《芙蓉不及美人妆》 第1章 冷宫公主 晨光熹微，冷宫上下就忙开了，这是这么多年来，冷宫最热闹的一天。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正在给三公主李采薇梳着头发的正是她的母妃萧氏，进入冷宫之前，她是皇贵妃，本朝自开国以来，皇后之下只设一个皇贵妃，通常情况下是虚而不设，萧氏能够坐上这个位子，足以想见她当年的殊荣。 然而进到冷宫之后，她的地位却是连官女子都不如了。 话还没讲完，萧氏就哽咽了，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了。 采薇转过头来，即使脸上涂了厚厚的粉黛，还是难以掩饰藏在粉黛之下的倾国倾城的脸，伸出小手，轻轻的替萧氏擦了眼泪，朱唇轻启：“母妃不要难过，今天是采薇出嫁的日子！” 虽说哭嫁哭嫁，嫁女儿总是要哭一哭的，然而采薇知道母妃这不是哭嫁，而是哭的她今后的命运。 “采薇，你说这本来说好的是你大姐采芝去和亲的，怎么突然就换成了你呢？”萧氏眼中尽是担忧，凭着她进宫多年的经验，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更大的心疼是北狄处在极北的地方，常年风沙，南越的深闺小姐过去根本活不下来，皇上果然还是恨她的，要将她的女儿往死路上逼。 “许是父皇疼爱姐姐，想再留两年，再说我嫁的是北狄的太子，过去就是太子妃，他朝就是皇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李采薇找着话安慰萧氏，再说再差还能差过现在的境况吗？ 更何况她有说不的权利吗？父皇说的很明确，只要她和亲，以后她母妃的一应供给找着嫔的位分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李采薇她要是抗拒的话，她的母妃以后必然是任人欺凌了。 只是这个时候的李采薇没有想到的是，还真的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当然这是后话。 盖上红盖头之前，李采薇特意让贴身宫女菊儿在自己的右边脸上涂上了一层厚厚的紫红色的朱砂，原本明艳动人的脸顿时显得有些幽森恐怖。 菊儿不解，壮着胆子问李采薇：“公主，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这幅妆容是要见北狄的太子的，如果北狄的太子看见了……” 菊儿没有说出口的是，北狄的太子要是万一吓到了，公主这一生算是完了，本来就是和亲嫁进去的，已经是低人一等了，要是影响了两国的正常交往，恐怕这萧娘娘以后在冷宫的日子更加难过了。 采薇微微一笑：“如果连这都怕，就不配做我李采薇的夫婿。” 菊儿是从小就跟在采薇身边的，这么多年，不管冷宫的日子多么清贫，她都始终不离不弃，这一点是让李采薇感动的，所以她也知道菊儿是在为她着想，只是她有着自己的算计。 宇文离，天下谁不知道，器宇轩昂，风度翩翩，才气纵横的北朝太子已经倾心南越皇长女李采芝已久，偏偏在和亲的前一天，皇长女出嫁变成了皇三女出嫁，李采薇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倒是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是在玩什么？ 第2章 预感危险 即使是南越最不受待见的冷宫的公主，毕竟肩负着和亲的重任，所以在仪式上还算是庞大的，李采薇一一拜别南越的太后，皇帝和各个嫔妃，她的眼睛一直在找，父皇说过今天会特意允许母妃前来送嫁的，但是她始终没有见到那抹清瘦的身影。 带着一抹失望准备下台阶的时候，终于眼角的余光还是在一个小角落里瞥见了自己的母妃，曾经的皇贵妃，整个后宫除了皇后最为显赫的女人，如今只能委身于一个小小的角落，多少苍凉! 李采薇的鼻头一酸，今去和亲，从此山高水长，再也不能在母妃跟前尽孝。 她逾越了规矩，直接朝着母亲的方向跪了下去，深深的三叩首，不管母妃的生命还有多少个春秋，母女怕是无缘再见了。 皇上看着李采薇的样子有些不满，奈何北狄的迎亲使者在，也不好发作。 而北狄的使者以为这是南越特殊的礼仪，所以也没有在意，李采薇拜完之后，看到母妃对着自己颔首，这才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每走一步，南越的山河就离自己远了一步。 然而即使南越物产丰饶，鱼米之乡，除了母妃，李采薇也没有任何的眷恋。 上了花轿，一路颠簸，采薇觉得自己的胃里一直在翻腾，但是她没有资格要求特别的待遇，于南越来说，她只是一个冷宫的公主，于北狄来说，她只是一个和亲的棋子，所以她连想多休息一会的权利也没有。 从最南边到最北边，总是要耗费些时日的，大概走了半个月的样子，才走到南越和北狄交界的地方，那么在这里，南越的送亲队伍就要回程了，到了北狄境内，就至于北狄的迎亲队伍了。 在交界的地方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出发了，正式进入了北狄境内。 李采薇终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掀开了轿帘，这北狄的山是真的高，在南越应该没有这样高的山，不对，自己连皇宫都没出去过，还是不对，自己连冷宫都没有出去过，又怎么知道南越究竟有没有山呢？ 也许是行走在山谷里，此刻的环境异常的安静，除了行进的踏踏声，真的安静的出奇。 李采薇心头忽然略过一丝恐慌，她对着轿帘外的菊儿说：“停一下！我有些不舒服！” “公主！你怎么了？”菊儿立刻迎了上来，稚嫩的脸上满是关切。 “没有……我没事……” 李采薇喃喃自语，渐渐恢复了镇定，她看了菊儿一眼。 又抬眸看了看外头，仓茫茫的天，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许是知道很快就要返回帝都了，将士们个个都很兴奋。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她看了菊儿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告诉将军，说我要入厕！” “哦，好。” 菊儿愣愣的点头，转身退了下去。 采薇趁机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掠过道路边上幽深的丛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菊儿回来了，扶着采薇慢慢往丛林深处走去，直到有些距离了，在一个地沟里，采薇拉着菊儿隐藏了起来，此刻在南越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可在北狄，依旧是冰天雪地，没一会，采薇和菊儿就冻得有些僵硬了。 菊儿不光是身子发抖，心里也在发抖，颤声问采薇：“公主，我们一直在这躲着吗？” 第3章 被俘 她没有问采薇现在是在做什么，迟钝如她，也已发觉了不对劲。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要有变故发生。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想来不会让我失望才对。”采薇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目光炯炯的盯着不远处的队伍，一瞬不瞬。 大部队停留的时候，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果然她话音刚落，就有一堆黑衣蒙面人出来了，和北狄的迎亲官兵一阵厮杀，很快洁白的雪地上就躺着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一切都是在顷刻之间发生。 一群黑衣人用剑挑开了轿帘，发现里面没人，开始四处找人，北狄的迎亲官兵这么不堪一击倒是采薇没有意料到的，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眼下看着自己马上就要被发现了，采薇当机立断，抓住菊儿的手，转身便跑。 突然菊儿一把拉住了她，低头迅速脱采薇身上的嫁衣，采薇吃了一惊：“菊儿，你这是干什么？” “公主快走！”菊儿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采薇身上，刚才还胆战心惊的，此刻倒是有了一种壮士断腕的感觉，对着采薇坚决的说道：“与其我们俩都死在这，不如就让奴婢一个人去死。” “不行！” 采薇想也不想道：“要走一起走！”她不会抛下她的！ “公主，快走！来不及了！” 菊儿摇摇头，不顾采薇的反对，将采薇身上的衣服全部穿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将自己手上一串手串取下来，戴到了采薇的手上：“公主，奴婢是宫里捡回来的，这串手串是我从小就带着的，应该是我和家人相认的证据，我走之后，拜托公主替我完成心愿，找到我的家人！” 采薇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菊儿推了出去，菊儿自己则跌跌撞撞的朝着那些刺客所在的地方奔了过去。 “菊儿！”采薇大惊失色，伸手想拉她回来，却抓了个空。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显有人过来了。此刻逃跑，已是下策。 采薇来不及悲痛，她朝着菊儿的背影担忧的看了一眼，随即重新躲回刚刚的地方，用厚厚的积雪将自己的身体掩埋。 积雪冰冷刺骨，却及不上心里的悲痛。 不知道过去多久，采薇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意识的最后弥留之际，她听到的是不远处南越人的口音：“这就是公主？兄弟们，想不想尝尝公主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殿下，这里还有一个！” 迷糊中，采薇被一阵说话声惊醒。 紧接着采薇就感到有人将自己身上的积雪扫除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了起来。 正对着采薇的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匀称的身材，刚毅的眉峰，逼人的气势，采薇不得不承认，造物主确实有些偏颇。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北狄的太子，宇文离！ 宇文离也在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右脸上那一团疑似胎记的朱砂，眉峰微皱，一脸嫌弃：“你是南越的公主？” 不等采薇回答，他自己先否定了：“这么丑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公主。” 第4章 沦为贱婢 采薇摸了摸脸，没有回答他，她看向远处，刚刚菊儿被残暴侮辱的地方，有一大摊的血迹，这些都是菊儿身上的血，而这些，本该是她承受的，想到这，她一口鲜血喷出来！ 跟在宇文离身边的人问他：“殿下，这个怎么处置？” 宇文离陷入了思考，采薇知道这时候一定要打消宇文离杀了自己的念头，就提醒宇文离：“太子殿下，如果我死了，南越势必有理由进犯，现在依着两国国力，北狄还不适宜和南越开战。” 采薇虽然身在冷宫，可好在她有个好母妃，学问估计可是说是南越女流中最好的了，所以这么多年，采薇耳濡目染，也会了很多东西。 宇文离嘴角讥诮：“好一张伶牙利嘴，丑女，你认为你不死，南越就不会进犯？你认为我会怕你们南越打仗？” 然后只听见他冷冷的吩咐身边的侍卫：“既然不是我们要的公主，去，给她把她送到红帐去，记得要是最下等的红帐！” 侍卫有些踌躇，尝试着提醒宇文离：“太子殿下，她虽然不是我们要的公主，但是好歹以后也许还有用处，就这样丢进红帐，是不是……”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宇文离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语气中很是不满：“多嘴！” 他宇文离做事情，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置喙了？ 红帐？最下等的红帐？采薇的心头一凉，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就单单这两个字，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无非就是贱婢，而且还是最下等的那种。 在冷宫的时候她还在想着没有比那时更糟糕的境况，可是现在，她真的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采薇抬起头，看着宇文离，语气坚定：“殿下，我有办法让两国不开战！” 她在赌，赌宇文离不想开战，她想让宇文离觉得她还是有可取之处，有可利用之处的，那样兴许就能免除为婢的命运。 谁知道宇文离的眼神还是冷漠的可怕：“本殿下和你说过，我不怕打仗！还有，你还是先想好怎么从红帐里逃出来再说。” 宇文离的话里有着明显的讽刺，她要是在红帐都不能逃出来，又有什么本事在这大放厥词？ 就这样，采薇被毫不客气的被装在了麻袋里，绑住了手脚，近乎有些残忍的被带到了红帐，一个充满着酸靡气息的肮脏之地。 是夜，红帐内灯火通明。 到处充斥着男人兴奋的笑声，还有女孩子绝望的哭喊。 一个男人一把抓起李采薇，但是在看到她右脸上那一团丑丑的朱砂时，便倒了胃口，一把将她甩开。 李采薇的身体重重的撞到帐篷壁，痛的她整个人弯成一颗虾米。 男人扭头，在帐篷里寻摸起来，心头起火，总要想法子消灭才对，可看了看四周，已经没有一个闲着的女子。他不甘心的重新回看李采薇，随即眼睛一亮。 这丑女脸虽然不能看，可是身子倒还白净！尤其那玲珑有致的曲线…… 男子咽了咽口水，大步抬脚朝着李采薇走了过去，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襟。 顿时，白如凝脂一般的玉雪肌肤便暴露在空气中…… 男子眼中光芒大盛，伸手便要抚摸。 “不要！” 李采薇一声尖叫，慌忙去掩盖衣襟，顿时引得男子暴怒，抬掌便欲往她脸上匡去，一个小小的俘虏罢了，居然还敢反抗！ 李采薇知道不能幸免，心若死灰。 第5章 心中生计 却在这时，红帐的帘子从外头掀开，冷冽的风雪带进来烈酒的浓香，引得账内男子纷纷扭头。 营帐入口，五六个兵丁吃力的抬着几个巨大的酒坛子走了进来。 “太好了！有好酒！” 众兵将纷纷拥着怀里的女子围拢过去，那个准备朝采薇伸出魔抓的男人也撇下她走了过去，采薇躺在那儿，无人问津。 她松了一口气，目光闪了闪，趁着众人大口喝酒的空档，悄悄的起身往外走去。 可是走到门口，采薇却是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茫茫天地，到处都是士兵，夜色中，那一柄柄佩剑亮如寒光，似乎直插入她的心窝。 逃是逃不掉了，但是沦为最低贱的贱婢，采薇说什么也不甘心！ 眼看着那些人喝了酒，眼神越发放肆，采薇狠狠一咬牙，决定无论如何今夜里要再见宇文离一次，若是硬闯，她连门外这些侍卫都对付不了，只能智取。 该怎么办呢？ 目光落在那几个渐渐空了的巨大酒坛子上，李采薇眸光一亮。 一炷香之后，几个侍卫如来时一般抬着几个酒坛子离去，其中一个纳闷道：“咦，这空了的酒坛子怎么这么重……” “少废话！还不快干活！”以为他是在偷懒，领头的侍卫狠狠瞪了其一眼。 那侍卫哆嗦了一下，再不敢多言。 走到半路上，迎面有一队将士巡逻经过，擦肩而过的时候，那领头之人忽然停了下来。 “你们，送一坛子酒去太子殿下帐篷里。” “见过左前锋大人！属下这就去！”众侍卫连忙请安。 左大人皱眉扫了一眼这些小兵丁，又朝着前方不远处热闹无比的红帐看了一眼，眼中分明有热切一闪而过，他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问：“那些南越的女俘都在红帐里了？” “回大人，是的！” “那个太子殿下亲自抓回来的女子。”左大人一脸严肃：“可曾仔细看管好了？可千万不能让她逃了！” “大人说笑了，这军营里戒备森严，饶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更何况她一个女子。”侍卫们打着哈哈道。 “可别本将的话当耳旁风。”左大人面无表情：“要是逃掉一人，所有人都军法处置！” 听的众将士们一脸冷汗。 左大人慢悠悠的接着巡逻去了，只是目光不停往红帐方向望。 众将不敢怠慢，忙要送酒去太子营帐中，刚刚那名士兵便道：“这里就有一整坛子酒，瞧还没开封，不如给太子送过去！” 众人并无异议。 太子的营帐位于全营最中央，此刻也是灯火通明。 太子宇文离面无表情的望着站在面前的女子。 女人很美，穿了一身桃红色的抹胸烟笼长裙，鹅蛋脸，黛眉杏眼，肌肤似雪，一开口声音能酥到人的骨头里去:“郦雪给殿下请安……” 站在宇文离身后的几个将士已是一脸痴迷，然而宇文离表情丝毫未变，依旧冷漠:“本宫说过今夜不会招人侍寝，你们全是聋子么？” 声音不大，可却透着一股子森严，以及，不悦。 太子近侍，还有副将们，全都吓的一脸冷汗，太监全福大着胆子道:“回殿下，今夜全军狂欢，奴才以为……” 第6章 你是谁 “你以为什么？还不快退下！”宇文离黑了脸。 “是，殿下！” 全福吓了一大跳，明白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去了，谁知道太子殿下得不到南越大公主，会这么不待见女人啊！当下不敢多言，转身带着众人退下。 “殿下……” 声音婉转，似要绕梁三日，女子不甘的开口，绝美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她这么卖力的勾搭，好歹看她一眼啊！ 宇文离终于看了她一眼。 “这么丑还敢在本宫面前卖弄，谁给你的自信。”不屑的嗤笑一声，宇文离一挥手，立刻便有侍卫冲上，将女子带了下去。 “殿下！”即便被带走，女子仍是不甘的呼喊。 宇文离若无其事的坐下，抬手拿杯的时候却发现是空的，当下眉头一皱:“本宫的酒怎么还没到？” “殿下！您要的酒！”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吭哧吭哧的抬着一大坛子酒从外走了进来。 宇文离一脸无语，就不能送一小坛子么？ 当他大胃王啊！ “行了，斟酒！” 宇文离的目光朝着帐篷外望去，夜色迷离中，什么都看不清楚，远方红帐的灯火隐隐约约，想到今日亲手抓获的那名脸上有火红胎记的女人，宇文离便冷哼了一声。 狡猾的女人，还想跟他谈条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啊！刺客！”身后全福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宇文离迅速拿起放在手边的长剑，回眸的同时，整个人已经进入戒备状态，满脸肃杀。 但是在看到刺客的样子时，他却吃了一惊：“是你？” “咳咳！” 采薇一边咳嗽，一边慢慢从打开的酒缸里站起了身子，在丛林里她用积雪掩藏行迹，又在红帐里受了折磨，到此刻已是浑身疲惫，又冷又饿，然而看到宇文离，她的双眸却亮如星辰。 “殿下，您不愿意见我，我就只能想法子来见您了。” 一旁全福已经吓傻了。 哪儿来的傻女人啊！丑成这样还来勾搭太子殿下，快来个人，乱棍打出去！ 但宇文离并未开口吩咐。 “你还真是大胆放肆！”他的眉头狠狠一皱，上下打量了采薇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忽然一愣。 原来李采薇在酒缸里蹭了酒液，右脸上那一团丑的让人不忍直视的红色胎记竟然掉了一大块。 这么一看，这女人也不丑，纵然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却丝毫不曾损耗她的美丽。 这女人，竟然与南越长公主长的有八分相似…… 宇文离呼吸一紧，猛然上前一步。 “你到底是谁？”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李采薇一愣，她下意识的回答道：“我是菊儿啊……” 菊儿对不住，此刻只好拿你的名字来搪塞他了。 想到此刻菊儿不知生死，李采薇心中狠狠一痛。 “不可能！”宇文离再上前一步，目光死死的盯住李采薇，冷哼一声道：“你绝不可能是菊儿！你到底是谁！” “我，我只是公主送嫁的一个小宫女……” “来人，带她下去沐浴更衣！” 第7章 心中那人 “你跟咱家来！”全福立刻上前，对着李采薇道。 李采薇愣愣的看了宇文离一眼，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不过，仅仅只是沐浴，比起丢到红帐里去，已经好了千倍万倍，她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等到全福将她带进旁边的一个空帐篷里头，看到中央那一大桶冒着热气的水时，李采薇才后知后觉的伸手摸上自己的右脸。 全福还在那里唠唠叨叨：“能给殿下侍寝，你的运气还真是好！要知道，今夜殿下原本是不打算召人的……” “侍寝？”李采薇闻言，脸孔霎时一白。 原来宇文离叫她沐浴更衣，是这个意思…… 全福用一种你走了大运的表情看着她：“殿下对待自己的女人还是不错的，起码跟着他，你吃好喝好，不会受委屈……” 受委屈…… 谁在意那个啊！ 李采薇内心忐忑，站在徐徐冒着热气的浴桶前，一脸煞白。 全福唠唠叨叨的讲了半天，口干舌燥，却见李采薇如同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顿时眉头一皱：“我说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殿下还等着你呢！还不快去洗！” 头一次看见这么不上道的女人！ 李采薇的身子还是很僵硬，她知道不能拒绝，可就是不想洗。以自己真实的面貌面对宇文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全福不耐烦了，转身叫了几名公公进来，准备服侍李采薇沐浴更衣。 眼看着那些人围拢过来了，李采薇慌忙摇头：“不，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 说着，便往浴桶前走了几步，并伸手去解衣衫。 全福看她老老实实照办了，便一挥手，带着那些人退下了。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眼一闭，麻利的脱掉衣衫，进了浴桶。冰冷的肌肤一接触热水，她忍不住全身都放松下来。 宇文离帐篷中，气氛有些凝重。 宇文离目光深沉的望着帐篷的入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全福静静的站在一旁，内心焦灼，只是洗个澡而已，那女人也太慢了！ 瞧殿下这不耐烦的神情…… 那女人真是不想活了！ 李采薇其实早就洗好了，那帐篷内放着一套崭新的女子衣裙，还有梳妆打扮的一应用品，显然都是给她用的。此时此刻，她站在宇文离的帐篷外，踌躇不前。 明明只是短短的距离，可对于她来说，却像是踏上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不知归途。 帐篷内忽然传出宇文离冷冰冰的声音：“既然那女人不识好歹，全福，你让人把她扔到红帐里去！” 李采薇一惊，再不迟疑的抬脚奔进帐篷：“殿下！” 宇文离缓缓抬眼。 灯火辉煌中，急速奔进来的李采薇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抹胸长裙，脸上那团丑陋的伤疤果然一点没有了，那张脸光滑如凝脂白玉，五官绝美，与他心中那人又相似了一分。 第8章 逃过一切 全福无声无息的转身退了下去。 宇文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李采薇面前，伸手，欲挑起她的下巴。 李采薇下意识的就闪躲了。 宇文离目光霎时一冷，手中加重了力道，这女人不过一个俘虏罢了，居然还敢躲！ 李采薇吃痛，眼睛里不由的就蓄满了泪水，看起来水汪汪的。这幅样子更加的让人血脉喷张。 宇文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伸手将李采薇拦腰一抱，转身便往榻上走去。 “殿下！我有办法让两国不开战！”李采薇大惊失色，心知自己无法幸免，可心底里仍然不甘心落到那样的命运，仍是想着办法。 可宇文离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他现在只想要她！ 柔软的床铺发出咚的一声，随即下陷，李采薇天旋地转间，尚未反应过来，宇文离的双唇就凑了过来。 只听刺啦一声，是衣帛碎裂的声音。 “殿下！” 李采薇手忙脚乱的推拒着，眼前是宇文离放大了的俊颜，即便离的这么近，这男人依旧俊美的让人窒息。可此时，李采薇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这一切。 她只想逃开。 宇文离吻的如痴如狂，李采薇胡乱挥舞的手臂实在太碍事了些，他有些不耐烦的腾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哗啦啦，有什么东西在手中打转。 宇文离本不想理会，可是嘴巴里忽然尝到一丝咸咸的味道。 他抬起头，就看到李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满腔满眼的火焰，忽然就像是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了似的，再也没有了。 意兴阑珊的翻身坐起，宇文离便想离开，他想让全福将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丢到红帐里头去，可下床的瞬间，他忽然瞥见了李采薇手腕间戴着的手串。 刚刚就是这个东西在响。 手串是好手串，由一颗颗金丝楠木雕刻的佛珠组成，那珠子看起来有些年头，颜色暗沉而又古朴，但隐隐透着一股奢华。 不懂内行的人，根本发觉不了这手串的珍贵。 宇文离的目光刹那一凛，不假思索一把抓起了李采薇的手腕，仔细端详起来。 “殿下！你干什么！”李采薇脸上挂着泪珠，还来不及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宇文离没有搭理她，目光凝重的看着那串手串。 伸手去摘的时候，李采薇奋力一挣扎，夺回了自己的手腕，紧紧的护着那串珠串，警惕的看向宇文离：“殿下，这手串是我的！你强取豪夺，不怕有失身份么？” “这手串是你的？” 宇文离目光从珠串上收回，神情复杂的看向李采薇。 “自然是我的！” 李采薇有些心虚，可是想到菊儿之前的叮咛，她便理直气壮：“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 “是么？” 宇文离的神情渐渐变了。 他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目光，将李采薇上上下下的打量好几遍，神情渐渐激动起来，再看到她被撕裂了的衣襟时，目光里忽然露出一丝后悔与尴尬。 李采薇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忍不住后退好几步。 第9章 佛珠手串 “来人！” 宇文离忽然站起了身，大声冲外喊道。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处死自己了，心中不由的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要就给他了，只是珠串而已…… 可她答应菊儿的事情怎么办？ “全福，在本宫帐外，另准备一个帐篷，给……”宇文离冲着奔进来的全福说着，又回头看了李采薇一眼：“给这位姑娘住，一应供给，照着本宫的份例来，知道么？” 照着太子殿下的份例！ 全福倒抽一口冷气！ 乖乖！这姑娘哪里冒出来的，竟然让太子殿下做到了这个地步！要知道，就连太子府里的侧妃都没这个待遇！ 全福瞪着一双吃惊的眼睛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的吃惊尤在他之上。 “咳咳！” 宇文离见两个人瞪着自己，半天没有动静，当下轻咳一声，道：“李姑娘，你跟他们下去休息！” 语气温和，与刚刚的霸道冰冷判若两人。 “多谢殿下。” 李采薇虽然吃惊，但无论如何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当下点点头，转身便想离开。 这里她实在呆不下去了！ 这个多变的宇文离，实在太可怕…… “姑娘，你手上的手串，能不能借给本宫观摩一下？”宇文离道：“姑娘放心，本宫只是看一眼……” 李采薇猛的回头，紧紧的抱着珠串，双眼警惕的看向宇文离。 宇文离想到自己刚刚所做的事情，面上顿时出现一抹尴尬，可是今日，他无论如何都要看一眼李采薇手上的珠串，以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姑娘放心，本宫只是借看，必定原物奉还。” 李采薇满脸疑惑：“当真？” 宇文离有些无奈“本宫一个太子，还能骗你不成？” 李采薇万分迟疑，这是菊儿留下来的唯一东西，她怕有什么闪失。 宇文离看到她脸上依依不舍的表情，更是认定了这珠串对她十分重要，于内心里的猜测又更近一分。 他的态度越发温柔起来。 李采薇看着他良久，终于迟迟疑疑的摘下手上的手串，慢吞吞的递了出去。 倒不是她想交出来，而是以宇文离的身份地位，随时随地都能从她身上夺走，现在他既客客气气的开口，她为什么不顺势而为呢？ 更何况，他还答应了她原物奉还。 宇文离屏住呼吸，几乎是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将珠串接过去的，一拿到手上，他便低头仔细的观看起来。 全福站在一旁，虽然不解自家主子为何会这个样子，但是他明白现在他该做什么。 “姑娘，请跟咱家出来！” 李采薇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看了宇文离手中的珠串一眼，一扭头，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军帐。 宇文离目光复杂的看着手中的珠串，半响没有言语。 帐内灯火微澜，照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知怎的，竟显得有些寂寥。 良久，身后响起全福的声音：“殿下，这珠串有什么问题么？” 宇文离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了头，目光有些怅然若失：“你还记得，十三年前，在江临，本宫走失的小妹么？” 全福大吃一惊：“殿下，您是说月柔公主……” 第10章 古怪 宇文离目光沉痛的点头：“不错，本宫记得很清楚，柔儿失散时，手上戴的，就是这个珠串……” 说着，他将佛珠拨动起来，数到第十八颗的时候，微微翻转，只见佛珠内壁上，有用匕首刻出来的一个小字：柔。 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字体已经微微发黑。 全福蓦然瞪大双目，久久不能言语。 …… 躺在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帐篷里，李采薇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安全了，其实并不是。 左大人巡视完全营时，已是深夜，红帐内闹腾了半宿，士兵个个烂醉如泥的倒了下去，那些抓来的女俘也瘫倒在地，左大人站在红帐入口看了一眼，随即皱着眉头离开了。 这些人真是，只顾着自己玩乐，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孝敬自己！ 他也是男人好么！ 意兴阑珊的离开时，目光忽然瞥见主帐篷附近的一个帐篷还亮着烛火，左大人当即问道：“那是谁的帐篷？” “回大人，好像是一个姑娘，是太子殿下吩咐安排在那里的。”身后的一个士兵开口道。 左大人闻言，目光霎时一眯：“太子不是从来不碰军营里这些女人么？” “是啊……这事儿透着古怪……” “有什么好古怪的！不就是一个女人，以为巴结了太子身边的近侍，就能一步登天了！”左大人一脸的不以为意，目光中还露出一丝鄙夷：“可惜太子殿下根本看不上！” “是呢！” 身后一个小将开口道：“据说那女人在帐篷内，百般勾搭，可惜太子殿下连看一眼都不曾，便将之撵了出来，就连全总管都跟着受了牵连。” 是这样啊！ 左大人摸着下巴，看着不远处那亮着灯的帐篷，目光渐渐变得炙热起来。 “你们，早早回去睡觉！” 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都撵了下去，左大人急不可耐的朝着前方的帐篷走去。 李采薇在帐篷内翻来覆去了半宿，好容易才进入梦乡，丝毫不知道危险来临。 左大人进到帐篷内，一眼便看见床铺上躺着一个身形妖娆的女子，面朝内，看不到容貌。 但即便是这般，也足以令他浮想联翩，浑身血脉喷张了。 他猴急的奔向床铺，猛的扑了上去！ 李采薇是被耳边粗重的呼吸，以及脸上的刺痛惊醒的，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硕大无比的脸，吓的她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美人儿，你别叫，让大哥好好伺候伺候你……” 左大人嘿嘿笑着，迫不及待的撕开李采薇的衣衫…… 李采薇目眦欲裂，没想到逃开了宇文离，却逃不开…… 宇文离就睡在隔壁，这一夜骤然得到亲妹遗物，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但足以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正辗转间，忽然便听得隔壁帐篷内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第11章 惩处 宇文离双目一睁，猛然翻身坐起。 “来人！” 一边叫人的同时，他一边迅速穿上鞋子奔了出去，路过门边时，顺手抄起挂在帐篷壁上的佩剑，浑身杀气凛然。 内心则万分紧张，他才找到妹妹，她可千万不能出事！ “殿下！怎么回事？”全福睡眼惺忪的走过来时，就看到宇文离一阵风似的奔向隔壁，面色紧张。 “叫人来！” 宇文离匆匆忙忙中，大声回了一句。 全福浑身一凛，瞌睡全无，尖着嗓子就喊：“快！快来人！” 一刹那全营的灯火全都亮了起来，一大群士兵器宇轩昂的将这一片的军营全都包围起来，有人问道：“福公公，进贼了么？还是有刺客？” 全福一脸严肃，闻言并未答话。 李采薇营帐内。 左大人一身狼狈的倒在地上，咽喉一寸处是锋利的剑刃，视线往上，是宇文离铁青的脸。 左大人面若死灰，浑身冷汗直冒：“殿下……这，这都是误会……” 误会？ 宇文离冷哼一声，他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本宫交代过，这个女子不能动，你将本宫的话全都当做耳边风是不是？”宇文离冷冰冰开口。 “殿下，卑职并不知情！”左大人一听这话，吓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他，他是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个宇文离不要的女人啊！ 谁知道，谁知道…… “押下去！军棍五十，自己领罚去！”看在这人还算有几分才干的份上，宇文离并没一剑杀了对方，否则，就凭他刚刚进来看到的那一幕，左大人此刻早已人头落地。 “多谢殿下开恩！”左大人闻言松了一口气，着实是宇文离刚刚拿剑指着他的神情实在太可怕了。 “还不快滚！” 宇文离缓缓将长剑收回，没好气道。 左大人磕了个头，随即连滚带爬的滚了出去。 宇文离的目光这才望向李采薇。 经过了刚刚那一幕，李采薇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里，她用被子将自己全身上下全部都紧紧的包裹起来，紧紧贴着床的里面，双目惊恐的望向宇文离。 宇文离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的一阵心痛，恨不得将左大人再抓回来一刀处死，他放下了剑，缓步走到床沿上坐下来，轻声安慰道：“对不住，刚刚那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你！你出去！”李采薇双目惊惧的望着他，并不是全然信任。 宇文离有些无奈，但他也知道李采薇今日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这不是一个弱女子能够承受的住的。他此时的确不适合再留下来。 “那你好好休息，本宫明日再来看你。” 宇文离说着，站起了身。 到了帐篷外，他神情肃穆的对全福道：“多安排一些人手，守在这营帐外头！再有今夜的事情发生，你们全都提头来见本宫！” 别人不知道月柔公主在宇文离心目中的分量，但全福却是清楚的。听了这话，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是！奴才遵旨！” 帐篷外其余将士们的脸色渐渐的变了。 连福公公都是这样一副神态，那帐篷内的女人岂不是…… 宇文离面前，没人敢抬头朝着帐篷望上一眼。当夜，左大人挨了五十大板，整个人被抬回帐篷内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五十大板，可不算轻。 非得好好的休息上几个月不成，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残废。 李采薇自然不知道这些，都是福公公来时，一样一样说给她听的。不过她听到这些，心里面却没多大感触。 李采薇很着急，从那日遇袭到今天，已经过去整整一夜，可是菊儿到底怎么样了，她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 正着急时，帐篷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李采薇连忙将脸上担忧收起。 下一刻，宇文离便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刚刚率领着全军做完了早操，宇文离的脸上微微有些汗，一身的银亮铠甲，越发衬托的他那张脸白皙如玉，五官俊美，似乎连上天都眷顾这样的人，对他比别人格外恩待些。 李采薇一见他，便想起当初在丛林里初见时，宇文离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顿时浑身一凛。 宇文离颇有些无奈，他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怎么面前的女子一见到他，就浑身竖起了刺儿，一脸戒备呢？ 难道他就那么可怕么？ 算了，只能徐徐安抚之。 “今日感觉怎么样？”宇文离尽量露出一副和蔼的样子，走过来在李采薇身边坐了下来。 “我挺好的。” 李采薇抬眸看他：“殿下，已经耽搁了一日，不知什么时候启程？” 宇文离一愣，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不过还是回答道：“南越的三公主至今没有找到，需要再等等。” “等南越的大军到来吗？” 李采薇轻轻道：“公主不见了，南越不会罢休的。” “这个本宫自有定论，南越大军，本宫也并不怕！”宇文离闻言，面上一派笃定：“更何况，公主失踪的消息并未传出，此时南越并无理由发兵，除非他是一开始就抱的这个打算。” 不得不说，对于南越帝王的心思，宇文离猜测的很准。 李采薇一时无语。 这样的情况下，她说什么都是多余。 这两国之战，她一个弱女子，并不能阻止什么。 只能竭尽全力的保护好自己。 宇文离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起身离开时，李采薇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我的手串……可以还给我了么？” 宇文离见她一脸紧张，当下忍不住笑了笑，道：“是该还你，不过本宫过来的匆忙，没有带在身上，明日给你，可以么？” 他都这样讲了，李采薇也只能答应：“那……殿下别忘记了。” “本宫不会。” 宇文离说完了这句话，便离开了。 李采薇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枯坐在帐篷内，心中十分茫然，菊儿，我该去哪里找你？ “听说，就是你这个狐媚子，勾搭了太子殿下？” 忽然一道充满了魅惑的女音在帐篷外响起，李采薇抬眸，就看见一个穿着轻薄纱裙的美丽女子妖妖娆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一张妩媚的脸上挂着假笑。 李采薇站起了身：“你是……” 第12章 太子受伤 “大胆！见了本夫人还不快请安！”狐媚女子立刻训斥道：“你们南越的人，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么？” 李采薇这才明白，眼前这人竟是宇文离的女人，不过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女人的目光在李采薇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越看，越是嫌弃，身材不够好，个子也不高，真不知道殿下看上她什么！竟然为了这个女人，连最得力的副将都打了板子！听说没半年是下不来床的。 现在，全军上下对这女人恭敬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宇文离了，轻易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女人越看，越是妒忌，恨不得上前抓花李采薇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这女人，竟然比她还要美！ “你想干什么？” 李采薇警惕的后退一步，并没弯腰请安，她是南越公主，眼前这女人不过是宇文离的侍妾一类，有什么资格让她请安？ “你没听到我的话么？”女人凤眸一眯，缓缓抬起了手掌。 李采薇闻言冷笑一声：“你大可以打一个试试，看太子殿下会不会为了我，把你从这里撵出去！或者，送到红帐里去。” 一听到红帐两个字，女人的脸色微微一变。 “少拿太子殿下来吓唬我！”她提高了声音：“你不就是从红帐里面出来的贱婢么？你怎么有脸待在太子殿下身边！我若是你，必定早已经羞愤自尽了！” “你想自尽？出门左转，就有一条河，不用谢。” “你！贱人！” 女人怒不可遏，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恨意，抬掌朝着李采薇的脸扇去。 李采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反手打了回去：“你自己下贱，就不要拉扯别人了，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你……你竟敢打我！” 女人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眼中恨意滔天。 “打你怎么了？这是你自找的。”李采薇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女人不甘心，恨意丛生，忽然一把抓起桌上茶壶，恶狠狠的朝着李采薇的后脑勺砸了过去，满拟这一下砸的李采薇脑袋开花。 太子殿下只能是她的！ 可茶壶刚一出手，帐篷外便出现了宇文离的身影，他在帐篷内对着那珠串研究了半日，又处理了一些公物，正好觉得疲惫，想出来走走，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小心！” 宇文离几乎目眦欲裂，他想也不想的就飞身扑了上来，在那茶壶砸到的时候，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将李采薇整个人都护在了自己身下。 “碰！” 茶壶砸在了宇文离的后背上，啪的一声裂开，里面滚烫的茶水撒漏出来，溅了宇文离一身。 纵然冬日穿衣都比较厚实，可宇文离还是闷哼了一声。 “殿，殿下？” 女人惊呆了。 李采薇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一声闷哼，更看到了宇文离痛苦的神色。她也惊呆了。 这人，之前不还是对她不屑一顾么？怎么今日却…… 难道，是因为那个手串？ 李采薇整个儿的心都开始慌乱了。 “陛下……” 全福惊恐的叫声由远及近，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发出了一声惊叫，忙不迭转身高喊军医。 不一会儿，军医便赶来了，去军帐中为宇文离处理伤势。 李采薇呆呆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女人浑身瑟瑟发抖，忽然间高声叫喊起来：“是她！是她设计的我！是她害了太子殿下！” 李采薇转头如同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 果然，这一叫，全福便赶来了，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当即不客气道：“太子殿下说了，将苏美人丢去红帐里！即刻执行！” 苏美人顿时万念俱灰。 李采薇看着将士将苏美人拉了下去，苏美人不甘心的叫喊着，还想往李采薇身上栽赃，很快就被堵了嘴巴。 李采薇收回目光，转身对着全福问道：“福公公，太子殿下伤势要紧么？” 全福恭敬道：“回菊儿姑娘的话，太子殿下被烫伤了后背，有些麻烦，军医正在处置。” 被烫伤了，果然，那一整壶滚烫的茶水…… 李采薇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乱乱的，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鬼使神差的，她对全福道：“我可以去看看太子殿下么？” “可以呀！” 全福满口答应，甚至枯瘦皮一般的老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容：“姑娘去看，太子殿下不知道得多高兴……” 李采薇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 为什么她去看望，太子殿下就会高兴？ 明明她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俘虏而已…… 等到了大帐外，正碰见军医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对着帐内的侍从道：“上了药后，这些时日可千万不能碰水……” 等一抬头，看到李采薇时，军医微微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太子殿下这几日还是禁欲的好，否则伤口难恢复！” 他将李采薇当作了太子的侍妾。 李采薇脸色顿时一红。她，她不是来侍寝，只是探望太子…… 全福把眼一瞪，正想解释，却见李采薇低着头，满脸通红的扭头奔了出去！ “你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 全福恶狠狠的瞪了军医一眼，扭头进了帐篷。 军医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一心一意的为了太子殿下的身体着想，怎么了？ 李采薇回到营帐内，芙蓉俏脸上的红晕犹在，不过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不去看他，实在是…… 太子营帐内，宇文离趴在榻上，看见全福走进来，不由的问：“她走了？” 全福一脸的懊恼：“殿下，都是奴才的错……” 宇文离目光中也有些失望，不过比起全福的懊恼，他显得并不那么在意：“她能来看望本宫，这已经是个好现象了，不用操之过急。” “殿下说的是。”全福当即道：“刚刚红帐传来消息，苏美人不堪忍受折磨，已经死了。” 第13章 梦中呓语 宇文离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这女人心思歹毒，死了就死了，用不着向本宫禀报！” 语气里难掩厌恶。 全福再不多言。 宇文离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串手串，又出神的看了起来。 …… 第二天中午，李采薇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看望宇文离。 顺便，向他要回自己的手串。 那毕竟是菊儿交给她唯一的东西，哪怕不惜任何代价，李采薇也要将之找回。 她到的时候，宇文离的帐篷内一片安静。 “姑娘来了，快进去！”全福脸上笑眯眯的。 李采薇有些迟疑：“殿下此时在做什么？” “殿下在午休，姑娘可以在帐篷内等。”全福道：“再有一刻钟，殿下就醒了。” “这样……不太好把？”李采薇顿时迟疑了。 全福生怕她打退堂鼓，否则太子清醒之后得知此事，必定要怪罪于他，于是利用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将李采薇忽悠进了帐篷。 李采薇一进去，便看见宇文离脸朝下趴在床榻上，睡的正香。 听说这两日，他都没有怎么处理军务。 听说换药的时候，那伤十分疼痛。 若非是他，这一切都要自己承受。 李采薇不清楚自己内心里是什么感受，从小到大尝尽人间苦楚，除了母妃之外，还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这么护着她。 说不感激那是假的，可是李采薇始终不明白宇文离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与爱，不是么？ 李采薇忍不住将目光望向床铺的方向，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宇文离那一头如瀑的黑发，与肌肤雪白的侧脸，这男人长相如此俊美不凡，脾气却是冷硬。 “母妃……儿臣找到妹妹了……” 安静的帐篷内，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呓语。 李采薇浑身一颤。 “……” 宇文离又说了一句什么，可她完全听不清楚。 只那一句妹妹，却是入了心。 宇文离的妹妹是谁？ 不等李采薇想个清楚明白，躺在床上的宇文离却是动了动身体，随即抬起了头：“全福？” 一句话说完，他看见了李采薇。 宇文离楞了一瞬，随即眼睛里露出一丝惊喜，忙道：“全福，扶本宫起来……菊儿姑娘到了，你怎么不叫醒本宫？” 全福奔进来搀扶宇文离，却是没敢争辩。 李采薇福神冲着宇文离请了个安，随即道：“殿下受了伤，正应该好好休息，奴婢怎敢轻易打搅……” 宇文离听的眉头狠狠一皱：“你不是什么奴婢！以后不要这么称呼自己！” 李采薇一愣，她谎报自己的身份，是南越公主陪嫁的宫女，自称奴婢没错啊？ “以后不要这样做。” 宇文离说道：“全福，给姑娘上茶。” “是，殿下。” 全福笑眯眯的退下了。 帐篷内就只剩下了宇文离与李采薇两个人。 “你……” 李采薇在宇文离目光炯炯的注视下，有些羞郝：“殿下的伤，可好些了？都是我的错，才让殿下……” “这点伤不算什么。” 宇文离闻言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本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不用放在心上。” “哦。” 李采薇点点头，问出了自己来此间的另一个目的：“殿下，我的手串……” “你是来要手串的？” 宇文离看了李采薇一眼，内心里的激动欢喜瞬间少了一半，他还以为，她是来看望自己的…… “殿下因我受伤，当然是来看望您的……”李采薇连忙解释道：“至于手串，那只是顺便……” 宇文离静静的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 “手串就在这里，你拿去！” 他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那串手串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伸手接了，内心却有些惊讶，她以为，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拿回来呢。 宇文离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愿意跟本宫一起去北狄么？” 李采薇一怔。 却听宇文离接着道：“队伍明日就开拔了。” 李采薇愕然，公主不见了，宇文离就这么大刺刺的带着人回到北狄去，也不怕南越因此开战。 看到她眼中的担忧，宇文离却会错了意：“你是担心你们公主？放心，那个女人狡猾的很，她肯定没死。” 李采薇有些尴尬，却趁机道：“殿下，我……我有个同伴如今不知所踪，能不能……” “那些抓回来的女俘全都扔到红帐里去了……”宇文离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经过了这几天，说不定已经……” 李采薇的心瞬间沉了下来，菊儿难道…… “殿下，她与我情同姐妹，我万万不能看着她枉死，却无动于衷，请殿下准许我去搜找，哪怕是尸首，也要送回故里，好生安葬！” 李采薇扑通一声冲着宇文离跪了下来，双目含泪，心生悔意。 若她能早些寻找，说不定菊儿能逃过一劫。可那时候她自顾都不暇，哪里还有力气去搜寻？ “你快起来！” 宇文离看着她的样子，吃了一惊，慌忙伸手去扶李采薇：“有话好好说，你无需如此。” 李采薇顺着他的力道缓缓站起了身。 “你放心，本宫这就派人去搜寻，一定帮你找到你的同伴。”宇文离郑重道。 “不，殿下。” 李采薇缓缓摇了摇头：“我想亲自去找。” …… “姑娘，都在这边了。” 天寒地冻，营帐后方的丛林里积雪满布，全福搓着手，哈着气，对穿了厚厚狐皮披风的李采薇满是艳羡。 太子殿下竟然连这极其珍贵的白狐披风都拿了出来，这可是陛下赏赐的！天下间有几个女子能享受到这份殊荣？ 李采薇没有理会全福，目光沉沉的望向前方不远处那遍布尸首的深坑，坑不大，不过一两丈宽，但触目惊心的是，里面填满了人，有女子的，有士兵的，拥挤不堪，这些都是那天遇袭之后死去的人，以及死在红帐内的女俘。 因着天寒，这些尸首还没发臭。 差一点，她也落到这样的境地…… 菊儿…… 李采薇心中一痛，抬脚上前。 第14章 全力搜寻 全福大惊失色，慌忙阻止道：“姑娘！您不能过去！” 李采薇回头：“不过去怎么辨认？” 全福眼珠转了转，笑盈盈道：“姑娘先回去帐篷里暖暖身子，咱家这就命人将这些女俘的尸首全都挖出来，一个个排列好了，您再过来辨认，可以么？”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我就在这里看着。” 语气虽然轻，但却万分坚定。 “好！” 全福无奈，只得转身吩咐下去。 一个个死去的女俘全都被士兵们用铲子与绳索从深坑内挖了出来，再挨个儿的排列在一旁，每起出一个人，李采薇都要仔细辨认一番，可是她一连看了十几个人，都没有菊儿。 李采薇内心又是激动，又是忐忑。 激动是因为，没有找到菊儿的尸首，那就证明她还活着。忐忑是因为，李采薇害怕下一秒就看到菊儿的尸首。那她所有的期待全都落了空。 就是这份复杂的心情，支撑着她一个一个的看下去。 随着起出来的人越多，空气中渐渐多了腐臭的气息，挖尸的士兵有的已经吐了，全福也煞白着脸，他忍不住对李采薇劝道：“姑娘，还是回去！这味儿闻多了，您会生病的！” 李采薇无动于衷。 她的目光还是望着前方的深坑，每起出一个人，她的眼睛就是一亮，对于空气中腐臭的气息，她仿佛无知无觉。 全福有些看不下去，到底是多强大的精神力，能支撑着李采薇一个弱女子做到这一步！ 那被她记挂着的女子希望不要被找到才好！ 否则姑娘该伤心成啥样…… 宇文离穿着一身玄色披风，背着手站在营帐附近的山林内，静静望着前方不远处忙活的众人。 那张脸轮廓分明，俊逸不凡，漆黑的瞳孔幽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李采薇的每一个神情，她的激动，她的失落，还有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每一个都没错过。 宇文离不禁想，她要找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换言之，又是什么人能让她如此大费周章的寻找？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一定不低。 宇文离没有察觉到一股又妒又羡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静静的朝着李采薇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大步回了营帐，军营开拔，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一个时辰之后，全福回来禀报：“殿下，没有找到人。” 宇文离放下手中的案卷，从桌案上抬起头：“那她呢？是不是很失望？有没有怪罪本宫？” 若非他下令将那些女俘全都扔到红帐里去，她们也不会…… “殿下，依奴才看，姑娘应该没有怪罪殿下的意思。”全福恭敬道：“她只是庆幸那人还活着。”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侍卫禀报，李采薇来了。 宇文离当即放下手中案卷站起了身。 下一刻，李采薇就走了进来，似乎刚刚哭过，眼眶有些发红。 “殿下！” 她弯腰要跪下，却被宇文离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有话你就讲，能帮的本宫一定帮你办到！只是，你无需在本宫面前如此。” 李采薇怔怔的看着他那担忧的表情，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串珠串。 那是菊儿的手串。 可是此刻，能利用这串珠串，让宇文离对她客客气气，还能借助他手中的兵力找回菊儿，同时保全住她们两个人，李采薇愿意他这么误会。 “殿下，我恳求您，派人去附近找一找……”李采薇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同伴她没有死，只是走散了，这边境荒无人烟，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存活下去……” 确定弃尸坑内没有菊儿，李采薇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是紧跟着她便担忧起菊儿的处境来。 “你先不要慌，本宫这就派人去寻找。”宇文离放柔了声音，忍不住伸手想要擦掉李采薇面颊上那颗晶莹的泪珠。 有些粗糙的手掌抚摸在光滑细嫩的肌肤上，两个人都愣住了。 宇文离猛然感觉到心跳有些加快。 他触电般的收回了手。 李采薇愣了愣，脸上被触碰的地方像是火烫了一样，顿时变得通红。 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宇文离见吓到她了，便轻咳一声，用来掩饰尴尬：“你放心，本宫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到你的同伴！” 李采薇茫然无措的心，因这强有力的保证，渐渐安定下来。 等她离开，宇文离坐在椅子上，目光盯着刚刚替李采薇擦泪的那只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全福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窥着他的神色，觉得这时殿下应当不希望有人打搅，便悄悄退下了。 隔天，便是全营决定开拔的日子。 然而，宇文离却下令，十天之后再行反回北狄。 “为什么要推迟？” 对于这一决定，全营将士纷纷不解，明明已经耽搁够久了，再不回去，太子殿下可是连陛下的寿诞之日都要错过了！ 到时候朝中那些御史大臣，不定怎样对殿下口诛笔伐呢！ 一大早的，数十名将士便去主帐内，纷纷劝说宇文离，希望他改变这一行为。 可无论众人如何劝说，宇文离的态度依旧坚定如铁：“本宫说了，十天之后再行开拔！你们无需劝阻！” 众人无奈，只得退下。 宇文离却又再次下令，全军将士，地毯式搜寻附近山脉道路，只要见到有年轻女子，便全部带回。 “殿下这是干什么？难道这南越的女子与北狄不同，殿下尝着味儿，欲罢不能了？”有将士面露不解神色。 “谁知道呢！殿下这心思，越来越难猜了，得了，还是赶快找人去！” 李采薇站在营帐口，看着士兵们纷纷离开营帐，如同雨点一般朝着营帐四周扩散开来，不一会儿，整个大营便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第15章 两军对峙 十天，宇文离竟然愿意用十天的时间来搜寻菊儿。 李采薇内心的感激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忍不住扭头，朝着宇文离的帐篷望了一眼，那里静悄悄的，今日宇文离也出营去了，并不在帐内。 想到那一双黑漆漆的眼，以及那只落在脸颊上的粗糙大掌，脸上那火热的温度似乎又上来了，李采薇垂着头，转身便想回营帐。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士兵急匆匆的声音：“快去禀报殿下，南越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这边开过来了！” 什么？南越大军？ 李采薇心中一凛，猛然回头。 那说话之人是一名副将，他从全福口中得知殿下出营去了，顿时满脸紧张，转身便要去寻人。 全福也是一脸的紧张，连忙又叫了几个人，跟着一起去寻宇文离：“殿下去的不远，应该就在附近！” 李采薇心跳如擂鼓，她就知道，父皇不会放过两国开战的机会，让她去和亲根本就是个幌子！他就是要在途中射杀了自己，好以此兴兵讨伐北狄！ 然而万幸的是，自己机警，活了下来。 可是这有什么用？自己难道能阻止得了两军开战？ 李采薇苦笑一声，转过了身，便打算回营。 可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粗暴的男子吼声：“都是因为你！陛下才出去寻人的！殿下要是死了，就全都是你的错！” 李采薇惊讶回头，迎面便看见一柄方天画戟迅速的朝着自己头顶砍了下来。 大脑一瞬间空白。 李采薇愣愣的仰着脸，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耳边，是那男子愤恨交加的声音：“都说红颜祸水，女子误国，殿下就是不信！现在好了，两国就要开战了！” “不能再让殿下被女子耽误了！” 那将士毫不犹豫的砍了下来，满心以为这一下定能将眼前这狐媚女人一刀砍成两半。让她再去迷惑太子！ 却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道破空之声，有物飞来，打在那方天画戟上，男子只觉得虎口发麻，浑身巨震，忍不住就松了手。 啪的一声，兵刃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李采薇劫后余生，刚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宇文离一脸紧张的翻身下马，迅速奔了过来，阳光照射在他那一身银亮的铠甲上，满身生辉。 李采薇呆呆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回来了，没有一个人落单碰上南越大军。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宇文离大步奔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采薇，看到她身上并无伤痕，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的脸沉了下来，目光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看向面前那已经吓的面色发白的副将：“左前锋，看样子之前的五十军棍对你不痛不痒，你竟然敢再次打她的主意！” 左大人一脸惨白，他本以为宇文离不会这么快回来，所以才趁着南越大军当前的时机，前来刺杀李采薇。以报这些时日他被全营将士嘲讽之仇。 “殿，殿下……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南越才会派兵！她是红颜祸水！”左大人嘴硬道：“卑职一心都是为了殿下啊！” “你住嘴！” 宇文离猛的一下抽出身上佩剑，抵上了左大人的肩膀，目光冰冷如霜：“南越大军压境，与她何干？” “若非因为她，殿下缘何推迟回朝的日程？” 左大人语气急切的替自己辩解，可是话还没说完，宇文离手中的剑便是一挥。 他的话随着脖子上喷涌而出的血而咽回了肚子里。 左大人双目圆睁，似是万万没料到宇文离就这么一剑斩杀了自己。 他的身躯还维持着下跪的姿势，僵持了片刻，随即碰的一声，仰面倒下，鲜血喷溅出来，刹那染红一片。 李采薇惊呆了。 “你放心，本宫再不会让你遭遇这样的危险。”宇文离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出声安慰道：“吓着了？走，本宫送你回去。” “听说南越派遣十万大军讨伐殿下。”李采薇定了定神，目光从左大人的尸体上收回，急切道：“可是北狄这边能够迎战么？” 宇文离眼中露出一抹笑容：“你是在担心本宫？”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李采薇急了：“南越大军来的这么快，说明公主和亲的队伍一出发，他们便出发了，这一切是早就计划好的！” “听说南越这次领兵的人是越王。”宇文离淡淡道：“他是南越皇帝的义子，手上颇有些功夫，是个人物。” “越王李晋之？” 李采薇呆了一呆。 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你认识他？” “额……我以前是宫女嘛！对于本国的王爷当然有所耳闻了……”李采薇顾左右而言他。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是么？可是宫女应该不会直呼王爷名讳？” 李采薇一惊，正要解释，却见宇文离匆匆一摆手：“你回营帐待着，没有本宫吩咐不要出来！本宫会派人在营帐外保护你。” 说着，冲外打了一个响指。 很快，便有一队士兵奔了过来：“殿下！” “好好保护这座帐篷，不可以让任何人进入。”宇文离吩咐了一声，便匆匆带着人离开了。 南越大军压境，他是北狄太子，自然要出去迎战。 李采薇内心焦灼万分，却只能乖乖回到营帐里去。 不一会儿，全福便从外头进来了，一看见李采薇便大大松了一口气：“姑娘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采薇看见他脸上有个巴掌印，便奇怪道：“福公公，你怎么了？” 全福不愿意告诉他，这是太子刚刚打的，就因为他没贴身保护好李采薇。 “老奴没事，姑娘饿不饿？老奴让他们送些吃的过来？” “不用了，我不饿。” 李采薇一点胃口都没有，闻言摇了摇头，虽然坐在帐篷内，她的全幅心神却都在外头。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前方阵地。 宇文离骑在马上，身后，是己方三万大军，而对面，隔着长长的峡谷山道，则是南越十万大军。 第16章 越王 乌压压的人，肃穆的气氛，战争一触即发。 虽然己方人数少，处于劣势，但宇文离老神自在，他微微眯起眼，望了望对方阵营前面最耀眼的那个男人。 一身金色铠甲，身姿不动如山，纵然隔得老远看不清楚面孔，可那股常年征战杀伐的气势，却是显露无疑。千军万马之中，越王李晋之的身影是最霸气的那一个。 这人也算是个人物。 今日，他算是碰上了对手。 宇文离咧嘴笑了笑，朗声叫道：“对面可是南越越王殿下？” “你就是北狄太子了。” 李晋之的声音被风沙白雪传了过来，冷冰冰的带着一股禁欲的气息：“我胞妹采薇嫁与殿下，尚未拜堂，她人就在北狄境内不见了，太子殿下难道不给个说法么？” “你是从哪里听说三公主不见的？” 宇文离一脸吃惊：“公主正在本宫营帐内好生歇息呢！王爷这话从何说起？” 李晋之的声音冰冷不见起伏：“胞妹既在，殿下何不请她出来与本王相见？” 宇文离闻言笑了笑，声音清越，穿过了两边峡谷：“越王如此兴师动众，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本宫尚不清楚你的来意，如何敢让公主出来相见？” “现在本王已经说出来意，你可以请公主出来相见了。” 宇文离抽了抽嘴角，笑道：“天寒地冻，公主就这么出来非得冻病了不可，越王殿下也担心不是？不如下马，你我二人，一同相携去营帐内看望公主，如何？” 风沙寂静，久无人答。 一阵嘹亮的战鼓之声忽然响起，越来越激烈，在这阴冷的风雪天气里，犹如重锤一般砸在人的心头。 鼓声越烈，宇文离身后的将士脸色就越发难看。 怎么办？对面这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啊！ “殿下……” 众人还来不及劝说，宇文离就冷冷开口了：“越王殿下想见胞妹是假，攻打我北狄是真？” 回答他的，依旧是越来越响亮的战鼓声。 宇文离的脸色终于变了。 如此，只能硬碰硬了。 一挥手，身后将士刷的抽出长剑，只等宇文离一声令下，便冲过去厮杀。 他们虽然只有三万人，却也不惧！ 更何况，援军已经快要赶到了。 李晋之眯缝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那耀眼如天上太阳的北狄太子宇文离，目如寒霜。 “本王是来为胞妹讨要说法的，不是来以身犯险！”话音落，长臂一挥。 数万南越将士得到号令，霎时就举着盾牌往前围攻！ 北狄这边也不甘示弱。 眼看着两方人马就要厮杀起来，忽然天地间响起了一道极其响亮的笛子声，声音清越激昂，这数万人的厮杀吼叫之声非但没有将其淹没，反而更加突出了它。 正在往前冲的越王李晋之脸色一变，立刻大喝道：“停！” 宇文离看到他的动作，同时一挥手命己方人马也停了下来。 笛声依旧在继续。 高低婉转，曲调悠扬。 李晋之昂着头，仔细的听了片刻，忽然面上露出一丝喜悦来：“三妹！” “这是谁在吹笛？” 宇文离也是一脸的疑惑，顺着声音不由自主的扭过头来。 他身后的将士不由自主的让到两旁，中间露出一条丈宽的大道来，过不多时，只见道路尽头，一群宫娥抬着一顶小轿缓缓从道路尽头走了过来。 宫娥们全都是南越宫廷的装扮，那轿子轿帘低垂，看不清楚里面的人。 这笛声，就是从那轿子里发出的。 宇文离一脸疑惑，他身边的女人，什么时候有会吹笛子的了？ 而且还吹的这样好。 粉红娇娥，衣袂飘然，穿行在金戈铁马的军队之中，这景象，怎么看，怎么怪异。 将士们双眸死死的盯着这一幕，个个心中好奇。 宇文离亦是盯着那轿子，只是旁人都是好奇，他内心里却有一丝复杂。 三公主至今都没找到，若那轿子里坐的人不是她，怕是李晋之会以为自己受到了欺骗，到那时，两军开战，一避不可免。 倒不是他怕，而是不想付出那样的惨痛代价。 终于，轿子走到了军队最前列，随即停了下来。 数万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轿子上，若是目光有温度，怕是那轿子早已经被灼烧的什么都不剩。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缓缓从轿子里探了出来。 离的近的士兵悄悄咽了咽口水。 瞪着轿子的目光越发热切。 光是连手都这么惊为天人，那轿子里的女人该美成什么样子？ 李晋之因为隔的远，并不怎么看的清楚，他只看见，那轿帘掀开，一个一身华贵宫妆的美貌女子缓缓从轿子里走了出来，随即身边响起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离的近的宇文离，却是一脸震惊：“怎么是你？！” 不错，那轿子里坐着的女子是李采薇，脸带笑容，纤纤玉手中，捧着一管玉笛。 全福一个公公站在一大群粉裙妖娆的婢女中间，已经快要哭了：“殿下，老奴拦不住哇！” 宇文离没有理会全福，只是瞪着李采薇，脸上微含怒气：“你怎么跑来了？这不是添乱么！快回去！” 等下万一发生什么情况，千军万马之中，他也不一定能保护好她！ 想到这里，宇文离心中一惊，什么时候运筹帷幄，算无遗漏的他，做事情第一先考虑的竟然只是李采薇的安全？全军的胜败呢？北狄的脸面呢？为什么他没有心思理会？ 他扪心自问，真的只是将她当做妹妹来看么？ 这么紧要的关头，宇文离发现自己的心有些凌乱。 “殿下不必担心。” 李采薇闻言笑了笑，丢给宇文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莲步轻移，一步步朝着对面南越的军队走去！ “不要过去！” 宇文离大惊失色。 第17章 兄妹相见 他迅速翻身下马，伸手就想将李采薇拉回来。 然而对面，越王李晋之也翻身下了马，一边大步走过来，一边高声叫道：“三妹!“ “二哥！” 李采薇微微一笑，迎了上去。 李晋之走到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李采薇几眼，随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三妹，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二哥，你怎么来了。” 李采薇抬眸望向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英武男子，她被父皇定为和亲公主，下嫁北狄太子时，这个与她关系最好的二哥，却被父皇派往了北疆。 等二哥回来，一切已成定局。 “公主！” 李晋之的身后，忽然奔过来一个满眼含泪的瘦小士兵，激动不已的望向李采薇。 李采薇一看见他，顿时惊喜交加：“菊儿？！你没死！你还活着！” 她立刻扑了上去，一把将女扮男装的菊儿抱在怀里面，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这些时日，她一直担心菊儿，万万没有想到，此生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李晋之有些欣慰：“你们主仆都没有死，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话音刚落，宇文离的声音便冷冷传来：“越王殿下，如此你还要发兵讨伐本宫么？“ 李晋之神情一变，缓缓抬眸望着大步走来的宇文离。 “哗啦！”一声，他身后的南越将士举起了手中兵刃。 “放下！” 李晋之缓缓开口：“既然公主没事，咱们没有必要结成死敌。” “说的是！” 宇文离冷笑一声，随即目光沉沉的望向李采薇：“你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为什么，她明明不是南越公主，可这个越王却好像认定了她就是呢？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殿下，我回去再向你解释。”李采薇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又回头目光热切的看向李晋之：“二哥，你怎么会来边关？” “你失踪的事传到了京城，父皇震怒，派遣军队讨伐北狄，是我向父皇讨要了这个差事。”李晋之缓缓道：“不过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和亲公主既在，那两国还有什么理由开战？ “父皇怕是要失望了。二哥回到京城，定要受到一番责难……”李采薇闻言苦笑一声。 “本王不怕！” 李晋之闻言有些心疼，这个女子，总是能将这一切看的如此透彻！ “既然误会解开了，越王殿下，不如一同进帐，共饮几杯如何？”宇文离忽然笑着开口，只是眼眸漆黑，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李晋之并未看他，而是望着李采薇：“也好，本王正好与三妹叙说些家常。” 说完，点了二百精锐，与李采薇一起往北狄这边的大帐而来。 而南越十万大军，则在附近安营扎寨。 进了军帐，众人分主次落座。 酒菜如流水一般摆上茶几，宇文离坐在上首，举起酒杯笑盈盈道：“越王一路奔波辛苦了，请！” 李晋之面不改色：“请。” 两个男人觥筹交错，你来我往，不一会儿，一整坛子酒便见底了。 李采薇坐在宇文离下首位置，看到这个情形心中有些担忧。她知道，李晋之自小对酒就有些过敏，根本就不能喝太多酒。 否则，他就会浑身上下长满痱子，体发高热。 “天色将晚，还是少喝一些！” 在全福令人送上新的酒时，李采薇开口制止了他：“拿下去，为两个殿下多添一些下酒菜。” 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公主是在为本宫担忧么？你放心，本宫就是再喝三坛，也一点事没有！” “我是担心我二哥，他不能喝酒。”李采薇淡淡道。 宇文离听了这话，不知道怎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他看了李采薇一眼，内心疑问重重。 又坐了一个多时辰，李晋之才起身告辞，回去南越营帐。 离开的时候，他郑重其事的伸手拍拍李采薇的肩膀，道：“三妹，你一定要好好的，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南越，永远是你的依仗！” 依仗？她不就是被父皇当做棋子出卖的？ 李采薇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苦涩的笑容，她不想让李晋之担心自己：“二哥多虑了，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李晋之深深的看她一眼，这才离开。 路过宇文离的时候，他停顿了一瞬。 “本王这个妹妹，自小受了很多苦楚，还望太子殿下善待于她。否则，我南越发兵，攻打北狄，不是说说而已！” 宇文离闻言撇了撇嘴角，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本宫的女人，本宫自然会善待！” 等李晋之离开，帐篷内的气氛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全福悄悄溜了出去。 宇文离懒洋洋的坐回到主位上，慢慢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说，你到底隐瞒了本宫什么。” 来了。 李采薇浑身一僵，随即抬起了头。 “殿下……你应当看的出来，我长的与南越长公主有八分相似。” “本宫不是瞎子。” 李采薇咬着嘴唇，似乎能咬出血来：“殿下，那你可知，我与三公主的长相更为相似？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什么?” 宇文离猛的一下扔了酒杯站起身，直直望向李采薇。 他是知道她与大公主李采芝相似，却没想到…… 李采薇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的心惊，却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看起来很匪夷所思是不是？就连越王殿下也不知道呢！我与公主同寝同住，自然也清楚她与越王之间的关系……” 宇文离紧紧皱着眉头，下意识问：“三公主与越王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兄妹么？” “南越皇宫里，公主皇子可多了去了。”李采薇闻言苦苦一笑：“大公主是最受宠爱的，三公主则生活在冷宫里，饥寒交迫是常态，连最下等的宫奴尚且不如，又有谁会真的拿她当姐妹呢？” 宇文离从这句话中听到了浓浓的心酸，不知道怎的，心中跟着就是一痛。 或许，是因为他早已经认定眼前之人是他的妹妹，三公主受苦，那就等于他的妹妹也受苦了。 然而今天，他认定了的这一切，几乎就要被推翻了。 “越王他……一直都在暗中帮助你们？” 宇文离问道。 李采薇点点头：“是的，也亏得他与公主交情甚笃，否则依着南越皇帝的性子，今日之事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宇文离定定望她，问出了今夜里他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么，是谁让你假扮公主，去两军阵前的？” 这句话透着冷冰冰的寒意。 李采薇心中一颤，忙解释道：“殿下，我只是担心两军开战，生灵涂炭，所以……” “你怎么就敢假扮公主！你可知道一旦越王发现，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宇文离一把抓住李采薇的手腕，那力道大的几乎能将她的骨头捏碎，脸上的神情也充满了愤怒：”走之前，本宫不是吩咐过了，让你好生待在营帐内！哪儿也不要去！” 第18章 就当你是公主 “殿下，我……” 李采薇还想解释，可是宇文离已经冲着营帐外大声喊道：“全福！” “奴才在！” 全福颠颠的从外头奔进来，还没来得及请安，便听到了宇文离冷冰冰的声音：“护主不力，自去领五十军杖！” 啊？五十杖不还得要了他的老命哇！全福傻眼了。 宇文离没有理会他，盯着李采薇，面无表情道：“今夜里你睡本宫营帐，越王既在，咱们夫妻没有分房睡的道理！” “殿下！” 李采薇吃了一惊，慌忙道：“殿下！纵然我现在假扮公主，可还没有拜堂！我们不能……” 宇文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反正早晚是夫妻，何必拘泥小节？” 李采薇傻眼了。 宇文离冷哼一声，命人进来将营帐内收拾妥当。 随即，他看也不看李采薇一眼，便翻身在床上躺下，微微合起双目。 李采薇站在那里，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时间慢慢的过去。 站的脚也酸了，估摸着宇文离也睡着了，李采薇轻轻的呼唤道：“殿下？” 没有应答。 “殿下，你既睡了，我就不打搅你了……”李采薇轻轻说道，随即轻手轻脚的往营帐外走去。 可不料她才踏出一步，身后猛然响起一阵掌风。 哗的一声，帐篷内的烛火熄灭了。 李采薇甚至来不及反应，腰上便缠绕上一只大掌，不由自主的，她就被那股大力扯到了床铺上。 室内漆黑一片，李采薇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宇文离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浓浓的怒气：“你以为你那些蹩脚的谎言，本宫会相信么？说！你到底是谁！” 说着，猛然一把掐住了李采薇的脖子。 李采薇瞬间感觉到一股窒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不愿意说也罢，反正南越三公主不见了，而你又骗过了越王。现在，本宫就当你是南越三公主！“ 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奔赴南越，一心想要迎娶大公主李采芝，不料却娶回来一个什么冷宫三公主，宇文离顿时生出一股被愚弄的愤怒。 他几乎想立刻掐死眼前的女人！ 可理智告诉他，她不是南越三公主，她有可能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 妹妹…… 现在就躺在自己身下。 宇文离像是被火烫了一样，猛然松开李采薇，翻身从床上跳了下去！ “咳咳咳……” 终于得到自由，李采薇拼命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等她终于抬头时，才发现宇文离正面色复杂的站在床边，而帐内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点亮了。 昏黄的灯影里，宇文离的面孔一阵青，一阵白。 “殿下……”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害怕他再次扑过来掐死自己，慌忙拉过床上被子，将自己浑身上下紧紧包裹起来，躲在了床里面。 宇文离看着她动作，心里忽然后悔。 他不该吓她的！ “你好好歇息，不用胡思乱想！”匆匆丢下一句，宇文离狼狈不堪的离开了自己的帐篷。 李采薇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还来不及反应，帐内烛火便扑的熄灭了。 原来，蜡烛燃烧到了尽头。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采薇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外头有响动，她连忙翻身坐起，结果，就看到宇文离大踏步从营帐外走了进来，肩膀上，还有衣服上，都落有一层薄薄的白雪。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李采薇一眼，便走到衣架旁，脱掉身上被雪湿润的外袍，麻利的拿出新的换上了。 做这一切，他皆未曾避开李采薇，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李采薇倒也没害羞，她衣衫整洁，宇文离外袍内穿的也厚。没啥不好意思的，她只是好奇，一大早的，他去干什么了，怎么会浑身是雪。 “公主！” 下一刻，便有一名婢女端着洗漱用品掀开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铜盆内是热气腾腾的洗脸水。 乍一听到这个称呼，李采薇不由愣了一下。 可宇文离没给她愣怔的功夫，冷冷道：“赶快起来，谁家公主跟你一样，睡到这会儿还不起！没个公主样儿！” 李采薇浑身一凛，她明白，不管她是不是，宇文离都打算让她假扮南越三公主了。 既然是公主，自然要与他同寝同食，睡在一个帐篷内…… 李采薇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宇文离换了衣裳便出去了。 婢女名叫荷儿，伺候着李采薇洗漱更衣，梳妆打扮，等一切弄好，早膳也摆了上来。 荷儿没等李采薇吩咐便道：“奴婢去请太子殿下过来用膳！” 说罢，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李采薇愣愣的看着她，无力的将话咽了下去。 可下一刻，门帘掀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外头传了进来：“三妹！” 李采薇眼睛霎时一亮，激动的站起了身：“二哥！” 李晋之穿着一身厚厚的玄色大氅，越发衬的他脸白如玉，相交宇文离帅的咄咄逼人，他的俊美透着一股儒雅，显得十分内敛。 听了李采薇的呼唤，他微微一笑：“三妹起这样早，我记得当初在南越，你可没这样的习惯。” 李采薇还没来得及答话，宇文离的声音就冷冷从外头传了进来：“当然不一样！她现在已经嫁人了！” 话音落，他便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又是一身的白雪。 宇文离冷着脸让婢女拿下了身上披风，这才看向李晋之：“殿下与公主真是感情深厚，一大早就来探望了。” “那是自然，毕竟三妹马上嫁人，再见面的机会不多了。” 李晋之语气淡淡，似乎有一丝怅惘。 宇文离人精一样，立马察觉到了，他回头，充满疑惑的看了李采薇一眼，随即道：“既然来了，就一起用早膳！越王应当还没尝过我北狄这边的菜肴，等下多吃些。” “不急，本王这次来边关，本就是要亲自看着三妹与殿下成婚才走的，机会有的是。”李晋之闻言笑眯眯道。 宇文离的动作顿时一僵：“殿下还要去我北狄观望婚礼不成？” 第19章 你怎么了 “不错！” 李晋之笑的温婉至极。 宇文离却差点想一巴掌扇死他！ 他没打算现在迎娶李采薇！还没查明白她是不是自己妹妹呢！ 越王一去，这是不娶也不行了。 李采薇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没打算去北狄做太子妃的，还打算稳住宇文离，偷偷找个机会溜走呢！ “二哥，国中事务不繁忙么？能耽搁这么久？” 李晋之闻言看了李采薇一眼，那目光温柔款款：“你成婚乃是一辈子的大事，二哥自然要亲临现场观礼，才不枉费我们兄妹一场。” 他说的开心，可内心里一阵酸涩。 本是他用尽心思保护到大的女孩儿，还没来得及筹谋给她一片天下，她便被宝座上那个人急急忙忙的嫁了出去，从此关山路远，千里迢迢，再见面不知何日。 更悲催的是，他要笑着看她嫁给别人。 李采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由的抬眸看了宇文离一眼。 宇文离则笑了：“南越陛下既有此意，本宫自然遵从。” 说着，拿起筷子，亲手夹了一个翡翠虾饺递到李采薇碗里：“快吃！都要凉了。” 李采薇有些受宠若惊，可很快她便明白，宇文离不过是在人前做样子罢了，昨晚上他差点就掐死了她！ 一想起昨夜，李采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脖子。 李晋之看了她一眼：“三妹，你怎么了？” 话音落，他微微一愣。 只见李采薇大红色衣襟外头，有淡淡的一点红痕裸露出来…… 那是…… 李晋之呼吸顿时一窒，目光随即冷了下来。 “太子殿下，你与三妹尚未成亲，此时同住一个帐篷，怕是不妥？”李晋之冷冷开口。 宇文离也看到了李采薇脖子上的红痕，但他心中想的却是，昨夜他有掐的那么用力么？ 听了李晋之的话，他勾了勾嘴角：“越王殿下，你我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令妹又是这么明艳动人……” 话音未落，李晋之猛然出手，一掌打向宇文离：“畜生！” 宇文离偏头闪开，也冷了脸：“令妹就是来和亲的！既然嫁我，那本宫想对她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越王殿下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人！” 李晋之一时无言，毕竟他说的都是事实。 李采薇脸色白了白，慌忙起身道：“不要吵了!快用膳！菜都凉了。” 宇文离冷冷看了李晋之一眼，冷哼道：“越王殿下若是不满，大可以带着令妹离开！届时两国开战，我北狄倒也没什么可惧怕的！” 李晋之目沉如水，真恨不得杀了宇文离。 两个男人互不示弱，都死死的瞪着对方，无形的戾气四散开来…… 李采薇先劝李晋之：“大哥！算了……” “三妹。” 李晋之转过头，目光温柔如水的看了她一眼：“这人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二哥！纵然粉身碎骨，二哥也要替你报仇！” “二哥……” 李采薇闻言，感动的无以复加。 宇文离在一旁冷了脸道：“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好好的一顿饭，不欢而散。 李采薇并没吃几口，宇文离被骂了畜生，一整天都死板着脸，怒气勃勃，导致全营人都绕着主帐走。 不过中午时，荷儿命人送来金黄油亮的烤羊排时，说道：“公主，是太子殿下命人专门烤给公主您的！您快尝尝看？” 李采薇低头看了一眼烤排，问道：“太子殿下这会儿在做什么？” “回公主话，太子殿下在校场练剑，已经整整练了三个时辰了。” 李采薇转头，看着营帐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天擦黑，宇文离才冷着脸从外头回来了，大雪依旧在下，他浑身上下却在冒汗，进了帐篷，直接就命人准备热水。 李采薇知道他要沐浴，便想去别的帐篷内避一避，可被宇文离的冷眼一扫，她哪儿也没敢去。 乖乖坐在营帐内，听着屏风后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屏风上晃动的修长倒影，李采薇内心里有些紧张。 荷儿抱着宇文离的换洗衣裳从外头走进来，往地上一放，便飞快的溜了出去。 “你……” 李采薇一句话没说完，眼前便没人影了。 宇文离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冰冷：“把衣裳拿过来，替本宫擦背。” 李采薇呆呆的站在那儿，心道，这是叫我么？ “还不进来！” 屏风后，宇文离半天没得到回应，顿时有些恼怒。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当下不做他想，抱起衣裳，一咬牙便走了过去。 热气氤氲中，宇文离背对着她坐在浴桶内，头发湿搭搭的垂在后背上，那露出来的后背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左背一直延伸到了右肩膀上，看起来狰狞可怖。 李采薇猛的伸手捂住嘴巴，掩住了即将出口的惊呼。 “愣在那里做什么？擦背！”宇文离冷冷开口。 “哦……” 李采薇抬脚走了过去，将衣裳搭在屏风上，伸手接过布巾。 却不由自主的擦上那条狰狞的伤疤。 这一定很疼？ 她眼中刚露出一丝心疼，一只有力的大手便伸了过来，只一拉，李采薇便整个儿以倒栽葱的姿势，掉进了浴桶里！ “啊！” 嘴里灌进了水，李采薇大惊失色，拼命的想站起身，可宇文离大手一伸，便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拎到了自己面前。 “是你？” 宇文离微微一愣，随即松开了手。 “不然你以为是谁！咳咳！” 李采薇翻着白眼，转身便想爬出浴桶，内心里无比的后悔与纠结，早知道如此，她就将荷儿叫进来好了！才不自己进来…… 慌乱加上愤慨，还有桶壁光滑，李采薇刚爬上来，一个没注意，扑通一声又摔了进去。 桶中的宇文离顿时一声闷哼。 第20章 生病 宇文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有一种将眼前女子一把抓起来狠狠暴揍一顿的打算，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李采薇便手忙脚乱的自己爬了起来。 她一动，宇文离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李采薇欲哭无泪。 宇文离凤眸一眯，伸出光裸着的手臂，一把挑起李采薇的下巴：“那是有意的，嗯？” 李采薇近距离的看着对方健壮的胸膛，白皙的皮肤，还有漆黑的双眸，只觉得心跳的好快好快，心里乱糟糟的，哪里还能听的清楚他在讲什么？ 下意识便道：“是……” 话音落，宇文离便猛然一用手，将李采薇从浴桶中抛了出去！ 帐篷内铺设着柔软的地毯，四周放置的有火盆，暖洋洋的，李采薇这一摔并不会受伤，不过她因为太过惊讶，还是尖叫了一声。 宇文离心中一紧，连忙转身看了她一眼。 看到李采薇没事，他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松了一口气。 “你可以出去了！”宇文离冷冷道。 李采薇羞愤交加，顾不上自己湿透了的衣襟，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奔了出去。湿润的衣衫紧紧贴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晃悠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宇文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随即，他恨恨的伸手狠狠捶打了一下桶壁：“全福！” “殿下，福公公受了杖责，这段时间都不能来服侍殿下。”进来的是另外一名年轻的内侍。 宇文离沉着脸道：“你去准备几件厚一些的衣裳，给公主送过去。” “是，殿下。” …… 李采薇一出帐篷，浑身上下便如同掉进了冰窟里。 狂风大雪的天气，她却一身湿衣…… 不敢再多做停留，李采薇垂头朝着自己的帐篷迅速奔了过去。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荷儿看到李采薇的样子，吃了一惊。 “去给我拿干净的衣裳！另外还有，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李采薇牙齿打着颤道，话一说完，她便迅速脱掉身上的湿衣，钻进了被子里。 菊儿愣了愣，慌忙出去吩咐人准备热水与衣裳。 当夜，李采薇还是着凉了，喷嚏声一直打到了半夜。 隔壁帐篷内，宇文离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喷嚏，面色黑的能挤出墨水来，小全子胆战心惊的守在一旁，将自己躲进灯影里，生怕被殿下注意到。 “来人，去请军医，给公主瞧病！”良久，宇文离沉声开口。 “是，殿下。” 手忙脚乱的折腾一夜，天亮时分，李采薇的病情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宇文离经过无数次的挣扎与纠结，终于屈尊降贵的去隔壁帐篷看望李采薇。 可没想到，他才出帐篷，便看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冒着大雪，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领头一个，身穿醒目的玄色大氅，被侍从用伞小心护，不是越王李晋之，又是谁？ 一看到他，宇文离的脸色猛的一下沉了。 李晋之来的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宇文离面前，目含责备：“听说殿下昨夜将三妹撵出帐篷，以至于让她生病了？” 宇文离闻言冷哼一声：“殿下可以问问你妹妹，她做了什么，本宫才撵她出去的！” 李晋之见他脸上表情又羞又恼，不似假装，不由的一愣。 三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将这冷面太子气成了这般？等下他得好生问问！ “殿下在气头上，此时探望病人却是不妥，不妨先回去，让本王好生劝劝妹妹，别与殿下您置气。”李晋之好脾气的下逐客令。 宇文离脸一黑，当下怒道：“她是本宫即将迎娶的太子妃，本宫有什么看不得的！倒是越王殿下你，看着就身娇体弱，如此大雪天气，还是早些回去帐篷内将养着比较好，公主病了事小，王爷要是病了，那才是大事不妙！”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宇文离闻言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本王身体很好，这样的天气，出来走一趟，不至于就生病了。”说着，掀开帘子便往帐篷内走。 宇文离看了一阵气闷，却没有办法。 要待离去，可是内心里十分不甘心，一咬牙，他也抬脚走了进去。 不料一进帐篷，他便差点撞在了李晋之的后背上。 李晋之正对着一个炭盆烤手，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殿下身上一身寒气，还是在这里烤烤再进去！免得冲撞了病人。” 宇文离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讲究的人。 他看了李晋之一眼，招手叫内侍端来火盆，也开始烤火。 好一会儿后，李晋之才拍拍衣襟，抬脚往床这边走来。 宇文离抢在他的前面，走到了床边。 李采薇两只脸蛋烧的红通通的，人也恹恹的，荷儿端着一碗汤药在她面前，可是李采薇嫌弃药苦，不想喝。 宇文离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你不喝药，病怎么能好？” 李采薇听到是他，有些惊慌失措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垂头，不吭声了。 “你吃饭了没有？” 李晋之柔声开口问。 一旁荷儿看了宇文离一眼，道：“回殿下，公主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不吃怎么能行？” 宇文离的神情顿时焦急起来：“这样会加重病情！伙房营在哪里？带本王去！” “啊？” 荷儿傻眼了。 不由自主的看向宇文离。 “越王殿下是打算亲自去厨下，为公主洗手作羹汤？”宇文离嘲讽问。 李晋之却丝毫不觉得羞愧，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是。” 宇文离猛然笑了：“来人！带越王殿下去伙房营！他吩咐什么都照做！” 李晋之回头温柔的看了李采薇一眼，跟着士兵走了。 宇文离懒洋洋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口中冷嘲热讽：“公主与越王殿下还真是兄妹情深。” 李采薇轻轻咳嗽一声，却是扭过了头不看他。 她虽脑子烧的糊涂，可是昨夜里发生的一切，却丝毫也忘不了…… 宇文离被她这态度气的恼怒不已，明明是她的错！这会儿却还摆脸色！ 然而看着对方虚弱的样子，他的怒火又无声无息的熄灭了。 李晋之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宇文离就当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放缓了声音道：“你饿了这么久，好歹吃点，本王让他们送些你喜欢吃的糕点好不好？” 人一生病，嘴里就苦，吃了甜甜的糕点，会好受些。 以往他的那些姬妾生病了，就总爱吃这些。 可惜，李采薇闻言缓缓摇了摇头：“不要，我不想吃。” 宇文离的脸差点就黑了，他喘息一口气，再次道：“那让人送些清淡的燕窝粥好不好？那个最是滋补了……” 他一连说了好几样，李采薇都是摇头不吃。 宇文离的怒火渐渐大了。 可他能怎么办？又不能将某个生病的人从床上拎起来暴打一顿！ 却在这时，帐篷外忽然飘来一股鸡汤的香味。 那味道引得帐篷内的侍从一边吞咽唾沫，一边伸脖子朝外张望。 刚刚还什么都不想吃的李采薇，猛然睁开了疲倦的眼眸：“好香……” 下一刻，李晋之便含笑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侍从，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面。 “从前在冷宫的时候，你最喜欢吃鸡汤面了。” 李晋之让人把面放在床边的锦凳上，伸手将李采薇从床上搀扶起来，挑了根面条吹凉，递到她嘴边。 尤记得多年以前在冷宫，她饿的快要死的那一次，他就是这么抱着他，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一点一点暖了她的五脏六腑，顺便也暖了她那颗凋零破碎的心。 眼前这一幕，与之多么相似。 李采薇先是红了眼眶，随即张嘴，将那面条吞下。 面条鲜香，劲道，与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还要……” 这一口面，却是把李采薇的饿意从沉睡中唤醒。 宇文离的脸瞬间黑了！ 他说什么她都不吃，可李晋之不过是拿来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面，她就吃的这么欢畅！ 真是气死他了！ 第21章 误会 理智告诉他，那不过是她的兄长，可是怒火仍旧一阵一阵的涌了上来。宇文离心里面有另一个声音道：是兄妹又如何？李晋之并非南越皇帝亲子！他们虽是兄妹，却不是兄妹！ 这一个喂一个吃的亲密场面，宇文离再也看不下去，他猛然站起身，拂袖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晋之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面色平静的继续给李采薇喂饭：“面吃的不少了，你喝点鸡汤！” 宇文离这一气，将自己关在帐篷内整整三天。 直到，三天后，副将告诉他，这附近都搜索遍了，没有公主要找寻的那个女子。 他这才惊觉，竟然已经耽搁这样久。 然而，军队却不能不开拔了，从昨日起，几乎全营的将士都前来劝说宇文离。 宇文离面沉如水，将那些人全都打发了，随即对小全子问道：“公主现在怎么样？军医怎么说？“ “回殿下，公主的高热已经退了，军医说再歇息两日，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随即站起了身。 可是走到帐篷门口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越王在不在公主帐篷？” 小全子闻言愣了一愣，慌忙道：“回殿下话，越王殿下不在！殿下您放心去便是！” 放心去？说的他怕越王似的！ 宇文离的脸黑了黑，一脚踹在小全子腿上，他夸张的哎呦了一声，连忙躲开。 等直起身子，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小全子叹息：“殿下明明就很担心公主，却装作不在意……” …… “公主！您吃这个！这是越王殿下特地从上京城内带来的桂花酥，芙蓉饼……” 宇文离一踏入帐篷，便听到一个悦耳如山泉般的声音。 他一愣，随即抬眸去瞧，却是一个穿着绿罗衫的双鬓女子，圆圆的脸庞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笑的开心。 女子看见他，明显一愣，随即弯腰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审视的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回殿下，奴婢是越王殿下的婢女，奉命前来送糕点的。”菊儿抬眸怯生生的看了宇文离一眼，道。 李晋之！又是李晋之！ 宇文离忍了心中怒火，淡淡道：“糕点既已送到，你便回去！” “哦。” 菊儿回头，依依不舍的看了李采薇一眼，福了福身，转身退下。 菊儿！ 李采薇差点就喊了出来，菊儿才刚到，话还没说几句呢！ “那么依依不舍，不怕眼珠子瞪出来啊！”宇文离没好气的道。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从床上起身，冲宇文离行礼道：“殿下。” 宇文离见她病了这几日，身形越发消瘦，纵然穿着厚厚的狐皮披风，整个人仍然是弱不禁风，然而李采薇眼睛里那一股神采却是回来了。 总算没辜负那些上好的汤药。 “本宫来，是告诉你一声，三日后，大军开拔。”宇文离面无表情道。 李采薇闻言哦了一声，有些奇怪的看着宇文离，这人前段时日态度好的不得了，也十分好说话，怎么这两日，忽然又变成冷冰冰的了呢？ 想着，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珠串。 宇文离见了她的动作，目光不由变得深沉，但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李采薇是不是他的妹妹，原先他有八分的把握，可现在，只剩下一分了。他对她的感觉，也渐渐复杂起来。 …… 李晋之说过要参加宇文离与李采薇的大婚，果然说到做到，三日后大军开拔之日，他带着一千随从，与大军一起，赶往北狄都城，邺城。 宇文离对此没说一个字，只是冷冷一笑。 行军途中，李晋之亲自将菊儿送到了李采薇的马车中陪伴她。 马车里，菊儿眼含热泪：“公主，奴婢只能送您到邺城，日后，不能服侍在您身边了……” 两个人都没有提起那日遇袭之事，那是一生的噩梦。 李采薇望着菊儿消瘦了一大圈的脸颊，十分心疼：“你留在越王身边，我也放心……” “就是不能天天见到公主您了……” 菊儿梗咽。 李采薇心中亦是凄然，然而这对菊儿来说，是最好的结局，总好过跟在她的身边。 “这个手串，还给你……”李采薇说着，撸起袖子。 菊儿一见，慌忙摇头阻止：“公主！这手串您戴着！就当是奴婢陪您了……” 李采薇一愣：“这不是……跟你身世有关的东西么？我怎么能收……” “公主！对于奴婢来说，您就是亲人……” 无论李采薇如何劝阻，菊儿执意不肯收。 李采薇闻言叹息一口气：“罢了，那我就替你拿着，等日后有了你家人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多谢公主！” 菊儿破滴为笑。 当夜歇息在驿站中。 李采薇拉着菊儿在房中一同用膳，荷儿气鼓鼓的在一旁服侍，末了又跨出房门吩咐驿站伙计烧热水，可她才一跨出门槛，旁边便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荷儿吓的差点尖叫，那人又伸手捂住了她嘴巴：“嘘，太子殿下要见你，你跟我来。” 说着松了手。 荷儿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了对方一眼，接着松了一口气：“公公，你吓死我了。” 来人正是宇文离身边内侍小全子。 小全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跟咱家走！” 宇文离房中。 荷儿胆战心惊的请了安：“殿下……” 宇文离抬眸看了她一眼：“公主对那名叫菊儿的宫女如何？“ 啊？是询问菊儿的？ 荷儿顿时一阵失望，但宇文离问话，她不敢不答：“回殿下，公主与那菊儿姑娘，通吃同坐，几乎情同姐妹。” 这是她这么半天来一直妒忌菊儿的原因。 明明她才是殿下分派给公主的贴身婢女！谁知道这个菊儿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勾里面冒出来的！ 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情同姐妹？” “是的。” 菊儿肯定道：“公主还想摘下手腕上的珠串送给那个菊儿呢！不过她还算知进退，没敢收下……” “你说什么！！” 宇文离猛然站起了身，脸色瞬间变了。 第22章 三人行 菊儿吓了一大跳，忙跪下：“殿下！奴婢没说什么！” “你说……公主要把她手腕上的珠串，赏赐给那个菊儿？”宇文离每说一个字，脸上的神情便冰冷一分。 菊儿吓的脸都白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哪句话惹的太子殿下不高兴了。当下战战兢兢道：“回殿下，是的！但那个菊儿没有要……” 她话还没说完，宇文离已经转身大踏步往屋外走去！ 浑身上下充满了戾气。 “殿下……不会是要去杀公主？”荷儿惨白着脸喃喃自语。 小全子满脸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抬脚去追太子殿下去了。 房间内。 李采薇送走菊儿，刚想让人抬些热水来沐浴，咣当一声，房间门便从外头撞开了。冷冽寒风瞬间从外头灌了进来，室内温度骤降。 她一抬头，便看见了怒气冲冲的宇文离。 “殿下……你这是……”李采薇一脸震惊。 宇文离恨恨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垂眸，目光落在她右手腕子上。 那串紫檀木佛珠做的手串静静的挂在那里。 “殿下，夜深了，你回去！” 李采薇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将手往后背藏去。 宇文离一把抓住，目光冰冷：“你到底是谁？先前你告诉本宫，你叫菊儿，可李晋之的那个婢女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也叫菊儿？你又为什么要把手串送给她！” 李采薇吃痛，不由的挣扎起来：“殿下这么多问题，到底想让我回答哪一个？” “都讲！” 宇文离一把松开她，自顾自的在房中椅子上坐了下来，闲闲的伸手拍了拍衣襟：“今夜还长，你可以慢慢讲述。” 这是打定主意要弄个彻底明白了。 李采薇摸着有些青紫的手腕，表情哀怨的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道：“菊儿是我的同伴，她被晋王殿下救了。之前告诉殿下我叫菊儿，是迫不得已……” “你骗本宫？!” 宇文离目光一寒，不由的有些咬牙切齿。 李采薇连忙跪了下来：“殿下！对不住！我不是有意欺瞒您的！”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李采薇，这个女人狡猾，多变，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令人血脉喷张的身材，却满嘴谎言，她不是南越三公主，但却对宫中情形了如指掌，甚至与南越领兵大将越王，也十分熟悉。 甚至让对方误以为她就是三公主。 可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宇文离曾问过三次，然而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 即便是今天，他也没指望能从李采薇嘴里逼问出最真实的答案。 然而有些事，他却不能忍受。 起身上前，一把摘下李采薇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宇文离冷冷道：“既然要送人，那就证明它在你心里并不重要，不如交给本宫！” 说着，便要离开。 “殿下！” 李采薇急了，连忙起身一把扯住宇文离的衣袖：“你从哪里听说我要把手串送人的？我没有！” 宇文离目光落在李采薇的手上，毫不留情的一把将之推开。 “你难道没有将它送给那个菊儿？” “什，什么？” 李采薇的脸有些发白，她那不是送，是物归原主好？ 宇文离欣赏了一下李采薇的表情，嘲讽道：“哑口无言了？你有什么资格拥有它！” 说罢，毫不留情的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李采薇咬着嘴唇，目送他离开，颇有些欲哭无泪。 荷儿守在屋外，宇文离离开后，她小心翼翼的从外头走进来：“公主，您，您没事？还沐浴么……” 李采薇摇摇头，抬眸看了她一眼：“是你把手串的事情告诉殿下的？” 荷儿脖子一缩，连忙狡辩：“公主！不是奴婢！这军队里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太子殿下？” 李采薇心想也是，有些疲惫的挥手命荷儿退下，她关好门，吹熄烛火上床歇息了。 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 菊儿照常拿着准备好的糕点来到李采薇的马车前，却被侍卫拦住了。 “姑娘回去！我们太子殿下说了，等回到邺城便要与公主殿下举行大婚，太过生疏了不好，正好这一路上可以接触接触，他正在马车上呢！” “太子殿下在？”菊儿大吃一惊。 侍卫点头。 “哦……” 菊儿有些失望，但转身离开时，她将手中的食盒留了下来：“麻烦大哥把这个交给公主！这是奴婢亲手做的，等到了邺城她想吃也吃不到了……” 话音未落，身后一人伸手，将那糕点接了过去：“交给本王！本王与太子殿下不日就要变成一家人，也该热络一下。” 正是越王李晋之。 这一日大雪连绵下了三天，终于停了，阳光透过树林斑斑点点的落在李晋之的脸上，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金色，那浅笑的眉眼，只一眼便能让人沉沦。 侍卫们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也可以如此倾国倾城，不由的都看呆了。 眼睁睁的看着李晋之掀开马车的帘子，堂而皇之的上了马车。 这时候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马车里，宇文离看着不请自来的李晋之，脸色猛的沉了下来：“本宫为越王殿下安排的不是有马车么？是不够松软华丽，还是伺候的下人不够周到？” “非也，本王只是想念三妹了。” 李晋之闻言微微一笑，伸手将食盒放在李采薇面前：“吃！以后到了邺城，你想吃也吃不到了。” 李采薇自然知道那是菊儿的手艺，闻言接过来，感激道：“多谢二哥。” “你我兄妹，谈谢就太客气了。” 宇文离冷着脸，看着眼前将他当做空气的兄妹二人，气的暗暗磨牙，口中冰冷道：“邺城虽地处北疆，物产却富饶丰茂，公主到了邺城，自然会喜欢上北狄的饮食，越王殿下不必担忧。” “本王不是担心那个。” 李晋之回眸笑看宇文离一眼：“邺城的饮食自然是好的，只是，三妹是个念旧的人，纵然新乡繁花似锦，怕也忘不了从前。” “还忘记不了你这个二哥，对？”宇文离咬牙。 李晋之依旧笑眯眯的：“是亲人自然不会忘怀。” 宇文离真想一拳打烂这张笑脸！ 嫁了他，自然只能想着他！ 内心里已经想到数千种折磨李采薇的办法，可是妹妹二字一涌入脑海，万般念头皆化为虚无。 宇文离颓然极了。 内心里则酸涩而畅快，李晋之，你以为她是你妹妹么？那是本宫妹妹！ 下晌时，宇文离吩咐，全军加快速度行军。 这可苦了李采薇，她风寒初愈，又连日赶路，遭了不少罪。 终于，经过十几天之后，北狄都成邺城到了。 太子回国，又带回来和亲公主，自然受到了北狄百姓夹道欢迎，队伍还没踏入京城，李采薇便被外头欢呼的百姓吵的再也睡不着。 天知道昨天夜里一直赶路，她根本没睡！ 宇文离早在入城前，便弃轿骑马，一身玄色大氅与身下雪白战马形成鲜明对比，那张俊美如同天神下凡的脸一露面便引起了无数少女的尖叫。 他是北狄太子，是整个北狄的骄傲！ 宇文离回头，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李采薇，随即一打马，提速往皇宫的方向奔去，留给她一个潇洒而又肆意的背影。 很快有人接应李采薇一行人在行宫住下。 等明日大婚礼毕，李采薇便会住进东宫。 李晋之也会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日出发返回南越。 夜里，本该安寝时，李采薇却有些睡不着。 当日她两军阵前现身，是为了阻止两国开战，现在，嫁给宇文离，也是为了两国缔结友好，和平共处。这些事做了便做了，原本她就是这么计划的，可是今夜里，李采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父皇对她一生冷漠，她凭什么为了他的江山百般牺牲？ 可是母妃…… 想到这里，李采薇心中一紧。 “笃笃笃……”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李采薇转过了头，：“谁？” 第23章 大婚 “是我。” 李晋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二哥。”李采薇心中一喜，连忙起身点亮烛火，开门让李晋之进来：“天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李晋之穿着玄色衣袍，身影几乎要融进月色当中去，声音不辩悲喜：“三妹，我过来，是想问你，你当真做好了准备，嫁给宇文离做北狄的太子妃么？” 李采薇看他一脸严肃，不由一愣：“是啊……不然我千里迢迢来这做什么？” 李晋之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方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并非心甘情愿。” 李采薇闻言眨眨眼，叹息一口气：“我会学着适应的。” 李晋之瞧着她神情里那一丝落寞，有些心疼：“你若不愿意嫁他，我带你走便是！管他什么家国天下……” “二哥，这不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李采薇后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晋之：“你十五岁，披战袍，上战场，铁血杀敌十载！南越的天下有一半是你亲手打下来的，存亡你怎么能不在乎？” 她也不能不在乎！ “可是……” 李晋之望着她，一双温润的凤眸里皆是不忍，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二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李采薇仰着脸看他，屋内昏黄的烛火在李晋之脸上投下温暖的侧影，一如他的为人。这十几年来，给过李采芝最大安慰与温暖的人，永远都是面前这个银袍战甲的青年。 那件事，她也只能拜托他。 “什么事？” 李晋之温柔的看她。 “我母妃一个人在冷宫里，我担心父皇容不下她……” 李采薇有些难以启齿：“希望二哥回去以后，能照看她一些……” “这个你还用拜托我么？”李晋之叹息一口气：“你不说，我也会照顾萧贵妃的。” “那就多谢二哥了。” 李采薇面露喜悦。 李晋之看着这样的她，那些话在嘴里打了一个转儿，便咽了下去。 …… 翌日。 天还没亮，一大群宫女便从外头走了进来，服侍李采薇沐浴，更衣。 李采薇看的出来这些都是北狄宫廷内的人，做事有条不紊，两个时辰后，她便换上大婚的喜庆嫁衣，头戴足有三寸高的珍珠凤冠，静静坐在床边上，等着宇文离来接亲了。 “公主！” 菊儿沉着那些女官退下时，偷偷从外头溜了进来，手中一个小小食盒，打开来，里面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并一碟子桂花酥。 李采薇眼睛顿时一亮：“菊儿，还是你懂我！” 说着，拿起一块点心。 菊儿先是笑着，随即眼圈儿渐渐红了，她努力昂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公主，明日奴婢便要跟着越王殿下回去南越，再也不能服侍您了……” 李采薇愧疚万分，都是她不好，让宇文离将那手串抢了去！让菊儿遭受非人虐待…… “菊儿，对不起……” “公主，您一定要好好的……大婚的日子可不能哭……” 菊儿将燕窝粥端出来，服侍李采薇吃了，又趁着没人悄悄溜了出去。 午时快到时，宇文离乘着八匹马拉的华丽彩车，浩浩荡荡的来到行宫前，亲自去内寝接了李采薇，相携着上了彩车，绕着皇城一圈后，从宫门缓缓而入。 马车即将进入宫门的前一刻，李采薇忍不住扭头。 这一生都在皇宫，宫外这段日子不过短短一瞬，日后，又要陷入那尔虞我诈的泥沼之中再不能脱身。 还是多看一眼这些平凡的小幸福！ 宇文离目视前方，余光注意到李采薇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握住了她手。 李采薇浑身一抖，晃了晃手，却没挣脱掉。 入宫，拜见帝后，祭拜宗庙，焚香祷告，一系列的礼仪又繁琐又冗长，全部走完过场时，天色都黑了下来。 李采薇浑身虚脱的被宫女扶到了婚房内。 刚在铺设着大红色鸳鸯喜被的床上坐下，宇文离便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身大红色的锦袍将他的容颜衬托的更加俊美，殿内宫女看到他，全都羞红了脸低头请安。 宇文离一概没理会，只是走到了床铺前，面色复杂的看着李采薇。 今日的李采薇，格外美丽妖娆。 宇文离想移开自己的眼睛，可发现自己办不到，原是想警告李采薇一番的，可话出口却莫名多了一丝温柔：“本宫已经让人弄吃的了，你等下自己休息。” 说完，狼狈不堪的转身离开，他怕再多呆一刻，便会做出些混账事情来。 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面前已经没有了宇文离的身影。 荷儿悄悄凑了上来：“公主，想必您也累了，不如，奴婢让他们准备沐浴香汤可好？” 李采薇虽是饿极，却还是点了点头，强撑着身体去洗了澡，出来时，寝宫内已经布置好一大桌精致菜肴。 菜色虽是以邺城风味居多，但其中不乏李采薇很喜欢吃的几道菜。 宇文离竟然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饭后。 累极了的李采薇上床便睡，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大早，李采薇睁开眼眸，看到头顶上大红色的帐子时，微微一愣。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昨日她成亲了。 摸摸身边的喜被，一片冰凉。 宇文离昨夜根本就没有回来。 李采薇愣了片刻，然后翻身下床，外头荷儿听到动静，立刻走了进来，恭敬道：“太子妃，奴婢服侍您更衣。” 话音落，外头又走进来几名捧盆捧巾的宫女。 李采薇听到太子妃三个字，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问道：“太子殿下呢？” 话音落，殿外头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李采薇回头，便看见宇文离着装整齐，神采奕奕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参见太子……”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刚刚起床的缘故，李采薇鬓发微微有些散乱，头上钗环全无，身上穿着一套绯红色的里衣，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依旧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心念闪过，宇文离有些狼狈的撇开头，心中说道，别发花痴，那是你妹妹！ “殿下？”李采薇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宇文离正色道：“你赶快梳妆，等下要给父王母妃请安。” 李采薇哦了一声，便走去屏风后让荷儿给她更衣。 一个时辰后。 李采薇站在北狄皇后寝宫内，身边则是一脸沉静的宇文离。 时辰尚早，皇帝早朝未退，只有皇后林氏端坐在上首位置，受了李采薇敬的这杯媳妇茶。 她看起来十分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皮肤保养的挺不错。 倒也没有为难李采薇，只是道：“太子，你如今已经成家，日后可不能亏待公主，对了，徐侧妃你带回去！难为她这些时日一直在本宫身边尽孝。” 徐侧妃？ 李采薇闻言挑了一下眉头。 宇文离则面露为难之色：“母后，儿臣离京时便说过，不会迎娶徐莹儿！也并未迎接她入府……” 林皇后冷冷的打断了他：“这桩婚事是你父皇亲自下的旨意！你现在接她回去，也是一样。” 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 宇文离的面色难看起来。 李采薇却笑了：“儿媳代殿下谢过母后。” 宇文离震惊的看了她一眼。 林皇后也很意外，不过李采薇的识大体，让她十分满意：“还是太子妃善解人意，皇儿，你娶了一个好太子妃。” 从寝宫里出来，宇文离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李采薇倒是镇定自若，可是跟在二人身后，如同尾巴一样的徐侧妃，却没有那么淡定了。 眼睛不停的在李采薇身上打量，徐侧妃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公主！公主！” 却在这时，远远的有呼喊声传来，越来越近。 李采薇定睛一看，却见菊儿穿过重重殿宇，疾步朝着这边奔来，已经有太监伸手阻拦她。 “住手！放开她！” 李采薇心中一急，连忙大声喊道。 那些宫人听到声音连忙松开了手，菊儿得以跌跌撞撞的奔到李采薇面前，她满脸都是泪水，一见李采薇，便泣不成声：“公主！你快去救救越王殿下！刚刚北狄皇上派人将他从行宫里劫走了！” 第24章 喝醉 “什么？” 李采薇大吃一惊，连忙伸手扶起菊儿。 “公主，你快救救越王……” 菊儿说完这句话，便累的昏了过去。 李采薇猛然转身，看着宇文离：“这到底怎么回事？” “本宫不清楚。” 宇文离撇开头。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李采薇咬牙：“好一个北狄皇朝！不敢与我二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较量，却暗地里使用如此龌龊肮脏的手段！” “没了李晋之，南越十万大军便如同散沙，我北狄将士一举就能将之拿下！” 宇文离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 “是么？那么你连我也不在乎了么？” 李采薇轻轻的开口，话一说完，她手中的匕首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请殿下打开城门，送我二哥回南越！否则，我立刻自尽在你面前！” 她在赌，赌宇文离这时候还不舍得她死。 不管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还是因为那串佛珠。 李晋之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温柔，她绝不允许他出事！ 匕首的寒光，刺痛了宇文离的眼，他猛然上前一步！ “你把匕首放下！” 李采薇没有吭气，双手牢牢的握着匕首，执拗的不肯妥协。 “国家大事，不是你一个女子可以妄议的！” “可他是我二哥。” 李采薇咬着嘴唇：“殿下要杀他，不如先杀我！” 徐侧妃忽然迎了上来，笑眯眯的劝道：“太子妃，您如今已经是北狄太子妃了，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她话还没说完，宇文离便一巴掌将她拍到了一边，双目焦急的看着李采薇：“你把匕首放下！咱们一切好商量！” 看着那匕首紧贴着李采薇的脖颈，宇文离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担心过一个女人，从来没有！ “我给殿下一炷香的时间，要是一炷香之后，我见不到我二哥，便自尽在你面前。”李采薇一字一顿道。 宇文离瞳孔猛的一缩。 李采薇是认真的！ 他的脸一瞬间变得黑如墨水。 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女子看了半响，他有些颓废的开了口：“好，如你所愿，本宫会让你见到你的二哥！” 随即，宇文离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见了南越皇帝，是如何开的口，总之一炷香之后，李采薇如期见到了安然无恙的李晋之。 “二哥……” 李采薇眼眶一红，扑上去一把抱住宇文离，眼泪扑簌簌的落下，这一炷香如同过了一生那么久！ 她好怕见不到他人…… “三妹，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这样，把刀子放下来！”李晋之看着这样的李采薇，十分心疼。 李采薇不肯：“大哥，等送你出了边关，我再放下！” “傻丫头，一击不中，北狄这边应该不会再下手了，本王只是担心你……” 李采薇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与李晋之讲，可她明白，眼下当务之急是送他离开，难保下一刻北狄皇帝就改变了主意。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亲自送一送李晋之。 “三妹，你回去！我很快便出关了。”李晋之伸手摸摸李采薇的额头，轻声道：“接应我的人已经到了，你放心，二哥不会有事的。” 李采薇看他如此自信，内心的不安稍稍减少了一些。 “等到了南越，你要给我写信，一个月内收不到信，我便认为你遇到了危险，我会替你报仇！”李采薇郑重其事道。 李晋之看她这样，忍不住笑了：“傻丫头……” 内心却无比感动。 李采薇一直将李晋之送到了邺城城外，目送着队伍消失不见，这才失落的回到东宫。 荷儿见她一脸忧伤，却丝毫不曾提及宇文离，忍不住道：“太子妃，您要想办法啊！今晚上太子殿下去了徐侧妃那里，他再不来的话，您可就成全城的笑柄了……” 太子成亲两日都未曾与太子妃圆房，这消息足以引爆全京城。 李采薇却心不在焉，她巴不得宇文离不来：“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拿些吃的，要桂花酥。” 荷儿一脸为难：“太子妃，奴婢不会做桂花酥……” 李采薇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菊儿已经跟着李晋之离开了，不会有人再做桂花酥给她吃了。 “好，你随便拿些东西来。” “是，公主。” 李采薇疲倦的合上双眼，正闭目养神时，忽然听见碰的一声巨响，一阵冷风从殿外灌了进来。 她吃惊的睁开双目，便看见宇文离喝的一脸通红的靠在殿门口。 刚刚那一声巨响，就是他身体磕在门框上。 “你……”李采薇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啊！太子殿下！” 荷儿捧了糕点过来，意外看见宇文离在门口，立刻喜出望外，放下盘子便想去搀扶他。 不料宇文离大手一挥，将她推开，睁着通红的双目，跌跌撞撞的朝着李采薇走了过来：“原来你在这里……” 李采薇已经站起了身，看到他的样子，不由的有些骇然：“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喝醉了么……” 话音未落，宇文离便猛的向前一扑。 李采薇一声惊叫，整个人就被压在了地上，宫毯厚重，倒不曾吃痛。 宇文离挨着她的地方，滚烫滚烫，就连他嘴里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带着浓浓酒味。 他果然喝酒了。 “殿下……起来……” 李采薇骇然不已，伸手便要推开宇文离，不料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的掌心也是滚烫滚烫的：“在你心里，是不是越王比谁都重要？” 这话让李采薇如何回答？ 她试着去推宇文离：“殿下，你喝多了，快起来……” 话音刚落，宇文离便摇摇晃晃的从她身上爬了起来，李采薇松了一口气，不料下一刻，宇文离就便猛然弯腰，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那双胳膊如同铁臂一般，牢牢抱着她，撼动不得，推开不得。 “殿下！” 李采薇又羞又恼，奋力甩动胳膊挣扎。 大殿内依旧维持着昨日大婚时的喜庆装扮，只是没有了那一对大红喜烛，宫灯昏黄，映着宇文离轮廓分明的俊脸，他双目通红，整个人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同。 尤其那眼神，盯着李采薇像是要将她吞噬了似的。 他抱着她，跌跌撞撞的摔进大红色的帷幔中。 荷儿张着嘴巴，震惊不已，好一会儿后，她才满脸兴奋的退了下去。 还将大殿的门紧紧关上。 大殿内。 “殿下！放开我！！” 李采薇拼命的想要推开宇文离，挣扎间两个人却滚做一堆，无论她怎样呼唤，宇文离都置若罔闻，他望着李采薇的目光，就好像她是一道美味的糕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 下一刻，他便低头，狠狠的朝着眼前那张红唇吻了下去…… 李采薇暮然睁大眼眸，止不住的心慌意乱。 “唔……” 李采薇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拼命挣扎起来。 “不要！” 李采薇哭喊起来，她不要在自己什么都还没考虑清楚的时候，就将一切交给宇文离！ 可哭喊声，对于陷入疯狂中的男人来说，不但不能阻止他的行为，反而使得他更加狂热。 动作也越发狂野。 红色的帷幔摇曳出一副旖旎风光，间或李采薇的哭声从帐子内传出来，可一旦她哭，宇文离的吻就落了下来，堵住了呜咽。 李采薇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她觉得宇文离好像陷入了疯魔之中，她怎样都叫不醒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手串！对了还有手串！ 李采薇想到那一次她进入宇文离的帐篷内，听到他睡梦中呓语到妹妹两个字，当下什么都顾不上，趁着宇文离的吻落下来时，猛然开口大喊：“殿下！妹妹！我是你妹妹！” 第25章 怎么会是你 这完全是误打误撞。 李采薇话一出口才明白自己喊了什么，可是后悔已然来不及。 陷入疯狂中的宇文离，浑身猛然一颤。 随即，他停止了所有动作。 “殿下，快下来。” 李采薇心都提上嗓子眼了，却只能小心翼翼的开口。 宇文离紧紧的盯着她，双目通红。 李采薇心惊肉跳。 过了良久，他忽然开口：“你不是我妹妹！” 这句话用的肯定语。 李采薇一呆。 她还来不及反应，宇文离已经重新扑了上来，仿佛刚刚停顿那一瞬，只是为了好好看她一眼。 随即，火辣辣的吻便落了下来。 一整夜，东宫内的烛火都未曾熄灭…… …… 天亮时分，宇文离猛然睁开了眼。 满殿寂静，角落里檀香燃尽，入目是大红的帷幔顶，绣着鸳鸯戏水，坠着珍珠丝络，华贵而又精美。陌生中透着一股熟悉之感。 对了，这是他大婚时的婚房，他一次都没有在里面住过。 可现在…… 宇文离心中一惊，忍不住扭头。 在他的身边，静静的躺着一名女子，背对他而卧，青丝铺满了整个枕头，光滑如流水，十分引人遐思。 他忍不住伸手，朝着那青丝抚摸了一把。 下一刻，那青丝的主人浑身一颤，猛然抓起被子将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宇文离顿时头大如斗，这女人到底是谁，跑他床上干什么？ 公主呢？ “别哭了！”宇文离狠狠皱起眉头，语气也有些不客气，他抚了抚因宿醉而疼痛不已的脑袋，心道这又是哪个侍妾趁着他睡着，偷偷爬了床。 对了，好像昨日是徐侧妃请他喝酒的…… 难道这人是徐侧妃？ 宇文离的脸猛然沉了下来，毫不客气一把掀了被子，怒道：“滚出去！谁让你在这里的？！” 话音落，床单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如绽放的红梅一般落入他眼，令人触目惊心。 宇文离惊呆了。 双目陡然睁大。 恼怒的喝骂声，让正伤心啜泣的李采薇愣住了。 他，他如此对她，还叫她滚？ 宇文离望着转过身来，露出脖子上青紫痕迹的李采薇，整个人如遭雷击：“公主！怎么会是你？！” 难道昨夜里，他跟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那片落红，一张脸从青到红，又从红变白。 浑身都颤抖起来。 李采薇心若死灰，宇文离的喝骂声让原本已经绝望的她，更加悲痛，她再也呆不下去，转身便要下床，可经过一夜劳累的她，才一动，身上便传来阵阵钝痛。 李采薇忍不住痛叫出声。 “小心！” 宇文离连忙伸手去搀扶。 李采薇用尽浑身力气将他推开，冷冰冰道：“殿下，这原本就是我应该住的地方，你要叫我滚到哪里去？” “本宫不知道是你……” 宇文离慌乱不已，李采薇若真的是他的妹妹，那他这样，岂非畜生不如？ 李采薇背对着他，用被子再次将自己裹住，再不看宇文离一眼，眼泪默默的往下淌。 大殿内，气氛一瞬间降落至冰点。 宇文离又是懊悔，又是自责，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侧妃，她给他喝的酒里面，到底加了什么？！ 心痛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宇文离再也没有脸面呆下去，匆匆穿上衣袍离开了。 走到殿外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守候在殿外的小全子看到这一幕惊呆了，慌忙扑上来：“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快别这样！” 宇文离脸色铁青，扬手还要打，却被小全子死死抱住了。 殿内，荷儿满脸兴奋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唤了李采薇一句：“太子妃？” 没有得到回答，荷儿自说自话：“太子妃，奴婢让她们为您准备香汤，您一定很想沐浴……” 她不提还好，一提李采薇就想起了昨夜，宇文离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有他的吻…… 再也呆不下去，李采薇猛然抱着被子坐起身，却弄痛了自己，不由的痛斥一声：“那你还不快去？” “是！娘娘！” 荷儿笑的见牙不见眼：“奴婢这就去吩咐！” 说着，一溜烟的奔了出去。 李采薇住的这处寝宫胜华宫，乃是东宫主殿，修建的富丽堂皇，单独有一座白玉汤池，荷儿与另一名宫女，扶着娇弱无力的李采薇去了浴池里泡澡，池水温热，洗去了一身脏污，也温暖了李采薇的身心。 有气无力的靠坐在浴池之中，李采薇开始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成了宇文离的太子妃，还真的与他圆了房，接下来，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北狄，做她的太子妃么？ 似乎只有这一条路。 可为什么，她内心里却茫然一片？ 一个时辰之后，荷儿拿来一套崭新的粉色宫装，在其他宫女的帮忙下，给李采薇更了衣，梳了妆，荷儿笑嘻嘻的道：“娘娘，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全子刚刚过来传话，您昨夜受苦，今日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李采薇听到受苦二字，脸色不由的又青又红。 偏生荷儿天生乐观，没有察觉到李采薇的恼羞，仍是自说自话：“太子妃，早膳已经在偏殿里摆好，奴婢这就扶您过去。” 语气欢快，如出笼小鸟。 “不了，你端一碗粥到寝宫内，本宫随便吃点。”李采薇摇摇头，恹恹道。 心中有事，纵是山珍海味，又如何吃的下？ 荷儿哦了一声，有些失望，为什么太子妃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从今日起，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了！ 从白玉汤池出来，回寝宫时，连廊上有几个宫女正在兴高采烈的议论着什么，声音随风飘入李采薇的耳朵里。 “太子殿下昨夜宠幸了太子妃不说，今日还命人将徐侧妃拖出来，狠狠的打了二十大板呢！可见，徐侧妃是真的失宠了……” “那也怪她自己！没看别的侧妃都在观望么？偏偏这个徐侧妃撞了上去，这也让其他娘娘看个清楚明白，谁才是太子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可是，太子殿下之前，一直想要迎娶的人是南越的大公主，并非太子妃啊？” “难道是……” “咳咳！” 荷儿重重的咳嗽两声，惊动了那几个宫女，几人一转身便看见李采薇，顿时吓的脸色惨白，匍匐在地。 “太子妃饶命！” 李采薇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语气淡然道：“都起身！” 说着，挪动仍旧酸痛的双腿，绕过她们慢慢朝着寝宫内走去。 她不打算计较，但荷儿可不干，她恶狠狠的冲着那几个宫女呸了一声：“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连太子殿下都敢妄自非议！自己打自己二十巴掌，不要让我将这件事捅到太子殿下面前去！” 要真让宇文离知道了这件事，这几个宫女连活命都不能。 “是，荷儿姐姐……” 几个人哭丧着脸，举起手来纷纷自扇嘴巴。 荷儿得意洋洋的看了她们一眼，扭头去追李采薇了。 寝宫内，李采薇一边慢悠悠的吃着宫女呈上来的粳米粥，一边对着荷儿问道：“你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责打徐侧妃？” “据说……是因为徐侧妃昨天灌了太子殿下酒。”荷儿瞧着李采薇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只是灌酒？ 李采薇挑了挑眉，心道事情绝不是这样。 看宇文离昨夜疯狂的样子，那酒里面八成是掺杂了东西。 而徐侧妃一个侍妾，一心一意的灌自己男人酒，还在酒里面掺了东西，为的什么，这还用问么？ 迷情计，结果却害苦了自己。 李采薇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再也吃不下去了，把碗一推，便站起了身：“走，我们看看徐侧妃去。” “啊？” 荷儿震惊不已：“娘娘，您这身子，能成么？” 这刚承宠，就去挨打的侧妃面前炫耀，恐怕不太好？ 咦，太子妃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嚣张跋扈了？ 不过她喜欢！ “娘娘！奴婢这就去为您准备披风！”荷儿笑的双眼眯成缝，屁颠屁颠去准备了。 李采薇无语的看了她一眼。 这丫头想什么呢！ 一刻钟之后，两人出发。 可刚走到寝宫门口，宇文离身边的太监小全子便捧着一盒珍贵补品来了。 “太子妃，这是太子殿下让奴才给您送来的，让您……” 李采薇一听到宇文离的声音，心中下意识的就产生了抗拒，想也不想道：“本宫不要！你拿走！” “啊？” 小全子愣住了。 “等等！”李采薇忽然道：“东西本宫收下了，不过，劳烦小全子你跟本宫走一趟，如何？” “什么？” 小全子的嘴巴张的能塞进几个鹅蛋。 李采薇抿唇，露出一个笑容来。 小全子差点闪花了眼，默默撇开头，心道，难怪太子殿下魂不守舍的，有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太子妃，太子想镇定，都难！ 第26章 这是殿下的一片心意 徐侧妃的寝宫洛云轩位于东宫最偏僻的西南角，当初若不是因为李采薇在皇后面前那句话，徐侧妃本也住不到这里。 一顶彩绸小轿落在了洛云轩门前。 荷儿上前，打开轿帘，扶着李采薇缓缓从轿中走下。 四周的宫人，齐刷刷将目光望来，有那机灵的，早已上前请安。 但也有宫娥飞快的奔进去，向徐侧妃禀报去了。 “什么？太子妃来了？” 徐侧妃刚挨了杖责，这会子正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咒骂呢！听了宫女的禀报，脸都白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抢了太子殿下不说，现在还要来看我的笑话！” 心里那个恨呀！恨不得将李采薇大卸八块！ 这女人为什么就这么好命呢？ 而她就那么命苦！ 再如何咒骂，人来了，就得迎进来，徐侧妃咬牙切齿的让人扶着自己下了地，输人不能输面子！ 可她还没走两步，李采薇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殿门口。 “参见太子妃！” 徐侧妃趁势跪了下去，只是扯着屁股上的伤，痛的她差点昏过去，心中更恨了。 李采薇过来，就是为了欣赏徐侧妃的惨样的，见状忙道：“徐妹妹受了伤，快别多礼，起来！”轮虚伪，谁怕谁啊！ “多谢太子妃。” 徐侧妃在两边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痛的额头上冷汗直冒。 “徐妹妹真是辛苦了，你我姐妹，无需客套，请坐！”李采薇闻言笑眯眯道。 徐侧妃脸皮一僵，赔笑道：“姐姐请坐，妹妹……还是站着！” 她受了杖责，哪里能坐的住！ 李采薇却是笑眯眯的看着她：“本宫是来看望你的，怎能让你罚站，回头母后知道了，非得训斥姐姐不可。” 说着，回头吩咐荷儿：“去，拿个棉垫来，给徐侧妃坐。” 徐侧妃望着摆在面前的椅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多谢姐姐……” 一咬牙，她慢慢坐了下去。 顿时，屁股上像扎满了针，痛彻心扉，徐侧妃差点没蹦起来！ 李采薇笑眯眯的看着她，内心无比畅快。 叫你给太子使药！叫你给太子使药！ 浑身的酸痛似乎也好了一些。 “本宫来，是听说你身子不舒服，特地送一些补品来，给你滋补身体。”李采薇笑着道。 话音落，小全子便低着头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个锦盒，隐隐有药香传出。 徐侧妃看了看那锦盒，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指甲在袖子里差点抓破了掌心：“这怎么好意思，妹妹不敢收……” “别这么见外。” 李采薇摆摆手，眼看着徐侧妃让人收了那锦盒，她便起了身：“如此，姐姐就不多打搅妹妹了，你好好休息。” 说着，施施然的朝外走去。 徐侧妃真恨不得一把抓花李采薇那张脸！可惜了，她屁股生疼，连走过去都不能，更别说行凶了。 只能看着李采薇耀武扬威的离开。 目光落回到那锦盒上，徐侧妃满脸都是怨恨，当下怒道：“都是傻子么？还不快将那东西扔了！” 她的贴身婢女枣儿，闻言很是吃惊：“娘娘，这可是太子妃命人送来的！就这么扔掉好么？” 毕竟都是贵重药材啊！ 徐侧妃目光落在那锦盒上，再听了枣儿的话，忽然心中一动。 “那行，留下！” 李采薇回到寝宫里，意外看见宇文离居然也在。 想起昨夜，她顿时，浑身上下都紧张起来。 转了身便想离开。 宇文离连忙开口喊住了她：“等等！本宫有话跟你讲。” 李采薇闻言，慢慢回头：“殿下有什么吩咐？” 客套而又疏离。 宇文离看了这样的她，再想到在边关时，李采薇为了寻找菊儿，殷殷切切望着自己的模样，顿时心中一痛：“本宫为昨夜的事情向你道歉……” “道歉有用么？”李采薇冷笑出声：“还是能改变什么？” “……不能。” 宇文离颓然道：“本宫愿意弥补你……”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你能弥补得了什么！” 李采薇嗤笑一声，扭过头道：“我累了，想休息，殿下回去！” 宇文离看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由的一阵心痛，开口道：“好，你好好休息，本宫这就离开。” 转身之时，他忽然又道：“本宫让人送来的那些药材，都是最能缓解身体酸痛的，对女人也最是滋补，回头让荷儿每天给你煎……” “已经送给徐侧妃了。”李采薇淡淡道。 宇文离闻言愣了愣：“你说什么？” 李采薇坐在椅子上，没有答话。 宇文离转身看了小全子一眼，小全子哭丧着脸道：“殿下，奴才刚走到殿外，便碰到太子妃出门看望徐侧妃，她直接让奴婢跟着去了……” 中间都没转手，直接送了徐侧妃了。 宇文离黑了黑脸，内心隐隐有些失望，不过并未说什么：“那本宫再让人给你送一些。” 也不管李采薇答不答应，他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当天夜里，吃了晚膳，荷儿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李采薇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命她倒掉：“本宫不喝，拿走！” “太子妃，这是殿下的一片心意呀!”荷儿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李采薇不耐烦的冷眼扫过去，荷儿再也不敢搭腔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 经过了一夜休息，李采薇的气色大有好转，浑身的酸疼没有了，不过梳妆的时候，脖子上还有一些青紫的痕迹。 李采薇看到，脸色不由黑了黑，特地让荷儿选的长领的裙子，遮掩一下。 匆匆用过了早膳，她便去皇后的昭云宫请安。 一路上，碰见过好几个来向皇后请安的后宫嫔妃，她们都对李采薇这个南越公主十分好奇，频频打量。在看到李采薇出众的容貌时，大多数人不屑一顾：又是一个以美貌来勾搭太子殿下的女人，只是不知，这一个能坚持多久？ 至于李采薇的太子妃身份，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这里是北狄，她们的太子妃，只能出自这里，别的不管什么人坐上了那个位置，迟早都是要让出来的。 李采薇一脚踏进昭云宫，便听到了嘤嘤嘤的哭泣声，四周不少嫔妃，个个面色凝重。 宫毯之上，一个绿裙的宫女正伏地大哭。 坐在上首的刘皇后，亦是一脸严肃。 李采薇面色平静的上前福身：“儿媳给母后请安。” 那跪坐在地上的宫女枣儿听见她的声音，哭声一顿。 刘皇后扫了李采薇一眼，淡淡开口：“太子妃来了，起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开口的人是柳妃，她最近很得圣宠，这样的场合之中，唯有她不惧怕皇后的冷脸。 刘皇后撇了一眼恨不得将头埋到宫毯上的枣儿，淡然道：“你刚刚要说什么，说罢！” “是！娘娘！” 枣儿听了这话，似得了莫大鼓励，闻言怯生生的看了李采薇一眼，道：“昨日，太子殿下不问缘由，命人打了徐侧妃娘娘，随后太子妃便亲自来探望，还让人送了一些滋补药，奴婢当晚就煎了一碗给侧妃服下，谁知……” 说着，泣不成声。 “徐侧妃怎么了？” 皇后撇了一眼淡定无比的李采薇，淡淡问。 枣儿梗咽了一会儿，这才道：“谁知，昨天夜里，侧妃娘娘突然就不行了，不停的咳嗽吐血……太医说，她是中了毒……娘娘之前身体很好的！” 中毒二字一出，整个昭云宫的空气瞬间变冷。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幸灾乐祸，刘皇后则沉着脸，扫了李采薇一眼：“污蔑当朝太子妃，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枣儿，你可想好了？”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枣儿慌忙冲着上首的皇后重重磕头，一边垂落道：“侧妃娘娘危在旦夕，奴婢怎敢撒谎……” 李采薇则看着枣儿，微微一笑：“丫头，你确定，你家主子，是吃了本宫命人送过去的药，才中毒的？” 她如此镇定，看的枣儿心里惊疑不定，可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的！侧妃喝药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那就奇怪了。” 李采薇挑眉：“太子殿下为何要害你，本宫真是不明白。” “太子妃娘娘，这件事是您做的，扯太子殿下做什么……”枣儿闻言怯生生道：“奴婢知道太子殿下宠爱您，可您也不能……” 刘皇后也冷冷开口：“太子妃，你刚进宫，好多规矩本宫还没来得及教你，不过这件事情若是自己做的，承认便是，无需拉扯别人。” “母后误会了。” 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环视一下四周，淡淡道：“那些药真是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儿媳直接就让全公公送去了洛云轩，连碰都没碰。” “什么？” 皇后愣住了。 第27章 受委屈 枣儿傻眼了。 内心忽然慌乱起来！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母后，您若不信，大可以问问这宫女，昨日送药之人，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全子？” 刘皇后盯着李采薇看了一眼。 李采薇镇定自若的样子，不似撒谎。 枣儿已经吓的浑身冒冷汗了，慌不迭道：“娘娘！那，那日太子妃来时，奴婢并未在侧妃身边伺候……” 她终是胆怯了，没敢承认自己当时在场。 “那你凭什么口口声声说是太子妃送来的药？”柳妃忽然一声冷笑：“太子殿下送往后宫的东西，应当是内务府督办的，查一查那天是谁给太子办的差，便知道那药中有没有毒了……” “再说，太子殿下害自己的侍妾做什么？他吃多了撑的么？” “那药是太子妃娘娘送过来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枣儿哇的一声哭了。 她咬死了李采薇不放。 刘皇后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忽然外间有宫人禀报，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全公公过来了，说他可以为太子妃作证，那药就是太子殿下命人送过去的，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徐侧妃，都有。 荷儿也趁机跪了下来，满脸委屈：“回禀皇后娘娘，昨儿夜里，奴婢也给太子妃煎了那药服下的，可我们太子妃就一点事没有！” “一定是太子妃从中做了手脚！” 枣儿忽然尖叫起来，整个人似已癫狂。 李采薇充满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果然，小全子冷哼道：“皇后娘娘，昨儿送入徐侧妃寝宫的补药，奴才从头到尾没有假手他人！” “这么说，徐侧妃中毒之事，与太子妃无关了？”刘皇后缓缓道。 小全子避而不答，只道：“这丫头污蔑太子殿下暗害徐侧妃，其心可诛，请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做主！” 颠了个个儿，这下成了小全子控告枣儿。 枣儿吓的几乎昏厥过去，浑身冰凉。 刘皇后看了李采薇一眼，淡淡道：“枣儿，你对太子殿下有什么仇恨，竟然不惜残害你主子徐侧妃，用来污蔑太子？” 事情急转直下。 不是这样的！枣儿瞳孔猛然瞪大，连忙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可惜，刘皇后不给她这个机会，大手一挥，便有两名女官堵上了她的嘴，拖了下去。 刘皇后的声音缓缓从大殿上传了来：“这等心思歹毒的宫婢，直接乱棍打死！” 枣儿拼命的摇头，想要开口呼喊，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不一会儿，大殿外便响起打板子的声音，间杂着女子的哭喊声。 刘皇后神色如常，看了李采薇一眼道：“太子妃，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来人，赐太子妃锦缎十匹，珍珠一盒……” 嗒嗒念了一大堆。 李采薇全程笑眯眯的，跪下谢恩：“儿媳多谢母后赏赐！” 高兴的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刚刚的事。 刘皇后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嫔妃们神色各异，有的暗地夸赞李采薇的识大体，有的暗自撇嘴，这皇后明白着就是包庇徐侧妃！ 可谁也没有点破。 正说着话儿，内侍来报，太子殿下求见。 一堆女人的后宫，太子来掺和什么？莫非是得了消息，来看太子妃的？众嫔妃神情各异。 刘皇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心中微微有些不悦。 皇儿对这个南越公主也太上心了？难道她会吃了她不成？ “让他进来。”皇后淡淡道。 不一会儿，宇文离便大踏步从殿外走了进来，一进大殿，便向着坐在下首位置的李采薇看了一眼，见她安然无恙，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刘皇后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淡淡开口：“太子怎么有空过来了？” “回母后，儿臣听说您身体不适，所以特来探望……”宇文离笑着开口。 刘皇后伸手摸了摸额头，露出一副疲倦的样子来：“哀家的确有些头晕……” “娘娘，臣妾告辞！” 众嫔妃闻炫音而知雅意，纷纷起身告退，不一会儿，大殿上便只剩下理李采薇与宇文离，两个人各自站在一边，谁也没看谁。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太子妃先回去！好生歇着。”刘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李采薇道：“本宫与太子有些体己话要讲。” 李采薇巴不得不见宇文离，闻言连忙点头：“是，母后，儿媳告退。” 说着，福身退下。 自始至终，她没有朝宇文离看上一眼。 宇文离注视着她的背影，眸子里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刘皇后顿时嗤笑出声：“皇儿也有不受人待见的时候！” “母后……” 宇文离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您就不要取笑儿臣了。” 刘皇后笑罢，正了正神色道：“太子，你真的喜欢这个太子妃？之前你喜欢的不是南越的大公主么？” 宇文离闻言有些愣怔，南越大公主李采芝，他似乎已经许久都没有想起她了…… 刘皇后叹息一声，道：“现在这个太子妃，倒也识大体，不过这女人的心还在南越，与咱们不是一心，皇儿对她，可要防范一些。” 她指的，是李采薇阻止北狄朝廷扣押越王李晋之的事情。 宇文离闻言皱了皱眉头，随即道：“母后放心，儿臣心里有分寸。” 刘皇后端起桌上女官刚换的热茶，喝了一口，慢吞吞开口：“有分寸，你会对徐侧妃那么不留情面，说打就打。” “母后！” 宇文离一脸无奈：“求您不要勉强儿臣，行么？每日里要处置的事情那么多，儿臣没那个时间……“ “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刘皇后淡淡道。 宇文离一脸生无可恋。 李采薇回到寝宫里，宫人们提着的心一下子松懈下来，有几个竟喜极而泣：“娘娘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采薇一脸无语，她能有什么事？ “娘娘有所不知，那个徐侧妃是皇后娘娘塞给太子殿下的，仗着娘娘的势，在东宫耀武扬威，林侧妃，高侧妃，都受过她的害……” 荷儿看出了李采薇的不以为意，忙解释道：“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皇后娘娘明显包庇徐侧妃，用阴诡手段诬陷当朝太子妃，本是诛九族的大罪！可徐侧妃一点事都没有，全让那个宫女承担了……” 李采薇闻言撇嘴，这事儿她如何看不出来？只是懒的揭穿罢了。 那么多人，也没一个敢揭穿皇后啊。 “娘娘！您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荷儿焦急道。 “本宫能与那些人一样么？徐侧妃想害我，也要有那个本事。”李采薇淡淡道，表情十分不屑。 冷宫十六载，若没有一点手段，她早就被吞的渣滓都不剩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当然不一样！您是太子妃！” 荷儿望着李采薇的目光十分崇拜，扶她坐下，然后花蝴蝶一样的飞去后头小厨房，片刻后回来，神神秘秘的端着个盘子：“娘娘，您尝尝这个！” 李采薇看了一眼，愣住了：“桂花酥？” “是奴婢今早学着做的。”荷儿腼腆一笑：“也不知做的对不对，娘娘尝尝看。” 李采薇伸手拿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说实话，并没有菊儿做的好吃。 然而这份心意，却是难得。 李采薇慢慢将一整块糕点都吃了，然后点点头：“很好吃。” 荷儿立刻开心的快要晕过去了：“娘娘喜欢吃，奴婢以后多做一些！” “少放点糖。” 李采薇嘱咐道。 无所事事的待到下午，李采薇有些困，便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天都黑了。 大殿内掌着灯，金碧辉煌，空空如也。 不知道为何，李采薇看着这样的宫殿，忽然想起之前在冷宫里的日子。 那时候虽然贫苦，可她从不像现在一样总是觉得空虚。 还有母妃，不知她现在怎样了…… “太子妃！” 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荷儿掀开帷幔，对着李采薇恭敬道：“您醒了？奴婢这就让人传膳，刚刚几名侧妃娘娘前来请安，奴婢没叫娘娘，将她们全都打发走了……” 李采薇坐起身，接过荷儿递来的外衫穿在身上，一边听着她唠唠叨叨。 不知为何，她心里面那些愁绪忽然全都没有了。 心情也跟着莫名畅快起来。 晚膳摆在偏殿，满桌都是精致菜肴，一半南越风味，一半北狄本色，李采薇每样都尝了一些，其中一道米酒酿甜汤十分对胃口，她一连吃了两碗。 正吃着，外间宫人禀报，太子殿下到了。 李采薇食欲顿消，立刻站起了身。 宇文离从外头走进来，脸上露出笑容：“坐！不用请安。” 说着，自然而然的在对面坐了下来，吩咐荷儿拿碗筷。 荷儿哪用吩咐，宇文离话刚落，她便拿出餐具摆好了。 宇文离拿起筷子，熟稔的伸手夹起一片笋片递到了李采薇的碗里：“多吃一些。” 李采薇心里堵的慌，刚刚那些吃下去的饭菜像是堆在了胸口上，压的她不能呼吸。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太子慢慢吃，臣妾吃饱了。” 说完，起身行了个礼，往内室走去。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纵然腹中饥饿，可哪里还有胃口？他是特地抽出时间来陪她的…… 荷儿在一旁圆场道：“殿下，娘娘刚刚吃了半碟艾窝窝，两碗甜汤，的确吃饱了……她不是有意拂您面子的……” 第28章 云浅月 宇文离听了，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不由问道：“她真吃那么多？” “是的！殿下！” 荷儿得意的道：“这还不算，两个时辰前，她还吃了几块奴婢做的桂花酥呢！”那表情幸福的像是要昏厥过去了。 宇文离嘴角不禁露出笑容。 肯吃饭，说明她内心里已经不是那么难受了，只是还不能接受自己而已，这是好现象。 他拿起筷子，就着桌上的菜，吃了两碗饭，连荷儿要给他重新布宴都阻止了。 荷儿看着他，内心感慨万千。 这么好脾气的太子真是万年难见，千年难寻啊！可偏偏主子…… 饭后，宇文离走进内殿，却见李采薇正在铺床。 不是大婚时睡的那张，而是靠窗的贵妃榻。 宇文离动了动嘴唇，最终叹道：“如今天冷，那榻睡不得。” “太子殿下放心，臣妾睡榻，您睡床。”李采薇将大红色的锦被铺好，回头看了宇文离一眼。 两个人隔着一张榻，默默对望。 李采薇先撇开的目光，一看到宇文离，她就想起那一夜…… 偏生宇文离今日穿的就是那日的玄色蟒袍…… 李采薇的耳根不由自主的泛红，简直想夺路而逃。 这时，只听宇文离道：“你睡床，本宫睡榻。” 说着，大步走了过来。 李采薇一惊，不知所措的望着走过来的宇文离，有些紧张道：“不，还是殿下睡床，臣妾……” 宇文离越过她，大刺刺的在床上坐了下来，随即仰脸冲着李采薇微微一笑：“不如一起睡？” 话音刚落，李采薇便夺路而逃。 她站在落地屏风前，一脸紧张的看着宇文离，却见他慵懒无比的躺在床上，正偏过头来，笑眯眯的望着自己，那副神情慵懒中带着一丝兴味，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刚吃过饭就睡觉，殿下不难受啊！”李采薇撇开目光，道。 “无事，本宫正好坐会儿。”宇文离说着，坐正了身子，拿出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荷儿连忙又拿过来一盏宫灯，放在另一边的茶几上，室内顿时又明亮几分。 李采薇收回目光，淡淡道：“那殿下慢慢看！臣妾去院子里走走。” 荷儿连忙过来搀扶。 宇文离抬起头，看着李采薇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天井里种的有几树梅花，如今正是盛开的时候，黑漆漆的夜里，唯有香味飘散很远，用灯笼一照，倒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李采薇站在一颗梅树下，仰头静静的看了片刻。 树梢之中，一轮园月静静的挂在那儿。 月中了，也不知二哥现在平安没有。 旁边，荷儿兴致勃勃道：“太子妃，奴婢明儿个便摘了这梅花，做梅花饼给你吃！” 李采薇颇为无语，扭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你都能想到吃啊！” “将太子妃养的丰腴一些，是奴婢的信条！” 李采薇满脸黑线，实在不忍心打击这小丫头的信心，自小到大，她从来也没胖过。 “这梅花挺好看，明儿摘些插我屋里，要玉瓶子装。”李采薇淡淡道。 荷儿闻言眨了眨眼：“太子妃，干嘛要等到明日啊！今儿便采了插进屋子里，太子殿下一定会喜欢！” 说着，伸手摘下那只李采薇刚刚望了半天的梅花枝。 李采薇：“……” 半个时辰后，李采薇站在屏风前，看着内殿里那个依旧坐在榻上看书的身影，有些头疼。 “太子殿下不是有很多侧妃么？用得着委屈自己，在臣妾这边睡榻？”她走过去，淡淡开口：“只要太子殿下愿意，什么样的床不能睡。” 宇文离慢慢从书上抬起头，看了李采薇一眼。 随即眼睛一亮：“梅花开了。” “殿下装的真像，难道你进来的时候没有闻到香味么？”李采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若本宫说，就想睡这里呢？” 宇文放下书，离双目炯炯的望着李采薇。 “殿下要找罪受，妾身自然不敢拦着。”李采薇语气淡淡，走过去在床上坐下，然后吹熄了烛火。 黑暗中，宇文离听到脱鞋，掀被的声音，知道李采薇已经睡下了。 这样也好。 反正现在他也没想好，该怎样面对眼前这个，到底是他女人，还是他妹妹的人。 他放下书，掀开被子在榻上躺下，随即缓缓闭上眼睛。 第二天，李采薇起床时，宇文离已经离开了。 荷儿见她望着窗下的榻，当即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是寅时三刻起身的，特地吩咐了宫人动作轻些，没敢打搅您……” 有清脆的鸟鸣声从窗外廊下传了进来，婉转动听。 李采薇收回目光，神色很淡：“本宫知道了，你去打洗脸水。” “是，娘娘。” 早膳后，李采薇照例去昭云宫向刘皇后请安。 一路上荷儿叽叽喳喳，说了宇文离的一些情况：“娘娘，今日服侍太子殿下的婉儿说，殿下双膝僵硬，睡了一夜都没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双膝僵硬？这是什么怪毛病？ 李采薇愕然，却未放在心上。 刘皇后见到李采薇，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不仅没有为难她，还留她在昭云宫里用了膳。 然而饭后，刘皇后却道：“本宫听闻，太子妃在南越的时候，有抄写佛经的习惯？” 竟然连这个都打听到了！ 李采薇猛然抬眸，压下心中惊疑，缓缓答道：“回母后，儿媳的确抄写过佛经，是替皇祖母祈福……” “本宫近日来，身子有些不舒坦。” 刘皇后看了李采薇一眼，缓缓道：“不知是否有那个福气，得太子妃手抄几本佛经，供奉佛前？” 原来是为了这个！ 李采薇心中吐槽，面上却恭敬：“母后说笑了，能替娘娘抄写经书，是儿媳的荣幸。” “你可愿意？” “自然愿意。” “那好！” 刘皇后缓缓的一拍手，便有宫女捧着一大摞的经书走了过来，放在李采薇面前的茶几上。 “本宫这昭云宫内，便有佛堂。等下太子妃焚香沐浴后，便到佛前抄写经！”刘皇后笑眯眯的道。 竟是连东宫都不让回了。 李采薇没说什么，看了一眼那高高的书摞，跟在女官身后往佛堂去了。 刘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渐渐变淡。 下午时，宇文离处理完政务，回到东宫里却不见李采薇的身影，不由纳闷：“太子妃去哪里了？” “回殿下，早晨娘娘带着荷儿姐姐去昭云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一直没有回来。” 回答的是一名小内侍。 宇文离一脸震惊：“没有回来？！” “是的殿下。” 得到了准确答案，宇文离转身便走，他要去昭云宫看看，母后留下李采薇，到底想干什么。 可他才走出一步，面前便出现一个女子。 芙蓉面，柳叶眉，云鬓高耸，身段妖娆，女子冲着宇文离缓缓一个福身：“镇国公府云浅月，参见太子殿下。” 声音清脆如珍珠落玉盘。 好一个绝色佳人！ 宇文离有些意外：“云浅月，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太子，臣女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进宫的。”云浅月上前一步，朱唇微启。 宇文离顿时皱眉：“既是母后召见，你去昭云宫便是，在这里做什么！” “娘娘大度，让臣女逛御花园，说是欣赏梅花……” 云浅月瞥了宇文离一眼，表情忽然变得泫然欲泣：“可是……刚刚臣女的脚不小心崴了……”说着，弯腰抚上右脚，整个人我见犹怜。 偏生宇文离一心只想去昭云宫，半丝风情不解：“崴了脚，还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本宫身后？做戏能认真一点么？” 云浅月俏脸微微一僵， 这，这怎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太子殿下不应该是充满怜惜的上前，亲自扶她出去，或者，派人送她回昭云宫么？这一招她百试不爽，从来没有失败过！ “殿下……说笑了。”云浅月努力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来。 宇文离急着去昭云宫，哪有功夫理会她，闻言扭头便走。 云浅月急了，喊道：“太子殿下这么急着离开，可是为了太子妃？” 宇文离猛的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什么？” 云浅月上前一步，得意的看着宇文离：“殿下，我若是你，此时绝对不会去昭云宫。” “为何？” “因为太子妃正在为皇后娘娘抄写佛经，您这一去，本该抄写一卷的，可能就变成十卷了。”云浅月得意一笑。 宇文离闻言，静静看了她一眼：“母后因何惩罚太子妃？” “不是惩罚，是太子妃主动为皇后娘娘抄写的，以此来证明她的孝心。”云浅月笑容更深。 宇文离点点头：“本宫知道了。” 随即，转身对外喊道：“小全子！” “殿下，奴才在！” 宇文离看了一眼笑的得意的云浅月，淡淡道：“云小姐崴了脚，行动不便，你去找一顶轿子来，亲自送她出宫。” 啊？小全子一愣。 “快去！”宇文离一瞪眼。 “奴才遵命！”小全子慌忙道。 “殿下。”云浅月有些不甘，她说了这么久，太子还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宇文离充耳不闻，吩咐完便转身离开了。 气的云浅月站在那儿，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小全子抬来轿子，她气冲冲的坐着轿子走了。 经过这一插曲，等宇文离到达昭云宫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第29章 不能控制自己 各宫已经开始掌灯，晚膳也已经摆开，宇文离进去时，刘皇后正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在桌前落座。一见宇文离，她便笑着吩咐：“去，到佛堂里请太子妃出来，本宫这一上了年纪，就总是健忘……” “是，娘娘。”女官退下。 宇文离走上前，弯腰请安：“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你的腿好些了？”刘皇后淡淡问。 宇文离淡淡一笑，道：“好多了，多谢母后记挂。” “别怪你父皇，入座！” 李采薇抄写了一整天的经书，中饭都没吃上，这会儿终于得到解脱，整个人差点趴那儿起不来，歇息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在宫人陪同下走出佛堂。 她到的时候，刘皇后与宇文离已经开始用膳了。 “太子妃快来这边坐，今日真是辛苦你了。”刘皇后一脸心疼，派了身边女官亲自扶着李采薇入座。 李采薇受宠若惊：“为母后抄写佛经祈福，本是儿媳分内之事，儿媳不敢叫苦。” “那好，你明日还来。” 刘皇后笑眯眯的，伸手抚了抚额头，露出一副虚弱的表情来。 李采薇能说什么？只能笑着答应。 宇文离坐在一旁，有些食不下咽，聪慧如他，自然明白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他又能说什么？ 为婆婆抄写经文，本就天经地义。 只能日后再想法子了，他心道。 李采薇是真的饿狠了，一碗饭很快便吃光，动作虽快，却不粗鲁。 宇文离看的一阵心疼，忍不住伸手夹了一些李采薇平日里喜欢吃的菜到她碗里。 李采薇连忙道谢：“多谢太子殿下。” 刘皇后在一旁看着，渐渐有些食不知味。 饭后，宇文离带着李采薇回到胜华宫。 李采薇一进门便对荷儿吩咐道：“你去，给本宫做一碟桂花酥，快去！” “你还没吃饱？” 宇文离一脸震惊。 李采薇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妾身食量大，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本宫没有笑话你。”宇文离说着，走进去在窗边的榻上坐了下来。 李采薇才不管他，荷儿端了糕点茶水，她坐在偏厅内，慢悠悠的享受这份宵夜。间或抬眸看一眼窗外，廊下的宫灯亮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梅花枝丫正随风摇摆，将阵阵清香送入殿中。 荷儿上前小声道：“太子妃，夜风凉，奴婢把窗子关上把？” 李采薇点点头。 吃完了宵夜，她慢悠悠的起身，却没去内殿，而是让菊儿找了一些史记一类的书，在前殿内看了起来。 荷儿儿看看她，想想后殿里孤零零的太子，忍不住为他鞠一把同情的泪。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片刻后，李采薇放下书起身，去汤池沐浴。 荷儿知道她的习惯，早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过她还是问道：“娘娘，不知太子殿下沐浴不……” 李采薇的目光刀子一样射过来。 荷儿浑身一抖，再也不敢讲了。 李采薇将自己埋身于温热的泉水中，舒服的闭上双眸，劳累不堪的颈椎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不知道过去多久，李采薇忽然听到哗啦的水声。 一睁眼，便看见宇文离一脸严肃的站在面前，正俯身看着自己。 水雾氤氲，看不清他的表情。 李采薇惊叫一声，连忙急速后退：“你进来干什么？！” 由于太紧张了，她连声音都有些变形。 “你泡的时间太久了，本宫以为你睡着了。”宇文离皱着眉头道，说着，伸手要抱她起来。 李采薇浑身一僵，随即疯狂的划动水花，阻止他靠近。 “你不要过来！！” 她的手打到了宇文离的手，又碰到了他的腿，水花四溅中，宇文离一个站立不稳，猛然朝前摔了下来！ “扑通！” 身上猛然压了一个重物，李采薇一声哀嚎，可她还来不及推开他，宇文离的吻便缠缠绵绵的落了下来。浴室内气温陡然高升。 宇文离不想的。 自从那一夜之后，他十分自责，也非常后悔，万一李采薇是他的妹妹呢？他岂非畜生？ 可在多的自责，也没能让他控制住自己的内心。 每当看到李采薇，他就忍不住想要抱她，亲她。 就像现在这样。 李采薇拼命的推拒着，却始终推不开宇文离，她本就在水中，这一挣扎，很快不能呼吸，直憋的脸颊通红。 宇文离察觉到了，松开手，然后抱着她到了池边。 “咳咳咳！” 李采薇剧烈的咳嗽起来。 宇文离原本是伸手替她拍打后背的，可是拍着拍着，又不安分起来。 “殿下！我是你妹妹！你不能这样！” 李采薇大急，连忙呼喊起来。 宇文离身子一僵，有些咬牙切齿，并且不想承认这件事：“你听谁说的？你不是我妹妹，是南越的公主！” 这句话，说给李采薇，不如说是给他自己听。 话音落，宇文离便紧紧的抱住了李采薇。 “你是本宫的！” 沉身而入的瞬间，宇文离低头，在李采薇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李采薇累的昏厥了过去。 宇文离恢复平静，翻身坐起，先是替李采薇清理了一番，拿起浴池边上搁置的衣裙，小心翼翼替她穿好，这才收拾自己。 随后，他抱起李采薇，两个人回到了内寝宫。 荷儿看到这一幕，先是震惊的张大嘴巴，随即无声的笑了起来。 宇文离将她打发下去，迟疑了一瞬，回到靠窗的床榻上躺了下来。 闭上眼睛，他又开始懊悔自责。 不是说好了当她妹妹么？怎么又…… 这次还没有迷药。仿佛只要一碰到李采薇，他就不能控制自己…… 不敢想了！ 宇文离连忙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李采薇第二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时，荷儿已经在帐子外守候良久，一见她醒来，立刻兴奋不已：“太子妃！你醒了？” 李采薇缓缓坐起，浑身却是酸软无力。 荷儿扶她下床，招呼宫女进来服侍李采薇洗漱梳妆，自己则去传膳。 等李采薇收拾好，面前已经摆满一整桌的丰盛菜肴，全是她爱吃的。 荷儿笑眯眯道：“娘娘，这是太子殿下亲自命人准备的！还吩咐奴婢不得吵醒娘娘……” 李采薇一听到太子两字，一张脸又红又青。 该死的！昨晚…… 李采薇捶胸顿足，看的荷儿震惊不已：“娘娘，你怎么了？” 李采薇绝望的看了她一眼，想到刘皇后还等着她去抄写佛经，便认命的拿起筷子。 罢罢罢！ 她既占了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总要付出些什么。 荷儿一边服侍，一边偷瞄李采薇脖子上隐隐约约的吻痕，心中高兴不已。 太好了！自家主子的位置又稳了一些！ 饭后，李采薇让荷儿为自己换上一件高领的裙子，打扮妥当便要出门，谁知刘皇后竟然派人来了。 “皇后娘娘有令，太子妃每逢初一，十五去昭云宫抄写佛经，并免了每日问安。”女官一脸严肃：“娘娘体恤，太子妃还不谢恩？” 李采薇忙道：“多谢娘娘恩典！” 送走女官，荷儿满脸激动：“娘娘，太好了！您今日可以多休息休息！” 大白天的为什么要休息？自然是因为昨晚…… 李采薇脸一红，白了荷儿一眼，又回到内殿里。 晚上，宇文离没有来。 荷儿打听到，他是去了徐侧妃那里，顿时满脸失望：“太子殿下竟然去宠幸那个狐媚子去了！那个徐侧妃先前还设计娘娘，奴婢一定要抓花她的脸！” 李采薇看了一眼气哼哼的荷儿，心中虽然不舒服，却只淡淡道：“他是太子，想要宠幸谁是他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 说着，便让荷儿去找一本书来，打算消磨时间。 荷儿哦了一声退了下去。 李采薇抬眸朝着窗子外看了一眼。 圆月已经开始变成弯勾。 不知道菊儿现在如何，二哥又如何了？ …… 经过几场大雪之后，临近年底，天气越发阴冷了。 一路从北狄长途跋涉回到南越，刚在边关安营扎寨，李晋之还未曾喘息几口气，皇帝的圣旨便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手捧明黄圣旨的大太监站在军营前，高声朗读：“……越王忤逆圣意，不忠不孝，现革去兵马大元帅之职，降亲王为郡王……” 第30章 相救 他每念一句，越王身后跪伏着的将领脸色就难看一分，直至念完，已是铁青。 可惜大太监魏喜没有看见，他居高临下，得意洋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晋之，冷笑道：“越郡王，接旨！” 刷的一声，李晋之身后一个兵将抽出了身上佩剑，剑刃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收回去！” 李晋之没有回头，只是面色阴沉的按下了那个兵将，随后双手接过了圣旨：“儿臣领旨，多谢父皇！” 魏喜咯咯咯的笑了两声，目光阴测测的看了一眼李晋之身后的副将，心中已经打定主意，等回去就在陛下面前掺奏那副将一本！不！连越王一起掺奏！ 回到营帐中，李晋之劈头就给了那刚刚拔剑的兵将一掌：“你知道他是谁，就敢拔剑！” “末将知道！魏公公是陛下身边的太监总管，陛下对他十分信任！” 那兵将不闪不避，挨了这一掌，却仍旧高高昂着头颅：“俺是替大将军愤怒！明明将军凭借一己之力，压下了一触即发的战争，可陛下没有奖赏，只有惩处！这不公平！” “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李晋之面无表情：“李虎，你可知这一拔剑，全营将士都要跟着你倒霉。” “俺不明白。” 李虎一脸的纳闷：“殿下明明一心为国，却要被削掉爵位……” “本王阻止两国开战。”李晋之淡淡道：“可最近几年国富昌盛，陛下已有对北狄开战的意图，本王这么做，的确是在忤逆圣意。” 李虎猛然睁大眼眸。 “下去！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李晋之苦笑道。 李虎看了看同僚，见大家都冲他摇头，于是便一起退下了。 李晋之叹息一口气，走到桌边，摊开了信纸。 墨已磨好，可下笔时，他有些犹豫。 该将这些告诉李采薇么？不能让她替自己担忧…… “殿下。” 正思索时，帐口忽然响起低低的女声，随即一个女子缓步走了进来，她穿了一身淡绿色的绸衫，梳着双丫鬓。手中的托盘上，放了一盘肉饼一碗肉汤。 李晋之一看见她，眉头便是一皱：“菊儿，本王不是说了么？这些端茶递水的活儿，你不用做！歇息便是！” 这一路奔波，菊儿也吃了不少的苦，人都瘦了。 “殿下，奴婢从小服侍三公主，闲不下来的。”菊儿苦笑道、 那一日，她被北狄士兵侮辱，快要死时，是李晋之救了她，他半点也没瞧不起她，反而将她带回军帐里，请了大夫悉心照顾，否则，这世上早就没有菊儿这个人。 她也不可能与公主有再见的那一天。 李晋之看了菊儿一眼，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悯：“行了，天晚了，你回去帐子里歇息去。” “那殿下别忘记吃饭。” 菊儿将盘子放下来，福了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李晋之收回目光，继续写信。 他磨蹭了半夜，终于在信纸上写了八个字，吾已归国，安好，勿念。 别的，再也写不出了。 匆匆将凉掉了的肉饼吃了，将那汤也喝了，吹熄烛火后，李晋之起身上床躺下。 不料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过不良久，腹中忽然疼痛难忍，李晋之翻身而起，披上披风便走出营帐。 月光如水，目之所及，成千上万的营帐静静屹立，说不出的肃静。 李晋之辨明方向，打算去营帐后的树林里方便，不料越走越近，一道女子的呜咽叫喊声传了过来。 女子？ 李晋之眸光一眯，伸手摸了摸腰间佩剑。 放缓了脚步，他悄悄摸了过去，脚下声息全无。 趁着月色，李晋之看清楚了，树林里的空地上，一名男子正欲对一名女子行不轨之事，而那女子的哭喊声，听着竟莫名耳熟。 “别哭了！你伺候北狄那些将士的时候，不是很乐呵么？怎么轮到我就这么不愿意？哼！” “不要！你放开我……唔” 军营之中，竟有此等败类！ 李晋之胸腔中一股怒火喷了出来，他再不迟疑的抽出佩剑，几步上前，刷的刺在了那男子肩膀上：“你是谁！竟敢破坏军规！” 剑刃刺穿皮肉的声音，在黑夜里分外刺耳。 那男子惊叫一声，翻转倒地。 李晋之拧亮火折子一照，脸色顿时铁青：“李琦，怎么是你？！” 那倒在地上的男子三十来岁，正是军营将士，此时一脸惊恐之色：“王，王爷！！” “王爷……” 被他按压在地上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李晋之一看之下，吃了一惊：“菊儿？！怎么是你？” “大将军又救了奴婢……” 菊儿满脸泪水，眼神空洞：“不过奴婢还是死了的好……免得玷污……”说着，扭身便朝着一旁的大树树干撞了上去，满脸决绝。 “不要！” 李晋之扑了过去，挡在了树干前面，菊儿正好撞在他胸前，他闷哼一声，脸露痛苦之色。 “王爷？” 菊儿没有感到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听到了闷哼，她下意识抬眸，一看李晋之的模样，就惊呆了。 身后那将士也目瞪口呆。 李晋之摸着胸口，痛苦道：“菊儿，你要是死了，日后三公主问起来，本王如何向她交代？” 菊儿双泪长流，说不出话来。 李晋之回头望向那个男子，目光冰冷而又厌恶：“你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待在军营里了，明日回去，领二十大板，自己离开！” “王爷开恩！”那将士痛哭流涕道：“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李晋之充耳不闻，只冷冷冲外打了个响指。 很快，便有两名暗卫从树林里窜了出来，押着那人离开了。 “菊儿，跟本王回去。” 李晋之看着菊儿，柔声道：“你放心，本王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菊儿呆呆道：“王爷，奴婢又欠您一条命……” “走，外头冷。” 李晋之脱下身上的披风，替菊儿披在肩膀上，转身往外走去，示意她跟上。 菊儿低头看着身上的披风，只觉受宠若惊，原本要死的决心也渐渐松懈下来。 王爷拿命救了她，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回到营帐内，李晋之便让人将写给李采薇的信送了出去，关于今夜里的事，还是只字未提。 宇文离在徐侧妃那里看了一夜的账册，天亮时分，伸了个懒腰，随即站起了身。 徐侧妃立刻迎了上来，伸手扶住宇文离，语声婉转：“殿下，您劳累了一夜，歇息片刻！” “不了。” 宇文离摇摇头，将披风穿在身上，推开她手往外走：“一会儿还要上朝。” “殿下！” 徐侧妃急急忙忙的追了过来：“不休息，您也得用膳哪！这早膳都是备好了的……” 宇文离回过头来，目光冰冷的看了她一眼：“你又在早膳里放药了？” 徐侧妃顿时心虚不已，忙笑着道：“哪能呢！您是太子殿下，臣妾万万不敢……” “不敢最好。” 宇文离丢下一句话，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徐侧妃望着他的背影，气的差点将手中帕子扯断！ 她白担了个侍寝的名声，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宇文离原本是想直接去上朝的，可却莫名想起胜华宫里与李采薇一起用早膳的情形，说起来那些碧粳米粥，荷叶饼，灌汤包，他很久没吃了…… 宇文离吸了吸鼻子，抬脚往主殿走去。 胜华宫内。 李采薇坐在偏殿里，荷儿殷勤的在一旁替她布菜：“娘娘，您昨夜看了很久的书，吃这个桂园莲子汤！能明目……” 说着，将一碗粥放在李采薇面前。 “不错，这粥熬的极好。”李采薇尝了一口，笑咪咪道。 “您再尝尝这个！豆皮包子……” 宇文离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李采薇吃的眉开眼笑的模样，心情顿时变好。他轻轻咳嗽一声，走上前去：“用膳哪！” 荷儿一见是他，慌忙放下东西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 宇文离走到桌边坐下，笑眯眯的看了李采薇一眼：“荷儿，给本宫也盛一碗桂圆莲子汤，再拿个豆皮包子……” “是，太子殿下！” 荷儿笑眯眯的开始忙活。 李采薇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她放下碗起身冲宇文离行了一礼便要离开：“殿下慢慢吃，臣妾先行告退。” 宇文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淡淡：“坐下，再吃两碗粥，三个包子再走。” 第31章 罚抄经书 “殿下，臣妾吃饱了。” 宇文离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你是想让本宫亲自喂你吃，还是自己吃？” 哪个要他喂？又不是小孩子！ 李采薇狠狠瞪了宇文离一眼，使劲拽出自己的手，气鼓鼓坐下，开始喝粥，吃包子。 她把碗里的饭菜当做宇文离，狠狠的咀嚼。 正吃着，面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握着一个粉红色的丝帕，手指尖尖，轻柔而缓慢的替她擦掉嘴角的一颗饭粒。 李采薇傻眼了，瞪着那帕子，半天反应不过来。 荷儿站在一旁，忍不住抿嘴直乐，太子殿下好温柔啊！ “殿下赶快用膳！饭菜都要凉了！”反应过来，李采薇的脸黑了黑，忍不住咬牙切齿道。 宇文离笑眯眯的，自动将这话当做是对自己的关切：“原来公主也是关心本宫的。” 李采薇：“……” 她低头，狠狠的扒拉干净碗里最后一口饭，然后起了身：“殿下慢慢吃，妾身去院子里走走。” 宇文离心情大好，不知不觉多吃了两碗饭。 离开时，他看到穿着一身嫩黄色宫装，站在红梅树下的李采薇，只觉得那身影使得万花都黯然失色，天地间，唯有她最亮眼。 他忍不住走过去，在李采薇转过身来时，低头吻了她！ “殿下干什么！” 李采薇猛然向后退去，一脸惊恐神情。 宇文离伸手摸了摸唇，只觉幽香阵阵，望着面前惊恐如小鹿一般的女子，他轻轻笑了笑：“我们是夫妻，你何必如此惊慌，还是早日学着适应的好。” “我们真是夫妻么？”李采薇仰头问道。 接触到她那控诉般的眼神，宇文离脑海中猛然出现一个穿着红裙的小女孩，她有着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 他蓦然色变，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李采薇站在原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刚刚讲了什么？居然吓走了宇文离？ “娘娘……” 荷儿走来，有些幽怨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太子殿下走了……” 娘娘也不说挽留！她这个贴身婢女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走了就走了。” 李采薇语气淡淡：“我们回殿……”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巨响！震的身旁的梅花扑簌簌的往下掉落。 李采薇猛然回头。 台阶下，宇文离静静躺在那儿，双目紧闭，像是昏死过去了。 “殿下！” 主仆二人皆是大惊失色，齐齐扑了过去。 李采薇蹲下身子，伸手在宇文离的鼻子尖上探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只是昏迷过去了。” “主子，太子殿下昏迷可不是小事！” 荷儿带着哭腔道：“要是皇后娘娘知道，太子殿下是在胜华宫昏倒的……” 李采薇顿时浑身打了个冷战，那个皇后可不好对付！ 她迅速的思索了一下：“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去请太医！你叫人来，我们把太子殿下扶进去……” 主仆两个用了吃奶的力气将宇文离抬进了殿内，又连忙去请太医。 一刻钟不到，不光太医到了，就连刘皇后都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太子妃！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子怎么昏倒了？” 面对刘皇后的质问，李采薇显得很镇定：“回母后，今日儿媳正在用膳，太子殿下来了，儿媳自然是殷勤服侍，没想到，用了膳之后，殿下正要离开，却忽然晕倒了……” “真是这样？”刘皇后冷冷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回答道：“儿媳不敢有所隐瞒！” “哼！谅你也不敢隐瞒！” 刘皇后静静的看了李采薇片刻，便望向正在替太子诊脉的赵太医，大殿内虽然站了不少的人，但却寂静无比。 荷儿站在李采薇身后，忍不住擦了擦脑袋上的汗，太子殿下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 赵太医终于松开了宇文离的手，起身冲着皇后道：“回娘娘，太子殿下是近日身体乏累，再加上之前罚跪，膝盖受损导致的昏迷……” “身体乏累？” 刘皇后重复了一遍，猛然抬头盯紧了李采薇，目含锐利：“太子妃，可是你不知羞，日日勾着太子？太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该当何罪！” 李采薇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母后明鉴！太子殿下这两日都是歇息在徐侧妃那里的！内廷司都有记载！” 刘皇后明显一愣：“太子这两日住在徐侧妃哪里？” 李采薇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训斥于她！侧妃们行为不当，都是你这个太子妃的责任！” 李采薇：“……” 这都能算在她的头上！ 不过轮表演，谁不会啊！ 李采薇顿时红了眼圈，不一会儿便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涌了出来，那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太子殿下想歇息在哪个侧妃屋里，就歇息在哪里，儿媳哪里敢管啊……”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特别像一个不得太子宠爱，却又对宠妾无能为力的软弱女子。 刘皇后十分无语。 “行了，你起来！” “多谢母后。” 李采薇抓着荷儿的手慢慢站起身，身形还趔趄了一下。 这让刘皇后想惩处她都不能够。 这么多人看着呢！这个儿媳妇还抄写经书给她，她要责罚她，岂不是落人话柄！ “太子什么时候醒来？” 无语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刘皇后扭头盯住赵太医。 赵太医满脸尴尬：“回娘娘，太子殿下只是太累了，休息一阵儿就醒来……” “本宫是问你他现在能不能醒！” “掐人中。” 刘皇后想爆粗口，然而回头看了看太子，她忍了：“那你还不快去？” 赵太医只得狠了狠心，朝着宇文离的人中掐了下去。 一掐之后，他远远退开。 片刻，宇文离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儿，你总算醒了。”刘皇后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喜极而泣，连忙让人将宇文离扶了起来。 李采薇在一旁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这关心也太假了！ 可偏偏，宇文离一眼就看见了她，连忙回头对皇后道：“母后，儿臣昏倒的事情与太子妃无关！求您不要责罚她！” 李采薇绝倒。 她坚信，宇文离恨她！ 否则，他为何要在此刻害她？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 果然，刘皇后脸上的关切之色慢慢退去，她冷冷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冷哼道：“若非她逼着你放南越那个王爷走，你父王怎么可能罚你跪上一天！你的腿不受伤，现在怎么会昏迷？” 啊？ 李采薇从来都不知道，宇文离膝盖有伤，会真的跟自己有关，当下结结实实的愣在原地。 宇文离显然不想提起此事，闻言满脸无奈：“母后，那是儿臣自己去求父皇的！这事儿与太子妃无关……” “你就不要再遮掩了，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本宫？” 刘皇后冷冷一笑，回头盯住了李采薇：“太子妃，本宫罚你三个月紧闭，任何人不得探望，你可有异议？”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道：“儿媳没有异议。” 是她拿着匕首逼迫宇文离放李晋之离开的，这件事她承认，这罚，她认。 “母后！” 宇文离急了：“三个月太久了……” “闭嘴！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个病人？”刘皇后训斥道：“从今天起，你就老老实实住在宏光阁里！修身养性，压一压你这性子……” 宇文离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 刘皇后嗒嗒说了好一会儿后，才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赵太医早已经退下。 荷儿也溜了。 整个内殿里，只剩下了宇文离与李采薇两个人。 李采薇想到之前的事情，望着宇文离的目光有些复杂：“我不知你会被父皇罚跪……” “这不算什么。” 宇文离半点也不在意，见李采薇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他忍不住开口安慰：“你放心，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事实上，这就是一句空话。 因为当天晚上，刘皇后便亲自派人来，不顾宇文离的意愿，执意将他抬到了宏光阁里去养伤，因为那里距离昭云宫比较近，方便刘皇后探视。 随后，她让身边的女官扔给李采薇厚厚三十卷的经文，言明三个月内必须全部抄写一遍。 李采薇必须夜以继日的抄写，才能在期限内写完！ 女官走后，荷儿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书卷，万分怜悯的看着李采薇：“太子妃，早知道太子殿下会昏倒，您应该对他好一些的……” 李采薇也很后悔，但却嘴硬道：“难道我对他不好么？！把这些都搬到冬暖阁里，明日午膳后，本宫再开始抄写。” 荷儿语气幽幽：“娘娘，您居然还有心情吃饭，奴婢佩服……” “不吃饱了饭，哪有力气抄写经文？”李采薇一脸正色。 荷儿：“……” 说的好有道理！ “娘娘，奴婢去厨房看看！”她起身，飞快的奔了出去。 李采薇坐在靠窗的榻上，又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庭院里的梅花有的已经渐渐开始凋零，同时消失的，还有冬日里那些厚厚的积雪，墙角那一丛迎春隐隐约约泛了黄，而窗下的玉兰树也快要吐露花苞了。 今夜，挂在天上的，是一弯细细的镰刀。 月底了。 翌日。 李采薇吃过早膳，便在冬暖阁里铺开架势，抄写经书。 然而在开动之前，她让荷儿去外头四处看看：“注意那些宫人，不要让她们靠近这里！” 第32章 李晋之的信 说着，将窗子也关上了。 荷儿一脸懵逼，不过还是依言去了，一会儿后回来禀报道：“娘娘！没有别的人！咱们宫里的人都在殿外呢！” 李采薇哦了一声，这才低头开始抄写。 荷儿瞧她面前并排铺的是两张宣纸，双手各握着一根毛笔，不由十分诧异：“娘娘，您这是……” 李采薇抬头冲她微微一笑，然后两只毛笔都蘸满浓浓的墨汁，低头奋笔疾书起来！ 两张宣纸上，同时出现一模一样的字迹…… 荷儿陡然睁大了眼眸！ 这还不是最令人惊异的，只见李采薇的书写速度十分快，不一会儿便抄写完一张，她又翻开另一张…… 荷儿倒抽一口冷气。 这个速度，别人可能要三个月才能抄写完的经书，她家主子一个月就能抄写完…… 难怪主子开写之前要让她出去看看外头有没有窥探的人！ 这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了，不得惩罚翻倍啊！ 荷儿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都是练出来的。”李采薇语气淡淡，抄写经书的时候，还能一心二用：“等下中午本宫要吃荷叶鸡，排骨汤，还有红烧鱼……” 荷儿惊掉下巴：“都是肉……” “还有桂花酥，你多做一点。”李采薇抬眸，冲她微微一笑。 荷儿临走时，忍不住凑上前来看了一眼，却震惊的发现，李采薇抄写迅速的同时，字迹也十分工整秀气。 她扶着下巴离开了。 下午，李采薇一边吃着香香甜甜的桂花酥，一边抄写经书，两个时辰后，她便放下手中东西，靠在榻上休息。 荷儿端了茶水从外头进来，见了不由惊讶道：“娘娘，您不抄啦？” “今日这么多可以了。” 李采薇说着，便展开被子躺了下去：“让本宫睡会儿……”说着，比起眼睛。 荷儿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厚厚两大摞的书稿，面露崇拜之色。 傍晚时分，李采薇醒来，让荷儿点上宫灯，又开始伏案抄写，不过这一次却只抄一份。 荷儿看的十分心疼：“娘娘，您何必……” 话音未落，外头便有禀报声，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苏姑姑到了。 荷儿浑身一凛。 “快请！” 李采薇头都没抬，只吩咐荷儿出去把人领进来。 苏姑姑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李采薇伏案奋笔疾书的样子，还别说，认真的美人儿别有一番风韵，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上等中的上等。 苏姑姑静静看了片刻，目光落到一旁厚厚一摞的书稿上，顿时大吃一惊。 抄的这么快！字迹如何？ 她伸手拿起一份看了一眼，随即目露惊艳之色：“太子妃这手字，练习很久了？” “也不算久，八九年而已。”李采薇淡淡道。 苏姑姑又走过去，站在李采薇身边观看她写字，见那字迹与刚刚她看的那些书稿一模一样，心中明白李采薇没有假手她人，都是她自己抄写的。 她点点头，向李采薇请了安，便退了下去。 李采薇又坚持写了一刻钟，才放下毛笔洗手用膳。 荷儿算了算，今日太子妃总共只抄写了三个时辰，便得了这么多书稿，不由喜上眉梢。 入夜，李采薇睡的正香，忽然感觉有人在吻她。 李采薇猛然睁开眼睛。 随即对上宇文离的视线，黑夜里，他的眼神亮如星辰。 她一把推开了他，掩好衣襟，翻身坐起：“太子殿下莫不是忘记了，母后说过这三个月我不能见任何人！” “本宫是你的丈夫。” 宇文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随即，他点亮了火折子。 瞬间的光芒刺的李采薇微微闭上眼睛。 下一刻，她便察觉到嘴唇被人吻住了。 李采薇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宇文离：“殿下身体虚弱，能不能克制一点？你今日刚刚昏倒，就已经连累我禁足了，要是再出事，母后不还得将我的皮剥了！” 宇文离闻言有些无语：“本宫在你眼里就这么弱不禁风？” 李采薇冷哼一声：“不弱不禁风，怎么会当众晕倒？”‘ 宇文离：“……” “本宫来找你，是有事。”宇文咬了咬牙，道：“有一封信，在本宫这里，不知道太子妃你有没有兴趣看？” 信？难道是…… 李采薇的心瞬间狂跳起来，她忍不住看了宇文离一眼：“什么信？你拿出来看看！” 宇文离紧紧的盯着她：“你以为是谁的信？这么激动，本宫来猜一猜……” “信在哪里！” 李采薇急着打断了他。 宇文离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他看了李采薇一眼，慢慢道：“你吻本宫一下，本宫就将信交给你。” 李采薇闻言，像看猛兽一样的看了他一眼，迅速后退！ 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戒备。 宇文离也不着急，慢吞吞的靠着床，从怀里面掏出一封薄薄的信来，就着灯火在李采薇面前一晃。 信封上斗大的四个字：吾妹亲启，映入眼帘。 那熟悉的字迹，的确是李晋之的。 “给我！” 李采薇激动不已，猛然扑了过去，伸手就要抢信。 宇文离不慌不忙将手中的信放进怀里面，懒洋洋的看她：“你想亲本宫？来！” 说着，微微扬起脸，一副任人采摘的模样。 李采薇恨的咬牙切齿，真想照着那脸狠狠甩上一巴掌！ 可她知道那样一来，李晋之的信，她永远也看不到了。 为了看到二哥写给她的信，为了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李采薇咬牙忍下内心里的屈辱，闭上双目，朝着宇文离凑了过去。 宇文离静静望着她嫣红的嘴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就在李采薇吻上来的瞬间，他猛然翻身，一把将她压在了身下！ 随即，张嘴狠狠的吻住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李采薇已经累的快要昏厥过去，然而意识却是清醒的，她恨恨的瞪着宇文离，口中吐出一个字：“信……” “还执迷不悟呢！” 宇文离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伸出长臂，将她拥入怀中。 注意到李采薇有些怨恨的目光，宇文离轻轻一笑，道：“睡！信明日就给你。” 敢骗我要你好看！ 李采薇恨恨的瞪了宇文离一眼，这才疲倦不已的闭上双目，太累了，她连挣扎都没有，便窝进了宇文离的怀中。 拥着她，宇文离满足的合上双目。 可是临睡前，他又猛然睁开眼睛看了李采薇一眼，望着她尖尖俏俏的下巴，他又放了心。 她一定不是他的妹妹。 翌日。 李采薇醒来时，又是一身的酸软无力，身边照例没有了宇文离的身影，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宇文离睡过的枕头上，静静的放着一封信。 李采薇双眸泛光，迫不及待的将信抓在了手里，可是下一刻，她的脸就黑了。 那信被拆开了！宇文离早就看过了！ 愤怒的咒骂一句，李采薇伸手将信纸取出，怀着激动的心情开始看了起来。 信很短，上头只有八个字，吾已归国，安好，勿念。 呆呆的放下信纸，李采薇愣怔良久，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怅惘，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太子妃？” 荷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您要起身了么？” 李采薇一把将信抓起来，放在胸口上，然后道：“你去把那件翡翠色的裙子拿出来，我要穿。” 荷儿狐疑的看她一眼，轻声应是。 一个时辰后，李采薇坐在偏厅内开始用膳，然而，她刚拿起筷子，苏姑姑便从外头走了进来。 “太子妃，您该抄写经文了。” 李采薇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的用膳：“本宫若是不吃饱，抄写佛经的时候手指打颤，头晕目眩，抄错了算谁的？” 苏姑姑紧紧皱着眉头：“太子妃应当早些起身才是。” “本宫昨夜抄写的太晚。” 李采薇咽下一口豆皮包子，淡淡开口：“姑姑不必日日过来监视，答应皇后娘娘的事，本宫自然办得到！” 苏姑姑冷冷的看了李采薇两眼，终究没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吃过饭，李采薇来到东暖阁，挽起袖子开始抄书，荷儿则负责在外头替她把风。 下午时，苏姑姑刚踏进大殿，宇文离便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全子，抱着厚厚一摞的公文。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苏姑姑一脸吃惊。 宇文离则一本正经：“这是本太子寝宫，将东西搬来姑姑有意见？” 说着，脱掉靴子，上炕。 第33章 懿旨 苏姑姑连忙上前阻止：“殿下！皇后娘娘说了，您这段时间需要在宏光阁里修身养性……您不能在这里！” 李采薇也连忙点头：“姑姑说的对！殿下赶快去！” 一副巴不得宇文离赶紧离开的样子。 宇文离不由的气闷，伸手在李采薇额头上轻敲一记，他是特地来帮她的，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 李采薇目瞪口呆，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放肆到在外人面前都敢轻薄她的登徒子，恨不得挠花他的脸。 可最终只能忍了。 宇文离咧开嘴冲着她一笑，露出一排皓白牙齿。 苏姑姑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二人打情骂俏，自己被忽略了个彻底，不由恼怒万分，然而她却隐忍不发，阴沉着脸退下了。 荷儿有些担心：“太子妃，苏姑姑回去后，一定会在皇后娘娘面前告您的状的……” 这还不是他惹出来的事儿？ 李采薇一脸气闷，恨恨瞪了宇文离一眼。 宇文离笑眯眯的：“你求本宫，本宫便帮你摆平这件事。” “想的美！” 李采薇冷哼一声，没再理睬宇文离，低头开始抄书，再耽搁下去，今日她非受罚不可。 不多时，冬暖阁里只闻毛笔落在纸上的刷刷声。 宇文离一脸震惊的望着眼前奋笔疾书的李采薇，感觉像是发现了新世界。 “乖乖，抄的这么快！还是双手写字！” 他砸着嘴巴道：“不如，你帮本宫抄写几本奏章如何？” “滚！” “敢叫本宫滚？” 宇文离凤眸一眯，忽然伸手，一把将李采薇揽入自己怀中，霸道的在她唇上狠狠一亲：“你再说一遍？” 李采薇摸着红肿起来的嘴唇，有些欲哭无泪。 荷儿羞红了脸，忙转身退了下去。 宇文离看到李采薇双眸里已经有了泪光，便松开了手。 李采薇连忙跳下炕去，对着荷儿喊道：“荷儿！把我的东西搬到西厢里去！本宫到那里抄写！” “太子妃？” 荷儿应声而入，先是愣了一秒，之后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太子殿下……” 宇文离淡淡看了李采薇一眼：“不要再折腾了，赶紧抄书！” 那神情，竟然有些凌厉。 与刚刚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李采薇浑身一哆嗦，她有心想要抵抗，可最终，仍是没出息的上了炕，在宇文离对面坐了下来。 宇文离没看她，只是低头处理自己手上的东西。 李采薇这才放了心，收敛心思，正正经经开始抄书。 门口荷儿大大松了一口气。 掌灯时分，苏姑姑依旧带着人前来，她仔细的将李采薇今日抄写的经书查看一遍，随即点头：“太子妃还是很用功的，不过若是少花些心思在太子殿下身上，皇后娘娘会更高兴。” 就差没直说李采薇勾搭宇文离了。 李采薇不由的气闷。 送走苏姑姑，她没有理睬炕上那尊大神，自顾自去了偏厅用膳，然而她刚坐下，宇文离便来了。 李采薇看了宇文离一眼，没有吭声。 饭后，她磨磨蹭蹭的不肯进内殿，却见宇文离起身离开：“今日该去洛云轩了。” 说着，便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轻飘飘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采薇心中忽然有些难受。 荷儿叹息道：“娘娘，咱也休息了。” 李采薇点点头。 她刚躺下没多久，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灯火骤然亮了起来。 “娘娘！西厢着火了！” 荷儿一脸惊恐的奔了进来。 李采薇慢吞吞的翻身坐起，问道：“火势如何？能不能扑灭？” “正在扑，火势不算大。”荷儿焦急道：“不过是从屋子里先着的，娘娘！咱们抄写的那些经书……” 她一脸惊恐之色，那些要是烧毁了，娘娘这些天就白干了！ “无妨。” 李采薇语气淡淡，说着起身下床，将帐子旁边的一个小柜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好几摞整整齐齐的书稿，正是这些天所得：“本宫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荷儿震惊的望望柜子，惊的合不拢嘴：“太子妃，您真是神机妙算！” 李采薇冷冷一笑，满脸不屑：“从今日太子来时，本宫便想到有人会不高兴了……这不算什么。” “太子妃！”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一股大力推开，一个人匆匆忙忙的从外头奔了进来，张口便问：“你有没有事？”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面色一沉：“太子殿下，你怎么又回来了？” 宇文离没有答话，大踏步走到李采薇面前，狭长凤眸紧紧的盯住她，将她从头到尾的打量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没傻的冲进火场里去，真是太好了。” 李采薇嗤之以鼻：“你当我那么傻！” 宇文离挑眉，你什么时候聪明过？ 这一夜，胜华宫走水之事，一直闹腾到了天亮。 然而天亮一看，不过是烧毁了一间厢房，损坏了一些摆设，事情报到陛下那里，不过是将宫人们斥责一番，连主谋是谁，都没有人去查。 李采薇却知道这件事一定是苏姑姑派人干的，那厢房里没有别的，只有她抄写的书稿，不是针对她，又是针对谁？ 只是好可惜，她昨日应该留下宇文离的，就让他睡在那里……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李采薇就是一惊。 她怎么，能有这般恶毒的想法？ 一想到宇文离可能会受苦，李采薇的心里莫名的就难受了一下，她连忙将这个念头抛开。 翌日。 刘皇后派了苏姑姑前来问安，李采薇靠在榻上，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告诉母后不必担心我，这边一切都好。” 苏姑姑看着李采薇强颜欢笑的样子，内心得意万分，假模假样的叮咛了一番，才告辞离开。 她一走，李采薇便恢复了生龙活虎，她让荷儿将大殿的门关上，并且告诉她，今日不用抄写书稿，权当休息。 “娘娘，您不怕苏姑姑她过来检查……”荷儿脸上露出一抹担忧。 李采薇满不在乎：“她来了就告诉她，本宫生病着呢！不宜抄写经文。” 说着，拿起荷儿新做的桂花酥，咔擦咬了一口。 荷儿：“……” 她扭头退下：“小厨房里今日送的有鱼，娘娘不是想吃鱼丸了么？奴婢这就去做……” 李采薇扬声道：“多做一些！晚上留着吃锅子！” 荷儿转身一脸无语的道：“娘娘，您这么能吃，真的好么？万一变肥……” 没等李采薇回答，她就跑了。 “多话的小丫头。” 李采薇撇撇嘴，咔擦又咬了一口桂花酥，真好吃！ 这之后，宇文离一连三天都没来胜华宫，李采薇也没当一回事，荷儿倒是日日出去打探消息，这天一脸惊恐的奔进来道：“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在后花园里宴请邺城各家名门千金小姐……” 李采薇不以为意：“她宴请她的，关我什么事？” “娘娘！” 荷儿一脸的恨铁不成刚：“太子殿下也会去啊！皇后此举，明显就是为殿下广纳侧妃！那些贵女们野心勃勃，说不定……” “说不定连本宫这个太子妃之位，都敢肖想，对？” 李采薇神情淡淡，依旧不见波澜。 “娘娘！”荷儿心急如焚：“您怎么能这么淡定呢？太子殿下可是三个月不能来这里！三个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说不定等她们娘娘禁足解除的时候，这东宫里已经变天了。 这才是荷儿最担心的。 “你担心也没有用。”李采薇半点不见紧张：“心长在太子殿下身上，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 说着，拿起蘸满了墨水的毛笔，继续抄写经文。 字迹工整，不见丝毫凌乱。 荷儿有些失望的看了一会儿，转身退了下去。 这之后半个月，宇文离都没有再来过，他仿佛消失了一样。 刘皇后倒也没有为难李采薇，苏姑姑来的次数已经渐渐减少。 如此，三个月很快便过去了。 院子里的海棠，梨花等纷纷争香吐蕊，李采薇抄写的经文已经堆满了半个屋子，苏姑姑带着人来时，震惊的半天合不拢嘴。 “太子妃，皇后娘娘请您即刻去昭云宫。” “也该给母后请安了。”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转身便让荷儿给她更衣，苏姑姑目光落在李采薇沾满了墨迹的衣袖，双手上，神情复杂。 能在几个月内抄写出这么多佛经，并且不挨训斥的人，李采薇是后宫第一人。 自己明明用了手段，却无济于事…… 苏姑姑眸子暗了暗。 李采薇换上了她最喜欢穿的一套烟绯色宫裙，淡淡的化了妆，带着荷儿往昭云宫而去。 到了那里，看着坐在左侧位置的那个熟悉的人，李采薇这才明白刘皇后为何叫她来。 陶嬷嬷，南越皇后韦氏身边的得力女官，竟然千里迢迢上北狄来了。 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怕马车颠簸，旅途辛劳。 还进了宫，入了刘皇后的寝宫。 这怎么能让李采薇不意外呢？ “太子妃是突然看到亲人，所以惊呆了么？”刘皇后在一旁呵呵笑了道：“本宫也很吃惊，但想着到底是太子妃的亲人，便让人请你来…” “是啊！”李采薇先给刘皇后请安，这才笑道：“陶嬷嬷一定带来了儿媳母妃的消息……母后她身体好么？本宫很是挂念。” “多谢太子妃挂念，娘娘一切安好。”陶嬷嬷客气道：“萧后娘娘亦是想念太子妃您，虽然北狄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于您，可娘娘仍然担心，这不，便让老奴……” 刘皇后抿唇一笑：“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自从太子妃入宫以来，哀家就一直都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我们皇后也是这么说的。”陶嬷嬷笑眯眯的，不住的拿眼上下打量李采薇，见她非但没有消瘦，反而比刚和亲那会儿，还要丰腴一些。 她脸上的笑容就越发浓郁。 说了一会子话，刘皇后便显露出疲态来：“本宫有些困了，太子妃，你带陶嬷嬷去胜华宫！你们一定有体己话要讲。” “是，母后。” 李采薇恭敬应道。 “多谢皇后娘娘。”陶嬷嬷也福身请安，然后站到了李采薇身边。 李采薇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她回到胜华宫。 一进宫门，陶嬷嬷便命李采薇屏退左右，随即愣着脸道：“三公主李采薇跪下接陛下懿旨！” 第34章 误会是怎样练成的 与刚刚在刘皇后面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李采薇愣了愣，随即笑了：“陶嬷嬷，你这是干什么？” “跪下！” 陶嬷嬷疾言厉色，仿佛李采薇在她面前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婢一般。而她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 李采薇勃然色变。 她都已经出嫁了，不属于南越了，还要受这些奴才刁难！凭什么！ “陶嬷嬷，本宫想你一定是旅途劳累，以至于脑子有些不清楚。”李采薇冷冷开口：“还是回去驿站里好好歇息歇息！想想怎么跟本宫讲话。” 说着，扬声叫荷儿进来送客。 “太子妃，老奴奉的可是南越皇帝陛下的懿旨！您当真要抗旨不尊不成？”陶嬷嬷恼羞成怒。 李采薇淡淡撇了她一眼，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有懿旨，嬷嬷讲便是，本宫听着，可你若是想折辱本宫，那对不起，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萧妃娘娘，你也不管了是么？”陶嬷嬷气道。 李采薇神情顿时一冷。 她就知道这个老虔婆一定会提到母妃！ “我母妃怎么了？” 李采薇慢吞吞的开口，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陶嬷嬷却瞬间得意起来，她高高昂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太子妃想知道萧妃娘娘的消息？那就跪下！接听陛下懿旨！” 李采薇咬着嘴唇，站在那里没有动。 陶嬷嬷冷哼一声，砸砸嘴巴，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陛下如今对萧妃娘娘可是宠爱非常呢！已经将她接出冷宫了，太子妃还不知道？陛下时常去她那里，赏赐不断……只是萧妃命不好，日子过好了，人却病了……” “我母妃怎么了？” 李采薇心中一凛。 “病的很重，一直都拿人参，燕窝养着。”陶嬷嬷撇了李采薇一眼，幸灾乐祸的道。 母妃身体一直不太好，她知道的，李采薇心痛如刀割，忍着担忧，愤怒，屈辱，悲痛，一字一句的对着陶嬷嬷问道：“陛下他到底想让本宫做什么？” 陶嬷嬷倨傲无比的瞧她一眼：“跪下！” 李采薇浑身冰冷，她看了一眼陶嬷嬷，忍着屈辱慢慢跪了下来。 只要能让母妃好过一点，活下去，这点屈辱不算什么…… “啧啧啧，太子妃要是早这么听话不就完了，真是耽搁时间！”羞辱的李采薇够了，陶嬷嬷不屑的撇撇嘴，这才开口道：“陛下说了，既然如今你已经是北狄的太子妃，那么接下来的首要任务便是，一定要生一个儿子出来！继承北狄的一切！” “什么？” 李采薇吃了一惊。 陶嬷嬷见她一脸震惊，当即不耐烦：“你是太子妃，生的孩子便是皇长孙，若是皇帝没了，太子没了，自然便是你的儿子继承皇位！这你都不懂！老北狄王活的够久了！陛下早对他不耐烦……” 李采薇望着陶嬷嬷的目光渐渐的冷了下来。 原来父皇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想兵不血刃的拿到北狄的一切！ 他将她嫁到北狄来，却又要杀了她的公公，她的丈夫，拿她生的儿子做傀儡！一辈子受人摆布…… “好。我答应他。” 李采薇忽然笑了起来，笑的眼角带泪：“太子殿下如今对我还算宠爱，生一个孩子出来，并非什么难事。” 陶嬷嬷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的答应，狐疑的盯着李采薇的脸看了半天。 李采薇的手在袖子里抓破了手掌心，鲜血直淌，可她浑然不觉。 陶嬷嬷不肯相信，她转过身，四处张望着，当看到这整个大殿内富丽堂皇，宽敞明亮时，脸上顿时露出艳羡的目光，能让李采薇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可见北狄太子对李采薇是真的很喜欢！ 看来这贱婢并未撒谎。 “一年为期，一年之后，若是你还是没能生下一个儿子来，萧妃娘娘到时会怎样，老奴可就不清楚了。”陶嬷嬷皮笑肉不笑：“太子妃可一定要记好了。“ 最后这一句，她是看着李采薇的脸，一字一句说的。 李采薇愤怒不已：“只给一年的时间，万一生的是个女儿呢？！”这事儿谁能保证！ “那太子妃就祈祷一下，自己生的是个儿子。” 陶嬷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如老鸦嘶鸣，十分刺耳。 她幸灾乐祸的盯着李采薇的脸看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转身往外走去：“老奴是随着使节团一块来的，现如今就住在驿站之中，过几天才走，娘娘若是有什么话想交代奴婢，可以让人去驿站……” 说着，离开了。 李采薇像是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软软倒在地上，满脸绝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满室烛火摇曳，透着无尽寂寥。 大殿内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李采薇缓缓抬起头，就看到宇文离穿着一身藏青色绣龙纹的长袍，铁青着脸，一步一步从殿门口走了进来。身后无风，可他周身上下似乎带了雷霆之势。 李采薇吃了一惊，他怎么来了？ “贱婢！” 宇文离一把抓起李采薇胸前衣襟，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满目怒火中夹杂着愤怒：“你竟然敢跟南越皇帝勾结，想谋夺我北狄江山！” 说完，将李采薇朝着地上狠狠一掷！ “啊！” 李采薇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上，脑袋磕到一旁殿柱上，痛的惨叫一声。可她顾不得这些，内心充满了震惊。 他竟然听到了！听到了那些话！ 李采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着宇文离的衣襟，慌不迭的开口辩解道：“殿下！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不是那样是哪样？” 宇文离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冰冷一片：“你不是要跟本宫生个儿子？不是想与北狄皇帝一起，谋害父皇与我，好让你的儿子登基为帝？” 李采薇绝望的闭上双眸，她想解释，不是那样的，可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已经答应陶嬷嬷了，不是么？ “本宫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自作多情，宠了一个不该宠的女人。”宇文离自嘲一笑，缓缓挑起李采薇的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张脸多美啊！真是勾魂夺魄。本宫把心交给了你，你却扔在地上践踏！” 说着，手指用力。 李采薇只觉得下巴痛的她快要昏厥过去了，她想解释，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有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更显得楚楚可怜。 可现在，宇文离只感到愤怒。他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擦掉那泪珠，俊美无匹的脸颊上浮现一丝冷笑：“李采薇，原来你也知道痛啊？” 他第一次，准确，而笃定的叫出了李采薇的名字。 李采薇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他知道了？ 宇文离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内，随即冷笑连连：”很奇怪本宫怎么知道的对？从越王李晋之出现，本宫就开始怀疑你，不过并无证据，可是今日，那个陶嬷嬷，说出了你真正的身世，南越三公主，李采薇，对也不对？“ 李采薇无话可说。 宇文离欣赏了一番她伤心欲绝的样子，猛然松开了手。 李采薇少了支撑，整个人如破碎的布娃娃一般，跌落在地。 宇文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半响，然后，伸出修长如玉的手，开始一颗一颗去解身上的扣子。 绸缎外袍如流水一般滑落在地，卷起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儿。 那是宇文离身上的味道。 眼看着宇文离将身上白色的里衣也脱掉了，李采薇才惊叫出声：“殿下！你想做什么？！” 宇文离懒的回答她，他俯身一把抱起了李采薇，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本宫还是喜欢跟你在温泉池子里。”语气无尽的亲昵。 说着，径直往浴室走去。 “殿下！你放我下来！”李采薇心慌不已，她能从宇文离的双眸之中看出恨意来，谁知道他要带她做什么？ 宇文离充耳不闻，一脚踢开浴室殿门，随后，一扬手，将李采薇毫不留情的扔进了白玉池中。 “扑通！” 李采薇大头朝下摔进了池中，一连喝了好几口水，她拼命翻转身体，从水中站起身来，不料下一刻，一只大手揽住了她。 李采薇只来的及发出一声惊呼，便对上宇文离冷冰冰的双眸。 宇文离静静的看她一眼，随后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李采薇拼命挣扎，挥舞着双手双脚，阻止宇文离靠近：“你放开我！” 宇文离不耐烦了，干脆制住她的双手，直接吻上她的唇。 李采薇猛的睁大眼眸。 宇文离紧紧盯着她，满目嘲讽：“你不是想要儿子么？本宫这是在满足你的愿望啊！” 李采薇想到了远在南越的母妃，又想到嚣张无比的陶嬷嬷，自己那番保证，渐渐松开了手，眼中有泪水缓缓滑落。 宇文离瞧着她的样子，忍不住骂道：“你还真是下贱！想替本宫孕育孩儿，痴心做梦！” 最后，他毫不留恋的翻身而起，上岸穿戴好衣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采薇孤零零的躺在水池里，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知道过去多久，荷儿才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衫从外进来，一看李采薇的模样，她顿时面露不忍：“娘娘，快起来！再泡下去，您就该生病了。” 她扶着呆若木偶一般的李采薇上了岸，又替她擦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衫。 “娘娘，咱们回去！” 荷儿轻轻的道。 李采薇点点头，木偶般让荷儿牵着手回了大殿。 宇文离不在。 李采薇也不知道为何，心里面就是觉得空落落的，她心中有一种感觉，从今日起，宇文离不会再踏足这里一步了。 果然，当天晚上，宇文离没有回来。 荷儿出去打探消息，回来满脸忧伤：“殿下去了徐侧妃那里……” 第35章 出风头 李采薇捧着筷子的手一顿。 “娘娘，要不您就跟殿下服个软！”荷儿忍不住跪下来道：“一直一来，太子殿下对娘娘您都是万般宠爱，可娘娘对太子殿下却总是不假辞色，长此以往，殿下肯定会心灰意冷，再有别的女子进宫，娘娘可就惨了……” 这番话，倒是实心实意的替李采薇打算。 李采薇默默的听着，随后放下筷子，弯腰将荷儿扶了起来：“多谢你了，只是现在已经不是服软的问题了……” 宇文离心中生了恨，那不是轻易能够消失的。 “娘娘……” 荷儿充满狐疑的看了李采薇一眼，看到自家主子眼神里的那抹落寞，她聪明的闭上了嘴巴。 心里却宽慰的想到，娘娘终于开始在意太子殿下了呢！这是好事。 三天之后，皇宫里举行赏花宴。 刘皇后广发请帖，几乎全京城能排的上名号的世家大族都收到了请柬。就连陶嬷嬷，也被皇后请进了宫，说是进宫来热闹热闹。 李采薇由于禁足解除，刘皇后还专门找到了她，叮嘱道：“太子妃，你是本宫儿媳，宴会时帮着本宫招待客人，可千万不能出错，知道么？” “儿媳知道。” 李采薇不由的露出一抹苦笑，这种事情，还真不是她擅长的。 刘皇后又打量了李采薇几眼：“太子妃，本宫怎么觉得，你这两日瘦了些？” 李采薇强颜欢笑道：“母后一定是看错了，儿媳吃好喝好，只是，本身就不是容易长胖的体质……” “是么？” 皇后轻轻抿了一口旁边女官递上来的茶水，缓缓道：“你这太瘦了也让人忧心，日后如何替太子殿下绵延子嗣？就是你们南越的人看着也不好……” 正说着，有宫女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一个白玉瓷盅，有浓浓的香气在大殿里飘散开来。 宫女在刘皇后面前跪了下来：“娘娘，您的补汤……” “给太子妃喝。” 刘皇后摆摆手，道：“瞧瞧她瘦的，本宫都心疼！” “是，娘娘。” 李采薇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茯苓鸡汤，热气蒸腾，香味扑鼻。 胃里不禁开始抽搐。 “母后，儿媳刚刚用过饭……”李采薇面露为难。 刘皇后淡淡撇了她一眼：“如此，把汤送到胜华宫里去，太子妃午膳时候可别忘了喝。” 李采薇闻言只好道：“儿媳多谢母后赏赐。” “你回去好好歇着，今晚早点睡，明日可有的你忙。”刘皇后又絮絮叨叨的交代了几句，便命李采薇退下。 荷儿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了那盅鸡汤。 等回到胜华宫，荷儿笑呵呵的道：“太子妃，皇后娘娘挺心疼您的……” 李采薇撇了她一眼，随即乏力的躺在榻上，应付一个皇后，就几乎已经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更不要说明日还有那么一大群莺莺燕燕！ 只是想一想，李采薇便很头疼。 翌日。 一大早整个皇宫便热闹起来。 李采薇昨夜几乎整夜没睡，清早荷儿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用脂粉遮掩了她眼下的乌青，又左挑又选了好一阵子，拿出一整套配饰的头面与衣裙，服侍李采薇换上。 望着镜子里光彩耀目的李采薇，荷儿一脸满足：“太子妃，您今日一定能艳压群芳！” 艳压群芳做什么，今日她只想默默无闻。 李采薇趁着荷儿不主意，偷偷拔掉了鬓发上一根八翅的嵌珠金凤钗，塞进了首饰盒里，领着她走出了胜华宫。 先到昭云宫向皇后请安，随后到了御花园。 一路上，李采薇刻意放慢脚步，等到了那边，果然已经有客人陆陆续续到来。 李采薇一来邺城，直接便入了宫，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北狄女子的美丽，这些少女的五官较之南越女子深邃一些，皮肤却没有南越的白皙，各有各的风情。 众人也在打量着李采薇，见她容颜秀丽脱俗，肌肤雪白，待人接物有礼有度，脸上一直都挂着笑容，便暗暗呐纳罕起来。 有这么漂亮的太子妃，太子今日能选上她们这些女子做侧妃么？ 不少人心中暗暗打鼓。 还有的少女按捺不住，望着李采薇时，目含妒忌。 李采薇只当没看见。 宴席即将开始的前一刻，刘皇后姗姗来迟。 她自然是宴会的压轴人物，众人纷纷下跪请安，刘皇后挥手命众人起身，笑眯眯的朝着李采薇伸出了手：“太子妃，今日有劳你代替本宫举办这个宴席，真是辛苦你了。” 竟当着众人的面儿夸赞起李采薇来。 众人神情各异。 “能为母后办事，是儿媳的荣幸，儿媳不敢叫苦。”李采薇连忙道。 皇后冲她一笑，随即在上首位置缓缓坐了下来，李采薇坐在她的左下首位置，随时注意着刘皇后的动作，今日添茶续水这样的活计，都是她的。 可李采薇一点也不敢叫苦，望望底下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哪一个不巴望着能抢过她手上的活计？ 很快，宫宴开始了，酒水菜肴流水一般送了上来。 吃至半酣，刘皇后提议众位千金小姐表演才艺，立马有个小姑娘站起来道：“听闻太子妃出身南越，自小才艺双全，能否让咱们开开眼？” 好家伙！一开口就瞄准了她！ 李采薇不动声色的抬眸，迅速朝着那说话的少女望了一眼。 只见那少女瓜子脸儿，杏核眼，穿着一身琉璃紫的抹胸长裙，外头罩着同色系披肩，巧笑嫣然，在一群或粉或红的少女中间分外突出。 刘皇后笑着开口：“本宫倒是想欣赏一下云小姐的舞姿。” 那紫衣少女闻言顿时羞红了脸，不过顷刻便恢复了正常，她大大方方的走出了席位，冲着刘皇后微微一福身：“娘娘厚爱，浅月献丑了。” 云浅月，李采薇总算知道这个姑娘的名字。 邺城里姓云的高门大户都有谁？等下抽空问问荷儿去，李采薇不动声色的想着。 那边云浅月已经在一片叫好声中上了宴会中央搭建的高台上。 只见她身姿窈窕，舞姿灵动，瞬间便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引来一片叫好声。 李采薇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位云浅月有很深的功底。 邺城的少女们沆瀣一气，似乎憋着一口气要与李采薇比试一下，因此云浅月一舞过后，众人纷纷叫好，也有姑娘重提让李采薇上场的话题。 身为太子妃，却第二个上场，似乎无形中输了云浅月一头。 “太子妃，你意下如何？” 刘皇后笑问。 李采薇抿唇，犹豫着想要拒绝，她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风头。 可这时，有宫人前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到了。 “皇儿来了，快请他进来！”刘皇后的笑容立马加深了几分。 望着身穿一袭紫色长袍，面无表情走进来的宇文离，李采薇浑身都僵硬了一刻。 可是想到母妃，想到自己的目的，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仰起脸来看了宇文离一眼。 然而宇文离目不斜视，端端正正的冲刘皇后请安，根本不看她一眼。 观众席上已经表演完了的云浅月一阵懊悔，早知道太子殿下要来，她就不出这个风头了！ 可惜…… 她趁着众人痴迷的望向宇文离时，恶狠狠的瞪了李采薇一眼。 这时，李采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向高台。 一步一步，她走的坚定无比。 台下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宇文离扭过头来，便看见李采薇独自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台上，缓缓望了过来。 四目刹那相对。 宇文离从李采薇的眸光里看到了一丝委屈，一丝……羞怯？ 这女人什么时候羞怯过？ 再说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宇文离怒火腾腾升了上来，他冷冷收回目光，转身在皇后身边坐了下来，垂着头，看也不看高台一眼。 刘皇后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这样的场合，她只能当做没看见。 高台上，李采薇缓缓抬起手臂，摆出一个跳舞的姿势来。 高台下立刻炸开了锅。 “什么？她竟然敢跳舞？云小姐的舞姿乃至整个天下都是第一，从来没有人比的过！” “这下太子妃要丢脸了……” 众人议论纷纷。 云浅月坐在底下，看着宇文离的冷脸，再听着四周阵阵的议论声，嘴角的笑容不由越来越多。 李采薇，这是你自找死路！怨不得别人！ 李采薇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宇文离的冷脸让她心中伤心不已，她从来不知道，不笑的宇文离，看起来竟是这般生人勿近。 可她不是别人，她是他历经千辛万苦，从南越迎娶回来的太子妃！是他枕边同床共枕的人！他怎能只凭着那片只言语就给她定了罪，再也不容许她辩解呢？ 这不公平！ 越想越是悲伤，耳边渐渐响起击鼓奏乐之声，婉转而又缠绵。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缓缓随着音乐，开始跳舞。 她的母妃曾经是宠冠六宫的萧贵妃，最得意的就是一身跳舞的本领，她既是她的女儿，又如何不会跳舞呢？ 这些人想看她的笑话，怕是要失望。 高台下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议论声一瞬间全部停止。 北狄邺城的少女们，充满震惊的望着高台上那个宛若精灵的少女，那轻盈的舞姿，那灵动妙曼的身姿，那挥舞着的长袖，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妙，没有人舍得眨眼睛。 良久，李采薇跳动着的身影停了下来。 一舞完毕。 台下终于有人颤抖着声音问了出来：“天！这是什么舞蹈！也太好看了……” “从来也没见过……” 有人喃喃自语。 宇文离从李采薇开始跳舞的时候，就悄悄抬起了头，他望着她的眼眸深邃不见底，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的那一抹惊艳之色，因为一闪而逝。 李采薇一舞毕，有些期待的望向宇文离，却见他正侧着头与刘皇后讲话，似乎根本就没朝她看上一眼。一股深深的失落顿时涌上心头。 李采薇失魂落魄的回到座位上，没有注意到众人惊艳的目光，更没有看到云浅月有些狰狞的面孔。 今日的风头全叫李采薇抢走，之后再无人轻易敢上台表演，皇后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有意思，提议大家去御花园里赏花。 原本今日就是赏花宴嘛。 “母后，儿臣扶您。”宇文离主动上前，攀住了刘皇后的胳膊。 刘皇后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从前这样的场合，太子可是能躲就躲的！ 也罢，他终是开窍了也说不定…… 皇后想着，目光幽幽的朝着李采薇的身影望了一眼。 李采薇走在了最后面，情绪有些失落，若非宇文离在这儿，她早就找借口离开了。 可宇文离竟是没有朝她看过一眼。 “太子妃。” 李采薇正走着，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一身紫裙，正是是云浅月。 第36章 污蔑 李采薇对她记忆十分深刻，闻言看了她一眼：“云小姐，你有事么？” 云浅月有些腼腆的道：“太子妃的舞跳的真好，您师从何人？” 原来是探底来了。 李采薇挑了挑嘴角，随意答道：“无师，自学而已。” 只是自学就能跳的这样好？把她这个经过名师指导的人比的一无是处？ 云浅月顿时气闷不已。 望着容颜出众的李采薇，她暗含妒忌的凑上去，在李采薇耳朵边上，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太子妃，您以为，太子殿下会真的喜欢你这个南越公主么？你永远都不要痴心妄想他会爱你！！” 关你什么事？ 李采薇扭头，有些不屑的看了云浅月一眼，如此胭脂俗粉，宇文离才看不上眼。 云浅月被她的眼神气的发狂，忽然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 早春时节，御花园里开的最艳的是海棠与玉兰，海棠林靠近御池，刘皇后一叠声的叮咛众位小姐，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落水。 可偏偏，她提醒的话音刚落，众人身后便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李采薇走在最后面，众人一回头便看见了她。 以及，在水中拼命挣扎喊着救命的云浅月。 “救命！救命啊……” 刘皇后先是吃了一惊，随即下令道：“快来人！下水救她！” 说时迟，那时快，皇后话音刚落，一道紫色身影便穿过人群，扑通一声跳下水，朝着云浅月游了过去，随后抓住她不停扑腾的胳膊，带着往岸边来。 “太子殿下？” 众女纷纷惊呼。 李采薇的脸色猛然变了，因为她看见，云浅月的两条臂膀，都紧紧的扒在宇文离的身上，两个人贴的很近。 她看到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 众女眷神情各异，望着云浅月的目光，有的鄙夷，有的妒忌。 无论如何，这事儿一出，云浅月只有嫁给太子，凭着云家在邺城的地位，一个侧妃是稳了。 只是，她是如何落水的？ 众女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目光望向李采薇。 李采薇一脸的苦笑：“众位觉得是我推了她？我没有替夫君纳妾的爱好。“ “那是你根本不知太子殿下会跳水去救云姑娘！” 有人大声的反驳。 李采薇一脸的无语，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好了，先救云姑娘要紧。”刘皇后的声音传了来，带了点严肃：“多叫几个宫女，扶着云姑娘到离这里最近的青云阁去换衣裳，多多准备几个火炉。” 宇文离忽然插嘴：“离这儿最近的是胜华宫，那里烧着地暖。”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什么意思？让云浅月去胜华宫里更衣？ 李采薇的脸色猛然变了！ 胜华宫，那是她的寝宫！ 宇文离该不会是要云浅月去那里更衣？ 衣袖在手中猛的握紧。 宇文离望了过来，目光里清清楚楚的含着责备，他冷冰冰道：“太子妃，云姑娘毕竟是在宫里落的水，不好生照看，日后云相爷问起来，怕是不好交代？” 他就差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是李采薇推的云浅月。 可李采薇确定以及肯定，她压根就连云浅月的一片衣角都没碰过！她发誓！ 宇文离，竟然当众给她定了罪！连查都不查！ 李采薇气的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内心无比的失落。 “行了，就这么着。”刘皇后的目光在宇文离与李采薇身上来回转了几转，淡淡开口：“来人，扶云姑娘去胜华宫。” 众女眷听了这话，瞬间惊掉下巴！ 皇后也同意了！ 这云浅月，是一步登天了么？原就想谋夺个太子侧妃，没想到……竟然连太子妃的寝宫都住的了。这落水也太值得了！ 日后，这太子妃的位子，还不是探囊取物？ 有人艳羡，有人妒忌。 云浅月嘴唇青紫，浑身冰冷，身上裹着宫人们抱来的毯子，目光幽幽的朝着李采薇的方向望了一眼，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下一刻，她便带着哭腔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是臣女自己不小心落的水，不关太子妃的事……” “行了，你赶快回去养着，操心这些。” 刘皇后打断了她，命人将云浅月送回胜华宫里去了。 刘皇后这才望向李采薇，目露责备：“太子妃，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众人都离李采薇远远的，生怕遭受鱼池之秧。 李采薇忍不住朝着宇文离的方向望了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根本没有替她开口解释的意思。 李采薇心中一沉。 下一刻，她便听到刘皇后沉声道：“本宫罚你面壁思过一个月，太子妃，你可有异议？” 李采薇只觉得嘴唇干涩的难受，她蠕动着嘴唇，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道：“儿媳并无异议。” “皇后娘娘！” 忽然荷儿从外头奔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李采薇身后，重重的磕头道：“太子妃是冤枉的！她根本就没有推过云姑娘！是她自己跳到水里去的！故意污蔑太子妃！求娘娘明察！” 刘皇后还未开口，荷儿便忍不住膝行到了宇文离的面前，伸手扯着他的袍摆哀求道：“太子殿下！奴婢求求您了！您替太子妃说句话罢！她真的没有推云姑娘！” “荷儿！” 李采薇急了：“你回来！” 下一刻，宇文离便伸脚，重重踹在了荷儿胸口：“哪来的贱婢！滚开！” 荷儿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踹出老远，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众人哗啦一下散开。 “荷儿！” 李采薇撕心裂肺的奔过去，一把扶起荷儿，先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这才心痛的抬头，目光直直望向宇文离：“太子殿下对臣妾有恨，冲臣妾来便是！何必欺负一个宫女！” 宇文离望着她眼中那抹心痛愤怒，却是咧开嘴角无声的笑了起来。 “原来你也有在意的人，你也会难受啊。” 幽幽的说完这句话，他便再也不看李采薇一眼，扭头大踏步的离开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苏姑姑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太子妃请回。” 自始至终，陶嬷嬷远远的待在一旁，没有上前过。 一场热热闹闹的宫宴，最后以闹剧收场。 和亲来的太子妃，在宫宴上当众推了云相国的嫡女云浅月落水这一桩丑事，当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邺城的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议论纷纷，嚷嚷着让李采薇滚回南越去。 当朝御史更是直接联名上书，要求皇帝废除这个不堪的太子妃。 厚厚的奏章，积压在皇帝案头，足足有两三摞那么多。 可当皇帝宇文岚询问宇文离的意思时，他却面无表情道：“儿臣无意废除太子妃，至于云浅月，父皇下旨，让她以侧妃之位入东宫便是。” 宇文岚闻言，目光幽幽的转了转：“皇儿，朕可是听到不一样的风声，这个云浅月，是她自己跳下水的……” “儿臣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宇文离冷冷道。 宇文岚顿时没了话讲，他有些无语道：“算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那个太子妃心性狂野，压一压也好，对了，南越那边可有动静？” …… 李采薇扶着荷儿回到胜华宫时，正好看见宫人们在往外搬东西，那些器具看起来都好生眼熟。 “你们大胆！竟然敢把太子妃的东西扔出来！” 荷儿被踹了一脚，虽然身体虚弱，但看到这一幕，仍然气愤的喊了出来。 那领头的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望见了李采薇，闻言顿时呵呵笑了起来：“原来是太子妃，太子殿下发话了，日后这里就是云姑娘的住所！东宫这么大，太子妃随便找个地方住去！对了，这些东西，奴才会找个时间给太子妃送过去的……” 她风光时，这些奴婢万分巴结，如今一旦失势，竟然一个个的全都骑到她的头上来！ 李采薇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她虽势弱，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管宇文离如何愤怒，她现在都还是北狄的太子妃！她的尊严，容不得这些人如此践踏！ 缓缓从衣袖摸出匕首握在手里，李采薇放下荷儿，缓步走了过去：“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奴才说，太子妃您霸占着这个位置已经够久了！请您随便找个地方住去……” 嚣张的话语未落，李采薇手中的匕首便狠狠的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轻轻一划，鲜红的血便流淌了下来。 那宫人瞬间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一动也不敢动。 诺大的胜华宫内，再无一人吭气，鸦雀无声。 李采薇缓缓将目光环视一下四周，沉声道：“现在，你们全都立刻给本宫出去！” 哗啦一下子，所有的宫人全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李采薇收回匕首，只轻轻一推，便将那势力的宫人推到一旁，随即抬脚一脚踹开了内寝宫的门。 云浅月就睡在李采薇的床上，用新的被褥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听到动静，她便从被子里探出了头，看到李采薇时，云浅月明显瑟缩了一下。 “太子妃，是太子殿下命妾身住在这里的……”云浅月鼓足勇气道。 第37章 月牙胎记 “出去！” 李采薇手中的匕首还沾染着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宫毯上。 绝美的面容，配着冰冷的表情，妖艳而又致命。 云浅月浑身一抖，心中害怕不已，忍不住抬眸朝着李采薇身后望去，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这蠢女人要杀人了！ 她使劲将自己的身体往床的里面缩了缩，柔弱而又可怜的开口：“娘娘，真是太子殿下命臣妾住在这里的……” 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万分委屈的神情，再配着苍白的面颊，简直就是一个万年无害的小白兔。 可实际上，她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 “你想让本宫亲自动手扔你出去？” 李采薇的语气依旧冰冷，说完这句话，她便不再给云浅月思考的机会，一步一步，走到了床边，抬手一把掀开了锦被。 那带血的匕首举到了云浅月的面前。 “啊——” 云浅月一声尖叫，猛的抱着头从床上连滚带爬的滚落下来，拼命的往殿外爬去，一边爬，一边大哭不已。 “杀人了！杀人了……” 惊悚的叫声传出胜华宫外老远。 李采薇望着她的囧样，嘴角忍不住浮现一抹冷笑。 可下一刻，那笑容便凝固了。 宇文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殿门口，还是身上那一身紫色长袍，俊颜依旧，却面无表情。 他望着李采薇的目光，深沉的令人害怕。 李采薇嘴角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了。 “殿下！太子妃要杀妾身！她要杀妾身！”云浅月看到宇文离，顿时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的扑到他面前，伸出双手紧紧扒拉住了他的衣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殿下，您替妾身做主……” 宇文离垂下头去，看了云浅月一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声音冷漠的问。 “妾身参见殿下。” 李采薇扔了匕首，走上前两步，在三丈开外的地方冲着宇文离盈盈下拜，淡淡开口：“云姑娘命人扔了臣妾的东西，要住在臣妾的屋子，臣妾没有办法，只好将她丢出去了。” 宇文离表情没有丝毫起伏，闻言低头看了云浅月一眼。 “殿下！不是这样的……” 云浅月哭的伤心不已：“您看看太子妃手中的那把匕首！还有血呢！她要杀妾身……”说着，目光含恨的望了李采薇一眼，将宇文离抱的更紧一些。 宇文离目光落在宫毯上那把沾血的匕首，神情微微一变。 “太子妃还真是心狠手辣！” 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殿下尽管羞辱我。” 尽管心痛到无以复加，可李采薇仍旧高高昂起了头颅：“都已经被人欺辱上门了，若妾身什么都不做，那才是真的丢人！” 宇文离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俯下身去，慢慢将云浅月抱了起来，动作十分温柔，仿佛她是他心爱的女子。 那曾经是她的待遇！ 李采薇紧紧的咬住嘴唇，心痛到无以复加。 “殿下……” 云浅月受宠若惊，脸上还挂着泪珠，可嘴角已经上扬。 她在等，等宇文离处置李采薇。 后宫之中，持匕行凶，即便不是死罪，也要废掉太子妃之位！ 然而宇文离什么都没讲，抱着她朝殿外走去。 云浅月顿时惊叫起来：“殿下……您还没有处置太子妃呢！” 一急，她便忘记了假装柔弱。 宇文离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一眼，语气冷漠：“太子妃面壁思过三个月，难道你想陪着她一起面壁思过？” 只一句，云浅月便乖乖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吭气了。 回头望望面容僵硬的李采薇，她嘴角绽放出一朵如花笑靥：“殿下，您要带妾身去哪里？” “自然有你住的地方。” 宇文离的语气忽然温柔了起来，他紧紧的抱着云浅月，就如同抱着一个珍宝，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出了寝殿。 没有再回头看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心碎一地，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明明已经夺回了寝宫，可她心里却丝毫感受不到快乐。 竟然，还有些羡慕云浅月。 “娘娘……” 一丝微弱的呼唤唤醒了失魂落魄的李采薇。 她浑身一震，望向还虚弱的躺在地上的荷儿，连忙叫了一个宫人进来，一起将她扶上榻去。 看到荷儿虚弱痛苦的模样，李采薇心痛不已，连忙让人去请太医。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太医院那边，竟一个人也不肯来。 李采薇从中午等到了夜幕降临，终于忍无可忍。 她起身，风风火火的走到殿门口，立刻就被拦了下来，守门侍卫面无表情道：“太子妃，皇后娘娘有令，三个月内，您不能从这道宫门出去。” “那你们能不能去问问，太医为什么还不到！”李采薇愤怒不已。 “末将已经让人去请了，可能太医们都很忙！娘娘就再等等。” 李采薇挥袖转身朝内走去，却忽然听到有个士兵悄悄议论：“刚刚不还有个太医来么？不过被请到偏殿里去了，听说那里住的是……” 云浅月！ 李采薇的身影顿时一个踉跄！ 她猛然回头，可是门外再无任何声息。 李采薇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心中愤恨不已。 内殿里，荷儿虚弱的躺在床榻上，看到李采薇回来，忍不住爬了起来：“娘娘，您不用去求那些人了，奴婢是太子殿下踹的，没有太医敢给奴婢医治……” 李采薇忍不住眼圈一红，却强撑着没有落泪：“你真傻，当时为什么要去求太子……” “娘娘，奴婢不想看到您被人冤枉……” 荷儿虚弱的笑了一下：“奴婢躺上两天便会好了，您不用担心……” 可李采薇如何能够不担心？ 若不是因为她，荷儿绝不会被宇文离踹！ 晚膳时，宫人送来了燕窝粥，李采薇一口没喝，全喂了荷儿。 可喂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 李采薇心急如焚，明白再不请太医来，荷儿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这是邺城皇宫内，唯一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荷儿就这么死去！ 李采薇放下碗，视死如归的走向殿门口，果然再一次被拦住了。 这幽深的宫殿，如同一个囚牢。 原来，没有了宇文离的爱，日子这般难熬。 李采薇一声苦笑，冲着守门的将士喊道：“你们去禀报太子，本宫有他最重要一个人的消息！让他来见我！” 守门将士面面相觑，站在那儿没有动。 “这是一个立功的机会，端看你们能不能把握。”李采薇一字一句道，说完，她便起身回到了大殿中。有风吹来，衣袂飘飘，她单薄瘦弱的背影看起来分外憔悴。 殿内，荷儿受不住疼痛，已经晕迷过去了。 李采薇在她身边跪坐下来，用帕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清理掉她嘴角的饭渍，很长时间，她就维持着这么一个跪坐的动作。 过了大概有一个时辰那么久，亦或者更久，殿外终于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宇文离走进大殿时，看到的便是昏暗的宫灯下，李采薇枯坐的背影，大殿空旷，更显得那背影单薄寂寥。 宇文离瞳孔内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李采薇听到脚步声，慢慢回头，呆滞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殿下，你终于来了……” 宇文离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他走上前几步，在李采薇身前一丈外站定，垂眸定定的看她：“你要告诉本宫什么？” 李采薇慢慢站起了身：“殿下先看一看荷儿，她已经要死了……” 宇文离低头看了一眼被李采薇小心安置在榻上的荷儿，冷笑一声：“一个贱婢而已，死了就死了，太子妃也是见惯生死的人，装出这幅令人作呕的样子来给谁看？” 李采薇咬着嘴唇，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成拳，那怎么一样！ 荷儿是为她受的伤！ “请殿下让太医来，为荷儿诊治。”李采薇高高昂着头颅，忍者内心屈辱道：“对于殿下来说，她不过是个贱婢，可她对妾身很重要！” “重要？” 宇文离一把抓住了李采薇的手腕，握的很用力，他的眸子在喷火：“能重要得过本宫么？！” 李采薇被扯着踉跄向前，几乎一头栽倒在宇文离的怀里面，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却引来宇文离的嘲笑声。 “公主也学会投怀送抱了么？真是越来越下贱了！” 他一把推开李采薇，像是推开一件肮脏恶心的物件。 “请殿下让太医为荷儿诊治——” 李采薇脸色雪白，没有一丝血色，纵然此时此刻，她难堪的几欲一头撞死，却扔咬着牙恳求宇文离：“求求您了……” 宇文离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半响，终于慈悲的大手一挥。 立时便有内侍转身离开。 不出片刻，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个提着药箱子的药童。 “太医，快给她瞧瞧……”李采薇眼含热泪，便想迎过去，可宇文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面无表情道：“你该向本宫解释，你那句话的意思！”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李采薇便来到了内寝宫。 殿门一关，只剩下两个人相对而立。 李采薇顿时焦急起来：“殿下，荷儿……” “放心！在你说出事情之前，她不会死！”宇文离冷哼一声。 李采薇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我……” “说罢！你是如何得知柔儿的消息的！”宇文离冷冷开口问道。 柔儿是谁？李采薇震惊，她要说的是…… “你在骗本宫？” 宇文离看了她的神情，明白了什么，顿时勃然色变。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在宇文离冷着脸一步步逼近时，她连忙开口：“殿下！你要找的那个人，后背腰眼上，是不是有一块月牙胎记……” 宇文离脑子里轰的一声！ 下一刻，他猛然伸手，一把扯住李采薇的衣裳，用力一撕。 薄如蝉翼的绸缎裙，立刻破碎一地。 “殿下！你干什么？” 李采薇惊慌的尖叫起来，宇文离却充耳不闻，他一把扳过李采薇，让她背对着自己，仔细的检查起来。 李采薇的后背光滑如锦缎，线条流畅，引人遐思，却独独没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 宇文离暮然松手，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可是很快，他便松了一口气。 她不是柔儿最好！ 也不知他在庆幸什么。 李采薇羞愧难堪，用手遮掩着自己的身体，眼中泪水滚滚而落。 宇文离恢复了正常，冷冷撇了李采薇一眼，冷哼道：“说罢！那个有月牙胎记的人是谁？” 李采薇的啜泣声一顿，却说不出话来。 “说！” 宇文离火了。 却在这时，大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太子殿下……你在哪里？” 正是云浅月的声音，她竟然追来了这里。 宇文离神情一变。 脸上怒火渐渐消融，他面无表情的看了李采薇一眼，慢吞吞的走过去，随后将寝宫大门打开了。 第38章 喜脉 “殿下！” 殿门打开的一瞬间，云浅月便扑了进来，双目哀怨的望着宇文离：“殿下，您说带着妾身去御花园内赏月，却怎么来了这里……” 宇文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却是懒懒一笑：“太子妃这边有些事情，本宫处置了一下，走！这就带你赏月去！” “是，殿下！” 云浅月笑盈盈的仰脸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望向李采薇。 目光中满是得意。 李采薇早在殿门打开时，便扯过挂在一旁的衣裳穿在了身上，此时望着那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她心痛如刀割，却说不出话来。 宇文离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拥着云浅月离开了。 如之前一般。 李采薇呆呆在地上坐了片刻，然后起身走出内殿。 外头，太医已经离开了。 荷儿在床榻上安睡着，呼吸平稳，隐隐有药味从外头飘散进来，李采薇查看过荷儿，走到窗下，果然看见个小宫女正在天井里熬药。 总算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李采薇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一直守到了天亮。 今夜的月亮大如银盘，真是不辜负欣赏它的人。 李采薇自嘲一笑。 翌日。 李采薇是被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的，一睁开眼眸，便看到了刺眼的阳光。 她起身，发现自己昨夜里竟就在荷儿榻边裹着毯子睡了一夜。 荷儿！ 李采薇连忙望向床榻，却见荷儿一张脸红扑扑的，双眸紧闭，睡的很沉，很香。 没事就好，李采薇松了一口气。 她伸伸有些酸痛的手脚，站起了身，下一刻，紧紧关闭起来的大殿门便从外头吱呀一声打开了。 有更耀眼的光芒照进来，李采薇忍不住眯了眯眼。 下一刻，她便看见苏姑姑领着人，趾高气扬的站在她的面前。 “太子妃醒了？” 见李采薇望过来，苏嬷嬷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给太子妃梳妆打扮！” 话音落，她身后的几名宫女便走上前来，伸手就要脱掉李采薇身上的衣衫。 “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采薇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苏姑姑忍不住嘲讽一笑：“太子妃，老奴是来给太子妃更衣的！要参加太子殿下的婚礼，娘娘不能这么灰头土脸是不是？” “婚，婚礼？” 李采薇脸色有些发白。 苏姑姑看着她，笑道：“是啊！太子殿下今日迎娶云相国嫡女云浅月为侧妃，皇后娘娘请太子妃也去观礼。” “我不去！” 李采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要她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离娶别的女人，展现无限柔情，她办不到！ 更何况荷儿还没醒来呢！她得守着她。 “这个，恐怕由不得太子妃。”苏姑姑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朝着几个宫婢使了个眼色。 “太子妃！请您更衣！” 几个宫女上前一步，将李采薇围住了。 大有立刻动手的意图。 “好，我去。”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看了苏姑姑一眼：“请姑姑把这些人带下去！衣衫我自己会换，头也会自己梳。” 苏姑姑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道：“想来太子妃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让奴婢们为难才是。老奴去殿外等候。”说着，带着她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大殿上留下了一整套的红艳宫装与头面首饰，光彩夺目。 “咳咳……” 身后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李采薇立刻转身，便看见荷儿缓缓睁开眼眸，正努力的探头朝这边张望，她顿时喜出望外。 “荷儿！你醒了！” “太子妃……”荷儿虚弱的开口：“那些人……” “你被吵醒了。”李采薇有些愧疚：“荷儿，今日我要出去一下，恐怕不能陪着你……” “太子妃，没关系的。” 荷儿虚弱，却又含着期待的问道：“您是去看望太子殿下么？” 李采薇忍着内心里的痛，没打算将那些恶心的事讲出来，只是无声的点点头：“是啊，我是去见太子殿下。” 去眼睁睁的看着他，风光迎娶另一个女人。 “真好……” 荷儿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 李采薇不忍心看下去，心中难受，慌忙抱着那堆衣裳首饰去内殿打扮自己。 既是去见宇文离，她怎么能让自己显得狼狈不堪？ 必然要光彩耀目的去！ …… 宇文离的这次大婚地点，定在了暖月阁。 那是东宫内，除了胜华宫之外，最为漂亮宽敞的殿宇了。 李采薇到时，满堂宾客已经齐集一堂，刘皇后陪着北狄王宇文岚高高坐在上首，整个大殿内布置的喜气洋洋，那规格，那装扮，比李采薇成婚时隆重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哪里是迎娶侧妃，迎个正妃都绰绰有余了！ 云相国今日也在，太子如此态度，他脸上也是分外有光，一直都笑不拢嘴，旁边的同僚不停的在向他说着恭喜的话，云相国心里飘飘然的，仿佛自己已经是国丈了一般。 正殿上首，刘皇后一直笑眯眯的。 新娘子新郎官还没有到，但大殿上的气氛十分热闹。 忽然，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云相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愕然回头，就看见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身穿大红色撒花软烟罗裙，梳着飞仙鬓，戴着镂空飞凤金步摇的绝美女子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开始倒抽冷气。 好美的女子！ 云相国双眸顿时一眯，可他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便听到上首刘皇后笑呵呵的声音：“太子妃，来本宫身边坐。” 太子妃！她竟然是太子妃！ 不说云相国的吃惊，单说这满堂的宾客，谁能想到，太子迎娶新人之时，太子妃竟然也要参加婚礼？ 不过，也没说过不许太子妃来啊…… 众人神情各异。 “多谢母后。” 李采薇福身，冲着坐在上首的帝后二人行了大礼，这才在刘皇后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气色不太好。”刘皇后上下打量她一番，紧跟着有些爱怜的道：“本宫昨日命人送过去的滋补汤，你喝了没有？” 什么汤？ 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却乖巧的应道：“母后送的汤，儿媳自然是喝了的。” 底下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南越来的公主身体太差了啊，难怪太子殿下迎娶她没几日，便开始迎娶侧妃了。瞧这云小姐受到的礼遇，简直与太子妃一般无二了，她要是抢在太子妃之前生了孩子，必然能将之压下去！ 李采薇将众人神情看在眼中，嘴角不由浮现出一抹冷笑。 这个刘皇后，还真是喜欢将她往旋涡中央推！ 云相国的目光盯在李采薇脸上看了片刻，随即冷笑着收回，此时大殿上虽然还是有议论声，但明显比刚刚小多了。 过不多时，外头司仪便嚷嚷着吉时到了。 殿外闹哄起来，李采薇抬起头，便看见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宇文离，一手牵着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一步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众人乐开了怀，宇文离的脸上却并无多少表情。 李采薇望着他，心道当初与她拜堂之时，他也是这样一副模样么？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强撑着让自己露出笑容。 宇文离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皇后身边的李采薇，不由微微一愣，目光凌厉。 她不是关禁闭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疑问一闪而过，宇文离收回目光。随着司仪的指引，在大殿中央站好，随着唱喏声跪拜天地。 众人纷纷贺喜，说些天作之合的话，整个大殿又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 刘皇后笑呵呵的，全程带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云浅月是她的亲儿媳呢！ 李采薇望着那耀眼醒目的一对新人，心中难受无比、 可奇异的是，她的胃也跟着难受起来。 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突然袭来。 “呕……” 她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欢乐喜庆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整个大殿安静下来，正等着听司仪喊出送入洞房，便与宇文离开心离开的云浅月等了许久，都没听到那一声唱喏。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采薇却控制不住，她弯过身子，用帕子捂着嘴巴又干呕了许久，才觉得舒服一些。 宇文离目光一变，当即一把扔掉手中的彩绸大花，朝着李采薇走过去，脸上的表情不是欣喜，而是愤怒！ “太子殿下！’ 感觉到自己被甩开了，云浅月立刻尖叫起来。 宇文离充耳不闻，双目之中喷出怒火，他简直想立刻抓住那高堂之上的罪魁祸首，将她抽皮扒骨！ 李采薇！她竟然敢！ “太子，你干什么？继续拜堂去！” 刘皇后猛然出了声，却是呵斥宇文离：“轻重缓急都不顾了么？” 宇文离的脚步生生停了下来。 双目依旧如毒蛇一般盯紧了李采薇，看的她胆战心惊。 刘皇后朝着司仪看了一眼，示意他继续。 “咳咳——” 司仪轻咳一声，接着将最后一句讲完：“送入洞房——” 可惜，宇文离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冷着脸道：“母后，太子妃身体不适，儿臣先带她瞧太医，随后再入洞房。” “太医就在殿外，叫进来便是。”刘皇后这次没有恼怒，看了李采薇一眼，她甚至笑了起来：“说起来，这也是我北狄的一件大喜事。” 坐在宾客席的云相国，脸色已是铁青。 皇帝宇文岚倒是十分镇定，任由刘皇后开口吩咐，一句话也没多讲。 不一会儿，太医便到了。 刘皇后让人送李采薇去后殿里把脉，李采薇有些迟疑：“母后，儿媳有可能只是吃坏了肚子……” “先把脉再说。” 刘皇后笑着开口，似乎李采薇怀了身孕，她很开心。 宇文离全程阴沉着脸，目光紧紧盯着李采薇，似乎要将她一口吞噬掉。 李采薇有些忐忑不安，无奈只得随着宫人去了后殿。 喜堂之上，云浅月的脸隐藏在盖头底下，微微有些狰狞。 李采薇！你真是好样的！我今日大婚，你就有喜，日后不整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不是云浅月！ 第39章 堕胎的几种方法 过不多时，太医便从内殿里出来了。 他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希望听到的消息：“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太子妃有喜了……” “是么？那可得好好养着……” 刘皇后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等李采薇从内殿里苍白着脸出来时，她就叮咛起来：“可不能再任性了，要好好休息，好好用膳，不能耍脾气……” 说的好像李采薇十分刁蛮任性一般。 可这话李采薇又不能当众反驳，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好容易听皇后讲完，便道：“母后，儿媳不舒服，先行告退……” 宇文离几步抢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道：“本宫扶你回去。” 如果忽略到他冷冰冰的表情，光听声音，李采薇还以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可是望着宇文离，她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殿下……” 云浅月孤零零一个人顶着帕子站在大殿上，声音哀怨至极。 可宇文离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目光喷火的盯住了李采薇。 “行了，先这样，太子送太子妃回去，随后再去洞房。”刘皇后打着圆场道。 当即便有宫人上前，欲送云浅月回后殿歇息。 云浅月怨恨至极的透过红色的盖头，朝着李采薇的方向望了几眼，心里恨毒了她。 “走。” 宇文离一拉李采薇的胳膊，强硬的拖着她往殿外走去，一出大殿，便加快了速度。 李采薇赶不上他的速度，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忍不住胆战心惊道：“殿下想要我死，直接下令便是！这样又是何苦！” 宇文离一把推开了她！ 李采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这时候大殿内有人陆续出来，宇文离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李采薇闹起来，于是一弯腰，伸手将她懒腰一抱。 紧跟着，飞快离开了。 云相国出了大殿，正好看到这一幕，只气的浑身冰冷，差点七窍生烟。 宇文离对这一切全不理会，一路抱着李采薇回到了胜华宫。 “咣当！”一脚踹开殿门，宇文离对围上来的宫人冷冷吩咐：“都滚出去！任何人不许靠近这里！” 幸亏荷儿已经被移到了偏殿内休息，没有看到这一幕。 “是，太子殿下！” 宫人们哆嗦一声，连忙退下。 “你放开我！” 李采薇忍不住尖叫起来。 “碰！”的一声，宇文离将她摔在内殿大床上，趁着她头晕目眩之际，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恶狠狠的开口：“说！孩子的事，是不是你故意的！” “咳咳……我没有……” 李采薇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忍不住想掰开宇文离的手指，却使不上丝毫的力气。 手掌碰在宇文离的身上，却如同在挠痒痒。 宇文离越想越怒，手中越来越用力。 李采薇开始翻起白眼，双手软软下垂…… 最后一刻钟，宇文离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触电般的松开了李采薇！ 可极度的痛苦，已经使得李采薇昏厥了过去。 望着了无生气的她，宇文离的心跳停止了一瞬。 “醒醒！” 他伸手在李采薇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李采薇没有反应。 不会是死了？宇文离有些心慌，将手指探上了李采薇鼻端。 下一刻，他就松了一口气。 只是昏过去了。 …… 李采薇幽幽醒转过来时，看到的是大红色的帐子顶。 殿内一灯如豆，静谧而又幽深。 想到与宇文离成婚不过几个月，他便再度风光迎娶了别人，李采薇心中狠狠一痛。可她还来不及流下眼泪，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你醒来了？” 李采薇浑身顿时一僵。 缓缓抬起双目，望着端端正正坐在床前，面无表情的宇文离，李采薇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恐惧之色！ 她不会忘记，刚刚宇文离是真的想杀了她！ “你既然醒了，有些账也该算了。”宇文离看了她一眼，冷漠无情道：“本宫不管你是如何怀上这个孩子的，但他绝对不能生下来！” 李采薇惊恐的将身体往后移动，双手下意识的抚摸上了小腹：“殿下，你想做什么？” 宇文离的目光下滑，久久落在那小腹上。 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堕胎的法子有千万种，用棍棒击打妇人下腹，直至孩子流出是一种，堕胎药是一种，折磨你也是一种……” “宇文离！” 李采薇崩溃了：“这也是你的孩子！难道你就如此这般狠心？” “他只是个孩子？” 宇文离嘴角渐渐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将身体前倾，靠近李采薇一些，声音冷漠不含情：“他难道不是你谋夺我北狄皇权的一种手段？他不是你要挟我的工具？” “宇文离！我从来也没有那么想过……”李采薇忍不住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我没有……” “你狡辩也没有用。” 宇文离缓缓的摇了摇头，坐正身体，面无表情道：“本宫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 “你自己选，是要第几种……” 李采薇拼命摇头：“殿下！我不选！这个孩子我必须生下来……你不能……” 宇文离的目光骤然一冷！ 他一把抓住了李采薇的胳膊，冷冰冰道：“既然你不肯选，本宫也只有自己动手了，你这么漂亮的人，拿棍子击打下腹，实在太残忍了，不如本宫就牺牲一下……” 李采薇闻言胃里面顿时泛起一股恶心，哇的张口就呕。 宇文离嫌恶的站起身来，一下退开好几步。 “你自己想想清楚，怎么做对你有利。”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宇文离硬起心肠大踏步离开。 谁能想到，刚刚在看到李采薇眼中的泪水时，他莫名的心软了一下？ 可是想到李采薇怀孩子的目的…… 宇文离瞬间将这种软弱的情绪抛之脑后，再没有一丝迟疑。 一个时辰后，一碗黑乎乎的，泛着恶心味道的汤药便递到了李采薇的面前。 “滚开！我不喝……” 李采薇劈手将那药打翻在地，声嘶力竭的哭喊起来。 送药的宫人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宇文离便黑着脸来了。 李采薇抬起朦胧泪眼，充满怨恨的瞪着他。 宇文离面无表情，一边走向床榻，一边伸手将他身上那身大红色的喜袍脱了下来，毫不在乎的仍在了地毯上。 “今日可是你的大婚之夜。” 李采薇抬起泪眼，充满讽刺的开口。 宇文离充耳不闻，只一伸手，便将李采薇的胳膊抓在了手中。 “滚开！” 李采薇的反应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 宇文离却没有制止，任由李采薇拳打脚踢。 不一会儿，李采薇扑腾的累了，整个人软软的瘫在床上，宇文离趁机低头，吻住了她。 “你滚开——” 李采薇哭喊的嗓子都哑了，胡乱挥舞着双手，长长的指甲在宇文离的前胸后背上划下一道道血痕，可宇文离一点也不在乎。 等宇文离放开她时，李采薇整个人已经昏厥过去了，汗湿的头发紧紧贴着苍白的脸颊，整个人了无生气。 宇文离心底没来由的涌上一股心疼。 可是很快，他的双眸恢复了冷漠无情。穿好衣裳，他便离开了。 李采薇就那么躺着，一直到了后半夜才清醒，看到身上的狼狈样子，她趴在床沿上将今天吃过的饭菜全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心里更是将宇文离咒骂了无数遍。 时至今日，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是爱，而是恨了。 然而这恨又是如何生的？ 李采薇从没想过。 …… “太子妃！妾身给您请安——” 一大早的，李采薇刚刚探视完荷儿，坐在桌边上用膳，一个有些不善的女声便从外头闯了进来。 她一抬头，便看见侧妃云浅月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抹胸宫装，头戴金丝八宝琉璃簪，气势汹汹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呦！正用膳哪！霸占了太子殿下，这心情就是好啊！” 若是前一日，李采薇看到这样阴阳怪气的云浅月，还有心思与她争斗一番，可是经过了昨夜非人的折磨，她心里面那股子心气儿瞬间没有了，听了这嚣张的话语，李采薇不过抬眸淡淡瞧了云浅月一眼。 可就这么一眼，却让云浅月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子。 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来是有什么事？”李采薇语气平静道。 云浅月转了转眼珠子，重新在脸上挂上一丝笑容：“昨儿太子殿下说了，你我之间平起平坐，不分高下，我来，是告诉你一声。” 不分高下么? 李采薇撇了撇嘴角，淡淡问：“还有么？” 云浅月一愣，不对呀，正常人听了这话，不应该恼怒万分么？不扑上来抓花她的脸就不错了！太子妃这反应也太平淡了些…… 忍不住抬眸瞧了李采薇一眼，却正好将李采薇乌青的眼底，憔悴的样子看了个正着，云浅月心里转怒为喜，原来太子妃也不好过！ 她乐的添油加火：“太子妃，还有一事，太子殿下亲自让人熬了补药，让妾身给你送过来……” 李采薇瞳孔一缩，神情终于变了。 云浅月笑的更加开心，拍拍手，身后宫人便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来，与昨晚的一模一样，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第40章 亲自喂药 “太子妃，赶快喝！药还热着，凉了就没效果了！” 云浅月欣赏着李采薇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由笑靥如花，得意猖狂几乎就没有从她脸上消失过。 搅乱了她的大婚礼仪，又缠磨的太子昨夜一夜都没去新房，如今落得这个下场，真是大快人心！ 李采薇缓缓将目光落在那黑乎乎的汤药上，一刹那间，她脸上的表情冰冷的可怕。 吓的端药的宫女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 “快去啊！喂太子妃喝药！” 云浅月不由恼怒万分，连声催促起来，可无论她怎样喝骂，宫人就是不敢上前。 云浅月不耐烦了，她仗着是宇文离亲口吩咐，压根就没将李采薇看在眼里，一把将药从宫女手中接下，大踏步朝着李采薇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太子妃，您该喝药了……” 漂亮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李采薇目光冰冷的看着她，还是没有开口。 “来人！把太子妃的嘴巴撬开！”云浅月冷哼一声道。 几名宫人迫于淫威，只好上前，可就在她们靠近李采薇的瞬间，李采薇猛然伸手，一把端过了云浅月手中的汤碗，沉声开口：“我喝！” 云浅月先是一惊，随即露出得意的笑容来，她挥挥手，命宫人退下，居高临下的望着李采薇：“太子妃早这么乖不就行了……” 由于得意，她几乎笑不拢嘴。 李采薇望了她一眼，忽然出其不意一把抓住云浅月的肩膀，迅速将手中黑乎乎的汤药朝着她大张的嘴巴倒了进去！ “咳咳咳……” 云浅月震惊之中没有反应过来，一碗药大半都灌进了她自己的肚子里，苦苦的汤药呛的她不停咳嗽，脸上惊骇万分。 “你！你！你……” 她指着李采薇，愤怒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侧妃娘娘！您怎么样……”两边宫人已经吓呆了，有个机灵的急忙喊道：“娘娘！快吐出来！那可是堕胎药！” 云浅月吃了一吓，忙不迭的弯腰呕吐起来，可药已入肚，如何能够吐的出来？ 只气的她面色狰狞，如若癫狂，颤抖着手指着李采薇：“快！快把这个贱人乱棍打死！乱棍打死！” 到最后，她甚至挥舞着双手，面色狰狞的合身朝着李采薇扑了上去，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李采薇轻飘飘的转身退让到一旁，让云浅月扑到了屏风上，直撞的她眼冒金花。 “云侧妃不是说那是补药么？” 她冷冷一笑。 “啊啊啊！我要杀了！杀了你！”芸侧妃的脑袋撞在了绣着锦绣山河图的落地屏风上，直撞的脑门乌青，头上的蝶舞凤钗，与金步摇掉在地上，被她踩的变形，可她却浑然不觉，只疯了一样的追打李采薇。 宫人们看着这场变故，个个惊的合不拢嘴。 “我要杀了你！” 伴随着整个大殿内扑通扑通各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云浅月撞翻了屏风，撞翻了多宝阁，可却连李采薇的一片衣角也没碰到。她不停的疯狂怒骂，声音尖锐刺耳，飘荡到了外头。 这金碧辉煌的胜华宫，过不多时便如人间炼狱一般。 宇文离得到消息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不由大喝一声：“住手！！” 他既震惊于云浅月的癫疯，又震惊李采薇李采薇的轻盈，她明明那么瘦弱，可就是能逃开癫狂的云浅月，不让她抓住自己一片衣角。 若非情况不对，宇文离简直想笑出来。 下一刻，他便紧紧板起面孔。 “住手！” 癫狂中的云浅月听到这一声怒喝，浑身一僵，终于停了下来。 她披头散发的望着身穿蓝色绣云纹绸缎长袍，俊美如谪仙一般的宇文离，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撕心裂肺：“殿下！太子殿下！您要替妾身做主，惩罚这个贱人！” 说着，跌跌撞撞的奔过去，扑通跪下，双手展开，抱住了宇文离的双腿，痛哭不止。 宇文离看了她涕泪横飞，蓬头垢面的鬼样子，差一点飞起一脚将她踹开！ 凤眸之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可注意到李采薇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这边，他便放缓了表情，伸手将云浅月从地上拉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您要替妾身做主！”云浅月哭哭啼啼。 宇文离有些不耐烦。 有事说事啊！ “殿下，您让侧妃娘娘送来的汤药，被太子妃喂了侧妃娘娘了。”旁边一个宫女急忙开口。 宇文离总算明白了事情始末。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朝着静静站在不远处的李采薇望了一眼。 李采薇亦是静静的望着宇文离，漆黑的水眸之中，有怨恨，有愤怒。独独没有了之前的淡漠。 “这样啊。” 宇文离低头看向云浅月：“那药你真的喝了？她让你喝你就喝？” 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是不是傻。 “不是的！是她硬灌的妾身……”云浅月慌不迭的解释，想到当时情形，她的表情有些狰狞。 宇文离就更不愿意看她了。 “行了，这次让你受委屈了。”他面无表情道：“本宫会好好弥补你，先回去，等本宫处置了太子妃，就去暖云阁里看望你去。” 处置了太子妃，再去看你。这句话一入耳，云浅月顿时转怒为喜，脸上的狰狞不见了，重新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配着那雪白的尖下巴，倒也我见犹怜：“那殿下，您可别让妾身久等……” “本宫知道。” 宇文离柔声道，又吩咐了太医替云浅月检查身体。 云浅月顿时满意了，怯怯的福了福身，带着她的人离开了，临走时，还得意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只可惜，那披头散发的模样，没有丝毫美感。 大殿内顿时只剩下了宇文离与李采薇，以及，满殿的狼藉。 李采薇咬牙开口：“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宇文离低头看了一眼被云浅月砸的稀巴烂的大殿，沉声开口：“来人！将这里收拾一下，该换的东西全都换了。” “是！殿下！” 当即便有宫人上前开始收拾。 李采薇嘴角浮现一抹冷笑：“殿下这是良心发现了？” 宇文离充耳不闻，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内殿走去，看那方向，是去浴池。 想到之前在浴池里发生的事情，李采薇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畜生！你放开我！” 宇文离静静的看她一眼，随即撇开头：“这个孩子不能留，必须做掉。” 口气不容商量。 “哈哈哈！” 李采薇忍不住发出一声狂笑，只笑的眼泪直流，脚底打颤：“宇文离，你能不能不要让我恨你！” 宇文离默默的看着她，好半响才道：“你不是早已经开始恨了么？” 说完，弯腰一把抱住李采薇，径直往内室走去。 李采薇崩溃大哭，拼命的捶打他的胸口肩膀：“宇文离！你混蛋！滚开！” 宇文离对此充耳不闻。 到了浴池，他将李采薇放了下来。 李采薇拼命的朝着出口奔去，可才走一步，便被宇文离一把抓住了脖子，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你不要逼迫本宫，亲自对你动手！” “那你来啊！” 李采薇惨笑起来：“宇文离，让我看看，你究竟能有多狠心！”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她一刻，随即缓缓对外挥了挥手。 立时便有一名宫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那托盘上放着个汤碗，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还是堕胎药。 “你自己喝，本宫不想亲自动手。” 望着李采薇绝望的脸色，宇文离强迫自己面无表情：“今天这药，你打碎多少就有多少。” 李采薇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汤碗，缓缓闭上双目，眼泪长流不止。 忽然间，她挥手一把打翻了那碗汤药，在宇文离目瞪口呆中，冷笑出声：“我不喝！宇文离，我从未害过任何人，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条活路！” “活路是你自己堵上的。” 宇文离轻轻叹息了一口气，伸手接过宫人重新递上来的汤药，缓缓靠近李采薇：“本宫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这么对你，从未想过。” 一手端着汤药，另一只手在李采薇脸颊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光洁如玉的肌肤，让宇文离的眸子瞬间染上一层迷离，这世上，能让他心动的人，只有李采薇。 只有她！ 可这女人，却心怀野心。 他万万不能容忍！ “喝！” 汤药往前递了一寸，距离李采薇的嘴唇只剩下了一拳的距离，宇文离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 然而到了这样的时刻，李采薇也仍然不愿意就这么喝下这碗汤，她想起了南越皇宫里的母妃，想到了边境的越王，想到了菊儿。 “我不喝！” 再一次，汤碗被打落在地。 宇文离怒了，大手一伸：“再来！” 内侍飞快的又递上一碗汤药，宇文离伸手接了过去，双眸冒火的盯着李采薇，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大口。 “殿下！” 内侍尖叫一声。 可话音刚落，宇文离便一把抱住了李采薇，低头狠狠的吻住了她。 苦苦的汤药从宇文离口中，渡到了自己口中。 李采薇猛然睁大眼眸，拼命伸手推拒着，可根本就撼动不得已经疯狂的宇文离。 内侍吓了一大跳，慌忙低头抱着托盘一溜烟退了下去。 宇文离一口药喂完，放开李采薇，低头又喝了一大口。 酷刑还在继续。 无论李采薇如何抗拒挣扎，那汤药还陆陆续续的进了她的胃，有些洒在她脸上，脖子上，全都被宇文离吻去。 李采薇绝望了，到最后不再反抗，如死尸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宇文离喂完了最后一口汤药，松了手，站起身来。 望着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李采薇，他心中涌现出一抹复杂的情绪来，可是很快，他便撇过头去，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身后传来李采薇绝望的哭喊：“宇文离！我恨你——” 第41章 心狠手辣 一只白玉做的手镯朝着宇文离的后背砸了过去，却没砸中，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宇文离脚步一顿，然后加快了步伐。 李采薇看着他离开，连忙弯下腰，伸手扣着喉咙，折腾了半天，一滴汤药都没吐出来。 她心若死灰，哇的一声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焦急的呼唤声从外边传了过来：“娘娘！娘娘您在哪里……” 是荷儿。 李采薇眸子动了动，终于有了反应。 她慢慢坐起身。 荷儿拖着病体从外头慢慢进来，一看见她的样子，眼泪顿时滚滚而下：“太子妃……” “别哭，我还好好的。” 李采薇扯了扯嘴角，轻轻开口。 极致的痛苦过后，她发现，原来人没有什么痛苦是不能承受的。 等了漫长的四个时辰，她的肚子还是一点痛感都没有，不知道是宇文离给她的药失了效果，还是…… 不管哪一种，现在都是最好的结果！ 她对他，终于也是死心了。 “娘娘。” 荷儿心疼不已的望着李采薇，她人虽然在偏殿里，可是那些看热闹的宫人，早已经绘声绘色的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了她听，所以她才拖着病体忧心似焚的来找李采薇。 幸好，娘娘并没有多大的事。 “走，我们出去。” 李采薇活动活动手脚，伸手拉着荷儿往外走去，对于身后摔了一地的药碗药渣全不理会。 前殿里，被云浅月砸烂了的东西都撤了下去，换上了一模一样的新摆设。 李采薇木偶一般走过去，在床上躺了下来：“吩咐下去，本宫半年内不见任何人！” “娘娘……” 荷儿吃惊的瞪大双眸。 …… “哎呦！痛死我了……” 暖云阁中，一屋子的宫娥太监齐刷刷站成排，有的拿药，有的拿水，全都不知所措的望着在床上不停打滚的云浅月，一脸迷茫。 三个时辰前，他们主子回来就这样了，请了太医来看，也是束手无策。 “李采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云浅月不停的咒骂，句句不离李采薇，宫人们听的胆战心惊，却不敢上前阻拦，一波又一波的人被分派出去请太子殿下，可一直到夜幕降临，宇文离的身影都没有出现。 云浅月痛骂了一下午，此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躺在那儿极为不耐：“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有到？你们快去门口看看！” 好半响，才有宫人回话：“娘娘，太子殿下今晚上应该不会来了，要不……” 话未说完，云浅月便抄起枕头朝着那开口的宫人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直砸的那宫人眼冒金星。 “太子殿下一定是被李采薇那个贱人绊住了手脚！你们还不快去胜华宫里看一看！” 宫女小彩一脸为难：“回侧妃娘娘的话，太子殿下不在胜华宫……” “我就知道……不在胜华宫？” 云浅月的声音猛然拔高了一个调，表情又惊又怒。 小彩硬着头皮道：“是的，太子殿下在慧芳斋，林侧妃娘娘那里……” 云浅月愣住了。 林侧妃？这是哪个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 下一刻，她勃然大怒：“贱人！竟然敢跟本宫争！” 宫人们全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无人接话。 云浅月骂了一阵儿，终于自己也感觉到没意思，当下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本宫饿了！还不快去拿吃的！” 宫人们愣了一下，连忙去准备。 灯火阑珊，更鼓敲了三下。 有婢女缓缓走进来，挑亮了灯芯，室内一下明亮起来。 “殿下。” 林侧妃穿着一身素衣，脸上脂粉未施，却温婉如一画中美人，她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水，走到宇文离身边，柔声开口道：“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宇文离头也没抬，双目仍是注视着手上的书，可那上头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去。 眼前全是离开时，李采薇凄厉的哭喊声。 想到那一声声恨，宇文离顿时烦躁起来，一把扔掉手上的书，下一秒，便对上林侧妃笑眯眯的脸庞。 “殿下，又在为娘娘出神了？” 她像是看穿了宇文离的心思。 宇文离脸上一红，随即嘴硬道：“慧娘，你想多了！去睡！本宫这就走了。” 说着，绕过林侧妃准备离开。 “殿下……” 林侧妃缓缓开口：“您若是担心娘娘，不如明日妾身代替殿下去胜华宫里探望娘娘一番？” 宇文离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林侧妃笑眯眯的站在那儿，：“当然，殿下若是不愿意，就当妾身什么都没讲……” “行了！你想去便去！” 宇文离打断了她：“本宫会亲自与母后说，明日不会有人阻拦你。” 说着，离开了。 林侧妃望望他离去的背影，漂亮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微笑，她慵懒的对身边的宫女喊道：“兰儿，咱们也歇息了……” 李采薇几乎度过了人生中最为黑暗的一段日子。 她将自己锁在胜华宫的内寝宫里，身边陪伴的人只有荷儿一个，无论谁来探望，全都拒之门外。 “娘娘，林侧妃又来了。” 这一日早晨，荷儿有些担忧的道：“这连着三个月，天天如此，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娘娘您还是不见么？” “不见。” 李采薇的表情不见丝毫波澜。 荷儿早已习以为常，闻言便将早膳端了上来，服侍李采薇用膳。 李采薇有些失神的望着自己的小腹，已经三个月了，那里还是平坦依旧。 当初宇文离的那碗堕胎药灌下去之后，她并无任何反应，她以为那个孩子还在，没想到…… “娘娘！当初说不定就是太医误诊！您根本就没有身孕！”荷儿看了她的神情，愤愤不平道:“后宫里这些肮脏的龌龊手段多了去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故意在背后整治您……” “除了云侧妃，还能有谁。”李彩薇闻言淡淡道，表情不见丝毫波澜。 她闭关殿门谁也不见时，东宫简直成了云侧妃的天下，而朝堂上，云相国又集结了许多文武大臣，联名上书，逼着皇帝废掉李彩薇这个太子妃。 理由是，她没有保护好皇家子嗣。 李彩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笑出了眼泪，这些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却把瞎话当真理，果然没人能比得上! 不过，无论众人如何上折子，如何议论，宇文离都不曾开口说过要废掉李彩薇，就连皇帝宇文岚，都言辞闪烁的说过，如今与南越和平共处，没有开战，这是太子妃的功劳。 所以不能废除太子妃。 时间长了，众人也渐渐的歇了这个心思。 唯有云侧妃一直不甘心。 宇文离在这三个月中，曾有三次前来探望李彩薇，不过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他也不恼，隔着厚厚的大殿门静静的站上片刻，仿佛能透过门看到李彩薇的一举一动。 随后，他便离开了。 荷儿将消息禀报给李彩薇，并以此证明宇文离心中有她，可李彩薇闻言一声冷笑：“他不过是没有等到心爱的人，留我这个不能生育的人暂时占着这个位置罢了！” 荷儿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春日早已经过去，炎热的夏季到来，李采薇换上了单薄的抹胸纱裙，整个人看起来又单薄又瘦弱，唯有那双眼睛，在经历了这许多磨难痛苦之后，依旧漆黑明亮。 只是最开始时，那种顾盼神飞的神采没有了。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李采薇也会让荷儿扶着她出去走走，胜华宫外便是御花园，少有人至，李采薇有时会坐在梅花树下，发上一个下午的呆。 这一日，她无聊，又带着荷儿出来，不料刚到树下，便看见了一个身穿淡绿绸衫的温婉美人。 美人笑盈盈的，见了李采薇便弯腰请安：“妾身慧娘参见太子妃。” 荷儿凑了上来：“娘娘，这是林侧妃。” 李采薇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这是一个耐看型的美人，林侧妃据说是跟随宇文离多年之人，看起来年纪却不大。 李采薇淡淡道：“你起来。” 说着，转身便想离开。 “太子妃。” 林侧妃喊住了她，有些欲言又止：“其实，太子殿下一直很挂念您。” 李采薇脚步一顿，却没停下。 林侧妃忍不住追了上来：“娘娘！太子殿下他也是有苦衷的！希望娘娘您能够谅解他……” 李采薇猛的转过了头，目光冰冷：“是太子殿下让你说这些的？” 林侧妃摇头：“不，是妾身想要对娘娘讲。” 李采薇转身便走：“那你可以闭嘴了。” “娘娘！” 林侧妃一把抓住了李采薇的衣袖。语带哀求：“请您听臣妾把话说完……” 李采薇一甩胳膊，想抽回自己的衣袖。 可林侧妃却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后摔了下去！ “啊——” 一声尖叫，李采薇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林侧妃便稳稳的倒在了宇文离的怀里面。 宇文离接住了林侧妃，回过头来，眸光冰冷似水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她不过是想劝你罢了，你至于如此心狠手辣么？” “我心狠手辣？” 明明说好心如止水，可是隔了几个月两个人初见，宇文离只用一句简简单单的话，瞬间便挑起了李采薇的怒火。 第42章 宇文凌 “太子殿下，是妾身不小心……” 就在宇文离死死的瞪着李采薇，脸上怒火越来越盛时，林侧妃的声音柔柔的传了来，带着十分的愧疚：“对不起，都是妾身的错……” 宇文离回过头来，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慧娘，你什么都不用讲，本宫全都看见了！” 全都看见了？还这样颠倒黑白！ 李采薇气的胸膛不住上下起伏，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相拥着的宇文离与林慧娘，转身便走。 这样的地方，她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你站住！” 宇文离冷冷开口。 他放开林慧娘，朝着李采薇走近几步。 夏日阳光晴好，美人儿在这样的季节里，都是张杨肆意的，都是水灵灵，美如画的，比如林侧妃，云侧妃，比如他身边所有的莺莺燕燕。可是看到李采薇的一瞬间，宇文离却以为他看见了大漠黄烟，看到了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江南小镇，透着无尽萧条。 是的，萧条，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李采薇脸上就是这种表情。 原本不在意的，可不知为何，宇文离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怎么瘦成了这般？”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吃了一惊。 这夹杂着关心，夹杂着责备的话语，怎么也不像是他能讲出来的。 可他就是讲了。 李采薇万分诧异的看了宇文离一眼，刹那间冷笑出声：“殿下这句话问错了？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还没死……” “你不要这样！” 死字一入耳，宇文离心中莫名一痛，又上前一步。 李采薇则后退，神情又是戒备，又是冷漠：“太子殿下，您是来找林侧妃的？没妾身什么事，便告退了。” 说着，便要离开。 宇文离蓦然朝着她伸出了手！ 可接触到李采薇冷冰冰的眼神，他又触电般收回了手，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你……” 李采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宇文离怅然若失的站在那里，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林侧妃目光闪了闪，慢慢走上前，柔声开口：“殿下，太子妃是有心结的人，这个心结，恐怕不好打开……” “慧娘，你先回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宇文离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 林侧妃的眸光里顿时露出一丝失望，不过她乖巧的答应了：“是，殿下。” 宇文离目光幽幽的望着李采薇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李采薇为了逃离宇文离，慌不择路的走上了一条有些偏僻的路，等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荷儿不在身边，这偌大的御花园里，只剩下了李采薇一个人。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入御花园深处。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是眨眼之间，阴云密布，狂风阵阵，眼看就要下雨了。 李采薇心中不免着急，可越急，她越不知道怎么找到回去胜华宫的路。 她如没头苍蝇一般在御花园里到处奔跑，当第一滴雨落下来时，李采薇面前出现一条幽静的鹅卵石径。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太子妃娘娘？” 却在这时，李采薇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喊声。 李采薇猛然回头，见是一个陌生的小太监站在自己面前，她有些纳闷：“你认得我？” 小太监闻言点点头，上前一步道：“奴才小喜子，在东宫当值，自然认得娘娘，您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采薇有些羞赧：“本宫……迷路了。” “娘娘，从前面出去，左拐再走一段路，便能到胜华宫！”小喜子连忙开口：“娘娘，不如奴才为您带路？” 李采薇见他眼神真挚，而且这雨又越下越大，闻言点点头：“好。”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是不是？ 小喜子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一边走，还一边热络的讲解道：“娘娘下次来御花园的时候，还是要带个宫人，否则今日这种情况一定还会发生……”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不错，是该带个人来。 正说着，她鼻子里忽然嗅到一股奇特的药香，纵然下着雨，那味道却丝毫不曾减弱，她不禁问道：“小喜子，那是什么？” 小喜子顺着李采薇的视线看了一眼，然后道：“哦，那是二皇子凌王殿下的药圃……” 蒙蒙细雨里，那一片药圃绿油油的，其中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一些花朵，看起来分外雅致，幽香阵阵，李采薇忍不住走上前去，多看了两眼。 可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她不由自主的整个人朝着药圃摔了进去！ “啊！——” 李采薇一声惨叫，跌在了湿漉漉的药圃里，浑身上下沾满泥水，就连脸上都没幸免。 大雨下的更大了。 “你是什么人！” 李采薇刚爬起身来，身后便响起一道冷冰冰的男声，随即，她脖子上刷的多了一炳长剑。 李采薇浑身一僵，连动都不敢动，声音打颤的开口：“你，你又是谁？” 话音落，脖子上的长剑开始移动，锋利无比的剑刃紧紧贴着她的脖颈，李采薇吓的浑身僵硬，好一会儿后，她的面前出现一个少年。 少年身穿红色绣云纹长袍，头发一股脑儿束在脑后，一张面孔白皙，五官精致如画，凤眸之中却射出阴毒目光：“你连爷是谁都不打听清楚，就敢来损坏爷的药圃？” 语气吊儿郎当，透着一股任性。 李采薇几乎都想哭了：“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抬眼去寻小喜子，可是细雨茫茫中，哪里还有小喜子的身影？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喽？” 红袍少年发出一声嗤笑，一把拿开长剑，弯腰从药圃里捡起一颗被压的支离破碎的药草，冷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只要一株，便能让失血过多的人瞬间生龙活虎！还有这个，这是血灵芝，千金不换之药……” 他每说一样，李采薇的脸就白一分。 及至最后，已是没有一点血色。 少年望着她的目光满是嫌弃：“丑八怪，你说说，要如何赔爷的药材？” 丑，丑八怪？ 李采薇嘴角一阵抽搐，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雨这么大，咱能先出去再商量么？” 确实，这会儿已是瓢泼大雨，不仅仅是李采薇，就连那少年的一身长袍也已经湿透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面露嫌恶，朝着身后喊道：“来人！” “凌王殿下！” 很快，几个内侍冒雨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打伞的打伞，捧衣裳的捧衣裳，全都恭恭敬敬。 李采薇则傻了眼，凌王？ 北狄的二皇子，宇文凌？ 还没等李采薇消化掉这个震惊的消息，宇文凌便对内侍们吩咐道：“你们几个，把她押过来！” 说着，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凌王殿下！你听我解释！”李采薇急了，连忙大声喊了起来。 宇文凌充耳不闻，走的更快了。 李采薇除了弄的自己一身雨水之外，说什么都是徒劳，她终于任命的闭上嘴巴。几个内侍押着她，往药圃外的小路走了片刻，在一处殿宇前停了下来。 宇文凌先进去沐浴一番，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裳之后，才命人将李采薇押了上来。 李采薇还是那一身狼狈不堪的湿衣，倒是因为雨水冲刷，脸上的泥没有了，显露出她原本的样貌来。她走进来时，宇文凌正坐在一张贵妃榻上，将一株洗干净的药草丢进捣药罐里，用药杵一下一下的捣着。 大殿上空荡荡的，只听得咚咚的捣药声。 李采薇看了看两边的内侍，不明白宇文凌为何要自己动手做这些糙活，毕竟他是北狄的二皇子，不是么？ 不过宫人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过了好一阵子，宇文凌才停了下来。 然后，抬起右腿，缓缓将袍子拉起…… “啊——” 李采薇猛然惊叫一声，用手捂住嘴巴，盯着那几乎有碗那么大的恐怖伤疤，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宇文凌听到惊叫声，猛然抬起了头，秀气的面孔上满是不悦：“你鬼叫什么？爷这伤疤还能丑的过你？！” 可是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眼前的女子绝对算的上人间绝色，纵然一身烂泥，也掩盖不了那出众的气质。 宇文凌眼中顿露惊艳之色：“呦！原来你不是丑八怪！是个大美人！” 说着，对两边内侍吩咐：“把她带过来！让爷好好摸摸！” “不要！” 李采薇被内侍押着，挣脱不得，口中惊叫：“殿下！请你放了我！” “你不愿意？” 宇文凌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这使得他整个人都笼罩上一层阴霾，说出的话更是不客气：“爷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你毁坏了爷用来治伤的药草，那便剜掉你这双眼睛，赔给爷！” 说着，将捣好的药草敷在腿上的伤疤处，拿绷带小心翼翼的包扎好，这才下床走到李采薇面前。 已经有内侍递上宇文凌的剑。 他冷笑着望向李采薇。 李采薇浑身冰凉，这二皇子长的这么美，说出的话却这么狠！一股绝望涌上心头，为了自救，她忍不住喊道：“你不能这样！我是你大嫂！我是太子妃！” 话一出口，李采薇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自从宇文离用非常手段弄掉那个孩子之后，她一听到太子妃三个字便觉得十分屈辱。倘若此刻不是为了自救，李采薇绝对不会亲口说出这句话。 “太子妃？” 宇文凌吃了一惊。 有内侍上前，低声对他禀报道：“殿下，太子殿下如今最为宠爱的，乃是云相国嫡女，新娶进宫的云侧妃。南越来的那个公主嘛，他已经很久没有宠幸了。” 宇文凌静静的听着，末了问一句：”她真的是太子妃？本宫的大嫂？“ 内侍顿时低下头去：“是的，凌王殿下。” 宇文凌半响没有说话。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凌忽然阴测测的笑了：“你是太子妃又如何？毁怀爷的药草，照旧要赔！” 说着，刷的一声，举起长剑。 竟是要亲自动手，剜掉李采薇的眼睛！ 第43章 百万欠条 内侍们眼观鼻，鼻观心，无人开腔。 寒光刺的李采薇双目闭的更紧，她忍不住撇开头去，口中叫道：“凌王殿下，我不仅是你大嫂，还是南越的公主！你这么做，就不怕南越发兵北狄么？到时候你可是北狄的千古罪人！” 话音未落，刷的一声，长剑狠狠的刺中了李采薇的肩膀！ 有鲜红的血缓缓流淌下来。 李采薇痛不可当，却咬牙忍者，没有尖叫。 “爷最讨厌别人说什么千古罪人！”宇文凌抽回长剑，怒瞪着李采薇：“爷就是放肆，就是任性了，怎么的？你来咬我啊？” 李采薇满目惊恐，却是说不出话来，这人是个疯子！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拿出一百万两的黄金，二是让爷剜掉你的双眼。”宇文凌盯着她，脸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容，如同猫戏耍老鼠一般。 李采薇的脸顿时白了，她到哪里去弄一百万两的黄金！南越帝小气，她和亲北狄，陪嫁也不过几万两银子！其余都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拿来充门面的。 “我没有银子！” “没关系，你没有，太子总有。”宇文凌阴测测的笑了：“除非你刚刚骗了本宫，你不是什么太子妃。”他说着，冲旁边宫人递了个眼色。 那宫人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欠条来，递到了李采薇的面前。 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北狄太子妃欠凌王百万两黄金…… 李采薇气的浑身颤抖：“你那什么药草，就这么值钱！” “救命良药，没有它们，爷这条命早没了，你说珍贵不珍贵？”宇文凌冷冷一笑。 两个内侍抓住李采薇的手，按了鲜红的印泥便要往欠条上落，李采薇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指印落在欠条上。 她气的几乎昏厥过去。 宇文凌收了欠条，仔细看了一眼：“不错，不错。” 随后，他又抬起头来，盯着李采薇，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你这双眼睛真漂亮啊，不如，送给本王如何？”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十分天真烂漫，再配着那笑容，简直让人忍不住沉溺进去。 可听了这话，李采薇却浑身冰冷，如坠地狱。 “你不是已经收了欠条么？”她惊叫。 宇文凌却笑了起来，缓缓举起长剑：“你难道不知道，爷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么？” 话音落，他重新举起长剑，对准李采薇的双眸，缓缓刺出…… 嘴角的笑容充满了恶意。 却在这时，身后破空之声响起，随即一物飞来，正好将宇文凌的长剑打偏。 那物掉在地上摔裂成几瓣，却是一块玉佩。 宇文凌低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大哥？” 下一刻，宇文离黑着脸，气势如虹的从外头走了进来，目光直直望向李采薇，见她安然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一把将李采薇拽到了自己身边，宇文离怒瞪宇文凌：“二弟！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李采薇蓦然看到宇文离，还来不及吃惊就被他揽入怀中，身体瞬间僵硬。 不过，她并未推开他。 “呦！原来真是大嫂啊！本王还以为这个贱人刚刚骗了本宫呢。”宇文凌看着相拥着的二人，阴柔的凤目之中，顿时露出一丝嘲讽之色，他缓缓的将长剑收了起来。 宇文离听到贱人二字，顿时面露恼怒：“这是你大嫂！” 宇文凌冷笑着点点头：“二弟明白，这样最好不过。”说着，缓缓递上一张欠条。 宇文离莫名其妙，不过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可是只看了一眼，他的脸就全黑了。 “宇文凌！你大嫂什么时候欠了你黄金一百万两？！” “就在刚刚啊，大哥来之前。” 宇文凌慢悠悠的道：“那上头还有她的亲手画押呢！大哥可以仔细的看一看。” 宇文离不可置信的低头又看了一遍，随即震惊的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咬着嘴唇，面色惨白：“他让宫人押着我画的。” 宇文离顿时怒目看向宇文凌：“这不算！你欺人太甚！” 宇文凌慢条斯理的在椅子上坐下，低头玩弄着手指上戴着的一个白玉扳指，口中慢条斯理道：“大哥，她毁坏了臣弟的药圃，你知道，臣弟还指着那些药草救命呢！这就等于要了臣弟的性命了。” “你说，臣弟这条命，值不值一百万两金子？”宇文凌笑盈盈的，只是笑容有些阴森。 宇文离没有答话，脸色阴沉的可怕。 全皇宫的人，谁不知道宇文凌的药圃是他的宝贝！上一次护国宫府的嫡女入宫，不过是贪玩摘了一朵花，宇文凌便真的剜了那小姑娘的眼睛，就连父皇母后都毫无办法，不过是关了他一年的禁闭，可宇文凌依旧我行我素。 偏偏，李采薇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宇文离顿时有些生气，他转过了身，准备斥责李采薇几句，不料却看见了她湿漉漉的，沾满了泥水的衣裳，那斥责的话，便再也讲不出。 李采薇见了他的目光，内心只觉得屈辱无比，她昂起头颅，冲着宇文凌道：“这一百万两黄金，我会想办法还你！你不用为难太子！” “呵呵！” 宇文凌颇为意外的看了李采薇一眼，手托腮兴味盎然的问：“不错！不错！没想到大嫂如此有骨气！那么，明日你便将黄金送来？或者爷派人去取？” 李采薇顿时气闷，明天？让她上哪里去弄！ “宇文凌！” 宇文离一把拉过李采薇，将他护在自己身后，面无表情道：“一百万两黄金太多了！你那些药值不了这么多……” “大哥是在向臣弟哭穷么？”宇文凌皮笑肉不笑：“臣弟听闻，大哥这半年替父皇办了好些差事，光赏赐，都有这么多了？更别说还有俸禄，底下人的孝敬……” 宇文离吃了一惊，好家伙，竟然连他手中有多少进项都算的一清二楚！ 一百万两黄金，不多不少，正是他宇文离这一年以来，所有的收入。 可他需要养军队，还有各种开销，这一百万两根本不够！ 给了宇文凌，他手下的人喝西北风去？ 宇文凌看出了他的为难，笑着道：“大哥若是不愿意掏金子，臣弟这边还有一个办法，保证让你不花费一分一毫。” 宇文离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宇文凌嘴角顿时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容来，一字一句道：“大哥亲自下场，与二弟豢养的野兽比试一场，如何？” 李采薇听的一脸茫然，与野兽比试？什么野兽？ 宇文离的脸却黑了，怒道：“宇文凌！你腿上的伤，难道不是银狼咬的么？还不长记性！父皇可是说了，再不准你去斗兽场！本宫绝不会陪你做这等事情！” 李采薇想到刚刚看到的，宇文凌腿上那个碗大的，狰狞可怖的伤疤，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他的伤是这么来的…… “那就没有办法了，只有拿出黄金来。” 被拒绝了，宇文凌似乎有些失望，回身坐在椅子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宇文离回头看了看李采薇，脸上表情一变再变，终于他一咬牙，下定决心道：“好！本宫就下场与你的银狼比试一番！” “殿下！” 惊叫出声的人是李采薇，她望着宇文离不停摇头：“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无需如此！” “与本宫无关？” 宇文离怒瞪李采薇,咬牙切齿道：“你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怎么可能无关？” “是夫妻你会亲手弄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李采薇不甘示弱，从被灌了堕胎药之时起，她便发誓，绝不会原谅宇文离！ 宇文离看到她眼中的恨意，心中莫名一痛。 可是更大的怒火涌了上来：“本宫没有做错！” “大哥，大嫂是女人，你让着她一些嘛！不想要了，直接剁了便是，何必废话连篇。”宇文凌含笑坐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吵架，时不时的煽风点火。 “你闭嘴！” 宇文离怒瞪其一眼，当下叫了小全子进来：“你带太子妃回去！” 宇文凌目光一冷，正要上前阻拦。 宇文离冷冷道：“本宫这便与你去斗兽场！” 宇文凌讪讪住嘴。 可李采薇不肯离去，她倔强的望着宇文凌，咬着嘴唇道：“我要跟你去斗兽场！” 什么？ 这下吃惊的却是宇文凌了，他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李采薇几眼，兴味盎然道：“难道大嫂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能没有展示出来？臣弟很想见识一番……” 话没说完，宇文离便将他推开了，他冷冷瞪着李采薇，怒道：“本宫命令你，回去胜华宫！听到没有！” “不回！” 李采薇不甘示弱的瞪着他，并不退让。 宇文离咬了咬牙，一挥手，出其不意斩在李采薇后颈上。 李采薇顿时软软躺倒。 晕迷前，她望着宇文离的目光，恨意入骨。 宇文离现在没有心情计较这些，他伸手捞住李采薇的身子，将她交给了小全子等宫人。 “一定将太子妃安全送回胜华宫里！” “奴才遵旨！” 送走李采薇，接下来，就是两个男人的事了。 望着宇文离铁青的脸色，宇文凌笑了起来，吊儿郎当道：“大哥，看不出来，你挺喜欢这个南越女人的嘛，是因为她长的好看么……” 第44章 罚跪 “你闭嘴！” 宇文离恶狠狠的瞪着宇文凌：“是不是你故意设下圈套，陷害于她？” “冤枉啊冤枉。” 宇文凌张嘴喊冤：“那是臣弟救命的药草！什么女人都没有它来的重要，臣弟犯得着拿珍珠碰石头么？” 他的药是珍珠，李采薇是石头。 宇文离死死的瞪着他，怒火腾腾又上来了，真想甩给面前这个熊孩子几巴掌，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宇文凌是他父王最宠爱的辰妃所生遗腹子，打了他，会有很大麻烦。 宇文凌却十分兴奋：“往日里都是臣弟一人斗兽，如今有幸观看大哥下场，臣弟实在太兴奋了，连这伤疤都不怎么疼了呢……” 宇文离瞬间黑了脸，刚刚他一时冲动答应下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宇文离！” 李采薇猛然惊叫一声，随即翻身坐起。 周身黑暗一片，不知身处何处。 李采薇惶然，忐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刚刚睡梦之中那个鲜血淋漓的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她梦到一头巨大的野兽狠狠的咬住了宇文离的胳膊…… “宇文离！” 李采薇撕心裂肺的又尖叫了一声，他还欠着她的命呢！万一有个好歹…… “娘娘！奴婢在呢！”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宫灯亮了起来，内殿里瞬间变得明亮。荷儿端着个托盘走进来，看到李采薇醒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娘娘，您醒了，实在太好了！” 李采薇怔怔的望着她半响，随即转头，看了看熟悉的内殿，声音沙哑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辰时三刻了。” 荷儿放下托盘，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李采薇：“您睡了整整四个时辰。” 这么久？ 宇文离怎么样？他真的与宇文凌一起去兽斗场了？ 李采薇脸上顿时出现一抹焦灼之色，她顾不上喝茶，掀开被子便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道：“荷儿！我睡着的这几个时辰，宫里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荷儿一脸诧异：“娘娘，没有什么大事啊？哦对了，刚刚林侧妃来过，奴婢说您睡着了，就把她打发走了……” 林侧妃？那个妖娆温婉的美人？李采薇浑身一凛。 “娘娘，有什么不对么？”荷儿问道。 李采薇站在那儿想了片刻，压下心中疑虑，扭身往大殿外走去。 荷儿慌忙放下托盘，拿起披风追了过去，这会子天都黑了，娘娘没穿外衫，今日还淋了雨，会着凉的！ 李采薇走到大殿门口时，却忽然停了下来。 殿外已经全黑了，除了廊下宫灯照射到的地方，其余一片漆黑，一如她醒来时所见。 李采薇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了片刻，整个东宫内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喧哗，吵闹。 “娘娘，到底怎么了？”荷儿一脸担忧的问。 李采薇终于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你去叫人帮着打探，太子殿下此时是否在宫里，不在的话，他又去了哪里，什么时辰回来！” “好！”虽然不知为什么，荷儿还是愣愣点头。 “还有，你避着点人，打听一下，林侧妃宫里是否有个名叫小喜子的小太监。”李采薇压低了声音道：“若没有，你再去别的宫里打探。” 荷儿一一记下，问道：“还有么？” 李采薇轻轻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转身回到大殿上坐了下来。 “娘娘，您一定是饿了。”荷儿连忙让人传膳。 可李采薇此时担心宇文离，更担心事态的发展，根本没有心情用膳，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整个胜华宫都安静下来，静的有些可怕。 就在李采薇以为，会一直这么安静下去时，大殿外传来一阵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李采薇浑身一个激灵，猛然站起身。 过不多时，那嘈杂声便到了跟前，漆黑的庭院一下子亮如白昼。 李采薇提着一颗心慢慢走到殿门口，迎面便看见了刘皇后的仪仗，浩浩荡荡，等人都停了下来，一副四个人抬的担架落在台阶下，刘皇后的皇撵紧随其后。 李采薇一眼便看见那担架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子，正是宇文离。 她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快！快抬进去！太医！太医跟上！” 刘皇后下了皇撵，一叠声的吩咐起来，宫人们各司其职，很快便抬着宇文离到了胜华宫的门口。 李采薇呆呆让到一旁，让他们进去。 刘皇后紧随其后，扶着宫娥的手走进来，目光冷冷的看了李采薇一眼，那神情，阴冷渗人。 李采薇吓了一跳，慌忙弯腰请安：“儿媳参见……”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已经没有了刘皇后的身影。 一阵冷风吹来，李采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大殿内，太医小心翼翼的撕开宇文离肩膀上的衣袍，露出里面被野兽抓的血肉模糊的伤口，狰狞可怖，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刘皇后虽然极力镇定，却还是双眼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快！快给太子治伤！” 被宫娥扶了一把后，刘皇后稳住心神，立刻对着太医喝道。 “娘娘放心，太子殿下这伤看着凶险，却不会伤及性命。”老太医一边拿着棉花沾掉伤口附近的血，一边解释道。 刘皇后阴沉着脸，冷哼道：“太子殿下乃国之根本，他伤成这样还不算凶险？你老糊涂了是不是？” 老太医一个哆嗦，从此专心处置伤口，再不敢多说一句。 刘皇后没有了出气的对象，便望向站在一旁的李采薇：“太子妃，你好好看一看，太子这伤都是为你而受的！” 李采薇浑身一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儿媳有错！” “你当然有错！” 刘皇后狠狠的拍了一下枣木茶几，怒道：“你一个人，挑动的太子与二皇子两个，在城外兽斗场里都受了伤！这等祸国殃民之人，根本不配做太子妃！” 李采薇根本无话可说，刘皇后的训斥，更加让她羞愧难当。 如果，她当初没有因为生宇文离的气，在御花园里乱跑，就不会迷路，更不会遇见小喜子，被他推入宇文凌的药圃…… 宇文离也就不会受伤了。 都是她的错！ “你滚出去！在外头跪着！本宫看见你就来气！”刘皇后怒道。 她恨不得现在就废掉李采薇这个太子妃，可是，这么大的事必须要让北狄王来做决定。 李采薇冲着刘皇后磕了个头，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刘皇后目光冰冷的望着她的背影。 李采薇走到殿外，有些意外的看见了云侧妃与林侧妃，两个人都是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太子妃，殿下如何了？”林慧娘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 云浅月却是一脸不屑，站在一步开外，并没有给李采薇请安的意思。 “太医正在治伤。” 李采薇淡淡的解释了一句，随后，她便走到台阶前，缓缓对着大殿门跪了下去。 林慧娘吃惊的瞪大眼眸，伸手捂住嘴巴。 云浅月则露出一丝嘲讽：“太子妃这是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吗？” 李采薇懒的回答她。 林慧娘伸手拉了拉云浅月，低声道：“太子如今重伤在身，你快别说了，仔细皇后娘娘听见。” 云浅月这才悻悻然闭上嘴。 但却狠狠的瞪了李采薇一眼：“走，我们进去看望太子殿下去。” 她抬脚便要进殿，可林慧娘却万分迟疑：“如今皇后娘娘正在气头上，咱们还是在外头等！” 云浅月一脸不愿意：“这外头多冷！” 可进了殿却是要撞枪口上！ 林慧娘眼中有嘲讽之色飞快的一闪而过，下一刻，她便柔声劝道：“还是等一等，徐侧妃，王侧妃她们都还没来呢！” 她不走，云浅月望着幽深安静的大殿门，内心里也发了怵。 夜静如水，不知道过去多久。 李采薇也没注意到自己身边又多了多少莺莺燕燕，她从中午被送回胜华宫到现在，粒米未进，全凭一口气支撑，到了此时，已然是头晕眼花。 可是耳边叽叽喳喳的全是说话声：“太子殿下这伤太吓人了，你们闻闻这血腥气！” “谁说不是呢！殿下也是倒了血霉，才碰上凌王殿下……” “才不是！据说啊，是有人惹恼了凌王殿下，太子殿下是为了她，才弄成重伤的！” “是谁？” 云浅月猛然插嘴，脸上表情恶狠狠的。 林慧娘朝着李采薇的身影努了努嘴，无声叹道：“算了，大家都是姐妹，追究这个干什么？” “当然要问清楚！”云浅月阴阳怪气的道：“这种下贱之人，就不该留在太子殿下身边！” 四周顿时安静，再没有人开口。 云浅月左右张望一番，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李采薇身上，冷笑着道：“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终究是会得到报应的！” 李采薇抽了抽嘴角，很想提醒云浅月，这里是胜华宫，刘皇后还在殿内呢！人家正在忧心儿子的伤，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真的好么？简直是嫌命大！ 第45章 威胁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刘皇后身边的女官苏姑姑，阴沉着一张脸从殿内走了出来：“皇后娘娘有令，诸位侧妃请回！” 云浅月有些不甘心，当即开口：“姑姑，那本宫什么时候可以探望太子？” 苏姑姑的目光停在云浅月身上片刻，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想见侧妃您，自然会召见！” 吃了闭门羹，云浅月这下总算有些醒悟过来，她没再说什么，与其他侧妃一齐行了礼，然后退下了。 只有李采薇还结结实实的跪在那里，若跪上这一夜，膝盖非得废了不可。 众人幸灾乐祸，唯有林侧妃叹息一口气，无不羡慕的道：“只要能就近守在太子殿下身边，哪怕是在这里跪上一个月，妾身都心甘情愿。” 她柔声细气的讲话，再配上艳羡的表情，仿佛那是一件美差事一样。 此言一出，众女望着李采薇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算了，还是回去！”一直都未曾开口的徐侧妃忽然道：“云姐姐，你今日让人送来的那道点心妹妹十分喜欢，不知……“ 云浅月十分享受这种崇拜的目光，闻言大大咧咧的一挥手，道：“你既喜欢，本宫明日让小喜子再给你送些过去！” 李采薇猛然转过了头！ 云浅月浑然不觉，一边下台阶，一边对徐侧妃道：“你进宫时日长，明日有空去本宫那里坐坐，咱们说说话。” 林侧妃笑眯眯的插嘴：“不知能否让妹妹我也凑个乐子？” 几个人一边说着话儿，一边走远了。 李采薇缓缓收回目光，手掌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 云浅月，你既先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大殿内，刘皇后望着处理过伤口，正昏昏沉睡着的宇文离，一脸阴沉。 刚刚宇文离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求母后不要责罚太子妃。” 这如何不让她生气！ “这是鬼迷了心窍了！”刘皇后怒道：“本宫守了他这半日，半点没见他往心里去！就知道记挂那个贱人！” “娘娘。” 苏姑姑在一旁劝道：“太子殿下只是少不更事，日后，他会明白过来的。” 刘皇后闻言想了想，问道：“那贱人还在那儿跪着？” “是的。” 苏姑姑答道：“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奴婢看太子妃脸都有些白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让她起来？” “起来？” 刘皇后顿时冷笑出声：“让她一直跪着！太子什么时候能够下床，她再起来！” 苏姑姑顿时没了话讲。 刘皇后守了宇文离半天，终究有些疲惫，留下太医在此地照看宇文离，她带着人回昭云宫休息去了。 临走前交代下话，没有她的命令，太子妃不准起身。 半夜。 胜华宫内殿的灯光熄灭，整座殿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宫人们都去休息去了，没人注意那道依旧直挺挺跪在殿门口的身影。 李采薇浑身冰冷，膝盖又酸又痛，因为白天睡了几个时辰的缘故，倒还不困，只是饿的难受。 几个时辰前，她知道了宇文离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 明明浑身疲倦，李采薇心中却感觉到一丝喜悦。 随即，她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 宇文离没事，她开心什么？她不是恨他的么？ 可是心里面却有另一个声音道：他伤成这样，都是因为她…… 李采薇摇摇头，将这些声音全都撵出了脑海，她抬起头，朝着天空望了望。 许是因为白天下过雨的缘故，今夜漫天星辰。 倒也不孤单啊。 李采薇苦中做乐的一笑。 下一刻，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太子妃？” 是荷儿！ 李采薇猛然回头，便看见贴着宫墙角儿，一个瘦弱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左看右看，然后弯腰走了过来。月光清清楚楚的照在她那鹅蛋形的脸上，是荷儿无疑。 “你怎么来了。” 李采薇冲着荷儿咧嘴一笑。 “太子妃。” 荷儿眼圈红红的，似乎才哭过，李采薇的笑几乎让她的眼泪再次滑落，她强自忍住，然后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递了过来：“娘娘，奴婢亲手做的桂花酥，您快吃！” 李采薇刚刚想的就是这个，此时见了，顿时喜出望外：“好荷儿，难为你还记挂着我！” 说着，拿起一块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好吃！ “娘娘，奴婢还给您带了水。”荷儿又拿出一个水壶来。 李采薇忙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荷儿瞧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一阵阵难受。 肚子里有了食物，李采薇显得精神了一些：“好荷儿，你快回去，再待下去就被人发现了。” 荷儿点点头。 “太子妃，您坚持住！明日太子殿下醒来，一定不会让您继续跪下去的！” 面对荷儿的安慰，李采薇无奈一笑：“但愿！” 只可惜，没有等到天亮，李采薇迷迷糊糊中就被一大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她冻的浑身一个哆嗦，人也瞬间清醒了。 抬眼看时，身前不远处站了一个端着铜盆的宫女，见李采薇望过来，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你……” “太子妃，你心不诚。” 苏姑姑冷漠无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样如何才能赎的清你身上的罪孽，为太子殿下祈福？” 话音落，她走到了李采薇面前，一张枯瘦如柴的脸上，满是严峻。 李采薇气的浑身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苏姑姑静静的看了她片刻，抬脚朝大殿内走去，圆脸宫女瞪了李采薇一眼，也跟了进去。 太阳缓缓升起，各宫各处渐渐开始有宫人四处走动，李采薇浑身湿漉漉的跪在台阶上，整个人像只落汤鸡，狼狈不堪。 云侧妃她们来看望太子时，看到如此模样的李采薇，全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其他人还比较矜持，云侧妃却是哈哈大笑：“太子妃是淋雨了么？可是没有下雨啊？那些水难道是……” 语气里说不出的嘲讽。 李采薇只当是恶狗在吠，充耳不闻，实际上，她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侧妃抿唇望着李采薇，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太子妃这样，也太可怜了……” 云浅月顿时怒了：“你可怜一条狗都是好的，干嘛要可怜她！” 这话忒恶毒。 林侧妃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其他人表情也讪讪的，正好此时有宫人走来，请她们进去，几个人连忙撇下李采薇进内殿里去了。 云浅月却是满不在乎，她得意洋洋的瞪了李采薇一眼，昂首阔步的先行进殿。 李采薇抬眸幽幽的望着云浅月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快看！那就是太子妃！还在罚跪呢！” 这时，李采薇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李采薇没有回头，只是挺直了脊梁骨，她知道，经过昨夜，太子妃被罚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皇宫上下，此时此刻，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后偷偷的看她的笑话！ 输人不输阵，母妃从小教她。 台阶上，那抹单薄瘦弱的身影一直跪着，从太阳初升，到朝霞满天，胜华宫内进进出出多少的人，到傍晚时分，病床上的宇文离终于睁开了双眸。 他其实早应该醒过来的，是苏姑姑特地让人在他喝的汤药里加了一些有助安眠的药草，刘皇后也同意了。 此刻看他醒来，苏姑姑连忙让人通知刘皇后。 “太子，你终于醒了……”一进殿便看见宇文离靠在枕头上，气色尚好的喝着宫人喂的药，刘皇后顿时喜极而泣。 可宇文离一开口便问道：“母后，太子妃呢？” 刘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她没好气的道：“提她作甚！你们兄弟两个就是因为她才闹的个个受伤，母后不准你提她！” “母后，这是我与二弟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宇文离示意宫人将药碗拿开，神色平静道：“请太子妃进来！儿臣想见她。” 刘皇后冷着脸，没有搭腔。 “母后。” 宇文离不禁哀求起来：“儿臣求您了……” “本宫说不准就不准！” 刘皇后忽然恼怒起来：“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惩处她也是为你好！” 宇文离吓了一大跳，印象中，他从未见过刘皇后如此失态过。 就因为他想见李采薇？ 刘皇后恼怒过后，也有些后悔，可话一出口，绝无更改的可能，她冷着脸道：“本宫又没废掉她的太子妃之位，你在担心什么？等你病好了想见便见，本宫还能拦着怎么的？” “可现在，你既病着，李采薇就决不能进来这里！” 这是什么逻辑？ 宇文离目瞪口呆。 刘皇后伸手，将宇文离推到一旁的药碗端了过来：“喝药！不要想太多。” 宇文离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黑乎乎的汤药，却不肯低头。 “怎么？” 刘皇后挑眉。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开口：“母后，您不让太子妃进来，儿臣……就不喝药！” “你说什么？” 刘皇后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太子，你在威胁本宫？！” 第46章 母子闹僵 “母后，你认为是威胁，那便是威胁！”宇文离苍白着脸，苦笑一声：“儿臣只想见到太子妃。” 刘皇后脸色铁青，死死的瞪着宇文离。 宇文离微微撇开头去。 母子两个，谁也不肯退步。 大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太子还是想一想，什么才是为君之道！”刘皇后猛然站起身，冷冷的扫了宇文离一眼：“把个女人放在心上，如此英雄气短，本宫想你父皇是该考虑考虑，换个人来做太子了！” 说罢，拂袖而去。 两边宫人吓的匍匐在地，个个身体颤抖，皇后真是气狠了！竟然连废黜太子的话都讲了出来！真是吓死人了！ 宇文离怔了一怔，刚想开口，面前已无皇后人影。 小全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殿下！您向娘娘认错！奴才求您了……” 宇文离张了张嘴，最终无力道：“你们都先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刘皇后走出胜华宫的门，一眼便看见了跪在台阶上的李采薇。 鬓发凌乱，衣裳半湿不干，模样虽然狼狈，可跪在那里的身影却是十分端正挺直。 这也是个狠角色。 刘皇后站在台阶上，目光复杂的朝着李采薇看了半响，最后冷冷一笑，挺胸大踏步离开了。 苏姑姑跟在她的身后，临走阴测测的瞥了李采薇一眼。 因为宇文离的恳求，李采薇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 膝盖已经僵硬麻木到快要断裂，可这罚跪的时辰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又是一个夜晚降临，胜华宫的宫人们都已经习以为常，没人注意那个跪在宫门前瘦弱的身影，她们只关心什么时候休息睡觉。 宇文离躺在内殿里，时不时的朝着窗外张望几眼，可是因为有珠帘的遮挡，他根本就看不到李采薇的身影，下午时，他让小全子偷偷给李采薇拿些吃的，小全子立刻扑通跪下，声泪俱下道：“殿下！您能不能别管太子妃了？皇后娘娘知道了，怕又要提废黜您的话了！“ 宇文离气了个仰倒，指着小全子说不出话来。 “殿下，您杀了奴才也没有用！”小全子哭道：“皇后娘娘铁了心的要惩罚太子妃，您就只能看着……” 只能……看着？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再加上伤口上的剧痛，宇文离再也忍受不住，头一偏，晕了过去。 小全子刚想喊太医，便听到大殿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太子妃晕倒了！快来人啊……” …… 昭云宫。 服侍刘皇后睡下，宫女们鱼贯而出，苏姑姑左右查看了一番，便走到墙壁边的鹤足烛台前，准备吹熄它。 幽静的内寝宫里，忽然传来刘皇后沉沉的声音：“太子还不肯喝药？” 苏姑姑吓了一跳，慢慢转过身来：“是的，娘娘，早中晚送过去的三服药，原封不动的放着。” “这个逆子！” 刘皇后在帷幔中咬牙切齿：“不气死本宫，他就不肯罢休！” 苏姑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就在她思考着措辞，准备不动声色的劝一劝刘皇后时，安静的寝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随即，一道略显惊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刚刚昏迷过去了！” “什么？” 刘皇后猛然翻身而起，一把掀开帷幔，满脸都是紧张神色：“太子昏倒了？” 苏姑姑已经走过去，将殿门打开，那报信的宫人进来后，扑通跪了下来：“是的！皇后娘娘！” 刘皇后的神情从震惊，慢慢变得愤怒：“你们都是饭桶么？不知道去请太医？” “回娘娘话！已经请了！” 刘皇后闻言，深吸一口气，手指握住了帷幔，慢吞吞开口：“既然太医在，想来太子不会有事，你们退下！” 短短一瞬间，她的心情经历了震惊，担忧，恼怒，到此刻，已是慢慢平静。 宫女闻言顿时吃了一惊：“娘娘？您不去探望太子殿下？” 刘皇后刹那冷笑出声：“是太子命你来的？他根本就没晕倒！就是想诓骗本宫前去，好免了太子妃的责罚是不是？本宫偏不如他的意！” 宫女脸色刷的变白，太子是真的晕倒了啊？谁敢欺瞒皇后…… 苏姑姑上前一步，冷冷开口：“你退下！” 宫女哆嗦了一下：“奴婢遵旨。” 昭云宫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可是刘皇后再也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半天，终于翻身坐起，对着苏姑姑道：“你去胜华宫看一看，太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苏姑姑早料到了，闻言忙道：“娘娘放心，老奴刚刚便已经命人去胜华宫打探了，消息一会儿就到……” “不。” 刘皇后缓缓的摇了摇头，神情凝重：“本宫要你亲自去！去看一看太子……” 苏姑姑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好，奴婢亲自去。” 她替刘皇后拉好被角，吹熄烛火便退了出来。 宇文离一昏倒，整个胜华宫上下便乱了套，请太医的请太医，煎药的煎药，直忙了个脚底朝天。 谁也没注意到殿门口台阶前，那个软软倒在地上的身影。 荷儿是一直关注着李采薇的，可此刻，她被太医指使着在后殿熬药，根本就脱不开身。 苏姑姑打着灯笼缓缓走上台阶，首先看到的便是李采薇晕迷过去的身影。 她在台阶前静静的站了片刻。 然后，伸出脚朝着李采薇的胳膊踢了踢。 没有动静，是真的昏迷。 苏姑姑不屑的撇了撇嘴角，然后抬脚走进了大殿里。 谁知迎面一个茶盏直直的朝着她飞来。 苏姑姑头一偏，躲闪开来，随后大殿内响起宇文离愤怒的声音：“本宫不喝！拿走！全都拿走！” 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瓷器掉落一地的声音，宫人哀求劝说的声音。 太医们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十分纳闷，这太子清醒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见药就砸？ “太子殿下这又是何必呢？” 苏姑姑迎了上来，声音严肃：“您不喝药，还这样吵闹，损坏的将是您自己的身体！皇后娘娘看到您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怎么可能肯放过太子妃！” 宇文离猛然抬起头，看到苏姑姑时愣了一下：“是母后让你来的？” 苏姑姑踢开满地的碎瓷片，慢慢走到床前：“太子殿下，太子妃在殿外昏倒了。” 宇文离的神情终于变了。 他扯动嘴角，望着苏姑姑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大殿内气氛有些尴尬。 苏姑姑瞧着他，叹息一口气，从宫人手中接过了汤药：“殿下，喝药！” 宇文离面露恼怒之色，将头撇开了：“你拿走！” “殿下，您喝了药，奴才便让人将太子妃抬进来。”苏姑姑柔声劝说道。 宇文离的目光一下子望了过来，带着希冀：“你说的是真的？是母后吩咐您这么做的？” 苏姑姑点点头：“皇后娘娘担心太子殿下，原本是想亲自来的，是老奴劝住了她，殿下细想，若是明日朝臣们得知殿下为了太子妃，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还与皇后娘娘争吵起来，怕是要弹劾殿下……” “多谢苏姑姑！” 宇文离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感激之色。 苏姑姑闻言笑了：“殿下将这药喝了，也不枉费老奴这番劝说了。” 宇文离看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汤药，伸手便接了过去。 一饮而尽。 苏姑姑见了，面上顿时露出欣慰：“殿下歇着！老奴这便回去，再劝劝皇后娘娘……” “多谢苏姑姑！” 宇文离再一次的道谢。 苏姑姑笑看他一眼：“殿下明日见了娘娘，可别忘了向娘娘认错。” 宇文离目光沉了沉，点头道：“本宫知道。” 苏姑姑这才离开。 宇文离坐在床上等了片刻，宫人们便抬着已经昏迷过去的李采薇从外头走了进来，安置在靠窗的榻上。 李采薇还昏迷着，脸色十分苍白，几日不见，似乎又更纤弱了一些。 宇文离一见之下，便想让人将李采薇抬到这边床上，而他自己去睡榻。 可转念一想，明日皇后到来，看到这一幕非得生气不可，于是只好作罢。 他在心里已经打好主意，这些天李采薇的吃穿用度就比照着自己的来。 太医跟了进来，给李采薇把脉，宇文离望着瘦弱，而又晕迷不醒的李采薇，忍不住伸长脖子想看的更仔细一些，可一动，便牵动了伤口，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殿下！您现在千万不能动！”宫娥连忙阻止。 宇文离无奈点头，然后躺了下去。 太医留了方子便退到了外间，李采薇这几日以来，经历了罚跪，辱骂，外加几盆冷水的洗礼，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湿，从内到外的透着疲倦与狼狈，她还未醒，宫娥们便忍不住想抬她去沐浴一番。 可还没开始抬呢，外头大殿上便响起一阵嘈杂声，有宫人进来禀报：“太子殿下，凌王殿下到了。” 宇文离闭着的双眸一下子睁开！ 他坐起身朝殿外望去，当看到坐在一把椅子上，被四个宫人抬进来，一脸吊儿郎当的宇文凌时，怒火刷的就上来了：“你来干什么？！” 宇文凌进了大殿，上下左右打量一番，便开始嫌弃：“大哥，你跟大嫂怎么住这样的地方？也太次了？” 等看到宇文离的怒火时，宇文凌伸手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小弟想念大哥大嫂了，来看看不行么？” “不行！” 宇文离冷冰冰道：“你从哪来，回哪去！” “大哥，别这么无情嘛！”宇文凌嘿嘿一笑，到处寻找起来：“大嫂呢？我这次就是来看她的，她人呢……” “她被你害的还不够惨是么？” 宇文离恼怒不已：“宇文凌，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她这几天过的什么日子！” 宇文凌面上没有一丝羞愧感，闻言满不在乎：“大哥别冤枉好人！大嫂不好过，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皇后为什么如此之狠的处罚李采薇，宇文凌知道，宇文离自然也知道。 第47章 生气离开 宇文离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对了大哥！” 宇文凌忽然笑嘻嘻的凑了上来：“南越那边应该还有公主？看大嫂长的如此貌美，臣弟也想迎娶一个南越的……” “你敢！” 宇文离猛然暴怒出声：“父皇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兄弟两个全部迎娶南越公主！” 宇文凌闻言吓了一大跳，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宇文离如此暴怒的模样，纵然是昨天兄弟两个在兽斗场里厮杀，全都受伤也没见他如此过。 “凭什么？”宇文凌冷笑起来：“要臣弟说，公主就应该臣弟娶！大哥毕竟是太子，日后您的皇后只能是北狄女子，公主跟着你只有受苦的份儿，我就不一样了，娶了公主，臣弟会拿她当宝贝……” “你可拉到！哪个女子落到你手里，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宇文离阴沉着脸，毫不客气的揭穿他：“你府邸后的山林里，埋的尸骨可是不少了！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原来大哥是担心公主嫁了臣弟受苦啊？” 宇文凌斜睨宇文离一眼，忽然笑了：“让臣弟猜一猜，是南越的长公主么？” 长公主三个字一出，宇文离的目光就变了。 宇文凌还嫌刺激的不够，再接再厉道：“大哥放心，这位公主若是嫁过来，臣弟一定好生对待她……” 话还没讲完，宇文离的拳头就狠狠的朝着他的脸砸了过来！ 宇文凌没有提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整个人差点从轮椅上撞飞出去！ “啊！——” 大殿内宫人的惊叫声响成一片。 宇文离还不解气，他甚至想下床，狠狠的再揍宇文凌几拳，可刚一动，他便听到身后传来几道虚弱的咳嗽声。 “咳咳……” 宇文离猛然回过头来，便看见李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正静静的望着自己。 刚刚的话，她听到了几分？ 宇文离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宇文凌狼狈不堪的被宫人扶着坐好，他伸手摸了一把被宇文凌打出血的嘴角，冷冷一笑：“大哥对这位南越长公主当真爱的紧，臣弟不过提一提她的名字，便要被打死！” 宇文离张了张嘴，刚想解释。 宇文凌便吩咐宫人将他抬出去：“快走！再留下来本王就没命了！” 很快，便连人带椅子的消失了。 宇文离收回目光，看向李采薇，刚想开口解释，李采薇便虚弱的对宫人道：“不是要沐浴么？走！” 荷儿抬起幽怨的目光望了宇文离一眼，应了声是，与宫人们一起扶着李采薇往浴池的方向去了。整个大殿上忽然间就显得空荡起来。 宇文离呆呆的坐在床上，好一阵子都反应不过来。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李采薇跪了三天，饿了三天，到此时已是浑身无力，强自在宇文离的面前表现出毫不在意，可一到了浴池，她整个人一下子便倒了下来。 不光光是身体疲累，心中更是倦极。 “太子妃！” 荷儿尖叫一声，慌忙吩咐：“快！去个人请太医！不要沐浴了，抬娘娘出去！” 李采薇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冲荷儿摇了摇头：“不要……” 荷儿在李采薇身边蹲了下来，泪如雨下：“娘娘！您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能不请太医！您听奴婢一声劝，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 李采薇望了望她，张开干涸的嘴唇慢慢道：“你扶着我，在那边榻上坐一会儿，休息片刻便好。” 荷儿将信将疑，可李采薇眼神里的心碎让她心疼，她想了片刻，最终按照李采薇的吩咐，小心翼翼的将她安置在榻上坐好。 李采薇微微合上眼睛，虽然困倦已极，可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快！拿点茶水来给娘娘喝！”荷儿连忙吩咐：“顺便，再准备一些好消化的粥来……” 不一会儿，粥与茶都端了来，李采薇喝了几口，身上有了力气，便强撑着去沐浴。 荷儿拿着李采薇换下来的脏衣，看到她青紫发黑的双膝，泪流不止。其他宫人也都面露不忍。 李采薇却显得十分平静，纵然这些伤让她痛不可当。 终于，一个时辰后，她换上崭新的衣裙，梳妆整齐的被宫人扶着回到前殿里。 宇文离并未在这一个时辰内发呆傻坐，考虑到李采薇身上有伤，又疲又累，他让人提前准备好了一桌子的精致菜肴，还命人拿了一套漂亮的衣衫给李采薇送过去。 现在，李采薇身上穿的就是宇文离亲自挑选的衣裳。 可当荷儿将这一切告诉她时，李采薇却没有露出一丝喜悦，相反表情甚为平静。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让自己身陷宇文离的爱了。 她要感谢宇文凌，若是没有他，她还看不清楚自己在宇文离心目中的地位。 为了她上兽斗场又如何，为了李采芝，他连亲兄弟都打！ 还只是因为一句不敬的话语。 “娘娘，太子殿下在等着您呢。”荷儿在李采薇耳边轻轻道：“您发什么呆啊！” 李采薇这才回过神来。 宇文离竟然已经下了床，身为病人，他却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锦缎长袍，越发衬托的荣颜如玉，气质脱俗，他静静坐在饭桌前，见到李采薇，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连累殿下受伤，臣妾心中有愧。”李采薇收拾好心情，忍着膝盖上扎心的痛，一步一步朝着宇文离走过去，缓缓弯腰，请安。 这一套动作做下来，李采薇白皙的额头上已是沁出了汗珠子。 “你腿上有伤，这么多礼干什么？” 宇文离看的目瞪口呆，同时心痛不已，伸了手便想去扶李采薇，却被她躲开了。 “殿下厚爱，臣妾消受不起。” 李采薇缓缓起身，面色甚为平静。 宇文离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半响缓缓道：“你不会真的相信二弟的话？他就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那也是凌王殿下。” 李采薇缓缓道。 宇文离忽然觉得没趣，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可他一句也不想讲，一股子无名怒火涌上来，他冷冷的看了李采薇一眼，道：“太子妃一定饿了，你慢慢用膳，本宫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大步往外走去，因为走的急，扯动伤口，他整个人还趔趄了一下。 “殿下——” 两边立刻有宫人尖叫着上前搀扶。 宇文离冷着脸将他们甩开，仍然是大踏步的离开了。 荷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为什么眼看两位主子就要和好了，然后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一些状况呢？ 望着已经自顾自坐下来，面色平静的开始用膳的李采薇，荷儿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 宇文离这一离去，瞬间惊动了刘皇后。 苏姑姑回去后，将李采薇如何如何的惨，太子如何如何的记挂她这个母亲的话，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了刘皇后，同时表示，她已经做主让人把李采薇抬回去了。 “你怎么敢！” 刘皇后瞬间怒气冲冲：“不经过本宫的同意就擅自做主，苏檀，谁给你的胆子！” “奴婢一片衷心都是为了娘娘！” 苏姑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同时不卑不亢道：“奴婢不愿意看着娘娘您，为了一个贱人就与太子殿下闹僵，娘娘细想，您一直不同意殿下的要求，岂不是在将他往外推？” “奴婢大胆做主，将太子妃抬了回去，满足了太子殿下的要求，这看似是在帮他，可是娘娘您看，才半天功夫，他们两个已经自己闹翻了。您根本就不费一兵一卒，目的便达到了啊！” 苏姑姑道：“娘娘再趁机对太子殿下示好，不就将他拉了回来？” 刘皇后听了这番解释，脸上的怒容缓缓消失。 她不由的叹息一口气：“本宫当局者迷，苏檀，还是你看的长远啊！起来。” “奴婢衷心为娘娘考虑，只希望娘娘莫要怪罪奴婢自作主张之罪。”苏姑姑说着，缓缓起身。 “本宫怎会怪你。” 刘皇后闻言一笑：“本宫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是你帮本宫办到的……” 说着，从手腕子上摘下一个玉镯来，递给了苏姑姑。 苏姑姑顿时受宠若惊：”娘娘！这使不得……” “拿着！本宫赏赐给你的。”刘皇后缓缓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还得……” 一句话没讲完，外头宫人的唱喏声响起：“太子殿下到——” 苏姑姑低声道：“娘娘，是奴婢劝了太子殿下，他来向您认错的。” 刘皇后脸上笑容更浓，闻言拍拍手让苏姑姑起身，然后对内侍道：“让太子殿下进来。” 不一会儿，宇文离便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倒是已恢复了平静。 一看到刘皇后，他便面露愧疚之色，弯腰请安道：“儿臣参见母后……” “快起来！” 刘皇后慌忙伸手去扶，同时责备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还行什么大礼！来人啊，搬个软榻过来，给太子坐。” “是，娘娘。”苏姑姑连忙去了。 宇文离受宠若惊：“多谢母后大度，不计较儿臣顶撞之罪，儿臣今日，是来向母后请罪的。” 刘皇后斜睨宇文离一眼，见他脸上的表情还算诚恳，脸上便露出一丝笑容来：“太子能认识到自己身上的错误，本宫很是欣慰。” 苏姑姑与宫人抬了软塌过来，低声道：“殿下，请坐。” 宇文离一见之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母后，苏姑姑年纪大了，以后这样的活计还是不要让她做了！” 皇后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是本宫疏忽了，苏檀，你下去！” 苏姑姑低声应是，然后退下。 刘皇后这才看向宇文离，见他表情中透着些许颓废，抑郁，也不点破，当下絮絮叨叨的拉着他说了好些家常话。 宇文离一直都静静的听着。 “你还没用膳？”刘皇后忽然问。 宇文离想到刚刚在胜华宫里的那一幕，想到宇文凌，不由的一肚子怒火，刚想拒绝，就听见刘皇后吩咐宫人在西殿摆饭。 他只好什么也不讲。 一时宴席备好，刘皇后让人扶着宇文离去西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本宫今日邀请了郑国公的孙女郑秀儿入宫，还把她晾着呢！干脆一起用膳！” 说完，便命人去请郑秀儿。 宇文离刚想拒绝，可是看到刘皇后笑盈盈的模样，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不一会儿，宫人便来禀报，说郑秀儿到了。 “请进来！”刘皇后笑盈盈道。 宇文离低头拿起筷子夹菜，他对那什么郑秀儿一点兴致都没有，同住邺城十几年，郑秀儿何人，宇文离还是听说过的，传闻中此女相当嚣张跋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很快，大殿外一阵淡淡的香风飘了进来，随即一道清脆如黄鹂出谷般的女声响起：“臣女郑秀儿，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宇文离被这声音吸引，不由自主的侧过头来。 只见大殿上跪着一个身穿绿罗裙，淡黄罩衫的年轻女子，眼睛圆圆，如丝络一般垂下来的刘海给她鹅蛋形的小脸平添了几分清纯气息，一笑，两排洁白的牙齿显露出来，嘴边还两个酒窝。 宇文离这一辈子还从未见过，能将大黄大绿这种俗不可耐的颜色，穿出清新脱俗感的少女。 他不由的，多看了郑秀儿两眼。 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第48章 被贬为侍妾 “起来！”刘皇后斜睨着宇文离的神情，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郑秀儿道了谢，然后缓缓起身。 她这一站起身，宇文离就看的更清楚了，那骨熟悉感不由的越发强烈。 刘皇后笑着邀请郑秀儿入座，语气很有几分感慨：“以前柔儿在的时候，你们两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好的简直像是一个人，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本宫很少见到你了……” 郑秀儿闻言，大大的杏眼顿时有些泛红：“能与月柔公主成为手帕交，是秀儿的幸运，这么多年……秀儿不敢进宫来，惹皇后娘娘伤心。” “你是个好孩子。” 皇后闻言点点头，伸手拿筷夹了一块红豆蜜枣糕，放到郑秀儿面前：“记得小时候，你与柔儿都喜欢吃这个，来，多吃一些。” 郑秀儿顿时受宠若惊，连忙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宇文离坐在一旁听着，内心也是感慨万千，当看到郑秀儿斯斯文文的吃着那块蜜枣糕，小嘴巴一动一动时，他竟然觉得肚子有些饥饿。 眼前一花，刘皇后也给他夹了一块枣糕：“太子也吃些！厨房刚做的，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母后。” 宇文离没有拒绝，香甜的糕点入肚时，他想起的却是李采薇。 同样都是女孩子，李采薇也爱吃甜食，可她从来只爱吃桂花酥，邺城里的点心，她虽然每样都尝，但吃的并不多。 到了现在，他还有什么不能肯定的，李采薇根本就不是柔儿！ 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宇文离有些食不知味。 他放下筷子，对刘皇后道：“母后，您与秀儿慢慢吃，儿臣先告退了。” 皇后不由一愣：“急什么？你不再吃些？” “不了。” 宇文离瞧了郑秀儿一眼，有些慌乱的摇摇头，然后行礼退下。 “太子这两天有些乏累，秀儿你别介意。”刘皇后回过头来，冲着郑秀儿笑着解释。 郑秀儿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天真烂漫道：“娘娘说笑了，臣女怎会介意。” 一双秋水剪瞳却幽幽的追随着宇文离的身影很远，直到他消失不见。 …… 宇文离在皇宫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几圈，最终兜兜转转又回到胜华宫。 抬头望着熟悉的殿门，他有些感慨万千。 可下一刻，他便听到一个嚣张尖利的声音在那里骂人：“太子妃纵容底下人行凶，总要拿出个章程来！不能仗着身份就无法无天！” “彩儿被你们打成了这般，说罢！到底要怎么办！” 是云浅月，她竟然来了胜华宫。 宇文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大踏步走进殿去，冷声开口：“芸侧妃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动手责打太子妃？” “殿下！” 云浅月骤然听到这一声喊，先是抖了一抖身子，等回头看向宇文离时，已经恢复到一脸微笑，软软绵绵的朝着他扑了过来：“殿下……” 声音婉转，尾音拖长。 宇文离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一把推开云浅月，整个人朝后退了一步，冷着脸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清楚！” “殿下，实在是太子妃欺人太甚……” 云浅月抽了抽鼻子，擦擦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然后朝着身后一指：“殿下您看……” 宇文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个两颊高高鼓起，肿胀到眼睛眯成一条缝隙的宫女可怜兮兮的跪在那儿，看起来像是受了非人虐待一般。 宇文离吃了一惊，朝着端端正正坐在上首位置不动声色的李采薇看了一眼：“这是怎么一回事？” “殿下……” 云浅月终于酝酿出了泪水，闻言抢在李采薇面前抽抽搭搭道：“今日，太子妃身边的宫女荷儿，不问缘由就责打了妾身的贴身婢女彩儿……还将她打成了这般！这是多狠的心哪！” 说着，痛哭了两声，猛然回头望向李采薇，目光咄咄逼人：“彩儿已经跟了妾身十年了，妾身就想问问太子妃，有什么不满冲着妾身来便是，如此凶残的对付一个宫婢，又是为哪般？！” 宇文离沉着脸看向李采薇：“太子妃，你怎么说？” 李采薇一直静静的听着云浅月哭诉，并未出声打断过她，此时听了这话，她叹息一口气，有些无奈道：“荷儿，你来讲……” “是！娘娘！” 荷儿闻言，立刻走上前来，脆生生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殿下知道的，娘娘喜欢吃桂花酥，今日御花园东南角的金桂开花了，奴婢便想着去摘一些，好给娘娘做糕点，可路过假山的时候，奴婢却听到这个彩儿，与另一个宫女，在那里高声议论太子妃。” “奴婢没有！” 那两颊鼓起的宫女立刻开口反驳，只是声音嘶哑尖锐，十分刺耳。 宇文离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看了李采薇一眼，斥道：“闭嘴！荷儿，你接着讲！” “这个彩儿，口口声声说，殿下不出一个月便会废掉太子妃，还说太子妃行为不检点，活该被皇后娘娘罚跪，她就应该跪到死……” 宇文离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奴婢实在气不过，上去便打了她两巴掌。” 荷儿说完，扑通一声在宇文离面前跪下，高高昂着头颅：“她们侮辱太子妃，奴婢纵然是死，也要扞卫她的尊严！奴婢不后悔！” 云浅月气的不行，差点扑上来撕碎荷儿的脸：“贱婢！你胡说八道！分明是你故意冤枉彩儿，还下重手将她打成了这般！殿下！求您为妾身做主！” 话音落，她便扑到宇文离面前，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一副楚楚可怜，受尽欺辱的模样。 这变脸速度…… 李采薇简直叹为观止。 宇文离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一把推开她，冷冷问：“跪到死这种话，不像是凭空捏造，是你，一直背地里讲，才被彩儿听去了？” 云浅月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心虚，她慌忙摇头否认：“殿下！妾身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一定是这个名叫荷儿的丫头胡编乱造，她就是故意陷害彩儿，陷害妾身……” “够了！” 宇文离冷冷打断她，面无表情道：“彩儿背后议论太子妃，心死歹毒，来人啊！拉出去杖毙！对了，还有那个与她一同议论的宫女，同罪论处！” “殿下！饶命啊！殿下……” 猪头模样的彩儿吓呆了，好一会儿后猛然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尖叫。 宇文离视若无睹，吩咐宫人押她下去。 这雷厉风行的模样，吓的云浅月呆愣在那里，直到彩儿被拖出去，她才反应过来，哇的一声便哭了：“殿下！妾身是冤枉的……” “你这么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 宇文离冷冷皱着眉头：“太子妃还病着，你难道不知道么？” 云浅月像是猛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哭喊声骤然而停。 她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瞪着宇文离，万万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的哭诉，她的哀求，他都看不见，他只知道，太子妃还病着！ 太子妃…… 云浅月啊的尖叫一声，猛的朝着李采薇扑了过去，口中叫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这一刻，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只想杀了面前的女子，是李采薇，让太子殿下如此冷漠无情的！ 她的双手胡乱挥舞着，十指尖利，却是想趁机抓花李采薇的脸。她是宰相嫡女，杀了一个敌国公主又算的了什么！ “你疯了！” 宇文离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云浅月的手腕，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云浅月不可置信的伸手捂着脸，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太子居然打了她…… 宇文离黑着脸收回手，并不为打了云浅月而感到后悔，冷漠开口道：“芸侧妃以下犯上，行为癫狂，已经不堪居于侧妃之位，本宫这便去向父皇禀报。” 云浅月心中一凛，整个人终于清醒过来了。 她看看远远躲在一旁的李采薇，再看看一脸阴沉的宇文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殿下！妾身知错！求您饶了妾身！” 可宇文离丝毫也不为所动。 并将小全子叫了进来：“带云侍妾下去。” 侍妾，是与美人婢女一个地位的侍妾，不是侧妃。 云浅月顿时感觉到了绝望。 她忽然不顾一切的大声喊了起来：“太子殿下！我父亲绝不会答应您废掉我的，绝不会！” “本宫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威胁。” 宇文离闻言冷冷笑了起来：“倒想看看，真废了你，云相国会不会撕了本宫！” 说罢，命人将云浅月拉下去。 “李采薇！你不得好死——” 云浅月绝望的哭喊起来，声音建立刺耳，几乎穿破胜华宫的大殿。 李采薇一脸无语，是宇文离废了她的太子妃之位，关自己什么事？ 她回过头来，对着荷儿道：“日后莫要再这么冲动了，打人是不对的。” 宇文离忽然插嘴：“不，有些人本来就该打，荷儿没有做错。” 说着，投给荷儿一个赞赏的眼神。 “多谢殿下！” 荷儿顿时激动的差点昏过去。 李采薇无语：“殿下，你好像忘记了，上次你说她是贱婢来着。” 宇文离闻言顿时一阵尴尬，他记起来了，那一次，他狠狠的踹了荷儿一脚，差点让这个衷心不二的丫头命丧黄泉，是李采薇，不顾一切的找来太医治好了她。 “那件事是本宫不对。” 宇文离难得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看了李采薇一眼，见她精神明显比自己走之前好了很多，顿时觉得宽慰：“你好好休息，本宫先走了。” “殿下慢走。” 李采薇面色平静的向宇文离福身行礼，神情中丝毫没有得意，开怀，有的只是平静。 还是这般毫无留恋。 宇文离叹息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第49章 太子良娣 雷厉风行，是宇文离一向的做事风格。 隔天一大早，废除云浅月侧妃之位，贬为侍妾的旨意便下来了，传遍了皇宫上下。 所有人都很吃惊，毕竟云浅月才嫁进宫来一个月，那时候气势汹汹，所有人都认为不出半年，太子妃必然是她！可没有想到，才短短一个月，云浅月便从宠妃，变成了侍妾。 这结果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云相不服，找了几个御史弹劾宇文离，可皇帝这一次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宇文离这一边：“芸侧妃当着太子的面儿，便想杀太子妃，这还是朕念在云相你为国为民几十年的份上，只降为侍妾，换了别的人，早就一杯毒酒赐死了事。” “可太子妃也没事不是……” 云相的反驳有气无力。 心中将云浅月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恨了个半死。 你好好的没事刺杀太子妃做什么！ 刺杀就刺杀了，还当着太子的面儿！ 真是猪都没这么蠢！ 云浅月被贬为侍妾，自然不能在住在暖云阁里面了，很快宇文离便派了人来，将她的东西匆匆一打包，放进了距离暖云阁很偏远的一个院子里。 她身边的宫人，也从十二个，变为了二个。 吃穿用度，月例银两也都变了。 然而，云浅月抱着暖云阁的柱子不肯走，宫人来拉她，她便撕心裂肺的尖叫：“我要见太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太子——” 毕竟是太子的女人，宫人们不好做的太过分，便有人去将这个消息禀报了宇文离。 宇文离从厚厚的书摞里抬起头，冷冷一笑：“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本宫！无非是求情罢了！不见！” 小全子闻言有些迟疑：“殿下，奴才听那云侍妾的意思，她好像知道一些柔公主的事情……” 宇文离神情顿时一凛：“你说什么？” …… 暖云阁里混乱一片，被扔掉的茶杯瓷器，被撞翻的多宝阁，几乎无从下脚。宫人们都远远的躲在一旁，并不上前。 云浅月就披头散发的坐在这一堆废墟之中，低垂着头，没人能看的清楚她的表情。 宇文离背着手从外头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殿下，这些都是芸侧妃自己摔的……”小全子凑上来低声禀报道。 宇文离望了一眼废墟中的人，眼露厌恶之色。 “殿下，太子殿下，你来了？” 听到了脚步声，云浅月缓缓抬起了头，看到宇文离时，她双目之中顿时冒出巨大的光彩来。 这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没有那么糟糕。 宇文离在那废墟之外停了下来，面无表情问：“你知道什么，要告诉本宫？” “那殿下要答应，恢复我侧妃之位。” 云浅月昂头望着宇文离，一字一句道。 一整夜都没合眼，导致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没有了昨天的傲气，凶狠之色也隐忍了：“而且，我要做众侧妃之首，太子良娣！” “好大的口气！” 宇文离顿时嗤笑一声，自嘲道：“本宫一定是疯了，才来看你！” 说着，毫不留情的便想转身离开。 “殿下！”云浅月惊声尖叫道：“我知道十二年前，月柔公主并非是失踪！她是被人礽到湖里……” “你知道什么？” 宇文离猛然回头。 云浅月却住了嘴。 她对着宇文离疯狂的大笑起来：“殿下答不答应妾身的条件？” 宇文离望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 曾经也有一个人，总是拿月柔公主的事情威胁他，他每一次都妥协。 可为何，如今换了云浅月，他就那么想掐断眼前之人的脖子呢？ 虽然，云浅月没有说出口的话，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好，本宫答应你，太子良娣。”宇文离一字一句道，话音落，他冷冷的笑了。 …… 云浅月十分得意，前一秒，她还是一个惹恼了太子与皇帝，被罢免了侧妃之位的侍妾，准备在偏僻的地方自生自灭，后一秒，她摇身一变，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良娣，风光无限。 比所有的侧妃都高出一截！ 胜华宫内。 荷儿气愤不已的站在宫门口，望着不远处暖云阁前的热闹，对安静坐在榻上，低头自己与自己下棋的李采薇道：“娘娘您看！才半天功夫，那云侧妃就又变成太子良娣了！真是气死了……” 李采薇却是见怪不怪：“这有什么，说明她挽回了太子的心意，原以为就是一个目空一切的愚蠢女人，没有想到还有些手段。” 荷儿有些发愁：“娘娘！您不担心么……” 那一日云浅月冲上去要抓花李采薇的脸，那副狰狞凶狠的表情没有半点隐藏，她到现在想起来都是一阵阵的后怕。 “怕是没有用的。” 李采薇闻言，轻声细语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同时警惕对方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这盘棋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说着，轻轻落下一子。 荷儿瞧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能暗自着急。 “对了，你今日做桂花酥了么？”李采薇忽然问。 荷儿愣愣点头：“做了，还不少呢！娘娘要吃么？奴婢现在就去拿……” “不，你找个食盒装起来，等下给林侧妃送一些去。” 啊？ 荷儿愣住了。 李采薇忍不住伸手一点她的鼻子：“快去！别发愣了。” “哦，好。”荷儿点点头，退下了。 李采薇抬起头来，目光幽幽的朝着殿外望了一眼。 当天晚上，宇文离去了暖云阁。 消息传到朝内朝外，引起一片哗然之声。云相一扫之前颓废之态，也不告病在家了，扬眉吐气的上朝去，朝臣们有不少人一改从前，笑脸相迎。 这便是皇宫，这便是官场。 膝盖敷药，整整休息了一个月，李采薇的双腿才算恢复正常，太医也说没有问题了。 太医一走，李采薇便打算去给刘皇后请安。 荷儿闻言有些紧张：“娘娘，要不，还是别去了……” 李采薇知道她是惧怕皇后，闻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去请安说不过去，你放心，我会小心一些的。” 荷儿闻言，鼓足了勇气道：“娘娘，奴婢陪您一起去！” 李采薇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还是将她留在了宫中。 跟在她的身边，总是有许多危险，留在胜华宫中，倒还安全些，没人会专门对付一个宫女。 李采薇到达昭云宫时，午膳刚刚结束，还在门口，她便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守门的宫女进去禀报了，不一会儿，便有人让她进去。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大殿。 刘皇后身穿黄色风袍，头戴凤冠，正斜靠在贵妃榻上，与坐在下首位置的一个绿衣少女讲着什么，那少女一脸明媚，时不时的咧嘴而笑，活泼而美丽。 听到脚步声，刘皇后缓缓的一抬头：“太子妃来了？快坐。” “儿臣参见母后。” 李采薇福身请安。 那坐在榻前的绿衣少女连忙起身，冲着李采薇微微一福身：“秀儿参见太子妃。” 刘皇后笑着道：“这是郑国公的孙女郑秀儿，今日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 李采薇连忙颔首：“郑姑娘好。” 一时礼毕，苏姑姑拿来了锦凳，李采薇也在刘皇后的下首位置坐了下来。 秋日阳光明媚，庭院外各色菊花如火似荼，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样式各异的点心茶水，倒是个闲聊说话的好地方。 刘皇后瞥了李采薇一眼，关切问道：“太子妃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李采薇连忙回答：“就是痊愈了，才敢来探望母后的。” 刘皇后伸手将面前的点心碟子往李采薇面前推了推：“听闻太子妃喜欢吃桂花酥，这是御点房今日新做的点心，太子妃尝尝看，可合胃口。” 李采薇深知，拒绝就是不给刘皇后面子，闻言先道了谢，随后拿起一块放在嘴里轻轻一咬。 桂花的香味立刻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同时还有甜腻的蜂蜜味儿。 郑秀儿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盯着她看。 “很好吃。” 李采薇将点心咽下肚去，才开口回话。 刘皇后闻言笑了：“喜欢吃就多吃些。” 说罢，见郑秀儿眼巴巴的瞧着，也往她面前推了一盘点心：“秀儿别光顾着看，也吃些。” 郑秀儿立刻笑的眉眼弯弯：“多谢皇后娘娘！” 刘皇后对着她宠溺一笑。 “再过几日，宫里要举行赏菊宴，太子妃刚刚大病初愈，本宫也不忍心让你劳累，便打算让秀儿在宫里多住几日，帮衬帮衬本宫，闲暇时也陪本宫说说话儿。” 刘皇后望了李采薇一眼，缓缓开口道：“原本是打算让苏姑姑跟你说的，你既来了，便趁着今日定下来。” 李采薇闻言，立刻放下点心，冲着郑秀儿就是一福身：“有劳妹妹了。” 能被刘皇后邀请进宫用膳，还留下来帮着办宫里的宴席，这姑娘十有八九是刘皇后为宇文离选中的侧妃，端看什么时候抬进宫了。 动作够快啊。 “不敢当。” 郑秀儿闻言涨红了脸，有些羞赧：“我什么也不懂，听说太子妃曾帮娘娘处置过一些宴席，到时上门讨教一二，希望太子妃莫要嫌弃。” “哪里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李采薇微笑着道。 一来一去，这件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李采薇从昭云宫里出来时，脸都有些笑僵了。 她伸手捏捏有些酸痛的脸颊，抬脚走上一条近道，打算返回胜华宫。 在路过御花园时，李采薇忽然遥遥望见凉亭内坐满了人，欢声笑语不断的往这边传来，只是因为人太多，花红柳绿的，她一时没分辨出来谁在那里。 送她的宫女伸着脖子瞧了一眼，道：“是东宫的云侧妃，还有林侧妃，徐侧妃。” 第50章 想你了，便来了 不用她说，李采薇也已经认出了云浅月。 差点被贬为侍妾，又重新升为太子良娣，让云浅月比以前更加张扬肆意，今儿个更是带了许多人，公然在御花园里喝酒，赏花，阵仗还设的非常之大。 离的远远的，李采薇都能听到云浅月的声音：“你们几个，再去御膳房里要些螃蟹来！这么几个，够谁吃啊？” “是，云良娣。” 立时便有宫女福身退下。 林侧妃的声音柔柔传来：“云姐姐，要不还是算了！怪麻烦的……” 云浅月静静的站在那儿看了片刻，然后，趁着没人发现自己，抬脚便往东宫方向走去。 可这时，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却是哎呦叫了一声。 李采薇回头，便看见她不好意思的弯着腰，一脸痛苦：“太子妃，奴婢脚崴了……” 这长廊上干净平整，又没有坑，怎么会崴脚？这借口还能更扯一些么？ 李采薇无语之极，刚想让她退下，那边凉亭内的人已经被惊动了。 云浅月刚喝完一口宫婢倒的上等花雕酒，一抬眼便看见了李采薇。 笑容和得意瞬间凝固了。 新仇旧恨，刹那涌上心头。 一旁的林侧妃见她脸色变了，忍不住道：“云姐姐，咱们过去给太子妃请安……” “不用！” 云浅月阴测测的笑了：“咱们就在这儿坐着！看她能怎么样！” 李采薇不能怎么样。 她知道云浅月仗着云相国在背后撑腰，压根就不将她放在眼里。 而她，也并未将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放在心上。 她在意的，是坐在云浅月身边的另外几个女人，都是太子侧妃，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谁知道呢？ 缓缓的将在座的几名女子脸色全都瞧了一遍，李采薇笑盈盈的走了过去：“呦，都在这儿喝酒呢！” 这下避无可避了。 徐侧妃，林侧妃等，都迫于身份，站起身来冲着李采薇请安：“臣妾参见太子妃……” 唯有云浅月，大大咧咧的坐在那儿喝酒，连头都没抬。 “云良娣这不是将本宫放在眼里啊。”李采薇望着云浅月缓缓道：“你就真的不怕太子殿下治你的罪么？” “殿下最宠爱我了，才不会！” 云浅月想也不想的道。 她恶狠狠的抬起脸看了李采薇一眼，心中怒意差点让她奋不顾身的一把抓烂李采薇的脸，可想到云相国派人给她送来的信，那些让她莫要冲动的话一句一句响彻脑海。 云浅月第一次忍住了没朝李采薇主动出手。 李采薇似是有些失望，她目光转了转，忽然望向一旁的林侧妃：“林妹妹也在啊？本宫上次让人送的桂花酥，你还喜欢么？” 李采薇身体好了之后，便让荷儿给林侧妃送过桂花酥。 林侧妃暮然被点名，先是一愣，紧跟着忙道：“回太子妃，很好吃，妾身多谢娘娘赏赐……”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回头看了云浅月一眼。 李采薇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闻言点点头：“那就好，你既喜欢吃，本宫下次让人再给你送些。” 说着，不等林侧妃回答，便起身离开了。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云浅月颇为愤怒的声音：“林慧娘！太子妃怎么会给你送东西？” “云姐姐，您听我解释……” 李采薇抽了抽嘴角，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 回到胜华宫。 李采薇意外看到了宇文离。 他今日下朝的早，便过来了。 李采薇进殿时，宇文离正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一边吃着荷儿递上来的点心，一边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脚步声，他便抬起了头。 时尽黄昏，从窗户投进来的橘色夕阳在他脸上打下薄薄的一层，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流露出一丝欣喜，李采薇尚在惊讶中，宇文离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你回来了？” 这笑容，这亲切的话语。 李采薇瞬间便恍惚了，她仿佛记起最开始两个人大婚时，那一段耳鬓厮磨的时光。那时候多幸福啊，没有误会，没有伤害，更没有绝望。 可是眨眼之间，这一切统统都江临了，将她的心血淋漓的撕扯成一片一片，狠狠的扔在地上无情踩踏！ 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却还在。 李采薇的表情，渐渐从迷茫变得冷漠。 “殿下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弯腰，福身，请安，一切都客套的仿佛初次见面。 宇文离望着这样的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去。 “想你了，便来了。” 语调轻轻，仿佛喟叹。 李采薇轻轻的哦了一声，伸手接过宇文离手里的书，道：“殿下还没用膳的，荷儿，去摆膳……” “是！太子妃！” 荷儿原就快退到门边了，听了这话更是飞一般的离去。 宇文离眸子里涌上一股痛意，他一把抓住了李采薇的手，直直望进她眼内：“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过去的事本宫已经不在意了，你还想怎样？” 李采薇静静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满脸讽刺：“殿下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你知道本宫在说什么！” 宇文离将她的手放在胸膛上，咬牙切齿的道。 再一次碰到那坚硬宽阔的胸膛，李采薇浑身一颤，使力便想将手臂夺回。 不料宇文离忽然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可他还来不及感受怀里的柔然，以及香甜，李采薇的手便狠狠捶打在他的肩膀上！ 宇文离一声闷哼，立刻放开了她，身形踉跄。 李采薇抬脚便朝外奔去，一直到了殿口才停下。 身后，宇文离已经痛苦的蹲下身去。 “殿下？” 李采薇吃了一惊，她不过轻轻一掌……难道打在他的伤口上了？ 宇文离还真的是伤口裂开了。 他与宇文凌在兽斗场里受的伤原本就很重，经过这一个月的修养，原本就没好全，李采薇这一下子，恰恰打在了伤处。 “快去叫太医！”宇文离铁青着脸道。 李采薇这才明白过来，慌忙转身喊人。 这件事闹的动静很大，太医刚给宇文离重新包扎好伤口，刘皇后便差了苏姑姑前来询问。 宇文离淡淡道：“不碍事，本宫不过胃有些不舒服，让太医瞧了瞧。”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气，苏姑姑嗅了嗅鼻子，懒的拆穿他，只冷冷看了李采薇一眼：“太子妃，这到底怎么回事？太子一来你这胜华宫，不是受伤就是晕倒！” 这冷冰冰的质问，倒叫李采薇不知如何回答。 宇文离抢着道：“苏姑姑，这次是本宫不小心，不关太子妃的事！” 苏姑姑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娘娘吩咐，太子殿下伤没好全之前，不能再踏足胜华宫。” “姑姑！” 宇文离急了。 李采薇却正色道：“姑姑说的是，为了太子殿下的身体，妾身一定谨遵母后旨意！” 宇文离顿时对她怒目而视，李采薇这是明晃晃的撵他走！ 凭什么！ 面对他的怒容，李采薇一派平静。 苏姑姑将两人神情看在眼里，淡淡道：“奴婢话已带到，这便回去向娘娘复命。” 说着，离开了。 宇文离又恼又怒，同时也意识到，再跟李采薇待在一起，他的伤别想好起来。 “你等着！本宫过些日子再来跟你算账！” 恶狠狠的瞪了李采薇一眼，宇文离甩袖而去。 他一走，李采薇便命荷儿将殿门关上，谁来也不见。 “娘娘……” 荷儿望望宇文离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李采薇，有些欲言又止。 李采薇知道她想说什么，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听。 “晚膳准备好了没有？” 荷儿愣了一下，慌忙道：“奴婢这就去看看……” 午夜。 李采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出宇文离的脸，一会儿是他冷漠无情的端着堕胎药喂她的场景，一会儿又是他身受重伤，躺在担架上了无生气的模样。 她该恨他的！ 可是此时此刻，李采薇心情十分复杂。她拒绝自己去想两个人的关系，也拒绝去想以后该如何。 就这样，她对自己道。 不相见，不怨恨，不怀念，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 “大嫂，你是在思念我么？”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好奇。 李采薇惊的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了身，骇然道：“谁！” “都叫了你大嫂了，还认不出，啧啧，真是够笨的……” 宇文凌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时，已经近在耳畔，可是黑灯瞎火的，李采薇并不能看见他在哪里，一想到这个人的手段，她顿时汗毛倒数：“凌王，你大半夜的跑这里干什么！快走！” “不干什么，就是好玩。”宇文凌笑嘻嘻的道，黑暗中，李采薇看不到他，他却能见她，甚至连李采薇紧张的呼吸声，心跳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他恶作剧般的伸手缓缓摸上了李采薇的后脖子颈。 “滚开！” 一股子冰凉的感觉袭来，李采薇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去推宇文凌，却摸了一个空。 咣当一声，她自己一头撞上了拔步床的架子，撞的眼冒金星。 “嘶……” 李采薇伸手捂住脑袋，疼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第51章 挨了一掌 “哈哈哈……” 黑暗中，响起宇文凌幸灾乐祸的笑声。 李采薇忍着痛，咬着牙摸黑爬到墙壁边的鹤足铜灯前，将油灯点亮了。 内殿顿时亮起来。 宇文凌大摇大摆的斜倚在李采薇的床上，身上穿了一件红色长袍，整个人又邪魅，又猖狂，正用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盯着她，口中说的话很欠揍：“大嫂，你这么盯着我看，二弟我会害羞的……” 李采薇顿时将头撇开，心道闹这么大的动静，外头怎么没有人来？荷儿呢？ “别看了，你的那个衷心小宫女，已经被本王弄昏迷了。”宇文凌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神情又天真，又烂漫。 可李采薇却如临大敌，满脸戒备：“凌王殿下，请你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本宫就叫人了……” “你叫啊！叫多多的人来！” 宇文凌猛的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李采薇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嘴里嘻嘻笑道：“最好把大哥也叫进来！让他看一看，他最心爱的女人，和我抱在一起……” 话音落，他就伸手将李采薇揽入怀中，趁势朝她吻去，嘴角的笑容不怀好意。 李采薇望着面前这张越靠越近的绝美面孔，想也不想的就抬起了手掌。 “啪！” 宇文凌俊俏的右脸上顿时出现一个巴掌印。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宇文凌的脸色慢慢变了，显得有些狰狞。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女人敢打他，李采薇是第一个！ “我说大嫂，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桃花眼眸中流露出嗜血的光芒，戾气从周身散发出来，宇文凌阴测测的开口：“你毁坏了臣弟的药草，臣弟可从来也没想过要你死。“ 话虽然这么说，他的手却慢慢伸出，一点一点掐住了李采薇的脖子。手指冰凉，如同一条毒蛇，并渐渐收紧。 “你……放开我！”李采薇拼命的挥舞手臂挣扎，却丝毫没有用处，渐渐的，她不能呼吸了，脸也越涨越红…… “美人到了这个时候，也还是美。”宇文凌欣赏着她的表情，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来。 李采薇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嘴角高高翘起，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模样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孩子。 可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如果有力气，能开口，李采薇真想骂一句死变态！ 她好好躺在屋子里睡觉，没有招谁惹谁，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真是连老天爷都不待见…… 却在这时，大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宇文凌的表情瞬间一变，一下子松开了李采薇。 李采薇顿时跌落在地上，她张了嘴大口呼吸，下一刻就被宇文凌重新拉进了怀里面，他的吻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这个时候，李采薇浑身软绵绵的，哪里还有力气反抗？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却在这时，大殿的门扑通一声被人从外头撞开了。 宇文离铁青着脸，一步一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宇文凌的唇距离李采薇不过一寸，听到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朝宇文离看了一眼，手里依旧稳稳的抱着李采薇，口中懒洋洋道：“大哥，你来了。” “畜生！” 宇文离黑着脸走上前来，抬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在了宇文凌的左脸上！ 那张美的让全邺城姑娘惊声尖叫的脸，顿时被打的偏向一旁，有血迹从精致的嘴角缓缓流淌下来。宇文凌整个人站立不住，踉跄着向后退去，可双手仍然死死的抱着李采薇，他甚至还在笑：“大哥，太子妃喜欢的人是我，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李采薇差点哭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宇文离的脸更黑，眼前这一幕让他怒不可遏，一把将李采薇从宇文凌怀里面拉出来推到一边，他抓着宇文凌的胳膊便开始了暴揍。 一时之间，大殿内只听得到砰砰砰的拳头声，两个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宇文凌并非只挨揍不反抗，相反的，他下手比宇文离更加阴狠，有一拳直接打在了宇文离的伤口处。 “大哥，你别怪我啊，是大嫂勾搭的我！”宇文凌邪邪一笑。 宇文离气愤交加，一时不查又挨了一下子，顿时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朝后退去。 “殿下！” 李采薇惊叫一声扑了上去，想要查看宇文离的伤口，却被他一掌推开：“滚开！” 望着宇文离恼怒万分，冰冷无情的面孔，李采薇浑身一颤，有心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宇文凌更是在一旁添乱：“大哥做的对，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就该剁掉做花肥……” “闭嘴！” 宇文离回过头来，狠狠给了宇文凌一拳：“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看来上次兽斗场里面，大哥没有玩尽兴，这一次，臣弟舍命陪君子。”宇文凌闪身躲过，伸出细白的手缓缓擦掉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来。 下一刻，他冷冷一笑，用尽全力反击一掌。 “不要！” 李采薇惊叫一声，整个人合身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宇文离绝对不能够受伤，否则，刘皇后一旦发气怒来，她很有可能会被丢出北狄皇宫去。 她被丢出皇宫了也不要紧，可是母妃怎么办？母妃千万不能有事！ 宇文离震惊无比的望着扑到自己面前的李采薇。 下一刻，他就听到她发出一声闷哼，然后嘴角淌出血迹，整个人软软倒下。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伸手扶住李采薇的身子，就那么任由她倒在地上。 宇文凌一掌打在了李采薇身上，听到那一声闷哼，他也是一愣。 这年头，这宫里，什么时候有如此愚蠢的女人了？ “采薇！” 宇文离终于反应过来，他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弯腰将李采薇从地上搀扶起来，望着她嘴角淌血，了无生机的样子，他心痛到无以复加，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宫毯上！ 宫毯瞬间砸出一个大洞。 缓缓将李采薇放下，宇文离重新站起身来，一张俊美无匹的脸布满了阴霾。 下一刻，他便抽出腰上佩剑，狠狠朝着宇文离劈了过去！ 宇文凌被寒光惊醒，连忙躲闪，虽然避开了当头一剑，却没避开宇文离随后的拳头，胸口狠狠挨了一下子，痛的发出一声闷哼。 宇文离还要再打，宇文凌忽然抬起布满青紫的脸，惊慌失措的冲着殿门口的方向大声喊道：“母后！你怎么来了？！” 宇文离吃了一惊，手上动作一顿。 宇文凌趁着这个空隙，捂着胸口一闪身便着朝殿外急速奔去，夜色浓郁，他的身影矫健无比，很快便消失不见。 宇文离倒也没有去追，他回头复杂不已的望望了无生机的躺在宫毯上的李采薇，将小全子叫进来，让他去请太医。 “娘娘这是……” 小全子看到内殿情形，狠狠吃了一惊。 “快去！” 宇文离面无表情的将长剑一扔，弯腰小心翼翼的将李采薇从地上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那低头凝视的表情充满了柔情。 不过宇文离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小全子偷偷望了他一眼，没敢多话，连忙去请太医了。 …… 李采薇醒来时，只觉得嗓子干的冒火，她不由自主的呢喃出声：“水……” 下一刻，一只手伸来，将她从枕头上温柔的抱了起来，随后，温温的茶水一点一点送入她口中。 李采薇有些贪婪的全都喝了，可是还是渴，她撒娇般的道：“还要……” 片刻后，又一杯水递到了李采薇的嘴边。 两杯水下肚，李采薇只觉得浑身都精神了许多，终于缓缓睁开双眸。 殿内一片亮堂，阳光从菱花窗外照进来，在宇文离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宇文离？他怎么在这里？ 李采薇怔了怔。 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总算是醒了。” 宇文离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眼神里全是欣慰，他回过头，朝着外头喊道：“荷儿，午膳可以端来了。” “是！殿下！” 外头传来荷儿欢快的声音，片刻后，荷儿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有些吃力的走进来。 宇文离连忙起身，走过去接过了食盒，竟是亲自动手，一样一样在床边的茶几上摆放起来。 有燕窝粥，茯苓鸡汤，桂花酥，全是李采薇爱吃的。 李采薇愣愣的看着他动作，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道：“殿下！我可以去偏殿里用膳的。” 宇文离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温柔：“不行，你身子还弱，就不要下床了。” 李采薇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她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盯着宇文离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晕过去之前，宇文离可是恨不得想亲手一刀杀了她的…… 怎么一觉醒来变成了这样？ 李采薇本能的就想抗拒。 可宇文离摆好饭菜，却是亲自盛了一碗燕窝粥，用汤匙递到她嘴边，温柔道：“你饿了一天，先吃些清淡的再说。” “殿下，不用……” 李采薇刚想拒绝，殿外便传来宫人的禀报声：“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云良娣求见。” 宇文离脸上的温柔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不见。”他冷冷道。 “是，殿下。” 内侍等了片刻，见宇文离再无吩咐，便无声退了下去。 外头顿时恢复了平静。 “你休息的这段时间，本宫不会让人来打搅你。”宇文离收起冰冷神情，重新拿起了汤匙，温柔的递到李采薇嘴边。 李采薇不由自主的张嘴吃了，却忍不住问道：“殿下，凌王殿下在哪里？” 宇文离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放下汤匙，冷冷道：“怎么，你想见他？” “不！” 李采薇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丝恐惧，慌忙摇头：“我只是隐约记得，晕迷之前，他想杀殿下您，所以想给您提个醒……” 宇文离的神情缓和下来，他拿起了汤匙，又喂李采薇吃了一口：“你不用再担心了，凌王过两日便会去他的封地岭南，三年之内都不会回京。” “三年？”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他会老实么？” 宇文离被她的样子逗乐了：“这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他不去也得去！” 想到宇文凌，他的眼眸中有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这个二弟，怕是背地里已经蓄积了不少势力，今次能让父皇同意此事，他费了不少功夫。 李采薇却不知道这些，她知道宇文凌就要离开京城了，日后再也没有变态骚扰自己，顿时变得很开心。 一开心，她就觉得更饿了，嫌宇文离喂的慢，她自己伸手拿起一块桂花酥塞进嘴里，顿时乐的眯起眼睛：“好吃！” 宇文离怔怔的望着她，甚至忘记了喂粥。 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了？ 李采薇嘴角上沾染了一块糕点碎屑而不自知，吃完一块，她又伸手去拿，可这时，宇文离忽然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将那糕点碎屑擦去。 这动作又暧昧又多情。 李采薇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咽下去的糕点不知道怎的卡在了喉咙上，她忍不住咳了一声。 宇文离连忙伸手给她拍背。 荷儿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糕点从殿外走进来，一眼就看见这一幕，顿时就退了出去。 大殿内，只听宇文离嗔怪道：“怎么不小心，吃个糕点也能噎着……” 第52章 中毒 李采薇低着头，没去看宇文离的表情。 菱花窗开着，一阵一阵的桂花香气从外头飘散进来，空气中都是甜腻腻的味道，就像手里的糕点。 宇文离脸上带着笑容，他亲手倒了一杯香茶，递给李采薇：“润润嗓子。” “多谢殿下。” 李采薇伸手接了，慢慢喝着。 香醇甜美的茶水温暖了她的肺腑，也让李采薇趁着这个机会，稍稍喘息几口气，不用那么直接的面对宇文离。 时至今日，就连李采薇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害怕见到如此温柔的宇文离的。 他若凶狠些，那她便能继续维持那些恨意，暗暗舔舐伤口，找准时机，为她，也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报仇。 可是宇文离，他竟然变得如此温柔。 难道过去的那些事，他都不介意了么？ 不！ 他不介意，可她还介意…… 手指无意识的捏着帕子，李采薇眸子暗了暗。 她想在这深宫里面活下去，就必要借助宇文离的力量，所以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其闹翻。 “来，喝些鸡汤，看你脸白的，都没血色。”宇文离伸手拿走了李采薇手中的空茶杯，又递过来一碗鸡汤。 李采薇伸手接了，看了他一眼。 宇文离笑眯眯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若是此刻云浅月在这里，怕是已经激动的要晕过去了。 李采薇却慌忙低下头去，借着喝汤来掩饰情绪：“多谢殿下。” 这一日，宇文离在胜华宫内待到很晚才离开。 却没有去别的侧妃那里，他离开，是因为皇帝匆匆的召见，南越与北狄边境出事了。 就在两日前，一名南越边境守卫将士巡逻时，忽然消失不见，数日后，尸体却在北狄境内找到，身上有鞭打，剑伤等等痕迹，这件事传到南越皇帝耳中，他顿时大发雷霆，当即派兵增援边境，眼看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御书房内，所有大臣都在，气氛相当凝重。 宇文离从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面无表情的冲坐在上首的皇帝宇文岚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王。” “太子来了，快说说，你有什么见解！” 宇文岚已是焦头烂额，也没心思寒暄，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宇文离闻言，却是缓缓将目光环视一圈四周：“众位大臣都有何见解？” 云相国第一个开口：“回禀太子殿下，微臣以为，至此国难当头，人人应当出一份力，太子妃既为我国储君之妃，又是南越公主，此次战争，她最责无旁贷！” “责无旁贷？” 宇文离闻言，顿时冷笑起来：“云相大人的意思是，让太子妃一个弱智女流亲上战场，阻止两国开战？我北狄八十万顶天立地的男儿，脸面往哪里放！” 云相闻言，一脸尴尬：“殿下，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太子妃可以亲自向南越帝写信求情……” “南越帝野心勃勃，公主没嫁时，他便一心攻打我北狄，即便公主嫁过来了也一样。“宇文离冷冷道：“人的野心，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 “那既然这样，这个公主我们北狄不是白娶了？”有大臣议论纷纷。 “咳咳！” 坐在上首的北狄王宇文岚忽然轻轻一咳，道：“公主娶回来自然是有用的，不过现在讨论的不是这个，众位爱卿还是想想办法，如何阻止两国开战！” “为何要阻止开战。” 宇文离接过了话头，不紧不慢道：“咱们不迎战，南越帝便以为咱们怕了他！唯有迎头痛击，才能让他明白我北狄不是好惹的，日后想要随意开战，也得掂量掂量。” 说着，冷冷一笑。 大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没有想到，宇文离竟然主张开战。 他难道一点也不在意太子妃的感受？ 宇文岚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两国开战，对于双方百姓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下策，若是有可能，还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殿下英明！” 众臣纷纷附和。 宇文离却冷笑起来：“当初就是主和，所以本宫迎娶了南越公主为太子妃，现如今他们还要开战，这一次，你们打算把谁推出去？二弟么？” “殿下别开玩笑了！” 众臣们纷纷摇头，整天穿着大红长袍，不是逗狗就是遛鸟的二皇子，担当不了这个责任。 最终议论到半夜，到底是求和还是开战，依旧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 胜华宫中，李采薇修养了几天，便能下地了。 宇文离日日前来探望，她既没有甩脸子，也没气他，两个人相处时，竟然莫名的透着一股和谐。 荷儿见此情形，简直笑不拢嘴，只盼着再过些日子，太子就能在此留宿，那么她们太子妃就有可能怀孕，然后生个小皇子便近在眼前…… 李采薇瞧了一眼爱做梦的小丫头，不忍心打断她的美梦。 她与宇文离，已然不可能。 如今这样，不过是各有目的。 李采薇拿着一把荷儿在御花园内摘采的香雪兰，慢慢剪掉多余枝叶，往花瓶里插，又抬头朝着窗外望了一眼：“皇后娘娘上次说的赏菊宴，还有几天？” 荷儿闻言，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一脸兴奋道：“娘娘！就在明天！您也打算去么？”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兴致缺缺的摇头：“不去，上次你家小姐在那宴席上丢的脸还不够多么？” 荷儿回想了一下从前，猛的打了一个寒战，连忙道：“不去也好！奴婢让御膳房蒸些螃蟹，再烫了酒，咱在自己宫里赏花也是一样的。” 李采薇闻言，笑着点点头：“也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时间不知不觉过的很快。 李采薇坐了一阵觉得有些疲惫，刚想起身回去内殿里睡个午觉，忽然外头宫人禀报道：“太子妃，郑小姐求见。” “哪个郑小姐？”李采薇闻言一脸纳闷。 “就是郑国公府的郑秀儿小姐。”内侍见她想不起，便提醒了一句：“太子妃之前在皇后娘娘的昭云宫，应该见过的。” 李采薇经过提醒，一下子便想起了郑秀儿是谁，她点点头道：“快请进来！” 又回头对荷儿吩咐：“去多拿一些糕点茶水来招待客人。” “娘娘，这个郑小姐怎么突然来了……”荷儿面露担忧。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之前话赶话，答应她可以上门来坐坐，没想到这个郑小姐这么实诚，竟然真的来了。好荷儿，你快去准备！” 荷儿无奈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就去准备了。 李采薇整整衣衫，在榻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一身绿衣裳的郑秀儿便在宫人的带领下缓缓走了进来。 这姑娘还真喜欢穿绿衣，就连手腕上戴的也是碧玉镯。 李采薇看了郑秀儿一眼，然后笑着邀请她上座：“秀儿妹妹来了？快别多礼。” “臣女参见太子妃。” 郑秀儿坚持着向李采薇行了礼，然后才坐下来。 “明日便是秋菊宴了，臣女想着还没来探望过太子妃，便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搅到您。”郑秀儿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有，本宫正闲的慌，你来了正好陪着解闷。”李采薇笑眯眯道，说着，将桌上糕点往郑秀儿面前推了推：“来，吃些蜜柚！今儿刚送来的，还有这葡萄，橘子……” “太子妃真是平易近人。” 郑秀儿抿唇一笑，伸手摘了一颗葡萄。 李采薇却是慢慢拿起一块桂花酥吃着，末了道：“那妹妹日后可以多来坐坐。” “真的？” 郑秀儿面露惊喜。 李采薇点点头：“本宫说出的话，自然是真的。” 郑秀儿闻言咧嘴一笑，脸颊上两个酒窝分外可爱。 又说了一会子话，荷儿从外头走了进来，俯身对着李采薇道：“娘娘，该摆晚膳了，您看是在这正厅上用，还是去偏厅？” 话音落，郑秀儿像是才醒悟似的，急忙站起了身：“不知不觉竟已经这样晚了，打搅了太子妃一下午，是秀儿的不是，改日再来向娘娘赔罪。” 说着，福身行礼想要退下。 李采薇忙道：“你急什么？反正已经摆饭了，不如就在这儿用！待会儿母后问起，说本宫连顿饭也没让你吃，岂不是要怪罪本宫。” 郑秀儿闻言，只得道：“那……秀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采薇微微一笑：“正该如此。” 又回头对荷儿道：“就摆在这儿！也不挪地方了，这儿也暖和。” “是，娘娘。” 荷儿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宫女们鱼贯而入，将各色精致菜肴一一在殿内圆桌上摆好，然后便退了下去。 李采薇招呼郑秀儿人席，又叫了个宫女给她布菜，郑秀儿感动不已：“太子妃，您对臣女真的太好了。” 这样就算好？ 李采薇心里微哂，面上却笑眯眯的：“大家日后都是姐妹，本宫自然要对你好一些了。” 郑秀儿聪明机智，如何不明白李采薇这句话的意思，俏脸瞬间一红。 “瞧本宫，都忘记了。” 李采薇忽然笑着回头，对荷儿道：“郑小姐喜欢吃红豆糯米枣糕，本宫刚刚不是吩咐厨房做了么？你怎么不端上来？” 荷儿愣了一下，才道：“回娘娘话，已经好了，奴婢这就去端。” 说着退下。 郑秀儿偷偷的打量着李采薇的神情，末了红着脸道：“太子妃，您对臣女真好，竟然还记得臣女爱吃什么……” “能给本宫讲讲月柔公主的事情么？”李采薇忽然开口问。 郑秀儿闻言微微一愣：“太子妃……也知道月柔公主？” 李采薇缓缓点头：“曾听太子殿下提起过，那是他的妹妹。” “不错。” 郑秀儿面上忽然出现一抹伤痛：“臣女，与月柔公主，还有忠肃侯府的刘玉蝉小姐是一块长大的，月柔公主六岁那年，上元节游玩失踪了，那是她第一次出宫。当时的太子殿下疯了一样的封锁全京城，整整搜寻了一个月，也没能找到她。一直到今天。” 说着，郑秀儿眼眶微微一红，有泪珠子缓缓掉落下来。 李采薇连忙递过去一个手帕：“对不起，本宫不该提起这件伤心事，对了，那年的上元节，你也与月柔公主在一起的么？” “没有。” 郑秀儿闻言缓缓摇了摇头：“那年臣女刚好出水痘，一个人被锁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能去，一直到半年以后痊愈了，才能出来，那时候公主已经失踪了。” 李采薇主意到郑秀儿拿着帕子的右手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痘印，不过郑秀儿一直尽力遮掩，不想让人看到。 她顿时笑了：“真是看不出来郑小姐竟然出过水痘，你的脸如此光滑细腻，本宫都有些不太相信呢！” 郑秀儿有些不自在：“……当时脸上也有，是奶娘告诉臣女不能拿指甲抠，否则就会留疤，臣女一直都忍者。” “哦。” 李采薇点点头，正好荷儿端着香气扑鼻的红豆糯米枣糕上来，这个话题便岔开了。 用过膳后，李采薇亲自派人送郑秀儿回昭云宫。 “今日多谢娘娘款待。” 郑秀儿站在台阶上，冲着李采薇俯身行礼。 她的身后，是黑漆漆的庭院。 “路上小心些。”李采薇叮咛道。 郑秀儿点点头，转身便要下台阶，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整个人站立不稳，一头朝着台阶下栽了下去！ 这变故突然发生，李采薇根本就来不及拉她。 第53章 查真凶 “快！快救人哪——” 李采薇急的大喊。 无数宫女齐齐朝着郑秀儿扑了过去，终于在第十七道台阶上拦住了她下落的身体，七手八脚的将她抬了上来。 李采薇看时，郑秀儿双目紧闭，嘴角有白色的液体缓缓流淌而出，整个人已经昏死过去。 她吓了一大跳，慌忙叫道：“快去请太医！请皇后娘娘！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宫人们慌忙点头，有两个飞快的奔下台阶，朝外去了。 这边李采薇已经让人将郑秀儿抬进了大殿，就安置在西殿的大炕上，亲自拿着帕子擦拭郑秀儿的嘴角，越擦，李采薇的脸就越难看。 荷儿已是胆战心惊：“太子妃，郑小姐这模样，分明是……” “是中毒。” 李采薇笃定的道。 荷儿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人是在胜华宫里出事的！这下子娘娘脱不开干系了……” 李采薇放下帕子，一言不发的起身回到正殿上。 荷儿惊讶于她的镇定，手足无措的跟了过来，却见李采薇正站在刚刚的饭桌前，盯着那一桌子饭菜瞧。 “吩咐下去，这里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动，动着，以下毒者处置！” 李采薇一字一句道。 正厅内随侍的宫女们原先还茫然的看着，此时一个个面上全都露出恐惧来，闻言纷纷点头：“是！太子妃。” 吩咐完这一切，李采薇便回到了西殿，就坐在大炕上，面色平静的等太医到来，也等刘皇后。 荷儿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竟然这样镇定，她是已经吓的快要昏倒了。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不要慌，那一桌饭菜，郑秀儿动过的，本宫也都吃过，唯有那盘红豆糯米枣糕，本宫没有吃。问题一定是出在那上头。” 荷儿闻言，双眸顿时一亮：“那盘糕点不是奴婢做的！是大厨房……”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那经过的人手就多了。” 也就更不好查。 荷儿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刘皇后到的速度比李采薇预料的还要快。 夜色中，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那成群结队举着灯笼的宫女，几乎将火光照亮了胜华宫头顶的天空。 李采薇跪在台阶上，亲自迎接刘皇后。 夜色中，刘皇后的脸阴沉的可怕，她扶着两边宫人的手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走到李采薇面前，便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啪！”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出去好远。 两边的太监不禁将脸撇向一旁去，光是听着那个声音，他们都觉得脸疼。 李采薇的脸被扇的偏向一旁，整个人也跌倒在地。 可她没哭，也没叫冤，只是重新跪好，不卑不亢的开口：“儿臣招待不周，以致郑小姐晕迷不醒，母后打的对！” 刘皇后顿时一声冷哼：“太子妃，你做的好事！” “儿臣冤枉！” 李采薇猛然抬起了头：“儿臣只是招待不周，可郑小姐为什么晕迷，却与儿臣无关！” “你还真是会狡辩！” 刘皇后闻言冷冷一笑：“本宫会查个水落石出，让你无话可说！” 说完，扶着苏姑姑的手进殿去了。 李采薇没有继续跪下去，她扶着荷儿回了大殿，刘皇后怎么查，她要亲眼看着。 大殿内，没有收拾的餐桌，以及西殿内晕迷不醒的郑秀儿，刘皇后一一看过，她在正殿的上首位置坐了下来，对诊脉完的徐太医问道：“郑小姐到底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话。” 徐太医俯身答道：“郑小姐所中之毒，并不稀奇，乃是误食了夹竹桃的花瓣花叶导致。若是过量，可以致命。” “致命？” 刘皇后的眸子刀子一样射向李采薇，沉声道：“太子妃，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狠毒！” 李采薇跪在下首，闻言微微抬头：“回母后的话，儿臣并不知道什么夹竹桃，更不清楚郑秀儿小姐为何晕倒。” “推脱的还真是干净！” 刘皇后怒极反笑：“给本宫搜！若是搜出来夹竹桃的花叶，看你还如何狡辩！” 苏姑姑闻言，立刻带领着一帮宫人，在胜华宫内，上上下下的翻找起来，就连婢女们的身上也没放过。 一时之间，胜华宫内热闹非凡。 徐太医禀报完，便下去配药去了，大殿上只剩下刘皇后，与跪在下首的李采薇。 刘皇后接过婢女递上去的茶喝了一口，望了李采薇一眼，慢慢道：“太子妃，本宫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自己承认了，本宫饶你不死，还让你做这北狄的太子妃。” “……可你若是不承认……” “母后！” 李采薇猛然抬起了头，目光直视刘皇后，显得分外平静：“儿媳行的端，坐的正，没有下毒害过郑小姐，就是没有害！母后大可以去查！儿臣没什么可惧怕的！” 刘皇后气的一下将手里的茶盏摔了下去！ 她是瞄准了李采薇砸的，可惜算错了距离，那茶盏没有落到李采薇的头上，却是掉在了她面前一寸，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两边宫人顿时噤若寒蝉。 李采薇依旧面色平静：“气大伤身，请母后消气。” 刘皇后被这句话差点气的闭过气去！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太子妃不用操心本宫，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等下真相大白，本宫绝不会让你再霸占着离儿的太子妃之位，绝不会！” 李采薇闻言，微微垂下眼眸：“那恐怕母后要失望了。” 刘皇后气急，终于再也忍不住，冲着两边宫人吩咐道：“来人！给本宫掌嘴！掌她的嘴！” “是，娘娘。” 宫人得令，很快挽着袖子来到李采薇面前。 可刚将手掌举起，外头一声长长的唱喏声便传了进来：“太子殿下到——” 刘皇后眸色一沉。 李采薇却是眼睛一亮。 不一会儿，一身淡黄色长袍，带着金冠的宇文离便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看到大殿内情形，他顿时面露焦急，冲着刘皇后就道：“母后！郑小姐中毒一事儿臣已经知晓，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还请母后莫要错怪太子妃！” 刘皇后充耳不闻：“给本宫打。” “母后！” 宇文离顿时急了。 刘皇后这才睁开眼睛，缓缓看了他一眼：“本宫责打太子妃，是因为她对本宫不敬，不是因为别的，就这，太子殿下也要管？” 宇文离闻言顿时一愣。 宫人再一次高高举起手掌，眼看着就要打在李采薇身上，宇文离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去挡在了李采薇面前：”母后今日一定要打人的话，那就打儿臣！儿臣代替太子妃受过！” “太子！” 刘皇后压抑了一个多时辰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她狠狠一拍茶几，怒瞪宇文离：“你身为储君，竟然说出这种不三不四的话来！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打你？” “母后，请您消气。” 宇文离闻言，连忙解释道：“儿臣护着太子妃，是有缘由的，之前与二弟起了争执，若非太子妃替儿臣挡了那一掌，儿臣现在铁定已经卧病在床！太子妃身上还有伤，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罚，却不管不顾！” “还有这事儿？” 刘皇后闻言，有些狐疑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宇文离连忙点头：“自然是真的！儿臣不敢欺瞒母后！” 刘皇后目光幽幽的盯着李采薇看了半响，终于道：“好，看在太子求情的份上，本宫就饶了你。” 话音落，挽着袖子的宫女便悄然退到了一旁。 李采薇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边苏姑姑的搜查也有了结果。 “娘娘，胜华宫内并未搜到夹竹桃的花叶。” 刘皇后听了这话，冷冷看向李采薇：“说罢！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采薇闻言无奈摇头：“母后，到了这时候，您仍然不肯相信儿媳是无辜的么？这皇宫内什么地方有夹竹桃？在哪里？儿媳连这胜华宫的殿门都没出过！” 刘皇后闻言，冷冷一笑：“焉知不是你让人偷偷去宫外弄的！” “这就更不对了。”李采薇闻言缓缓摇头：“替母后抄写经书时，儿媳曾顺便看了一些北狄的杂书，其中有一本提到，夹竹桃又名杨柳花，乃江南生植物，北狄并不多见，也并不好养活，它的花，叶，树皮，根，种子皆有剧毒，十分稀少，也十分珍贵，这样的东西，一般人根本找不到。” 刘皇后闻言，冷冷看她：“太子妃到底想说什么？” “母后，儿媳的意思是，宫内没有夹竹桃，毒药自然是被人携带入宫的，要想查出害郑小姐的幕后之人，就得查出这邺城内，到底哪里有夹竹桃！” “到时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害她之人！也顺便洗刷儿媳的冤屈！” 李采薇话音落时，胜华宫内久久陷入沉寂之中。 宇文离看了看李采薇，目光中露出一丝欣慰。 “太子妃还真是将自己摘的干净。” 刘皇后闻言缓缓道：“本宫一定会查出毒害郑秀儿的凶手，给郑国公一个交代！” 第54章 是天真烂漫还是心机婊 “至于太子妃——”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瞬，冷冷看着李采薇：“你身上的嫌疑最重，来人，把太子妃押到内廷司……” 内廷司是什么地方，专关押犯错宫人的，进去了，不死也脱一层皮。 “母后！” 宇文离连忙道：“儿臣相信太子妃是无辜的！还请母后宽恕些，就让她待在胜华宫内不要外出好了。” 刘皇后冷冷的看着宇文离。 “太子这么做，是在为难本宫。太子妃身负嫌疑，若不关押，旁人议论本宫处事不公了！” “母后。”宇文离满脸无奈：“这件事明显就是栽赃陷害，若太子妃想毒害郑秀儿，那她买通太监，让人在昭云宫下毒便是，何必要将人请到自己宫里，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刘皇后缓缓道：“说不定太子妃就是故意让人以为，她是被陷害的呢？” “那更不可能了，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本宫还看不出来。” 刘皇后过了很久才开口。她终于没有坚持让人将李采薇押到内廷司受审，而是勒令她在胜华宫内不许外出。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宇文离见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太子，本宫这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饶过太子妃的。”刘皇后看了宇文离一眼，道。 宇文离连忙弯腰请安：“儿臣多谢母后！” 刘皇后冷哼了一声，缓缓抬手，扶着苏姑姑的手往外走去，声音幽幽的传了来：“秀儿如今昏迷不醒，就让她在这儿养伤！” 这个宇文离与李采薇都没有意见。 等刘皇后走后，宇文离转身望着李采薇，安慰她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不出三日，本宫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清白！” 李采薇在他的注视下，缓缓低下头去：“殿下当真相信，臣妾是无辜的么？” “那是自然！”宇文离闻言顿时笑了：“这么明显的栽赃，本宫在这深宫中生活这么多年，若是还看不出来，那就是瞎子！” 他都能看的出来，那么精于谋算的刘皇后自然也看的出来。 难怪，她今日会看在太子的面上放过自己…… 李采薇眸光闪了闪，低低道：“多谢殿下，相信臣妾。” 宇文离笑了笑，伸手去拉李采薇的手，触手的冰凉让他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冷？” 说着，大声训斥宫人没有照看好李采薇。 荷儿等宫女全都胆战心惊的跪了下来，李采薇摇头道：“殿下，与她们无关，是今日郑小姐中毒之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那时她自保都成问题，哪里能注意到这个？ 宇文离明白过来，顿时面露心疼之色。 …… 郑秀儿中毒一案，在后宫引起了轩然大波。 刘皇后的速度相当之快，当天便命太医将胜华宫内，郑秀儿用过的饭菜全都验看一遍，也找出了中毒的根源——那一盘红豆蜜枣糕。 从御膳房做这道点心的御厨，端点心的宫人，再到递点心上桌的人，一一被抓去审问。 别人尚可，可当苏姑姑带着人上门来抓荷儿之时，李采薇却不肯放人：“荷儿她不可能是毒害郑小姐的凶手！” 苏姑姑闻言阴测测的笑了：“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老奴也是例行公事！太子妃若有意见，就去娘娘面前申辩！” 说着，亲自抓住荷儿，将她丢给了身后几名粗使婆子。 “荷儿！” 李采薇惊叫着想去阻拦，苏姑姑颇为不耐烦：“太子妃还是好生照看郑小姐！她若是安然无恙，说不定皇后娘娘还能绕过这贱婢一条命！” 说着，押着荷儿昂头挺胸的离开了。 李采薇愤怒的咬着嘴唇，盯着苏姑姑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她们消失不见。 晚上宇文离来时，听说了这件事，却劝李采薇：“母后也是例行公事，她不会对荷儿怎样的，你放心！” “但愿。” 李采薇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宇文离刚刚从御书房出来，便来了胜华宫，此时一脸的疲倦面容，安慰了李采薇片刻，他便起身去后殿的浴池沐浴去了。 李采薇找出一身干爽的衣袍，让宫人给他送了过去。 想了想，她又叫进来一名宫女，吩咐她一刻钟之后就开始摆膳。 “娘娘，郑小姐醒了，她说她想喝茯苓鸡汤。”这时，西殿里伺候郑秀儿的宫女忽然走了出来，对着李采薇禀报道。 李采薇闻言，眉头不由轻轻一皱：“郑小姐毒才刚解，身体正是虚弱之时，鸡汤太油腻了，不适合她喝。还是换一些清淡点的，就燕窝粥！” “奴婢说了，可郑小姐说，她就是想喝鸡汤。”宫女偷偷抬眸看了李采薇一眼，道。 李采薇没有办法，只好道：“那就燕窝粥，鸡汤都给她备上，她想喝哪个就喝哪个！” “是，太子妃。” 宫女一福身，随即退下。 李采薇想了想，抬脚走进偏殿，这是宴席之后，她第一次来看望郑秀儿。 可刚到门边，她便听到了里面隐隐的说话声。 “太子殿下今日可来了？”是郑秀儿的声音，透着浓浓的虚弱。 宫女回答道：“回郑小姐，太子殿下刚到，这会子正在沐浴呢！” 郑秀儿哦了一声，便没说话。 李采薇静静在门边站了片刻，然后轻轻一咳，走了进去。 床上郑秀儿缓缓扭过头来，原本俏丽而又嫣红的脸这会儿一片苍白，见了李采薇，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来：“姐姐来了？快请坐！” 仿佛她是主人，李采薇是客人一般。 李采薇也没在意，她笑笑走到床边上，端详了郑秀儿一番，然后自责道：“妹妹，对不住，都是本宫没能管好那一起子小人，才让妹妹受了这样一番大罪。” 郑秀儿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阵茫然之色：“姐姐在说什么？秀儿听不懂……” “听不懂便算了。你好好将养身体，等好了，就什么都清楚了。”李采薇笑笑，伸手替郑秀儿掖了掖被角，这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边时，她停顿了一瞬：“那鸡汤太油腻了，妹妹还是少喝一些！” 回到正殿上时，宇文离已经沐浴完在餐桌前坐下了，看到李采薇，他低声问：“她好些了？” “已经醒了，吵着要喝鸡汤，妾身去劝了几句。”李采薇笑笑。 宇文离听到这话，眉头不由一皱：“这也太任性了！” 李采薇伸手，盛了一碗藕片排骨汤，递到宇文离面前：“殿下连日辛苦，不曾休息好，你才应该多喝一些，滋补滋补。” 宇文离低头，却没看那热气蒸腾，香味浓郁的汤，而是盯住了李采薇白瓷细腻的手指看。 越看，越是喜欢。 “还是你关心本宫。” 他笑着伸出手去，却是握住了李采薇的手。 李采薇脸上笑容一僵，却没有动：“殿下喝汤！等下要凉了。” 宇文离哦了一声，这才接过汤碗，低头喝了起来。 李采薇又拿起筷子，给宇文离夹菜。 一顿饭，她自己吃的很少，几乎都喂了宇文离。 饭后，宇文离懒懒的靠坐在榻上，望着身穿淡黄色休闲素裙的李采薇，他有些舍不得离开，试探道：“天太晚了，本宫今日就在这里歇息。” 李采薇浑身一僵，正要回答，却听得身后咚咚咚一阵脚步奔跑的声音，片刻后，一个宫女站到了李采薇面前，满面焦急：“太子妃，郑小姐将喝下去的鸡汤全都吐了出来！” “什么？” 李采薇本着人在她这里中毒，她就要照看的原则，起身跟着宫女去了西殿。 走在路上时，她松了一口气。 郑秀儿吐的还真是及时，否则她简直不知如何回答。 宇文离有些失望的望着李采薇离开的背影，他想离开，却又舍不得。 耐着性子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等了片刻，却还不见李采薇出来，宇文离终于不耐烦，也没让人去告之李采薇，起身大踏步离开了。 李采薇在西殿里，亲眼看着宫人服侍着郑秀儿换了衣裳，又亲眼看着她喝了一小碗的燕窝粥，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这才走出西殿。 果然，正殿上空空如也，宇文离早已经离开。 李采薇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吩咐宫人将桌子收拾了，往内殿里去时，她心中忽然又涌上一股失落。 …… 刘皇后隔天便来探望郑秀儿。 相比于李采薇这个正正经经的儿媳妇，她似乎更喜欢郑秀儿一些，不仅对她嘘寒问暖，还询问了一些宫人，郑秀儿的情况。 “回娘娘话，郑小姐恢复的不太好，昨晚上吃东西还吐了……”宫女没有隐瞒，将昨夜的情形都讲了。 刘皇后的眉头立刻一皱：“太子妃，你给她吃了什么？” 李采薇正要回答，那服侍郑秀儿的宫女便抢着道：“回娘娘话，郑小姐昨晚上喝了茯苓鸡汤。” 茯苓鸡汤？ 刘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她回头冷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采薇：“生病的人不能喝鸡汤！太子妃，你连这一点常识都没有么？！” 李采薇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话出口的瞬间，她却改变了主意。 “是儿媳的疏忽，日后不会了。” 刘皇后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还有下一次？！太子妃，你到底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这一声怒喝，吓的两边的宫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胆战心惊的低下头去。 李采薇忍着屈辱，也跪了下来：“请母后息怒，儿媳再也不敢了。” 郑秀儿终于怯怯开口：“娘娘，这不怪太子妃，都是秀儿的错，是秀儿想喝茯苓鸡汤……” 刘皇后放缓了神色，拍拍郑秀儿的手，欣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心胸这样宽阔，还替太子妃解释。” 说罢，回头怒瞪李采薇：“你还不快谢谢郑小姐？” 李采薇抬眸，对上郑秀儿一双圆溜溜的，无辜的双眸。 她深吸一口气，压了心中怒火，淡淡道：“多谢郑小姐替本宫求情。” “太子妃，秀儿还要多谢您照看之恩，哪能当的这一谢。”郑秀儿眨巴着一双眼睛，冲着李采薇咧嘴一笑。 神情天真而又烂漫。 可李采薇却没错过，郑秀儿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刘皇后没坐多久便离开了，临走又警告了李采薇一番，一定要好生照看郑秀儿。 “母后放心，儿媳一定竭尽全力的照看郑小姐。”李采薇回答道。 刘皇后这才满意离开。 她一走，郑秀儿便满脸愧疚的对李采薇道：“太子妃姐姐，对不起，刚刚是我的错，让皇后娘娘误会了你……” 李采薇已经懒的再跟她演什么姐妹情深了，闻言神情淡淡：“郑小姐好生歇息！有什么事派你的宫女告诉本宫便是。”说罢，转身离开。 郑秀儿目光幽幽的望着她离开，眸光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55章 耀武扬威 因了郑秀儿中毒，一场好好的赏菊宴就那么取消了。 下晌时，李采薇正在寝宫里一边下棋，一边想着如何搭救荷儿，忽然听宫人禀报，说云良娣来了。 李采薇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云浅月了，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对宫人道：“就说本宫没空，不见。” 她懒的搭理宇文离的女人们。 可话音刚落，云浅月的声音就大大咧咧的从宫门口传了来：“太子妃说的晚了些，本宫已经进来了！” 李采薇放下棋子，缓缓抬起头。 云浅月穿着一身大红色的低胸宫装，梳着飞仙鬓，满头珠翠，一脸傲气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看到李采薇，她就得意洋洋的笑了：“太子妃，被幽禁的滋味如何？” 李采薇冷声道：“云良娣，按照规矩，你该向本宫请安。还有，你不过一个良娣，有什么资格自称本宫。” 云浅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得意而又猖狂。 “太子妃，你下毒谋害郑国公嫡女，很快就要被贬为侍妾了，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请安！” 云浅月缓缓走上前两步，目光紧紧盯着李采薇，得意而又张狂：“你现在是不是很担心，很紧张，夜里连觉也睡不好？哈哈哈！” 李采薇静静的望着云浅月，目光里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她一直都知道这女人蠢，可蠢成这样，实在太少见。 “纵然我不是太子妃，那也绝对不会是你。”李采薇淡淡道：“云浅月，你又有什么可开心的。” 云浅月并不以为意：“除了我，难道还有别的人能当上太子妃？” 她压根就不信！ 李采薇闻言，心中却是一动，她望着一脸得意的云浅月，缓缓道：“云相国的确位高权重，劳苦功高，可这满邺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这样的三朝元老，听说正国公这些年的功绩并不比云相国少。” 云浅月脸色一冷：“那又如何？” 李采薇顿时笑了：“听说郑国公有个孙女，今年十八。” “听说？” 云浅月终于反应过来了，闻言嗤笑一声：“太子妃，你打什么哑谜，郑秀儿此刻不就正在你这胜华宫的偏殿里躺着的么？”说着，目含妒忌的往西殿的方向望了一眼。 李采薇将她的神情望在眼内，明白云浅月此次根本就是为了郑秀儿来的，她大大方方的点头：“是啊，郑小姐正在西殿里养伤，太子殿下经常过来，近水楼台先得月，云良娣，你明白的。“ 说着，冲她微微一笑。 云浅月的心瞬间被这句“近水楼台先得月”给弄的七上八下。 她当初不也抱着这种心思，才想霸占胜华宫的么？可惜，没有得逞…… 这个郑秀儿，倒是好手段！ 云浅月暗地里咬了咬牙，看着似笑非笑的李采薇，她冷哼道：“太子妃少在这里挑拨离间！郑国公府与云相府一向交好，秀儿妹妹如花般美丽，才不愿意做什么侧妃。” “倒是太子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这太子妃的日子少一天是一天，你可得好好珍惜了。”奚落李采薇一番，云浅月志得意满的离开了。 至于心中对于郑秀儿是不是在意，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李采薇望着云浅月离开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口气。 宠妾随时可以耀武扬威，婆母随时随地盼着把她拉下台，另有心机女时不时的使绊子，下毒，暗算，几乎每时每刻都陪伴在她的身边。这个太子妃，她做的真窝囊。 什么时候才能扬眉吐气一番呢？ …… 宇文离晚上来时，却带给李采薇一个天大好消息。 “本宫已经命人将全邺城，包括城郊附近都搜查过了，只有云相国府里后花园，种的有一株夹竹桃花。那树已经存在很多年了！” 宇文离一脸兴奋：“本宫刚得知这个消息，便命人将云良娣抓了起来，现在就等母后盘查的结果了！”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下午时，云浅月才来炫耀过，可没想到，眨眼之间却…… 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见李采薇一脸不解，宇文离解释道：“只要查出那递送菜品的小太监是不是暖云阁的人，真相就可以大白！” “这么说，毒害郑小姐的人，就是云良娣了。”李采薇闻言，这才真真正正的开始高兴起来：“那太好了！母后可以把荷儿放了？” 宇文离望着她开心的样子，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采薇，本宫这儿还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李采薇闻言，心一瞬间提了起来：“荷儿怎么了？她怎么了？” 宇文离见了她焦急的模样，慌忙解释道：“只是受了些刑法，没有丢掉性命！可能……会落一些残疾。” 李采薇闻言，浑身一震。 宇文离面露不忍之色：“采薇，你要做好准备，可能荷儿以后……都不能在你身边服侍了。” 李采薇抬起失神的眼眸看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你说什么？纵然真相大白，荷儿都不能陪在我身边了？” 宇文离万般不忍心，却还是点了点头。 李采薇一下子站起了身！ 宇文离吓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李采薇没有看他，只是双眸失神的望着殿外，口中喃喃道：“我去接荷儿回来，她一定很想我……”说着，抬脚往殿外奔去。 “你站住！” 宇文离慌忙追上去，一把抱住了李采薇：“现在案子还没查清楚，荷儿不可能被放出来的！你醒醒！” 李采薇双眸失神的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宇文离心生不忍，他抱着李采薇，将她拥入怀中：“本宫知道，那个丫头为了你数次挺身而出，她是真心对你好，本宫保证，一定将她安全带回来交给你，好不好？” “真的？” 李采薇失神的眼眸里渐渐有了光彩。 宇文离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重重点头：“自然是真的！本宫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采薇喃喃自语：“你又什么时候肯真的相信我……” 语气里幽怨满满。 宇文离浑身一震，想起了当初他狠心灌李采薇堕胎药的事情，心中一阵阵懊悔涌上来，他将李采薇拥的更紧了一些：“从今而后，本宫一定会相信你。” 李采薇没有推开他，这一刻，她也有些贪恋他给的依靠，温暖，她在宇文离的怀里面缓缓闭上双眼。 宇文离低头，缓缓朝着李采薇的额头吻去…… 却在这时，伺候郑秀儿的宫女小莲，跌跌撞撞的从西殿里奔了出来，冲着李采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子妃，郑小姐她有些头晕，您快过去看看她！” 所有的旖旎一瞬间全都被打破了。 李采薇浑身一颤，猛然从宇文离怀里面挣脱开来。 宇文离铁青着脸，猛然回头怒瞪小莲：“郑小姐头晕，你给她请太医！告诉太子妃做什么！下次再这样莽莽撞撞的闯进来，本宫立刻将你杖毙！” 小莲吓的脸色刷的变白，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是的，太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吩咐……” 竟然敢抬出皇后。 宇文离的眸子里瞬间涌上一股阴郁，他冷冷的瞧着小莲，面无表情道：“母后即便在，也与本宫的处置无异！郑小姐的病情总是反复，八成与你这个小宫女照顾不周有关，来人啊，拉她下去！杖毙！” “太子殿下！饶命啊！” 小莲顿时吓的魂飞魄散，慌忙喊起冤枉来。 可宇文离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让宫人将她押下去了，他转过头去，对着李采薇缓缓道：“这个宫女恃宠而骄，不适合伺候郑小姐，你重新换一个人过去伺候她！” 李采薇缓缓点头：“是，臣妾谨遵吩咐。” 经过这么一打岔，宇文离也没有了温存的心思，朝中事物繁多，他陪着李采薇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李采薇等他走后，便将胜华宫的宫女全部召集起来，在里面挑选了一个老实而没有心眼的，带着去西殿了。 郑秀儿经过这两天的修养，已经好很多了，李采薇进来时，她正靠坐在枕头上，吃着炕桌上的点心，听到脚步声，她抬起了头。 “太子妃来了？” 郑秀儿吃了一惊，但很快脸上便露出天真笑容来：“您忙着服侍太子殿下，怎么有空……这位是？” 她看到跟在李采薇身侧的陌生宫女，愣了一下。 李采薇示意那宫女走上前去，随后笑着解释：“小莲顶撞太子殿下，已经被拉出去杖毙了，这是太子殿下让本宫重新为秀儿小姐挑选的宫女，你看看可还满意。” 郑秀儿听到这话，一直天真无邪的脸上，表情慢慢变了。 一直刻意伪装的她，第一次清清楚楚的在李采薇面前表露出了她的愤怒：“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小莲好好的，怎么会惹怒太子殿下？” 说话间，胸膛上下起伏。 李采薇静静的看了她一眼：“这你就要问小莲了，她在太子殿下面前，抬出了皇后娘娘……” 郑秀儿一张脸又青又白，手掌在被子里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几乎划破掌心。 “太子妃……”她深吸一口气，有些哀求的道：“臣女求您，替臣女向太子殿下说情，求他放过小莲……” 李采薇看着她，面露不忍：“已经晚了，小莲的尸首，这会儿估计已经送出了宫门……” 郑秀儿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李采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女：“紫萝，你要好好照顾郑小姐，知道么？否则，小莲就是你的下场！” 紫萝立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照看郑小姐，绝不让她出一点差错！” “好。” 李采薇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她看了郑秀儿一眼，缓缓道：“郑妹妹好生歇息，本宫明日再来看望你。” 说着，转身离开了。 郑秀儿望着李采薇离开的背影，目光阴沉的可怕。 第57章 发怒 “太子妃，你干什么？” 宇文离疑惑问道。 那婆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忽然面色一变，抬起两脚飞一般的朝外奔去，眨眼之间身影便消失在了重重殿宇后。 很难想象，她那么大的年纪，身手竟然如此矫健。 李采薇大急，大声喊道：“拦住她！快拦住她！” “按太子妃的吩咐做！”宇文离大手一挥。 很快，数十道身影如离弦之箭一样朝着那婆子离开的身影追了过去。 宇文离这才问道：“怎么了？那个婆子有问题？” 李采薇闻言面色十分复杂，她沉声道：“有没有问题，等下抓到了人，殿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宇文离原先还不怎么相信这句话，可是等人真的抓来押到面前时，他却吃了一惊。 “是她？” 眼前这个被宫人用绳子反绑了双手，不停叫嚷着的婆子，赫然便是那日出现在胜华宫中，用南越萧贵妃来威胁李采薇生子的陶嬷嬷。 南越的使臣早已离开，可这个陶嬷嬷却忽然出现在北狄皇宫的内廷司中，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宇文离的目光骤然沉了下来，他厉声问道：“陶嬷嬷！你怎会在这里？！” “老奴姓木，不是什么陶嬷嬷！殿下抓错人了！还不放开老奴！”那婆子闻言，立刻尖声叫嚷起来。 宇文离面露吃惊之色时，黄主司忽然凑了过来，低声禀报道：“太子殿下，这个的确是木嬷嬷，一直都在内廷司内做管事嬷嬷，老奴认识她二十多年了，不会有错！” “当真？” 宇文离面露疑惑。 这时，李采薇的声音冷冰冰传来：“不可能，连眼睛底下的皱纹都长的一模一样，这个绝对不是什么木嬷嬷！黄主司，连你也被她收买了么？“ 黄主司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恐惧之色，尤其是看到宇文离脸色冷了下来时，他叫苦不迭的解释道：“太子妃，老奴冤枉啊！当着您跟太子殿下的面儿，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谎哪！” 宇文离道：“先把这个木嬷嬷抓起来，送到胜华宫里去！黄主司，本宫是来找荷儿的，耽搁这么半天，人找到了么？” 一提到这个，黄主司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样，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流着冷汗道：“殿下，找是找到了，只是这人却……” 李采薇目光一沉，顿时上前一步：“在哪里？” 黄主司低着头，双手颤抖的朝着身后一指。 李采薇扭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见是一间破旧的厢房，房门紧闭。 她的心瞬间提起，不假思索的抬脚朝着那边走去。宇文离在她身后也跟着走了过来。 木嬷嬷见人都走了便想逃开，可不料她刚一抬腿，便被身后的内侍一把抓住，随后提着往胜华宫的方向去了，木嬷嬷惊声尖叫起来：“老奴是冤枉的！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声音又沙哑，又难听。 黄主司的身子随着这尖叫抖了一抖，忙缩着脖子跟上了宇文离。 李采薇这个时候没有心思理会木嬷嬷，她走到那间厢房前，咣当一脚将房间的门给踹开了。 屋子里昏暗不已，李采薇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屋子不大，不过一炕一桌而已。 可是很快屋子里便窜出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来，衣衫不整的冲到李采薇面前，张牙舞爪的大吵大叫：“你们是谁！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话音落，宇文离猛然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 他刚刚站在门外，是看到李采薇要吃亏了才奔进来的。 那人一眼看到宇文离，顿时吓的面色一变，却还是尖叫道：“殿下！殿下，奴才的老子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苏姑姑！求殿下饶命！” “你是苏姑姑的儿子？” 宇文离吃惊之下，不由松开了手，上下打量起那男子来。他从未听说过母后身边的二品女官还有个儿子，而且还在宫里！ 那男子得了自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忙不迭的点头：“是的！太子殿下，小人不敢有所隐瞒……” 宇文离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眉头微微一皱，苏姑姑那么文雅的一个人，生的儿子却如此庸碌平凡，浑身透着一股猥琐。 而且，他还是个太监？ “小人赵春喜，平日里在永寿宫内当值，今日来此，是黄主司让人请奴才来的，他说有个容貌上等的宫女，正好可以与奴才对食……” 他话音刚落，李采薇的脸猛然就变了：“畜生！” 赵春喜这时已经知道了李采薇的身份，闻言一叠声道：“是是是！太子妃骂的对，小人就是个畜生……”说着，抬起手，左一巴掌，又一巴掌的自打嘴巴起来。 李采薇只觉得恶心无比，根本不想再看赵春喜一眼，她怕她控制不住一脚踹死他！ 可这个人是苏姑姑的儿子，她根本不能这么做。 将这一切交给宇文离，李采薇抬脚往屏风后走去，到了那里一看，她的心都凉了半截。 只见内间凌乱的大床上，躺着一个浑身青紫，几乎不成人形的女子，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绑在床头上，大腿，胳膊上，还有腰腹间，全是青一道，紫一道的鞭痕，很深，鲜血都干结成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荷儿嘴角泛着乌青，人已经晕迷过去。 李采薇只气的浑身颤抖，好一会儿后，她才稳住心神，凑上前去，将手往荷儿的鼻子下一探。 还有微弱的气息。 李采薇大大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荷儿这个模样，她的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 转身，奔回外间，望着还在不停的点头哈腰，冲着宇文离道歉的赵春喜，李采薇怒从心中起，扑上去狠狠一脚将赵春喜踹翻在地，抬起手掌噼里啪啦一连扇了他四五个耳光。 李采薇实在太气愤了，出手时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赵春喜的脸被打的偏向一旁，一瞬间两个脸颊高高鼓起，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 李采薇还要再打，可手却被宇文离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面露担忧之色：“你的手不疼么？放着本宫来！” 说着，走上前去，毫不犹豫狠狠一脚踹在了赵春喜的心窝子上。 他是练武之人，只这一脚，便让赵春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脸也涨红成了猪肝色，气息微弱的喊道：“太子殿下饶命……” 宇文离虽然不知道荷儿的情况，但他看李采薇气成了这样，便明白情况一定好不了，听了这话，他顿时冷哼一声：“你记住了，打你的人本宫，日后，你想报复，就冲本宫来！” 说着，又是一脚。 原本他是想直接结果赵春喜的性命的，不过考虑到苏姑姑，还是手下留情了。 李采薇站在一旁，看着赵春喜被踹的狼狈样子，心里面终于好过一些。 宇文离喊来几名宫女，进去帮着将荷儿解救下来，又给她套上新的衣裳，这才用担架抬了，往胜华宫里去。 一路上，李采薇阴沉着脸，情绪十分低落。 她不知道，经过这么残酷的折磨，荷儿还能不能救的回来，救回来之后，她还有勇气活下去么？ 那个赵春喜就是个变态，是个恶魔！ 宇文离也有些自责：“对不起，若是能早日查清楚事情真相，荷儿也不会……”说着伸手，用指腹为李采薇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殿下为妾身做的够多了。” 李采薇微微撇开头去，低声道：“你无需自责。” 该自责反悔的人是云浅月，是赵春喜！是纵容这一切的苏姑姑！ 宇文离望着这样的李采薇，内心里涌上一阵阵心痛，他张口道：“你为这个丫头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不欠她，真的！” 李采薇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苦笑。 荷儿如今这样，都是因为她，难道不是么？ 宇文离道：“她既是你的贴身宫女，受这些苦是应该的。” 李采薇没有答话。 到了胜华宫，宇文离亲自派人去请的太医也到了，来的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梁太医，当他看到需要诊治的病人不过是一个宫女时，脸色立刻拉了下来，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 宇文离冷冷的看着梁太医：“你就当她是本宫，拿出你最好的医术来诊治！” 梁太医闻言浑身一颤，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 宇文离握着李采薇的手，在正殿上等待着，时不时的出声安慰她：“你不要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李采薇侧头瞧了他一眼，低低道：“妾身多谢殿下陪了妾身这样久，我已经好很多了，殿下若是公务繁忙，就去忙！不用担心我。” 宇文离定定的看着她，而后柔声道：“没关系，今日事不多，本宫再陪你一会儿。” 李采薇点点头，没说什么。 一直过了两个时辰，梁太医才一身虚脱的从偏殿里出来，看到急切望着自己的宇文离，还有李采薇，梁太医顾不上休息，便道：“回殿下，里面的病人受伤虽重，好在老臣极力诊治下，如今已经脱离危险，只好安心修养上半年，便能康复了。” 半年？伤筋动骨才一百天！荷儿的伤到底有多重！ 李采薇一听，眼泪便哗的掉了下来。 宇文离连忙道声辛苦，让人送梁太医回去，等大殿内没有别人时，他一把将李采薇揽入怀里面，郑重其事道：“你放心，那个赵春喜，本宫绝不会放过他！” “那样会得罪苏姑姑，惊动母后。”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宇文离没有想到都到了这时，李采薇还在为他考虑，顿时感动不已，越发下了决心，一定要杀了赵春喜替荷儿报仇。 第58章 狗急跳墙 昭云宫后殿偏门外。 赵春喜搓着手，焦急不耐的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的朝着后门的方向望，苏姑姑怎么还不来？他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了！这天眼看马上就要黑了！ 宇文离踹的那两脚，几乎将他的肋骨给踹断了，赵春喜在床上心惊胆战的躺了两天，一闭上眼睛，便是御林军冲进屋来，用刀将他砍翻在地的场景。 刚能下地，他便急不可耐的来到昭云宫后殿，等着要见苏姑姑。 可偏偏，今日刘皇后在昭云宫内招待京中女眷，苏姑姑忙前忙后，直到此刻都没能抽出时间来见他，只打发了个小宫女告诉赵春喜，让他先回，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赵春喜哪里肯走，他自觉脑袋已经快要在脖子上待不住了，苏姑姑是他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怎么可能轻易离去！ 深秋时节，天色黑的早，即便是昭云宫的后门外，也已经没有多少人进出。 赵春喜来时穿着一件半新旧夹棉袍，白天时是不碍的，可这一到夜间，身上便渐渐的冷起来，心慌加上害怕，还有寒冷，让他连嘴唇都冻的发紫，整个人弯腰驼背，像个软脚虾。 最后，实在耐不住，他挑了个避风的地方蹲了下来。 巳时一刻，苏姑姑终于伺候着刘皇后在寝宫里安寝入眠，自己浑身疲倦的退了下来。 心腹宫女碧月立刻迎了上来：“姑姑，赵公公还在后门等着呢！奴婢不敢放他进昭云宫……” 苏姑姑闻言吃了一惊：“这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情，竟然让他惊慌成了这样！” 当下顾不得换衣裳，直接从碧月手中接过灯笼，然后抬脚往后门处走去。 “姑姑？” 赵春喜看到她来，几乎是喜极而泣。 苏姑姑虽然已经预料到赵春喜可能出事，可是看到他的模样，她还是吃了一惊，才短短三天，他就瘦了整整一大圈，面色苍白，像是生了大病。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姑姑左右瞧了瞧，见左右无人，当即给赵春喜递了个眼色，领着他往昭云宫后门外的一个厢房走去。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领着人进厢房，苏姑姑直截了当的问道。 赵春喜却朝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呼唤道：“干娘！求您一定要救救春喜！求您了……” 苏姑姑吓了一大跳，忙道：“你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蓝嬷嬷的儿子，能帮的，干娘一定帮你……“ 赵春喜不肯起来，哭哭啼啼的将前几日在内廷司内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苏姑姑静静的听着，末了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你既明明知道那是太子妃的贴身宫女，还敢那样做！” 赵春喜啜泣道：“可是……那个南越太子妃不是不受宠嘛！她迟早都要被废掉，只是一个宫女罢了，儿子因为不重要……” “太子如今，对这位太子妃可是十分宠爱。”苏姑姑闻言目光顿时一冷：“你听谁说她不受宠的？” 赵春喜哭道：“干娘，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您快帮儿子想想办法，否则等这位太子妃在太子面前吹吹耳边风，您干儿子我，很快就要人头落地了！” 说着，重重的咳嗽一声，双手无力的捧住了胸口：“若非儿子命大，那日太子殿下很有可能当场就踹死了我……” 苏姑姑的表情终于变了。 她望着赵春喜捂着的胸口，还有他苍白消瘦的脸，明白这话不假。 “你先回去，这段时间收敛一点！我会想办法，总之，不会让太子殿下取你性命。” 赵春喜忍饥挨冻的等了半天，目的可不光光是这个，他是想让苏姑姑帮着想办法，把这位太子妃搞下去，那样他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干娘，听说这位太子妃相当记仇，儿子弄残了她的宫女，只怕这件事情她会记一辈子的！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想起来要儿子的命，如今当务之计，是请干娘想一个稳妥一些的法子，还是让这位太子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好……” 苏姑姑闻言目光顿时一冷：“你好大的口气！那是太子妃！是说废就废的？” 赵春喜闻言，面上露出一副献媚的神情来，他笑嘻嘻的道：“旁人自然没有这个本事，可干娘您是谁啊？您可是当朝皇后娘娘身边的第一心腹！只要您动一动手指头，别说这一个太子妃，就是再来十个，也还是小菜一碟……” 苏姑姑对他这番马屁倒还受用，不过她依旧显得很冷静：“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妃暂时不能动。” “啊？” 赵春喜闻言，面上一阵失望。 苏姑姑安慰他道：“你放心，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出事。” 这是蓝嬷嬷的儿子，她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保全他！ “好。”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赵春喜显得蔫蔫的，他可怜巴巴的瞧了瞧苏姑姑，道：“那，儿子今后可以来看望您么？” 苏姑姑瞧着他，心里涌上一股心疼：“行，你想来就来，也不用专门挑在这个时辰。” “多谢干娘！” 赵春喜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 荷儿是过了三天才彻底从晕迷中清醒的。 一清醒过来就拿头撞墙，亏得照看她的宫女机灵，眼疾手快的将她按住了，这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李采薇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到，一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的心跟着疼了一下，再一次将赵春喜咒骂一千遍，这才推门进去。 “太子妃。”两个宫女忙放开荷儿，弯腰请安。 荷儿骤然看到她，顿时浑身一僵，泪流满面道：“太子妃……” 李采薇知道她为何这样，经历过赵春喜那个人渣的折磨，怕是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活下去，这也是她这几天来最担心的事情。 “别哭！”李采薇走到床前，亲自伸手将荷儿揽入怀中，安慰她道：“郑秀儿中毒一案已经查清，你是无辜的，那个赵春喜，太子殿下已经亲自惩处了，你以后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不会有人阻止，明白么？” “这……是真的？” 荷儿闻言呆呆的开口。 她被赵春喜囚禁的时候，他反反复复在她耳边讲的就是，太子妃就是毒害郑秀儿的凶手，马上就被废除了，她气不过，顶撞了几句，这才换来赵春喜更加凶狠残忍的折磨。 没有想到，这件事已经查清了，凶手不是太子妃，真是阿弥陀佛！ “太子妃，太好了……奴婢替您开心……” 荷儿喜极而泣。 李采薇望着她，柔声劝道：“荷儿，你要振作起来，好好养伤，我还等着你每日做桂花酥给我吃呢！” 荷儿闻言，神情顿时一黯。 良久才慢慢的开口：“奴婢……还有那个资格么？” “当然有！”李采薇不假思索道：“除了你，就没有人有这个资格了！” 当然，远在南越的菊儿除外。 荷儿听了这话，眼中泪水滚滚而落：“太子妃……奴婢不值得……” “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 李采薇伸手替她擦掉眼泪，严肃道：“也不要再哭了，不然对伤口恢复不好。” 荷儿点头：“奴婢不哭。” 说着，就真的将眼泪擦掉了。 身陷赵春喜的魔爪之时，她觉得无颜回到李采薇身边，数次想过自尽。可是如今，望着自家主子亲切的面容，荷儿再也做不了那样的决定。 那就待在主子身边！以后拿命来保护她。荷儿暗暗对自己道。 …… 三天以后，荷儿的伤渐渐开始好转。 也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李采薇见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一日，她从偏殿里出来，却听到大殿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宫女小紫解释道：“娘娘，云良娣被贬为侍妾，今日是她搬走的日子。” 李采薇闻言，缓缓走到大殿外。 对面的暖云阁前到处都是人，闹哄哄的，不一会儿，脂粉未施的云浅月便被几个宫女推推搡搡的从暖云阁内拉了出来，她一边走，一边不停的尖叫：“你们这些大胆的贱婢！快放开我！我是云良娣！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了这话，为首的何公公噗嗤就笑了，一边笑，一边道：“云美人，快别说大话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您早就不是什么云良娣娘娘了，不过一个侍妾而已，老奴现在，就是带您去该住的地方去！” 说着，对着押送云浅月的几个宫女狠狠一皱眉头：“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走！”声音又尖又细。 “是，公公！” 宫女们吓了一大跳，闻言慌忙拖着云浅月加快了步伐。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云浅月的尖叫声穿过空旷的长廊，传到很远很远。 因为距离的关系，李采薇并不能看清楚云浅月的面容，可她能想象出对方疯狂狰狞的面容，这个女子，空有美貌而无大脑，偏偏眼高于顶，能在这危机四伏的东宫内活到现在，原本就是个奇迹。 当然，这其中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云相国的关系。若没有他，云浅月早在进宫的那一天，死于非命了。 李采薇站在大殿外静静的看了片刻，等那尖叫声远的听不到了，她便转身准备回到大殿上去。 可是一转身，她看到了郑秀儿。 第59章 真相 郑秀儿面色红润，容颜秀美，那一身的绿衣紧紧裹在身上，显得身段十分窈窕，阳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嘴角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太子妃，您在看什么？”见李采薇望着自己，郑秀儿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笑着开口。 李采薇静静的看了她片刻：“郑小姐在这殿内整整修养了十天，也该差不多了？” “是无碍了。” 郑秀儿闻言甜甜的笑了：“今日晌午，秀儿还去拜见了皇后娘娘，她问及太子妃照看的如何，秀儿告诉娘娘，太子妃对秀儿非常照顾，秀儿都不舍得离开了呢。” 说着，咯咯笑了两声，声音又天真又清脆。 李采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淡然开口：“所以呢？” “娘娘恩准，让秀儿在宫中多住一个月。”郑秀儿缓缓道：“太子妃反正每日也挺孤单的，我给您做个伴儿，好不好？” 不好！ 李采薇简直想爆粗口。 这女人的段位比云浅月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懂得拉拢刘皇后做她的后盾，如今李采薇轻易动不得。 深吸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既是母后准许的，那你便住下，若是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本宫。” 说着，绕过郑秀儿，往大殿上走去。 郑秀儿笑眯眯的望着李采薇离开。 她回过头，朝着殿外望去，可惜这会儿外头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无，宫人押着云浅月早已经离开。 真希望那个被带走的人，是李采薇啊。那样多好…… 郑秀儿微微的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迈着缓缓的步伐，回到了偏殿。 当日晚间，宇文离来了。 可他刚一坐下，郑秀儿便穿着一身翠绿色的抹胸长裙款款从偏殿走了出来，精心打扮过的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太子哥哥！你来了。” 宇文离骤然听到这一声“太子哥哥”顿时浑身一颤。 这语气，这口吻，与当初柔儿喊他时一模一样。 宇文离忍不住抬眸朝着郑秀儿望了一眼，那句斥责的话怎么样也讲不出口。 郑秀儿脸上的笑容更深刻，她又笑眯眯的喊了一句：“太子哥哥。” 抬眸看见李采薇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宇文离面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神情，他轻咳一声，道：“你与柔儿年纪相仿，喊本宫一句哥哥原本也没什么，只是，不要在外人面前喊。” “秀儿知道了，太子哥哥。” 郑秀儿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一笑：“以后就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这么喊你。“ 宇文离老脸一红，他不是这个意思！ 抬眸去瞧时，却见李采薇瓷白细腻的脸庞上一派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宇文离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想也不想的应道：“好！” “多谢太子哥哥！” 郑秀儿笑的更开心了，她仿佛现在才看见李采薇似的，亲亲热热就迎了上去：“太子妃姐姐，快请坐！” 李采薇一侧身，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她在宇文离面前福了福身，这才坐下。 宇文离顿时又有一些后悔，明明就对郑秀儿没意思，他不该气李采薇的。如今李采薇没有反应，他自己反倒郁闷的不行。 于是，他轻轻一咳，对着李采薇道：“太子妃，晚膳过后，你陪本宫出去走走！” 郑秀儿立刻道：“太子哥哥，秀儿可以一起去么？进宫这样久，秀儿还没到处逛过呢……”她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紧紧盯着宇文离。 只可惜，这一次宇文离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你毒刚解，身子还弱，就不要出去吹冷风了，回去歇着！” “太子妃姐姐今日也有些不舒服呢……” 郑秀儿有些失望，却不忘记撕扯李采薇，她不能去，李采薇也别想轻轻松松的去！ “是么？” 宇文离闻言立刻转过头，盯着李采薇的脸仔细看了片刻，然后松一口气：“面色这般红润健康，一点问题都没有！待会儿出去时，本宫会多照看你一些的。”说着，对着李采薇微微一笑，情意绵绵。 郑秀儿见状暗暗咬牙，势必要将插足事业进行到底，她不甘心的道：“太子哥哥，你又不是太医，光凭看，是不能看出病情的……” 李采薇猛然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秀儿妹妹既然想去，那便一起去好了。” “真的么？” 郑秀儿立刻喜出望外。 “自然是真的。”李采薇闻言缓缓站起了身，冲着宇文离俯身行礼：“妾身有些不舒服，先行回房了。” 说着，便施施然的起身离开，将大殿让给了宇文离与郑秀儿。 郑秀儿目光闪了闪，随即望向宇文离：“太子哥哥……” 宇文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好心情全无，他冷冷的看了郑秀儿一眼，道：“既然你想出去逛，那便去！本宫会派人护送你。” 说着，朝外喊了一声。 “太子殿下！奴才在。”小全子快步从外奔了进来。 宇文离交代道：“你带着郑小姐去御花园里逛逛。”说完，便起身去追李采薇去了。 郑秀儿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没有了宇文离的身影。 “郑小姐。” 小全子凑了上来，恭敬道：“请？” 郑秀儿恨恨的朝着殿内宇文离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赌气般的抬脚朝着殿外走去，她就不信了，没有了这两人，她还不能出去逛了！ …… 宇文离一进内殿，便看见李采薇正坐在靠窗的榻上，伸手拿着点心慢慢吃，明明听见了脚步声，却头也不抬。 宇文离望了片刻，嘴角慢慢露出笑容来。 一撩袍子，他在对面坐了下来，也学着李采薇捻起一颗瓜子：“原来你早料到本宫会跟进来。” 李采薇抬眸瞧了他一眼，淡然道：“那个木嬷嬷，殿下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审问？” “就今夜！难得郑秀儿不在。”宇文离缓缓道：“有小全子看着她，没有一个时辰，人是回不来的。” “是么？” 李采薇闻言，凉凉的笑了：“那可是你的秀儿妹妹呢！殿下可真狠心。” 宇文离一伸手，便握住了李采薇放在榻上的左手，语气促狭：“你吃醋了？” 吃醋？ 李采薇嗤笑出声，她这个年纪，这个心境，哪里还会做这种幼稚事情。 “殿下就当我吃醋了。”她语气凉凉：“日后你们哥哥妹妹的相见，别让我瞧见！” 宇文离闻言嘿嘿笑了两声。 他还想再调笑几句，外头宫人禀报，说是木嬷嬷已经带来了。 宇文离神情一凛，沉声道：“带进来！” 这场审讯事关重大，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是，殿下。” 不一会儿，木嬷嬷便被五花大绑的带了进来，虽然这几日她一直被看守着，却没受什么虐待，相反的，还吃好喝好。 比荷儿的遭遇强多了。 想到荷儿，李采薇的眸子瞬间沉了沉。 宇文离看了木嬷嬷一眼，冷哼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何与南越皇后身边的女官陶嬷嬷长的一模一样？” 木嬷嬷闻言，抬起皱纹遍布的老脸，看了宇文离一眼，声音沙哑道：“老奴说了，有什么好处？” 宇文离顿时怒了：“你还想要好处？本宫赐你一个全尸！” “殿下要杀便杀，老奴什么也不会讲。”木嬷嬷闻言，嘴角咧开笑了起来，声音干涩难听。 李采薇瞪了宇文离一眼，缓缓开口：“只要你肯招，有什么条件，太子殿下都会答应你。” “如若你不招，那也好办，查出你的亲人，一个一个，诛九族！” 李采薇一字一句道。 木嬷嬷在她这样冷冽的目光中，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太子妃果然并非空有美貌之人，看错你之人，恐怕不在少数。”她叹息一口气，道：“老奴的确是姓木，也的确在这北狄皇宫的掖庭中生活了三十多年，从小宫女熬到了现在，半年前……” 说到这里，木嬷嬷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还是讲了：“半年前，皇后娘娘派人找到了老奴，她身边的女官苏姑姑，拿出一副画像来，在老奴身上对比了一番，老奴发现，那人与老奴几乎长的一模一样……” 李采薇闻言心中一跳，立刻问道：“陶嬷嬷！” 木嬷嬷闻言点点头：“苏姑姑教了奴婢好多东西，也教奴婢如何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势来，一个月之后，她终于满意了，然后给奴婢换上与那陶嬷嬷一模一样的衣裳，带奴婢出宫，然后堂而皇之的再进宫……” “之后的事情，太子妃都知道……” 木嬷嬷瞧了一眼上座上脸色铁青的两个人，叹息一口气：“那些话，都是苏姑姑逼着奴婢讲的，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话音落，宇文离猛然站起了身！ 他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木嬷嬷，咬牙切齿的问：“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南越皇帝与太子妃勾结，谋夺我北狄江山的事情？一切都是假的！” 木嬷嬷微微闭上眼睛：“老奴只是奉命行事，对此根本不懂……” 话音未落，宇文离便刷的一下抽出了腰上佩剑，抵在木嬷嬷脖子上，他的脸色铁青，眸光通红似燃烧的铁：“助纣为虐的老东西！本宫杀了你！” 说着，手上用力。 “不要！” 在这关键时刻，李采薇扑了上来，一把拦住宇文离，拼命摇头：“你杀她做什么？不过听命于人罢了，她也是可怜之人。” 宇文离在她的劝说下，缓缓放下了长剑。 李采薇上前，缓缓在木嬷嬷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她道：“那之后呢？你办成了这件事，母后她可给了你赏赐？” “皇后娘娘的赏赐，老奴没敢要。”木嬷嬷缓缓道：“老奴自请回到内廷司里继续做事，皇后娘娘同意了，便让苏姑姑将老奴送了回来。” “然后你就在内廷司里平安呆到了现在？”李采薇面露疑惑。 按照刘皇后的性子，她应该事成之后杀了木嬷嬷灭口啊？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她估计是打算，日后还从木嬷嬷身上做什么文章！”宇文离面沉如水，提起刘皇后时，他语气里的愤怒掩也掩不住。 李采薇看到宇文离充满了懊悔与伤痛的眼眸，没有说什么。 “你的要求呢？” 宇文离压抑了心中的愤怒，看向木嬷嬷。 木嬷嬷道：“在宫里呆了一辈子，熬了一辈子，老奴最后的心愿，便是出宫，平静过完剩下的日子……” “好。”宇文离点点头：“本宫会悄悄派人送你出宫，还会给你银子，让你过一个平安富足的晚年！” 木嬷嬷闻言，顿时面露感激之色：“老奴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妃……” 说着，低头重重的朝着两个人磕起头来。 宇文离面色阴沉，等她磕完，便让暗卫进来，将木嬷嬷带了下去。 内殿里只剩下了宇文离与李采薇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安静到有些压抑。 宇文离心痛不已的看了李采薇一眼，懊悔道：“对不起……” 第60章 调戏 李采薇苦笑：“殿下何须道歉，你也并没做错什么，那时我的确想过跟你生一个孩子，保全我母妃……”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被宇文离揽入了怀中，他又是内疚，又是自责：“对不起，那时候本宫不该疑心你，还打掉了那个孩子……” 一提到孩子，李采薇心中便是狠狠一痛，她想告诉宇文离真相，她并未怀孕，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就这样也好，就让宇文离怀着这份内疚！ “殿下。” 李采薇微微扬起脸，看着他道：“妾身想求您一件事。” 宇文离抱着她，轻轻皱眉：“你我之间还用求么？有什么事你说，本宫一定帮你办到！” “那就多谢殿下了。”李采薇缓缓道：“云良娣身边有个小太监，名叫小喜字，妾身想让殿下出面，将他调到妾身身边来。” “怎么突然想要一个小太监？你身边伺候的人不够么？”宇文离闻言，目露讶异之色。 李采薇淡淡摇头：“不，妾身想要小喜子，是因为那日在御花园中，就是他将妾身推进凌王殿下的药圃中的……” “什么？” 宇文离俊美的脸庞上顿时涌出一股怒火：“那日你是被人推进药圃中的？” 李采薇点点头。 “真是混账东西！” 宇文离顿时气的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殿柱上，震的那两人合抱的殿柱狠狠颤了几颤，他松开李采薇对外吩咐：“来人！即刻去凝翠宫里，将云美人身边的太监小喜子带来见本宫！” “是！太子殿下！” 门外有人朗声答应了，紧跟着便是脚步迅速离开的声音。 宇文离心疼的拥着李采薇，小紫从外头进来，说晚膳已经在偏殿里备好。然而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 灯宫昏黄，更漏声声，内殿里一片沉寂。 小紫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从胜华宫内气冲冲奔出去的郑秀儿，一脚踏进了御花园中。 今夜星光璀璨，宫人又打着灯笼，御花园内假山林立，花草遍布，倒也适合赏景，可惜郑秀儿只顾着埋头走路，一心怨恨，半点没有心思观赏。 行不过一刻钟，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琉璃八宝亭，灯火辉煌，远远就看到大片随侍的宫人，很明显是皇宫里某位主子贵人在这里赏夜景。 郑秀儿直直行走，一头朝着那亭子闯了过去。 “郑小姐……” 小全子张嘴想要提醒，郑秀儿便猛然回头，恶狠狠道：“你闭嘴！想去哪里是本小姐的自由，用不着你管！” 说着加快了步伐。 小全子莫名被斥，不由愣了愣，心道这姑娘好大的脾气。 他在心中想着等下回去在太子殿下面前一定要告她一状，下一刻便听得郑秀儿猛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原来，她埋头直往凉亭内走，被伫立在外围的太监宫人拦住了。那宫人伸手一推，便将郑秀儿推了一个趔趄，嘴里骂道：“哪里来的贱蹄子，敢冲撞凌王殿下！” 郑秀儿出身名门，从小娇生惯养的长大，自打进了皇宫之后，就连刘皇后都对她客客气气，更别说李采薇了，简直就是被她拿在手上把玩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愤怒之下，她猛然伸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那宫人脸上：“你又是什么畜生，敢打本小姐！” 那宫人挨了一下，瞬间懵逼。 “郑小姐！咱们快些走！天色不早了。”小全子吓了一大跳，赶忙走上前来。 郑秀儿打了人，只觉得掌心疼的厉害，不由的暗暗后悔自责，小全子的话，非但没能让她怒火降低，反而更加恼怒万分：“本小姐被人骂，你很开心是不是？急着回去向你主子报喜啊？” 小全子目瞪口呆，哪跟哪儿啊，这姑娘性属火药的么？怎么见人就喷？ “谁在外头吵闹？”却在这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亭子里传了出来，虽然不大，却让听到的人心里莫名一寒。 郑秀儿愣了一下，这才抬眸往亭子里望去。 这一看，她顿时惊呆了。 那凉亭内八角分别垂挂着大红宫灯，将亭子里照的透亮，亭内圆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桌边斜斜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色锦袍的俊美少年，万条青丝垂在脸边，只衬的他两条剑眉斜飞入鬓，红唇似血，一张面孔妖艳绝美，不似凡人。 视线下移，那少年的衣袍竟是敞开的，大片雪白的肌肤从血红衣袍中露了出来…… 郑秀儿慌忙扭过头去，渐渐从脸颊红到脖子根…… 这人真是…… 大庭广众之下，有辱斯文！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慌忙转身，对着小全子道：“不是要回去么？快走！” 说着，逃一般的向外走去。 可是下一刻，一道白绫暮然从凉亭内飞出，迅速缠绕上郑秀儿的腰间，宇文凌伸手一拉，郑秀儿顿时身不由己的飞入凉亭内。 吓的她不住哇哇大叫，满面都是骇然之色。 宇文凌将人拉到身边，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慢慢抬起郑秀儿的下巴。 “你，你是谁？快放开本小姐！否则我祖父郑国公绝不会放过你！”郑秀儿满目骇然，大声尖叫起来。 宇文凌目光中顿时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他松了手，慢吞吞道：“真丑！” 还不如皇兄的太子妃好看。 郑秀儿顿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她恶狠狠的瞪着宇文凌，怒道：“你，你说本小姐丑？这全皇宫内，又有哪个女子能比的上我？” 不是她自夸，这整个邺城内，包括皇宫里，就没有能比她还要漂亮的姑娘，这是祖父亲口说的，所以郑秀儿才心高气傲的进了宫，目的可不是什么侧妃侍妾，她盯上的，是宇文离太子妃的位置。 宇文凌瞧了她一眼，嗤笑出声：“本宫又没说错话。” 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下泼在郑秀儿的脸上，好心好意道：“你这妆容也太浓了些，你不知道我皇兄喜欢清水出芙蓉一般的女子么？” 冰凉的酒液泼洒在脸上，郑秀儿浑身打了个激灵。 等反应过来，她简直怒不可遏。 “你到底是谁？” 小全子忍不住开口解释道：“郑小姐，这是凌王殿下！” 郑秀儿浑身一僵，不由自主道：“凌，凌王殿下？” 宇文凌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妖孽般的笑容来，慢慢道：“怎么，郑小姐不相信？” 郑秀儿这才抬眸，认认真真的看向宇文凌。 然后，她的眼中渐渐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臣女先前不知是凌王殿下，多有冒犯，希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臣女。” 说着，顶着一脸的酒液，心有不甘的弯腰冲着宇文凌微微一俯身。 宇文凌没有吭声，只是缓缓递出手上酒杯。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绝色舞姬立刻上前，捧着银壶小心翼翼给他添酒。 宇文离喝了酒，忽然一把拉过舞姬，低头在其唇上狠狠一吻。 舞姬婴宁一声，婉转相就。 可怜郑秀儿，规规矩矩的千金小姐长到这么大，什么时候看过如此香艳刺激的一幕？ 一张脸顿时羞的满面通红，再也呆不下去，转身便走。 可宇文凌的声音冷冰冰传了来：“你往哪里去？” 一伸手，便抓住了郑秀儿的衣带，一扯，便将她重新扯了回来。 郑秀儿恼羞成怒：“殿下，我欠也道了，礼也行了，您难道还不让我走？臣女出来的时间够久了，再不回去，皇后娘娘该担心了。” “母后担心你？” 宇文凌嗤笑一声，不屑道：“拉倒！你怎么不说我皇兄呢？” 郑秀儿闻言，面上顿时涌现出一股失落。 太子宇文离，恐怕此刻正抱着他的太子妃卿卿我我，哪里会有时间想起她来？ “你打了本宫的人，今日不给一个说法，别想离开。”宇文凌放开歌姬，慵懒的以手撑头，好整以暇的看着郑秀儿，目光中闪烁着一抹恶趣味。 郑秀儿心中顿时一慌：“你，你想干什么？” “你等会儿便知道了。” 宇文凌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妖孽无比的笑容来。 郑秀儿猛的打了一个寒战，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来。 第61章 大嫂，你会想念我的 更鼓敲了三下。 李采薇猛然从睡梦之中惊醒，抬头的瞬间，却发现自己靠在宇文离的肩膀上。 她的脸顿时慢慢涨红：“殿下……” 晕死，不是等着宫人带小喜子回来的么？她怎么睡着了？ “无事。” 宇文离望着她，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容：“你只睡了一小会儿，饿不饿？本宫叫她们送宵夜进来？” 李采薇闻言立刻点头：“好！” 一来她腹中的确感到有些饥饿，二来这大殿内的气氛实在太暧昧了，她本能的想做些什么，打破这一切。 宇文离扭头冲外喊了一声。 小紫立刻端着一个托盘从外头走了进来，里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鸡汤面，金黄的汤色配着雪白的面条，还有两个荷包蛋，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宇文离亲自拿起玉筷递给李采薇：“吃！” “多谢殿下。” 李采薇伸手接了，低头开始吃面。 宇文离也饿了，吃的比李采薇还要香甜。 这一碗再简单不过的鸡汤面，却实实在在的暖心暖胃，此时此刻胜过一大桌山珍海味。 饭毕，李采薇正在漱口，外头小紫进来禀报，说卫长海回来了。 卫长海，是宇文离身边心腹副将，刚刚就是派的他，去凝翠宫抓小喜子。 宇文离面上一喜，立刻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身戎衣的卫长海便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末将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起来，人可抓到了？”宇文离一摆手，缓缓开口。 卫长海却跪地不起，面有愧色：“殿下，属下赶到时，那凝翠宫里的小喜子刚刚暴毙身亡……” 宇文离目光一凝：“你说什么？人死了？” 卫长海面上愧色更重：“是的，殿下。尸首已经带来了，微臣有辱使命，还请殿下责罚！” “你起来！” 宇文离心灰意冷的挥挥手，道：“这就是杀人灭口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抢在了本宫前头……” 说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阴狠之色。 李采薇心中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只要抓到这个小喜子，就能查到到底是谁在背后针对自己，可没想到，小喜子竟然死了。 线索中断了。 他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再也无法查清楚。 但李采薇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绝对不会是云浅月，她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蠢货罢了。 卫长海退下之后，大殿内的气氛异常沉默。 宇文离张了口想安慰李采薇几句，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宇文离目光一凝，沉声喝问：“谁在外头？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哭丧着脸从外头奔了进来，一进殿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惊惶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您快去看一眼！郑小姐在御花园里出事了……” 宇文离早就将郑秀儿忘记的一干二净，听了这话顿时想起先前的事情，眉头狠狠一皱：“好好的逛个御花园都能出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小全子呢？他怎么不来回话？” “回殿下，全公公被凌王殿下扣押了……” “凌王？” 宇文离的神情这一次终于凝重起来。 李采薇开口道：“殿下，您还是去看一看比较好，郑小姐到底是皇后娘娘请进宫的客人，她若是出了事，母后脸上也不好看……” 宇文离点点头：“那你好好在宫里歇息，本宫去去就回。” 李采薇俯身道：“殿下慢走。” 宇文离却是亲自将李采薇送回内室里，亲眼看着她上床休息了，这才急匆匆的带着一队人马，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御花园中。 八角琉璃凉亭依旧灯火通明，圆桌上的酒水菜肴已冷，桌边已经没有那个一身红衣似火，面容妖艳的男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美人。 一名倒挂着的美人。 绿裙垂下，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还有白皙修长的双腿，倒挂的少女随风摇摆，这情景诡异的同时，也十分的引入遐思。 大批赶到的侍卫还有内侍，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宇文离还没靠近凉亭，便听到了郑秀儿不住口的怒骂声：“宇文凌！你变态！放我下来！下来……” 宇文离的脚步在凉亭十丈外停了下来，对着身边内侍问道：“郑小姐怎么了？” “太子殿下！您总算是来了！” 话音刚落，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小全子便登登登从凉亭内奔了过来，见到他就如同见到了亲人，眼泪直流：“是凌王，凌王殿下把郑小姐倒挂起来的……” 宇文离抬起头来，朝着凉亭内随风摇摆的身影望了一眼，因为离的远，他只能看一个大概。 “他为什么要把郑小姐挂起来？” 小全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因为，因为郑小姐打了他的侍从……”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宇文离眉头立刻狠狠皱了起来，他沉声道：“去个人，把郑小姐放下来！总挂着算怎么回事？” “殿下，放不下来……” 小全子羞愧万分：“凌王殿下是拿精钢锻造的铁链绑的郑小姐，没有殿下手里的宝剑，打不开……” “逼着本宫亲自出手，嗯？” 宇文离闻言冷冷笑了起来，只吓的小全子浑身瑟瑟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他就知道跟着郑秀儿出来没好事！果然…… 宇文离立在原地思考了片刻。 随即，他摘下身上的佩剑，递给了小全子：“你去救她下来。” 小全子愣住了：“殿下？” 宇文离一脚踹了过去：“快去！磨蹭什么！天都快亮了！” “不是，殿下，郑小姐毕竟是贵女……”小全子都快要哭出来了，他只是个阉人，要是碰了金枝玉叶一般的郑秀儿，明儿个郑国公不得将他灭了？ “你是太监，没人计较这个，快去！”宇文离的脸色冷了下来。 小全子再不敢多言，只得哭丧着脸捡起剑，朝着凉亭内走去。 “太子哥哥！我要见太子哥哥！” 凉亭内，郑秀儿听到动静，明白宇文离到了，她频临绝望的心总算找到一点希望，当下不顾一切的朝着这边大声喊了起来，企图将宇文离吸引过去。 小全子听了这喊声，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宇文离沉着脸没有吭声，更没有过去的意思。 郑秀儿喊的嗓子都哑了，结果始终没有看到宇文离，当小全子举着剑出现在眼前时，她顿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郑，郑小姐，奴才放您下来……” 小全子尽量避免去看郑秀儿，他颤颤巍巍的举着剑，摸索着朝上方的铁链砍去。 当的一声，铁链发出一声巨响，却纹丝不动。 郑秀儿看到寒光闪闪的剑尖，顿时尖叫起来：“你滚开！滚开！” 小全子满脸为难。 宇文离的声音冷冷从远处传来：“救不下她，日后你就不用再回到本宫身边了。” “不要！” 小全子一惊，当下什么也顾不得，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长剑挥了出去。 铁链瞬间断裂开来。 郑秀儿应声而落，两边的宫人一拥而上，将她下落的身体接住了，总算没有脑袋着地。 过了好一会儿，郑秀儿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再一次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 小全子捂着耳朵一溜烟奔回到宇文离身边，狗腿般将宝剑递上去：“殿下，您的剑……” 宇文离伸手接了，又朝着凉亭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郑秀儿被宫女包围着，已经没有危险，当即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郑秀儿抬起朦胧的泪眼，却只看到宇文离扬长而去的背影，连他的一个眼神都没看见。 她心中顿时怨恨不已。 回到胜华宫，自然又是一番闹腾。 李采薇并未睡着，一直都担着心，听着郑秀儿哭闹不已的声音，她甚至还笑了起来：“这么能哭，看来并未受伤。” 荷儿身上有伤，早已歇息，陪在李采薇身边的是宫女小紫，听了这话，小紫劝道：“娘娘，咱不管她，还是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得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李采薇想想也是，闭了眼睛去睡，可是西殿里的哭声一直没停过。 最后，是宇文离亲自站在西殿门外，冷冰冰的说了句：“再哭本宫现在就将你送出宫去！”郑秀儿才不哭了。 翌日。 一大早昭云宫便有人过来，显然刘皇后得了消息。 来的人是苏姑姑，冷冰冰的对李采薇质问道：“太子妃，昨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小姐她怎么了？” 李采薇坐在饭桌旁，慢条斯理的夹了一个春卷吃了，这才道：“这个姑姑就要问郑小姐了，或者问太子殿下也可以。” 苏姑姑皱眉：“太子妃不清楚此事？” “是啊。”李采薇慢悠悠的道：“本宫一直在寝宫里待着，是太子殿下要带郑小姐夜游御花园的。” 苏姑姑听的一脸纳闷，也明白从李采薇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当下便去西殿看望郑秀儿。 郑秀儿伤心难过了一整夜，连眼泡都红肿起来，见了苏姑姑立刻大倒苦水，将昨夜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当然，她趁机往李采薇身上泼了很多脏水。 “郑小姐，你好生歇息，若事情真是这样，皇后娘娘会替你做主的。”苏姑姑闻言，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苏姑姑，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不值得娘娘为我生气。”郑秀儿抽抽搭搭道。 苏姑姑柔声劝道：“郑小姐客气了，您放心，昨夜之事绝不会外传，您的名声也绝对不会受到影响。” “秀儿在这里多谢皇后娘娘了。”郑秀儿一脸感激道。 苏姑姑这才离开。 等李采薇去昭云宫向刘皇后请安时，刘皇后连见也没见，直接就让她在昭云宫外跪满两个时辰。 这是明晃晃的惩处她，给郑秀儿出气。 李采薇在这个当口上，没有与刘皇后置气，两个时辰而已，她跪。 烈日当空，后宫嫔妃们前来问安时，看到李采薇又跪在台阶上，不由的开始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在猜测着，这太子妃又犯了什么错。 李采薇一概置之不理。 可当一双皂青色镶嵌了东珠的靴子停在她面前时，李采薇没法淡定，她慢慢抬起了头。 宇文凌。 他还是穿着一身红衣，神情万年不变的吊儿郎当，见李采薇抬起了头，他咧嘴一笑：“大嫂，你怎么又跪这儿了，昭云宫的台阶怕是要被你给跪穿了啊！” 李采薇闻言扯了扯嘴角，她能被罚跪，还不是宇文凌闹的？ “大嫂，对不住啊，若是臣弟知道最后受罚的人是你，绝对不会那么做。”宇文凌迈着潇洒的步子，围绕着李采薇走了几圈，语气幸灾乐祸：“我会把郑秀儿的衣裳全都扒了，把酒倒她身上的。” 说话时，他微微弯下了腰，嘴巴贴近李采薇的耳朵，声音也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你说好不好啊？” 语气呢喃，仿佛情人间的呓语。 李采薇能够看到周围的宫人还有路过的嫔妃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不由的暗自咬牙，一把将宇文凌推开：“二弟请自重！” “自重？” 宇文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本王这一辈子从来就没自重过！” 说着，痴痴的望了李采薇几眼：“大嫂，再过几日，臣弟就要离开邺城了，你会不会想我？” “我只会想念太子殿下。”李采薇怒道：“凌王殿下是来给母后请安的？请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 “不，我是来看你的。” 宇文凌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话音落，他成功能的看到李采薇变了脸色。 宇文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又得意，又畅快。 李采薇干脆闭上眼睛，再也不理睬这个变态疯子。 “大嫂，你会想念我的。” 第62章 拒绝宇文离 宇文凌说着，伸手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头嬉皮笑脸的朝着昭云宫走去。 我就是想念一只猪，也绝不会想念你！ 李采薇气的在心里面暗骂。 就在她跪满两个时辰，准备起身时，台阶下缓缓又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姑娘一身淡雅绿裙，还穿了同色披风，面上罩了一块白色面纱，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 郑秀儿走到李采薇面前，冲她弱弱的喊道：“姐姐……” 李采薇咧了咧嘴角：“郑小姐来给母后请安么？快进去！”说着，缓缓站起了身。 两个时辰，脚都麻了。 苏姑姑沉着脸从内殿里走出来，道：“太子妃，郑小姐，皇后娘娘有请二位进殿！” 李采薇点点头，忍者痛与郑秀儿一起入殿。 大殿上空荡荡的，唯有刘皇后高高坐在上首，见到两个人进来了，她没有客套，直接道：“太子妃，你入宫半年，而没有为太子殿下孕育子嗣，该当何罪？” 李采薇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母后，儿媳有错！” “你当然有错。”刘皇后面无表情的道：“本宫看在你是南越公主的份上，不予你追究，但是，太子膝下不能长久空虚，为了北狄的江山社稷着想，本宫现将郑国公府嫡女郑秀儿钦点为太子侧妃，即日入宫，你可有意见？” “娘娘……” 郑秀儿听了这话，简直又惊又喜。 经过昨夜的事，她还以为自己与宇文离无缘了呢！没有想到…… 这个结果李采薇早就预料到了，闻言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母后安排的极好，儿媳心悦诚服。” “好！” 刘皇后当即拍板：“自从云良娣被贬为侍妾之后，暖云阁一直空着，那是个好地方，浪费可惜了，从今日起，就是郑侧妃的住处！” 总算要从胜华宫内搬出去了。 李采薇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真心实意道：“儿媳谨遵母后懿旨！” “娘娘……” 郑秀儿却弱弱的开了口：“秀儿住在胜华宫这段日子以来，多蒙太子妃照看，早已与她情同姐妹，秀儿不愿意住到暖云阁，就想在胜华宫内陪着姐姐，哪怕住偏殿也好，请皇后娘娘成全！” 死赖着不肯走？ 李采薇眨了眨眼眸，笑道：“那岂不是委屈了妹妹你！暖云阁就在胜华宫外不远，妹妹想姐姐了，随时都可以来，这跟住在偏殿里又有什么分别？” 刘皇后也不愿意委屈郑秀儿，立刻将话头接了过去：“就按照太子妃说的办！秀儿，你身子弱，快别多话了。” 郑秀儿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失望。 她幽幽的望着李采薇，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渴求：“那妹妹我登门了，姐姐可别嫌弃……” “哪里，我们是姐妹嘛！” 李采薇笑了起来。 心里却暗暗鄙视自己，李采薇，你现在也带上假面具开始演戏了。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宫里的人不都这么活着的么？ 从昭云宫出来，李采薇望着依旧虚弱的要让宫女搀扶的郑秀儿，淡淡道：“恭喜妹妹，终于梦想成真。” 郑秀儿闻言，却是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太子妃，您是生秀儿的气了么……” “没有。” 李采薇淡淡道了一句，便扶着小紫的手回了胜华宫。 郑秀儿目光幽怨的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李采薇回到胜华宫，却意外看到拄着拐杖的荷儿。 “你怎么下床了？” 李采薇大惊失色，忙走过去扶着她，满脸责备：“太医说了，三个月后，你才能下床……” 荷儿怯懦道：“太子妃，奴婢想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李采薇道：“你把身体养好，就是帮本宫的忙了。” 看荷儿面上露出一抹失落，她叹息一口气道：“今晚上你睡外头隔间！晚上陪本宫说说话儿。” “太子妃……” 荷儿顿时感动不已，之前李采薇都不喜欢人住在隔间里，说不用人伺候她起夜。如今却为她打破了习惯。 刚将荷儿安顿好，宇文离却来了。 李采薇见到他，顿时有些吃惊：“殿下今日纳了郑侧妃，妾身还以为……” “以为什么？”宇文离偏头看她，目光炯炯：“本宫听闻今日母后罚你在昭云宫下跪了。” 李采薇点点头，显的并不在意：“两个时辰并不算什么。” “本宫还听说，今日二弟也去昭云宫了？” 李采薇听这句话语气不太对，不由的抬眸看向宇文离：“殿下是听人说了什么，回来兴师问罪么？” “不是。” 宇文离微微撇开了头，显得有些不自在：“本宫就是想知道，你跟二弟有什么可说的……” “妾身与他，自然无话可说。”李采薇叹息了一口气：“可你这个二弟，性情变态，不是常人，打不得，骂不得，他凑上来，我只有躲的份儿。但有时候连躲都躲不开……” 宇文离听这语气幽怨无比，不由扑哧一声笑了：“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二弟是不像话，他昨夜里居然将郑秀儿倒吊在了凉亭里！你看看这事儿办的……” 说着，猛然醒悟：“是不是郑秀儿在母后面前说了什么，母后才罚你跪的？” 你才明白啊。 李采薇淡淡一笑：“这个就不清楚了，母后的心思，我一向猜不准。” 宇文离却明白自己猜对了，不由面露愧疚之色：“又让你受委屈了……” “妾身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李采薇语气淡淡：“殿下可不能委屈了郑侧妃，对了，这么晚了，你不过去看看她么？” 宇文离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冷。 “你这是将本宫往外推。若今夜，本宫不打算走了呢？” 说完，紧紧的盯住了李采薇。 李采薇明显吃了一惊，也显得有些紧张：“……这里也是殿下的寝宫，您要住下，自然是可以。”说着，便缓缓站起了身：“妾身去喊小紫为殿下铺床……” 宇文离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床早就铺好了，不用你忙活。”说着，趁势一把抱起了李采薇，抬脚就往内室里走。 “殿下……”李采薇急了，不由的挣扎起来。 可宇文离忍耐日久，早就急不可待，只当这是两个人之间的情趣，反而将李采薇抱的更紧。 进了内殿，他毫不犹豫的抱着李采薇滚进了床的里面，层层帷幔随着两个人的晃动飘荡起来。李采薇刚要张口惊呼，宇文离的吻便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手也探上了那渴望已久的柔软。 可是吻着吻着，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湿湿的咸意，宇文离吃了一惊，连忙松开怀里的女子。 却见李采薇早已泪流满面。 宇文离看她这个样子，满腔情欲瞬间消失无踪，他坐在床上，有些无奈道：“你到底要本宫怎样，才肯原谅本宫？” 李采薇只是哭，说不出话来。 宇文离心情顿时有些郁闷，他起身下了床，将身上衣袍整理了一番，回头道：“你好好休息，本宫先走了。” 说着，转身离开。 李采薇躺在那里没有动，过了很久，直到小紫进来给她盖被子时，才猛然翻身坐起：“你去倒点茶水给我……” 小紫望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解：“太子妃，殿下好不容易才肯留下来，您怎么能……” 接触到李采薇悲痛的目光，她再也说不下去，低着头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热茶送到，荷儿也在宫娥的帮助下，在外头榻上歇息了。 烛火熄灭，四周陷入黑暗里。 “荷儿？” 李采薇知道荷儿一定会劝她，可是她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荷儿开口，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太子妃。”荷儿的声音幽幽从外间传了进来：“想哭就哭出来！您没有做错什么。” 只这一句，李采薇的眼泪便无声的流了下来。 被宇文离亲自灌了堕胎药后的那几个月，是她最难熬的日子，如今虽然真相大白，宇文离心中的结打开了，可是她的还没有。 她不可能现在就接受他。 一夜无眠。 第二天，李采薇起来时，两个眼圈乌黑，小紫给她上妆时，忍不住直叹气。 “太子妃，您这又是何必呢？” 李采薇苦笑一声，没有搭腔。 早膳后，她刚想回去眯一会儿，便听外头宫人禀报说，郑侧妃，林侧妃，徐侧妃到了。 李采薇抚了抚额，叹道：“叫她们都进来。” 今日是郑秀儿给她敬茶的日子，她若不见，明天刘皇后可能就会再给她一个下马威。 小紫立刻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外头便走进来几名妖妖娆娆的美人来，为首一个穿着一身翠绿薄纱的广袖长裙，云鬓高耸，珠翠满头，面容精致姣好，正是郑秀儿。 做了太子侧妃的她，浑身的气质大改，如今满身富贵，再也没有从前那股子清纯劲儿了。 李采薇见了，不由的微微叹息，美好，总是转瞬即逝。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 众位侧妃纷纷请安，郑秀儿趁着这个机会打量李采薇一番，见到她眼睛底下，连脂粉都遮掩不住的青黑时，嘴角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来。 “姐姐，今日气色不佳啊，难道妹妹进宫，姐姐不开心么？” 李采薇闻言，淡淡道：“没有，本宫开心的很。” 众人落座，有宫人端了茶水递到郑秀儿面前。 “姐姐。” 郑秀儿伸手接了茶水，笑盈盈的走到李采薇面前，跪了下来：“姐姐请喝茶。” 李采薇伸手去接。 郑秀儿忽然一松手，只听啪的一声，那茶盅便掉了下来，里面的茶水溅了郑秀儿一身，那身薄纱般透明的衣裙立刻就湿透了。 “啊——” 郑秀儿一声尖叫，整个人似乎快要痛晕过去，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控诉：“姐姐，您心中有怨，打我骂我便是，为何要……” “太子殿下到——” 话音未落，外头便响起宫人的唱喏声。 宇文离很快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今日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绣云纹的长袍，头戴相配的玉冠，越发显得整个人丰神俊朗。 然而嘴唇紧抿，脸上并无表情。 众侧妃望着这样的宇文离，个个眼睛放光。 “太子殿下……” 郑秀儿哀哀的哭了起来。 第63章 接受 哭的泪花带雨，十分惹人怜惜。 宇文离先看了一眼已经呆掉的李采薇，这才望向郑秀儿：“郑侧妃这是怎么了？” 语气里并无多少关爱之意。 郑秀儿抬起婆娑泪眼，充满委屈的将被烫红的胳膊举了起来：“妾身今日，为太子妃奉茶，却没料到……” “你是说太子妃故意用茶泼了你？”宇文离打断她道。 郑秀儿抽抽搭搭道：“妾身不敢这么说，许是太子妃不小心罢了……” 话虽如此，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郑秀儿就是指控李采薇故意用茶水泼她。 李采薇一脸的无语，她连那茶杯都没碰到好不好？ 这么简单弱智的陷害手段都使了出来，她该夸郑秀儿有脑子还是没脑子？ 宇文离没有错过李采薇眼中那股无奈与嘲讽，回头看看满脸柔弱的郑秀儿，他目光冷了冷：“你既说了是不小心，本宫也不好就责罚太子妃，这样，你这身衣裳已经脏了，本宫待会儿让人亲自给你送一套银霓云锦广袖合欢裙如何？” 云锦！ 郑秀儿的眼眸顿时一亮，价值千金的云锦！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有布帛，就因为稀少，宫里的宠妃们几乎没人有机会穿，也只有刘皇后有那么几件。 宇文离居然赏赐给了她。 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郑秀儿几乎想立刻就答应下来！ 可是下一秒，想到宇文离是为了维护太子妃，才肯出血本拿出裙子赏赐她，郑秀儿的脸色瞬间一变。 “怎么？你还不满意？” 宇文离微微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贪得无厌的女人。可偏偏这个郑秀儿…… “殿下赏赐本不该推辞，可秀儿怕自己没那个福份……” 察觉到宇文离的脸冷了下来，郑秀儿心中一寒，慌忙开口，同时脸上的表情更加楚楚可怜。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终究没有舍得再拿话刺激她，只冷冷道：“你是本宫的宠妃，得一件衣裳有什么要紧，给你就拿着！” “多谢太子殿下。” 郑秀儿终于露出笑容，她伸手擦擦脸上的泪水，袅袅婷婷的弯腰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也不叫嚷着被烫伤的胳膊痛了。 很快便有宫人递上来一个描金漆的盒子来，送到郑秀儿面前。 四周的侧妃侍妾们看着这一幕，人人眼中露出羡慕妒忌的神情来，只恨不得自己就是郑秀儿，得了那价值不菲的衣裙。 要知道，如今就连太子妃也没有呢！ “多谢殿下。” 郑秀儿红了脸将盒子接了过去。 宇文离目光落在她被烫红的手上，见伤势并不深，顶多破一层皮，当下开口：“本宫一会儿让太医去暖云阁里给你瞧瞧。” 郑秀儿面露喜悦之色，有些羞答答的，宇文离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这种小事，你就不要在母后面前提了，明白不？” 说着，目光严肃的在其他侧妃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连忙低头。 郑秀儿原本充满了得意的脸孔瞬间一白，死死咬住嘴唇，怪不得太子殿下这么大方，又给她雪纺纱裙，又请太医，原来是为了堵住她的嘴！不要在皇后面前告状，害太子妃被罚！ 殿下啊殿下，您就这么在乎太子妃么？郑秀儿暗自咬牙。 “好了，安也请了，你们都下去！”宇文离挥挥手，道。 众位侧妃应声而起，可郑秀儿坐着没动，她望着宇文离，可怜兮兮道：“太子殿下，妾身还没给太子妃敬茶呢……” 宇文离的目光扫了过来，语气淡淡：“刚不是敬了么？这就可以了！” “可是……” 郑秀儿焦急道，她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宇文离摆摆手，好脾气的道：“郑侧妃身上有伤，本宫做主，这事儿免了！” 说罢，不等郑秀儿回答，便对外吩咐道：“来人！送郑侧妃回暖云阁，一路上小心些！” 几个宫女立刻朝着郑秀儿走过来：“郑侧妃，奴婢送您回去……” “妾身告退。” 郑秀儿无奈起身，却不忘提条件：“那殿下别忘了，待会儿来看看臣妾……” 宇文离点点头：“行，本宫知道了。” 郑秀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目光幽怨的望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由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时，才发现宇文离正望着自己，李采薇苦笑出声：“今日多谢殿下替妾身解围。” 宇文离瞧着她，淡然道：“那套裙子原本是要送给你的。” 李采薇闻言一怔，随即苦笑道：“是么？殿下的心意臣妾心领了。” “你就不失望么？” 宇文离不由皱眉。 这话李采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宇文离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他朝外打了个响指。 很快，一名宫女捧着一个描金花纹的锦盒从外头走进来，在李采薇面前缓缓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套衣裙，颜色鲜艳，灼灼其华，几乎闪花人的眼。 李采薇怔怔的看着，良久才道：“真好看……” 宇文离一直观察者她的神情，闻言咧嘴一笑，果然女人对这些精美的衣裳都没什么抵抗力，李采薇也一样。 “这些是给你的，拿着。”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殿下，这……” 宇文离勾了勾唇角，淡淡道：“这才是真正的云锦，郑侧妃拿走的虽然也是，但不过是边角料凑合做出来的而已。” 李采薇怔了怔。 宇文离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她，目光灼热：“你喜欢么？” 李采薇脸不由的红了一下，她微微侧头，没有看他：“妾身很喜欢，多谢殿下。” 宇文离爱死了她这幅害羞的模样，见状目光变得深沉，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了李采薇的手：“今日本宫就在这儿歇息了，你不许拒绝，听到没有?” 说着，走过去在靠窗的贵妃榻上坐了下来，小全子狗腿一样的递上来厚厚一摞的公文。 李采薇站在那里傻眼了。 谁能告诉她，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娘娘。” 忽然小紫轻轻拉了一下李采薇的衣角，低声道：“娘娘，您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去换上这身裙子，给殿下瞧瞧？” 李采薇惊的瞪大双眼。 “小紫说的不错，来人啊，赏。”宇文离的声音从窗边传了来，带着淡淡的笑意。 “多谢太子殿下！”小紫瞬间眉开眼笑。 抱起衣裳便去拉李采薇：“娘娘，奴婢服侍您更衣。” 李采薇根本就来不及拒绝，便被小紫带进了内殿里，当小紫伸手去解她的衣带时，李采薇猛然抓住了她的手，神情有些紧张：“小紫，这样真的好么？” 小紫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疑惑道：“娘娘，只是换个衣裳而已，这不算什么大事？” 的确，不算大事。 李采薇的手慢慢松开，深吸一口气，低头去看锦盒里的衣裳。 那是一件比大婚时她穿的婚服还要鲜艳的红裙，光滑如流水，可以想象，穿在自己身上，会是多么的令人惊艳…… 宇文离的确很有心。 “娘娘，奴婢服侍您更衣。”小紫凑了上来，温柔的替李采薇解开了外裳的衣带。 李采薇有些想抗拒，可她找不到什么理由。 最后，半推半就的让小紫将那件裙子穿在了自己身上。 “娘娘，您坐下来，奴婢替您换一个配这衣裳的发型。“小紫拉着李采薇的手，将她按坐在椅子上，一把摘掉她头上的凤钗。 李采薇从镜子里，看到头发如瀑布一样垂落在肩膀上。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白皙如上等玉瓷，明眸善睬，可是眉宇之间却笼罩着一股浓浓的迷茫与哀愁，怎么都遮掩不住。 李采薇忍不住伸手摸上脸颊，在北狄短短的半年时间，她却觉得如同过去了一生。 “娘娘，您这么漂亮，梳什么发型都好看。”小紫一边拿着玉梳替李采薇梳头，一边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一套红宝石的头面来，在李采薇头上比划着。 李采薇垂了眸，没有再去看镜子里的人。 小紫的动作很灵巧，梳头的手艺也并不比荷儿差，不一会儿，便弄好了。 “娘娘，您现在可以去见殿下了。”小紫一边打量李采薇，一边笑眯眯道。 李采薇慢慢睁开眼睛。 镜子里是一个身穿大红衣裙，妆容精致的女子，美的都有些陌生。 李采薇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走，去见太子。” 从内殿到外殿，这短短的一段距离，李采薇却走了很长时间。进来之前，她的心忐忑不安，既有怨恨，也有迷茫，更有不知如何面对宇文离的恐慌，可是走出来后，心忽然就安定了。 她是宇文离的太子妃，这一辈子都逃不开，与其心怀怨恨，彼此冷漠，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修复前缘。 这样，她能在北狄皇宫中站稳脚跟，更能帮到远在南越的母妃。 无论如何，为了母妃，她都不能再一意孤行了…… 想好之后，李采薇微微昂起下巴，一脚踏出了内殿的宫门！ 宇文离根本就没有心思看书，他的视线时不时的朝着内殿里张望，小紫端了热茶上来，他也浑然不觉，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他竟然有些紧张。 该死的！他紧张什么？ 宇文离忍不住自嘲一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了，更不是什么少年，内殿里的女人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听到脚步声时，宇文离猛然抬起了头。 随即眸光中露出一抹惊艳。 他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李采薇面前，连旁边宫人的惊呼声都充耳不闻，眼里心里，只有李采薇。 “好美……” 他呢喃出声，慢慢伸手，抚上了眼前女子的脸颊。 小紫无声的跟随着两边的宫人一起退了下去，大殿里只剩下了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李采薇看着痴迷不已的宇文离，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下一刻，她便感觉到自己悬空了。 宇文离拦腰一抱，将她抱了起来。 第64章 太子即将离京 “殿下……” 李采薇一声惊呼，伸手揽住了宇文离的脖颈。 宇文离轻轻一笑，抱着她朝内殿里走去。 紫红色的帷幔被放了下来，隔绝了外头的世界，宇文离的吻当头落下时，李采薇微微撇开了头：“殿下，不要……” 宇文离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深情道：“采薇，本宫心中有一种感觉，这才是你我二人的洞房花烛夜……” 被灌堕胎药的那种恐惧感忽然涌上心头，她再也忍不住，猛然伸手，一把推开了宇文离！ “采薇？” 宇文离满脸疑惑的看向李采薇，却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我……我忘不掉殿下灌我药的那个场景……” 宇文离又是心痛，又是懊悔，慌忙伸手，替李采薇擦掉脸上的泪水，一叠声保证道：“采薇，你放心！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今生今世，本宫都不会再那样对你……” …… 天亮时分，宇文离翻身而起，转头静静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李采薇，望着她安静的睡颜。 宇文离忍不住得意的笑了一声，伸手替李采薇掖了掖被角，目光又深情，又温柔。 起身离开时，他忍不住回头，朝着李采薇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别吵……” 睡梦中的李采薇忍不住哼出了声，她不耐的晃了一下脑袋，随后慢慢睁开眼睛。 宇文离笑着看她：“你醒了？” 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呆呆的望了宇文离半天，忽然红了脸，猛然伸手用被子将自己连人带头的蒙住了。 天哪！ 不是说好要恨这个人一辈子的么？不是说好再也不理会他了么…… 李采薇暗暗懊悔时，忽听宇文离低低的笑了起来。 “不要害羞了，本宫马上就要走了，可能都来不及与你告别。” 走？去哪里？ 李采薇怔了怔，慢慢扯下蒙在头上的被子，充满疑惑的问：“殿下要去哪里？去向母后请安么？“ 一想到刘皇后，顿时又想起郑秀儿，以及徐侧妃，林侧妃那一堆莺莺燕燕，李采薇的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宇文离却误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不由笑容更浓。 “不是，南越与北狄就要开战了，本宫这一次，是去战场。” “两国开战？” 李采薇惊呆了。 宇文离点点头：“半个月前就在准备着了，你好好休息，本宫先走了。”说着，他便翻身下床。 “等等！” 李采薇翻身坐起，一把伸手拉住了宇文离。 她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 宇文离的目光霎时变了。 他趁势往床上一倒，随即附耳低低道：“你在勾搭本宫，嗯？” “不是的……” 宇文离吻了好一会儿：“真是个妖精！本宫不想走了则么办？” “不行！本宫要吻个够才行……” 殿外，小紫端着铜盆与手巾缓缓走来，刚想打开殿门，便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她转身飞快端着盆退下了。 这一日，宇文离直到晌午，在胜华宫内用了膳，才依依不舍的告别李采薇，去往御书房。 李采薇坐在榻上连送他的力气都没有。 荷儿经过这几日的修养，已经可以偶尔下床，此时正与小紫一起抿唇直乐。 荷儿还絮絮叨叨的吩咐小紫：“娘娘身子还弱，你去多准备一些滋补的汤水来，像燕窝粥，百合莲子羹啊这些，一定要多多的备些……” 小紫听的连连点头：“荷儿姐姐放心，这些奴婢记下了！” 李采薇坐在榻上，只觉得自己都快没脸见人了，这几个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暖云阁里。 郑秀儿听着宫人一句一句的禀报，脸色瞬间黑如墨。 “殿下当真晌午时分才离开？” “是的，据眼线来报，说是殿下一离开，胜华宫的宫人就跟过年一样开心，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小紫，还让人多多的准备些滋补的汤药，给太子妃喝……” 话还没说完，郑秀儿便一把抓起面前的茶碗狠狠的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茶碗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禀报的宫女吓了一大跳，身子抖了抖，愣是没敢挪窝。 郑秀儿发泄够了，这才冷冷开口：“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别的？好像没有了，太子妃一下午都关着殿门，也不知在做什么……” “哼！她能做什么？暗暗得意呗！” 郑秀儿冷哼一声，只气的面色狰狞。 宫女低着头，没敢接话。 过了良久，郑秀儿才恢复正常，她冷冷道：“你下去！继续给本宫盯着胜华宫，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好处少不了你的！” 说罢，抬手将茶几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拿起来，扔给那宫女。 “多谢娘娘！” 宫女接了荷包，如获珍宝，不停的磕头道谢。 “下去！” 郑秀儿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 等大殿内没人了，她开始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 晚上，李采薇正在偏殿里用膳，小紫风风火火的从外头奔了进来。 “娘娘！奴才打听清楚了！殿下明日一早便会出发去边关！南越与北狄，开始打仗了……” 李采薇听了这话，瞬间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荷儿就站在李采薇身边，听了这话顿时面露担忧之色：“太子妃，这……” “去就去，谁也拦不住。” 李采薇出神的朝着殿外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接着吃饭，喝汤，神情平静的就好像从未听到过这个消息一样。 越是表面平静，越说明内心在意。 荷儿扭头，与小紫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饭后，李采薇没有上床，而是在窗前的榻上坐了下来，手中捧的茶水早已凉透，她却没喝一口。 小紫悄悄上前，重新倒了一杯热的给她换上，有些担忧道：“娘娘，天晚了，还是去歇了。” 李采薇回头看了她一眼，淡然点头：“好。” 正要进内殿，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李采薇猛然回头，问道：“谁在外头？” 小紫瞧着她发亮的目光，有些愣怔。 这时，殿外侍卫走了进来，禀报道：“回太子妃，是暖云阁里正在处置一个宫女，属下这就将他们撵走。” 说着，转身退下。 “等等！” 李采薇开口问道：“暖云阁处置宫女，怎会在咱们宫前？” “回娘娘话，是这样的，那宫女在被处置时，潜逃了出来，刚好跑到了咱们宫们前。“侍卫回身道：“娘娘，需要卑职将他们撵走么？” 话音落，外头的动静忽然变小了。 李采薇挥挥手道：“人家已经走了，行了，你也退下。” “卑职遵旨。” 李采薇疲倦的往内殿里去，小紫连忙过来搀扶。 这一夜，宇文离没有来，李采薇辗转反侧，半天都睡不着觉，夜渐渐的深了。正当她迷迷糊糊有了睡意时，忽然内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采薇蓦然吃了一惊：“谁？” 月光从窗户中照进来，内殿的空地上隐隐约约站着一个黑影，看身形是个女子，有些阴森可怖。 李采薇顿时一凛，那人不是小紫，也不是荷儿！ “你是谁？” 她一边翻身而起，一边迅速抽出了枕头底下的匕首，放在了胸前。 自从上次宇文凌半夜里闯进来之后，李采薇就准备了这个东西。 那黑影站着没动，任由李采薇百般呼喊也无动于衷。 “娘娘！您怎么了？” 外殿睡着的荷儿与小紫被呼声惊醒，纷纷披衣而起，外间烛火顿时点亮。 可就在这一瞬间，那黑影猛然朝着床上的李采薇扑了过去！ 李采薇慌忙将手中匕首挥出，却刺了个空，下一刻，那黑影就冲着她的脖子直掐而来！ 第65章 女刺客 李采薇慌忙闪躲，却悲催的没能躲开。 脖子上瞬间传来刺痛感，李采薇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翻着白眼，终于看清楚掐住她脖子的是一个陌生的宫女，消瘦而又苍白的脸，尖俏的下巴，目光却十分凶狠，对冲进来的小紫与荷儿恶狠狠道：“都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太子妃！” 荷儿立刻拉住了小紫，两个人惊惶无措的望着眼前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整个胜华宫上下都被惊动了，侍卫们都在大殿外头，有人扬声问道：“太子妃娘娘！出事了么？” 荷儿胆战心惊的看着那名女子，颤抖道：“你，你快放开太子妃，有话好好说！” 小紫也连忙点头：“对对对！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你！要是真的伤了太子妃，你八辈祖宗都别想过！太子殿下一定会将你全家都杀掉的！” 那宫女却对这些威胁视若无睹，只是牢牢的掐着李采薇的脖子，还顺手将掉在床上的匕首捡了起来。口中慢悠悠的道：“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临死能拉上这尊贵无比的太子妃陪葬，此生倒也不冤！” “别！” 荷儿吓的几乎昏厥过去，却还是强撑着道：“姑娘，你要是想杀太子妃，刚刚就杀了！此时还不动手，说明你有所图谋，说罢！说出来只要能办到的，我们都替你办到……” “当真？” 那女子苍白的面上涌现出一抹激动，她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好，只要你们送我出宫去，我便放了太子妃。” “你，你只是想出宫去？” 荷儿还以为是多大的难题，却没想到只是这么小一桩事情。 “对！出宫！就是现在！” 荷儿顿时傻眼了。 此时已是半夜，宫门早锁了，要想出宫，只能等明日。 “你……你不就是今儿个暖云阁里抓的那个犯错的宫女？”这时，小紫忽然惊讶开口。 此言一出，李采薇与荷儿都惊呆了。 那宫女稍稍放开了李采薇一些，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眼中涌现出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来：“不错，是我。太子妃，你怕了么？” 她那么直直的望着李采薇，黑漆漆的眼眸中不含一丝感情。 李采薇被这眼神看的心中毛骨悚然，她微微撇过头去，有些气愤：“你是郑秀儿的婢女，却逃入胜华宫里，若是本宫今夜派人将你送出了宫，岂不是得罪了郑侧妃！” “后宫里的女人，只有利益，得罪不得罪的，太子妃看的有那么重么？”宫女苍白的面孔上浮现一抹讥笑，她冷冷道：“太子妃，奴婢名叫若兰，请你相信，这一次救了我，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什么好处？” 李采薇看了若兰一眼，慢吞吞的开口。 若兰嗤笑出声：“太子妃可真够笨的！若我身上没有秘密，郑侧妃会这么急着杀我么？” 换言之，只要李采薇得到了这些秘密，就可以对付郑秀儿了。 “看起来的确是好处多多。” 李采薇闻言笑了笑，却话锋一转：“不过为了这些好处，就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将你送出宫去，这买卖实在不划算。” “那如果加上你太子妃一条命呢？够不够？”若兰整个人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闻言掐着李采薇脖子的手，又用力了些。 李采薇面上顿时露出痛苦之色。 “你！你快放开我们太子妃！”荷儿与小紫忧心似焚，恨不得以身代李采薇受这份苦楚。 若兰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夜色里听起来有些荒凉的意味。 “太子妃一句话，到底送不送我出宫！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思考……” “娘娘！” 荷儿顿时焦急起来。 李采薇却显得很淡定，她趁着若兰放松力道时开口道：“你今夜闯进来这里，并非是为了杀我，而是要出宫。想一想你真正的目的！杀了我，真能解决问题么？” “所以才要太子妃帮我！” “我帮不了你。” 李采薇闻言不由的苦笑起来：“若是白天，宫门大开，本宫还能想法子让你偷偷混出皇宫去，可现在是半夜，你让我如何不惊动宫里的人，把你偷偷送出去？等到了宫外，你就一定安全么？” “那你说怎么办？”若兰面目狰狞：“我今夜必须得出宫……” 李采薇丢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啧啧，大嫂也有为难之时啊！” 这时，大殿里忽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男声，吊儿郎当的。 李采薇一听，面色立刻变了。 掐着她脖子的若兰也是一愣。 然后，她眼前一花，胸口便受了重击，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撞在了屏风上。 掉在地上时，若兰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宇文凌还是穿着那一身鲜红的长袍，没有束冠，漆黑的头发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两肩，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就那么随意的站在大殿里，气势却让人莫可逼视。 李采薇呆了呆，万万没料到架在脖子上的刀就这么没了，她呆呆望着宇文凌，话一出口却是：“你怎么又来了？” 宇文凌扑哧一声就笑了，冲着李采薇抛了一个媚眼：“因为臣弟我，想念大嫂你了啊。” 李采薇看了他的笑容，差点将晚饭都给吐出来了。 “凌王殿下还是不要说笑了。”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慢慢走向倒在地上的若兰，然后，抽出了身上佩剑。 若兰嘴角淌着血迹，看到宇文凌过来不住后退，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凌王殿下，不要……” 宇文凌不为所动：“敢伤我大嫂，那就要付出代价！” 话音落，长剑刷的刺向若兰脖颈！ “不要！” 就在这一瞬间，李采薇惊叫出声。 宇文凌的剑尖停在若兰咽喉一寸处，慢慢回身：“大嫂，刚刚这个女人可是要杀你。” 李采薇走上前两步，伸手将宇文凌手中的剑刃压了下来，随即看向若兰：“你若真的想出宫，凌王殿下应该可以帮你。” 若兰如死灰般的眼睛里暮然露出一丝光亮！ “太子妃，您说的……是真的么？”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李采薇。 李采薇点点头：“你只是想出宫而已，又不是真的来刺杀我，我为何要将你灭口呢？没什么意思。” 宇文凌闻言挑了挑眉，语气凉凉的开口：“李采薇，虽然你是我大嫂，可这件事情我不会帮你！” 说着，刷的收起手中长剑，转身便往外走。 一身的红衣在大殿里格外醒目。 “等等！” 李采薇开口：“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听说过几日你就要离开京城，去封地了。” 宇文凌闻言慢慢回身，上下打量李采薇几眼，吊儿郎当道：“怎么，大嫂舍不得？” “那倒没有。” 李采薇伸手从床榻边上的茶几上拿过一个荷包来，递给他道：“里面是平安符，你戴着这个，能保路上平安。” 宇文凌低头看了那荷包一眼，嫌弃道：“这谁做的？也太丑了！” 李采薇正要回答，说是荷儿做的，便见宇文凌一伸手，就将那荷包抢了去，飞快的塞进了怀里面。 李采薇便将解释的话咽了下去。 宇文凌收了荷包，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他定定的看了李采薇两眼，道：“你当真要帮助这个若兰？” 李采薇点点头，道：“也算是个可怜人，若是被郑秀儿抓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她出了宫也不一定能活！” 宇文凌闻言一声嗤笑：“到是不知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到底帮不帮，你一句话。”李采薇道。 宇文凌扯了扯嘴角，忽然凑近李采薇，压低了声音道：“帮她可以，不过你得一块来。” “什么意思？”李采薇皱起了眉头。 宇文凌笑了：“就是字面上那个意思。”说完，扭头大步往外走：“本王数三声，你若不答应，这事儿免谈！” ”一……“ “二……” 李采薇看了看几乎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若兰，见她正用一双充满了渴望的眼眸望着自己，她猛然抬起头，看向宇文凌：“好！我答应你！” 话音落，宇文凌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他回头，笑嘻嘻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大嫂早这么痛快不就完了？” 李采薇恨恨看他一眼，心中却有些后悔。 她是太子妃呢！怎么能三更半夜的出宫去？而且还是跟小叔子一起…… 这要是被宇文离知道了…… “大嫂，后悔了可不行。”宇文凌语气凉凉：“你也别想耍赖！你耍的过我吗？” 李采薇气哼哼的将头撇开：“不能！” “这不就得了。”宇文凌咧嘴一笑，笑容如花绽放，可那神情却很欠揍。 “太子妃，您帮助若兰的大恩大德，若兰没齿难忘……”郑若兰挣扎着爬到李采薇面前，流着泪重重给她磕了三个头，嘴角的血迹十分触目惊心。 李采薇连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别这样，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太子妃，您跟着出宫了也好，正好奴婢这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您听了或许对您有些帮助。”若兰开口道。 李采薇闻言笑笑，不甚在意道：“是关于郑侧妃的么？本宫并不想听……” 她救若兰，并不是为了要听什么秘密。 而是因为，这女子苦苦挣扎，也要活下去的模样，与李采薇实在太相似了，过去在南越后宫的那十几年里，她不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么？ 李采薇是出于本能想要救她。 “太子妃……” 这下轮到若兰吃惊了，不过她很快就摇了摇头：“不，太子妃，奴婢要说的，是关于月柔公主的事……” 月柔公主？ 李采薇顿时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若兰。 第66章 出宫 “走！再耽搁下去，本王不奉陪了！！”宇文凌忽然极其不耐烦的开口。 李采薇看都没看他，只是走过去将若兰从地上搀扶起来，沉声道：“走，咱们出宫了再说！” “娘娘！” 荷儿忽然焦急开口：“如今三更半夜，您不能出宫去！” 小紫也是一脸的惊惶：“娘娘，您要三思啊！” 李采薇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的宫人，眉头微微一皱，她不能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跟着宇文凌出宫去，否则明日她就别想回来了！ 得想个法子…… “大嫂，你害怕了？”宇文凌看到她的神情，嘲讽的笑了起来。 李采薇沉声道：“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我不能就这么跟你走。” “那行啊！” 宇文凌忽然凉凉道：“这个宫女胆大包天，趁夜行刺当朝太子妃，其罪该诛！本王这就将她一剑杀了！”说着，刷的一下抽出了身上佩剑，冲着若兰就刺了过去！ “不要！” 李采薇立刻朝着若兰扑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宇文凌！你不能这么做！” 宇文凌冷冷的看着她，嘴里说出的话依旧欠揍：“大嫂，月柔公主的事情与你一点干系都没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李采薇说不出话来，难道要告诉宇文凌，这个月柔公主在她的生命中很重要么？ “你不能杀她！” “那大嫂就跟我出宫去。”宇文凌邪邪一笑。 李采薇顿时犯难了。 “大嫂，你若是担心就这么出宫影响不好，我倒是有个法子。”宇文凌忽然凑过来，在李采薇耳边低低道：“保证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宫，明天还能原样回来，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李采薇闻言瞪了宇文凌一眼：“什么法子？” 宇文凌闻言哈哈一笑，忽然扭头对外大声喊道：“来人，这个贱婢行刺太子妃，给本王押下去！” 很快，便有几名侍卫冲进来，押着若兰便走。 李采薇急了，连忙上前阻拦，宇文凌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扭头大摇大摆的出了殿门，红色的衣袂飘飘，不一会儿便走远了。 若兰也被他给带走了。 李采薇站在当殿，颇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宇文凌，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 殿外的侍卫们退了下去，小紫与荷儿迎了上来，担忧道：“娘娘，凌王殿下已经走了，奴婢扶您进去休息！” 李采薇刚要点头，忽然大殿外再一次传来嘈杂声。 “太子妃，郑侧妃在外求见！”有宫人进来禀报道。 李采薇闻言眉头一皱，这个郑秀儿，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很快，穿着一身翠绿色锦缎披风的郑秀儿在宫人的陪同下大踏步走了进来，进殿后冲着李采薇弯腰请安：“妹妹参见太子妃。” “这么晚了，郑侧妃过来有事么？”李采薇看了郑秀儿一眼道。 “妹妹宫里丢了一个偷窃首饰的贼，听人说跑太子妃宫里了，可有此事？”郑秀儿盯着李采薇，一字一句问道。 李采薇闻言一下子笑了：“那宫女是叫若兰么？” 郑秀儿闻言面上顿时一喜：“正是！她果然跑姐姐这里了！还请姐姐将她交出，妹妹好带回去惩戒，这等手脚不干净之人，宫里万万不能留！” “郑侧妃来晚了。” 李采薇闻言语气凉凉：“那个若兰在胜华宫里，手执匕首行刺本宫，已经被凌王拿下带走了。” “凌王殿下怎会在胜华宫？” 郑秀儿狠狠吃了一惊，望着李采薇的目光已经带有审视意味。 的确，一个亲王，半夜三更的出现在太子妃的寝宫里，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李采薇闻言冷笑出声：“这就要问你那个宫女若兰了，她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凌王殿下，他是追着她来胜华宫的。郑侧妃，本宫这一夜连个觉都睡不好，都是被你给连累的啊！” 郑秀儿万万没料到，自己跑来质问李采薇，却被李采薇给质问了。 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姐姐，妾身并不清楚若兰那丫头到底干了什么！夜深了，姐姐好生歇息！妹妹这就告辞！”郑秀儿说着，不等李采薇回答，便急匆匆的行了一礼，转身朝外走去。 李采薇也不阻拦，只是望着郑秀儿的目光里带了一丝讽刺。等人都离开了，她懒懒吩咐：“把殿门关上，都下去歇息！” “是，太子妃。” 以为一切尘埃落定，荷儿与小紫都松了一口气，她们服侍李采薇在内殿里重新躺下，荷儿叹息道：“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了，太子妃早早歇息，莫要想太多。” 李采薇点点头。 两个贴身宫女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一个在外间榻上睡下，一个去了偏殿。 李采薇刚刚闭上眼睛，便感觉有一只手摸上了脸颊，吓的她猛然睁开了眼。 “是我。” 声音响起的同时，那手下滑，捂住了李采薇的嘴巴。 李采薇猛然瞪大双眸，宇文凌！来人是宇文凌！ “乖，本王是来带你出宫的。”宇文凌凑在李采薇耳朵边上，用极小的声音道：“你答应不喊，本宫就放开你。” 李采薇点点头。 宇文凌松开了手。 黑暗中，李采薇看不清楚宇文凌的表情，可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当下咬牙切齿道：“你从前门出去，又从后门翻墙混了进来，是不是？” “聪明。” 宇文凌呵呵笑了两声，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李采薇是真的很想揍他一顿，可是不能。 “若兰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语气别这么冲嘛！”宇文凌笑了笑，道：“她已经先行出宫了，本宫来，就是偷偷带你离开的。” 李采薇闻言，忽然有些迟疑，她真的，就这么跟着宇文凌离开了？ “你换衣裳，本王在外头等你。” 宇文凌并没有察觉到李采薇的异样，他翻身下了床，黑暗中畅通无阻的走去外间，熟稔的就好像这里是他自己的寝宫一样。 李采薇见了，心中不由起疑。 这货是不是经常潜进来？否则怎会…… “你快点！” 李采薇还在发愣，宇文凌就有些不耐烦了，他在外间点亮了壁上油灯，探头进来虎视眈眈的盯着李采薇：“你再不换衣，本王就亲自动手，帮你换了！” 李采薇吓的顿时往床铺里面缩去：“你不要乱来！” “大嫂，你到底是想我乱来，还是不想我乱来？”宇文凌一脸的无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特别让人想入非非……” 话音未落，李采薇就抓起身边枕头狠狠的朝着宇文凌砸了过去！ 宇文凌轻飘飘的伸手一接，将枕头放在自己嘴边上嗅了一下，调皮的冲李采薇吹了一个口哨：“你快点，本王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更衣，时间一到，不管你有没有换好，都得跟我走！” 说着，懒洋洋的在外间坐了下来。 李采薇恨恨瞪了他一眼，将帷幔全都拉起来，然后更衣。 之前宇文凌冲她眨眼之时，李采薇便已经预料到他会这么做，要换的衣裳，她早已经提前准备好放在帐子里了。 然而等衣裳换好，李采薇却迟疑了。 宇文凌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在宫外，他有其他的企图心，她要怎么办？那时候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喂！你在磨蹭什么！” 哗啦一声，帐子被人从外头拉开了。 李采薇惊吓之下，猛然抬头，却差点碰到宇文凌伸进来的脸，两个人的唇只差一点就碰到了。 李采薇差点尖叫出声，慌忙躲开。 宇文凌也吃了一惊。 他愣愣的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声音轻飘飘的问：“大嫂，你刚刚想亲我？” “想的美！” 李采薇顿时怒火中烧：“这辈子值得我吻的男人只有宇文离，你算什么！” 宇文凌闻言并没恼怒，反而轻轻的笑了笑。 “大嫂，万一有一天，我比大哥还值得呢？这可说不定。” 李采薇不置可否。 宇文凌站起了身，上下打量李采薇一眼，见她已经换掉那一身累赘的拽地长裙，换上一件很朴素的衣裳，顿时满意点点头，伸手拉她：“走。” “你干什么？” 李采薇望着那伸出的手，警惕的朝后退了一步。 宇文凌顿时不耐烦：“我说大嫂，你又不会轻功，我不拉着你，怎么带你从窗子里跳出去？” 李采薇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大开的菱花窗，窗棂被风吹的哗啦啦响。 刚刚宇文凌就是这么进来的…… “走！” 宇文凌趁着她愣怔的瞬间，一把揽住了李采薇的腰，腾身而起，朝窗户飞掠而去…… 李采薇吓的尖叫了一声，却发现胜华宫内外一片安静，并无任何人被惊动。 “你做了什么？”她开口问。 宇文凌呵呵笑了起来：“迷药，包括你的两个丫鬟全都睡的死死的，你到现在才想起来！” “那我为什么没事？” 李采薇忽然问。 宇文凌却将嘴巴闭上了，再也不答话，转身带着李采薇飞过一道道宫墙，熟练的绕开侍卫巡逻，朝着西北方向掠去。 暗夜里，到处都黑漆漆的，偶尔有一处亮着的殿宇，将附近的景物轮廓一一显现出来，李采薇被宇文凌带着，经过时，忽然发现那窗子里映出一张分外熟悉的脸。 是宇文离，他坐在一张书桌前，伏案忙碌。 李采薇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心疼，她张口想喊，不料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一下捂住了她的嘴巴。 宇文凌恨恨的瞪着李采薇，直到远离那一处殿宇了，才放开李采薇的嘴。 李采薇顿时大喊：“你放我下来！我不走了！” “不走？” 宇文凌邪邪的笑了起来：“这个可由不得你！” 说罢，猛然伸手，狠狠一掌劈在了李采薇的后颈子上。 李采薇软软滑倒。 宇文凌将她的身子一捞，迅速朝着黑夜中奔跑起来，身形快如闪电。 …… 李采薇醒来时，身下一晃一晃的，显然是在马车上。 她猛然睁开了眼，触目所及是蓝绸的马车顶，鼻子里嗅到了浓浓的檀香味儿，天光大亮，显然已是白天。 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李采薇浑身一僵，慢慢转过头来。 宇文凌还是穿着那一身鲜艳的红袍，披散着头发，他坐在茶几旁，白皙修长的手指尖上，捧着一粒香酥桂花糕，正往嘴边放。 脸上，是邪邪的笑容。 李采薇被那笑容刺的心中难受，她愤恨的瞪了宇文凌一眼，怒道：“你这是将我带到哪里去？” “这不是你要求的么？” 宇文凌忽然凑上前来，伸长脖子紧紧的贴着李采薇的耳朵道：“本王满足了你的心愿，你打算如何报答本王？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李采薇猛然伸手用力推开了他！ 恼怒不已道：“宇文凌！你说这些话有意思么？我已经是你大哥的太子妃了！” “本王不介意。” 宇文凌盯着她，慢吞吞道：“本王还知道，前日时，你跟我大哥恩爱缠绵，累的小蛮腰都要断了。” 李采薇的脸猛然一红！ 他，他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第67章 当年真相（上） “宇文凌！你混蛋！”脸红之后就是愤怒，李采薇瞪着宇文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你不介意，我介意！” “是么？” 宇文凌斜依在茶几上，右手撑着头，用一种慵懒无比的姿态望了李采薇一眼：“也许过不了多久，你的这种想法就会改变。” “永远不可能！”李采薇回答的斩钉截铁道。 宇文凌叹息一口气，缓缓坐正了身体，对外打了一个响指。 顷刻，马车停了下来，有随从上前，掀开了帘子。 宇文凌望着李采薇，笑眯眯道：“请？” 李采薇咬着嘴唇问：“这是去哪儿？” “大嫂要听辛秘，总不能在这大街上听？臣弟我不得让人订好了房间，准备好热茶热饭，让你消消停停的听？”宇文凌冲着李采薇抛了一个媚眼。 李采薇瞬间觉得自己要吐了，虽然对面这是一个如花般的妖孽美男子，但她时刻都不敢放松警惕。 一时下了马车，宇文凌狗腿的上前想要搀扶，可李采薇躲开了。 她在随从的带领下，气冲冲的朝着面前的客栈走去，没有看见宇文凌在她背后目光冷了冷。 宇文凌挑选的这处客栈十分僻静，几乎没有什么人，也有可能是他们来之前，便已经清场过，李采薇到达包厢时，却见若兰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太子妃！” 若兰一看见李采薇顿时喜极而泣，面对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若兰多谢您的大恩大德……” “快起来！”李采薇抢上前去，一把将若兰从地上搀扶起来：“这一次你能得救，全靠凌王殿下，本宫并没有做过什么……” “不，若非您愿意出宫，凌王殿下他不可能搭救奴婢……” 若兰两眼泪汪汪，满面都是感激之情。 李采薇十分不好意思，这一次她愿意出宫，一多半还是看在若兰要讲的那个秘密上面。 虽然，最后她是被宇文离打昏了带出来的。 一时店小二送了饭菜上来，李采薇饿了一夜，到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她刚拉着若兰在桌子边上坐下，宇文凌就出现了。 他终于换掉了那一身招摇无比的大红长袍，换上了一件墨色骑马劲装，长长的头发全都束了起来，戴着个玉冠，从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没有了，整个人透出一种世家公子才有的范儿。 李采薇认识宇文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的愣住了。 “大嫂，你口水要掉下来了。” 宇文凌咧开嘴角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缓缓走进屋，在李采薇身边坐了下来。那副帅气的模样，就连若兰面露惊艳之色。 李采薇登时触电般站起了身，怒目瞪向宇文凌：“男女不同席，你懂不懂规矩？” “大嫂，别这么迂腐嘛。”宇文凌慢吞吞道：“出门在外，哪那么多讲究，再说本王也只开了这么一间客房，你叫我去哪里？” 李采薇气的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宇文凌摆明不了不走，坐下后，他伸手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吃，一边吃一边不住口的啧啧称赞：“不错不错，这个蜜汁莲藕又香甜又软糯……” 李采薇听着这夸赞声，肚子还在咕咕叫，回头看了看可怜兮兮的若兰，她一咬牙，重新坐了下来，看也不看宇文凌，就当旁边没有这个人存在。 “来，若兰，你吃一点炖鸡，看你瘦的。”李采薇顺手给若兰夹了菜。 “大嫂！我也要！”旁边某个不甘心的声音响起。 李采薇无动于衷，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在嘴里面狠狠的咬着。 忽然之间，她的碗里多了一块蜜汁藕。 李采薇一抬头，宇文凌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她咬了咬牙，低头继续吃菜，却没动那块莲藕。 宇文凌目光冷了冷，放下了筷子。 没有了他的打搅，李采薇总算吃了一顿饱饭。她回头，望望如同狗屁膏药一样黏在这里不肯离开的宇文离，沉声开口：“凌王殿下，请你出去一下，我想更衣。”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撵宇文凌走，好与若兰说话。 “大嫂，看不出来你居然是如此讲究之人。”宇文凌闻言笑了笑，却没动身子：“出去就不必了，你想做什么，本王心里一清二楚，想避开本王，免谈。” “宇文凌！你！” 李采薇气的面色发黑，简直想亲自动手，将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扔出去！ 可惜，她没有那样的武力。 “大嫂恼羞成怒的模样还真好看。”宇文凌用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盯着李采薇：“我大哥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么？” 李采薇拉起若兰的手就往外走，再呆下去，不是她杀了宇文凌，就是气死了自己！ 可是一到门口，她们便被侍卫拦住了。 “没有殿下准许，任何人不得离开！” 李采薇望望侍卫手中雪亮的剑刃，垂头丧气的拉着若兰又返了回来。再次看到宇文凌笑的越发得意的脸孔，李采薇竟然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若兰忍不住小声道：“太子妃，其实那个秘密，凌王殿下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行了，你讲！” 李采薇有些疲惫的伸手托住了头，低声道。 若兰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奴婢是郑国公府的家生子，从小就被分派到郑小姐身边伺候，可以说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小姐有很多朋友，身份最高贵的是皇后娘娘养在膝下的月柔公主……” “等等，月柔公主与太子殿下不是亲兄妹么？”李采薇插嘴。 若兰还没开口，宇文凌的声音冷冷传来：“月柔的亲娘只是一个低等嫔妃，生下她就死了，是皇后娘娘将她抱养在身边的，视若己出。” 李采薇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 “郑小姐还有一个朋友，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忠肃侯府的刘玉蝉小姐……“ 刘玉婵。 李采薇喃喃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她是第二次听到。 第一次，是郑秀儿自己讲出来的。 第68章 当年真相（下） “那一年上元佳节，太子殿下带着月柔公主出宫游玩，随行的就有我家小姐，刘小姐，还有云相府的云小姐，至于其他人，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奴婢已经记不清楚了。” 李采薇听了这话，沉声开口：“月柔公主就是这一次出宫走丢的？” “是的。” 若兰点点头：“所有人都以为月柔公主是走丢的，太子殿下寻遍了全京城也没找到人，还因此大病了几天，陛下与皇后娘娘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安慰他莫要将此事放在心里。只是太子殿下重情，这么多年都没放弃寻找公主。”神情不胜唏嘘。 “上元佳节那天，你也在场？”李采薇问。 若兰点头：“是的，奴婢那日跟在我家小姐身边近身服侍。”说到这里，她忽然有几分迟疑。 李采薇看到了，劝道：“郑侧妃如今要置你于死地，你还有什么好替她隐瞒的，这些秘密藏在心里，难道你希望它永远都见不到天日么？” 若兰闻言，咬了咬牙，才开口道：“那奴婢就说了，上元节那天，月柔公主在一家铺子里看上了一个玉兔灯笼，恰巧只剩了这一个，谁知，刘小姐也看中了，两个人就争执起来。” “最后，太子殿下做主，将那灯笼买下送给了月柔公主。” “刘玉婵就不高兴了？”李采薇猜测。 若兰点点头：“应该，不过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儿，刘小姐没有表现出来，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一向嚣张跋扈，京城里各家的小姐，从来没有人敢得罪她的，这是第一次，她想要一样东西而没有得到手。“ 李采薇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忠肃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刘玉婵，可是光听若兰讲的这些，便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忍着恶心问道：“后来呢？” “后来……月柔公主嚷嚷着要去放河灯。太子殿下一向喜欢这个妹妹，没多想就同意了，一行人到了城郊河边，各家小姐手里都举着漂亮的灯笼，月柔公主手里捧着的就是那个玉兔灯，在一众灯笼里格外亮眼。” “放灯时，太子殿下的侍卫忽然走了过来，脸色凝重的禀报了什么，太子殿下就急匆匆的跟他走了，临走留下话来，说一会儿就回来。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兴致勃勃的学着别人的样子，将手中的灯笼放在了河水中……” 说到这里，若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微微变得苍白。 李采薇听到精彩处，忍不住催促道：“后来呢？意外是怎么发生的？” 宇文凌的声音懒洋洋的传了来：“还能怎样，刘玉婵不是亲自动手，便是指使了别人，本王说的可有错？”说着，嘲讽似的一笑。 若兰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惊讶：“凌王殿下猜测的可真准，动手的人不是刘小姐，而是云小姐，是她亲手推的月柔公主，当时那锦江河边人山人海，等太子殿下回来时，得知消息疯了一样的下水找人，可哪里找的到呢？” 李采薇面色沉了下来：“公主当时落水，就没有人相救么？” “有！太子殿下带的侍卫立刻就跟着跳了下去，可他们只在外围，并没有看到到底是谁推的公主。”若兰叹道：“我家小姐是最聪明之人，她在铺子里时就发现苗头不对，早早的向太子殿下禀报说身体不舒服，先行回家了，公主失踪一事，唯有她没有受到牵连……” 李采薇有些纳闷：“既然郑侧妃先行回去，你又是怎么看到的这一幕？” 若兰再次叹道：“我家小姐回去后，想起还没放河灯，便吩咐我，将那盏她买回来的宫灯拿去河边放了，当时公主落水时，我就在对面……” 李采薇闻言冷冷笑出了声：“郑侧妃还真是会明哲保身！” “她又没做错什么。” 宇文凌的声音冷冷传来：“月柔公主是高贵，可是刘玉婵的身份却也不低，两个都不能得罪的人互掐，当然要远远避开，换做你，你就会挺身而出么？“ 李采薇默然。 冷宫里长大的她，早已见识过世间冷暖，她的选择不会与宇文凌有什么不同。 不过这位郑秀儿当真狡猾的很，她一边明哲保身，一边又偷偷派了丫鬟跟上去，将真相牢牢抓握在自己手里，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用上。 “这一次，郑侧妃为何要撵你出宫？”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问道。 郑秀儿闻言低下了头：“……因为，太子殿下前几日去暖云阁，多看了奴婢两眼……” 李采薇恍然。 “好了。”宇文凌忽然站起了身，看了李采薇一眼：“如今真相你已经知道了，也该启程了。“ 启程？ 李采薇满脸愕然：“是回胜华宫么？现在回去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你想多了。”宇文凌嗤笑出声：“本王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将你从宫里面弄出来，怎么可能送你回去！”说着，冲李采薇抛了两个媚眼。 李采薇蓦然站起了身，面露怒容：“宇文凌！你果然没安好心！” 宇文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又猖狂又得意：“这不是一你早就知道的事情么？”说着，冲外吩咐：“带若兰回凌王府，好好看守起来。” “宇文凌！”李采薇怒道：“你想对若兰怎么样！” “她只是一个引子，本王真正想要的，从来都是你。”宇文凌紧紧盯着李采薇，欣赏着她脸上的愤怒，惊惶，还有不知所措，显得分外开心。 李采薇气的说不出话来。 侍卫进来要拉若兰下去，李采薇死死的抱住若兰，对宇文凌大声喊道：“有种你把我们两个一起关押起来！” 宇文凌充耳不闻，亲自走过来，盯着李采薇抱着若兰的手，慢吞吞道：“你若是再不松手，本王现在就杀了她！”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蓦然松手。 “太子妃！太子妃！” 若兰尖叫着，被侍卫们带了下去。 李采薇眼睁睁的瞧着，脸上满满都是无可奈何的痛苦。 “大嫂，别皱眉头，不然就不好看了。”宇文凌伸出手，想要去碰李采薇的脸颊，却被她一下子推开了：“你滚开！”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宇文凌没有提防之下，顿时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撞到身后的墙壁。 他的脸瞬间一冷。 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起李采薇，将她朝着客栈的床铺上一扔，整个人狠狠的压了下去，笑容邪邪：“大嫂，看来二弟很有必要身体力行的向你描述一下，你现在的处境。”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讲出来的。 李采薇差点就哭了，她不停的推拒着宇文凌越靠越近的脸，近乎崩溃的大喊：“宇文凌！我是你大嫂！你这么做岂非畜生不如！” 宇文凌充耳不闻，缓缓在李采薇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随后慢条斯理道：“别这么骂我，今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要跟我这个畜生在一起，你要对我好一点。” 说着，勾起唇畔露出一个几乎能晃花人眼的笑容来。 李采薇的心蓦然一沉，宇文凌不打算送她回皇宫！ “太子妃失踪了，宇文离不会放过你的！”李采薇咬牙：“宇文凌，识相的话，你现在就送我回去！否则……” “不会有人发现你失踪了的。我的好大嫂。”宇文凌用手指一点一点划过李采薇脸上的肌肤，身下女人的颤抖害怕让他越来越兴奋：“你还不知道么？昨夜本宫带你出宫时，早已经准备了一个傀儡，放在了胜华宫中……” “明日一早，我的好大哥就会去胜华宫与你告别，之后，他就会远赴边关，上战场，至少半年才能回来。半年以后，即便他发现了真相，还有什么用呢？” 他每说一句，李采薇的心就跟着沉一分，到最后，已然沉若谷底。 宇文凌欣赏着她的绝望，笑的灿烂无比：“大嫂，你别这样嘛！至少你还有我啊……”说着，低头欲吻她。 “宇文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采薇撇开头去，崩溃大喊。 宇文凌眨眨眼，语气幽幽：“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么？” 好玩？ 李采薇死死的盯着宇文凌，差点气的一口血喷将出来。 恶魔！这人就是个恶魔！ …… 与宇文凌争吵的后果是，李采薇被气的昏了过去。 当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又在马车上，车内一灯如豆，宇文凌就闲闲的坐在对面，正在摊手烤火，马车里因这红泥小火炉烘烤着，倒也不冷。 身下一晃一晃的，显然马车行走的速度并不慢。 李采薇张了张嘴，发现嘴唇干涩，她望了宇文凌一眼，冷声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已经出了京城了。” 宇文凌抬眸看了李采薇一眼，微微一笑：“你饿了？再有一刻钟驿站就到了，本王已经提前让人预定了房间，准备了饭菜……” “宇文凌！我是问你，要带我哪里！”李采薇打断他，冷冷道：“难不成是你的封地？” “你又想多了。” 宇文凌伸手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李采薇：“本王受父皇密令，身负元帅之职，去边关领兵打仗，你与我一起去。对了，听说南越领兵的越王李晋之，是你的老相好，恭喜你，又可以跟他见面了……” 李采薇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她抬手啪的打落茶杯，怒瞪宇文凌：“去边关领兵打仗的人，不是太子么？什么时候换成了你？” 宇文凌的目光落在那被打翻的杯子上，茶水已经流满了整个茶几，他的神情也随着这一桌狼藉变得冰冷起来，缓缓抬眸瞧一眼李采薇，他一字一句问：“怎么，在你眼里，只有太子可以领兵，本王就不配么？”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李采薇一脸焦急：“明明陛下的旨意上说，是派太子……” “我的好大嫂，你担心的太多了。” 宇文凌冷冷打断了她，沉声道：“目前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别人还没到边关，见到李晋之，就已经死了，那样你就连我大哥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李采薇的脸色，成功随着这句话变得惨白一片。 宇文凌咯咯笑了起来。 第69章 心动 随后，他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在李采薇身边躺下。 “你干什么！”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慌忙起身逃的远远的。 然而马车才多大，她再逃，也逃不出宇文凌的视线。 “困了，休息一会儿。”宇文凌歪头打量李采薇片刻，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竟是真的睡着了。 李采薇聆听着他平静的呼吸声，忽然想到，如果她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掐死宇文凌，是不是就能回到京城里，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然而这个念头只冒出来一瞬，李采薇就放弃了。 先不说她有没有那个能力掐死宇文凌，单说宇文凌，他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别没掐死他，自己反倒受了伤。 李采薇恨恨的瞪了一眼睡的正香的宇文凌，双手环胸，在马车的一个角落里缓缓坐了下来。 见宇文凌没有反应，她悄悄伸手将窗帘拉起一些。 然而，外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李采薇失望之极的放下了窗帘。 她也有些困了。 一个时辰之后。 马车在一个驿站前停了下来。 刚一停稳，宇文凌就翻身坐起，那精神抖擞的模样，就好像他根本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李采薇一见，顿时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动手。 “大嫂，走啊，还愣着干什么？你不饿吗？” 宇文凌的语气又恢复了吊儿郎当，斜睨李采薇一眼，他伸了伸懒腰，律先下了马车，动作潇洒无比。 李采薇坐了这一个多时辰，只觉双脚麻痛，起身时差点摔了一下。 有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她。 李采薇一抬眸就看到了宇文凌似笑非笑的眼神：“大嫂，你身体这么差，本王真是怀疑，你当初是怎么从南越一路来到北狄皇宫的。” 李采薇没有答话。 宇文凌不依不饶的凑了过来：“是不是我大哥一路抱你回来的？” “滚！” 李采薇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推开。 宇文凌哈哈大笑着，转身先进客栈去了，看神情，无比得意。 李采薇看了看四周，见就连侍卫都有二三十个，暗中隐藏的人更不知道多少，她眸光沉了沉，一路跟着宇文凌进了驿站。 有侍卫上前，领着她进了一间挺大的客房，进屋一看，桌子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肴。 李采薇这一整天几乎没怎么吃过东西，此时闻了这香喷喷的味道，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她刚在宫人的服侍下，洗了手跟脸，便看见左侧的耳房门推开了，宇文凌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袍子的带子没有系上，就那么松松垮垮的垂在胸前，随着宇文凌的动作，大片大片的胸肌暴露在空气里，雪白的颜色分外引人注目…… 李采薇连忙撇开头。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大大咧咧的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懒洋洋道：“大嫂，吃饭了，你杵在那里是准备当柱子么？也对，柱子是不吃饭的。” 李采薇到底没有抵抗住食物的力量，她转过身来看都不看宇文凌，在桌子旁坐了下来，一边拿起筷子愤愤吃饭，一边暗暗想，不吃饱了哪有力气逃跑？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碰到宇文凌这个魔头！ “大嫂，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宇文凌自己慢条斯理的用膳，对李采薇狼吞虎咽的模样啧啧称赞：“你要是吃饭呛死了，日后我跟大哥说起，他会不会笑晕过去？” “咳咳……” 李采薇一下子呛住了，呛的满面通红，两眼恨恨的瞪着宇文凌，她有一天若是死了，一定是被这货气死的！ “都说了让你慢点！” 宇文凌放下筷子，走到李采薇面前，伸手替她拍拍后背，一边拍一边叹气：“大嫂，是我放荡不羁的性子感染了你么？所以你才这样……” 李采薇闻言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一顿饭，吃的紧张不已。 饭后，随从进来收拾桌子，李采薇眼尖的看见宇文凌起身往内室里走，立刻开口：“我睡哪里？是隔壁吗？” 说着，便起身打算往外走。 “不，你跟本王睡一个房间。”宇文凌懒洋洋回头，打断了李采薇的幻想。 李采薇闻言一呆，继而压下的怒火蹭蹭上来了：“凭什么？你我男女有别，不能睡一起！” “要不是怕你晚上趁机逃跑，你当本王愿意！”宇文凌冷哼。 李采薇无语：“那还真是谢谢你啊！” “不客气。”宇文凌微微一笑，走进内室里，在床上躺了下来。 李采薇隔着珠帘，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气的咬了咬牙。她回过头，悄悄朝着门外打量，却看见外头走廊上至少站了七八个侍卫，顿时神情一凛。 看来真的是逃不掉…… 不愿意进去内室与宇文凌互相伤害，李采薇选择趴在桌子上睡，反正随从已经将杯盘等物全都收了下去。 即便这样，她也没敢睡死，一直保留着一分警惕。 夜，渐渐的深了。 半夜时分，李采薇忽然感觉到有什么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浑身一颤，猛然抬起了头。 宇文凌站在她面前，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望着李采薇警惕的目光，他无语道：“在马车上坐了一天，在这儿你能休息好么？”说着，不分由说伸手去抱她。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双手胡乱挥舞，将他推开：“你走开！我睡哪里关你什么事！” 宇文凌有些恼怒，一抬手点了李采薇的穴道，然后把软下来的她抱进了内室，放在床上。 李采薇身子不能动，但口还能言，当下怒道：“宇文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凌睁着一双有些迷离的桃花眼，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大嫂，你也太自恋了？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要不是怕你在外头冻死，我才懒的理会你！” 说罢，从床上抽出一床被子来，自己抱着去靠窗的榻上躺下，蒙着头睡去了。 李采薇呆呆的坐在哪里，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莫名其妙……”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伸手将另一床被子展开，小心翼翼的躺了下去。 床铺温暖，果然比趴桌子睡舒服多了。 李采薇不由的叹息一口气。 宇文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将蒙在脸上的被子掀开一些，眸光复杂的瞧着李采薇。 但是李采薇朝着这边望来时，他又连忙将被子蒙好。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亮，李采薇便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漉漉的，滴答滴答，像是有雨水滴落在自己脸上。 她吓了一大跳，猛然睁开眼。 宇文凌笑嘻嘻的收回手中的花枝，道：“你醒了？” 李采薇注意到那花带着露珠，顿时明白自己脸上的水是从哪里来的，顿时一阵恶心涌上来，她连忙伸手擦了擦脸，怒道：“大早上的你干什么？” 话音落，察觉到身下一晃一晃的，李采薇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在马车上。 她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身上穿了一件胭脂色的窄袖长裙，并非昨日所穿的那一件，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你……” 她瞪着宇文凌，说不出话来。 “大嫂穿的那件月白色绣芍药花的肚兜，不知道是哪位宫人的杰作，真漂亮……”宇文凌骤然笑出了声：“不如向二弟我引荐引荐？” 李采薇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想也不想就抓起身边一物，直直朝着宇文凌砸了过去！ 满拟这一下子将其砸个头破血流，可没想到那东西轻飘飘的，随着李采薇的力道，竟然缓缓飘落在宇文凌的头顶上。 宇文凌伸手从脸上拿了下来，低头一看，却是一件女子肚兜，月白色的底，绣着一丛鲜红芍药…… “哈哈哈……” 宇文凌顿时爆笑出声。 李采薇见了肚兜，一张脸从红变青，又从青变白，她尖叫着朝宇文凌扑了过去：“还给我！” 宇文凌伸手将肚兜朝着身后一藏，勾起嘴角“不给！” 话音落，李采薇就扑了过来！ 宇文凌没有提防，整个人朝后一仰，四仰八叉的摔了下去！并且连带的李采薇也摔了下来，正巧落在他身上。 宇文凌发出一声闷哼，面上露出痛苦神情，他努力抬起头来时，正好与李采薇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 两个人足足愣了有一刻钟。 然后，李采薇猛然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的从宇文凌身上翻身下去，下床时还狠狠的摔了一跤。 直摔的李采薇差点当场痛哭出声，可她忍住了，爬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奔出了房间。 宇文凌缓缓坐起身来，捏着肚兜呆呆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身上，还有李采薇扑过来时那种温软的感觉，以及，一种甜美芳香的气味。 他缓缓将肚兜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 …… 今日，是太子宇文离出征的日子。 皇宫内，刘皇后望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前来向她道别的宇文离，脸上露出一丝不舍：“离儿，你身为太子，其实不一定非要亲自出征……” “不，儿臣答应了父皇，就绝对不会反悔！”宇文离沉声道。 刘皇后望着他坚毅的表情，心知劝不动他，闻言叹息一口气：“既然如此，你就一定要多加小心，母妃盼着你平安归来！” “母后，儿臣不仅是平安归来，还要带着荣耀！”宇文离道。 “好……” 刘皇后闻言勾了勾唇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来。 宇文离冲她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道：“母后，儿臣这就去了。” 刘皇后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宇文离出了昭云宫，小全子立刻凑了上来：“太子殿下，接下来是去胜华宫，向太子妃道别么？” 宇文离闻言，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面上有几分迟疑：“这……” “殿下，这一分别，您可就半年见不到太子妃了……”小全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的脸色，道。 宇文离的心被说动了。 自那夜缠绵之后，他已经连着两天没有看到李采薇了，不知道这两日她可休息好了？ 想到那一夜的疯狂，宇文离面上顿时出现一抹羞赧，那时候他也不想的，却没能忍住…… “行，去胜华宫。” 宇文离掉转了方向，往胜华宫的方向走去。 “好嘞！” 小全子笑嘻嘻的跟了上来。 宇文离在东宫自然是最为瞩目的存在，他人还没到胜华宫，消息就已经传了过去，不仅胜华宫的宫人知道了，就连对面的暖云阁也得了消息。 于是，宇文离到达胜华宫门口时，不期而然的与郑秀儿“巧遇”了。 “太子哥哥！” 郑秀儿精心打扮过，一张粉面美若出水芙蕖，一见到宇文离她就迎了上去，花枝招展的拦住了他的去路：“您是来看望秀儿的么……” 第70章 揭穿真面目 宇文离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出发，这还是硬抽出与皇帝道别的时间，才能见李采薇一面，哪有这个功夫浪费在郑秀儿身上？ 闻言他匆匆摇头：“不是，本宫是去看望太子妃的，你先回去！” 说罢，绕过郑秀儿往胜华宫走去。 “太子哥哥！” 宇文离才走一步，衣裳袖子便被扯住了，郑秀儿哀怨无比的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溢满泪水：“太子哥哥好生偏心，您心里只有太子妃，没有秀儿……” 宇文离不耐烦到了极点！ “你好好在暖云阁里待着，本宫出征归来，自然会来看你！”宇文离一把扯出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的往胜华宫的方向而去。 “太子哥哥！太子妃她大半夜的与凌亲王私下会面！您真的不介意么？”郑秀儿不甘心的冲着宇文离大声喊道：“您真的以为，太子妃心里面爱着的人是您吗？” 宇文离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面色随之下沉。 “你什么意思？” “殿下，昨夜臣妾宫中走失一名宫女，最后却是在胜华宫里发现的，臣妾上门去要时，太子妃姐姐却说是凌王殿下带走了，您不觉得奇怪么？” 宇文离闻言，心中顿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不好受。 “你的宫女去胜华宫做什么？”他沉声问。 郑秀儿上前一步，目光亮晶晶的盯着宇文离：“这个妾身不知，不过，也许那个丫头去胜华宫，只是与太子妃姐姐叙话？没想到却是撞见了姐姐与凌王殿下的私会，就被凌王殿下带走了……唔” 她话还没讲完，宇文离闪电般出手，猛然掐住了郑秀儿的脖子！ “你敢污蔑太子妃？” 宇文离俊秀的脸庞上充满了阴霾，他冷冷的瞪着郑秀儿，一字一句道：“谁给你的胆子！再敢污蔑一句，信不信本宫杀了你！” 说罢，慢慢松手。 “咳咳咳……” 郑秀儿瞬间软软倒在地上，然后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脸上早已没有了刚刚的镇定自若，有的只是惊慌失措与懊悔。 她料错了。 她以为宇文离听了她这番话，必定会怒火中烧，冲进胜华宫里去，直接一剑砍杀了李采薇，却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掐住她的脖子！ 还说她不该冤枉太子妃！ 呸！她那叫冤枉么？难道昨天夜里宇文凌没有出现在胜华宫？ 郑秀儿愤恨难平，她人还在地上躺着，宇文离就撇下她，大踏步的朝着胜华宫去了，背影潇洒而又挺拔。 李采薇…… 郑秀儿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指甲在掌心里划的血肉模糊也浑然未觉。 …… 宇文离一脚跨进胜华宫，心头莫名涌上一股诡异的感觉来。 大殿还是那个大殿，宫人也还是那个宫人，甚至，就连那坐在贵妃榻上闲闲喝茶看书的某人，都与记忆中无二，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妾身给太子殿下请安。” 人未至，声先到，宇文离刚抬起头来，榻上的美人便款款起身，袅袅行至他面前，福身冲他请安。 一股子淡淡的桂花香气渐渐袭来。 宇文离嗅了嗅鼻子，问道：“你现在连脂粉都选择桂花味儿的了？就那么爱吃桂花酥？” 一提起这些，他心中微微有些不爽。 因为这桂花酥代表着南越，代表着李采薇过去的一切，当然，也代表了李晋之。 “今儿天气不错，妾身突发奇想，就换了这个……”李采薇朱唇微启，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歉然：“殿下可是闻不惯这个？那妾身这就去沐浴更衣，洗掉这个味道……” “不用！你不用忙活！本宫马上就走。”宇文离摆摆手。 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更甚。 他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却没有看见荷儿，小紫的身影，往常，这两个宫女都是寸步不离李采薇左右的。 “荷儿呢？她的伤怎么样了？”宇文离问道。 “她啊……” 李采薇儿吃了一惊，随即道：“还有两个月才能康复呢！妾身安排她住后面厢房了。” 宇文离目光顿时一凛，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什么？本宫记得之前，你是让荷儿住在你内寝外间的榻上！” “这……” 李采薇面上顿时涌出一股惊惶，不过她很快遮掩了：“总住在那儿也不是办法，殿下请喝茶。” 说着，伸出一双白嫩的手，亲自捧起一杯茶递到了宇文离的面前。 手腕纤细皓白，茶水黄澄透亮。 宇文离伸手接了茶，仔细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若无其事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菊儿呢？你把她安排到哪里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与之前一般无二。 “你说菊儿啊。” 李采薇缓缓在宇文离面前坐了下来，笑道：“妾身今日想吃山药糕，她去御膳房拿了，殿下要见她么？” 李采薇闻言，定定的看着她片刻，然后笑了：“是啊，麻烦太子妃派个人去，尽快将菊儿带来见本宫。“ “这……” 李采薇面上顿时露出一抹紧张之色来。 不过很快她便笑了：“真不知道菊儿这丫头怎么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了，你既要见她，妾身只有遵命。” 说着，朝外吩咐了一声，立时便有宫人朝着御膳房奔去。 李采薇见宇文离的杯子空了，拿起茶壶来亲自替他倒了一杯。 宇文离忽然道：“你以前从来不喜欢做这些小事。” 李采薇笑容一僵，随即若无其事：“是么？可能是因为殿下即将离京，妾身忍不住想多为您做些什么……” 话音未落，宇文离猛然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李采薇身子僵了僵，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有些害羞的瞧了宇文离一眼，娇嗔道：“殿下，这有那么多人呢……” 宇文离近距离的看着她，足足看了有一刻钟那么久。 “殿下……” 李采薇微微挣扎着，想要起身。 宇文离松了手，任由她脱离自己的怀抱。他伸手，端起那杯有些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采薇瞧着外头，面上不禁微微有焦急之色。 只是当宇文离望过来时，她又赶忙换上笑容。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荷儿还没有来。 “派个人再去催催。”宇文离朝着空荡荡的大殿外望了一眼，慢条斯理道。 “是，殿下。” 又有两名宫人退了下去。 李采薇面带担忧的开口：“殿下，您今日还要出征，怕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如……” “你撵本宫走？” 宇文离目光顿时一凛。 “不是的，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否认。 宇文离冷哼了一声，微微闭上眼睛。 这时，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宫人进来禀报说，皇帝陛下身边的赵公公来了。 来干什么？自然是催促宇文离快些。 李采薇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一幕却落入了宇文离眼中，他叹息一口气站起了身，干脆利索的向着李采薇走了过来：“本来本宫还想多看你演一会儿的，可惜，没有那个时间了。” 话音落，他迅速出手，一手抓住李采薇，一手迅速朝她脸上摸去！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李采薇大惊失色，慌忙闪躲，可是来不及了，只听撕拉一声，宇文离手里多了一张透明的人皮面具。 而李采薇，也暴露出她本来的面目来。 不过是一个脸型与李采薇有两分相似的北狄女子罢了，皮肤微微有些发黑，远不如李采薇长相明媚漂亮。 “这……” 大殿上的宫人们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震惊的神情来。 那女子慌忙伸手捂住了脸，不敢去看众人的表情。 宇文离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人皮面具，立刻丢弃在了地上，眼中露出厌恶之色：“你到底是谁？为何假扮太子妃？真正的太子妃到哪里去了？” 那女子被这声声的质问，吓的浑身颤抖了一下，却没开口答话。 宇文离黑了脸，怒道：“你说还不是不说？信不信本宫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张嘴？凌迟？五马分尸？还是烙刑？你想先试试哪个？” 他每说一句，身后宫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可令人无语的是，那女子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又阴森又恐怖。 “太子殿下，你这一辈子，都别想找到她了，你再也找不到她了……咯咯……” 宇文离怒从心起，上前飞起一脚，踹在了那女子胸口！ 那女子顿时如破碎的风筝一样，飞掠出去好远，然后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说还不是说？” 宇文离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即刻去武英殿！” 赵公公的焦急呐喊声在殿门口响起，让人想忽略都不能够。 宇文离猛然抬起了头，冲着赵公公一字一句道：“你去告诉父皇，边疆之行取消，本宫不会离京！” 取消？不去边关打仗啦？ 赵公公顿时傻眼了。 “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出征在即了！您这时候反悔，有想过陛下的反应，天下臣民们的反应么？”等反应过来，赵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第71章 入狱 宇文离不为所动，只是盯着面前几乎奄奄一息的女人。 女人嘴角淌着血，形容狼狈不堪，面对居高临下的宇文离，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呵呵呵……” “贱婢！” 宇文离怒从心中气，再次一脚踹在了她的心窝子上。 女人哇的吐出更大一口鲜血，整个人进气儿多，出气儿少，显然是不行的了。然而，她却望着宇文离，说出了一句话：“殿下……是如何怀疑我的……” “很简单。”宇文离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个菊儿此刻在南越，根本就不在这里！还有，小紫与荷儿，是太子妃最看重的人，她不会将她们撵走……” 他没有说出心中的直觉，从一进殿开始，不安就在心里面发酵。 “原来……如此！” 女儿脸上露出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配着嘴角上淋漓的血迹，阴森可怖。 然而，比她还要可怕的，是宇文离的表情。 他紧紧盯着她，质问道：“本宫再问一次，太子妃到底去了哪里？是谁指派你假扮太子妃的？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殿下……” 赵公公望着暴戾如同疯魔一般的宇文离，目瞪口呆。 “你找不到她……永远也找不到……” 女人呢喃开口，在宇文离越来越愤怒的目光中，她惨然一笑，然后嘴巴猛然闭了起来。 赵公公顿时惊呼：“不好了！她咬舌自尽了！” 宇文离吃了一惊，慌忙一拳打在女人下巴上，等掰开她嘴巴瞧时，只见一嘴的血肉模糊。 女人一双眼睛充满了得意畅快，望了宇文离一眼，便头一歪，就此死去。 “废物！” 宇文离狠狠一脚踹在地上的尸体上，只恨不得用佩剑将她划个稀巴烂，但他最终忍住了。 回过头，在大殿里环视一圈，他冷冷开口：“去把荷儿跟小紫带过来见本宫！快去！” 为今之计，只有从最亲近的人身上询问，才能查出李采薇的去向。 “是！太子殿下！” 很快内侍就冲了出去。 “殿下……”赵公公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道：“陛下还在武英殿里，与文武大臣等着殿下您呢！” 宇文离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的唤了一句：“赵公公。” “老奴在！” 赵公公连忙走上前一步，神情更加恭敬。 宇文离沉声道：“你去武英殿，告诉父皇，就说儿臣不查出太子妃的去向，就不去边关……“ “殿下！万万不能啊！” 赵公公一听，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顷刻双泪长流：“陛下听了这话，不得立刻打杀了奴才啊！文武百官听了，怕是要对殿下失望了……” 宇文离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内心疯魔了一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李采薇。 为了这个目的，哪怕付出在多，他也在所不惜！ 赵公公劝说无果，又怕皇帝在武英殿上等的着急，只好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来，哭丧着脸退下了，他得赶快将这个消息禀报皇帝才行！ 荷儿与小紫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她们只是被关押在偏殿里，并未受过刑罚。见到大殿上阴沉着脸的宇文离，两个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看了二人一眼，沉声问：“前夜里胜华宫内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们二人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这……” 荷儿面上一片惨白，难道那夜里凌王殿下欲勾搭太子妃出宫的事情被太子殿下知道了？ 宇文离看到了她脸上的迟疑，顿时一声冷哼：“太子妃已经不见了！你们还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再耽搁下去，本宫连她的尸首都找不到！” “娘娘不见了？” 这下轮到荷儿与小紫吃惊了，两个人拼命摇头：“不可能，奴婢昨天夜里还服侍过娘娘的……” 话音未落，两个人看到了大殿上浑身血迹的女尸，顿时吓了一大跳。 小紫尖叫一声，差点昏厥过去。 荷儿见识过不少风浪，勉强坚持的住，只是脸色也十分苍白。 “太子妃早就被掉包了！你们昨天夜里服侍的是这个女人！”宇文离冷冷道：“本宫没有那么多的耐性等你们两个想清楚，现在，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讲出来！敢隐瞒一个字，本宫立刻亲手杀了你们！“ 一想到李采薇失踪了一天一夜，而他却毫不知情，宇文离便心痛如刀割。 小紫与荷儿对看一眼。 两个人都从宇文离的神情中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当下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将那夜的情况描述一遍。 “……那个名叫若兰的刺客被凌王殿下带走了，太子妃也歇下了，但是奴婢能看的出，娘娘十分想知道，那刺客口中所说的秘密是什么。” 宇文离的脸色一寸一寸冰冷起来，他都不知道，那天夜里竟然发生了如此精彩的事情！ 暖云阁里的罪奴逃到了胜华宫，还刀胁太子妃，恰巧凌王出现，打退罪奴，救下太子妃，这一切看起来多么的顺理成章，就好像是一个精心布置好的局！ 一个趁机将太子妃掳走的局！ 而那个幕后之人，毫无疑问是宇文凌。 恰巧，昨日一大早，宇文凌就带着大批的人，浩浩荡荡出发去他的封地了…… 他留下一个带着假面的女子，假扮太子妃，迷惑自己…… 想通这一切，宇文离脸色铁青，刷的挥剑一刀砍断了面前的紫檀木茶几，上头的茶杯茶盏全都摔落在地，变得粉碎。 “殿下饶命！” 荷儿与小紫慌忙将头埋下，两个人吓的快要昏厥过去了。 尤其是荷儿，不仅惧怕，心中还很担忧，宫里的是假太子妃，那真的去哪里了？ “来人！关闭宫门，胜华宫内外所有人等，一概不许外出！” 宇文离沉声道：”至于这具假的女尸，抬出去，好好查查线索！” 人都死了，还怎么查？ 内侍们心里嘀咕，面上丝毫不敢表露：“是！太子殿下！” 宇文离走出胜华宫门时，面色复杂的缓缓回头，再看一眼这座寝宫。 一个时辰之前，他每每想到此处，想到那个坐在贵妃榻上巧笑嫣然的女子，内心里总是充斥着一股快乐，可是现在，再看一眼这巍峨辉煌的殿宇，他心中有的只是焦灼，悲痛，以及愤怒。 虽然这两个丫头都没敢说出口，可宇文离猜测的到，李采薇，是心甘情愿的跟着宇文凌走的。目的，是想知道那个若兰口中的秘密。 什么样子的秘密，能让她放下自己，放下身为太子妃的荣耀，不顾一切的跟宇文凌走？ 李采薇！你好狠的心！ 宇文离咬了咬牙，猛然回头，大踏步的离开了。 …… 武英殿上。 大太监赵公公带回来的消息实在太骇人听闻了，以至于他一说出来，整个热闹无比的大殿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宝座上，皇帝宇文岚呆了一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朕没听明白，老赵，你的意思是，太子说他不出征了？让朕换人去？” 赵公公如芒刺在背，额头上冷汗直冒：“是的，陛下，老奴跪下来恳求太子殿下许久，也没能劝住他，只能先回来禀报陛下……” 宇文岚倒抽一口冷气。 他不由的问道：“那太子呢？他现在人在何处？“ “……还在胜华宫里。” “这个逆子，是想气死朕么？”宇文岚顿时勃然大怒，猛然一拍御案，朗声道：“来人！去胜华宫！把太子给朕押过来！不得有误！” “卑职遵旨！” 立时有两名御林军统领领命而去。端坐在一旁的刘皇后也是满面担忧，她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可能事出有因，太子一向稳重，赵公公有可能会错了他的意思也说不定……” “皇后。” 宇文岚回头，冲着刘皇后叹息一口气：“朕也希望是这样，不过你也不必着急，等太子来了，就什么都清楚了。” 文武百官也被这个消息震的半天反应不过来。等明白过来，不少人开始纷纷交头接耳。 却在这时，有宫人进来禀报，说太子已到。 这么快？派出去的人才刚走…… “带进来！”宇文岚冷哼一声道。 不一会儿，宇文离便大踏步从殿外走了进来，冲着坐在上首的皇帝就跪了下来：“儿臣参见父皇！” “你当真不打算出征了？”宇文岚没有客套，直接问了出来。 宇文离点点头，回答道：“是！” “你个混账！” 宇文岚抄起手边上的茶盏冲着宇文离就砸了过去，恰巧砸在宇文离的右边额头上，顷刻间，鲜血喷涌而出。 “太子！” 刘皇后急了，当即回头：“陛下，这其中可能会有隐情，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众臣也纷纷开口，劝说皇帝三思。 宇文岚见真砸着了宇文离，面上露出一抹心疼，可是想一想宇文离刚刚说的话，他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 “出征的事是一早定下来的，你现在不去，仓促之间，让朕上哪里找个人代替你去？” 宇文离在来的路上时，便已经想过这个问题，闻言不慌不忙道：“回父皇，镇国大将军叶天久经沙场，经验丰富，可暂代儿臣远赴边关，等半个月之后，儿臣事了，自然会去边关，换回叶将军。” 皇帝不由一怔：“你不是不去边关，只是晚半个月去？” “是！” “那你怎么不早讲清楚！” 皇帝顿时松了一口气，刚刚他可是已经做好痛责宇文离的准备，只要他敢真的不去边关。 然而下一刻，宇文离又道：“儿臣想去岭南，请父皇恩准。” 岭南，是凌王宇文凌的封地。 昨日一大早，宇文凌才刚刚出发去往岭南。 “你去岭南做什么？” 皇帝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由的咳嗽一声，怒火渐渐再次升起。 “儿臣要向二弟追讨一样东西。” 宇文离像是没看见皇帝的怒火一般，依旧平静开口。 “什么东西？”皇帝不禁好奇的问：“能重要的过出征上战场？不能等打完仗再去？” 宇文离回答的十分简短：“不能！” “混账！” 皇帝再一次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真是反了你了！你说！你要找宇文凌要什么东西！“ “儿臣无可奉告。” 宇文离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道。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皇帝宇文岚，他再一次抓起桌上东西，狠狠朝着宇文离砸了过去。 但这一次没砸中，掉在了地上。那是一块贵重的玉质砚台，啪的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陛下三思！” 众臣看的胆战心惊，纷纷下跪，刚刚那砚台要是砸在宇文离脑袋上，他不死也残！ 也许皇帝再生气，也还是爱着这个儿子的，所以才会失了准头。 “这个逆子……这个逆子……” 宇文岚气的直哼哼，低头在桌子上找了半天，再没什么可砸的，他低头看了宇文离一眼，怒道：“来人！把这个逆子带下去关押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不准放行！” 他气的胸膛上下起伏，纵然众臣纷纷劝说也无济于事。 刘皇后张了张口，终究没说什么，她是聪明人，从不在宇文岚生气时，逆着他做什么，所以很得他的敬重。 很快，便有御林军上前，将宇文离押了下去。 皇帝还是很生气，在武英殿里破口大骂，众臣只有硬着头皮听着。 很快，太子放弃出征，被皇帝责罚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大街小巷。 百姓们很不能理解，他们的战神，天生英武不凡的战神，怎么会拒接去战场呢？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72章 各方心思 吏部的牢房，又阴暗又潮湿。 里面终年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一般人在这儿待不长时间，留下的，不是亡命之徒，就是苟延残喘之人。 今日牢房里来了一个大人物，是被皇帝的御林军首领亲自押解过来的。牢头不敢怠慢，当下收拾出最干净的一间牢房来，让太子宇文离住了进去。 一出了牢房，牢头就大松一口气：“真是吓死老子了！”谁能想到当朝太子也会进吏部牢房呢？ 然而下一刻，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就在他身边响了起来：“林大人……” 林牢头吓了一大跳，抬眼去瞧时，却见一个年纪四十上下，一脸威严的嬷嬷，穿着蓝色对襟袄，戴着金发簪，浑身的气势莫可逼视。 林牢头人在吏部，却有一颗努力攀爬向上的决心，早早打听过宫里主子们身边伺候的都有些哪些人，他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位嬷嬷，乃是当朝皇后身边的女官苏姑姑，顿时浑身一颤。 “苏姑姑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本官也好派人去接……”他陪着笑脸迎了上去。 苏姑姑淡淡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在哪里？” 原来是为了太子！ 林牢头恍然大悟，连忙伸手朝着右手边最靠里的牢房一指，道：“在那边！需要本官替你引路么？” “不用了。”苏姑姑摇摇头：“林大人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说着，顺着地牢里阴暗潮湿的通道，朝前缓缓走去。 林牢头想了想，终究没敢跟上，却也不敢远离。 最里面的牢房里，靠墙的床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人，面色冷清，浑身贵气，与这牢内情形格格不入，不是宇文离又是谁？ 苏姑姑面色复杂的望他一眼，叹息一口气走上前去：“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听到喊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苏姑姑，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表情：“是母后派你来的？” “是。” 苏姑姑站在牢房外，隔着栅栏望着宇文离：“太子殿下，您这又是何必呢？能将一向宠爱您的皇帝陛下气成这样，殿下真是厉害。皇后娘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宇文离闻言垂下了头，面有愧色：“是本宫对不起父皇。” “殿下既然知错，何不向陛下承认错误呢？”苏姑姑劝道：“只要态度诚恳，您明日便能从这里出去……” “不。” 宇文离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父皇不答应本宫去岭南，本宫不会认错！” “殿下！”苏姑姑无奈道：“您到底是有什么原因，非得去岭南不可？皇后娘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宇文离苦笑：“想不出就想不出！连累她被父皇责骂，是本宫的错。” “殿下可是为了失踪的太子妃？”苏姑姑忽然道：“这件事与凌王殿下有关？” 宇文离抬眸瞧了她一眼，点头承认：“是！” “殿下！” 苏姑姑立刻变得惊慌失措：“您就为了一个太子妃，放弃出征，在大殿上当众顶撞陛下？还被关进了这里！值得么？” “值得。” 宇文离沉声道：“本宫不能想象，没有了太子妃，日子要怎么过下去，所以，必须找到她不可。” 苏姑姑愕然的望着宇文离，他脸上那抹坚定神情吓到了她。 “殿下……您三思啊！” 良久之后，苏姑姑猛然弯腰跪了下来，一脸沉痛：“您如此执迷不悟，皇后娘娘就是想劝说陛下放了您，恐怕也不行啊！” “你回去告诉母后，不必在父皇面前替本宫求情。” 宇文离道：“本宫不想连累她。” 苏姑姑一脸沉痛，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他了。 半个时辰后，她终是一脸失望的离开了。 …… 昭云宫内，刘皇后面无表情的听苏姑姑禀报大牢内的情形。 “太子当真这么说？” “是的。” 苏姑姑点头：“老奴足足劝了一个时辰，都没能让太子殿下改变心意，是老奴的错……” “跟你无关。”刘皇后苦笑着摇摇头，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宇文家还真是专出情种，不过一个女人罢了，还是南越公主，太子竟然如此丧心病狂！陛下将他关起来是正确的。” “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苏姑姑劝道：“您该想想办法，将太子殿下从大牢内救出来啊？” “救什么救？” 刘皇后冷笑：“关在大牢内，是能少块肉还是怎的？谁敢欺负他不成！正好让太子这段时间好好反思反思，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可是……”苏姑姑一脸为难：“陛下应当不会关太子殿下太久的……” “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 刘皇后微微昂起了头，脸上有孤掷一注的决绝：“岭南之行绝不允许！本宫自然有办法，让太子出不了大牢……” “娘娘高明。” 苏姑姑闻言目光闪了闪，当即心悦诚服的夸赞起来。 然而刘皇后面上却无多少开心，她摆摆手，对苏姑姑道：“你去，让御膳房做一碗翡翠羹，给陛下送过去。” 苏姑姑点头：“奴婢这就去做。” 刘皇后有些疲倦的靠坐在贵妃榻上，忽然道：“你说，这个太子妃，是不是到了废除的时候……” 此话一出，已经走到大殿门口的苏姑姑身子猛然一僵。 她慢慢回身，劝道：“娘娘，废除太子妃之事，兹事体大，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决定的。” “她人都已经不在皇宫里了，还占着这个位置做什么？”刘皇后闻言嗤笑一声，摆摆手道：“行了，你去！” “是，娘娘。” 苏姑姑福了福身，低眉顺眼的退了下来。 走出殿外，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刘皇后想到做到，当天晚上，便向皇帝宇文岚提出废除太子妃的话来。 然而宇文岚并不赞同：“皇后，你这是不懂朕的苦心哪！如今两国交战在即，南越那边正愁没有借口发兵，你就把由头递过去了！朕煞费苦心的将太子妃失踪一事隐瞒下来，为的什么你不清楚么？” 刘皇后心中暗恨，脸上却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来：“陛下，你我夫妻一体，妾身如何不懂你的苦心？只是，太子妃已经不见了，这件事迟早都要暴露。与其这样，不如先发制人，咱们先将太子妃失德之事昭告天下，再行废除，日后，即便南越那边不满，也无话可说。“ “你当南越帝是傻的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宇文岚无奈叹气：“朕知道你对这个太子妃并不满意，但眼下，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刘皇后见劝不动他，面色不禁难看起来：“太子这次一意孤行，非要去南越，为的就是太子妃，妾身提前把话说在前头，无论这李采薇能不能找回，她都不能再做太子妃了！” “什么？” 宇文岚闻言吃了一惊：“太子这一次要去岭南，为的就是……” “不错！” 刘皇后点点头，道：“要不是这个原因，臣妾才不愿意做恶人，遭陛下厌弃不说，还让太子记恨！咱们北狄的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怎能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宇文岚沉重了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看来朕的确需要敲打一下太子，皇后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妾身告退。” 刘皇后得了满意答案，这才福身退下。 宇文岚立刻将心腹大将叫了来：“你去天牢中，将太子带来见朕！注意了！不要让人看见！” “微臣遵旨！” …… 一连三天，都在匆匆赶路。 李采薇对北狄一点也不熟悉，她从每日日出日落中看出，他们这一路是在往南边而行。 宇文凌说他接受了陛下旨意，去边关领兵打仗，这话似乎是真的。 可是，领兵出征的人不是一直都是宇文离么？怎么会…… 这些个问题，李采薇一路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她至今都与宇文凌同坐一辆马车，夜里到了驿站休息时，又共住一个房间，宇文凌虽然嘴巴轻浮了些，经常动不动说些令人误会的话来，然而他并未对李采薇真的做出过什么。 李采薇反抗无果，到了现在，竟然已经习惯身边有宇文凌这个吊儿郎当的话痨存在了。 有时候她心情不好，还能在与宇文凌的争吵中得到一些乐趣。 这一日，马车经过一个小镇，停下休息时，李采薇忽然看见旁边有个书铺，当即要下车去书店里逛逛。 然而刚一动，旁边便伸出一只手臂来，紧紧的抓住了李采薇的衣带：“你往哪里去？” 李采薇无语至极：“你不觉得太闷了么？我下去买些书，等下路上看。” 宇文凌顿时嗤之以鼻：“咱们是去战场！不是去游山玩水！你还有心情看书！” 话虽如此，他还是随着李采薇一起下了车：“什么书铺，本王也想去逛逛。” 李采薇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转身便朝书铺走去。 这日天气晴朗，这个名叫竹镇的边陲小镇上，忽然出现一个容颜绝美的女子来，虽然只是一身的粗布衣衫，却丝毫无损她容颜的秀丽，不少人纷纷扭头，将目光落在这女子身上。 但见女子语笑盈盈，缓步抬脚走进街边一家书铺。 宇文凌跟在李采薇身后，恶狠狠的朝着那些觊觎李采薇美貌的男人瞪了过去，那凶狠的神情顿时吓退一大批人。 第73章 逃跑 随后，他也走进了书铺。 店内，李采薇正在四处张望，摆满书籍的书架，还有摆放在墙角里的一些笔墨纸砚，她都很感兴趣，凑上去每一样都瞧了瞧。 宇文凌闲闲的抱着双手，不看书，目光只盯着李采薇，不出一刻便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快点？照你这么逛下去，天马上就黑了！” “哎呀！竟然还有这个！” 话音落，李采薇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直直朝着东南角奔了过去，宝贝一样将案子上摆着的一件东西捧了起来，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宇文凌凑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副木刻的棋盘，旁边放着两盒棋子，顿时大失所望：“这也值得你高兴成这般！” “这样我就可以自己跟自己下棋了。” 李采薇才没理会他，她双手抱着棋盘棋子，笑盈盈的对迎上来的店铺老板道：“找他结账。” 说罢，便脚步轻快的朝店外走去。 宇文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李采薇笑的如此开心了，望望那棋盘，不过是木雕的，若是换成白玉棋盘…… 他摇摇头，将心中幻想赶走，抬脚追上李采薇。 “客官！您还没给钱……” 店铺掌柜的追了上来。 宇文凌回头狠狠一瞪眼：“银子一会儿自然有人送上！你急什么？” 话音落，外头一个随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荷包：“掌柜的，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五两银子……” 宇文凌一走出店铺，便看见李采薇停在了路中央，而她的对面，站了几个身穿绫罗绸缎，肥头大耳的男子，街对面，是一大群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隆冬天气，李采薇裹着厚厚的披风，那几个男子却骚包的举着扇子在那里晃啊晃的，竟然不嫌冷。 “这位小娘子，敢问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若是没有住处，不妨到在下家里去住如何？在下是这竹镇第一首富，家有良田万顷，家宅无数……” 为首的男子一脸色眯眯的盯着李采薇，脸上带着自认为潇洒无比的笑容。 李采薇后退一步。 再后退一步。 身后撞到了人，她猛然回头，等看见宇文凌，李采薇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居然咧嘴一笑。 宇文凌瞬间失神。 下一刻，他就看见李采薇飞快的藏在了他身后，然后用一种娇滴滴的声音道：“相公！人家害怕！” 相公…… 宇文凌浑身一僵，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了上来…… “什么？你是这小娘子的相公？” 为首的肥面男子一听这话，顿时面露凶相：“不过，爷不在乎，小子，如果识相的话，就赶快让开，否则……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宇文凌就猛然出手，一把捏住了他肥厚的右手，直痛的那人杀猪般的尖叫起来：“哎呦！痛死了！你快放开我！信不信我叫人杀了你！” “你叫啊！” 宇文凌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一把捏碎了他的手骨，然后看向四周：“还有哪个，想上来试一试？” 众人哗啦一下子让开。 “啊——” 地上的肥面男子不停的嚎叫着，抱着手痛的快要昏死过去了。 此情此景，剩余几个男子脸色大变，齐刷刷退到人群里，其中一个尖声尖气道：“小子，你那条道上的？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知府李大人的公子！赶快放开他，否则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一个小小知府之子，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了，还有没有王法。”宇文凌缓缓抬起脚来，踩在那知府公子的头上，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来。 活了十八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儿比纨绔，整个北狄，有谁能比他宇文凌更纨绔的人吗？ 根本没有好不好！ “你！你到底是谁！” 听宇文凌口气不凡，几个男子顿时面露心虚之色。 宇文离才懒的理会他们，他松开脚，将知府公子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顺手扔到人群中：“肥的跟猪似的，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放心，竹县知府是？本王记住你了！” 话音落，知府公子便啪的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四周的民众，包括他的那几个跟班，全都远远闪开了。 直摔的知府公子大头朝下，直接晕了过去。 宇文凌拍拍手，转身去看李采薇，想着怎么样也能得到一句夸奖，可是他一转身，身边却空空如也。 李采薇不见了。 宇文凌瞳孔猛然一缩，一把抓住掌柜的衣领怒吼：“我身边的女人呢？她去哪儿了！” “顺着那边跑了！” 人群中有一人开口道：“你不是说她是你娘子么？骗子！” 宇文凌对此充耳不闻，他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疾步追了过去，心中并无多少担忧。 李采薇只是一个弱智女流，她能跑到哪里去？一刻钟，不，连一刻钟都用不到，他铁定能抓住她！ 宇文凌非常自信。 然而，等他几乎找遍了整个竹镇，也没见到李采薇的一丝影子时，宇文凌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李采薇，并非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她比他预想的要聪明的多。 眼下他们几百人搜寻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找到她的半丝踪迹。 夕阳西下，原本热闹无比的大街渐渐空荡起来，萧条而又寂寥。 宇文离站在书铺门外，面前是五花大绑的店掌柜，身后，是几乎被砸掠一空的店铺，店铺后头，一道小小的木门大敞，并无人影。 李采薇应该就是从那边逃走的。 “公子！不关小的事啊！”掌柜的抬起一张青紫遍布的脸，第无数次哭着解释：“小的刚刚真的只是忙着看热闹，没有看见那位姑娘从哪里逃走啊！” 宇文凌充耳不闻，他在随从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直直的望着前方长街。 一个时辰前，遍寻不到李采薇，他当机立断的派出四队人马，朝着镇子外飞奔而去，每一队人，都是一个不同的方向，其中，返回邺城那条路派出去的人最多。 李采薇如果要逃走，第一个要去的就是邺城。 她想回到宇文离的身边。 一想到此处，宇文凌的脸就黑如墨，薄薄的红唇紧紧抿着，李采薇还没抓到，他就已经在心里面想好了几种折磨的办法。 是砍掉她的腿呢？还是直接割掉她的舌头？疑惑着直接剪掉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一想到舌头，宇文凌就想起来几个时辰前，李采薇用娇滴滴的语气冲他喊的哪句‘夫君’…… “该死的……” 宇文凌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给本王搜！今天天黑之前找不到人，你们就全都去死！” …… 吏部的牢房今夜格外热闹。 一个时辰前，林牢头刚刚亲自护送着牢房最里面的那位太子殿下进了宫，两个时辰之后，又带着一群人抬着担架，小心翼翼的将宇文离又接了回来。 还安排在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内。 “多准备几个炭盆，再多拿几床干净的被褥，太医要随时随地的在大牢内候着，治伤的药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服用的药也别忘记了煎，对了滋补的汤品更不能少……” 林牢头絮絮叨叨的交代着，挤尽脑汁的想着还有什么遗漏，末了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才挥挥手让眼巴巴等在面前的属下退了下去。 他回过头，目光幽幽的朝着最里面的牢房望了一眼，却见那位被送回来的太子殿下不吵不闹，不哭不喊，躺在铺了好几层的床上睡了过去。 这心还真是大…… 难道就不怕真的被皇上废掉么？ 林牢头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心里想着，光喝滋补汤怎么能行，他得让太医多准备一些补药，好让这位太子殿下的伤早日好起来。这牢里又阴暗又潮湿，可别感染了。否则他这牢头也就做到了头。 宇文离静静的躺在牢房内，有些出神的望着头顶上层层叠叠的蜘蛛网，心中又悲伤又焦灼。 悲伤的是，无论父皇还是母后，都不希望李采薇再当他的太子妃，焦灼的是，如今李采薇不知身在何处，她过的可好？有没有被宇文凌虐待？ 还有一个问题，他连想也不敢想。 只要念头一冒出来，宇文离就恨不得冲出牢房去，找到宇文凌一剑杀了他！ “太子殿下！” 这时，牢房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宇文离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知道苏姑姑来了，他慢慢扭过头去，朝着栅栏边看了一眼：“苏姑姑是来传达母后的旨意？” 苏姑姑站在牢外，目光沉静的看着宇文离：“太子殿下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忤逆陛下。” “苏姑姑！” 宇文离又气又急：“连你也认为，李采薇不堪为太子妃么？本宫坚持立她有什么错！” “殿下没有错，只是太子妃如今根本不知去向。”苏姑姑淡淡开口道：“殿下也该替陛下与娘娘着想，他们怎么可能立一个失踪许久，贞洁未知的女子为太子妃呢？留着李氏一条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苏姑姑，你可以走了。” 宇文离忽然冷冷开口，打断了苏姑姑。 他转过头去，面朝墙壁，竟是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了。 苏姑姑站在原地，脸色僵了僵，最终道：“殿下好好想一想，娘娘与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您……” 她冲着宇文离福了福身，转身慢慢离开了。 宇文离听着那渐渐离开的脚步声，直到再也听不到了，便猛然掀开身上被子翻身坐起。 这一动，瞬间扯痛了背上的鞭伤，宇文离不由的闷哼一声。 第74章 讹诈 他喘息一口气，翻身下床。 手指放在唇边，低低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刻，大牢内四面八方的落下来许多个身手矫健的暗卫，全都跪在宇文离面前：“殿下，有何吩咐！” “本宫不能再等下去了。”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道：“今夜就得出发，去岭南！再晚，本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殿下！” 为首的暗卫头领穆离闻言吃了一惊：“您才刚刚受了陛下鞭刑！如何经得住长途跋涉！更何况，陛下正在气头上，殿下这么做，可是会彻底惹怒他啊！” “本宫顾不得了。”宇文离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父皇恼怒，只是一时，可若失去太子妃，就是本宫一生的悔恨！不要再说了！” “殿下……” 宇文离原本就没剩下多少力气，一直都在强撑着的，看到自己最衷心的下属不肯听令，他猛然怒了：“不要再劝了！今夜必须出邺城！你们速度快点！” 众人见状，只好答应：“殿下别动怒，属下这就带您离开。” 吏部牢房，自然重兵把守，然而宇文离是当朝太子，看守他的人很是松懈，他又受了伤，大牢内留下最多的都是太医宫女，为的是更好服侍宇文离，却给暗卫们提供了方便。 大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宇文离从大牢内转移了出去，过程十分顺利。 另外从死囚牢里弄了一个将死之人，换上宇文离的一套衣裳，放进牢内用来迷惑牢头视线。 子时一刻，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从打开的内城门缓缓驶出，守门将领低头望望手里的玉佩，递还给坐在马车上的暗卫，一脸疑惑：“凌王府的人，三更半夜做什么去？” “我们殿下不是去岭南了么？临走匆匆，有些东西忘带，这不，传信让小的们快马加鞭给送过去，可不能耽搁了。”穆离伸手接了玉佩，冲着守门将领一笑。 下一刻，刷的一鞭子打在马背上，马车像是离弦之箭一样的窜了出去。 身后扬起的尘烟溅了守城将领一身。 宇文离在马车里被颠了个七荤八素，差点没吐出来，他忍不住怒道：“穆离！你慢点！” 话音落，马车便恢复到了正常的车速。 宇文离这才觉得好受了些，他让坐在身边的小全子打开背上绷带，果然伤口已经崩开了。 “穆将军，您慢点！” 穆离将车速又放慢了些，可是宇文离不同意了：“快点，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能够赶到岭南？” “殿下，您还要不要命了？”小全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再这么下去，伤口会恶化的……” “你闭嘴！” 宇文离狠狠的瞪了小全子一眼，他还想催促穆离，一股眩晕感袭来，顿时晕了过去。 小全子连忙让穆离将马车停下，可是穆离视若罔闻。 “这才刚出京城，明早追兵一定赶到，停下来会被抓回去！你确定殿下会让你这么做？不会扒了你的皮？” 小全子听了这话，顿时浑身一阵颤抖。 扒皮？好可怕？ 可是…… 他回头看了看晕厥过去的宇文离，那张过去英气勃勃，俊美不凡的脸此刻苍白一片，看了真让人心疼。 “太子殿下好可怜啊……”小全子喃喃道。 穆离在马车外头冷冷哼了一声，太子可怜？那是他自找的！好好的战场不去，偏要去什么岭南！照他说，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丢了就丢了，根本就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以太子殿下的身份，想要多少女人没有？ 这话，他也就自己想想罢了，并不敢在宇文离面前说。 …… 与此同时，竹镇驿站。 一道娇小的身影猫着腰，缓缓从一间铺子的后门里钻出来，朝着外头奔去。 天亮时分，宇文凌终于将守在镇子上的人全都撤了回去，包括那间被砸的稀巴烂的书铺，这才让李采薇有机会从藏身的地点偷偷跑出来。 昨日傍晚，她趁着宇文凌处置那几个恶霸时，逃走了，原是想一路顺着长街朝着邺城的方向跑的，可是临出铺子后门时，李采薇忽然心中一动，又转了回去，偷偷藏身在店家二楼小小的阁楼顶上，一直也没有被人发现。 直到此时，她饿的受不住了，才偷偷跑了出来，书铺的老板不大上阁楼，二楼上除了厚厚的灰尘，蜘蛛网与老鼠屎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 也亏得宇文凌昨日几乎将整条长街都搜罗个遍，还将人都撤走了，否则李采薇走出去不多远，就会被发现了。 她顺着长街，一路朝镇子外跑，一边跑一边张望，想要寻一辆马车，否则，凭借她一个孤身女子，是回不到邺城的。 天还没有大亮，长街上人烟稀少，街边偶尔有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铺出现，李采薇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可她伸手摸摸空荡荡的口袋，里面一个铜板都没有。 没银子真是寸步难行啊！李采薇叹息一口气，伸手摸上了头顶。 她的鬓发上，有一根翠绿的碧玉簪，还是路过上个镇子时，宇文凌亲自买来给她戴的，当时李采薇不愿意，宇文凌的脸还臭了很久。 如今，就用这簪子换两个包子！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摘下簪子握在手里，抬脚便往包子铺走去。 然而下一刻，长街尽头就响起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声势十分浩大。 李采薇面色一变，迅速往包子铺里钻。她个子矮，身上还有不少从阁楼里蹭的灰尘，看起来脏兮兮的，又猫着腰，伙计忙着招呼客人，一时没注意就让李采薇钻了进去。 她刚在灶台下藏好，那一群人便骑马奔到了近前，果然是宇文离的手下，领头之人翻身下马，手中拿着一张画像走到了铺子前，冲着伙计问道：“你们有见过画像上的人么？” “官爷，小的没见过。”伙计伸着脖子凑过去看了一眼，连忙摇头。 领头之人面色顿时一沉：“当真没有看见？你看仔细了！” “官爷，不用看！这么漂亮的姑娘，竹镇上从来也没有，若是见过，小的怎么可能忘记！”伙计连连摇头。 领头的男子面色沉了沉，他当然看出来伙计并未说假话。 走到店铺内，缓缓环视一圈，将正在吃包子的食客全都打量一遍，领头男子转身出了铺子，却回头对伙计交代道：“若是看见了，立刻去前面驿站里通禀，知道么？” “是是是！小的记下了！”伙计连连点头。 男子这才翻身上马，带着他的部下风驰电掣般的离开了。 灶台前，李采薇小心翼翼的探出半颗头去，朝外看了一眼，随即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个死丫头！你藏在这里干什么！” 忽然，一个粗大的嗓门在头顶上响起，下一刻，李采薇就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然后，她就被人拎出了灶台。 “别！别动手！放开我！我是来吃包子的！”李采薇连忙道。 然而抓着她的店铺老板娘满脸都是疑惑：“你来吃包子，钻灶台底下干什么？” 看到李采薇那在灶台上蹭的一头一脸的灰，老板娘顿时面露嫌弃。 李采薇看到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在朝着这边张望了，顿时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有些冷，灶台这边暖和……” 众人看到李采薇身上单薄的素衣裳，顿时恍然大悟：“张大婶，这姑娘可能真的冻着了，你就放过她！“ 老板娘听了这话，这才放开李采薇。 然而却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来：“穿的这么破烂，有钱吃包子么？别是来偷东西的？” 李采薇一惊，慌忙道：“我，我有银子！这个抵银子够不够？” 说着，拿出了手上的那根碧绿翠玉簪。 初升的朝阳照射下，那簪子通体碧绿盈透，一看便是珍贵之物。 张大婶一见，两眼顿时放出亮光！她猛然扑上去，一把从李采薇手中抢过了簪子，大声喊道：“这是我家的簪子！好啊！你这个小偷，竟然敢在我们家偷东西！快！大家伙儿把她送到衙门里去……” 李采薇目瞪口呆，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 眼看四周民众望着自己的目光渐渐变得鄙夷，李采薇大声道：“这簪子是我的！簪子上还刻着我的名字，单名一个薇，你们看看是不是！“ 张婶子闻言一愣，连忙低头去瞧，果然看见手中的簪子刻的有字…… 然而，她飞快的将簪子藏进袖子里，然后大声喊：“没有什么字！她是骗子！大家伙儿快把她抓起来！” “张婶子，我只是肚子饿了，拿这个簪子换两个包子而已，你给我两个包子，我就把簪子送你了。”李采薇满脸无奈的开口道。 “当真？”张婶将信将疑。 “自然是真的！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说了，难道还能骗你不成？”李采薇无语。 张婶仔细的打量着她，然而李采薇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并不能看清楚容貌，只大概看的出那种浑身的气质不太像是大街上的野丫头，倒很像是从哪个富贵人家里逃出来的丫鬟或者小姐。 那么，她手里的簪子也就能说的通了。 “等着！” 张婶恶狠狠的瞪了李采薇一眼：“也就我好心，还给你这个小偷东西吃！”说着，慢吞吞的掀开蒸笼盖子，去拿包子。 她到了现在，都一口咬定是李采薇偷了她的簪子。 然而有附近的百姓看不下去了：“张婶子，张叔这辈子就给你买过一根簪子，还是银的！不就在你头上戴着的么？凭什么说人家姑娘偷了你的！” “滚！你们知道什么！这就是我家男人给我买的簪子！“张婶回过头来，恨恨的朝着围观的群众瞪了一眼，没好气的将用纸包装起来的两个大肉包子递给李采薇：“给！” 李采薇还没接，扑鼻的肉香味儿就窜入鼻子里，她顿时眉开眼笑，伸手接了包子道：“谢谢张婶！” 说完，抱着包子转身离开了。 张婶低头看看手里成色上佳的碧玉簪，面色复杂的看着李采薇离开的背影，心中十分疑惑。 明明是自己讹了她的簪子，这小姑娘却来向她道谢，脑子让驴给踢了不成？ 伸手将簪子放进衣襟内，张婶子转身接着卖包子去了。 李采薇捧着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一边走，一边吃，等包子吃完，她也走到城门附近了。 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油乎乎的手跟嘴巴，李采薇没有急着过去，而是不动声色的藏在附近的暗巷子里，朝着城门口打量起来。 果然，城门口有宇文凌的人在守着，几乎每一个经过的女子都会被审查，盘问。 查的十分详尽，但凡与李采薇有一丁点相似的女子，全都被扣押了下来，暂时关进城门附近的一处民宅里。 李采薇静静的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收回头摸着胸口缓缓蹲坐下来。 怎么办，她这样根本就逃不出去！ 宇文凌还真是小心谨慎！ 李采薇不由的暗自磨牙，随后起身往城内走去。这样行不通，她得另外想个法子。 第75章 逼问 李采薇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宇文凌的马车便在那间包子铺前停了下来。 一双镶嵌了东珠，崭新鹿皮所做的靴子踩在脏兮兮的地面上，马车里的人缓缓暴露在众人面前，竹镇的百姓们几十年也没见过像宇文凌这样俊美无匹，又浑身贵气的公子哥儿，一瞬间全都愣住了。 走路的不走路了，吃包子的忘记咽了，喝茶的人手中的茶水都凉了也没有知觉。 宇文凌缓缓打量了一下四周，看到呆若木鸡的民众，他漂亮的凤眸之中顿时露出一丝厌恶。 有随从凑了上来：“殿下，要不您在车上坐着，属下去买包子，这样的店铺，太脏乱了……” 他是一番好心，然而宇文凌却摇了摇头：“不，难得这家包子铺的味道这么好，本王忍受一下也无妨。”说着缓缓抬脚朝着包子铺走去。 两边百姓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道路。 站在包子铺门口，正偷偷低头查看簪子的张婶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男子迎面朝着自己走来，顿时幸福的差点昏厥过去！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下一刻，宇文凌就直接绕开她，进了包子铺。 早有随从跟上来，搬椅子的搬椅子，换桌子的换桌子，顷刻之间，包子铺中间出现一张闪闪发亮的紫檀木桌椅来，宇文离满脸嫌弃的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是什么人？这么讲究？ 外头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已经惊掉了下巴。 “你，你们要吃包子？”张婶子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走上前来结结巴巴的开口问。 宇文凌点了点头。 他的随从立刻走上前去：“我们主子要吃包子，你还不赶快去拿！” 那凶狠的模样，吓的张婶浑身一哆嗦，再不敢迟疑，转身慌忙去拿包子。 她拿出了家里面最好看的一套餐碟，擦了又擦，这才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从里面夹出一盘刚蒸好的肉包子，递给了宇文凌的随从。 “殿下，请用膳！”随从将包子摆在桌子上。 张婶又连忙去盛粥，熬的浓浓的小米粥上面漂浮着一些红枣花生，看起来倒也挺雅致，随从看了一眼，便放在了宇文凌的面前。 宇文凌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皮薄，馅儿多，肉很有嚼劲，的确很好吃，不负它的香味。 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咽下。 经过了这一夜，李采薇这时候可曾找到吃的？ 一想到那个擅自从自己身边逃离的女子，宇文凌便怒火冲天，他猛的又狠狠的咬了一口。 饿死那个臭丫头! 张婶子没有想到宇文凌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吃起包子来却如此的狼吞虎咽，不由的看傻了眼。 宇文凌一个包子下肚，却是吃饱了。 他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嘴，然后缓缓站起身。 随从连忙过去搀扶。 宇文凌扭头，朝着张婶，以及躲在她身后的百姓问道：“你们今日可有看到一个面貌美丽的女子从这里经过？” 这语气还算温和，然而众人一起摇头：“没有见过！” 张婶子却道：“美丽的姑娘没见过，不过丑陋的丫头倒有一个！” 丑陋的丫头？ 宇文凌闻言磨了磨牙，并不感兴趣，他抬脚往外走去。 身后随从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扔给了张婶子。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张婶子见了银子，高兴的笑不拢嘴，不住口的道谢，一边弯腰去接那个荷包。 然而这个时候，从她的袖子里掉出一物来，嗒一声落在地上。 声音清脆，却是一根玉簪。 随从见了那簪子，目光霎时一变，颤声道：“殿下……” 宇文凌缓缓回过头来，当他看见地上那根碧玉簪子时，目光一下子就变了。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的！”张婶见两个大男人一直盯着自己的簪子看，顿时心里发毛，一把抓起来塞进怀里面，高声叫道：“我的！” “你的？” 宇文凌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一刹那射出的冷光似乎能将周围冻住。 张婶子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然后，她就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胳膊掉在了地上，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喷涌而出，她也因为巨大的疼痛而昏迷了过去！ 晕迷前，映入她眼帘的，是宇文凌那张冰冷如霜的脸…… 宇文凌拿出一张帕子来，缓缓擦拭了剑上血迹，四周的百姓哄的一下子尖叫着逃开：“杀人了！杀人了！” 有人飞快的朝着衙门的方向奔了过去。 宇文凌视若无睹，低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张婶子，满脸都是厌恶之色。 “殿下，玉簪！” 随从忍着恶心从张婶子怀里面掏出那根玉簪来，用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这才恭敬的递给宇文凌。 宇文离拿在手上，仔细的查看起来。 当他看到簪子背面用小篆刻的那个薇字时，顿时松了一口气，内心百感交集。 簪子在，说明李采薇来过这里，她人还在镇子上，并未出城，更没有去邺城。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消息！ “把她泼醒！” 一桶冷水从后院里提了过来，哗啦一声泼在昏死过去的张婶子身上。 隆冬天气，滴水成冰的日子里，纵然是包子铺这样温暖的地方，也经不住这样的冷水相激。一桶水下去，张婶子浑身一个激灵，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身体上的疼痛让她瞬间尖叫出声，然而下一刻，张婶子就看见了端坐在自己面前的宇文凌，那嚎叫声瞬间低了下来，面色涨的通红，是一副想喊不敢喊的模样。 宇文凌冷冷的瞧她一眼，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玉簪：“这个簪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是一个丑陋的丫头身上！” 张婶子忍着浑身剧痛，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然而，宇文凌却并不这么认为，闻言冷笑一声：“你说她丑？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美的女人么？给本王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随从立刻上前，抬掌狠狠给了张婶子一个嘴巴子。 张婶本就痛的快要昏厥过去了，这一巴掌刚好满足了她内心愿望，成功的不省人事。宇文凌冷冷的瞧着，吩咐道：“泼醒！” 哗啦，一桶冷水浇了下去。 “再泼！” 张婶子这一次无动于衷，直到第三桶水泼下去之后，她才悠悠转醒，一眼看见面前的宇文凌，她顿时嚎啕大哭：“大老爷！大官爷！小的知道错了！那姑娘长的太美了！小的从来也没见过长那样的……“ 随从扑哧一声笑了。 “行了！”宇文凌冷冷道：“你是怎么见到她的？这簪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张婶子连忙回答道：“回官爷，小的在店里面卖包子，那姑娘走过来，说没有银钱，用簪子换我两个包子，小的取了包子给她，她就把这簪子给小的了……” 这时候她可不敢说这簪子是她硬讹李采薇的了，尽量把自己的行为描述的高尚一些。 “之后呢？她又去了哪里？” 语文林捏着手上的玉簪，面色复杂的问道。 这个张婶子知道，毕竟李采薇离开时，她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好久：“回官爷，那姑娘往城门的方向去了！看样子是想出城……” “出城？” 宇文凌喃喃念着，面上却并无惊色，城门口早有布置，他倒是不担心李采薇会趁此机会逃走。 “官爷，小的全都说了……”张婶子可怜巴巴的问。 宇文凌头也没抬，只是叫了一声身边的随从：“鸿安。” 鸿安当即上前，刷的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扔在了张婶子身上：“这些银票，足够你治伤了？” “就在这里！杀人凶手就在这儿！” 却在这时，张婶的男人老张，领着一大群衙役浩浩荡荡的从外闯进来，结果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婆娘手上拿着的一千两银票，顿时惊呆了。 都是些老百姓，哪个手里见过整整一千两的银票？ 张婶子跟她男人拼死累活，一年到头不过能挣二百两银子罢了，这还不算开销。 这一千两银子，顶的上他们五年的收入了。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瞪圆了，死死的盯着那一千两的银票。最后，是进来的衙役先开的口：“你是谁？老张举报的杀人凶手，就是你么？” 宇文凌实在懒的废话，闻言抬脚往外走。 衙役想要阻拦，鸿安上前一步，对那衙役笑着开口：”兄台，借一步说话。“ “谁跟你是兄台！” 衙役颇为不耐，想要推开鸿安，不料手被握住了，手腕上顿时传来一阵钻心剜骨之痛，他啊的尖叫出声。 “现在，可以节一步说话了么？”鸿安微微一笑。 衙役已经惊呆了。 宇文凌出了包子铺，立刻将身边所有人全都集结起来，开始在镇内大肆搜寻。 “太子妃就在镇上，没有出镇！你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今夜子时之前，找不到她人，你们提头来见本王！” “是！凌王殿下！” 宇文凌目送着众副将离开，将手中的玉簪凑到眼前，仔细的看了良久。 忽然间，他笑了：“李采薇，你最好祈祷一下，不要被本王找到！否则……本王就做你真正的夫君！” 第76章 太子病危 李采薇在寒冷漆黑的夜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从迷糊中醒来，她抬头望了望自己藏身的这一处地方，又狭隘又呛人。左侧的天窗外，是漫天星辰。天黑之前，她又回到了书铺的阁楼上，隐秘的躲藏起来。 书铺老板一家哭天抢地，在傍晚时分被宇文凌的手下鸿安用一千两银子打发掉了，宇文凌别的不多，银票多的是，店铺老板千恩万谢，然后带着一家老小连夜出镇离开了，这里就成了无主之地。 也不知宇文凌是如何想的，全镇上下都戒严了，这个书铺，他却没有派人看守。 李采薇躲在阁楼上，早晨吃掉的两个肉包子早就消化了，她又饿又渴，却轻易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像一只冬眠的蛇一样尽力的隐藏着自己的存在。 然而，如何从宇文凌手中逃跑，李采薇还是十分茫然。 宇文凌的手段太强了，几乎封锁了全城，她只要一露面，就有可能被抓。 可不露面，就只能饿死在这里。 逃，还是主动回去？ 李采薇很有骨气的选择了前者。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落回到宇文凌那个变态手中，一想到宇文凌残忍无比的将肉包子铺的张婶子胳膊砍掉，李采薇就浑身一颤。 虽然她也对那个张婶子没有什么好感，可宇文凌还是做的太过分了！ 一个簪子而已，至于这么凶残么？ 愤愤的念叨几句，李采薇伸手摸摸空空如也的肚皮，想象着明早有一只肥美鲜香的烧鸡等着自己去吃，然后流着口水睡着了。 与此同时，宇文凌坐在豪华精美的驿站房中，正大发雷霆。 “废物！全都是废物！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弱智女流都找不到！本王还指着你们去谋夺北狄的江山，简直是痴心妄想！” 怒吼声伴随着哗啦啦瓷器碎裂的声音，鸿安等人垂头丧气的站在屏风外，没有一个人敢抬眼去瞧宇文凌的。 同时心里也十分委屈，那个太子妃太狡猾了！不是他们没用…… “滚！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发泄够了，宇文凌垂头丧气的坐回到椅子上，喘着粗气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鸿安忧心忡忡的站在院子里，小声对服侍的丫鬟问道：“今日送进去的三餐，殿下都没有动么？” “是的，大人。” 丫鬟巧儿低声回答道：“原封不动。” 鸿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充满担忧的朝着上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他有心去劝说宇文凌，可是想到对方此刻还在气头上，顿时便打消了念头。 “准备一点宵夜，随时候命，殿下晚上可能会用。” 巧儿立刻答应：“是，大人。” 鸿安最后朝着上房又看了一眼，转身退了下去。 宇文凌烦躁无比的在房中坐了片刻，终于难以忍受这份寂寞，他起身拿起挂在墙壁上的佩剑，推开门一个人没带的走出了驿站。 漫天星辰，凉风习习，长街一片漆黑寂静。 鸿安从暗中转了出来，想要跟上，却被宇文凌阻止了：“退下，让本王一个人静一静。” 说着，迈开大步朝着长街尽头走去，看方向，是去书铺。 鸿安在原地站了片刻，终究没有跟上去。 宇文凌信步来到了人去楼空的书铺，夜色中，这间店铺透出一种颓废与破败，早不复从前的繁华热闹，他站在铺子前，望着那空洞洞的门，脑海中却出现李采薇当日攀着他的胳膊，巧笑嫣然的喊着夫君的情景。 那一声‘夫君’余音缭绕，似乎此刻还在耳畔回响。 宇文凌的耳根不知不觉的红了起来。 下一刻，他就板起脸孔，恶狠狠的咒骂道：“臭女人！不要被本王抓到！” 李采薇在睡梦中被一句分外耳熟的臭女人惊醒，浑身一个激灵。 她一动也不敢动，浑身的神经都紧紧崩住了。 耳边听得到楼下门外有脚步声走来走去，似乎下一刻就要上楼，李采薇两手紧紧的抱着胸前，即便双腿麻木了也不敢动一下，就连呼吸声都压低了。 幸好，那脚步声在接近楼梯时，拐个弯儿又退了出去。 李采薇暗暗松了一口气。 宇文凌走进店铺，是想起了那副被李采薇买下，最后又抛弃了的棋盘，店内黑暗，他不耐烦的朝外打了一响指，立时便有侍卫送上一盏灯笼。 宇文凌举着灯笼，亲自一寸一寸的在书铺中搜寻起来，十分认真。 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的他，此刻看起来竟是分外的有精神。 跟在后面的侍卫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太子妃不会在这儿的，属下已经将这里上上下下全都搜索过了……” “谁跟你说，本王是在找太子妃的？”宇文凌的声音冷冷的，透着彻骨的寒意。 李采薇隔着木板听到了这些声音，差点魂飞魄散！ 她死死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声也几乎停止了。 楼下，宇文凌忽然开口道：“这书铺里会不会有别的人？” 李采薇瞳孔一缩。 她听到了侍卫苦笑的声音：“殿下……谁会在这儿？” 反正不可能是太子妃。 “本王也就是随口一说。”宇文凌忽然抬起头来朝着头顶望了一眼，可惜灯笼的光线有限，照不到太远，天花板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宇文凌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棋盘也不找了：“明日你们多派人看着这里，别让什么流浪汉之类的跑进来，听到没？” “属下遵旨！” 宇文凌将灯笼扔给侍卫，背起手准备走出店铺，可是走到门边时，他忽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一跤。 “殿下！” 侍卫吓了一大跳，慌忙上前搀扶。 宇文凌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低头看时，却发现绊倒他的，正是那副他想要找到的棋盘。 被李采薇买下来的那一副。 宇文凌的目光变了，他亲自弯下腰去，将那棋盘从地上捡了起来，还拿袖子擦了擦上面沾染的泥土，脸上的表情十分庆幸：“还好没有踩坏。” 那模样，像是找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侍卫都惊呆了，那不过是一副木刻的棋盘！又不是什么美玉雕刻，黄金雕刻…… 然而这话他可不敢说，一说保证下一刻他就被打死了。 宇文凌抱着棋盘，抬脚没有留恋的走出了书铺，侍卫紧紧跟在后面，两个人的影子在星光下显得分外萧条。 李采薇扒着阁楼上小小的一方窗户，瞧着宇文凌离开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 宇文离往南一连奔走三日，才肯停下来稍事歇息。 事实上，不停下来不行了。 那被皇帝宇文岚鞭打出来的伤没有痊愈，又经历连日奔波，竟是渐渐开始恶化起来。 到了这日在驿站歇息时，宇文离整个人发起高热，昏迷不醒，再加上伤口流脓，几乎吓坏了一干随行而来的亲信侍卫，小全子已经哭晕过去，连连叫道：“不去岭南了！咱还是回邺城！陛下要是知道太子殿下成了这幅模样，不得把咱们全都诛九族！” “全公公，你冷静一些。”穆离查看过宇文离的伤势，沉声道：“殿下现在情况很不好，回邺城的话，又要经受颠簸劳累，这对他没有好处！为今之计，只有在此地暂时住下，请名医为殿下医治，伤好之后回京。” 小全子听了这话，几乎傻眼了，然而这几乎是唯一的办法，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他痛哭流涕道：“穆将军说的好生轻巧！清云镇这么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到哪里去找什么绝世名医……” 他们现在停留的这个地方，名叫清云镇。 “没有就找。”穆离沉声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好在咱们随行的有大夫，殿下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全公公也莫要太过担心了。” “我不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 小全子疯狂尖叫起来：“那良太医就是个棒槌！他要能医治好殿下，殿下至于变成这样，昏迷不醒吗？照我说，殿下就是被他害的！” 穆离闻言一脸的无语，宇文离之所以伤口恶化，全是他不听阻拦，非要去岭南寻找太子妃的缘故，与良太医有什么关系？要不是良太医一路呕心沥血，太子此时早就死了！ “你少在这里冤枉好人！”门帘一挑，良太医捧着药箱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不客气的将小全子还有穆离往外撵：“我要给太子殿下医治了，你们全都下去！” 小全子千言万语都终结在良太医不善的眼神中，他到底担心宇文离，而眼前能救宇文离的只有良太医，他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嘟囔着退了出去：“我怎么冤枉他了？太子殿下就是被他害的……“ 良太医额头青筋跳了几跳，终于将怒气忍耐下去，没有冲出去给小全子几个耳光。 一番漫长的等待。 侍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饭，过一个时辰又端下去，太子生死未卜，大家都没什么胃口。 小全子已经没有心思去责备良太医什么了，望着窗户上那道不停忙碌的身影，他根本坐不住，走到院子里对着宇文离的病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合什，不停的念经祈祷。 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唯有这一件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漫长的揪心折磨之后，终于，内室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太子殿下如何了？” 穆离第一个站起身来，满脸都是急切。 然而，望着良太医脸上的神情，他脸上的激动喜悦渐渐消失，很艰难的问：“殿下情况……很不好？” 小全子从外头奔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一刹那，脸色刷的变白。 “很不好……”良太医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已经替殿下将伤口上的脓去掉了，也换了药，可是，殿下身上的高热却始终不能退……” “高热不退会怎样？”穆离紧张的问。 小全子亦是眼巴巴的望着。 良太医再一次重重的叹息一口气：“高热不退，殿下就不会苏醒，一直这么下去，人就不行了……” “庸医！果然是庸医！” 小全子踉跄着摔倒在地，面色惨白的冲着良太医破口大骂起来：“就知道你治不好太子殿下！”说着，望向穆离，满脸急切：“穆将军！不能再等了！赶快去找别的大夫！太子殿下不能毁在良太医的手里！” “小子不要胡说八道！” 良太医勃然大怒，一甩袖子怒道：“老夫已经尽力了！太子殿下不听劝，老夫能怎么办？将他绑起来么？你难道劝得了他？” 小全子哑口无言。 宇文离铁了心的要去岭南找回太子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谁劝都不听。 “好了，我这就再去找找，看这镇子上有没有什么隐姓埋名的神医。”穆离忽然转身朝外走去：“你们俩好好守着太子殿下，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 说着，大踏步离开。 良太医狠狠瞪了小全子一眼，出去亲自熬药去了。 小全子回瞪他一眼，搬了个椅子在宇文离病床前坐了下来，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穆离出了上房，刚要走出驿站，迎面忽然闻到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这香味里还带了一点淡淡的药味。 他惊讶的抬起头来，却看见一行人护送着一顶小轿缓缓从大门走了进来，那轿子彩绸为顶，上挂珠帘，一看便知其中坐的必定是女眷，夜色中，行色匆匆。 穆离有些吃惊：“这驿站现在是什么人都能入住了？” 第77章 林家医女 “回大人，那是林州知府钱大人的家眷。”驿站里的人解释道：“正要往林州去，在此借宿一宿。” “原来是官家人。” 穆离恍然大悟，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能不能安排到别的院子里去？毕竟是女眷，有些不便……” 话音刚落，那轿子便在院子里停了下来。 两边仆妇上前，打开轿帘，扶着轿子中一个二八年华的芳龄少女缓缓走了下来。少女鹅蛋脸，杏核眼，穿着一身雪白的狐皮披风，端的是清丽无双。 穆离怔怔的瞧着，鼻子里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十分好闻。 耳中听到那少女对仆妇交代道：“我的药箱子可别忘了拿。”声音极为清甜。 “知道了小姐！”跟在身后的仆妇一脸的莫可奈何：“您说说看，您这一路上救了多少的人！再这么耽搁下去，咱们几时几日才能走到林州？您就不怕老爷担心么？” “知道了张妈。” 少女表情未变，直到看清楚身边丫鬟提着一个大大的药箱子跟了上来，她才轻抬莲步朝着驿站内走来。 路过穆离的时候，她微微怔了一下。 穆离收回惊艳的目光，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见过林姑娘。请问您可是会医术？” “你是……” 林清瑶愕然的抬眸瞧了穆离一眼，随即福身还了一礼。 穆离道：“姑娘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哼！长的凶神恶煞的，还说自己不是坏人……”林清瑶身边的一个丫鬟发出一声冷哼。 穆离面上顿时有些尴尬。 林清瑶却是笑了：“看您穿着一身戎装，可是一位上过战场打仗的将军？” “姑娘好眼力！” 穆离顿时一喜，自动略过了两边丫鬟婆子们警惕的目光，对着林清瑶盘问起来：“末将不日便要奔赴战场，请问姑娘医术到了何种地步？鞭伤能不能医治？” 他是急病乱投医了。 “鞭伤？”林清瑶愣了愣，随口道：“寻常鞭伤，只要涂了药就会没事，看你着急的样子，病人应该病的很重……那是什么缘故？” “姑娘聪慧。”穆离叹息一口气，道：“我这位病人，不肯好生歇息，受了鞭伤还连日赶路，以至于伤口化脓，昏迷不醒，我已经是束手无策了，这才无奈之下拦住了姑娘……” 丝毫没提之前他还想让林清瑶等人去别处住的事情。 “姑娘！” 林清瑶还没回答，张妈便走上前来，沉声开口道：“夜深了，您是姑娘家，怎么能给一个外男治病？传出去了对您名声不好！” “张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林清瑶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你没听他说病人已经危在旦夕了么？伤口化脓，一定还发了高热，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若因此顾忌名声，就让一条人命就此死去，我会内疚难安。” “姑娘！”张妈无语至极：“没有遇到姑娘您，他们不还是一个死字？” “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林清瑶回头，对着穆离脆声道：“病人在哪里，请带我过去。” “姑娘！”张妈顿时急了。 穆离这个时候却忽然有些后悔，他打量着年纪轻轻的林清瑶，不住的在心中嘀咕起来，这么年轻的姑娘，能治好连良太医都束手无策的鞭伤？这怎么看都有点诡异…… 林清瑶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大人不相信我没关系，若是不能治好病人，我可以不动手，大人也可以多派些人，去外头请别的大夫来，时间要紧。” 这一句话终于打动穆离，他扭头，叫过几个侍卫，吩咐他们拿着令牌去外头请镇子上的名医，随后才对着林清瑶拱手作揖：“姑娘请。” 林清瑶点点头，在穆离的带领下，往宇文离的房间走来。 张妈满脸焦急，可是看到穆离端正的做派，便明白他并非什么宵小之徒，内心稍稍安定，寸步不离的跟了上来。 到了病房门口，穆离回身：“姑娘，病人就在里面，你一个人进去便可，其他人都在外头等候。” “不行！” 张妈立刻拒绝：“我们小姐不能一个人进去！万一你们设下圈套……” “这位嬷嬷。”穆离闻言一脸无可奈何：“在下与你们萍水相逢，要不是听说你们小姐会医术，而我们正在寻找大夫，根本就不会拦下你们，又怎么可能设下圈套……“ “好了，我去。” 林清瑶轻轻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喋喋不休，抬脚便往门内走。 张妈住了口，恶狠狠的瞪了穆离一眼，恨不得扑上来挠花他的脸。 穆离伸手摸了摸鼻子，朝后退了一步。 可这时，已经走进门内的林清瑶忽然踉跄着退了出来，脸色有些惨白。 穆离一惊，还没开口询问，便看见小全子黑着个脸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看见他指着鼻子就开骂：“穆将军你什么意思！殿下都病的下不来床了，你还给他找女人！让你找的大夫呢？” “大夫在这儿啊！” 穆离一脸的莫名其妙，伸手一指林清瑶，怒道：“全公公，你把大夫撵出来做什么？” “她是大夫？” 小全子一脸震惊的看了林清瑶一眼，顿时嗤之以鼻：“她要是大夫，那我就是神医了！” “这位公公，看样子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林清瑶缓缓开口道：“我的确是大夫，如今又没有别的人，我只是进去为病人把把脉，又不会损伤什么，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小全子闻言将信将疑：“你真的是大夫？” 林清瑶毫不迟疑的点头。 “小姐！既然他们不知好歹，要不咱们走！”张妈凑了上来，沉着脸道：“您累了一天，早该歇息了……” 小全子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正想让这些人全都滚开，穆离碰了碰他的胳膊，将他带到一旁低声道：“全公公，这姑娘可救了不少人了，说不定唯有她才能治好殿下，你不让人进去，日后殿下有事，那就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当真？这么厉害？”小全子将信将疑。 穆离点头：“自然当真！否则我为什么要巴巴的请她来？” “好！” 小全子免为其难道：“那就请，请这位姑娘进去为……” “为公子治伤。”穆离冲上来，捂住小全子即将出口的太子殿下四个字，笑眯眯道。 张妈见状，顿时冷哼一声：“藏头露尾，不安好心！“ “你！” 小全子又要骂人，穆离拉住了他，对着林清瑶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请进。” 林清瑶点点头，看了小全子一眼，抬脚缓缓走进内屋。 穆离这才放开小全子。 “殿下若有个好歹，我绝不放过你！”小全子狠狠瞪着穆离。 穆离满脸无奈：“我也是为了殿下好，哪个希望他出事？否则我们这些人就都不要活了。” 小全子还是不解恨，却没有办法，只能在花厅内走来走去，焦急的等待着。 那边张妈也守在花厅里，她派了一帮林家下人，在隔壁院落里收拾好两间上房，单等林清瑶一出来，便接过去休息。 对于小全子还有穆离，张妈都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也是有见地的人，能看出他们都不是普通人，因此也没说什么刻薄话语。 时间慢慢的过去。 屋外的人等的焦心不已，而内屋里却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偶尔听到屋子里有铁器碰触瓷盘缩发出的清脆声响，小全子的眼皮便跟着狠狠一跳。 穆离也十分担忧，不知道自己孤掷一注的请来这位林清瑶，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殿下怎么样了……”小全子立刻走过去，屋里却递出来一个血糊糊的水盆：“把这个倒掉，另外换一盆干净的冷水来，快点！” “这么多血……”小全子望着面前递来的盆，惊的差点站不住脚，脸色十分苍白。 穆离伸手接过了盆，十分淡定道：“冷水是么？马上拿来。” 说着，便端着盆出去了。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再次关上。 小全子呆呆站在原地，直到穆离端了一盆清水从外头进来，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穆大人！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安然度过今晚？” “一定会！” 穆离明白他是吓坏了，闻言拍拍小全子的肩膀，敲门将水递了进去。 小全子还是心神不宁，他拉着穆离，唠唠叨叨道：“咱们那时候应该劝劝殿下的，怎么能去岭南呢？咱们要是劝住了……” 穆离余光看到张妈等人不住的朝着这边张望，便给小全子递了个眼色，然后道：“你也不要太忧心了，公子他绝对不会出事。” 宇文离是偷跑出京的，最好不要让人猜测到他的身份。 小全子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张妈等人，终于闭上了嘴巴。 好在，这一次没过多长时间，里屋的门再一次打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人是林清瑶。 她对迎上来的穆离与小全子道：“你们公子的高热已经退了，身上的伤也重新处理过，不出意外，半个月便能痊愈。” “当真？” 门外二人喜出望外。 林清瑶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你们现在可以留一个人守着他了，后半夜再有什么情况，随时来叫我。”说着，有些疲惫的朝外走去，张妈连忙迎上来扶住。 “姑娘！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么？” 林清瑶点点头。 穆离已经进屋看了宇文离一眼，见他呼吸平稳，面色正常，便知已经脱离危险，他立刻走出门外，对着准备离开的林清瑶深深一鞠躬：“在下多谢姑娘搭救公子之恩！” 林清瑶已经走到台阶下，闻言脚步一顿，慢慢回头道：“不过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便扶着张妈的手去了隔壁院子。 穆离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那股子淡淡的药香味也没有了，他在庭院里站了片刻，这才回到里屋。 小全子一见他便激动不已：“大人！殿下的烧退了！真的退了！他会好起来的！” 穆离哦了一声，走上前查看宇文离一番，慢吞吞道：“你现在不说是本官害了太子殿下了？” 小全子闻言面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刚刚是奴才的错，对林姑娘多有误会……” “你知道就好。” 穆离淡淡道：“明日准备一份厚礼，与我一起去隔壁向林姑娘致歉！”说着，便往外走：“忙了这一夜了，是该休息一会儿……” “道歉？”小全子猛然睁大了眼眸。 他刚想说凭什么，面前已经没有了穆离的身影。 第78章 自投罗网 天亮时分，李采薇偷偷从书铺中溜了出来。 她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找到办法出镇去！可是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想到昨天早上吃的那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李采薇咽了咽口水，轻抬脚步，猫着腰，顺着胡同的矮墙一步一步朝前走。 巷子口，有一个小小的馄饨摊，馄饨的香气老远钻进李采薇的鼻子里，引的她深吸一口气。 望着馄饨摊前热闹无比的人群，李采薇停下了脚步。 她摸摸怀里，那里面还藏着一个小小的金戒子。 然而，经过包子铺的事后，李采薇已经轻易不敢将之拿出来了，她怕被有心之人惦记上，更怕引来宇文凌。 想到宇文凌，李采薇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昨天后半夜，她几乎没有合眼，生怕什么时候宇文凌就会折返回来，将她像个物件一样从阁楼上拎下去，然后杀伐掳掠，随意摆布。 她就是那砧板上的肉！ 静静的闻了一会儿馄饨的香味，李采薇收起不舍的眼神，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溜去。 长街上人来人往，渐渐热闹起来，李采薇有时候能看到宇文凌的侍卫在大街上搜寻过往人群，每次她都灵巧的躲了过去。 伸手摸摸用粗布包起来的头，李采薇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来。 不错，昨日傍晚在大街上，她用一枚银簪子跟一个路过的叫花子换了一身粗布破衣，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叫花子，浑身还散发着恶臭，别人老远就闪开了，哪有人愿意上前查看？ 就这么混了一个上午，李采薇一无所获。 她溜去城门附近查看了，现在那儿的看守比起之前来多了好几倍，不仅仅是姑娘，现在就连男人也都开始盘查起来，李采薇只看了一眼，就连忙逃掉了。 光凭她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得想个法子…… 李采薇默默的想到。 忽然，前方大街上传来一阵阵锣鼓喧天的吵闹声，还有人群的欢声笑语。 李采薇思绪被打断，忍不住抬起头。 只见前方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个胸戴大红花的俊俏新郎官，身后一顶大红花轿，四周乌压压的全是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人群中还有人拿着簸箕在那里洒铜钱。 铜钱！ 李采薇双眸一亮，冲着地上一个铜板就奔了过去！ 那一刻，她看到了香喷喷的肉包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下一刻，她就被人挤开了，随即摔倒在地上，无数的脚丫子踩着她的身体和头脸就过去了，李采薇痛喊出声，可是声音全都被激动的人群给淹没了。 不过一个小叫花子，没人在意。 李采薇努力蜷缩起身子，保护着自己的头脸，拼命朝外钻，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人群抢钱抢疯了，越挤越多，她根本就逃不出来。 焦急之时，李采薇忽然看见左边有一片空地，当即欣喜若狂，不顾一切的爬了过去。期间身上挨了无数脚，痛的她几乎差点哭出声来。 终于到了，李采薇一屁股钻了进去，这才发现自己躲进了那大红花轿的轿子底下。 “都散了！散了！” 这时候，一道大嗓门响起，哄抢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那人冲着在场的民众拱了拱手，道：“谢家今日大喜，多谢各位乡邻捧场，请大家把路让开，我们要出城了，否则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众人几乎都抢到了铜板，闻言纷纷闪到路边，让这一行迎亲队伍通过，有人在那里满脸兴奋的议论：“这邱小姐的命可真好！竟然嫁了谢家大郎！” 谢家大朗是谁？外头高头大马上坐的那个么？ 此刻扒拉着轿子底，努力隐藏自己存在的李采薇默默的回想着，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当时只顾着去抢铜钱了，压根就没注意看那白马上坐的人，只记得他胸前那朵大红花。 不管了！先出城再说。 李采薇顾不得身上脸上被踩出来的伤，满脸兴奋的想着，等下就能出城了！幸福来的太快，她几乎怀疑这是做梦。 为难了几天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那再被踩上几脚，她也愿意！ 然而眼看着城门到了，这一个迎亲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李采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下一刻，他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把轿帘掀开。” “官爷！” 一个十分温润好听的男音开口道：“这轿子里坐着的，是在下的新婚妻子，不到拜堂，不能暴露人前，还请官爷海涵。” 李采薇在轿字底下疯狂点头，对对对！是这样！赶快走！吉时就要误了！ 然而，宇文凌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不行，掀开。” 随即李采薇就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朝着她这个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心瞬间提在了嗓子眼上。 “官爷！” 谢大朗翻身下了马，冲着宇文凌拱手道：“这真的是在下的新婚妻子，官爷不能……” “闪开！”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凌一掌推开。 宇文凌大踏步走到轿子前，一伸手，刷的掀了轿帘。 再一掀，新娘子头上的大红色绣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就被抽了下来。顿时，一个凤冠霞帔，红唇妖娆，满脸惊惶的女子就暴露在人前，…… 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好美的新娘子！ 然而宇文凌的眉头却紧紧一皱，眼前的女子不是李采薇！脸形身材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他不信邪，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新娘子，低头在轿子里仔仔细细的搜寻起来，连新娘子屁股底下都不放过。 “谢郎！” 新娘子尖叫一声，一眼看清楚人群里身穿大红喜袍的谢大朗，然后哭喊着拼命朝着他扑了过去。 谢大朗也看到了他的新婚妻子，连忙过去一把接住。 两个本该在洞房花烛夜才能相见的人，相见了。 男的俊朗，女的貌美，互相之间一眼倾心。 宇文凌将花轿里的锦凳翻开，上上下下的找了好几遍，才确定，这花轿之中没有藏人。 那李采薇呢？她到底去了哪里？ 一股子烦躁涌上心头，他猛然回头，冲着谢大朗喊道：“今日你不交出她，绝不能出镇！” 谢大朗顿时将邱小姐抱在了怀里面，一脸的惊慌失措：“官爷，这是在下的新婚妻子，您要干什么？” 宇文离嗤笑：“谁要你怀里面的女人！本王要的是她！” 说着，刷的拿出一张画像来，在谢大朗的面前一举。 谢大朗看时，却见那画像上是一个明眸善睬，比自己怀里妻子漂亮数倍的女人，顿时摇头：“官爷！小的没见过这个女子！” “当真没有？” “没有！” 谢大朗拼命摇头，同时将怀里妻子抱的更紧了，两个人浑身颤抖。 宇文凌闻言顿时邪邪笑了起来，随即缓缓环视四周，一字一句道：“本王有预感，她此刻就藏在人群之中，想趁着人多混出城去，本王绝不允许！” 说着，缓缓抽出腰间佩剑举了起来，指着夫妻二人：“本王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交出她来！否则，谢大朗，今日就是你新婚妻子的死期！” 谢大朗怀里的新娘子听了这话，登时吓晕过去。 谢大朗还撑的住，他苍白着脸，咬牙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画像上的女子也从未见过，你凭什么为了她杀掉我的新婚妻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是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人群议论纷纷，都看不过宇文凌的做派。 宇文凌对此半点也没放在心上，闻言嗤笑一声：“在这儿，本王就是天理！” 说着，扭头问一旁的鸿安：“还有多长时间？” 马车底下，李采薇暗自咬牙，宇文凌！算你狠！ 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谢大朗的新娘子因为她而命丧黄泉，宇文凌料准了她的心思，知道找不到她，因此用这个办法来逼迫她自己出现。 因此，当鸿安开口禀报，说还有一刻钟的时候，李采薇咬牙从花轿底下钻了出来，大声喊道：“我在这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宇文凌猛然扭过头来！ 只见大红色花轿底下，钻出一个灰不溜秋，蓬头垢面的小叫花子，一脸漆黑，浑身脏污，唯有那一对大眼睛秋水潋滟，分外明亮。 “你果然在这里！” 宇文凌的眼睛慢慢瞪圆，随即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一把丢掉手上的剑，大踏步朝着李采薇走过去，一把将抓住了她的手腕，握的很用力。 李采薇顿时面露痛苦之色，忍不住挣扎起来：“王爷！你放开我！” 宇文凌充耳不闻，死死的握着她的手，似乎怕李采薇会再次逃跑，当看到她浑身脏兮兮的模样时，他忍不住露出一个心痛的表情来，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你怎么把自己整成了这幅模样？” 李采薇咬着嘴唇不吭声。 宇文离明白了，不打扮成这样，她如何逃得过他布置下的天罗地网？狡猾的女人！ 他暗自咬牙，却是不由自主放松了手上力道。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股大力袭来，下一刻，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落进了宇文凌的怀抱，惊呼尚未出口，耳畔就传来了宇文凌冷冰冰的声音：“本王等着你好好解释！” 李采薇呼吸一窒。 宇文凌盯着她看了片刻，抱着她转身朝马车走去，李采薇太过害怕震惊，竟然忘记了反抗。一直到进了马车，她才手舞足蹈的开始挣扎：“宇文凌！你放开我！” “这……就是画像上的女子？” 城门口，人群议论纷纷，眼前这一幕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谢大郎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妻子，十分茫然的望着宇文凌抱着李采薇的背影，实在是无法把那个黑不溜秋的叫花子跟画像上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相提并论，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好不好？ 难怪找不到她！ “夫人，进花轿！”谢家大朗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娇妻，亲自将她送回轿子里，招呼众人吹吹打打，接着上路，围观的人群见没有热闹可看，便慢慢的散了。 马车里，李采薇一上来，整个人便缩在马车的一角，离宇文凌远远的，仿佛在躲避瘟疫。 宇文凌铁青着脸，满脸嫌弃的瞧着李采薇那一身的破烂衣裳，咬牙问道：“这几天你都躲在哪里？” 李采薇闻言身子颤了一下，没有吭声。 “你说还是不说！”宇文凌怒可不遏，朝着李采薇那边挪过去一些，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我，我是躲在书铺里……” “胡说八道！” 宇文凌压根不信：“那间书铺本王派人彻查过不下三回！你在哪里怎么可能找不到！” “……阁楼上。”李采薇补充道。 宇文凌神情顿时一凝，阁楼？他怎么从来也没有注意过？ 他还想再问，外头鸿安的声音响起：“殿下，驿站到了。” 宇文凌嗅着马车里的酸臭味道，嫌弃的看了李采薇一眼：“等下你给我洗上十遍澡！否则不准出来！” “不要！” 李采薇直接拒绝，可是宇文凌不分由说的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扭头进屋去了，走的大步流星，风风火火。 李采薇伸头朝外一看，好家伙！满满一院子的侍卫。 都是来防她的…… 李采薇顿时歇了逃走的心思，老老实实的跟着服侍的丫鬟进了上房，乖乖去沐浴。 花厅中。 宇文离坐在靠窗的榻上，眼睛望着内室的方向，听着里面哗啦的水声，仍然不敢相信李采薇已经回来了：“鸿安，院子四周的人手可布置好了？” “殿下，现在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从这里飞出去。”鸿安苦笑着道：“您就放一百个心！” 这也太草木皆兵了？这还是那个运筹帷幄，镇定自如的凌王殿下么？ 第79章 身孕 宇文凌沉着脸没有答话，即便有了保证，他也并没有彻底安心。一闭上眼睛，便是那日一转身，身后空空如也，李采薇不知所踪的场景……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狠狠揉捏。 霍然起身，抛下鸿安，宇文凌直直的朝着内室的方向走去，哗啦一下推开了屋门。 “啊——” 腾腾热气从内室里翻滚而出，侍女的惊叫声顿时响起。 “殿下！”鸿安目瞪口呆，慌忙走上前去：“殿下！那可是太子妃！您不能闯进去！” 宇文凌慢慢回头，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这一路我与她同吃同睡，早已不清不楚，此时才避闲，晚了点把？“ 鸿安注视着他的眼眸，一抹心惊慢慢浮上心头：“殿，殿下，您不会是想，想霸占太子妃……” 这句话说出来，几乎用尽了他浑身的力量。 “那有何不可！” 宇文凌冷笑出声，紧接着便不再理睬鸿安，顺着雾气氤氲的屋门走进去，身影顷刻不见。 婢女们尖叫着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鸿安傻眼了。 他知道他应该冲上去阻拦宇文凌，无论如何里面那个女人都不能动，动了与东宫就不死不休了。可是，他站在那里，连挪动一下双腿的力量都没有。 果然是红颜祸水啊！ 良久之后，鸿安苦笑一声，转身退到了院子里。 内室中，李采薇听到婢女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急忙抓过搭在屏风上的衣裳穿在身上，正在系带子，暮然身后一只滚烫的大手摸上了她的肩膀。 李采薇浑身一颤，猛然回头。 宇文凌静静站在她身后，氤氲的雾气使得他的双眼看起来格外模糊，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可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李采薇心惊肉跳的了。 她慌忙后退一步，惊慌失措的喊道：“你，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清水洗去了李采薇脸上沾染的泥土灰尘，还她一个肌肤如雪，容颜如花的娇媚模样，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肩膀上，嫩黄的裙衫因为手忙脚乱而系错了带子，露出胸口上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视线再往下，是一双光裸着的玉足，分外纤细。 美人出浴啊！原来是这样一副令人窒息的画面…… 宇文凌的双眸贪婪的，一寸一寸的划过李采薇的脸，脖子，胸前…… “你滚开！” 蓦然间李采薇尖叫起来，一把推开了宇文凌伸向她胸前的大手，神情又惊恐又厌恶。 宇文凌见了她的表情，激动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眼里的情欲消退不见，只余冰冷，忽然间长臂一伸，他猛然紧紧掐住了李采薇的脖子，冷冷的盯着她：“敢逃跑，这样的事情你没有预料到么？” 说着，将另一只手抚摸上李采薇的脸颊，缓缓移动，如同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一般，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股虔诚。 双眸却是火热的。 李采薇迅速侧头闪过。 然而下一刻，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便猛然锁紧，一股巨大的疼痛袭来，李采薇的脸慢慢涨红，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神情痛苦之极。 宇文凌近距离的欣赏着她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低低问道：“痛么？” 废话啊！ 李采薇努力的抬起手臂，想推开宇文凌，然而却是徒劳。 宇文凌欣赏着她的痛苦，慢慢道：“你逃走的这几天，本王比你现在还要痛苦万分，这个你可知道？” 说着，暮然收回手。 李采薇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终于能再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她张了嘴，大声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宇文凌居高临下的紧盯着她，随后，他慢慢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外衫。 “你干什么？” 李采薇暮然看到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咳嗽了，慌忙爬起身来往外跑。 宇文凌长臂一捞，搂着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将李采薇重新禁锢在自己面前，低头冷笑着看她：“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宇文离他不可能要你了，不如，你就从了本王！” 李采薇浑身轻颤，却咬牙喊出两个字：“妄想！” “呵呵。” 宇文凌爆发出一声冷笑，脸上神情又邪魅，又猖狂，与李采薇第一次在御花园内碰见他的情形一般无二。 李采薇看见，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恐惧。 宇文凌静静看她片刻，然后低头缓缓吻向那两片嫣红的芳唇。 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李采薇又惧又怕，猛然偏头闪开，嘴里喊道：“宇文凌！你这么做，岂非畜生不如！” “你勾搭本王，也并非什么良家女子，有什么资格说教。” 宇文凌冷冷一笑，一把抱起李采薇，不顾她的拼命挣扎，稳稳的将她放在榻上。 然后压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去解她身上的衣裳，嘴角的笑容又阴森又诡异：“不要妄想着激怒我，此刻，再也没有人阻止你跟我了。” 说着，迅速吻向李采薇。 望着这张越靠越近的邪魅面孔，李采薇心中又惧又怕，还有一股子恶心直从胃里面犯了上来，她再也忍不住张开嘴巴，哇的吐了出来。 不偏不倚，吐了宇文凌一身。 一股子酸腐的气息在内室里弥漫开来。 宇文凌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了，他愕然的低下头去，望着自己胸口上那一滩恶心之物，猛然翻身而起，怒吼出声：“李采薇！” 表情怒火冲天，恨不得将李采薇大卸八块。 然而李采薇已经翻身朝着塌下痰盂大吐特吐起来，压根没有心思理会他。 宇文凌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子一颤一颤，又可怜又脆弱，愤怒慢慢消失，他走上前来，问道：“你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一靠近，身上那股酸腐的味道又来了，李采薇原本已经缓和过来，见状再一次张嘴欲呕。 宇文凌连忙闪到一旁，看着这样的李采薇，他满脸都是厌恶，刚刚的旖旎情欲，统统消失的干干净净。现在，她只想将这女人狠狠暴揍一顿！ 一把脱掉身上脏污长袍，他大声对外喊道：“来人！再准备一个浴桶！” 院子里，鸿安听着屋子里的喊声，面上神情巨变。 殿下，成功了？ 那日后，他该喊李采薇太子妃，还是喊她……凌王妃？ 不对不对！一个做过太子妃的女人，怎么能做凌王妃！顶多就是一个侍妾，一个不能露面的侍妾。这样算来，算是委屈太子妃了，可谁叫殿下喜欢上她了呢？ 瞧太子妃在东宫过的日子，日后殿下多宠爱她一些，也就什么都弥补了。 短短一瞬间，鸿安就已经想到很远很远。 几个侍卫抬着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水从他面前经过，送进了屋中。 出来时，鸿安一把抓住其中一人问道：“太子殿下在里面是一个什么情况？” “回大人，卑职什么都没看见，放下浴桶便出来了。”侍卫老实的回答道。 鸿安满脸失望，松了手让他们退下。 上房屋内，宇文凌在里屋沐浴，李采薇坐在外间休息，吐过一阵子，她现在好多了。 一月份的天气，乍暖还寒，然而花厅的桌子上，却摆放着一整盘的糖渍梅子，另外还有一盘瓜子，两盘糕点。李采薇别的不看，只盯住那盘糖渍梅子，两眼放光，口内生津。 宇文凌愤恨难平的将自己搓洗了两三遍之后，才换上一整套用熏香熏过的红色衣袍从浴室里出来，低头闻闻身上再也没有那种酸腐气息，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抬眸瞧时，却见大厅里坐着个饿死鬼投胎一般的女人，正埋头一颗接一颗的吃糖渍梅子，吃的津津有味。 宇文凌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冲上去给那女人两耳光！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住了。 慢慢走到李采薇面前，宇文凌审视的盯着她瞧了片刻，然后沉声问：“你这样子有多久了？” 李采薇蓦然一惊，抬眸去瞧他时，梅子核卡在了喉咙口，顿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宇文凌吓了一大跳，慌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李采薇，又伸手轻轻替她捶打后背：“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虽是责备，却难掩关心。 宇文凌顿时唾弃自己，不是说好要狠狠惩处这女人的么？他这是在干什么？ 好一会儿后，李采薇才将那梅子核吐了出来，她喝了一大口茶水，有气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双目幽怨的看向宇文凌：“凌王殿下，你想要我的命，直接拿走便是！何必让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宇文凌听了这话，眨眨眼，内心里的火气骤然消失，他在李采薇对面坐了下来，一眼就看见桌子上一整盘的糖渍梅子都被吃光了，只剩下光溜溜的核儿。 “你几天没吃饭了？”宇文凌咂舌：“现在终于知道离开本王没有好日子过了？” 李采薇没有吭声。 宇文凌又问：“你饿不饿？” 这一次，李采薇总算抬眸，给了他一个眼神：“饿！” “那就饿着。”宇文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抬手叫进来鸿安，吩咐道：“去把徐大夫叫进来。” “殿下，您哪里不舒服？” 鸿安闻言吓了一大跳，慌忙开口问。 宇文凌摆摆手：“不是给本王诊脉，是给她！”说着，冲李采薇伸手一指。 鸿安莫名其妙的看了李采薇一眼，低头应道：“是，凌王殿下。” 说着，转身退了下去。 李采薇莫名其妙：“你请大夫来做什么？我又没有受伤……”她现在要吃饭！不是要看太医。 “可你吐了。” 宇文凌面无表情：“还是请大夫看一下比较好。” “你是不是又在玩什么阴谋？”李采薇看了宇文凌一眼，双眸之中露出警惕。 宇文凌懒的解释，面沉如水的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谁也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大夫便来了。 李采薇根本就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婢女在手腕上搭上一块帕子，大夫的两根手指就搭上了她的脉搏。 李采薇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就饿几天肚子而已，能诊断出什么来？ 然而一刻钟后，徐大夫放开她的手，忽然对着宇文凌俯身行礼：“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夫人这是有喜了，足足一个半月的身孕。” 身孕二字，如晴天霹雳，瞬间炸的李采薇外焦里嫩。 她，她有身孕了？ 李采薇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朝着自己的小腹摸去。 耳中听到宇文凌冷冰冰的声音：“徐大夫，你是不是把错脉了？她怎么可能有孕！” 徐太医顿时摇头：“殿下，千真万确，这位夫人的确是有了身孕！老夫行医把脉数十年，绝不可能看错！” 宇文凌紧紧的盯着李采薇抚摸小腹的手，那一瞬间神情阴冷的可怕。 徐大夫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什么，顿时吓出一头冷汗来。 他，他只负责把脉，哪里知道这些权贵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啊？ 李采薇震惊过后，心底里却有一股喜悦渐渐的弥漫开来来，她有身孕了，一定是离宫之前就有的，可惜她一直将心思放在如何从宇文凌身边逃跑上，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 这样想想，她的葵水的确已经很久没来了…… “徐大夫，你退下！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宇文凌沉声吩咐道。 “在下明白！”徐太医浑身是汗的点点头，然后慌忙退下。 花厅内只剩下宇文凌与李采薇。 可惜李采薇沉浸在有了身孕的喜悦中，压根就没注意到宇文凌越来越冷的神情。直到，一双藏青色的靴子停在她面前。 第80章 脱离危险 李采薇一抬眸，就看到宇文凌冷冰冰的眸子，她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捂住小腹，整个人都向后退去：“你干什么？” 宇文凌看着她充满戒备的样子，嘴角却是渐渐浮现一抹笑容：“孩子是我大哥的。” 这是肯定句。 李采薇点点头：“不错！现在你可以让我走了？” 她没敢提让宇文凌送她回去的话，因为她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你说，要是我大哥知道你有了我的孩子，他会是什么表情？”宇文凌的笑容越来越浓。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一股心慌涌起，她忍不住问道：“宇文凌！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宇文凌收敛了笑容，淡淡看了李采薇一眼：“你的身孕才一个月，而你跟着本王也有半个多月了，只要孩子早生一个月，说是本王的也没什么不对。” 李采薇听的心凉不已，也愤怒不已：“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那有什么关系？” 宇文凌冲着她邪邪一笑，口气幽幽：“只要本王说是，那就是。” “你，你竟然愿意要别人的孩子？”李采薇吃惊不已。 宇文凌冲着她温柔一笑，甚至弯腰拿起一旁的被褥来，盖在她的身上：“你好好休息，本王这就让人送吃的来，明日再来看你。” 说着，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李采薇见鬼似的盯着宇文凌的背影看了很久，她有一种冲动，将宇文凌叫回来，问问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她否决了。 她不能将宇文凌叫回来，万一他暴怒起来，像宇文离那样灌她一碗堕胎药，那要如何是好？ 堕胎药…… 时隔良久，这三个字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李采薇顿时浑身一冷。 一股从骨髓里渗出来的，深深的痛苦弥漫上心尖，她控制不住的捂住小腹，满脸都是痛苦神情。 在这一刻，她谁也不想见，包括宇文离！ …… “水……” 安静的内室里，忽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 趴在床前椅子上守了一夜，天亮时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小全子一下子睁开眼，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朝四周看了看，却见到病床上的太子宇文离已然睁开双眸，顿时惊喜万分：“太子殿下醒了！” 这一声惊呼，顿时惊动屋外许多人，为首奔进来的就是穆离，满脸喜色。 “殿下醒来，真是太好了！” “都出去！” 小全子一边倒茶，一边将除了良太医之外的所有人都撵了出去：“殿下刚醒！还要多休息呢！见不了这许多人！” 穆离在房门口探着头朝内张望：“殿下当真醒了？” 小全子没好气的道：“还能骗你不成？” 说着，关上房门，屁颠屁颠的拿着水跑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去喂宇文离。 良太医在床前坐下，伸手替宇文离把脉。 片刻后，他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殿下的烧全退了，伤口也开始愈合，不出半月，必定痊愈！” “良太医，这下你相信，天外有人了？”小全子将一杯水喂进宇文离嘴里，见没有洒出来，顿时惊喜万分。 良太医闻言神情一囧，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不错，那位林姑娘的医术的确高明，老夫甘拜下风。” 宇文离睁着眼，有些迷糊的四处望了望，沙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辰时一刻了。” 小全子激动不已的擦拭着眼泪，恭敬问道：“您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一定饿了，奴才这就去端吃的去！” 说着，便走到门口，叫了一个侍卫吩咐起来。 宇文离有些愕然，他竟然昏迷了这样久？那去岭南的行程，岂非要耽搁了？ 想到这里，他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出现在门口，一股淡淡的药香随之飘来，分外好闻。 宇文离闻着香味，缓缓抬起头。 看到门口女子，他顿时吃了一惊：“你是谁？” 林清瑶走到床边，查看了一下宇文离的情况，淡然开口：“你醒了？不过没有半个月，你不可以下床。” “你，你是谁？” 宇文离上下打量林清瑶几遍，再一次声音沙哑的开口问。 林清瑶朱唇微启，正要回答，却听见身后脚步声响，然后小全子的声音乐呵呵的传了来：“殿下，这是林姑娘！您的伤就是她给治好的！” “林姑娘又是谁？”宇文离愕然，他不过昏迷了一天，为什么醒来发生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姑娘是林州知府林大人的女儿。”小全子指挥着侍女将饭菜在床前茶几上摆好，冲着宇文离俯首请安：“殿下，奴才服侍您用膳。” 宇文离一脸茫然，看了林清瑶一眼：“我的伤当真是你医治好的？” 林清瑶点点头，随即道：“你慢慢用膳，明日我再来查看伤情。”说着，一福身退下了。 宇文离望着林清瑶的背影消失，随即对小全子道：“你扶本宫起来。” “殿下，您这时候不能动……” 小全子吓了一大跳。 “本宫让你扶你就扶！”宇文离铁青着脸，自己挣扎着要坐起身，结果扯着了伤口，痛的额头上冷汗直冒。 “殿下！” 小全子差点就哭了：“您才刚刚脱离危险，真的不能随便妄动……” “少废话！再耽搁下去，岭南要猴年马月才能到！”宇文离喘着气道：“也不知太子妃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小全子见他到了这般地步，还是念念不忘太子妃，差点一冲动就跪下来劝说宇文离不要去岭南了。 可他害怕宇文离因此动怒，更不利于伤口的恢复，因此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只道：“殿下，这一次，您真的不能再一意孤行了，否则，您这伤，就是神仙也难以救回……” “本宫从不信命。”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掀开被子想要下地。 小全子见阻拦不住，慌忙扭头朝外大声喊了起来：“穆离大人！快来啊！” 话音落，穆离带着几名侍卫从外奔了进来，神情紧张：“发生了什么事？” 下一刻，他就看到宇文离摇摇晃晃的想要从床上下来。 穆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情比小全子还要紧张万分：“殿下！您才刚刚脱离危险，这时候真的不适合下床走动啊殿下！” 其他人也跪了下来，齐刷刷一大片，纷纷劝说宇文离莫要下床，以养病为重。 然而，宇文离不为所动。 “今日无论如何，本宫都要出发去岭南！” 局势如此，容不得他在这破落小镇上安心养病。他是北狄的太子，有一些责任必须肩负。 属于他的人，也必须找回！ 穆离等人面面相觑，太子危在旦夕时他们忐忑难安，如今太子殿下终于脱离危险，他们还是要担惊受怕！ “殿下！万万不可啊！您经不得长途跋涉了，还是就此打道回邺城……” 众人不住哀求，却无一人按照宇文离的吩咐去做。 宇文离怒了，喘息一口气道：“你们全都让开！小全子，你去让他们准备马车，两个时辰后，启程上路……” 小全子以头触地，眼泪鼻涕恒流，但却不肯起身：“殿下！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恕奴才不能从命……要打要罚！奴才全都领着！” “你……你……” 宇文离气的浑身颤抖，他不过生个病而已，这些人真是反了天了！竟连他的命令也不听了！ 他气的抬脚就朝小全子踹去。 可踢到一半，他就差点自己摔倒在地，还是身边的人搀扶着，才没摔倒。 宇文离快要气疯了，推开扶着他的人，抬脚就要朝外走，执拗到所有人的劝都不听。 然而这时候，他忽然眼前一花，有一根冰冰凉凉的东西刺入了后颈，宇文离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他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来。 林清瑶伸手抱住了他，对目瞪口呆的小全子等人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搀扶！” “林姑娘！你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小全子扑上来包住宇文离，看到他人事不省的模样，几乎目眦欲裂。 穆离刷的抽出了身上佩剑，对林清瑶怒目而视。 “放心，他只是暂时晕过去了。”面对众人的愤怒，林清瑶却显得十分平静：“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信的话，可以叫你们的良太医进来把脉。” 这个不用她讲，小全子早已经起身去找良太医了。 穆离冷冷的盯着林清瑶，怒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我知道，这位公子非富即贵，不是寻常人。”林清瑶依旧十分淡定：“只是，他执意要走，而你们又劝不下他，除了昏迷这一条路外，还有别的路可走么？” 穆离哑口无言。 “快！给殿下把脉！”小全子终于将良太医给拖来了，拉着他的胳膊就将他推到了塌前。 良太医也知道事情紧急，当下连口气也没喘，便搭上了宇文离的脉搏。 随即他就松了一口气：“大家莫慌，殿下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昏迷过去罢了。” “昏迷还算小事？”小全子把眼一瞪。 穆离这时候开了口：“纠结这个有什么意思？趁着殿下晕迷，咱们还是想想，等殿下醒来，如何劝说他！”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寂静无声。 小全子想到宇文离执拗的样子，顿时一阵头疼。 林清瑶缓缓开口：“这位公子的伤必须要卧床修养半个月，之后随便你们怎么折腾都行，但这半个月必须坚持！” “老夫同意林姑娘的做法。”良太医随声附和道。 穆离看一眼小全子，问道：“全公公有办法么？” 小全子欲哭无泪：“咱家能有什么办法？咱家一向只听殿下的命令！” “那好，等殿下醒来，他要你给他驾车出发去岭南，你就去。”穆离语气凉凉道。 小全子顿时怒了：“那可万万不行！殿下的身体要紧！” “那暂时只能让林姑娘照看殿下了。”穆离沉声道：“有她在，想必太子殿下不会那么难说话，也许不会再嚷嚷着去岭南也说不定。” 他毫不避讳的在林清瑶面前喊出了太子二字。 林清瑶顿时一惊。 “不行！”小全子顿时炸了：“林姑娘刚刚下手时那么心狠手辣，不能让她照看太子殿下！” “那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穆离语气凉凉道：“全公公，你可要好好劝说殿下啊！” “我？”小全子傻眼了，这种事情他干不来啊！ “穆大人。” 林清瑶忽然道：“承蒙大人看的起小女子，只是，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小女先前不知，多有冒犯。如今殿下身体已无大恙，小女还要赶往林州，今日就此别过。” “你要走？”这下轮到穆离吃惊了。 第81章 养胎 林清瑶点点头。 宇文离的身份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这些权贵之人，她并不想招惹。 “林姑娘。” 穆离上前一步，语气诚恳道：“姑娘医术高明，还请暂缓些时日启程，在下会给林大人写信告之此事，姑娘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在此安心照看太子殿下！算在下求你了！” 小全子在一旁惊恐的瞪大眼眸，他张了嘴想要反驳穆离，凭什么要这个林清瑶来照看太子？ 可是接触到穆离递过来的眼神，他把那些话咽下去了。 现如今的太子殿下，疯魔而执拗，说不定，真的只有这个林清瑶能够制住…… 林清瑶想要拒绝，可是想到刚刚是她拿针扎晕了宇文离，就这么离开似乎不太好。 而且，今日启程也有些完了。 “我再照看他三日。”她沉声道：“三日后，小女便启程去林州，穆大人就莫要再阻拦了。” 说着，冲着穆离微微一福身，转身退了出去。 “还以为亮出了殿下身份，她就会留下来……”穆离望着林清瑶的背影，目露失望之色。 小全子却是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沉声道：“这个林姑娘，倒也有骨气。” …… 西厢廊前。 宇文凌站在一颗才开的梨花树下，满树梨蕊雪白，如满覆积雪的山头，他一身红衣红袍，鲜艳似火，唯有一双漆黑的凤眸，在这暗夜里分外引人注目。 一个穿着绿裙的双鬓少女垂头走来，俯身请安：“殿下。” 宇文凌没有回头：“她还是不肯吃么？” “是的，殿下。” 少女垂眸回答道：“自从殿下走后，太子妃就将她自己关在房里，什么都不吃。” “这是怪本王不肯陪她么？还是想要大哥来陪！”宇文凌蓦然发出一声冷笑，挥拳砸在梨花树干上，千万梨蕊纷纷坠落，如下雪一般。 “殿下！” 少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惊恐。 宇文凌收回手，回头看她一眼：“小容，你再去厨房，做一些桂花酥来，再准备一些糖渍梅子，另外备些甜汤，端到上房来。” 小容答应着，就看见宇文凌拿出帕子来擦了手，抖落一身梨花，抬脚往正厅的方向而去，红衣猎猎，英姿飒爽。 那张用过的雪白锦帕，就那么随手扔在地上。 小容痴痴的看着宇文凌走远，瞧瞧左右无人，连忙弯腰将帕子捡起来，塞进了怀里面。 宇文凌进到上房，却看见李采薇双眸无光的坐在窗前，正呆呆的望着屋檐下的鸟笼子发呆。 即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也没回头。 宇文凌见状，眉头顿时狠狠一皱：“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是高兴坏了，怎么，就那么担心本王弄掉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放心，本王还没那么残忍。” 李采薇怔怔的回过头来，轻声问：“真的么？” 宇文凌看到了她眼睛里的伤痛，有些惊异，才不过端端一日，李采薇就变成了这样！昨日大夫宣布的时候，她不是很开心么？ 怎么会…… 难道是被自己那番话吓到了？ 宇文凌放缓了神情，走上前来在李采薇面前坐了下来，郑重其事道：“你放心，有本王在，没人能伤害得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包括宇文离。” 李采薇浑身一僵。 她不可置信的抬眸去瞧宇文凌。 却见他咧嘴一笑。 “那日在御花园中遇到大嫂你之后，本王对你很感兴趣，于是便让人查了一些你的过往，自然也就知道，大哥曾经亲口灌你堕胎药的事情……” 李采薇浑身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顿时猛烈摇头：“你不要再说了！” “大嫂，你得正视现实。” 宇文凌一把抓住了李采薇放在膝盖上的手，郑重其事道：“你现在有了身孕，再待在那个吃人的皇宫里，结局跟之前不会有什么不同，孩子根本保不住！现在在本王身边，你倒是可以安心生下他……” “安心？你又安什么好心了！” 李采薇一把甩开宇文凌，怒道：“不过是想要宇文离厌弃我，抛弃我罢了！” 宇文凌静静的看她两眼，然后无所谓的咧嘴一笑：“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说着，缓缓起身，冲着外头道：“本王要的东西怎么还没送来？” “殿下，来了。” 小容应声而入，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头放着宇文凌刚刚吩咐过的几样吃食，她小心翼翼的将之摆在茶几上，然后退了下去。 走到门边时，她忍不住回头，却看见宇文凌正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捻起一颗糖渍梅子：“这个就真的那么好吃么？本王也尝尝！”说着，丢进嘴里。 小容垂下头去，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李采薇瞧着宇文凌将那些茶点全都尝了一遍，赖着不肯离开，当下冷了脸道：“殿下，夜深了，您可以离开了。放心，我不会逃走。” 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轻易冒险。 宇文凌静静的看了李采薇片刻，然后道：“那好，本王回去了，你吃了饭就好好睡觉。” 说着，起身朝外走去。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 “对了，那些东西能吃还是多吃一点！不为你，也该为孩子考虑考虑。”走到门边时，宇文凌忽然回头。 李采薇缓缓抬眸时，宇文凌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目光落回到茶几上，那些糕点，甜粥，都还热气腾腾，李采薇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这时候忽然觉得有些饿，她伸手端起了荷叶碗，舀起一勺燕窝粥放进嘴里。 甜甜的，很好吃。 至于那些糕点，除了梅子，李采薇一样都没动。 吃过饭，她便让侍女吹熄烛火，躺下来歇息了。 宇文凌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望着那扇熄灭了的窗户定定的瞧着，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小容悄悄从廊下走到宇文凌身后，低声劝道：“殿下，夜深了，您回屋歇息！” 宇文凌回头看了她一眼，很意外的见到小容竟然穿了一件低胸的束腰裙，月光下，越发显得整个人婀娜多姿，妩媚动人。 小容嘴角带着一抹羞怯的笑容。 这是赤裸裸的勾搭啊！ 宇文凌勾了勾唇角，低头想想，自己似乎许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既然眼前这一个送上门来了，他又何必拒绝呢？ 懒懒的起身从秋千上下来，宇文凌一伸手便揽住了小容的纤腰，嘴里笑道：“好啊，你陪本王一起去……” 小容娇羞无限，娇滴滴的唤道：“殿下……” 她不动声色的往宇文凌怀里面钻了钻，让自己更贴近他，眼看着宇文凌推开房门，就要抱着小容进屋时，隔壁房间里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哗啦声。 宇文凌脸色一变，一把推开小容，转身就往隔壁房间跑！ “大嫂！你怎么样了！” 宇文凌一把推开房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他转身就对外大喊：“来人！点灯！” 油灯很快点燃了。 幽静的房间里，李采薇光脚踩在地上，她身前不远处则躺着一个四分五裂的茶壶。 见到宇文凌，她有些尴尬：“我，我只是口渴了……” “为什么不穿鞋？想喝水不会叫下人来倒？”宇文离走过去，一把抱起李采薇，不由分说将她送到床上，回头对门口神情闪烁的小容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些全都收拾了！” “是，殿下。” 小容垂着头走上前来，弯腰去捡瓷器碎片，不料瞬间割破手指。 可宇文凌的注意力都在李采薇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语气里诸多埋怨：“下次再也不要自己倒茶了，听到没有？” 李采薇愣愣的点头：“我知道了。” “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本王实在担心。”宇文凌左右看了看，目光从小容的身上掠过，却没停留：“不如这样，本王今夜歇息在外间榻上……” “不可！”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慌忙拒绝，可是看到宇文凌冷下来的表情时，她慌忙改口：“宇文凌，我是为你考虑，外间榻上，是下人睡的，你贵为王爷，怎么能……” “本王愿意，谁敢说个不字来！” 宇文凌把眼一瞪，随即转身朝外走，路过小容时，他停了下来：“没看到太子妃要喝水么？还不快去倒茶？” “奴婢这就去！” 小容愣愣的点了下头，慌忙转身离去。 李采薇恨恨的瞪着宇文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嫂，你看我的眼神真动人……”宇文凌忽然笑了起来。 李采薇收回目光，翻身拉过被子躺下，双目紧闭。 宇文凌呵呵笑了两声，起身走到外间榻上，随后也躺了下来。 不知道为何，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竟然有几分轻松。 片刻后，小容端着茶水进屋，一眼就看见宇文凌笑的灿烂无比的模样，一股失落顿时涌上心头，她慌忙低下头去。 “太子妃，请喝茶。” 外间忽然传来宇文凌的声音：“给本王也倒一杯茶来！” 第82章 腹痛 小容心头一喜，倒茶的手都有些颤抖。 然而宇文凌接过茶之后，便挥手道：“退下。” “是，殿下。”小容脸上的小容慢慢消失了，她低着头退了下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李采薇刚刚睡醒，便看见宇文凌坐在床边，两手托腮，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你干什么？”她吓了一大跳，慌忙翻身坐起。 宇文凌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缓缓站起身：“不要这么一惊一乍，搞的好像本王想对你图谋不轨一样，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话音落，他便将胳膊搭在端茶进来的小容肩膀上，搂着她亲亲热热的出去了。 李采薇望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边，翻开被子下了床。 她是和衣而卧，只需简单整理一番便好。 用早膳时，宇文凌从外头走了进来，在李采薇身边坐下，熟稔的端起粥碗就喝：“后天一大早，我们便要启程出发去边关，你趁着这两天多休息休息。” 李采薇喝粥的动作一顿。 宇文凌望着她，玩世不恭道：“怎么？不愿意？你求本王，本王说不定能宽限……” “我知道了。” 李采薇开口打断他：“王爷无需多言。” 说着，推开粥碗站起身往院子里去了，身形窈窕，一点也看不出怀孕的迹象。 宇文凌怔怔的望着，刚刚还香甜可口的饭菜，此时竟有些索然无味。 庭院里，李采薇望着墙角那一丛盛开的迎春花呆呆出神，她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不知道此时宇文离有没有发现？ 如若发现，他是大发雷霆，还是派人寻找她？ 或者什么都不做？ 李采薇实在猜测不出宇文离的反应，内心有些忐忑不安。算算时间，此时宇文离应当已经出发去往边关，等她随着宇文凌赶到之后，两个人可能会相见。 那时候，又会怎样？ 李采薇猜不出，也想不出。 “娘娘。”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您该喝药了。” 李采薇慢慢回头，看到是小容，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昨儿个太医来诊脉之后，便说她的胎相有些不稳，需要吃保胎药。 今儿这药就送来了。 李采薇闻着这药味儿，只觉得一股子恶心的感觉从心口里弥漫开来，她猛然一扭头，喊道：”拿走！我不喝！“ “娘娘，这是保胎药啊！”小容一脸的迷惑不解。 李采薇挥手催促：“拿走！” 那股子恶心的感觉更重了，她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栅栏，努力忍住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然而耳边小容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娘娘，您喝了这个，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这是王爷特地命奴婢熬的，就是给娘娘喝的……” 汤药的苦味越来越重，那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一碗东西渐渐递往眼前，李采薇觉得那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她的头越来越晕，恶心的感觉越来越重…… “你干么？” 晕迷过去之前，李采薇忽然听到一声暴喝，然后眼前那股十分恶心的味道便远离了她。 李采薇扶着栅栏，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后才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宇文凌，他一脸的凝重，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担忧？ 还没等李采薇反应过来，宇文凌便猛然回头，冲着小容怒喊道：“她说不喝，你是聋子么？不会端走？”话音落，猛然抬脚，狠狠踹在那托盘上。 哗啦一声，汤药洒落一地，小容踉跄着朝后摔去，精致的小脸上全是惧怕：“殿下！这是太医开的保胎药，奴婢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本王是让你照看太子妃，什么时候让你逼着她喝药了？” 宇文凌目光冷如寒霜：“她不喝就端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么？” “可是……” “滚出去！” 宇文凌冷冷打断了小容，然后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去扶李采薇：“你怎么样了？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这么会功夫，她已经渐渐缓和过来：“你无需责备小容，她也没做错什么。” 宇文凌凝视着她，眼神里有一些歉然：“本王没想到你对汤药竟然如此排斥，对不起。” 对不起？ 一向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不拿别人当一回事的宇文凌竟然会给她道歉？还是为了这么一桩小事？ 李采薇怔了怔，然后苦笑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宇文凌扶着她站起身来，轻声问：“你还能走么？” “能。” 李采薇点点头，强撑着站起身来，可惜刚抬脚，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朝前摔去。 宇文凌一伸手，接住了她下落的身体。 一瞬间，两个人四目相对。 注意到自己躺在宇文凌的怀里面，李采薇不由俏脸一红，挣扎着想要起身：“你放我下来……” 宇文凌轻轻一笑：“想要本王抱你就直说，何必使什么苦肉计呢？” 说着，不由分说抱着她转身往上房走去，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到了上房，松手将李采薇放在了靠窗的榻上，宇文凌问道：“你还想不想吐？想吃什么？本王让她们送些糖渍梅子来好不好？” 李采薇闻言轻轻点了下头。 宇文凌便退出去了，这一次没有过多打搅她。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陌生的婢女，茶盘里放着宇文凌刚刚吩咐过的糖渍梅子，还有一些别的糕点。 “小容呢？”李采薇忍不住开口问。 婢女垂下了头：“回太子妃话，殿下罚了小容姐姐二十大板，她正在下人房里歇息呢！没有半个月怕是好不了了……” 李采薇闻言顿时一惊，宇文凌动作这样快！ 半个月才能伤好，可三天之后，队伍就要开拔了…… “殿下！”端茶的婢女忽然面露恐惧之色，扑通一声朝着门口跪了下去。 李采薇一扭头，便看见宇文凌正铁青着脸站在房门口。 她还没开口，宇文凌便怒斥婢女：“滚出去！没眼色的东西！谁让你跟太子妃讲这些的？” “是，殿下！” 婢女浑身颤抖，抱着盘子便掩面奔了出去，垮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宇文凌满脸嫌弃的看她一眼，慢慢走进屋来：“本王惩罚小容，跟你没有关系。” 李采薇愣愣的，好半响才道：“二十大阪也太重了些……” “妇人之仁！” 宇文凌顿时冷笑出声：“你这个样子，待在我大哥身边连半年都活不到！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采薇的脸色沉了下来。 宇文凌见状便没有说下去，微微叹息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晚上，李采薇用过膳后，在窗前坐了片刻，起身回屋时，忽然感觉一阵腹痛袭来，她发出痛苦的一声尖叫。 宇文凌闻声而至，一身白衣锦袍虚虚披在身上，一路穿过连廊奔至李采薇屋中，满脸紧张的问：“怎么了？” 李采薇伸手抚着小肚子，痛苦的回头看他一眼：“我也不知，就是肚痛……” “太医！快传太医来！” 宇文凌冲着外头高声叫喊起来。 话音落，外头便响起阵阵嘈杂的脚步声。 “坚持住，太医马上就到……”宇文凌扶着李采薇，满脸都是焦急，还不住口的安慰她：“孩子不会有事，你不要担心！” “宇文凌……”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忍着痛问：“这又不是你的孩子，你紧张什么？” “谁说本王紧张这个孩子了？本王紧张的人是你！” 宇文凌简直想破口大骂：“李采薇！你是猪脑子么？这个孩子要是没了，你会受多少的罪！搞不好会一尸两命！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李采薇怔怔的听着，眼眶渐渐变得湿润，似乎翻滚绞痛的腹部也好受了许多。 这是第一次，她听到这么真切的关心，虽然语气一点也不好。 “殿下，出什么事了……”太医姗姗来迟。 宇文凌一看见他，顿时就跟看见了救星一般，拉着太医就往榻边来：“你快来看看！太子妃腹痛不止，这是怎么了！” “殿下稍安勿躁，容老臣为太子妃把脉。” 太医吃了一惊，不过反应迅速，宇文凌还没开口吩咐，他便伸手搭上了李采薇的脉搏。 “如何了？” 宇文凌看着李采薇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忍不住焦急问。 太医神情专注，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李采薇的手腕，然后站起身来道：“殿下，太子妃晚膳时吃了什么？” “今夜服侍太子妃的丫鬟全都过来！”宇文凌冲外大声喊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李采薇便忍着痛回答道：“有糖渍梅子，山楂甜汤……” “问题就出现在这山楂甜汤上！”老太医顿时双眼一亮：“太子妃吃了多少？” “不多，一碗而已。” “那就没有多大问题。”老太医闻言松了一口气，道：“老夫开些药，太子妃喝下去，保证母子平安，日后这山楂可不能再吃了，是会导致滑胎的……” 宇文凌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送走老太医后，他沉声对着跪在地上的一大片婢女问道：“是谁给太子妃的晚膳里准备山楂甜汤的？说！” 第83章 死皮赖脸 给李采薇送晚膳的那个圆脸宫女，吓的都快晕倒了，闻言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殿下，是，是小容姐姐告诉奴婢，娘娘喜欢喝山楂甜汤的……” “小容？” 宇文凌眸子里射出一抹阴戾：“她不是挨了板子在下人房里休息么？” “是的。是她告诉奴婢的！” 婢女已经快要晕厥过去。 宇文凌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怒之色：“把小容带上来！” 话音落，门外两名侍卫领命而去。 不出片刻，只着白色里衣，苍白着脸的小容便被两个侍卫从外头架了进来，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参见王爷！参见太子妃！” “贱人！” 宇文离咬着牙走上前去，狠狠一脚踹在小容的心窝子上：“谁让出主意给太子妃送山楂甜汤的！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小容本就挨了板子，如何受的了这一脚？瞬间如同纸片一般，摇摇晃晃的飞起老高，然后重重的坠落在地上，一大口鲜血从她的嘴角上流淌下来。 “殿下，奴婢冤枉……” 小容虚弱的抬起头来，望向宇文凌。 “巧儿都招了，你还在这里嘴硬！”宇文凌闻言冷哼一声道：“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的目的！否则……” “哈哈哈……” 小容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嘴角的血沫子往外涌出更多，看起来十分渗人：“目的？奴婢能有什么目的？左右不过希望王爷多看奴婢两眼罢了……” 宇文凌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领，怒道：“可这跟太子妃有什么关系？” 小容缓缓扭头，用一种哀怨无比的目光望一眼躺在榻上的李采薇，慢悠悠的开口：“当然有关系了，殿下眼中只有太子妃，竟然甘愿养那个孩子，又如何能够注意到奴婢呢？” “殿下打我板子，难道不是因为太子妃？” 宇文凌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的确如同小容所说，他冷冷笑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还敢与太子妃相提并论！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这话刺激的小容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 可她忽然间用尽浑身力气，冲着躺在榻上的李采薇大声喊了起来：“太子妃！您怀着太子殿下的孩子，却与凌王殿下如此不清不楚，是打算一女侍二夫么？都说南越国多烈女，原来不过如此！” 李采薇的脸刷的变得惨白如纸。 她浑身轻颤的反驳道：“我没有！” 宇文凌怒不可遏，猛然抽出身上佩剑，狠狠刺中小容胸口：“贱婢！你胡说八道什么！” 剑刃锋利无比，瞬间穿透小容前胸而过。 “……殿下……太子妃……不配……” 小容一双眼睛猛然睁的很圆，死死的盯着宇文凌，片刻后，头一歪，就此死去。 “啊！” 其他几名婢女顿时吓的昏死过去，摔倒一大片。 宇文凌命人将她们全都拖下去，包括小容的尸首。然而，这满屋子的血腥气却是一时半刻的散不去。李采薇弯腰捂着嘴巴，她又想吐了。 宇文凌见了，慌忙走过去抱她：“本王带你去别的屋子住！” “放开我！” 李采薇却用尽全力推开了他，整个人都往床的里面缩去：“请你出去！” 宇文凌冷了脸，怒道：“小容那贱婢说的话，你居然相信了？” 李采薇猛然回头：“难道你不是想要我放弃宇文离，投入你的怀抱么？“ “是！那又如何？”宇文凌怒道：“你不是不愿意么？本王现在也没打算勉强你！你还想怎样！” 李采薇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回邺城！你送我回去！” “不可能！” 宇文凌断然拒绝：“你这是痴心妄想！” 这一番争吵下来，他心中的火气并不比李采薇少多少，当下不顾她的挣扎，抱起就往外头走。 李采薇小腹微微作痛，并不敢十分挣扎，只是不住咬牙切齿的骂道：“宇文凌！你混蛋！” 话音落，宇文凌便一脚踹开隔壁房间的门，走进去将她轻轻往床上一放，然后两手撑着床榻边缘，低头凝视李采薇：“本王若是混蛋的话，李采薇，你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早没了！” 说完，转身便走。 李采薇气的一把抓起身边枕头，朝着宇文凌的后背砸去：“我恨你！” 宇文凌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一伸手便抓住了飞来的枕头，他停下脚步回身道：“没有爱，有恨也不错。” 说着，扬长而去。 李采薇坐在床上，表情依旧愤怒，只是眼神里却透出一丝茫然之色。 回过头来，看到这床上的被褥全都是奢华的锦缎，李采薇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宇文凌这是把她送到他自己的房间里了！ 这怎么可以！原本就暧昧不清了，如今这样岂不是更让人误会？ 李采薇刚想翻身下床，便听到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宇文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到她面前来，先仰头喝了一大口，这才递给她：“喝！” 李采薇看着宇文凌冷冰冰的脸，没有伸手。 宇文凌便端着药碗，在床前坐了下来，舀起一勺亲自递到她嘴边。 李采薇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小腹，一咬牙道：“我自己喝！” “早这么识相不就完了！”宇文凌冷哼一声，大概是喝了苦药的缘故，他的脸色很臭。 李采薇低头喝了一口，顿时苦的五官都紧紧皱了起来。 宇文凌见了，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你可以不喝，不过若是孩子没了你就怨你自己，不要怨恨任何人……” 话音未落，李采薇便举起碗来，仰头咕咚咕咚全都灌了下去。 喝完便焦急的在旁边的茶几上寻摸，宇文凌知道她的意思，伸手捻起一颗糖渍梅子塞到李采薇手里。 李采薇急急放进嘴里，直到酸甜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见宇文凌正笑着望向自己，李采薇脸色一沉，道：“药我已经喝了，殿下可以离开了。” “李采薇，你当真以为本王是来催促你喝药的婢女啊？”宇文凌冷哼一声，将汤碗药碗全都放到一旁，随即将李采薇往床内一推，大大咧咧的躺了下来。 李采薇吃了一惊，随即有些恼怒：“殿下是什么意思？这驿站里屋子那么多，何必要与我挤在一处？” “这原本就是本王的房间。”宇文凌微微闭上眼睛，怡然自得的回答道。 李采薇气急，翻身便要下床：“那我走！” 宇文凌蓦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缓缓睁开眼眸：“你胎像不稳，太医可是说了，这时候不宜走动，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你！真是死皮赖脸！” 李采薇气的胸膛上下起伏，双目怒瞪着宇文凌。 “行了，躺着！”宇文凌有些疲倦的道：“本王只是在这里歇一会儿便走，不会对你怎样的。” 鬼才相信这话！ 李采薇依旧死死的瞪着宇文凌，可她没想到的是，不一会儿宇文凌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竟然真的睡着了。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有些疲倦的躺了下来。 她没看到的是，一旁宇文凌的嘴角慢慢勾起…… …… “采薇！” 暗夜里，宇文离尖叫着睁开眼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之后才看清楚自己躺在一个有些简陋的房间里，桌子上一灯如豆，屋内空无一人。 伸手一抹，额头上满满全是冷汗。 “殿下！您怎么样了？” 下一刻，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小全子跌跌撞撞的从外头奔了进来，一脸的焦急：“是伤口又复发了么？” 宇文离看到他，之前的事情一件一件重新回到脑海中。 宇文凌带走了太子妃，他临阵反悔，不去出征，而是带伤一路奔往岭南，在路上伤口化脓，高烧不退，险些命丧鬼门关。 然后，他是怎么晕倒的？ 好像是…… “你醒了？” 一道清亮的女子声音惊醒了宇文离，他慢慢抬头，看到房间门口站了一个身穿烟绯色对襟袄，下配草绿色拽地长裙的年轻女子，容颜秀丽，神情恬淡。 然而，一看见她，宇文离顿时面容一冷：“是你？” 他想起来了，他之所以晕倒，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在他身上扎了一针！ 林清瑶抿了抿唇，点点头道：“太子殿下竟然记得小女，说明伤口恢复的不错，很好。” “林清瑶！” 宇文离怒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扎晕本宫的？你知不知道你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小全子，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押下去，就地处死！” “殿下……” 小全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无可奈何：“若是没有林小姐，您的伤不会好的这样快！林小姐她并未做错什么，殿下三思啊！” 被斥责的主角林清瑶，却显得十分淡定，神情隐隐的还有一丝鄙夷：“都说我们北狄有了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才有了与南越对抗的资本，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却是一个眼界狭窄，意气用事，愚蠢如猪的人！小女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 “你——” 宇文离此生从未听过如此难听的话，顿时气的脸色铁青。他不顾小全子的阻拦，翻身下了床，摇摇晃晃去拿挂在墙壁上的佩剑，嘴里嚷道：“本宫亲手杀了你！” 他虽大病初愈，可是浑身怒气凌人。 望着扑过来的宇文离，林清瑶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一步。 小全子一边阻拦宇文离，一边哭丧着脸道：“林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将殿下气出个好歹来，您难道就舒坦了？” 他再一次的生出懊悔之心，就不该让林清瑶留下来！ “殿下执迷不悟，难道你们就不打算劝说？”林清瑶摇头道：“你们这不是帮他，是在害他。” “您快走！我拦不住殿下了……”小全子大声的喊道。 林清瑶却站在那儿没动，微微昂起了下巴，面色平静的冲奔过来的宇文离道：“殿下要杀便杀！您的伤要是再复发，可就没有任何人能救的了……” “您都死了，还有谁去救太子妃娘娘？” 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重锤，重重击在宇文离心口上，他面色惨白，踉跄着向后退去！ “殿下！” 小全子慌忙奔了上去，一把扶住宇文离摇摇欲坠的身子，大声冲外喊了起来：“来人！快来人哪！” 很快，穆离带着人冲进来，看到屋内情形，顿时吃了一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离死死的瞪着林清瑶，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眼神十分吓人。 纵然林清瑶十分大胆，可见了这目光，也仍旧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些。 “穆将军，快抓住林姑娘！殿下之所以这样，都是被她害的！”小全子愤怒不已的朝着林清瑶伸手一指。 穆离扭过头来看着林清瑶，还没开口，便听到宇文离沙哑着嗓子道：“你们退下，这个人本宫亲自审问。” “殿下？” 穆离回过头来震惊不已道：“林姑娘她怎么了？” “她辱骂太子殿下！” 小全子愤恨难平的开口。 “小全子，你退下。”宇文离忽然道，说话间，他的身形忽然晃了几晃。 第84章 改道去边关 “殿下！” 大殿内顿时一阵手忙脚乱。 好一会儿之后，宇文离被安置在了床榻上，他挥挥手，把聒噪的小全子撵了出去，这才对静静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林清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太子妃的？” “很简单，从殿下的内侍们口中猜到的。”林清瑶淡淡道：“他们都十分不理解殿下您不顾身体安危，执意去寻太子妃的心情，一直都在为此烦恼。” “你也觉得本宫这么做很蠢？”宇文离沉声问。 林清瑶点点头：“不错，我认为殿下的确蠢笨。” “你！” 怒火再一次涌上心头，宇文离黑了脸，差点没忍住亲手掐死林清瑶！如果他的身体允许的话。 林清瑶淡淡道：“殿下不顾伤病的身体，执意去岭南寻找太子妃，这的确很令人感动，传出去都能让茶馆里的说书人编一个感天动地的话本子了。可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您因为执意赶路，病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那么天下间就再也没有人去救太子妃了，您不在，自然有别人接替您的太子之位，太子妃么，自然有别的人来接手……” “放肆！” 宇文离勃然大怒，一把抓起身边的茶杯朝着林清瑶就砸了过去！ 林清瑶说话时便已经料到此种情况，那茶盏还没飞来，她人就已经闪开了。 哗啦一声，茶盏掉在地毯上，摔的粉碎。 宇文离更加恼怒，伸手指着林清瑶，骂道：“你竟然诅咒本宫去死，简直其心可诛！穆离！替朕一剑结果了她！本宫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啊？穆离吃了一惊。 “殿下。”林清瑶语气淡淡：“面对现实，就那么难么？” 宇文凌闻言，顿时浑身一颤。 林清瑶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太子殿下，我就是从岭南过来的，一路上并未听说凌王回岭南的传言。” “你说什么？”宇文离神情一凛，有些不可置信。 林清瑶耸耸肩：“殿下心里应该也有所怀疑的，难道不是么？” 说着，微微一弯腰：“殿下好生歇息，小女告退。” “你站住！”宇文离怒道：“你把话跟本宫讲清楚！什么叫凌王没有回岭南！他不回岭南，会去哪里？” 林清瑶闻言，慢慢回身，意有所指道：“这个就要问殿下自己了，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说着，退了出去。 宇文离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脸上的愤怒表情渐渐被凝重取代。 “穆离！叫你的人与邺城联络，本宫要最快速度查到宇文凌的下落！”这句话，他几乎是用吼的。 “殿下放心，卑职这就去查！”穆离连忙道。 宇文离挥挥手，命他退下，有些疲倦的靠在枕头上。 小全子走了过来，小心翼翼道：“殿下，您要吃些宵夜么？” 宇文离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多拿一些！” 现在的他，恨不得吃下一头牛，唯有多吃饭，多休息，他才能摆脱这一身的病痛，待穆离查到宇文凌的下落之后…… 宇文离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表情来。 小全子吓的浑身一哆嗦，连忙应道：“是！殿下！” 饭菜送上来时，宇文离却忽然想起了林清瑶，于是问道：“本宫的病真的是她治好的？” “是啊！” 小全子点点头，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良太医束手无策，穆离误打误撞遇上林清瑶，然后请她治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宇文离听罢，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个林清瑶算是官家小姐了，本宫欠了她一条命。” “殿下！话可不能这么说！” 小全子闻言连忙摇头：“您身份尊贵，又是北狄将来的主君，林小姐本就应该竭尽全力的救治，怎么能说欠呢？” 宇文离不置可否，一边拿起筷子用膳，一边道：“明日本宫得好好谢谢这位林小姐，是她骂醒了本宫。” 小全子没有吭声，只要宇文离不闹腾着再去岭南，就一切太平。 至于林小姐…… 小全子呵呵冷笑了两声。 …… 穆离的速度十分迅速，再加上宇文凌去往边关的这一路上十分招摇，很快便让他查出了行踪。 当一切摆在案头上，宇文离狠狠吃了一惊：“什么？宇文凌他没去岭南！带着太子妃去了边境！” “是的……” 穆离抬头看了一眼宇文离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据可靠消息，太子妃跟随凌王殿下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已然身怀有孕……” “碰！”的一声，宇文离一拳砸在枣木案几上，砸的那张密报随着桌子一起碎裂成渣。 一张俊美无匹的脸瞬间扭曲：“宇文凌！他怎么敢！” “殿下！” 穆离生怕宇文离才养好的伤就这么裂开，闻言慌忙劝道：“这也有可能是误传！您不相信凌王殿下，但总要相信太子妃娘娘？臣看的出来，娘娘并非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 “谁知道呢！”宇文离气的浑身颤抖：“宇文凌有多么的无耻下贱，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穆离闻言，心中顿时一沉，对啊，纵然太子妃烈性如火，可也架不住凌王无耻，说不定已经…… 宇文离颓然至极的跌坐在椅子上，连目光都变得呆滞，整个人失魂落魄。 穆离劝道：“殿下，请您心放宽些，说不定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宇文离摇摇头，让他退下：“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穆离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宇文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没有见任何人。 急怀了穆离与小全子。 而这时候，林清瑶又来告别，三天已过，她该上路去林州了，张妈已经在她耳边催促无数遍。 “林姑娘，太子殿下的伤还没痊愈，您暂时不能离开……”穆离一脸的惊讶，他以为，经过这几天，林清瑶已经不打算离开了，毕竟这可是太子啊。 殿下身边就缺一个温柔如水，又医术高超的女子来照顾。 林清瑶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殿下的伤基本痊愈，与常人无二，即便拼命赶路，也没有多大问题了。”林清瑶闻言摇摇头，道：“我本就耽搁了时间，再不走，父亲真的要着急了。” “林姑娘，要不您再等两天。”穆离急了。 林清瑶还是摇头：“我的行礼已经收拾妥当，这一次便算是与各位告别了，太子殿下闭门不见客，小女子就不去打扰了，再会。” 说着，轻轻一福身，转身便走了出去。 穆离眼巴巴的看着她离开，却无计可施。 他回头望望紧紧关闭的上房屋门，轻轻叹息一口气。 有一句话林清瑶说的没错，如今宇文离的伤的确没有什么大碍了。否则无论如何，穆离都要将她拦下来。 天黑之时，宇文离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小全子兴奋至极的奔过来道：“穆大人，殿下有请！您快些去！” “殿下终于肯见人了？” 穆离大喜过望。 随即抬脚朝着上房走去，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宇文离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然而一进门，穆离就愣住了。 只见宇文离身穿一身玄色长袍，正站在屋子中央，将一些佩剑，信件之类的东西打包收拾，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吩咐下去，队伍今日下午开拔，改道去边关。” “殿下，您终于想通了？”听到边关二字，穆离忍不住浑身激动。 宇文离点点头：“你还不快吩咐下去？” “属下这就去！” 穆离点点头，难掩喜悦的转身离开。 可是走到门口台阶上时，他又忽然停了下来：“殿下，还有一件事，今日早晨，林姑娘一行人离开了。” 宇文离闻言，表情并无多少变化：“她也的确该走了。” 穆离一愣，万万没料到宇文离会是这个反应，难道对这位千娇百媚，医术高超的林小姐，殿下一点也没动心？ 这话却不好往外讲，穆离伸手摸摸鼻子，转身退下了。 宇文离说走便走，不过短短两个时辰，整个队伍便全部在驿站门前集合起来，整装待发。 宇文离最后一个走出驿站的大门，玄色长袍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只有那张白如玉的俊颜分外惹眼，冷清的眼眸，几乎令星辉黯然失色。 他慢慢走到队伍最前面，一个漂亮的翻身，整个人便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背上了。 一旁的小全子则暗暗的捏着一把汗。 “走！出发！” 宇文离缓缓一抬手，一拉缰绳，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般的窜了出去，瞬间消失在黑夜中。 “殿下！慢一点！”小全子急得大叫，声音淹没在身后声势浩大的马蹄声里。 …… 黄昏时分，宇文离一行人路过一个小镇。 穆离提议停下来休息，理由是宇文离伤才好，不宜连夜奔波。可是这一切的请求全被宇文离否决了：“下一个小镇距离这里很近，只需要两三个时辰便能到，大家加把劲，到了那里再歇息！” “殿下……” 小全子还想再劝，可是宇文离瞬间冷了脸，他的话便咽了下去。 心里面不自禁的想到，要是林清瑶在这里就好了，她可能有办法劝的住殿下…… 随即一惊，慌忙将心里这个念头打消。 林清瑶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 也许是听到了他内心里的祈求，下一刻，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 小全子没有察觉，脑袋碰的一声撞在了马车车厢壁上，他捂着脑袋一把掀开帘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离就在他身边不远处，也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闻言面色沉重道：“前面……遇上打劫的了。” 第85章 两清 “打劫？” 小全子震惊的瞪大眼眸，太平盛世之下，还有人敢打劫太子殿下？真是反了天了！ “不是打劫咱们。”穆离沉声道：“咱碰上了而已。” 小全子伸着脖子朝前看，可惜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楚，耳边的嘈杂声倒是越来越大。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 穆离回头看了一眼气愤不已的小全子，淡淡道：“你说错了，现在不是白天。”语罢，一提缰绳，朝着前方奔去。 小全子的话咽了下去，略带担心的朝前张望着，他忘记问了，劫匪有多少？能不能打的过？ 道路正前方，火把如繁星点点。 宇文离面沉如水的骑在马上，望着前方那一群二三十人组合而成的匪众，以及，被劫匪包围起来的两辆乌蓬马车。 那马车看着好生眼熟…… “太子殿下！快救救我们小姐！”一道凄厉的女声响起，随即那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焦急的面孔来。 是张妈。 宇文离对她没有印象，闻言不由的皱起眉头：“你认得本宫？” “殿下。”穆离打马赶来，微微俯身道：“这是林小姐身边的贴身奶娘，她既在这里，想必马车里坐着的人就是……” 宇文离闻言，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本宫与这位林小姐，还真是有缘分。“ “殿下，别说风凉话了，还是救人要紧！”穆离有些紧张的道：“林小姐毕竟治好了殿下的伤……” “她走时本宫没有给赏赐么？”宇文离不屑冷笑。 那赏赐还是穆离送过去的，不过林清瑶没有要。 “殿下，抛开一切不谈，咱们遇上这种不平之事，岂能坐视不管！”穆离再一次恳求道。 宇文离回头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本宫看你对这位林小姐关心的很，你很喜欢她么？” 穆离一下子成了大红脸，慌忙翻身下马扑通跪地：“殿下真是折煞卑职了！林小姐岂是卑职能够痴心妄想的！” “本宫说笑的，看你吓的。”宇文离勾了勾嘴角，缓缓抬眸望向对面。 正好前方马车里，林清瑶缓缓掀开了车帘，一双清幽如深井般的眼眸朝着宇文离望过来，却没有开口。 宇文离面上讽刺更深，都到了这个时刻，这个林清瑶还是端着，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开口求他！ “你们是什么人！” 一帮劫匪充满震惊的望着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的宇文离，还有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个个手心里吓出了汗。 不过，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打算将已经劫持了的人质放回去。 “这句话应该本宫问你们才是。” 宇文离缓缓瞧了一眼面前这些劫匪，又等了片刻，见林清瑶还是没有开口，他有些不耐烦的一挥手：“穆离，还等什么？拦路抢劫在北狄的律法中是什么罪？好像要凌迟处死的？” “回殿下，没有那么严重，顶多关上十年八年的。”穆离恭敬回答道：“您是要卑职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么？” “不！全都处死！” 宇文离缓缓摇了摇头。 穆离却吃了一惊：“殿下！全都杀了？这样不太好？”他们温文儒雅，宽厚善良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他哪里知道，宇文离这一路上都憋着气，如今这些劫匪撞上来，正好给了他发泄的理由。 “你想抗命？”宇文离目光一沉。 穆离心一抖，正要回答，忽听对面劫匪头领大声吆喝道：“兀那男子！少说大话了！你想杀了我们，难道就不怕我们先杀了马车里这娇滴滴的小娘子么？” 话音落，他便伸手去抓马车里的林清瑶。 张妈等人自然是极力反抗，将林清瑶牢牢的护卫在中间，张妈急的大喊：“太子殿下！您重伤晕迷时，我们小姐几天几夜没合眼的照看你，这才救回了你的命，您真的打算见死不救？” 宇文离抬眸看了张妈一眼，沉声开口：“穆离，她说的是真的？” 穆离慌忙点头：“千真万确！” 宇文离顿时眉头一皱：“你怎么不早说！”先前他听穆离说过此事，但只将林清瑶当做良太医一类，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如今，这个林清瑶既然贴身服侍他那么久，倒是不能让这些劫匪给毁了。 宇文离眯了眯眼，迅速抬手，一把抓起马背上的弓箭，拉弓，上弦，一气呵成。 只听咻的一声，对面正在拼命往马车里钻的绑匪首领应声摔落在地，胸膛上插着一根长长的箭羽。 “啊——” 其余绑匪们惊呼着，尖叫着四散逃开。 宇文离大手一挥，沉声道：“追！” 穆离早就等着了，宇文离的箭矢一射出，他便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此时听了这番命令，毫不犹豫的应道：“是！” 顷刻间，一人一骑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冲着绑匪离开的身影就追了过去！ 他身后，数十名侍卫紧紧跟随。 宇文离翻身下马，走到了马车旁。 车帘掀开处，张妈扶着林清瑶缓缓的从里面走出来，扑通一声朝着宇文离就跪了下来，双眼含泪：“多谢太子殿下相救之恩！” 宇文离的目光却是盯着林清瑶，他懒懒的笑了一声：“林小姐，你与本宫之间，算是两清了么？” “算。” 林清瑶抬起头来，目光平静的看了宇文离一眼，上前一步，弯腰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不过还是要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宇文离转身回到马旁，若无其事道：“谢倒是不必，不过是刚好赶上罢了。” 若非今夜他执意赶路，怕是救不了林清瑶。 林清瑶也明白这一点，但宇文离今夜能出手，她仍然心怀感激。 “你们还能走么？” 宇文离坐在马背上，望一眼那两辆歪歪斜斜停在路上的马车，沉声开口。 张妈面露苦涩：“车辕已坏，怕是不能赶路了……” “本宫时间紧迫，不能耽搁，将你们留在这里，怕也不安全。”宇文离道：“倒不如一同前行……” ”可以么？” 张妈双眼一亮。 林清瑶却轻轻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我们老的老，少的少，怕是要拖累太子殿下。” “距下一个镇子不过剩下一个时辰的路程，拖累谈不上。”宇文离淡淡道：“不过林小姐若再这么犹豫下去，本宫只能将你们留下，独自上路了。” 说话间，前方暗夜里马蹄哒哒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来人到了近前，正是去追劫匪的穆离等人。 “殿下！逃跑劫匪全都抓获了！按殿下说的全部处死！” 空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正是那几个劫匪的。 张妈等人看到如此血腥一幕，全都浑身瑟瑟发抖，有个胆小的丫鬟直接吓晕过去。 不过林清瑶倒还撑的住，只是面色有些发白：“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倒好！” “说的好！” 宇文离冲着林清瑶点了下头，第一次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随即他回头，对着一脸兴奋的穆离道：“腾出马来，给林家的家仆用，再让小全子把后面的马车腾出来，让林小姐等人乘坐。” 其实不用他吩咐，小全子早就下来了。 “多谢太子殿下。” 张妈等人满脸都是感激之情，对着宇文离谢了又谢，这才扶着林清瑶上了后头的马车。 另有仆妇将深陷在路边马车里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 至于马车，只能弃之不用了。 当队伍再一次朝前行走时，穆离骑在马上满脸都是喜悦，这下好了，林姑娘又回来了，太子殿下再出什么意外，倒也不用担心了。 马车里，张妈望着一脸平静的林清瑶，满脸都是激动：“小姐，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英武不凡啊！瞧瞧他刚刚那一箭，奴婢真是吓都吓死了……” “张妈。” 林清瑶满脸无奈的转过头来：“这句话您从上车时候说，已经重复七八遍了。” “啊？是么？”张妈不好意思的摸摸鬓发，目光看到茶几上放着茶壶，忙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林清瑶：“小姐，茶还是热的，您喝一口暖暖身子！” 林清瑶摇摇头：“你自己喝！” 她目光幽幽望向车外，夜色深沉，两边树林飞速一般后退，这前进速度，比她们之前可是快多了。 心有牵挂，所以才这么急切的赶路？ 她默默的想着。 一个时辰之后。 一个小镇隐隐约约的出现在前方路的尽头。 宇文离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入镇之后，直奔驿馆而去。 林清瑶她们在队伍的最后面，入住驿站时已是最后一批，穆离给她安排的住所，就在宇文离的隔壁，院落不大，但却精巧雅致。 张妈扶着林清瑶下了马车，刚进院子，便有侍卫送来热茶热水，并恭敬道：“林小姐先行沐浴，饭菜一会儿就送来。” “有劳了。”林清瑶轻轻点了下头。 张妈看到这一幕，不禁笑的合不拢嘴。 隔壁院落里，宇文离刚刚沐浴完，穆离便端来了丰盛的饭菜，然而宇文离却没什么胃口，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穆离顿时面露担忧：“殿下，是不是伤口痛了？还是请林姑娘过来看一眼！” “不用。” 宇文离摇头，强撑着在桌前坐了下来：“本宫没什么事，不过是心有担忧，吃不下而已。” 又在担心太子妃了。 穆离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劝说宇文离，只能叹息一声道：“殿下要记得，只有您强大起来，才能救回太子妃！娘娘也一定这么希望着。” 宇文离目光中露出一抹希冀：“当真？” 穆离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当真！” “好，本宫吃。”宇文离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蜜汁藕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穆离眼睁睁的看着他将一碗饭吃了下去，面露欣慰之色。 第86章 发火 边关之行，艰辛无比。 纵然宇文凌多有照顾，可李采薇这一路上还是吃了不少的苦楚，她从那一次的孕吐开始，便常常吃不下饭，宇文凌担忧之下，经常强行喂她。 可效果并不好，李采薇每次都是吃下去，然后就吐了。 好在，一个月之后，这种状况便缓解了。 而此时，边关也已到达。 也是这个时候，朝中才得知消息，宇文凌去往边关而非岭南。皇帝宇文岚原本就在生太子的气，见状干脆直接下达一道圣旨，任命宇文凌为边关大元帅，替换了太子宇文离。 对此朝中多有纷争，朝臣们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宇文凌，一派支持宇文离，闹的不可开交。 可无论如何闹腾，圣旨还是顺利下达了。 边城之中。 李采薇被安排在城中元帅府邸中住下，刚一安顿好她，宇文凌便急匆匆的去军中大营了，留下许多侍卫守在府中。 倒不是怕李采薇逃跑，只是怕人伤害她。 李采薇的身孕已有两个多月，终于不孕吐了，整个人却开始嗜睡起来，一天里倒是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傍晚时分，宇文离从军营里回来，一进门便听到侍女小月禀报说，太子妃一直都在睡觉。 “连午膳也没有吃么？”宇文凌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月胆战心惊的回答道：“是的，奴婢看娘娘一直熟睡没醒，并不敢叫她……” 话音未落，宇文凌已经甩袖进屋了。 三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温暖起来，房间里窗户大开，窗下榻上侧卧着一个身穿淡黄色春衫的女子，一手放在小腹上，正在沉沉睡觉。 橘黄色的晚霞照射在女子安详的脸庞上，越发显得她肌肤如玉，人比花娇。 宇文凌静静的看了片刻，视线缓缓下滑，落到李采薇的小腹上。 随即，嘴角的笑容没有了。 缓步上前，他床榻边上坐了下来，伸手毫不客气的去推李采薇：“起来！别睡了！要用膳了！” 李采薇睁开迷蒙的双眼，愣愣的看着宇文凌，声音沙哑的问：“什么时辰了？” 宇文凌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伸手就去摸李采薇的额头。 随即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着凉发热。” 转过身来，他的脸就冷了下来：“娘娘有身孕，吹不得冷风，你们不知道么？为什么把窗子打开？全都下去，各领二十大板！” “殿下！饶命！” 一排七个婢女，全都神情慌张的跪了下来。 “是我让她们把窗子打开的。” 李采薇缓缓坐起身来，面色平静道：“凌王要怪的话，就怪我好了。” “大嫂！你是真不在意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么？”宇文凌登时怒了：“既然不要，你直接说好了，我给你一碗堕胎药！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在这里糟践呢？” 李采薇不是很理解这句话，她疑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热，所以开了窗子，这就是糟践自己了？” “睡着开窗是会着凉生病的！” 宇文凌简直想破口大骂：“你自己都生病了，这个孩子如何留得住？” 李采薇总算听明白了。 不过看着宇文凌，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是我自己的孩子，你着什么急？” 还发这么大的火。 听到质问，宇文凌面上顿时涌出一抹复杂的神情来，他转身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并不看李采薇，神情别扭道：“我的母妃，当年就是因为怀着弟弟，不小心难产去世的……” 原来如此！ 李采薇恍然大悟。 “对不起，让你想起你的母妃了。”她有些歉然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 才百般保护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李采薇！你听着！” 宇文凌猛然扭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她：“无论如何，你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要平安的生下来！听到没有！” 不知道为何，李采薇看着这样横眉竖目的宇文凌，却有些想笑。 “现在的你，看起来与刚认识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是么？” 宇文凌猛然凑上前去，紧紧盯着李采薇，眼神里又涌动着那股熟悉的吊儿郎当：“李采薇，你是被本王感动了？还是爱上本王了？” 李采薇顿时想收回刚刚所说的话，以及，那番感慨万千。 宇文凌就是宇文凌，无论到了任何时候，都这么玩世不恭。 “没有。”她语气淡淡的回答道。 “是么？”宇文凌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失望，亦或许没有，他起了身，抬脚往外走：“收拾一下，出来用膳。” 李采薇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翻身下了床榻，小月连忙过来帮她整理有些褶皱的衣裳，随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到外间。 宇文凌已经在桌边坐下，懒洋洋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纨绔劲儿，双眼之中都是嫌弃之色：“你们就给本王吃这个？” 满桌的菜肴，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论精致，自然不能与邺城皇宫相比，可也算不错了。 李采薇面色平静的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酸笋炒肉放在米饭上吃了起来，吃的津津有味。 “小月，给我盛一碗粳米粥。” 宇文凌静静的看了片刻，忽然一把抄起筷子：“本王也尝尝这酸笋炒肉。”说着，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随即双眸一亮：“味道还不错？！” 随即又夹了一筷子，吃的不亦乐乎，仿佛刚刚嫌弃这些饭菜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采薇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吃饱了，殿下慢慢用。” 说着，转身走到廊下，一边欣赏夕阳余辉，一边逗弄着养在廊上的一只鹦鹉。 宇文凌隔着珠帘望着门外的俏丽身影，这一刻只觉得岁月无限静好，心底里生出一种天长地久的奢望来。 若是能永远这般多好…… 他猛然一惊，慌忙将这个念头打消。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人，都不是他能够肖想的…… 可是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冷冷道：“就是肖想了又如何？” …… 李采薇睡梦中猛然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打喊杀声，惊的她一下子就坐起了身。 “太子妃，您怎么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床帐子便被从外头掀开了，露出了婢女小月充满担忧的脸。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外头是什么声音？可是打仗了？” “娘娘，没有声音啊。” 小月一脸疑惑的回头张望了一下，小心道：“您是不是睡迷糊了？要不要起来走走？院子里的桃花开了。” “桃花？” 李采薇喃喃自语，片刻后又轻轻摇了一下头：“不对，你说的不对，一定有别的声音。” 她再侧耳倾听时，外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你扶我起来。”李采薇低头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扶着小月的胳膊，起身走出房间。 小月拿出一件淡粉色的坎肩披在她身上。 院子墙角，一树桃花开的如云如霞，淡淡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李采薇站在廊下，目光却只在桃树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眺望远方。 只可惜，这是边关内城，一眼望去，除了层层叠叠的房檐屋顶之外，什么都看不到。视线尽头，两只鸽子扑闪着翅膀悠哉的飞翔着…… “两国终于还是开战了。”李采薇喃喃自语道。 这个从和亲北狄那一日起，便深知的结果，此时此刻，却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小月站在身后，想要劝说李采薇，可张了口，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采薇静静站了片刻，随即开口问道：“凌王殿下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嫂想念我了？这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下一刻，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靴子踩踏在青石板上的厚重声音由远及近。 李采薇缓缓转身。 宇文凌穿着一身金色铠甲，头戴金冠，正将手里的银色长枪交给身边随从，看到李采薇的视线，他顿时微微一笑。 那笑容透着些许疲惫，但却因为一双发光的眼睛，而显得十分迷人。 李采薇的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一沉：“你受伤了？” 只见那铠甲上，有隐隐的血丝渗透出来。 宇文凌在李采薇面前站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毫不在意道：“不过小伤罢了，倒是难为大嫂了，一眼就发现了。” 李采薇撇开头，沉声道：“战场上受伤能是小事？你别不在意，赶快让大夫给你包扎一下。” “你怎么知道是在战场上受伤的？” 宇文凌望着她的目光忽然一沉。 李采薇撇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你还真当我每天待在这里闭门不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嫂就是大嫂，感觉灵敏，反应迅速。” 宇文凌咧嘴一笑，抬脚朝屋子里走：“那大嫂猜一猜，现在战场上的情况如何了。” 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仰起脖子一股脑儿往下灌，连茶杯都不用。 李采薇慢慢走进去，看着他道：“情况对于北狄来说，应该不算太好，殿下初次领兵，稍显稚嫩，而南越派来的，必定是经验丰富的大将……” “大嫂知道跟本王对阵的人是谁？” 宇文凌猛然回头，双眸放光的盯着李采薇。 李采薇忍不住后退一步，神情有些警惕：“你想干什么？” “大嫂，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一个孕妇，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宇文凌见状，顿时失笑出声。 李采薇静静的看他一眼：“是么？” 宇文凌在她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忽然有些气急败坏：“是！这第一场本王输了！可不代表他李晋之永远会赢！总有一日，本宫会赢过他！把南越的这些败类，全都撵回去……” “包括我？”李采薇淡淡笑了笑。 宇文凌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捏的很紧，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大嫂，从你踏入北狄，嫁给我大哥开始，你就是北狄人！你今后的命运，与北狄紧密相连！这个时候，你应该担心，而不是幸灾乐祸！” “我没有幸灾乐祸。” 李采薇低头看一眼被紧握着的手腕，没有挣扎：“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事实上，我很担心。“ “你担心什么？” 宇文凌开口追问的同时，松开了李采薇的手腕，只见雪白纤细的胳膊上，出现一道红痕。 宇文凌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愧疚，不过一闪而逝。 “我替你担心。”李采薇淡淡道：“父皇殷勤期待下，你这个兵马大元帅打了败仗，他会更加想念太子的……” “你是不是也很想念他？” 宇文凌忽然暴怒起来，一把握住李采薇的腰，将她往怀里面拉：“想念那个逼你喝堕胎药的男人？” 宇文凌的话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入李采薇的心里。 她面色变了几变，伸手想要推开他：“你放开我……” “你说啊！是不是！” 宇文凌不仅不放，反而将李采薇抱的更紧。 李采薇顿时觉得小腹上微微刺痛起来，她忍不住弯下了腰：“痛……” 第87章 带兵闯入 宇文凌触电般的松开了手。 李采薇苍白着脸，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朝着地上倒去…… “来人！快请太医！请太医！” 宇文凌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接住，一扭头，疯狂的冲着外头喊了起来。 “殿下，娘娘怎么了？” 小月等婢女大惊失色的奔过来，一起帮着将李采薇在里间的床铺上安置好，宇文凌一眨不眨的望着面色惨白的李采薇，颤抖着用手去擦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子，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 他受的惊吓仿佛比李采薇还要多，一直不停的在道歉，李采薇迷迷糊糊的抬起眼睛，结果就看到这个一向都无法无天的少年几乎快要哭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太医很快到了，宇文凌仿佛一瞬间找到了力量，他将所有的下人全都撵到外间，将床前最好的位置给太医腾了出来，紧张不已道：“快给她把脉！无论如何要保住那个孩子，太子妃若是有事，我要你们这些人全都陪葬！” 他到现在都害怕李采薇因为小产而死去，虽然那是不一定能发生的事情。 “殿下稍安勿躁。” 老太医见宇文凌激动成了这样，忍不住先安慰他：“娘娘不会有事的……” “少废话！赶紧把脉！”宇文凌几乎是用吼的。 老太医吓的浑身一哆嗦，慌忙点头答应：“好！好！老臣这就为太子妃把脉……” 他的手指颤抖着搭上李采薇的脉搏。 宇文凌急切的在一旁问道：“如何了？” “殿下别急，没有那么快。”小月忍不住在一旁插嘴。她拿来了纸与笔，方便太医待会儿开药方。 宇文凌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滚出去！” 小月吓的再也不敢噤声，忙忙的退了下去。 太医这时终于开口：“太子妃这是因为情绪激动，而造成胎像不稳，待老臣给她扎上几针，喝些保胎药，安心休养就没事了。” “孩子没事？”宇文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殿下，您要老臣说几遍才肯相信？”老太医一脸无奈：“只不过有一样，太子妃娘娘可再也不能受到一丁点的惊吓与刺激了……” 宇文凌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李采薇躺了这么一会儿，肚子便没有刚刚那么痛了，等太医给她扎完针，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宇文凌将所有人都撵下去，留下小月在外头长廊上煎药，自己一动不动的守在李采薇的床前，眼睛里的懊悔之色不减反增。 不知道过去多久，天全黑了下来，屋子里掌了灯。 婢女进进出出，茶水不知道换了多少趟，却无人胆敢惊扰端坐在床前的宇文凌。 “殿下，娘娘的药。” 小月端着个托盘缓缓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一进门，苦苦的味道就飘散开来。 宇文凌见了眉头一皱，伸手将托盘接过来，然后吩咐道：“你去找一些糖渍梅子来，或者其他甜的糕点也行，快去！” “是，殿下。” 小月愣愣的点了下头，然后走了出去。 宇文凌将托盘放在了茶几上，轻轻去摇李采薇：“醒一醒，该喝药了……” 他摇晃了两下，李采薇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宇文凌触电般的收回手，转身去端桌子上的药，却因为慌张，差点将药碗给打翻了。 李采薇忍不住道：“这些事让婢女去做便行了，你不用……” 话音未落，一勺黑乎乎的汤药便直直的杵在了她眼前，宇文凌咬牙切齿道：“喝！” 李采薇忙挣扎着坐起身来，伸手道：“殿下，还是我自己喝……” 宇文凌将手一缩，沉着脸道：“少废话，快喝！” 李采薇无奈，只得张开嘴。 汤药入口，虽苦却不烫。 宇文凌见她喝了，神情缓和了些，一碗药很快就见底了。 “来，吃些这个。”他端起茶几上小月备好的糖渍梅子，递到李采薇面前。 李采薇双眼一亮，忙伸手捻了一个塞进嘴里，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来：“总算不苦了……”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然而笑容刚扬起，就被他压下去了。 “小月你看着时间，等半个时辰后，再让太子妃用膳。”说着，宇文凌站起身朝外走去，不料因为久坐下肢僵硬的缘故，差点摔倒在地。 “王爷！”小月等一干奴仆慌忙上前搀扶。 宇文凌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出去了。 李采薇静静望着宇文凌离开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月忍不住唏嘘：“凌王殿下一直在床边守了娘娘好几个时辰，一动也不动，这才导致他差点摔倒，他对娘娘可真好……” 李采薇闻言有些愕然，宇文凌，竟然在她睡着时做了这么多！ 她何德何能…… …… 七天过后，老太医亲自把脉，宣布李采薇身体无恙，可以下床走动。 小月喜极而泣：“娘娘！太子殿下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高兴坏的！” 李采薇脸上带着笑，并未开口反驳。 可是这天一直到天黑，宇文凌都没有出现。 李采薇的身孕已满三月，小腹渐渐显怀，食欲也比之前旺盛许多，每顿饭都吃许多。然而今天夜里，她坐在明辉堂的窗前，面前摆满了一大桌子的精致菜肴，却没有丝毫胃口。 小月不住口的劝她：“娘娘，好歹吃一点！不为自己，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李采薇出神的望着窗子外，廊下宫灯随风飘摆，树影摇曳，她像是没有听到小月的话，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场仗，一定很激烈……” “娘娘，您是在担心凌王殿下么？” 小月开口道：“殿下他英武不凡，不会有事的，娘娘要是不肯用膳，殿下知道了，是会怪罪奴婢的……” 李采薇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怔怔看了片刻，终于收回了目光。 “娘娘，您尝尝这个，奴婢按照您的指点，做的桂花酥……”小月夹了一块糕点放在李采薇面前，热情的替她布菜。 为了避免这几个丫头被罚，李采薇准备象征性的吃一些。 可她刚拿起筷子，安静的院子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下一刻，碰的一声巨响，庭院的大门就被人从外头撞开了。 李采薇放下筷子起身，便看见一列身穿铠甲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的从门外走进来，在庭院里站成两列。 “你们是……” 李采薇走到门口，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片刻后，一个手里托着帽子，同样一身铠甲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走进来，穿过两列士兵，直直走到台阶前。他额头上的皱纹深的就像是刀斧凿刻的一样，紧紧抿着唇，目光直直的望向李采薇，锐利无比。 “微臣郑广平，参见太子妃！” 姓郑？ 李采薇目光一沉，望着郑广平道：“郑国公无需多礼，起身！你带着这么多人闯入这里，所为何事？” “多谢太子妃。” 郑广平缓缓的站起身，看了李采薇一眼道：“微臣来此，是恳求太子妃一事。” “恳求本宫？” 李采薇吃了一惊，苦笑道：“郑国公说笑了，您位高权重，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偏要找本宫这个什么都不能做的……” 郑秀儿的父亲，跑来祈求她？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太子妃。这件事只有您能做。“郑广平缓缓摇了摇头：”南越大军步步紧逼，我北狄只有一再后退，可若是再后退下去，只怕疆土不保！为今之计，只有恳请太子妃出面，劝一劝南越的领兵大帅越王殿下，此事才有机会缓解……” 原来是为了这个。 李采薇垂头，静静的看了郑广平一眼，问道：“此事是你的意思，还是凌王殿下的意思？” 郑广平抽了抽嘴角，半响方回：“这两者有区别么？若非凌王殿下准许，老臣岂能站在这里，向太子妃讲出这些话！” 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你说的不错，是没有分别。” 她早就知道，宇文凌将她从宫里掳走，又一路带往边关，一定有他的目的。坐在马车里颠簸的那些时日里，李采薇曾无数次的想过，这些话是从宇文凌嘴里讲出来，还是别的什么人讲。 如今总算得到答案了。 “太子妃，意下如何？”郑广平抬眸看向李采薇，面无表情的开口：“这一次来边关，您也是希望能替北狄百姓做一些事情的！” “那是自然。”李采薇微微一仰下巴，豁出去一般道：“越王李晋之在哪里，带本宫去见他！” 分别了半年之久，不知道二哥现在怎样了，菊儿过的可好。 “太子妃当真愿意做这个说客？” 如此爽快的态度，让郑广平狠狠的吃了一惊，他不由上下打量李采薇一眼，结果，目光却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太子妃竟然有身孕了！朝中却半点没有传出消息…… 听说，太子妃这些时日一直都与凌王形影不离，听说，两个人曾住同一间房…… 郑广平心中微微一动，眼中露出一抹精光。 “太子妃既然愿意，那自然好办！”他沉声道：“请娘娘这就移驾，去往前方军营大帐！卑职安排娘娘在那里与越王殿下见面……” “这样妥当么？是你的主意还是凌王殿下的意思？”李采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去军营大帐，她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一抹诡异。 郑广平一挑眉头，有些不高兴的道：“老夫自然是听凌王殿下的意思才来邀请娘娘，怎么，娘娘不肯相信老臣？” “怎么会，郑国公可是三朝元老了……”李采薇慢吞吞的道。 “娘娘！请！” 郑国公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来。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慢慢回身：“小月，去给本宫拿一件披风来。” “是，娘娘！” 小月随口答应了，一边向外走，一边对另外几个丫鬟吩咐道：“娘娘怀着身孕，经不得车马劳顿，你去找一辆好一点的马车，多铺一层褥子，城外颠，娘娘可千万不能出事……” 絮絮叨叨，足足说了有一刻钟。 郑国公静静的听着，一张老脸不由拉的老长，有这说话的功夫，队伍早就出发了！ 可他发不得火，眼前这人毕竟是太子妃，宇文离的女人。 不过，应该很快就不是了…… 郑国公的眼中露出一抹阴霾之色，却不动声色。 冷眼瞧着明辉堂里众丫鬟奔进奔出的忙活，他的目光却始终都盯在李采薇的身上，以防她耍出什么花招，或者趁机逃跑。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得将眼前这个女人带到越王的面前！ 这样，即便宇文凌反应过来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想的是挺美，可现实是残酷的。 当小月搀扶着李采薇缓缓朝着院子外走去时，庭院外再一次响起一阵嘈杂声，并且迅速朝着这边靠近。 郑广平目光猛然一变！ 他慌忙朝着李采薇奔过去，准备先将这个女人抓在手里面，可还没等他靠近李采薇，耳中便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郑国公，你这是干什么？！” 第88章 下马威 郑国公浑身一僵，然后慢慢回头。 宇文凌大踏步从院外走进来，阳光耀眼，他身上的银色铠甲却更为亮眼，几乎能夺去人的呼吸，视线往上，那张绝美，甚至显得有些女相的脸上，满满都是肃杀之气。 这让郑国公的心莫名惊了一下子，他总算开始正视宇文凌这个在他看来，不过是纨绔子弟的年轻皇子。 “老臣参见凌王殿下！” 收回手中所有利刃，再喝退左右，郑国公整个人匍匐在地，向宇文凌请安。 他位高权重，又是三朝元老，行这样大的礼已经很给宇文凌面子了。 当然，这也是郑国公心虚的缘故。 可宇文凌并不买账，他一步一步踩着脚下青石，走到台阶前，双目喷火的盯住了郑国公：“本王跟你们所有人都交代过，不允许打搅太子妃！你们将本王的话，全都当成耳旁风么？” 话音落，长剑刷的抽出，当空砍下！ 站在郑国公身侧的一个年轻侍卫应声而倒，扬起的滚烫鲜血飞溅开来，有几滴滚落在郑国公的脸上，他浑身都是一颤。 碰的一声巨响，那侍卫双目圆睁的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寸长的口子分外醒目。 “啊——” 四周不少婢女侍卫惊叫着朝后退去，郑国公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他当然不能后退，可是面对着凶神恶煞般的宇文凌，一股子恐慌从心底里蔓延开来，他声音颤抖的问：“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 宇文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剑斩杀了侍卫之后，他缓缓转头，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起来：“刚刚还有人谁的手，碰过太子妃？” “殿下！” 郑国公猛然高喊出声，老脸又青又红：“您还不如直接杀了老臣！何必拿他们开刀！是老臣让他们带太子妃走的！” 宇文凌终于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开口道：“郑国公是三朝元老，又是整个军营的副主帅，本王怎么可能杀你？” 说着，自嘲一笑。 可话音落，手中长剑再次扬起，躲在人群后的一个鬼头鬼脑往这边张望的侍卫还来不及转身，胸膛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朝后碰的摔倒在地。 宇文凌的动作太快，谁也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飞溅起来的鲜血，再一次糊了郑国公的眼。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颤抖着用手擦一把脸，手心里瞬间染红，一股子恼怒夹杂着恐惧冲击着心口，他再也忍不住怒喊出声：“殿下这样滥杀无辜，难道就不怕人心溃散，得报应么？这些都是战场杀敌的好战士！” 看一眼地上的两具血尸，他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来。 “可他们都是你郑国公的走狗。” 宇文凌轻飘飘的开口，声音充满了讽刺：“沙场血战，本来就是男人的天职，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一个弱女子来阻止一场战争了？这样的人，也配活着！” 郑国公老脸一红，他知道宇文凌这是借机讽刺自己，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无退路可言：“殿下说的轻巧！若只凭太子妃一人，便可以阻止一场战争，救下千万战士的性命，老夫就是被你骂上一千遍，也要这么做！” “他们的命是命，太子妃的命就不是命了？” 宇文凌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字字句句似寒冰，迎面扑向那些手执冰刃，战战兢兢躲在一旁的侍卫们身上，也扑向郑国公，臊的他几乎无地自容：“你们这么多的人，却要靠一个女人来救，难道不觉得羞愧么？” 话音落，四周乌压压的人群，全都将头颅低了下去，无人胆敢与宇文凌对视。 郑国公焦急起来，再这么下去，今日怕是要无功而返！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太子妃毕竟是南越人，老臣只是请她劝一劝越王李晋之，那人是太子妃兄长，怎么可能会害她性命！” 宇文凌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郑国公，语气冰冷：“你觉得跟征服北狄相比，一个已经出嫁成了别国人的太子妃，越王会在意么？南越大帝会让他退兵么？！” 郑国公哑口无言。 这个情况谁也不能保证什么。 他要李采薇去劝说李晋之，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是看见这个女人待在大帅府中，内心不平而已。 谁知道宇文凌会半路得到消息赶来？一来就砍杀两人，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殿下，老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国为民，死而后已！”郑国公缓缓转身，面朝邺城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凄厉的喊道：“陛下会明白老臣这一番苦心的……” 宇文凌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拔刀一剑砍杀了这个老顽固！ “殿下，我可以去试试劝说越王李晋之。” 这时，李采薇的声音缓缓传来，分外平静。 宇文凌猛然转头，望着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的李采薇，目光中射出一股愤怒来，厉声对着一旁的侍女小月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扶太子妃回去！她若有一丝半毫的损伤，本王要你们全都陪葬！“ “凌王殿下对太子妃这份心意，可真是感天动地。”郑国公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闭嘴！” 宇文凌的长剑刷的拔出，刺向郑国公，距离他心口的位置只有半寸，目露凶光：“她是大嫂，本王既然将她带了出来，自然要保证她的平安！你个老顽固，你懂什么！” “老臣的确是什么都不懂。” 知道谋划的一切已经落空，再也不能实现，郑国公反而破罐子破摔起来：“这件事是老臣失误了，老臣会写明一切禀报陛下的，凌王殿下放心……” 宇文凌一把抓起了郑国公的衣领，将他肥胖而又苍老的身体提了起来，一字一句道：“你个老东西，敢在折子里胡说八道，本王绝饶不了你！” 他的口水喷了郑国公一头一脸，可怜郑国公，才刚刚经受鲜血的洗礼，现在又差点被口水给淹死。 “殿下放心，老臣不会……不会胡说八道……”郑国公紧紧闭着双眸，羞愤欲死。 宇文凌面露嫌弃之色，狠狠一松手，将郑国公丢在了地上。 “咳咳咳！” “国公爷！” 几个侍卫抢将上来，将灰头土脸摔在地上的郑国公搀扶起来。 “走，回去。” 郑国公不复刚来时的意气风发，有些虚弱的挥挥手，让侍卫把他扶出了院子，头也没敢回。 宇文凌冷冷的看着他背影消失，这才抬脚走到李采薇面前，面露担忧：“你有没有怎么样？肚子痛不痛？让太医来给你把个脉？” 注意到李采薇的眉头一直皱着，鼻中闻到浓浓的血腥气，宇文凌大手一挥，吩咐道：“来人！把那两具尸体抬出去埋掉！” 李采薇闻言，面露担忧之色：“手段太毒辣了，你就不怕全军上下对此议论纷纷？郑国公还占着理，你什么都不占……” 宇文凌满脸不在乎：“那又如何？本王一向我行我素惯了，什么时候在意这些了！” “你来边关，不可能没有野心？”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想一想你来时候的雄心壮志。这些事情看着虽小，影响却是巨大，战事失利的情况下，殿下传出了暴怒无常的传闻，怕是要……” “你在担心我？” 宇文凌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目光中有亮光一闪而过。 李采薇点点头，然后叹息一口气：“原本我还在想，什么时候你会把我推出去，郑国公说他是奉了你的命令……” 宇文凌目光一冷：“你信了？” 李采薇看着他点了下头：“是的，我信了，你不是说过，等到了边关，会让我见见我的老情人越王么？” 宇文凌勃然色变，一甩衣袖怒道：“你想见他？真是痴心做梦！本王不会同意！” 李采薇勾了勾嘴角，笑道：“我知道了。” 宇文凌低头审视她，李采薇顿时收起笑容，板着脸道：“王爷，为了阻止郑国公煽动将士们对抗你，当务之急，是赶快回军营里，而不是在这里无所事事……” 宇文凌收回目光，冷哼道：“知道了！你不就是想撵本王走么？累这么一天，先喝口茶去！” 说罢，转身大摇大摆的进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月慌忙倒茶。 宇文凌是真的又累又渴，端起来一饮而尽，咚的一声放下杯子：“还要！” 小月慌忙再倒。 一连喝了三杯，他才疲倦的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那副疲倦的样子，像是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李采薇缓缓从外头走进来，脸上有心疼之色一闪而过，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宇文凌睁开眼眸静静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站起身朝外走：“本王会在外头布置下人手，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 李采薇还没回答，他又对端着茶点进屋的小月嘱咐道：“好好照看太子妃，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听到没有？” 小月连忙答应：“殿下，奴婢拼着一死，也不会让太子妃出任何的差错！” “你的命也不算什么。”宇文凌嗤笑一声，并未回头。 院子里的尸体被抬走，血迹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然而毕竟是死了人，血腥气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驱除的，李采薇看宇文凌走了，便让小月将房门关了起来。 “娘娘，要不奴婢点些香！”小月担忧的道：“说不定您能好受一些……” 李采薇摇摇头，以手抚额道：“不用了，焚香的味道更让我恶心，就这么着。” 小月哦了一声，转身悄悄退了下去。 李采薇睡的迷迷糊糊时，忽然闻到一股极清甜的香味，似乎就在眼前，她忍不住睁开眼眸。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白玉大肚矮颈的花瓶，上插数十枝如雪一般的梨花，分外好看。 李采薇看着那花怔了怔：“现在都四月了？” “是啊娘娘，再有五个多月，您肚子里的小皇子就要出生了呢。”小月笑嘻嘻的道。 李采薇顿时一阵恶寒，都还没生下来，怎么就知道是个皇子？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是女孩儿也好…… 李采薇面容复杂的低下头去，伸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微微隆起，代表着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茁壮成长。 郑国公的事情似乎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隔天李采薇扶着肚子在庭院里闲逛，并没听到什么议论声，当日宇文凌回来亦是一脸的平静，不过随着李采薇身子越发沉重，他已经很少到后院里来了，晚上回来，也只是歇息在前院里。 李采薇见状，倒是安心的在大帅府中住了下来，安心等待孩子出生。 只是想到郑国公，还有正在对战的越王李晋之，她的内心里总也有些不安。这股不安随着日子渐渐过去，越发严重。 第89章 自作主张的穆离 一连不分昼夜的赶了七天的路，宇文离终于下令，让队伍停下来在驿站里休息一夜。 这对于早已筋疲力尽的诸位将士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对于一路上苦不堪言，被逼着一起赶路的林清瑶来说，亦是一个好消息。马车一在驿站前停下，她就挣扎着让张妈扶她下车：“我这就去找太子殿下，咱们不能跟着再往前走了！” 他们是去林州的，可是一天之前道路便偏了轨道，直奔边境而去。 “姑娘！急不得！” 张妈劝道：“你看看你现在，浑身无力，面色苍白，怎么能就这么见太子呢？容奴婢替您打扮打扮！” “打扮什么？就这么去见他，说不定就允许咱们去林州了！” 林清瑶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讽刺，自从知道宇文离的真实身份以后，张妈对于宇文离便没有那么排斥了，却是开始注重起她的仪容仪表来。 张妈见状，只能无奈叹气：“姑娘就不累么？不如先回去好好沐浴一番，休息一夜，明日一早精精神神的去见太子殿下，他对你有个好的印象，说不定就同意了。” 正说着话，有侍卫端着食盒经过，一阵饭菜香味飘来，林清瑶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姑娘，先去用膳！”张妈见了她的神情，有些好笑的道。 林清瑶扭头，看见那边宇文离已经被他的属下簇拥着进院子了，说不定这会儿也在忙着用膳，她的确是不太方便过去。 她免为其难的点了下头：“好。” 晚饭后，林清瑶一刻也等不了的就起身去内室里沐浴了，耳放中早有婢女准备了一大桶的热水，贴身的婢女芳儿甚至还去院子里偷偷摘了些才开的花儿，红艳艳的，也不知是什么，全都撒在浴桶里。 林清瑶见了，倒也没有阻止。 一时间，房间里幽香肆意，热气腾腾，张妈则在外间准备林清瑶明日要穿的衣裳，对着满炕姹紫嫣红的绫罗绸缎挑花了眼。 而隔壁院落，却没有这番热闹。 宇文离独自在房中享用他的晚膳，侍卫备的很丰盛，可他不过略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起身将穆离叫进来，宇文离沉声问道：“今天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对于这些问话，穆离早已习以为常，闻言点点头，道：“是不好的消息，北狄与南越大军这一场仗，败了……” “你知道本宫问的不是这个！” 宇文离原本平静的面孔忽然显出一分激动。 穆离抬眸看了他一瞬，平静道：“殿下细想，仗打败了，太子妃会怎样？” “会怎样……” 宇文离喃喃的重复一遍，脸上的激动渐渐变成了担忧：“宇文凌狗急跳墙之下，会把太子妃推出去，用来阻拦越王李晋之……” “可属下得到的消息，凌王殿下并未这么做。”穆离沉声道：“想这么做的人是郑国公，但他被宇文凌的手段吓着了，暂时没敢动太子妃，娘娘如今没事，殿下大可以放心。” 宇文离闻言却是发出一声冷笑：“这不过是暂时而已，对了，她现在……如何了？” 这个问题积压良久，一朝问出口，他反而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穆离看着他，淡淡道：“郑国公带着人闯进帅府时，很多人都看见了，太子妃腹部隆起，身孕已有至少三个多月……” “果真？” 宇文离听了这话，像是整个人遭受了重击，身形晃了几晃，面色惨白。 穆离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搀扶：“殿下，您还好？” “本宫没事。”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直身子，对着穆离咬牙道：“明日一早就出发！本宫要尽快赶到边境！宇文凌，本宫绝饶不了他……” 穆离看着他脸上深入骨髓般的仇恨与怨气，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劝解他，最终叹道：“殿下，天下美人多的是，您又何必……” “不！本宫的太子妃，只能是李采薇！” 宇文离猛然打断了他，几乎咬牙切齿的怒吼出声。 穆离很想说这又何必呢？那个女人明显已经怀了宇文凌的孩子，北狄不可能要一个失贞的妇人坐上太子妃之位，太子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李采薇赏赐给宇文凌，然后趁着对方松懈时，一举拿回兵权！ 然而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你退下！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宇文离颓然挥手，一把抓起桌上的酒瓶，摇摇晃晃的去榻上躺着了。 穆离静静的看了片刻，终于拱手道：“那殿下好生歇息，属下告退。” 他没有开口劝说宇文离不要喝酒，也许只有酒液能暂时让宇文离忘记那些耻辱与痛彻心扉的爱。 出了院子，穆离意外看到隔壁院落里还亮着灯火。 窗户上映出一个窈窕的背影来，是林清瑶正在擦拭满头的青丝，屋子里有很多说话的声音，属张妈的声音最大。 “你们都小心一点伺候着！明日一早姑娘就要去见太子殿下，你们可千万不能误了时辰！” 明日去见太子？ 穆离勾了勾唇角，抬脚朝着院子里走去，同时重重的咳嗽一声，惊动屋子里的人。 很快，上房屋中的说话声一静，片刻后，房门打开，张妈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来是穆将军，这么晚了是有事……” 张妈背对着身后明亮的灯火，露出一脸诧异表情。 穆离上前一步，背着手缓缓道：“听闻林姑娘打算明日一早去见太子殿下？” “是啊。”张妈叹息道：“姑娘打算向殿下告辞，我们也该回去林州了。”语气中竟然有些不舍。 “是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发么？”穆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劝林姑娘，还是今晚就去找殿下！明日一早，她可能见不着殿下。“ “这是为何？”张妈一脸惊讶。 穆离正要回答，忽听得门扉吱呀一声轻响，披散着一头湿发，裹着厚厚衣裳的林清瑶便从门内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一抹惊讶神情。 那副样子，像极了芙蓉出清水，端的是秀丽无双。 穆离几乎看呆了眼。 还是张妈轻咳一声惊醒了他：“穆将军，到底是为何，你说呀！” 穆离回神，面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他咳嗽一声道：“殿下明日不会见任何人。” 第一次撒谎，让他极不自然。 可为了宇文离，穆离决定豁出去。 “为什么不见？”林清瑶先是一愣，紧跟着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该不会是躲着我？” “怎么会，殿下明日连我也不会见……”穆离忙解释。 然而，这解释并不能让林清瑶相信，她皱了皱眉头道：“既然殿下不见任何人，那我便直接改道去林州，给殿下留下书信说明便是。” 说着，便要进屋，头发乌黑，面孔雪白，端的是清丽脱俗。 “等等！” 穆离慌忙开口：“林姑娘，若是没有殿下亲口答应，末将是不敢让你们自行离开的。” 林清瑶猛然回头，目光幽幽的盯住了穆离：“这么说，明日我想离开，只能今夜去见太子殿下？” 穆离垂下了头，不敢看她清亮的眼眸，却是点了点头：“不错！不过姑娘也不用害怕，末将会陪着姑娘一起去见太子殿下，您也可以带上一名婢女一同前往。” 林清瑶看着他，半响没有回答。 张妈站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有吭声。 穆离豁出去一般道：“林姑娘，太子殿下这会儿刚用了膳，心情很好，末将也是见姑娘实在着急，这才来告诉你这些，你若不愿，末将不会勉强。” 说着，双手做了个揖，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林清瑶的声音缓缓响起：“等等，我去！” 穆离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他背对着林清瑶大松一口气，然后扭头笑道：“既然如此，林姑娘要不要重新换一件衣裳？末将可以等候。” “不用。” 林清瑶闻言摇了摇头，这会子刚用过晚膳，宇文离很有可能在房间里处理公务，她去了正好。倘若再晚些时候，说不定宇文离已经要沐浴休息了，那就太尴尬了。 她抬脚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满头青丝披散在肩背上，像是披了一匹精美闪亮的绸缎，穆离目不转睛的瞧着，眼中有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走。” 路过穆离的时候，林清瑶并没有停顿。 穆离只感觉到一股子淡淡的薄荷香味钻到鼻子里，他浑身僵了一僵，慌忙转身，却见林清瑶已经跨出院门了。 他连忙追了上去。 隔壁院落里，灯火依旧通明。 廊下侍卫分列两旁，看到穆离带着沐浴后的林清瑶过来，俱都睁大了眼眸，可谁也没有开口。 穆离上前，亲自将上房的门扉推开，躬身道：“林姑娘，请进。” 林清瑶略有迟疑：“穆将军不进去么？” 她并不想单独一个人面对宇文离。 穆离露出一抹苦笑：“姑娘与殿下告别，末将实在不好在场碍眼不是？” 林清瑶看了他一眼，想想耽搁的这些时日，终于一咬牙抬脚走进房门。 小全子守在门口，本想跟着进去，却被穆离一把拉走了。 “穆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小全子话还没说出口，面前便伸过来一只手，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 林清瑶并没听到这挣扎声，她刚走进房间，身后便传来咣当一声。 房间门竟然关上了！ 林清瑶大吃一惊，慌忙转身，却见房间门已经落锁了，穆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浓浓的歉然：“林姑娘，为了太子殿下，对不住了！” 林清瑶心中一惊，慌忙去推那扇紧紧关闭起来的门：“穆将军！你不能这么害我！快把房门打开！” 门外没有人回答。 脚步声渐渐远去，穆离显然已经离开了。 “开门啊！”林清瑶绝望的喊着，可是无人应答，她双手扒拉着房门，慢慢滑下身体，鼻子里忽然嗅到浓浓的酒味。 酒？ 林清瑶又是一惊，慌忙扭头。 房间的地板上乱七八糟的扔着许多个酒坛子，视线往前，她终于看到卧榻下，斜斜躺着的宇文离，他手中抱着一坛子酒，双目紧闭的躺在地毯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眉宇之间，愁云惨雾浓的好似化不开。 “殿下？” 林清瑶低低的唤了一句，见宇文离没有反应，她脸上的紧张神情顿时减少了一些。 可是，如何出去，这是一个难题。 林清瑶缓缓转头，在屋子里打量起来，屏风，多宝阁，帷幔，床铺，菱花窗台…… 窗台？ 她双眼一亮，立刻抬脚朝着内室走去，不料因为太过急切，踩着了宇文离的一只脚，整个人狼狈的摔倒在地。 恰巧摔落在宇文离的身上，脑袋重重的磕在他的胸前。 “唔……” 宇文离原本是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被这么压了一下，当即睁开朦胧醉眼，当看到面前的林清瑶时，他忽然双眸一亮，一把抱住了她：“采薇！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下一刻，他便急切的朝着朝思暮想的人儿吻了过去。 “滚开啊！” 林清瑶满脸嫌弃，拼命躲闪着宇文离的吻。 一个醉酒之人能有多大力气？更何况宇文离晚膳时并没吃多少东西，一直都处于虚弱的状态中。林清瑶双手一推，便将他推开了。 宇文离重新倒回去时，脑袋却在床榻边上磕了一下，痛的他呻吟一声，再一次晕了过去。 林清瑶见了，顿时灵机一动，慌忙奔回到门口，冲着外头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太子殿下摔倒了！怕是晕过去了！把门打开！” 第90章 放火烧屋 “林姑娘。”一个侍卫的声音缓缓响起：“您不就是大夫么？有您在，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 林清瑶气的咬牙切齿：“那我也不会给他医治！” 门外却再无声音。 林清瑶咒骂了一阵子，转过身来，看到宇文离昏昏沉沉的睡在地毯上，脑袋还靠在床榻边缘，她又羞又气，更有一股恼怒无从发泄，顿时走过去，朝着宇文离的腿狠狠踹了两脚：“都是你！我才被你的属下给害惨了！” 宇文离睡的很死，并没有跳起来还手，或是破口大骂。 林清瑶看了两眼，终究觉得没意思，她抬起头来朝着后窗看了一眼，一咬牙抬脚朝着那边走去。 无论如何，她不能够留在这里！ 后窗打开着，奈何有点高，林清瑶虽是医女，但终归身娇体弱，试了一下，单凭她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爬的出去，林清瑶顿时有些颓然。 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目光对准了屋子中央的一张梨花木大圆桌。 动手将茶壶点心酒水全都清理到一旁的桌子上，林清瑶费力的将大圆桌挪到了后窗前，准备站到桌子上去爬窗户。 可刚站上去，她就听到窗子外有两个人在那里议论纷纷：“穆大人刚刚好像交代过，这个驿站这两天闹贼，让咱们小心些，可千万不能让人混进太子殿下的房里去！” “放心，有咱在，不会有小毛贼出现的，要是有，咱就一刀一个，干净利索！” 林清瑶浑身一抖，如何不明白这是穆离专门让人说给她听的！ 这个坏蛋！ 林清瑶差点破口大骂，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眼下的处境，不由的一阵绝望。 悻悻然从桌子上爬下来，林清瑶失魂落魄的从里屋里出来，结果看到宇文离还在那里昏迷不醒。 她走过去，在他鼻子下一探。 还有呼吸。 想个什么招儿，让穆离将房门打开呢？林清瑶拧眉思索起来。 她在想招，外头穆离也在心惊胆战的等着，不知道今夜的计划会不会顺利成行。他的副将挤眉弄眼道：“大人，林小姐那么美的姑娘，您真的一点也没动心？” “狗东西！” 穆离狠狠一脚踹在那副将屁股上，骂道：“林小姐人美心美，只有殿下配的上，你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 “末将没有胡说啊。” 副将委屈道：“太子殿下心里只有太子妃，您又不是不知道……” 穆离这段时间最讨厌听到的，就是太子妃三个字，闻言脸色一下子变冷：“提那个女人做什么？殿下迟早会废了她的！林姑娘人又聪明，又心善，才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说着，目光迷离的向着前方，内心紧张不已，不知道屋子里现在内情形如何了？ 上房屋内。 林清瑶望望床榻前迎风飘荡的淡紫色帷幔，回头望望桌上的烛台，嘴角上扬，缓慢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下一刻，她便高高举起烛台，一步一步向着床铺走去，神情又凝重，又充满兴奋。 路过宇文离时，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他的双脚。 终于，她停下了脚步。 “是你们逼我的……” 林清瑶缓缓伸手，抓住飘荡的帷幔，将烛台举高，当火焰陡然升高，浓烟弥漫开来时，她一把扔掉手中烛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宇文离：“快来人啊！着火了——” 正在外间巡视的穆离，鼻子里猛然嗅到一股浓浓的烟味，还来不及心惊，就听到从宇文离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阵呐喊声：“不好了！着火了——” 穆离吃了一惊，慌忙打马奔回去，跌跌撞撞的扑进院落中。 只见上房的窗户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他顿时目眦欲裂，一边喊着救火，一边拼尽全力的朝着上房跑去——上房屋门的钥匙在他手里。那些侍卫也想冲进去救人，却全都都踹不开门。 沿途中一个惊慌失措的侍卫撞上穆离，被他狠狠推开。 “都让开！让我来！” 终于奔到了近前，穆离哆嗦着手指掏出了钥匙，一边开门，一边陷入深深的懊悔自责中。 若非他一意孤行的想要宇文离宠幸林清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都是他的错！ 大火燃烧的更猛了，似乎很快就要冲破屋顶，将一切都吞噬掉。侍卫们急的大喊：“穆大人！快点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穆离当然也急，可颤抖的手怎样也无法打开锁，堂堂七尺高的男子汉，差点就哭了出来。 频临崩溃之际，房门终于打开了。 穆离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往屋里奔。然而这时，门内一人奔出，正好将他仰面撞倒在地！ 穆离被撞的向后摔去，正想破口大骂，下一刻就看清楚摔倒在自己身上的人是宇文离。 顿时一呆。 “咳咳咳……” 身后响起林清瑶的咳嗽声，穆离努力抬起头，就看见林清瑶从火场里奔了出来，狼狈不堪的跌坐在门槛上，她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此时已经被大火烤干，发梢尾部还有烧焦的痕迹。 “你们……” 穆离震惊无比的开口，可没等他讲出第三个字，林清瑶忽然扑过来，拼尽全力给了他一巴掌：“你混蛋！” 穆离被打的脸偏向一旁，火辣辣的痛袭来，他瞬间蒙了。 还是林清瑶对冲过来的侍卫们大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太子殿下醉倒了，将他扶起来……” 听到太子二字，穆离总算又清醒过来，帮着众侍卫将宇文离从自己身上抬了下来。 宇文离还昏迷不醒，浑身酒味，但全身上下并无烧伤痕迹。 “快带太子殿下走！” 穆离松了一口气，将火场的一切交给下属，自己带着另一个侍卫，还有小全子扶着宇文离去了远离火场的一处院落。 至于林清瑶，自然有扑上来的张妈等人照看。 “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张妈几乎吓的魂飞魄散，抱着林清瑶哭的泪人儿一般。却被林清瑶不耐烦的推开了：“妈妈别问那么多，快扶我回去！” 然而能去哪里呢？ 宇文离的屋子着了火，火势太猛，将隔壁属于林清瑶的院落也殃及了，纵然现在没有着火，也是不能住人的。 张妈正为难之际，忽然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侍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林姑娘，穆大人吩咐，带您去太子殿下的院子里……” 林清瑶忽然怒了：“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凭什么总是照看他！不去！” “姑娘清白么？” 那侍卫闻言笑了笑，看了林清瑶一眼，意有所指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着火，姑娘总要给个说法！太子殿下可是差一点就命丧火海，这件事要是传到宫里去，不要单说姑娘了，就是整个林家，怕也逃不了干系……“ 林清瑶闻言，顿时浑身一凛。 她当时放火烧屋，纯粹只是为了逼穆离打开门放她出去，半点没有对付宇文离的意思！ 可是现在，还能解释的清楚么？ 别人只会猜测她放火烧屋，是为了杀害太子！ 这个罪名她不能认！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火是不小心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冤枉好人！”林清瑶气鼓鼓道：“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见了，太子殿下是我一个人从火海里拖出来的！是我救了他！” “姑娘去跟太子殿下解释！” 侍卫并不与她争辩，只道：“殿下的情况有些不太好，还请姑娘速度快些。” 林清瑶张口便想拒绝，宇文离不过是吸入了一些浓烟，外带酒喝多了，只要好好休息一会儿就好，根本用不着请大夫！ “姑娘……”一旁的张妈不停的摇头，忧心忡忡道：“别犟了，这都是命，你快些去！老奴在这里等你……” 这都是命…… 林清瑶忽然浑身一颤。 从穆离设计让她进入宇文离的房间开始，她的命运似乎就发生了一些改变…… 不，确切的说，是之前半路遇劫匪，被宇文离救下以后，她就身不由己了。 “姑娘，去！”张妈再一次开口劝道。 林清瑶闭了闭眼，忍下心底的屈辱感，点点头，道：“好，我去。” …… 大火烧了半夜，便被众人齐心协力的扑灭。 到天亮一看，一整个院子被烧毁了一半，火势倒也没有向旁边蔓延，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宇文离的人全都撤到了驿站另一边的院落里，包括住在隔壁的林清瑶一行人。 宇文离昏昏沉沉睡了一夜，天亮却没醒，良太医来看过了，说是宿醉，没有大碍。然而穆离不放心，仍是逼着林清瑶再诊一次脉。 林清瑶如今对他没有任何好感，两眼恨毒的盯紧了他，却是不说一个字。 穆离被看的额头冷汗直冒，左脸上那个巴掌印过了一夜依旧清晰无比，似乎那火辣辣的痛感还在，他躲避着林清瑶的目光，望着天花板道：“林姑娘，昨夜的事情是个误会……” “误会？” 林清瑶闻言一声冷笑：“穆大人，我将你引进关了数十名丑妇的房间，然后将门锁上了关上一夜，你会不会认为这是个误会？” 穆离一阵尴尬，辩解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器宇轩昂，才不是什么丑男……” “问题不在这上面！” 林清瑶怒了：“穆大人，你身为殿下身边二品带刀护卫，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来，该当何罪！” 声音清脆，却字字如锤。 穆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属下知错！” 下一刻，他才醒悟过来，眼前的是个小姑娘，不是太子殿下！ 耳中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窃笑声，穆离一张脸涨的通红，在林清瑶面前几乎抬不起头来：“林姑娘，您还是先替太子殿下诊脉！都是末将的错，只要殿下没事，末将任由你处置！” “当真？” 林清瑶斜睨他一眼。 穆离咬牙点头：“末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我就去给太子殿下瞧瞧。”林清瑶冷哼一声，转身往宇文离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她忽然又停了下来：“张妈，去厨房做一些醒酒汤来，就按照我之前的方子来。” “奴婢遵命！”张妈连声答应。 林清瑶这才进屋去了。 穆离伸手一抹额头，好家伙，全是冷汗。 心有余悸的朝着宇文离的房间望了一眼，穆离后怕道：“张妈妈，你家小姐当真是厉害呀！这样的人，才能压得住那些狐媚子……” 张妈冷冷看了他一眼：“穆将军，你在这整件事里起到的作用，老奴会说给我家大人听的！” “别呀！” 穆离连忙道：“你不也希望你家小姐跟了太子殿下么？再说他们都那样了……” 第91章 上吊自尽 此刻，穆离口中‘那样’了的两个人，却并非想象中那样平静。 林清瑶一进房门，俏脸便拉了下来。 宇文离病床前服侍的两个婢女见她进来，当即弯腰请安：“见过林姑娘。” 这行的是标准的给主子娘娘请安的礼。 林清瑶一见，顿时心烦意乱：“你们都下去！有需要我会叫你们。” “是，姑娘。” 林清瑶缓缓在床边锦凳上坐了下来，内心忐忑不安。 她想不出，也猜不出宇文离醒来后，知道这整件事情会是个什么表情。看他这个样子，距离醒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 “姑娘，醒酒汤弄来了。”张妈敲敲门，然后走进来。 林清瑶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接醒酒汤：“给我！” 张妈点点头，却并未退下：“姑娘，奴婢帮忙你……” 林清瑶没有拒绝。 张妈一边熟练的撬开宇文离的嘴，将醒酒汤灌下去，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林清瑶来：“姑娘，奴婢刚刚收到老爷让人带来的口信……” 林清瑶眸光顿时一亮：“父亲说了什么？” 张妈顿了顿，才接着道：“老爷的意思是，小姐遇上了太子殿下，这是天大的造化，林家世代书香门第，却很少有能入宫的女子，小姐若是跟了太子殿下，可就是林家第一人了，老爷与夫人，都会以小姐为荣……” 林清瑶猛然放下勺子站起了身，怒道：“张妈！这肯定不是我父亲的意思！你在骗人！” 张妈看着她因气愤而显得通红的双颊，面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姑娘，老爷的确是这个意思，奴婢从来不敢骗你。” 林清瑶气呼呼的道：“是谁带来的口信？冯越还是赵安？你叫他们来见我！” “是冯越。”张妈叹息不已：“小姐，您问了又有什么用？太子殿下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难道配不上你么？” 林清瑶冷笑出声：“这不是配不配的上的问题！是他已经有了太子妃！我这一生，绝不与人为妾！” “嘘！” 张妈闻言吓了一大跳，慌忙放下药碗去捂林清瑶的嘴：“老爷不过是四品武官，以小姐的身份，能进宫做太子侧妃就已经高攀了！您还妄想太子妃之位！快别说了！” “我没有！” 林清瑶执拗道：“我原也没想过要嫁太子！嫁给林青哥哥，我还能做正儿八经的正头夫人，不比待在旋涡一样的深宫强百倍？” “姑娘……” 张妈一脸无奈：“林青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既无功名又无才干，小姐嫁了他，几时才有出头之日？不如跟了太子殿下，这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我不要！” 林清瑶断然拒绝，她若愿意，早就半推半就的接着穆离的戏往下演了，岂会闹纵火这么一出！ “咳咳……” 张妈还要再劝，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她连忙住了口，扭头朝床上望去。 果然，昏睡中的宇文离缓缓睁开了眼眸。 “殿下醒了！”张妈喜极而泣。 外头穆离听到动静推门而入，直奔床前。 宇文离宿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他疑惑的看一眼面前围拢着的人，皱眉道：“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什么时辰了？” 声音沙哑而又干涩。 “午时一刻了，殿下，您没事真的太好了……”穆离激动不已，简直要落下泪来。 宇文离怔怔望着站在床前的唯一女子林清瑶，惊讶道：“你不是要走么？怎么还在这里？” 林清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殿下。”穆离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您忘记昨天夜里的事情了么？林姑娘她为了救您，差点被火烧伤……” “什么？”宇文离一脸愕然。 林清瑶再也听不下去，她匆匆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道：“殿下好生歇息，小女告退。” 说着，慌不择路的退了出去，张妈连忙跟上。 房间里，宇文离铁青着脸，听穆离讲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当然，为了掩饰自己自作主张，穆离省去了自己邀请林清瑶的事实，只说她前来告辞，却被侍卫不小心关在了房里，林清瑶为了脱身，于是放火烧屋。 “她不是不小心。” 宇文离面色难看，冷冷看向穆离：“是被你们故意关在屋子里的？所以才放火烧屋。” “请殿下恕罪！” 穆离低垂着头颅，面露懊悔之色，若知道林清瑶这么凶狠，打死他，他也不敢这么自作主张。 “谁让你这么做的？”宇文离气的咬牙：“本宫就那么缺女人么？让你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毁坏一个女子的清白，你将本宫置于何地！又将林姑娘置于何地！” “属下知错！求殿下责罚！” 穆离不住磕头。 宇文离恨恨看着他，头痛欲裂道：“人是你祸害的，本宫把她交给你，你负责送林清瑶回林州，然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殿下！” 穆离如遭雷击，猛然抬起头来怔怔瞧着宇文离，好半响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哭声：“殿下！责打末将一百军棍，也比撵走末将强啊！” “你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肆无忌惮的设计林姑娘与本宫的？”宇文离冷笑出声，并不打算饶恕穆离。 “殿下，您现在送走林姑娘有什么用？几百双眼睛都看见了！她跟殿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穆离心一横，直接挑明了。 宇文离目光瞬间一冷：“你说什么？” 穆离浑身颤抖了一下，低下头去不敢看宇文离的眼睛，好半天才道：“末将说的是实情……” 话音未落，宇文离手中的茶盏便直直飞了出去，直奔穆离额头。 穆离没有躲，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子，瞬间茶盏擦着额头飞过，带出一片淋漓血迹。 宇文离看到这样的情况，想到穆离这么多年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心莫名的软了一下。 可是想到林清瑶，他心中顿时涌上一股烦乱：“你给本宫滚出去！叫小全子进来！” “是，殿下。” 穆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在地毯上留下斑驳的血迹，站起身退下了。 宇文离兀自气的厉害，却无处发泄，小全子进来后，战战兢兢的站在屏风前问道：“殿，殿下，您要用膳么？” 宇文离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闻言怒道：“不用！本宫问你，那林姑娘可愿意留在本宫身边？” 小全子闻言大吃一惊，刚刚屋内情景他在门口可是全都听到了。 谁能想到，宇文离叫他进来，会是为了说这个。 “林姑娘应当是……愿意的！”小全子斟酌着道：“殿下英武不凡，貌比潘安，这天底下就没有姑娘不喜欢殿下的……” 宇文离叫他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当下眉头一皱，沉声道：“林清瑶并非那种肤浅的女子，胸中自有丘壑，她若愿意跟随本宫，穆离犯得着弄那么丢脸的一出？” 小全子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后，他才道：“可无论如何，林小姐现在只有嫁给殿下这一途……” “不用！” 宇文离缓缓道：“本宫会派人将她安全送回林州，有本宫出面，不愁她嫁不到好人家……” 说到底，他还是对林清瑶存了一分仁慈之心，不想让她卷入内宫那种暗潮汹涌之地。 “哦……”小全子说不出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他只是有些庆幸，当初穆离设计这一切的时候，怕他碍事，将他支开了，否则，如今他哪里还能站在这儿，听宇文离推心置腹的讲话。 “你也下去，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宿醉加上烦心，让宇文离整个人都昏沉沉的，他终于没有继续赶路，而是选择就地歇息一日，明日一早再出发。 听到这个消息，队伍中有人欢喜有人忧。穆离大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宇文离对这些一概不管，只是睡觉，似是要将这些天错过的全都补回来。 傍晚时分，他刚刚睡醒，小全子就惊慌失措的奔了进来：“殿下！您快去看一眼！林姑娘上吊自尽了！” “自尽？” 宇文离吃了一惊，猛然抬起头。 小全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见他望过来，慌忙道：“是伺候林姑娘的侍女发现的，现在人已经从房梁上放了下来，穆大人刚刚将良太医请过去……” 宇文离没等他说完，便翻身下床，拿起一旁挂着的外袍干净利索的穿在身上，转身就往外走。 “殿下，您难道不好奇林姑娘为什么要自尽吗？” 小全子追了上来，气喘吁吁的问。 宇文离脚步一听，面上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还能怎样，被那些流言蜚语给逼的！这都是穆离造的孽！” 说着，面上露出一丝愤怒。 穆离若是在此，非得被狠踹一脚不可。 小全子缩了缩脖子，远离了宇文离一些，再也不敢开口了。 两个人穿过院子，走过连廊，直奔隔壁院落。 宇文离走的飞快，顷刻间便到了隔壁，抬脚踢开门，他直奔上房。 第92章 认命 “小姐！您怎么能想不开呢？太子殿下并非负心薄辛之人……”房门开处，一阵阵凄凉的哭声传来，令闻者心生悲恸。 宇文离猛然停下脚步，脸色沉重的站在廊下。 小全子也面露疑惑，难道林姑娘死了？所以里面才哭的这样伤心…… 他刚这样想，便听到上房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然后是良太医松了一口气的说话声：“人总算是救回来了，再晚上一刻钟，就是大罗神仙，也回天无力！” 没有死？太好了！ 小全子大大松了一口气，眼角瞥见宇文离已经抬脚朝屋内走去，他连忙跟上。 屋子里十分凌乱，大小丫鬟仆妇全都围在床前，不停的抹眼泪，屋子的横梁上，垂挂着一根长长的百绫，末端打了个死结，正随风轻轻摆动。 宇文离一进屋，首先见到的就是这根白绫，他停下脚步，脸上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殿下……” 小全子吓了一大跳，慌忙走上前去：“来啊啊！快把这白绫撤下来拿走！” 他一开口，众人吓了一大跳，回头时见到宇文离，纷纷下跪请安：“见过太子殿下！” “都起来。” 宇文离淡淡开口，绕开那根白绫走到床前。 林青瑶静静的躺在床上，脖子上一道鲜红的勒痕分外显眼，她虽醒着，却没睁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一直蜿蜒到了嘴角，白玉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瞧着又脆弱，又倔强。 宇文离静静看了片刻，淡淡开口：“你不用寻死觅活，本宫许你侧妃之位便是，明日一早，你跟着本宫一起出发去边疆！” 一旁张妈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立刻重重朝着宇文离磕了一个头：“奴婢代姑娘谢过太子殿下！”林家其他下人也都面露喜悦。 “咳咳咳……” 病床上，林青瑶猛然睁开了眼睛，直直望向宇文离，她想开口解释，却因为嗓子痛，再加上身体虚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冲着宇文离拼命摇头，表示她不愿意做什么侧妃。 可宇文离会错了意，以为她不满意只做侧妃，当下眉头一皱：“看在你救过本宫一命的份上，太子良娣，不能再高了，你若不愿，本宫也没法子。“ “愿意！自然愿意！”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自家小姐一入宫门，便是太子妃之下，众侧妃之上的太子良娣，再没有比更好的事情了！张妈千恩万谢，就差没有当场痛哭流涕了。 林青瑶大急，头摇的更猛了，她急切的想表达自己的意思，然而却渐渐惹火了宇文离：“本宫真是没看出来，你竟然如此利欲熏心，之前说要离开，也是故意做出来的？就等着本宫挽留你？” 亏得他以为这林青瑶秉性不错，是个好姑娘，原来看走眼了。 “殿下，小姐不是不满意殿下的安排，她只是舍不得老爷……”张妈见宇文离冷了脸，慌忙开口解释：“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老爷夫人了……”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真的？” 宇文离将信将疑。 张妈疯狂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道：“这么晚了，还惊动太子殿下，真是罪过，殿下快回去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林青瑶大急，眼中滚落出一大滴的眼泪来，她用眼神示意宇文离，不要走！她有话要说！ 可宇文离望着她的样子，却怔了怔。 之前他从没觉得，林青瑶与李采薇有任何相似之处，可如今林青瑶落泪的模样，竟然与记忆里李采薇哭泣的样子重叠了。 他怔怔的看了良久，忽然觉得，让林青瑶做自己的女人，也并非一件坏事。 想着，宇文离的神情缓和下来，柔声开口道：“明日不赶路，休息一天，你好好养着。” 也没等林青瑶开口回答，他便转身向外走去，看到那白绫还挂在那里，宇文离顿时有些愤怒：“把那些白绫，剪刀什么的全都收拾了！林侧妃要是再出事，本宫让你们全部人都陪葬！” ‘林侧妃’三个字一出，张妈激动的差点晕厥过去，可是宇文离后半段的话又几乎将她吓个半死，闻言慌忙道：“殿下放心！奴婢会时时刻刻守着小姐，绝不会让她出事的！” 宇文离这才满意了，背着手大踏步走出房门，一路去往隔壁了。 小全子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将各人表情都收在眼底，并没错过林青瑶眼中的愤怒与失望，他笑着开口：“奴才就先在这里恭喜林侧妃，贺喜林侧妃了，您好好歇着，奴才告退。” 说着，转身去追宇文离。 林青瑶望着空洞洞的房门，双眼越睁越圆，最终头一歪，气的晕厥过去了。 “快！快叫良太医！”张妈慌忙冲着门外大喊。 宇文离回到房间，耳中忽然听得隔壁又开始闹腾起来，隐隐约约听到昏过去几个字，他忍不住有些狐疑：“小全子，你说，本宫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他是来寻找李采薇的，结果却带回去别的女人，这像什么话？ “殿下，您是当朝太子，纳个侧妃不过小事一桩，有什么错？”小全子从外头进来，一边替宇文离斟茶，一边笑呵呵的道：“您是担心太子妃娘娘知道了，心里不高兴？” 宇文离面色一沉，叹息道：“也许。” “这个殿下就更不用担心了。”小全子道：“东宫里那么多侧妃侍妾，也没见太子妃往心里去啊？” 那不一样！ 宇文离张口就想反驳，林青瑶跟他从前那些侧妃怎么能一样！ 她救过他的命！ 可话到了嘴边，他忽然又咽了下去，有些颓废的一挥手道：“行了，你退下！” “是，殿下。” …… 林青瑶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时，才清醒过来。 一睁开眼，便看见张妈直挺挺的跪在自己床前，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 她面色一沉，恼怒不已道：“故意在太子面前曲解我的意思，现在又惺惺作态的干什么？” 张妈被骂，半丝不敢反驳，垂着头低低道：“小姐，老奴不敢祈求您的原谅，但小姐要相信，老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 “为了我？” 林青瑶恨不得狠狠一口啐到张妈脸上：“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的荣华富贵？你就那么想进宫去？还是说你收了我爹多少好处！” “小姐，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张妈低声道：“老奴并未收过老爷任何好处，您与林公子的婚约已经解除，还是想想办法，尽快笼络住太子殿下的心！” 林青瑶瞬间沉入谷底。 是了，她与林哥哥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一股子绝望涌上心头，林青瑶猛然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朝着柱子就撞了过去：“那我还不如去死！” 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再忍受这些烦心事。 张妈一直守在床前，怕的就是这个，见状合身挡在柱子前，沉声道：“小姐三思！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整个林家考虑？您死了，林家可就完了！” 林青瑶浑身一颤，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张妈趁热打铁：“小姐先前放火烧屋，现如今又一再闹着自尽，这些事情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自己受到了侮辱？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太子殿下是将来的储君，他这一怒，整个林家可就灰飞烟灭了。” 林青瑶面色惨白，却无法反驳张妈的话。 “小姐，您听奴婢的劝，忘了林家小哥，收收性子！”张妈苦口婆心的劝道：“林家的荣辱，全在你一身了。” 话说完，她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身子晃了几下，然后软软向后摔倒。 林青瑶对她虽恨，可从小照顾多年的情分并没忘记，见状慌忙伸手扶住，对外大声喊道：“快来人啊！请良太医！”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良太医替张妈诊了脉，淡然道：“放心，人没事，不过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外加年老体弱的缘故，才昏倒的，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林青瑶面色复杂的望着晕迷不醒的张妈，脸上的怨恨之色渐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心灰意冷。 就这么着，她不争了，也不反抗了。 太子侧妃而已，别人能做，她自然也能做。 “呵呵喝……” 安静的内室里，忽然响起一阵如悲如泣的低低笑声。 有两行眼泪滑落林青瑶的面颊。 …… 两天之后，队伍总算出发。 不过却多了一辆马车，穆离挨了二十军棍，暂时不能骑马，被安排在最后面的马车上，宇文离说，还有八十军棍，等到了边疆再打。 林青瑶以及张妈等人，还是坐在先前的马车上。 小全子来请过林青瑶，让她坐到宇文离的马车里去，可却被林青瑶拒绝了。 “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去打扰太子殿下了。” 小全子挑眉，不舒服是假，不想去服侍太子殿下是真？他挑了挑眉，没有拆穿林青瑶，还带了一丝关心问：“要不要紧？让良太医来瞧瞧？” “不用了！” 林青瑶断然拒绝：“我休息休息就好，全公公还是赶紧去服侍太子殿下！别耽搁正事。” “林姑娘好生休息，奴才告退。” 小全子看了她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前头马车里，宇文离专注的盯着手中的奏报，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如何？她是不是不肯来？” “殿下猜对了。”小全子闷闷道。 第93章 刺杀 他往前走了一步：“奴才听到穆大人在后头的马车里面惨叫连连……” 宇文离啪的一下放下书，冷哼道：“才二十大板，这是装给谁看！” 小全子闻言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多言了。 宇文离接着看书，过了良久，就在小全子靠着车厢壁都快要睡着时，隐隐约约的听到宇文离开口道：“你等下拿些金疮药给他送过去。” 小全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慌忙点头：“是，殿下。” 一路无话。 再有一日，便能到达边关。 与此同时，北狄与南越的这场战争越打越是激烈，南越来势汹汹，而北狄不知道何种缘故，一直节节败退，截止目前，已经撤退数十公里，再退下去，就到边寨内城了。 战事失利，死伤无数，作为主帅的宇文凌自然受到各方谴责，朝中圣旨如雪片一样飞往边境，北狄王宇文岚多次要求宇文凌放弃元帅之职，返回邺城。 然而，宇文凌置之不理，只回给宇文岚九个大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宇文岚气的不行，却拿这个逆子毫无办法。 是夜。 宇文凌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大帅府，照例到后宅里看望李采薇。 这几乎已经成了每日的惯例。 站在回廊下，望着二进上房窗户里透出来的温暖灯光，以及窗户上映出的美丽背影，宇文凌只觉得满身的疲倦都有所减轻。他挥手命左右侍卫退下，独自抬脚走上门口台阶。 “殿下来了！” 守在门口的婢女慌忙打起门帘，让宇文凌进屋。 屋子里，正坐在榻上欣赏衣裳图样的李采薇抬起了头：“快去把厨房里一直温着的鲫鱼汤端来给殿下喝。”说着，便准备起身下榻。 宇文凌已经走进屋，见状慌忙道：“你身子重，就不用起来了，我坐坐便走。” 李采薇点点头，重新坐回到榻上，仰头望着宇文凌：“瞧你累的，连吃口热饭的时间都没有，这次又是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宇文凌咧开嘴角笑了一下：“这也不算什么，往后的日子有的是比这更难熬的。” 说话间，小月端了热气腾腾的鲫鱼汤上来，浓白如牛奶一般的汤汁上飘着一些翠绿的葱沫，香味直往鼻子里窜。宇文凌端起来一仰脖子全喝了。 小月又要再去盛，宇文凌摆摆手阻止了：“本来送来的鲫鱼就不多，汤留着太子妃明日喝。” 小月回头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劝道：“你喝！明儿还有，我这不缺吃的。倒是你，三天里能吃上一顿饱饭就不错了。” 宇文凌眼眸亮了亮，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问李采薇是不是在关心他，这一路上，他付出那么多，就是个寒冰做的人儿，也得捂化了。 然而，李采薇对他的关心，也止步于此。 喝完了汤，宇文凌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待会儿还要回去军营。 李采薇忽然开口道：“如果撑不下去，就不要撑了。” 宇文凌猛然回头，目光冷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这是这么多天一来，他第一次对李采薇拉下脸。 李采薇并不退缩，目光直直的看向宇文凌，说出了她这些天一直想说的话：“明明只要让我去见李晋之，这场战争便能幸免！你为什么……” “李采薇！” 宇文凌忽然怒喊着打断了她：“你以为你是谁？单凭你一个人，便可以阻止这场战争？别开玩笑了！” 李采薇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屈辱感，她明明是想帮他！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没有用？”她倔强的道：“你只是不想让人笑话，是靠女人才……”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宇文凌的目光已经冷若寒冰。 “我宇文凌一向不择手段，什么样的事情都干的出来。”他冷笑连连：“若只靠一个你，就能阻止这场战争，你以为我不会把你献出去？” “别天真了！李晋之根本不会心慈手软！” “不，不可能……” “你清醒一点！”宇文凌一把抓住了李采薇的肩膀，一字一句道：“醒醒！这场战争，没有鲜血来祭奠，根本就不会停止……” 李采薇的心一直往下沉。 后面宇文凌又讲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 但有一句话，犹如惊雷一样炸响在李采薇耳边：“我大哥就快要到边关了，就在这两天，到时我这个当弟弟的，送一份大礼给他好不好？” 李采薇猛然抬起了头。 宇文凌缓缓笑了起来，他仔细的审视着李采薇脸上的震惊，狂喜，还有惊慌，慢慢开口道：“你开不开心？” 李采薇当然开心。 与宇文离分别的这三个多月里，她每天夜里做梦都会梦到他，纵然那碗堕胎药时不时的出现，让她感到如鲠在喉，可是思念却无法停止。 “我大哥也给你带来了一份惊喜。”宇文凌忽然笑的极其开心：“大嫂猜猜看，会是什么？” 李采薇猜不出。 她也没有心思猜。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没有注意到宇文凌脸上的浓浓讽刺。 …… “娘娘！不好了！” 半夜时分，李采薇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刚掀开帐子，便看到婢女小月举着烛台跌跌撞撞的从门口奔了进来，惊慌失措的大喊道：“娘娘，快起来……南越大军攻进来了……” “你说什么？” 李采薇猛然翻身坐起：“南越军攻打进内城了？王爷呢？郑国公呢？那么多将士都在，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娘娘，郑国公前日便率领着他的部下逃了……”小月哭丧着脸道：“凌王殿下刚刚去了去外城，此时生死未知，他临走时交代奴婢，将娘娘叫醒，外头有他的心腹副将，会带娘娘离开……” “走……又能走到哪里？” 李采薇本已经翻身下床，可当小月拼命的往她身上穿戴衣裳时，她猛的一把握住了小月的手：“现在整个北狄大军，还剩下多少？” “先前打仗折损将近一万，郑国公带走了五万，如今军营中剩下的，不足三万人……” 李采薇身形晃悠了一下，面色渐渐变得惨白如纸！ 区区三万不到的士兵，如何抵挡南越十万铁骑！ 郑国公，这是不害死宇文凌，誓不罢休啊！ “殿下之前难道就没有派人盯着郑国公么？”李采薇咬牙：“他逃往何处去了？殿下可有派人阻拦？” “娘娘，奴婢不知道……不知道啊……” 小月紧张不已：“内城已经不安全了，娘娘，您动作快些，奴婢这就带您离开……” “去哪儿？” 李采薇面露苦笑：“我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外头全是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撞倒，还不如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娘娘！待在这里只能等死啊！”小月心急如焚。 李采薇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眼眸一亮：“我记得之前凌王殿下说过，再有一日太子殿下便会赶到边关，有他在，北狄不会一直败下去的！” “可那也来不及了啊！”小月劝道：“南越的大军一旦进城，娘娘您可就性命不保了！” “不会。” 李采薇闻言摇摇头，语气笃定道：“虽然我是宇文离的太子妃，却也是南越人，二哥不会让他的手下那么对我的。” 小月看她如此镇定，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了，当下一咬牙，道：“娘娘不肯走，那奴婢留下来陪着娘娘！” 李采薇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感动之色：“小月，真是难为你了……” “娘娘，您渴不渴？奴婢给您沏一杯茶？” 小月放下手上的衣物，走过去将墙角的鹤足铜灯点亮了，又到八仙桌旁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捧着热茶，却没有心思喝。 她的心忐忑不安，既担心宇文凌遇到什么危险，又盼望着宇文离赶快赶到，他是北狄的战神，有他在，大事可定！ 小月看了李采薇一眼，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外头的嘈杂声忽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如一潭死水。 “城外军营距离此地至少数十公里，，有什么动静的确不容易传过来……”李采薇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出神的望着外头。 小月跟了过去：“娘娘，担心也没有用，天快亮了，您饿不饿？奴婢去给您做些吃的来好不好？” 李采薇听了这话，回头看她一眼，温柔点头：“忽然想吃桂花酥了，你去做一些来。” “是！娘娘！” 小月福一福身，转身退下了。 李采薇靠在菱花窗台前，夜风徐徐吹进来，送进来梨花的香味。后院里那些梨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竟然开了半个月了还没败。 李采薇竟然有上前观赏一番的冲动。 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粗苯，有力，分明是属于男人的。 李采薇没有回头，只淡淡开口：“我就那么重要么？竟劳动郑国公大半夜的来此一趟。” 郑国公缓缓站在房门口，望着窗边那一抹窈窕迷人的背影，瞳孔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有这样的女子待在宇文离身边，他家秀儿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说不得要提前消灭掉！ “太子妃是如何猜测出是老臣的？”郑国公不疾不徐问道。 李采薇缓缓转身，看了一眼郑国公，面容十分平静，就好像眼前这个人不是来杀自己，而是来拜访的朋友：“很简单，小月说你率领五万大军，叛逃而走，这句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第94章 归来相见 郑国公何许人也？ 驻守边关二十余载，沙场浴血，北狄多年的安稳有他大半的功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让宇文凌难堪，就率兵而逃。 “娘娘果然智慧过人。”郑国公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既然料到老臣会来，你为什么不逃走？” “逃与不逃，有什么分别？” 李采薇闻言笑了笑，伸手将肩膀上的披风裹紧了一些，虽然四月份了，但是边关的夜里还是有些寒凉，在台阶上这么站了一会子，冷意就从脚底心直往上钻。 梨花香还在，幽冷寂寞。 “国公爷是因为太子殿下明日就到，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对我动手，是不是？”李采薇抬起头来朝着城外大营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隐隐传来喊杀声，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一切都是计划，时辰也算计的刚刚好，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太子妃，得罪了！” 郑国公面无表情，望了李采薇片刻后，缓缓抬起右臂。 一大群带兵侍卫从他身后奔进来，寒光闪闪的长枪高高举起，脚步声犹如重鼓，全都奔着台阶上衣袂飘飘的女子而去，气势如虹。 夜凉如水，凉不过郑国公冰冷的眼眸。 李采薇不动如山，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 小月躲在门的后面，紧张不已的看着这一幕，那些侍卫冲上来时，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士兵们奔到了李采薇面前！ 数百长枪犹如寒夜里漫天的星辰，全都对准了她，带着浓浓杀意。 庭院寂寂无声。 郑国公为了达成今夜的目的，似乎连整个边关城都封闭了，可谓思虑周全。 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当剑尖刺上心窝时，李采薇缓缓闭上眼睛，要说这个结局，今日这些情况，她不是没有预料过。 可她不甘心。 腹中孩儿已快四个月，再有五个月便可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就不行呢？ 宇文离…… 我还没有见你最后一面呢？ “碰！”的一声，耳边传来兵刃相撞的巨大声响，李采薇还来不及反应，腰上便缠绕上一只大手，将她紧紧抱了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尤其是那人身上的味道。 李采薇瞬间激动起来，慌忙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梦魂牵绕中，宇文离那张精雕细琢的脸。 他就在她面前，真真实实。 不是梦！ “殿下……”李采薇颤抖着手指，一点一点摸上宇文离的脸，直到触碰到他的有些微凉的肌肤，她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宇文离也在打量李采薇。 几个月没见，他的太子妃丰腴了许多，许是怀孕的缘故，浑身上下多了一些成熟妩媚的气息，越发叫人移不开眼了。 视线往下，落在李采薇鼓起来的小腹上，宇文离的眼眸瞬间沉了沉。 这时候，身后传来兵刃掉落一地的声音。 “太子殿下！” 郑国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宇文离大声喊道：“老臣这么做，都是为了殿下您哪！” 宇文离终于收回落在李采薇小腹上的视线，冷哼一声道：“为了本宫？所以你封闭城门，在这里亲手诛杀本宫的太子妃？” “殿下！您看看太子妃——” 郑国公重重的叩首，然后声泪俱下道：“她日日夜夜与凌王殿下在一起厮混，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凌王殿下的，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为太子妃！” “老臣杀她，实在是不想让殿下因为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受人非议啊！” “你说八道！” 李采薇勃然大怒：“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太子殿下的！” 说着，她看向宇文离：“殿下，您应当记得，去年的年底，您在胜华宫留宿两日的事情，这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有的，日子对的上！” “本宫记得。” 宇文离看着李采薇，慢慢道：“那时是十一月底，这么说，你的身孕有四个多月了？” 李采薇点点头。 “好。”宇文离道：“本宫姑且相信你。” 他转身，面向郑国公：“国公爷为国为民，多年辛苦，本宫与父皇都记得你的功劳，如今南越大军已退，国公爷先回去休息！” “太子殿下！” 郑国公万分不甘心，只差一点点，他就成功了！ “太子妃说她的身孕有四个月，老臣不相信，还请殿下让御医诊脉，才能确定真伪啊！皇家子嗣，容不得混淆，谁又能肯定，太子妃肚子里的一定是殿下的孩子呢……” 宇文离面黑如墨，闻言没有吭声。 郑国公又伸手指向呆呆站在连廊下的婢女小月：“这丫头服侍了太子妃三个多月，殿下可以自己去问，凌王是不是日日歇息在太子妃处！” 宇文离的视线落到小月身上。 小月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道：“回，回太子殿下，凌王殿下有时候是会在娘娘屋里歇息……” 却故意没讲，宇文凌都是睡在外间，压根没进过里屋。 宇文离的神情又冰冷了几分。 李采薇看的心凉，忍不住开口解释：“殿下，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大嫂，不是怎样呢？” 这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进来：“小月也没有说谎啊！” 李采薇听到这个声音，顿时神情一僵。 她慢慢转头，看到宇文凌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的样子有些狼狈，铠甲破破烂烂，身上有好几处都受了伤，灰头土脸的，嘴角还淌着血迹，然而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却一直都在。 李采薇看到他身上的伤，不由呼吸一窒：“你受伤了？” 胳膊上忽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意，李采薇回头，不其然对上宇文离寒冷刺骨的眼神：“太子妃对二弟还真是关心哪！” 一字一句，说的缓慢无比。 李采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宇文凌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脸上尽是讽刺：“大哥，你既然听信郑国公的话，不肯相信大嫂，她关心谁，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本宫的太子妃！” 宇文离猛然扭头，厉声开口：“凌王殿下临阵逃脱，弃数万将士于战场不顾，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大哥！就算局势是由你与郑国公控制住了，可你也不能颠倒黑白，胡乱污蔑我？” 宇文凌大声喊道：“这么做，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良心？” 宇文离忽然冷笑连连：“质问别人之前，二弟先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是不是坏掉了！” 宇文凌依然笑嘻嘻的：“二弟早就没有心了，怎么会痛呢？” 宇文离蓦然冷了脸：“抓起来！” 这一次，不给宇文凌反应的机会，两边将士闪电般出手，将宇文凌反剪双手绑了起来。 宇文凌半点也不见紧张，反而一直在笑。 李采薇望着他，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悯。 宇文凌其实也是有野心有抱负的，可惜这一次，他似乎是上了宇文离与郑国公的当了。才落得这个结局。 “太子妃，你在担心他？” 宇文离的目光望了过来，深沉不见底，其中的寒意是李采薇从来没见过的。 “不是……” 李采薇轻轻摇头，宇文凌用不着她来担心，她只是替他感到可惜。 闹腾了大半夜，到此时天微微的亮了，东方露出鱼肚白，城外的战火也熄灭了，嘈杂声也停了下来。这处大帅府里，到处都是士兵，黑压压的，似乎连天边的云彩都受到了威胁，而迟迟不敢露面。 李采薇能想象的出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今夜里，有多少人无辜送命，又有多少人死在了这一场战役中。 她无能为力，只能保全自己。 颤抖的手抚摸上小腹，李采薇极力压下那一阵一阵的疼痛感，是孩子预感到危险，所以不安了么？ 宇文离看到了她的动作，面色沉了沉：“把凌王带下去！” “大哥，你千万不要怀疑大嫂，她对你一直都忠贞不二……哈哈哈！” 被带下去的时候，宇文凌扯开了嗓子大喊，神情癫狂而兴奋，喊了一遍又一遍，好似怕人们不肯相信他一般。 但事实上，宇文离因为他的话，脸色越来越黑了。 李采薇简直想痛哭流涕，宇文凌，不害死我，你誓不罢休是不是？ “你们都退下……” 宇文离冲着众将开口，可话才说了一半，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慌忙回身，他看到李采薇背靠着柱子弯下了腰，双手捧着肚子，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往下滴落，面色十分苍白。 宇文离吃了一惊，慌忙冲着人群大喊：“来人！快去请太医！不！请林姑娘过来！快点！” 说话间，他已经弯下腰去，将李采薇抱了起来，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李采薇尽管腹痛难忍，却还是挣扎着用双手环抱住宇文离的脖子，动作习惯的就像之前她抱过无数次那样。 宇文离身体微微一僵。 耳中听到李采薇低低的开口问他:“林姑娘是谁？是个大夫么？” 第95章 小月之死 枕着东厢房柔软的枕头，闻着屋子里淡淡的药香味，李采薇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林姑娘。 鹅蛋脸，柳叶眉，一身翠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纤细的肩背上，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样的姑娘，却跟着宇文离来了边关，她是什么身份？ 面对李采薇审视的目光，林青瑶倒显得镇定万分。 她在床前缓缓坐下，认认真真替李采薇把了脉，然后回头对一脸阴沉的站在身后的宇文离开口道：“殿下，太子妃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只要施一回针，便没事了。” 宇文离似是松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你就给太子妃施针。” 林青瑶闻言有些愕然：“殿下，这是太子妃，而我是您的侧妃，您不怕我对她下毒手么？” 侧妃！ 李采薇惊的一下子睁圆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宇文离。 宇文离却十分平静，尽管在来的路上，他曾百般纠结，该如何向李采薇说出林青瑶的事情，如今到了跟前，他反而镇定无比，看到李采薇吃惊的目光，心底里竟隐隐透出一些畅快来。 “不怕，本宫信的过你。” 说话的同时，宇文离还朝着林青瑶咧嘴一笑，神情无限宠溺。 林青瑶抽了抽嘴角，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干脆低头专心致志的开始施针。 李采薇却面色发白，指甲在被子里几乎抓破了手心。 报复！这一定是报复…… 小肚子上传来隐隐的痛感，那是林青瑶的针扎了下去，李采薇动了动嘴唇，极力忍耐这一股不适感。 到了最后，她竟然觉得有些头晕，慢慢睡了过去。 林青瑶收了针站起身来，面色平静的对宇文离道：“殿下，太子妃长期忧思劳虑，身体有些虚弱，我会开个方子，让她以食补身。” 宇文离点点头，忽然问道：“太子妃的身孕，是几个月？” “四个月左右。” 林青瑶笃定的回答，她抬眸看了宇文离一眼：“殿下当真怀疑太子妃不成？” 宇文离避而不答，将头瞥向一旁：“辛苦你了，小全子，带林姑娘下去好生安置。” 林青瑶站起了身，冲着宇文离一福身，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宇文离一个人。 他坐在床沿上，面色复杂的望着沉睡的李采薇，伸手缓缓摸上她的脸，她的眉，每移动一寸，心就悸动一分，及至摸到那两片朝思暮想的红唇，宇文离喉咙里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叹息。 这是他的太子妃，他爱的女人，在这遥远漫长的半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 宇文离的手缓缓下滑，触摸上李采薇的咽喉，女子肌肤白嫩光滑，几乎让人爱不释手。 可他心中却有一股冲动，一股将之狠狠捏碎的冲动！ 他不相信那个孩子是他的，怎么那么巧，李采薇一被宇文凌带出皇宫，就有了身孕？ 虽然，日子对的上。 终于，宇文离的目光落在李采薇的小腹上，他缓缓抬手，放在那片隆起上…… 触碰的一刹那，他猛然站起了身！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气！ “不，本宫不能接受……” 仓皇而失措的喊出这句话，宇文离苍白着脸，猛然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奔出了房间！ …… 李采薇醒来时，小腹上的微微刺痛感已经没有了。 屋子里有浓浓的药香，仿佛那位林姑娘还在一样，侍女都在屏风外候着，室内安静的像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采薇挣扎着坐起身，刚一动，屏风外的人影就跟着动了，很快，脚步声来到床前：“太子妃，您醒啦？奴婢让她们传膳？” 李采薇一看见来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怎么还在这里？来人！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 因为激动，李采薇额头上青筋都有些暴起。 眼前这个进来的侍女不是别人，正是小月。 她与郑国公联合在一起，曾差点要了李采薇的命! “娘娘，您怎么了？奴婢做错了什么么……”小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委屈道：“惹娘娘不高兴，是奴婢的错，您要打要罚都可以，为什么却要奴婢死呢？” 李采薇气的差点晕过去，这小月还真是会装！ “怎么了？” 脚步声响，不一会儿，宇文离铁青着脸从外头走了进来，面沉如水的看一眼李采薇，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求您开恩！娘娘醒来以后，突然发疯要打死奴婢……”小月拼命的冲着宇文离磕头：“奴婢知道，不该将娘娘与凌王殿下亲密的事情告诉殿下，奴婢知道错了……” 宇文离的脸慢慢从白变青，又从青变成了红。他恶狠狠的瞪着李采薇，怒道：“你干什么？打算杀人灭口么？你以为杀了她，你做过的事情本宫就不会知道了是不是？” 他望着李采薇的目光，除了厌恶与冰冷之外，再无其他。 李采薇被这一连声的质问，弄的焦心不已，再看到他这样的目光，顿时心灰意冷：“殿下根本就不听妾身解释，只肯相信他们的话，既然这样，你废了我便是！何必……” “李采薇！” 宇文离怒了，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李采薇的衣领，怒瞪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本宫不想废掉你么？” 两个人近在咫尺，呼吸都可闻见，李采薇清清楚楚的看到宇文离通红的双眸，还有愤怒的表情，他根本就不相信她！ 一股子绝望从心底里蔓延上来，李采薇忽然连一句想解释的话都不想说了：“殿下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不错，我是想杀了她。” 但原因，却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本宫不会让你杀她。”宇文离松开了她，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好好休息！” 说着，转身大踏步往外走。 小月也不哭了，爬起来跟着宇文离就走。 李采薇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忽然忍不住伏在枕头上嚎啕大哭起来。 已经走到门口的宇文离猛然停下脚步。 这哀伤的哭声让他莫名心软了一下。 可是很快，他便重新硬起心肠，再无停留的大踏步离开了。 李采薇又动了胎气。 林青瑶赶来替她施针保胎，语气里有着埋怨：“太子妃，您做事之前能不能顾虑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根本就保不住！“ 李采薇兀自靠在枕头上垂泪，听了这话一把擦掉泪水，面无表情道：“不会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林青瑶看了她半响，叹息着拿起药箱离开了。 临走时留下一副补药偏方，嘱咐侍女替李采薇煎药：“这个汤喝了，对母亲或者小孩都有好处，每日早晚各煎一副。” “是，林姑娘。”回答的，是另一个生面孔的侍女。 林青瑶走了，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 李采薇呆呆靠在枕头上，从下午躺到深夜，又从深夜躺到天亮，她不曾合眼，时不时的朝着窗外张望，然而宇文离这一夜都未曾过来。 他们是夫妻，正儿八经的夫妻，分隔半年未见，如今重逢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李采薇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可她又能怎样？ “大嫂……” 宁静幽深的夜里，忽然房梁上响起一道低低的喊声。 李采薇眨眨眼，抬头四处张望，可是除了帷幔，以及屏风外影影绰绰的侍女身影，她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一定是幻觉…… 刚这样想着，耳边又听到一声低低的呼唤：“大嫂……” 李采薇猛然回头，看到左侧的窗子外头，如同蝙蝠一样倒挂着一个身影，那一身大红的颜色，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 李采薇简直胆战心惊，她小心翼翼的说出这句话，便翻身而起。 不料动作太大，惊动了屏风外的侍女，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太子妃，您怎么了？口渴了么？” 侍女的身影出现在内室的那一瞬，窗户上的影子瞬间没有了。 “娘娘？您在看什么？咦，奴婢记得窗子刚刚好像是关着的？”侍女疑惑的开口。 “没什么。” 李采薇收回视线，看着侍女道：“我有些饿了，你去做些宵夜来，对了，要桂花酥。” “是，娘娘。” 侍女应了，走过去将窗子关好，然后退了下去。 李采薇呆呆的靠坐在床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宇文凌不是被宇文离的收下抓起来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逃走了？ 不一会儿，侍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一盅燕窝粥，一盘桂花酥。 李采薇让她放在床边茶几上，慢条斯理的拿起一块吃了起来，侍女见没有别的吩咐，便又退了出去。 李采薇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一口燕窝粥，才让人吹熄烛火躺下了。 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大早，她尚在熟睡，外间忽然响起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李采薇一下子就惊醒了。 她睁开眼，就看见宇文离怒气冲冲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直直的走到了她的床前。 “昨天宇文凌来过了！”他看着她道。 李采薇一脸的茫然：“殿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装什么装！” 宇文离大手一挥，立刻有两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从外头走了进来，担架上盖着白布，什么都看不到，可是浓浓的血腥气飘散开来，瞬间弥漫在整间屋子里。 李采薇原本早已经过了孕吐的月份，如今正是食欲大开之际，可是闻了这血腥气，瞬间有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腹部泛起，她猛然低下头，手扒着床沿便惊天动地的吐开了。 宇文离一呆，慌忙向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来。 “娘娘！吐在这里！” 侍女慌忙上前，拿着痰盂接在下面，却被李采薇一把抢过去了。 她抱着痰盂，吐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都累虚脱了。 侍女拿了茶水来给她漱口，又替她仔细的擦拭了一番，等收拾好，李采薇有气无力的靠坐在床头，看了宇文离一眼：“殿下一大早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说这话时，她已经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宇文离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是小全子上前，沉声道：“回娘娘话，今日一早，在庭院花坛中发现了小月的尸首，她被人从背后一刀毙命，凶手还残忍的在她胸前背后各砍数十刀，还割下了她两片嘴唇……” 他每说一句，李采薇的脸就白一分。 小月是该死，可是到底是谁杀的？还这么凶残！ 第96章 吐血 担架上的白布被人掀开了，露出了一副血肉模糊的尸体，根本分不出原本的样貌了，只能从那一身被刀砍的七零八落的衣料上分辨出，的确是小月无疑。 花厅里众人惊叫连连，有那胆小的已经吓晕厥过去了。 闻到血腥气就已经呕吐不已的李采薇，如今见了尸首，整个人严重感到不适，不过她强撑着没有倒下。 宇文离一直都注视着她，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见状冷哼一声道：“做贼心虚了？李采薇，本宫都不知道，原来你竟如此心狠手辣！” “殿下以为是我杀了小月？” 李采薇满脸愕然，怒极反笑：“你觉得我这连下床都不能够的孕妇，能杀的了一个能跑能跳，能言善辩的侍女？” “不，人当然不是你杀的。”宇文离摇摇头，冷笑连连：“可是你有帮手啊？李采薇，不要告诉本宫，你不知道宇文凌已经逃跑！是你让他杀了小月，对不对？” “我没有！” 李采薇有些崩溃，这些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宇文离不肯相信她！ “本宫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宇文离盯着她，面上表情渐渐从愤怒变成厌恶，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小全子，通知林侧妃，本宫待会儿去她那儿。” 这句话，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采薇身形晃了几晃，终于没挺住，晕了过去。 “太子妃！” 侍女们惊呼一片。 已经走到门口的宇文离猛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屋子里那一团乱糟，终于对小全子吩咐：“去把林姑娘叫来！” “是，殿下。” 小全子转身就走，可是宇文离又叫住了他：“让别人去，你把那尸首处置了！” 小全子一一应了，叫了个内侍去请林青瑶，又主动与一帮侍卫将地上的尸首抬了下去。 宇文离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并没有离开。 林青瑶抱着药箱子来时，看到宇文离杵在门口，不禁惊讶道：“殿下在这里干什么？想看太子妃就进屋，想处置军务就去前院，何必站在这里挡路？” “你！” 宇文离被说的怒从心中起，一甩衣袖进了屋：“废话怎么那么多，赶紧给太子妃治病！” 林青瑶走进屋去，一边放下药箱，一边冷笑道：“我现在已经成了殿下后宫的专职大夫，专门给太子妃瞧病！殿下打算发我月例银子么？” “你想要多少？一万两白银够不够？”宇文离有些不耐烦的道：“本宫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的都钻钱眼儿里了么？等下就让小全子给你送过去！” “好！” 林青瑶答应了，半点没有觉得宇文离是在讽刺自己，她在床前坐下，伸出三指搭上李采薇的脉搏。 宇文离在一旁有些担忧的问：“如何了？” 李采薇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殿下又不在乎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宇文离气的变了脸，真想将这林青瑶暴揍一顿！别的侧妃侍妾见了他，总是温柔小意，就连李采薇，面对他的柔情攻势，也温软的如同一江春水，可偏偏林青瑶，每每说话都带着刺儿！ 就好像哪天不刺他几遍，就不舒服似的。 “好好干你的活儿！” 宇文离没好气的道。 李采薇缓缓睁开眼睛，便看见宇文离背对着自己，目光望向林青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了么？ 心中狠狠一痛。 “太子妃，你现在感觉如何了？肚子痛不痛？恶不恶心？”林青瑶见她醒来，当即低声开口问。 宇文离猛然转过了身！ 可惜李采薇已经闭上了眼：“我没事，真是麻烦林侧妃了。” “太子妃若是愿意，唤我林姑娘便可。”林青瑶咧嘴一笑，道：“反正我现在还不是什么太子侧妃。” 宇文离双目一瞪，正要开口，林青瑶忽然偏头看他一眼，沉声道：“等下我要替娘娘做一个详尽的检查，殿下不方便在这里。” “你撵本宫走？” 宇文离的脸沉了下来。 这是他的帅府，床上躺的是他的女人！凭什么要他离开！ “没有啊。”林青瑶淡淡道：“太子殿下喜欢在这里，那就待着！小女告辞。”说着，起身打算离开。 她至今都没打算承认自己是宇文离的侧妃，只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你站住！” 宇文离气鼓鼓的站起身来，冷冷撇了林青瑶一眼：“你在这里，本宫走！” 说着，转身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太子妃，你不用紧张。”林青瑶笑眯眯的开口：“放松些……” 李采薇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跟殿下……是如何认识的？” “我？” 林青瑶忽然笑了：“太子妃是吃醋了么？” 说着，简略的将她与宇文离相识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她对宇文离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话语中甚有不敬。 然而李采薇并没有注意到，她从来不知道宇文离为了自己，竟然还去过岭南，途中生病，数次危在旦夕。林青瑶的话，瞬间让她内疚万分。 当她跟着宇文凌游山玩水一般去往边关时，宇文离却正在饱受折磨！ “殿下那时已经昏迷不醒了，却还不停的唤着太子妃的名字，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有多爱这个人，才会这样……”林青瑶自嘲一笑：“我也没想到，等真的见了，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宇文离对李采薇的冷漠，可真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李采薇听罢，只想痛哭一场，真是造化弄人！ 她与宇文离，原本相爱，中间却隔着山海般的误会…… “娘娘，看的出殿下还是在意您的。”林青瑶劝道：“您也别太心灰意冷了，要知道，孩子与母亲血脉相连，你感知的一切，都会带给他……” 李采薇浑身一抖，慌忙擦掉眼角泪痕，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林青瑶松了口气，接着给李采薇施针，开药方。 也许是惺惺相惜，也或许是感知到林青瑶是个善良的女子，李采薇破天荒的留她在正厅里用晚膳。 林青瑶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拒绝。 期间说起那个小月，林青瑶一脸的不胜唏嘘：“杀死她的人，一定对她有刻骨的仇恨，否则不会那样……” 李采薇心中已有八分肯定，这事儿是宇文凌做的，听了这话，心中难受，便有些吃不下饭。 林青瑶劝她：“娘娘，您太瘦了，得多吃些，孩子才能强壮……” 李采薇放下筷子，苦笑道：“我是真的吃不下去了，林姑娘你多吃一些。” 林青瑶倒也没再劝。 饭后，她略坐了一坐便离开了。 李采薇便起身让侍女扶她去耳房里沐浴，今日吐过，虽然衣衫上并未沾染，但她总觉得心里膈应。 “娘娘稍等，奴婢让她们多送些热水来。” 侍女说着，转身去外间了。 李采薇便脱掉了那一身厚重的外衫，慵懒的在榻上坐了下来，灯影阑珊，将她的影子倒映在菱花窗上，显出几分寂寥。 这时，屏风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顷刻后，宇文离穿着一身闲散的墨绿长袍，面无表情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婢女们连忙弯腰请安。 “见过太子殿下。” 李采薇犹豫了一下，也缓缓起身，可还没行礼，宇文离的声音就冷冷传来：“你坐，无需多礼。” 李采薇愣愣的站在那儿，看着宇文离走进来，在她刚刚躺过的那张床上躺了下来。 姿态闲适的，就好像他原本就一直睡在那里似的。 李采薇看呆了。 侍女走过来低声道：“娘娘，您不是要沐浴么？” 李采薇连忙点头：“对！这就去……” 说着，逃也似的朝耳房去了，竟不敢多呆片刻。 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兴奋，沐浴时，还在痴痴的想，宇文离这么晚过来，是为了什么？与她和好么？他若当真如此，她要不要原谅他…… 可是等李采薇沐浴完，特地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从里面出来，却见宇文离已经靠在床上睡着了。 眉宇之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愁雾。 “殿下病的都下不了床了，还是想拼命的赶路去往边关，早日救回娘娘……”林青瑶的话犹在耳畔。 李采薇忍不住走上前，缓缓拿起床上被子，轻手轻脚替宇文离盖在身上，仔细的掖好。 转身离开时，忽然手被人猛的抓住了。 李采薇愕然回头，便看见宇文离双目炯炯的盯着自己。 “殿下……” 宇文离沉声道：“你打算去哪儿？” 李采薇诧异，她就在这间屋子里，能去哪儿？ “有本宫在这儿，你哪儿不许去！”宇文离一把掀开被子翻身坐起，面无表情的看了李采薇一眼，道：“上床睡觉！本宫倒要看看，宇文凌今夜还来不来！” 李采薇踉跄着后退一步。 面色有些发白：“……殿下来此，只是为了防范凌王？” 根本就不是来看望自己！ “你以为本王为什么过来？”宇文离盯着李采薇，忽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对了，本宫还没有问过太子妃，你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又怎么跟二弟到了边关？你是主动跟他走的么？” 这三个问题里，他最在意的，是第三个。 多少次午夜梦回，想到那个可能，他都肝肠寸断，夜不成寐。 李采薇听了这话，知道终是逃不过，于是缓缓开口：“是我要跟凌王走的。” “你！” 宇文离原本平静的面孔渐渐变得扭曲，无数次的猜测终于变成现实，他再也受不了打击，一弯腰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殿下！” 李采薇看到这一幕，几乎目眦欲裂，忙扑上去搀扶宇文离，一边焦急的冲外大喊：“来人哪！快来人！叫太医！叫林姑娘！” “李采薇！”宇文离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怒道：“你说！本宫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作践本宫！” “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有原因的……”李采薇颤抖着手指去摸宇文离嘴角的血迹，满脸都是心痛。 “你说啊！” 宇文离推开她的手，固执的盯着她，连穆离与小全子等人从外奔进来，都被他挥手撵走了。 李采薇回头看看屏风外乌压压的人群，再看看备受打击的宇文离，终于开口道：“是凌王，他趁夜潜入胜华宫，点迷香，迷倒了妾身与一干宫人，等妾身醒来时，人就在宫外了。” “可你刚刚说你是自愿跟他走的！” 宇文离怒道：“李采薇，你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妾身句句属实。”李采薇轻轻摇了摇头：“我在查一桩事，一桩十三年前的旧事，因为牵扯到一些人，不便告诉殿下……” “到底是什么？”宇文离咬牙切齿。 李采薇看着他强撑的模样，实在是心疼不已：“抱歉，没有证据，告诉了殿下，你只会认为我是在栽赃陷害，所以我什么都不会说。” 第97章 晕倒 宇文离死死的瞪着她，那眼神阴森渗人，曾经一度让身后的众奴仆以为，他要亲自动手掐死太子妃了。 可宇文离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颓然的收回目光，一边心灰意冷的向外走，一边沉声道：“好，那你就抱着那个秘密，永远都别说出来！” 背影萧条，而又充满悲怆。 李采薇忍不住落了泪，她向着宇文离追了两步，手无力的伸出又垂下，最终没有挽留。 从这一天起，宇文离接连半个月都没有再踏足这里。 伤好之后，倒是日日去往隔壁林青瑶的院子，李采薇在这一墙之隔之地，时时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她从来不知，宇文离在别的女人面前，也能笑的如此开心愉悦。 李采薇心中难过伤心，身后的圆脸侍女劝她：“娘娘！您还是向殿下服个软！再这样下去，殿下非得被林侧妃那个狐媚子给勾搭走……” 李采薇听到‘狐媚子’三个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她，林青瑶并非那样的女人。 是宇文离，他在故意借着林青瑶，来羞辱她！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讲了。”李采薇沉了脸道。 小思吃了一惊，有些害怕，慌忙点头：“是，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着，转身悄悄退下。 一会儿后，小思手上端着一盘刚洗的杨梅走进来，放在李采薇面前的茶几上，柔声开口劝她：“这些日子以来，娘娘您的胃口都不太好，这可不行，只有多吃，肚子里的小皇子才能强壮……” 李采薇恹恹的看了那盘杨梅，见颜色鲜亮，格外水灵，便伸手拿了一个。 杨梅酸甜可口，她却味同嚼蜡。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李采薇忽然听到身后的窗子外传来低低的一道呼喊：“大嫂……” 李采薇猛然扭过头去，可是窗户外空空如也，除了花木拂影外，什么都没有。 小思惊讶道：“娘娘，您在看什么？” “没有。” 李采薇站起了身，一边缓步走向门口，一边淡淡道：“坐的久了，有些乏闷。” 小思连忙走过来搀扶她。 两个人来到门外连廊上，李采薇抬起眼眸望向西边那一片层层叠叠的高大屋檐，果然看见一道鲜红的身影正在青砖黛瓦间辗转流连，身形矫健无比，看到她时，猛然停了下来。 李采薇忍不住扶额。 宇文离布置了天罗地网，正在大肆搜捕，可宇文凌偏偏丝毫不惧怕，仍旧穿着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是生怕宇文离的人发现不了他么？ 果然，下一刻，李采薇就听到院子外头的侍卫们齐齐发出一声惊呼：“有刺客！在那边！快去追！” 李采薇眼睁睁的看着宇文凌的身影在青砖黛瓦之间一闪，便消失了。 临走之际，宇文凌还遥遥冲她抛了个媚眼。 虽然隔的远，但李采薇还是看明白了。 她有些想笑，又有些无语，叹息一口气对小思道：“行了，咱们回去！” 不料还没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人数还不少。 李采薇愕然回头，便看见宇文离阴沉着脸，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也没与李采薇客套，直接沉声下发命令：“来人！把这里包围起来！给本宫搜！一个可疑之人都不允许放过！” “末将遵旨！” 两列士兵齐刷刷的应了，随后直接四散开来，窜入庭院中的个个角落。 “殿下这是干什么？” 李采薇有些恼怒。 宇文离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开口：“本宫在搜查逆犯，太子妃还是避嫌比较好。” “逆犯？”李采薇重复了一句，脸上慢慢露出一抹讽刺：“那殿下可要搜仔细了，千万别有遗漏。” “自然不会！” 宇文离冷冷看了她一眼。 这一场搜索总共进行了整整两个时辰，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宇文离的脸瞬间变得很难看，看到李采薇一脸平静的站在台阶上，怡然自得，他忍不住开口讽刺道：“太子妃好手段！今日本宫真是开眼了！走！” 话音落，他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李采薇等到门口最后一个人影消失，有些无力的跌坐在长廊下的椅子上，面色微微有些泛白。 “娘娘！” 小思忍不住直哭：“太子殿下怎么这么狠心！娘娘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所以宇文离才恼怒的？ 李采薇苦笑不已，伸手扶着小思的胳膊一步一步朝屋内走去，不料下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沉沉的男声：“老臣郑广平，参见太子妃。” 李采薇浑身一震，慢慢回身。 台阶下，青石地，郑国公一身黑色铠甲，腰配长刀，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浑身的血腥之气，就连身旁不远处的一丛芍药花都显得黯然失色。 李采薇心中一紧，面上却故作镇定：“郑国公来此有何贵干？” 话说出口的同时，她心中涌上无限酸涩。 这个人要杀自己，宇文离明明知道！结果，还是让他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宇文离……一点也不在意她了么？ “老臣是来劝说娘娘，主动退位让贤的。”郑国公行完礼，缓缓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其实您自己也明白，以您的身份，根本就不配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为了保全颜面，您还是主动向殿下退位让贤！” “这话你怎么不跟太子殿下说？” 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让贤？让给哪个贤良女子啊？郑秀儿么？ 郑国公看她一眼，淡然道：“老臣自然会向殿下说，不过在此之前，娘娘也该为自己考虑，主动让贤，您也能得个美名，日后太子殿下对您也多一分宠爱，可若是……” “不论得不得美名，都是被休，有分别么？”李采薇猛然打断了他，冷笑出声：“太子殿下想休我，就让他亲自与本宫说！” “真是辛苦郑国公跑这一趟，本宫有些累，就不陪您闲聊了。” 李采薇说着，转身朝内室走去：“小思，送客！” 郑国公勃然色变！ 好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太子妃！ 宇文离正在隔壁院子里看着林青瑶摆弄她的那些药草，听小全子禀报此事后，面有怒色：“这个郑国公！真是多事！” “殿下，明日南越使臣便要来，您当真不打算让太子妃露面？”小全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宇文离抬眸朝着隔壁看了一眼，随即摇头：“不，既然是使臣，太子妃自然要露面。” 小全子哦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喃喃自语一般道：“也不知娘娘六个月的身孕，到时候会不会出事……” 宇文离冷哼：“她只是露个面而已，有那么多人伺候着，怎么可能出事！” 表情充满了讽刺。 小全子见状，顿时不敢说什么了。 这时，一旁埋头整理药材的林青瑶忽然抬起了头：“殿下莫要大意，以太子妃的身体状况，还真有可能出事。” 宇文离闻言，当即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正好，明日你全程陪着太子妃，本宫把她交给你了，若是有任何闪失，拿你质问！” “凭什么呀！”林青瑶闻言顿时满脸委屈：“我还要整理这些药材，没空！” “区区药材，交给下人就是了。”宇文离闻言皱起了眉头：“林青瑶，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如今竟然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 林青瑶不置可否。 宇文离对她完全没有办法，觉得坐着没意思，当下起身离开了。 “呀！殿下不坐坐再走？”林青瑶出来相送，脸上却带着欢快的神情。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冷哼道：“别装了，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本宫真留下来，你不得哭死。” 说完这句话，他便背着手向前院走去，小全子跟在他的身边。 忽然，从隔壁正院里传来一阵侍女的惊呼声：“太子妃？您怎么了？别吓唬奴婢呀！” 宇文离猛然吃了一惊。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抬脚就朝正院走去！ 林青瑶倚在门口撇了撇嘴，满脸不屑：“明明深爱，却偏要摆出一副无情模样，瞧瞧，这不就露馅了？” “小姐！” 张妈满脸都是无奈：“您现在是太子侧妃，殿下担心别的女人，您应该伤心，怎么能……”幸灾乐祸呢？ 摊上这样的主子，张妈表示，心都要操碎了。 “他爱担心谁担心谁，跟我有什么关系！”林青瑶撇撇嘴，转身进屋了。 张妈却伸着脖子在门口张望许久。 正院里。 宇文离站在影壁前，看着院子里婢女忙忙碌碌的进出，以及上房屋中传出的阵阵惊呼声，内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恐慌。 这恐慌先是浅若溪流，渐渐汇聚成河。 他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一把抓住一个路过的侍女，厉声喝问道：“太子妃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太，太子殿下……” 那侍女看到宇文离，大大吃了一惊，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娘娘在廊下坐着晒太阳，忽然晕过去了……” 只是晕过去…… 宇文离松了一口气，一把松开了她，吩咐道：“你去请林姑娘来！” 说罢，抬脚朝着上房走去，然而在门口，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隔着珠帘与屏风，屋内情形并不能看的真切，然而那股子属于李采薇的感觉与味道扑面而来，宇文离有一阵恍惚，仿佛一瞬间他回到了邺城皇宫，此刻正站在胜华宫的门口。 他摇摇头，将这种感觉驱走。 “殿下，你又杵在这里拦路啊？”林青瑶的生意懒洋洋的传了来：“您到底是希望我给太子妃治病，还是不希望啊？” 宇文离猛然回头，看到林青瑶眼中那抹促狭的笑意，他不自在的哼了一声：“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快进去！” 说着，让到一旁。 林青瑶面露疑惑：“殿下不进去？” 宇文离铁青着脸，摇了下头，这蠢女人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林青瑶再一次面露嘲讽之色，绕过宇文离施施然的转身进屋去了。 这一次，她在屋子里停留了很久很久。 宇文离原本打算离开的，小全子已经过来催促两遍了，郑国公与一干边关将领都在前院议事厅里等着，商讨明日与南越使臣见面事宜。可宇文离就是不想离开。 不能亲口听到林青瑶说一句李采薇没事，他无论如何不能离开。 “殿下，这次真的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小全子面有忧色。 这时，房间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林青瑶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出。 “如何？” 宇文离精神一震，立刻迎了上去。 第98章 桃花美人浴 “有两个消息，一个好，一个坏，殿下要听哪个？” 宇文离倒不知道这个关节眼上，林青瑶还有心思作弄他，他忍不住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先说好的！” “好消息自然是娘娘腹中孩子平安无事。” 林青瑶笑眯眯道：“而坏消息，便是太子妃要卧床七天，用来安胎养病，最好不见客。” 宇文离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 明日越王李晋之会来，他主要就是来看望李采薇的，若见不到人…… “殿下，娘娘醒着，您不打算进去看看？”林青瑶笑眯眯的问。 “自然要去！” 宇文离一声冷哼，绕过林青瑶便往内走，走的怒气冲冲。 林青瑶眨眨眼，优哉游哉的回自己的院落了。 屋子里，小思等几个丫鬟围在床边，见到宇文离扑通一声全都跪了下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一挥手，让她们全都退下，这才望向床上的李采薇：“好些了没有？” 李采薇刚醒来没多久，整个人都还是眩晕状态，听到声音，她迷迷糊糊的看向宇文离，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殿下来了？快坐……” 宇文离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开心的笑容了，一瞬间心跳骤然加快。 然而，视线往下，当他看见李采薇高高隆起的腹部时，整个人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坐就不必了。”他冷着脸道：“本宫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明日南越使臣就会到达，你身体不舒服，就不必出来相见了。” “不！妾身要见！” 李采薇急了，慌忙开口：“请太子殿下准许妾身见一见越王殿下！他是妾身二哥……” 宇文离冷冷的盯着她，脸上浮现一丝嘲讽：“清瑶可是说了，这几日你不能下床……难不成你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了，也要见李晋之？他就那么重要？”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很有些咬牙切齿。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面带恳求：“殿下，只要肯想，办法总是有的……没有人能重要的过妾身肚子里的孩子！” “也包括本宫？” 宇文离的追问咄咄逼人。 李采薇面色白了白，然后低头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自从第一个孩子失去，我便再也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殿下与他……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李采薇！” 宇文离恨的咬牙切齿：“想见李晋之，你想都不要想！” 说罢，大声对外喊道：“来人！严守院门，今日起，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李采薇听着院子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面色更白了一分。 宇文离冷冷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起身离开了。 …… 林青瑶坐在洒满了花瓣的浴桶里，一边将满头青丝打湿，一边对着身后道：“张妈再给我添点热水，有点冷了……” 话音落，一瓢热乎乎的水顺着她的光裸的脊背倾倒而下，那热度，瞬间让林青瑶浑身打一个哆嗦：“张妈！太烫了！” 身后没有声音，林青瑶伸手摸了摸被烫的有些发红的肩膀，有些委屈的转过身来：“张妈，你是不是报复我给太子殿下脸色瞧……”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雾气氤氲中，她似乎看到那人勾起唇角笑了笑。 这绝不是张妈。 林青瑶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猛然伸手遮住胸前，然后惊叫起来：“快来人——唔” 一句话没喊完，一只大手迅速袭来，将她的嘴巴紧紧捂住了。 “小姐！怎么了！” 厅外脚步声急速响起，随后便是张妈紧张的喊声。 宇文凌缓缓的用另一只手掏出匕首来，抵在林青瑶的脖子上，然后轻轻开口：“我的刀子专门割美人喉，你要不要试试？” 林青瑶惊恐的瞪大双眸，却轻易不敢动弹。 或许是她眼里的恐惧取悦了宇文凌，他咧开嘴角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轻轻道：“把外头的人打发走。” 说着，松开了她的嘴巴。 外头，张妈已经打算进来了：“小姐，您到底怎么了？” 林青瑶得了自由，先是猛吸一口气，紧跟着大叫：“别进来！” 张妈的脚步硬生生在门口停了下来。 林青瑶丝毫不敢动弹，脖子上的匕首越来越近，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没事，你们……全都退下去！” “啊？” 张妈吃了一惊：“小姐，您不让奴婢服侍您穿衣了么？那件石榴红的抹胸裙奴婢已经替您取来了……” “把衣裳放下来，退下！” 林青瑶大喊。 张妈觉得有些奇怪，然而隔着一道屏风，一道帷幔，她并不能看清楚浴室内的情形。 林青瑶的叫声又尖又急，分明是有情况。 “小姐，您一个人能行么？”张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回答她的，是林青瑶的一声暴喝：“出去！” 宇文凌已经不耐烦了，张妈每多问一句，他手中的匕首就往林青瑶的肉里面陷进去一分，眼看着就要割破那雪白而又纤细的脖颈了…… 林青瑶绝望的闭上双眼，张妈，你家小姐我就快要被你给害死了…… “好。” 张妈终于应了，转身带着其他婢女退了下去。 察觉到脖子上的匕首有所松动，林青瑶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我说这位大侠，人已经走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离开？” 宇文凌忽然就笑了起来，却并未将林青瑶脖子上的匕首拿走：“我好容易才混进来，为什么要离开？不要多说废话，让他们拿吃的来！老子要吃牛肉！” 林青瑶听的嘴角不住抽搐：“大哥，你来的不是时候，我已经用过晚膳了……” “那有什么关系？” 宇文凌的声音有些冷：“快点！” 林青瑶都快要哭了：“……你总要让我把衣裳穿上？才能出去给你叫吃的……” 身后很久没有回答声。 林青瑶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惹怒了这个穷凶极恶的暴徒，一刀将自己卡擦了。 浴桶里的水渐渐从温热变得冰凉…… 过了好久，放在林青瑶脖子上的匕首忽然撤开了。 林青瑶大喜过望，正欲起身，忽然耳中听到一夺的一声清脆巨响，一物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将对面墙壁上一只缓缓爬行的小壁虎钉穿了。 林青瑶吓的浑身一哆嗦，仔细看时，那匕首插在墙上，还在摇摇晃晃，正是刚刚抵在她脖子上的那把！ 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心冒出来…… “现在你可以穿衣了，不过你若敢轻举妄动，下场跟那只壁虎一模一样。”宇文凌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林青瑶拼命点头：“我相信……” 她没有回身，听到身体腾空的声音，明白宇文凌已经飞身离开了。 这才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拿起浴桶旁边放着的，张妈拿进来的裙子，缓缓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都没敢仔细擦拭，慌慌张张将衣裳套在了身上。 她正要掀开帷幔出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喂！你的衣裳穿反了。” 林青瑶一惊，猛然回头！ 却见一身穿红衣的少年躺在房梁顶上，正用一种嘲讽的目光望着自己。 原来他没走！ 这么说，她刚刚换衣裳的过程，全都被他给看了去…… 林青瑶的脸猛然涨红，她怒瞪着宇文凌，再一次发出了尖锐的呼喊声：“啊——” “怎么了？” 这一次外头响起的，并非张妈的声音，而是宇文离的，听声音，他似乎一直在朝里面走来。林青瑶情急之下，慌忙大喊：“不要过来！” 宇文离猛然停在了屏风外，有些纳闷道：“林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 林青瑶惊慌不已，左看右看想不到什么好主意，终于一闭眼，大喊道：“我在沐浴！殿下还是别进来！” “沐浴？” 宇文离闻言皱了皱眉头，转身朝外走去：“那你快些，本宫有事跟你商议。” 林青瑶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 不由自主的抬头朝着房梁望去，结果却见宇文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动作够快的啊，她都没察觉到！ “你在看什么？” 忽然帷幔一掀，宇文离从外走了进来。 “啊——” 林青瑶看见他，再一次爆发出阵阵尖叫，双手抱住了前胸，满脸气愤：“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宇文离看看那已经凉掉的浴桶，再看看双手捂胸的林青瑶，有些纳闷：“你又不是没穿衣裳，干嘛捂着自己？” 林青瑶羞愤欲死：“你出去！我要换衣裳！” 宇文离被这尖锐的声音，弄的耳膜发痛，他皱了一下眉头，沉声道：“那你好好换，本宫先出去了。” 林青瑶等他离开，才躲进帐子里去，将身上的衣裳重新穿好。 出来后，张妈等人连忙围拢过来替她绞干头发，宇文离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明日南越使节来时，你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子妃身边，知不知道？” “知道了。” 林青瑶声音闷闷的应了一句：“还有别的么？” 宇文离起身朝她跟前走了两步，道：“你要保证太子妃的安全，本宫不希望她出任何的事！” “殿下又拿我当大夫，又当保镖，说好的一万两银子呢？”林青瑶没好气的道。 “你好歹也是官家千金，能不能不要这么财迷？”宇文离从怀里面掏出一张银票扔给林青瑶，有些恨铁不成钢：“出去别说你是本宫的女人！本宫丢不起那人！”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女人。” 林青瑶接了银票，低头看了一眼，就塞进袖袋里去了。 宇文离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希望你莫要让本宫失望，否则，邺城你也不用去了。” “那正好！” 林青瑶大声的回了一句，然后对张妈道：“我肚子有些饿了，你去拿些宵夜来，最好有一盘牛肉。” 张妈猛的瞪大眼眸：“小姐！你不是从来也不吃……” “我想换换胃口，不行么？” “行，行。”张妈点点头，收起脸上的惊讶表情，道：“小姐既然想吃，奴婢这就去给您拿。” 走出门的时候，她还在琢磨，这小姐今日是怎么了？ 回到前院里去的宇文离，心中同样也有这个疑问。 牛肉送来时，林青瑶将所有的人都撵了下去，她刚一转身，对面的椅子上就出现一个一身大红色衣袍的绝美少年，正是宇文凌。 林青瑶一看见他，眼神中就露出惊恐之色，慌忙向后退了一步：“大侠，你，你可以用膳了。” 宇文凌饿了一天，倒也没有客气，抬脚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你是大夫，没有在这牛肉中下毒，可见心地善良。” 林青瑶闻言心底咯噔一声。 刚刚张妈送上来宵夜时，她的确这么想过。 然而所有算计，都败给了犹豫。 没有想到，竟然被宇文凌一语道破。 “怎，怎么会呢。”林青瑶面带尴尬之色。 第99章 叶青 宇文凌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斜睨她一眼：“你坐啊！站着干什么。” 林青瑶哪里敢坐，闻言讪笑一声道：“你慢慢吃，我去外头……” “等等！！” 宇文凌伸出另一只手，手心里的匕首在餐桌上轻轻一敲击：“你哪里也不能去，过来坐下！” 林青瑶目光落在那匕首尖上，心跟着颤了颤，忙赔上笑脸走过去坐下：“大侠，你还有什么事？” “不要叫我大侠，听着别扭！” 宇文凌一挑眉头，边吃便问道：“听说明日南越有求和使团过来？“ 林青瑶点点头：“求和不求和，还不一定呢！” 宇文凌用他那双漂亮夺目的桃花眼瞟了她一眼：“你也会去？而且是跟在太子妃的身边保护她？” 林青瑶被眼风扫的，顿时整个人晕晕乎乎，轻飘飘的。天哪！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人…… 还是个男人！ 可是后面宇文凌说的话，顿时让她心生警惕。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难道想做什么对太子妃不利的事情？”说话的同时，林青瑶整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宇文凌嗤笑出声：“你也是宇文离的女人，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来？你难道不觉得恶心？” 说着，放下了手中筷子。 林青瑶有些不服气：“这你可猜错了！我是真心实意希望太子妃能好过一点的，她受了那么多苦，肚子里的孩子，殿下也不愿意认……都怪那个凌王！是他害了太子妃！” 宇文凌闻言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林青瑶感受到一股可怕的气息，整个人忍不住又向后退了几步。 却在这时，宇文凌冷冷的开口了：“明日，你要帮我一个忙……” …… 李采薇几乎一夜未眠。 也不知宇文离是认定了今夜里宇文凌会出现，还是怎的，他竟然破天荒的在李采薇的房间里留宿。 小思等几个婢女全都高兴坏了，不停的忙前忙后，终于服侍着李采薇与宇文离在内室里歇息下。 室内室外的烛火全都熄灭了，陷入黑暗之中。 李采薇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连翻身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睡在自己身边的宇文离，可她越不敢动，浑身就越不舒服，尤其是肚子里的孩子，忽然踢了她一脚。 李采薇啊的尖叫出声。 蜡烛一下子就点亮了，宇文离举着烛台来到床边，沉声问：“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李采薇捧着肚子轻轻摇了一下头，面上有些羞赧：“……没事，孩子踢了我一脚。” 宇文离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他慢慢低头，将视线落在李采薇的肚子上。 那隆起已经非常高，看起来有些吓人。 “行了，睡觉。”宇文离面色复杂的收回视线，呼的一口吹熄手中蜡烛，将之放在一旁茶几上，然后翻身上床。 两个人并排而躺，中间却疏远的仿佛隔着一条河。 楚界分明。 李采薇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委屈到想要流泪，可是她只能拼命的压抑自己，不让宇文离有丝毫察觉。 “明日你当真想见越王么？” 安静的内室里，忽然响起宇文离的声音。 李采薇呼吸一窒，紧跟着涌上一股狂喜：“这么说殿下同意了？” “你要是不要想要命了，你可以去。”宇文离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明日人多，鱼龙混杂，随时随地可能出任何乱子，这样，你还要见他么？” 李采薇闻言，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几乎被黑暗吞噬掉，过了良久，她才声音闷闷的开口道：“既是这样，我写一封信，殿下派人给二哥送过去……”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本宫以为你会执拗到底呢？”宇文离打断了他，冷笑起来。 李采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宇文离道：“你明日好好在这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之后，再无声音。 良久之后，李采薇听到他发出均匀的鼾声，而自己，却毫无睡意。 翻身望着窗户上倒映的那一轮圆月，李采薇出神的想，难道这一次，真的要与二哥擦肩而过么？ 第二日一早，李采薇醒来时，身边已无宇文离的身影。 “娘娘。” 小思掀开帷幔，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边弯腰掀开被子，一边小心翼翼搀扶李采薇起身：“娘娘夜里睡的可好？” 李采薇也就天亮之前眯了那么一两个时辰，闻言点点头：“还行，殿下是什么时辰走的？” “回娘娘，殿下辰时便起身了，还叫奴婢们放轻了动作，没敢吵醒娘娘。”小思笑眯眯道：“殿下对娘娘当真是又温柔，又体贴。” 温柔，体贴，这样的字眼竟然能用来形容宇文离！ 想到昨夜两个人冷冰冰相对无言的样子，李采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小思却没察觉这些，她服侍着李采薇起身，又快乐的冲出屋子，亲自去厨房里张罗早膳了，托她的福，李采薇现在每天都能吃到又新奇又美味的食物，连饭量也比前几日好些。 李采薇站在铜镜前，望着镜子里肚腹隆起的妇人，钗环依旧，容颜依旧，可是嘴角上的笑容没有了。 “娘娘。”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喊。 李采薇慢慢回身，便看见林青瑶带着两个婢女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不像平日那样带着笑，却有一丝诡异。 “林姑娘今日来的好早。”李采薇忍不住问道。 “都是殿下交代的。”林青瑶走过来，一把握住了李采薇的手，使劲嗅了嗅鼻子：“什么这么香，娘娘还没吃早膳？” 话音落，小思便带领着几个婢女鱼贯而入，顷刻五花八门的食物便摆满了花厅里的桌子。 “哇……” 林青瑶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林姑娘也没用早膳！不如一起。”李采薇走过去在桌边坐了下来，笑着招呼林青瑶。 “好嘞！” 林青瑶笑呵呵的走过去，在李采薇对面坐了下来。 “你们都退下！” 李采薇抬眸时看见林青瑶的两个婢女还站在当地，于是开口。 “太子妃。”林青瑶当即开口：“让叶青留下，没有她的服侍，我不习惯。”说着，招手让另一个侍女退下了。 李采薇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朝那叶青望去。 却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婢女，五官长的有点磕碜，小眼睛，塌鼻梁，一张厚嘟嘟的大嘴唇，看一眼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李采薇忍不住就笑了：“你从哪里找出来这么一个活宝？带出去不怕丢人吗？” 林青瑶倒是面色如常，可那名叫叶青的婢女却是眼中划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然而李采薇并没注意到。 林青瑶有些不好意思：“太子妃，是不是影响你用膳了？如果是这样，我让她下去……” 说着，便给叶青使眼色。 然而她都快眼抽筋了，叶青却还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 “不用。” 李采薇摆摆手，大度道：“咱吃咱的，我又不看她，怎么会吃不下饭？”说着，起身准备动手盛一碗鸡肉粥喝。 不料她身子重，一时竟是有些吃力。 正胳膊酸时，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接过了勺子，稳稳当当的盛了一碗放到李采薇面前。 “谢谢……” 李采薇面露感激之色，抬眸瞧时，才看清楚是叶青。 “娘娘客气了。”叶青尖着嗓子答了一句，然后冲着李采薇微微一笑。 李采薇见了，还没喝粥呢，差点就吐了。 连忙招手让叶青退下：“呃……你还是下去！” 叶青微微有些尴尬，与不知所措：“奴婢……做错了什么么？” 林青瑶噗嗤一声就笑了，毫不客气道：“娘娘是受不了你这张脸，你还是退下！” 叶青回头，在李采薇看不见的角度里，恶狠狠的瞪了林青瑶一眼。 林青瑶不甘示弱，反而伸筷子夹了一个春卷放进嘴里，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边往李采薇碗里夹了一个：“这个好好吃，太子妃也尝尝。” “哦，好。”李采薇点点头。 叶青冷冷的瞪了林青瑶一眼，转身退了下去——没走远，就站在屏风后。 一群燕瘦环肥，外加容颜秀丽的婢女们中间忽然多了怎么一个另类，这情形怎么瞧怎么诡异。 宇文离从外头进来时，先还没注意。 可是等他踏进屋子里时，忽然觉得不对劲，又退了出来。 这才看清楚叶青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你是谁？”宇文离诧异开口问道。 叶青弯腰做了个别别扭扭的请安动作，还没开口，屋子里就传出林青瑶的声音：“殿下，她是我的婢女！” 婢女？宇文离的眉头狠狠一皱：“荒唐！你从哪里找出的这个丑女？赶快撵出去！” “殿下到底是嫌弃她，还是嫌弃我啊。” 林青瑶从屋子里走出来，弯腰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然后夹枪带棒道：“殿下日理万机，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我这个婢女，你就不要管了？” “本宫什么时候管过你？” 宇文离实在不想看叶青第二眼，满脸不耐烦：“这人有碍瞻观，撵走！” 第100章 亲自来见 林青瑶只好挥挥手，让叶青退下。 宇文离进了屋，看到李采薇盛装打扮的站在桌边，正吃力的弯下腰给他请安，忙摇头道：“你大着肚子，就不要多礼了。” 李采薇轻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一时三人落座，林青瑶亲手夹了一个春卷递给李采薇：“太子妃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李采薇不由露出一个笑容：“多谢林姑娘。” 宇文离怔怔看着，然后点点头：“不错，看你们俩如此融洽，本宫也就放心了，清瑶，今日你要寸步不离的跟在太子妃身边，知道么？” “知道了，殿下。” 林青瑶无语道：“这句话您已经翻来覆去的说过很多遍了，我都倒背如流了！” “最重要的是记在心里，倒背如流有什么用！”宇文离冷哼一声。 林青瑶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宇文离匆匆喝了一碗粥，又吃了几个水晶虾饺，便起身离开了，走出屋子时，他一眼就看见叶青站在门口，那张丑脸，他只看了一眼就差点吐了。 宇文离皱了皱眉头，原想开口让这叶青滚蛋，可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一个婢女罢了，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却没有看见，当他离开时，叶青目光幽幽的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 正午时，南越使节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来到了边城帅府。 那盛况李采薇没有亲眼目睹，她躺在榻上，只听得到外头震天的锣鼓还有鞭炮声，宇文离为了迎接越王李晋之，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边关城已经至少数十年没有这样热闹了。 林青瑶是个爱凑热闹的脾性，可偏偏宇文凌让她守在李采薇身边，哪儿也不能去，情急之下，她把婢女打发到前头去打探消息，自己抱着瓜子伸着脖子朝外张望。 “林姑娘，南越使节进城了！” “进府了……” “哎呀，往正院这边来了……” 一声声的禀报，说的林青瑶心动不已，她一把抓住婢女，急切的问道：“那越王长的好不好看？英不英俊？” 婢女满脸尴尬：“林姑娘，您已经是太子殿下内定的侧妃，不能再惦记别的男人了……” “切！” 林青瑶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毫无太子侧妃的自觉性，婢女的话并没有打击到她那颗八卦的心：“你还没回答我呢！” “越王殿下自然长的英俊无比，天下无人能及。” 回答的是叶青，她端着一个托盘从外头走进来，上头放着一壶茶，还有一碟子桂花酥。 林青瑶原本嗑瓜子磕的正起劲，结果看见了他那张脸，顿时差点就吐了：“你跟进来做什么？” 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 一旁小思见了，不由有些好奇，林姑娘怎么看起来有点害怕叶青啊？那不是她的婢女么？ 叶青仿若未见，走上前将托盘放下，然后尖着嗓子道：“这盘糕点，是给太子妃娘娘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外头，不然我连瓜子都嗑不下去。”林青瑶闻言连忙摆手，看都不敢看叶青一眼。 小思见了，更加好奇。 林青瑶将那盘刚刚出炉的桂花酥递给了她：“你给娘娘端过去，正好她也该加餐了。” 小思低头一看，那糕点做成了梅花的形状，香味扑鼻。 她犹豫了一下，才端给李采薇：“娘娘，您想吃么？” 李采薇无所事事，看着林青瑶手中的瓜子壳乱飞，那一派张扬肆意的样子实在有些羡慕，于是点点头，伸手拿了一块。 那糕点却是做的极其酥软，咬一口几乎要化在嘴里头，李采薇双眸一亮，招呼林青瑶道：“林姑娘也尝尝，这糕点做的十分可口。” 林青瑶闻言却摇摇头：“多谢娘娘，我不爱吃甜食。” 不爱吃甜的？ 李采薇闻言挑了下眉头，低头去看茶几上那一盘桂花酥，这么说，这个是特地为她准备的。 “娘娘还吃么？”小思见她盯着糕点出神，不禁问道。 李采薇轻轻摇了一下头：“有些腻歪，你去倒杯茶给我喝。” 小思慌忙去倒茶。 前头正院。 宇文离站在元帅府的大门口台阶上，静静看着前方道路上浩浩荡荡朝着这边驶来的一队人马，两边百姓纷纷驻足。 他的身后，是郑国公，是镇守边关的主要将领，人人脸上表情肃穆。 今日议和要是达成，那么边关至少十年不用再起战乱，这对于两国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宇文离心里微微有些激动。 当越王李晋之打马停在元帅府前的台阶上时，他一甩衣袖，迎了上去。 “越王殿下！” 两个人在第一道台阶前各自停下脚步，互相见礼。 身后，是各自部下，俱都雄赳赳，气昂昂。 宇文离冲着李晋之爽朗一笑：“等了这么久，总算将王爷盼来了！请进府！” 李晋之较之一年前并无多少变化，只是眼眸变得深沉了一些，闻言点点头，一边走上台阶，一边开口问道：“许久未见，太子殿下倒是依旧英姿勃发，只是不知我那二妹，现在如何了？” 宇文离心中咯噔一下子。 一来就询问李采薇！ 这个情况尽管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可是宇文离仍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淡淡答道：“太子妃如今有了身孕，本宫一直让她好生休养，情况还算可以。” “二妹有了身孕？” 李晋之猛然扭头，白皙儒雅的脸庞上微微显露出一丝诧异。 一提起孩子，宇文离心里便有些膈应，他至今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然而在李晋之面前，他很好的将自己这种情绪掩藏了，闻言笑着回答：“是啊，已经六个多月了。” “那真是……恭喜太子殿下。” 李晋之的笑容里微微透出一抹苦涩。 宇文离见了，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开心，他微微一笑，继续引着李晋之往正院花厅而去：“越王殿下，请！知道您要来，本宫早早便让他们准备下宴席了……” “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亲人，无需如此。”李晋之笑道。 宇文离闻言，不由心中腹诽，战争明明就是你们挑起来的，现在还有脸说亲人！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两个人各怀心思，进了花厅后一一落座。 宇文离这才注意到，李晋之的身边一直都跟着个圆脸的漂亮侍女，一路低着头默不作声，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姑娘……好像是叫菊儿？ 宇文离暗暗思忖。 “太子殿下。” 李晋之面对着眼前山珍海味的宴席并无多少兴趣，落座后不久，便直接开门见山：“本王这次来，一是与太子殿下达成议和，二来，是看望我家二妹，刚刚听闻太子殿下说，二妹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不知本王可不可以亲自去看望她？” “这……” 宇文离闻言有些犹豫：“实不相瞒，太医说太子妃身体有些虚弱，不适宜见外客，尤其是不能激动……” 李晋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二妹她怎么了？“ 若非碍于身份，这个时候他早已经站起身来，奔进后方宅院了。 “越王殿下稍安勿躁。”宇文离连忙解释道：“太子妃她好好的，殿下要见她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毕竟是小事，咱们还是先商议一下议和的事情……” “不，见不到二妹，今日本王不会答应议和。” 李晋之闻言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拒绝的干脆利索。 宇文离顿时呆住了。 身后穆离忍不住低低开口：“殿下……越王要见，就让他见呗！反正太子妃好好的……” “闭嘴！” 宇文离猛然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穆离一眼。 穆离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言语了。 宇文离铁青着脸，沉声开口道：“不是本宫不让越王见太子妃，而是……本宫怕人打搅到她。” “无妨。” 李晋之闻言轻轻摇了下头，态度诚恳道：“本王可以站在屏风外头，看上二妹几眼，知道她平安无事，便心满意足了，这样太子殿下也不肯答应么？” 宇文离还能说什么？ 他冷着脸，沉思半响，终是点头：“既然如此，本宫只能答应，越王殿下，请跟本宫来。” 说着，缓缓站起了身。 李晋之连忙跟上。 …… 后宅中。 李采薇喝了小思端上来的花草茶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困倦。 这些时日以来，她总是很容易乏困，可一到了夜间，却格外精神，经常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李采薇也知道这样对孩子不好，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现在，她强撑着让自己坐在花厅里，手紧紧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目光频频的朝着门外张望，竟是比林青瑶还要盼望打探消息的婢女快些回来。 林青瑶坐在她对面，手抓一把瓜子嗑的不亦乐乎，并没发现李采薇的不正常。 还是小思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忍不住叫了一声：“娘娘？” 李采薇无动于衷。 她的身体忽然直直的朝前衰落下去…… “娘娘！”小思的声音猛然尖利起来，将正嗑瓜子的林青瑶吓了一大跳，她猛然转过了身…… …… 从前院到后宅，不过短短一段长廊，很快便到了。 一路上，宇文离都在暗暗祈祷，希望李采薇不要像平日那样恹恹的，否则李晋之一定会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而他不希望自己与李采薇之间的事情被李晋之知道。 他们同为人中翘楚，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对手，更是情敌。 无论李晋之有没有做什么，宇文离都对他隐隐的透出一种敌意。 这种敌意，到了李采薇的院子时，就更加明显了。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越王殿下……” 门口的婢女见到来人，慌忙跪下请安。 宇文离摆摆手，命她起身，然后沉声问：“太子妃现在情形如何了？她有没有开始用午膳？” 尽管他的语气尽量表现的温和，然而婢女还是吓的瑟瑟发抖：“回，回殿下，太子妃她……她……” 宇文离一看她那支支吾吾的样子，顿时来气，抬脚一脚踢开，转身便向内走：“让越王殿下见笑了，请进来。” 李晋之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 一时进了花厅，顿时一股子幽幽的药香就窜进鼻孔，虽然还没见到李采薇，可李晋之的眉头立时就皱起来了：药味这么浓，可见吃药的时日不浅，二妹到底怎么了？竟然天天吃药！ 这位北狄的太子殿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刚这样想，耳中就听到一阵嘤嘤嘤的哭泣声，还有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大喊声：“太子妃？您怎么了？别吓唬我啊？” 听这声音叫的悲切，宇文离面色一变，当下抬脚疾步朝着屋内走去！ 身边迅速闪过一道身影，竟然比他动作还快！ 是李晋之。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屏风，进到内室，那股药味就更浓了。 第101章 身中剧毒 “太子妃……您怎么了……” 只见屋内绣着大红牡丹花的丝绒地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餐盘，椅子，还散落着一地的瓜子壳，乱糟糟的。视线再往前，则横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一身的华贵云锦宫装，肚腹那里高高隆起。 女子面孔白皙，在火红的地毯映衬下，越发显得俏丽无双，可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嘴角上，有一行血迹。 几个婢女围拢在女子身边，不停的呼喊她。 “采薇！” 宇文离一见之下，几乎目眦欲裂，抬脚就朝着李采薇奔了过去。 可是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拳头，狠狠砸在他英俊不凡的脸上！ 李晋之满腔怒火怒瞪着宇文离：“你不是说她好好的么？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离伸手摸一把嘴角上被打出的血迹，没有还手，但目光已经渐渐变得冰冷：“本宫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太子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宫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很生气！ “难道不是先救人么？”李晋之望着他，冷冷开口。 宇文离这才知道自己慌乱之下，已无分寸，当下转身冲着外头大声喊道：“来人！把全边关城的大夫全都带到这里来！本宫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来不了的统统处死！” 小全子忍不住开口提醒他：“殿下，林姑娘不就是神医么？她就在这里呀……” “对！还有林青瑶！本宫让她看着太子妃的！” 宇文离猛然转身，在屋子里搜索起来，俊美的脸上已是充满怒火。 “林青瑶！你在哪儿？出来！” “殿下，那就是林姑娘啊……”小全子忍不住伸手朝着一个跌坐在李采薇身边，身穿紫衣，神情呆滞的女子一指。 宇文离几步就抢了上去，一把扯住那女子衣领，将她从地毯上扯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问：“林青瑶！你告诉本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青瑶抬起呆滞的双眼，看了宇文离一眼，然后喃喃道：“太子妃……中毒了……” 短短一句话，却如同晴天一个霹雳。 “中毒？” 宇文离瞳孔猛然一缩，几乎有些不敢置信。 李晋之则有些跌跌撞撞的上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坐在李采薇面前，颤抖着手中伸向她的鼻子。 还好，有微弱的气息。 李晋之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从绝望中苏醒过来，迅速起身对着外头喊道：“来人！把青鸾叫来！快点！” “是！王爷！”有人清脆的应了一声，然后是脚步奔离的声音。 那边，宇文离已经狠狠的扇了林青瑶好几个耳光，终于将她从呆滞中打醒了。 可林青瑶望着他，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太子殿下，太子妃中毒了，她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 “你说慢点！太子妃到底怎么中毒的？”宇文离怒道：“你不是大夫么？赶快救她啊！” “救不了……” 林青瑶缓缓摇头：“虞美人之毒，天下无解……” 宇文离瞳孔一缩，虞美人！ 相传那是前朝覆灭前，最后一位柳姓皇后，因为妒忌嫔妃得帝王宠爱，于是让太医研制出一种可以让人痛苦万分的穿肠毒药，因为太过狠辣，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这世上失传了。 服了虞美人，七天便能毙命。 “不可能！” 宇文离忽然大喊起来：“太子妃绝对不可能中这种毒……那是内廷秘药！”太过震惊，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够了！” 李晋之猛然开口，面色阴郁无比：“你在这里大喊大叫有什么用？难道就能解毒，就能治得了虞美人么？” 宇文离哑口无言。 的确，这毫无用处。 一股子悲愤涌起，他怒瞪李晋之：“本宫没有办法，难道越王殿下就有办法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心里忽然涌上无限希望。 如果南越这边有奇人异士，说不定能…… 可李晋之的回答，瞬间浇灭他所有的幻想：“虞美人之毒，天下无解。” 宇文离像是瞬间被人抽走了魂，颓废之极的跌坐在地，两眼失神道：“……那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看向了无生气的倒在地上的李采薇，忽然爬过去，手脚并用的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地上凉，本宫抱你去榻上。” 语气说不出的温柔。 与刚刚大发雷霆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小全子双眼惊恐的望着宇文离，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巴：太子殿下该不会是受不了这个巨大的打击，所以疯了？ 宇文离的确有些受不了这个打击。 从邺城到岭南，又从岭南到边关，他一路追寻着李采薇的脚步，终于找到了她，却开始恨上了她！ 为什么要跟宇文凌搅和在一起，还怀了身孕！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这些问题如同最尖利的匕首一样，日日戳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现在，他还没有决定原不原谅她，她居然就中了毒，快要死了？ 这怎么能行！ “醒来……采薇，你醒来……”宇文离伸手握着李采薇的手，声音梗咽。 小全子捂着嘴巴低下头去，实在不忍心看着这虐心一幕。 李晋之面色沉痛，一言不发。偶尔望向宇文离的目光，充满杀机。 “殿下！”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匆匆脚步声。 宇文离迅速回头，看到许多人从外走了进来，未为首一个，正是穆离，他的身后跟了许多大夫。 “快！快进来！” 宇文离精神为止一振，整个人似乎也从癫狂疯魔里清醒过来。 “殿下。”穆离进门，先冲宇文离行了一礼，才道：“殿下，边城中的所有大夫都请来了……” “哪个大夫医术最好？最擅解毒？”宇文离急急问。 穆离伸手一指人群右边一个四五十岁的留须男子：“这位秦大夫，最擅解毒。” 宇文离立刻冲着那大夫拱手道：“秦大夫，请！”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当面行礼，那大夫受宠若惊，慌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当下提着药箱子，走到了床铺边上。 伸手一搭上脉搏，秦大夫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老僧入定中，久久没有出声。 宇文离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问道：“秦大夫，如何了？” “殿下，请恕在下无能。”秦大夫松开手，冲着宇文离一鞠到底，面露惭愧之色：“太子妃之脉象，非常奇特，老臣谈查不出，她到底中的什么毒……” “不是虞美人么？” “不，不，不！”秦大夫闻言连忙摇头：“老臣虽然没能探查出太子妃所中何毒，却至少诊断出，她中的，绝非虞美人……” “此话何解？”宇文离原本已经打算让秦大夫退下，换另一个大夫诊脉了，闻言眼睛一亮。 秦大夫还没回答，一旁的林青瑶忽然尖叫起来：“谁说不是？太子妃中的分明就是虞美人！” “林青瑶！” 宇文离怒了：“来人！把她带下去！仔细看押起来！稍后仔细审问！” 他一再的交代林青瑶，要照看好李采薇，可到了最后，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太子殿下！您要相信我呀——”林青瑶不停的甩开围向她的侍卫，冲着宇文离惊叫道：“太子妃毒发之时，我就在跟前，症状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虞美人……” 宇文离面色铁青，甩手：“带走！” “等等！” 李晋之忽然开口，面色阴沉道：“请问太子殿下，这姑娘是什么身份？殿下何以让她来照看太子妃？” 宇文离沉声答道：“她是本宫侧妃，因为精通医术，所以……” “你让你的侧妃，照看二妹……”李晋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宇文离，脸上渐渐露出一抹讽刺：“本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可惜了我那二妹……” 说着，怜悯的望向昏迷不醒的李采薇。 宇文离心中咯噔一下子，好似忽然明白过来，目光陡然变厉：“林青瑶！是不是你给太子妃下的毒……” 林青瑶面色一白，连连摇头：“我没有！殿下自己都说了，虞美人是内廷秘药，我不过是个外省官员之女，从哪里去弄虞美人？” 说的也是。 宇文离收回目光，看向门口那一堆大夫，思考着让哪一个先给李采薇医治，时间紧迫，不能一个一个试，得挑出一个好的来。 “太子殿下，不如让我试一试？” 安静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 宇文离抬起头，就看见一个身穿白衣，面容俊逸的年轻男子从外头走了进来，步履十分轻快。 “这位是……” 宇文离面露诧异之色。 李晋之则转身向着门口走去，迎上那年轻男子：“青鸾，你来了。” 男子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宇文离：“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李晋之在一旁解释道：“他是南越青云寺主持了尘大师座下弟子，最擅通解毒。” 宇文离对青云寺有所耳闻，至于了尘大师，那更是如雷贯耳。 不过面前这位青鸾，他却是从未见过：“你是了尘大师的俗家弟子？” 青鸾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微笑：“太子殿下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宇文离看了青鸾嘴角那抹笑容，心中莫名不喜，不过看李晋之如此郑重其事，他便有了些许期待，将床前位置让出来道：“请！” 青鸾点点头，缓步上前，在床前锦凳上坐下，缓缓搭上李采薇的脉搏。 “是中毒，不过不是虞美人。” 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冲口而出。 宇文离的心先是一沉，紧跟着又松了一半，他忍不住问道：“那请问是何种毒？凶不凶险？” “自然是凶险的。” 青鸾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既然那人要下毒，就会挑猛烈的，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可能解开？” 宇文离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青鸾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要想解毒，就得先查出，到底是什么人给太子妃下的毒，目的何在！” “这些稍后都能查，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救治太子妃……”宇文离焦急道：“青鸾大师，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太子妃……” “青鸾大师？” 青鸾重复了一遍宇文离的话，嘴角上翘的弧度越发明显了，自言自语道：“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 宇文离没听清楚，忍不住问道：“大师，你说什么？” 青鸾轻咳一声，道：“没什么，我现在先替太子妃施针，控制住她体内的毒素。” “这会不会对她身体有所影响？”宇文离追问。 青鸾挑眉：“什么才算有影响？丢掉性命么？那不会。” 宇文离看了他笃定的模样，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可这时，一旁李晋之忽然开口：“那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听了这话，宇文离的心猛然一紧。 眸光复杂的盯着青鸾，他手心里出了汗，这一刻，就连宇文离自己，也不能清楚他到底是想听到一个怎样的结果。 第102章 幕后真凶 “你们两个，那么紧张做什么。” 青鸾的目光掠过宇文离，又看向李晋之，嘴角弧度越发上扬：“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我自然会竭力保下，至于结果，现在还不知道。” 李晋之闻言松了一口气：“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八成能保的住。” 宇文离听着二人对话，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悄悄松懈了一些，无论如何，能保得住李采薇的命就好。 至于孩子…… 宇文离摇摇头，将心中那个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 两个身份尊贵的皇子退开了些，留给青鸾足够的空间施展他的医术，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宇文离看到足足有两寸那么长的金针刺入李采薇的胳膊，顿时心痛不已，连看都不忍心看，将头撇向外头院子。 李晋之大概是经常看见青鸾施针，所以对此司空见惯，还撑的住。 “咦！那个叶青呢？” 宇文离忽然开口问。 这个当口，也不知道他是脑子抽了，还是怎的，竟然想起了林青瑶的那个丑八怪侍女叶青。 然而外头长廊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叶青的影子？ “殿下，谁是叶青？” 小全子弯着腰凑了上来。 宇文离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忽然变得铁青：“来人！搜查将军府……不对！封锁全城！任何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 小全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吓了一大跳。 站在台阶下的穆离等人，皆朗声回答：“末将领命！” 随即带领着一干将士齐刷刷离开。 “殿下，那奴才……”小全子小心翼翼的问。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你去把林青瑶那个贱人带上来见本宫！” 他的脸色阴云密布，十分可怕。 小全子浑身抖了抖，连忙应道：“是！殿下！” 林青瑶很快就被带上来了，她毕竟顶着宇文离侧妃的身份，在这邺城里没人敢将她如何，不过在厢房被关了一个时辰，带到宇文离面前时，她的火气还不小：“太子妃中毒真的不关我的事！殿下不能这么冤枉好人！” 宇文离冷冷的看着林青瑶，那目光看的林青瑶猛的打了个寒战。 “你身边的侍女叶青呢？她去哪里了？” “叶青？” 林青瑶听到这个名字，神情终于变了几变，她不敢置信的道：“殿下是怀疑，叶青与太子妃中毒之事有关？” “本宫是问你叶青到哪里去了！” 宇文离猛的提高了嗓音：“太子妃中毒之时，叶青在哪里？” 林青瑶在这狂风暴雨般的质问声中，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说话也结巴起来：“当时……太子妃吃了一块桂花酥，是叶青端上来的……” “桂花酥？” 宇文离猛的转身，目光在外屋搜寻，然而餐桌空空，满地狼藉已经被侍女收拾了一半…… 他扑过去，推开侍女，在那一堆狼藉中翻找半天，终于找出来几块已经摔烂了的桂花酥。 “太医！快来看看！” 宇文离捧着那两块桂花酥，冲着外头大喊起来。 良太医闻风而来，看到宇文离手里的糕点，满脸疑惑：“殿下，这是……” “快，你快来看看！这糕点里有没有毒！” 宇文离声音有些颤抖。 良太医慌忙接过糕点，放在鼻子下嗅，闻，看，摸，还拿出一根银针插在糕点上，过一会儿后抽出来，银针雪白。 “殿下，无毒。”良太医回答道。 “不可能！” 宇文离拼命摇头，并不相信良太医的说辞，可是他让别的几名太医看过，所有人都说无毒。 越是这样，他越是相信，李采薇中毒之事跟这个叶青脱不开关系。 重新盯住林青瑶，宇文离充满杀气的道：“本宫再问你一次，这个叶青到底是谁？你若还不肯说，就别怪本宫不念旧情了！” 林青瑶面色白了又白，心知这一次终是躲不过去了，她心一横，将那夜的事情和盘托出：“他，他穿着一身红衣，面容十分阴柔，用匕首威胁我，若不按照他说的做，就立刻杀了我……” 宇文离听了，脸色一寸一寸变得铁青。 宇文凌！居然是宇文凌！ 从林青瑶说出一身红衣的那一刻，他就猜出叶青的身份。 碰！的一声，宇文离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梨花木的八仙桌上，砸的这张扎实沉厚的木桌瞬间出现数十道裂痕。 林青瑶吓的几乎快要昏厥过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殿下要杀要打，就冲我来！” 宇文离刷的一下抽出腰间佩剑！ 剑尖直指林青瑶咽喉处，他咬牙切齿道：“的确都是你的错！若你早一些将这些事情告诉本宫！太子妃根本就不可能出事！” 林青瑶哇的一声哭了，哭的伤心欲绝，她也不想这样，谁知道…… 宇文离怒瞪着她，一咬牙将剑刃往前一送…… 可却在这时，内室里忽然传出小思的一声惊呼：“太子妃醒过来了！” 宇文离的动作猛然一顿，剑刃堪堪刺破林青瑶脖颈上的肌肤，停了下来。 一道蜿蜒的血迹顺着林青瑶的脖子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宇文离啪的一声扔掉手中长剑，冷冷丢下一句：“等下再跟你算账！”便撇下林青瑶，抬脚急奔内室。 一进屋，他便听到李采薇虚弱无比的声音：“晋之哥哥……” 李晋之满脸欣慰，伸手擦了擦眼角：“二妹，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菊儿一直都待在李晋之身后，看到这一幕，早已泣不成声。 她们公主实在是太可怜了，从小冷宫里长大，受尽苦楚，没想到嫁了这北狄太子，日子反而过的更加糟糕。 “菊儿……” 李采薇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菊儿慌忙撇开头，拿手巾擦泪。 所有人中，以青鸾的姿态最为悠闲，旁人脸上带着泪，他却始终都勾着嘴角，还不停的安慰李晋之：“王爷别哭了，你哭太子妃跟着也哭，这样对她身体不好……” 李晋之连忙擦去眼角泪痕：“好，本王不哭……” 宇文离在门口那里站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李采薇呼唤自己的声音。病床前其乐融融，众人都沉浸在李采薇醒过来的喜悦当中，他却好像被排斥在外。 一股莫名的难堪涌上心头，宇文离轻咳一声，抬脚走了过去：“采薇你醒了？” 李采薇一听到他的声音，脸上便出现一抹惊慌。 这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李晋之就坐在床前锦凳上，清清楚楚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心中涌上一股愤怒，看来自家小妹在这个男人手里吃了不少的苦，否则，她不会这样。 “太子殿下来了，二妹中毒的真相，你审问清楚了么？”李晋之回头，冷冰冰问道。 宇文离却不看他，而是径直走向床前，目光望着李采薇：“本宫一直跟你说，离二弟远一些，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他假扮侍女叶青，混入帅府，将毒下在你最爱吃的桂花酥里……” 李采薇听了这话，面孔渐渐变得雪白，不禁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凌王……” 她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当时叶青出现的场景，那么一张丑脸，怎么可能是宇文凌那个臭美之人假扮？绝无可能！ “你不相信也没办法，林青瑶已经招了。” 看到李采薇崩溃的样子，宇文离脸上露出一丝怜悯，沉声道：“不过你放心，本宫已经封锁边关城，不找到宇文凌绝不罢休！” “等等，你封锁了边关城，我们怎么回去？”青鸾在一旁插嘴道：“我只是跟随越王游山玩水，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陪你们在这里耗着。” “太子妃中毒，是一点小事？”宇文离的脸猛然沉了下来。 青鸾无所谓的耸耸肩：“在我这出家人眼里，世间万事，都是小事啊。” 李晋之忽然满脸讽刺的道：“将毒杀太子妃的真凶安在凌王殿下身上，趁机将之抓捕，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啊！既能堵的我等哑口无言，还能趁机除掉对手，一箭双雕之计，使的真是炉火纯青。” “本宫说的都是事实！”宇文离怒了。 李晋之轻闻言撇他一眼，冷笑连连：“那个林青瑶，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她说的话，自然也就是你的意思了。” 宇文离气的面色铁青，却无法辩驳。 他的确说过林青瑶是侧妃的话，此时却成了李晋之攻击的由头。 “咳咳……清瑶妹妹当真说，叶青就是宇文凌？” 这时，李采薇忽然低低开口，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她说的很慢。 宇文离仿佛得了救星一般，忙转过头来看着李采薇，不停点头：“是！清瑶就是这么说的！宇文凌用死来威胁她……” 李采薇微微闭上眼眸。 过了良久，就在宇文离渐渐失望之际，她忽然开口：“我……我相信清瑶妹妹，求殿下，莫要杀她！” 宇文离望着她虚弱的模样，万分心痛：“都到了这时，你还关心她作甚！” 李采薇却因为太过虚弱，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宇文离急了，慌忙去看青鸾：“大师！你快来看看！太子妃她怎么了！” 青鸾慢吞吞的走上前，在床前查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道：“太子妃只是有些累，睡过去罢了，再过几个时辰，自然会醒来。” “那她身上的毒……”宇文离依旧很是担心。 青鸾不急不躁：“毒素只是暂时压制着，殿下要尽快派人寻找解药，说不定能救回太子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了，还有。” 说完上面的话，青鸾原本准备离开了，可是走到门口他忽然又停了下来：“殿下不是说，下毒的人是凌王殿下么？那赶快找到他好了，既是下毒人，身上自然有解药。” 青鸾勾了勾嘴角，转身走了出去，一如来时那样步履轻快，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李晋之没有去追，他依然守在李采薇的床前，冷冷开口：“太子殿下不是要去抓凌王么？还不快去？” 宇文离站在门口，面色沉沉的望着床上沉睡着的李采薇，并不愿意离开。 他想守着她！ 可惜，李晋之不给他这个机会。 “殿下还是走，你在这里，二妹就连休息，都会睡不好的。” 这句话，像是重锤一样狠狠敲打在宇文离心上，让他痛不可挡。 想到从前种种，他的脸色忽青忽白，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道：“好！我去把凌王抓来，逼问解药！” 说着，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李晋之松了一口气，回头柔声对菊儿道：“还有两个多时辰她就醒了，你去厨下看看，有什么清淡的饭菜没有。” 第103章 寻欢作乐 “是，王爷。”菊儿依依不舍的看一眼李采薇，然后恭身退了下去。 院子里，已经走下台阶的宇文离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回身，就看见上房屋里的门帘一挑，那个名叫菊儿的圆脸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说，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了李晋之一个人守着李采薇？ 一股妒忌涌上心头，还夹杂着一些无名怒火，宇文离脸色渐渐铁青，恨不得就此转回去，骂李晋之一个狗血喷头！ 可是脚步才迈出去，他又猛的停了下来。 不，不行！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到宇文凌，这才是他身为北狄太子的担当，而不是只守在女人床前。 可就这么让李晋之一个人守着李采薇，他万万不甘心。 宇文离思忖片刻，忽然扭头，向着关押林青瑶的厢房走去。 这一次，林青瑶的待遇没有那么好，侍卫们将她关押在一间又阴冷又潮湿的柴房里，半天都没给过她一口吃喝，更没有人理会她的哭喊。 当宇文离来到厢房门口时，侍卫们吓了一大跳：“属下参见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宇文离沉声开口：“把门打开。” “是！殿下。” 侍卫们上前，打开了挂在门上的铜锁，宇文离抬脚走进去，迎面一股霉味扑来，他忍不住咳嗽两声。 “殿下……” 身后侍卫忍不住惊呼，宇文离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柴房里没有窗户，显得无比黑暗，宇文离站在屋中好一会儿，才看见墙角那里靠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宇文离心里一惊，忍不住抬脚走过去：“林青瑶！” 听到喊声，墙角那人影动了动。 好一会儿，一张哭的脏兮兮的脸才从臂弯里抬起来，林青瑶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到宇文离的那一刻，猛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啊——” “本宫不是来杀你的！”宇文离没好气的道：“还能站起来吗？” 林青瑶猛然收住了声音，像是哑巴了一样，呆呆的望着宇文离，好半天都没有开口。一张原本清秀的小脸上，此刻全是灰印子，看起来脏兮兮的。 宇文离不耐烦了，与其在这里消耗时间，他不如趁此机会去抓宇文凌，可是想到李晋之，他无论如何不能甘心。 “本宫来找你有事——你到底能不能站起来？” 林青瑶听着这不耐烦的声音，想到那寒光闪闪的剑刃，紧贴着墙壁缓缓站起身来，颤声问：“殿下不是来杀我，那是来干什么？” 原来还能说话。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林青瑶片刻，目光落在她脖子上那片干涸了的血迹，沉声道：“本宫要你马上把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守在太子妃身边……” “不！我不行！” 林青瑶一听这话，就慌忙摇头：“我会害了太子妃的！” “现在你的身边任何人都没有，你拿什么来害太子妃！”宇文离嗤笑一声，冷冷道：“你听着！本宫要你守在太子妃身边，是看着越王李晋之，不能让他单独与太子妃相处，你明白么？” 林青瑶愣愣的看着他，神情茫然而不解。 宇文离又不耐烦了，他觉得自己找到这柴房里来，根本就是个错误！ “明，明白了……” 林青瑶忽然结结巴巴道：“我会守在太子妃身边，无论越王如何逼迫，都不会离开。” 宇文离要的就是这句话！ 在他的耐性消磨前，林青瑶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也算是救了她自己一命。 “知道本宫现在为什么不杀你了么？” 宇文离沉声问。 林青瑶轻轻摇头，又露出那股熟悉的迷茫感：“我，我不知道……” “刚刚太子妃醒过来，跟本宫说过的三句话中，其中一句便是，求本宫不要杀你。”宇文离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她是如此相信你，林青瑶，希望你不要再让本宫失望了。” 林青瑶忽然浑身一颤。 等明白过后，她的眼眶中忽然有泪水喷涌而出，瞬间淌满那张布满黑灰的小脸。 “殿下放心！我会守在太子妃身边，谁敢伤她，就先冲我来！” 宇文离看着她，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神情。 “小全子，带林侧妃出去，好好沐浴更衣。”他沉声吩咐道：“等弄好了，就将她送到太子妃身边，知道么？” “是，殿下。”小全子站在柴房外，恭敬回答。 交代完了这件事，宇文离才放心的骑上马，带着人去搜寻宇文离了。 其实也不用搜寻。 宇文离一出元帅府，便碰见了匆匆归来的穆离。 穆离一脸沉重的翻身下马，快速奔到宇文离面前，俯身行礼道：“殿下，凌王找到了！” 宇文离双眸一亮，随即问道：“他在哪里？” 穆离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之色，他低了头，有些迟疑的道：“殿下……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眼！” …… 玉春楼。 边关城中唯一的一处烟花之地，在日落黄昏中，渐渐热闹起来。 宇文离带着穆离，带着身后几百铁骑，停在了玉春楼高高大大的门扉前，面无表情的望着头顶上的牌匾，沉声问：“他就在这里？” “是啊。” 穆离凑上来低声道：“殿下曾经下过命令，所有军营弟兄，皆不能入此地，所以明知道凌王殿下就在里面，属下们也不能……” “这四周可包围起来了？”宇文离沉声打断他。 穆离连忙点头：“回殿下，从查到凌王殿下在这里，属下便已经派人包围了这里，此时此刻，这整条长街上，至少有几千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好！” 宇文离点了下头，利索的翻身下马，抬脚直直往庭院中走去！ 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逛园子，倒像是上朝。 穆离没想到他说进就进，一点犹豫也没有，不由的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慌忙追上。 宇文离走到玉春楼大门里，随即就被人拦下了。 拦住他的人，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眉梢眼角皆含风情，一甩帕子，用娇滴滴的嗓子开口问道：“几位爷看着好面生，请恕春花眼拙……” “我们是来找人的！” 穆离当即上前，拦在宇文离面前，刷的抽出了身上佩剑：“当朝兵马大元帅在此，你等不得无礼！” 老鸨春花顿时吓了一大跳，慌忙后退几步，上上下下打量宇文离一眼，扑哧一声就笑了：“有这么年轻的大元帅么？妈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宇文离现在只想快些找到宇文凌，哪有功夫在这里唠嗑，面无表情的绕过春花就往里面走，春花刚想阻拦，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举在了她的眼前：“你若配合些，我们只找人，不砸东西，否则……” 春花吓了一大跳，慌忙后退，这才后知后觉的看见外头长街上远远停留的那一队侍卫，她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忙道：“配合，我们自然是配合……” 这边宇文离已经进入到里头，他浑身的凛冽气息吓的那些围拢上来的莺莺燕燕们全都停下了脚步。有的面露惊讶，有的面露痴迷。 宇文离左看右看，发觉这玉春楼挺大，要是一间一间的搜，不知何年马月才能找到宇文凌，于是沉声开口问道：“你们这里，最近可有什么古怪的年轻客人？长的异常俊美的。” “公子是在说你自己么？” 右边长廊上，忽然冒出来一个满脸带笑的女人面孔来，满头都是珠翠。 话音落，姑娘们全都掩嘴笑了起来。 宇文离缓缓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没有人知道，我就只能一间一间的搜了，穆离！” “属下在！” 穆离朝着身后一挥手臂，很快便有数十名侍卫冲了上来，直奔楼上而去。 “妈妈！这是怎么一回事……” 众女大惊失色。 老鸨春花登登从外头奔进来，冲着里面就大声喊了起来：“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我知道在那里！” 话音落，宇文离就伸手打了个响指。 冲上去的侍卫全都退了下来。 “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宇文离冷哼一声，转身望着春花：“他在哪里！带本王去！” “官爷，你们要找的，可是一个身穿红袍，长的异常俊美的少年郎？”春花一边在前带路，一边讪笑着开口问道。 宇文离眼睛一亮：“找的就是他！快带本宫去！” 本宫？ 老鸨春花的眼睛闪了一闪，原想趁机讹些银子的，随即打消了念头。这些人浑身带着血腥气，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她别没讹到银子，反而丢了性命，那就不划算了。 “请跟我来。” 穿过九曲十八弯回廊，又绕过一个大大的荷花池子，终于，老鸨春花在一栋雕梁画栋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有隐隐的琴声从楼里面飘下来，婉转缠绵之极。 “几位爷，就在里头了。”春花转身对着宇文离微微一屈膝：“里面那位，脾气十分不好，我是不敢进去的，只能送到这里了。” “难缠？”宇文离挑了一下眉头。 “是啊！在我们这儿不过半天功夫，已经砸了数十间房了，还弄伤了两个姑娘……你们能代他赔偿银两么？”春花眼巴巴的望着宇文离。 虽然害怕，但那眼神中却透露出些许贪婪之色。 宇文离不屑的冷哼一声：“他总共欠了你们多少银子？” “不多不少，总共三万两……” “这么多！”宇文离的脸一瞬间变黑了，不过宇文凌竟然砸了那么多房间，还打伤了人，三万两也在情理之中。 他正想让人拿银票给春花，穆离忽然道：“殿下别急，还没确定里面的就是凌王殿下呢！等确定了，再还钱也不迟啊？” 凌王？老鸨春花倒抽一口冷气。 顿时讪笑起来：“既，既然是凌王殿下……那，那就算了！” 这话说出来，十分令她肉痛。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说的也是！” 随即抬脚，朝着楼梯口走去。 穆离连忙跟上。 越往里走，那弹琴的声音就听的越清楚，期间还夹杂着一些银铃一般的女子笑声，可见里面是怎样的一个欢快场景。 李采薇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宇文凌这个罪魁祸首却在这里花天酒地，饮酒作乐！ 宇文离的脸越来越黑，几乎黑如墨。 他真想把李采薇带来这里，让她亲眼看一眼，眼前这番情形！ 身后穆离感知到宇文离的愤怒，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他可不想当什么替罪羊。 第104章 逃之夭夭 愤怒过后，只余憎恨。 宇文离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冲进去将宇文凌从那暖玉温香的房间里揪出来，然后将军营里的二十四中刑法一一在他身上演练！ 不打的宇文凌找不着东西南北，他就不是宇文离！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宇文离风风火火的上了楼，咣当一声踹开了二楼的房间门。 然后，他就愣住了。 只见房间里迎面一个巨大的水池，水雾氤氲中，偶尔有女子在清澈见底的水池子里灵活的游走，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宇文离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瞥向别处，寻找宇文凌的身影，可是跟在他身后的穆离，常年四季待在军营里，糙汉子一个，几辈子见过这等场面？瞬间就变得面红耳赤，目瞪口呆。 “呵呵……” 忽然几道极轻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娇媚入骨，令人听之，几乎要晕厥过去。 穆离身形晃悠了一下，宇文离一把伸手扶住了他，目光直直望向端坐在水池对面，正侧头与歌姬调笑的宇文凌，怒骂道：“宇文凌！你毒害了采薇，竟然有脸在这里寻欢作乐！拿命来——” 话音落，他便纵身朝着浴池对面飞掠而去，手中长剑更是直指宇文凌心口。 可却在这时，从那浴池之中，忽然飞起一道白绫，迅速的缠绕上宇文离的腰腹，藕臂一扯，居然硬生生的将宇文离从半空中扯落水中。 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宇文离一入水还来不及反应，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放开太子殿下！” 随即，一个人重重的跳到了水里。 水池里的几个歌姬当即四散开来，她们手中的白绫如蛇一样灵活，几下缠绕，便将不识水性的宇文离束缚住了，当他们想依样画葫芦的对付穆离时，却被穆离手中挥舞的大刀弄的近不了身。 “放开太子殿下！” 穆离大叫着，一边挥舞长刀逼近几个歌姬，他那副狰狞的面孔还有一身蛮力，顿时吓的姑娘们花容失色，一个个退到了水池四周。 再没有人敢靠近他。 “太子殿下！”穆离担忧的游过去，七手八脚的将宇文离身上缠绕的白绫解开，拉着他上了岸。 还没有接近宇文凌，两个人便吃了大亏。 这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逗的斜依在榻上的宇文凌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夺过身边歌姬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能看到大哥如此模样，二弟我此生足矣！好生痛快！” 语毕，一把扔掉手中的琥珀酒杯，神佑又潇洒，又肆意。 “殿下……” 穆离一脸担忧的望过来，却见宇文离并未发怒，只是面色阴沉的盯着宇文凌看了一眼，然后缓缓抬手打了个响指。 很快，外头脚步声如奔雷一般涌动。 歌姬们个个吓的花容失色。 “大哥，每次打不过我就找救兵，堂堂一国太子，你就这么一点出息么？”宇文凌还是斜斜的靠在那里，不动如山。 宇文离沉着脸，表情肃穆：“若是有时间，本宫定要亲手杀了你！可现在，救太子妃要紧，本宫没那个时间跟你磨叽。” 话音落，他便举着长剑，第一个朝宇文凌冲了过去！ 宇文凌屹然不动，直到宇文离的长剑啪的一声搭在自己肩膀上，剑刃直指脖颈。 带起的剑风上缓缓落下一缕发丝，瞬间断落两截。 宇文凌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嘲讽：“大哥真的以为抓到我，就能解得了大嫂所中之毒？” 宇文离见了他这幅欠揍的模样，恨不得狠狠抽他两个耳光！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啪！” 巨响过后。 吃惊的不仅仅是宇文凌，就连后头冲进来的那些侍卫也很吃惊，他们的太子殿下一向都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粗俗暴躁？ 宇文离没管这些，打完人之后，他只觉得神清气爽。 “大哥真是连颜面都不肯要了。”宇文凌伸出手，擦一把嘴角上的血迹，慢吞吞的开口道：“你真以为带着这些酒囊饭袋就能抓到我了？” 宇文离心中预感不妙，手中的长剑猛然一挥！这个时候，他宁愿错杀，都不愿放过！ 可还是晚了，只见眼前人影一花，哪里还有宇文凌的影子？ 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是跳窗户的声音。 “快追！” 不用宇文离吩咐，穆离便铁青着脸带人追了过去！ 宇文离呆呆站在原地，有些不能反应过来。 宇文凌真的，眼睁睁的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逃走了？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一群歌姬瑟瑟发抖的站在水池子的一角，拥抱成一团，连看也不敢看宇文离一眼。 想到刚刚就是这几个女子害的自己跌落水中，被宇文凌嘲笑，宇文离心中涌上一股怒气，大手一挥，沉声道：“来人，给本宫把她们的头发全都剪掉！看她们还敢勾搭男人！” “不要啊！”众女齐声惊呼，她们活在这烟花之地里，引以为傲的就是美貌，可若是没有了满头青丝，美丽也就荡然无存了，这跟杀了她们有什么区别？ “不肯剪？那就割掉脖子！” 宇文离冷冷道：“你们自己选！” 说完这句话，他没再看在场的任何人一眼，转过身去从打开的窗子上也跳了下去。 “啊？” 歌姬们闻言，面上全都露出一阵绝望。 宇文离顺着窗户跳到一楼，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然后朝着东南方向奋力直追而去。 他与宇文凌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又自小一起长大，自然对对方的习性有所了解，他去的这个方向，是宇文凌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宇文凌，竟然从这层层戒备中逃了出去！他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 一路上，宇文离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却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他这些日子以来的严加追捕，才让宇文凌在逃亡中，锻炼出一副躲避追踪的好本领。 …… 元帅府中。 李晋之守在病床前，出神的望着李采薇的睡颜，一动不动已经很久。 若是有可能，他都想看到天荒地老。 菊儿端了一些自己做的清粥小菜从外头走进来，看到床前这一幕，鼻子顿时一酸，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公主太苦了，越王殿下，也爱的辛苦…… 她将食物悄悄在桌子上放下，然后转身轻轻退了下去。 出去时，还想带上房门。 然而这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太子妃现在如何了？” 菊儿诧异回身，结果看到一个身穿紫色衣裙，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子款款从长廊上走了过来，她的身边，则跟着宇文离身边的太监小全子。 菊儿有些诧异：“你是……” 林青瑶回头看了一眼小全子：“告诉她我是谁？” 小全子当即上前：“这是我们太子殿下的侧妃林姑娘，奉命来照看太子妃的。” “你是那个下毒害死太子妃的林姑娘？”菊儿瞬间柳眉倒竖，难怪看着这么眼熟！ 林青瑶火了：“谁说是我害的太子妃？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从来也没有毒害李采薇的心思！ 小全子伸头朝着屋里看了一眼，可惜有屏风挡着，什么也看不到，心中焦急，便催促林青瑶：“林侧妃，太子殿下是让您去照看太子妃的，这么一个小丫头，交给奴才就好了。” 林青瑶闻言点了下头，抬脚便往屋子里走，可是菊儿疯了一样的走过来，一把拉住她往外推搡：“是你的丫鬟毒害了太子妃！你不能进去！” 林青瑶没有提防之下，差点被推的摔倒在地。 小全子火了，立刻上前：“你这丫头什么意思？她是我们太子殿下的侧妃！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鬟动手了？滚一边去！” “谁都能进去！就是她不行！”面对凶巴巴的小全子，菊儿有些退缩，可一想到昏迷不醒的李采薇，她脸上便涌出一股愤怒，死死的盯住林青瑶，就是不肯放她进屋。 “你这丫头！怎么死倔呢？是太子妃亲口说的，不是林姑娘害她……”小全子无语至极。 菊儿任凭她们两个人磨破嘴皮子，也无动于衷。 小全子又怒了，无论如何，这是北狄的地盘！是大帅府！不能让个南越的小丫头片子给拦住了，否则等太子殿下回来，不还得将他骂个狗血淋头？ 他一转身，将院子里的侍卫全都叫了来：“你们几个，把这小丫头拉下去！别让她挡着门！” 侍卫们立刻冲了上来！ 菊儿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这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你们想对本王的丫鬟做什么？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李晋之出现在房门口，面无表情。 林青瑶看到他，表情变了几变，抢在小全子面前开口道：“是太子殿下命令我来照顾太子妃，你的丫鬟挡着门不让进，这才有了冲突，并非我们北狄照顾不周！” 李晋之缓缓转过头来看了林青瑶一眼，面露冷笑：“本王以为是谁，原来是林姑娘，怎么，北狄太子不打算杀你了？” 他的话，让林青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第105章 挑拨离间 “要进便便进，杵在门口干什么？” 李晋之说着，转身往门内走去。 林青瑶深吸一口气，抬脚就要跟上，可菊儿依旧拦在她的面前，两眼喷着怒火。 “你！” 林青瑶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菊儿，让开。”李晋之回头，柔声开口道。 菊儿一脸的担忧：“王爷，这个女人会加害公主……” “没事，有本王在，她做不了怪。” 听了这话，菊儿总算放心了些，充满警惕的瞪了林青瑶一眼，她慢吞吞的挪到一旁，让开了道路。 林青瑶万分憋屈的走进房间。 李晋之并不理会她，径直在床前锦凳上坐了下来，先是看一眼床上昏睡的李采薇，随后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菊儿连忙回答：“申时一刻了。” 李晋之点点头，随即道：“青鸾该回来施针了。” 可是，他们等了整整半个时辰，都没有看见青鸾的踪影。 林青瑶忍不住问道：“你刚刚不是说……” 李晋之忽然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林青瑶咽下了没说完的半句话，转身看向床铺…… 忽然间，她发出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 李晋之面色一变，连忙回头！ 只见林青瑶呆若木鸡的站在床前，而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赫然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色衣袍的男子，满头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只简单用一根丝带挽住，瞧背影说不出的诡异，阴柔。 李晋之心中一突，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北狄的凌王殿下么？” 宇文离带了所有部下拼命追赶他，他却跑来了这里！ 红袍男子没有回头，只是伸出白玉一样修长的手，缓缓摸上李采薇的脸颊，轻轻婆娑：“大嫂，你受苦了。” 一声大嫂，确定了他的身份，是宇文凌无疑。 李晋之面色一变，猛然上前：“你放开她——” “别动。” 宇文凌的手下滑，落在李采薇的脖颈处，回头冲着李晋之微微一笑：“你再上前一步，我立刻捏断这纤细优美的脖颈……” 李晋之的脚步硬生生停在屏风外，儒雅清秀的脸庞上再无镇定，只余慌张。 “快来人啊！抓刺客——” 外头小全子急匆匆的带着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可才踏进房间一步，便被李晋之拦住了：“都别进去！” “是凌王！他，他怎么在这里！” 小全子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床边上那一抹鲜红的背影，立刻面色一变：“来人啊！抓住他——” “你想害死太子妃么？” 李晋之沉声道：“没看见他的手放在哪里！” 小全子闻言朝屋内看了一眼，当看见宇文凌的手掐着李采薇的脖子时，他的愤怒变成了惊恐。 “怎么会变成这样……”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一旁的林青瑶与菊儿，已经吓傻了，特别是菊儿，根本就不能接受这个巨变，她忍不住扑向前去，泪流满面的冲着宇文凌跪了下来：“求求你，放过太子妃！她受了那么多苦，你不能这么对她……” 宇文凌连看都懒的看她一眼，一双充满了慵懒之气的桃花眼对准了屏风口处的李晋之，语气还是那么吊儿郎当：“越王殿下，本王这里有好些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什么故事？”李晋之沉声问。 宇文凌闻言扑哧一声就笑了：“自然是关于大嫂的，想听么？” 李晋之当然想听！ 他想知道，李采薇在北狄皇宫的这一年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宇文凌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的讲开了：“当初，大嫂初入东宫，我大哥对她还是不错的，天天去看不说，还在母后面前对大嫂百般维护，不过后来，我大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传言，说我大嫂嫁给他，是为了谋夺北狄的江山……” “所以，他亲自动手，灌了我大嫂堕胎药。” 宇文凌说到这里，忽然笑着看了李晋之一眼，似是十分欣赏他脸上的铁青色：“我大嫂到了现在，一看见黑乎乎的汤药，都还心生恐惧，一直不肯好好喝药，这个越王殿下应当有所体会？” 李晋之气的浑身颤抖，拳头死死的捏紧。 他当然知道这一点，虽然他待在李采薇身边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宇文凌说完了故事，显得很开心：“越王殿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大嫂很可怜，我大哥畜生不如？” “凌王殿下！你不能这样胡说八道！” 小全子满脸愤怒的往屋里冲，却被李晋之一巴掌打翻在地。 “哈哈，难道他没有亲自一口一口灌我大嫂堕胎药么？”宇文凌见状乐不可支，笑的都快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 小全子尖叫起来：“越王殿下，你看看！这个人这幅样子，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那你告诉本王，太子到底有没有灌二妹堕胎药？” 李晋之目光阴沉沉的盯住了他。 小全子闻言顿时打了个寒战。 要怎么说？ 毕竟那是事实…… “太子殿下，他是有苦衷的……”最终，他干巴巴的憋出这么一句话。 说了等于没说。 李晋之全都明白了，一瞬间，他的脸色阴郁的可怕。 林青瑶见了，忍不住悄悄挪动脚步，将自己往柱子后隐藏，巴望着没人能看见自己，心里不停的祈祷起来：太子殿下，你快回来！情况失控了！ 可惜宇文离正疯狂的在大街上追踪，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二妹身上中的毒，是你下的？” 李晋之气到了极点，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 宇文凌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过头来，目光定定的看了李晋之一眼，脸上慢慢露出一抹讽刺：“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爱她，哪怕为了她报仇，也在所不惜，原来我看错人了！” “这笔账，什么时候都可以算，可二妹下毒之事，却是不能再耽搁了！” 李晋之冷冷的盯着宇文凌，手掌紧握，蓄势待发。 宇文凌却是不慌不忙，甚至坐在那里就没有动：“你以为抓住了我，就能救得了她？别异想天开了，解药根本就不在我手里……” “那在哪里？” 宇文凌低头，盯着床上的李采薇看了半响，忽然又笑了，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越王殿下，您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我大哥他一直都想除掉我大嫂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什么？” 震惊一个接着一个，愤怒也如涨潮一般，越积越多，几成汹涌澎湃之势。 李晋之呆呆的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好难消化这些问题。 可同时，一些画面不受控制的跳入他的脑海：李采薇中毒昏迷之时，宇文离只问她有没有事，而从来没问过李采薇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宇文凌笑了，笑的十分开心：“现在，你是想杀了我，还是杀了我大哥？” 李晋之还没回答，庭院里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声，随即宇文离的怒喊声从外传进来：“宇文凌！你居然还有脸跑到这里来！你有什么脸来见她！” 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宇文离一身风尘仆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要不是小全子让人传讯息给他，这会儿他还在大街上没头苍蝇似的寻找着。 一进门，宇文离就看见了端坐在李采薇床前的宇文凌，顿时气的双眸通红，刷的抽出身上佩剑：“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说着，冲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他的胳膊就被李晋之抓住了，他的声音又冰冷又愤怒：“太子殿下打算杀人灭口么？” 杀人灭口？哪跟哪儿？ 宇文离面上涌现出一股愤怒，一把推开李晋之：“这人十分狡猾难缠，你先闪一边！” 经历了宇文凌从烟花之地逃脱之事，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不顾一切的抓住宇文凌，狠狠的打到他站不起来再说其他！ 可李晋之半点不肯让开，闻言冷冰冰道：“太子殿下仔细看一看，再冲过去不迟！” 宇文离压抑下心中怒火，转过头去。 宇文凌嘴角含笑，一手放在李采薇脖颈上，随时随地准备用力割下去…… “你放开她！听到没有！” 宇文离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的。 双眼也变得通红。 宇文凌欣赏着他频临崩溃的样子，笑的十分得意畅快：“大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反正在你眼里，大嫂肚中孩子是我的，我怎么可能杀掉自己的女人跟孩子？” 宇文离目光猛然一变，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你终于承认了？畜生！” 宇文凌笑的越发开心，却没理会宇文离，而是对着一旁脸色铁青的李晋之笑眯眯道：“越王殿下，你可是全看在眼里了……” 宇文离暮然一惊。 他慢慢回头，就看见李晋之满脸铁青，一字一句道：“原来在太子殿下眼里，我二妹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不！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离有些无力的开口替自己辩解起来：“是他，是宇文凌把采薇从皇宫里掳走带到边关的！采薇失踪时还好好的，一出现肚子都这么大了，本宫太过吃惊，一时不能接受，这难道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误么？” 说到后来，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 能让一国太子崩溃成这样，看样子这件事在他心里扎的刺很深很深。 李晋之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宇文凌笑的猖狂得意，宇文离越想杀他，他就越开心，现在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就轮到他开口了：“想救我大嫂不难，只要我大哥付出一点点，便能……” “如何救？” 宇文离急切的打断他。 “大哥，你不是想杀我么？”宇文凌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抹嘲讽：“我就在你面前，你过来杀呀！” “你！” 宇文离气的火冒三丈，腾的一下抽出身上佩剑。 李晋之实时开口：“你不就是想要自由么？说罢，解药在哪里！” “在我大哥身上！” 宇文凌不怀好意的瞥一眼宇文离，笑道。 “此话怎讲。”李晋之闻言皱了一下眉头。 宇文离则露出错愕的表情来，解药怎么会在自己身上？他低头茫然的看了自己一眼，随即怒道：“宇文凌！有话你就说话，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我没说错啊。” 宇文凌眨巴眨巴眼睛，慢悠悠的开口道：“十八年前，我母亲辰妃，忽然得了一种怪病，浑身上下溃烂不已，有太医说她是中了蛊毒，需要心爱之人割一点心头血，将蛊虫引出，便能复活……” “可最终，我的母妃还是死了。”宇文凌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他看了宇文离一眼，淡淡问：“大哥知道为什么么？” 宇文离的心陡然一沉。 一直沉到了谷底。 作为一国太子，并且是当朝皇后的亲生儿子，他当然知道备受父皇宠爱的辰妃是如何死的。 因为那原本就是他母后的杰作。 第106章 心头之血 “刘皇后劝说父皇，心头之血乃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父皇若是这么做，怕是龙体从此难安。于是父皇打消念头，眼睁睁的看着我母妃惨死，而无动于衷……” 宇文凌的神态从吊儿郎当变得沉重阴郁，连声音都透着一股森然：“他不愿意救，有人愿意，我的舅舅，甘愿献出心头血来救母妃。可却被父皇无情的阻止了，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救母妃！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因为愧疚，父皇这么多年一直将我捧的很高，几乎与大哥你不相上下，我知道，他是在赎罪……”宇文凌忽然笑了，神情恢复到之前的吊儿郎当。 宇文离面容惨白，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问道：“辰妃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跟太子妃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扯辰妃？” “当然有关系了。” 宇文凌忽然咧嘴一笑，神情十分诡异：“因为大嫂所中之毒，与我母妃当年的一模一样，是蛊毒。” 话音落，宇文离便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整个人踉跄着向后摔去，还是穆离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你，你竟然……” 宇文离死死的瞪着宇文凌，那目光里包含杀机。 宇文凌咯的一声笑了：“大哥，你不是一直都在求解药么？如今解药在哪里，我已经告诉了你，你打算如何做？我劝你动作快一点，因为过了今晚，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回大嫂……” 他每说一个字，宇文离眼里的光彩就暗淡一分，及至说完，已经是绝望透顶：“心头血并不能解开蛊毒！” 这是母后亲口告诉他的。 “大哥，没想到你与当初的父皇一模一样。” 宇文凌面露失望，不由的叹息：“都是只爱江山，不爱美人……”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宇文离拼命的摇头：“太医没说太子妃中的是蛊毒！青鸾大师也没说！还有林姑娘，她说采薇中的是虞美人……” 李晋之忽然插嘴：“你竟然希望二妹中无解的虞美人，也不愿意割舍出一点点的心头之血，真是又凉薄又无情！二妹真是瞎了眼，为你这种人生儿育女……” 说着，满脸失望的朝床铺走去，挥开宇文凌，弯腰去抱李采薇。 宇文离急了，慌忙上前阻拦：“越王殿下！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带采薇走！” 李晋之面无表情道：“反正你又不打算拿出心头之血来救她，她留在这里只能等死！不如跟我走！” “跟你走，难道你就能救她？” 宇文离有些不可置信。 “有何不可。”李晋之听了这话，嘴角忽然上翘，露出一抹笑容来：“至少我愿意，为她舍出那一点心头血。” “你……你们是兄妹……” 宇文离面露不可置信。 李晋之勾了勾嘴角：“是兄妹就不能救她？” 宇文离无言以对。 可他挡住了李晋之，并不肯让他将李采薇带走：“她是本宫的太子妃，这一生只能待在本宫身边，谁也不能带她走！” “你宁远她死，也不愿意放她离开？” 李晋之的眼眸中忽然射出一道冰冷之色。 宇文离冲口便道：“谁说本宫没打算用心头血救太子妃的？本宫愿意！” 此言一出，房间里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殿下！万万不可！” 最先叫出来的人是穆离，他一脸惊慌的望着宇文离，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恳求道：“您真这么做，陛下一定会废除您的太子之位的……” 北狄皇朝有先祖遗训，各代帝王都不能将女子看的比江山还要重要，一旦哪个继承人做出此等事情，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废掉。当初北狄王宇文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眼睁睁的看着辰妃死去。 当然，他怕疼也是一方面。 可宇文离竟然愿意，为了李采薇，拿出心头之血。 可以想象，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回到邺城，会在整个北狄皇朝引起多大的轰动！ 也许，这才是宇文凌偷带李采薇出宫，一路来到边关的原因，什么兵马大元帅，什么边关兵权，都是屁！他要的，从来都是那至高无上的太子之位！ 穆离死死的瞪着宇文凌，双手握在佩剑上，真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一刀砍杀了他！ “你，愿意？” 李晋之面露吃惊之色。 “是！” 宇文离毫不犹豫的点头。 在说出那句话之前，他心中或许还有犹豫，可是说出口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无论李采薇有没有与宇文凌在一起，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要救回李采薇！ 他不允许她死！ “感人，真是感人。”宇文凌一边笑，一边伸手夸张的鼓掌，笑盈盈的冲外头喊道：“大哥与大嫂之间的爱情真是感天动地啊！田大人，李大人，你们都听到了么？” 话音落，房间门打开，从院子里走进来两名身穿朝服的官员，一脸严肃。 正是当朝御史田国光，还有兵部尚书李有良。 这两个人原是在京城的，竟然不声不响的来到了边关，还听到了刚刚的谈话。 “太子殿下三思啊！您当真要为了太子妃，剐掉心头血？”田国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宇文离，劝道：“殿下要是收回刚刚那句话，老臣可以与李大人将此事保密，不写奏章告诉陛下……” “是啊！太子殿下，您要三思。”李有良也附和道。 宇文离沉着脸没有答话。 宇文凌忽然笑了起来，满脸都是讽刺：“我大哥才不会听劝，他与大嫂的感情可是比金石还要坚韧，是么，大哥？” 李晋之没有开口，冷眼旁观。 宇文离目光缓缓落在田国光身上，又看了看李有良，沉声问：“你们二位是什么时候到达边关的？怎么没有通禀本宫？” “殿下，我们二人刚到没有多久。” 田国光一脸严肃：“您别岔开话题，关于太子妃这个问题，咱们要严肃讨论……” “如何讨论？” 宇文离蓦然冷了脸：“那边床上，躺着的是本宫的妻子，还有孩子！你告诉本宫，要将她们完全放弃，不管她们的死活，嗯？”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露出些狰狞，吓的田李两位大人皆向后退了一步。 “殿下！祖有遗训……” 田国光企图拿出遗训来逼迫宇文离放弃这个念头，可他才张口，便被宇文离冷冷打断了：“无论如何，本宫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妃去死！不就是心头血么？本宫剜！” “殿下！” 这一次，不光光是田李两位大人变色，就连穆离与小全子都吓的面无人色，扑通跪了下来。 可劝说的人再多，宇文离都无动于衷。 看到李晋之一直都在旁边看好戏，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来人！带田大人，李大人去驿站歇息，其他无关人等，全都退下！” “是么？” 宇文凌懒洋洋的拍拍衣袖，准备起身离开。今日看了一场大戏，真是痛快！ “你不能走！” 宇文离阴沉着脸怒瞪宇文凌，对外吩咐道：“来人！押下去！” 话音刚落，田国光便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太子殿下，陛下有旨，召凌王殿下速速回京，不得耽搁！” 说着，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来，高举过头顶。 宇文离面色一变。 “儿臣接旨！” 宇文凌笑着上前扑通跪下，先重重的磕一个头，这才双手接过田国光手中的圣旨。 宇文离面色难看道：“田大人，既然有圣旨，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拿出来！” “这不是被太子殿下要剜心头血的事情给惊着了嘛！”田国光一脸的感慨万千，仍是逮着机会劝说宇文离：“太子殿下，您大好的锦绣前程，可不能毁在一个女子手上啊！殿下！” 这话说出来，几乎是呕心沥血。 田国光觉得自己几辈子的才干全都在这上头了。 可宇文离仍旧无动于衷：“田大人，您退下！事情到底该如何做，本宫心中自有定论。” “殿下……” 田国光满脸失望，站在他身边的李大人同样不停摇头：“无论如何，请殿下三思。” 说着，两个人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 宇文离看向穆离与小全子，面色平静：“你们俩也退下。” “殿下！” 穆离痛哭不已：“这一刀下去，您可就再也做不了太子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您真的打算放弃了么？” 放弃？ 宇文离勾了勾嘴角。 他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放弃二字!无论是女人还是前程。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宇文离冷冷而笑：“本宫有那个自信，纵然剜掉心头血，也还是能让父皇将太子之位交于我之手！” 穆离听了这话，呆呆不知如何反应。 殿下真是迷之自信啊！ 他还想再劝，可是宇文离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挥挥手，将他们全都撵下去，这才看向李晋之：“那位青鸾大师呢？什么时候回来？” “殿下是在找我？”话音落，一道清亮的嗓音就在门外响起。 宇文离一回头，就看见青鸾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微笑。 “大师。” 宇文离立刻迎了上去：“本宫愿意献出心头血，来救太子妃！求大师帮忙！” 青鸾刚刚虽然在外面，但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宇文离为什么会这么问，闻言笑着回答道：“不急，太子殿下还有一夜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 说着，走进屋来，到床边查看一下李采薇的状况。 “殿下，太子妃有没有事？”宇文离担心的问。 青鸾摇头：“无事，可以让婢女将熬好的药端进来，喂她喝一些了。”说着，在床边坐下，拿出银针在李采薇周身各处穴道扎了一通。 宇文离默不作声的看着，几乎是顷刻之间，床上的李采薇就轻轻抖动了一下眼皮。 “采薇！” 宇文离几乎喜极而泣。 李采薇过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的睁开眼眸，整个人还有些迷茫，她轻轻开口唤道：“殿下……？” 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太子殿下，大师，药熬好了。”菊儿端着托盘从外头走了进来。 第107章 两难之地 宇文离伸手要去接药碗，可是旁边另一只手更快的伸了过去，将药碗接住了。 是李晋之。 他动作娴熟的扶着李采薇靠坐在床上，然后舀起一勺汤药放到她唇边。 李采薇缓缓张口喝了下去。 宇文离目光变了变，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当下凉凉开口：“越王怕是不知道采薇喝药的习惯，她怕苦，向来都是一口闷掉。” “这药不苦，喝着微微带一点甜。” 李晋之又喂李采薇喝了一勺，头也没回的道。 宇文离闻言怔住了，这世上还有不苦的药？ 不过看李采薇的神情，她似乎的确不觉得苦，双眼亮晶晶的望着李晋之，满脸透着喜悦。 见到他，她就这么开心？ 宇文离心中涌上一股苦涩。 一碗药喂完，李采薇没过多久又睡过去了。 李晋之担心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青鸾则道：“殿下无需担心，太子妃只要尽快解毒，就不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影响。” 李晋之听了，顿时望向宇文离。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本宫已经准备好了，大师随时随地可以取我的心头之血，用来救采薇。” 青鸾微微挑了一下眉头，一字一句问：“太子殿下果真想好了？这个必须得心甘情愿，否则，即便取了心头血，也是没有用……” “自然是想好了！”宇文离有些粗暴的打断了青鸾，胸膛起伏的很厉害。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相信他愿意割舍心头血，也要救李采薇？他看起来就那么负心薄幸？ 青鸾转过了身，慢慢道：“既然如此，殿下可以把外衫脱去了。”说着，缓缓拿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放在火上炙烤起来。 李晋之站起了身：“我还是回避。” 说完，转身退了下去。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宇文离一个人面对青鸾，二人身后不远处，李采薇静静的躺在床上，睡颜安详，窗户半开，有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金黄的光晕。 宇文离出神的看了半响，随即微微一闭眼。 “开始！” 墨色长袍如流水一般滑落削肩，露出雪白里衣，以及宽阔坚挺的胸膛。这幅情景，要是邺城那些姑娘们见了，非得发出阵阵尖叫不可。 青鸾拿着匕首缓缓走过来，嘴角依旧带着那抹标志性的微笑：“殿下，这就开始了？” 话音落，咣当一声，房间门就被人从外头撞开了。 穆离一脸惊恐的从外头奔进来，扑通跪了下来，急急道：“殿下！不好了！南越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边关开进！不足三日便可抵达！我军根本无力应战！” “你说什么？” 宇文离猛然回头，只身着雪白里衣的他，脸色刷的变白。 “殿下，是真的……南越这一次，是打算攻破边关城，直达邺城啊！”穆离语带哭腔的大喊起来。 宇文离脸色铁青，胸膛不住上下起伏，忽然抬脚大踏步往外走去：“越王呢？他在哪里？叫他来见本宫！”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了站在长廊上背着手的李晋之。 背影修长，面朝花海，不知是在观赏景致，还是在偷笑。 “什么议和，原来都是假的！” 宇文离怒从心中起，几步奔过去，一把扯住了李晋之的衣服领子，咬牙切齿的骂道：“不过是你来拿来蒙蔽本宫的谎言罢了！李晋之！你好狠毒的心！” “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本王听不懂？” 李晋之吃了一惊，回头一把推开宇文离，沉声道：“关于议和，本王拿出来的是最大的诚意！怎么，太子殿下不愿意为太子妃拿出心头之血，故意来找茬么？” 儒雅俊俏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怒气。 “越王殿下，你们南越既然诚心议和，为何还要再发兵二十万，直达边关！”穆离闪身上前，阴沉着脸道：“这是想威胁我们太子殿下，还是打算直接再打一仗？” “什么？南越有大军到来？”这一次吃惊的人是李晋之。 “装的跟真的似的！” 宇文离冷笑连连。 李晋之面沉如水，立刻转身喊来了几名副将：“即刻去打探消息！朝中若真派大军前来，查一查主将是谁！” “是！王爷！” 打发走几名副将，李晋之转身看向宇文离：“本王这就回去查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太子殿下，就此别过！” 宇文离冷笑连连:“这就走了？你不是很不舍彩薇么？” 李晋之朝中上房的方向望了几眼，眼中露出深深的不舍，他多想就留在这里，等李彩薇醒过来。 如果有可能，他还想亲眼看着她的孩子出生。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第一次睁开眼眸。 可是不能。 他是南越的主帅，身上背负的责任太重，局势大变之际，数十万人等着他一个人来定夺。他怎么能待在这里？ 过了良久，李晋之沉声开口:“本王会把青鸾留下来，他会一直留在太子妃身边。” 留一个医术最好的大夫在她身边，是他现在唯一能为李彩薇做的事。 宇文离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本宫还以为你真的将她看得很重，原来不过如此！” 李晋之眸光暗了暗，沉声开口道:“太子殿下，你也不要在这里说风凉话，本王回去后，尽早控制住局面，议和的事情还有余地，再不回去，就只能开战了！” “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宇文离闻言沉默了，他当然希望议和可以进行下去，这样北狄才能有喘息的机会。 如此，李晋之的离开，无可非议。 可宇文离还是很愤怒。 并且这股愤怒无处发泄。 “今天晚上，必须要有心头之血，否则，太子妃再无回天之力。”青鸾忽然缓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道。 这句话，就像是最深的诅咒，响彻在两个人的耳边，宇文离与李晋之不约而同都变了脸色。 “殿下，凌王已经回京，您要是再倒下去，全军可就没有主帅了！到那时，一盘散沙如何与南越大军对抗啊！咱们岂不是输定了！” 院门开处，穆离与一帮大臣急匆匆地奔进来，各个面露焦急之色。 为首一人，正是郑国公。 面对着这些人，宇文离陷入两难之地，一方面，李彩薇生死未卜，今夜是最后的治疗良机，另一方面，南越大军压境，他若倒下，那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了。 到底该怎么办？ 无论选择哪一个，都要造成最深的遗憾。 宇文离面沉如水，许久都没有开口。 李晋之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了他一眼，随即转身，朝着屋里走去，临别之际，他想再看一看李彩薇。 扪心自问，若今日是他处在这样的位置。也不一定就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江山与美人，从来都不可兼得。 只能二选一。 一进屋，李晋之就听到了嘤嘤的哭声，充满了悲切，那单薄而瘦弱的肩膀，不是菊儿又是谁？ 菊儿趴在床前，听到身后脚步声，赶忙伸手一擦眼泪，站起了身。 当看见李晋之时，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王爷，你是来看望公主的吗？” 李晋之看一眼菊儿通红的眼圈，点点头，走到床前，。 李彩薇依旧昏睡不醒，那美丽的面容，宛如最皎洁的月光，安详，宁静。 李晋之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多想带着她就此回到南越去，再也不要理会这些纷争。 可这根本就不可能，别的不说，宇文离一定会跟他拼命。那是他的妻，没有人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怕自己更加难受，李晋之没有多呆便出了房门，并且带走了菊儿。 然而一出房门，菊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道：“王爷，奴婢求您，让我待在公主身边！公主这个样子，奴婢根本就不放心……” 李晋之定定的看着菊儿，然后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你既要求，本王自然应允，一定要照看好公主跟你自己，知道么？” 菊儿听了这话，乌黑的眼眸变得亮晶晶的，她没有听错？王爷关心公主的同时，竟然还捎带上了她…… 李晋之转过了身，长风猎猎，卷起他的衣袂，飘散如云，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冲着宇文离微一颔首，便带着他的人纵马离开。 临别之际，他将最后的目光留给了默默站在台阶上的青鸾。 青鸾冲他点了点头。 “殿下……” 穆离面露不赞同之色，眼看两国就要再次开战，怎么能将越王这么厉害的主将放回去呢？若是就地斩杀，北狄这边，可是多了不止三成胜算…… “你以为你拦的住他么？” 宇文离知道他心中所想，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穆离想想也是，若他们真的扣押了越王，说不定今天晚上南越的大军就会开始袭击边关城。 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送走了李晋之，摆在宇文离面前的，还是那两条路。 一，割心头血救李采薇。 二，放弃她，选择用最健康的体魄率领北狄将士，度过这一次难关。 宇文离没法选。 他坐在李采薇病床前，昏黄的灯火照着他焦灼为难的脸庞，屋里屋外静悄悄的，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很快。 打破沉寂的人，是青鸾。 虽然一身俗衣，可当青鸾交握着双手站在花厅中央时，那一副模样十分像个得道高僧，尤其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总是显得高深莫测。 现在，高深莫测的青鸾开口了：“太子殿下，您考虑好了么？再有整整一个时辰，便子时了，到那时即便您弄了心头血，也救不了太子妃了……” 宇文离浑身一颤！ 一直犹豫，也算是做了决定！ 仿若大梦初醒一般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因为动作过猛，还碰翻了椅子，宇文离的眼睛急切的盯着青鸾：“大师，真的只能割心头血么？再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青鸾目光怜悯的看着他，随后缓缓摇了一下头：“若是有，我也不会等到现在都不说。” 这么说，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宇文离面色变得惨白如纸，绝望无比，猛然转头望向门外。 庭院外，数百将士彻夜未眠，全都等在外头，等他这个太子做决定。 这个决定，意味着他是不是打算放弃全军主帅的职务，意味着，他是不是打算放弃东宫太子之位。 数十年的筹谋，还有母后的心血，全都化为乌有。 这如何是仓促之间就能决定了的？ “啊——” 宇文离猛然大吼一声，俊美的脸庞上露出深深的绝望之色。 第108章 可下一刻，青鸾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宇文离痛苦的捂住了脑袋，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但他始终没有讲出自己的选择。 “殿下，再不选就来不及了……” “殿下，老臣真是为太子妃觉得不值……” 这一道道的声音，犹如催命符，直击宇文离原本就已经脆弱无比的内心，他再也忍不住了，猛然一把抓住了青鸾的衣领，狠狠的摇晃起来：“为什么你们都在逼我？到底选哪一个，你告诉我啊？” “看来在太子殿下心目之中，皇位与太子妃一样重要，所以你才难以下定决心。”青鸾闻言，不慌不忙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宇文离闻言大喜过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双眼急切的望着青鸾。 青鸾低头看了看被抓住的衣领，微微皱眉。 宇文离慌忙松手：“抱歉，本宫不是故意的！” “无事。” 青鸾扯了扯嘴角，道：“时间不多了，我就长话短说，太子殿下不愿意割掉心头血来救太子妃，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另外一个深爱太子妃的男人，拿出心头之血……” 宇文离听了这话，脸上的激动表情渐渐转为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除了本宫，还有谁更爱太子妃……” “那可不一定。” 青鸾的嘴角再一次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下一刻，外头便响起敲门声，有女子急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太子妃有救了！大师快开门！” 宇文离目瞪口呆，青鸾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勾唇一笑，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了。 外头进来的人是林青瑶，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琥珀酒杯，那一抹血红之色，在灯光晦暗的屋子里，分外亮眼。 林青瑶急切道：“大师！这是才割下来的心头之血，能救太子妃么？” 青鸾低头看了一眼酒杯，缓缓开口问道：“请问这是谁的心头之血？那人可是深爱太子妃？” 语调平缓，而又温柔。 林青瑶闻言咬了咬嘴唇，轻轻道：“是凌王殿下的，若是不爱，他为何要亲手割下心头血？” “哦……”青鸾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赞叹之声。 一旁宇文离的脸色已经瞬间变成了铁青色，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夺林青瑶手中的琥珀酒杯：“本宫的太子妃，用不着他人来救！拿走！” 林青瑶慌忙后退，牢牢的护着手里的酒杯，不甘示弱道：“不用他人来救，那太子殿下倒是割呀！你愿意拿出你的心头之血么？” 宇文离哑口无言。 他要是能舍弃外头那些将士，还有父皇的期许，就不会如此纠结难受了。 “太子殿下。” 青鸾缓缓开口：“没有时间了，既然凌王殿下愿意拿出心头血，来救太子妃，您为何不顺势而为呢？您难道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如此温香软玉般的美人儿，就这么香消玉殒？” 宇文离转身，痛苦的望着昏迷不醒的李采薇，说不出话来。 “大师！越王殿下让人送来一个酒壶！说是能救太子妃！” 门开处，一个士兵手抱一个小巧精致的酒壶急匆匆的从外头奔了进来，一进门便连忙递给青鸾。 青鸾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浓浓的血腥气从酒壶之中飘出，毫无意外，这也是心头血。 “看来，这世间真心爱着太子妃的人还是很多，真是令人欣慰。”青鸾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林青瑶手中的酒杯，就那么一手抱壶，一手抱杯，朝着床铺走去。 步履轻快而又悠闲。 宇文离浑身僵硬，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脚步似有千斤重，他没有阻拦青鸾。 尽管觉得屈辱，可他不得不认同青鸾那句话：与其让李采薇死去，不如就用这些血救活她。 可李采薇醒来以后呢？ 当她得知，救她的人里有凌王，有李晋之，却独独没有他宇文离，她会怎么想？会不会怨恨于他？ 宇文离不敢想下去。 青鸾在床前忙活起来，林青瑶与菊儿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宇文离却呆不下去。 他走到门口，沉着脸问：“凌王此刻在哪里？” “殿下要干什么？打算杀了他么？” 林青瑶猛的转过了头，满脸都是警惕：“就冲凌王割血相救太子妃一事，殿下也不能恩将仇报呀！” 恩，将，仇，报。 宇文离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双眸死死的瞪着林青瑶，已现杀机。 “殿，殿下……”林青瑶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恐惧。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好好守着太子妃，本宫与各位大人商议一下，如何应战！” 说着，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殿下真是好吓人……”林青瑶松了一大口气。 青鸾一直在专心致志的替李采薇调制解药，心头之血只是药引，其他的，必须在子时之前配齐，并让李采薇喝下去，他的动作又轻又快，看的一旁的菊儿眼花缭乱。 林青瑶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李采薇却无知无觉，她不知道因为自己，刚刚差一点就逼的一国太子频临崩溃，更不知道为了她，两位王爷全都拿出了心头之血，只为救活她的性命。 帅府前院。 大厅里乌压压的站满了军营中排的上品级的将领，然而却一派肃静，安静的像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宇文离到来时，所有人全都激动起来：“太子殿下！” 看到宇文离面色如常的模样，郑国公大大松了一口气，老泪纵横：“太子殿下总算没有做出荒唐之举，老臣纵死，也瞑目了！”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开口拍马屁之人，是御史田国光。 宇文离听着这些恭维之声，心中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有些火辣辣的痛，一想到自己放弃了救治李采薇，他便心如刀绞，悔恨难当。 可悔恨有什么用？当宇文凌将他的心头之血让林青瑶送过来时，他就没有一丝机会了。 宇文离的目光缓缓掠过众将，最终落在队伍最后面，面色苍白，斜倚凉榻上的宇文凌，只见他嘴角上翘，笑容满面，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似乎永远不会改变。 发现宇文离看自己之后，宇文凌面上闪过一抹得意。 宇文离心底里的怒火腾的就燃烧起来，恨不得直接冲过去，一把捶烂那张无比讨厌的脸！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御史田国光的声音：“殿下，老臣明日便会带着凌王殿下启程回京……” 宇文离猛的转头：“这么快？” 田国光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这话说的，就好像他很害怕打仗，落荒而逃一样。他轻咳一声道：“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老臣也是尊旨而行……” “行了，本宫知道了。”宇文离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他目光阴沉的盯着宇文凌，内心里并不甘心就这么放他回京。 然而很快，李由良的声音将宇文离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过去：“老臣打听到，越王殿下回到南越军营，已经被新的主帅李长玥一举拿下，丧失掉所有军权……” 这么惨！ 宇文离忍不住问道：“李大人，这个李长玥到底是谁？他居然能将南越堂堂战王李晋之的兵权拿下！” “他啊，南越的二皇子，最有希望登上太子宝座的人，挤掉一个李晋之，根本不算什么？”李有良感慨万千道：“况且南越帝对于李晋之，早就忌惮在心了……” 宇文离默然，身为一个皇帝养子，李晋之越是有才干，就越是让人忌惮。 他被挤掉了，这场两国大战，就势在必行。 “田大人，李大人，这边关的情形二位已经十分了解，还盼望回到邺城之后，多向父皇恳求，多派些兵力增员边关！” “这个不用殿下吩咐，昨日老臣便已经写了奏报，让人快马加鞭的传回京城去了。”田大人连忙回答道。 “那就好。” 宇文离闻言松了一口气，神情已经不像刚刚那么紧绷。 田李二人对看一眼，齐齐下跪：“太子殿下，老臣知道自己是逾规，不该插手殿下与太子妃之间的事情，可是老臣们还是希望，殿下日后在遇到此等事情之时，能多多考虑一下整个北狄江山，而不是儿女情长……” 他儿女情长？ 宇文离简直想仰天大笑一场。 可他却面色极其平静的冲田李二人点点头：“本宫知道了，经此一事，本宫也学到了很多，二位大人不必劝说。” 田李二人对看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满意的神情。 “那老臣就放心了。” “大哥，不知道你午夜梦回之时，想起大嫂来，会不会心虚？”这时候，人群的最后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直刺入宇文离心尖：“等大嫂醒来，你想好怎么面对她了么？” 果然是宇文凌！知道拿什么话来刺激他，够狠！ 宇文离面色白了白，声音更冷：“本宫有什么好心虚的？等采薇醒来，本宫自会带着她一起拜谢二弟，对了，心头之血可是一个人的精魄，也不知二弟现在身体如何？有没有觉得浑身无力，再也举不起长剑来？” 宇文凌听了这话，苍白的脸颊上却露出一抹浅浅的红晕：“大哥竟然如此关心小弟，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 拿着反话当关心，这脸皮也真够厚的。 宇文离恶心的不行，放弃与宇文凌对视，面色阴沉的在上首位置坐下，与众人一起商讨对付南越大军的办法。 宇文凌懒洋洋的靠坐在那里，似乎显得有些无聊。 当众人热火朝天的说了几个时辰，几乎快要把他忘记时，宇文凌忽然开口：“大哥，臣弟这一次可是受了重伤，回京之路又那么远，不如你把林青瑶给我。” 正指着边关地图分析形势的宇文离瞬间停了下来。 众位大臣也转过了头，不过他们眼中全都透着迷惑不解，这林青瑶又是谁？听名字是个女子？ “宇文凌！” 宇文离顿时怒了，狠狠一拍桌子：“林青瑶是本宫的侧妃，凭什么给你？” 太子侧妃？ 众将傻眼了。谁也没想到，宇文凌竟然提出这么个异想天开的主意来，太子能答应才怪！ “大哥，反正你们又还没有圆房，你也没打算真的立她为侧妃是不是？”宇文凌的声音懒洋洋的传来：“她又会医术，跟我一块回京正好。” “宇文凌！林青瑶是正经女子！”宇文离怒了！ 第109章 被拒 “臣弟也没说她不是啊？” 宇文凌语气凉凉：“臣弟我愿意八抬大轿抬她回京做凌王妃，这诚意够足？” 凌王妃！ 这是来真格的啊！ 众将倒抽一口冷气，不由的面面相视，田国光是个火爆脾气，当场便想发作，不过念及宇文凌主动割了心头血，替太子殿下度过了这一难关，便忍了下来。 宇文离怒不可遏:“你不要痴心妄想！本宫不可能把林侧妃给你，你死了那条心！” “大哥，臣弟替你挨了一刀，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成全吗？”宇文凌说着，轻轻咳嗽一声，有一抹鲜红的血迹流淌下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便有将士面露不忍之色，开口劝说宇文离：“太子殿下，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何必要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呢？” “是啊是啊。”竟然还有大臣随声附和。 宇文离顿时恼羞成怒:“宇文凌！本宫有让你去割心头血吗？有越王殿下在，你的那份根本就是多余！” 多余…… 宇文凌的脸色猛然变了。 桃花眼眸里陡然射出一股戾气，他阴测测的开口：“是么？既然大哥看不上，我就拿回去！” 说着，便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捂着胸口向外走去。 宇文离怒喊道：“站住！你给本宫回来！” 宇文凌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慢慢回头，脸上重新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怎么，大哥反悔了？愿意将林姑娘赏赐给臣弟了？” 宇文离阴沉着脸看他半响，随即道：“跟不跟你，林姑娘自己说了算，本宫会亲自问过她的意见，她若不愿，你不能强求！” “好！” 宇文凌很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脸上甚至露出笃定的笑容：“与其待在大哥你的身边，臣弟想，林姑娘一定愿意跟我走。” 宇文离不想看他这幅猖狂的模样，闻言冷冷道：“那可说不定！” 好好一场议事，最后演变成一场女人之争。 众将纷纷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 “什么？要我跟凌王殿下走？” 林青瑶望着杵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的宇文离，还有玩世不恭的宇文凌，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是凌王跟本宫提的。” 宇文离阴沉着脸道：“所以本宫来问问你的意见，可愿意跟他走？二弟说要册封你为凌王妃。” “是啊，你可愿意？” 宇文凌笑眯眯的望着林青瑶，那模样就像是狐狸盯上了猎物。 林青瑶硬生生打了个寒战，想也不想的跪了下来：“多谢凌王殿下抬爱！不过妾身一日是太子殿下的人，终身都是！妾愿一辈子不改嫁！” 开什么玩笑，宇文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她才不要自投罗网！ “清瑶，这可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宇文离听了这话，紧绷的面孔上露出一抹笑意。 林青瑶慌忙点头：“是的！” 宇文凌脸上的笑容在听到林青瑶的回答时，渐渐消失。 “你当真这么决定？” 声音极冷。 林青瑶忍不住往宇文离身后躲了躲，怯生生的看着他：“殿下，太子妃快要醒了，妾身还要给她喂药呢！就先退下了！” 说着，慌不择路的转身朝外奔去。 宇文凌的声音带着一抹嘲讽从身后传来：“那夜本宫将你看光的事，你还没告诉大哥的？” 林青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顺着台阶滚落下去。 她回头，用一种充满了怨恨的目光看向宇文凌：“凌王殿下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害我？” “本王讲的是事实。”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语气越发下流：“你左边胸脯上有一颗黑痣，本宫都还记得长在哪里……” 话还没说完，宇文离的拳头就狠狠的砸了过来！ 直接将宇文凌的脸打的偏向一旁。 宇文离怒不可遏：“畜生！” 他自己都没对林青瑶做出过任何不轨的行为，这个宇文凌，非要毁了她不可！ 林青瑶摇摇欲坠，面色雪白，猛然捂住嘴巴朝外奔了出去！ “大哥，你有大嫂一个，还嫌不够啊？”宇文离伸手擦一把嘴角上的血迹，转身朝着林青瑶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大哥，她可能会想不开，你不去追，我可就去了啊？” “你若去，就是在逼她自尽！”宇文离怒骂一声，对外吩咐道：“来人！把凌王带回去！严密看守起来！” 说着，大步朝着林青瑶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凌王殿下，请！” 穆离面色阴沉的盯着宇文凌，语气十分不客气。 宇文凌目光幽幽的朝着宇文离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懒洋洋的随着穆离朝后院走去：“本王都病成这个样子，怎么都没个人搀扶一下啊？” 穆离极不情愿的朝身后一个侍卫递过去一个眼色，那侍卫当即上前扶住了宇文凌。 等到了厢房，穆离亲眼看着宇文凌在屋子里歇下，又前前后后派了数十名侍卫守在屋前屋后，这才放心离开。 …… 二进主院。 李采薇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眸，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酸胀不已——她躺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刚一动，帘子外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圆脸丫鬟映入李采薇的眼帘，满脸都是喜极而泣：“公主，您醒了，实在是太好了！” 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她：“菊儿，你不是跟在晋之哥哥身边么？怎么会……” “公主把先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么？” 菊儿扶着李采薇坐起，絮絮叨叨的开口，从李采薇如何中毒，到最后查出幕后凶手，两位王爷争先拿出心头血来救她的命，而太子殿下却什么都没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讲述一遍。 李采薇静静的听着，像是听着别人的故事，脸上既无悲伤，也无欢喜。 “南越大军要攻来，太子这样，也是没有办法，北狄不能没有他。”末了，她长长叹息一口气，道。 “公主！您还替太子殿下找借口！”菊儿倔强道：“北狄离不了他，难道您就能离开他么？” 自然不能。 李采薇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苦笑。 “大嫂，你还真是看的开！” 这时，空空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吊儿郎当的男子声音：“你在这里替他找借口，可知道我大哥此刻在干什么？” 李采薇扭过头来，便看见宇文凌大摇大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神情虽然还如从前一样嚣张，但苍白的脸色却掩也掩不住。 她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复杂神情：“给我下毒，再割血解毒，你这又是何必呢？” 宇文凌一步一步的走到床前，深深的凝视她一眼，然后笑了：“是无聊了些，可是能让你看清楚我大哥的人品，还有他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觉得很值！” 李采薇忍不住扶额，这个宇文凌，做事永远是这样任性妄为，像个小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大嫂，你还没问呢！你都醒了，我大哥却不来看望你。”宇文凌挑眉：“你也不问问他在干什么？” “干什么？” 李采薇顺着他的话问了出来。 第110章 迟来的关心 宇文凌却卖起了关子，也不说话，就只是盯着李采薇笑。 李采薇被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开口，便听见院子里匆匆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片刻后，房间门从外推开，穆离带着人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凌王殿下！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尽管怒不可遏，但穆离依旧上前行礼。 宇文凌懒洋洋的站在床前，不看他，只是笑眯眯的望着李采薇：“大嫂，二弟跟你讲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啊！” “凌王殿下！”穆离沉声上前：“您该回去休息了！” 宇文凌阴测测的冲他一笑，转身懒洋洋的朝外走去，尽管身边都是侍卫，可他却悠闲的如同散步一般。 屋子里，李采薇与菊儿面面相觑。 “公主，这个凌王说不定有什么阴谋……”菊儿忧心忡忡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表情有些复杂：“也许……你不是说他就要走了么？” “是的。” 菊儿闻言脸上表情这才好转些：“是前头议事厅里的人传出的消息，好像是北狄皇上亲自下旨要凌王回京……” 皇帝亲自要宇文凌回京？ 李采薇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娘娘，该喝药了。”外头有侍女端了汤药进来。 菊儿伸手接了，让她退下。 在喂李采薇之前，她先自己喝了一大口。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菊儿，你这是干什么？” 菊儿咽下一大口苦苦的汤药，苦的小脸一皱：“娘娘，奴婢是在给您试药啊！以后您吃的东西，奴婢都要亲自试过。” 李采薇又是感动，又是不忍，忙劝道：“菊儿，你不用这样，你又没生病，喝了药对你身体不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头侍女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来了。 李采薇身体一颤，忍不住抬起头。 屏风外，出现那抹熟悉而挺拔的身影，因为逆光，李采薇看不清楚宇文离脸上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他的激动。 菊儿连忙放下手中的托盘，起身向着进屋的宇文离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看到菊儿，微微皱起眉头：“越王已经回京，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殿下。” 李采薇忍不住道：“菊儿以前就是伺候妾身的，希望您不要赶她走。” “这么说，你之前大费周章寻找的那个婢女，就是她？” 宇文离转过了头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轻轻点了下头。 “你下去。”宇文离挥挥手命菊儿退下，端起放置在一旁茶几上的药碗，亲自搅动汤匙，让汤药变凉。 李采薇在旁边看着他动作，脑海中却忍不住回想起宇文凌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大嫂，你真的就不想知道，我大哥做什么去了？ 宇文离他刚刚是做什么去了？ 心内存疑，但直到一整碗的汤药都递到嘴边，她也没问出口。 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的汤药，李采薇刚喘息一口气，旁边便伸来一只帕子替她擦了擦嘴，随后一颗蜜饯放进了她的口中。 一股甜蜜的滋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李采薇怔怔的望着宇文离。 宇文离却亲自弯腰，替她将枕头放低了些：“你才刚醒，喝了药就多休息，这样对你孩子，都有好处。” 孩子…… 这是他一次真真切切的表露出关心之意。 李采薇眼眶不由的有些湿润，怔怔然的望着宇文离。 宇文离微微露出一抹笑容：“你睡，本宫在这里陪你。”说着，轻轻握住了李采薇的手。 李采薇没有挣扎，那些内心里的疑问，在此刻全都不重要了。 她也不想知道…… …… 李采薇睡着之后，宇文离才起身离开。 他刚走出房间，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宁静的夜色中，动静非常之大。 宇文离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小泉子等人全都停在了院门口：“殿下？” “吵吵什么？太子妃刚睡着，吵醒了怎么办！“宇文离放缓脚步，一步步走下台阶，一直走到众人面前，才沉声开口。 小全子缩了缩脖子，这才低声开口：“太子殿下，您快去看看，林姑娘她……她出事了……” “她不会是又上吊了？” 宇文离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林清瑶要是真想不开，可就枉费自己下午劝说半天的好意了！ “那倒没有，只是……” 小全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宇文离怒了：“她到底怎么了！” “殿下，您还是自己去看一眼。”穆离走上前一步，低头作揖道：“她毕竟是太子殿下侧妃，属下等……不敢靠近厢房。” 宇文离一听，顿时好奇起来，面色沉沉的扫一眼穆离还有众侍卫，抬脚大踏步朝外走去。 众将士连忙跟上。 等他们离开，上房屋门忽然无声无息的打开，菊儿的脑袋偷偷从里面探出来看了几眼，又缩了回去。 后厢房。 宇文离走到第三进宅院时，听到了屋子里发出的一阵阵哭声。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不耐烦：“一哭二闹三上吊，能不能弄新鲜一点的？”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传出了林清瑶猛然加高的一声尖叫：“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杀了你！” 宇文离神情顿变：“屋子里还有谁？” “殿下，您救救我们姑娘！凌王，是凌王闯进去了……”张妈听到动静，从台阶上奔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宇文离面前，泣不成声。 宇文离面色铁青，刚刚闯进李采薇房间的事，他还没有清算，宇文凌竟然又跑来了这里！ 他一甩衣袖，越过张妈就朝上房大步走去！ 衣袖猎猎，一如他的心情，愤怒烦躁。 张妈一看大喜过望，忙擦一把脸上的泪痕，爬起身跟了上来。 宇文离到了房间门口，张妈已经眼疾手快的将房门打开了。 宇文离抬头朝内望去。 那股嘤嘤嘤的啼哭声更加明显了，房间里非常凌乱，杯盘狼藉，桌椅翻倒，就连一进门的屏风都斜斜倒在地上，侍女们更是瑟瑟发抖的蹲在角落里。 下人都这样了，那林清瑶呢？ 第111章 阻拦 宇文离抬眸朝着屋子里寻找起来，帷幔飘飘荡荡，隐隐约约中，只见屋角高高的博古架子上，站着一个纤薄的身影，似乎随时随地都能从上面掉下来。 女子脸上哭的梨花带雨，不是林清瑶又是谁？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宇文离沉声开口问，并走上前一步。 话音落，站在博古架子上的林青遥忽然伸手一指宇文离身后，疯狂的尖叫起来:“殿下，你快回头，回头看一眼哪！” 宇文离还没转身，就听到刷的一声，是站在他身后的穆离抽出了身上的佩剑。 空气瞬间凝重起来。 宇文离缓缓回头，就看见宇文凌站在自己身后一丈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大哥，你是在寻找我么？”宇文凌轻轻开口，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那一身大红色的衣袍衬托的他脸白如雪，他一只手抚在胸口上，身体斜斜的倚靠在屏风上。 记忆里，宇文凌虽然玩世不恭，却甚少有如此虚弱的模样。 是因为割了心头血救李彩薇的缘故么？ 宇文离面色复杂的望着宇文凌，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宇文凌却抬眸望了一眼依旧站在博古架子上不肯下来的林青遥，微微叹息一口气:“本王就要回京了，不过是来跟她道个别而已……” “胡说八道！”林青瑶尖叫起来:“刚刚你明明说的是要带我私奔！我才不会跟你这种人去！” 这大概是她最为不耻的事情，说出来时，林青遥几乎羞愤欲死。 宇文凌神情冷了冷，一股弑杀的阴冷气息从眼底一飘而过，快的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你不是不愿意跟我走吗？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他勾了勾鲜红的唇瓣，露出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 林青遥却大大的打了一个寒颤。站在博古架子上，双腿轻轻发抖。 “行了。” 宇文离冷冷开口:“二弟，本宫明白了，今日你是来跟林侧妃道别的，对吗？” “是！” 宇文凌勾唇，盯着林青遥，嘴角笑容越发显得嘲讽。 宇文离只当没看见，冷冷开口道:“现在面也见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该出发了。” 说着，背着手朝外走去。 “本宫亲自让人为你准备了马车，还有行囊随从，作为大哥，对你也算不薄。” “大哥准备的如此周到，小弟真是感激涕零。”宇文凌听了这话，嘴角容越发玩世不恭:“不过，如果大哥能够满足臣弟的愿望……” 宇文离猛然回头，脸色铁青的盯着宇文凌，一字一句道:“本宫能容得下你玩世不恭，心狠手辣，甚至六七不认，但却绝对不会容许你，惦记本宫的女人！” “下一次，再让本宫听到这句话，本宫保证，你会身首分离，死无葬身之地！” 此言一出，四周侍卫与工人全都吓得面无人色，纷纷下跪。 然而，宇文凌嘴角依然带着笑容，听到宇文离的话，他面不改色，甚至微微露出一丝委屈:“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臣弟我只是想请求大哥，回京的路上，多派些人手保护，毕竟臣弟我身上带了伤……” 说着，轻轻咳嗽两声，露出一幅虚弱的样子。 宇文离瞬间想到那杯鲜红的液体，他冷哼一声道:“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吗？” 宇文凌要是不给李彩薇下毒，他现在也就不用割下心头血。 “我愿意。” 宇文凌扬起脸，呵呵笑了两声。 宇文离实在不想再看见他，匆匆丢下一句路上保重便离开了。 宇文凌还想回头朝着屋子里的林青遥看上一眼，可刚一转身，穆离的长剑刷的一下就出了剑鞘，语气冰冷:“凌王殿下，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出发！不然晚上到不了小镇，只怕要露宿荒野了……” 宇文凌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拿剑指着他的侍卫，无声的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再看一看林青遥的打算，扶着鸿安的手，一步走出了院子。 红衣飘飘，鲜艳如画的颜色，硬是从这萧条背影之中，显出几分落寞来。 屋子里，李清瑶伸着脖子左右张望，一边不停地问着张妈:“凌王殿下走了吗？走了吗？” “走了，走了！” 张妈的语气先前还兴奋着，可是到了后来却变成惋惜:“哎呀！太子殿下怎么也走了呢？小姐这要如何是好……” 林青遥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当下叫过来几个丫鬟，准备扶着自己下地。 张妈还在那里絮絮叨叨:“我说小姐，咱不能一直这么糊里糊涂不是？太子殿下他到底打算哪天与你圆房啊……” 圆房二字一出，身后蓦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 林青遥从高高的博古架子上摔了下来，屁股着地，一张好看的小脸皱的几乎变形，人也差点晕厥过去。 “小姐！” 张妈大吃一惊，慌忙扑过去，推开几个碍事的丫鬟，对着林青遥上下打量起来:“小姐，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哪里痛，告诉奴婢？” 林清瑶痛得龇牙咧嘴，却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儿。挣扎着道:“我自己就是大夫！伤到尾巴骨了，你们轻点，扶我去床上趴着。” “哦好。” 张妈连连点头，忙招呼着几个婢女小心翼翼的抬起林清瑶，送回到床榻上去。 张妈趁着林清瑶不注意，赶紧让人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宇文离。 然而这时，宇文离已经出了元帅府，正在相送宇文凌。 长街寂静，十万铁骑严阵以待，宇文离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目送那一列由数辆马车，加几百兵丁护卫的队伍缓缓朝着邺城方向而去。 宇文离铁青着脸，想起临别之际宇文凌凑在他耳边悄悄说的那句话:“大哥，其实大嫂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真的。” 宇文离紧绷着脸，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头，差一点没能忍住怒火，在成千上万的将士面前将宇文凌就地打死，也省的这么多人劳心劳累的将他送回邺城里去！ 然而，是郑国公拦住了他:“太子殿下，凌王毕竟是当朝皇子，他还替你割了心头血相救太子妃，你不能动他呀！” 宇文离何尝不明白这些，可他依旧压抑不住怒火，牙齿在嘴里咬得咯嘣嘣响。 “大哥，保重呀，希望来年再见时，陈弟能见到，一个可爱的小侄子或者侄女……”宇文凌笑靥如花，鲜红的衣袍在烈烈风中放肆飞扬，神情却是永远的玩世不恭。 话音落，他便由身边的人搀扶着，一步上了那一辆特地为他准备的豪华马车，动作又潇洒又肆意。 宇文离先是愤怒的要打人，到后来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尘烟滚滚扬起，宇文凌的人和马车渐行渐远。 郑国公上前请安道:“殿下，这里风大，还是回去。” 宇文离面色阴沉地朝着邺城的方向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回城！”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往元帅府而去，不料没走几步，最后几道风驰电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报——南越二十万大军攻打过来了！” “报——前方战士就快要坚守不住了！” 一连两道加急军报送到，瞬间使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了急剧的变化。郑国公摇摇欲坠，穆离面色惨白:“殿下，我方的援军，三天以后才能到达！” 宇文离也大概意外。 南越军也太迫不及待了。他们的二十万大军长途跋涉刚刚赶到，竟然不稍事休整，便迫不及待发动战争。 这倒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一军主帅，宇文离不可能连这一点定力都没有。所有人都慌了，只有他还沉着冷静:“大家莫慌，随本宫回军营里好好商议对敌之策！” 说着，虑先打马往帅府中而去。 郑国公等虽忧心重重，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只能一路跟了上来。 众人到达帅府门前时，却正好碰见了从里面走出来的青鸾。 青鸾还是穿着那一身白色的，介于僧袍与锦袍之间的衣裳，刚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见到宇文离，微微一颔首，双手合十道:“太子殿下。” “大师这是打算离开吗？” 青鸾闻言点点头，语气相当温和:“是的，太子妃已经没有大碍，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你不能走！” 宇文丽还没有开口，他身后的郑国公便抢着道:“南越大军来势汹汹，企图犯我北狄，你是南越人，不能离开！” “对！不能离开！” 众将纷纷点头附和。 看向青鸾的目光就好像看见敌人一般，凶狠弑杀。 宇文离先是愕然，随后勃然大怒:“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是大师，救了太子妃的大师，凭什么不让人家走！” “殿下。” 郑国公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他是救了太子妃不假，但是现在两国交战之际，放他离去就等于放虎归山啊！他是大夫，要是救治南越士兵，反过来攻打我北狄怎么办？殿下要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惨死敌人刀下么？” 第112章 试探心意 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尤其是，站在北狄现如今的处境上看待这件事。 宇文离满腔怒火，最终发出了一声冷笑：“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杀死救命恩人，你们是想让本宫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被天下人唾弃么？” “殿下，名声跟性命，哪个重要？只有这样，北狄才能夺得转机啊！”郑国公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其余将士也都纷纷下跪，祈求宇文离不要放青鸾离开。 这个过程里，青鸾一直都安静的站在那儿，不惊慌，不失措，甚至是嘴角的笑容弧度都没变化。一身白色襟袍，身长玉立，在铠甲遍地的帅府门口，分外惹眼。 但宇文离说出忘恩负义四个字时，青鸾还是微微动容。 “你们不要再劝了！” 宇文离根本不为所动：“大师救了太子妃，就是本宫的恩人，本宫亲自护送他出城！” “殿下三思！” 郑国公急忙喊道，可宇文离长臂一挥，阻止了所有人开口。 他一步一步走到青鸾面前，诚恳道：“大师，请上马，本宫亲自送你出边关城。” 青鸾嘴角的笑容加深了一些，他微微俯身，冲着宇文离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道：“多谢太子殿下。” 郑国公与数百将领站在元帅府门前，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离点出一队人马，亲自护送青鸾出了帅府，无人胆敢上前阻拦。 能说的，能劝的，他们早已做过，却无济于事。 城外，滚滚尘烟，漫漫长路。 青鸾即将踏上南越疆土之时，忽然回过头来对宇文离认真道：“太子殿下，日后太子妃再有什么疑难病症，都可以派人来找我，只要能救，在下绝不推辞。” 说着，双手一个合十。 宇文离却面露紧张之色：“大师，你的意思是，太子妃的毒并没有全完解开？” “非也非也。” 青鸾闻言微微一笑：“太子妃的毒已经完全解了，我说的是以后。” 随即，不等宇文离再问，便翻身上了马背，一步一步稳稳的朝前走去，一人一骑，在夕阳西下的余辉里，如一副水墨渲染的画。 宇文离静静的看了半响，随即一打马，转身回了边城。 一进帅府，张妈就扑了上来：“太子殿下，您快去看看我家小姐！” 宇文离的眉头立刻一皱：“她又要寻死？” 张妈一愣，慌忙摇头：“不不不，哪能呢？小姐只是……吃不下饭……” 她原是想说的夸张一些的，可是看着宇文离的冷脸，张妈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小了。 宇文离朝着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林青瑶的情绪不稳，怕出什么乱子，当下一转身，往厢房的方向去了。 张妈顿时笑的合不拢嘴。 忙屁颠屁颠的跟上。 庭院里，梨花树下，一个浅衣婢女将这一幕全都看在眼里，一转身提着裙子往正房的方向而去。 李采薇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不过每日里最多也就是在屋子里走上几步，就这，已经将一干婢女高兴的什么似的，尤其是菊儿，几乎喜极而泣，一直嚷嚷着要写信给越王殿下禀报这件事情。 李采薇已经知道李晋之让人送来心头血的事，对此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也不知，晋之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军中将领位置被别人取而代之，可想而知等待着李晋之的会是什么结果。 尤其是，他现在还受了伤…… “公主不要太担心了，王爷不会有事的。”菊儿自己内心里十分担忧，却还是努力的劝说李采薇：“已经正午了，您要不要吃些东西？奴婢新做了一样糕点……” “娘娘！” 菊儿的话还没讲完，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呼喊声打断了。 李采薇一扭头，看见进来的人是小思。 “怎么了？” 小思满脸委屈，上前便道：“娘娘，奴婢刚刚在院子里看见，林侧妃身边的张妈，将太子殿下请走了……殿下原本是直奔我们正院来的！” 李采薇闻言，愣了愣。 “许是林姑娘她……出什么事情了。” “公主！您就是太心善了！这才导致这些个妖艳货色蹬鼻子上脸，今儿个敢拦太子殿下，明儿就赶床上抢人……”另一个宫女愤愤不平道。 李采薇不禁失笑：“太子殿下若真的那么记挂于我，不论有没有人拦，他都会来，反之亦然……” 一句话没有说完，外头传来侍卫的禀报声：“太子殿下到——” 李采薇没有半点意外，冲着小思等人莞尔一笑，随即缓缓站起了身请安。 可还没弯腰呢，就被几步抢上来的宇文离一手扶住了，他俊秀的脸庞上全是担忧与责备：“你病才好，怎么就下床了？” 说着，不由分说抱起李采薇，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 菊儿与小思等人，看到这番情景，俱都嘴角含笑，奉了茶就退下了。 宇文离坐在床沿上，仔细的打量李采薇，见她精神比起昨日来看时又好了些，不禁嘴角露出笑容：“看到你这个样子，本宫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 “殿下，林姑娘好些了？”李采薇笑着问道。 宇文离点点头，眉宇间轻轻一皱：“好多了，她被二弟吓的不轻，你有空多去陪陪她。” 被宇文凌吓的不轻？ 李采薇不由挑了挑眉，却好脾气的没有问原因。 宇文离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之上，微微一停顿，随后又收回了目光：“再有两个多月，孩子就要出生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李采薇闻言怔了怔，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宇文离只好解释道：“这里是边关，到底贫瘠些，无论是大夫的医术，还是营养品与看护，都跟不上，你要是想回邺城，本宫……” “殿下在哪里，妾身就在哪里。”李采薇轻轻打断了他。 这一次，倒是轮到宇文离愣怔了。 他望着李采薇脸上淡淡的笑容，有一瞬间的恍惚。 “采薇，你可想清楚了，这一场仗，咱们不一定能赢！”宇文离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低低道：“跟在本宫身边，你会吃更多的苦！还有可能性命不保！你若愿意回京，本宫会派最多的人保护你……” 李采薇定定的看着宇文离。 没有拆穿他。 这番话表面上都是在为她考虑，可是李采薇不会忘记。 一个时辰前，宇文离才刚刚将宇文凌送回邺城。 他怎么可能再把她也送回去呢？ “殿下，再危险，妾身也要跟随在您的身边。”李采薇缓缓开口。 宇文离静静望着她半响，脸上渐渐露出开心的笑容来：“好，那就留下来，本宫会派人快马加鞭从邺城里请最好的稳婆，还有嬷嬷，来服侍……” “殿下，不用了。” 李采薇闻言轻轻打断了他：“如今战事吃紧，殿下往京城去信，应当说的是国家大事，妾身这些小事就不必了，万一让那些大臣将之当成攻击殿下的借口，岂不是我的罪过。” “边关城里的稳婆就不错，已经请进府里来两个。” 李采薇见宇文离并未动怒，于是接着道：“有她们照看妾身，就够了。” 宇文离定定的望着李采薇半响，然后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替本宫考虑，本宫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 李采薇靠在他坚硬挺拔的胸膛上，闻言低低一笑：“那就不说了。” “你呀……” 宇文离伸出手指在李采薇额头上轻轻一点，随即发出一声喟叹。 这一天，他在李采薇这里呆到很晚，要不是穆离匆匆赶来，带来了南越大军发动攻击的消息，宇文离都有可能歇息在这里。 “采薇，你要好好的等本宫回来，府内府外，本宫留了身手最好的暗卫。” 离开时，宇文离不忘交代。 李采薇点点头，主动伸手替他整理一下衣襟与披风，因为宇文离太高，她不得不踮起脚尖，又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相当吃力。 “采薇，这些不用你来做。”宇文离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李采薇放下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殿下一定要安全回来，知道吗？” 原来是担心他…… 宇文离伸手一把握住李采薇的手，用力点头：“你放心！本宫还要破南越二十万大军呢！才不会轻易死去！”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忽然变得一片阴郁，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李采薇怔了怔，正想发问，穆离的声音在外头催促起来：“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宇文离松开手，深深的看一眼李采薇，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李采薇追到台阶上，目送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菊儿守在她身后，略带担忧道：“公主，风大，还是进去。” 李采薇点点头，将手交给菊儿，扶着她进屋。 一整天，整座帅府的人全都忐忑不安，谁都想知道外头最新的战况，可惜的是，一直也没有消息传来。 李采薇坐在窗前，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城外的厮杀之声，但再仔细听，又什么都听不到。 菊儿守在她身边，倒茶之时茶水洒在桌子上也恍然未觉，显然心里更乱。 小思忍不住伸手将茶壶接了过去：“菊儿姐姐，太子妃该用晚膳了，今儿你不是说做了一道酒酿圆子么？不如端上来？” 菊儿一低头，才看见满桌子的茶水，顿时吓了一大跳：“我……” 李采薇了然道：“菊儿，你的心情我理解，如果你实在担忧晋之哥哥，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 菊儿吓的面色惨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公主！就让奴婢留下来服侍您！奴婢在这里，王爷才能稍稍安心……” 李采薇看着她，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 菊儿喜欢李晋之。 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理解。 一个是年轻英俊的王爷，一个是豆蔻梢头的少女，喜欢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点也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晋之哥哥是否也喜欢菊儿？ 短短一瞬间，李采薇就已经想到了李晋之与菊儿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太子妃，您说呢？” 小思的声音忽然从一旁传了来。 李采薇瞬间清醒，点点头道：“小思，你去！本宫想与菊儿说说话儿。” 小思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俯身请安：“是，太子妃。” 随即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房间，路过菊儿的时候，目光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菊儿则有些狐疑：“太子妃，您想跟奴婢讲什么？” 李采薇看见小思的身影在院子里消失，这才低声开口：“菊儿，你我年纪相仿，情同姐妹，你有没有想过成亲？” 成亲？ 这两个字一出，菊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晕倒一样。 第113章 饭菜上动手脚 “菊儿！你怎么了？” 李采薇想要伸手去搀扶她，可拖着大肚子动作笨拙不已。手还没伸过去，菊儿就已经开口了：“公主，这一辈子，奴婢从没想过嫁人……” “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晋之哥哥？”李采薇面露疑惑之色。 “不……” 菊儿轻轻的摇了一下头，顷刻间泪流满面：“那日在边关，为了帮助公主脱困，奴婢……奴婢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又如何敢有别的痴心妄想？这一辈子服侍公主或者越王殿下，奴婢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采薇听了这话，愧疚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间，都是因为自己，菊儿才受了这般凌辱！ 都是她的错！ “菊儿！” 李采薇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菊儿的手，垂泪道：“晋之哥哥他不是迂腐之人！你以为他会在意那些么？” “公主……” 菊儿像是受到了莫大惊吓：“王爷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奴婢这样的，能服侍他，仰望他，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从来不敢做任何非分之想……” “你不喜欢他？” 面对李采薇的抢白，菊儿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那是她压抑在心底里最真实的情感，面对的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李采薇，如何反驳？ “喜欢他，就要告诉他，压抑在心里，又能这样？” 李采薇开始谆谆教导：“战场上可是刀剑无眼，没有人能保证他能安然无恙的从战场上走下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一次晋之哥哥身受重伤，你还没告诉他你喜欢……” “不可能！越王殿下绝对不可能受伤！” 菊儿疯狂的打断了李采薇，有些口不择言道：“公主真是好狠的心！越王殿下心中只有你，为了你甘愿割下心头血，也要救你，你却在这里诅咒他身受重伤？” 因为气愤，菊儿气的双眼喷火。 李采薇却傻眼了。 “你……你胡说什么？晋之哥哥他，他怎么可能喜欢我……”良久之后，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不可能？” 菊儿眸光含泪的看她：“殿下回到南越，日日思念公主，天天等公主写信给他，可公主除了最开始写的那封信以后，就再也没给他写过哪怕一封……” 李采薇如遭雷击。 菊儿的絮叨还没有完：“这一次两国开战，皇上原本是不想让越王殿下来边关的，是殿下恳请了许久，陛下才同意的！殿下收拾行囊带着奴婢来边关时，开心的像个孩子，奴婢都不忍心告诉他，公主已经出嫁了，是别人的太子妃了……” “可能越王殿下就只是想看一眼公主！这一眼，让他割掉了心头血，就连主将之位，也被别人抢去了……” 李采薇不由的心乱如麻。 菊儿说的这些，她有听没有懂。 晋之哥哥一直都是她的哥哥，有生之年里，若她在，也同样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可晋之哥哥，怎么会喜欢她呢？ 他们不是兄妹么？ 菊儿看到李采薇惊慌失措的样子，内心更加替李晋之感到悲伤。 这世上，最不敢表露心意的人，并非是她，而是越王殿下。 “刚刚我并没有诅咒晋之哥哥受伤的意思，我只是打一个比方。”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道。 “刚刚是奴婢逾越了。” 这个时候，菊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也有些悔不择言。 两个人坐在哪里，都有些沉默。 “太子妃，酒酿圆子做好了。” 一声低低的禀报打断了沉寂，小思捧着个朱红漆盘，盈盈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采薇一伸手，用帕子将脸颊上的泪珠子擦掉，看一眼托盘上的莲花玉碗，白白的乳汤里，飘散着数十枚圆滚滚的圆子，上面还撒着一些桂花，还没吃，香甜的滋味就扑鼻而来。 “娘娘，吃。” 小思端着碗放在李采薇面前的茶几上，回身时却是一愣：“菊儿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有。” 菊儿胡乱抹一把眼泪，起身走上前来：“我来服侍娘娘用膳。” “菊儿姐姐，你不先去洗洗么？” 小思看了她一眼，低声道。 菊儿停下脚步，低头局促的看了自己一眼。 李采薇轻声开口：“你去，本宫等你回来。” “是，太子妃。” 菊儿深吸一口气，俯身退了下去。 小思想要去端着汤碗来喂李采薇，却听头顶传来一句：“小思，这汤圆里面有酒味？” “是啊，娘娘。”小思有些不明所以。 李采薇淡淡道：“怀孕的人，是不能饮用与酒有关的甜汤的。” “啊？” 小思吓了一大跳，闻言慌忙跪在地上：“娘娘，奴婢并不知道这些，请娘娘赎罪！” “起来，不知者不罪。”李采薇缓缓摆手：“你去厨房里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可口的东西，端一点上来。” “谢娘娘不怪之恩。” 小思这才起身，想了一下道：“厨房里还有一些刚蒸的桂鱼，虾饺，还有一道山楂甜汤，奴婢这就去给您端去……” “等等！” 李采薇喊住了她，目光有些凝重：“山楂甜汤？” 小思一愣：“娘娘，这个也有问题？” 李采薇点头：“是的，山楂会导致滑胎，一样或许还可以说是巧合，两样就是刻意为之了，今儿这些菜，都是谁准备的？” 小思听到滑胎二字，脸孔已是吓的雪白，再听李采薇问她，当下慌忙摇头：“奴婢不知道，只是在厨房里看见罢了……”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按照你刚刚说的那几样，去厨房端菜！” “娘娘，这是为何？” 小思百思不得其解：“您不是说，山楂会导致滑胎……奴婢万万不敢！” “山楂可是好东西。” 李采薇淡然一笑：“能消食，还能化痰，端来了，你跟菊儿喝了。” 小思愣愣的看她几眼，然后点头退下。 李采薇坐在房间里，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想要在饮食上动手脚对付她。这整个元帅府里，只有她与林青瑶两个女人，林青瑶是大夫，就算要害人，也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到底会是谁呢？ “太子妃。” 菊儿的声音低低响起。 李采薇抬头，看见菊儿从外头走了进来，她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裳，还重新梳妆打扮了，圆圆的小脸又白又净，透着一种清纯可爱。 只是眼睛还有些红肿。 李采薇见了，顿时叹息一口气：“坐下。” 菊儿没动，她在李采薇这儿只是侍女，是宫婢，是不可以坐下来的，万一刚好太子殿下进来，看见了可怎么办？ 她岂不是要给南越丢脸？给越王殿下丢脸？ 不知不觉中，菊儿已经将自己的身份代入到李晋之的思想中，而非李采薇。 说话间，小思已经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从外头走了进来，在桌子上放下。打开来，浓郁的饭菜香味就在整个屋子里飘散开来。 菊儿瞪大眼睛看着那一道道，一盘盘摆在桌子上的精美菜肴，还有整整三碗的甜汤，有些惊讶道：“小思，你是不是拿多了？太子妃根本就吃不了这么多……” “不多啊，这两碗甜汤是娘娘赏赐给你我的。”小思笑着，伸手将一碗甜汤摆在了菊儿面前。 菊儿吓了一大跳，慌忙摇头：“不不不，奴婢怎能……” “快吃。” 李采薇开口：“等吃完饭，本宫还有任务交给你们两个去做。” “什么任务？” 两个侍女齐声问道。 李采薇抿唇一笑：“先吃饭。” …… 天刚蒙蒙亮，东方露出鱼肚白。 整座帅府之中，除了走动打扫的下人，并无主子起身。 后院三进院落的厢房之中，张妈捏着帕子打着哈欠从门里走出来，站在亮堂堂的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反正这第三进的宅院中，除了她们林家人，也没旁人了，张妈也没忌讳那么多，懒腰伸完，她抬脚走过丫鬟刚刚打扫干净的庭院，朝着前头静悄悄的二进院落望了一眼。 没有挣扎，没有哭泣，没有撕心裂肺，一切安静的就好像昨天早晨一样。 张妈心里有些疑惑，昨儿送进去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没有事情？ 可能是大师开的药好，那孩子在肚子里长的结实！ 这太子妃也太能吃了！ 张妈面上露出一抹嘲讽，想起了昨儿个送回厨房里的那几个空盘子空碗，在心里琢磨起来，今日该做些什么才好。 还没等她琢磨完，便有小丫鬟登登登的跑过来，禀报道：“张妈妈，小姐醒了！正喊您呢！” 张妈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待那小丫头跑到近前，劈手一巴掌照脸狠狠打了下去：“贱丫头！没一点记性！姑娘现在是太子侧妃！咱们要称呼娘娘！” 小丫头被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滚下去好好想想清楚！没眼力的东西！”张妈狠啐一口在她身上，转身向着林青瑶的房间走去。 庭院里其他丫头下人眼睁睁的看着，等张妈走了，才将那小丫鬟从地上搀扶起来。 那边张妈已经穿过道道屏风，进到林青瑶歇息的卧房了。 “侧妃，今日起来，可感觉好些了？”一见到林青瑶，张妈自动切换上一副笑眯眯的面孔来。 林青瑶夜里没睡好，做了半夜宇文凌拿着长剑追杀她的梦，后半夜吓的几乎没敢睡觉，此时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儿，虚弱的冲张妈摇了摇头：“张妈，您别这么称呼我……”她最不耐烦听见这两个字。 “姑娘，您已经是太子侧妃了。”张妈满脸无奈。 林青瑶不置可否。 “姑娘，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有多好，你叫她们弄些薄荷银花汤给我喝……” 张妈听着这虚弱的音儿，自动想象成林青瑶这幅模样因为太子殿下不在的缘故，瞧瞧，嘴上总是说不在意太子殿下，可这太子殿下不过一日不在府中，小姐便魂不守舍，连觉都睡不好！ “行，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姑娘好生歇着，就不要起来了。”张妈笑着开口。 林青瑶闻言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起来去院子里走走，总躺着像什么样子，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张妈奇道：“那昨日太子殿下在的时候，奴婢请小姐出去走走，您是怎么说的？” 林青瑶闻言无语的朝天翻一白眼：“张妈！去不去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行，老奴管不着。” 张妈讪笑着，却是伸手接过一旁婢女递上来的帕子，沾了沾水，亲自替林青瑶擦起脸来。 擦完脸擦手，张妈的动作娴熟无比。 林青瑶微微闭起眼睛，心里面想起了一个问题，宇文凌现在走到哪里了，快要到京城了么？ 第114章 复发 “谁在咒骂本王？” 正懒洋洋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宇文凌猛然打了个喷嚏，随即睁开眼睛对外喊道：“鸿安，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辰时一刻了。” 马车外立刻有人恭敬应了一声。 宇文凌躺着没动，他脚边上的一个小丫鬟却缓缓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些：“殿下快看，有露珠！” 语调欢快而又开心，像个小孩子。 宇文凌原本是没兴致的，可听了这娇滴滴的声音，他忍不住将脑袋凑了过去。 天色尚早，一切都显得雾蒙蒙的，马车外近前的草地上，一片亮亮的水珠一闪而过，平平无奇，倒是婢女脸上的欢快笑容入了宇文凌的眼。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脸：“小珠，你想不想要真正的珍珠？” 这话让小珠瞬间愣住了。 脸颊上陌生的触感让她瞬间红了脸，她低下头去，声音也小如蚊呐：“殿下莫要拿奴婢寻开心了，奴婢怎敢……” 话还没说完，宇文凌便抱着她滚到了车厢柔软的地毯上，他懒洋洋的伸手拿被子将两个人一裹，道“陪本王睡会儿，这么一大早就赶路，真是困死本王了。” “殿下……” 小珠惊慌失措的低低喊了一声，却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反抗这位爷会有什么下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马车外的侍卫们该干嘛干嘛，对此视若无睹。 然而今天早上，宇文凌注定是难以睡一个回笼觉了，因为他刚闭上眼睛，御史田大人的声音就在马车外头响起：“凌王殿下！” “干什么？” 田国光一直韧而不舍的叫了三声，宇文凌才不耐烦的睁开眼睛，一开口就怼的田国光颜面无光：“我说田大人，你嫌弃赶路慢，本宫于是将出发时间改到了一大早，你嫌花费大，本宫一路上勤俭节约，你现在还想怎样？” 田国光一脸的尴尬：“太子殿下，老臣是有要事……” “本宫没空！” 宇文凌想也不想就给拒绝了：“田大人有什么话等中午到了驿站再说，先不要打搅本宫睡觉。” 说着，将小珠抱的更紧了一些。 田国光又气又无语，立在马车外站了许久，终是摇头丧气的离开了，一见到同僚李有良，他便大倒苦水：“咱们这个凌王殿下，当真是狗肉端不上桌！幸亏他不是太子……” “嘘！” 李有良闻言吓了一大跳，慌忙阻止田国光继续说下去：“我的田大人哪！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人多口杂的，您是生怕凌王殿下不知道你对他不满啊！” 田国光这才住嘴。 可心里始终愤愤不平。 “行了，不论如何，凌王殿下也为太子殿下做出过牺牲，看在这份上，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有良劝道。 田国光想想也是，于是点点头，免不了一声叹息：“北狄能有太子殿下，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啊！” 这些话，自然而然的全传到宇文凌耳朵里，一个字不落。 彼时已经中午，大家伙儿在驿站里歇脚，顺便享用午膳。 宇文凌听了田国光那一句‘北狄能有太子殿下，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顿时气的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撂：“吩咐下去，今日下午不赶路了！爷要在这清水镇上游玩半天！” “是！王爷！” 穆离应了，转身去找田李两位大人。 骇的两个人连午膳都没用多少，急急忙忙放下饭碗来见宇文凌，可到了门口，却被告之，王爷不在，已经出门去了。 田李二人对看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心忡忡。 田大人上前开口：“小珠，告诉我们，凌王殿下去哪里了？” “回大人，奴婢不知道。”小珠缓缓摇摇头，随即转身进屋，吱呀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两个人无奈，只得回到各自房间。 田国光想来想去，始终不甘心，于是亲自带了一些人，上街去堵宇文凌。 他想的十分轻巧，这么一个小小的清水镇，能有多大，只要找到了宇文凌，再好好劝说一番，一定能劝说其回心转意。 可等到了街上，田国光顿时傻眼了，这清水街四通八达，纵横交错，大街上人来人往，上哪儿去找宇文凌？ 无奈之下，他将带来的人打散了，分头寻找宇文凌。 清水街上最大的妓馆之中，宇文凌坐在花魁娘子芍药的怀里面，一杯接一杯的饮酒，穆离站在他对面，正在禀报驿馆中的情形。 “和王爷预料的不错，李大人在驿站里等待，田大人按耐不住，带了人上街寻找王爷。” 宇文凌听了，顺手将手中的酒液倒进身边花魁嘴里，俊美无匹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之色：“这个田国光，就是爱操心，好啊，就看看他能有多少手段！” 花魁芍药被灌了酒，呛的咳嗽了一声，听了二人对话，她更是柔弱无骨的往宇文凌身上靠，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两位爷这是从哪里来呀？” 宇文凌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阴森：“从尸首堆里爬出来的，你闻闻有没有尸臭。” 话音落，芍药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本王开玩笑的，我们刚从边关回来。”宇文凌斜睨一眼芍药苍白的脸色，嘴角勾起。 “原来……这样。” 芍药松了一口气，脸上堆满假笑，内心却开始怕的要命，再也不敢开口询问什么了。 只是使劲浑身解数，希望能入宇文凌的眼，离开清水这么一个小地方。 宇文凌却没再看她，挥挥手将穆离打发出去，他又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芍药见了，心中莫名觉得这个人是孤独的。 能让一个男人如此孤独的，一定是一个女人，一段爱情。 她勾搭的心思忽然就淡了下来。 一直到黄昏时分，华灯初上，宇文凌才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他不想被田李二人找到，因此出门之时身边并没带几个随从，恰巧穆离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还没回来，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小小的护卫。 主仆二人一出大门，便被拦住了。 “你们是谁？敢挡爷的路？” 宇文凌醉眼朦胧之中，朝着街对面一看，好家伙，清一色的黑衣蒙面人，足足有三十来个，全都面带杀气。 “王，王爷……穆大人怎么还没来……”侍卫吓的腿有些发软。 宇文凌忽然咯的笑了一声：“你们是谁？哪条道上的？拦我之前，可打听出爷到底是谁……” “少废话！拿出你身上的银子来！” 对面领头的黑衣男子忽然一声暴喝。 此时刚刚入夜，此地又是青楼门口不远处，按理说应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才对，可今天晚上，清水镇的人们像是约好了似的，没一个出现，冷冷清清。 黑衣男子的暴喝声，在寂静长夜里竟然分外响亮。 宇文凌愣了愣。 从小到大，他无数次的出入宫禁，出入烟花之地，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这些人不是来刺杀他的，而是来抢劫的？ 宇文凌一把抓住身边侍卫的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直笑的直不起腰来，眼泪也流了出来。 “别笑了！再不拿银子来！即刻砍下你们的狗头！”对面的黑衣男子暴怒了，刷的抽出身上佩剑，直直的指着宇文凌。 在他看来，对面这一位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空有一副花架子罢了，抓住他不过动动手指的事情。 岂料话音刚落，尚未看清楚宇文凌如何动作，只见天空中繁星点点，全如银针一般向着自己激射而来！ 男子大惊失色，慌忙挥舞手中长剑，将那些星星点点的暗器打落在地。他身后响起数道扑通扑通之声，是有人中招摔倒在地。 “穆离，你来了。” 宇文凌缓缓转身，向着自己身后望了一眼。 穆离大步流星的走近，弯腰冲着宇文凌请安：“属下来迟，请王爷赎罪！” “赎什么罪！”宇文凌摆摆手，打了个酒嗝儿道：“来的正好，去，把那些酒囊饭袋全都解决了，记得留下活口审问。” 说着，扶着侍卫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走，回驿站……” “王，王爷，驿站是从那边走……”护卫小心翼翼的开口。 宇文凌还没开口回答，长街上忽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很快，一队人马疾驰到了近前。 为首之人正是几乎将清水镇搜索一遍的田国光，他翻身下马，直走到宇文凌面前看了一眼，这才大松一口气：“王爷没事就好……” 可是下一刻，他的眉头再一次皱起：“怎么怎么浓郁的酒味？殿下喝酒了？” 割过心头血，宇文凌的伤口还没痊愈。 “田大人，你总算……找到本王了。”宇文凌咧嘴呵呵一笑。 田国光眉头一皱，心想在外还是给他留点面子，一错眼，他看见了站在长街对面的几十名黑衣人，顿时一呆：“那些是什么人？” “打劫的。” 穆离简短扼要的解释了一句。 “打，打劫？”田国光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闻言怒不可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胆敢当街打劫……当朝王爷？”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滑稽。 但是街对面那些人却不这么觉得。 好容易避开了穆离的暗器，己方死了七八个人，黑衣人们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离又来了一大群帮手，己消彼长之下，胜算早分。 他们只剩下了唯一的路，逃。 哗啦一下子，黑衣人四散开来，没命的朝着长街各处奔逃而去! “给我追！” 田国光想也不想的就大喊了一声！ 跟在他身后的，已经辛辛苦苦搜寻一下午的将士们，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那些逃窜的黑衣人追了过去。 “你们也去。” 穆离将手下也打发走，只自己扶着宇文凌上了田国光带来的马车，一路往驿站而去。 马车里，田国光总算逮住理由，对宇文凌教育起来：“凌王殿下，您瞧瞧，您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儿？当朝皇子逛青楼，反被盗贼围追堵截，抢劫银两？这样的事情传回邺城，百姓们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子！” 越说越激动，田国光差点将此事上升到了国家大事的高度。 穆离忍不住道：“田大人，殿下已经睡着了，要不您明儿个再说？” 田国光一低头，这才看见宇文凌上了马车躺在软塌上，已经睡着了。 他有些兴味索然，终于放弃了滔滔不绝的演讲，沉声道：“那就让凌王殿下好生歇息。” 当天晚上，太医来驿站里检查时发现，宇文凌胸前取过心头血的那道伤，又复发了。 第115章 审问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只能暂停赶路，等宇文凌伤好再出发。 “天哪！距离京城还有整整半个月的路程……”田大人忧愁的，几乎额头上增添了好几丝白发。 李大人比他想的开：“咱们当初接到陛下圣旨的时候，不是已经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了么？别发牢骚了，还是去看看凌王殿下的伤势……” 两个人到了宇文凌的房间外，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却原来，宇文凌正在房间里看小珠等几个婢女跳舞，看到高兴处，正在抚掌大笑：“跳的不错，赏！” 隔着一道薄薄的门，屋子里的丝竹声，调笑声，不绝于耳。 田李二人对看一眼，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对于这位凌王，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宇文凌才不管这些，依旧我行我素，鸿安低声劝道：“王爷，您不怕两位大人写折子告诉陛下啊？” 宇文凌正在喝茶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本王正怕他们不写呢！这样正好。” 说着，咧嘴一笑。 鸿安有些愣怔，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宇文凌一把拉过小珠柔软的腰肢，让她斜倚在自己大腿上，回头道：“大哥人虽然在边关，可你别忘了朝中还有刘皇后呢！本王若是不纨绔一点，回去后怕是连皮也要被人给扒下来了！” 鸿安想到刘皇后的手段，不由的浑身一凛。 “属下明白了，殿下这么做，都是做给刘皇后看的……” 宇文凌用一种你才明白的目光斜睨他一眼，懒洋洋的问：“这两日，边关的情形如何了？” 鸿安收敛了神色，凝重道：“南越那边蠢蠢欲动，发动攻城恐怕就在这一两天之内了。” “很好。” 宇文凌闻言冷冷笑了：“父皇与那帮大臣们总是说，大哥是天之骄子，是北狄的骄傲，连那些愚蠢的百姓也都对此深信不疑，现在，就让这位战神，与南越二十万大军对抗去！看看谁赢谁输！” 他白皙而又绝美的脸庞上，是深深的讽刺。 鸿安低声道：“王爷，明日田大人一定会来劝说王爷，早早启程回邺城……” “不回！” 宇文凌想也不想的打断了他：“大哥若是打了败仗，本王就是父皇的出气筒。刘皇后也一定会想办法对付本王，她绝不会让本王好过……” “王爷，那万一，太子殿下若是胜了呢……”鸿安低声问。 宇文凌脸上的表情猛然一变，随即满脸不屑：“没有那个可能！区区边关数十万人，想要对抗三十万南岳大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说着看向鸿安：“你还真以为宇文离他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啊？” “没有！属下不敢！” 鸿安闻言连忙道：“在属下心目中，能够称的上战神的，唯有殿下一人！” 宇文凌闻言勾了勾嘴角，脸上的笑容越发讽刺：“本王也不是什么战神，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敢说他自己永远都不失败的。” …… 边关，南越军营。 李晋之匍匐跪在地上，听着站在对面高高在上的男子宣读圣旨。 “……越王李晋之督军不利，导致战事失利，现革去元帅之职，返回京城接受调查！” 一道圣旨足足念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算是念完。 军营里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并不是十分明白这文绉绉的圣旨是什么意思，不过李晋之被革职回京调查的话，还是听明白了，顿时军营里哗然一片。 “将军怎么督军不利了？战争还没开始打，谁说失败了？凭什么撤掉王爷的将军之职！” “是啊，凭什么！” 数万人齐声嚷嚷，声势也是十分浩大，瞬间吓的宣读圣旨的高公公后退好几步。 “你们……你们打算造反么？这是陛下的旨意！陛下能冤枉越王么？”他惊声尖叫起来。 造反二字一出，不少将士纷纷冷静下来。 人群中顿时有人反驳：“我等全都是战场上死里逃生活下来的，你说俺们造反，拿出证据来！胡乱冤枉人，难道不怕死去的将士们心寒么？” “是啊！拿出证据来！” 高公公又后退了一步。 看到帐外黑压压的将士，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惧怕的神情。 可越是害怕，他手中的圣旨捏的越紧，高公公没再接着与众将士们对骂，而是将目光对准了从一开始就闷不吭声的李晋之：“越王殿下，请管一管这些人！还是说，真正要造反的人是你！” 南越皇子众多，李晋之是外姓王爷，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李晋之闻言缓缓看了高公公一眼：“公公此话何意？” 高公公看着他，目光中露出一丝得意：“越王殿下，您现在已经不是全军主帅，请不要再蛊惑众将士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否则……” “否则怎样？” 李晋之并没有被高公公的威胁吓的屁滚尿流，相反的，他面沉如水，浑身气势逼人。 高公公在他面前，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越王殿下，请您即刻返回京城！”高公公忽然心生不妙之感。 李晋之站着没动：“父皇当真想要我在这个当口回京城去？”这淡淡的话语说出来，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无奈。 “那是自然！白纸黑字，咱家还能信口雌黄不是！”高公公一气之下，刷的拿出怀里明黄的圣旨向着李晋之一举，也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太慌张了，圣旨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哗啦一下子，将士们一连后退三四丈远。 李晋之望着掉落在地上的圣旨，脸色渐渐变了：“高公公，你扔掉圣旨，是对父皇大不敬！” “不是我！不是我！” 高公公吓的脸都白了，不停的摇头说不是自己的错，忽然，他伸手指着李晋之，大声喊道：“越王殿下，你扔掉陛下圣旨，有不臣之心！咱家要禀报陛下……” 说着，转身向外跌跌撞撞的奔去！ 可才走一步，刷的一下，一柄长剑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寒光闪闪的剑刃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高公公浑身忽然一僵，再也不敢动一下，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越王殿下，您……您是什么意思？” 出手的人是李晋之手下的副将张晋。 “张晋，不得无礼。” 李晋之缓缓抬脚走到高公公面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圣旨，缓缓打开。 那圣旨上的字迹，与高公公刚刚所念并无二致。 高公公声音打着颤儿，哭丧着脸道：“越王殿下，您还不快叫他们放开咱家！” 李晋之恍若未闻，只是盯着手中的圣旨，脸上的表情从希冀渐渐变得失望。 “殿下，请您下令，让卑职杀了这个狗奴才！” 张晋忍不住开口。 “杀了这个狗奴才！”身后，数万将士齐齐呐喊。 高公公听了，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再也禁不住，头一歪整个人晕了过去。 “咦！怎么这么臭啊！” 有侍卫忽然开口。 众人低头一看，原来高公公竟然吓尿了。 “老东西，就会耀武扬威！”张晋狠狠踢了高公公一脚，不屑一顾道：“原来胆子这么小！” 众将顿时哄堂大笑。 李晋之没有嘲笑高公公，他面色阴沉的将那副圣旨收起来，随即沉声吩咐：“张晋，把他押下去，看守起来！” 听了这话，众将的笑声终于渐渐止息。 张晋看了李晋之一眼，低声道：“殿下，只是看押么？何不干脆让卑职直接杀了他！” “杀了他有什么用？不如交给丁维，仔细审问。”李晋之面沉如水：“父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这事儿得查个水落石出！” “本王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算计本王！” 张晋闻言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王爷竟然同意把人交给丁维，看样子，他对这位颐指气使的高公公也十分不满。 “末将遵旨！” 张晋应了一声，当即转身，一把拉起地上如同死尸一般的高公公，退下了。 “没有什么事，大家先散了。” 李晋之将校场上众将打发了，面沉如水的回到主帅帐篷里去。 无论如何，扣押了高公公，这件事就不是结束，而是开端。 …… 李采薇抚着七个月大的孕肚，在菊儿与小思的搀扶下，缓缓从内室来到外间。 面前的桌子上，琳琅满目的摆了一大桌子的菜肴，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看的出，元帅府大厨房的人为了讨好李采薇这位太子妃，下了不少的功夫。 “太子妃……” 菊儿忧心忡忡的开口。 李采薇漫不经心的看一眼满桌的菜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这些菜都是本宫喜欢吃的，看来厨房的人很了解本宫心思。” 小思担忧的问：“娘娘，可有什么问题？” 李采薇闻言，脸上笑容顿时加深了：“这一桌子的菜要是都吃下去，本宫保证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说着，却是缓缓落座，轻轻拿起了汤匙，动作优雅至极。 “娘娘！不可！” “采薇！不要！” 两道惊慌失措的喊声同时响起，顷刻间，李采薇手里的汤匙就被人夺走了。 她愣愣的看着扑到自己面前，一脸铁青色的宇文离，有些纳闷：“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宇文离气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先是一把扔掉手中的汤匙，随即看一眼满桌的菜肴，冲外大声喊了起来：“来人！” “殿下，什么事？” 穆离立刻从外头走了进来。 宇文离沉声道：“把太医叫来！再把后厨房的人全都抓起来！给本宫好好审问！” 第116章 招认 “这……” 穆离满脸都是吃惊之色，低声问：“殿下，属下能否知道发生了何事？”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那么多问话！”宇文离暴怒不已，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穆离再不敢多嘴，闻言应了一声，慌忙退下。 屋子里，李采薇轻轻开口：“殿下，不过是小事，不至于……” “小事？” 宇文离看着她，声音猛的拔高：“都已经威胁到你的性命了，还算是小事？采薇，你太不看重你自己了！” 说着，望向一旁的菊儿与小思：“你们两个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您要替太子妃做主啊！” 小思双泪长流，当下将这几日李采薇用膳时，总能碰到一些危险菜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娘娘叫我们不要声张，说有可能只是凑巧罢了……” 宇文离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难看，到最后已是铁青色。 “这么多事，采薇，你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李采薇张了张嘴，叹息道：“这里是边关帅府，又不是后宫，我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有谁要害我……我又能碍着谁的路……” “这还用说！当然是林侧妃了！她的奶娘张妈，可是天天去后厨房跑！”小思飞快的开口。 李采薇想拦都没拦住，当下不由的沉了脸：“林姑娘心思单纯，才不会设计陷害于我，小思，你不要胡说八道！” 宇文离却皱了一下眉头：“张妈天天都去后厨房？” 小思点头：“是的！奴婢去厨房端饭，经常看见她！” 宇文离面沉如水，顿时对外吩咐：“来人！去把林姑娘身边的张妈带来！就说本宫要见她！” “是！太子殿下！” 一个侍卫应了，转身退下。 “采薇，你总是这样心软可不好。”宇文离扶着李采薇在厅上坐下，语重心长道：“像这样的事情，日后一旦有所发生，你第一个就要告诉本宫！” 李采薇闻言，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如今战事越来越吃紧了，殿下每日那么忙，妾身怎么好随意打搅。” 宇文离挑眉，然后伸手拉住李采薇的手，促狭道：“你可是在怨怪本宫太忙，没有时间陪你？放心，等战事终了，本宫日日陪着你，再也不分开！” 正查案呢，怎么就说到这上头了。李采薇闻言不由俏脸一红。 林青瑶带着张妈，在侍卫的陪同下从外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不由的微微一愣。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真是好生融洽。 她弯下腰，冲着上首位置俯身请安：“清瑶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李采薇一愣，回头看了林青瑶一眼，当即笑着道：“林姑娘来了？快进来坐！” “臣女不敢。” 林青瑶看着脸上笑容已经渐渐消失的宇文离，站在那里没动：“听闻太子殿下召见张妈，不知她所犯何事？可是冒犯了太子妃娘娘？臣女先在这里替她向太子妃娘娘陪个不是……” “这件事不是你能承担的起的！” 宇文离冷冷打断了她，随即看向缩在林青瑶身后的张妈，毫不客气道：“你怎样让人准备相生相克的食物给太子妃吃，还是自己招认！没必要拖累你的主子！” “什么？” 林青瑶闻言大吃一惊，猛然回头看向自己身后：“……张妈，这是真的么？” 她一生救人无数，也从未起过什么害人心思，除了在梦里诅咒过宇文凌……那根本就什么都不算啊！ 哪里知道这张妈竟然背着她做下如此勾当！ “姑娘……” 张妈面色惨白，但却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向林青瑶，而非宇文离：“天地可鉴，老奴从未害过太子妃！更没有准备过什么相生相克的东西，姑娘，您要替老奴做主啊！” 说着，一下接一下的冲着林青瑶磕起头来。 林青瑶自小就是张妈带大，哪受得了这个？当下转身向着宇文离扑通跪下：“太子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张妈她年级大了，每日里除了服侍我之外，就几乎足不出户，她不可能加害太子妃啊！” 主仆两个哭的如同泪人一般。 李采薇要不是想到之前的那些菜肴，几乎就相信了这一切。 宇文离冷冷道：“误会？本宫已经将后厨房的那些人全都严刑拷问，等下结果就出来了，若是冤枉了张妈，本宫亲自给她道歉！” “可若是没有……” 话没说完，但意思在场的每个人都懂。 张妈浑身一个激灵，终于不躲在林青瑶背后喊冤枉了。 向前爬了两步，端端正正在宇文离面前跪好，她痛哭流涕道：“太子殿下不用审问了，奴婢招！” “张妈？” 林青瑶闻言大受打击，不可置信的望着张妈。 一直到了这一刻，她还都认为是宇文离冤枉了张妈，谁知…… “姑娘。” 张妈泪流满面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垂泪道：“老奴知道您从未想过争宠这件事，正因为您什么都不想，奴婢才总想着多为你做一些，多替您扫清一些障碍……” “所以，你才刻意收买厨娘，在太子妃的饮食中准备一些导致她滑胎的食物？”小思打断了她，愤愤不平道：“要不是太子妃娘娘懂得多，只怕早就着了你的道了！” 李采薇闻言，看了林青瑶一眼：“林姑娘，那些食物之间的相生相克，以及忌讳，都是你告诉我的，我这一命，说是你救下的，也不为过。” “是么？” 林青瑶闻言，苦笑连连：“相救不敢当，只要能替张妈赎罪，我便心满意足了。” 张妈听了，双眼一闭，这一刻心若死灰。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已经算是清晰明了。 宇文离看了林青瑶一眼，见她望着张妈的目光中有怨恨，有责备，但更多的，却是不舍。 他轻轻咳嗽一声：“张氏谋害太子妃，以及当皇嗣，根据当朝律例，当处以……“ “太子殿下！” 林青瑶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宇文离哀求道：“臣女求您了，不要处死张妈！臣女愿为奴为婢，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宇文离走过去，亲自扶林青瑶起身。 并看着她道：“你放心，朕不会杀张妈，你也无需做什么奴婢，你以前是怎样，以后还是怎样。” “殿下……” 林青瑶闻言，面露不解之色。 宇文离看向张妈，脸上露出一抹厌恶之色：“只是，张氏却不能再呆在你身边了，给她一笔银子，让她自行离开！” 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张妈猛的闭上双眼，双泪长流。 林青瑶动了动嘴唇，最终轻轻道：“多谢太子殿下开恩！” 她还求什么呢？宇文离毕竟已经饶了张妈一命，这是天大的恩赐了。 “采薇，你觉得本宫这样处置可好？”宇文离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没什么意见，闻言点头道：“一切全听殿下安排，臣妾没有异议。” 这件事就此落幕。 张妈第二天便收拾行囊离开了，厨房里那些参其中的厨娘与小厮等人，全都被撵走，换了一批新人进去。 林青瑶亲自来正院，向李采薇赔罪。 “太子妃，对不住，都是臣女太过疏忽，才让张妈……。” 李采薇慌忙让菊儿将下跪的林青瑶搀扶起来：“林姑娘，你起来！从一开始，我便知道这件事与你无关。” 林青瑶眼眶有些湿润：“太子妃，您这样，我越发无地自容了……” 李采薇笑笑，命小思拿些新鲜瓜果上来，一边招呼林青瑶吃，一边笑道：“这边关帅府中，统共只有咱们两个，日后无事，你可要常来看望我……” “承蒙太子妃不嫌弃，臣女当然愿意！”林青瑶连忙回答。 李采薇见她还是这个称呼，不由的一顿：“小思，菊儿，你们都先下去！” “是，娘娘。” 两个婢女全都退了下去。 李采薇这才看向惴惴不安的林青瑶：“林姑娘，你可是不愿做太子殿下侧妃？” 林青瑶闻言猛然一惊，下意识的否认道：“太子妃说笑了，能做殿下侧妃，是臣女前世修来的福分，臣女怎会……” 李采薇闻言静静的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 林青瑶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她叹息一口气道：“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分别？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爹，我的家人，他们会一直推着我向前，再也停不下来……” 这话，透着一抹心酸，以及认命。 李采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青瑶没有开口之前，她觉得自己可以劝说对方。可是当其一开口，李采薇才突然发现，自己准备的那些说辞是多么苍白。 晚上，宇文离回来，得知林青瑶来过，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一个人在府里也是闷的慌，有她陪着，本宫也放心些。” 说到这里，他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狐疑：“她不会因为张妈的事情，怨恨你？” “怎么会！”李采薇闻言失笑：“殿下多虑了。” 宇文离走过来，在对面坐了下来，拉着李采薇手道：“明天开始，本宫会非常忙，忙到一连几天都不能回来，你在府里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让人告诉本宫，知道吗？” 第117章 废除太子妃 李采薇一听，整颗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南越开始进攻了么？你会不会有危险？” “本宫有他们保护，当然不会有事。”宇文离握着李采薇的手，郑重其事道：“采薇，战争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将这一切都加注到自己身上……” 李采薇苦笑：“我没有多想，只是比较担心你而已……” 宇文离伸手，将李采薇揽入自己怀中，轻轻摩挲着她的鬓发：“其实本宫反而担心你，你马上就快要生了，可是边关却如此混乱，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本宫无能……” “殿下不要这么说！” 李采薇打断了他，沉声道：“战争从来不是因你而起，相反，没有你，北狄不知道要糟糕成什么样子！” 宇文离深深的望着她，低声问道：“那你呢？本宫没有割下心头血救你，你是否认为，本宫比不上二弟与越王……” “若我处在殿下的位置上，最终也会这么做。”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下头：“至于凌王与晋之哥哥的恩情，我自会想办法还。” 宇文离一直以来，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每每到了嘴边都无法说出口，他怕从李采薇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嫌弃。 可是没想到，李采薇会这么回答他。 那一瞬间，他觉得那些折磨了自己日日夜夜的内疚，全都化成了喜悦。 “采薇……” 宇文离神情而忘我的呼唤道。 …… 这一夜宇文离歇息在正院。 第二日一大早，外院响起号角之声，天还没有大亮宇文离就匆匆起身，轻手轻脚的没敢吵醒李采薇。 走到院子里时，他回过头来冲着小思与菊儿叮嘱道：“你们一定要照看好太子妃，若有任何差池，本宫定斩不饶！” “奴婢遵旨。” 两个婢女齐齐回答。 宇文离转过了身，大踏步朝着外头走去，天边灿烂的红霞照影在他那一身银亮雪白的铠甲上，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真该将娘娘叫醒，送送殿下……”小思痴痴的盯着宇文离的背影，一边看，一边道。 菊儿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是太子殿下特地吩咐不让惊醒娘娘的。” 两个人站在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又各自去忙活了。 一个时辰后，李采薇才醒来，伸手一摸，身边被子早凉透了。 “娘娘，您要起身么？” 小思端着一盆热水从外头走进来，弯腰将两边帷幔挂了起来。 李采薇怔怔的看她一眼，问道：“太子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回娘娘，殿下辰时一刻便起身去军营了，吩咐奴婢一定要照看好娘娘呢！”小思说着，走过来扶着李采薇坐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玫瑰红的拽地长裙来，要替李采薇换上。 李采薇伸了胳膊，任由小思将衣裳穿在身上，没有再开口问什么，脸上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思扶着她下床，走去梳妆台前坐下。 刚收拾好，菊儿就穿着一身粉色衣裙从外头走进来：“娘娘，早膳准备好了。” 听到吃的，李采薇呆滞的目光总算有了变化，她点点头，任由两个丫鬟扶着自己走到外间来。 然而刚坐下，外头侍女来报：正国公在外求见。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隐去了。 “这个郑国公，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不见！”小思立刻起身往外走：“奴婢这就亲自将他打发走！” 李采薇张了口，还来不及阻止，庭院里便传来郑国公的大嗓门：“老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李采薇知道，今日不见是不成的了。 于是伸手扶着菊儿，起身来到外间。 郑国公站在台阶上，胡子花白，威风凛凛，见了李采薇出来，面上并无任何意外：“太子妃，您总算是出来了。” “前方战事如此吃紧，郑国公不在战场上杀敌，怎么有空来此？” 李采薇一开口就是开门见山：“你来见本宫，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妃不愧是太子妃，见惯了大风大浪，就是镇定自若。”郑国公闻言咧嘴一笑，双手捧着一卷明黄圣旨，沉声开口道：“太子妃李氏接旨！” 接旨？ 李采薇明显愣了一下。 “太子妃，接旨是要下跪的，这，难道也要老臣教你么……”郑国公见李采薇只是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两道厚重的眉头立刻皱起。 李采薇收回目光，随即扶着肚子缓缓下跪：“儿媳李氏，叩谢父皇隆恩！” 短短一瞬间，她已经看清楚，圣旨是真的。 郑国公也没那个胆子，敢伪造圣旨。 只是，他为何要选择宇文离不在时，跑来宣读，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妃李氏不守妇道，不尊圣命，现废掉其太子妃之位，贬为太子侍妾，钦此！” 郑国公缓缓抖开圣旨，大声的朗读一遍，随即，居高临下看向李采薇。 “废妾李氏，接旨！” 废妾李氏。 李采薇听到这四个字，忽然莫名想笑。 “太子妃，老臣知道这个消息你一时难以接受，可你总要接旨的？”郑国公望着李采薇，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伤心欲绝，或者备受打击的模样，可最终，他失望了。 李采薇自始至终都没流露出一丝伤心的表情来。 听了这话，她不过是有些笨拙的伸出了手：“妾身接旨，五皇万岁万岁万岁……” 郑国公盯着她看了半响，终于是将手里的明黄圣旨交给了李采薇，并且道：“你既已不是太子妃，就不能再住在这里，从今日起，搬到后头宅院里去住！” 李采薇尚未开口，一旁的小思就愤愤不平道：“我们娘娘住哪里，自然由太子殿下安排！不劳你来操心！” 郑国公蔑视的看了小思一眼，却是向李采薇发难：“原来这就是南越公主御下的手段，老臣真是领教了……” “我住哪里，太子殿下回来后自然会安排，郑国公插手后宅之事，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么？” 李采薇对郑国公没有什么好脸色。 “废妾李氏，你难道以为太子殿下回来后，一切就会不一样了么？”郑国公仔细的看了李采薇两眼，然后笑了：“老臣劝说娘娘，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娘娘保重，老臣告辞！” “娘娘……” 等郑国公的身影消失后，菊儿与小思全都担忧的看向李采薇，生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 可李采薇却面色平静的将那道圣旨在正厅上供奉起来，随即看向菊儿：“午膳本宫想吃豌豆糕，翠玉糕，还有山药炖排骨，红烧鸡翅，菊儿，你去做了来……” “娘娘，您没事儿？”两个丫鬟惊呆了。 “我能有什么事？” 李采薇闻言有些奇怪：“不过是一个封号，再说太子知不知道还是两回事，你们真以为我受不了这个打击？我承受能力没那么脆弱。”说着，从茶几上的小碟子里抓起一把瓜子，低头嗑了起来。 小思见了连忙道：“娘娘，奴婢去给您沏壶香茶！” 说着，屁颠的退下了。 菊儿望了李采薇半响，终是叹息一口气下去做吃的了，天大地大，太子妃吃饭最大。 下午时，整个元帅府都知道了太子妃被废之事，并且此时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短短半日，便传遍了边关各处，甚至传到了南越那边。 “宇文离在这个当口，将采薇的太子妃废掉了？”李晋之满脸愕然，随后满腔都是怒火：“这个骗子！” “消息属实么？” 张晋沉声道：“据我所知，北狄太子今日一天都在战场上，并未回过边关城，他是派人去废的太子妃么？” “不，据说是拿出了圣旨……” “那就是北狄朝廷的意思！”李晋之刷的一下拿起佩剑，面色阴沉的抬脚朝外走去：“走！与本宫一起，会会宇文离去！” …… 李采薇过了一个平静无忧的下午，郑国公拿来的那道废除太子妃的圣旨，对她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郑国公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任何与难产有关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太子妃一顿吃下好几盘糕点，并许多饭菜的消息，气的他狠狠将桌子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拂：“这人是猪么？这么能吃！” “国公爷，孕妇原本就比正常女人吃的多……”身边一副将怯懦的开口。 可话还没说完，郑国公就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闭嘴！” 整个大营里瞬间安静了。 “不行，本国公一定要想个法子出来……”郑国公绞尽脑汁，压根就没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激烈的厮杀声。 很快，一名副将跌跌撞撞从外头奔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太子殿下与南越王爷厮杀到一起了！” “什么？” 郑国公惊的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随即抬脚大踏步往外走去。 “等等！” 走到门边时候他忽然回头，目光诡异的冲一名副将道：“你现在就回边城去！将这个消息汇报给太子妃听！并且告诉她，太子殿下危在旦夕……” 第118章 受惊 不知道想到了何种情形，他的眼神在这一刻亮的惊人。 那侍卫直觉就打了个冷战。 “是！国公爷！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快些去！莫要忘了本侯的交代！”郑国公伸手拍拍那侍卫的肩膀，沉声道。 侍卫点点头，出了帐篷，翻身骑上一匹马，辨明方向，朝着边关城飞奔而去。 郑国公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这才打马去看宇文离。 …… 李采薇睡到半夜里，忽然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 梦里面，宇文离浑身是伤，一边拉着她的手，嘱咐她好好活着，一边又渐渐的走向远方，李采薇急的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也不管用，到最后，她仍然是失去了他…… “宇文离……” 李采薇呢喃着，只觉得心里面十分的悲伤难过，她想找到宇文离，这股强烈的渴望让她猛然睁开了眼！ 屋子里一片漆黑，十分安静。 原来是个梦……李采薇伸手一摸额头，半脑袋的汗，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只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娘娘！您怎么了？” 睡在外间榻上的菊儿听到动静，慌忙翻身下地，点亮了花厅内的蜡烛。 她来到里间，一眼就看见李采薇正抱着肚子，顿时吓了一大跳：“娘娘！孩子怎么了？您有没有事？” “我没事……” 李采薇轻轻摇了一下头，道：“菊儿，你去给我倒一杯茶来……” “好！” 菊儿点点头，转身走向花厅正中央的圆桌，拎着茶壶就往茶水间走。这壶里虽有茶，却早已经凉透。 她重新沏了一壶，拿到里间来，倒了一杯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一饮而尽。 “娘娘，睡！还早着呢。”菊儿回头看了看墙角的沙漏，低声道。 李采薇点点头，任由菊儿扶着她躺下。 谁料刚闭上眼，外头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夜色里分外响亮。 不一会儿，上房的院门就被拍响了：“快来人！太子殿下身受重伤，已然牺牲！” 李采薇豁然睁开双眸！ 这时候，那外头的喊声又响了一遍：“太子殿下身受重伤，已然不治身亡！”这一次的喊声之后，整个元帅府都被惊动了，各处灯火一瞬间亮了起来。 “不！不可能！” 李采薇脸上的血色一刹那消失殆尽，猛然转身看向菊儿：“你，你出去看看……” 虽然是这样吩咐的，李采薇自己，却已经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娘娘！这一定不是真的！”菊儿一边扶着她，一边开口劝说。 可李采薇根本就听不进去，脑子里只有那几个令人绝望的大字：太子牺牲，不治身亡。 翻译过来就是，宇文离死了。 这怎么可以！ 她都还没好好的跟他相处，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还没有出生，没有叫过一声父亲，他怎么能死！ 怎么能…… 这时候再想想之前那个梦，李采薇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她的手无力的向前伸展，却徒劳的什么都抓不住…… “娘娘！” 菊儿忽然惊恐的大叫起来，目光落在李采薇下身的裙子上，那里有一团醒目的鲜红…… “太医！快请太医！” 从外奔进来的小思立刻惊声尖叫起来，一瞬间，整个正院内乱成一片。 因为是半夜，太医来的有些慢，倒是后院里的林青瑶被请了来，一看到李采薇的情况，她就吓了一大跳：“太子妃受了惊吓，这孩子恐怕要生了！” “生孩子？日子不对啊！”菊儿闻言一脸惊恐：“预产的日子至少还有两个月！” “现在顾不得了！” 林青瑶沉声道：“不生下来，娘娘跟孩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说着，双手麻利的在李采薇周身各大穴道上扎针。 李采薇原本痛的都快要昏厥过去了，这一下神情总算有所缓和，她一把抓住林青瑶的手，焦急问道：“太子殿下到底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林青瑶进来之时，也听到了那些人喊的话，她终于明白李采薇为什么会突然提前临产。 “娘娘，太子殿下他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出事！”林青瑶握着李采薇的手劝道：“您要坚持住！否则等殿下回来，您跟小皇子却在鬼门关上徘徊，您让殿下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殿下他……当真没事？” 李采薇死死的抓着林青瑶的手，眼中闪烁着一抹希冀。 林青瑶更不忍心欺骗她了，可这时，不说谎话是不行的，为了安抚住李采薇，她咬牙道：“自然是真的！再有几个时辰，殿下便从战场上回来了！他会来看望娘娘您的！” 李采薇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总算不那么慌乱了，她慢慢松开林青瑶的手，有些疲惫的躺回到枕头上去。 精神一放松，肚子上的痛就越发清晰。 李采薇低头看向自己的肚皮，一边强忍着痛楚，一边问：“林姑娘，我，我的孩子……” “娘娘放心，小皇子一定会平安生出来的！”林青瑶一边说，一边对着一旁的菊儿吩咐道：“快去做点吃的来，趁着太子妃这会子还有些力气，给她喂下去！” “哦好！” 菊儿连忙点头，急急分开众人，奔了出去。 这时，歇息在后院里的几名稳婆还有侍女全都纷纷赶了来，她们代替了林青瑶守候在李采薇床边，一边让人准备热水，一边极力的劝说李采薇放松些。 可李采薇此时只相信林青瑶一人，拉着她手不肯松开：“林姑娘，你别走！” “好，我不走。” 闹腾了大半夜，林青瑶困的要命，此时此刻，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去睡大觉。 然而，一想到宇文离回来后会有的反应，林青瑶一瞬间就将所有的想法统统丢掉，老老实实的守在李采薇床边，她虽然没给人接生过，可是懂医术，站在一堆稳婆中间很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林姑娘，饭菜弄来了！” 菊儿风风火火的端着个托盘从外头进来，产婆们全都让到一旁。 林青瑶抬眸一看，见是一碗简简单单的汤面条，上面卧着几个圆滚滚的荷包蛋，能在短短时间里做好这一碗面并且送来，菊儿的手艺的确很厉害。 “好。” 林青瑶伸手接过了面，随口问道：“菊儿，这面是你亲自做的？没有经过她人之手？” “是奴婢做的！没人经手！” 菊儿连忙回答。 林青瑶听了，点点头，拿起筷子来，先是自己低头吃了一大口，这才开始喂李采薇吃。 “给太子妃的，她怎么先吃上了……” 稳婆们议论纷纷。 林青瑶冷哼一声道：“这么关键的时刻，进太子妃口的东西当然得试吃过！万一出了事，你们谁负担的起？” 稳婆们闻言，这才不吭声了。 李采薇根本就吃不下。 “太子妃，你不吃不行。”林青瑶放下筷子，叹息一口气道：“没有力气，孩子是生不下来的，想想你这大半年所受的苦楚，你甘心就这么放弃么？” “当然……不愿意！” 李采薇几乎是咬牙喊的这句话，阵痛让她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可是当林青瑶再次夹起荷包蛋递到她嘴边时，李采薇咬牙吞了下去。 “好样的！”林青瑶赞叹了一句，趁热打铁又夹了一筷子面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咬牙将面也吞了下去。 最后，面还剩下半碗的时候，林青瑶没有再喂下去，她将面碗递给身边侍女，低头检查了一下李采薇的情况：“宫口开的窄，还要等些时候。” 说着，起身来到桌边，低头奋笔疾书起来。 不一会儿，她将手中的纸拿起来，吹干墨迹递给菊儿：“照着这个方子去拿药，然后亲自去煎，记住了，这可是救命的药，千万不能出错！” 菊儿一听救命用，顿时如临大敌：“好！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出错！” 话音落，她面上忽然微微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她想起了当初拦着不让林青瑶进门的情形…… 林青瑶也想起来了，不禁莞尔：“快去！时间紧迫着呢。” “是！” 菊儿连连点头，然后捏着方子退下了。 李采薇躺在床上，不停的翻来覆去，痛的几乎快要忍不住时，她、仍然不忘宇文离，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宇文离怎么样了？ “娘娘，这个时候您就不要担心太子殿下了。”林青瑶握着李采薇的一只手，忍不住叹息道。 她对李采薇的印象一直都很深，不光光因为其太子妃的身份，更因为她是宇文离一直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来到边关之后，宇文离对李采薇很是冷漠，这让林青瑶很是吃惊。 她以为的伉俪情深，结果却是相爱相杀。 到了如今，总算有了一点点不同。 “我……控制不住啊。” 李采薇忽然痛的尖叫一声，五官都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一旁的稳婆连忙道：“太子妃，先别用力，要蓄积力量……” 林青瑶慌忙站起了身，准备再次查看李采薇的情况。 第119章 早产 “娘娘，坚持住啊……” 一声接一声的呻吟，与稳婆劝说的声音，构成了李采薇晕迷过去前最后的景象。 从来不知道，生孩子是这样痛苦的事…… 如果有可能，真想不生啊…… “娘娘！用力啊！孩子已经露头了……”林青瑶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她伸手掰开李采薇的眼皮子瞧了瞧，担忧道：“不好，娘娘已经没有力气了，参汤呢！熬好的参汤在哪里？！” “林姑娘，参汤来了！” 菊儿端着一个托盘，急急忙忙绕过人群朝着这边走来，林清瑶伸手接了，先是凑在鼻子底下一闻，又亲自尝了一口，这才端给李采薇喝。 “娘娘，喝了它，您才有力气……” 李采薇一摇头，差点打翻递到面前的参汤，痛苦万分的尖叫起来：“我不喝……啊！” “娘娘，想一想太子殿下，您难道不想见他么？”林青瑶劝道：“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他煎熬了这样久，您不想让他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么？” 李采薇如何不想？ 她强撑着抬起头，喝下一大口林青瑶递到她嘴边的参汤。 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李采薇深吸一口气，然后在众人的指点下，开始用力。 “娘娘！正是这样！”稳婆们大喜过望，再接再厉的劝说起李采薇。 林青瑶拿一片人参放李采薇嘴里：“娘娘，坚持住，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事实证明，这就是一句骗人的话。 李采薇一直熬到天亮，几乎痛的昏死过去时，终于觉察到下身一松，随即一道嘹亮的哭声在整个房间里响起。 “娘娘！生了生了！是个皇子！” 林青瑶伸手抱着孩子，一边配合稳婆剪脐带，一边喜极而泣的冲着李采薇道。 李采薇只听到一句‘是个皇子’整个人心中一松，随即便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 与此同时，两军交战之地，一片狼烟滚滚。 穆离拼尽全力，将胳膊受了重伤的宇文离从敌军包围圈中解救出来，一路退回到安全之地。 “殿下，您怎么样……” 穆离伸手撕开宇文离的铠甲，迎面看到的血腥可怖伤口，瞬间让他泪流满面。 太子殿下实在太拼了！杀敌时永远冲在最前面，这一次混战一天一夜都没下战场…… “本宫没事！还能再战八百回合……” 宇文离咬着牙，推开穆离想要站起身来，可下一刻，他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又狼狈又疲倦。 “殿下！” 这一次，不光光是穆离，就连其他将领也都纷纷扑了过来。 “全都滚回去！给本宫奋勇杀敌……” 宇文离看到这一幕，气的差点破口大骂，他扶着穆离的胳膊，用力让自己站起身来，伤口上的痛让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边关不能失陷！否则本宫如何有脸面回去向父皇交差？” 此言一出，众将士全都沉默下来。 殿下说的这些，他们何尝不知道？可是有时，胜败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扭转的…… 十万北狄大军，抵不过二十万南越大军，这几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结局。 “殿下，咱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良久之后，穆离低声开口：“开战这样久，朝中也无兵力增援……” “闭嘴！” 宇文离冷冷打断他：“如果人人都抱你这样的想法，那边关根本就不用驻守！让南越大肆侵犯，不就行了？你们可有将边关城的百姓放在眼里？” 众将纷纷垂头，没人敢跟宇文离对视。 望着这群出生入死，身上遍地挂彩的将士，宇文离也不忍心太过苛责，他喘息着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开口：“南越大军第八次攻击要不了多长时间了，将士们，你们与本宫一起……” “殿下快看！” 这时候，忽然一道惊喜的呼喊打破了宇文离的声音：“那边南越大军开始退却了？” 宇文离一怔，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不远处，天地交接处，南越密密麻麻的大军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因为隔的太远，看的并不是很真切。 但无论如何，都能看的出来，他们在后退。 宇文离一颗心蓦然激动起来，他扶着穆离向前挪动一步，期望看的更加真切些：“的确是退兵了……” “这是为什么？” 一个副将百思不得其解道：“南越大军明明占了上风，只要再坚持下去……” 消灭他们根本就是小意思，还有可能一举抓获北狄太子宇文离，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要他是南越领兵人物，就一定会这么做！ 宇文离眯着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后退的兵潮，好半响之后，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是越王，他已经夺回了南越主帅的兵权！” “原来是这样……” 穆离恍然大悟：“越王一直都主和，他夺回兵权第一件事，便是退兵，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这么说，是越王放了咱们……” 众将议论纷纷，不少人一改先前心若死灰的模样，黝黑的脸庞上升起一抹希冀。 宇文离原本是笑着的，可是笑着笑着，表情又紧绷起来。 到最后，已是面无表情。 穆离知他心思，见状低声道：“殿下，南越退兵，咱们也该收整收整，准备谈和的事情了。” 宇文离点点头。 “殿下，您这伤不能再耽搁了，还是赶快回到军营里，好好包扎一番！”穆离开口道。 宇文离还没开口，另一个士兵便接过话头道：“何必要让军医包扎，林侧妃医术高明，殿下多重的伤，都能治好，还不留疤呢！” 众将闻言哄堂大笑，齐问那开口的士兵：“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一脸纳闷：“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么？” “好了。” 宇文离忽然冷冷开口：“不要再耍嘴皮子了，全军集合！” 说着，转身看向远处，只见那浩浩荡荡如潮水一般的南越大军已经退的不见踪影，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南越的国土，与边关大营。 朝霞绚烂中，这一片焦土地呈现出的，是一种惨烈模样。 “是！太子殿下！”众将收起嬉皮笑脸之态，换上庄严肃穆的表情。 就在这死伤无数的战场上，宇文离清点了余下的兵力，然后带着这不足七万的大军，回到了边关城外的军营里。 “咦，今儿个怎么没有见到郑国公？” 回营的路上，忽然有一个士兵开口。 “可能去南边巡察去了？” 宇文离在前方车辇中睡着了，并不曾听到这些议论声。一直到穆离与士兵合力抬他下车时，宇文离才猛的惊醒。 看着身边两名心腹副将，宇文离忽然愣愣开口：“本宫刚刚做了个梦，梦见太子妃生了孩子……” 此言一出，众将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穆离开口：“殿下，太子妃的预产日子还早，要生皇子也不会是这个时候？” 宇文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有些凝重。 “算了，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挥退士兵的搀扶，坚持自己下了马车，然后还没走到军营里，他又忽然停下了脚步：“穆离，你带着郑国公守在这里，本宫要回去边关城看上一眼！” 不看他放不下心。 “殿下，您身上的伤，不能再耽搁了，不如，等处理好再回去……”穆离低声劝道。 宇文离摆摆手，阻止穆离继续说下去，随后上了马车，一路往内城方向而去。 另一名副将拍拍穆离的肩膀，笑道：“殿下回到内城，还有林侧妃，你这担心的是不是多余了？” 穆离回身，冷冷看他一眼：“你懂什么？殿下见了太子妃，根本就不会记得自己受伤的事情！” 说着，翻身上马，去追宇文离了。 …… 菊儿捧着一件葱绿打底儿，绣红石榴的婴儿肚兜喜滋滋的从外头走进院子里来。 一进门便听到两个婢女在哪里低声的嘀咕：“那孩子五官长的倒好看，就是有些不太相像太子殿下……” “我也觉得不太像，不都说那是凌王殿下的孩子么……” 菊儿气的肺都要炸了，猛然上前一步，怒喝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哗啦一下子，几个婢女吓的全都四散开来。 一见到菊儿，几个人的神情明显一瑟缩，其中谈论最凶的那个婢女一脸慌张道：“菊儿姐姐，我们没没说什么……” 说着，便打算扭头跑开。 “等等！” 菊儿喊住了她，怒道：“这些话，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说！” “菊儿姐姐，整个元帅府里都在谈论……” 菊儿一听，心便凉了半截，整个元帅府都在讨论？怎么会这样？那分明就是太子殿下的孩子！ “你们几个，去后院刷马桶去，再也不要进来这个院子！”菊儿气的咬牙切齿，毫不客气将几个婢女全都打发到了后院。 她们倒也没有异议，毕竟若是换一个心狠的过来，她们很有可能直接当场就被灭口了。 将人打发走，菊儿依旧气恨难平，她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收拾好心情，进屋去见李采薇。 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味儿，以及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哭声。 才短短一天，这房间里的氛围便发生了变化。 菊儿捧着肚兜走上前去。 床上，李采薇已然清醒过来，正侧躺着身子，一脸微笑的望着躺在身侧的小小襁褓，低低的安抚婴孩别哭。 第120章 审问郑国公 脸上虽然充满了疲倦之色，但更多的却是欣慰。 生完孩子醒来后，李采薇只有一句庆幸之言：“才七个多月，孩子健康，就是最大的幸运。” “娘娘。” 菊儿走上前来，将手中的肚兜递给李采薇：“这是奴婢这几天里紧赶慢赶做出来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李采薇抬起头来看了菊儿一眼，随即就笑了：“真是难为你了，瞧这绣功，一定熬了好几个深夜……”说着，解开襁褓，亲手将肚兜换了上去。 菊儿在一旁看着，因为几个婢女乱嚼舌根而产生的愤怒也渐渐消失了。她向李采薇询问了一下午膳想吃什么，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外，阳光晴好，属于昨日的阴霾已经过去。 菊儿站在台阶上，回头朝着打开的房门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下一刻，她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菊儿回头，就看见宇文离满身疲惫的大踏步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右胳膊上布满血渍的伤口分外刺眼。身后，是一大群同样才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 “太子殿下！您总算是回来了！” 菊儿顿时泪湿眼眶，冲着宇文离就跪了下去。 “太子妃怎么样了？！”宇文离几步走上前来，急急开口问道。 菊儿回答道：“娘娘提前生下了小皇子，目前情况一切安好……” 宇文离面色刷的就变了。 “太子妃怎么会突然早产？什么原因？” 一股巨大的不安涌上心头，宇文离没有等菊儿回答，便急匆匆的抬脚走进房间。 屋子里，李采薇得到消息，已经在小思的搀扶下坐起了身，怀里抱着小小的襁褓，见到宇文离第一眼，李采薇就笑了：“殿下，你回来了……” 那是喜极而泣。 宇文离直直走到李采薇面前，仔仔细细将她打量好几遍，然后松了一口气：“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这一句话，简直是两个人的共同心声。 李采薇伸手擦掉眼角的泪痕，低声问道：“殿下，坐……” 宇文离点点头，在床前锦凳上坐了下来，然后伸头去打量李采薇怀里抱着的孩子。 乍一眼看到那个孩子，宇文离的心立刻紧紧揪住——那孩子怎么那么小？几乎跟只猫崽子似的。难为李采薇了，将他生出来，还养活了。 至于这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宇文离没敢问。 “殿下，你抱一抱他。” 李采薇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宇文离，一双满是苍白疲倦的脸上写满了幸福——这是我给你生的孩子，你喜不喜欢？ 面对着这双渴求的眼睛，宇文离没法拒绝。 他伸手，接住了那一团小小的，软绵绵的襁褓，浑身上下都有些紧绷。 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抱孩子，有些太紧张了。 李采薇见他抱住了孩子，脸上的笑容倒是越发浓烈：“殿下，你看看，他的眼睛，眉毛，长的都很像你……” 其实这么小的孩子，才出生不满三天，五官轮廓都还是一团，压根就看不出来哪里相像。可宇文离还是附和着李采薇的话，直点头：“是像本宫，不过还是像你多一些。” 李采薇闻言笑了：“是男孩子就应该像殿下一些，否则将来长大了没有担当，那就不好了。” 宇文离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充满疲倦的笑容来，他将孩子交还到李采薇手上，道：“本宫才从战场上下来，身上脏，不敢多抱你们娘俩。” “那殿下一定很累。”李采薇闻言连忙道：“赶快去沐浴更衣，臣妾让她们准备膳食，给你与将士们享用。” 宇文离点点头，然后站起了身。 “那采薇你好好休息。”他道。 起身离开时，宇文离忽然看见了桌子上放着一卷明黄色的东西，他有些好奇，便走过去将之打开了。 “这是谁送来的？”只打开看了一眼，宇文离的脸色就瞬间变得铁青。 李采薇刚将儿子哄睡着，闻言吓了一大跳，斜睨宇文离一眼，语气淡淡道：“昨日郑国公送来的，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是殿下突然发问，妾身都差点忘了此事。” “废除太子妃，这能是小事？” 宇文离有些无语的看着李采薇，忽然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受不住打击，突然生下孩子的？” “殿下胡说什么！” 一道充满愤怒的女声从两个人身后传来。 宇文离一回头，就看见菊儿端着茶壶从外头走进来，满脸都是愤懑，她将托盘放到茶几上，然后向着宇文离解释道：“太子妃娘娘才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情绪不稳！” “那为何……” 宇文离满脸都是疑惑的神情。 菊儿怒道：“那是因为昨天晚上有人在元帅府里散播谣言，说太子殿下重伤不治，已然牺牲！娘娘受不了这个打击，才……” 宇文离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满脸都是愤怒：“是谁在王府里散播的这些不实言乱？真是其心可诛！” “这个奴婢不清楚。” 菊儿微微抬起下巴，沉声道：“那道废除太子妃的圣旨，却是郑国公带着人明明白白来宣读的，这个所有人都可以作证！郑国公还让太子妃娘娘搬到后院里去住呢！娘娘没有答应。” 宇文离低头看一眼手上明黄色的圣旨卷轴，惊怒交加：“郑国公！居然是他！” 难怪昨日在战场上，他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殿下，这些都是小事，您累了这么久，还是先去休息……”李采薇将怀里被吵醒的孩子交给一旁奶娘，随即劝道：“郑国公驻守边关二十余载，劳苦功高，请殿下莫要与之计较……” 话还没说完，宇文离忽然双手一用力，撕拉一声，将手中的明黄色圣旨撕成了两瓣！ 李采薇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震惊的望着宇文离，半响说不出话来。 一旁菊儿也惊呆了。 “没有经过本宫准许，任何人都不能废除你的太子妃之位！”宇文离面沉如水，一字一句道：“没有人能将你从这里撵出去！” 说着，一把将手中断裂成两截的圣旨扔在了桌子上。 “太子殿下！这圣旨……”菊儿忽然一脸震惊的伸手指着那断裂的圣旨发出一声惊呼：“似乎不是真的……” 宇文离一愣，随即低头向着桌子看去。 这一看，他也发现了端倪。 那明黄色的圣旨一撕之下，露出了褐色的里衬，分外惹眼。 “假的圣旨？” 宇文离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胸膛不住上下起伏，若是此刻郑国公在这里，毫不怀疑他会一拳砸死他。 李采薇忍不住劝道：“殿下，要不算了，既是假的，那证明不是父皇与母后的意思……” “不能就这么算了！郑国公真是狼子野心！狼子野心！” 宇文离啪的一拳砸向茶几，将那楠木茶几砸出了挤到裂痕：“采薇，你好好在家休息，本宫去去就来！” 说着，抓起那断裂成两截的圣旨，大步流星的转身走了出去！ 李采薇对此，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并不如何憎恨郑国公，只是比较恨那夜假传消息的人，要不是因为那个，她的孩子不会提前两个月出生，瘦弱无比。 “娘娘，昨夜假报消息的人一定是郑国公！”菊儿愤恨难平的道：“这个老家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这次让太子殿下好好教训他！” “如何教训？” 李采薇回头：“郑国公乃三朝元老，他的女儿还是太子侧妃，殿下要真的罢免郑国公的职务，怕是会引来朝中御史言官的弹劾。” “那要怎么办？就这么放任不管么？”菊儿闻言，有些不解。 “当然不会。” 李采薇闻言，一向如水的眼眸之中渐渐露出一丝冰冷：“郑家父女，百般算计，若就这么算了，岂不是让人以为我李采薇就是好欺负的？本宫会记着这些帐，一笔一笔跟他们算清楚！” 青山绿水，来日方长。 菊儿哦了一声，随即道：“可是眼下，郑国公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郑国公分外平静的下跪，俯身请安，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一派平静，似乎早已经预料到宇文离会来，所以一早等着了。 宇文离望着这个枯瘦，面无表情的老头子，心中的愤怒一股一股向上涌，他懒的客套，一把抓住被撕裂成两截的圣旨摔在郑国公的面前：“国公爷解释一下，这个假圣旨到底什么意思！” 郑国公低头看一眼扔到自己眼前的两截圣旨，慢吞吞的开口：“太子殿下，敢问这道圣旨是太子妃愤怒之下撕烂的么？老臣能够理解娘娘的愤怒，可是撕毁圣旨，这是大不敬的罪过……” “本宫是问你！这圣旨怎么是假的！” 宇文离暴怒出声：“再说也不是太子妃撕的，是本宫！” 郑国公被这一连串的发问弄的有些懵逼，他知道宇文离回来后，得知此事会大发雷霆，可是这么愤怒的宇文离，还是超出了郑国公的预料。 第121章 疑心病 “太子殿下，老臣……”郑国公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老臣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好！”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宇文离怒瞪着郑国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国公爷倚老卖老，这是算准了本宫不会向你动手是么？” “殿下！” 郑国公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自古以来，忠言逆耳，老臣不怕死，却怕殿下被奸人所害，看不清楚局势啊！” “奸人！谁是奸人？” 宇文离闻言冷哼一声：“郑国公，你说的不会是太子妃？” 郑国公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他跪在宇文离面前，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说：“殿下这次回来，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什么流言蜚语么？您去看过太子妃所生的小皇子么？难道内心里就一点怀疑也没有……” “你胡说八道什么！” 宇文离面色一变，怒斥道：“太子妃所生的孩子，自然是本宫的！本宫从未对太子妃生过什么疑心！” “呵呵呵……” 面对这个回答，郑国公不住的冷笑。 “殿下给那个孩子起名字了吗？殿下抱过那个孩子么？难道看着它与自己毫不一样的面孔，心里面就一点怀疑也没有……” 他每说一句，宇文离的脸就白一分。 及至最后，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殿下，那个孩子是凌王的！全军营谁不知道？”郑国公苦口婆心道：“一定要闹到全天下的人都开始嗤笑，殿下您才后悔不迭么？“ “住嘴！” 宇文离愤怒的将郑国公一推，忽然抬脚风驰电掣一般的奔了出去！ “殿下三思啊！” 郑国公喊了一声，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可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几个带兵侍卫大踏步朝着这边走来：“太子殿下有令，郑国公假传圣旨，威逼当朝太子妃，现革去副帅之职，面壁思过！” 郑国公脸色猛然变了。 他还想开口，可是穆离面无表情的一拱手：“郑国公，请！” 郑国公叹息一口气，慢慢转过了身。 …… 转眼，便到了洗三这一日。 因为是在边关城，李采薇便没打算大办，只吩咐厨房准备了几桌宴席，等宇文离回来时喝上几杯，便算是庆祝过了。 然而宴席布置好，李采薇从艳阳高照，一直等到繁星满天，也没见到宇文离的人影。 小思劝道：“太子妃，殿下一定是在军营里忙碌，所以忘记了今天的日子……” 李采薇抱着孩子，望望外头黑漆漆的夜，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算了，叫他们把东西都撤了，你们几个陪我一天，也累了，都下去休息……” 一句话没说完，外头侍女高声禀报道：“太子妃！太子殿下回来了！” 李采薇喜出望外，也不说什么休息的话了，忙忙的转身吩咐道：“快，去换热茶，酒也烫一壶……” 正说着，宇文离摇摇晃晃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人未至，一股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 李采薇停止了说话，闻着这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思几个婢女连忙向宇文离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都下去！” 宇文离冲着众人挥一挥手，随即摇摇摆摆的走到李采薇面前，嘿嘿一笑：“太子妃，本宫今日十分高兴！你猜猜看，是什么原因？” 李采薇猜不出。 她忍着恶心，柔声道：“殿下这是上哪里喝酒了？怎么喝成了这样……” 宇文离一把抓住了李采薇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白玉般的手臂，呵呵笑道：“因为，本宫今日正式与越王定下了边关议和的条约！两国十年之内都不会再打仗了！你说这值不值得庆祝一番？” “当然值得。” 李采薇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真是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明日消息传回到京城里去，父皇一定十分开心。” “他当然开心了！十年的时间，足以修生养息……” 宇文离喃喃说着，忽然环视一圈：“太子妃，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是在等本宫么？” “是啊，不光光是妾身，还有萧儿。”李采薇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孩子，低低道：“妾身给他起了个小名，叫萧儿，殿下觉得怎么样？” 宇文离这才看向李采薇怀里，他愣愣的点了下头：“好！都好！” 说着，一把抓过桌子上小思刚刚送上来的酒壶，咕咚灌下去一大口。 李采薇忍不住劝道：“殿下！别喝了！” 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夺宇文离手里的酒壶，却被宇文离躲开了。 他哈哈笑着，仰头又是一口：“本宫今日开心，你就不要再劝了！” 李采薇皱着眉头，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宇文离不会喝成这个模样。 起身将菊儿叫进来，李采薇将怀里面的孩子交给了她，并叮咛道：“你抱着小皇子下去休息，一定要照看好他，知道么？” “娘娘，殿下他……” 菊儿伸手接过孩子，忧心忡忡的朝着宇文离的方向望了一眼。 李采薇道：“不会有事，你下去。“ 菊儿点点头，抱着孩子转身退下。 李采薇这才看向宇文离，短短这么一会子功夫，他竟然又灌了三杯酒下肚。 “别喝了！” 李采薇一把将酒壶抢了过来，啪的往地上一摔。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让处于迷糊中的宇文离抬起了头，他总算有些清醒了。 “采薇，你怎么了？” 李采薇听着这沙哑的声音，沉声道：“殿下，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还能是什么……” 宇文离闻言嘿嘿笑了起来：“是本王与南越签订议和的大喜日子……” 李采薇沉声道：“今日是萧儿洗三的日子。” “洗三？” 宇文离双眼迷离的看了李采薇一眼，似乎不明白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 李采薇静静的望着他，内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倒不是失望宇文离没有回来参加萧儿的洗三，而是她根本从这个男人脸上看不到一点一滴开心的表情。 即便她说出洗三二字，宇文离也是无动于衷。 “洗三啊！”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那么久，宇文离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俊美无匹的脸上露出一丝歉然：“采薇，对不住，本宫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要不明日补上？” “还是算了。” 李采薇撇过了头，声音闷闷道：“这里是边关，不好大操大办。” 宇文离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自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采薇，你是不是生气了？” 这不是废话嘛！ 李采薇抬眸看了他一眼，终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责备宇文离，她沉声道：“我没有生气，你不要再喝了，时辰不早了，洗洗睡。” “好！” 宇文离闻言，摇摇晃晃的站起了身，随后转身向外走去。 “小思！菊儿！” 李采薇连忙将两个贴身婢女叫进来，让她们服侍宇文离沐浴。 “太子殿下，往这边走。” 宇文离被两个婢女带去耳房时，还在冲李采薇嘿嘿的笑着，那副憨厚的模样，与平日里冷若冰霜的模样大相径庭。 菊儿都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个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宇文离了。 李采薇无力的靠坐在床上，微微合上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双湿漉漉的，热乎乎的大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李采薇吓了一大跳，忙睁开眼睛。 却见宇文离穿着一件白色里衣，头发披散满肩的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的促狭表情。 双眼清明，哪里像是喝醉了酒的模样？ 李采薇愣愣的看着他，半响没有开口。 “你往里面躺些，给本宫腾个地方。”宇文离说着，弯腰踢掉鞋子，然后上了床。 李采薇生完孩子才三天，身体还虚弱的很，见状忙向床内挪了挪，只是还没等她躺下来，宇文离便伸出大手将她揽入了自己怀里，还像小狗一样的在她胸口上蹭了蹭。 李采薇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她微微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黏黏腻腻的拥抱，可这时，宇文离忽然喃喃开口：“采薇，你不要离开本宫好不好……” 李采薇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却见宇文离一手环抱着她的腰，靠在枕头上已经睡着了。 那一头擦的半干的头发垂落在枕头上，显得十分寂寥。 李采薇忍不住拿出帕子来，替宇文离将头发再次绞了一遍，期间宇文离一直沉睡，任由她施为。 李采薇忙活完，硬生生把自己累出了一头汗。 有心想下去沐浴一番，奈何宇文离环抱着她的腰，死活不松手，而李采薇也不愿意让两个丫头看到如此暧昧的一幕。 就这么着，她深深叹息一口气，吹熄床边茶几上的烛火，翻身躺下。 宇文离迷迷糊糊中，将她抱的更紧，似乎怕她跑了。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忍不住的开心。朦朦胧胧中，就要睡着时，她忽然听到一旁宇文离喃喃开口：“采薇，本宫一定会将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一定会……” 李采薇如遭雷击！ 第122章 僵持不下 宇文离因为喝酒太多，导致第二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未醒来。 李采薇坐月子期间，原本是不用起身的，奈何她实在闻不了那股酒味，因此一大早便让菊儿与小思将她的东西挪到了靠窗的凉榻上，此时七八月份，天气炎热，睡那边倒也无妨。 “娘娘，午膳已经快要准备好了，还不叫醒太子殿下么？”菊儿走上前来问道。 李采薇怀抱着儿子，闻言漫不经心的朝着里间看了一眼，然后道：“不用，让他睡！本宫自己用膳。”说着，抱着儿子缓缓走到外间。 菊儿闻言，有些诧异的扭头看向里屋，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经过这一夜，太子妃对太子殿下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是什么缘故导致的呢？ 菊儿想不明白。 李采薇面色平静的用膳，之后又给孩子喂奶，等把孩子哄睡，她自己靠在凉榻上眯起了午觉，期间没有朝着里屋看上一眼。 这下，不光光是菊儿，就连小思也看出了不对劲。 她把菊儿拉到外头，两个人在长廊外，隔着厚重的珠帘小声议论道：“昨天夜里，太子殿下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怒太子妃了？” 不得不说，小思厉害了，随便一猜，便猜到了关键点。 菊儿闻言点点头，低声道：“很有可能！不过，太子殿下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小思就猜不到了：“我又不是殿下肚子里蛔虫，我怎么知道！不过，咱俩接下来就要更小心了。” 菊儿点点头，两个人若无其事的回到房间里，一个奉茶，一个拿着扇子站在塌边给李采薇打凉。 过不多时，里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咳嗽，随即，是翻身的声音。 李采薇看了一眼小思：“殿下醒来了，进去服侍他起身。” “是，太子妃。”小思应了一声，挑开帘子进到里间。 李采薇坐在外间榻上，一边对着阳光仔细观看手中的描花样子，一边听到里屋宇文离沙哑的嗓音：“什么时辰了？太子妃呢？” “回殿下，已经申时了，太子妃在外间。” 随即是起身走动的声音。 李采薇刚抬起头，便看见宇文离到了自己面前，似乎是刚睡醒的缘故，他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过一见到李采薇，顿时就笑了：“采薇，你起的好早，怎么不让人叫醒本宫？” 声音沙哑，带着一些鼻音。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淡然道：“反正现在也不打仗了，殿下想睡就睡，干嘛要叫醒？” 说着，对菊儿吩咐：“去给殿下准备些饭菜来。” “是，娘娘。”菊儿看了宇文离一眼，然后转身退下。 小思端了热水进来，服侍宇文离洗脸漱口，李采薇低了头，又去看她手中的描花样子，心想是该给萧儿做个肚兜，还是鞋面。 正想着，冷不丁旁边坐下一人来。 李采薇一回头，便看了宇文离，他一把抢走李采薇手中的花样子，沉声问：“你在看什么？这能比本宫还要好看？” 若是以往，李采薇肯定会羞红了脸瞪宇文离一眼，可是今日，她只是面色平静的从宇文离手中将东西夺了回来，面色平静道：“妾身是在做正事，殿下不要再捣乱了。” 宇文离怔了怔，聪明如他，自然察觉到李采薇对他的冷漠，可是为什么呢？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啊？ 郑国公欺负李采薇母子，他都已经撤掉了他的副帅之职，整个人也关了禁闭，还想怎样？ 总不能让他杀了三国元老？ 这也太不识大体了，宇文离心中微微有些怒意。 他绝计想不到，是因为自己喝醉酒说了胡话惹怒李采薇的。 “殿下，饭菜已在花厅备好，请您移步。”菊儿从外走了进来请安道。 宇文离看向李采薇：“你肯定没有用膳？走，陪本宫一起用。”说着，伸手去拉李采薇。 “殿下，妾身已经用过膳了。”李采薇抬眸看了他一眼。 宇文离皱了皱眉头：“用过了可以再用！本宫不信你一点也吃不下。” “殿下！” 李采薇坐着没动：“妾身现在吃的东西，与殿下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宇文离微微有些恼怒，他认为李采薇是故意拿话忽悠自己。 可这时，一旁的菊儿开口了：“太子殿下，娘娘因为要给小皇子喂奶，基本隔一个时辰便要用一次饭，饮食中要少盐，少油，以鲫鱼汤为上佳，主要是下奶用……” “妾身为殿下准备的饮食，自然与之不一样……” 宇文离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等菊儿说完，他便开口：“菜里不放盐跟油，那能吃的下去么？” “为了孩子自然能。”李采薇淡淡开口。 “好。” 宇文离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本宫自己去用膳。”说着，扭身大踏步走到桌子旁。 “对了，过两日便要启程回邺城。“宇文离忽然道：“路上要用到的东西，现在可以收拾了。” 李采薇闻言一愣。 “殿下，能不能推迟一个月，萧儿才出生没几天，受不了长途跋涉……” 宇文离刚用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准备放进嘴里，结果就听到了这句话，那筷子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色有些难看的转过头来，看了李采薇一眼：“回京之事，是父皇亲自让人送来的口谕……” “好。”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并无多少意外与失望，淡淡道：“殿下可以先行回京，一个月之后，我自会带着萧儿赶往邺城……” “你这说的什么话！” 宇文离啪的放下了筷子，皱眉道：“本宫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边关之地！” “还有萧儿陪我。”李采薇执拗道。 “那也不行！” 宇文离脸色十分难看，菊儿精心准备的一桌子菜肴，他一口都吃不下去，干脆拿起茶杯来，咕咚喝了一大杯。 李采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带着萧儿，无法短时间内赶路，留在这里等一个月后再出发，宇文离也不愿意，到底怎样，是个难题。 宇文离给不了答案，索性气哼哼的转身离开了。 再在这里多呆一秒，他都有可能被李采薇给气死。 “看来他果然不喜欢萧儿，一大早起来连问都不问一句。”李采薇望着宇文离离开的背影，忽然幽幽的叹息一口气。 菊儿低声道：“娘娘，这是您冷落太子殿下的原因？” 李采薇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怎么可能！” 菊儿与小思对看一眼，两个人谁也不相信这句话。 无论李采薇愿不愿意，整个边关城里都传开了，三日后，太子宇文离要回邺城。 李采薇半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每日里该吃吃，该睡睡，闲暇时，还重新让小思给她弄了描花样子，认认真真的靠坐在西厢窗户底下，给萧儿做小衣裳。 她的日子里，儿子所占的时间比重最多。 小思与菊儿看的暗暗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菊儿私底下去找宇文离，恳求道：“太子殿下，这一次回京，请您一定要带上太子妃与小皇子！” 宇文离对菊儿记忆很是深刻，他记得她是越王李晋之的婢女，闻言上下打量菊儿一眼：“是太子妃让你来恳求本王的？她知道错了？” “不，是奴婢自己要来的。”菊儿闻言摇摇头，沉声道：“太子殿下，求您了……” 宇文离审视的看了菊儿两眼，却越看，越觉得这张圆乎乎的小脸看起来有些面熟，他摆了摆手，沉声道：“你起来！起来回话。” “多谢太子殿下。” 菊儿缓缓站起了身。 宇文离看着她道：“太子妃这两日情况如何？” “娘娘寸步不离的守在小皇子身边，不是给孩子喂奶，就是做小孩子衣裳。”菊儿闻言低低回答道：“有时候，娘娘还会向着院子里望上一望，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奴婢却是知道，她是想念太子殿下的……” 宇文离听了这话，神情有所缓和。 他看了菊儿一眼，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是不是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心里面就会以孩子为重？” “殿下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菊儿有些懵懂的看着宇文离，低声道：“小皇子是太子妃与殿下您的孩子，她心疼孩子，殿下不应该高兴吗？” 他应该高兴？ 宇文离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听菊儿说了这么两句话，他的原本沉重的心情，竟然奇迹般的有些轻松起来，宇文离摆摆手，沉声道：“行了，你下去！” “哦。” 菊儿看了宇文离一眼，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宇文离打发了菊儿，却是从椅子上起了身，踱着方步往后宅方向来了。 路过正院的时候，他没停下，直接去了林青瑶的院子。 这让一直在暗中打探消息的菊儿与小思傻了眼，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三进宅子里的林青瑶，同样十分郁闷。 她好好的过她的日子，宇文离怎么来了？ 第123章 一封信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恭敬起身，向着走进来的宇文离俯身请安：“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不用多礼。” 宇文离摆摆手，在花厅里林清瑶惯常坐着的地方坐了下来，抬眸看她：“这一次太子妃平安生下皇子，你出了大力，说，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 林清瑶闻言挑了挑眉，审视的看了宇文离一眼，脸上堆起假笑：“殿下说笑了，帮助太子妃，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臣女不敢要什么赏赐。” “是不想要，还是不敢？” 林清瑶有些无语，这怎么还逼问上了？ 一股怒气从心底涌上，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殿下想给臣女什么赏赐？不知能否让臣女回去林州，探望探望家父？臣女已经大半年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了。” 按她的意思，原本是想直接求宇文离放她离开的，但林清瑶用屁股想也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 宇文离听了这话，眉头果然皱了起来：“你想去林州？” 林清瑶猜不透他的心思，闻言苦涩一笑：“是啊，还希望殿下能够成全……” “林州你不用去了。” 宇文离淡淡道：“林知府在任上功绩不凡，父皇半个月前便已经将他调派邺城，日后到了邺城，你们父女总会相见。” “什么？” 这一次，轮到林清瑶傻眼了。 宇文离看着她呆愣的模样，不由笑了笑，站起身来道：“这一次回京，你贴身照看太子妃，还有小皇子，不得让她们出任何差错，明白么？” “为什么是我？不是有太医么？”林清瑶有些无语。 宇文离看她一眼，淡淡道：“因为你是女子，贴身照看太子妃比较方便，朕总不能让个大男人日日夜夜跟在太子妃左右，那像什么样子。” 说罢，不等林清瑶回答，转身向外走去。 “太子殿下！” 林清瑶有些不甘心的喊住了他：“如果臣女刚刚说的是求您放我离开，您会答应么？” 宇文离猛的一下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台阶上，黄昏的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黄色，那身影又挺拔，又孤傲。 林清瑶屏住了呼吸，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过了良久，她才听到宇文离淡淡的声音：“至少目前不会。” 话音落，他便大踏步离开了院子。 林清瑶愣了一下，随即慢慢咧开嘴笑了起来。 没有一口回绝，那说明还有希望！ …… 宇文离到底没有同意李采薇的要求。 他将启程的日子定在了半个月之后，并且派遣了林清瑶去当说客，劝说李采薇。 林清瑶为了完成任务，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太子妃，虽然让不满月的皇子启程回京，有些不近人情，可实际上，只要照顾得当，小皇子并不会受什么委屈。有我在，绝对不会让您跟小皇子累着。” 李采薇听了这话，正在刺绣的动作一顿，她慢慢抬眸看了林清瑶一眼：“是太子殿下让你来劝我的？” 林清瑶点点头，叹息一口气道：“娘娘，您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一直待在边关，对您，对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采薇如何不明白这一点？ 可宇文离已经连着三天都没有来过了，还派了林清瑶来劝说，她心里能开心才怪。 “林姑娘不用劝了，身为母亲，本宫知道如何做，对孩子最好。”李采薇难得冷下了脸，对林清瑶下逐客令：“本宫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休息了。” 说着，起身抱着孩子回了里间。 林清瑶尴尬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菊儿上前，低声道：“林姑娘，请！” “我明儿再来看望太子妃。”林清瑶说着，狼狈不堪的离开了正院。 她找到宇文离，直接撂挑子不干：“殿下，太子妃有心结，这事儿旁人代替不了，还是您亲自去劝的好。” 宇文离正在查看穆离整理出来的行礼单，闻言皱起眉头：“太子妃不答应？她连你的面子都不肯给？” “殿下对我还真是另眼高看。” 林清瑶闻言面露讽刺：“话已经带到，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 宇文离阴沉着脸，也没心思整理公务了，直接出门去了后院。 可站在院门口，他忽然又迟疑了——要是李采薇连他的面子也不给，一定要抱着孩子等几个月再回京城，他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又想打退堂鼓。 然而还没转身，身后就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得，这下走不了了。 宇文离缓缓转身，看见菊儿捧着个茶壶站在连廊上，望着自己的目光有好奇，有惊喜。 “太子妃在做什么？”宇文离轻轻咳嗽一声，抬脚缓缓走进院子。 “娘娘刚刚睡醒，正在照看小皇子。”菊儿低声回答道，说着，将珠帘掀开。让宇文离走进屋子。 花厅内，李采薇正抱着孩子喂奶，见到宇文离，当即便要起身。 “你不用动，躺着！” 宇文离连忙抬手阻止，自己在床边锦凳上坐下来，有些感慨道：“才几日不见，萧儿长的可真快。” 李采薇闻言低头看一眼怀里面的孩子，露出笑容：“是啊，一天一个样。” 宇文离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最终，他打破宁静道：“那个，你不愿这时赶路，本宫遵从你的意愿，等一个月后……” “殿下，不用特地为妾身更改启程日期。”李采薇打断了他：“耽搁了回朝的日子，岂不是妾身与孩子的罪过。” 宇文离怔了怔，不敢相信这是李采薇说的话。 明明目的达到了，可是他却没有感到一丝喜悦。 “这样会不会太勉强了？”宇文离有些不自在的道：“采薇，你有什么话，用不着憋在心里，都可以讲给本宫听，我们是夫妻……” 李采薇听到夫妻二字，心中只觉得十分好笑。 是夫妻，宇文离会不相信她？不相信萧儿是他的孩子？ “殿下，妾身没什么好讲的。”李采薇淡淡道。 宇文离离开时，脸上的失望掩也掩不住。 李采薇没有功夫理会宇文离，她在忙着劝说菊儿回到南越李晋之的身边。 “娘娘，您为什么要赶奴婢走？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么？”陡然听到这个消息，菊儿大大的眼睛里，全都是愕然。 李采薇慌忙解释：“当然不是！本宫也舍不得你，只是，与其让你跟着我回到邺城，我宁愿你回去晋之哥哥的身边……” “太子妃，奴婢舍不得您……”菊儿跪在李采薇面前，圆润的脸庞上全都是不舍。 李采薇也很不舍，菊儿陪伴在身边的时光，是她过的最为平安喜乐的日子。她没有资格将菊儿拖进北狄后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更何况菊儿心中装着越王，她一定盼望着回到他身边去。 李采薇心疼的握住菊儿的手，沉声道：“好菊儿，你再陪我一日，等明天，我亲自派人送你回南越那边，如今两国议和，不会有人阻止的。” “好。”菊儿含泪点头，千言万语，全都汇聚在这一句中。 当夜，将萧儿哄睡着以后，李采薇起身坐在书桌旁，就着烛火，铺开一张宣纸，给李晋之写信。 墨已研好，可她却迟迟没有动笔。 写什么呢？ 李采薇一提起笔，便想到了那一日菊儿的咄咄逼人，也是那时候起，她才知道李晋之对自己的心思。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太晚。 晋之哥哥，菊儿是个好姑娘，希望你能善待于她。 最终，李采薇在信纸上只写下了这么一行字。 随即，她有些慌乱的将信纸装到信封里面去，用蜡封好，压在枕头底下，吹熄烛火上床睡觉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采薇一起床便闻到了满屋子的饭菜香味。 “娘娘，您醒了？”脚步声响起，随即帷幔被掀开，菊儿微笑着出现在床前。 李采薇怔怔的看了她一眼，没有错过菊儿发红的眼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道：“扶我起来！” “娘娘，今日穿那件海棠色的抹胸长裙好不好？那个很衬娘娘的气质。”菊儿扶着李采薇下床，又走过去将衣柜的门打开，如同过去千百次那样，笑着询问李采薇的意思。 李采薇点点头。 菊儿伸手拿出那件海棠色的衣裙，替李采薇换上，又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忙碌的替她打扮。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菊儿不要任何人插手，一个人完成这所有的步骤。 等梳妆完，她望着铜镜里那张稍稍有一些丰腴，但依旧美的光彩照人的脸，笑着夸道：“娘娘无论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李采薇眨了眨眼，拼命将泪意忍回去，笑着答道：“你这双巧手，占了最大的功劳。” 小思站在屏风外，歪着头打量李采薇，末了劝道：“娘娘，早膳已经备好了，快出来用膳！” 李采薇点点头，扶着菊儿的手来到外间。 好家伙，满满一大桌的菜肴，与精致点心，全都是过去李采薇最爱吃的。 李采薇感动不已，回头嗔怪道：“为了做这些，你怕是昨天半夜都起来开始忙活了？” 菊儿被说中，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娘娘很快就要启程回邺城，奴婢只是想多做一些，让娘娘带着路上吃……” “真是难为你了。”李采薇叹息一口气。 早饭后，她将小思打发下去，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封信：“菊儿，这封信你一定要亲手交到晋之哥哥的手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知道么？” 菊儿伸手接过，狐疑的看了一眼，随即点头：“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办到！” “你自己，也不得打开来看，知道么？”李采薇看着她道。 菊儿没有多想其他，闻言点点头：“奴婢知道了，绝不会打开，娘娘放心！” 李采薇看着她将信贴身藏好，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从外院叫来两名侍卫，让他们护送菊儿回南越军营那边。 “太子妃，这件事，太子殿下知道么？”一个侍卫开口问道。 李采薇闻言，脸色立刻一沉：“怎么，本宫做什么事情，都要向太子汇报不成？不告诉他，你们就不听命令了？” “娘娘误会！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侍卫连忙改口。 李采薇皱着眉头，道：“你们一定要将菊儿安全送到越王李晋之那里，亲手交给他，明白么？” “属下明白！” 李采薇站在二门处，亲眼目送着两名侍卫陪同菊儿越走越远，那抹娇小而又纤弱的身影渐渐看不见。 小思将一件披风披在李采薇身上：“娘娘，咱们回去！外头风大。” 李采薇点点头。 主仆两个转身回到院子，忽然小思尖叫起来：“谁在哪里？” 李采薇回过头来，只看得到一抹藏青色的身影在柱子旁飞快一闪，然后就不见了。 “娘娘！刚刚有人在偷看咱们！”小思怒气冲冲道：“这事儿得禀报太子殿下！” 第124章 永远不要让太子妃知道 李采薇却有些迟疑：“算了，不过一件小事，何必要惊扰殿下呢？他那么忙。” 说着，紧了紧身上披风，慢慢走上台阶。 小思只好作罢，但进院子时，依旧愤愤不平的朝着那人影离开的方向望了几望。 前院书房里，菊儿一离开帅府，宇文离便得了消息。 “这时候回南越去？为什么？” 他俊美无匹的脸庞上，全是惊讶之色。 “属下不知。”侍卫回答道：“太子妃亲自送到二门处，神情十分不舍，还派了两名侍卫护送菊儿姑娘。” 宇文离静静的听着，脸上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随即，他看向穆离：“你亲自去，把那个菊儿带回来见本宫！” “殿下，只是一个侍女，不至于？”穆离闻言满脸惊讶：“要是太子妃知道了此事，怕是……” “无妨。” 宇文离沉声道：“太子妃不会知道这件事。” 穆离闻言，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因此拱手应道：“殿下放心，要不了一刻钟，属下就将人带回来见您！” 说着，迅速转身退下。 宇文离看向那禀报消息的侍卫：“你也回去，继续护卫太子妃。” “是！殿下！” …… 菊儿被带回到宇文离面前时，很有些不知所措。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正坐在书案后，低头查看手中的书稿文件，听到这怯怯的声音，缓缓抬起头。 菊儿低着头，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紧张之色，从宇文离的角度看去，正好将她的圆脸尽收眼底。宇文离望着菊儿，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他忍不住站起身，推开椅子，缓缓走到菊儿面前。 “殿下，我，我……” 菊儿向后退了一步，满脸都是无措：“奴婢从未做过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事！” 说着，紧张的闭上双眼。 宇文离挑了挑眉，好奇道：“是么？那你见了本宫，为何要如此害怕？” 菊儿听了这话，几乎咬断舌头，人也快哭出来了：“殿下叫人把奴婢掳走，奴婢不害怕才是反常……” “本宫把你弄来，不过是想问些话罢了，你无需如此紧张。”宇文离低头审视着菊儿，盯着她圆润的脸庞，还有圆润的下巴，几乎移不开目光，为什么以前他从不觉得这个菊儿长的也很美丽？ 是因为那时候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李采薇。 “殿下……想问什么？” 宇文离看着她，缓缓道：“本宫想知道，你离开时，太子妃都给你交代了什么，可是与越王有关？” 菊儿闪电般伸手摸向胸口，有些后怕的连连后退好几步，慌张不已道：“太子妃只是交代奴婢好生服侍越王殿下，没有交代过什么！” 如此拙劣的谎言，宇文离能相信才怪！ 他的视线往下，落在菊儿紧紧捂着胸口的双手上，缓缓开口道：“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要本宫亲自派人给你搜身？” “殿下，没有什么，求您不要再追问了……” 菊儿整个人都有些崩溃，面对宇文离的逼问，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哭声让宇文离有一瞬间的心软。 可是他一想到，李采薇背着自己，让菊儿这个丫头带了东西给越王李晋之，胸腔里的怒火就渐渐越烧越旺，他冷下脸来，冷冷开口：“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来人！” “殿下！什么事！” 几乎话音落，穆离便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看到瘫坐在地上痛哭不已的菊儿，穆离忍不住有些龇牙咧嘴，他的胳膊上，还有被菊儿咬出来的两排深深牙印，现在还疼着呢！ 宇文离道：“你去叫两个有力气的嬷嬷来，给这丫头搜身。” “殿下，她偷东西了？”穆离闻言，满脸惊讶。 “我没有偷东西！没有！” 菊儿猛然大声喊叫起来，布满泪水的小脸上，全是屈辱的神情。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去叫嬷嬷。” “是，殿下。”穆离应了一声，随即转身退下。 宇文离望着菊儿，有怜悯之色从眼底一闪而过，随即他整个人恢复到冰冷状态：“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主动拿出来，可以留些颜面。” “殿下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太子妃娘娘知道么？”菊儿泪流满面。 宇文离闻言笑了：“太子妃不会知道这件事。”说着，微微叹息一口气：“原本，本宫是打算留你性命的……” 菊儿闻言，浑身一颤。 自小在冷宫陪着李采薇一起长大，她如何听不出宇文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她死！ “殿下！你不能这么做！”菊儿大叫起来：“除非你想让娘娘永远恨你……” 宇文离心中猛然生出怒火，冷了脸道：“你是什么东西！太子妃岂会为了一个卑贱如泥的你，恨上本宫！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果刚刚那句话，只有威胁意义的话，那么此刻，他是确确实实的产生了要杀死菊儿的想法。 菊儿被宇文离眸光中的冰冷与恼怒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愣愣的跪在那里，忘记了反应。 直到，书房里重新响起脚步声，穆离带着一个四十左右的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属下参见太子妃，人带来了。” 宇文离已然不耐烦到了极点，刚刚对着菊儿那张圆脸，所产生的熟悉感早就消失殆尽，他面无表情道：“搜身。” 干脆利索，没有一句废话。 那嬷嬷顿时朝着菊儿走过去：“姑娘，请跟奴婢去耳房……” “不要！不要过来！” 菊儿惊叫着，朝后退去。 穆离一伸手，狠狠劈在她的后颈子上，菊儿顿时软软倒在地上。 宇文离有些无语：“本宫还要审问呢！” “等搜完身，属下自然有办法将她弄醒。”穆离说着，与嬷嬷一起，将菊儿抬进旁边的耳房里，然后退了出来。 宇文离重新坐回到桌子边上，却没有心思看书，心中乱糟糟的想着，等下万一要是搜出来李采薇送给李晋之的定情信物，他要怎么办？一巴掌打死李采薇么？ 不，不行，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太子妃…… 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吱呀一声，耳房的门打开了。 宇文离浑身一凛，立刻抬头。 嬷嬷从耳房中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封信：“殿下，奴婢搜遍了那姑娘的身，只有这个。” 穆离接了，伸手递给宇文离。 宇文离低头看时，见那信封上六个娟秀大字：“晋之哥哥亲启。” 这是一封李采薇写给李晋之的信。 “好！真是好样的！”宇文离冷笑着，眼底却是冰冷一片。随即，他缓缓伸手，将信封上的蜡封打开了。 穆离挥手命那嬷嬷退下，一脸担忧的看着宇文离：“殿下，信上写了什么？” 宇文离却没答话，双目出神的盯着手中的信纸，半天没有说话。 穆离瞧他神情，不恼怒，不悲伤，一时之间也猜不出信中内容，一时有些惴惴不安。 宇文离看了许久，那信纸上短短两句话，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竟是不能理解李采薇的意思。 什么叫做菊儿是个好姑娘，望善待之？ 难道菊儿与李晋之…… 宇文离挑了挑眉，最后看一眼信纸，随即按照原样叠好，用蜡重新封装。 “殿下，这……” 宇文离将信交给穆离，面无表情道：“你让刚刚那个嬷嬷再进来，把这信重新塞到菊儿身上，然后就送她去南越！记住，千万不能让太子妃知晓。” 穆离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伸手接了信仍旧呆呆望着宇文离：“殿下，您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宇文离想了下，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这丫头对此事守口如瓶，烂在肚子里！不能告诉太子妃半个字！” “殿下，您多虑了，这丫头回到南越，哪里还有机会再见太子妃……” “你懂什么！本宫希望太子妃永远不知道此事！”宇文离有些烦躁的打断了他。 穆离就更不解了，若真不想让人知道，何须如此麻烦！直接杀人灭口不就行了？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你不懂，这个丫头还有用，她必须回到李晋之的身边。”宇文离面沉如水的道。 穆离仍是一头迷雾，不过他没有再问宇文离什么，只是应道：“殿下放心，属下这就送她离开，保证完成任务！” …… 李采薇对此事一无所知，送走菊儿之后，她便专心致志的让小思与一干侍女开始收拾行囊，为启程回邺城做准备。 菊儿亲手做的几匣子点心要带上，亲手绣的几件肚兜，还有小衣更要带上，小思等婢女花费半天时间打包出整整一马车的东西，其中有一半都是菊儿为李采薇母子准备的。 小思感慨万千道：“娘娘！菊儿姐姐当真是心灵手巧，她才走，奴婢就开始想念了……” 李采薇何尝不是，可她坚信菊儿只有跟着李晋之，才算是过好日子，闻言笑了笑，道：“行了，赶快收拾！别等到要出发了才开始手忙脚乱，没的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娘娘？” 小思挺着脖子，叉着手道：“就算收拾的慢些，只要太子殿下没话讲，哪个敢对娘娘有意见？” “本宫不喜欢让人等。”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也不与几个丫鬟斗嘴耍乐了，转身回了房间，逗弄孩子去了。 小思几个，悻悻然闭上嘴，麻溜儿的收拾去了。 宇文离站在庭院外一颗梨花树下，听着院子里的声音渐渐止歇，他静静的站了片刻，随即转身离开。 十天之后，宇文离率领半数边关将领，启程返回邺城。 李采薇与孩子乘坐了一辆十分宽敞舒适的马车，后头有两辆马车装的都是行礼，头一天里宇文离要拜见的边关将领太多，因此没有与李采薇乘坐同一辆马车。 李采薇也一直没怎么见到他人，一直到傍晚时分，众人在驿站里休息住宿，宇文离一脸疲惫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采薇正抱着萧儿，哄他入睡，见到宇文离，低低嘘了一声。 宇文离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弯腰在椅子上坐下来。 好一会儿后，李采薇将怀里的孩子放在里间床铺上，这才走了出来。 宇文离有些不太高兴的道：“把他交给奶娘便是了，你不用事事都亲力亲为。” “殿下，娘娘，用膳了。” 小思几个婢女端着饭菜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布置好了满满一大桌。 李采薇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在桌边坐下：“先用膳！” 竟对宇文离的问话只字不提。 宇文离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着力之处，他走过来，闷闷在李采薇身边坐下，随即一伸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李采薇没料到他会突然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浑身微微一僵，随即软了下来。 “殿下，用膳。”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凉拌豆干放进宇文离嘴里。 宇文离张嘴吃了，随即点头：“味道不错！” 他伸手，也夹了一块烧排骨递给李采薇：“你太瘦了，多吃点肉。” “多谢殿下。” 李采薇慢吞吞将那快排骨吃了，刚咽下去，宇文离的第二筷子菜又递了过来。 李采薇抬眸看了他一眼。 宇文离的双眸亮晶晶的，烛火照映下，仿佛漫天的流星碎片全都在他眼中。 李采薇有些愣怔。 下一刻，宇文离的唇便凑了过来，一开始吻的很轻，几乎是小心翼翼。 当李采薇没有推开他时，那吻便渐渐变得火热起来。 从李采薇怀上孩子，再到萧儿生下来，宇文离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碰过李采薇，这一吻原想浅尝即止的，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一吻毕，宇文离的眼神变得及其幽深，身体的某个部位也有了变化。 李采薇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殿下，吃了一天干粮，你不饿么？” 说着，不由分说盛了一碗燕窝粥递给宇文离：“快吃！” 宇文离看着李采薇眼神里的闪躲，还有那隐藏不住的疲惫，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她，低头开始喝粥。 可内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多好的机会……可惜！ 用过膳后，宇文离原想借机再温存一番的，可李采薇返回到房间里，抱着萧儿就不撒手了。 宇文离站在厅屋入口处，静静望着这一幕，只恨得咬牙切齿。 明日，明日他就再找几个奶娘来！哼！ 第125章 踏上归程 菊儿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出了边关城。 站在她身边不远处，背着双手倚靠在大树边上的人，正是穆离。 想到这个人掳走了自己，还当着北狄太子宇文离的面儿打昏自己，菊儿白皙的脸庞上顿时涌现出一抹惊恐之色：“你，你想干什么？想杀人灭口么？” 穆离紧盯着菊儿，直将她看的浑身发毛之际，方才缓缓开口：“你若是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倒是无需弄脏自己的剑刃。” 什么意思？不杀她？ 菊儿半信半疑，双目紧紧盯着穆离，并不肯松懈半分。 “我说，你好歹也是太子妃最信赖的宫女，至于这样害怕我么？”穆离有些无语：“掳走你，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如今放你走，也是他的意思，你懂了么？” 菊儿还是不懂。 之前在书房里，宇文离明明是想杀了她的。 “放了你，是有条件的。” 穆离走到菊儿面前，蹲下来，双目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太子殿下希望你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可能做到？” 菊儿怔怔的望着他，没有开口回答。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尚未想明白这一切。 穆离不耐烦了，一把抽出了腰间佩剑：“如此蠢笨，算了，我还是一剑杀了你的好，毕竟这世上最牢靠的，是死人的嘴巴……” “我，我保证不说出去一个字！” 菊儿蓦然尖叫起来，也许是那寒光闪闪的剑刃刺激了她，亦或者着是因为穆离的话，总之，她在这关切的时刻，做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 穆离手中长剑一顿。 他将信将疑的盯着菊儿：“当真？” “自然当真！” 菊儿拼命点头：“太子殿下命你拦住我，说到底，是太过担心太子妃。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穆离满脸狐疑：“万一你告诉越王殿下？” “告诉王爷有什么意义？” 菊儿苦笑连连：“这么一件小事，他还能杀到北狄，质问太子殿下不成？” 那倒不会。 穆离自己都不相信这一点。 私心里，他也没打算杀掉菊儿。 “那你向我发誓，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一个字，我便放了你。” 菊儿听了，便站起身来，郑重其事道：“我菊儿发誓，若是将此事泄露一个字出去，便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穆离听了，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来：“行了，你起来，我送你回南越大营。” 菊儿点点头，转身时却腿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穆离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菊儿苦着脸道：“我腿麻了……” 穆离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眼，眼中露出一抹嫌弃。 然后，他在菊儿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猛的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 因为萧儿，这一路回邺城的路程走的十分缓慢。 宇文离只第一天里是骑马而行，第二天开始，直接住进了马车里，即便李采薇婉言劝他去别的马车上坐，也被拒绝了。 李采薇十分无奈：“殿下，萧儿睡醒之后会哭闹，会尿床，您在这里，真的会休息不好……” “可以让奶娘照看他。”宇文离闻言慢条斯理道：“采薇，你不会忘记，你的第一职责，是服侍本宫？” “殿下，萧儿太小了……” 李采薇闻言一脸的无奈，她都忙的焦头烂额了，哪有功夫照看宇文离啊？他又不是小孩子！ 宇文离才不管那么多，一把将人揽到自己身边，他直接让奶娘将萧儿抱去林青瑶的马车上：“林姑娘会医术，一定能照看得了他。” “殿下，林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您让她来照看一个不足月的孩子，这样好么？”李采薇简直抓狂。 宇文离闻言挑眉：“未出阁怎么了？不会可以学习啊？” 他就是不肯让李采薇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儿子身上，想方设法的阻止两个人待在一起。 然而，收效甚微。 见不到儿子，李采薇几乎坐卧不宁，频频掀开车帘向后方张望，每当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她就万分焦急：“殿下，萧儿是不是哭了？妾身要去看他！” 宇文离躺在榻上，两手枕在脑后，闻言十分无语的看着她：“采薇，你这样子不累么？” “不累。” 李采薇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他是妾身生的，妾身照看他责无旁贷！” “可陪伴本宫，你也责无旁贷！” 宇文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盯着李采薇的眼睛道：“本宫要求不高，你只要陪本宫两个时辰便好，之后，你想怎么陪那个小崽子，随你的便。” “殿下，什么小崽子，那是你儿子！”李采薇出声反驳道。 “可本宫宁愿他不是。”宇文离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伸手揽着李采薇，伸手从茶几上捻起一颗葡萄递到李采薇嘴边：“来，吃一颗。” 李采薇张嘴吃了，又扭头朝着窗外看上一眼。 然而两辆马车相距甚远，什么都看不到。 …… 晚上，到了驿站里，李采薇一下马车，便直接去找林青瑶。 等到将儿子结结实实的抱在怀里面，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林姑娘，真是麻烦你了……” 林青瑶被萧儿吵的一下午都没休息好，此时勉强一笑：“娘娘太客气了，我不过是照看几个时辰而已，再说小皇子也挺可爱的。” 天知道她有多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爱哭鬼！ “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林姑娘。”李采薇不知道林青瑶心中所想，她抱着儿子，一颗心落到了实地，简单的客气几句，便急急忙忙的抱着孩子往驿站里走，准备等下给孩子喂奶，洗浴。 宇文离就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李采薇没有向他看上一眼。 更不要说问候了。 穆离站在宇文离身后，感受着自家主子的落寞，忍不住道：“殿下，要不要属下去劝劝太子妃？总这样……“ “不用！” 宇文离摆摆手，道：“你去，让人准备饭菜，送到房间里来。” 说着，向李采薇的方向追去。 穆离伸手摸摸鼻子，任命的退下了。 驿站中，李采薇刚掀开衣襟准备给孩子喂奶，门帘响动，宇文离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采薇下意识的放下衣襟，然后站起了身：“殿下，你怎么来了。” 宇文离弯腰在桌边坐了下来，看她一眼，淡淡道：“你接着喂啊，怎么不继续了。” 李采薇站着没动。 宇文离在这里，她怎么好意思直接掀开衣襟。 门帘响动，小思等几个婢女鱼贯而入，将茶点饭菜一一摆上饭桌。宇文离让她们全都退下，然后拿起筷子不紧不慢的开始用膳，再没看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闻着那饭菜的香味，更觉得腹中饥肠辘辘，可要吃饭，她总要将怀里面这个小家伙安抚好。 李采薇咬咬牙，背对着宇文离而坐，然后掀开了衣襟。 饿了一下午的孩子得到食物，立刻拼命的吸吮起来。 李采薇疼的低低呻吟一声。 “怎么了？” 下一刻，她就感觉到头顶上罩下一片阴云。 李采薇抬起头，就看见宇文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 她顿时俏脸一红，伸手将宇文离一推：“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宇文离知道她是害羞了，倒也没生气，只是无语道：“本宫是担心你，瞧你紧张的！” 他大概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起身走出了房间。 可是站在外头连廊上，吹着寒夜里的冷风，宇文离脑海中久久浮现的，都是刚刚惊鸿一瞥之下，李采薇雪白的脖颈与肌肤…… 他的眼眸顿时暗了暗，染上一抹情欲之色。 半个时辰之后。 李采薇将总算吃饱了的儿子放在床榻上哄睡，匆匆在桌子边上坐下。 然而过了这么久，饭菜早已凉透。 她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打算将就着对付一顿，然而还没喝，手便被人抓住了。 “怎么能吃凉的？” 宇文离怒目而视。 李采薇挑了挑眉：“我实在太饿了，等不了厨房再做新的……” “那就热一下再吃。” 宇文离转身，冲外打了个响指。 很快，小思等婢女从外进来，将饭菜全都撤了下去。 宇文离在李采薇身边坐了下来，有些心疼道：“采薇，其实这些苦，你原本不用受……” 有奶娘，有侍女，李采薇根本不用亲力亲为的照看萧儿。 “殿下，我愿意这么做。” 李采薇虽然疲惫，但却极其认真的道：“哪怕为此每天都累的快要散架，我也心甘情愿。求殿下不要阻止我，好不好？” 她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带上一丝哀求。 宇文离怔怔的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门帘挑动，小思等婢女重新返回，端来了热好的饭菜，李采薇没有功夫与宇文离客套，端了饭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宇文离望着，脸上不由露出一抹心疼之色。 这一夜，他去了别处屋子歇息，但却对李采薇道：“回京的这一路，你可以每天都与萧儿在一起，晚上也抱着他睡，但是一回到宫里，必须将他交给奶娘照看！这件事没有商量！” 李采薇闻言，顿时焦急起来，还想哀求宇文离，但没等她开口，宇文离便摆摆手道：“李采薇，你应该不希望本宫现在就让人把他抱走？” 李采薇双眸之中渐渐露出惊恐之色。 她望着宇文离，没有再开口哀求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殿下说了，妾身……会努力办到！” 话音落，一滴泪滑落脸颊。 宇文离见了心疼不已，但却逼着不让自己心软，他伸了手，慢慢替李采薇擦掉眼泪，然后温柔而坚决的转身离开了。 烛火昏黄，李采薇站在床前地上，听着宇文离在外间花厅里对小思等几个婢女交代道：“夜里惊醒一点，一定要照看好娘娘，起夜时多照看一下孩子，不要让娘娘累着。” “是！太子殿下！奴婢遵旨。” 两个婢女齐声应道。 随后，便是脚步离开的声音。 李采薇有些颓然的跌坐在床沿上，小思进来喊她两声都没有听到。 “你说什么？” 她满脸茫然的看着小思。 “娘娘，小皇子已经睡着，您该歇息了。”小思叹息一口气，道：“您这样又是何必呢？等回了京，那么多的侧妃娘娘，殿下不一定还如今日一样迁就娘娘，您不肯，自然有肯的人……” 李采薇何尝不知道这些？ 然而她天生就不是善于钻营之人，对于宇文离，她一向都是随遇而安，从没有过强求。 “行了，你退下。” 李采薇上了床，小心翼翼的环抱着儿子，然后微微闭上双眼。 小思吹熄烛火，悄然退到了外间。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李采薇一起来，便听闻小思禀报说，昨夜太子殿下着了风寒，今日歇息一日，不用赶路。 第126章 装病博同情 “殿下怎么了？” 李采薇一听，便开始担忧起来。 小思见她如此紧张，忙道：“娘娘无需太过担忧，殿下只是累了而已，休息一日就好。” 李采薇压根就不相信这些话，她将儿子哄睡，交给奶娘，转身去隔壁院落看望宇文离了。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来看望他。 还没到门口，宇文离便得了消息。 唬的他当即脱掉靴子上炕，并且用被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摆出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来，还问穆离：“本宫这样子，会不会被看穿？” 穆离有些无语，堂堂一国太子，要用装病这一招吸引太子妃来看望他，做到宇文离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他忍者笑意，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回殿下，应该不会被看穿，不过，要是有一碗汤药，就更完美了……” “那你还不快去拿！”宇文离大手一挥。 “是，殿下。”穆离伸手摸摸鼻子，转身退下了。 走到院子里，他就碰见了李采薇。 “属下参见太子妃……” “免礼，殿下现在如何了？”李采薇心急火燎的打断了穆离，沉声问：“要不要紧？” 穆离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息一口气：“娘娘，您还是亲自去看好了……” 说着，转身退下。 李采薇被他这句话弄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她朝着上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朝着台阶上走去。 一进门，她便听到一阵低低的呻吟声，正是宇文离发出来的。 “殿下？” 李采薇轻唤一句，穿过屏风往屋内走来，一颗心比在院子里时还要紧张万分。 终于，她走到了床前。 宇文离面朝里侧躺着，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一声接一声的低低呻吟着，似乎肩膀还在轻轻颤抖。 “殿下？”李采薇开口呼唤。 却并未得到回应，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上了宇文离的额头，触手滚烫。 “来人！快请太医！”李采薇猛然转身，冲着外头高声叫喊道：“太子殿下病成这样，你们都是死人么？” 这一声惊呼，喊出了满院子的人。 穆离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从外走进来，瞧见小全子正在台阶上看热闹，当即将药碗往他面前一递：“给殿下送进去！” “凭什么是我送……”小全子无语的翻一个白眼。 穆离才不管这些，他将汤药递给小全子，便背着手开始看起热闹来。 小全子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无奈的端着药碗朝屋内走去：“太子妃，药来了……” 李采薇当即伸手接过，追问道：“良太医呢？林姑娘呢？快去请来给殿下诊脉啊！” “娘娘稍安勿躁，良太医已经给殿下诊过脉了。”小全子恭敬答道：“殿下喝了药，再好好睡上一觉，明早便不会有事了。” 李采薇将信将疑：“当真？本宫看殿下病的很重啊？一碗药真能治好？” 小全子伸手擦了擦额头，态度越发恭敬了：“当然不止一碗，再过两个时辰，殿下还要再喝药……” “哦。” 李采薇终于不再问了，她小心的端着手里的汤药，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开始一勺一勺的灌宇文离喝药。 苦苦的汤药顺着咽喉咽下去，宇文离双目紧闭，但双眉却几不可见的皱了起来。 李采薇见了，伸手将那皱纹抚平，叹道：“妾身知道药苦，可是为了身体着想，殿下只能忍耐一下了。” 说着，又是黑乎乎的一勺汤药灌了下去。 宇文离苦不堪言，借着装病将脑袋偏向一旁，但仍然被李采薇温柔的板正，一勺接一勺的喂药。 一碗汤药喝完，宇文离已是万分懊悔，早知道就不装病了！ 然而现在，已是骑虎难下。 李采薇喂完了药，并未离开，而是一直守在宇文离的床前，拿了帕子沾水替宇文离擦拭额头和双手，动作小心翼翼，十分温柔。 宇文离长这么大，还从未被如此温柔的对待过，他悄悄的将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偷偷的打量李采薇。 这一看不打紧，刚好李采薇弯着腰，那雪白的脖颈与胸前风光展露无疑…… 宇文离慌忙闭紧双眼，只感觉到鼻头一热，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 “哎呀！殿下流鼻血了！” 李采薇尖叫一声，一边拿着帕子手忙脚乱的替宇文离擦拭，一边对外一叠声的喊起了太医。 良太医终于在千呼万唤中，提着个药箱子从外头走进来。 “老臣参见太子妃。” 先给李采薇请了安，良太医这才上前查看宇文离，只看了一眼他便松了一口气：“太子妃莫慌，殿下这是阴虚上火，再多吃一副药就没事了。” 说着，提笔在一旁刷刷写下一张药方，交给了小全子。 “有劳良太医了。”李采薇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敢当。”良太医连连摆手，提着药箱子告退。 李采薇继续守在病床前，宇文离趁着她不注意，连忙给一旁的小全子递了一个眼色。 小全子贴身服侍宇文离这么多年，瞬间明白宇文离的意思，上前小心翼翼的对李采薇开口道：“太子妃，您不回去看看小皇子么？也许……他该吃奶了……” “没事，有奶娘在。”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一下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床上的宇文离，面带歉然：“本宫这些日子以来，忙着照看孩子，冷落了太子殿下，以致于殿下生病，妾身心中十分愧疚……” 小全子朝着宇文离递过去一个怜悯的目光，然后笑着开口：“娘娘心中明白就好，日后，可要多多看顾太子殿下……” “本宫明白。所以，今日才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子殿下身边。” 李采薇闻言笑了笑，目光含情的望着宇文离，久久不愿移开。 小全子闻言，脸上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来，他冲着李采薇行了一礼，道：“那娘娘好生照看太子殿下，奴才在外头守着，有什么需要，您喊一声就成。” 说着，转身退下。 病床上，宇文离紧紧闭着双目，差点老泪纵横。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日总算明白了。 李采薇说到做到，果然一整天里都守在宇文离床前，每隔上两个时辰，她都会提醒小全子将汤药端上来，自己一口一口的喂给宇文离吃，弄的其苦不堪言，却丝毫不敢表露。 有时，她还会亲自伸手朝着宇文离的额头上抚摸一下，自言自语道：“似乎已经不烫了，殿下这是好转起来了么？真是谢天谢地！” 话音落，她更起劲的喂宇文离吃药。 小全子终于看不过眼，亲自端了一盘甜甜的菊花糕从外头进来，只是还不曾开口，李采薇就笑着接了过去：“难为你了，竟然知道本宫喜欢吃这个。” 说着，拿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叹道：“这糕点是凉性，生津止渴，旁人吃着没事，太子殿下却是不能吃，真是太可惜了。” 小全子张大嘴巴看着她，这一瞬间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太子妃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太子殿下是在装病的？ 不光是他，就连宇文离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然而，李采薇却好似一点也没看见两人的目光，她吃了糕点，拿帕子擦了擦手，扭头看向小全子：“晚膳时辰很快就要到了，全公公去看看厨房准备了什么，最好问一下良太医，看有没有需要殿下忌口的东西……” “是，太子妃。” 小全子闻言，连忙点头，然后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 宇文离在病床上躺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时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眸。一看见李采薇，他的双眼中就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采薇，你终于舍得看望本宫了？” “殿下胡说什么，妾身今日可是陪了你一天。”李采薇微微一笑，伸手端过一旁茶几上的白玉莲花汤碗：“殿下……” 宇文离一看见汤碗，眼中便露出惧怕的神情来。 李采薇放下碗，微微一笑：“殿下终于不打算装下去了吗？” 宇文离双眸之中苦涩一闪而过：“采薇，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一来就发现了。” 李采薇闻言叹息一口气，道：“太子殿下生病，身为你的近侍，还有手下副将，全公公与穆大人，没有一个忧心似焚，反倒是我，担心的失了分寸，这难道不值得让人怀疑么？” 宇文离无话可说。 李采薇重新端起莲花玉碗递到他面前：“殿下，好歹吃点……” 宇文离脸上再次露出惧怕之色，他往后靠了靠，面带哀求之色：“采薇，本宫能不能……不喝这药了？” 苦！实在太苦了！ 太医难道在药里面放了黄连！ 这个问题，宇文离已经怀疑一整天了。 “殿下看清楚，这是燕窝粥，不是汤药。”李采薇脸上笑容不变，手中的汤碗却往前递了一递。 鼻子里闻到的是香甜的气味，低头看时，汤碗里盛的是白色的粥汤，并非黑乎乎的药。宇文离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接过汤碗，冲着李采薇歉然一笑：“采薇，对不住……” “殿下何须道歉？”李采薇闻言淡淡道：“照看你，原本就是臣妾的第一任务。”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宇文离伸手摸摸鼻子，低头喝粥，没接话茬。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小全子从外头走了进来，禀报道：“晚膳已在正厅上备好。“ 李采薇顿时扭头看向宇文离：“殿下能下床么？要不妾身亲自喂你吃？” 宇文离看着她语笑嫣然的模样，内心里终于肯定一件事：李采薇生气了。 很生气很生气。 他有些心虚，但更多的却是悲愤，他堂堂一国太子，想要太子妃的陪伴，这难道有错吗？ “去正厅上用。” 宇文离说着，竟不用李采薇的搀扶，就翻身从床上下来，不过因为躺的太久的缘故，起身时，他的身形晃悠了一下。 “殿下小心！” 李采薇与小全子连忙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了他。 小全子激动的热泪盈眶：“真是多亏了太子妃亲自照看，太子殿下才能恢复的如此迅速……” “是么？” 李采薇闻言扯了扯嘴角。 一时到了花厅，李采薇扶着宇文离落座。 喝了一整天苦苦的汤药，宇文离今晚上的口味发生了巨大变化，用膳时专挑酸甜可口的饭菜吃，惹的给他布菜的侍女频频瞪眼，殿下以前不爱吃这些的！ 李采薇还是老样子，但看到宇文离如此，她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宇文离顿时对她怒目而视：“做事要有始有终，太子妃不要忘记了，本宫还是个病人！” “是。” 李采薇眨眨眼，笑道：“病人就该吃些清淡的，殿下，来喝一碗粳米粥。” 说着，盛了一碗放到宇文离面前。 宇文离见到粥几乎有些想吐，一把扔掉筷子站起了身：“太子妃，本宫腰背有些酸痛，你帮本宫捶捶！” 李采薇低头将碗里面最后一个豆皮包子塞进嘴里，然后站起了身，朝着宇文离走过去。 宇文离懒洋洋的在榻上坐下，微微抬眸看着她：“太子妃想怎么捶？” “殿下想让我怎么给你捶。” 李采薇撸起两只袖子，看着他道。 小全子在屏风外对着几个收拾桌子的婢女一招手，众人全都退了下去。 宇文离扭头看到房间门关上了，一伸手便揽住了李采薇的纤纤细腰：“那你先帮本宫把外衫脱掉……” 第127章 毒酒一杯 李采薇一个站立不稳，朝着宇文离倒过去。 宇文离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采薇，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嗯？” 李采薇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殿下，您能快些躺好么？捶完了背，妾身还要去看望萧儿。” 一句话，打破了室内所有旖旎风光。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恨恨的瞪了李采薇一眼，然后背对着她转过了身子。 李采薇伸手，替他褪掉外袍，然后双手轻轻捶打在那道宽阔硬挺的脊背上。 宇文离微微闭着双眼，感受着李采薇的拳头捶在自己后背上，那种感觉很舒服，舒服到他都想一直这么下去。 然而，李采薇捶打了一炷香的时辰，便停了下来。 宇文离已经舒服的快要睡过去，李采薇一停止他便睁开了眼眸，声音带了一些慵懒：“怎么不捶了？” “手有些酸了。” 李采薇收了手，缓缓站起身来：“殿下早点歇息，妾身明日再来看你……” 一句话没说完，她便感觉天旋地转，然后下一刻，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宇文离压着她，目光虎视眈眈：“若本宫说不呢？” 两个人离的很近，呼吸可闻。 李采薇看着他，慢慢道：“殿下，您忘记您昨日说过的话了么？回到京城之前，您不会……” “本宫后悔了。” 宇文离将脑袋埋在李采薇的颈窝之中，闷声闷气道：“采薇，你留下来，就一夜好不好？” 堂堂一国太子，用这种哀求的语气…… 李采薇莫名心软了一下。 她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想念萧儿，然后微微闭上双眼：“好，只此一次……” 话音刚落，宇文离的吻就落了下来，密密麻麻带着一丝灼热，一丝急促。 李采薇连忙伸手去推：“殿下！你不能这样……唔” 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一片低低的呻吟。 …… 翌日，全军正常赶路。 宇文离一改之前病恹恹的模样，神清气爽的上了马车，看的一旁的小全子与穆离好笑不已。 “殿下这是与娘娘重归于好了？” 无人的角落里，小全子悄悄向穆离问道。 穆离朝着队伍最前方的马车方向看了一眼，语气幽幽：“你这不是废话么，我现在担忧的是，这样的状态能够维持几天……” 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刚刚接到的密信，脸上忧心忡忡。 小全子先是一愣，紧跟着怒瞪穆离：“你就不能说一句好听的话！” 说着，提着茶壶走远了。 穆离则是向着马车的方向方向走去，无论如何，他手里的这个消息都不能隐瞒宇文离，而且要尽早告诉他。 马车中，宇文离懒洋洋的坐在榻上，李采薇低头看书，他看她。 “算了，别看了，与本宫说说话儿。”宇文离一伸手，将李采薇手中的书稿夺了过去，颇有些无赖的道。 李采薇抬眸看了他一眼，好脾气的问：“殿下想跟我说什么？” 宇文离还没开口，马车外就响起穆离的声音：“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什么要事？” 宇文离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了一眼。 穆离一脸凝重的站在外头，冲他扬了扬手中密信。 宇文离顿时回头：“采薇，你先坐着，本宫去去就来。” 李采薇点点头，开口道：“殿下去！不用担心我……” 宇文离目光温柔的伸手摸摸她的鬓发，随即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与穆离两个人朝着远方走去。 马车里，李采薇从掀开的帘子中，看着两个人走远，眼中露出一抹狐疑之色。 半个时辰后，宇文离一脸凝重的回来了。 上了马车，吩咐队伍继续前行，他靠在车厢里柔软的榻上，有些疲倦的合上双眼。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虽满脸疑惑，却未问一个字，只是伸手替宇文离揉揉肩膀。 宇文离忽然睁眼，盯着李采薇面色复杂的问道：“采薇，如果你无法再做本宫的太子妃……” “殿下会放我回南越么？” 李采薇轻轻打断了他。 宇文离面色一变，怔怔然望着李采薇：“你一直想着回南越？” “不。”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是殿下先问我的，若是做不成太子妃，以我南越公主的身份，待在北狄岂不是很尴尬？我也只有回去……” “你回不去南越。”宇文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本宫也绝对不会放你回去！” 再说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李采薇收回目光，继续不紧不慢的一下一下捶打着宇文离的肩膀，正午的光线从车窗外照射进来，在她白皙而又柔美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宇文离怔怔的看着她，忽然心里面产生了一丝恐慌，他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有些急切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本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采薇抬眸，静静看他，神情不辩悲喜：“殿下不是说了么？我做不成殿下的妻子了……” 无论是谁的意思，结果都是一样的。 宇文离怔怔看着她，忽然很用力的抱住了李采薇，将她紧紧的镶嵌进自己怀中，口中喃喃道：“无论是谁，都不能将你从本宫身边夺走！本宫的太子妃，只能是你……” 两个人贴的太近，李采薇能感觉到宇文离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这一向泰山崩于眼前，也面不改色的年轻太子，紧张成了这幅模样？ 李采薇猜不出来。 她能做的，只有回报宇文离，竭尽全力的将自身的温度与力量回报给他，让他好受一些。安静的车厢里，二人紧紧相拥的身影，像极了互相舔舐伤口的鹣鲽。 过了良久良久，宇文离才松开了她。 白玉般的俊美脸庞，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李采薇，说出了令自己如此紧张的原因：“是父皇，他下旨，将你从太子妃贬为了太子侧妃……” 这个结果，比李采薇自己猜测的，要好多了。 “殿下，又不是让你休弃了我，你何至于……”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出声安慰道：“殿下若真的心中有我，日后总有机会……” 话未说完，宇文离便再一次抱紧了她，口中喃喃道：“不！采薇，你不知道！” 从这一天起，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待在李采薇的身边，神情万分紧张。 这个情况，一直到进邺城的前一日。 傍晚时分，所有人歇息在邺城郊外的一处客栈中。刚安顿好，朝中派来慰问的官员便到了。 宇文离亲自接见。 李采薇本也是要露面的，奈何她一下马车便急匆匆的抱着萧儿进了房间，因此便错过了。 然而，她刚将萧儿哄睡着，外头侍女便禀报道：“太子妃，礼部钱大人求见。” “求见我？” 李采薇吃了一惊，放下帷幔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门外台阶上，静静站着一行人，为首一人，身穿蓝色朝服，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见到李采薇之后，当场伏地请安：“微臣钱荣昌参见太子妃！” 李采薇看了看他，淡然开口：“钱大人请起。” “多谢太子妃。” 钱大人缓缓起了身，居高临下道：“微臣来此，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拜见娘娘，顺便，将陛下的赏赐奉上！” 说着，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 那随从立刻上前，高高举起手中的托盘，一直递到了李采薇面前。 那托盘中，静静放着一杯酒。 “钱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李采薇看着这杯举到自己面前的酒，面容平静。 钱荣昌闻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太子妃聪慧无比，怎么会不明白？您兢兢业业的陪在太子殿下身侧，还生下了皇长孙，这是陛下对您的赏赐啊！” “是么？” “当然！” 钱大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开口催促道：“太子妃，您快些，微臣还等着向陛下复命呢！” 李采薇低头，看向那杯高高举在自己眼前的酒。 酒液很清澈，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 “娘娘，此番您陪在太子殿下身边，东宫里不少姬妾侧妃都十分艳羡……”许是知道李采薇逃无可逃，钱大人脸上的得意之色越来越浓，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不客气：“快些！这番殊荣，还没有哪个妃子姬妾可以享受得到……” 不就是一死，说的天花乱坠有什么意思？ 李采薇简直想放声大笑。 在钱大人的催促声中，她慢慢伸出手，端起了托盘里的酒。 喝！只要喝下去，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钱荣昌眯着眼，神情紧张而又得意的盯着李采薇，眼睁睁的看着她缓缓举起酒杯…… “不要！” 如此关键时刻，门外院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暴喝。 李采薇一抬头，就看见宇文离满脸焦急的从外大步走进来。 “太，太子殿下……” 钱荣昌一看见宇文离，略显肥胖的油腻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惊慌。 下一刻，宇文离便冲进屋来，一眼就看见了李采薇捧在手里的酒杯，他面色一变，上前狠狠一巴掌将那杯酒打翻在地！ “采薇，你有没有喝？” 宇文离紧张万分的问。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故作不解道：“殿下，钱大人说那杯酒是父皇赏赐给我的，你为什么要打翻它……” 宇文离回头，双目充满阴霾的望向钱荣昌。 钱荣昌一反之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战战兢兢跪了下来：“太，太子殿下，不关微臣的事，是陛下……” “死到临头了还敢攀咬父皇！” 宇文离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钱荣昌的胸前，直将他踹飞出去三丈远，啪嗒一声摔在院子里台阶上。 第128章 滚回去 钱荣昌痛的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像是一只滑稽的虾子。 宇文离背着手，冷哼出声：“还不快滚？再让本宫看见你，可不会这么轻易算了！” “是是是，太子殿下，微臣这就告退……” 尽管已经痛到五官扭曲，但钱大人还是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点头哈腰的冲着宇文离一点头，跌跌撞撞的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宇文离这才望向李采薇，俊美的脸上全是懊悔：“采薇，对不住，都是本宫的错，才让你差一点就……” 一想到那种可能，他简直恨不得将钱荣昌抓回来大卸八块，终究还是便宜他了！ “殿下，我没事。”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回来的很及时，我并没有喝那个酒。” 宇文离拥着她，两个人回到房间里。 “明日便要回宫了，采薇，到时候你要寸步不离的待在本宫身边，直到进宫，明白么？” 面对着宇文离的叮咛，李采薇显得有些错愕：“这是为何？” “别问了，总之，你记住本宫说的话就是。”宇文离伸手将李采薇揽入怀中，微微闭上双眼。 李采薇不问了，她将身体靠在宇文离宽阔的胸膛上，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统统忘掉。 一夜无话。 翌日。 一大早李采薇就醒了过来，然而她一摸身旁被褥，早已一片冰冷。 宇文离比她起的还要早。 李采薇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娘娘！”小思端着洗脸水进屋，服侍她更衣，一边低低的禀报道：“娘娘，太子殿下在后院里练剑呢！不过林姑娘好像也在……” 李采薇听了这个消息，平静的内心并无任何波澜。 “行了，去准备早膳，今日还要回宫，时间紧迫。”李采薇淡淡开口。 小思连忙点头：“是，娘娘。” 早膳时，宇文离风风火火的提着剑回来了，抬手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李采薇，神情微微有些别扭：“本宫一大早就收到了这个，似乎是给你的。” 李采薇伸手接过来一看，发现是越王李晋之写给她的回信。 她平静的面庞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不知道晋之哥哥在信里面说了什么。”说完，三下五除二撕开了信封，低头读了起来。 宇文离拼命忍着内心里的好奇，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问道：“写了什么？” “晋之哥哥纳了菊儿做他的侧妃。” 李采薇放下信纸，看了宇文离一眼。 宇文离夹菜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是之前服侍你的那个丫头菊儿么？她长的挺好看的，没想到越王殿下也是一位怜香惜玉的主儿。” 说到这里，宇文离心中一动。 他又想起了菊儿那张圆乎乎的小脸，总觉得有些眼熟…… “菊儿跟了晋之哥哥，不失为一个好归宿。”李采薇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随即在对面坐了下来，低头开始用膳。 宇文离见她一脸平静，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端着碗靠近李采薇，低声道：“采薇，你的晋之哥哥娶了菊儿，你不难受么？” 李采薇抬头，一脸的莫名其妙：“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难受？” 宇文离看着她，一颗心终于彻底放回到肚子里。 “没事，本宫随便说说。”他伸手，夹了一个李采薇最喜欢吃的豆皮包子，放在她碗中。 早饭后，全军归整一番，在京郊扎营，只有少数副将，随着宇文离一起入邺城，进皇宫。 李采薇自然全程陪在宇文离的身边，她的怀里面，抱着萧儿。 从边关归来时，尚是七八月份，可如今已经是十月底，天气渐渐从炎热转为寒凉，邺城的空气里到处都是桂花的香味。宇文离试着劝说李采薇，让她将萧儿交给奶娘带。 理由是，这么小的孩子吹上一路的风，等下进了宫非得着凉不可。 李采薇闻言想了想，同意了。 但是她将孩子交给了坐在后头马车上的林青瑶照看：“林姑娘，麻烦你了，等一回到宫中，我便来接他。” “太子妃，没事的。” 林青瑶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低头看着怀里面吃饱了呼呼大睡的萧儿：“能照看他，也是我的福分。” 李采薇终于放心了。 她一步步走到最前面的车辇上，坐在了宇文离身侧。 变故，是在入城门之后发生的。 太子归来，自然引起了邺城百姓围观看热闹，这也无可厚非，然而忽然之间，人群中有人大喊：“南越来的女人不配做太子妃！不配站在太子殿下身边！” 紧跟着，人群山呼海啸般的传开了：“对！让南越的公主滚回去！她给太子殿下戴绿帽子，不配做太子妃！”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臭鸡蛋从人群中飞过来，直奔她的门面而来！ “小心！” 宇文离大叫一声，伸手将李采薇揽入自己怀中。 那只臭鸡蛋砸在了车辇之上，啪的碎裂了，有腥臭无比的液体涌出。 宇文离的脸猛然变了。 “全都给本宫住嘴！”他回头，冷冷的冲着人群开口：“谁再敢非议太子妃，以谋逆之罪论处！“ 可惜，这番说辞并没有吓住已然被煽动起来的百姓。 “太子殿下！我们说的是事实！南越公主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她不配做北狄的太子妃！” “她，还有她生的野种，都应该赶出北狄去！” “对！赶出去！” 人群越来越激动，尤其是车辇附近挤满了人，宇文离与李采薇坐在上头，几乎寸步难行。 看着这些激动的人群，李采薇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下沉…… 原以为回到京城中，最难对付的会是北狄帝后，没想到，连这两个人都还没见到，她就先被北狄百姓的口水，差一点淹没了。 水性杨花，绿帽子，野种……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不堪入目。 最难受的是她，还是宇文离？ 李采薇扭过了头，果然看见宇文离已然满脸铁青，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这是他怒到极致的表现。 “采薇！” 宇文离忽然伸出了手，一把握住李采薇的手，冲着围在外头的百姓们怒喊道：“本宫的太子妃只能是她！你们不接受她，是不是也不接受本宫这个太子？好！本宫这就进宫去找父皇，请求他废掉我这个太子！” 此言一出，喧闹的人群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宇文离为了李采薇，竟然说出废掉太子这样的话来！ 这太震撼了，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宇文离才不理会这些，他扭头冲着赶车的小全子沉声开口：“本宫未时一刻还要进宫赶着拜见父皇，没时间在这里停留，还不赶路！” “是！殿下！” 小全子一咬牙，冲着御马狠狠一扬鞭。 马蹄腾空，尘土飞扬，喧闹的人群终于四散开来，将道路让了出来。 宇文离一路铁青着脸，一手紧紧的拥抱着李采薇，从朱雀街到长安街长长的一大段路，他都没有松手，紧紧的护着她。 终于，车辇抵达皇宫大门。 李采薇靠着宇文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回宫的第一关，算是过了。 不料下一刻，她就听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大哥大嫂，你们总算回来了！” 李采薇浑身一凛，慌忙抬起了头。 只见辉煌巍峨的皇宫门口，一道大红色的修长人影静静而立。 那人歪着头，用一种悠闲无比的姿态对着疾驰而来的车辇。走得近了，李采薇清楚的看到，宇文凌那张阴柔绝美，让天下姑娘都无比妒忌的俊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李采薇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收回目光。 宇文离则冷了脸：“二弟怎么在这里？” “我来迎接大哥大嫂啊。” 宇文凌闻言笑容更浓，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坐在宇文离身侧的李采薇，又掠过车厢壁上那一团即便被清理过，也依旧痕迹难消的污渍，语气幽幽道：“大哥，看样子你把大嫂保护的很好啊，臣弟真是羡慕的紧……” 宇文离难道知道刚刚长街上那一幕？ 李采薇挑了挑眉，随即释然。 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宇文凌的？更何况刚刚动静那么大。 “行了，少耍嘴皮子了，本宫要进宫，没功夫在这里跟你闲聊。”宇文离冷冷看了宇文凌一眼，吩咐小全子加快速度。 车辇绕过宇文凌，缓缓朝着内廷方向而去。 宇文凌抱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笑容一直未变。 忽然，他看向跟在皇辇后面的一辆马车，视线像是有穿透力一样，吓的坐在马车里的林青瑶浑身瑟瑟发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怎么办？一回邺城就遇到宇文凌这个大魔王！真是吓死她了！ “哇……” 被紧紧抱在怀中的萧儿忽然哇的一声哭闹起来。 林青瑶吓了一大跳，慌忙低头去哄孩子：“萧儿别哭！天哪！求你了……” 前头车辇中，李采薇隐隐听到孩子的哭声，顿时坐不住了：“殿下，萧儿是不是出事了……” “别动。” 宇文离没有看她，低声道：“等下要去拜见父皇……” 第129章 皇帝的认可 说着，伸手捏了捏李采薇的手心，以示鼓励。 车辇穿过重重宫闱，越往合欢殿而去，李采薇的心就越紧张，她忍不住对身侧的宇文离道：“殿下，要不，还是让我抱着萧儿……” 宇文离扭头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败在她的祈求目光里：“好，不过萧儿要是哭闹，就要立刻交给奶娘。” “我知道！” 李采薇雀跃不已，不停的点头，在车辇停下的一瞬间，便下了车急急奔到后方林青瑶的马车前。 宇文离坐在车辇上，扭头看着李采薇纤细而又焦灼的背影，微不可见的叹息一声。 “殿下！” 片刻后，李采薇一脸兴奋的抱着萧儿回来了，宇文离连忙伸手将她们母子二人接上马车。 车辇缓缓开动。 “殿下，谢谢你……”李采薇抱着孩子，脸上满满都是感激之情：“谢谢你肯接纳萧儿……” 宇文离闻言扯了扯嘴角，低头望望李采薇怀里面安安静静的孩子，发觉自己并不是很讨厌他：“他是本宫的儿子，本宫当然会接纳他……” 这是第一次，他当着李采薇的面儿，说出如此有担当的话。 李采薇一瞬间湿了眼眶。 宇文离见她如此，忍不住握住李采薇的手，他还想说一些动情的话，奈何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小全子的声音：“太子殿下，合欢殿到了。” 宇文离顿时将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他率先站起了身，然后搀扶着李采薇下了车辇，护着她与萧儿缓缓踏上合欢殿前的高高台阶。 两边宫人如云，全都充满艳羡的望着这一幕。 全皇宫的女子，能比李采薇还要幸福的，唯有此刻端坐在北狄王宇文岚身边的刘皇后了。北狄王宠爱皇后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可皇帝陛下毕竟不会连上台阶都护着皇后。 宇文离做到了。 李采薇感受着那一道道艳羡的目光，只是紧紧搂紧了怀里面的孩子，随着身侧宇文离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近面前庄严辉煌的大殿。 一进殿门，一股子热浪就迎面扑来，才十月底的天气，合欢殿里竟然已经烧上了地龙。 李采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宇文离不知道她的顾虑，一路牵着李采薇的手走到正殿前方，冲着端端正正坐在上首的帝后二人行跪拜大礼：“儿臣携妇，给父皇母后请安！” 李采薇也规规矩矩的抱着萧儿俯身请安：“儿媳参见父皇，母后……” “哈哈哈！这就是朕的孙子么？快抱上来，让朕瞧瞧！” 御座之上，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李采薇低垂着头，并不能看清楚北狄王宇文岚的表情，但听声音，他似乎十分开心。 很快，便有宫人走到李采薇面前，伸手道：“太子妃，请把皇长孙交给奴婢把。” 李采薇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面上也露出一抹紧张之色。 “采薇，别怕。” 宇文离温柔的看着她，低声道：“父皇只是想看看孩子，他没有恶意的。” 宇文岚当然不会有恶意！他一个帝王，还能当着这满殿的文武百官，对一个尚且不足三月的孩子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李采薇担心的也不是这个。 她只是，单纯的有些忐忑不安罢了。 “好，好。” 众目睽睽之下，李采薇依依不舍的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了眼前的宫人，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抱着孩子走到了御座之前。 宇文岚已经等待许久，孩子到了跟前便迫不及待的伸手接了过去，低头端详一阵，那爽朗的笑声顿时再次响起。 “这孩子长的真像太子小时候！皇后，你看是不是？” 宇文岚高兴的将怀里的孩子往刘皇后面前递了递。 相比于他的激动，热切，刘皇后则显得十分淡定，她歪着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孩子，淡淡开口：“是有那么一点像。” “朕记得，太子小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粉粉嫩嫩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 宇文岚抱着孩子乐呵呵的笑。 “哇……” 也不知是他太过热情，还是那笑声有些大，被这邺城最尊贵的男人抱在怀里的萧儿，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来。 随即宇文岚忽然惊叫出声：“他，他……尿了……” 一阵滴滴答答的水渍顺着皇帝的龙袍一直往下淌，将御座前的宫毯都给弄湿了。皇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惊的呆掉了。 “还不快抱下去！” 一旁刘皇后猛然伸出手捂住了嘴巴，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满的全是嫌弃。 宫人早已吓的不知所措，接了萧儿慌忙还给李采薇。 李采薇忙低声安抚住哭闹不休的儿子，冲着宇文岚就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父皇，萧儿太小不懂事，冲撞了龙体，父皇要责罚的话，就责罚儿媳！” “父皇！是儿臣的错……” 一旁宇文离也跪了下来，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儿受罚，自己却无动于衷。 刘皇后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底下大臣欣赏着皇帝被尿湿的龙袍，个个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肚子都疼。 当然也有人生怕皇帝发火，那么今日这一个好好的接风宴，怕是举办不下去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当初太子小的时候，也这么尿了朕一身……” 宇文岚却是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他甚至还在笑：“如今是朕的孙儿，哈哈哈，真是虎父无犬子！“ 这句话，也不知道他是在夸赞太子，还是夸赞他自己。 但毫无疑问的是，宇文岚对于太子妃所生的这个孩子，十分喜欢。 这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大臣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采薇听了这话，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抱着儿子就冲宇文岚道谢：“儿媳多谢父皇不罚之恩……” 宇文岚不甚在意的冲她摆了摆手，然后站起了身：“众位爱卿坐，朕去换一身衣裳，去去就来。” 说着，冲宇文离道：“太子，替本宫招待众位大臣。” “儿臣遵旨。” 宇文离连忙道。 皇帝退去了后殿，宇文离与众位大臣寒暄起来。 李采薇不可能在大殿上干站着，她抱着儿子在刘皇后身后的一个空座上坐了下来。 刘皇后回头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太子妃，皇长孙还小，怕是受不得宴席吵闹，不如先交给宫人照看！你也能好好的歇息片刻。” 说着，给身后的苏姑姑递了个眼色。 苏姑姑当即走到李采薇面前：“太子妃，把皇长孙交给奴婢！” 李采薇望着苏姑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慌，她强笑着道：“多谢母后关心，不过萧儿习惯了妾身照看，一旦离开就会哭闹不止，还是不要麻烦苏姑姑了……” “太子妃是怕本宫对自己的孙子不利？” 刘皇后闻言目光一冷，雍容华贵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讽刺。 她在嘲笑李采薇的胆怯与害怕。 李采薇进退两难，将孩子交给皇后的人是不行的，可是不给，这宴会厅上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 “母后，还是让太子妃照看萧儿！” 关键时刻，宇文离开口了：“那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离不了她。” 他说的是实话，萧儿这孩子，十分黏李采薇。 想当初他费尽心机，才得到了一些与妻子独处的机会，还是死皮赖脸才得到的。 “太子倒是会护短。” 刘皇后转头，冷冷看了宇文离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罢了，本宫也不多这个嘴，没的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宇文岚换上一身新的龙袍，从后殿里一回来，就将刘皇后不阴不阳的话听在了耳里。 扭头看一眼惴惴不安的李采薇，还有紧皱眉头的宇文离，皇帝用脚猜都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他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坐下来，便乐呵呵的开口：“太子归国，朕又喜得龙孙，真是双喜临门！众位爱卿说说看，给皇长孙起个什么名字好？” “殿下，明明是四喜临门。” 站在左侧的一个官员当即开口：“还有南越退军，两国议和，这也是大喜事呀！” “对对对！” 宇文岚闻言简直笑不拢嘴，不停点头：“说起来南越退军，与朕这个皇长孙也不无关系，这孩子命里带福，一生下来就给北狄带来了十年的安稳！朕要给他起个最朗朗上口的名字！” 说着，便低头开始沉思起来。 一旁刘皇后忍不住撇了撇嘴：“陛下说的也太夸张了，南越退军，两国议和，这都是太子的功劳，对一个小小孩童如此恩宠，是不是太过了些？” “不算过！” 宇文岚摆摆手，满脸洋溢着喜悦之情，越看李采薇怀里的孩子就越开心，他让宫人拿来纸墨，稍加思忖后，便低头开始奋笔疾书。 片刻后，啪的扔掉毛笔，宇文岚举起手中的纸张让众人观看：“你们看，这个名字如何？” 宇文离抬眸看时，只见那纸张上写着宇文宁三个字。 “殿下！这个宁字用的妙啊！” 当下便有朝臣连连拍马屁：“预示着我北狄江山百年安稳，万世长宁……” “朕也觉得不错！” 宇文岚听了，神情越发开心。 李采薇低头看一眼怀里面瞪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儿子，一边低声安抚他，一边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能得到皇帝宇文岚的承认，这孩子的身份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了。 那些空穴来风的诋毁，也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刘皇后注意到她的神情，嘴角笑容越发嘲讽。 随着皇帝的开怀大笑，宴会进入到一个其乐融融的氛围中。 第130章 步入危机 期间，宇文离的侧妃们，也都陆续出场，不过因为身份低微，全都坐在靠后的位置，并未引起注意。 宇文离只顾着与皇帝两个喝酒，叙家常，连看也没看那些侧妃一眼。 这让想念了他快一年之久的众位侧妃们幽怨不已，心中对于霸占了太子的李采薇，更是怨恨非常。 李采薇坐在那里，时不时的感觉到有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果目光能凌迟，她早就千疮百孔了。 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一次也没回头。 偶尔，李采薇会看一眼坐在刘皇后另一边的郑秀儿，因为这一次边关战场上，郑国光也立了大功，所以郑秀儿比其他所有的侧妃都要体面，在这众人云集的宴席上，她一身大红色的广袖抹胸宫装，浓妆艳抹，打扮的十分引人注目。 就连坐的位置，也与别人不同。 刘皇后身侧的位置，统共两个，一个坐着李采薇，另一个便是郑秀儿。其余侧妃，谁也没这个待遇。 宴席过半，刘皇后开口提议，让郑秀儿当堂表演才艺。 这是给她露脸的机会，也是为了吸引宇文离的目光，一举两得。 “这般干坐着喝酒也是无趣，皇后此意甚好！甚好！”宇文岚对于刘皇后的提议，举双手赞同。 “儿媳遵旨。” 郑秀儿有些害羞的站起来，冲着帝后二人福了福身，然后高高昂着头颅，一步步走到了大殿中央的空地上。 看样子，她是想当堂跳一场舞。 两边立刻有宫人开始奏乐，伴随着音乐声，郑秀儿伸展柔软腰肢，身姿妙曼灵动…… 李采薇抱在怀里的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在这其乐融融的大殿上分外突兀。 正在摆一个飞天动作的郑秀儿被这哭声一干扰，顿时一个收势不住，崴了脚跌落在地，她顿时痛呼出声：“哎呀……” 声音婉转，似乎要绕梁三日。 “太子妃！你这是干什么？”刘皇后率先冷了脸，回头冲着李采薇便怒喊出声：“你自己不会才艺，就见不得别人风光无限么？” 李采薇慌忙道歉：“母后，对不住，妾身不是故意……” “皇后，你苛责她做什么。” 宇文岚摆摆手，不甚在意道：“小孩子哭闹，岂是大人能够掌控的？郑丫头，有没有受伤？” 听了皇帝的询问，郑秀儿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多谢陛下关心，秀儿没事……” 说着，回头看向刘皇后，满脸恳求：“母后，不关太子妃的事，求您不要苛责她……” 将一个受了委屈，却贤良大度的侧妃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采薇见了，简直叹为观止。 “秀儿，你就是这样善良。”刘皇后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闻言深深叹息一口气，回头对着宇文离道：“太子，你愣着干什么？没见秀儿摔伤了么？还不快送她回暖云阁？” 郑秀儿闻言，连忙摇头：“不用了！母后，秀儿自己能走……” 说着，挣扎着站起身来，不料才刚跨出一步，整个人再一次狼狈的摔倒在宫毯上，面露痛苦之色：“啊……” “太子，还不快去？” 刘皇后再次开口催促。 这么大庭广众的，宇文离不可能不给刘皇后面子，那毕竟是他的母后。 他回头，目光深深的看一眼李采薇，眼中露出一抹歉然之色。 随即，他起身，缓缓走到郑秀儿面前，弯腰看她：“还能撑得住么？” “殿下……” 郑秀儿抬起小脸楚楚可怜的看了他一眼，那精心描画的绝美脸庞上，挂着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这幅我见犹怜的模样，任是再心狠的男人见了，怕也要沉沦进去。 宇文离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又禁欲了整整差不多一年，所以就多看了郑秀儿一眼。 郑秀儿见了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忽然伸出两条柔弱无骨的手臂攀上了宇文离的脖颈，面露凄然之色：“殿下，我走不了了，你背我……” 宇文离顿时俊脸一红！ 这么大庭广众的，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他再也待不下去，索性一伸手，将郑秀儿整个儿懒腰抱起，也不向皇帝告退，抱着其就朝大殿外奔去！ 宴席上，郑国光看到这一幕，乐的双手摸着胡须，笑的合不拢嘴。 “来来来！接着喝酒！” 皇帝宇文岚觉得有些尴尬，忙举起酒杯冲着众人一扬手。 李采薇低着头，用吃菜来掩饰自己脸上的失落。 扪心自问，宇文离并非是她一个人的，李采薇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要求他只忠于自己一人。 可是一回宫，他便一头抱着别的女人离开，将她丢弃在这狼虎窝中，想想还是有些寒心。 “太子妃，别光顾着吃菜，你也喝一杯。” 刘皇后这时候却对着李采薇温言善语起来，一边劝李采薇吃菜，一边不住的打量她怀里的萧儿。 许是那目光太过阴冷，与不怀好意，刚得了皇帝赐名的皇长孙宇文宁，忽然哇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伸胳膊蹬腿，闹的十分激烈。 李采薇顿时抱着他站起了身。 “太子妃，你怎么了？” 皇帝宇文岚的目光望了过来，宴席上所有大臣的目光也都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李采薇有些局促，满脸歉然道：“回父皇话，萧儿可能是饿了，妾身这就抱着他回去，不打搅大家饮宴了……” “饿了不是有奶娘么。” 刘皇后闻言一脸奇怪：“太子刚走，太子妃就迫不及待的想跟着去么？你虽是太子妃，也不能一直霸占……” 刘皇后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但她话里的意思，在场的人又有哪个没有听懂？就差没有直说李采薇善妒了。 “母后，不是的……” 李采薇又羞又急，萧儿哭闹的这么厉害，一定是饿了，她这个当娘的，只是想找个地方给孩子喂奶而已，当真没有别的意思啊！ 最后，还是皇帝宇文岚沉声道：“皇长孙连日赶路，想是累了，太子妃，你便抱着他回去休息！” 李采薇顿时面露感激之色：“多谢父皇！” “苏姑姑，你送太子妃回胜华宫！她离开许久，怕是连宫里的路，都不认识了。”刘皇后缓缓开口。 苏姑姑当即应道：“是，皇后娘娘。” 此情此景，李采薇已经不好开口拒绝，她只好道：“有劳苏姑姑了。” “太子妃无需客气，请。” 苏姑姑板着脸道。 李采薇只好抱着萧儿起身，冲着帝后二人福了福身，转身向外走去。 一出了热闹无比的大殿，冷冷的夜风吹拂在脸盘上，李采薇才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儿子，用身上的披风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好在，萧儿虽然提早出生了两个月，但经过这些时日以来的悉心照料，已是健壮无比，这么一点冷风，倒也无碍。 “太子妃对皇长孙殿下真是照顾的细致入微。”走在后面的苏姑姑忽然开口道。 “是么？” 李采薇闻言，露出一抹苦笑：“本宫其实做的还不够好。” 苏姑姑忽然走上前一步，朝着前方的岔路口一指：“娘娘，这边请。” 那条宫道幽静，并非去往胜华宫。 而是去往昭云宫。 李采薇猛的停下脚步，面露诧异之色：“苏姑姑，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可是准许我回胜华宫……” “太子妃，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苏姑姑开口打断了她，面无表情道：“至于为什么让您去昭云宫，太子妃心知肚明。” 李采薇听的心中有气，当下冷了脸道：“本宫心知肚明什么？苏姑姑要本宫去昭云宫，总要有个理由？” “理由就是，皇后娘娘对皇长孙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请娘娘抱着他去昭云宫做个鉴定。”苏姑姑盯着李采薇，一字一句道。 李采薇闻言面色一变！ 她忍不住抱着儿子向后退了一步，面色冰冷：“大胆！父皇都亲口承认的事，还有这个必要么？莫不是你这个奴婢借着母后的名头，故意刁难本宫？” “娘娘真是折煞老奴。” 苏姑姑闻言，枯瘦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怜悯：“若不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就是借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拦下太子妃与皇长孙。” 李采薇听的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这一切都是刘皇后安排的！先是把宇文离弄走，紧跟着让苏姑姑将她孤身一人带到昭云宫里去，谁知道在那里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李采薇面色惨白，紧紧抱着怀里的儿子，与苏姑姑僵持在了原地。 一个不肯去，一个不肯退让。 冷冽的寒风中，被李采薇好不容易哄睡的宇文宁，再一次张开小嘴哇的哭了起来…… 再这么下去，孩子非得着凉不可。 “好！本宫跟你去。” 李采薇败下阵来。 她不相信刘皇后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接风宴席后直接杀了她与儿子。既然不会死，她怕什么？ “娘娘要是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皇长孙也不用受这份罪。” 苏姑姑看一眼李采薇怀中不停哭闹的孩子，转身向前走去。 李采薇咬牙跟上。 昭云宫很快便到了。 宴席没有散，刘皇后自然不会这么快回来，苏姑姑将李采薇带进昭云宫偏殿后，并没有为难她，而是让人准备了一桌饭菜，好脾气的道：“娘娘刚刚在宴席上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为了皇长孙着想，您可以再用一些。” “不用了！” 李采薇直接拒绝：“谁知道这些饭菜中有无下毒？”说着，她脸上露出一抹讽刺。 苏姑姑面不改色，走过去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面无表情道：“太子妃真是小看奴婢了，也太小看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在昭云宫向您下毒，那也太愚蠢了。” 说着，转身退了下去。 李采薇看看苏姑姑的背影，再看看这一桌子的菜，不得不说，苏姑姑虽然为人冷漠无情，但这一桌子菜布置的还不错，至少里面有半数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李采薇低头看看怀里面饿的不住啜泣的儿子，再望望空无一人的偏殿，一咬牙，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苏姑姑说的对，刘皇后不可能在昭云宫对她下毒。 她要是不吃饱，等下哪里有力气与刘皇后对峙？ 那样的场面，想一想就很可怕。 还有宇文离，这个时候竟然不知道在哪里，说不定正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李采薇咬咬牙，夹起一块排骨放在嘴里狠狠的咬着，仿佛那就是某人。 吃饱了饭，她解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萧儿饿了好几个时辰，一得到便迫不及待吸允起来，李采薇抱着他，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悯。 要不是她这个母亲无用，萧儿根本就不用受这份苦楚。 苏姑姑带着人从外头进来，将饭桌撤了下去。 偏殿里再一次恢复了冷冷清清，除了李采薇母子之外，再无一人。 李采薇抱着睡熟了的萧儿，望着外头渐渐幽深下来的夜色，内心里暗暗焦急。 可即便焦急，她也毫无办法。 一直到一个时辰后，昭云宫外才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李采薇抱着萧儿走到外间，就看见台阶下，一大群宫人簇拥着刘皇后，还有北狄王宇文岚从外头走了进来。 第131章 滴血认亲 皇帝也来了！ 看到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李采薇大大松了一口气。 想到之前宇文岚当着文武百官说的那些话，她犹如吃了定心丸，也不慌张了，抱着熟睡的儿子就朝着走进来的帝后二人迎去：“儿媳参见父皇，母后！” 宇文岚今日高兴，在宴席上多喝了几两酒，此时整个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猛然在昭云宫内看到李采薇，还有她怀里抱着的宇文宁，顿时大吃一惊：“太子妃，你怎么在这里？” “陛下，是臣妾让她来的。” 刘皇后柔声开口，一边扶着北狄王在贵妃榻上坐下，一边道：“这里没有外人，关于皇长孙的身世，也该弄一弄清楚了。皇家不能不清不白的就认了那个孩子，陛下说是不是？” “什么不清不楚？” 宇文岚大着舌头道：“宁儿那孩子与太子小时候一模一样，这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哪个敢说他不是朕的亲孙子！” 说着，脸上露出一抹怒气。 “陛下，妾身没有说他不是。”刘皇后缓缓道：“可弄清楚了，大家都放心，这样不好么？” 说着，看向李采薇：“太子妃也不希望大家一直都怀疑皇长孙的身份？毕竟他从孕育，再到出生，本宫与陛下全不知晓，天下人也都并不知晓……” 李采薇早就猜到刘皇后会拿这个说事，闻言面上顿时涌出一丝屈辱感：“萧儿是在宫里时就怀上的，他是太子殿下的孩子确定无疑！” “是不是，等验过了才能知道。”刘皇后冷冷道。 “怎么验？” 宇文岚抬眸看了刘皇后一眼，经过了这么会子功夫，他的醉意似乎有些清醒了。 李采薇也看着刘皇后，她想不出这个女人会说出怎样的法子。 “滴血验亲。” 刘皇后缓缓开口：“只要皇长孙的血与太子的血能够融合在一起，那么从今而后，臣妾绝对不会再怀疑皇长孙的身份，要是有人敢多说一个字，本宫就先命人割了他的嘴！” “皇后言重了。” 听了这话，宇文岚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不过他看了一眼李采薇之后，还是道：“都是自家人，朕相信太子妃的为人，滴血验亲什么的，还是算了……” “陛下！不能算了！” 刘皇后闻言面色骤然变冷：“皇长孙的身份不查个水落石出，妾身绝不会承认他的身份！” “那毕竟关系到整个北狄天下，陛下三思啊！” 宇文岚原本不甚在意的表情，渐渐被这几句话说的动容起来，他看了看刘皇后，又看一眼面色凄楚的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来人，去把太子殿下请来。” “是！陛下！” 殿外当即有侍卫应了一声。 李采薇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浸泡在冰冷的雨水中，冷彻心扉。 冒死生下萧儿，她却成了众人口中，乃至刘皇后口中水性杨花之人！萧儿的身份，也被所有人怀疑…… 若是有可能，真想抱着萧儿离开这里，离开这所有的是是非非！ 宇文离来的很快。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在宫人的陪伴下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可李采薇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久 望着大步流星朝着大殿里走进来的宇文离，李采薇渐渐湿了眼眶。 她将怀里的儿子抱的更紧了一些。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宇文离进殿之后，按照规矩向帝后二人请安，只是他的目光，却落在一旁的李采薇身上。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抱着孩子站在那儿，宇文离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他便看到了李采薇有些湿润的眼眶。 宇文离一惊，脱口问道：“太子妃怎么了？可是她顶撞了母后？”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李采薇上前，冲着宇文离福了福身，随即将头撇向一旁。 刘皇后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道：“太子，本宫请你来，是为了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谁？” 宇文离闻言浑身一颤，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刘皇后。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与皇长孙。”刘皇后盯着宇文离，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太子也不想稀里糊涂就当了父亲？北狄皇族的血统，不容混淆！” “母后！”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然后看向并肩而立的帝后二人：“儿臣相信太子妃，更相信萧儿是我的儿子，什么滴血认亲，根本就没有必要！” “太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令人羡慕。”刘皇后闻言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抹讽刺：“可信任并不能当饭吃，更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太子殿下以为这么做是保护了太子妃与皇长孙么？错！大错特错！” “你这么做，是害了她们母子！” 刘皇后疾言厉色起来：“相反的，本宫提出滴血认亲，这算是帮助了太子妃，经过了这件事，天底下就再也没有人怀疑皇长孙的身份了！太子妃，你认为呢？” 话音落，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浑身一颤，脸色发白的望着刘皇后，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能说什么？ 阻止刘皇后滴血认亲？那样就会被认为是做贼心虚，笼罩在她与儿子身上的谣言永远也不会消失，会陪伴他们一辈子！ 她李采薇不在乎，难道儿子也不在乎么？ 不！她不能让萧儿顶着野种的名声活一辈子！ “儿媳问心无愧，不怕滴血认亲。”李采薇微微昂起头颅，一字一句道：“母后要验就验，只是请抓紧了时间，夜深了，萧儿还要休息……“ 说着，目光温柔的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孩子。 “采薇……” 宇文离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上前一步。 只是，安慰的话语还没出口，刘皇后便冲着外头吩咐起来：“来人，端一碗清水。” 李采薇扭头，看见苏姑姑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头一只白玉碗，里面盛着清澈的水。 那托盘上另外还放了两根亮闪闪的银针，在烛火下发着幽幽的光。 “太子妃，请！” 刘皇后朝着托盘看了一眼，懒懒开口。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一手抱孩子，一手从托盘上拿了一根银针。 宇文离不敢看，撇过了头去。 然而李采薇浑身不停的颤抖，眼泪不停的掉，就是无法将银针刺入儿子小小的手指。 苏姑姑上前一步，面无表情道：“太子妃，让奴婢来！” “不用了！” 李采薇后退一步，双目警惕的看一眼苏姑姑，终于一咬牙，一狠心，将那银针的尖端，刺入儿子纤细稚嫩的手指。 苏姑姑忙将盛着清水的碗递了过去。 一滴鲜红的血从孩子的指尖冒出来，滴落在碗中。 苏姑姑又端着碗走到了宇文离面前：“太子殿下，轮到您了。” 宇文离比李采薇镇定的多，闻言面无表情的拿起托盘上的银针，没有多想便刺入了自己的手指尖，同样的，一滴鲜红的血滴落碗中。 苏姑姑端着碗，来到皇帝宇文岚的面前。 刘皇后也忍不住伸头去瞧。 只见玉碗中，清澈见底的水里，两滴鲜血各自飘飘荡荡，如同各自为政的两个人一般，既不相融，也不相碰。 “没有融合……” 刘皇后幽幽开口。 宇文岚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抬头看向李采薇时，双目之中渐渐升起一股怒火：“太子妃，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采薇离的远，并不能看清楚碗中情形，闻言面色一变，跌跌撞撞的奔到跟前。 及至看清楚碗内情形，她大受打击：“不！不可能！萧儿就是太子的孩子……” 宇文离也凑上前来，久久的盯着水碗之中那并不相融的两滴鲜血，脸色从担忧渐渐变的铁青。 他慢慢转身，看向李采薇，咬牙切齿的问：“采薇，萧儿到底是本宫的孩子，还是二弟的？” “你，你不相信我……” 李采薇大受打击，宇文离的问话，字字句句像是利刃一样，射入她的心脏，痛不可挡。 刘皇后缓缓开口：“孩子都不是太子的，你让他怎么相信你？” 李采薇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宇文离。 目光里充满了哀求。 在这异国他乡，在这步步惊心的北狄皇宫里，她唯一能信任的，能依靠的，只有宇文离。 倘若，连他都不肯相信她…… “本宫相信过你，也给过你机会解释。”宇文离慢慢开口，表情十分的痛心疾首：“甚至，本宫还跟你说过，即便这个孩子不是本宫的，是二弟的！本宫也会待他如亲生，可你为什么要欺骗本宫？” 他每说一句，李采薇就绝望一分。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看宇文离，又看看一旁的北狄王宇文岚，甚至一脸冷笑的刘皇后，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我没有骗过你，从来没有……” “那这个呢？” 宇文离忽然伸手，一把扯下戴在手上的佛珠珠串，高高举起：“这是你的东西么？本宫问过你很多次，你可有一次讲过真话？” 刘皇后看到那珠串，目光忽然一变。 她上前，伸手去接宇文离手里的珠串：“太子，这是什么东西？” 宇文离飞快的将珠串收了起来，并未交给刘皇后，只是盯着面若死灰的李采薇，咬牙道：“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亲口告诉本宫，萧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殿下不肯相信，我说上一百遍，一万遍，又有什么意义？” 李采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宇文离看着她如此模样，自己也十分心痛。 可是看着摆在一旁的水碗，那两滴不相融的血，像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一股子屈辱感从心底涌出，宇文离冷冷开口：“本宫再问一次，萧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第132章 疑问重重 “大哥，连你自己的亲骨肉都怀疑，你还是人么？”幽静的昭云宫里，忽然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宇文离面色一变，当即恼怒出声：“谁？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出来！” 说着，左右张望。 刘皇后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消失，她望着声音发出的来源，也就是昭云宫的大殿门口，冷冷开口：“宇文凌，你擅闯昭云宫，该当何罪！” “母后这话说的，真是折煞儿臣了。” 一抹修长的人影出现在昭云宫殿门外，正是宇文凌。只见他一身大红色的广袖长袍，满头青丝放荡不羁的披散在脑后，并未束冠，阴柔的脸上挂着一抹嘲讽笑容：“若非父皇召见，儿臣怎敢来此……” 一直立在一旁未曾出声的北狄王宇文岚适时开口：“不错，是朕要见凌王，让他来这里的。” “陛下！” 刘皇后恼怒出声：“滴血认亲关系到皇家血脉，祖宗脸面，怎么能让凌王知道……” “他也不是外人……” 对此，宇文岚却显的不是那么在意。 刘皇后更加恼怒，她冷冷的看了一眼笑嘻嘻站在不远处的宇文凌，沉声道：“陛下难道没有听到外间那些传闻，世人都说太子妃所生孽子，是凌王的！你怎么能让他……” “皇后是听谁说的这些话？” 宇文岚闻言却是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刘皇后：“这种荒唐事，你也相信？” “那陛下如何解释，这血脉不相融的事实？”刘皇后咄咄逼人：“这孩子不是太子的！总要有个亲生父亲？众所周知，太子妃与凌王一向走的很近……” “母后，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宇文凌闻言，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冷笑，眉梢眼角皆是讽刺：“儿臣是很仰慕大嫂为人，因为她善良，可儿臣从未对她做出过逾规之事！至于血脉不相融，这件事，却要问母后你自己了……” “宇文凌，你什么意思！”刘皇后面色铁青。 宇文凌却只是笑笑，而后扭头看向宇文岚：“父皇，您也相信，那个孩子不是大哥的？” 宇文岚闻言，面上有些迟疑。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采薇紧紧抱在怀里的孩子，沉声道：“朕很想相信他是，不过，血脉不相融，却是事实，由不得朕不信……” “父皇请看！” 宇文凌忽然转身走到苏姑姑面前，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拿起托盘上的银针，在自己手指尖上狠狠一扎。 “凌王殿下！” 苏姑姑惊呼出声。 然而，她根本来不及阻止，从宇文凌手指尖上涌出来的一滴血准确无误的滴入那一碗清水之中。 宇文凌冲着苏姑姑一笑，扔下银针端起水碗就走到北狄王的面前：“父皇请看！” 宇文岚被他的举动惊呆了，闻言下意识的低头朝着水碗望去，这一眼，瞬间让他惊呆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水碗之中，三滴鲜血各自飘飘荡荡，就是不相融。 “父皇看明白了么？今日无论是谁的血，都不可能与皇长孙的血脉相融，就算是大哥大嫂，也一样！” 听了这话，宇文岚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让我看！” 宇文离奔过来，将宇文凌手中的水碗夺了过去。 “大哥，你可要看仔细了。”宇文凌任由他将水碗抢去，懒懒的将手背在身后，回过头看一眼面色铁青的刘皇后。 “母后，你好像有些不开心啊。”他幽幽的开口。 刘皇后见宇文岚的目光望了过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内心里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宇文凌：“没有！本宫只是有些好奇……” “母后都不明白，还有谁能明白。” 宇文凌闻言笑了笑，对已经惊呆了的宇文离缓缓开口：“大哥，现在你还相信所谓的滴血认亲么？” 话音落，宇文离猛然将手中的水碗递给一旁宫人，然后一把揪住了宇文凌的衣裳领子，咬牙切齿的问：“你到底耍了什么手段！才让你的血不与萧儿消融！” “哈哈哈！” 宇文凌扭过头，看向一旁紧紧抱着孩子的李采薇，面露嘲讽：“大嫂，你看见了？直到这个时候，我大哥仍然怀疑你对他不衷……” 李采薇面色惨白，望着宇文离却是说不出话来。 她还能说什么？ 这个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压根就不相信她！ 在多的解释都是多余…… “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宇文岚缓缓环视一圈，沉声开口道：“为什么没有人的血可以与皇长孙相融？” “很简单！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呗！” 宇文凌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皇帝宇文岚陷入沉思，刘皇后猛然变了脸色。 “放肆！你说谁做了手脚？”她怒道：“滴血认亲，可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进行……没有人可以欺骗陛下！” “不不不，儿臣可不敢怀疑母后您。” 宇文凌听了这话，笑了笑道：“您是皇长孙的亲祖母，不可能害自己的后辈。儿臣怀疑的，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比如，曾在滴血认亲前，让太子妃吃一些加了料的食物……” “一个时辰前，我的确在昭云宫用过膳。”李采薇开口道。 宇文凌看了她一眼：“是不是大嫂之后，还给孩子喂过奶？” “是。” 李采薇点点头。 两人这一问一答，几乎旁若无人。 刘皇后气的变了脸色，胸膛不住上下起伏，宇文离却是面色阴沉，一直盯着李采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是宇文岚开的口：“既然如此，就请太医为太子妃，还有皇长孙把脉，事实就清楚了……” “好，臣妾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刘皇后接过了话头，目光冰冷的看着宇文凌：“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儿臣无话可说。” 宇文凌闻言笑笑，背着手退到了一旁，摆明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宇文离忽然开口：“等等！不用请太医，儿臣这里有最合适的人选！” “哦？是谁？” 宇文岚好奇的看了过来。 “是本宫刚刚册封的林侧妃。”宇文离沉声道：“此女会一手精湛医术，儿臣曾命悬一线，都是被她救回来的，请她来为太子妃把脉，无论结果如何，儿臣都会接受！” “林侧妃？” 刚刚在宴席上，林青瑶也曾露面，宇文岚对她还有一些印象。闻言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就请林侧妃来。” 他真是一个宠爱宇文离的好父亲，不仅对他的要求全盘答应，更是亲自派出了身边的太监总管赵公公亲自去请林青瑶。 刘皇后在这件事上，没能插上话。 她气的面色铁青，却拿宇文离毫无办法。最终冷笑着在一旁贵妃榻上坐下来。 宇文岚不知道她心思，还在一旁长吁短叹：“今日这事儿闹的，要朕说，不如不验，皇长孙一看就是朕的亲孙儿，绝不会有假……” 宇文离听着这些话，默不作声，内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是您的亲孙，可不一定是我的儿子！ 苏姑姑左看又看，见没人注意她，便想悄悄溜下去，不料刚一转身，宇文凌的声音就懒洋洋传了来：“苏姑姑这是打算去毁灭证据吗？” 苏姑姑闻言，浑身一凛。 “奴婢冤枉！” 她转过身来，扑通一声朝着宇文岚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皇后娘娘近来觉浅，每到巳时便要点燃安眠香，奴婢只是下去准备而已……” “凌王近来胡说八道的本领真是见长啊！”刘皇后冷冷开口：“陛下，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不打算惩处他么？” 宇文岚面色沉了下来：“宇文凌，皇后乃一国之母，不得放肆！” “儿臣遵旨。” 宇文凌闻言，懒洋洋的上前，冲着刘皇后一鞠到底，口中笑嘻嘻的道：“儿臣胡言乱语，还希望母后不要怪罪。” 刘皇后冷笑连连：“怪罪？本宫敢怪罪你？” 苏姑姑左右为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最终选择一个角落垂头而立，心中将宇文凌恨之入骨。 半个时辰后，林青瑶在赵公公的带领下，姗姗从殿外走了进来。 第一次近距离的面见帝后二人，还是在如此的深夜里，林青瑶一路上惴惴不安，此时进了大殿，根本不敢向上张望，直直在大殿中央跪了下来：“臣女林青瑶，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自称臣女？”刘皇后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母后，都是儿臣疏于管教的错，您要责罚，就责罚儿臣！”宇文离连忙开口。 “算了，不要纠结这种小事。”宇文岚摆摆手，直接道：“林侧妃，你给太子妃，还有皇长孙把脉！” “太子妃与皇长孙……生病了？”林青瑶扭头看了一眼李采薇母子，面露茫然之色。 刘皇后冷冷道：“让你把脉，听着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的态度，可以称的上冰冷无情。 林青瑶见了，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臣女遵旨。” 她小心的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李采薇面前。 两个相伴了一路，早已熟悉无比的女子，在这富丽堂皇的大殿上相对而望，情形看起来有些诡异。 第133章 抢夺儿子 “大嫂，你不坐下，如何让人把脉？”开口的人是宇文凌。 李采薇怔了怔，这才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的怀里面，依旧紧紧的抱着儿子宇文宁。 “太子妃，得罪了。” 林青瑶轻轻开口，然后朝着李采薇伸出手去，搭上了她的脉搏。 “凌王殿下对太子妃还真是关心啊。”刘皇后语气幽幽的开口：“不知道的，还让人以为，那你的王妃与儿子……” 宇文离的目光，顿时如刀子一样的射向宇文凌。 “大哥，母后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乖啊！臣弟我自叹弗如……”宇文凌笑了一声。 宇文离铁青着脸，还没开口，忽见林青瑶放开李采薇的手起了身：“太子妃并无任何异常。” 宇文离目光一冷，不由道：“清瑶，你可看清楚了？太子妃的身体……当真没有任何异常？” “娘娘只是偶感风寒，体内有些发热，吃两幅药便好，不算什么大问题？”林青瑶闻言，有些疑惑。 宇文凌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开口：“林侧妃，太子妃刚刚才用过膳，你知道她吃了什么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林青瑶一脸茫然。 宇文凌的目光让她有些害怕，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刘皇后这时开口道：“林侧妃，你该替皇长孙把脉了。” 声音不大，慢慢的却很有威慑力。 林青瑶浑身一凛，忙点点头道：“是，臣女遵旨。” 说着，伸手握住了宇文宁的小手。 她毕竟照看过这个孩子几天，宇文宁对她的接触，并无抵触。小小的孩子竟然在这一瞬间咯咯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安静的大殿里分外突兀。 宇文岚不由的扭过头来，满脸好奇：“怎么回事？皇长孙怎么笑了？” 他忍不住想伸手抱一抱那个孩子。 一旁刘皇后的目光冷冷射来：“陛下，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任何的宠爱，对那个孩子都不是好事。” 宇文岚讪讪的收回手。 李采薇神情紧张的盯着林青瑶，她不知道待会儿听到的答案，对于她和萧儿来说，是好还是坏。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林青瑶这一次把脉所用的时间却很长，过了很久，她才松开孩子的小手。 “太子妃，皇长孙身体健康，并无任何不妥。” 林青瑶望着李采薇，满脸都是歉然之色。 她虽不明白今日这大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能看的出，对李采薇十分重要。 刘皇后顿时笑了：“陛下，太子，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宇文岚面色沉重，一言不发。 宇文离则是缓缓回头，极度失望的看着李采薇，声音冰冷道：“采薇，现在你可以招认了么？” “殿下想要我招认什么？” 李采薇忽然暴怒出声：“刚刚凌王殿下的血也没有与萧儿融合！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清白么？” “孩子的血与太子殿下并不相融，这是事实。”刘皇后缓缓道：“他不是太子的骨肉，这一点，你没法否认！” “说！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宇文离忽然冷冷问道：“是越王李晋之的么？” 此言一出，满殿的人都惊呆了。 率先开口的是宇文岚，他满脸惊讶：“太子，你说什么？越王？南越的那个越王么？他与太子妃，是兄妹啊！” 宇文离充耳不闻，只是盯着李采薇。 李采薇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绝望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她整颗心田。 原来，最伤人的，是情人嘴里吐出的话……直如万仞穿心！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宇文离话没出口之前，一直觉得此事荒唐无比，可是看着李采薇的表情，他又渐渐相信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天哪！还有这样的事！这是兄妹乱论……”刘皇后满脸惊讶，夸张的捂着嘴巴，但是眼眸射出的光，却透着一抹得意。 “兄妹乱伦……呵呵呵！” 李采薇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直流：“太子殿下摸着你手上的珠串，说出这话来你不觉得羞愧么？” 宇文离面色大变！ 他猛然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李采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李采薇扬起脸，泪眼朦胧的看向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宇文离，我诅咒你！这一辈子你都别想找到月柔公主！”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充满了无限恨意。 宇文离的瞳孔猛然一缩，上前一步，猛的掐住李采薇的脖颈，怒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殿下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 身上的痛苦抵不了心里的，李采薇明明快要不能呼吸，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深。 宇文离望着这样的她，反而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太子殿下！你不要这样！” 林青瑶急急开口：“快放开太子妃！事情总有查清楚的一天！” 宇文离冷冷的盯着李采薇看了许久，这才慢慢松了手。 林青瑶见状松了一口气。 忽然宇文凌从宫人手中端过那一碗混有三滴血的水递到了她的面前：“你看看，这水有问题么？” 林青瑶骤然看到水碗中的血滴，却是吃了一惊：“这是什么？” 她端起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忽然低头喝了一大口。 “林侧妃！你这是干什么？” 刘皇后蓦然出声。 林青瑶放下碗，伸手擦了擦嘴，皱眉道：“这水是咸的，里面加了白矾。” “那有什么用？” 宇文凌目光一亮，立刻问道。 林青瑶张了嘴正要回答，忽然就接触到刘皇后的目光。 冷冰冰的，透着一抹阴森寒意。 她不由自主就打了个冷战。 “林侧妃，事关皇长孙，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刘皇后一字一句道。 林青瑶接触到她的目光，整个人都怯懦了，支支吾吾起来：“我……” “林姑娘，事实是怎样的，求你实话实说。”李采薇抱着萧儿缓缓起身，有些祈求的看向林青瑶：“萧儿是你接生的，他是生是死，现在全系在你身上了……” 林青瑶看看她，再看看刘皇后，一脸的为难。 “太子妃，皇后娘娘，臣女……不清楚!”一咬牙，林青瑶干脆什么都不说。 初入皇宫，她不能够得罪刘皇后。 否则，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 李采薇闻言，大受打击，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去。 “大嫂！” 宇文凌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了她，随即闪电般松开手。 宇文离看到这一幕，忽然冲上来，狠狠给了宇文凌当胸一拳：“畜生！离她远一点！” 宇文凌没有闪躲，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子。 “大哥，你觉得你配站在大嫂身边吗？” 这一句吊儿郎当的话，更让宇文离恼怒，他抡起拳头还要再打，忽然宇文岚冷冷开口：“行了，都住手！” “陛下……” 刘皇后目光幽幽的望了过来。 宇文离收回手，仍旧恨恨的等着宇文凌，恨不得扑上去撕咬一番。 “这件事到此为止。”宇文岚冷冷开口：“滴血认亲一事太过荒谬，朕相信宁儿就是朕的皇长孙，谁敢再对此事生疑，就是怀疑朕！” “陛下……” “父皇！” 宇文离与刘皇后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宇文岚摆摆手，回头看向李采薇：“太子妃，你将宁儿交出来，朕要亲自照看孙儿！” “父皇……”李采薇闻言抱紧了怀里的孩子，面露紧张：“儿媳知道父皇是一番好意，只是，萧儿生下来，尚不足三个月，只怕离不开儿媳……” 宇文岚闻言，面带怜悯的看着她：“太子妃，你认为你能养活得了他么？” 李采薇闻言，浑身巨震！ 她扭头，看看一脸铁青的宇文离，还有面无表情的刘皇后，明白宇文岚所言非虚。 在这后宫之中，她连自己都尚且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儿子？ 或许交给宇文岚，是唯一的办法…… “陛下每日要处置那么多公务，朝中上下，都等着陛下裁夺，哪里有功夫照看一个孩子。”刘皇后缓缓开口道：“不如将皇长孙交给臣妾抚养！想必过不了几年，北狄又将出现一个优秀的少年郎，就如同太子殿下一般……” “不，不敢劳烦母后！” 李采薇抱紧了怀里的孩子，面色大变。 她明白过来了，今日这些人不是滴血验亲，是要抢夺她的儿子！ “太子妃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刘皇后闻言面色冷了下来：“陛下亲自开口，那是多大的荣耀！你当真要拒绝不成？” 李采薇看看刘皇后，再看看面色已沉的北狄王宇文岚，咬牙跪了下来：“萧儿年纪还小，请父皇母后恩准他待在儿媳身边！” “好，既然如此，朕也不强求。”宇文岚闻言叹息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向外走去：“夜深了，都散了！” 来时他步履匆忙，酒意阑珊，归去时，面带怒容。 “臣妾恭送陛下。” 刘皇后朝着宇文岚的背影福了福身，面无表情道：“夜深了，太子与太子妃跪安。” 说着，扶着苏姑姑的手，转身进了内殿。 大殿上只剩下了李采薇与宇文离相对而立。 “走！回胜华宫！” 宇文离咬着牙，伸手去拉李采薇。 李采薇却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第134章 生病 宇文离目光顿时一冷。 “大哥，你这么凶悍，大嫂害怕了。”一旁宇文凌呵呵笑了两声，扭身率先朝外走去，神情还是那般的玩世不恭。 宇文离哪有功夫理会他，再次一伸手，揽住了李采薇的肩膀：“本宫不想在这里跟你闹，回去！” 李采薇不由自主的被他拉着，一步步走出了昭云宫。 心里，却是又屈辱，又心酸。 一出大殿，被冷风一吹，李采薇抱在怀里的萧儿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哭喊，她慌忙将他抱的更紧一些：“萧儿莫怕，等下就回去了……” 声音里带着低低的哭腔。 “太子殿下，太子妃，清瑶告辞。” 林青瑶跟在二人身后走出昭云宫，弯腰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李采薇慌忙道：“林姑娘，你的住处殿下还没有安排，不如今夜与我一同住在胜华宫！” 这是第一次，她迫切的想要一个人陪同自己，只要不面对宇文离。 “她是侧妃，自然有她住的地方！”宇文离冷冷开口，抬手叫来小全子，对他吩咐道：“你带林侧妃去蓬莱阁安顿下来。” “奴才遵旨！” 小全子走到林青瑶面前，伸手做了个手势：“侧妃娘娘，请……” 林青瑶回头，有些歉然的看一眼李采薇，低头跟在小全子身后，离开了。 空荡荡的昭云宫外，只剩下了李采薇与宇文离。 气氛莫名紧张。 李采薇抱着孩子，将头撇向一旁，并不看宇文离。 “走，再呆下去，他非生病了不可。”宇文离抬脚，朝着前方停在台阶下的皇辇走去，背影萧条。 李采薇低头看看怀里面依旧小声啜泣的儿子，终于一咬牙跟上了宇文离。 深夜的皇宫一点也没有白天那种金碧辉煌的感觉，相反的，那些重重高楼殿宇隐藏在黑暗里，像是一只只巨大的怪兽一样，似乎要吞没这一切。 李采薇一路低着头，当怀里的萧儿安睡下来时，她的心渐渐平静。 宇文离也没有开口，一路沉默。 终于，胜华宫到了。 李采薇下车时，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暖云阁里依旧灯火辉煌，显然郑秀儿并未休息，在等着宇文离。 可宇文离看都没看一眼，直直抬脚走进胜华宫。 李采薇不想让儿子吹冷风，抬脚跟了上去。 “太子妃……” 一别几乎一年，荷儿等宫婢见到李采薇，全都喜极而泣。 “都起来！” 见到这些熟悉的人，李采薇压抑的心情总算好转一些。 “你们全都下去！”宇文离冷着脸，将众人全都挥退，当大殿中只剩下李采薇时，他沉着脸开口：“李采薇，现在没有别人，你可以告诉本宫，萧儿到底是谁的孩子了？” 李采薇见他到了这般地步，都还执迷不悟，不由的冷笑出声：“殿下，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要承认萧儿的身份，而林青瑶又不敢讲下去……” “你难道就知道了？” “这一切，不过是父皇在替母后遮掩罢了。”李采薇懒的再打什么太极，直接戳破：“那一碗水是有问题的，殿下若是不信，你可以亲自滴血验亲，然后看一看，你的血是不是与萧儿相融……” “够了！本宫不想再折腾！” 宇文离打断她，冷冷道：“李采薇，你够狡猾的，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也仍然有这许多借口！” “殿下说来说去，就是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哪怕一个字。”李采薇苦笑出声：“既然如此，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着，抱着萧儿转身往内殿走去。 宇文离目光冰冷的看着她，不知心中如何想的，竟然跟了上来。 李采薇将儿子安置在内寝床上，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没回：“殿下去郑侧妃那里！她不是一直都在等着殿下的么……” “你将本宫往外推？” 宇文离面色不由的难看起来。 李采薇没有回头，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笑出了声：“不是妾身赶你走，而是殿下根本就没打算留下……” 宇文离的确没打算留下来，发生今日的事，他脑子很乱，需要找个地方好好的静一静，并不想直面李采薇。 可李采薇的态度，让他十分生气。 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子，敢在他的面前甩脸子的！只有李采薇！ 是他太惯着她了么？ “殿下快去，去晚了郑侧妃该抱怨了。”李采薇一边伸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后背，一边低低开口。 宇文离目光冰冷的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忽然一侧身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本宫今夜不走了！就睡这里！” 李采薇慢慢回头看他一眼，面色平静的站起了身：“既然这样，妾身便去叫奶娘来，把萧儿抱下去……” 孩子夜里哭闹，怕要吵着宇文离。 宇文离不动声色，看着李采薇一阵忙活，萧儿被抱走了，内寝宫里的烛火熄灭了一大半，只剩下床前的两盏，整个内殿都陷入了幽暗。 李采薇在床前静默的站了片刻，然后低低开口：“殿下要沐浴么？妾身让他们准备洗澡水……” “不用了，太晚。”宇文离说着，弯腰脱掉脚上靴子，一言不发的上床合衣躺下。 李采薇要是想上床，就必须要从宇文离身上经过。 那样，两个人难免有所接触…… 暗夜里，李采薇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到宇文离忽然翻身而起，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现在连同床共枕也不愿意与本宫一起了？” 李采薇猝不及防之下，被拉的朝床铺摔去，正好摔在宇文离身上，将他压的摔倒在床上。 一瞬间，四目相对。 李采薇望着宇文离黑漆漆的眼眸，那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为什么不肯相信的人是他，现在生气的还是他？ 李采薇只觉得无比的荒谬可笑，她努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坐起了身：“对不起……” 宇文离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恨不得将李采薇搂进怀里狠狠蹂躏一番！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让他无所适从！ 可最终，他只是将李采薇往床的里面推了推，背对着她合衣而卧。 李采薇躺了下来，用被子遮盖住自己的身体，她与宇文离之间，隔了长长的距离，谁也不挨谁。 有侍女进来，呼的吹熄了最后的灯盏，寝宫里陷入黑暗之中。 …… 李采薇几乎一夜未睡，天未亮，她便感觉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是脚步离开的声音。 她睁开眼，只看到了宇文离披着锦织黑色大氅离开的背影。 寝宫的门开了，随后是重重关上的声音。 当内殿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里时，李采薇缓缓翻身坐起。 顿时，便感觉到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娘娘……” 大红色的帷幔被人掀开，荷儿端着洗脸水从外进来，看到李采薇已然坐起，她不由的道：“天色还早，娘娘再睡一会儿……” 李采薇闻言缓缓摇头：“不了，还得去给母后请安……” 回到皇宫里，自然不能像在边关时那样散漫，该请的安得请，该做的事情得做，容不得丝毫懒惰懈怠。 “娘娘，奴婢服侍您更衣。”荷儿见劝不住李采薇，便放下铜盆上前来，扶着李采薇从床上下来，又打开衣柜，挑选了一件颜色喜庆的宫装为李采薇换上。 李采薇已经一年多没有被荷儿服侍过了，此时看着她在自己身边忙忙碌碌，到是生出了一丝感慨：“荷儿，这一年，你在宫中过的可好？” 荷儿闻言，替李采薇系腰带的动作不由一顿。 随即，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娘娘不在宫中，奴婢与其他人便待在胜华宫，哪里也不去，日子悠闲散漫，倒也不错……” 李采薇看着荷儿，明白她这样说，不过是安慰之言。 没有她这个太子妃在，胜华宫的宫人们怕是遭受了不少冷眼。 “本宫既然回来了，就不会让你们再受苦楚。” 昨夜几乎一夜未眠，李采薇已经想好了今后该走的路，她不是一个人，她有萧儿，还有身边衷心的丫头，决不能倒下！ “太子妃……” 荷儿闻言，不由的万分感动。 李采薇伸手替她擦掉眼泪，低声道：“好荷儿，说一说这一年里，宫里都发生过什么事……” “是，娘娘。” 荷儿扶着李采薇在梳妆镜前坐下，一边双手灵活的替她梳头，一边说道：“娘娘与太子殿下都不在宫中，其余几位侧妃倒也安生，只不过郑侧妃却三天两头的在宫中滋生事端……” 李采薇闻言，想到郑秀儿跋扈的模样，不由问道：“她都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不过是与几位侧妃发生了口角……”荷儿道：“但是没过几天，徐侧妃便突生病症，很快就去世了……” 李采薇闻言，这才想起来宴会时，她曾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是因为少了人的缘故。 “就这一件么？”李采薇问道。 荷儿闻言想了下，道：“其余没了，不过郑侧妃这一年中有大半数的时间都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很得她宠爱……” 这个不用她说，李采薇也看出来了。 “这次回来，郑侧妃倒是显得比以前漂亮了些。”李采薇有些感叹的道：“太子殿下在宴席上见了她，竟然没有把持住……” “可殿下昨夜里还是歇息在胜华宫了啊。”荷儿提起此事显得有些兴致勃勃：“娘娘，这次回来，您竟然直接生下了皇长孙，奴婢实在太开心……” 恭喜的话，她昨日就想说了，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李采薇闻言苦笑一声，等荷儿梳好头发便起了身：“也不知道萧儿醒来没有……” 说着，便往偏殿里走。 荷儿忙吩咐宫人摆膳。 “啊——” 前脚饭菜上桌，后脚偏殿里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荷儿吓了一大跳，忙扔下手中餐具，一路跌跌撞撞往偏殿里奔：“太子妃娘娘！怎么了？” 偏殿与正殿不过一墙之隔，荷儿很快赶到，远远的就看见李采薇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眼前不远处，则跪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宫人与嬷嬷。 “娘娘！发生了什么事？” 荷儿心中一沉，急急走上前来。 李采薇面色惨白的盯着眼前床铺上浑身发烫，已然晕厥过去的萧儿，张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是奶娘战战兢兢的开口：“太，太子妃，昨夜皇长孙睡觉时还是好好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醒来会变成这样……” “你们是怎么照看皇长孙的！” 荷儿听了这话，简直目眦欲裂，她终于明白李采薇为什么会这个模样了。简直恨不得一刀宰杀了这几个嬷嬷！ “还不快去请太医？都愣着干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小思，她虽然也是泪流满面，却比大多数人要显得镇定：“还得去个人，禀报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 她每说一句，外头宫人就奔出去一个，及至说完，个人奔出去了。 荷儿忍着心痛，搀扶李采薇：“太子妃，您快起来……不能倒下……” “对！本宫不能倒下……” 李采薇喃喃开口，忽然像是清醒了一般，猛然拉住小思的手，急切道：“去！去把林侧妃请来！她一定能治好萧儿的病……” “娘娘！” 荷儿忍不住开口：“您急糊涂了？太子殿下的侧妃，怎么可能会好心救皇长孙……” “林侧妃与那些人不一样。” 开口的人是小思，她匆匆冲着李采薇点了下头，然后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林侧妃住在哪里，这就去将她请过来！” 说着，转身奔了出去！ “等等！” 荷儿连忙叫过一个宫女，让她带小思一起去：“你刚入宫，对宫中情形不熟悉，有个人带路会比较好！” 小思看了菊儿一眼，点头道：“多谢！” 很快，她便与那名宫女一起离开。 荷儿也上前，与宫人一起，将李采薇从地上搀扶起来。 刚在床榻边上坐下，外头宫人便大声禀报道：“太子殿下到——” 李采薇一下子站起了身！ 宇文离大踏步从殿外走进来，一身的玄色锦织长袍，头带金冠，整个人沐浴着初升的朝阳，显得贵气逼人。 他一脸沉重之色，进殿之后一眼就看见面如金纸的李采薇，顿时吃了一惊：“萧儿到底怎么了？” 第135章 转危为安 病床上，小小的孩童包裹在厚重的锦缎被褥里，小脸通红，身子滚烫。 四周的宫人嬷嬷跪了一地，吓的瑟瑟发抖。 宇文离沉着脸走到床前，只看了一眼面色就黑如锅底：“这是怎么回事？” 李采薇只是啜泣，哪里还能说的出话来？ “娘娘！林侧妃请来了……” 大殿外，小思带着林清瑶风风火火的走进来，看到宇文离时，慌忙跪下来请安：“参见太子殿下……” “不用多礼，快给萧儿瞧病！” 宇文离匆匆摆手，让林清瑶起身，还将病床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清瑶，拜托你了……”李采薇满脸泪水，几乎梗咽。 林清瑶没顾上与她说话，匆匆将药箱子在床前茶几上打开，紧跟着便开始查看病床上的孩子，先是摸摸额头，随即伸手掰开孩子的小嘴看了看舌苔。 “如何？” 李采薇急切的问。 林清瑶已经将手搭上孩子的脉搏，闻言沉声回答道：“太子妃先不要着急，皇长孙的病看着来势汹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吓人。” 说着，她松了手，起身在一旁桌案上飞快的写起药方子来。 李采薇住了嘴，神情紧张的盯着孩子，面上神情并未松懈一分。不是她不不相信林清瑶，而是身为一个母亲，没有亲眼看到孩子痊愈健康，根本就不可能放下心。 片刻之后，林清瑶将写满了清秀小楷的药方递给了一旁的宫人：“赶快去抓药，每样三副，三碗水煎成一碗！” “让奴婢去！” 小思上前，亲手接过了药方：“在边关时，奴婢一直替太子妃煎药，知道怎么做。” 说着，转身退下。 宇文离看着林清瑶镇定自若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清瑶，萧儿到底生的什么病？” “风寒之症。” 林清瑶回答的十分简单扼要：“昨日皇长孙吹了太多冷风，有此病症，并无意外。” 李采薇听了懊悔不已，昨日她就不该抱着萧儿去合欢殿上！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太子妃，风寒之症虽然寻常，但是照看不好，很容易引发其他病症，皇长孙还太小，怕是……”林清瑶说着，清秀婉约的面上露出一抹担忧。 李采薇听了，一颗心刹那提起：“那要如何做？” “娘娘无需太过担心，只要悉心照料皇长孙殿下，再不让他吹冷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林清瑶缓缓回答道。 李采薇听了，却是松了一口气：“能治好便行，本宫当然不会再让萧儿吹冷风！” 说着，她忽然想起一事，当即冲着宇文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萧儿病没好之前，妾身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怕是不能向母后请安了，还请殿下亲自向母后解释……” “无妨，本宫准了。” 宇文离沉声道：“太子妃的心情，本宫能够理解，若非公务繁忙，本宫也想寸步不离的守在萧儿身边……“ 昨日，这人还口口声声逼问她，萧儿的生父到底是谁。 今日，便做出一副担忧不已的好父亲模样来，真真是又可笑又可悲。 “多谢殿下体谅。” 千般怨恨，万般委屈，最终只化成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宇文离深深的看着李采薇，声音不辩悲喜：“太子妃也不要太过担心了，萧儿要是懂事，怕也不愿意看见你这个模样。” 说着，看向一旁的荷儿：“没见你主子心力交瘁，疲惫不已么？还不快扶着她下去休息？” “不，殿下！妾身要守着萧儿。” 李采薇轻轻打断了他，神情万分坚决。 “你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宇文离见状叹息一口气，道：“这样罢，你先去休息用膳，本宫守在这里。” “这……” 李采薇上下打量着宇文离，这人面貌俊朗，神情冷静，一点也看不出焦急之色，他会这么好心？ “采薇，本宫好歹也是他的父亲，总不至于亲手害他？”宇文离再次重重叹息一口气，俊美脸庞上涌现出一股深深的无奈。 林清瑶也劝道：“太子妃，您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先去休息一下！” 李采薇看看林清瑶，又看看宇文离，终于妥协：“好，我去用膳。” 她转身，一边匆匆走向偏厅，一边对荷儿道：“你去看一看，小思熬的药如何了。” “是，娘娘。” 李采薇一个人在花厅里坐了下来，这是她回来的第一个早上，荷儿精心布置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肴，有葱油饼，水晶虾饺，鸡丝粳米粥，鹅油酥，桂花糕，都是李采薇爱吃的东西。 可今早上，李采薇一点胃口都没有。 纵然因为饥饿，胃绞痛不已，她也不过是匆匆盛了一碗粳米粥，一喝完便匆匆回到内殿里。 却见里屋病床前的圆杌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宇文离，浑身的华贵衣袍倾泻在床前，越发衬托的那人背影修长而又挺拔。宇文离一手端着一碗药，另一只手拿着个汤匙，正在小心翼翼的吹凉。 床的另一边，林清瑶正掰开萧儿的稚嫩小嘴，有些焦急的催促：“殿下快些……” “别急！” 宇文离愣是吹的汤匙里的药不那么烫了，才递到萧儿嘴边，缓缓灌了进去。 顷刻间，有黑乎乎的汤药顺着孩子稚嫩白皙的嘴角流淌下来，一勺药喂进去的，不过能有一滴罢了。 林清瑶见状，却是松了一口气：“还能喂进去，说明还有救！殿下快些！外头的丫头们，接着煎药！多多的煎！” “是，林侧妃！” 小思得到命令，急急忙忙又退了下去。 李采薇原是静静看着的，这时候却走上前去，抽出身上携带的手帕，小心翼翼替儿子擦去嘴角与颈窝里的药汁，顺手接过了林清瑶的活儿。 “太子妃速度真快。”林清瑶连忙退到一旁去，脸上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宇文离看着李采薇低头忙碌的身影，正在吹药的动作不由一顿。 不过很快，他便若无其事的将手中吹凉的药递到孩子嘴边。 李采薇尽力的掰开儿子下颌，配合宇文离。 这一次，依旧有药汁流淌出来，不过比起之前，却是好太多了。 “很好！接着喂！” 林清瑶见状，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李采薇低着头，慢慢用帕子擦拭着儿子的嘴角，没有回头去看宇文离。 两个人虽然不看对方，也不说话，但互相间的配合，却很默契。 有时候，李采薇心底里会有些迷茫，眼前的这个宇文离，与昨日的宇文离，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若是没有发生昨日的事，该多好…… 一碗药见底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李采薇累的好像绕着皇宫奔走一圈，双手都有些无力，不过看着眼前面色渐渐开始恢复正常的孩子，她又满脸都是欣慰。 宇文离将空了的药碗递给一旁宫女，缓缓起了身：“本宫还有公务要处置，就先离开了，有什么事，太子妃记得派人通知本宫。”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内殿。 自始至终，他没有去看李采薇。 “太子妃……” 林清瑶瞧瞧宇文离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口气：“您也不要怨恨太子殿下，他能抽出时间陪伴皇长孙，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明白。”李采薇闻言，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林清瑶瞧着，却觉得这笑并未抵达眼底。 “太子妃，药煎好了。” 小思的声音打破室内的宁静，李采薇抬眸去接她手中的托盘时，忽然瞥见了小思愤愤不平的脸。她不由纳闷：“你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 “娘娘！奴婢是为您鸣不平！” 小思闻言恨恨回答道：“太子殿下在咱们殿里不过呆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因为皇长孙病了！刚刚一出去，他直接就去对面暖云阁，陪郑侧妃赏花去了……” 李采薇默然。 听了这样的消息，她竟然连一丝愤怒都生不出。 口中下意识的为宇文离开脱：“咱们这里又是药，又是病人，殿下呆的压抑，去赏赏花也好。” “娘娘！” 小思听的目瞪口呆，为什么她总觉得，娘娘这次出宫回来，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哪里知道，李采薇只是对宇文离死心了而已。 “行了，太子殿下的行踪，不是我们可以非议的。”一旁林清瑶沉声道：“殿下一去边关一年，去看看宫里的侧妃娘娘，原也无可厚非。” 小思看看林清瑶，忽然大着胆子问道：“林侧妃，您也在边关呆过么？您……与太子殿下是如何相识的？” “边关我自然去过。” 林清瑶纳闷的看一眼小思，淡然回答道：“至于如何相逢，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说也罢。” 说完，她上前，探了探萧儿的额头，松了一口气：“高烧已经开始退了，皇长孙总算有惊无险。” “真的？” 李采薇闻言，面上顿时一喜，忙端起晾的不太烫的药接着喂萧儿。 暖云阁里。 郑秀儿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薄纱烟笼水雾裙，款款的摆动纤细腰肢，将一杯琥珀琉璃盏递到宇文离手中，声音清甜动人：“殿下，请喝茶……” 宇文离伸手接过了茶盏，眉头却是一皱：“日后，你不要再穿红色的衣裳了。” 郑秀儿闻言，面色一僵，连魅惑的表情都忘记摆了：“这是为何……” “你穿了不好看。” 宇文离毫不客气道：“再说这东宫之中，除了太子妃，还有谁有资格穿大红色？” 自古以来，只有正妻嫡妻才有资格穿大红的颜色。 郑秀儿虽然是侧妃，但说句不好听的，她不过是宇文离的一个妾。 妾有什么资格，可以与太子妃相提并论？ “殿下，这身衣裳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秀儿已经穿了一年多……”郑秀儿满脸委屈，一双漂亮的杏核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阴霾，瞬间消失。 仔细看，她还是那个又单纯，又妩媚的郑秀儿。 任何被她那双迷离双眸望着的男子，几乎都不忍心拒绝她，让她伤心。 可是，宇文离不为所动。 “本宫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改日，本宫会让人重新给你做一些衣裳……” “那……多谢太子殿下了。” 郑秀儿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整个人柔弱无骨的往宇文离身上靠去，声音酥媚入骨：“殿下……” 宇文离硬生生打了个寒战，他低头望望那双不安分的在自己肩膀，胸前游走的纤纤玉手，一把推开郑秀儿站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本宫还有要事，就不陪你了。” 说罢，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郑秀儿在宫宴之上，还有今日百般引诱，就是希望宇文离能在她这里过夜，早日成就好事，怎么甘心让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走？见状顿时高喊出声：“殿下！等一等！妾身有话要说！” 宇文离停下了脚步，回头疑惑看她：“你想跟本宫说什么？” 郑秀儿缓缓起身，袅袅走至宇文离面前，压着心中委屈缓缓开口：“妾身知道殿下一直都对皇长孙的身世耿耿于怀，所以有一计策献给殿下……” “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什么时候怀疑过萧儿？”宇文离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郑秀儿微抬下巴，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看他：“殿下，你骗妾身没关系，可你骗的了你自己么？” 宇文离像是被戳中了心事，面色一瞬间难看无比。他瞪着郑秀儿，斥责道：“你最好住嘴！” “殿下，妾身真的只是为殿下好……” 郑秀儿忽然叹息一口气，望着宇文离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悯，精心打扮过的脸庞又娇俏，又妩媚：“您若是生气，就当秀儿什么都没讲过……” 宇文离冷冷的瞪着她，忽然转身，一言不发的大踏步离开了。 郑秀儿抿着嘴唇，盯着宇文离渐渐远离的背影，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充满了讽刺的笑容。 “娘娘，这样就能离间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么？”旁边一道突兀的女声忽然响起。 郑秀儿回头，懒洋洋的看一眼自己的贴身宫女：“自然不是，本宫的话，不过是在太子殿下的心上，撕裂了一道口子，想凭这个一举拿下太子妃，还为时尚早……” 第136章 被冤枉 “那娘娘为何还要……” “你懂什么，现在只是一道细小的裂痕，可总有一天，这裂痕会渐渐变大，甚至毁灭一切……” …… 一直到了下午，萧儿的高热才算完全消退，人也清醒了。 小孩子一醒来，便哭闹不休，李采薇急急忙忙给儿子喂奶，更衣，擦拭身体，硬是闹了个手忙脚乱。小思等宫女想要帮忙，可李采薇没让。 林清瑶守在胜华宫大半天，连午膳都是在这里陪着李采薇用的，李采薇忙着照看儿子，她笑眯眯的坐在一旁，并不插手，等其忙完了，她才上前道：“娘娘，皇长孙已经没事，我该告辞了……” 李采薇私心里是很想让林清瑶留下来的，这个姑娘有一颗仁慈的心，与宇文离其他的女人并不一样。 然而，她又有什么立场硬要人家留下？ 思索片刻，李采薇点点头：“好，我这就让荷儿送你回蓬莱阁……” “太子妃，昨日在昭云宫，对不住……”屋子里没有旁人，林清瑶忽然低低开口，满脸都是惭愧。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一抹苦笑：“昨日那种情况，你为了自保而选择什么都不说，我又有什么资格怪罪于你？今日你能来，我已十分感激……” “太子妃！我会去找太子殿下，向他说清楚一切！”林清瑶闻言，面上又是羞愧，又是自责，忽然语气坚定道：“等太子殿下知道真相，他就不会……” “多谢你，不用了。” 李采薇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殿下怀疑萧儿，由来已久，不是你一句两句话就能消弭得了的……有时候反而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林清瑶闻言蓦的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太子殿下连我也不相信？” “他会认为，你与我是一伙的……” “……” 林清瑶无语至极，真想爆粗口，但想想还是忍了：“娘娘既然这么说，那我便不开这个口了，日后，娘娘但凡有用到臣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多谢你。” 李采薇闻言一笑，转身对着荷儿吩咐：“你送林侧妃回去。” 荷儿当即上前：“林侧妃，请。” 林清瑶点点头，跟在荷儿的身后，走出了胜华宫。 当夜，宇文离没有来胜华宫，据荷儿打探来的消息，他歇息在了徐侧妃那里。 林清瑶有些意外：“郑秀儿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没有将人笼络过去？” “娘娘！” 荷儿有些恨铁不成钢：“难不成您还替郑侧妃觉得可惜？殿下不来胜华宫，您难道不伤心么？” “我不伤心。” 李采薇闻言甚至笑了一下，她低头看着怀里面安稳熟睡的儿子，语气充满了幸福：“只要萧儿安然无恙，我便心满意足。” 荷儿无语了。 …… 林清瑶出了胜华宫没多久，便被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嬷嬷挡住了去路。 一身的蓝色对襟袄，下配黑色长裙，脸上皱纹如刀刻，鬓发上却戴着一根明晃晃的碧玉簪，林清瑶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嬷嬷身份不低，她沉声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侧妃喊奴婢苏姑姑！” 苏姑姑面无表情道：“皇后娘娘有请，林侧妃，请跟奴婢来……” 皇后娘娘四个字一出，林清瑶的心肝便抖了一抖，面色也变了：“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请我？嬷嬷怕不是搞错了？” 为了掩饰心中害怕，她甚至笑了笑，只是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苏姑姑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娘娘吩咐，奴婢怎么可能搞错？请的就是林侧妃，请您跟奴婢来。” 说着，转身向着昭云宫的方向走去。 林清瑶站在原地咬了咬牙，只有跟上去。 荷儿奉李采薇之命送林清瑶回蓬莱阁，见此情景不由心中暗暗焦急，却也没法子，只能回到胜华宫向李采薇禀报此事。 “皇后请林清瑶去昭云宫？”李采薇听了消息，面色果然变了。 荷儿点点头，面带担忧：“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请林侧妃，难道，是为了请她喝茶？” “绝无可能！” 李采薇脸色微沉，低声道：“不知道皇后在耍什么阴谋，咱们得帮帮林侧妃！” “可是，要如何帮？”荷儿惴惴不安：“咱们在宫里一无势力，二无……” “去找太子殿下！” 李采薇打断了她，缓缓起身：“只有他可以去昭云宫，平安将林侧妃带出来！” “是啊，可以找太子殿下……”荷儿闻言，双眼一亮。 李采薇却沉默了。 主动去找宇文离，这是她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娘娘，太子殿下在徐侧妃那里……”荷儿瞧着李采薇神情，小心翼翼道：“您要过去么？” 李采薇沉默良久，然后一咬牙：“要去！” 林清瑶冒着被刘皇后不喜的风险，救治好了萧儿，她必须帮她！ 荷儿闻言没有像之前那样开心，反而显得忧心忡忡，低头道：”娘娘要外出，奴婢为您准备披风……” 李采薇却是回头朝着内殿走去，面上露出浓浓不舍，她不想离开萧儿！ 可这次去徐侧妃那里，她不能带着他。 走到内殿，望着躺在小小摇篮里熟睡的孩子，李采薇几乎移不开步子。 过了良久，她狠心一咬牙，抬脚走出寝宫：“荷儿，你与小思都留在，寸步不离的守在萧儿身边，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他，知道么？” “娘娘，还是让奴婢跟您一起去……”相比皇长孙，荷儿更担心李采薇。 “不，你们守着萧儿。” 李采薇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只有这样，本宫才放心离开。” 披上厚厚的狐皮披风，怀中抱着汤婆子，一切打点好了之后，李采薇深深朝着内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她的声音虽低，却透着一股威严：“小思，等本宫离开后，你们就把胜华宫的大门从里面锁住！” “娘娘！这是为何……” “不用问，照做便是！”丢下这么一句话，李采薇带着一个小宫女，冒着寒风向徐侧妃居住的地方走去。 小思等人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依言将整个胜华宫的大门从内锁上。 徐侧妃寝宫外。 “奴婢参见太子妃……” 李采薇一到，守在外头的宫人便瞧见了，有上前请安的，也有奔回去向内禀报的。 李采薇站在台阶上，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那寝宫的大门才缓缓从内打开。 出来的人是徐侧妃，一年多未见，她还是那样的妩媚动人，脸颊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态度十分亲切：“什么风把太子妃您给吹来了？快请进……” “我是来找太子的。” 李采薇懒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是有要事，希望徐妹妹不要多心。” “怎么会……” 徐侧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似乎有些挂不住：“太子妃说的要事是……” 李采薇抬脚就朝内走去，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向徐侧妃解释的必要，林清瑶已经进了昭云宫有一阵子了，她必须尽快见到宇文离…… “太子妃！” 徐侧妃急了，伸手便去拉李采薇。 可这时，开着的大殿门内忽然缓步走出来一人，那人面无表情，身材倾长，不是宇文离又是谁？ “太子妃，您为什么要害我？” 徐侧妃忽然一声尖叫，整个人仰面朝着身后的台阶摔了下去！ 那样的姿势，那样的摔法，特别像有人狠狠推了她一把。 很不巧，李采薇就站在徐侧妃的面前。 徐侧妃摔倒时，李采薇刚刚回过头来，还伸出了手。 “太子妃，你这是干什么？”这一切只在刹那间发生，李采薇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耳边就传来了宇文离暴怒无比的怒喊声。 他，他在斥责自己？ 李采薇苍白着脸，望着怒容满面向着自己走过来的宇文离，一时之间，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哎呦……” 徐侧妃一路狼狈的从台阶上摔下去，痛的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满脸都是痛苦：“殿下，救我……” 宇文离听到这一声微弱的呼喊，冷冷盯着李采薇看了一眼，随即越过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弯腰将徐侧妃从地上抱了起来。 “还不快去请太医？”他怒道。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两边宫人几乎吓傻了，慌不迭转身退下。 李采薇紧紧咬着嘴唇，看着宇文离一路抱着徐侧妃走到自己面前。 “殿下，是妾身不小心……不关太子妃的事！”徐侧妃十分虚弱的趴在宇文离怀里面，一边啜泣，一边开口。 宇文离的脸，随着她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得冰冷起来。 “太子妃，你为什么要害徐侧妃？” “妾身没有……” 李采薇想哭，又想疯狂大笑，为什么，她总是将自己弄到这样的地步！ 而宇文离，从来不肯相信她，从来不肯！ “本宫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宇文离冷哼一声，无视李采薇眼中的痛苦神情，冷冷开口：“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回到胜华宫里去，禁闭一个月！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说着，抱着徐侧妃头也不回的进了身后大殿。 只留李采薇一个人，浑身僵硬的吹着冷风。 身体再冷，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 痛到了极致，便只有麻木。 “妾身遵旨……”李采薇冲着那重新关闭起来的大殿望了一眼，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笑的浑身颤抖。 两边宫人惊悚的看着她，纷纷怀疑太子妃是不是疯掉了。 李采薇并没有疯，她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那里，背影又寂寥又瘦弱。 有个宫女忍不住道：“不是都说生完孩子的女人很丰腴么？皇长孙才满三个月大，太子妃就……” 就瘦成了这般。 简直弱不禁风。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她瘦又不关咱的事……” 宫女的议论声，李采薇并未听到，她失魂落魄的走了没几步路，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李采薇怔怔的抬起头来，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镶嵌着东珠的华丽朝靴，视线往上，是火红如云霞一般的大红锦袍，那锦袍的样式与颜色，看起来都分外眼熟…… “凌王殿下。” 李采薇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宇文凌，喃喃开口。 自边关分别后，这是两个人第二次在宫中见面。 单独见，还是第一次。 “大嫂，几个月不见，你怎么瘦成了这样……”宇文凌啧啧有声，望着李采薇的目光又是怜悯，又是幸灾乐祸。 第137章 香囊 “是么？”李采薇自嘲一笑。 宇文凌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幽幽盯着李采薇，漫不经心道：“大嫂这是从哪里来？看你这样子，似乎是受了委屈？我大哥让你受的么……” 一连串的问题，李采薇根本不知道回答哪一个。 忽然想到林清瑶，她双眸一亮，猛然伸手拉住宇文凌，语带哀求：“凌王殿下！求你帮帮忙，去昭云宫救一个人出来……” 宇文凌低头看着攀附在自己胳膊上的纤纤玉手，桃花水眸蓦然间掠过一抹复杂神情，半响没有开口。 至于李采薇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凌王殿下？” 李采薇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宇文凌还是低头盯着她的手，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忽然勾起，露出一抹销魂夺目的微笑。 李采薇顺着他的视线，这才发觉自己激动之下做了什么，脸颊蓦然一红，闪电般松开了手：“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大嫂，你刚刚讲了什么？” 宇文凌已经恢复了正常，难得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来。 李采薇见了，也将尴尬之色收起：“母后刚刚突然让人把林侧妃叫去了昭云宫，我怕她出事，凌王殿下，求你去昭云宫看一看……” “你就是为了这个，被我大哥撵出来的？” 宇文凌歪着脑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望着李采薇，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林侧妃是大哥的女人，又不是你的，你紧张什么？” “林侧妃她救过我，还救过萧儿的命，我不能袖手旁观……”李采薇连忙反驳道。 宇文凌望着她的目光更加幽深了，语气也多了一丝别的意味：“大嫂，说起来，臣弟我也救过你好几次？没有本宫，萧儿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两回事，怎么没见你对本王……” “凌王殿下，你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都铭记于心！”李采薇闻言连忙道：“若是你有事，我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真的？” 宇文凌大喜过望，忽然双眸亮晶晶的向着李采薇靠近一步。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你想干什么？” “大嫂原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对臣弟我又排斥，又警惕……”宇文凌哀怨的嘟起嘴巴，幽怨的望着李采薇。 李采薇顿时心生愧疚，想到第一次相遇到现在，她一直都对宇文凌充满警惕，从没信任过他，闻言上前一步，道：“凌王殿下，我没有不信你……” “当真？” 宇文凌的脸像是六月的天气，又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满腹幽怨，一眨眼便恢复了笑靥如花，他笑嘻嘻的看着李采薇，然后道：“看在你如此讨好本王的份上，好，本王就去一趟昭云宫……” “多谢凌王殿下！” 李采薇简直是喜极而泣。 经历过宇文离的冷脸相对，此时此刻，宇文凌的一口答应，显得有些弥足珍贵。 “不过……本王是有条件的！” 宇文凌忽然开口。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一滞，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条件？” 她没察觉到，因为紧张，连声音都变了。 “大嫂这么害怕做什么，臣弟又不会吃了你，更不会逼着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宇文离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面白如玉，红唇妖娆，简直就是一妖孽：“至于条件，不过是希望大嫂亲手替我做一个香囊罢了……” 李采薇闻言眉头立刻一皱：“以你的身份和不要脸的程度，想要香囊，这京城里的姑娘们，怕是排着队，哭着喊着的要给你做，香囊多的可以砸死你，为何非要我的？名不正，言不顺！” “大嫂想哪里去了！” 宇文凌一本正经的看着李采薇，振振有词：“第一，臣弟要的香囊并非定情信物，不过一普通香囊罢了，说什么言不顺，名不正？” “不行！”李采薇想也不想，一口就给回绝了。 宇文凌望着她坚决的神情，不由叹息一口气：“大嫂，你不打算救林侧妃了？时间紧迫啊！再这么耽搁下去，怕是赶去昭云宫，也无济于事了……” 李采薇听了，心瞬间慌乱起来，也没有功夫考虑香囊该不该送了，她满口答应道：“好，我会给你想囊，还不快去昭云宫？” “大嫂，臣弟要你亲手做的……” 宇文凌目光幽幽，盯着李采薇一字一句道：“用别人绣的来糊弄我，臣弟可是要跟你翻脸的……” “行了行了！” 李采薇闻言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我亲手绣，这总成了？” 宇文凌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确定李采薇并没有骗他之后，那张白皙阴柔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容：“大嫂既然如此有诚意，那臣弟我便去昭云宫走上一趟……” 说着，伸手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转身欲离开，那副动作若是换了别人，定会显得粗鄙不堪，可宇文凌做起来，却只有赏心悦目。 “凌王殿下，一路小心啊！”李采薇见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嫂关心。” 宇文凌闻言看了李采薇一眼，迈着悠闲的步子往昭云宫的方向而去。 李采薇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在心里嘀咕：这辈子还没绣过香囊，赶明试一试…… 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想到萧儿，李采薇没敢待在原地，急匆匆朝着胜华宫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一离开，宫道边上的假山后头，有一道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看身形，像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 几乎李采薇前脚踏入胜华宫，后脚她与宇文凌见面的消息就递到了宇文离面前。 甚至，小全子连两人的对话，都一丝不落的复述出来了。 “凌王殿下说他的条件是，让太子妃亲自绣一个香囊，娘娘答应了……” “荒谬！堂堂一国太子妃，会不知道香囊是什么东西么？”宇文离气的面色铁青，狠狠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只怕的那张黄梨花木的圆桌几乎裂开缝隙。 小全子见状吓了一大跳，慌忙安抚道：“太子爷！这儿是徐侧妃娘娘的寝宫，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怕……” 宇文离脸上的怒火渐渐平静下来，闻言语气淡然：“徐侧妃此时并不在宫中，即便她在，本宫也不怕！” “殿下说的是……” 小全子闻言一声讪笑：“是奴才多嘴了……”说着，作势朝自己脸上打去。 宇文离抬手制止了他，沉声问：“你可看清楚，宇文凌是去昭云宫了？” “回殿下话，奴才是亲眼看着凌王殿下进了昭云宫，才来向殿下回话的……” 宇文离听了这话，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十分复杂。 小全子捕捉到了一抹后悔之色，顿时不敢置信的伸手擦擦眼睛——他家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后悔过？ 这时，他听到宇文离冷冷开口：“你去准备车辇，本宫要去昭云宫！” 啥？去昭云宫？ 小全子愣住了：“殿下，凌王殿下不是已经去了么？您又何必……” “你懂什么！本宫的侧妃，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救！”宇文离面色冰冷道。 小全子斜睨着他的神情，心中暗暗道：若非太子妃去求了凌王，这时候太子殿下怕是根本不会去昭云宫的？ 当然，这些他不过在心里想想，并不敢说出来。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准备车辇。” 小全子一躬身退了下去。 宇文离在屋中等了片刻，估摸着准备妥了，于是抬脚往外走。 不料刚走一步，眼前便出现一道花枝招展的身影来。 徐侧妃望着宇文离，秀美的脸庞上全是哀怨，眼睛里也挂着泪珠儿：“殿下，您这是往哪里去呀……” 说着话，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已经朝着宇文离靠了过来。 第138章 开水浇花 宇文离浑身僵硬，倒是不好直接将人推开，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本宫忽然想起来，今日还没向母后请安，这便去昭云宫，你回去歇着！” “殿下要去昭云宫？”徐侧妃满脸惊讶，两道漂亮的柳眉高高扬起，樱桃小口微张：“妾身也很久没向皇后娘娘请安了，不如……” “徐侧妃。” 宇文离面色有些发沉：“本宫想与母后说些体己话，不想外人在场，你可懂得？” 徐侧妃愣愣的望着他，以她的聪明智慧，自然看的出来宇文离有些不高兴了。 “殿下既然说了，那妾身就在这寝宫中等着，只盼殿下从昭云宫回来后，莫要忘了妾身……”秀美的脸庞上带着笑容，徐侧妃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 这倒让宇文离高看她一眼。 毕竟是自己身边多年的侧妃，他的神情缓和下来，主动伸手握住了徐侧妃的手，柔声道：“本宫去去就回，你不用等，先休息。” “妾身晓得。” 宇文离重重的一点头，转身抬脚大踏步走了出去，小全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徐侧妃望着他两个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淡。 “来人，跟上去，看看太子殿下到底是回了胜华宫，还是真的去昭云宫了……” “是，侧妃娘娘。” …… 昭云宫中。 林清瑶惴惴不安的跪在安静无比的大殿上，鼻子里闻着浓浓的檀香味儿，低头盯着面前绣着牡丹花的华丽宫毯，一动也不敢动。 从她进这大殿，向着上首位置叩首请安后，维持这个动作已经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了。 然而，头顶上传来茶盏放在茶几上清脆的声响，已经续水两次的刘皇后始终没有开口让她起身。 时间越长，林清瑶心里越发慌张。 她猜不透，刘皇后将她叫来这里干什么，毕竟她连侍寝都没有过呀！难不成就是因为她出手诊治了皇长孙的病？她毕竟是医者，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清瑶是？” 上首位置忽然传来一道极冷极冷的声音，慢条斯理的。 林清瑶浑身一颤，连忙开口回答：“回娘娘话，臣女是林清瑶。” “都这个时候了，还自称臣女。”刘皇后忽然呵呵笑了一声，笑声方停，声音骤然变冷：“苏姑姑，掌嘴！教教她究竟应该怎么回话。” 话音落，一个面容严肃的嬷嬷立刻走到林清瑶面前，正是苏姑姑。 “林侧妃，对不住了。” 蒲扇般的大手高高扬起，直奔林清瑶白皙秀气的脸庞而去，苏姑姑这一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就在那巴掌距离林清瑶的脸只剩下一寸时，忽然从大殿外传来一道急匆匆的喊声：“回禀娘娘，养在连廊下的那一盆墨兰，蔫了……” 刘皇后酷爱兰花，昭云宫上下内外遍植各种兰花，那一盆墨兰，是刘皇后心头最爱。 一直都是苏姑姑亲自照看。 此时宫人禀报，先吃了一惊的是苏姑姑，她震惊之下，那手便再也打不下去，僵在了半空之中。 上首位置的刘皇后，也是脸色大变：“你们说什么？墨兰蔫了？谁照看的！” “娘娘！” 苏姑姑转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带愧色：“是奴婢照看的，一个时辰前，奴婢去看还是好好的呀！”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破坏了……” 刘皇后保养的金尊玉贵的脸庞上，渐渐露出一抹阴霾之色，她缓缓站起身，扶着身边宫女的手，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她看也没看跪在大殿中央的林清瑶，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林清瑶逃过一劫，趁着没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颗心却渐渐提了起来。 自己一入昭云宫，皇后养的兰花便蔫了，万一她把这笔账算在自己个儿身上怎么办？ 自己又能怎么办？ 好像，只能受着…… 万恶的皇宫呀，她就不该进来！ 刘皇后扶着宫人的手到了长廊上，远远的，服侍花草的一干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随着刘皇后一步步走过来，每个人的心都惴惴不安。 刘皇后根本没看那些宫人，一步步走到了那盆墨兰面前。 只见原本青葱茂密的墨兰，整颗蔫的趴在花盆上，叶子发黄，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 刘皇后沉着脸，伸出戴满尖利护甲的手指，慢慢的，一点一点的伸手拨开了兰花的叶子。 却见兰花的根部，早已经溃烂。 刘皇后再也忍不住，猛然回头，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后头的苏姑姑脸上：“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苏姑姑挨了这一下子，半张脸立刻肿胀起来，那被尖利护甲划过的地方，立刻鼓起一道道血痕。苏姑姑整个人都懵逼了。 她服侍刘皇后三十年，从未挨过这样的打！ 一瞬间，屈辱，愤怒，悲伤，还有委屈，统统涌上心头，苏姑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泪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罪该万死……” “皇后娘娘，这墨兰……似乎是被人浇了开水。” 这时候，跪在台阶底下的一个小宫女，忽然怯生生开口。 刘皇后猛然回头，锐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小宫女：“你说什么？开水？” “……是的！” 小宫女在刘皇后的威压下，早已瑟瑟发抖，然而她鼓起勇气道：“奴婢没入宫之前，曾经见过被开水浇过的花草，就，就是这个样子的……” “哦？你见过？”刘皇后紧紧盯着小宫女，脸上溢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奴婢的弟弟，当年才六岁，不懂事，用开水浇过家里养的一盆菊花，那花早上还好好的，没过几个时辰就……” 刘皇后听了这样的解释，终于将凌厉的目光从宫女身上收回，重新回到面前的蔫墨兰上。 小孩子不懂事，用开水浇花可以理解，可是她这昭云宫，从来也没有小孩子！ 一股股怒气从心底涌起，刘皇后没有回头，直接声音冰冷的下了命令：“照看墨兰的所有宫婢，全都杖责五十，发卖出宫！” “娘娘！奴婢冤枉啊！” 苏姑姑闻言，枯瘦老脸上露出一抹绝望，第一个哭喊出声。 她一喊，台阶底下跪着的那一群宫婢，也都跟着开口。 刘皇后不为所动，只沉声道：“苏姑姑年纪大了，杖责二十，还有刚刚开口的那名宫女，你叫什么？” “奴婢……秋菊！” 那宫女吓的浑身发抖，战战兢兢说出一句话，整个人差点晕厥过去。 这时候，她听到了刘皇后的声音，绝望的心忽然涌现出一抹希望。 只听刘皇后道：“秋菊，你也只领二十大板。” 秋菊以头触地，不停磕头：“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开恩！多谢……” 刘皇后在她的谢恩声中，转身面色阴沉的回到了昭云宫大殿上。 再次看到那抹跪在台阶中央的纤瘦人影，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懂规矩的东西，来人，给本宫拖出去，杖责五十……” 竟是将林清瑶也当做了那些犯了错的宫婢一样处置。 “皇后娘娘……” 林清瑶听了这话，顿时面色一阵惨白，她躲过了掌嘴，却躲不过杖责！ 罢了罢了，反正今日来，就是来挨罚的…… 很快，便有宫人上前欲拖林清瑶离开，刚抓住她的胳膊，大殿外再一次传来太监的禀报声：“皇后娘娘！凌王殿下在外求见——” “凌王？” 刘皇后闻言，目光顿时一凛。 她低头看一眼被宫人快要拖出去的林清瑶，沉声开口：“慢着！放开她！” 宫人立刻撤到一边。 刘皇后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开口：“本宫倒想看看，凌王殿下来，所为何事，宣他进来！” “是！皇后娘娘！” 宫人立刻退下。 宇文凌穿着一身大红衣袍，站在昭云宫外的台阶上，身后，是不断哀嚎的宫人与打板子的声音。 第139章 争论不休 惨烈无比。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无视大殿内传出的通报声，一步步走到了正在挨板子的苏姑姑面前。 鲜血与哀嚎齐飞，疼痛与屈辱共存，苏姑姑，这位常年保持高冷神情的皇后身边第一女官，终于露出了痛苦表情，不过她咬着牙，愣是一声未吭。 宇文凌静静的看了片刻，嘴角露出的笑容越发嘲讽。 “凌王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进去……”内殿里有宫人走出来，冲着宇文凌道。 “好，本王这就进去。” 最后欣赏了一下苏姑姑的狼狈模样，宇文凌收回目光，懒洋洋的抬脚朝着昭云宫大殿走去。 在他的身后，是两名抬着巨大花盆的小太监，花盆巨大，上面种的绿油油的兰花，却是分外鲜亮。 皇后刚失去了心爱墨兰，凌王殿下就送来一盆！ 不少宫人看到这一幕，全都露出了震惊表情。 大殿内，高高坐在上首的刘皇后，看到抬进来的兰花时，也微微吃了一惊：“凌王殿下并非爱花之人，从哪里弄来的墨兰？居然还有花苞？！” 看到兰花枝丫上挂着的小小花苞，刘皇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儿臣参见母后。” 宇文凌跪下来，冲着刘皇后请了安，随后才道：“这兰花是儿臣在药圃之中无意发现的，于是就养着了，原也不敢拿来母后这里献丑，不料今日早晨忽然看见它长了花苞，要知道马上就要进入寒冬腊月了，这等稀奇事，儿臣想与母后分享，于是便命人带来了，母后可喜欢？” 说罢，宇文凌抬起俊美无比的雪白面孔，笑眯眯的看着刘皇后。 刘皇后盯着那盆兰花出神的看了很久，才将脸转向宇文凌，一向面无表情的她，居然露出了一丝笑容：“凌王有心了，这兰花的确稀奇……” “母后既然喜欢，儿臣就将这花送给母后，就当是儿臣提前向母后送上的生辰贺礼。” 宇文凌闻言兴致勃勃道：“除了这个，儿臣也没有别的能够拿的出手的东西了。” 腊月初八，是腊八节，也是刘皇后的生辰日。 “凌王真是有心。”刘皇后闻言目光闪了闪，倒也没有拒绝。 “呀，林侧妃嫂嫂也在这里。” 宇文凌像是才看见跪在宫毯上的林清瑶一样，睁大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眼，满脸惊讶。 林清瑶微微侧过身子，冲着宇文凌道：“见过凌王殿下。” 宇文凌顿时笑了：“本王既不是母后，也不是大哥，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快起来！” 那语气充满了随意。 “……多谢凌王殿下！”林清瑶垂着头，心跳如擂鼓，却一动也不敢动。 没有刘皇后亲自发话，她哪里敢轻举妄动？ 刘皇后脸色渐渐变冷，看看宇文离，又看看林清瑶，慢条斯理的开口：“起来，没的让人以为，本宫虐待了你！” “母后有虐待过林侧妃嫂嫂么？儿臣怎么没有看见？”宇文凌闻言满脸惊讶：“是哪个缺德的这样说，找出来，儿臣一定打的她满地找牙！” 刘皇后闻言，动了动嘴唇，目光变得幽冷起来：“你的兰花，本宫收下了，没事便回去！本宫与林侧妃还有些体己话要说，不方便男人在场……” “母后是在劝林侧妃嫂嫂替大哥开枝散叶的事情么？”宇文凌没有离开的自觉，闻言兴致勃勃道：“说起来，大哥做太子已经三年，膝下却只有皇长孙一个儿子，是该多添子嗣。” “凌王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个了。”刘皇后闻言，眉头微皱，脸上已现不耐：“你大哥的儿子是少，可你至今连个王妃都还没有，操心的太多了……” “母后说的对极了！” 宇文凌接过话茬，说道：“儿臣今年十六，也该娶个王妃了，这件事，还要母后多多上心……” 也许是宇文凌送来的墨兰起了作用，刘皇后看在花的面子上，虽然不耐，但到底没有对宇文凌发火，听了此番言论，她淡淡道：”去年本宫便要从京城闺秀中为你挑选一个王妃，是你自己不愿意，为此害的承恩伯府上的小姐差点投河自尽，今日算是开窍了么？” “大哥连儿子都有了，儿臣自然是开窍了。”宇文凌闻言，笑嘻嘻道：“还望母后替儿臣操心……” “好，本宫记下了。” 刘皇后缓缓道：“半个月后的生辰宴会上，本宫会替你掌眼的，你还有别的事情么？”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滚了。 “母后别急呀！”宇文凌依旧在笑，却是回头看了一眼跪在一侧的林清瑶：“儿臣来时，曾在路上碰见大哥，他好像正在寻找林侧妃嫂嫂……” “你拐弯抹角的到底想干什么？”刘皇后目光骤然变冷，怒目瞪着宇文凌，冷冷道：“太子想见林侧妃，让他自己亲自来！“ 话音落，大殿外响起宫人的禀报声：“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看，我大哥来了。”宇文凌听了这话，顿时开心一笑。 那眉目如画的五官，配着那笑容，简直勾魂夺魄，林清瑶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天呀！这人太妖孽了…… 刘皇后黑了脸，额头上青筋跳了几跳，终是按耐住心中怒火，冷冷对外吩咐：“请太子殿下进来……” 话音落，她冲着林清瑶开口：“你也起来！” 这语气，竟然有几分和蔼可亲。 林清瑶听了，简直涕泪横流！她挪动僵硬无比的双腿，缓缓起身：“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哎呀！” 因为跪的太久，她双腿早已经麻木，这突然的起身，让她站立不稳，猛然朝着一旁倒了下去！ “小心！” 宇文凌一伸手，扶住了林清瑶的胳膊，免了她与地毯亲吻的尴尬。 “多谢凌王殿下……” 林清瑶站稳后，不停向宇文凌道谢。 宇文离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狭长凤眸之中顿时涌起一股浓浓怒气。 “二弟这是干什么？离本宫侧妃远一点！” 他走上前去，伸手一拉，将林清瑶紧紧的护在了自己身后，对着宇文凌怒目而视。 宇文凌眨巴眨巴眼睛，不以为意道：“大哥误会了，臣弟见林侧妃嫂嫂摔倒，扶她一把罢了……” “不用你假好心！” 宇文离冷冰冰的回了一句，随即转身冲一旁的刘皇后弯腰请安：“儿臣参见母后……” 话音落，他看见了摆在大殿上那一盆打了花苞的墨兰，不由一怔：“母后的兰花竟然快开了？真是稀奇！” “这兰花，是你二弟送的。” 刘皇后闻言，缓缓开口。 宇文离满是嘲讽的一扭头，冲着宇文凌道：“二弟真是有心了，弄这么一盆兰花出来，想必花费了不少功夫？” “也不算啥，不过无意间所得。”宇文凌闻言，勾了勾唇角，笑的有些得意：“但是能让母后开心一笑，却是能价值千金！” “千金？”宇文离冷笑一声：“本宫倒是不知道，二弟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口才！千金是？本宫这就让人送一千两白银到你府上去！” “大哥这是干什么？”宇文凌闻言满脸惊讶：“你想抢臣弟的功劳是不是？” 兄弟两个，当着刘皇后的面儿，争论不休。 只吵的刘皇后头大如牛：“行了！你们俩都住嘴！” 话音落，整个昭云宫大殿上顿时恢复宁静。 “太子。”刘皇后转向宇文离，沉声开口道：“你来昭云宫，所为何事？” “母后。” 宇文离拱手道：“儿臣一来是向母后请安，二来，是听说林侧妃在这里，儿臣想接她回去……” 这句话，算是验证了宇文凌之前的话。 “本宫还能吃了她不成！”刘皇后暴怒起来：“不过是叫林侧妃来叙话，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 说到这里，她心中忽然一突。 宇文凌也是为林清瑶来的？送墨兰只是借口…… 联想到今日早上，她心爱的墨兰被人浇了开水，已经枯萎，刘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水来，她望着宇文凌，恨不得直接将他当场砍杀在地！ 宇文凌却笑嘻嘻的，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刘皇后将墨兰枯萎的账算在了他的身上，闻言满脸委屈：“母后冤枉！儿臣真的只是提前向您送上生辰贺礼……” “那你为什么要选在今日送？”刘皇后冷冷打断了他，难掩怒气道：“还敢说你没有别的目的！” “儿臣真的没有！” 宇文凌抬起了头，目光中有泪意闪烁：“这墨兰一直养在温室里，已经快要开花了，儿臣想着提前送，母后就能第一时间看到它开花，一定会高兴万分，所以今日拿来了，哪里有什么别的目的？” “母后若是不信，让太医检查那花有没有问题便是，顺便还给儿臣一个清白……” 这理由，十分充分。 刘皇后若是再怀疑，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最最重要的是，她并没有亲手抓住宇文凌给她兰花浇开水，手里一点证据都没有。 当然，昭云宫戒备森严，宇文凌不一定会亲自动手祸害花草，他很有可能收买了昭云宫的宫人替他办这件事情。 看来，昭云宫上下，必须要彻查一番了…… 刘皇后暗暗的在心中想着，脸上表情却渐渐缓和下来：“本宫没有不信你，只是，你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说着，回头目光幽幽的看一眼林清瑶，眼内已有杀气。 林清瑶感觉到了，顿时吓的整个人都紧绷了。 “母后，您找林侧妃来，不过是叙话，如今叙完了么？” 开口的人是宇文离，他淡淡道：“萧儿最近身子一直不好，是儿臣命林侧妃替他诊治的，若是有惹母后不高兴的地方，母后尽管责罚儿臣便是，请莫要为难林侧妃……” 这话，大刺刺的将刘皇后的心思讲了出来。 更表明了宇文离自己的态度。 他，是维护林清瑶的。 刘皇后懂得了他的意思，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太子胡说什么？本宫的确只是找林侧妃叙话而已，什么时候为难她了？不信你问她自己！” 说着，看向林清瑶：“本宫有为难过你么？” 林清瑶慌忙摇头：“没有！皇后娘娘对臣女一直礼遇有加……” 第140章 林清瑶的倔强 “太子听清楚了么？”刘皇后嘴角出现一抹冷笑。 “如此甚好。” 宇文离冲着刘皇后深深一鞠躬，然后沉声道：“儿臣一直知道母后贤良大度，对所有人都很宽厚。” 刘皇后对这些夸赞之言，不置可否。 她是恼怒的，但此刻在宇文离面前，却不得不收起这份恼怒，让自己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今儿个凌王送来了稀奇兰花，本宫心中甚为开心，你们既然都在，不如陪着本宫一起用晚膳如何？昭云宫内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母后开口，儿臣自然遵命。”宇文离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宇文凌则勾了勾唇角：“能陪母后用膳，儿臣真是受宠若惊。” 他两个都表了态，刘皇后很满意，她看向林清瑶：“林侧妃愿意留下来么？” 林清瑶恨不得现在就离开昭云宫，离的越远越好，以后再也不要进来。但面对刘皇后的问话，她只能陪着笑脸回答道：“娘娘邀请，臣女莫敢不从……” “林侧妃。” 刘皇后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伸手狠狠一拍茶几：“本宫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太子侧妃，要自称妾身！懂么？” 林清瑶闻言，脸色白了一白，却倔强的没有开口。 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坚持这样称呼自己，便不算宇文离的侧妃，她就还有希望离开这个皇宫。现在就连人生里最后一点坚持，也要被抹去么？ “清瑶。” 宇文离皱着眉头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还不快向母后认错？以后别再这么说了！” 林清瑶闻言，内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深深的委屈。 一旁宇文凌紧紧抿着嘴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并没有开口替林清瑶解围的意思。 万般无奈之下，林清瑶只好跪下来，冲着刘皇后道：“妾身知错，求娘娘开恩！” “你呀，还是要多学学宫里的规矩，否则日后让人见了，不得笑话本宫！”刘皇后闻言，缓缓开口：“从明日起，你便日日来昭云宫，学上两个时辰的规矩。” “啊？” 林清瑶一听，瞬间惊呆，清澈的眼眸中，顿时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母后，您每日处理宫务，还要侍奉父皇，事情那么多，清瑶又那么愚钝，教她怕是要累着您。“宇文离连忙道：“儿臣可不愿母后辛劳！” 刘皇后一再受挫，闻言目光冷到了极致：“多谢太子好意，本宫不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宇文离叹息一口气，无奈的看一眼林清瑶，最终道：“儿臣遵旨。” 林清瑶满脸失望，却不得不让自己摆出一副笑脸：“多谢皇后娘娘……” 刘皇后总算满意了。 晚膳时，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林清瑶想到日后天天要来昭云宫，整颗心都是惴惴不安的，嘴里吃了什么，一点味道没有尝出。 饭后，刘皇后让人撤了桌子，硬是留三人陪她说了些话，等到夜幕降临时，才大发慈悲让几人离开。 走出昭云宫，林清瑶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清瑶！” 宇文离一伸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又对守在外头的小全子吩咐道：“把皇辇弄来，本宫亲自送林侧妃回蓬莱阁……” “不！” 林清瑶却缓缓摇了下头：“殿下，我得去胜华宫，今日还没替皇长孙把过脉……” 听了这话，宇文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想到今日白天与李采薇争吵的画面，他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本宫派人送你过去。” 林清瑶见他要走，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您不去看望太子妃么？” 宇文离闻言猛然扭过了头！ “本宫要去哪里，还轮不到你来管！” 说完，怒瞪小全子：“你不去找皇辇，还楞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吃板子么？” 小全子闻言吓了一大跳，慌忙道：“奴才这就去！” 说着，一溜烟退了下去。 宇文凌全程看着这一幕，脸上始终带着笑，此时见安静下来，他慢腾腾的走过来：“大哥，夜深了，请恕臣弟还有事情，先行告辞……” “本宫知道，是太子妃让你救林清瑶的。”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阴沉着脸道：“今日之事，下不为例，再让本宫知道，你无事接近本宫的太子妃与侧妃，本宫绝不轻饶！” 宇文凌脸色变了变。 他仔细的看了宇文离一眼，忽然就笑了：“大哥，你没事派人跟踪太子妃？” “不关你事！” 事情被人拆穿，宇文离恼羞成怒，差一点就亲自动手，将宇文凌打的屁滚尿流，但他忍了下来，只是冷冷道：“宇文凌，本宫的话，你最好记清楚！” “早记清楚了。” 宇文凌低头，慢条斯理的整理一下袍子，伸手将胸前的一缕头发拂到脑后，冲着宇文离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来：“大哥，没有事的话，臣弟就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衣袂飘飘的离开了，那火红的颜色，在暗夜里犹如跳动的火焰。 宇文离阴沉着脸，目送宇文离的背影消失不见。 小全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殿下，皇辇备好了。” 宇文离没有回头，只冷冷吩咐：“用皇辇送林侧妃去胜华宫！” “殿下，那您呢？”小全子闻言震惊无比。 “本宫今夜歇息在南书房好了。”宇文离说着，走过去上了皇辇：“正好顺路，一起去！” 话音落，久久没有看到林清瑶的身影，宇文离纳闷回头：“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只见昭云宫的台阶前，林清瑶满脸拘谨的站在那里，听了宇文离的话，她似乎吓了一大跳：“太子殿下，我，我只是一个侧妃，没有资格乘坐皇辇……” “这么晚了，谁看你呀！” 宇文离不耐烦，对着小全子吩咐：“你，去把她给我拉过来！” 这么冷的天，谁愿意站在这里吹冷风！ “林侧妃，事急从权，您动作快些！”小全子走到林清瑶面前，沉声道：“太子殿下还有一大堆的公务要处置呢……” 他都这么说了，林清瑶只好磨磨蹭蹭的上了皇辇，神情一直忐忑不安，就像是刘皇后派了人在后面盯着她一样。 很快，幽静无人的宫道上，响起车轮辘辘之声。 宇文离沉着脸，看着前方并不看林清瑶，声音低沉道：“萧儿的病情，现在如何了？” “臣……妾身离开时，皇长孙的病基本已经痊愈，不过过了这么大半天，现在如何，妾身并不清楚。”林清瑶低声回答道。 宇文离哦了一声，接下来的路程都没有再开口。 远远的，南书房在望。 宇文离吩咐小全子停下车辇，自己起身走了下去，直直的朝着南书房的方向而去。 林清瑶呆呆的望着，只觉得这一刻，宇文离又孤单又寂寞。 “林侧妃，奴才送您去胜华宫。”小全子低声开口。 胜华宫内。 灯火辉煌中，李采薇一边唱着童谣，一边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儿子，小思与荷儿两个丫鬟，一个守在她的身边端茶递水，另一个则在灯下埋头做小孩子的衣裳。 墙角的沙漏声声，夜色渐渐静谧。 “荷儿，什么时辰了？”李采薇抬眸朝着殿外望了一眼，然而宫灯昏黄，除了树影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娘娘，巳时一刻了。” 李采薇喃喃开口：“已经这么晚了啊。” 说完，她看向两个丫头：“你们去歇了！本宫也要睡了……” “娘娘，将皇长孙交给奴婢。”奶娘吴嬷嬷从偏殿走了过来。 然而，李采薇却冲她轻轻摇头：“不，今晚上，他跟本宫睡。” 吴嬷嬷面露惊讶之色：“娘娘，这不合规矩！万一太子殿下来了……” “他不会来的。” 李采薇打断了她，面色平静的抱着怀里面的孩子，往内殿里走去：“你们都下去歇息……” 话音未落，大殿外忽然响起宫人的禀报声：“太子妃！林侧妃在外求见——” 李采薇浑身一振，迅速抱着孩子转身：“快！请她进来！” “是，娘娘。” 不一会儿，林清瑶便在宫人的陪伴下从外头走了进来，虽然满身疲惫，但见了李采薇还是露出笑容：“太子妃，多谢你让凌王殿下搭救之恩……” “你都知道了？”李采薇迎了上去，一边拉着林清瑶入座歇息，一边问道：“皇后娘娘召见你，到底所为何事？她是不是故意刁难你？” “还是太子妃通透。”林清瑶闻言，面露苦笑：“皇后娘娘召见我，可不就是刁难，不过，也多亏了凌王殿下与太子殿下……” 说着，她一五一十将昭云宫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采薇听到最后连宇文离也去了时，不由的表情复杂：“当时我去徐侧妃那里，并没请到太子，所以才请的凌王……” “可殿下最终还是去了啊！”林清瑶拉着她手道：“他一定是看在太子妃您的份上，才去的……” “是么？”李采薇闻言，露出一抹苦笑。 “对了，太子殿下今夜歇息在南书房，并未去任何一个侧妃那里。”林清瑶道。 李采薇不置可否。 “皇长孙睡着了？看样子他恢复的不错……”林清瑶低头看了看李采薇怀里的萧儿，笑着道：“太子妃，天晚了，我也该回……” “你今夜不用回去，就歇息在这里！” 李采薇恳求的道：“反正殿下也不会来，这胜华宫里冷冷清清，你就当是陪我……” 林清瑶闻言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这样也好，明日一早，给皇长孙诊完脉了，我再去昭云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两不耽搁。” “对不住。” 李采薇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愧色，若非因为她们母子，林清瑶绝对不会一回皇宫，就被刘皇后如此刁难。 “太子妃无需挂在心上。” 林清瑶闻言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皇后娘娘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或许她是因为别的原因责罚我呢！” 这一夜，她歇息在了胜华宫的偏殿里。 翌日。 李采薇一大早起身，在小思等人的服侍下，与林清瑶一同用过早膳，然后亲自送她出门。 “也不知道，今日昭云宫内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李采薇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望着林清瑶离开的背影，面露担忧之色。 这后宫里，与她交好之人，唯有林清瑶一人。 李采薇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其出事。 “娘娘！林侧妃不会有事的……”小思开口安慰道。 李采薇点点头，转身回殿。 可没走几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呼喊声：“妾身参见太子妃娘娘！” 声音娇娇柔柔，带着一股子江南女子特有的甜糯味道，分外耳熟。 李采薇慢慢转身。 就看见面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身穿橘红色抹胸拽地长裙，梳着飞天鬓的美丽女子，脸上笑盈盈的，不是徐侧妃又是谁？ “你怎么来了？”想起昨日之事，李采薇的反应很冷淡。 “娘娘，妾身今日来，是特地向您请安的。”徐侧妃缓缓开口：“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昨儿个，太子妃走后，他可将妾身训斥了很久呢……” 宇文离训斥徐侧妃？ 李采薇听了这样的话，只想大笑。 “是么？可惜本宫不需要，你请回！”说完这句，李采薇面无表情的转身回殿。 “太子妃，妾身亲手做了一盅养颜木瓜牛奶汤，送给您……” 徐侧妃上前一步。 “你自己个儿喝！”李采薇脚步不停，走的反而更快了。 徐侧妃忍不住伸手接过身后宫婢手里的汤盅，抬脚上前：“娘娘，妾身一番心意，您好歹……” “娘娘说了！请你回去！” 小思大大咧咧的上前，拦在了徐侧妃的面前：“你再上前，奴婢可就不客气了！” “你让开！不过一个小小宫婢，竟然敢阻拦本侧妃……” 徐侧妃面色一变，执意上前。 也不知是小思阻拦的缘故，还是她手没拿稳，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徐侧妃手里的汤盅摔在了地上，里头滚烫的汤水飞溅出来，溅了她自己一身。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彻在胜华宫的大门口。 下一刻，就听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思抬眸，就看见了宇文离。 第141章 九风飞针大彩屏 她面色一变，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殿下，您救救妾身……”徐侧妃跌坐在地上，伸着被烫的通红起泡的双手，泪流满面的望着宇文离，眼神中尽是渴求。 宇文离果然朝她走了过去，弯腰满是怜惜的将徐侧妃从地上搀扶起来。 “殿下……” 徐侧妃两眼泪汪汪，整个身体像是没有长骨头一样，靠在宇文离的身上。 下一刻，她就听见宇文离满是责备的开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端个汤还能烫到你自己。” 徐侧妃闻言心中一凉，慌忙辩解道：“殿下！不是那样的！妾身……” “本宫都看见了。” 宇文离一句话，阻止了徐侧妃所有的辩解，她满脸委屈的望着他，眼中十分不甘心。 宇文离低头看看她的双手，到底有有些怜惜，转身对一旁的小全子道：“你亲自送徐侧妃回去，另外找个太医好好替她治伤。” “殿下……妾身头好疼……” 徐侧妃忽然娇弱无力的直直朝着地上摔去。 “小心！” 宇文离不得已，连忙伸手将她抱住。 徐侧妃双眼紧闭，楚楚可怜的倒在宇文离的怀里面，那双被烫伤的手在夜色中触目惊心。 宇文离看了看，终究不忍心让她一个人这么回去，当下将人拦腰一抱，回头对着小思道：“你回去好好照看太子妃！” 说着，大步流星的走下台阶，一路抱着徐侧妃上了皇辇。 “太子殿下……” 小思有些不甘心的追上几步，急呼出声。 宇文离纳闷回头：“怎么了？” “殿下，徐侧妃受伤之事，太子妃并不知情……”小思望着宇文离，期期艾艾道：“还望殿下莫要怪罪娘娘……” “本宫知道。”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随即皇辇在夜色中缓缓朝着前方行去。 小思呆呆站在台阶上，满是失望的望着皇辇消失，然后才回到寝宫里。 李采薇并未休息，她坐在床沿上，低头望着沉睡着的儿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宫灯昏黄，重重阴影落在她的侧脸上，给她罩上一层落寞。 “娘娘。” 小思走上前去，声音闷闷：“太子殿下送徐侧妃回去了。” “他没有责罚你，已经算不错。”李采薇苦笑着开口，显然，大殿外发生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 “娘娘！” 小思有些焦急：“今天晚上，太子殿下原本是打算来胜华宫安寝的，却被那个徐侧妃半路拦截……” “好了。” 李采薇神色淡淡：“这对咱们来说，也并非坏事，行了，你下去休息。” 说着，脱掉鞋子与外衫，上床躺下。 小思呆呆看她一眼，上前吹熄烛火。 整个寝宫瞬间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距离刘皇后的生日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 李采薇一门心思扑在儿子身上，整日闭门不见客，导致很多消息都知道的太晚，还是小思在外与别宫的人闲聊时得知此事，急急忙忙汇报给李采薇听。 “太子妃，皇后娘娘的生日宴，您肯定是要带着皇长孙出席的，并且要准备一份贵重的贺礼……” 李采薇闻言一脸茫然：“可是，只剩下三天了，时间这样紧，如何准备……” “娘娘，要不花钱从宫外弄……” 小思想了想，道：“有足够多的银子，绝对能买到又稀奇，又贵重的生辰贺礼，这样，娘娘您还能在生辰宴上大放异彩呢……” 大放异彩…… 这样的话，李采薇连想也不敢想，最最重要的是，她手里根本就没有多少银子。 以南越皇帝的冷漠性子，他没有让李采薇孤身一人来北狄就不错了，给她准备银子跟嫁妆？开什么玩笑！ “娘娘，您没有啊……” 小思看着李采薇一脸为难的样子，总算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那这样，可就难办了……” 李采薇当然也明白这个情况，当下叹息一口气道：“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只好熬夜，亲手为母后绣一样东西了……” 现如今，她能拿的出手的，唯有这个。 小思一脸震惊：“娘娘！只有三天了！根本来不及的……” “还有奴婢。” 一旁荷儿插嘴道：“奴婢帮着娘娘绣，总能应付过去。” 也只好如此了。 说做就做，李采薇立刻与几个丫头一起，挑选出一副富贵花开的屏风绣样，准备好各色丝线银线，开始绣了起来，几个人匆匆忙忙的，连午膳也是胡乱应付着吃了。 就这样，绣到当天夜里，才只绣了十分之一不到。李采薇挑选的这个屏风十分宽大，这对绣功的要求就更强。 “只能熬夜了。” 尽管已经累到极致，但看到如此进度，李采薇只能咬牙坚持。 小思与荷儿两个丫鬟都无怨言，继续埋头苦干。 胜华宫内，灯火彻夜通明。 李采薇正忙的晕头转向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李采薇一愣，放下手中针线，缓缓抬头。 只见宇文离身穿一件锦织银鼠大氅，头戴金冠的从外头走进来，俊美无匹的脸在夜色里显得分外白皙，那双黑漆漆的凤眸在烛火中，却是霍霍生辉。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李采薇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起身弯腰行礼。 小思等几个婢女早已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在忙什么？”宇文离走上前来，朝着李采薇伸出手去：“起来，地上凉，无需多礼。” 李采薇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是自顾自的起了身：“多谢殿下。” 宇文离的手在半空中僵持片刻，最终收了回去。 他若无其事的低头去看面前桌子上绣了一半的屏风，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太子妃如此忙碌，是在绣什么？” “三日后便是母后生辰，妾身准备绣一架屏风，当做生辰礼物……”李采薇缓缓道。 “哦？” 宇文离闻言，嘴角轻轻勾起：“这才绣了这么一点，怕是来不及？” “妾身能拿的出手的……唯有这个。”李采薇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苦笑，她当然知道来不及，可是目前的状况，她除了拼命赶工，争取在三日后将这屏风绣完，就别无他法。 “本宫就知道你只会这样的笨方法。” 宇文离深深的看一眼李采薇，然后缓缓抬手，冲着外头打了个响指。 很快，小全子与另外两名太监，小心翼翼的抬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大家伙从外头走进来，那东西上罩了一块黑黝黝的布，任谁也看不出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李采薇静静的看着，等那东西在大殿上放稳了，她惊讶道：“殿下，这是什么……” “你等着看好了。” 宇文离没有回头，低声吩咐小全子将那层黑布拆掉。 “是！殿下！” 小全子痛快的应了，与两个小太监绕着圈儿的忙碌，等那黑布一点一点掀开时，李采薇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张折叠在一起的屏风。 “你往那头去！”小全子扶着屏风一头，对另一个太监道。 很快，整张屏风都打开了，总共九面，展开来，足足两三丈宽，上面用飞针绣的九凤展翅，华彩卓然，霍霍生辉，一瞬间，似乎整个幽暗昏黄的大殿都变得亮堂起来。 李采薇呆呆的看着，震惊的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殿下，这么一张屏风，怕是要数百绣娘，绣上几个月才能绣好？”良久之后，她叹息着开口。 宇文离点点头，神情有些得意：“不错，拿来当母后的生辰礼，怎么样？” “殿下真是孝心深厚。”李采薇闻言笑道：“母后见了，一定很开心。” “什么孝心？这是本宫替你准备的生辰贺礼！” 宇文离闻言一脸纳闷：“否则为什么要趁着夜色送过来？” “为……妾身准备的？”李采薇满脸惊讶，与不敢置信。 “那是自然，回京之时，本宫便已经着人准备了。”宇文离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李采薇只当没看见，她扭头，出神的盯着那扇华彩卓然的屏风看了半响，然后沉声道：“殿下，您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这扇屏风……妾身不能要。” “这是为何？本宫特地为你准备的！” 宇文离闻言有些恼怒：“是你有更好的生辰贺礼，还是说你看不上这个东西？” “都不是。”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下头：“殿下的东西，妾身……受之有愧。” “本宫送你，你收着便是！哪有什么愧不愧的。”宇文离一摆手，冲着李采薇不耐烦道：“就这么说定了，这件东西你留下，把那件没有绣完的东西扔了！再绣下去你的眼睛非得瞎了不可……” 李采薇还有些犹豫，她从心底里，不愿意接受宇文离的好意。 可是一旁的小思与荷儿，已经齐声替她应下了：“奴婢替娘娘谢过太子殿下……” 李采薇闻言，只好道：“多谢殿下。” 宇文离这才满意了，他在大殿里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萧儿，当即便朝内殿里走去。 小思见了，忙给一旁荷儿递了个眼色，两个丫鬟齐刷刷退下去，将整个大殿留给了宇文离与李采薇。 李采薇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宇文离的背影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内殿里忽然响起萧儿尖锐的哭喊声。 “萧儿！” 李采薇吃了一惊，慌忙抬脚朝着内殿里奔去。 等进屋，她看见宇文离坐在床沿上，将萧儿抱在怀里面，手忙脚乱的哄着他。见到她进来，宇文离白皙的面孔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之色：“本宫……只是想抱一抱他。” 李采薇听了，心中莫名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然后走上前去，对着宇文离轻声道：“殿下，你这样抱不对，要这样……” 说着，她伸手，将宇文离怀里面的萧儿轻轻挪动一下。 “哇……” 萧儿看到李采薇，顿时哭声更大了，无论如何也不肯老老实实的躺在宇文离怀里，摆动着小手小脚，十分渴望李采薇来抱他。 宇文离见状，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他抬手，将萧儿交还给李采薇，口中悻悻道：“这孩子还是跟你亲。” “殿下从来都没抱过他，却指望他将你当做最亲近的人，这要求委实太高。” 第142章 小瑶儿，又见面了 李采薇淡淡道：“萧儿不过是个孩子，还学不会大人那一套虚以委蛇。” 宇文离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这么说，你对本宫是……虚以委蛇？” “殿下说笑，怎么可能。”李采薇说着，却是轻轻撇过头去，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就是不看宇文离。 萧儿被她抱在怀里面，三下两下轻拍，便不再哭泣。 宇文离坐在床沿上，仰头望着这一对母子，忽然间觉得，自己与李采薇之间像是隔着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亦或者是万丈悬崖，他靠近不了她，也走不到她的身边。 这种想法，让他内心一紧。 几乎不假思索的，宇文离开口道：“今夜里，本宫留在这里，可好？” 李采薇闻言，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这就是殿下今夜送屏风过来的原因？” 一句话，勾起宇文离无数怒火。 “李采薇！在你心中，本宫就是这样的人？” 李采薇不置可否：“殿下，夜深了，您这样大声，会吵着萧儿的。”说着，轻轻晃了一下怀里面再次有些躁动不安的儿子，神情又温柔，又怜惜。 宇文离看着，忽然就意兴阑珊了，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朝外走：“夜深了，太子妃早些歇息！” 他走的脚下生风，内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李采薇的声音幽幽从他身后传了来：“殿下慢走……” 宇文离脚步一顿，紧跟着走的更快了。 …… 隔天。 李采薇望着摆在大殿上那面九凤飞针的大彩屏，面无表情。 小思与荷儿两个丫头，却在那里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一个说这样的贺礼就是全皇宫也找不出来一个，另一个说，等下要熏些香，才能配得上这样好的屏风。 李采薇却是有些愣怔：“屏风还要熏香？” “是啊！”荷儿连忙点头：“娘娘想想看，生辰宴会上，宾客如云，这面华彩卓然的屏风一亮相，必定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再加上香甜好闻的味道，娘娘一定会成为宴席上最亮眼的那一个……” 李采薇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淡然：“生辰宴上，母后才是主角，遮盖了她的风头，本宫岂非是不要命了？” 说的也是，荷儿吐了吐舌头，当下改口道：“既然如此，就不熏香了。” “不，要熏。” 李采薇轻轻摇了摇头：“听说母后近些日子以来，夜里总是不得安眠，等下本宫去找林侧妃，问她要些有助安眠的香料，把屏风熏一熏。” “娘娘英明！” 小思闻言，立刻眉飞色舞道：“奴婢这就去找林侧妃！” 她在边关时，与林清瑶接触挺多，因此很喜欢往她那里跑。 “去！”李采薇大手一挥，道。 “是！娘娘！”小思盈盈一福身，转身飞快的离开了。 荷儿不由的失笑：“自从太子殿下送来屏风，咱们不用日夜赶工，这丫头就高兴坏了。” “是该高兴。” 李采薇闻言笑了笑：“这宫里面值得高兴的事情原本就不多。” 林清瑶听说了这件事，专门跑来胜华宫观赏这件大屏风，满脸惊奇，啧啧有声：“真是大手笔呀！太子妃，看样子殿下对你很上心啊！” 李采薇心里有心结，一时半会儿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闻言淡然一笑：“你的贺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清瑶两手一摊，做委屈状：“我又没有太子殿下想着念着，帮着衬着，贺礼还没着落呢！” 李采薇听了，顿时面露担忧：“那你想好准备什么了没有？要不要本宫帮忙？” 林清瑶见她当真了，顿时哈哈一笑：“骗你的！还真信了！放心！我既然是医者，准备个贺礼还不是小菜一碟！”说着，向着身后的侍女点头道：“拿出来。” “是，侧妃娘娘。” 侍女上前，将手中的锦盒打开来。 顿时，里面露出一盘粉色晶莹的糕点来，芳香扑鼻，最最奇特的是，这糕点做成了牡丹花开的模样，仿佛雕刻的一样，栩栩如生，让人望之不忍心去吃。 “乖乖！好漂亮……”李采薇忍不住惊叹出声。 林清瑶面露得意之色：“这个当做贺礼不算掉价？当然也不会太突出，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说着，拿起一个白瓷勺子，递给李采薇：“来，咱们一块消灭它！” “不不！” 李采薇连忙摇头：“这是你准备的贺礼，一定花费了不少功夫，我怎么能……” “太子妃，你放心吃！” 林清瑶笑道：“这个只是试验品，寿宴前一日晚上，我会重新做的。” 一旁侍女插嘴：“是的呢！这糕点放不到三日后的。” 李采薇一想也是，于是便接过了勺子：“那我却之不恭了。” 那牡丹花做的实在太过漂亮，李采薇左看右看，好半天才从一旁的翠绿叶子上小心翼翼挖下一勺，放进嘴里。 芳香甜蜜，入口即化。 “这是什么做的？”李采薇不禁问道。 “嘘……”林清瑶凑在李采薇耳朵边上，低声道：“不过是米粉做的凉糕罢了，你可不要说出去。” 李采薇一愣，继而大笑起来：“敢拿这个糊弄母后，真有你的……” 林清瑶嘴里塞了一块糕点，抬头调皮的冲她一笑。 “对了，我打听到，那个徐侧妃准备的寿诞贺礼，也是一面屏风，不过档次太低，不能跟你的相提并论。”林清瑶一边吃，一边道：“太子妃，你就偷着乐！” 李采薇知道她又是变相的替宇文离说好话，她低头吃糕，只当没听到。 “对了，那个郑侧妃，为娘娘准备的贺礼，十分贵重。”林清瑶又道：“听说花了大半年的功夫呢！神神秘秘的，我没打听出是什么。” 脸上无不可惜。 李采薇听了，心中一动，道：“无论是什么，想必母后一定很喜欢。” 林清瑶点点头，嘴角一撇：“是！皇后娘娘很宠爱那个郑侧妃。” 李采薇问道：“你这几日去昭云宫请安，有没有受到刁难？” 一听这个，林清瑶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还能怎样，每次去了都是罚跪两个时辰，连皇后娘娘的面都见不到。不过这样也好，不见她我反而更自在些……” 李采薇对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安慰了林清瑶几句，末了道：“这次寿诞之后，想必皇后娘娘就不会再让你去立规矩了。” “希望如此！”林清瑶叹道，说着，狠狠挖了一勺糕点放进嘴里。 这一日，她在胜华宫陪伴李采薇很久，一直到用了晚膳，才回到蓬莱阁自己的住处。 不料殿内宫娥竟然忘记点灯，黑漆漆的，林清瑶站在宫殿门口，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她身后提着灯笼的侍女小蝶低声道：“娘娘，不如奴婢先进去看一看……” 林清瑶点点头。 小蝶当即抬脚走进大殿，有灯笼照着，倒也看的清楚路，她顺着记忆摸到烛台边上，擦亮打火石，点燃烛火。 大殿里顿时恢复光明。 李采薇抬脚走进来，看着空落落的大殿有些纳闷：“人都到哪里去了？” 话音落，她猛然听到咚的一声巨响。 林清瑶吓了一大跳，慌忙转身，这才看见小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手中的灯笼已经熄灭，歪歪斜斜的掉在宫毯上。 “小蝶！你怎么了？”林清瑶吃了一惊，当即抬脚上前。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别看了，她不过晕过去罢了。” 林清瑶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浑身一僵。 猛然转过身来。 只见上首贵妃榻上，懒洋洋的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双眉斜飞入鬓，双目如电，殷红的嘴唇上翘，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小瑶儿，咱俩又见面了。” 这话，很有些意味深长。 林清瑶与宇文凌回宫之后，见面已非一次两次。 不过像这样两个人单独相见，却是第一次。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清瑶脸上慢慢露出一抹恐惧之色，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宇文凌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林清瑶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当初在边关时，本宫问你愿不愿意与本宫一起走……” “宇文凌！我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你休得胡言乱语！”林清瑶暴怒出声。 话音刚落，宇文凌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林清瑶还来不及反应，宇文凌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霸道无比的占据着林清瑶口腔里每一寸角落，将她的自尊，与理智从心底里驱走，只剩下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好久，他才放开她。 林清瑶双唇红肿，宇文凌一放开她，她便不由自主的朝着地上摔去。 “小心！” 宇文凌伸手，一把捞住了她下坠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胸前，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现在，你还说我们俩没有关系么？” “宇文凌！” 林清瑶满脸都是惧怕之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本王对你怎么了？” 宇文凌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在林清瑶脸上扫过，不放过她的每一个表情：“从一开始本王便说过，只要你愿意，本王给你王妃之位，是你自己不愿意……” “本王只好偷偷摸摸的来见你了。” 宇文凌说着，微微一笑，对林清瑶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十分喜欢。 林清瑶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原来，宇文凌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她…… “你去探望太子妃了？”宇文凌忽然换了个话题：“我大哥给她准备的贺礼，她可还喜欢？” 林清瑶一愣，顾不得自己还在宇文凌的怀里面，闻言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此事？” 宇文离这件事做的很隐秘。 “当然是因为，那面屏风，是本王故意让人卖给他的。”宇文凌闻言轻轻笑了起来：“本王怎么可能不清楚？” 林清瑶惊呆了，她实在想不到，不过一件贺礼罢了，中间竟然还有这许多的弯弯绕绕！ “行了，你也别伤心，本王也为你准备了一件贺礼。” 宇文凌说着，松开林清瑶，走到茶几边上拿起一个锦盒来，递给她：“打开看看。” 林清瑶满脸疑惑，双目警惕的瞪着宇文凌，并没有上前。 宇文凌恼了，一伸手硬是拉着林清瑶上前，然后捉着她手打开了那个锦盒。 只见盒子里放着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水晶球，球中有一艘正在迎风破浪的大船，雕刻的栩栩如生。 这东西不算多贵重，但胜在新奇。 林清瑶呆呆的看了很久，扭头去看宇文凌：“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 第143章 吃饭咬了嘴唇，你信吗 她一扭头，刚刚才被蹂躏过的嫣红嘴唇便直面宇文凌，简直是赤裸裸的勾搭…… 宇文凌看着看着，目光忽然变得深沉起来。 他低头，不受控制的朝着林清瑶吻去。 可是忽然之间，嘴唇上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耳边是林清瑶的尖叫声：“叫你再轻薄于我！” 宇文凌还没来得及反应，脚面上忽然又是一痛，原来林清瑶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终于摆脱掉他的控制，林清瑶飞快的逃到宫门口，对着外头大声呼喊起来：“快来人啊！抓刺客——” 宇文凌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做，目光猛然一变。 “侧妃娘娘！刺客在哪里！” 匆匆的脚步声奔近，继而是粗哑的询问声，蓬莱阁再是偏僻，也地处东宫，守卫自然不少。 林清瑶伸手，朝着身后大殿一指：“刺客就在里面！刚刚翻窗进来的，幸亏被本宫看见了，你们快去抓他呀！快……” 数十名带刀侍卫急匆匆的奔进大殿里，然而寝宫之中哪里还有宇文凌的身影？ 倒是东面的大窗开着，两扇窗扇不停的左右摇晃，看样子刚刚有人翻身从那里出去了。 领头的侍卫立刻奔过去，朝着窗子下一望：“有脚印！快去追！” 侍卫们出了寝宫，朝着窗户下的脚印离去方向追赶而去。 林清瑶站在空荡荡的寝宫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她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声。 林清瑶一回头，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小蝶幽幽转醒，她忙走过去，将小蝶扶坐起来：“小蝶！你怎么样？” 小蝶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家主子那微微有些肿胀起来的双唇，她惊讶道：“娘娘，你的嘴巴怎么了……” 林清瑶一惊，慌忙伸手捂住嘴唇，触手却是一片滚烫。 该死的！宇文凌刚刚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林清瑶心中暗骂一句，只能匆匆找个借口掩饰：“没什么，本宫刚刚喝茶的时候烫着了，明日便好。”说着，扶着小蝶起来。 小蝶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半个时辰后，抓刺客的侍卫们无功而返，林清瑶没有出面，让小蝶对他们警示一番，加强戒备。 这一夜，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 天亮时分，林清瑶偷偷爬起来，拿出一面靶镜来，借着窗外的亮光观察自己的嘴唇，却见双唇的肿胀并未消失，看起来比昨日还要明显。 她不由的哀嚎一声，冲外喊道：“小蝶！” “侧妃，怎么了？” 片刻后，小蝶披着外衫，睡眼朦胧的从外头走进来：“才不过卯时一刻……” 话音落，她也看见了林清瑶肿胀如香肠的双唇，顿时吓了一大跳：“娘娘！这……” 林清瑶飞快的伸手捂住嘴巴，有气无力道：“你去找些冰块来，给我敷一敷……” “好，奴婢这就去！” 小蝶愣愣的点头，慌忙转身退下。 半个时辰后，林清瑶用白色绸帕包着一块冰敷在嘴唇上，瓮声瓮气的对小蝶道：“今日看样子我是不能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你去昭云宫说一声……” “娘娘，这能行么……”“小蝶提起去昭云宫，也是一阵阵害怕。 林清瑶忍不住翻一个白眼：“不行也要去啊！你觉得你家主子我这幅模样，能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么？” “……不能。”小蝶缩了缩脖子。 林清瑶恨的咬牙切齿，要不是宇文凌，她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好，好，奴婢去昭云宫。”小蝶看一看林清瑶凄惨的模样，终于一咬牙道。 “好蝶儿！” 林清瑶闻言，面上一阵惊喜，可是笑的时候牵动嘴唇，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涌上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时候，她心底里忽然产生一股怀疑，昨天她咬宇文凌的时候，不会连自己也咬了？ 林清瑶慌忙拿起靶镜，对着嘴唇一照。 只见下嘴唇上，赫然两个清晰的牙齿印…… 真是没法见人了！ 林清瑶猛然扔掉靶镜，哀嚎一声。 昭云宫内。 苏姑姑听了小蝶的禀报，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好奇之色：“听说蓬莱阁昨天晚上有刺客闯入，是也不是？” “是的！”小蝶点头：“不过没来得及伤人，便被侍卫撵走了。” 苏姑姑被责打二十大板之后，修养了十来天刚刚才好，一当值便遇上这种事情，也许是被板子打怕了，她并未为难小蝶，问清楚情况后便进内殿向刘皇后禀报了。 “林侧妃生病了？她自己不就是大夫么？”刘皇后闻言一脸好奇：“这丫头该不会是在装病？” 苏姑姑没有吭声，低着头等示下。 刘皇后想了想，不耐道：“既然如此，就让她好好休息，这生病了的人还是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省的带了晦气！” 苏姑姑点头：“奴婢这就去吩咐。” 说着退了下去。 李采薇听说林清瑶生病了，当即将萧儿包裹的严严实实，往蓬莱阁里看望她，临走时，交代小思好好熏那扇九折飞针大屏风，熏香的香料还是林清瑶派人送来的。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将这差事办好！”小思连连点头。 李采薇放心的带着荷儿一起出门了。 这几天，宇文离一直都未曾在胜华宫里过夜，不是歇息在徐侧妃那里，就是去郑秀儿那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侧妃，几乎全都光顾了，宫里渐渐起了流言，说是生下皇长孙的太子妃已然失宠。 这种情况下，李采薇在东宫的日子竟然渐渐好过起来。 第一没有刘皇后找茬，第二，侧妃们也不来胜华宫打搅，李采薇要的就是这份宁静，对此没有任何不满。 她到达蓬莱阁门口时，林清瑶才得到消息，匆匆忙忙将自己捂严实了，亲自出门迎接：“妾身参见太子妃！” “你这是……” 李采薇看到全副武装的林清瑶，吃了一惊。 “进来再说。”林清瑶一伸手，将李采薇拉进了寝宫里，并且命令宫人将整个大殿门都关上了。 李采薇见了更加好奇：“都说你病了，你这可是脸上出了疹子？” “疹子？这倒是个好借口！” 林清瑶闻言双眼一亮，随即伸手摘下了脸上的纱巾。 李采薇看到她红肿的嘴唇，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林清瑶欲哭无泪：“太子妃，我要是说，我是用膳时咬着了嘴唇，你信么？” “我为什么不信？” 李采薇闻言理所当然道：“这本来就很容易发生，不过你吃的那么急做什么？不会慢一点？” 林清瑶闻言深深叹息一口气：“明日便是皇后娘娘寿诞了，我这个样子不好出现在人前，出疹子倒是个好借口。” 说着，走到铜镜前，拿出化妆用的东西，一点一点在脸上点出红色的印记来，乍一看，的确像是生了疹子。 李采薇看的哭笑不得：“好好的美人脸，你也真舍得折腾！” 林清瑶嘿嘿一笑，接着点印子。 李采薇有些无聊，一瞥之间，忽然看见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个拳头大的水晶球，她放下萧儿在床榻上躺着，好奇的伸手将之拿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林清瑶在铜镜里看见了李采薇的动作，顿时吓了一大跳！ 她慌忙转身，对着李采薇解释道：“没什么，不过是一个精巧玩意儿罢了，是我从林州老家带回来的，太子妃很喜欢么？” “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李采薇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了，随即笑盈盈的看着林清瑶：“你这法子不错，我都想要找个借口，明日也不去那宴会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清瑶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陪着李采薇坐着说话。 李采薇道：“我原是担心你才来的，如今你没事，我也该回去了……” “娘娘急什么，好容易来了，就陪我说说话！”林清瑶笑道。 李采薇轻轻摇了摇头：“不了，你明日虽不用参加宴会，但是该送给娘娘的生辰贺礼还是要准备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抱着萧儿站起了身。 林清瑶忙拿过纱巾将头脸遮盖住，道：“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你好好歇着！” 李采薇连忙拒绝，随即抱着萧儿走出了蓬莱阁，林清瑶走出大殿，站在台阶上目送李采薇离开。 她转身回大殿时，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长廊上，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一个人，一身鲜艳的红色圆领锦织长袍，一张脸妖艳如画，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林清瑶吓了一大跳，随即想到自己百般出丑，都是因为宇文凌，不由怒从心中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然而，宇文凌却没看她，他的目光望着的，是前方不远处渐行渐远的李采薇。 林清瑶见状，不由的怔了怔。 她再去看时，宇文凌的身影已经拐过长廊，往另一边走过去了。 莫名其妙！ 她冷哼一声，拢了拢头上面纱，抬脚进殿去了。 这边李采薇抱着萧儿没走多久，迎面便碰上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为首一个，穿着翠绿色的宫装，梳着坠马鬓，头上钗环锦翠，端的是富贵妖娆，不是郑秀儿又是谁？ 第144章 当众出丑 “妾身参见太子妃……” 李采薇尚在愣怔时，郑秀儿已经走上前来，盈盈冲着她一福身，跟在其身后的那群妖娆女子也都纷纷行礼。 “不用多礼，都起来。”李采薇连忙摆手。 众人起身，郑秀儿笑眯眯的看着李采薇：“姐姐今日气色看着还不错，妹妹们正要去昭云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太子妃也去么？” 李采薇不由的将怀里的萧儿抱的更紧了一些，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你们要去向母后请安？那快些去！萧儿近日身子不大好，本宫不敢带他冲撞了母后，这就回去准备明日的贺礼了。” 说着，微微一点头，抱着萧儿朝胜华宫的方向而去。 郑秀儿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直接拒绝，闻言愣了愣，随即露出担忧之色：“皇长孙的身体不大好么？那姐姐为何还将他抱出来……” 李采薇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慢慢回头，看了郑秀儿一眼：“本宫是带他去林侧妃那里瞧病去了，刚刚回来。” “这就奇怪了，皇长孙有恙，不应该是林侧妃亲自来胜华宫么……” 郑秀儿不依不饶的问，妩媚白皙的脸庞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迷惑。 李采薇实在不想搭理这个女人，可她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林侧妃今日病了，所以来不了胜华宫。” 许是停留的时间过长，亦或者是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被李采薇抱在怀里面的萧儿忽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本宫先回去了！” 李采薇慌忙安抚儿子，再没心思搭理郑秀儿等人，待萧儿不哭了之后，抱着他朝胜华宫的方向匆匆而去。 郑秀儿脸上伪装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目光复杂的望着李采薇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妃真是好生怪异，那林侧妃生病，这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旁边一个侍妾满脸困惑的开口。 郑秀儿忽然冷笑起来：“还能为什么，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阴谋！” “阴谋？” 身后那一群妖娆侍妾，全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李采薇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落在旁人眼里，已经与阴谋挂了勾，她匆匆回到胜华宫，却见小思等婢女已经按照吩咐将屏风熏好了，一进大殿便闻到一股子淡雅的药香，令人闻之精神愉悦。 “娘娘！您看如何？”小思迎将上来，伸手将李采薇抱了一路的萧儿接了过去。 李采薇慢慢抬脚，走到那展开的屏风前。 奢华，瑰丽，巧夺天工，这样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出她此刻的心情，李采薇盯着屏风看了很久很久，才点头道出一个好字。 “娘娘，等明日屏风在寿宴上亮相，一定能闪花所有人的眼……”荷儿在李采薇身后，满是得意的开口。 李采薇闻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样一架奢华屏风，是不是太过招摇了？ 可现在，除了这个，她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拿出手。 当天晚上，宇文离歇息在了郑秀儿的暖云阁里。 李采薇知道消息时，并没有别的表情。 但夜里，她将小思与荷儿等几个婢女全都打发下去，只留萧儿在她身边。 翌日。 一大早李采薇便起了身，在荷儿的服侍下，换上一身石榴红的宫装长裙，鬓发上戴了一套同色系的红宝石头面，虽然美丽，却并不张扬。 倒是萧儿，换上了一身极其亮眼的宝蓝色锦缎衣裳，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泉水一般，十分招人喜欢。小思与荷儿两个婢女抢着要抱，李采薇将他交给了她们，自己在桌前坐下开始用早膳。 待会儿到了宴席上，她要处处小心留意，不让自己落人话柄，势必没有时间吃东西，此刻提前吃些，算是垫底。 用完膳，李采薇漱了口，在身上穿上一件同色系的披风，然后接过小思怀里的萧儿，抬脚往殿外走去。 而此时，太阳也才刚刚在天边露出一丝踪迹。 天光大亮。 宫里各处不少人影晃动，李采薇在去往昭云宫的路上，遇见了郑秀儿。 相比李采薇的刻意低调，郑秀儿则大反其道，极尽所能的用衣裳，首饰，脂粉，将自己打扮的艳丽夺目，高调的几乎让所有人侧目。 “姐姐来的好早……” 见到李采薇，以及被她抱在怀里的萧儿，郑秀儿目光中顿时闪出一股复杂之色，不过很快，她就用笑容掩饰了。 “你不也一样。” 李采薇的目光一一掠过跟在郑秀儿身后的几名侧妃，冲着众人点了下头，抱着怀里的孩子加快了步伐。 她实在是不想与郑秀儿有太多的接触。 可偏偏，郑秀儿就是要往她跟前凑：“太子妃，皇长孙的病情如何了？今日可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万一冲撞了……” 语气幽幽，意味深长。 李采薇猛然回头，声音冰冷：“太医早上已经把过脉了，萧儿若是没有痊愈，本宫根本不可能抱他去昭云宫，郑侧妃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裙子的丝线都开了，也不怕在宴席上出丑！”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传来几道低低的窃笑声。 郑秀儿万万没料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竟然引得李采薇如此恼怒，当场怼的她哑口无言。 一股子怒气瞬间涌上来，她满脸都是讽刺：“姐姐昨日不是还说皇长孙身体微恙，不能向娘娘请安么？这才过了一日……” “你都说了只是微恙，皇后娘娘这么大的生辰宴，作为皇长孙却不出席，到时天下人耻笑，这个责任郑侧妃你能负担得了么？”李采薇冷冷道：“不管娘娘见与不见，本宫都要抱着皇长孙去，这是礼数！” 说完，再不看郑秀儿一眼，抱着萧儿大步朝前走去。 郑秀儿气的差点撕碎手中的帕子！她从来不知道，李采薇的嘴巴竟然这么毒！ 这是骂她不懂礼数，不懂规矩么？ 一旁徐侧妃用帕子掩嘴，柔声劝道：“郑妹妹，还是算了，咱们去向娘娘请安才是正理儿……” 郑秀儿咽下心中那口气，点点头：“徐姐姐说的是！咱不能让太子妃一人独占鳌头……哎呀！” 话音未落，她忽然尖叫一声。 原来郑秀儿不小心，一脚踩着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前方地上倒去。 “郑侧妃！” “主子！” 两声惊叫同时响起。 左右两边的宫人，合着徐侧妃一起，将摔向地上的郑秀儿扶住，避免了她与青石宫道亲密接触。 郑秀儿站稳当了，但是她插了一脑袋的那些珠翠头面，噼里啪啦掉落一地，两边宫女慌不择路的一阵踩踏，那些首饰不是变形就是断裂成两半。 郑秀儿先还不知道，骂骂咧咧的指着身侧两名宫女：“你们是怎么照看本宫的？玩忽职守！全都拉下去打板子！” “郑妹妹……” 徐侧妃低着头，一脸惋惜的看着那些首饰，轻咳一声道：“这原也不是她们的错，你忘记太子妃临走时说什么了么？” 郑秀儿闻言一愣，随即慢慢低下头去。 只见，她精心挑选的那件散花水雾草绿百褶裙的裙摆脱了长长的线，正缠绕在她自己的脚底…… 就是这个害她摔倒！ “这，这是有人陷害！”郑秀儿恼怒之下，口不择言的怒骂起来：“太子妃真是好狠毒的心！就是要我在大家面前出丑！” 话音落，她瞥见了地上那些断裂扭曲的首饰，顿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她，两名宫女瑟瑟发抖，而徐侧妃则是将头撇向了一旁。 如此披头散发，形容狼狈的郑秀儿，实在像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徐侧妃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好心的提醒道：“郑妹妹，现在距离请安的时辰还早，你赶快回去重新梳妆打扮，还是来得及的……” 郑秀儿闻言目光一眯：“你说什么？回去重新梳妆？那本宫岂不是成了最后一个向皇后娘娘请安的人！” 最最重要的是，李采薇已经提前走了！她肯定是到的最早的人…… 郑秀儿咬牙切齿，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徐侧妃见状，长长吸了一口气，一抬手从袖子里摸出一面小小靶镜来，举在郑秀儿面前，面带怜悯之色：“郑妹妹，你好好看看你自己……” 郑秀儿望见了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的自己，啊的尖叫出声。 她再不顾上什么最后一个请安了，也顾不上怨恨李采薇了，急急忙忙的拉上两个婢女，朝着来路返回。 徐侧妃目光幽幽的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道上，摇摇头率领余下侧妃们继续朝着昭云宫而去。 谁也没看见，她白皙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深深的惋惜。 真是可惜了，郑秀儿的裙子要是在昭云宫内脱线，那该多好…… 李采薇并不知道她走之后这一场闹剧，到了昭云宫门口，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今日是刘皇后生辰，昭云宫自三日前便开始布置了，此时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喜庆之气，宫门前比之从前热闹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现在时辰尚早，但昭云宫门前已聚集了不少人。 李采薇的出现，让很多人纷纷侧目。 这一位出身南越皇朝的太子妃，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那么瞩目，她与太子的感情，还有之前那莫名其妙的消失，突如其来的皇长孙，每一件都让人津津乐道。 李采薇在原地停留了一瞬，随即目不斜视的走上昭云宫门前高高的台阶。 此时金乌初升，宫人的唱喏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太子妃携皇长孙在外求见——” “太子妃，娘娘有请！” 苏姑姑只用了一刻钟便出现在李采薇的面前，相比于之前的精明干练，她似乎憔悴了一些，但是一张脸还是面无表情。 “见过苏姑姑。” 李采薇冲着她轻轻一点头，随即抱着萧儿跨过高高门槛，进了那金碧辉煌的大殿。 刘皇后显然才起，正坐在西殿暖炕上享用早膳，李采薇跟在苏姑姑身后，一路进了温暖如春的西殿，没敢多看一眼，便弯腰冲上首请安：“儿媳给母后请安！祝母后万寿无疆，寿比南山……” “一大早就听到这么吉利的话。” 刘皇后闻言笑了笑，放下正在喝粥的汤匙，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你起来！” “多谢母后。” 李采薇缓缓起身。 今日生辰，刘皇后显得心情很好，难得没有对李采薇摆什么脸色，摆了摆手道：“把宁儿抱来本宫瞧瞧。” 萧儿被皇帝宇文岚赐名宇文宁，皇后这么称呼倒也没什么错。 第145章 长寿面与兰花 “是，母后。” 尽管一颗心悬在半空中，忐忑不安，李采薇也不敢拒绝刘皇后的要求。 毕竟一个祖母提出抱一抱自己的亲孙子，这原本就无可厚非，她若拒绝，那才显得心虚。 小心翼翼的将萧儿交给苏姑姑，当儿子离开自己的那一刻，李采薇顿时就后悔了。 她不要与萧儿有片刻的分开！ “啧啧，这孩子张开了些，看着倒是漂亮。”刘皇后伸手接过孩子静静看了片刻，抬眸看向李采薇：“你把他带的很好。” 李采薇连忙道：“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可本宫听闻，你最近夜夜抱着宁儿入睡，就连太子去你那胜华宫，也吃了闭门羹，是也不是？”说到这里，刘皇后的脸上露出一抹讽刺：“太子妃，你可知道你的首要职责是什么？” 李采薇慢慢低下头去，声音不辩悲喜：“知道，是服侍太子殿下。” “原来你知道啊！” 刘皇后冷笑连连：“可你是怎么做的？堂堂太子在你那里吃闭门羹，你好大的威风！” 李采薇低垂着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刘皇后并不肯善罢甘休。 也许李采薇一进门时，她脸上的笑容是装出来的，不过是将狰狞的獠牙隐藏起来，此刻方才暴露。 “皇长孙不能留在你身边了，本宫先替你照看一些时日。”刘皇后慢吞吞道：“身为太子妃，你也该好好服侍……” 话没说完，忽然她怀里面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的声嘶力竭。 刘皇后显然没有经历过这个阵仗，顿时面上露出一抹嫌弃之色。 “娘娘，把孩子给我！” 李采薇看的心疼不已，当即上前一步，伸手想抱回儿子，可刘皇后的目光冷冷望了过来：“你站在那里别动！” 李采薇顿时停下了脚步，神情焦灼不安。 这时，外头大殿上传来一阵宫人唱喏：“太子殿下到——” 刘皇后闻言愣了一下，太子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他应该在上朝才对！ 低头看一眼李采薇，刘皇后目光中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霾来，她淡淡开口：“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身穿玄色蟒袍的宇文离就大踏步从殿外走了进来，在李采薇身边站定，弯腰请安：“儿臣参见母后！恭祝母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好了好了。” 刘皇后笑着打断了他：“太子今日怎么过来的这样早？” “母后，今日是您的生辰，儿臣特地去御膳房亲自煮了一碗长寿面，也向父皇禀报过了。”宇文离说着，朝着殿外打了个响指。 片刻后，小全子端着个托盘小心翼翼从外头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说实话，那面卖相一般，荷包蛋也不圆，但是味道闻起来居然还不错，看的出是出自不常下厨之人的手。 “皇儿亲自煮长寿面给本宫？” 刘皇后闻言明显愣住，她呆呆的望着宇文离，面上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神情很是复杂。 “是的，儿臣亲手所做。” 宇文离说着，伸手端起那碗长寿面，一步步走到刘皇后身边：“母后，儿臣想亲眼看着您吃，等下宴席上山珍海味，母后怕是没功夫吃……” “好！难为你如此孝心，本宫吃。”刘皇后连连点头，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她要吃面，可怀里面还抱着萧儿。 “苏姑姑……” 刘皇后刚开口喊了一句，忽然面前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怀里面的孩子接了过去：“母后，还是儿臣来抱他。” 下一刻，萧儿已经稳稳的落入宇文离的怀里，哭闹不休的他竟然瞬间停了下来。 “这孩子跟本宫也很亲。” 宇文离见状，勾了勾唇角，回头望一眼李采薇。 刘皇后已经反应过来，一张脸拉的老长，她重重的咳嗽一声，将手中的面碗往身边茶几上重重一放：“太子到底是来给本宫送长寿面，还是来抱孩子的？” “对不住母后。” 宇文离抬起了头，面带愧疚：“儿臣一时情难自禁，请您莫要怪罪。”说着，转身将怀里孩子往李采薇怀里一塞：“好好抱着他！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他，知道不？” 李采薇紧紧抱着怀里面失而复得的儿子，愣愣的听着宇文离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宇文离，是在帮她？ 刘皇后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然而还不等她发火，宇文离已经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母后，面再不吃，就凉了……” 刘皇后望着他的笑脸，终是没了脾气。 低头看一眼那放有两个荷包蛋，配着几片牛肉青葱碎叶的简陋面条，正散发着浓郁质朴的香味。与旁边的精致点心菜肴相比，简直不能看。 可在刘皇后眼里，这一碗面条，比那些山珍海味不知道珍贵了多少。 她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放进嘴中。 “母后，这一碗面条是一根煮的，寓意长寿！”宇文离笑眯眯的道，他这幅模样，与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相去甚远。 李采薇抱着萧儿站在堂下，怔怔的看着他。 她从未见过宇文离如此用尽心思的讨好一个人，刘皇后对他来说，不仅仅是母亲那么简单！ “娘娘，徐侧妃，赵侧妃，还有郑侧妃求见！” 又一声唱喏，打破了殿内的平静。 刘皇后放下筷子，拿帕子擦擦嘴，淡然道：“让她们进来。” 很快，几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侧妃款款从殿外走了进来，当她们看见宇文离也在时，个个小脸上露出兴奋的神情来。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每个人竭尽所能的将好的一面表现给宇文离看，那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看在李采薇眼里，却显得有些搞笑。 只是她还没笑出声，宇文离就冷冷开口了：“太子妃也在，你们一个个都是瞎子么？” 众侧妃浑身一凛，这才想起李采薇也在，慌忙扭头向她请安：“妾身参见太子妃……” “好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刘皇后缓缓开口：“既然来了，都坐！” 李采薇来了这样久，都没见她开口赐座，这些侧妃一来，立马就赐座了。就连宇文离也看出来刘皇后的意图了，他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本宫要与母后说说话儿，你们都退下！” 才来就要被撵走，众侧妃面上顿时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人群中，郑秀儿的脸色尤为难看。 她换掉了自己最漂亮的一件裙子，迫不得已连首饰也换了，如今匆匆赶来，却只见了太子一面！连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可李采薇，她已经来了很久…… 可宇文离开口，谁又敢不从？ 众侧妃没办法，又见刘皇后也未曾开口挽留，只好悻悻然道：“是，殿下，妾身遵旨……” 宇文离忽然开口：“太子妃留下！” 此言一出，众侧妃齐刷刷扭头望向李采薇，目光或妒忌，或艳羡，或怨恨。 郑秀儿双手放在袖子里，几乎将掌心给划破了。 她不甘心的开口：“太子哥哥……” 声音缠绵悱恻。 这个称呼，她已经许久没有喊过了。 宇文离听了，果然浑身一颤，然而他还是面无表情的开了口：“今日生辰宴还是在合欢殿内举行，你们几个没事，先过去招呼客人！” “啊？” 郑秀儿闻言，顿时满脸失望，她以为只要自己开口，宇文离就会让她留下来的！ 刘皇后神情淡然的望着这一幕，勾了勾唇角，一言不发。 “妾身告退。” 郑秀儿没了法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冲着上首几人行了礼，然后缓缓退下。其余侧妃都紧跟她的动作。 一时之间，大殿上只剩下了李采薇与宇文离，陪着刘皇后。 “母后，您的面还没有吃完。”宇文离笑着道。 刘皇后低头看一眼面前已经有些凉掉了的面，没有什么胃口：“先放着！本宫……” 一句话还没讲完，外头再次响起宫人禀报声：“皇后娘娘！凌王殿下在外求见——” “他怎么来了？” 刘皇后还没开口，宇文离的脸首先就沉了下来。 刘皇后看他一眼，语气淡淡：“怎么，准你给本宫请安，就不准凌王来了？宣。” “是，娘娘。” 苏姑姑点点头，转身走向殿外。 李采薇站在那里，手中紧紧的抱着儿子，心中忽然有些慌张。 怎么办，她想离开了…… 忽然间，她的目光与宇文离对上。 宇文离双眼黑漆漆的，似乎一眼也望不到底，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探索，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李采薇触电般的低下头去，没敢再看他。 下一刻，她就听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儿臣参见母后！恭祝母后容颜常驻，笑口常开，永远年轻……” 刘皇后再是板着脸孔，也不由的被这句话给逗乐了：“本宫快四十的人了，快别说什么年轻……” “在儿臣眼里，母后永远十八！” 宇文凌抬起头，一本正经道。 刘皇后顿时乐不可支，笑的伸手扶着一旁的椅子扶手，好一会儿才道：“凌王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那也是母后教育的好！” 宇文凌笑嘻嘻的道，说着，缓缓转身，冲着宇文离弯腰请安：“臣弟参见兄长，还有大嫂。” “起来！” 宇文离冷着脸道：“母后面前，你吊儿郎当的这是做什么？来见母后，你怎么空着手？” “冤枉啊冤枉！”宇文凌闻言，立刻叫起了苦：“臣弟准备了贺礼的，你瞧……” 说着，伸手朝外一指。 很快，一名小太监小碎步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盆郁郁葱葱的兰花，品相上佳。宇文离指着花缓缓道：“母后喜欢兰花，儿臣只好投其所好……” “又是兰花？” 刘皇后的目光顿时望了过来，不过当她看到那盆兰花时，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是什么品种？本宫怎么从未见过？好生奇特……” 话音落，她抬脚走了过来，细细观望。 宇文离亲手送的长寿面端来时，都没见她如此激动过。 “儿臣也不知道，是宫人们在药圃中发现的。”宇文凌闻言笑了笑：“儿臣觉得稀奇，就给母后送来了，也不知道母后喜不喜欢？” 刘皇后闻言，却是笑了：“本宫当然喜欢。” 一旁宇文离的脸黑了黑，却没开口。 相比于宇文凌的兰花，他只送一碗长寿面给刘皇后，似乎显得单薄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宇文凌一大早的不躲在王府里睡懒觉，跑进宫来干什么？ 他可不信，宇文凌是专门来给母后请安的。 想到这里，宇文离目光阴沉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旁边的李采薇，却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不看他。 也没看宇文凌。 “咳咳！” 宇文离重重的咳嗽一声，对着李采薇道：“太子妃，这里没你什么事，你抱着萧儿退下！” 李采薇就等着这句话了，闻言飞快弯腰请安，借着行礼掩饰嘴角笑意：“臣妾遵旨！” 说着，又向刘皇后行了一礼，抱着萧儿往殿外走去。 却在这时，宇文凌忽然开口：“大嫂！等一下！” 李采薇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她僵在那里，连回头都不敢。 “二弟，你干什么？”宇文离的脸冷了下来，双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宇文凌抬起一双水波潋滟的桃花眸，看一眼宇文离，忽然咧嘴一笑：“大哥，臣弟这里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与大嫂……” 礼物？ 宇文离扫了他两眼，满眼狐疑：“什么？” 宇文凌一伸手，缓缓从袖子里拿出两张拜帖来：“大嫂回宫这一个多月，一直都闷在宫里，想必大哥十分心疼？下个月初，京郊兰陵县的梅花就要开了……” “这是兰陵县最大梅园主人的请柬，本王没有时间去，大哥或许有时间带着大嫂一起去？” 说完，他将手中的拜帖递给宇文离。 宇文离低头看了一眼，抬头面无表情道：“本王为什么要去？” 第146章 寿宴 “带着大嫂散心啊！”宇文凌闻言眨眨眼，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大哥没发现大嫂最近憔悴了许多么？” 宇文离闻言，忍不住回头看向李采薇。 这一看之下，他猛的发觉，回宫这一个多月，李采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之前生完孩子的那一点点丰腴，早已消失不见。脸颊消瘦，腰身那里显得空荡荡的。 难道她在这宫里，过的并不开心？ 宇文离心中很是复杂，忽然一伸手将那拜帖接了过去：“既然是你的心意，大哥就收下了。” 宇文凌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浓：“如此甚好。”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 刘皇后的生辰宴，自然热闹隆重，巳时一刻，皇帝下了早朝，来到昭云宫，陪同刘皇后一同出现在合欢殿上，刘皇后身穿大红色金罗蹙鸾华服，头戴足足八寸高的金珠凤冠，华贵而雍容，她站在宇文岚的身侧，不仅没有被他皇帝的威仪压下去，反而旗鼓相当。 合欢殿内宾客如云，帝后二人出现同时，所有人全都跪了下去：“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宇文岚哈哈一笑，摆手道：“大家平身，今日皇后生辰，无需多礼！” 话音落，他牵着刘皇后的手，两个人慢慢走到上首位置，坐了下来。 刘皇后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缓缓环视一下四周，当看见太子宇文离就在身侧不远处时，那笑容就显得越发浓厚。 “母后，儿臣恭祝您容颜不老，岁岁平安……” 宇文离第一个站了出来，并献上了他的生辰贺礼，是一件寒玉雕刻的观音像，长有八寸，栩栩如生，东西一拿出来，底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有不少人已经纷纷激动起来。 “皇觉寺的了尘大师很少给古玉开光，传闻他手上有一尊供佛多年的寒玉观音像，莫非就是这个……” 刘皇后看了一眼观音像，嘴角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太子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苏姑姑上前，接了贺礼。 接下来是宇文凌，他之前给刘皇后送了两盆珍奇兰花，这一次还是兰花，但却是已经盛开了的珍品蝴蝶兰，那妖娆多姿的兰花一呈上来，大殿内不少夫人小姐全都露出惊叹之声。 “好漂亮的兰花……” 刘皇后笑容更浓：“凌王还真是让本宫心意外，这种天气，这种季节，居然能弄到盛开的……” “那是因为儿臣对母后的孝心感动了天地。” 宇文凌接过话头，笑意满满。 皇帝宇文岚哈哈大笑：“凌王心思灵巧，有心了！” 接下来是年纪尚幼的六皇子前来献礼，他的母妃辰妃娘娘，亲自捧着一座半人高的红珊瑚呈上来，也得了皇帝的夸赞。 李采薇等了很久，才轮到她上前献礼。 当那面九凤飞针的大屏风被宫人从殿外抬进来时，殿内再一次响起惊叹赞美之声。 “这么大的屏风，怕是要绣很久……” 刘皇后抬起上挑的丹凤眼，懒懒的看一眼屏风，脸上并无惊喜：“太子妃有心了，屏风本宫很喜欢。” 苏姑姑上前，指挥者几个宫人将屏风抬到后殿里去。 李采薇抱着孩子退回原位，见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希望今日太过显眼。 这样的结果很好。 “苏琴，让人把这屏风抬到昭云宫里去，就摆在西暖阁里。”刘皇后忽然开口：“太子妃的贺礼，本宫十分喜欢。” 说着，从身后宫人手中的托盘上拿起一个造型精巧的金锁来，对着李采薇笑道：“太子妃过来！本宫也有东西送给宁儿。” 李采薇看着刘皇后高高举起的手，无法只得抱着萧儿上前，心里面打起了鼓。 “皇长孙可是本宫第一个孙子，太子妃可要好好抚养，千万别出差错。”刘皇后的声音含着威严，她一边讲，一边缓缓展开金锁上的丝线，将之挂在了孩子脖子上。 然而，萧儿却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刘皇后脸色微微一僵。 她还没想出更好的说辞，就看见李采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歉然：“母后对不起！萧儿估计是饿了，妾身这就下去带他找奶娘……” 说着，匆匆起身朝外走去。 一边走，李采薇一边低头哄着怀里的孩子，孩子是不哭了，然而李采薇却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哎呦！” 一声尖叫，两声碰撞，李采薇控制不住自己，仰面朝天的摔了下去，如此紧要关头，她能做的，就是抱紧怀里面的孩子。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李采薇感觉到有人托住了自己的后腰，她浑身一僵。 下一刻，她就听到宇文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怎么搞的，走个路都要撞到别人！” 那抚在腰间的大手炙热，滚烫，一如记忆里那样熟悉。 李采薇刹那间红了脸，她猛然站直身子，更加抱紧了萧儿，却是紧张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候，她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呻吟声：“哎呦……” 李采薇一扭头，就看见宇文凌狼狈不堪的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抚着胸口，见她望来，目露幽怨：“大嫂，你的力气可真大……” 李采薇这才明白，自己刚刚撞的人是宇文凌。 她吓了一大跳。 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宇文离的声音淡淡传来：“本宫代替太子妃，向二弟道歉，对不住。” 说着，低头望向李采薇：“本宫送你去偏殿。” 李采薇见他目光温柔，心不由自主的镇定下来，她点点头，任由宇文离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出大殿。 男子挺拔，女子俊俏，被搂在怀里的孩子粉团一般，这一幕，直到过去很多年，还印刻在大殿上许多人的心里面。 郑侧妃等人坐在宴席上，看着这一幕，不由的又恨又妒。 刘皇后神情有些冷，但嘴角笑容不变：“凌王殿下可有摔着？太子妃一向莽撞，倒不是故意……” “母后，儿臣没事！” 宇文凌闻言不甚在意的拍拍衣袖，漫不经心道：“大嫂也只是太过忧心皇长孙，所以乱了方寸，臣弟不会怪罪。” “你倒大度。” 刘皇后闻言，勾了勾嘴角。 这一幕很快就过去了，少一个李采薇并不影响什么，很快大殿就恢复了热闹。 宇文离领着李采薇来到附近的一处殿宇，转过身来看着她：“你抱着萧儿进去休息片刻，本宫在这里守着。” 李采薇抬眸看他，轻咬嘴唇：“刚刚……多谢你。” “谢什么？” 宇文离闻言顿时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一抹讽刺：“你是本宫的太子妃，维护你本就是应当！” 李采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紧了紧抱着孩子的双手，轻声道：“那殿下回去！母后的生辰宴，她一定希望你守在她身边……” “无妨。” 宇文离盯着她的眼睛道：“大殿上人多，不少本宫一个，快进去！” 见李采薇只是呆愣着不动，宇文离忽然上前，伸手从她怀中将萧儿接了过去，抬脚往大殿里走。 “殿下？” 李采薇吃了一惊，连忙抬脚跟上。 一时到了殿内，宇文离挥手让宫女太监全都退下，抱着孩子放在了一旁的床榻上，萧儿似乎很喜欢这个最近经常抱自己的人，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伸展着小胳膊小腿。 宇文离见了，不由一笑。 虽然深埋在心底的那些疑问至今无解，可他对萧儿已没最开始那般抵触。 “殿下……” 李采薇走上前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宇文离，她要给萧儿亲自喂奶，并不想宇文离在旁边看着。 “本宫这就走。” 宇文离扭过头来深深的看李采薇一眼，在她愣怔时，忽然伸手，将她垂在鬓边上的一缕发丝缓缓捋顺。 那亲昵的动作，让李采薇瞬间浑身僵硬。 她张着嘴，呆呆看着宇文离。 那副茫茫然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无措的孩子，宇文离看着她，内心里涌上一股心疼。 他忽然弯下腰来，深深吻住了李采薇。 “唔……” 李采薇双眸猛然瞪圆，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腰上伸出一只手来，紧紧的将她禁锢在一个滚烫的怀抱中。宇文离的吻渐渐变得火热，手也探入了她的衣襟…… 李采薇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发现自己无法思考了。 宇文离原想浅尝即止，然而渐渐控制不住自己，他抱着李采薇，渐渐朝着旁边的床铺倒去…… “哇……” 忽然间，萧儿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惊醒了沉迷情欲无法自拔的两个人。 李采薇一惊，慌忙伸手一把推开了宇文离。 “萧儿！” 她一边呼唤，一边伸手将萧儿搂抱进怀里面，不停的安慰。 宇文离喘着粗气站在一旁，两眼瞪着被李采薇抱在怀里面的萧儿，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 “殿下，请你出去……”李采薇回头，目光幽怨的看了一眼宇文离。 “好！” 宇文离点点头，对李采薇道：“你好好照看萧儿，本宫在外头等你。”说着，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采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走过去将门关好，这才掀开衣襟给萧儿喂奶。 萧儿饿了许久，吃了奶便沉沉睡去。 李采薇将他放在床上，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向外张望。 外头静悄悄的，不远处的合欢殿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显然的，宴会已经开始。 李采薇是去不了了，不过好在贺礼已经送到，不会落人话柄。 收回目光，她安心在床边坐了下来，守着萧儿。 然而双眼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殿外张望，宇文离是在外头等着，还是已经走了？ 半个时辰后，萧儿睡醒，李采薇抱着他哄了一阵儿，走过去将殿门打开了。 外头台阶上空空如也，宇文离早已经离开。 尽管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可是李采薇心中还是涌起了一股失望。她低头看一眼怀里面的儿子，一步一步走出大殿，没有去合欢殿，直接回胜华宫。 刘皇后没有派人来问过一句。 这一天便这样过去了。 晚膳十分，李采薇刚抱着萧儿在饭桌前坐下，外头宫人禀报，宇文离来了。 李采薇慌忙抬起头，下一刻，她就看见宇文离气宇轩昂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身的玄色锦织大氅，将他的脸衬托的如同一块上等羊脂白玉，殷红的嘴唇上翘，显示宇文离的心情很好。 “不用多礼！” 没等李采薇弯腰请安，宇文离便冲她摆了摆手，随即闲适的在桌前坐了下来，看一眼桌子上的菜色，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整日的山珍海味，早腻歪了，这些清粥小菜很不错。” 说着，拿起玉箸。 李采薇勾了勾嘴角：“那是殿下不常吃，若是天天吃，就会觉得山珍海味好了。” “那倒不会，本宫喜欢清淡的东西。” 宇文离抬眸看一眼李采薇，轻轻皱眉：“你怎么不坐？荷儿，抱皇长孙下去休息。” “是，殿下。” 荷儿闻言立刻走了上来。 李采薇无奈，只好将怀里面的孩子交给她，叮嘱道：“他刚吃了奶，你抱着他在殿内走走，半个时辰后再带着他在西殿里睡，那里有暖炕，不会冻着……” “娘娘，奴婢晓得！”荷儿连连点头。 李采薇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将萧儿抱走，恨不得起身跟着一起离开，一旁宇文离轻轻咳嗽一声。 “殿下多吃些。” 李采薇回过神来，忙拿起汤勺，亲手替宇文离盛了一碗碧粳米粥放在他面前。 宇文离没看粥，而是盯着她端碗的那只纤纤玉手，漆黑的双眸闪烁着亮光。 “殿下！” 李采薇被看的十分不自在，将粥碗在他面前放下，就连忙收回了手。 为了掩饰紧张，她埋头开始吃饭。 可光对着一碗白饭，干巴巴的又有什么嚼头？ 正吃着，面前忽然递过来一筷子清炒笋丝。 宇文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今日中午没在合欢殿参加宴会，多吃些。” 李采薇不由一愣：“殿下怎么知道我没去？” 她以为，这么一件小事，应当不会有人注意才是。 “是本宫亲自在母后面前替你解释，否则，你以为你能安稳的回胜华宫？”宇文离道。 第147章 你是我的 李采薇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她就说，以刘皇后的脾气，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想到刘皇后的目的，李采薇心中一紧，忍不住朝着偏殿望去：“母后似乎很想将萧儿留在她的身边……” “你不愿意？” 宇文离问。 李采薇愣住了：“我为什么要将萧儿交给她？那是我的儿子！” “这两者之间有关系么？”宇文离不以为意，甚至对此事还有些乐于见成：“你一门心思都扑在萧儿身上，这并非什么好事……” “妾身每日眼巴巴的等着殿下临幸，才算是好事？”李采薇有些恼怒。 宇文离闻言，目光闪了闪，却笑了：“好了，吃饭！” 又伸手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李采薇碗里。 李采薇纵然有在多的怨气，可面对这样的宇文离也没有办法发作，她底下头去，默不作声的将悲愤化为食量。 宇文离不明白自己到底那句话惹怒了李采薇，见她低头只顾扒饭，他忍不住道：“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咳咳！” 话音落，李采薇猛然放下筷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宇文离连忙起身离座，走到李采薇身后，伸出手去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好些没有？” 李采薇不过是呛到了，几声咳嗽之后已经恢复过来，她慌忙点头：“我没事了，殿下快坐下！” 那只停留在她后背上的大手像是有灼热的力量，隔着衣料将热度传递过来，李采薇微微垂着头，脸上有些不自在。 宇文离没有收手，他低头冲着李采薇一笑，然后紧挨着她坐了下来：“你还吃不吃？” “我吃饱了。” 李采薇触电般的站起了身，因为动作太猛，她有些踉跄。 “小心！” 宇文离连忙起身，稳稳的握住李采薇的手，另一只手从她腰上穿过去，将人揽入自己怀中：“既然吃饱了，那就陪本宫说说话。” 说着，不由分说拥着她朝靠窗的贵妃榻走去。大殿里灯火通明，窗户上倒映出互相依偎的两道身影，看起来竟万般和谐。 李采薇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亲近。 她微微的挣扎，期待不着痕迹的远离宇文离。可偏偏，越是挣扎，她整个人越往宇文离的怀里面靠。到最后，能清楚的听到宇文离的心跳声。 “太子妃也想念本宫了，对不对？” 宇文离低头看一眼李采薇，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笑容来。 下一刻，他拉着李采薇在贵妃榻上坐了下来。 李采薇手脚僵硬，这原本是她日常休憩之所，可此刻瞧起来竟然有些陌生，她呆呆的坐下来，看着宇文离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一些她根本就听不懂的话：“本宫知道，前些日子是委屈你了，可本宫也并非故意，你原谅本宫可好？” 李采薇终于回过神来。 她盯着宇文离，忽然问道：“殿下说的是那日滴血验亲的事情？” 宇文离闻言面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他点了点头。 漆黑的眼眸望着李采薇，含着深深的期待。 “殿下，你瘦了。” 李采薇忽然伸手，缓缓抚摸上宇文离的脸颊。 她的手心冰凉，落下来时，宇文离忍不住浑身颤抖，打了个冷战。 “你很冷么……”宇文离伸手，将李采薇的双手包入他自己的手掌心，用体温温暖着。 这时，他听到李采薇缓缓开口：“妾身委屈不委屈，不算什么，可殿下心里面的心结，能够彻底放下么？” “采薇，本宫可以不在乎萧儿的身世！” 宇文离盯着李采薇，迫切道：“就当他是本宫的儿子，日后，会精心培养他，还会委以重任，这北狄的江山交给他也不是不行……” “殿下这话说的太早。” 李采薇闻言不屑冷笑：“妾身祈求的，也并非是北狄的江山，我只盼望萧儿可以平安长大，哪怕日后只是远离朝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本宫的儿子，岂能流落在外！” 宇文离猛的打断了她，李采薇的表情让他有些害怕，他忽然就不想听下去了，猛然一抬手，将李采薇揽入怀中，低头狠狠的吻了下去！ 李采薇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说不出来，她忍不住伸手去推宇文离，可浑身忽然一轻，她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你是本宫的！” 宇文离稍稍松开她，在李采薇的耳畔低低说道，表情又疯狂，又执着。 话音落，他已经抱着她踢开内殿的门，走了进去。 内殿里空无一人，橘黄色的烛光给整个大殿投上一层静谧的色彩，李采薇靠在宇文离的胸前，还来不及看清楚四周环境，整个人已经倒在柔软的床铺上，然后宇文离的身体重重压了下来。 随即落下的，是他炙热的吻。 过了很久很久，宇文离仍然将李采薇胸抱在怀里，宣示着他的主权。 李采薇浑身无力，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你是本宫的……”宇文离喃喃自语着，然后慢慢翻身坐起，冲外喊道：“来人！备水。” “是，太子殿下！” 外殿，响起荷儿的声音。 李采薇已经浑身乏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宇文离紧紧的拥着她，脸上有发泄后的满足，还有一种轻松惬意，他紧紧的拥抱着李采薇，像是得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于宇文离来说，李采薇就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采薇，本宫其实不在意萧儿是不是我的孩子，真的……” 天快要亮时，宇文离迷迷糊糊的睡着，睡去之前，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翌日。 李采薇一直睡到下午才醒。 一睁开眼眸，她就感觉到身上横着一只手，吓了一大跳，慌忙拨开那手匆匆坐起了身。 昨天夜里，她与宇文离…… “娘娘？” 下一刻，安静的内殿里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慌忙抬头，结果看见荷儿端着茶壶从外头走进来，满脸都是笑容。 她松了一口气：“是荷儿啊，吓死我了……” “娘娘以为是谁？太子殿下么？” 荷儿笑嘻嘻的道：“娘娘别担心，太子殿下一个时辰前离开时吩咐过了，他晚上还会来看望娘娘的……” 李采薇闻言，俏脸不由一红：“本宫什么时候问你太子了？还不快过来服侍本宫更衣！” 荷儿应了一声是，放下托盘走过来。 李采薇忽然想起身上布满的那些红痕，连忙道：“等等！你先别过来！” 荷儿猛的停下了脚步，一脸诧异：“娘娘，怎么了？” “本宫想……”李采薇有些难以启齿：“想去沐浴一番……” “奴婢早料到娘娘会这么吩咐，香汤一个时辰前便准备好了。”荷儿闻言，了然一笑，走到衣柜边上，拿出了一套崭新的衣裙，问道：“娘娘，等下穿这套衣裳可好？” 李采薇只想去沐浴，闻言连连点头：“好！你先出去！” “是，娘娘。” 等人离开了，李采薇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挪动酸痛的身体下床更衣，等她穿好衣裳，将荷儿小思等婢女叫进来，简单梳个鬓发，朝着后殿的浴池而去。 李采薇在汤池里一连泡了两个时辰，期间问过几次萧儿的情况，便没再问过别的。 第148章 皇后中毒 小思退下了，浴池里恢复了宁静，李采薇将自己整个身体窝进烫热的泉水里，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舒服极了，她合上双眸，脑子里走马观灯一样回放着她与宇文离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从最初战乱之中相遇，到她被扔红帐，再然后两个人将近两年的爱恨纠缠，到现在，李采薇已然分不清楚心中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现在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抚养萧儿长大成人，为了这个，其他的她都可以不在乎。 “水热么？”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就在李采薇昏昏沉沉有了睡意，刚起身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李采薇先是浑身一僵，紧跟着又放松下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是宇文离。 “殿下来的好早……” 李采薇有些慌乱，忙转移话题。 然而这对于想了她一整天的宇文离来说，根本无济于事。他伸出长臂，一把将企图溜走的女人拽了回来，语气幽幽：“怎么，你不高兴么？” 高兴？ 李采薇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妾身当然高兴……” 高兴宇文离没有去前面书房，更不曾在别的侧妃那里歇息。 宇文离当然听出了这话里的言不由衷，他眉头一拧，低头狠狠吻住了怀里面的小女人：“你可是怪本宫今日离开时没与你告别？那是因为你睡的太沉了……” 宇文离忽然睁开眼，盯着满面桃红的李采薇道：“采薇，你爱本宫么？” 李采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直接抱紧了宇文离。 这似乎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证明她的态度。 宇文离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将她拥在怀里，过了许久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动弹。 李采薇累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悲伤的想着，看来今日休息的一整天算是白费了。 她懒洋洋的靠坐在宇文离怀里面，触目所及，是宇文离坚挺的胸膛，以及鲜艳的红唇，发丝垂在脸颊两侧，越发显得他脸白如玉。 宇文离与宇文凌不同，他的俊美，始终带着一抹阳刚之气，即便红唇妖娆，发丝湿润。 李采薇痴痴的看着，像是才发现这男人的俊美似的。 “你在想什么？” 宇文离注意到李采薇的目光，咧嘴一笑。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永远不会告诉宇文离，她在这一刻突然升起的心动，与莫名其妙涌来的悲伤。 宇文离体贴的扶着李采薇，两个人共同走出浴室。 “你饿了？本宫刚刚已经让她们备饭了。”宇文离侧头望着李采薇，笑容满面：“等下你可要多吃一点……” “太子殿下！太子妃……” 忽然这时，大殿外传来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紧跟着是小思惊慌失措的呼喊：“昭云宫那边来了好多人，气势汹汹的……” “昭云宫的人来这里干什么？”宇文离率先开口。 李采薇表情一变。 小思甚至来不及说出别的，苏姑姑已经带领着一群内廷侍卫浩浩荡荡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每个人都板着脸，表情肃穆。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苏姑姑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冲着二人行了一礼，随即沉声道：“皇后娘娘用了太子妃送的屏风，忽然头痛难耐，太医诊断，说是中了剧毒，老奴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捉拿太子妃归案！” “捉拿？” 宇文离冷冷的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俊美如刀斧裁刻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嘲讽：“你把太子妃当什么？又把本宫当什么？” 苏姑姑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才开口说了一句，就引得宇文离暴怒之此。 然而宇文离护着李采薇的心思，她却看了出来。 “太子殿下误会了，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她中毒，自然是宫中头等大事，老奴所言，句句都是陛下亲口吩咐。” “那屏风是本宫命人准备的，不关太子妃的事！”宇文离冷冷开口：“母后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殿下又何须将此事往自己身上揽呢？”苏姑姑闻言吃了一惊：“皇后娘娘是闻了那屏风上的熏香，才头疼的，太医已经检查过了，熏香里有慢性毒，长期闻下去，会让人渐渐神志不清，最终发狂而死……” 宇文离原是不信的，可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他回头，看了李采薇一眼：“你让人给那屏风熏香了？” 李采薇苍白着脸点了点头：“妾身听闻母后近来夜里少眠，于是让人熏了有助睡眠的香，并未下过什么毒……” “太子妃听谁说的皇后娘娘最近失眠？” 苏姑姑闻言冷笑一声：“简直是一派胡言！” “是不是有毒，毒是谁下的，这件事还有待商榷。”宇文离忽然冷了脸：“苏姑姑，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与太子妃说话？” 苏姑姑闻言蓦然瞪圆双眸！ 这时候宇文离不是应该勃然大怒，然后厉声质问太子妃么？这怎么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身中剧毒，如今昏迷不醒！奴婢义愤填膺，这才冒犯了太子妃，请殿下赎罪……” 先搬出刘皇后，再认错，苏姑姑料定宇文离不敢惩罚她。 果然，宇文离命她起身，并询问：“母后现在情况如何？” “很不好……” 苏姑姑面上露出一抹担忧，言词之间将刘皇后的病形容的十分严重，简直分分钟就要断气了。 可宇文离听了，一开始还紧张，随后表情却慢慢变得平静。 等苏姑姑说完，他不仅没有让人押着李采薇即刻赶往昭云宫，反而表情温和的拉着她手朝着偏殿走去：“你今日饿了一天，先去用膳……” “太子殿下！” 苏姑姑怒了：“皇后娘娘还危在旦夕，殿下竟然还有心思用膳？！”情急之下，她没有得到吩咐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母后当真病的很重？”宇文离骤然冷了脸。 苏姑姑闻言，面上有几分心虚：“这是自然……” “苏姑姑！”宇文离打断了她：“这样的谎言，说一次就够了，你真当本宫是傻子么？” 苏姑姑忽然说不出话来。 宇文离也不理会她，径自拉着李采薇在摆满饭菜的桌前坐下，亲手拿起筷子递到她手里：“吃！” “殿下……你当真相信我？” 从苏姑姑进殿开始，李采薇整颗心就不住的往下沉，然而宇文离这没头没脑的举动，渐渐给了她一丝希望。 “之前在萧儿的事情上，本宫没有信你，这一次不会了。” 宇文离伸筷子夹了一块牛腩肉放到李采薇碗里面：“更何况，屏风原本就是本宫准备的……” 李采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宇文离说，他信她…… “殿下……” 眼泪毫无预兆的滚落下来，李采薇有些狼狈的伸手去擦，可才抬起胳膊，另一只温柔的大手就伸了过来，用一条绣有兰花的蚕丝帕子轻轻擦掉那些眼泪。 “怎么，被本宫感动的哭了？”宇文离调笑道。 “才不是！” 李采薇忽然又想笑，她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宇文离一眼，然后低头，夹起牛肉放进嘴里。 嗯，好吃！ 李采薇双眸一亮，立刻伸筷子又夹了一块。 这一顿饭，她比平时多吃了很多。 苏姑姑被晾在空旷的大殿上，听着偏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面无表情，可是仔细看，能从其眼眸之中看出一些阴狠之色。 她身后的殿门口，乌压压的侍卫几乎遮住了漫天的阳光。 第149章 维护 内殿里，李采薇吃了半只烧鹅，两碗米粥，还要再喝时，宇文离阻止了她：“不过是去昭云宫看望母后而已，你不要搞的这么紧张……” “殿下，当真是这样么？”李采薇打了个饱嗝，瞧了宇文离一眼，苦笑道：“我都以为这是断头饭了……” “莫要胡说！”宇文离神情立刻变得严肃：“有本宫在，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真……真的么？” 李采薇咧嘴一笑，内心里极其没有自信。 宇文离望着她，脸上露出一抹心疼，他没再说什么，却是更加坚定了维护李采薇的决心。 两个人出了内殿，宇文离无视苏姑姑，直接手牵着手将李采薇送上皇辇，然后一弯腰，自己也坐了下来，男的俊美无匹，女的容颜娇俏，堪称一对璧人。 至于萧儿，宇文离直接命了自己的心腹手下守在胜华宫外，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皇辇在夜色中朝着昭云宫疾驰而去，留给站在台阶上的苏姑姑一个孤傲决绝的背影。 苏姑姑差点气歪了鼻子！ 可她没有办法，更不敢阻拦宇文离，只能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侍卫，一路奔回昭云宫。 虽然是夜间，可是昭云宫上上下下灯火通明，后宫各处人等基本都来了，刘皇后中毒这样的大事震惊朝野，就连刘皇后的娘家人都匆匆进宫了。 这样的情况下，身负嫌疑的太子妃李采薇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狼狈不堪的被宫人带进来，郑秀儿等人更是面露幸灾乐祸。 可谁也没有想到，李采薇不仅不狼狈，反而还穿着华服，坐着皇辇，由当朝太子宇文离牵着手，一步一步从昭云宫外的台阶上走来，那清丽脱俗的气质，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李采薇紧跟着宇文离的步伐，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可心里却在暗暗骂娘：丫的宇文离索需无度，害她手软脚软，只是上个台阶而已，竟然累的气喘吁吁！ 更可气的是，宇文离还凑在她的耳朵边上，低低问道：“你可是累了？”语气分外促狭。 不累！ 李采薇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样的目光，在宇文离这里自然不痛不痒，他甚至还撇过头去，低低笑了一声。 李采薇无语至极。 “太子殿下，太子妃，陛下有请！” 宫人的一声唱喏，将眼中只有彼此的两个人唤醒。 马上就要见到刘皇后了，李采薇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紧张之色，然而下一刻，她就感觉到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牵住了她的，那滚烫的掌心给她带来一丝慰藉。 李采薇忍不住回头，就看见宇文离冲着她轻轻点了下头。 目光里的安慰与鼓励，瞬间让李采薇紧张的心安定下来。 两个人相携着走进大殿，众嫔妃纷纷弯腰请安，宇文离全没理会，一路带着李采薇直奔内殿。 相比于外殿的嘈杂，内殿里则显得安静了许多，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两边宫人垂手而立，病床前面，一道明黄色的背影静静而坐，太医则在床前跪了一大片。 “儿臣携妇参见父皇，母后……” 宇文离拉着李采薇，两个人一起跪了下来。 皇帝宇文岚慢慢回头，两只眼睛有些微微发红：“太子来了？快起来！” 说着，目光望向李采薇，渐渐变得凌厉。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父皇！” 宇文离瞬间开口：“母后中毒之事，不关太子妃……” “贺礼难道不是她送的？”宇文岚冷冷开口：“朕可有冤枉她？” “父皇，那面屏风是儿臣花了一万两白银从外头买回来的！”宇文离说着，忽然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收据双手递上：“父皇看了这个就明白了！” 宇文岚没有伸手去接那收据，只是目光严肃的盯着宇文离，好半响之后才沉声开口：“这么说，太子殿下是要揽下此事了？你可知毒害亲生母亲，是多大的罪过？” “陛下！” 李采薇淡淡开口：“不关太子殿下的事，屏风虽然是他买的，可熏香却是儿媳让人熏的，儿媳本意是为了母后好，谁知……” “采薇！”宇文离闻言慌乱的打断了她：“你可知道你这么说会有什么后果？” 李采薇缓缓扭头，看他一眼，面色平静的开口：“殿下，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可母后中毒这样的大事，非得彻查宫闱才是！若真是儿媳的错，儿媳愿意领罚！” “好！不愧是太子妃！” 宇文岚点了点头，看向李采薇的目光终于不那么愤怒了，他面无表情的吩咐道：“来人！把这个毒害皇后的凶手押下去……” “父皇！”宇文离再一次焦急开口：“儿臣不相信太子妃会害母后！绝不相信！” “可事实俱在，容不得她狡辩！” “那万一是有人陷害呢？”宇文离急道：“太子妃与儿臣回宫才一个月，与母后总共见面不到三次，她哪有什么动机伤害母后呢？这样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原本宇文岚打算公事公办，若是李采薇的错，他不会轻饶，但若查清楚这件事与她无关，他绝不会冤枉好人。然而宇文离的话，瞬间勾起了他的怒火。 “动机？你问朕动机？”他冷笑起来：“皇长孙的身世如此蹊跷，你母后曾几次三番提出要将他养在昭云宫里，焉知太子妃不是为了这个才向皇后动的手？皇后若有事，自然不会……” “若是这样，我为何不直接下砒霜，直接将母后毒死了事？” 李采薇猛的打断他，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这样岂不是永远没有人跟我争夺萧儿了？” 宇文岚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放肆！” 他狠狠一甩衣袖，起身对外厉声吩咐：“来人！都是死的么？朕让你们把太子妃抓下去！” 话音落，哗啦一声，许多侍卫从外头奔了进来！ “父皇赎罪！太子妃不是有意的……”宇文离连忙护在李采薇身前，冲着宇文离扑通一声跪下去，满脸焦急道：“请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一定会查明真凶，替母后报仇，也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那倘若查到最后，就是太子妃害了皇后呢？”宇文岚冷着脸，一字一句问。 宇文离扭头看一眼李采薇，毫不犹豫道：“若查明真的是太子妃害了母后，儿臣绝不姑息！” “好！朕要的就是这句话！” 宇文岚点点头，一甩手道：“押下去！” “父皇！”宇文离再一次开口哀求道：“儿臣求您，真相没有查明之前，不要关押太子妃……” “事实俱在，还有什么可查的？” “当然有！” 宇文离沉声道：“虽然是太子妃命人给屏风熏的香，可那香是从哪里来的？经过哪些人的手熏在屏风上的？中间有没有别的人接触过？这些都要彻查！” 宇文岚闻言看看宇文离，又扭头看看李采薇。 一个焦急，一个平静。 却是该焦急的人不焦急，该平静的人不平静。 他叹息一口气，终究松了口：“好，事情没有查明之前，朕可以不关押太子妃。” “儿臣多谢父皇！” 宇文离简直喜极而泣，他回头看一眼李采薇，满脸都是激动之色。 李采薇被他感染，松了一口气，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妾身多谢太子殿下维护……” “行了！你不是要彻查此事么？还不快去？” 宇文岚满脸严肃的开口。 宇文离点点头，伸手去扶李采薇。 却在这时，大殿外忽然响起一道宫人的禀报声：“启禀陛下，郑侧妃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向陛下禀报！” “什么要事？” 宇文岚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让她退下！跟皇后无关的事，朕不想听……” “陛下，郑侧妃说，她要禀报的事，就是皇后娘娘中毒之事……” “什么？”宇文岚一愣，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他沉声道；“那请她进来！” “是，陛下。” 不一会儿，身穿翠色抹胸宫装的郑秀儿便袅袅婷婷的从殿外走了进来，一到殿上，便弯腰向众人请安：“妾身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最后，才望向李采薇，郑秀儿打扮精致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妾身参见太子妃姐姐……” “行了！你到底有什么要事禀报？”宇文岚不耐烦的开口。 郑秀儿这才收回目光，冲着宇文岚盈盈拜倒，随即缓缓开口：“妾身来向皇上举报林侧妃，皇后娘娘所中熏香之毒，就是出自她手！” “什么？”宇文岚闻言一愣：“林侧妃是谁？怎么还牵扯到了她？” 李采薇面容顿时一白。 郑秀儿目光盈盈望了过来，语气幽幽：“陛下可以问问太子妃，妾身说的是否属实……” 此言一出，宇文岚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射了过来：“太子妃，你怎么说？” 宇文离则有些惊讶，他没料到这件事还牵扯到林清瑶的身上。 被这么多目光盯着，李采薇犹如芒刺在背，整个人摇摇欲坠。 第150章 毒150章 牵连 那熏香的确是她命人从林清瑶那里弄来的，可她绝不相信林清瑶会害她！ 好一个郑秀儿，看她一个人倒霉还不够，还要将林清瑶也拖下水…… “太子妃，你怎么不说话？” 宇文岚的目光望了过来，满满的都是不耐烦。 李采薇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采薇，到底怎么回事？”宇文离焦急道：“到底是怎样的，你说啊！只要说出来……” “儿媳的确是命人去找林妹妹要了熏香，却绝不相信林妹妹会在那熏香上做手脚！””李采薇慢慢跪了下来，语气艰难道。 倒不是说她将林清瑶招供出来，而是这件事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来，她即便说谎也无济于事。 “哈哈！太子妃说的好生轻巧。” 郑秀儿闻言满脸讽刺：“熏香都是林侧妃提供的，不是她在上头做了手脚是什么？可怜太子妃姐姐一心一意想替人家撇清关系，可你想过没有，害了皇后娘娘，害了太子妃您的，正是这位林侧妃……” “她自己拿了熏香，然后在上面做了手脚？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害人么？”宇文离嗤笑一声道：“本宫了解清瑶，她绝不是这样蠢笨如猪的人……” 最主要的是，林清瑶是一位医者，生平以救人为己任，她怎么可能主动下毒？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先把人抓起来仔细审问！”宇文岚大手一挥，对外吩咐道：“来人！火速赶往蓬莱阁，将林侧妃押到昭云宫审问！” “卑职遵旨！” 大殿外响起一道响亮的回答声，随即是重重的脚步离开声。 “采薇，起来。”宇文离伸出手去，慢慢扶着李采薇起身，然后紧紧握着她手。 宇文岚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一旁郑秀儿目光幽幽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妒恨到了极点。 她朝着床铺走过去，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汪汪的开口：“皇后娘娘，清瑶来看望您了……” 宇文岚忽然怒了，喝道：“谁让你在这儿的？出去！” 帝王的威仪与怒火，瞬间吓坏郑秀儿，她不知所措的跪在那里，满脸都是茫然之色：“陛下，秀儿只是担心娘娘……” 宇文岚再次开口：“出去！” 郑秀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当着李采薇与宇文离的面儿，她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呵斥，简直将脸丢尽了。 没敢看那两人的表情，尤其是李采薇的。郑秀儿狼狈不堪的站起身来，冲着宇文岚匆匆行了一礼：“陛下息怒，秀儿这就告退！” 说着，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宇文岚看向宇文离，目光里带着责备：“太子，你进来这样久，都没想过看一眼你的母后，还不如一个小小侧妃有孝心……” “儿臣不孝！” 宇文离闻言面露羞愧，从一进殿开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李采薇身上，的确还没看望过刘皇后。 他在刘皇后的床前，缓缓的跪了下来。 李采薇也跪了下来，可宇文岚瞬间怒了：“你出去！朕看见你就烦！” “父皇息怒，儿媳这就退下。”李采薇有些狼狈的站起了身，没敢再停留，转身退到外间。 宇文离回头望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外殿里，郑侧妃等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不知道低声议论着什么，看到李采薇出来，所有人都停止了谈话。 大殿上顿时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李采薇一步步走来，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子妃啊？殿下对您可真是宠爱……”郑秀儿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竟然连陛下的雷霆之怒都抗了下来，姐姐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烧没烧高香不知道，但的确多亏了太子殿下，本宫才能站在这里。”李采薇打断她的话，淡然道：“郑侧妃心中艳羡妒恨，本宫能理解。” “你！” 郑秀儿恼怒不已，尤其刚刚在内殿里，她还被皇帝宇文岚训斥了，李采薇的话，明晃晃的打她的脸！ 李采薇却没再理会她，自己找了个角落，缓缓坐了下来。 郑秀儿咬着牙，恨不得扑上撕碎李采薇的脸！ 可她不敢。 没过多久，大殿外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两个侍卫押着林清瑶从外头走了进来。 林清瑶鬓发散乱，容颜憔悴，显然的被抓来时经过一番挣扎。 “林妹妹！” 郑秀儿一见到她立刻就站起了身，以手掩嘴，露出一个惊讶表情来：“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都怪太子妃姐姐，她刚刚在陛下面前招认，是林妹妹在那熏香里下了毒……” 林清瑶被两个侍卫押着，颇为震惊的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茫然的在大殿上搜寻起来，最终落在角落里李采薇的身上。 “太子妃？” 听着这声呢喃，李采薇顿时面露愧疚之色：“清瑶，对不住……” “你当真在陛下面前说是我下的毒？”林清瑶打断了她，表情渐渐从震惊变成了愤怒。 李采薇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下一刻，皇帝宇文岚从内殿里大踏步走了出来，宇文离跟在他的身后，也是面沉如水。 一看到被侍卫押着跪在大殿中央的林清瑶，宇文岚顿时沉声开口：“就是你给太子妃陪的熏香，让她熏在屏风上？” “太子妃的熏香的确是臣女配的。” 林清瑶闻言缓缓道：“可臣女从来没有下毒！没有！” “太子妃说是你下的毒！”郑秀儿插嘴。 “你闭嘴！” 宇文离怒了：“太子妃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与本案无关的人，全都退下！” “殿下，妾身知道你最爱太子妃，所以处处偏袒她……”郑秀儿闻言，一脸委屈：“可事实俱在，只怕欺瞒不过……” 林清瑶听着这番对话，心里顿时糊涂，到底是不是李采薇在陛下面前冤枉她？ 直觉告诉她不是，可若是这样，皇帝为什么派人抓她来此？ 李采薇才是屏风的主人，可她却好端端的站在那儿，气定神闲，反观她自己，一身狼狈…… 没等林清瑶想个清楚，高高坐在上首的宇文岚便板着脸道：“林清瑶是？你说你没有在熏香里下毒？” “是的！” 林清瑶抬起了头，笃定道：“寿宴前两日，太子妃派她身边的宫女荷儿来找臣女，说是要一些有助安眠的熏香，熏一下屏风。这不是什么难事，臣女就亲自配了熏香，让人给送过去了……” “那熏香里面只有一些有助安眠的药草，其他的与宫中熏香并无任何不同。” “那就奇怪了，你没有下毒，太子妃也没有下毒，这屏风送到皇后这里，却是突然之间生出了毒素？”宇文岚皱了皱眉，面沉如水道：“你们两个，其中定有一人撒谎！” “妾身（臣女）并未撒谎！” 两道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李采薇扑通一声在宇文岚面前跪了下来，听到林清瑶的声音，她回头看了她一眼。 “姐姐为何要害我？” 林清瑶的神情有些一些悲愤。 “对不起……那日我不该让人去你那里配香……”李采薇喃喃道。否则林清瑶也不会被牵扯进来了。 宇文离沉声开口：“父皇，还是让无关人等退下！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好在宫内张扬……” 宇文岚一想也是，点头道：“既如此，就按太子说的办！” “殿下！妾身是举报人，也算是与本案有关！”郑秀儿大声道：“求陛下准许妾身留下！” “准了。” 很快的，除了郑秀儿之外，其余嫔妃们全都退了下去。 宇文离倒是很想将郑秀儿撵出去，不过皇帝已经开口，他就不好说什么，只能目光冰冷的瞪了她一眼。 郑秀儿满脸委屈：“殿下，秀儿有说错什么么……” 宇文离扭过头，丢给她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咳咳！” 宇文岚重重咳嗽一声，沉声开口道：“太子，此案你打算从何处查起？” “父皇，接触过熏香的荷儿，小思等婢女已经全都押在殿外，只要逐一审问，便知情况到底如何！” 郑秀儿插嘴：“殿下说的都是胜华宫里的宫人，她们自然向着太子妃姐姐……” 宇文离的目光望了过来，似带着寒冰：“重刑之下，没人敢有丝毫隐瞒！” 郑秀儿被这样的目光望着，登时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开口。 宇文岚沉声道：“既是如此，太子还不快去审问？” “已经在审问了。” 似是为了响应宇文离的话似的，大殿外忽然响起重重的打板子声，以及凄厉无比的哀嚎声。 李采薇面色一变，顿时就想起身。 那是荷儿与小思在外面！ “不要激动。”宇文离蓦然伸手，紧紧握住李采薇的手。 李采薇回过头来，满目都是焦灼：“殿下？” 宇文离默默的冲她摇了摇头。 李采薇目光中顿时涌上一股绝望之色。宇文离不会帮她救下那两个丫头！ “太子妃，你可是心痛了？”郑秀儿语气幽幽的开口。 第151章 灭口 李采薇没有理会郑秀儿的幸灾乐祸，焦急的望着宇文离，希望他能开口，饶过两个丫头。 无论是荷儿，还是小思，她都不相信她们会背叛她！ “太子妃想是累了，不如坐下来歇息片刻。”宇文岚冷冷的望过来，撇了李采薇一眼。 “多谢陛下关怀。” 李采薇露出一抹苦笑，宇文岚的目光清楚明白的写着，她若是敢开口求情，以同罪论处。 这不仅仅会让她自己倒霉，还会连累宇文离。 大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唯有殿外的打板子声依旧在继续，并且越来越响亮。林清瑶蓬头垢面的跪坐在一旁，神情有些呆滞。 与此同时，外殿的哀嚎声却渐渐的变小。 李采薇的心陡然悬空，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荷儿与小思怎么了？为什么没了声音…… 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蓦然的，一旁宇文离开口道：“父皇，打的差不多了，可以审问了。” “好，抬进来！” 宇文岚懒懒开口。 忽然的，苏姑姑从内殿里走了出来，满脸都是喜悦：“陛下！皇后娘娘醒了！” “是吗？” 宇文岚激动的一下站起了身，朝着内殿走去。 可是忽然之间，他又停下了脚步，转身满脸严肃的对宇文离道：“太子接着审问！务必要查出谁才是幕后真凶！” “是！父皇，儿臣遵旨。”宇文离俯身回答道。 宇文岚这才满意的进内殿里去了，但转身之时，他目光幽幽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被这样的目光望着，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旁边忽然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那掌心里的灼热温度将李采薇心里的恐慌驱散了一些，她慢慢抬头，就看见宇文离正满脸怜悯的看着自己。 “殿下，我没事。”李采薇苦笑一声道。 宇文离仔细的看了她片刻，确定李采薇是真的没事后，这才转身向外：“把人抬进来！” 很快，几个侍卫抬着两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从外殿走进来。 郑秀儿充满妒恨的盯着李采薇与宇文离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努力压抑着内心里的怒火，笑着开口道：“殿下，您该抓紧时间审问人犯了，早些查清楚，也能早些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是不是？” “这里没有你多嘴的份儿！” 宇文离的目光蓦然望过来，充满了浓浓的不耐烦：“再敢多说一个字，本宫直接让人把你扔出去！” 这个郑秀儿，为什么就不能学学林清瑶！安安静静的闭嘴多好！ 郑秀儿闻言一下子睁大双眸，眼泪慢慢从眼眶里涌出，娇俏的脸上全是委屈：“殿下，妾身说错话了么？” 宇文离根本不看她，望向宫毯上奄奄一息的荷儿与小思：“你们招还是不招，到底是谁指派你们在熏香里下毒，以此污蔑太子妃的？说！” 李采薇从小思与荷儿被抬上大殿开始，眼里心里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了，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两个婢女面前，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颤抖着伸出了手。 “采薇！” 宇文离刚说完话便看到这一幕，顿时吃了一惊，顾不得其他，忙弯腰将李采薇从地上搀扶起来：“别这样，本宫扶你去那边坐下来。” 说着，冲几个侍立在侧的宫女喊道：“还不快搬椅子来！” “是！太子殿下！” 宫人们莫名其妙被训斥，全都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按照宇文离的吩咐，搬过来一把锦凳，放在李采薇身后。 宇文离小心翼翼的扶着李采薇坐下。 望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心痛不已，却只能硬着心肠面无表情对荷儿与小思道：“你们再不招认，就拖出去再打五十大板！” 在皇宫里，三十大板，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殿下……奴婢没有陷害太子妃！” 最先开口的人是荷儿，她被打的鼻青脸肿，浑身是血，却还没有昏厥过去，听了宇文离的话，她挣扎着道：“那日娘娘要奴婢去林侧妃那里拿熏香，奴婢去了……” 林清瑶忽然开口道：“我是当着所有人面儿配的熏香，当时太医院的刘太医也在，试问如何将毒药放在熏香里？” 荷儿虚弱点头：“林侧妃说的没错，奴婢拿了她配好的熏香，回到胜华宫，正要熏时，刚巧皇长孙哭闹不休，除了太子妃之外，只有奴婢能哄住他……” “所以你把熏香交给别人了？” 宇文离冷冷问。 荷儿点头：“是的，交给了……春杏。” “春杏？”李采薇一愣：“是那个才进宫一个多月的春杏？你为什么不交给小思？” “娘娘当时外出，一个时辰也没见回来，小思担忧，出去寻找……” 一句简单的话，荷儿说的断断续续。 “春杏在哪里？去把她带回来！”宇文离面无表情的对外吩咐道。 立刻有宫人疾步退下。 李采薇担忧的看一眼荷儿，开口哀求道：“殿下，能不能请太医给她们诊治一下？伤势这么重，万一支撑不到……” “林侧妃不是在么？她就是大夫呀……” 郑秀儿缓缓开口，娇媚动人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太子妃对待身边的人，可真是重情重义……” 林清瑶慢慢抬起头来看了李采薇一眼，那目光有些幽怨。 李采薇心里一慌，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行了！” 宇文离重重的咳嗽一声，冷冷看向郑秀儿：“本宫刚刚说的话，你并没放在心上，出去！” “殿下，我……”郑秀儿一下子慌了神，刚刚只顾着开口讥讽李采薇，倒忘记宇文离了。她开口想替自己辩解，可宇文离根本就听，直接让小全子进来撵人。 “林侧妃，请？您也是要面子的人，不希望被扔出去对不对？”小全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郑秀儿。 郑秀儿嘴唇哆嗦，面色涨的通红。 就这么离开，她不甘心，然而却没有更好的法子可以留下来。 最终无奈道：“殿下，妾身再也不开口了！您就让我留下来？”那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满是无辜的盯着宇文离，满是祈求。 “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本宫给你一次机会。” 宇文离满是厌恶的看一眼郑秀儿，最终挥手命小全子退下。 没过多久，去抓春杏的侍卫回来了，却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启禀太子，胜华宫的宫女春杏，一个时辰前在自己屋子里上吊自尽了，现下尸首正在外殿，怕冲撞了陛下与皇后娘娘，故而……” “什么？春杏死了？” 宇文离猛然站起了身，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才查到这个人，这人就死了，这情况委实诡异！ “是的，殿下……” 禀报的侍卫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宇文离的眼睛。 李采薇则呆了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灭口！这是杀人灭口！那幕后陷害她的人开始动作了…… 厅上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她一人，宇文离也是这么想的，他沉着脸呆呆想了片刻，然后开口：“春杏死在哪里？她房间里可搜查过了？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没有？” “这个……卑职未曾查看。” 回禀消息的侍卫头几乎垂到地毯上去了。 宇文离看了看他，转头对小全子吩咐道：“你亲自去，叫上穆离，好好查一查这个春杏的房间！任何可疑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是！陛下，奴才遵旨。” 小全子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宇文离沉着脸，看看躺在宫毯上的荷儿，又看看小思：“你有什么话说？” 小思自从被抓来责打开始，整个人便是懵逼的，此时听见宇文离的问话，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屏风的熏香根本就没经过奴婢的手……” 宇文离见没有问出来什么，当即不耐烦的挥手命小思闭嘴，他想去大殿外头看一看，那个死去的春杏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他还没抬脚，旁边就响起一道声音：“殿下，妾身想看一看春杏。” 宇文离回头，见说话的人是李采薇。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那外头躺着的可是死人！充满了晦气，他不能让她去。 “不行！你乖乖在这待着，本宫去看。”柔声安慰了李采薇，宇文离转身便想离开。 可走到殿门口时，他看到李采薇跟着走了过来。 “不是说不让你……” “殿下！”李采薇柔声道：“春杏是胜华宫的宫人，入宫不到一个月，妾却没见过几次，如今她不在了，无论如何妾身都应该去看一眼……” “你是太子妃，何必屈尊降贵的去看望一个小宫女？”宇文离眉头紧皱。 “那殿下不是还是要去？”李采薇走上前去，挽住了宇文离的胳膊：“求殿下恩准。” 宇文离只觉得被挽住的那条胳膊整个儿的都开始发烫起来，李采薇从没有在公共场合里主动亲近自己！这是第一次！ 一股难言的喜悦涌上心头，他想也不想道：“好，那你跟在本宫后面，等下要是有可怕的场景，你抓着本宫的胳膊，千万别晕倒了。” 说着，与李采薇一起，往殿外走去。 郑秀儿满脸艳羡的看着这一幕，抬脚想要跟上，可眼睛一转，她看见了静静跪在一旁的林清瑶。 “林侧妃，这当了替罪羊的滋味如何？想必不好受？” 林清瑶慢慢抬起头，望着郑秀儿笑意盈盈的俏脸，语气淡漠无比：“挑拨离间，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她虽恨李采薇，却也不想上了郑秀儿的当！ 第152章 自杀还是自尽 “你！你真是不识好人心……”郑秀儿一张笑脸渐渐变得狰狞，在林清瑶面前，她根本就不需要隐藏自己，压低了声音凑近对方：“你等着看好了，最后的结果，毒害皇后娘娘的幕后真凶，一定落在你的身上……” 林清瑶闻言静静看了她一眼，面上表情更淡：“太子殿下会查明真相的。” 随即撇开头，微微合上双眼。 讨了个没趣儿，郑秀儿不由的火冒三丈，可这里是昭云宫，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 眼珠一转，她提起长长的裙摆，打算走到大殿门口，看一看大殿外的情形。 这时候内殿里有脚步声传了出来。 郑秀儿浑身一凛，连忙收回脚步。 下一刻，苏姑姑就从大殿内走了出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呢？” “他们去了外殿……”郑秀儿看了林清瑶一眼，抢着开口道：“殿下陪同太子妃去看望胜华宫的一个宫女……” “春杏与皇后娘娘中毒有关，而且她已经死了。” 林清瑶本不想开口的，可郑秀儿的话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她没忍住就开了口，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苏姑姑立刻望了过来，枯瘦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老脸上露出一抹惊讶：“死了？” “是的。” 林清瑶只好道。 苏姑姑表情复杂的向着殿外望了一眼，随即转身回内殿里去了，也不知她是如何向帝后回话的。 大殿外头。 李采薇不顾宇文离的阻拦，执意让人掀开盖在春杏身上的白布单子，顿时，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暴露在两个人面前，从面相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圆脸稚嫩的女孩子，生前长的绝对不丑。 可是她说死就死了。 李采薇呆呆的看着她，表情五味杂陈。 宇文离一脸担忧的站在一侧，低低劝道：“别看了，还是回去！” 李采薇没有回答他，她将春杏的五官，脸上的狰狞表情，还有脖子上的伤痕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末了道：“把她翻过来看看。” “采薇！” 宇文离面色一沉：“这种事情交给侍卫去做好了，你何必……” “殿下，春杏到底是自杀，还是她杀，这个一定要查清楚。”李采薇正色道：“这尸首抬到这里，有请仵作验看过吗？” “回娘娘，还没有。”宇文离身后的一个侍卫回答道。 “好，那就请仵作来验。”宇文离当即拉住李采薇的手，道：“你跟本宫回去……” 他是真的觉得验看死人是一件相当晦气的事，不想让李采薇沾染。 可李采薇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殿下，我想看看。” 宇文离接触到她的目光，定定的看了李采薇半响，然后叹息一口气：“既然如此，本宫陪你。” “多谢殿下！” 李采薇面上露出一抹笑容，随即对两边侍卫道：“你们两个，将她翻个身，背部朝上。” 侍卫们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见宇文离并未出声阻止，于是便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将尸首翻了过来。 李采薇弯下了腰，仔细的盯着春杏的后背，颈部看了许久，然后对宇文离道：“殿下，能否让人找一根绳子，妾身要用。” “你要绳子干什么？”宇文离一脸的纳闷。 李采薇没有解释，只催促道：“殿下别问了，快让他们拿！等下父皇或者母后召见，怕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宇文离见她说的慎重，不由也严肃起来。 一挥手，对身后侍卫道：“按太子妃说的做。” “是！殿下！” 不一会儿，绳索便取了来。 众目睽睽之下，李采薇伸手接过，弯腰蹲在春杏身边，缓缓抖动手中的绳索，然后一下套在了春杏的脖子上！ 神情里似乎透着一抹阴狠…… “太子妃……”两边侍卫被这一幕吓傻了。 宇文离也吓的不轻，慌忙伸手去夺李采薇手中的绳索：“你这是干什么？无聊么？” “殿下，你看……” 李采薇开口解释道：“春杏身上这道勒痕，与绳索是不是重合了？她若真的自尽上吊，那绳索应该是这个角度才对……” 说着，她缓缓将绳索换了个方向，往上一提，模拟出人上吊时的形态。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自尽，是有人在背后勒死了她？”宇文离何其聪明，李采薇只是这么简单的一比划，他就全都明白了。 李采薇点点头，叹道：“春杏的死，反而暴露出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背后定有人在谋划策略，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宇文离闻言冷冷一笑：“母后中毒，你陷入众矢之的，太子妃的位置不就空下来了么？这个东宫，本宫是要好好的整顿一番了！” 李采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有些担心荷儿与小思，更加担心盛华宫里的萧儿，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太子殿下，太子妃，陛下请二位入殿！” 苏姑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宇文离当即扶着李采薇起身，将她握在手中的绳子丢下，沉声道：“我们进去。” 李采薇点点头。 大殿内。 “太子殿下……“ 郑秀儿看到两个人走进来，当即迎上前来：“您与太子妃姐姐是在外头观赏风景么？” 观赏风景。 这四个字说出来，真真是令人发笑。 李采薇抿了抿唇，便听到身侧宇文离冷冷开口：“郑侧妃的脑子里就只有风花雪月么？” 说着，拉着李采薇越过郑秀儿，往内殿里去了。 郑秀儿愣在当场，笑容渐渐变成了狰狞。 内殿里。 宇文离一进门便拉着李采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带愧疚道：“儿臣与太子妃姗姗来迟，请母后赎罪！” 病床上，刘皇后已经醒过来了，正虚弱的靠坐在枕头上，皇帝宇文岚端坐在病床前，正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粥，听了这话，她虚弱的抬头朝这边望了一眼：“太子来了？” “是，太子今日忙了一天了，一直在调查屏风之事。”宇文岚开口解释道：“这也是他的孝心。” 刘皇后双目怔怔的盯着宇文离，皇帝的话她就像是没听到似的，好半响她才扭头去看李采薇。 当看见宇文离还牵着李采薇的手时，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母后，春杏死了。” 宇文离沉声开口道：“她是往屏风上熏香的宫女，儿臣刚调查到她身上，她就被人害死了，这件事背后另有主谋，太子妃只是被人陷害！” “陷害？” 刘皇后闻言，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苍白虚弱的脸庞上慢慢露出一抹怒气：“太子还真是喜欢替人开脱，无论是不是陷害，阴谋，正常的情况，难道不是先将这个女人的太子妃封号夺去，关进宗人府里审查么？她为什么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咳咳咳……” 原本就虚弱，刘皇后还怒气勃发的说了这么一大串，等说完，整个人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宇文岚连忙伸手拍背替她顺气：“你慢一点，这事儿朕会替你做主，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陛下……”刘皇后好容易平静下来，她抬眸虚弱的看一眼宇文岚，低声道：“臣妾不想看见太子妃，你让她出去……” 这是第一次，她明明白白的在皇帝与宇文离的面前，表达她对李采薇的不喜。 经过这件事，宇文岚对李采薇这位儿媳妇也没了好感，闻言点点头道：“好！朕听你的！” 说着，冲李采薇摆手：“你退下！” 这已经是第二次不受待见了。 李采薇却显得很平静，刘皇后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儿媳遵旨。” 她慢慢起身，没看宇文离，缓缓退了下去。 走出内殿时，她听到宇文离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无奈：“母后，熏香之毒真的不是太子妃所做，请您相信儿臣……” 李采薇停下脚步等了片刻，却始终没有等到刘皇后的回答声。 倒是宇文岚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那个死去的宫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采薇抬脚，走了出去。 外头，还是那几个人，林青瑶，郑秀儿，以及虚弱不堪的躺在宫毯上的荷儿与小思。 李采薇走到林青瑶面前，蹲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有在陛下与太子殿下面前污蔑过你，从来没有。” “呦！太子妃姐姐，你出卖了人家，如今又要人家帮你数钱，这样不太好……”郑秀儿的声音妖妖娆娆的响起，人未至，声先到。 李采薇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林青瑶。 林青瑶从中午被押到此处，蓬头垢面，衣衫凌乱，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 李采薇的话，她默默的听着，末了抬眸看她一眼，声音沙哑道：“那为什么陛下会派人去蓬莱阁抓我？” “那日的确是你替我配的熏香，只要一查就能查出来，我没有必要在陛下面前撒谎，这样更能让人误会。”李采薇淡淡道：“我也在陛下面前替你解释了，说下毒的人绝不会是你……” “呵呵！太子妃姐姐，若非是你的解释，林妹妹恐怕还落不到这个结局呢……”郑秀儿闻言再一次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 第153章 二选一 李采薇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多嘴多舌，如同苍蝇一般令人讨厌的女人，可是想一想郑国公在朝中的势力，她还是忍了下来。 总有一日，她不会放过郑秀儿这一对父女！ “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李采薇沉声开口：“事到如今，我只是很后悔，当初若是没有让你给我配熏香，那该多好……” 林青瑶听了这话，默默看了李采薇良久。 最后，她沉声道：“我也不信太子妃是那样的人……” 她最终，还是相信了李采薇这番解释。 “你……真的肯信我？”李采薇简直欣喜若狂。 林青瑶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荷儿与小思：“这两个丫头得好好诊治一番，再拖延下去，怕是连命也保不住……” 李采薇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两个丫头，面露担忧之色：“等下只能去求一求太子殿下……” 话音未落，苏姑姑从内殿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道：“陛下口谕，将林氏侧妃关进宗人府！不得有误……” 李采薇震惊的一下子站起了身：“你说什么？将……” “不错，陛下是这么吩咐的！” 苏姑姑撩起松弛的眼皮子不屑的看一眼李采薇，语气淡然道：“希望太子妃不要阻碍公务。” 随着她的话，大殿外头立刻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数十名手握长枪的银甲侍卫从外奔进来，齐刷刷将林青瑶围拢在中间。 林青瑶惊呆了，万万没料到最后等待着她的会是这么个结果。 李采薇怒不可遏，林青瑶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进宗人府？谁知道那是个什么吃人的所在！ “等等！” 她张开双臂拦在林青瑶的面前，义正辞严道：“我要见陛下！这件事与林侧妃并无关系！” “太子妃，您还是省省。” 苏姑姑嘲讽一笑，慢吞吞道：“即便见了陛下也无济于事，您能平安无事的站在这里，还是太子殿下拼尽全力在陛下面前哀求的结果……” “您不想让林侧妃去宗人府，可以，您自己个儿去。” 说完这句话，苏姑姑便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望着李采薇。 李采薇已经惊呆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与林青瑶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宗人府？因为宇文离的恳求，她平安了，这个灾难，却落到了林青瑶的身上…… 李采薇没敢回头，她听到林青瑶在她身后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郑秀儿咯的一笑，看着李采薇乐不可支道：“太子妃姐姐，你可愿意替林姐姐受这份罪？听你刚刚的话，妾身实在是太感动了……” 说着，假惺惺的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李采薇淡淡道：“若是能代替林妹妹去宗人府，我自然愿意……” “采薇！” 话音未落，宇文离便大踏步从内殿里走了出来，满脸都是不赞同之色：“本宫绝不允许你去宗人府！决不允许！” 说着，走过来一把将李采薇抱进怀里。 “殿下……” 李采薇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 宇文离有些恼火的盯着她，怒道：“你要是去了宗人府，那本宫刚刚在父皇面前的哀求，不就成了笑话？” 李采薇扭头看一眼面若死灰的林青瑶，咬着嘴唇道：“林妹妹也是殿下的侧妃，你为什么……” 宇文离沉声道：“若是能，本宫自然愿意救她，可是，你跟她之间，本宫只能选一个……” 另一个，就要承受刘皇后的怒火了。 李采薇闻言，顿时陷入深深的难过之中，怎么办，她很想救林青瑶…… “太子妃不必难过。” 林青瑶跪在那里，忽然伸手捋一捋鬓边上垂落的散发，透过身边重重包围的侍卫，抬眸看着李采薇与宇文离：“不过就是去宗人府，别人能去得，我自然也能去……” “殿下，你去求陛下，放过林妹妹，让我去……”李采薇羞愧难当，忍不住冲着宇文离开口哀求起来。 宇文离丢给她一个怜悯的目光，口气坚决道：“采薇，不行的……” “还愣着干什么？带林侧妃走！”苏姑姑忽然厉声道。 那围拢在林青瑶周边的侍卫，立刻朝她伸出了手。 不过一个柔弱女子，瞬间就被架了起来。 李采薇看见这一幕，几乎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一旁宇文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死死的握着她手，就是不松开。 他凑在李采薇耳朵边上，低低道：“不要太担心了，本宫会尽快想办法将她救出来的！” “真的么？” 这一句话，终于让陷入绝望里的李采薇，眼中露出一抹希冀。 宇文离重重的冲她点头：“当真！本宫答应你的事，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完成！” “太子妃，你好好的守着皇长孙，莫要不自量力的搭救我……”已经被侍卫押解到大殿门口的林青瑶忽然回头，冲着李采薇道：“宗人府而已，我不怕的……” “快走！啰嗦什么！” 她剩下的话，因为侍卫的推搡，而咽了下去，那一抹身影消失在大殿外头时，十分消瘦寂寥。 李采薇怔怔的看着，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宇文离心疼的伸手替她擦去，一边低低的开口安慰：“别哭了……” 郑秀儿看着这一幕，气的咬牙切齿，她刚想开口讽刺李采薇几句，让她也不好过，可宇文离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来，其中的警告意味，瞬间使得郑秀儿不敢开口造次了。 她恨恨的在心里面想着，李采薇，总有一日，我要让你也进去那宗人府…… 宇文离扶着李采薇，直接送她回胜华宫，连同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荷儿与小思一起。这一切，都是因为刘皇后不愿意看见李采薇。 “殿下，这件案子不往下查了么？”李采薇有些意外。 “当然要查！” 宇文离面沉如水，可看向李采薇的目光里却是柔情四溢：“刚刚穆离还有小全子已经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你就安心等着，明日便有好消息了……” “希望如此。”李采薇闻言点点头，脸上的忧愁减少了一些：“这样，林妹妹也就能出来了……” 宇文离握紧了她的手，沉声道：“这件事是本宫做的决定，你并没什么错，不许放在心里面自责，听到没有？” “你连这个也要管……”李采薇有些怔然。 宇文离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马上就要到了，本宫陪你看看萧儿去。” “你等下还要忙？”李采薇十分意外。 宇文离点点头：“本宫打算连夜审问，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便有结果。” “殿下这样实在太辛苦了……”李采薇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心疼之色，她握紧了宇文离的手，不想他离开。 宇文离望着她担忧的神情，却是咧嘴笑了：“你难得有如此粘人的时候。” “殿下！” 李采薇娇嗔一声，松开了宇文离的胳膊。 宇文离笑呵呵的抓回她的手，柔声道：“到了，下车。” 说着，牵着李采薇走下车辇，两个人缓缓朝着胜华宫走去。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胜华宫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看到李采薇与宇文离归来，全都面露喜色。 李采薇目光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起来，荷儿与小思都被抓了，萧儿是谁照看着的？ 正想着，忽然瞥见奶娘胖胖的身影，那被她抱在怀里面的不是萧儿又是谁？ “萧儿！” 李采薇又惊又喜，立刻奔上前去。 “太子妃放心，今日一整天皇长孙都好好的，晌午吃过奶还睡了一觉呢！”吴奶娘向着李采薇解释道：“不过皇长孙一整天都没见到太子妃了，曾经哭闹过两次……” 李采薇怀里抱着儿子，低头仔细打量几眼，见小家伙壮壮实实的，趴在自己怀里面咯咯的笑着，她一颗心顿时松了下来，回头对外道：“小思与荷儿受了伤，去几个人，将她们抬进来，就安置在偏殿里，另外再去个人，请太医……” “来时的路上，本宫就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宇文离低头看着李采薇抱在怀里的儿子，伸手逗了逗他，然后道：“采薇，你好好休息，本宫就先走了。” “殿下急什么！” 李采薇立刻道：“这一整天你都没吃过东西，一直在忙，不如用了膳再去？” 宇文离闻言，咧嘴笑了笑：“采薇，这还是第一次，你主动留本宫用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猝不及防就来了这么一句。 李采薇的脸瞬间一红。 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宫女发出低低的笑声，当下不甚自在的道：“快进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宇文离含笑点头，就像他说的，李采薇好容易邀请一次，他怎么舍得拒绝？ 很快，晚膳便在胜华宫的东殿上摆好了，这里烧着地龙暖炕，到处都暖烘烘的，再吃着热饭热菜，之前在朝云宫里受的煎熬，还有这一路吹的冷风全都融化在这滚烫的温度里。 宇文离是开心了，但李采薇心里念着林青瑶还在宗人府里受苦，眉宇之间始终都被一股忧愁笼罩。 晚膳她也没吃多少，要不是陪着宇文离，根本都吃不下。 宇文离知道她心里难受，劝了几句，倒也没强求。 第154章 背后主谋 饭后，他陪着李采薇母子坐了片刻，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李采薇让人收拾了桌子，又将萧儿哄睡了放在内殿床上，这才起身来到偏殿看望小思与荷儿。 两个人住的房间倒还宽敞，一进门便是一股浓浓的膏药味儿，床边上坐了个婢女在打盹儿，听到脚步声慌忙起身向李采薇请安：“奴婢参见太子妃！” “起来。”李采薇冲她点点头，抬脚走进屋子里。 靠窗的暖炕上，荷儿与小思睡的正香，两个人的衣裳，还有头发全都收拾过了，小思额头上还缠绕着雪白的绷带，隐隐有血迹从里面渗透出来。 李采薇看到这一幕，不由满意点头：“你照顾的不错，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彩琴。” 宫女小声回答道。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见其面容稚嫩，目光清澈，便道：“这两个月，本宫便将荷儿与小思交给你照看了，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知道么？” “奴婢知道！” 彩琴立刻跪了下来。 李采薇命她起身，又问道：“今日太医来，可有说什么？” “回娘娘，太医说，两位姐姐受伤颇重，尤其是荷儿姐姐，之前便落下了病根儿，加上这一次，日后只怕……难以有子嗣了。” “什么？” 李采薇闻言立刻吃了一惊。 她不由扭头看向床上正沉睡的荷儿，即便受了伤，她也仍然是豆蔻梢头，青春靓丽的少女，今年还不满十八岁，却永远都做不了母亲了…… 李采薇不由心痛如刀割一般。 “就没有办法补救么？”她喃喃的问。 “娘娘说什么？”彩琴歪着头，奇怪的看向李采薇：“您放心，奴婢一定会照看好两位姐姐……” 身上的治好了有什么用？心里的伤要怎么办？ 李采薇再也呆不下去，她匆匆交代了彩琴几句，便狼狈不堪的离开了那里。 这一夜，李采薇怀里抱着萧儿，几乎彻夜未眠。 翌日。 一大早李采薇蔫蔫的坐在饭桌前，正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碗里的粥，忽然外头响起一阵阵的嘈杂声，由远及近。 “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李采薇立刻扭头。 得到命令，立在屏风后的宫女如锦立刻应声而出。 片刻后，她回来禀报道：“回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亲自抓了洛云轩里的徐侧妃，还有她宫里的宫人，正往朝云宫而去呢！” “什么？徐侧妃被抓？”李采薇闻言，瞬间放下了手里的汤匙。 如锦点头：“是徐侧妃，奴婢看的真真的，错不了。” 李采薇闻言，面色有些五味杂陈。 宇文离昨夜查了一夜，查出来的凶手就是徐侧妃么？这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娘娘，徐侧妃跟前的那个大宫女瑟月，被五花大绑了，奴婢出来看时，听到有人议论说，她就是买通春杏，在娘娘的九凤飞针屏风上熏慢性毒药的人……”如锦语声清脆，语速奇快，三句两句，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解释清楚了。 李采薇闻言一下子站起了身，沉声开口：“是么？那现在就是要审问她了？我倒要去看看……” “娘娘！皇长孙闹着要见娘娘，哭的不行……” 一阵哇哇的孩子哭叫声在大殿上响起，紧跟着吴奶娘抱着萧儿的身影出现在李采薇面前，她满脸都是歉然：“娘娘，奴婢也是没法子……” 李采薇所有的想法瞬间没有了，她伸手，从吴奶娘手里接过了萧儿，低声问道：“萧儿不想娘亲去朝云宫么？好，娘亲不去。” 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一回到母亲怀里面，瞬间就不哭了。萧儿伸着短短的小胳膊，颤颤巍巍伸手去抓李采薇垂在鬓边上的一缕头发，模样可爱极了。 李采薇垂下头去，让孩子抓住自己的头发，这一刻，心柔软到了极致。 大殿外的吵闹声渐渐消失，李采薇也就不再关注。 忽然彩琴从外头走了进来，冲李采薇弯腰禀报道：“太子妃，荷儿姐姐与小思姐姐醒了……” 李采薇闻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好！本宫这句过去！” …… 朝云宫内。 皇帝宇文岚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他的右手边，则站着宇文离。 堂下，则跪着一名五花大绑的妖娆女子，不是徐侧妃又是谁？她的身后还有另一名女婢，却披头散发，雪白的脸颊上还有两个鲜红的五指印，她身上捆绑的绳子，可比徐侧妃多多了。 “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从来没有弄过什么熏香……”一进大殿，徐侧妃便扯着嗓子喊起了冤，她原是那种娇柔的江南美人儿，声音也带着一些吴农软语，即便是尖着嗓子叫，也是楚楚可怜。 “你还敢喊冤？” 宇文离闻言瞬间冷笑连连：“从春杏的屋子里搜查出瑟月的手帕与手镯，那手帕上的味道与母后屏风上的熏香是一个味道！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殿下！妾身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徐侧妃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已。 宇文离原本对徐侧妃还有一些感情在，可是当昨夜他查出来的结果全都指向徐侧妃时，他对她的感情便消耗殆尽了，此时此刻，只余一丝冰冷与愤怒。徐侧妃的哭喊在他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好，你既然不承认，本宫只好审问瑟月了。” 宇文离目光一转，看向那个跪在徐侧妃身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侍女，语气淡然道：“瑟月，你若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收买春杏，在太子妃送给母后的屏风上做手脚的话，本宫可以饶你不死，甚至，饶恕你全家。” 宇文岚听了这话，眉头立刻一皱。 皇后中毒，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得死！太子这是在胡乱承诺什么！ 不过，想一想他的目的，宇文岚便沉默了。 同样沉默的，还有瑟月。 宇文离的话问出去已经半天，她也没有抬头。 宇文离顿时怒了：“瑟月，你以为你捏造了一个假名字，本宫就查不到你的家人朋友么？你要不要跟本宫打个赌？看是你隐藏的深，还是本宫的手段厉害！” “殿下……说的是真的？” 原本一直低垂着头的瑟月，在听了这话之后，终于缓缓抬眸。 宇文离点头：“自然是真的！本宫一言九鼎！” “那好，奴婢便招认了。”瑟月闻言，原本干涸的嘴唇动了动，过了好半天才道：“是……太子妃命奴婢做的这一切，目的就是为了陷害徐侧妃。” “不可能！” 宇文离瞬间暴怒不已，他没想到，审问来审问去，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竟然被这个瑟月摆了一道！ “刚刚本宫审问时，你不是这么说的！” 瑟月扯了扯嘴角：“奴婢要是不这么说，如何能够面见陛下，替奴婢的主子徐侧妃伸冤？” “好瑟月……”徐侧妃听了这话，简直感动到无以复加，若非情况不对，她都想伸手一把抱着瑟月嚎啕大哭。 “不可能。” 宇文岚忽然开口：“那贺礼可是太子妃亲自来的，她在那上面下药谋害一国之母，只是为了除去一个小小侧妃？杀鸡用牛刀？也太小题大做了？” “陛下，太子妃如果不这么做，又如何能够除掉妾身？”徐侧妃闻言连忙开口巩固瑟月的胜利果实：“更何况下在屏风上的熏香含毒量并不大，皇后娘娘顶多是病一阵儿罢了，不会有性命之忧，太子妃却因此除去了妾身，这是多划算的事……” “你如何得知那屏风上的毒含量不大？”宇文离目光顿时一冷：“本宫从未对外说过！” 徐侧妃神情一缩，连肩膀都垂下去了：“妾，妾身是猜的……” “那你还猜的挺准！” 宇文离闻言顿时勾唇冷冷笑了起来：“准到本宫开始怀疑你了。” 徐侧妃顿时毛骨悚然，慌忙的解释道：“妾身真的是猜测的！殿下，您要相信妾身……” 宇文离没再看她，而是盯住了瑟月，目光冷的渗人：“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本宫将你的亲人一个个请到宫里来，才肯招认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说着，冲外打了个响指。 没过多久，大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期间还有侍卫的推搡声：“快走！不许磨蹭！” 宇文离眯着丹凤眼，似笑非笑看向瑟月：“你不回头看一眼么？那位身穿蓝色坎肩，四十来岁的妇人，腿上好像有点问题……” 瑟月猛然抬起了头，布满凌乱发丝，并且发红的脸庞上，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她没有去看宇文离，僵硬着脖子慢慢回身。 只见重重侍卫中间，一个衣衫破旧的中年妇女，一手领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手拄着个破棍儿当拐杖，哆哆嗦嗦的走进大殿里来，两人身上的朴素，与这大殿的金碧辉煌形成鲜明对比。 妇人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身边的孩子有样学样，两个人齐刷刷的跪着，俱都不敢抬头。 瑟月呆呆的看着，这从她入宫起，便有十年未曾见过的母亲与小弟。 她走那年，小弟才两岁，如今已经这么大了？ 瑟月红了眼眶之时，听到宇文离的声音在她耳畔冰冷响起：“怎么？这是你的亲人罢？你还不打算招么？” 第155章 废除封号 瑟月猛然扭头！ 还挂着泪珠的脸上出现一抹恼怒之色：“太子殿下到底想要奴婢招认什么？徐侧妃么？好，奴婢招认……” 话没讲完，宇文离狠狠一脚踹在了她的心窝子上，神情厌恶道：“本宫要听真相！不是听你攀咬别人！” 瑟月的身子飞起一丈远，重重的衰落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她张着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囡囡？” 那领着男孩的妇人忽然颤抖着声音开口，语气里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 瑟月听了这话，努力扭头看了妇人一眼，嘴唇哆嗦着，低低喊了一声娘。 妇人立刻激动起来，扭头冲着上首不住磕头：“皇帝陛下，求求您饶了囡囡！她只是一个孩子……” 宇文离道：“你让她说出实话，本宫保证，放你们一家人出宫团聚。” “囡囡……”妇人立刻扭头，对着瑟月哀求道：“你就招认了！难不成你希望娘跟弟弟陪着你一起死？”说着，一把将身后的孩子拽出来，往瑟月面前一推，嘱咐道：“快喊姐姐！这是你朝思暮想的姐姐！” 小男孩蓦然被推到前方，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恐惧，然而母亲的话他不得不遵从，只好干巴巴的冲面前这个蓬头垢面，神情有些凶悍的女子开口喊道：“姐姐——” 瑟月双泪长流，嘴唇颤抖，半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宇文岚坐在上首，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幕，若按他的意思，这母女三人直接拉下去杖责五十大板，再不招认，直接赐死，看她们说是不说？ 宇文离身为太子，终究还是太仁慈了一些。 宇文岚微微在心里叹息一口气。 “陛下！奴婢招认！” 许是哭的够了，也或许实在不忍心看到母亲一大把年纪还要担惊受怕，瑟月终于沙哑着嗓子开口了：“的确是徐侧妃指使奴婢收买春杏，在太子妃送给皇后娘娘的屏风上做手脚，主子说这样一来，太子妃必定受罚，她就有可能当上太子妃……” “瑟月！你胡说八道什么！”徐侧妃猛然站起了身，恼怒道：“本宫平日里一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陷害于我！” 因为愤怒，她气的浑身发抖，满头珠翠乱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不是陷害，不是明摆着的么？” 宇文离冷冷道：“刚刚瑟月招出太子妃时，你不是很开心么？怎么轮到你自己，就恼羞成怒了？” “太子殿下……”徐侧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说下就下：“妾身从未有过此等大逆不道的心思，也从未想过对太子妃取而代之，妾身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求殿下明察！” 宇文离听了这话，冷笑出声。 这件事情查到现在，可以说是疑点重重，春杏的死，以及瑟月的口供，都太容易推翻，但即便这样也够了，足以将李采薇从这件事里面摘出来。 对了，还有林青瑶。 宇文离转头，向着坐在上首的皇帝宇文岚一躬身，沉声道：“如今案情已然明了，请父皇定夺！” “陛下！妾身是冤枉的，求陛下为妾身做主……” 徐侧妃膝行向前，冲着宇文岚不住喊冤。 只可惜，宇文岚看也不看她，只是目光威严的盯住了瑟月：“你刚刚招供的那些，是真相，还是只是为了脱身胡乱编造？” “陛下，若只是为了脱身，奴婢大可以招供别人，比如林侧妃，郑侧妃。”瑟月面色平静道。 宇文岚点点头：“不错，是这样。” “你说八道！我从来没有指派过你……”徐侧妃声嘶力竭的叫骂起来，拼命挣扎着向瑟月扑过去，神情凶狠，似要当场将瑟月杀死才解恨。 宇文离沉声开口：“拦住她！” 徐侧妃在扑到瑟月身前一寸时，被两个侍卫拦住了，她仍旧不甘心，抬脚狠狠踹了瑟月一下。 瑟月先前就受了宇文离一脚，如今再挨这一下子，顿时承受不住，重重摔落在地，人也晕了过去。 “贱妇！你是想杀人灭口么？” 宇文离暴怒出声：“来人！把这个谋害母后的幕后真凶拿下——” 立刻，便有数十名侍卫将徐侧妃团团围住。 “殿下，妾身是冤枉的啊……”徐侧妃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满脸都是绝望。 然而，宇文离却没理会她，回过头看向宇文岚，等其示下。 宇文岚缓缓环视一下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徐侧妃身上，看着这个哭的如同泪人儿一般的妇人，他厌恶的皱起眉头：“已经审问明白，直接剥夺封号，打入天牢便是，还看朕做什么？” 说罢，他站起身来，缓缓朝着内殿里去了。 “是，父皇。” 宇文离弯腰恭送宇文岚离开，再转身时，俊美无匹的脸孔上已是一片冰冷：“从今日起，除掉徐氏侧妃封号，先押入天牢，以待后审……” “殿下，妾身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徐侧妃哭的快要昏厥过去，要不是两边侍卫架着她，她都能直接摔在地上。 宇文离不为所动，厉声道：“带走！” 侍卫得令，不顾徐侧妃的挣扎，硬是将她拖下去了，哀嚎声响了一路，到后来渐渐听不到了。 宇文离看向跪在那里的瑟月，以及瑟月的母亲，弟弟。 “殿下，你说过会送奴婢与家人出宫团聚……”瑟月有些紧张的开口。 宇文离收回目光：“你怕什么？本宫没打算食言。” 说着，叫过两个侍卫，吩咐他们护送瑟月母子三人出宫。 “多谢太子殿下开恩！” 瑟月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情，与母亲弟弟一起，重重的冲宇文离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跟着侍卫离开。 宇文离又派了人将徐侧妃所住的洛云轩封闭起来，里面的宫人也遣散了。 一日之间，东宫里发生这样大的变故，顿时引起各方侧目。 谁也没料到，皇后寿宴后身中剧毒，最后查出来的真凶竟然是徐侧妃，太子妃只是被连累了而已。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宇文离处理完这一切，便去胜华宫看望李采薇了。 “当真是徐侧妃？” 李采薇听了宇文离的陈述，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宇文离点头：“从春杏之死，查到瑟月，本宫便预料到是她了，没想到平日里看着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揭开面具，却是如此恶毒狠辣！” “殿下，既已查明，林妹妹也该从宗人府里出来了？”李采薇看着宇文离，满含期待的问。 宇文离却是愣了一下：“本宫忘记跟父皇说这件事了……” “不是已经查明了么？林妹妹只是被冤枉而已，就跟妾身一样。”李采薇满脸纳闷：“殿下只管去宗人府接人便是，不需要向父皇禀报？” “将林侧妃关去宗人府，是父皇母后的意思。” 宇文离耐心解释道：“没有父皇口谕，谁也不能将林侧妃从宗人府里救出来。” “这样啊……”李采薇闻言有些失望。 宇文离连忙道：“采薇，你不用担心，本宫这就去求父皇母后，今日天黑之前，一定将林侧妃安好无损的带回来见你！” “真的？那就多谢殿下了！”李采薇闻言，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宇文离宠溺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两个人温存片刻，宇文离才起身离开。 …… 宗人府里关押着犯了重错的朝中重臣，以及皇亲国戚，戒备十分森严，是整个北狄朝廷最坚固的牢房。 当然，环境也最为恶劣。 林青瑶被关进来已经整整两天了，她的牢房位于最靠里的位置，里面一张稻草铺就的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她是宇文离的侧妃，牢头倒也不敢太过小瞧，每日三餐按照时辰供给，虽然简单，却也是热气腾腾。林青瑶安慰自己，好歹送来的不是馊饭，比起很多人来说，这待遇算不错了。 但整日待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再正常的人，也会变得不正常，林青瑶每日里看着头顶上黑漆漆的房顶，默默的想着现在这样的时刻，李采薇在干什么，太子宇文离又在干什么…… 牢房的窗户一角，一只蜘蛛慢腾腾的在爬，似乎找不到出路在何方。 林青瑶仰着头，呆呆看着蜘蛛，想到了自己。 最无辜的人，却要遭受最不公平的对待，凭什么？ 这一日午后，来收餐碗的狱卒进来时，却看见那一碗饭还是他摆的那个位置，根本没人动过。 他伸头朝着牢房里望去，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林青瑶如老僧入定一般端端正正坐在床上，顿时嘿的一声冷笑：“好好的饭不吃，打算当神仙么？有本事以后都不吃！” 当天晚上，他像是故意惩罚似的，所有牢房里都送了饭，就是没给林青瑶送。 林青瑶也不在意，身体上的饥饿，又如何比得过心里的伤痛。 入夜。 喧闹的牢内逐渐安静下来，打呼噜声此起彼伏，林青瑶缓缓靠着墙躺了下来，两眼无神的盯着墙壁，身上感觉有一点发冷。 她是医者，当然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 第156章 秀恩爱 可如今她不过是一个囚犯，得了风寒又能怎样？谁会管？谁会在意？ 自嘲一笑，林青瑶抱紧了身上唯一的一条棉被，进牢房后的前一两天，她曾嫌弃它脏乱差，死活不愿意盖，可是如今，什么都顾不得了。 闭上眼睛，怎么样都睡不着，林青瑶干脆翻身坐起，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回忆这一年多的经历。 从客栈里遇上重病的宇文离，到如今被对方带进了宫，这一切荒诞离奇的仿佛如同一场梦境。 她是他名义上的侧妃，却始终都没有被放在心上，没出事之前，她是太子妃的御用太医，出了事，她是替罪羊。 她的人生的意义，就是替太子妃服务，可笑，可叹！ “哈哈……” 黑暗的夜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林青瑶笑着笑着，眼泪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哭什么？丑死了。” 黑暗里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透着一股慵懒。 “谁！谁在这里？”林青瑶吓了一大跳，顿时惊叫出声。 可她只发出一个音符，嘴巴就被一只手堵上了，随即耳朵上痒痒的，像是羽毛落在了上面，有人在对着她吹气：“这么紧张做什么，本王可是好心好意来看望你。” 宇文凌！ 林青瑶蓦然睁大眼眸，这个认知让她努力想掰下捂在嘴巴上的大手，然而那双手像是钳子似的，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黑暗里，看不清楚宇文凌的表情，只听得到他慢吞吞的声音：“小瑶儿，本王来看望你，你高不高兴？” 鬼才高兴！ 林青瑶猛然翻一个白眼，一心一意想要掰开宇文凌的手，再将这个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家伙推开，之前笼罩在心头上的阴影与痛楚，倒是消失不见了。 宇文凌根本就没将林青瑶的反抗放在心上，黑暗里，只听见他低低的笑了一声：“为了见你，本王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 说着，松开了手。 林青瑶一得自由，整个人顿时向后退去，直到退到牢房的另一头，借着月光看向宇文凌：“你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我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你只顾着伤心，如何听得到？”宇文凌眨巴眨巴眼睛，慵懒的向后一挥手臂。 很快，牢房外便有脚步声传来，紧跟着是锁头打开的声音。 林青瑶目瞪口呆的看着狱卒点亮了牢房里的油灯，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你今日没有好好吃饭。”宇文凌笑着，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食盒，打开来，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端了出来，有烧鹅，酱牛肉，还有热气腾腾的茯苓粥，全都是林青瑶喜欢吃的。 “你……专门跑来，就是为了给我送吃的？” 林青瑶呆呆的看着那些饭菜，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 “当然不是！” 宇文凌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本宫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聊事情……” 看到林青瑶的目光一冷，他又接着道：“本宫是想亲眼看着你吃东西。” 这个弯儿拐的…… 林青瑶一笑，没打算与宇文凌计较，她道了声谢，便端起了那碗温热的粥。 生了病的人，此刻最需要的，就是这个。可偏偏，狱卒晚上什么都没送来。 “你怎么不吃菜？是不合胃口？”宇文凌见她光喝粥，眉头顿时一皱。 “不是！” 林青瑶连忙道：“我只是想喝粥了……” 宇文凌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安静的牢房里，除了蜡烛静静的燃烧，就是喝粥的声音，两个人身后，是绵延无尽头的黑暗牢房。 很快，一碗粥见底，林青瑶放下碗道：“我吃饱了。” 那些菜，全都没动一筷子。 宇文凌盯着她看了半响，忽然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你吃饱了？那该轮到本王了。” 说着，朝着林青瑶伸出手去…… “你干什么？” 林青瑶闻言吓了一大跳，慌忙朝后一躲，避开了他的大手。 宇文凌干脆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弯腰看她：“小瑶儿，你不会真的以为本王就只是来给你送饭的？”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你是……来干什么？” 林青瑶尽量将身子向后仰，结结巴巴的开口道：“这，这里可是牢房……” “牢房怎么了，只要本王愿意，随时随地可以带你去任何地方！”宇文凌不屑一顾道：“当然，你要是想去乾清宫，坐上我父皇的宝座，这个本王帮不了你……” “你胡说什么！” 林青瑶吓了一大跳：“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宇文凌斜睨她一眼，忽然咧嘴笑了：“小瑶儿，你是在担心本王？” “谁担心你！”林青瑶闻言冷哼道：“我只是担心万一有人来了，看见你我三更半夜共处一室，那样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那就不要解释了。” 宇文凌闻言哈哈一笑， 林青瑶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青，面对宇文凌她总有一股无力感，这么个痞子样的王爷，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远离他？ 好像只能期盼他不要再来骚扰她…… “你在想什么？” 宇文凌忽然凑了上来，离林青瑶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声。 “你凑上来干什么，滚开……”林青瑶脸一红，当即伸手去推宇文凌，就在刚刚那个瞬间，她忽然想起之前宇文凌强吻她的那个画面…… 宇文凌却没有这些绮丽想法，猛然扭头，朝着牢房外的长廊望去。 就在刚刚，他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会是谁呢？ 下一刻，风中飘来一股似有似无的淡淡薄荷香味…… 薄荷。 那是宇文离身上的味道。 不，确切的说，是李采薇的，宇文离因为天天见她，所以身上也沾染了那个味道。 宇文凌的唇角顿时勾起，对着林青瑶露出一个勾魂夺魄的笑容来。 牢房内点着油灯，昏黄的灯光无损宇文凌的俊美，反而更添魅力。 林青瑶惊呆了，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的美貌蛊惑住了心神。 下一刻，宇文凌就抱住了她，朝着身后的床铺倒了下去！ “啊——” 突然的变故吓了林青瑶一大跳，她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宇文凌的唇就重重的落在她唇上，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身体似的。 林青瑶陡然睁大双眼，头脑中一片空白。 呆呆的忘记了反抗。 下一刻，牢房外头就响起重重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充满献媚的声音响起：“太子殿下，到了，这边就是关押林侧妃的地方……” 太子！ 这两个字犹如炸雷一般，林青瑶瞬间从呆滞中清醒过来，奋力伸手去推伏在自己身上的宇文凌。 然而宇文凌早就料到了她的动作，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的更紧，两个人中间，几乎没有间隙，他的牙齿甚至在她唇上轻轻啃噬，手也探进了衣襟内…… 当宇文离在牢头的陪同下从外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淫乱”的一幕。 “你们在干什么？” 宇文离暴怒出声。 沉浸在美人儿温暖体香中的宇文凌慢慢回头，当看见宇文离时，他淡淡勾了一下嘴角：“大哥，你来了……” 被压在下面的林青瑶羞愤欲死，猛然用力一推，便将宇文凌推开了！ “清瑶……” 宇文凌吃惊的呼唤一声，便看见林青瑶合上被扯开的衣襟，从床铺上爬起来，整个人合身朝着面前的墙壁毫不犹豫的撞了过去！ 与别的男子搂搂抱抱，还被名义上的丈夫撞见了，林青瑶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唯有一死可以解脱！ 可偏偏，撞上去的那一刻，她所感受到的，不是冰冷坚硬的墙壁，反而是柔软的……胸膛？ 耳畔一声闷哼传来，林青瑶呆呆抬头，结果就看见了宇文凌痛苦万分的表情…… 原来，她撞上去的前一刻，宇文凌合身挡在了墙壁前。 林青瑶慢慢张大嘴巴，半天也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宇文离则目瞪口呆，这两个人当着他的面儿来这么一出，这是秀恩爱呢？还是秀恩爱呢？ 莫名的，一股不爽涌上心头。 “二弟，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阴沉着脸问道。 “大哥不是看见了么？” 宇文凌一只手虚弱的捂着胸口，抬起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了他一眼：“臣弟与清瑶情投意合，不忍心她一个人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因此……” “大胆！那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又岂是你能染指的？！”宇文离身后的小全子怒喊出声。 “是侧妃又如何？” 宇文凌闻言面上不见半丝愧疚：“反正大哥从未将清瑶放在心里面，这一次还推她出来，替大嫂顶了包，不是么？” “大胆！太子殿下与侧妃感情，岂是你可以妄加揣测的……” “行了。”宇文离开口打断小全子，目光冰冷的扫一眼宇文离，最终落到林青瑶的身上：“清瑶，本宫记得，之前在边关时，本宫问过你，是愿意跟着本宫一起回宫，还是与凌王一起，记得你选的是本宫。” 第157章 林青瑶的选择 林青瑶颤抖着声音道：“是，臣女选的是殿下……” “臣女，原来你到今天都还心不甘情不愿，臣女二字，足以道出你心中所想。”宇文离闻言苦笑一声，抬眸看向林青瑶：“本宫今夜来这里，是太子妃催促的，她怕你在这大牢内受苦，如今看来，她是白白担心了……” 林青瑶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惊讶：“是太子妃……” “不错。” 宇文离点点头，居然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他心平气和的看着林青瑶，问道：“今日本宫再问一次，你是愿意跟着本宫，还是愿意跟随凌王？你若选他，本宫放你走。” 林青瑶闻言，瞳孔之中顿时涌上一股绝望之色。 “殿下开什么玩笑，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侧妃，如何去跟凌王？那样岂非……水性杨花。”林青瑶不住摇头：“臣女愿意一死，也不愿背负那样的名声苟活一世！” 说着，还想再次撞墙。 可这一次，宇文凌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他俊美阴柔的面孔上全是愤怒之色：“跟本王怎么了？还委屈了你不成？你一没跟大哥拜堂，二没圆房，如何不能嫁给我？” 宇文离听了这话，面露古怪之色，这事儿宇文凌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更何况大哥他并不爱你，他爱的是大嫂。”宇文凌毫不客气，说出的话似重锤一般落在林青瑶的心上：“你夹在中间，不过是多余的罢了，与其这样，不如跟了本王，至少本王可以给你王妃之位。” “你痴心妄想！” 林青瑶猛然大喊出声，恼怒不已：“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做尼姑，也不愿意……” “做尼姑岂非暴殄天物？” 宇文凌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揽住林青瑶的腰，吊儿郎当道：“大哥，不如你成全我们如何？” 林清瑶羞愤欲死，拼命想要推开他，却始终不得其法，无可奈何之下，一把抓住宇文凌的胳膊，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宇文凌没有半点反抗，被咬之后先是吃了一惊，继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咬，如果这样能够让你好受一些。” 小全子站在宇文离身后，探头看了一眼：“殿下，咬出血了……” 林青瑶却还没有松口。 大牢内，渐渐弥漫起一股血腥气。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并未阻拦，过了好一会儿，林青瑶才因为筋疲力尽松开宇文凌。 只见宇文凌的胳膊上，深深两排压印，鲜血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 林青瑶也没料到自己能咬到这般地步，见状吃了一惊。 “你脸上沾血了……”宇文凌对自己的伤口半点也不在意，竟然伸出另一只手笑眯眯的去擦林青瑶嘴角上的一抹血迹。 这动作吓的林青瑶猛然转身，向后退了好大一步。 “清瑶。”宇文离终于开口了，声音分外平静：“本宫再问你一次，你选谁？” 林青瑶闻言满脸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是想留下来的，可是看着宇文离那副雍容气派的模样，再想到李采薇，便迟疑了。 这两个人彼此相爱，她何必要做多余的那一个？ “好，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宇文离闻言叹息一口气，道：“二弟说的不错，我们一没拜堂，二没圆房，他既以王妃之礼迎娶你，本宫便准了……” “殿下……” 林青瑶不停摇头：“能不能不要逼我？让我自己好好想一想……” “你还想什么？”宇文凌打断她，毫不客气道：“你的人是本王的，心也是本王的，除了本王，你还能嫁给谁？” 林青瑶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颠倒黑白也没这个颠倒法！ 她气的抬起手臂，想要狠狠给宇文凌一巴掌。 然而手掌距离宇文凌还有一寸时，停了下来。 “怎么，不舍得？”宇文凌妖孽般俊美的脸庞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他就那么盯着林青瑶，既不动手，也不生气：“你要真能打的下手，本王二话不说立刻离开，日后，再也不会纠缠于你！” “当真？”林青瑶闻言，一颗心激动的狂跳起来。 可是抬眸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宇文离。 宇文离正低头跟身后的小全子低声讲话：“这个时辰了，胜华宫的宫门肯定关了，等下回去，本宫就歇息在南书房！” 这男人英俊不凡，气质高贵，那侧身弯腰讲话的姿势若是旁人来做，总透着一股猥琐与土气，然而宇文离站在那里，只有赏心悦目。 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暴露出宇文离事事将李采薇放在心上的事实。 林青瑶醒悟了，她不该待在宫里，也不该待在宇文离的身边。 否则，像今日这样替罪羊羔的事情，一定还会发生。 那么，出宫去吗？ 林青瑶扭头看向宇文凌。 昏黄的烛火下，宇文凌的脸显得分外白皙，那比女子还要柔美的五官，与宇文离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最重要的是，这男人说要娶她做王妃。 甭管这有多惊世骇俗，有多离谱，可是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宇文凌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林青瑶动摇了，心思活泛了，那高高举起的手，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宇文凌得意的笑了起来：“大哥，多谢成全！” 说着，一把握住林青瑶的手，柔情四溢的道：“本王带你走，离开这里！” “等等。” 林青瑶直视他，慢慢开口：“你当真……愿意娶我做你的凌王妃？” “自然当真！本王说过的话向来一言九鼎，什么时候食言过！”宇文凌闻言嗤笑一声，回头冲着宇文离笑盈盈道：“大哥，那向父皇与母后解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毕竟清瑶可是替太子妃受了这么多苦……” “你抢了本宫的女人，还要本宫帮着你善后？欺人太甚！” 宇文离闻言冷哼道：“想要本宫这么做也可以，父皇命本宫督查兵部历年来的军饷粮草空缺，兵部尚书秦大人是你的人，你给他打声招呼，给本宫行个方便……” “大哥，谁说秦大人是我的人了？”宇文凌闻言顿时一声怪叫：“臣弟与他根本不熟……” “那算了，林侧妃还是本王的侧妃。” 宇文离语气淡然道：“过完年，母后就会举办春日宴，到时候她会在各家名门千金里为你挑选一个姑娘做王妃的……” “大哥，臣弟想办法跟秦尚书搭上话。” 宇文离闻言一脸的苦笑。 “早这样不就好了，真是耽误时间。”宇文离闻言勾了勾唇，对林青瑶道：“你是打算在宫里住一段时间，等选定了大婚的日子直接嫁过去，还是……” “臣女想出宫。” 林青瑶闻言毫不犹豫道：“想与家人聚一聚。” “行。”宇文离点头：“那就让凌王送你回去，本宫就不多这个事儿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牢房，带着几个随从离开了。 林青瑶望着那一抹天青色如竹一般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其实按照她的本意，是想回去柳州，找到她的林青哥哥，若他不嫌弃她，两个人便成亲举案齐眉的过这一生。 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能出宫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她怎么还敢奢望那么多？ “走。”宇文凌走上前来，牵着她手道。 林青瑶顺从的点点头，走出牢房时，她忍不住回头向着这间住了三天的地方看了一眼，内心里十分迷茫。 …… 李采薇第二天才听宇文离述说此事，闻言吃了一惊。 “殿下，你当真……让凌王把林妹妹带走了？他真的会立她当王妃？” 彼时阳光正好，从巨大的菱花窗台上照射进来，在檀香木的茶几上投下一片光晕，宇文离漫不经心的伸出修长手指，从碟子里捻起一颗糖渍梅子，挑了挑眉头：“怎么，你是心疼清瑶，还是心疼二弟？” “都有。”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好看的烟笼黛眉紧紧皱起：“林妹妹毕竟是上过皇家玉碟的正经侧妃，如今又变成凌王的正妃，怕是朝内朝外，甚至邺城百姓，都要议论纷纷了，两个人要成婚，受到的阻力不会小……” “那又如何？” 宇文离闻言漫不经心道：“对外就说林家是两个女儿，过几日再传出林侧妃因病去世的消息，半年后大婚，谁还能分得清楚到底谁是谁？” 李采薇哑口无言。 “你们还真是……一开始就想好了对策！” “那是自然！”宇文离闻言笑了笑：“不过二弟竟然想要迎娶林青瑶，原因是什么，本宫始终想不明白。” 李采薇勾了勾唇，笑道：“之前在边关的时候，两个人就相处蛮多，或许……是日久生情？” 宇文离看她一眼，往嘴里塞进一颗梅子：“有可能。” “你最近怎么爱上了吃这个？”李采薇好奇的打量他：“话说，一般喜欢吃梅子的，都是女子……” “没人规定非得是女人才能吃？” 宇文离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李采薇道：“你想不想吃？”说着，拿起一个梅子递到李采薇嘴边。 李采薇摇头：“刚吃完午膳，臣妾这会儿不饿……” “这是零嘴，又不是让你当饭吃。”宇文离仍旧将梅子塞进李采薇嘴里，笑眯眯的欣赏她因为梅子酸而慢慢皱起的五官：“采薇，你再给本宫生个女儿好不好？” 第158章 长亭话别 生个女儿…… 李采薇顿时浑身一颤。 生萧儿之前挺着大肚子颠沛流离的生活一下子重新倒映在眼前，李采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殿下，萧儿还小，臣妾现在只想好好将他养大，没有心思想别的。” 宇文离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李采薇会拒绝他。 这段时间，两个人好的蜜里调油，仿佛回到了刚刚大婚之后的情景，宇文离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骤然被拒，他心里一下子不好受起来。 “为什么？萧儿终究会长大的，给他生个妹妹作伴，不好么……” “殿下，还是再等等。”李采薇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 宇文离见了，一把抓住她的手，逼问道：“采薇，你在害怕什么？” “殿下自小在这宫中长大，自然明白宫廷内的暗涛汹涌……”李采薇低低道：“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徐侧妃明目张胆的在贺礼上做手脚，为了目的，竟如此不择手段。还好殿下相信臣妾，站在妾身这一边，可万一日后殿下不相信妾身了呢？妾身岂非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会的！” 宇文离拼命摇头：“采薇，本宫向你发誓，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本宫都不会怀疑你！绝不会！“ “那殿下现在相信萧儿是你的儿子么？”李采薇轻轻的问。 “相信！” 宇文离毫不犹豫道：“萧儿是本宫的儿子，是北狄皇朝的第一个皇孙，日后，本宫若是继承大统，必定立他为太子……” “是么？”李采薇听了这话，并无半分激动。 她只是淡淡道：“萧儿如今才四个月，尚且不到一岁，妾身恳求陛下，能否等他过了两岁生辰，再考虑生女儿的事情？臣妾母妃当年曾告诉臣妾，女子二十岁之前不要生太多孩子，对身体不好……” 宇文离静静的听着，脸上表情渐渐从疑惑变为了理解，他点点头，伸手将李采薇揽入怀里，笑着道：“好，既然你想过两年再说这个事，那就再等等！” “多谢陛下。”李采薇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激动之色。 看宇文离心情还好，她又趁机道：“殿下，林妹妹从宗人府里出来了，臣妾想去看看她，你说好不好？” “你要去看她？” 宇文离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可是她出宫了，说是要回林州老家待上半年……” “什么时候出发？” 李采薇问道。 “这个本宫不知道。” 宇文离闻言将穆离从外头唤进来，命他去打探消息。 片刻后穆离回来了，答曰：“回陛下，凌王殿下明日一早护送林姑娘回去林州。” “不是说林知府已经调到邺城任职了么？何必还要……”李采薇闻言有些疑惑。 穆离道：“回禀太子妃，林大人虽然来京城了，可是林夫人却留在林州，林姑娘这次回去，还有接母亲共同来邺城的意思，凌王殿下愿意陪同她去林州住上半年。” “这倒稀奇了！” 宇文离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本宫这个二弟，一向钻营投巧，这朝中哪件事他不是要横插一脚？如今竟然甘心在柳州待上半年，真是改性子了……” “或许是林姑娘改变了他。”李采薇闻言笑道：“臣妾都有些期待半年之后的大婚了，殿下说到时候咱们送什么新婚贺礼比较好？” 宇文离注视着她兴致勃勃的面孔，很想问一问，现在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然而最终，他怕勾起李采薇的回忆，终究将话咽了下去。 …… 清晨的城门口，冷冷清清。 才下过雪的缘故，温度比前些日子低了不少，这样的天气里，除非是有要事，否则很少有人愿意坐着马车出行，那简直是活受罪。 卯时三刻，车轮辘辘之声由远及近，几辆华丽的马车从长街那头行驶而来，马车前后，有不少带刀护卫警惕跟随，可谓是声势浩大。 马车经过时，三三两两的路人让在一旁，有人听到那马车里有慵懒之声传出：“这么冷的天，本王真是吃错药了，才答应陪你一起去柳州！” 随即一个冷清的女子之声响起：“你若不愿意去，大可以下车返回。” 再然后，众人便没有听到什么了，华丽的马车驶出城门，几乎没有停留的向着外头的宽敞官道而去，纵然路上到处都是没有消融的积雪，也没能让行程减慢。 城门内是没有人再关注这些了，可这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经过城门三里处的岔路口时，却是猛然停了下来。 只见官道中央，一人拱手作揖道：“凌王殿下，林姑娘，得知二位去往林州，我们主子太子妃一大早亲自出城相送，还望林姑娘去长亭一叙。” 话音落，为首一辆马车的帘子刷的一下就被人掀开了，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俊美容颜来：“大嫂来了？她在哪里？” 穆离回身，向着不远处的凉亭一指，道：“回凌王殿下，太子妃娘娘在凉亭内已经等候多时。” “乖乖，这么冷的天，大嫂来这样早……” 宇文凌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惊叹之色，他伸着头向不远处的凉亭张望一眼，却见漫天的白雪皑皑中，漆黑的凉亭内，一抹大红色的人影静静而立，天高地阔，越发趁的那一抹红色鲜亮如朱砂。 宇文凌顿时掀帘子下车，抬脚就朝凉亭而来。 然而走了几步，他就猛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马车：“清瑶，你也下来！我们一起过去。” 仿佛与他的激动做对比似的，马车里始终安静如斯，半天，帘子都没有被人掀开。 宇文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天这么冷，滴水成冰，凉亭内的李采薇要受多少罪！ 忍着怒气，宇文凌走回到马车旁，掀开帘子去看林青瑶：“你怎么了？” 下一刻，他就看见林青瑶靠坐在马车最里面的榻上，双目紧闭，似乎在沉睡，宇文凌忍不住又喊了一句：“清瑶！你明明没有睡着！装什么装！” 林青瑶蓦然睁开了眼。 那眼中射出的目光冷清至极：“王爷想见太子妃，就亲自去好了，外头太冷，我就不下去了。” “清瑶！” 宇文凌怒道：“大嫂她一大早就出宫，在这里冻了半天，就是为了见你！你却在这里装睡？” “可见了她，我该说什么好？” 林青瑶闻言喃喃道：“与其闹的两个人都尴尬，不如不见。” 宇文凌看着她脸上那一抹迷茫之色，虽然有些心疼，可他更想见李采薇一面。当下忍着不耐劝道：“你怕什么？有本王在，随意的寒暄几句就罢了，大嫂她又不会吃人。” “她当然不会……”吃人的是这个皇宫！ “行了，走，别扭捏了，你与大嫂相交一场，真忍心不见她？”宇文凌劝道。 林青瑶想到过去种种，终究硬不下心肠说出那个不字，她将手缓缓递给宇文凌，让他将自己抱下了马车。寒风呼啸而来，瞬间将马车里的那一丝温度带走了。 “外头冷，你多穿一点。” 宇文凌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厚厚的藕色披风披在林青瑶身上，还细心的替她系上带子：“路上滑，等下你紧紧的抓着本王的胳膊，这样才不会摔倒，知道么？” 林青瑶原本迷茫的心，在听了这样几句关切的话语之后，竟然得到了一丝抚慰。 她点点头，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宇文凌的胳膊。 马车就停在当路上，两个人就这么相携着，一路朝着凉亭走去，风寒雪滑，天地寂寥，短短的一段路，竟然整整走了一盏茶的时间。 越靠近凉亭，林青瑶就越不想抬头。 她怕看到李采薇充满歉疚的目光，也怕听到那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那是最苍白的话语。 可是随着凉亭越来越近，林青瑶竟然听到萧儿低低的笑声。 皇长孙也来了？ 她震惊的瞬间抬头。 果然，四面敞风的破旧凉亭内，李采薇身穿大红色厚厚披风，怀里抱着一个厚厚的襁褓，那笑声，就是从她怀里面发出来的。 李采薇的身边，站着一个神情严肃，容颜俊美的青年男子，正是宇文离。 陡然看见他，宇文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激动之情顿消：“原来大哥也来了啊！” “那是自然，天气这样恶劣，太子妃携带皇长孙出宫，本宫怎么可能不陪着。”宇文离勾了勾嘴角，目光落在宇文凌与林青瑶相握的手上，意味深长道：“二弟，清瑶可是个好姑娘，日后你不能再挥霍光阴了，要好好对待她……” “知道了大哥！” 宇文凌哀嚎一声：“今日分别，您能别说教了么？” 李采薇看着呆呆站在宇文凌身侧的林青瑶，当即抱着萧儿迎了上去：“林妹妹……” “臣女参见太子妃！” 林青瑶蓦然出声打断了她，弯腰端端正正的冲她行了一礼：“如此寒冷，娘娘还是抱着皇长孙回去！再耽搁下去，他怕是又要生病了……” 李采薇闻言低头看一眼怀里面的孩子，叹息道：“没有你，这孩子根本长不到今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抱着他送你一程……” 林青瑶闻言鼻子一酸，迅速将头撇向一旁！ 李采薇对这个孩子有多重视，她心中一清二楚。 那简直就是李采薇的命！ 如今说抱来就抱来了，居然不怕他生病受凉！ “太子妃，您其实根本不用这样……”林青瑶声音有些梗咽。 旁边递过来一张雪白的娟帕，李采薇声音柔柔：“快别伤心了，等下你要还要赶路，我让荷儿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路上用，希望你莫要嫌弃……” 林青瑶怎么会嫌弃呢？那无论如何也是李采薇的一份心意。 被关到宗人府的时候，她心中怨过，恨过，可那些不好的情绪，此刻统统不知道去到哪里了，留下的只有心酸与不舍。 她逃脱了皇宫那个牢笼，李采薇还在里面紧紧捆绑着呢！ 也不知，这是她的幸运，还是李采薇的不幸。 第159章 争夺孩子 “时辰不早了，二弟，你们也该出发了。”宇文离走过来，握着李采薇的手道：“本宫等着半年后，带太子妃参加你们俩的大婚，届时一定很热闹。” “那是自然！” 宇文凌咧开嘴笑了起来，目光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笑容不变。 林青瑶站在他的身侧，冲李采薇微微一福身：“太子妃，天冷，您快抱着皇长孙回去马车里！再耽搁下去，他怕是真的要生病了……” “林妹妹，你一定要早早回邺城，本宫等着你回来。”李采薇声音有些梗咽。 这是皇宫里第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却因为她，而受了那么多的磨难。 “好。” 林青瑶轻轻点了下头。 宇文凌拥着她，踏着满地积雪，往大路上而去。 李采薇静静的抱着萧儿站在凉亭里，一直到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走的看不见了，才在宇文离的陪同下，回到马车中。 侍女连忙送上暖手炉，又将萧儿接过去抱了起来。 冻了半天的身子总算得到温暖，李采薇不由的长长出一口气。 宇文离有些心疼的道：“本宫早就说了，你跟萧儿待在马车里，本宫一个人见他们就好，你偏偏不听……” “殿下！” 李采薇打断了他，正色道：“林妹妹救了我与萧儿那么多次，这一次又因为我而进了宗人府，我不过是冒着严寒等她片刻而已，若连这个都做不到，岂非忘恩负义？” 宇文离久久的看着她，摸了叹息一声道：“好，等下回了宫，你跟萧儿都要喝上一碗治愈风寒的药，没得商量。” 他以为李采薇会拒绝，毕竟治疗风寒的汤药最苦。可没想到，李采薇竟然面色平静的点点头：“是该喝，而且要多喝。” 说完，便扭头去看被侍女抱在怀里面的儿子，见其没有哭闹，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宇文离见她心情这么好，便没再多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回到胜华宫。 结果，半路上却遇见了郑秀儿。 “姐姐这是与殿下去哪里游玩了？这么开心的样子，难道你们不知道林侧妃去世的消息？”郑秀儿身穿一件翠色织锦镶毛斗篷，梳了个坠马鬓，头上的孔雀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的，透出几分俏皮与可爱。 说完，又冲着宇文离一福身，娇羞道：“妾身参见殿下。” 宇文离自从经历过屏风之事，对于这些侧妃们单纯无辜的模样便十分不喜，谁知道这些人心底里是不是恶毒又会算计？他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郑秀儿问的热情，他的表情却是不咸不淡：“起来，你既知道林侧妃去世，为何还打扮成这个样子？” “殿下……”郑秀儿闻言有些委屈：“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不用太过注意……” “你去见过母后了？” “是的，皇后娘娘还留妾身用了早膳呢！”郑秀儿闻言喜滋滋的道：“赏了妾身一盘水晶虾饺呢！娘娘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是么？那是好事。”宇文离闻言点点头，当即握紧了李采薇的手，柔声道：“你陪朕去昭云宫一趟！” 李采薇点点头，她知道宇文离心里面记挂刘皇后，当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牵着手，就这么绕过郑秀儿，朝着昭云宫而去。 郑秀儿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见过宇文离了，如今好容易碰上，怎肯轻易离开？当下满脸委屈的喊了一句：“殿下……” 宇文离回头，面色十分冷淡：“你已经去过昭云宫了，先回去歇着！本宫晚上去看你。” “真的？” 郑秀儿听到最后一句，立刻喜出望外。 宇文离却没回答她，只是拉着李采薇的手走远了。 郑秀儿站在青石宫道上，遥遥望着两个人离开，原本稍显稚嫩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阴狠之色：“李采薇，都这样了还是没法让你失宠……” …… 宇文离带着李采薇来到昭云宫时，恰巧皇帝宇文岚下了早朝也在。 “儿臣（儿媳）参见父皇！” 宇文岚望着底下请安的两个人，还有儿媳妇怀里抱着的孙子，面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一回宫就来看望你母后，太子有心了。” 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的李采薇身上，已无之前的冷漠：“太子妃也不错。” “多谢父皇，这是儿媳应该做的。” 李采薇诚惶诚恐道。 宇文离张了嘴正想说话，忽然外头一名太监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天牢内传出消息，徐氏在牢中殁了。” 徐侧妃死了？ 李采薇眼中露出一抹诧异之色。 却听宇文岚冷哼一声：“死的倒是轻巧！敢在贺礼上动手脚，残害当朝皇后，朕没有将徐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已经是宽大处理了！” “父皇说的是。”宇文离道：“徐氏实在是罪大恶极，不仅陷害母后，还让太子妃也受了许多责难，如今她死了，本宫也不打算跟她计较了。” 宇文岚点点头，道：“太子不打算追根究底，这样也好，至于太子妃……” 李采薇见皇帝望来，心中立刻一紧，忙跪下道：“儿媳虽是一片孝心，然而治下无方，让奸人钻了空子，残害母后，儿媳有罪！” “父皇！屏风是儿臣准备的，您要怪就怪儿臣！”宇文离在李采薇身边跪了下来。 宇文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平静无波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意：“都起来！好在皇后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已经恢复的不错了，太子妃可以进去看看她。” “多谢父皇！” 李采薇连忙道谢，说着，抱着怀里的萧儿慢慢站起身来。 宇文离则面露迷茫：“父皇，那儿臣……” “你留下来，陪朕说说话儿。”宇文岚说着挑了挑眉：“怎么，你是不想陪朕这个老头子，还是放心不下你的媳妇儿？你母后还能吃了她不成？”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宇文离连忙道：“儿臣愿意留下来，陪父皇聊天儿。” 说完，回头看向李采薇，柔声道：“母后就在里面，你去。” “是，殿下。” 李采薇点点头，怀抱着萧儿一步一步朝着内寝宫而去，心里面却是忐忑不安。 内殿入口，她迎面碰上了苏姑姑。 “太子妃，请！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苏姑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采薇。 李采薇点点头，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向内而去。 一进去，她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两边侍女见到她，全都微微一弯腰福身请安，李采薇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一道低沉的女声：“太子妃来了？本宫的孙儿来了没有？” 李采薇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面的萧儿，在距离床铺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弯腰跪了下去，根本不敢抬眼去瞧：“儿媳给母后请安……” 她垂着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间或还有刘皇后低低的咳嗽声。 好一会儿后，她才听到刘皇后再一次开口：“太子妃起来！上前边来。” 这声音就仿佛催命符。 李采薇抱着萧儿的手又更紧了些，勒的孩子在她怀里不满的扭动了一下。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慌忙低头去看萧儿，天哪，这当口可千万不能哭，也不能尿……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采薇刚这样想着，胳膊上就感觉到一阵热流…… 房间里顿时有一股尿骚味弥漫开来。 刘皇后靠在枕头上问：“这是什么味道？太子妃怎么还不过来？” 李采薇哪里顾得上回答她，手脚麻利的拿出一片尿布来，先垫在孩子屁股上，随即满脸歉然道：“母后，儿媳先带萧儿去换尿布……” “什么？他在本宫这里尿了？赶紧抱出去！” 刘皇后的声音陡然变尖，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太子妃！你是怎么带孩子的？不会带趁早说！本宫可见不得乖孙儿受苦……” 李采薇心平气和的听完了斥责，随即跟着苏姑姑退出去，到偏殿里将孩子收拾干净。 随后，她又将待在殿外的随侍宫女叫进来，拿出备用的衣裳，自己也换了。直到收拾干净利索，这才敢回到刘皇后床前。 进去之时，苏姑姑还提醒她：“太子妃，皇长孙需不需要吃奶？可别在娘娘面前又哭闹起来……” 李采薇想了想，一大早出宫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时辰，萧儿的确该吃东西了。她敞开衣襟，抱着萧儿坐在偏殿里给她喂奶，苏姑姑自始至终都待在一旁，像是生怕稍不注意，李采薇就会在朝云宫里使坏似的。 李采薇尽量当做没有这个人，否则，她在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 等收拾利索回到昭云宫内殿里，李采薇看见皇帝，还有宇文离都在。 一见到她，皇帝宇文岚直接开门见山：“太子妃，皇后身体虚弱，想将皇长孙留在昭云宫待上一段时间，你看怎么样？” 虽是询问句，但却并没有给李采薇拒绝的权利。 虽然早有预料，可这一刻李采薇还是吃惊的瞪大双眸，她想也不想的扭过头去看向宇文离。 第160章 妥协 宇文离见她望来，俊秀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之色：“采薇，母后说了，只待一个月而已……” “这么说殿下是同意了？那还问我做什么？” 李采薇口气有些冲，但回头看向皇帝宇文岚时，她的声音又变回平静：“陛下可能不知道，萧儿还小，经常半夜里哭闹不休，这是小孩子的共性，母后身体虚弱，萧儿怕是不好待在这里打扰她……” “这个太子妃不用担心。” 开口的是刘皇后，她一句话就将李采薇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昭云宫里有五位奶娘，都是曾经带过皇子的人，经验丰富，她们日夜不离的照看，皇长孙必定不会有任何差错，跟你带是一样的。” 跟你带是一样的…… 就那么想找个人代替她对萧儿的重要性？！ 李采薇差点想破口大骂，可她忍住了，甚至脸上还露出一抹笑容：“母后说的也是，不过儿媳每日抱着萧儿来朝云宫陪伴母后也是一样的，还能避免了孩子夜里哭闹，吵的母后睡不安稳，这样岂非两全其美？” 刘皇后脸上的神情顿时淡了下来：“太子妃说来说去，就是不放心将孩子交给本宫。” “采薇。” 宇文离忍不住开口：“母后只是想让孩子多陪陪她而已，只一个月，你就答应了？” 李采薇满脸惊讶，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刚刚去更衣喂奶的空档，刘皇后到底与宇文离说了什么，竟然让他这么快就变了阵营！ 刘皇后，皇帝，宇文离，三方齐齐施压，李采薇除了同意，还能怎样？ 更何况，刘皇后身体虚弱，是李采薇送的屏风造成的，她是有罪的人！ 她不将孩子交出来，简直是罪大恶极。 宇文离实在受不了李采薇控诉的目光，他垂下头去，没敢看她。 天知道此刻夹在中间，他有多么难受！ “太子妃，你可以每日来昭云宫看望皇长孙，孩子还是由你喂奶。”相比于李采薇的激动，皇帝宇文岚倒是显得很平静，对李采薇说话时，他的语气还透出一丝温和：“皇后只是想让皇长孙多陪陪他，你就委屈一下好了。” 委屈…… 李采薇此刻委屈的想放声大哭！ 可能是宇文离看出了她已频临崩溃边缘，忍不住走过来伸手将她揽入怀里面，沉声道：“父皇，别问了，儿臣代她答应就是，今日皇长孙就待在昭云宫！晚些时后，儿臣与太子妃陪同母后用膳。” “也好。” 宇文岚也明白让一个母亲割舍掉自己的孩子，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李采薇始终没有松口答应，他也并未怪罪，只道：“太子好好劝劝她，别让太子妃想岔了。” “是，父皇。” 宇文离应道。 说着，亲自伸手去抱李采薇怀里面的孩子。 不要！ 李采薇双目之中都是祈求之色，微微泛着泪光。 宇文离不看她，一点点的，动作坚定的将孩子从李采薇怀里面抱走，然后交给了一旁的苏姑姑。 就在这一瞬间，萧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走！”李采薇心碎的瞬间，宇文离拉起她的手，大踏步朝着殿外走去。 “萧儿……” 李采薇喃喃的呼唤着，努力回头张望，她看见苏姑姑将不停哭闹的萧儿交给了刘皇后，还来不及哭喊出声，宇文离已经将她拉出了大殿。 一到殿外，李采薇就狠狠甩开宇文离的胳膊！ “本宫知道你要问什么，等回到胜华宫再说！”宇文离并不给李采薇开口的机会，匆匆解释了一句，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坐上皇撵，一路朝着胜华宫疾驰而去。 李采薇不由的失声痛哭，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宇文离一直都握着她的手，还拿出帕子来替她擦眼泪，只是还没举到李采薇面前，便被她一掌推开了。 宇文离并未发火，只是微微叹息一口气：“采薇，你要恨，就恨本宫……” 李采薇没有恨他。 她只是有些茫然无措。 林青瑶走了，萧儿也被刘皇后抱离她的身边，现在她还有什么可以依赖留恋？ 再待在这宽阔的宫殿里，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没有期待的行尸走肉罢了。 回到胜华宫，几个侍女看到只有夫妇两个人，而萧儿却不知所踪，顿时有些诧异：“娘娘，皇长孙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宇文离没好气的道：“都退下！” 说着，拉着李采薇在偏殿里坐下，一边安慰她，一边道：“咱们今日出宫的早，你一定饿了？本宫让他们准备一些你爱吃的……” “为什么？” 李采薇猛然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问。 宇文离的脸色渐渐变得沉重，他叹息一声道：“采薇，你知道的，本宫其实也不想让萧儿待在母后身边……” “殿下是担心孩子太吵，吵的母后不能好好休息？”李采薇冷笑出声。 宇文离被说中心事，莫名的心虚了一下，心里渐渐升起一些火气：“采薇，不过是在昭云宫住几日，你干嘛这样担心？母后还能害萧儿不成？” 他是拿来说笑的，宇文离压根就不相信刘皇后会这么做。 可李采薇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她想不通刘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心里一直有预感。 “殿下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同意？”李采薇脸上露出一抹哀求之色，伸手紧紧的捉住宇文离的衣袖：“殿下，妾身求你了，将萧儿接回来……” “采薇，本宫不能答应你。” 宇文离叹息一口气，目光怜悯的看着她：“只是一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 李采薇失望之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松开了手。 “采薇，你别这样！” 宇文离从没见过李采薇这幅模样，见状面露不忍。 “万一个月后，母后不同意将萧儿还给我呢？”李采薇仰起脸，静静看他。 宇文离立刻摇头：“不会的！母后亲口答应了，她会将孩子还给你的！” 李采薇看着他，心底里渐渐绝望，她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关于女人，关于刘皇后，宇文离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 这一日下午，宇文离什么都没做，寸步不离的守在李采薇身边，他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可意外的是，李采薇十分平静。 不吵也不闹，甚至不哭。 只不过摆在面前的一桌子山珍海味，她一口也没吃。 好容易等到黄昏，晚膳时辰快要到时，李采薇呆滞的双眸之中才有了光彩，她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一边吩咐宫女给她更衣，一边脸上露出笑容：“殿下，快收拾，等下去昭云宫。” 宇文离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李采薇的人生里只剩下了一件事，就是找回儿子，至于自己这个丈夫，似乎一点也不重要。 他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不甘心，并不愿意被一个嗷嗷待哺的小毛孩子比下去，当下皱着眉头道：“急什么？母后用膳时间一向晚，再等等。” “啊？” 李采薇闻言似乎愣了一下，但这并不影响她去昭云宫的热情，从前那是她避之不及的地方，可现在，却是心之所向：“咱们可以提前去，陪母后说说话啊！” 宇文离看着她，忽然一伸手，将李采薇拉过来跌坐在自己身边，声音沉闷道：“采薇，不要去好不好？你的人生里不只有萧儿，你还有本宫啊！这么久了，你我二人很少有独处的时间，你不想念本宫么？” 李采薇如同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宇文离，她怀疑他的脑子里进水了。 “殿下，还是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将衣裳袖子拍了拍，抬脚向外走去。 可没走两步，后头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揽住她的腰，李采薇吃了一惊，尖叫道：“放开我！” 宇文离无动于衷，他拦腰抱起她，转身就向着身后内殿而去，宫女端了茶水进来，差点撞上。 “都出去！” 宇文离大喝一声，将宫人全部喝退，一路抱着李采薇进了内殿，将她放在床上，随即整个人压了下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 李采薇急的大叫，她胡乱的挥舞着双手，想将推开宇文离，却是徒劳无功。 宇文离喘着粗气看她，儒雅的面孔上有一抹痛苦之色：“采薇，你别这样……”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李采薇咬牙切齿道：“父皇与母后到底跟你讲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同意将孩子交出去了？你说啊！” 连声的质问，如同最清脆的爆竹，一声一声在耳边炸裂。 宇文离却始终没有开口。 他低下头去想要亲吻李采薇，却被李采薇狠狠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两个人都惊呆了。 宇文离不可置信的伸手摸上脸颊，那火辣辣的疼痛提示他这不是幻觉，李采薇是真的打了他。 “你……你为什么不躲开？” 李采薇喃喃开口。 宇文离盯着她，目光从迷茫渐渐变成冰冷，忽然低头，狠狠吻在李采薇的唇上，手也从衣襟里探了进去。 第161章 咬舌自尽 “不要！放开我！” 李采薇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宇文离的攻势，想到被夺走的儿子，她非但没有产生情愫，反而对此十分厌恶，整个人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宇文离吻着吻着，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 他吓了一大跳，慌忙松开李采薇，这才看见有源源不断的血从她嘴里流淌出来，那血鲜红刺目，还泛着泡沫…… “你做了什么！” 宇文离大惊失色，慌忙伸手掰开李采薇的嘴巴，却见她的牙齿紧紧咬在舌尖…… “你疯了！” 他怒吼着，转身拼命的冲外大声喊道：“来人！快去请太医！把所有的太医全都请来！” 整个胜华宫的宫人都被惊动了，尖叫声，奔跑声，全都淹没在那鲜红的血迹里，宇文离目眦欲裂，这一刻他恨不得将李采薇抓起来狠狠的暴打一顿，却又恨不得将自己也暴打一顿。 若非他强迫，李采薇根本不会这样！ 可他是太子，她是他的女人，承受恩宠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为什么这个女人要反抗？就因为他同意将那个孩子交给皇后抚养？这算多大的错误？ 宇文离铁青着脸，不顾那淋漓的鲜血，伸手掰开李采薇的嘴巴，再不允许她咬自己的舌头。 “你就那么想死？你死了萧儿怎么办？本宫只好将他交给母后一直抚养了！” 李采薇并未昏迷，听着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她心中绝望，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动舌头就钻心的痛。 还有那些血，如同泡沫一般，直往她的咽喉里钻，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采薇！采薇！” 宇文离看着李采薇的双眸渐渐闭上，却无能为力，急的他目眦欲裂，冲外大声呼喊起来：“太医来了没有！都是饭桶么？还不快点！太子妃若是有事，本宫让你们全都陪葬！” 一向以宽厚仁和着称的太子，竟然能说出要无辜之人陪葬的话，可见怒到了什么地步。 胜华宫的全体宫人们，噤若寒蝉，全都跪在外殿，只恨不得找个坑钻进去，等风暴过去，再出来。 “殿下！太医来了！来了！” 终于，外殿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跟着是宫人禀报的声音。 宇文离精神一震，当即说道：“快让他进来！” 之所以没有亲自出去迎接，是因为他害怕李采薇趁着这个空档再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那样越发不能收拾了。 很快，太医进来了，是太医院里医术最为高明的钱太医，一进门便冲宇文离弯腰请安。 宇文离长臂一伸，一把将他拽到了床前，心急火燎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行什么礼！快救太子妃！” “殿下稍安勿躁。” 钱太医到了床前，看到李采薇满脸满身的血，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相当熟练的伸手掰开李采薇的嘴巴一瞧，随即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舌头没有断，人还有救。” 说着，着手清理血迹。 宇文离听到钱太医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眨不眨的站在一旁，亲眼目睹钱太医给李采薇处置伤处。 这期间，李采薇虽然人是清醒的，但她却紧紧的闭着双眸，不愿意看见任何人。 宇文离又是心痛，又是懊悔，又是自责。 钱太医处理完伤口，又嘱咐道：“娘娘这段时日，尽量伤口不要碰水，每日都要涂抹药膏……” 彩屏与如锦仔细的聆听，将这些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宇文离则皱眉道：“不能碰水，那太子妃岂非要不吃不喝？人还能活下来么？” “殿下，吃喝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要尽量少一些……”钱太医解释道：“这伤在舌头上，恢复的比较慢……” 宇文离回头看一眼李采薇，见她面朝里躺着，背影又孤单又寂寥。 他点点头，道：“好，本宫会注意的。” 钱太医留了药膏，又叮嘱一番，这才带着药箱子离开了。 后头陆续又有太医来到，宇文离让他们每个人都进来给李采薇检查伤口，每位太医都夸钱太医伤口处置的好。 很快，太子妃舌头受伤这件事，便如同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整个皇宫。 当刘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发出一声冷笑：“咬舌自尽？这是做给谁看？咱们这位太子妃，真是越来越像个泼妇了，一哭二闹都使过了，接下来是不是该上吊了？” 没人敢回她的话。 飘荡着淡淡焚香味道的空旷内殿里，显得有些寂寥，苏姑姑站在刘皇后脚踏边上，低声道：“娘娘，您该喝药了。” 说着，将手中的托盘高举过头顶。 热气与浓浓的苦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然而刘皇后却没理会，她低头看向怀里面睡的正沉的孩子，冷笑出声：“这孩子在本宫这里睡的不是挺好？这世上，没谁离不开谁。” 苏姑姑闻言垂下了眸子。 皇长孙自从来了昭云宫之后，只当着皇帝的面儿哭过那么一次，之后便再也没哭过了，不是因为刘皇后会哄人，而是喂给皇长孙吃的奶里面下了安眠的药物。 所以，这孩子才会这么安稳的睡在刘皇后的怀里面，不哭也不闹。 甚至刚刚皇帝来看过，还夸赞了刘皇后，夸她会带孩子。 至于这么小的孩子吃安眠药物，会有什么影响？ 没人在乎，更没人在意。 “苏姑姑，扶本宫起来。”刘皇后似乎抱的有些累了，随手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宫人，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娘娘慢些！”苏姑姑连忙放下托盘过来搀扶。 好容易，刘皇后下了地，站在铺设着厚厚宫毯的内殿里，伸展了一下懒腰：“什么时辰了？”抱孩子也是很累的一项活计。 苏姑姑还没来得及开口，外头就响起一道宫人的禀报声：“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殿下来了？”苏姑姑吃了一惊，立刻看向刘皇后：“娘娘，要不您还是回床上躺着？” “躺床上有什么用？来不及了。” 刘皇后面色已沉：“本宫料到他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话音落，宇文离就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冲着刘皇后跪了下来：“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起来，你这么这个时辰来了。” 刘皇后面色平静，扶着苏姑姑的手，慵懒无比的在床边上坐了下来，朝着身边宫娥伸出手臂。 宫女连忙将怀里抱着的孩子递给她。 宇文离见了，有些意外：“萧儿睡了？” 印象里，这个孩子从未有过如此安静的时刻。 “是啊。”刘皇后点点头，笑道：“这孩子不认生，虽说在本宫身边呆了不过半日，却好像已经将这里当成他自个儿的家了，瞧这睡的多么香甜。” 说着，伸出手指在小孩子脸上轻轻一碰。 她努力做出一副慈爱祖母的样子，宇文离却看的胆战心惊，尤其是那又长又尖的护甲，似乎下一刻就要刺穿孩子白嫩的肌肤，弄出一副鲜血淋漓的画面来。 就像是刚刚胜华宫里的那一幕。 “母后！” 宇文离心中一紧，再也顾不得别的，匆匆开口道：“儿臣是来接萧儿回胜华宫的，希望母后成全！” 话音落，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刘皇后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缓缓转过目光看一眼宇文离，一字一句的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母后，儿臣希望您将萧儿还给太子妃！” 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宇文离的恐惧便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他甚至能在刘皇后面前侃侃而谈：“萧儿淘气，每日都哭闹不休，对母后养病并无任何好处，还是等母后身体好些了，让太子妃日日抱着萧儿来看望您……” “放肆！” 刘皇后猛然抓起身边的茶杯朝着宇文离没头没脑的砸了过去：“你就是这么跟本宫讲话的？嗯？” 茶杯砸过来时，宇文离没有闪躲，不偏不避的落在他的肩膀上，滚滚一杯的热茶泼了他一身。 这还不算，茶杯破碎，碎渣飞溅到他的下巴与脸颊，在上面留下一道半寸的划痕。 一刻钟之后，鲜血缓缓的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啊！殿下受伤了……” 身后一名宫女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可话没说完，她便猛的闭上嘴巴。 然而已经晚了，刘皇后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朝着她射了过去。 下一刻，苏姑姑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提起那宫女，转身就朝殿外走，宫女面如死灰，一声不敢吭。 刘皇后冷冷开口：“不用打死，二十大板就好。” “是！娘娘！” 不一会儿，外殿上响起打板子的声音，一下重过一下。 宇文离听着这打板子的声音，渐渐明白刘皇后的态度——今日无论他说什么，如何祈求，她都不会将孩子还给他。 即便他受伤了也不行！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子，你还想说什么？”过了良久良久，刘皇后才缓缓开口。 宇文离抬眸，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母后，儿臣就问一句，您是只打算抚养萧儿一个月，还是一辈子？” 第162章 安眠药 这句话，算是宇文离问过的最大胆的话。 简直大逆不道。 宫人们头垂的更低了，个个噤若寒蝉。 “本宫若说一辈子，太子待要如何？”过了良久，刘皇后才开口，只是声音十分冰冷。 宇文离闻言，浑身巨颤，似乎不敢置信。 刘皇后望着他，面露讽刺：“今日太子若是不来这一趟，本宫或许还没这个心思，但现在……” “母后！儿臣这就走！您就当儿臣从没有来过！”宇文离立刻站起了身，沉声道：“儿臣等一个月之后再来接萧儿！望母后遵守诺言！”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间，他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宇文离大受震动，猛然转过身来。 却见他的儿子萧儿已经清醒了，正在刘皇后的怀里面大声哭喊，一边伸胳膊伸腿的，企图挣扎出那个怀抱。 刘皇后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霎时手忙脚乱，但无论她如何安抚，怀里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大，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 “母后，将他交给儿臣！”宇文离忍不住向前几步。 可下一刻，刘皇后猛然把眼一瞪：“你别过来！” 宇文离停下了脚步，面露不忍之色：“母后，你哄不住他的，让儿臣来……” 刘皇后恍若未闻，只对身旁苏姑姑道：“皇长孙想是饿了，快去把奶娘叫来！” “娘娘，皇长孙一个时辰前不是才刚吃过奶么？”旁边一个宫女惊讶道。 刘皇后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闭嘴！你懂什么！小孩子饿的快！” “娘娘自有娘娘的道理。”苏姑姑沉着脸将那宫女拉到一旁，一边吩咐人赶快去叫奶娘，内殿里顿时一片慌乱。 宇文离站在那里，像个外人。 这种认知让他心里涌上一股悲伤，更加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个月后一定要将儿子接回来！不能让他待在刘皇后这里。 奶娘很快来了，可是因为宇文离在，她不好意思撩起衣襟给孩子喂奶。 刘皇后就看了宇文离一眼：“太子先回去！不是说太子妃病了么？咬了舌头的人自顾都不暇，何必让皇长孙回去受罪？在本宫这里，保管他能得到最好的照看。” 宇文离张了嘴，正要回答，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高高的唱喏：“陛下驾到——” 刘皇后闻言一惊，立刻转身对奶娘道：“你抱着皇长孙去偏殿里。” 奶娘点头称是，抱着孩子就走，萧儿扯着嗓子哭了这么半天，到此刻声音都有些沙哑了，在奶娘怀里不停的啜泣，刚巧被走进来的宇文岚看见了。 “朕的孙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了这般？”他沉声道：“抱来让朕瞧瞧！” “陛下！” 刘皇后立刻笑着迎了上去：“这孩子饿了，奶娘正抱下去喂奶呢！陛下等下再抱好了。”说着，伸手挽住皇帝的胳膊：“陛下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宇文岚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闻言笑道：“朕想念你与孙儿，于是便来了。 “父皇！” 宇文离闻言上前一步，扑通一声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萧儿已经哭了整整半个时辰了，他不是饿了，怕是病了！求父皇恩准，请太医为孩子诊脉！” 就在刚刚，皇帝进来的那一刻，宇文离忽然产生了一个孤掷一注的想法，他要靠着皇帝的力量，夺回孩子！ 不仅仅是为了李采薇，也是为了他自己！ “太子说什么？你怎么也在这里？你脸上的伤……”宇文岚像是才看见了他，目光里满是惊奇。 一旁刘皇后的脸已经沉了下来，然而在皇帝面前，她并不敢发火，只淡淡开口：“太子胡说什么？皇长孙一直都好好的，什么时候哭了……” “儿臣的伤是不小心碰的。”宇文离并没在父亲面前揭穿刘皇后打他的事实，只是道：“父皇，您听，若不是哭的狠了，萧儿能是这个声音么？” 恰在此时，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萧儿大力的挣扎了一下，小小的嘴巴长的很大，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呜咽。 宇文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皇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皇后万万没料到宇文离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儿让她下不来台，当下急忙开口辩解：“陛下，萧儿是哭的多了些，可他那是因为刚来，再过几日就好了……” 说完，狠狠的瞪一眼宇文离。 宇文离低垂着头，没敢看刘皇后的目光。 “可太子说，皇长孙那是病了。”宇文岚静静看一眼刘皇后，道：“这事儿非同小可，还是请太医来看一看！没病最好，有了抓紧时间治。” 说着，招手吩咐自己的心腹太监张公公亲自去请太医。 刘皇后面色发白的看着张公公离开，慢慢转头看向奶娘：“把孩子交给本宫。” “母后，儿臣来抱他。” 宇文离当即上前：“母后今日照看萧儿一天，一定累了，不如休息休息。” 说着，非常自然的从奶娘手里将孩子接了过去，紧紧的抱在怀里面。 说也奇怪，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一到他的怀里面，瞬间就安静下来。 “皇后，不服不行啊！还是亲生的父母照看最为稳妥……”宇文岚感叹道：“要朕说，你如今身子不舒服，就应该好好修养……” “陛下。” 刘皇后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抹哀伤：“您整日公务繁忙，妾身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昭云宫内，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萧儿待在这儿，臣妾还能稍稍得到一些慰藉……” 这语气，这神态，简直幽怨的不像刘皇后自己了。 “母后这话说的不对。”宇文离道：“儿臣与太子妃日日都来昭云宫请安，还有父皇的那些妃子，这昭云宫一整天都人来人往，什么时候冷清过？” 宇文岚点头：“萧儿说的不错，是这个理儿。” 刘皇后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充满幽怨：“殿下这么说，是打算反悔了么？您可是答应臣妾，要将皇长孙留在昭云宫里的……” “朕是说过。”宇文岚点头。 刘皇后闻言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可她还来不及开口让宇文离将孩子交给她，外头就响起宫人的禀报声，太医到了。 宇文岚一甩手：“宣！” 很快，太医进殿，宇文岚没让他请安，直接就去给皇长孙诊脉。 “陛下，皇长孙有些虚弱，似是哭了很久。”钱太医诊脉的速度很快：“还有，他还有些风寒之症……” “风寒？果然是病了。” 宇文岚说着，皱起了眉头：“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吃药，这要如何是好……” 说着，看了刘皇后一眼。 刘皇后心中有些恼怒，这孩子才到昭云宫半天，谁知道风寒是如何得的！ 最终，太医开了个个相对温和的方子，然后退下了。 宇文离继续哀求皇帝，说李采薇想孩子想的连饭也吃不下去，宇文岚顿时大手一挥：“既然这样，那你就先把孩子抱回胜华宫！” “多谢父皇！” 宇文离喜出望外，觉得今日没白受伤，也没白跪那一场。 可下一刻，宇文岚接着道：“等皇长孙的病好了，再交还给皇后。” 宇文离的笑容就那么凝固在了脸上。 倒是刘皇后先答应了：“陛下既然这样说了，臣妾遵旨。” “太子，你怎么说？” 面对着皇帝的发问，宇文离面上露出一抹苦笑：“儿臣知道了……” 从昭云宫回到胜华宫的一路，他一直在想，等下如何向李采薇解释这个问题。 可宇文离不知道的是，皇帝一回到养居殿里面，宫人就报，钱太医来了。 “对，是朕找见的他，今日许是坐的久了，背有些痛。”宇文岚点点头：“让他进来！” “是，陛下。” 不一会儿，钱太医便从外头进来了，一进门便向皇帝告罪。 “你有什么错，是需要向朕请罪的？”宇文岚闻言有些纳罕。 “陛下，微臣刚刚在昭云宫里面，隐瞒了皇长孙的病情。”钱太医低着头：“事后想想，始终觉得心里难安，因此特地来向陛下禀报。” “哦？是关于皇长孙的？”宇文岚面露好奇之色：“到底是什么，你快快讲来！” 钱太医犹豫了一下，见大殿里并没有什么人，这才道：“微臣刚刚为皇长孙诊脉时，发觉他身上有安眠一类的药物痕迹，服用的剂量还不小。” “什么？给那么小的孩子吃安眠药物？什么居心？！”宇文岚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钱太医闻言垂了垂眼皮：“……自然，是为了不让孩子哭泣。” 宇文岚闻言顿时哑口无言，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沉声问道：“皇长孙吃了这些药，会有什么后果？” “轻则智力受损，重则殒命。” 钱太医的话像是重锤一般砸落在皇帝的心上。他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陛下，您没事儿？”钱太医有些担忧的问。 第163章 近乡情更怯 宇文岚克制着自己的心惊，愤怒，摆摆手道：“朕没事。” 钱太医哦了一声。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震惊过后，宇文岚的脸变得凝重起来：“一个字都不要对外讲，知道么？” “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守口如瓶。” “那就好，退下……”宇文岚挥挥手命钱太医退下，有些颓废的坐在那里。 皇帝的面色阴沉的可怕，这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 李采薇在胜华宫的内殿床上，整整躺了一天，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夕。 期间粒米未进。 无数宫人婢女苦苦哀求，李采薇只是不听，吓的几个宫女不停哭泣。 最后，彩屏没有办法，将还在偏殿里养伤的小思叫了来。 小思跪在李采薇床前，不住哀求：“娘娘！您好歹吃一点，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李采薇无动于衷。 好好的太子妃，竟然变成了这样！直如活死人一般。小思心痛不已，垂泪道：“等皇长孙回来，娘娘您却病倒了，谁来照看他？” 听了这话，李采薇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她慢慢转头看向小思，像是才发现她似的，声音沙哑的问道：“你的伤好了？” 因为舌头受伤，她说的话含混不清。 然而小思却听懂了。 “是的，娘娘。”她点点头：“还有荷儿姐姐，她再有半个月也能下床了，娘娘，您千万不能自苦啊！就是为了皇长孙，也要坚强些……” “对，坚强……” 李采薇喃喃自语着，扭头四下寻找起来：“饭菜呢？水呢？本宫要用膳……“ “娘娘！您舌头有伤，先吃些清淡的！” 话音落，彩屏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那托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李采薇支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旁边宫女连忙上前帮忙，又在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娘娘，奴婢喂您吃。” 小思伸手，从托盘上接过了那碗燕窝粥，搅了搅，用汤勺盛了一些递到李采薇面前。 “娘娘，伤口千万不能碰水，您得避着些……” 彩屏在一旁叮嘱道。 一碗粥，吃的惊心动魄。 饭后，彩屏拿帕子替李采薇擦擦嘴巴，又安慰道：“娘娘放心，再过几日，您便可以正常饮食了……” 就算不能正常饮食又如何？ 李采薇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她的神情暗了暗，整个人又陷入一股绝望之中，她将所有人都撵了下去，包括小思。 可几个宫人根本就不敢远离，生怕一个不注意，李采薇就会轻生，那她们这些宫人，就都得要陪葬。 “娘娘到底怎么了？才短短一日，竟然变成了这般……” 大殿外，小思一脸不解的冲着彩屏质问道：“是不是你们几个没有好好照看娘娘？” “怎么可能，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在照顾娘娘时有丝毫的懈怠啊！”彩屏喊冤道：“娘娘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不还是咱们的太子殿下害的？他帮着皇后娘娘抢走皇长孙，就像是在娘娘心口上捅了一刀，娘娘不疯才怪……” 彩屏话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一道重重的咳嗽声。 几个宫人一抬头，就看见宇文离身边的大太监全公公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几丈外的长廊上，显然的，刚刚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彩屏将视线看往远处时，就看见了太子宇文离。 身穿墨色大氅的他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两边金碧辉煌的殿宇，将宇文离衬托的俊美异常。 可诡异的是，他怀里面抱着个厚厚襁褓，脸色也是铁青着的。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扑通一声，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彩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差点没有晕过去。 怎么办，她在背后偷偷议论，竟然被太子殿下听了去，这下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正当彩屏绝望时，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她的面前：“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宇文离的声音一如平日，充满了威严。 彩屏却吓的要哭了，可是想到殿内行尸走肉一般的李采薇时，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猛然一抬头，直视着宇文离，声音清脆的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既然敢做，难道怕别人讲么？奴婢说的是事实！殿下就是在娘娘心口上捅了一刀……” “放肆！” 小全子冲上前来，怒道：“你没看见太子殿下怀里面抱的正是皇长孙么？他若不在乎娘娘，为何还要冒着被皇后娘娘斥责的风险，将孩子要回来？” 跪在人群后面的小思，却是吃惊的睁大眼眸。 与彩屏的关注点不同，她看见的，却是宇文离脖颈，侧脸上的擦伤，那伤口狭长，像是被茶杯什么的碎片划伤的…… “什么？殿下把皇长孙抱回来了？” 彩屏一脸吃惊，随即脸上露出狂喜：“太好了！娘娘这下不用伤心了！”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小全子冷哼道：“非议当朝太子殿下，按律当斩！” 彩屏闻言浑身一震，眼中渐渐露出一抹恐惧。 “你起来。”宇文离淡淡道：“本宫没打算处罚你。” 说着，紧了紧怀里面的孩子，越过几个跪伏在地的宫女，大踏步的朝着内殿里走去。 彩屏呆呆跪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小思轻轻拉了她一把：“起来！娘娘还等着人服侍呢！” 彩屏终于清醒，慌忙站起了身，当她随着小思进入大殿，看到病床前那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时，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萧儿……我的儿子……” 时隔一天，李采薇才重新看到孩子，当宇文离将他递到她面前时，她喜极而泣的伸手接过来，死死的抱在怀里面，泪流满面。 而萧儿也大哭不止。 宇文离心疼的看着她，没有打搅这母子相聚的温馨一刻。 过了良久良久，李采薇激动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准备掀开衣襟给孩子喂奶，忽然注意到床边那一抹挺拔的身影，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宇文离苦笑出声：“采薇，萧儿是本宫从母后那里抱回来的……” “那么你现在又想将他抢走么？” 李采薇的双眸之中全是警惕，闻言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孩子，怒道：“宇文离，我就是死，也不会再让你将萧儿抢走！再也不会！” 她的声音仍然有些沙哑，可是每一个都真真切切的传到宇文离的耳朵里，那控诉的表情就仿佛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好好好，没人跟你抢孩子……” 宇文离怕她激动，连忙开口解释。 “当真？” 李采薇将信将疑，双眸里的警惕半分也没减少。 宇文离无奈，只得往后退了一步：“你看，本宫不跟你抢孩子，真的！” “那你出去！我要给萧儿喂奶。” 宇文离很想说胜华宫里有那么多奶娘，何必坚持自己喂养？但他知道这话说出来自己只会被嫌弃，当下什么也没说，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好，本宫等会儿再进来看望你。” 李采薇在他身后道：“彩屏，去把内殿的门关上！” 宇文离狼狈不堪的走到外殿上坐下，心里想的全都是李采薇。 他无法忘记，刚刚抱着孩子进来时，看到的那个神情绝望的女人，那一刻，他差点怀疑是有人冒充李采薇躺在那里，拿个假的来骗他！ 可那就是李采薇，如假包换。 由不得他不相信。 等待的时间甚是难熬，宇文离不停的问身边的小全子什么时辰，问的他都纳闷了：“殿下，您想去看望娘娘，直接进去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那不一样！” 宇文离摇摇头，坐在那里又等了片刻，才看见内殿的寝宫门打开，有个婢女捧着一个装满衣物的篮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立刻起身，朝着内殿走去。 可这时候，内殿门口又走出一个宫女，弯腰请安道：“太子殿下请回，我们娘娘要睡了，皇长孙也睡了。” 宇文离缓缓扭头，只见温暖的阳光如同金子一样倾洒进来，茶几上的一瓶红梅开的鲜艳夺目……如此美好的下午时刻，竟然睡觉了。 真是暴殄天物。 宇文离脸上的期待之色渐渐消失，看了一眼说话的宫女，见其正是刚刚自己饶过一命的彩屏。 “你进去问问太子妃，她想吃什么，本宫派人给她找。” 彩屏闻言勾了勾嘴角：“多谢太子殿下，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别费心了，娘娘舌头受了伤，除了粥什么都吃不下。” 说着，弯腰一福身，转身进内殿里去了。 宇文离呆呆的看着内殿的大门良久，末了转身向外：“走！” 来时怀抱稚子，殷殷期待，去时步履蹒跚，心情沉重。 小全子跟在宇文离的身后，难得的保持沉默。 二人刚刚走出胜华宫的大门，迎面便碰上匆匆赶来的穆离，神情严肃：“殿下！属下刚刚查探到一个消息，是关于皇后娘娘的……” 宇文离打断了他：“去书房说。” 说着，大踏步向外走。 第164章 审问 穆离点点头，随即跟了过来。 躲在门后偷听的小思等几个人离开了，才探出头看一眼，回去便将这件事禀报李采薇。 “管他干什么，不用理会。” 李采薇低头看着吃过奶，沉沉睡去的儿子，语气漠然。 “太子妃！是跟皇后娘娘有关的事情！”小思焦急道：“万一与之前的贺礼屏风有关呢？” 李采薇是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看了小思一眼，沉声道：“徐侧妃已死，瑟月也已经出宫，这件事不是终结了么？连陛下都不允许宫里有人偷偷议论此事。” “可娘娘，您不觉得怪异么？刚查到春杏，她就上吊而亡，虽然从其遗物中查出了瑟月，牵扯出徐侧妃，可这一切都像是背后有人操控一样。” “至今没有人去查到底是谁勒死了春杏，这件案子草草了结，疑问重重……” 李采薇先还不觉得，然而听了这番话，她也察觉出一丝诡异，当下皱着眉头思索一阵子，慢慢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其实是皇后自编自演，就是为了陷害我，然后将萧儿抢回去？” 不怨李采薇这么想，主要是刘皇后的所作所为，的确太让人怀疑了。 她为什么非要将萧儿抢过去自己抚养？李采薇至今也想不透。 “娘娘，有这种可能。” 小思一字一句道：“但还有可能，在屏风的熏香里做手脚，陷害您与林侧妃的，另有其人。” “那会是谁？” 李采薇闻言，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太子殿下的侧妃们，许侧妃，郑侧妃，还有柳侧妃，她们都有可能！”小思沉声道：“眼见得太子殿下专宠娘娘一人，娘娘又生下了皇长孙，她们再不努力一把，就真的失宠了……” 她说的都对，李采薇却渐渐沉默下来。 这些事她何尝没有想过？ 但她不想在意，一心一意的照看孩子，以为日子可以这么过下去。可现在看来，这根本不行。 不狠辣一些，别人就会骑在她的头上！ “好。”李采薇长长的叹息一口气，眼中露出某种坚决：“本宫知道该如何做了。” 小思见了，面露欣喜之色：“娘娘想开了就好了……” “荷儿如何了？伤口恢复如何？”李采薇看她一眼，道。 小思忙道：“多谢娘娘挂念，荷儿姐姐已经清醒，伤口恢复的不错，不过要下床走动，还得等上一个月……” “好，本宫待会儿去看她。” …… 宇文离回到书房，将不相干的人屏退，这才开口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消息？” 穆离拱手道：“回殿下，之前您吩咐，将瑟月一家送出宫后要派人暗中观察，今日属下得知，瑟月母子三人今日在南街一处民宅中，被一帮蒙面歹徒刺杀身死……” “什么？死了？不是派人暗中跟随的么？”宇文离闻言一脸吃惊。 穆离闻言面露羞愧：“是的，母子三人全都毙命，歹徒下的是死手。属下派去暗中跟随的两名侍卫也被歹徒杀死了，临死前发出讯息，属下急忙带着人赶到，却只抓到一名歹徒，瑟月母子三人却殒命……” “抓了个活口？在哪里？”宇文离一下子站起了身。 穆离道：“属下已经将他秘密押送进宫，现正在地牢里看押着，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审问？“ “现在就去！” 宇文离精神一震，咬着牙道：“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这么迫不及待的杀了瑟月，他到底想隐瞒什么……” 穆离点头：“属下这就去安排……” 话没说完，外头小全子进来禀报道：“殿下，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彩屏求见！” 宇文离闻言一愣：“你没说错？真的是太子妃身边的宫人？” “回殿下，是的！”小全子忙道：“奴才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自然认得出彩屏姑娘……” 宇文离的表情有欣喜，有疑惑，还有一点点复杂。 穆离瞧在眼里，当下笑着开口：“想是太子妃想念殿下了，这才派人来……” 宇文离想到之前是如何离开胜华宫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苦笑：“你就别打趣本宫了！小全子，让她进来！” “是，殿下。” 小全子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粉色对襟袄的盘鬓宫女提着个食盒从外头走进来，一进门便向宇文离请安：“奴婢彩屏，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食盒上，开口问：“起来，你拿的是什么？” “多谢殿下。”彩屏缓缓起身，然后将手中的食盒向前一递：“奴婢奉太子妃之命，向太子殿下送来一些新鲜才做的糕点。” “娘娘真是有心了。” 小全子笑眯眯的走上前去，然后伸手接过了食盒，打开来，甜腻芳香的味道顿时溢满整个书房。 “嗯，是云片糕。” 他双手捧着，将食盒恭恭敬敬放在了宇文离的面前。 宇文离低头看了一眼那些糕点，莫名的想起从前李采薇吃桂花酥的模样，心头一热，当下开口道：“太子妃现在在忙什么？睡醒了没有？” “娘娘已经起身了。”彩屏回答道：“正在陪伴皇长孙。” 宇文离听到皇长孙三个字，心头的热切顿时散了，最近发生这么多的事，都是与这个臭小子有关，若无他，自己现在与李采薇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娘娘让你捎什么话没有？” “没有。” 宇文离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他挥挥手道：“糕点本宫留下了，你回去！告诉太子妃本宫无事。” 顿了顿又道：“本宫明日去看她。” 彩屏听到最后一句，欢欢喜喜的一福身：“奴婢记住了，一定将殿下的话带到！” 说着，转身退下。 宇文离纳闷的对小全子问道：“她怎么突然那么高兴？本宫有说什么么？” “殿下，您刚刚说，明日要去看望太子妃娘娘，想必，她就是为这个而开心。”穆离插嘴道。 宇文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低头，看向摆在眼前的那一碟云片糕，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小全子与穆离眼巴巴的站在一旁，看着宇文离吃了一块又一块，将那一盘糕点一扫而空。 小全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肚子，面露惊叹之色。 刚刚才用过午膳没多久，殿下竟也能吃的下去！这得要多深的情，才能如此…… 他还在腹诽，宇文离已经用帕子擦擦嘴巴站起了身：“不是要审问那个歹徒么？走。” 穆离咽了咽口水，躬身道：“殿下，请。” 等下回去，他也要让人弄一盘糕点来吃吃，站在这里看着别人吃，真是难受啊…… 东宫，地牢。 宇文离走在最前面，或许是因为才吃过一整盘糕点的缘故，他的心情还不错，一路从台阶上走下来时，还在对小全子嘱咐：“明日本宫要是忘记去胜华宫，你可要记得提醒本宫！” “殿下，这话您已经说了三遍了！”小全子欲哭无泪。 宇文离顿时把眼一瞪：“你说什么？” “奴才……记住了！” 宇文离撇过头，放过小全子将目光投降幽暗的地牢入口，守在那儿的侍卫见了他慌忙跪下请安：“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 宇文离摆摆手，越过侍卫，从打开的地牢门走了进去，小全子与穆离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点着煤油灯的幽暗地牢内，最靠里的墙壁上用铁链拴着一个男人，浑身是血，遍布伤痕，头歪向一旁，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宇文离走到距离此人一丈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这就是抓获的那个歹徒？” “回殿下，是的。” 回答的是牢内一名年轻狱卒，他端着一盆冷水走上前来，冲着那被铁链拴着的男人狠狠一泼。 寒冬腊月的天气，被这么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那滋味…… 明明穿着貂裘大氅，可是宇文离还是感觉到身上一冷，他抬脚向后退了一步，眉头微微皱起。 却在这时，地牢内响起铁链移动的哗啦声响。 那男人醒了。 宇文离浑身一振，抬眸仔细打量。 却见那人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一双眼睛大如铜铃，就这么瞪过来，凶相毕露。 “殿下，抓住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此人特别凶悍，打伤了咱们五六个护卫……”穆离在一旁感叹道：“天生的神力呀！” “天生的爪牙才对！”宇文离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看都不看宇文离，闻言不屑的闭上双眼，姿态高傲至极。 “大胆！太子殿下面前也敢如此放肆！”小全子暴怒出声：“给我打！打的他哭爹叫娘为止！” “是，全公公！” 两边护卫见宇文离没有反对，当即搬出了各种刑罚，一时之间皮鞭棍棒之声在地牢内肆意而飞。 而且越来越激烈。 那大汉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流出的血渐渐顺着双腿滴落在地上，凝成难看的黑紫色。 然而怪异的是，无论侍卫如何鞭打责罚，那大汉依旧一声不哼。 宇文离姿态悠闲的背着手站在不远处，他嫌血腥气太大，刚刚又往后退了些，此时一双眼睛紧紧的盯在那大汉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165章 审问 “给本宫打，不弄死就成。”宇文离慢慢开口，表情充满了讽刺。 话音落，噼里啪啦鞭打的声音瞬间变大。 一批侍卫打累了，另一批侍卫立刻顶上。 “有本事你直接杀了老子……”大汉忽然开口，只是声音如同破锣一般，开口的瞬间，吓的小全子在宇文离身边哆嗦了一下。 宇文离却笑了：“你没有招认之前，本宫怎么可能让你死？” 说着转身示意小全子：“给本宫搬一把椅子来。” “是！殿下！” 小全子立刻转身退下。 不一会儿，他搬来一张全新的锦凳弯腰放在宇文离身后。宇文离缓缓坐下，漫不经心扫一眼依旧神情高傲的大汉：“总是这样鞭打，何时才是尽头？换一个！” “属下遵旨！” 穆离闻言，立刻摩拳擦掌的让人抬上来第二种刑法：烙刑。 一个烧红的大炉子抬了进来，穆离狞笑着亲自站在炉边上，慢慢翻转上头的烙铁，等着其烧红，熊熊火光让这阴冷黑暗的地牢里显得温暖了几分。 那大汉仰着头，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等下那烧红的烙铁就会落在自己身上一样。 小全子气的跳脚，直呼气死了，让穆离赶紧施刑。 “全公公稍安勿躁，这烙铁没烧红，即便烫了也是无用。”穆离一边翻着手中的东西，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 汉子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有本事你就烧死我！” 宇文离忽然开口：“穆离，停下来，把炉子撤下去。” “殿下，这是为何……” 穆离面露诧异之色。 宇文离一直走到大汉面前，从上到下的俯视他身上纵横交错的大大小小伤口，那些伤，有的才裂，有的已经慢慢开始结痂，看样子，他在地牢这几日一直都在承受刑法，已经有了一些抵抗力。 “你不怕死是？”宇文离冷笑出声：“可是这世上有的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境遇！” 说着，转身吩咐穆离：“本宫之前曾从书上看过一个刑法，说是将蜂蜜涂抹犯人身上的伤口，就会有成千上万的蚂蚁闻着味儿跑出来，把犯人全身上下啃噬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滋味很美妙啊！你要不要试一试？” 宇文离静静望着大汉，欣赏他的表情渐渐从不屑一顾变成惊恐。 他勾了勾嘴角，笑的很开心：“本宫再问你一次，招还是不招？”语声轻柔，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轻语，可是话中的含义却叫人不寒而栗。 “殿下！蜂蜜来了！” 小全子抱着一整坛子的蜂蜜从外头走进来，盖子打开，甜蜜芬芳的甜味立刻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宇文离看了一眼那个罐子，拿起勺子来往地上洒了一些，语气幽幽的开口：“再过一会儿，蚂蚁们就该来了，不过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喜欢甜味的虫子……” 大汉终于受不了，只要想象一下万蚁啃噬的场面，他就差点崩溃。 宇文离虽然看起来有点文雅，但绝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主儿。 “我，我招认！” 在小全子捧着蜂蜜罐子走到他面前时，大汉终于大声呼喊。 宇文离招手示意小全子退下，然后盯住了大汉：“说罢！你到底是谁的人！” “我……我是郑国公府上豢养的家奴。”大汉垂着头，声音嗡嗡，让人几乎听不清楚：“我的手臂上，有郑家的徽记……” “郑国公？！” 宇文离闻言浑身一凛。 穆离立刻上前，伸手将大汉破碎成片的衣裳袖子撩开，果然在其右臂下方不起眼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小的郑字。 “殿下，这的确是郑国公府的徽记！” 穆离只看了一眼，便笃定回答道。 宇文离表情复杂，他万万料不到，这件事情查来查去，居然跟郑国公府扯上了关系，如此说来，陷害李采薇的人里面，就多了一个郑秀儿。 至于徐侧妃，不过是一个替死鬼罢了。 郑秀儿真是好手段！ 宇文离恨的咬牙切齿，目光死死的瞪着大汉：“是郑国公命你追杀瑟月母子三人的？” 大汉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丁鹏。” “你在郑家呆了多少年？” “三代家奴，自小便长在郑家。” …… 许是害怕万蚁噬心，宇文离问什么，丁鹏便回答什么，不一会儿，宇文离便了解了所有的情况。 但是最关键的地方，他还没有问。 “郑国公有没有说过，你杀了瑟月母子三人，之后如何做？” “能逃就逃。” “逃不掉就吞毒自杀是？”宇文离冷笑出声：“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说死就死？” “父母双亲都在郑国公手里，我能怎么办。”丁鹏苦笑道：“我如今向殿下招供，左右都是个死，还望殿下行行好，赐我一个全尸！” “你就那么想死？”宇文离冷笑出声：“好好待着！本宫还有用的着你的时候。” 说着，转身对一旁的穆离交代道：“把他给本宫看好了，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人要是死了，逃了，本宫唯你试问！” “属下遵命！” 宇文离最后看了一眼丁鹏，便转身顺着幽暗的通道一步步走出了地牢，昏暗的烛火将他的背影拉的老长。 小全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回到书房中，宇文离的脸才沉了下来。 哗啦一下将桌案上厚厚的文案纸笔等物往地上一摔，他怒道：“本宫对郑国公一向不薄，这个老匹夫，竟然将本宫母后，妻儿全都算计了一遍！” “郑国公为了除掉太子妃，给郑侧妃腾地方，也算是煞费苦心。”小全子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一边叹息道：“殿下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气成这个样子？” “本宫只是想不通，这件事郑秀儿是如何插手的……”宇文离气的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这檀香木的桌子拍出裂痕。 小全子忙走上前来：“殿下，让奴才看看您的手，可千万别伤着了……” “本宫没事。”宇文离摆摆手，面色阴沉的可怕。 小全子看了半响，劝道：“殿下，如今正好是晚膳时分，之前太子妃娘娘不是让人送了糕点么？殿下不去看看她？” “不！不去胜华宫！” 宇文离咬牙切齿的开口：“去暖云宫！本宫要问问郑秀儿，她的心是什么做成的，怎会如此心狠手辣！” 小全子傻眼了。 夜，漆黑如墨。 宫灯摇晃，照着脚下的方寸之地，小全子走在前方，领着宇文离往暖云宫的方向而去。 小全子一边走，一边低低道：“殿下，马上就到胜华宫的宫门口了……” 他说了半天，也没听到回音。 小全子忍不住回过头来。 却见宇文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正面朝胜华宫的方向呆呆而立，身影又寂寥又孤独。 小全子见了，心底顿时涌上一股心疼。 他们殿下，心里想的明明是太子妃，想去的地方分明是胜华宫，却偏偏要压抑着心中的喜好，去见不喜欢的人，去不喜欢的地方。 他想劝宇文离，但心中知道，即便劝了也是无济于事。 太子殿下想做的事，从来没有改变过！ “走！” 过了良久，宇文离才慢慢转过身来，大踏步的朝着这边走来。 “是，殿下。” 小全子慌忙提着灯笼跟上。 暖云宫内灯火通明，守在殿外的侍卫远远看到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立刻大声喝问：“什么人！胆敢闯暖云宫！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话音落，宇文离铁青着脸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声音冰冷：“本宫来看自己的侧妃，还要向你禀报么？” 小全子在一侧怒道：“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了！太子殿下都不认得了么？” 侍卫看到宇文离那一身标志性的黑色大氅，还有头上的金冠，已经骇了一大跳，再听到这冷冰冰的话语，差点没吓晕过去，扑通一声就跪伏在地，不住磕头：“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太子殿下驾到，还望赎罪！” 宇文离站在暖云宫门口，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乌压压人群，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声柔媚的女声传来：“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宇文离抬起头，就看见暖云宫门口，一个身穿香妃色妆花缎锦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的女子出现在殿门口，云鬓高盘，面如芙蓉，不是郑秀儿又是谁？ 许是奔的匆忙，她有些气喘吁吁，白皙的胸脯在身后灯火的照影下轻轻起伏，透着一抹说不出的诱惑。相比之前的清纯模样，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成熟而妩媚的女人了。 放在身前的纤纤玉手里还抱着个汤婆子，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都是惊喜之色。 宇文离看了郑秀儿一眼，回望那些跪伏在地的侍卫，面上露出一抹嘲讽：“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郑侧妃宫里的人还真是眼高于顶啊！” “你们冲撞了太子殿下？”郑秀儿闻言，立刻看向那些跪伏在地的侍卫，柳眉倒竖，目露凶光：“来人！全都押下去！杖毙！” 话音落，立时便有宫人冲上来去抓那几个侍卫。 “郑侧妃一向都是如此心狠手辣么？”宇文离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一点点小事，就要别人的性命！这么多人全杀了，你就不怕夜里做噩梦？” 郑秀儿闻言，有一些懵逼，不是宇文离说这些人冲撞了他么？她为了他而杖杀这些人，还有错了？ 忍着心中怒火，勉强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她勉勉强强的开口道：“那殿下的意思是……要如何处置？” “这不是你宫里的人么？” 第166章 下药 宇文离像是踢蹴鞠一样，又踢还给了郑秀儿：“本宫有什么资格处置？” 郑秀儿笑的越发勉强：“殿下说笑了，东宫上下，连臣妾都是您的人，自然，全凭殿下处置……” “那好，依本宫的意思，这些人杖责十杖，便行了。”宇文离淡淡开口。 郑秀儿顿时回头：“殿下开恩，饶恕你等，还不快跪下来谢恩？” “多谢太子殿下开恩！多谢侧妃娘娘开恩！”听了这话，那几个侍卫慌忙磕头，随即便被宫人拉下去了。 郑秀儿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伸出手臂挽上宇文离的胳膊：“殿下，这外头冷，还是进去坐！” 宇文离想到这里是暖云宫外，不好闹的太难看，便没有甩开郑秀儿的手，浑身僵硬的被她牵着往内殿里走。 郑秀儿满脸都是激动得意之色，进门的一瞬间，她避过宇文离的视线，对着身后的宫女萍儿递了个眼色。 萍儿心领神会，冲着郑侧妃一点头，当即一转身，悄悄溜了出去。 “殿下，请喝茶。” 进殿之后，郑秀儿扶着宇文离在榻上坐下，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宇文离伸手接了，看她一眼：“这个时辰，郑侧妃用过晚膳了？” “殿下还没用过吗？妾身这就去让人准备！”郑秀儿闻言先是一惊，紧跟着语速极快的回答道。 宇文离点点头。 “来人。”郑秀儿当即对外呼喊起来。 宇文离低头喝一口茶，随意的将杯子放在一旁。 宫人们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儿便在偏殿里摆好一整桌的精致菜肴，郑秀儿立刻邀请宇文离去偏殿里用膳：“殿下，妾身扶您过去……” 这一次宇文离甩开了她：“本宫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用不着人来搀扶！” 郑秀儿闻言目光闪了闪，脸上全是笑容：“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殿下当然不需要人搀扶，是妾身，太久没有见到殿下，忍不住的想要亲近您……” 宇文离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郑秀儿在他面前表演，她表现的越妩媚动人，他就越觉得恶心。 他想不明白，如郑秀儿这样美丽如花朵一样的女子，绝美外表下，怎会包裹着一颗那样恶毒的心灵呢？ 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郑秀儿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殿下……妾身脸上有花么？”说完，她忍不住伸手摸上自己的脸。 宇文离收回目光，冷淡开口：“没有，你的花在头上。” 偏殿很近，很快就到了，宇文离在主位上缓缓坐了下来，这让郑秀儿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她发挥自己人美声娇的特点，不停的给宇文离夹菜，不一会儿，宇文离面前的饭碗便堆的如同小山一样高了。 “你这样本宫如何吃的下去！” 宇文离一点面子也不给，将饭碗一推，不打算吃了。 “殿下，是饭菜不合口味么？”郑秀儿吓了一大跳，柔媚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那殿下想吃什么，妾身让他们去准备……” 不知道怎的，宇文离就想起下午时吃的那一盘云片糕，入口即化，芬芳甜美。他的脸色柔和下来：“本宫想吃云片糕，你让他们上一盘来。” “好！妾身这就让他们准备！”郑秀儿闻言喜形于色，不停的点头。 说着，叫过一个宫女，吩咐她赶紧去御膳房端糕点。 宇文离默默的坐在那里，一大桌的精致菜肴摆在他面前，他却没有丝毫胃口。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 不该来这里的，若是此刻是在胜华宫，该多好啊！ 他想念李采薇，还有萧儿了…… “娘娘……” 却在这时，一道女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宇文离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跪着个一脸惶恐的宫女：“奴婢去御膳房问过了，今儿没有云片糕了，想吃只能等明日一早……” “什么？殿下就想吃一盘糕点而已，居然没有？！”郑秀儿闻言，立刻满脸怒火。 宇文离却站起了身：“既然这样，郑侧妃，你好好休息，本宫先回去了……” “殿下！” 郑秀儿面色一变，立刻伸手抓住宇文离的衣襟，满脸都是哀求之色：“殿下不要走，妾身让他们想办法，一定能弄到云片糕的！您放心……” 宇文离慢慢抽回自己的衣襟，语气淡然道：“不是云片糕的问题，郑侧妃，本宫问你，郑国公府里可有个叫丁鹏的家奴？” “有啊！不过他一直都不得我父亲重用，殿下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郑秀儿似乎半点也没有心机，宇文离问，她便回答道：“也不知他还在不在国公府里了……”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分辨郑秀儿是不是在撒谎。 “殿下，可是丁鹏冒犯了您……”郑秀儿眨巴着一双茫然无措的双眼，小心翼翼问：“若是，妾身这就禀报父亲，让他狠狠的责罚丁鹏！” “妾身求您，今晚上留下来……” 郑秀儿说着，缓缓抬起柔弱无骨的玉手，抚摸上宇文离的胸膛。 “滚开！” 宇文离的第一反应就是挥手将郑秀儿重重推开，可是忽然之间，他的身体晃了几晃，直直的朝着地上摔了下去！ “殿下！”郑秀儿尖叫一声，慌忙过来搀扶，离这边最近的几个宫女也急忙奔了过来。 宇文离在倒地的前一刻，被稳稳的扶住了。 “快！快将殿下放到内殿的床榻上去！”郑秀儿开口大叫。 “滚开……” 宇文离恼怒的开口，他没有直接晕厥过去，还有神志，可是浑身却不受自己控制，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 郑秀儿闻言面露温柔之色：“殿下，您身体虚弱，就先不要开口了，妾身会服侍好您的……”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太子殿下！” 偏殿入口传来一阵暴怒的喊声，是小全子，他一直守在那里，听到内殿里的动静，当即朝着这边冲过来。 可是才走一步，两边便有孔武有力的侍卫冲上来，将他控制住了。 “放开我！”小全子目眦欲裂。 郑秀儿一直等到宇文离被安放在内寝宫里她自己的床上，才款款走出来：“全公公日夜陪伴太子殿下，辛苦了，来人，扶他去偏殿里歇息。” “郑侧妃！你下药迷晕当朝太子，真是胆大包天！” 小全子怒吼出声。 郑秀儿闻言，却面露惊慌之色：“你胡说八道什么？太子殿下好好的，不过是多喝了两杯，有些醉了，本宫扶他去内殿里休息而已！什么迷晕不迷晕的，你少诬陷本宫！” “奴才从来没有污蔑别人！”小全子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钳制，可是没有用，押着他的人都是身手高绝之人，他一个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太监公公，根本就抵抗不了。 情急之下，小全子朝着大殿外头疯狂的喊起来：“穆离！穆离！快来救……” 话音未落，郑秀儿一把你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朝着他后颈上狠狠一砸！ 呼喊声戛然而止。 小全子软软的侧身倒在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响。 “啊——” 两边宫女见状吓了一大跳，全都后退一步。 看到人倒下了，郑秀儿也很吃惊，可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快步走上前来，弯腰在小全子鼻子底下一探。 随即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几个宫女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将他弄到偏殿里去！好生照看着！千万别让人死了！” “是，侧妃娘娘！” 宫女们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弯腰去拖晕迷过去的小全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出了大殿。 这边，郑秀儿整理好心情，重新在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甚至还去镜子旁整理一下妆容，这才袅袅婷婷的走到内殿里去。 进殿之后，她将所有宫人全都撵了出去，还将内殿的大门从里面关上了。 吩咐没有她的话，无论是谁来也不许开。 “侧妃，若是皇后娘娘来了呢？奴婢们也要阻拦么……”宫女萍儿小心翼翼的问。 郑秀儿脸色立刻一沉，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这么晚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会来！滚出去罢！” “是，娘娘！” 宫人们慌忙退下，生怕退的慢了，会被拖出去杖责。 郑秀儿转过身来，重新露出笑容，一步一步的朝着内殿的床铺走去，烛影摇曳，将她袅娜的身影倒映在墙壁上…… 宇文离怒气冲冲，靠在床上无力的喘息：“你不要过来！” 郑秀儿置若罔闻，一直走到床铺边上，蹲下身子来望着宇文离，满脸都是心疼之色：“殿下很难受么？让妾身来帮你一把……” 说着，伸出柔弱无骨的玉手，伸向宇文离的胸前，去挑他的衣裳领子。 宇文离目眦欲裂，若是能动，他会毫不犹豫的爬起来将眼前的女子碎尸万段！可是他的身体竟然连动一下都不能，别说打人了，连反抗都不能…… 他眼睁睁的，看着郑秀儿挑开了他的衣襟，扒掉外袍，露出白色的中衣。 而她没有停手。 “妾身嫁给殿下做侧妃这样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殿下的身子。”郑秀儿歪着头，耳朵上两粒明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透出一股江南女子的温柔韵味，郑家祖上是江南发家，这一点不假。 一层一层将衣裳褪掉，郑秀儿的手掌抚摸上宇文离滚烫的肌肤…… “滚开！” 宇文离再也受不了的大喊出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脸孔涨的通红，虽然浑身无力，但是情欲却渐渐高涨起来。 自小在宫中浸淫长大，他如何不明白自身的变化代表了什么？ “郑秀儿！你竟然给本宫喂春药！” “不，是春药加迷药，所以殿下才能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任由妾身施为。”郑秀儿闻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直笑的花枝乱颤，头上的步摇甚至有了一种展翅欲飞的感觉。 宇文离在这样的笑声里黑了脸，一叠声的冲外大喊起来：“来人！来人！小全子，你在哪儿？” “殿下别喊了。” 郑秀儿淡淡道：“宫门已经锁了，今夜，你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她说的很慢很慢，每一句就像是在宇文离的心上凌迟。 第167章 勾搭 宇文离差点没气晕过去：“郑秀儿！你快把本宫放开！本宫或许还可以不追究，否则……” “否则就要如何？将郑家满门灭口么？” 郑秀儿缓缓开口，声音平静的就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她甚至还笑了笑：“殿下既然这么说了，那今夜我是非做不可了。” 说着，低头在宇文离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宇文离不能反抗，直气的面色发黑，不住怒骂。 郑秀儿置若罔闻，一吻之后，她缓缓站起身来，向后退了一步，当着宇文离的面儿，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身上的衣裳，先是最外头的丝绸罩衫，之后是外衫，里衣，她的动作很慢很慢，一抬手，一投足，都极尽诱惑。 再加上由昏黄烛火所营造的温馨氛围，此时此刻的郑秀儿，就如同一个最性感美丽的尤物，只怕天底下的男人都不能拒绝。 可偏偏，宇文离无动于衷。 郑秀儿越是极尽勾搭之能，他心里就越发愤怒，只是想不明白他进殿之后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怎么会中招的？ “是那杯茶，殿下。” 郑秀儿看出了宇文离脸上的疑惑，当即笑着解释道：“是那杯一进殿妾身就递给殿下的茶……” 宇文离一愣，继而勃然大怒：“郑秀儿！原来那个时候，你就……” “对，妾身是处心积虑。”郑秀儿语气幽幽道：“可这怪得了妾身么？殿下长年累月的不来我这暖云阁，心里只有太子妃姐姐，妾身要不使一些手段，如何与殿下圆房？” 宇文离脸色一白，心中涌上一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屈辱感，太子的身份与尊贵让他说不出求饶的话来，他只能用一双充满了戾气与怒火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郑秀儿，企图让她害怕。 然而郑秀儿一点也不害怕。 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早已经在内心里演练过无数遍，这件事造成的后果，以及影响，她全都心中有数。也都豁出去了。 试问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又岂会被宇文离的眼神给吓回去？ “殿下，您看妾身的目光真让人感动。”郑秀儿脱掉身上最后一件衣物，浑身一丝不挂的站在床前，一伸手，拿掉了鬓发上的琉璃宝簪，刹那间，犹如瀑布一般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胸前大片风光。 内殿的四周放的有四个火盆，再加上埋的有地龙，暖烘烘的，即便不穿衣裳也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郑秀儿大大方方的站在宇文离面前，用自己身上最大的资本来诱惑他：“殿下，我美么？” 那声音娇媚入骨，几乎钻进人的心里头去。 宇文离猛然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在心里面对郑秀儿厌恶至极，可是身体却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再加上春药的作用，他整个人感觉身体都要爆炸了。 郑秀儿似乎明白他现在的感受，她光裸着脚，一步一步踩着绣有牡丹花的地毯上，来到床前：“殿下，你喜欢我么？” 宇文离死死的瞪着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大口的喘息。 “殿下不说，那就是承认了。” 郑秀儿闻言呵呵一笑：“您是北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喜欢我这样美丽的女子，是应该的。” 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宇文离在心里面不住的怒骂，却控制不住越来越热的身体。 “殿下，今夜你是我的。”郑秀儿抬起雪白如玉的藕臂，慢慢抚摸上宇文离的胸膛。 这大殿是温暖的，宇文离是火热的，可郑秀儿的手掌却出奇的冰冷，犹如一块寒玉，才从冰窖里面拿出来，一落到宇文离的身上，便让他整个人浑身一阵剧颤。 这滋味居然十分美妙！ 宇文离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低吟，然后身体不受控制般，主动去迎合郑秀儿的抚摸。 “咯咯咯……” 郑秀儿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声音如清脆的铜铃一般，回荡在整个内殿里。 天真，妩媚，这两个并不能相融的特质一起出现在她的脸上，竟然出奇的好看。宇文离深深的看一眼，随即狠狠闭上双眸。 不，他不能迷失！想一想郑秀儿美艳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恶毒的心！ “殿下，你闭上眼睛干什么？你很害怕我么？”郑秀儿忽然俯下身去，凑在他的耳边轻轻开口道：“我知道你难受。” 说着，张开樱桃小口啊呜一口咬在宇文离脖子上。 “啊——” 宇文离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尖叫。 郑秀儿吓了一大跳，连忙抬起头来仔细查看：“殿下，我没有用力啊，你瞧，连个印子都没有……” 她嘟着小嘴，竟然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 宇文离大口大口的喘息，才能避免被火热的情欲焚烧殆尽，面对如此不要脸的郑秀儿，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喘息道：“郑秀儿！你放了本宫……” “殿下，你是秀儿的夫婿，秀儿是你的侧妃，我们恩爱缠绵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你为什么总是想要逃离？”郑秀儿闻言满脸都是不解：“难道是因为秀儿不够努力么？你提出来，秀儿改……” 说着，翻身上了床，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宇文离。 宇文离觉得浑身上下都要炸裂了，最后一丝理智，在郑秀儿用她冰凉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时，完全消失殆尽，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其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情欲。 郑秀儿双眸之中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宇文离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他越是沉浸情欲，她越是不会满足他，总要叫这火燃烧的旺旺的，她才给他一点点满足。 一个亲吻，如同施舍一般落在宇文离的唇上。 宇文离却在这毁天灭地的当口，想起了李采薇，想起之前两人无数次接吻的画面…… 忽然他猛然睁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郑秀儿。 郑秀儿一手握着他的要害，一手得意的抚摸上他的脸颊，声音柔媚入骨：“殿下，你给秀儿一个孩子好不好？” “你妄想！” 宇文离用尽浑身力气，怒吼一声。 “没关系，我自己来。”郑秀儿闻言不以为意，似乎宇文离的反应她早已经预料到了。 她如同藤蔓，又如同八爪鱼一样，紧紧的缠绕住宇文离，熟门熟路的攻破他的防线，直奔目的地。 她虽是处女，但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 早在入宫之前，她的奶嬷嬷就拿过一本画满图的册子教导过她这方面的知识。 宇文离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被动的任由郑秀儿施为。 这一天，暖云宫里灯火亮了一夜。 宫人们断断续续往里面送过三趟水，庭院里几个宫人听着殿里面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个个恨不得躲起来，可是没办法，郑秀儿时不时的唤人进去，她们并不敢离开。 这动静一直闹腾到天亮，才逐渐安静下来。 …… 李采薇一大早起来，刚梳妆完在饭桌前坐下，便看见小思端着一盘糕点气呼呼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这又怎么了？” 李采薇有些好笑的问：“一大早的，这是吃了辣椒了？如此火爆……” 她舌头上的伤，经过这几日调养，已经渐渐结痂，并不影响说话与吃饭。 “娘娘！太子殿下昨儿在暖云宫里歇息了一夜呢！听说这个时辰还没起呢！”小思愤愤不平：“您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李采薇闻言，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一些，她低头慢慢搅拌着碗里的燕窝粥，语气淡淡道：“在意又如何？本宫能直接闯进暖云阁里面，将太子殿下抢回来么？既然不能，就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娘娘就是去抢人了，晾他郑侧妃也不敢吱一声！”小思还是愤愤不平。 李采薇笑了笑，伸手一指桌子上一盘没动的水晶虾饺，还有豆腐皮包子，道：“行了，把这两盘吃的端下去，你跟荷儿两个分吃了！” “娘娘……” 小思还想劝，李采薇摆摆手命她退下。 “多谢娘娘。”小思脸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道了谢之后，端起两盘糕点退下了。 她走了，李采薇照常用膳，可是平日里看起来如此美味的东西，竟然有些难以下咽。 彩屏站在一旁，含笑道：“娘娘今日胃口不佳，不如先去看看皇长孙，再接着用膳……” “不了。”李采薇摇摇头：“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端起粥碗来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彩屏看出来李采薇心中其实不好受，但却嘴硬的不想讲出来。她没揭穿她，只是走去偏殿，从吴奶娘那里将萧儿抱了来。 萧儿已满四个月，越来越有精神，被人抱在怀里面的时候总也不老实，但是一看见李采薇，就立刻咧开没牙的嘴巴傻傻的笑。 李采薇看见他，果然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她笑着伸手接过儿子抱在怀里面，一边喝粥，一边逗儿子玩。 一碗饭，总共吃了半个多时辰。 饭后，李采薇起身回到正殿，将饭桌留给宫人们收拾，刚敢抱着萧儿在椅子上坐下来，便听宫人禀报说，苏姑姑来了。 “太子妃……” 一听到苏姑姑三个字，彩屏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有些担忧的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先是身子一僵，随即抱紧了怀里面的孩子，声音平静道：“该来的躲不过，让她进来！” “是，娘娘。” 不一会儿，苏姑姑便在彩屏的带领下，趾高气扬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还是那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请安，下跪，动作规范的一丝不差，但让人瞧着，总是不舒坦。 “起来。” 李采薇淡淡开口：“你一大早过来，可是母后有话吩咐？”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接皇长孙殿下回昭云宫。“苏姑姑盯着李采薇，有那一丝丝傲慢的感觉：“奴婢观看太子妃的样子，红润健康，真是不错啊！” 李采薇脸色顿时巨变。 可无论心中如何想，她也不能在这个当口给苏姑姑冷脸子瞧，闻言勉强一笑，道：“原来母后是想念萧儿了，本宫待会儿就抱着他去给母后请安……” “娘娘身子骨差，还是在胜华宫内好生歇息！老奴抱皇长孙回去就好。”说着，竟然还上前一步。 “放肆！” 第168章 幽禁 彩屏顿时上前，拦在李采薇面前：“皇长孙自有太子妃照看，无需嬷嬷费心！” 连太子妃都客客气气的，彩屏一个宫女竟然敢如此不给脸面？ 苏姑姑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迅速抬起手掌照着彩屏的脸就打了过去：“我与太子妃讲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个贱蹄子来插嘴了！” 啪的一声，彩屏脸上出现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她被打蒙了，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采薇一下子就怒了，脸也冷了下来：“苏姑姑，你的话本宫听到了，会抱着皇长孙去给母后请安的，你回去！”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亲手掌匡苏姑姑。 “娘娘，老奴劝您，还是将皇长孙交给奴婢抱回去的好。” 苏姑姑收回手，看一眼李采薇，皮笑肉不笑的道：“皇后娘娘也是一番好心，太子妃如此年轻，正是与太子殿下培养感情的时候，多一个孩子夹在中间岂非多余……” “萧儿才不多余！他是本宫亲生的孩子，谁也别想将他夺走！”李采薇紧紧抱着怀里面的萧儿，一字一句道。 “如此，那就怪不得老奴了。” 苏姑姑盯着李采薇，露出阴测测的笑，缓缓的，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 很快，大殿外响起重重的脚步声。 一群侍卫出现在大殿门口，个个面容肃穆，就等着苏姑姑一声令下，然后进殿抢人。 …… 与此同时，暖云宫内。 宇文离一睁开眼睛，便感觉到头痛欲裂，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低低发出一声呻吟。 随即他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幽暗的帷幔被人掀开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抬眸，见是个陌生的宫女，他不由愣了愣：“你是谁？” 宫女闻言抿唇便笑了：“殿下，奴婢是小梅，郑侧妃娘娘的贴身女婢。奴婢服侍殿下更衣！”说着，抬脚走上前来，那嫋嫋娜娜的模样，颇有几分郑秀儿的神韵。 宇文离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在听到‘郑侧妃三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不可置信的缓缓低下头去。 只见身边枕头上一团如云的秀发四散开来，一女子背对着他侧身而卧，看不到脸，锦思裘被上绣大团的芍药花，遮住了她的身体，只留一截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 宇文离浑身哆嗦着，心里还有最后一点希望，这女子是李采薇，不是郑秀儿，刚刚不过是那宫女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怀抱着这样的希望，他慢慢的伸出手去，然后猛的搭载女子肩膀上，将其扳了过来！ 一张娇俏的瓜子脸，双眸紧闭，女子抽了抽鼻子，声音含混的道：“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不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声音，这不是李采薇！ 是郑秀儿。 如假包换的郑秀儿。 宇文离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同时他也看见了，郑秀儿胸前，身上那些红红的吻痕…… 反观他自己，也是一身的狼狈。 “啊——” 宇文离陷入绝望中，猛然尖叫一声。 这一声尖叫，瞬间使得沉睡中的郑秀儿一下子睁开了眼眸，当看到宇文离铁青的脸色时，她浑身一颤，猛然一下子抱着被子坐起了身，怯生生开口：“殿下……” “是你下药，逼迫本宫留下来。” 怒吼过后，理智渐渐回笼，宇文离想起昨夜情形，目光霎时充满阴霾，他一下子伸手掐住了郑秀儿的下巴：“贱人！本宫要杀了你！” “咳咳！殿下，你不可以……杀我！” 郑秀儿拼命的伸手想要掰开宇文离的手，动作激烈之下，使得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她整个人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宇文离面前。 此时阳光正好，那一切清清楚楚的呈现在宇文离的面前。宇文离正咬牙切齿的要杀人呢！忽然看见这一幕，瞬间惊呆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猛然松开了手，闪电般将郑秀儿推开了！ “寡廉鲜耻！臭不要脸！” “殿，殿下……” 旁边的宫女小梅已经惊呆了，竟然不知道上前去搀扶自己的主子郑秀儿。 宇文离一刻也呆不下去，他匆匆拽过一旁的里衣，竟然不用宫人帮忙便自己穿上了，那被郑秀儿脱掉的锦织长袍孤零零的扔在地上，像是受尽凌辱的深闺怨女。 宇文离看到衣袍，想起昨夜情形，杀了郑秀儿的心都有，可他不敢回头，怕郑秀儿还没穿衣裳，那样他就得自戳双目了。 匆匆将自己打理好，他沉着脸抬脚就往外走。 可这时候旁边忽然扑过来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双腿，郑秀儿双膝跪地，身上只简单的披着一件外衫，口中哀求道：“殿下……您能不能不要走……” “郑秀儿，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死？” 宇文离怒极反笑，慢慢弯下腰去，一伸手就紧紧握住了她的脖颈，力气大的瞬间就让郑秀儿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昏死过去。 “咳咳……殿下，你不会杀我的……” 郑秀儿用一种高傲的目光盯着宇文离，断断续续道：“你，你继承皇位，还，需要我父亲的大力支持，你绝不会杀我……” 她将宇文离的心思摸的清清楚楚，也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能够进入东宫。 “哦？是么？” 宇文离盯着她，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讽刺。 手中的力道不松反紧：“那你大可以试试！看看郑国公会不会为了一个你，就与皇后，与本宫翻脸！郑家好像不止你一个女儿？本宫听闻，郑国公还有一个庶女，是你的姐姐还是妹妹？” “我父亲绝对不会放弃我！” 郑秀儿猛然大喊起来，她能呼吸到的气息越来越少，脸也越涨越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随时断气的状态，可她双目圆睁，竟是死死的瞪着宇文离，充满了怨恨。 宇文离知道踩到了她的痛处，当下笑了笑，更加落井下石：“是么？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一旦你死，郑家就会将你的庶妹送入宫中，顶替你成为本宫的侧妃，哦不，还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太子妃。” 郑秀儿瞳孔一缩，整个人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宇文离手中的力道松懈了一些。 郑秀儿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因为太过贪婪，瞬间呛着了，疯狂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一瞬间，内殿里到处都是咳嗽声。 小梅已经吓的瘫软在地上，根本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我死了，殿下打算如何向我父亲交差？他难道不会怀疑你么？”郑秀儿盯着宇文离，咬牙切齿道：“一旦他知道了，就绝不会放过你！” “他不会知道的。” 宇文离更加的气定神闲：“本宫有一千种法子让你死的不知不觉，即便太医来验尸，也不过是死于疾病，郑国公能奈本宫何？” 郑秀儿知道这不是空话，脸孔渐渐变得雪白。 宇文离却缓缓的松开了手。 “殿下不是要杀了我么？为什么又不动手了？”郑秀儿得到自由的那一刻，拼命的向后退去。 宇文离已经起身向外走去：“就这么死了岂非太便宜你了？本宫可以留着慢慢折磨！” 郑秀儿闻言，顿时浑身打了个冷颤。 这时候，她听到宇文离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传本宫口谕，郑侧妃谋害当朝太子，其罪滔天，现幽禁于暖云宫内，任何人不得接近！” “属下遵旨！” 伴随着侍卫离开的声音，暖云宫上下顿时响起一阵阵哀嚎之声。 郑秀儿面若死灰一般瘫软在地上，她没想到宇文离竟然会这么做，谋害当朝太子，真是天大的谎言！ 她什么时候谋害他了？ 不过是想跟他圆房而已。 眼泪缓缓话落下她的脸颊…… “殿下！您快去救救太子妃……”宇文离一走出暖云宫，一个小小的宫女便急匆匆的朝着他奔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宇文离吃了一惊，低头看时，却见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婢女：“你是谁？哪个宫里的？太子妃怎么了？你把话讲清楚……” “殿下，是苏姑姑，她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人闯入胜华宫，要抢走皇长孙……” 宫女抽抽搭搭的开口。 宇文离一听头就炸了，苏姑姑！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他没有心情再听什么，当即抬脚急匆匆的朝着胜华宫走去，两座寝宫原本相距就不远。 …… 李采薇脸色变了，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厉声道：“苏姑姑！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打算亲自动手抢人？本宫今日就是死，也不会将孩子交给你的！” “太子妃是打算抱着皇长孙同归于尽么？” 苏姑姑闻言冷笑连连：“宁愿让孩子死，也不愿意给他一个锦绣前程，太子妃真是太自私了。” 李采薇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孩子，眼泪滴落在孩子白嫩的肌肤上，她心酸，而坚定的开口：“就算没有锦绣前程又如何？只要萧儿能平安长大，便是本宫唯一的希望！” “太子妃真是太执迷不悟了！”苏姑姑有些不耐烦，她不愿意再跟李采薇磨蹭下去了，冷冷道：“奴婢帮您做这个决断，总有一日，您会感激奴婢的……” 第169章 责打 说完，冲着外头缓缓的挥舞了一下手臂。 刹那间，无数士兵举着长剑就往胜华宫里冲！那些狰狞的面孔，瞬间吓坏了胜华宫内的宫人们，无数人尖叫着四散逃开，留下来护在李采薇面前的，只有彩屏与小思。 荷儿还在偏殿里休养，若她在，也必定会毫不犹豫的护在李采薇面前。 李采薇看到这个场景，反而庆幸荷儿不在。这丫头跟着她吃了太多的苦，不在是最好的。 “太子妃，奴婢劝您还是同意了！” 在侍卫准备冲向殿内的一刻，苏姑姑抬手命所有人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采薇：“这是您最后的机会。” 李采薇咬着牙，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苏姑姑，你不过是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在宫里面指挥禁卫军？” “因为是娘娘吩咐！” 苏姑姑双眸紧盯李采薇，不耐烦道：“太子妃，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奴婢若是您，就绝不会与皇后娘娘作对！” 李采薇还没回答，忽然大殿外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太子妃说话！” 是宇文离！ 他来了！ 李采薇的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压在心头上的恐慌与绝望一下子散了。 她抬高视线，果然看见一身玄袍的宇文离气宇轩昂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肃杀，逆着殿外漫天的阳光与寒风，如同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 苏姑姑瞬间就吓白了脸，然而底气仍在，当下微微一福身：“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那些闯入胜华宫大殿的侍卫们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请安，可宇文离不耐烦的一挥手命他们全都退下：“滚出去！这里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么？” “殿下，属下是奉……” 侍卫长还想开口解释，可宇文离冰冷的目光瞬间望了过来：“你需要本宫亲自请你出去？” “属下不敢！” 侍卫们吓了一大跳，再不敢迟疑，行了礼，灰溜溜的转身退下了。 大殿上只剩下了苏姑姑。 宇文离此种态度让她脸色很不好看，可宇文离是主子，她只能笑着开口：“太子殿下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本宫不来，如何得知姑姑竟然带人来抢夺萧儿。”宇文离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姑姑，眼神里满满都是厌恶。 苏姑姑面不改色：“奴婢是奉皇后娘娘之命……” “够了！不要再扯母后！” 宇文离忽然暴怒出声：“立刻给本宫滚！再让本宫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本宫绝对不会客气！” 苏姑姑瞪目结舌，她以为，自己是皇后身边的一品女官，还在宫里这么多年，无论如何，宇文离都会给她面子的，没想到…… 一股深深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苏姑姑忍气吞声道：“奴婢知道殿下爱护太子妃以及皇长孙，可是前日殿下答应娘娘的事情难道忘记了么？殿下是打算食言而肥？” 李采薇疑惑的看向宇文离，他答应了刘皇后什么事情？ 宇文离面色阴沉，好半响才道：“本宫没打算食言，不过太子妃现在情况很不稳定，想必母后应当能体谅儿臣的心情。” “殿下，皇后娘娘这两日想起皇长孙来，总是吃不下饭，睡不香的……” 苏姑姑语气幽幽。 宇文离闻言面色有些复杂，但他还是道：“苏姑姑回去！记住本宫说的话！” “奴婢记住了。” 苏姑姑闻言，眸子暗了暗，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有些狼狈的退下了。 宇文离等她消失不见，才怒骂出声：“若非看在母后的份上，本宫一定亲自动手，把这老虔婆暴打一顿！” “殿下没有冲动，是正确的。” 李采薇终于上前，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儿子，冲宇文离弯腰请安：“多谢殿下及时赶到，才保住了萧儿不被夺走……” 宇文离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十分心疼：“采薇，对不起，都是本宫的错，才让你如此担惊受怕……” “殿下能否告诉妾身，您向母后承诺了什么？” 李采薇语气幽幽的问。 宇文离闻言，面色顿时有些不自在，他甚至转过了身，没敢去看李采薇的目光。 李采薇看到他的样子，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她试探着开口问道：“……你答应，把萧儿交给母后抚养？” “不！不是！” 宇文离连忙摇头：“本宫只是答应母后……等你身后好了以后，再将萧儿交给她抚养几天。” “只是几天？不是一辈子？” 李采薇呵呵笑出了声。 “采薇，你别这样。”宇文离忍不住上前几步，想拉李采薇的手，却被她一个侧身躲过了。 “乖，别哭啊。”李采薇低头看一眼怀里面的孩子，低低安慰一句，这才看向宇文离，脸庞高高扬起，声音不辩悲喜：“殿下才从郑侧妃那里回来么？应该还没有去给母后请过安……” “你撵我走？” 宇文离有些不敢置信。 他急巴巴的赶来这里，撵走了苏姑姑，以及一帮侍卫，最后，却得了这么个结果。 李采薇也不想的，可她现在心情十分悲伤，一点也不想看见宇文离，尤其是，当看到他露出的脖颈上，还有深深浅浅的吻痕之时。 那些痕迹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昨天夜里，宇文离可是歇息在郑侧妃的暖云宫里的…… 一股深深的妒忌与抓狂涌上心头，李采薇抱紧了怀里面的孩子，再一次冷漠道：“殿下公务繁忙，如此大好天气，不该浪费在后宫之中。” 宇文离深深的看着她，眼眸从充满希冀渐渐变得失望，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好，本宫走，你好好照看萧儿，有什么问题，立刻派人禀报本宫。” 说着，低头看一眼李采薇怀里面探头探脑的孩子，扭头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经过门槛之时，他整个人还绊了一下子，差点摔倒。 小心—— 李采薇差点就惊呼出声。 可最终，她将关切的话语咽了下去，没有吭声。 宇文离在宫人的搀扶下直起了身子，缓缓回头看一眼李采薇，昨夜的放纵加上今日的大发雷霆，让他头脑发晕，天旋地转。 “殿下！……” 宫人的惊呼声里，宇文离忽然直直的朝着地上摔了下去…… “殿下！” 李采薇惊呼一声，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怀里面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彩屏，跌跌撞撞的就朝着宇文离奔了过来，一下跪坐在他的身边，涕泪双流。 任何人看到她那种表情，都会相信，李采薇是深深的爱着宇文离。 可是宇文离昏过去了，并没有看到这一切。 他在晕过去之前，眼里充满了悲伤。 “娘娘！还是先把太子殿下扶起来。”宫人里反应最快的人是小思，她先是迅速叫过一个宫女，命其赶快去请太医，随即便走到李采薇面前开始劝她。 宇文离昏倒的那一刻，李采薇觉得整个天空都坍塌了，她只顾着哭，还是小思的话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对对！把太子殿下扶进去……” 李采薇连连开口，紧跟着执意动手，与宫人一起将宇文离从地上扶起，小心翼翼的抬到内殿里，安置在床上。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宇文离因为摔倒，鼻子上沾染了一点灰尘，李采薇拿出最珍爱的一条绣有红梅的帕子，一边落泪，一边替他擦拭。 小思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叹气：“娘娘心中牵挂殿下，刚才又何必狠心撵殿下离开呢？至于皇长孙的事，殿下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可是……” 李采薇握着宇文离的手，缓缓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眼泪不停的落：“我还是忍不住的希望他能做的更好一些，我是不是贪心不足？” 小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没有劝李采薇，压抑久了的人，这么哭上一场也是好事。 太医来的很快。 然而来的更快的是刘皇后。 宫里的消息传的很快，苏姑姑前脚回去昭云宫，添油加醋的告李采薇一状，后脚宇文离晕倒的消息就传了来。 刘皇后骂道：“果然是南越那边派来的奸细，一有机会就害太子！” 随即坐上皇辇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 一进胜华宫的大门，不顾一地跪下来请安的宫女太监，刘皇后带着苏姑姑径直往内殿里闯。 她是当朝皇后，这东宫里又有哪个不开眼的胆敢阻拦？ 跟着趾高气扬的刘皇后，苏姑姑也高高的昂着下巴，觉得之前灰溜溜被撵走的仇算是报了。 一进到内殿，刘皇后便直奔床铺前，一把将坐在床前哭泣的李采薇拉起来，照脸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惊呆了内殿里所有的宫人。 宇文离昏迷着，并不知道自己的母后趁着他睡着，打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若他醒着，宁愿刘皇后打的人是他，也不要李采薇受伤。 刘皇后的手指上戴有三个甲套，锋利无比，这一巴掌下去，脸打肿了不说，还被划出血淋漓的三条印记。 李采薇站立不稳，差点就摔倒在地，身形趔趄。 宫人们全都跪伏在地，无人伸手搀扶。 唯有小思，不惧刘皇后的威压，扑过去一把扶住了李采薇，面露焦急之色：“太子妃！” 李采薇扶着小思的手才站稳身体，满脸都是懵逼神情。 一言不合就动手，当朝国母居然如此彪悍霸道！ 为什么？ 李采薇看着刘皇后，很想问出口。 然而，刘皇后的目光却紧紧的盯住了小思，她像是才看见她似的，凌厉的丹凤眼里露出一丝好奇之色。 “苏姑姑，给本宫打。”下一刻，她便冷冷开口。 “是！娘娘！” 苏姑姑立刻走上到小思面前，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的朝着小思打去！ “住手！” 李采薇已经被打，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再一次发生？打了小思，那就等于是打了她的脸！ 在苏姑姑的手落到小思脸上前一刻，她猛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随即，李采薇回头，看向刘皇后：“母后，您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儿媳能问问为什么么？” 刘皇后震惊于她竟然敢反抗，仔细的看了李采薇好几眼。 “太子病卧在床，昏迷不醒，你居然问本宫理由？”充满威严的声音里还有一丝冷笑，刘皇后居高临下的盯着李采薇，毫不掩饰的露出厌恶之色。 “太子殿下昨儿夜里在哪里歇息，又是为什么晕倒，母后心中应当一清二楚才是！” 李采薇听了这话，无奈的笑了笑：“一个走进来不到一刻钟就晕倒的人，母后也能把责任怪到儿媳身上？” 刘皇后闻言眯了眯眼，声音越发冰冷：“本宫相信自己的眼睛！太子是在你的寝宫里晕倒！你让本宫去找别人算账，这不可笑么？” 李采薇正要回答，外头宫人怯生生的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太医到了……” 刘皇后立刻停下了对李采薇的质问，扭头沉声道：“宣！” 李采薇逃过一劫，有些屈辱的起身站到一旁，将病床前的位置腾出来，她脸上的伤疤火辣辣的疼，然而却抵不上内心里的屈辱。 小思在一旁满是心疼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发觉自己身小力薄，并不能帮李采薇什么忙。 不一会儿，钱太医便提着个药箱子急匆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还没弯腰请安，便被刘皇后请到了宇文离床前。 宫人搬来锦凳给钱太医坐，他伸手搭上宇文离的脉搏，闭上眼睛深思起来。 刘皇后一眨不眨的坐在一旁看着，脸上表情越发凝重。 过了好久，她才开口：“如何？” 钱太医松了手站起身来，面向刘皇后恭敬道：“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身体太过劳累，又心情郁结，才导致的昏迷，只要好好休息几日，便没事了，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太子怎么会劳累？”刘皇后闻言眉头紧紧的皱起。 钱太医闻言颇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扭捏半天才道：“殿下这房事上……需要节制一下了……” 第170章 皇帝出现 整个内殿里瞬间变得无比宁静。 所有人全都低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期待自己成为透明，不被刘皇后注意到。 李采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纵欲过度……昨天晚上宇文离与郑秀儿到底是有多么疯狂？ “太子妃，你听到太医说的话了么？本宫为北狄有你这样的太子妃而感到羞耻！”刘皇后紧紧的盯着李采薇，双眼之中露出一丝厉色：“还敢说太子晕倒与你无关……” “母后，昨天晚上太子殿下歇息在暖云宫里面。” 李采薇打断了她，顶着那半张布满血痕，已经肿胀起来的左脸，表情淡然的开口。 刘皇后顿时哑口无言。 “你做太子妃的，没有尽到劝戒的责任！”沉默半响，她开始找别的错处：“不要拿皇长孙当借口，他不是你逃避责任的理由！把孩子交给本宫！免得日后长大，跟你一样没有半点担当，只会推卸责任……” 没有担当，推卸责任，这样的字眼用来形容一个还不满半岁的孩子…… 李采薇只觉得心底发凉，她有一股冲动，一股扑上去将刘皇后那副骄傲面孔撕碎的冲动！ 可是，她拼尽全力的忍住了。 将怀里面的孩子抱紧一些，李采薇抬脚向后缓缓退了一步，神情坚定道：“对不住，母后，儿媳不会将萧儿交给您……” 她的拒绝看在刘皇后眼里是那么可笑，一个捏在手心里的蝼蚁而已，居然还敢对她说不？ 刘皇后轻轻笑了起来，笑的高高鬓发上一根赤金凤尾钗不停摇晃：“苏姑姑，去，教教她什么是规矩，来北狄这么久了，一点规矩都没学会，这是本宫的失职……” “是！娘娘！” 苏姑姑缓缓将两边袖子撸起，狞笑着朝李采薇走去。 “太子妃，识相些，还是赶快把孩子交出来，否则动起手来，不好看……” 李采薇跌跌撞撞的向后退，一直到后背紧贴墙壁，再无去路可走。 而苏姑姑也已经逼到了近前。 “不许伤害太子妃！” 小思忽然尖叫着朝这边扑来，张开双臂护在李采薇面前，双眸坚定道：“你要打太子妃，要抢皇长孙，先打死奴婢再说！” 苏姑姑哪里会客气，闻言嘴角勾起，露出一阵阵冷笑，同时抬手朝着小思俏丽无双的脸蛋上扇去：“贱蹄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找死也不用这么赶趟！” 小思不闪不避的挨了这一下子，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鲜红的五指印出现在她白嫩的脸颊上。 李采薇看的心疼不已：“小思，你退下！她也未必敢打……” “真是主仆情深。” 刘皇后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阴测测的，她漫不经心的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甲套，其中有一个因为扇过李采薇，而带了一抹血丝，刘皇后发现后，当即将那甲套摘了下来，扔在地上，用鞋踩的粉碎。 甲套碎裂的咯吱声在安静的内殿里分外刺耳。 相较之下，刘皇后的声音就轻柔多了：“拖出去，乱棍打死。” 话音落，几个眼神凶恶的嬷嬷便朝着小思扑过来，准备拖她出去。 李采薇一下子抱着萧儿挡在小思面前，怒道：“母后！小思不过是护主心切罢了，求母后饶她一命！” 刘皇后无动于衷，她微微眯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无论内殿里吵闹的如何激烈，躺在病床上的宇文离一直都昏迷不醒。 “太子妃，请您让开！”嬷嬷们面无表情的开口。 李采薇一边摇头，一边将小思护的更紧了，却在这时，离她最近的一个嬷嬷猛然伸出手去，先在李采薇肩膀上一撞，然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面的萧儿抢了过去！ 等李采薇反应过来时候，就看到那嬷嬷一脸献媚的抱着萧儿，正一步一步朝着刘皇后面前走去…… “不要——把孩子还给我——” 李采薇目眦欲裂，拼命的扑过去想将孩子抢回来。然而不知道是谁，偷偷伸了一下脚，李采薇眼里只有儿子，哪里注意的到这个？瞬间重重摔倒在地！ 纵然内殿里铺着厚重宫毯，这一下仍然让李采薇头晕目眩，她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 就在这时，大殿外响起一阵宫人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刘皇后满脸笑容的从嬷嬷手中接过了萧儿，正挑着手指逗弄呢，闻言面色猛然一变。 到底是浸淫后宫三十多年的人了，刘皇后的反应非常快，迅速起身，一把将怀里面的孩子交给身边的宫婢，然后大步走到李采薇面前，伸手去搀扶她：“我的儿，你见了本宫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说着，给两边宫人递眼色：“还不快来搀扶太子妃起来？” 当皇帝宇文岚从外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的一幕，他心里一松，笑着问道：“朕听闻太子今日好好的昏倒了，因此下了早朝就过来，没想到皇后也在啊！” “臣妾参见陛下。” 刘皇后松开扶着李采薇的手，款款走到皇帝面前，笑盈盈的弯腰向他请安。 宇文岚一伸手便将人扶住了：“皇后不用多礼。” 李采薇被两个宫人搀扶着，头重脚轻的一福身：“儿媳参见父皇……” 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宇文岚的眉头顿时皱起：“你抬起头来朕看看……” “陛下，您不是来看望太子的么？他应该快要醒了……”刘皇后见状，忙一拉皇帝的衣袖，示意他去看宇文离。 宇文岚不为所动。 李采薇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半张布满了血丝，肿胀如馒头一样的左脸，令人触目惊心。 宇文岚倒抽一口冷气：“太子妃，你这是……” “儿媳不小心摔的，不关母后的事！”李采薇闻言连忙开口道。 刘皇后闻言目光冷了冷，脸上却露出一抹关切：“怎么摔的？这么严重啊！苏姑姑，去拿金疮药来……” “不敢劳烦姑姑，儿媳这儿有金疮药！”李采薇连忙道。 刘皇后目光一沉：“太子妃看不上本宫的金疮药？” 李采薇还没回答，皇帝宇文岚就摆了摆手：“好了，一瓶药而已，太子妃想用哪个就用哪个。”说着，转身面朝床铺，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宇文离，眉头一皱：“太子什么时候醒来？” 一直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钱太医当即上前：“回陛下，只要微臣行针，太子殿下随时都可以醒，不过微臣建议，还是让殿下好好休息一下！强行弄醒他反而对身体不利……” “你的意思是，太子只是在沉睡？” “是的，殿下。” 皇帝听了这个解释，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子没事就好。” “陛下。”刘皇后笑着迎上前来，攀附住宇文岚的胳膊，笑盈盈道：“今日难得的好天气，您既然不忙，不如陪臣妾去御花园里走走，听说梅花开的正好……” “朕是该陪陪你。” 宇文岚闻言笑了笑，一口应允，随即转头在大殿里张望起来：“朕的皇长孙呢？怎么进来这么久也没看见他？” 刘皇后闻言面色一变，正要开口解释，宇文岚已然发现被宫娥抱在怀里面的萧儿，当即笑着伸出手去：“原来在这里！哈哈！快给皇爷爷抱抱……” 宫女无法，只得将怀里面的孩子交给皇帝。 皇帝大乐，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先是查看一下孩子是否有撒尿的打算，隐患解除后，便拿手指头头逗弄怀里的孩子，乐的哈哈大笑。 刘皇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笑着凑上去：“陛下，这孩子越长越开，果然很可爱……” “嗯，与太子小时候简直长的一模一样。” 皇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刘皇后面色一僵。 苏姑姑在一旁插嘴道：“回陛下，奴婢倒是觉得，凌王殿下小时候也是这幅可爱模样……” 她一句话没讲完，宇文岚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胡说八道什么？就你懂的多？苏荃，给朕掌嘴！” “喳，奴才遵旨！” 立在宇文岚身后的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监当即走上前来，拿出一块厚厚的竹板，照着苏姑姑的脸就打了下去。 竹板的威力可是十分巨大，打一下，顶的上十巴掌。 苏荃不过才打了两三下，苏姑姑的脸就肿胀如猪头，血流如注，嘴里面门牙掉落好几颗。 “陛下！”刘皇后看的不忍心：“苏姑姑不过是有口无心罢了，还望陛下饶了她……” 宇文岚没有开口。 整个大殿里到处都是打板子的声音，以及，苏姑姑的哀嚎声。 一直到苏荃打了有七八下左右，宇文岚才懒懒开口：“皇家之人，身世何其重要！偏偏这个老奴才，兴风作浪，捏造事实，朕不打她，难道要等到这样的谣言传遍整个天下么？” “陛下！是臣妾的错！” 刘皇后闻言立刻福身请安：“是臣妾管教不言，还请陛下看在苏姑姑服侍臣妾三十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宇文岚静静的看着她半响，沉声道：“你的确有错，这样的话，竟然出自昭云宫的一品女官，带来的影响是无法估量的！皇后有想过日后怎么面对这个孩子么？” 第171章 输的是皇后 一字一句，如同重拳一样砸落在刘皇后的心上。 “这……” 刘皇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段时间，你身体不好，朕会抽出时间，多陪陪你。”见皇后如此，宇文岚的表情渐渐变得温和起来，他转头，向着李采薇一点头，示意她将孩子接过去。 李采薇大喜过望，慌忙走上前去，伸手接过儿子，眼泪夺眶而出：“多谢父皇……” 刘皇后看着这一幕，内心着急，却丝毫也不敢表露。 “皇后日后莫要再想着将皇长孙接到昭云宫里去养了。”宇文岚接着开口，一句话就断了刘皇后所有的念想：“这孩子还小，就留在她母亲的身边！等日后长大了再说……” “陛下！” 刘皇后闻言吃了一惊，万万料不到事情急转直下，竟然变成了这般！ 她数次派遣苏姑姑上门抢人，这一次更是亲自前来，原拟一举将孩子夺走，这样一来，无论谁来都不可能将孩子从她手里夺走，哪里知道，皇帝一开口，便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 “臣妾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想要他陪着……”刘皇后眼中落下泪来，那样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竟然当着李采薇，还有这一众宫人的面儿哭泣起来。 尽管，她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眼里心里，真正在意的只有一个宇文岚。 “可以让太子妃每日抱着孩子去昭云宫看你。” 宇文岚的态度十分坚决，丝毫不为眼泪所动：“没有必要非要拘在你身边，那样你也累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再争论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宇文岚是皇帝，他说出口去的话，就是金口玉言，绝无更改。 李采薇明白这个道理，宫殿里的人也明白，刘皇后当然更明白。 她失望的收起眼泪，轻声回答道：“陛下说的是，臣妾明白了。” 宇文岚笑了，一伸手便替刘皇后将眼泪擦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做起来竟是缠绵悱恻。李采薇低了头去看怀里面的孩子，至于身后的宫人们，根本就不曾抬头。 “好了，朕陪你去御花园里逛逛，太子这边就交给太子妃好了，朕相信她能照看好他。”宇文岚笑着开口。 刘皇后忽然想起一事：“陛下，太子意气用事，今日竟然说出要废掉郑侧妃的话来……” 宇文岚的眉头顿时一皱：“这孩子，整日的胡闹什么？你放心，朕回头说他……” 在他的安抚下，刘皇后破滴为笑，两个人相携着出去了。 被打的奄奄一息，快要昏厥过去的苏姑姑也被宫人们抬了下去，很快胜华宫的内殿里只剩下了自己人。 李采薇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无力的坐倒在一旁的榻上，再也不想动一下手指。 她低头，看向怀里面咿咿呀呀说话的萧儿，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里最为开心的笑容：“太好了，终于不用担心你被人抢走了……” “真是恭喜娘娘！” 小思迎上前来，顶着半张肿胀的脸向李采薇贺喜。 李采薇看了她脸上的伤，连忙道：“小思，你快去让太医给你上药……” “娘娘还说奴婢呢！您看看您的脸……” 李采薇闻言伸手摸了摸脸，却是疼的倒抽一口冷气。 旁边宫女连忙递上靶镜：“娘娘，您看……” 李采薇一低头，就看见铜镜里映出一张左半边肿胀，有数道血痕的恐怖脸孔，又狼狈又可怜。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上脸颊：“这怕是要破相了……” “娘娘！千万别！这一破相，您可就失去太子殿下的欢心了，岂不是将他往郑侧妃那边推？”彩屏开口劝道：“奴婢这就去找怯疤的药膏，一定不会让娘娘留下疤痕……” 李采薇不便拂她一片好意，倒也没有拒绝。 但内心里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刘皇后打了她，还有小思，但是皇帝亲自开口，断绝了其抚养萧儿的念头，无恶不作的苏姑姑也被打的半死，这一仗，输了的人是刘皇后。 不是她李采薇。 当天夜里，因为心情大好的缘故，李采薇多吃了半碗饭，就连小思端来的半碟子烧鹅块，也全都吃了。看的几个宫婢暗暗咂舌不已。 宇文离在寝宫里昏睡了一天，傍晚也没醒。 李采薇思忖许久，终是没有打扰他，夜里时抱着萧儿在西殿歇息下来，西殿里烧着地龙，比起正殿来也不差什么。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采薇还在沉睡，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她睁开眼，就看见睡在身侧的萧儿已经清醒，正在被子里不住伸展手脚，嘴巴张开，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她慌忙坐起身，将他抱了起来。 下一刻，脚步声由远及近，帷幔被人从外头掀开，彩屏的脸露了出来：“娘娘，您醒了？” 李采薇点点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外头怎么了？” “娘娘，奴婢不知，不如出去看看？” 彩屏征求着她的意见。 李采薇点点头：“你出去的时候，把吴奶娘叫进来。” “是，娘娘。” 脚步声离去。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却是一身富态，笑容憨厚的吴奶娘，冲着李采薇请过安之后，吴奶娘接过了萧儿。 她熟练的抱着孩子退到屏风后，更换尿布。 李采薇则由小思等几个人服侍着更衣洗漱，等她与萧儿全都收拾妥当，让人传膳时，彩屏才急匆匆的从外头走进来：“娘娘！殿外闹腾的是全公公，他要见太子殿下，但殿下没醒呢！自然不敢将他放进殿了……” 李采薇的关注点却在宇文离还没醒这六个字上面，看着彩屏疑惑的小脸，她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股恐慌：“殿下还没有醒？他睡了半天一夜了……” “那娘娘，请太医来瞧瞧？”彩屏试探着问。 李采薇点点头，却道：“你去准备早膳，让小思去请钱太医，另外，把全公公放进来！他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就那么晾在外头不好，请他在内殿上等着便是。” “是，娘娘。” 彩屏领命退下。 “对了，让人给全公公也准备一份早膳。”李采薇追着喊了一句。 彩屏响亮的应了一声，这才退下。 李采薇慢条斯理的享用早膳，昨天虽然挨了刘皇后一巴掌，但是因为上药及时，现如今已经不怎么感觉疼痛了，脸上的肿胀也消退了许多。因为心情好的缘故，她比平日里多喝了半碗燕窝粥。 饭后，李采薇从吴奶娘手里接过萧儿，亲自给他喂了奶，正抱着他说话时，小思进来禀报，说是钱太医已经来了。 “去看看！” 李采薇当即抱着萧儿起身。 前殿。 钱太医恭候多时，看到李采薇出来，连忙弯腰请安：“微臣参见太子妃……” “不用多礼！钱太医应当知道本宫请你来是为何？”李采薇道：“太子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都在沉睡，并未醒来……” 钱太医闻言一脸凝重：“若是这样的话，那微臣就得好好瞧瞧了，情况怕是不妙……” “太子殿下怎么了？” 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自二人身后响起。 李采薇缓缓回头，却见小全子面色苍白，满脸焦急之色。 她有些诧异：“全公公，你这是……” 小全子的脸瞬间变黑，不想提自己在暖云阁里被人砸晕，并锁在偏殿一天一夜的事情，闻言匆匆道：“奴才只是担心殿下，还请太子妃谅解……” “好。” 李采薇点点头：“你与太子殿下的主仆深情，真是令人感动，一起进来。” 说着，抱着孩子往内殿而去。 钱太医与小全子跟在后面。 到了内殿里，宇文离还是昏迷不醒，维持着昨天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小全子扑到床前，扒拉着床沿嚎啕大哭：“是郑秀儿那个贱人，把您祸害成这般，她还打晕了奴才，将奴才锁在偏殿里一整天……” 李采薇惊呆了，万万没料到一进来就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郑秀儿害了宇文离，还将全公公打晕锁在偏殿里，够狠！ “咳咳，还是先让微臣为太子殿下诊脉！”钱太医尴尬的咳嗽一声，假装没有听到小全子的话，提着药箱子走到病床前。 小全子抹一把脸上的泪，连忙给他让开位置。 钱太医在宫人搬来的锦凳上坐下，先给宇文离把了脉搏，随后打开药箱，将一整套金针取了出来。 李采薇看着他的动作，脸色渐渐又凝重变得担忧。 宇文离这一次，不会真的是生了大病？ 那要如何是好…… 小全子在一旁看着，差点就哭了，若非情况危机，钱太医从来也不动用这一套银针！ 郑秀儿这个贱人，她到底对殿下做了什么！ 等殿下醒了，一定劝他杀了那个毒妇！ 不，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早就看穿了郑秀儿的狼子野心，根本就不用他来劝说…… 小全子脑子里乱哄哄的，但是当钱太医将第一根银针扎入宇文离胸膛时，他差一点尖叫出声。 第172章 玉髓膏 李采薇坐在一旁，怀里面抱着萧儿，也是忐忑不安。 她侧过了头，没看这一幕。 终于，当第三根金针扎下去时，昏迷着的宇文离抖动着眼皮，放在身侧的手指也颤了几颤。 小思惊喜万分：“娘娘！殿下他要醒过来了！” “真的？” 李采薇喜出望外，立刻转头，就看见病床上宇文离缓缓睁开了眼眸，两眼皆是茫然。 “殿下……”李采薇喜极而泣。 旁边几个宫婢抬起袖子来擦了擦脸，钱太医坐着没动，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将几根金针收起，末了起身对李采薇道：“微臣去开方子，殿下按方服药，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太医请便。”李采薇连忙道。 “采薇……” 说话的功夫里，宇文离已经彻底清醒，他看到坐在床边上正侧着身子与钱太医讲话的李采薇，只觉得这一切好像梦境一般，一点也不真实。 刚刚采薇不是撵他走么？为什么眨眼之间，他又回到了这里…… “殿下，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李采薇回过头来，两眼含泪的看着宇文离，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你渴不渴？饿不饿？妾身让他们去准备……” 宇文离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握住了李采薇放在床沿边上的手，握的很用力。 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你的脸……” 李采薇被刘皇后打过的那半张脸经过一夜，肿胀的更加厉害了，那被尖利甲套划出的伤痕越发显得狰狞，她没有办法，只好让人在脸上涂上药膏，包扎上纱布，显得不那么吓人。 但显然的，这一幕落在宇文离眼中，不仅仅是吓人，还有些骇人了。 到底是谁！竟然连当朝的太子妃都敢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么？ 宇文离虚弱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愤怒。 “没什么，不小心弄伤了而已……” 李采薇苦笑着开口，她任由宇文离握着她手，看着他脸上的愤怒伤痛，心中再多的怨，再多的恨，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不想宇文离受伤，更不想他死，只想他健康长寿，永远的活下去，活到地老天荒。 “殿下！您终于醒了！” 小全子越过人群扑到病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扇着耳光，一边自责道：“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保护好殿下，让郑侧妃那个贱人……” 他不提还好，一提宇文离顿时想起了前夜之事。 屈辱与悲愤瞬间涌上心头，他气的脸色铁青，青筋暴起，眼看着又有昏厥过去的架势。 李采薇慌忙开口：“全公公！快别说了！殿下现在休养身体要紧！你莫要拿话刺激他！” 小全子吃了一惊，顿时愣愣闭嘴。 脸上懊悔之色尽显。 “那些事殿下不用放在心上，什么仇，什么怨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休养。”李采薇一边劝说宇文离，一边回头对彩屏吩咐：“你出去看着，钱太医开好了药方，便去煎药。” “是，娘娘。” “如锦，你去御膳房端吃的……” 宇文离一眨不眨的看着李采薇，听着她轻声慢语的一声声吩咐宫人，那些懊悔与愤怒渐渐的散去，嘴角竟不知不觉的露出一抹笑容。 李采薇吩咐完，就看见了他嘴角的笑容，不由一愣：“殿下……” 宇文离比起刚清醒那会儿好了许多，回过头来对着满殿的宫人道：“你们先退下！吵吵闹闹的，本宫头疼……” “是，殿下。” 宫人们齐声应了转身退下，只余下小全子一人。 宇文离道：“你也下去。” “殿下！奴才想多看您两眼……”小全子哭着道，从昨天到现在，经历的这一切就像是梦境似的，他好怕一闭上眼睛，宇文离就消失了。 “出去！” 宇文离不耐烦了。 “殿下恕罪！奴才这就退下……”小全子依依不舍的看一眼宇文离，跪下来磕了个头，这才起身离开。 内殿里只剩下两个人，宇文离握着李采薇的手，凝视着她道：“采薇，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宫，是谁打的你么？” “妾身告诉了殿下又如何？那个人，殿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动的。”李采薇苦笑：“妾身愿打愿罚，殿下就不要再追问了。” 宇文离的脸渐渐沉了下来。 后宫之中，身份尊贵到可以对当朝太子妃随意打骂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母后刘皇后。 而刘皇后，是真的不喜欢李采薇。 “母后为何要打你？她又来抢夺萧儿了么？”宇文离问道，面上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李采薇轻轻点了下头，神情中竟然露出一丝愉悦：“是，不过自今而后，母后她都不会再跟妾身抢夺萧儿了。” “这是为何？”宇文离大奇。 李采薇看着他，咬唇道：“因为昨天母后来抢萧儿时，父皇突然驾临，是他不许母后再抢萧儿的……” 父皇？他居然来了！ 宇文离再一次吃了一惊。 随即他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母后断了念头，想必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 不会为难么？ 李采薇对此事持怀疑态度。 她没有与宇文离争辩，当小思端了热茶进来时，她亲自接过来，斟了一杯递到宇文离嘴边。 李采薇浑身仍是无力，就着李采薇的手喝了这杯茶。 他有些虚弱的靠在李采薇的肩膀上，从下往上的看她，那弧度优美的下巴，白嫩如玉的肌肤，大煞风景的是，那半张红肿的脸。 由于伤口包扎着，宇文离并不知道李采薇的脸不止是肿胀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 小思忽然跪了下来，面露哀求之色：“求求您救救太子妃！她的脸被皇后娘娘划伤了，若是没有上好的药膏，一定会留疤的……” “本宫不是跟你说过，不碍事的么？再说也涂了药的。”李采薇赶忙阻止小思再继续说下去：“你下去！” “等等！” 宇文离开口制止了小思离开，面色阴沉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讲清楚！” “是！殿下！” 小思不顾李采薇摇头阻止的眼神，执意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从刘皇后打人，到抢夺萧儿的过程，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宇文离一言不发的听着，等小思说完，他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母后真是糊涂！” 他气的狠狠一巴掌拍在床边茶几上，却痛的低低嘶一声。 “殿下，让妾身看看！”李采薇慌忙上前，回头看一眼小思：“你退下！” “是，娘娘。” 当内殿里没有别人时，宇文离缓缓将头靠在李采薇的身上，语气充满了颓废：“本宫真是想不明白，母后她为何要这么做……” “母后的心思，不是我们可以猜测的。”李采薇低低道。 “采薇！” 宇文离一把抓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采薇，你相信本宫，本宫一定会找到最好的怯疤药膏，去除你脸上的伤痕！” “那就多谢殿下了。”李采薇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对了，还有一件事本宫要告诉你！” 宇文离忽然道：“你还记得之前因为举报徐侧妃，而被送出宫去的瑟月母子三人么？” “妾身当然记得，她们怎么了？” 李采薇对于当初三番两次改口供，最终却供出徐侧妃的瑟月，记的十分清楚，宇文离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那个瑟月，还有她母亲兄弟，出宫没多久，便被人杀死在了简陋小巷子里。” 宇文离的声音冰冷而又无情。 李采薇却是吓了一大跳：“瑟月死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结果。 “是，死了，本宫派去的人亲眼所见。”宇文离面沉如水：“那些刺客人数众多，有备而来，就连本宫派出的两个暗卫也不幸身亡。” 他说的话一句比一句触目惊心，李采薇用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些消息。 “那么，凶手查到了么？” “抓住了一个活口，审问之下得知，幕后主谋之人，是郑国公。”宇文离一字一句的道。 郑国公？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 “这，这件事……与郑秀儿有关？” “是！本宫也是这么怀疑，于是去暖云宫，想要逼问郑秀儿，却不料……着了她的暗算。”想到那一夜情形，宇文离瞬间脸黑如墨，又尴尬不已，恨不得将郑秀儿抓起来暴打一顿才好。 李采薇听了这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以为徐侧妃就是凶手了，哪里知道竟然又冒出一个郑国公。 不过既然是郑秀儿，这一切很好解释了。想到那个面貌清纯美艳，却又心狠手辣的女子，李采薇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殿下打算如何？” “本宫已经废除郑秀儿的侧妃之位，还将她软禁在暖云宫里，剩下之事慢慢调查，若是查出与她有关，绝不姑息！”宇文离郑重其事道。 李采薇听了点点头：“这件事太过可怕，妾身实在是没有想到，郑侧妃居然连母后也算计在内……” “本宫绝不姑息！”宇文离咬牙。 …… 在胜华宫里整整修养了三天，宇文离才恢复了正常。 这期间，他派人问遍整个太医院，终于从一个告老还乡的老太医那里找到一瓶怯疤养颜的药膏，据说效果十分神奇，涂抹在伤处，只要七天，便能恢复如初，一点疤痕不留。 宇文离得到药膏后喜出望外，却没敢贸然拿来给李采薇使用，先拿出一些来找了个宫人试用，等上三天见其没有事情，才放心的拿给李采薇用。 彼时李采薇左脸上的肿胀已经消退了，被抓出的血痕也结了痂，狰狞恐怖的模样与另外半张雪白美艳的脸一比，如同天上地下两个极端，令人见了心底生寒。 宇文离看了李采薇的脸，却只有心疼，他拿着药膏，亲自给李采薇涂抹：“相信本宫，七天之后，你就会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李采薇一动不动，微微闭着双眼，任由清凉的药膏涂抹在脸颊上，仔细一闻，还蛮清香的。 “殿下，这是什么药膏？” 宇文离一边涂，一边答道：“是那老太医亲自配的，叫什么玉髓膏好像……” “玉髓膏……” 李采薇喃喃的重复一遍，慢慢睁开眼：“一听就很贵重的样子……” “再贵重的东西，都无法与你想比。”宇文离停下手中动作，低头看着李采薇道：“采薇，你要相信本宫……” “嗯，相信。” 李采薇闭上眼，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信任，多沉重的两个字，她现在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又如何有能力去相信别人？ 药膏涂完后，宇文离陪着李采薇坐在正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茶几上摆放着一瓶新鲜采摘的红梅花，花瓣上还有细细的雪，显是刚摘不久，在这亢沉而又宽敞的大殿上，显露出一丝生机勃勃。 李采薇时不时的侧过头去，看着在一旁贵妃榻上撅着屁股爬来爬去的萧儿，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宇文离也挺开心，这么多天了，笼罩在两个人身上的阴影总算淡了些。 这时候，有匆匆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紧跟着如锦奔了进来：“太子殿下，太子妃，昭云宫的齐嬷嬷求见！” 昭云宫三个字一出，李采薇脸上就是一沉。 宇文离慢慢收敛了笑容，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让她进来！” “是，殿下。” 如锦退下后，大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里，茶几上的红梅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水，那是花瓣上的雪融化了。 宇文离回过头来，看着李采薇缓缓开口：“采薇，你不用担心，没人能将萧儿抢走。” 李采薇苦笑：“殿下，妾身不担心。” 宇文离张口要说什么，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齐嬷嬷进来了。 这是一个面无表情，神情严肃到可以媲美苏姑姑的嬷嬷，进殿后，她冲上首的二人行礼，紧跟着便开门见山：“太子殿下修养了这几日，不知情况如何？皇后娘娘实在担心殿下，差奴婢前来问问……” 第173章 炫耀 “劳母后挂心，本宫恢复的不错。” 宇文离淡淡道：“齐嬷嬷回去！本宫有空，会去看望母后的。” 语气简单，毫无客套，直接下逐客令。 齐嬷嬷到底没有苏姑姑那样的底气，并不敢正面与宇文离杠上，闻言忍气吞声道：“奴婢还有一事，皇后娘娘不让说，但是奴婢觉得，殿下还是应当知道的好……” “是什么？” “皇后娘娘病了，这几日一直都卧病在床。”齐嬷嬷看着宇文离，道：“虽然陛下每日都去看望她，可是娘娘一直都恹恹的，奴婢知道，她是想念太子殿下……” “更想念皇长孙是？最好本宫抱着皇长孙去看望她是不是？”宇文离听了这话，瞬间冷笑出声：“母后到底要怎样？非逼得本宫与太子妃不得安宁，她才开心么！” 像是响应他说的话似的，身后的床榻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孩子哭声。 “萧儿！” 李采薇惊叫一声，慌忙扑过去，一把抱起了儿子，不住的哄着，大殿里顿时有些乱。 “殿下，您这是什么话……”齐嬷嬷闻言大惊失色：“皇后娘娘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只是想念太子殿下而已……”说着，眼圈发红，竟是要哭出来了。 宇文离沉着脸，冷冷的看着齐嬷嬷：“本宫知道了，会去看望母后的，你退下！” 齐嬷嬷浑浊的老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她没有再争辩，也没有企图装可怜唤起宇文离的同情心，低头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身退下了。 如锦看一眼李采薇，也悄悄退下。 整个大殿里一刹那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萧儿没有再接着哭闹，他伸出肉呼呼的小爪子，摸了摸李采薇的脸。 李采薇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侧头在儿子的小手上蹭了蹭。 “采薇……” “殿下！” 宇文离张口刚想说话，李采薇就轻轻打断了他：“明日一早，妾身与殿下一起，去昭云宫向母后请安！” 宇文离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原来你早知道本宫心里想什么。” 李采薇笑了笑，道：“殿下今日能护着我们母子，妾身十分感动……” “难道本宫之前就没有保护你们么？”宇文离佯装恼怒，板起了脸。 “都有。” 李采薇笑着道。 “你明日在胜华宫里等着，本宫下了早朝后，就来接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昭云宫。”宇文离道。 “好。” 第二日。 李采薇早起抱着萧儿在偏殿里匆匆用了早膳，又更了衣，就等宇文离来接了。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殿外始终静悄悄的，宇文离一直没有来。 眼看着外头的太阳高高升起，李采薇不由的暗暗着急起来，目光频频朝着殿外张望。 小思在一旁劝道：“太子殿下一定是被别的事情耽搁了，娘娘不要担心，还是再等等！” 李采薇点点头。 这时候，大殿外响起一道宫人的禀报声：“启禀太子妃，郑侧妃在外求见！” 郑秀儿？她不是已经被宇文离废了侧妃之位么？ 李采薇听了这话，面露疑惑之色。 “娘娘，宣还是不宣？”宫人催问道。 李采薇闻言昂起了头，定定神道：“人家既然来了，拒之门外也不好看，让她进来！” “是，娘娘。” 宫人退下。 李采薇则将怀里的萧儿交给小思：“你抱着他去后殿里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娘娘？” 小思满脸疑惑。 李采薇没有时间跟她解释，只催促道：“快去！本宫不想看到萧儿有任何闪失！” “奴婢遵旨！” 小思愣愣点头，随即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抱在怀里退下了。 李采薇定定神，端坐在榻上，等着郑秀儿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殿外忽然飘进来一股浓郁的香风，香风过后，一个身穿烟绯色宫装，打扮的妖娆多资的女子袅袅婷婷的从外头走进来，那腰肢摆的，几乎能晃花人眼。 李采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过了两日，郑秀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妾身参见太子妃，姐姐万安。” 郑秀儿画着大浓妆，红唇鲜艳欲滴，冲着李采薇微微一福身。 “妹妹怎么来了？起来。” 李采薇收回惊讶的目光，以手掩鼻，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郑秀儿身上到底熏了什么香？这味道好生浓烈…… 却也不难闻，还透着一抹香甜。 “姐姐，有没有椅子让妹妹坐一下？”郑秀儿起身后，忽然伸出纤纤玉手扶了一下额头，娇滴滴的道：“妾身前日里刚刚服侍过太子殿下，到现在都还没怎么恢复……好累啊！” 炫耀。 赤裸裸的炫耀。 李采薇瞬间明白了郑秀儿今日前来的目的。 她忍不住有些想笑，如此低级的手段，真不像是这位出身高贵的郑侧妃能使出来的。 可是郑秀儿就是用了，还如此迫不及待。 “来人，给郑侧妃搬一把椅子来。”李采薇忍着笑意吩咐一旁的如锦。 倒要看看，郑秀儿还有什么把戏要玩。 “多谢太子妃姐姐。”椅子搬来后，郑秀儿假惺惺的冲李采薇道了谢，然后款款坐了下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不停的在这大殿上四处打量：“怎么没有看见皇长孙？” “萧儿睡了。”李采薇目光里划过一抹警惕之色：“郑侧妃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妾身不过好奇罢了。”郑秀儿闻言，白皙的瓜子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羞赧之色：“也不知道姐姐平日里都是如何照看皇长孙的，妾身今日过来，一是探望姐姐，二是想向姐姐取些经……” “取经？什么惊？” 李采薇满脸诧异之色。 郑秀儿却抿唇笑了起来：“照顾孩子的经啊！毕竟臣妾与姐姐一样，都承担着替太子殿下开枝散叶的重任，不是么？” “原来如此……”李采薇闻言，有些无语的看一眼郑秀儿，却发现对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得意之色。 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坑，以为宠幸一次，就能怀上孩子？ 还跑来她面前炫耀！ “其实也没什么，大多数都是奶娘照看，本宫不过给萧儿喂喂奶，闲暇时候多抱一抱他。”李采薇淡淡道。 郑秀儿并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孩子不都这么照看么？还能怎样？”李采薇反问道：“郑妹妹有了孩子，打算如何照看？” 郑秀儿听了这话，仔细看一眼李采薇，见其笑眯眯的，半点不见生气，不由心里纳闷：太子妃是真的不生气，还是装的大方？ 一定是装的！ 她再接再厉，接着炫耀：“若是妾身，一定要找最好的乳娘，将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对了，皇后娘娘若是喜欢，想养在膝下，妾身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 李采薇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是遮也遮不住！ 太开心了，她今日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 “真的？郑妹妹到时候可不要反悔，记着你说的这句话。”她意味深长的道。 郑秀儿点头：“那是自然！” 李采薇笑的不能自抑，心情愉悦的低头，从茶几上的托盘里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咽下去时她才想起郑秀儿还在这里，于是问道：“郑妹妹要不要也来一点？” 郑秀儿看着那甜腻腻的糕点，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姐姐吃！妹妹不饿。” 实际上，她是怕自己吃这些甜的东西发胖，再也维持不了苗条的身影，才拒绝的。 “好！” 李采薇吃完一快，又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快。 她脸上的伤痕还是没有痊愈，此时半张脸孔都被雪白的纱布缠绕着，吃东西时候两颊一鼓一鼓的，瞧起来竟然有些丑。 郑秀儿满脸嫌弃的盯着李采薇看，心里面恶毒的想，当时皇后娘娘为什么不多抓几下呢？定能叫这狐媚子毁了容去！这辈子再也勾搭不了太子！ 她心里有另一道声音说，其实没有毁容也没有关系，还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 郑秀儿两眼猛然一亮！ 李采薇被她饿狼似的目光盯的有些害怕，当下忍不住开口道：“郑妹妹，你想吃了么……本宫让人给你拿……” 说着，示意一旁宫人。 “不，不用！” 郑秀儿连忙摇头，又看一眼李采薇，笑着道：“娘娘事情繁忙，妾身就不多打搅了，这便告辞！” 说着，急匆匆的行了个礼，然后转身退下了。 李采薇万万没料到这人来去匆匆，竟是一片衣袖都不曾留下，亏她还如临大敌！ 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她转身往内殿里走，一边走，一边问：“萧儿睡了没有？” 回答的是如锦：“回娘娘，皇长孙殿下睡着了……” 睡着了？李采薇挑挑眉头，转身看了一眼墙上沙漏，此时已经快要正午，这个时候去昭云宫，显然不合适。 宇文离始终都没有来。 “算了，本宫回去歇息片刻。”说着，人已经进了内殿。 …… 御书房。 宇文离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窗户上的阳光照射进来，在他挺拔的身上投下一片金色。 内侍宫人进进出出，没人敢忽略宇文离，却也没人胆敢抬头看他，御书房的厚重宫毯上，扔着一只被摔碎了的茶杯，茶水将地毯润湿一大片，看起来相当惹眼。 可是，因为御座上皇帝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始终没有宫人胆敢上前清扫这一切。 墙角的沙漏沙沙做响，提示着又过了一个时辰了，刘公公在御书房外探头探脑，犹豫着要不要进来询问皇帝将午膳摆出来。 没等他想好，内殿里就传出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把地上的奏章捡起来！”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刘公公以为皇帝训斥的是自己，准备抬脚进殿，可是听到后面一句话，他硬生生将抬起的脚步放下，屏气凝声的等待着。 大殿里，宇文离抬起来看了一眼皇帝，随即闷闷的应了，弯腰去捡那本扔在自己面前的奏章。 可是因为不小心，他的手掌擦着了茶杯碎片，割裂了一个口子，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你这是干什么？想自杀气死朕么？” 御座上的皇帝宇吓了一大跳，当即破口大骂：“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宇文离忍着手上钻心的痛，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将奏章拿起来，大概的翻看一眼，随即面色平静的开口：“父皇，兵部这件挪用军需的案子，儿臣没有冤枉过郑国公，这件事不过是他反咬一口……” “郑国公为什么要控告你？” 皇帝宇文岚恨铁不成钢：“你娶了郑秀儿，一直晾着人家是不是？这桩婚事你若是不愿意，当初为什么不说？为何要如此待人……” “父皇！您难道不知道郑秀儿对儿臣做了什么么？” 宇文离猛然抬头，目光之中露出一抹厌恶之色：“她给儿臣下了过量的迷药与春药，导致儿臣一连昏迷两天！差一点儿臣就不能给您与母后尽孝了……” 听到他提起此事，宇文岚的表情变了变。 他能体会到宇文离的愤怒，但这件事他并不站在宇文离这一边：“若非你将人家一晾就是一两年，郑侧妃好好的大家闺秀，也不会如此对你……” “父皇，难道儿臣就没有拒绝的权利么？” 宇文离有些愤怒：“郑家不过是臣，这一次下药下到儿臣头上，难保下一次不会将主意打到父皇身上！他们已经有了不臣之心啊父皇……” 宇文岚听了这话，不由的浑身一颤。 “你胡说什么？郑国公对朕一向忠心耿耿……” “父皇，这话您骗骗儿臣还好，能骗的过您自己么？”宇文离摇头道：“在儿臣心中，您是那么英明神武，一眼就能分辨忠奸，可人总是会变的……” “过去是股肱之臣，不代表他永远都是……” “够了！” 宇文岚闻言猛然打断了他，表情十分严肃：“太子，本宫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第174章 太子的选择 宇文离神情一凝，不由问道：“父皇，你说。” 宇文岚严肃的盯着他，半天也没有开口。 御书房里的气氛莫名变得凝重。 只有窗户外的一支红梅迎风轻轻摇摆，将幽冷的芳香洒遍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茶几旁的炭火燃烧的旺旺的，偶尔爆出几个小火星，转瞬即逝。 过了好久好久，宇文岚才慢慢开口：“废除太子妃，或者，朕改立别别人为太子，这两者，你选哪一个？” “父皇，您为什么这么问？” 宇文离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儿臣没法选择！” “当然有的选。”宇文岚淡淡道：“朕只是想告诉你，身为北狄的储君，不可以感情用事！” “儿臣明白这个，可您为何……” “为何让你废除太子妃？”宇文岚闻言瞥他一眼，语气淡淡：“不用问，也不用琢磨，你只要告诉朕你的回答便是！” “父皇，儿臣没法选……”宇文离一脸为难。 “回答朕！” 宇文岚的声音陡然变大。 宇文离所有解释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他怔怔的看着宇文岚，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不回答，是打算选择第二个了。”宇文岚的表情变得嘲讽：“朕就知道，这个太子妃在你心里的分量已经大过了江山社稷……朕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父皇！儿臣选择第一个，废除太子妃。” 宇文离忽然开口，打断了宇文岚。 嘲讽之声戛然而止。 宇文岚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离，良久爆发出一阵大笑：“哦？你选择废除太子妃？朕没有听错？” “父皇没有听错。” 宇文离淡淡道：“儿臣若选第二个，自己都不是太子了，采薇自然不会是太子妃，只有儿臣自己是太子，她才有机会站在儿臣身边……” 宇文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神情凝重的盯着跪在面前的宇文离。 他明白，这是宇文离的心里话。 “你比朕还要贪心！”他笑骂起来：“竟然江山美人都想要，小心贪多嚼不烂，反而什么都不得到……” “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心中，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宇文离面色平静的回答道。 宇文岚看着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那时候他的心中不仅仅有这天下，还有一处柔软的地方留给了一个心爱的女子，可是后来…… “你下去！多想一想朕给你说的话！“宇文岚摆摆手，命宇文离退下。 “是，父皇。” …… 年关将近，宫里到处都开始忙碌起来。 宇文离每日都会去胜华宫，亲自给李采薇上药，若是有时候他实在太忙，就派小全子来胜华宫里询问一番，那殷切关心之态，惹得东宫里不少人羡慕妒忌。 “娘娘，再上三次药，您这伤就彻底痊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这日晚间，小思一边站在铜镜前给李采薇卸妆，一边笑着道：“这一次，真是多亏了太子殿下……” 李采薇抬起头，看着铜镜里的女子，雪白的面孔一丝瑕疵都没有，任谁也无法将现在的她，与之前脸孔肿胀的样子联想到一起。 这一切，都是宇文离的功劳。 她扯了下嘴角，道：“萧儿睡了？” “回娘娘，皇长孙已经歇息了。”小思低声道：“娘娘，您还等太子殿下么？” 李采薇闻言，转头向着墙角的沙漏看了一眼：“已经亥时一刻，殿下怕是不会来了，你让他们把殿门关上！” “是，娘娘。” 小思应了，起身轻手轻脚的朝着殿外走去。 李采薇低下头，抚摸着梳妆台上的玉梳，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她听到小思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是充满惊喜的请安声：“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李采薇一惊，立刻放下玉梳站起了身。 宇文离缓步从夜色中走进大殿，一身玄色的衣袍，衬托的他丰神俊朗，气质高贵。 不过眉宇之间，却笼罩着浓浓的疲惫。 李采薇愣了一下，然后款款走过去向宇文离请安：“妾身参见殿下……” 一句话没说完，宇文离便扶住了她的手，他低头凝视着李采薇已然恢复如初的光洁面容，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笑容：“你的脸好了，本宫好开心！” “都是托殿下的福。”李采薇低声道。 宇文离缓缓的伸手摸上她的脸颊，触碰的地方，正是之前疤痕所在之地，尽管掌下触感光滑，他的眼眸之中却是露出一抹心疼之色：“当时受伤时，你一定很疼，但本宫却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也不是很疼。”李采薇勾了勾唇角，忽然抬眸看向宇文离：“殿下这么晚过来，可曾用了晚膳？累不累？渴不渴？妾身这就让他们去准备……” “好。” 宇文离点点头，在殿上坐下，笑着看李采薇忙碌。 看了半天，他忽然想起儿子，于是便问：“萧儿可是睡着了？” 李采薇诧异的抬起头来，她没想到宇文离会问到儿子，一股喜悦从心底里弥漫开来，她笑着开口道：“一个时辰前就睡了，要是知道殿下来，妾身一定……” “别！” 宇文离摆手：“让他睡，别苛待孩子，本宫每日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说着，看一眼李采薇：“以后你也不必等候，本宫若是回来晚了，自会去书房歇息。” 李采薇闹了个大红脸，她并没有刻意等候宇文离，不过是睡不着罢了…… 正尴尬间，小思等婢女提了一个大食盒从外头走进来，将几碟子小菜还有汤粥摆在偏殿里，宇文离站起了身，对李采薇道：“你陪本宫用些？”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下头：“殿下，您自己吃！妾身不饿。” 宇文离没有强求，自行去桌边用膳去了。 虽然菜色简单，但饿极了的人吃起来却是津津有味，李采薇坐在一旁，看着宇文埋头苦吃，心里面涌上一股淡淡的满足感。 若是能一直这样，多好…… 饭后，宇文离刚起身，如锦就从外头走进来请安道：“殿下，香汤已经备好，您看……” 宇文离看一眼李采薇，却见她缓缓起身：“妾身去给殿下拿换洗的衣裳……” “你往哪里去？” 宇文离一伸手便将人揽入自己怀中，笑眯眯的道：“你陪本宫一起沐浴，如何？” 李采薇张口刚要回答说不，身体就是一个腾空。 吓的她紧紧抱住了宇文离的脖颈。 小思等婢女看到这一幕，全都羞红了脸转身悄然退下。 半夜时分，李采薇看着身边累极沉沉睡去的宇文离，自己却始终都无法入眠，她侧头，看到如银的月光从窗户外倾泻而入，在床榻前投下一片亮光。 也不知，晋之哥哥现在怎么样了？纳了菊儿之后，过的可还好？ 还有母妃，已经整整两年未见了…… 李采薇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浓浓的思念。 然而，没有等她想起更多，外头就隐隐约约的响起一阵阵敲门声，十分激烈。 “谁？” 李采薇惊呼一声，然后翻身坐起。 歇息在外殿的小思立刻应声而起，披着外衫匆匆从外头走进来，手中捧着烛台：“太子妃，怎么了？” “你听，外头有人敲门……” 随着她的说话声，外头响起一阵有节奏的咚咚之声，越来越激烈。 小思侧耳倾听了一下，面上渐渐露出惊讶之色：“这么晚了？谁会在外面？” 李采薇被这动静闹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了，她拿起宇文离放在她腰间的一只大手挪开，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给本宫更衣，等下出去看看……” “娘娘，还是奴婢去！您歇着就好……”小思连忙道：“一定是哪个不走眼的奴才喝醉了走错门，才这样死命的敲，看奴婢出去不赏他两个耳刮子！” 李采薇闻言劝道：“你别冲动，万一不是呢？好了，快替我更衣……” 小思闭了嘴，去衣柜里拿衣裳。 这一番动静，终于将睡的正香的宇文离给吵醒了，他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一眼低头穿衣的李采薇，纳闷的问:“这是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李采薇还没回答，外头就响起一阵比刚刚更加剧烈的敲门声。 “咚——” 几乎是在撞门了。 宇文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下也不要李采薇回答什么了，他一把掀开被子翻身而起，走下床榻来拿起挂在墙壁上的佩剑就要出去，李采薇连忙拉住了他。 “殿下，你好歹穿个外袍，只着里衣出去算怎么回事……” 说着，拿起挂在一旁的玄色锦袍，亲自给宇文离穿上。 宇文离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本宫出去看看就回。” 说着，提着剑大踏步走了出去。 李采薇忍不住追上前几步，但最终没有出内殿，就站在入口处朝外头张望。如锦等几个宫人也惊醒过来，全都守在李采薇身侧。 虽然这里是皇宫，宇文离的身份又是太子，可谁又能保证，那殿外的就是自己人？ 万一，是刺客…… 李采薇心中一紧，当即忍不住奔了出去，口中喊道：“殿下！不要出去……” 话音未落，她便猛然停下了脚步。 只见，胜华宫的大门已经从内打开，宇文离就大大咧咧的站在入口处，而他的面前则跪着穆离。 穆离？ 他不是宇文离的心腹部下么？ “采薇，你不用担心，本宫没事。”宇文离回头看了一眼李采薇，道。 从殿外吹进来的夜风，将他宽大的衣袖吹的鼓掌如蝴蝶翅膀，似乎一瞬便会乘风展翅而去，一股紧张之感涌上心头，李采薇忽然不管不顾的冲着宇文离奔过去，然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第175章 丁鹏逃走 “采薇？” 宇文离吃了一惊。 他低下头看着李采薇，目光是从来也没有的温柔：“怎么突然这么担心本宫？你放心，穆离只是有要事要禀报本宫而已……” 无论他怎么说，李采薇就是不肯松手，她将脑袋窝在宇文离的怀里面，双手紧紧的环着他的腰。 宇文离无奈，回头对着穆离道：“你刚刚要跟本宫说什么要事？说！” 穆离瞪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互相拥抱的两个人，其中太子妃还光着脚踩在宫毯之上……这跟他要禀报的严肃之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要他如何说的出口？ “殿下，能不能请太子妃先回去……”穆离不敢看眼前这一幕，将目光撇向一旁，结结巴巴的开口。 宇文离皱了一下眉头，正想开口，忽然李采薇抬起了头：“殿下，天气如此寒冷，让穆离将军进来！臣妾让他们给你们奉茶。” 说着，缓缓松开环抱宇文离的胳膊，转身朝内殿走去，身姿轻盈袅娜，犹如最美风景。 怀里温度骤失，宇文离莫名的感到一丝失落。 他回头，恨恨的瞪一眼穆离，都是他的错！非要废话连篇！现在好了，采薇难得一次的主动…… 穆离被瞪的诚惶诚恐，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进来！”宇文离没好气的道。 “属下遵命。”穆离伸手摸了摸鼻子。 胜华宫内所有的宫灯全都点亮了，宫女们也奉上了热茶，在寒风中冻了许久的穆离喝着热乎乎的茶水，心中感激涕零——不枉费他花费那么大的功夫找来玉髓膏啊！太子妃心肠真是太好了。 “说！是什么让你大半夜的闯胜华宫……”宇文离沉声问。 穆离闻言，立刻放下茶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殿下，是这样的，今夜里……” 李采薇没有在前殿陪坐，而是去偏殿里查看了一下熟睡着的萧儿，便回去内殿了。 穆离来此，肯定是有重要事情与宇文离商谈，她只是妇人，并不方便在场。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李采薇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时，忽然感觉到被子被人掀开，有一个身躯靠近了自己，并不寒冷，反而透着一些温热，她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 “采薇？” 宇文离伸手拥抱住她，低低唤了一声。 暗夜里，他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李采薇闻言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宇文离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宇文离有些懊恼，有些气愤的开口：“丁鹏跑了。” 李采薇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丁鹏是谁。 “就是郑国公派去刺杀瑟月一家，而后被抓的那个人？”她低低问：“你不是让人关在地牢里了么？怎么会逃跑……” “本宫也想不明白！” 宇文离闻言，恨恨的伸手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懊恼之色：“明明已经用了最严酷的刑罚，他还身受重伤，一天只吃一顿饭……可还是跑了！” “那些看守，全是饭桶！饭桶！” “殿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懊悔。”李采薇沉声道：“懊悔没有用，你派人搜查东宫了么？这么一个凶神恶煞，以杀人为生的人，混入东宫，那要造成多大的恐慌啊！万一要再潜入后宫……” 宇文离脸色一变，李采薇刚刚说的这些，都很有可能发生！ 他再也躺不住了，当下一低头，狠狠在李采薇嘴唇上啄了一下，喘息着道：“本宫先去安排，你好好睡。” 说着，匆匆起身，披上外袍便离开了。 大殿门吱呀打开又关上，随即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李采薇在夜色中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翻身躺下。闭上眼睛却是毫无睡意。 丁鹏为什么逃跑？他又会逃去哪里？ 这一夜，整个东宫都吵吵闹闹，陷入一股没来由的恐慌之中，一直到天亮才渐渐安静下来。 一大早李采薇刚起床，便听到小思禀报说，今日整个东宫都被戒严了，任何人都不允许外出。 “这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李采薇皱着眉头问。 “奴婢听别人议论说，好像宫里混入了刺客，要戒严半个月呢！”小思歪着头想了一下道。 “哦。”李采薇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宇文离一直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来胜华宫，李采薇不用去昭云宫向刘皇后请安，乐得开心自在，每日里抱着萧儿吃吃睡睡，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只是有时想起宇文离，李采薇又难免替他担忧，那刺客若是抓不到，宇文离该怎么办。 期待与担忧之中，半个月很快过去了。 宇文离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得撤掉了那些在东宫各处戒严的侍卫，恢复众人行动自由。 一大早，李采薇便抱着萧儿去昭云宫向刘皇后请安。 但是她抱着孩子在清冷的黎明中等待许久，也没等到召见。 过了很久很久，齐嬷嬷从内殿里冷着脸走出来道：“太子妃请回，皇后娘娘身体不舒服，今日谁也不见！” 不见？ 李采薇有些吃惊，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她笑着向齐嬷嬷道：“既是如此，本宫明日再来看望母后……” “明日太子妃也不用来，年关将近，诺大的后宫都靠娘娘整顿，同时还有年节祭礼，年宴等……娘娘抽不出时间来见你。”齐嬷嬷看着李采薇，以及被她抱在怀里面的萧儿，勾了勾嘴角。 “哦。” 李采薇点点头，有些惋惜道：“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走下昭云宫门前高高的台阶。 齐嬷嬷看着她走远了，才回宫去复命。 刘皇后坐在内殿里，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等齐嬷嬷禀报完了，她才冷冷开口：“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的开心一下好了，对了，苏姑姑现在怎样了……” 那日皇帝宇文岚亲自下令，让身边太监总管掌匡苏姑姑，差点打落其满口的牙齿，险些连下颌的骨头都打裂了，苏姑姑这段时间一直都卧病在床，吃喝拉撒都由宫人照看。 “回娘娘话，情况很不好。” 齐嬷嬷闻言恭敬道：“奴婢刚刚才探望过苏姑姑，她吞咽不下饭，小梅与菊香两个宫女花上两个时辰，才能让她吃下一碗饭……“ 刘皇后一听眉头便狠狠的皱了起来：“这么说，是伤的太重，日后都没有办法恢复了？” 齐嬷嬷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由的垂下头来：“……太医说，要恢复至少要一年。” “太长了！本宫等不了！” 刘皇后有些不耐烦的道：“既然如此，就让她出宫去！毕竟是服侍本宫多年的老人，多给一些抚恤银两，明白么？” 齐嬷嬷闻言点头：“奴婢明白。” 刘皇后不耐烦的挥挥手命她退下。 齐嬷嬷出了富丽堂皇的昭云宫正殿，顺着偏僻的宫墙一直走，最后来到一处低矮破旧的厢房前。 这地方太偏，竟是少有人来。 齐嬷嬷站在厢房门前静静的站了片刻，然后走上前去，一伸手将房门推开了。 一股子恶臭混杂着血腥味儿迎面扑来，齐嬷嬷险些晕过去，她连忙转身，将头偏向一旁重重的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恢复正常。 再度望向门内时，齐嬷嬷的眼中露出一抹厌恶之色。她小心翼翼的抬着脚，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进厢房里。 屋子里黑黝黝的，竟是没开窗户没点灯，只靠着门口透进来的光亮，齐嬷嬷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 东南角靠墙放着一张大床，床边上一张破旧桌子，桌上一茶壶，一药碗，其余什么都没有。 病床之上，一人侧身躺着，身上盖着一床发灰的破棉被，正在痛苦的低低呻吟。 齐嬷嬷静静的立在床前，欣赏了一下苏姑姑如今的下场，嘴角慢慢勾起，默默露出一抹冷笑：“苏妹妹，姐姐我来看望你了。” 那床上颤抖之人猛然一僵。 随即忍着痛猛然翻身坐起：“齐敏你个贱人！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滚！” 齐嬷嬷静静的听着，直到苏姑姑再也骂不下去，累的气喘吁吁的靠在枕头上时，她才淡淡的开口了：“你这又是何必，若无皇后娘娘吩咐，你知道即便是死，我也不会来看望你的。” 皇后娘娘四个字一出，苏姑姑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浑浊的瞳孔里闪烁着及其明亮的光芒，充满了浓浓的希冀：“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她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服侍她？” “好妹妹，你在期待什么？” 齐嬷嬷看着她的样子，眼中不由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她慢慢上前，拿出一块帕子来垫在屋子里唯一的椅子上，然后坐了下来，道：“你都这个样子了，说话嘴漏风，走路大喘气，你觉得你还能在娘娘身边服侍么？诺大的皇宫，等着服侍娘娘的人多了去了，哪一个不比你强……” “你胡说！” 苏姑姑打断了她，受过伤的脸因为气愤而显得有些狰狞：“我服侍娘娘二十年了！不是两年！若不是你们这些半路上突然出现的人，娘娘不会忘记我的……” “二十年？” 齐嬷嬷闻言顿时呵呵笑了起来：“记得还真清楚啊！苏妹妹，那你还记得，我服侍娘娘多少年？” 苏姑姑闻言，看了一眼齐嬷嬷，沉着脸没有回答。 第176章 世上最深的恨，是来自最亲之人的背叛 “让我来告诉你罢！我服侍娘娘二十六年零八个月。”齐嬷嬷慢慢道：“我本是娘娘的陪嫁丫头，从侯府里跟着娘娘一起入的宫，若非因为你，娘娘身边第一女官的位置会是我的……” “那又如何？你没有我聪明乖巧，娘娘就是喜欢我！咳咳……” 因为说话太过用力，苏姑姑体力不支，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便靠在枕头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是事情到此并没有完。 这对于齐嬷嬷来说，才只是开始而已：“并非你比我聪明乖巧，而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让娘娘对我失望，你取代了我的位置，从此在这后宫里飞扬跋扈了整整二十年……现在，就是你所种下的恶果了。” “陛下亲自命人掌匡你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着，当真是大快人心。” 齐嬷嬷说着，勾了勾嘴角，似乎看着奄奄一息的苏姑姑满脸愤怒，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 “……你，你落井下石！” 苏姑姑气的额头青筋直跳，枯瘦如柴的手将身上的被子拧成一团，她用尽身上的力气，对着苏姑姑咬牙切齿道：“别得意，等娘娘想起我的时候，我会要你好看……” 说着，她忽然面色一变，冲着外头大声喊道：“素琴！素琴！” 然而，门外安安静静，半天也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苏姑姑的脸憋的通红，一动也不敢动，一刻钟后，房间里弥漫起一股恶臭的味道。 齐嬷嬷皱起眉头，伸手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来往床上一扔，人就退到了门口：“别做梦了，皇后娘娘以后都不会想起你的，看到那银子了么？二十两，那是娘娘送给你出宫以后用来养老送终的……” “你，你说什么？” 苏姑姑闻言，脑子里轰的一声。 齐嬷嬷看着她的样子，顿时笑的万分得意：“嫌少？可是皇后娘娘说了，你这样的犯了错的奴婢，给二十两就已经是开恩了，这是娘娘的恩典，你还不快谢恩？” “……” 苏姑姑哆嗦着两片薄薄的嘴唇，浑身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是两只浑浊的眼睛却是死死的瞪着齐嬷嬷，充满了深深的怨恨。 齐嬷嬷一点也不怕，可以说，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怎么？你想抗旨不成？” “不，我不信……不信娘娘会这么对待我……”苏姑姑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哀哭之声，令闻着无不动容。这么多年，她坏事做尽，恶事做绝，对不起的人很多，可是唯独没有对不起刘皇后。 这二十年，她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不料最后却落得个这个结局！ “我要见皇后娘娘！” 苏姑姑猛然抬起了头，两只湿漉漉的眼睛朝外望去，口中呼喊道：“素琴！翠翘！雪梅……” 她一个一个的喊着，这些年她培养出来的心腹。 可惜，房门口依旧安静如斯。 “别喊了。” 齐嬷嬷淡淡开口：“这些人早在昨日，便被发配到内廷司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任何人出现。” “什，什么？” 苏姑姑闻言，暮然瞪大双眸。 她望着笑盈盈的齐嬷嬷，眼中陡然爆发出巨大的怒火来：“是你！这一切都是你……” “不错，是我。”齐嬷嬷笑了笑，淡然开口道：“这还是我从你身上学到的手段，如今回敬给你，苏妹妹，你喜不喜欢？” 苏姑姑瞪着大大的眼睛，愤怒不已的瞪着齐嬷嬷，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这屋子里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齐嬷嬷忍着恶臭待了这半天，终是待不下去了，她本想多看一眼苏姑姑的狼狈样子的，但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银子我给你放在床头上了，过两天会有人接你出宫……” 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不料下一刻，门口就响起一道大喝声：“哪里走！” 随即，一根长长的木棍刷的出现在房门口，直挺挺的巨在齐嬷嬷头顶，眼看着就要砸落下来。 齐嬷嬷见状吓了一大跳，慌忙后退一步：“你是谁？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出来！” 下一刻，木棍后面探出一张拉长的人脸来，五官平平无奇，厚厚的嘴唇，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苏姑姑的养子赵春喜。 见到赵春喜的那一刻，齐嬷嬷面露警惕：“是你？” “快！快打死她！” 病床上几乎快要昏过去的苏姑姑，在见到赵春喜的这一刻，整个人惊喜交加，立刻疯狂大喊起来。 齐嬷嬷听了，不由的暗骂自己失算，拔掉了苏姑姑所有的爪牙，怎么偏偏忘记了赵春喜！ 这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儿…… 齐嬷嬷慢慢的向后退去，一步一步又退回到阴暗潮湿，弥漫着浓浓恶臭的厢房里，想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赵春喜潜伏在这四周，她就带个人好了…… “哈哈哈，齐敏你个贱人！你也有今天……” 苏姑姑疯狂的大笑起来，笑的浑身乱颤，随着她的动作，房间里的恶臭气味更加浓烈了几分。 齐嬷嬷忍不住伸手捏住鼻子。 同样捏住鼻子的还有赵春喜，他差一点就张嘴吐了，一只手牢牢的抱着那根大大的木棒子，面朝外头开口喊道：“干娘！你还好么？” “好，好个屁！干娘都快死了……” 苏姑姑有气无力的伏在枕头上，冲着赵春喜喊道：“我的吩咐你没听见么？给我打！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赵春喜站在门外，满脸嫌弃的看一眼屋内，举着木棒不肯进来：“干娘，儿子还是让人给你收拾一下！这太臭了……” “不！你先打死齐敏这个贱人再说！” 苏姑姑虽然十分虚弱，但跟在刘皇后身边多年，最基本的机敏还是有的，她深知自己这一病，齐嬷嬷就成了刘皇后面前的第一女官，今日齐敏独身一人来此，是最好的杀死她的机会，要是错过，她这辈子都别想看到齐敏死了。 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杀死齐敏！ 而不是管什么恶臭！ 尽管，就连她自己，也差点被熏的晕过去了。 “杀了她！快呀！你还磨蹭什么！” 一声接一声的催促，几乎用尽了苏姑姑全部的力气。 可诡异的是，赵春喜一直举着棒子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进来。 他不进来，齐嬷嬷得出去呀！再待下去，她不用人打，自己也要晕死过去了。 可是，看着赵春喜手中粗壮的木棍，以及他狰狞的面孔，齐嬷嬷并不敢上前。 她知道苏姑姑这些年对这个养子不错，一直护着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让人给他送过去，更是借着手中的权利，帮着赵春喜谋取了不少肥的流油的差事，苏姑姑的吩咐，他不可能不同意。 那么，等待着她的，就只有一死了。 “赵春喜！你聋了么？我叫你你听不到么……”苏姑姑声嘶力竭的喊了半天，却得不到一丝回应，眼看着恶斗一辈子的对手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她再也忍不住的怒喊出声。 这一次，却是连养子也斥责上了。 “干娘，你别急呀……” 赵春喜终于有了动作，他一手举着木棍，一手捏着鼻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进房间里来。 一步一步，走到床前。 苏姑姑看着，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如果在今日，能借此机会杀了齐嬷嬷，那么她就是死，也无憾了。 “干娘。” 赵春喜举着木棍，在苏姑姑床前站定。 苏姑姑努力的抬起头来，打量着这个自从自己病卧在床之后，便再也没有来看望过自己的养子，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流出泪水来：“春喜……” “干娘，您真的要儿子打死齐嬷嬷？” 赵春喜听了她的呼唤，低低开口。 “对！一定要打死她！”苏姑姑毫不犹豫道：“春喜，干娘照顾你一生，从小将你养大，我，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你能满足我么？” “能！怎么不能。” 赵春喜看着苏姑姑，慢慢道：“干娘，你看好了，儿子这便满足您的愿望。” 说着，缓缓的举起了手里的木棍。 苏姑姑睁大了眼睛瞧着，连呼吸都紧张起来。 她在等，等着赵春喜将齐嬷嬷砸的脑袋开花，那样的场景，想必一定很好看。 “杀死昭云宫一品女官，可是诛九族的罪孽！”齐嬷嬷惊怒交加：“赵春喜，你可思量好了！” “我当然思量好了。” 赵春喜丑陋的马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他咧着嘴，缓缓的，缓缓的将高高举起的木棍朝着眼前砸了下来！ 苏姑姑猛的瞪圆眼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要死了，齐嬷嬷果然死在自己面前…… 等了有漫长的一盏茶那么长的时间，她猛然看见一根高高举起的木棍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来！ 苏姑姑瞳孔猛然一缩！ 她根本就来不及反抗，便感觉到脑袋上挨了重重一棍，紧跟着脑子里嗡的一声，昏死过去了。 赵春喜得意洋洋的收回木棍，然后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齐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嬷嬷，这个贱人想害您，春喜已经帮你除掉她了。” 齐嬷嬷大张着嘴，半天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忽然，她扭过头去，看着床上昏死过去的苏姑姑，伸手在她鼻子下一探。 “还好，人没死。” 齐嬷嬷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外喊道：“来人！端一盆水来！” 不一会儿，便有宫人端了一大盆的冷水从外头走进来，齐嬷嬷让齐朝苏姑姑脸上泼去。 哗啦一声，冰冷的水泼洒下来。 昏死过去的苏姑姑浑身一个激灵，随即缓缓睁开双眸。 她看见了，她的养子赵春喜，正端端正正的跪在自己的仇敌齐嬷嬷面前，满脸都是献媚的笑容：“齐嬷嬷，其实之前春喜便一直想投靠您，奈何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齐嬷嬷闻言，扭头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苏姑姑，咧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是么？你可是苏妹妹的养子啊！这些年，她明里暗里给了你多少好处，还帮你捞了那么多肥差，你却给了她一棍子，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赵春喜闻言，看都不看苏姑姑一眼，不以为意道：“什么养子，不过是她害了我的亲娘，心中觉得愧疚，所以弥补罢了，这么些年，我叫她干娘，没有找她报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你，你……胡说八道！” 苏姑姑目眦欲裂，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可是她原本就重伤在身，再加上刚刚那一棍子，多半条命都没了，此刻哪里还有力气骂人？一口痰堵在喉咙口里，上不来，下不去…… “我没有胡说！” 赵春喜回头怒瞪苏姑姑一眼，无视她憋的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回过头去对着齐嬷嬷极尽讨好之能：“齐嬷嬷，您现在可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第一女官，奴才春喜愿意投在您的名下，从此以您马首是瞻……” “可别！” 齐嬷嬷闻言连连摇头：“老奴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养子……” “不是养子，只是投诚，投诚！” 赵春喜满脸都是献媚的表情，脸上还带着笑：“当然，嬷嬷若是愿意认下春喜这个儿子，春喜心甘情愿！” “哦？心甘情愿？” 齐嬷嬷闻言，咯的笑了一声，回头望望面色灰败，已经摇摇欲坠的苏姑姑，语气淡然道：“好！既然你愿意，我就看在你……” “赵春喜！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苏姑姑从牙缝里咬牙切齿的挤出这句话，目光死死的瞪着赵春喜，恨不得扑上去撕他的皮，吃他的肉！ 太可恨了！即便是互相内斗的齐嬷嬷，都没让她如此愤恨过！ 原来世上最深的恨，是来自最亲之人的背叛…… “老虔婆！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姑姑的话，让赵春喜瑟缩了一下，但想到今后的光明前程还有未来，他便咬咬牙，冷了脸道：“这些年，我都是被你连累，多少到手的肥差都被别人抢走了！你还杀了我的亲娘，我没有手刃你为我娘报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苏姑姑脑子里嗡嗡做响，赵春喜每说一句，她的脸就白一分。 等到最后，赵春喜说完，她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齐嬷嬷在一旁冷眼旁观，心底里生出一抹不忍之色。 她看向赵春喜，厉芒之中露出一抹厌恶之色。 如此忘恩负义，两面三刀之人，居然还妄想投靠自己？ 第177章 流言蜚语 “齐嬷嬷……”赵春喜满脸献媚的望着齐嬷嬷，等着她的回答。 “好啊。”齐嬷嬷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了：“我可以收下你这个干儿子，但是现在，你得……” “干娘！儿子懂！” 赵春喜直接打断了她，用一种我懂的目光笑眯眯的看着齐嬷嬷，随即转身，提着手里的木棍满面狰狞的向着苏姑姑走去。 “你……”齐嬷嬷刚喊出一个字，便看见赵春喜举起手中的木棍恶狠狠的朝着苏姑姑头顶砸落！ “碰！”的一声巨响，如同惊雷。 苏姑姑软软的倒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了，那双枯瘦而又愤怒的眼睛却瞪的溜圆…… 她死都不肯瞑目。 赵春喜看着，莫名的瑟缩了一下，啪的扔掉手中木棍，他讪笑着看向齐嬷嬷：“干娘，儿子帮您除掉了这个奸猾狡诈之人，干娘日后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谁让你杀她的！” 齐嬷嬷的脸沉了下来，双眸死死的瞪着赵春喜：“她就算不死，也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 “既然如此，干娘您干嘛大费周章的跑来这里呢？难道不是为了杀人泄愤？”赵春喜笑嘻嘻的，以一副十分了然的模样道：“您的意思儿子都懂，这不为您代劳了么？您的手上不必沾染鲜血……” 但是这账却是要算在你的头上！ “混账！” 齐嬷嬷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算计我！” “冤枉呀干娘！儿子可不敢冤枉您……”赵春喜满脸委屈：“苏姑姑死了，儿子在这后宫里举目无亲，还指着干娘照看……” 齐嬷嬷定定的看着赵春喜巧言令色，心里只一阵阵的感到恶心。 同时十分后悔。 今日，她不该来这里的。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苏姑姑好歹是你干娘，照拂你二十多年，她的身后事，你多操心一些。”齐嬷嬷转头看一眼床上死不瞑目的苏姑姑，抬脚走了出去。 “干娘放心，您的吩咐，儿子一定照办！” 赵春喜跟了出来，满脸献媚的朝着齐嬷嬷开口道：“您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走漏任何风声……” 齐嬷嬷蓦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他一眼：“别耍花样。” 说着，骤然加快脚步，出了这偏僻的厢房，直奔昭云宫。 赵春喜跟了一路，直到靠近昭云宫附近的宫道上才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不解的问：“公公，齐嬷嬷这是去向皇后娘娘告状去了么？” “不会！” 赵春喜笃定道：“她顶多是告诉皇后，苏姑姑去世罢了。至于原因，还不是她随便编造？” “那……咱们要按照齐嬷嬷的吩咐，将苏姑姑厚葬么？”小太监低声的问。 “厚葬？” 赵春喜一声怪叫，差点惊动路过的一群侍卫，他狠狠瞪了小太监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厚什么葬！你当爷手里有很多钱么？明儿个送到内廷司去，用破席卷了，跟那些死了的宫人一起抬出宫去！” “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去？”赵春喜瞬间瞪起两个三角眼。 吓的小太监浑身一抖，连忙点头：“好好！奴才这就去……” 赵春喜再一次向着昭云宫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苏姑姑之死并没有在后宫里掀起惊涛骇浪，甚至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件事。第二日清晨，一辆拉着许多尸首的马车缓缓从皇宫侧门驶出，往城郊乱葬岗而去。 …… 半个月后，天气晴朗。 李采薇抱着萧儿去昭云宫向刘皇后请安，却被拒之门外。 她站在宽阔而又光滑的台阶上，默默向着大殿的方向弯腰行了一礼，便抱着怀里的孩子转身离开了。 萧儿半岁了，已经开始咿呀学语，此刻正仰着白嫩的小脸在李采薇怀里面东张西望，一路上有看到的宫人全都伸着脖子打量他，目光里充满了好奇。 李采薇没注意到这些，一边走一边与跟在身后的小思闲聊：“荷儿的伤应当好的差不多了？等下再请钱太医来给她瞧一瞧……” “娘娘，荷儿姐姐现在可忙了，每日里都在给皇长孙做小衣裳……”提起这个，小思一脸的兴奋：“绣的花儿栩栩如生，奴婢等全都羡慕不已，不过太医说，荷儿姐姐下床走动的话，起码要半年以后了……” 她说的热闹，李采薇听着，脸上却是渐渐露出一丝不忍之色。 荷儿是来到北狄之后，第一个衷心保护她的宫女，可是现在，却因为保护她而屡屡受到伤害。 李采薇感到羞愧，她没有什么能够还给荷儿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伤药，期望她好的快一些。 可荷儿却不愿意什么都不做的躺着让人伺候，让人找了针线布料等，在厢房里没日没夜的做着绣活，李采薇劝了一次，但是荷儿却哭了，从那以后，她什么都不敢说了。 “娘娘，其实，荷儿姐姐也很注意休息……”小思注意到李采薇脸上的表情，声音不由自主变小，脸上也露出一丝忐忑。 “没事。”李采薇淡淡的笑了下，换了个姿势将萧儿抱的更紧，然后大步朝前走去。 小思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穿过长长连廊，重重殿宇，一路往胜华宫而去，再有两日便是新年，宫里到处都张灯结彩，显得热闹非凡。李采薇这一路，碰到不少忙碌的宫人。 在经过御花园外的一处连廊时，被李采薇抱在怀里的萧儿忽然不安的扭动起身子来，不肯老实的待在李采薇怀里。 “小思，萧儿好像是要尿了。”李采薇一下子停了脚步，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道。 小思凑上来低头端详一番，点头道：“奴婢还是一个时辰前给皇长孙换的尿布，算时辰，也该尿了。” 说着，伸手熟稔的从李采薇怀里接过孩子，左右张望了一下，抱着他快步往御花园内走去。 李采薇也跟了上来。 隆冬时节，御花园内万物枯萎，唯有东南角的一片梅园正如火如荼的盛开，小思抱着萧儿，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蹲下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片干净的尿布。 这时，东面那一片的假山后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你说，皇长孙真的是天生痴傻么？” 只这一句，李采薇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凝固了。 小思脸色大变，猛然回头看一眼李采薇。 心痛，愤怒，一下子袭上心头，李采薇差一点就站起身来，冲出去撕了那宫女的嘴巴！叫她胡说八道！ 可她硬生生的忍住了，还冲着小思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冷风幽幽，带来阵阵梅花的香气，御花园内，李采薇与小思犹如两个树桩，一动也不动，静静聆听着那假山后的议论声。 “这还能有假？傻月儿，你知道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么？皇后娘娘的昭云宫！” “没看皇后娘娘这一个月都没怎么待见太子妃么？皇长孙更是一面也不见！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天哪……” 这最后一句的感叹，是隔了很久才发出的。 “大胆！谁准你们妄自非议皇长孙的！”李采薇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蹲的太久的缘故，她起身时双腿发麻，差一点摔倒在地。 “娘娘小心！”小思连忙伸手扶住她。 李采薇阴沉着脸，一步步绕过假山，走到两个已经呆若木鸡的宫女面前。 “你们刚刚说的话，是从哪里听到的？” “太子妃饶命！您听岔了，奴婢刚刚什么也没有说……”两个婢女对看一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的开口求饶，但对刚刚议论之事却是只字不提。 李采薇顿时气的浑身颤抖，指着两个人怒道：“小思！给我打！狠狠的打！” “太子妃！奴婢是昭云宫的！您不能打！” 其中一个婢女梗着脖子冲李采薇喊道：“奴婢们并没犯错，太子妃无权处置！” “你没犯错？” 李采薇怒极反笑，当下一把撸起袖子，上前啪的一声甩了那宫女一耳光：“以下犯上，对本宫不尊，打你都是轻的！” 啪的一声，那宫女脸上出现一道鲜明的五指痕迹，她显然没料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妃竟然会亲自动手打人，呆愣了一会儿，随即哇的张口哭了。 李采薇恼怒不已，并不为这哭声所动，当下回头看向小思：“给本宫打，看这两个贱人还胡不胡说！” “是！娘娘！” 小思早看不惯了，闻言将萧儿交还给李采薇，撸起两只衣袖上前，噼里啪啦冲着两个宫女一连打了个巴掌，打的两个人晕头转向，差点没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还要再打时，李采薇开口了：“行了。小惩大诫便可。” “娘娘，您还是心太软了，这两个奴婢敢非议皇长孙，罪该万死！”小思气愤的开口。 李采薇闻言淡淡道：“算了，你手不疼么。” 说完，目光严厉的瞪向两个宫女。 二人挨了打，看向李采薇的目光里充满了畏惧，也没有人开口嚷嚷了。 第178章 找上门来 “记住，再敢非议皇长孙，再敢胡说八道，下一次碰到，可不仅仅是掌嘴这么简单，本宫一定会拔了你们的舌头，让你们一辈子都讲不出话来！”李采薇一字一句道。 “奴婢，记，记住了。” 两个宫女一阵惧怕，头都快要垂到地面上去了。 李采薇冷冷的看她们两眼，将两个人的长相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然后紧紧抱着怀里的萧儿转身离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李采薇很生气很生气。 小思追了上来，沉默半响不敢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娘娘，皇长孙刚刚……没有尿。” 李采薇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她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萧儿，伸手摸了摸尿布，见还是干的。 一定是憋回去了，这么小的孩子，刚刚一定吓着了？ 李采薇见状，不由心疼起来，恨不得将刚刚那两个宫女抓起来直接杖毙。 宇文离说的没错，她就是太心软了。 明明是冷宫里长大的人，早就受够了冷眼，却还学不会硬起心肠，果然很失败。 “走，回宫去。”李采薇阴沉着脸道。 她们回宫后没多久，宇文离便急匆匆的赶来了。 “听说你亲手打了母后宫里的两个宫女？” 李采薇正坐在西殿的暖炕上，低头观看玩着自己手指的萧儿，听到这质问声，慢慢转过头来。 宇文离穿了一件半新旧的墨色锦缎袍，没有束冠，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只用一根缎带系了，走进来时脚下虎虎生风，那双温柔如水的凤眸之中似乎也蕴含着一丝怒火。 他生气了。 这是李采薇第一次看到宇文离如此模样。 就因为两个宫女？ 李采薇的心瞬间变冷，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她缓缓起身，下了炕穿上鞋子冲宇文离请安：“不知殿下前来，妾身未曾远迎……” 一句话没说完，宇文离便握住了她的手。 那手温暖似蕴含火焰，包裹着李采薇有些微凉的小手，宇文离又是气愤，又是无奈的开口：“你又生气了对不对？本宫也不想这样，早告诉过你不要招惹母后，你倒好，还亲自掌匡宫女！这下子，那些人怕是又要多给你加一个嚣张跋扈的罪名了……” 李采薇静静的听着，到后来表情渐渐恢复平静。 她看了宇文离一眼，抿唇道：“我以为殿下是来质问的，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会不会被人议论……” “本宫当然关心你！” 宇文离打断了她，怒道：“可你也太不小心了！那昭云宫的宫人是你能打的么？你不知道母后气成了什么样子……” “其实妾身也明白，那两个宫女打不得。” 李采薇轻轻的道：“可谁叫她们背后偷偷议论，说萧儿是个傻子呢……” “你明知故问……什么？她们说萧儿是傻子？！” 宇文离瞪目结舌，继而勃然大怒。 李采薇看着他，淡淡道：“说这话的，正是你口中不该打的那两个宫女，对不起殿下，当时那种情况，妾身实在忍不了……” “你不用忍！” 宇文离面色铁青：“打的好！本宫的萧儿聪明伶俐，怎么会是傻子？这些人，就会无风起浪！” “那母后那边……”李采薇斜睨他一眼。 宇文离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黑了黑，他沉声开口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本宫会亲自去向母后解释！” “无论如何，我的确是不该打人。” 李采薇淡淡的道：“明日，我还是抽个空子，去昭云宫向母后赔罪！” “到时本宫陪你一起去！” 宇文离不由分说的道。 李采薇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她反正也不想单独去见刘皇后，有宇文离在，倒是能少一些尴尬。 她也多一点底气。 “萧儿睡了么？本宫想去看看他。”宇文离说着，站起了身。 原本他进来时，萧儿是在这炕上与李采薇玩耍的，但他进来后，奶娘便将萧儿抱了下去。 李采薇道：“应该还没睡，小思，去通知奶娘……” 一句话没说完，宇文离便轻轻摇了摇头：“不，本宫与你一起去看。” 说着，拉住李采薇的手往偏殿走去，奶娘在前面引路。 李采薇不由自主被拉着向前走，她看着宇文离宽阔坚硬的后背，以及手心里温热的触感，不由自主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一下。 一时到了偏殿，两个人在床边坐下，一起去看那沉睡着的小人儿。 萧儿尽管只有半岁，但五官面孔，已经依稀有宇文离的影子。 宇文离看着这小小的人儿，内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这是他的儿子。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肯定这件事。 “殿下，萧儿已经开始长牙了……”李采薇的手轻柔如羽毛一般抚摸过孩子的头顶，脸颊，声音也十分的轻柔：“他很聪明，整天咿咿呀呀的，似乎在跟妾身说话，但妾身实在听不懂……” 说着，苦笑一声。 “是么？” 宇文离对此大为好奇，他又低头看了看沉睡着的萧儿，不无遗憾道：“可惜他现在睡了，要是醒着，本宫一定亲自教他讲话！等后日……不，明日，本宫再来看他……” “好。”李采薇闻言点点头。 宇文离嘴角顿时露出一抹笑容。 他低头看着床上的孩子，不舍得就此离开。 可这时，屏风外传来宫人的禀报声：“太子殿下，暖云阁那边传来消息，郑侧妃娘娘病了，请太子殿下过去看一眼……” “什么郑侧妃！那是郑贱人！” 宇文离怒的一下子站起了身，目光如寒冰一样射向那宫人。 “太子殿下，奴才知罪！” 宫人吓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采薇开口道：“殿下，郑侧妃是母后力保下来的，她并没有废除封号，殿下何必如此生气呢？” 宇文离沉着脸没有说话。 李采薇看向那宫人，淡淡开口：“郑侧妃得的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回太子妃，这个奴婢不太清楚……” “不清楚你就让本宫过去？”宇文离被压下去的怒火被这一句话瞬间激起。 宫人吓的一缩肩膀，再不敢开口了。 宇文离仍是气咻咻的，恨不得冲过去踹他两脚，李采薇拦住了，沉声开口道：“殿下，郑侧妃少有生病，这一次她说不定真的是病了，否则也不敢直接派人来找殿下您啊！” “本宫不会去的！” 宇文离沉声道。 一提起郑秀儿，他心里就直泛恶心。 李采薇见劝不下，当下叹息一声不说话了，回到床边将被说话声吵醒的萧儿抱到怀里面，低声的哄起来。 “滚！滚下去！”宇文离不耐烦的挥挥手，命宫人全都退下，然后看向李采薇：“丁鹏逃跑了这么多天，一直都没有抓到。” 李采薇闻言，神情微微一凛：“殿下的意思是，他还藏在东宫的某一个角落里……” “是！” 宇文离面沉如水：“这么一个人，藏在东宫里，又与郑国公，郑秀儿有关，本宫实在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那殿下派人监视暖云宫了么？”李采薇问：“丁鹏若是有什么目的，妾身想一定跟郑侧妃脱不开干系！” “本宫派人监视了，不过却一无所获。” 宇文离懊恼的叹息一声，又低头看看正眨巴着圆溜溜大眼睛的萧儿，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暖意，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沉声开口道：“采薇，你一个人带着萧儿，一定要多加小心……” “妾身明白。” 李采薇说着，微微侧过头去，靠在宇文离的肩膀上。 两人十指相握，难得的亲昵。 然而，这美好的氛围没有坚持多久便被打破了。 大殿外响起一阵嘈杂声，越来越响，让人想忽略都不能。 “小全子！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离面色沉了下来，猛然冲着外头高喊起来。 脚步声急匆匆奔进来，随即小全子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回殿下，是芸侧妃，她坐在轿中被宫人抬来，刚刚在殿外停下……” “郑秀儿！又是郑秀儿！” 宇文离霍然站起身来，铁青着脸抬脚朝外走去：“本宫倒要看看，她是病入膏肓了还是怎么了，就非得折腾不休是不是？” 李采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内殿入口，不由的勾了勾嘴角。 女人么，可不得折腾，郑秀儿进宫来的目的就是将她从太子妃的宝座上拉下去，然后换她自己坐。她若不闹腾，那才奇怪了。 李采薇低头看一眼怀里面的萧儿，低头亲了他一口。 小思端着茶水从外头进来，看见她这幅怡然自得的模样，不由焦急道：“娘娘！郑侧妃都打上门来了！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该着急的人是太子，我急什么？” 李采薇说着，嘴角慢慢露出一抹笑容来。 大殿外。 宇文离急匆匆的奔出来，就看见穿的花团锦簇的郑秀儿被几个宫人搀扶着缓缓走上台阶，一个月不见，她似乎丰腴了不少。 那张原本就清秀如画的脸，因了这一丝丝的丰腴，更添别样魅力。 这样的她，妖艳而又夺目，哪里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宇文离铁青了脸时，郑秀儿看见了他，顿时满脸欣喜的朝着这边奔了过来，身姿妖娆而妩媚：“殿下……” 第179章 郑侧妃怀孕 “站住！”宇文离大喝一声。 郑秀儿硬生生停下了脚步，满脸都是迷惑之色：“太子殿下……” 声音婉转，似带着无限哀怨。 宇文离冷冷看着她，无端想起暖云宫里疯狂的那一夜，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耻辱。 没有耐心，也没有好脸色，他冷冰冰的问道：“你跑来这里干什么？回去！不要让本宫再看见你……”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妾身……” 郑秀儿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受伤的神情，身形晃悠了一下，幸亏两边宫人搀扶着她。 宇文离却越看她的样子越觉恶心。 “你做了那样的事，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本宫面前？郑秀儿，你简直是这世上最无耻，最下贱的女人……” “殿下！” 郑秀儿不堪忍受这些辱骂之言，泫然欲滴的靠在宫人身上，颤颤巍巍的朝着宇文离伸出了手：“殿下，那一夜的事情，妾身可以解释，不是殿下想的那样……” 她的手堪堪碰到宇文离衣袖时，却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滚开！” “啊——” 郑秀儿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整个人犹如破碎的风筝一般向后跌落在地上，随即双手捂着肚子大声喊了起来：“痛，痛死我了……” “侧妃！您怎么了？”两边宫人跪下去围拢在她身边，一叠声的盘问起来，个个六神无主。 宇文离冷着脸站在那里，冷笑连连：“装的跟真的一样！又在玩什么把戏！这一次本宫可不会奉陪！” 说着，一边转身向身后的大殿走去，一边吩咐道：“来人！把她们抬走！送回暖云阁里去！没有本宫的吩咐，谁也不准……” “殿下！郑侧妃昏过去了！” 宫人的一声惊叫打断了宇文离的话。 他缓缓回头，就看见郑秀儿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无论旁边的宫人如何摇晃她的身体，都没有反应。 “怎么了？”宇文离面色一变。 “殿下，我们侧妃娘娘真的生病了，她是强撑着来这里的……” 围在郑秀儿身边的一个圆脸宫女抬起头来，眼泪婆娑的道：“殿下还是快请太医来，只怕晚了……” “她难道还会死不成？”尽管吃了一惊，但宇文离的表情仍然很难看。 宫女只是啜泣，再没话说。 宇文离挥挥手，命小全子去请太医：“找钱太医，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暖云宫！” 说完，又命宫人将昏迷过去的郑秀儿抬到轿子里，送回暖云阁。 郑秀儿的宫女一直希望宇文离也去，可自始至终，宇文离都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压根没有去暖云宫的打算。 宫女无法，只得跟随着她的主子，一起回去暖云阁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宇文离也没了继续温存的心思，让人禀告李采薇一声，他带着随从回去前面书房了。 事情的结局竟然是这样，李采薇知道时，有些吃惊。 小思却是乐的合不拢嘴：“从太子殿下的表现看，他真真的是很厌恶郑侧妃呢！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郑侧妃以为下药就能让太子殿下从此爱上她，可没想到，此举反而将殿下越推越远……” “没有这么夸张。” 李采薇闻言摆了一下手，淡淡道：“本宫只是觉得，郑侧妃晕倒的有些蹊跷……” “难不成她是装的？”一旁如锦笑着道。 李采薇面露沉思：“本宫看不像。”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果然毒辣。 一个时辰后，刚在书房里坐下没多久，宇文离就被一个突然造访的人给惊动了。 那人穿着一身一品女官的服侍，布满细纹的脸庞上面无表情，四十来岁年纪，一见到宇文离便跪了下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齐嬷嬷，你怎么来了？可是母后有恙？”宇文离疑惑的问。 齐嬷嬷板着脸孔，看一眼宇文离，沉声道：“承蒙殿下记挂，娘娘很好，老奴奉命，请殿下去往暖云宫一趟。” “去暖云宫？为何？” 宇文离再一次面露惊讶之色。 齐嬷嬷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略微的复杂：“钱太医刚刚查出，芸侧妃身怀有孕，且胎像不稳，娘娘请殿下前去看一看，多陪陪芸侧妃。” “芸侧妃有身孕了？”宇文离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差点撞翻桌子上搁着的笔筒。 “是的，殿下。”齐嬷嬷点头。 宇文离一瞬间陷入极度的恼怒之中，他气的浑身都有些微微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好，本宫会去看望芸侧妃。”他一字一句道：“本宫知道母后的意思了。” “殿下明白就好。” 齐嬷嬷弯腰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告辞。 她的身影一离开，宇文离便猛然一伸手将身前的桌子狠狠推翻！ 咣当，哗啦之声不绝于耳。 巨大的声响瞬间将守在外头的穆离小全子等人惊动了，几个人急匆匆的奔进书房，便看见宇文离脸色铁青的站在一堆废墟之间，那表情，似乎发疯一般。 “殿下！” 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本宫没事。”宇文离却渐渐平静下来，发泄过后，他的脸从恼怒渐渐变得没有表情，扭头对着穆离道：“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小全子，跟本宫去暖云宫。” “是，属下遵命！” 尽管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两个人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小全子看宇文离脸色很难看，原本想上前去劝说两句的，可却看见穆离冲他轻轻摇了下头。 于是，小全子闭嘴了。 宇文离大踏步绕过地上的狼藉，走了出去，小全子抬脚跟上。 被冷风一吹，宇文离心中的愤怒便没有那么强烈了，去往暖云宫的路上，他忍不住的想，郑秀儿的怀孕，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郑家父女的野心真是狂傲无边！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也。 宇文离黑了黑脸，骤然加快了步伐。 暖云阁很快便到了。 可是到达的一瞬间，宇文离有些傻眼——暖云阁的外头停着一辆非常奢华的皇辇，在宫里，只有当朝皇后才能使用这样的规格。 刘皇后，她居然亲自来了！ 这一瞬间，宇文离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当初李采薇与萧儿重新回宫时，他的母后用尽了手段来证明那个孩子不是他的，至今也没承认过。如今他的另一个侧妃怀孕了，他的母后屈尊降贵，亲自前来探望。 何等讽刺！ 何等讽刺! 想到胜华宫里面，萧儿那张天真无邪，与自己十足相似的脸孔，宇文离忽然明白了一些李采薇当初的感受。 何止是委屈，简直是心疼！ “殿下，要进去么？”小全子小心翼翼的在一旁开口问道。 宇文离瞬间清醒，他缓缓转头向着胜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道：“去，当然去！为什么不去！” 说完，一甩衣袖，大踏步朝前走去。 小全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太子殿下到——” 两个人还没到，殿门口守着的侍卫便眼尖的看见了，立刻高声的禀报起来。 于是宇文离在门口直接没有停顿就进去了。 一进殿门，他首先听到一阵呵呵的笑声。 那笑声是刘皇后发出来的，这么多年了，宇文离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她发出过如此开心的笑容了。一时间愣在那里，半天也没上前。 大殿上首的两个女人，像没看见他似的，自顾自的聊着。 贵妃榻上，郑秀儿浑身虚弱的躺着，北狄皇朝最尊贵的女人刘皇后则坐在她的身边，这是何等的荣耀。 不仅如此，就连那个她一直都求而不得的男人，此刻也来了。 “娘娘，殿下来了……” 郑秀儿一边与刘皇后讲话，一边用眼角偷偷瞄向宇文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刘皇后恍若未闻，示意齐嬷嬷将茶几上的一碗汤药递给郑秀儿：“你该喝药了。” “是，母后。” 郑秀儿受宠若惊，忙伸手接过汤药，低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汤药苦涩难咽，她忍不住皱起精致的小脸。 刘皇后看了她一眼，伸手将茶几上一碟子糕点往她面前推了一推，冷幽幽的开口道：“吃一些！何苦煎熬自苦，你不说出来，男人才不会理会你的辛苦……”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像是意有所指。 “谢娘娘。” 郑秀儿一边道谢，一边扭头看向宇文离，果然见他沉不住气了。 “儿臣参见母后！”宇文离走上前来，冲着刘皇后弯腰行礼。 这一次终于无法忽视，刘皇后缓缓转过脸来，上下打量宇文离几眼，冷意幽幽的开口：“太子来了？走近些，好好看一看郑侧妃，还有你们的孩子……” 说着，缓缓起身，将塌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宇文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终变成了铁青色：“母后，儿臣知道推她不对，但这个孩子不能要！” 不能要。 这三个字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一变！ 谁能想到，宇文离一进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郑秀儿猛然睁大了眼眸，面露骇然之色。刘皇后则是黛眉一拧，一股怒气自眼眸里发散出来：“不能要？呵呵，太子，你说个让本宫信服的理由！” 第180章 雨露均沾 “母后要理由是？” 宇文离闻言，面露难堪之色，想起了不堪回首的那一夜：“郑秀儿是靠着下迷药与催情药，才得来的这个孩子！您不是不清楚！这样的情况下，孩子若是生了，一定会有某种缺陷……” “够了！” 刘皇后猛然打断了他：“本宫问过太医了！他说这没什么影响！太子不要再找借口了！这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也能说的出不能要这种话……” 宇文离一言不发，听着刘皇后将他从头数落到脚。这一生之中，他从未像此刻这样难堪过。 末了，刘皇后直接下了令：“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再去胜华宫了，有空就多来暖云宫，陪陪秀儿……” “娘娘，这不好……” 郑秀儿心花怒放，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 “怎么不好？”刘皇后闻言，立刻把眼一瞪：“这东宫之中，谁也别想专宠！本宫不允许！” 两个人一唱一和，直接将宇文离忽视了。 过了好久，刘皇后才停下来，一双锐利的凤眸紧紧的盯着宇文离：“太子，你有什么话说？” 宇文离能说什么？对面的这个人是他的母后。 身为儿子，他只能遵从她，不能违抗她。 “母后放心，儿臣以后一定雨露均沾，绝不会专宠一人。” “是么？” 刘皇后凝视着他，并不肯相信这句话，她看了看郑秀儿，沉声道：“太子，因为你的莽撞，导致郑侧妃差点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你还不快向她道歉？” 道歉？宇文离只恨当时为什么没有推的更狠一些！直接将郑秀儿从台阶上推下去那该有多好！ 这样的话，他就不用面对现在的局面了。 “母后，儿臣当时并不知道郑侧妃怀孕。”他面色显得有些难看：“您不能将错全都怪在儿臣身上……” “难不成本宫还要怪罪郑侧妃？” 刘皇后闻言冷哼一声：“她可为你辛辛苦苦的怀着身孕呢！” “母后，之前太子妃也是九死一生才生下的萧儿，母后为什么就是不肯多疼她一些呢？”宇文离反问道：“萧儿也是您的亲孙子啊……” 刘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阴沉的可怕。 宇文离慢慢住了嘴，表情有些惶恐，他刚刚讲了什么？ 刘皇后冷冷开口：“原来太子一直都以为本宫故意为难太子妃，是也不是？萧儿是本宫的亲孙子，本宫自然疼他，否则怎会要去亲自抚养呢……” “太子这无端端的职责，真是让本宫心寒……” 刘皇后讲完，拿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 “母后！对不住！”宇文离立刻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歉然之色：“儿臣没有指责您的意思……” 刘皇后不为所动，依然拭泪不止。 宇文离只好跪着。 郑秀儿干巴巴的坐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尽量将身体往榻上缩，希望自己不被注意到。 同时心里对李采薇暗恨不已。 人都不在这里，都能让太子与皇后吵成这个样子！ “你真是大了，连本宫都敢指责起来，本宫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刘皇后不依不饶，一边拭泪，一边喋喋不休的指责着，两边的宫人全都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宇文离一动不动的跪着，任由刘皇后指责。 半个时辰后，他双腿渐渐的开始麻木起来，这时，刘皇后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你起来！” “谢母后。” 宇文离低声说道，随即缓缓站起身来。 “本宫的话，你记住了么？”刘皇后问。 宇文离点点头，回答道：“记住了，儿臣会雨露均沾的。” 刘皇后总觉得这句话中透着一丝不对劲，可她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看宇文离一副老老实实认错的模样，她的心情比起之前好了一些，当下将胳膊搭在齐嬷嬷肩膀上，然后起了身：“太子好好陪着郑侧妃，本宫有些乏，就先回去了。” “儿臣恭送母后。” 宇文离垂头道。 刘皇后目光幽幽的看他一眼，这才转身向外走去，一群宫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她的身后。 宇文离目送着她离开，猛然扭头看向郑秀儿。 “殿，殿下……” 郑秀儿接触到宇文离冷冰冰的目光，顿时觉得身坠寒冰窖一般，她将全身都缩进了被子里，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若是有事，就，就去忙……” 宇文离静静的盯着她瞧了片刻，忽然嘿的发出一声冷笑：“母后说了要本宫留下陪你，本宫怎能离开？” 说着，缓缓弯腰，在塌边上的一只锦凳上坐了下来，沉声开口：“来人！给本宫上茶！” “殿下，茶水来了。” 话音落，宫女便递上一盏茶水，就放在宇文离手边上。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个男人，这犹如梦境中的场景，郑秀儿却没有半点的开心，相反的，宇文离越是平静，她内心里就越发的感到恐惧。 等宇文离一盏茶喝完，她再一次的忍不住开了口：“殿，殿下，您不去盛华宫看望太子妃姐姐么？” 宇文离放下茶杯。 白玉的杯子磕在金丝楠木的茶几上，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郑秀儿的心，随着这声响颤了几颤。 宇文离这才抬眸看她，眼眸之中全是嘲讽之色：“怎么，你千方百计，用尽手段让本宫不得不待在这里陪你，现在却又要赶本宫走？这不是欲擒故纵，而是做贼心虚？” “哪有……”郑秀儿尴尬的笑了笑。 可宇文离的表情却越发冷了，他没有再看郑秀儿，而是扭头看向侍立在殿外的几个宫女：“什么时辰了？” 站在左边的一个宫女立刻开口：“回殿下，卯时一刻了。” 宇文离听这声音婉转轻柔，与李采薇的有些相似，当下眼睛一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过来本宫瞧瞧？” “回殿下，奴婢香秀。” 宫女缓步穿过屏风，一步步走到内殿里来，她有着娇小的身体，鹅蛋形的脸，微微低垂着头，额前的细碎刘海儿配着简单的银饰，整个人竟然有些俏皮可爱。 第181章 刘玉婵 “香秀是？到本宫面前来。”宇文离懒洋洋的开口道。 “啊？” 香秀愣了一下，然后抬脚上前。 一旁郑秀儿的脸已经从白变青，又从青变黑，随着香秀一步一步上前来，站到宇文离面前时，她秀丽的脸庞上忽然露出痛苦之色，双手也捂住了小腹：“哎呦，痛死我了……” “侧妃娘娘！您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钱太医！”两边的宫人很有默契的发出一声惊呼，朝着这边奔过来，不着痕迹的将香秀挤到一旁。 然而，谁也没料到，宇文离竟然顺势站起了身，瞧也不瞧身后这乱糟糟的场面，踱步走到香秀面前，缓缓开口道：“这里太吵，你陪本宫去外头走走！” 香秀惊呆了。 郑秀儿也惊呆了。 宇文离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便转身大踏步的向着殿外走去，他走的步履轻快，身形洒脱，一身的玄色衣袍在宫灯的照映下，透着一抹令人窒息的俊美。 一直到他走到大殿门口了，香秀这才反应过来，她先回头怯怯的看一眼郑秀儿，然后才抬脚去追宇文离。 “不……” 郑秀儿看着这一幕，气的肺都快要炸裂了，她想冲上去，撕裂香秀的脸！叫她勾搭宇文离！ 可是一动，小腹上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她哎呦一声尖叫，整个人无力的倒回倒枕头上。 这回是真的动了胎气了。 “快！快请钱太医！”这一次，宫人的叫喊声比之前要真切多了，急也是真的。 然而这时候，宇文离已经走远了，根本就听不到了。 暖云宫陷入兵荒马乱之中。 然而外头的宫道上，香秀怯生生的跟在宇文离的身后，忍不住开了口：“殿下……” 宇文离回过头来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全子站在二人身后不远处，揣着手竖起了耳朵。 香秀抿着唇，似是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开口：“殿下要带奴婢去哪里？侧妃娘娘的药再有一刻钟就煎好了……” 煎好了…… 宇文离确定这一辈子从没听过这么天真无邪的话！ “你跟本宫出来逛御花园，心里面却想着侧妃娘娘的药快要煎好了？”他似笑非笑的问：“那么现在，你是要继续陪本宫逛下去，还是回去？” “这……” 香秀陷入了两难之中，她看看宇文离，似乎有些不安。 “奴婢……可以回去么？” 宇文离简直想放声大笑，郁结了一下午的怒气似乎随着这句话而减少了许多，他半开玩笑的问道：“你可知道回去会有什么后果，嗯？” “你个傻丫头！” 小全子忍不住上前劝道：“太子殿下独独叫了你来陪同，此时侧妃娘娘怕是恨不得抽你的筋，剥你的皮了，就这样你还想回去？” 香秀才入宫不久，到底心思单纯，听了这番话，顿时吓的面无人色。 “那，那奴婢要如何做？” 她吓的快要哭出来了。 宇文离看了有些不忍，这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他不该将她拖入这争宠的旋涡里来的，可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后悔也是无用。 纵然现在他放香秀回去，以郑秀儿妒忌的心性，她也绝对不会放过香秀的。 “你不要想那么多，郑侧妃的药会有别的宫人照看的。”宇文离淡淡道：“你且放下心来，陪本宫逛逛去。” 说着，转过身去朝着夜色更深处走去。 小全子打着灯笼亦步亦趋的跟上，回头瞪一眼香秀：“还不跟上？” 香秀愣了一愣，连忙抬脚跟上，脑子里仍是一乱麻，理不出头绪。 “拿着！” 小全子将一个灯笼塞到她手里。 香秀伸手接了，低声道了句谢谢。 小全子早已猜测到宇文离的打算，看到这样子的香秀，忍不住心里产生一丝同情。 这样的姑娘，能在郑秀儿手底下活过几天呢？ 怕是明日都活不过？ 他两个心事重重，真正逛出了几分兴致的人却是宇文离，临近过年，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纵然是夜晚，也丝毫不减喜庆，宇文离先去欣赏了南边的梅林，又去还是光秃秃树干的海棠林看了一眼。 最终，他在一座四面透风的凉亭内坐了下来。 “快！去拿炭盆！去拿披风！还有红泥小炉，烧酒……”小全子一叠声的吩咐起来。 香秀呆呆的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去拿茶壶来，却被小全子拦住了：“你就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陪着太子殿下就好。” 香秀的表情是懵逼的：“……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 小全子在忙着布置凉亭，宇文离悠闲的坐在凉亭内四处张望，偶尔还抬起头来，看看天空里一轮惨淡的圆月孤零零挂在树梢…… 太子殿下的神情好寂寞啊！他是在想念太子妃么？ 虽然才进宫不久，可是香秀早从主子郑秀儿每日骂骂咧咧中明白，当今太子殿下最爱的，就是住在盛华宫里的那位太子妃。 此时此刻，香秀将宇文离的寂寞当做了思念。 她有些想离开了。 小全子的动作堪称神速，短短一刻钟，凉亭内就布置妥当了，炭盆，火炉，烫好的酒，还有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纵然身处凉亭，却不会有丝毫冷意。 宇文离坐在亭内桌边，伸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悠悠的对月喝着。 小全子不住的给香秀递眼色，让她上前服侍，哪有让主子动手倒酒的道理？ 香秀无法，只好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开口：“殿，殿下，奴婢为您斟酒……” 她才刚捧起酒壶，凉亭外就响起一道淡淡的女声：“如此良辰美景，表哥兴致真好啊……” 香秀愕然回头，就看见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在大红色披风里的女子缓缓从夜色中走了出来，披风的领子上一圈白毛，衬的那女子脸面白净，容颜姣好。 夜色中，女子明媚的如同一颗稀世的明珠一般。 身后，跟了有个宫人，手里都捧着宫灯。 “表妹，你今日入宫了？” 宇文离看见来人，顿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了身。 刘玉婵走到凉亭入口，扫了一眼亭内情景，不由的抿唇笑了：“表哥放着东宫里如云的美女侧妃，却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说着，目光落在一旁的香秀身上，不由的微微一愣：“这一位是……” “她不过是个宫女罢了！” 宇文离抢过了话头，随意扫一眼香秀，语气淡然道：“你回去！本宫不用你服侍了。” 香秀大喜过望，立刻低头请安：“奴婢遵命！” 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退下了。 刘玉婵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等香秀走后，她抿唇笑道：“表哥从哪里找到的这个宫女，瞧着单纯可爱，挺不错的。” “她是暖云宫里的。” 宇文离淡淡道。 刘玉婵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是刘皇后兄长的女儿，自小多病多灾，一直深居侯府，很少入宫。 但与宇文离这个表兄，却相处的还不错。 “你身体那么弱，待在这里怕是不妥。”宇文离看着刘玉婵，有些担忧的道：“不如本宫送你回昭云宫！” 话音落，刘玉婵便低了头，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好一阵子才停下，刘玉婵的侍女都是她从侯府里带进宫来的，此时已经熟练的端着漱口水上前，服侍刘玉婵漱口，又拿出一粒药丸来，喂她吃下。 宇文离在一旁看着，只闻到一阵冷幽幽的香气在亭子里弥漫开来，似乎就是那药丸发出的。 刘玉婵吃了药，整个人的精神便好了许多，她抬脚走进凉亭，让侍女铺上厚厚的软垫，在宇文离对面坐了下来：“表哥坐啊！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说话间，她扭头环视一下四周，又抬眸看看天空那一抹如同生了毛的圆月亮。 宇文离见状，只好坐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回头冲着小全子吩咐道：“去准备一些酸甜可口的点心来。” 他想着，刘玉婵是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吃一些甜的糕点，就如同李采薇那样。 可没想到的是，听了这话，刘玉婵却轻轻的摇了摇头：“表哥别忙活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宇文离闻言有些惊奇：“你才刚吃了药……” “殿下，我们小姐从小就不喜欢吃甜食。”刘玉婵身边的一个圆脸婢女笑着开口道。 宇文离闻言面色便有些尴尬，他挥挥手命小全子退下。 刘玉婵低头看一眼桌子上的菜色，笑着开口道：“表哥，饭菜都凉了，不如让她们去热一下？” 宇文离没有什么胃口，闻言摇摇头：“不用，本宫只是想喝一点小酒。” 说着，举起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刘玉婵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表哥，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宇文离一口酒下肚就听到了这句话，差点呛到。 他放下酒杯，有些颓败的看着刘玉婵：“本宫心里闷，好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管的地方，你却又来说教……” “那倒是玉蝉的不是了。” 刘玉婵闻言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细碎洁白的牙齿。倒也没有再拘着宇文离喝酒，许是夜深风大的缘故，她紧了紧身上的红色披风，一张苍白瘦弱的脸在宫灯的照映下，透出些许羸弱的美。 第182章 收钱买命 这是一个先天有些不足的姑娘。 在场的宫婢侍卫全都看了出来。 默默的喝了不少的酒，宇文离站起了身，冲着刘玉婵道：“表妹，走，本宫送你回去！” 刘玉婵点点头，明白宇文离是想回去了，她没有拒绝，让侍女扶着自己起了身。 宇文离念着她身体娇弱，刻意放慢了步伐，宫灯冲散了前方的黑暗，为并排行走的两个人添了些许的温暖，刘玉婵一边走，一边侧过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口中笑道：“说起来，玉蝉一直病者，连表哥大婚都没有参加，至今没有见过表嫂，对了，还有小侄子……” 宇文离听到这里，心中莫名紧张起来，他笑着岔开了话题：“本宫正妃，侧妃那么多，一一相见不还得把你累着，到时候母后可要怪罪本宫了。” 刘玉婵闻言，眼眸的眼色不由变深，她淡淡开口道：“是吗？” 宇文离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道：“前面就是昭云宫了，走过去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表妹，本宫就送你到这里。” “表哥不去看看姑母么？”刘玉婵闻言有些惊讶的道。 宇文离摇头：“不了，母后一定睡了，本宫还是不去打扰她好了。” 刘玉婵歪着头打量宇文离，可惜宫灯昏暗，她并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好。” 她叹息一声道。 宇文离并没有直接转身就走，他站在那里，目送着刘玉婵一行人的身影进了昭云宫的侧门，才转身带着小全子往盛华宫而去。 一路上，宇文离一直沉默不语，小全子跟在他的身后也是默不作声。 然而到达盛华宫外时，宇文离却忽然开了口：“你说这个时辰太子妃休息了没有？” 小全子闻言诧异的抬眸看着宇文离，然后道：“回殿下，睡没睡，奴才上去敲一敲门，就知道了。” “不用！” 宇文离仰着头去看黑漆漆的盛华宫，静静的聆听片刻，结果一点声音都听不到，随即，他转身往来路上走。 “殿下？” 小全子惊讶喊出了声：“您不去看望娘娘了？” 宇文离点点头：“不去了。” 很多年以后，当宇文离回忆过往之时总会想起这一段，心里也总会懊悔万分，若那时候他没有走，留了下来，是不是李采薇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他们之间也不用这么艰难？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宇文离离开了，当夜歇息在书房里面。 盛华宫中。 李采薇怀抱着萧儿睡到半夜之时，忽然感觉到周身极冷，像是坠落在冰窖里一般。 她猛然睁开眼睛，就看见卧室的门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都打开了，冷风呼呼的往屋子里灌，床前的空地上，直挺挺的杵着一个人，由于屋子里黑漆漆的，李采薇并不能看清楚此人是谁。 但她瞬间就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凌厉的杀气。 这不是宇文离！ 李采薇骇的差点就惊叫出声，同时抬手往身边摸去，昨天夜里，她是搂着萧儿一起睡的，按说这么大的动静，萧儿也该醒了。 可是，她的手几乎摸遍了整个床铺，也没有找到萧儿。连一片衣角都不曾摸到。 李采薇的心瞬间如坠地狱。 这时，她听到了杵在屋子里的人发出的阴测测的声音：“太子妃是在找这个么？” 黑夜里，那人缓缓的抬起胳膊，举起了一团什么东西，但因为屋子里太黑，李采薇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么。 但那东西却扭动了两下，然后，发出了一声李采薇熟悉至极的哭声：“哇……” “萧儿！你把萧儿还给我！” 李采薇目眦欲裂，当即张开双臂朝着那人扑了过去！ 刷的一声，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朝着李采薇刺了过去，硬生生阻止了她的脚步：“站住，不想让他死，你就乖乖的！” 李采薇一动也不敢动。 那人手中的长剑抵在了李采薇的脖子上，另一只手里面紧紧的抱着嚎啕大哭的萧儿，黑夜里阴测测的笑了：“你就是太子妃，对不对？南越的女子果然倾国倾城，啧啧……” 天这么黑，殿内又没点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李采薇倾国倾城的。 从萧儿被对方劫持开始，李采薇整个人便处于崩溃的边缘，她想扑过去，即便与对方同归于尽也要救回萧儿，可是理智告诉她那不值得，若是她死了，萧儿一个人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如何活下去？ 所以，她不能死。 今夜里，她不仅仅要救下她自己，还要救下萧儿！ 没人能帮助她们母子，一切只能靠自己。 李采薇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开始想法子自救，这房间里黑漆漆的，对自己十分不利，而对面那人却似乎一点也不受黑暗影响，暗夜里行动自如。 李采薇便逼着自己回想烛台在哪个方位，然后朝着那边缓缓移动。 “别动！” 男子又发出了一声怒喝，这一次他似乎存心给李采薇一些教训，长剑贴着李采薇的脸颊刺了过去，没有伤着她的皮肤，却将鬓边的一缕发丝斩落了。 锋利的刀刃贴着皮肤滑过，那种感觉…… 李采薇瞬间不敢再动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不停的问自己，是不是天煞孤星入体，否则为什么小时候住在冷宫，长大后几次三番的遭遇暗夜袭击？ 今儿这是第几回了？ “太子妃嫌弃这里太黑了是不是？想要看看皇长孙还活着是不是？嘿嘿嘿……” 男人发出了一声阴森的笑声。 “你，你到底是谁？”李采薇颤抖着声音问：“你想要金子，还是想要地位？没关系，只要你放下怀里面的孩子，有什么要求本宫都会答应你……” “都会答应？”男子再一次的笑了起来，笑声叽叽咕咕，说不出的难听刺耳：“如若我说，想要太子妃的命呢？” “你不为劫财，是为杀人？” 李采薇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本宫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戴罪潜逃的丁鹏！” 就说么，禁卫森严的皇宫里怎么会无端端的跑进来匪徒，还半夜潜入胜华宫里袭击她，如果说是丁鹏，这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男子闻言明显愣住了，他似是没有料到李采薇会叫破他的名字。 “太子妃倒是聪明伶俐，猜出了我的身份，那就更留不得了。” 丁鹏说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手里的剑，朝着李采薇一步一步逼近。 “你，你不要过来……” 李采薇只能不住的向后退，可是无论她如何退，丁鹏的剑一直都指向她的心口，只要他往前一刺，李采薇就香消玉殒了。 “你滚开！” 不肯坐以待毙，李采薇不住的抓起身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朝着丁鹏砸了过去，一时之间，内殿里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暗夜里响起了咕咕的声音。 李采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黑暗之中，她恍惚看见丁鹏将怀里的孩子放在了手边，然后弯腰从地上捡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嘴里。 咯嘣一声脆响。 李采薇瞬间想起，夜里入睡前，她曾吩咐过小思拿一些水果放在内殿里…… 那么，丁鹏是在吃东西？他饿了？ 李采薇又害怕又惶恐，还有些哭笑不得，她悄悄将掉在脚边上的一个圆乎乎的不知道是苹果还是梨子的东西朝着丁鹏踢了过去。 丁鹏大概是饿坏了，半点也没在意这些摔在地上的水果，当下一手举剑，一手抱着个水果，啃的不亦乐乎。大殿里无比安静，只有卡擦卡擦之声不停回荡。 李采薇站在原地，没敢打搅丁鹏享用食物，绞尽脑汁的想着脱身的法子。 她是个弱女子，萧儿又被对方劫持了，想要斗赢他，赢得生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丁鹏是郑秀儿的人。 李采薇从未怀疑这一点，否则东宫这么大，宇文离的女人侧妃多如牛毛，丁鹏不杀别人，偏偏找上了自己。 丁鹏吃东西的速度很快，李采薇还没想出法子来，他便扔掉手里的果核，擦擦嘴巴重新举起了大刀。 “太子妃这里的水果都比别处的好吃啊！” 他打了个饱嗝儿。 李采薇一边悄无声息的后退，一边讪笑着道：“本宫这里好吃的东西还有很多……要不，让人再给你端一点来？” “太子妃别想招儿了，今儿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许是吃了东西心情好的缘故，丁鹏没有急着动手，反而跟李采薇解释起来：“老实说起来，我与太子妃也没什么愁怨，可惜你挡住了别人的道儿，别人花钱买命，我也只好对不住了……” “是郑侧妃么？” 李采薇白着脸，咬着嘴唇道：“你收了她多少钱？我出双倍！” “哈哈哈！太子妃真幽默！”丁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出在多的钱，我也不会替你卖命！” 说完，握着剑的胳膊开始用力：“太子妃，我送你上路！来世睁大眼睛挑个好人家，千万别再挡别人的路了……” 第183章 兵分两路 话音落，锋利的剑刃已经刺到了李采薇眼前，似乎只要一瞬，便能刺穿她白嫩的脖颈…… 眼看着，悲剧无法幸免。 却在这时，内殿的门忽然一下子被人撞开了，一道女声在殿外响起：“太子妃！您在哪里？” 内殿里黑漆漆的，门口的人影却被外头的月光照亮了。窈窕，婀娜，是个女子。 李采薇慢慢回头，只看了一眼就惊呼出声：“小思？你怎么来了？快走！” 丁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看向这边。 说时迟，那时快，小思站在殿门口，飞快的向着这边一扬手！ 谁也没看出来她在做什么，丁鹏甚至以为这宫女是魔怔了，他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心道等下杀了人还有个婢女供自己玩玩，倒也不错。 可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脸上刮过，有一些细碎的东西落在脸上，眼睑，嘴角…… 片刻后，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从眼睛里弥漫开来，包括嘴里也是，丁鹏猛然伸出手捂住了眼睛，嗷的发出一声惨叫。 李采薇脸上也落了一些，不过因为她站的位置比较偏，并没有丁鹏那么惨，她尚在愣怔，忽然旁边猛然伸出一把手来，一把拉着她就朝外头奔去！ “太子妃！快走！”是小思。 李采薇心里升起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获救，她被小思拉着，两个人一路从内殿里奔出来，一到外头便振臂高呼，哀声求救。 “太子妃！怎么了？” 宇文离在这胜华宫外布置了许多身手不错的侍卫，一听到呼喊，瞬间便聚集过来，将李采薇与小思护在了中间。 “有刺客，在胜华宫里面！”小思身手朝着胜华宫一指，大声说道。 刺客？ 侍卫们面面相觑，为什么他们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不过，看太子妃的样子，这事儿似乎不假…… “萧儿！萧儿还在里面！还在那个刺客手里！” 李采薇忽然惊叫起来，她双手紧紧的握着小思的手，满脸都是急切：“怎么办……” “皇长孙被劫持了？” 一个侍卫满脸惊讶的开口道：“这刺客实在太大胆了，竟然连皇长孙也敢劫持，快去个人，将这件事情禀报太子殿下！” “我去禀报太子！” 话音落，人群里一个侍卫当即转身大踏步离开。 “包围胜华宫！一个苍蝇也不能放出！” “头儿，寒冬腊月的，哪有什么苍蝇……” “你给我闭嘴！哪凉快待哪儿去！” 李采薇盯着那两扇黑洞洞的大门，忧心似焚，她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在侍卫们研究如何冲进去时，她忽然一言不发的抬脚朝着胜华宫奔去，神情充满了孤注一掷。 “娘娘！不可！” 小思一直都关注着李采薇，一见到她的动作，当即伸手拦下了她，满脸担忧：“奴婢废了这么大的劲儿才将您从里面救出来，您现在奔进去，不就等于送死么？” 李采薇转过头来，充满绝望的看她一眼：“小思，我等不了了，萧儿在那个人手里一刻，我就一刻不能安心……” 仿佛为了应征她的话一般，黑洞洞的胜华宫内传出丁鹏阴测测的声音：“太子妃，请你一个人走进来，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你不来，我立刻杀掉皇长孙！” 话音落，一阵阵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内殿里传了出来。 “萧儿……” 李采薇目眦欲裂，萧儿的哭声就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的割在她的心上，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小思，跌跌撞撞的朝着胜华宫奔去！ 这是她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可是此刻，却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想要将她吞噬。 李采薇己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救出儿子，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娘娘！别信他！” 小思死命的抓住她的手，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要是敢伤害皇长孙，那么你也难逃一死！这里已经被禁军包围了！” “若是能有尊贵的皇长孙殿下陪葬，即便是死，我丁鹏也无憾了！哈哈哈……” 大殿内，传出丁鹏有些神经质的笑。 “疯了，这人一定是疯了……”侍卫们纷纷摇头。 李采薇双目痴痴的看向胜华宫的宫门，哭着对小思开口道：“别拉我，让我去……” 小思只有拼命的阻拦，她的眼泪比李采薇流的还要多：“娘娘，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了！您要是进去了，就成了那人威胁太子殿下的利器！您不能这么做呀！” “我的萧儿怎么办？”李采薇泣不成声，心痛如刀割。 “太子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数三下，你不进来的话，我就当着你的面儿，一刀割开皇长孙的咽喉，他这么小，恐怕用不了一刀就会死？” 黑洞洞的胜华宫内，忽然传出丁鹏有些阴测测的声音，这大殿没有点灯，反倒成为他隐藏自身的好地方。 李采薇听了这话，猛然打了个寒战，也不哭泣了，抬脚就往胜华宫里走。 “娘娘！” 小思满脸担忧的跟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两个人即将奔到宫门前时，忽然丁鹏开口了：“停！” 李采薇一下子停下了脚步，焦急道：“丁鹏！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娘娘，您难道相信他？”小思有些无语。 李采薇却是双目直直的盯着胜华宫的殿门：“不相信又如何？本宫难道有选择的权利？” 的确，萧儿在丁鹏的手里，这就相当于捏住了李采薇的命脉，无论丁鹏想让她做什么，她只有乖乖接受的份儿，哪怕是让她去死。 “都怪奴婢！当时没有先将皇长孙殿下抢着抱回来！”小思闻言一脸懊恼之色。 李采薇闻言却是冲她笑了一下：“小思，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救了我，否则局面还不如现在。” “你们商量够了么？” 大殿里，丁鹏的声音忽然冷冷传出：“太子妃，我改主意了，你不用一个人进大殿了……” “不！你不能这么做！” 李采薇目眦欲裂：“说好只要我进来，你就将萧儿还给我的……” “太子妃，你误会了，我没想对皇长孙做什么。”丁鹏声音沙哑，有一些恶趣味的道：“我只是，想要改变一下游戏规则而已。” “什么规则？”李采薇一脸懵逼。 “太子妃，你就站在你现在的位置，不要动，旁边的宫女退开。” 听了这话，李采薇转过身，有些祈求的看着小思：“求你了……” 小思满脸无语，可是李采薇的祈求她又不能无视，当下咬着牙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再退！” 丁鹏的声音再一次慢悠悠的飘出。 小思倔强的站在原地，直到李采薇冲着她轻轻摇了下头。 小思咬牙，又一连向后退了五六步，这样一来，她距离李采薇的距离至少有三丈远，即便发生什么事情，她想冲过来救她，也会来不及。 然而，丁鹏再一次喊道：“退！” 小思一脸愤怒，这次不用李采薇说什么，她又向后退了一丈。 丁鹏终于满意了，他让李采薇站在原地不要动，然后从大殿里扔了一把匕首出来。 咣当一声，匕首不偏不避掉落在李采薇身前一尺的地方。黑黝黝的，刀刃部分居然还生锈了。 “捡起来，拿着它，刺向你的左眼或者右眼。”丁鹏慢悠悠的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恶毒：“只要你照做，我保证将皇长孙还给你！” “这人是不是有病？敢威胁太子妃？兄弟们，咱们冲进去，将他乱刀剁成肉泥！”侍卫中，一个看不过眼的人恼怒的开口，梗着脖子就向往大殿里冲，然后被旁边的人拦下了。 “你蠢啊！没看见皇长孙在他手里么？太子妃这是投鼠忌器！” 士兵们乱哄哄的吵闹着，李采薇对此充耳不闻，她低着头，看着那把掉在自己面前的匕首。 “怎么，太子妃害怕了？” 丁鹏躲在胜华宫里的黑暗中，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李采薇没有理会他，只是慢慢蹲下身去，用手捡起了匕首。 “太子妃！不要啊！”小思看到这一幕，几乎目眦欲裂，抬脚就朝着这边奔来。 “别过来！你再靠进太子妃，我立刻就杀了皇长孙！”丁鹏的声音骤然变冷。 小思的脚步立刻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 她猛然回过身来，冲着那群束手无策的站在那里的侍卫们高声喊道：“太子殿下到底多久才会来？“ 这一声问，使得不少人都纷纷的低下头去。 只有一人回答道：“小思姑娘莫要着急，太子殿下很快就来了……” “不要着急？这都火烧屁股了！太子殿下再不来，太子妃非得自戳双目不可……”小思满脸绝望：“我们还等什么？跟着一起死好了！” 她并非说大话，李采薇若真有什么闪失，她，还有这些侍卫，都得不了什么好。 这一次，没人回答她了。 “太子妃，你还等什么？快动手啊！”丁鹏的声音幽幽从内殿里传出，带着一丝沙哑，一丝恶毒，用轻飘飘的语气诱惑李采薇：“很快，马上，你就能见到你的儿子了，你开不开心？” 开心？ 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 李采薇伸手摸着生锈的匕首，迟迟没有抬手。 “太子妃，看样子，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或许是见李采薇迟迟不肯动手，丁鹏的语气顿时变得愤怒起来：“我数三下，你再不动手，我立刻掐死皇长孙！说到做到！一……” 李采薇的心猛然抽紧。 “二……” 一股冷汗猛然从李采薇的额头上滑落下来，她浑身都轻轻的颤抖着，猛然一下子举起了手里的匕首！ 匕首尖端，对准了她的左眼。 这一刀下去，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从此就毁掉了。从此，她只能靠另一只幸存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 但，李采薇不后悔。 她闭上双眸，猛然下定了决心，在丁鹏喊出三之前，握着匕首的手猛然用力朝着左眼刺了下去…… 却在这时，身后破空之声响起。 一柄箭矢如同流星一般飞速射来，恰恰落在李采薇的匕首上，她虎口一麻，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 “啪！”的一声，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采薇！” 宇文离焦急的呼喊着，穿越过人群，大踏步的朝着李采薇奔了过来。 李采薇呆愣愣的回头，目光与宇文离的相遇。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浑身一震。 宇文离更多的是心疼与懊悔，早知道丁鹏会嵌入胜华宫，一个时辰前他就应该留下来的！否则，又哪里还有这一幕？ 李采薇心中充满了委屈与心酸，这么久了才来，她一个人承担了多少的害怕与痛苦！ “三！” 就在胜华宫门前，李采薇与宇文离相汇合的一刹那，丁鹏的声音冷冰冰的从殿内传出。 “不要——” 李采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绝望充满了整个心田。 然而，她等了许久，意料之中的哭喊之声并未传出，胜华宫内却传出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嚎之声，一听就是丁鹏发出的。 这个变故，使得李采薇一下子惊呆了。 一直到胜华宫的大殿里一瞬间亮起所有的烛火，一身戎装的穆离手抱萧儿大踏步从内殿里走出来，一直将孩子抱到她的面前时，李采薇都不敢相信这一幕。 这要命的丁鹏，就这么解决了？ “太子妃，殿下在赶往胜华宫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兵分两路，内外相和的计策，属下总算不辱使命。”穆离看出了李采薇心中疑问，笑着开口解释道。 李采薇双眸盯着被穆离抱着的，正伸胳膊伸腿老不耐烦的萧儿，恍若身在梦里。 但眼泪却是如瀑布一般滑落下她的脸颊…… 宇文离在一旁看的心疼不已，忍不住伸手替李采薇擦拭眼泪，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李采薇靠在他宽阔坚硬的胸膛上，目光刚好落在胜华宫的一侧墙壁上，那上面映出了一个匍匐在地的身影，即便是身体不能动弹，那人仍旧是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狠狠一掷！ 看方向，正是奔着宇文离。 “不要！”李采薇陡然发出了一声尖叫。 第184章 命在旦夕 千钧一发之际，她一把推开了宇文离！ 力气之大，竟将宇文离推的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他满脸都是疑惑之色：“采薇，你怎么……” 话说一半，宇文离便见李采薇身形猛然一震，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愕然低头，就看见她胸口上扎的明晃晃的匕首，瞳孔瞬间一缩。 “采薇！” 宇文离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 中匕的一瞬间，李采薇什么感觉都没有，眼前的一切场景就像是慢镜头一般，距离她越来越远，胸口好痛，嘴里有液体涌了出来，她张口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陷入晕迷前，她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副画面，是宇文离悲伤欲绝的面孔。 “给本宫冲进去！抓活的！” 极度的愤怒，以及失去李采薇的痛苦，让宇文离整个人都变得疯魔起来，他缓缓放下李采薇的身体，睁开血红的双眸盯着胜华宫入口：“抓不住丁鹏，本宫要你们所有人给太子妃陪葬！” 一向宽厚仁慈的太子，竟然能说出陪葬二字，可见是气疯了。 所有禁军都向着胜华宫奔了过去，夜色中如潮水一般涌动，又如同狂风呼啸而来，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 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向前冲，生怕奔的慢了就会被宇文离砍掉脑袋为太子妃陪葬。 一个陷入癫狂之中的疯子，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 惊天动地的喊啥声里，宇文离缓缓蹲下身子，一边轻轻抱起李采薇，一边对跟在身后的小全子冷冷道：“去把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请到这里来，一炷香的时间，本宫要见到所有人。” 一炷香？这可是大半夜！ 根本就来不及好不好？ 小全子唬了一大跳，然而看着宇文离冷冰冰的面孔，小全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牙应道：“殿下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说着，招手叫过几个宫人太监，一齐奔入了夜色之中。 这边，宇文离叫来几个宫人找来一张担架，随后小心翼翼的将李采薇放在上面，小思守在一旁无声的啜泣，怕哭声惊扰到宇文离，她就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臂，不发出一丝声音。 宇文离低头看着插在李采薇胸前的匕首，以及不断涌出的鲜血，颤抖着手指不敢去探她的呼吸，这一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既盼望太医下一刻就到来，又恨不得亲自动手一刀宰杀了丁鹏。 不，一刀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了！他要让丁鹏生不如死。 穆离等人的速度与武力还是不错的，没多大功夫便将躲藏在胜华宫里不住反抗的丁鹏给抓获了，把他五花大绑的押解到宇文离的面前。 夜风寒凉，圆月如镰刀，今夜，注定是充满血腥，悲伤的一夜。 “失算哪！没能伤得了太子殿下，也没能伤得了太子妃，我这个刺客说出去，怕是要让同行嘲笑了，哈哈哈……”丁鹏被抓，反而越发猖狂，纵然五花大绑，也仰面得意洋洋的大笑不止。 宇文离双目猩红的盯着他，如同看一个死人：“把他押到地牢里，好好看守，不要给他吃喝，也不要让他有机会自杀，等救治了太子妃，本宫亲自审问！” “殿下还想从我身上挖出什么？太子妃是如何的美艳动人么？啧啧啧……”丁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容透着一抹猥琐。 宇文离怒不可遏，忍不住抬脚狠狠一踹，正踹在丁鹏的肚子上。 丁鹏瞬间弯下腰去，龇牙咧嘴的开始呻吟起来。 正好小全子请的太医到了，宇文离没有心思理会丁鹏，当即挥手命人将他押下去了。 离开之时，丁鹏不住的大笑，笑声癫狂，如同疯魔。 许是这笑声太过魔性，已经救下来的，被宫人抱在手里的萧儿忽然咧嘴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在夜色中透着一抹凄凉。 宇文离迅速朝着宫女看过去，他的目光阴沉的可怕，吓的宫女都快要哭了：“殿下，奴婢也不知道皇长孙殿下为何会哭……” “把他给本宫。” 宇文离说着，朝着宫女伸出手去。 宫女如蒙大赦，慌不忙上前将孩子交给了他，宇文离将萧儿抱在怀里面，低头怜悯的看他一眼，伸手拍拍孩子的后背，奇迹般的，萧儿居然就不哭了。 宇文离有些诧异的低下头去看他一眼，心里面稍稍有些安慰，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萧儿更稳妥的抱在怀里面，然后一瞬不瞬的盯着宫人们将李采薇抬进胜华宫的偏殿里去。 一路上不停的嘱咐：“小心一点！” 要是有哪个宫人急躁了，走的快了，还会被宇文离冷冷的瞪上一眼。 正殿内已是一片狼藉，宇文离不想让李采薇待在有丁鹏在的地方，若不是因为此刻是深夜，李采薇的伤口在胸前，不宜移动，他一定将她换到别的宫殿里住。 好容易安顿好，宇文离立刻马不停蹄的将几个太医全都赶到了内殿里，他自己抱着萧儿也进屋去了。 “殿下，您还是抱着皇长孙等在外头！等下拔刀何等凶险，又是如此血淋漓的场面，让太子殿下直面，这恐怕不太好？”为首的钱太医对着宇文离开口劝道。 宇文离听了，低头看看怀里面的萧儿，想了下将他伸手交给一旁伸着头眼巴巴往内殿里瞧的小思：“你来照看他。” 小思一脸懵逼的伸手接过了孩子，还没反应过来，面前便已经没有了宇文离的身影。 她没有进去内殿，抱着张嘴欲哭的萧儿去找奶娘去了。 内殿里，几个太医围拢在病床前，正在激烈的争论着。 刘太医道：“太子妃的伤实在太不巧，正巧在心脉附近，若是贸然拔刀，必然会有大量鲜血涌出，届时太子妃的生命必将受到威胁……” “不拔刀，太子妃也坚持不了多久了。”钱太医反驳道：“伤口是在心脉附近，但却没有伤着心脉，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个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其余几位太医则默不作声，或支持钱太医，或支持刘太医。 最终，宇文离开口，打断了几个人的争论：“行了，匕首必须要取出，几位太医有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案？” 他看的是钱太医，这几位太医之中，他最相信的就是他。 “回殿下，太子妃的伤势有些严重，微臣还要再细细思忖，不敢贸然拔刀。”钱太医闻言，立刻面朝宇文离，拱手回答道。 “你要思忖多久？”宇文离皱眉。 钱太医闻言，正要开口，忽然大殿外有宫人禀报：“陛下，昭云宫的齐嬷嬷前来求见。” 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这是大殿上所有人心里共同的疑问。 宇文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思忖片刻，沉声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身穿蓝色锦缎对襟袄，面容严肃的齐嬷嬷便从外头大踏步走了进来，看见她的样子，宇文离便想起了苏姑姑，这两个守在刘皇后身边的嬷嬷，都很令人讨厌。 “嬷嬷这么晚过来，是母后有什么吩咐？”宇文离将不耐藏的很深，开口之时，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器宇轩昂的北狄太子宇文离，刚刚癫狂暴怒的样子，仿佛是众人的错觉。 齐嬷嬷进了大殿，闲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殿内情形，随即垂头恭敬的向宇文离请了个安，然后才开口回答他的话：“回殿下，皇后娘娘今夜里睡到半夜，忽然感觉有些心慌胸闷，于是便差奴婢去请钱太医……” “钱太医被本宫请来给太子妃拔刀治伤了。” 宇文离闻言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母后病的重不重？太医都在这里了，要不齐嬷嬷选一个！” 他说选一个，并不是说让钱太医跟着齐嬷嬷回去。 这其中的分别，别人不懂，齐嬷嬷却是懂的。 她布满了细纹，有些消瘦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可是，皇后娘娘的胸闷之症，一直都是钱太医在诊治……” 太医们全都垂下了头去，默不作声。 一个是当朝皇后，胸闷之症让她睡不安稳。 一个是当朝太子妃，刺客的突然袭击让她命在垂危。 钱太医到底是留下，还是随齐嬷嬷离开？这是一个难题。 宇文离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有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开口，内殿里站满了太医还有宫人，可是却安静的像是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的听见。 齐嬷嬷抿着唇，低着头，等着宇文离的回答。 她知道现在这位北狄皇朝最年轻的太子殿下心里一定十分煎熬，可是没办法，难题是皇后娘娘出的，她只是一个听命于人的奴婢，能做的只有遵从。 “齐嬷嬷。” 过了良久良久，宇文离才缓缓开口，语气似乎十分为难：“母后胸闷，儿臣十分担心，原是该立刻让钱太医跟着嬷嬷离去的，可是……” 说到这里，他缓缓扭头，看一眼病床上陷入昏迷之中的李采薇，眼眸之中露出一抹心疼：“今夜里，太子妃用她自己的身体，替本宫挡下了这当胸一刀，是她救了本宫一命！” “钱太医是唯一能够救她性命的人，本宫斗胆，留下钱太医在胜华宫里，另外派遣一名太医随齐嬷嬷回去。”宇文离慢慢的道：“母后若是生气或者怪罪，一切怪罪在本宫头上，只要能救回太子妃的命，本宫明日就是一步三叩首，也要向母后请罪！” “太子殿下言重了！” 齐嬷嬷闻言慌忙摇头：“皇后娘娘并不知晓胜华宫里发生的事情，原来太子妃竟然以身相救太子殿下，这份情实在是感天动地，奴婢这便去禀报娘娘！就让钱太医留下！奴婢……就选李太医一起去昭云宫好了。” 李太医，是今年刚入太医院的年轻太医，医术在这一群太医之中，是垫底的。 齐嬷嬷选了他，用意自然不言而名。 宇文离闻言果然摇了摇头：“不，让良太医跟你一起去。” 良太医，曾随宇文离去过边疆，他的医术，在太医院里也是翘首，仅次于钱太医。 “殿下，还是算了，救治太子妃要紧，奴婢还是选……” 齐嬷嬷闻言还是想坚持己见。 可宇文离却不由分说的决定了：“就让良太医与你一起去，就这么说定了。” 齐嬷嬷无法，只得遵从。 “殿下虽然心系太子妃，但对皇后娘娘也是一片孝心，奴婢会向皇后娘娘禀报的。”齐嬷嬷说着，弯腰冲宇文离行了一礼，随即带着良太医转身退下了。 宇文离目送她离开，随即转头看向钱太医：“过了这么久，你思考好了么？” “回殿下，老臣想好了。” 钱太医闻言，神情凝重的走上前来，缓缓弯腰在宇文离面前跪了下来，道：“老臣可以替太子妃拔刀取匕首，但有一事需要向殿下事先说明。” “你说！” 宇文离摆手。 钱太医犹豫片刻，方一字一句道：“但凡伤及胸前心脉，救治时必定有很大的凶险，老臣并不能保证，拔了匕首就能救回太子妃的性命。” “你是说，即便拔了匕首，太子妃还是有可能会死？”宇文离闻言，面色顿时一凝。 钱太医缓缓点头：“不错，有可能匕首一拔，老臣根本就来不及救治，太子妃就此殒命……” “你胡说！采薇不会死！” 宇文离一下暴怒起来，猛然抬脚上前，一把抓住了钱太医的衣领，目露凶光。 “殿下三思啊！” 其他几个太医吓的全都扑通跪了下去，浑身瑟瑟发抖。 可钱太医依旧无比镇定：“太子殿下即便杀了老臣也是如此。” 宇文离死死的瞪着他，目光里能喷出火焰。 钱太医索性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离猛然松开钱太医的衣领，无力的跌坐在病床前的锦凳上，一脸的绝望之色。 “好，你给太子妃拔刀，如果真出现你说的情况，太子妃……” 宇文离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猛然伸手捂住脸，无语梗咽。 太医们见状，全都面露不忍之色。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感情也太深厚了，瞧瞧这崩溃的样子……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本宫都不会怪罪你们。” 最终，宇文离还是坚持着把话讲了出来，说到最后，他的眼圈悄然发红。 第185章 救治 “殿下放宽心，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 众人纷纷劝说。 宇文离摆摆手，强撑着走去外殿坐下，身影又憔悴，又焦灼，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晕过去。众人见了他那副样子，十分担忧，却无人胆敢上去劝说。 钱太医等人顿觉压在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夜，更深了。 整个皇宫都陷入深深的黑暗与寂静当中，唯有胜华宫的大殿里还灯火通明，窗户上映出宇文离来回踱步的身影，时间每过去一刻钟，他都要扭头朝着内殿的方向望上一眼。 内殿里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要猛的站起身来问上一句：“怎么样了？” 回答他的是宫女如锦：“殿下快别问了，几位太医都在忙着呢！” 宇文离只好不问了，但是心里面的担忧却如同浪潮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连外殿门口守卫的侍卫都开始打起瞌睡之时，内殿里终于响起脚步声。 宇文离面上露出狂喜之色，一下站起了身。 可是下一刻，他便看清楚了，走出来的是一个宫女，手里端着一个铜盆，从他面前经过时，那铜盆里飘出了浓浓的血腥气。 宇文离慢慢低头，就看见那铜盘里满满的都是血水。 迎面扑来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宇文离却始终没有扭头，他死死的盯着那盆血水看了半响，然后抬头看向宫女：“里面情形如何了？钱太医开始拔刀了么？” “殿下，您别紧张……” 宫女被他的追问吓了一大跳，端着铜盆的手不由的抖了抖， 宇文离看了她的样子，默默松开了手。 宫女慌忙抱着铜盆匆匆朝着殿外而去，不一会儿，还端着那个铜盆进来，里面却换了一盆清水。 她进去后，内殿的门再一次关上。 宇文离极力伸着脖子朝内张望，想要窥得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然而终究一无所获。 他是当朝太子，自然可以凭借身份进去内殿里，即便是钱太医等人也不敢阻拦，可是宇文离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为了让钱太医等人心无旁骛的救治李采薇，他心甘情愿忍受这份煎熬，又有谁能体会？ 默默的盯着内殿里看了许久，宇文离转头望向大开的殿门。 今夜星光暗淡，唯有一弯月亮如镰刀一般挂在树梢。 4如此冷清的夜里，适合睡觉，适合做梦。 唯独不适合等待。 想念李采薇的笑容，想念胜华宫内拔步床上的锦被裘衣，想念那一份温暖，宇文离的思绪飘的很远很远。 上一次如此煎熬，是什么时候？是边关之时，李采薇身中剧毒危在旦夕，还是回宫之后，她被皇后刁难，差点连孩子也要不回来的时候？宇文离发现自己记不清楚了。 他只知道，他一定要等到李采薇清醒过来，等钱太医等人亲自告诉他，她没事了。 吱呀一声轻响，内殿的门打开又关上。 又一盆血水从里面送了出来。 宇文离闻着那血腥气从自己身边经过，然后越来越远，他慢慢的闭上双眼，撇开头去。 心痛到无以复加。 忽然，安静的内殿里响起扑通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摔倒了。 宇文离立刻回头。 就看见守在一旁的宫人里有一个正倒在地上，见他望过来，顿时哭了出来：“求殿下赎罪！奴才不是故意的……” 宇文离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模样，并没有开口斥责，只淡淡道：“你们守了这大半夜，有些困也是应该的，都退下！换另外的人执夜。” 那宫人原以为这一下子自己即便不死也得残废了，没有料到宇文离根本就没打算罚他！ 当下又惊又喜，不住的向宇文离磕头：“奴才多谢太子殿下……” 这下顿时让宇文离不耐烦起来，挥手道：“你退下！” “是，殿下。” 宫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小全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感叹道：“殿下脾气真的是太好了……” “采薇生死未卜，本宫哪有心情理会这些。”宇文离闻言失笑：“若饶过这些人，能让采薇转危为安的话，本宫愿意一直这么仁慈。” 话音未落，内殿里忽然传来一道当的一声，似乎是什么金属落在地上的声音。 “难道是……拔刀了？” 宇文离霍然回头，目光紧紧的盯着内殿的方向，内心里有着隐隐的期盼，却也无限紧张。 紧张到，他连手指都变僵硬了也没察觉到。 小全子当即上前，才走到内殿入口，便碰上一个出来擦汗的大夫，连忙伸手一把拉住了：“秦太医，里面的情况如何了？” 秦太医见他一个太监，居然拉扯自己的衣袖，正想开口斥责，却见宇文离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当下忙收敛了怒火开口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里面如何了？” 宇文离压抑着内心里的激动，尽量声音平静的问。 秦太医闻言看一眼宇文离，然后才回答道：“回殿下话，钱太医在微臣等的协助下，已经成功将刺入太子妃胸前的匕首取了出来……” “这么说人没事了？” 宇文离大喜过望。 秦太医看着他开心的模样，不忍心泼冷水，却只能开口解释：“殿下，只是取出匕首而已，血还没止住呢！接下来，才是最艰难的部分……” 宇文离的心随着这句话，陡然沉入谷底，他转过了头，目光焦灼的盯着内殿的入口，恨不得直接冲进去，看一眼李采薇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可是，他硬生生的将这股冲动忍了下来。 双脚艰难的站在宫毯上，宇文离强迫自己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不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内殿门开处，宫人端着血水进进出出，那血腥的气味与颜色，无不诉说着此刻内殿里的紧张氛围，钱太医等人一定在争分夺秒的止血，抢救李采薇…… 时间是一把凌迟的刀，一下一下割着宇文离的心，直到他体无完肤。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宇文离绝望之时，内殿里终于响起钱太医老怀欣慰之声：“太子殿下，微臣幸不辱使命，太子妃的性命算是救回来了……” 第186章 小产 “你说的可是真的？” 宇文离一下子看了过来，眼神里有狂喜，又激动，还有……一丝丝的不敢置信。 钱太医略显疲惫的点点头，喘息一声道：“是的，太子殿下，太子妃已经救回来了，不过能不能挺过三天，还是个未知数。这几天尤为重要……” 宇文离闻言，脸色从狂喜转为了担忧：“辛苦钱太医了，您累了半天，先下去歇息！” “多谢太子殿下。” 说话间，内殿里的太医们陆陆续续出来了，向宇文离一拱手，俱都转身退下。 宇文离站在内殿入口处，出神的盯着前方张望，马上就要见到李采薇了，可是他却有些迟疑。 内心里惶惶然的，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担忧。 如锦捧着铜盆从外头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由问道：“殿下，您不进去看望太子妃么？” “这就去！” 宇文离一点头，抬脚走进了内殿。 这里与之前无数次来过的一样，几乎没有什么改变，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个一向坐在塌上或看书，或做女红，点着灯等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李采薇。 宇文离一步一步走到床前，每一步都沉甸甸的。 脑海中无数遍的回放李采薇推开自己，被丁鹏飞刃刺伤的场面，那鲜血淋漓的一幕令人心碎不已，低头看着安静沉睡的李采薇，宇文离眼角无声无息的滑落一滴眼泪。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宇文离连忙伸手将眼角的泪水擦去，随后回头。 进来的人是小思，她将萧儿哄睡着了之后，抽空子过来瞧李采薇的，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了宇文离，她有些尴尬的开口问道：“殿下，守了这大半夜，您一定累了，不如去休息，太子妃这边就由奴婢等照看……” “不，本宫今夜留下照看她，你们都去休息。” 宇文离打断了她，看一眼小思，沉声道：“太子妃最担心的人就是皇长孙了，你把他照看好，比什么都强。” 小思知道，宇文离这是怪罪自己擅自离开，没能尽职尽责的守在皇长孙的身边，闻言脸上一红，当下告了罪连忙转身退下。 宇文离将所有人都撵了下去，自己缓缓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眨不眨的看着沉睡着的李采薇。 她的脸色真是苍白啊！一定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宇文离越看越是心疼，忍不住伸手想要抚摸李采薇的脸，然而指尖碰触到雪白肌肤的一瞬，他又闪电般的缩回了手，像是怕碰伤她似的。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天亮了。 内殿四角上的火盆已然燃尽，烛火也已熄灭，安静的大殿外也响起了宫人来回走动的声音。 宇文离抬起头，打算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吱呀一声殿门响动，身后有脚步声走了进来。 “殿下，卯时三刻了，上早朝的时辰到了……” 进来的有胜华宫的宫人，还有小全子，他手里捧着个大大的漆盘，里面放着一整套宇文离的衣袍，看起来十分新。 宇文离的目光落在那衣服上一瞬，随即站起了身：“钱太医在不在外头？叫他进来！” “回殿下，微臣在。” 钱太医就守在外殿，听到声音立刻走了进来，先恭敬的给宇文离请了个安，然后才走到床沿上给李采薇把脉，神情分外凝重。 宇文离则走到屏风后，脱掉身上的外衫，换上了小全子拿来的新袍，由几个宫人服侍他净面，束发。 等收拾好，他重新走进来。 钱太医已经束手而立，见他进来，立刻笑着禀报道：“回太子殿下，太子妃伤口恢复的不错，昨夜也没有出现发高热的情况，只要这么坚持下去，一定会安然痊愈。” “如此就好。” 宇文离听了此话，担心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另外一半，自然是要等李采薇彻底痊愈了之后，才能放下。 “对了，太子殿下，还有一事。” 钱太医忽然有些欲言又止：“老臣虽然救回了太子妃娘娘的性命，可是对于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能为力……” “什么？孩子？” 宇文离从来也不知道这件事，闻言面上顿时露出疑惑之色。 钱太医见了，当下脸上露出歉然的神情：“对不住，殿下，是老臣的错，昨日里忘记禀报殿下这件事了，太子妃已经身怀有孕一个半月，昨日遇刺，孩子已经小产了……” 宇文离猛然回头，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李采薇，脸上的神情喜忧半掺。 喜的是李采薇终究救回来了，忧的是，他才知道李采薇怀孕的事，然后那个孩子就已经没了。 “没关系，只要人救回来就好。” 宇文离回过头去，目光温柔的看着晕迷着的李采薇，低声道：“至于孩子，日后还有机会……” 明明说好不在意的，可是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忽然一红。 “殿下节哀。” 钱太医连忙劝慰道：“太子妃深明大义，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相救太子殿下，老天一定不会亏待这样的女子，她与殿下，一定会儿孙满堂。” “希望如此！” 宇文离点点头，忍了汹涌澎湃的泪意，昂首道：“钱太医，太子妃没有脱离危险之前，你都不可以离开胜华宫，要一直守在她身边！” “微臣明白！” 钱太医连忙道。 宇文离扭头看看李采薇，又看看外头明晃晃的太阳，转身抬脚朝外大踏步走去。 小全子与穆离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胜华宫昨夜遇刺之事很快便传遍整个皇宫，人人都在感叹着李采薇舍身相救宇文离的大义凛然，不少反对她为太子妃的朝臣们听说此事也都纷纷改口，就连刘皇后听说此事后，都要亲自前来探望李采薇。 然而，她却被皇帝拦下了。 “你还生病着呢！怎好这时候过去。太医都说了，太子妃还没醒来，你去了有什么用？不如好好歇着。”宇文岚叹息一声道：“朕就说这个太子妃不错？关键时刻果敢干脆，敢牺牲性命想救太子，朕就不信还有哪个女子能做到这一步……” “她救太子是应该的，若不是她，太子不会陷入危难之中……”刘皇后特别不爱听这样的话，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宇文岚斜睨她一眼，心中明白刘皇后心中还是对李采薇有很大的芥蒂，他没有再劝什么，只道：“那也是太子愿意的，朕打算赏赐一些东西给太子妃，你没有意见？” “陛下做事，臣妾怎敢有意见。” 刘皇后闻言，冷笑一声道：“不但陛下要给赏赐，还要大大的给！连同臣妾的那一份……” …… 正午时分，昏迷了一天一夜，刚刚才清醒过来的李采薇，便听到了大殿外宫人高声的唱喏声。 “陛下赏，玉如意一对，珍珠十匣，珊瑚十株，锦缎二十匹，黄金千两……” 嗒嗒，总共念了整整小半个时辰，才念完。 赏赐的东西如同流水一般从外头搬进了胜华宫的大殿，如此热闹的场景，自然吸引了附近不少的人围观。 内殿里，李采薇用虚弱而沙哑的嗓子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是陛下与皇后娘娘给您的赏赐！”小思喜极而泣，与有荣焉的道：“娘娘舍命相救太子殿下的义举，已经传遍全皇宫上下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李采薇虚弱一笑，随即缓缓闭上双眼。 当时那样紧张的场面，她根本就来不及思考什么，推开宇文离，自己被匕首刺伤，全都是下意识去做的，她心甘情愿，不需要别人的赏赐。 一宫之隔的暖云宫里，郑秀儿听着宫人的禀报声，秀美白皙的脸庞上渐渐露出一丝阴霾。 “居然让她得了这样大的好处！真是气死本宫了！” 白皙纤细的手掌拍在茶几上，震的上头放着的瓷器杯盘全都掉落在地上，郑秀儿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捂住肚子，怒道：“你们都是瞎子么？还不快将这些收拾了！” “娘娘息怒！奴婢这就收拾！” 几个宫女连忙上前蹲下，收拾着地上的残局。 郑秀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懒洋洋的靠坐在榻上，美丽的脸庞上全是恼怒与不甘心。 “娘娘，听说太子妃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是小产了……”旁边一个宫女大着胆子道：“咱们也不算一无所获……” “她小产了？” 郑秀儿闻言，双眸猛然一亮，一下子从榻上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盯着那宫女：“桃红，你快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桃红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要被罚了呢！没想到，只是问话而已。 她松了一口气，没有急着讲述，反而是劝说郑秀儿：“娘娘，下次您可不能起的这样猛了，这是会伤到肚子里的皇孙的……” 郑秀儿此时最为宝贝的，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闻言面上立刻露出一抹自责神情，她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快接着说！” 桃红看着她殷切无比的模样，终于开口：“这是奴婢今日早晨在胜华宫外听到那几个太医离开时说的，好像太子妃已经身怀有孕一个半月了，要不是这一次受伤，孩子肯定好好的……” 第187章 争吵 郑秀儿闻言，嘴角勾起，秀丽的脸庞上露出一副开心得意的表情来：“没有伤了那贱人的性命，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还不错！” 只不过，却让李采薇得了机会想救宇文离，只怕日后，宇文离会更宠爱于她。 想到这个，郑秀儿脸上的喜欢神情就渐渐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她甚至觉得，只要能赢得宇文离的欢心，纵然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她低下头去，无比哀怨的看一眼自己的肚皮，心里面对李采薇又是妒忌又是怨恨。 “娘娘，现如今丁鹏可是已经被抓了……”桃红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左右。 郑秀儿会意，挥挥手命其他宫婢全都退下，满脸阴沉的道：“抓就抓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还指望本宫派人去救他么？痴心妄想！” 说着，一声冷哼。 桃红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您就不担心丁鹏向殿下招认您？” “怕什么！丁鹏要是能把本宫出卖了，他根本就进不了郑国公府！更别说进宫了。”郑秀儿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退一万步，纵然他真被抓了，招认出本宫来，本宫就得认么？证据呢？证据在哪里！” 桃红听了，面上露出心悦诚服的表情：“娘娘英明！” 郑秀儿很受用，然而想到李采薇，她的脸上再一次的露出狰狞之色：“这一次本宫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有损伤到太子妃，反而还损失了丁鹏，真是失算！” “这个太子妃，果然不好对付！” “娘娘别急，咱们从长计议，目前最重要的，是平安将肚子里的小皇孙生下来，届时咱们就有了与太子妃对抗的砝码……”桃红劝说道。 “说的不错！太子妃生的那一个，不一定是太子的种儿，然而本宫这一个，却是货真价实的皇长孙……”郑秀儿说着，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尽管那里一片平坦，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娘娘说的是！”桃红闻言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又道：“娘娘，未时到了，奴婢去看看您的保胎药煎好了没……”说着，转身退下。 …… 李采薇清醒过来没多久，宇文离便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了。 “采薇！” 一进门，就看见小思正坐在床沿边上，小心翼翼的举着勺子喂饭，宇文离按压着内心里的狂喜，几步跨进内殿里来。 李采薇抬起虚弱的眸子看他一眼，勾了勾唇：“殿下……” 宇文离看着她，眼眶顿时湿润了：“你醒了？身上还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受了刀伤，一动浑身都疼。 然而李采薇却努力露出一丝笑容：“……不疼。” 那故作坚强的模样，与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落在宇文离眼里，让他更加的难受自责。 同时心痛无比。 “采薇，对不起，是本宫没有保护好你……” “殿下别这么说。”李采薇轻轻的开口，然而扯到伤处，她控制不住的低低呻吟一声。 宇文离见了，慌忙转身：“太医呢？快让太医来看看！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殿下，娘娘没事。” 一旁小思开口劝道：“几位太医刚刚才走，不好再去请。” 宇文离闻言眉头一皱：“什么不好再去请？太子妃有事，就是让他们不眠不休的守上三天三夜，也是理所应当！” “殿下，我没事。” 李采薇轻轻开口：“您坐下来，陪妾身说说话可好？” 宇文离狐疑的看她两眼，见李采薇虽然虚弱，却没有随时晕倒过去的迹象，他缓缓弯腰，在床前坐了下来，伸手去拉李采薇放在床沿上的手：“好，不叫太医，本宫陪着你。” 一旁小思抿唇一笑，端着托盘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内殿里，李采薇有些嗔怪的看一眼宇文离，虚弱道：“殿下，妾身受的只是一些小伤，养养就好了，你无需这么大动干戈，还有父皇母后，那些赏赐，很让妾身惶恐……” “你惶恐什么？给你你就接着！” 宇文离轻轻打断了她，手指轻轻的在李采薇手背上摩挲，他的脸上带着笑意，连眼睛都是弯的：“都是你该得的，母后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有所改变……” “对了，本宫刚刚进来时，看见萧儿了，他被奶娘喂的白白胖胖，正在偏殿里呼呼大睡呢！昨夜，他也是受不了少的惊吓……” 宇文离的语气一开始是兴奋的，可是说到后来，却渐渐变得沉重。 李采薇的心情也是如此，但她比宇文离乐观一些：“只是惊吓而已，过段时间就好了，只要萧儿没事，我什么都不怕。” 宇文离顿时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神情里出现一丝黯然。 “采薇，你放心，我们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孩子……” 李采薇自清醒到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受伤的同时，还小产了，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惊讶：“殿下，你说什么？什么……孩子？” 宇文离正要回答，就听外头传来一道女声：“太子妃，药熬好了。” 随即，如锦掀开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给本宫！” 宇文离伸手接了药碗，打发如锦退下，将药碗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的吹凉。 期间，他并不敢看李采薇的目光。 “殿下，到底是什么？” 李采薇疑惑的开口问道。 “来，喝药。”宇文离吹凉了药，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勺递到李采薇嘴边。 李采薇看着他，并不张嘴喝药。 宇文离有些颓败的放下了手，垂头道：“你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然而昨天夜里……小产了。” 小产？她有孩子了？ 李采薇猛然睁大眼眸，神情如遭雷击。 孩子…… 她的孩子…… 李采薇颤颤巍巍的低下头去，隔着被子看一眼自己的小腹，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刚知道孩子的存在，他就已经没有了，不存在了。 “采薇，你别难过了，日后，我们一定还会有很多很多个孩子……”宇文离拉着李采薇的手，低声的劝说起来。 “殿下，丁鹏关押的好好的，为什么会从地牢里逃出来？” 李采薇忽然抬起头来，声音冰冷的开口问道。 宇文离满脸愕然：“采薇？你胡说八道什么？丁鹏身手高绝，从地牢里逃出来有什么稀奇的……” 李采薇不说话，只是眼神悲哀的盯着他。 宇文离看着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你怀疑他是本宫故意从地牢里放出来的？就是为了策划昨天夜里的悲剧？” 李采薇盯着他，不答反问：“难道不是么？” “李采薇！你居然这么怀疑本宫！”宇文离猛然站起了身，他气的浑身颤抖：“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也是今日才从钱太医的嘴里得知你小产的！本宫为何要策划这一切？”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那丁鹏昨夜出现时，第一件事便是抓住了萧儿，用来威胁于我……” “妾身有理由怀疑，殿下就是为了除去萧儿，才策划了昨天夜里那一幕。”李采薇一字一句道。 宇文离听了这话，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薇，万万没料到，刚刚还柔顺无比的美人儿，顷刻之间就用最冰冷，最无情的话语来刺伤他。 偏偏，这个人还是他最在乎，最爱的！ “李采薇，本宫没有那么做！”宇文离咬牙切齿的吼出声。 “可怜我，傻傻不知情，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替你挨了那一刀。”李采薇恍若未闻，自嘲的道：“太子殿下，没有除掉萧儿，你此刻是不是很失望？” 宇文离猛然抬起了手掌！ 他怒到了极致，恨不得伸手抓住李采薇，将她狠狠的暴打一顿！ 可是，李采薇还生着病…… “殿下想打便打，无需犹豫。”李采薇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面对着宇文离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宇文离看着这张他爱到骨髓里的脸，手掌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殿下！不要！” 小思捧着茶壶从外头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哀求道：“太子妃浑身是伤，还小产了，这一掌是会要了她的命啊！” “你也知道太子妃小产？”宇文离扭过了头。 小思点头：“奴婢先前并不知道，是钱太医说的……他让奴婢好好服侍娘娘，这段时间不能碰冷水，不能吃辛辣……” 宇文离回过头来，看着李采薇渐渐变了的神情，自嘲一笑：“你现在还说，这一切都是本宫的阴谋么？” 李采薇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宇文离有些意兴阑珊，今日他原本向宇文岚请了一日的休沐，打算专门陪伴李采薇的，可是此刻，他却放弃了这个想法，当下转身向外走去：“小思，你好好陪着太子妃，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派人禀报本宫。” 话音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大殿外。 小思看看殿外，又回头看看怅然若失的李采薇，轻叹一口气：“娘娘这又是何必呢？殿下好容易来了……” 李采薇低下头去，不让自己发红的眼眶被小思看见，沉声道：“你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思放下手中的茶盏，福了福身转身退下了。 李采薇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88章 赏赐 宇文离出了胜华宫的殿门，只觉得冷意袭来，浑身冰冷。 他站在空空荡荡的台阶上，一时之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身后的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劝说，就连小全子都只站在一旁，缩着脖子当没看见。 穆离给小全子使了好几个眼色，他也没反应，当下只好自己上前：“殿下，风大，不如……先回书房？” 宇文离似是听到了，又似是没听到，他怔怔的站了许久，忽然抬脚下了台阶：“走！回书房！” “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前方的宫道上忽然急匆匆的奔过来一两个宫女，一见宇文离便猛然弯腰跪了下去：“奴婢是暖云宫的，侧妃娘娘动了胎气，还盼太子殿下过去瞧上一眼！” 宇文离停下了脚步，垂眸冷冷看一眼开口的宫女，面无表情道：“动了胎气去请太医便是，本宫又不会医术。” “殿下！” 宫女见他想要离开，立刻匍匐上前，哀求连连：“侧妃娘娘精神很差，唯一想见的就是太子殿下您了，您若肯去看她一眼，娘娘必定能好起来，否则……” “本宫若是不去，她的孩子就不保了是不是？” 宇文离闻言，俊美无匹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嘲讽：“你威胁本宫？” “奴婢不敢！” 听了这话，两个宫女吓的浑身瑟瑟发抖，当下不住的磕头赔罪。 宇文离冷冷开口：“滚！不要再让本宫瞧见你们！” “殿下……” 其中一个婢女还想开口，却被旁边的婢女狠狠瞪了一眼，两个人匆匆冲着宇文离磕了个头，随即起身小跑着离开了。 穆离无语的看着这一幕，叹息道：“殿下何必如此绝情，好歹去看上一眼……” 话没说完，宇文离冷冷的瞪了过来。 穆离当即一捂嘴：“属下什么也没说。” 宇文离扭头，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小全子冲着穆离哈哈大笑一声，抬脚追了过去。 暖云宫里。 郑秀儿远远的看着两个宫女不住哀求，却始终劝不动宇文离分毫，脸上的期待神色渐渐变成了狰狞。 “看殿下这幅模样，一定是生了太子妃的气，娘娘这时候让人去请，怕是撞在枪口上了。”桃红侍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郑秀儿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她就是眼不下这口气：“太子妃不过受了一点小伤，殿下就寸步不离的守着，本宫这可是动了胎气，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桃红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低下头去。 这能一样么？太子妃可是替太子殿下挨了一刀，还危在旦夕！否则又如何有底气惹殿下生气呢？ 娘娘也不想一想！ “之前让你们放出去的流言怎么又没有了？”郑秀儿忽然回头，恶狠狠的瞪向桃红：“是不是敷衍本宫？” “娘娘！这不关奴婢的事！” 桃红闻言吓了一大跳，慌忙弯腰跪下：“奴婢吩咐他们日也不停的将消息散布出去了，甚至京城，郊外都开始流传皇长孙殿下是痴傻儿的事情了，可是最近……不知道什么人从中插手，谣言又没有了……” “那就重新再散布！” 郑秀儿闻言怒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本宫亲自吩咐吗？你们都是饭桶么？” “娘娘，不是奴婢们不想散布谣言……”桃红闻言一脸的为难：“咱们的人已经被官府抓了好几个了，宫里的暗线也有两个莫名其妙就断了，不是犯了错被驱逐出宫，就是变成死尸……” “有谁跟本宫作对？太子妃么？” 郑秀儿脸沉了下来，又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本宫就知道那个贱人不会坐以待毙！” 桃红垂着头，没敢置词。 郑秀儿骂了一阵子，发泄够了，才冷冷的开口道：“你先下去，让人接着散步谣言，一旦发现胜华宫的人插手此事，立刻禀报本宫！” “奴婢遵命！” 桃红应了一声，随即转身退了出去。 …… 宇文离自从离开后，整整七天都没有再去胜华宫，反而从第二天开始，每天去一个侧妃那里住一晚，将雨露均沾的政策实施到底。 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先前皇帝赏赐，宇文离寸步不离的守候，胜华宫每日有络绎不绝有不少的人拜见，可是自从宇文离去了别处之后，胜华宫门前便一日冷清过一日了。 李采薇对此并不在意，那些侧妃蜂拥而至的时候，她一个也没见，如今她们不来，她也乐得自在。 伤口渐渐长好，李采薇已经不用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了，可以靠坐在枕头上自己喝药吃东西，还可以抱一抱萧儿。 荷儿的伤已经痊愈，她能下床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见李采薇，主仆两个抱头痛哭了一场，之后，荷儿便搬来内殿里住着了。 这一日，小思从外头进来，带来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的消息：新年之时，宇文凌会从林州赶回来，参加宫宴。 “这个消息可靠么？”李采薇听了之后，面色却很平静。 小思看着她，点头道：“应该是真的，宫里如今到处都传凌王殿下已经快到京城的消息……应该还有三日……” 三日后，便是新年了。 “本宫知道了。”李采薇闻言低头看一眼躺在身侧的萧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小思猜不透李采薇的想法，她在内殿里呆了片刻，便出去了。 外殿里。 宇文离背着手而立，一身墨绿色锦织长袍，头戴玉冠，俊美的脸庞上面无表情。 小思一见到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如何？” 宇文离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回殿下，奴婢将消息禀报给太子妃了，她神情很淡，只说知道了，便让奴婢退下了。”小思实话实说。 宇文离闻言眉头立刻一皱：“就只是这样？” “那殿下还想怎样？”小思面露不解之色：“您若是不信，便自己进去问娘娘啊！” 这话，很有些不恭敬。 小全子立刻斥责道：“放肆！你怎么跟太子殿下讲话的？” 小思缩了缩脖子，垂下头去。 “好了。”宇文离沉声开口道：“回去！” 说着，转身向外走去。 “殿下，您不进去看看娘娘啊！”小思开口喊道：“这就差一道门了……” 宇文离并没有回答她，脚下走的更快了。 “哎，一个是想见不敢见，一个是故意不见，真是琢磨不透……”小思摇摇头，转身进殿去了。 刘皇后知道李采薇小产的事情之后，特地让齐嬷嬷送了些滋补身体的珍贵药材，还送了些赏赐，李采薇接了，让小思代替自己去昭云宫向刘皇后谢恩。 刘皇后倒也没有为难小思。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就是新年了。 李采薇身为太子妃，有些仪式是需要她与宇文离共同出现的，奈何她受了重伤，不能下床，刘皇后便指定了郑秀儿代替她参加仪典。 然而这一提议被宇文离直接否定了，理由是郑秀儿怀着身孕，不能参加年尾祭奠，他从侧妃里挑选了平日最为低调的秦侧妃来做这件事。 郑秀儿当即被气歪了鼻子，在暖云宫里面大吵大闹，砸了不少的东西。 宇文离听说了此事，还专门派人过去训斥了郑秀儿一顿。 隔天郑秀儿便闹起了生病，年尾祭奠那一天，连床也没下。 宇文离理都没理会。 刘皇后却亲自派齐嬷嬷准备一些补品送去暖云宫，并嘱咐郑秀儿养好身子，一定要为太子殿下生一个儿子出来。 郑秀儿千恩万谢的送走了齐嬷嬷，当场便让人把那些补品炖了。 桃红有些迟疑：“侧妃娘娘，侯爷嘱咐过奴婢，您入口的东西，一定要经过太医的手……” “怕什么？皇后娘娘还能害本宫不成？” 郑秀儿闻言嗤之以鼻：“本宫肚子里怀的，可是太子殿下的孩子！是她的亲孙子！” 桃红低下了头没有言语，内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太子妃生的皇长孙不也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子么？刘皇后也没有太在意啊？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在郑秀儿面前讲的。 当天晚上，郑秀儿便喝了一碗大补的汤药。 …… 李采薇睡到半夜时分，忽然惊醒。 她望着黑漆漆的帐子顶，感受着内殿里的宁静，伸手一摸身边，萧儿睡的正香。 一定是之前半夜里受到的惊吓太多了，这才会莫名醒来，李采薇苦笑一声，掀开帷幔对外喊道：“小思？”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内殿里却响起脚步声。 轻轻的，一步一步朝着床边走来。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黑暗里看不清楚到底是谁，她尖叫一声一把抱起了萧儿：“小思？你在哪儿？荷儿！” 脚步声在床前一丈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是谁？” 李采薇又问一遍。 对方还是不肯答话。 难不成又是刺客？李采薇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她将萧儿放在身后，迅速伸手从床底下摸出一把匕首来，一把摘掉刀鞘，指向前方。 若是此人胆敢冲上前来，她一定一刀杀了他！ 若杀不了他，她就自尽，绝不会让自己受尽侮辱。 只是可怜了萧儿，这么小就要没有母亲…… 第189章 猜忌 李采薇悲愤的同时，还有一丝无语，这里是胜华宫，一个堂堂太子妃的住所，为什么接二连三的有人闯入？难道外头的守卫都是瞎子聋子？ 她兀自紧张了半天，却不见那人有丝毫的动作，李采薇一时悲愤，冲着那人就喊：“你到底是谁？不说话不回答，你是来梦游的吗？” ‘来梦游’三个字一出，对面的身形晃了一下，但依旧没有开口。 李采薇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当下举着匕首喊道：“我数三下，你再不离开，我就喊了！那样你会被乱刀砍成肉泥的！” “太子妃对每一个闯入者都是这么说话的？”过了有一刻钟那么久，黑影终于开口了。 李采薇却差点一个倒栽葱从床上摔下去！ 手里的匕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在黑暗里盯着那团黑乎乎，直挺挺站在内殿里的身影，试探着问了一句：“太子殿下？”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一旁，伸手点亮了烛台。 内殿里刹那被灯火照亮，李采薇呆愣愣的看着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宇文离，盯着他白皙的脸庞，漂亮的凤眸，还有纤薄有度的嘴唇，看了许久许久。 宇文离沉着脸走到床边，看着她道：“你怎么不说话？” “殿下想让我说什么？” 李采薇猛然抬起了头，目光里有着无限的愤怒：“殿下不去睡觉，三更半夜的跑来臣妾这里装神弄鬼，很好玩么？是不是要臣妾吓破了胆子，殿下才会开心？” 宇文离看着她，眸光有些复杂：“原来刚刚本宫出现，你只有害怕。” “这不是废话么？” 李采薇闻言满脸无语：“三更半夜的突然出现个人，妾身能不害怕么？之前那一次，妾身可是差点就死了！”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她，直到李采薇没了话说，内殿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本宫原本以为，刚刚你会喊出二弟的名字。” 他慢慢的开口：“却没想到，你自始至终都没想到他。” 李采薇闻言愣了愣，继而面上出现一丝薄怒：“殿下的意思是，你怀疑今夜里凌王殿下会出现在这里，与妾身会面，因此趁夜悄悄潜入这里，打算来个现场捉奸？” 宇文离没有否认，只是侧头看着李采薇：“说了这么久的话，你不渴么？” 说着，拿起茶几上的茶壶，伸手替李采薇倒了一杯热茶。 杯子，直接递到了李采薇的面前。 李采薇看也不看，直接挥手打翻了：“殿下既然从心底里觉得妾身是一个水性杨花之人，何必还留我在这太子妃的位子上！直接废了我便是！” “本宫不会废你。” 被子被打翻在地，里面的茶水倾洒出来，弄湿了宇文离的手与衣袖，这个一向优雅从容，身形高贵的男子终于微微色变。 他看着李采薇，狭长凤眸里露出一丝冷意：“你会一直待在太子妃的位置上，直到永远！” “为什么！” 李采薇有些崩溃，到了此刻，她已然分辨不出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爱不爱她。 也或许，她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他压根就没爱过。 “没有为什么。”宇文离垂下头去，看着李采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太子妃都可以随意怀疑本宫，本宫为什么不可以怀疑你？” 李采薇直到此刻，才终于看清楚宇文离眼底里隐藏的那一丝恼怒。 被冤枉的恼怒。 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好，是妾身错了，不该无端端怀疑殿下。”李采薇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她眼中已经没有了恼怒：“夜深了，殿下请回。” “这么急着赶本宫走，是打算等待另一个男人么？”宇文离冷笑一声，低头瞧一眼被弄脏的衣袖，雪白面孔上露出一丝厌恶，下一刻，他直接将外衫脱掉了，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李采薇目光中露出一抹警惕：“殿下要干什么？” 宇文离懒洋洋的转过头来，斜睨她一眼，目光里带着讽刺：“李采薇，你觉得以你现在的病秧子身体，本宫能做什么？” 说着，一把拉起被子，侧身躺了下来。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慌忙往床的里面逃，动作匆忙间，碰到了躺在里侧的萧儿，安静的内殿里立刻响起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萧儿别哭！为娘抱抱！” 李采薇伸手将儿子抱了起来，不住的安慰，可今夜不知道怎么了，一向很乖的萧儿就是哭个不停，李采薇怎么哄也哄不下。 “还是本宫来！” 宇文离翻身坐起，从李采薇手里面接过萧儿，也没怎么安慰，就只是伸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脸，萧儿竟然奇迹般的不哭了。 宇文离笑了：“你这当娘的怎么当的，瞧瞧本宫！” 说着，刮了一下萧儿鼻子，内殿里顿时响起咯咯咯的笑声。 李采薇看着父子俩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妒忌，她沉着脸坐在那儿不说话，倒要看看宇文离还有什么本事。 宇文离却没逗弄多久，便将萧儿放在了床的里侧，并吹熄烛火：“让他睡！这么小的孩子，睡好了才能长高长大。” 李采薇听了，不由心里冷哼：你会在意这个？ 宇文离已经闭上眼睛，做入睡状。 李采薇恨恨的瞪他一眼，侧身背对着他，也闭上双眸。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宇文离起身后在胜华宫里用了早膳，随即匆匆离开。 穆离与小全子都等在外头，见他出来忙迎了上去：“殿下，陛下要见丁鹏，您快想想办法！” “这么这么突然？”宇文离吃了一惊。 “属下也不知。” 牡蛎一边走，一边回答道：“丁鹏这个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他又是郑国公的人，要是在陛下面前说一些太子妃的坏话，只怕到时陛下与娘娘都会对太子妃产生不好的印象……” “不，比这个还要糟糕！” 宇文离的脸色沉了下来，一字一句道：“他们会逼着本宫废掉太子妃。”话音落，他扭头，目光幽幽的看一眼胜华宫的方向。 “那殿下，咱们要怎么办？” 牡蛎闻言面露焦急之色。 宇文离心底的煎熬不知道比他多多少倍，但表情仍是冷静的：“别急，至少丁鹏目前还没见到父皇，在这之前，本宫总能想到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穆离面露担忧之色，与小全子对看一眼，没有再劝。 很快，一行人匆匆到了地牢。 还是之前的地方，还是之前的场景，但丁鹏这一次在地牢内受到的刑罚可比上一次重多了，几乎北狄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各种刑罚，一一在他身上使了个遍，现在的他，已经是半死不活，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宇文离再见到丁鹏时，他躺在血泊里，脸埋在泥窝子中，头发乱草似的披散着，衣裳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一动也不动。 “把他弄醒。” 宇文离站在几步开外，目光阴沉的盯着丁鹏看了半响，随即冷冷开口。 话音落，哗啦一盆冰冷的水浇在丁鹏身上。 那乱泥之中的人手指抖动了一下，便再无动静了。 “再泼！”穆离沉声吩咐。 很快，又是哗的一声，这一次丁鹏终于慢慢抖动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缓缓从泥窝子里抬起了头。 “太子殿下……” 看到宇文离的一瞬间，已经垂垂死去的丁鹏忽然眼中爆发出极大的亮光来，他咧开嘴，冲着宇文离嘿的笑了一声：“是太子妃让您来看望我的么？” 这句话，让宇文离想狠狠的甩丁鹏一个耳光！ 可是他看了看对方布满了污垢与泥水的脸孔，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回头对着穆离使了个眼色：“给本宫打。” 穆离没有客气，上前刷刷踹了丁鹏好几脚，将他踹的在地上狠狠的打了好几个滚儿，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丁鹏似乎受的有严重内伤，停下来之后，哇的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来。 宇文离离的远，血迹没有溅落到他的鞋子上，可他仍然退了好几步远，脸上的神情更加厌恶：“丁鹏，你是知道父皇要召见你，所以故意激怒本宫，想要本宫杀了你是不是？” “陛下要见我？哈哈哈……” 丁鹏闻言，忽然发出了一阵大笑，那沙哑的声音，配着他嘴角不住往下滴落的血迹，看起来分外恐怖。 可文离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只有厌恶。 “那太好了！我与太子妃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是该向陛下讲述讲述……”丁鹏一边说，一边大笑。 宇文离终于听不下去了，猛然上前一把拽过旁边侍卫手中的长剑，抵在丁鹏脖子上，咬牙切齿的道：“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你信不信本宫今日就杀了你！” “我不信。” 丁鹏笑容不变：“殿下要杀我，只要传句话便是，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杀了我！可你却偏偏亲自来了……殿下会亲自来见一个将死之人么？” 宇文离当然不会见。 他见丁鹏，自然是有他的目的。 但没想到，丁鹏竟然连这一点也看出来了。 第190章 兄弟争执 “你倒也不笨。”宇文离冷冷的笑了。 丁鹏倒在血泊之中，纵然遍体鳞伤，脸上却挂着满足的笑容：“能在临死之前见一见陛下，我死而无憾……” “你以为你当真有这个机会？” 宇文离握着剑柄的手猛然一个用力，丁鹏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脖子上的鲜血顺着剑尖慢慢的滴落下来…… “殿下！” 穆离紧张的上前，劝道：“他若真死了，只怕陛下当真就信了那些谣言……” 宇文离充耳不闻，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看着丁鹏。 这一刻，他眼中的浓浓杀气，就连丁鹏这个亡命之徒也感到了一丝害怕，他再也无法假装淡定了，声音颤抖的开口：“太，太子殿下，你不能杀我……” “为何？” 宇文离发出了一声嗤笑，这一刻，他忽然下定了决心。 剑尖一抖，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丁鹏的脑袋与脖子便分家了——顶着乱蓬蓬头发的脑袋在地面上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滚进了一旁的稻草堆里。 鲜血如同泼墨一般倾洒满整个地牢…… “殿下！” 穆离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宇文离却一伸手扔掉了手里沾满血迹的长剑，懒洋洋撇一眼丁鹏的人头，转身向外走去：“愣在那里发什么呆，走了。” 穆离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他呆呆的看着丁鹏倒在地上的身体，与滚落在稻草堆里的人头，直到宇文离的身影不见了，他才猛然提脚追了上去。 宇文离一言不发，去内书房时不停的想着各种应对皇帝的办法，一路上面沉如水，小全子与穆离跟在身后，全都噤若寒蝉。 然而，到达御书房时，宇文离却被皇帝身边的公公拦下了：“太子殿下，陛下今日吩咐，谁也不见。” “包括本宫？”宇文离惊讶的道。 公公点头：“是的。” 宇文离扭头向着御书房内望了一眼，然而隔着屏风，内里什么情况他一点也看不见。 一股淡淡的百叶焚香的味道从内殿里飘了出来…… 那是皇帝宇文岚最喜欢的一种熏香。 宇文离静静的看了半响，终是点头：“那好，本宫明日再来求见父皇。” 说完，向着御书房的门口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殿下，怎么会这样？明明是陛下派人传话，说要提审丁鹏……”穆离满脸都是问号。 宇文离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回到东宫之后，他才沉着脸开口：“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上当了，有人故意传了假话，目的是要本宫亲手杀了丁鹏！” “这样做有什么好处？”穆离一脸问号。 小全子也百思不得其解。 “杀了丁鹏，谁也不能将这件事牵扯到郑侧妃的身上。”宇文离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丝懊悔之色：“更加不能牵扯郑国公，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这么说是郑侧妃在陛下跟前安插人手？这也太胆大包天了？”穆离一脸的震惊。 宇文离闻言，脸色却沉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不是郑侧妃收买了父皇跟前的人。” “那是谁？” “是谁还用问么……”宇文离转头，面向着昭云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中露出一抹无奈之色：“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再也不要说了。” “就这么算了？”穆离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看着宇文离阴沉沉的脸色，他又不能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宇文离心情很烦躁，诺大的东宫，他一个想去的地方都没有，唯一想见的人，此刻还在闹着别扭，他又拉不下脸。 不知不觉，他一个人绕着东宫转了好几圈儿。 穆离与小全子两个人跟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俩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宇文离忽然开口。 “殿下……” 小全子还想开口，穆离伸手将他一拉，笑道：“那殿下，您慢慢逛，属下先告退了。” 说着，拽着小全子退下了。 宇文离一个人穿行在东宫之中，不知不觉，走到了胜华宫外。 望着这座熟悉无比的殿宇，宇文离目光渐渐幽深起来，他站在花木下，静静的看了许久，正要抬脚离开时，忽然看见一行人从对面的连廊上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圆领对襟长袍，乌黑的头发全都束在脑后，阳光明亮的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皮肤白皙，五官绝美。 最无法让人忽略的，是他那一对神采飞扬的桃花目。 “都仔细着点，本王从柳州把这些东西运回京城容易么我？要是磕了碰了，损了伤了，本王一定剥了你们的皮！” 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浓浓的趾高气扬。 宇文凌身后一群抬着大大箱子的宫人们个个小心翼翼，生怕摔了手里的箱子，丢了性命。 宇文离看着这一幕，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抬脚，从花木后转了出来。 “什么人胆敢挡路？” 宇文凌怒喝一声，正准备开口骂时才看清楚是宇文离，满脸的怒火刹那间变成了笑容：“大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好巧啊！” “巧？这里是太子妃所住的胜华宫。”宇文离冷冷开口道：“你跑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给大嫂送礼物来了。” 宇文凌像是没有看见他的怒火，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了起来：“臣弟在柳州呆了半年，见识了好多宫里没有的东西，想来大嫂一定很喜欢……” 说着，便招呼身后那一群人抬着箱子上前。 宇文离招手拦下，阴沉着脸道：“多谢二弟好意，你大嫂出身南越宫廷，自小什么东西没见过，你这些破铜烂铁抬进去，只怕是没有地方放，还是拿去扔了。” “大哥说哪里话。” 宇文凌笑容不变，纵然自己的东西被称之为‘破铜烂铁’，他也没有动怒：“这只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罢了，自然不能与大哥送给大嫂的礼物相提并论，可是，这都是清瑶亲自一件一件选的，是她的心意，还望大哥莫要嫌弃……” 宇文离表情一变：“这些是清瑶选的东西？” “是！” 宇文凌笑嘻嘻的，双手交握在胸前，定定的看着宇文离，看他如何下台。 接，心里膈应。 不接，想到林青瑶，又心有愧疚。 选择哪一个，心里都不好受。 “大哥，不如，问问大嫂的意见？”见宇文离冷着个脸，半天也没说话，宇文凌笑嘻嘻的开口了：“她若愿意留下，大哥就行个方便，若大嫂不喜欢，臣弟立刻搬走，绝无二话。” 说来说去，就是找个借口要见李采薇！ 宇文离心生怒气，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宇文凌得逞。 然而，李采薇不光光是他的太子妃，她还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宇文离没有办法将她永远禁锢在这胜华宫之中，不允许任何人见她。 那与囚禁有什么两样？ “算了，这些东西，本宫代替太子妃收下。”宇文离冷冷开口：“她如今生病，卧床不起，你就莫要进去打搅她了。” “大嫂病了？病的很厉害么？” 宇文凌立刻接过了话头，绝美面庞上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既是如此，臣弟就更要进去看看她了，半年不见，也不知道大嫂还记不记得臣弟……” “你就那么想见她？” 宇文离的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之色：“她是本宫的太子妃，记得你做什么！” “都说长嫂如母。”宇文凌闻言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是大嫂，臣弟见她有什么错？” 宇文离冷冷的盯着宇文凌，看了很久很久。 宇文凌被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开口道：“大哥，这里很冷唉，臣弟才回宫没有几天，你忍心让臣弟站在这里喝西北风么？” 宇文离正要回答，忽听身后脚步声急匆匆赶来，随即一道女声响起：“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凌王殿下！太子妃有请二位入殿……” 宇文凌立刻转身，当看见站在那里的是李采薇的贴身婢女小思时，他顿时笑了：“还是大嫂体贴，知道外头冷，大哥，一起进去？” 宇文离冷着个脸，冷哼一声，终是没说什么，抬脚率先朝着胜华宫内走去。 同时心中酸涩的想着，这算不算李采薇主动向自己低头认错？ 毕竟，她都主动请自己进殿了…… 宇文凌则回头招呼着身后那一群抬箱子的宫人：“都动作麻利点！抬进去之后，本王有赏！” 宇文离就当没听见，脚下走的更快了。 李采薇躺在外殿的暖榻上，胸前的刀伤，与小产后的虚弱，让她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下床走动，如锦等宫人在宇文离进来前，全都跪了下去。 “殿下，您来了。” 李采薇看着走进来的修长身影，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请恕臣妾有伤在身，不能请安……” 话音未落，宇文离便弯腰在床边上的锦凳上坐了下来，一伸手便将李采薇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无妨，本宫面前，你无需请安。” 第191章 生辰贺礼 李采薇愣了一下，还没回答，便听到宇文凌的声音：“快点！抬进来！” 她诧异抬头，看到一抹火红色的人影从外头闪身进来，宇文凌脸上带着笑，眼睛亮的惊人。 “大嫂，别来无恙啊。” 宇文凌的声音一如从前，他看着李采薇的时候，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眸却深邃了些。 “回来就好。” 李采薇闻言尴尬一笑，她不动声色的想将被宇文离握的发痛的手抽回来，却发现根本就办不到。 宇文凌目光落在两个人相互握着的手上一瞬，便转向了身后：“还愣着干什么？把箱子打开啊！让大嫂看一看清瑶为她准备的礼物……” “是，凌王殿下。” 几个宫人忙不迭将三口大箱子全都打开来，露出了里面各式各样的精巧玩意儿，头面首饰，折扇字画，还有成套的泥人布偶，都是李采薇没有见过的。 最后一口箱子里放的，全都是小孩子的衣裳，做工精良，美观大方，李采薇一见便爱不释手：“这些东西，都是清瑶准备的？实在是太破费了……” “不全是，也有本王准备的。” 宇文凌看着她开心的模样，目光闪了闪，看向宇文离：“再过半个月，便是大嫂的生辰日，大哥准备礼物了么？” “生辰？”宇文离闻言，一脸的迷茫，他并不知道李采薇的生辰是哪天。 李采薇则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我的生辰是还有半个月就到，二弟如何得知？” “只要有心，自然会知道。” 宇文凌转过了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宇文离。 宇文离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既为自己感到羞愧，又为宇文凌的钻营而愤怒，他妻子的生辰日，哪里需要一个外人多加关注！ 不愿意被比下去，他冷冷开口：“太子妃的生辰，本宫自然是准备礼物的，这个就不劳烦二弟操心了，如今你东西也送了，人也见了，可以走了？” “大哥这么急切的撵臣弟做什么？如今已到正午，用午膳的时辰，您好意思撵臣弟走？”宇文凌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来。 李采薇见了顿觉不忍，当下低低开口劝道：“殿下，二弟久去柳州，如今才回来，就留他在胜华宫用膳可好？” 宇文离看看她，怒极反笑道：“好啊！那就留下来！本宫与二弟好好‘叙旧’！” 李采薇听他语气有些古怪，不禁内心里渐渐忐忑起来。 这两个人不会在胜华宫里面打起来？ 事实证明，李采薇想多了。 午膳时，兄弟二人相对而坐，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说起话来全都口中带刺。 先开口的人是宇文凌，他笑嘻嘻的道：“大哥，臣弟这次归来，见大嫂瘦了很多，你是不是又让大嫂被人冤枉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宇文离抬起头来，目光冰冷的瞪着宇文凌：“二弟这次去柳州，陪同清瑶去了不少地方，怎么没有见她与你一起回来？” “婚期订在明年五月，瑶儿舍不得爹娘，要再陪二老几个月，臣弟又有什么法子，只能同意了。”宇文凌闻言耸耸肩，漫不经心的从桌上菜肴中夹起一筷子肚丝放进嘴里：“大哥，你这好歹是东宫，怎么饭菜的品相这么差啊？是不是底下人从中克扣了？” 随即满脸嫌弃的放下了筷子。 “你爱吃不吃！” 宇文离冷哼一声，不受影响的低头用饭，忽然听到内殿里传来一阵孩子哭声，他想也不想的放下筷子站起了身：“皇长孙是谁照看的？怎么让他哭的如此厉害？” 话音落，他抬脚走进内殿里。 只余下宇文凌一个人坐在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前，却没有丝毫的胃口。 他扭头，看着堆放在偏殿里的几口大箱子，那都是他刚刚命人送来的东西，李采薇想要将之放在内殿里，但却被宇文离拦住了。 “这些就先放外头好了，你身体虚弱，等好些再看。” 李采薇便同意了。 “大嫂，这一次回来，你怎么无端端的变弱很多啊……”宇文凌收回目光，低低的发出一声感叹。 话音落，他便听到一阵重重的咳嗽声。 宇文凌抬头，看见宇文离出来了，怀里面抱着粉团儿一般的萧儿，刚刚哭过的缘故，他白白嫩嫩的小脸上还挂着一丝泪珠。 “呦！是萧儿啊！” 宇文凌一见之下，顿时笑容满面：“来，让本王抱抱……” 他伸出了手，却见那粉团儿一般的孩子飞快的向着宇文离怀里一缩，随即张开口哇的大哭起来。 宇文凌笑容一僵。 “你吓到他了！” 宇文离狠瞪他一眼，低头柔声细语的将萧儿哄好，随即抬眸眼带得意的看向宇文凌：“二弟想抱孩子，还为时尚早，等你娶了清瑶，让她给你生一个，然后你就可以抱个够了……” “那是自然。” 宇文凌点点头，缓缓站起了身：“大哥，臣弟吃饱了，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他无意在这里听宇文离炫耀。 “急什么，你我兄弟，好多年没有这么坐在一起畅聊了。”宇文离抱着萧儿在对面坐下来，脸上挂着笑容，与刚进殿之时那副阴沉沉的模样大相径庭。 “好啊！那臣弟就留下了。” 宇文凌一屁股坐了下来，懒洋洋的笑道：“大哥可别嫌弃……” “怎会。” 宇文离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萧儿，一副心情很好，不跟你计较的模样。 宇文凌盯着他看了半响，忽然冷不丁开口：“听说郑侧妃有身孕了？这么快就儿女双全，真是恭喜大哥了……”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慢慢抬头，冷冷看向宇文凌：“你无需羡慕，这京城里想要给你生孩子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 “大哥谦虚了不是？” 宇文凌继续的笑，只是眼底神情很有深意：“臣弟再怎样，也比不上大哥……” “你当然比不上本宫，否则为什么本宫是太子，而你什么都不是。” 第192章 谢华 这话毫不客气，半点不谦虚。宇文凌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便重新挂满笑容：“那是自然，臣弟永远都不能跟大哥相比。” “你知道便好。” 宇文离说着，放下茶盏缓缓起了身：“本宫吃饱了，进去陪伴太子妃，就不陪你闲聊了。” 他高高昂着头颅，如闲庭漫步一般进去了，留给宇文凌一个潇洒无比的背影。 宇文凌的桃花眼眸里一片幽深，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旁的宫女小声开口问道：“凌王殿下，这茶凉了，需要奴婢替您换一杯热的么？” 宇文凌回过神来，看了婢女一眼：“不用了，本王吃饱了。” 说着，起身向着殿外走去：“你去告诉太子殿下一声，就说本宫先回去了，不打搅他与大嫂恩爱了。” “奴婢遵命。” 宫女被宇文凌的桃花眼电的七晕八素，摸着心口小鹿乱跳，直到那一抹鲜红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的宫道上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内殿里，则是另外一副景象。 宇文离坐在床边，一手从宫女手里接过粥碗，舀起一勺递到李采薇面前，目光温柔款款：“喝。” 李采薇万分的别扭，尤其是身边还有那么多的宫人，宇文离如此刻意的举动，分明是故意的。她勉为其难的张口喝下那一勺粥，随即伸手：“殿下，还是妾身自己来……” 宇文离目光一沉：“你连一个服侍你的机会，都不留给本宫？” “妾身不敢！”李采薇连忙道。 宇文离接着喂粥：“本宫这一向很忙，还要去昭云宫陪伴母后，对你多有疏忽，希望太子妃莫要介意。” 李采薇听他直呼自己太子妃，总觉得怪怪的，然而她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张嘴喝下递到嘴边的一勺子粥，她眼角瞥见如锦还有荷儿等宫女都低着头在一旁笑。 “你们几个下去！有事本宫会叫你们。”宇文离看到她的目光，当即大手一挥。 “是，太子殿下。” 宫女们低着头鱼贯而出。 内殿里就只剩下了宇文离与李采薇，细心的小思还抱走了萧儿，生怕影响到两个人。 李采薇低着头，有些别扭的道：“殿下，你无需这样……” “哪样？” 宇文离打断了她，狭长凤眸微微抬起，斜睨她一眼：“你是嫌弃本宫冷落了你，还是对你太好了？” 这让李采薇如何作答？ 她的脸从脖子开始，弥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声音也低了下去：“……都不是。” “本宫是太子，是天之骄子，可这心里却患得患失，总怕有一天回来，你就会跟着别人走了，恨不得拿出一根绳子来，将你绑在本宫腰上，这样就寸步不离了……这种心情你能理解么？” 宇文离说完这句话，紧紧盯着李采薇，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的表情。 李采薇却惊呆了。 印象中，她从未听过宇文离说过如此‘直白’大胆的话。 俏脸更红了。 宇文离看着她低头不胜娇柔的模样，叹息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粥碗，将李采薇拥入怀里道：“采薇，本宫保证，日后都不会再随便的怀疑你，你就原谅本宫好不好？” 原谅？ 高贵的太子殿下也会说原谅？ 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翘起，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要妾身原谅殿下很容易，可是，殿下能放下芥蒂，日后全心全意的相信臣妾，再不怀疑么？”李采薇从宇文离怀里面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宇文离被这目光瞧的心头一热，不由自主低头在李采薇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再不舍得怀疑了。” 他叹息着道：“采薇，你可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本宫心里很难受……” 李采薇依偎着他，感受着身后人的颤抖，她微微闭上眼睛，伸手握住了宇文离的手。 这些天，她又曾好过一分？ 同样的内心煎熬。 “殿下，记着你说过的话……”李采薇环抱着这一份温暖，贪婪的汲取着宇文离身上的淡淡焚香味道，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至于失去的孩子……” “会有的！” 宇文离猛然低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采薇，你相信本宫，再过上一年半载，咱们会有另外一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可以……” 李采薇看着他，如阴云一样笼罩在心底的阴霾渐渐消散开去。 她开始相信，丁鹏刺杀之事真的与宇文离没有关系，那全都是郑秀儿父女造的孽。 …… 除夕，宫里大摆宴席，又热闹又喜庆，然而李采薇卧病在床，没能参加，她躺在胜华宫的内殿里，目光频频望向窗外，时不时的问小思现在是什么时辰。 “娘娘，太子殿下把皇长孙抱走才一个时辰，您就问了三遍了！” 小思满脸都是无奈，一边将从御花园内新采摘的迎春花插在茶几上的大肚长颈花瓶里，一边回头笑道：“您就放心！皇长孙不会有事的……” 等有事那就迟了！ 李采薇白了小思一眼，目光依旧粘在大殿外，每当有宫人远远从外头经过，她都要一惊一乍的让人去看看是不是宇文离回来了。 “娘娘，宫宴还要三个多时辰才结束呢！”如锦在旁边一板一眼的回答。 李采薇听了，心情更沉重了。 总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要发生大事，有好几次她很想吩咐人准备软轿，抬她去宫宴。可想一想到时候会被人当成怪物一样围观嘲笑，便忍住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李采薇焦躁难安之时，忽然看见胜华宫门外远远的走过来一个人，那人一身的华丽锦袍，远远的看上去很像是宇文离的身影，身后是个随从。 “快！快去迎接太子殿下！” 李采薇一见之下，顿时喜出望外。 “娘娘，您眼花了？那好像不是太子殿下……”小思眯着眼睛朝着殿外看了一眼，疑惑道：“不过这里是东宫，怎么会有外男进入？” 李采薇一个字都不信，她觉得那就是宇文离：“是不是你们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快去！” 小思与荷儿对看一眼，最后是小思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大殿。 李采薇一直盯着那人，当他距离胜华宫越来越近之时，她脸上不自禁的露出一抹微笑。 然而下一刻，那人猛然转身，向着对面的暖云阁走去！ “怎么会这样？”情况直转而下，李采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思已经走到了外头，见状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好几眼，随即开口：“娘娘，他不是太子殿下！殿下比他高，也比他瘦……” 其实不用她说，李采薇也已经看出来，那并非宇文离了。 之前是她思念萧儿之心太切，太盼望宇文离回来了，所以才会看错，但当那人一转身，去往暖云宫，李采薇一下便看了出来。 最最主要的是，那人怀里没有抱着萧儿，他身后的随从也是垂着双手的。 “娘娘，那会是谁？怎么直接进了暖云宫了……”小思满脸都是疑惑之色；“郑侧妃这时候也应该没有回来才对……” 李采薇脸上也露出一抹深思：“或许，那人是郑侧妃的亲戚……” “有可能！” 荷儿接过了话头：“郑侧妃有两个兄长，一个是郑国公府的世子，一个是二公子，都是邺城赫赫有名的才子，不过今日进宫来的这一位，似乎并非世子？” 她眯了眯眼，却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而放弃。 “你是说，进宫的是郑二公子？”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兴味：“这倒奇怪了……” 说着，扭头目光幽幽的朝着暖云宫的方向又看了两眼，目光里露出一抹深思。 小思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太子妃总算不闹着问殿下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时，荷儿忽然又道：“奴婢看也不是二公子。” “不是？” 李采薇挑眉。 …… 暖云宫里。 郑秀儿看着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的谢华，柔美脸庞顿时沉了下来：“表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入宫了？还如此大张旗鼓！” “怕什么，你我表兄妹，亲如一家，我来看看你怎么了？”谢华眯了眯眼，上下打量郑秀儿一番后，古铜色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这些时日不见，表妹在宫里的日子过的挺不错啊！” 郑秀儿闻言流露出一丝心虚之色，她飞快扭头，朝着大殿外看了一眼，随即吩咐桃红：“去，把殿门关了！” “表妹这是何意？”谢华满脸不解之色：“你把殿门关起来，岂不是让人怀疑？” “磨蹭什么？我爹让你带来的东西呢？在哪里？还不快拿出来！”郑秀儿急道。 谢华闻言却笑了：“表妹确定要我在这里拿出来？”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一下四周。 郑秀儿看到满殿的宫人，这才明白自己毛躁了，她沉着脸一挥手命所有人都退了下去，这才看向谢华：“好了，现在你可以拿出来了？” 第193章 索吻 “急什么。” 谢华一脸的慵懒神情，扭头在大殿上左右瞧了瞧，然后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那一身华服，配着一张英俊的脸孔，倒也令人赏心悦目。 可此刻，郑秀儿根本就没有心情欣赏，她沉着脸斥道：“你这是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这里可是东宫！你出去！” “太子殿下根本就不肯来，说是东宫，与冷宫又有什么分别？” 谢华闻言笑了笑，终于没有再卖弄关子，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递给郑秀儿，白玉般的指尖透出一丝莹润光泽，声音柔柔，带着一抹诱惑：“这是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舅舅交代，小心为上……” “少啰嗦，本宫知道了！” 郑秀儿迫不及待的一把将小纸包抢了回去，打开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神情：“行了，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一得到东西，她就开始撵人，半点也不想耽搁。 谢华眼眸深沉，语气幽幽：“表妹，过河拆桥，利用完就弃，这可不是什么习惯啊……”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与本宫轮交情！” 郑秀儿的脸刷的冷了下来，目光阴冷的盯着谢华，极其不屑：“刚刚你说这里是冷宫，本宫大度，不与你计较，别不识抬举！立马给本宫滚！” 说完，干脆利索的一抬衣袖，朝着大殿外一指。 那趾高气扬，万分不屑的神情，但凡有血气的男子都不可能忍受的了。 可谢华居然没有生气。 他脸上的神情颇为平静，眼睛里甚至带着笑：“表妹，你当真要我走？” “自然！” “表妹真是心硬如石，令人心寒哪！”谢华摇晃着脑袋，轻轻叹息一口气，随即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也罢，既然你半点不念旧情，非要与我划清界限，那么从此之后，表妹想要什么东西，就另外派人去找舅舅拿！我自行离去，日后当不会再打搅表妹……”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 郑秀儿急了，若真如谢华说的这样，那她日后如何向郑国公捎话就是一个难题，她不能就这么让他离开！ “表妹，怎么了？” 谢华停下了脚步，却是没有回身。 郑秀儿看着他，牙齿咬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忍着内心里涌上来的屈辱道：“表哥，刚刚是本宫说错了话儿，本宫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希望你莫要介意……” “哦？表妹说错话了？你说错什么了？” 谢华扭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郑秀儿：“你是太子殿下的侧妃，而我只是区区镇国公府的亲戚，还是个男子，日后还是少见表妹为好，免得带累你……” “表哥，你不要这么说了。”郑秀儿闻言低下了头去：“是父亲选择你来传信，本宫相信他自有他的道理，我已经道过歉了，希望你莫要将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日后该送信还是要送……” “那我又有什么好处？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进宫来看你。”谢华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郑秀儿。 “你要好处？你从我父亲那里得到的好处还不少么？” 郑秀儿闻言愕然抬起了头，有些吃惊的看向谢华：“为了笼络你，我父亲甚至打算将妹妹琦儿嫁给你……” “不够。” 谢华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的盯住她：“你知道我心里要的到底是什么……” 被他这样直白的目光瞧着，郑秀儿不由的方寸大乱，当下气急败坏的大喊起来：“你痴心妄想！那些不过是年幼之时的胡言乱语罢了，我从来也没有当真！希望你日后也莫要放在心上！” “你从没有当真过？” 谢华的目光变了，看着郑秀儿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冷意。 郑秀儿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讲了什么，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懊悔之色。 然而很快，她就高高昂起了头颅，她是太子侧妃，高高在上，用得着愧疚么？ “对，我从阿里没有当真，希望你也是如此！” 谢华静静的看着她半响，忽然间笑了：“说的也是，你都不当真，我为什么要当真呢？郑侧妃娘娘。” 话的结尾，他别有深意的喊了她一声，用的却是那样的称呼。 郑秀儿听到时，内心里极快的闪过一抹惊慌。 她高高昂起了头，用不耐烦来掩饰：“好了，我已经道歉了，很快宴席就要散了，你快些走！” “表妹，你能亲我一下么？” 谢华忽然开口。 郑秀儿闻言吓了一大跳，然而很快她就暴跳如雷：“你疯了！竟然敢对我提这样不知廉耻的要求！我不会答应！你快些走！” 因为惊慌，她甚至亲自动手去推谢华。 “表妹，你当真一点也不在乎我？”谢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不甘的口吻问道。 郑秀儿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你很快就要迎娶琦儿了！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幼稚可笑的话！” “可我心里只有你。” 谢华紧紧盯着她，深情的道：“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明白么……” 她明白个屁！ 郑秀儿简直想破口大骂，她很想通知外头的宫人将谢华撵出去，但又担心动静闹的太大，到时候人尽皆知，她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关键时刻，她竟然冷静了下来，用极其冷漠的口吻道：“那又如何？我们已经错过了……” “错过了没有关系，只要能时时见到表妹你，我就很开心了。” 谢华闻言，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笑容来，随即他转身望了望对面的胜华宫，开口道：“表妹，我有办法可以令太子殿下最爱的那位太子妃不出三天，立刻倒霉，你信不信？” “真的？你真的有办法？” 郑秀儿闻言喜出望外，她实在太恨李采薇了，就连做梦都是想着如何除掉她，如今瞌睡了就有人递上枕头，她怎么可能不牢牢把握？ 面对郑秀儿的欣喜，谢华笑的有些邪魅：“那么，表妹，刚刚的那个问题……” 第194章 赐婚 “什么问题？” 郑秀儿闻言面色一变，却打算装傻充愣：“表哥，只有我博得了太子殿下的欢心，日后咱们郑谢两家才能飞黄腾达，你如今不过是替家族做事，怎么还跟我提条件？” 语气却是没有刚刚那么趾高气扬了。 也没自称本宫。 若是旁的人，看到郑秀儿如此，只怕早就感动的不能自已，可惜，站在那里的是谢华。 他笑眯眯的看着郑秀儿，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郑秀儿心里暗暗的焦急起来，除掉李采薇，与失去一个吻，这两个选择在脑海里不停的来回拉锯，最终，除掉李采薇占了上风。 她一咬牙，一闭眼，沉声道：“好，你亲！” 一股屈辱与愤恨涌上心头，郑秀儿恨恨的在心里想着，李采薇，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总有一日，我要连本带利的从你身上夺回来！ 她等了半天，也没见谢华有什么动作。 郑秀儿忍不住睁开了眼，却见谢华正笑眯眯的站在她的面前，双手背在身后，神情悠闲，半点没有上前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她涨红了脸，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谢华斜睨她一眼，慢悠悠的开了口：“表妹，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 郑秀儿面露诧异。 “本宫的意思是，你主动吻我。”谢华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臭流氓！” 郑秀儿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她又是恼羞，又是愤怒，忍不住伸手狠狠一拳头砸在谢华胸口：“你竟然敢调戏我！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好啊，你去说。”谢华慢悠悠的道：“我就告诉舅舅，你鬼迷了心窍，非要除掉太子妃，所以逼着我给你想办法，我想不出，就被你冤枉了。” “你说到时候，舅舅会站在哪一边？” “你！” 郑秀儿瞪着他，气的面色铁青，玉手指着谢华，颤抖个不停。 “表妹，只是亲我一下，有那么难么？” 谢华忽然伸手，一把握住郑秀儿的纤纤玉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你放心，我知道你现在怀着身孕，不会逼迫你的……” 郑秀儿看着他，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狼，一只想要吞掉她的狼，她却没有半点办法将他推开…… 因为她还要利用他…… 郑秀儿忍下了心中的愤恨与屈辱，深吸一大口气，然后抬起头来，飞快的在谢华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而她准备逃离时，一只大手从旁穿过，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谢华微微垂头，准确无误的噙住了那两片朝思暮想的花瓣一样的嘴唇，狠狠的吻着 “唔……” 郑秀儿想要逃离，奈何禁锢着她的铁臂是那样强壮，她根本就撼动不得。 若是此刻有人进来，看见这一幕，一定会满脸惊讶。 一股绝望深深的涌上心头，郑秀儿眼角慢慢花落下一滴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华才松开了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 看到郑秀儿的眼泪，谢华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变得若无其事起来：“表妹，你哭了？是不是还要我留下来陪你？” “你走！” 郑秀儿猛然抬眸，红着眼睛瞪了谢华一眼。 那目光里的凶狠纵然是谢华，也吃了一惊，他向后退了一步：“既然如此，你好好保重，我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小跑着向外走去。 郑秀儿则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一般，浑身瘫软的跌坐在地上。 “娘娘？” 桃红从外头进来，看见这幅情景顿时吓了一大跳，她想要搀扶郑秀儿起身，却被一声怒吼吓的跌坐在地：“滚出去！” “是，娘娘，奴婢这就出去！” 桃红慌不迭的起身退下。 …… “娘娘！那谢家的公子离开了！” 李采薇午睡刚起，小思便叽叽喳喳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一一告诉了李采薇，并满脸兴奋的道：“在暖云宫里整整呆了一个时辰，奴婢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阴谋！” 李采薇打了个哈欠，看一眼小思：“郑秀儿的阴谋，肯定是针对本宫的，多安排几个人，日夜不停的盯着暖云宫，有什么动静随时禀报本宫。” “娘娘，若咱们在暖云宫里面，能安排一个内线进去就好了。”小思感叹的道：“这样一来，无论郑侧妃玩什么花样，咱们立刻就知道了……” “只要被发现，内线的结果从来逃不了一死。”李采薇斜睨她一眼，语气淡淡：“本宫绝不会这么做。” “娘娘……” 小思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她家太子妃，永远都是这么善良！ …… 南越皇宫。 今年的年宴上依旧歌舞升平，纵然与老对头北狄打了大半年的仗，然而皇帝还是很开心，宴会上笑的合不拢嘴，抽光交错间，不停的劝说众人喝酒。 皇帝的面子谁敢不给？ 众臣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陪着皇帝喝了一杯又一杯，满面笑容。 然而，在这满堂热闹氛围里，唯有一人独坐角落，面前的茶几上有有茶，有点心，就是没有酒，一壶都没有。他对着几碟子小菜，慢慢喝茶。 这人就是今年打了胜仗的，却极力劝说皇帝签下两国议和的越王李晋之，他是南越帝李显的养子，却是这个大殿上最为低调内敛之人，宴席过半，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若不是皇帝的目光时不时的望过来，众臣能忘记这个人，毕竟，那端坐在皇帝下首位置上的太子，还有三皇子就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了。 “晋之，你怎么不喝酒？” 一曲罢，场上装扮华丽的歌姬散去，高高坐在上首的皇帝扭过头来，向着李晋之望了一眼，笑眯眯的道：“坐那么远做什么，到朕跟前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句话望了过来，或好奇，或妒忌，或幸灾乐祸。 李晋之闻言慢慢站起了身，面色平静的看一眼皇帝，拱手回答道：“父皇，儿臣近日来旧伤复发，太医嘱咐不能饮酒，还请父皇见谅！“ “哼！不能饮酒，这是托词？”坐在下首的太子闻言冷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这可是大年夜！就不能说一些让大家伙儿高兴的话么？” “太子，你也少说两句。” 皇帝不满的看一眼太子，在其垂下头之后，再一次看向李晋之，脸上仍是笑眯眯的：“晋之，你到朕跟前来。”说着，招招手。 李晋之无法，只好抬脚一步一步从宫毯上走过，来到皇帝面前。 众人的目光盯着他，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年王爷，最近可真是炙手可热啊！不知道今夜里皇帝又要给他什么赏赐？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 李晋之心里也有些忐忑，回到朝中一个多月了，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中度过，皇帝的态度时而温柔，时而冷漠，时而又热情的让人难以抗拒，如今日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更是不胜枚举。 “父皇……” 李晋之走到御座前一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来，再走过来一些。”皇帝说着，扭头看一眼身边宫人：“去，搬个椅子来，让越王坐在朕的身边。” 身边！ 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包括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陈氏，她微微张着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要知道，这华丽的大殿上，只有她的儿子，今日的太子殿下，才有坐在皇帝身边的资格！ 李晋之，不过是一个外姓之子罢了，居然也得到了这种殊荣…… 她锐利的凤眸沉了沉，一丝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底下与众臣们坐在一起的几位皇子，看向李晋之的目光也是晦暗不明，若是仔细看，那其中有妒忌，有艳羡，还有怨恨。 “多谢父皇。” 众目睽睽之下，李晋之面色平静的谢过皇帝，然后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内心里却是暗暗发苦。 他的父皇，就这么热衷于将他推向风口浪尖么？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都愣着干什么，今日除夕，大家该喝就喝！”御座上，皇帝重新举起了酒盏，脸上笑容不变。 众人纷纷点头，一时之间殿内抽光交错。 “晋之，你今年得有二十一了。” 正喝着，皇帝忽然冷不丁的开口问了一句。 李晋之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了身，恭敬回答道：“回父皇，是的，儿臣今年二十一岁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皇帝感慨道：“朕的儿子们娶了妻，女儿也都出嫁，对了，二公主采薇嫁到了北狄，听说过的很不错……” 李晋之心下发苦，却只能笑着附和：“父皇说的是，二妹的确很幸福。” 底下大臣纷纷点头：“陛下英明神武，常人难极！” “朕的眼光不错？” 南越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面露得意之色：“今年，二公主诞下了北狄的皇长孙，真是可喜可贺，朕已经命人送了一份大礼去北狄，想必这时候应是到了……” 李晋之听了，一颗心顿时悬空。 他没有听到皇帝在问：“晋之，你也该娶一位王妃了……” 心里一片茫茫然，心思瞬间转到了北狄，不知道这半年多过去了，采薇在北狄过的可好？她，可还记得自己？ “越王？” 皇帝又开口问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有些淡。 李晋之瞬间反应了过来，顿时浑身一凛，忙回答道：“儿臣在！” 南越帝看了看他，难得好脾气的将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晋之，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立一位王妃了……” 皇后也在一旁附和：“不错，咱们越王骁勇善战，年轻有为，这样的好年纪，若是没有一位德才兼备，娴雅美丽的王妃与之相配，就太可惜了……” 李晋之心里又苦又涩，下意识的就想反驳。 然而这时，他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的拉了自己一下。 他硬生生的将心里面的想法咽了下去，脸上陪着笑道：“父皇为儿臣赐婚，原是一番好意，儿臣本不该推辞，只是，儿臣如今浑身是伤，来年开春后，还要远赴边疆，只怕没有女子愿意嫁给儿臣……” “胡说！” 南越帝闻言顿时两眼一瞪，胡子也翘了起来：“你是我南越的战神王爷，这京城里想嫁给你的姑娘多如过江之鲫！谁敢嫌弃？” 说着，环视一下四周。 只见那些家中有女的老臣纷纷垂头，生怕被皇帝看见。 应声附和的，都是凑热闹的。 李晋之闻言，面露苦笑之色：“父皇说的夸张了，儿臣半条命都送在战场上，只怕这京城里想嫁给儿臣的女子一个也没有……” “本宫这里倒是有一个，也不知越王看不看的上。” 一旁的皇后忽然抿唇笑了：“本宫的侄女儿，宁瀛侯府上的三小姐，今年十六，长的如花似玉，与越王倒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 “母后，表妹今年不是十五么……”听了这话，一旁的太子赶紧反驳。 刘皇后回头瞪他一眼，随即笑盈盈的看着李晋之：“越王觉得心下如何？” 这倒把李晋之难住了。 刘皇后的侄女儿，宁瀛侯府的掌上明珠，是那么好迎娶的么？是他这个外姓养子有资格迎娶的人吗？ “陈三小姐可愿意嫁给儿臣？”李晋之反问道。 皇后面不改色，甚至笑容更深：“越王乃是英雄，这天下间的女子有几个不爱英雄的？更何况越王还一表人才，战功赫赫，咱们南越啊，可是几百年都没出过这样的人物了，琪儿她自然是愿意的……” 李晋之明显感觉到南越帝在听到哪句’几百年没出过这样的人物’时，目光阴冷了几分。他心中一紧，连忙开口：“母后说笑了，咱们南越最有才华，最有气度，最称得上百年不遇的人，难道不是父皇么？谁敢在父皇面前造次？” “是啊是啊！”底下大臣纷纷开口附和。 南越帝听了这一派恭维声，表情总算没有刚刚那么阴沉了。 “本宫就那么一说。”皇后抿唇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越王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晋之抬起头来，看一眼笑眯眯的刘皇后，最终，目光落在一旁的南越帝身上。 “如何？” 南越帝闲闲的开口问道。 “儿臣全凭父皇做主。”李晋之开口道。 “朕可不给你做这个主儿！”南越帝闻言立刻笑了，他摆摆手，道：“晋之，朕问你，你愿不愿意迎娶陈家三小姐？” 李晋之低下了头，目光平静的回答道：“儿臣府上，有数名侧妃，也有一些姬妾，只怕会委屈陈三小姐……” “不委屈！” 刘皇后接过话头道：“这京城里的贵家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本宫原也没有让越王只守着琪儿一人呀？” 李晋之再也没有了借口做推脱。 纵然万般不愿，他也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众人的面儿，开口道：“既是如此，儿臣没有意见。” “那就好，看来越王也是有担当的人……” 刘皇后闻言喜滋滋的，扭头看向一旁的南越帝：“陛下……” 皇帝此时能说什么？只能顺着皇后的话道：“既是如此，这桩婚事朕允了。” “还不快谢陛下赏赐？”刘皇后喜出望外，立刻看向李晋之。 一旁的太子殿下目光阴沉沉的看着这一幕，实在不理解他母亲这样的做法，不过他没有开口。 “儿臣多谢父皇赐婚。” 李晋之万般无奈的俯身跪了下来。 “去，把陈三小姐请进宫来！她若没有意见，这件婚事就……” “陛下，琪儿没有意见的。”皇后打断了他，柔声道：“女孩子面皮薄，刚刚在臣妾宫里抄经祈福，就不要打搅她了？赐了婚，明日来见也是一样的。” 南越帝听了这话，眯了眯眼，久久的看着皇后不说话。 刘皇后就有些慌乱，她忙起身跪了下来，口中歉然道：“陛下，妾身逾规了……” “明日见也好。” 南越帝闻言却是慢吞吞的开了口：“趁着今日除夕，这婚事定下也是好事一桩……” 第195章 一杯就倒 “陛下，这真是天作之合呀！”大殿上，所有人都纷纷附和，一派祥和喜庆的样子。 至于被赐婚的主角，李晋之心中是什么想法，没有人在意。 刘皇后笑盈盈的，督促着南越帝当场写下了赐婚的婚书。皇帝放下笔的那一刻，她当即笑盈盈的看向李晋之：“越王，还不快接旨？” 李晋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杂念，面色平静的向着皇帝跪了下来：“儿臣多谢父皇赐婚……” “恭喜越王殿下了！” 常公公嘴里说着恭喜的话，将皇帝御笔亲题的赐婚圣旨递到了李晋之手里。 李晋之伸手接了，再次叩首道谢。 “将皇城北街那座七进的府邸赐予越王，礼部抓紧时间准备，三个月之后，朕要看到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南越帝说道：“晋之，年后你就不要再回军营了，就在京城安心养伤！” 不回军营，不就等于夺了李晋之手里的军权？！ 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静了一静。 有人诧异，有人却面露狂喜之色。 李晋之却半点都没觉得意外，从皇帝说出赐婚这两个字开始，他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闻言面色平静的答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好！” 南越帝咧开嘴笑了，懒洋洋的伸手一端桌上酒杯：“为了庆祝这一件喜事，朕要与晋之痛痛快快的喝一杯！” 说着，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酒液。 “越王殿下。” 有宫女捧了个托盘盈盈走到李晋之面前，盘中是一杯酒。 李晋之低头看了一眼，一伸手将杯子接了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那杯酒喝的一干二净，白皙儒雅的脸庞瞬间变红。 “原来二弟能喝酒啊！那刚刚还推三阻四的……”一旁太子李瑜阴阳怪气的开了口，不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李晋之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太子的话戛然而止。 “啊——” 捧着托盘的宫女吓的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众臣也都纷纷面露吃惊之色：“越王殿下！” 御座上，南越帝猛然站起了身，沉声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快请御医！” 御医很快就请到了，一番诊断后，无奈道：“陛下，越王殿下醉了……” “醉了？才一杯而已！” 太子李瑜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冷笑连连。 御医道：“这种情况，也与越王殿下旧伤复发有关……” “都是朕的错！不该逼着晋之喝酒！”御座之上，南越帝发出了一声叹息，面露后悔之色：“来人，扶越王回去，好生照看，不得有误！” 一声令下，当即数十位宫人从外奔进来，小心翼翼的扶起李晋之，将他抬出了大殿。 陈皇后幽幽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吭声。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南越帝也失去了继续饮酒做乐的兴致，当下草草喝了几杯，便打发众人散去，自己也回了寝宫。 除夕之夜，就这么过去了。 越王府里。 李晋之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偌大的王府里灯火通明，喧闹非常，好容易才将人在前院书房里安置妥当，众人都散了去。 然而，谁来照看王爷，却是一个难题。 李晋之的奶娘周嬷嬷，站在灯火通明的连廊上，向着内宅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沉声开口：“去请赵姨娘来。” “嬷嬷，不请李侧妃么？” 站在周嬷嬷身后的一个鹅蛋脸的丫鬟闻言，面露诧异之色。 周嬷嬷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为什么！” “是！嬷嬷。” 丫鬟吓了一大跳，闻言忙不迭的转身离开，双脚踩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身影一会儿便不见了。 周嬷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离开，自己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房间，绕过屏风，来到昏睡不醒的李晋之面前。 “王爷？” 她试着唤了一声。 躺在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就像是已经睡死过去一般。 “都交代多少遍了不能喝酒，偏偏就是不听……”周嬷嬷摇摇头，面上露出一抹心疼之色，走过去替李晋之掖了掖被子，然后向后问道：“醒酒汤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嬷嬷，早就备着了，只是王爷一直昏睡，奴婢们不敢强行喂下……”屋子里几个婢女闻言，全都面带恭敬之色。 周嬷嬷可是越王府里的管家，由于越王没有迎娶王妃，后宅之事都由周嬷嬷做主，就连哪个侍妾什么时候侍寝，都由她说了算，这些婢女们对她十分恭敬。 周嬷嬷点了点头：“那就等王爷醒来再说罢！” 她的目光落在一排水葱一样娇嫩的姑娘身上，随即有些厌烦的收回目光，冷冷道：“等下赵姨娘会过来服侍王爷，这里用不着你们，全都退下！” 婢女们吃了一惊，今夜里是赵姨娘服侍王爷！ 为什么不是李侧妃？ 那位可是王爷亲自去陛下面前求娶回来的…… “是，嬷嬷。” 婢女们心存疑惑，却没有一个敢问出口的，闻言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下。 她们刚退出去，赵姨娘便到了。 人未进门，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首先扑来，这让站在内殿里的周嬷嬷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 “嬷嬷，王爷怎么了？可是旧伤又复发了？” 一个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缓缓抬脚从外头走进来，腰身扭的像是灵活的水蛇一般，一进门她便娇滴滴的开口了：“可曾请太医瞧过没有？” “太医开了方子了，就等王爷醒来，喂他喝药。” 周嬷嬷皱了一下眉头，好心好意的劝道：“赵姨娘，您是来照看王爷的，能不能不要擦那么多香粉？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不爱那个味儿……” “哎呀！我忘记了……” 赵姨娘娇滴滴的开口，讨好的冲着赵嬷嬷一笑：“下一次不会再这样了。”说着，人便往床边走去：“天哪！王爷这是喝了多少酒……” 话音未落，外头有小厮高声禀报：“李侧妃求见王爷——” 赵姨娘的脸色猛然变了。 第196章 设局 周嬷嬷恍若未闻，若无其事的从丫鬟手中接过浸过水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替李晋之擦脸擦手。 赵姨娘双手交握，大大咧咧的站在病床前，一面看着周嬷嬷忙活，却又伸着脖子向外头张望，柔媚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问：“嬷嬷，李侧妃在外头……” 周嬷嬷抬起了头：“赵姨娘是想让她进来？王爷这屋子小，怕是不能容下这许多人……” 言下之意，李侧妃进来的话，那么赵姨娘就得出去。 “怎么会……” 赵姨娘闻言讪笑一声，当下再不提这话，只是目光依旧频频望向门外。 夜凉如水，庭院外头，菊儿面带焦急之色的站在那里，不住的向守门的几个丫鬟婆子恳求：“王爷旧伤复发，今夜里怕是有危险，你们就放我进去！” “李侧妃，怕是不能够。” 开口的是周嬷嬷手下心腹大丫鬟秋兰，她看一眼菊儿，面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夜深了，侧妃还是回去歇息去！无端的在这里搅扰，只怕王爷醒来会不高兴的……” 会不高兴……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一般敲打在菊儿心上。 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几乎没有血色。 从边关回来之后，王爷不知道怎的，忽然向陛下开口请求纳她为侧妃，陛下居然同意了，菊儿欣喜若狂，她本如同一抹浮萍一般在这世上居无定所的漂泊着，能陪在越王殿下身边服侍他，是她这辈子的福气。 可是，再进越王府，情况却与之前有些不同。 她不再是奴婢，是王爷身边唯一的侧。然而却不得侍寝，不得丫鬟婆子们爱戴，纵然住在宽敞的院落里，在周嬷嬷等人眼里，她还是那个奴婢菊儿。 就连李这个姓，也还是李晋之恩赐给她的。 他说，二公主拿你当姐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李晋之的妹妹，再不会有人欺负你。 是没有人再欺负她了，可她却渐渐的再也见不到李晋之的面了。 “秋兰……” 菊儿开口哀求道：“你替我向周嬷嬷禀报一声！我不多待，就进去看王爷一眼……” 说着，将一个金线绣芙蓉的荷包，塞到了秋兰手里。 秋兰双眸一亮，避着人飞快的伸手接了，塞进袖子里，抬眸打量菊儿两眼，末了撇撇嘴道：“好，我去告诉周嬷嬷，但是她让不让你进去，这个我可不能保证！” “好好！” 菊儿连连点头，面上露出一抹欣喜之色：“只要秋兰姑娘愿意替我禀报就好，即便嬷嬷不肯见，我也不会怪你……” 她是王府侧妃，面对一个奴婢却如此的放低身段。 秋兰有些鄙夷的打量菊儿两眼，揣着荷包转身懒洋洋的朝着院子里走去。 菊儿上前两步，伸着脖子面带希冀的向院子里打量。 可惜，除了昏黄的宫灯，还有影影绰绰的侍卫，她什么都看不见。再想往里走时，有丫鬟拦住了她的去路：“李侧妃，您还是在这里等一下……” 菊儿悻悻然收住脚步。 屋子里。 秋兰蹑手蹑脚的从外头进来，一直走到周嬷嬷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嬷嬷，李侧妃在外头……” 周嬷嬷头也没回：“怎么，你可怜她？” “奴婢不敢！” 秋兰闻言吓了一大跳，连忙撇清关系：“她站在外头不走，奴婢是怕万一宫里来人看见了，会怪罪嬷嬷……” “这么说你还是为我考虑了？” 周嬷嬷闻言冷笑了一声，到底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挥挥手让秋兰退下了。 秋兰走时，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像是身后有狼在追赶一般。 到了外头，她气呼呼的看向菊儿：“嬷嬷不会让你进去的，你还是快走！连累我也被斥责……” “周嬷嬷还是不肯让我进去？” 菊儿站在寒风中，风吹起她的衣袂，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瞬便会倒下。 秋兰白了她一眼，气呼呼的将头扭向一旁。 菊儿目光里露出一丝绝望之色。 最后再看一眼灯火辉煌的庭院，她失魂落魄的转身向外走去，脚步蹒跚。 “李侧妃！” 却在这时，从那丫鬟嬷嬷把守的庭院里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叫喊声，语声急切。 菊儿猛的停下脚步，诧异回头。 赵姨娘气喘吁吁的从院里走了出来，一头的珠翠摇摇晃晃，闪的人眼花缭乱，然而最耀眼的，是她嘴角上那抹笑容，热切浓烈的好似在这深夜里看见了正午的朝阳一般。 菊儿有些傻眼。 “李侧妃。” 赵姨娘总算走到了菊儿面前，笑靥如花的看着她道：“王爷就要醒了，你快随我一起进去服侍他！” 进去？服侍王爷？ 她刚刚费尽了千般力气，也进不去的地方，现在这么容易就可以进去了？ 是天上掉馅饼了？还是周嬷嬷终于大发慈悲了？ 菊儿眨眨眼，愣愣的站在原地，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李侧妃，你愣着做什么？难道你不想进去服侍王爷么？”赵姨娘笑盈盈的伸手拉住了菊儿的手道：“这外头多冷啊，你随我进去！” 进去…… 她当然要进去了！ 菊儿眼中蓦然露出一抹欣喜之色，她冲着赵姨娘点点头，率先抬脚朝着院子里走去。 赵姨娘见她如此急切，脸上的笑容不由的更加幽深。 秋兰站在院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颗鹅蛋。 屋中。 菊儿进来时，屋子里已经没有周嬷嬷的身影，烛影摇曳，重重帷幔后，那躺在床上昏沉沉睡去的男人看起来是如此熟悉，菊儿眨眨眼，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一步步向前走，心中则酸涩的想着，有多久没有见到王爷了？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赵姨娘跟在她的身后，却在离床沿还有一丈远之时便停了下来。 菊儿扑通一声在床沿前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去抚摸李晋之的脸颊，一边垂泪，一边低低开了口：“殿下……” 赵姨娘看了她一眼，扭头对外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便有婢女端着托盘从外头走了进来，口中道：“侧妃，王爷的药煎好了……” 菊儿立刻抬手擦去脸上眼泪，然后回头：“给我！” 她从婢女手中接过了那碗徐徐冒着热气的汤药，用汤勺搅了搅，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凉。 赵姨娘走上前来，笑着开口：“王爷还昏迷着，怕是不好喂，再来个人帮忙！” 说着，招招手，立刻有两名婢女走上前来，小心的掰开李晋之的嘴巴。 菊儿有些犹豫：“要不，等王爷醒了再喂……” “不可！” 赵姨娘摇头反驳：“王爷旧伤发作，这药必须得喝，否则，对他的身体极为不利。” 菊儿听她如此说，只好点头答应：“既是如此，那就喂。” 她将汤匙里已经变温了的汤药一点一点倒进李晋之的嘴里，不知道是她手颤抖的缘故，还是因为生疏，有大半的汤药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并没喂进去。 赵姨娘在一旁看的瞪大眼眸，恨不得将菊儿大骂一顿，贱婢出身的人，竟然连药都喂不好！ 可是想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硬生生的忍住了。 菊儿又是羞愧，又是自责，放下汤药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去李晋之脸上的汤药，还有枕头上撒的那些，接着再喂，这一次，她手稳了许多，汤药一滴也没有洒出来。 不一会儿，一碗的汤药便见了底。 赵姨娘全程站在一旁看着，等菊儿将空了的药碗放回到茶几上时，她笑盈盈的开了口：“李侧妃，说起来，王府里唯有你服侍王爷是最用心的了，我自愧不如。” “不敢当。” 菊儿连忙推辞，脸上显露出一丝局促不安。 纵然现在是侧妃的身份，可是仍然不能从奴婢的身份里解脱出来，面对谁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赵姨娘闻言挑了挑眉，很满意菊儿这幅低姿态的模样。 可惜啊，这越王府里有菊儿这位侧妃在，她想晋升就实在太难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菊儿。 这样，她才能有机会爬上去…… 赵姨娘目光深了深，冲着菊儿一笑，转身吩咐道：“来人，再拿一把椅子来，今夜，我与李侧妃共同服侍王爷……” 很快，便有婢女搬了椅子上前，赵姨娘坐下时，忽然面露痛苦之色：“哎呀，我有些腹痛难忍，先失陪一下，李侧妃，你好好照看王爷……” 菊儿巴不得与李晋之独处，自从回到王府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机会了。 闻言点点头：“那赵姨娘你快些去，若是要紧的话，赶快让人请大夫……” “不用！不用！” 赵姨娘一边摇头，一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屋子，一路上哎呦声不断。 菊儿目送她离开，再看向李晋之时，目光中有泪意闪过。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上李晋之的额头，脸颊，还有嘴巴，动作轻柔，生怕惊醒了他似的…… 房间里安静无比，婢女们全都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一阵阵的嘈杂声。 菊儿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周嬷嬷冷冰冰的声音：“王爷是由谁照看的？现在怎么样了？” “回嬷嬷话，是李侧妃在照看王爷，王爷刚刚喝了药，睡的正香呢！”旁边一个婢女抢着回答道。 周嬷嬷不做声了，抬脚径直往屋子里来。 菊儿早已经站起了身，有些惶恐的看向门口，在看见周嬷嬷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的就想弯腰请安，可是弯了一半她才想起，如今自己已经是侧妃了，若是向一个奴婢行礼，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第197章 中毒 想着，她又直起了身子，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周嬷嬷，你来了……” 周嬷嬷看着她那副别扭的模样，却是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俯身向床铺看去：“王爷喝了药有多久了？” “一盏茶的时间罢了……” 菊儿张口说了一半，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穿破人的耳膜，分外难听。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人猛的攥住了，周嬷嬷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菊儿：“你给王爷喂了什么？他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什，什么？”菊儿闻言一脸的诧异，一边挣扎着想收回手，一边往床铺望去：“刚刚我给王爷喂的是婢女送来的药，赵姨娘也在一旁……啊！” 话说一半，她浑身一震。 只见床铺上，李晋之依旧昏睡不醒，但是他的嘴角上却有血迹缓缓流淌出来…… 血迹！ 菊儿瞳孔猛然一缩。 “李侧妃，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刚刚你喂药时我的确在……”赵姨娘缓缓扶着婢女的手从外头走进来，盯着菊儿一字一句道：“可是之后我腹痛出去了，谁知道你又给王爷喂了什么！” “我没有!” 菊儿闻言疯狂摇头：“我怎么可能给王爷喂东西害他呢？我是宁愿自己死……” “真是会狡辩！”周嬷嬷闻言冷冷一笑，拽着菊儿的手并不松开，扭头对着一旁婢女吩咐道：“去个人进宫请太医来！再让齐管事进宫，将此事禀报陛下与皇后娘娘！” “是！嬷嬷！” 婢女退去之后，周嬷嬷这才看向菊儿，衰老松弛的脸庞上有着浓浓怒火：“你谋害越王殿下，证据确凿，来人啊！把李侧妃押下去看守起来，等宫里来人再处置……” “不！我没有害王爷！没有！” 菊儿疯狂的大喊起来，眼泪刷刷的往下掉落，她拼命的挣扎着，可是依旧躲不过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婢女，最终还是被拖了出去。 “王爷！王爷你醒醒啊！菊儿绝对不会害您……” 呼声越来越远，李晋之依旧晕迷不醒。 赵姨娘一反刚刚虚弱无比的模样，面露得意之色的看着菊儿消失不见，她回头看向周嬷嬷：“嬷嬷，当真只是把李侧妃关押起来么？万一陛下或者娘娘想见她……” “陛下绝不会见她！” 周嬷嬷打断了她，语气十分笃定：“什么侧妃，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还是不受宠的二公主身边的宫女，纵然死了，陛下也不会多问一个字！” “哦……” 赵姨娘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晋之，她忽然产生一股心虚之感，忙不迭将目光转向一旁，心中暗暗的想着，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陛下都不会在意，王爷想必也不会在意的？ 太医很快就请来了。 当朝越王参加宫宴回来不超过一个时辰，人便中毒吐血，晕迷不醒，这件事瞬间惊动了皇宫上下，南越帝知道后勃然大怒，不仅派遣了宫里数十位太医齐来越王府，勉力救治越王，甚至还派遣了数名宫廷禁卫，专门捉拿毒害越王殿下的凶手。 因此，当菊儿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抹布扔到柴房里，才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再一次被提溜了出来。 扑通一声，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鬓发如云一般散落开来，面前站着数十位手执长抢，威风凛凛的禁卫军，个个面无表情，目光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看着她。 菊儿心中一凛，忍不住叫了出来：“你们想干什么？” “这就是毒害王爷的凶手！” 周嬷嬷大手一伸，指着菊儿信誓旦旦的开口道：“王爷中毒之时，身边只有她一人，亏得王爷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她，一回王府便要她来服侍……” “不！明明是你根本不让我进来……”菊儿拼命的摇头。 周嬷嬷闻言呵呵冷笑起来：“那你是怎么出现在王爷房间里的？” 菊儿闻言，回头在人群里寻找赵姨娘的身影，然而，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没看见她。 “带走。”禁卫军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冷冷开口。 “不，我没有害王爷！” 菊儿拼命的挣扎着，目光惊恐的看着那些禁军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她却躲无可躲。 周嬷嬷看着这一幕，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躲藏在屏风后头的赵姨娘，也心花怒放，终于要除掉菊儿这块绊脚石了！一个贱婢，也想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最终，菊儿被禁军带走了，任凭她哭天抢地，任凭她百般呼喊李晋之的名字。 “王爷，你说过，会护我一生一世周全……” 被拖走的那一刻，菊儿泪流满面，喃喃开口。 夜幕下，越王府里灯火通明，一如来时的路，繁花似锦，如今她归去，被人带走，却是满地荒凉。 唯有那房檐下的一排大红色宫灯，彰显着除夕才有的喜庆。 这与人间炼狱又有何分别？ …… “进去！” 一名狱卒从身后狠狠一推，菊儿便身不由己的跌进那肮脏，而又潮湿的大牢之中。 白嫩的脸狠狠撞上又冷又硬的地面上，一股尖锐的疼痛传来，菊儿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一声，然后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听‘咣当’一声，身后的牢门锁上了。 菊儿没有回头，她伸手将脸上一撮头发拂到脸庞，慢慢扶着墙壁走到牢房的最里面，在一张铺满了稻草的简易床铺上坐了下来。 脚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菊儿往地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只老鼠慌不择路的逃进了旁边的稻草堆里，一眨眼便不见了。 是因为她抢了他的地盘么？ 菊儿不由的苦笑一声。目光望向被锁住的牢房门，心思却飘的很远。 也不知王爷现在醒了没有？到底有没有中毒？ 下手的人又是谁…… 没等她想明白，牢房外忽然传来嗒一声，随即脚步声重重从外头传了进来。 菊儿慌忙抬头，就看见一个面容凶悍的狱卒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把长刀，恶狠狠的开口道：“这就是毒害越王殿下的凶手！来人啊，把她带出来！” 菊儿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侍卫们拉起来，架着走出了牢房。 狱卒死死的盯着她，两颗绿豆一样的眼睛里泛着冷酷的光芒：“小心点，这可是一位心狠手辣的主儿，敢给当朝王爷下毒，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我没有！” 菊儿猛然抬头，大喊一声。 狱卒嘿的笑了，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腿弯里，踹的菊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面露痛苦之色。 “王爷都那样了，你还咬死了不承认！真是没有良心！”狱卒狠狠一口啐在菊儿脸上，回头对着几个侍卫沉声开口道：“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招呼她！” “是！大人！” 菊儿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气，她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拉着一路从牢房里走出去，耳边的哄笑声，嘲讽声，还有喝骂声，统统被抛掷脑后，最终，她被带到了一个阴森森，十分可怖的地方。 还来不及看一眼这是什么地方，菊儿的肩膀上就狠狠的挨了一鞭子。 力道之强大，使得她肩膀上的衣裳应声而裂，露出的肌肤上一道鲜红的印子分外狰狞。菊儿整个人也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充满了污垢的地上。 紧跟着，第二鞭，第三鞭，密密麻麻如同雨点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菊儿痛的不住翻滚落泪，却是连一声呼喊也发不出。 终于，那鞭挞之人累了，停了下来，另一狱卒懒洋洋的开口问道：“说，你到底给越王殿下下的什么毒？” “我没有……” 菊儿浑身剧痛，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软软的倒在地上，口中喃喃的替自己辩解：“我没有下毒……” “你说没有下就没有下么？” 狱卒一声冷哼：“现在越王殿下依旧昏迷不醒，朝中数半太医没有一人能够诊断出他中的是什么毒，你一个小小宫女，从哪里来的本事找到这种奇毒的？还不快老实招认！” “我已经招了啊，毒根本就不是我下的……” 菊儿苦笑连连，内心里十分担忧李晋之，对于她自己的处境却没有多少关心。 “求求你们，放我出去，我要见越王殿下……” 面对她的苦苦哀求，狱卒们面露不屑之色：“就凭你，还想见越王？要不是还要逼问解药的下落，你早就没命了！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 “我要见越王……” 晕迷过去之前，菊儿一直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 …… 李晋之是晕迷之后第三天醒过来的。 救他之人，乃是青云寺主持聊尘大师座下大弟子青鸾。 南越帝对李晋之这个养子终究还是在意的，不但派去了太医院全部的太医去王府里诊治，还放下话去，只要能救回越王，他愿意拿出黄金万两作为赏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半点不假，青鸾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因为青云寺的名声，了尘大师的名号，青鸾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便进了越王府，来到李晋之的病床前。 第198章 审问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给李晋之治病的，这位年轻的佛系青年进了病房后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 众人再进去看时，李晋之已经清醒过来。 消息传到皇宫里，南越帝大喜过望，为了表现出对李晋之这个养子的喜爱，他屈尊降贵的带着人浩浩荡荡驾临越王府，并亲自接见了青鸾。 “越王殿下并非中毒。”见驾之后，青鸾第一句话便震惊住了所有人。 南越帝吃了一惊，不由的开口问道：“哦？不是中毒？那是什么？” “食物相克罢了。”青鸾双手合什，慢条斯理的开口：“越王殿下晕倒之前，都吃过什么？” “太医开的药，是李侧妃亲手喂的。” 周嬷嬷回答道。 青鸾闻言目光落在一旁的茶几上，拿起那个已经空了的药碗低头仔仔细细的查看起来。 他的神情是如此凝重，南越帝见了，不由问道：“怎么，真的是药里下毒？” 青鸾没有回答，他翻来覆去的将那只碗拿在手上打量，末了竟然伸出一根手指，从碗底的残渣上弄起来一些，放进嘴里仔细品味。 “大师，不可！” 周嬷嬷闻言顿时面露焦急之色：“李侧妃为了毒害越王殿下，毒就下在这汤药之中……” 话没说完，青鸾就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这汤药中无毒。” 周嬷嬷后半截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下来。 南越帝却是一愣：“汤药中无毒？你确定？” “在下确定，以及肯定。” 青鸾放下手中的空药碗，面对着南越帝声音平静道：“这不过是一碗普通的止血汤药罢了，其中并无任何添加，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请几位太医共同查看。” “既然汤药中无毒，那么李侧妃是如何毒害晋之的？”南越帝目光落在那汤碗上一瞬，沉声开口。 “问题不在汤药中，就在别的东西里。” 青鸾扭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茶几上的那些东西，一一略过茶杯茶碗，空的餐盘，最终，落在一个小小的荷叶金边碗上。 他拿起那只小碗，见里面盛着半碗琥珀色的透明液体，凑近闻了闻，发现是一些蜂蜜。 “殿下喝药之前，晚膳吃了什么？”青鸾放下碗问道。 他看着的人是周嬷嬷，然而回答的却是南越帝身边站着的内侍：“殿下晚上参加了宫宴，吃的菜没有五十道，也有一百零八道，一时之间哪里说的清楚……” 青鸾闻言眉头一挑：“殿下是参加宫宴后，才晕倒的？” “不，参加宫宴只是喝醉了，李侧妃不知道喂了什么，殿下才吐血的！”一旁赵姨娘忍不住开口，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青鸾，总怀疑这个人是来替菊儿辩解的。 青鸾还没有开口，南越帝的脸便沉了下来，他冷冷扫了赵姨娘一眼：“你是什么人，敢抢白青鸾大师？来人啊，把她押下去……” “陛下，赵姨娘是证人！”周嬷嬷连忙开口。 “那就让她闭嘴！该讲话的时候讲。”南越帝冷冷挥手。 “陛下赎罪！妾身知错！” 赵姨娘吓的浑身直冒冷汗，连忙跪下来冲皇帝磕头，然后在众人冰冷的眼神中，狼狈不堪的退下了。 周嬷嬷经了此事，心中有些忐忑，接下来青鸾讲话的时候，她再也没有插嘴。 “陛下的宫宴，肯定热闹无比。”青鸾面露赞叹之色：“只是想像一下那个场面，便令人心向往之，赵公公，当真没有宫宴的菜单？”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站在南越帝身边的内侍说的。 “有是有，怕是要进宫向御厨讨要。”赵公公有些为难的道。 南越帝大手一挥：“事关越王，马虎不得，去拿！” “是，殿下。” 赵公公闻言，再不敢多说一字，应了之后便转身退下。 “朕进去看一看晋之。”南越帝缓缓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笑看一眼青鸾：“原本是请大师来治伤的，不料连查凶这样的大事也要你费心……” “能为陛下效力，是青鸾的福气。”青鸾闻言淡淡道。 南越帝点点头，颇为满意的抬脚进殿去了：“大师也一起。” 青鸾双手合十，道了句额弥陀福，缓缓跟上南越帝的脚步。 内殿里依旧药味浓厚，期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挥之不去。两名婢女垂手站在床前帷幔前，见到进来的南越帝等人，连忙弯腰请安：“奴婢参见陛下……” “平身。”南越帝挥了挥手，径直走到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父皇……” 李晋之躺在病床上，整个人是清醒的，然而还是十分的虚弱，见到南越帝，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下一刻便无力的摔倒在床铺上。 “你别动弹。”南越帝连忙开口阻止：“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你我父子，无需如此客套！” 李晋之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感激之色：“是儿臣不孝，竟然惊动父皇出宫……” “这没什么，朕想看你便来了，皇后也想来看，让朕拦下了。” 南越帝闻言呵呵的笑了起来：“不过朕相信，最多明日，她一定会来……” 青鸾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父子二人叙话。 “你这次中毒，都是身边人照顾不周，朕一定替你好好整顿这个越王府，再不让此类事情发生！”南越帝一脸严肃的道：“你可是我南越战功累累的常胜将军，若你出事，朕怎么办，南越怎么办？朕的江山社稷，岂不是要落入他人之手……” “父皇言重了！” 李晋之听的满脸惶恐，虚弱的道：“儿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仗着父皇关爱，比别人多一些建功立业的机会罢了，这一切都是父皇恩赐……” 南越帝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来：“晋之如此谦虚，朕深感欣慰。” “都是父皇教的好。” 李晋之依然不敢大意。 南越帝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面对着虚弱无比的李晋之，他脸上真真切切的露出一抹心疼之色来：“你放心，那起子暗害你的奴婢，朕绝不会轻饶！” “暗害？奴婢？” 李晋之闻言面露迷茫之色。 南越帝轻轻咳嗽一声，沉声道：“就是你亲自跟朕求娶的那个李侧妃，不知好歹，心肠歹毒，竟然在你喝的汤药中下毒，要不是青鸾大师及时赶到，我南越就要失去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了……” “父皇是说……菊儿害儿臣？” 李晋之不可置信。 南越帝点点头，正要说是，忽然一旁的青鸾插嘴道：“陛下，第一越王殿下并非中毒，第二，那碗经了李侧妃手的汤药无毒，这是刚刚就已经得出的结论。” “那又如何？” 南越帝闻言，充满威严的脸庞上当即露出一抹恼怒之色：“她照看晋之不周，害他差点死去，这总没错？朕就算杀了她也不为过！” “父皇！” 李晋之听了这话，当即费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苦苦哀求道：“这件事与菊儿无关，求父皇饶恕她！” 南越帝闻言面露惊诧之色：“你替李侧妃求情？” 李晋之重重点头，眼神里都是恳求。 南越帝看的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你说无关就无关？这件事还有待查证！好好养你的伤罢，这件事不用你管！！” 此时的他，恼怒不已，与刚刚刻意表现出的那副慈父模样相去甚远。 青鸾在一旁看着父子俩僵持，勾了勾嘴角，轻轻抬脚往后移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 至于周嬷嬷，早就在赵姨娘退下时吓破了胆子，此时哪里还敢开口？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赵公公才捧着一份从御膳房里要来的菜单，恭恭敬敬的递给南越帝。 南越帝没有伸手去接，扭头向着青鸾的方向看了一眼：“给大师！看他如何说。” 赵公公便捧着单子走到青鸾面前。 “有劳公公了。” 青鸾冲着赵公公一点头，伸手接过了菜单，打开来低头看了起来。 南越帝看见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站在那里，当即开口问道：“谁在外头？” “陛下，老奴自作主张，将昨晚宫宴上服侍越王殿下的两名女婢带了来。”赵公公连忙开口：“她们在外头，就等陛下吩咐了。” “哦？”南越帝闻言挑了挑眉头，往屏风外看了一眼：“让她们进来！” “是，陛下。” 很快，两名身穿桃红色对襟袄的宫女战战兢兢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参见皇上！” 南越帝看了她俩一眼，没说话，只是看向青鸾。 下一刻，青鸾便收起了手中的菜单，笑眯眯的看一眼两名宫女：“你们是宫宴上服侍越王殿下的宫女？” 两个宫女点点头。 青鸾笑了笑，和蔼可亲的道：“你们不用紧张，我只有一句话要问，昨天晚上，给越王殿下斟酒的是谁，布菜的又是谁？” 两名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左边一个开口道：“奴婢秋香，替王爷斟酒。” “奴婢海棠，替王爷布菜。” 另一名宫女低着头，怯怯开口。 第199章 是谁撒谎 “好。”青鸾点点头，盯着海棠道：“能说说宴席上你都给王爷布过什么菜么？” “这……” 海棠闻言，低头仔细的回想了片刻，然后恭敬回答道：“王爷吃的不多，有五彩糕，金丝酥雀，宫爆野兔，杏仁南瓜饼，松鼠酥鱼……” “等等！松鼠酥鱼是什么鱼？”青鸾忽然开口。 海棠愣了愣，茫然摇头：“这个奴婢不知……好像，是鲤鱼？” 说完，求救般的看向一旁的赵公公，话问完了么？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大师，这道松鼠酥鱼有问题么？”南越帝面色凝重的问道。 “那需要知道是什么鱼做的。” 青鸾说着，回过头去，朝着躺在床上的李晋之看了一眼，却见面色苍白的冲着他不停摇头。 青鸾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笑了笑，道：“殿下，这件事情查下去的话，可能会牵连许多人，您还要查么？” “当然要查！” 南越帝闻言面色顿时一沉：“晋之这些年来南征北战，为朝廷，为社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他被人下毒陷害，朕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岂不是让晋之心寒？让边关的将士心寒？” “不但要查，还要查个彻彻底底！” 一声令下，赵公公带着人又退下了。 半个时辰后，带回来消息：“陛下，御厨说了，那道松鼠鱼是鲤鱼做的，整个宴席都是……” “大师，有问题么？” 南越帝看向青鸾。 青鸾却面色平静的对海棠开口问道：“殿下晚膳时，吃过这道松鼠鱼么？” “吃了。”桃红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奴婢替王爷挑的鱼刺儿，有小半碗那么多……” “杏仁南瓜饼呢？” 这一次海棠想了片刻，方才回答：“也吃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青鸾面向南越帝，沉声开口道：“南瓜与鲤鱼不可同食，食之便会中毒，并非有人在越王殿下的汤药中下毒。” “宫宴上每一桌都有这两道菜，依你的意思，岂非所有人都要中毒？”南越帝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朕当时也吃过那两道菜！” “陛下再仔细想想，您当真同时吃了杏仁南瓜饼，还有松鼠鱼么？”青鸾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南越帝闻言面露疑惑之色，低头沉思半响，然后看向一旁的赵公公：“朕昨日宫宴上，有吃那两道菜么？” “陛下，老奴记得，您当时吃的有一道金丝枣泥糕……”赵公公想了又想，方低低开口。 南越帝挑眉，难道他当真没吃？ “去查查，当时只有越王那一桌上了南瓜饼，还是所有人都有！” “是！陛下！” 赵公公闻言恭敬的应了，转身离开时，悄悄伸手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父皇……” 审问的过程里，李晋之一直都没有开口，当赵公公离开，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之中时，李晋之忍不住低低开口：“儿臣相信菊儿一定是被冤枉的，求您饶了她……” 南越帝听了这话，目光沉了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真相还没查明白，你就知道跟她没关系？那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值得你这样维护？” “父皇，菊儿她是儿臣的侧妃，不是奴婢。” 李晋之面露恳求之色：“她不可能给儿臣下毒……” “那不一定！女人心，海底针！”南越帝不置可否，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冷笑，此后无论李晋之再如何哀求，他都无动于衷。 李晋之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眼神里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失望之色。 青鸾站在一旁，默默叹息一口气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冰降至零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李晋之昏昏沉沉几乎快要睡过去时，外头的庭院里传来阵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定是赵公公回来了……” 李晋之的眼神里顿时露出一抹亮光，他努力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不料刚一动，便被青鸾阻止了：“越王殿下，您身体虚弱，还是好生躺着！相信陛下，他一定会查出真相来。” 李晋之双目死死的盯着青鸾，直到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坚定与理解的神情，他才缓缓垂下头去。 “好……” 这句话中，透着无尽的颓废与自责。 南越帝看着他，眼眸中有冰冷之色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他便重新露出笑容：“晋之，大师说的对，朕一定会查出真相，把害你之人碎尸万段！” “奴才参见陛下！” 话音落，赵公公便从外头大踏步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战战兢兢的中年男子，一身的蓝缎长袍，面肥耳阔，见了皇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的御厨薛旺，参见陛下！” “哦？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南越帝抬起眼眸来，懒懒的扫了薛旺一眼，面露厌恶之色，他每日吃的饭菜，就是出自这样的人之手？真该拖出去斩了！ “回，回陛下，去年三月。”薛旺回答的结结巴巴，光洁的大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子沁出。 南越帝听了回答，冷哼一声：“今日宫宴是你负责的么？每一桌上都有杏仁南瓜是不是？” 薛旺没料到皇帝不是因为菜不合口味，而是因为一道小小的南瓜饼而召见自己，当下一愣，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是，每一桌都有。” “都有？” 南越帝闻言，面色陡然一沉。 薛旺看到他的脸色，猛然一惊，再仔细回想一下宫宴的菜单，他连忙开口大喊起来：“陛下！奴才说错了！宫宴上没有南瓜饼！点心是五色小糕，金丝枣泥糕，薄皮包饺，鹅油酥……”他熟稔的念出一大串的菜名来，都是宫宴上有的。 “没有杏仁南瓜饼？那越王怎么会吃到？还不老实交代！” 南越帝冷冷开口。 薛旺吓的都要哭出来了，颤抖着声音道：“陛下，小的说的全是实话！宫宴上的确没有南瓜饼，菜单上没有啊……” 赵公公在一旁低声回禀道：“陛下，奴才查问过御膳房上菜的宫人，他们都说压根就没有做过杏仁南瓜饼……” “这么说，是这个宫女撒谎了？” 南越帝听了这话，当即回头，目光冷冷的落在跪在一旁已经傻眼了的海棠身上。 海棠惊呆了，差点没昏厥过去！ 她忍着惊恐，开口辩驳道：“不，奴婢确定，越王殿下当时在宫宴上的确是吃过杏仁南瓜饼，奴婢没有说错！” “可御膳房说他们没有上过这道菜。” 南越帝冷冷开口：“朕这辈子最恨说谎之人！” “陛下，奴婢真的没有撒谎……”海棠痛哭流涕，面露绝望之色。 “来人……” 冷冰冰的两个字，似乎预示着海棠的命运结局，在宫里，只要帝王认定你撒慌，那么结局无非只有一死。 “陛下！” 关键时刻，青鸾开口了，他用一只手死死的按着欲坐起身的李晋之，淡淡道：“越王殿下所中之毒，的确是同时食用了南瓜饼与松鼠鱼导致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这宫女没有撒谎，撒谎的是别人。” “哦？是别人撒谎？” 南越帝听了这话，转过头去冷冷的看一眼御厨薛旺：“是你么？” “陛下明察，微臣即便是死，也不敢说一句假话呀！陛下！”薛旺当即匍匐在地，不停的嚎啕大哭起来。 南越帝看着他那副样子，不由的皱起眉头：“你这是干什么？起来！” 薛旺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了头，满脸绝望的看着南越帝，却不敢起身。 “越王殿下当时吃了多少南瓜饼？”青鸾忽然扭过头来看向海棠，语气温和的对她问道：“你不要害怕，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海棠本已快要吓晕过去了，听了这话，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希冀之色来，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当时，越王殿下见那南瓜饼做成了菊花的形状，分外好看，便让奴婢夹了一个给他……” “金丝枣泥糕也是菊花的形状！” 一旁的薛旺忽然尖声惊叫起来：“你一定是错看成南瓜饼了！” “不会。”菊儿肯定的回答道：“南瓜饼是金黄色的，颜色比较像桂花，也比较像菊花，而枣泥糕却是深褐色的，奴婢又不眼盲，怎么可能看错呢？” “再者，两者的香味也不一样啊……” “父皇，儿臣当时吃的的确是南瓜饼……”这时，病床上李晋之挣扎着开了口，气喘吁吁。 现在的他，若非靠一口气支撑着，只怕早已经昏厥过去。 “你说的不算！” 南越帝闻言当即摇头：“你有心包庇那个贱婢，朕不会相信。” “父皇……”李晋之还想再说，却看见一旁青鸾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李晋之满脸焦灼的闭上了嘴巴。 青鸾这才开口：“陛下，能否让我再问海棠姑娘几个问题？” 南越帝看在他是了尘大师亲传大弟子的份上，很是客气：“你想问什么，便问罢！” “多谢陛下。” 青鸾双手合什，冲着皇帝行一礼，这才转头看向海棠：“越王殿下只吃了一块南瓜糕么？剩下的糕点在哪里？” 第200章 对赌 “不，殿下总共吃了两块，至于剩下的，奴婢就不知道了。”海棠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南越帝闻言，面色阴沉的抬眸瞧一眼赵公公。 这一次不用他吩咐，赵公公便识趣的退下了：“老奴这就去御膳房里查。” 他带着人一退下，整个内殿便开始安静下来，南越帝坐在上首位置，百无聊赖的坐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看向床上的李晋之：“最近可有二公主的消息？” “有一些，二公主……过的应该还不错。” 李晋之吃了一惊，这还是第一次南越帝在人前表露出思念李采薇的神情，他有些意外，有些忐忑，下意识的，用了最含混的语气来回答。 然而，南越帝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哦？是么？”他勾了勾嘴角，看着李晋之，意味深长的道：“朕听闻她在北狄水性杨花，即便生下了皇长孙，也得不到北狄皇室的承认，处境十分尴尬。” “父皇，这都是污蔑之言！” 李晋之的神情立刻激动起来，他再一次挣扎着想坐起身，面带虚弱的道：“二妹是父皇的女儿，您应当相信她才是！怎么能人云亦云……” “哼！笼络不了北狄太子，搞定不了北狄王，朕要这样的废物有何用处？当初就应该将她溺死在冷宫里，如今也少了这许多麻烦！”南越帝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 李晋之见了，不由的心中替李采薇感到不值，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根本不配被人唤一声父亲！ “晋之，你心中是怎么样想的？” 南越帝发完了牢骚，一双苍老而又锐利如秃鹫一般的眸子紧紧的盯住李晋之，缓缓开口道：“你让朕答应你的事，朕都办到了，现在轮到你了。” 李晋之听了，喉咙里微微感到有些发苦。 可是皇帝问话，他又不能不回答。一着急，他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 声音在整个大殿里不住回响。 “快！给越王顺气！”南越帝回头怒瞪一眼两边的侍女宫婢，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是！殿下！” 宫女们诚惶诚恐，慌忙上前，顺气的顺气，倒茶的倒茶，倒也真的让李晋之的咳嗽声停了下来。 李晋之仰面朝天的躺在枕头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不停的大口喘气。 南越帝在这个过程里，一直都一言不发，等李晋之平静下来后，他忽然缓缓的笑了：“你那么拼命的替李侧妃求情，可是因为二公主？菊儿之前可是她的丫头……” “父皇，无论菊儿之前是谁的丫头，如今她都是儿臣的侧妃。明媒正娶的侧妃！”李晋之满脸急切的看着南越帝，哀求道：“儿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冤枉而无动于衷，儿臣相信她是清白的！” “好，既然如此，你敢不敢与朕打一个赌。” 南越帝接过了话头，哼的冷笑一声：“若事情查到最后，就是这个菊儿下毒暗害的你，朕一定要将那个丫头剥皮抽筋，在南菜市口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父皇……” 李晋之一听到最后四个字，瞳孔猛然一缩，半天说不出话来。 “如何？你敢不敢与朕打赌？不敢就是你心虚了！”南越帝看着他震惊的表情，无所谓的笑了。 “不，父皇。” 李晋之定定心神，斟酌着语气开了口：“儿臣相信菊儿，敢与父皇对赌！只是，若菊儿是清白的，父皇当如何？” “朕放了她，抬她做越王府里的侧妃之首，如何？” 南越帝闻言，笑了笑，道。 “如此，多谢父皇！”李晋之面露喜悦之色。 南越帝见他如此，当即凉凉开口：“太子莫要高兴的太早了，如今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出来，你就那么肯定李侧妃无辜？” “儿臣相信她，就跟相信自己一样。” 李晋之充满感激的开口道。 倘若这世上有一个人肯为了他放弃生命，那么那个人一定会是菊儿。 南越帝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闻言神情凝重的打量李晋之一眼，心中思绪翻滚，百般念头瞬间涌上心头。 原来在这个养子心中，美人儿是大过江山的…… 这便好。 南越帝想着，脸上的神情已经缓和下来，他甚至亲自扭头看向外头：“越王的药煎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快要好了……”有宫女从外殿进来，诚惶诚恐的回答道。 南越帝挥挥手，命她退下。 海棠与秋香直挺挺的跪在屏风外，两个人即便是双腿僵硬麻木了，也不敢稍稍活动一下筋骨，生怕自己一个妄动，就被皇帝下令砍掉脑袋。 不一会儿，宫人送来了煎好的汤药，皇帝命身边的内侍验过毒后，亲自端着递到李晋之的嘴边。 “父皇！万万不可……” 李晋之吓了一大跳，想推辞又不敢。 南越帝剑眉一挑：“你嫌弃朕？” “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如何敢嫌弃。”李晋之连忙开口解释，但面对着皇帝递到嘴边的汤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张口吞下。 南越帝勾了勾唇角，又亲手喂了一勺，剩下的才让宫人代劳。 李晋之在床榻上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喝下这碗药，竟然比在千军万马之中挥刀斩断敌人首领脑袋还要艰难。 今日，他注定要消化不良。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每个人都无所事事，就连南越帝都感觉到了一丝困意，他刚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便听到从外头院子里传来一阵阵重重的脚步声。 “一定是老赵回来了。” 想到刚刚的赌约，南越帝面露兴奋之色，一甩袖子道：“宣！” 不一会儿，赵公公捧着个托盘低着头从外头进来了，一进屋便向皇帝请安：“奴才叩见陛下，叩见越王殿下…… “行了行了！把调查的结果说出来！”南越帝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不用多礼！” 然而，赵公公还是坚持着把礼行完了，随即起身，快速的将面前的托盘往前一递：“陛下请看，这是奴才带人从御膳房里搜出来的……” 第201章 抽丝剥茧 南越帝视线下滑，落在那一盘被捧上来的糕点上。 那些糕一半色泽金黄，一半颜色深红，全都做成了菊花的形状，分外好看。 赵公公喘息一声，这么从皇宫到王府的奔跑这么几趟，可把他累坏了：“回陛下的话，这些糕点都是奴才从御膳房里搜出来的……” 南越帝目光死死的盯在那糕点上，看了许久，慢慢开口：“这么说，御膳房故意弄了一盘南瓜饼与松鼠鱼，就是为了让越王中毒？理由呢？” “陛下！小的冤枉啊！” 御厨薛旺听了此话，当即吓的浑身发抖，膝行至皇帝面前，声泪俱下的替自己辩白：“菜单上根本就没有南瓜饼这样糕点！小的绝不敢欺瞒陛下啊……” “那这些你如何解释？” 因为赌约输了，南越帝的脸色十分阴沉，看着薛旺时，他的眼眸中有几丝不耐烦：“朕再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 薛旺闻言，立刻冷汗直流，瞳孔里泛出恐惧绝望之色。 “陛下，小的是冤枉的……” 一句话没有说完，南越帝便十分不耐烦的冲外挥了挥手。 下一刻，数位带刀侍卫从外冲入，押着薛旺就往外头走，薛旺猛然间惊醒一般，声嘶力竭的大喊道：“陛下！小的冤枉！求陛下饶命啊……” 声音越飘越远，最终戛然而止。 房间里众人没有开口，然而谁也能够想象得到薛旺的结局，侍卫婢女全都低垂着头，无人胆敢开口。 南越帝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海棠与秋香，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李晋之，慢吞吞的开口了：“问题出在宫宴上，看来这件事，的确与李侧妃没有什么关系。” “儿臣多谢父皇明察秋毫，还菊儿一个清白！” 李晋之闻言欣喜若狂，挣扎着在枕头上冲南越帝颔首，他想磕头来着，然而一动便脑袋发晕。 “你歇着！” 南越帝心口里堵的慌，一来在养子面前，自己打赌输了，二来，宫宴上的菜品居然被人掉包，出自何人之手，目的是什么，是想杀掉李晋之，还是想对付南越？ 这些问题，目前都还没有一个结果。 南越帝却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道：“晋之，你好好调养身体，这件事的真相是怎样的，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是那句话，查出幕后凶手，碎尸万段！” “父皇日理万机，还要替儿子调查案子，实在是辛苦。”李晋之靠在枕头上，虚弱的喘息道：“儿臣不能替君分忧，反而要连累父皇，对不起……” “你我父子，如此客套做什么。”南越帝摆摆手，又看了李晋之一眼：“你好好养着，朕走了。” “父皇慢走。” 南越帝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去。 赵公公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路过海棠与秋香之时，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陛下，这两个丫头要如何处置？” 南越帝闻言，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跪着的秋香海棠，两个丫头全是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模样。 “既已查明此事与她们无关，便回去原来的地方任职。无需处罚。” 南越帝说完，再次抬脚。 “父皇——” 李晋之忽然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件事与菊儿无关，儿臣明日可以派人去刑部大牢将她接回来么？” “随便。” 南越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脚步在原地停留了一瞬，随即大踏步离开了。 病床上，李晋之已经开心的语无伦次：“父皇当真放了菊儿？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青鸾站在一旁，刚刚送走皇帝就看见他这幅激动的模样，忍不住叹息一口气：“殿下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纵然陛下首肯，你以为明日一定能接出李侧妃么？” 这话无异于一盆冷水从头顶浇落。 李晋之脸上的笑容一僵，结结巴巴的问：“父皇都答应了，怎么会……接不到？” “殿下能不能动点脑子？” 青鸾再次叹息一口气，双手合什，仰面望着屋子顶，慢悠悠的道：“那个敢在宫宴上对你下毒的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何在？鲤鱼与南瓜同食，是可以中毒，可却绝对要不了殿下的命，那么他的目的一定不是杀人灭口。” “不是杀人，那一定有别的目的，想一想陛下中毒之后，这王府里最倒霉的人是谁，不就是李侧妃么……”青鸾慢悠悠的道：“殿下还猜不出来么？” 李晋之的脸色随着这些话，一点一点变得暗沉无比。 他的目光里，射出一道冰冷光芒：“有人在设局，目的就是为了除掉菊儿！” “殿下总算想到了，不得不说，中毒之后，你的反应慢了很多。“青鸾挑挑眉头。 李晋之却压根没将这话听进耳朵里，他呆呆的躺在那里，一张脸孔又黑又青，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也不由的握紧了。 心里，起了惊涛骇浪。 是谁？到底是谁要害菊儿？居然只手遮天到，可以买通御厨在宫宴上公然做手脚！事后连处理证据都懒的处理，似是一点也不怕他去查…… 青鸾看着他的表情，就明白李晋之想岔了，不由的幽幽开口：“殿下，其实要查出这个人来非常容易，既是你的女人，又能在宫内收买人心，连皇帝的御厨都被收买了，这个人的身份一点也不低……” “可是本王却觉得恰恰相反。” 李晋之轻轻摇了下头，沉声道：“主谋之人一定是宫内的，王府里不过是有人被收买了罢了……” “殿下是怀疑皇后娘娘与东宫太子？” 青鸾笑了：“要是太子殿下下手，我根本就没有救你的机会。” 李晋之何尝不明白这些？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最关心的是如何将菊儿从打牢里救出来，之后才是查明真相。 “你说，本王明日派人去刑部打牢，会碰上怎样的事情？” 青鸾听了此话，静静的看他片刻，忽然突兀的开了口：“王爷如此紧李侧妃，是真心的爱慕她，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第202章 亲自接人 “咳咳，你为何要如此问……” 李晋之有些狼狈的将视线撇向一旁，脸上微微的露出一丝尴尬。 青鸾见状，叹息一口气不再问了。 最终，李晋之忍下了内心的焦灼担忧，没有立刻派人去刑部打牢里接人，他在等着南越帝的示下。 可是第二天，宫里毫无消息。 第三天，南越帝身边的宫人来到王府，奉上帝后二人亲自挑选的珍贵补品，临走时没有留下一句话。 第四天，李晋之终于能够下床慢慢的挪上几步，他什么都顾不得，逼着护卫将他抬着亲自往刑部大牢去了。 正月里的京城透着浓浓的喜庆，临近上元节，整个长街上布置了很多灯盏，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李晋之的马车穿过繁华的大街，一路往刑部大牢而去，越靠近那里，他的心就越发煎熬。 也不知道经过了这几日，菊儿在牢里怎么样了，可吃的上饭，睡的可好？ 有没有受刑罚…… 这最后一个问题，李晋之连想也不敢想，一想到菊儿，他的心就火烧火燎。 菊儿若是有任何的闪失，他日后要如何向李采薇交代！ “卑职参见越王殿下！” 马车停在刑部大牢的门前，李晋之还没下马车，刑部尚书秦臻便笑脸迎了上来：“有事儿王爷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本王的侧妃在里面，怎么能不来。” 李晋之扶着身边护卫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气拖着病弱的身体下了马车，一边往内走，一边淡淡开口：“本宫的事情很多，麻烦秦大人把李侧妃带出来！省的本王亲自进去要人。” “王爷，不是卑职不肯，而是陛下亲自交代过，李侧妃谋害王爷，罪大恶极，不能随意发落呀！”秦尚书闻言，一脸的无奈：“求王爷体谅。” 李晋之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靠在一旁侍卫的身上，冷冷看向秦尚书，看的对方无地自容。 “父皇亲口说过，李侧妃无罪，本王随时随地可以派人接她回去。” “啊？陛下亲口说的……” 秦尚书闻言，面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他看着李晋之，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王爷，您宠爱李侧妃的心情，卑职能够理解，可是陛下当真没有向下官交代过可以放人啊！” “王爷莫不是听错了？” 李晋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不笑的时候，那张儒雅而清秀的脸庞上就透出一丝杀气。 秦尚书额头上冷汗直冒。 “秦尚书，你竟然怀疑本王说谎。”李晋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既是如此，那你就与本王一起进宫，去父皇面前当面对质！本王有没有说谎，到时候就一清二楚了……” “这……不过是小事，就不用惊动陛下了？”秦尚书闻言，枯瘦如柴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来。 李晋之面沉如水：“当然要去！事关本王的清白。” “王爷……是下官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还请王爷莫要计较……”秦尚书结结巴巴的道：“下官向您道歉。” “光道歉就可以了？” 李晋之闻言挑了挑眉，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李侧妃呢？你还不打算将人给我放出来？” “放，当然要放……” 听了这话，秦尚书哭丧着脸，小心翼翼道：“只不过，李侧妃在牢内受了些委屈……” “你们打她了？” 李晋之的脸色很不好看，若非身体不好，要人搀扶着，秦尚书相信李晋之一定会扑上来亲手暴打自己一顿。 “没，没敢怎么打，当然那一切都是陛下的要求……”秦尚书结结巴巴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父皇才没有那么大的闲功夫，去关注一个关在大牢内的女人。” 李晋之冷笑连连，见秦尚书只是赔罪请安，却迟迟不让他进刑部去见菊儿，更没有将菊儿放出来与他相见的意思，他便不耐烦的越过他，一步一步走上刑部门前高高的台阶。 “王爷！” 秦尚书见状吓了一大跳，慌忙走上前来，不假思索的拦在了李晋之面前。 李晋之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招，不由的停下了脚步：“你干什么？” “王爷身体虚弱，刑部大牢内阴暗潮湿，常年滋生各种病征，死去之人更是日日都有，殿下身子虚弱，还是别进去了……” 秦尚书绞尽脑汁的想着拒绝的词儿，尽量将自己拦人的举措说的理直气壮一些。 可李晋之并不为所动，被拦之后，他缓缓停下脚步，看着秦尚书道：“多谢秦大人关心，本王的确不想进去，劳烦你派人将李侧妃接出来，本王就在这里等候。” “给你半个时辰，若本王还见不到人，今日非得拉着你去父皇面前对峙不可。” 句话甩出来，秦尚书的脸色渐渐由油滑变得布满紧张神情，他看着李晋之，狠狠一咬牙，梗着脖子道：“好！既然王爷这样要求了，卑职无论如何也要遵从！来人……” 他转身，冲着身后的几名狱卒低声交代了一番，片刻后，这些狱卒点点头，转身飞快的奔刑部内部去了。 “王爷，要不先上马车，休息片刻？”扶着李晋之的侍卫低声开口。 此时已经快要到正午，正是阳光刺眼之时，李晋之站在台阶下，只觉得一股股的凉气从脚底心升上来，冷热交替，将他折磨的难受无比。 “好。” 他点点头。 “王爷，要不先进去喝杯茶……”秦尚书面露讨好之色。 李晋之根本就不理会他。 秦尚书满脸尴尬的看着李晋之带着身边护卫回到了马车里，局促的站在原地，内心里忐忑不安。 他既盼着侍卫们将李菊儿接出来，却又害怕看见这一幕。 这位王爷屈尊降贵的亲自来刑部大牢来接人，看样子对这位侧妃十分喜爱，当他看见她身上有伤时，会不会暴打自己来出气？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面，秦尚书就懊悔的想要自杀。 今日除夕，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203章 接回 时间慢慢的过去。 李晋之坐在马车里，透过窗户往刑部阴森森的大门里张望，他在想，菊儿在这样地狱一般的地方待了三天，不知受到了怎样的虐待？ 一阵风吹来，垂落路旁一树桃花，落红遍地，有几缕随风漂浮进马车里，落在李晋之的手上。 “去看看，怎么还没出来。” 他的声音清冷，一如这乍暖还寒的春日天气。 “是，王爷。” 身后侍卫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抬脚直奔面前的高高台阶，进门时却被守卫拦下了：“让开！我们王爷让看看，只是带个人出来而已，怎么如此磨蹭！” “还请王爷稍后，尚书大人已经亲自进去抬人了……”守卫一脸紧张的解释。 马车里，李晋之有些无力的靠在车厢壁上，抬人二字一入耳，他原本已经瞌上的双目一下子睁开了，微微露出一丝锐利：“抬人？李侧妃到底受了怎样的折磨！” “咳咳咳……” “王爷！您不要太过激动，放宽心……”一旁护卫看到李晋之涨红恼怒的脸色，慌忙开口劝说：“等下李侧妃出来了，看见王爷这个样子，怕是会担心啊！” 菊儿当然会担心自己了。 这个单纯的小丫头，跟在二公主身边的时候，心里只有二公主。跟在自己身边，心中也只有一个自己。 李晋之微微红了眼眶，想起边关那些冰冷无眠的寒夜，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有菊儿，纵然无关情爱，可是这个女子，犹如亲人一般，他怎么能让她受苦呢？ 都是他的错！ “本王再等一刻钟，若还不出来，直接转道入宫。”李晋之面露冰冷之色。 话音刚落没多久，刑部大牢内便走出来一行抬着担架的狱卒，离的老远一股子浓厚的血腥气顺着微风往这边飘了过来，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不少侍卫纷纷以手掩鼻，闻不了这浓厚的腥臭味道。 李晋之没有动作，他一言不发的望着眼前这一幕，直到担架抬到台阶下，放在离马车一丈的地方。 “王爷……对不住，这都是陛下的意思。” 秦尚书面带讨好之笑，搓着手上前：“下官也是派人看护了的，若非如此，李侧妃不可能活到现在……” 李晋之对此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落在那被放在地上的担架上，那上面躺着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女子，血染的破旧衣衫，蓬乱的头发遮盖在脸上，看不清楚的面容，瘦弱的身体…… “把她脸上的头发弄到一边。”李晋之喃喃开口。 “是，王爷。” 立刻有侍卫上前，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女子脸上的乱发弄到一旁，露出了一张苍白，瘦弱的女子面孔。 李晋之一眼就看出来，那正是他三天来日夜担心的菊儿。 “回王爷，还有一口气。” 侍卫顺手在菊儿鼻子底下一探，昂首回答道。 李晋之胸腔里充斥着浓浓的悲伤，听了此话，一股愤恨涌上来，他忽然转头，对着秦尚书开口道：“你往本王面前来。” 秦尚书闻言愣了一下。 他慢吞吞的抬脚上前，并不敢与李晋之充满了愤怒的目光相对：“王爷……有什么吩咐？” “再上前。” 李晋之的语气不含任何表情，双目阴沉沉的，似乎蓄积了满满的暴风雨。 秦尚书见状更加害怕了，双脚停了下来，额头上冷汗直冒：“王爷，李侧妃的事，下官很抱歉……但那都是陛下的吩咐，下官也是无能为力啊！” 说着，目露哀求。 李晋之无动于衷，双目沉沉的看着他。 秦尚书知道不上前是不行的了，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王爷要如何处置自己，然而眼看着对方中毒后虚弱的那个样子，他又觉得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位主子连动都动不了，还能打他怎的？ 秦尚书心中稍稍安定，当下抬脚，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刚扬起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便落下一只大掌，狠狠的匡在他的脸上！ 力气之大，瞬间打落他一颗大门牙。 鲜血混合着口水喷涌而出，秦尚书来不及哀嚎出声，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 李晋之身边的护卫收回手，面无表情的站定。 “尚书大人！” 狱卒们看见自家主子摔倒，慌不迭的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他搀扶起来，秦尚书晕乎乎的，满嘴是血的看着马车，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晋之看都懒的看他一眼，他的目光落在那副担架上，面露心痛之色：“来人，去把李侧妃抬到马车上来，从今而后，本王要亲自照看她……” “王爷，侧妃娘娘在大牢内呆了数日，身上怕是沾染了晦气，王爷正在调养身体，若是与之同乘马车，说不定会加重病情，王爷三思啊……” “是啊，请王爷三思……” 侍卫们纷纷开口劝说。 李晋之看着他们，忽然低下头去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 他咳的腰都弯了下来，那副虚弱的模样让人看着十分难受，侍卫们没有再劝，却是取披风的取披风，倒茶的倒茶。 可李晋之摆摆手，让他们全都退下：“把人抬上来，本王没事。” “王爷……” “够了！我还是不是你们的王爷！我说的话没有一个人听？”李晋之忽然暴怒起来，白皙的面孔涨的通红，双目之中也有怒火喷出。 侍卫们吓了一大跳，当下再无人胆敢劝说李晋之，纷纷上前，将菊儿小心翼翼的从担架上抬起来，一点一点挪进马车里。 李晋之将马车里一大半的地方都腾了出来，用来安置菊儿。 血腥气更加浓厚了，将整个马车里熏的如同屠宰场，李晋之却丝毫不在意，他努力支撑着虚弱的身体，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摸菊儿苍白无血色的脸：“菊儿……” “王爷，李侧妃在大佬内受了不少刑罚，再加上饿了很久，十分虚弱，这次回去后需得好好调养。” 李晋之听了护卫的话，点点头：“是要好好调养。” 第204章 探望 新年伊始，正月里的热闹还没散去，邺城里便迎来一件喜事。 北狄王宇文岚亲自下令，将定国公府的二小姐郑琪儿赐婚给骠骑将军府的大公子谢华，婚期就定在七月份，整个邺城上下都在津津乐道的讨论这一件婚事。 李采薇这个新年过的还算不错，她身上有伤，无需向刘皇后晨昏定省的请安，倒是帝后二人将赏赐如同流水一般送往盛华宫，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宇文离的那些侧妃们见风使舵，纷纷涌入盛华宫向李采薇套近乎，唯有郑秀儿仗着怀孕，骄傲的不曾低头，少数一些侧妃侍妾围拢在她的身边，气焰高涨，一点也不输李采薇。 李采薇对此满不在乎，她的眼里心里，唯有儿子。 儿子好，她就万事足。 这一日黄昏，小思与荷儿两个刚摆上饭菜，宫人便报：宇文离来了。 李采薇怔了一下，然后立刻站起身去向外迎接。 宇文离大步流星的从外殿走了进来，一身淡紫色绣云纹的崭新衣袍，鬓发如墨，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双温暖如阳光的眸子静静的朝着李采薇望了过来。 “妾身参见陛下。” 看到宇文离的一刹那，李采薇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她怀里抱着萧儿，缓缓弯腰请安。 礼行了一半，面前便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来，阻止了她的动作：“不用这么多礼，本宫只是来看看你们，待会儿就走。” 宇文离说着，从李采薇手里接过萧儿，低头一笑：“几日不见，也不知道萧儿还记不记得本宫？” 话音未落，他怀里忽然探出来一只胖乎乎的小肉手，努力的去够宇文离的下巴，同时萧儿小小的嘴巴里含混不清的喊了两个字：“爹……爹……” 纵然吐字不清，然而宇文离还是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在喊本宫爹？” 他转过头来，用一种又惊奇，又狂喜的表情望着着李采薇，开口道：“是不是你教他的？” 太过激动，宇文离甚至低头重重在儿子脸颊上亲了一口。 “妾身没有教过他。”李采薇也有些意外：“这孩子，这几日一直在咿咿呀呀的学人说话，昨儿个小思说，听到萧儿喊了爹爹二字，妾身还不信，没想到今日又说了。” “这说明，皇长孙殿下想念太子殿下了。”小思在一旁笑盈盈的插嘴道：“殿下日后可要常来看望他啊！” 常来看望萧儿，自然连带着连她也一起看了，李采薇脸一红，不由嗔怪道：“多嘴！还不退下？” “她又没说错什么，本宫这些日子有些忙，忽略了你们母子。”宇文离闻言将怀里的萧儿交给小思，冲着李采薇笑道：“今后不会了。” 李采薇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如今的宇文离，说起甜言蜜语来，已经习以为常了，时不时的就要来上那么一句，也不看看这内殿里那么多的宫人！ 她是永远也学不会。 “殿下，用膳。” 李采薇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去，走到餐桌边替宇文离拉开椅子：“请。” 宇文离笑着看她一眼，弯腰坐了下来，顺手一拉，将想坐去对面的李采薇按坐在自己身边的位子上：“你就坐这里！咱们说说话。” 李采薇愣了一下，但是柔顺的点了下头：“好。” 这一桌子都是家常菜，因为李采薇要养伤，味道都是清单的，且无荤腥。李采薇看了一眼，便叫过来如锦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些殿下爱吃的菜来，要荤的。” “不用！这些就很好。”宇文离连忙摆手：“不用特地准备。” 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一块炖的嫩嫩的豆腐放进嘴里，随即双眸一亮：“这道菜是什么？很好吃！” “雪菜炖豆腐罢了。” 李采薇道：“我现在不能吃辣，不能吃荤，小思他们只好弄些酸爽可口的菜来给我吃，殿下喜欢，就多吃些。” 说着，亲自为宇文离夹菜：“尝尝这个，新鲜摘采的野菜，拿蒜汁拌了，鲜香的紧。” 宇文离低头看着那嫩绿嫩绿的野菜，还没吃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当下点点头：“好，本宫全都尝尝。” 每一样的菜都不重样，但几乎都是宇文离没有吃过的。 “明儿本宫还来你这儿吃。” 宇文离一不小心吃的有点多，饭后，他靠坐在榻上，冲着李采薇笑道：“还是你这里清净，本宫觉得，这才是我的家。” 李采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响之后，笑着开口：“好呀，妾身明日命他们好好准备。” 小思从外头走进来，低头禀报道：“太子妃，皇长孙殿下睡着了。” 李采薇立马回头：“把他送偏殿没有？吴奶娘在不在那边照看？尿介子换了么？” 说着话儿，她便想往偏殿里去，可是小思拦住了她，陪着笑道：“娘娘，奴婢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您就甭担心了，好好陪着殿下！” 说着，不给李采薇开口的机会，连忙转身退下了。 “你……” 李采薇追也没追上，只好转身回到宇文离身边坐了下来，一时之间，两个人相顾无言。 “这过了年，清瑶妹妹也该从林州出发赶往邺城了？”李采薇打破了沉寂。 宇文离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紧跟着若无其事：“快了，二弟说是过完正月，就出发，你就不要操心了。” “要操心也轮不到我啊。”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我只是想念清瑶妹妹罢了，她在宫里时，妾身还有个说话的伴儿，如今……” “你们在一起时，都讨论什么？是关于二弟么？” 宇文离脸上的轻松，惬意，统统消失不见了，留下的，唯有阴郁。 他不想提宇文凌的，可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殿下好端端的提起凌王殿下做什么？”李采薇满脸的惊讶：“清瑶妹妹与我在一起时，从来不讨论这些……” “那你们讨论什么？” 第205章 反击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表情苦涩的像是刚刚喝了一碗浓浓的汤药。 可实际上，她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前几日就停药了。 “殿下公务繁忙，还是早些去忙。”李采薇淡淡的道：“妾身今日陪着萧儿玩了一整天，也累了……” 话还没有说完，宇文离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你撵本宫走？” “殿下是在生气么？应该生气的人是妾身才对？” 李采薇有些没好气的道：“一提起凌王殿下，你就阴阳怪气，好好的气氛都被破坏了……殿下若是实在不能放心，就罢免了妾身的太子妃之位，纵然在冷宫里苟残延喘，也好过……” “好了好了！”宇文离打断了她：“本宫才提一句，你就这么多话！本宫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忍不住……” 他望着李采薇的目光里涌出一丝愧疚之色。 “你记住，本宫的太子妃只能是你！任何人都不能将你取代！” 是么？ 李采薇勾了勾唇角，内心浮起一丝冷笑，表面上却配合着宇文离露出一副感激之情：“殿下如此厚爱，妾身感激涕零。” 宇文离最终没有多呆离去了，他是被穆离急匆匆叫走的。 可是李采薇刚刚在内殿里躺下，便看到小思急匆匆的从外头奔了进来：“娘娘！刚刚传来消息，郑侧妃腹痛难忍，太子殿下往暖云宫去了！” “是么？” 李采薇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郑秀儿不作妖，那才奇怪了，尤其是如今她还身怀有孕的情况下，如不利用这个机会牟利，李采薇都不相信。 “殿下去是应该的，那毕竟是他的孩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采薇的平静十分平静，话音落，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显得十分疲惫。 小思却是满脸焦急：“娘娘！您真就一点也不担心太子殿下被郑侧妃笼络过去？” “担心有什么用？” 李采薇睁开眼睛，淡淡开口：“太子殿下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心机重的女子，本宫什么身份，用得着与郑秀儿这种人争宠么？” “奴婢知道娘娘看不上郑侧妃，可是，您若是再不改变策略，太子殿下可能真的就被她抢走了……”小思无不担忧的开口。 李采薇还是无动于衷。 说实话，这段养伤的日子还是过的太过安逸了，安逸到李采薇都快要忘记，因为郑秀儿的缘故，她才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这是血海深仇！ 更不要提之前的处处算计。 也是时候让郑秀儿知道知道她的厉害了。 李采薇的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她望着小思，慢悠悠的开口：“你去叫人盯着暖云宫，事无巨细，本宫都要知道。” “娘娘想清楚了？” 小思闻言一脸喜悦：“奴婢这就去看看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从暖云宫离开……”说着，转身便要退下。 李采薇无语抚额：“回来！” “娘娘，怎么了？”小思屁颠屁颠的转回身来，满脸希冀的看着她。 李采薇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本宫是让你盯着郑侧妃的动静，不是盯着太子殿下！” “好……” 就知道太子妃不会关心太子殿下。 小思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她冲着李采薇微微一福身，转身退了下去。 …… 白玉兰花般的碟子里，放着几片卤过的猪肝，鸡胗，等动物内脏，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肉香。 与旁边的桂花糕，葱油饼，鸡丝面，水晶虾饺一比，简直丧心病狂。 李采薇的目光落在那碟子卤水上，两道好看的黛眉微微一皱：“这就是郑侧妃这段时日以来经常吃的东西？” “是的，娘娘！” 小思点点头：“奴婢打听过，御膳房的人这段时间一直都为郑侧妃准备这道菜，每一次送过去，都会被吃光……” “这口味也太重了，她以前不这样的呀？” 李采薇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将面前的百合清酿往前一推：“算了，收了，本宫没胃口。” “娘娘，好歹吃点。” 小思开口劝道：“您身子弱，不吃如何能够补回来？您若实在闻不了这猪肝的味道，奴婢这就让人撤了去……” 李采薇点点头，免为其难的又喝了半碗粥，才算是应付了这顿晚饭。 然而，望着婢女端着猪肝离去的背影，李采薇却陷入了深思之中。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郑秀儿每日都吃猪肝鸡胗？她怀着身孕，这些东西吃了能有什么作用…… 李采薇想不出。 身体日渐好转的情况下，她有时会扶着小思与荷儿的手，在庭院里到处走走，盛开的雪白梨花，艳红夺目的海棠，每一次鲜花盛开，都让李采薇觉得心情愉悦。 她仍然让小思关注着暖云宫的动向，短短一个月里，李采薇得到了郑秀儿经常与秦侧妃会面的消息，与此同时，郑秀儿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 为此宫里不少人断言，郑秀儿这一胎怀的是一个男孩儿。 更有甚者，甚至说出郑侧妃生的孩子，才是皇长孙的言论。至于李采薇生的儿子，则被所有人忽略。 李采薇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每日待在盛华宫里抱着萧儿，闭门不出。 这让郑秀儿越发的趾高气扬，每日挺着大肚子在宫里到处招摇过市，所见之人，无不巴结讨好。 “娘娘，郑侧妃生的孩子一定是男孩么？”盛华宫里，小思忧心忡忡的对着李采薇问道。 “这个本宫如何得知。” 李采薇淡淡开口：“今日郑侧妃又与秦侧妃一起去昭云宫向母后请安了？” “是啊，足足在皇后娘娘那里呆了两个时辰才回来的。”小思闻言无精打采的：“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想的，放着娘娘这位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与孙子不看，却见天的宠爱一个侧妃……” “或许，这其中有别的缘由。” 李采薇忽然道：“小思，你说母后对对郑侧妃好不好？” “当然好呀！”小思立刻激动起来：“与娘娘这位太子妃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第206章 误会是怎样练成的 “没有那么夸张。”李采薇闻言笑了笑，目光幽幽的转向窗外，望向不远处的昭云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影看起来十分寂寥。 小思叹息一口气，喃喃开口：“若是郑侧妃这一次怀的是个女孩儿，该多好……” “该来的始终会来，躲不过去的。”李采薇闻言轻轻道：“本宫只需要仔细的照看好萧儿便成了。”说着，转身慢悠悠的往内殿里去了。 这一日晚膳时分，宇文离没有来。 自从李采薇拿话刺激了他之后，宇文离便三日没有来过胜华宫，李采薇克制着自己的内心，不妒忌，不分心，不想念，只一心一意的照看萧儿。 萧儿如今快满一岁了，乌黑的头发紧密的贴在头皮上，两只眼睛又黑又亮，如同葡萄一般，被李采薇抱在怀里时，已经可以含混的喊出娘亲二字。 “萧儿，乖。” 李采薇拿着汤匙，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勺荷儿专门炖的碧粳米粥，放进萧儿口中。 萧儿咯咯笑着，张大嘴巴露出两颗小小的门牙，将粥吞了下去。 小思则拿出帕子来，小心翼翼将他黏在嘴唇边上的汤渍擦掉。 正吃着，忽然外殿上传来一阵嘈杂声。 “发生了什么事？”李采薇动作一顿，抬眸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外头的人根本就来不及禀报，便看见一个身穿大红色蟒袍的年轻公子从外头走了进来，那人面如春晓，五官俊朗，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明明是一个好看到了极点的美男子，却偏偏被其眼睛里的桀骜不驯与阴霾给破坏了。 宇文凌行色匆匆，身后跟着数十位年轻护卫。 这一行人不顾阻拦闯入胜华宫里，等看见坐在餐桌边用膳的李采薇，俱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宇文凌，他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才开口：“嫂子，你没事儿？” 李采薇一脸的莫名其妙：“本宫就待在这胜华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事？” 说着，无奈的笑了一声。 宇文凌盯着她，淡淡开口道：“刚刚本王得到消息，大嫂忽然身中剧毒女，危在旦夕……” “怎么可能？” 李采薇闻言一脸的震惊，低头看了看自己，不由失笑出声：“越往殿下，你看本宫的样子，像中毒么？” “不像。” 宇文凌站在大殿上，距离李采薇的距离有两三丈远，他能清楚的看到李采薇脸上的任何表情，当然，也能看清楚她这半年来的变化。 “大嫂，你瘦了很多……” 李采薇还没回答，忽然间大殿外头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做什么？” 所有的宫人全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李采薇是最后一个回过头来的，看见宇文离时，她不由的浑身一震。 那双眼眸里充斥了多少怨恨啊！幽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妾身参见殿下。” 无论心里是如何的惊涛骇浪，李采薇还是面色平静的走上前去，冲宇文离请安。 宇文凌站在原地没动，看着李采薇走到宇文离面前站定，那一福俊男靓女般配的画面，刺痛了他的心。 “大哥，你怎么来了。”他咧开嘴轻轻的笑了一下。 宇文离伸手一把握住了李采薇的手，低头深深凝视她一眼，这才扭头看向宇文凌，面无表情道：“二弟不好好待在王府，怎么跑这里来了？这不合规矩？” “臣弟不知道怎的，就来了此处。” 宇文凌闻言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开口赔罪道：“不该打扰大哥与大嫂恩爱的，都是臣弟的错。” “行了。” 宇文离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冷冷收回目光。一言不发的抬脚朝内走，一直走到李采薇面前站定。 李采薇被那目光看的，心中微微有些紧张：“殿下……” 话音未落，宇文离一把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动作又强硬，又霸道，配着那副阴沉沉的表情，简直可以吓坏所有人：“事情真是这样？” 李采薇不怎么在宇文离面前撒过谎。 面对着咄咄逼问，她轻轻摇了下头：“凌王殿下不过是听错了，以为妾身有事，所以才……” “够了！除了这个，你还有怎样的解释！” 宇文离冷冷打断了她。 黑暗里，李采薇望着面前这个充满了阴霾的熟悉男子，心底里慢慢涌上一股绝望，她怯懦的向后退了一步：“王爷，妾身说的都是真的……” “来人！封闭胜华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宇文离猛然打断了他，语气表情比起李采薇来，更加狰狞：“一旦有人违反，立刻杀无赦！” “殿下！” 李采薇猛然开了口，双眸迷茫，满脸不解：“妾身什么都没做……” 她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一列威风凛凛的带刀护卫从外头走了进来，直奔宇文凌，轻而易举的就将他拿下了。 准确的说，是宇文凌一直在冷笑，从未反抗过。 “带走！” 宇文离双眸幽深，不含感情的开口。 “是！太子殿下！” 侍卫们押解着宇文凌，恭敬的冲宇文离行了一礼，然后，就这么押着他退下了。 李采薇直到人影消失不见，才猛的反应了过来：“那可是当朝的凌王殿下！说抓就抓走了？” 宇文离盯着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怎么，你担心二弟？” 李采薇连忙摇头：“不，妾身只是担心殿下你，生怕母后或者父皇因为此事怪你。” “放心，没人可以让本宫受委屈。” 宇文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意味深长的对着李采薇道：“太子妃这段时间哪里也不用去，好好在这里养伤，本宫会每日前来看望你。” “是么？妾身这段时日一来，原本也没出去过。” 李采薇将担忧宇文凌的心思压了下去，在宇文离面前尽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她眼睛里的担忧还是被宇文离看了进去。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的幽深了一些，声音却越发冰冷了。 第207章 饮酒作乐 李采薇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望着宇文离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来时突兀而冰冷，离去时冷漠而无情。 这就是宇文离。 “娘亲……” 旁边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抚摸上李采薇的脸颊，稚嫩含混的声音拉回她的视线。 李采薇扭头时看见萧儿努力的从小思怀里探出双手，要她抱。 那张稚嫩的脸，大眼睛里的渴望，让李采薇心里面某一块寒冰悄悄的融化了，她笑着伸出手，将萧儿紧紧的抱在怀里面。只是想到那一声娘亲，心又开始泛起一丝苦涩。 宇文离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看望萧儿了？ 晚上时，李采薇还是悄悄让人打探了宇文凌的消息。 “太子妃，太子殿下并未为难凌王，只是将他叫去训斥了一顿，便命他出宫回凌王府去了。”小思只出去一刻钟，便带回来李采薇最想知道的消息。 “没有就好。”李采薇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小思抬眸打量着她，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太子妃，您只担心凌王，难道就不担心太子殿下么？殿下是做的过分了些，可那是因为他太在意娘娘您了啊……” “他只是不相信我罢了。” 李采薇闻言一声苦笑，满脸透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奈来，她将怀里面已经沉沉睡去的萧儿放到床上，然后轻声道：“好了，你退下。” “太子妃，殿下今日心情很不好，一直都在书房里喝酒。” 小思应声退下，可走不了几步，没忍住回头道：“您就一点也不担心他么？” 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可随即就变得平静起来：“他在书房里能出什么事？这是皇宫，难不成会有刺客闯入？” “那可说不定。” “行了，你退下。”李采薇摆摆手，再次命小思退下。 小思清秀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失望之色，福身行了礼之后，她抬脚朝外走去。 “等等！” 李采薇忽然开口。 小思惊喜回头：“娘娘，您终于想通了？要去探望太子殿下么？” 李采薇咬着牙点点头：“没人拦着太子，他会喝多的，你去取披风来！” “是！娘娘！” 小思应了，笑的合不拢嘴，转身风风火火退下了。 …… 春日的冬夜里没有寒冷，没有寂寥，就连夜风里都透着浓浓的暖意。 从胜华宫到宇文离的书房不过短短一刻钟路程，李采薇走的慢悠悠，时不时的从空气里漂浮的花香来判断两边都种的什么花树，小思怕她着凉，给她披着的是一件厚厚的狐皮披风，可李采薇这会子却觉得有些热。 小思一路上一直都在絮絮叨叨：“太子妃，照奴婢说，皇长孙殿下已经睡着了，娘娘就应该让他在胜华宫里睡觉，不该带出来吹风，您也受累……” 李采薇闻言伸手摸了摸萧儿的白嫩脸蛋，淡淡开口：“本宫不能与萧儿分开，哪怕一刻钟都不行。” 那太子殿下呢？娘娘您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小思张大了嘴巴，内心里疑问重重，十分的为宇文离抱屈，可是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走到书房外时，李采薇借着昏黄的宫灯看到了一大片雪白的梨花，如同下了厚厚一场积雪，泛着冷冷的幽香。不远处的殿宇里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些丝竹与嬉笑之声。 嬉笑？ 李采薇的视线从梨花树上缓缓转向书房，却看见殿宇的菱花窗上，倒影出数十道窈窕奔走的身影，嬉笑声此起彼伏…… 这是独自喝闷酒么？分明是花天酒地！ 李采薇眨眨眼，只觉得刚刚在胜华宫里面，她一刹那对宇文离产生的那种心疼感觉，如同白痴一般。 脸上的表情渐渐从温和，期待，变得面无表情。 “走，回去。” 李采薇冲着小思点了下头，抱着萧儿转身就走。 可这时，守在书房外的护卫眼尖看见了他们，有人惊叫道：“那是太子妃么？” 李采薇闻言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小思不明所以，连忙抬脚跟上，手里提着的饭盒摇摇晃晃：“太子妃，您……” 她还没说完，身后只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随即，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就从门内奔了出来，有人冷冷开口：“谁在那边？给本宫站住！” 李采薇一下子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宇文离整了整被侍妾弄的凌乱的圆领长袍，伸手拍了拍已经红通通的脸颊，抬脚走下台阶：“那是谁在那边……” “太子殿下，那是太子妃呀！” 跟在宇文离身后走出书房的人是小全子，他眯缝着眼朝着李采薇这边的方向打量了好几眼，然后笑着开口：“娘娘来看望殿下您了……” “太子妃？” 宇文离英俊的面孔上泛出一丝迷离，吃惊的神情，他停下脚步，睁大眼睛使劲朝着李采薇的背影瞧：“怎么可能！太子妃她不会来看望本宫……你骗我！” “殿下，那就是太子妃呀！”小全子满脸委屈：“殿下若是不信，走过去看上一眼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 宇文离闻言打了个饱嗝，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不是太子妃也好，本宫这就过去看看，是哪个美人儿，深更半夜的记挂本宫……” “殿下，您喝醉了呀！”小全子急的焦头烂额，却又不能上前堵住宇文离的嘴巴，叫他不要胡说八道。 李采薇浑身冰凉的站在原地，听着宇文离一字一句的说着话，脸上的表情渐渐从忐忑变成了嘲讽。 宇文离，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忽然一旁的小思一声惊呼，李采薇还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搭上一只臂膀，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转过了身。 正对上双目迷离，醉眼熏熏的宇文离。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宇文离惊叫出声：“采薇？真是你？” 他颤颤巍巍的将双手下滑，想要将李采薇楼抱进怀里面，可是却戳在了熟睡的萧儿身上。 一瞬间，萧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什，什么？” 宇文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大跳，慌忙收手整个人朝后退去，却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摔倒在地。 “太子殿下小心！” 小全子扑了上来，拼劲全力扶住宇文离，阻止他摔倒在地：“您要是摔了，老奴就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宇文离靠在他身上，双目仍然盯在李采薇身上，忽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深夜里，这样的笑声，配合着这样的画面，看起来有些惊悚。 “殿下不会是疯了？”小思吓的往李采薇身后躲去。 放肆！ 小全子的目光立刻恨恨的瞪了过来，若不是碍着李采薇，他一定将小思恨恨的暴打一顿。 不，拉出去砍了！ “不要胡说。”李采薇回头轻斥小思一声，转头看向小全子：“殿下醉了，你扶他进去。” 说着，抱着萧儿走上前来。 当闻到宇文离身上那冲天的酒气时，李采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采薇……” 宇文离一把甩开企图将他拉回书房里的小全子，嘿嘿笑着，一步三晃悠的朝着李采薇走过来。 李采薇怕他伤着萧儿，见状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浑身寒毛直竖：“你不要过来！” “采薇，你嫌弃本宫……” 宇文离停下了脚步，然而俊美无匹的脸庞上却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你是不是很想离开皇宫？” 离开皇宫？ 李采薇从来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转身将萧儿递给一旁的小思，走上前去忍着酒味拉住了宇文离一只胳膊：“殿下胡思乱想，妾身从未嫌弃过你，也从未想过要出宫……” “是么……” 宇文离双目紧紧的盯着她。 李采薇冲着他点点头。 “不，你还是嫌弃本宫……”宇文离一把握住李采薇的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委屈的就像是一条被遗弃的小狗。 这还是那个英明神武，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么？ 小全子十分不忍的扭过头去，不想看见自家主子‘自甘堕落’的画面。 “殿下，这外头凉，还是进殿歇息。”李采薇搀扶着宇文离，一边哄，一边往书房内走。 刚刚还死不进书房的宇文离，这一次却乖乖的跟随着李采薇的脚步，一路上都在呵呵的笑着，也没再说那句嫌弃的话了。 小全子眼巴巴的瞧着，想要跟进去时，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这盒子里放的是醒酒汤，麻烦全公公提进去！”小思怀抱着萧儿，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他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太监总管！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小太监！如今谁都敢指使了？ 望着小思，小全子一瞬间产生无数个将小思处死的想法。 可是最终，他弯腰拎起了地上的盒子：“醒酒汤是？太子殿下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太子妃有心了。”说完，提着往书房里走。 小思抱着萧儿连忙跟上。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书房很宽阔，一进门的空地上，跪了十来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全都低垂着头颅。 李采薇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夜深了，太子殿下要休息了，你们全都退下！” “太子妃。” 女子中一人猛然抬头看她，神情羞怯，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客气：“太子殿下之前说过，要奴婢等陪他直到明日早晨的……” “殿下醉了你没看见么？” 李采薇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里是书房，不是尔等寻欢作乐之地！” 这一通训斥下来，开口的女子面上露出一抹难堪之色，当下低头闭嘴，再不开口。 “奴婢告退。” 其余众女全都冲着李采薇磕头，然后起身悄然退下。那女子看着已经醉眼朦胧，靠在李采薇怀里面，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宇文离，恨恨的一咬牙，也起身离开了，带走一阵香风。 李采薇觉得这香味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等其离开后，这才开口问道：“此人是谁？” “太子妃，她是郑侧妃身边的宫女翠兰。”一直在旁关注的小全子开口道。 郑秀儿的宫女？难怪眼睛长在头顶上！这是一脉相传啊！ 李采薇闻言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再此事上纠结，她将喝的烂醉如泥般的宇文离安置在书房里唯一的一张卧榻上，让人拿了厚厚的锦被来。 榻前的茶几上，则东倒西歪的摆放着好些个酒坛子，还有酒杯掉落在地上摔碎了，一片狼藉。 “虽然春天了，但是夜里寒凉，多盖些，防止殿下生病。”李采薇尽量不让自己关注这些，转身对着小全子开口交代道。 小全子有些诧异：“娘娘，您不打算让太子殿下回去胜华宫里休息么？” 他都已经让人在外头备下车辇了。 “还是算了。”李采薇摇摇头，目光看着一躺下来，便沉沉睡去的宇文离道：“折腾来折腾去，难受的是太子殿下，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小全子听着这句话还像个样子，心里面对李采薇的怨念少了一分，他低声问道：“那么，太子妃是打算留下来亲自照看太子殿下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期待。 李采薇却被问住了，她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转过头来，缓缓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间书房内，浩浩荡荡的都是书籍书架，唯一一座卧榻，还是宇文离身下躺着的。若是留下来，她与萧儿晚上睡在哪里，是个问题。 然而小全子根本没想过这一层。 他心里面理所当然的以为，李采薇既然是来照看太子殿下的，那么他根本就不需要休息。 唯一为难的，就是皇长孙…… “太子妃，皇长孙由小思姑娘带回胜华宫就好，不会有事的。”小全子自以为体贴的开口道。 李采薇还没开口回答，小思就在一旁插嘴道：“我们太子妃不会与皇长孙殿下分开的！” 第208章 陪伴 小全子闻言愣了一下，万万没料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很普通的话，竟然就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应。 “行了，本宫会留下来照看太子殿下。” 李采薇轻轻开口，弯腰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对着小全子吩咐道：“你们再去搬一张大点的榻来，本宫用来安置皇长孙。” 她可以受委屈，但是萧儿绝对不能够！ “娘娘这说的什么话。”小全子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陪着笑脸道：“娘娘肯照看太子殿下，奴才万分感激！怎么能让您受委屈呢？” “这就让人搬榻来，搬个大的！” 说着，不等李采薇回答，便兴冲冲的转身奔了出去，开始张罗起来。 李采薇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微微叹息一口气。 “娘娘，您还没有用晚膳呢！”小思一边弯腰收拾着内殿里，刚刚那些女子留下来的凌乱杂物，一边回头问道。 李采薇却没什么胃口。 尤其是，闻着这内殿里至今还没消散完的浓浓酒味…… “太子妃，若非殿下心中有事，他不会喝这么多酒，也不会如此乱来。”小思开口劝道：“奴婢知道娘娘心里不好受，可是这从另一方面来讲，也是殿下在意娘娘的表现啊……” 真在意她，会弄这么多的女子在这里饮酒作乐？这可是书房！宇文离处理政务的地方！从前就连她都很少来这里…… 李采薇心里苦笑连连，冲着小思无奈道：“行了，你这胳膊肘就别往外拐了，让人去厨房看一眼，有简单的粥端一碗来就够了……” “奴婢知道！”小思连连点头，她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当下转身出去了。 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了李采薇一个清醒之人，萧儿在她怀里面睡的很香甜，不远处的烛台已经渐渐燃尽，将整个书房都笼罩在一股朦胧的昏黄之中…… 李采薇低着头，看着床上沉沉睡着的宇文离，烛火将她的背影倒影在墙上，整个儿的透出一丝寂寞与萧条。刚刚众人在时，她还能开口说上几句，此刻独自面对宇文离，她心中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但是刚刚进门之时所产生的那股恼怒，却是渐渐的消失。 或许每一个女人都是在心里面恨着一个人，然后又不由自主的去思念着他！ 李采薇苦涩的想着。 “娘娘！” 不知道过去多久，小思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着一抹欢快：“奴婢拿回了您最爱吃的碧粳米粥，快来尝尝……”话音落，一个长形的描金漆盒放在了茶几上。 李采薇转过头来，看见小思手脚麻利的将盒子打开，然后捧出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粥。 粥倒没什么，让李采薇意外的是小思的笑容，她总是能看见这姑娘不停的笑，除了出事的时候。被这笑容感染，原本不饿的她，竟然微微有了饿意…… 刚放下萧儿站起身来，外头再一次传来一阵骚动。 李采薇抬头，就看见一行宫人费力的抬着张巨大的床榻从外间走了进来，还有的宫人手里捧着几床厚厚的锦瑟被…… “太子妃，打扰了。” 小全子进来后，看见桌子上摆放的吃食，知道李采薇还没用晚膳，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愧疚之色。 “没事，你们忙。”李采薇连忙摆手，还从小思手里接过了萧儿，主仆二人让在一旁，将空地全都让给这些宫人。 “动作都快些！”小全子压低了声音道。 听了这话，原本小心翼翼的宫人们不由的加快了动作，有条不紊的将床榻在书房里安顿好，还细心的铺好锦被枕头。 也不知道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张床榻就安排在宇文离床榻的对面，距离他只有短短一丈远的距离。 小思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由的咧嘴一笑。 “娘娘，您好生歇着，奴才告退。”小全子冲着李采薇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了下去。 李采薇站在书房里，看着这一左一右如同互相凝望的床榻，心里微微有些不自在。为了掩饰尴尬，她抱着萧儿在茶几前坐了下来，去喝小思端来的那碗粥。 粥熬的十分浓稠甜软，喝一口在嘴里，只觉得从舌尖到味蕾，都是暖融融的。 李采薇不由自主的将这一整碗的粥全都喝了。 “娘娘，歇息。”小思指挥着一群捧毛巾，痰盂，铜盆的宫女上前，服侍李采薇净手净面，卸了她头上的钗环，将万缕青丝放了下来。 李采薇点点头，先将萧儿在床榻上安顿好，自己小心翼翼的在一侧躺下，随即吩咐小思：“把灯吹了。” “是，太子妃。” 随着小思的应答，不一会儿整个书房便陷入深深的黑暗里。 一夜无话。 翌日。 一大早李采薇是被外头乱糟糟的嘈杂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盛华宫，是宇文离的书房，昨夜，她在这里睡了一夜。 不知道外头那些宫人们看见了，会怎样议论纷纷…… 李采薇有些不好意思。 她低头，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萧儿还没醒，但是被这嘈杂声吵的不停皱眉。 李采薇当即抬眸朝着外头望去：“怎么回事？” 话音落，小思便捧着热水从外头走进来了，看见李采薇便连忙请安：“奴婢参见太子妃，外头是郑侧妃，闹着要见太子殿下呢！” 郑秀儿要见宇文离？ 李采薇这才后知后觉的扭头看向自己身旁。 几步开外的床榻上，宇文离睡的昏昏沉沉，半点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只是脸孔已经恢复白皙，不像昨日那般通红。 “殿下昨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怎的到此刻还不醒！”李采薇狠狠皱起了眉头：“郑侧妃既然要看太子殿下，那就让她进来！” “太子妃，您明明知道郑侧妃是来找茬的，怎么能让她进来呢？”小思闻言有些踌躇：“殿下又没醒来，皇长孙可还在呢！” 李采薇的关注点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她低头，看了看已经被吵醒过来，扁着嘴巴要哭的萧儿，沉声开口：“既然如此，就先别让她进来。” 第209章 醒悟 李采薇吩咐时，已经迟了，外头的嘈杂声愈来愈近，不出片刻，郑秀儿便在一大群宫人的陪伴下从外头闯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抹胸宫装，最为显眼的是高高隆起的肚腹，双眼得意洋洋的看着李采薇，假意请安道：“原来太子妃姐姐也在呀，妹妹给您请……哎呦！” 话还没说完，郑秀儿便低头捧住了肚皮，柔媚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侧妃娘娘小心！” 郑侧妃身边的宫女们立刻大惊小怪的惊呼起来，七手八脚的扶着她坐了下来，将李采薇晾在了一边。 李采薇怀里面的萧儿哇的一声咧开嘴巴大哭起来，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这番吵闹，终于让宿醉的宇文离吵醒了。 “都吵什么？” 女人的莺莺燕燕声里，忽然混入一道冷冰冰的男声。 郑秀儿回头，就看见宇文离阴沉着脸从床榻上翻身坐起，一手扶着额头，显得十分痛苦。 可当他看清楚怀抱着萧儿的李采薇就站在书房内时，不由的吃了一惊。 李采薇穿着昨日那身靛蓝色的绸缎宫装，脂粉未施，鬓发松散，分明是一副才睡起的样子…… “殿下！您怎么样了？要不要叫太医来？” 郑秀儿尖叫一声，就起身朝着宇文离扑了过来，她顶着那么大的肚皮，走起路来，竟然矫健的很。 哪里还有刚刚虚弱痛苦的样子？ 宇文离大喊：“不要过来！” 若是从前，郑秀儿必定停了下来，可是今日，她低头看看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的更快了，直直朝着宇文离怀里扑去，语气哀怨缠绵：“殿下，这是为何？您难道就不想念秀儿么？” 这话说的肉麻兮兮，就好像宇文离与她十分恩爱似的。 宇文离一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无法阻止郑秀儿扑过来，旁的人看在郑秀儿怀孕的份上，也不敢上前阻拦。 千钧一发之际，宇文离猛然向着床榻一侧躲闪开去！躲开了郑秀儿热情洋溢的拥抱。 下一刻，书房内就响起一道凄惨的尖叫声。 郑秀儿直挺挺的撞在了床榻边上…… 刚刚还显得嘈杂无比的书房，一瞬间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捂着腹部不停尖叫挣扎的郑秀儿，吓的忘记了反应。 李采薇也吃了一惊，她万万料不到宇文离竟然会在那个当口躲开，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底里涌出…… 她没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无声的笑。 郑秀儿身边的宫人都快要吓哭了，忙不迭的扑上去搀扶着郑秀儿，一边不停的喊着快请太医。 可是，书房内外所有宫人的目光都落在宇文离的身上。 “去请太医。” 看到如此情况，宇文离吃了一惊，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的从宿醉之中清醒过来，当机立断的下了命令。 “是，殿下！” 小全子应声退下，走的飞快。 宇文离抬脚朝着不停哀嚎的郑秀儿走了过去，对着宫人们吩咐道：“你们小心点，把她安置在这张榻上。” 那张榻，是宇文离自己的卧榻。 在这书房内放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别人躺过。 所有人都明白，这对宇文离意味着什么。 宫人们愣住了，郑秀儿身边的侍女桃红却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欣喜若狂的表情：“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不用谢，本宫害的郑侧妃如此，给她一些补偿是应该的。”宇文离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桃红顿时愣住了。 殿下什么意思？把这件事揽下了？ 好，这件事的确是太子殿下的过失…… 可是。 她扭过头去，目光幽幽的朝着站在一旁如同看好戏一般的李采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神情。 侧妃娘娘动了胎气是肯定的，若是能借此机会将太子妃拉下马…… 还没等桃红盘算完毕，宇文离便冷冰冰的开口了：“太子妃怎会在此处？” 听了这番问话，李采薇抬起了头，目中带着一抹诧异：“殿下真是喝多了，昨夜妾身带着萧儿，陪了你一夜，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宇文离一点也不记得。 不过，李采薇昨夜里在书房中陪了他一夜？！ 宇文离猛然睁大眼眸，看着眼前这个脂粉未施的女子，心跳如擂鼓，这辈子，他还从未觉得一个女子如此好看过…… 他全然忘记了一旁的郑秀儿等人，目含深情的看着李采薇道：“是吗？那真是谢谢太子妃了……” “殿下！” 郑秀儿又是妒忌，又是愤恨，又是不甘，冲着宇文离哀哀开口：“妾身好痛，你快过来陪陪妾身呀……” 宇文离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一瞬间就没有了。 眼睛里的温柔一瞬间变的冰冷。 然而很快，他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撇开李采薇朝着郑秀儿走了过去：“郑侧妃，你如何了？” “殿下……” 郑秀儿忍着痛，等宇文离走到榻边上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狠命的握着：“你不要走……” “本宫不走。”宇文离语气温和的道。 说完，他扭头看向李采薇：“多谢太子妃昨夜陪伴本宫，你一定累了，先回去。” “殿下对姐姐真是体贴……”郑秀儿双手捧着肚皮，双眼恨恨的瞪着李采薇，却找不到什么栽赃的话。 李采薇看着宇文离，这一刻，她反倒替他担心。 郑秀儿的背后可是郑国公，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保不住，只怕郑家不会放过宇文离。 “秀儿，你别怕，太医很快就来了……”宇文离双目柔柔的看着郑秀儿，不住的低声安慰着她，那副体贴的样子，让李采薇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从前宇文离就是这么安慰她的…… 心底里猛然一惊！ 再看着眼前几乎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李采薇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冷笑。 宇文离还用得着她来担心，她来焦灼？ 他自己早就想好了办法了！ “妾身告退。”行了礼之后，她转身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心里却再也没有刚刚的担忧，有的只是悲怆。 第210章 抗令不遵 李采薇还没回到盛华宫，郑秀儿动了胎气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李采薇对此一点也不惊讶，若达不到这个程度，那也不是郑秀儿了。 “娘娘，您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荷儿在一旁焦灼的道：“这宫内宫外，到处都传是太子妃您与郑侧妃口角，这才导致她小产的……” “担心有什么用？”李采薇淡淡开口：“至于将责任推到本宫身上……难道还能告诉全天下的人，害郑侧妃动胎气的人是当朝的太子殿下么？首先第一个，母后就不会答应。” 荷儿顿时默然。 过了一会儿，她愤愤不平的开口：“太子殿下明明知道传言是假，为什么就不肯替娘娘澄清呢？只要他开口……” “澄清什么？” 李采薇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你当他此刻很好受？来自母后与郑国公的责问，就已经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荷儿一点也不意外能从李采薇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她家太子妃，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明明她照看了太子殿下一夜，劳苦功高，却无端端被安了这么个罪名，还是替太子受过！ 然而太子妃却一点也不在乎。 荷儿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李采薇，原本她是想劝李采薇莫要怨恨太子的，如今看来，她是多此一举了。 李采薇怀里抱着萧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 刘皇后身边的宫人前来请李采薇过去：“皇后娘娘说，太子妃既已身子大好，就该去昭云宫向她请安……” 请安？李采薇心头猛然一凛。 抬眸看一眼面前趾高气扬的宫女，李采薇语气淡淡：“既是如此，你先回去，容许本宫换身衣裳，这就去给母后请安。” 那宫人打量李采薇一眼，点了点头：“那太子妃可要动作快些，不要让娘娘等的时间长了。”说着，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她一走，荷儿与小思就齐齐转头看向李采薇，两个人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相比之下，李采薇就显得淡定的多了，她站起身来向内殿里走去，语气分外平静：“小思，去把那件烟霞色银罗花裙拿来，本宫要穿……” “娘娘，您真的要去昭云宫？”小思担忧的道：“皇后娘娘来者不善哪！” “本宫能不去么？自己去，总好过她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李采薇满脸苦笑：“那就更不好看了。” 小思紧紧咬着嘴唇。 李采薇忽然扭头，看向一旁的荷儿，目光里带着一丝温柔：“这一次，小思陪本宫去，你就在家里，好好照看萧儿，明白么？” “娘娘……” 荷儿闻言吃了一惊，李采薇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萧儿，怎么这一次…… “这次是去受罚的，带着萧儿只会让他吃苦。”李采薇低头看一眼被奶娘抱在怀里的萧儿，目光无限温柔。 荷儿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心里面十分难过。她用力的点点头，应道：“娘娘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会保护好皇长孙！” 李采薇看她一眼，叹息道：“母后即将有另一个孙儿降临，已经顾不上他了，你不要如此紧张。” 交代完一切，换上衣裳，她带着小思出门，往昭云宫而去。 …… 暮春时节，空气里到处都是花朵甜腻的芳香味道。 昭云宫外的台阶上，大踏步的走下来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穿一身鲜艳夺目的大红色锦织长袍，身材修长，面白如玉，五官俊美的几乎让全邺城的女子都无地自容，那一对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几乎让这满皇宫的鲜花都黯然失色。 李采薇到来时，刚巧碰上从昭云宫里出来的宇文凌。 他还是过去那样嚣张得意，从宫女们身边经过时，还会轻佻的伸出手去，摸一把那如云的鬓发，引来一阵阵惊叫声。 每当这时，宇文凌就咧开嘴哈哈大笑一声。 笑声未歇，他就看见了李采薇。 大病一场后，李采薇整个人瘦了很多很多，站在一众丰腴的宫女中，羸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在邺城的这两年，似乎眼神里的光彩全都没有了。 宇文凌的心不由的纠紧了。 可是下一刻，他就开始暗暗的唾弃自己：这又不是你的王妃，你紧张什么？再说轮得到你来紧张么？ 她难过，她悲伤，她受苦，自然有另一个男人替她承受这一切。 轮不到你。 一股浓浓的失落感涌上心疼，为了掩饰，宇文凌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他朝着台阶下走了两步，懒洋洋的开口：“呦，这不是大嫂么？来给母后请安啊。” 李采薇扬起脸，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火红衣裳的少年，神情有一些恍惚。 不知道为何，看到宇文凌，她总是能想到之前在边关的那些岁月，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她不会忘记，在自己生命垂危之际，有一个少年宁愿割下心头之血，只为救她的性命。 无论宇文离做事如何出格，她也无法对这个人产生一丝的厌恶。 “凌王殿下也在啊。” 李采薇笑着开了口：“你也是来给母后请安的么？” “不，本王是来告辞的。”宇文凌嬉皮笑脸的开口：“眼瞅着就四月了，离大婚之剩下了两个月，本王要出京，去迎接王妃回来。” “是么？那真是恭喜啊！”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继而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本宫在这里预祝凌王殿下一路顺风，早日迎回清瑶妹妹。” 宇文凌盯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蜜蜂的尾巴蛰了一下似的，隐隐的钝痛着。 “那就多谢大嫂了。” 宇文凌深深的凝视李采薇一眼，抬脚一步步向前，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李采薇扭过身来，看着他火红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 “太子妃，咱们该进殿了。”小思小心翼翼的在旁开口道。 李采薇转过头，看一眼巍峨壮丽的昭云宫，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慢慢的走上台阶。 早有宫人进内殿里禀报，李采薇一到宫门口，连门都没有进，便被拦下了。 “太子妃，你害的郑侧妃动了胎气，皇后娘娘有令，你不必进殿，在这殿外台阶上跪足三个时辰，再离开！” 宫人说完，看也不看李采薇一眼，扭过身去进殿里去了。 李采薇站在台阶上，身边跟着小思，只觉得嘲讽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了来，都在嘲笑着她这个一无是处的太子妃，太子受伤她被责罚，如今就连侧妃动了胎气，她也要受罚！ 太子妃的威严，就这么被无情的践踏于脚底。 刘皇后，够狠！ 她不开口反驳，竟然真的拿她当做害郑秀儿小产的凶手来处置。 李采薇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一抹冷笑，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转身抬脚，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根本也不理会刚刚那宫女的话！ “太子妃，你干什么？！站住！” 李采薇才走一步，身后便传来大声的呵斥，脚步声噼里啪啦如同雨点一样从四面包围过来，不出片刻，李采薇主仆便被侍卫们包围住了。 侍卫手中的刀剑狠狠的指着她，就好像她是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 “娘娘小心……” 小思有些害怕的握住李采薇一只手，尽管浑身颤抖，她仍然大声开口：“你们干什么？太子妃又没犯错，你们凭什么阻拦！” “就凭她不听本宫的命令！” 身后的台阶上，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李采薇回头，就看见刘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头戴凤冠，身披玄色凤袍，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采薇，身后簇拥了一大堆的宫人。 “儿媳参见母后。” 李采薇只看了一眼，便弯腰向着刘皇后请安。面前一寸处，便是侍卫手举兵刃的剑尖，可她面不改色。 只差一点点，那剑刃便要碰着她的额头…… 侍卫们扭头看向刘皇后，见其没有吩咐，只得悄悄往后移了一寸。 刘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太子妃，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 “儿媳也是逼不得已。”李采薇苦笑着开口：“母后明明知道事实是怎样的，却偏偏无动于衷……” “放肆！” 刘皇后的声音猛然提高：“你不尊母后，以下犯上，本宫罚你跪上三个时辰，何错之有？” 刚刚还是因为郑秀儿动胎气之事责罚她，现在居然变了！ 就因为她抗旨不遵？ 好一个刘皇后！ “是母后罚儿媳在前，儿媳不尊在后。”李采薇处变不惊，语气淡然：“母后若是能说出为何要责罚儿媳，今日，儿媳便领了这罚！” 刘皇后有些意外，都到了这个时候，李采薇居然还敢反驳她。 养尊处优几十年，在宫斗中长大的她，又岂会被这一幕吓着，闻言冷笑着开口：“本宫什么时候责罚你了？太子妃，你污蔑本宫，也要挑一个像样的理由来！” 刚刚出来下令的那个宫女当即上前：“奴婢刚刚只是出来请太子妃入殿，不料太子妃竟然转身就走，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推的还真干净！ 第211章 本宫与你一起受罪 李采薇冷笑连连，面上却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儿媳刚刚有走么？不过是想起要送给母后的礼物忘记带罢了，想回去拿……” 轮说谎，谁不会呀！ 刘皇后目光死死的瞪着李采薇，面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正要开口时，忽然众人身后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宇文离风风火火的出现在宫道上，身后跟了好些内侍。 “母后！您身体有恙，怎么不在殿内歇息，出来做什么……”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宇文离弯腰冲着刘皇后叩首请安。 请安时，他的目光忍不住的朝着一旁的李采薇望去。 当看见她被一大群手执利刃的内廷侍卫层层包围时，宇文离目光一凛：“母后这是做什么？” “太子，你是在质问本宫么……”刘皇后闻言发出一声冷笑：“你怎么不问问太子妃，她对本宫做了什么！” 宇文离当即扭头，眼神询问的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面上露出一抹苦涩之笑，没有隐藏，将刚刚的事情全都讲了：“母后派人去昭云宫，让妾身来请安，谁知妾身一到，便以迫害郑侧妃小产的理由，要妾身在这烈日台阶上，跪足三个时辰。” “妾身自认为没有害过郑侧妃一丝一毫，因此抗命不从，母后便派出这许多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打杀了妾身，还好太子殿下及时赶到。” 宇文离听罢，面上露出一抹吃惊之色。 他缓缓回头，看向刘皇后：“母后，当真如此？” “是又如何？”刘皇后大方认了：“太子妃害的郑侧妃动了胎气，本宫责罚她有何不可？至于那些侍卫，不过是因为太子妃对本宫无礼罢了。” 说着一挥手，那些带刀的侍卫哗啦一下子退了下去。 “采薇，你怎么样？” 宇文离当即走上前去，握着李采薇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见她无碍，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母后这话说的，儿媳都糊涂了，在这些侍卫包围之前，儿媳连您的面都没见着，何来无礼一说？”李采薇淡淡开口，声音虽低，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宇文离就站在李采薇的面前，更是看清楚了她说这句话时的无奈，心酸，以及悲痛。 他顷刻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真相，心底里对李采薇涌起了无限的怜惜之情。 握着她的手用力一点头，他回身，冲着刘皇后道：“母后，郑侧妃小产之事，是儿臣之错，与太子妃无关，请您以后，莫要再因为此事责罚太子妃了，也莫要毫无缘由的责罚她，儿臣求您！” 刘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阴沉无比。 她冷冷的看着宇文离，一股子怒火涌上来，当下恼怒道：“太子对太子妃的感情真是令人动容！只是宠的太过了，竟然不惜顶下谋害郑侧妃之事，还真是令本宫刮目相看！” “随母后怎么说！” 宇文离沉声开口：“您要责罚太子妃，儿臣不敢不答应，只是，身为丈夫，儿臣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采薇受苦，而无动于衷。” 说着，拉着李采薇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往那昭云宫门前的台阶上一跪！ 哗啦一下子，宫人们向后退了个干干净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刘皇后更是气的胸膛不住上下起伏，她双目喷火的瞪着宇文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谁能想到，当朝太子会来这么一出？ 小思站在李采薇身后，见两位主子都跪下了，她也跪下，看着面前双手相握的两个人，她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哼！要跪就跪！有本事别起来！” 刘皇后恼怒不已，狠狠一甩衣袖，转身进内殿里去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昭云宫外不远处的御花园内，宇文凌坐在凉亭内，闲闲的喝着茶水，只目光不住的向着左前方张望。 过不多时，一个小小的内侍一路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回禀道：“凌王殿下，罚了！皇后娘娘惩罚太子妃了！” “怎样？是命人杖责，还是罚跪？”宇文凌一下子站起了身，面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罚跪！” 小内侍喘息一口气，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回答道：“只不过，太子殿下来了，他陪着太子妃一起跪下了，皇后娘娘很生气，命所有人都不要理会他们。” 宇文凌听先前一句时，心已经提了起来，可是听到后来，桃花眼不由的慢慢睁圆。 “你是说……太子陪同太子妃一起罚跪？” 简单一句话，宇文凌说的艰涩无比。 小内侍不停点头：“是的！现在，全皇宫的人都去昭云宫门前看热闹去了，也不知太子妃竟然有如此之大的魅力，竟然……” 他一句话还没讲完，宇文凌已经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殿下？” 小内侍吃了一惊。 咚的一声，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从宇文凌怀里面飞出来，落进小内侍的怀里面，他手忙脚乱的接住了，再抬眸去瞧时，面前哪里还有宇文凌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一辆系着彩带的华丽马车缓缓使出了皇宫，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马车前后左右，跟满了侍卫，队伍浩大而又壮阔。 宇文凌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袍，慵懒无比的靠坐在车厢内，微微合着双目，眼前浮现的场景里，是宇文离与李采薇并排而跪的身影…… “宇文凌，你在担心什么？纵然皇后责罚，她也有人看护，不是么？” 宇文凌苦笑出声。 …… 昭云宫前的闹剧并没持续多久。 李采薇与宇文离不过跪了半个时辰，皇帝宇文岚便派人请他们起身，宇文离甚至都来不及跟李采薇多说两句话，便被侍卫请去了御书房。 “采薇，你先回盛华宫，本宫过一会儿再去看你。”临走时，宇文离回头冲着李采薇喊道。 李采薇点点头。 她目送着宇文离离开，然后转身在小思的搀扶下往回走，昭云宫的殿门紧闭，刘皇后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 “走！” 李采薇扶着小思，站在宫道旁歇了很久，等双腿不麻了，才慢慢回到盛华宫。 没过一会儿，皇帝的赏赐便到了。 宣纸的太监站在大殿外，抑扬顿挫的念了一下旨意，将一些布匹，美玉，补品留下后，便离开了。 郑秀儿在暖云宫里，一直关注着这边，看到最终结果是这个，不由恨的将屋子里的器皿宝物砸了个稀巴烂。 “侧妃娘娘小心！您再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桃红一边紧张的劝说郑秀儿，一边扭头吩咐宫人立刻去请太医。 郑秀儿却是恨的咬牙切齿：“那个贱人还真是命大！牢牢的控制着太子，竟然让他陪着下跪，呸！真是不要脸！” 那一口痰不偏不避正好落在桃红脸上，她一下子就懵了。 郑秀儿看见，把杏眼一瞪：“怎么，你不高兴？” “奴婢没有！” 桃红颤抖的拿出帕子来，将脸上的痰擦掉了，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侧妃娘娘，您的心情奴婢能理解，可是您不能再随意妄动了，只要安全生下这个孩子，您与郑国公府，就再无后顾之忧……” “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郑秀儿不耐烦的打断她道：“本宫现在不想想这些，只想除掉李采薇！” 谢华原本答应了她，三日之内就要李采薇的命，她左等右等，等了这许多天也不见动静，心里是又恼怒，又是怨恨。 “侧妃娘娘，您不愿意听，奴婢就不说了。” 桃红闻言连忙改口：“可您要知道，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才是与太子妃抗争的砝码，若是没了……” 话还没说完，郑秀儿高高扬起手掌，啪的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桃红原本清秀的脸上，立刻多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记来，脸皮也以最快的速度肿胀起来。 桃红懵逼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竟然被如此毒打。 “你竟然敢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会死，建筑是其心可诛！”郑秀儿恶狠狠的瞪着她，怒道：“滚出去！不要再让本宫看见你！” 桃红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她捂着脸，屈辱的应了声是，扭头跑了出去。 郑秀儿犹不解气，又摔了茶几上的白玉茶杯才算完，闹腾这半日，她没觉得肚子疼，但是觉得饿了：“来人，去给本宫拿吃的来！” “是，侧妃娘娘。” 屏风后有宫女应了一声，盈盈转身退下。 不出片刻，两个大大的食盒被提了进来，宫女们井然有序的将偏厅里的餐桌摆好了，只不见桃红的身影。 另一个小宫女走上前来，弯腰冲着郑秀儿道：“娘娘，饭菜准备好了，奴婢扶您过去。” 郑秀儿闻言，慵懒的坐起身来，让宫女扶着她去往偏殿。 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 郑秀儿低头一看，见桌子上林林总总，摆满了各色菜肴，最多的，却是各色肉菜，有爆炒猪肝，有炖腰子，还有凉拌鹅肝，鸡肝…… 她满意的一点头，然后矮身坐了下来：“不错，是本宫要吃的。” 说着，拿起玉筷来，夹了一块鹅肝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宫女们侍立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将头扭向一旁，不少人都心生怪异：侧妃娘娘这口味也实在太怪了！自从怀孕后竟只爱吃这些动物内脏，也不知这是什么爱好…… 第212章 筹办宴席 但是想想桃红的下场，没有人愿意开口。 吃过了饭，郑秀儿满意的一擦油乎乎的嘴巴，将胳膊递给一旁的宫女：“扶本宫去榻上躺一躺，累了。” “是，侧妃。” 宫人当即上前，扶着郑秀儿往内殿里走：“下午时，要请太医来看一看么？” “要看。” …… 晚上时，李采薇刚要睡下，小思一脸喜色的禀报道：“太子妃，殿下来了。” 李采薇动作一顿，随即扭头。 宇文离穿着一身绛红色的锦袍，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眉宇之间透着深深的疲倦，看到李采薇要请安，他一把拦住了：“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殿下，礼还是要行的。” 李采薇挣开他的手，执意弯腰请了安，随即淡淡道：“殿下厚爱，妾身本不该推辞，可妾身怕养成习惯，日后到了人前，万一忘记行礼，那就是妾身的错误了……” 宇文离收了手，目光复杂的看着李采薇动作。 “殿下，您用晚膳了么？想吃什么，妾身这就让他们去准备……”李采薇笑着开口道。 宇文离却摆摆手：“不用了，本宫吃过了，你坐下来陪本宫说说话！” 说完，走过去在榻上坐了下来。 李采薇只好命小思等退下。 当大殿里只剩下两个人时，宇文离冲李采薇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李采薇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宇文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那掌心的温度灼烧着她的心，他盯着她的眼，略带心疼的道：“今日在昭云宫你受委屈了，膝盖还疼不疼？” 李采薇怔怔的摇头：“不疼了，妾身不明白，殿下不是已经默认妾身陷害郑侧妃么？怎会……” “本宫从未说过那样的话！” 宇文离闻言一脸的苦涩：“那话是母后放出来的，本宫难道能去质问她？原想说一说就算了，谁能想，她还要借此机会惩处你……” 宇文离一脸恼怒。 李采薇看着他，脸上渐渐带了笑容：“殿下无需生气，妾身这不是没事么？只是，闹这么一场，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真相……” “采薇，本宫从未想过，要你替我背负罪名。”宇文离握着李采薇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事情发展到今日这样，实非本宫所愿。” 李采薇轻声的道：“我知道。” “二弟去林州了。”宇文离道：“今日出发的，再有两个月，就是他与林清瑶的大婚了。” 李采薇点点头：“我知道，今日在昭云宫外，妾身碰见过凌王。” “你已经见过他了？”宇文离惊讶道。 李采薇点点头。 宇文离见她神色平静，并无一丝异样，心底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他扭过头来，目光在大殿里搜寻起来：“萧儿呢？本宫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他了，还怪想念的。” “萧儿睡了。” 听到问儿子，李采薇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微笑，她站起身来道：“殿下要见，妾身这就让人去抱……” “别忙乎了。”宇文离闻言连忙摇头：“让他好好睡！本宫再陪你一会儿就走。” 走？这么晚了上哪里去？ 李采薇目光闪了闪，淡淡开口：“郑侧妃动了胎气，正是虚弱的时候，殿下过去陪她，也是应该的。” “采薇，你吃醋了？”宇文离听了这话，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笑意。 李采薇摇头：“妾身没有，殿下应该过去陪郑侧妃。”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看着李采薇长长的叹息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怪罪本宫，可是没有法子，为了让母后消气，本宫只能……” 却是没有反驳那句话。 “妾身都明白。”李采薇打断了他，轻声开口道：“夜深了，殿下赶快过去！别让郑妹妹久等。” “难道你就不等本宫么？”宇文离盯着她，目光灼灼。 “等。” 李采薇好不犹豫的开口：“可郑侧妃不是动了胎气么？现下她比较要紧……” 宇文离的目光久久落在李采薇身上，看的她都说不下去了。 一股深深的无奈涌上心头，原本想解释的，可话到嘴边最终却又咽下去了。 千言万语，只留一句：“既然这样，那你好好休息，本宫走了。” 宇文离是期待李采薇挽留自己的，可是一直到他都走到大殿外，马上就要下台阶了，也没听到那一声挽留。 盛华宫的灯火依旧辉煌，热闹，可却抵挡不住宇文离心里深深的落寞。 下了台阶，他加快了脚步，将自身融入到皇宫内的黑暗之中。 宇文离离开后，李采薇让人将大殿上的烛火全都熄灭了，殿门也关上了，只留下内殿里唯一的一盏。 靠坐在床上，出神的望着帐子顶，李采薇发现自己睡不着。 窗外，一轮寂寞的圆月静静的悬挂着。 …… 隔天，李采薇抱着萧儿在盛华宫外玩耍时，碰见了捧着大肚子的郑秀儿。 有前车之鉴，李采薇在郑秀儿距离自己还有十丈远时，便已经转身往回走，这个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想与郑秀儿有一丝丝的牵扯。 最好连面也不要见。 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李采薇才走出一步，身后便传来郑秀儿的呼喊声：“太子妃……” 李采薇心里一阵哀嚎，但脚下却走的飞快，打算来个充耳不闻。 “太子妃！”呼喊声更大了。 李采薇无奈，只得停下了脚步，并转过身来。 郑秀儿一路追的气喘吁吁，见李采薇终于停下来，她哀怨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她也停下来，喘息几口气开了口：“姐姐走那么快做什么呀？妹妹追的好生辛苦……” “你追本宫做什么？瞧瞧，累了不是？来人，快去太医院请太医！”李采薇对郑秀儿笑着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就不用给本宫请安了。” 说着，不等她反应过来，再一次抱着萧儿大踏步离开。 盛华宫就在前面，李采薇只需要走快些，便能摆脱掉郑秀儿的纠缠。 郑秀儿当然也看出了李采薇的企图，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放她走？当下快走几步，伸手就要去抓李采薇的胳膊，口里喊道：“姐姐，你等等妹妹……哎呦！” 李采薇听到身后传来惨呼之声，可是她没有回头，将萧儿抱的更紧一些，几步便跨上胜华宫门前的台阶，闪身进殿去了。 她离开后，郑秀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整个人发出了痛苦的惨嚎。 但万幸的是，身边的宫女抢先垫了底，郑秀儿虽然摔了，但却没有直接摔在地上，这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李采薇先前派人去请了太医，这会子也到了，就地将郑秀儿抬回暖云宫一诊脉，孩子并无任何闪失。 但太医也发话了：“郑侧妃先前便动了胎气，这一摔虽然没摔着，但终归不好，再有一次，纵然是神仙，也保不了这个孩子……” 刘皇后听闻此事，勃然大怒，派人一查，发现此事与李采薇还是脱不了干系，当即将宇文离叫过来狠狠的臭骂一顿。 宇文离没有替李采薇辩驳，一声不吭的抗下了所有的怒火。 “太子，你可长点心！那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子，真的值得你对她这样好？”最后的最后，刘皇后对着宇文离语重心长的劝道。 可宇文离无动于衷：“母后，是郑秀儿自己去追太子妃摔倒的，关别人什么事？” “你还替她狡辩！” 刘皇后狠狠一拍桌子，怒道：“身为当朝太子妃，郑侧妃身怀有孕，她不知道多加安慰帮扶，反而见了人就跑，有她这么做太子妃的么？” “郑秀儿那样，谁敢靠近？”宇文离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冷笑：“太子妃就算留下来照看她了，谁又能保证不会动胎气？到时候又是太子妃的责任，母后就更有话说了！” “这么说她丢下秀儿就跑，还作对了！”刘皇后怒道。 “是本宫让她见了郑秀儿就远远躲开的。”宇文离直视着刘皇后，声音淡淡：“母后若是要责怪，就怪儿臣好了。” “你永远都护着那个贱人！”刘皇后气道。 宇文离眸光深了深，白皙的脸庞上涌现出一抹屈辱感，但他将那股愤怒压下去了，最后只道：“母后慎言，采薇不是什么贱人，她是儿臣的太子妃。” 刘皇后倒料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执着，闻言愣了一愣。 最终，她没有再说什么辱骂的言语。 ……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当夏季来临时，萧儿满了一岁的诞辰。 他毕竟是宇文离的第一个孩子，是这北狄皇朝的第一个皇孙，宇文岚十分重视，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命人准备寿宴，并早早的给礼部拨去了大笔的银两。 在这个节骨眼上，刘皇后再一次的病了，她拖着病体去御书房，亲自向宇文岚告罪，说自己操办不了宫宴。 宇文岚十分心疼，当机立断下了命令：“既然是皇长孙的寿诞，那便让太子妃去准备！你既病着，就好好的将养着，朕看谁敢说个不是来！” “臣妾多谢陛下体恤。” 刘皇后闻言十分感激，轻轻咳嗽两声又道：“太子妃向来深居简出，近年来并未操持过宫中大事，妾身担心就这么交给了她，会出乱子……” “那依皇后之言，应当如何？难道要交给别的后妃么？只怕……”宇文岚闻言思索片刻，问道。 第213章 拒绝 刘皇后虚弱的靠在皇帝怀里面，贴着他的胸膛道：“倒不需要交给别人，既是皇长孙的周岁宴，太子妃出面筹备乃是份所应当，臣妾身边的几个女官对此十分有经验，不如……” “原来皇后是想安排人手给太子妃帮忙！” 宇文岚闻言顿时笑了：“难得你这片体恤之心，朕准了。” “多谢陛下。” 刘皇后闻言目光闪了闪，在皇帝怀里露出一抹微笑来。 当天下午，昭云宫的几名女官便浩浩荡荡的前去胜华宫，带着皇帝的旨意，堂而皇之的留了下来，事事都要插手，小思等宫女反而被晾在了一旁。 “娘娘？” 小思十分的不解，抽空子对李采薇道：“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李采薇自然也看出来了，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萧儿，语气幽幽道：“先别轻举妄动，看看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宫里还是一团乱时，京里传来消息，凌王宇文凌带着他的准王妃从林州千里迢迢的赶回京城了。 李采薇得知这个消息之时，十分惊喜，当下再也坐不住，抱着萧儿就去找宇文离。 可是在门口，她却被刘皇后派来的女官拦住了：“太子妃，对不住，您不能离开。” “为何？” 李采薇停了下来，目光幽深：“你们是母后派来帮扶本宫的，不是来监禁本宫！” “奴婢们自然不敢监禁太子妃。” 为首的嬷嬷一脸皱纹，双目狭长而浑浊，听了李采薇的话，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可如今距离皇长孙殿下的寿诞没有几日了，娘娘应该在殿内商议如何置办宴席，而不是莽莽撞撞的出门。” “本宫是去见太子殿下，这也不允许？”李采薇怒极反笑：“皇长孙总是他的儿子罢！本宫去请太子斟酌一下婚宴的事情，难道有错？” “皇长孙是不是太子殿下的儿子，这个奴婢不清楚。”为首的嬷嬷面无表情道。 李采薇一听这话，瞬间就怒了，她猛的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那嬷嬷，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那嬷嬷见她怒了，反而笑了：“太子妃自己做过什么，心里一清二楚，这时候反倒怪罪起奴婢来了……” 话音未落，李采薇便猛然出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啊——” 那婆子猛然发出了一声惊叫，用手摸着脸，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在她的认知里，李采薇软弱可欺，从来都不是什么强硬的主儿，更加不可能动手打她。 她可是昭云宫里的女官呀！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李采薇打完了人，心里也有一些错愕，但事已至此，后悔已是无用。她冷冷的瞪着那女官，心里的怨恨不减反增：“再敢疯言疯语，信不信本宫拔掉你的舌头！” “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太子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那嬷嬷吓了一大跳，一边往后退，一边嘴硬道。 李采薇闻言瞬间冷笑出声：“对呀，你是母后身边的人呢！但却非议当朝皇长孙！不如，你与本宫去陛下面前理论理论，如何？” 那婆子闻言吓了一大跳。 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眼中露出一抹恐惧之色。 强硬起来的李采薇，周身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势，令人莫可逼视。她带着人离开，挨打的女官们也只是眼睁睁的瞧着，不敢有丝毫阻拦。 一直到看不见李采薇了，她们才急匆匆的回去昭云宫向刘皇后禀报此事，当然，也被刘皇后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李采薇打听到宇文离今日早朝后没在书房里，而是去了暖云宫，只略微一迟疑，便带着人匆匆赶了过去。 到了暖云宫门前，她停下，让人上前通禀。 等了许久，宇文离才从内殿里走出来，脸色很有些不好看：“你怎么来了？进来。” 说着，转身往回走。 李采薇连忙喊住了他：“殿下，妾身来找你，是有事……” 宇文离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来，如玉一般的脸庞上有着一丝隐隐恼怒：“什么事，你说。” 这强大的气势，瞬间使得李采薇不知道如何开口。急中生智，她笑靥如花道：“殿下，如今草长莺飞，天气和暖，不如，您陪妾身出宫走走，如何？” “你要出宫只是为了游玩？不是别的什么？”宇文离目光一闪。 只这一句，李采薇瞬间就明白了，宇文离早就知道宇文凌回京一事！他特地待在暖云宫里，就是为了躲避着不见她。 为什么不见？当然是不愿意让她出宫了…… 一股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李采薇看着宇文离，目光里的光彩一点点暗淡下来。 “殿下一定很忙，是妾身不懂事，打搅了。” 说完，她转身，有些失魂落魄的打算离开。 “等等！” 宇文离忽然开口，喊住了李采薇。 “殿下，您还有什么话要说？”李采薇飞快的转过身来，目光里含了一丝希冀。 “本宫……” 宇文离只开口说了一个字，身后便猛然传来一声娇柔的呼喊：“殿下！” 李采薇回头，看见郑秀儿捧着六个月的大肚子笨拙的从暖云宫内走了出来，一脸的妒忌：“您说好了今日一天都只陪着妾身的……”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哀怨。 “秀儿，本宫今日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你。”宇文离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放心，本宫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食言。” “是么？” 郑秀儿并不肯相信他，她的目光落在李采薇身上，充满了妒忌与怨毒：“太子妃，你要太子殿下带你去哪里呀？刚刚妹妹没听见……” 李采薇知道只要开口，郑秀儿便会如同藤蔓一般缠绕上来，绝对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请不到宇文离无所谓，她可不能让自己也落郑秀儿手里了。 “没什么，妹妹听错了。” 李采薇匆匆回答了一句，在郑秀儿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她猛然转身，快步离去。 “采薇……”宇文离想要去追，可才抬起脚，郑秀儿的双手就攀附上了他的胳膊：“太子殿下，您不要走好不好……” 面对着这样一张哀怨的脸，还有那硕大的肚子，宇文离很想推开郑秀儿转身大踏步的离去！ 可他无法过心里那一关。 “秀儿，本宫说了，明日再来看你。”宇文离伸出手去，一点一点掰开郑秀儿的手指头，转身欲离开。 可没走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啊！好痛啊——” 宇文离回头，便看见郑秀儿捂着肚子蹲坐在地上，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他再也无法离开，快步奔了过去，口中焦急的喊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话音落，好几个宫人迅速的奔了出去。 …… 在宇文离被郑秀儿死死的纠缠上时，李采薇已经回到了胜华宫，坐在那里生闷气。 小思一路上不停的回头张望，就盼着宇文离能够追上来，可惜的是，她盼了一路，也没能看见他的影子。 望着李采薇气闷无比的样子，小思压下心底的失望，开口劝道：“娘娘，这件事不怪太子殿下，主要是郑侧妃实在太不要脸了些……” “没有人逼着他去暖云宫，是他自己要去的。” 李采薇在意的是这个。 她看着小思，还有端着水果盘从外头进来的荷儿，充满希冀的问：“清瑶妹妹既然是王妃，那么她很快就要进宫来了对不对？” 小思与荷儿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最终，是如锦回答的：“太子妃，凌王殿下与林姑娘在宫外的凌王府里举行大婚，婚后，二人住在王府，除了进宫向陛下娘娘请安以外，并不住在宫里。” 并不住在宫内。 她早该想到的。 李采薇闻言，面上渐渐露出一抹苦涩，她叹息一声问：“是不是本宫不想办法出宫去，根本不可能在大婚之前见到清瑶妹妹的面儿？” “娘娘，您为何一定要见到林姑娘呢？”如锦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214章 出宫 为何？ 李采薇也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但她知道，她必须要见林青瑶一面，否则，于心不安。 “娘娘，您出宫了，皇长孙怎么办呢？”荷儿劝道：“奴婢劝您，还是算了……” 怎么能算了！ 李采薇摇头：“不要再劝了，退下，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荷儿与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全都露出失望之色：“是，娘娘。” 当内殿里只剩下自己时，李采薇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上，弯腰将沉睡着的萧儿抱了起来，低头出神的看着他。 到底怎样，才能正大光明的出宫去呢？ 李采薇没有想到，机会来的这样快。 当日下午，乾清宫总管赵公公前来胜华宫，向李采薇说出皇帝旨意：“下月初七是皇长孙寿诞之，陛下命太子妃携皇长孙出宫，去皇家寺院为皇长孙祈福三日！” 李采薇听了这话惊呆了。 出宫？祈福？ 她刚想睡觉，便有人递来了枕头，这人还是北狄皇帝宇文岚。 一股喜悦涌上心头，李采薇想也不想的就跪下来叩首道谢：“儿媳谨遵陛下旨意！” 翌日一大早。 李采薇几乎是一夜未眠，天刚亮便起床开始收拾，因为是出宫去皇家寺院，她推掉如锦捧来的华丽宫装，挑选出一套素净些的换上，就连妆容，也比平日里淡雅了很多。 众人不解，李采薇解释道：“这是去佛祖面前祈福，自然要穿的素净一些才好。” 小思忍不住道：“可是娘娘，您是太子妃呢，若是太素了，只怕有失身份。” “身份不是靠着华丽的装扮堆砌起来，靠的是气势。” 李采薇淡淡的开口道：“好了，赶快梳妆！半个时辰后，就出发了。” 荷儿捧着玉簪的手不由的一顿；“娘娘何必赶的这样急？总得等皇长孙醒来，用过了早膳之后再走？” “不用，早膳在路上吃就好。” 李采薇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收拾妥当了，当下站起身来款款往内殿里走去，是打算将还在沉睡着的萧儿抱起来。 小思跟了上来，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娘娘，您不等等太子殿下么？再有一个时辰，他就下了早朝了……” 李采薇的脚步一顿。 脸上的笑容霎时变淡了许多，小思见了，不由的懊悔自己失言：“娘娘，是奴婢多嘴了！” “太子事忙，还要照看郑侧妃，怕是没有时间出宫。”李采薇淡淡开口：“咱们准备咱们的，无需等待。” 说着，加快了步伐。 小思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她家主子心里明明是有太子殿下的，可为什么总是表现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来呢？还有太子殿下也是！ 每次都在太子妃心有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 或许是小思的话真的起了作用，李采薇从内殿里抱出萧儿之后，并没有急着出发，而是坐下来享用早膳。 萧儿还差一个月就一岁，如今已经可以简单的添加一些铺食，李采薇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喂萧儿，等她自己开始吃时，饭菜已经凉了。 “娘娘，奴婢端下去热一热？这样吃对身体不好。”荷儿开口道。 李采薇点点头，任由宫人们将满桌的饭菜都撤了下去，装在饭盒里拿走了。 她百无聊赖的低头去看儿子，却忽然发现萧儿右手的拳头握的紧紧的。 “那是什么？” 李采薇伸手掰开儿子的手心，结果发现是一枚玉石雕刻的小兔，有大拇指大小，雕刻的栩栩如生。 李采薇吃了一惊，捧着玉兔回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皇长孙手里？” “回娘娘，奴婢不知道啊？” 服侍萧儿的奶娘，宫女全都面带诧异的跪了下来，众人齐齐看着那枚玉兔，面露茫然之色。 李采薇看到这幅情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想从昨日到今天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知道宇文凌与林青瑶归来后，她亲自抱着萧儿去暖云宫寻找宇文离，可是他却拒绝了自己，之后回到胜华宫，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这枚玉兔到底是如何出现在萧儿手里的？ 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别人抱过他啊！ 李采薇拼命的回想昨日萧儿有没有手里握有东西，可是想了半天，脑海里仍然是一团乱麻。 难道问题出现在这玉兔上？ 李采薇捏着玉石，翻来覆去的打量着，却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娘娘，奴婢好像记得，太子殿下经常佩戴玉佩，手里也有一些玉质的小玩意儿，这会不会是太子殿下留给皇长孙的？”如锦忽然开口道。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这玉兔是太子殿下的？” “奴婢是说有可能。”如锦不紧不慢道：“太子殿下经常来胜华宫看望皇长孙，他又经常佩戴玉佩。但也有可能不是。” “哦。”李采薇低了头，用手慢慢的摸索着那枚玉兔，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旁边伸出来一只小肉手，想要拿回玉兔。 李采薇一闪，那肉手便扑了个空。 萧儿咧开嘴巴，哇的一声哭了。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慌忙伸手将玉兔塞回到萧儿手里，对着他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娘亲还给你了。” 萧儿手握玉兔，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子，下一秒就咧开嘴巴笑了。 “这个小调皮！” 李采薇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叹息一声，回头问道：“饭菜还没热好么？” “好了。” 提着食盒站在门口的荷儿连忙上前，将饭菜一一摆上桌子。 或许是因为玉兔的原因，原本胃口不佳的李采薇，这一天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饭。看的一旁的几个婢女喜不自胜。 她们太子妃实在太瘦了，要丰腴一些才好看啊。 饭后，李采薇朝着大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而宫道幽静，并无任何脚步声。 这个时辰，宇文离已经下了早朝，若要来此，早就来了。 李采薇抱着萧儿静静的在门口站了片刻，然后声音平静的道：“行了，不必等了，出发。” 按照道理来讲，李采薇带着萧儿出宫去，是该去昭云宫去见刘皇后一面，听听她的教诲才能离开。可是昨天晚上，刘皇后便已经派人传来话，让李采薇今日直接出宫，不用去给她请安。 刘皇后先前因为周岁宴而派来的几名女官，这次要随着李采薇一起出宫。 小思等几人故意磨蹭时间，为的就是能看到宇文离前来相送自家主子，到了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抹失望之色来。 李采薇却显得很平静，那一抹失望被她压在心底里，从不表露。 乘坐皇撵，众人跟随，太子妃出行的阵仗虽比不得帝后，但也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幸亏还有皇家御林军跟随，从皇宫到京郊这一路，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李采薇怀里抱着萧儿，山路崎岖，马车颠簸，可是她的心情很好，还命小思挑开帘子，与萧儿共同欣赏京郊美景。 南山脚下，遍植桃树，此刻正是桃花妖娆烂漫之际。 小思原想劝阻，可是她看到山道上并无人影，而李采薇又在宫内闷了太久，那劝说的话便咽了下去。 “娘娘，山里风大，还是少看一会儿的好。” 李采薇点点头，在遥遥看见山顶上巍峨雄伟的皇觉寺时，她命小思放下了帘子。 一个时辰后，众人到达皇觉寺。 太子妃携带皇长孙前来，主持哪敢怠慢，早携带全寺的人跪在寺前恭敬迎侯了，至于住的禅房厢房，那更是提前就已经预备好了，院内一切，全都是崭新布置。 “大家都起来，无需多礼。” 马车在寺前停下，宫人打起帘子，李采薇怀抱萧儿，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摆手让众人起身。 “多谢太子妃！” 众人起身时，无人胆敢抬眸去瞧李采薇，生怕冒犯了她。 李采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好好的寺院，烧香祈福，接受众人跪拜，原是多潇洒的事情，可偏偏自己来了，弄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只怕这些僧人们就连念经时都要小心翼翼。 住满三天，就赶快回去！李采薇想。 她抱着萧儿，去安排好的厢房里歇息片刻，等用过了斋饭，已经是下午了。 “娘娘路途劳累，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大雄宝殿上香祈福，今日先歇息了。”荷儿劝说道。 李采薇有些犹豫，今日已经到达山上，不去上香是不是不好？ 可如今是下午…… “娘娘！林姑娘上山来了！”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呼喊声。 李采薇猛然回头，就看见如锦一脸喜色的从外头奔进来，气喘吁吁的道：“还有凌王殿下……正在大雄宝殿上上香呢！” 李采薇当机立断：“收拾一下，我们也去。” 说着，从小思手里接过萧儿。 “娘娘，就这么过去好么？”唯一担心的人是荷儿，她紧紧皱着眉头道：“若只林姑娘一人还好说，可是如今还有凌王殿下在……” 李采薇知道她顾虑什么，宇文凌毕竟是外男，她一个妇道人家，还是避闲的好。 “大殿里那么多人，应该没事的。”知道荷儿是一番好意，李采薇并未生气，她回答道：“他们是夫妻，不可能分开，本宫要见他们，只有这个时候最合适。” 荷儿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劝说什么。 李采薇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鬓发，便抱着萧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大雄宝殿去了。 到了那里，却看见门口守卫了不少的侍卫。 小思上前说明来意，侍卫们很快放行：“凌王殿下有交代，若是太子妃前来，只管进去便是。” 第215章 林清芳 宇文凌早知道她要来？ 李采薇挑了一下眉头，没说什么，将怀里萧儿抱的更紧，抬脚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殿。 小思与荷儿紧紧的跟在她的身后。 内殿里烟雾缭绕，隐隐约约看得见大殿前的蒲团上跪着两个人，李采薇踩着光洁如镜面一般的大理石地面，一步步走上前，大殿空旷，脚步声清醒而又厚重。 那跪在巨大佛像前的人影缓缓回过头来。 一双璀璨夺目的桃花眼在浓浓烟雾里分外清晰，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看见李采薇，他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大嫂，你来了。” 李采薇怔怔的看着他，很意外宇文凌今日竟然穿了一身炫黑的锦袍，长发如瀑布一样垂在脑后，并没有佩戴任何冠饰。 这样的他，与从前很不一样。 李采薇看着他，却是狠狠皱起了眉头：“佛祖面前衣冠不整，凌王殿下为何这身装扮？还不快去换了衣裳！” 语气有些重，很像是长辈训斥晚辈。当然，以李采薇的身份，这么说并无任何不妥。 “一见面大嫂就要赶我走？”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笑意更深，他缓缓从蒲团上站起了身：“刚刚本王进来时，主持都没说过什么，大嫂也太吹毛求疵了。” 李采薇懒的跟他计较这些，她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当即扭头看向一旁。 与宇文凌相距不远的地方，静静的跪着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背影窈窕，长发乌黑，看起来有几分熟悉，也有几分陌生。 李采薇知道这就是林青瑶了，她笑着上前几步，开口喊道：“清瑶妹妹……” 听到她的声音，那女子并未回头。 李采薇有些诧异，不由的再次开口：“清瑶妹妹？” 那女子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烟雾缭绕中，那是一个拥有着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的娇媚女子，美丽非常。 “你不是林青瑶？” 李采薇一看清楚女子面容，顿时大吃一惊。 那女子看着她，清丽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不屑，她静静的看着李采薇不说话。 宇文凌却怒了，对着那女子斥责道：“这是太子妃，你难道不知道请安么？” 那女子大吃一惊，似乎没有料到宇文凌竟然会呵斥她，当下连忙将脸上的高傲神情收了起来，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弯腰冲着李采薇行礼：“臣女林清芳，参见太子妃！” “林清芳？” 李采薇后退一步，满脸不解的看向宇文凌，厉声质问道：“凌王殿下，这到底怎么回事？清瑶呢？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大嫂，你不是来上香的么？急什么，等下找个时间，本王慢慢解释给你听。”宇文凌闻言，无所谓的道。 李采薇被他这幅模样激怒了，猛然上前，一把扯住他胸前的衣领，恶狠狠的道：“本宫要你现在就说！” 宇文凌不由自主的向前倾斜着身体，他从来也没有像此刻这样离李采薇这么近过，一股子淡淡的芳香朝着他鼻子里钻，盖过了这满殿的焚香烟火味道。 他怔怔的看着李采薇，半天都没开口。 李采薇更怒了：“你说啊！清瑶哪里去了！你把她怎么了！” “太子妃，请您放开他！” 一旁的林清芳忽然上前，不满的开口道：“您是太子妃，怎能如此轻浮，您要知道姐姐去哪里，问我便是，何必逼问凌王殿下！这又不是他的错！“ 李采薇猛然扭头，看向林清芳。 那目光里的怒火将她吓的不住向后退去，胆战心惊的捂住了胸口。 “你又是谁？” 李采薇冷冷开口。 “她是林青瑶的妹妹。”宇文凌忽然开口。 林清芳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不错！” “为什么？”李采薇慢慢回头，目光盯住了宇文凌，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刚刚激动之下做了什么。 李采薇脸一红，猛然松开手后退一步。 那股淡淡的芳香没有了，宇文凌眼中不由的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他懒洋洋的伸手，将被李采薇弄乱的衣襟整理了一下，然后淡淡开口：“还能为什么，清瑶不在了，只好由她的妹妹来做这个凌王妃。” 李采薇瞳孔一缩，不由的问道：“什么叫不在了？你把话说清楚！” 宇文凌被她凶狠的目光盯着，不由的涌现出一丝无奈来，他看了看一旁的林清芳，开口道：“你先出去！本王待会儿就去找你，乖。” “不要！” 林清芳闻言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殿下说好是陪我来上香的，你不能赶我走！” 说着，示威一般的伸手攀住宇文凌的胳膊，死也不松开。 宇文凌两道好看的剑眉紧紧皱了起来，他不笑的时候，便显露出一丝冷酷：“本王跟太子妃解释一下你姐姐的事情，你先出去。” 或许是从未见过宇文凌这幅样子，亦或者林清芳从宇文凌冷冰冰的话语里感觉到害怕，她没有再坚持留下，而是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那好，殿下你快点。” 说着，充满怨恨的怒瞪李采薇一眼，转身恨恨离开。 李采薇万万料不到说话之间，她就给自己招惹了一个仇人出来，而先前的林青瑶，却是不知所踪。 一股子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怒瞪着宇文离，一字一句道：“你说，清瑶到底去哪里了？” “她死了。” 宇文凌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李采薇一个趔趄：“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宇文凌看着她伤心悲痛的样子，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他一字一句的问：“不过是一个林青瑶死了，你就如此伤心，倘若死的那个人是本王，你会不会也如此伤心？” “不会！” 李采薇大声的吼道：“宇文凌！你去林州明明是去接清瑶的！为什么事情变成这样？你告诉我！” 宇文凌的瞳孔里涌上一丝痛苦之色，不会两个字简简单单，却如同利刃一样扎入他的心里，痛不可当。 “大嫂，在你心里，臣弟还不如一个林青瑶啊！” 他强撑着，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话音落，李采薇便伸手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胸口上：“你说啊！清瑶到底怎么了？你骗我的，她没有死对不对？”声音里已带哭腔。 宇文凌身形晃了一下，他低头，看着陷入愤怒癫狂之中的李采薇，淡淡道：“本王没有骗你，她的确是死了。” 李采薇呼吸一窒，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美丽而又善良，会一手好医术的林青瑶就这么死了，她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呢？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大嫂，你不相信也没有用。”宇文凌看着她道：“这件事，本王也很伤心。” “你伤心？” 李采薇猛然抬头，冷笑出声：“马上就要迎娶林清芳做王妃的人，你跟我说你伤心？你有心么？” “本王当然有！”宇文凌猛然抬高了音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语气道：“本王爱上了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爱我的人，无论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无理取闹，都是哗众取宠，就连迎娶王妃，在她眼里都是错误！” 李采薇踉跄着后退一步：“我在说林青瑶！你在说什么！” “本王也在说林青瑶啊！你害怕什么？” 宇文凌逼近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采薇，如玉的俊美脸庞上露出一抹苦笑：“本王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就连今日相见，也不过是借着别人的名义，本王无耻？” 李采薇又向后退了一步。 宇文凌的句句质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你到底想怎样？” 宇文凌猛然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看的李采薇快要崩溃。 “本王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偶尔能远远的看她一眼便好。”宇文凌一字一句道。 这个她，虽然从未点名，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明白指的是谁。 李采薇心乱如麻，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在质问林青瑶的事情，为什么最后又扯在了自己身上？ 为了避免被宇文凌带到勾里去，她抢着开口道：“你把清瑶到底怎么了！” “不是本王把她怎样。”宇文凌闻言苦笑出声，看着李采薇道：“清瑶从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她会医术，在林家排行老大，心地善良……”李采薇一脸茫然。 宇文凌看着她，不由叹息一口气：“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到底在讲什么？” “我是说，林青瑶她根本就不想入宫，也根本不想嫁给本王。”宇文凌一字一句道：“她在入宫前，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这一次回林州，林青瑶被人挑拨的与那表哥私奔了。” “林家没了办法，只好推林清芳出来。本王能怎么做，除了迎娶她，让林家逃过一劫之外，还有别的办法么？” 他每说一个字，李采薇的脸色就白一分，到后来，已是毫无血色。 “怎么可能！清瑶并非小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逃婚对林家意味着什么……”李采薇疯狂摇头：“她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我不信！” “是本王亲自放他们走的。”宇文凌看着她，眼睛里的神情非常认真：“你要怪，就怪本王好了。” 李采薇眼睛里的怒火渐渐消失，她开始有点相信了。 “不怪本王了？”宇文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 李采薇咬着嘴唇，低声问：“清瑶妹妹与她表哥去了哪里？” “本王不知道。”宇文凌摇头：“没有刻意去打探过，林家倒是不遗余力的去抓人，只是没有找到。” “那就好，清瑶一直都很想要自由，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希望她过的快乐！”李采薇说着，失魂落魄的转过身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外走去。 来时候兴致勃勃，去时惆怅满腹。 第216章 深夜幽会 宇文凌站在大殿上，没有阻拦，满殿的烟火笼罩着他，让人看不清楚他那对桃花眼眸里的神情。但毫无疑问的是，那眼睛里的亮光没有了。 “太子妃！” 李采薇一出大殿的门，便听到一声女子呼喊。 她抬起头，看见林清芳站在宝殿外头的台阶上，外头阳光晴朗，也没有宝殿那朦朦胧胧的烟雾，李采薇清清楚楚的看见林清芳的模样，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丽不输林青瑶的年轻少女。 只是，此女心性如何，还有待观察。 “臣女参见太子妃。” 林清芳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在李采薇身上，微微昂着下巴毫不客气道：“您跟王爷商量完了？” 李采薇很不喜欢这样的语气。 她扭过头来，淡淡的打量着林清芳，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妒忌与怨恨之色。 “林二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李采薇淡淡开口。 “臣女在此等候自己的未婚夫。” 林清芳盯着李采薇，咄咄逼人道：“还请太子妃自重些，不要再纠缠王爷！您要找的人是太子……”就差没有指着李采薇的鼻子骂她水性杨花了。 “你想多了。”李采薇打断她：“本宫来此，原想见林青瑶，只是没想到会看到你罢了。” 说着，撇开她大步向外走去。 林清芳目光幽幽的盯着李采薇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她一扭纤细的腰身，款款进殿去了。 可是宝相庄严的大殿上，除了威严的佛像之外，已经没有宇文离的身影了。 林清芳吃了一惊，随即勃然大怒：“王爷呢？他去哪里了？” “回林姑娘，王爷刚刚出去了……” 有内侍低声回答道。 林清芳闻言，美丽的脸庞立刻扭曲，她伸出手去，想狠狠的甩内侍一个耳光，王爷离开，为什么不告诉她！ 可是最终，她忍住了。 现如今，她还不是凌王妃，不能肆无忌惮。等与王爷大婚之后…… 漂亮的杏仁眼里，流露出一丝阴森森的冷意。 …… 李采薇出了佛堂，直奔后头安排好的厢房，一路上一言不发。 这让小思等婢女全都百思不得其解，主子刚刚进去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难道是…… 看着李采薇闷闷不乐的样子，没人敢开口询问。 回到厢房不久后，天便黑了，掌灯之后，小思走上前来：“娘娘，该用晚膳了，奴婢去端些斋菜来可好？” “好。” 李采薇声音沉闷的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萧儿躺在她的怀里，有些好奇的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 下午时，他睡了一觉，这会儿正是精神的时候。 李采薇看着他，心里的苦闷少了一些，她伸手，在儿子的鼻子尖尖轻轻一点，笑道：“你个小调皮，可是饿了？” 话音落，她却不由自主的低头朝着萧儿的右手望去。 果然，那个玉雕的兔子还被他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李采薇生怕萧儿不懂事，将那玉兔塞进嘴巴里，那就糟糕了。她伸手想要将玉兔拿走，可是才一动，萧儿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娘娘！怎么了？” 下一刻，小思与荷儿急匆匆的从外头奔进来，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 李采薇抽回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事，你们忙你们的。” 她低头，用轻柔的语气去哄萧儿：“乖，莫哭，娘亲不要你的东西了。” 萧儿仍是抽抽搭搭，右手握的死紧。 小思与荷儿对看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一抹担忧。 “娘娘，斋菜准备好了，是在花厅里用，还是端进来？”小思问道。 “端进来。” 晚膳四凉四热，还有两道菌菇汤，都是素菜，却分外的鲜香美味。李采薇哄好了萧儿，抱着他用了些汤，又吃了半碗饭，便让人撤了。 一时无聊，李采薇让人挑亮烛火，在灯下看起了书。 萧儿这时忘记了娘亲抢他东西的仇恨，滚动着胖胖的身体趴在李采薇身边，伸着脑袋去看她手里的东西。小思在一旁笑着道：“太子妃，皇长孙才这么小就知道看书，长大了以后一定有经天纬地之才！” 李采薇闻言扑哧一声就笑了：“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来什么？我不求他才高八斗，气吞山河，只要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有太子殿下在，皇长孙一定会平安长大的！”小思斩钉截铁道。 李采薇笑了笑，把手里的书合上了：“时辰不早了，收拾收拾你们也去歇息了。” 说着，抱起萧儿转身往里屋里走。 小思等连忙上前，帮着李采薇将床铺收拾好了，又伺候着她歇下，这才吹熄烛火去了外间。 荷儿对小思道：“如今咱们在这寺庙，戒备不如宫里，夜里还是要警醒些的好，今夜里我先值夜，明晚换你。” “好！听你的！”小思点点头，满口应允。 一时无话，小思去歇息，荷儿提着个灯笼，在厢房里四处查看起来。 …… 暗夜里，一道黑影悄悄的从宫道上窜过，直奔暖云宫的后殿而去。 到了地方，他伸手，轻轻在那后角门上一敲。 不出片刻，那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快进来，娘娘等候多时了！”一只胳膊伸出来，将那黑影拉了进去，顷刻后，紧紧的从里面关上了。 “娘娘还没睡呢。” 黑影发出了一声男子的笑声，在这寂静如水的深夜里，犹如一道惊雷，差点将这满殿的人都给惊醒了。 “你给我闭嘴！”领着这男子进来的宫女桃红简直暴跳如雷：“我让你小声一点你听到么有！要是被发现，我们娘娘就完了！你也完了！” “怕什么。” 黑影轻轻的笑了，笑声低沉而透着一抹磁性。 桃红的脸黑了黑，终是抿着唇没有再说什么，提着灯笼领着男子一步一步走进暖云宫的内殿里，一路上避开了所有的宫人。 郑秀儿挺着个硕大的肚子，焦灼的在内殿里走来走去，片刻也不得安宁，时不时的就要说上一句：“表哥怎么还没有来，你们快去外头看一看！” “娘娘，谢世子来了。” 终于，桃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心急如焚的郑秀儿听到这一句，顿时欣喜若狂：“快！快让他进来！” “表妹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么。” 男子从黑暗里走入灯火通明的内殿里，如玉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不是谢华，又是谁？ 郑秀儿一看见他，立刻激动的扑了过来：“表哥！你可算来了！” “表妹如此挂念，真是让我惭愧。” 谢华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郑秀儿听了这话，眼眸里有恼怒一闪而过，可是很快的，她又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表哥，上次答应本宫的事，你没有实现，这一次，你可不能再哄骗人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谢华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副怒容：“上次的事情，是个意外！” “那这一次呢？你可是有了确切的把握？” 郑秀儿找谢华，绝对不是为了秋后算账，纵然恨对方入骨，她也要先达到自己的目的。因此这时她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 谢华斜睨她一眼，灯光下，美人儿虽然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有些丰腴，可仍是美人。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把郑秀儿光洁如玉的脸颊，渐渐蔓延到脖颈上…… 那姿态如此亲昵，两边的宫人刹那垂下头去，悄无声息的转身退了下去。 郑秀儿有些恼怒，她啪的一下打掉谢华的手，怒道：“你快讲呀！动手动脚的做什么！我现在肚子大了，不是你可以胡来的！” “表妹希望我胡来么？”谢华盯着她，眼眸里一丝晦暗之色闪过。 郑秀儿简直想骂一声变态！ 她后悔了，这是一只山中狼，她不该让他来的！ 大概是看出了郑秀儿眼中的不耐烦，谢华终于开口了：“你道太子妃出宫去寺庙里为皇长孙祈福的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有谁不知道？”郑秀儿翻一个白眼道。 谢华看着她，道：“那你一定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促成此事的，陛下公务那么繁忙，怎么可能有空抽出时间去想皇长孙的事情？以往这些事都是后宫管理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 郑秀儿双眼一亮。 谢华看着她笑了：“你还不算太笨，是刘皇后去找陛下，亲自劝他下旨的。” 听了这话，郑秀儿一颗心瞬间狂跳起来。 “皇后娘娘十分不喜欢皇长孙，一直想找机会除掉他，可是在宫中，太子妃用命来保护这个孩子，她始终没有什么机会，一旦出了宫就不一样了。”谢华一字一句道：“有无数的机会，让那个孩子再也不可能回宫。” “还有太子妃！她也不要再回来了！” 郑秀儿抢过话头，神情得意的道：“这样一来，东宫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岳父大人让我劝你低调行事，凡事不可落人把柄。”谢华劝道：“至于太子妃与皇长孙，这一次交给我就可以了。” 郑秀儿闻言，只觉得一颗心飘飘然的，已经开始在心里面幻想着自己成为太子妃的盛况，她会穿着全天下最好看的衣裳，戴着最尊贵的饰品，站在宇文离的身边，成为他的太子妃…… 想到最开心之处，她仰起头，哈哈的大笑起来。 正笑着，忽然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胸前：“表妹，你不会是疯了？快醒醒！” 胸口痒痒的触感让郑秀儿一瞬间从得意里清醒过来，她猛然低头，看向谢华放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想也不想的伸手将之推开了。 谢华收回手臂，眼眸深了深。 第217章 救火 郑秀儿有些不好意思，她咬着嘴唇道：“表哥，对不起……” “你该喊妹夫了。” 谢华斜睨她一眼，淡淡道：“上个月，我已经与谢琦成亲了。” 郑秀儿听了这话，心底里忽然涌上一股难受的滋味，她看着谢华，不甘心的问：“你与琦儿圆房了没有？” 谢华盯着她，有些诡异的笑了：“你这话问的好生怪异，我是男子，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你说圆没圆房？”说着，上前一步，逼近郑秀儿。 郑秀儿有些狼狈不堪的退后一步，结结巴巴道：“表，表哥，你会帮我除掉太子妃还有她的孩子，对不对？” 谢华盯着她，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答话。 郑秀儿顿时紧张起来：“你一定要帮我！若是不除掉太子妃，还有那个孽子，我永远都没有出头之日！谢家与郑家，永远也不可能富可敌国，炙手可热……”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谢华盯着她，慵懒的笑了：“皇帝临行前，可是派了不少的禁军去保护太子妃，要杀她，可是困难重重啊！“ “你，你想要什么？”郑秀儿结结巴巴的问：“有父亲帮忙，你根本不缺人手……” “这一次岳父不会派任何人给我帮忙。”谢华打断她道：“只有我自己。” 郑秀儿不说话了，她能想象的出这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 她咬着嘴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猛然抬起头来道：“表哥，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我，你放心，只要这一次你肯帮我除掉太子妃，我愿意……愿意……” “愿意什么？” 谢华看到鱼儿上钩，露出了一丝得意之笑。 郑秀儿感到有些羞愧，那句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可是想到杀掉李采薇的种种好处，她一咬牙，一抬头，开口道：“我愿意跟随于你……” “是么？你可是太子的女人，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谢华闻言，眼眸陡然变深，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 第一句话说出口之后，便没有那么害羞了。 郑秀儿看着谢华，满脸期待的道：“再是太子妃又如何？首先我是你的表妹，我，我已经做了你十六年的表妹了……”说到这里，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 谢华看着她低垂的脖颈上露出的那一丝细腻的白，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 郑秀儿浑身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迎合起来。 谢华一把将她拉入自己怀里面，低头狠狠的吻住了那两片芳唇。 郑秀儿婴宁一声，然后忽然用力一把推开了他！ “人家还怀着孕呢！你等我生完孩子再说……”她娇嗔的瞪了谢华一眼。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的谢华心头火起，他不顾郑秀儿的阻拦，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后面的床榻上，喘着粗气道：“我问过大夫，你的身孕已经六个多月了，这时候行房没事的！” 说着，吻了下来。 “不要！” 郑秀儿慌忙一把推开他，脸上写满了焦灼，眼泪都流下来了：“表哥，这个孩子关乎郑谢两家的前途与未来！你不可以如此孟浪！等他生下来，我，我都是你的……” 她羞羞怯怯的看着谢华，将他满心满腔的怒火都看没了。 谢华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败下阵来：“好，还有三个月，我等得起！” 两个人这番动作，已经惊动外头歇下的宫人，甚至能听到有脚步声在外殿里走来走去。 谢华忽然开口问道：“我听说太子这段时日经常会来看你，今夜他会不会来？” “不会。” 郑秀儿闻言摇了摇头：“今夜太子出宫去了，黄昏十分走的，急匆匆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谢华眼睛一亮，猛然翻身坐起：“你说什么？太子出宫了？” “是啊。” 郑秀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谢华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太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宫，他肯定是去皇觉寺里去看太子妃了，我的人今夜动手，只怕……” 一句话没有讲完，他忽然松开郑秀儿，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表哥！”郑秀儿急忙开口。 可是，刚刚还对她依恋的不得了的谢华，这时却像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从偏殿出去，溜走了。 郑秀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灯火通明的内殿里，满脸都是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李采薇睡到半夜十分，忽然感觉到非常的热，像是有火在炙烤着她一般。 火？ 她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窗户上火光冲天，猩红的火舌席卷着窗棂，浓烟滚滚，耳中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着火了！李采薇猛然瞪大眼眸。 下一刻，她迅速弯腰抱起了睡在自己身边的萧儿，卷起床单便下了床，一边挑着没有着火的地方往外跑，一边用手捂着萧儿的口鼻，防止浓烟钻入他的口中。 她自己却被浓烟呛的不住咳嗽。 来不及去想这火是如何着的，李采薇只想着逃命，可是天公不作美，就在李采薇往门边跑去的一瞬间，一根大大的房梁如同火龙一般重重的从房上掉了下来，咣当一声，拦住了出去的路。 卷起的浓烟呛的李采薇朝后退了一步。 这时，被她抱在怀里的萧儿忽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哭声被火光淹没，根本就传不出去。 “萧儿，别哭！不能哭！” 李采薇低头劝着萧儿，自己却是泪流满面，她不过是想抱着儿子好好的活命，为什么，就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找上她？不把她害死誓不罢休是不是？ 还有荷儿，小思，她们在哪里？ 李采薇怀抱孩子，一步一步的后退，可是身后的帷幔也渐渐被浓烟席卷，继而卷入火光之中…… 她已无路可逃！ 火光倒映着李采薇充满了绝望的双眸…… …… 宇文离半夜时分赶到皇觉寺，还没到，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太子殿下！您瞧！着火了！” 惊叫的人是穆离。 宇文离一口水没喝完，全都喷了出来，他猛然扔掉手里的水壶，扭头朝着山上看。 熊熊火光几乎将半边天空照亮了…… “快走！上山！”宇文离猛然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随即翻身上马，啪的给了马儿一鞭子，风驰电掣的往山上赶。 穆离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 “我的太子殿下啊！您这时候赶过去，也无济于事啊！不过赶上收尸罢了……”穆离不停的念叨着，动作却不慢，话音落，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去追宇文离了。 其余小全子等宫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半山腰上，山风吹来，带来一阵阵暖意。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小全子大吼一声，钻进马车里，指挥者剩下的侍卫赶着马车往山上赶，这时候众人恨不得生出四条腿来。 眼前的火光越来越近，宇文离的心也渐渐的绝望起来。 火势这么浩大，李采薇还能救的回来么？ 他就知道，不该让这她出宫来的！ 眼下，这一片汪洋火海，他该从哪里去救人？ 好容易到达寺前，宇文离就看见浩浩荡荡的寺庙僧人从火海中奔了出来，往各处四散逃开，他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僧人，开口问道：“太子妃呢！她住在哪里？出来了没有？” 那僧人一抬眼，就看见宇文离头上的金冠，那是只有当朝太子才能佩戴的冠饰，他吓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殿下饶命！小的不知道！” 宇文离松开手，任由他逃开，随即抓住了另一名僧人：“告诉本宫太子妃在哪里，否则本宫立刻杀了你！” “在那边！” 那僧人伸手，朝着火海最深处的地方一指。 宇文离扭头一看，几乎晕厥过去。 “采薇——” 他目眦欲裂的大喊一声，猛然一夹马腹，风驰电掣的朝着火海冲了过去！ 却在这时，旁边猛然窜出一个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哥等一等！” 宇文离一拉缰绳，定睛看时，却是宇文凌。 他顿时勃然大怒，刷的抽出身上佩剑朝着宇文凌砍去：“都是因为你！采薇若是死了，本宫要你陪葬！” “大哥砍死我之前，还是先想想办法救救大嫂！” 宇文凌丝毫也不在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长剑刃，沉声道：“只要能救回她，你砍我千百遍，臣弟也甘之如饴！” 宇文离握着剑的手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宇文凌。 似乎今日才认识这个总是吊儿郎当的弟弟。 宇文凌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解释，他对着宇文离沉声解释道：“大哥，如今大嫂住的院子已经被火海包围，想要救她，就需要一个英勇无畏的人，单枪匹马的闯入火海之中，将她与皇长孙一起救出来，动作要快，如果再耽搁下去，即便救出来，人也……” “那你还废话什么！本宫这就进去救人！”宇文离打断了他。 “大哥别急！” 宇文凌猛然伸手，从旁提出一大桶水来，照着宇文离头顶就浇了下去！ 宇文离浑身一个激灵，不由的怒斥道：“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火海啊！不这么着，你一进去就被烧死了。”宇文凌满脸无奈，说话间又是一大桶的水浇了下去，一连浇了三次，他才喊停，并交给宇文离一条湿漉漉的床单：“拿着这个，找到太子妃与皇长孙后，给他们披在身上。” 宇文离接过来，低头看一眼手里的床单，沉声开口：“你既已经准备好一切，为什么不亲自进去救人？” 第218章 救人 “大哥今夜若是没来，说不得臣弟就要进去。” 宇文凌挑挑眉，无所谓的道：“可是大哥既然来了，我就没必要如此拼命对不对？别磨蹭了！还是赶紧去救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宇文离深深的看着他半响，然后将床单系在胳膊上，骑着马风驰电掣的往前方火海冲去。 宇文凌背着手站在那里，目光深沉的看着这一人一马消失在火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身后的地方传来一阵骚动，隐隐有女孩子的哭声传了来。 宇文凌回头，就看见林清芳用手帕包着头哭哭啼啼的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一见他就泪如雨下：“王爷，我，我的头发被烧焦了……” 宇文凌的目光落在她头上的手帕，只觉得丑陋无比。 “烧了就烧了，还会长出来的！”他撇过头去，不想再看林清芳一眼。 同时心底里也有几分狐疑，这皇觉寺可是皇家寺庙，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这里放火杀人？莫不是因为仇怨？ 想到这里，他看林清芳的目光就变得幽深起来。 宇文凌不会忘记，刚刚这个女人挑衅李采薇的事。 “王爷，我好害怕……”林清芳哭哭啼啼的，想要挣脱下人的搀扶，扑入宇文凌的怀里面，被他安慰。 可是她扑过来时，宇文凌刚好转身走开了。 她收势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地。 宇文凌听到了声音，却没回头。 林清芳顿时气的晕了过去。 …… 火燃烧的越来越烈。 李采薇抱着萧儿，躲在床底下偏僻的角落里，一手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口鼻，一手捂着萧儿的。四周都是火海，她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一股眩晕的感觉涌上心头，李采薇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睁不开眼，萧儿一刻钟之前就不哭了，她努力的摇晃着怀里面的孩子，低低的唤道：“萧儿……” 没有应答，孩子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在这样的地方，晕迷意味着什么，李采薇一清二楚，可这个时候，她已经无力悲伤，因为连她自己都要昏迷过去了。 最后的时刻，李采薇看着眼前冲天的火光，想起过往的种种，内心无限唏嘘。 嫁给宇文离，她不后悔，生下萧儿，她也不后悔。 后悔的只是，日子实在太短暂了，她还没有过够呢！怎么就要分别了？想到再也见不到宇文离，还有宇文凌，以及南越的母妃，二哥李晋之，菊儿，李采薇心底里就涌上无限的温暖。 这都是她爱的人，她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只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采薇——”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李采薇忽然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那声音似乎就近在耳边。 她猛然睁开了眼眸！ 眼前还是熊熊的火海，与滚滚的浓烟，哪有什么人来？ 她究竟多盼望有人来相救？竟然都产生幻觉了…… 李采薇自嘲一笑，重新闭上双眼。 可是下一刻，又一道清晰无比的呼喊声在耳畔响起：“采薇！你在哪儿！回答宫——” 这一次，李采薇听清楚了，那个喊话的人是宇文离。 她眨巴眨眼眼睛，兀自不敢相信——宇文离不是在皇宫里陪着郑秀儿的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心底里涌上无限的希望，又有无限的惶恐。 李采薇好害怕这只是一场幻觉。 她没有开口，平气凝神等着那声音第三次响起。 果然，隔了没有多久，宇文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比前两次都要响亮。 “采薇，你在哪儿——” 李采薇用尽全身力气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大声喊道：“我在这里！” 话音落，一大口浓烟呛进喉咙里，李采薇弯下腰去，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宇文离在外围，清楚的听到了那一声回答，还有那剧烈的咳嗽声，顿时喜出望外——李采薇还活着！ 只要活着，一切好办…… 他翻身从马上下来，握着那条湿的床单，辨明方向后直直的朝着火场里奔了进去，不顾一切。 他进去后没多久，穆离便骑马匆匆赶到了，听到周围人说宇文离已经进了火场，亲自去救太子妃，他立刻勃然大怒：“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太子殿下？他若是出任何的差错，你们谁能活的了！” 众人垂头丧气，纷纷扭头去看站在一旁如同看好戏一般的宇文凌。 穆离目光一沉，厉声问道：“凌王殿下，可是你挑唆太子殿下去救太子妃的？你怎么唯恐天下不乱！” “少把罪名往本王身上安。”宇文凌冷哼一声道：“是太子殿下自己要进去救人的！关本王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本王拦的住么？”宇文凌冷笑连连：“你不也没有拦住他上山？有什么资格怪罪本王？至少本王还帮了他！” 穆离被怼的无话可说，他阴沉着脸瞪了宇文凌半响之后，猛然转身大踏步的朝着火场里走去！ “又一个送死的白痴！” 宇文凌叹息一声，冲着旁边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 刷的一声，那侍卫抬起一桶水来，狠狠的朝着穆离身上一泼。 成了落汤鸡的穆离，差点没摔倒在地上，他爬起来后恨恨的瞪一眼宇文凌，仍是进火场去了。 火场之中，浓烟滚滚。 宇文离几乎搜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找到李采薇，每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距离很近了，可是就是找不到人。 这让宇文离焦灼不安，内心里的恐惧到达顶点，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大声呼喊：“采薇！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 这一次的回应声很近，也很低，若不是宇文离一直都竖起耳朵仔细的听，还听不到。 他立刻欣喜若狂，终于能够确定出李采薇的准确位置了！ 可是问题是，他与李采薇的面前，还隔着一道快要烧塌的墙壁，火势汹汹，他想要冲过去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看着面前这堵墙，宇文离沉思片刻，终于一咬牙，刷的抽出身上佩剑，准备在墙上凿一个洞，然后穿过去救人。 这样一来，他这柄宝剑可能就废了。 废了就废了，宇文离半点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墙后面的女人与孩子。 时间不等人。 宇文离一咬牙，然后运足力气，准备冲过去。 可这时，变故陡然发生。 那面被火焰吞噬的墙壁摇晃了一下，然后猛然朝着这边倒塌过来！ 带着熊熊的火苗，浓浓的焰气，铺天盖地的朝着宇文离呼啸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宇文离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脚往后纵身一跃。 下一刻，那危墙轰然倒塌。 宇文离躲开了这一泰山压顶，却没有躲开飞溅而来的碎屑石头，一道流光闪过，他英俊不凡的脸庞上顿时出现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疤，足足有一寸长。 宇文离顾不得脸上的伤，抬脚踏着倒塌的墙壁，避开最密集的火焰，往对面冲去！ 终于，他跨过了这道两人之间最深远的阻隔。 浓烟滚滚，一时之间看不清楚李采薇在哪里，宇文离再一次的开口大声呼喊起来：“采薇！你在哪里……” “我……在……” 火海后面的床铺下，传来一道十分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 似乎说话的人马上就要昏迷过去似的。 宇文离的心瞬间提起，他用手中的长剑将地上挡路的东西挑开，一路跳跃着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先前宇文凌在他身上泼了三桶冷水，可是现在，宇文离浑身上下的衣裳都已经烤干了。 唯有他腋下夹着的那个床单，还保持着一丝湿润。 “采薇！采薇！回答我！” 宇文离一边寻找，一边呼喊，渐渐到了床铺前。 听到他的脚步声，已经快要晕厥过去的李采薇努力支撑着身体从床榻下爬了出来，她的怀里面，牢牢的抱着萧儿，只是浓烟滚滚中，也不知道这孩子此刻到底如何了。 “采薇！” 宇文离看到她们母子，简直喜极而泣。 他迅速扑上来，一把展开湿漉漉的床单，将母子二人往底下一罩，紧紧抱起李采薇转身就向外走：“不要怕，本宫来救你……” 李采薇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清楚宇文离的模样。 然而屋子里除了火光就是浓烟，宇文离的脸又是鲜血淋漓，什么都看不清楚。 “殿下，你的脸……” 李采薇惊呼出声。 宇文离专心致志的看着前方，闻言匆匆回答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你不要担心。” 李采薇怎么能不担心呢？ 若非为了救自己，宇文离根本就不用受伤，更不用来这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这一次，是她连累了他。 李采薇有些心酸，然而被烟熏了许久的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宇文离怀里抱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心是满足了，可是力气却有些跟不上了，后继乏力。 更何况火海是进去容易，出去难。 望着面前那一片绵密无边的火海，宇文离有一些无可奈何。 怎么穿过去呢？用这一身的皮肉做代价么？ 宇文离有些犹豫不决。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火海外头传来一声呐喊：“殿下！太子殿下！你在么？属下救驾来迟，求殿下赎罪！” 是穆离的声音。 宇文离立刻喜出望外，大声回应道：“本宫在这里！快让人来灭火！灭了火本宫就出去了！” 穆离听到他的声音如此之近，料想到距离不是太远。 第219章 得救 立刻转身命一旁的侍卫去提水灭火：“快！太子殿下就在里面！把这火扑灭了，他就得救了！” “殿下当真在里面？” 两边的侍卫听了此话，都有些吃惊。 穆离懒的解释，只狠狠一脚踹了过去：“还不快去！再耽搁下去，太子殿下救不回来，咱们所有人都要陪葬！” 那侍卫吓了一大跳，慌忙带着一帮人退下了。 穆离站在当地，心急火燎的看着面前的火焰，大声喊道：“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 话音落，他就听到一连串重重的咳嗽声，是女子发出的。 殿下竟然真的救回了太子妃！ 穆离眼睛一下子瞪圆了，眼中露出一抹敬佩之色，恨不得直接冲过火焰，将他二人救出。 可火势太大，根本就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穆大人！水来了！”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穆离惊喜的回头，就看见很多人推着好几辆的板车过来，上头放着的全是一桶桶的清水。人群的中央，一抹炫黑色的挺拔人影静静而立，侍卫们都听那人的指挥。 看到那人俊美绝伦的面孔，穆离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随即迎了上去：“凌王殿下！” “无需多礼，赶快营救大哥与大嫂他们！”宇文凌摆摆手，顾不上与穆离多说什么，指挥者众人泼水救火。 一桶桶的清水洒出去，仿佛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火焰还是那么旺盛。 可宇文凌毫不气馁，沉声喊道：“再浇！” 比先前更多的水泼洒出去，前头的水桶空了，后头源源不断有新的补充…… 穆离扭过头去，赫然发现皇觉寺内乌压压站满了附近山下的百姓，那些水，都是从山下抬上来的…… 穆离震惊不已。 等他回过神来时，听到了一声欢呼：“大火扑灭了！” 穆离心中一喜，迅速回头。 却见刚刚冲天的大火已经渐渐小了下来，那被困在火场后头的宇文离等人也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殿下！” 穆离梗咽的喊了一声，当即抬脚上前，穿过残余的火堆，奔到了宇文离面前。 走近了他才看见宇文离脸上的伤，视线下滑，映入眼帘的是烧焦了的衣物，与遍布伤痕的胳膊，双腿…… “殿下……”穆离再次梗咽。 宇文离虽然还没昏过去，但也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了，闻言咬牙道：“还愣着干什么？先把太子妃与皇长孙带出去！给他们治病！” 穆离被训的一愣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道：“殿下，您身上的伤也很重，还是一起出去……” “先救治太子妃！本宫的话你没听到么？”宇文离愤怒的大声呼喊。 穆离吓了一大跳，总算看出宇文离是认真的。 他深深叹息一口气，转头对外喊道：“过来几个宫女，抬太子妃与皇长孙出去！” 话音落，却无人胆敢过来，毕竟这里的火焰并未完全熄灭，而不远处的连绵佛堂殿宇，还有几处正燃烧着熊熊大火。 穆离喊了几声，只过来几个侍卫。 宇文离低头看一眼自己臂弯中昏迷过去的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顾不得那许多了！” 说着，将同样昏迷过去的萧儿递给穆离：“你先抱着他出去！” “殿下你呢？” “你不用管本宫！” 宇文离抱着李采薇，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艰难无比的，一步一步从残存的火场中走了出来。 尽管他的鬓发凌乱，衣衫褴褛，但这一刻谁也不会小瞧宇文离，他从小就被当成太子培养，几十年的养尊处优，使得他尽管形容狼狈，也丝毫不掩风采。 宇文凌一身黑衣的站在众人之间，他静静的看着那从火场中走出来的两个人，面无表情。 林清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躲在众人身后，只露出一颗脑袋，目含妒忌的瞪着李采薇，怨恨非常。 凭什么！都这样了这个女人还是不死！居然能被太子殿下从火场里救出来，真是好手段！ 怪不得，贱人林青瑶会对她念念不忘，时时提起…… 现场中唯一担心的人就是穆离了，他怀抱皇长孙，胆战心惊的看着宇文离，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倒下。 然而，宇文离却走的相当之稳，一步步走出灰烬，半点不需要他人搀扶。 “快！快把太子妃接过去！” 小全子指挥着众宫女上前，从宇文离手里接过了昏迷不醒的李采薇，抱着她就往最近的马车走去。 宇文离目光一直追随者，直到人安全进了马车，他才放下了心。 下一刻，他看向宇文凌。 “大哥，你这幅模样好生狼狈，若是被母后瞧见了，定会心疼的连饭都吃不下去。”宇文凌看着他咧开嘴角无声的笑了一下。 眼中嘲讽之意十分明显。 宇文离见了，心情却不像从前那样愤怒。他静静的看着宇文凌，问出了一个今夜里盘踞心头许久的问题：“今夜里这场大火，跟你有无关系？” “一上来就是质问，看来我刚刚帮了个白眼狼！” 宇文凌闻言瞬间冷笑出声，一字一句道：“若我说没有，你信吗？” 出乎意料的是，宇文离居然点点头，答了一句：“信。” 说完，他没有再看宇文凌一眼，转过身去让小全子扶着他，慢慢往马车那里走了过去。 还没到，穆离就带来一个好消息：“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皇长孙与太子妃娘娘都无大碍！经过太医诊治以后，全都清醒了过来……” 宇文离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当真？！” 不等穆离回答，他便推开小全子，自己一瘸一拐的向着马车走过去，一把掀开帘子就要上去。 可才上一半，他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大头朝下倒了下来！ “殿下小心！” 穆离自始至终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宇文离，在他倒下的前一刻伸手搀扶住了他。 两边侍卫也奔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扶着宇文离，小全子担忧的道：“殿下实在太累了，为了让他休息好，还是坐另一辆马车！” “你可想过殿下醒过来会怎样？”穆离无奈道：“要是见不到太子妃，他会发疯的……” 小全子闻言，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他无法反驳穆离的话，只好垂头丧气道：“好，那就安排与太子妃同坐一辆马车。” 李采薇刚刚清醒，整个人又虚弱又无力，正软软靠在宫女肩膀上休息着，就看见宇文离昏迷不醒的被人送了上来，她顿时吃了一惊：“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娘娘还问，殿下不就是冲进火场救您，才累倒的么？”小全子气呼呼的道。 李采薇劫后余生，一时之间还没有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听了这话，先前宇文离冲进火场救她的画面就一一浮现在眼前，她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殿下，他不该去救我的……”李采薇喃喃开口道。 小全子满脸无奈：“救都救了，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奴才只盼着太子殿下对娘娘这份心意，娘娘能够体会，日后莫要再给殿下脸色瞧了！” 说完，飞快的溜下了马车，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穆离站在马车外，轻轻的咳嗽一声道：“太子妃，全公公口无遮拦，一时冒犯了您，还请娘娘谅解。” “本宫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不会在意此事。”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一股眩晕感涌上来，她微微闭上双眸。 好一会儿后，她开口问道：“本宫的婢女荷儿与小思呢？她们在哪里？” “正要跟娘娘说这件事。” 穆离沉声开口道：“那个名叫荷儿的，目前还没找到，不知是死是活，而小思，被浓烟呛死，尸首就停放在那边……” 一失踪，一死亡。 李采薇的瞳孔猛然一缩。 “太子妃，您怎么了？”两边的宫女满脸惊讶的开口：“求您放开奴婢的手……” 李采薇死死的握着其中一个婢女的手，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带本宫去看看小思！” “娘娘，皇长孙刚刚才醒，没有娘娘照看，他会哭的……”一个宫女满脸惊讶道。 不是说太子妃视皇长孙如命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奴婢，就要抛下他…… 李采薇听了这话，缓缓回头，看向躺在奶娘怀里吃奶的萧儿，久久没有言语。 穆离在马车外头道：“太子妃，属下让人把小思姑娘的尸首抬过来，您看一眼，之后，就将她葬入皇觉寺的后山上……” 尸首两个字刺痛李采薇的心，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梗咽着开口：“好！” 穆离听这声音难掩悲恸，心下有些不忍。不过他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李采薇最终没有等到见小思的最后一面，穆离离开后，宇文凌便过来了。 闹腾了一夜，此时天边已经微微露出鱼肚白，他迎着山风站在马车旁，一身玄色的衣袍犹如黑夜里盛开的巨大花朵，迎着山风摇曳。 那脸上的表情，比李采薇任何时候见过的都要冷漠。 “大嫂，山上不安全，为了大哥着想，还是即刻启程下山去。” 听了这话，李采薇有些茫然的看向宇文凌：“事情都还没有查清楚，大火还没有熄灭，就这么走了？” “大火已经熄灭了。” 宇文凌说着，扭头向着身后的寺庙看去。 皇觉寺，这一片北狄邺城附近最负盛名的皇家寺庙，于昨日夜里被一场大火烧毁，只余下了残垣断瓦，与绵延到天边的灰烬。 李采薇顺着宇文凌的目光，从马车内向外张望。 她看见了无尽的灰烬，还有残破的，黑黝黝的寺庙山门。 这幅人间残剧，无论谁看了，都难以无动于衷。 “昨夜里总共死了多少人？”李采薇声音沙哑的问道。 “不清楚，还没统计出来。” 宇文凌说着，目光淡淡落在李采薇身上，落在她虽然脏乱，但依旧完好无损的衣裳上。 心里不由的想，当时若是自己冲进火场里营救她，也会做到即便自己受伤，也不让她半片衣角残破么? 答案是什么，宇文凌自己也不知道。 …… 半夜里一场大火烧毁了皇觉寺，天一亮，整个邺城都炸开了锅。 李采薇等人，在天微微亮时，便已经乘坐着马车从山上下来，回到了宫里。 宇文离是快要到达宫门前时醒来的，一睁开眼便看见李采薇坐在自己面前，正低着头摆弄一些盛开的山茶花，花朵娇艳，却被她如玉一般的肌肤夺了颜色。 “采薇……”宇文离喃喃开口。 李采薇握着花枝的手一颤，然后慢慢回头。 当看见宇文离亮晶晶的眼眸时，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殿下，你终于醒了……”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宇文离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想要替李采薇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可是一动胳膊，他才发觉自己浑身都疼。不由的低低呻吟一声。 “殿下躺着别动。” 李采薇轻声道：“你受了伤，需要好好的将养。” 宇文离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半响方欣喜的开口：“采薇，你没事真好。” 李采薇的心情与他差不多，都是劫后重生，两个人相互握着手，都感觉到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靠的这么近过。 过了好久好久，宇文离才想起来询问萧儿：“儿子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受伤？” 李采薇闻言扑哧一声笑了：“萧儿早醒了，或许是冥冥中自有上天保佑，那么一场大火，他一点事儿都没有，就连诊脉的几个太医都啧啧称奇呢！” “没事就好。” 宇文离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紧跟着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随即，他因为扯到脸上的伤疤，不由的嘶了一声。 李采薇连忙转身，叫宫人进来帮宇文离上药。 看着走进来的几名年轻宫女，李采薇想到荷儿与小思，眼眶不由的渐渐红了。 宇文离看着，满脸惊讶：“采薇，不过是一点小伤，不至于哭？本宫都还没喊疼呢！” “妾身没事。” 李采薇闻言摇摇头，伸手一擦脸上的泪水，笑道：“等下就回宫了，等下母后责问时，殿下可要替我担待着些。” 宇文离满脸狐疑的看她：“不对，你肯定有事，说出来！本宫与你一起面对。” “只是一点小事，妾身不敢麻烦殿下……” “你说！” 宇文离有些急了。 李采薇看他一眼，这才期期艾艾的将两个宫女的事情说了：“妾身待她们亲如姐妹，没想到却是一死一伤……” 宇文离听了却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李采薇这么伤心难过，与宇文凌有关呢！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心放宽些，本宫立刻派人去山上寻找荷儿，至于小思，本宫会派人将她厚葬，并给她的家人厚赏，你看这样行么？” 李采薇要的就是这个，闻言冲着宇文离点头：“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你跟本宫之间，用得着客气么？”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头，冲着李采薇一笑，忽然想起什么，他开口问道：“对了，你千方百计的出宫来，就是为了见林青瑶，可见着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李采薇脸上的笑容全都没有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宇文离一愣，神情渐渐凝重。 李采薇想起宇文凌说的那些话，有些难以启齿，她斟酌了半天，方道：“这次跟着凌王回京的……不是林青瑶……” “不是？那是谁？” 宇文离吃了一惊。 李采薇想到林清芳嚣张跋扈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反胃，不知道缘何，她很不喜欢这个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第220章 玉饰 “是林清芳，林家的二姑娘。她将代替清瑶成为凌王妃。” 短短一句话，李采薇说的艰涩无比。 宇文离如何不知道她与林青瑶的情谊，也明白李采薇此时此刻的失落心情。听了这话，他叹息一口气道：“因为这件事，你与二弟争吵了？” “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变成了林清芳？”李采薇反问道。 宇文离闻言却是笑了，显得不以为意：“这种大家族里的龌龊与后宫有何分别，本宫不知道见了多少！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龌龊？你是说……这件事有阴谋？”李采薇的脸色有些苍白。 宇文离看着她道：“当然有阴谋了，他们回去林州之前，清瑶可从未说过不愿意嫁给二弟，变故都是在林州发生的，想是这位林二姑娘妒忌自己的姐姐能够成为王妃，所以想了个法子自己取而代之，二弟没有说清瑶现在在哪里？” 李采薇闻言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将林青瑶有青梅竹马的事情说出来。 宇文离一看她的表情便猜测出她心里想的什么，闻言笑了：“采薇，本宫心里只有你，当初也是被逼无奈才将清瑶留在身边的，从头到尾她都不愿意跟随本宫，为的什么，本宫心里早就有数。” “你，你不怪她？”李采薇吃惊不已。 无论怎么样，林青瑶都曾经做过宇文离的侧妃呀！尽管有名无实…… “本宫若是在意，又怎么会同意让她跟随二弟。”宇文离闻言淡淡的笑了：“本宫只在意你这小脑袋里装的是不是本宫。”说着伸手，轻轻在李采薇鼻子上刮了一下，显得分外亲昵。 李采薇却有些不自在，她侧身躲过宇文离的捉弄，娇嗔道：“殿下胡说什么，妾身心里自然只有你……” “难道没有萧儿？”宇文离哼了一声。 李采薇失笑，这人，居然还吃自己儿子的醋！ 不过想到儿子，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黯然，东宫里面，可是很快就有另一个孩子降生了…… 到时宇文离的爱不知道要被分走多少。 “来人，把萧儿抱过来，让本宫瞧瞧。”宇文离忽然扭头向着马车外头喊了一声。 小全子一直都在马车外头候着，听了这话，立刻朗声应道：“是！殿下！” 不出片刻，还在奶娘怀里面呼呼大睡的萧儿便被奶娘抱了过来。 宇文离伸手小心翼翼的接了，抱在怀里面端详着：“这孩子，经历了这样的大灾大难，居然还睡的这样香甜，是个有魄力的！不亏是本宫的儿子！” 李采薇听他自吹自擂，只觉得分外好笑。 她低下头去，目光温柔的看着吃饱了奶水，睡的香甜无比的萧儿，低声开口道：“想来殿下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一句话没有说完，宇文离忽然伸手，去捏萧儿肉肉的右手：“这是什么东西？” 李采薇神色一变，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马车里陡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宇文离收回手，低头看着手心里一枚小小的玉雕小兔，满脸都是惊讶：“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殿下，这不是你送给萧儿的么？”李采薇慌忙伸手将萧儿接了过来，一边低声安慰，一边道：“这孩子可喜欢那玉兔了，时时都握在手心里，妾身怕他塞嘴里，想要过来，都不成呢！” 宇文离闻言一怔，他低头，凝视着手里的玉雕，神情渐渐凝重。 “你说什么，这是本宫送给他的？” 李采薇点点头：“是啊，妾身又没有玉，胜华宫又只有殿下常去，你又喜欢佩戴玉饰，不是你送的，还能是谁？” 宇文离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这宫里除了本宫之外，还有二弟很喜欢玉饰。” 李采薇一脸茫然：“所以呢？” “本宫从没有见过这个玉兔。”宇文离面沉如水。 李采薇蓦然瞪大双眼，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你，你是说，这个玉饰是……” “不错，是二弟的。”宇文离接过了话头，语气不似先前那样冰冷，可是依旧低沉：“你大概不知道，二弟是属兔的，而本宫，属虎。” “萧儿与本宫一样，都是属虎，本宫要是送他玉饰，自然是送一个老虎玉佩，怎么可能是玉兔呢。” 李采薇听完了这番话，只觉得从头顶凉到心底。 是她大意了，先前发现这玉兔时，没有仔细问清楚。 可是宇文凌究竟是什么时候将这玉兔送给萧儿的？为什么她全无印象？宇文凌从来没有接近过萧儿啊？ “你怎么会认为这是本宫给萧儿的？”宇文离开口问道。 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能抱这孩子的，除了妾身，只有殿下……” “所以二弟是什么时候去胜华宫的？”宇文离打断了她。 李采薇脸上露出一抹惊恐，她最担心的来了！宇文离他怀疑自己与宇文凌私下见面…… 可是，她从来没有刻意去见他呀！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自己？ “殿下究竟怀疑什么。” 李采薇苦笑连连：“妾身在胜华宫中，有一点风吹草动殿下都一清二楚，你觉得妾身有单独见凌王的可能么？” 宇文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淡淡：“本宫没有怀疑你，本宫怀疑的是二弟，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什么老实之人。” “这与怀疑妾身不贞有什么区别！”李采薇崩溃。 宇文离心情十分的郁闷，烦躁，先前那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早就没有了。面对李采薇的哭诉，他甚至提不起兴致解释，当下吩咐人停车，他下去坐前面的马车了。将李采薇与萧儿孤零零的扔在了这里。 李采薇失声痛哭，这一刻，她心里的难过悲伤不亚于先前在火场中央的那股绝望。 那时候尚且有宇文离救她。可是现在，抛下她的人就是宇文离，还有谁能救自己？ “娘亲……抱……” 耳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李采薇的哭声停顿了一瞬，她扭过头去，含泪将儿子从榻上抱了起来，纵然这一切都是萧儿引起的，她也不舍得责备他。 毕竟这件事中，萧儿也是无辜的。 “老奴参见太子妃！” 却在这时，马车外头响起小全子的声音。 李采薇含泪回头，目光中露出一抹欣喜：“你怎么来了？可是太子殿下……” 她话还没有说完，小全子便双手高举，将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太子妃，殿下让奴才将这个东西还给你。” 他的掌心里，一枚小小的玉雕小兔静静的躺在那里。 李采薇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太子妃？”小全子见她半天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李采薇清醒过来，慢慢的伸出手去，将那枚造成她与宇文离隔阂的玉兔接了过去，触手的冰凉，抵不过心里的寒意。 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小全子有些怜悯的看她一眼，然后叹口气转身退下了。 经过今日之事，他还以为太子夫妇的感情会更加深刻，没想到！唉！ 马车外的嘈杂声陡然传了进来，李采薇扭头，从车帘的缝隙里看到，已经进城了。 接下来，便是入宫。 皇觉寺发生大火，当朝太子夫妇连同才一岁的皇长孙差一点葬身火海，这件事瞬间震惊了举国上下。 皇帝宇文岚勃然大怒，当即下令让大理寺彻查此案，限令三日内查出纵火之人，否则就摘掉大理寺卿的官帽。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李采薇一入宫门，连胜华宫的殿门都没有入，便被刘皇后派人请去了昭云宫。宇文离没有去，入宫门时他就与李采薇分道扬镳，去御书房面见皇帝去了。 去往昭云宫的路上，李采薇一路之上接受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纵然在宫外马车上，她已经被宫人伺候着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妆，可身上还是散发出浓浓的烟熏味道。 这种情况，只有回去沐浴洗澡，方能解开。 可刘皇后不会给李采薇这个机会，她将宇文离的侧妃正妃全都请去昭云宫，就是为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羞辱李采薇。 李采薇进昭云宫的大殿时，有宫女上前想要抱走萧儿，李采薇拒绝了。 可随后齐嬷嬷就从内殿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采薇道：“太子妃，因为你自己的不贞，害的皇长孙殿下在皇觉寺里跟着你倒霉受苦，还害的皇觉寺千年古刹毁于一旦，你还不肯放开皇长孙么？” 一进门就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了下来！ 李采薇可不想被冤枉，闻言冷冷回答道：“血口喷人！本宫哪里不贞了，齐嬷嬷你说出个一二三来！否则……” “若不是因为你，皇觉寺怎么可能发生大火。” 刘皇后的声音懒洋洋的从大殿上传了来，却是冷冰冰的不含丝毫温度：“太子妃还想狡辩么？” 李采薇一愣，目光越过齐嬷嬷，往内殿里瞧去。 许久未见，刘皇后还是保养得宜，一身华美宫装将她衬托的威严无比，她就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目光冰冷的看着李采薇。 而刘皇后身边，则坐满了莺莺燕燕，仔细一看，那里面有赵侧妃，齐侧妃，宇文离的女人们几乎都到齐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就等着她这个太子妃了。 李采薇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萧儿，不肯将她交给齐嬷嬷，她一步步走进来，弯腰冲着刘皇后行礼：“儿媳参见母后……” 无论心里怎样想，礼还是要行的。 刘皇后对她的态度就没有这么友好了：“太子妃，本宫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母后想听什么。”李采薇蓦然抬起了头：“儿媳在皇觉寺里放了一把大火，然后丧心病狂的将自己所在乎的人一起烧死，这就是儿媳的目的么？” “伶牙俐齿。” 第221章 制定计划 刘皇后闻言一声冷哼：“皇觉寺上百年来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你一去，就发生了大火呢？” “这跟儿媳有什么关系？”李采薇觉得十分无语，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不去查事情的真相，反而抓着她这个受害者不停的追问。 “当然与姐姐有关系了。” 一旁捧着大肚子的郑秀儿缓缓接过了话头：“若不是姐姐德行有亏，上天怎会降下大火，焚烧皇觉寺呢？这已经是预警了，若陛下与皇后娘娘还坚持让你做太子妃的话，只怕连上天也不依呢！” 说完，拿帕子掩嘴笑了起来。 其余侧妃侍妾也都纷纷附和，刘皇后坐在上首位置，任由众人议论，却一言不发。 李采薇总算明白过来了。 她看向刘皇后，自嘲的笑了起来：“我懂了，母后对儿媳不满，想要换一个人重新做太子妃，按照道理来讲，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儿媳原是该满足的，只可惜母后是不是问错了人？” “废立太子妃之事，当是陛下与太子殿下做主，儿媳却是无能为力。” 刘皇后一双凤目幽幽望向李采薇，终于开口了：“太子妃胡说什么，本宫从未起过废除你的心思，你想多了。” “是么？”李采薇冷笑出声。 刘皇后看着她，目光里有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母后还有没有别的事？儿媳旅途奔波劳累，身上还有伤，想要回去休息，还往母后恩准。”李采薇开口道。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如此不客气。 刘皇后凤眸一眯，目光冰冷如刀：“太子妃急什么？你若累的不行，就在本宫这昭云宫内歇息便可，来人！扶太子妃与皇长孙去内殿……” “太子殿下到——” 忽然，外间传来宫人的唱喏声。 刘皇后目光一变。 宇文离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换了一件墨绿色的锦织长袍，左脸上一寸长的伤疤已经结痂，显得狰狞可怖。随着他越走越近，大殿上此起彼伏的响起各种惊呼。 刘皇后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太子，她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居然受伤了！天杀的！ 宇文离没有理会那些惊叫的女子，一进来他就看见跪在大殿中央的李采薇，这个女子还是这样倔强，即便是跪着，脊背也是挺的笔直。 倔强而又心酸。 宇文离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平静的冲着刘皇后下跪，请安，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太子快快请起！” 刘皇后跌跌撞撞的走下来，弯腰亲自将宇文离从地上扶起，颤抖着手去摸他脸上的伤疤：“这伤是怎么来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即便是关心，也带着质问。 宇文离有些不耐烦，这不过丁点大的伤，又死不了人！ “母后，儿臣没事。”他淡淡开口道：“听说您把太子妃叫来了昭云宫，儿臣过来看看。”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一旁郑侧妃捧着肚子娇娇柔柔的走上前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宇文离便冷冷开了口：“郑侧妃不在暖云宫里好好将养身体，跑这里来做什么？又准备来个不小心摔倒，冤枉别人的戏码么？” “殿下……” 郑秀儿双眼含泪的看着宇文离，满脸委屈：“您把妾身当什么人了？再说妾身没有冤枉……” “你退下！”宇文离冷冷打断了她。 郑秀儿满腹委屈，求救般的看向一旁的刘皇后，期待她能开口说些什么，让自己留下来。 可惜，刘皇后自己被宇文离的话伤到了，这时候根本顾不上她。 “齐嬷嬷，送郑侧妃回去。” 郑秀儿张了张嘴，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齐嬷嬷，狠狠的朝李采薇投去怨恨的一撇，随后捧着大肚皮气冲冲的出去了，连礼都没有行。 刘皇后看着宇文离，语气里隐隐带着怒气：“太子殿下这么巴巴的跑来，到底所为何事？” “本宫来接太子妃回去。” 宇文离目光平静的说。 刘皇后顿时勃然大怒：“太子！她烧了皇觉寺！还害了那么多人！你不打算追究了是不是？” “皇觉寺不是她烧的。”宇文离淡淡开口：“母后何必强加于人。” 刘皇后气的胸口疼，一开始是看到宇文离脸上的伤心疼，这会子却是真真正正的愤怒了。 宇文离没有劝她的意思，淡淡道：“母后息怒，儿臣一定会调查出事情的真相。” 说完，他便走过去，一把拉起李采薇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满殿的莺莺燕燕看到两个人走过来，齐刷刷的让到一旁，神情或妒忌，或艳羡。 刘皇后双目阴沉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开口阻拦。 …… 一回到胜华宫，宇文离便松开了握着李采薇的手。 他没有看她一眼，只淡淡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不要担心，一切有本宫。”便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从头到尾，李采薇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胜华宫内空荡荡，服侍她的都是新面孔，李采薇沐浴过后抱着萧儿孤零零的坐在大殿上，内心里充满了悲伤。 荷儿，小思，这两个贴身服侍她的宫人，连死她都没能见上一面…… “太子妃，小思妹妹的尸首太子殿下已经安排人厚葬了，怕娘娘伤心，就没让娘娘看见。”如锦在一旁开口安慰道。她是离宫那日李采薇留在宫中守殿之人，因此幸存下来。 李采薇抬起头怔怔的看她，心里面恍恍惚惚的想着，若是那一日留在宫里的人是小思与荷儿，是不是她们就不会死？ “娘娘？”如锦又低低唤了一句。 李采薇回过神来，看见她手中捧着一碗熬的浓浓的去风寒的汤药：“娘娘，喝了药您就不会生病，才能更好的护着皇长孙殿下。” 李采薇看着如锦的嘴巴一张一合，至于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双手机械般的接过汤药，仰头倒进嘴里，什么苦啊烫啊，全没尝出来。 “娘娘！慢点！”如锦连忙拿出帕子来，替李采薇擦了擦嘴角上沾染的药渍，动作十分轻柔。 “如锦。” 李采薇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这两日本宫出宫在外，宫里可有别的事情发生？” 如锦看着李采薇炯炯的目光，心下有些慌张，她想了想，开口答道：“回太子妃，有，昨日夜里，奴婢派出去的小金子看到，那个谢家世子又进宫了，夜里来的，直奔暖云宫后殿……” “你看清楚了？是谢世子？” 李采薇双眸一亮。 如锦点点头：“应该是他！瞧那熟门熟路的样子，换一个人他也不能够啊？黑灯瞎火的，在暖云宫里待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两个人狼狈为奸干了什么龌龊事！” 说着，脸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神情。 李采薇看见了，却是轻轻摇了下头：“这两个人应该是趁夜聚在一起密谋什么，倒不会做出格的事。他们密谋什么呢……” 李采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太子妃，这一次皇觉寺着火，会不会就跟他们有关系？”如锦忽然开口道：“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那个郑侧妃一直都想除掉娘娘您，取而代之……” 李采薇双眼一亮，她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可是，没有证据。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是谢华与郑秀儿背后主谋，目的肯定是除掉本宫与萧儿。”她慢慢的开口：“如今我们都没有死，这么说来她们的计划失败了，若你是郑侧妃，你现在会如何？” 如锦听到问话，低头思索片刻，忽然双眸一亮：“若奴婢是郑侧妃，此时一定会将谢华叫进宫来，狠狠的臭骂一顿！” “说不定还要逼着他再密谋下一个计策。”李采薇笑着补充道。 如锦双眸越来越亮，她明白李采薇的意思了，不由的激动道：“娘娘，您是想……” 李采薇点点头，道：“此事急不得，需得慢慢筹谋。” …… 筹谋的关键，是宇文离。 李采薇仔细思索三日，最终发现自己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 若想揭穿郑秀儿，就需要宇文离的帮助。 可是现在，宇文离因为一块玉雕小兔，对李采薇心生嫌隙，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胜华宫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李采薇发现自己等不下去了。 她要主动出击！ 先是派出如锦出去打探宇文离的行踪，确定这几日宇文离经常去暖云宫看望郑秀儿之后，她让宫人把自己压箱底的衣裳全都拿了出来，从里面挑出一套最漂亮的衣裙穿上，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原本就长的很好看，这一打扮，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如锦等宫人啧啧称赞，李采薇却显得十分平静，她看着镜子里貌美如花的容颜，拿起胭脂来，往嘴唇上又涂抹了一些，随后起身。 “走，我们去会会太子殿下。” 如锦走上前来，扶着李采薇。 可李采薇却摇头要她退下：“你留下来，在宫内好生照看萧儿，不要让他出事，明白么？” 如锦有些惶恐的点头：“娘娘信任，奴婢就算拼着一死，也要保护好皇长孙殿下！” “好。”李采薇满意的点点头：“小思与荷儿不在，本宫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第222章 重伤 如锦脸上的惶恐更多，还有一抹悲伤：“奴婢也很替两位姐姐伤心……” 她这一句，又勾起李采薇的伤心往事，眼圈不由的发红。 她强忍悲痛，转身走出了大殿。 可这时，李采薇看见不远处的宫道上，一群宫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那宫人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轿子。 离的太远，李采薇看不清楚那轿子里坐的是谁。 但却清楚的看见了最前方的人：全公公。 李采薇一惊，宇文离派他来做什么？那轿子里是…… “娘娘，发生了什么事情？”如锦也从内殿里走了出来，站在李采薇身后，满脸疑惑的看着那一群宫人。 “本宫不知。”李采薇满脸疑惑道。 很快，众人到了跟前。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娘娘万安！”小全子走上前来，弯腰冲着李采薇行了一礼，随后朝后一招手：“抬上来！” 李采薇一脸疑惑，开口问道：“小全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话，太子殿下身边的副将穆大人今日从皇觉寺带回来一个人，太子殿下吩咐奴才给娘娘送过来。”小全子笑着解释道。 带回来一个人？是谁？ 李采薇满脸疑惑的抬头朝着那轿子看去，却见轿帘掀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一身嫩黄春衫的女子下来。 李采薇一看那女子的面容，霎时激动起来：“荷儿！是荷儿！” 那被抬着的女子因为受伤太重的缘故，一直都斜斜的依靠在旁边人的身上，听到李采薇的呼喊，她努力的抬起头，沙哑着声音喊了句：“太子妃……” 李采薇提起裙摆便从台阶上奔了下去，因为走的急，她差点摔了一跤。 “娘娘小心！”锦瑟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李采薇站稳之后，推开如锦，一步步奔到了荷儿面前，泪如雨下的看着她：“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太子殿下知道娘娘挂念这个丫头，因此一直都派人在皇觉寺寻找，天可怜见，总算找着了。”小全子在一旁开口道：“太子妃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本宫很开心！” 李采薇泪流满面，她想伸手去触碰荷儿，却又怕碰到她身上的伤口。离的近了，她才看清楚，为什么荷儿是被两个侍卫抬着的，她的两条腿几乎烧坏了，根本就走不了路。 这得要多大的毅力才能支撑着不死…… “娘娘开心就好。”小全子说着，指挥众人将荷儿送往胜华宫的偏殿里去，李采薇一路都跟着，并执意让他们将荷儿安置在最靠近内殿的地方。 “娘娘好生安置，奴才告辞。”小全子说着，转身便要退下。 如锦在一旁看见了，连忙不停的给李采薇使眼色。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太子殿下找回了荷儿，太子妃上门道歉，这不合情合理么？ 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可偏偏，如锦眨巴的眼睛都抽筋了，李采薇也没有开口，更不曾给小全子赏赐。她的心思全都在重伤的荷儿身上。 如锦没有办法，只好自己追出去，拿一个大大的荷包塞在小全子手里，笑着问道：“全公公，太子殿下如今在哪里呀？” 小全子眯缝着眼打量如锦一眼，好脾气的道：“太子殿下还在御书房，太子妃若是想见殿下，等明日再说！”说着，转身退了下去。 如锦满脸失望的转身回来。 却见李采薇正坐在床沿上，拉着荷儿的手说话。 “还痛么？你的腿怎么会被烧成这样？当时着火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不逃走？” “太子妃……你问题好多，奴婢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荷儿十分虚弱的开口：“不过奴婢能活着看见您，还有皇长孙，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被褥上。 李采薇也是泪流满面：“本宫看见你，内心也很开心，小思她……她已经不在了。” 荷儿闻言浑身一颤，她还没有开口，如锦便走上前来：“太子妃，您光顾着伤心，都忘记正事儿了！” 李采薇伸手擦擦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道：“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本宫实在没有心情……” “太子妃，您要做什么就去做！”荷儿虚弱的开口：“奴婢这伤养养就好，不值得娘娘担心……” “你胡说什么。” 李采薇重新坐下，回头对着如锦道：“你先出去，盯着暖云宫那边的动静。” 如锦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然而她什么也没说，低头行了一礼，然后退下了。 内殿里，荷儿向李采薇说起了她受伤的缘故：“那日皇觉寺中，娘娘安歇了以后，奴婢便带着人在院子四周巡逻起来，谁知在后院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影……” “可疑之人？是男是女？”李采薇神情十分凝重，端了水来给荷儿喝。 “咳咳！” 荷儿轻轻咳嗽两声，喝了水之后，休息片刻方才开口：“当时夜太黑，奴婢没有看清楚他的面貌，但是从体型上看，那人是男子无疑。奴婢担心是刺客，正要大声呼喊引来侍卫抓捕此人，可是却忽然被人从脑后重重一击，昏了过去。” “等奴婢醒来，才发现自己被扔进了柴房之中，四周都是大火……” “奴婢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柴房里逃出来，却发现外头已是汪洋火海，尤其是娘娘您住的地方，火势最大……”荷儿声音里带着颤抖，眼泪一直往下淌：“奴婢拼了命的想要去救娘娘，却被倒下来的房梁砸中了双腿……” 李采薇心疼的握住荷儿的手：“都过去了！那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十分懊悔，不该提起这些来的，重述一遍，何尝不是对荷儿的第二重伤害？ “太子妃，奴婢昏迷过去前，听到那些人说‘不能再等了，今夜必须得要行动’，这恐怕是个阴谋，不得不当心啊……”荷儿挣扎着道。 没有见到她之前，李采薇就已经开始怀疑郑秀儿，如今听了这话，心里更有了六分的把握，皇觉寺那一夜的事情，与郑秀儿脱不开干系！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让某些人受些教训！否则，还真当她李采薇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 “你放心，本宫一定查出幕后主使，替你报仇！” “娘娘，奴婢只希望您一辈子都好好的，平安喜乐。”荷儿满是感激的道。 李采薇让人请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大夫来给荷儿治伤，可是无论哪一个大夫都在摇头：“太子妃，这姑娘的双腿算是废了，站起来的几率为零，将养的好一点，说不定能有些造化……” “那到底多久能够站起来？”李采薇问道。 无人回答她。 李采薇又是心痛，又是无奈，更是想起了如今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林青瑶，回想起半年前京郊分别的那一场，美好的就如同一场梦境。 才短短几日时间，她的人生中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两个最重要的人离开了她，剩下的一个重伤。 而宇文离，却还因为一只破兔子对她疑神疑鬼，生着闷气。 一想到这里，李采薇心里忽然产生一股愤怒，恨不得一把将宇文离抓过来狠狠的暴揍一顿！ …… 阿嚏！ 书房内，正看着奏章的宇文离忽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骂本宫？”他抬起头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窗外。 下一刻，脚步声从外头由远及近，小全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太子殿下！奴才回来了。” 宇文离握着书的手一顿。 他转过头来，面带希冀的问：“人送过去了？她怎么说？” “回殿下，太子妃把人接回了胜华宫，哭的伤心欲绝，奴才从没见过她那样的哭法。”小全子道。 宇文离听着‘伤心欲绝’四个字，总觉得哪里头怪怪的，他紧紧皱着眉头，缓缓站起身从书案后头走了出来：“她可曾怪罪本宫？” “殿下，太子妃为什么要怪罪您？是您派人费心费力的将荷儿姑娘找出来的啊？”小全子一脸莫名其妙：“奴才看娘娘心里头对殿下只有感激。” “是么？本宫可不敢求她感激，只要她不怪罪本宫就好。”宇文离喃喃道。 小全子心里头那股怪异的感觉更明显了，从皇觉寺归来后，他发现自家主子内心里一直都惶惶然的。 “之后呢？你把人送过去，太子妃可有说什么？”宇文离开口问。 小全子摇摇头：“没有。” 没有啊。 宇文离眼眸之中顿时露出一抹失望，他对着小全子摆摆手道：“你下去。” “等一下！”小全子忽然惊叫起来：“奴才想起来了，回来复命时，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如锦一直给她递眼色，似乎，有什么话要奴才带给殿下……” 宇文离一脸惊喜：“是什么？” “娘娘没有说。” 小全子老老实实道：“奴才一直以为她要说的，等了很久。” “就这你也要告诉本宫！”宇文离一脸的失望，都不想开口讲话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全子离开时，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殿下，无论太子妃有没有说出口，总之她想见您是真的，殿下当真不打算去胜华宫里看一看？” 说着，不等宇文离开口，便飞快的转身溜走了。 剩下宇文离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书房内，默默回想着这句话到底几个意思。 李采薇想见自己？要解释玉兔的事情么？ 还没等他想个清楚明白，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吵闹声。 宇文离当即背着手走了过去，一到门口就看见郑秀儿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缕金百碟穿花云缎裙，捧着个硕大的肚子站在门口，与几个守门护卫争执着什么。 一看见宇文离，郑秀儿满脸洋溢起大大的笑脸，娇滴滴的叫了声太子，人就合身往这边冲。 她怀着身孕，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宇文离的，守卫谁敢阻拦？哗啦一下子全散到一旁去。 郑秀儿畅通无阻的冲到宇文离面前，扑进了他的怀里面。 第223章 主动出击 宇文离被她的大肚子顶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还没开口，一股浓浓的脂粉香味就直往鼻子里窜，他猛的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郑秀儿被口水喷了个满脸，脸上的妆容瞬间有些变样。 但她已经惊呆，尤不自知。 宇文离用手将她往旁边一推，拿出帕子擦了擦脸，皱眉道：“你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跑这儿做什么？本宫忙着处理公务，没空陪你。” 一开口便将郑秀儿的要求堵死了一大半。 可郑秀儿哪里是容易妥协的人？更何况她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各种对策。 “殿下忙不要紧，妾身陪着您处理公务好不好？”她娇滴滴的道。 “不行！”宇文离想也不想的就给拒绝了。 “殿下，你很讨厌妾身么……”郑秀儿眼睛里慢慢蓄满泪水，可怜兮兮的开口道。 宇文离实在受不了她这幅模样，皱眉问道：“你确定今日要待在这里？” “嗯！” 郑秀儿以为他答应了，脸上涌现出无限狂喜，很用力的点头。 可下一刻，宇文离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那好，你留在这里，本宫要去御书房去找父皇商议事情，就先走了。” 说着，侧身绕过郑秀儿，转身大踏步的向外走。 这一下始料未及，郑秀儿伸着手去抓宇文离：“殿下！” 可宇文离并没有停下来，反而走的更快了，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重重宫殿后。 有守卫低声询问：“郑侧妃娘娘，您还要进来么？” 宇文离都不在了，她还进去做什么？郑秀儿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不去！” 她扶着宫娥的手，满脸不甘心的离开了，那硕大的肚皮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看起来有些惊心动魄。 有侍卫小声的议论起来：“郑侧妃娘娘这样子，怕是快要生了？” “快了，还有两三个月。” …… 李采薇是回宫后第七天，找上宇文离的。 当时宇文离为了逃离郑秀儿的拦截围堵，躲进了御花园的深处，初夏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满御花园的鲜花盛开，景色美不胜收。 可最美的，却是身穿一身月白色薄纱裙，将满头青丝放下来的李采薇，她手捧一个竹编的花篮，左一朵又一朵的摘着鲜花，间或扭头与身边宫婢说上两句话，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透出一种如珠似玉的光泽。 时值黄昏，太阳很快就落了下去，瑰丽的晚霞在天边呆了没多久也隐退了，天色渐渐的黑暗下来。 宇文离一直静静的隐藏在树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李采薇的身影在花丛间转悠，曾经有无数的念头涌上脑海，让他不顾一切的从树后走出去，与李采薇说话。 可是一想到被萧儿紧紧握在手里的那一枚玉兔，他满腔的热血瞬间变得冰冷。 最终，他眼睁睁的看着天色黑下来，李采薇在宫人的陪伴下，缓缓离开了御花园。 宇文离这才从树后走出来，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全子跟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的开口：“殿下，晚膳的时辰到了……” 话没说完，宇文离忽然抬脚朝着前方走去。 小全子只好抬脚追上去。 宇文离走到先前李采薇采花的地方，然而天色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殿下，咱们回去！” 宇文离忽然扭头，对正絮叨着的小全子道：“你说，那日她真的有话要跟本宫讲？” 小全子吓了一大跳，不明白宇文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他愣愣的点点头，道：“是，那日奴才到的时候，太子妃盛装打扮，看样子正是要出门……啊！难道那一日她原是要去找殿下你的？” “你才反应过来！”宇文离有些恼怒的道：“早知道那一日本宫就不派你去了！” 小全子一脸蒙蔽，这又关他什么事？ “走了，回去！” 宇文离甩甩手，转身大踏步的朝着御花园外走去。 小全子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出了御花园，有两条岔路。 一条，是通往书房。 另一条是通往胜华宫。 宇文离站在道路岔口上，有些犹豫不决。 小全子看到御花园外有守卫，忙走过去从一个守卫手里借了一盏宫灯，等他乐呵呵的回到原地时，却已经不见了宇文离的身影。 小全子吃了一惊：“太子殿下呢？他去哪了？” “回全公公，太子殿下从那边走了，好像是回书房去了。”一个守卫伸手朝着前方左边的路一指。 小全子抬眸朝着那条路径一望，却见黑漆漆的一片，哪里有宇文离的身影？只有风声。 “敢骗咱家，回来找你算账！” 恶狠狠丢下一句，小全子打着灯笼疾步去追宇文离了。 宇文离一个人漫步在黑夜里的皇宫中，四周到处可见灯火通明的殿宇，可是究竟哪座才是他可以停留的？ 跌跌撞撞的走了许久，他抬眸望望前方，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认出那是他一天里至少有半天时间呆的书房。 可是，他明明在这里，那书房中怎么好像有人影？ 再定睛一瞧，不光有人影，还有鲜花。 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将这冷清寂寞的书房布置的犹如花海一般。而那花海之中，却有一人身穿长裙傲然而立，窈窕而又修长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太子殿下？哎呦！您怎么在这里……” 后背忽然撞上一人，宇文离往前行了一步，却刚好与那灯火阑珊中的人影对上目光。 那一双熟悉的眼眸是他今日想念了一下午的…… 如今淬不及防的看见了，宇文离反而如同被火焰灼伤一般，猛然扭开了头。 小全子还看不明白状况，手中的灯笼因为刚刚那一撞掉在地上摔灭了，他透着书房里透出的光不停的打量宇文离：“太子殿下，您有没有事？吓死奴才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宇文离已然从震惊中变得冷静。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书房。 花海，书房中静静站着的美人儿，一切都在，并非幻觉。 可是，那个人是李采薇么？ 她怎么会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 “哎呀！是太子妃！”小全子再一次惊叫出声，他也看见了书房内的情景。 宇文离满脑袋的绮思遐想因为他的这声尖叫，全都消失不见。 他气的回头怒瞪小全子：“你退下！这里不需要你！” 小全子吓的倒退两三步，颤抖着声音道：“是，太子殿下。” 他弯腰捡起破碎的宫灯，三步并作两步退下了。 宇文离静静的站在书房前，隔着那一大片的花海，与李采薇遥遥相望。 不知道为何，他想起了宿醉的那一夜，就是在这里，就是在此地，李采薇抱着萧儿，陪伴了自己整整一夜，而她们母子不过是挤在一张小小的榻上…… 内心里的冰冷被柔软代替，宇文离终于卸下来隐藏在内心里数天的猜忌与怨恨，抬起脚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书房门口的侍卫们弯腰请安后，全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宇文离一步一步，走进门内。 李采薇隔着一片热烈奔放的芍药花海，静静的看着他。 “殿下。” 听着这一声呼喊，宇文离终于没忍住，一个飞奔上前，一把将眼前心心念念的女子抱进怀里面！ 李采薇脸上忽然有热泪滚滚而下。 宇文离一把松开她，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沙哑着声音问：“你哭什么？” 哭什么？ 李采薇也很想问自己。 她明明很爱宇文离，也很想做好这个太子妃，可是现实总是逼着她一步步远离他。 “别哭了。”宇文离伸出手，一点一点擦掉那些泪水，低头深深的凝望李采薇。 这一刻，那些误会，那些隔阂，统统都不在了。 李采薇靠在宇文离的怀里面，有些哀怨的开口：“殿下，是不是今日妾身来找你，你就永远都不去胜华宫看望妾身？” “怎会！”宇文离连忙矢口否认：“今夜里，本宫原本就想去看你的……” 李采薇盯着他的双眼，语气幽幽：“可是殿下最终，还是回了书房……” “本宫不回来，也看不到你如此精心的布置啊！”宇文离有些急了，结结巴巴道：“采薇，对不起，本宫知道自己是魔障了，不该紧紧凭着一枚小小的玉饰就怀疑你……” 这究竟是宇文离第几次道歉了？李采薇听到时，心里已无波澜。 宇文离也料到了她的反应，叹息道：“采薇，本宫向你保证，日后会以平常心态看待你与二弟，绝不会再随意的怀疑你……” “殿下可以拿着这枚玉兔，送给凌王，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李采薇伸手，从怀里摸出那枚小小的玉兔，放在手心里道：“妾身确定从未见过这个东西，也不知是怎么出现在萧儿手上的，这一切或许是有人刻意引导。” 宇文离闻言目光一凝：“你是说，有人故意用这个东西，离间你我？” 李采薇看着他，灯光下轻轻的点了下头。 宇文离看着她，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他点点头，从李采薇手里接过玉兔，郑重其事道：“本宫一定查出真相！” 说着，拦腰一把抱起了李采薇。 李采薇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脖颈，这一刻两个人贴的很近，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最后，宇文离抱着李采薇踩着那一地的花海，走去了内室。 他吻上李采薇时，说了最后一句话：“采薇，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本宫。” 第224章 见红 李采薇第二日醒来时，宇文离已经上早朝去了。 摸着身边空落落的被褥，李采薇的心情有些落寞，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起身下了床。 如锦已经从胜华宫赶过来了，一听到动静便走进来服侍李采薇更衣。 当看到李采薇脖颈上密密麻麻的吻痕时，如锦忍不住抿唇一笑，然后亲自挑选了一件高领的衣裙来给李采薇换上。 “萧儿昨夜睡的如何？”李采薇问。 “娘娘放心，一切安好！”如锦笑嘻嘻的扶着李采薇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拿起玉梳替她梳头，她的手虽然没有小思的灵巧，却也不赖。 小思…… 李采薇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 如锦在镜子里看见李采薇的神情，附在她耳边低低道：“娘娘，别忘记了您的计划。” 李采薇心中一凛，透过镜子向外看了一眼，见守卫都在外头并未进来，随即她狠狠的瞪了如锦一眼。 这种事情怎么能在外头乱说！ 如锦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懊悔之色。虽然李采薇没有责罚她，可是接下来，她的神情恭敬多了。 李采薇梳妆打扮好之后，并没有在书房里多呆，便带着如锦离开了。 她走时，竟意外的看见了小全子，他笑嘻嘻的上前，对着李采薇道：“太子妃，殿下走时交代过了，他下了朝便会去胜华宫里看望您。” 李采薇闻言，面上露出一抹羞赧之色。 “本宫知道了。” 李采薇绕过他，一步步走出书房，昨夜的鲜花过了一夜还没有败，宇文离居然没有让人将之撤走。这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风格。 李采薇站在书房门口，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转身离开了。 如锦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就如同过去的小思与荷儿。 李采薇挂念萧儿与荷儿，步子走的快了些，在路过御花园一角时，她差点与一个人撞了满怀。 “什么人啊！不长眼睛！敢碰我们侧妃娘娘……”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鄙视意味。 李采薇扶着如锦站稳身体，抬眸去瞧时，却见面前赫然站着郑秀儿。 冤家路窄。 李采薇倒吸一口冷气，抚着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要是撞了别人还好说，可这人偏偏是郑秀儿！ “娘娘，咱们没撞着郑侧妃，撞的是她的宫女！”一旁如锦忽然开口道。 李采薇一愣，抬眸去瞧，果然看见郑秀儿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不腹痛，不难受。 “是么？” 郑秀儿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下一刻伸手捂住肚子，身子直往下坠：“哎呦！痛死我了！太子妃撞死我了！快去叫人啊！” 说话间，几个宫女转身飞快的奔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喊着郑秀儿嘴里那些话。 “你这是故意污蔑！”李采薇气的浑身颤抖。 郑秀儿发出一声冷笑：“妹妹今日就是污蔑太子妃了，那又如何？”话音落，再一次捧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快来人呀……” “发生了什么事？” 李采薇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宇文离。 宇文离身上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锦袍，面容沉静的站在那里，眼前这一幕闹剧，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殿下……”李采薇惊喜交加。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郑秀儿就尖叫着冲宇文离伸出了手：“太子殿下！妾身肚子好痛！是太子妃撞的！求殿下做主……” “别装了。” 宇文离握着李采薇的手，冷冷开口道：“刚刚那一幕，本宫瞧的清清楚楚，你一点事没有，却想借着宫女被撞，污蔑当朝太子妃，真是其心可诛！” 说着，话锋一转，目光冰冷的看向一旁的宫女桃红：“你一个小小奴婢，撞了当朝太子妃，不说赔礼道歉，却还伙同主子共同污蔑别人，真是罪该万死！来人！把她拉下去……” “太子殿下饶命！饶命呀！” 桃红吓的肝胆欲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叠声的哀求宇文离放过她。 然而宇文离却并不为所动，只冷冷下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要本宫亲自动手么？” 话音落，一大群侍卫冲上来，将不住哭泣着的桃红抓住了。 郑秀儿被这一幕弄的目瞪口，一直到桃红都要被抓走了，她才反应过来，挺着大肚子就去阻拦那些侍卫：“你们放开她……哎呦！” 这一次，因为推搡，她自己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侧妃娘娘小心！”桃红尖叫着，飞扑过去浑身颤抖的去拉郑秀儿：“娘娘！娘娘您没事儿？” 郑秀儿这一下摔的有些狠，趴在那里双眼睁的很大，喘着气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宇文离看事情闹大了，终于一挥手让人去请太医，还让人抬着郑秀儿回去暖云宫，从头到尾，他都握着李采薇的手没有松开。 李采薇却不由的有些担心：“殿下，郑侧妃这样，不会出事？” 宇文离回过头来，目光温柔的看她一眼：“你放心，她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 郑秀儿正好被宫女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肚子上的坠痛感让她难受无比，可整个人却十分清醒，这些话她都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一刹那目光里迸发出无限的恨意来。 宇文离，李采薇，你们竟然敢这么对待我…… 我不会放过你们！ 被抬走时，郑秀儿目光如同毒蛇一般落在李采薇身上。 宇文离却是松了一口气，他扭头看向李采薇，心有余悸的道：“今日若不是本宫恰巧经过，只怕你就要吃亏了，还好，还好。” “殿下，郑侧妃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孩子。” 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宇文离别有深意的道。 “那又如何？”宇文离闻言面色一沉。 一看到郑秀儿的肚子，他就想到自己这一生最为狼狈的那一夜，那么不好的记忆，却偏偏留下了一个见证，他巴不得那个孩子不存在！ “殿下，你怎么会恰巧经过？”李采薇再次问道。 宇文离眉头一挑，道：“本宫有东西忘记了拿，特地拐回来的，怎么，你怀疑本宫？” “没有。” 李采薇闻言叹息一口气：“拿东西可不算什么好的借口，殿下若真忘记了什么，让侍卫去拿便是，何必亲自拐回来呢？说一句担心妾身，就那么难么？” 说完，目光灼灼的盯住他。 宇文离呼吸一窒，随即脸色通红的转头看向一旁：“太子妃若是没事，还是尽早回去胜华宫！本宫去看郑侧妃。”说着，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李采薇扑哧一声笑了。 如锦在一旁笑盈盈的道：“娘娘笑的样子真好看，可惜殿下福薄，没有见着。”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整了一下衣衫，带着如锦往胜华宫里去。 郑秀儿这一摔有些严重，几乎请来了所有的御医，连刘皇后都到了。 当她听闻郑秀儿这次小产，是宇文离一手促成的之后，猛然抬手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太子！你实在让本宫太失望了！” 那一巴掌恰恰落在宇文离左脸上还没有长好的伤疤上，刘皇后长长的指甲划在那新长出来的结痂上，瞬间鲜血淋漓。 宫人们倒吸一口冷气。 刘皇后也吃了一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不敢相信这一掌是她自己打的。 宇文离伸手摸一把脸，沾的满手是都鲜血。 有太医颤颤巍巍的上前，想要给他处理伤口，却被宇文离挥手推开了。 “母后，您气消了么？” 他冷冷的问。 刘皇后原本已经消失的怒火，随着这句话腾的一下子点燃了，她怒瞪宇文离，沉声道：“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本该是上早朝的时间，你不在乾清宫，为何会在御花园！” “儿臣只是路过。”宇文离声音平静的回道：“却正好看见郑侧妃冤枉太子妃推她，这种作恶之事，儿臣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你就逼的秀儿小产？”刘皇后咄咄逼人的问。 宇文离摇头：“儿臣从未逼她，是她自己推侍卫摔倒在地上的，与任何人无关。” “太子！”刘皇后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你竟然能说出与任何人无关的话来！可见良心让狗给吃了！本宫怎么能生出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来！” 宇文离任由她辱骂，却是一声未吭。 刘皇后骂了半响，没将宇文离怎么着，她自己却气的够呛。 这时，有太医过来禀报道：“皇后娘娘，郑侧妃见血了。” 见血…… 刘皇后目光一凛，猛然站起了身！ 她抬脚就要往内殿里冲，可是想想却站住了：“秦太医呢？他怎么说？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这个……回娘娘话，能有六分保住的机会。”秦太医很快出来了，他斟酌着开口道：“微臣等会竭尽全力……” “行了！本宫知道了！”刘皇后不耐烦的挥挥手，命他进内殿里去。 她扭过了头，再一次盯住宇文离。 宇文离的伤口还是没有处理，淋漓的鲜血已经流淌到他的嘴角，脖颈了…… “行了，你退下！本宫看见你就来气！”刘皇后没好气的道。 “儿臣遵命。” 宇文离弯腰行了一礼，然后顶着满脑袋的血退下了。 第225章 不祥之兆 折腾半天，郑侧妃的孩子在众位太医竭尽全力的救治下，保住了。 但从此要卧床不起，直到孩子出生。 郑秀儿听到这个消息，哭的趴在床上几乎昏厥过去，刘皇后在一旁好言相劝，并勒令宇文离这几日不用处理公务，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郑秀儿这才满意了。 郑国公派遣了家中二女儿入宫探视郑秀儿，刘皇后直接将人甩给李采薇：“这是东宫之事，郑二小姐你来接待！” 李采薇满脸无奈，只得拖着还没将养好的身体，打起精神将郑绮儿迎入东宫。 五月十六日，郑绮儿入宫。 李采薇直接将她带到暖云宫里，自己只略微客套便离开了。 郑秀儿看到自家亲妹子，再加上宇文离也在身边，便没有为难李采薇。 但随后没多久，宇文离也离开了，他将暖云宫的内殿留给姐妹二人叙话。 在长长的连廊上，宇文离追上了李采薇。 “殿下怎么不多陪陪郑二小姐，听说她也是与你一同长大的。”李采薇笑着回头道。 宇文离闻言叹息一声：“见都没见过几面的人，还能说一同长大。” 他凑近李采薇，低低道：“皇觉寺纵火案，有眉目了。” “是谁？” 李采薇闻言喜出望外，立刻睁大眼眸。 “回去再说。”宇文离伸手拉着她，一路匆匆回到胜华宫里，屏退左右后，这才缓缓开口道：“本宫派去的人，在寺中烧毁的房屋中找到一些火油残迹，还有没有烧完的干柴，这些可以证明，有人故意烧毁寺庙，为的就是除掉你与萧儿。” “那个人找到了么？”李采薇急切的问。 宇文离摇摇头：“采薇，你知道的，做这些事的都是下人，幕后主使绝不会亲自出马，要抓到他，尚且需要时间……” “有眉目了么？皇觉寺这么大的寺庙，那天的大火肯定会烧伤不少僧侣，陛下可有对他们提出补偿？” 李采薇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又急又快。 宇文离耐着性子一一解释了，然后握着她手道：“采薇，你相信本宫，从今而后，本宫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每次都保证，可是一旦事情发生，你就再也不肯相信我！” 李采薇撅起了嘴巴。 宇文离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沉声道：“这次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那好啊。”李采薇趴在他胸膛上，笑眯眯的道：“凌王殿下大婚之事，我要参加。” 话音落，她明显的感觉到身下的胸膛微微一僵。 李采薇缓缓抬起了头，看着宇文离苦笑：“殿下，你看，妾身不过是提一提凌王殿下的名字，你就受不了。” 宇文离沉着脸看她，很久之后方咬牙道：“好，本宫答应你，那一日你可以与本宫一起去凌王府观礼！” “多谢殿下！” 李采薇笑着开口，她并不想逼宇文离太过，一个人的性子是几十年的岁月养成的，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 宇文离并没有多呆，便离开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距离下个月初六萧儿的周岁越来越近，李采薇抽出时间来询问刘皇后派来的几个嬷嬷，想问问她们如何安排宴席，可没想到才一开口，其中一个嬷嬷便道：“太子妃，皇后娘娘说了，最近灾难不断，郑侧妃娘娘又差点小产，此时不宜大操大办，皇长孙的寿宴，就算了，娘娘想庆祝，自己在这胜华宫内摆上一桌便可。” 算了…… 李采薇从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堂堂的太子长子，一国长孙，竟然因为一个侧妃小产，就要取消寿宴？这是什么道理! 至于天灾，难道说的就是皇觉寺的大火…… 李采薇心里冷笑连连，嘴角笑容淡淡：“既是如此，你们在本宫这里已是无用，就都回去昭云宫！母后身边正是用人的时候。” “回娘娘，奴婢们不会回去。”嬷嬷们齐齐开口：“皇后娘娘命奴婢们服侍太子妃！” 还赖着不走了？ 李采薇面色一冷，直接摆手：“不用，本宫这里人手足够了。” 说着，朝外一挥手，立刻便有四名侍卫从外头走了进来。 “嬷嬷们想是腿脚不方便，让他们送你们出去。”李采薇笑着开口。 “太子妃，奴婢们可是皇后娘娘的人！”没料到李采薇态度如此强硬，几个嬷嬷吃了一惊，随即勃然大怒。 李采薇挑眉：“本宫知道呀！所以好吃好喝的养了你们半个月，如今也好生相送，有什么问题么？” 几个嬷嬷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却有些不寒而栗。 “太子妃做事如此绝情，皇后娘娘不会饶了你的！” “那又如何？”李采薇语气淡淡，最后撇了几人一眼，面无表情的进内殿里去了。 “放开我！唔……” 几个人再是不甘，最终也被拉下去了，一路嚎叫着被扔出了胜华宫。 李采薇随后吩咐人将殿门关上了。 至于几个嬷嬷回去后如何向刘皇后告状，李采薇并不理会。 …… 这一日清晨，李采薇正在殿内喂萧儿用早膳，宫人来报：林二姑娘求见。 李采薇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林这个姓，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林清芳。 一股厌恶之感涌上心头，她想也不想的道：“不见！你让她回去！” 如锦站在屏风外，低声道：“娘娘，这位林二姑娘刚从昭云宫出来，您确定不见么？” 林清芳马上就要成为凌王妃，皇后都给了面子，而李采薇却避而不见，这传出去，李采薇势必要落个傲慢无情的名声。 更何况，很多人并不知道凌王妃已经换了人。 “算了，让她进来。”李采薇深深叹息一口气，道。 她站起了身，将萧儿交给如锦，起身去内殿里重新换上一身待客的衣裳。 刚坐定，穿着一身水绿纱裙，梳着飞仙鬓的林清芳款款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冲着李采薇盈盈摆倒：“臣女清芳，参见太子妃。” “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多礼，起来。”尽管内心里很不自在，但李采薇还是客客气气的让林清芳起身了。 “晶儿，赐坐。” “多谢太子殿下。” 林清芳款款站起身来，看到宫人搬了椅子过来，欠身行礼后坐了下来。 有宫人上前，为林清芳奉茶，上水果点心。 李采薇笑着道：“林姑娘远来是客，奔波半日，想是渴了，请喝茶！” “太子妃无需如此客套。”林清芳缓缓的开口，说话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但她看人的目光很令人有些不舒服。 李采薇不由的轻轻皱起眉头。 “听闻太子妃与家姐感情很好，比我这个妹妹还要好。”林清芳笑了笑，道：“臣女入京时，家姐交代过，要臣女多多拜访太子妃，与娘娘亲近亲近，于是，臣女今日便来了，不知可否冒犯了太子妃？” “没有！没有！” 李采薇只得笑着摇头：“你能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 “太子妃能否与臣女说说，凌王殿下是个怎样的人？”林清芳仰起秀美的脸庞，有些希冀的看着李采薇道。 李采薇一愣：“本宫与凌王殿下不是很熟。” “当然，凌王殿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这邺城内想要嫁给他做凌王妃的女子多如牛毛，林二姑娘能代替你姐姐嫁给他，十分幸运。”李采薇补充道。 “是么？臣女怎么不觉得。”林清芳闻言挑了挑眉，很不以为然。 李采薇倒是有些好奇，如同妖孽一般俊美的宇文凌，这天底下还会有女人不喜欢他么？ “太子妃是否也如同外头那些女人一样，盼着嫁给凌王殿下？”林清芳忽然开口道：“臣女有些好奇。” 这话，可以说相当大胆不要脸了。 李采薇一愣。 她还没反驳，一旁的如锦就冲上前，怒斥道：“放肆！你竟敢拿话来污蔑太子妃！是何居心！” “抱歉，臣女不是这个意思。”林清芳看到愤怒的如锦，连忙笑着开口解释：“臣女是想说，太子妃娘娘未嫁之前，可曾对凌王殿下这样的美男子动心？” 这话李采薇无论如何回答，都有得罪人的嫌疑。 还有被人曲解的可能。 如锦一愣。 林清芳见李采薇沉默不语，秀美的脸庞上隐隐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她就是要来杀杀这个女人的威风，凭什么都已经嫁给太子殿下了，还要霸占着凌王的心！ 她不允许！ “这话你问错人了。”李采薇淡淡开口：“本宫嫁给太子殿下之前，一直都生长在南越国中，十几年来从未见过凌亲王的面，等见他时，已经是太子妃了，心里只有太子。” 这句话回答的很高明，看似回答林清芳的话，但字字句句讲的都是太子，一句也没提宇文凌。 李采薇并不想将把柄递到任何人手里。 林清芳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艳羡：“是么？臣女真是羡慕太子妃。” 李采薇闻言笑了：“你很快就是凌亲王妃了，同样是皇家儿媳，有什么可羡慕本宫的。” “臣女羡慕娘娘这份洒脱不拘，容颜绝色。”林清芳看着李采薇，笑眯眯的道：“像您这样的人，一定从来也不担心太子殿下被别的女人抢走，您的这份自信，臣女学都学不来。” 自信？ 李采薇心里苦笑连连。 对于宇文离，她从来没有什么自信，一直都患得患失。 “这次入宫，凌王殿下托臣女为皇长孙殿下带了一份礼物。”林清芳说着，抬眸朝着殿外轻轻喊了一声。 很快便有一个丫鬟从外头快步走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描漆锦盒递了上来。 李采薇目光落在那锦盒上，心里一突。 “这怎么好意思，凌王殿下真是有心了……”她有心拒绝，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也不算什么。”林清芳闻言笑了笑，伸手将那锦盒打开，露出里面一只小小的脚镯：“下个月就是皇长孙殿下的生辰宴，殿下说他到时候不一定来，所以礼物提前奉上。” 锦盒朝前举了举，摆在李采薇面前。 那一只脚镯是用上等的羊脂白玉所雕，十分细腻好看，光泽莹润。 李采薇看了一眼，心里泛起了难。 不过一个小小玉兔，宇文离都气成了那样，这样一只脚镯若是收下，只怕…… “娘娘可是嫌弃礼物太轻了？”林清芳忽然开口，神情里满是愧疚之色：“只因臣女急着要走，殿下匆忙间从库房里找出了这个，若是娘娘嫌弃，臣女回去禀报殿下，重新为皇长孙殿下准备……” “不用了。” 李采薇打断了她，伸手去接那个锦盒：“礼物不在贵州，凌王殿下有心了。” 她的手指即将碰上锦盒的瞬间，林清芳忽然一松手。 啪嗒一声，脚镯连同盒子一起，重重的摔在地上，碎裂成几瓣。 林清芳松手的时机非常之巧，在旁人看来就是她将盒子递给了李采薇，而李采薇不知道是没拿稳，还是故意的将盒子扔在了地上。 一刹那，大殿内安静的如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李采薇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碎裂一地的狼藉，半天缓不过神来。 “太子妃……” 林清芳也吃了一惊，她怔怔的道：“是臣女的错，没有接住锦盒，臣女这就回去重新为皇长孙殿下准备一份礼物！”说着，激动的站起了身。 “不用！”李采薇摆手：“本宫说了，礼物在心意，不在东西，纵然是碎了，可凌王殿下对皇长孙的爱却丝毫没有受损，今日本宫有些乏了，你先回去。” 说着，站起身。 林清芳也跟着起了身，但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愧疚，十分不好意思。 李采薇被刚刚那一声清脆的玉镯碎裂声弄的心烦意乱，也没心情理会她，客套了几句便让人将林清芳送了出去。 “娘娘，皇长孙殿下周岁宴之前，镯子碎裂，这是不祥之兆啊！”如锦在李采薇身后低低的开口。 第226章 面和心不和 “不会有宴席了。”李采薇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面色沉重。 如锦听了心中一阵失望，继而愤恨不已：“这个林二小姐，分明是故意摔碎脚镯的，心眼忒坏了！” “但本宫这次要感谢她。”李采薇忽然笑了：“东西碎了，就不用考虑留还是不留。” 说着，转身慢慢往内殿里走去。 如锦指挥着宫女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此事略过不提。 暖云宫内。 同样的姐妹相对而坐，然而殿内氛围却无形中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郑琦儿将从家中带来的几样珍贵补品一一拿出来，向郑秀儿展示了，并说出哪些是父亲准备的，哪些是她自己准备的，姐妹两个热热闹闹的说了一会子话，郑秀儿便说有些累了，将左右全都屏退下去。 郑秀儿靠在枕头上，神情慵懒的看一眼自家妹子，然后开口了：“绮儿妹妹这一向过的可好？你大婚本宫没有回去，实在是过意不去……” “姐姐怀着身孕，是咱们郑谢两家的贵人，妹妹可不敢怪罪。”郑琦儿的容貌与郑秀儿有几分相似，然而更加的小家碧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新婚女子才有的娇媚动人，一笑起来这种感觉就更甚：“姐姐在宫里过的可好？听闻太子殿下最近经常来看望姐姐，你也算是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她什么时候苦过！ 纵然太子不喜，那也比郑秀儿这个只是嫁给一个纨绔子弟的好！ 郑秀儿心里冷笑连连，但面上笑的开心：“是啊，太子殿下经常来，本宫怀着身孕精神不济，都没空搭理他，实在太烦了！” “是么？精神不济，还有功夫招待妹婿。”郑绮儿语气幽幽的道。 郑秀儿闻言面色一变。 恶狠狠的瞪了郑绮儿一眼，她毫不客气的道：“你今儿进宫来是找事来的？” “妹妹怎敢。”郑绮儿仍是笑盈盈的，还劝郑秀儿莫要动怒：“姐姐小心些，这肚子里还有未出世的皇子龙孙，万一伤着他了，可是妹妹的罪过！” “知道是罪过，你还来！”郑秀儿咬牙。 “妹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郑绮儿盯着她，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笑容：“明里霸占着太子殿下，暗里霸占着自家妹婿，坐享齐人之福，这种滋味很美妙？姐姐不妨与妹妹说说，让妹妹也感受一番？” 郑秀儿终究还是要些脸的，郑绮儿这话将她刺的一张脸忽青忽红。 恼羞成怒道：“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胡言乱语？本宫与谢华清清白白！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纵然他进宫几次，可那都是父亲的安排！你要质问，就去问父亲！” “姐姐别装了，夫君已经把什么都告诉妹妹了。” 郑绮儿闻言笑了笑，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他连姐姐身上穿的肚兜是什么颜色都一清二楚，姐姐要妹妹全都讲出来么？” 郑秀儿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子全白了！ 心里对谢华暗恨不已，这个没心肝的东西，居然什么都告诉郑绮儿！ “他是骗你的！这你也信！” “是不是谎言，我自有分辨。”郑绮儿说着站起了身，拍拍手道：“姐姐是家里的贵人，妹妹这次进宫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劝你，想要作死，自己去就可以，不要拉上谢华，还有郑谢两家世代的门楣！” 最后两句，郑绮儿加重了语气。 郑秀儿面色变了几变，猛然扬起手来，恶狠狠的就要去打郑绮儿。 郑绮儿不闪不避，脸上甚至还笑盈盈的：“姐姐要打就打，妹妹绝不会躲一下。只是姐姐想好了如何向别人解释么？妹妹顶着一脸的巴掌印出宫，到底丢的谁的脸？” 郑秀儿就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咽喉要害，要打不是，不打还不是。 一张脸忽青忽白。 “姐姐好好养着，妹妹过几日再来看你。”郑绮儿笑的越发开心，低头盯着郑秀儿的肚子看了一眼，语气幽幽的道：“这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妹妹在家中做了几件小衣，已经快要完工了，下次进宫来带上。” 说着，转身轻飘飘的转身向外走去，背影窈窕，步伐轻快。 郑秀儿根本不敢阻拦。 她甚至连一句重话也不敢对郑绮儿讲。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扬长而去后，她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一般，重重的跪倒在地上。 “侧妃娘娘！您怎么了？！”两边的宫人惊慌失措的奔了过来。 郑秀儿被搀扶起来，有宫人飞奔着出去请太医了。 “不要去！回来！” 郑秀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冲着那奔出去的宫人一声怒吼。 “啊？为什么啊？侧妃娘娘……”被叫回来的宫人一脸懵逼。 郑秀儿深深的喘息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上那股不适感，歇息片刻，她感觉浑身有了力气，这才开口道：“不要请太医，本宫没事，你拿那养胎的药方子去抓些药来煎了，本宫喝了就没事了。” “是，娘娘！” 宫人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郑秀儿被扶着在床上躺下，她伸手摸着自己的大肚皮，咬牙切齿的低低道：“郑绮儿，咱俩没完！” 说着，微微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半个时辰后，当桃红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时，郑秀儿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拉住她的手道：“你去！联络底下的人，本宫今晚就要见到谢华！快去！” “啊？娘娘？这是不是太冒险了……”桃红闻言吃了一惊。 郑秀儿此刻被妒忌与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顾得上这些，闻言不耐烦的摆手：“本宫叫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 “娘娘，这是为何……您才见过宁瀛侯世子夫人不是么？”桃红仍然努力的想要劝说她。 可郑秀儿完全不听，她抬手狠狠的给了桃红一巴掌，近乎狰狞的道：“快去！” 桃红跌坐在地上，伸手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郑秀儿，被她这声怒吼吓的浑身一哆嗦，当下再不敢迟疑，连声应了，转身一路小跑着奔了出去。 …… 林清芳从宫里出来时，天已经黑尽了。 她再有两个月就要嫁入凌王府，成为高高在上的凌王妃，可是现在，她在邺城里却无处可去，只能回去驿站里住。 时值盛夏，整个邺城上下灯火辉煌，街市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林清芳坐在马车里，透过帘子感受着这整个皇城的热闹，这可比偏远的林州好多了。她的神情又是艳羡，又是开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忽然一变。 坐在她身后的小丫头翠儿忍不住开口道：“二小姐，您怎么了？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您不是很开心么？” 说着，将几个描金漆盒往前一推，神情欢快的道：“这些可都是皇后娘娘与太子妃赏赐的呢！姑娘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多的首饰头面……” 说着，打开一个盒子来，露出里面一整套金光闪闪，几乎晃花人眼的精美头面来。 却在这时，马车忽然一个颠簸，翠儿没有拿稳，锦盒摇晃了几下，里面的头面朝着地上掉去。 林清芳面色一变，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去将东西接住了，随即反手狠狠一巴掌打在翠儿脸上：“蠢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拿出来炫耀！” 翠儿一惊一吓，又挨了打，当即红了眼眶。 要哭不哭时，忽听林清芳语气幽幽的开了口：“拿这些最低等的黄白之物就将我打发了，看来姐姐先前在宫里过的也不怎么样么。” 说着，满脸不屑的将满手的黄金翠翘塞回盒子里去，往一旁一放。 翠儿忘记了哭泣，呆呆的开口：“姑娘，你既不在乎，为何还怕摔……” “蠢货！再如何这也是宫里赏赐的，若是毁坏了丢弃了，可是杀头的罪过！” “哦……” 翠儿愣愣的听着，不明白为何同样跟自己一起从林州出来的小姐，为什么就是比自己懂得多。 “这还要感谢我那个好姐姐，若不是她的讲述，我还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林清芳冷笑着开了口，说着一些翠儿听不太明白的话，她也没指望这个愚蠢的丫头能明白什么。 一时马车颠簸着穿过了东华门，直奔驿站而去。 就在林清芳百无聊赖之际，忽然一个颠簸，马车停了下来。 翠儿总算有了作用，她一把掀开竹帘，露出一张脸往外看：“赶车的，怎么停下来了！快走！我们姑娘等着歇息呢！” “姑娘，走不了……”车夫战战兢兢的伸手朝前一指，道。 翠儿定睛往前一看，惊呆了。 只见暗夜中，青石铺就的长街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手执长刀的侍卫，个个面无表情，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阴风阵阵，刚刚还热闹无比的长街，此刻竟已经空无一人，显得阴森森。 翠儿吓傻了，几乎忘记开口讲话。 “翠儿，怎么了？”林清芳在马车里，并不能看清楚外头的情形，只得开口询问起来。 她没有得到回答，却听到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似乎顷刻之间，就已经到了跟前。 哗啦一声，那些侍卫全都让到两旁，中间让出一条道路。林清芳刚推开翠儿往外瞧，就看见宇文凌骑在一匹浑身上下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良驹背上缓缓出现，火红色的披风在暗夜里如同燃烧的旗帜一般，飘飘荡荡。 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如此暗夜，赋予他极致的诱惑。 林清芳惊呆了，双目痴痴的看着宇文凌，一眨也不眨。 宇文凌笑了，在他看见林清芳的时候。 他忽然纵身而起，从马背上一下飞跃到马车上，一片混乱与惊叫声中，宇文凌掀开马车帘子，稳稳的坐在了林清芳的对面。 第227章 撒谎 林清芳的瞳孔里倒映着宇文凌的矫健身影。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立刻惊喜的开口：“王爷……” 宇文凌朝着身后一挥手，立刻有侍卫跳上马车，将车夫撵了下去，只一提缰绳，整个马车便在暗夜的长街上风驰电掣起来。 林清芳尖叫一声，脑袋直直的朝着车厢壁撞了过去！ 眼看这一下，不死也伤，忽然旁边伸出一条臂膀，只一捞，林清芳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宇文凌的怀里面，她又是震惊，又是庆幸，心里还隐隐的有一丝欢喜，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你是回驿站，还是跟本王去王府？”宇文凌薄唇一勾，慵懒开口。 回，回王府？此刻？现在？！ 林清芳一颗心刹那激动起来。 住在驿站里时，她总觉得自己与外头那些碌碌无为的穷苦百姓没有什么两样，纵然她是官家小姐，可是在这遍地是官的邺城里，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她做梦都想住去凌王府里。 如今，宇文凌亲自对她开口了，希望她去凌王府。 “殿下，臣女可以将这看做是一种邀请么？”林清芳含羞带怯的开口，她终是官家小姐，自持身份，不着痕迹的从宇文凌怀里面挣扎出来，坐到一旁去。 宇文凌凤眸一眯，嘿的笑了：“当然！” “臣，臣女愿意。”林清芳结结巴巴的开口。 宇文凌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刚想开口，忽听林清芳又道：“可是王爷，臣女如今还没有与王爷大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住进王府里，怕是不妥……” 宇文凌闻言，面色顿时一冷：“你不愿意？” “臣女不敢！”林清芳连忙道：“但臣女离家时，家父交代过……” 宇文凌的好兴致已经全完被破坏掉，他斜着眼睛打量一下林清芳，没有伸手抱她，就那么靠在车厢里，慵懒的开口：“行了，你既不愿意，本王也不勉强，东西拿出来！” “什……什么？”林清芳有些懵逼，她没有拿过宇文凌什么东西呀？ “还装！” 宇文凌有一些不耐烦：“本宫今日让你送给皇长孙的脚镯！大嫂一定不会收，东西呢？” 林清芳惊呆了：“殿下弄这么大的阵仗，拦住臣女，就只是为了要回那只脚镯？” “不然你以为呢？” 宇文凌懒懒开口。 林清芳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失望，与浓浓的愤恨。 为什么？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心里面只有太子妃！那是别人的妻子！ “东西太子妃收下了，她让臣女转告殿下，心意她收了。”深吸一口气，林清芳强迫自己镇定。 宇文凌却压根不信。 “你少骗本王！大嫂的性子本王最为了解了，她或许会收下那只脚镯，但是因为怕大哥生气，一定会拒绝。”他笃定的道：“你一定是在撒谎，东西还是拿来！” 林清芳几乎要哭了：“臣女没有说谎！太子妃真的收下了那个脚镯！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进宫去问疑问太子妃……” “你说的是真的？”宇文凌闻言呆住了。 林清芳点头：“自然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情，臣女如何敢欺骗殿下！” “原来这样，那是本宫冤枉你了。”宇文凌的神情缓和下来，看林清芳哭的伤心无比，烛火照映下，那白如玉的秀丽脸庞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儿，他掏出帕子来，伸手替林清芳擦了擦眼泪。 林清芳浑身都僵硬了，一动不动的承受了宇文凌这一擦。 “好了，别伤心了，你告诉本王，太子妃看到那只脚镯，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开心么？”宇文凌开口问道。 看着眼前这双充满了温柔的眼睛，林清芳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可是一想到这个人的手段，她立刻一凛。 当下再不敢有所隐瞒，她开口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只隐去了自己故意摔碎脚镯的事实：“太子妃见到臣女，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姐姐，有些伤心，看到殿下送的脚镯，她显得有些为难。当然，高兴也是有的……” 这话宇文凌相信，因为李采薇就是那种别扭的性子。 他点点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来，道：“你接着说。” 林清芳看着他，灯光下，这男子身材修长，以手撑头，侧躺着看向自己，画面美的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睛，她怔怔的看着他，半天也忘记了开口。 “怎么了？”宇文凌眉头一皱。 林清芳身子一抖，这才清醒，慌忙开口：“太子妃一直都在询问姐姐的事情，期间也有问过殿下几句，至于脚镯……” “她都问了本王什么？”宇文凌打断了她，神情显得有些急切，有些激动。 林清芳看着他，心里涌上一股恨意，当下故意道：“不过是随口问罢了，臣女不记得了……” “不记得？” 宇文凌的神情瞬间一冷。 他不笑的时候，浑身上下似乎笼罩着一层寒冰，那寒意似乎隔着空气就能传递过来。 林清芳吓了一大跳，连忙开口：“不过是问殿下最近在忙什么罢了！还问殿下是不是一直在忙着准备婚礼……” 她越说，声音越小。 宇文凌的脸色渐渐从暴怒转为平静，通过林清芳的片纸言语，他似乎能想象得到李采薇说话时候的样子，她微笑的嘴角，她眼睛里的柔光。 “你接着讲。”宇文凌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林清芳被他这忽冷忽热的样子弄的惶恐不安，更加不敢说出脚镯被打碎的事情。 可是她不说，却不代表宇文凌不问。 “那只脚镯，大嫂可有让皇长孙试戴？” 林清芳知道没有办法隐瞒了，她自己讲出来，总好过宇文凌从别人嘴里那里听到。她惶恐不安，也十分后悔。当时在胜华宫戏弄李采薇的勇气早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殿下，太子妃在接过脚镯后，不知道是手抖还是什么原因，她将脚镯摔碎了……”林清芳战战兢兢的开口。 宇文凌面色一变。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碎了？” 林清芳点头，硬着头皮回答道：“是的，碎了，太子妃亲手摔碎的。” “不可能！” 宇文凌忽然抬手，噼里啪啦一巴掌打在了茶几上。 林清芳从刘皇后那里，李采薇那里得来的几套或黄金，或玉做的头面首饰，全都掉落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 林清芳啊的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样！”林清芳趴在那堆首饰上，伤心欲绝的开口：“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臣女的……” “你要想要，本宫可以给你弄来一千件，一万件！” 宇文凌冷哼一声，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林清芳：“你再说一遍，太子妃为什么砸了脚镯？说！” 林清芳心里肉痛的要命，刘皇后送给她的首饰虽然是黄金的，可是李采薇送的却是翡翠白玉，那都是上等好物！全被砸了！ “太子妃的心思，臣女怎么知道！殿下不如去问问太子妃……啊！” 林清芳的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上便是一紧。 宇文凌一只手牢牢的抓着她的衣襟，目光冷若寒冰：“本宫不信大嫂会这么做，其中定有原因！你说！” “碎就碎了，重新再送一个就是了……” 林清芳快要不能呼吸了。 宇文凌紧紧的盯住了她的眼眸，面无表情的道：“不一样！本宫就想知道，太子妃为什么要砸了脚镯！你说！” 林清芳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她差点没忍住告诉宇文凌，是她的错，是她故意松手，让那首饰掉在地上的！ 可最后一丝的理智提醒了她，她终于还是将那话咽了下去。 翠儿在一旁已经吓傻了，从宇文凌进来后，她便一直都窝在一旁，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如今却忽然飞扑上来，伸手去推宇文凌：“王爷松手！不关姑娘的事！太子妃自己要摔那脚镯的！殿下要问，也该是去问太子妃呀！” 去问太子妃…… 宇文凌暮然松开了手，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还有些迷茫。 林清芳重重摔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姑娘！你怎么样！”翠儿扑了过去，费力将她从地上扶起。 宇文凌转过头来，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林清芳吓的浑身一个哆嗦，拼命的向后退去：“殿下！不关我事……” 眼前的男子依旧俊美的如同天神下凡，几乎让人移不开眼。可是林清芳却再也不会被这俊美迷惑了。 宇文凌，外表俊美，实则内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情之人。 而他，却要成为她的夫君…… 林清芳心里涌上一股绝望，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来人，护送林二姑娘回客栈。”一刻钟之后，宇文凌从马车里跳了下来，翻身上了雪白马驹，面无表情的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属下遵命。” 宇文凌最后看一眼马车，面无表情的转过身，一夹马腹，瞬间消失在黑漆漆的深夜里。 …… 李采薇睡到半夜里，忽然被人一把推醒。 睁开眼睛，发现帐子里亮着一盏灯笼，如锦满脸兴奋的站在床边上，见她望过来，立刻欣喜不已的道：“娘娘！快醒醒！暖云宫那边有动静了！” 李采薇瞬间瞌睡全无。 她翻身坐起，满脸期待的看着如锦：“你是说，谢世子入宫了？” “没错！” 如锦一双兴奋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神采，她兴致勃勃道：“奴婢也没有想到，今日谢世子的夫人谢二小姐刚刚来过，晚上谢世子就入宫了！不知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还能有什么。”李采薇闻言笑了：“郑秀儿与谢华暧昧不清，谢琦能忍才怪，今日进宫肯定说了什么，才让郑秀儿愤怒交加，半夜里就将谢华叫进宫，她不是为了偷情，就是为了气气郑绮儿。” “这么一来，咱们可有机会了！” 如锦兴奋不已：“太子妃，咱们要通知太子殿下么？这么一场大戏，需得太子殿下在场，才能唱的起来……” 第229章 捉奸 想到郑秀儿，宇文离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他转身就走，连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亵渎，可是不知道为何，这一夜的宇文离十分疲惫，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才走了没几步，他再一次的停了下来。 眼前是萧儿抓着玉雕小兔死不松开的画面，间或闪过李采薇捧着锦盒的动作，那是宇文凌派人送来的东西…… 宇文离猛然扭过头去，看着那依然亮着灯光的暖云宫，心中突发奇想，郑秀儿怀的那个孩子，再有一个月就出生了？ 不知道这个孩子生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会像自己么？会抓着别人的东西死不松开么？ 宇文离陷入了深深的癫狂之中，他忽然抬脚，大踏步的朝着暖云宫的方向而去！ 身影匆匆。 胜华宫里，如锦小心翼翼的从门缝里探出头去，借着月色看清楚了宇文离的动作，她的眼睛越来越亮，猛然转过身去向李采薇禀报去了：“娘娘！成了！成了！” 李采薇并未睡着，正抱着萧儿坐在床榻上发呆，听了她的话眉头立刻一皱：“你能不能小声一点，闹这么大动静，把萧儿吵醒了怎么办！” “奴婢知错。”如锦吐了吐舌头，然后走过去在李采薇身边坐了下来。 李采薇这才开口问：“你说成了，太子殿下往暖云宫去了么？” 她的声音透着一抹奇异的冷静。 如锦点点头，满脸都是兴奋，月色清楚的将她发亮的眼眸呈现在李采薇面前：“是的！奴婢亲眼看着太子殿下往暖云宫去的！这会子应该已经敲开大门了？” “那后门的守卫呢？” 李采薇开口问道：“那个谢华，很有可能从后门溜走，这一点不得不防。” “娘娘放心，有人守着呢！这一次他们别想逃脱！” 李采薇抬眸看着如锦，眼里有怪异之色一闪而过：“就算抓住了谢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奴婢替娘娘开心呀！”如锦眨巴眨巴眼睛，笑着道：“娘娘被郑国公父女害的这样惨，如今不过是叫他们付出一些代价来，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的确不算什么，郑秀儿与郑国公的罪行罄竹难书。 可李采薇还是没有感到哪怕一点点的开心。宇文离今夜里的反应在她们的计划之中，也证明了，他心中对自己的芥蒂。 因为芥蒂，他才过胜华宫而不入，直接去了暖云宫。 “你去盯着！有什么情况随时禀报本宫。”宇文离声音淡淡的道。 如锦应了一声，转身兴奋退下。 …… 暖云宫门前。 宇文离的到来吓坏了一众正在打瞌睡的守卫，他们连忙上前请安，也有人去敲那紧紧关闭起来的大殿门。 可是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开门。 大殿内原本灯火通明，可是这一刻却忽然陷入了深深的黑暗里，有人把烛火全都吹灭了。 情况十分诡异。 “到底怎么回事？”宇文离的脸色猛然变了，眉头一皱，道：“你们给本宫把门撞开！” “啊？撞门？”守卫们闻言目瞪口呆。 宇文离把眼一瞪：“听不懂本宫说的话是不是？” “属下遵旨！”侍卫们慌忙上前，合身去撞那紧紧关闭起来的大门，咚咚的声音在暗夜里传的很远很远。 宇文离背着手往后退开些，看着侍卫们动作，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间下了这样的命令，可是话说出口就不能收回了。 他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黑漆漆的殿门，只觉得寒冷已经侵袭到了骨髓里。 侍卫们撞了才没几下，就听到内殿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还有脚步凌乱的奔走声。 “这是干什么？真是大胆放肆！你们给本宫停下来！” 宇文离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郑秀儿的尖叫声，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发生这样的状况简直始料未及。 可此刻离开，显然是不妥的。 “太子殿下，这……”因为听到内殿里的呼喊声，侍卫们纷纷停了下来，全都看向宇文离。 宇文离把脸微微一仰，沉声开口：“郑侧妃，本宫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赶快把门打开，一刻钟之后，本宫便会让人撞门！” 内殿里，听到这一声呼喊，郑秀儿几乎吓了的昏厥过去。 她死死的抓着桃红的手，满脸绝望的问：“怎么办？怎么办？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娘娘，赶快让谢二世子从后门离开。”桃红满脸紧张：“太子殿下这样，肯定是得到了风声，特地来搜查的！不能让他找到谢世子！” “对！不能让他找到谢世子！”郑秀儿闻言连连点头，整个人渐渐不那么焦灼了，她抬眸，看向已经惊呆了的谢华，一把拉着他手急切道：“你赶快走！从后门溜出去！” “这么晚了你让我上哪里去？” 谢华闻言一脸的为难：“现在已经宵禁，宫里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要是被发现，我一个外男子单闯后宫，会被直接凌迟处死的！” “那我不管！你不能待在这里！”郑秀儿一边喊，一边将谢华往外推：“出去了还能找由头解释，你待在这里，就是有千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她一个孕妇，力气竟然大的很。谢华被推了个趔趄，心中渐渐生出恼意，冷冷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你只管自己活命，却要把我推出去送死！我凭什么走！” “谢世子！” 关键时刻，桃红上前：“侧妃娘娘可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为的是郑谢两家！世子难道不知道太子殿下进来的后果么？你难道想拉上谢家的人跟你一起陪葬？” 谢华脸色阴沉，冷哼一声道：“本世子不是那个意思！” “那世子是想见太子殿下喽？”桃红冷冷道：“世子若想去，直接去前头大殿，外头的宫人阻拦不了多久的，太子殿下马上就进来了，你可以去跟他叙叙话。” 谢华一听，眼中顿时露出一抹恐惧之色，他不进反退，一直退到了通往后殿的路，咬牙道：“从这里出去后，谁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世子莫要惊慌。” 桃红闻言松了一口气：“你可以在胜华宫的后门上找个地方窝着，等天亮之后太子殿下离开了，奴婢再放您进来，到那时你换上宫女的衣裳，拿着腰牌就出宫了。” “本世子现在就可以换上宫女的衣裳。” “来不及了！” 谢华听到了从前殿里传出来的咚咚撞门声，很显然，宇文离已经发怒了。他再不走，留下来只能倒霉。 恨恨的留下一句：“等太子殿下离开，你们尽快来找我！”他转身向着外头跑去。 桃红连忙走过去将后殿的门关上。 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响，她连忙回头，就看见郑秀儿软软的倒在地上，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侧妃娘娘！”她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郑秀儿被扶起来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个瘟神送走了……” 她脚底虚浮，整个人站都站不稳。 “咣当！”一声巨响，暖云宫前殿大门被人从外头撞开了，暗夜里如同一道惊雷闪过。 寒夜的凉风，还有无尽的黑暗，尽数从外头涌入。 宇文离铁青着脸，踩着一地的灰尘与碎屑从外头大踏步走进来，一眼就看见郑秀儿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当即冷冷开口：“你在里面做什么？为什么不给本宫开门？“ “妾身……” 郑秀儿看着宇文离，额头上慢慢的沁出冷汗来，她妾身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宇文离有些不耐烦：“到底怎么回事！” 外头的侍卫们已经在收拾残局。 郑秀儿哆嗦着嘴唇，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像样一点的理由：“回殿下，妾身刚刚在睡觉，没有听到……” 宇文离冷笑一声，一语无情揭穿：“撒谎！本宫就是看到你这宫里还有灯光，这才过来！谁料一敲门，你就立刻熄灭了烛火！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太子殿下！是奴婢手抖，熄灭了烛火，不关侧妃娘娘的事！”桃红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是你？”宇文离的目光落在桃红身上，只一瞬便收了回去：“倒是个衷心的奴才！可惜本宫不信！” “太子殿下！” 郑秀儿高喊了一声，随即伸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妾身真的没有做什么，刚刚不是故意不给殿下开门的，请殿下开恩，不要责备她们……” “你怎么不问问本宫责不责问你？”宇文离冷哼一声：“来人，把这些奴才全都押下去好好审问！本宫要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秀儿面色巨变。 不能审问！一审全都露陷儿了！ 她伸手就想阻拦宇文离，可才伸手，忽然外头脚步匆匆，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太子殿下，属下刚刚从暖云宫的后门抓获一名行迹鬼祟的男子，经过审问，发现是宁瀛侯府的世子谢华，请太子殿下定夺。” “宁瀛侯府世子，谢华？” 宇文离面色一变。 郑秀儿脸上血色刷的一下没了，还没等宇文离开口询问，她就两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后倒去！ “侧妃娘娘！侧妃娘娘！您怎么了？！”桃红尖叫起来，飞扑过去。 宇文离也吃了一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来不及思考什么，他当机立断的对外吩咐：“来人！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请来！” “是！太子殿下！” 无数宫人奔了出去，也有宫人进来，与桃红一起，将郑秀儿抬了起来，送往内殿早已经准备好的产床上。 郑秀儿已经清醒过来，但是不停的呼痛惨叫，声音十分凄惨。 宇文离背着手站在外殿上，面色十分阴郁，时不时的望望外头，看太医来没来。 一阵阵阴冷的风从外头吹进来，几乎吹乱宇文离的衣裳，过不多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传来，宇文离抬眸一看，原来是下雨了。 雨势很猛，过不多时就成了瓢泼大雨。 有侍卫低低的在殿外开口询问：“殿下，宁瀛侯世子还在外头看押着，您看是不是……” “这个人无端端出现在皇宫内，形迹可疑，先关押起来，本宫明日亲自审问。”宇文离沉声道。 他不是傻子。 今夜里临时起意来暖云宫，先是大殿门紧闭，里头灯火通明，等他来后许久不开门，撞开门后就在后门处发现了谢华，要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谁也不信。 “是，殿下。”那侍卫闻言恭敬应了，却又道：“那谢世子一直嚷嚷着要见太子殿下。” “见我？” 宇文离闻言哼的发出一声冷笑：“本宫现在没空！叫他老实待着！当然，他要是想死，你们也别拦着，只别把人放走就成。” 第230章 临盆 “殿下放心，属下们就是拼着这条命，也不能让他逃脱。” 宇文离摆手：“你下去把。” “是，殿下。” 雨势渐歇，被邀请的数位太医冒着雨，坐着轿子急匆匆赶到，宇文离没有过多客套，便把他们让了进去。 而此刻，距离郑秀儿惨叫之时，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太医看过后立刻道：“太子殿下，郑侧妃这是提前要生了，得赶紧找稳婆来！” 这皇宫内，稳婆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郑秀儿是郑国公的掌上明珠，更是提前数月就已经准备好，从宫外请进来，在暖云宫里养了数月了，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宇文离站在大殿外，身后是忙乱的众人，眼前，是渐渐放晴的天空，与东边出现的鱼肚白。 天亮了。 “啊！痛死我了！你们走开！我不要生……”郑秀儿的惨叫声一声弱过一声。 有太医走过来，低声禀报道：“太子殿下无需担心，女人生孩子，都是这般痛苦……” 宇文离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的问：“她还要多久才能生下来？” “这个不一定。” 老太医开口道：“侧妃娘娘宫口未开，长则两天，短则半天，都是看个人命数。” “就不能使些法子，让她少痛一些？”宇文离紧紧皱着眉头，扭头朝着内殿里望了一眼。 他不是心疼郑秀儿，只是看到眼前这个场景，却是莫名想起李采薇生萧儿时的场景，那时候他不在，她是不是也是这般痛苦的几欲自杀？ 一股自责与追悔涌上心头…… “太子殿下，这恐怕不能。”老太医摇了摇头，沉声道：“微臣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天大亮之时，刘皇后得到消息，派了齐嬷嬷过来询问。 宇文离将这边的情况与她说了，并道：“目前郑侧妃一切还好，你告诉母后，请她不要太担心，等孩子生下来，本宫就抱去给她看。” “殿下对娘娘真是孝心有加。”齐嬷嬷笑眯眯的，冲宇文离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转身时忍不住朝着暖云宫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有宫人端来早膳，请宇文离过去用，然而宇文离拒绝了，他根本没有胃口。 到了中午，郑秀儿还是没有生下那个孩子，连叫声都变得嘶哑起来。 宇文离没有再等下去，留下足够的人手后，他去了书房。 一到那边，他就让人把谢华押了上来。 谢华还是穿着那一身可笑的宫女装，脸上红一团，黑一团的，头发乱如鸡窝，十分可笑。被押上来时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但一见宇文离，他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 “谢世子是？你怎么会在宫中？”宇文离看了谢华一眼，淡淡开口。 谢华眼珠转了转，开始找借口：“我也不知道，只是今日外出时，被人一棍打晕，之后醒来，就在宫里了，身上也变成了这样，你瞧，还有伤呢！” 说着，侧头面向窗户，将个乱蓬蓬的后脑勺对准了宇文离。 小全子抢上前去，拉着谢华的头发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禀报道：“回殿下，的确有个包，不过像是撞在了门，或着什么上头，不像是打的。” “就是打的！你个死奴才，你会不会看！”谢华立刻破口大骂。 宇文离的眼眸里顿时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这世上，他见过最纨绔的人是他的弟弟宇文凌，可宇文凌有他狂傲的资本，而谢华有什么？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反而还各种蹦跶作妖，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恶心。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否则本宫绝绕不了你！”宇文离冷冷道：“就算谢侯爷加上郑国公，都无济于事！” “我说的是实话啊！”谢华大叫。 宇文离看出来不能从他嘴里审问出什么，当下也懒的废功夫了，当下摆摆手对小全子吩咐道：“去搜，看看他身上有什么。” “你们不要过来！”谢华惊叫连连，不住的往后退，就是不想让人挨他的身。 越这样，越显得身上有鬼。 宇文离毫不客气：“搜！” 下一刻，几个侍卫冲上前去，将谢华控制住了，在他身上搜寻起来。谢华不住的哀嚎尖叫，可是无济于事。 不一会儿，侍卫们从他身上搜出来一只耳坠，一条香帕。 东西放在一个大大的漆盘子里，递到宇文离面前。 宇文离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只耳坠是郑秀儿的，而那条手帕…… 他拿起来，缓缓展开，果然看见那手帕的右下角方向，绣的有一个秀字。 宇文离目光渐渐变冷，啪的放下手里的东西，面色铁青的看着谢华：“你是什么时候与郑秀儿勾搭成奸的？还不从实招来！” “招认什么？”谢华拒不承认，装傻道：“太子殿下到底在胡说什么？” “还装！”宇文离冷笑连连：“你是不是要本宫把暖云宫上下人等全都逼问一遍，证据全都递到你面前，你才肯承认？谢华，你还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华侧着头，根本不敢与宇文离对视。 这一刻，他的心总算有些慌了。若真被宇文离找出证据来，那他们谢家…… 根本来不及思考，谢华猛然挣扎开控制他的侍卫，纵身而起，探臂去抓那放在盘子里的耳坠与帕子…… 然而书房里的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几乎是谢华跳跃起的瞬间，他们便刷的一下抽出了身上的佩剑，一人飞起一脚，狠狠踹在谢华腰上，他惨叫一声，重重的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真是放肆！” 宇文离勃然大怒，怒瞪着谢华道：“东宫之中也敢跳起来伤人！来人啊！把他押下去，直接送往刑部，就以行刺本宫的名义……” “我没有行刺太子！”谢华尖叫。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宇文离也根本不听他的，侍卫们上前，将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谢华从地上拉起来，押着就往外走。 宇文离低头，看一眼盘子里的秀怕与耳坠，将它们全都捡起来，然后放进了怀里面。 小全子上前低声问道：“殿下，您打算如何做？” 宇文离面沉如水：“本宫亲自去，把这些东西交给母后。”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小全子连忙跟上。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然而暖云宫里面依旧乱糟糟的，时不时有一道沙哑的哭喊声从里面传出来，稳婆的声音倒是十分响亮：“侧妃娘娘，您用些力气啊！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刘皇后踏着满殿的烛光从外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参见皇后娘娘！” 见到她，大殿上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来请安道。 刘皇后扫视一圈，没有看到宇文离的身影，她的目光淡了淡，慢慢开口问道：“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么？” “是的，娘娘。” 有太医回禀道：“侧妃娘娘胎位不顺，怕是还需要些时候。” 刘皇后闻言张了张嘴，正要答话，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呼喊：“母后！” 她回头，看见宇文离穿着一身圆领锦织长袍，头戴玉冠，大踏步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都是凝重表情。 “太子是从胜华宫里回来么？本宫知道你宠爱太子妃，可如今郑侧妃临产，情况又如此凶险，你就不能守在她身边么？”刘皇后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 “母后误会了。” 宇文离正色道：“儿臣无论是昨日，还是今天，都没去过胜华宫，这次来找母后，是有要事要说。” “哦？要事？是什么？”刘皇后挑了一下好看的眉头。 “请母后跟儿臣来。” 宇文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皇后缓缓回头，看看这满殿的人，还有虽然紧闭，但却不断传来哀嚎声的内殿，终于抬起脚来走了出去。 宇文离跟上。 两个人出了殿门，直接在御花园的一处凉亭里坐了，宫人们在亭子四周点满了烛火，倒也亮堂。 “你们都下去。”刘皇后道。 “是，娘娘。” 宫人们鱼贯而退。 刘皇后拿起石桌上刚刚斟的茶水慢慢喝了一口，这才道：“好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把！” 宇文离点点头，道：“希望母后不要太吃惊。” 说这，伸手入怀，掏出那张手帕与耳坠来，摆在刘皇后的面前：“这些东西都是儿臣从谢华身上亲手搜出来的，昨天夜里，禁军从暖云宫的后门抓到了他。” 刘皇后被这个突然的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低了头，拿起那耳坠还有手帕仔细的看了看，半响无语。 “太子到底想说什么？” 宇文离意外于她的平静，他以为刘皇后会恼怒的。 “郑侧妃背着儿臣与谢华不清不楚，狼狈为奸，被儿臣亲自捉奸在床，此事证据确凿，请母后定夺！” 刘皇后闻言目光一凛：“那孩子呢？郑秀儿很快就要生下来了！” 宇文离闻言微微闭上眼睛，一时没有言语。 “太子左右为难了是不是？”刘皇后忽然冷笑连连：“纵然郑秀儿不贞，可太子既然连太子妃的孩子都能接受，为什么就不能接受郑秀儿的呢？同样都是别人的孩子，为什么……” 宇文离霍然起身，脸色大变：“母后胡说什么？萧儿是本宫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哈哈哈……” 刘皇后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笑声充斥在御花园内，随风飘荡的很远，带来一阵低低的回音。 笑声停歇，她冷冷开口：“本宫倒不知道，太子如今都学会自欺欺人了。” 宇文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一股隐隐的怒气从心底里涌起…… 刘皇后斜睨着他，语气冰冷：“太子别嫌本宫说话难听，事实就是如此。郑秀儿的孩子，应该是你的。” 不是！那不是他的孩子！ 宇文离在心里面疯狂大喊，他才不要郑秀儿生的孩子！她水性杨花，根本就不配给他生儿子！ 可是，在刘皇后面前，他什么都不能说。 说了，就是在狠狠的打自己的脸。 刘皇后知道他心里所想，更是借了这个机会，狠狠的讽刺宇文离：“殿下还等什么？赶快回去暖云宫！说不定郑侧妃已经给你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了呢！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叫瑞儿如何？与萧儿可是一对呢……” 宇文离再也听不下去了，猛然转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凉亭。 刘皇后再一次疯狂的大笑起来。 第232章 宇文离的心机 如锦只好不再劝说了，但是眼神里还是充满了担忧。 李采薇却显得很是镇定，既然已经决定要将这东西还给宇文凌，那就要尽快，绝不可以拖泥带水。 况且今日，宇文凌会进宫。 “娘娘，您不再考虑考虑？要不还是告诉太子殿下一声？”如锦低低的劝道。 李采薇摇了摇头：“殿下这会子正在暖云宫里陪着郑侧妃，他那么忙，还是算了。”说话间，她抱着不停咿呀说话的萧儿快步走出了胜华宫，淡紫色的裙摆走动间晃悠出美丽的弧度。 入暑之后，天气总是晴朗的时候多，这会子还是早上，就已经热的让人额头上冒出汗珠子了，李采薇抱着萧儿走在长廊底下，时不时的侧过头去看两边的景致，当看到拐角处有一树木槿花开的正艳时，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娘娘很喜欢这花？那奴婢等下摘些，回去插瓶。”如锦在一旁道。 李采薇仰头望着这一树繁花，摇头笑了：“算了，插瓶里一天就败，倒不如让它在这枝丫上多绽放几日，也算妆点了整个皇宫。” 如锦愣愣的听着，总觉得今日的主子有些多愁善感，她想要劝说李采薇，然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采薇看了一会儿花，便转身向外走：“还是要快些，迟了估计就碰不上……” 话才说一半，她忽然愣住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长廊上，缓缓走过来一个身穿鲜红锦袍的少年，他走的大步流星，意气风发，那脸上骄傲的神情，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李采薇怔怔的看着，半响没说话。 宇文凌也见到看到李采薇了，看到她的一瞬间，宇文凌的眼睛里猛然爆发出一阵光彩，他抬脚大踏步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到了跟前，他在李采薇面前几步开外停了下来，轻轻笑了：“大嫂，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你。” 李采薇闻言定定神，沉声道：“你无需意外，原本我就是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 宇文凌满脸意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了好奇，同时亮的惊人：“为什么？” “因为这个。”李采薇转身将萧儿交给一旁的如锦，缓缓拿出一个荷包来，打开来，里面是那一枚小小的玉雕小兔。 玉兔虽白，却在那白皙的手掌映衬下，黯然失色。 “大嫂要送臣弟东西？”宇文凌一脸的惊讶，他低头看一眼那只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嘴角不由的溢出一抹开心的笑容来，双眸闪闪发亮的看着李采薇道：“臣弟属兔，这只兔子送给臣弟在合适不过了。” 说着，伸手就要去接。 “等等！”李采薇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盯着宇文凌的眼睛道：“这不是你送给萧儿的东西么？怎么却说送？还是说……” 宇文凌也很吃惊：“本王是第一次看见这只小兔……” 话还没说完，一旁忽然传来如锦的请安声：“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李采薇吃了一惊，当即转头，就看见宇文离一身黑衣，大踏步从连廊尽头走了过来，俊美无匹的的脸上面无表情。 糟了，他一定是误会了…… “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李采薇走上前去想要解释，可才说了一个字，宇文离便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是来将那只小兔送还给二弟的？” 李采薇愣愣的点点头：“是啊，臣妾之前跟殿下讲过……” 宇文离笑容不变，缓缓扭头去看宇文凌，面对着这个自己同胞的兄弟，他露出了不同以往的和蔼表情：“二弟今日入宫到是挺早。为什么不等等大哥呢？” 宇文凌闻言挑了一下眉头，总觉得宇文离今日有些异常，不过他这次居然没有吃醋，倒令人吃惊。他点点头，笑了一下道：“大哥那么忙，臣弟怎好搅扰。” “怎能说搅扰！连父皇都说了，要我们兄弟二人齐心合力，共抗南越。”宇文离笑容不变，扭头看一眼李采薇道：“东西在哪里，还不拿出来还给二弟？” 李采薇慌忙将手中的东西递上来，宇文离一把抓过，朝着宇文凌递了过去：“二弟，完璧归赵。” 宇文凌被他两个人的动作弄的糊里糊涂，莫名其妙。 他刚想开口询问，就见李采薇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神使鬼差的，他一把伸出手去将那玉兔接了过来：“既是如此，那就多谢谢大哥了！” 东西入手，却不冰凉，还沾了一些体温，宇文凌顿时想起，这东西先前一直都被李采薇戴在身上，温度也一定是她的，他心里弥漫起一股说不出的激动与甜蜜，当下将之放进了袖袋里。 宇文离一直看着他的动作，此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他对着李采薇轻声道：“东西也送了，本宫送你回胜华宫？” 李采薇对他今日的表现十分意外，也很惊喜，她觉得宇文离总算是与之前不一样了，当下点点头，柔顺的道：“妾身遵命。” “臣弟，你慢慢逛，大哥先走一步。”回过头来冲着宇文凌一笑，宇文离转过身去拥着李采薇缓缓朝着胜华宫的方向而去，如锦抱着萧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宇文凌静静的看着，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涌现一丝怅然若失。 他低头，从袖袋里重新拿出那枚小小的玉兔，托在掌心里痴痴的看。 …… 回到胜华宫，宇文离第一件事便是让御医进来为李采薇与萧儿诊脉。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妾身与萧儿好好的，为何要诊脉？”李采薇一脸的莫名其妙。 宇文离闻言笑了：“没什么，本宫只是怕你与萧儿有什么意外，所以诊一下脉以防万一罢了。“ “能有什么意外？” 李采薇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是出去走了一走，如今是夏天，又不可能得风寒……” “别追问了，就当是让本宫求个心安，好不好？”宇文离拉着李采薇的手，放柔了声音道。 哪个女子能经得住情郎这样软玉温存？更何况他这样做还是因为担心你。 李采薇的心几乎都要融化了，闻言点点头笑道：“好，那就诊脉！” 宇文离冲外招手：“让太医进来！” 很快，太医来了，仔仔细细的替李采薇与萧儿把了脉，然后笑着道：“太子妃与皇长孙身体十分健康，没有什么风寒，太子殿下放心。” 李采薇笑了：“妾身就说这是多此一举，殿下偏不信……” “太子妃，老臣觉得，您的身子比较虚弱，这是之前受伤，小产留下来的，还是要吃些补药好好的补一补，方为上策。”太医忽然开口道。 李采薇一愣，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需要吃药，一想到那苦哈哈的药，她的脸立刻皱成一团…… “你得吃，不能拒绝。”宇文离在一旁劝道：“以后本宫会监督你的，对了，萧儿呢？他可好？” 最后一句，他是冲着太医讲的。 “皇长孙殿下的身体十分安康，不需要刻意的弥补什么。”老太医笑呵呵的道。 宇文离挥挥手让他退下，叹息一口气看着李采薇道：“采薇，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本宫这才发现，从前对你有过多的误会，对不起。” 这是发现郑秀儿并非一心一意的爱着他，所以幡然醒悟？ 李采薇挑了挑眉，脸上慢慢堆起笑容：“殿下无需道歉，您是太子，无论如何对待妾身，都是理所应当的，妾身不会有埋怨……” “本宫不需要你把本宫当成太子！就当成一个男人，一个爱你的男人。”宇文离一把拉住李采薇，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可以怨，可以恨……” “殿下，这是不现实的。”李采薇低头看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苦笑道：“你是北狄的太子，这件事根本就无可更改，妾身没有办法将你当做普通的男人一样来爱……” 她从前是有那么爱过他，可是如今，早已经幡然醒悟。 宇文离有些失望的松开了手，可是看着如此温顺美丽的李采薇，他的心里又涌上一股满足感。 无论如何，这是他的女人，自己可以正大光明的牵着她，拥抱她，而别人，无论如何想，都只能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 宇文离眼中闪过宇文凌失魂落魄的站在宫道上，望着自己手挽李采薇的目光，心里涌起一股得意。 他陪着李采薇坐了一会儿，又在这儿用了午膳，亲眼看着李采薇把宫人送上来的补药喝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离开时，他特地去内殿里看望了萧儿，还在睡午觉的萧儿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李采薇站在门边，看着宇文离的动作，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她暗暗在心里道，无论将来，发生任何的事情，她的人生里能有这一刻，萧儿能得到宇文离这样的一个吻，一切就都足够了。 …… 不同于胜华宫里的温馨和谐，一回到书房里，宇文离脸上的温柔一下子全都褪了个干干净净。 望着随后跟进来的穆离与太医，他沉声问道：“刚刚把脉，可有把出什么？”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与皇长孙殿下，的确有中毒的迹象。”老太医拱手回答道：“不过中毒尚浅，只要喝上几幅汤药，就无碍了。” 宇文离松了一口气。 可是想到萧儿，他的眉头再一次皱起：“太子妃还好，可以拿补药来遮掩，皇长孙那么小，也不适合给他喝药，这要如何是好？” “殿下稍安勿躁。”老太医闻言乐呵呵的道：“臣听闻太子妃都是用母乳亲自喂养皇长孙，可是这样？” “那又如何？” “只要太子妃还给皇长孙喂母乳，那么太子妃喝了汤药，药效就会通过母乳传递到皇长孙的身上……” 宇文离双眸一亮：“这么说来，皇长孙也没事了？” “殿下英明！”老太医不忘拍马屁。 宇文离挥挥手让他退下，皱着眉头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离低低开了口：“殿下，就这么把那玉兔挂坠借着太子妃的手送给凌王，您就不怕日后……” 第233章 跳井 “没有日后！” 宇文离烦躁的打断了他，沉声道：“太子妃永远都不可能得知此事！你退下把！” 穆离目光黯了黯，低头行礼：“是，殿下。” 宇文离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窗边，静静的看着外头一大丛绿油油的竹子，目光低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将穆离再次叫了进来：“那个桃红，现在在何处？” 穆离回答道：“侍卫看押着，她一直嚷嚷着让太子殿下放了她，属下正等着听殿下吩咐呢！” “放了？” 宇文离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哼道：“也好，你亲自去，给她一顿好吃的，好生送出宫去，但不可以留下活口，明白么？” “殿下，这……” 穆离闻言一脸惊讶，他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么阴险，答应了却出尔反尔。 宇文离一脸阴沉：“那个桃红，不能让她活着！” 穆离愣了愣，随即神情恢复正常：“殿下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说着转身退了下去。 自暖云宫那一夜之后，郑秀儿就疯了，天天的在自己殿内喊着要孩子，要杀死所有的人，宇文离没有惩处她，只是废掉了她侧妃的位分，将她迁移至东宫最偏僻的一处院子，圈养起来。 镇国公在朝堂上也受到了训斥，文武百官面前，十分丢脸。 可即便是这样，皇帝宇文岚也没有废掉他的国公之位，这对镇国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而宁瀛侯府谢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皇帝就亲自下旨，废除谢家世代承袭的侯位，谢家大公子谢华，直接以擅闯后宫的罪名革去世子之位，直接投进了刑部大牢，听说三天没过，人便死在了大狱里。 郑二小姐郑琦儿，成亲一个多月，就变成了寡妇。 而这寡妇还是她自己作的，就因为妒忌，她间接的害死了亲姐姐，还有自己的丈夫，当然，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无辜之辈，事情发生之后，她赖在谢家不肯走，却被谢家的人直接抬着从大门扔了出去。 郑谢两家几十年的交情，毁于一旦。 这些事情，李采薇并不如何担心，因为时间过的很快，距离宇文凌迎娶林清芳的日子越来越近，已经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时间了。 这些时日里，她一直都没有再得到林青瑶的任何消息。宇文凌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跟她说过什么，有时候李采薇想起林青瑶，总会一阵恍惚。 仿佛那个懂医术，心地善良的姑娘，不过是李采薇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 这几日，李采薇一直都在琢磨，宇文凌大婚，她要送上什么做贺礼。轻了，别人会笑话她这个太子妃，重了，宇文离又会吃醋，这个度，不好把握。 正琢磨着，如锦急匆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禀报道：“太子妃！您快去落云轩里看看郑侍妾！听看守的宫人们说，她在院子里闹着要跳井呢！” “郑秀儿要跳井？” 李采薇一下子抬起了头。 “是的。”如锦点头：“娘娘是太子妃，管理整个东宫，郑侍妾的事，娘娘若是不去看上一眼，怕是说不过去……” “那行，本宫就去看看这位郑侍妾。”李采薇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来。 如锦立刻转身去开柜子：“娘娘，奴婢给您找一身好看的衣裳，咱也耀武扬威一回！” 李采薇闻言忍不住扶额：“本宫说过多少次了，要低调……” “娘娘！奴婢一直都很低调呀！”如锦满脸不解：“可这一次，咱是去痛打落水狗，怎么能低调呢？” 李采薇看着她，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 洛云轩，位于东宫最南边，是个人迹罕至的院落。 李采薇拒绝了如锦坐轿的提议，执意一路走着来洛云轩，可是走到一半，她便后悔了。 这地方实在是太偏僻了！ 不过景致倒还可以，李采薇边走边看，远远的，就听到前方嘈杂声，尖叫声，分外热闹。洛云轩赫然在望。 李采薇停顿一下脚步，问一旁跪地请安的宫人：“她这样有多久了？” “回太子妃，郑侍妾从昨天半夜就开始闹腾了，一直闹着说要找孩子，奴婢们相劝，反被她责骂……”开口的宫人满脸委屈：“求娘娘劝劝郑侍妾！她总说自己要死了……” “她死与太子妃有什么关系？好大的脸面！不过一个侍妾罢了，居然还妄想让当朝太子妃来劝说！”如锦冷哼一声，直接怒斥。 那宫女吓的一个哆嗦，垂着头再不敢开口了。 李采薇朝着不停传出尖叫的院子看了一眼，抬脚慢慢走了过去。 “娘娘，这里脏污，您小心一些！”如锦劝说着，并且走上前去，亲自动手推开了那虚掩着的院门。一下子，里面破败，荒凉的房屋院落就暴露在众人眼前。 李采薇停了下来。 她大概知道郑秀儿为什么会发疯了，一个从小到大受尽宠爱，饱享荣华富贵，进宫后从未吃过亏的女子，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更何况郑秀儿还没被送到这里时，就已经发疯了。 “娘娘，郑侍妾在那里……”耳边忽然响起如锦的声音，她伸手指着一处地方让李采薇看。 李采薇看时，却见一大群的宫人围拢在院子一处，乱七八糟的根本就看不清楚郑秀儿在哪里：“你能看见她？” 话音落，她就看见一个蓬头垢面，半边衣襟敞开的女子蹲坐在地上，被众人拉了起来，那女子不住的尖叫着，声音刺耳，几乎能划破人的耳膜。 “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一个个的坏心肝的，抢走了我的孩子，还想虐待我……” “真是胡说八道！”如锦气的黑了脸，上前就想与郑秀儿理论一番，可李采薇拦住了她：“你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岂不是将你也拉低了？” 如锦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那边被众人控制住的郑秀儿却是浑身一颤，然后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朝着李采薇望了过来！ “贱人！你竟然敢来！我要杀了你！” 郑秀儿爆发出一阵大喊，随即用力挣脱掉抓她的宫女，拼尽全力的朝着李采薇这边奔了过来，面目狰狞，十分可怖。 从她疯狂的眼神里能看的出，她认出了李采薇。 “快！保护太子妃！” 如锦尖叫着，与宫人们一起将李采薇护在了身后，同时郑秀儿也被扑上来的侍卫再一次的抓住了。这一次众人没有再客气，抓住之后直接用绳子捆了。 郑秀儿十分疯狂，双眼通红，不停的扑腾抓咬，嘴里尖声的叫着：“李采薇！你去死！我要杀了你！” 李采薇却没看她，目光落在郑秀儿身后不远处，那里有一口水井，刚刚这些人就在水井边上闹腾。 如锦也看见了，不由的惊叫道：“原来她真的想要跳井自杀！” 李采薇收回目光，忽然就觉得十分无聊，郑秀儿若真的想死，早就悄没声息的死了，绝不会闹腾成这样，无非就是想引起人注意罢了。 她倒要看看，无人理会，她能闹腾到什么时候。 “你们好好看着她，不要让她自杀。”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李采薇转身便走，同时让人去抬轿子。 “是！娘娘！”如锦立刻应了。 李采薇走出洛云轩的院门，还没上轿，便听到有脚步声急匆匆的奔了过来，同时一道呼喊声响起：“太子妃！郑侍妾她跳井了！” 李采薇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猛的转过身来问道：“真的跳了？” “是的！娘娘！”那侍卫不停点头。 李采薇顿时怒了：“那还不快些让人打捞！都愣着干什么！” “哦，哦。”侍卫们唯唯诺诺的应了，慌忙转身。 李采薇也无心离开了，她扶着如锦的胳膊，一脸阴沉的重新返回到院子里，就看见众人都围拢在水井旁边，有会水的侍卫抓着绳索，顺着井壁爬了下去，打算下去捞人。 “这件事必须要禀报太子殿下。”李采薇沉声开口道：“如锦，你去！” “娘娘，那您一个人待在这边会不会有事？”如锦低声的问。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下头：“本宫能有什么事，你快去快回。” 如锦点点头，转身顺着宫道飞快的奔了出去。 宫人搬来一把椅子，李采薇缓缓坐了下来，看着眼前水井边上忙碌的一群宫人，时不时的就听到呼喊声：“找到侧妃了没有？快把她拉上来呀！” 紧跟着就是一阵哗啦的水声，李采薇坐的这么远都能听到那水井里的动静。 一颗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正是那抓着绳索的侍卫，他擦一把脸上的水，对上头围观众人喊道：“没有找到郑侍妾人呀！许是沉底了？” “怎么可能！这水井这么深！你再去找！”众宫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李采薇又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知道那侍卫又下水了。 她的神情也有几分凝重，已经过去一刻钟了，郑侧妃还能救的上来么？ 就算救上来，那是活生生的人，还是尸首？ 没等多久，大概就是一盏茶的时间，水井里再一次冒出人头，那捞人的侍卫开口道：“没有找到人！” 李采薇听了，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 随即见到身边宫人全都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李采薇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刚一转身，宇文离就走到了她的面前，脸色沉重的问：“怎么回事？” 李采薇看着他，道：“妾身听到宫人禀报，说郑妹妹要跳井寻死，于是赶过来想阻止她，但还是迟了……” “这不怪你！” 宇文离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皱眉道：“你身子弱，之前的伤还没有养好，怎么出来了？万一累着了怎么办？” 那关切的话语，瞬间让李采薇不好意思起来：“殿下，我没事，现在是郑妹妹……” 第234章 凌王大婚 “找到了！郑侍妾的尸首找到了……” 却在这时，水井里传出一声呼喊。 宇文离立刻放开李采薇的手，走到水井旁边，朝下看了一眼。 下一刻，他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一步，面色惨白，像是想吐吐不出来的模样，摆摆手，对奔过来的宫人们道：“本宫没事，你们将郑侍妾的尸首拉上来！” 说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到李采薇身边。 李采薇迎了上去，没有询问宇文离刚刚都看到了什么，只是软语温声的劝道：“殿下可是累了？不如妾身扶殿下回去休息休息，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 “也好。” 宇文离点点头，任由李采薇扶着他的手坐上皇辇，一路往胜华宫的方向而去。 身后，一众宫人看着那一具被水泡肿的，拉上来的尸首，全都转过身去大吐特吐起来。 太特么恐怖了！ 谁能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回到胜华宫里，李采薇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宇文离，低声劝道：“请殿下节哀，斯人已逝，重要的是过好现在。” 宇文离要面子，当初郑秀儿与谢华之事，并未对外公开。 “本宫并未伤心，只是愤怒。” 宇文离有些恼怒的道：“这个郑秀儿，水性杨花，心思歹毒，做下那等事情，本宫还没找她算账，她自己反倒先把自己个儿淹死了！这算什么？” “殿下想要如何与郑国公交代了么？”李采薇淡淡道：“郑家手握兵权，只怕轻易不好相与。” “他自己女儿做下那等龌龊事，还敢质问本宫？”宇文离闻言一声冷哼：“只怕郑秀儿死了，郑国公反而会松一口气。” 李采薇闻言叹息一口气，道：“但愿。” 郑秀儿之死，并未在朝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也许从她生下那个死胎开始，所有人都预料到这个结局，显得十分平静，就连郑国公听说之后，都只是大哭一场，跑来找宇文离谢罪。 “老臣无能，教女五方，请太子殿下看在老臣这么多年为国为民的份上，准许老臣将孽女埋葬，也算是全了一场父女情分。” 宇文离闻言眉头立刻一皱：“郑国公，不是本宫不想答应你，实在是郑秀儿现在还是本宫侍妾，她死了，只能本宫厚葬，回不得郑家祖坟，郑国公是想让本宫把秀儿贬为庶民么？” 郑秀儿死后，宇文离为了彰显自己大方厚道，已经恢复了她侧妃的位分。 “这……”郑国公犹豫起来。 最终，他还是没坚持要回郑秀儿的尸首，离开时，仿佛比之前苍老了数十岁，背影十分蹒跚。 宇文离对此唏嘘不已：“若是他当初没有被皇权富贵迷了眼，老老实实替郑秀儿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说不定这会子亲孙子都有了，全家其乐融融，岂不快哉！” 穆离在一旁沉声道：“若如此，那也就不是郑国公了。” 宇文离笑了：“说的也是！” …… 凌王大婚前一日，李采薇忽然晕倒了。 宫人连忙去请太医，过不多时宇文离匆匆赶到，几乎与太医前后脚进的门，满脸都是焦急担忧：“太子妃到底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请容老臣替娘娘把脉。”老太医打断宇文离道。 宇文离闭了嘴，满面担忧的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医的嘴巴，等着他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医才松开李采薇的手，然后起身恭敬回答道：“殿下，太子妃娘娘并无大碍，不过是累着了，并且心思多虑，只要按照方子好好的吃上几幅药，就没事了。” 李采薇听了一脸疑惑：“还要喝药？” 宇文离道：“这个跟之前的补药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苦，为了身体健康，你就忍受一下好了。” 李采薇苦着脸点点头。 宇文离送完太医回来，见她怔怔的坐在床沿上，走过去握着她手道：“你既病了，明日二弟大婚，就不要去了，好好在宫里休息，知道么？” “也只能这样了。”李采薇闻言叹息一口气，看着宇文离道：“殿下，妾身一直不知道，给凌王送什么新婚贺礼比较好……” “这个你不用操心，本宫已经准备好，并且让人送去凌王府了。”宇文离开口安慰她道。 李采薇听了一脸震惊：“已经送过去了？动作这么快！是什么？” “二弟喜欢玉，本宫送了他一些玉器古玩，还以你的名义，给这位新晋的凌王妃送了三套首饰头面。”宇文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你觉得好不好？” 李采薇能说什么？ 宇文离已经安排的面面俱到了。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点头，并且道谢：“这本该是妾身做的事，却让殿下代劳，妾身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无妨，你我是夫妻，不分彼此。”宇文离笑道：“能看到你开心，本宫真的很满足。” 李采薇也笑，可是笑容里却隐藏着一股深深的失落。 真的就这么巧合，明日宇文凌大婚，今日她就病倒了…… 可她除了相信，还能怎样？ …… 整个北狄皇朝只有太子与凌王两位皇子，如今凌王成亲，整个邺城都开始沸腾起来。 李采薇病着，没有机会去参与这份热闹，她坐在胜华宫内的凉榻上，听如锦绘声绘色的向她描述外头的情形：“凌王殿下一大早就进宫了，先给陛下与皇后娘娘请安，然后才回凌王府换上新郎官的衣裳，去客栈里迎接林二小姐，那迎亲的队伍从城南到城北……” 李采薇听了，不由问道：“林清芳一直都住在客栈里？” “是呀！”如锦闻言拼命点头：“她也算是野鸡变凤凰了，这一嫁给凌王殿下，立刻从四品小官的女儿，变成高高在上的凌王妃，全邺城里不知道多少千金闺秀羡慕她呢！” “可本宫总觉得……这位林二小姐，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的。”李采薇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道。 如锦也这么觉得，上一次林清芳进宫来时，她就看她不顺眼了：“这位林二小姐眉眼刻薄，语气刁钻，的确比不上林大小姐，只是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凌王妃怎么就变成了林清芳，这至今是个谜团！” “是啊，谜团。”李采薇点点头。 想不出结果的事情，她不打算想了，起身往偏殿里探望荷儿。 自从皇觉寺大火之后，荷儿双腿便残废了，如今一个人住在偏殿里休养身体，李采薇时不时的就去看望她。 如锦见李采薇去往偏殿，自己抓了一把瓜子又出门去打探消息去了。 凌王府门前。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宇文凌翻身从马鞍上下来，在众人的哄笑声里，一把掀开了花轿的门帘。 映入眼帘的是蒙着盖头，一身鲜红嫁衣的窈窕身影，新娘子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这幅情景让宇文凌有一些恍惚。 他仿佛记得，那一年宇文离迎娶李采薇时，掀开花轿时候看到的也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红盖头。 可是掀开盖头，那底下坐着的人却不一样。 这一辈子他可以迎娶天底下任何的女人，却永远不能迎娶那一个最为心心念念之人…… 一股失落涌上心头，宇文凌脸上的笑容淡漠了几分，在旁人的催促声里，他伸出手去，朝着那轿子里的人儿伸出了右手。 然后一弯腰，将她从花轿里抱了出来。 四周鞭炮声与哄笑声瞬间变大，几乎震耳欲聋。 林清芳忐忑不安的趴在宇文凌怀里面，听着他的心跳声，压根不敢抬眸去看外头，一直到宇文凌将她放在喜堂前的地毯上，她才努力站好。 下一刻，宇文凌牵着她的手，往喜堂内走去。 此时此刻，喜宴上的客人来的也差不多了，宇文凌进去时，一眼就从满堂宾客之中看见了宇文离，如此喜庆的日子，宇文离竟还穿着那一身玄色的长袍，他的身边空空如也，并没有李采薇的身影。 宇文凌心里刹那涌上无限的失望。 新娘子不是李采薇也就罢了，如果能在大婚之时，看到她出现在喜堂上，哪怕是以大嫂的身份，他也会有稍稍的慰藉。 可是现在，李采薇没有来。 “二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一把新娘子，她都快要摔倒了！”满堂的哄笑声里，宇文离懒洋洋的开口：“都成亲的人了，还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的目光落在宇文凌身上，带着一抹深意。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说起话来还是那么肆意妄为：“大哥倒是懂什么是怜香惜玉，二弟我日后可要多向大哥学习学习。” “哈哈哈……”宾客们再一次爆发出一阵大笑。 宇文离不以为意，笑看宇文凌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整个拜堂的过程，宇文凌一直都心不在焉，还差一点撞到了对面新娘子的头，引来更多的笑声。 喜宴上敬酒时，他仿佛不要命似的，无论谁敬的酒全都照单全收，天还没黑，宇文凌就已经喝醉了。 宇文离做为大哥，自然出面替他挡酒：“今日闹的差不多了，大家随意喝些就是，莫要再灌二弟了，他今晚可还有洞房花烛呢！” 此言一出，大家笑的更厉害了，有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道：“凌王殿下可是千杯不倒，这点酒算什么？根本不会耽搁他洞房！” 此时此刻，这个被众人议论千杯不倒的新郎官宇文凌，却靠在后院的一棵大树底下，不停的呕吐着，似要把刚刚喝进去的全都吐出来。 鸿安跟在宇文离身后，捧着清水毛巾，满脸都是担忧之色：“殿下，好些了没有？” 宇文凌双手扒拉着树干，半天也没开口。 就在鸿安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宇文凌猛然睁开了眼，口中含混的问道：“什么时辰了？客人们都走了？” “丑时三刻了，客人们早就散了。” 第235章 错认成她 “散了？那本王是不是可以回去洞房了？” 宇文凌忽然扶着树干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惊动了附近经过的几个奴婢，吓的她们全都退了出去。 鸿安上前，伸手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宇文凌，点头道：“是的，殿下可以回去了，奴才扶您。” 他深一脚，浅一脚，把烂醉如泥的宇文凌送回了挂着大红灯笼的新房里，一路上，宇文凌不停的开口讲话。快到时还低低的唱起了一首曲子，然而咬字不清，鸿安并不能听清楚他唱的是什么。 但那曲子听起来十分的令人怅惘。 鸿安一瞬间想起了过去不愉快的事情，他想，宇文凌今夜里应该是不快乐的，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成这个亲？不愿意没人逼迫他啊？ 宇文凌双眼朦胧，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地呼呼大睡了，鸿安强行把他送进新房里，交给迎上来的几个喜婆，然后就退了出去。 新房里，因为宇文凌的到来，引起了一片混乱。 新娘子林清芳盖着盖头端坐在床边，喜婆与婢女全都迎了上去，脱外袍的脱外袍，搀扶的搀扶，还有人小跑着出去端醒酒汤，好一会儿，才将宇文凌收拾的干干净净，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本王的新娘子在哪里？在哪里？” 宇文凌一边叫，一边四处张望，林清芳就坐在他的身边不远，他却像是半点也看不见。 林清芳的婢女小茹忍不住开口道：“王爷，王妃就在您身边呀！” 宇文离的目光随之望了过来，伸手摸上了小茹的脸庞，笑呵呵的道：“原来你就是本王的王妃呀！真好看……” 小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男人摸过脸？ 更何况眼前这人长相英俊逼人，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位高权重…… 小茹的脸瞬间红如番茄，含羞带怯的垂了下去：“王爷，奴婢不是……” 话没说完，宇文凌就乐呵呵的打断了她：“来来来，王妃你坐那么远干什么？今夜可是洞房花烛……” 他伸了手，打算去抱小茹。 坐在床沿上的林清芳终于忍无可忍，猛然一把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一双精心描绘的妙目紧紧盯在小茹脸上：“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这里勾搭王爷！来人啊！把她拉下去！杖毙——” 她实在是太气愤了，竟然在新婚第一夜里就下了这样苛责的命令。然而林清芳顾不得了。 她现在只想让小茹死！ 任何敢跟她抢宇文凌的女人，统统都得死！ “王妃！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小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吓的花容失色。 “你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宇文凌怒了，转身恶狠狠的怒瞪林清芳：“你连本王的王妃都敢训斥，简直是……” “王爷！我才是你的王妃！” 林清芳忍无可忍，怒道：“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现实！” 这一声呼喊声几乎振聋发聩，宇文凌身形摇晃了一下，重新站定。再看林清芳时，他醉醺醺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亮光：“你，你是……” “王爷！”林清芳以为他认出自己了，转怒为喜。 然而下一刻，宇文凌说的却是：“大嫂，是你么？你，你来看望臣弟了？” 他俊美无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犹如鲜花绽放，几乎晃花所有人的眼睛。说话间，摇摇晃晃的伸手去摸林清芳的脸。 林清芳一下子就惊呆了。 一股震惊，恶心，愤怒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想也不想的伸手指着宇文凌的鼻子骂开了：“宇文凌！你还要不要脸！竟然惦记自己的大嫂！这世上没有女人了么？你真令人恶心！” 先前，她只是怀疑，而此刻，通过这一摸，她可以确定，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你说谁不要脸？” 宇文凌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喷着酒气看向林清芳，满含怒火的问：“你再说一遍？” 林清芳被他那凌厉的目光一扫，整个人瞬间胆怯了。 宇文凌却再一次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在原地晃晃悠悠的转了个圈儿，目光又盯上另一名婢女：“大嫂，是你么？” 说着，痴痴的走上前几步。 那婢女吓的扑通一声向后摔倒在了地上，不等林清芳开口，便啊的发出一声尖叫。 随后，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迅速的逃出了房间。 其他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有样学样，齐刷刷弯腰冲两位主子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 只剩下两位年纪较大的嬷嬷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都走了？大嫂，你不等等二弟？”宇文凌愣住了，他喝的有点多，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抬脚便想往外走，去追他眼中的‘大嫂’。 林清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宇文凌，扑上去啪的一下将内室的房门关上了：“殿下要上哪里去？” “本王……去找大嫂。” 宇文凌说着，竟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他人高马大的，可是笑起来竟然显得有些孩子气。 林清芳看着他愣了一下，随即鬼使神差的道：“婚礼已经结束了，大嫂她回宫去了，等明日进宫给陛下娘娘请安时，你就见到她了。” “是么？”宇文凌追问道，这时，他不再吵着要大嫂了。 林清芳点点头。 “那好！”宇文凌叹息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走回床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睡觉！” 过不多时，竟然传来了均匀的呼噜声。 林清芳浑身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她软软的贴着房门滑下地面，就那么席地坐在地毯上，双目阴沉的盯着沉睡着的宇文凌，半天没有动弹。 两个嬷嬷在门外聆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于是放心的离开了。 林清芳坐了片刻，终于起身，一步一步走回床边，看着衣裳没脱就睡着了的宇文凌，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随即走过去噗的一声吹熄了烛火。 …… 李采薇一连病了三天，宇文凌夫妇进宫请安的日子她也没有出现。 刘皇后却破天荒的派了齐嬷嬷过来询问，还送了一些珍贵补品，李采薇受宠若惊，当时就让如锦代替自己去昭云宫里谢恩。 萧儿满了一岁，越发显得活泼，李采薇时常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专门挑选了两个新的宫女来照看他，都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姑娘，才入宫没有多久，显得很是单纯。 李采薇有意的培养她们顶替荷儿与小思的位置，然而每每看见两个年轻稚嫩的面孔，她心里都要黯然神伤一番。 荷儿的伤渐渐的好了起来，可是她的腿在皇觉寺那一场大火之中伤的太严重了，根本就站不起来，李采薇让人做了一张可以推动的椅子，每日得闲就陪着菊儿在长廊上坐坐，赏赏花，看看景儿。 荷儿曾有一次在暗夜里拿着破碎的瓷片寻死，被服侍的宫人发现了，告诉李采薇。从那之后，李采薇就将她安排在自己寝宫的外头，与荷儿同吃同住，并且扬言：“你若是死，那本宫就陪你一起！” “娘娘！奴婢已经残废了，再留在宫中只会拖累您，还会让人笑话您的！”荷儿哭道：“死对奴婢来说是个解脱，你就成全奴婢……” “死不是解脱，而是逃避！”李采薇也哭，泪流满面：“荷儿，在本宫心里你一向都不是懦弱胆小之人，不要走，再陪陪本宫可好？本宫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 “太子妃！”荷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此没有再说过一句死字。 李采薇长长松了一口气。 …… 郑秀儿死后，刘皇后觉得宇文离的侧妃少了两位，东宫太空，建议重新为其纳选几名侧妃侍妾。 宇文离推脱了，理由是最近朝中事多，他没有时间去挑选。 可是刘皇后不闲不淡的将这话顶了回去：“太子事忙，这本宫知道，但太子妃不是一直都闲着的么？她也是东宫之主，选侧妃这件事由她来主持，再合适不过了。” 说话时，她转过了头，目光幽幽的看向跪在宇文离身旁，一言不发的李采薇，笑盈盈开口道：“太子妃，你怎么说？” 李采薇苦笑连连，说的话十分符合她的身份：“为太子殿下纳妾，乃是朝廷大事，儿媳不敢有所阻拦，只能尽心尽力，协助母后。” “好！”刘皇后点点头，满意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母后！”宇文离忽然开口打断了她，面色淡然道：“儿臣最近不想迎娶什么侧妃，这件事缓缓再说！” 刘皇后闻言，冷笑一声：“为什么不想娶？太子不要忘记了，你迎娶侧妃之事，乃是关乎江山社稷，关乎整个北狄……” “母后还是少拿这些话搪塞儿臣，真正关乎江山社稷的是父皇？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纳妃了，母后这么闲，就替父皇张罗一回选妃，如何？” 刘皇后惊呆了，万万料不到儿子竟然反将了自己一军。 李采薇跪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很难受。 刘皇后气的够呛，不过碍于李采薇在场，她也不能将宇文离怎么样，只得冷冷一笑道：“太子殿下可真是孝顺，连你父皇的后宫之事也想横插一手！行啊，你去找你父皇，就说想给他光纳贤妃……” “儿臣不去，是母后说要纳妃的。”宇文离淡淡道。 刘皇后闻言气的胸口不住上下起伏，额头上青筋冒出。却指着宇文离说不出话来。 李采薇在一旁感慨万千，也就只有宇文离了，能够将刘皇后气成这个样子，这要换个人，刘皇后分分钟把你骂个狗血喷头…… 第236章 花园偶遇 可惜了，这样的两个人却是母子…… “本宫懒的跟你说话！太子妃，把皇长孙递过来罢，让本宫抱一抱……”刘皇后冷哼一声道。 “是，母后。” 李采薇应了，慌忙上前，将怀里的孩子递了出去。 刘皇后慵懒的伸着双手，去接萧儿，许是她的护甲太尖细，或者是她的眼神太犀利，总之萧儿一到她怀里面就哇的一声哭了，随后手脚并用的想爬出来，两只大眼睛充满渴求的看着李采薇。 李采薇见她哭，心都提了起来。 刘皇后面上果然多了一丝厌烦，她冷哼一声，将萧儿又递给李采薇：“太子妃怎么养的，这孩子如此怕生，只怕将来不会成大器啊！” “母后说笑了，萧儿还小，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宇文离在一旁笑着答道。 李采薇只管抱着萧儿，根本就不用开口，刘皇后就已经气的不行了。 然而宇文离终究还是心疼刘皇后的，当下没有再说什么，匆匆拉着李采薇告辞出来。 回去昭云宫的路上，李采薇一直都在苦苦的思索着一个问题，刘皇后为何要害郑秀儿的孩子？无论如何那也是她的亲孙子啊？ 难不成她对郑秀儿的喜爱一直都是假的，装出来的，实际上厌恶不已，就跟对自己一样？ 李采薇若有所思，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 “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旁边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抚摸上自己脸颊，李采薇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 然后，她才发现，宇文离怔怔的举着手站在她身侧。 李采薇顿时觉得尴尬：“殿下，妾身不是故意的……” 宇文离眨巴眨巴眼睛，缓缓收回了手，倒也没生气，只问：“你在想什么？” 李采薇没敢将心中的猜测讲出来，只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道：“妾身刚刚是在想，萧儿如今满了一岁，臣妾是不是要给他做新的衣裳，添加一些别的饮食……” “这些用不着你操心，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就成。”宇文离闻言失笑出声，满含妒忌的道：“自从生下萧儿之后，你的心里都是他，就连本宫都要往后靠，本宫真的太妒忌萧儿了。” 李采薇大囧。 宇文离只是说说而已，见状又是哈哈一笑，当下牵着李采薇的手走的更快了一些。 两个人离开后，宫道旁边的树丛后，闪出一个人影来。 宇文凌一身的鲜红锦袍，一头长发如瀑布一样垂在脑后，面白如玉，五官俊美的连这周围的景致都要黯然失色。他痴痴的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眼睛里十分落寞。 忽然想到什么，他伸手，从胸前的脖颈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挂坠来，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摩挲。 那是一块雕刻成玉兔样的吊坠，因为经常被人摩挲，显得分外光洁透亮。 “大嫂，希望你过的幸福美满，永远都笑的这么开心，否则我会后悔放手。”宇文凌喃喃的开口，低低说道。 …… 这一日宇文离回胜华宫时，笑容满面，带给李采薇一个好消息。 “还记得你的二哥，南越的越王么？他被皇帝赐婚了，年底成亲。” 李采薇闻言呆了一呆，好一会儿后才明白过来，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欢喜：“太好了，二哥孤单这么多年，身边总算有个人照顾他了，定下的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啊？” 宇文离看着她，也笑了：“这个不清楚，不过婚事是过年时就定下的，咱们现在才知道，已经算晚的了，你要给他准备什么贺礼，现在就可以提前准备。” 李采薇点点头：“多谢殿下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妾身，还有……” 想到菊儿，她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 宇文离一直都关注着她，见状眉头一挑，道：“怎么了？你怕本宫怪罪？只是区区一分贺礼而已，本宫还没那么小气……” “不，不是这个。”李采薇轻轻摇了一下头，叹息道：“我只是想到了菊儿，她一直都跟在二哥身边，如今二哥要娶王妃，她在王府里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原来是担心那个小丫头。 宇文离的神情缓和下来，他伸手拍拍李采薇的肩膀，安慰她道：“你就放心把！那小丫头吃了那么多苦，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采薇点点头，叹道：“希望如此！” 她抬起头，走到床边，目光向着南边的方向望去，眼前虽然是重重宫殿，可她的思绪却已经越过万水千山，回到了南越。 宇文离从背后拥住了她，将下巴抵放在她的肩膀上。 翌日。 李采薇趁着黄昏天气凉爽时，抱着萧儿在御花园一角散步，意外碰到了林清芳。 成婚后的林清芳一改先前青涩稚嫩的少女装扮，浑身上下珠光闪耀，走起路来高高昂着下巴，看见李采薇时，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不过很快就重新扬起笑脸，笑眯眯的走到了李采薇的面前。 “没有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呢，大嫂！” 李采薇也很意外，闻言点了下头道：“二弟妹，你今日进宫了？” “是啊，是王爷陪着我一起进宫来的。”林清芳闻言笑眯眯的，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从旁边的海棠花上摘下一朵，拿在手里，不无遗憾的道：“今日就是天晚了，否则一定去胜华宫里坐坐，在林州时，姐姐一直嘱咐我多与太子妃亲近。” 李采薇听到她提起林青瑶，终于无法淡定。 黄昏的晚霞如同一副优美的泼墨画，金色的光照在林清芳脸上，为她的五官增添了一些色彩，李采薇依稀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些林青瑶的影子，她下意识的开口道：“那有什么，你若想去，随时都可以。” “真的么？” 林清芳闻言立刻充满惊喜的开口道：“大嫂，你是说真的？” 李采薇点点头，有些疑惑的问：“那还能有假，你我妯娌，原该多多走动。” “好！那我明日就进宫来看望大嫂。”林清芳闻言笑道。 翌日。 一大早李采薇起床后，便命宫人打扫整个胜华宫，并且准备瓜果糕点，用来招待客人。 如锦一脸惊讶：“娘娘，咱们宫里要来人？” 李采薇点点头：“凌王妃今日要来，你们都仔细些。” “娘娘！”如锦吓了一大跳：“您不是一直说，这个林清芳不是什么好人么？怎么还……” 李采薇面色平静道：“她的确不是好相与之人，可本宫想从她嘴里探听出清瑶妹妹的消息，只能……” 剩下的话她没说，可是如锦懂了。 “唉，娘娘对林姑娘可真是情深义重……”她闷闷的说了一句，转身退下了。 快要中午时，林清芳终于姗姗来迟。 她来时李采薇刚刚让人在偏殿里摆上午膳，听到消息后连忙出来迎接，却在看见站在门口那人时，一脸震惊：“这……” 宇文凌背着手，身穿一身圆领玄色长袍，神情慵懒的站在那儿，对着李采薇微微一笑：“怎么，大嫂不欢迎臣弟？” “没有！二位快请进来！”李采薇恢复了平静，连忙道。 林清芳点点头，亲亲热热的攀着宇文凌的胳膊，笑道：“王爷你瞧，我跟你说过大嫂不会介意的……” 宇文凌抬眸看了一眼李采薇，开口道：“今日搅扰，还请大嫂莫要嫌弃。” “怎会。” 李采薇闻言笑了笑：“你们能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 宇文凌听了这话，眼眸亮了一下，然而很快他便垂下了头，在林清芳的指引下，进殿，入座。 隐藏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情。 李采薇坐在主位上，一边热情的招呼两个人，一边微微在心里叹息一口气，这样的情形，她想要问出林青瑶的消息来，可谓是痴心妄想了。 刚开始吃没多久，外头便传来宫人高高的唱喏声：“太子殿下到——” 李采薇一下子站起了身，因为动作太快，带的她面前的一只茶杯不小心翻倒了，里面的茶水情洒而下，很快弄湿了李采薇的衣袖。 “大嫂小心！”下一刻，那只茶杯就被人拿开了。 李采薇一扭头，就对上宇文凌的目光。 幽深如海，似乎一眼望不到底…… “太子妃。”如锦走上前来，帮着李采薇擦拭被弄湿的袖子口，另一名宫女忙着收拾桌子。 宇文离从外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采薇立刻扭头，缓步走了过去，弯腰请安道：“回殿下，今日凌王妃与凌王来看望妾身，妾身留他们用午膳。”说着，自然而然的伸手除去宇文离的外袍，交给一旁的宫女。 宇文离点点头：“应该的。” 他伸展了一下胳膊，抬脚走到桌边。 宇文凌已经拉着林清芳起身了，两个人在桌子边冲着宇文离行礼：“见过大哥。” “这是在家里，无需多礼，都坐下！”宇文离摆摆手，环视一下四周，然后，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李采薇也走了过来，在宇文离身边坐下。 如锦连忙重新拿来一套碗筷，摆放在宇文离面前，宇文离没有急着用膳，而是对如锦吩咐道：“今日凌王在场，不可无酒，去拿！” 如锦看了李采薇一眼，便躬身应了声是，然后转身退下。 宇文凌目光闪了闪，笑道：“大哥今日兴致好高，臣弟就舍命陪君子了。” 一旁林清芳皱着眉头道：“王爷，你这两日偶感风寒，太医可是说过不可饮酒的。” 宇文凌摆摆手：“无妨！” 宇文离目光闪了闪，淡淡道：“二弟生病了？那怎么不在家里好好养着？” 偏偏跑来了这里！ “是清芳，她想入宫来探望大嫂，却总害怕自己迷路，于是就拉上了臣弟。”宇文凌笑着答道：“臣弟这也是没法子……” 说话间，侍女重新端上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肴，宇文离便拿起筷子夹了些递到李采薇碗里：“吃。” 第237章 风波起 李采薇笑着点点头，也拿起了筷子。 宇文凌看着二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心头酸涩不已，正低头闷闷的吃菜时，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一只手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腰。 他浑身一僵，然后慢慢扭过头来。 林清芳朝着他面前的菜盘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替自己夹菜。 凭什么！ 宇文凌差一点就当场冒火。 可他随后就听到宇文离正在讲话：“采薇啊，这个蜜汁藕片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语气十分温柔。 鬼使神差的，宇文凌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筷子菜递到林清芳碗里。 林清芳几乎喜出望外，立刻眉开眼笑道：“多谢王爷！” 作为礼尚往来，她也替宇文凌夹了一筷子菜，还替他盛了一碗鲜炖鲫鱼汤，充满期待的放在宇文凌面前，然后看着她吃。 宇文凌几乎难以下咽，然而为了装作幸福，他脸上还要带着笑，难受无比。 如锦将烫好的酒拿来了，宇文离亲自接过去，倒了一杯递给宇文凌：“这一杯敬二弟与二弟妹新婚大喜，长长久久！” 宇文凌伸手接了，一饮而尽，随即拿过酒壶，替宇文离倒了一杯：“臣弟也敬大哥一杯，祝大哥与大嫂幸福恩爱，圆圆满满！” “好！”宇文离顿时笑了，同样也是一饮而尽。 一喝开，两个人便刹不住脚了，留下李采薇与林清芳坐在一旁干瞪眼睛，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殿下，你下午还要处理公务，不能再喝了。”李采薇率先出手，一把夺过宇文离的酒杯，劝道。 宇文离红光满面的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忽然就笑了，点头道：“好！本宫听你的，不喝了。” 那边林清芳却没这么好命，她一开口宇文凌便狠狠的冲她道了一句：“滚！” 林清芳吓了一大跳，瞬间站起了身。 李采薇与宇文离齐齐扭头望了过来。 宇文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刚刚喊了什么，当下尴尬一笑，道：“口误，口误，清芳，你不会怪罪本王？” 林清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却只能道：“妾身不敢……” 接下来，她坐在宇文凌身边再不敢开口说一个字，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宇文凌并没将她放在眼里。 宇文凌还要再喝时，宇文离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酒杯：“二弟这一沾杯就撒不开手的毛病是跟谁学的？得了，今日到此为止，别喝了！” 宇文凌双眸红通通的看着他，忽然笑了：“大哥，你娶了如意娇妻，人生没有什么憾事，当然可以想喝就喝，想不喝就不喝！可臣弟呢？纵然喝死了又有谁会心疼？” 说着，一把夺过宇文离手里的酒壶，一边往嘴里倒着，一边转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整个人显得十分寂寥。 林清芳道了声得罪，连忙起身跟上。 宇文离脸色铁青的看着两个人离开，有些恼怒的道：“这什么人啊！以后不能让他们再来了！” 李采薇点点头，吩咐宫人将偏殿里收拾了，然而满殿的酒味，却不是那么容易散的。她有些受不了的回了内殿，刚一坐下，宇文离就进来了。 他一伸手，就将李采薇从椅子上拉起来，揽入怀里面。 李采薇发出了一声惊呼，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宇文离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落在她的额头，眼睛，还有嘴巴上。 这吻带着浓浓的酒味，炙热无比。 李采薇试着推了宇文离一下，发现推不开，她只能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面，任由他的气息把自己包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宇文离才喘着粗气松开了她。 “本宫知道二弟今日进宫来没安好心，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李采薇却显得表情淡淡：“殿下，你是不是多心了，也许二弟只是喝了酒，突然有感而发……” “本宫知道他惦记你！从边关时候就开始了！”宇文离恼怒的道：“原本以为最近好些了，毕竟娶了王妃，没想到还是这样肆无忌惮！” 这话李采薇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了，她叹息一声转身坐去梳妆镜前，卸下头上的朱钗。 宇文离跟着走了过来，从镜子里看她：“采薇，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见林清芳了？” 李采薇身子一僵。 宇文离弯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目光平视着她道：“你想知道林青瑶的消息，本宫派人去查！好不好？” 当然好！ 李采薇立刻点头：“殿下愿意帮妾身，那再好不过，只是，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不会！”宇文离勾唇一笑：“任何正事都比不上你。” 说着，缓缓上前，轻轻吻住了她。 李采薇婴宁一声靠在他怀里。 …… 一走出胜华宫，宇文凌便从醉醺醺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伸手狠狠将拿着帕子给他擦脸的林清芳推到一旁，他自顾自的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起来，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林清芳被推的摔倒在车厢里的地毯上，差点撞到茶几，满脸都是悲愤委屈，忍不住开口道：“王爷还真是会过河拆桥！” “那又如何？”宇文凌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能被本王利用，说明你还有些价值。” 听了这话，林清芳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淌下来，可惜她哭的梨花带雨，面前的男人却是无动于衷。 女人，即便是哭也要看对象的，在爱你的人面前，你流一下眼泪他瞬间就心慌了，可是在不爱你的男人面前，你即便是死，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宇文凌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嘤嘤啜泣，实在有够嘈杂，让他升起了想将林清芳从马车里一把扔出去的冲动。 林清芳却不自知，还在那里自说自话：“王爷这样对待我，难道就不怕我再也不入宫，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太子妃！” “见不到又如何？反正她也不属于本宫。”宇文凌睁开眼睛看了林清芳一眼，神情里透着浓浓的不耐烦：“你安静片刻，让本宫好好睡一会儿。” 说着，再次合上双目，显得十分疲倦。 林清芳看到他这幅模样，想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马车里安静下来，只有车轮辘辘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着…… 等回到凌王府，宇文凌已经睡着了，马车在前门停下，侍卫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退下了，这个时候的宇文凌，脾气是最坏的，谁敢去叫醒他啊？ 林清芳哭了一路，恨了一路，此刻望着沉睡中的宇文凌，一咬牙开口冲外喊道：“咦？太子妃？你怎么在这里？” 下一刻，宇文凌猛然翻身坐起！双眼迷茫的望了过来…… 林清芳丢下他，施施然下了马车，抬脚往所住的青璃院走去，身边的丫鬟亦步亦趋的跟着。 “大嫂来了么？”宇文凌还在询问身边侍卫。 鸿安满脸无奈的解释：“王爷，太子妃没有来，是王妃跟您开了个玩笑……” 玩笑……多希望这是真的…… 宇文凌双目怔怔的朝着大门外看了一眼，随即抬脚也往青璃院而来。 林清芳刚在屋内坐定，宇文凌就进来了，一进门就问：“你为什么要骗本宫？” 林清芳拿着茶碗的手抖了一下，随即冷笑连连：“有么？妾身什么时候欺骗殿下了？你说刚刚么？妾身只是眼花了……” 宇文凌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深沉。 林清芳心里有些忐忑，她知道不能随便拿太子妃的事情开玩笑，可是当时就是忍不住。 “再有下一次，本王一定会叫你知道，什么叫后悔。”宇文凌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林清芳一呆。 宇文凌转过身去大踏步向外走去。 “王爷！”林清芳呼喊出声：“你去哪里？” 宇文凌脚步没有停，语气淡淡：“本王去哪里，与你无关！” 林清芳呆呆的站在那儿，心中很是失落，没嫁进来时，她也幻想过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婚后生活，可是如今，这冷冰冰的一切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却原来，高门大户里的富贵生活，也有说不得的苦涩…… 这一夜，林清芳又是独自一人安寝，与前面几天一样，自始至终，宇文凌都没有与她圆房过，包括大婚之夜。 这其中的凄苦，非外人所能够体会。 …… 春去秋来，炎热的浪潮才刚刚褪去，边关就传来不好的消息。 南越朝廷又开始纠结兵马，并且不停的滋事，眼看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宇文离身为太子，原本是当仁不让的边关主帅，可是如今，因为朝中事多，再加上皇帝宇文岚入秋之后生了一场病，他根本无法离开京城，只能由宇文凌代替他上战场。 为了这事儿，宇文离曾暗暗生了许久的气，但这是无可奈何之事，李采薇也只能默默安慰他：“殿下无需生气，纵然凌王带兵的经验不多，可他总会慢慢长成，这一次，咱们不一定输给南越……” “本宫不是担心这个。”宇文离闻言摇了摇头：“南越这一次领兵的并非你二哥越王，而是子李乾，那可是心狠手辣之辈，手段低劣，本宫担心二弟会在此人手上吃大亏。” 李采薇闻言沉默不语，这位李乾太子的性格，她当然比宇文离还要熟悉，那的确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可是担心也没有用，北狄除了你与二弟，就没有别的皇子，只能他去。”李采薇沉吟道：“希望凌王这一次能够厉害些，打一个胜仗凯旋归来！” 宇文离闻言看了她一眼：“你希望南越输？” “是！”李采薇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她的眼眸里没有对故土的思念，有的只是冰冷的恨意：“准确的说，我是希望我那个眼高于顶的父皇输，他这一辈子，恶事做尽，薄情寡恩，我的母妃，被他关在冷宫几十年，从来都不闻不问，而我，从小就在冷宫里长大，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国家，有什么好怀念的！” “我唯一在乎的，就只有我母妃，当然，还有菊儿与二哥，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李采薇越说越激动，到后来更是眼含热泪，不知是想起了冷宫里的萧贵妃，还是越王。 宇文离大受感染，一把握着她手，心疼道：“采薇，那些都过去了，你想你母妃，本宫就想办法，总有一日将她从冷宫里救出来……” 第238章 挑人 李采薇对此其实并不报太大的希望，然而宇文离愿意承诺，她还是很开心。 “多谢殿下，妾身心里好受多了。” 十月初七，宇文凌率领二十万大军远赴边关抗击南越，皇帝宇文岚亲自登高，在城门口亲自相送，那一日全城轰动。 纵然当年是太子宇文离出征，也没得到这样的待遇。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纷纷议论，所有人都觉得，皇帝的心已经偏向凌王那边，等这一次凌王从边关打了胜仗回来。说不得这太子之位也要换个人来坐了。 宇文离携带李采薇一同在城门附近相送宇文凌，脸上全程都没有笑容，皇帝宇文岚却是老泪纵横，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感叹道：“遥想当年，朕也曾御驾亲征过……” “陛下老当益壮，若非生病，根本就没有凌王殿下什么事儿！”有文官在底下拍马屁。 宇文岚哈哈大笑一声，说了句不服老不行，眼看着城门外黄沙漫天，数万人马浩浩荡荡的拥着宇文凌往边关而去，渐渐看不清楚，他叹息一声道：“若是有可能，朕真希望有生之年，再看不到两国交战！” 两国不交战，那是不可能的，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罢了，杀伐战争，从来就不可能停止。 李采薇微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从城门回宫，宇文离匆匆将李采薇送回胜华宫，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忙什么。 李采薇没有功夫关心这些，因为刘皇后派了齐嬷嬷请她去昭云宫。 她岂敢不从，匆匆换了身衣裳便抱着萧儿出了殿门。 到达昭云宫时，大殿上空无一人，齐嬷嬷留下李采薇在大殿上等待，便退下了。 李采薇独自一人站在昭云宫的大殿上，茶几上的香炉燃着腾香，袅袅的烟雾将整个大殿笼罩的阴暗而又神秘。她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萧儿，换了个一个姿势，活动活动酸麻的手臂。 却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传来叽叽喳喳的女子说笑声，悦耳动听，如同风吹风铃。 李采薇诧异回头，就看见一群姹紫嫣红的年轻少女款款从外头走了进来，看见李采薇，她们也是一愣，但很快盈盈拜倒，跪了下去：“臣女参见太子妃……” 李采薇愣了一下，随即淡然道：“都起来。” “多谢太子妃！”众女缓缓起身，一双双妙目偷偷的去打量李采薇，不少人的目光落在李采薇怀里的萧儿身上，目光不由的深了深。 “太子妃，这就是皇长孙么？真是玉雪可爱呀！”有女子大着胆子开口恭维，语气里充满了艳羡。 李采薇勾了勾嘴角，正要回答，身后传来一道宫人的唱喏：“皇后娘娘到——” 李采薇连忙回身，看见刘皇后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艳丽宫装，满脸严肃的从内殿里走出来，她抱着萧儿跪了下去：“儿媳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那群莺莺燕燕在李采薇身后跪了下来。 刘皇后目光缓缓在众人面上扫过，重点落在李采薇脸上，语气幽幽的道：“太子妃真是越来越懒了，还需要本宫派人请，才知道来请安。” 一来就质问，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儿！ 这种情况李采薇早已经预料到了，闻言不慌不忙的开口：“回母后，儿媳是怕打搅了母后休息，所以才没敢多来，既然这样，那儿媳日后天天都来向您请安。” “可别！” 刘皇后伸手扶了扶额头，冷哼道：“本宫还想多活几年，没得被你气死。” 李采薇面上涌现出一丝尴尬来。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刘皇后没有再理会她，而是扭头看向那一群妖娆艳丽的少女。 “回娘娘，臣女谢云兰。” “臣女赵蕙心。” “菱悦。” …… 李采薇站在一旁，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这些少女全部中家世显赫，刘皇后叫她们进宫做什么？ 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 果然，等少女们一一介绍完自己，刘皇后便懒懒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太子妃，你觉得这些姑娘如何？” “回母后，这都是为太子殿下挑选的侧妃人选么？母后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李采薇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出了心中疑问。 “没错！”刘皇后点点头，大方道：“不过也不全是为太子，凌王目前只有一个王妃，府里人丁单薄，你看他都很少回去，今儿趁着这个机会一同选了！” 还要为凌王也选妃？ 上一次宇文离直接拒绝，这一次刘皇后问都不问了，直接开始选人！ 李采薇听了这话有些无语，不由道：“母后一番心意，真是令人动容，然而凌王今日才刚出征，他不在京城，选了侧妃只怕也是……” “无妨，等他打仗归来再选，那就太迟了！还是现在选比较好。”刘皇后别有深意的道：“太子妃无需关心凌王，你只需替太子挑选好侧妃就是。” 李采薇知道避无可避，今日这样的大阵仗根本没有她拒绝的权利，当下定定神，开口问道：“那依母后的意思，今日打算为太子殿下挑选几位侧妃？” “你看着办好了。” 刘皇后将问题又踢了回去：“你是太子妃，这件事你来做主。” 做主？她能做什么主？ 不过是刘皇后手里的棋子罢了，李采薇心里苦笑连连，她应了声是，随后扭过头来看向那一群莺莺燕燕。 见她望来，少女们个个眼中露出一丝希冀，希望屏雀中选。 若依李采薇的意思，她一个都不想选，可如今…… 目光缓缓滑过那一张张或妩媚，或清纯的脸，即将开口的瞬间，李采薇忽然扭头看向刘皇后：“母后，既然今日是为太子与凌王两位殿下共同选妃，为何只有妾身，却不见凌王妃？” “太子妃在拖延什么？凌王妃马上就到。”刘皇后懒懒的喝了一口茶，道。 李采薇闻言却是双眸一亮：“既是如此，那儿媳就等凌王妃到了，一起挑选……” “荒谬！”刘皇后面上忽然露出一抹怒气：“这是什么混账话！向来都是太子挑剩下的，才能轮到诸位皇子，太子妃不知道么？” 李采薇一脸愕然，她是真没想到这上面。 刘皇后还想训斥，外头有小太监急匆匆的奔了进来：“皇后娘娘，凌王妃在外求见！” 刘皇后声音一顿，扭头看了小太监一眼，挥手道：“宣！” “奴才遵旨！” 李采薇看着小太监离开的身影，几不可闻的微微松了一口气。 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林清芳今日进宫，打扮倒没有前几日那么夸张，穿了一件宝蓝色的摸胸长裙，上罩粉色薄纱，鬓发高高梳起，看起来也是个袅袅婷婷的美人儿。 可是这里是皇宫，最不缺少的，就是美人儿了。 自认为艳压群芳的林清芳一进殿，就看到满殿的莺莺燕燕，顿时傻眼了，连安都忘记请了。 相比之下，李采薇刚刚的表现简直称得上完美。 刘皇后的脸瞬间黑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凌王妃在发什么呆？” 林清芳被这一声哼惊醒，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昭云宫的大殿上，面前的高高宝座上，是这整个北狄最为尊贵的皇后。 她眼中露出一抹恐惧，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儿媳参见母后！母后万安金福！” “你起来，齐嬷嬷，去搬椅子来。”刘皇后缓缓开口。 齐嬷嬷应了退下，刘皇后又开口对着林清芳问了起来，语气堪称和蔼可亲：“老二出征在外，你一个人在王府里过的可好？若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进宫来告诉母后。” “多谢母后，儿媳什么都不缺。”齐嬷嬷搬了椅子来，林清芳道了谢，满脸感激道。 她趁着回话的空子，偷偷去瞄站在一旁的李采薇，当看到李采薇站着，而她自己坐着时，林清芳眼睛里控制不住的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你是当朝的太子妃又如何？在皇后面前，不还是我坐着，你站着！ 高下立判。 一旁的莺莺燕燕们，也都目光闪烁的看着李采薇，有的定力尚浅，已经当众露出鄙夷的神情来。 刘皇后看着众人神色，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李采薇则习以为常，哪一日刘皇后不给她一些难堪，那才令人吃惊。 “行了，安也请了，茶也喝了，太子妃，开始！”刘皇后慵懒的开口道：“别让本宫等太久。” 李采薇心中一凛，应了声是。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一群靓丽多姿的少女。 这一个神情高傲，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那一个天真活泼，看起来有点单纯……快速的将每一名女子都扫了一遍，关于各人的性情李采薇了解了几分，心里有了底，李采薇变得不慌不忙。 她走上前去，挑了三名少女出来，回头看向刘皇后，态度恭敬：“请母后过目，若是不够，儿媳再挑。” 被选中的三名少女目光中露出狂喜之色来，个个激动的快要晕厥过去！ 她们就要成为太子侧妃了！日后若是太子登基，那她们至少被封妃…… “太子妃倒是大方，不过侧妃之位只剩下两个名额了。”刘皇后缓缓开口道：“你看看如何册封？” 此言一出，李采薇还没回答，被挑选的三名女子脸上的狂喜变成了震惊。 她们全都看向李采薇，面露哀求之色。 李采薇深深的叹息一口气，刘皇后真是要将挑拨离间的事业进行到底啊！不给她制造出麻烦来，就不是刘皇后。 这三个人，无论李采薇如何回答，都势必要得罪其中一个。 当然，李采薇也不喜欢被动挨打，她将皮球又踢了回去。 “回母后话，册封之事还需您来做主，儿媳不敢逾越。” 刘皇后则挑眉：“无妨，本宫让你选。” 让你选！ 李采薇心里哀叹一声，却忽然灵机一动。 愁闷之色消失，她缓缓抬脚，抱着萧儿走向三名少女。 三人都以为李采薇要挑选自己，吓的个个往后退去，其中一个还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上。 李采薇目光缓缓滑过每个人的脸庞。 她看到，只有右边的那名少女面色最为平静，既不担忧，也不恼怒。不像另外两个，眼睛里充满了深深的惶恐与怨恨。 她抬手，指着那面色平静的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赵惠心，参见太子妃。” 李采薇点点头：“就是你了。”说着，面向刘皇后：“母后意下如何？” 刘皇后勾了勾唇角，笑道：“既然你已经选了，那就这样！” 赵惠心面色如常，而旁边另两位少女却已经松了一口气，眼底还有些幸灾乐祸。 李采薇看着她们，忽然向着刘皇后开口道：“母后，儿媳记得太子良娣的封号一直都空缺，所以想恳请求您，立赵姑娘为太子良娣，请母后定夺！” 第239章 刘玉婵 太子良娣？ 侧妃之上，太子妃之下的太子良娣？ 刚刚还庆幸不已的两名少女顿时惊呆了。 赵惠心也惊呆了，她以为李采薇挑选自己出来，是要贬自己为太子侍妾，哪里想得到…… “太子良娣？” 刘皇后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之笑：“太子妃还真是贤良大度，既然你开口提了，那本宫……”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仔细聆听那个结果。 而刚刚那两名少女则满脸热切的盼望着刘皇后拒绝，这样一来，自己仍旧是最幸运的人！ 可最终，刘皇后还是打破了两个人的希望：“本宫准了。” “多谢母后。” 李采薇行了一礼，回头笑盈盈的看向赵惠心：“赵良娣还不快向母后谢恩？” 赵惠心愣愣的看着李采薇，实在想不明白李采薇为何要帮助自己。好一会儿后，她才扭头，向着刘皇后跪下来扣头，谢恩。 “赵良娣，你既为众侧妃之首，日后可要好生照看其他侧妃，为太子妃分忧，你可明白？”刘皇后看着赵惠心，别有深意的道。 赵惠心点头应是。 刘皇后命她起来，与另外两名女子一起站到了李采薇的身后。 而这时候，刘皇后也像是才看见李采薇抱着萧儿站在那里似的，对着一旁齐嬷嬷怒斥道：“没眼色的东西！怎么不给太子妃搬把椅子来，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齐嬷嬷默默听她骂完，低头恭敬应了一声，下去搬椅子来。 李采薇几乎受宠若惊，她还以为自己会一直站到离开，当下道了谢，她慢慢坐了下来。萧儿在她怀里面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在那些穿着鲜艳衣裙的少女间转来转去，吸允着手指头。 刘皇后目光幽幽的看一眼萧儿，没说什么，也没提出来要抱。 李采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刘皇后不打萧儿的主意，哪怕让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凌王妃，轮到你了。” 刘皇后目光一转，看向林清芳，笑意盈盈：“有太子妃做榜样，你可别让本宫失望才成。” “是，母后。”林清芳浑身僵硬的站起了身，心里暗暗将李采薇骂的狗血淋头。 她才成婚两个月啊！不想这么早给夫婿纳妾！ 可是没办法，这么多人都瞧着…… 林清芳苦着一张脸慢慢走到那群少女面前，看每一个人都不顺眼，恨不得拿出一把刀子来，将这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全都划花！ 少女们感知了她的怒火，一个个将身子往后缩去，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来。 这时，刘皇后悠悠的开口了：“凌王这次从边关回来以后，大概会封亲王，他的侧妃，身份可不能低了，凌王妃，你可要好好的选。” 这句话，不亚于催命符。 林清芳背对着刘皇后，狠狠的在心里面翻了一个白眼。 她赌气般的，抬手朝距离她最近的一名少女一指：“就她了！” 话音落，大殿上忽然响起一道倒抽冷气的声音。 林清芳后知后觉的回过头来，见站在那儿的是一名十分纤瘦，病弱的美貌少女，因为被指出来，震惊的张着樱桃小口，她的皮肤如同上等白玉一般，样貌在所有的少女里是最拔尖的。 林清芳随手这么一指，给自己指出了一个最强劲的敌人来。 她呆了一呆，随即心中涌现出无名怒火来，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名少女，回头冲着刘皇后道：“母后！儿媳刚刚说错了，不是她，是另一个！” 说着，胡乱往旁边一指。 “凌王妃，她可是忠勇侯府刘家的姑娘！小名玉蝉……”少女中有一人忍不住开口道。 “那又如何？”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煮熟的林清芳，并不知道刘玉婵是谁。 “那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忠勇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有人幸灾乐祸的开口。 林清芳闻言目光霎时一变！ 抬眸看一眼低头用帕子掩嘴咳嗽的刘玉婵，林清芳心内刹那涌上一股惶恐之色。 她战战兢兢的抬眸看向刘皇后，果然看见她面无表情，一丝笑容都没有。 “母后……儿媳……” 刘皇后慢慢的开口：“凌王妃，你要选玉蝉做凌王侧妃？” “不……不是……”林清芳开口说了两个字，立刻急急刹住，差点咬着了舌头。 这时候她能说不选刘玉婵么？那不是活生生的打刘家，还有刘皇后的脸么？那能得好？ “不是什么？”刘皇后斜睨她一眼，语气温和的问。 她越是这样，林清芳心里越是害怕，结结巴巴的半天也说不完整一句话：“刘小姐自，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可……” “可是什么？你怕本宫不同意？”刘皇后挑了挑眉头，淡淡道：“本宫之前说了，只要是你挑中的人，本宫都会答应，玉蝉虽然身体病弱，可是这两年已经好了很多，她能嫁给凌王做侧妃，本宫心里也很宽慰。” “不是这样的！” 林清芳急的都哭了。 刘皇后看着她的目光终于一变，神情也有些冷：“凌王妃，你是什么意思？” “我……”林清芳内心里天人交战，十分痛苦：“刘小姐天人之姿，嫁给凌王实在是太委屈了些……” “无妨，玉蝉身体不好，本宫给她挑了这么多年，也没挑到一个心仪的，凌王如今带兵出征，也算是一表人才，勉勉强强配得上玉蝉把！”刘皇后淡淡道。 这是铁了心的要把刘玉婵指给宇文凌做侧妃了。 林清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毁的肠子都青了，她看看满殿的人，每一个人脸上都幸灾乐祸，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 一股愤怒与屈辱感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破罐子破摔道：“既是如此，那就选刘姑娘做王爷侧妃！” 大不了以后在王府里，她多让着这位皇后侄女儿。 此言一出，刘玉婵白玉般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红晕，她侧头用帕子掩住了脸，娇羞无限。 其余女子或艳羡，或妒忌，纷纷送上恭喜。 刘皇后则笑盈盈的开口道：“凌王妃，还没结束呢！你接着选。” 大殿上总共还剩下六名女子，听闻此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激动雀跃的神情，眼含期待的看向林青瑶。 林清芳的脸僵了一僵，手指藏在袖子里拧的帕子都要烂掉了。 李采薇坐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看着这一幕，旁人笑时，她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冷笑。 林清芳看不出来，李采薇却是看的分明。 刘皇后今日弄这么一出，目的就是将刘玉婵嫁给宇文凌，至于到底是为妃为妾，全看她的心情。 至于林清芳，不过是蠢的自己钻进了套里面，这却怪不得刘皇后。 “母后，儿媳选好了。”林清芳这一次没有大意，先上前询问了众位少女的姓名家世，随后自己揣摩着挑选了两个身份不是那么贵重的女子出来，最重要的是，不姓刘。 “辛苦凌王妃了。” 刘皇后淡淡道，说着，还看了一眼李采薇：“太子妃今日也辛苦了。” 李采薇连忙回道：“回母后，这些都是应该的，谈不上辛苦，母后这么说，真是折煞儿媳了。” 林清芳站在一旁，扯了扯嘴角，硬挤出一丝笑容：“母后言重了。” “好！都是本宫的好儿媳。”刘皇后笑不拢嘴，心情不错的留下李采薇与林清芳在昭云宫里用午膳。那几名被选中的女子也都留了下来。 一顿午膳，李采薇吃的小心翼翼，林清芳则是心事重重。 饭毕，刘皇后大手一挥，命她们将各自挑选出来的人都带回去。 李采薇无所谓，而林清芳则愤愤不平。 等她们离开，刘皇后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 齐嬷嬷瞧着她神情，小心翼翼道：“两位殿下都得了侧妃，怎么娘娘反而不开心呢？” “林清芳无论心胸还是手段，都不如太子妃，你叫本宫如何开心的起来！” 齐嬷嬷听了，劝道：“娘娘，凌王妃才刚成亲，也许再过段时间就好了，她没有心机手段，对于刘姑娘，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错。”刘皇后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 李采薇带着三位刚刚才册封过的侧妃回到胜华宫，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这三个人如何安置是一个问题，李采薇思索片刻，让人将赵惠心安置在郑秀儿之前住过的暖云阁里面，又将其他两位侧妃安置在其他的院落，她将别人都打发走，只留下了赵惠心。 李采薇开门见山道：“不瞒赵良娣，这暖云宫之前，曾经住过两任太子良娣，可是她们的结局最后都不好，是被白绫包裹着送出宫外的，赵良娣若是心有芥蒂，不想住在这里，可以提出来，本宫重新为你安排住处。” “多谢太子妃提醒，不过不用了。” 赵惠心闻言笑了，白嫩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暖云宫就在胜华宫外不远处，是很不错的殿宇，太子妃的一番体恤之心，惠心不会不明白。” “你明白就好。”李采薇闻言勾了勾嘴角。 “娘娘，惠心日后可以多来胜华宫看望您么？”最后离开时，赵惠心忽然开口道。 李采薇闻言笑了，这是一个很上道的姑娘：“你想来随时都可以，咱们住的这么近，就如同邻居一般。” “多谢娘娘。” 赵惠心离开时，脸上写满了感激。 晚上，宇文离回来，李采薇将自己的安排一一说了。 “你看着安排！自己做主就好，不用特地告诉本宫。”宇文离兴致缺缺，匆匆回了一句便坐下来开始用膳了。 李采薇望着他，目光闪了一闪。 “殿下，今日选的这三位侧妃，可都是邺城里鼎鼎大名的美人儿，您就真的不想去看一眼？进宫第一日，就留别人独守空房，这样不太好……” 宇文离啪的一下放下筷子。抬眸看一眼李采薇，忽然充满暧昧的凑到她耳朵边上，低低道：“你将本宫往别的女人卧榻上撵？嗯？昨日二弟才出发去边关，本宫怎好留你一人独守空房？” 李采薇被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弄的俏脸一红，当即将头扭开，往后移了些。 第240章 隔阂 然而听到宇文离说的话，她却浑身冰凉。 什么叫‘二弟才出发去边关，本宫怎好留你一人独守空房’？ 宇文离看到她的脸色，这才明白自己失言了，忙伸手去拉李采薇，斟酌语气道：“采薇，本宫……” 李采薇冷着脸，轻轻拨开他的手，声音淡然道：“夜色已晚，殿下还是赶快去几位侧妃那里歇息去！” “你赶本宫走？” 不同于刚刚的调笑，宇文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李采薇不看他，扭头看向大殿外黑茫茫的夜色，声音淡淡：“今日几位侧妃入宫，殿下若是不去看上一眼，只怕明日母后问起，又要怪罪臣妾独霸殿下，为了臣妾着想，请殿下移步暖云宫！” 宇文离听了这话，久久的看着她不言语。 李采薇强迫自己不回头，然而微微发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宇文离永远也不知道，他刚刚那句话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好，好，好。本宫走！”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宇文离豁然起身，目光紧紧的盯住李采薇的后背深深看了一眼，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李采薇听着那脚步声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远离，顷刻后，整个大殿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宫灯也比刚刚暗淡了许多。 脚步声登登响起，下一刻，如锦苍白着脸从外头走了进来：“娘娘！太子殿下去了暖云宫……” 李采薇闻言没有回头，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苦笑：“本宫知道……” 人还是她撵走的。 “唉！”如锦看着李采薇的背影，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 暖云宫中，赵惠心已经歇息，忽然听得外头啪啪殿门被人拍响，随即整个大殿里的灯火全都亮了。 她的贴身宫女满脸喜色的从外头奔了进来，一把掀开薄纱般的帷幔道：“娘娘，太子殿下来了！您快起来呀！” 太子殿下来了？赵惠心眼眸猛然瞪大！ 她一下翻身坐起，刚掀开被子还没来得及翻身下床，就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外走了进来，那人五官俊朗，浑身贵气逼人，不是宇文离又是谁？ 赵惠心一慌，随即整颗心都开始狂跳起来，她望着直直走进来的宇文离，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殿，殿下……” 宇文离气冲冲的走进来，看见一个年轻而陌生的少女躺在床上，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不是应该为自己的失言向李采薇道歉么？怎么跑来了这里？ 哦对，是她撵自己出来的…… 一股难堪夹杂着愤怒涌上心头，宇文离脸色铁青，烛火照映下，他的神情阴郁的可怕。 赵惠心立刻就感觉到了，她原本想下床请安的，却一下子拉起被子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人也往床的里面缩去，只露出一双扑闪着的大眼睛：“殿，殿下，您要做什么？” 宇文离心里的怒气无处发泄，闻言没好气的道：“这里是东宫，本宫不可以来么？你睡你的！本宫随便看看！” 说着，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赵惠心一脸的莫名其妙，可是能被入选进宫，她绝非蠢笨之人，当下手忙脚乱的披上外衫下了床，在丫鬟的陪伴下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宇文离并没有离开，正坐在大殿上，闷不做声的一个人喝着闷酒。 旁边服侍的宫人奴婢跪了一大堆。 宇文离的背影瞧起来充满了深深的孤寂。 赵惠心看到这一幕，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走上前去劝说，她在原地稍一踌躇，最终还是上前：“殿下，这酒是冷的，还是让她们烫一下比较好。” 宇文离很讶异她居然没有开口劝自己不要喝，而是让烫酒，当下有些意外的看了赵惠心一眼。 这一眼之下，他有些意外。 玉色折枝绣花海棠裙子慵懒的穿在身上，如云的鬓发松松垮垮的堆在头上，并无佩戴任何钗环，却映衬的一张芙蓉面干干净净，在这样充满了迷离的灯火下，说不出的美丽诱人。 宇文离张了张嘴，没有答话，却是举起了手里的酒壶。 赵惠心忙走上前去，将酒壶接了过来，递给一旁的宫人，命其烫酒。 宇文离看着她动作，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她，赵惠心的一举一动里都透着一股世家女子才有的修养，令人感觉十分舒服，他心里的郁闷稍稍少了些，当下开口问道：“赵良娣，你可知道今晚上上本宫为何独独来了你这边？” 赵惠心闻言，雪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诧异，她结结巴巴的问：“为，为何？” “因为是太子妃让本宫过来的。” 宇文离说着，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冷笑：“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嗯？” “妾，妾身没觉得。” 赵惠心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小心翼翼道：“太子妃娘娘自然是贤良淑德，大方得体之人……” “哼！她大方！将本宫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宇文离忽然暴怒出声，狠狠一挥手，将桌子上的茶水茶壶点心一股脑儿扫在地上。 赵惠心见状吓了一大跳，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花容失色道：“妾身说错话，请殿下赎罪！” 话音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殿下赎罪！”所有的宫人太监也都跪了下来，乌压压一大片。 宇文离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无聊透了。 “殿下，酒来了……” 一个宫人提着酒壶从外头奔进来，见到殿内情形顿时惊呆了。 宇文离大踏步走过去，一伸手将那壶酒接了过去，仰头就往嘴里倒。 赵惠心心里充满了害怕，想要劝他，却又不敢开口。 “啪！”的一声，宇文离将喝干了的酒瓶往地上一扔，一步一晃的往内殿里走去：“全都退下，不许打搅本宫！” 说着，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赵惠心的婢女大着胆子上前看了一眼，小声道：“娘娘，太子殿下睡着了。” 赵惠心仍然不敢上前，站在那儿远远的张望着：“寒云，你替殿下把靴子脱了，把被子盖好，然后把帐子放下来……” 寒云疑惑回头：“娘娘，您不进来么？这内殿里只有一张床呀！” “不了！我不去！”赵惠心连忙摇头：“你没听到太子殿下的话么？不能打搅他睡觉！” “这里面也包括娘娘么？”寒云问道。 “当然！” 赵惠心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等说完她才察觉到这句话似乎有一些毛病。 果然，寒云用奇怪的眼睛看她，语气幽幽：“娘娘如今已经是良娣，太子殿下的人，为何不能陪着殿下一起入睡？这是什么道理？” 赵惠心听到‘一起入睡’四个字，顿时满脸通红，当下疯狂摇头：“寒云你别说了！让人给这榻上铺一些软垫，今晚我就在这里睡！反正天也不冷。” 说着，急匆匆吩咐宫人去整理内殿里靠窗的那张贵妃榻，那是平日里用来小憩午睡用的。 寒云没了话说，但却替自家主子不值。 赵惠心却叹息着道：“你没看出来么？太子殿下今晚上一肚子的怒火，他来这里是逃避，而不是想要陪伴，你们都退下！” 寒云懵懂的点点头，服侍赵惠心在榻上躺下，然后吹熄烛火，与宫人们一起退了下去。 …… 昭云宫的内殿里，烛火静静的燃烧着。 刘皇后端端正正的坐在灯下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账单快速的浏览着，昏黄的灯火照在她脸上，投下一股静谧的阴影。 忽然，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从外头奔了进来，在跨进内殿的那一刻，瞬间放轻。 随即齐嬷嬷的声音在落地屏风后响起：“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刘皇后这才缓缓的放下手里面的书，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情况打听的怎么样？太子今晚歇息在哪里？” “回娘娘话，奴婢打听到，太子殿下今夜照例在胜华宫中，不知是何缘故与太子妃发生了争执，然后，他就去了暖云宫，赵良娣那里。”齐嬷嬷低头恭敬回答道。 刘皇后闻言，保养得宜的脸庞上慢慢露出一丝笑容，她冷哼道：“这一次太子妃还算识相，知道做表面功夫，这天底下敢气太子的人，除了本宫，就只有她了。” “娘娘，现在怎么办，要继续盯着么。”齐嬷嬷低头恭敬问。 “不用。” 刘皇后闻言缓缓摇头：“太子妃已经做了她该做的事了，接下来就是侧妃们自己的战场，本宫用不着盯着。倒是凌王府那边，派过去的人可有消息？” 齐嬷嬷闻言一脸为难：“回娘娘，宫门已锁，最快得到消息，也得明日凌晨……” “行了，你退下。” 刘皇后摆摆手，缓缓从榻上站起了身，立刻有年轻的宫女上前，稳稳的扶着她往内殿里走去。 齐嬷嬷透过昏黄的烛火看了她一眼，恭敬应是。 …… 宇文离昨夜歇息在暖云宫赵良娣那里的消息，隔天一早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一大早侧妃们来给李采薇请安时，每个人看向赵惠心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浓浓的妒忌，尤其是昨天一同与赵惠心进宫的两位侧妃，王氏与韩氏。那眼神恨不得将赵惠心活活剜死。 而面对李采薇时，却可着劲儿的巴结，又是亲自递茶水，又是帮着捏肩膀，说笑话逗趣儿，就盼着李采薇能大发慈悲，劝宇文离上她们那里歇息。 此事李采薇也是无能为力，她什么时候能够左右宇文离的心思了？昨夜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太子妃，今日天气晴朗，不如带妹妹等去御花园里逛逛如何？”新进宫的王侧妃满脸堆着笑，脸颊两侧两个大大的酒窝十分迷人：“妾等进宫，还没去过御花园呢！” “是啊是啊！不如出去走走。”另外几个侧妃纷纷附和。 可李采薇神情却有些淡：“太阳那么大，你们自己去，本宫有些累。”说着，伸手捂着嘴巴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众侧妃们看出来她这是想撵客了，纷纷识趣的站起了身，唯有角落里坐着的韩侧妃忽然开口道：“太子妃身子慵懒，不爱动弹，别是又有喜了？” 一听这话，原本纷纷向外的侧妃们刷的停下了脚步，一双双妙目全都射向李采薇的肚子，或艳羡，或妒忌。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双手闪电般的捂住了小腹，断然摇头道：“怎么可能！” 她的疲累不过是装出来的，为的是撵她们走！ “太子妃，还是请太医诊一下脉的好，若不是喜脉，那就有可能是生了病。”韩侧妃望着李采薇，一脸认真的道：“妹妹稍稍懂得一些医术皮毛，这番话绝不是胡言乱语。” 李采薇原本的无奈渐渐变成了惊讶。 众位嫔妃们也不离开了，纷纷劝说李采薇请太医来，最后是赵惠心开的口：“我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把娘娘都弄烦了，还是回去，娘娘有事，自然会去请太医。” 第241章 假孕 她是看出来李采薇并不想当众去请太医，才这么说的。 听了这话，众位侧妃不得不站起身来纷纷告辞，王侧妃有些不甘心，扭头恶狠狠的瞪了赵惠心一眼，出殿门时还语气幽幽的骂了一句：“哼！马屁精！” 说完，不等赵惠心应答，高高昂着头颅大踏步离开了。 赵惠心面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 别的侧妃因为昨夜宇文离留宿之事，对她充满了妒忌，此时此刻也都用嘲讽的目光看着赵惠心，没人等她，全都离开了。 赵惠心伸手摸摸鼻子，觉得有些无奈。 内殿里，李采薇刚刚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如锦的声音就在身后想起：“太子妃，奴婢还是请个太医来，为您诊脉一下！” 话音刚落，李采薇嘴里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刚好喷了如锦一头一脸。 如锦顶着满脸的茶水，惊呆了。 “抱歉！”李采薇连忙拿出帕子来替如锦擦脸，才擦了一下，如锦连忙闪开：“娘娘莫要如此，真是折煞奴婢了。”说着伸手接过帕子，转身洗脸去了。 李采薇看着她的背影，懊恼的摸了一下一旁萧儿的脑袋，早知道这样，刚刚她就不假装疲惫了…… 不一会儿，如锦洗了脸进来，还是要劝李采薇请太医诊脉。 “行，你去请！不过低调一点，不要闹的整个皇宫都知道了。”李采薇开口道。 如锦喜上眉梢，闻言立刻用力点头：“娘娘放心！奴婢知道了！”说完，转过身去急匆匆的离开了。 李采薇无奈的看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口气。 暖云宫里面，刘皇后听着齐嬷嬷的禀报，惊的连最喜欢的燕窝粥都喝不下去：“你说什么？太子妃又有喜脉了？” “回娘娘话，目前还不确定，胜华宫那边正在请太医诊脉。”齐嬷嬷如是回答道。 刘皇后闻言霍然起身：“那还等什么！摆驾，本宫要去胜华宫！” 齐嬷嬷一脸惊讶：“娘娘，还不确定呢！万一只是虚惊一场……” “那也要去！本宫去看看自己的儿媳与孙子，怎么了？谁敢说个不字来！”刘皇后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由宫人服侍着去内殿里更衣去了。 片刻之后，皇后凤驾浩浩荡荡的朝着胜华宫而去。 刘皇后到时，林太医前脚刚刚进门，一屋子的人全都朝着她下跪请安，就连李采薇也受到惊动，从内殿里出来了。 “不知母后驾临，儿媳迎接来迟，请母后赎罪！” 刘皇后严肃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滑过，最后落在被如锦抱在怀里的萧儿身上，萧儿如今一岁多，正是最活泼好动之时，此时正眨巴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这孩子无论是面貌还是神情，都与小时候的宇文离像了个十足十。 刘皇后眼眸黯了黯，闪过一抹复杂情绪，沉声开口：“都起来。” “谢皇后娘娘！” 众人起身后，刘皇后朝着李采薇走了几步，白皙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喜悦与欢喜：“太子妃，太医诊脉的结果如何？你可是……” “回母后，太医刚到，还没诊脉呢！” 李采薇满脸痘是尴尬，她都说了要低调，为什么现在好像弄的全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诊脉呀！”刘皇后扭头，朝着林太医一瞪。 “微臣这就诊脉！”林太医十分惶恐，连忙上前。 李采薇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在如锦的搀扶下，在椅子上坐了，缓缓将右手递给林太医，如锦拿出一方帕子垫在上头。 林太医伸出两根指头搭在李采薇脉搏上，面露沉吟之态。 满殿的宫人，包括刘皇后自己，全都眼巴巴的瞧着林太医，等着他开口讲话。人虽多，但大殿里却安静的出奇。 就在这安静中，忽然外头遥遥传来宫人的唱喏声：“太子殿下到——” 李采薇一惊，猛然回过头来！ 竟然连太子都惊动了，是不是只剩下皇帝了？天哪…… 宇文离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蟒袍，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进门先朝刘皇后叩头请安：“儿臣参见母后！” 刘皇后看着他平静的面孔，目光闪了闪：“太子不是忙着处理边关粮草之事么？怎么还有空过来。” “儿臣听闻太子妃身体有恙，竟然连母后都惊动了，所以赶过来瞧一瞧。”宇文离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正被把脉的李采薇。 刘皇后瞬间笑了：“谁跟你说太子妃有恙的？她分明是……” 刘皇后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太医打断了：“回皇后娘娘，太子妃并非身怀有孕，只是最近有些疲累，需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刘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惊愕。 “不是怀孕？”她面露古怪之色。 宇文离上前一步，紧盯着林太医，沉声问道：“你可弄清楚了？” “殿下再去请一百个太医来诊脉，结果也是一样的。”林太医闻言笑呵呵的道：“对于这一点，老臣很有自信。” 宇文离顿时不说话了，殿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李采薇坐在那儿，几乎无地自容，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用疲惫来当做打发她人的借口…… “行了，既然没有怀孕……”刘皇后缓缓的开口，她看了李采薇一眼，话锋一转道：“太子妃是不是身体不好？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怀上，太医再给检查检查。” 李采薇大囧，连忙摆手：“不用了！多谢母后关心，萧儿还小，儿媳目前并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 “那怎么成？太子膝下空虚，正是要多孕育子嗣之时。”刘皇后不由分说的命林太医上前替李采薇把脉，并且说道：“太子妃，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哪！” “殿下不是已经纳了侧妃么？那么多人总有……”李采薇话还没有讲完，便碰到宇文离的目光，那眼神冷飕飕的，吓的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纵然侧妃千万。”刘皇后闻言笑盈盈的道：“太子心里却只有太子妃，其他人可比不了你。” 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尴尬至极的笑容：“母后说笑了……” “本宫是不是说笑，太子妃心知肚明。”刘皇后淡淡的开口，说话时还朝着一旁的宇文离看了一眼：“太子，你说本宫说的对不对？” 宇文离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掠过李采薇，在看到她脸上的苦涩笑容时，他勾了勾嘴角：“母后说的极是。” 母子俩一唱一和，李采薇更加如坐针毡，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好在林太医终于把完了脉，他起身恭敬的冲刘皇后请了安，然后才道：“娘娘，太子妃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她上次小产时留下了病根，再加上受了伤，这一时半会儿的，并不适合孕育子嗣，应当……” “应当什么？”刘皇后懒洋洋的问。 “应当好好调养，方是上策！”林太医把眼一闭，豁出去一般的道。 这话就差言明李采薇身子很差，不适合生孩子了。 刘皇后听了，面上却露出一丝失望来：“调养？那要调养多久才算？” “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林太医道。 “这真是天不佑我北狄！”刘皇后闻言深深叹息了一声。 李采薇听了，心里却是暗暗有些吃惊，上一次小产对她的影响竟然这般严重…… 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抚摸了一下小腹，心里充满了深深的伤痛。 “太子，你现在可还恨母后逼着你广纳侧妃了？”刘皇后挥手命林太医退下后，笑眯眯的看着宇文离。 宇文离的视线一直都没离李采薇左右，她脸上的黯然神伤，还有失落统统全都看在眼里，想到那个无缘见面的孩子，宇文离心中也有些失落，听了刘皇后的话，他淡淡道：“儿臣从来也没有恨过母后。只是有些后悔，没能早日对该温存的人温存一些，反而宠信了不该宠信的人。” 这些话，他是对李采薇讲的。 那个不该宠信的人是郑秀儿，当时郑秀儿大着肚子时，宇文离对她十分容忍。 “好！太子能有此觉悟，也不枉费本宫跑这么一趟！”刘皇后闻言面露笑容，她缓缓从椅子上起了身，慵懒的将胳膊搭在齐嬷嬷的肩膀上：“太子妃好好养着罢！也莫要心灰意冷，说不定过上些时日，你可以再次替太子孕育子嗣，你也该大度一些了。”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李采薇，意味深长。 李采薇如何听不明白刘皇后的意思？不就是埋怨她不能生孩子了还霸占着宇文离么，她勾了勾唇角，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母后教诲，儿媳谨记于心。” 刘皇后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可是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宇文离：“对了，本宫为太子殿下挑选的王侧妃，韩侧妃，太子还没有见过？抽个时间好好见一见。” 宇文离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儿臣知道了。” 刘皇后点点头，终于离开。 大殿上，只剩下了李采薇与宇文离。 那一夜之后，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单独待在一块。 李采薇想到刘皇后刚刚临走时的吩咐，硬着头皮上前劝说道：“殿下可是要去两位侧妃妹妹那里？她们住的不远，距离这里不过就是……” “你就那么想让本宫去见别人？”宇文离恨恨打断了她，有些咬牙切齿。 李采薇愣了一下，这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必须去的问题！ 刘皇后的嘱咐，谁敢违抗？ “李采薇，你看着本宫，在你心里面，本宫是什么？是你可以随意扔出去的东西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意本宫！” “不是这样的……”李采薇摇头反驳。 宇文离恨恨的瞪着她：“你现在再说一句，你真的想要本宫去别的侧妃那里？” 李采薇当然不想！ 可是她厌烦透了，刘皇后步步紧逼，现在又拿她不能生孩子的把柄说事，她除了逼着宇文离去别人那里之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么？ “殿下，您身为当朝太子，宠幸众位侧妃侍妾，乃是分所应当。”李采薇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 宇文离张了张嘴，目光里的神采一瞬间黯了下来。 “好，这是你说的。”他轻轻的开口，一边说一边点头。话音落时，猛然转身大踏步的向着大殿外走去！ 李采薇怔怔然的站在原地，被宇文离的目光刺的心里一痛。 “娘娘！” 如锦从一旁奔了过来，看着李采薇满脸都是埋怨：“您怎么能将太子殿下往外推呀！这样一来，他可能真的会去宠幸别人……” “他不是已经宠幸别人了么？”李采薇嘴角发出一声苦笑：“昨晚上歇息在赵良娣那里，又没有人逼他。” 说完，摇摇晃晃的进内殿里去了，整个人失魂落魄。 如锦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简直恨铁不成钢。 从这之后，宇文离几乎一个月没有再踏足过胜华宫。 第242章 恃强凌弱 李采薇每日都能听到宫女躲在角落里偷偷的议论声，太子殿下歇息在赵良娣那里了，太子殿下又歇息在韩侧妃那里了，太子殿下把东宫里所有的侧妃都探视了一遍，甚至还去了洛云轩里一趟，看过了郑秀儿跳过的那口水井。 李采薇对此无所畏惧，听时不过微微一笑了之，可如锦每日看着她的目光却越来越担忧。 林太医遵从刘皇后的嘱咐，给李采薇开了滋补身体的药方，每日饭后，都有宫人送上来一大碗浓浓的汤药，李采薇一闻到那个苦涩的味道，就眉头直皱。 “太子妃，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命太医开的补药，您快喝了！这样再过不了多长时间，您就可以为太子殿下孕育新的子嗣……”宫女小桃俏生生的站在饭桌旁劝说道。 李采薇抬眸看了她一眼，这宫女是刘皇后派来的人，每日监督她服药。 如锦等宫人全都远远的站在一旁。 “你放着！等凉了，本宫自然会喝。”李采薇皱着眉头道。 “那娘娘先用膳！”小桃笑盈盈的上前，伸手去拿汤匙玉筷，准备亲自为李采薇布菜。可她刚动手，李采薇就开口拒绝了：“行了你退下！本宫自己会吃。” 桃红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闻言应了声是，抬脚退到如锦身旁站定，并不肯离开。 李采薇心里的恶心更厉害了，还没开始喝药，她就想吐。 没有再说什么，她伸手拿起筷子，慢慢的开始吃菜。 一顿饭，她吃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被搁置在一旁的汤药自然凉透了，李采薇不等小桃开口，就对如锦吩咐：“你去把这汤药热一热。” “奴婢去！”小桃自告奋勇的想要上前去接汤药。 如锦连忙伸手抢先将汤药拿在了手里，笑盈盈的道：“还是我去，这盛华宫的小厨房，还是奴婢比较熟悉，小桃姐姐就不要跟我抢了。” 说着，笑盈盈的抱着汤碗转身退下。 小桃并不甘心，抬脚跟了上去：“那我陪你一起！” “别，你还是陪着太子妃说说话儿罢！昨儿饭前你讲的那个故事，娘娘很喜欢听，连晚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小半碗。”如锦笑盈盈的，说完就抱着汤药离开了。 小桃咬着嘴唇站在原地，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小桃，你过来陪本宫坐一会儿罢！” 小桃连忙拒绝：“娘娘折煞奴婢了，您是主子，奴婢不敢在您面前入座。” “那有什么！你可是母后身边的大宫女，本宫无论什么时候都得高看一眼。”李采薇说着，将一瓣新鲜拨开的蜜柚递给了小桃。 宫人也已经搬来了椅子。 “多谢太子妃。” 小桃没有办法，只得入座，她接了蜜柚，但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时不时的转过身去向着外头张望。 李采薇知道她心思，却不点破，一边慢慢喝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小桃即便心里再是不情愿，也只能答应着。 没过多久，如锦就端着新热好的汤药进来了，一进门一股浓浓的苦味飘散的满殿都是。 李采薇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一把放下手里的茶水问道：“给本宫准备蜜饯了没有？没有的话赶快去拿！” “娘娘，早备好了，就知道您会问。”如锦忍着笑，转身从身后宫女手里接过托盘，将四五样各式蜜饯摆在了李采薇面前。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有了这个，就不怕喝药了。” 小桃抽了抽嘴角：“太子妃居然害怕药苦，奴婢还是头一次见。” “你没见过的多着呢！” 李采薇伸手摸了摸递上来的汤药，见温度正好，当即端起来一仰脖子咕咕咚咚全喝了下去。 放下药碗的那一刻，她苦着脸抓起一把蜜饯迅速往嘴里一塞，脸上的表情这才舒展了。 “总算喝下去了。” 语气里分外庆幸。 桃红伸头看了看那药碗，见只剩下碗底浅浅一点药渣，闻着味道与自己之前端过来的并没不同，她这才放心了，低头冲李采薇请了安，她转身退下向刘皇后复命去了。 等她离开了，李采薇才看向如锦：“那汤药换过了？” “娘娘放心，奴婢一早准备好了，是按林太医开的方子奴婢亲自熬的，保证没有任何添加。”如锦拍着胸脯保证道：“至于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的那一份，奴婢早倒掉了。” “倒在了哪里？可千万别被人发现。”李采薇开口叮咛。 “小厨房外头的花盆里。”如锦低声道：“那两盆花枝繁叶茂，不会被人发现的。” “还是要以防万一，万一小桃多个心眼，去小厨房查看呢？还是换个方法处理的好。”李采薇开口道。 如锦点头：“好，奴婢听娘娘的。” …… 凌王府里。 林清芳听着婢女的禀报，脸色越来越沉。 好一个刘玉婵，不过是侧妃的身份，如今借着身体病弱，竟然要搬进来她这庆丰院里来！这是王府的主院，历来只有王爷王妃可以住，她一个侧妃住在这里头算怎么一回事？！ “让她回去！这事儿等王爷回来再说！” 林清芳念着刘玉婵的身份，不敢明着拒绝，只能将事情往宇文凌的身上推，她盼望着，等宇文凌从边关打仗归来后，会直接拒绝刘玉婵的无礼要求。 可是，侍女的话无情的打破了她的幻想：“回王妃，刘侧妃入住庆丰院，是皇后娘娘亲口准许的，宫里来的人说了，只给娘娘三日的时间搬离这里……” “什么？不仅刘玉婵要搬进来，本王妃还得搬出去？”林清芳震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侍女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回王妃，是的……” “真是无法无天了！”林清芳狠狠一挥手，将面前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都拂在了地上，满脸狰狞道：“凭什么？” 就凭对方是当朝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呀！ 纵然人家只是一个侧妃，可你这个王妃敢将人家怎么样？ 侍女没有回答，又向后退了一步。 “鸠占鹊巢，无耻不要脸！本宫那日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选了她！选了她！”林清芳气的口不择言，破口大骂，将刘玉婵包括刘家祖宗十八代狠狠的全都骂了一遍。 侍女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是恐惧，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王妃！您还别说了……” “凭什么不让本王妃说！她们做得，本王妃就说不得么？！”林清芳怒不可遏，看什么都不顺眼，忽然追上前去，抬手恶狠狠的给了侍女一巴掌。 “王妃……”侍女吓的猛然睁大眼眸，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林清芳看到对方脸上的巴掌印，整个人稍稍有些清醒，她刚要开口讲话，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原来王妃对我刘家如此怨恨……” 林清芳吓了一大跳，慌忙抬头。 只见花厅门外，缓缓走进来两名侍女，分列两旁，随后两名女婢扶着一名身穿月白色纱裙的美丽少女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 少女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捂着嘴巴低低的咳嗽，瞧模样十分的惹人怜惜。 另有两名嬷嬷跟在后头，随时随地的注视着自家小姐，生怕她有任何闪失。 林清芳看到这样的阵仗，心底里不由的暗暗鄙夷，不就是出身尊贵么？不就命好的有个当皇后的姑姑么？至于嘚瑟成这样？还不是病的快要死了！ 这要是立刻就死了，那该有多好啊！都不用自己动手做什么了…… 林清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开口：“不！不是你那样的！刘妹妹你误会了……” “我们家侧妃一炷香之前就过来了！就站在门外听着王妃娘娘发牢骚呢！”站在刘玉婵左手边的一个鹅蛋脸姑娘满脸不屑的开口道。 刘玉婵任由自己的丫鬟怼林清芳，自己并不开口阻止，反而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身边侍女的身上，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模样：“要住庆丰院，是姑母的意思，妹妹没有料到姐姐心里有如此大的怨恨……” “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清芳心里一慌，连忙开口解释道：“刘妹妹，你刚刚一定是听错了……” “就当妹妹是听错了罢。”刘玉婵语气幽幽的开口，说完，低低咳嗽了一声。 她如此模样，身边那些丫鬟婆子们全都对着林清芳怒目相向。 林清芳心里懊悔的想要撞墙。 可以想象，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自己口不择言怒骂刘玉婵，怒骂刘家的事情就会传到刘皇后的耳朵里…… 她会怎样？派人来一根白绫赐死了自己，还是命人将她拉出去，午门斩首？ 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林清芳就吓的要昏厥过去了。 不是要住庆丰院么？她搬！她搬还不行么？ “好妹妹，你既喜欢这里，那就住！姐姐给你挪地方。” 第243章 最窝囊的王妃 林清芳脸上挂着美美的笑容，对着刘玉婵开口哀求起来。 “姐姐之前不是不同意么？妹妹可不愿强人所难。” 刘玉婵从侍女怀里探出头来看了林清芳一眼，语气幽幽的道。 你是没有强人所难，但是你拿权势，拿皇后来要挟了！ 林清芳心里充满了无限悲愤，却只能继续挂着笑容：“没有强人所难！姐姐心甘情愿！只要妹妹住的舒坦，姐姐受些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林清芳深深的注视李采薇好一会儿，嘴角这才露出笑容：“既是如此，那妹妹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妹妹开心就好。” 林清芳心痛要死。 刘玉婵扶着婢女的手，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比起刚刚精神了许多，她一边向外走，一边慢慢的道：“那还有两天，姐姐慢慢收拾，不急。” 背影纤弱惹人怜惜，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令人欠揍。 不急？不急会这会子就跑到庆丰院里来？ 林清芳心里充满了悲愤，却只能失魂落魄的摔坐在地上，满脸绝望。她的婢女远远的退在一旁，根本就不敢上前。 …… 两天里，林清芳想了很多的办法，来逃避搬出去的事实，可是到最后她都没有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来。 于是在期限里的最后一天，她磨磨蹭蹭的让侍女开始收拾东西搬离这里。 因为内心不甘愿，所以动作十分缓慢，照着那个速度，没有十天，根本就收拾不出来。 下午时，浩浩荡荡的从院子外冲进来好几名身强力壮的婆子，一进门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开始手脚麻利的收拾起东西，甚至连林清芳的喝止也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王妃娘娘，我们侧妃说了，您的动作太慢了，估计是手底下的人偷懒，这才导致到现在都没收拾好，不过没关系，奴婢几个过来给您帮忙，一定会今天就让您搬出去，至于这些个不听话的奴婢……” 眼眸严厉的扫视一圈，婆子冷冷开口道：“全都拉出去发卖掉！” “侧妃娘娘饶命！”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朝着那婆子就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恳求之色。 至于林清芳，则被华丽丽的无视了。 她呆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奴婢拼命的朝着另一个女人名下的婆子哀求，一股子怒火从心底里升起，想也不想的就走上前去，抬手啪的给了那婆子一眼：“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撒野！你当本王妃是摆设么？” 到底出身官宦人家，林清芳虽然害怕刘皇后，害怕这满邺城里所有比她身份高贵的女子，可她是凌王妃，宇文凌明媒正娶的王妃，凭什么要受这种委屈！ 啪的一声脆响，满花厅都安静了。 被打的婆子满脸惊鄂的伸手捂着左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清芳，半响也没反应过来。 她在刘家服侍刘玉婵几十年，就连刘家的当家主母，忠勇侯夫人都没打过她！ 如今却被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勾子里来的贱丫头给打了！ 这真是……几十年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她啊的一声尖叫，然后扑上去想要抓挠林清芳的脸，这一刻，没人敢说她没大没小，敢与这凌王府里的女主人对抗。 毕竟这满屋子的人，就连林清芳自己的下人，都没将她真正看做凌王妃。 林清芳打了人之后，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可是当那婆子扑过来时，她立刻转身向一旁退去，一边退，一边惊声尖叫：“快来人给本王妃拦住她！拦住她！” 那婆子到底还是被拉住了。 但拉她的人却不是林清芳的人，而是刘玉婵派来的另一名婆子，她的穿着佩戴明显高于其他人，神情也更为高傲，语气十分的冰冷：“丁嬷嬷，别闹了！还是搬东西要紧。” 丁嬷嬷闻言嚎啕大哭，刚想开口解释，那婆子又道：“王妃打你一巴掌怎么了？难道打不得？” 这句话一出，满屋子又静了一静。 众人看向林清芳，似乎此刻才发现她竟然是这座王府里的女主人一样。 林清芳松了一口气时，心里涌现出无尽的屈辱感，自己是凌王妃，居然还要一个下人来提醒！ 她大概，是整个北狄皇朝里最窝囊的一个王妃？ 林清芳苦笑一声，心里忽然想起了李采薇。 一想到李采薇，她的心里顿时涌现出无限的自豪感来。跟这位全北狄最窝囊的太子妃相比，她不过是说话不顶用了些，被人占了院子而已，这算的了什么？ 李采薇可是连太子殿下都被那群侧妃占去了！ 不是都说这一个月内，太子殿下从未踏足过盛华宫么？ 这么一对比，林清芳心里面生出无限的满足感，她没有再阻拦丁嬷嬷等人帮着收拾搬自己的东西，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当天夜里，她就被驱赶到王府的另一座院子里住，那院落虽然看着不错，但到底位置偏僻了些。 林清芳对此又生出无限的怨念来，这是后话了。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邺城来说，平平淡淡，几乎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可是对于边关，却是瞬息万变。 宇文凌到了边关这一个月，北狄与南越开战了。 他亲自披战袍，上战场，与士兵共同吃苦，用实力狠狠的给了南越看轻他的人狠狠一记耳光。 北狄与南越这入秋第一丈，北狄胜。 消息传回到邺城，皇帝宇文岚简直喜不自胜，上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将宇文凌夸奖的天上有，地上无，群臣也是一片歌颂之声，没有人注意到宇文离站在皇帝下首位置，面无表情的站了一上午。 散朝后，宇文离连御书房都没有去，直接回了东宫。 小全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今儿个打算去哪位侧妃娘娘哪里？奴才好去安排。” 宇文离闻言猛的一下停住了脚步。 那目光里的阴沉吓了小全子一大跳，他结结巴巴的道：“要，要……不去盛华宫？” 宇文离的脸顿时更黑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与李采薇相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暖云宫！”想起那一夜在赵良娣那里的情形，宇文离大步一抬，决定了去处。 小全子立刻就笑了：“好嘞！” 两个人穿过御花园，到达暖云宫外头时，不可避免的从盛华宫门前路过，宇文离习惯性的往盛华宫而去，小全子连忙开口提醒：“殿下！错了！这边……” 宇文离一愣，抬眸时看到盛华宫已近在眼前，他的脸色顿时冷了一冷。 小全子连忙往后缩了一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宇文离沉着脸看了一眼盛华宫的殿门，脑子里立刻回想起李采薇劝说自己看望其他侧妃的情形，他脸上的表情变得阴郁，当下一转身，往暖云宫而去。 在宫门前翘首以盼的如锦看到这一幕，眼睛里顿时流露出浓浓的失望。 太子殿下又去赵良娣那里去了！ 她要怎么劝说自家主子才好呢？唉…… 宇文离到达暖云宫时，赵惠心恭敬的在门口迎接，看着她那副低眉顺眼乖巧的模样，宇文离心里的心气顺了很多。 女人嘛！还是要温顺一点的好。 太倔强，终归不讨喜。 想到李采薇，想到她那副无欲无求，十分固执己见的模样，宇文离恨恨的在心里咬了咬牙。 让她好好的想一想清楚罢！到底怎样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他抬脚，大踏步的朝着殿内走去。 这里一如从前郑秀儿在时的布置，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进殿的一瞬间，宇文离有一些恍惚，想起了郑秀儿那张曾经天真无邪的面孔。 女人，在进宫之前，似乎都是可爱的，可是为何后来都变得面目可憎了呢？ 只除了李采薇，她是让人恨的牙痒痒，却莫可奈何。 “殿下，要喝什么茶？”忽然，赵惠心的声音传了过来。 宇文离一回头，就见赵惠心一脸的无奈：“殿下，妾身喊了您三遍了。” 宇文离皱了下眉头，淡淡道：“随便。” 他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懒懒的看向窗外，心里不肯承认自己是又想起了李采薇。 赵惠心命人奉上了茶水，自己娇俏俏的站在一旁，等着听宇文离的示下。 可宇文离只顾着自己想心事，许久也没看她一眼。 赵惠心的侍女蓝芩站在一侧，不停的冲赵惠心努嘴，示意她上前，与宇文离讲话。 赵惠心鼓起勇气，刚开口喊了一句：“殿下……” 宇文离就猛然回过了头：“是不是你们女人都十分的贤良大度，纵然丈夫纳妾，她也会欣然接受？” 赵惠心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掩饰了心里的失落，她笑着开口：“那不一定，要看是什么人。” 宇文离勾勾手指，示意赵惠心上前一步：“你说说看。” “比如太子妃娘娘。” 赵惠心淡淡开口，一张嘴就吸引住宇文离全部的注意力：“上有皇后娘娘，下有众位侧妃…… 第244章 喝药 “太子妃夹在中间反而是最不好做的，劝殿下莫要纳妾，皇后娘娘不答应，满朝文武百官也不答应，北狄需要的是一个贤良大度的太子妃，而不是一个妒妇。” “接着说！” “太子妃劝殿下纳妾，就会让殿下十分生气。”赵惠心看着宇文离，神情认真道：“妾身只想告诉太子殿下，无论太子妃如何做，她的做法，并不代表她心里的想法，殿下要透过表象看本质，而不是只凭简单的一件事，就给人下定论。” 宇文离久久的看着她，似是不相信这样的话竟然能从赵惠心嘴里听到。 “殿下心里面是不是感觉好多了？”赵惠心微笑。 宇文离点点头：“是好受多了。” 很意外，他原本烦躁无比的心情，此刻竟然慢慢的平静下来。 赵惠心缓缓伸手，端起桌子上的一杯热茶递给了他：“殿下喝口茶！休息休息，等到下午，您一定会生龙活虎。” 宇文离一愣：“本宫现在难道就不精神？“ “殿下只是累了。”赵惠心笑了笑，竟自走过去，站在宇文离身后，伸手轻轻的替他按摩起肩膀来。 一股十分舒服的感觉从那纤纤玉手下传了来。 东宫里女子众多，可是能像赵惠心这样细心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却是几乎没有。 宇文离舒服的哼了一声，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等再睁开时，满殿里都是烛光，灯火通明中，一股股香味飘散过来，宇文离立刻觉得饥肠辘辘。 脚步声响起。 赵惠心出现在宇文离身旁，她笑盈盈的看他：“殿下醒了？那就起来洗漱一番，然后用膳。” 说着，伸过手来搀扶。 宇文离注意到，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裙，紫色纱裙十分衬淡雅，衬托的赵惠心一张心形的脸蛋十分白皙漂亮。 他点点头，然后起了身。 这一顿晚膳，宇文离比前几日多吃了一碗饭，看的站在一旁服侍的小全子满脸惊讶。 再看赵惠心时，小全子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凝重。 这一夜，宇文离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 或许是他在爱中实在太累，亦或者赵惠心太美好，他不忍心让这样的女子独守空房，当天夜里，两个人圆了房。 盛华宫中。 李采薇面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第一次没了胃口。 即便萧儿坐在她的身边，不停的想引起她的注意力，李采薇也是兴致缺缺，她时不时的抬眸朝着殿外看上一眼，对面暖云宫里的烛火遥远而迷离，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娘娘！还是用膳！太子殿下今夜里不会来了。”如锦有些不忍心的开口劝道。 同时心里也有些埋怨李采薇，若不是她对太子讲那样的话，如今事情能变成这样么？ 李采薇没有回答，慢慢低下头去搅拌手里已经凉掉的粥，至于后不后悔，只有她自己知道。 当天夜里，李采薇因为夜里睡觉踢了被子，第二天着凉了。 太医来诊脉过，开了些药方便离开了。 李采薇命如锦将来请安的侧妃侍妾全都打发走，自己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睡觉，只偶尔醒来问一问萧儿。 别的，再无一句。 宇文离是下了早朝去暖云宫里用午膳时听说此事的，彼时赵惠心正拿着汤匙盛了一碗浓浓的鲫鱼汤递给他，见了宇文离愣怔的神情，当即笑着开口：“殿下记挂娘娘，那就过去看看，反正也不远，就几步路。” 宇文离默默接过汤碗，低头喝了起来，半天也不答话。 赵惠心目光闪了一闪，在宇文离对面坐下，目光幽幽的朝着盛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饭后，宇文离起身就要离开，赵惠心追上去，拿了外袍亲自给宇文离披上，并且再一次开口劝他：“殿下下午有了空，还是去看一看太子妃姐姐，听说这一次，她病的很重。” 很重？能重的过之前受伤小产的那一次么？不过是风寒罢了！ “每次都拿生病当借口，逼着本宫过去看她！”宇文离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这一次本宫不会再上她的当了！” 话音落，人已下台阶，去的方向不是盛华宫，而是书房。 赵惠心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纱裙，挽着飞仙鬓，站在台阶上静静的看着宇文离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慢慢转身回去。 她的婢女蓝芩有些不解的问：“侧妃娘娘，太子殿下原本就心系太子妃，如今好容易多宠您一些，怎么您反而开口劝说他去看望太子妃呢？他若真去了，您难道就不伤心？” 赵惠心没有答话，一直到走进内殿里，在床榻上坐下来，这才缓缓开口：“你懂什么，我这太子良娣怎么来的，你忘记了？若不是太子妃开口，这东宫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可是……” 蓝芩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赵惠心摇摇头打断了她：“你不要再劝，本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你没看见么，我越是劝说，太子殿下越不往盛华宫里去。”说着，勾了勾嘴角。 蓝芩站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侧妃！您是说……” “不错，若非我的劝说，太子殿下可能今日就去盛华宫了。”赵惠心点点头，面上又露出一抹愧疚来：“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感情深厚，他们两个人相距不差这两日，而我，只有这两日的恩宠……” 说着，微微低下头去，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蓝芩看到了她的目光，立刻道：“侧妃放心，您一定能怀上身孕的！一定能生个儿子来……” “儿子我不敢指望，不过就算生个女儿我也心满意足。”赵惠心摸着小腹语气幽幽道。 …… 刘皇后到底听说了林清芳在王府里的‘豪言壮语’。 “这还真是穷乡僻壤出刁民。那么低贱的身份，若非本宫大度，哪能由得她做这个凌王妃！”刘皇后气的将手里握着的甲套扔在了茶几上，啪嗒一声断裂成两截。 两边宫人全都吓的大气不敢出一声。唯有齐嬷嬷走上前去：“娘娘，这位凌王妃的确过分，竟然连娘娘您骂了，奴婢这就去凌王府里，让她好好的吃些教训……” “不！” 刘皇后抬手止住她，沉声道：“先别着急，这样反而显得本宫霸道，日后玉蝉纵然做了王妃也要被别人议论不是？且让她在这王妃的位子上再呆一段时间。” 齐嬷嬷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当下笑着点头：“娘娘英明！” “虽说是不计较，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刘皇后缓缓开口道：“你亲自去凌王府里，将本宫的赏赐带给玉蝉时，也要当面的训斥林清芳，记着，要当着玉蝉的面儿，懂么？” “奴婢懂！”齐嬷嬷连忙点头。 “行了，退下。”刘皇后慵懒的摆摆手，一旁宫人连忙将一只全新的甲套戴在她的手上，却被她啪的反手一巴掌打在了脸上：“蠢货！本宫都要入睡了，还戴这玩意儿做什么！” “奴婢知错！”宫女扑通一身跪了下去，被甲套划破的脸鲜血淋漓，分外可怖。 刘皇后不耐烦的摆手让她退下，不知想起什么，又派人将小桃叫了进来：“太子妃今天的药可喝了？” “回娘娘，喝了，奴婢亲自盯着看的。” 小桃从外殿走进来，恭敬开口道。 刘皇后凤眸一眯，紧紧盯着她：“你全程都盯着，一丝也没错眼？” 小桃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李采薇让人将药拿下去热的事情讲出来，可是想到刘皇后一贯的脾气，她又连忙摇头：“奴婢全程盯着的！不敢又一丝错眼，娘娘放心！” 刘皇后这才满意了，点点头命小桃退下：“日后盯紧了，亲眼看着太子妃喝，明白么？” “奴婢明白！” …… 隔天，又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摆在了李采薇面前。 小桃满脸紧张的盯着李采薇，生怕她开口命自己退下，亦或者又找什么借口。 可这一次，李采薇十分爽快，用过膳之后，没有多加犹豫便将药全都喝了，只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吃蜜饯。 小桃正在暗自惊讶中，如锦朝着她走了过去“小桃妹妹，你这帕子的绣样真好看，能不能教教我？” 小桃这些日子以来，不停的往返盛华宫，与小桃等都熟悉起来了，今日李采薇喝了药，她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闻言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那好，咱们去外头说……” 两个人相携着走了出去，如锦一边走一边回头冲着李采薇一笑。 等她们离开，李采薇猛然站起身，飞快奔到后殿里去，捧着一只痰盂，将刚刚喝进去的汤药一股脑儿全都吐了出来。 等吐完，她整个人虚脱一般软软倒在地毯上。 荷儿这段日子以来伤好了很多，看见李采薇这幅模样，忍不住的心疼：“娘娘这样真是可怜，也不知道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母后自己觉得可以的时候。”李采薇擦一把嘴角上的药渍，沉声道。 第245章 遭遇危险 荷儿闻言，担忧更多。 李采薇温言劝她：“你不要太过担心了，皇后不可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就这样，过一日是一日……” 两个人正说着，如锦端着一盘新做好的桂花糕从外头走了进来，笑盈盈的道：“太子妃尝尝看，奴婢做的这道点心，可比的上荷儿姐姐？” 正说话的两个人回头，目光落在那盘糕点上。 李采薇没说什么，荷儿却脸色发白，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不由的握紧，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这卖相看起来不错……” 李采薇的脸色立刻一沉，挥手道：“如锦，你退下！本宫现在不想吃这些。” “啊？” 如锦微微一愣，根本没料到李采薇会命自己退下，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花费了两个时辰才做出来的糕点啊！ 她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 李采薇阴沉着脸，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压抑着怒火，摆手命她退下。 “是，太子妃。”如锦满脸失望的端着糕点有些踉跄的转过身来。 走到门边时，她听到李采薇正在对荷儿讲话：“荷儿，无论你的腿能不能站起来，都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本宫心里的位置……” 如锦眸光瞬间一黯，有些狼狈的加快了步伐。 …… 又是一个月过去，天气渐渐的更冷，有太阳的日子里，李采薇会亲自抱着萧儿坐在廊下玩，一岁半的孩子，已经开始学者走路了，虽然歪歪扭扭，随时随地扑倒，可地上铺设的有厚厚宫毯，李采薇并不担心。 盛华宫内洋溢着欢声笑语。 宇文离穿着厚厚的披风，从盛华宫门前经过，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一抹令人魂牵梦绕的身影，耳畔响起那久违的熟悉笑声，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快要有三个月没有去过盛华宫了。 脚步猛然停了下来，双脚踩在宫人刚刚扫过积雪的宫道上，微微的冷意从脚底弥漫上心尖…… 宇文离僵硬着半边身子，犹犹豫豫的不肯扭过头去，小全子在他身后站定，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殿下，赵良娣已经在宫里预备了羊汤锅子，还烫了酒，您……” 宇文离并没答话。 修长的身影孤寂的站在宫道上，幸亏有道旁的树木掩映，否则将更加狼狈。 盛华宫殿前的笑声断断续续的传了来，小全子扭头看了一眼，内心里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口气。 这又是何必呢？ “殿下，想去盛华宫，那就去！没有人会说什么的。”小全子低头恭敬的劝了一句。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这么大胆。 可宇文离依旧不做声，过了很久很久，就在小全子缩着脖子，拢着手，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冰冷刺骨的寒风给冻僵之时，终于听到宇文离开口：“你说，萧儿如今已经会走路了？” 怎么想起皇长孙来了？ 小全子微微一愣，却反应很快的点点头：“不错，应该是会了，听那边屋檐下的笑声，怕是太子妃娘娘正在逗皇长孙呢……” 宇文离的目光中露出一抹渴望之色。 这个孩子，从出生到长大，几经波折，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他恨他生不逢时，又恨他夺走了李采薇太多的爱，再加上宇文凌的原因，对这个孩子并不关心。 可是此时此刻，宇文离站在宫道上，听着那边的笑声，心里升起无限的渴望来。 他要见到这个孩子！ 现在，马上。 可李采薇…… 宇文离火热的心瞬间像是被一盆冰水给浇灭了。 “太子殿下，其实话说开了没什么的，太子妃娘娘这几个月来说不定也日日的盼着殿下去看望她呢……”小全子絮絮叨叨的劝道。 宇文离听了这声音，心底里的冰冷莫名少了一些。 他看着小全子，心存疑虑的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了！”小全子几乎哭笑不得：“太子妃与殿下恩爱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念着殿下呢……” 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宇文离的心情又变好了一些，然而自尊与骄傲仍然让他有些迟疑：“那日她的话你也听见了，她将本宫往别的女人那里推，如今……” “太子妃那是做给皇后娘娘看的哪！”小全子满脸无奈：“殿下听奴才的，想去看望太子妃就去，您当她是这东宫里的任意一个侧妃就是了。何必有那么多的顾忌？” 他怎么能把李采薇与这东宫里的女人相提并论！那些女人有几个及的上她？ 宇文离双目猛然一沉，吓的小全子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言语了。 却在这时，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呼：“萧儿！小心！” 宇文离猛然回头，就看见令他提心吊胆的一幕：只见萧儿挣开了侍女的怀抱，跌跌撞撞的从宫门口的台阶上往下滚落下来，身后无数宫女尖叫着想要抓住他，却扑了个空…… 悲剧避无可避。 萧儿那么小，然而宫阶深长，又高又陡，若真从上面摔下去，凶多吉少。 宇文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当萧儿摔下第一层台阶时，他想也不想的飞身而出，急速朝着那不停坠落的小小身影掠了过去！ “太子殿下！”小全子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惊呼。 李采薇满目骇然，徒然的伸手去抓萧儿，却扑了个空，脑中一片空白时，却看见宇文离飞身而至，一把抓住萧儿小小的身子一提，避免了他继续从台阶上摔下去。 隔了这么久才见到宇文离，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李采薇惊呆了，微微张着嘴唇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萧儿才哇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 呆愣中的李采薇好像才被这哭声给惊醒，她连忙眼含热泪的走上前来，可是责问劈头盖脸的传了来：“你是怎么当娘的？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摔下去，不死也残！你知不知道他才一岁多一点？” 李采薇呆愣愣的看着怒气冲天的宇文离，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如锦等一干宫人扑通一声全都跪了下来，如锦满含热泪的仰起头来，脆生生的冲着宇文离喊：“请殿下莫要责怪太子妃！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小心，没有照看好皇长孙……” “别找什么借口，照看不好孩子，就是太子妃的责任！”宇文离冷哼。 李采薇则哭着点头，满脸都是自责：“太子殿下说的不错，照看不好萧儿，全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他……”她懊悔自责的差点拿脑袋去撞墙。 如若萧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要活了。 宇文离看着这样的她，内心里的怒气不知不觉全都消失了，可是他仍然板着脸孔，没好气的道：“难怪母后一直都担心你照看不好萧儿，本宫竟然信了你……” 李采薇不停垂泪，怀里紧紧的抱着萧儿，从头到尾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句。 宇文离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将窝在心里几个月的怒火发泄出去，等骂完，他心里轻松了许多。 “来人，去请太医来，给皇长孙查看一下刚刚有无摔伤。” 一声令下，立刻有宫人应了飞奔着离开。 宇文离这才看向如锦：“刚刚你说，是你没照看好皇长孙，导致他摔下去的？” 如锦点点头，眼中含泪，万分懊悔道：“是的，娘娘让奴婢看着皇长孙，可是奴婢一个错眼不见，皇长孙就……” “来人！把她拉下去，杖毙！” 宇文离打断了如锦的诉说，冷冷的下着命令。 “殿下！不要！”李采薇连忙开口哀求：“这件事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照看好萧儿，不关这个丫头的事！请殿下饶了她！” 宇文离目光落在李采薇哭的通红的双眸上，久久没有开口。 就在刚刚，一刻钟之前，他还听到她的笑声，可是顷刻之间，李采薇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宇文离又是心疼，又是气闷，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想要替李采薇擦掉脸上的泪珠。 然而手伸出去的瞬间，他又猛然停了下来。 “行了，别哭了，你既开口要求，那本宫就放过这个丫头。”宇文离摆摆手，别过头去：“好在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是啊，真是万幸…… “多谢太子殿下。” 李采薇低头看着怀里面的孩子，无比的庆幸。 很快，太医就来了，李采薇抱着萧儿进内殿里让其查看，宇文离顺理成章的进殿去，等听诊断结果。 小全子跟在后面，看到这一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连续两个月来的胆战心惊终于可以结束了。 内殿里，太医仔细的查看了萧儿浑身上下，随即松了一口气：“皇长孙并无什么大碍，只是额头上磕碰了一点，只要抹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膏，要不了半个月就好了……” 李采薇闻言泪流满面，脸上的懊悔神情稍稍减少了些。 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感到后怕，倘若今日不是宇文离恰巧经过，那么萧儿一定凶多吉少…… 宇文离打发太医退下，在床榻边上坐下来，目光温柔的看着萧儿，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 “爹爹！” 萧儿呼喊了一声，尽管声音含混不清，却能够让人听明白。 宇文离顿时惊喜交加。 很显然，这孩子能认得他，能喊出这一声爹爹，都是李采薇的功劳。 第246章 讨好 他忍不住扭过头去看李采薇，却见她正在对宫女嘱咐着什么，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后怕，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李采薇缓缓扭过了头。 一刹那，四目相对。 宇文离没有躲开，可李采薇却是忍不住转过了头，像是不敢与宇文离对视。 原来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这一认知，让宇文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之前压抑在心中的所有不快，全都统统烟消云散。 “太子妃，这是太医留下的药膏……”宫女小溪将一个小小的玉瓶子递了上来。 李采薇伸手接了，面上神情却有些迟疑。 “太子妃，该给皇长孙上药了。”如锦开口提醒道。 “本宫知道了。”李采薇连忙点头，然后磨磨蹭蹭的走到床边来，眼睛不住的往旁边看，就是不去看床边那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宇文离一伸手，道：“给我。” “好！”李采薇慌忙点头，慌不迭将手里的药膏递了出去，然而因为紧张，药没放进宇文离手中，而是往地上掉去。 “啊！”李采薇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刻，她就看到那个药瓶在离地面一寸之时，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手接住了。 她顺着那手往上看，就见宇文离一脸的莫可奈何：“你说说你，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让本宫如何安心将萧儿交给你照看！”说完，打开瓶塞，用金簪子挑了一点，细细的涂抹在萧儿脑袋上的伤口处。 李采薇看着他动作，内心里慢慢涌上一股紧张。 宇文离三番两次的说这样的话，不会真的生出了将萧儿交给别人抚养的心思？ 越想越觉得是真的，李采薇登时忐忑不安，当下结结巴巴的就开口了：“殿，殿下，妾身已经尽力在照看萧儿了，你莫要把他交给母后！” 宇文离抹药膏的动作顿时一顿。 他慢慢回过头来，盯着李采薇，果不其然从她脸上看到了紧张与恐惧。 看到这样的她，宇文离就想起这两个月来自己过的日子，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是么？从本宫今日看到的情形来看，事情似乎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 “殿下，你误会了！我对萧儿很好很好的……”李采薇一脸紧张：“再没有人对他如妾身这般……” “是么？” 宇文离将手里的药膏递给一旁的宫人，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李采薇。 他人高马大，走过来时如同一座山一样压了过来，李采薇立刻感觉到窒息，她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抓住了身后大殿的柱子才站稳身形。 如锦看到这样的情形，立刻给一旁的宫女们递了个眼色，众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本宫看到的是，萧儿每日都在危险之中度过，随时随地的发生危险。”宇文离勾了勾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采薇：“就在今日，因为你的疏忽，导致本宫唯一的儿子差一点就命丧黄泉……” 他每说一个字，李采薇脸上的愧疚就多一分，到后来已是无力抬头，与宇文离对视了。 “殿下想怎样，难道想将萧儿交给母后抚养吗？” 宇文离紧紧的盯着她，意味深长道：“也不是不可以。” 李采薇听了这话，顿时面露绝望之色，身形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会摔倒在地上。 宇文离控制着自己冲上去搀扶她的冲动，继续用冷冰冰的声音开说着：“母后到现在，一种都很想将萧儿留在她的身边，也曾多次在本宫面前提及……” 李采薇的脸越来越惨白，她嘴唇哆嗦的看着宇文离，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宇文离没有想到自己已经逼迫到如此地步了，李采薇还是不肯求他，顿时咬牙切齿的开口：“李采薇！向本宫说一个求字就那么难么？” “只要我说了，殿下就会放弃将萧儿送给母后的念头？”李采薇闻言双眸一亮，顿时走上前一步：“那殿下，妾身求您……”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她，很想打开李采薇的脑袋看一看，那脑袋里面塞满了草么？ 有这么求人的吗？ 再说他要的也不是这个！ “一个求字实在太简单了。”宇文离双眸盯着李采薇，淡淡道：“无法让你记住这个教训。” “那还要妾身如何做？” 李采薇一脸紧张的问。 宇文离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来，有些轻佻的抬起李采薇的下巴来，盯着她道：“本宫这几个月来，日日陷在温柔乡里风流快活，从不知道女人温柔起来竟是如水一般，李采薇，你好像从来也没有刻意的讨好过本宫？” “殿下是想……” 李采薇有些惊愕的盯着宇文离，万万没料到在这个当口，他竟然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 然而宇文离却点点头：“不错，本宫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你肯不肯？” 为什么不肯？ 只要能让萧儿留在她身边，那么刀山火海她都闯得，更不要说这个！ 李采薇咬着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眸之时，眼中已是柔情无限。 她温柔的看着宇文离，那眼波似乎能滴出水来：“殿下，请跟妾身来……” 她缓缓的摘下肩膀上的纱巾，双手举着缠绕过宇文离的脖颈，因为宇文离太高，她需要踮起脚尖，两个人靠的很近，呼吸可闻。 已经几个月没有闻过李采薇身上味道的宇文离，见此情景，眼眸立刻变的深沉起来。 然而为了看李采薇能做到哪一步，他强忍着将人扑倒的冲动，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也带了一声不屑：“太子妃还有什么招数？” 真是难伺候！ 李采薇暗地里咬了咬牙，面上却是依旧微笑：“殿下急什么？” 话音落，她忽然使力，拉着宇文离往内殿里走去，宫毯柔软，两个人却是走的跌跌撞撞，快要到内殿门口之时，李采薇还不小心的摔了一跤。 快要倒地之时，宇文离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你还能更笨一点么？”他冲着李采薇发出嗤的一声笑。 这笑使的刚刚差一点陷入宇文离温柔眼波里的李采薇瞬间清醒，她咬着牙忍着推开宇文离的冲动，露出一丝娇羞的表情来：“殿下不喜欢妾身这样么？” 出乎意料的是，宇文离竟然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喜欢。” 他见过精明算计的李采薇，执拗固执的李采薇，哭泣悲伤的李采薇，却没见过笨到如此地步的李采薇！ 李采薇愣了一下。 然后有些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殿下，你还是放开妾身，你这样妾身如何走路……” 话还没说完，身体忽然一个腾空。 李采薇吓的发出一声尖叫，猛然伸手搂住了眼前能搂住的东西。下一刻，她才看清楚，自己搂住的是宇文离的脖子。 李采薇忍不住脸一红。 今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根本没想到。 宇文离却是想过无数遍，在梦里，在他与那些侧妃侍妾温存缠绵的时候，无一例外的会想起李采薇。 一想到她，他所有的情欲就都消退的干干净净。 可是此刻，怀里抱着她，他却激动的像是快要爆炸了，他连一刻都忍不得，他现在就要她！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摔进帷幔里的大床，宇文离迫不及待的就想吻下去，可是没料到一只手伸了出来，捂住他的嘴巴：“殿下急什么，你不是要妾身今日好好的服侍你么？躺下。” 最后一句，几乎带着命令般的娇嗔。 宇文离眼眸更深沉了，他望着李采薇点了下头：“那好，本宫等着。” 说着，放柔身体，缓缓的躺了下来。 李采薇俯下身去，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一双柔白的手，缓缓去脱宇文离的衣裳，她的手指尖带着一点冰凉，所到之处，掌下的肌肤就会引起一阵颤栗。 宇文离兴奋的浑身都微微发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李采薇的动作很慢很慢…… 忽然，宇文离猛然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薇，她居然…… …… 暖云宫里，赵惠心穿着一身很显贵气的紫色衣裙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殿上，身边的香炉里烟雾袅袅，笼罩着她一张如芙蓉一般的面孔，使人看不清楚那上面的表情。 整个大殿里安静的如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宫人们垂手站在屏风后，几乎没人发出声音。 赵惠心时不时的就扭过头去，朝着大殿的入口处看上一眼。 然而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来。 赵惠心脸上的失落越积越多，终于，她忍不住开口：“来人，去看一下……” “主子！” 下一刻，大殿外就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太子殿下去盛华宫里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惠失魂落魄的跌坐回椅子上去，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紫萝，到底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站在赵惠心下手的蓝芩，忍不住开口问。 紫萝喘息了一口气，这才道：“是，蓝芩姐姐。先前太子殿下原是往我们娘娘这边来的，可是路过盛华宫的时候，不知道怎的，皇长孙就从台阶上跌了下来，太子殿下当场救了皇长孙，顺理成章进了盛华宫，到了这时候也还没出来呢！” 第247章 药中的阴谋 “这也太巧合了？” 蓝芩闻言脸上写满了不屑：“皇长孙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太子殿下经过的时候摔了？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嘛！” 赵惠心闻言勾了勾嘴角：“我倒不是不那么觉得，太子妃视皇长孙如命，必定不会轻易拿他做伐，这件事透着一股巧合……” “可太子殿下这会子已经去了盛华宫了！”蓝芩满脸焦急：“这样一来，只需要太子妃软玉温存的劝几句，太子殿下就有可能被她笼络过去……” “太子殿下原本就是太子妃的。” 赵惠心打断了她，整个人显得兴致缺缺：“本宫能偷得这两个月的宠爱，已是心满意足。” “可是……”蓝芩满脸的不甘心。 赵惠心淡淡道：“没有什么可是，你不要再说了，将饭菜也撤下去，本宫没什么胃口。” “是，主子。” 等人退下，赵惠心目光幽幽的朝着暖云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宇文离在盛华宫里足足住了三日，才肯去上朝。 离去之前，他一把抱住正在窗前观看外头紫罗兰的李采薇，咬着她的耳垂道：“本宫今晚上还来看你，可好？” 李采薇一听这话，不由的双腿发软。 宇文离这体力也实在太好了！她可奉陪不了：“别，殿下，您是想让母后再将我叫去训话么？这一次母后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 “她能说你什么？” 宇文离眨巴眨巴眼睛，虽心有不甘，但到底还是松开了李采薇，口中淡淡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有本宫在，这后宫里，没人能将你与萧儿怎么样。”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这时，他忽然嗅到一丝苦苦的药味，宇文离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上下打量着李采薇道：“你身体不舒服？正在吃药？” 李采薇摇头：“药是母后让人送来的，说是给妾身补补身体。” 宇文离听了这话，目光猛然一变。 神情凝重的问：“什么药？拿来本宫瞧瞧！” 李采薇朝着外殿看了一眼。 如锦会意，立刻出去了。 不出片刻，小桃端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药，战战兢兢的从外头走进来了，一进门便冲宇文离下跪：“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见了她的神情，越发觉得这药有问题，当下沉着脸道：“你来给太子妃送药？” “是，是的。”小桃结结巴巴道：“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为太子妃送药……” “有多久了？” “两个月了罢……” “这药真有那么补？”宇文离说着，忽然冲着小桃一笑：“那这碗药，你喝了！” “啊？”小桃一脸震惊。 等反应过来，她连忙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不可！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太子妃的！奴婢福薄，怎敢……” “本宫让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 宇文离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如锦，给她灌下去！” “是！太子殿下！”如锦吐气扬眉的走上前来，满面嘲讽的盯着小桃，将忍了几个月的怒火都发泄了出来：“你是自己喝，还是要我灌？” “太子殿下，奴婢不能喝……”小桃拼命的摇头解释，双目惊恐的盯着面前的那碗汤药，就是不肯喝。 如锦早看她不耐烦了，当下猛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端着碗就就朝小桃的嘴巴里灌去：“太子殿下的命令，你敢不从！” 小桃拼命的摇动脑袋，一碗药有大半碗都洒在了她身上，只有一点点灌进了她的嘴巴里。饶是这般，小桃仍旧拼命的掐着自己的咽喉，想要将喝进去的汤药吐出来。 宇文离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已经充满了阴霾。 “说！这汤药是不是被你做了手脚！你是不是想要谋害太子妃！” “奴婢不敢！” 小桃听了这话，顿时吓的腿软脚软，整个人跪在地上不停的冲宇文离磕头请安，就是想要他饶了自己。 宇文离半点不为所动，当下大手一挥：“虽然洒了大半，可是碗底还剩了些，来人！去请太医！” “是！太子殿下！” 小全子立刻转身退下。 小桃已经跪都跪不稳了，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地上，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宇文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现在招认的话，本宫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 小桃浑身猛然打了个冷战，疯狂的摇起头里：“太子殿下！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从来也没想过要害太子妃娘娘……” “是么？那你每天紧紧的盯着太子妃，生怕她少喝了一口？”如锦在一旁冷哼道。 小桃闻言，脸上的神情更为惧怕了。 可无论如何，她都咬死了自己是冤枉的，绝不会加害太子妃。 宇文离冷哼了一声，当下扭头，再也懒的看其一眼。 不一会儿，太医就到了。 宇文离命人将那只剩下碗底一点残渣的药碗递给他：“太子妃喝的汤药里似乎被人做了手脚，你来看看。” “老臣遵命。” 太医闻言神情一凛，伸手接过了药碗，低头嗅，看，闻，末了还拿出一根银针来试了试毒。 最后，他放下药碗，恭敬的对宇文离开口道：“殿下放心，这汤药里并没下毒，只是多了一味藏红花……” “藏红花？那不是补药么？”宇文离一脸惊讶。 老太医闻言摇了摇头：“是补药不假，可是这一味药草乃是多余的，它与这药方里的其他药材相冲，若是男子喝了，会腹痛身体不适，若是女子……” “就当如何？”宇文离追问。 “长时间饮用，会造成宫寒不孕。”老太医如是说。 “不孕？”宇文离目光一变。 “那你快给太子妃诊一下脉！”回头看了李采薇一眼，他充满担心的问：“这药喝了两个月的话，会有什么影响么？” “两个月已经很长了，太子妃的身体很可能已经受伤，不过具体还要老臣把脉……”老太爷沉吟着开口。 宇文离连忙将李采薇推上前来：“请太医立刻为太子妃诊脉！” 他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 老太医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伸手搭上李采薇的脉搏。 李采薇知道自己身体没事，可她并不能开口解释，看着宇文离充满担忧的面孔，她心里涌上一股小小的幸福。 能让他如此担心，自己这两个月来的痛苦也算是值得了。 “回太子殿下，太子妃身体无恙。” 片刻后，老太医松开了手，起身对着宇文离回禀道。 “什么？身体无恙？怎么会？”宇文离闻言一脸的惊讶：“这药太子妃可是喝了整整两个月……” “太子殿下，如此说来，很有可能先前的药里一直没有藏红花，这东西是今天才加的。”老太医缓缓道：“可巧就被殿下发现了，不得不说，这是太子妃的福气……” 李采薇闻言一脸谦虚：“太医客气了，本宫直到现在，心里还后怕着呢！” 宇文离也是一脸的凝重：“本宫一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殿下，还有其他吩咐么？”老太医恭敬问道。 “没有了”宇文离摆摆手，命其退下，然后再一次盯住了小桃：“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又在这深宫之中，想要弄到藏红花并不容易，说！是谁指使你害太子妃的！” “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害太子妃！”小桃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 宇文离有些窝火，当下指着她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拉下去，给本宫狠狠的打！别弄死了，一定要问出他背后的主谋来！” “小桃姐姐是昭云宫里的大宫女。”如锦在一旁插嘴道。 李采薇立刻面色一沉，训斥道：“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母后怜惜本宫，才命人每日送汤药来，这全是为了本宫好，你怎么敢怀疑她？” 如锦立刻低头：“娘娘教训的是，如锦知错了。” 宇文离阴沉着脸，扭头看了李采薇一眼：“太子妃说的不错，是有人借着这件事，既对你下手，又嫁祸给了母后，真是其心可诛！待抓到幕后主使，本宫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事情真相如何，李采薇心里面一清二楚，否则她也不会费尽心机的防着刘皇后了。听了宇文离的话，她心里微微涌上一股失望。 无论发生什么事，宇文离都不会怀疑刘皇后，他真是皇后的好儿子啊！ “殿下说的是，母后一定是被人冤枉的。”李采薇苦笑着道。 宇文离以为她是害怕，伸出手去将她揽入自己怀中，低声不停的安慰：“采薇，对不起，本宫没有想到，你身边竟然潜藏着这么多的危机，一会儿本宫就去跟母后说，让她别送汤药了……” 李采薇苦涩一笑，道：“母后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您，她是一番苦心……” “苦心却办错事！” 宇文离闻言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她道：“这件事你不用管，全部交给本宫来处理，知道么？” 李采薇看着他，轻轻点头：“臣妾听殿下的。” 宇文离重新将她揽入怀中，满足的长长叹息一口气：“采薇，你不知道本宫这两个多月来，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采薇没有开口，静静的聆听着。 宇文离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几乎将这段时间里他所有的想法全都一股脑儿告诉了李采薇，半个时辰后，小全子进来禀报，说是小桃招认了。 “把她带进来！”宇文离冷哼一声道。 第248章 逼问 不一会儿，四个太监抬着一个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乎不成人形的人从外头走进来，从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上看，的确是小桃无疑。 “这么下这么重的手！”宇文离一见，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小全子在一旁开口道：“殿下，这个奴婢妄图加害太子妃娘娘，罪无可恕，是奴才亲自吩咐宫人打重一点的……奴才知错！” 宇文离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淡淡：“行了，你退下！本宫也没说你做错。” 小全子立刻喜上眉梢：“多谢殿下不与奴才计较！” 说着，起身退到一边。 宇文离这才看向那几乎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小桃，沉声问道：“她这个样子，还能招供什么？” 话音落，小全子立刻走上前几步，对着地上血人道：“你刚刚不是说要招认了么？如今太子殿下给了你机会，还不赶快道来！” “奴婢……” 过了好久，地上的人才发出低低的声音。 宇文离没有听清楚，不由问道：“她说什么？” “太子殿下……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作主张，想要加害……”这一次，地上的声音大了些，但说的断断续续。 宇文离面色阴沉，闻言冷笑出声：“没人主使？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藏红花，又为什么的要加害太子妃！” “奴婢的妹妹……先前在郑侧妃娘娘跟前服侍。” 过了良久，小桃才开口：“因为太子妃的缘故……郑侧妃跳井，妹妹也死了，奴婢要为主子报仇！”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渐渐激动。 居然是这个原因…… 宇文离面色沉了一沉，随后扭头看了李采薇一眼，冷哼道：“郑侧妃是她自己跳井的，与太子妃并无关联！你个小小奴婢，执迷不悟，心机颇深，本宫就替母后亲自处决了你！” 说着，大手一挥：“来人啊！将她带下去！杖毙！” 其实小桃伤的这么重，生死也就是一棍子的事情。 侍卫们过来抬人的时候，忽然大殿外头有宫人进来禀报道：“太子殿下，昭云宫里的齐嬷嬷求见！” 齐嬷嬷？ 李采薇的面色立刻一沉。 宇文离却有些惊讶：“这件事情竟然惊动母后了？请她进来罢！” 李采薇低低开口：“殿下，齐嬷嬷过来，八成是替小桃求情的……她毕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那又如何？她在药中做手脚害你，此事证据确凿！还是本宫亲眼所见！” 宇文离摆摆手，反而安慰李采薇：“你不要紧张，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昭云宫，母后派齐嬷嬷来，八成是来询问你的……” 他料的不错，齐嬷嬷进了大殿之后，先问明了事情经过，随后便面带愧色的看向李采薇。 “皇后娘娘不曾料到小桃这丫头居然胆大包天，私自在药中添加东西，残害太子妃，幸亏太子殿下发现的早，否则，皇后娘娘一定愧疚难安……” “你也不用太过自责，这件事原本就与母后没有关系，是这个贱人自己作的孽！”宇文离冷冷的看一眼小桃，反而劝说齐嬷嬷：“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劝说母后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奴婢会将太子殿下的话转告给皇后娘娘的。”齐嬷嬷恭敬的应了，随后怯怯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有些虚弱的笑了：“齐嬷嬷看着本宫做什么？太子殿下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 “奴婢不敢。” 齐嬷嬷说着，目光闪了一闪，随即低下头去。 宇文离摆手命人将小桃拖下去，她身上的血迹将大殿上的宫毯染的血红一片，闻着血腥气十足。 “来人！将这宫毯更换了！”宇文离皱着眉头吩咐。 齐嬷嬷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当即告辞离开。 回到昭云宫里面，她向刘皇后一五一十的将所见所闻全都讲了一遍。 “这么说太子妃根本就没有喝下那些药？本宫真是小看她了。”刘皇后阴沉着脸道。 齐嬷嬷闻言一脸庆幸：“好在小桃那丫头办事不利，可还算衷心，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儿，她并没往娘娘身上攀扯。” “就算她攀扯本宫，又有什么用？” 刘皇后闻言满脸不屑的撇了撇嘴角，然后道：“太子根本就不会相信。” “娘娘英明！太子殿下正是如此，他根本就没有往娘娘身上怀疑，一直都在说是小桃受人指使，污蔑娘娘……”齐嬷嬷连连点头，说道李采薇时目光闪烁了一下：“只是太子妃……” “她提醒太子了？”刘皇后淡淡的问。 “不。”齐嬷嬷摇头：“她一直附和太子殿下的话，甚至还亲口替娘娘开脱，奴婢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表现她善良大度呗！” 刘皇后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忌惮的神情：“本宫还是小看了这位太子妃。” 齐嬷嬷闻言，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奴婢派人盯着太子妃？” “不用！” 刘皇后闻言缓缓摇了一下头：“暂时的小动作先收了，本宫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暂时顾不上她们。” 说着，顿了一顿，再次开口道：“本宫之前吩咐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娘娘放心！奴婢早就办的妥妥了……” 刘皇后这才满意：“那就好。” …… 盛华宫中。 送走宇文离之后，李采薇几乎虚脱一般的瘫倒在椅子上，如锦等宫人围在她的身边，一边卸着她头上的钗环配饰，一边笑着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从今而后，您终于不用再喝那苦苦的汤药了！” “是值得贺喜一番。”李采薇闻言点点头，微微睁开眼睛看了如锦一眼，问道：“今日咱们这里闹这么大，其他各宫的侧妃，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 如锦闻言轻轻摇头：“不过等太子殿下在盛华宫多呆些时日，她们一定会按耐不住，有所动作！” “那就盯着！要是有什么事，立刻禀报于我。”李采薇说着，缓缓闭上双眼：“你们都下去，让本宫好好的睡一会儿。” “是，娘娘。” 如锦轻轻笑了一声，指挥着满殿的宫人全都退了下去。 耳畔忽然又响起低低的脚步声，李采薇头也没抬，懒洋洋的开口道：“如锦？你怎么又进来了？本宫不是吩咐过……” 一句话没说完，腰上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轻一摸。 李采薇一下子睁开了眼眸！ 却见宇文离一脸微笑的站在床边，正满脸促狭的看着自己。 李采薇面上微微一窘，没有料想到是他，当下手忙脚乱的坐起身来：“太子殿下怎么来了？你不是刚刚……“ 宇文离一矮身子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淡淡道：“本宫实在不想回去书房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睡，所以就又回来了，对了，小全子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了来，日后本宫就在这里办公。” “殿下怎么可能独守空房，这东宫里的侧妃可是能排满整个玄武大街。”李采薇开口调侃道。 宇文离闻言面色一沉，随即一把拉住李采薇，揽着她的腰道：“你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知道那并非本宫所愿。” “殿下也知道妾身是在口是心非啊！”李采薇闻言满脸委屈。 宇文离却是双眸一亮，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采薇，你，你是在为之前的事情向本宫解释？” 李采薇羞红着脸点了点头，却依旧道：“殿下不能在这里多呆，日后还是要多去众位侧妃那里多走走，这是不是妾身大度，这么做全是为了殿下您。” “为了我？”宇文离有些惊讶。 李采薇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殿下，您难道从不觉得母后有些不对劲么？” “你想说什么？” 宇文离闻言，面色一沉。 李采薇看到他的神情，心里立刻变得沉重。她微微一叹，道：“殿下，你其实也有所察觉的，难道不是吗？” “住口！” 宇文离猛的开口对她呵斥起来，刚刚的软玉温存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冷冰冰的表情：“李采薇，本宫宠爱你，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肆意妄为！什么话都敢讲！” “臣妾知错了，请殿下赎罪。”李采薇开口道。 宇文离冷冷的看着她半响，神情最终渐渐恢复平静，今夜里他原是想抱着李采薇入睡的，可是此刻全然没了心情，当下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你早点安歇，本宫回去书房看看。” 说着，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李采薇有些失落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十分为刚刚的一时冲动而后悔。 早就知道宇文离对刘皇后感情深厚，她不该这时候开口的……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 …… 第二日。 李采薇正在宫内抱着萧儿浅眠，忽然有一群宫人从外头冲进来，一把抓住了如锦。 “你们干什么？” 李采薇惊呼出声，抬眸看时，却见那群宫人中，领头之人是齐嬷嬷。 见李采薇望过来，齐嬷嬷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太子妃，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抓这个失职没有看护好皇长孙殿下的贱婢……” “母后让你抓如锦？”李采薇闻言眉头皱的死紧：“她没犯什么错啊？” “她没照看好皇长孙殿下。”齐嬷嬷淡淡的道，说完不再理会李采薇，一挥手命众宫人拖着如锦就往外走。 第249章 出宫赏梅（一） 如锦吓的惊声尖叫：“太子妃！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你们放开她！” 李采薇立刻走上前去，面色沉重道：“这件事原本是本宫之错，不关她的事，把她放了把？” “皇后娘娘，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请您不要让老奴为难。” “你究竟要如何？” “这宫中凡是失职，都要责打二十大板。”齐嬷嬷慢吞吞的道：“而这个贱婢，因为她自己的失职，竟然导致皇长孙差点受伤殒命，这责任实在太重！娘娘意思，重责五十！” 五十大棍？那会要了如锦的命！ “不成！”李采薇想也不想的就给拒绝了：“皇长孙那日出事，责任众多，并非这丫头一个人的过失，只责打她一个，未免不公平！” 齐嬷嬷目光闪了闪，闻言意味深长的看着李采薇：“那太子妃的意思是……” “那日看护皇长孙的一共有六个宫女，就每一个人都挨八下板子！也算是领了母后的责罚，齐嬷嬷看如何？”李采薇沉吟半响，道。 齐嬷嬷看看李采薇，又看看她身后齐齐变了脸色的众宫女，淡淡笑了：“娘娘对如锦姑娘的维护之心真是令人感动，也罢，老奴是来监督受刑的，只管打板子，至于挨打的人是谁，老奴就不管了。” 李采薇原是说说，并没抱什么希望，这一下喜出望外，立刻给如锦递了个眼色：“多谢嬷嬷通融，本宫记着嬷嬷这份恩情。” 如锦会意，立刻拿出一个绣金线的鼓鼓囊囊荷包，递给齐嬷嬷：“嬷嬷收下！我们娘娘一点心意。” 齐嬷嬷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先别说荷包里头，单就这一只荷包，就价格不俗，那样的绣工，那样的布料，齐嬷嬷是识货的人。 “老奴多谢太子妃赏赐。” 齐嬷嬷收了荷包，又冲李采薇道了谢，命人押着那几名李采薇曾经说过的宫女，来到外头的场地上，摆开六个板凳，执行起杖责来。 那场面颇为壮观，整个东宫里的下人都涌过里，在一旁观看。 如锦感觉到了一丝屈辱，受罚之时她全程低着头，没敢往旁边看上一眼，板子打在屁股上，痛彻心扉，一下，两下…… 八下终于过去了，一切都停止了。 如锦尝试着动了一下身体，结果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动弹，不由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容。 太好了！她没死…… “快！把她们全都抬进去！再去请太医！”李采薇的声音响起，她充满心疼的让人将如锦等人全都抬进了盛华宫里去。 齐嬷嬷命人收了板子，冲李采薇行了一礼，便转身告辞。 当天晚上，宇文离来时，见李采薇身边换了新的宫女服侍，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如锦？” “今日母后派人来，将她责打了一顿。”李采薇闻言长长的叹息一口气，一五一十将事情讲述了一边，末了叹息道：“也亏得几个丫头命大……” 宇文离却一脸不苟同：“她们粗心大意，害的萧儿差点出事，责打一翻也是应该的，你呀，就是太心软了些。” 是吗？李采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没有搭腔。 …… 也不知宇文离是不是将李采薇的话听了进去，偶尔他也会去众位侧妃那里走走，三天里有一天是歇息在盛华宫里的，东宫的风向随之更改，太子妃仍是最受宠爱的话题，到处可闻。 时间一天天过去，年底了，再有半个月就是除夕。 边关的仗也算告一段落，南越与北狄各有胜负，宇文凌在边关这三个月成长非常迅速，李采薇再听人提起他时，已经是威名赫赫的凌亲王了。 腊月初十，宇文凌带着有功的边关将士，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回到邺城。 百姓们夹道欢迎，几乎将整个邺城的街道都堵塞了，皇帝宇文岚更是亲自出宫去城门口接见有功将士，这一天热闹非凡。 李采薇虽然没有看到那个场面，但是却听宫人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好几遍。在这场热闹之中，几乎没有人想起宇文离这个当朝太子。 当天出城迎接的有皇帝，但却没有他。 李采薇听到宫人这样讲述宇文凌：“凌王殿下跟之前相比大不一样！没再穿着那一身蹩脚的红色长袍，而是一身威风凛凛的金色铠甲！那张绝美的脸庞也被边关的风霜晒黑，整个人多了一丝英气！” 李采薇无法想象，这样的宇文凌，会是什么样子。 如锦正说的兴致高昂，甚至手舞足蹈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那么喜欢凌王，本宫把你赏赐给他，如何？” 如锦脸上的笑声戛然而止！ 同时整个盛华宫内都安静下来。如锦缓缓回头，就看见宇文离阴沉着一张脸，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里，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如锦心中一凛扑通跪了下来。 李采薇的脸色也变得凝重，她缓缓从卧榻上站起了身，走动宇文离面前：“殿下，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宇文离冷哼一声，倒没有对李采薇发火，任由她替自己除掉外袍，一屁股在榻上坐了下来：“本宫有些累，所以过来歇会儿。” 李采薇给如锦递眼色，让她退下。 不料如锦刚一动弹，宇文离的声音就懒洋洋的传了来：“这丫头别走，刚刚本宫问的话，她还没有回答呢！” 如锦脸色巨变，有些惧怕的看一眼宇文离，扑通一声重新跪好，声音清脆道：“回殿下，奴才知错，不该在这东宫之中议论凌亲王，请太子殿下责罚！” “你还是没有回答。” 宇文离微微眯起眼眸，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本宫将你送给凌王做妾，你可愿意？” 如锦脸色一变再变，这一次不假思索便道：“回殿下，凌王虽好，但奴婢愿意一生一世的服侍太子妃！请殿下日后莫要再说为妾这样的话……” “你身为东宫奴婢，却在主子面前绘声绘色的形容另一个男人有多好是几个意思？这是你身为奴婢应该做的事情么？“宇文离冷冷开口。 如锦的脸色渐渐变得雪白，她回过头来，双眼哀求的看一眼李采薇。 不料李采薇还没开口，宇文离就忽然暴跳如雷：“来人！把这个丫头拉下去，杖责二十！” 话音落，两名侍卫从外殿冲了进来。 “太子妃！救命啊！”如锦惊声尖叫起来，一个月前她才挨过板子，如今伤好没几天，还要再挨，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再也不要受了。 李采薇连忙开口劝说道：“殿下，事出有因，你就饶了如锦！妾身身边离不开她……” 宇文离想起李采薇之前的几个丫头，不是死，就是伤，脸上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可依旧余怒未消：“采薇，你不用再劝了，这丫头今日必须挨罚！本宫倒要看看，她今后还敢不敢这样多嘴多舌！” 如锦被侍卫押着，流着泪听着，最后，她满是无力的看一眼李采薇，就被侍卫们拉了下去。 宇文离不想让李采薇把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丫头身上，当下沉着脸看她：“那丫头说的那么热闹，你是不是也想出宫去看热闹？” 李采薇看着他吃味儿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 “殿下真是多心了，凌王回京这么喜庆的事情，妾身不过是听她们说几句罢了，根本就不算什么。” “本宫多心么？你难道就不想出宫去看看二弟？”宇文离紧紧盯着李采薇，开口道。 “想。”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宇文离面色一变。 然而他还未开口讲话，李采薇便淡淡道：“整日待在这东宫之中，着眼去看，永远是屋脊与花园，千篇一律的景致，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如今京城下雪，听闻京郊梅园的梅花开的正艳，妾身真的很想去看一眼。” 李采薇目光里露出一丝神往之色。 宇文离看着她，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你要出宫，只是因为宫里呆的太闷了，而不是想去看望二弟。” “若是碰见了，最多打个招呼。”李采薇神情坦荡。 宇文离看着她半响，最终咧嘴笑了：“也罢，你既想去看梅花，本宫陪你去！” “真的？”李采薇暮然瞪大眼眸。 …… 一辆乌蓬蓝绸的马车缓缓从玄武大街上驶过，马车的样式十分普通，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李采薇穿着一身白色的狐皮披风，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手里面还捧着出宫时，荷儿硬塞给她的汤婆子，此时此刻，她有些紧张的望着坐在车厢对面的宇文离，开口问道：“殿下，我们就这么出来了？” “那你还想怎样？” 宇文离从书里面抬起了头，淡淡看一眼李采薇，然后淡淡笑了：“看惯了宫里那身行头，你今日这身打扮，看着倒是好看。” 因为出宫，李采薇简单的在头上盘了个坠马鬓，脸上脂粉未施，虽说简单，但却衬托的一张脸清丽脱俗，几乎叫人移不开眼。 听了宇文离的话，李采薇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她娇嗔的瞪他一眼。 第250章 出宫赏梅（二） 宇文离闻言哈哈一笑，放下书伸手将李采薇揽入怀里面，他特别喜欢她现在的表情模样，觉得出了宫之后，李采薇身上有一种放空一切的慵懒之美。 “等下去过了梅园，本宫再带你去邺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逛一逛。”宇文离说着，脸上涌现出一抹愧疚之色：“自从来了北狄，本宫都没好好的陪你逛过……。” “现在也不算晚。” 李采薇闻言，抬眸含笑看了宇文离一眼。 车轮辘辘声中，她的眼眸亮晶晶的，嘴角上挂着笑，宇文离看着她，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下一刻，马车里就响起李采薇压抑着的惊呼声：“殿下！这是在外面……唔” 小全子穿着一身粗布衣，手握着缰绳，听着马车里的嬉笑怒骂声，他忍不住咧开了嘴无声的笑了一下，同时将马车赶的更快了。 马车里的人一个趔趄，紧跟着是惊呼声，下一刻宇文离就冷着声音开口了：“小全子，你给本宫慢一些！” 小全子浑身一抖，连忙将速度放慢：“是！殿下！” 马车里，李采薇恨恨的瞪一眼宇文离，手指另一边：“殿下去那里坐！” 宇文离笑嘻嘻的，却是依言坐了过去。 李采薇伸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过了片刻，伸手悄悄掀开马车的帘子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长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喧闹无比。 她还想再看，旁边伸过一只修长的手指将帘子重新放下：“再看下去，就不是我们看别人，而是别人看我们了。” 李采薇面露不解之色。 宇文离斜睨她一眼，向后靠在马车上，慵懒道：“这长街上的人可没见过你这样的美人儿，等下非得追着马车跑不可。” 李采薇闻言俏脸一红。 手指却是再不敢掀开帘子往外看了。 宇文离笑着安慰她：“你别急，等下出了城，京郊人少，本宫陪你下车走一走。” 这样也好，李采薇想了一下，然后点头。 马车里一时安静下来，李采薇望着车厢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宇文离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低低道：“你不要担心萧儿，本宫将他交给了一个绝对安全可靠的人照看，绝对不会出事。” “谁，母后么？”李采薇闻言，一颗心瞬间提起。 “不是母后！” 宇文离无奈的看她一眼，道：“你对母后的意见实在太大了……” 李采薇闻言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母后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萧儿是你的孩子，当初回宫之后又是滴血认亲，又是百般怀疑，还曾想将萧儿从妾身身边夺走，妾身实在无法信她！请殿下谅解……” 宇文离听的脸上露出心疼之色，他伸手温柔的拍拍李采薇的后背，轻声安慰她道：“你的心情本宫能够理解，也感同身受，怎么会怪你呢？放心好了，萧儿不是母后在照看。” “那是谁？” 李采薇闻言，从宇文离怀里面抬起头，充满渴望的看着他。 宇文离凑近了在她唇上轻轻印下一吻，随后笑道：“是皇祖母，她一直都住在慈宁宫中不怎么见人，萧儿交给她，是最稳妥的。” 李采薇虽然知道皇宫里有个皇太后，可是因为从没见过，几乎已经忘记了这号人物，此刻听宇文离说起，一脸的懵逼。 宇文离以为她是吓着了，连忙解释：“皇祖母与母后多年不和，萧儿又是她的第一个重孙子，皇祖母会好生让人照看他的！” “妾身不是担心这个。”李采薇摇了摇头：“殿下突然提起皇祖母，妾身有些意外罢了。” “你没见过她，意外是正常的。”宇文离说着，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本宫也有一两年没见过皇祖母了，她平时不怎么爱见我们这些人，就连父皇，也很少见她。“ “这是为何？” 李采薇好奇的问。 宇文离看她一眼，很好奇李采薇的问题居然这么多。 不过他还是很好脾气的回答了：“皇祖母并非父皇的亲生母后，她的嫡亲儿子当年的明和太子早年亡故，这才轮到父皇登基为帝，皇祖母对父皇还有本宫都很亲切，对了，她最喜欢的人是二弟宇文凌。” 李采薇猛然听到宇文凌的名字，不由的微微一愣：“为什么？她不喜欢你么？” 宇文离顿时笑了：“她是不喜欢母后，所以连带着，也不甚喜欢本宫，但萧儿，皇祖母倒是很喜欢，本宫派人送过去时，她老人家笑的十分开心……” “那就好。”李采薇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宇文离握着她手，笑道：“等这次回宫，本宫带着你一起去慈宁宫里拜访皇祖母，然后接回萧儿，可好？” 李采薇闻言立刻喜出望外：“真的？妾身可以拜见祖母她老人家？” “那是自然，你是本宫的太子妃。”宇文离笑的颇为自豪。 李采薇闻言正要答话，忽然马车一个轻轻的颠簸，然后停了下来，小全子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殿下，已经出城了，您要下来走走么？” 宇文离立刻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想了一下，点点头。 宇文离当即起身，先下了马车，然后回身去扶李采薇。 李采薇看着宇文离笑盈盈的脸，只觉得心跳快了许多，她红着脸将手递给宇文离，然后慢慢下了马车。 因为刚下过雪的缘故，邺城郊外到处都是积雪，白茫茫的似乎望不到尽头，无论是山林道路还是庄园，全被积雪覆盖，只有最左边的一处庄园里，隐隐的透出一片红。 冷风吹过，隐隐的传来一阵淡淡的梅花香。 “那里就是梅园了，咱是坐马车过去，还是走一走？也不远。”宇文离笑着开口。 李采薇闻言当即点头：“走过去。” 说着，自然而然的牵住宇文离的手，两个人一起慢慢朝着梅园走去，小全子则赶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个人身后，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这一次出宫，李采薇一个宫女也没带。 “等下中午你想吃什么？烤鹿肉怎么样？”也许是没有了宫廷的束缚，也或者是抛下了繁重的公务一身轻松，宇文离显得兴致勃勃，一边走，一边跟李采薇商量：“等下咱们俩一边赏着梅，一边吃肉喝酒，那情景，想想就开心！” 他说的兴致勃勃，却见李采薇神色不愉，当下忙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肉？那本宫等下让他们准备一些别的……” “殿下，那个梅园的主人是谁。”李采薇扬起脸看他，声音淡淡：“妾身听你这语气，好像那是你自己的园子似的……” “那倒不是！” 宇文离闻言失笑出声：“梅园要是本宫的，本宫早就带你去看了！还能等到现在？” “那它的主人是谁？”李采薇闻言一脸的好奇：“殿下一定跟他很熟。” “等下见了，你就知道了。”宇文离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 李采薇的好奇心立刻被吊起，就连走路也比刚刚快了许多，宇文离见了心底里不由有些吃味儿：“采薇，你这么急着想见他么？” “不，我是因为冷。”李采薇摇头：“这冰天雪地的，咱们快些到了，既能赏梅，又能吃烤肉，喝热酒，岂不快哉？”说着，扭头冲宇文离微微一笑。 宇文离看着她的笑脸，不由的心中一荡。 当下握着李采薇加快了步伐：“没想到你也能喝酒，等下可要好好的陪本宫痛饮几杯！” 小全子远远的跟在后面，生怕打搅到两个人卿卿我我，因此故意放慢了速度，还拿出一把干草来，逗弄拉车的马儿，一会儿之后，等他一抬头，眼前哪里还有宇文离的身影？ “殿下！等等奴才啊！” 小全子发出一声尖叫，一把丢掉手里的甘草，啪的给了马儿一鞭子：“驾！快走！” 可那头倔马，硬是将干草卷进嘴里吃了，这才撒开四蹄狂奔起来。 李采薇与宇文离走了没多一会儿，便到了梅园。 远远看时，这片梅园犹如半山腰上一大片红云，藏在积雪之间分外妖娆，等走近了，那景象更加的壮观。 李采薇望着面前宽阔壮观的梅园，发出了一声惊叹：“这园子好大啊！” 话音刚落，却见梅园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身穿粗衣的年轻小厮。 宇文离立刻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走过去对那小厮道：“请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子离前来求见。” 子离？ 李采薇立刻双眉一挑。 那小厮听了这话，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宇文离好几眼，这才双手作揖，恭敬道：“原来是先生来了，那请进！我家主人早已在内等候大驾光临。” 宇文离回头冲李采薇一笑，道：“走！”说完，抬脚走进梅园大门。 李采薇连忙抬脚跟上。 一进门立刻有另一名小厮上前请安，这小厮穿的衣裳分明是绸缎，瞧着也比先前的小厮气派些，但神情依旧是恭敬：“见过先生，请跟小的进来！” 说着，在前领路。 宇文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李采薇解释道：“子离是本宫在外的化名。” 李采薇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过月洞门，穿回廊，目之所及，到处都是盛开的梅花，李采薇一边走一边看，不住的发出喟叹：“这梅花，可比宫里种的好看多了。” “那是自然！” 领路的童子回过头来一笑，冲着李采薇解释道：“这梅花是我家主人花费了无数心血，从很偏远的地方弄来的稀有品种，数十年苦心培养，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你家主子，真乃爱梅之人。”李采薇闻言，充满敬佩的点点头。 第251章 出宫赏梅（三） 那小童脸上的神情更为欢快：“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小的一定要告诉我家主子！” 宇文离在一旁勾了勾嘴角，笑道：“你家主子今日在东园还是西园？还有多久到？本宫爱吃的烤鹿肉，爱喝的花雕酒，可都准备好了？“ “我家主子最讨厌别人在梅园里烤肉喝酒了！”领路的童子闻言一阵跺脚，脸上的神情也是气急败坏：“先生今日前来，能不能不要喝酒烤肉了？” 宇文离笑眯眯的看他一眼，然后光棍的回了一句：“不能！” 小童的脸已经气的一阵好一阵白了，但面对着宇文离却是敢怒不敢言，忽然，他扭过头来有些求救般的看向李采薇，希望她能开口，劝一劝宇文离。 李采薇见这童子模样清秀，面带哀求，本能的心中一软，然后扭头去看宇文离：“殿下……” “采薇，我今日可是专门出来陪你的。”宇文离盯着她道。 李采薇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来，回头递给小童一个莫可奈何的笑容来。 小童皱了下眉头，正要开口，忽然前面的梅园中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贵客既然登门，为何尽是打趣一个童子？” 李采薇立刻扭头，然而面前除了梅影斜舒，暗香幽幽，并无任何人影。 宇文离却笑了，拉过李采薇的手，带着她径直往前行去。 李采薇猝不及防的被带进到一片梅花的海洋中，脚底下的积雪早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落红点点，抬眼望去，这一片梅林几乎望不到尽头…… 李采薇正在唏嘘不已，忽然宇文离停下了脚步，对梅林中一个正在花树下铲土的老翁开口了：“子离见过梅翁。” 李采薇刚刚并没看见此人，听了宇文离的话，她连忙扭头，就看见美树底下，一个毫不起眼的老翁正挥舞着一把锄头，给梅树松土。 这人就是梅翁，这片梅林的主人？ 若不是宇文离开口，李采薇简直要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花匠了。 梅翁听到宇文离的呼唤，却并未停下手里的工作，仍是双手挥舞着锄头，一下一下的松土，这梅林中天气寒冷，不比烧着暖炭的屋子，可他却已经累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李采薇看着，顿时忍不住拿出了帕子来，递给宇文离。 宇文离伸手接了，有些无语的看着她：“梅翁等下要去沐浴，他不用擦汗。” “臭小子！” 树下的梅翁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锄头，然后转过身来。 李采薇顿时看见一个仙风道骨，面容慈祥的老人家，一看到他，她顿时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敬佩之情：这老人一看就是很善良的那种！ “来了也不知道给老头子帮忙，还尽说风凉话。”梅翁将手里的锄头递给一旁的小童，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树下走了出来，尽管头上冒汗，脚底沾泥，却仍然无损他周身的气势。 梅翁说着，看了李采薇一眼，眼底浮现一丝笑容：“这还是你第一次带个小姑娘来这里，这是你的妻子？” 宇文离点点头，有些得意：“我的眼光还不错？” “是不错。” 梅翁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小子带着你夫人随便逛逛，老夫去洗漱一番，随后就来。” 宇文离应了，拉着李采薇就往梅林里走：“走！本宫陪你逛逛。” 李采薇笑着应了，随即有些好奇的问：“殿下，这个梅翁，能喊你臭小子，他……身份不低？” 宇文离点头：“那是自然，他曾经是内阁大臣，还是本宫的师傅，本宫有七年的时间都是受他教导。” 太子太傅？内阁大臣？就刚刚那个老头？ 李采薇蓦然瞪大双眼。 若非宇文离亲口所讲，她绝对不相信刚刚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那梅翁看着多慈祥啊！怎么可能…… “梅翁已经远离朝堂十年，不喜欢别人用看待太傅的眼光看他。”宇文离解释道：“所以等一下，你不要露出破绽，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 李采薇闻言立刻拒绝：“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师傅，俗话说的好：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殿下怎么能喊他梅翁，而不是喊师傅……” 话没说完，便有小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生，夫人，我家主人请二位去凉亭内入座。” 李采薇立刻住嘴。 宇文离回看小童一眼，笑着应了：“本宫知道怎么去凉亭，不用你带路。” “小的也没想给你带路！” 那小童闻言，无语的看了宇文离一眼，转身飞快的跑开了。 李采薇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想笑：“这小童大概是不知道你的身份！否则……” “在这里，本宫只是梅翁的一个学生，别的什么都不是。”宇文离淡淡道：“至于本宫为何不喊他师傅…… 那是梅翁自己的要求。” “原来这样……”刘采薇恍然大悟。 她终于不纠结此事，今日是出来游玩赏梅的，多么难得的机会，她应该好好欣赏景致才是。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儿，一边往梅林深处走，沿途的梅花或粉或白，花蕊上覆盖着白色的积雪，瞧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过不多时，便到了凉亭。 那是一处建立在山间最高处的凉亭，四周遍野都是梅花，再往远处去，便是连绵的山脉，人坐在凉亭内，便可以饱览整个梅园景色。 走近了，李采薇才看见，凉亭不远处已经架起了高高的炉子，肉香一阵一阵的飘了来，引的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宇文离拍着手叫了一声好，随即拉着李采薇走进凉亭。 凉亭内的石桌上摆满了美酒好菜，甚至还有李采薇很喜欢吃的几样瓜果点心，这个季节能够弄到橘子葡萄，真可谓是奇迹了。 李采薇正感叹着，就发觉这凉亭虽然四面透风，但却一点不冷。 她一扭头，就看见四周都燃的有炭盆。 宇文离问道：“你在看什么？” 李采薇转过头来冲着他一笑，道：“没什么，是在感叹梅翁的厉害，这处梅林，真乃是人间绝景。” 宇文离目光闪了闪，正要回答，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哈哈的笑声：“哈哈哈！小姑娘有眼光！” 李采薇一回头，就看见梅翁换了一身干爽的棉袍，从凉亭外健步如飞的走了进来。 宇文离立刻起身：“梅翁，今日叨唠了。” “你小子难得有如此客气的时候。”梅翁笑了一声，走进凉亭内在主人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宇文离道：“你不是一进园子就嚷嚷着要吃鹿肉，喝美酒的么？现在肉给你烤上了，酒也备下了，你怎么不吃？” “这不是等梅翁你吗？”宇文离挑了挑眉头，笑道：“主人不来，子离怎敢先用。”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烤架前，亲自拿了一盘烤的香喷喷的鹿肉走了回来，让梅翁与李采薇品尝。 李采薇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一嚼，鹿肉甘美醇香，嚼之很有嚼劲，咽下去时回味无穷。 “来，再尝尝这个。” 宇文离伸手拿过酒杯，亲自替李采薇斟了一杯：“这是梅花酒，一点不醉人，很好喝的，你尝尝看。” 李采薇道了谢，伸手接了一尝，入口甘甜，唇齿留香。 梅翁坐在对面，看着宇文离忙着服侍李采薇，苍老而睿智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意：“这真是有了娘子有忘了为师，哎，我老人家只能自己斟酒了……” 说着，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酒壶。 宇文离连忙抢了过去，亲自替梅翁斟上酒，然后笑嘻嘻的道：“梅翁，请喝酒。” 梅翁伸手接了酒杯，脸上笑意更浓：“子离这次出宫，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等下日落就回去。”宇文离一边喝了一口酒，一边回答道：“出来太急，不敢多留。” “可巧了，昨儿个凌王也来了。”梅翁淡淡道：“他在我这儿坐了两个时辰便离开了。” 宇文离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么？二弟这一次凯旋归来，被册封亲王，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居然还能想起来拜访恩师，真是难得！” “你不也来了么？”梅翁微微一笑。 宇文离顿时如鲠在喉，那酒再醇美，那鹿肉再鲜香，他都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李采薇注意到他的异常，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这件事牵扯到宇文凌，她能做的，就是默默避开，不要让火烧到自己身上。 一时之间，凉亭内安静下来。 “你们都曾是我的学生，闲暇时过来坐一坐，我老头子很是开心。”梅翁拿起酒壶，慢慢替自己倒了一杯，口中淡淡道：“至于朝中那些纷争，我老头子不想管，也管不了。” “老师的意思，子离一直都明白。”宇文离咧开嘴笑了一声，也替自己倒了一杯。 桌子上菜肴无数，另有一大盘子香喷喷的烤鹿肉，可是宇文离与梅翁谁都没有胃口再吃。 李采薇胃口小，只吃了几口便觉得饱了，如今坐在那里，只觉得如坐针毡一般，忍不住扭头去看凉亭外的梅花。 亭子里，梅翁与宇文离相对沉默而坐。 唯有桌上的酒壶渐渐的空了。 忽然，梅翁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淡淡道：“我老了，喝不了那么多酒了。” 宇文离目光一闪，正要回答，忽然凉亭外走进来一个童子，低头恭敬道：“主子，园外有一人求见，自称子凌。” 子凌…… 宇文离在外自称子离，那这个子凌，指的是宇文凌？ 李采薇身子一僵，连忙回头。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此时也正望过来，四目相对，李采薇从宇文离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阴郁。 “二弟昨日班师回朝，两度来看望梅翁，真是有心了。” 他淡淡的笑了一声。 梅翁没说什么，只对童子招了一下手：“你出去，对那个子凌说，我老头子今日没空见客，让他回去！” “别！”宇文离连忙开口阻止：“梅翁，子离与二弟已经许久未见，如今他班师回朝，我想借着梅园的地方，与二弟同怀畅饮一番，请梅翁成全！” “你当真要见他？” 梅翁闻言，苍老而慈祥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第252章 出宫赏梅（四） 宇文离点点头：“当然要见，细算起来，本宫与二弟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共同出现在恩师面前了？” 梅翁闻言，双目紧紧的盯着宇文离，末了叹息一口气道：“好，如你所愿。” 他扭头，对亭外童子吩咐：“去把门外那人带进来。” 李采薇坐在那儿，不由的如坐针毡，今日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了，原本以为只是出来游玩的，谁想到会牵扯到宇文凌身上？心慌意乱之下，她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杯，深红色的酒液洒满了衣袖。 “哎呀！”她惊叫一声，然后站起了身。 宇文离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待看见她湿漉漉的袖子时，目光顿时一沉：“马车里有备用的衣物，我这就让小全子送进来。” “多谢殿下，妾身先行告辞。”李采薇点点头，弯腰一福身，转身退下了。 有小童上前，引着她去园内客房。 梅翁的目光落在李采薇的背影上，看了许久，缓缓开口：“这一位，就是从南越来的那位和亲公主？” 宇文离点点头，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采薇是因为什么离开？怕见二弟，还是因为心虚？或者别的？ “太子总是患得患失，这样对你，还是对太子妃，都不是什么好事。”梅翁忽然开口，目光深沉，语气意味深长。 宇文离浑身一震，没有想到梅翁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 “本宫比起先前来，已经好多了。”他强撑着道。 梅翁微微的叹息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客房内，李采薇捧着衣裳，走过去将房门紧紧的关上了。 她没有急着换下身上已经脏污的衣裳，而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 若是有可能，李采薇真想借着更衣在这里待上几个时辰，直到宴席散去，宇文离过来带她离开。 可是，她真能这样做什么？ 手指无意识的捻着怀里衣裳柔软的布料，李采薇坐在那儿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决定：更衣！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都得要去面对。 想好之后，她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然后换上新的…… 凉亭内，宇文离没有等多久，便听到了轻快的脚步声从梅林里传来，同时宇文凌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梅翁！弟子又来看望您老人家了！” 宇文离抬起头来，就看见宇文凌穿着一身玄黑色的，绣有云纹的圆领长袍，连披风也不穿一件的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因为在边关呆了几个月的缘故，他的脸庞晒黑了许多，比起先前来，多了一丝成熟的味道。 宇文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咦！大哥也在！” 宇文凌像是才看见宇文离似的，进了凉亭之后，先冲梅翁问好，然后就笑盈盈的看向宇文离：“臣弟昨日回朝，原本以为会在武英殿上与大哥相见，没想到却是在这里。” 宇文离闻言勾了勾唇角：“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着，伸手拿起酒壶，亲自倒了一杯酒递倒宇文凌手里：“你班师回朝，本宫还没来得及向你祝贺，如今借恩师的酒，本宫敬你一杯。” 宇文凌看着宇文离，一伸手将那杯酒接了过来，嘴边绽放出如花笑容：“那臣弟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仰脖一饮而尽。 啪的一声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宇文凌目光来回在桌子上转悠，当看见那一盘烤鹿肉时，宇文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艳羡来：“在边关之时，子凌最想念的，就是梅翁这里的梅子酒，与烤鹿肉了。” 说完，用筷子夹了一大块，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宇文离淡淡一笑，伸手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一推：“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梅翁坐在凉亭内，看到这一幕却是忍不住嘴角露出笑容，他慢慢的站起身来道：“你们两个慢慢坐，我老头子腿麻，起来走走。”说着，摇晃着身体往梅林深处去了。 他在时，宇文离脸上是带着笑容的，面对宇文凌也客气许多。 可一旦梅翁离开，宇文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宇文凌仿佛没看见似的，一直低头吃肉，当盘子里的肉被他消灭的差不多时，宇文凌缓缓抬起了头：“大哥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臣弟脸上既无梅花，也无酒。” 宇文离正要回答，忽然看见远远的梅林中，李采薇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你怎么出来了？为什么不多歇息片刻？”他眉头一皱，当即站起身来朝着李采薇走了过去。 宇文凌身子一僵，然后慢慢回头。 漫天梅花纷纷飘落中，李采薇身穿一身月白色的披风，高高盘着鬓发，如同月宫仙子一般…… 他立刻浑身一颤。 一回邺城就看见了李采薇，这不是梦境？ 若是梦，那就做的长久一些好了…… 宇文凌眼中的痴迷神色，在宇文离走过去握住李采薇的手时，消失殆尽。 眼看着那两个人卿卿我我，恩爱无比，宇文凌渐渐恢复冷静，他重新低下头去，端过下人重新递上来的烤肉，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大口喝酒。 “你的手怎么这样冷。”宇文离握着李采薇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脸上露出一丝责备的神情：“都是本宫的错，大冷的天带你出来玩，等下咱们就回宫，日后天气渐渐暖和了，再出来。” 李采薇温顺的点点头，看一眼宇文离，柔声问道：“那殿下，咱们现在要回去么？” “不回。” 宇文离目光一闪，看向凉亭内，勾了勾嘴角，满目嘲讽道：’二弟来了，你还没有见过他呢！” 说着，拉着李采薇的手，回到凉亭内。 李采薇终于看到了传说中已经‘大变模样’的宇文凌，却见他只是脸色黑了些，眼睛比平日更亮了些外，并无什么不同。 “原来今日大哥不光自己来了，还带着大嫂。” 宇文凌放下酒杯，站起了身，双目炯炯的看着二人：“这还真是稀奇！” 宇文离握着李采薇的手，嘴角带笑：“没办法，你大嫂嫌弃宫里闷，吵着要出来，本宫没有办法，只得应允。” 说着，拉着李采薇的手重新坐了下来。 李采薇有些无语，提议出宫赏梅的人明明是宇文离，现在却全都推在了她的身上…… “是么？那大哥还真是宠爱大嫂。”宇文凌闻言笑了，那笑容里多少带着些苦涩：“臣弟就不同了，家里的女人吵着要来，然而臣弟嫌弃她们啰嗦，便全都拒绝了。” “哦？是么？” 宇文离闻言大笑出声：“二弟妹也是爽快之人，她独守空闺等了二弟你这么久，如今只是想出来玩玩这么简单的要求，二弟你竟然不应允？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臣弟说的不是清芳。” 宇文凌喝了一口酒，道。 这次轮到宇文离吃惊了，他回过头来缓缓的看一眼李采薇，然后笑着问：“不是二弟妹，那是谁？” “是一个本王真正喜爱的女子。” 宇文凌眼睛里忽然露出一丝温柔，嘴角带笑道：“这一次来梅园，本王原本已经将她带来了的……” “哦？是么？那赶快带进来啊？让本宫与太子妃都好好的瞧一瞧！”宇文离简直好奇到了极点。 李采薇看着宇文凌，目光里也有一丝好奇。 “她是个南越女子。” 宇文凌缓缓开口：“家就在边关，有一次臣弟在打仗时受了重伤，全靠这位姑娘的救治，才救回了一条命。” “南越女子？”宇文离缓缓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目光渐渐凝重。 李采薇也十分好奇，这个救了宇文凌的南越女子究竟是谁？竟然能得到宇文凌的爱，若他们真能成眷属，她也就放心了。 她眼神里的欣慰之色是那么明显，以至于宇文凌看见了，心底里骤然涌上一股深深的痛意。 可是下一刻，他的神情就恢复了自然，点点头笑道：“不错，是个南越女子，人长的很漂亮。” “二弟说了这么多，怎么不把她带进来，让本宫与你大嫂见一见？”宇文离喝了一口酒，笑着道：“若真是个品德贤良的女子，本宫这就进宫去，请母后做主，让她做你的侧妃。” “她不想做什么侧妃。”宇文凌闻言苦笑连连。 “哦？为什么？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不爱皇权富贵，不爱英俊少年的女子？”宇文离闻言失笑出声：“二弟可有告诉那女子你真实的身份？” 宇文离看着他，脸上忽然涌现出一丝诡异的神情：“大哥当初与大嫂结识时，可有对她隐瞒自己的身份？” “那没有！” 宇文离闻言立刻摇头，不知道想到什么，还开口笑了笑：“倒是你大嫂，一开始对本宫隐瞒了她南越三公主的身份，还骗本宫她只是一个宫女，幸亏本宫火眼金睛，一眼看穿……” 也亏得被你看穿！ 宇文凌在心底里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随即幽幽开口：“大哥真的想见她？” “本宫无所谓。”宇文离闻言目光闪了一闪，回头笑看李采薇：“但是你大嫂，心里十分好奇。” “是么？” 宇文凌终于转头，深深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能说什么？她苦笑一声，顺着宇文离的话道：“是啊，本宫很是好奇这位女子到底是谁。” “既是如此……”宇文凌沉吟片刻，然后道：“那好，臣弟这就出去，亲自带她进来。” 说完起了身。 宇文离闻言大感意外，他以为宇文凌说这些话都是骗人的，因此追根究底，是想让宇文凌在李采薇面前出丑。可没想到，竟然真有这个女子。 那倒是要好好瞧瞧。 “好！”他笑道。 宇文凌点点头，目光深深的看一眼两个人，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宇文离看向李采薇：“你说二弟能带回来一个怎样的女子？南越人？本宫倒是真的很好奇……” “那殿下就等着。”李采薇淡淡一笑，道。 宇文离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她道：“采薇，你不开心么？” 第253章 出宫赏梅（五） “没有啊？”李采薇坦然的道：“二弟能找到心爱之人，妾身甚感欣慰。” 宇文离静静的看了她很久，就在李采薇心中渐渐发毛之时，他笑了：“如此甚好。” 李采薇张了张嘴，正要答话，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 她忙转过头去。 宇文凌手里牵着一个身穿大红色披风的年轻女子缓缓从梅林里走了出来，两个人大概在林子里说了一会子话，出来之时，衣裳上，鬓发上落满了鲜红的花瓣。 那女子垂着头，披风的兜帽遮住了她大半张的脸，给她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宇文凌潇洒英俊，那女子身形玲珑，两人站在一处倒也十分般配。 宇文离顿时笑了：“二弟藏的这么严实，这不会是你随便从大街上拉回来的姑娘，骗本宫说的南越女子？” “臣弟从未敢欺骗大哥。”宇文凌语气淡淡，说着话时看了李采薇一眼，然后笑了：“大嫂今日穿了一身白，而玲珑穿了一身红，倒也相映成趣。” “玲珑？挺好听的名字。”李采薇闻言笑了：“想必这位姑娘人如其名？” “不错，臣弟这一生再也没见过比玲珑还要善良的女子。” 宇文凌回过头去，满是深情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还伸出手去，轻轻的替她将散落在肩膀上的红梅花蕊轻轻拂去。 玲珑大概很紧张，宇文凌的手落在她肩膀上时，她轻轻的躲了一下，但很快便停下了。 李采薇看见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异的神情。 不知道为何，她看着这位玲珑姑娘，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然而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清楚。 “都傻站着干什么？不嫌冷啊？快进来，烤烤火，喝点酒。”宇文离目光闪了闪，笑着招呼道。 宇文凌道了谢，拉着玲珑的胳膊，两个人走入亭子里来。 亭子四周放置的有火盆，里面的温度比起外头来不知道强了多少，两个人刚一落座，便有小童上前，要接玲珑的披风。 可玲珑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并不肯脱下。 宇文凌当即对小童摆手：“你退下！” 小童面露诧异之色，但还是点头退下。 “这亭子里有些热，本王替你把帽子摘了把？”宇文凌的语气充满了亲昵，说着伸出手去。 玲珑立刻如同受了惊吓一般，猛然站起了身！ “好好好，不摘就不摘。”宇文凌也跟着站起了身，不停的对玲珑软语安慰：“你不要怕，有本王在这里，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一会儿本王就带你回王府里去……” 宇文离听着这话，觉得十分刺耳，当下眉头一皱，沉声道：“二弟，你的意思是，本宫会欺负你的这位玲珑姑娘？真是笑话！” “大哥误会了，玲珑之前受过很大的惊吓，臣弟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她，并非刻意冒犯大哥。”宇文凌连忙开口道歉。 那副谦虚认错的模样，几乎与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有云泥之别，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样大的改变？ 宇文离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一旁。 他与李采薇一样，对这位玲珑姑娘更加感到好奇了。 玲珑似乎察觉到了，有些惧怕的往宇文凌的身边靠了靠，炭盆里的炭火燃烧的十分旺盛，下人们更是不停的将烤好的鹿肉往亭子里送，这就使得亭内温度很高，不一会儿，宇文凌的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他扭头看一眼紧贴自己的玲珑，低声开口劝道：“你跟着本王进来时，就已经决定好了要面对这一切的，难道不是吗？听话，让本王替你把帽子摘了……” 玲珑听了，双手更紧的握着宇文凌的手，显得很是害怕。 宇文离见了，眉头不由一拧：“二弟，这位玲珑姑娘不是什么在逃的要犯？不然为什么害怕成了这幅样子？” “大哥说笑了，玲珑清清白白，绝非逃犯！”宇文凌连忙开口解释。 “那就让她把帽子摘下来啊？” “玲珑……”宇文凌以哀求的眼神望着玲珑。 过了良久良久，玲珑才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好。”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宇文凌却是双眼猛然一亮，先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慢慢揭开了玲珑的兜帽。 李采薇在听到那一声‘好’时，浑身猛的一震。 这声音如此熟悉…… 等到玲珑脸上的兜帽一点一点抬起，露出脸来时，李采薇猛然站起了身，激动不已：“清瑶？是你？怎么会是你？！” 宇文离也是满脸震惊，他看着面前这位与林清瑶长的一模一样的玲珑姑娘,狐疑的问道：“二弟，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玲珑在被李采薇叫破身份时，不由的浑身一颤，轻声开口道：“太子妃，您认错人了，民女玲珑，并非叫什么清瑶。” “你不是清瑶，会害怕见我与太子？会知道我的身份？”李采薇压根就不信这个解释，她推开椅子就要往林清瑶身边走去，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用这种陌生的语气跟她讲话。 可是才走一步，宇文离就猛然拉住了她的手：“别去！” “殿下……”李采薇回过头来，双眼恳求的望着宇文离。 宇文离握着她的手，示意她坐下，然后看向宇文凌：“二弟，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是玲珑，还是清瑶？” 然而宇文离说的却是：“都是。” “都是？什么意思？”宇文离眉头皱的很紧：“二弟，本宫当初将清瑶交给你时，你可是承诺过会好好照看她……” “臣弟从来都没有亏欠过清瑶。” 宇文凌淡淡开口道：“是清瑶想要做玲珑的，臣弟只有满足她。” 李采薇依旧听的云里雾里，她打断宇文凌，目光急切的看向一旁的林清瑶，语气急切的问：“清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告诉我！” 林清瑶看着李采薇，双眼微微发红，肩膀不停的颤抖，然而却说不出一个字。 李采薇又是吃惊，又是心酸，见此情景，她不忍心再开口追问什么，然而内心里的疑问却是一重多过一重。 宇文凌伸手揽过了林清瑶，拥着她不住的安慰：“玲珑，没事的，大嫂不是有意为难你，她这样做，也是在意你……” 林清瑶将整个儿的身体都蜷缩进宇文凌的怀里面，头上的兜帽被拉下去，遮住了惊恐的脸庞，她的身形是那样瘦小，纤弱，与李采薇初初见过的那个温柔美丽的林清瑶相去甚远。 无论宇文凌开口劝说什么，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李采薇回过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两个人相对无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担忧，一抹无奈。 过了良久良久，宇文凌才将林清瑶安抚下来，他仍拥着她，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清亮的眸子认真的看向宇文离与李采薇：“大哥，大嫂，希望你们能替臣弟保住这个秘密，臣弟不希望别人知道清瑶的真实身份。” “纵然本宫答应你，你也隐瞒不了多久。” 宇文离沉声道：“她毕竟是清瑶，这京城里认识她的人太多了……” “无妨，这些问题，臣弟会一一解决！”宇文凌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女子，语气坚决道。 李采薇看到这一幕，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安慰，她最在意的清瑶妹妹，能有宇文凌这样的人来守护，她很放心。 “殿下，您就答应了？” 她看向宇文离，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宇文离却淡淡的笑了：“本宫无所谓，无论二弟你将她接进府里做王妃还是侧妃，这件事都与本宫没有关系了。” 说着，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温言道：“你不是说有些冷么？出来这样久，咱们也该回去了……” 李采薇点点头，却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看向缩在宇文凌怀里面的林清瑶。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林清瑶浑身轻轻颤抖了一下，另一只手在背后悄悄的抱住了宇文凌的后背。 宇文凌浑身微微一僵，忍不住开口：“玲珑……” “走！” 李采薇猛然转过头去，拉着宇文离往外走，这样的情形，她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宇文离被她拉着，两个人沉默的走出了梅园。 梅翁不知去向，外间只有三两童子守卫，见到二人出来，齐齐行礼。 “告诉梅翁，本宫回去了，今日喝了他的酒，改天本宫给他送上几十坛西域进贡的美酒！”宇文离说了一句，拉着李采薇走出梅园大门，上了停在外头的马车，一路往山下而去。 马车里，李采薇靠在宇文离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今日与林清瑶重逢的场景，这原本可以算的上一件喜事，可是她现在，心里连一丝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反而隐隐觉得有些担忧。 第254章 出宫赏梅（六） “殿下，你能猜出，清瑶妹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宇文离低下头去，看着她充满疑惑的双眸，不由的笑了，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李采薇的鼻子尖上刮了一下，嗔怪道：“发生什么，跟你有关系么？你的心里只可以有本宫，不可以想别人！” “霸道！” 李采薇听了这话，瞬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宇文离却忽然低下头来，双目紧紧的盯着他，眼里充满了探究：“告诉本宫，今日再见二弟，你的心可有起波澜？” “要说多少遍，殿下才肯相信，妾身心里只有殿下一人？”李采薇满脸无奈：“我既已嫁给殿下，还为殿下生下萧儿，还怎么可能去惦念别的男人？再这样问，妾身就真的生气了！” “莫生气！莫生气！” 宇文离连忙低头在李采薇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这才道：“本宫就是随口一问，并非真的怀疑什么。” 不怀疑吗？李采薇心里哀叹一声。 宇文离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当下开口道：“清瑶为什么离开，最后林清芳成了凌王妃，这件事是在林州发生，本宫实在是猜测不出其中的缘故。” “殿下，你说会不会是林清芳妒忌清瑶有了凌王这个未婚夫，因此设计让清瑶离开，自己取而代之？”李采薇想了想，问道。 宇文离却是笑了：“这也有可能，然而只要清瑶开口，真相是什么立刻就都清楚了。” “怎么才能让林清芳开口呢？” 李采薇转过头去，望着车厢外头一闪而过的风景，低头沉思起来。 宇文离目光一凛，猛然伸手一把将李采薇揽入自己怀中，口气中带着一丝霸道：“你不可以为了接近林清瑶，而跑去凌王府！本宫不答应！” 李采薇从没这样想过，听了这话，双眸瞬间闪过一丝亮光：“对呀！我可以去凌王府里看望清瑶……” 剩下的一半话，在宇文离冷冰冰的目光里，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要去凌王府，嗯？” 宇文离慢慢开口，眼眸里闪耀着怒火，一点一点逼近李采薇。 “不！不是是……”李采薇连忙往后退去，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怎么可能呢？臣妾即便要去凌王府，也是跟殿下一起呀！” “是么？”宇文离闻言冷哼一声：“你不会背着本宫，独自偷偷溜出皇宫？” “不会！不会！” 李采薇将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臣妾每日里照看萧儿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思想着出宫啊？真想见清瑶，妾身可以下帖子请清瑶入宫来啊？” 宇文离久久的盯着她，直盯的李采薇心里发毛。 过了良久，他脸上的冰霜才渐渐消退，神情也缓和了下来。一伸手将李采薇整个儿的揽入怀中，宇文离叹息道：“采薇，你可知道，为了你，本宫心甘情愿遭受追锥心之苦……” 话音未落，马车忽然剧烈的颠簸起来！ “啊——” 李采薇尖叫一声，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朝着身后的车厢壁倒去，在她摔倒之前，宇文离迅速的将她拉起，重新拥入怀中。 “殿下，这到底怎么回事？”李采薇惊疑不定。 “穆离！”宇文离沉声对外喊道。 “殿下！有刺客！您与太子妃待在里面不要出来！”马车外头响起穆离的回答，夹杂在一阵乒乒乓乓兵刃相击的声音之中。还有如雨点一般朝着马车奔过来的脚步声。 听声音，来的人数众多。 宇文离面色一沉，猛然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只见漫山遍野黑压压的全都是奔跑的黑衣人，几乎遮住了漫山遍野的白雪，明明是阳光晴朗的正午，然而此刻阴风阵阵，杀气冲天，犹如最黑暗无边的深夜一般。 李采薇蓦然睁大了眼眸，发出一声惊呼。 下一刻，她就听到一阵阵嗖嗖的声音，天空里犹如雨点一般的出现许多箭矢，直奔马车而来！ 每一根箭矢的尖端，都带着熊熊的火焰…… “小心！” 宇文离长袖一挥，打掉射来的箭矢，一把搂着李采薇从马车里跳了出去，就地一滚，钻入了道旁的雪地里。 李采薇看到宇文离的袍摆上着了火，连忙拼命的用脚将其捻灭。 “殿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刺客？这是京郊啊？光天化日！”李采薇内心里疑问重重。 宇文离没有机会回答她的问题，穆离抵挡不住那些刺客，已经有不少人高高举着寒光闪闪的长剑朝着这边奔了过来，黑巾下露出的一双双眼眸充满了怨毒，宇文离只能一边护着李采薇，一边抽出身上佩剑，将打头冲上来的刺客一剑砍杀。 温热的鲜血飞溅出来，溅在了李采薇的衣袖上，脸颊上，她浑身轻轻一颤，连忙往旁边闪了一下。 “走！本宫带你离开这里！”宇文离一把抓起李采薇的手，迅速的往岔路上奔去。 同时，他以手指做哨，长长的吹了一声。 顷刻，便有数十道人影从天儿落，个个手执长剑，将宇文离与李采薇护在了中间。 “殿下，你们先走！属下垫后！” 走？又能走去哪里？ 面前黑压压的全是刺客，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上百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居然下如此大的狠手！ 宇文离迅速的扫视一下整个山腰，很快在心里做了决定：“本宫带着太子妃是杀不出重围的，唯有与你们共同杀敌，方能得救！” “可是！刀剑不长眼哪！” 打头的暗卫一脸恳求：“太子殿下若与太子妃有丝毫损伤，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不要再说了！先杀敌！” 宇文离说着，反手一剑，将一个从背后偷袭的刺客一剑刺死，动作又迅速，又潇洒。 李采薇从未见过宇文离露过这样的身手，不由的看呆住了。 “好！我等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替太子殿下杀出一个重围来！”暗卫们咬咬牙，随即转身与刺客们厮杀起来。只有四名暗卫一直都保护在李采薇与宇文离周身，不让那些刺客靠近。 到处都是飚飞的鲜血，残肢断骸。李采薇躲在宇文离的身后，既想紧紧的靠着他，又怕自己成为他的累赘，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才好。 这场厮杀实在太过惨烈，李采薇都不忍心去看。 然而为了宇文离，她只能拼命的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随时随地的注视着四周的山脉道路，就怕一个不注意，有箭矢飞来，刺伤宇文离。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山腰上厮杀成河，几乎成了人间地狱。 穆离受了很重的伤，一只胳膊断掉，胸前还中了一剑，而暗卫们也损伤了一大半。这些刺客人数众多，比宇文离想象中还要顽强，还要强悍，而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殿下，你不用护着我，专心杀敌！” 李采薇冲着宇文离大声喊道，前一刻秒里，宇文离为了砍杀掉一个偷袭李采薇的刺客，被一个正面扑过来的刺客在胳膊上砍了一刀，血流如注。 她几乎目眦欲裂。 “采薇，你在担心本宫。”宇文离似乎感觉不到胳膊上的疼痛似的，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带血的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李采薇看着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她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抽出袖子里的匕首，狠狠刺入一个奔过来的刺客心窝里，一剑穿心。 飞溅出来的鲜血吓了李采薇一大跳！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人，刷的一下松开了手，万万料不到自己竟然杀了人，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好样的！本宫的太子妃，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宇文离呆了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把长剑被他使的虎虎生风。 李采薇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紧紧跟随者宇文凌的步伐，用刚刚那把滴血的匕首指向四周的刺客，倒也不敢令人小觑。 围攻的人也越来越多，包围圈也越来越小，渐渐的，连四个暗卫也都牺牲了…… 长时间的杀敌，本就消耗体力，再加上还要保护李采薇，宇文离纵然身手再好，也渐渐的体力不支起来。挥剑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 忽然，一柄长剑自斜后方刺了过来，一剑刺入他的肩膀！ 宇文离一个踉跄，身形几乎站立不稳，却还是转身提剑，用尽力气朝着那人刺了过去！ “殿下！”李采薇看到这一幕，几乎目眦欲裂，她恨不得那一剑是砍在自己身上，代替宇文离受这伤！ “采薇……” 背上又挨了一剑，宇文离嘴里头喷出一大口的鲜血来，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条子受伤了！快！兄弟们，加把劲一举杀了他们！” 四面八方的刺客都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宇文离摔倒的一瞬间，李采薇心跳都停止了一瞬，她再不顾上别的，飞扑着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殿下！殿下你怎么样了？” “采薇……”宇文离喘息着说道：“你放开我，本宫还能站起来……本宫要保护你！” “受死！” 一柄柄长剑直直的朝着宇文离与李采薇刺了过去…… 第256章 出宫赏梅（八） 两个人相携着上了马车。 宇文凌眼巴巴的站在那里，却连李采薇的一个眼神都没等到。 “这也太吝啬了？”他喃喃自语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往前面去了。伤者可以去休息，留下的麻烦却是一大堆，总的有人处理不是？ 马车里，林清瑶打开了随身的药箱子，就着侍卫打来的一盆清水，先给宇文离清洗伤口，然后包扎。 别的都好办，但是宇文离肩膀上中的那一箭却不好办，箭头还插在身体里，要想拔出，需得大费周章。如今这个条件，根本就不行。 “得叫他们赶紧赶路，等下回了宫，有御医的帮忙，这只箭矢才能拔出来。”林清瑶一边包扎，一边对李采薇道。 “好！都听你的！”李采薇点点头，立刻吩咐侍卫驾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城内赶去。 路上所过之处，众人听闻当朝太子光天化日的就遇了刺，都议论纷纷，一会儿的功夫，这件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宇文离躺在马车里，却依旧昏迷不醒。 李采薇坐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的查看他的状况，间或与一旁的林清瑶聊上几句：“等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宫去？” 林清瑶闻言，脸上先是涌现出一丝喜色，可是慢慢的，那喜色就变成了深沉的痛楚。 “还是不了，太子殿下需要养伤，我不好打搅。” “清瑶！” 李采薇伸手一把拉住了她，低声劝道：“虽然不知道你在林州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林清芳已经成了凌王妃！那座王府里如今还住着当今皇后的侄女儿，刘玉婵，那可是个比林清芳还要难对付的角色，这样，你还要回去吗？” “不回王府，我又能去哪儿？” 林清瑶苦笑连连：“东宫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唯有王爷愿意留我在他身边，我进了宫又能如何？这不就跟从前一样了么？我何必……” “清瑶！”李采薇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点头道：“好，你想回王府，就回去，凌王可是说了，会立你为侧妃？” 林清瑶闻言点头，不知想起什么，面上渐渐涌现出一丝红晕：“他说过，侧妃只是暂时的，日后……” “别想啦！”李采薇打断了她，叹息道：“有刘玉婵在，没有人能在凌王妃的位置上坐的长久。” 林清芳闻言倒有些惊讶：“我听闻，那个刘侧妃，身体一直不好……” “装的！”李采薇一语道破：“等回到王府里，你见着了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林清瑶闻言大为惊奇，然而悲伤的情绪到底渐渐少了些。 “清瑶，你在林州时，到底怎么了？”李采薇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知道这里人多眼杂的，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可是你又不愿意入宫，我想知道真相，想帮你，就只能……” “采薇，你别急。” 林清瑶开口安慰她道：“我会挑个时机入宫去，把过去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好！”李采薇闻言点头：“重点说一说林清芳，不知道为何，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对你可亲近？” 林清瑶闻言，白皙的脸庞上顿时涌上一丝黯然神情。 “不曾。”她缓缓摇头：“我们俩不是一母所生，我为嫡，她为庶，从小就不住在一块儿，哪有什么姐妹深情，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笑柄……” “好了，你别伤心，我不问了。”李采薇趴到窗户边上听了一阵儿，道：“已经进城了，为了安全起见，什么都不要讲了。” 林清瑶闻言点点头。 李采薇回过头来看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宇文凌，不由的长长叹息一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好的出来游玩，结果回来却是昏迷不醒……等下进了宫不定刘皇后要如何责罚自己。 然而，看着一旁的林清瑶，李采薇又觉得，今日一切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上天从她身边夺走了林清瑶，如今又把她送回来了，这真是最意外的惊喜。 …… 皇太子在京郊遇刺，此事传回朝中，皇帝宇文岚勃然大怒，立刻派遣了兵部，还有御林军，全力出动，搜查刺客，调查此事。 宇文离回宫时，所有的太医全都在胜华宫外等着了。 一同等着的，还有一大群姹紫嫣红，打扮妖娆的姬妾侧妃，她们一看见宇文离从轿子里被侍卫抬下来，立刻一窝蜂的涌了过来，一边失声痛哭，一边含沙射影的指责李采薇没有照看好太子。 李采薇则语气淡淡，只一句话便让所有人都止住了哭泣。 “太子还没死呢！你们这是提前嚎的哪门子丧啊？你们就这么巴望着他死？” “太子妃怎么能这么说！”韩侧妃满脸愤愤然的道：“我等只是看到太子命在旦夕，担心所以哭罢了，才不是太子妃说的那么恶毒！” “对呀对呀！”其余众人纷纷附和。 李采薇听了这话，却是有些想笑：“你们也知道太子危在旦夕啊？那还不让开路，让太医赶快给殿下诊治！耽搁了病情，殿下伤口恶化，这算谁的？你们谁来承担责任？” 听了这话，众位侧妃哗啦一下子散了开去，将胜华宫的宫门让开了。 侍卫们畅通无阻的抬着宇文离进去，将他安置在内殿里。 众位太医鱼贯而入。 韩侧妃带领着一众侧妃正要跟上，然而李采薇却伸手拦下了：“你们会影响太医诊脉，就都先回去！” 说着施施然的转身走进大殿里去，吩咐宫人将大殿门关了。 “你！太子妃这是何意！凭什么不让我等探视太子！”韩侧妃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一旁赵良娣幽幽的开口劝道：“韩姐姐何必动怒，太子妃这么做都是为了太子殿下，我等只要在这里等着，太子殿下无碍之后，自然会打开殿门。” “要等你等！我可不愿意！”韩侧妃闻言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恨恨的瞪了一眼紧闭着的胜华宫殿门，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她一走，其余侍妾也都跟着离开。 整个胜华宫的门外，就只剩下了赵良娣。 第257章 出宫赏梅（九） 赵良娣目光幽幽的看着面前紧紧关闭起来的胜华宫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主子您看！” 宫女满脸惊喜的指着宫道上远远行来的浩浩荡荡队伍说道：“是皇后娘娘的凤驾！娘娘来了……” “太好了……” 赵良娣见状目光一亮，立刻整理一下脸上的表情，换上笑脸前去迎接。 却在这时，她身后的胜华宫宫门吱呀一声，缓缓的从里面打开了。 赵良娣猛的停下脚步，回头望望重新打开的殿门，没有再往前走，一弯腰悄无声息的朝着皇后的凤驾跪了下来。 凤驾堪堪停在门口台阶下。 “你怎么在这儿跪着？”刘皇后扶着齐嬷嬷的胳膊缓缓下了车辇，一眼就看见端端正正跪在那儿的赵良娣。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良娣缓缓抬起头来，怯怯的回答道：“殿下伤势过重，太医正在诊治，妾身不好进去打搅，又实在担心，所以就跪在这里，祈祷殿下能早日好起来……” “有心了。” 刘皇后闻言点点头，第一次正眼看了赵良娣一眼，没说什么。 凤驾浩浩荡荡的进内殿里去了。 “娘娘！起来！”宫人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赵良娣站起身来。 胜华宫内，李采薇带着人急匆匆的迎上来，在宫门口向皇后请安：“儿媳见过母后……” “你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害的太子重伤！真是个扫把星！”刘皇后冷着脸，劈头盖脸对着李采薇就是一顿臭骂。 李采薇一声不吭，没有一句反驳。 刘皇后骂了一阵儿，转头对大殿内的御医询问道：“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 “回皇后娘娘，殿下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正在极力抢救之中。”太医低着头回话道：“里头林太医，秦太医，王太医都在……” 刘皇后闻言，保养得宜的脸庞上霎时一白。 “你们给本宫好生抢救！太子殿下若是有丝毫闪失，本宫要你们全部陪葬！”扶着齐嬷嬷的手轻轻摇晃一下身体，刘皇后怒道：“听到了没有！” 回话的太医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哭丧个脸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刘皇后又扭头缓缓看向李采薇，凤眸之中射出一道冷冰冰的光芒：“把太子害成这般，太子妃居然还有脸跪在这里？滚出去！在外头台阶上跪着去！” “是，母后。”李采薇轻轻的应了一声，随后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转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刘皇后看着她在殿外的台阶上跪下，冷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赵良娣悄悄扭过头来看了李采薇一眼，低低唤道：“太子妃？” 李采薇目光直直的望着大殿的入口，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似的。她的脑海之中，到现在都还是宇文离昏迷过去时的情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黄昏渐渐来临，夜晚拉开了帷幕。 天空里竟然渐渐的飞起了雪花，最开始是星星点点，到最后已是鹅毛般泼洒而下，胜华宫内灯火通明，刘皇后焦急的在外殿上走来走去，目光时不时的朝着内殿的方向望去。 可是，窗户上太医的身影不停的晃动，血腥气渐渐浓厚，抢救，仍在进行中。 只苦了李采薇与赵良娣，两个人跪在冰天雪地里，身上的外裳全都湿透了，尤其是李采薇，她连披风都没有穿一件，头发上，脸上，身上全都覆盖了一层白雪。 几个月之前，她才刚刚经历过一场小产，还受过严重的外伤，这些早就在她身体里留下了烙印，如今被风雪一刺激，顿时胸口刺痛，几乎不能呼吸。 人也几乎昏了过去。 赵良娣比她的情况稍稍好些，她出来时是带着宫女的，手里还握着个汤婆子，见到李采薇摇摇晃晃的身影，她忍不住伸手将怀里的汤婆子递了出去。 “太子妃，您抱着这个！能暖和些。” 风雪中，李采薇全无反应。 “太子妃？”赵良娣忍不住又呼唤了一声。 李采薇终于有了反应，她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看了赵良娣一眼：“你还没有走？” 赵良娣点点头，却因为开口而灌进去一大口的冷风，期间还有几片雪花，她顿时低头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冰天雪地里，没人往这边来。 李采薇看着赵良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的双腿已经冻僵了，根本不能过去。 更何况，胸口上要命的刺痛就快要使她昏迷过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良娣才停止了咳嗽，她扭头看了看李采薇，终于挪动着几乎麻木的双腿往李采薇这边走了几步，将怀里面还温热着的汤婆子递了出去：“太子妃，您抱着这个能缓和点。” “给我了，你怎么办？”李采薇虚弱的开口问道。 “妾身没关系的。”赵良娣微微一笑，硬是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李采薇。 李采薇冰冷的手指尖接触到那一团温暖的东西时，整个人都轻轻的颤栗了一下。 随即，她将它整个儿的按在胸口上刺痛的地方，这才感觉到好受一些。 “谢谢你。” 好一会儿后，李采薇回头对着赵良娣轻轻的开口道。 赵良娣笑了，笑的有些无奈：“太子妃无需道谢，若非你，我哪能当成太子良娣，在这东宫之中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侍妾罢了。” 至少现在，她得到过宇文离两个月的宠爱，这是东宫里多少女人想要而得不到的。 “是我将你拖入东宫这趟浑水的。”李采薇闻言笑了一声：“你无需因此而感恩戴德。” “妾身仍是想要谢谢太子妃。” 赵良娣闻言笑了笑：“怎么能说是您将妾身拖入东宫的浑水之中呢？从妾身站在昭云宫的那一刻起，进宫成为太子殿下或者是凌王殿下的侧妃，就是我的命，是太子妃帮我选了温润如玉的太子，而非凌王。” 李采薇闻言笑了，她扭头隔着漫天的风雪看了赵良娣一眼：“看来，你很喜欢太子殿下。” 赵良娣不置可否。 雪，下的更密集了，几乎连成了片。雪地里的两个人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雪。 胜华宫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刘皇后皱着眉头挥手命宫人退下：“把那些东西都撤走！本宫吃不下！” “娘娘，太医们正在全力抢救，太子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您还是吃些！”齐嬷嬷开口劝道：“若是太子殿下醒来了，却见娘娘倒下了，怕是会跟着着急，那样对伤势不好。” 刘皇后闻言想了片刻，方道：“那好！先不撤。” 她忧心忡忡的朝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叹息一口气，走过去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 刚拿起筷子来吃了一口菜，外殿里忽然有宫人急匆匆的奔了过来：“皇后娘娘！陛下驾到！” 刘皇后的筷子啪的一声掉落在桌子上。 她猛的转过头来朝着外殿看了一眼，随即沉着脸站起了身，大踏步的朝着殿外走去。 吓的齐嬷嬷连忙拿起披风追了过去：“娘娘！外头冷，您要迎接陛下，也不用……” “闭嘴！” 刘皇后回头，狠狠的瞪了齐嬷嬷一眼。 齐嬷嬷顿时不敢吭气了，缩着脖子站在刘皇后的身后，结果看见皇帝的圣驾在胜华宫外停下，皇帝宇文岚穿着厚厚的明黄色披风下了皇撵，走到台阶下，看着那两个跪成‘雪人’的身影。 齐嬷嬷心头一跳，猛然扭头去看刘皇后。 刘皇后阴沉着脸狠狠的瞪着李采薇与赵良娣，抬脚走下台阶去迎接皇帝：“陛下……” 不料她才一开口，忽然脚底一个打滑，整个儿的朝着台阶下摔了下去。 “啊——” 一道惊呼声划破宁静的雪夜。 皇帝宇文岚连忙抬起头来，就看见刘皇后狼狈的摔倒在台阶上，他顿时抬脚朝她走了过去：“来人！快把皇后搀扶起来！” “娘娘！您摔着了么？哪儿疼？”齐嬷嬷担惊受怕的迎上去，与其他宫人一起，将刘皇后从台阶上扶起来。 因为地上都是雪，刘皇后摔着了腿，站起身来时浑身都在打颤，心底里将李采薇骂了个狗血淋头。 眼角余光看见宇文岚快要走过来了，她以手抚腿，皱着眉头低低的呻吟起来：“哎呦！痛死本宫了……” “皇后，你怎么样了？” 宇文岚走上前来，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妾身参见陛下……”刘皇后哀哀的开口，挣扎着冲宇文岚请了个安。 “好了好了，还是赶紧进去！朕也是才处理完公务。”宇文岚上前亲手扶住了他：“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皇后不必出来迎接朕。” “妾身知道了。”听了这话，刘皇后苍白的脸庞上涌现出一抹感激。 “太子妃跪在台阶上是怎么回事？还是让她起来！”宇文岚扶着刘皇后进殿之后，缓缓开口道：“太子在京郊遇刺，那帮刺客实在是太过可恶！” “妾身就是觉得，太子都受伤了，而她却平安无事，心里实在气不过。”刘皇后一边抹泪，一边恨恨道。 第258章 梦中不忘伊人 “刺客都是冲着太子而来,太子妃有事反而怪异。”宇文岚笑了笑，劝道：“好了好了，莫要生气了……” 他扭头给身边的宫人递了一个眼色。 宫人立即转身，走到李采薇面前，伸手将她与赵良娣从地上搀扶起来：“太子妃请起。” “多谢父皇。”熬了这样久，终于得到解脱，李采薇站起身时，满脸都是感激之色。 刘皇后面色阴郁的看着这一幕，终是没有说什么。 “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已经从晕迷之中清醒！”却在这时，有宫人从内殿里奔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是么？！” 皇帝听到，喜形于色，立刻抬脚就往内殿里走去。 刘皇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面上才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太子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她身形晃了一下，若非齐嬷嬷搀扶着，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天可怜见，太子殿下终于醒了，娘娘这是高兴的快要昏过去了……”齐嬷嬷连忙开口道：“奴婢扶您进去！” 刘皇后没有反驳，任由宫人将她扶着进殿去了。 只剩下李采薇与赵良娣还浑身冰冷僵硬的站在铺满了厚厚白雪的台阶上，若非努力支撑，早已冻僵。 雪，下的更大了。 忽然，宇文离身边的小全子从内殿里走了出来，直直走到李采薇的面前，恭敬开口道：“太子妃，殿下请您进内殿里去！” 李采薇透过灯火辉煌的大殿，往内里瞧去，然而有层层屏风遮挡，她压根什么都看不见。 “太子殿下，他，他醒了？” 尽管这个消息刚刚宫人已经说了一遍，可是李采薇狂喜的同时，心里总觉得如同做梦一样，没有一点真实感，小全子是宇文离身边的心腹太监，他说的话应该没有假。 “是的，殿下刚刚清醒，御医们替他拔出了毒箭，包扎了伤口，如今正在内殿里休息。”小全子闻言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殿下十分坚强，太医说，他从未见过一个人重伤如此的情况下，还能清醒的。” “而殿下清醒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请太子妃进内殿里来，于是奴才便出来了，太子妃，请？” 他强撑着不晕过去，所为的，就是替自己求情？ 宇文离已经料到了皇后可能借着此事惩罚自己？ 李采薇微微张着嘴，目光遥遥望着内殿的方向，心中犹如吃了最甜蜜的果子一般，满心欢喜与感激，纵然满身风雪，她已快要冻僵，可是所有的磨难与责罚，都比不上此刻小全子这一句话让她高兴，开心。 “殿下没事，就太好了……” 说着话儿，李采薇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小全子笑着开口：“娘娘，快请进去！太子殿下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李采薇点点头，伸手扶着小全子的胳膊就要往内殿里走，可是才走几步，她又猛然停下了脚步。 李采薇缓缓回头，看着还如同一尊雪白雕塑一般站在台阶上的赵良娣，想了一下道：“请赵良娣也一起进来！” “太子妃？殿下没请赵良娣啊？”小全子闻言吃了一惊。 “可她对殿下一片真心，刚刚又在这外头跪了这么久，于情于理，都该请她进去。”李采薇神情坚定的道，她低头看了看怀里面已经冷掉的汤婆子，走过去伸手拉住了赵良娣的手：“赵妹妹，我们一起进去！” “多谢太子妃……” 赵良娣几乎快要冻僵了，闻言满脸感激。 小全子看着两个雪人一般的姑娘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不由的长长叹息一口气。 罢了，既然太子妃想这么做，就由着她！ 很快，两个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半日的人走进了温暖如春的宫殿，一进门，暖烘烘的热气迎面扑来，李采薇不受控制的浑身打了个哆嗦。 “太子妃，奴婢带您更衣。”如锦满脸含泪的迎了上来。 李采薇点点头，朝内看了一眼，没有看见皇帝宇文岚与刘皇后的身影，两个人八成在内殿。她转身，与赵良娣一起，随着如锦去了偏殿。 “太子妃，刚刚殿下清醒过来的时候，嘴里一直都喊着娘娘您的名字！” 如锦生怕李采薇不知道似的，一进偏殿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李采薇回头看看神情黯然的赵良娣，当下摇头道：“本宫已经知道这些了，好了，还不快去拿干净的衣裳？” 如锦吐了一下舌头，应道：“是，娘娘。” 李采薇站在桌子上的火盆前，颤抖的伸出冻僵的手指取暖，赵良娣走了过来，也伸手烤火，脸上露出艳羡的神情来：“太子殿下心中记挂娘娘，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也没什么，今日赵妹妹陪着本宫跪了这么久，谢了。”李采薇开口道：“回去以后，赵妹妹一定要找太医好好的瞧瞧膝盖，去去风寒，否则，会留下病根的。” “多谢太子妃关心。”赵良娣闻言，勾了一下嘴角。 说话间，如锦取来了两套衣裙，一套是给李采薇穿的，另一套则是旧衣：“抱歉，赵良娣，胜华宫中没有您的替换衣裳，这是我们太子妃的旧衣，您先救救急……” “如锦！你怎么能拿旧衣赏给人？”李采薇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本宫记得前些日子不是新做了一些衣裳么？你去拿一件来，给赵良娣换上！” 她始终都认为，一个能在寒风冰雪之中，将怀里唯一用来取暖的东西送给别人，自己却挨冻受苦的人，绝不是什么恶毒之人。 这样的人，她愿意深交。 “太子妃！万万不可！”赵良娣一听这话，立刻拼命的摇头：“妾身不过是区区一良娣，没有资格穿太子妃的衣裳，就算是旧衣赏，也万万亵渎不得！否则等皇后娘娘怪罪起来，反而要连累太子妃。” “那你总不能穿着这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去见太子？”李采薇开口道。 赵良娣闻言沉默了下，她想到太子宇文离，犹犹豫豫的开口：“妾身回去暖云宫，换了衣裳再来？” “到那时候太子早就睡了，你就见不到人了！” 李采薇摇头：“赵妹妹，你就听本宫的！不要再犹豫了，先把衣裳换了再说！” 话音落，她扭头看向如锦，示意她去拿新的衣裳来。 赵良娣连忙一伸手，将那套旧衣赏从如锦怀里接了过来，对着李采薇笑道：“太子妃，妾身就穿着娘娘的旧衣赏好了。” 说着，不等李采薇开口，便急急忙忙的抱着衣裳去客房更衣去了。 “赵妹妹！”李采薇连忙开口呼唤，可是面前已经没有赵良娣的身影，如锦则将一套崭新的鹅黄宫装递给李采薇：“太子妃，您请更衣。” 李采薇没好气的看她一眼，然后道：“你呀，分明就是故意的，本宫不信你找不出一件完好的衣裳来……” “娘娘！赵良娣只算是一个侧妃，有什么资格穿您的衣裳？” 如锦有些不服气：“奴婢这么做，也是按照规矩来！娘娘若是嫌弃奴婢，那就责罚好了……”说着，一弯腰慢慢跪了下来，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李采薇连忙伸手要去拉她，结果一动，双膝就传来一阵刺痛的感觉、 “嘶……” 她弯下腰去，痛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如锦吓了一大跳，慌忙起身奔过来：“太子妃！您怎么了？要不要紧？奴婢去请太医！” “不要！”李采薇一伸手就拉住了如锦，这样一来，她的膝盖就更痛了，面上几乎一丝血色也没有：“大概，是今日跪的时间太长了，还有下雪……” “娘娘，您的膝盖这是受伤了！得请太医好好诊治！”如锦蹲下来，眼圈儿发红的看着李采薇，语气梗咽。 李采薇闻言笑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你替我更衣，本宫要去看太子殿下。” 如锦从李采薇苍白的面孔上看到了一抹快乐的神情，她不由的微微一怔。 挨冻受罚，膝盖也受了伤，太子妃为什么这么开心？ 是因为太子殿下么？ 一时之间，她难以理解这种感情，当下点点头，梗咽道：“好，奴婢替您更衣！” 一招手，如锦从外头又叫来两个宫女，手脚麻利的替李采薇脱下那一身湿漉漉的衣裳，拿过一旁烤的暖暖的衣裳替她穿上。 那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也被绞干了。 李采薇只容许如锦简单替她挽了个鬓，便急匆匆的起身往正殿上去，如锦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劝道：“娘娘，要不咱们还是慢一些！万一皇上与皇后娘娘还在那儿……” 李采薇闻言猛的停下了脚步。 如锦以为她改变主意，不打算去看望宇文离了，不料这时，李采薇开口了：“那又如何？该去看望太子，还是要去！” 说着，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步伐比刚刚更快了。 如锦微微一愣，紧跟着抬脚追了上去：“娘娘！您等等奴婢！” 内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与血腥气。 第259章 苏醒 刘皇后坐在床沿边上，以帕捂嘴无声的啜泣着，皇帝宇文岚站在一旁不停的安慰：“好了好了，太子这不是没事么？伤再重，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可是妾身就是止不住的伤心，这么重的伤，得多疼啊……”刘皇后哭的更伤心了。 李采薇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刘皇后听到脚步声，哭声一顿，抬起头来看见是李采薇时，那张脸上的伤心欲绝立刻便成了愤恨：“都是你！是你害的太子变成这样的！你居然还有脸来！给本宫滚出去！” 说着，激动的站起身来。 “皇后莫要动怒。”宇文岚连忙开口相劝：“是太子自己要见太子妃的，你刚刚不也答应了么……” 刘皇后恨恨的瞪着李采薇，垂泪道：“可是臣妾只要一想到是这个贱人害的我儿重伤至此，便恨不得……” “皇后！言重了！太子的伤是刺客所为，朕已经派了人去调查刺客之事，你不要将这一切都推到太子妃身上去……”皇帝皱了一下眉头道。 刘皇后哭声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帝：“陛下，你怪臣妾……” “朕没有。”皇帝重重的叹息一声，一把抓住刘皇后的手，道：“如今已经看过太子，咱还是回去！给人家小两口相处的机会……” “陛下！不能让太子妃在这里照看太子！” 刘皇后断然拒绝：“她有伤害太子的嫌疑，需要调查……” “太子妃在北狄人生地不熟，连个认识的都没有，她拿什么来纠结刺客，杀害自己孩子的父亲？”宇文岚真真的感到不耐烦，这样的话他已经向刘皇后解释了千遍万遍，可是全都徒劳无功。 刘皇后就是认定李采薇是害太子的凶手。 “皇后，还是回昭云宫！” 宇文岚最后说了一句，抬脚往外大踏步走去。 路过李采薇时，他停下来说道：“好好照看太子，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来禀报朕。” 李采薇闻言满脸感激的点头答应：“是，儿媳遵旨。” 宇文岚点点头，走到殿外时回头看了一眼。 刘皇后只得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两只锐利的凤目如同刀割一般落在李采薇的身上，恨不得将她凌迟。 李采薇有些惧怕的低下头去。 “哼！莫要让本宫抓住你的把柄……”刘皇后重重的哼了一声，阴测测的留下一句警告，抬脚去追皇帝的身影去了。 李采薇一直弯腰目送两个人离开，她才长长松了一大口气。 抬眸望着房间拔步床上，昏睡不醒的宇文离，李采薇不禁湿了眼眶。 她刚抬脚想走过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太子妃……” 李采薇一回头，就看见穿着一套半新旧紫色长裙的赵良娣缓缓从偏殿里走了出来，那套裙子的腰身特别纤细，穿在赵良娣身上居然刚刚好，将她衬托的人如美玉，灼灼夺目。 倒忘记赵良娣还在这里了。 李采薇目光闪了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来了？那就进来！殿下好像昏睡过去了……” 李采薇说着，抬脚往床边走去。 赵良娣跟了上来，垂眸看一眼宇文离，目光里涌现出一抹失望之色：“可惜了，殿下又昏睡过去……” “无妨，明日总会醒来。”李采薇说着，在床沿上坐下来，伸手摸了摸宇文离的额头，见有些发烫，便吩咐如锦去端水来。 赵良娣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为宇文离擦拭额头，双手。 过了好一会儿，她盈盈开口道：“太子妃，现在看来太子殿下并没有什么事情，妾身先行告退。” “等一下！” 李采薇连忙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了一眼，扭头道：“雪下的这么大，你这出去非得再弄湿了不可，这样一来二去非得生病了不可，不如今夜就先在偏殿里歇息了如何？” “太子妃，这恐怕不好？” 赵良娣闻言，目光里先是涌现出一抹喜悦，可是很快，那光亮便暗淡了下去：“妾身只是一个侧妃，如何有资格入住胜华宫？这一身衣裳已经是僭越……” “事急从权，何必拘泥那么多。”李采薇淡淡道：“话本宫已经说了，留不留下来，端看你自己。”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赵良娣，而是转身继续坐在床沿边上，守着宇文离。 赵良娣站在厚厚的宫毯上，看着眼前异常和睦的情景，内心里天人交加，纠结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既然太子妃盛情相邀，惠心拒绝倒是不识好歹，如此，就厚着脸皮留下了。” 李采薇闻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回头对着如锦吩咐道：“你去准备一桌饭菜，让人送去偏殿里给赵良娣享用。” “那太子妃，您呢？您也没有用膳呢！”如锦追问道。 “本宫……”李采薇回过头来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宇文离，眼眸黯了黯：“本宫实在没什么胃口，就算了。” “太子妃，您不可以不用膳！” 赵良娣开口道：“您跟臣妾一样挨冻受饿了这半日，若是不好好的休息用膳，只怕真的会生病，等明日太子殿下醒来，知道娘娘病了，岂不担心？” 如锦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娘娘，赵良娣说的有道理。” “好。”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那就去准备，本宫待会儿与赵良娣一块儿过去。” “是！娘娘！” 如锦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喜悦之色，当即转身向外走去。 赵良娣笑了笑，这才走上前来，李采薇坐着，她就站着，两个人的目光一同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宇文离。 “听闻是凌王，救了您与太子殿下的？” 李采薇闻言轻轻点了下头：“是，幸亏凌王出现，否则我与太子殿下此刻都不可能站在这里。” 赵良娣目光闪了闪，嘴角却流露出笑容来：“怪不得陛下刚刚在外头夸赞了凌王殿下好一会儿，而皇后娘娘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只怕没有一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伤，而另一个非亲生的皇子，生龙活虎的被夸奖，被称赞。 “母后也只是担心罢了。” 李采薇不愿意过多的说刘皇后的坏话，闻言神情淡淡，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赵良娣知情识趣，当下岔开了这个话题。 一会儿后，如锦走过来，请李采薇与赵良娣去偏殿里用膳。 李采薇依依不舍的看一眼宇文离，站起了身。 饭桌上，她极力劝说赵良娣多吃一些，但她自己，也不过只用了小半碗的清粥，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饭后，李采薇让如锦送赵良娣去偏殿休息。 “太子妃，妾身能不能……”赵良娣有些恳求的问：“再去看太子殿下最后一次？” 宇文离睡在胜华宫内殿里，那儿是李采薇平日里休息入眠的地方，如今是夜晚，赵良娣本没有资格再进去。 但李采薇看了她哀求的眼神，想起冰天雪地里那一个递过来的，温热的汤婆子，当下点了点头：“好，看过太子殿下，你再去睡觉。” 说着，抬脚往内殿走去。 “多谢太子妃！”赵良娣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欣喜，抬脚跟上李采薇。 如锦站在屏风外，对着李采薇的背影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太子妃，你这是在引狼入室，知不知道啊？ 李采薇不知道如锦心中所想，随同赵良娣一起入了内殿，满屋子的药味还是那般浓烈，可是没有了刘皇后与皇帝宇文岚，李采薇感觉自在多了。 忽然，身后的赵良娣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天哪！太子殿下醒过来了！快看……”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立刻抬眸去瞧，只见宇文离的上下眼皮慢慢动了动，过了很久很久，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眸。 “殿下！您醒了！”李采薇喉咙里发出一声梗咽，刚想扑过去，然而身边有一道更快的身影抢先扑到了床边，梨花带雨的握住了宇文离床边的手，声音凄凄：“殿下，您终于醒了，真是担心死妾身了……” 李采薇的悲痛戛然而止，她目瞪口呆的看着赵良娣，似是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采薇……”宇文离刚刚清醒，这个人都还是懵逼的，以为赵良娣就是李采薇，虚弱而又无力的回握了她的手：“你没事？” “妾身没事！”赵良娣万分激动，仿佛根本没听见宇文离的话似的，眼含热泪的道：“殿下，您饿不饿？渴不渴？妾身这就为您倒一杯茶水？” 说着，一把稳稳的抓过旁边茶几上的杯子，开始斟茶。 如锦从外头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上前阻止：“赵良娣，太子殿下如今吃着药呢！太医吩咐，不能喝茶！” 赵良娣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一抹惊恐之色：“本宫并不清楚……” 她放下茶杯，对着如锦吩咐道：“请你去准备一壶热水，可好？”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吩咐我？如锦一双眼睛瞪的溜圆，一把将双手的袖子撸起，拉开架势准备开喷，可这时，李采薇淡淡开了口：“如锦，你退下，去准备热水。” “是，太子妃。” 如锦顿时像个被戳破了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蔫蔫的，她伸手从赵良娣手里夺回了茶壶，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这才转身退下。 李采薇面上涌现出一抹愧疚之色：“真是对不住，是本宫惯坏了这丫头……” “没什么，是妾身刚刚做错了。”赵良娣连忙开口，她一边与李采薇说话，一边回头满是欣慰的看着宇文离：“殿下，您饿不饿？妾身让厨房准备一碗燕窝粥好不好？您重伤在身，不好吃那些油腻的……” “燕窝粥小厨房早就备好了，一直都在热着。” 旁边另一个宫女开口道。 宇文离面孔苍白，虚弱的抬眸四处张望着，直到看到李采薇的身影，那空洞的眼眸里才露出一丝欣喜之色：“采薇，你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李采薇看一眼坐在床边上的赵良娣，笑了笑：“殿下，赵良娣也在呢！这次您受伤，她也一直担心受怕。”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第260章 林青瑶归来（一）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赵良娣的脸上，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他冷冷说了两个字：“出去！” “殿下？”赵良娣眨巴眨巴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咳咳咳……” 宇文离猛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声，赵良娣连忙伸手去替他顺气，好一会儿，宇文离平静下来后，却是猛然一伸手，将赵良娣推开了：“你下去！本宫要太子妃！” 赵良娣目光巨变，雪白的面容上露出大受打击的神情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几乎站立不稳。 面对这样的情形，李采薇也不好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劝说。 恰好这时，有宫人端着熬好的汤药从外头走了进来，禀报道：“太子妃，太医离开时吩咐过，只要殿下醒来，就要喂他喝药……” “妾身来！”赵良娣立刻走上前去，伸手接过了药碗。 “姐姐，妹妹这不算僭越？” 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时，赵良娣回过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李采薇道。 李采薇能说什么？这人是自己留下来的，也是自己放进这间屋子的，她能拒绝么？ “不算。” “多谢姐姐大度。”赵良娣笑了，笑容如昙花绽放一般，美艳夺目。 宇文离咳嗽之后，整个人有些疲累，靠在枕头上微微的闭着眼睛，也没有再吵嚷着喊李采薇的名字，这让赵良娣被受打击的心得到一丝安慰，她调整自己的心态，吹凉碗里汤药后，小心翼翼递到宇文离嘴边：“殿下，喝药！” 宇文离张口慢慢吞了下去。 赵良娣欣喜若狂，激动的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再接再厉，又喂了一勺。 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好命，有一滴汤药洒落在宇文离的脸上，他立刻睁开了眼眸。 “怎么还是你？给本宫滚下去！太子妃呢？叫太子妃来！” 赵良娣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声吓了一大跳，端着药碗的手一抖，那一整碗的汤药一股脑儿翻将下来，洒了她自己一手一身。 汤药的温度可想而知，胜华宫内顿时传来一阵凄惨的尖叫声：“啊——” “来人！快请太医！” 李采薇一边冲外头大声喊着，一边奔了过去：“赵妹妹，你没有事儿？” 缓缓将赵良娣的衣袖撸起，露出一条被烫的通红的臂膀来，赵良娣眼圈儿通红，痛的热泪直往下掉，然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天哪，竟然烫成了这样。”李采薇面上露出一抹心疼，回头对着如锦再次吩咐：“再去看一看，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太医很快就来了。 今夜里皇太子重伤，太医并未出宫，就在附近时时候着，不一会儿便被请了进来。 一看赵良娣胳膊上的伤势，老太医顿时就笑了：“这么一点子伤根本不算什么，擦点药明日一早准好，比起太子殿下的伤来，简直不值一提。”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赵良娣哭哭啼啼的让宫人给自己上了药，李采薇对她道：“赵妹妹，你今日受了伤，不妨先去偏殿里歇着，明日再来看望太子殿下，可好？” 也只有这样了。 即便是让她留下，赵良娣自己也没有面子，她流着泪看向李采薇，语气幽幽的问道：“太子妃，你会不会笑话我？” “不会。”李采薇摇头。 赵良娣既是宇文离的女人，那么她拼命的想要博得他的宠爱，这没什么不对。 “太子殿下对太子妃还真是深情似海，妹妹羡慕的紧。” 赵良娣幽幽的留下这句话，转身退下了。 李采薇还没开口，如锦就兴致勃勃的笑了：“太好了！太子妃，您总算可以好好的陪陪殿下了……” 李采薇回到内殿里时，却见宇文离已经紧紧的闭上双眼，看样子又睡了过去。 “看来又要等下一次，才能喝上药了……”李采薇轻轻的叹息一口气，在床边上坐了下来。 不料下一刻，宇文离竟然慢慢的睁开了眼眸。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紧跟着脸上露出狂喜：“殿下！你醒了？妾身让她们再去熬一碗汤药……” 说着，就要转身退下。 床边上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李采薇慢慢回头，就看见宇文离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不要去！你乖乖坐下……想要累死本宫么？” “好！妾身不去！”李采薇见状，连忙回身重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并把宇文离的那只胳膊重新塞回到被子里，面上的神情又是担忧，又是气愤：“下一次不能这样了，万一扯着伤口了怎么办？” “好，本宫注意。” 宇文离轻轻的咳嗽一声，目光望着李采薇，又是欣慰，又是开心：“采薇，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李采薇撅着嘴唇看他：“你就是以为这个，才睡也睡不安稳？” 重伤的病人哪里会一再清醒？尤其是才包扎完伤口没多久？ “本宫看你一眼，才能安心。”宇文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他盯着李采薇看了片刻，然后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发出了绵长的呼吸…… 李采薇坐在床边上出神的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又是欣慰，又是无奈。 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她觉得头痛欲裂。 “这是怎么了？”李采薇喃喃自语着，然后伸手抚上额头。 下一刻，她就头重脚轻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太子妃！您怎么了？”如锦捧着一碗重新熬好的汤药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吓的她将手里的托盘往旁边一放，几步奔了过来。 “太子妃！您醒醒！”如锦轻轻摇晃着李采薇的身体，一边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摸。 “天哪！好烫……” 如锦面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立刻扭头冲外大声喊道：“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这一夜里，胜华宫内的灯火亮了一夜，在外守候的太医们几乎不得闲，每隔一会儿便会被请进内殿里去，一直到后半夜里，安顿好几个病号，这一切才算是消停了。 …… 寒风中，大雪飘零，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 华丽的马车驶过长长的街道，在凌王府大门前停了下来，护卫们一言不发的站在马车前后，积雪很快在每个人的身上落了厚厚一层。 马车里，宇文凌看向低垂着头颈，躲在车厢壁一角落里的林青瑶，笑着开口：“不是早就做好了决定么？这会子怕了？” “谁说我怕了？” 林青瑶猛然抬起了头，车内茶几上的油灯发出昏黄的亮光，照射着她如玉一般的脸庞，那上头有犹豫，有忐忑，有疑惑，还有一抹淡淡的不安。 宇文凌桃花眸一眯，淡淡的点出事实：“清瑶，你就是在害怕。” “我没有！”林青瑶猛然抬起了头，双目恨恨的看向宇文凌，那眼神里竟然有一些委屈。 “好了。”宇文凌长臂一捞，将她整个人都揽入自己怀中，低头笑着开口道：“从前的种种，早已经随风而去，如今你不是林青瑶，不是林家的千金，更不认识什么林青芳，你是玲珑，是本王重新挑选的侧侧妃。” “走，跟本王一起进府去！” “可是……” 林青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还是犹豫不决。 宇文凌挑了挑眉，嘴角上翘，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来：“明日就是你与本宫成婚的日子，怎么，你又打算抛弃本宫，独自离开？” “不！我没有！”林青瑶连忙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坚决的神情：“自从我跟着殿下一起回来，就没打算再离开！” “那你还担心什么，一切都有本王。” 宇文凌笑了笑，牵着李采薇的手就下了马车，根本不给林青瑶开口拒绝的机会：“等会儿进了王府，你与本宫一起住。” 一下了马车，暴风雪便劈头盖脸的扑将而来，林青瑶看不清楚不远处凌王府的大门，更看不清楚宇文凌的表情，她刚想开口拒绝，忽然一道披风兜头将她整个儿的罩在了里面。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林青瑶整个人都陷入惊慌之中时，旁边一道温柔的声音对她道：“你不要害怕，跟着本宫一起走就行。” 林青瑶踉跄着，忐忑不安的被宇文凌拉着走入了凌王府的大门。 然而一进府，迎面便响起两道娇媚入骨的声音：“妾身给王爷请安！” 被罩在披风下的林青瑶听到其中一人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浑身僵硬了。 是林清芳…… 耳中听到宇文凌充满了慵懒的声音：“这么大的雪，王妃竟然亲自出来迎接本王？真是有心了！” “殿下说笑了，妾身既为殿下王妃，出门迎接，乃是分所应当。”林青芳看到宇文凌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俏脸一红。 一旁的刘玉婵猛的发出一阵剧烈无比的咳嗽声。 “咳咳咳……” 这声音夹杂在簌簌的下雪声音里，透着一抹无力与虚弱。 宇文凌慢慢转头，看了刘玉婵一眼，眼神里露出一抹嘲讽：“表妹怎么在这儿？你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表哥真是糊涂，姑母早已将玉蝉许配于王爷，妾身不住这里，住哪儿。”刘玉婵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同泉水从青石板上淌过…… “原来是这样啊。” 宇文凌闻言笑了笑：“先前本王还向母后抱怨来着，说是这凌王府里太过冷清，如今表妹来了也好，正好本王另外带回来一名美人儿，她也是王府里的侧妃，你们三人，日后可要好好相处。” 刘玉婵早已经注意到被宇文凌揽在怀里面的林青瑶，然而因为披风挡着，她并不能看清楚林清芳的样貌，当下有些好奇的问道：“哦？不知道表哥带回来的是哪一位妹妹？家世如何？” “提什么家世啊！真是俗气！” 宇文凌懒洋洋的撇一下嘴唇，抬眸看了一眼天空里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花，拥着林青瑶往王府里面走，直到站在通往主院的连廊上，他才缓缓开口：“本王喜欢美人，尤其是顶顶美的美人儿，还要身体健康的，没有疾病的。玲珑正好符合。” 说着，回头冲着裹在披风里的林青瑶宠溺一笑。 林青瑶裹在披风里，整个人早已经僵住了，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 “哦？她比妾身还要美么？” 宇文凌与刘玉婵说话时，林清芳一直都插不上什么嘴，这时候她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整个人显得愤愤不平。 “你？” 宇文凌看了她一眼，瞬间就大笑起来。 笑声充满了讽刺。 第261章 林青瑶归来（二） 一旁刘玉婵不禁伸手捂住嘴巴，微微一笑。 林清芳的脸渐渐红了，她不敢冲着宇文离发火，更不敢将矛头对准刘玉婵，而那个被宇文凌搂在怀里面，连姓名也不知道的女子就成了她出气的对象。当下毫不客气的走上前来，伸手就去推：“你是个什么东西！一直霸占着王爷做什么？还不快滚开！” 下一刻，她整个人忽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冰天雪地里，痛的整个人不停哎呦呻吟。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两边的婆子丫鬟立刻奔了过去。 宇文凌缓缓的收回手，冷冷的看一眼勃然色变的刘玉婵，懒洋洋道：“表妹，天冷，快回去休息！表哥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着，揽着林青瑶，一步一步往主院走去。 有小厮上前问道：“王爷，您是要回青璃院么？不过现在已经是刘侧妃住在那儿了……” 宇文凌猛然停下了脚步，双目如炬：“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王爷，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小厮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宇文凌冷着脸转头，淡淡看了一眼已经被丫鬟婆子搀扶着准备回去的刘玉婵，眼中有阴郁之色一闪而过。 “好，既然是母后的吩咐，那本王自然遵从。” 宇文凌淡淡的道了一句，揽着林青瑶转了个方向：“玲珑，你住青璃院好不好？那儿虽小，但离本王的书房最近，本王会日日去看望你……” 林青瑶在披风底下低低的开口：“妾身听从王爷安排。” “好！”宇文凌满意的点点头。 两个人相携着走远，没人回头去看呆呆伫立在屋檐下的刘玉婵，还有骂骂咧咧的林清芳。 回到青璃院，自然是好一通忙活。 青璃院已经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整个房间里虽然干净，但是冷冷清清，宇文凌便吩咐下人，将隔壁他书房里的炭盆全都搬过来。 “王爷，这么做，等下您去哪里休息？”鸿安开口问道。 宇文凌一矮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抬眸淡淡扫一眼一进门便躲去屏风后的林青瑶，开口道：“蠢货！本王自然也歇息在这里了，等明日，你们将这里的地龙也烧热了，再多准备一些炭盆，知道么？” “属下明白！”鸿安连忙点头，随后退了下去。 他也要住在这里？ 林青瑶在屏风后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到底没敢探出头来去看宇文凌的目光。 宇文凌微微一笑，慢慢的捧着下人倒的热茶喝了，一直到内殿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走过去，一把拉住了林青瑶的手。 “殿下！你做什么？” 林青瑶吃了一惊。 宇文凌低头看着她，慢慢勾起了嘴角：“你以为本王要做什么？不过是叫你一起用膳罢了，走！你不饿吗？” 说着，拉着林青瑶的手走到花厅里头。 林青瑶原本想要拒绝，可是一进花厅，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这让一下午没怎么吃东西的她，瞬间饥肠辘辘…… “走。”宇文凌含笑看她一眼，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拿起一双筷子递到林青瑶手里。 林青瑶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 “来，吃点清蒸鳜鱼，你看你瘦的。”宇文凌笑眯眯的，不停的伸筷子替她夹菜。 林青瑶有对新环境的陌生，还有对李采薇的担忧，吃的不多，她看到这花厅里没有别的外人，便对宇文凌忧心忡忡的问道：“王爷，你说太子妃不会有什么危险？” 宇文凌夹菜的动作顿时一顿，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固。 林青瑶见了，立刻低头：“对不起，我问了不该问的话。” “没什么，大嫂有大哥，不会有事的，你也是杞人忧天。”宇文凌咧嘴淡淡笑了一下，重新拿起筷子来替林青瑶夹菜：“来，多吃一些，等下才有力气。” “有力气？做什么？”林青瑶闻言一脸懵逼。 宇文凌闻言勾了勾嘴角，神秘一笑，目光缓缓从林青瑶的脸上往下看，掠过脖子，最终停留在胸口…… “你想干什么？” 林青瑶猛然伸手环抱着自己，脸上露出一抹惊慌之色。 宇文凌干脆放下筷子，语气幽幽道：“现如今你已经进了凌王府，便算是本王的侧妃，你是不是该给本王侍寝了？别说你还没有准备好！” “我就是没有准备好啊！”林青瑶连忙开口，满脸通红道：“王爷，你说过要给我接受的时间……” “从边关到京城，整整一路，都不够你好好准备么？”宇文凌语气凉凉：“再让你磨蹭下去，本王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你准备好的那一天！” 说着，起身去抱林青瑶。 “不要！” 林青瑶连忙推开椅子往外逃去，一边躲避着宇文凌，一边喊道：“你不守信用！你是个大骗子！” 宇文凌武功高绝，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青瑶，简直如同抓小鸡仔一般，不一会儿，气喘吁吁的林青瑶便落入他的怀里面，宇文凌抱着她起身直接去了内屋。 两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全都红着脸转身退了下去。 “放开我！” 林青瑶手舞足蹈的挣扎着，有些绝望的喊道：“宇文凌！你不守信用！你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宇文凌弯腰将发放在床上面，欺身压了上去，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林青瑶，你躲什么？从边关跟着本宫一起回宫的那一刻起，这一切早已注定，不是么？” “可是……” 林青瑶张了嘴巴想要解释，可是才一开口，宇文凌便猛然吻住了她。 林青瑶两只眼睛猛然瞪圆，她拼命的伸出手去想要推开宇文凌，可是那力道打在宇文凌后背上，就如同给他挠痒痒一般，根本就无济于事。 宇文凌一边吻怀里的女子，一边伸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林青瑶肌肤细腻雪白，几乎令他爱不释手。 “唔……” 无论林青瑶怎么张嘴，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她身上的衣裳反而以最快的速度，顺着宇文凌的力道飘落到地毯上…… 当宇文凌灼热的吻落在她胸口时，林青瑶有些绝望的停止了挣扎，她的人生，真的就要与眼前这个男子绑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吗？ 不对，从边关开始，她就与宇文凌无法分开…… 一股刺痛从下身传来，将林青瑶飘远的思绪拉回，她低低的痛叫一声，有灼热的眼泪慢慢滑落脸颊…… 宇文凌猛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低头，有些心疼的看着林青瑶，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青瑶摇摇头，反而伸手抱住了宇文凌光滑的后背，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反而释然了。 宇文凌的眼眸猛然加深，他低头看着林青瑶，慢慢勾唇一笑：“放心，本王不会太过分，明日你我成婚，本王记着呢！” 事实证明，这就是一句空话。 当天夜里，青璃院的灯火彻夜通明，宇文凌一共要了五次水，一直到天亮时分，动静才停歇下来。 林青瑶已经累到浑身酸痛，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够。 她昏昏沉沉的被宇文凌揽在臂弯里，连一句话都没说出便沉沉的睡了过去。宇文凌侧头看着她累惨了的模样，忍不住勾唇一笑，缓缓的伸手拉住林青瑶鬓边一缕头发，慢慢的把玩着。 “当日在边关时，本宫就觉得你与本宫甚是有缘，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宇文凌笑了笑，伸手抱着林青瑶，自己也睡了过去。 主院里，刘玉婵几乎一夜未眠，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屋子里的烛火点的亮亮的，炭火也烧的红红的，可却依旧抵挡不住刘玉婵喉咙里那一声接一声的咳嗽。 “咳咳……” 这声音随着夜色中的风雪飘散的很远。 刘玉婵用秀帕掩着嘴巴，咳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低低的问了一句：“香草，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侧妃，已经丑时一刻了，您歇息了，今夜里王爷怕是……不会来了。” 香草说这句话时，脸上尽是不忍之色。 “倒不知道这位玲珑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将王爷迷的神魂颠倒，不来这里也就罢了，分别半年之久，竟不看王妃一眼。”刘玉婵低低的开口。 一张秀丽绝美的脸庞上，满满都是疑惑之色。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王爷从哪个勾栏里找出来的下贱胚子罢了，侧妃不用因此而介怀，到底谁笑到最后，还是个未知数呢！”香草愤愤不平的开口道。 刘玉婵听了这话，倒没反驳，只轻轻皱了一下那两道如烟雾笼罩着的黛眉：“别说的这么难听，王爷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 “奴婢多嘴，说错了话，请侧妃责罚！” 扑通一声，香草跪了下来。 刘玉婵当即摆手命她起来，口中慢慢道：“我也没有怪罪你，对了，王妃那边可有人盯着？她是个什么态度？” “主子，可别提了！” 香草听了这话，清秀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鄙夷之色：“王妃听闻王爷歇息在玲珑姑娘那儿，当即气的将她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不住口的咒骂，这会子听人说，正要去青璃院里闹腾呢！” 刘玉婵听了这话，嘴角顿时上翘，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来：“我一定要留着这位蠢货王妃，有了她，很多事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自己露面……” “侧妃说的是。”香草连连点头，先是恭维一番，紧跟着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我们应该如何做？” “继续盯着王妃，必要时，可以给添一把火。”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香草连忙上前，伸手接过刘玉婵手里的汤婆子，又替她除去外衫，扶着她在床上慢慢躺下。 “今夜里，你无需在我床前守候，下去歇息。”刘玉婵淡淡开口道。 香草一听，立刻摇头：“王妃，还是算了？您总是咳个不停，夜里需要人服侍……” 第262章 林清瑶归来（三） “说了让你们下去！听不到么！”刘玉婵瞬间冷了脸。 “是，侧妃。” 香草再不敢多言语一句，低着头与其他婢女一起无声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了刘玉婵一人，她怔怔的望着燃烧着的烛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清瑶一大早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酸软无力，疲惫不已。想到昨夜里的疯狂，她怔怔然的掉下眼泪来：处子之身就这么交付出去了？ 从此之后，她与林青哥哥之间再无可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林清瑶愣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果然看见宇文凌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里衣，慵懒的斜靠在床边，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她吓了一大跳，慌忙拉过被子将自己全身上下都遮盖住，然后才愤愤然开口：“王爷！你今日不用进宫么？请你出去，我要更衣！” 宇文凌闻言笑了一声：“本王今日不用进宫，多谢林侧妃关心。” 林清瑶听到‘林侧妃’三个字时，忍不住表情一凝，心底里涌上一股浓浓的苦涩。 她费尽心机，千逃万逃，却始终也逃不过这凌王侧妃的命运。 也罢，今后她必定收起所有乱七八糟不该有的心思，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做她的凌王侧妃。 “王爷不用进宫去看望太子殿下么？他可是受了很重的伤。” 宇文凌听了这话，两道剑眉往上挑了挑，眼神中露出一丝玩味儿：“你想与本宫一起去？” “不！” 林清瑶连忙摇头：“妾身只想好好在这青璃院里休息一日，还望王爷准许。” 宇文凌没有答话，他抬脚走到床边，慢慢坐了下去，一双漂亮夺目的桃花眼眸紧紧的盯住了林清瑶，那副姿态，配着那样的表情，简直迷死个人。 林清瑶纵然并没有爱上宇文凌，然而看着这样的他，也忍不住小心肝不住扑通扑通的跳，她狼狈的将目光专向一旁，并不看宇文凌：“王爷，一句话，到底答不答应！” “林侧妃要休息，本王自然答应。”宇文凌看着她，笑眯眯的道：“不过，王妃到底是赖床，还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本王有待查证……” 话音落，他忽然一伸手将林清瑶揽入怀里面，低头狠狠的吻住了她。 林清瑶浑身酸软无力，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他，当场气的面孔通红，只能死死的咬着牙关，期待宇文凌快点放开她。 可宇文凌偏不，他的牙齿轻易而举的撬开了林清瑶的，长驱直入。 林清瑶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双手抬起来在宇文凌的后背上拍打了两下，然后就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 过了良久良久，宇文凌才松开了她。 一双桃花眼眸像是才被水洗过似的，亮的惊人：“你都没有力气捶打本王，看来昨夜是真的累的不轻。“说着，呵呵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促狭。 林清瑶满脸通红，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受宇文凌这样的羞辱！ “好了，你今日好好在家里休息，本王一个人进宫。”宇文凌笑着扳过林清瑶的脸，看着她道：“等着本王回来！” 林清瑶怔怔的点了点头。 宇文凌又低头，在林清瑶充满惊恐的目光里，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随即起身，拿起一旁架子上挂着的外袍往身上一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林清瑶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侧妃，您要起来沐浴么？”宇文凌一离开，便有丫鬟端着水盆进来，恭敬的开口问道。 林清瑶这会子并不想起来，她很累，浑身的骨头都是酸痛的，当下轻轻摇了摇头：“你退下，让我再睡两个时辰。”说完躺下去，用被子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 “奴婢遵命。” 丫鬟转身退下。 林清瑶闭上双眼，脑海里却始终无法平静，不一会儿，外头再一次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侧妃！您快起来！王妃来了！就在门外……” 王妃？！ 林清瑶猛然掀了被子翻身坐起，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惶，又是不知所措，她想也不想的就对外头喊道：“就说我身体不适，改日再去给王妃请安，让她回去！” “王妃，来不及了……” 丫鬟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失措，还没说完外头便响起重重的脚步声，直奔里间而来。 林清瑶心中一慌，想也不想的就从床上爬了下来，奔过去在外头的人闯进来前，将房门从里面栓住了。 “开门！什么金贵的人物，还缩在里面当乌龟呢！快把门打开！”屋外响起林清芳的怒斥声：“让本王妃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狐媚子，竟然迷惑的王爷神魂颠倒！瞧本王妃不撕烂你的脸！” 林清瑶倒不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在离开了林家，回到京城以后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听听这可恶而污秽的骂声！ 她有心想要出去与林清芳理论一番，然而却又没那个胆子。 现在，林清芳才是凌王妃，而她，不过是一个小小侧妃，说白了，就是宇文凌的妾。 出去了，除了被羞辱责骂痛打，还能有什么？ 林清瑶打定了主意，既不开门，也不吱声，任由林清芳在门外把喉咙都骂的冒烟了。 “来人！给本王妃把这门给砸了！” 终于。林清芳受不了了，大声的对自己身后那一群奴仆吩咐道。 然而，听了她的话，却无一人上前。 还是林清芳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翠结结巴巴的开口道：“王，王妃，这样不好？若是王爷回来……“ “王爷回来怕什么？是这贱人自己做了亏心事，不敢开门，如何能怪到本王妃头上！”林清芳冷哼一声，再一次下令：“你们给我上，把门撞开！” 一干奴仆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之后，全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妃，求您三思！这门砸不得，王爷回来，必定怪罪……” “一个个的都不拿本王妃当一回事是不是？！”林清芳怒火冲天，猛然上前，将丫鬟们一个两个踹翻在地，目光左看右看，忽然盯上了外头花厅里的椅子。 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恶毒之色来，想也不想的就奔过去，一把抱起椅子，走回来对着内屋的雕花木门狠狠的砸了过去！ “咣当！”一声，椅子重重的掉在地上，雕花门却是丝毫无损。 屋子里，林清瑶听着这撞门声，只觉得心惊胆战，那是她最后的一道屏障，若是真被林清芳给砸坏了，那么今日她绝对讨不了好！林清芳发现是自己会怎么样？ 一定会愤怒的杀死自己？ 毕竟当初离开王爷的人是自己，现在反悔回来的还是自己…… 林清瑶左看右看，实在找不出一件能抵抗的东西来，她低头看了看不着片缕的身体，浑身一个颤抖，连忙抓过一旁的衣裳就往身上穿。 她原本就手脚无力，再加上心中焦虑，双手颤抖，平日里最简单不过的衣裳，此刻反而怎么都穿不上。 越是着急，越是出乱子。 而屋外，林清芳见一摔之下，那门纹丝不动，先呆了一呆，随即破口大骂：“里面的贱人！本王妃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若再不出来，等下立刻就撞门！到那时有你好看的……” 林清瑶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的将穿错了的衣裳脱下来，再次穿上…… 如此过了一刻钟，她总算将衣裳都穿好了，下床穿好鞋子，林清瑶摇摇晃晃的就往梳妆台的方向走去。 无论等下林清芳撞不撞门，她都不能蓬头垢面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只可惜，此刻没有一个丫鬟在身边…… 林清瑶用尽浑身的力气，抓起玉梳，自己为自己梳头。 屋外，林清芳双手叉着腰，站在花厅里目光直直的盯着墙上的沙漏，等一盏茶的时间一过，她立刻再次抡起了地上的椅子，冲着屋子里喊道：“贱人！我要撞门了！” 林清瑶双手一抖，将个白玉雕刻的，白玉兰花瓣玉簪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喘息一口气，重新抓过另一枚牡丹花形的金簪固定住了鬓发。 下一刻，只听扑通一声，房间门从外头被一股大力撞开了！ 一阵灰尘飞舞…… 林清芳被呛的重重咳嗽一声，待烟雾散去，眼前门洞打开的场面顿时让她心中一喜，当即抬脚就往屋子里走：“贱人！还不快出来速速就死！” “你喊谁贱人！” 几乎是同一时刻，花厅入口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林清芳一听到这个声音，不亚于看到催命的阎王小鬼儿，吓的浑身上下一个哆嗦。她不可置信的扭过头来，当看见宇文凌黑着一张脸站在花厅门口时，林清芳啊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鬼叫什么！”宇文凌黑着张脸，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林清芳的身上：“本王才刚刚离开，王妃这是打算拆了青璃院？” “不，不是。”林清芳连忙摇头，想要开口解释，却不慎咬着了舌头，疼的她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你最好给本王一个解释！”宇文凌重重的冷哼一声。 “王，王爷，都是她！”林清芳猛的一伸手，直直的指向门洞大开的屋内：“妾身今日一大早过来看望这位新进王府的侧妃妹妹，不料在门口如何叫喊，她都不开门！妾身无奈之下，才……” “本王有没有给你交代过，不要来青璃院，不要打搅玲珑。”宇文凌一步步走上前来，逼近林清芳，面黑如墨的盯着她，那目光里的冷意像是能冻死个人：“你是怎么做的！” 林清芳心凉了半截，她特意挑宇文凌不在王府里时，来青璃院里找茬，就是为了避开他。却不料半途中，宇文凌竟然回来了。 第263章 玲珑（一） “王，王爷，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林清芳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的问。 为了推卸责任，她猛然伸手指向躲在远处的一丫鬟婆子：“是她们！是她们把门撞坏的！” 听闻此言，众丫鬟婆子目光里全都流露出恐惧之色，拼命摇头。 “就算是她们撞门，也是你这个王妃吩咐的。”宇文凌猛然一伸手，攥住了林清芳的脖子，狠狠一用力：“这跟你自己撞门，有什么区别？” “王爷！王爷放开我！咳咳……”林清芳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钳制，却将自己憋的快要昏过去了。 “本王走到半路，忽然想起送给太子的礼物没有拿，于是便返回来取，谁知竟然看到了王妃这样彪悍的一幕。’宇文凌冷笑连连：“是不是哪日本王不在京城，你会把整座凌王府都给拆掉？” “不！不是的，妾身不敢……”林清芳拼了命的开口解释，然而渐渐喘不上气，人也开始翻起了白眼…… 宇文凌充满厌恶的看着林清芳，若非不想背个成亲不足半年克死王妃的罪名，他一定亲手杀了林清芳。 “你以后，最好不要在出现在这里，否则本王一定不会饶过你！” 宇文凌猛然一松手，林清芳便如同一个破旧的麻袋一般，狠狠坠落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咳咳咳……” 她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 宇文凌看也不看她一眼，踩着被撞坏的雕花门，往屋内走去：“玲珑，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王爷，妾身很好，劳您挂念。” 林清瑶穿着一身妆花缎的小袄，下配月白色拽地长裙，头发简单的盘了个鬓，缓缓从内屋里走了出来。 如此简单的装扮，却衬托的她人比花娇。 宇文凌只看了一眼便松了口气：“你没事便好。”幸好他回来的及时！ 一旁林清芳努力从地上抬起头来，那么多的丫鬟婆子，此时此刻却无一人上前搀扶于她，当看见站在宇文凌身边的玲珑时，她猛然睁大了眼眸，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清瑶！你是林清瑶！”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恶狠狠的瞪着玲珑，怒骂道：“你不是已经走了么？为什么还要来勾搭王爷！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她啊的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整个人张牙舞爪的朝着玲珑扑了过去！ “找死！” 宇文凌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只挥舞了一下衣袖，林清芳便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再次重重摔倒在地上。 这一次比之前重多了，她趴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王妃！王妃您怎么样了？” 开口的人是小翠，她是与林清芳一同从林州来的，唯一的依靠就是她，林清芳要是死了，她的结局只有被发卖。 林清芳嘴角带血，被扶起来时，双目直直的盯着宇文凌与玲珑，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宇文凌冷冷开口：“还不快扶着王妃回去！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王妃不得踏出院子门一步！” “是！王爷！” 所有的丫鬟婆子齐声应了，上前来帮着小翠扶起林清芳，转身退下了。 宇文凌扭头看一眼林清瑶：“本王这样处理，可好？” “王爷，还是唤我玲珑！清瑶已经是过去式，从此之后，世界上再无林清瑶这个人。”林清瑶缓缓开口，神情中有些悲切。 宇文凌点点头，应道：“好，本王答应你，玲珑。” 林清瑶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宇文凌回头：“来人！把这门修好！” …… “什么？王爷亲自怒踹王妃，还关了她禁闭？”安静的房间里，刘玉婵猛然开口问道。 回话的人是香草，她点点头，有些激动道：“是的！现在整个王府里都传遍了！都说那个玲珑姑娘十分得王爷喜爱，只怕用不了多久，王妃就要换人当了……” 刘玉婵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讽刺：“说这话的人肯定是个白痴，对了，你可有看到那玲珑的面容，她长的当真倾国倾城？” 她最好奇的是这个。 “奴婢没见过玲珑姑娘，但有不少人看见了，据说样貌还好，略胜王妃一筹，但无法与侧妃您相比。”香草顺便还拍了一下马屁。 刘玉婵却不甚在意这个，闻言她轻轻皱起两道如烟黛眉，道：“不可能，这玲珑若只是比王妃长的好看一点，绝不可能将王爷迷的神魂颠倒，那一夜你也看见了，青璃院里彻夜未熄灯。” “侧妃，这恐怕与那玲珑的身份有关系？”香草想了一下，回答道：“奴婢听到下人们都在传说，这位玲珑姑娘长的很像先前被指婚给太子殿下，后来指婚给王爷的林家大小姐林清瑶，只不过她已经失踪了……” “什么？你说玲珑像林清瑶？” 刘玉婵面露惊讶之色。 她这一生中从未露出如此吃惊的神色。以至于香草都吓了一大跳。 “对！是很像，就连王妃今日见了，也目瞪口呆呢！扑上去就想撕碎玲珑姑娘的脸，可是被王妃一掌打飞了。”香草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林清芳听了，却是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如此说来，这件事越发的有趣了……” 香草闻言面露不解之色，王爷的心都被那个玲珑占满了，侧妃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 宇文凌为了安抚受惊吓的玲珑，当下决定，改日再进宫看望宇文离。 而皇宫里，气氛比先前还要凝固。 太子殿下重伤未愈，太子妃也倒下了，整个寝宫乱成了一团乱麻。 好在如锦贴身服侍李采薇已有一年的时间，此时倒也不慌不忙，先是吩咐人将李采薇安置在内殿里靠窗的榻上，又吩咐人去请太医，并将此事禀报了皇帝皇后。 皇帝还好，听闻李采薇病倒了，还对着宫人询问了一番，赏赐了一些珍贵补品，而刘皇后则是冷哼一声：“太子妃该不会是装的？她就服侍了太子一夜，还什么事都没做……” “她在京郊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回来后又在冰天雪地里跪了那么久。”皇帝宇文岚嗤笑一声：“要朕说，昨日就该晕倒了，能支撑着照顾子离一夜，已是奇迹了。” 刘皇后转过头来，目光幽幽的看着皇帝：“陛下这是，责怪臣妾让太子妃罚跪了？” “没有！没有！朕绝不是那个意思！”听了这话，皇帝连忙摆手：“朕的意思是，太子妃也算受了苦，皇后日后能不能不要对她有那么大的成见……” “臣妾从来没有对太子妃有什么成见。” 刘皇后淡淡道：“一切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子离跟着她，那一次不是受伤？妾身断断不能容忍……” 皇帝见状，无奈的摇头：“皇后，你太执拗了，太子受伤，哪一次是因为太子妃？还不是因为那些刺客？好了好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解释……” 胜华宫中。 李采薇幽幽醒来，却见如锦等人全都守在自己床前，她微微张开有些干涸的嘴唇，唤了一句：“如锦……” 如锦正在低头打瞌睡，听了呼唤，猛然站起身来：“太子妃！您醒了？” 李采薇点了点头，目光朝着对面的拔步床望去：“太子殿下……他怎么样？” “娘娘不用担心，太子殿下已经喝过了汤药，又睡了。”如锦闻言，立刻笑着道：“刚刚殿下醒过来的时候，赵良娣来过，她想贴身服侍太子殿下，结果却被痛骂一顿，如今已经回去暖云宫了。” 怕李采薇不相信，她又补充一句：“是太子殿下亲自将赵良娣撵走的！” “本宫知道了。” 李采薇点了点头，想到赵良娣，心中微微叹息一口气。 她挣扎着想起身去看看宇文离，不料才一动，一股眩晕的感觉立刻传来…… “我这是，怎么了？” 李采薇呢喃着问。 “回太子妃，您昨日淋了雪，又跪那么久，如今得了严重的风寒，怕是需要仔细的修养一段时日才能下床。” “要多久？”李采薇沙哑着嗓子问。 如锦歪着头想了一下，回答道：“回太子妃，太医的说法是，至少三个月，您才能下床走动……” 三个月？ 那她岂不是要三个月之后才能与宇文离面对面的说上话？ 李采薇扭过头去，失神的朝着宇文离的床铺望去，可是有重重帷幔阻隔，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如锦看到她的目光，立刻站起了身：“太子妃稍等片刻。” 她走过去，伸手将宇文离床前的帷幔全都掀起，回头对着李采薇道：“娘娘，这下能看的清楚么？” “能看清楚了。” 李采薇点点头，出神的看着宇文离一动不动的侧颜，尽管才隔了一夜未见，她却觉得像是隔了半生那样久。 如锦看着李采薇的神情，低低道：“娘娘不用太过担心，总归都在这一处屋子里养伤，您跟殿下日日都能见着，至于皇长孙殿下……” “萧儿！” 李采薇猛然惊叫出声。 事情发生到现在，她的眼里心里都是宇文离，若非如锦提醒，她都想不起儿子来，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当真是失职。 如锦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大跳，连忙开口安慰道：“娘娘放心，皇长孙殿下如今由太后娘娘照看，是不会有事的，您安心养伤便是。” 那日离宫时，说好只让皇太后照看萧儿一日，可是如今，萧儿已经在那儿住了两天了，从未离开过母亲怀抱的他，不知道能否适应？ 李采薇心里充满了担忧。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她与宇文离都卧床不起，萧儿住在太后那里是最稳妥的。 “太子妃，等过上一个月，奴婢便亲自去太后娘娘那儿，将皇长孙给接回来！”如锦信誓旦旦的道。 “也只有这样了。”李采薇点点头。 下午时，宇文离清醒过来，两个人隔着好几丈的距离，远远相望，全都湿了眼眶。 第264章 玲珑（二） “采薇……” “殿下！” 如锦端着托盘从外头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她将托盘里的药放在茶几上，对宇文离道：“殿下，该喝药了。” “本宫知道了，放那儿。” 宇文离的目光仍是痴痴的看着李采薇，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如锦将药放下，自己悄然退下。 过了一会儿后，她又走进来，对不肯喝药的宇文离开口劝道：“殿下，您喝了药才能早日痊愈。” 宇文离终于扭过头来，让如锦将那一碗汤药全都喂着自己喝了。 “让小全子进来！” 如锦听了，面上顿时露出一抹迟疑：“这……殿下，您的伤势仍然十分凶险，怕是不能……” “快去！本宫必须要知道刺客到底是谁！”宇文离微微动了怒，胸口上传来刺痛，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李采薇见了，连忙道：“快去！别问了！” 如锦这才点点头，转身退下。 不一会儿，外头脚步声响起，小全子眼圈红红的从外头进来了，一看见宇文离清醒的模样，他立刻梗咽了：“殿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刺客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宇文离开口问道：“可有眉目？” “回殿下的话，陛下这几日严查此事，还命人搜索了京郊附近。”小全子收住泪，回答道：“也曾审问了那些抓获的刺客，可惜，最终没有审问出来什么，那些人便自尽而死……” “这么说，全无头绪了？” 宇文离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怒容。 小全子见了，连忙开口劝道：“殿下！您千万别生气！陛下在御书房里大发雷霆，已经处置了几名调查此事的官员，并且另外派了新的人手，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李采薇也在榻上开口劝道：“殿下且末动怒，这对伤口恢复不好，你要给陛下一些时间……” 宇文离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最后，他叹息一声道：“希望如此！” 挥挥手，命小全子退下。 小全子眼中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他是希望能留在宇文离身边服侍的，可是如今宇文离在胜华宫中歇息，他不方便留在此处，只能退下。 “是，殿下。” 等他离开后，李采薇对着宇文离劝道：“殿下，现在重中之重，是养好你身上的伤，至于刺客的事情，还是等一等……” “好，本宫安心养伤，等伤好了亲自调查此事！” 宇文离点点头，他还想说什么，忽然有宫人小跑着从外头走了进来，禀报道：“太子殿下，赵良娣在外求见……” 宇文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叫她回去，本宫不见！” “殿下，她带了一些亲自动作做的粥点，说是为殿下做的……”宫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说了不见，你聋了么？”宇文离仍然臭着一张脸。 “下去！”李采薇立刻挥手，等那宫人退下，她开口劝道：“殿下，无论如何，赵良娣已经是你的女人，对她，殿下还是要……” “要如何？”宇文离没好气的道。 照他的意思，东宫里这些女人全都撵走才好！只可惜，太子的身份在这儿压着，他根本不敢自私妄为…… “殿下，那一日你重伤昏迷的回宫，母后责令妾身在外头罚跪，冰天雪地里，唯有赵良娣一人陪着妾身，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而其他人，早就回去了……” 听了这话，宇文离面上微微一怔。 他努力的侧着头，去看李采薇的表情，想知道她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李采薇补充道。 宇文离神情一变，过了好久才道：“是么？那么下一次，让她进来好了。” 不知道为何，李采薇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宇文离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心里总算好受一些，原来李采薇并非是将他往旁的女人那里推。 说了这么一会子话，有些累了。他合上双目，沉沉睡去。 翌日。 宇文凌进宫来看望宇文离，见到她们夫妻两个全都卧床不起，不由的笑出了声：“大哥，这么麻烦做什么？两个都病了，不如躺一处，也方便宫人照料不是？” “凌王殿下懂什么？” 如锦端着茶水从外头走进来，听了这话恨恨开口道：“我家太子妃得的是风寒，若与太子殿下住一块儿，怕是会传染给他，殿下原本就受了重伤，这下子岂非更重？太子妃才不会这么做！” “呦！不愧是大嫂调教出来的奴婢，敢顶本王的嘴。”宇文凌闻言目光幽幽的看了如锦一眼。 如锦俏脸一红，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多嘴，请王爷处罚！” “好了！” 李采薇摆摆手，看着宇文凌道：“你一进宫来就要责罚我的婢女，到底是想怎样？” 说着，虚弱的靠在枕头上。 宇文凌不由自主的抬脚往床榻边走了几步，这时，旁边传来一道重重的咳嗽声。 他立刻回头，见宇文离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当下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大嫂言重了，既是你的人，臣弟怎敢责罚。”说着回头看向如锦：“小丫头，还不快起来？” “多谢凌王殿下。” 如锦道了声谢，然后站起身来。 宇文离目光深沉如水，经过三日的修养，他的精神一日好似一日，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虚弱，此刻看着宇文凌，他冷声道：“二弟今日进宫来，所为何事？” “不为什么，就是来看看大哥大嫂。”宇文凌闻言懒洋洋的笑道：“怎么，大哥不愿意？” “没有！就连本宫这条命，都是你舍身相救。”宇文离闻言冷冷一笑，咬牙切齿的道：“本宫若不让你来，岂非要落得个心胸狭隘的名声？” 宇文凌闻言哈哈一笑，不甚在意的道：“大哥言重了，其实，臣弟知道，大哥宁愿重伤，也不愿意让臣弟相救的，那一日，是臣弟僭越了。” “你知道就好！”宇文离冷哼道。 李采薇见这两个人越说，越剑拔弩张，当即开口劝道：“殿下，少说两句，凌王好容易才入宫，也该去看望看望母后了。”说着，看向宇文凌。 宇文凌与她对视一眼，笑着站起了身：“其实大嫂不说，臣弟也是要去看望母后的。” 宇文离臭着脸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大哥，那臣弟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携玲珑来看望你。”宇文凌回头笑着道。 “慢走不送！”宇文离闭上双眼，让宫人扶着自己躺下。 宇文凌笑了笑，扭头离开了，身形潇洒，走起路来时，竟然有了一些宇文离当年的风姿。 李采薇痴痴的看着，直到耳畔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既然舍不得，本宫明日再派人请凌王进宫便是。” 李采薇回头，有些惊愕的看向宇文离：“殿下何出此言？妾身刚刚看着凌王，只是想起了初见殿下时的风姿罢了……” “当真？”宇文离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意外。 “自然当真！”李采薇点头：“否则给妾身一万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当着殿下的面儿，去看别的男人……” 宇文离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你原来知道二弟是别的男人。” 李采薇无语。 …… 相比于胜华宫里的风平浪静，此刻的昭云宫却是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刘皇后高高端坐于上首，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额头上有青筋爆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把林清瑶改名换姓的重新带回王府，你把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放！” 说完，一把抓起左手边上的一个琉璃盏来，狠狠的朝着前方地上跪伏着的人狠狠砸了过去！ 然而，琉璃盏砸到的瞬间，那人飞快的向旁边一闪，躲了开去。 “母后息怒，请听儿臣仔细道来！”宇文凌满脸委屈的抬起头来，看着刘皇后道：“当初迎娶林清芳，原本就是迫不得已，儿臣真正想娶的人，一直都是清瑶……” “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么？那林清瑶有什么好！值得你一再打破常规！”刘皇后恨恨道：“你不喜欢王妃，本宫都把自己的亲侄女儿嫁给了你，你还不肯满足？就连当朝太子，都没这样的好运！” “那母后大可以把玉蝉表妹许与大哥。”宇文凌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反正大哥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不是么？” “蠢货！你是要气死本宫么？” 刘皇后恨恨的瞪着宇文凌，目光里有着恨铁不成钢，也有一丝丝恼羞成怒。 宇文凌闻言目光闪了一闪，左右看了看，见内殿里并无其他人，便匍匐上前，伸出双手来替刘皇后捶打双腿，声音也带了一抹撒娇的意味：“母后，都是儿臣说错了话，您就别怪儿臣了……” 刘皇后身体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她冷冷看一眼宇文凌，道：“混账东西，想要本宫原谅你，就休了那个玲珑，好好宠爱玉蝉，听到没有！” “母后，昨日玉蝉表妹进了宫，都跟您说了什么？”宇文凌听了这话，目光不由的一闪。 刘皇后冷哼：“她什么都没讲，你平日里在王府都是怎么对她的，本宫一清二楚，还要人告诉？” “母后，那您就冤枉儿臣了。” 宇文凌开口道：“休了玲珑不算什么，可是玉蝉表妹身体实在太过柔弱，每日都要喝汤药，她那个样子，儿臣只有敬着，哪里敢碰一下？要是出了事，母后不还得扒了儿臣的皮？” 刘皇后知道他讲的是实情，但脸色仍然不好看：“那你也该多去看看她！不要总是宠爱一个品行不佳的女人，那玲珑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是她不肯嫁，这才换了林清芳，如今为什么又跟了你回来？” “母后，儿臣不是讲了么？在边关时，她救了儿臣一命。”宇文凌道：“儿臣心生感激，这才将她带回来的。这件事全军上下全都知道，母后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调查。” “本宫才不费那个功夫！”刘皇后冷哼道：“就算如你所说，这个玲珑也不能留下，你还是想个法子……” “母后，此生玲珑在哪里，儿臣就在哪里。” 宇文凌猛然打断了刘皇后道：“儿臣愿意与她生死相依，请母后成全！” 刘皇后从没想过他会这样说，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反应过来，立刻勃然大怒。 “你们宇文家，还专出情种了是不是？太子是，如今你是也！”她一边点着头，一边冷笑着开口：“真以为本宫拿你们俩没有办法了是不是？” 第265章 出城避难 “母后要这么说，那儿臣也没有办法。”宇文凌淡淡开口道：“但是儿臣王府里的事，请母后日后莫要插手。” “本宫一定要插手呢？”刘皇后冷笑连连。 宇文凌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刘皇后会这么说：“既然这样，儿臣日后就不回那个王府了。” 不回王府？这是什么意思？ 刘皇后还没有想明白，宇文凌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军营里还有些事，儿臣今日就会出城，十日后再来向母后请安。”说完，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刘皇后死死的盯着宇文凌离开的背影，气的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齐嬷嬷站在大殿门口，低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就怕引火烧身。 刘皇后生了半响的气，忽然开口：“来人！传本宫口谕，凌王府侧妃玲珑进宫请安！” “是！皇后娘娘！”齐嬷嬷连忙应允，转身便走。 “等等！”刘皇后再次开口：“等到了凌王府，你们只管拿人，要是有人胆敢反抗，就地处决！明白么？” “奴婢明白！” 齐嬷嬷等人到凌王府里时却扑了一个空。 前来回话的下人说：“王爷半个时辰前就带着叶侧妃出府了，现不知去向。” “叶侧妃？”齐嬷嬷面露疑惑之色：“皇后娘娘找的是玲珑！” “回嬷嬷，玲珑姑娘姓叶，她是王爷的侧妃，奴婢们自然称呼叶侧妃……”回话的宫人头垂的很低很低。 原来这样，齐嬷嬷恍然大悟，可是想到刘皇后的嘱咐，她又泛起了愁。 就这么回去回话，非得挨一顿打不可！怎么办？ 正踌躇间，忽然从王府门内袅袅婷婷的走出来一名身穿粉裙的侍女来，上前盈盈请安：“请问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齐嬷嬷么？我们家刘侧妃有请嬷嬷。” 刘侧妃？ 齐嬷嬷闻言，脸色立刻好了许多，当下笑呵呵的道：“既是侧妃有请，老奴自当遵从，香草姑娘，请带路！” “嬷嬷，请跟奴婢来。”香草笑着开口。 …… 一连三日的大雪，覆盖了所有的路。 空气又干燥又阴冷，纵然马车里燃着炭盆，烧着滚烫的热水，也无济于事。玲珑靠坐在茶几前，一边捧着杯子，一边转头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 宇文凌则老神自在，双腿长长的伸展到了玲珑脚边上，他低着头看一摞厚厚的书稿文件，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向玲珑：“外头有什么好看的？有这会子功夫，你不如好好的睡上一会儿。” “这是白天，睡什么觉？”玲珑收回目光。 然而看见宇文凌灼灼的目光时，她忽然俏脸一红：“王爷今日为何要带着我出府？这是要往哪里去？” 宇文凌闻言久久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殿下？” 玲珑心里忽然有些发毛。 宇文凌这才缓缓的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抹恶趣味：“如果本王说，是把你带出买卖掉，你信不信？” 玲珑半个字也不相信！ “王爷能不能不要开玩笑了？这比外头的雪还要冷！”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也扭头看了一眼外头白茫茫的天地，语气有一丝惆怅，一丝寂寞：“这样的天气，若是能弄一锅香喷喷的炖肉，再弄几坛子酒，就再好不过了……” “王爷想吃肉，府里就有。”玲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不明白。”宇文凌轻轻的摇了一下头，眼睛里的亮光暗淡了下来，他重新低下头去再一次看起了手里的东西。 玲珑则百无聊赖。 窗外的雪景看来看去也就那样，她索性放下窗帘，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宇文凌身上去。 “王爷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话。” 宇文凌慢吞吞的从书里面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一股复杂：“你当真想知道？” 玲珑点点头：“自然！谁也不想不明不白的，不是么？” “好，本王告诉你。”宇文凌收起了手里的东西，放置在茶几一旁，伸手撩了撩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这才缓缓开口：“本宫今日带着你出宫，是避难来的。” “避难？” 玲玲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然而很快就变成了然之色：“你昨日进宫，是陛下还是皇后娘娘为难了你？” 宇文凌没有答话。 “难不成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这不能够？”玲珑继续猜测道：“宫里难道还有别的人……” “别猜测了，是母后。” 宇文凌打断了她，沉声道：“她让本宫想办法把你撵出王府，本王不干，于是她连本王一起撵了。” 短短一句话，将昭云宫内的风波轻描淡写的讲述了一遍。 玲珑却听的惊心动魄：“皇后娘娘连王爷您都撵，只怕王爷说了让她很生气的话……” “那也是为了你！” 宇文凌猛然将脸凑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玲珑。 眼前骤然放大的俊颜，吓了玲珑一大跳，她条件反射的就伸手去推。 “王爷干什么？你快放开……” 可越是推，宇文凌反而靠的越近，他一伸手将不断推拒的玲珑整个儿的揽入自己怀中，低头注视着她道：“凭什么要本王放开你？那样本王岂不是吃亏了？” 玲珑的脸不争气的又是一红。 宇文凌看的心中欲念陡升，猛然低下头去吻住了身下的女子，半边身子压住了她。 “王爷！放手！放手！” 玲珑不停的推拒着，急的气喘吁吁，从脸颊红到脖子根，说出的话里带了哭腔：“王爷！这是外头，你能不能注意一点形象啊！” “本王宠幸自己的女人，要什么形象？” 宇文凌将手伸入玲珑的衣襟内抚摸了半响，终是喘着粗气放开她坐起了身。 在这么下去，他不确定自己有那个定力能够把持的住。 一得自由，玲珑立刻转身爬向车厢一旁，远离宇文凌，伸手将被扯开的衣襟整理好，神情又羞又怒。 宇文凌忍不住呵呵笑了一声。 “行了，别气了，本王等下带你去欣赏梅林。” “啊？又是梅林啊？”玲珑闻言，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惧怕的神情，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 宇文凌看着她，沉声道：“放心，大哥大嫂卧病在床，不会有人去打搅我们。” “哦……” 不知道想到什么，玲珑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红晕。 宇文凌捕捉到了，促狭的笑了：“小东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玲珑立刻将头扭向一旁。 宇文凌长臂一捞，将人揽入怀中，低头凝视着玲珑，笑靥如花道：“怎么，在本王面前，你还打算隐瞒？” “没，没有……”玲珑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敢看宇文凌那一双桃花眼。 “本王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王爷又开始胡说八道！唔……” 最后的声音消失在一连串深情的吻里面。 …… 除夕之夜。 李采薇与宇文离因为双双卧病在床，都没参加宫宴。皇帝因此专门让人送了一大桌子的好酒好菜，并许多赏赐，一同送到胜华宫里面，几乎将个大殿堆满了。 “父皇真是关心殿下。” 李采薇听着如锦念礼物的名单，唏嘘不已道：“为了不辜负圣恩，殿下一定要早日好起来。” 宇文离靠坐在床上，身后垫着好几个枕头，听了这话不由一笑：“父皇也很关心你啊！这一堆礼物中，可是有不少的首饰头面，本宫可戴不了，你赶快好起来，穿戴了给本宫瞧瞧。” “是，妾身遵命。”李采薇笑着应了，却是忍不住抬眸向殿外瞧去。 短短半个时辰，她已经是第十次做这个动作了。 宇文离瞧见，不由的叹息一声：“本宫亲自派遣穆离跟小全子一起去皇祖母宫里，一定能将萧儿带回来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妾身知道不用担心，可就是忍不住。”李采薇闻言忍不住自嘲一笑。 宇文离想要伸手抱抱她，可是因为距离太远而作罢，他叹息一声，道：“快了，再有三个月，本宫就能……” 话还没讲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肯定是如锦她们带着萧儿回来了！”李采薇立刻满脸喜悦的扭头看向殿外。 可是走进来的并非如锦，而是一名外殿守候的宫人：“太子殿下，太子妃，赵良娣在外求见，说是向太子妃请安……” 赵良娣。 李采薇闻言神情一凛，不由自主的看向外头，然而什么也没看见。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扭头看了李采薇一眼，沉声道：“既然来了，就请她进来！” “是！太子殿下。” 不一会儿，一道袅袅婷婷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上，赵良娣今日精心打扮过，手里还提着个描金漆的食盒。 “妾身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行了，不用多礼！” 宇文凌摆摆手，沉声道：“赵良娣今日过来，真是有心了。”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赵良娣笑靥如花，仿佛先前宇文离几次冷漠将她拒之门外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一样，见过了宇文离之后，她就提着食盒走向李采薇。 第266章 鸿门宴 “听闻太子妃很喜欢吃桂花做的饼与点心，妾身亲自做了些桂花山药粥，希望太子妃莫要嫌弃。” 说着，缓缓掀开食盒，露出里面几碟子点心，并一大碗芳香四溢的桂花山药粥。 “赵妹妹真是有心了。”李采薇看了一眼那些糕点与粥，笑道：“不过陛下刚刚才赏赐过家宴，本宫与太子殿下已经用过晚膳了，先搁这儿，晚上热一热当宵夜好了。” 赵良娣闻言微微一愣：“点心热过，应该就不好吃了……” “那算了，赏赐给下人！”宇文离亲自开口，对着外头吩咐道：“如锦！你来把这个食盒提下去分一分！就说是太子妃的赏赐！”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妃！” 如锦接过了食盒，笑靥如花。 赵良娣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手指在袖子里快要把帕子揉烂了，她也毫无所觉。 李采薇却是满脸的不好意思：“赵妹妹，让你破费了，真是对不住……” “太子妃说的什么话。” 赵良娣定定神，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道：“妾身亲手做的东西能够派上用场，就已经心满意足，无论是太子妃吃了，还是赏赐给了下人，都好……” 她这样好脾气，使得宇文离也忍不住朝着她看了一眼：“赵良娣真是温婉贤良，听闻那日你陪着太子妃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很久，这份情本宫记下了。” “那都是妾身分所应当之事！”赵良娣闻言立刻受宠若惊。 宇文离则笑了笑：“没有什么应不应该，你做的对，本宫自然夸你。”说着，叫过小全子来，将刚刚皇后赏赐给李采薇的首饰头面里分出一些来，让人送给了赵良娣。 “这……这太贵重了，妾身不敢收！” 赵良娣只看了一眼，便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给你你就拿着！”宇文离摆摆手。 “多谢殿下。” 赵良娣这才伸手接了过来，低头看一眼手里面的东西，她禁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然而下一刻，宇文离便冲她道：“本宫有些乏了，你退下。” 现在才辰时，况且是除夕，怎么可能这么早睡？借口！分明就是借口！ 赵良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然而看着宇文离笑眯眯的脸庞，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弯腰道：“是，妾身告退。” 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出了胜华宫。 耳中听到宇文离正笑着对李采薇开口：“采薇，你莫要担心，再过一会儿……” 再过一会儿，这内殿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便可以你侬我侬，深情依依了？ 赵良娣脸上猛然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抬脚跨出胜华宫大门。 内殿里。 宇文离道：“采薇，你莫要担心，皇祖母舍不得萧儿也是有的，本宫保证，再过一会儿，她们铁定回来……” 宇文离话还没说完，大殿外就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一道喊声响起：“太子殿下，太子妃，皇长孙回来了！” “真的？”李采薇立刻喜出往外，从床铺上探出身子去朝外张望。 “娘娘小心别摔下来！”床边的一个宫女立刻担心道。 李采薇恍若未闻，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大殿的门，直到看到如锦怀里面抱着孩子从外头进来，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萧儿！” 一听到她的声音，那还安稳躺在如锦怀里面的萧儿立刻受到感应似的，哇的一声哭了。 “萧儿！本宫的萧儿！”李采薇忍不住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两边的宫人拦住了她，劝道：“再有三日，太医便准许娘娘下床了，您还是忍忍！” 宇文离点点头，跟着劝说：“是啊，采薇，你躺好，千万莫要功亏一篑。” 李采薇忍住了那份激动，只在床上面张开双臂：“萧儿！快把本宫的萧儿抱过来！” “娘娘！皇长孙在这儿！” 如锦抱着萧儿急匆匆的进殿，几乎没有停留，直奔李采薇歇息的卧榻而去。 一到跟前，李采薇一伸手就将儿子抱了过去！ 半个月不见，萧儿白胖了许多，比起从前浓眉大眼的模样来，多了一丝别样的感觉，李采薇忍不住亲亲孩子的额头，脸颊，双手摸着孩子的手，几乎泣不成声。 差一点，她就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孩子了…… 宇文离在一旁看着她动情的模样，不由的心里吃味儿：“本宫重伤的时候，也没见你担心成这样……” “太子殿下是吃醋了吗？”如锦笑嘻嘻的开口道。 宇文离闻言立刻把脸一板：“谁说本宫吃醋了！” 如锦吐吐舌头。 宇文离有些艳羡的看着李采薇母子，可恨他身上有伤，不能过去与母子二人同乐，当下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如锦，去把皇长孙抱过来，让本宫也瞧瞧！” “是，殿下。” 如锦应了一声，慢慢走到窗下榻前。 李采薇低头，重重的在儿子脸颊上亲了一口，逗的孩子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她依依不舍道：“给，抱过去！” 萧儿乍然离了娘亲的怀抱，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萧儿乖！别哭！别哭！” 李采薇面上涌现出一抹心疼，连忙又将儿子重新抱回怀里面。 宇文离见了，心内涌上一股失落，假装不在意的道：“算了，还是你抱！本宫在这儿看着就好。” 李采薇听到这话，心中不由一动，一把将萧儿交给如锦：“去，交给太子殿下。” “哇！萧儿要娘亲……” 李采薇强忍着将头撇向一旁，不去看哭泣的儿子。 “皇长孙乖，不哭，待会儿就给你吃奶……”如锦一边低头劝说，一边将他抱到宇文离床榻前。 宇文离看着面前哭闹不停的孩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来：“好了好了，你把他抱给太子妃……” 一句话没有说完，面前的孩子忽然不哭了，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呼唤了一句：“爹爹……” 宇文离浑身一颤。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儿，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这孩子！这孩子他，他认得本宫！” “萧儿很聪明的，他当然知道谁才是自己的父亲。”李采薇有些欣慰的开口道。 宇文离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面前这个精致白净，无论神情还是举止都酷似自己的孩子，可还没碰到，一旁的宫女便开了口：“太子殿下，您的胳膊受了重伤，不可以抱皇长孙殿下，否则会加重病情的……” 宇文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距离萧儿白嫩的脸庞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萧儿仰着脸，好奇的看着面前人，一双小手无意识的在空中乱抓着，如锦见了，连忙将萧儿抱离了床边：“太子殿下，还是等您伤好了再抱皇长孙殿下！” 说着，起身抱着萧儿走回到李采薇身边。 “殿下，不用太过伤心，只是几个月而已。”李采薇重新抱着儿子，转头对着宇文离笑道：“你与萧儿的父子情分乃是一辈子，总能弥补。” 真的能弥补么？ 宇文离在心里悄悄的问。 …… 新年过后，时间就过的飞快。 积存了一整个冬天的雪在开春之际全都消融了，阳光也暖和起来，迎春花与玉兰好像约好了似的，争相吐艳，将胜华宫门外点缀的分外生机勃勃。 养了一个多月，李采薇的伤寒好了许多，然而她身上最为严重的，却是腿伤。 那一日缤纷大雪中，台阶前的一跪，终究让她留下了病根，如今一到冬雪天气，她的双膝就会非常的疼，即便是春暖花开了，也只是稍稍减轻一些而已。 宇文离就住在胜华宫内，日日看着李采薇因为腿疼而一个人偷偷在深夜里呻吟，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生母刘皇后产生了一丝怨恨。并将前来诊脉的太医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这一切无济于事，那些疼痛，李采薇只能自己承受。 宇文凌带着玲珑在京郊庄子里住了一个冬天，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回来，在宫里参加了年宴，玲玲也是第一次以凌王侧妃的身份在所有人面前亮了相。 据说那一日，惊呆了所有前来参加宫宴的宾客，刘皇后气的面皮发黑，可是宇文凌却是我行我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的在所有人面前宣布：“玲珑虽为侧妃，可是在本王眼里，她才是真正的凌王妃。“ 这话，使得坐在宇文凌身侧的林清芳瞬间黑了脸，她当场就想掀案而起，可是看到宇文离冷冰冰的目光，她瞬间就蔫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是刘皇后满是讽刺的开口：“看来这位玲珑姑娘真是深得凌王的心，只是不知道，她出自哪里？是玉春楼，还是念娇阁？” 她说的那两个地方，全部都是青楼瓦舍。 此言一出，宴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可是不一会儿，又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喧闹声，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似是不敢相信宇文凌竟然将一个青楼里出身的姑娘当成宝贝。 那些议论声传入玲珑耳朵里，她霎时面无人色。 若非宇文凌一直都拉着她的手，她一定已经晕过去了。 “母后，这话什么意思？”宇文凌的脸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刘皇后：“玲珑是官家小姐出身，这一点本王无比确信！” 第267章 吊坠风波 “官家小姐？”宴会上，众人议论纷纷，对着玲珑上上下下的打量，有的惊疑不定，有的面露鄙夷。 林清芳得意万分，刚刚被宇文离瞪的那一眼，仇恨还在心中，此时此刻，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王爷莫不是被人骗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冒充官家小姐……” 宇文凌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射了过来。 林清芳顿时就卡壳了，没说完的话堵在嘴里头，不上不下，憋的脸孔通红。 “凌王说她是官家小姐，那么请问是哪一家？”刘皇后缓缓道：“北狄皇朝的官员总共就那么些，兴许本宫还有些印象……” 一个个的，都在逼着宇文凌将玲玲的真实身份讲出来。 玲珑站在宇文凌身侧，几乎摇摇欲坠，她很想逃离眼前这个局面，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人！可是，宇文凌死死的握着她的手，她根本就走不了。 “王爷，放开我，让我一个人……”玲珑低声的，苦苦的哀求起来。 “不要怕，有本王在这里，没人敢将你怎么样！”宇文凌则是大大方方的扭过头来看着玲玲，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深情款款道：“本王喜欢你，从来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更不是因为你的家世，你就是你……” “凌王把这儿当什么了？”刘皇后猛然开口，沉着脸打断了宇文凌：“不管玲珑是官家小姐，还是青楼妓子，她都不应该占用大家的时间，这是宫宴！不是你凌王府里的后宅小院！” “母后说的对极了。儿臣深以为然。” 宇文凌不怒反笑，握紧了玲珑的手，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儿臣这就带着玲珑去后宅小院里卿卿我我，不在这儿碍母后的眼了。” 玲珑不由自主的，被宇文凌拉着离开了宫宴。 两边家眷官员全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两个人，有的面露鄙夷之色，有的面露艳羡。 敢这么怼的当朝皇后哑口无言的，宇文凌乃是第一人。 “咳咳！”一直都没怎么开口的皇帝宇文岚终于开口了：“凌王也真是胡闹，罢了罢了，不说他了，开宴……” 刘皇后目光阴霾的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而宫外，宇文凌在马车里对着玲珑嘱咐道：“今后在皇宫里，谁也不用怕，凡事都有本王在背后给你撑腰！” 玲珑听了这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王爷，你总是这样离经叛道，难怪太子妃总是说……” “大嫂说什么？”宇文凌神情一变。 玲珑看着他，轻轻的叹息一口气：“也许太子妃想要的就是王爷这样的任性妄为？只可惜她早早嫁给了太子殿下，而殿下又是最循规蹈矩之人……”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宇文凌听了，眼眸里飞快的闪过一抹什么，玲珑想抓也抓不住。 可是，对于宇文凌的心思，她早就了解的透彻无比。 “你根本就忘记不了太子妃。” 宇文凌眼眸里有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而后他又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视朝廷礼仪为无物的凌王了，嘴角一勾，懒洋洋的笑出了声：“玲珑，本王对你不好么？” 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一点让玲珑无法招架，她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过了好久好久，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宇文凌，缓缓开口道：“王爷对玲珑很好，这辈子，再玲珑也不会遇到王爷这样温柔的男子了，也不会有另一个人像王爷这样对我……” 包括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好多年的林青哥哥。 “既是如此，你安心待在本王身边就是。”宇文凌伸出了手，缓缓抚摸着玲珑披散在肩膀上的一缕头发，目光又温柔又坦率：“本王会努力忘掉那个不该记挂的人，你也要给本王一些时间……” 这样的承诺，对宇文凌来说，简直不可能。 可是，他还是说了。 玲珑目光里涌现出一抹喜悦，她一头扑进宇文凌的怀里面，双手从后背环抱住了他：“王爷，我信你……” 有一个温润的东西抵在玲珑的额头上，硬硬的，让人感觉不是那么舒服。 玲珑抬起头来，有些好奇的望着宇文凌的胸口，在那儿，有一枚用银丝线穿起来的吊坠挂在他的胸口上，玉坠雕刻成了小兔的模样，栩栩如生，分外可爱。 “这是……”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那个吊坠。 可是忽然之间，宇文凌猛然一伸手，狠狠将玲珑推开了：“你不要碰！” 玲珑有些狼狈不堪的摔倒在车厢里，她的脑袋磕碰到车厢壁，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变故在陡然之间发生，一瞬间，两个人都呆住了。 玲珑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凌，她微微张着嘴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宇文凌则十分宝贝的，小心翼翼的低头看着胸前的吊坠，见到它完好无损之后，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时，见到玲珑苍白着脸的模样，他立刻吃了一惊：“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 “走开！” 玲珑猛然一挥手，将宇文凌的胳膊甩开，怒瞪着他问道：“这个吊坠，是太子妃送给你的？” 宇文凌没有办法否认，在玲珑面前，他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谎了。 从心底里，他不愿意欺骗这个如今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不说，就是默认了。”玲珑点着头，脸上露出一丝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她慢慢用双臂环抱着自己，在车厢一角里坐了下来，低垂着头颅，再也不看宇文凌一眼。 宇文凌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后悔不已。 可是当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你别哭了！本王保证，日后再也不会这么对你。”宇文凌安慰道。 玲珑一声不吭。 马车里霎时陷入一阵难堪的寂寞里。 “算了！是本王的错！”宇文凌重重的叹息一口气，重重一拳砸在了车厢壁上。 …… 一直到了四月，宇文离的伤才渐渐好转，人也可以下床走动。 李采薇却因为腿疾而不得不在床上多躺一个月，对此她虽未说什么，可是脸上的遗憾却是那么明显。 因为萧儿满了两岁，已经可以在胜华宫内到处跑着玩耍了。 李采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离追在儿子后头，一会儿陪他骑马玩，一会儿把他举高高，欢声笑语几乎冲破胜华宫的屋檐，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 “采薇，太医说了，再有一个月你就能下来，到那时你再陪萧儿玩不迟。”宇文离笑眯眯的，显得分外开心，一扫先前无法抱到儿子的遗憾。 “妾身知道。”面对他关切的眼神，李采薇只能勉强一笑。 这一日午膳后，宇文离哄着萧儿在竹榻上睡了，刚想眯一会儿，忽然外头的宫人来报，说是赵良娣求见。 李采薇听了，当即应允。 宇文离当即伸手抱起萧儿往偏殿里面去：“就说本宫不在。” “殿下……”李采薇无奈的摇头。 不一会儿，一身蓝色纱衣，打扮的娇媚动人的赵良娣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只有李采薇一个人在，她不由的愣了一愣：“姐姐……” “殿下说他今日要一个人陪着萧儿，连本宫都不让打搅。”李采薇笑道：“你来了正好，陪本宫说说话儿。” 赵良娣听了这话，一双波光潋滟的妙目闪了一下：“太子殿下……很喜欢皇长孙？” “是啊，他很喜欢小孩子。”李采薇闻言笑了笑，神情举止间有着一丝妒忌：“说也奇怪，明明是我奋力生下来的，也是我悉心照料这么多年，可是到后来，萧儿这孩子，却与殿下最为亲近。” 赵良娣闻言，扯了一下嘴角：“那是自然，皇长孙，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亲生儿子嘛！” 李采薇听到这句话，面上笑容微微有些凝滞。 当初刘皇后百般不信萧儿是宇文离的孩子，还闹出过滴血认亲的事端来，虽然最后，靠着皇帝的圣旨将这件事压了下来，但到底在君臣父子之间产生了一丝裂痕。 李采薇与宇文离，这些年亲近有余，然而实在无法彻底交心。 近一年来，随着萧儿渐渐长大，这孩子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与宇文离像了个十足十，这才使得外头的那些谣言减少了许多。 赵良娣今日这句话，算是戳中了李采薇的伤痛。 如锦在一旁，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侧妃娘娘也不用如此羡慕，你要是为太子殿下生下一男半女来，说不定殿下也会对你日日宠爱……” 自从年前受伤，宇文离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暖云宫一步，如锦此话，也是在戳赵良娣的痛处。 赵良娣立刻就站起了身，神情中露出一丝惶恐：“太子妃，妹妹若是说错了话，还请姐姐海涵……” “没什么，你原也没说错。”李采薇淡淡道：“皇长孙的确是殿下的亲生儿子，他疼爱萧儿，乃是天经地义。” 赵良娣脸上露出笑容，连连点头：“太子妃说的是……” 额头上微微的沁出了汗珠子，此刻的她，连一声姐姐也不敢呼唤了。 李采薇看着她，实在觉得厌烦，当下挥挥手，有些不耐的道：“天热，本宫乏了，你先回去。” “是，太子妃。” 赵良娣没有过多纠缠，行了礼便慢慢转身退了下去。 李采薇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妃，这个赵良娣，怎么变成了这样……”如锦在一旁愤恨不平的道：“想当初，她那么单纯……” “单纯？这宫里什么时候容得下单纯之人？” 李采薇闻言笑了笑：“半年里，太子不过是养了个伤，御花园的御池里便淹死了一个太监，一名侍妾，赵良娣若是一直那么善良，根本就坚持不到现在。后宫里，没有无辜之人。” 第268章 过敏（一） 说着，她便收回目光，再不看外头一眼。 “娘娘说的也是。”如锦点点头，又道：“娘娘，奴婢进去请太子殿下出来？” “不用。” 李采薇闻言缓缓摇头：“这会子殿下与萧儿应该已经入睡了，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们。” “是，娘娘。” 李采薇独自靠在凉榻上，微微合上双目。 原只想小憩一会儿的她，不知不觉竟然真的睡着了。 睡梦之中，李采薇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菊儿，还有二哥李晋之。李晋之还好，菊儿却是一身的破衣烂衫，形容憔悴，一见到李采薇就抱住她大哭不已：“公主！你害的菊儿好苦啊！菊儿跟在王爷身边，饥一顿，饱一顿，天天遭受毒打……” “不要！菊儿！” 李采薇猛然从睡梦中睁开眼眸，张牙舞爪的坐起身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太子妃？”下一刻，脚步声从外响起，不一会儿，茶几上的烛台就被点燃了，大殿里重现光明。 如锦满脸担忧的看着李采薇：“娘娘可是做噩梦了？奴婢去打盆水来，给娘娘洗洗脸，如何？” 李采薇点点头，又问道：“太子殿下呢？萧儿呢？” “回娘娘话，太子殿下两个时辰前就起了，他见娘娘睡的沉，就没让奴婢叫醒娘娘，抱着皇长孙殿下去院子里玩了，说是用晚膳的时候就回来……” 李采薇听了这话，当即转头向着大殿外望去，可是外头除了黑漆漆的夜色，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心里头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涌上来，李采薇想也不想的就对如锦吩咐道：“你不用管我，快去把太子殿下与萧儿叫回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如锦看着李采薇，面露担忧之色。 “本宫叫你去就去！别问了！”李采薇不由面露恼怒之色，如锦见了，慌忙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找！” 说着，转身提着裙子飞快的出去了。 李采薇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好一会儿才沉声唤进来另一名宫女，服侍自己洗脸，更衣。 收拾好之后，她起身走到大殿门口，痴痴的朝外张望。 有宫人过来禀报道：“太子妃，晚膳已经在偏殿准备好……” 李采薇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本宫知道了……”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如锦才气喘吁吁的提着灯笼从外头奔了进来，对着李采薇禀报道：“娘娘，太子殿下抱着皇长孙在昭云宫里，陪着陛下与皇后娘娘一同用膳……” “萧儿在昭云宫？”李采薇吃了一惊。 如锦闻言点点头，道：“是的，太子殿下告诉奴婢，让娘娘先行用膳，不必等他与皇长孙。” 李采薇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慢慢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往内殿里走。 背影透着一股萧索，一股寂寥。 如锦见了，心疼不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最终只能道：“太子妃，您莫要担心了，最多一个时辰，太子殿下就回来了，有他在，皇长孙绝不会出事……” 李采薇当然不会怀疑宇文离会伤害萧儿！ 那毕竟是他的孩子，纵然铁骨心肠，养了两年之久，无论如何宇文离对这个孩子都有很深刻的感情，她担心的是刘皇后。 这深宫之中，有无数的法子，可以让一个两岁的孩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任何把柄都找不到。 回到内殿里，面对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李采薇一点胃口都没有。 如锦不停的劝，却无济于事。 最终，她只得吩咐人把这些饭菜都撤下去，放在小厨房里温着，等李采薇有胃口的时候再拿出来。 又是整整两个时辰，就在李采薇几乎望眼欲穿，打算亲自出门去昭云宫找回儿子时，外头传来一阵阵嘈杂声，同时有太监急匆匆的奔进来，满脸喜色的禀报道：“太子殿下抱着皇长孙回来了！已经在下皇辇了……” 一切尘埃落定。 李采薇心口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满脸喜色的站起身来，想要亲自去大殿外迎接宇文离，可是一动，双膝就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李采薇啊的尖叫一声，整个人无助的朝着地上摔去…… “太子妃！您怎么了？”如锦满脸惊骇的扑了上来，伸手扶住李采薇。 宇文离抱着萧儿一路说说笑笑的从外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吃了一惊，慌忙将手里的孩子递给一旁宫人，大踏步走上前去：“采薇！你怎么样？” 李采薇做到在地上，并不能动弹，看到宇文离担忧的目光，她心里一宽，当即四处寻找起来：“你回来了，那萧儿呢？他在哪里？” 目光落在一旁抱着孩子的宫女身上，李采薇伸出了手：“萧儿！” 如锦立刻起身走过去，伸手将萧儿从宫女手上接了过去，抱回到李采薇身边：“娘娘请看，皇上孙安然无恙……” 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就在眼前，却不能伸手去抱…… 李采薇努力的支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结果却是徒劳无功，双腿的疼痛让她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宇文离看的心焦不已，忙上前，亲手将李采薇从地上抱了起来。 “殿下……” 李采薇看到是他，不由的俏脸一红，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哪！ 宇文离却没想这么多，他稳稳的抱着李采薇，将她放回到床榻上，然后回头吩咐：“快去个人请太医！速度要快！” “殿下，刚刚奴婢就已经吩咐请太医了。”如锦开口道。 宇文离点点头，从她怀里接过萧儿，父子两个并排坐在床沿上，看着李采薇。 李采薇被这关切的目光打量着，瞬间觉得心中好受了很多，膝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当下嗔怪道：“殿下抱着萧儿去母后那里，怎么也不说一声，害的妾身担心死了……” “是本宫的错，下次不会了。” 宇文离懊悔道：“刚刚本宫在御花园抱着萧儿玩耍，结果碰见了母后，她看萧儿奔跑的样子十分活泼，说是许久没见他，想要多看两眼，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本宫只能……” “她是皇后，殿下自然不好拒绝。”李采薇闻言面露苦涩笑容：“只是苦了妾身，左等右等也不见殿下回来……” “是本宫的错，太子妃要原谅本宫。”宇文离又道了一次歉。 李采薇见好就收，没有再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事情已经发生了，在多埋怨都是无济于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再发生这样的问题。 如锦从外头走进来，微微一福身，口中道：“太子妃，您晚膳都没有用，奴婢让她们摆上如何？” “好！”李采薇点点头。 宇文离看着她，目光里的愧疚更深：“下一次，你不用等本宫，自己用膳就可……” “那样我会消化不良。”李采薇淡淡道。 宇文离闻言轻轻叹息一口气：“采薇，你还是怪罪本宫了，那是母后，又不是别人……” 当天夜里，萧儿忽然发起了低烧，整个人都滚烫滚烫的。 李采薇原本就担着心，再加上白天睡过了，几乎一直都陪着儿子，一发现不对，立刻将所有的宫人都叫起了，并吩咐赶快去请太医。 “采薇？怎么了？大半夜的请什么太医？” 宇文离睡眼惺忪的从主殿里的拔步床上翻身坐起，冲着闹哄哄的外头喊了一句。 众宫人立刻安静下来。 “太子殿下，皇长孙病了，浑身烫的厉害！”如锦红着眼圈儿从外头走进来，冲着宇文离请安道：“太子妃都急的哭了，殿下去看一眼……” “皇长孙病了？”宇文离狠狠吃了一惊！ 当下再顾不上其他，一把掀开帷幔，穿上外袍就奔了出去，如锦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外间，宇文离看到靠窗卧榻上围满了宫人，有嘤嘤的哭声从人群里传了出来，他大踏步走过去，一把将众人推开：“都闪开——” 凉榻上，两岁的萧儿直挺挺的躺在那里，浑身上下通红滚烫，双目紧闭，不见哭闹。 李采薇坐在他的身边，早已哭成泪人儿。 “怎么会……之前还好好的！”宇文离看到这一幕，不停的摇头：“不可能……” 这时有宫人一路小跑着从外头奔了进来：“太子妃，太医到了……” “快请进来！”宇文离立刻命令。 “是！殿下！” 宫人抬眼一瞧是宇文离，吓了一大跳，连忙退下。 李采薇听到声音，充满期盼的抬起头来：“请的是哪位太医？林太医到了么？” 话音落，外头太医就提着药箱子走了进来，胡子花白，却是秦太医，一进来便下跪请安，宇文离伸手拦住他直接推到了卧榻前：“皇长孙病的很厉害，太医快给瞧瞧！” 如锦上前，对着李采薇道：“太子妃，奴婢扶您去内殿里避一避……” 宫内，但凡太医诊脉，是女子都要回避。 李采薇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萧儿一步，宇文离见了，当即道：“就让她在这儿！” “是，殿下。”如锦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秦太医看到萧儿浑身红肿的模样时，狠狠吃了一惊：“皇长孙怎么病的这么重？为何不早些请老夫来？” “三个时辰前，都还是好好的，本宫也不知……”李采薇泣不成声。 宇文离心疼的将她拥入自己怀中，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采薇，不用担心，萧儿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李采薇此时已经将宇文离恨之入骨，若非今日傍晚他将萧儿带到昭云宫里去，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萧儿，她可怜的萧儿…… “皇长孙这幅模样，不像是伤寒，倒像是对什么食物过敏。”秦太医端详了萧儿好一阵子，检查了半日方才回头问道：“敢问今日皇长孙殿下都吃过什么？” 李采薇闻言立即开口：“早上时本宫喂萧儿吃了一些软糯的米粥，还请奶娘喂了奶，其余别的都没有。不过晚上时……”她回头，目光愤恨的瞪住了宇文离。 宇文离被这目光看的心头一凉，知道李采薇终归是怨恨上了自己，他叹息一声，答道：“皇长孙年幼，即便在昭云宫内，也不过是喝了一点牛乳，吃了一点本宫剥的虾仁……” 第269章 过敏（二） “问题就出在这虾仁身上！” 秦太医打断了他，沉声道：“有些人就是对鱼虾过敏，皇长孙十之八九就是过敏，这个可不好办……” 李采薇一听，心立刻就提了起来：“那要如何是好？秦太医，你快想想办法！” 回头看一眼浑身滚烫的儿子，李采薇几乎伤心欲绝。 宇文离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同时内心里也是后悔不迭，他问过照看萧儿的奶娘，说是两岁的孩子，可以简单的吃一点食物，只是没想到……” “这个……”秦太医闻言万分犹豫，开口道：“老臣不敢保证，需要与林太医商议一下……” “那还等什么？赶快去请林太医！”宇文离大手一挥。 立刻有两三个宫人齐声应了，转身飞快的奔了出去。 李采薇仍是啜泣不止，她忽然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宇文离道：“殿下，妾身想请一个人进宫……” 宇文离一看她的表情，立刻就明白她想说什么，当下眉头狠狠一皱：“你想让玲珑进宫是不是？本宫不同意！” “殿下！” 李采薇急了：“万一林太医也束手无策呢？让玲珑进宫来，也是多一个保障……” 宇文离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想起这件事的确是因为自己而起，不由的愧疚万分，他叹息一口气，道：“好，本宫答应你，可是……”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盯着李采薇道：“太子妃可有想过，玲珑自己的想法？万一她根本就不想入宫呢？” 李采薇听了这话，不由一怔。 “人家夫妻两个，正是逍遥快活之际，你何必要将他们拖入这场浑水之中？” 李采薇听了，浑身顿时一颤。宇文离说的没错，这件事她只考虑到自己，却没考虑过玲珑的感受。 “好，妾身听从殿下安排。”李采薇满脸苦涩的道。 宇文离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片刻，当宫人禀报说林太医到了时，他一把抱起李采薇就往内殿里走。 “不！不要！”李采薇奋力的挣扎起来，宇文离凑在她的耳朵边上低声道：“你安心在里头待着，一切有本宫。” 李采薇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心里的恐慌稍稍减少了一些。 宇文离伸手将她放在内殿的床上，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起身，在李采薇无比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走了出去。 李采薇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她在床上坐起身来，想要去外头，可惜一动，双腿就针扎一样疼。 外殿，林太医已经看过萧儿，见宇文离出来，便低声禀报道：“太子殿下，老臣同意秦太医的说法，皇长孙的确是食物过敏……” “那可有医治之法？”宇文离沉着脸问道。 “这个……” 林太医回头，与秦太医对看一眼，两个人同时作揖回答道：“回太子，要想治好皇长孙的病，只怕不容易，而且……” “而且什么？”宇文离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林太医沉声道：“而且皇长孙太过年幼，老臣用的都是极为伤身的法子，只怕……” 宇文离闻言，目光顿时一沉：“你是说，会伤到皇长孙的身体？” 两位太医沉着脸点头，秦太医又道：“纵然伤身，如今也不得不用，再耽搁下去，只怕皇长孙的生命都有危险……” 宇文离原先听秦太医说萧儿是过敏时，并没想过会如此严重，听了这话，他脸色大变，怒道：“既是如此，你们还犹豫什么？还不快替皇长孙诊治？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拿你们是问！” “是是是！老臣这就替皇长孙治病。”两个太医连连点头，秦太医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来：“可是后果，总得要提前告之太子殿下……” 宇文离面沉如水，缓缓扭头朝着内殿里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庆幸。 还好将李采薇送回了内殿，否则，这些话要是让她听到了…… “太子妃！您怎么了？！”下一刻，内殿里就传来扑通一声，紧跟着是宫女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宇文离目光一变，当即撇下两位太医，抬脚就往内殿里奔。 一进门，就看见李采薇软软的倒在地毯上，整个人昏迷不醒…… “采薇！” 宇文离几乎目眦欲裂。 他立刻奔过去，将李采薇从地上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铺上。 林太医从外头进来，替李采薇一把脉，随即说道：“殿下无需太过担心，太子妃只是惊吓过度，晕厥过去罢了，待老臣施上一针，即刻就醒……” “不，先别施针。”宇文离闻言摇摇头，沉声道：“先救皇长孙要紧，太子妃即便醒来，也是跟着担忧，倒不如就先这样。” “殿下可是想好了？”林太医看着他道。 宇文离闻言面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本宫还有别的选择么？” 林太医点点头，转身向外走：“既是如此，老臣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了。” 宇文离站在内殿与外殿的入口，前面，是过敏昏迷的儿子，后面，是惊厥过去的妻子，两个人都昏迷不醒，宇文离很难说的清楚更担心哪一个。 林太医与秦太医都在外头忙活着，准备施救皇长孙。 如锦双眼通红的守在李采薇的床边，一声不吭。 当第一根银针插入萧儿小小的手指尖时，宇文离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纠疼起来，他将头转向内殿，不忍心看着这一幕…… 内殿里，李采薇昏睡不醒，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经受最大的磨难。 …… 凌王府里，宇文离听着鸿安带回来的消息，俊美绝伦的面庞上阴郁一片。 “皇长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过敏，一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听了这话，鸿安轻轻的摇了一下头：“殿下多虑了，谁也不知道皇长孙会对虾过敏，只怕不是有人精心布局，再说，亲自喂皇长孙吃下虾的人，是太子殿下……” 宇文凌闻言勾了勾嘴角，面上露出一丝浓浓的讽刺：“本王这个大哥，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就会弄出这样的事情来，让大嫂跟着提心吊胆……” 然后王爷你，也跟着提心吊胆。 这句话，鸿安只在心里偷偷的想，没敢往外讲。 宇文凌骂了一阵儿，忽然扭头看他：“鸿安，这件事母后有没有插手其中？” 鸿安闻言连连摇头，看着宇文凌小心翼翼道：“回王爷，据属下所知，皇后娘娘当日的确是有小动作，她命人在太子殿下的酒中下了迷药，并且召见了东宫一位侧妃去昭云宫共同用膳……” “是哪一位侧妃？”宇文凌沉声问。 鸿安闻言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赵良娣，对！是她！” “赵良娣？”宇文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里渐渐涌上一股嘲讽之色：“这个女人之前不是与太子妃私交很好么？如今也开始参与争宠了？” “东宫的女人，只怕没有不争宠的？”鸿安垂着头道。 宇文凌闻言顿时笑了：“对！是这样！可惜本王那个好大嫂，究竟要多久才明白这个道理……”说到后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怅惘。 鸿安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自家主子，当下只好岔开话题：“殿下，东宫的事情，咱也管不着，快要到午膳时分，您不去叶侧妃那儿看看？” 自从昨日两个人吵架以来，宇文凌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去看过玲珑了。 听了这话，他脸上先是涌现出一抹温柔，但是很快就消失了：“不了，本宫还是进宫一趟……” 话音未落，房间外头忽然传来轻微的卡擦一声，像是鞋子踩在了树枝上。 “谁？”宇文凌面色一凝。 鸿安抬脚就奔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当看见外头的人时，他吃了一惊：“叶侧妃？您来看望王爷？” 宇文凌听到这话，立刻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他隔着门口的海棠树影，看到玲珑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夏衫，梳着简单的鬓发，孤单影只的站在那儿，一张脸白玉无瑕，眼睛里无波无澜。 “玲珑，你怎么来了？”宇文凌从屋内走出来，沉声开口问道。 玲珑看着他，轻轻开口：“王爷打算入宫去？” 原来，刚刚的谈话，她全都听到了。 宇文凌有一瞬的错愕，可是并不打算隐瞒，当下点点头道：“是，宫里出事了，本王打算进宫去看看。” “那就带着妾身。” 玲珑轻轻的道：“皇长孙生病，太子妃一定心急如焚，妾身说不定还能有些用处。” 宇文凌久久的看着她，目光里有着浓浓的困惑。 “玲珑，你不生气吗？” “我有什么好气的，太子妃，也是我的朋友，姐妹。”玲珑缓缓的说着，目光里有泪光闪动，她匆匆的抬起手指来擦了一下眼泪，转身向外走去：“王爷要进宫，就速度快些。” 宇文凌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鸿安听了这话，沉声回答道：“王爷，叶侧妃识大体，顾全大局，这样不好么？您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宇文凌立刻把眼一瞪：“本王不是那个意思！” “王爷，属下去准备马车了。”鸿安伸手摸了摸鼻子，转身往外走去。 宇文凌恨恨的看了鸿安一眼，一甩袖子抬脚去追玲珑了：“你不能这个样子进宫！需要重新梳妆打扮一下！” “等等本王！” 一个时辰后，凌王府的马车驶过长街，直奔皇宫而去，宇文凌坐在马车里，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玲珑，似乎总也看不够似的。 那目光太过灼热，玲珑终究是受不了，开口道：“王爷，妾身脸上有花么？” “没有。”宇文凌光棍的道。 “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玲珑无语道：“还是说殿下实在不想让妾身抛头露面？也是，上次的宫宴，可是让殿下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足了面子……” “本宫从未嫌弃过你！”宇文凌闻言顿时怒了。 第270章 红鸾 “哦”玲珑垂下头去。 宇文凌见她反应如此平淡，不禁觉得没意思，赌气般将头扭向一旁，再不看玲珑一眼。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降低到冰点。 一路无话，到了皇宫门口时，宇文凌吩咐鸿泰将马车停下，自己一掀帘子矫健的翻身而下，大踏步往宫道旁走去。玲珑在马车里见了，忙开口喊他：“王爷！你要到哪里去？” 宇文凌没有回头，顷刻间身影消失在了宫墙后边，飘逸潇洒，英姿飒爽。 玲珑呆呆的看着巍峨壮观的宫门，只觉得一股无助感从心底里涌起，她从来也不曾想过，宇文凌会在入宫前一刻抛下她不知所踪，想到待会儿她要一个人进宫面前皇后，太子殿下，太子妃…… 一股惶恐就从心底升起。 正忐忑间，忽然鸿泰开口道：“侧妃莫要担心，王爷不过是出恭去了，待会儿就回，您稍安勿躁。” 出恭？宇文凌是出恭去了？ 玲玲满腔的愁思，因为这一句话瞬间打破，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鸿泰，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鸿泰呵呵一笑，转身看向高高的宫墙：“属下就是知道。” 玲玲没有再问，她将帘子悄悄的掀开一角，往宇文凌离开的方向望去，然而那边空无一人。 既然是出恭，估计要多等一会儿，玲珑想着。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玲珑忽然反应过来：“不对！皇宫大门外怎么可能会有恭房！你在骗我！” 鸿泰张了张嘴刚要回答，马车外头蓦然冒出一颗人头来。 那人一脸的促狭狡猾，笑眯眯的看一眼玲珑，掀开马车帘子咚的一下跳了上来：“侧妃是在担心本王？” 宇文凌的手里边捧着一个红漆木盒，一张脸笑靥如花。 玲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王爷刚刚干什么去了？” “爷干什么，是你一个侧妃能够问的吗？”宇文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对鸿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再等下去天就黑了，本王还进不进宫看望皇兄皇嫂了？” “是，属下遵命！” 鸿泰应了一声，一边将马车驶往皇宫，一边纳闷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天。 这才中午好不好？天哪有那么快黑…… 马车里，玲玲抿着嘴唇，目光好奇的看着那个被宇文凌捧在怀里面的锦盒，想问却不敢问。 宇文凌懒洋洋的看她一眼，眯着眼睛道：“玲珑，你想不想知道这盒子里装的什么？” “王爷肯说吗？” “你不问，怎么知道本王愿不愿意说？”宇文凌嘴角上的笑容有些浓郁。 玲珑咬着嘴唇，轻轻道：“那……盒子里装的什么？” “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吃食罢了。”宇文凌淡淡道：“皇嫂以前出宫时很喜欢吃，刚刚路过街上时，本王看见了，就去买了一些。你要不要吃？” 那盒子打开来，不过是一些寻常的炸糕罢了，然而色泽金黄，香味扑鼻，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玲珑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多谢殿下，不过妾身才刚用过午膳没多久，吃不下。” 宇文凌也没有勉强她，自顾自的将盒子盖好，小心的放置到一旁的茶几上。 玲珑瞧见了，心中莫名涌上一股酸涩。 一盏茶之后，马车在胜华宫外不远处的宫道上停了下来，宇文凌一手提着盒子下了马车，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扶玲珑。 玲珑将手递给他，慢慢下了车。 二人步行着往胜华宫而来，鸿泰等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路上碰见不少的宫人，每个人瞧玲珑的目光都充满了惊讶与疑惑。 玲珑被宇文凌握着的手不禁有些颤抖。 “别怕。”宇文凌低低道：“有本宫在，没人敢将你怎么样的。” “多谢殿下。”玲珑低低道。 宇文凌闻言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你跟本王这么客气做什么？” 两个人说话间，胜华宫到了。 一别半年多，如今重新看着这座熟悉的宫殿，玲珑眼睛里涌上一股复杂的神情，脚步也慢了下来。 宇文凌知道她心思，也停下了脚步：“待会儿见了皇兄皇嫂，一切有本王，你什么都不用说。” 玲珑点头。 “还有，皇兄要是为难你，你也别怕。”宇文凌又道。 玲珑忍不住道：“殿下多虑了，太子殿下宽厚待人，断断不会为难妾身。” “你还替他辩解？”宇文凌闻言，双眼立刻一瞪。 玲珑不说话了，她低垂着头，不去看宇文凌。 宇文凌在心里深深的叹息一口气，瞪了一眼不停朝这边张望的宫人，拉起玲珑的手大踏步走入殿中。 李采薇与宇文离得到消息，已经亲自迎接出来，看到二人，眼圈顿时一红。 “玲珑……” 玲珑也有些忍不住想要哭泣，她抬眸看了看李采薇，弯下腰去请安：“凌王府侧妃玲珑，参见太子妃。” “快别多礼！”李采薇一伸手拉住了玲珑，拥着她往内殿里走：“玲珑，我现在能信的人也只有你了，快来帮我看看萧儿！他从昨日一直昏迷……” “太子妃莫要焦急，皇长孙一定不会有事！”玲珑不停的安慰着她。 宇文离背着手站在大殿上，阴沉着脸看向宇文凌：“二弟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是玲珑要来，本王不过是陪着她而已。” “当真如此？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宇文离的目光看向宇文凌手里提着的食盒，目露深沉之色。 宇文凌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中的东西，笑的无比灿烂：“不过是一些甜食罢了，路过长街时，玲珑非要买，臣弟想着正好大嫂是女人，应该也会喜欢，就带进来了，怎么，大哥也想吃？” 宇文离冷冷的看他：“太子妃这段时日胃口不好，不能吃甜的。” “哦？是吗？那就太可惜了。”宇文凌无所谓的一笑，闲闲将手里的东西往大殿上一放：“既然大哥大嫂都不喜欢吃，那臣弟等下带走就是。” 宇文离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扭头也进了内殿。 宇文凌不好跟来，便在外头待着，百无聊赖之际，看见两边侍候的宫人里有几张新的面孔，当下开口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爷是问奴婢么？”站在最左侧的一个瓜子脸宫女怯怯的抬起头来。 宇文凌笑着点点头：“对，就是你。” “奴婢红鸾。”宫女低了头，满脸羞涩的道。 “红鸾啊？好名字。”宇文凌一招手，示意红鸾走上前来：“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入宫的？太子妃有没有为难过你？” 李采薇从内殿里走出来，正要吩咐如锦去请太医，听到此话，顿时没好气的开口：“王爷府上多少女人没有，何苦在我这儿调戏宫女！” 宇文凌听到声音，慢慢转过头来，笑着看了李采薇一眼：“大嫂不会这么小气？一个宫女都舍不得？” “本宫不是舍不得。”李采薇近来被萧儿过敏之事弄的心情烦闷，再加上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神情很是憔悴：“而是凌王这样太没品了，改天本宫亲自挑选两个上好的，给你送回凌王府里去！“ “真的？有这个红鸾没有？”宇文凌闻言，笑嘻嘻的开口问道。 听了这话，红鸾大惊失色。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王爷两次提到红鸾，看样子是真的喜欢上她了，既然这样，本宫答应了，待会儿就让玲珑把人带回去。” “为什么是玲珑带回去，而不是本王？”宇文凌闻言怪叫道。 李采薇挑了挑眉头：“红鸾是本宫送给玲珑侧妃的丫鬟，不是她带回去，难道是你？” 宇文凌看着她半响，终是败下阵来：“好……” “采薇。” 宇文离从内殿里阴沉着脸走出来，看了二人一眼：“不就是吩咐个太医么？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没什么，凌王殿下想跟臣妾讨要一个宫女。”李采薇笑着迎上去：“我已经同意了。” “哦？是哪个？” 宇文离闻言，面上露出好奇之色。 李采薇伸手一指红鸾，笑盈盈的道：“这丫头有福，凌王一进宫就看上了她，明日妾身就让人送她去凌王府里去……” “太子妃！” 李采薇话还没有说完，红鸾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苍白着脸道：“奴婢愿意一直服侍您，求求您不要将奴婢送出宫去！” 这一次轮到李采薇吃惊了：“凌王英俊潇洒，你竟不愿意？” “妾身愿意服侍太子妃，求殿下成全……”红鸾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话。 李采薇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冰冷，她是太子妃，在这宫里难道连一个宫人都说不动了？ “大嫂，算了，强扭的瓜不甜。”宇文凌笑着开口道：“这丫头既然如此衷心，就让她一直服侍你，臣弟想要个女人，哪里没有。” “就知道你是个花心大萝卜！”李采薇没好气的道，心里面却是松了一口气。 私心里，她并不愿意让红鸾入凌王府，那样会对玲珑造成威胁。 第271章 生气 宇文离板着脸道：“萧儿的病情叶侧妃已经诊过脉了，情况如何？” “目前还算稳定。”玲珑闻言答道：“殿下之前已经请太医诊治过了，对不对？” “是，宇文离点点头。” “既是如此，玲珑就不好插手，这是医家大忌。”玲珑缓缓道：“看到皇长孙无事，而太子妃也平安无恙，妾身心里很是欣慰。” “玲珑……”李采薇闻言，眼眶顿时微微有些发红。 宇文离伸手握住了她手，轻轻捏了一下：“叶侧妃有此心意，本宫很是感激。” 这话，已经有逐客的意思。 玲珑领会了，心里却有些依依不舍，她很久没有见到李采薇了啊，还没有跟她好好说过话呢。 “大哥急什么，臣弟才来，总不能连杯茶水都没有？”宇文凌懒洋洋的开口。 宇文离冷冷看了他一眼，扭头吩咐：“来人！为凌王上茶！” 很快，宫女们鱼贯而入，在每个人面前放下一杯热茶。 宇文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茶水，不由的撇了撇嘴：“大哥好歹是太子，这毛尖是陈年的？喝着不苦涩？” “喝你的茶，哪儿那么多废话！” 宇文离怒目相向。 “好，好，臣弟不说。”宇文凌摆了摆手，满脸嫌弃的端起茶杯来，小小的抿了一口。 宇文离看向李采薇，见她正低着头与玲珑讲话，便将心底里压抑的那股愤怒忍了回去，面色阴沉的坐了下来。 宇文凌却注定不会安分，一边喝着茶，一边又没话找话：“大哥歇息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领些军部的要职了，不然臣弟一个人支撑，很是辛苦……” “那不正好！” 宇文离冷冷哼了一声，面露不屑：“你不是一直巴望着本宫一直都歇息？” “大哥这么生气做什么，好歹臣弟也是将你从死人堆里面拉出来的人。”宇文凌无奈的叹息一口气，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来。 宇文离一下子涨红了脸！双目通红！ 那日京郊梅园山下，被刺客袭击，差点丧命的事情，一直都是他心里面一根刺，宇文离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欠下宇文凌这么大一个人情，那是一种很郁闷的心情，从来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儿提起。 如今，宇文凌竟然当面说了出来！ 这更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宇文离的脸上！ 腾的一下子，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殿下！”李采薇见状吓了一大跳，忙起身相劝：“今日凌王也是好心好意来探望萧儿，请您息怒……” 宇文离双目死死的瞪着宇文凌，半响发出一声冷笑：“二弟说的没错，那日的确是你救了本宫一命，本宫心里面一直都很感激。” “大哥不用客气，反正臣弟真心想救的人从来不是你，你不过是顺带着罢了。”宇文凌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 “是么？”宇文离冷冷道，手在袖子里握成拳头，关节微微发白。 李采薇见势不妙，立刻转身对着宇文凌道：“凌王殿下，萧儿病重在身，本宫与太子身心疲惫，只怕没有精力接待二位，请多多海涵。” “如今连大嫂也开始撵臣弟了吗？”宇文凌幽幽的道。 茶杯在他手心里转了好几圈，茶水早已温凉，可他却没有往嘴边递的意思。 宇文离怒了：“还不快滚？要本宫亲自撵你么？” “大哥真是翻脸无情啊！”宇文凌语气幽幽的道，说着，终于一仰脖子将手中的茶水喝了，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起身拉起玲珑就走：“走，如今见也见了，你也该心满意足了……” 玲珑回过头来，依依不舍的看着李采薇，最终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离开后，李采薇走到宇文离身边，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襟。 “告诉本宫，你刚刚看着二弟时，在想什么？”宇文离一把抓住她的手。 李采薇一脸的莫名其妙：“殿下说什么胡话，妾身什么时候看过凌王殿下？” “就在刚刚！本宫看见了！” 宇文离不依不饶：“他救了你，也救了本宫，你对他心存感激是不是？你心里有他是不是？” “是！” 李采薇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大声道：“我是心存感激！殿下你自己也说了！凌王他救了你我二人！为了我们两个能好好的在一起，妾身对他心存感激，有什么错？人若连感激都没有，岂非是忘恩负义的畜生？那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李采薇是真的发火了。 每当宇文凌出现，宇文离就失去了理智，变得不可理喻。 宇文离大概从没见过李采薇发怒的样子，顿时呆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殿下自己想想！妾身想静一静。”李采薇深吸一口气，弯腰冲宇文离行了一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内殿。 宇文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愣怔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头一次，争吵过后，他心里面产生一股浓浓的空虚感。 李采薇心里也不好受，她呆呆坐在萧儿的病床前，伸手抚摸着孩子，想哭又哭不出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如锦从外头走进来，一声不吭的点亮内殿里的油灯。 “太子妃，晚膳您想吃点什么？奴婢去御膳房端。” “不用了，本宫不饿。”李采薇闻言缓缓摇头。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娘娘，好歹吃点！气大原本就伤身，您再饿着，岂非要连胃也要伤……”如锦低低的开口劝道。 李采薇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太子殿下呢？他还在不在外头？” 一提起这个，如锦眼圈儿就是一红，她低着头，幽怨道：“娘娘您才想起来，殿下两个时辰前就离开了！奴婢亲眼看着他进暖云宫的，这会子奴婢听着那边欢声笑语的……” 李采薇听着她的描述，心里面也是一酸。 宇文离，明明是你做错了，不仅不道歉，反而还躲去了别人那里！ 好，好，这一次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低头看一眼病床上依旧昏迷的儿子，李采薇回头咬牙切齿道：“如锦，你去，厨房里有什么端什么！” 如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如今李采薇答应用膳了，她心里反而更担心了。 可她一个奴婢能做什么？只能低头应道：“是，娘娘。” 转身离开之际，李采薇忽然又开口问道：“红鸾呢？她在哪儿？” “她啊，在外头候着呢，娘娘要见她么？”如锦停下来回答道。 “不。” 李采薇闻言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趴在床沿上，微微合上眼睛：“你去。” 如锦深深的看她一眼，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 …… 暖云宫中。 赵良娣看着大咧咧坐在大殿上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宇文离，心头鹿撞。 颤抖的接过宫女手里的茶点菜肴摆在桌子上，赵良娣有意无意的在宇文离面前显摆着她纤细的腰身，雪白的脖颈，甚至连胸前大团的雪白都若隐若现，幸亏这会子是黄昏，内殿里已经掌了灯，一切看起来都模模糊糊。 “殿下，尝尝这花雕，这是我父亲今日专门差人从家中给妾身带来的。这可是独门手艺，别家没有！” “什么酒，这么神秘？” 宇文离懒洋洋的问了一句，目光看也不看面前的无边春色。 他的眼睛盯着高耸的大殿房梁，心里的郁闷一阵又一阵，并不因为喝了酒就减轻多少。 “殿下喝了就知道了。”赵良娣妩媚一笑，伸手斟了一杯，亲自递到宇文离面前。 宇文离没看酒，目光盯住那一段皓白的雪臂，目光慢慢往上，看见了赵良娣勾起的红唇，如丝的媚眼，他还没醉，可是赵良娣却像是已经醉了。 也罢，今晚不许要有人清醒！ 宇文离哈哈一笑，伸手接了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先是一阵微苦，紧跟着满嘴都是甘甜芬芳，他忍不住摇晃了一下脑袋，赞叹道：“好酒！” “殿下别光顾着喝酒，也要吃菜呀！” 赵良娣见状微微一笑，忽然扭动着柔弱无骨的纤细腰身，一屁股坐在了宇文离的大腿上，同时手中的筷子也递到了宇文离嘴边：“这是鹿肉，殿下尝尝看？” 宇文离一张嘴，将那夹到面前的肉一口吞了下去，没尝着味儿。他点点头：“再来！” 赵良娣咯咯一笑，伸手又夹了一块。 宇文离连吃带喝，微醺之时，大手顺理成章的落在了赵良娣的腰间，紧跟着又往上滑…… 两边宫人见状，全都悄无声息的转身退下。 “殿下，别急呀……”赵良娣咯咯笑着，一边往宇文离怀里面凑的更近，一面笑着拒绝。 宇文离猛然一抬手，扔了手中酒杯，一把将赵良娣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转身就往内殿里走。 赵良娣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久，此刻不由的喘起了粗气：“殿下……” 声音婉转缠绵，听在醉酒之人的耳朵里，几乎全身的骨头都要酥麻了。 宇文离再也忍耐不住，一低头狠狠的攥住了那两片殷红如血的红唇，两个人齐齐倒入帷幔中…… 第272章 请安 更鼓敲了三下，室内一片静谧。 李采薇自睡梦中醒来，这才发现自己依旧坐在桌前，烛台已经快要燃尽，整个大殿上空空荡荡。 她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有些冰凉的身体，慢慢走到窗前，将半开的窗户关上了。 外头如锦听到动静从外头走进来，躬身行礼道：“太子妃，夜深了，奴婢扶您回内殿里休息！” 李采薇闻言没有答话，目光出神的盯着大开的殿门。 “娘娘……” 如锦想要劝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今夜里他不会回来了，也罢。”李采薇轻轻的自言自语一句，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内殿里去。 床都是铺好的，而皇长孙也已经安寝，如锦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她想，太子妃此刻应该需要独处？ 如锦深深的叹息一口气，转身退下。 内殿里，李采薇两眼出神的盯着头上大红色的帐子顶，思绪却飘荡的很远。 不知道为何，今夜里她十分想念二哥晋之，还有菊儿。 只是山高水长，北狄距离南越有千里之遥，纵然想念，也无法与她们见面。这是一种何等的悲凉。 当初和亲北狄之时，她早就应该想到眼下这个局面的不是吗？ 李采薇苦笑。 …… 宇文离又是三天没有来胜华宫。 李采薇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经过昨夜独睡的孤寂之后，她似乎看开了许多，不再关注宇文离的动向，也不在夜里等候，一门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也不知是她的诚心感动了天地，还是几位太医医术高超，总之，三日之后，高烧不退的萧儿恢复了正常。 李采薇简直喜极而泣。 得知萧儿康复，宇文离没有亲自过来看望，只是命人送了一些赏赐与补品，便算完了。 刘皇后却亲自传下口谕，让李采薇抱着孩子去昭云宫请安。 李采薇知道躲不过去，只得前往，如锦一直都跟在她身边，见状不由的埋怨道：“太子殿下也真是的，皇长孙这次生病就是因为他，如今好了也不知道过来瞧瞧……” “帝王之爱，从来如此凉薄，你难道不清楚吗？”李采薇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显得十分冷静：“太子目前虽然还没有登基，可他与陛下的秉性其实没有两样。” 宇文岚虽然处处在人前表现出一副疼爱刘皇后的样子，可是实际上，私底下两个人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 这是李采薇么长时间观察得到的结果。 “娘娘，不能够？”如锦没有想到自己一句牢骚，竟然引来李采薇这么大的感慨，连忙补救道：“其实太子殿下对娘娘也不错！他心里是有娘娘的……” 李采薇静静的看着她。 如锦看着她平静的目光，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话假的连你都说不下去了。”李采薇轻轻的笑了一下，怀里抱着萧儿，抬脚走出胜华宫。 如锦伸手摸摸鬓发，抬脚跟上。 两个人刚出宫门没多久，便碰见了一身盛装打扮的赵良娣，她也是去给刘皇后请安的。 “妾身参见太子妃！” 赵良娣看着李采薇怀里的萧儿，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笑盈盈的弯腰请安。 就是她，宇文离这几日一直都歇息在暖云宫里面…… 李采薇抬眸，淡淡道：“起来，无需多礼。” “多谢太子妃。” 赵良娣缓缓起身，笑着开口道：“皇长孙恢复的可真快，真是恭喜太子妃了。” 李采薇闻言勾了勾嘴角，没有答话。 赵良娣并不觉得尴尬，反而笑眯眯的开口：“太子妃，您也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吗？不如我们两个结伴同行，如何？” 此话正中李采薇下怀，闻言当即点头：“如此也好。” 赵良娣闻言笑眯眯的走上前来，与李采薇并行在宫道上，口中夸赞溢美之词滔滔不绝，引得过路的宫人不停的朝这边张望。 如锦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个人身后，见此情景不由的撇了下嘴巴。 要她说，各请个的安，那样才好！ 但李采薇既然做了决定，她也不会说什么。 昭云宫很快便到了。 宫人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便出来邀请二人一同进去，赵良娣笑眯眯的道：“姐姐先请。” 李采薇压下心底里涌上来的忐忑，点点头，抬脚踏入大殿。 几个月不见，昭云宫内还是老样子，奢华而又金碧辉煌，刘皇后斜斜躺在最上首的贵妃榻上，一只手撑着头，一手放在腰间，双眼微眯，是一个沉睡的模样。 两边宫人，悄无声息的站在那儿…… “儿媳……参见母后。”李采薇弯腰，冲刘皇后请安道。 半响也没听到回答声。 李采薇双腿上顿时有隐隐的针扎一样的疼痛慢慢传来，这是之前大雪中下跪落下的后遗症。经过这几个月的精心保养，已经好多了，没想到今日……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刘皇后还是没有睁眼。 而大殿外的赵良娣似乎知道了内殿里的情况，聪明的守在外头，并不进来。 李采薇额头上慢慢的有细密的汗珠子滚落下来…… 被她抱在怀里的萧儿似乎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轻轻的挣扎了一下，而后咧开小嘴哇的一声哭了。 清脆的孩童哭声十分嘹亮，瞬间打破了死一般寂静的大殿。 刘皇后瞬间睁开眼睛。 “这是干什么呢！”她慢慢的坐起身来，两边的宫人立刻上前，扶着她坐好。 李采薇没有法子，只得再次请安：“儿媳前来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安。” “本宫才不会万安。”刘皇后冷哼一声，慢吞吞的道：“有你们这些不安分的人在，本宫就是想好好的睡一觉都不行！” 明明李采薇进殿之前是有宫人通传过的，那时刘皇后必定清醒，可是现在，她却说李采薇打搅了她的睡眠。 这还真是有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何况李采薇也不想解释，她微微低垂了头，一声不吭的听着刘皇后的教训。 “启禀皇后娘娘。”外头有宫人进来禀报道：“赵良娣在外求见！” “宣。” 刘皇后大手一挥，总算大发慈悲的饶过了李采薇：“太子妃起来，来人，赐座。” 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待遇？ 李采薇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讶之色，连忙点头：“多谢母后！” 说着，抱着萧儿小心翼翼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赵良娣进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她目光一闪，却是堆满了笑容向刘皇后请安：“惠心向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赐座。”刘皇后摆摆手，半点没有为难赵良娣。 这前后的差别待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刘皇后是在故意折磨李采薇。 李采薇低垂着头，不敢将心里的情绪表露出来。 “本宫今日起来时，就听见喜鹊在外头枝丫上叫，还跟齐嬷嬷说呢！宫里面怕是要有喜事了。可巧你们两个就一起来给本宫请安了。”刘皇后缓缓的笑道。 赵良娣笑盈盈的将话接了过去：“可不是有喜事么？皇长孙病了那么些日子，这两日刚好身体大好，就来给娘娘您请安了，可见，是娘娘洪福齐天，才使得皇长孙病愈的，太子妃，你看妾身说的可对？” 这话说的，将李采薇连着好几天没日没夜的照看萧儿的功劳，全都抵消了。萧儿能痊愈，反而成了刘皇后的功劳！ 可李采薇能说什么？ 她能说个不字吗？ “是啊，都是母后洪福齐天。”李采薇顺着赵良娣的话，笑道：“儿媳在宫里时，时常感念母后。” “哦？是吗？”刘皇后闻言顿时抿唇一笑：“本宫到是好久没有抱过皇长孙了，把他抱过来把。” 李采薇心中顿时一凛！ 她多想抱着儿子转身离开！可是…… “是，母后。”李采薇低低的应了一声，缓缓抬起手来，将怀里的儿子递给走过来的齐嬷嬷。 然而，一到齐嬷嬷手里，萧儿整个人忽然就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这是……” 刘皇后听着这撕心裂肺的哭声，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冷了下来，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太子妃怕是根本就不想让本宫抱他？本宫是老虎，能吃了他？” “回母后，儿媳万万不敢如此有如此想法！”李采薇连忙跪下来道歉：“实在是萧儿刚刚才大病初愈，整个人惶恐难安，所以才会抗拒别人抱他……” 刘皇后淡淡开口：“是吗？” “是的！”李采薇连忙回答：“儿媳相信，再过一阵子，萧儿一定不会再抗拒母后……” “本宫姑且信你一回。” 刘皇后心底里到底有些不爽快，摆手对一旁的齐嬷嬷道：“你没看见本宫的两位儿媳都在这儿吗？还不快去准备茶水点心？” “母后！”李采薇连忙道：“儿媳来请安，已经打搅了您休息，如今怎敢留下叨扰茶水？那样岂非罪过？” 刘皇后知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然而她偏不允许：“你急什么？本宫现在已经不困了，你们两个陪本宫说说话儿！” 李采薇闻言，只能应允：“是，母后。” 一旁赵良娣目光闪了一闪，脸上却笑嘻嘻的：“是啊，太子妃，你也太心急了，左右在宫中无事，倒不如多在这儿陪陪母后，这也是功德一件呀！” “赵妹妹说的是。”李采薇闻言满脸赞同：“只是，皇长孙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喝药了……” “那怕什么，太医开的药方子在哪儿？让宫人去外头熬，就在这儿喝也没什么。”赵良娣笑嘻嘻的，一边说一边看向刘皇后：“皇后娘娘，妾身说的可对？” 第273章 皇帝寿宴 刘皇后很喜欢她这幅绵里藏针的性子，闻言笑了笑：“赵良娣说的对极了。” 李采薇听了，心里却只想骂娘。 在这昭云宫里的每一刻，她都如坐针毡。 好容易如同打坐一般挨了两个时辰，刘皇后终于大发慈悲准许两个人离去，李采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昭云宫外头，赵良娣笑眯眯的看着李采薇道：“太子妃，今日才发现姐姐竟然幽默风趣的紧，真想与姐姐多说说话儿。” 李采薇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是么？本宫到是觉得赵妹妹挺风趣的。” “那太好了，妾身得空去就胜华宫看望太子妃姐姐，希望姐姐莫要嫌弃！”赵良娣笑靥如花道。 李采薇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只能笑着应道：“好啊！” 回到胜华宫，李采薇虚脱一般倒在榻上，对着跟进来的如锦吩咐道：“快去请太医！” 她的腿疼到了此刻，越发的严重了。 “太子妃放心，奴婢刚刚就已经命人去请太医了，您再坚持一会儿。”如锦担忧的道。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叹息道：“去一次昭云宫，就仿佛从鬼门关过一趟，实在是太痛苦了。” 刘皇后每一次表面上都是云淡风轻，可这平静下面，却是波涛汹涌。 一着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李采薇半点也马虎不得。 “太子妃说的极是。”如锦跟着叹了一声，又道：“等下太医来了，也请他给皇长孙诊一下脉，以防万一。” 李采薇点点头。 …… 凌王府里。 “王爷又是三日未归……” 青璃院里，一个小小的丫鬟满脸都是哀怨。坐在她对面的玲珑却是一心一意的低头看着手里头的医书，半点不受其影响，她面前的碟子里放着吃了一半的梅花糕。 “侧妃！” 始终都得不到相应，小丫头嘟起嘴巴不满道：“您真的不打算出去走走吗？” 玲珑终于从书里面抬起了头，她淡淡看一眼小丫头，若无其事道：“外头有什么好的，小月，你还是别念叨了，我的脑子都要被你念炸了……” “侧妃！王爷已经三日都没回来了，您怎么一句都没问呀？”小月迷惑不解的追问道。 “王爷公务缠身，不可能日日待在后院，那成什么样子。”玲珑始终冷静，淡薄，缓缓答道：“我都不难过，你难受个什么劲儿？” “侧妃！奴婢听说，那日您与王爷入宫，太子妃想将她身边的一个宫女赏赐给王爷？”小月忽然凑在玲珑的耳朵边上，神秘兮兮的问。 玲珑闻言，神情立刻一凝：“你听谁说的这些？” “王妃，刘侧妃院子里的人都有议论呀？”小月看着玲珑，掰着手指数道：“尤其是王妃，她砸了好多名贵字画，珍贵摆件，还在后花园里破口大骂呢！整个王府的人都听到了……” “真的啊……”玲珑闻言皱眉道：“这些人也太会想象了，分明是王爷看上了太子妃的宫女，想要，而太子妃没给，怎么让人给传成了这样？” “原来是这样呀！王爷他也太花心了……”小月闻言吃了一惊。 玲珑正要回答，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谁在说本王花心呢！” 两个人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就看见宇文凌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缎长袍，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王爷回来了？” 玲珑一看见他，就想起从前的过往种种，充满惊喜的目光刹那暗淡下来。 宇文凌眸光不由加深，一挥手命小月退下，大步流星走到玲珑面前，一弯腰坐了下来：“在想什么？” “没什么，妾身给王爷请安！”玲珑先是摇头，随后猛然反应过来，连忙给宇文凌请安。 “怎么魂不守舍的……”宇文凌剑眉一挑，伸手猛然将玲珑拉入自己怀中，低头看着她道：“告诉本王，那日红鸾的事情，你是不是很介意？” 玲珑十分清楚宇文凌心底里藏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放荡不羁的外表全都是假象。他在隐瞒，隐瞒自己的情绪，不让任何人窥探到他心底里的秘密。 可是好像徒劳无功。 玲珑知道，太子宇文离也一清二楚。 “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还是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妾身才不相信王爷会对红鸾真的动了心。”玲珑淡淡道。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离开宇文凌的怀抱，然而却是徒劳无功。 从她的角度望去，刚好能看见宇文离脖颈上的喉结，以及衣领口露出的雪白肌肤…… “殿下现在，还戴着那个玉兔挂坠吗？”玲珑忽然轻轻开口问道。 宇文凌浑身一颤。 下一刻，他猛然松开手，退开一些，目光冰冷的看着玲珑：“你想说什么？” 玲珑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有一些错愕。 更觉得荒谬，可笑。 “王爷当我是什么？太子妃的替身么？或者说，你留我在身边，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与太子妃见面的理由？”玲珑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更想疯狂的呐喊。 她心里憋的痛楚死了，这些话说出来，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宇文凌的脸色猛然变了，他冷冷的看着玲珑，一字一句问：“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本王的？” “那日在梅园中，殿下当着太子妃与太子的面儿，说出一生一世只对玲珑好的话，玲珑信了……可是经过这一个多月来，妾身忽然发现，其实王爷那日那么说，只是为了逗妾身开心，也是为了让太子妃放心，是吗？” 玲珑笑了，可是清丽无双的脸庞上却有两行热泪缓缓的流淌下来。 宇文凌静静的看着玲珑，很讶异那么久远的事情了，玲珑竟然也记得。 其实……也不久远，就是两个月之前而已。 “别哭了，是本王的错。”宇文凌的神情缓和下来，他看着玲珑柔声道：“本王不该对你发火，那日所说的话，也是真的。” “真的吗？”玲珑抬起两行泪眼，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宇文凌忽然就有些心虚，他扭过头去，看向一旁静静开放的梅花，淡淡道：“玲珑，本王心里有一些伤，别人不能碰，除了这个，哪怕你想要这个天下，本王都能给你争抢回来！” “这个别人，也包括妾身吗？”玲珑满脸泪水的问。 宇文凌静静的看着她半响，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是！” 玲珑忽然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愣愣的看着宇文凌，忽然就笑了：“不能得到王爷的心，纵然得了这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她缓缓站起身来，摇摇欲坠的往内殿里走去。 “对了，王爷，妾身提起此事并非吃醋，而是想要提醒王爷，那个吊坠有些问题，你应该去请个太医来好好的瞧一瞧……” “有问题？”宇文凌喃喃自语了一句，低头从领口里掏出那枚小小的玉坠，放在手心里小心摸索。 那玉被他戴在身上两个月，一直被妥帖保管，如今越发透亮。 “怎么可能……”宇文凌喃喃的道。 这玉是李采薇送给他的，怎么会有问题？ 他将这当做是玲珑的妒忌之心，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将这玉兔吊坠藏的更深，几乎是贴身佩戴。 …… 一个月后，皇帝生日，宫里举行盛宴。 李采薇携带萧儿盛装出席，这是她久未露面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尤其是被她抱在怀里的萧儿，浑身玉雪可爱，穿着一身十分喜庆的紫色小袍，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来来！让朕抱一抱朕的孙儿！” 皇帝宇文岚哈哈笑着，伸出了手。 李采薇虽然不舍，但还是笑着走上前去，将手里的儿子递了出去。 “呦！皇长孙怕是又长胖了好几斤？”内侍赵公公笑呵呵的从李采薇怀里面接走萧儿，转身小心翼翼的交给皇帝宇文岚。 萧儿不哭不闹，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皇帝，忽然咧嘴一笑。 那天真无邪的模样，顿时逗的皇帝龙心大悦，伸手就去摸他的小脸：“这孩子生的真是喜庆！与太子当年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呀……” “陛下说的是，皇长孙得天独厚，天资聪慧，真真是有陛下之风……”有大臣拍须溜马。 刘皇后被这虚妄的话语弄的牙酸不已，当下撇嘴冷笑：“这么小，牙都没长齐呢，就看出来聪慧了？” 皇帝心情好，并不被她的话所影响，呵呵笑着，将满朝文武都撇下，只顾着逗弄怀里的面的孩子。 李采薇见此情景，内心里稍稍放心了些，她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目光时时盯着御座上的皇帝。 宇文离今日也来了，穿了一身红色锦纹圆领袍，头束金冠，就坐在李采薇的身边，见此情景，他不由的咧嘴笑了一下。 今日场面盛大，不光光所有后宫嫔妃到场，就连东宫几位侧妃，也来到了宴席上。 赵良娣坐在宇文离的另一边，此时正目光闪烁的看着御座上祖孙同乐的场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采薇转过头去，目光淡淡的瞄了她一眼。 真正令她伤心的，是宇文离自始至终没有朝她看过一眼，自进殿起，两个人一直没有目光交流，更不曾嘘寒问暖。 就因为那么小的争吵，这是打算再也不理会她了？ “哎呦……”却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惊呼声。 李采薇一扭头，就看见赵良娣惊慌失措的伸手抚着额头，脸上露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来，在她的面前，有一只倒掉的酒杯，酒水洒了满桌子。 宇文离立刻回过头去，面带关切之色：“惠心，你怎么了？” 赵良娣满是虚弱的开口道：“回殿下，妾身不知道怎的，忽然有些头晕乏力……不小心打碎了酒杯……” “头晕？” 宇文离眉头立刻挑了起来，当即起身：“走，本宫带你去后面歇息片刻。”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帝后二人，皇帝宇文岚沉声问道：“太子，怎么了？” “惠心有些不舒服，儿臣带她下去休息片刻，请父皇海涵。”宇文离说道。 宇文岚点点头，摆手道：“好，你快些去。” 宇文离应了声是，伸手扶着摇摇欲坠的赵良娣，小心翼翼的起身离席，往后殿走去。 宴席上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有人悄悄私语道：“居然是太子殿下亲自送赵良娣回去，难道不应该是太子妃吗？” “你傻了，没看见太子殿下自己要送吗？他根本就没给太子妃机会！” “说的也是……”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入到李采薇的耳朵里，她努力的让自己面容平静，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变过。 刘皇后目光幽幽的看过来，嘴角嘲讽的勾起。 宇文凌坐在对面席位，冷冷的看着这一幕闹剧，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的很紧。 猛然间，他一把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玲珑坐在她身边，忍不住低声劝道：“殿下，喝酒伤身，还是少喝一些……” “今日陛下大寿！殿下高兴，自然可以多喝几杯！”坐在另一边的林清芳立刻恶狠狠的瞪了过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时候开口！” 玲玲看到林清芳的恶毒目光，心中不由一凛，猛然低下头去。 林清芳见了，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冷不防宇文凌忽然看了过来，目光十分冰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玲珑讲话？” 林清芳惊呆了。 若不是此刻正在宴席上，那御座之上还高高的坐着皇帝，她一定掀桌而起，狠狠的将这满桌子的菜盘酒杯一股脑儿全都扔到宇文凌的脸上去！ 她是谁？她是凌王妃！不是随随便便从大街上拉回来的女子！ “给本宫老实一些，否则……”宇文凌阴测测的警告道。 林清芳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惧怕的神情来。 宇文凌这才放过了她，回头看向玲珑：“你想不想喝酒？本王给你斟一杯？” “不用了。”玲珑缓缓摇头。 宇文凌哦了一声，将倒出来的酒水端起来一饮而尽，目光幽幽的再次看向对面。 玲珑看着他，眼神里不禁露出一丝失望。 第274章 皇长孙中毒（一） 李采薇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宇文离离开了，她没有多少心思关注，目光时不时的朝着御座上的皇帝望去，然而一刻钟过去了，皇帝还是没有逗尽兴，抱着萧儿不肯撒手。 这就不好办了…… 李采薇不禁泛起了愁。 却在这时，御座上忽然传来一道惊呼声，以及孩童的惨叫声：“啊——”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连忙抬头。 只见皇帝宇文岚猛然站起了身，被他抱在怀里面的萧儿却是脊背僵硬，浑身抽搐，从孩子小小的嘴巴里，慢慢的有血沫涌了出来…… “萧儿！” 李采薇陡然发出一声野兽频临死亡时的呐喊，目眦欲裂的推开茶几，跌跌撞撞的朝着御座上扑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她就被冲上来的御林军拦住了：“太子妃不得妄动！” 文武百官们也都被这一幕给惊到了，个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李采薇整个人都疯狂了，眼里只有吐血的儿子，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拼命的挥舞着手臂将侍卫推开：“你们放我过去！萧儿！萧儿——” “陛下！” 刘皇后一侧头就看见孩子血淋漓的嘴角，吓的猛然站起了身，跌跌撞撞的后退，以手捂着嘴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皇帝宇文岚已是惊呆：“朕只是抱一抱他，什么都喂，怎么就成了这样呢？太医！快请太医！” 他小心翼翼的起身，将怀里不住抽搐的孩子放在宫毯上，后退一步，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太医很快就到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走上前去，去诊治那个嘴角淌血的孩子，刚弯下腰去，身后就传来一道声音：“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宫宴，全都愣着干么？太子妃？你这是干什么？” 众人回头，看见宇文离站在大殿上，满脸疑惑。 “殿下……” 太医开口喊了一句，默默转身退到一旁。 宇文离于是看见了宫毯上不停抽搐的幼小身影，他的眼睛先是流露出不可置信，紧跟着双眸猛然一缩，踉跄着上前：“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儿，我的萧儿……”李采薇哭的声嘶力竭，却始终都被侍卫拦截在孩子一丈之外，她猛的回头盯着宇文离：“殿下，你让他们退开！把我的萧儿还给我！” 宇文离被她疯狂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伸手握住李采薇的手，劝道：“太子妃先不要着急，有太医在，萧儿肯定没事的！你相信本宫！” 李采薇频临崩溃，如何听的进去？闻言只会不停的重复道：“让他们退开，我要我的萧儿……” 宇文离没办法，只能伸手握着她的手走上前去，两边禁军自然退开。 “萧儿——” 李采薇一下扑到儿子身前，先是惊恐的看着他嘴角的血沫，然后颤抖着手指在他鼻子下一探。 还有微弱的呼吸…… “快！太医快来救他呀！”李采薇猛然大声叫喊起来。 宇文离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怜悯，他一挥手，太医立刻上前。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皇长孙这是毒性攻心，只怕……” “只怕什么？” 李采薇满脸惊恐。 宇文离伸手握住了她手，沉声开口：“毒性攻心？你说萧儿中毒了？” “是的，是中毒。”太医闻言点点头，道：“从脉象上看，这毒在皇长孙体内已非一日，只怕是日积月累形成的，今日便是毒发之日……” “不！不可能！萧儿一直都很健康活泼，他怎么可能中毒呢？骗子！你是骗子！” 李采薇疯狂的摇着头，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她好好的鬓发这时候有些散乱，因为哭泣妆容也花了，整个人看起来哪里还有端庄妩媚的太子妃气质，简直就是个泼妇。 宇文离实在不愿意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丢脸，更不愿意看着她如此伤心绝望，当下伸手在李采薇后颈上一敲，李采薇整个人软软倒在他怀里。 宇文离回头向着外头的宫人喊道：“来人，送太子妃回去。” “是，太子殿下。” 立刻有两名宫女上前，从宇文离手里接过了李采薇。 宇文离又回过头来看向皇帝宇文岚：“父皇，请您准许儿臣将萧儿带回去，请太医诊脉。” “萧儿这样子，还能……活吗？” 宇文岚紧紧皱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宫毯上已经满脸是血的萧儿，面露担忧之色。 这话犹如重锤一样，狠狠的打在宇文离的心上。 他没敢低头去看儿子，害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落下泪来。 “儿臣会尽量，将他救活。” “好！” 宇文岚也点点头，语气坚定道：“太子殿下好生照看萧儿，至于他为什么中毒，被何人所害，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自己的生辰宴上发生这样的事情，简直糟糕透了。 “儿臣多谢父皇！”宇文离低头应道。 好好的宫宴，到此便散了。 众大臣前一刻还沉浸在皇帝大寿的喜悦之中，下一刻，便被皇长孙突如其来的中毒给吓懵了。 宇文离亲自抱着萧儿，一步一步往大殿外走去，可这时，从内殿里忽然跌跌撞撞的奔出来一个满脸喜色的宫人来，张口便道：“恭喜太子！贺喜太子！赵良娣有喜了！” 宇文离抱着萧儿的步伐猛然一僵。 然而他却没有回头。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讶。 太子在同一天里失去一个儿子，然后又得到一个儿子，福兮祸兮？ “当真？”开口的人是皇帝，他满是悲痛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惊讶。 “是真的！已经一个月有余……”报喜的宫人见所有人都板着一张脸孔，而太子殿下更是不曾回头，声音不由的低了下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气氛太诡异了！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宇文离终于开了口，却是仍未回头，面无表情的道：“让赵良娣好生休养。” 说着，怀里面抱着萧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的身后，跟了一大群的太医。 开口报喜的小太监一脸懵逼，他原是指望得赏赐的，为什么都没有人理会他？ 事情的发生可谓是始料不及，宇文凌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到这大殿上所有的人离去，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李采薇此刻的心情，宇文凌猛然站起了身。 可是这时，他身边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王爷，您能带我，去看看皇长孙殿下吗？” 宇文凌猛然回头，看着玲珑，目光里有着审视：“你能治好皇长孙？” “可以一试。”玲珑闻言缓缓摇了下头：“但是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救活。” “看样子情况十分危险了……”宇文凌难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李采薇在边关怀上萧儿时，他曾经无数次救过她们母子，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玲玲上前一步，开口道：“试一试，还能有一分的希望，若是连试都不试，皇长孙就只能等死了。他对太子妃那么重要，若是不在……” 宇文凌目光一凛，不等玲珑讲完，便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好！本王这就带你去胜华宫！” “王爷！等等妾身！”林清芳跟在后面不满的放声大叫起来。 宇文凌猛然回头，目光冰冷的看她：“你自己先回王府去！不用跟来！” “凭什么？”林青芳一脸的不满：“玲珑都可以去，妾身凭什么不能去？” “她是去治病救人的，你去干什么？幸灾乐祸吗？”宇文凌冷笑一声：“不要让本王再说第二遍！” 林青芳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说什么，眼巴巴的看着两个人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又是羡慕，又的妒恨，她一扭屁股，转身愤愤然的出宫回凌王府去了。 御座之上，皇帝坐不住，准备起身回御书房，派遣身边总管太监彻查此事，刘皇后柔声的劝道：“殿下，无论如何，皇长孙中毒之事都是在后宫之中发生，你派一堆大老爷们能查出什么？这件事还是交给妾身来查！保证不出三日，定能揪出凶手！” “交给你？”宇文岚疑惑的看着刘皇后，有些迟疑。 刘皇后见状，顿时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面上露出悲切的神情来：“皇长孙变成这样，臣妾也很伤心难过，真心实意的想要调查清楚此事，不料殿下竟然不相信臣妾……” “好了好了！”宇文岚闻言连忙摆手：“朕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你了？你既要管，那这件事朕就交给你了！务必查出幕后凶手来，知道吗？” 刘皇后闻言喜形于色，连忙点头：“殿下放心，不出三日，臣妾定能叫凶手现行！” 宇文岚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眯了眯：“朕是要真正的凶手，而非什么丫鬟宫女来顶罪，皇后可清楚明白？” 短短一句话，刘皇后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被皇帝给看穿了，她面上立刻变冷：“殿下既然不相信臣妾，那这件事还是交给别人去查！” 第275章 皇长孙中毒（二） 愤愤然的转身想要离开，然而手却被宇文岚给拉住了。 “朕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瞧你，居然还生气了。”宇文岚对着刘皇后笑道：“行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刘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情不愿的道：“既是如此，妾身遵命。” 到底担心孙儿，宇文岚没有过多停留，匆匆赶往胜华宫去了。 诺大的宴席上，刚刚还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可是现在却是门可罗雀，空无一人。 赵良娣斜斜倚靠在内殿里的榻上，低头目光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终于得到这个孩子，此刻她的心情激动不已，最盼望的事情就是等宇文离进来后，亲口将这个喜讯告诉他。 到那时，太子是会开心，还是会激动？ 应该都有？ 赵良娣甜甜一笑，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来，将身体坐端正了，宇文离马上就要进来，她不能给他一个轻浮懒散的印象。 可是，过了许久，屋外都是寂静无声。 外头寿宴上的热闹也渐渐的听不到，赵良娣心里涌上一股疑惑，她忍不住探头朝着外头张望，然而，依旧是没有人来。渐渐的，她坐不住了，迟疑的在榻上等了片刻，赵良娣霍然起身。 刚抬脚走到门口，就碰到急匆匆奔回来的宫人，宫人一见赵良娣，当即开口：“不好了！皇长孙殿下沈中剧毒，太子殿下已去胜华宫，娘娘，不会有人来了……” 赵良娣的关注点全在‘皇长孙中毒’这五个字上，其余宫人再讲什么，她都没听进去，脸上露出非常吃惊的表情，一把攥住宫人的胳膊：“你说的真的？你再说一遍！” “是真的！皇长孙就在陛下怀里口吐鲜血，浑身抽搐，文武百官全都看见了！” 赵良娣脸上的神情从不可置信渐渐变成了喜悦，她猛然一把松开宫人的手，低头呵呵笑了两声。 “娘娘，你没事儿？” 宫人看着她那副表情，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的神情，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本宫没事！”赵良娣猛然抬起头来，看了宫人一眼，转头给贴身宫女小彩使了个眼色，小彩会意，拿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了宫人：“这是咱们娘娘赏赐给你的，退下。” 那宫人看着荷包仿佛烫手山芋似的，根本不敢伸手去接，还是小彩硬塞进他手里的。 “娘娘保重，奴才告退！” 宫人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小彩回过头来，就看见赵良娣坐在那儿，又哭又笑，神情恍若癫狂。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如今皇长孙命在旦夕，而娘娘身怀有孕……”她迎上前来，满脸喜悦道：“用不了多久，这东宫之主只怕就要异位了……” 赵良娣笑过之后，脸上的神情却是渐渐平静下来，听了小彩的话，她轻轻摇了摇头：“你没听到宫人说，太子殿下已经去了胜华宫吗？殿下心里有太子妃，她不是那么轻易而举就被废除的。” “是啊，不容易……“小彩的神情黯淡下来。 “行了，咱们也回去，让人仔细打探胜华宫里的动静，一旦有皇长孙的消息，要立刻禀报于我！”赵良娣站起身来，低声的吩咐道。 “娘娘放心！奴婢晓得！”小彩连连点头。 她伸手扶着赵良娣，主仆两个慢慢的走出内殿，坐上轿子往暖云宫里去。 …… 胜华宫中。 李采薇霍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坐起，就大喊出声：“萧儿！本宫的萧儿……” 宇文离就在床边守着，一见她要下榻，连忙伸手拦住了她：“采薇！你别妄动！太医们正在内殿里为萧儿诊脉呢！相信本宫，他一定不会有事！” 李采薇转动着失神的眼眸，呆呆的看着宇文离半响，忽然反应过来，抬手狠狠将他一推：“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去陪着你那些侧妃啊！去陪着赵良娣啊！你还来做什么？等着看笑话吗？” “采薇！你冷静些！” 宇文离一把抓住李采薇的双手，面色沉如水：“萧儿重病，本宫知道你心思大乱，不跟你计较这些。” 李采薇看着他，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她想起来是这个人让自己独守了几个月的空殿，又是这个人，屡屡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冷落自己，放任自己在这水深火热的皇宫之中沉浮，她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光了自己的力气，哪里还有精神来照看萧儿！ 是她的错，她不该相信他！更不该带着儿子回来…… “采薇！你不要这个样子……本宫求求你！”宇文离抓着李采薇的胳膊不停的摇晃着，脸上的神情又惊又惧，一个时辰前他在寿宴上看到萧儿浑身口吐白沫，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李采薇失神的看着他，一忽儿间，她眼睛里的愤恨狰狞没有了，变成了心若死灰。 “采薇！” 宇文离再也受不了了，一股即将失去李采薇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这才知道后怕起来，猛然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揽入怀中，宇文离语无伦次的开口劝道：“采薇！你相信本宫，萧儿没事的！他一定没事……” 话音未落，内殿里忽然走出来一名太医，一看见宇文离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太子赎罪，微臣无能，皇长孙已经……薨了！” 薨了？死了！ 李采薇瞳孔猛然一缩，再也受不了这个打击，眼睛一翻，整个人软软的晕了过去。 “采薇！”宇文离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着疼，李采薇的昏倒更是让他手忙脚乱，当下一把将人抱起来重新放回到床榻上，宇文离对着太医怒目相向：“废物！连皇长孙都诊治不好，本宫要你们做什么？废物！” 林太医等人也都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听到宇文离的喝骂声，几人颜面无光的跪在地上，全都一言不发。 却在这时，大殿外忽然又走出来一名宫人，高声禀报道：“太子殿下，凌王殿下携带侧妃玲珑求见……” “不见！让他滚！” 宇文离正心绪大乱，猛然听见宇文凌的名字，内心里刹那涌上一股愤恨。 “奴才遵旨……”宫人噤若寒蝉，连忙转身退下。 “等一下！” 一直在床沿边上服侍李采薇的如锦忽然开口道：“奴婢听闻凌王侧妃有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何不请她进来，为皇长孙殿下诊治呢？试一试也好……” “对！玲珑会医术！”宇文离连连点头，因为先前的那些事情，他对玲珑的医术十分信任，当下抛下心中成见，对着宫人大声喊道：“你还愣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让他们进来！” “是！奴才遵旨！” 宫人一溜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宇文凌与玲珑就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宇文离一看见宇文凌，脸色顿时一黑，然而值此紧要关头，他放下了心中成见，对着玲珑道：“林侧妃快快进去！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妾身明白。” 玲珑闻言，用力的点点头，随后提着手里的药箱子越过内殿门口跪着的那一排排太医，进内殿里去了。 宇文凌目光缓缓的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贵妃榻上昏迷不醒的李采薇，还有地上那一排低着头的太医，眼中掠过一抹嘲讽：“大哥，臣弟的侄儿，现在情况如何了？” “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对不对？” 宇文离冷冷看着他，目光里燃烧着熊熊火焰。 “怎么会，若是看笑话，臣弟在自己王府里就可以，为什么还要趟这趟浑水？”宇文凌闻言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是玲珑想来，本王拦不住，于是只好陪她来了。” “纵然是玲珑自己，本宫也不会亏待他，你可以回去了！” 宇文离毫不客气的道，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看见宇文凌，那会让他引以自豪的自制力崩溃掉。 “大哥，臣弟好歹来了，你就这么撵我走，怕是不妥？”宇文凌半点也不认生，在大殿里随意的找了张椅子就坐了下来，目光斜斜的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李采薇：“大嫂怎么了？大哥也不请太医给她瞧瞧，万一有事……” “凌王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娘娘只是昏迷过去了而已。” 如锦看了宇文离一眼，恭声回答道：“太子殿下是怕娘娘醒来，过于担忧皇长孙，只怕承受不住，这才不敢将她救醒……” “这算什么理由？”宇文凌闻言，顿时冷笑出声：“躲得过一时，能躲得过一世？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不如一开始就让她接受，否则，越拖受的伤害就越大！” 如锦闻言，转头求救般的看向宇文离。 “这件事不用你来操心！”宇文离目光望了过来，神情冰冷的回答道。 “也罢，算本王多嘴。”宇文凌勾了勾嘴角，无所谓的垂下头去，再不开口。 宇文离却泛起了愁。 到底该不该将李采薇救醒？万一玲珑没有将萧儿救活，那她岂不是…… 算了，还是等里面有结果了再说！宇文离心道。 他扭过头去，目光焦灼的紧紧盯着内殿的门，默默的等待着。 第276章 皇长孙中毒（三） 大殿上，众宫人一声不吭，就怕发出一丝响动，被宇文离听到撵出去。 时间慢慢的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内殿里的门依旧紧闭，而大殿外却传来一阵阵骚动，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刘皇后到了。 宇文离尽管已经心力交瘁，可是听闻皇后到了，还是勉力支撑起身体，起身出去迎接。 “太子，情况如何了？皇长孙的毒，可解了？”刘皇后一进殿，便满是关切的开口问道。 “多谢母后挂念。” 宇文离闻言沉声回答道：“玲珑现在正在内殿里救治，情况到底如何，还不清楚。” “玲珑？”刘皇后扭过头去，目光深沉的盯着内殿的入口，半响方道：“太子也真是心胸宽阔，放着这许多太医不用，却偏偏要用一个身份不明的王府侧妃……” “母后，玲珑是二弟侧妃，不是身份不明的乡野女子。”宇文离纠正道：“太医已经下了定论，说萧儿无救，如今只有玲珑愿意一试，儿臣不让她治，让谁治？” “太医们说，皇长孙无治？” 刘皇后面上露出一抹震惊，猛然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那一群太医。 几名太医顿时如同芒刺在背，为首的林太医垂头解释道：“回禀皇后娘娘，皇长孙中毒已深，伤及肺腑，微臣等，实在无能为力！” “那个玲珑当真有办法？”刘皇后听了这话，扭头看向宇文离，又看了看一旁懒洋洋的宇文凌。 “这个说不好，只能说试一试。”宇文离心乱如麻的开口道。 刘皇后闻言，面色渐渐沉了下来：“那这么说，希望很是渺茫……” 回头看一眼昏沉沉躺在榻上的李采薇，她开口问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太子妃听闻太医们说皇长孙薨了，大受打击，晕过去了……”如锦低垂着头，恭敬回答道。 “这也太虚弱了，动不动就晕倒！”刘皇后闻言，面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当即挥手对着林太医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把太子妃救活啊！” “是，皇后娘娘。”几个太医连连点头，然后从地上站起了身。 宇文离想要阻拦，最终却放弃了念头，也罢，无论萧儿情况如何，这都是自己与李采薇都要承受的结果…… 刘皇后缓缓在内殿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深沉的看着这一切。 太医们手段厉害，不一会儿，李采薇就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泪水哗啦哗啦往下掉：“萧儿，本宫的萧儿……” “太子妃，皇后娘娘来了！您还没给她请安呢……”一旁如锦连忙开口提醒道。 正在悲伤啜泣的李采薇霎时一怔，随即呆呆的转头瞧去。 刘皇后大模大样的端坐在大殿上首位置，手里面捧着一杯热茶，见她望过来，保养得宜的雍容脸庞上露出一抹关切之色：“太子妃醒了？这可真是让本宫担心死了……” 李采薇绝对想不到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刘皇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让如锦扶着自己下塌，摇摇晃晃的向刘皇后叩首请安：“儿媳参见母后……” 一句话没说完，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地上直直摔了下去…… “采薇！小心！” 宇文离一直都关注着李采薇的情况，见势不妙立刻飞扑而上，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趁势将她揽入怀中。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怕是病了？”刘皇后看着李采薇虚弱不已的模样，面露担忧之色：“太医，刚刚把脉可有把出什么？” “回皇后，太子妃原本身体虚弱，再加上因为皇长孙的事情大受打击，所以……” “原来是这样。”刘皇后点点头，叹道：“真希望皇长孙能早日好起来，否则，这太子妃的命，怕是要去了一半了……” 宇文离听了这话，不由的浑身一颤，握着李采薇的手禁不住微微发抖。 不，他绝不允许那样的情况发生！ 宇文凌冷着个脸端坐在一旁，谁也不会注意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白。他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天知道刚刚李采薇摔倒之时，他差一点就扑了出去…… “太子，本宫来，还有一事要说。” 刘皇后忽然缓缓开口道：“赵良娣身怀有孕，被太医检查出来，这事儿你可知道？” 先前在宫宴上，宫人已经禀报过此事，宇文离听了半点不意外，脸上没有半丝喜悦：“儿臣知道。” 被他拥在怀里面的李采薇却是刹那间白了脸，摇摇欲坠…… 她的萧儿生死未卜之际，宇文离却有了别的孩子？ 这是何等的讽刺！ “太子妃，想必你也很开心？”刘皇后盯着李采薇，笑盈盈的看着她道：“太子毕竟是太子，不能膝下空虚，这是为了朝廷着想，也是为了你们着想……”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 萧儿生死未卜，李采薇的心痛苦难当，而刘皇后，却借助语言这把利刃，再一次狠狠的给了她一刀。 杀人不见血呀…… 一口鲜血猛的从李采薇嘴里涌出……滴落胸前斑斑点点，犹如红梅盛开，凄美无限。 “采薇！你怎么了？”宇文离大惊失色，低头看着李采薇气若游丝的模样，他猛然间暴怒了，抬眸死死的盯着刘皇后，怒道：“母后何苦气她！将她气死了，儿臣也不要活了！” “本宫什么时候气她了？本宫都是好心好意！”刘皇后闻言满脸都是无辜神情：“赵良娣身怀有孕，这是多大的喜事，本宫难道连说一说都不行吗？” “行！当然行！”宇文离咬着牙，心头滴血道：“那么可不可以请母后出去，皇宫这么大，你愿意上哪里说，就上哪里说！儿臣不敢拦您！” “你在撵本宫走？”刘皇后目光一冷，脸孔瞬间板了起来。 “儿臣不敢。”宇文离沉声答道，他没看刘皇后，小心翼翼的将李采薇又抱回到床榻上去，招呼刘太医过去替她诊脉。 自始至终，他没再看刘皇后一眼，面色阴沉的可怕。 “本宫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刘皇后默默的坐在那儿，见宇文离再不看她一眼，她冷哼一声，慢慢扶着齐嬷嬷的手站起了身来。 宇文凌则恭敬道：“儿臣恭送母后！” 刘皇后懒洋洋的看了宇文离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走之际，留下一句话：“赵良娣那边，本宫接到昭云宫里照看了，太子殿下若是还记得她，记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去昭云宫。” 宇文离没有吭声，充满担忧看着李采薇，手中雪白的帕子颤抖的擦上她嘴角，一下，又一下，直到将血迹擦拭干净。 林太医在一旁默默的替李采薇诊脉，看到宇文离这个样子，忍不住道：“太子殿下请节哀，太子妃不会有事……” “吐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宇文离冷哼一声，压根就不相信林太医的话，只是不停的开口催促他道：“萧儿你治不了，本宫不怪你，但是太子妃的伤你要还是治不好，本宫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林太医闻言吓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道：“请太子殿下放心！微臣就是用尽生平所学，也要调养好太子妃的身体……只是，这得需要她自己配合……” 他顶着宇文离越来越冷的目光，硬着头皮回答道：“倘若病人自己不想活，那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宇文离浑身一颤。 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李采薇，猛然怒了：“你尽量救治就是！其他的交给本宫！” “是是是，微臣遵命！”林太医连忙一口应允。 宇文离却愁肠百结，难受无比。 一面是儿子，一面是爱入骨髓的太子妃，他究竟更应该担心哪一个？ 哪一个他都不能失去！ 却在这时，内殿的门打开，有宫女缓缓从内殿里走出来，低声对着宇文离开口道：“回禀太子殿下，玲珑侧妃请太子妃进内殿里去……” “萧儿如何了？他醒了吗？”宇文离一听，满脸激动的看向那名宫女。 “醒是醒了，但是情况不太好。”宫女低低回答道：“皇长孙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玲玲侧妃的意思是，请太子妃进来，好好陪陪皇长孙，送他最后一程……” 这么说，是无救了？ 宇文离眼睛里的光彩刹那熄灭，双手有气无力的垂了下来，身形一个趔趄，靠上了一旁的殿柱才没有晕倒。 为什么？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太子殿下！您怎么样？”宫人们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宇文离却摆摆手，硬是靠自己支撑着不晕倒，他咬牙看着那名宫女，沉声道：“太子妃刚刚受到刺激，已经晕过去了，等等再进去！” 他下意识的不想让李采薇进去看萧儿最后一眼，他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再次昏迷过去。 那样，他也会受不了的。 第277章 皇长孙中毒（四） “大哥，事情已经这样，让大嫂看皇长孙最后一面，陪着他度过最后的时光，这样大嫂日后想起来时，才不会那么崩溃。”一直都没怎么吭声的宇文凌忽然缓缓开口道：“这样，总比一醒来，就直接看到皇长孙的尸首来的好，你说是不是？” 去看频死的儿子，与看一具尸体，哪一个受的刺激比较轻？ 宇文离分辨不出。 但他同意宇文凌的话，萧儿纵然逃不过一死，可是能最后陪着他几日，对李采薇来说，也是好的。 “林太医，看你的了。”宇文离缓缓转过头，目光看向林太医。 “殿下放心，只要微臣施针，太子妃一刻钟之后就会醒来。”林太医闻言连忙开口。 宇文离点点头：“好。”说着，走向一旁，将榻前的位置让了出来。 细长的银针缓缓扎入李采薇的胳膊…… 不一会儿，李采薇缓缓的睁开眼睛，未曾言语，眼泪就哗哗的淌，林太医退到一旁，宇文离走上前来。 “采薇，走，本宫抱你去看萧儿。” 宇文离上前弯腰，小心翼翼的将李采薇从床榻上抱了起来，触手纤细瘦弱的身体，让他眼眶微微一红。 李采薇居然瘦成了这样！ “去……去看萧儿？他没事了吗？“李采薇闻言，眼泪顿时一收，眼睛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宇文离从没见过她这么亮的眼眸，几乎不忍心开口，让这亮光幻灭。 但是不说，到最后反而更痛。 “采薇……萧儿他，怕是好不了了。”宇文离忍者泪意，眼眶发红，声音梗咽着道：“本宫，是抱你去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话音落，他猛的将头撇向一旁，没敢看李采薇的反应。 李采薇呆呆的，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先前她晕倒两次，太医所说都是最坏的结果，如今这个结果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她只是……太过失望罢了。 就在宇文离开口以前，李采薇还以为，萧儿有救了！ “真的？” 李采薇缓缓开口，但声音漂浮，仿佛挂在云端，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 宇文离听见了，心痛不已的点点头：“是真的，采薇，本宫不想欺骗你……” “抱我去看他。”李采薇缓缓开口。 宇文离愣了一下，低头满是疑惑的问道：“采薇？你，你没事？” 她的反应，让他更加困惑了。 “我要去看望萧儿。”李采薇重复了一句，在宇文离的怀里面挣扎起来，倘若他不带她去，就算是爬，她也要自己爬着去！ “好，好！本宫这就抱你去。”宇文离调整了一下姿态，将李采薇抱的更紧了。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跨进了内殿，神情又绝望又悲痛。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伤，他的心痛并不比李采薇少。 如锦等一干宫人全都退到了一旁，将道路让开。 宇文凌斜斜靠在椅子上，翘着一只腿，目光复杂的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内殿，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凌王殿下，您不去劝劝太子殿下？” 林太医缓缓开口道：“皇长孙虽然早夭，但是赵良娣不是有身孕了吗？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本王为什么要费那个劲儿！”宇文凌猛然转过了头，目光冰冷道：“原来林太医也是心若铁石啊！你家里要是死了孩子，你会不会也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林太医闻言一阵抽搐，那怎么能一样！ 宇文凌冷冷的白了他一眼，淡然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林太医巴不得，闻言连连点头，行了礼就与其他太医一起匆匆忙忙的退下了。 宇文凌目光幽幽的朝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微微合上双眼。 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玲珑才会出来？ “凌王殿下，请喝茶。”却在这时，一道低低的女子声音在耳畔响起。 宇文凌猛然睁开眼眸，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个陌生的瓜子脸宫女，手里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神情十分羞怯。 “你叫什么名字？”宇文凌伸手接了茶，漫步先静心的开口问道。 宫女明显吃了一惊，神情也更加羞怯：“奴婢红鸾，王爷忘记了？” 宇文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红鸾是谁，他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懒洋洋的看着红鸾：“怎么，那时候你不是不愿意跟着本王吗？这会子又愿意了？” “王爷胡说八道什么！奴婢只是来奉茶的。”红鸾闻言又羞又怯，俏脸红红的，转身便想退下。 宇文凌长臂一伸，便一把抓住红鸾的胳膊，将她带进了自己怀里。 “殿下！” 红鸾惊呼一声，两手巴着宇文凌的肩头，不知是想推开他，还是想靠近他。 “你想不想跟着本王出府去？”宇文凌对她的心思了若指掌，懒洋洋的问。 红鸾将脑袋垂的更低：“王爷厚爱，奴婢……奴婢自然是愿意的。” “你愿意？” 这下轮到宇文凌吃惊了。 他放下红鸾，左看右看，仔细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你们女人的心思真是一日三变！本王服了，也罢……” 他伸手摸上红鸾白嫩嫩的脸蛋，笑嘻嘻的道：“本王待会儿就去告诉大哥大嫂，把你带回去。” 红鸾大喜过望，连忙放下托盘弯腰就要给宇文凌请安，但却被他给拦住了。 “你先别急着谢，本王今日不会带你回去。” “这是……为何？” 红鸾脸上的喜悦之色渐渐消失。 宇文凌看着她，仍旧是笑：“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长孙无缘无故中毒而亡，这件事肯定要细查，你身为东宫婢女，自然也在调查之列，没有查清楚这件事与你无关之前，本王不会带你走。” 红鸾脸上的表情渐渐惊恐起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哀求道：“王爷！奴婢是清白的！皇长孙中毒之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王爷搭救奴婢！” “事情都还没调查呢？你就急成了这幅样子？莫非是狗急跳墙？” 宇文凌半点不为所动，红鸾哭的伤心，他反而笑的越发开怀。 “王爷当真没有一丝怜悯之心？”红鸾十分受伤的看着宇文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控诉与哀怨。 宇文离见了，越发觉得好笑：“上一次你还拒绝了本王呢！本王没跟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有脸抱怨？真是开了眼界……” 红鸾闻言，眼睛里涌现出一丝恶毒的光芒，猛然伸手入怀，掏出一把匕首来，朝着宇文凌就狠狠的刺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你就受死！” 尖利的匕首直直的朝着宇文凌的胸口扎去，红鸾刚刚那么美艳的面孔，此刻却变得狰狞起来。 宇文凌根本就没将这阵仗放在眼里，红鸾的匕首距离他的心窝还有一寸时，他终于出手了。 夺匕，反手擒拿，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两边的宫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红鸾就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手中的匕首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真是人美心毒！” 宇文凌重重的冷哼一声，飞起一脚，红鸾从地上飞起来，重重的撞到柱子上，然后缓缓滑落。 “哇！”的一声，她吐出一大口的鲜血来。 内殿里，宇文离听到动静，急匆匆的走出来，一看见地上躺着的宫女，他面露惊讶之色：“二弟的手是不是伸的太宽了？胜华宫的宫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大哥！你看清楚了吗？她想刺杀我！”宇文凌无语道：“看到那把匕首了吗？若非臣弟反应快，现在那把匕首已经扎在臣弟心窝子上了……” 宇文离吃了一惊，目光落在那匕首上，顿时一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给本宫说清楚！” “回殿下，王爷所说分毫不差。”宫人们纷纷开口，七嘴八舌的将刚刚那一幕全都讲了出来，包括宇文凌与红鸾调情时的对话。 宇文离听着听着，脸色不禁沉了下来，冷冷道：“二弟真是好有闲心逸志，皇长孙生死未卜，你还在这里调戏宫女？你眼里还有本宫吗？” “大哥，这个宫女有问题，你看不出来吗？”宇文凌无奈道：“本王只是想要试探她一下罢了，再说也是她先招惹本宫的！” 宇文离闻言，缓缓回头看向红鸾。 红鸾浑身酥软的倒在地上，宇文离的目光让她吓了一大跳，连忙开口替自己辩解道：“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 自从太医说出萧儿是身中慢性毒之后，宇文离对这些宫人是恨之入骨。 “来人，把这个贱婢拉下去，杖毙！” 这冰冷的话语，吓的红鸾差点昏厥过去，她不停的惊叫起来，想要替自己辩解：“太子殿下！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奴婢是冤枉的！求您开恩！饶过奴婢！” “本宫一向仁慈，对待下人都是能轻罚就轻罚，从来也不肯要人性命。”宇文离一字一句道：“可是本宫得到的是什么？皇长孙生死未卜！你们可曾饶过他？那只是一个才刚刚两岁的孩子而已！” 第278章 皇长孙中毒（五） 哗啦一声，宇文离将距离最近的一张桌子狠狠掀翻，上头的东西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红鸾颤抖着嘴唇，脸色发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请殿下息怒！” 胜华宫内所有的宫人全都跪了下来。 宇文凌则缓缓开口：“大哥，时间不多，你还是进去陪着大嫂与侄儿！这里的一切交给臣弟可好？” “交给你？” 宇文离缓缓抬头看向宇文凌，锐利的凤眸之中明显写着不信任。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懒洋洋的笑了：“难不成大哥是想交给母后调查此事？也罢，她是正宫娘娘，最有权利调查后宫的事情了……” “不，不能交给母后！”宇文离断然拒绝，神情里有着一丝黯然。 宇文凌也不急，慢悠悠的坐在那里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宇文离终究是坚持不下去，尤其是从内殿里一直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那是李采薇克制不住的哭声。他想进去陪着他，而不是站在这里！ “好，本宫把一切交给你，由你调查！” 宇文离沉声道：“但是，你不得随意处置任何人，查出来什么，第一时间要向本宫禀报！” “那是自然！你的人，臣弟怎敢越俎代庖，代为处置。”宇文凌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宇文离冷冷的看了他两眼，扭头回去内殿里去了。 内殿中。 气氛一片沉寂。 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孩子，气若游丝，递到嘴边的药，喂一口，能洒出来大半，最后能喂进去的，不过一滴罢了，枕头上洒了一大片，如锦不停的拿帕子擦拭，眼圈儿红红。 李采薇哭了半日，到此刻已经一滴眼泪也无，她呆呆的坐在床沿上，歪着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萧儿，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玲珑陪在她的身边，不停的伸手抹泪。 宇文离从外头进来，便被这浓浓的悲伤弄的喘不过气来，差一点想扭头离开。 可是，他忍住了，一步一步走回到李采薇身边，贴着她坐了下来。 “参见太子殿下。”玲珑起身行了一礼，退到一旁。 “采薇……”宇文离伸手握住了李采薇冰凉的手掌，心疼的放在掌心里摩挲：“本宫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 “太子殿下。” 李采薇猛然回过头来，目光冰冷的看着他：“萧儿到底是怎么中毒的，你调查清楚了吗？” “我……”宇文离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去，不情不愿道：“本宫把调查此事的权利交给了二弟，只剩下最后的时间，本宫，本宫想陪着你跟萧儿……” “可我们不需要你来陪！” 李采薇猛然抽回手，一下站起身来，将宇文离往外推：“今日之前，你可曾踏足过胜华宫一步？可曾想念萧儿分毫？现在他病了，中毒了，你反而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这是给谁看？宇文离，你恶不恶心！” 宇文离毫不提防，一下就被推了个趔趄，还好他抓住一旁的墙壁站起了身，脸上慢慢露出一丝怒火：“采薇！本宫知道你伤心！可你能不能不要逮着人就发火！本宫是萧儿的父亲，为什么不能陪他到最后一刻？” “谁说你是他的父亲？” 李采薇冷冷一笑，声音轻飘飘的，仿若无根一般：“你想认，我的萧儿还不肯呢！” 宇文离神情一凝，猛然伸手一把抓住李采薇的手，脸上露出一抹受伤的神情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一样，萧儿不是你的儿子。” 李采薇心头明明在滴血，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仿若利刃，既扎伤宇文离，也刺痛了她自己：“你不是从一开始就一直怀疑吗？现在不用怀疑了，总算可以安心了？哈哈哈……” “李采薇！” 宇文离怒发冲冠，猛然一伸手死死的抓住了李采薇的胳膊，怒吼道：“告诉本宫，你是在胡说八道！” 李采薇却再也不肯开口了，只顾着发出笑声，神情癫狂。 “太子殿下。”玲珑忍不住开口：“您还是先出去！皇长孙的事，对太子妃太过刺激，她那是胡言乱语，皇长孙是你的孩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宇文离猛然扭过头来，目光死死的盯住了玲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玲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将枪口对准自己，闻言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不，殿下误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太子妃的人品，她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 宇文离听着这些话，眼前不断的浮现出自己与李采薇相识以来的种种，想到那一次又一次的误会，他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玲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殿下！我只是局外人，你问我做什么！” 宇文离冷哼一声，再次看向李采薇。 可是这时，李采薇已经坐回到床边，目光望着萧儿，只留给他一个充满寂寥的背影。 宇文离心底里又痛又怒，再也呆不下去，重重的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外头大殿上，宇文凌已经将整个东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都召集起来，打算挨个审问，看到宇文离风风火火的出来，不禁面露诧异。 宇文离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他稍稍收敛了脸上的怒气，看向宇文凌：“你调查的怎么样了？可有进展？” 宇文凌扑哧就笑了，满脸无语道：“大哥！这才一炷香都不到！臣弟我是人，不是神！哪有那么快啊！” 宇文离冷哼一声，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你可以走了，这件事本宫自己调查！” “大哥，不带这样的！”宇文凌满脸不解，看着他道：“玲珑还在里面，臣弟得等她出来……” “你不用等，这几日就让玲珑陪着太子妃。” 宇文离沉声道：“等她平静一些，本宫会放玲珑回去。” “那不成！玲珑在哪儿，臣弟就在哪儿！”宇文凌断然拒绝。 宇文离立刻怒了：“你走不走？！” “不走！” 宇文凌不甘示弱。 宇文离猛然站起身来，刚刚在内殿里被李采薇挑起来的怒火腾腾腾往上升，他冷冷开口道：“你不走，本宫就撵你走！” “那好啊，臣弟倒想瞧瞧，大哥是个怎么样的撵法……”宇文凌吃了一惊，随即冷笑连连。 宇文离一点也不客气，没等宇文凌讲完话，便狠狠一拳头朝着他的脸庞砸了过去！ 宇文凌闪身躲过，紧跟着狠狠一脚踹往宇文离下盘。 不同于过去的比试，这一刻两个人充满了怒火，拳脚上全都用上了真功夫，一时之间大殿上拳风阵阵，飞沙走石一般。 宫人们全都躲在一旁瑟瑟发抖，有一个机灵的当即开口喊道：“快去个人，去内殿里喊太子妃出来！只有娘娘才能劝的住太子殿下！” “别提了，娘娘这会子正失去了皇长孙，早一蹶不振了，请不来的！”另一名宫人立刻道。 “好……”众人眼中全都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过了一百招，宇文离脸上挨了一拳，砸的半张脸红肿不堪，而宇文凌则胳膊上挨了一下子，半条胳膊都抬不起来。 只听“碰！”的一声，大殿东南角上那一面巨大的多宝阁重重翻倒在地，里面的各种珍贵古玩字画全都摔在地上，凌乱不堪。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内殿里人的注意。 李采薇心若死灰，坐着没动，玲珑心里担忧，忍不住起身出来查看，当看见外头大殿上是宇文离两个人在打架时，她立刻叫喊起来：“住手！都住手！” 宇文凌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停了下来。 却不料宇文离这时候一拳打来，重重击打在他的胸口上，宇文凌朝后摔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来。 “王爷！”玲珑目眦欲裂，立刻提着裙子飞奔过去，颤抖着手将宇文凌从地上扶了起来。 “王爷！你怎么这么傻……” 玲珑失声痛哭：“这是别人家的事，咱们只是来帮忙的，没必要自己也受伤……” 宇文凌看着她的眼泪，却是忍不住咧嘴一笑：“你还能为本王哭，真好……” 说着，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抚摸上玲珑的面颊。 玲珑心都要碎了，眼泪是止不住的流。 忽然，她回过头来，怒目看向宇文离：“太子殿下若是再敢动手打我们王爷一下，我立刻就出宫！再不看太子妃一眼！” 宇文离目瞪口呆，倒料想不到玲珑会威胁自己。 但是经过这一场较量，宇文离心里的怒火已经消灭了一大半，此刻的他，比之前冷静多了。 “好，本宫答应你，只要凌王不做亏心事，本宫绝对不动他。” 玲珑这才点点头，扶着宇文凌从地上站起了身。 宇文凌懒洋洋的靠在玲珑肩膀上，伸手缓缓的擦一把嘴角上的血迹，冲着宇文离冷笑起来：“大哥这么生气，是被大嫂从里面撵出来的？你凭什么把怒火撒在我身上？” “你是不是还想挨揍？”宇文离目光一冷，怒瞪着宇文凌，很有再扑上来打一架的冲动。 “都少说几句！”玲珑连忙站在两个人中间，充满哀求的看着宇文凌：“殿下，妾身扶您去那边包扎伤口……” “本王不需要包扎！需要的人是他！”宇文凌充满蔑视的一指宇文离，道。 第279章 皇长孙中毒（六） 宇文离面色铁青，差点没忍住冲上去又揍宇文凌一拳。 玲珑见识不妙，好说歹说将宇文凌拉到了一旁，直接给他上药，避免了与宇文离接触。 宇文离怒瞪两个人一眼，忍了又忍才对玲珑道：“你赶快进内殿里去，陪着太子妃。” 宇文凌瞬间炸毛：“我们俩进宫好几个时辰了！水不让喝一口，饭不让吃一口，拿我们当囚犯呢！非得陪着啊！” “王爷！你就少说两句！”玲珑焦急起来：“太子妃的情形很不好，殿下也是怕她出事，才这么安排。” 宇文凌闻言愣了愣，扭头朝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 宇文离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郁。 他这个太子，哪怕是动手，也不能让宇文凌谦让分毫，而玲珑，只是提一句太子妃，就能让宇文凌安静下来，这其中的差距，真是云泥之别。 “王爷，你好好的，妾身进去了。”玲珑对着宇文凌一阵安抚，之后才转身进内殿里去。 当大殿上只剩下兄弟二人时，两个人怒目而视。 最终，是宇文凌先败下阵来，扭头向外走去：”父皇派来的人应该快要到了，臣弟去迎接一下。” “等等！” 宇文离开口喊住了他。 宇文凌停下脚步，疑惑回头：“有事？” 宇文离臭着脸道：“你不是嚷嚷着饿了吗？本宫让他们准备饭菜，你吃了再走！” “这就不必了？”宇文凌闻言面带嘲讽了笑了一声：“我们家玲珑在这里，大哥别饿着她就行，对了，大嫂也好几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大哥不进去看一眼？” 宇文离一听这话，就想起刚刚自己被狼狈撵出来的情景，不由的脸上涌出一丝恼羞成怒：“你大嫂本宫自然会管，不牢你操心！” “如此甚好。”宇文凌撇了撇嘴，扭头向外走。 可他还没走到大殿外，就看到有许多宫人蜂拥着齐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分外严肃。 “这是怎么回事？”宇文凌满脸惊讶。 “老奴参见凌王殿下。”齐嬷嬷上前冲宇文凌请了个安，随即面不改色道：“皇后娘娘有令，抓捕胜华宫所有宫人，去昭云宫问话！” “等等！”宇文凌当即开口：“为什么是去昭云宫问话？” “这个，就不劳凌王操心了。”齐嬷嬷面无表情道：“东宫之事，王爷应该避险，难道不是吗？” “他应该避嫌，那本王呢？” 宇文离冷着脸一步一步从殿上走了过来，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本宫总有调查的权利？” “老奴参见太子殿下。”齐嬷嬷见到宇文离连忙请安，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相当不客气：“陛下已经将调查皇长孙中毒之事，交给了皇后娘娘调查，请太子殿下不要妨碍老奴办差。” “父皇交给母后了？”宇文离面露吃惊之色。 “是的。”齐嬷嬷点头。 她以为这样一来，宇文离就不会再阻拦自己了，当下伸手朝着后面一挥：“来人啊，给我搜！” “放肆！”宇文离瞬间勃然大怒：“全都退下！不把本宫放眼里了是不是？” 齐嬷嬷闻言满脸惊讶：“太子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 “不要把母后抬出来压本宫！”宇文离冷冷道：“皇长孙中毒之事，本宫会亲自调查，就不劳母后费心了！她这些日子以来身体一直不好，让她好生休息！” “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带着你的人走！要本宫亲自将你们丢出去吗？！”宇文离勃然大怒。 齐嬷嬷吓了一大跳，她从未见过宇文离如此暴怒的模样！就连眼眶也是发红的…… 她心下忐忑，没敢再说什么，低低的应了声是，灰溜溜的带着她的人转身退下了。 宇文离冷眼瞧着，犹不解恨。 “大哥威武啊！臣弟甘拜下风！”人都走了，宇文凌看了一眼大殿外头，懒洋洋的开口。 “说什么风凉话！”宇文离冷然道：“要帮忙就过来！要看笑话就滚蛋！” “臣弟当然是来帮忙的。”宇文凌伸手摸了摸鼻子尖，朝着宇文离走了过去：“大哥，这件事你想怎么查？” 宇文离对这件事已经琢磨过，闻言冷冷道：“皇长孙身上中的既然是慢性毒，那就是说，这毒绝非一朝一夕染上，必定有一个奸细潜伏在萧儿身边，每天一点一点的在他身上下毒，本宫与太子妃都没能察觉出分毫，那就证明，这个人必定很得太子妃与本宫的信任。” “这，是个隐藏颇深的人！” “大哥说的没错！”宇文凌闻言点头，表示赞同：“那大哥打算如何将这个人揪出来？” “封锁胜华宫，所有宫人全都押解了！一个个的审问！总能抓住她！”宇文离面沉如水，提到幕后真凶时，他的愤怒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 “是！殿下！”小全子一直都在大殿外候着，听闻此言立刻转身退下。 顷刻间，胜华宫内到处响起宫人挣扎和惨叫的声音。 “母后大概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派齐嬷嬷过来抓人的。”宇文凌忽然开口道：“齐嬷嬷虽然被你呵斥走了，但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 宇文离闻言面色黑沉，半响都没言语。 宇文凌忍不住又道：“大哥，倘若母后等下亲自来要人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宇文离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那就等母后来了再说！” 顷刻间，胜华宫内十三名宫女，十五名太监全都被小全子带着人押解到大殿上来，齐刷刷的跪成一排，每个人都大声的喊着冤枉。 在这一群人中，有一个人特别显眼，她就是坐着轮椅现身的荷儿，与别人喊冤相比，她是一言不发，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哭的双眼红肿。 上一次受伤之后，荷儿就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宇文离的目光先是落在荷儿身上，随即愣住了。 “荷儿不可能是奸细，她对太子妃的衷心本宫可以相信！” “殿下！还是查一查比较好。”小全子开口道：“一视同仁，这样才不会有什么遗漏。” 宇文离再一次回想到内殿里备受折磨的李采薇与萧儿，一股子怨恨从心底里涌上来，当下点点头：“好！所有人都查！” “那就先从荷儿开始好了。” 宇文凌开口道：“来人，去荷儿房间里搜查！都仔细了！有什么可疑东西，全都要拿出来……” “不！所有人住的地方都要查。”宇文离闻言摆摆手，沉声道：“既然要一视同仁，那就一视同仁到底！” “是！殿下！”小全子点点头，将侍卫们分散开来，在胜华宫各处查找起来。 宇文凌的目光望向内殿的方向，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有什么想法？” 宇文离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没有，臣弟只是觉得，既然整个胜华宫都要搜查，那么，是不是内殿里面也要查一下……” “这话何解？”宇文离闻言脸色顿时一黑，满是狐疑的瞪着宇文凌：“你是不是想找借口进内殿里去？居然如此的迫不及待！” 哼！连他都被撵出来了，宇文凌凭什么进去？ “大哥误会了。”宇文凌闻言连忙开口解释：“臣弟不是那个意思，你想想看，内殿里是太子妃与皇长孙日常起居之所，那下毒的人，是不是最有可能去那里？说不定还能找出蛛丝马迹……” “有道理！”宇文离闻言点点头，总算是相信了他的话，他一招手，将侯在外殿的林太医叫了进来：“你带两名太医，去内殿里检查一下！重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林太医闻言一脸的为难：“太子殿下，太子妃与凌王侧妃都在里面，微臣是男子，就这么进去，怕是不好？” “奴婢愿意陪着林太医一起去！”如锦从宫人堆里抬起头来，双眼渴望的看着宇文离。 宇文离刚想答应，一旁宇文凌就懒洋洋的开了口：“你怕是不行，身负嫌疑之人，有什么资格进内殿里去？： “太子殿下！奴婢对太子妃忠心耿耿，绝不会给皇长孙下毒！请太子殿下明察！” 宇文离皱着眉头看向如锦，这姑娘满眼清澈，的确不像是会下毒的样子，他点点头，道：“本宫相信你，但是还是要调查……” “大哥，你忘记了，越是亲近得信任的人，越有可能是凶手。”宇文凌冷冷道。 宇文离闻言，浑身一凛。 当下再不开口。 林太医没了法子，见这内殿里的气氛实在诡异，他不想留下来遭受鱼池之秧，于是别别扭扭的进内殿里去了。 宇文离精神高度紧张了这么久，这会子终于觉得有些累了，当下在外殿上一张贵妃榻上坐了下来，目光沉如水一般缓缓划过那一群宫女太监…… 一想到萧儿就是被这些人害的，他就怒不可遏，恨不得直接将这些人全都拉出去杖毙！ 不，杖毙太便宜他们了，需得凌迟…… 宇文凌也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刚想叫人倒杯茶来，又想起所有的宫人都跪在那里了，他便叹息一声，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宇文离冷冷开口：“你们之间，都有谁，日常里能够接触到皇长孙殿下？” “殿下！荷儿姐姐接触最多了……”宇文离话音刚落，如锦便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急切的解释道：“奴婢虽然也经常在内殿里服侍太子妃，但是管的是娘娘的衣物与首饰，而荷儿姐姐才是照看皇长孙的不二人选，太子妃对她十分信任……” 第280章 皇长孙中毒（七） “不对？”宇文离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荷儿照看皇长孙，那是从前，自从她伤了腿之后，萧儿一直就是你照顾了？” 如锦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她低着头，好半响之后又道：“可是奴婢绝对不会加害皇长孙啊！殿下就是给奴婢一千个胆子，奴婢也不敢……” “你急什么，事情查明之后，不是你，本宫绝不会冤枉好人！”宇文离冷冷看了她一眼。 如锦慢慢低下头去：“是，太子殿下。” 宇文离又扭头看向一旁的荷儿，却见她泪流满面，眼睛红肿，无论旁人如何喊冤，她始终一声不吭。 宇文离心里泛起了疑惑，莫非，当真是这个荷儿背叛了李采薇？ 越看，他越是怀疑。 侍卫们在后殿里翻箱倒柜，搜查的如火如荼，时不时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一时半刻的还没有结果。面前跪着这一地的宫人，又不能用刑，宇文离百无聊赖，忍不住将目光望向内殿。 每看一次，他心里的愤怒就减少一分。 到后来，全然变成了担忧紧张。遭遇这样的事情，最爱的儿子没了，这样的打击，李采薇能不能支撑的住？ 他当时为什么要反驳？应该停下来，任由李采薇骂几句才是! 如果，这能让她心里面好受的话…… 宇文凌却是觉得有些饿了，他也懒得动弹，招招手让外头的侍卫端来一些饭菜，就摆在偏殿里，他去吃的时候招呼宇文离：“大哥，还是吃一点！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审案，是不是？” 宇文离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面对宇文凌的盛情相邀，他没好气的道：“你吃你的！哪儿那么多废话！” 宇文凌无语的哦了一声，拿起筷子慢腾腾的开始用膳。 内殿里，玲珑也在劝着李采薇：“太子妃，你吃不下，总要喝一点水？若是连水也不喝，你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李采薇抬起虚弱的眼眸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玲珑，你莫要劝了，本宫当然知道那样不好，可是萧儿若是去了，本宫愿意陪着她一起……” “说什么胡话呢！”玲玲听的心惊肉跳，连忙的劝阻道：“太子妃，你不仅仅只有萧儿，你还有太子殿下，还有我，将来还可能有别的孩子，你真的忍心抛下这一切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采薇的眼泪再一次如同决堤的河流一般，汹涌而出：“玲珑，不可能的，此生……我不可能再有另一个孩子……” “……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取代萧儿……” 李采薇说着，哭倒在床边上，满脸绝望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萧儿，小小的孩子睡梦中似乎没有那么多痛苦，身上不抽搐，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红，现在的他，仿佛还是那个天真浪漫，惹人爱的孩子。 “哈！玲珑！你看，他好了！好了……”李采薇忽然又疯狂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伸手抓着玲珑的胳膊，满脸喜悦道：“萧儿会醒过来的！是不是？” 玲珑看着她，实在是不忍心将残忍的事实讲出来，但又不忍心欺骗她。 “太子妃，皇长孙……他醒不过来了。” 她用尽了力气，才能讲出这句话。 李采薇却恍若未闻，只是嘻嘻的笑：“萧儿会醒过来的！他要喝奶，还要吃燕窝粥，快来人！去准备……” 说着，她忽然扭身往大殿外跑去：“如锦……” “太子妃！奴婢在！” 叫喊声传到外殿上，跪在哪里的玲珑猛然抬起头来，满脸都是喜悦，激动不已道：“太子妃……” 宇文离看了如锦一眼，猛然起身，大踏步往内殿里走去。 如锦也起了身，满脸激动的想要跟上，然而却被一个侍卫拦住了。她不禁板起面孔道：“太子妃在里面叫我，你们听不到吗？我现在要进去服侍她，你们给我让开！” 听了这话，被训斥的侍卫满脸疑惑，也不知道该不该放行，当即扭头看向宇文凌。 宇文离不在了，这大殿上的事情，自然是他说了算。 “你当真要进去？”宇文凌放下筷子，抬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的看了如锦一眼。 如锦疯狂点头：“那是自然！太子妃在里面召唤奴婢呢！” 宇文凌不由的嗤笑出声：“皇长孙中毒之后，你以为你还有资格服侍太子妃吗？” “奴婢并没有下毒加害皇长孙，凭什么不能去？”如锦理直气壮：“凌王殿下子再阻拦下去，耽搁了奴婢服侍太子妃，到时候出了事，你来负责！” “哎呀！本王好怕呀！”宇文凌闻言当即捂住了胸口，懒洋洋的道：“本王可不想负什么责任，你想进去，就进去！” “真的？”如锦猛的一下瞪圆了眼睛。 见宇文凌点点头，她心底涌现出无限的激动来，当即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内殿里走去。 不料才走出一步，身后就传出宇文凌冷冰冰的声音：“小全子，她再往前走一步，立刻将之拿下！以毒害皇长孙的罪名凌迟处死！” 如锦猛的吓了一大跳，差点昏厥过去！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满脸苍白的看着宇文凌，咬唇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宇文凌看着如锦惊恐的模样，缓缓的笑了，笑容犹如昙花绽放。 无比的令人惊艳，却也无比的恶毒。 如锦生生打了个冷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再没提一句要进内殿里的话。 “太子殿下！王爷！从荷儿姑娘的房间里搜出来这个！”这时，有几名侍卫急匆匆的从后殿厢房里退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大大的白色纸包，递给宇文凌。 “搜到毒药了？”宇文凌浑身一振，当即从饭桌后走了出来，一伸手将那个白色纸包接了过去，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沉声对外喊道：“来人！请太医验看！ 太医本就在外候命，听到通传立刻进来，从宇文凌手中接过纸包，谨慎的打开来查看起来。 宇文凌一眨不眨的看着，生怕错过太医脸上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太医放下纸包，抬眸回禀道：“王爷，这纸包里的，就是毒药，经过微臣查证，与皇长孙身上所中之毒一模一样。” “当真？”宇文凌闻言脸色顿时变了，他猛然扭头，看向刚刚开口的那个侍卫：“你刚刚说什么？这毒是从谁的房间里找出来的？” 那侍卫被问，愣了一下，然后连忙开口道：“经过宫人指证，是荷儿姑娘的房间！” “荷儿姑娘？”宇文凌一字一句的道，慢慢回过身来，两只眼睛冷若寒冰的盯住了坐在宫人中间的荷儿。 荷儿惊呆了，脸上还挂满了泪痕，但是神情里完全都是惊惧：“不可能！那毒药不是奴婢的！那个房间奴婢已经很久都没有去了，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太子妃寝宫的外间……” “不对？昨儿我还看见荷儿姐姐让人推着你，回去拿东西呢！”跪在一旁的如锦忽然开口道。 其他宫人也都纷纷点头：“没错，奴婢也是看见的。” 荷儿大受打击：“我回去拿东西，都是有人跟着的！你们谁看见我在那房间里藏东西了？我对太子妃的心天地可鉴，绝不可能害她！” “但你害了皇长孙，是也不是？”宇文离的声音冷冷传来。 众人回头，看见宇文离大踏步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不！不是我！我从来也没有要害太子妃，更加不可能加害皇长孙……”荷儿泪流满面：“我都这个样子了，站都站不起来，今后也无法出宫，这辈子若非太子妃肯收留，早已经活不下去了，太子妃是奴婢的依靠，奴婢怎么可能自掘坟墓呢？” 宇文离阴沉着脸，闻言冷哼一声：“那可说不定！你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为太子妃，万一你心怀怨恨呢？” 荷儿瞳孔猛的睁大，这句话如同利刃一般刺向她，痛的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张了张嘴，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忽然宇文凌开口道：“臣弟倒是觉得，这个荷儿不像是加害大嫂的凶手，那个纸包，很明显是嫁祸。” “你是看在她陪着采薇从边关回来，才相信她的对不对？” 宇文离猛然回头，满脸怒气道：“刚刚是你要本王不要被这些宫人的巧言色令给迷惑，怎么现在反倒是你自己被迷惑了？” “好，当我没说。”宇文凌闻言无所谓的撇撇嘴，转身回到餐桌上拿起筷子吃饭，摆明了不掺和此事。 倒是小全子看着宇文离的冷眼，开口劝道：“太子殿下，要不，把这件事禀报太子妃？荷儿姑娘毕竟是她的宫女，要处置，也得经过她的同意……” “不行，太子妃现在心情很差，根本就受不得惊扰！”宇文离闻言立刻摇头：“这件事本宫自己处置就可以！只要证据确凿，没有什么人是本宫不能处置的！” “太子殿下，您真当奴婢是杀害皇长孙的凶手？”荷儿眼睛猛的睁大，脸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 宇文离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那毒药包就在你房间里，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荷儿从宇文离眼睛里看到一丝嗜杀的光芒一闪而过。 她顿时心若死灰，知道今日得不到善终了。辛辛苦苦服侍太子妃这么久，她还没有看着她登上皇后的位置…… 也罢，拖着这幅残败的身躯，对太子妃终究是个拖累…… 泪水缓缓落下，荷儿声音梗咽，慢慢开口道：“太子殿下要拿走奴婢的性命，奴婢不敢有丝毫不从，但是，奴婢是冤枉的！绝没有加害过太子妃与皇长孙！请太子殿下彻查此事，捉拿凶手，以告慰皇长孙在天之灵！” 第281章 皇长孙中毒（八） “碰！”的一声巨响。 …… 如锦浑身都颤抖了一下，面色苍白，但她支撑着没让自己昏倒过去。 宇文离也吃了一惊，他目瞪口呆，面色冷凝，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大哥现在满意了？”宇文凌忽然背着手走了过来，语气凉凉道：“她原本早就想死，若非大嫂相劝，根本就活不到现在，是你，打破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 宇文离目光一沉，立刻回头：“你什么意思？！” “大哥没听明白吗？”宇文凌忽然大声说道：“荷儿说的很明白了！凶手不是她！你还得查下去！否则，加害大嫂与侄儿的凶手就要逍遥法外了……” 宇文离闻言，面上涌现出一丝后悔，但他嘴硬道：“毒药就是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本宫没冤枉她！原本是要凌迟的，这么死，算是便宜了！” “哦，是吗？”宇文凌闻言一声冷笑。 宇文离扭过头来，深吸一口气，对着小全子开口吩咐道：“来人，以一品女官的规格，厚葬！” “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宇文凌冷笑连连。 宇文离腾的又升起无数怒火！他猛的扭过头来，怒瞪着宇文凌道：“你说本宫做的不对！那你刚刚为何不阻止！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自尽的吗？何必在这里说风凉话！” “臣弟那是不敢呀！”宇文凌闻言，懒洋洋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刚刚要是出手了，指不定现在已经被你揍成什么样子了。” 宇文离气的胸膛上下起伏，对宇文凌真是眼角都不想瞧，当下冷冷的甩手道：“你既相信这个荷儿，那本宫交给你一个任务，亲自把她运出宫去，厚葬！” “喂！凭什么呀！她不过是个宫女，有什么资格让我一个堂堂王爷，亲自厚葬？”宇文凌立刻不满了。 宇文离却是冷冷道：“你去不去？不去本宫亲自让人押你去！“ “好好好！本王去！” 宇文凌举手投降：“本王正好也闷了，正好出宫去散散心，多谢大哥成全啊！对了，玲珑你们可要给我看护好了……” 宇文离面沉如水：“这个你放心，只要太子妃安好，玲珑就不会有事！” 宇文凌闻言挑了挑眉头，终是没说什么，一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自然有侍卫抬来担架，将地上荷儿的尸首小心翼翼的放上去，抬着跟上宇文凌的步伐。 大殿里只剩下了宇文离一个，与对面那一群战战兢兢，不住发抖的宫人。 “太子殿下！奴婢是冤枉的！求求您放了奴婢……”宫人们瑟瑟发抖，不住的开口哀求。 然而宇文离一个也没理会，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刚刚荷儿留下来的话：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这个真凶，到底是谁呢？ 他的目光望向所有跪地的宫人，缓缓划过每一个人的脸，最终，却落在宫毯上。 那上面一大滩的血迹，是荷儿刚刚流淌下来的，宫人们还没来得及收拾。 “太子殿下，奴婢想进内殿里去看望太子妃……”如锦怯怯的恳求道：“她已经整整三个多时辰没有吃过东西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宇文离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扭头看了如锦一眼。 如锦苍白的脸庞上，满满的都是担忧的神情。 “这个你不用担心，太子妃有玲珑侧妃照看，不会有事。”宇文离冷冷道。 “可是……玲珑侧妃能够劝的住太子妃吗？”如锦怯怯的道：“她若不能，还是让奴婢去……” “你就那么想进内殿里去？” 宇文离忽然冷冷问。 如锦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是的，奴婢想进内殿里去服侍太子妃……” “好，本宫让你去！” 宇文离点点头，沉声吩咐：“小全子，你亲自带着如锦去！” “奴才遵旨！”小全子应了，当即走上前来，看了如锦一眼：“走？” “多谢太子殿下。”如锦磕了个头，慢慢起身跟在小全子身后，进内殿里去了。 宇文离一言不发，面色阴沉之极的看向剩下的宫人们：“来人，把她们都押下去，好好的审问……” “殿下！奴婢是冤枉的！求殿下饶命！”宫人们凄厉无比的叫喊起来。 宇文离充耳不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倘若萧儿真的死了，他一定要让这些人陪葬！ 内殿里。 如锦一进去，就直直的朝着李采薇扑了过去，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泪如雨下：“太子妃！” 李采薇怔怔然的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如锦，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玲珑立刻上前阻止：“你别这样，太子妃现在受的刺激太大，只怕已经不知道你是谁了，你还是起来！” “娘娘真的……不认识奴婢了吗？”如锦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薇。 玲珑满面沉痛的点点头：“是真的，不过只是暂时，等过一段时间，她心情平静了，可能一切会有所好转……” 如锦点点头。神情仍是不可置信，她看到一旁茶几上放着的一碗燕窝粥，当即走过去伸手端了起来：“太子妃，您喝一些！奴婢亲自喂您……” 李采薇一挥手，将如锦递过来的一勺粥打翻在地。 “你还是放着！刚刚我劝了半日，她一口都没吃。“玲珑道：“坐下来，陪着太子妃就好。” 如锦失望的将手里的粥碗放下，又弯腰将地上摔碎的瓷勺与粥全都清理了，然后呆呆的坐在那儿看着李采薇。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道：“太子妃！您的鬓发乱了，奴婢给您梳梳头！” 说着，转身往梳妆台的方向走去。 小全子自从进殿之后，一直都一言不发的站在屏风后，目不斜视，此刻听到脚步声，他立刻抬头，两只眼睛死死的盯在如锦的后背上。 如锦无所察觉，低头打开了李采薇的梳妆台，拿出一把玉梳，与几套首饰头面。 转身之际，忽然看见小全子站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大跳：“全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全公公的目光落在如锦脸上，又往下，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然后朝着外头轻轻一挥手：“来人，检查一下这个梳妆台，还有这个宫女！” 如锦瞳孔猛然一缩。 她死死的盯着小全子，咬牙问道：“奴婢做错了什么？全公公要这样对待奴婢？” “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太子殿下就对你半点怀疑也没有？”全公公冷哼一声，往前跨出一步，伸手准确的打开如锦刚刚打开过的抽屉，目光朝着抽屉里望去…… 如锦面色大变，没有等那梳妆台完全打开，猛然从怀里面掏出一把匕首来，面色狰狞的朝着李采薇扑了过去：“太子妃！今日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期！” 尖利的匕首带着疾风直奔李采薇的胸膛而去…… 李采薇呆呆的坐着，丝毫也没察觉到危险临近，目光仍是痴痴的看着床上的儿子。 就在这一瞬间，内殿里忽然响起一道低低的喊声：“娘亲……” 尽管声音又小又含混，但是听在全神贯注的李采薇耳朵里，却不亚于高声尖叫，她猛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满脸喜悦道：“玲珑！你快来看！萧儿醒了！他醒了！他刚刚喊我娘亲了！” 话音落，匕首刺到。 “太子妃！”玲珑目眦欲裂，飞扑着奔了过来，然而根本就来不及…… 如锦嘴角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她就快要成功了…… 然而这时，从内殿入口处，忽然有另一道匕首急飞而至，猛然将已经刺到李采薇胸前一寸处的匕首狠狠打落在地。 李采薇终于清醒过来，她目瞪口呆的低头看着掉在自己面前的两把匕首，不知所措。 “采薇！”看到她平安无事，心提到嗓子眼里的宇文离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迅速走进内殿里来，一把将李采薇揽入怀里。 而刚刚行刺未遂的如锦，也已经被小全子带着侍卫给控制住了。 “采薇，你没事……”宇文离紧紧的拥抱着李采薇，低声对着她好一阵安慰，李采薇满脸都是泪水，不停的冲宇文离说道：“殿下！刚刚萧儿他喊我娘亲了！真的！” 宇文离闻言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就涌了出来，他强自忍着，低头在李采薇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道：“本宫知道，萧儿他是在跟你告别呢……” “萧儿……”李采薇顿时放声大哭。 “别怕！没有了萧儿，你还有本宫！”宇文离不停的开口安慰，直到李采薇平静下来，他才抬起头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如锦：“说！你为什么要刺杀太子妃？！” “殿下，您看这个。”小全子忽然开口，他将一个刚刚从梳妆台里面搜出来的小纸包递给宇文离：“奴才看过了，这个纸包里的药与皇长孙身上所中的毒是一样的，是如锦往梳妆盒里塞的。” 宇文离顿时目光如电！ 他慢慢的伸手将那纸包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面色狰狞的看向如锦：“是你！原来是你害了皇长孙……如今还要加害太子妃！” “那又如何？”如锦被几个侍卫控制着，闻言发出一阵阵的冷笑声：“奴婢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不好！！”小全子反应过来，连忙伸手狠狠的给了如锦脸上一拳，可是来不及了。 李采薇蓦然看到这一幕，惊叫出声：“如锦……” 第282章 皇长孙中毒（九） “别过去！”宇文离拥着她，沉声道：“就是这个如锦，潜伏在你身边，暗地里一直都给萧儿下药，如今还要害你……” 李采薇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如锦害了自己与萧儿，她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一把推开宇文离，朝着如锦扑了过去，伸手摇晃着她道：“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要害萧儿！本宫对你不薄啊！” 如锦已经是气若游丝，眼神也渐渐涣散开来，听了李采薇的话，她勾了勾嘴角，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但是眼神里却渐渐有了笑意…… 那笑容刺痛李采薇，她猛然松了手，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 “采薇！”宇文离扑了过来，心疼的一把抱起李采薇，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李采薇没看她，仍是呆呆的看着如锦，口中喃喃道：“为什么……” “采薇，她是个疯子，不可理喻！你不要管她……”宇文离一叠声的开口安慰道：“如锦已经查明白了，本宫一定杀了她替萧儿报仇……” 一句话还没有讲完，忽然小全子开口道：“殿下！如锦死了。” 宇文离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慢慢的回过头来，就看见如锦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满嘴鲜血，双目圆睁，已是气绝身亡。 “真是便宜了她！”宇文离咬牙切齿，狠狠一巴掌砸在身旁的茶几上。 “殿下，这件事不简单！”玲珑开口道：“这个如锦为何要咬舌自尽？是怕殿下逼供，逼问她的主子是谁？那个谋杀了皇长孙，又接着谋害太子妃的凶手，还潜藏在这皇宫之中……” 宇文离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凛。 他低头，充满怜惜的看着李采薇，沉声道：“采薇，你不要怕，无论多难，本宫一定查出那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如此狠心……” “还能有谁！”玲珑忽然凉凉开口：“那胜华宫里的赵良娣，不是在陛下的寿诞上查出身孕了吗？一生一死，同一天发生，这也太巧合了……” 宇文离闻言，目光刹那一冷：“你的意思是说，背后主谋之人，是赵良娣？” “妾身什么都没说。”玲珑淡淡的挑了挑眉，道：“我只是，提前恭喜赵良娣罢了，如今皇长孙死了，太子妃也疯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是个儿子，那么东宫太子妃的位置，只怕真的要换一个人来坐了……” “住口！本宫的太子妃只有采薇！任何人都不是！”宇文离猛的打断她，语气充满了愤怒。 玲珑挑了下眉头，没有再开口。 宇文离脸色铁青，面色阴沉的站在原地，小全子招手从外殿叫进来一名侍卫，将如锦的尸首抬了出去。 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一下子死了两个人，都还是备受李采薇崇信的宫人，这下子，其他的宫人们几乎快要疯了，一个个几乎吓死，慌不迭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有的招出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有的将失手打碎殿内玉器古玩的事情讲出来，一时之间，分外热闹。 侍卫一一命她们画押了，将供书交给小全子。 “这等于没招啊！”小全子只看了一眼就给扔了：“殿下是想查出如锦的背后主子到底是谁！要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什么？” 那侍卫闻言满脸无奈：“那些宫人鬼哭狼嚎的，有几个都吓的昏厥过去，这样的情况，应该不会有所隐瞒啊！怕是真的跟她们没有多大关系……” 小全子闻言点点头，面沉如水，叹息道：“即便这样又能如何？先看管起来。” 他知道，即便是无辜的，但是等皇长孙咽气的那一刻，这些宫人都再无活路。 是不是冤枉，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可惜了，那个名叫荷儿的宫女…… 内殿里，李采薇不吃不喝，痴痴的守着儿子，只盼着萧儿能睁开眼睛来，再喊她一声娘亲。 可是，她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白天，萧儿始终都安安静静，躺在那里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有偶尔抽动一下小小的鼻子，睫毛轻轻的颤抖几下，让李采薇确定他还活着。 宇文离披着一身的夜色，缓缓从外头走进来，不出意外，李采薇又是他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也没有动过， 宇文离眼中露出一丝心疼之色，慢慢走过去在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也疲倦非常，全靠一股毅力支撑才没昏倒，声音也充满了梗咽：“采薇，你吃点东西！不然你会昏倒的……” 李采薇恍若未闻。 “采薇！”宇文离忍不住加大了音量，又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了李采薇的手，沉声劝道：“求求你了，不要这个样子，你看看本王……” “把萧儿还给我……”李采薇呢喃出声，终于看了宇文离一眼。 然而，那迷茫的眼神，看的宇文离心头一震。 “采薇……” “把萧儿还给我！”李采薇又说了一遍，话音落时，她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身边茶几上的茶壶，没头没脑的冲着宇文离的脑袋就砸了下去：“你把萧儿还给我！” 宇文离丝毫也不提防，被茶壶砸了个正着。 哗啦一声，瓷器碎裂一地。 然后，慢慢的，从宇文离的额头上涌出一股股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流淌而下…… “太子殿下！您怎么样了？”玲珑从外头端着饭菜进来，看见这一幕大吃一惊，连忙放下盘子奔了过来。 宇文离坐在那儿没动，没管头上的伤疤，双眼仍是看着李采薇，里面多了一丝悲伤：“采薇，萧儿的事，本宫很抱歉，但他的死，不是本宫的错……” “把萧儿还给我。”李采薇又念了一遍。 玲珑见她眼神渐渐变得凶狠起来，连忙一伸手将宇文离拉开，急切道：“太子殿下！您还是出去！太子妃怕是疯魔了，她会伤害你的……” 宇文离被推的跌跌撞撞，整个人仍是失魂落魄的看着李采薇，纵然额头被砸出血来，他也没有丝毫动怒，有的，只是深深的悲伤。 若不是萧儿变成这样，李采薇怎么会疯魔…… 都是他的错！ 没有保护好他们娘俩…… 一股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宇文离再也呆不住了，他对着玲珑吩咐道：“你好生照看太子妃！” 说完，抬脚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外头，小全子与归来的宇文凌看见他的样子，都吃了一惊。 小全子惊叫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谁打的？太医！太医快来！”说着上前，扶着宇文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宇文离面沉如水，并不肯说是李采薇打的，只淡然道：“不过是不小心磕在了柱子上，没事。” 就算撞在柱子上，也不至于撞的头破血流啊？殿下到底使了多大的劲儿？ 还是他在骗人？ 小全子满脸惊讶，却什么都不敢说，只在太医进来前，帮着将宇文离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大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宇文凌安排完荷儿的丧事，刚刚回宫就听说了如锦撞柱而死的事情，如今宇文离又是一脑袋的血，这不能不让他多想。 宇文离见了他幸灾乐祸的样子，脸色很不好看：“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正好太医进来，正要弯腰请安，宇文离一摆手，沉声道：“不用行礼了，快来包扎伤口！本宫晚上还有事儿，不能耽搁！” “是，太子殿下！”林太医闻言连忙上前，秉着不多看，不多问的原则，小心翼翼的替宇文离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宇文凌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等太医离开了，他才问道：“大哥晚上准备做什么？” “突击审问，本宫就不信了！那个如锦在胜华宫内会没有同盟！”宇文离咬牙切齿道：“只有审问了她，才能查出毒害萧儿的主谋是谁！本宫绝对不会放过她！” 宇文凌闻言，目光幽深的看着他，忽然突兀问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查出来的真相，是你无法接受的……” “本宫连萧儿之死，太子妃发疯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宇文离冷哼。 宇文凌听了这话，面色却是一变：“你说什么？大嫂她……疯魔了？” 宇文离没有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不由的一阵懊悔，看着宇文凌好奇追问的眼神，他没好气的道：“是，疯魔了，本宫头上的伤就是她打的！” “大嫂敢打你？”宇文凌倒抽一口冷气，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宇文离看着他的神情，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些，闻言点点头，道：“是，本宫知道，是萧儿的事情对她刺激太过，本宫不怪她……” “那大嫂她为什么要打你？”宇文凌再次追问道，一双闪闪发光的桃花眼里面，写满了好奇。 宇文离看着他，目光顿时一冷：“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担心本宫虐待她？既然如此，本宫没日没夜的的是在忙活什么……” “大哥别生气啊！臣弟就是问问而已，问问而已。”宇文凌连忙赔上笑脸，好说歹说，宇文离脸上的怒火才慢慢消失了。 宇文凌看着他，非常欠揍的来了一句：“大哥，大嫂是不是恨你啊？” 宇文离凤眸一冷，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宇文凌连忙后退到一张开外的地方，笑嘻嘻的开口道：“大哥，臣弟先去审问那些宫人了，有了消息再来禀报于你！” 说着，一溜烟的窜了出去，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大殿上。 第283章 皇长孙去世（一） 宇文离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愁容满面的看着内殿的方向。 他究竟要怎么办，才能让李采薇心里面的悲伤少一些？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昭云宫一趟……”却在这时，有宫人疾步从外殿走了进来，匆匆禀报道。 宇文离慢慢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了那宫人一眼，吓的他几乎瘫软在地。 天哪！太子殿下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怖了…… “你出去告诉齐嬷嬷，本宫哪里也不去。”宇文离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无论是谁，来请都一样！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宫人连连点头，赶在宇文离发怒之前，匆匆忙忙的退下了。 再无人胆敢进殿来打搅宇文离。 他失魂落魄的站了片刻，随即鼓起勇气往内殿里走去。 已经整整三天，李采薇不吃不喝的守在萧儿床边，眼睛里布满血丝，神情悲痛，玲珑守在她身边，怎么劝都不行。 她整个人平静的很，刚刚那种癫狂的模样，像是一场梦幻。 看见宇文离进来的那一刻，玲珑激动的站起了身：“太子殿下！您必须得劝劝太子妃了！她再这么下去，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了不了她了！” 宇文离何尝不知道这个？ 既然劝阻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以他的身手，对付一个李采薇简直轻而易举，可是他不忍心出手。 “还是你来，你会医术，法子更多。” “不成！” 玲珑闻言立刻摇头：“殿下，我过不了心里头那一关！还是你来！” 两个人当着李采薇的面儿商量怎么打晕她，可李采薇却是无动于衷，眼神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她呆呆的看着萧儿，目光悲痛的令人不忍心去看。 宇文离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悲伤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几乎令他站立不稳，他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着他这也是为她好，慢慢走上前去，伸手重重一拳打在李采薇的后颈子上。 李采薇双眼缓缓的闭上，整个人跌坐在床沿上，宇文离伸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玲珑立刻上前，两根手指搭在李采薇的脉搏上，之前李采薇清醒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接近她的机会。 “如何？” 宇文离满是焦急的问。 玲珑没有吭声，面沉如水的感受着手底下的脉搏跳动，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手，沉声道：“太子妃的身体非常虚弱，皇长孙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可以想象，等皇长孙病故之后，太子妃一定会大病一场。” 宇文离听到大病一场四个字，心中就是一凛，忍不住问道：“可有方法避免？” 玲玲绝望的摇头：“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救活皇长孙，可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宇文离的目光缓缓落在床铺上静静躺着的萧儿身上，眼睛里有大滴大滴的眼泪涌了出来…… 当着玲珑的面儿，他的悲伤难以自持。 “殿下，你在这儿好好的陪一陪太子妃！”玲珑目光里涌现出一丝怜悯，缓缓站起身来向外走：“妾身去外头开个药方，给太子妃补一补身体……” 宇文离没有回答，抱着李采薇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 这一刻，他们一家三口得到了一丝片刻的安宁。 这安宁，却是以极大的伤痛来做代价。 胜华宫门外。 几个侍婢宫女气冲冲的想要往里面冲，却被小全子拦住了：“你们干什么？这里面不能乱进！滚出去！” “全公公！我们侧妃娘娘动了胎气，身体不舒服，我们是来请太子殿下的！”为首的宫女名叫秋兰，趾高气扬的上前来道：“还请这位公公把路让开！否则……” “否则什么？”竟然还有人威胁他？小全子嗤的发出一声冷笑：“你说出来，让咱家听听！” “否则侧妃娘娘出了事情，你负担的起吗？”秋兰满脸骄横的道。 小全子听了不由绝倒。 还真以为皇长孙病逝，赵良娣怀的那个孩子就成了宝贝？ “别说你们家娘娘只是动了胎气，她就是现在小产了，人也快死了，我们太子殿下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他心里只有太子妃！你赶紧走！再磨蹭下去，这门口的守卫可不是吃干饭的！” “你！你……” 秋兰被这话气的愤怒不已，伸手指着小全子却骂不出更多的话来。 “你赶紧走！给你家良娣找个太医诊治一下才是正事！赖在这里有什么用？太子殿下绝不会来的！”小全子高傲的翻了个白眼，背着手扭身往内殿里走，不打算搭理这个愚蠢无知，没有眼色的宫女。 可是秋兰不依不饶，在殿门口大喊大叫：“喂！太医都被召集在胜华宫里了！你让我到哪里去请太医去！？” 这倒是一句实话。 自从皇长孙生病了以后，皇帝就下令，几乎将全部太医院的太医都撵到了胜华宫。 此刻那些人都在偏殿里面候着。 小全子停下脚步，想了想，招手叫过一个小太监吩咐道：“你去，把赵太医叫出来！” 赵太医，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差劲的一位。 那小太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答应了：“是，小的这就去！” 秋兰在殿外听见了，不由的勃然大怒：“你居然拿医术最次的大夫来搪塞我们娘娘！不行！我们要林太医！” 小全子闻言，猛然从大殿里转了出来，阴测测的看着秋兰道：“你们主子那一日想当皇帝了，是不是陛下也要把龙椅让出来给她坐？” 秋兰吓了一大跳，神情慌张的辩驳道：“你说八道什么！我家主子只是一个良娣侧妃，又不是皇子，才没有那么大的心思！” “你也知道你主子只是一个侧妃呀！”小全子皮笑肉不笑：“她凭什么要让林太医给她看？” 秋兰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充满怨恨的瞪着小全子，却是说不出话来。 小全子冷冷的瞧她一眼，转身进内殿里去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带着赵太医从偏殿出来，问道：“是哪位宫人请我去给赵良娣瞧病？” 秋兰没好气的走上前去：“是奴婢！” 总有一日，她家主子不但要霸占这里，还要给太子殿下生许多的儿子，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她们！ 秋兰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怨恨。 胜华宫外头的这场闹剧，宇文离并不知道，他拥着李采薇坐了一会儿，玲珑便从外头端了一碗熬好的药走了进来：“殿下，喂给太子妃喝下去！” 宇文离点点头，伸手接过汤药，低头看了一眼道：“喝药之前是不是应该让她吃些东西？三天没吃东西了，胃怕是会受不了……” 玲珑闻言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可是太子妃现在昏迷着，只能吃一些流食，我去让她们准备一些稀粥。”说着，走了出去。 宇文离看到李采薇的头发有些散乱，当即将药碗放在一旁茶几上，将她靠在床柱上，起身去梳妆台前找出玉梳走了回来。 “你啊，总是这么倔强。”他喃喃自语着，重新伸手将李采薇抱在怀里面，一手将她的鬓发打散，一边慢慢的给她梳头。 一下，两下，从未干过如此细致活计的宇文离，手忙脚乱，半天也整理不好一头秀发。 当玲珑端着热粥从外头进来时，就看见宇文离忙活的满头大汗的模样。 李采薇昏迷着靠在宇文离的胸前，并不知道自己正享受这个最霸道最冷漠男人的柔情。 玲珑看了，忽然有些艳羡。 她没有出声打搅内殿里的两个人，端着粥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你总是埋怨本宫不肯相信你，可本宫为什么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你总做那些令本宫愤怒的事情。”宇文离慢慢道：“现在事情到了这一步，从前的事情想起来就跟一场梦一样，令人唏嘘不已。本宫累了，你也累了，从今往后，你我二人谁也不许怀疑谁，好好的过下去……” 一下，两下。 再难打理的头发，经过有耐心人的整理，总有疏通的那一刻，可是每个人的心结，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开。 宇文离疏通了李采薇那一头浓密如瀑布的头发，却笨手笨脚的不会挽鬓。 玲珑在偏殿里等了许久，等的粥都凉透了，也没见叫喊，走进来一看，就看到这令人无奈的一幕。 “殿下，您实在不会梳鬓，可以叫妾身来啊！”玲珑走上前来道：“让我来……” “不！” 宇文离拒绝了：“本宫想真正的替太子妃梳一次头。” 他恳切的看着玲珑：“你能不能教教本宫？” 玲珑看着他半响，点点头：“好，那殿下等一下。” 她行了礼转身走出去，片刻后带着一名宫女从外头走进来，让其在旁边坐下，将头发打开来，慢慢的重新梳鬓。 宇文离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 “殿下看清楚了吗？“玲珑双手十分灵活，片刻之间便挽好一个妩媚娇俏的飞仙鬓来，回头看着宇文离问。 宇文离闻言轻轻摇了下头：“没看清楚，你再梳一遍。” “好。” 玲珑点头，再次将宫女的头发打散，用更慢的动作梳了一遍。 这一次宇文离看清楚了，他没等玲珑询问，便开始动手替李采薇盘鬓，盘好之后，鬓发却显得怪模怪样。 “不好。重新梳！” 宇文离摇摇头，再一次的打散头发，慢慢梳起来。 玲珑在一旁看着，不停的加以提点：“殿下，左边那一缕头发从下面穿过去，右边的在上，对，盘起来……” 花了更多的时间，等盘好之后，宇文离仔细端详片刻，还是有些不满意：“还是不太好，重来！” 说完，再一次打散李采薇的头发。 “殿下……”玲珑露出吃惊而担心的神情来，在她看来，宇文离这一次又一次的梳头，看样子也像是魔怔了。 宇文离充耳不闻，只是更细致，更小心的替李采薇梳头，片刻后，一个比较完美的飞仙鬓梳好了。 第284章 皇长孙去世（二） “殿下真是厉害，梳头十年的老宫女，只怕也没这个本事呢！”玲珑低声夸赞起来。 宇文离眯了眯眼，仔细端详李采薇一阵儿，心里也比较满意，他对着玲珑喊进来的宫女吩咐道：“你去，把梳妆台上的首饰都拿过来！” 宫女是别宫刚调过来的，第一次进胜华宫，听了宇文离的话，一脸纳闷。 玲珑就站起了身：“还是我去！” 说着起身，走向梳妆台。 宇文离当即对着宫女挥手：“你退下去！” “是！太子殿下！”宫女连忙点头。 离开时，她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可是不知道为何，想到刚刚太子殿下温柔款款的看着太子妃的情景，她心中忽然有涌现出一丝艳羡。 太子殿下当真是爱惨了太子妃呢！她想。 内殿里，玲珑很快拿来了一匣子首饰，全都拿着捧到宇文离面前。 宇文离看着那些或金光灿烂，或花里胡哨的玉簪首饰，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低头在里面翻翻捡捡，最后找出一个最为普通，花式简单的白玉簪来。 这是他第一次送给李采薇的首饰，自从进宫之后，几乎就很少见李采薇戴过了。 将簪子轻轻的插入鬓发间，宇文离低头端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不错！这样就很好！” 说着，拿出帕子来，打湿了给李采薇仔细的擦手擦脸。 玲珑见他事无巨细，全都仔细耐心的替李采薇做，眼中露出羡慕的神情，她没有再在内殿里打搅二人，一转身，悄悄退下。 耳畔忽然传来宇文离的声音：“把粥端进来！本宫亲自喂太子妃吃。” “是。”玲珑点点头。 然而到了外间，她意外看见宇文凌，他满脸疲倦的从外头进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你这两日辛苦了。”宇文凌走上前来，一把握住玲珑的手，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眼中露出疼惜之色。 玲珑的确是有些疲惫，懒懒的靠在宇文凌怀里面，她低低道：“好想出宫……” 宇文凌立刻低头：“那本王这就带你走？” “不行！”玲珑立刻摇头：“我还得陪着太子妃呢！这段时间怕是离不开了。” “大嫂有大哥照看，你留在这里岂非多余？”宇文凌斜眼看她。 玲珑心里面也有这样的感受，尤其是刚刚宇文离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替李采薇梳头的场景。只怕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够抵抗得了这样的温柔杀。 “……是有点多余。”玲珑低低道：“可是我也得守着，不是吗？” 宇文凌静静的看了她两眼，眼睛里的神情更为温柔，他一伸手将玲珑重新揽入怀中，沉声道：“离开一时半会的也没什么，走，本宫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这三天里，李采薇从未合眼，陪着她的玲珑，何尝不是如此。 就连经常在外头跑的宇文凌，也是没怎么合眼。 心里装着事的人，这两日都不好过。 “好。”玲珑闻言点点头，眼神里露出一丝期待来，她想着，有宇文离在内殿里守着李采薇，她只是离开一小会儿，应该没事？ 宇文凌带着她，去了胜华宫旁边不远处一座空的殿宇，两个相拥着补了一会儿眠。 可能，是因为太过疲累，又或者精神太过紧绷，这一放松下来，两个人睡的天昏地暗，等被宫人急匆匆的摇醒时，天已经全都黑了下来。 “凌王殿下！还有侧妃娘娘！赶紧起来！胜华宫那边不好了！皇长孙殿下薨了！” 萧儿没了…… 宇文凌浑身一个激灵，刹那间整个人清醒过来。 躺在一旁的玲珑也是脸色一变，继而忧心忡忡：“不好！皇长孙病疫，只怕太子妃承受不住！” 两个人急匆匆的整理一下外衫，就赶往胜华宫。 还没到，就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内殿里传了出来，这其中有李采薇的，也有宫人们的，令闻者心生悲切。 宇文凌面色一变，拉着玲珑加快了步伐。 刚进入大殿，就听到一阵阵惊呼：“太子妃晕过去了！快！快扶着她躺下！” “让开！都让开！”玲珑奋力的拨开满殿的宫人，几步跨到内殿，果然看见宇文凌一脸沉痛哀伤的将李采薇安置在内殿里的卧榻上。 “殿下！太子妃怎么样？”玲珑迎了上去。 宇文离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回头，对着玲珑叮嘱道：“你来照看太子妃！务必要保护好她！” “我知道！”玲珑点头，下一刻，她就看见宇文凌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玲珑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定定神，在李采薇床沿上坐了下来，开始替她诊脉。 而外殿上，宇文离刚刚奔出，就看见昭云宫里面的齐嬷嬷，还有皇帝宇文岚身边的大太监赵公公齐齐赶来。 最先开口的人是齐嬷嬷，她先给宇文离请了安，然后才道：“皇长孙已经夭折，皇后娘娘让奴婢传话给太子殿下，请殿下早日节哀，毕竟国中不能没有太子……” “这个本宫知道。”宇文离声音梗咽道，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并不想让自己落泪。 齐嬷嬷点点头，又道：“皇后娘娘与陛下商议过了，皇长孙既然早夭，还是要早早下葬才好，陛下已经划分好了区域，就将其藏在骊山脚下……” “你的意思是，萧儿不能葬入皇陵？”宇文离目光一变。 齐嬷嬷被他眼中的厉色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扭头看向赵公公。 “太子殿下，这是陛下亲自商定的结果。”赵公公上前一步，硬着头皮道。 宇文离看了他们俩一眼，先是点点头，继而冷笑起来：“既是如此，那就请赵公公回去问一问父皇，倘若本宫死了的话，要葬入哪里？”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赵公公闻言一脸懵逼：”何必诅咒自己？” “殿下！话可不能乱说呀！”齐嬷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宇文离冷冷的看着他，脸上出现一抹嘲讽来：“本宫的意思就是，将本宫日后要藏的寝陵，换给萧儿！” 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议论纷纷，每个人看着宇文离的目光，都如同见了鬼。 谁也没想到，太子居然会如此看重皇长孙，死了之后宁愿把自己的寝陵让出来，也要让其葬入皇陵。 宇文凌站在那儿，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了头，口中发出一声赞叹：“大哥就是大哥！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臣弟佩服！” “殿下！此事太过重大，奴才做不了主啊！”赵公公满脸凄惶的道。 “你当然做不了主。” 宇文离冷冷道：“回去问问父皇！时间早的很，本宫就在这里等着。” 说完，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回到堂上，在萧儿的尸体旁坐了下来。 赵公公没了法子，回头与齐嬷嬷对看一眼，两个人没敢耽搁，齐齐转身，灰溜溜的离开了。 事情传到内殿里，李采薇刚好在玲珑的诊治下，幽幽醒转，当玲珑满脸兴奋的跟她说起此事时，李采薇却显得兴致缺缺。 “人都死了，葬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与其待在富丽堂皇，而满是孤寂的皇陵里，我更希望萧儿藏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每日里还能看看风景，多好。” 玲珑越听这话，越是心惊，不由的问道：“太子妃，你，你不会是……生了离开的心思？” 李采薇勾了勾嘴角，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天哪！”玲珑一下子捂住嘴巴，她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可是到底要不要劝说李采薇，她心里又拿不定主意。 劝，李采薇待在皇宫里，只有痛苦，若是不劝，太子妃那么的神情，太子妃离开就是个悲剧…… 最终，后者占了上风，玲珑欲言又止的道：“太子妃，其实太子殿下心里是很在意你跟皇长孙的，真的！” 李采薇听了此话，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波动。 “是吗？”她淡淡一笑。 玲珑看着她，总觉得下一刻李采薇就会倒下去，她的鬓发还是宇文离给她梳的那个样式，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全素，那一根插在鬓发上的碧玉簪，早已经取了下来。 玲珑默默的看了她半响，最终长长叹息一口气。 萧儿的尸首在胜华宫里停了三天。 这三天李采薇寸步不离的守在左右，她没有再念叨萧儿，也没有寻死觅活，相比之前的癫狂与疯魔，此刻的她，显得平静的可怕。 也开始吃东西了，只是吃一口吐一口，最后能进肚子的，只有一少半。 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使宇文离欣喜若狂了：“无论如何，只要她能吃下去，这一切就还好！” 宇文凌没有他那么乐观，相反的，李采薇越是平静，他就越是担忧，私底下不停的交代玲珑：“太子妃很不对劲，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千万千万！” “妾身也很担心……”玲珑满脸忧伤的道：“王爷，你有办法让太子妃好起来吗？她，她似乎是想离开……” “她想离开？” 宇文离吃了一惊，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玲珑。 玲珑点点头，淡然道：“是真的，之前妾身与太子妃交谈的时候，她曾说过，想将皇长孙葬入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能日日观赏风景，她还说，皇宫里富贵堂皇，却没有人气……” 宇文离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头：“玲珑，你好好守着她，本王知道这件事了。” “好。”玲珑点点头，转身又回了内殿。 宇文凌满脸担忧的看着内殿里的情景，目光深沉，双眉紧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285章 皇长孙去世（三） 御书房内。 奏章散落一地，还有毛笔，砚台，碎裂的茶杯，几乎御案上所有的东西都被砸了出去。 皇帝宇文岚满脸怒火的坐在上首，双目喷火的盯着宇文离：“你当真要朕将皇长孙葬入帝陵？” “是！”宇文离回答的毫不犹豫。 宇文岚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却抓了个空，他对着一旁的赵公公怒道：“你是瞎子吗？还不给本宫端一杯茶来！” 端茶干什么？怒火之中的皇帝可不是用来喝的，那是…… 赵公公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宇文离，没敢反驳，垂头应了一声是，随即转身退下了。 不一会儿，热茶端了上来，宇文岚一把夺过，狠狠的朝着宇文离砸了过去：“你个畜生！你要气死朕是不是？皇陵岂是你想让就能让的！朕不准！朕绝对不准！” “那好，儿臣以后死了，也绝不葬入皇陵。”宇文离抬起头来，目光平静的看着皇帝。 宇文岚浑身一颤，目露不可置信：“太子！你这是要放弃皇位继承权了吗？” 听了这话，宇文离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好半响也没答话。 宇文岚看了他一眼，脸上渐渐露出嘲讽的神情：“你也不是无欲无求啊？既然还想继承北狄，那就按照章程来！萧儿只是一个早夭的孩子，他没有资格，进入皇陵……” “儿臣还是那句话，皇长孙不入皇陵，儿臣以后，也绝对不会入。”宇文离一字一句道。 皇帝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执拗，当即勃然大怒：“那好！你便死在外头！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有的是人来当太子！你给朕滚出去！” “是，父皇。”宇文离垂下眼眸，缓缓站起了身。 谁也看不清楚，他垂下的眼睛里，隐藏了怎样的悲伤。 宇文岚看他如此落寞，终究是有些心疼，想到自己花费了那么多的功夫与时间来教导宇文离这个儿子，当即有些不忍：“你先下去，容朕与你母后商议一下。” 这是松口的意思了。 宇文离双眼一亮，猛然抬眸看一眼皇帝，低声应道：“是！父皇！” 他转身离开，没有看到宇文岚复杂的眼眸。 …… “臣妾不同意！”昭云宫中，刘皇后没有听到皇帝讲完话，便激动的打断了他：“皇家早夭的孩子那么多，如果一个个的都葬入陵寝，那么那些有功劳，对朝廷有贡献的皇子该怎么办呢？皇陵里面，葬的都是历代的皇帝与后宫嫔妃！从来没有这个先例！” “皇后不要这么激动嘛！”宇文岚闻言满脸无奈：“朕又没说葬到主殿里面去，随意的找个偏僻地方修陵造坟，只要是皇陵，想必太子不会不同意。” “还是不行！” 刘皇后一口咬定：“陛下若是同意了，后面的人跟着效法怎么办？不能开这个先例啊！” “那你说怎么办？”宇文岚满脸无奈：“太子脾气死倔死倔，你能劝得了他？” “劝不了也要劝！”刘皇后闻言目光闪了一闪，眼中飞快的划过一种情绪，宇文岚没有捕捉道：“臣妾可以一试！” “哦？你打算怎么劝？”宇文岚有些好奇。 刘皇后神秘一笑：“臣妾怎么劝，陛下就不用管了，您等着听好消息便是。” “好！朕等着！”宇文岚无奈一笑，伸手在刘皇后额头上一点：“你呀，居然连朕也要瞒着……” 他走后，刘皇后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冰冷。 齐嬷嬷从外头走进来，满脸担忧的开口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态度十分坚决，奴婢那是亲眼所见……” “他不就是因为对太子妃愧疚，而拼着一口气将皇长孙葬入皇陵吗？”刘皇后闻言阴测测的笑了：“如果这份愧疚，变成愤怒呢？” 齐嬷嬷闻言，一下子睁大了眼眸：“娘娘！您是说……” 刘皇后点点头，笑了：“在活人身上没法子做手脚，一个死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娘娘英明！” …… 明日就要下葬，今夜是萧儿停灵在胜华宫里的最后一日。 李采薇寸步不离的守了这么几天，终于支撑不住，不需要别人动手，便自己晕了过去。 “采薇！” “娘娘！” 宫人的惊呼声中，宇文离飞快的从外头奔进来，一把将软软倒在地上的李采薇抱了起来。 玲珑拉着宇文凌从外头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迎上去：“快扶太子妃去内殿里去！” 宇文离点点头，却是目光冰冷的看着玲珑：“本宫不是交代你，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太子妃吗？你去哪里了？” 玲珑还没开口，宇文凌就怒了：“你这是什么质问的语气！玲珑是来帮忙，不是你的宫女！我们夫妻分别十多天，难道就不能让玲珑稍稍陪伴本宫一会儿吗？” 宇文离转过头来，冷冷的看一眼宇文凌，一言不发的绕过他去内殿里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宇文凌气的跳脚，想追上去与宇文离理论，却被玲珑死死的抱住了。 “王爷，太子殿下失去了儿子，最爱的人又变成这样，他心情不好也是应该的，你就体谅体谅他！”玲珑哀求道。 宇文凌把眼一瞪，十分不服气：“他心情不好？本王才更不好！这都什么破事儿啊？拿你当宫女，拿本王当他身后的那一群狗腿子是？老子不干了！” “王爷！不要！”玲珑死死的抱着他，哀求道：“明日是最后一天了，只要熬过去就好了，您再忍忍！” 她因为紧张，把宇文凌抱的很紧，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宇文凌低头看了看她，眼神忽然起了微妙的变化。 “好，本王不气了，你帮本王揉揉肩膀。” “在这里？”玲玲几乎瞪目结舌，这里停放着皇长孙的尸首，灵堂也在这边，两个人当众卿卿我我，也太伤风化了？ 宇文凌才不管那么多，伸手一拉玲珑，将他拉进了一旁安静的耳房里。 宇文离从内殿里出来，不见了宇文凌，一问旁边宫人，脸色立刻铁青了起来，他大踏步的走到偏殿入口，抬脚就要踹门，谁知却听到从里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声，令人脸红心跳。 宇文离的脸立刻涨红，刹那勃然大怒，猛然一脚踹开门！ 却见屋子里床上的两个人都回过头来，一个趴着，一个站着，正在捶背。 玲珑连忙收回手，满脸尴尬：“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宇文离冷着脸问：“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大哥，臣弟只是脊背有点疼，让玲珑给揉一下而已，这你都不允许？”宇文凌翻身坐起，满脸无奈的看向宇文离：“居然还闯了进来……” “你们，你们真是……不知羞耻！” 宇文离难以找到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愤怒的心情，他怒瞪着宇文凌，沉声道：“你还不快给本王滚出来！躺在那里装死尸吗？” 宇文凌衣襟半敞，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闻言不耐烦的伸手挠了挠头，应道：“好了！臣弟知道了！大哥先出去，让臣弟好好收拾一下？” 宇文离冷冷的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出去了。 玲珑当即抱怨：“王爷！你干嘛非要发出那种声音来让人误会！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嘘！他的神经蹦的太紧了，你看见过琴弦没有？如果蹦的太紧，总有一日，会崩的一声从中折断，溃不成军。”宇文凌懒洋洋的道：“本王这么做，也是一片好心，就算是愤怒，也能调节一下人的情绪嘛！” 玲珑听的云里雾里，但却选择相信宇文凌：“好，王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 “好嘞。” 外间大殿上，宇文离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回想着刚刚在内殿里面看到的情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给忽略了…… 大殿上啜泣悲伤的情绪没有感染到他，反而令他越发的迷茫。 想不明白，又不甘心，宇文离一咬牙，干脆重新返回到偏殿去。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门打开了，宇文凌边整理衣裳，边拥着玲珑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个人低头说着话，时不时的相视一笑。 也不知道宇文凌是大意了，还是不打算刻意隐藏了。 那枚被他一直贴身小心收藏的玉兔挂坠，正挂在脖子上，十分显眼。 “大哥！你怎么来了？”宇文凌一抬头就看见了宇文离，顿时吃了一惊。 下意识的伸手，将脖子上的玉坠藏到了衣领之中。 宇文离看着，目光不由变得幽深起来，他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本王只是怕你沉浸在温柔乡里不肯出来，所以过来看一看。” 说着，转身就走。 心底里，有些庆幸，还有一些别的复杂情绪。 宇文凌，他居然一直都戴着那一枚玉兔挂坠，还是贴身…… “莫名其妙！”宇文凌嘀咕了一声。 宇文离没有听到这一声抱怨，因为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东宫其他侧妃都赶过来了，又岂是赵良娣，她是被身边的宫人抬过来的。 “让她们都走！本宫没空见她们！”宇文离冷了脸道。 那小太监见他发怒，吓的浑身颤抖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来道：“回太子殿下，几位侧妃不是来见殿下您的，是来吊唁皇长孙……” 宇文离猛然扭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皇长孙轮不到她们来吊唁！叫她们走！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说！”小太监吓的不轻，慌忙应了，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他弯下腰去时，正好露出后脖颈上一颗黑痣，只一晃，就没有了。 宇文离一见之下，眉头立刻一皱：这个场景，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绞尽脑汁的在脑海中想了很久很久，宇文离双眼忽然一亮。 他想起来了，刚刚在偏殿里，宇文凌左前胸，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上，长了一颗黑痣！ 这颗黑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宇文离却觉得，从前他好像在别的人身上也见过。 是谁呢？ 宇文离缓缓转动头，目光在整个大殿上搜索起来……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大殿最中央的那一口小小的棺材上。 因为灵堂上的香燃烧不尽，所以整个大殿里到处烟雾腾腾，一时之间，宇文离竟看的不太清楚…… 第286章 皇长孙去世（四） 萧儿…… 宇文离静静的注视着棺椁，许久都没移开目光。 正值午膳时分，很多人都散去，这大殿上就只剩下一些宫人值守，显得格外安宁。 李采薇昏迷之后，就被安置在了内殿里。 宇文离站在那儿，想起了很多很多，想到萧儿未曾出生，他失去李采薇的那半年，以及重新见面，萧儿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儿子，想到了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 “殿下，您站在这儿做什么？该用膳了。”有宫人上前，低声的询问起来。 宇文离慢慢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想单独的陪伴皇长孙一会儿。” 啊？单独待在这儿？ 几个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个小心翼翼的劝了一句：“太子殿下也不要太过伤心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便转身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宇文离回过头去，朝着大殿外看了一眼，招手将小全子唤了进来：“你在门外守着，暂时先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殿下，这是为何？”小全子闻言满脸惊讶。 宇文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本宫想做什么，还要跟你解释一遍？” “奴才不敢！”小全子吓的面无人色，慌忙跪了下来。 宇文离不耐烦的挥挥手，命他退下。 当大殿上只有他自己一人时，宇文离慢慢走上前去，一直站到了萧儿小小的棺椁前。 他低着头，看着这个由他自己亲自挑选督造的棺椁，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口中喃喃道：“萧儿，让本宫看一看，你到底是不是本宫的儿子……” 一双修长的手扒住棺椁边沿，轻轻一个用力，便将棺盖推向一旁，露出了棺椁里面一具小小的，被寿衣包裹着的孩子，他双目紧闭，面孔雪白，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排阴影，是个漂亮而又可爱的孩子。 宇文离静静的瞧着，眼睛里露出又痛又悲的表情。 眼泪流了这么多日，到了此刻已经干涸。 宇文离静静的盯着萧儿的尸身看了很久，久到外殿偷看的小全子以为他就要悲痛的昏死过去时，他终于动手了。 宇文离僵硬的伸着自己的两只臂膀，探到棺材里去，将萧儿身上的寿衣领子缓缓扒拉开。 一双眼睛急切而又迫不及待的往孩子的右边肩胛骨瞧去，果然，那上头有一颗黑痣。 无论是大小，还是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宇文离如遭雷击！猛然一下子松了手，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撞翻了灵堂前的供桌，将上头的瓜果点心，还有香烛全都推到了地上。 供桌摇晃了几下，差点也跟着翻倒在地。 这么大的动静，瞬间使得外殿候着的宫人急急忙忙奔进来，但全被小全子拦在了门口：“太子殿下说了，不得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 “可是，全公公，里面是不是发生事情了……”有宫人弱弱的开口道。 小全子心里也十分疑惑，可是他牢牢记得宇文离的吩咐，无论如何都不让这些人进去：“那也与你们无关！都退下！” “是，全公公。”众人依依不舍的退下。 小全子见人都走光了，这才满脸急切的走进内殿里，迎面扑来的那一地狼藉狠狠吓了他一大跳。整个人差点惊呼出声。 宇文离靠着殿柱子站在棺材不远处，大口大口的喘气，一张俊美无匹的脸上集合了焦虑，愤怒，悲伤等种种情绪，几乎叫人看的心惊胆战。 小全子没有想到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宇文离就变成了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宇文离依旧是喘着粗气，脸上的愤怒渐渐压过了其他情绪，闻言淡淡道：“本宫没事。” 小全子注意到，他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不停的颤抖着，似乎马上就要克制不住，冲上来将他，或者另一个人狂揍一顿。 小全子看的胆战心惊！ “殿下，太子妃在内殿里歇息了这样久，好像……该醒来了。”小全子小心翼翼的道。 以他的经验，只要在宇文离愤怒的时候提起李采薇，太子殿下的怒火一准儿消失，这招百试不灵。 可是今天，他一提李采薇，宇文离的怒火非但没有消失，反而燃烧的更加旺盛了，连眼圈都变得通红起来，猛然一巴掌狠狠拍在供桌上头：“你不要跟本宫提那个贱人！” 贱人？太子妃？ 小全子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半响也回不过神来。 宇文离话出口，才明白自己刚刚大声喊了什么，幸亏这大殿上的人都被撵了出去，此时此刻，他的身边只有小全子一人，只要他不说，这世界上就不会有别人知道。 而小全子，是绝不可能背叛他的。 宇文离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充满了愤怒。 却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轻轻的女声：“殿下，你在吼什么？” 宇文离一听到这个声音，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猛然转过身来，就看见李采薇只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一手扶着门柱，一手握着胸前碎发，嘴唇发白的站在内殿入口处，整个人虚弱的似乎马上就要昏死过去。 “采薇！你醒了？怎么不躺着！起来做什么！”宇文离下意识的就想奔过去搀扶李采薇，可是走到半道上，他又猛然停了下来，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表情十分复杂。 李采薇虚弱的看他，脸上又困惑，又无奈：“刚刚谁来了？怎么把供桌也弄翻了？萧儿已经走了，到底是谁，连他去世也不放过！咳咳……” 李采薇说到愤怒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一只手向上慢慢抚住胸口。 宇文离双眉一挑，刚刚他的怒吼李采薇没有听到？ 他刚这样想，便听见李采薇虚弱的问道：“刚刚是谁在这大殿里大吼大叫？把我都吵醒了……” 宇文离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解释道：“没事，是本宫想到就要永远的失去萧儿，内心悲痛交加，所以呐喊了一声，却将你给吵醒了，是本宫的不对。” 说着，走上前去，想要搀扶李采薇：“你身子弱，还是进去躺一躺！” 然而李采薇却轻轻摇了一下头，虚弱道：“不用了，妾身，妾身想再看一眼萧儿……” 话说一半，她忽然愣住了，目光直直的望着灵堂上面，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宇文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打开棺椁之后，竟然忘记合上了，当下连忙解释：“采薇，是本宫，本宫刚刚看过萧儿……” 李采薇闻言哦了一声，轻轻点头，她的目光又落在倾洒了一地的香烛供果，面露疑惑之色：“那这供桌……” “是他！” 宇文离猛然伸手朝着小全子一指，道：“本宫刚刚在棺材前站了许久，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想让这小子拉我一把，没想到他太莽撞了，转身的时候撞到了供桌，将这一切给撞翻了。” 说着回头，怒瞪小全子：“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叫人进来收拾！笨手笨脚的，就会办坏事！等下自己去外头领二十板子，听到没有！” 猛然间成了犯错的人，还要挨板子，小全子欲哭无泪，根本没有胆子反驳宇文离，哭丧着脸道：“是，殿下，奴才遵旨！” 说着，飞快转身退出去，叫了一大帮宫人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 宇文离又去搀扶李采薇：“采薇，你身子弱，还是回去躺一躺！别累坏了……” 这个时候，他并不想与李采薇翻脸，一来，他还爱着这个女人，二来，单凭一颗相同的黑痣并不能证明什么，愤怒之后，宇文离便冷静了下来，他打算等萧儿下葬之后，再暗地里调查此事。 可是，既然是枕边人，李采薇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纵然是头重脚轻，身体虚弱，外加心力交瘁，可是她仍敏锐的察觉出宇文离有些不对劲。 而这不对劲，是从萧儿身上来的。 李采薇轻轻摇了下头：“不，我想再去看萧儿最后一眼。” 说着，挪动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往棺材的方向走去。 宇文离刚刚才扒拉开萧儿的衣领，并未整理，一听这话顿时心虚不已，忙劝阻：“采薇！还是算了，你先去休息，等醒来身体好一些再看……” “殿下这么害怕我看萧儿，你对他做了什么？”李采薇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一边说，一遍轻轻的咳嗽一声。 宇文离见了，无奈松手：“萧儿也是本宫的儿子，你竟然怀疑本宫会对他做什么，本宫真是失望。” “你想去看，那便看！本宫亲自陪你过去！” 宇文离有些动怒，拉着李采薇的手便往棺材的方向走去。 李采薇身体虚弱之极，几乎是被宇文离半拖半抱的弄过去的，人到了棺材边上时，不停的咳嗽喘息，几乎差点昏厥过去。 宇文离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更有些动摇。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李采薇的后背，替她顺气，好一会儿后，李采薇整个人才缓和下来。 她将宇文离的手推开些，迫不及待的往棺材里瞧。 却见萧儿好好的躺在那儿，衣衫整洁，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可李采薇知道，他再也不会醒来。 “萧儿……” 李采薇的眼泪汹涌而出，她哭的趴在棺木上不能自己，又大声的咳嗽着，几乎将血咳了出来。 宇文离看的心焦不已，慌忙抱着李采薇，离开棺材，去到内殿里安顿好，又一叠声的喊大夫。 “采薇，你这样子，让本宫如何安心。” 宇文离梗咽道：“本宫又要操心萧儿的丧事，还要时时刻刻的担心你，这真的是……” 苦不堪言。 李采薇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萧儿没了这几日，宇文离也憔悴瘦弱了许多，她颤抖着声音问道：“萧儿既然没事，你刚刚为何……” “本宫……真的是不舍萧儿。”宇文离说着，低头将脸埋在双手上，不一会儿眼泪就将他的衣袖给濡湿了。 李采薇看了，心里也很难受。 “殿下，我，我会强撑着让自己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我……” “本宫不需要你强撑，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宇文离猛然抬起头来，一把将李采薇揽入怀里面，低声道：“只有这样，才不会心中郁结，无端生出病来。” “本宫希望，你能一直好好的，本宫现在，只剩下你了……” 这句话，说的无边寂寞。 李采薇感受到了，忍不住将头埋在宇文离怀里面，眼泪湿了他胸前的衣裳。 “我尽量。” …… 皇长孙终于下葬了，就葬在皇陵外头，一个很不起眼的山坡上。 宇文离最终没有坚持将他葬入皇陵里，不知道是心中疑虑作祟，还是他终究太过疲惫。 李采薇对此就更没有异议了，光是接受萧儿的死，强撑着不倒下，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更何况，在她心底里，是希望萧儿远离北狄皇陵的，这里面包含着她小小的期盼，她希望这个孩子，来世托生于寻常人家，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再也不要遭受皇宫倾轧。 葬礼之后，李采薇回到胜华宫里，只觉得这个自己住了两年多，还要一直住下去的地方，无比的寂寥与萧条。 上前来服侍的宫女清一色都是新人，她从前熟悉的老人，已经一个都没有剩下。 “采薇，你在看什么？”宇文离轻轻开口问道，他亲自送李采薇回胜华宫，一个时辰后，他还要去办皇帝交代下来的差事，并不能陪伴她太久。 李采薇闻言没有回答，她站在胜华宫空荡荡的大殿上，目光一直都望着东北角的哪一张贵妃榻。 天气好的时候，如锦与荷儿两个，总会抱着萧儿在那儿玩耍，她似乎，能看见萧儿开怀大笑，露出两颗小小虎牙的模样，也看见他张开双臂，摇摇晃晃的扑向自己的场景…… 第287章 皇长孙去世（五） 李采薇一个没忍住，抬脚就往那贵妃榻奔去，嘴里喃喃自语道：“萧儿……” 等奔到了跟前，她一个踉跄，狠狠的跌坐在贵妃榻前，手底下触碰到的，却是虚无的空气。 “萧儿！”李采薇悲痛的喊了一声，随即梗咽。 宇文离慢慢走过去，在李采薇面前弯下腰来，伸手用指腹轻轻替李采薇擦去眼泪，心疼的将人拥入怀里面，满是心疼的道：“采薇，你太寂寞了，本宫去把皇叔的孩子抱来陪你，好不好？” 他口中的皇叔，乃是皇帝宇文岚的亲哥哥，当朝的成王爷，去年夏天，成王世子妃刚生下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如今已经一岁，宫宴之上，李采薇曾经见过那个孩子。 还与成王世子妃说过话儿。 听了这话，李采薇忽然身子一僵，随即脸上的泪水流的更加汹涌，她恨恨的推开宇文离，道：“殿下想说什么？以为抱一个别家的孩子就能令我忘记萧儿？那根本就不可能！” “我不会见那个孩子，你最好还是不要费心！” “采薇！” 宇文离也有些恼怒，几乎忍不住想敲开李采薇的脑壳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萧儿死了，他也很悲痛，可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他们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是机会生孩子！ 就别抱着这一个念念不忘了，即便哭死，又有什么用？ “殿下走，妾身想一个人冷静冷静。”看到宇文离的表情，李采薇忽然奇迹般的冷静下来，眼泪收住了，怒气也消失了，整个人娴静的有些诡异。 宇文离如同见鬼一样看着她，心底里的担忧如同潮水一样，一浪高过一浪。他静静的看了李采薇片刻，终于扭过头去，将小全子叫了进来，吩咐道：“你去御书房告诉赵公公，让他告之父皇，本宫今日不去御书房了，请他海涵。” “殿下，这……”小全子闻言目瞪口呆。 他还想说什么，宇文离却不耐烦的挥挥手命他退下。 “是，殿下。”小全子垂下眼眸应了一声，转身悄无声息的退下。 宇文离扶着李采薇回到床沿边上坐下来，柔声道：“你躺一会儿，好好睡一觉，本宫不走，就在这儿陪你。” 李采薇将他与小全子的话听在耳朵里，闻言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殿下，你不用为妾身如此，有差事就去忙。” 宇文离却是旨意不肯离开，反而问道：“你饿不饿？本宫让他们端一些吃的来，可好？” 李采薇看着他半响，忽然缓缓道：“妾身想吃桂花糕了……” “你的爱好还真是始终如一。”宇文离原本以为李采薇会拒绝，却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不由的有些意外。 当即招手，叫宫人进来吩咐了，又扶着李采薇躺下来。 “你好好休息。”宇文离轻轻的道。 李采薇没有回答，慢慢闭上双眼。 宇文离拿过一旁的绣花锦缎被，小心翼翼的替她盖上，又掖了掖被角。 等李采薇睡着了，他起身走出外殿里去，从小全子手里面接过抱过来的文件奏章等物，低头看了起来。 李采薇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桂花糕做好时，宇文离进内殿来看了她一眼，想到这些天李采薇几乎不曾合眼，便不忍心叫醒她，将桂花糕放在了床头的茶几上。 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 到第二天下午时，宇文离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请了太医前来诊脉，林太医就道：“殿下，太子妃这是封闭了自己的心，不愿意醒来，微臣没有办法叫醒她。” “什么？你没有办法？”宇文离闻言眉头顿时皱的紧紧的：“那太子妃要睡到什么时候？” “这个老臣不知道。”林太医垂头道。 宇文离顿时怒了，一甩袖子骂道：“饭桶！” 可怜林太医，一辈子医术精湛，被人称颂，不料老了老了，却被宇文离指着鼻子骂饭桶，顿时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几乎昏厥。 “还有没有别的大夫？”宇文离发泄完怒火，又扭头朝着殿外看了看。 其他太医们见林太医挨了骂，更是不敢上前，连脉都没诊，便说自己无能无力，宇文离勃然大怒，却丝毫没有办法：“到底还有谁，能令太子妃清醒过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是心病。” 林太医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子妃为什么会这样，老臣想，天下间没有人比太子殿下更了解了。” 宇文离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李采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萧儿已经死了，他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来一个萧儿不成？ “你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宇文离怒喊道，这一次，他总算没有再骂人了。 “是，殿下。”几个太医互相看了一眼，随即转身退到外殿。 宇文离回头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李采薇，眼前忽然出现萧儿去世时的场景，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恐慌。 倘若，李采薇也这么死去…… “不！不可以！” 宇文离猛然尖叫出声，狠狠一拳头砸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殿下，您怎么了？”一个宫女刚好端着茶杯从外头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差点吓的将手里面的茶壶打翻在地。 “本宫没事。”宇文离回头看了那宫女一眼，道。 “那殿下，奴婢……退下了。”宫女战战兢兢的看他一眼，连忙端着东西离开，生怕被宇文离责罚。 宇文离失魂落魄的重新回到床边，跌坐下来。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才好？ …… 昭云宫内。 刘皇后听着宫人的禀报，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齐嬷嬷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刘皇后不开口问，她就绝不说一个字，间或用眼皮撩一下回话的宫人，眼睛里露出一丝嫌弃。 自从宇文离清洗胜华宫之后，刘皇后安插在其中的几个眼线也被连根拔出了，一时之间无法继续安插人手，刘皇后想要得知消息，只能让人在胜华宫附近打探，但得来的消息，并不准确，时常出错。 今日，刘皇后已经气的责罚过两个宫人了，现在的这一个，是第三个。 “彩蝶，你确定太子妃真的昏睡过去？至今没有醒来？”刘皇后慢吞吞的问道。 “是的！皇后娘娘！”彩蝶闻言，连忙开口回答：“太子殿下将所有的太医都召集到胜华宫，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将太子妃弄醒，奴婢在宫门口亲耳听到林太医与几个太医商量，说是太子妃昏睡三日，这个情况非常罕见……” “昏睡三日？” 刘皇后闻言，目光霎时一亮。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 “是的！千真万确！”彩蝶连忙回答。 刘皇后顿时笑了，笑的雍容华贵的脸犹如昙花绽放，美的令人窒息：“如此看来，皇长孙的死，对太子妃的打击实在太大，本宫倒也不用，再将心思放在这个人的身上。”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不能耽搁在这上头。 “可是……”彩蝶忽然又抬起了头，小心翼翼道：“那万一，太子殿下找到了高人，将太子妃救醒了呢？” “没有可是！” 刘皇后闻言，目光霎时一冷。 这个世界上，无人能解救李采薇！除非……真的有什么高人。 刘皇后凤眸中散发出来的杀气，顿时让这春意盎然的大殿都变得冰冷了几分。 彩蝶更是吓的几乎昏厥过去，连连开口附和道：“是是是！娘娘说的没催！太子妃根本就不可能再醒过来……” 刘皇后的神情渐渐缓和，她端起手边的茶盏慢吞吞喝了一口，这才道：“彩蝶，你下去，继续打探消息，只要你忠心，本宫会有赏赐给你。” 说着，冲一旁的齐嬷嬷递了个眼色，和颜悦色道：“齐嬷嬷，你送彩蝶出去！记得，背着点人！” “是！奴婢遵命！”彩蝶闻言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齐嬷嬷走上前来，领着她退下。 快要走到大殿门口时，齐嬷嬷将一个小小的荷包塞进了彩蝶手里：“你辛苦了，这是娘娘给你的赏赐。” 彩蝶捏着荷包，看大小里面至少包着一块二两的银锭子，她几乎喜极而泣，闻言连连点头：“多谢齐嬷嬷！” 齐嬷嬷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目送着她离开。 回到内殿里，却见刘皇后靠在椅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 齐嬷嬷没敢打搅，悄无声息的站在一旁。 一会儿后，刘皇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问：“送走彩蝶了？” “是，娘娘，不过奴婢觉得，这姑娘十分单纯，她不一定能够打探到更有用的消息……”齐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刘皇后。 这昭云宫里的宫人，哪一个不是如履薄冰呢？ “心思单纯，有她的好处。”刘皇后不以为意：“你以为经过皇长孙的事情，太子不会加强警惕吗？心思单纯的人，才能进到内殿里去，那些一看就把心机写在脸上的，反而不能成功！” “娘娘说的是！是老奴心思狭隘了。”齐嬷嬷低头回答道。 第288章 皇长孙去世（六） “还是得想个法子，免得太子妃真的醒了过来……”刘皇后喃喃自语道。 齐嬷嬷知道这个时候没有自己开口的余地，于是垂着头一声不吭。 果然，刘皇后接着自己讲了下去：“交给彩蝶吗？她恐怕胜任不了……”语气幽幽，在空旷的昭云宫大殿上，显得分外缥缈。 …… 第四日，李采薇依旧昏迷不醒。 宇文离终于坐不住了，在劈头盖脸的将太医们狠骂一顿之后，他当即带上人亲自出宫，准备将全国所有有名望的大夫全都找来，第一站，先从邺城开始。 不料他总共找了三家，大夫们一听是太子妃生病了，就连连告罪，说自己治不了，宇文离没有法子，只能恨恨离开。 他忙活了一天，几乎跑遍了邺城大街小巷，也没能找出一个能医治的大夫来。 回到宫里面，看着李采薇依旧昏睡的样子，宇文离几乎崩溃：“采薇！你醒来好不好！本宫再也不怀疑你了，也不怀疑萧儿了！他就是本宫的儿子……” 可惜这些话，李采薇都听不到了。 宇文离哭了一阵子，趴在床沿边上睡着了，第二日阳光照进胜华宫里，宇文离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一眼李采薇，见她依旧昏睡，当即伸手在鼻子底下一探。 人虽昏迷，但是还有呼吸。 宇文离松了一口气，随即站起身来，转身去外头洗漱，更衣，还去餐桌边上狼吞虎咽的吃下一碗饭。 半个时辰后，他生龙活虎的站在胜华宫的大殿门口，依依不舍的看一眼李采薇，抚摸着手里面的佩剑，转身边向大殿外走，边问道：“今日轮到哪一家了？城南还是城北？” “太子殿下！” 却在这时，一道充满了惊喜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宇文离抬起头来，就看见穆离急匆匆的奔过来，满脸喜色的开口道：“殿下！太子妃有救了！太子妃有救了！” “你说什么？” 宇文离闻言，双眸之中顿时露出一丝狂喜，一把抓住穆离，急切问道：“你可是请到了大夫？哪一家的？带本宫瞧瞧去！” “殿下，你认识的！就是之前在边关……”穆离开口解释道：“太子妃中毒差点身亡，最后救她的那个青鸾大师啊！他来邺城了！” “青鸾大师？”宇文离喃喃重复了一遍，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是他！他怎么突然来邺城了？”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穆离满脸喜色道：“今日一早，属下经过城门附近，刚好就看见了青鸾大师，于是上前招呼，没有想到，他张口就问太子妃怎么了。属下就将太子妃昏迷之事讲了一遍，青鸾大师要属下带他进宫来，说是有办法医治太子妃，让她醒过来。” “好！好！”宇文离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喜悦：“青鸾大师现在在哪里？他是自己一个人来邺城的吗？” “是！不过带的有两个随从。”穆离回答道。 宇文离一听这话就松了一口气：“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请他进来啊！” “是！属下遵命！” 穆离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宇文离满脸喜色，回头看一眼胜华宫的宫门，恨不得立刻奔进去，狠狠的亲李采薇一口。 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宇文离不敢想象，要是再昏睡下去，李采薇到底会如何，那个结果他承受不起，连在脑海中想一想都不敢。 他忍住了内心里的激动，站在胜华宫门外头，亲自迎接青鸾大师。 不一会儿后，长长的宫道尽头，出现一行人，为首之人，一身的素衣袈裟，剃着光头，身形非常高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正是之前在边关有过一面之缘的青鸾。 在他的身后，则跟着几个身穿灰衣的随从，全都低垂着头。 “小僧见过太子殿下，阿弥陀佛。” 一到跟前，青鸾便双手合十，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 “大师真是洞察世事，未卜先机，知道本宫正要找你，你便来了。”宇文离满脸都是激动，一伸手亲自邀请青鸾入殿：“本宫早已经等候多时，请入殿。” “太子谬赞了。” 青鸾闻言，谦虚一笑，抬脚走上殿门前台阶，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侍从也想进来，却被拦住了。 青鸾回头看了一眼，淡然道：“太子殿下，他们是我的随从，还请放他们进来！医治太子妃并非简单之事，我需要有人帮忙。” “大师都需要什么样的人帮忙？太医吗？本宫这就召人来！”宇文离连忙道。 青鸾闻言摇了摇头，勾唇一笑：“多谢殿下，不用。” “哦。”宇文离闻言，有些失望的收回手。 青鸾身后的两个随从，一青年，一少年，也都跟着走了进来，因为有宇文离的吩咐，并无人上前阻拦。 一时进的殿来，青鸾停下了脚步，左右看了一眼，回头对着宇文离问道：“请问太子妃歇息在何处？” “大师请跟本宫来。” 宇文离非常自觉的上前引路，带着青鸾大师与他的随从一起进了内殿。 床榻边上，两个宫女见他们进来，微微一屈膝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大师。” “都退下！”宇文离挥手。 “是。” 宇文离引着青鸾来到床边，十分心痛的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李采薇，沉声道：“太子妃这个样子，已经有四天，宫里的御医全都看过，甚至连城内的大夫都看过，可是，无一人能令她醒来……”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青鸾走到床边上，低头凝视李采薇片刻，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容：“太子妃这个样子，不像是单纯的生病，像是被人诅咒了，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诅咒？” 宇文离闻言，骇的一下子白了脸，都几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宫里面再一次出现了巫蛊之事！ “大师，太子妃难道不是因为皇长孙去世，悲伤过度才昏迷不醒的吗？”小全子站在宇文离身边，问出了他心里的问题：“怎么可能跟巫蛊沾边呢？要知道这些时日，一直都是太子殿下亲自守在娘娘身边呀！”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不错，是本宫一直守着太子妃，她中了巫蛊，本宫不可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宫里的御医，绝不可能诊断不出。 “没想到邺城皇宫里的水也是这么深。”青鸾闻言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他没再看宇文离，而是转过头去继续盯着李采薇瞧。 那两名随从一直低着头站在一旁，无人能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 忽然，青鸾飞快的伸手，一指点在李采薇的脉搏上。 “大师！你做什么？”宇文离大惊失色。 青鸾缓缓将李采薇的衣袖往上掀开了些，沉声开口：“太子殿下请看！” 宇文离连忙低下头去，结果就看见李采薇白皙的手臂肌肤下，隐隐的有什么在血管里飞速流动，手臂上时不时的鼓起一个小点点来，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是……”宇文离面色惨白。 青鸾收回了手，沉声道：“蛊毒在太子妃身体内至少有七八日了，幸亏我来的及时，如果拖到明日，就是请大罗神仙来，也不能救回太子妃的性命。” “大师！请你一定要救救采薇！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宇文离面色惨白，一把拉住青鸾的手就不松开了，满脸都是恳求之色：“大师想要什么，尽管提！” “倘若我要殿下答应我一个条件，殿下可肯？”青鸾看了宇文离一眼，缓缓问。 宇文离闻言愣了一下，他原本只是客套话，没想到青鸾竟然当真了。 但他既然是北狄太子，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大师请说！” “太子妃救醒之后，殿下需要无条件答应她一件事，无论是什么……”青鸾缓缓的，一字一句道。 “什么？” 宇文离迷惑了。 青鸾身边的侍从回答道：“大师的意思是，殿下只需要给太子妃一个无条件遵从的承诺，他便立刻救治太子妃。” “为什么是给太子妃承诺？而不是大师你？” 宇文离满脸疑惑。 青鸾闻言轻轻的笑了：“之前在南越时，我与太子妃原本就是旧识，如今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救她，自然不会提什么条件，至于要殿下答应此事，乃是为了太子妃。” “这本宫就更不能理解了……”宇文离闻言失笑出声：“采薇是本宫的太子妃，无论她提什么要求，本宫都会遵从，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承诺……” “殿下答应还是不答应？”青鸾打断了他，淡淡问。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凝重的看了青鸾一眼，又扭头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李采薇，惨然一笑。 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传的很远，笑声刚停，宇文离的声音就淡淡传了来。 “采薇变成了这个样子，只要能救她，哪怕一千个，一万个承诺，本宫都愿意答应，更何况才一个？” 第289章 失忆（一） “太子殿下还真是深情啊……” 青鸾闻言点点头，勾起嘴角轻轻笑了：“希望殿下永远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 说完，他挥挥手，示意宇文离退下，自己要开始施法救人了。 “大师，本宫能不能留下来……”宇文离开口哀求道：“就站在一旁，绝对不会打搅大师！” 青鸾闻言冷漠的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还是请你出去，你在这里，会影响到我，届时救不活太子妃，殿下可莫要拿我这一介僧人撒气……” 宇文离闻言，眼睛里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他多想李采薇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 可惜…… “好！”他长叹一口气，对着青鸾点头道：“大师，本宫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还希望大师能够尽心尽力的救治太子妃，本宫感激不尽！” 青鸾对着宇文离点点头，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宇文离回过头来，依依不舍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李采薇半响，转身慢慢退了出去。 可是即将踏出内殿之时，他又猛的停了下来：“大师，你的两个侍从不用退出去吗？” “小僧施救太子妃之时，还需要他们帮忙，所以不能。”青鸾缓缓开口。 宇文离哦了一声，目光一一从那两名侍从身上划过，什么异常也没看出来。他抬脚走出了大殿。 可是心里面始终有一丝疑惑困扰着他。 那两个侍从看起来平平常常，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怪异…… “来人！” 宇文离招手将小全子叫了进来，叫他在内殿里守着：“一但听到里头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立刻冲进去，知道吗？” 不是他对青鸾不放心，而是李采薇现在已经是他的太子妃，万一这些南越人想要伤害她呢？ “是，殿下，奴才遵旨！”小全子连忙应道。 宇文离这才放心了，他走到外殿里坐着，有宫人奉了热茶点心上来，他却没有心思去吃，人在外头，心却早已经飘进了内殿里去。 内殿中，青鸾慢慢走到床边，看了李采薇半响，回头对着自己身后的一个青衣侍从开口问道：“王爷，你真的要我救活她？公主很明显在这里过的并不快乐……” 闻言，那侍从缓缓摘下头顶上的帽子，将脸边上散落的发丝撸起，露出一张清秀绝俗的英俊男人面孔，不是李晋之又是谁？ 听了这话，李晋之缓缓开口：“要救！” 他跨前一步，目光落在昏睡不醒的李采薇脸上，温润如美玉一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心痛之色：“采薇，才短短两年时间，你就把你自己弄成了这般……” “只可惜咱们来的晚了，否则皇长孙能不能救，还是两回事……”青鸾再次开口，语气里不胜唏嘘：“若是他能活，公主也不至于……” 李晋之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薄怒：“还不都是你！本王早早就跟你说了，要来北狄！是你，一拖再拖……“ 青鸾闻言挑了挑眉，半点也不生气，闻言缓缓回答道：“一切都是命数，我那时不来，自然有不来的道理。” 李晋之没了脾气，说到底，皇长孙的病逝，是这北狄皇宫之人做的孽，与青鸾这个方外之人并无任何关联。 “你赶快想办法，把太子妃弄醒，本王知道你有这个本事！”李晋之沉声催促道。 原本偷偷潜入北狄，是想好好的看一眼李采薇，看看她过的好不好，谁知道来了之后，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画面…… 李晋之心里再一次忍不住涌上懊悔之色，若是他能早来一些时候…… “王爷，你确信要我救醒公主？” 青鸾闻言勾了勾唇，脸上流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公主吗？虽然她嫁了这北狄的太子，我想你也是不介意的？你心里肯定千次百次的设想过跟她在一起，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告诉北狄的太子殿下，就说公主没救了，死了，这样，我们可以想办法，偷偷把公主运回到南越去，这样你们两个人就可以双宿双飞……” “滚！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李晋之忽然间勃然大怒：“本王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的方法得到采薇！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货物，由得你说拿就拿！” “那王爷的意思是……” 这一次轮到青鸾吃惊了，他一路陪着李晋之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一路来到这蛮荒的北狄邺城，自然对李晋之的心思一清二楚，他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正中李晋之的心情，却没想到惹怒了他。 李晋之面孔阴沉，闻言许久没有开口。 好一会儿后，他才道：“本王是喜欢采薇，可是也尊重她，要走要留，全看她自己。采薇要留在这北狄皇朝，那本王就想办法把北狄太子的爪牙都给敲碎，让他这一辈子都老老实实的陪着她，再也不能伤她的心！” “倘若她想离开……” 李晋之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温柔,一丝坚定：“哪怕本王掀翻了北狄皇朝，掀翻这整个天下，也要带她离开，谁也不能阻拦！” 儒雅，却不蛮干，聪明，却不霸道。 这就是李晋之，一个深情，温柔，而又宽厚的男人。 青鸾闻言，久久的看着他，末了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笑意：“倘若我是女子，必定也会爱上王爷这样的男子。” 李晋之闻言一脸黑线：“你要是女子，必定生的孔武有力，五大三粗，本王才不喜欢你这样的粗人！” 青鸾生的粉雕玉琢，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比一些女孩子还要好看，然而在李晋之嘴里，他却便成了这样。 青鸾噗嗤一声就笑了。 “好！小僧粗鄙，配不上王爷。”他轻轻的说笑一句，整理了一下身上袈裟，吩咐令一名侍从将药箱子打开来，准备施救。 李晋之却不放心的问道：“青鸾，你是要救人，还是要害人？” 青鸾没好气的道：“害人！” 说完，飞速出手，将一根银针插入李采薇的手指尖，抽出来时，一股浓稠的黑血随之涌了出来。 房间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 “果然是蛊毒。”青鸾肯定的道：“也不知道，这北狄皇宫内，到底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居然给太子妃下这样的毒！” 李晋之闻言，面色阴沉的可怕，手也握成拳头：“要是让本王知道，是谁背后谋害采薇，必定不会饶过她！” “王爷还是洗洗睡。” 青鸾一边用银针将李采薇的十个手指头尖全都挑破，又让侍从拿了杯子去接那血水，一边忙里抽闲的回答道：“这里是北狄，你只是一个他国王爷，有什么资格在皇宫里到处晃悠？查出凶手，别开玩笑了……” “本王虽然不能！可是太子还在！” 李晋之冷着脸道：“采薇伤成了这样，他若是不肯查出真凶，本王一定灭了他！” “呵！好大的口气！”青鸾闻言轻轻笑了一声：“王爷别忘了，你现在只是我手底下一名小小侍从，你可没有资格命令宇文离，更不敢在他面前暴露自己，这样的事情，还是算了……” “不能算了！” 李晋之冷着脸道：“本王虽然不能直接命令宇文离，可是有你啊！只要你救活了太子妃，你就可以……” “王爷还真是看得起小僧。”青鸾闻言缓缓打断了他：“我本就是方外之人，不管红尘俗事，尤其这还是皇宫大内的事情，牵扯太多了，我才不想惹祸上身呢！” “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李晋之闻言，沉下了脸。 青鸾手底下动作立刻一顿：“我不够义气？是谁一路陪着王爷从南越爬山涉水来到北狄？又是谁，呕心沥血，耗费心血的救治公主？难道不是看在王爷你的面子上，我才这么做的？我辛辛苦苦这么久，在王爷眼里，居然不够义气！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走了！” 说着，收回手，念念叨叨的要离开。 李晋之一把将他拦住了，沉着脸陪不是：“青鸾，是本王不对，说错了话，你一直都很够义气，这总行了？” “还有呢？”青鸾斜眼看他。 李晋之闻言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丝无奈：“青鸾，你就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再帮我一次……” 青鸾很享受这种被李晋之哀求的感觉，板着脸孔一言不发，实则心里面却开心的不行，好一会儿后，他才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好，等下救好了太子妃，我去试试，但是结果如何，不能保证……” “只要你答应就行！”李晋之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青鸾瞥他一眼，忽然问道：“王爷，倘若太子妃救醒之后，不跟你走，你当如何？” 李晋之听了这话，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丝失落：“若她不愿意跟本王走，本王……自然是答应她，还能怎么做？” “难怪你从最有可能得到公主的人，最终变成了只能默默远望的人！”青鸾闻言不停的摇头叹息：“王爷，光有深情是不能够的，还得要手段……” “在采薇面前，本王不屑用什么手段！”李晋之冷哼一声，依旧坚持己见：“你别说话了，还是专心治病！要是救不活采薇，你的金字招牌可就砸了！” “怎么可能！”青鸾闻言冷哼一声，手底下的动作快了起来。 外殿上。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宇文离心里面越来越焦急，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内殿入口，对着小全子轻声问道：“里头现在如何了？” “殿下，里面一直都很安静，奴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小全子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宇文离说不清楚心里面是开心，还是失落。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青鸾救治李采薇的结果，但却又怕见到他，他怕青鸾告诉自己，李采薇无药可救。 那他绝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却在这时，外头有宫人急匆匆的走进来禀报道：“太子殿下，暖云宫传来消息，赵良娣走路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人已经昏迷，请殿下过去看一看！” “赵良娣摔了一跤？”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 但他全副心思都在李采薇身上，吃惊过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让人找太医过去瞧瞧就行了，告诉本宫做什么？本宫又不是太医！” “但太子可以去安慰安慰赵良娣。”从殿外的方向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 宇文离抬起头，就看见刘皇后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一惊，立刻跪下来冲刘皇后请安：“儿臣参见母后！” “太子起来！”刘皇后缓缓进殿，目光一扫宇文离，懒懒道：“本宫说的可有道理？” “母后当然没有错。”宇文离恭敬回答道。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皇后挑眉：“赶快去看看赵良娣啊！” “回母后话。”宇文离面露为难之色：“太子妃昏迷不醒，大师正在抢救，儿臣现在无法离开，请母后体谅！” “大师？你从哪里请来的大师？”刘皇后沉声问，凤眸之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是南越青龙寺的青鸾大师。”宇文离闻言回答道：“之前在边关之时，采薇身中剧毒，差点一尸两命，就是这位青鸾大师将她救回来的，儿臣对他十分信任！” “哦？这位青鸾大师居然有这等本事？” 刘皇后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惊讶，她看着宇文离叹息道：“要本宫说，当初还不若让皇长孙小产，否则，也就没有今日之事了，可见世事有时候真的是福祸相依……” 宇文离听了，心里一片黯然。 如果当初，萧儿没能保住，眼下，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情景？ 他想像不出。 “行了，太子，你也不要太过难过。”刘皇后缓缓开口道：“你去暖云宫里看一看赵良娣，如果实在太担心太子妃，那本宫就受些累，在这儿看着，总不会出错？” 宇文离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第290章 失忆（二） 但下意识的，他就拒绝了：“多谢母后一番好意，儿臣心领。只是这边有大师在，需得儿臣亲自接待，至于赵良娣那边，就请母后受累，代替儿臣走一趟，如何？” 刘皇后听了这话，凤眸霎时一眯。 “太子此番何意？你就是不去看望赵良娣是不是？那当初为何还要她怀孕？” “她怀孕，不是母后要求的吗？”宇文离冷笑：“儿臣是听从母后您的吩咐，才宠幸赵良娣的，儿臣对她，并无太多感情。” 干脆，冷漠，不留一丝余地。 刘皇后的脸色立刻一沉：“荒谬！太子！你摸着你的良心看一看，可会疼？赵良娣怀的可是你的孩子！太医如今正在抢救，可是赵良娣心情一直不佳，如若你去，那个孩子说不定就能保住……” “保住了又如何？”宇文离兴致缺缺，一点也没有做了父亲的喜悦。 刘皇后怒了：“太子妃那么喜欢孩子，不会将这个孩子抱过来给她抚养啊！这样你岂不是能省心一些？本宫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抱过来，给太子妃抚养？” 宇文离听了这话，双眼猛然一亮。 刘皇后见他听进去了，立刻点头：“是啊！太子妃变成这样，本宫也很伤心，她毕竟，是我北狄皇朝的太子妃，是太子你唯一的妻子……” “那这样一来，对赵良娣岂非不公平？”兴奋过后，宇文离很快便冷静下来，他看着刘皇后，兴致缺缺道：“母后，请您不要再为难儿臣了，儿臣此刻，只想好好的陪着采薇，别的什么都不想。” 说着，扭过头去，目光看向内殿。留给刘皇后一个倔强而又寂寞的背影。 刘皇后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太子，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她凤眸眯了眯，眼睛里射出一道阴郁的光芒，阴测测的道：“太子果真不去暖云宫？” “请母后体谅。” “好！好！”刘皇后猛然站起了身，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向外走去，齐嬷嬷等宫人，都跟在后面。 若是往常，宇文离一定追出去向刘皇后道歉，并且哀求她留下来，对于这个母亲，他一向很敬爱。 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宇文离在面对刘皇后之时，脾气越来越暴躁，心中的孺慕之情也渐渐减少了很多，像今日这个情况，他只是起身喊了一句：“儿臣恭送母后”便再无其他。 刘皇后走到大殿门口，脚步猛的一顿。 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走了出来，而宇文离丝毫也不阻拦。 一股汹涌的怒火涌上心头，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再无迟疑，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 “娘娘，咱们是回昭云宫，还是……”齐嬷嬷迎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皇后立刻回头，双眼怒瞪着她：“不回昭云宫，能去哪儿？” “娘娘，对面就是暖云宫……”齐嬷嬷的声音渐渐变小：“也不知道太医此刻诊的怎么样了……” 刘皇后闻言沉思片刻，猛然抬起了头：“那就去暖云宫！” ……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胜华宫内掌了灯。 宇文离心急火燎的等了半日，然而内殿的大门依旧紧紧关闭，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到了此刻，他反而不急了。 时间拖的越久，越说明青鸾正在里面奋力抢救，若是李采薇无救，青鸾绝不会在里面多呆。 “上天保佑，求求你一定要让采薇醒过来……”宇文离不停的在心里面哀求祈祷，目光时不时的望着内殿的方向，小全子从外头进来，低声禀报道：“殿下，晚膳准备好了，您多少吃一些！” “本宫不饿。”宇文离头也没回。 “殿下。”小全子并不气馁，接着劝说：“您不饿，想必青鸾大师应该饿了……” 宇文离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说的不错，本宫是该将大师叫出来用膳才是。”说着，走到内殿门边，抬手轻轻敲了一下房门。 里面很快有了回答：“谁呀！” 宇文离沉声道：“大师，出来用晚膳！等一下再接着瞧病……” “不用了。”这一次，是青鸾的声音：“太子妃再有一个时辰就会醒来，小僧等将她治好，再出去！” 宇文离闻言喜出望外：“当真会醒？太好了！太好了……” 说话间，他眼中落下泪来。 小全子见了，连忙拿出帕子递给他，宇文离擦了擦眼泪，回头道：“你吩咐他们，一个时辰后再摆饭！本宫要等到太子妃醒来之后，再用膳！” “是！殿下！”小全子一脸喜色的转身退下了。 宇文离定定神，忽然对一旁的宫女问道：“本宫这个样子，看起来憔悴吗？” “奴婢……” 那宫女万万料想不到宇文离会问她，惊的差点跪下。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嫌弃的神情来，干脆叫人拿来一面铜镜来，自己打量。 好家伙！ 蓬头垢面，胡子拉茬，玉树临风的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副颓败样子？ 宇文离身形一个踉跄，当即高喊：“小全子！” “殿下！奴才在！” 小全子屁颠屁颠的从外头奔进来，就听到宇文离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些热水，本宫要沐浴！” “殿下？您这时候沐浴做什么？”小全子闻言，满脸惊讶的看着宇文离。 “本宫叫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宇文离皱眉：“太子妃马上就要醒了，本宫怎么能这幅样子见她……” “太子哎！”小全子打断了他，满脸无语：“照奴才说，您就应该这幅模样去见太子妃！也该让她知道知道，昏迷的这几天，殿下是如何衣不解带，不吃不喝的照顾她……” 宇文离闻言，双眼一亮：“这样，太子妃就会知道本宫的心意？” 小全子疯狂点头：“正是这样！” 宇文离点点头：“好，本宫听你的。”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内殿里传来吱呀一声轻响，然后，内殿的大门打开了。 宇文离立刻扭头，惊喜交加的走上前去：“太子妃如何了？” 先出来的是两个侍从，都垂着头，青鸾走在最后面，出来时形容有些狼狈，浑身疲惫，但是见到宇文离，他还是强撑着双手合十，冲他行了一礼：“小僧不辱使命，终究将太子妃身上所中之蛊毒解了，再有两个时辰，太子妃便会醒来……” “如此，便算完全解了？太子妃日后都没事了？”宇文离闻言惊喜交加。 青鸾闻言摇了摇头：“非也，今日只是开始，若想太子妃痊愈，需得解上七天，方能除根。” 宇文离闻言愣了一下，但不做他想：“只要能解开便好，七天就七天，来人，将书房附近的殿宇收拾出来，请大师与其随从居住。” “是！殿下！”小全子满口应允。 宇文离抬了脚，正想往内殿里去，却忽然又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青鸾，神情凝重的道：“先前萧儿去世时，太子妃曾经癫狂到差点动手伤人，本宫一直以为她是太过悲伤所致，如今看是，是不是与这蛊毒有关？” “殿下猜测的不错，太子妃性情大变，的确是蛊毒引起。”青鸾闻言点了点头。 宇文离脸上顿时露出吃惊的神情。 他只是突然间产生疑惑，却没想到是真的…… “请大师先去休息，半个时辰后，在这正殿上用膳。”宇文离说着，看了一眼跟在青鸾身后的两个侍从，笑道：“他们俩也辛苦了，一起用！” “如此，多谢太子殿下了。”青鸾闻言微微一笑：“还劳烦太子殿下多准备一些素斋，小僧不吃荤。” “都听见了吗？”宇文离扭头看了小全子一眼。 小全子立刻点头：“奴才记住了！” 青鸾点点头，跟在宫人身后，往外走去。 宇文离则迫不及待的往内殿里走去，他太想见到李采薇了…… …… 暖云宫中。 赵良娣正满脸悲痛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的帷幔，数着房间里唯一的沙漏声，静静的想着心事。 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头奔了进来，有宫人满脸惊喜的道：“主子！皇后娘娘来看望您了！正在殿外下车呢！” “皇后娘娘？”赵良娣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了身，因为动作太猛，扯着了小腹，五官紧紧皱在了一起：“哎呦！疼……” “主子！您怎么了？”宫女吓了一大跳，连忙道：“要不要奴婢再去请太医呀！” “不用。”赵良娣闻言，缓缓的摇了一下头：“你扶着我起来……” 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宫人高声的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赵良娣心里一慌，不小心就从床上跌落下来，身子直直的朝着宫毯摔去…… “主子！”宫女们大惊失色，慌忙奔出，赶在赵良娣摔倒之前，垫在了她的身下，另外的宫女手忙脚乱将赵良娣搀扶起身。 正兵荒马乱之际，刘皇后扶着齐嬷嬷的手缓步从外头走进来，见到眼前这一幕，她不由的面露惊讶之色：“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291章 失忆（三） “回皇后娘娘，我们主子刚刚摔了……”宫人们全都跪下请安，有一人低声开口回答。 “又摔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刘皇后闻言，两道好看的黛眉轻轻一皱，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来：“赵良娣。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赵良娣先前那一摔，还可以说是为了逼宇文离来此，故意设下的局，可是此刻，她的额头上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来，小腹里翻江倒海，腹痛难忍，只恨不得当场昏过去才是，哪里有力气回答刘皇后的话？ 扶着她的宫女，感觉到她的身体十分滚烫，不由的大惊失色：“主子！您怎么了？不要吓唬奴婢！” 赵良娣翻了翻白眼，在这声声的惊呼中，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刘皇后脸色一变，立刻大声吩咐。 “是！娘娘！” 立刻有宫人应了一声，转身飞快奔向外头，可是走到大殿门口时，她又猛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刘皇后，怯怯的道：“回娘娘，太医们此刻都在盛华宫中，奴婢……” “无妨，你去了就说是本宫的命令。”刘皇后闻言冷哼一声。 “是！娘娘！”宫女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神情，再不迟疑的转身退下，趾高气扬的去盛华宫了。 有了皇后娘娘的口谕，她还怕什么？ 其余宫人七手八脚的将赵良娣抬到大殿内的床榻上躺下，刘皇后缓缓走过去，看了一眼赵良娣苍白若纸的脸，不由的叹息一口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皇长孙已经夭折了，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那就是东宫里的独一份，可惜……” 赵良娣昏迷着，并不能听到这番话语。 刘皇后静静的坐了片刻，等太医来到，开始给赵良娣把脉之时，她便起身离开了。 当然，回到昭云宫，她又派人将宇文离叫过去狠狠的骂了一顿：“太子，你的人生里只生下了太子妃一个人了！本宫与你父皇，也都不重要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 宇文离垂头回答：“只是太子妃她才刚刚醒来，十分虚弱，儿臣再陪她两天，必定以国事为重！” “太子妃醒了？”刘皇后目光一闪。 这个消息令她十分震惊。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是的，不过她所中的蛊毒还没全解，这两日尤为重要，还请母后体谅儿臣。” “如此说来，这个青鸾大师，还真的是有些本事。”刘皇后缓缓说道。 宇文离闻言立刻笑了：“是，青鸾大师高深莫测，手段超群，儿臣一直都很佩服。” “太子不是说这两日尤为紧要吗？赶快去！”刘皇后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再责问，反而催促着宇文离赶快走：“你去守着太子妃！朝事那边，有凌王给你父皇帮忙，并不会出错。” 宇文离原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听了刘皇后的话，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母后，您真的……没有生气？” 刘皇后顿时挑眉：“本宫生气太子就能留下不走了吗？” 宇文离老老实实回答；“不能，儿臣等下还要陪同青鸾大师用膳，他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北狄，儿臣得尽一下地主之谊。” “应该的。”刘皇后点头：“太子快些去！本宫就不唠叨了。” “是，母后。” 宇文离起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退下。 …… “采薇，醒醒……本宫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 睡梦之中，不停的有人在呼唤自己，李采薇撑着千斤重的眼皮，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影影绰绰的能看见有个人坐在床沿边上。 李采薇看不清楚那是谁，又用力闭上眼睛，深深的喘息一口气。 好累啊！为什么她像是跋山涉水，走了很长路的样子呢？明明之前她只是睡了一觉…… 再次睁开眼眸时，李采薇终于看清楚床前的那人了。 一张轮廓分明，肤色白皙的脸孔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人似乎几日都没休息好，也没收拾自己，嘴角与下巴上，冒着轻轻的胡茬，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皱巴巴的穿在身上，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李采薇从未在宇文离身上看见过。 可是今日，她看见了。 “殿下……”李采薇喃喃开口，声未出，泪先下。 呼唤声惊醒了趴在床边上打瞌睡的宇文离，他猛然翻身坐起，一眼看见李采薇清醒的样子，顿时欣喜若狂：“采薇！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李采薇看着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不知道为何，明明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可是她总觉，像是好久没有见过宇文离了。 此时此刻，除了眼前人，她想不起其他。 宇文离当然不会笨的在李采薇面前提起萧儿的事情，看李采薇精神渐渐好转，他倾身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李采薇靠坐在床上，在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软语温声的问：“采薇，你睡了很久，肯定饿了，本宫让他们做些简单易消化的粥来给你吃，好不好？” 李采薇愣愣点头，然后看着宇文离满脸兴奋的吩咐那些宫女，她像是有些看不够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好一会儿之后，她开口问道：“殿下，我怎么了？” 宇文离走过来，在床沿上重新坐了下来，伸手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没事，只是这两天身体比较虚弱而已，最近春暖花开，你不想在宫里，本宫陪你去外头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李采薇闻言愣愣的点了下头，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向父皇母后告辞啊。” 宇文离听了这话，眼睛里顿时露出一丝讶异！ 从刚刚李采薇醒过来，他就觉得不对劲…… “采薇……”宇文离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采薇，按压着内心里的激动与忐忑，低声问道：“等你身子好了，给本宫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孩子”二字一出，宇文离清楚的看到李采薇瞳孔一缩。 就在他以为大事不妙之际，却见李采薇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去，羞怯道：“殿下，孩子是要随缘的，不是你想要，就能有……” 宇文离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猛然一紧，然后就松开了，脸上的激动神情藏也藏不住，差一点扑上前去，狠狠的亲李采薇一大口！ 然而，他怕吓到李采薇，忍住了。 宇文离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李采薇失忆了，她忘记了孩子的存在。 但是对于他，对于这后宫里的其他人是不是还记得，却是两回事。 为了试探，宇文离再一次轻声问道：“采薇，你……想不想念你的母妃？还有越王李晋之？菊儿？” 李采薇听了这话，苍白的脸孔上顿时露出一抹心虚。 她看着宇文离，有些急切的辩解道：“殿下！你又在疑神疑鬼了！越王殿下是妾身的二哥，还有菊儿，母妃，妾身永远都不会忘记！会将他们记在心底，她们是妾身永远的亲人！” “只是亲人？”宇文离似笑非笑。 李采薇却是拼命点头：“自然是真的！妾身从未欺瞒过殿下什么！” “真的？” “真的！” “好！本宫再信你一回！”宇文离哈哈一笑，转身对着外头喊道：“灵芝，怎么还没把太子妃的饭菜端进来？” “就来了！” 片刻后，一个长相秀气的宫女端着个托盘匆匆从外头进来，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回太子殿下，御膳房不知道太子妃娘娘是想喝甜的，还是想喝咸的，于是就每一样都做了一些，奴婢端的有点多，所以就回来的迟了，请殿下谅解！” 宇文离扭头看向那托盘，果然见上面放了至少有四种粥品，他摆摆手，命灵芝退下。 想着李采薇刚刚睡醒，待会儿还要喝药，宇文离便端了一碗加了蜜糖的燕窝粥，准备亲自喂李采薇吃东西。 然而李采薇却摇头拒绝：“殿下，妾身刚刚睡醒，还未洗漱，如何吃的东西？荷儿，进来替本宫梳妆……” “采薇！” 宇文离放下手里的粥碗，一把拉住要起床的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道：“你才刚醒，身子弱，就不要起来了好不好？本宫亲自服侍你，不要叫丫头进来了，难得咱们两个人相处。” 说着，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水盆与帕子，亲自替李采薇擦手擦脸。 李采薇倒也没有拒绝，任由宇文离施为，她歪着头看他，脸上带着笑容：“殿下还从未如此服侍过妾身呢！”神情带了点娇憨与天真。 “那你喜欢吗？”宇文离抬眸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宠溺：“本宫以后，日日这样服侍你，可好？” “不好！”李采薇立刻就拒绝了：“你是太子，每日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若是日日守在我的床前，那才叫奇怪了，就连父皇母后，也会怪罪妾身的，殿下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宇文离闻言怔怔的看着她，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李采薇居然当真了。还真心实意的替自己着想，之前的惨痛记忆，她真的全都忘记了吗？ 第292章 失忆（四） 宇文离怎么也不肯相信，上天真的会这样厚待自己。 那之前为何要让自己经历丧子之痛？ 好在，李采薇已经忘记了，这份痛苦就只有自己承受而已。 一股难掩的喜悦从心底里蔓延开，数日以来，唯有今日他觉得最为痛快愉悦，当下端了粥来，喂李采薇吃一口，他自己吃一口。 宇文离从未觉得像今日这样饿过，喝了粥，他又兴致颇高的让宫人端了一些菜肴进来，大快朵颐，李采薇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见他吃的那么香甜，自己不禁也动了馋意，然而她已经数日粒米不沾，宇文离没敢让她多吃。 盛华宫里的宫人们瞧见这一幕都分外惊讶，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殿下真是高兴的忘乎所以了…… 吃过饭，宇文离让人将东西撤了，坐在床沿边上，拉着李采薇的手，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都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李采薇刚醒来，身子十分虚弱，说了这么会子话，便开始犯困。 宇文离见了，慌忙起身扶着她躺下，又掖了掖被子，满是宠溺的看着李采薇闭上眼睛，渐渐陷入沉睡。 宇文离并未离开，目光痴痴的看着李采薇，像是看不够似的。 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一道轻轻的咳嗽声。 宇文离一惊，连忙回头，就看见青鸾穿着一身袈裟缓步从门外走了进来，嘴角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神秘微笑。 “大师！你来了。” 宇文离连忙起身。 “额弥陀福。”青鸾双手合十，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这才走到床边去观察李采薇，片刻后，他笑道：“看样子，太子妃恢复的不错。” “真的？一切有劳大师了。”宇文离满是感激道。 青鸾嘴角的笑意越发浓厚了：“太子殿下先别急着高兴，太子妃身上所中之蛊毒虽然现在解了一半，但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她是怎么中蛊毒的？太子妃总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蛊？” “那不可能！采薇不会那么做！”宇文离断然摇头。 青鸾道：“既然不是太子妃自己下蛊，那就是有人在背后加害，那个人，殿下若是不查出来是谁，只怕小僧离开后，他还会继续加害太子妃，到那时候说不定是比蛊毒还要疯狂厉害的法子……” 宇文离听了这话，心中立刻一紧，脸上神情分外坚定：“大师放心，本宫就是倾尽所有，也要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害太子妃！” “这种话，太子殿下应当经常说？”青鸾微微一笑。 宇文离听了，脸孔不由微微一红，他记起当初萧儿中毒之后，他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直到今天，正加害萧儿的凶手到底是谁，他仍然没有查出。 宇文离心中产生巨大的愤怒，盯着青鸾语气坚定道：“大师放心，这一次本宫一定会查出……” “太子殿下不妨引蛇出洞。” 青鸾忽然打断了他：“小僧猜测，太子殿下之前为了查清楚事情真相，一直都是从宫人着手的？总是被动挨打，是抓不到凶手的，唯有先露出破绽来，引得敌人上钩，才有可能一击必中！” 宇文离闻言面露惊讶之色：“大师的意思是……” 青鸾忽然转身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搭上李采薇的脉搏：“小僧言尽于此，到底怎么做，太子殿下细细思量！” 说完，低头沉思，再无话说。 宇文离静静的站在那儿，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青鸾身边的一个侍从垂头上前道：“太子殿下，请您出去！大师傅要开始替太子妃驱蛊了。” 宇文离看他一眼，却因为这侍从垂着头而没看清楚他的面容，但从身形上看，这人身材偏瘦，与青鸾相近。 看来大师挑选侍从也要挑选好看的，与自己相近的，不要什么胖子。 语文路心中暗道。 “好，本宫这就离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退下了。 到了外间，宇文离刚刚坐下，就听到外头宫人禀报说：凌王来了。 自从萧儿夭折后，宇文凌已经许久都没有再进宫来了，今日来，怕是听说了李采薇已经清醒过来的事实，来一探究竟的。 “让他进来！”宇文离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笑。 “是，太子殿下。” 脚步声退出，不一会儿，宇文凌便大摇大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穿的并非往日鲜艳的红色锦袍，而是一套炫黑的衣裳，头上没有带那骚气的金冠，而是破天荒的带了一枚毫不起眼的玉冠，朴素的一点也不像是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的凌王宇文凌，而像是某个容颜清秀的书生。 “穿这么素做什么？怕太子妃看了心里难受？”宇文离一见他这打扮，脸上的嘲讽笑意就更浓了：“萧儿是本宫的儿子，尚且轮不到二弟你来披麻戴孝！” 这话就实在太过了。 宇文凌脸色一变，语气凉凉：“大哥这说的什么话，萧儿当然轮不到臣弟披麻戴孝，不过若是换成大哥你，臣弟倒也愿意……” “放肆！” 宇文离狠狠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差点没将这金丝楠木所做的桌子劈裂出几道细纹来，他没好气的开口道：“宇文凌，你今日进宫来，想做什么？” “臣弟有一件东西，想要大哥看看。”宇文凌沉声开口，忽然朝着身后一招手。 很快，便有一个小太监五花大绑的从外头被带了进来，那小太监张的贼眉鼠眼的，被拉上来以后，哭丧着脸一直在喊冤枉。 “太子殿下！奴才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请太子殿下饶过小的！”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扭头沉声问：“宇文凌，你什么意思？” 宇文凌没有答话，几步走到太监身边，一弯腰便从他胸前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来，递给了宇文离：“大哥！你好好的看一眼！” 宇文离疑惑接过，只闻了一下，脸色顿变：“这是什么东西！” “请太医一看便知。”宇文凌淡淡道：“刚刚臣弟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这个宫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假山后，似乎是在与什么人做龌龊交易，臣弟当即上前抓捕，不料没抓住与其交接的人，只抓住了他。” “这是盛华宫里的宫人，大哥总不会认不出来？” 宇文离当然不肯承认自己认不出，闻言冷哼一声：“笑话！怎么可能！”他扭头看向那太监，声音冰冷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在盛华宫里是做什么的？” 那太监自从被宇文凌准确的摸出怀里面的纸包后，整个人脸色大变，神情惶恐，嘴唇哆嗦，好似立刻就会吓的昏死过去，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叫张华，是盛华宫里洒扫的太监。”宇文凌沉声开口道：“他这纸包里装的，绝非是什么好东西，宫里头皇长孙死于中毒，太子妃也中了蛊毒，种种事端，接连发生，大哥，你该好好的查一查了！” 宇文离黑着脸，怒瞪宇文凌：“本宫当然会查！二弟已经将人送来，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你可以走了！” “大哥对臣弟还是这么防范。”宇文凌闻言不由的苦笑一声：“臣弟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以至于大哥到如今还不肯原谅臣弟？你说出来，臣弟改！” “你少进宫，离太子妃远一些，本宫自然不会如此！”宇文离冷哼一声。 “哦……”宇文凌闻言点点头，笑的意味深长：“原来大哥是不自信啊！生怕臣弟进宫太勤快，把大嫂给拐带跑是？你放心，臣弟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绝不会……” “滚！”宇文离猛然出声，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的朝着宇文凌砸了过去：“谁说本宫不自信了？太子妃是本宫的！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不要再在这里痴心妄想了！” “是吗？大嫂永远都是大哥你的？” 宇文凌忽然冷笑着开了口，声音忽然多了一抹幽深，眼神里有些意味深长。 宇文离勃然大怒：“那是自然！” “好。”宇文凌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臣弟我也就没有进去看望大嫂的必要了，只要她能醒过来，就是咱们北狄的福气，臣弟会在外头日日祈祷，让她早日康复。” 说着，潇洒的转身往外走去。 宇文离听他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等等！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越的军队又要攻打北狄了，不知道是不是与皇长孙之死，太子妃重病有关。” 宇文凌没有回头，声音懒洋洋的传了来。 宇文离闻言浑身一颤，倒是把这个给忘记了…… 可是，李采薇中毒，还有皇长孙夭折，这都是北狄皇宫发生的事情，朝廷也已经封锁消息，不可能，也不会这么早就传到南越去，南越人怎么就知道了？还专门挑起战争…… 宇文离缓缓扭头，看向内殿的方向，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小全子提醒他道：“太子殿下！这个张华怎么办？” 第293章 失忆（五） 宇文离瞬间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低头冷冰冰的看了张华一眼，只吓的这个小太监狠狠的跌坐在地上，骇的面无人色。 “叫太医来，查一查这个纸包里头，到底有什么！” 看着张华，宇文离更加确定，这件事情不简单，这个张华，很可能就与李采薇中毒，皇长孙夭折有关。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小全子当即退下。 一盏茶的功夫，外头脚步声响动，林太医在宫人的陪同下，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殿便要下跪请安，却被宇文离抬手制止了：“检查一下，这药包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微臣遵命。” 林太医当即上前，双手接过药包，缓缓打开来，放在鼻子底下只一嗅，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回殿下，这纸包里面装的，乃是剧毒砒霜，瞧这剂量，要是全下进饭菜里，至少可以毒死两三个人。” “砒霜？” 宇文离闻言，面色立刻沉了下来，走上前去，恨不得狠狠给张华几刀。 这个狗奴才！居然暗地里携带这么剧毒的东西！他想干什么？那个与他接头的人到底又是谁！ “来人，把他押起来，好好审问，务必要审问出他的幕后主使！还有，与他接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宇文离沉声吩咐，又扭头看向林太医：“太医辛苦了。” “微臣不敢当。” 林太医连忙行礼，随即知趣的退下了。 宇文离抬眸看向张华，眼眸里的嗜杀光芒，吓的张华几乎屁滚尿流。 “太子殿下，刚刚凌王殿下好像说过，那个与张华接头的人，是个宫女……”小全子开口道：“只可惜，他没抓住那人，这皇宫内有成千上万的宫女，想找到她，就犹如大海捞针……” 宇文离闻言冷笑，盯着张华一字一句道：“没事，审问他就可以了！” “是，殿下！” 小全子朝外喊了一声，便有侍卫上前，要押张华下去，可这时，张华忽然惊叫起来：“太子殿下！奴才招！奴才招！请殿下饶了奴才一条狗命！” 宇文离挥挥手，侍卫们当即退下。 他看着张华，慢悠悠的问：“你要招认什么？那个与你接头的宫女到底是谁？” 张华嘴唇不停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的道：”……是个宫女，名，名叫桃红。” “桃红？你确定是桃红？” 宇文离闻言，目光忽然一变。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瓜子脸，雪白肌肤，大眼睛的姑娘来，一笑脸颊边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总是站在刘皇后的身后，或是打扇子，或是奉茶。 桃红，昭云宫内的宫女，居然是她，与张华暗中勾搭。 “这砒霜，是你的，还是桃红的？”宇文离忍着将眼前人撕碎成片的冲动，沉声开口问道。 “回，回太子殿下，是桃红给奴才的！” 张华连忙回答道：“他让奴才找个时机，将这砒霜下在太子妃的饭菜里头……可是奴才拒绝了，奴才只是一个洒扫的宫人，根本就进不了太子妃的内殿啊？如何给她下药？” “撒谎！拒绝了你还将这砒霜收下？” 宇文离霎时怒了：“来人！板子伺候！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认……” “不不不！太子殿下！奴才招认！” 张华闻言吓的魂飞魄散，不知道为何，他十分害怕宇文离用刑，大概是前几日盛华宫内大换血，不少宫人接二连三死去，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几乎不用宇文离再逼问什么，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讲了出来。 “其实之前，桃红姐姐也交给过奴才一些东西，都是一些小纸包，闻着还香喷喷的，奴才以为是皇后娘娘想私底下给太子妃补补身体，就没多想，将，将东西昧下了……” “昧下了？”宇文离闻言目光一沉：“你放哪里了？” “奴才……奴才将东西拌到茶水里头，给同屋的小六喝了。”张华老老实实道：“小六喝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吃的比以前还多，经常抢奴才的饭菜，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胖了好些。” 宇文离越听越是糊涂，不明白这个张华到底是想说什么，他耐心有限，现在十分想捏断眼前之人的脖子，当下冷冰冰的道：“本宫问的是这砒霜的事情！你扯这么多做什么！如果没被抓，你到底想如何？” “加害太子妃吗？” 最后一句话问出来，宇文离自己先就惊心动魄，恨不得亲自动手，将这张华撕碎！ “不不不！奴才根本就没想到法子如何加害太子妃！”张华听了，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这包药，奴才原本也不想拿的，一直在推拒，凌王殿下突然在御花园里出现，桃红姐姐吓了一大跳，连忙将药包塞进了奴才手里……” 宇文离听的满脸讽刺，冷哼一声道：“桃红姐姐，你叫的怪亲热的啊！” “奴才有罪！请太子殿下责罚！”张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满脸哀求的看着宇文离：“求太子殿下看在奴才招供的份上，留奴才一条小命……” 宇文离看着他，冷冷道：“本宫并不相信那个与你接头的人是桃红，快点说，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暗地里要加害李采薇的人是刘皇后。 可是脑海中忽然又有另一个声音道：皇宫里面，除了皇后，还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有谁，有那个能力，心情，去加害太子妃？甚至是他捧在心口上的萧儿？侧妃与后妃们可没这么大的胆子！ 更何况，刘皇后从来都不喜欢李采薇这个儿媳妇，对皇长孙的身份从来都没从心底里接受过。 说是刘皇后，倒也有五分可能。 然而，宇文离还是难以接受。 他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加害自己所爱之人，甚至是儿子。 “太子殿下，刚刚青鸾大师所说的话，您还记得？”一旁小全子忽然缓缓开口。 宇文离扭头看了他一眼。 小全子走上前来，俯在宇文离耳朵边上轻轻说了几个字。 宇文离双眼猛然一亮。 他咬着牙去看张华，声音冰冷的道：“你携带剧毒，打算谋害太子妃，罪无可恕！应当株连九族！” 张华一听不但自己要死，还要株连九族，立刻吓的魂飞魄散，当场屁滚尿流，趴在地上不住的哀嚎起来：“太子殿下！求求您绕了奴才！奴才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这要是放在之前，李采薇没有醒过来之时，宇文离肯定眨也不眨的就将张华押出去，就地砍了。 可是现在，李采薇醒了，还失忆，忘记了萧儿这个令人痛苦的存在。宇文离将这当做是上天对他的一种补偿，下意识的，他就不想杀人，所以面对张华的恳求，他只是沉声道：“要想本宫不杀你，也不难。” 张华闻言，双眼猛然一亮，将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太子殿下有什么能用得着奴才的，请吩咐！奴才必定照办！” “真的？”宇文离用将信将疑的目光看他。 张华为了活命，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宇文离看，以证明他自己说的是真的，当下不停的赌咒发誓：“殿下放心，奴才要是敢不照着殿下的话去做，必定死全家！” 死全家？这可真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小全子在一旁听的满脑袋黑线。 宇文离的神情却是渐渐缓和下来，他挥挥手，命张华站起身来道：“你先下去，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有什么吩咐，本宫自然会去找你。” 张华有些愣怔：“殿下，奴才真的只用……按兵不动？” “你一个小小太监，居然还懂得‘按兵不动’！”宇文离闻言失笑出声：“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便是！不用问那么多，至于桃红那边……” 宇文离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张华知道这部分肯定是关键了，立刻竖起了耳朵，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宇文离，等着他吩咐。 然而，宇文离却有些犯难，他知道自己应该顺着这个局布置下去，可是事到临头，反而有些犹豫不决。 这份犹豫，是源于对刘皇后的爱。 这天底下只怕没有哪一个做儿子的，能相信一直慈爱自己的母亲，其实一直在背地里害人。 宇文离也不意外，他对刘皇后这个母亲，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亲近与尊重。 要他打破常规，一点一点的证明刘皇后才是背后凶手，这太难了。 “纵然再难，也要去做！”宇文离暗自咬牙，在这一刻里，他想起的，是李采薇昏迷不醒的模样，与萧儿夭折的情景。 “至于桃红那边，先放任不管，等她沉不住气了，自然会来找你的。” 宇文离沉声道：“到时候她若问起来纸包的事情，你就说不小心给丢了。” “殿下，还可以这样。”小全子忽然又上前，附在宇文离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 第294章 失忆（六） 宇文离面色一变，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太过残忍了些。 “殿下，不这么做，您永远都揪不出幕后凶手的！”小全子劝道。 宇文离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犹豫不决了许久，他终于点头答应：“好！就这么做！” …… 又过了两天。 盛华宫里忽然又死了个太监。 人死在夜里，不明不白，宫人发现时，他躺在自己住的房间里，七窍流血，黑红的鲜血将床单被褥染的通红，还流淌到了地上，那血腥骇人的一幕，让无意间打开房间门看到这一幕的宫人吓的大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叫声惊动了更多的人，很快，盛华宫内的所有宫人都围拢在房间门口，有人飞快的奔进去，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宇文离。 彼时宇文离正在内殿里向李采薇解释，荷儿，还有如锦等人不见了的事情，正左右为难之际，听了宫人的禀报，他立刻站起身来道：“居然又死了宫人？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本宫要亲自过去看一看！” 说着，低头看向李采薇：“采薇，你先好好休息，本宫处置完了，再来看你。” 李采薇看着他，双眼之中忽然渐渐的出现一丝雾气，她梗咽着问道：“殿下，你老实告诉我，荷儿，如锦，她们两个，是不是也是这么莫名其妙死去的？” 宇文离没法说出，如锦是别人派来的奸细，那样的话，会牵扯出更多，越解释，越露破绽，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顺着李采薇的话，点点头，含混其词道：“嗯，她们的死，本宫也很心痛，采薇，本宫让灵芝照顾你好不好？乖，等一下，本宫就回来了……” 他低下头去，轻轻在李采薇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那亲昵的一幕，看的四周的宫女们全都垂下头去。 李采薇也忍不住羞红了脸，她的记忆缺失了太多，现在还是处于对宇文离倾恋的状态，还有些小儿女的羞态，闻言娇嗔道：“殿下不是要忙吗？赶快去！死了宫人终究是不好，殿下记得要好好的安葬他呀！” “你还是这般善良。” 宇文离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片刻，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灵芝端着一盘子桂花糕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太子妃，您在看什么？先吃些糕点？” 醒来后第二天，在青鸾的允许下，李采薇已经可以简单的吃一些清淡的素菜，点心了。 “没什么。”李采薇回过头来看了灵芝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一盘子几乎与荷儿如锦做的一模一样的桂花糕，眼神闪了一下：“我不想吃，你端下去？” “太子妃？可是奴婢做的不好？”灵芝眨巴着一双天真的眼睛，低低问道。 李采薇看着她，不断的想起如锦还有荷儿，她轻轻的摇了一下头，道：“不是你的缘故，是我……没有什么胃口。” “哦……”灵芝收起盘子，有些失望道。 宇文离出了内殿，直奔偏殿死的那宫人住的厢房里去，到达地方时，见到那门开已经被宫人们围住了。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见他来了，众人立刻跪下，并让出一条道路来。 宇文离抬眸望了一眼房间门口，什么都没看见，但是闻到了一股十分浓郁的血腥气。 他缓缓抬脚，一步一步走到房间门口，朝内望去。 死的那太监名叫小桂子，尸首横卧在床榻上，浑身血迹，双目圆睁，七窍流血，死状十分可怖。 “看这样子，像是中毒了！” 宇文离回过头来，缓缓的看向众宫人：“请太医来看过没有？昨日最后一个见到小桂子的人是谁？” “回太子殿下！与小桂子同住一房的，是张华！”人群里有人颤声回答道：“他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张华的人” 宇文离立刻问：“张华是谁？” 人群将张华推了出来，他战战兢兢，几乎站都站不稳，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惊恐：“回，回太子殿下！小的虽然与张华同住一房，但是昨夜一直在赵武房间里打叶子牌，天亮方归，一推门就看见张华变成这样了，真的不是奴才害的他！” “那倒奇怪了，不是你害的，那是谁害的？”宇文离缓缓问道。 他再次扭头，目光朝着房间里望去，然而除了满地的血腥气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出。 一大清早的，就看到这样的场面，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宇文离扭过头去，转身向外走去：“把张华抓起来，请仵作验看一下，再检查一下房间，看看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没有！” “殿下！奴才是冤枉的！奴才没有害小桂子！” 张华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满脸都是绝望之色，被侍卫抓起来的他，不停的挣扎着。 宇文离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如果真的不是你，本宫自然不会冤枉好人。” 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张华如丧考妣，垂头丧气的被侍卫押走了，走时不停的嚷嚷：“奴才是冤枉的！人不是我杀的……” 然而，并无一人相信他所说的话。 …… 事情到中午时，就有了答案。 仵作验看过小桂子，得出结论，人的确是中砒霜而死。 搜查了整个厢房，太医们在床前的矮几上，发现一盘吃的只剩下半块的桂花糕。经过检验，那桂花糕里面下的就是剧毒砒霜，含量十分惊人。 “只吃一块，就可死人。这小桂子也是神人，居然吃了几乎一盘才死，也算奇迹了……”林太医在宇文离面前感慨万千的道。 宇文离面沉如水，吩咐道：“把那半块桂花糕端上来！” “是，太子殿下。” 糕点很快就被小全子端了上来，宇文离伸手接过，低了头慢慢查看，越看，脸色越发阴郁。 只见这盘糕点的形状，色泽，甚至是香味，都与当初荷儿所做的一模一样，李采薇因为思念南越的亲人，常常让宫人做了吃，这在东宫里几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张华居然将糕点下在了这桂花糕中，其心不可谓不毒。 如若不是宇文凌恰巧在御花园里发现了张华，那么此刻他必定一无所知，这盘子糕点很有可能送到李采薇面前，思念荷儿与如锦的李采薇，必定会吃下这些糕点……后果不堪设想！ 又欠了宇文凌一分人情！ “这桂花糕做的还不错。”宇文离面沉如水，声音冰冷的道：“来人！去御膳房查一查，这盘糕点，昨日是谁做的！把他押过来见本宫！” “是！太子殿下！”小全子立刻应道。 …… “蠢货！” 昭云宫中，刘皇后狠狠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将长长的鲜红指甲都给拍劈了。她胸膛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齐嬷嬷端着热茶从外头进来，看见她这幅模样，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丝恐惧。 稍一停顿，她捧着热茶走上前来，对着刘皇后劝道：“娘娘，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让您气成了这般？” “气死本宫了！” 刘皇后闻言恨恨道：“这个张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桃红将砒霜交给他，命他在太子妃的饮食中下药，他倒好，把个下了毒的糕点放在自己房里，让个贪吃蠢货给吃了！这下好了，连他自己也被太子关押起来，这下让本宫从哪里找人接替他的任务！刺杀太子妃之事，不能再等了！” 齐嬷嬷闻言，吃惊的长大嘴巴，这么乌龙的事情，她在这皇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说。 斜睨刘皇后一眼，她轻轻的开口道：“皇后娘娘，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总觉得……这件事中透着一丝诡异……” “什么诡异？”刘皇后没好气的问，她实在是被张华的蠢气的快要爆炸了。 若张华此刻在这里，她必定亲自动手，将他打成残废！ 齐嬷嬷小心翼翼的道：“张华在宫中已经呆了两年了，按理来说，他应当不会这么蠢才是，可是偏偏，那掺了毒的糕点就被小桂子给吃了，奴婢总觉得，这里边有些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能有什么？”刘皇后满脑袋都是怒火，根本想不起来其他。 齐嬷嬷看着她，小心翼翼道：“万一……这个张华没有胆子给太子妃下毒，又怕娘娘怪罪，故意将掺了毒的糕点放在房间里，被小桂子给吃了，那样的话，娘娘也没法子怪他……” “蠢货！” 刘皇后一连骂了好几个蠢货，只恨不得亲去盛华宫，将被看押起来的张华就地处死，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睛，找了这个张华来做此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气的浑身颤抖，哆嗦着手指道：“不行！本宫不能再等下去，那样太子的疑心会越来越重！到那时下手反而不妥当了，需得趁着现在，另外找一个人，接替张华来办这件事……” 齐嬷嬷一直都静静的在一旁听着，闻言当即恭维道：“还是娘娘想的周到！那个替换张华的人选，娘娘可想到了？” 第295章 失忆（七） 刘皇后此刻脑袋里一团乱麻，闻言摇了摇头：“还没有！你让本宫冷静一下！” “皇后娘娘，奴婢倒是觉得，有一件事，娘娘不得不重视。”齐嬷嬷忽然开口道：“这个张华，曾经在御花园内冲撞了凌王殿下，后来凌王殿下将他交到盛华宫中，还为此与太子殿下大吵了一架，不知道凌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娘娘要不将他叫来问问？” 刘皇后听了这话，脸色骤然巨变！ 她猛然抓起身旁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冲着齐嬷嬷砸了过去：“蠢东西！现在是把凌王叫进宫来的时候吗？太子妃还在，太子还没犯错，根本就不是他出场的时候！莫要牵连于他！” “是是是！” 齐嬷嬷脑袋上被瓷片划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的流淌下来，看起来十分骇然，她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跪在刘皇后面前，不住的开口道歉。 刘皇后总算是气消了，她看着齐嬷嬷额头上的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你下去！好好治一下伤，本宫那里还有些止血的上好药膏，你知道在哪里，等下自己去拿，好好养着，过两日再来服侍本宫。” “是……娘娘！” 齐嬷嬷听了这话，不但不惊喜，反而心惊肉跳。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刘皇后缓缓道：“你去，出去的时候，把陈嬷嬷叫来。” 齐嬷嬷一颗心凉了半截，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从此就要失去在刘皇后面前独一无二的宠信地位，可是这样的结果，容不得她有丝毫的抱怨。 她甚至不敢在刘皇后面前暴露出一丝的失落情绪，一路低垂着头，慢慢的退了出去。 …… 隔天青鸾再次过来替李采薇驱除蛊毒之时，就半开玩笑的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听闻东宫里昨日死了个小太监？敢问是如何死的？” 宇文离闻言，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缓缓抬眸看一眼青鸾，宇文离有些疏离的道：“青鸾大师的消息居然这般灵通，出家人不是不问是世事的吗？” “小僧若是不问世事，只怕此刻不会站在这里，替太子妃驱除蛊毒。” 青鸾面不改色，闻言脸上的笑容越发浓厚。 宇文离面色一变，他终于抬眸认认真真的看了青鸾一眼，叹息一口气，道：“人是中毒死的。” 已经众所周知的事情，隐瞒早就没有必要。 “哦？所中何毒？”青鸾继续问，清秀白皙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好奇。 宇文离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在本宫回答之前，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请问。”青鸾笑眯眯的，满口答应。 宇文离沉吟片刻，又朝着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李采薇还昏迷着，他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术，或者法子，令太子妃失忆了？她现在根本就不记得有关皇长孙的一切！甚至不记得生过这个孩子！” “那样不好吗？”青鸾笑嘻嘻的：“皇长孙夭折之事，太子妃太痛苦了，也许是她的心为了保护自己，刻意将这一部分的记忆忘记了，倒不是小僧做过什么，殿下问错人了。” “真的不是你？”宇文离满脸疑惑。 青鸾点点头：“是的。我只是负责救醒太子妃，别的事情一概不问。” “法师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不刚刚还问本宫，小桂子到底是如何死的吗？这么快就忘记了？”宇文离闻言嗤笑出声。 青鸾收了笑容，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看起来竟然有些像庙里头庄严肃穆的菩萨像，充满了威严。 宇文离见了，心底里不由的暗暗纳罕。 从前时，他只是佩服青鸾医术高超，可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青鸾也许不只是医术高绝，他还有可能真的是一位佛学大师。 “小僧之所以问死人的事情，是因为他与太子妃密切相关。”青鸾缓缓的，一字一句道：“太子妃可是小僧不惜损耗修为，费了无数心血才救活的人，小僧不想她这么快就再被别人害死！那样我何必要动手救人！岂不是白费力气！” 宇文离没有想到，他给出来的答案居然是这个！ 居然连青鸾都看出来了，这宫里头，有人要害李采薇，而他，身为李采薇夫君的他，却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发现！ 他有什么资格站在李采薇身边？ 难怪宇文凌会用那样的语气跟他讲话！ 宇文离心里头涌上无数的自责，他咬牙道：“大师放心，本宫绝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太子殿下明白就好。”青鸾收起了眉宇间的锐气，又恢复到那个笑呵呵的高僧模样，笑容依旧高深莫测。 宇文离点点头，语气坚决：“本宫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小桂子中毒之事，只在第一日引起各宫侧目，但是随着宇文离彻查御书房，处罚了几个宫人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再难激起一点水花。 那个与小桂子住在同一间房间里的张华，死的悄无声息，尸体被一卷烂席子裹住了，扔到了宫外头。 当这个消息传到昭云宫之后，刘皇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死了正好！省的本宫亲自动手，脏了这昭云宫的大殿。” 齐嬷嬷闻言，低头称是。 刘皇后神情轻松，伸手从盘子里捻起一块糕点来慢慢掰碎，只往嘴里塞了一小口，才吃完，忽然就开口问道：“桃红……是不是已经引起太子殿下的注意了？” 与张华接头的人是桃红，如今张华已死，再无人泄露此秘密，但很有可能宇文离会怀疑到桃红的身上。 刘皇后这么问，就是起了杀桃红的心思。 齐嬷嬷听了，赶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道：“回娘娘话，不是老奴替桃红这个丫头说话，只是现在，张华已死，倘若桃红再跟着死了，原本太子殿下没有注意到她，反而注意了，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他就会怀疑到本宫的身上！”刘皇后冷着脸接过了话茬。 齐嬷嬷连忙低头：“皇后娘娘说的极是……” “那这么说来，本宫暂时是不能动桃红了。”刘皇后缓缓道：“不但不能动，还要好好待她，以示恩宠，这样，太子才不会起疑。” 齐嬷嬷小声道：“娘娘若真对桃红不喜，也可以将她调派到别宫去……” “那跟杀了她有什么两样？”刘皇后闻言轻轻摇了下头：“算了，就这么着！你去，将她叫进来。” 齐嬷嬷站在那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刘皇后说的是桃红，她连连点头：“是，皇后娘娘。” 说完，退了下去。 刘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 这日一大早，青鸾带着他的两个侍从，来给李采薇驱除蛊毒，算上这一次，再有两回，这蛊毒便全清了。 两个人进殿时，却见殿内气氛十分诡异，大殿上扔了很多破碎的茶杯茶具，内殿里还有争吵的声音传出，但是因为有门隔着，青鸾并不能听清楚里头在吵什么。 他疑惑的回头对着身边侍女问道：“怎么回事？” “回大师，太子妃一大早起来，一直在吵闹着要见荷儿与如锦姐姐，太子殿下搪塞不住，这便吵了起来……”回答的是灵芝，她稚嫩的脸庞上满满都是担忧的神情：“大师，求您了，进去劝一劝我们娘娘！她身子刚好，可经不得这么折腾……” 对于今日这样的情况，青鸾早已经有所预料，不过宇文离居然这么快就招架不住了，这倒令人惊奇。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两手抱臂，悠闲的在大殿上找把椅子坐了下来，吩咐灵芝给他上茶：“这你们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事情，小僧怎好插手，还是等他们吵嚷完了，我再进去解蛊毒好了。” 话音刚落，内殿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青鸾面色一变，连忙将手里端起来的茶水放下，刚起了身，就看见内殿的大门打开，宇文离气呼呼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薄怒。 “参见太子殿下。”青鸾连忙请安，笑眯眯的问：“殿下因何事发这么大的火？” 话音落，他便找到了原因。 只见宇文离雪白如玉一般的脸庞上，有半张浅浅的巴掌印，刚刚离的远，没看清楚。 青鸾见状，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宇文离恶狠狠的瞪了过来，没好气的道：“大师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进去替太子妃解毒！” “还是等等。”青鸾摇了摇头：“太子妃此刻怒气攻心，不适合解蛊毒，否则，会适得其反的。” “那怎样才可以？”宇文离抬起了头。 “当然是等太子妃心平气和了。”青鸾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微笑，高深莫测，但是此刻看在宇文离的眼中，却十分的欠揍。 要不是还靠着青鸾解毒，他真想将这秃驴倒吊起来暴打一顿，谁叫他居然敢嘲笑自己！哼！ 第296章 失忆（八） 李采薇躺在内殿的床上，神情凄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她连忙伸手，将泪擦了。 下一刻，青鸾带着两个侍从缓步从外头走了进来：“参见太子妃。” “大师请起。” 李采薇连忙露出笑脸。 灵芝端着托盘从外头进来，将上面的药盅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徐徐的热气伴随着浓浓的药味飘散的满屋子都是。 青鸾走上前去，伸手接过汤盅低头看了一眼，随即点头：“不错，药熬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他没有急着解蛊毒，而是在床边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李采薇说着话。 “太子妃今日看起来心情不好？” 李采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歉然：“让大师见笑了……” “能否告诉小僧，太子妃是为何事如此烦忧？”青鸾缓缓开口笑道：“说出来的话，太子妃的心情才有可能变好，这对解蛊毒是最有利的。” 李采薇没有想到，青鸾柔声细语的说起话来，竟莫名的带着一丝安抚味道，不知不觉中，她心里面的悲伤没有先前那么浓烈了，闻言微微叹息一口气：“本宫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醒来后，荷儿，如锦，这些服侍了本宫至少两年的宫人，全都消失不见了，全换成了陌生的人，无论本宫怎么询问，太子殿下就是不肯说……” “那万一，太子殿下是有苦衷的呢？” 青鸾闻言缓缓道：“他不告诉太子妃，有可能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应该告诉我呀！”李采薇急道：“你们无法理解，醒来之后，身边人全变成陌生人的那种感觉……” “太子妃对太子殿下，也有陌生的感觉？”青鸾忽然开口，轻轻打断了李采薇。 李采薇闻言愣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皱着眉头缓缓开口：“是，也不是。这次醒来，太子殿下依旧那么潇洒俊朗，对本宫依旧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他跟以前有一些不一样，尤其是眼神……” 青鸾明白这种感受。 李采薇虽然失忆了，可是她并不傻，宇文离的种种表现，以及眼神，她还是能区分出不同的。 “太子妃多虑了。”青鸾闻言低低的笑了一声：“是人总会有变化，没有人会一成不变。太子殿下也是人，纵然身份尊贵无比，也摆脱不了这样的规律，要小僧说，无论太子殿下本人有无变化，只要他对太子妃的心意不变，您就不必如此忧心。” 李采薇闻言，怔怔开口：“难道真的是本宫吹毛求疵了？” 青鸾的话，如此合乎情理，可是…… 她的心为何总是不安？ “太子妃，您可能是躺的太久，见到的风景与人都太少，所以才会胡思乱想，不如等下小僧解毒完之后，让太子殿下陪着您出去走走？如今人间四月，正是桃李杏各种花烂漫之际……” 李采薇闻言想了一下，当即点头：“好，出去走走也好。” 说了这么会子话，药早已经变温，灵芝恭恭敬敬的端到李采薇面前：“娘娘请用药。” 李采薇伸手接了，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一口气全都喝了。 “娘娘！您慢点！”灵芝不由的惊呼，各家娘娘喝药都是小心翼翼，斯斯文文，就只有她家太子妃，如同牛饮一般，一口喝干。 待李采薇喝完，她连忙伸手接过药盅，又递上来一盘子蜜饯。 李采薇伸手拿了一个塞进嘴里，然后命她退下。 “是，娘娘。”灵芝端着空碗，垂头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李采薇看向青鸾：“大师，现在就开始解毒！” “先不急。”青鸾笑道：“太子妃刚喝了药，先休息片刻。” 李采薇闻言怔怔的看着他，忽然突兀的问道：“大师一直待在南越，听闻你与越王殿下关系很好？你来北狄的事情，他知不知道？” “太子妃所说的‘他’，指的可是越王殿下？”青鸾回头，默默的看一眼自己身后浑身轻轻颤抖的侍从，缓缓笑着开口问道。 李采薇点点头：“是他，他是我二哥。” 这一声二哥里，包含了无尽的浓浓思念。 青鸾又看了自己身后的侍从一眼，含笑开口：“太子妃思念故国，思念兄长，可见是情深之人，不知道有生之年，太子妃还会不会回去北狄看上一眼。” “会！” 李采薇闻言，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母妃还在南越呢！本宫至少要回去看看母妃，还有菊儿……” “哦……”青鸾闻言，目光又幽深了几分。 李采薇却不肯往下讲了，她将身后的靠枕放下来，躺好，对着青鸾道：“大师，开始解蛊毒！” 青鸾点点头，走上前来，在床沿边上坐下，一手搭上了李采薇的脉搏。 他身后的两个侍从，则打开药箱子，取出一整套的银针。 李采薇微微闭上双眼，心内有些忐忑，鉴于之前解毒的经历，她知道等下会有钻心剜骨之痛，那绝非什么美好的体验，她能做的，只有咬牙挺过去。 刚这样想着，手腕上就传来一阵针扎一般的痛楚，并且越来越激烈…… 一声惊呼差一点就冲破喉咙，李采薇死死的咬着嘴唇，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子沁了出来。 正难受之际，旁边忽然伸过来一条帕子，轻轻替她擦掉了额头上的汗。 李采薇百般难受之际，忽然看清楚了那人的双眼，圆润，温厚，形状很好看的杏仁眼，眼珠漆黑，里面有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心疼。 这双眼，这双眼，好像晋之哥哥呀…… 又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李采薇终于忍不住，低低的发出了一声呻吟，她更狠的咬住了嘴唇，却在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撬开了她的嘴巴，将一方干净的帕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别咬了舌头，忍者点，很快蛊毒就解好了。” 连声音都好像晋之哥哥！ 李采薇咬着嘴唇，双眼迷离的看着那个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过一瞬，随即又藏到青鸾身后的人，因为疼痛，她一时之间没有看清楚那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只看得到他头上戴着一顶十分不起眼的帽子，额前垂下的刘海遮住了面孔。 他是谁？ 昏迷过去之前，李采薇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 “娘娘！” 一道清脆的喊声，从大殿外一直传了进来，人未至，淡淡的芳香就飘了进来，引得大殿上不少垂手侍立的宫女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 灵芝手里捧着个大大的花瓶，瓶子里插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花朵，有桃花，梨花，杏花，甚至还有海棠。 “娘娘！您看！这都是奴婢刚刚在御花园里摘的！漂亮不？” 灵芝进门后，眉飞色舞的对着李采薇笑着问道。 “好看。”李采薇闻言点点头，然后就扭头朝着外头望去：“已经晌午了？昨儿个太子殿下不是说要来用膳的吗？你快些去御膳房看一看。” “是！娘娘！”灵芝闻言，痛快应允。 她将手里面的花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李采薇面前的茶几上，稍稍整理了一下造型，便转身走出了大殿。 李采薇望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了，这才望向那一大瓶子的花。 “好看。”她喃喃自语道。 如果是她与宇文离相携着一同去御花园摘的，那该多好。 可是，宇文离怎么还没有来？ 李采薇痴痴的坐在贵妃榻上，从饭前等到了饭后，她饿的前胸贴后背，也没见到宇文离的身影。 灵芝已经将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干脆重新让御膳房的人又做了一些，然后端上来，劝道：“太子妃，还是用膳！今儿个想必太子殿下是有事，所以才不来的……” 李采薇恍若未闻，目光仍是痴痴的望着大殿外头，忽然，她双眼一亮，伸手朝前一指，叫道：“灵芝！快！你出去外头看看！那么些人，打头的那个，是不是太子殿下？” “不会？”灵芝闻言吓了一大跳，当即抬脚走到到大殿门口，向外望了一眼。 只见对面暖云宫的殿门口，一身明黄色蟒袍的宇文离正在下轿子，由于背对着这边，并不能看清楚他的神情，只见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 灵芝惊呆了：“还真是太子殿下！” 他不是答应了太子妃，要来盛华宫用膳的吗？怎么会突然去了暖云宫？ “灵芝，现在是什么时辰？” 一道近在咫尺的声音忽然响起，灵芝吓了一大跳，转身时，却见李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床榻上醒了过来，正站在自己的身后，她吓的啊的尖叫一声：“太子妃！您，您怎么不好好躺着！下来做什么？！” 说着，就要搀扶李采薇回去。 “本宫不回去。”李采薇将手一摆，看了灵芝一眼，沉声开口道：“给本宫更衣，本宫要去暖云宫！” 灵芝闻言，顿时吓的面无人色，这倒不是因为李采薇的话，而是宇文离的吩咐。 太子可是说了，她务必要照看好太子妃，若是敢做出任何的事情，让太子妃想起从前的事情，就不要活了！ “太子妃……还是不要了。”灵芝结结巴巴道：“您看，奴婢都已经将午膳摆好了，有您最喜欢吃的桂花粥，还有蜜汁藕片……” 李采薇淡淡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本宫不饿。” 说着，绕过灵芝，径自往内殿里走去，熟练的拉开了衣柜的门，开始挑选出门要穿的衣裳。 灵芝哪里敢让她亲自来，连忙过去伸手搀扶住李采薇：“太子妃，您先在榻上躺一躺罢！奴婢来挑！”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好，你来挑。” 灵芝看着她看似悠闲，但却寸步不让的模样，知道今日去暖云宫是势在必行了，她咬了咬牙，一边低头挑选衣裳，一边找个借口溜出外殿，招手叫过一个小宫女，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灵芝姐姐！奴婢这就去！”小宫女连连点头，当即转身飞快的奔了出去。 灵芝看着她离开，奔往对面的暖云宫，这才放心的回到内殿里，一抬眸，就看见李采薇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的不好意思起来：“太子妃……” 李采薇没说什么，只淡淡道：“衣裳挑选好了吗？好了就来替本宫更衣。” 灵芝连连点头：“挑选好了！奴婢这就替娘娘换上！” …… 暖云宫里，宇文离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大殿上，听着对面赵良娣哭哭啼啼的诉说这些时日以来的不容易。 她的身孕有三个多月了，肚子已经显怀。 前些日子，赵良娣险些小产，宇文离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赵良娣心里对此非常介怀，如今宇文离来了，她当然要好好的诉一诉苦。 可宇文离最不耐烦听到的，就是这些，尤其是这个说的人还是赵良娣，那他就更没耐心了。 赵良娣越说，他的脸色越冷，末了冷冷问了一句：“你说完了吗？” 赵良娣吓的，猛然打了个饱嗝儿。 宇文离来之前，她刚刚用过午膳。 “太子殿下……”赵良娣的脸猛然就红了，看着宇文离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字来，两边的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憋着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 宇文离刚开了口，大殿外就传来小全子的声音：“太子殿下，盛华宫的宫女小云求见。” “小云？叫她进来！” 宇文离闻言，双眼猛的一亮，立刻招手命小全子将人带进来，完全没管一旁赵良娣猛然变了的脸色。 不一会儿，小云就在小全子的带领下，低着头走了进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说，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宇文离懒洋洋的问，仔细看，还能看到他放在椅子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盛华宫的宫人来此，那就说明，自己来暖云宫的事情，李采薇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这个时候不能去暖云宫啊！ 第297章 失忆（九） “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在盛华宫中久等殿下不来，正闹着要来暖云宫呢!”小云满脸紧张的道：“灵芝姐姐劝说不下她，只好打发奴婢来给太子殿下带个信儿……” “她还病着呢！怎么下床了？”宇文离闻言脸色猛然一变。 小云低着头劝道：“太子殿下，您赶快去看一看！也只有您，能劝得了我们太子妃娘娘……” 赵良娣在一旁僵着脸默默的听着，心里如同猫抓一般难受，然而脸上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来：“殿下，太子妃姐姐今日才刚刚醒来，身子还虚弱的紧，要不您就回去看看？” 话音刚落，眼前一阵风刮过，哪里还有宇文离的影子？ 人早就奔出了大殿，大步流星的往盛华宫去了，就连小全子等宫人也被其远远的甩在身后。 赵良娣看着他如此急切，眼神里的失望掩也掩不住：“在太子殿下心里，是不是只有一个太子妃，其他的女人都如同花瓶一般，只是个摆设？” “娘娘，您不要想太多了。”宫女翠莲上前开口劝道：“太子妃如今已经没了孩子，并且不能生育，她这宫里呆不了多久的，娘娘您身怀有孕，不日即将产下皇子，何必与她一番计较？” 这番道理，赵良娣如何不明白？ 可是，看着英俊潇洒的太子，眼里心里只有太子妃一人，直拿她还有这后宫里的莺莺燕燕全都当做空气，她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太子妃也真是狠，殿下已经陪了她那么久，不过才来一次，她居然就眼巴巴的将人抢了去……” 赵良娣望着盛华宫的方向，语气幽幽。 …… 宇文离大踏步走入盛华宫的宫门，就看见李采薇身穿盛装，打扮的光彩夺目，正准备出门。 不由的微微一愣。 “殿下回来了？正好，陪妾身出去走走。”李采薇笑靥如花，一点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宇文离满目惊恐的看着李采薇走过来，伸手挽住自己的胳膊，他像是猛然惊醒一般，一把抓住李采薇，低声道：“采薇！你是不是病了？还是进去躺一躺！本宫这就派人去叫青鸾……来人！” “殿下！”李采薇轻轻的打断了宇文离，也使得听到响动奔过来的小全子在门口猛的停下脚步。 “妾身没事，身体很好，你，是不愿意陪着妾身出去吗？” “不是……” 宇文离看着面前这张光彩夺目的脸，还有那眼神里的欣慰神情，满脸苦涩道：“采薇，你知道的，只要是你的事，本宫心甘情愿去做……” “那好，什么都不要说了，陪妾身出去走走。”李采薇说着，牵着宇文离的手，一步一步往大殿外走去。 她身体虚弱，做出这幅强硬的样子来，已经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在跨出门槛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小心！”宇文离连忙伸手抱住了她，这才避免摔倒。 “殿下，我没事。”李采薇喘息一口气，轻轻挣开宇文离，开口道：“走。” 宇文离满脸都是担忧之色，却只能顺从着李采薇的意思，扶着她走出大殿。 四月的天气，乍暖还寒，刚一出殿，便刮来一阵冷冽的寒风，威风吹动李采薇额头上的刘海，宇文离见了，连忙吩咐：“来人！取太子妃的披风来！” “是！殿下！” 很快，披风就被送了来，宇文离伸手接过，抖开来，小心的替李采薇披在身上。 刚一弄好，李采薇就抬脚往台阶下走去，宇文离看的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从这台阶上滚下去，昏迷了这么久才醒，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本宫抱着你下去！”宇文离忽然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抱住了李采薇，抬脚就往台阶下走，引来李采薇的惊呼：“殿下，你放我下来！” 宇文离充耳不闻，一直抱着李采薇走到台阶下停着的皇辇那里，将她放上去，才罢休。 “殿下，我还是下来走一走！”李采薇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宇文离沉声阻止：“你可听清楚了，真下去了，那咱就打道回府，等你身体真的养好了，再出门！” 李采薇气鼓鼓的看着他，却见宇文离神情分外坚定，一副言出必行的模样。 李采薇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那殿下叫他们慢一些，走的太快，看不到什么景致。” 她都想好了，等下到了御花园，皇辇是进不去的，倒要看看宇文离让不让自己下车。 宇文离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还在那里担心的问：“采薇，你只要感到有一点的不舒服，就一定要告诉本宫，本宫这就带你回去，请太医诊治，好不好？” 那副忧心忡忡外加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李采薇一个不小心就会突然死了似的。 “知道了！”李采薇没好奇的道。 宇文离住了嘴，紧紧的握着李采薇的手，伸手指着宫道两边盛开的鲜花道：“你瞧，那是本宫去年让他们栽种的海棠，今年就开花了！还有那边，那是梨花，是不是像雪一样……” 李采薇很少见过宇文离滔滔不绝的样子，虽然这些花她都见过，但还是听的津津有味，青鸾说的不错，她整日窝在盛华宫那个地方，迟早要发霉，还是出来走走，连心情都会变好。 一路上，遇到不少的宫人，见了皇辇就扑通下跪，李采薇注意到这些宫人们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怜悯，还有一些目露嘲讽与幸灾乐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采薇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下一刻她就感觉到宇文离握着自己的力道加重了：“采薇，别往心里去，他们不是在看你，别多想。” “不是在看妾身，那是在看谁？”李采薇疑惑的问。 那些宫人的目光就是看向自己的呀？没错啊？ “采薇……”宇文离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道：“咱们是出来欣赏景致的，不要被这些俗物打搅好不好？你若再多想，本宫就不带你去御花园了！” “好好，妾身不看了。”李采薇连忙道。 宇文离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伸手轻轻一按，让李采薇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个人亲密无间。 李来采薇觉得这一刻很美好，美好到她几乎忘记了荷儿与如锦。 一刻钟之后，皇辇到达御花园。 宇文离先跳下去，随后伸出手来，扶着李采薇从皇辇上下来，问道：“你累不累？” 李采薇闻言不由失笑：“殿下这话问的奇怪，妾身这一路是坐车过来的，怎么会累？” 宇文离笑笑，扶着她一步步走进御花园里，四周姹紫嫣红，遍地朱红翠柳的景致令人目不暇接。李采薇欣赏了一阵儿，看到前方远远的有个凉亭，当即让宇文离扶着自己过去。 刚在凉亭内落定，李采薇就开口：“殿下，妾身刚刚看见，那边苗圃里有一大片的芍药，似是开了，殿下去帮摘一朵好不好？” 宇文离哪里经受得住她这娇滴滴哀求的语气，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心甘情愿了，更别说只是摘一朵花？ “好，你在这里等着，本宫这就去给你摘。” 宇文离百般叮咛：“哪里也不要去，知道吗？” “知道了！妾身又不是小孩子。”李采薇笑着催促，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次醒来过后，宇文离十分粘自己，也变得分外奇怪，比如今日，不愿意让自己出来，与人接触。 “那本宫去了。”宇文离沉声道。 李采薇点点头，看着宇文离的背影消失在花树后头，低头看向身边跟随的侍女灵芝：“本宫有些渴了，你去倒杯茶来。” “这……”灵芝看着她，不由的面露为难之色。 李采薇见状，当即道：“本宫知道太子对你有叮嘱，放心去，本宫就坐在这儿，哪也不去。” “是，太子妃。” 灵芝看了看李采薇，又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终是点点头：“您可千万不能到处乱走！否则，太子殿下会杀了奴婢的……” “好，本宫知道。” 灵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身边终于没有了别人，李采薇终于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收了起来，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却在这时，她听到凉亭外的鹅卵石径上，远远的传来两个宫女的说话声：“你听说了吗？东宫的太子妃好像是病了？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呢！” “是吗？我就说，一个人在经历了那么惨痛的丧子之痛之后，还能表现的如此云淡风轻的……” 丧子之痛？什么丧子之痛？ 李采薇如遭雷击！ 她霍然起身，正想将那两个宫女叫过来一问究竟，身后就传来宇文离喜悦的声音：“采薇！你瞧！花采好了！” 两个宫女信步走来，看见凉亭内的李采薇，以及抱着一大把芍药花兴高采烈走过来的宇文离，顿时吓的面无人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宇文离听到请安声，脸色猛然一变。 “滚！”他暴怒出声。 吓的两个宫女面无人色，慌慌张张的行了个礼，便转身退了下去，生怕走慢一步，便会被砍掉脑袋。 李采薇静静的看着宇文离发火，直到他撵走两个宫女，将那一大捧的芍药花举到自己面前。 芍药开的正好，鲜艳而又灼热。 第298章 失忆（十） 李采薇伸手接了过来，低头轻轻一嗅，笑道：“殿下，不过是两个宫人罢了，又没冲撞妾身，你干什么发火啊？” “这些个宫人，平日里吃饱了没事干，就喜欢在背后乱嚼舌根。”宇文离余怒未消，冷哼一声道：“你才刚刚好起来，本宫害怕她们说一些话来伤害你……” “殿下，她们说，我失去过一个孩子……”李采薇忽然收敛了笑容，静静的看着宇文离。 宇文离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然一缩。 随即他转身，疯狂的冲着外头大喊起来：“小全子！去！把刚刚那两个宫女找回来！杖毙！” “请殿下还是饶恕她们！” 李采薇淡淡道：“你越是这样，越让臣妾相信，她们说的是真的。“ 宇文离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又是颓败，又是痛苦的神情来，他无奈的一挥手，命刚刚奔过来的小全子退下，叹息一口气看着李采薇道：“采薇，本宫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那么请殿下告诉妾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采薇打断他，淡淡道：“我想知道，孩子的事情……” “这……” 宇文离迟疑了，脸上的痛苦越来越多，几乎将他压垮了。 李采薇看他如此为难，不由的叹息一口气：“殿下，说，我的孩子，究竟是因为母后，还是赵良娣的缘故，才流掉的？” 流掉？ 宇文离听的目瞪口呆，然而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忙不迭点头：“对！是流掉的！不过，不过因为母后……” 说到这里，宇文离羞愧的低下头去，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来。 刘皇后是自己母妃，然而背地里一直都在干着毒害李采薇，毒害萧儿的事情，这也是他最近才查到的。 “那就是赵良娣了。”李采薇又叹息一口气。 她没想到，赵惠心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太子良娣，最终还是跟自己走到了对立面。 也好，这东宫里面，原本也没朋友，不是吗？ 李采薇苦笑一声。 “采薇，你……刚刚听到的，就是这些？”宇文离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 李采薇闻言目光闪了下，挑眉：“殿下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妾身？不如一起说出来！省的妾身从别人嘴里听到，反而不好……” “没什么！”宇文离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将李采薇揽入自己怀中，拥抱着她道：“采薇，你不要胡思乱想，本宫没有什么事情瞒你，对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灵芝说，你还没用午膳，这可不好。” 李采薇闻言，不由的撇了撇嘴巴：“灵芝这么快就告诉你了？她跟殿下如此亲近，不如就去书房里直接伺候你得了……” “求太子妃莫要赶奴婢离开！” 灵芝端着茶壶茶杯走过来，远远就听到这句话，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匍匐跪倒在地。 李采薇扭头看了她一眼，见这丫头战战兢兢的，怕是真这么做了，宇文离不会饶过她，当下摆摆手道：“算了，我开玩笑的。” 宇文离挥挥手，命灵芝退下。 “多谢太子妃！”灵芝逃过一劫，起身后不由的大大松了一口气。 宇文离拥着李采薇往御花园外走去，等回到盛华宫，意外看见青鸾竟然等在那里。 一见到李采薇，青鸾就笑着开口：“太子妃与殿下去逛御花园了？不错，不错，这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宇文离闻言目光一沉：“大师，你怎么知道太子妃与本宫去逛御花园？难道是宫人讲的？” “不是啊。”青鸾闻言轻轻摇了下头，笑道：“是小僧建议太子妃多出去在外头走走的。” “是你？！” 宇文离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青鸾见他如此，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太子殿下莫要担心，如今四月芳菲，多出去走走，对太子妃的身体是有好处的。” “是吗？”宇文离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李采薇笑着开口：“大师，今日不是已经解过蛊毒了吗？您这会儿过来，是……” “没什么，小僧过来，是想告诉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小僧打算出宫一趟。” 青鸾脸上带着笑容，缓缓开口道：“小僧初来时，见这北狄的都城十分繁荣昌盛，便一直有心想去逛一逛，可自从进宫后，除了给太子妃解蛊毒，便是待在偏院里查看经书，日子过的实在沉闷，今日实在忍不得了，便特来此相告。” “原来大师是想出宫去逛逛！”宇文离闻言立刻就笑了，毫不在意的摆手道：“本宫准了！大师随时想出宫去，都可以！喏，这是东宫玉佩，你拿着这个，便可以畅通无阻。”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来，递给青鸾。 青鸾双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当即双手合十，冲宇文离请安：“如此，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但是——” 宇文离话锋一转，看着青鸾缓缓道：“明日还要给太子妃解蛊毒，那是最后一日，还望大师谨记在心，天黑之时，一定要归来，如若方便，本宫亲自派遣几名护卫，保护大师，如何？” “天子脚下，还能有人抢劫和尚不成？”青鸾闻言哈哈大笑。 他接了玉佩，却没有要随从，又冲宇文离夫妇行了一礼，当即转身退下。 宇文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忽然伸手一拍脑门：“遭了，有一句要紧的话没有交代大师！” 他回头，看向李采薇，软语温声道：“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本宫去送送大师，很快就回来！” “那殿下小心。”李采薇点点头。 宇文离当即扭头向外走去，走到大门口时，又停下来回过头道：“采薇，饭菜好了，你就先吃，不用等本宫！” “好。”李采薇轻轻点头。 宇文离冲着她一点头，当即加快脚步，大踏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头台阶下，宇文离追上了慢悠悠的青鸾，还有他的两个随从。 “青鸾大师！请留步！” 青鸾听到喊声，慢慢回头，待看见宇文离时，他不由自主的挑了一下眉头：“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可是反悔，不想让小僧出宫去？您放心好了，小僧即便是出宫，也定会回来，给太子妃解蛊毒的……” “本宫问的不是这个！” 宇文离冷着脸，气冲冲道：“你为什么要建议太子妃出去游玩？你知不知道，那些长嘴宫女，会让她把从前的事情全都想起来的！你这是在害本宫！” “太子殿下，纸是保不住火的。”青鸾闻言，缓缓一笑：“只要是在这深宫之中，总有一日太子妃会重新记起从前的所有事情，你若想避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 宇文离闻言一呆，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青鸾看着他，慢慢的，一字一句道：“太子妃只有待在宫外，远离朝廷的地方，无忧无虑的生活，才有可能永远记不起从前的事情，否则……” “你不要再说了！”宇文离暴怒的一甩衣袖，怒道：“本宫是太子，是这北狄皇朝未来的天子，你说让我归隐，就归隐？本宫要置这一国的百姓于何地？置天下于何地？” “说到底，太子殿下在乎这皇权皇位，乃至荣华富贵，多过在乎太子妃。”青鸾并不恼怒，闻言语气幽幽：“其实也不怪太子殿下，这天底下的男子，又有哪一个不爱江山，只爱美人儿的？美人，不过是千里江山图上的一点殷红点缀罢了，无足轻重……” “阿弥陀佛，小僧言尽于此，太子殿下仔细思忖。” 丢下这番话，青鸾双手合十，冲着宇文离缓缓行了一礼，随即转身退下。 宇文离面沉如水，咬牙切齿的看着青鸾的背影，双眼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有一种被揭穿的狼狈与凶狠。 小全子战战兢兢的待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见宇文离还是直如柱子一般的站在那儿，纹丝不动，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殿下，要不要奴才派人去跟着青鸾大师？” 宇文离蓦然回过头来，双目厉如刀：“那你还不快去？万一这僧人跑了！太子妃的蛊毒可还没解开呢！”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小全子连忙应了，转身退下。 宇文离面沉如水，眼看着小全子的身影消失在空荡荡的宫道上了，他才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神情复杂的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到盛华宫里。 李采薇正坐在桌边，捧着一碗桂花羹吃的香甜，见他进来，当即笑盈盈的站起了身来：“回来了？快坐下！” 又回头看向玉芝：“去，给太子殿下拿一副碗筷来……” “是！娘娘！”早已看出宇文离神情不对的灵芝，闻言连忙转身退下。 不一会儿，她低着头上前，将一副碗筷拜访在李采薇身边。 “殿下，过来坐啊！”李采薇有些疑惑的看向宇文离：“这刚刚还好好的，莫非……殿下与青鸾大师发生了冲突？” “没有，你别胡思乱想。”宇文离连忙道。 第299章 失忆（十一） 李采薇闻言满是疑惑的看着宇文离，对他的说法并不是很相信。 “好了，快吃饭。”宇文离掩饰了内心的复杂，拿起玉筷，亲自替李采薇夹了一个桂花糕放在她碗里：“这段时间你瘦了很多，快多吃些补回来。” 李采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碗，咧嘴笑了：“那殿下也多吃一些，这段时日你比妾身瘦的还多。”说着，夹了好些菜在宇文离碗里。 宇文离几乎受宠若惊，眼前这幅温馨和睦的场景是他在萧儿去世后，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可是如今竟然真真切切的实现了，这可真是叫人意外。 他更加下定了决心，不能让李采薇想起过去的事情，想起萧儿！ 所有阻挡他的人，都不能放过…… 宇文离低头吃饭，眼神里多了一丝坚毅的神情。 …… 昭云宫中，所有的宫娥侍女全都垂头而立，个个胆战心惊，不敢去看坐在上首位置的刘皇后。生怕她一个恼怒之下，就将她们全都拖出去砍了。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皇后缓缓开口：“齐嬷嬷还没有回来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齐嬷嬷应该快回来了……” 有宫女小心翼翼的开口。 刘皇后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忽然大殿外响起一阵阵的脚步声，随即，齐嬷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娘娘！” 刘皇后闻言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坐起了身；“快进来！你打探到什么消息？” 自从宇文离开始怀疑桃红之后，刘皇后手里便没有了可以使用的人，没办法，她只好将齐嬷嬷派了出去，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齐嬷嬷的确打探到了许多别人都打探不到的消息。 这就更让刘皇后倚重她了。 “皇后娘娘，老奴打探到……”齐嬷嬷走进殿来，先跪下请安，开口时，目光不着痕迹的朝着两边的宫人看了一眼。 刘皇宫见了，眉头当即一皱，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 宫人们就盼着这句了，闻言齐刷刷的行了礼，悄无声息的退下。 刘皇后招招手，示意齐嬷嬷走到自己跟前，压低声音，满含迫切的问：“胜华宫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娘娘，情况对咱们不利……” 齐嬷嬷闻言当即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说道：“老奴打探到，太子殿下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子妃的身边，尤其是南越来的那几个和尚给太子妃瞧病的时候，咱们的人，根本无法在那个时间里渗透进去，明日再有一天，太子妃的蛊毒就全都解了……” “这样，娘娘您想将毒害太子妃的罪名嫁祸给青鸾和尚的计划，只怕不行了……” “谁说不行的？” 刘皇后偏偏不信这个邪！听了齐嬷嬷的话，她气的面色铁青，手掌狠狠的拍打在一旁的茶几上，震的桌子上的茶水翻洒下来，洒了一桌。 齐嬷嬷见了，忙拿出手帕去擦那茶水，生怕弄到刘皇后身上。 “一定要想个办法！明日午间，要将太子支出去……”刘皇后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他在这里，本宫的计划根本不能顺利进行，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将他支开呢？” 她都束手无策了，齐嬷嬷更是没法子，否则她之前就讲了，不会留到现在。 “娘娘，您听说了吗？今日那个青鸾和尚，向太子殿下请示过了，现在已经出宫去，明日方回宫里。”齐嬷嬷忽然想起来这件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是不是可以在这上头做文章？” 刘皇后闻言，双眼霎时一亮：“既然这样，你为何不早说？” 齐嬷嬷闻言，顿时有些哑口无言，青鸾出宫，那是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刘皇后既然派遣她去打探消息，那么齐嬷嬷自然要拿出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情报来，那样才显露出她的本事，怎么能靠这个？ 好在，刘皇后无意在这上头较真，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片刻，忽然招招手，示意齐嬷嬷附耳过来，凑在她耳朵边上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娘娘……”齐嬷嬷闻言双眼顿时一亮，继而连连点头：“这个法子好！” 刘皇后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挥挥手道：“你快些去！好好布置，这一次，咱们务必要一击而中！”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做！” 齐嬷嬷转身退了下去。 邺城最为繁华的大街上，青鸾带着他的两个侍从，边走边看，神情十分悠闲。 忽然，站在青鸾左侧的一个年轻侍卫忽然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的给青鸾递了个眼色。 “鱼儿上钩了吗？” 青鸾没有回头，脸上笑盈盈的，他在路边摊子上欣赏别家的姑娘挑选胭脂水粉，又看买豆腐的挑着担子在沿街叫卖，对一切事物都很感兴趣，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见惯大世面的高僧，反而像个才初次进城的乡巴佬。 李晋之依旧穿着一身不起眼的衣裳，头上带着帽子，不肯露出真实面容来，见了青鸾古里古怪的行为，他忍不住小声道：“这些在南越街头到处可见，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怎么就看不够？” “谁说我是在看这些。” 青鸾闻言嘿嘿一笑，双手挥舞着宽大的衣袍，往身后一背，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模样又潇洒，又俊逸：“表现的越是随意，那些人就越有可能上当，不是吗？” “你怎么就知道那些人会在你的药箱子里下毒？” 李晋之跟了上去，压低声音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不肯偷偷摸摸，打算来个狠的，你要怎么办？这里可是北狄！咱们就三个人！” “不能够？”青鸾闻言，疑惑的挑了一下两条细长而又好看的眉毛：“咱们毕竟是当朝太子殿下请来为太子妃治病的高僧，他们总要客气一些？” 说话间，三个人路过一间小小的酒铺子，隔的老远，里面的酒香就飘散出来，十分清香诱人。 青鸾长长的吸了一下鼻子：“好酒！” 他也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喝过酒了。 李晋之见了他的馋样子，忍不住道：“喂！咱还有正事儿要办呢！你不会是想喝酒了吗？你忘记上一次喝酒，你连醉三天的事情了吗？明日还要进宫给太子妃治病呢！喂！你不能进去！” 说话声里，青鸾已经摆脱了李晋之的纠缠，三步两步跨进了酒馆之中。 那酒馆里人声鼎沸，客满如云，每个人都喝的兴高采烈，忽然间见个身穿袈裟的和尚站在门口，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目光直直的看了过来。 李晋之只觉得羞愧难当，伸手悄悄的去拉青鸾：“咱还是走！你要真想喝酒，等回了南越，我拿出窖藏三十年的好酒，请你喝个够！” “好啊，王爷记得你说过的话。”青鸾闻言哈哈一笑，抬脚在酒馆里看了一圈，对那些异样的目光只嘟囔看不见，大摇大摆的走到一张空桌子前坐了下来，高声叫道：“小二！拿几壶上好的酒来！再拿几个肉菜！” 小二愣愣的，半天也反应不过来，还是旁边的人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快去拿酒啊！愣着干什么？！” 原来是酒馆的老板来了，他将没眼色的小二打发走后，当即笑眯眯的走了上来：“请问三位客官是从南越来的吗？听口音有些相像。” “不啊，我们是土生土长的北狄人。” 青鸾缓缓开口，说起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哦……”酒馆老板闻言，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笑眯眯的：“酒菜马上就上，几位请稍等！”他说着，转身急匆匆的回到柜台那里去了。 青鸾等他走了，脸上的笑意忽然渐渐消失，他凑到李晋之耳朵边上，低低道：“看到刚刚那人没有？那就是宫里的眼线……” 李晋之闻言浑身一震，正要扭头多去看酒馆老板两眼，就听见青鸾哈哈大笑道：“我骗你的！” 李晋之脸上露出一抹黑线，回头无语的瞪了青鸾一眼。 这时候，店小二端个大大的托盘走过来，将一盘卤牛肉，一盘水煮花生，一盘凉拌豆腐干，一盘猪头肉，并两瓶酒放在桌子上，随即满脸好奇的看一眼青鸾：“大和尚，你真的是和尚吗？怎么还吃肉喝酒呢？” 青鸾伸手接过了酒瓶，碰的一下打开了塞子，凑到鼻子底下一闻，赞叹道：“好酒！” 回过头来看见店小二还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等回答，他便笑着道：“你没听说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吗？” “原来是个疯和尚！”店小二听了这话，一阵无语，摇着头离开了。 青鸾才不管他，也没管这四周的酒客，抄起筷子就开始吃肉喝酒，一边吃一边赞叹道：“天天在宫里头吃素，可真是苦死我了！” 李晋之听了这话，内心里一阵阵的感到无语：“你师傅该不会就是因为你这么爱喝酒，所以才一直不肯正式收你为徒的？” “屁话！” 青鸾喝下去一大口的酒，幸福的眯了眯眼，然后振振有词道：“我师傅才不会因为我喝酒而生气呢！他一直求来着，可我不同意给他当弟子……” “你可真是一点也不脸红！”李晋之闻言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拿起杯子来，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几日在宫中，青鸾吃素，而他这个侍从，自然也只能跟着吃素，不能喝酒吃肉，这倒在其次，最让李晋之心里烦闷的，是他明明与李采薇就近在咫尺，却不能与她相认。 而后天，他们就要离开北狄，回南越去了。 “我说，你高兴一点……”青鸾一看李晋之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闻言慢慢夹起一片牛肉来吃了，缓缓道：“明日，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与公主单独见上一面，好好说会儿话……” “谢了。” 李晋之闻言，将一大杯酒灌进肚子里去，仰头对着青鸾露出一张笑脸来：“其实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什么都不是。” 早已经被隔离在李采薇的人生之外，就算他如今已经将整个南越朝廷都握在手掌之中，又能如何？ 丢失了的人，与丢失掉的心，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青鸾意外的也消沉下来，两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谁也没有劝谁，桌子上的酒菜倒是没有多少人动。 两壶酒很快就见底了，青鸾扬了扬酒壶，扭头对着小二大声喊道：“再拿两壶！” 酒馆里的人纷纷扭过头来，看着这个喝酒如同牛饮一般的和尚，眼睛里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每个人都兴致勃勃的，也不喝酒吃菜了，全都扭过头来，看青鸾喝酒。 “这小和尚长的还挺好看的！你看小脸白的，喝了酒白里透红，比醉春楼里头的头牌小莺歌还要好看呢！”人群里有人嚷嚷道。 顿时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李晋之听到说话声，当即扭过头来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眼睛里的厉芒吓的那人浑身颤抖了一下，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青鸾见他如此，顿时哈哈大笑出声：“晋之，你不用这样，不过说几句闲话罢了，我又不在乎……” “那也不能由得他们如此污蔑！” 李晋之依旧是气的不行，这要是在南越，刚刚那个口出狂言的人，铁定已经没了命了！ “好了，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咱走！” 青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扭身就往外走去，李晋之连忙跟着起身，一边招呼身边的侍从去搀扶青鸾，一边从怀里面掏出一大锭的银子来，递给了小二：“这个做酒钱，够不够？” “够够够！” 小二见了这么大一块的银子，兴奋的两只眼睛眯成了缝。 李晋之随手将银子往他手里一甩，扭头往外走去：“不用找了，多了给你做小费好了。” 话音刚落，忽然前面的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李晋之吓了一大跳，连忙抬眸去瞧，却见青鸾走着走着，忽然张嘴吐了起来，吐了旁边一人满头满脸。 第300章 失忆（十二） 那个人，恰恰就是刚刚在人群里大声吆喝青鸾比醉春楼的头牌小莺歌还要好看的汉子。 真是睚眦必较啊！ 李晋之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吐了一身的那个人，先是一脸蒙蔽，紧跟着就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和尚是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往你爷爷身上吐！给我舔干净了！否则，现在就送你上西天见佛祖他老人家去！” 话音落，青鸾喉咙上下滚动两下，一张嘴，哇的又吐了那人一身。 这下，两边的客人见势不妙，立刻起身让开，生怕殃及池鱼。 那两次被吐的男人，懵逼了，他大概想不到自己会如此倒霉。 闻着身上，脸上恶心难闻的味道，他啊的发出一声尖叫，也不擦头擦脸，合身就朝着青鸾扑了过去：“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青鸾多灵活，纵然喝醉了酒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抓住的，要不然从南越到北狄千里之遥，累都累死他了，哪里还能如此生龙活虎？ 早在那汉子扑上来时，他就一扭身，溜出了酒馆。 他是给了酒钱的，还多给了很多，酒馆老板与小二不会阻拦他们，但是那醉酒的汉子就不同了，刚刚跨出门槛，就被拦了下来：“想白吃白喝是不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拿钱来！” 那人气呼呼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上头还沾染着恶心的呕吐物，往酒保手里一扔，抬脚就想去追青鸾与李晋之，可是出了酒馆大门就是人来人往的长街，他上哪里找去？ 倒了血霉，那人立在酒馆外头，好一阵的破口大骂，权当泄愤。 与之相隔好几个门面的布匹店里，青鸾扭着头往外去瞧，时不时的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眼神清澈，笑意浓浓，哪里像是醉酒的模样？ 李晋之与另一位侍从满脸无奈的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开口阻拦青鸾。 这位爷，这些日子以来，也是憋的久了，不让他好好的散一散心，笑闹出来，他是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回宫里去的。 两个人正看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你们……需要买布吗？” 青鸾连忙回头，就看见一个年轻的，梳着双鬓的小姑娘，手里抱着匹与青鸾身上颜色差不多的布匹，怯生生的站在那儿，欲言又止。 “买布？”青鸾一愣。 “对啊！”那姑娘点点头：“你们不买布，来这布庄里面做什么？” “说的也是。”青鸾点点头，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低头看一眼姑娘手里的布匹，笑了：“这布看着不错，不如买下来，替我做一身袈裟如何？” 李晋之闻言，嘴角忍不住的直抽搐：“咱们来时，你的袈裟从春到冬，每一季都准备的足足有二十套，都不够你穿的吗？” “可是人家小姑娘都开口了，咱不买的话不太好？” 李晋之闻言，彻底无语：“这么大一匹布，你打算自己背着进宫吗？我可不背！” “那交给他好了！” 青鸾笑呵呵的，扭头吩咐姑娘给他照着身材量一身衣裳。 “好嘞！您稍等。”姑娘上上下下的打量李晋之与青鸾两眼，重点是在看青鸾，她卖了好几年的布，大概从没见过一个和尚来买布？ 还是用来做袈裟！ “喂！我说，你该不会是看上那姑娘了……” 见姑娘去了柜台边上，李晋之压低了声音凑在青鸾耳朵边上道：“酒戒荤戒你不在意，这色戒你总要遵守的？” “你想哪儿去了！” 青鸾闻言，狠狠的给李晋之丢了一个白眼，扭头过去，又接着看小姑娘量布匹了。 “色和尚！”李晋之暗暗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过不多时，那姑娘就量好了布，裁剪好，包好，递给青鸾：“大师，总共是二两银子。” 青鸾伸手接了布，扭头去看李晋之：“喏，给钱啊！” 李晋之拿出荷包来，在里面摸啊摸，拿出一个最小的银锭子来，约莫二两多，全都递给了小姑娘。 两个人转身要走时，小姑娘忽然开口：“等一等！” 青鸾扭过头来，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还有什么吩咐？” 那姑娘走上前来，认认真真的看着两个人，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不知道有人一直都在悄悄的跟踪你们？” 青鸾与李晋之自然是知道的，不光如此，那些跟踪的人，哪些是宇文离派来保护的，哪些是刘皇后派来暗地里刺杀的，他们都一清二楚。 但是很奇怪，这么一个卖布的小姑娘，居然能看出来这些！ “自从你们两个一来，这整条街都轰动了。”小姑娘伸出青葱玉指，伸手朝着外头一指，道：“我想不知道也难，你瞧，街对头那边的首饰摊子后，就藏着两个……” 青鸾抬起头来，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两个后脑勺在摊子后头一闪，就不见了。 “多谢姑娘提醒。” 李晋之说着，又从怀里面掏出一小锭银子来，递给小姑娘：“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不不不！”小姑娘闻言连连摇头：“我只收卖布的钱！多的不要！你们快走！等下惊动那些人就不好了！可千万不能砸了我的小店！” 青鸾满脸抽搐，感情说了半天，姑娘提醒他们并非好心，只是为了自保！ “好，我们这就离开，绝不连累到你。” 青鸾冲着小姑娘露齿一笑，扭头与李晋之还有侍从一起，大步走了出去。 小姑娘被青鸾的笑闪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摸着胸口不由自主道：“妈呀！只是一个和尚，就笑的如此好看……” 青鸾与李晋之出了布庄，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至于青鸾刚刚买的那一块布，自然是侍从拿着的。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刘皇后的人挺能沉的住气啊！都这个时候了也不动手……”青鸾闻言喃喃自语了一句，扭头看了看四周过往人群，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我看，他们该不会是打算选在咱们回宫的时候才动手……” “让开！快让开！” 话音未落，前方拥挤的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青鸾一抬头，便看见刚刚还拥挤不堪的人群，此刻已经散向两旁，长街尽头，有一匹马拉的车正风驰电掣的朝着这边窜了过来，横冲直撞，沿途已经撞翻了一个摊位，还有一个拉着孩子的大婶。 最最重要的是，那要命的马车，此刻正直直的朝着青鸾与李晋之的方向冲了过来！ 两个人见势不妙，立刻往旁边闪躲！ 可是，那马车紧跟着也拐了方向，直直冲着两人撞过来，根本就不管两人的身后是两层高的酒楼…… “看来刘皇后打算迂回动手嘛！并不打算做的那么明显……” 青鸾拉着李晋之纵身一跃，便上了酒楼二楼，两个人站在上头，静静的看着楼下飞奔而来的马车，这马车再厉害，总不能冲上来？ 而且这酒楼装修的这么好，看样子像是很有势力的人开的…… 刚这样想，就听到楼下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那马车连马带车，齐齐撞在了酒楼的大门前，撞的人仰马翻。 酒楼门口几个来不及躲避的行人与酒客，不幸被压在了马车下面，顿时鬼哭狼嚎。 青鸾低头看了一眼，有些目瞪口呆：“乖乖！好气派的酒楼呢！撞成了碎渣渣……” 话音未落，一旁李晋之忽然一拉他的胳膊，两个人闪向一旁：“小心！” 下一刻，从倒地的马车帘子里，忽然伸出一支弓弩来，直直的朝着李晋之与青鸾的方向射来。 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天哪！要死了！”青鸾一边狼狈的闪躲，一边有些哀怨的道：“你个乌鸦嘴，居然被你说中了！刘皇后她不打算来阴的，她要明杀……” 李晋之一言不发，拉着青鸾一闪身，便进了酒楼的包厢，吓的里面的客人大惊失色。 “你们放心，我们不是来劫财的！”青鸾开口解释道。 “啊——” 客人们花容失色，叫的更大声了。 青鸾闻言有些尴尬，不由的伸手摸摸脑袋：“抱歉，我们也不是来劫色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调笑！”李晋之面沉如水，一路拖着青鸾出了包厢，往酒楼的后头躲去。 酒楼内的客人已经被惊动了，此时纷纷从包厢里涌了出来，闹哄哄的，两个人混进人群中，随着人流往下走。 却在这时，楼下有人大声喊道：“刺杀朝廷官员的刺客就在这里面！给我包围这里！搜！他们很有可能是南越人！还是个和尚！千万不能放跑了！” 李晋之与青鸾对看一眼，两个人心里有了大概的脱身之法。 “真的要这样吗？：”青鸾楚楚可怜的问。 李晋之狠狠白他一眼：“我都牺牲自己，陪着你一起倒霉了，你还想怎样？人家要抓的是你这个和尚，可不是我！” 第301章 失忆（十三） 的确，青鸾是个光头，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袈裟，无论站在人群的哪里，都太显眼了。 邀不了多久，追兵立刻就会发现他们。 “喂！我是为了谁才来南越的！”青鸾大叫，一边奋力的推开人群往外挤，一边说道：“我不管！反正今日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咱们两个人脱身……” 话还没说完，李晋之眼尖的看见前方的人群中出现两个身穿官兵服饰的衙役，正在人群中搜索，目光立刻一凛，伸手将旁边的包厢房门打开，拖着青鸾走了进去，反手就将房门关上。 不料转过身来时，两个人忽然一愣。 只见包厢里头，坐着的还是两个衙役，正一人怀里抱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及时行乐，听到动静抬起了头，满脸都是不耐烦：“你们是干什么的？出去出去！再不走，老子要你们好看！” 这两个人，与外头那一群搜捕的衙役不是一伙儿的，居然没认出来光头的青鸾。 “这下咱们两个不用扮作女人了。”青鸾回过头来看了李晋之一眼。 李晋之目光在那两个衙役身上一打量，随即点点头：“这也不错。”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再不滚老子杀了你！”那两个衙役被这赤裸裸的审视目光看的心里发毛，当即伸手去抽腰间的佩剑，可是手还没碰到剑鞘，面前就伸过来一只大掌，啪的一声敲在他的颈子上。 两个衙役软软倒地，瞬间昏死过去。 “啊——”两个女子看到这一幕，吓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声音还未曾出喉咙，便被李晋之捂住了嘴巴，随即两个人后颈子上都挨了一下，也都软软倒地。 那边厢，青鸾已经眼疾手快的将两名捕快的衣裳剥了下来，正手忙脚乱的拖袈裟换衣裳，见李晋之愣愣的站在那里，他不由的开口问道：“你怎么不换衣裳？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李晋之满脸厌恶的低头看一眼递到自己面前的衣裳，眼睛里露出一丝厌恶。 “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嫌弃了！性命要紧是不是？”青鸾已经穿好了衣裳，正摘下衙役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光头上，见了李晋之的脸色，当即开口：“你也不想连公主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公主”两个字，终于令李晋之的脸色微微一变。 沉思片刻，他一咬牙，道：“好！我穿！” 一刻钟之后，两个衙役打开房门，顺着拥挤的楼梯往下走去，不料刚下楼就碰见一大群的衙役，领头的宋捕头，一见他们便沉声问：“抓住刺客了没有？” “还没！” 两个人连连摇头。 “饭桶！还不快去找！今日找不到人，咱们谁也别想好过！”宋捕头气的破口大骂。 两个人连连点头，低着头往外走，宋捕头又是一阵破口大骂：“蠢货！人还在酒楼里面！你们往外头跑什么！” 说着，眼神里微微露出一丝疑惑。 李晋之知道自己被怀疑了，不由的心中一凛。 然而青鸾却忽然抬头，伸手朝着前方一指，道：“禀报捕头！小的刚刚看见一个光头和尚好像从这里窜出去了！所以才要去追的……” “当真？”宋捕头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开口道：“既是如此，你们两个赶快往前方去，仔细的寻找寻找！” 吩咐完，又冲着身后那一群的衙役捕快道：“快！都别往里面去了！跟着他们去抓，一定要抓活的！” 李晋之闻言欲哭无泪，这样下去，他们两个人何时才能逃脱啊！ 青鸾却拉了他手，抬脚往外走去：“等下出去了见机行事！” 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宋捕头因为青鸾说他亲眼看见和尚从这儿出去了，便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不停的对他盘问，末了，他满是疑惑的看着青鸾的小白脸子，疑惑的道：“你是什么时候进衙门的？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叫什么？” 说着，还伸出手指尖，轻佻的在青鸾白嫩的脸颊上抚摸了一把。 李晋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由的大乐。 青鸾心里暗恨，面上却是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回捕头，小的是上个月才进衙门的小赵啊！还给您送了两坛子酒呢！您不记得了？” “当真？”宋捕头一边往前走，一边满脸疑惑的上下打量青鸾，好一会儿后，他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哦！原来你是小赵啊！我记起来了！” “我没有骗你？”青鸾闻言，咧嘴一笑。 宋捕头明显是好男风的，青鸾的笑容，就连小姑娘都招架不住，更不要说宋捕头这个老大粗了。立刻就被迷的连东西南北都忘记了。 至于抓捕犯人的事情，早忘光了…… “宋捕头！人犯在那边！我看见了！”却在这时，跑在最前方的衙役中，忽然有人大声喊道。 这一声喊，瞬间让宋捕头清醒过来，他想起上头给他的交代，顿时浑身一凛，扭头看了青鸾与李晋之一眼，满脸严肃道：“你们俩别发愣了！赶快随我一起去抓捕人犯！” “好！好！”青鸾连连点头，但却在宋捕头飞奔出去后，一把拉住李晋之的手，两个人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便躲进了街旁的茶馆之中。 宋捕头追着追着，忽然发现身后没有了青鸾的身影，他忘不了对方白白嫩嫩的小脸，正打算回味回味，见状立刻勃然大怒：“小赵去哪里了？” “捕头，谁是小赵哇！”身边的衙役满脸惊讶道：“我们队里，只有一个老赵，您要找他吗？他哮喘犯了，今日在家没来……” “我问的是刚刚跟在我身后的那两个！”宋捕头满脸暴怒。 捕头们面面相觑：‘没看见呀！大家不都是跟着捕头一起追捕人犯的吗？” 却在这时，前头的人忽然大喝一声：“抓住了！” 宋捕头闻言，浑身一振，丢下身后的兄弟，大踏步走到最前方，就看见长街上，自己的手下抓着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男子，那人浑身上下瑟瑟发抖，用一口十分标准的北狄口音问道：“大爷！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什么事儿都没犯啊！” “不是他！” 宋捕头满脸失望，一把甩开人，回头怒瞪着身后的手下：“我说你们，抓个人都会跟丢！啊？饭桶！都是饭桶！” 众捕头低下头去，个个不敢开口。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怯怯道：“那……大哥，这一个人要怎么办？” 抓不到人，回去可是要挨罚的，说不定连头上的乌纱帽也保不住了，虽然捕头在这大官林立的邺城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平民百姓里说，却是了不得的大官。宋捕头耀武扬威惯了，才不想做普通的衙役，闻言冷笑一声：“还能怎么样！先带走！放在衙门里面看押起来！” “官爷！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也没犯事儿，你们为什么要抓我？”那人满脸都是惊恐的神情，对着宋捕头满脸哀求。 可惜，宋捕头窝着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没地方撒呢！闻言狠狠一脚踹了上去：“你没犯事谁让你穿一身白的，嗯？妨碍我们办公知道不？抓起来！” 个衙役一冲而上，将那人捆了。 宋捕头回过头来，往回看，只见不远那一栋两层高的气派大酒楼，此刻门框倒地，一片狼藉，无数的客人正从里面奔出来，四散逃开，谁还能找到刚刚的那两个人？ 这一次行动，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宋捕头气的脸色铁青，却没有法子，只得带着人回去，再一次的搜查起来。 …… 另一条街的小吃摊子上，已经换掉那一身碍眼官服的青鸾与李晋之，脑袋凑在一起悄悄的议论着：“总算逃出来了，咱们现在要回宫吗？” 青鸾伸手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淡淡道：“现在回去做什么？等着刘皇后兴师问罪吗？我可不给她这个机会。” 李晋之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可是再晚回去，她也是要大发雷霆的，躲不掉的。” “你怕什么？”青鸾抬起头来，淡淡开口：“谁能说这些混乱就是咱们造成的？没有证据呀！行了，待会儿吃完饭，咱们还是赶紧……” “等等，刚刚咱们俩换下来的衣裳。”李晋之忽然脸色凝重道：“那些官差反应过来后，肯定要去酒楼里面搜查的，到那时咱俩打晕并且假扮官差的罪名可就逃不掉了，毕竟衣裳还在那里！” “那又如何？” 青鸾闻言眨巴一下眼睛，神情依旧满不在乎。 李晋之看着她，简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当下叹息道：“你个笨蛋，也不想一想，等他们搜罗到衣裳，然后直接杀了那两个官差，说是咱们杀的人，那样岂非有理说不清了！” “你才是笨蛋！” 青鸾闻言忽然一甩手，将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换下来的衣裳我都拿回来了，还有那块布，你瞧，这不在这儿的吗？” 第302章 失忆（十四） 李晋之低头一瞧，顿时惊呆：“当时那么紧急的情况，你居然能想到把这些带走？真有你的！” “那是！你以为我这青龙寺第一高僧的名头，是白来的吗？”青鸾得意一笑，低头夹菜，吃饭。 李晋之无意间抬眸看了一眼，神情微微凝固：“无所不能的高僧，你快看一眼，那是抓捕咱们的人吗？就快过来了，你快想个法子脱身……” 青鸾闻言一愣，嘴里还嚼着饭呢！就抬起了头，只看一眼他就目瞪口呆：“不是？阴魂不散啊！” 只见长街上，浩浩荡荡的走过来一大批的衙役，全都手握长刀，气势汹汹，每一个人都不放过，只要看见，全都要扒掉帽子，仔细检查…… “还能怎么办？逃呗！”青鸾说着，三口两口将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啪的扔下一锭银子，就要与李晋之一起起身离开，却在这时，两个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别说话！跟我来！” 李晋之惊了一下，连忙回头，就看见站在身后的人是穆离，他是宇文离身边的头等护卫。 “吓死我了！”青鸾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看着穆离：“是太子殿下派你来接我们的吗？太好了！” “你们两个还真是能挑事儿！”穆离闻言，嘴角微微一抽搐，当即示意青鸾与李晋之起身，跟着自己往外走：“大师，你的另一个侍从呢？他不会是走丢了？” 正说着呢，街边忽然窜出来一个身穿花衣的大胖子来，蹦蹦跳跳的走到青鸾面前，眨巴着眼睛看他：“师傅！弟子在这里！” 青鸾回头看了一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认出来是随从张永，不由的伸手扶额：“你是谁！离我远一点！我不认识你！” 说着，头也不回的上了穆离停在街边的马车。 穆离也看见了打扮怪异的张永，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你这样子衙役们抓不住你的，随后你自己进宫！跟着我们太显眼了。” 说着，一转身跳上马车。 张永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十分困惑。 马车中，青鸾与李晋之一上去，就看见了宇文离，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织长袍，正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太子殿下！您居然亲自出宫来了！” 青鸾脸上的表情十分意外。 李晋之看到宇文离，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喘着粗气，在青鸾身后坐了下来：“太子殿下。” 宇文离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一一落在两个人身上，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笑意：“本宫真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只是出来游玩，居然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父皇在朝堂上听闻，说是有刺客刺伤了朝廷官员，都大发雷霆了呢！” “我们可没有刺伤什么朝廷官员。” 青鸾闻言缓缓道：“而且，我们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太子殿下心知肚明。” 宇文离闻言，目光闪了一闪。 他静静的看着青鸾，沉声道：“大师只用替太子妃解蛊毒，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有本宫操心，就不劳烦大师费心了。” “是吗？”青鸾闻言，哈哈一笑。 神情显得毫不在意。 宇文离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晋之，却见他因为奔跑的缘故，头上的帽子微微有些倾斜，长长的头发下，露出半张有些熟悉的脸。 宇文离心中警铃大作，当即试探着开口：“大师，你这位侍从叫什么名字？听穆离说，他的身手十分矫健，像是在战场上待过很久的样子……” “他的确是当过兵！”青鸾闻言，毫不在意的笑了：“是南越的皇帝送给小僧的，为的是保护小僧出门游历，不被怀人欺负。” “是吗？”宇文离闻言勾了勾嘴角。 他又仔细的去看李晋之，但却无法从其脸上看到更多，再加上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宇文离只盯着李晋之看了两眼，便觉得有些头晕，当下转移了目光。 “等下出了这条长街，大师就直接与本宫一起回宫去！”他淡淡的开口道。 青鸾闻言，双手合十：“一切听从太子殿下安排，小僧没有意见。” “师傅喝酒了？” 宇文离忽然嗅了一下鼻子，淡淡问。 青鸾笑嘻嘻的，闻言点点头，道：“是，小僧喝酒了，并且还吃了肉。” 宇文离闻言一愣：“大师……不用遵守佛门清规戒律的吗？” “我是不是看起来不像什么好和尚？”青鸾笑道：“其实我师傅也是这么说的，他曾经求过我三百多次，让我拜入佛门，可惜我并不想遵守什么清规戒律，因此一直迟迟不肯答应。” “这么说，大师目前还不是了尘大师的弟子？”宇文离闻言，目光一闪。 “不，我是。”青鸾闻言摇摇头，道：“是今年刚拜入门下的，师傅允许我三年内，可以喝酒吃肉，但是之后，便要遵守戒律清规，我答应了。” 宇文离默默的听着，只觉得青鸾这个人十分怪异，说他是和尚，他却吃肉喝酒，弄的自己满身酒气，若说他不是和尚，他又精通佛经，并且医术高绝，这些年救过不少频临死亡之人。 想也想不明白，宇文离干脆不想了。 他低下头去，打算再看一会子书，可这时，马车忽然轻轻一阵颠簸，然后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宇文离沉声问。 马车外头，穆离的声音立刻响起：“回太子殿下，是衙门里的宋捕头，他正在抓捕人犯。” 宇文离慢慢开口：“抓捕犯人，抓捕到本宫头上了？” “小的不敢！” 听到宇文离的声音，宋捕头吓的浑身一凉，想也不想的就低头跪了下来，他一跪，身后乌压压的衙役也全都跪了下来。 穆离见了顿时不耐烦起来：“你们都跪在这里做什么？把路挡住了，我们太子殿下还急着回宫呢！耽搁了给陛下请安的时间，谁来负责！”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宋捕头连连道歉，一挥手命身后的衙役全都起身，小心翼翼的看着穆离道：“穆将军，小的在抓捕刺杀朝廷明官的人犯，据说是个南越来的和尚，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曾见过？” “笑话！” 穆离闻言，冷冷一笑：“众所周知，太子妃生病，太子殿下请了从南越来的高僧青鸾大师，来为太子妃治病，你该不会是说，这杀了朝廷命官的，就是青鸾大师？胡乱污蔑别人，可是死罪一条！” “小的不敢！” 宋捕头闻言，急的满脑袋都是汗，闻言不停的开口辩解道：“既然是高僧，自然是不会杀人的了，小的敢问，今日一整天，青鸾大师都在宫里头？” 说什么不敢怀疑，这不是怀疑是什么？ 都直接问到宇文离头上了！ 这次不等穆离开口，宇文离就愤怒的一把掀开了门帘，怒瞪着宋捕头：“今日一整天，青鸾大师都与本宫在一起！你的意思是说，本宫刺杀了朝廷命官？” 骤然看见宇文离，宋捕头吓了一大跳，慌忙再次跪下来，匍匐在地：“小的万万不敢怀疑太子殿下！请殿下明鉴！” “只是，这刺杀朝廷命官，毕竟是大事，不知道青鸾大师此刻是否在马车上？若在，不妨让他下来，让百姓辨认一下，是不是凶手，立刻真相大白……” “放肆！” 宇文离顿时怒了：“青鸾大师为太子妃治病，他就是本宫的坐上宾！谁敢带走他，就是与本宫过不去！” “太子殿下，小的只是按照规矩办事，也不相信是青鸾大师伤的人，可是无论如何，这得按照规矩来办不是……”宋捕头满脸都是为难之色，但却寸步不让。 摆明了不将宇文离放在眼里。 他只是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捕头罢了，居然有这这样的胆子，不是背后有人撑腰，是什么？ 而那个背后给他撑腰，又不怕自己的人，除了刘皇后，还有谁？ 一股无名怒火从心底里涌出，宇文离冷冷看了宋捕头一眼，道：“青鸾大师已经回宫了！他不在马车里！你要上来搜吗？” “小的……不敢！” 被宇文离的凌厉目光一看，宋捕头顿时吓出了一声冷汗。 还没等他再说什么，宇文离已经放下马车帘子，吩咐穆离赶车：“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了这狗奴才这么大的胆子！敢拦本宫的车！” 宋捕头闻言，腿一软，扑通一声再次摔倒在地。 下一刻，他就看见宇文离的马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从他面前驶过，溅起的灰尘落了他一头一脸。 “咳咳咳！” 宋捕头顿时低头，拼命的咳嗽起来。 “捕头！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身后的衙役们争先恐后的问起来。 “不要管我！快去看一看……”宋捕头满脸阴鸷的看着前方绝尘而去的马车，咬牙道：“扶我起来！赶快回去衙门！将这件事禀报给大人……” 前方道路上，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过长街，直奔皇宫而去。 第303章 失忆（十五） 马车里的几个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宇文离看了一会子书，终究觉得无聊，他抬起头来看了青鸾一眼，随后道：“等下进了宫，你就先回书房，老老实实在那儿待着，一切有本宫在，没人会将你们怎么样的……” “如此，就多谢太子殿下了……”青鸾双手合十，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 宇文离正要开口，忽然外头远远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即马车也停了下来。 穆离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太子殿下，前头聚集了好多人，好像……还有凌王殿下！” 宇文凌？他在这里干什么？ 宇文离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他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抬眸往外瞧去。 只见前方靠近皇宫大门的地方，围着很多人，宇文凌个子高，又穿着一身鲜红的锦袍，在人群中分外显眼，简直如鹤立鸡群一般，宇文离一眼就看见了他。 不仅如此，宇文凌的大嗓门，比他的红衣还要鲜亮，引人注目：“你们到底几个意思？本王亲自抓获了袭击朝廷官员的要犯，正要进宫去求父皇领赏，你们给本王把路让开！” 抓住了袭击朝廷官员的要犯？ 宇文离听了这话，双目顿时一亮。 他身后，青鸾看了李晋之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注意，宇文离缓缓放下车帘，坐在里面静静聆听。 只听宇文凌破口大骂之后，开始直接往皇宫内闯了，守门的侍卫满脸为难道：“凌王殿下！不是属下不放您进去！只是，您既然抓住了这袭击朝廷官员的要犯，为何不交给刑部尚书呢？出了案子是刑部管的呀！哪有让您亲自带着人进宫面见陛下的道理呀！” “放屁！”宇文凌破口大骂：“要是人送去刑部，不小心被那帮孙子给折磨的断气儿了，本王找谁说理去？你呀？” 那被质问的侍卫立刻向后缩了缩脑袋：“王爷，这，这不管属下的事情啊……” “那你就将路让开！让本王进宫去！” “王爷！卑职没有不让您进宫呀！只是这个杀人凶手是万万不能进宫的……万一，冲撞了皇上怎么办？” 宇文凌简直哭笑不得：“你们的意思是，乾清宫外的御林军们都是吃干饭的？这么一个手脚被捆的犯人，要是能在乾清宫里行凶，并且伤害皇上，那么咱们北狄朝廷，迟早被敌国给灭了！” “哎呀！王爷！这么大的帽子，可不敢往奴才身上扣……” 宇文离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马车帘子，朝着前方望去，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被众守卫团团包围起来的，除了宇文凌，还有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跪在地上，因为离的远，并不能看清楚到底是谁。 无论那人是谁，宇文凌闹这么一出，刺杀朝廷官员的罪名就安不到青鸾身上了。 他是在帮助自己，当然，更是在帮助李采薇。 宇文离缓缓放下帘子，脸上的表情有有那么一刻十分凝重，半丝高兴也无。 他宁愿自己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而不是被动的，接受宇文凌的好意…… “殿下，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了。”青鸾低声开口：“再不走的话，天就快要黑了……” 的确，他们回来的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天边有好大的一团火烧云，红彤彤的，像是一大桶泼洒出来的颜料，又像是喷洒出来的鲜血，妖艳，夺目。 “急什么。”宇文离闻言淡淡道：“总是能赶上用晚膳的，两位大师不用着急，回去之后就好好休息，等着明日一早，为太子妃解蛊毒。” “殿下，真的可以安安生生的待到明日早晨？”青鸾似笑非笑。 宇文离知道他话中所指，但他并不想在青鸾这个外人面前透露更多，闻言只是淡淡回答道：“大师只用好好休息，不用管那么多。” 两个人说话间，外头的吵扰声更大了。 宇文离没有再看青鸾，转身听着外头的动静，当他听到宇文凌大喊道：“无论如何，本王今日都要带着这个人进宫面见父皇！”时，一掀马车帘子，缓缓跳下了马车。 “二弟！”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一听到宇文离的声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守门的侍卫，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宇文凌慢慢回头，当看见宇文离时，他微微的眯起了双眼，语气吊儿郎当：“大哥怎么也这个时间回来？去哪儿玩去了？” “你当本宫跟你似的！” 宇文离冷哼一声，慢慢走上前来，目光一一扫过宇文凌，还有所有侍卫的脸：“这是在干什么呢！吵吵嚷嚷的！” “太子殿下，您给评评理，凌王殿下非要带这个可疑之人入宫，属下按照规矩章程将他拦下，他都快要暴打属下了！”侍卫首领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 宇文凌一听，双眼立刻瞪了起来：“嘿！本王还就打你了，怎么的！” 说着，举起了拳头。 “放下！”宇文凌立刻大声呵斥：“二弟，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凌对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十分无语，不过他也无意揭穿，当下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臣弟今日上街时，刚巧碰见这个人在酒馆里杀了人，正要逃跑，因此捉拿了，后来听说死了个官儿，便想着父皇这一阵子总是责骂臣弟，便想带进宫，哄他高兴高兴，不料这个狗奴才居然胆敢阻拦！” 说完，对着刚刚开口的侍卫狠狠一瞪。 那侍卫吓的缩回脖子，再不敢多言。 “好了！”宇文离摆摆手，淡淡道：“本宫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原来是二弟抓获了一个杀人犯啊！这是好事儿啊！本宫支持你将此人带进宫去面见父皇。” “太子殿下！可万万不可呀！不合规矩……”守门侍卫万万没料到，宇文离竟然会站在宇文凌那一边，这两兄弟不是一向不和吗？怎么现在穿起同一条裤子了？ 他想反驳，可是耐不住宇文离比他的理由更多：“如今本宫与二弟一起，亲自押送，你们也不放心吗？” “这……” 侍卫们的脸色渐渐变白。 宇文凌见状嘿的一笑，一抬手便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侍卫一把推开：“让开点！没看见太子殿下都同意了吗？” 这一下，其他的侍卫没了法子，只好纷纷让开。 宇文凌一挥手，他的人立刻押着地上那人往皇宫内走去，宇文离凝神细看，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面孔白皙，长的是与青鸾有三分相似。 他了然于心，不由的发出一声冷笑。 却在这时，宇文凌懒洋洋的在皇宫门内喊他：“大哥，不是一起去乾清宫吗？走？” 宇文离将脸上的表情收拾的干干净净，沉声回答道：“你先去，本宫随后就来。” 说着，走回马车边上，一抬脚上去了。 马车里，青鸾已经是一副放松的神态，不过当着宇文离的面儿，他很聪明的没有提及宇文凌，只是不住口的冲宇文离道谢。 “是四弟救了你，要谢，你也应该是谢他。”宇文离板着脸孔道。 青鸾闻言微微一笑：“不，要不是太子殿下刚刚在西街恰巧出现，我们已经被搜捕的官兵抓到了，殿下特地相救的恩情，青鸾不会忘记。” 宇文离闻言，脸上的神情不由的缓和下来：“本宫不过是无心之举，大师不用放在心上。” 马车辘辘，很快就到了皇宫。 宇文离亲自将青鸾等人送回到东宫书房，并派了穆离保护，这才赶往乾清宫。 不过在去之前，他还是去盛华宫里看过李采薇。 李采薇经过这几日的治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再加上她失去了丧子之痛的记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生机勃勃之感，宇文离看着她明艳的笑容，只觉得满身的疲倦与忧愁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好想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她！ 可是，害死萧儿的幕后真凶到底是谁还没查出来，新一轮的阴谋又已经蠢蠢欲动，他不能掉以轻心！ “采薇，你安心待在这里，本宫去去就回……” 李采薇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宇文离还要出去，他甚至才刚坐下来，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殿下，发生什么事情了？”尽管被保护的很好，可是李采薇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些。 宇文离连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低道：“没事儿，今日青鸾出宫时，差一点与一起谋杀案子搅和在一起，二弟将凶手抓住了，此刻正在乾清宫，本宫过去向父皇解释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哦……”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温顺的道：“那，殿下早去早回，妾身在这里等你回来用膳……” “不，你先吃，不用等本宫。”宇文离连忙道：“到了乾清宫，说不定父皇会赐宴……” 李采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失落的表情来：“哦，原来这样啊……” 宇文离最见不得的，就是她失望的模样，闻言鬼使神差道：“好了，你宫去去就回，一定回来陪你用晚膳！” 第304章 失忆（十六） “真的？”李采薇脸上露出一抹喜悦的神情。 宇文离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他握着李采薇的手，依依不舍的说了会儿话，才告辞离开。 李采薇站在胜华宫的宫门口目送着他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变成了失落。 灵芝从内殿里走出来，小心翼翼道：“娘娘，咱们进去！外头凉……” 李采薇点点头，转身回殿。 灵芝想要将晚膳摆出来，却被她给阻止了：“还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再说，你先下去！” “哦……”灵芝点点头。 乾清宫中。 皇帝宇文岚正在偏殿里陪着刘皇后用膳，就听到外头宫人禀报，说是太子殿下与凌王殿下来了。 “这俩孩子怎么一块来了？”宇文岚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惊讶之色，哈哈一笑之后，当即摆手：“让他们进来！” 刘皇后坐在对面，扭头朝着殿外看了一眼，目光闪烁道：“这么晚了，他们该不会是有事情来与陛下商议？” “哦？是吗？你这么一说，朕倒是好奇起来了。”宇文岚闻言哈哈一笑。 刘皇后见了凤眸一眯，正要开口，却听到外头传来一道响亮的喊声：“父皇！儿臣来给您请安了！” 是宇文凌，他穿着一身褐色锦袍，大摇大摆的从外头走进来，脸上笑嘻嘻的，一进殿便冲着上座的两个人弯腰请安。 “这么咋咋呼呼的做什么？”刘皇后斜睨他一眼，勾了下嘴角正要说话，眼睛余光就看见太子宇文离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 刘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下一刻，她便站起身来，亲自去迎宇文离：“太子来了？近日忙什么去了？本宫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你了……”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有一种刻意装出来的热情。 “儿臣给母后请安。” 宇文离弯腰冲刘皇后行礼，脸上的神情十分疏离：“近日太子妃中毒，神志不清，儿臣一直都在照看她，忽略了母后，请母后赎罪。” “这孩子，跟本宫客气什么。”刘皇后闻言笑了：“太子妃生病乃是大事，你陪着她也是应该的，听说你请的那个青鸾大师本事很高，太子妃就是靠他才救活的，是也不是？” “说起青鸾大师，儿臣就是一肚子的气，今儿个在宫门口，竟然还有人将他当做了杀人犯，想要拦截！”宇文离闻言，眼眸眯了一眯，却是冲着刘皇宫恭敬道：“瞧儿臣，怎么把这种糟心事也讲出来了，是儿臣的错！” 刘皇后听了这话，目光一沉，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皇帝满脸疑惑的问：“什么青鸾大师？怎么一回事？” “回父皇！” 宇文离当即面向皇帝，缓缓解释道：“青鸾大师，是从南越来的高僧，在边关之时，他就救过儿臣一命，前些日子太子妃莫名中了蛊毒，儿臣寻遍太医，也不能解。恰巧青鸾大师来北狄游历，儿臣就将他接进皇宫里来，他花了六天的时间，明日再有一天，便能将太子妃所中之蛊毒全数除去。” “还有这种事情？” 宇文岚闻言满脸都是惊讶的神情，他扭头看了刘皇后一眼：“太子说的可是真的？” 刘皇后闻言，脸上只得堆出笑容来：“太子妃中蛊毒是真的，至于这位青鸾大师是不是高僧，臣妾却不敢肯定，当然，太子殿下既然对他如此推崇，想必，他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太子妃现如今是清醒的不？”宇文岚又扭过头对着宇文离问道。 “清醒了。”宇文离点点头：“采薇曾经昏迷数日，青鸾大师解毒之后，她才清醒过来的。” “太子，听闻你是让这位青鸾大师住在东宫里的？”刘皇后语气幽幽的道：“本宫听闻，这些和尚啊，方外之人啊，有时候行为举止都十分怪异，做出来的事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 “母后到底想说什么？”宇文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儿臣不明白。” “他们是北狄人。” 刘皇后语气幽幽：“我们两国连年征战，每一次的事端都是南越挑起，太子就敢保证，这两个人千里迢迢的来到北狄，就没有丝毫所图？太子妃刚好中了蛊毒，他们恰巧就出现了，还解了蛊毒，这也太巧合了？” “若不是外人不能入宫，本宫简直要怀疑太子妃中蛊毒之事，与南越脱不开干系……” 刘皇后这话说的漂亮！ 不但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还将脏水泼到青鸾身上。 皇帝听的十分认真，脸色凝重。 不管别人信不信，刘皇后的话，他是信了八成的。 “太子，明日不是最后一天吗？等解了蛊毒，你就将这两个人送出宫去。不！送出北狄！此生此世，都不要这两个人再次踏入北狄半步！” 宇文离对此没有异议，他所求的就是替李采薇解毒而已，至于青鸾，他原本就是南越人，离开北狄并非什么难事。 “父皇放心，儿臣明日便送他们离开！” “先别急。”刘皇后闻言幽幽的道：“今日本宫在御花园内与众妃闲聊，听柳妃说起街上一件趣闻，说是邺城的一个四品朝廷命官，被一个和尚给杀害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犯下杀人命案的和尚，与这位南越高僧之间，有无关联？” 宇文离听了这话，用一种及其失望的目光看着刘皇后。 从前种种，都是猜测，可是今日这番话证明了，背后策划谋害青鸾的人，就是刘皇后！ 母后，为什么这个人，会是你…… 宇文离心痛如刀绞一般，却只能假装平静道：“朝廷命官死了？这事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他扭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做壁上观的宇文凌：“二弟，刚刚在宫门口看见你时，你正押着一个人跟侍卫对骂，那人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终于想起我了。” 宇文凌闻言，俊美无匹的脸庞上露出慵懒的笑容来：“不错，臣弟是押了个人，那人还是个杀人犯。” “哦？杀人犯？什么杀人犯？”宇文离略带好奇的问。 宇文凌见他装的如此相像，就好像真的一无所知一样，不由的笑了：“那人杀了个朝廷命官，被臣弟亲眼看见，当场抓住，这不，就直接带进宫来了，想让父皇看一看，省得老是说儿臣一回京城就无所事事，偷鸡摸狗。” 最后一句，他是向皇帝说的。 “凌王，你亲自抓住了那个刺杀官员的杀人犯？他是谁？”宇文岚对此事高度重视，闻言面色沉重的问。 宇文凌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旁边面色铁青的刘皇后，语气幽幽道：“此人是个江洋大盗，去年在京城犯下很多事儿，上个月才从监狱里出来，没想到他怀恨在心，将判他刑的刑部官员当街刺杀。” “你说的那个被杀官员，与皇后所说，乃是同一人？”皇帝扭头看了皇后一眼，道。 宇文凌挑眉：“这个儿臣就不清楚了，难道除了这件事情之外，今日还有别的官员惨死吗？” 显然是没有。 宇文岚回头看了刘皇后一眼，笑道：“你呀，也太大惊小怪了，那人已经被凌王亲手抓住了，不关和尚什么事情……” “太子与凌王的关系什么时候如此要好了？” 刘皇后冷着个脸，阴阳怪气道：“这边本宫刚刚怀疑青鸾大师，那边凌王就抓住了杀害官员的凶手，真是巧合……” “巧合？也许。”宇文凌挑了挑眉头，大大咧咧的在餐桌边上坐了下来，笑嘻嘻的道：“母后，不说公事了，今日儿臣来，是特地陪着父皇母后用膳的，儿臣可以坐下来吗？” “你不都已经坐下来了吗？”刘皇后闻言有些无语，扭头看向宇文离：“太子也坐！” 然而，宇文离却站在那儿没有动。 “太子？” 刘皇后又问了一句。 宇文离这才反应过来，慢吞吞的抬脚走过来，在桌边坐下，见刘皇后，还有宇文岚的目光都看着自己，他不由的解释道：“没什么，儿臣刚刚不过是想事情想的出神罢了，没有听到母后的话，对不起。” “太子在想什么？” 刘皇后语气幽幽的问。 宇文离一阵尴尬，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如何回答时，就听到宇文凌在一旁懒洋洋的道：“大哥还能想什么，他心里除了一个太子妃，还有谁？” “咱们宇文家专出情种！”皇帝宇文岚闻言哈哈一笑。 刘皇后勾了勾唇，没说什么。 人人心思各异，这顿饭吃的十分寂寞，宇文离因为心里面记挂着李采薇，以及答应陪她用膳的事情，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刘皇后在一旁见了，不住的开口劝他多吃一些，还主动夹菜给他。 宇文离低头看着夹到自己碗里的鱼块，只觉得一股恶心堵在胸口里，几乎弄的他快要喘息不过来了，慌忙站起了身：“父皇，母后，儿臣有些不舒服，就先告辞了。” 宇文岚放下筷子，颇为担心的看着他：“皇儿怎么了？可是生病了？朕叫太医来给你瞧瞧……” 第305章 失忆（十七） “不用了！”宇文离闻言连忙摇头拒绝：“儿臣没有生病，大概是今日太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请父皇成全。” 宇文岚闻言静静的看他一眼，眼睛里有一丝失望：“好容易你们兄弟俩都在，朕还想等下用了膳，让你们陪着一起坐会儿呢！” “只要父皇愿意，儿臣明日就约二弟一起来陪父皇用膳。” 宇文离恭敬道：“也陪着父皇说话儿。” “呦！太子嘴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这可不像你了！”宇文岚闻言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行了，你去！话都说到这份上，看来你是真的很不舒服。” “儿臣多谢父皇。”宇文离暗暗松了一口气，弯腰冲着二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临走时，他目光幽幽的朝着宇文凌的方向看了一眼。 刘皇后心里压抑着熊熊怒火，要不是碍着宇文岚，她真想将宇文凌提溜起来狠狠的暴打一顿！ 这个恶魔，是专门来坏她好事的！ …… 宇文离匆匆回到胜华宫里，李采薇还没睡。 他站在胜华宫外头，看着灯火辉煌的大殿，以及窗户上倒映出来的窈窕身影，只觉得一颗高高悬挂在半空里的心，得到了安抚。 他没有急着进殿，而是歪着头站在廊下，静静的欣赏着窗户里的倩影，有宫人看见他，张嘴刚想发出惊呼，就看见宇文离冲她轻轻的摆了摆手。 “不要出声。”他低低道。 宫人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下。 内殿里，李采薇坐在桌子边上，正拿着一个绣帕仔细端详：“这东西怎么看着如此眼熟，灵芝，你知道是谁绣的吗？” 灵芝侧头看了一眼，见李采薇捧在手心里的，是一块肚兜，蓝绸打底，中央部分用粉色丝线绣了一丛鲜艳的芍药花，栩栩如生，没有几年的绣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这……” 灵芝头大如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难道是荷儿？”李采薇自言自语道：“整个胜华宫里，也只有她有这个本事了，不过，她绣肚兜做什么？难道她生了孩子，出宫去了？” “是的！是的！”灵芝闻言，连连点头：“荷儿姐姐的确是出宫了，她生了孩子，殿下把她放出宫去的！这肚兜……大概是她遗留在宫里了，要不，娘娘您将它交给奴婢！奴婢看有没有时间，给荷儿姐姐带出宫去……” 灵芝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接李采薇手里的肚兜。 李采薇原本是要交给灵芝的，可是在递到灵芝手里的一瞬，她却忽然又改了主意：“算了，还是放本宫这里好了，等哪一日出宫，本宫亲自交还给她……” “哦……” 灵芝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情来。 李采薇看她一眼，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是什么，她却想不起来。 只要一用力，脑袋就疼。 “太子妃，要不还是别等了？都这会儿了，太子殿下一定已经在乾清宫里面用过晚膳了，您再不吃的话，对身体不好……” 李采薇摇摇头，手里握着肚兜起了身：“灵芝，你扶着我去榻上躺一躺……” 话还没说完，她脚下忽然一个趔趄。 灵芝连忙一把扶住，十分紧张：“娘娘！您怎么了？” 宇文离远远的站在殿外，看见这一幕，神情巨变，哪里还能站的住，抬脚急匆匆的奔进殿内去，他一把将李采薇从灵芝手里抢过来，焦急的看着她：“采薇！你怎么样？本宫这就让人去请青鸾！” 李采薇闻着宇文离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他焦急的声音，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容来：“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本宫没有在乾清宫用膳，特地回来陪你一起。” 宇文离说着，抱起李采薇走到偏殿圆桌旁，扶着她坐下：“采薇，本宫还是请青鸾大师来给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本宫实在不放心。” “殿下，我没事。”李采薇闻言摇摇头：“不过是刚刚坐的太久，起的有些猛了，才头晕的，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宇文离看着她，见李采薇在椅子上坐的稳稳的，双目有神，一点也不像随时晕过去的样子，便放了心，回头对灵芝道：“去把晚膳端上来。” “是！太子殿下！”灵芝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宇文离又扭头看向李采薇，目光落在她手上的肚兜，微微一凝：“采薇，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个？” “殿下，荷儿去哪里了？” 李采薇举着那个肚兜，缓缓看向宇文离。 宇文离浑身一颤，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同时心里也有些恼怒：这灵芝是怎么办事的？他不是已经吩咐过，将胜华宫里面所有跟过去有关的东西都扔掉吗？怎么还会被李采薇找到？ 这还真不能怪灵芝，这肚兜是李采薇亲自一针一线为萧儿做的，平日就在内殿里放着，那里并非荷儿一个小小宫女可以进去，自然没有扔掉了。 “采薇，这是……”宇文离支支吾吾，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他正想编个假话哄骗李采薇，就听见李采薇幽幽的开了口：“荷儿怀孕了，殿下将她放出宫去，也并非什么坏事，为什么要瞒着妾身呢？只要荷儿能幸福，妾身即便再不舍，也会放她出去……” 说到这里，李采薇忽然脸色大变。 然而宇文离却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荷儿是被本宫放出宫去了，她有了身孕，这肚兜是她自己做的……”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目光冰冷的看着宇文离，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来。 宇文离说不下去了，李采薇脸上的神情让他莫名害怕，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勉强笑着道：“采薇，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本宫这就去叫青鸾来！” 说着，扭头一叠声的对外呼喊小全子。 “殿下，别骗我了，没意思。”李采薇语气幽幽道：“之前太医明明说过，荷儿受过的伤太重，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怀孕，她不会有孩子的……” 宇文离闻言，脸上神情渐渐凝固。 “采薇。”他沉声道：“是本宫记错了，怀孕的不是荷儿，而是如锦。这个肚兜，是荷儿亲手为如锦做的。” “如锦？” 李采薇喃喃重复一遍，但脸上神情并无多少波动：“不可能，殿下还是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要再骗我了！” “这……” 宇文离几乎想夺路而逃！ 他到底要如何，才能将这个谎话圆回去？天哪！ “太子殿下，太子妃……”灵芝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领着一群宫女进来，一看见眼前的情景，顿时一愣。 “摆饭！”宇文离淡淡道。 灵芝被他脸上的怒气吓了一大跳，忙颤抖着手上前，将东西摆好便要下去，却在这时，李采薇低低的唤了一句：“灵芝。” “奴婢在！”灵芝条件反射般的回答道。 李采薇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淡淡道：“你刚刚跟本宫说，这肚兜是荷儿绣的？她怀了身孕？” 宇文离的目光如同利剑一样射了过来，几乎将灵芝吓的昏死过去。 “这……” 她战战兢兢的看一眼宇文离，语气里带着哭腔道：“太子妃，奴婢记不得了！奴婢进宫时，荷儿姐姐与如锦姐姐都出宫了，奴婢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李采薇看她一眼，倒也没有对她过多为难：“你下去。” “是，太子妃。” 灵芝连连点头，慌不择路的退了出去。 内殿里只剩下了李采薇与宇文离两个人，隔着满桌子的热气腾腾菜肴，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 宇文离面色阴沉，飞快的在心里面想着应付李采薇的办法，可是思来想去，全无头绪。 说一句谎言，要用一百句谎言来遮掩，真是累啊！ “殿下！您就没有什么想跟妾身解释的吗？”不知道过去多久，李采薇幽幽的开口。 宇文离闻言深吸一口气，慢慢解释道：“采薇，本宫刚刚跟你说过了，怀孕的是如锦，肚兜是荷儿绣的，宫里面太过危险，她们又总是受伤，是你哀求本宫，本宫才将她们都送出宫去的！” 语气里带了那么点气急败坏，听起来倒是颇为可信。 “原来是这样。”李采薇的神情缓和下来。 宇文离知道自己逃过了一关，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忙伸手拿起汤勺来，为李采薇盛一碗粥：“快吃！再不吃，饭菜就都凉了。” 李采薇顺从的点点头，低头喝粥，吃菜，就在宇文离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时，她忽然冷不丁的开口道：“殿下，等明日蛊毒解完，你陪着我出宫去走走！” 宇文离闻言，立刻从温柔乡里面清醒过来，心内警铃大作，但面上却表现的云淡风轻道：“蛊毒才解，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你得好好养养，等过些日子再说！” “可是……我想念荷儿了……”李采薇语气幽幽的道。 第306章 失忆（十八） 宇文离闻言，心内顿时涌上一股深深的苦涩，面对着李采薇，他的嘴张了又张，实在没有勇气向李采薇讲出事实。 荷儿死的很惨，撞柱而亡，直接的罪魁祸首，就是宇文离。 是他没有调查清楚，就草率的想要严惩荷儿，害的她凄惨死去。 宇文离想象不到，这些事情要是被李采薇知道的话，她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对自己死心？ 一股股的后悔与愧疚折磨着宇文离，饭后，他抱着李采薇躺在床上，李采薇沉沉睡去，他却睁着眼睛看着床帐子，一夜无眠。 …… 第二日一大早，宇文离顶着两个深黑的眼圈儿，坐在饭桌旁陪着李采薇用膳。 “殿下，你怎么了？” 在第八次观看宇文离的脸之后，李采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你快些吃，青鸾大师他们很快就要来了。”宇文离说着，苦笑一声，伸手夹了一个豆皮包子递到李采薇碗里面。 “哦。”李采薇点点头，低头吃饭。 灵芝双手交握在胸前，站在屏风后，静静的观察着两个人，见并无什么异常，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昨天夜里，她也没有睡好，做了一夜都是被人砍杀的梦，此刻的她，见到宇文离，简直如同惊弓之鸟一样。 都不敢上前服侍了，叫了另一名宫女晓月顶替她。 饭后，李采薇刚刚漱了口，外头大殿上就有宫人禀报，说是青鸾大师到了。 “快请！”宇文离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是！殿下！”宫人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宇文离低头替李采薇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扶着她走到内殿里，刚刚躺下，青鸾便带着他的两个侍从从外头进来了。 一进门，青鸾便笑了：“太子妃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太子殿下怎么像是一夜未睡似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宇文离沉着个脸，不咸不淡道：“不要废话了，还是先替太子妃解蛊毒！” “殿下稍安勿躁，先容许小僧替太子妃把一下脉。”青鸾笑眯眯的，并未将宇文离的冷脸放在心上，走过来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宇文离只好起身：“那本宫先在外头等。” 他走的不情不愿，即便是出去站在大殿上，也时不时的朝着内殿里张望。 小全子跟在他身侧，笑嘻嘻的道：“殿下，您不用担心，这最后一次了，青鸾大师一定会将太子妃身上的蛊毒解开的，您放心好了！” “本宫是在担心这个吗？” 宇文离面色难看，回头冷冷的瞪了小全子一眼：“你先出去！” “是，殿下！”小全子闻言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退下。 内殿里，青鸾缓缓放开李采薇的手，笑着开口道：“太子妃，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只要过了今日，你再好好保养三个月，便与常人无异了。” “大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李采薇看着青鸾，忽然缓缓问道。 青鸾点头，抬手做个请的姿势：“太子妃请问，小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李采薇道：“我想知道，我之前……是不是怀过孕，生过孩子？” 外殿门口，宇文离听到这句话，顿时面色铁青，碰的一下就将房门撞开了。 李采薇被这响动下了一大跳，连忙回头，见到是宇文离，她伸手抚住了胸口，满脸无奈：“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宇文离没看她，而是目光冷冽的盯着青鸾，一字一句问：“大师这几日，趁着瞧病，都跟太子妃讲了什么？” “殿下，冤枉啊！”青鸾闻言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小僧从未跟太子妃说过什么，今日，太子妃是第一次问小僧这样的话，小僧都吓呆了……” 宇文离死死的瞪着他。 青鸾满脸无辜，但却目光坦然的回视。 他没撒谎就是没撒谎！有什么可怕的！ “好，你先出去！”宇文离沉声道。 “殿下，蛊毒还没解呢……”青鸾闻言挑了一下眉头。 “本宫叫你出去！”宇文离忽然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子：“你耳朵聋了吗？！至于蛊毒，等一下解，难道太子妃立刻就会死吗？” “不会。”青鸾伸手擦了擦飞溅到脸上的口水，莫名其妙的看一眼宇文离，扭头朝外走去。 他身后的两个侍从稍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 内殿里只剩下了李采薇与宇文离。 李采薇满脸都是失望之色，将脸撇向一旁冷冷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突然闯进来，是对臣妾不放心，还是不放心大师？他不是你请回来的吗？” 宇文离面沉如墨，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在李采薇面前蹲下，伸手握着她的两只手，声音颤抖的问：“采薇，你心里有疑问，为什么不问本宫，而要去问别人，嗯？” “我问殿下？殿下会跟我讲实话吗？”李采薇低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既然从殿下这里得不到答案，那我就只能去问别人！” “采薇！”宇文离忽然间发出痛苦的低低嘶吼：“本宫从未骗过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我要如何相信？”李采薇看着他，神情哀伤道：“自从我醒来，身边的一切都不对劲，荷儿，如锦，全都不见了，整天围绕在我身边的，都是陌生的宫人，每一次坐在这里，我都下意识的做出抱什么的举动，可是我想不起来，我应该抱的是什么？为什么总觉得有很重要的东西被我忘记了？” 说到这里，李采薇两眼茫然的看向四周：“还有这大殿，我总觉得空气里飘荡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奶味儿，偶尔还能听到小孩子的咯咯笑声，我，我这是怎么了……” “采薇！” 宇文离将头埋进她怀里，声音梗咽道：“你是太想要孩子了，本宫答应你，我们很快就生一个孩子好不好？或者你不想等，本宫将赵良娣的孩子抱过来给你养，好不好？” 说完，他抬起头来，两眼希冀的看着李采薇，盼着她说出一个好字。 李采薇看着这样的他，眼睛里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怜悯来，她伸手摸了摸宇文离的头，沉声道：“殿下，妾身做不来强取豪夺的事情，算了。” “采薇……” 宇文离看着这样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李采薇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感觉到这个躺在自己怀里的男人，伤心比自己还要多。 至于真相…… 整整一个时辰后，宇文离才从内殿里走出来，一脸铁青的看着青鸾。 “殿下……” 青鸾却没心没肺，笑嘻嘻的迎上来：“您也别生气，最后一次替太子妃解蛊毒之后，我便离开北狄，再也不踏入这里一步，殿下可放心？” “如此甚好！”宇文离盯着他，冷冷道：“你既这么说了，倒不需要本宫浪费口舌。” “那，什么时候解蛊毒？”青鸾问。 “现在就可以。” 宇文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但是，今日本宫也会在内殿，亲眼看着大师解毒。” “那不行！”青鸾闻言直接摇头拒绝：“殿下要在里面，那我宁愿不解这个蛊毒。告辞！”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宇文离冷笑一声，啪的打了个响指。 很快，便从外殿上涌进来无数御林军，将青鸾主仆三人包围起来。 “太子殿下，你这是何意？”青鸾见状，冷冷开口道：“我替太子妃解蛊毒，救过她不是一次两次，你就是这么报答我？” “抱歉。”宇文离冷冷道：“本宫对大师的感激之情，向来没有变过，但大师做事没有虎头蛇尾的道理，既然解毒了，那就一解到底！没有彻底清楚太子妃体内的蛊毒之前，你不能离开。” “殿下这是打算软禁我了？”青鸾闻言，冷笑出声。 “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宇文离闻言冷冷道：“不过是想要亲眼看着大师是如何替太子妃解蛊毒而已，只要大师答应了这个条件，那么一切照旧，解完蛊毒，本宫会亲自派人，将你们两个送出宫去！” “殿下当真要亲眼看着我为太子妃解蛊毒？”青鸾淡淡问。 宇文离点头：“是！以防你当着太子妃的面儿，说什么胡话！” “好！殿下可以进来。” 青鸾闻言点点头，居然一口答应了，他看着宇文离，语气幽幽道：“但是等下殿下若是后悔了，随时随地可以出来，小僧绝不阻拦，有什么后遗症，殿下也最好不要来找小僧。” “这个没问题！” 宇文离以为青鸾是在吓唬自己，闻言冷冷一笑：“本宫站场杀伐，什么血淋漓的场面没见过，会害怕这个？你放心好了！纵然出事，绝不会怪你！” “好！殿下请跟小僧进来！”青鸾说着，缓缓走进内殿里去。 宇文离当即抬脚跟上。 进去之前，他挥挥手，命外殿的御林军全都退了下去。 小全子紧张兮兮的站在外殿上，看着宇文离的身影消失在内殿入口，不知道为何，他内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半个时辰后，宇文离面若金纸，脚步虚浮的被青鸾手底下的一个侍卫搀扶出来。 小全子一见，立刻迎上去，看到宇文离的样子，他顿时惊怒交加：“你们对太子殿下做了什么？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全公公莫慌。”侍从缓缓回答道：“太子殿下不过是亲眼见到从太子妃身体里引出来的蛊毒虫，受不了了而已。只要稍事休息，就没事了。” 小全子将信将疑，伸手扶住了宇文离，低声问道：“殿下！您怎么样？要不要奴才叫太医来？” “……不用！” 宇文离从牙缝里面挤出这两个字来，喘着气道：“小全子，你，你扶本宫去那边躺一会儿……” “是！殿下！”小全子连忙冲着旁边一招手，与众宫人一起，将宇文离安放在外殿的暖榻上。 “殿下，您在内殿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小全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宇文离的脸色猛然就变了，一低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小全子眼疾手快的捧起一旁的痰盂接住了，又伸出另一只手去，轻轻拍打着宇文离的后背。 “本宫没事！” 宇文离吐过以后，状态比刚刚好了一些，目光幽幽的看着内殿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全子见了他的眼神，不由的有些忐忑：“殿下，您难道还想进去？要不，还是算了……” “本宫不进去了。”宇文离点点头，虚弱的闭上双眼，但却不忘吩咐小全子：“你趴在门上，听一听里头有没有人讲话。” “是，殿下！”这个简单，小全子连忙答应。 内殿里。 李采薇听到宇文离离开的消息，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青鸾站在床边，压低了声音问：“太子妃，你想知道什么？” “我……”李采薇却是幽幽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看着乔装过的李晋之，低低道：“这几日，我总觉得，晋之哥哥好像就在我的身边……” “采薇！” 李晋之一把摘下头顶上丑丑的帽子，将额头前的头发撸起，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面孔来：“是我！二哥来看望你了……” “晋之哥哥！真的是你？”李采薇喜出望外，惊的一下子就要坐起身来，是青鸾伸手一把拦住了她。 “嘘，太子殿下派了人在外头偷听呢！小声一点。”青鸾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一边忙活，一边低低对李采薇道：“公主，这是最后一天了，明日我便要与越王殿下返回南越去了，你能在最后一天认出他来，也不枉费他千里迢迢来这一趟。” “晋之哥哥……”李采薇压低了声音，梗咽道：“你，你不在南越，怎么跑这里来了？” “你一年多都未给我写信，实在担心，我便挑唆着青鸾，一起来了。”李晋之声音梗咽的道：“也幸亏青鸾之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307章 失忆（十九） 李采薇自然知道没有青鸾，她这条命早就没有了，闻言满脸感激的看着青鸾：“大师，谢谢你了……” “谢倒是不必，不过你要是能劝说一下太子殿下，让他顺顺利利的放我们回南越去，那就好了。”青鸾闻言挑了跳眉头道。 李晋之顿时面露不悦之色：“青鸾！你怎么跟采薇讲这些！” “不跟她讲跟谁讲？”青鸾无语：“那毕竟是她的男人，心眼小的，跟针别一样……” 李采薇闻言，心中一沉，她没有想到宇文离居然连救了自己性命的青鸾都要为难，当下沉声道：“你们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阻碍你们回去南越的！就算是太子也不行！咳咳！” “行了，你少说两句。”李晋之看着李采薇虚弱的样子，十分心疼：“采薇，这个你不用担心，宇文离即便是想为难，也为难不了，我们一定会平安回去南越的。” 李采薇听他这样讲，眼睛里顿时流露出一丝不舍来：“你就在我身边，还陪了我七天，我却直到今天，才认出你来……” “你要不舍，那我们就再陪你几天？”青鸾闻言，半开玩笑的道。 李晋之立刻瞪了过去，正要开口，便听李采薇道：“不了，再耽搁下去，你们回去南越的路就越发艰辛，早早回去，我才能放心。” “太子妃真是好人哪！”青鸾感慨万千道。 李晋之闻言深深的看着李采薇，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蛊毒解的差不多了。”青鸾忽然开口道：“王爷，快把你的帽子戴上，我们该出去了，否则，太子就该起疑心了。” 李晋之依依不舍的看了李采薇最后一眼，迅速将帽子戴上，头发放下来。 他刚收拾好，内殿的门就从外头推开了，宇文离阴沉着脸出现在外头。 “蛊毒解完了？” “是！终不辱使命！” 青鸾笑着开口道。 宇文离走进内殿里来，先是目光冰冷的看一眼青鸾，随后才去看李采薇。 当他见她脸色红润，气息均匀的躺在那里时，脸上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你们两个，跟本宫出来！” 一时到了外间，宇文离依旧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青鸾。 “我母后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太子妃中蛊毒时，青鸾大师你远在千里之外，是如何提前得知这个消息的？竟然能恰到好处的赶过来，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青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太子殿下真是会卸磨杀驴。想当初，小僧刚入皇宫，殿下殷勤备至，生怕怠慢。如今人已经救了回来，太子妃平安无事了，太子殿下就开始怀疑了，你想说小僧是奸细吗？随便你怎么想好了！” 宇文离闻言目光沉了沉，依旧声音冰冷：“本宫并未怀疑大师！只不过心中疑虑，实在难解，还请大师讲明。” “小僧不过是夜观星辰，推算出来的罢了。”青鸾闻言缓缓回答道：“早在一个月之前，小僧便得知太子妃生病的消息，她是我南越的公主，更是两国交好最重要的人，小僧为了这天下的百姓，千里迢迢来到北狄，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真如此？”宇文离闻言，目光顿时一闪。 青鸾点头：“小僧从来不说谎话。” 宇文离闻言一声冷笑，哼道：“既是如此，那请大师再推算一次，看一看北狄最近可有大事发生？” “小僧说了，是根据星象来推算，如今是白天，不能……” “好啊！” 宇文离闻言，大手一挥，淡淡道：“大师替太子妃解除蛊毒，劳苦功高，本宫还没好好的谢过你呢！怎好就此离开？不如在这东宫多住两日，如何？” 青鸾闻言淡淡挑眉：“这样不好？殿下之前可是说过，只要小僧解开了太子妃的蛊毒，便可以立刻离开北狄，难道殿下打算食言？” “本宫没有食言啊？”宇文离闻言笑了起来：“不过是想多留大师住上一两日，好好款待，之后，会亲自送大师出城。” 青鸾闻言，勾了勾嘴角，笑道：“太子殿下既然这么说了，小僧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大师就是爽快！”宇文离也笑了起来。 表面上看，大殿上一派和气，可是各人心里想的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将青鸾送出回住处后，宇文离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子消失了。 小全子从外头走进来，看见宇文离这幅模样，忍不住低低问道：“殿下，咱们现在要如何做？” “你去找人，昼夜不停的监视这两个人！听到没有！”宇文离冷冷道：“只要他们一有异动，立刻前来禀报本宫！” 小全子闻言，神情一凛，连忙道：“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宇文离眯了眯眼，神情沉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采薇躺在内殿里，四周静悄悄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连灵芝，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微微挪动一下有些疲惫的身体，缓缓坐起身来，满脸茫然的看着大殿外头，之前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灵芝！” 李采薇开口朝着外头呼唤了一声。 要是以往，灵芝肯定就迅速回应了，可是今天，李采薇喊过之后，大殿外还是静悄悄的。 李采薇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来，伸手掀开被子。 外头大殿上，灵芝捧着一杯热茶，满脸忐忑的从外头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宇文离背着手站在大殿上，她立刻弯腰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宇文离淡淡开口，上前一步，低头看着灵芝手里的热茶：“这是为太子妃准备的？” “是。”灵芝轻轻点头。 宇文离神情凝重的看了两眼，忽然伸手，从胸口衣襟内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来，打开来，将里面的白色粉末一股脑儿倒进水杯里，拿起茶匙轻轻搅拌了一下，道：“端进去！” “殿下……这……” 灵芝吓的满脸惨白，双手不停哆嗦，几乎拿不稳托盘。 “没出息！”宇文离狠狠的白她一眼，一伸手将托盘接了过去。 “太子殿下，这，这是什么东西……”灵芝尽管害怕，但还是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看到宇文离冷冰冰的目光，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过是一些有助安眠的药物罢了。”宇文离斜睨她一眼，声音冰冷：“怎么，你还怀疑本宫对太子妃投毒不成？” “奴婢不敢！”玲珑闻言，吓的扑通一声弯腰跪了下来。 宇文离冷哼一声，端着托盘进内殿里去了。 灵芝想离开，却挪不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她索性站在那儿，仔细的聆听起内殿里的动静来。 只听宇文离缓缓开口道：“采薇，你醒了吗？本宫端了茶水，你起来喝一口。” 紧跟着，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好久，内殿里才传出来李采薇的声音，透着一丝迷茫：“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辰了？” “已经寅时三刻了。” 宇文离淡淡的道，说着，将茶水递到李采薇的嘴边。 李采薇不疑有他，微微张嘴，一杯茶水只喝了一半，便喝不下去了：“殿下，你放着！我待会儿喝。” 宇文离没有勉强她，放下茶盏，拿出帕子来亲自替李采薇擦了擦嘴巴，又扶着她躺下，坐在床沿上温柔款款的问：“晚饭你想吃什么，本宫吩咐他们提前做。” “想……”李采薇闻言想了许久，方才道：“殿下让她们随便做，我也不知道想吃什么。” “这怎么行？”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头道：“御厨们做的东西你不喜欢吃，这样胃口一定不好，胃口一不好，身体也会跟着垮掉的。” “殿下说的太夸张了！”李采薇闻言失笑不已。 宇文离挑眉：“你的事情，无论大笑，本宫都放在心上，看的很重。” “是吗？”李采薇轻轻的道。 宇文离回过头去，看向殿外：“灵芝！下午太子妃是不是还要再喝一次药？煎好了没有！” 灵芝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点头：“马上就好！奴婢这就去端！” 说着，转身飞快的退了下去。 …… 隔天，一下早朝，宇文离便先回胜华宫来看望李采薇，不料他刚进门，外头便有宫人急匆匆的来禀报，说是暖云宫里的赵良娣要生了，请太子殿下赶快过去。 “要生了？怎么这么快？”宇文离闻言眉头狠狠一皱：“本宫记得，不是还没到月份吗？” “是还没到月份，但是今日一早，赵良娣不小心摔了一跤，太医去看过，说是羊水破了，只能生下来再说。” “那就去请太医。”宇文离沉声道：“你们拿着本宫的令牌，可以将太医院里所有当值的太医全都叫来！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说着，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来。 赵良娣身边的宫女翠云伸手接了玉佩，满脸疑惑的看向宇文离：“太子殿下，您不去暖云宫里看看吗？” 宇文离闻言摇头：“本宫不去！你快些走！” 说着，一脚踏入胜华宫的殿门。 翠云一双眼睛渐渐笼罩上一层灰败，她充满失落的看着宇文离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大殿上，转身离开了。 宇文离一进门，就看见李采薇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浑身上下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会客的样子。 “你这是……” 宇文离上下打量李采薇一眼，满脸都是疑惑之色。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殿下，听闻赵良娣要生孩子了，妾身想去看一看！” “你想去看一看？”宇文离闻言，惊讶的瞪大眼眸。 李采薇点点头：“是啊！殿下正好来了，那就一起去！”说着，亲亲热热的走上前来，双手攀上了宇文离的胳膊，满脸都是欢欣喜悦，一点也不像是有隔阂的模样。 难道，昨天的事情，她真的忘记了？ 宇文离低头审视着李采薇，许久也没开口说话。 “殿下！您不会不答应？”李采薇等了许久，也没见宇文离答应，脸上的笑容不由的垮了下来。 宇文离定定神，看着她沉声问：“采薇，告诉本宫，你为何会想去看赵良娣生孩子？听说那种场面很血腥的！要不，就不去了？” “不要！” 李采薇当即拒绝：“我很好奇，女人生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殿下，你就带我去看一看嘛！” 宇文离已经很久没见过李采薇撒娇的样子了，怔怔的出了神。 “殿下！” 李采薇这下真的生气了，她放开宇文离的胳膊，自己往外走：“殿下不去，那我自己去好了！反正我是太子妃，关心关心侧妃也是应该的……” “好！本宫陪你一起去！” 宇文离反应过来，连忙伸手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沉声道：“但是去了那里，你不能进产房，只能陪着本宫在外头大殿上等着，你可明白？” “好！”李采薇连连点头。 宇文离看着她充满希冀的眼神，心里面又是忐忑，又是不安，然而却狠不下心来拒绝她。 只好被李采薇半拉半拽的走出了胜华宫，往对面暖云宫而去。 两个人刚到没多久，还没进殿，便看见不远处的宫道上，有华丽的车辇以及无数的宫人正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赶来。 “是母后。”宇文离只看了一眼，便很肯定的道。 “啊？母后这么快就来了？”李采薇一听到刘皇后，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惧怕的神情来，她扭过头来，可怜兮兮的看向宇文离：“殿下，我，我可以不去吗？” “现在说不去，已经晚了。”宇文离没好气的道，看着李采薇眼下这幅样子，他心里的担心彻底消除，这么一个天真而又懵懂的小丫头，她能想起来什么？ 刘皇后的速度很快，说话间便到了暖云宫前。 宇文离拉着李采薇的手，两个人走过去像刘皇后请安：“儿臣参见母后！” 隔了好久，刘皇后的声音才传来：“起来，你们俩来的倒早。” 第308章 失忆（二十） 声音不咸不淡，倒无不悦。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垂着头站在宇文离身侧，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等刘皇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进暖云宫了，她才抬起头来。 “我们也进去。”宇文离小声道。 李采薇点点头。 一路上，赵良娣的哀嚎痛呼之声不绝于耳，进了殿就听的更真切了，简直振聋发聩，李采薇缩在宇文离身后，不由的想着，有这么痛吗？ 看看对面，刘皇后倒是一派镇定，仿佛听不到那痛喊声似的，悠闲自得的喝着茶，李采薇与宇文离进来，她也只是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李采薇显得越发局促不安，因为这痛苦的嘶吼，因为刘皇后的目光。 宇文离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不由自主伸手握住李采薇的手，当着刘皇后的面儿，他不好开口安慰，只是用眼神告诉李采薇，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李采薇见到他坚定的目光，心不由的渐渐放松下来。 刘皇后看到这一幕，不由的勾起了嘴角：“太子妃很紧张吗？又不是没有生过孩子，至于这样……” “什么，什么孩子？”李采薇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片茫然来，猛然扭头去看宇文离。 宇文离面色惨白，就像是刚刚被人用剑刺了一刀似的，他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目光冷冷看向刘皇后：“母后胡说八道什么？有您在这儿坐镇，想必赵良娣一定会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来！儿臣就先带着采薇告辞了！” 说完，一把拉起李采薇，不给刘皇后开口的机会，拖着她就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李采薇被拉的跌跌撞撞，忍不住叫了一句：“殿下！您做什么？弄痛我了！” 刘皇后也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看着那两个急匆匆离开的人影，她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正想开口，忽然，从内殿里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一个嬷嬷，满脸喜色的大声呼喊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殿下！赵良娣生了！生了个胖大小子！” 宇文离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刘皇后则是满脸喜色，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当真是个儿子？” “回皇后娘娘！自然是真的！天大的事情，奴婢怎敢撒谎……”婆子满脸都是笑呵呵的。 刘皇后闻言笑了，随即扭过头来，看着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的宇文离道：“太子，你的儿子出生了，你不过来看一眼吗？” 宇文离浑身都轻轻的颤抖着，许久也没曾开口。 李采薇满脸狐疑的看看他，又扭头看看刘皇后，忍不住低低开口：“殿下？您怎么了？” 宇文离猛然清醒过来，低头看她：“采薇，你先回胜华宫去！” “为什么啊？”李采薇闻言一脸的惊讶，而且还有些委屈，自己也是好心好意，凭什么都到门口了，还不让自己看一眼孩子？ “采薇，你先回去，等下朕把他抱到胜华宫里给你看。”宇文离压低了声音，尽量软语温存的劝说道。 李采薇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心里面的疑虑一重多过一重。可是她太爱宇文离了，不想看到他如此为难，当即温顺的点点头：“好，妾身听殿下的。” 说着，屈膝行了一礼，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一到外头，小全子立刻走上前来，恭敬道：“太子妃，奴才送您回去胜华宫。” “多谢了。”李采薇轻轻点了一下头。 宇文离一直看着她的身影走进对面的胜华宫里去，这才慢慢转过身来。 这时候，宫人已经将刚生的孩子抱了出来，给刘皇后观看。 “这孩子太小了，到底不是足月生的，身体就是弱啊！”刘皇后只看了一眼，便开始感叹起来，转头瞧一眼宇文离，她笑道：“太子，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你的儿子？” 宇文离面色阴沉，并无半点喜悦之色：“母后刚刚是什么意思？” 声音冰冷，隐藏着浓浓怒气。 刘皇后顿时挑了一下眉头，将手里面的孩子交给一旁宫人，拍了拍手，淡然道：“本宫能有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可你能不能不要在采薇面前提起这件事？” 宇文离面沉如水，语气沉重：“萧儿夭折了，最痛苦的人就是她！儿臣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她恢复过来，母后这一句话，让儿臣瞬间前功尽弃！” “你也没提前告诉本宫啊！”刘皇后听的一脸无语：“你要是提前说了，本宫能这样？” “希望母后以后，莫要再提起有关萧儿的一切事情！尤其是在采薇面前！” 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宇文离看也没看被嬷嬷抱在手里头的孩子，一转身便大踏步的走出了暖云宫。 刘皇后嘿的发出一声冷笑：“本宫可以不说，可是太子电线能够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吗？整个皇宫都知道这件事情！你瞒不住的！” 已经走到殿外的宇文离，脚步猛然一个踉跄。 但他没有回头，只停顿了一秒钟，便加快了步伐，瞬间离开了。 刘皇后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慢慢的浮现出一抹冷笑：“齐嬷嬷！” “奴婢在！” “起驾回昭云宫！” …… 李采薇回到胜华宫，才刚坐下没多久，便看见宇文离阴沉着脸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殿下！”她惊喜起身：“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见到孩子了没有？他长的可不可爱？” 宇文离一直走到李采薇面前，静静的看着她。 心里面却是犹豫不决。 到底该不该将赵良娣的孩子要过来，给李采薇抚养？一个新的生命，总能弥补她心里的创伤？ 可是，万一李采薇每日抱着这个孩子，渐渐回想起萧儿来，要怎么办？ “殿下，您怎么了？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看……”李采薇歪着头打量宇文离，漂亮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担忧的神情：“要不要妾身让人去请太医来？” “不用！本宫没事。”宇文离终于开口，他拉起李采薇的手在榻上坐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下来：“采薇，你真的很喜欢赵良娣的那个孩子？” “不是啊。”李采薇淡淡道：“别人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喜欢，我只是……比较好奇。” 说着，她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每次一想起这样的事，我总觉得脑袋有些痛……” “那就不要想了！”宇文离连忙道。 李采薇看他如此紧张，心里又产生了疑惑：“妾身早就不想了，可是殿下……你为什么如此担心？” “本宫没有！” 宇文离迅速松开了李采薇的手，逃避似的将目光撇向一旁。 李采薇见了他这幅模样，心里的疑惑犹如潮水一般，不停的上涨，然而她却露出一丝笑容来：“殿下，饿不饿？妾身让他们端一些茶点来，好不好？” “你说什么好都好！”宇文离连忙点头。 李采薇当即转身，对着灵芝吩咐起来：“你去御膳房一趟……” 将人打发走之后，李采薇走回到宇文离身边，靠着他的肩膀躺了下来：“殿下，说实话，今日在暖云宫的时候，我，我有些害怕……” “你害怕什么？”宇文离一听，刚刚放下来的心瞬间提起。 “没什么。”李采薇闻言笑了：“不过是赵良娣生孩子时叫的声音太大了，妾身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痛苦，让她这样不顾廉耻，不顾体面。” 当初李采薇生萧儿之时，叫的比这还要大声…… “殿下，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这一次宇文离瞬间清醒，他看着李采薇，颇为心疼的道：“采薇，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日后，你生孩子时，本宫一定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来！本宫会寸步不离的守在你身边……” “可是，我这辈子已经生不了孩子了。”李采薇淡淡回答道。 “什么？” 宇文离瞳孔猛然一缩。 李采薇看着他，凄然一笑：“是太医告诉妾身的，他说，我伤了身子，这辈子都没有那种可能了……” “不可能！” 宇文离猛然伸手，一把抱住了历次阿伟，将她拥入自己怀中，满是悲痛的道：“太医是胡说八道！你不要相信他！对了！还有青鸾！有他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宇文离猛然松开李采薇，满脸激动的看着她。 李采薇却显得很平淡，甚至微微有些疑惑：“替妾身解开蛊毒之后，青鸾大师不是已经离开皇宫回去南越了吗？殿下的意思是，难道要再请他一次？” “他没离开。”宇文离闻言连忙道：“还住在东宫里的，本宫这就去请他过来！” “真的？”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喜悦：“这样也好，那些太医说的话，妾身也有些不太相信呢！” 宇文离看着她，心里面忽然涌上一股警惕。 李采薇该不会是想见青鸾，才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他们俩…… 第309章 失忆（二十一） 为了打消心中疑虑，或者是证实这一点，宇文离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采薇，你请的是哪一位太医诊的脉啊？本宫有些好奇……” “是林太医。”李采薇仿佛一点也没意识到他的怀疑，漫不经心的就说了出来。 宇文离心里有数，当即点头：“那你在这儿等着，本宫这就亲自去请青鸾过来。” “为什么？”李采薇闻言一脸疑惑：“你是堂堂太子，只要派个人过去传话就是了，何必还要亲自去？” “这个青鸾大师跟别人可不一样，他的脾气臭的很。”宇文离闻言无奈一笑，道：“旁人或许让下人去请就可以了，但是这个青鸾，必须本宫亲自去！” 说着，低头在李采薇脸颊上轻轻落落下一吻：“你在这儿等着，本宫一会儿就回来。” “好。” 李采薇点头。 宇文离依依不舍的冲她挥挥手，扭头离开了。 一出胜华宫，宇文离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大声的呼喊道：“小全子！” “奴才在！” 小全子屁颠屁颠的奔过来，一看宇文离阴沉的脸色，顿时吓的浑身一哆嗦：“殿下，怎么了？” “去！把林太医这个老不死的给本宫叫来！”宇文离咬牙切齿：“这个嘴上没把门的东西，本宫见了非得踹死他不可！” “殿下啊！林太医毕竟在太医院呆了三十多年，一直都得陛下信任，您这样做，怕是不妥？” 宇文离闻言抬脚一下踹在小全子屁股上：“哪儿那么多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奴才遵命！”小全子连连点头，转身飞快的退下了。 “待会儿人带来了，直接去书房！” 宇文离遥遥的补充一句，随即面沉如水的往前头书房里走，一路上宫人们见了自家太子黑沉的脸色，个个吓的不敢抬头。 宇文离全没当回事，心里只是不停的盘算着，等下见了青鸾要如何说话。 只是书房的距离太近了，他还没想出眉目来，便到了。 宇文离停下脚步，有些犯难的站在书房门口，正在犹豫不决时，一旁的海棠树下忽然闪出一个青袍光头的和尚来，笑眯眯的开口道：“太子殿下为何事烦忧？既然来了，何不进去？” “青鸾大师。” 宇文离抬眸看了对方一眼，不由的眯了眯眼：“在北狄的这两天，你过的不错啊，都长胖了。” “是啊！平僧无忧无虑，每日在这皇宫里不是吃就是睡，不想长胖也难。”青鸾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离看了看他，目光忽然一闪：“青鸾大师的两个侍从呢？怎么没见他们？” “哦，小僧午睡刚起，闲来无聊到处走走，不想让人跟着，就打发他们在后殿里歇着。”青鸾面不改色，对着宇文离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进。” 这原本就是东宫，宇文离的地盘，但现在搞的好像青鸾才是主人一样。 宇文离目光闪了闪，抬脚走进院中。 他抬眸看了看庭院里的几颗海棠，点点头道：“花开的不错，比往年都好，想必是因为青鸾大师的缘故。” “殿下谬赞！”青鸾闻言哈哈大笑：“焉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福寿延年，好事将近，这花才能开的如此鲜艳？否则往年里，它应该等不到殿下欣赏，便自行开败了？” 这一处书房地处偏僻，距离后头的胜华宫也远，宇文离平日办公都在另一个比较大的书院，平日很少上这里来。 “哦？是吗？”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头。 说话间，两个人进得上房，青鸾的两个侍从在门口恭敬的候着，见两个人进来了，一齐将帘子打开，躬身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宇文离朝着两个侍从看了一眼，抬脚进屋：“都起来！” “多谢殿下。” 青鸾随后抬脚进屋，缓缓在宇文离面前站定：“不知道太子殿下今日来此，可是已经想好，要放小僧三人离开？” “大师急什么。” 宇文离伸手端过宫人递上来的茶水，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然后淡淡道：“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哦？是什么？”青鸾闻言微微一笑，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小僧还以为，太子妃的蛊毒解了之后，小僧就再无作用了，没想到还有被启用的一天。” 宇文离闻言淡淡道：“命人面前不说暗话，本宫今日前来，是想请大师为太子妃再把一次脉。” “太子妃的蛊毒又犯了？还是社体不舒服？”青鸾闻言，面露担忧之色。 宇文离看在眼里，淡淡道：“都不是，太子妃是心病，本宫想请大师诊脉之后，亲口告诉太子妃，她的身体并无大碍，日后怀孕，生子，都没问题。” “你要小僧说谎？” 青鸾闻言吃了一惊。 宇文离沉着脸点点头：“是的，本宫知道，要出家人说慌，是无理的要求，可是本宫也没有办法，想要太子妃早日好起来，本宫只能这么做！” 青鸾见他神情如此坚定，当即叹息一口气：“那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谎话毕竟是谎话，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到那时候，太子妃岂非一样承受不住？” “能瞒过一天是一天！”宇文离闻言沉声道：“先度过眼下再说。” 青鸾闻言叹息一声，幽幽道：“小僧听说，太子殿下今日喜得贵子，可是却未从殿下脸上见到过一丝一毫的喜悦，您要小僧说谎，可是与此事有关？” 宇文离没有想到，青鸾居然如此聪明，一下子猜到了重点，闻言点点头，道：“是这样没错！” 青鸾闻言，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僧这一生直到现在，从未说过一句谎话……” 宇文离看着他，沉声道：“大师，只要这件事上，你肯帮本宫，你提什么要求，本宫都会答应！” “那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替太子妃解蛊毒之时，你答应小僧的条件吗？”青鸾闻言，咧嘴一笑。 “本宫记得！” 宇文离闻言，沉声道：“大师要本宫日后，无论太子妃提什么要求，都要无条件的答应。” “殿下记得就好！” 青鸾闻言点点头，道：“小僧可以帮殿下说这个谎话，但是条件，先欠着，等小僧日后想起来再说。” “好！” 宇文离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一时商量完毕，青鸾便站起身来，准备与宇文离一道往胜华宫而去，却在这时，小全子进来禀报说，林太医来了。 宇文离当即面色一沉，对着青鸾丢下一句“大师先在此等候片刻”便转过身去，大踏步的走出房间。 外头院子里，林太医局促不安的站在海棠花树下，见宇文离居然亲自出来了，慌忙上前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请老臣来，所为何事？” “哼！你还有脸问？”宇文离闻言，冷哼一声道：“你给太子妃诊脉，都说了什么？” 林太医在来的路上，曾经设想过千千万，但绝没想到，宇文离是因为这件事来找他，他满脸懵逼的道：“回殿下话，老臣实话实话啊！诊出什么，就说的什么……” “殿下不肯相信？不相信可以请别的大夫一同诊脉……” 林太医话还没有说完，宇文离的目光就如同刀子一养射了过来：“谁让你实话实说的？！” “啊？” 林太医的滔滔不绝，瞬间戛然而止。 宇文离冷冷的看着他，若非林太医年纪大了，他真想将眼前的人拎起来狠狠的暴打一顿！ “你可知道你那番话，本宫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令太子妃走出伤痛！”宇文离恶狠狠的瞪着林太医，咬牙切齿道：“你给本宫听着！下一次太子妃再请你，或者你们太医院里任何人诊脉时，要先来见过本宫！知道吗？” “再敢胡说八道！本宫立马撤了你的太医之职！” 林太医听的目瞪口呆，完全消化不了宇文离的话，但是宇文离的态度，他懂了。 “殿下放心，日后只要是胜华宫里来人请，微臣一定先来见过太子殿下！”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你还算上道，这一次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了，回去！” “多谢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林太医连连道谢，然后低着头走了。 青鸾在窗户里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口气：“明明是正经太医，做事也无任何错处，却要奴颜媚骨的向当权者低头，可悲！可叹！” “别说了，宇文离进来了。”李晋之站在一旁，快速而低声的道。 青鸾当即将脸上的表情收了起来。 不一会儿，宇文离进来，招呼青鸾跟他一起去昭云宫。 路上，青鸾问道：“殿下，待会儿是不是不管诊出什么，小僧都要说，太子妃并无大碍，身体健康这样的话？” “不！你不用这样。”宇文离闻言摇摇头：“大师可以将实话说出来。” “殿下，可是你刚刚不是要求小僧我……”青鸾满脸都是困惑的表情。 宇文离看着他道：“本宫要你说实话，但是不能将所有的实话都说出来，你可以往轻了说，而且还要说，太子妃的病，你可以治。“ 第310章 失忆（二十二） “殿下！小僧是会一点医术，但并非专攻妇人疾病啊！” 青鸾闻言满脸黑线：“这方面，还是你们宫里面的太医们更为厉害啊！” “不，本宫就是要你诊脉。”宇文离淡淡道：“不能治不要紧，你只要开个无伤大雅的方子，帮助太子妃将身体调养的更好一些，便可以了。” “当然，对着太子妃，你可不能这么说。” 青鸾闻言恍然大悟：“哦，小僧明白了，殿下是要小僧说谎，但不是全部谎话，而是一半儿真，一半儿假……” “不错，是这样。”宇文离闻言淡淡回答：“只有这样，太子妃才会相信。” 就为了让李采薇相信她自己身体无碍，宇文离就如此大费周章？ 青鸾发现自己看不清楚宇文离这个人。 他看似极为深情，但又是一个及其无情的人，为了他的爱，为了让李采薇安心待在他身边，他不惜动用一切手段。 这对李采薇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 “采薇，大师来给你诊脉了。” 几人到达胜华宫时，李采薇并不在大殿上，宇文离问了灵芝，说是太子妃正在内殿里休息，他当即抬脚走了进来。 “殿下？你来了？”李采薇本就是浅眠，听到喊声，当即缓缓睁开眼眸。 宇文离见她睡眼朦胧，鬓发懒散，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雪白里衣，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当即伸手拿起一旁的外衫来替她穿上，又一叠声的叫灵芝进来帮忙：“快帮太子妃梳妆打扮。” “是，太子殿下。”灵芝当即走上前来，扶着已经下床的李采薇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睡过一觉之后，李采薇的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默默站在身后的宇文离，沙哑着声音问：“殿下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您不需要处理政务吗？” “本宫再忙，也要来看你啊！”宇文离淡淡一笑，道：“你先梳妆，本宫在外头等你。”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愣：“殿下，你带了人来吗？” “你忘记了？之前本宫跟你说过的，要让青鸾大师来给你把脉瞧病。”宇文离笑道：“现在他人已经来了，就在外殿坐着。” “哦……”李采薇闻言，有些迷茫道：“是吗？妾身……不记得了。” 这才是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她不记得了？ 宇文离猛然挑起了眉头，深深凝视李采薇，内心里深深的懊悔自责。 是不是他给她吃的那些药有了反作用？就算是忘记，也不能忘的这么快啊？ 若李采薇把两个人从前的一切都忘记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本宫去外头。”宇文离丢下一句话，转过身去狼狈的走了出去。 “殿下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好。”灵芝一边替李采薇梳头，一边低声道。 李采薇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是吗？” 一刻钟之后，灵芝扶着李采薇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在她的巧手之下，李采薇原本有些暗淡无光的脸，变得精神奕奕，配合着那精致的鬓发妆容，华丽衣饰，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青鸾身后的李晋之原本垂手而立，却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目光痴痴的看着李采薇，几乎收不回来。 好在宇文离的全副心思也都在李采薇身上，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采薇，来，坐这边。” 宇文离小心翼翼的扶着李采薇在榻上坐下，看向青鸾：“大师，你可以把脉了。” 青蓝点点头，正要走上前来，忽然大殿外头有嘈杂声传来，动静还不小。 宇文离神情一凝，当即转头：“小全子，外头怎么了？” “回太子殿下，是暖云宫的宫人，正吵吵嚷嚷的要见殿下您，被侍卫给拦住了。”小全子进来道。 宇文离闻言立刻无情摆手：“本宫不见！叫她们走！” “可是殿下，那些宫人们都在嚷嚷着，说是赵良娣生下的孩子，似乎是……不好了。” 宇文离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不好了？” “回太子殿下，他们说……说赵良娣的孩子……夭折了！”小全子划一说完，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宇文离一愣：“死了？” 那个孩子从生下来，他都还没看过一眼！ 说不出亲里面是什么感受，宇文离呆呆而立，半天也没说一个字。 但是李采薇却浑身轻轻的颤抖起来，一股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痛楚涌上心头，她的眼睛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来，猛然站起了身：“你们说什么？那个孩子……死了？” 宇文离听这声音不对劲，慌忙转身。 李采薇站在那儿，整个人摇摇欲坠，模样像极了当初第一次听到萧儿去世时的情景。 宇文离吓了一大跳，慌忙奔过来：“采薇！！” “殿下，为什么我这么伤心……”李采薇跌在宇文离怀里面，双泪长流不止：“那明明不是我的孩子啊？” 宇文离不知道该如何向李采薇解释这件事，更无法想象，自己在这一年内，竟然失去了两个孩子。 “采薇，那不是你的孩子，你清醒一点！”宇文离只能这样劝说。 可这些全都是无用功，李采薇心头的痛苦越来越多，两只手痛苦的捂住了额头…… 宇文离看到这一幕，几乎目眦欲裂，猛然扭头看向青鸾：“大师！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前帮忙啊！” 青鸾快步上前，一伸手劈在了李采薇的后颈子上。 李采薇双目缓缓一闭，整个人软软躺在宇文离怀里面。 “你这是做什么？本宫让你救她！而不是打晕她！”宇文离低头看一眼李采薇，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勃然大怒。 “殿下稍安勿躁。”青鸾闻言，半点也没焦急，只淡淡道：“太子殿下从前不是一直这么对待太子妃的吗？只要给她喝下药，等她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宇文离没有想到，青鸾居然会当众揭穿自己，不由的恼羞成怒：“本宫那是没办法！可是你！你是大夫！是医者！你怎么能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本宫是让你救她！不是害她！” “殿下原来知道什么是伤害啊。” 青鸾语气轻轻，但却带着一抹讽刺：“小僧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呢！” 宇文离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将暴揍青鸾一顿的冲动压下去，沉声道：“那个法子已经不行了，大师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有。”青鸾缓缓开口：“殿下可以选择不再隐瞒，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太子妃。” “不可以！” 宇文离断然拒绝：“本宫宁愿太子妃像现在这样，什么都记不起来，无忧无虑，也不想看着她日日以泪洗面，疯狂自残！” “可是，纸是保不住火的……” 看到如此执拗的宇文离，青鸾眼睛里不由的露出一抹怜悯。 “那就能包一天是一天！”宇文离沉声道：“本宫只在乎眼下，并且没有想那么多，大师，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殿下总得让小僧仔细的想一想！” 青鸾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虽然解蛊毒让太子妃失去了她最痛苦的记忆，可是这并非是永远的，记忆失去了，感觉还在，小僧觉得，用不了多久，太子妃自己就会想起来所有的事情……” “包括殿下期满她的那些……” 这最后一句，对宇文离的打击非常之大，他身形趔趄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 “小心！”青鸾伸手拉了他一把。 宇文离重新站定后，回过头去目光深沉的看着病床上的李采薇，沉声道：“既是如此，大师就先出去！本宫想单独的与太子妃待在一起……” “殿下珍重。”青鸾点点头，与身后的两个侍从一起退出了内殿。 宇文离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目光痴痴的看着李采薇，伸出胳膊握着她一只手，眼眶慢慢的红了：“采薇，你告诉本宫，到底要如何做……” …… 昭云宫中。 刘皇后听着齐嬷嬷带回来的消息，很久都没说话。 齐嬷嬷也没开口，垂着头静静的等待。 桌子上，香鼎里的烟雾袅袅升起，将刘皇后雍容华贵的脸衬托的分外严肃，过了好久，她才淡淡开口：“已经过了半年，张华的事情早就没人记得了，如今太子妃又被赵良娣孩子的死刺激到了，这也许，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啊！娘娘！” 齐嬷嬷闻言当即开口：“而且，那个青鸾大法师还在，咱们还可以嫁祸到他的身上……届时太子殿下即便再怒，也毫无办法！” “说的也是。”刘皇后闻言点了点头，淡淡道：“不过风险还是有，凌王现在的功绩还是不如太子，为了不打草惊蛇，本宫不得不谨慎一些……” “娘娘考虑周全。”齐嬷嬷一味奉承：“是奴婢鲁莽了。” “不！你说的不错！”刘皇后缓缓开口，沉声道：“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本宫决不能错过……” “可是，要怎么实施呢？” 刘皇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齐嬷嬷不敢随意开口，只垂了头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良久良久，刘皇后才缓缓开口：“罢了，你去把陈嬷嬷叫进来把！” 齐嬷嬷明白，皇后这是最终决定要动手了，她精神一振，连忙回答：“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 李采薇昏迷了半天，宇文离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 第二天，李采薇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宇文离一脸青色胡茬，满身疲惫的模样，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李采薇惊呼。 “本宫没事。”看到李采薇醒来，宇文离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来，他伸手握着李采薇的手，温柔道：“你饿不饿？本宫叫她们给你端些吃的来好不好？” “殿下，这殿里面，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李采薇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眼睛在帷幔四周不住的打量起来：“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 眼神，又困惑，又迷茫。 宇文离脸色巨变！ 他握着李采薇的手不由的用力，声音颤抖的道：“采薇……你，你幻听了？这哪里有什么婴孩的哭声？“ 说着，扭头看向外头：“来人！快来人！” 灵芝一下子就从外头奔了进来，问道：“殿下，什么事？” “没看见太子妃已经醒过来了吗？还不快去拿些吃的来！”宇文离大声吼道。 灵芝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几乎被吼的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浑身一个颤抖，连连应道：“奴婢这就去！”说着，一转身飞快的退了下去。 宇文离回过头来，看着李采薇，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来：“采薇，你现在还能听得到哭声吗？” “听不到。”李采薇老老实实的回答。 宇文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伸手，不动声色的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李采薇装作看不到的样子，伸伸懒腰，有些害羞的看一眼宇文离：“殿下，你先出去！我想更衣了……” “你身上什么地方本宫没见过。”宇文离闻言挑了一下眉头，有些好笑的看着李采薇：“你现在还有那个力气换衣裳吗？要不要本宫给你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李采薇慌忙拉起被子来，将自己全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脸蛋发红。 宇文离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不由的失笑，也没了逗弄的心思，当下起身，去外间了。 李采薇静静的看着他离开，两眼迷茫的低头看一眼双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灵芝从外头进来，服侍李采薇更衣：“太子妃，您昏迷的这半日，太子殿下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您的床边，衣不解带，奴婢看了，都感动的快要哭了呢！” “本宫又昏迷了？这一次是为什么？”李采薇满脸的疑惑。 灵芝动作一顿，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她：“太子妃，您……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李采薇还没回答，便听到宇文离的声音在外殿响起：“采薇，你换好了没有？” “就好了。”李采薇连忙开口回答。 灵芝连忙闭上嘴巴，扶着李采薇从床上下来，弯腰替她将鞋子穿上。 第311章 失忆（二十三） 刚走出内殿，宇文离的目光就望了过来。 看着焕然一新的李采薇，他不禁露齿一笑。 “采薇，你这样子，真好看……” 李采薇勾了勾嘴唇，想笑没笑出来：“殿下喜欢就好。” 宇文离走上前来，握着她手，柔声道：“本宫这两天要出宫一趟，替父皇去办点事情，你一个人在这儿，本宫不放心，让皇祖母派人来照看你，好不好？” “你要出宫？” 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吃惊而不舍的神情：“怎么这么突然……” “父皇的吩咐，本宫也没办法，只有遵从。”宇文离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李采薇的鬓发，柔声道：“皇祖母一向深居简出，她身边的宫人都是老人了，一定能照看好你。” “妾身听从殿下安排。” 李采薇十分柔顺，尽管心内依依不舍，但依旧对宇文离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只低低的问道：“殿下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不多，也就三天。” “三天啊。”李采薇幽幽重复了一遍，双眸依恋的看着宇文离，握着他手轻轻摩挲。 宇文离几乎在这样的目光下弃械投降，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那股冲动，郑重其事道：“采薇，你放心，只要事情办完，本宫一定提早回来！” “好，妾身等你回来。”李采薇闻言点点头。 宇文离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一个时辰后。 李采薇穿着灵芝拿来的披风，一个人站在高高的胜华宫门口，目送着宇文离离开。 直到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她也依旧没有挪动脚步。 “太子妃，还是回去！”灵芝忍不住走上前来道。 李采薇点点头，转身往回走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呼喊：“太子妃。” 她缓缓回头，就看见赵良娣被宫人搀扶着，从暖云宫里面走了出来，远远朝着这边眺望。 刚刚生过孩子，可是不过一天，孩子便夭折，这双重的打击，使得赵良娣再无过去的风韵美貌，出现在李采薇面前的，不过是一个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瘦弱妇人罢了。 李采薇还记得赵良娣刚进宫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她那双羞怯而又波光潋滟的水眸，谁曾想到，才不过一年时间，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 “太子妃，看见妾身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赵良娣推开两边搀扶的宫人，一步一步走到李采薇的面前，沙哑着声音问：“是不是很得意？” “我得意什么？” 李采薇一脸莫名其妙，她淡淡看了赵良娣一眼，道：“赵妹妹身子虚弱，还是回去好好休养，这外头风大，别着凉了。” 说着，转身便要进内殿里去。 “太子妃！” 赵良娣猛然呼喊了一句。 李采薇停下脚步，慢慢回头：“你想说什么？” “太子妃，您别听她胡说八道！”灵芝满脸紧张，当即走上前来，扶着李采薇的胳膊道：“奴婢扶您回去！” “既然是胡说八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听？”李采薇看了她一眼。 灵芝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太子妃，殿下临走之前交代过奴婢，千万不能让您听宫中的闲言闲语，您若是因此病了，殿下会杀了奴婢的！” 李采薇自从醒来后，身边的人全都不认识，因此十分彷徨迷茫，灵芝话中的‘死’字戳动了她的心弦，下意识的，她便点了点头：“好！本宫听你的，咱们这就回去。” 说着，抬脚往内殿里走。 赵良娣十分的不甘心，她还有好多话都还没有说呢！怎么就走了？ “太子妃，妾身的确是失去了孩子不假，可你也别得意！失去了皇长孙，现如今的你，不过跟我是一样的人罢了！” 不过跟我，是一样的人罢了…… “你说什么？”李采薇猛然回过头来，两只眼睛紧紧的盯住了赵良娣：“什么皇长孙？” 她眼中明明白白的错愕，倒把赵良娣吓了一大跳。 “太子妃装的还真像啊！皇长孙才不过去世七个月，你难道就忘记了自己所生的儿子吗？” 李采薇脸色猛然大变！ 像是有一道闪电击中了她，使得她头痛欲裂，摇摇欲坠…… “太子妃！你怎么样了？”灵芝惊叫出声，连忙伸手去搀扶李采薇，回头恨恨的瞪向赵良娣：“请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太子殿下回来，没你好果子吃！” “呵呵，本宫还怕了你一个小小宫女不成！”赵良娣斜睨李采薇一眼，见她浑身软软，似是要昏迷过去了，当下胆子大了起来，对着身边的宫人吩咐起来：“你们没看见那个贱婢正在折磨太子妃吗？还不快过去给本宫掌嘴！” “是！主子。” 赵良娣身后的两名年长宫女，当即走上前来，抬起蒲扇般的大掌，就要去打灵芝。 却在这时，众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住手！” 赵良娣回过头来，看见是一个带刀侍卫，当即挑眉：“你是谁？胆敢阻拦本宫？” “末将是太子麾下大将，穆离。” 穆离沉声道：“太子殿下临走前，要微臣守在胜华宫门外，不允许任何人打搅太子妃，赵良娣，请你带着你的人回去！末将可以既往不咎。” “你是穆离？” 赵良娣纵然再无知，也知道穆离在宇文离身边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宇文离居然将他留了下来，可见其保护李采薇的决心。 她妒火中烧，恨不得亲自扑上去，狠狠的暴打李采薇一顿！ 可是，才抬起脚，她就觉得头重脚轻，头晕目眩。 “好！本宫这就离开！”赵良娣恶狠狠的道，话一说完，她便让宫人将她扶着转身往暖云宫的方向走去。 穆离这才看向李采薇，却见她已经昏迷的躺在地上，灵芝蹲在一旁，除了哭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哭什么？得赶紧请太医啊！”穆离当即转身，打发一个小太监去请太医。 灵芝抬起了头，泪眼婆娑道：“穆离将军，不要请太医，去请青鸾大师，他还在东宫里呀！” “也对。” 穆离闻言点点头，倒把青鸾给忘记了。 他招招手，叫过来几个宫婢，与灵芝一起，将晕倒的李采薇抬回了内殿里。 灵芝看着李采薇昏迷的模样，哭的直掉眼泪，对着穆离哀求道：“将军，太子殿下刚刚离开，此刻说不定还没出宫门，您快去追上他，请他回来看一眼太子妃呀！” “没用的，追不上了。” 穆离闻言轻轻摇了下头，道：“太子殿下骑着的是千里马驹，此刻他已经出城了。” 灵芝闻言，顿时满脸失望。 穆离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太子妃怎么会突然晕倒？” 他为了避险，问完话之后，当即转身向外走去。 灵芝跟着出来，回答道：“原本是好好的，可是赵良娣当着太子妃的面儿，提起了皇长孙的事情，可能刺激到了太子妃，她就突然晕倒了……” “原来是这样。”穆离闻言，一脸沉重：“末将会写信，将此事告诉太子殿下的，你守在太子妃的身边，好好照看她，千万别出宫门，我会带人，在胜华宫外巡逻，不让别人接近。” 灵芝闻言，忽然想起一事来：“可是，太子殿下临走时，交代说，说是会有太后娘娘派人来照看太子妃……” “那个还要等一等。” 穆离沉声道：“目前就先这样！” “哦。”灵芝点点头，冲着穆离俯身行了一礼，当即转身进内殿里去了。 穆离带着人一直守在殿外。 过不多时，青鸾带着两个随从，缓缓而来。 穆离直接放行：“大师，太子妃可能受了刺激，人晕倒了，大师进去看一看！” “阿弥陀佛。” 青鸾缓缓冲穆离行了一礼，当即抬脚往内殿里走去。 穆离抬脚跟了上来，还没走几步，青鸾便转过身来：“穆将军请留步！太子妃寝宫，不便太多人进来。” 穆离停下脚步，定定看了青鸾一眼，叹道：“好，大师请。” 青鸾点点头，当即抬脚走进大殿里去。 穆离沉着脸一言不发，目送青鸾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上，他身后的副将低声道：“将军，太子殿下可是交代过您，无论如何都要跟着这位青鸾大师……” “人家进去瞧脉，连太子殿下在时都不能跟着进去，我现在就更不能进去了。” “好。” 副将摸摸脑袋，没了话说。 内殿里，青鸾跟着灵芝进了内殿里，只抬手轻轻翻开李采薇的眼皮子看了一眼，便回头温柔的对灵芝道：“你去给太子妃倒一杯热茶来。” “是，大师。” 灵芝当即点头退下。 青鸾这才看向李采薇，笑着开口：“太子妃，请睁开眼睛。” 李采薇缓缓的将双眼睁开了，一行清泪滑落下来。 立在青鸾身后的李晋之立刻吃惊的瞪大眼眸。 李采薇悲痛莫名，颤抖着声音对青鸾问道：“……赵良娣说的是真的吗？” “太子妃不是都已经想起来了吗？”青鸾缓缓开口：“时间过去这样久，小僧以为，即便有在多的仇恨，悲苦，都应该遗忘掉。“ 第312章 叙话 “不！我忘不掉！一切都鲜明的仿佛昨天一样！”李采薇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想起来了，萧儿，他，他是我的孩子，半年前，半年前……” “半年前，皇长孙被人暗中在饮食上下了毒，导致死亡。” 青鸾替李采薇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 李采薇脸上的血色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她不停的轻轻颤抖着，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住眼下的平静，然而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河流一般，停不下来：“是，萧儿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潜藏在这个皇宫之中……” “不仅如此。” 青鸾缓缓开口：“那个人的目的，不光光是要皇长孙死，还想要太子妃的命。” “如今，她已经几次三番的伸出了她的魔爪，太子妃，你打算怎么办？” 青鸾说完，双目炯炯的看着李采薇。 “我……” 李采薇一瞬间却迟疑了，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脸上又涌现出一丝失望：“太子殿下，他，他这个时候出宫去了……” 就仿佛刻意避开了一样。 青鸾目光沉沉，一旁的李晋之却缓缓开口了：“小妹，太子殿下并未离宫，不过是做出来给某些人看的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李采薇闻言，猛然看向他，眼睛里露出一丝希冀：“二哥，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李晋之被她眼内的光亮刺痛了一下，不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采薇满脸疑惑的看着李晋之，还有青鸾。 两个人都没回答。 “我知道了！他，他一定是想着揪出幕后的凶手……”李采薇闻言喃喃自语道。 “太子妃，你不要想太多……” 青鸾缓缓开口劝道：“太子殿下自然不会放过幕后的真凶，无轮是他，还是越王殿下，都已经在竭尽全力的搜查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那个人就会浮出水面。” “希望如此。”李采薇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耳边却听到脚步声响起，灵芝端着热茶从外头走进来了。 一看见李采薇清醒着，灵芝立刻喜出望外：“太子妃？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害你担忧了。”李采薇点点头，不着痕迹的伸手擦掉眼泪，缓缓道：“灵芝，你先退下！本宫有些问题，想问问青鸾大师。” “啊？” 灵芝闻言，疑惑的转过头来看了看青鸾，还有站在后头的李晋之，另一个侍从，她僵硬的点了下头：“那娘娘快些，午膳的时辰快到了，奴婢去御膳房走一趟。” 说着，缓缓弯腰行礼，随即扭头走了下去。 李采薇看着青鸾的身影消失在帐子外，微微的合上双眼，长长叹息一口气。 “小妹，你不要想太多。” 李晋之心痛的看着李采薇眼角上滑落下来的两行清泪，缓缓开口道：“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走出来，重新鼓起勇气走到最后，若是萧儿还活着，他一定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娘亲天天以泪洗面……” “我知道！” 李采薇拼命的点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的往下落：“我只是不舍得忘记萧儿，他那么小，却那么可爱，即便才两岁，就已经懂得安慰人，这世上除了我记得他以外，已经没有人在意他了……” “我不舍得忘记他……” 说到这里，李采薇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将头埋在被子里，不停的抽泣，眼泪悄无声息的浸润了绣花的丝绸棉被。 或许是因为青鸾与李晋之就在面前站着的缘故，亦或者是因为李采薇已经懂得了克制，这一次的她，虽然失声痛哭，悲伤不已，但却不像之前那样，哭着哭着，整个人就陷入了癫狂之中。 “采薇……” 李晋之不忍心看着她哭成这般，低低唤了一句，欲走上前去，一旁的青鸾却对着他轻轻摇了下头：“不可，让她自己一个人平静下来，这条路没人能代替，只有太子妃自己走出来。” 李晋之停下了脚步，只是脸上的担忧神情不减反增。 果然，过了没多一会儿，李采薇的哭声就渐渐停了下来。 青鸾这时候才笑着开口：“太子妃，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李采薇从被上抬起头来，红着眼圈儿点点头。 “如此说来，是没什么大碍了。”青鸾笑道：“太子妃好好歇息，小僧就先与王爷告辞了。” “等一等！” 李采薇忽然转过了头，看向李晋之，目光里有些哀求：“二哥，你能留下来，陪我说会儿话吗？” 对于她的这个突然要求，李晋之有些意外，青鸾却能理解：“太子妃一定是离家乡太久，对亲人太过思念，才想让王爷留下来说话的，这样，你们聊，小僧去外头坐坐。”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李晋之反应过来，不由的看向李采薇：“小妹，你这些年，过的可好？” 这句话在心里面思忖良久，一直想问却没机会，如今终于问了出来。 “……一言难尽。” 李采薇垂泪道：“我母妃，她还好吗？还有菊儿……你，你可曾纳了她……” “萧贵妃身子骨硬朗，一直挺好。” 李晋之开口一一回答道：“菊儿，她现在在越王府里，做了侧妃，很安静，每日最喜欢去的，就是厨房……” “这一次，要不是身份特殊，二哥一定将她做的糕点给你带一些过来。” “那就好。” 李采薇听了连连点头，脸上的神情十分欣慰。 “二哥，前段时间，小妹听说你要迎娶王妃了……只是后来为何没了消息？” 她问的随意，李晋之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凝。 “采薇，你隔的这么远，居然连这事儿都知道了？” “是啊，太子殿下特地告诉我的。”李采薇笑道：“听说还是我父皇亲自赐的婚，说是与你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后来，婚约取消了。” 李晋之闻言苦涩一笑，道。 “取消了？为什么？”李采薇闻言微微一愣。 李晋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向李采薇解释，那付家的千金，所谋甚大，目标盯住的是东宫之位，区区一个没有血亲的外姓王爷，她如何能够看在眼里？皇帝的圣旨是下了不错，可是隔天，当朝太子就被发现在她的香闺之中…… “最后，她是嫁了太子做侧妃了。”李晋之面无表情的道，心里并无任何悲伤。 反而隐隐有一种解脱般的感觉。 李采薇看着李晋之，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她无意间的话，原本是想恭喜，却戳中了李晋之的痛楚。 “对不住，我不知道会这样。”李采薇歉然道。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李晋之闻言勾了勾嘴角，笑容温暖的如同阳光一般：“小妹，等这边的事情一了，二哥就回南越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萧贵妃吗？写下来，赶明儿我让青鸾过来拿。” “好！” 李采薇点头。 李晋之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能有这片刻的见面，已是此生无憾了，可是双腿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 却在这时，外头大殿上传来灵芝的声音：“青鸾大师，你怎么在外头？” “哦，小僧刚刚准备离开，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太子妃寝宫里，便派侍从进去拿了。”青鸾缓缓回答道。 李晋之低头一看，见自己手里头刚好拿着一串佛珠，是青鸾平日里绕在手腕上的。 感情这家伙出去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我走了。” 李晋之扭头，深深的看一眼李采薇，随即低着头，走出内殿。 灵芝看见李晋之，微微一愣，当看见他手上的佛珠时，却是笑了：‘原来大师把脉的时候，把这个忘在茶几上了……” “姑娘，好好照看太子妃。” 青鸾缓缓道。 …… 凌王府中。 宇文凌一大早便出了王府，往京郊而去，说是去办差。 他一走，凌王妃林清芳便派人将玲珑叫了来：“你这架子摆的够大啊！不过是侧妃，居然不来请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王妃了！” 玲珑自从回到王府中，尽量不外出，就是为了避免与林清芳碰面，两个人本来就是姐妹，互相间知根知底，她知林清芳深浅，林清芳知她性情，明明知道自己不出面不是趾高气扬，却还偏偏这么认为。 “妾身给王妃请安。” 玲珑忍者心底里的酸楚与恶心，弯腰向林清芳请安。 但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林清芳让她起身的声音。 反倒是花厅门口上，传来婢女的声音：“奴婢参见刘侧妃……” 随即，一道淡淡的梅花幽香从外头传了来，伴随着低低的咳嗽声，一个窈窕纤细的俏丽女子在众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刘妹妹！你怎么来了？” 林清芳一见到她，立刻惊喜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脸上笑盈盈的，就差亲自去搀扶刘玉婵了。 这哪像王妃，倒像是刘玉婵跟前的丫鬟了。 第313章 进宫 玲珑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对林清芳奴颜媚骨的样子十分嗤之以鼻。 “这位是……” 刘玉婵缓缓从外头走进屋来，目光落在玲珑身上，掩嘴轻轻咳嗽了一声。 玲珑还没开口，林清芳就狠狠的瞪了过来：“见了刘侧妃，你为什么不起来请安见礼？你眼里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了！” 玲珑知道刘玉婵是刘皇后的侄女儿，身份尊贵，虽然不是王妃，但是在这凌王府里面，却胜过王妃，看林清芳奴颜媚骨的样子就知道了。 可玲珑并不打算屈服，闻言忍气吞声上前，没有行侧妃之礼，只是轻轻一颔首：“妾身见过刘姐姐。” “大胆！你一个出身青楼的贱婢，居然胆敢与我们侧妃娘娘称姐道妹？”刘玉婵身边的一个丫鬟翠虹当即上前，伸手指着玲珑就开始破口大骂：“贱婢，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妾身是王爷上了皇家玉碟，亲自册封的侧妃。” 玲珑面沉如水，闻言沉声答道：“与刘侧妃同属于王府侧妃，怎么就不能称呼她姐姐了？” “你虽是侧妃，但却出身低贱！在这王府里不过是惹人耻笑罢了！” 翠虹闻言呸了一声，不偏不避刚好落在玲珑的脸上：“而我们侧妃乃是出身名门，当朝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那往后是要入住东宫，母仪天下的！凭你也配……” “翠虹！你啰嗦什么！” 刘玉蝉猛然开口，打断了翠虹的洋洋得意，她目光幽幽的看向玲珑，虚弱而苍白的脸颊上竟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玲珑是？是丫头莽撞了，她不该胡言乱语，我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 “侧妃！”翠虹闻言，猛然发出一声惊呼。 随即双目恨恨的瞪住了李采薇，恨她不知廉耻，居然让自家尊贵的小姐亲自给他道歉，不过一个贱婢罢了，那里配！ “侧妃倒是真该管一管你的丫头。”玲珑余怒未消，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刘玉蝉，缓缓道：“我并非心胸狭隘之人，这点事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说完，她便转身向外走去，这样的地方，她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 “玲珑侧妃！你等一下！” 刘玉蝉开口唤住了玲珑，扶着丫鬟的手臂走上前来一步，弱不经风的道：“今日王妃想要进宫去向皇后娘娘请安，顺便再探望一下太子妃，你要不要一起去？” 自从上次宇文凌带着玲珑入宫看望过李采薇之后，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再进过宫了，玲珑也曾开口求过宇文凌，可是他不是拿话搪塞，便是直接不见了人影，就比如今日。 刘玉蝉的话，很让玲珑心动。 “你说的是真的吗？” “瞧妹妹说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刘玉蝉闻言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笑道：“我们今日便要进宫，你若要去的话，就得抓紧时间了……” “今日就去？” 玲珑闻言吃了一惊，直觉告诉她，刘玉蝉与林清芳进宫去，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可是…… “妹妹在犹豫什么？你不想进宫去就算了！” 林清芳是巴不得玲珑不进宫的，见她犹豫不决，当即不耐烦的开口道：“正好我与刘妹妹一起……” “我去！” 玲珑闻言，猛然开口道。 “你要去？！”林清芳惊叫道。 刘玉蝉闻言，却半点没有显得意外，她苍白而又绝美的脸庞上缓缓露出一丝笑容来：“玲珑妹妹既然要进宫，那就先回去好好的换一身衣裳，我与王妃在此等候，希望你速度快些，毕竟时间不等人呐！” 最后一句话，说的颇为意味深长。 听在玲珑耳朵里，却不亚于催命符一般。 “好。”她点点头，冲着屋内两个人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庭院里的花树下，就听到屋子里林清芳气急败坏的道：“刘妹妹，咱们两个人进宫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还要带上她？！” “王妃，这你就不懂了。”刘玉蝉闻言，缓缓开口道：“上一次王爷在听香水榭里，专门说过，要你带着玲珑妹妹到处走走，尤其是进宫去拜见各位长辈，贵人，你忘记了？” “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不记得？”林清芳闻言满脸疑惑。 事实上，自从玲珑来了之后，宇文凌去她哪儿的时间屈指可数。 倒是刘玉蝉，沾了表妹身份的光，时不时的能见到宇文凌，受宠程度，在这凌王府里面，算得上与玲珑平分秋色。 “有的，是你忘记了。”刘玉蝉面不改色。 说话间，她再次拿起绣着兰花的帕子来，掩住嘴角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好。”林清芳不甘的撇撇嘴，道：“希望这个玲珑不要打扮的花花枝招展，那就把咱们的风头全都抢去了。” “不，这一次我倒是希望她能抢走你我二人的风头。” 刘玉蝉闻言轻轻的道，她扭头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见玲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子外头，当即缓缓开口：“希望她不令我失望……” 林清芳闻言，满脸都是不解的神色：“刘妹妹，这是为何？” 刘玉蝉懒的跟她废话，闻言淡淡道：“行了，你也赶紧去换一下衣裳，瞧瞧你这满头的珠翠，都摘了去！” “好。” 林清芳闻言，满脸都是不甘的神色，凭什么玲珑就要花枝招展，而她却只能朴朴素素，连根钗环也不能够多戴一根？不公平！ 回到自家院子以后，她越想越不甘心，当即吩咐身边宫人：“来人！把我压箱底的哪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首饰拿出来！本王妃今日要戴！” “王妃，这样不好把？” 一旁伺候的丫鬟小茹满脸都是担忧的神情：“刘侧妃刚刚可是特地的交代过了，要您一定朴素着装……” 小茹话还没说完，林清芳的蒲扇大手就猛的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小茹跌坐在地上，嘴角淌出血迹来。 “王妃……”她吓的快要昏厥过去了。 第314章 太子殿下宠着您 看着她，勾唇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来：“贱婢，你算个什么东西！居也敢抬出刘侧妃来压我？我就是要戴这些首饰，怎么了？” 小茹跪坐在地上，不停的啜泣着，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林清芳没有理会她，只重新坐回到梳妆镜前，对着镜子仔细的观察自己的妆容，还有发饰，直到确定再也没有一丝问题，她才站起身来：“还愣着干什么？起来扶本王妃出去！不能让刘侧妃久等！” “是！王妃！”小茹闻言，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林清芳面前。 林清芳看着她左脸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记，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你这幅样子，如何能够跟着我进宫，出现在贵人面前？你留在家里，让小萍跟着我一起去！” 说着，转头呼唤：“小萍！” “奴婢见过王妃！”屏风外当即走过来一名年轻的圆脸婢女，上前就冲着林清芳行礼请安。 林清芳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今日你跟着本王妃进宫。” “是！王妃！”小萍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来。 林清芳看也不看小茹一眼，趾高气扬的起身朝着屋外走去，小萍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小茹呆呆跪在那儿，满脸失落。 凌王府门前，刘玉婵看着后头玲珑坐的那辆乌篷马车，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香草低低开口道：“侧妃，真要对付这个玲珑，不能急在一时……” “本侧妃什么时候说过要对付她了？” 刘玉婵闻言淡淡的看了香草一眼，用帕子掩着嘴巴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别看了，扶我上车。” “是，侧妃。”香草连忙应道。 她扶着刘玉婵上了马车，正要放下帘子时，就听得王府大门里嘈杂声响，林清芳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来了。 刘玉婵立刻伸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当看见林清芳满头金灿灿的头面首饰，鲜红的朱唇时，她面色顿时一冷：“这个蠢货！真是自寻死路！” 香草看到这一幕，也很吃惊，随即面露鄙夷之色：“侧妃您已经提醒过她了，王妃自己犯蠢，这却怨不了咱们！” “你懂什么！我什么时候在乎过王妃死活！” 刘玉婵目光冰冷道：“万一这个蠢货挡了咱们的路怎么办？” 香草顿时说不出话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家主子所谋甚大，心高气傲，绝不会甘心待在这小小的凌王府里，可是刘玉婵到底是在谋划什么，作为贴身丫鬟，她知道的实在太少了。 对于刘玉婵的话，香草只能唯唯诺诺的应和：“主子，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小心提防着王妃，不叫她挡路便是。” 林清芳心道你这说的也太简单了，事情要真的能这么简单，那么她根本就不用窝在这小小的凌王府里头！何必还要小心翼翼！ “走一步是一步！”她叹息道。 …… 胜华宫。 李采薇刚刚在内殿里躺下，准备静静的休息一会儿，就听到灵芝在屏风后低低的禀报说：“太子妃，凌王妃携刘侧妃在外求见。” 林清芳还有刘玉婵？ 李采薇一听便兴致缺缺，刚刚睁开的眼眸瞬间合上，兴致缺缺的道：“本宫谁也不想见，你叫她们全都回去！皇宫这么大，随便走走也是好的。” “太子妃，奴婢刚刚忘记讲了，今日一同进宫的，还有凌王府里的玲珑侧妃。” 灵芝低低道：“您若真不想见，奴婢这就……” “等等！你说玲珑侧妃也进宫来了？”李采薇猛然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身坐起，一双眼睛里发出兴奋的光芒来。 “是的”灵芝点头：“娘娘，您见还是不见？” “本宫当然要见了！”李采薇翻身下床，一边穿鞋，一边道：“玲珑好容易进宫一趟，她一定是来看望本宫的，本宫怎好将她拒之门外？” “可是……”灵芝有些迟疑，凌王妃也在啊！到时候万一吵起来怎么办？ 李采薇满脸都是兴奋的神情，早将林清芳与刘玉婵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穿好衣裳鞋子后，她当即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对着灵芝催促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帮本宫梳妆啊！” “哦，奴婢这就来！”灵芝闻言连忙点头，当即抬脚走上前来。 一边将李采薇如云的鬓发打散，慢慢的疏通，一边低低的开口问道：“太子妃，今儿个凌王妃也要进宫来，她那个人一向最无遮拦，也最喜欢讽刺挖苦人，等下要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还希望太子妃莫要当真，一切等太子殿下回来，自然会替娘娘您做主。” “你不说本宫倒还忘记了，太子今日怎么没有过来？”李采薇在铜镜里看了灵芝一眼。 灵芝当即回答：“太子殿下今日一早就出宫去了，说是有事儿要办，傍晚方回。” 顿了顿又道：“能赶得上回来陪娘娘您用晚膳。” “他有事儿就慢慢做，不用急。”李采薇闻言哦了一声，淡淡道：“本宫不用他陪，自己也能用晚膳，又不是小孩子了。” 灵芝闻言顿时笑了：“在太子殿下眼里，娘娘您可不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太子殿下宠着您，爱护着您，生怕别人的流言蜚语中伤到你，也算是良苦用心了。” “本宫倒希望他的良苦用心能用在政务上，而不是本宫的身上。”李采薇淡淡开口道。相比于灵芝兴奋开怀的表情，她显得很淡漠。 就连刚刚得知玲珑就在外头的喜悦，也随之消失了。 灵芝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可是，她找不着原因。 “太子妃，梳好了，奴婢这就去将凌王府的三位主子请进来？”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好，叫她们进来。” 灵芝当即转身退下。 李采薇随即站起身来，缓缓向着外殿走去。 刚在上首的贵妃塌上缓缓坐下，便听到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响。 林清芳走在最前面，趾高气扬，领着刘玉婵与玲珑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采薇抬眼望去，目光却只落在玲珑一人身上。 第315章 恢复记忆 “大嫂，近来过的可好？”一阵阵扑鼻的香风伴随着骄纵的声音飘荡在大殿上，李采薇缓缓抬起头来，就看见林清芳一身珠光宝气的出现在大殿上，头上的饰品晃花人的眼。 在她身后一步的地方，分别站着刘玉婵与玲珑，这两个人的着装就相对朴素了很多，刘玉婵手里捧着帕子，时时刻刻的掩着嘴角，一副随时可以昏倒的样子，李采薇对她只扫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一旁玲珑的身上。 玲珑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春衫，头上随意挽了个坠马鬓，鬓角斜斜插了一根碧玉簪，此外别无他物，整个人显得又清爽，又漂亮，站在刘玉婵与林清芳后头，一点也没被她们的气势压倒，反而格外突显出一种清丽脱俗来。 “玲珑，你来了？”李采薇的嘴角不自禁的露出一抹笑容来，招招手示意玲珑走上前来。 一旁灵芝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太子妃，您还没有请凌王妃与刘侧妃入座呢！” 李采薇这才扭过头来看了二人一眼，神情明显冷淡客气很多：“两位弟妹今日进宫来可是有事？今日天气晴朗，两位既然进宫了，不如去御花园里走走如何？” 竟是将人往外撵，一刻也不想多见到两个人。 灵芝听了，不由的暗暗咂舌，太子妃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哪有刚来就往外撵的…… 果然，林清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就连刘玉婵脸上的笑容都险些挂不住，抬起头来看了李采薇一眼，她语气幽幽的道：“太子妃，我们王妃可是特地进宫来探望您的……” “你们已经见到本宫了啊？”李采薇闻言神情淡淡，半点也没有因为刘玉婵的话而改变态度，她礼貌而又疏离的问道：“今日进宫，凌王妃都去看望过谁？” “一进宫就来看望大嫂了呗！”林清芳闻言撇撇嘴，恨恨的瞪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玲珑，暗恨这个小贱人今日抢了自己的风头，待会儿，她一定要给她好看！ “哦……”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脸上忽然露出笑容来：“那你们还没有去昭云宫里看望过母后？如今午时未到，你们去请安也还来得及。” “太子妃说的也是。”刘玉婵闻言点点头，第一个起身弯腰行礼：“既是如此，我们就不打搅太子妃了，听闻您最近身体不太好，还是早早的去安歇！” 说着，转身向外走去，临去之前，给林清芳递了个眼色。 可偏偏，林清芳不识趣，对她的好意装作看不见，只恶狠狠的瞪住了一旁的玲珑：“太子妃都说了，要咱们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你是聋子是不是？还要本王妃亲自给你交代一遍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玲珑闻言连忙摇头。 李采薇看见了玲珑左右为难的模样，当即开口：“你们先去，本宫有些话想跟玲珑侧妃说，等下午睡之后，本宫自然会带她一起去给母后请安，这个不劳你们操心。” “可是，我们是一起来……” 林清芳皱着眉头，并不甘心让玲珑就这么留在了这里，当下上前就要与李采薇理论，旁人顾忌太子，害怕这个太子妃，她可不怕！ “王妃，还是算了。”刘玉婵在一旁伸手拉了林清芳一眼，低低道：“咱们一道去昭云宫，人多口杂，说不定会引得姑母她老人家心烦，不如就让玲珑待会儿与太子妃一道过去！” 林清芳闻言想想也是，当下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你既替她求情，那本王妃只好答应了。事情就这样！” 说完，也不向李采薇行礼，转身就往外走。 “太子妃，王妃是从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请您见谅……”刘玉婵有些歉然的对李采薇开口道。、 李采薇闻言挑了一下眉头，淡淡道：“本宫从未觉得凌王妃是从小地方来的，一个人懂不懂礼数，全在自身，与她人无关。” 这个她人，指的就是玲珑。 这皇宫里面，所有的人都知道，玲珑就是林清芳的姐姐，原本的凌王妃。 现在情况变成这样，可谓是造化弄人。 “太子妃到是大度，对无礼之人，也是分外宽容。”刘玉婵扭头看了玲珑一眼，微微一勾唇，笑道。 李采薇不置可否，她就是当着大家的面儿，维护玲珑怎么了？ “太子妃，玉蝉告辞。”刘玉婵行了个标准的礼，缓缓转身退下。 李采薇目送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上，当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她回头看一眼玲珑，叹息道：“玲珑，你进宫一趟，真是不容易呀……” “是啊。”玲珑对李采薇的维护之情分外感激，同时心里面也十分的愧疚难安：“太子妃，都是我不好，让您如此为难……” “这不关你的事！”李采薇闻言连连摆手，又扭头对着一旁的灵芝吩咐道：“玲珑侧妃好容易进宫一趟，你去准备一些好吃的糕点与茶水来。” “是，太子妃。”灵芝知道李采薇支开自己，是要单独与玲珑说些悄悄话，她恭敬的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当大殿上只剩下两个人时，李采薇一把握住了玲珑的手，开口问道：“玲珑，凌王对你如何？好不好？他有没有欺负你？” 玲珑想起宇文凌这些日子以来，日日夜不归宿，当即露出一抹苦笑：“他对我，还算好……至于欺负，那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玲珑，如果他对你不好了，你要告诉我！”李采薇看了她的表情，便明白了所有，当即皱起了眉头：“我会替你教训凌王！” “太子妃，不要！” 玲珑闻言，顿时急了起来：“您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还是，还是算了……” “怎么能算了？”李采薇满脸都是郁闷：“我现在在宫里面，整日闲的发慌，又没有事情可以做……”想到了萧儿，她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黯然。 玲珑见了，顿时吃了一惊：“太子妃！你，你已经……” “不错，我已经全部都想起来来了。”李采薇闻言淡淡道：“包括萧儿的一切。” 第316章 端倪 玲玲立刻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望着李采薇，声音颤抖的道：“太子妃，你……你怎会……” “你是想问我为何如此平静是不是？” 李采薇苦笑连连：“太子殿下并不想让我记起这一切，为了他，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了，这件事你莫要告诉凌王殿下。” “太子妃，我不会告诉凌王的！”玲珑闻言，立刻点头。 李采薇看着她，有些欣慰的笑了：“玲珑，我与太子，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子嗣了，你与凌王已经成婚半年，可有动静？” 玲珑没有想到说着说着，话题居然扯到自己身上了，闻言当即低下了头去，羞怯道：“太子妃，这件事情还是随缘……” 李采薇没有再逼问什么，看了玲珑害羞甜蜜的神情，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同时为他们感到幸福。 无论是玲珑还是宇文凌，在李采薇心里都是很重要的人，这两个人能互相给予对方幸福，是她最想看到的。 此生，已无多少遗憾。 两个人说了会子话，灵芝便进来提醒李采薇，该去昭云宫里探望刘皇后了。 李采薇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淡淡回看灵芝一眼，道：“急什么，凌王妃此刻一定在昭云宫里陪着母后，去的早了，本宫反而惹人嫌弃，不如再等等，用过了午膳再去。” “是，太子妃。”灵芝见状，不好再说什么，低头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玲珑有些担忧的开口：“太子妃，在这边耽搁太久了，只怕会惹得皇后娘娘生气，不如，咱们早些过去！” “不急。” 李采薇闻言连连摆手，凑在玲珑耳朵边上低低道：“母后有午睡的习惯，每日用过午膳便会小憩片刻，咱们赶在她用完午膳的时辰过去，母后急着睡觉，就只好将咱们两个人撵出来了，这样岂不是少了刁难？” 原来李采薇打的是这个主意！ 玲珑双眼一亮，她也对去给刘皇后请安心有余悸，几乎是不假思索便答应了李采薇的提议：“好，太子妃既然说了，那玲珑只好遵命。” “你跟我之间还用客气吗？”李采薇叹息一声道：“不要叫我太子妃了，叫我采薇就好。” 玲珑看着李采薇的神情，眼中波光流转，她点点头，笑道：“好，采薇。” 两个人相视一笑。 昭云宫里头。 刘皇后看着跪在堂下的刘玉婵与林清芳，两道如烟黛眉立刻皱了起来，沉声命两个人起身后，她转身看向齐嬷嬷：“难得今日玉蝉，还有凌王妃都来了，你去早早的准备午膳！今日御膳房新送来的螃蟹，让他们蒸了！” “是，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吩咐。” 齐嬷嬷闻言点头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刘皇后抬起头来，再次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笑道：“来人，给凌王妃赐座！” 很快，便有两名宫人搬了椅子来，放在林清芳身后。 “儿媳多谢母后！” 林清芳简直受宠若惊，看了一眼旁边的刘玉婵，这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心里面更是笃定了一件事：自己在邺城无依无靠，唯一的姐姐还是死对头，抱紧刘玉婵这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嫡女，果然是没有错的。 这不，就连刘皇后都对她另眼相看了吗？ 刘皇后将林清芳的神情看在眼里，眼中有嘲讽神情一闪而过，扭头看向一旁的刘玉婵，语气更加的随意，懒散：“玉蝉，你也坐，还等着本宫吩咐呢！” “姑妈，玉蝉如今是皇家媳妇了，自然要遵守规矩，还请的安还是要请的。”刘玉婵笑盈盈的，说着，盈盈弯腰，冲着刘皇后行了一礼，这才上前几步，在刘皇后身侧，挨着她坐了下来。 刘皇后当即将自己面前茶几上摆着的一盘蜜柚还有点心朝着刘玉婵推了推，示意她多吃一些：“你爱吃这蜜柚，可偏偏身子弱，不能多吃，恰巧今日南边进贡了一些，你尝尝看！” “多谢姑母记挂。” 刘玉婵笑着点点头，却是扭过头来看向林清芳：“王妃也过来吃些！舟车劳顿，姐姐一定也口渴了。” 林清芳简直受宠若惊，先冲刘皇后行了礼，这才慢慢抬脚走上前去。 刘皇后笑盈盈的看着自家侄女摆布林清芳，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满意。 她知道，自己要等的那个时机已经到了。 午膳送上来时，果然有一大盘新蒸的螃蟹，配合着蘸汁，分外鲜美，刘皇后见林清芳吃的欢畅，眼眸不由的眯了眯，随即笑道：“本宫听闻，王妃与玲珑侧妃乃是亲姐妹？” 林清芳吃饭的动作立刻一顿。 连忙放下手里头的东西，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嘴巴，林清芳恭敬回答道：“是的，母后，不过姐姐一直都不肯承认她是林家嫡女，说她只叫玲珑，儿媳也没有办法。” “这件事却不怪你。”刘皇后闻言温和的笑了一声，随笑道：“你姐姐不愿意承认，自然有她的思量，你做妹妹的，又是王妃，平日里可要对她多多照看一些。” 林清芳听着这番话，顿时觉得吃到嘴里的螃蟹也不鲜美了，一旁的美酒也失去了味道，就连这满殿里盛开如朝霞一般的菊花也不鲜艳了，反而刺目的很。 她心里难受非常。 为什么，她都这么拼命努力的巴结讨好刘玉婵，还有刘皇后了，可在她们眼里，反而是什么都没做过的玲珑更受宠爱一些？凭什么？玲珑那个贱人，不但跟着男人私奔，现在还得了皇后的宠爱，凭什么？ 林清芳差一点就将当初的事情和盘托出。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知道一旦自己说出来，那么倒霉的不仅仅是玲珑，还有她，与整个林家，她这才罢休。 “回母后，儿媳，儿媳遵旨。”林清芳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刘皇后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笑容更深：“这样，你们姐妹平日里难得叙话，今日玲珑也在宫中，这螃蟹又如此鲜美，不如，你亲自送一些去胜华宫，让玲珑与太子妃也品尝品尝，如何？” “给，给玲珑送螃蟹？”林清芳心里怨恨，面上紧张，差点咬着自己舌头尖。 刘皇后冲她点点头，笑眯眯的道：“是啊，你也算是替本宫跑这一趟了，凌王妃，你可愿意？” 林清芳敢说一个不字吗？ 她努力的让自己脸上堆上笑容，在刘皇后笑盈盈的目光里，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能替母后办差，儿媳心甘情愿。” “如此，就辛苦凌王妃了。”刘皇后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愧疚与自责来，仿佛安排林清芳一个堂堂王妃，做宫人嬷嬷的活计，去胜华宫里送东西，是她根本不愿意的事情，只是没法子。 林清芳见了刘皇后的表情，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兴奋。 刘皇后感到愧疚了，是不是日后会对她更好一些？ 她开心的点点头，伸手接过齐嬷嬷递过来的描金食盒，冲着刘皇后点一下头，扭头走了出去。 刘皇后一直目送着她离开，随即扭头看向一旁的刘玉婵，哪里还有一丝笑容：“你今日怎么把她也带进宫来了？” “姑母，玉蝉也是没办法。” 刘玉婵闻言，白皙如玉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苦笑：“单独邀请玲珑进宫，那就太惹人注目了，带着林清芳，旁人的目光都会被她吸引过去，玉蝉才能将自己撇清，还请姑母见谅。” “算了，本宫原本也没打算怪你。”刘皇后叹息一声，道：“你临时带了她来，太子妃又将玲珑留在了胜华宫中，本宫只能临时改变计划，希望能够天衣无缝，一击必中！” “姑母。” 刘玉婵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色：“玉蝉有一事不明，您明明知道玲珑会医术，却还当着她的面儿，给太子妃下毒，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她在，太子妃怎么可能中毒……” “这你就不懂了。”刘皇后闻言，神秘一笑，伸手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冲着刘玉婵道：“咱们还是边吃边喝，在这儿等好消息！本宫出手，什么时候失败过？” “姑母说的是。”刘玉婵闻言，连忙点头。 只是内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如若刘皇后当初没有失败，她现在早就是太子妃了，哪里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 胜华宫中。 灵芝带领着大大小小的宫女，来回数趟，终于将偏殿里那张硕大的梨花木圆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酒水，碗筷等一一布齐之后，她缓步走到内殿上正与玲玲说话的李采薇面前，弯腰行礼道：“太子妃，午膳准备好了，请您移步过去！”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当即看向玲珑：“我们走！” 玲珑应了声是，当即跟在李采薇身后，两个人相携着往偏殿走去。 不料刚坐下，玲珑就感觉到小腹突如其来的传来一股腹痛感，她立刻伸手捂住了肚子，面上也露出难受的表情来。 “玲珑，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李采薇一下就察觉到了，立刻关心的开口问道。 “太子妃，我没事，可能是刚刚从王府出来时，喝了凉茶所致……”玲珑闻言轻轻摇了下头，随即有些害羞的问道：“太子妃，恭房在哪里？” “玲珑侧妃，请跟奴婢来！”灵芝当即从屏风外头走了进来，冲着玲珑恭敬道。 玲珑看了李采薇一眼，当即伸手捂着肚子起身，跟在灵芝身后出去了。 李采薇担心的往偏殿的方向看了看，也没心思用膳，干脆起身去外头大殿上等。 期间有宫人请李采薇过去用膳，被她拒绝了：“你们都在外头候着！本宫有事了，自然会来叫你们的。” “是，太子妃。” 大殿上安静下来，李采薇百无聊赖的欣赏着茶几上今日灵芝刚刚采摘来的一大捧菊花，花是好花，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看起来分外迷人，李采薇伸手掐了一个花瓣在手里，轻轻的揉捏一下。 这时，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宫人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太子妃，凌王妃在外求见！” 林清芳？她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李采薇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待要不理，却想起林清芳是从昭云宫来的，万一她带了刘皇后的话，怎么办？ 李采薇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对着宫人开口：“行了，你叫她进来！” “是！太子妃。” 宫人的脚步声离去。 李采薇打起精神来，正襟危坐，她倒要看看，这个林清芳，她来胜华宫到底要干什么。 不一会儿，林清芳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还是那一身闪瞎眼的打扮，还是哪一张趾高气扬的脸，不同的是，她手里提了个食盒，见到李采薇时，脸上露出了笑容，尽管很勉强。 “太子妃，清芳奉母后之命，前来送一些螃蟹与桂花酒，给太子妃与玲珑侧妃品尝。”倒也没啰嗦，直接开门见山。 这倒把李采薇给愣住了，刘皇后会那么好心，专门让人给她送螃蟹过来？这其中不会有什么阴谋？ 心中腹诽，她面上却丝毫不露，听了这话笑盈盈道：“原来是母后让人送来的！本宫可真是受宠若惊！凌王妃，你先回去！等酉时本宫会亲自去昭云宫向母后谢恩的。” 林清芳没有想到，李采薇居然又撵她走！ “太子妃，为何……没有见到玲珑侧妃？”林清芳伸头，目光在大殿上到处打量起来。 李采薇淡淡道：“玲珑去恭房了，怎么，凌王妃也要去？” “不了！不了！”林清芳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厌恶的神色，连连推拒：“东西已经送到，清芳告辞！” 说着，火急火燎的转过身去离开了。 李采薇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地上放的那个食盒，面上露出一抹狐疑，对着一旁宫人吩咐：“你去把这个食盒打开！” 宫人当即上前，将那个食盒拎到茶几上，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大盘的新蒸螃蟹，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旁边是两壶桂花酒。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氛围，这样的东西…… 李采薇发现自己简直没有办法拒绝，她回头看了看偏殿那一大桌的精致菜肴，回头问道：“玲珑还没有出来吗？” “回太子妃，是的。” 宫人小声回答。 “她别是真的生病了？”李采薇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吩咐道：“来人，去请太医！” 刚好灵芝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听到话连忙道：“太子妃，玲珑侧妃不就会医术吗？应该不用请太医的？” 李采薇想想也是，便挥挥手命宫女退下了。 她坐在塌上，望着茶几上那一大盘的螃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待会儿让玲珑瞧一瞧，这螃蟹里到底有无下毒，刘皇后送来的东西，可不能随便吃。 这一等，就等到了华灯初上。 李采薇的脑袋从手肘上滑落，狠狠的点了一下，随即清醒。她抬起头，看到满殿寂寞无人，宫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灵芝也毫无影踪。 李采薇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恐慌，连忙喊了一声：“灵芝！”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响，半天也无人回答。 李采薇心里的恐慌更多，连忙翻身坐起，想要去内殿里看一眼，都过了这么久，玲珑怎么还没出来？ 而且这内殿里，为何会如此安静？ “采薇！”李采薇又呼唤了一句。 第317章 借刀杀人（一） “玲珑！” 声音回响在大殿上，莫名增添了李采薇心里的恐惧，她再也忍不住的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往偏殿里走，越走，头就越晕，渐渐的，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扑通一声，李采薇重重的摔倒在地。 偏殿的门一开，玲珑脸色苍白的提着裙裾从里面走了出来，刚刚不知道怎的，她在偏殿里面解了手正准备出来，结果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等她醒来后，才发现，天早就黑了，内殿里黑咕隆咚的，居然没有宫人进来点灯。 玲珑是摸黑从偏殿里出来的，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乍然看见正殿上的昏黄灯光，玲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见正殿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那人身形窈窕，身穿粉色纱裙，不是李采薇又是谁？ “太子妃！” 玲珑面色一变，抬脚奔过去，伸手去扶李采薇：“你快醒一醒！” 可惜的是，李采薇一直都昏迷着，根本没就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玲珑大惊，颤巍巍的伸手去探李采薇鼻子低下的呼吸，手刚伸出，就听到大殿外头传来一阵宫人高声的唱喏：“皇后娘娘到——” 随即就是沉重的殿门打开的声音，玲珑心中一跳，缓缓扭过头去。 只见，刘皇后身穿大红色正装，头戴凤冠，一脸威严的在无数宫人的陪伴下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脸洋洋得意的林清芳，还有以扇遮脸的刘玉婵。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玲珑心中惶恐，慢慢放下李采薇，然后站起了身。 然而，刘皇后看也不看玲珑一眼，目光只是盯住了躺在地上的李采薇，威严的开口：“太子妃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玲珑，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妾身什么都没做！”玲珑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惶恐的解释道：“妾身来时，太子妃就这样了……” “是吗？”刘皇后闻言，冷笑连连：“今日凌王妃在昭云宫里说了，一直是你陪伴的太子妃！没有别人来此，人不是你害的，还有谁？” “本宫可是亲眼看见了，刚刚你的手放在太子妃的嘴边，你在喂她吃什么？来人啊！给本宫搜！” 一声令下，齐嬷嬷当仁不让的从外头闪身而出，冷冰冰的走上前来，抓住玲珑的衣裳袖子，便搜查起来。 玲珑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的任由齐嬷嬷等人在她身上翻找，只是不停的开口替自己辩解：“皇后娘娘，真的不是我害的太子妃，今日虽然妾身一直都待在胜华宫里，然而因为腹痛难忍，便一直在偏殿，太子妃为何会这样，妾身实在是不知道……” 玲珑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李采薇，心里悔恨交加，她不应该去偏殿里的！若她在，李采薇一定不会这样…… 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在进宫的时候，腹痛不已呢？ 她这一向身体都很好，从来没有这样过…… 玲珑猛然抬起头来，目光不可置信的往刘皇后身后，刘玉婵站的方向看去。 几个时辰之前，出了王府准备上马车前，刘玉婵的丫鬟香草端上一壶热茶给她喝，刘玉婵就倒了一杯给她。 玲珑想着大家都在同一座王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刘玉婵也从未与她发生过冲突，于是便伸手接了那茶，刚好她也口渴，便喝了下去。 刘玉婵接触到玲珑的目光，知道她已经明白过来，顿时勾唇轻轻一笑：“玲珑侧妃，你看着我做什么？” 刘皇后才不会客气，沉声下令道：“玲珑侧妃谋害当朝太子妃，其心可诛！来人啊！将她押下去……” ‘直接赐死’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大殿外就传来宫人的高声禀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太子？他不是出城去了，今夜不归吗？ 刘皇后闻言大吃一惊，当即扭头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只见茫茫夜色中，昏黄的宫灯下，宇文离一身藏青色长袍，腰背长剑静静的站立在宫阶之上，背影高大而又寂寥。 台阶下的地方，到底站了多少的侍卫，禁军，刘皇后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自己今日的计谋，失败了…… 但，还没有到最坏的程度！ “以为太子回来就能反转结局，救你性命吗？”刘皇后冷冷笑了起来，一对狭长上挑的凤目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上显得分外妖娆，也分外冷酷，红唇微张，冷冰冰的吐出一句话来：“还等什么！给本宫杀了她！” 只要玲珑一死，纵然宇文离进来，也无济于事！ “是！皇后娘娘！”齐嬷嬷一点头，猛然从自己头顶上拔下一根又长又尖的金簪来，狠狠的朝着玲珑的脖子扎去！面容又狰狞，又可怖！ 玲珑哪里经历过这个阵仗？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金簪子，她吓的几乎停止了呼吸。 然而这时，空气里忽然传来破空之声！ 从大殿外头的方向飞过来一个什么东西，狠狠的打在齐嬷嬷握着金针的手上！ 齐嬷嬷啊的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手里的金针也掉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枚白色玉佩也随之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刚刚就是这个东西打了齐嬷嬷。 色泽上等的白玉，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刘皇后目光一凛，猛然扭过头来。 但却在看见进殿的人之时，微微一愣：“凌王！怎么会是你？” 不错，进殿的人是宇文凌，刚刚用腰间玉佩打了齐嬷嬷的人，也是他。与以往不同的是，宇文凌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锦缎长袍，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衣袍刺眼，脸上的笑容也很刺眼。 “母后，玲珑是儿臣爱妾，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居然让您老亲自动手，一定要杀了她？”说着，宇文凌走过去，一把将惊呆了的玲珑从地上拉起来，抱进自己怀里面。 刘皇后听了这声质问，气的冷哼一声：“还能是为什么？她杀了太子妃！你没看见吗！” 宇文凌抱着玲珑的画面实在太过刺眼，她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将目光撇向一旁。 “什么？杀了太子妃？！” 一直站在外头台阶上的宇文离，猛然抬脚走了进来，脸色铁青的盯住了大殿里的所有人，脸色铁青。 “太子，你也来了。”刘皇后微微眯起凤目，冷冷的看了一眼从外头大殿上走进来的宇文离，沉声道：“今夜里，你们一个个的原本都不在京城，却都回来了。” “是啊，我们回来了。”宇文离冷冷道：“母后很意外是不是？” “本宫有什么好意外的？” 刘皇后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李采薇，语气幽幽的道：“堂堂太子妃在自己寝宫里被人杀害，还有这个更让本宫震惊的吗？” “儿臣倒是认为，这件事母后应该最不意外才是。”宇文离懒洋洋走上前去，低头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李采薇，既没失声痛哭，也没发狂发癫，相反的，他出奇的冷静。 “若是太子妃没死，母后那才叫意外呢！” 刘皇后听他语调奇怪，不由的心中一凛，沉声叱责道：“太子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又是太子妃的长辈，自然是希望她一切安好，如今她被人所害，本宫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到现场，就是为了给太子妃主持公道，绝不放过伤害她的凶手，怎么在太子眼里，本宫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呢？” 宇文离还没回答，一旁的宇文凌却开口了：“母后刚刚要杀玲珑，就是认为她是残害太子妃的凶手？” 他的表情十分沉痛，还微微有些发红。 相比于宇文离的冷漠，他显得更为在乎李采薇一些。 刘皇后见状，目光更冷了，当下冷冰冰的道：“不错！本宫刚刚来时，一眼就看见玲珑侧妃趴在太子妃的身上，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往太子妃的嘴巴里放，不是她害的人，又是谁？” “万一她是想救太子妃呢？” 宇文凌低头看一眼怀里面面色雪白的玲珑，沉声道：“儿臣一直都知道，玲珑与太子妃关系要好，今日进宫，也是专门来见她的，她怎么可能会害太子妃？” “人心隔肚皮，画虎难画心！”刘皇后闻言冷哼一声道：“这天底下哪一个心怀鬼胎要害人的，不是打着姐妹手帕交的旗号？” “就如同母后当年对付齐妃那样？” 宇文凌懒洋洋的开口道。 刘皇后的目光又是一变。 这一次，她不是愤怒，而是有些惊悚了，两只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宇文凌，暴怒无比的道：“凌王！你到底想说什么！” “儿臣没想说什么。”宇文凌抱紧了怀里面的玲珑，低头在她露出来的雪白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柔声道：“玲珑，你别怕，事情的真想到底是怎样的，说出来！” “妾身说了，殿下会相信吗？”玲珑从宇文凌怀里面抬起头来，眼泪婆娑的看着他。 在宇文凌与太子来之前，她曾经当着刘皇后的面儿，解释过无数遍，人不是她害的，可是没有一个人肯相信，刘皇后甚至迫不及待的吩咐齐嬷嬷就在这胜华宫里头杀了她。 如今宇文凌虽然表现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来，还拿玉佩将她从齐嬷嬷的毒手里救了出来，可是玲珑的心仍旧十分忐忑，实在没有自信，认为宇文凌会相信她的话。 “别怕，无论你说什么，本王都会相信！”宇文凌低下头去，一双桃花眼认认真真的看着她，充满了凝重。 宇文离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人相拥相抱，不由的有些无语，他狠狠的瞪了宇文凌一眼，回过头去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李采薇，忍着内心里的冲动，没有上前将人抱起来。 “好，妾身说。”经过宇文凌数次鼓励，玲珑终于重拾信心，一点一点将今日的状况讲了出来。 “妾身出门前喝了刘侧妃的丫鬟香草递过来的一杯热茶，结果进宫不久后，就腹痛难忍，太子妃让人带奴婢去偏殿里，奴婢解手后正要出去，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然后就昏了过去……等醒过来，就看见偏殿里黑漆漆的，妾身心里害怕，连忙摸黑走了出来，还好外头有灯，谁知，妾身一出来就看见太子妃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玲珑侧妃还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刘皇后闻言冷笑连连：“如今居然将我家玉蝉都扯了出来！” 她回头，看向刘玉婵，冷声问道：“玉蝉，可有这回事？” 刘玉婵当即走上前来，见两位殿下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她不由的俏脸一红，低头用帕子掩着嘴道：“玲珑妹妹胡说什么？香草拿来茶时，我让她给你也倒一杯，是你自己不喝的！还说从来都不喝茶……” “玲珑的确是不怎么喝茶。”宇文凌闻言沉声道：“尤其是陈年的茶。” 刘玉婵闻言，俏脸又是一红：“香草沏的，的确是一杯陈年的碧螺春……” “堂堂刘相国的嫡女，居然喝陈年的茶，真是让人奇怪。”宇文离忽然冷冷开口：“二弟倒是不妨现在就派人回去，查一查玉蝉表妹住的屋子，看看里面可有一点陈茶！若有，本宫将这太子之位让了给你！” “大哥你可是说真的？！” 宇文凌猛然扭过头来，双目亮亮的看着宇文凌。 宇文凌见状，冷哼一声，满脸讽刺的开口道：“二弟就这么喜欢当太子？” “那倒不是。”宇文凌很干脆的就拒绝了，并且笑的很无赖：“臣弟只是觉得，大哥一向视太子之位为命根子，如今居然轻易就讲出想让的话来，臣弟有些好奇罢了，想一探真假。” “好啊，你可以派人回去查一查，看看本宫是不是说真的！”宇文离冷着脸道。 宇文凌顿时笑了，笑声刚歇，他就扭过头去，对着身边侍卫鸿安沉声吩咐：“你亲自回去王府，去刘侧妃住的地方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所谓的陈茶！” 第318章 借刀杀人（二） “属下遵命！”鸿安一拱手，当即转身退下，干脆而利索。 刘玉婵的脸色猛然变了，期期艾艾的开口喊道：“表哥，你……” 宇文凌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玉蝉，你放心，本王一定会还给你一个清白的！” 一句话，将刘玉婵所有的辩解全都给堵死了。 她一张脸憋的通红，眼泪汪汪的看着宇文凌，却是说不出话来。 忽然她低下了头去，用帕子掩住嘴巴，拼命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表妹！你没事儿？”宇文凌语气关心的问，然而他的怀里面却还是牢牢的抱着玲珑，一步也不往刘玉婵面前去。 刘玉婵的表情尚可，然而一旁的刘皇后目光却是变了。 她双目阴沉的看一眼玲珑，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杀死这个碍事的女人！以后玉蝉在王府里，一定会所向披靡…… 真是可惜了了…… “玉蝉房间里摆放着本宫赏赐给她的东西，都是些贵重东西，万一被人毛手毛脚的弄碎了怎么办？”刘皇后冷冷道：“太子殿下就这么怀疑她？非得搜这么一趟？” “母后，不是大哥要搜，是儿臣要搜！”宇文凌接过话茬，高声道：“表妹说她没有给玲珑喝茶，可是玲珑却说有，儿臣只想查明真想，还表妹一个清白！” 刘皇后闻言，恨恨的瞪着宇文凌，怒道：“你还真的想夺走你大哥的太子之位？” “这个儿臣从未想过。” 宇文凌很干脆的回答：“儿臣只想查明真想。” 他字字句句不离真相二字，逼的刘皇后莫可奈何，无论如何都不能扭转局面，只能坐在上头干瞪眼睛。 “玲珑侧妃，你刚刚说，你从内殿里出来时，太子妃就躺在了地上？当时是个什么情况？”宇文离沉声开口问道，目光显得十分沉痛，时时刻刻不离李采薇左右。 刘玉婵看到这一幕，目光不由的闪了一下。 玲珑浑身一凛，连忙从宇文凌的怀里面挣脱开来，站定，低声回答道：“当时正殿上一个人也没有，只亮着一盏宫灯，显得昏暗无比，太子妃就是现在这个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当时大殿上，一个人都没有？” 宇文离沉声问。 玲珑点头：“是的！妾身当时还呼喊了，想要叫人来将太子妃从地上扶起来，可惜的是，直到皇后娘娘到来，也没有人来……” “那宫人都去了哪里？”宇文离厉声问。 他转过头去，目光在大殿上搜索起来，然而除了刘皇后带来的那些人之外，大殿上一个胜华宫的宫人都没有。 “人都到哪里去了！”宇文离的声音陡然变大。 小全子一直都站在一旁，闻言当即朝着殿外一看，随即回来恭敬的冲宇文离道：“回太子殿下，胜华宫的宫人们，都在外头跪着……：” 都在外头？宇文离面色一沉：“叫他们进来！” “是，太子殿下！” 很快，几个颤颤巍巍的宫人就被侍卫押着，从外头走了进来，打头的是灵芝，不过她好像哭过，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宇文离知道，一直贴身服侍李采薇的人就是灵芝，现在看见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道：“灵芝！太子妃出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回殿下，妾身见太子妃心情很好，想到她今日早晨夸赞说奴婢的桂花糕做的越来越好了……”灵芝哭哭啼啼道：“于是就打算做一些，谁知道奴婢到了厨房，却刚好碰到赵良娣身边的宫女彩云，她跟奴婢抢灶台，还打了奴婢……” 灵芝抬起头来，左脸上一个通红的巴掌印十分显眼。 “之后呢？”宇文离垂眸看了一眼巴掌印，继续沉声问。 灵芝哭哭啼啼的道：“回太子殿下，奴婢，奴婢心绪不平，打碎了御膳房的盘子，就，就被扣押了……” “所以说你一直都没回来？”宇文离沉声问。 领子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悔恨：“是的！倘若奴婢不去做什么桂花糕，太子妃就不会出事了，都怪奴婢……” 她侧头看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李采薇，脸上的神情十分愧疚。 刘皇后在一旁语气凉凉的开口道：“太子妃是玲珑害死的，关这个丫头什么事情？太子这是想做什么！杀了所有的宫人，都给太子妃陪葬吗？” 宇文离没有理会刘皇后的话，然而刘皇后却不依不饶起来：“太子放着真凶不处置，到底还想将谁牵扯进来？” “灵芝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她到底有何不同，居然劳烦母后一个堂堂皇后亲自替她辩解？”宇文离蓦然回过头来，双目冰冷的瞪着刘皇后：“儿臣十分好奇，母后能否解释一下？” 刘皇后总不好说灵芝是自己的人，不过现在，李采薇已死，一个灵芝是死是活，她原本就不在乎，闻言冷哼道：“本宫只是看不过太子处理事情的方法罢了！不过一个宫女，你想杀想剐，随你的便！” 宇文离闻言一愣，十分疑惑的看着刘皇后：“母后当真这么认为？” 刘皇后还没回答，一旁的灵芝忽然哇的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匍匐着上前，伸手一把抱住了刘皇后的双腿，哭哭啼啼道：“皇后娘娘！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求您了，救救奴婢！” 这一下刘皇后始料不及，她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双腿的灵芝，保养得宜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浓浓的厌恶来，想也不想的双腿一蹬，将灵芝踹开了。 “贱婢！你胡说八道什么！” 齐嬷嬷也扑了上来，左右开弓的扇着灵芝巴掌：“贱婢！你竟然敢污蔑皇后娘娘！”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大殿。 灵芝自从被调到胜华宫里服侍李采薇以来，一直都被客客气气的对待，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责罚？齐嬷嬷没打几下，她就痛哭的哀叫一声，然后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宇文离冷冷开口：“母后这是想杀人灭口吗？” 齐嬷嬷的双手立刻僵在了半空中。 她默默回头，看了刘皇后一眼，等着她示下。 “这个贱婢想要趁机加害本宫，齐嬷嬷只是衷心护主，她有什么错？”刘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先是阴测测的看了擅自揣摩自己心思的齐嬷嬷一眼，随即淡淡道：“太子说什么杀人灭口，这真是诛心之言！” “儿臣说什么不重要，母后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宇文离一语双关的道。 刘皇后脸色更加难看：“太子究竟是几个意思？” 宇文离没回答，只是让人将晕迷过去的灵芝抬下去，扭头看向其他宫人，冷冷问：“你们都做什么去了？太子妃出事时，为什么不在宫里……” “奴婢去御花园里替太子妃采花。” “奴婢去浣衣局里取太子妃的衣裙。 “回太子，奴才一直都在外殿守着，并未听到什么动静，不敢进去啊！” …… 每一个人都有理由，都有借口，不出现在大殿里。 宇文离即便是想责罚，也没借口，不是有一句话吗？法不责众。 他冷冷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注视着那一张张或胆怯，或忐忑，或不安的脸，一字一句道：“无论你们做什么？太子妃身边总有一个人服侍的？” 跪在最左边的宫女怯怯开口：“回殿下，一直都是灵芝姐姐服侍太子妃的，娘娘并不喜欢其他人出现在内殿里。” “但是灵芝既然去御膳房，她总要交代一个宫女进来，服侍太子妃？”宇文离冷冷的道：“那个人是谁？” 话音落，所有宫人全都低下头去，没人回答。 “到底是谁！” 宇文离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宫人们没再沉默，而是心有灵犀般，全都将手指着刚刚开口的那名宫女：“是芷兰姐姐！灵芝姐姐临走时，将她叫进内殿里了！奴婢看见了！” 那叫芷兰的宫女，顿时满脸涨红，她辩解道：“你们胡说！我什么时候进内殿里去了！” 可是宫女们依旧指着她。 “芷兰，你还不肯招认吗？”宇文离冷冰冰的道：“要本宫大刑伺候吗？” 芷兰想起皇长孙去世时，宇文离血洗胜华宫的事情，当时越是贴身服侍李采薇的宫人，越是死的凄惨，比如如锦，比如荷儿。 今日太子妃身死，芷兰原本以为倒霉的人会是灵芝，却万万料不到，灵芝只是昏迷过去，而所有的刑法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天可怜见，她一直都在殿外服侍，从来没有进过太子妃的内殿啊！ “太子殿下！真的不是奴婢……”芷兰跪在那里，拼命的替自己辩解起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进过太子妃的寝宫内殿啊……” “来人，把这个贱婢拉下去！” 宇文离半点不曾心软。 他英俊白皙的脸庞上面无表情，双眼更是冰冷的如同千年寒冰一般。 “太子殿下！饶命啊！饶命啊……”不一会儿，芷兰就一路嚎叫着被冲进来的侍卫拖了下去，随即外头响起一声重过一声的打板子声。 第319章 借刀杀人（三） 刘皇后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一幕，她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太子妃只要出一点点事，宇文离就会心痛的失去理智，做出许多愚蠢的事情来，可是今天，李采薇已经死了，毫无生机的躺在地上，可是宇文离一次也没有将她抱起来过…… 是已经变了心，还是另有原因？ 刘皇后心中暗暗警惕，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宇文离注视着她，心里发出阵阵冷笑，母后，你终于有所察觉了吗？ 正在这时，大殿外头传来宫人的声音，鸿安回来了。 “快宣！”这一次开口的人是宇文凌，他抱着玲珑，显得十分兴奋。 一旁刘玉婵却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身体，显得弱不禁风。 宇文凌扭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问：“表妹，你怎样了？” “玉蝉没事，多谢表哥关心。”刘玉婵闻言，脸上勉强的露出一抹笑容，她身子晃悠了一下，似是要晕过去了。 刘皇后见了，当即开口：“都是瞎子吗？还不快给刘侧妃赐座！” 这大殿上，宇文离是站着的，怀里抱着玲珑的凌王宇文凌也是站着的，刘皇后却只单单给刘玉婵赐座。 刘玉婵立刻红了脸，忙忙的解释道：“姑母，玉蝉没事！不用赐座……” 刘皇后才不管那么多，只扭头看了齐嬷嬷一眼。 齐嬷嬷连忙动作迅速的搬过来一把锦凳，就摆在刘玉婵的身后。 “多谢姑母。”刘玉婵无奈，只得坐下。 下一刻，鸿安就大踏步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大摞的锦盒，一进殿，先将东西放下，然后才下跪请安：“奴才鸿安，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最后，才转向宇文离：“王爷！” 宇文凌的目光落在那一大摞的锦盒上，看了一眼，淡淡问：“查到的情况如何？” “回殿下，属下带着人将刘侧妃的住所里里外外全都搜查遍了，并未找到一盒陈年碧螺春，倒是有看见一个茶壶，里头有半壶冷茶，于是拿了回来。” 说着，伸手从一旁侍卫手里接过一个白玉茶壶，往前一递。 “这套茶具倒真的是表妹的。”宇文凌在一旁开口道。 宇文离冷着脸伸手将茶壶接了过去，掀开盖子往里瞧了一眼，又凑进鼻子闻了闻，随即吗眉头狠狠一皱：“有一股怪味，来人！请太医验看！” “是，殿下！”有侍卫转身退下。 小全子伸手接了茶壶，立在一旁。 宇文离这才转过头去，目光幽幽的看了刘玉婵一眼，分辨不出悲喜。 “表哥，我……”刘玉婵的头垂的更低了，似乎是不敢与宇文离对视，手里的帕子被她葱管一样白嫩的手指绞的皱巴巴的…… 刘皇后冷哼道：“不过一个茶壶罢了，就算真的查出来有东西又如何？凌王府到皇宫这么远的路，有无数的机会被人在里面下毒！” “这么说，母后是承认有人下毒了？”宇文离语气冰冷。 刘皇后被他的语气气的够呛，闻言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说的也是。”宇文离自嘲一笑：“纵然查出来有毒，那也是与刘侧妃有关，与母后可是没有关系。” “表哥。” 刘玉婵闻言忽然抬起了头来，先是看一眼宇文离，紧跟着回过头去看向玲珑：“玲珑妹妹是懂医术的，我怎敢当着她的面儿，在茶水里下药？她也不可能喝啊？” 这倒是个问题，之前一直都没有人想起来。 “玲珑，你怎么说？”宇文凌当即垂头，看一眼自己怀中的玲珑。 “那茶水应当不会有毒。”玲珑肯定的道。 刘皇后闻言双眸一亮，当即道：“你看！本宫就说太子派人去凌王府，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她话还没有说完，玲珑忽然打断她道：“茶水虽然无毒，但应该添加了别的东西，当时匆忙，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便喝了递过来的茶水，随后上了马车直接进宫……” “为何如此匆忙，不多看一眼？”宇文凌疑惑问。 玲珑听了，当即垂下了头：“当时……王妃一直在催促让快些，说是时间来不及了。” “林清芳！本王到不知道，你竟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宫来！”宇文凌的目光如同利剑一样，猛然射向一旁的林清芳，骇的她面无人色。 “我，我并不知道……”林清芳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再说时间也的确是快要来不及了啊！” 事实上，当时她不过是急着想要进宫，显摆她那一身的行头罢了，才催促着玲珑与刘玉婵快些的。 刘玉婵正中下怀，自然不会拒绝。 “哼！你最好祈祷这件事与你无关，否则，本王绝对会休了你！”宇文凌重重的冷哼一声，甩袖道。 林清芳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更苍白了，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她在这邺城里无依无靠，若是被休弃，是连林州都回不去的…… 不！她不能被休弃！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从心底蔓延开来，林清芳猛然抬起头来，哀求的看向宇文凌：“王爷，妾身真的与此事无关……” “你闭嘴！闪到一边去！” 宇文凌充满厌恶的道。 林清芳还要祈求，外头宫人来报：太医到了。 “快请进来！”宇文离双眼一亮。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凌王……”老太医进殿后，一一向着众人请安，宇文离待他说出几个字之后，立马开口将他打断，只将那只茶壶塞进太医手里：“你快看看！这茶水是不是被人下了药！” 老太医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个茶壶，先是微微一愣，紧跟着在宇文离欲杀人的目光中清醒过来，连忙点头：“好好好！老臣这就检查！” 说着，低头去嗅，看，闻，将个白玉茶壶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碧螺春啊！”老太医一边看，一边感叹道：“今年的新茶这么快就进贡了……” 宇文离闻言，冷笑着看一眼宇文凌：“本宫说的没有错？” “大哥自然是对的。” 宇文凌对此并不在意，闻言轻轻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面的玲珑，柔声细语道：“你想不想喝雨前龙井？本王让他们弄一些去……” 玲珑才经历过茶水中被人下药的事情，提起喝茶顿时万分惊恐，连连摇头：“殿下，还是算了……” 刘皇后对此实在是看不过眼，见侄女刘玉婵只是呆呆站在一旁，既不吃醋也不伤心，不由的恨铁不成钢，重重咳嗽一声。 玲珑顿时浑身一凛，低头轻轻挣扎起来。 宇文凌不舍得阻拦她，闻言叹息一声，放开了手。 玲珑当即退到一旁，看一眼地上的李采薇，她想走过去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但却接触到了宇文离冷冰冰的眼神。 玲珑心中立刻一凛，踏出去的脚步立刻收了回来。 “回太子殿下，这茶水中被人下了巴豆。”老太医的声音忽然传了来。 宇文离立刻问道：“当真？” “是！”老太医连连点头：“怕出错，老臣还亲自尝过了……”说着，拿茶杯倒了一些慢慢的喝了，再次笃定道：“就是巴豆！” “母后还有何话要说？” 宇文离当即扭头看向刘皇后，缓缓开口道：“就因为刘侧妃给玲珑的茶水里下了巴豆，这才导致她晕倒在偏殿里，而太子妃……” “回禀皇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 刘玉婵身后的香草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是奴婢自作主张，在玲珑侧妃的茶水中下药的，不关侧妃娘娘的事！” “香草！”李玉婵闻言，顿时轻轻的叫了一声。 刘皇后的目光缓缓转了过来，满脸严肃的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后娘娘，是这样的……”香草抽抽搭搭道：“玲珑侧妃占尽了王爷的宠爱，在王府里嚣张跋扈，曾经数次三番的奚落我们侧妃，奴婢气恨不过，这才偷偷在茶水中下巴豆的，奴婢并非想谋害太子妃！只是想要玲珑侧妃出丑罢了！” “想要她出丑，什么时候不可以？为什么偏偏选在了玲珑侧妃进宫看望太子妃的时候下巴豆？” 宇文离并不相信香草的说辞，闻言冷冷的看着刘玉婵，道：“说！表妹，你为何要害太子妃？采薇可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表哥，不是我……”刘玉婵被宇文离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不由的神情悲恸，眼角缓缓的滑落下泪水。 刘皇后瞬间冷哼出声：“就算是香草在玲珑的茶水中下了巴豆，那又跟太子妃的死有什么关系？太子还是好好的查一查胜华宫！别扯着玉蝉不放！” “儿臣知道母后维护玉蝉表妹，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宇文离说道。 “太子殿下，芷兰招认了。”却在这时，有宫人进来禀报道。 宇文离闻言精神一振，立刻摆手：“让她进来！” “是！太子殿下！” 过不多时，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宫女就被从外头抬了进来，若非那宫女还在喘气呻吟着，宇文离都觉得她已经死了。 第320章 借刀杀人（四） “你要招认什么？” “太子殿下……”芷兰气若游丝的开口，声音低低，犹如蚊呐。 “你到底要讲什么？”宇文离沉声问。 芷兰浑身抽搐了一下，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宇文离目光一变，当即开口：“小全子！” 小全子立刻上前，蹲下身去，在芷兰的鼻子前一探，随即站起了身：“回禀太子殿下，芷兰死了。” “死了？” 宇文离一呆，继而勃然大怒：“她都还没招认呢！谁让你们下这么重的手！” 外头一圈的侍卫，全都垂着头，没一个敢开口的。 刘皇后无声无息的笑了起来，冷幽幽的看了宇文离一眼，沉声道：“太子，你要调查不清楚，就趁早放手，太子妃刚去，她的尸首还在地上摆着，你何其忍心？不如先布置丧事……” 李采薇毕竟是南越公主，和亲北狄来的，如今既然死了，那规格自然要比一般的皇亲国戚规格高一些，刘皇后甚至想过，将李采薇葬入皇家园林，日后，等宇文离继承了皇位，去世后与之合葬。 宇文离听了这话，整个人顿时一阵踉跄。 “不！这件事不调查清楚，儿臣誓不罢休！”他说着，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众人，忽然瞥见一旁昏迷过去的灵芝偷偷的眨了一下眼睛。 原来这丫头早就醒了过来，不过一直在假装昏迷罢了。 “把她给本王弄醒！”宇文离怒道。 侍卫们当即上前，将灵芝从地上拉了起来，她不得不婴宁一声，假装清醒，脸上的巴掌印鲜红如血，在明亮的的大殿上分外显眼。 “灵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宇文离看着她，冷冷问。 灵芝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道：“太子殿下，奴婢真的是去御膳房做桂花糕去了啊！殿下要问，不如去问玲珑侧妃，她一直都跟太子妃在一起……” 宇文离听了这话，缓缓转过头来，看向玲珑。 宇文离一把将玲珑护在怀里，皱着眉头道：“大哥！玲珑不会伤害大嫂的！请你相信臣弟！” “本宫也不相信她会害太子妃。” 宇文离沉声道：“本宫只是想要问一问，当时的情况罢了……” “玲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她腹痛，去偏殿找恭房了，没看见太子妃如何昏迷……” “那么之前呢？” 宇文离打断了他。 “什么之前？”这下轮到宇文凌发愣了。 然而被他拥在怀里的玲珑却是忽然开口：“太子妃是想问妾身进宫拜见太子妃的情形？” 宇文离点点头。 “那时候，妾身与王妃，还有刘侧妃，一起来向太子妃请安……”玲珑缓缓开口道：“太子妃想与妾身叙话，便让王妃还有刘侧妃去昭云宫，说是稍后就与妾身一起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后来，午膳刚刚摆好，王妃忽然又来了，还命人拿来了一食盒的螃蟹，与黄酒。”玲珑说道。 宇文凌闻言，当即扭头看向林清芳：“凌王妃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林清芳从刚刚便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生怕玲珑说起此事，如今事到临头，她反倒没有那么惊慌失措了，闻言淡淡回答：“是，我是去给太子妃送了螃蟹，可那是奉母后的命令去的！酒跟螃蟹，都是母后身边的宫人齐嬷嬷准备的……” “焉知不是你背地里暗恨玲珑抢走了凌王的宠爱，对她心生恨意，因此在酒水之中下毒？”刘皇后不等她说完，便抢着道：“本宫可从来也没有要害太子妃的意思，否则，为何要亲自赐菜？岂非招人话柄？” 宇文离紧紧盯着林清芳，沉声问：“那酒跟螃蟹呢？” 灵芝抢着回答：“都在偏殿里摆着！” 刘皇后冷冷道：“你不是去御膳房做桂花糕了吗？你怎么会知道？” “奴婢是等玲珑侧妃去偏殿里了，才去御膳房的……”灵芝怯怯回答。 宇文离没理会这些，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太医：“麻烦林太医去检查一下，那些酒水与螃蟹之中，可曾下毒？” “是，太子殿下。” 林太医闻言应了一声，当即转身往偏殿走去，宇文离等人紧紧跟在后头，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刘皇后则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半点不担心，但是站在下首的林清芳却是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子。 她的眼神十分紧张的往内殿里瞧，耳边忽然冷不丁的传来一道声音：“王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出了这么多汗？” 林清芳扭过头来，就看见刘玉婵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一双秋水盈盈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但林清芳看着这样的笑容，只觉得十分恶毒。 却在这时，宇文离忽然黑着脸，大踏步从外头走了出来，双目冷冷的盯着林清芳，怒问：“黄酒之中的砒霜之毒，是不是你下的！” “不是我！”林清芳连忙否认。 刘皇后缓缓的开了口：“太子殿下确定，那黄酒之中有砒霜？”她脸上的表情十分惊讶，似是不敢置信。 宇文离看她一眼，眼中的悲愤掩也掩不住：“不错！林太医亲手所验！绝不会有假！” “那么，究竟是谁在酒水之中下毒，害死了太子妃？” 宇文离听了这话，目光来回在林清芳与刘皇后的身上打转，他有些不敢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了。 刘皇后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太子还是怀疑本宫？你觉得本宫有那么蠢吗？” “儿臣不敢。“ 宇文离沉声道：“母后不是蠢，而是等不及罢了。” 刘皇后正要问宇文离是什么意思，却见他已经走到昏迷不醒的李采薇身侧，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面上不见半点悲伤，有的只是柔情似水：“采薇，你困了？本宫抱你去内殿里休息可好？” 死人，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刘皇后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宇文离一定是疯了，而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正要开口，却见宇文凌忽然一把拉住了林清芳，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到底有没有在黄酒之中下毒？说！” “王爷，你放开妾身，妾身没有！” 林清芳不停的哭喊挣扎，因为用的力气过大，她自己不小心朝后摔了下去，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宇文凌毫不怜香惜玉，见状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沉声吩咐道：“来人！给本王搜她的身！” 因为林清芳是女子，侍卫们不好上前，刘皇后冲着一旁齐嬷嬷点了点头。 齐嬷嬷当即带着一群宫女嬷嬷，上前将林清芳按住了。 “放开我！我没有！”林清芳拼命的挣扎起来，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宇文离冷冷开口：“母后，儿臣觉得，齐嬷嬷是不是应该避下嫌？” “好！好！”刘皇后气的胸膛不住起伏，她点着头，将齐嬷嬷叫了回来：“你就在本宫身边站着！省的人家污蔑到你身上去！” “是，皇后娘娘。”齐嬷嬷抬起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垂手站在刘皇后身侧。 宇文离没再看她们，而是盯着宫人们，她们干惯这种事情，动作快的很，不一会儿就搜完了，有个宫女上前，捧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纸包，递给宇文离道：“太子殿下，这个是从凌王妃的衣袖里搜出来的。” 宇文离伸手接了，递给林太医：“看下是什么。” 林太医接过，只看了一眼，就十分笃定的开口道：“回太子殿下，这是砒霜！与黄酒之中的毒药一模一样！” 刘皇后闻言，这才狠狠一拍桌子，怒瞪林清芳：“凌王妃！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命你去给太子妃送螃蟹，你居然在酒里面下毒！陷本宫于不义！” 林清芳看到这个结果，顿时惊呆了。 当侍卫们上前，准备押她下去时，她猛的大声呼喊起来：“是皇后！是皇后娘娘！她故意陷害的我！” 林清芳终于懂了，为何刘皇后不派宫人，不派刘玉婵，单单派遣了自己去胜华宫送螃蟹！ 原来，她料准了自己会动手…… 然后，借着自己的手除去太子妃，好狠毒的心思！ “你胡说什么？本宫陷害你？”刘皇后闻言目光一变，恶狠狠的瞪着林清芳，怒道：“毒药是你自己准备的，也是你自己掺进酒里面，本宫是逼你了？还是强迫你了？” 林清芳怨恨的瞪着刘皇后，双眸之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苗。 宇文凌大踏步走上前来，猛然伸手，一把捏住了林清芳的下巴，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当真是你下毒，想要害死玲珑，结果却害死了大嫂？” “或者，她是两个人都想害！” 刘皇后在一旁淡淡开口道。 宇文凌目光刹那一沉，掐着林清芳脖子的手猛然一用力：“你真是罪该万死！” “咳咳咳……”林清芳被掐的说不出话来，一张粉嫩的脸涨的通红，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了，她伸出手来，狠狠的拍打着宇文凌的胸口，想要他放开自己。 第321章 借刀杀人（五） 宇文凌无动于衷，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冷。 林清芳的拳头砸在他胸口，就像是轻飘飘的羽毛划过一般，一点都不痛。 宇文凌生了杀意，林清芳这个贱人，他是一眼也不想看到！ 心念闪过，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 就在林清芳翻着白眼，就要窒息而亡的一瞬间，旁边响起一道惊慌失措的女声来：“王爷！住手！你放过王妃！” 是玲珑，她的眼睛里流出了泪。 宇文凌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松了手劲，林清芳缓过一口气来，猛然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随即，软软的摔倒在地上。 “玲珑，太子妃很有可能就是被她害死的！你真的要本王放过她？”宇文凌不甘心的开口问。 玲珑没有回答，她的眼睛看着地上的林清芳。 林清芳浑身狼狈，满脸涨红，脖子上还有一道红红的被掐出来的印记，双眼中充满了怨恨：“姐姐，你终于满意了？” “你有此结局，都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玲珑声音冰冷，说完这句话，她收回看向林清芳的目光，对着一旁宇文凌道：“王爷，妾身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 “怎么个怪异法？”宇文离冷冷问。 刚刚，玲珑阻止宇文凌杀死林清芳，他是看在李采薇的面子上，才没有阻止。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凌王妃，也的确在她身上搜出了毒药。”玲珑看着那张桌子，缓缓开口道：“可是大家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无论是太子妃，还是我，都没有人吃过那些送来的螃蟹，更不曾喝酒！” “你怎么知道没有喝？”宇文离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林清芳更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玲珑缓缓开口：“因为妾身当时腹痛难忍，太子妃便让灵芝陪着去偏殿，那一顿饭原本是太子妃宴请妾身的，我都没有来，她怎么可能自己吃？” “也有可能是你没出来，太子妃自己吃了。”刘皇后缓缓开口，脸色阴沉的可怕。 玲珑却没被她的气势吓到，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妾身了解太子妃，她不是那样的人，太子殿下可以问一问灵芝，明明皇后娘娘送来那么多的酒菜，她为何还要亲自去御膳房做桂花糕？”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灵芝的身上。 乍然被这么多人看着，灵芝有些惊慌，怯懦开口道：“奴婢……” “灵芝，你大胆的说，情况到底是怎样的。”玲珑微笑着鼓励道。 灵芝听了这话，又看到宇文离也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还冲她点头，顿时有了一丝勇气，闻言朗声回答道：“回殿下，玲珑侧妃去了偏殿之后，娘娘一直都在等她出来，期间没有吃过一口菜，喝过一口酒，奴婢百般劝说都她都不听，后来等了半个多时辰，奴婢见娘娘有些累了，便扶着她在塌上躺下，之后，奴婢就去了御膳房。” “这并不能证明，太子妃没有吃过那些菜。” 刘皇后闻言冷冷一笑，道：“而之后接替服侍太子妃的芷兰，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无妨。”宇文离沉声开口：“请太医验看一下，太子妃到底是中了何种毒药而亡，就知道是不是凌王妃害的她。” 刘皇后闻言，冷冷一笑，道：“太子殿下终于舍得让太医验看太子妃的尸身了？” 宇文离即便面无表情，也被刘皇后这句话给刺激到了。 “只要能查出事实真想，即便是请人验看，又何妨！” “好，那就请太医验看！” 刘皇后幸灾乐祸的道。 宇文离忍了又忍，才忍住内心里咆哮的冲动，没有与刘皇后理论。 “采薇是本宫最爱的女人，如今她死了，儿臣心里已是悲痛万分，求母后莫要再拿言语来刺激儿臣！” “本宫有刺激过你吗？”刘皇后眨巴着一双凤目，装糊涂：“什么都没做过呀！” 宇文离双目冰冷的看着她，内心里对刘皇后的最后一丝奢求，全都消失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领着太医亲自往内殿里去了。 刘皇后坐在椅子上没动，却是借着喝茶的功夫，给身边齐嬷嬷使了个眼色。 齐嬷嬷会意，当即点头，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大殿上只剩下了刘皇后，刘玉婵，以及软软瘫倒在地上的林清芳。 刚刚死里逃生，林清芳浑身都是软的，坐在地上昏昏沉沉，浑身发抖，被刘皇后的目光一瞧，她顿时一凛。 “凌王妃刚刚说什么？本宫陷害你？” 刘皇后慢条斯理的握着茶杯，居高临下的望着林清芳，凤目之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林清芳浑身一僵，随即猛扑上前，匍匐在刘皇后面前，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母后！儿媳不是故意的！刚刚只是胡说八道！对，是胡说八道！” 她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眼下内殿里只有刘皇后的地位最高，她就抱紧了刘皇后的大腿，道歉的话不要命的往外说。 可刘皇后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闻言冷冷道：“可惜你已经说了，凌王妃，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本宫为了陷害你，而让你打着本宫的旗号，给太子妃送东西？” “本宫有那么蠢吗？” “母后不蠢，蠢的人是儿媳……”林清芳的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掉，这一刻，她是真的感到后悔，倘若今日没进宫，倘若提着那个食盒时，她没有心生邪念，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再多的后悔也已经晚了。 精心化好的妆容早已经花掉，满头的珠翠首饰摇摇欲坠，就连那一身最耀眼的大红色锦缎宫裙，也如枯萎的花朵一般，萎谢一地，林清芳狼狈而又惶恐。 知道刘皇后不会原谅自己，她便将目光投降一旁神情悠闲的刘玉婵，苦苦哀求道：“刘妹妹，看在姐姐与你交好的份上，求求你，在母后面前，替我说句话！” 刘玉婵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林清芳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好像没听见似的。 大殿上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当中。 就在林清芳快要绝望的时候，刘玉婵终于缓缓的开口了：“王妃，不是妹妹不帮你，实在你是得罪了姑母，玉蝉也不敢轻易说情啊！否则，姑母是要连我一起怪罪的……” “可是你在玲珑侧妃的茶水里下了巴豆，王爷不会放过你的！”林清芳暴怒出声，双眼怨毒的盯着刘玉婵，恶狠狠的道：“即便我死了，你也得不了好！” “放肆！” 刘皇后勃然大怒，猛然伸手狠狠一拍茶几，震的桌上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差一点就掉到地上去。 “真是反了你了！什么时候都要牵扯别人！”刘皇后怒瞪林清芳，声音冰冷道：“玉蝉的事情，有本宫，就不劳凌王妃操心了，你还是想一想你自己的结局！” 说完，发出一声冷笑。 林清芳被这笑声吓的毛骨悚然。 想到宇文凌刚刚冷冰冰的眼神，以及他眼中流露出来的杀机，她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待会儿宇文凌出来，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怎么办！怎么办…… 她低着头，兀自慌乱，没有看见上首位置上，刘玉婵与刘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玉婵看一眼林清芳，对着刘皇后做了一个口型：杀。 只要林清芳死了，待会儿太子与凌王从内殿出来，她们只要说，林清芳是畏罪自杀，那么这件事就一了百了了。 即便太子想翻案，刘皇后有的是方法阻止他。 不可。 刘皇后缓缓的摇了下头，她还在犹豫，这件事直到现在，都没有与自己扯上关联，宇文离即便是有所怀疑，也不敢当面指证，可若是杀了林清芳，那情况就大大的不同了。 姑母！不杀不行！ 刘玉婵急了，继续使着眼色，她想开口向刘皇后解释，但碍于林清芳在场，只好作罢。 林清芳丝毫也不知道自己正在鬼门关上徘徊，跪在那儿六神无主，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脱身，可是每当她抬眸往内殿里看时，想到玲珑此刻就跟在宇文凌的身边，心里就暗恨不已。 一样都是姓林，一样都是姐妹，凭什么她在这里生死煎熬，而玲珑却可以妖妖娆娆的陪伴在宇文凌左右！ 她不甘心！ 刘玉婵清清楚楚的看着林清芳眼里的妒忌，她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这个愚蠢的货居然还有闲心吃醋？ 真是杀她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她最后看一眼刘皇后，眼神里闪烁着坚定，没等林清芳抬起头来，她就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王妃……” “你想干什么？”林清芳抬起头来，双目警惕的看着她。 刘玉婵笑了：“王妃，我有法子救你，可以避免王爷亲自动手杀你。” “是吗？”林清芳闻言大喜过望，立刻惊喜的站起身来：“刘妹妹，这次真的要感谢你了……”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感觉到自己胸口上猛然一痛。 林清芳低头一看，见有一只手从自己的后背上绕了过来，握着尖利的匕首，匕首的另一半尖端，在自己胸膛里。 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林清芳想呼喊，想大叫，想扭过身去看一眼到底是谁偷袭了自己，可是浑身软绵绵的，她根本就没有一丝的力气。 快要晕过去之前，林清芳恍惚看见刘玉婵充满得意的笑…… 原来，她说的‘避免王爷亲自动手杀你’，不过是让她死在别人手里…… 刘玉婵，好狠毒的心思！ 林清芳眼睛里涌现出一丝强烈的怨恨之色，下一刻她就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你们在做什么！”却在这时，内殿的门口忽然发出一声怒喝。 那自背后偷袭林清芳的宫人迅速松手。 林清芳如同破布一样软软的摔倒在地上…… “王妃！”宇文凌惊怒交加，抬脚迅速奔了过来，先查看地上的林清芳，见她胸口上鲜血喷涌而出，连忙出手如电，电了她周身各处穴道，对着大殿外头喊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刘皇后端坐在上首，冷冷的道：“凌王何必如此焦急，这个女人谋害太子妃，罪大恶极，本就该死，何必费尽心机的救她？” “谁说人是她杀的？”宇文凌猛然转过了头，双目愤怒的瞪着刘皇后：“林太医已经查出来了！导致太子妃死亡的并非是砒霜！而是鹤顶红！” “什么？”刘皇后闻言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宇文凌懒得解释那么多，见没有宫人奔出去请太医，他干脆冲着内殿的入口喊林太医。 “王爷喊微臣，所为何事？”不一会儿，林太医从内殿里出来，看到眼前鲜血淋漓的一幕，吓的张大了嘴巴：“这……” “少废话！赶紧救人！” 为了防止流血过多，以及匕首在伤口上刺的更深，宇文凌并不敢挪动林清芳分毫。 林太医走上前来，先查看伤口，只看了一眼，便轻轻的摇了下头：“伤口太深，并且靠近心脉的位置，只怕是救不活了……” “什么？” 宇文凌顿时暴怒出声：“本王还没让她死！她怎么能死！” 呼喊声惊动了内殿里的宇文凌与玲珑，两个人从内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是谁杀了凌王妃？”宇文离沉声问道。 宇文凌阴沉着脸，缓缓站起了身，因为扶过林清芳，他的双手上沾满了她的鲜血，配合着那样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怖。 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他的目光盯住了刘玉婵。 以及躲在她身后的一名圆脸宫女。 “是她！”宇文凌沉声开口：“臣弟从内殿里出来时，刚好看见她的匕首刺在凌王妃的胸口！” 宇文凌当即转过头来，目光冷冷的看着两个人，怒道：“表妹，你是什么意思？竟然在胜华宫内，当众行凶？” “表哥大概是误会了。” 刘玉婵闻言，微抬下巴，一张姣好动人的面容上，闪烁着一丝委屈：“这宫女是胜华宫的宫人，玉蝉怎么可能指挥的动她。” 第322章 借刀杀人（六） “那她现在为何要躲在你的身后？” 宇文离不耐烦道。 刘玉婵听了这话，眼眶微微发红：“这个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躲在她身后的宫女忽然上前，朝着一旁巨大的殿柱奔了过去！ 碰…… 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头撞在那柱子上，随即带着一片血迹滑落在地…… 刘玉婵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先是震惊，继而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啊——” 刚刚亲眼看着林清芳被刺杀，她都没这么震惊过。 变故只在一瞬间发生，宇文离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等明白过来，不由的怒不可遏：“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一天之内，死了几个了！还有没有个尽头？” 刘皇后目光幽幽：“太子若是放弃调查此事，将太子妃好生安葬，那就绝对不可能死人。” “不行！” 宇文离断然拒绝：“这件事必须要调查到底！儿臣必须要知道，到底是谁杀害了太子妃！” “那你好好的查，本宫累了。” 刘皇后说着，缓缓的站起身来。 刚刚撞柱而亡的宫人尸首横卧在大殿上，她的血加上林清芳的，将整个大殿弄的血腥无比。刘皇后皱着眉头，很显然受不了这个味道。 “母后！您先别急着离开。”宇文离缓缓开口。 “太子还有事情？” 刘皇后已经抬脚往外走，听到这句话又停了下来。 宇文离看着她，沉声道：“母后，儿臣刚刚在内殿里调查出了一些情况，想听母后的解释。” “什么情况？跟本宫有关？”刘皇后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来，显得一点也不在意。 但若是仔细的看，会发现她的眼神十分冰冷。 宇文离先前从未察觉过，可是这一次，他看到了刘皇后眼睛里的阴冷。 不由的浑身一震。 “自然是跟母后有关，否则，儿臣也不会敢留下母后。”强自定神，宇文离缓缓开口。 “好！本宫就看看，你到底查到了什么。”刘皇后说着，微微一笑，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宇文离弯腰冲她行了一礼，转身朝着内殿里走去。 不一会儿，他双手搀扶着一个身体虚弱的女子缓步从内殿里走了出来，那女子脸色苍白，容颜倾城，不是李采薇又是谁？ 刘皇后的脸色猛然变了，目光愣愣的盯着李采薇，随即猛的扭头看向宇文离：“太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宇文离淡淡开口：“母后收买的宫人，给太子妃下的不过是迷香，并不是什么鹤顶红。进内殿以后，母后有查看过太子妃的模样吗？” 没有，自始至终，刘皇后都笃定李采薇已经死了，所以当她看见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时，根本就没有产生过一丝怀疑。 她太笃定了，笃定到即便看到宇文离的异常，也没有放在心上。 “太子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明白自己的计谋已经被拆穿，但刘皇后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母后不懂不要紧，儿臣会让您明白的。”宇文离轻轻笑了一下，随即抬起手臂，朝着大殿外打了个响指。 不一会儿，几个五花大绑的太监宫女被侍卫从外头押解进来，全都是之前在胜华宫里服侍李采薇的，也都是宇文离自从皇长孙去世后，亲自挑选出来的人。 “母后也真是大意，或者你实在太小看了儿臣。” 宇文离缓缓开口道：“自从萧儿去世，儿臣处置了几个吃力扒外的宫女之后，就明白，胜华宫早已经被别的势力渗透了，要想保护采薇，就必须要亲自挑选可靠之人，若非衷心可用之人，儿臣怎么可能会放进胜华宫里去？” “所以，母后在背后做的那些小动作，儿臣一直都一清二楚，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刘皇后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她一言不发，目光冷冷的看着宇文离，倒要看看，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逆子，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让儿臣来讲述今日的事情经过。”宇文离缓缓开口道：“母后先派人传消息到凌王府，要玉蝉表妹劝说王妃，还有玲珑进宫，计划在食物中下毒，一能除去太子妃，二能嫁祸玲珑，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可惜的是，事到临头，母后忽然想起来，玲珑是会医术的，在她面前下毒害人，根本就行不通，于是，您改变主意，将那个替死鬼换成了凌王妃。” “也或者，母后自一开始想的就是要凌王妃顶罪，日后再除掉玲珑。”宇文离笑道：“您把螃蟹与酒交给了凌王妃，让她带去胜华宫，一路派人跟随，又害怕她胆小怕事，于是命事先埋伏在胜华宫的宫人，先行给太子妃下了毒……” “最终，凌王妃还是在那些酒菜里下了砒霜，但可惜的是，太子妃并未吃过一口那些饭菜，这才让你的计划浮出水面。母后，儿臣说的可对？” 宇文离说完，双眼笑眯眯的看着刘皇后，那神情，就像是一个做了好事等着大人夸奖的孩子。 “太子冤枉人的本事真是越发炉火纯青，居然连本宫都怀疑上了！”刘皇后听了这番长篇大论，忽然就笑了，拿起桌子上的白玉琥珀杯轻轻在手里摩挲：“你说了这么多，可是还是没有说对一件事，本宫想问，我害了太子妃，能有什么好处？她是能影响本宫的皇后之位，还是对本宫出言不逊了？” “既然都没有，本宫为什么要害她？” 刘皇后的神情显露出一丝无辜来。 “这就要问母后您自己了。”宇文离冷冷道：“过去，儿臣也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即便是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也不愿意往母后身上想，可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改变了儿臣的这个看法。” “哦？是什么？”刘皇后继续微笑。 宇文离盯着她，缓缓道：“之前太子妃中蛊毒，儿臣找遍全邺城上下，也找不到一个能解毒的人，好容易青鸾大师来了，他可以解开太子妃的蛊毒，可不过是出宫一日，在大街上就有无数的人来刺杀他们，甚至还有人将杀害官员的罪名往他身上扣。” “这跟本宫有什么关系？”刘皇后漠不关心。 宇文离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事后，儿臣调查过，那些在大街上围堵青鸾大师的，除了府尹衙门的人，还有刘国公府的下人。” 刘皇后闻言，面色顿时变了。 “不可能！国公府与这件事绝无关联！” “母后要儿臣拿出证据来吗？”宇文离缓缓道：“舅舅应该告诉过您？国公府里前段时间有个名叫秋华的侍卫失踪了，那个人，现在就在儿臣手里。” “一派胡言！”刘皇后闻言勃然大怒，猛然一把将手里面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很清脆的声响。 一旁刘玉婵也红了眼圈，满是委屈的看一眼宇文离，沉声道：“太子表哥，国公府并没有秋华这个人，您一定是受了别人的蒙骗，才……” “玉蝉，本宫听闻你有一个教习嬷嬷，也姓秋，是也不是？”宇文离缓缓道。 刘玉婵闻言，面色顿时大变，宇文离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她抖了抖嘴唇，再也说不出话来。 秋华，是秋嬷嬷的儿子，也是她的奶兄。 “太子到底想做什么？”刘皇后恼怒不已的开口道。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母后终于承认，是您一直都在背地里策划谋害太子妃了？”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刘皇后并不肯承认。 宇文离半点也不意外，只是脸上的困惑神色越来越多：”儿臣想不明白，您为何要这么做，就连皇长孙的死，也与您……“ 话说一半，他猛然打住。 宇文离浑身冰凉，不敢去看身边李采薇的神情，生怕她问上一句：“皇长孙是谁？” 可是，他等了许久，旁边都没有声音传来。 宇文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颗心渐渐的往下沉…… 李采薇，她是已经记起了皇长孙的事情，还是…… 却在这时，林太医开口道：“启禀皇后娘娘，启禀太子殿下，凌王妃……去了。” 宇文凌猛然回头，就看见林清芳缓缓闭上双眼，头歪向一旁，胸前的华丽衣裳早已经被鲜血染红。 “清芳！” 玲珑再也克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闷闷的哭喊，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她从宇文凌的怀里面挣扎开，跌跌撞撞的朝林清芳奔去，扑通一声蹲在她的身边，泪如雨下。 “玲珑，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宇文凌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上前缓缓开口道。 玲珑恍若未闻，只啜泣不已：“回到王府后，我明明知道妹妹就在府里，却因为与她不合，而始终没有去看过她，整日里足不出户，第一次相见，居然就是分别……” “别假惺惺的了，好吗？” 刘皇后闻言冷哼道：“玲珑侧妃，你敢说你没有想过要凌王妃死吗？” 第323章 借刀杀人（七） “我当然没有想过！”玲珑猛然回头，大声的呼喊起来：“是刘侧妃！她，她让人杀害了清芳……” 一滴滴的清泪从白如玉的脸颊上滑落，滴落在地上林清芳的衣襟上，将鲜血晕染开来…… 宇文凌终是忍不住走上前去，一把将玲珑从地上抱了起来：“别哭了！这个女人胆敢在黄酒之中下砒霜毒害你，原本就死有余辜！” 玲珑听到砒霜二字，不由的浑身颤了一下，她不可置信的抬眸看着宇文凌：“王爷，这，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回答的人是宇文离，他脸上的表情十分阴沉，回头看着刘皇后，一字一句道：“亲手造下这么多的杀孽，母后午夜梦回时，可曾有一丝丝的后悔？”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宫！”刘皇后怒气勃发，伸手狠狠一拍桌子，怒道：“没有证据，少往本宫头上扣屎盆子！本宫可以去陛下那里告你个不敬嫡母之罪！” “是嫡母，还是亲娘？” 自从清醒后，便一直靠在宇文离怀里面的李采薇，忽然轻轻的开口。 刘皇后脸色猛然大变，蓦然转头，一对凤目凶狠的盯住了李采薇：“挑拨离间，搬弄是非，来人啊！给本宫掌她的嘴！” “是！娘娘！”齐嬷嬷当即上前。 宇文离拦在李采薇身前，双目冷冰冰的看着齐嬷嬷：“本宫倒想看看！谁敢动太子妃一根汗毛！” “太子！你听听她嘴里面都在胡说什么！” 刘皇后勃然大怒，额头上青筋直跳，一只手指着李采薇，嘴里咬牙切齿道：“让开！让本宫好好的教训她！” “母后还没死心呢！这次是打算当着儿臣的面儿，弄死太子妃吗？” 宇文离长长的发出一声冷笑，双目失望之极的看着刘皇后。 刘皇后被这样的目光看的心里一震，当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不说，李采薇反而开口了：“母后如此生气，是因为采薇说中了你的心事，对吗？” “你给本宫闭嘴！”刘皇后气的发狂，猛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太子，你就任由她这样污蔑本宫吗？” 宇文离听了这话，抬眸看一眼刘皇后，淡淡开口：“母后，太子妃所说的，正是儿臣心中所想。” “真是反了天了！” 刘皇后气的双手不停颤抖，却是一步步从上首走了下来，怒瞪着宇文离道：“本宫从未害过太子妃，更不曾在胜华宫内安插眼线，你们所有的指控都是污蔑！是污蔑！” 宇文离张了张嘴，看着刘皇后愤怒疯狂的神情，想了想，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李采薇看出了他的不忍，没有趁胜追击，继续给刘皇后难堪。 “本宫累了，先回昭云宫。”刘皇后一路踉踉跄跄，恼怒不已的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太子！你好好的想一想！本宫从来没有害你之心，但是站在你身边的女人，却很有可能心怀鬼胎……” 李采薇上前一步，对着刘皇后的背影，缓缓开口：“母后，你既没有害太子之心，那么皇长孙怎么会死？” 刘皇后刚好走到门口，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母后！” 宇文离尖叫一声，慌忙扑上去，想要搀扶刘皇后，可是旁边有另一只手更快的扶住了她。 是宇文凌。 他看一眼宇文离，随后担忧的开口：“母后，您没事儿？” “本宫没事。”刘皇后摇摇头，临走之时，终于回头看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她阴冷的目光，微微一笑。 笑容刺痛了刘皇后的眼，她冷哼一声道：“太子妃因为皇长孙的死，怨恨所有人，所以要把本宫也拖下水吗？你是想要太子殿下身边，再无任何一个亲人，好由你把控，是也不是？” 宇文离听了这话，脸上神情蓦然一变。 李采薇却显得很镇定：“儿媳把控太子殿下，有什么好处？但是皇长孙却是实实在在死在母后您的手里！” “本宫那是不想让你这个南越之人，霸占太子，霸占整个北狄的天下！” 刘皇后暴怒的大声呼喊。 李采薇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笑：“所以，母后是承认了您害皇长孙的事情？” 刘皇后闻言，身子微微一僵。 她太小看李采薇了，从来没有将这个南越不受宠的公主放在眼里，一直以来都是玩弄于股掌之上。 一个不小心，居然掉进李采薇的语言陷阱里。 “母后，这是真的……” 宇文离浑身一震，慢慢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刘皇后。 刘皇后自知失言，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无收回的可能。 “是！本宫的确不想让皇长孙活下去，可那都是为了你！为了北狄的天下！” 宇文离疯狂摇头：“不！这不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直在背地里筹谋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而且是打着为自己好，为整个国家好，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的心很痛很痛，就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割他的肉…… “那么母后在做之前，为什么不问问儿臣？万一儿臣心里是想要这个儿子的呢？”宇文离泪流满面。 刘皇后见了他那副悲伤的模样，却是忽然冷冷一笑。 “本宫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北狄的太子！居然如此懦弱！本宫想，也是时候奏请陛下，重新思考一下太子的人选了……” 说着，抬着头趾高气扬的向外走去。 宇文离的声音慢慢从后头传了来：“母后请便，您想让谁当太子，就让谁当！或许儿臣真的不适合做这个太子，应当做个王爷，这样就可以陪着太子妃，无忧无虑，不用担心被人毒杀……” 刘皇后脸色一变！ 居然连太子都不想做了？那是何等的心灰意冷？ 她猛的停下脚步，看向宇文离，想揣测出他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只是这么一说。 然而宇文离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拥着李采薇，往内殿里去了。 刘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 胜华宫这一场闹剧，瞬间传遍了朝野上下。 凌王妃林清芳的尸身，被抬上一辆乌漆的马车，随宇文凌，玲珑一起，回到凌王府中。 那个撞柱而亡的宫女，也被一卷破席子卷了，抬出宫门扔到了乱葬岗上。 胜华宫大殿上那两滩血迹，还有柱子上沾染的鲜血，也都被宫人们清理了好多遍。 但是李采薇一到大殿上，还是不停的摇头：“血腥气太浓了，殿下，还是让妾身回到内殿里去！” 宇文离不想为难她，闻言点点头：“好！” 两个人一起回到内殿里，宇文离扶着李采薇在床榻上坐了下来，握着她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你今日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饿不饿？本宫叫他们端一些燕窝粥来给你喝，好不好？” “好。” 李采薇点点头，顺从的窝在宇文离怀里面，任由他抱着自己。 宇文离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李采薇的后背，还有鬓发，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嘴巴张了好几次，想问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他不问，李采薇却轻轻的开了口：“殿下，今日之事，是你设下的局，是不是？” “是！” 宇文离点点头，抚摸着她光洁如玉的脸蛋，脸上露出一抹悲痛的神情：“本宫知道所有一切，但还是心软，设局之时，还心存幻想，认为母后不会动手，可没想到……” “没想到，母后依然忍不住动手了，对不对？” 李采薇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抬眸看着宇文离，眼神里有些嗔怪：“殿下既然设好了局，为什么不提前与妾身商量？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的躺着，真的是很难受……” “原来你早就醒了？” 宇文离闻言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满脸歉然：“对不起，是本宫的错，应该早些抱你进来的……” “殿下，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妾身吗？”李采薇直视着他的眼眸，轻轻的问。 宇文离闻言浑身一颤，没想到李采薇会这么问。 心中思绪繁杂，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采薇，你……是不是已经……记起萧儿了？” 说完，满脸紧张的看着李采薇。 “是啊。” 李采薇轻轻的点了点头。 宇文离有些惊呆：“你既记起来了，为何不告诉本宫？”声音里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悠悠道：“我看殿下那么辛苦的不想让我记起一切，就只能配合你了……” “只是这一个原因？” 宇文离闻言双目一闪，并不是很相信李采薇的话。 “殿下不信就算了！”李采薇撇撇嘴，扭过头去在床上躺了下来，打算闭眼睡觉。 闹这么一场，天都快亮了。 身上忽然一重，宇文离压了下来，他双手撑在李采薇脸边，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本宫当然信你！只是……” “只是什么？” 第324章 借刀杀人（八） 宇文离低头，狠狠在李采薇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喘着粗气道：“你明明知道本宫一直提心吊胆，却不说出来，真是该打！” 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指头，在顾惜儿鼻子尖上轻轻一刮。 顾惜儿有些无语，伸手去推宇文离：“殿下还是下来！妾身晕了一天，有些饿了……” 宇文离连忙翻身坐起，下了床冲着外头喊：“灵芝！” “殿下，请吩咐。”片刻后，灵芝出现在屏风后，恭敬的开口问道。 “去准备些宵夜来。”宇文离淡淡道。 “是，殿下。”灵芝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李采薇看着屏风后那道身影消失不见，不由的幽幽叹息一口气：“灵芝还算是衷心的了，可是今天却被齐嬷嬷打成了这样……” “你放心，这笔账，本宫会向齐嬷嬷讨回来的！”宇文离想起当时的情景，也有些气愤。 李采薇看着他，语气幽幽的道：“你说父皇会相信这件事是母后做下的吗？” “事实俱在，容不得他不相信！” 宇文离说着，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李采薇如此聪慧，又如何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见状叹息一口气道：“殿下，父皇应当不会处置母后的，你还是莫要担心了……” “本宫没有担心母后，是在担心你。” 宇文离缓缓伸手，握住了李采薇的手，沉声道：“母后经此一事，一定会怨恨上你，说不定，她会变本加厉的……” “殿下，你错了。”李采薇轻轻的摇头：“这一次，母后怨恨的可不仅仅是妾身，还有你。” “仔细想一想母后离开前说的那些话，殿下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宇文离并不明白李采薇话中的意思。 “殿下慢慢去想！”李采薇苦笑一声，道：“不要再逼问妾身了……” “好，你不想说就不说。本宫从来也不愿意逼你的。”宇文离沉声道。 “殿下，夜宵准备好了。”这时，灵芝从外头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 宇文离当即打住话头，牵着李采薇的手起身，缓缓往偏殿里去。 今日午膳时，所准备的那一桌丰盛的菜肴，以及刘皇后送来的螃蟹与黄酒全都被宫人们撤了下去，此刻摆在桌子上的，只有两碗燕窝粥，一些精致的小菜，糕点。 李采薇看了一眼，惊讶的看见居然还有桂花糕。 灵芝羞涩的解释道：“太子妃，这桂花糕是奴婢亲手做的，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您尝尝看。” “好。”李采薇点点头，在宇文离的身边坐下，伸手拿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在面前的盘子里，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灵芝一直都紧张的看着她，见李采薇吃了糕点，眉头微微的皱起，当即忐忑不安的开口：“太子妃因何皱眉，是奴婢做的太难吃了吗？” “不，是做的太好吃了。” 李采薇将那一整块的桂花糕都吃了下去，随即长长的叹息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怀念的神情来：“本宫好久没有见到荷儿与小思了，还有如锦……” 说着，她扭头看了宇文离一眼：“殿下，您到了现在，还不肯告诉我，他们的去向吗？” 宇文离简直如坐针毡！他最害怕的场景终于出现了！ 简直不亚于当初萧儿去世…… “采薇，如锦她是母后安插在你身边的线人，一直都暗中给萧儿下毒……”宇文离语气艰难的道：“萧儿去世的时候，本宫彻查，发现是她，十分暴怒！” “是……如锦？” 李采薇吃惊的瞪大眼眸。 宇文离点点头：“是的，就是如锦！千真万确！” 李采薇脸上露出又失望，又悲痛的神情来，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在宇文离准备开口安慰时，她忽然开了口：“如锦是怎么死的？” “被本宫命人杖毙的。”宇文离沉声道。 李采薇倒抽一口冷气，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想到惨死的儿子，她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泪来：“那荷儿呢？我昏迷的时候，她一直都安静的待在偏殿里，双腿有残疾，行动不便，你总不能说就连荷儿都是别人的内线？” “不，荷儿不是内线！她是衷心的！”宇文离连忙道。 “那，她在哪里？” 李采薇听了这话，有些期待的抬起眼眸，看着宇文离。 宇文离被这目光看的，几乎有些无地自容了，他垂着头，顾左右言他：“采薇，你看饭菜都做好了，还是先吃！不然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殿下还是告诉我！”李采薇缓缓开口，打断了他。 宇文离无法，只得叹息一声道：“当时萧儿刚刚去世，你又悲痛的昏迷了过去，本宫气的失去理智了，如锦自己是奸细，却在本宫面前诬陷荷儿才是……” “所以呢？”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惊恐的神情来。 宇文离被她的目光看的，几乎无法开口。 “殿下！你说啊！“李采薇催促道。 宇文离闭了闭眼，这才缓缓道：“本宫实在太气愤了，没有经过仔细调查，就认为荷儿也是奸细，刚要命人将她押下去，荷儿就……撞柱自杀了……” “撞柱？自杀？”李采薇喃喃开口：“就跟今日芷兰死的样子一模一样？” 宇文离满脸愧疚的点头：“是，不过采薇，你相信本宫，后来查明真想，本宫已经命人将荷儿厚葬了，也派人给她的家人送了不少抚恤的银两……” “那些又有什么用？荷儿还是死了！”李采薇听了这话，简直痛不欲生。 她的荷儿啊！为了救她，几次三番身受重伤的荷儿，最后居然是被冤屈而死的！ 最最讽刺的是，她这个曾经说过要保护荷儿的太子妃，却在荷儿身死之时，昏迷不醒，过了这么久才知道真相。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我？”李采薇喃喃自语着，忽然转身向着一旁的柱子狠狠撞去！ “采薇！你这是做什么！” 宇文离一直都在注视着李采薇，看到她有此动作，立刻惊慌失措的上前，一伸手将人紧紧的捞在怀中，不顾李采薇的挣扎，哭道：“采薇，你若是恨！就恨本宫好了！是本宫的错！” “不错，荷儿就是因为你才死的！” 李采薇低头，狠狠的咬在宇文离抱着她的胳膊上。 宇文离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一动不动，任由李采薇咬着。 李采薇感觉到嘴巴里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知道自己咬破了宇文离的胳膊，当下一把松开了他，转身扑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 宇文离也心痛不已，为这件事他日夜寝食难安，就怕李采薇知道了真想怨恨自己。 如今事到临头，他反而没有那么紧张，只是不停的开口安慰她。 “采薇，事情都过去了，你想哭就哭！只是不要闷在心里头……” 李采薇猛然抬起了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宇文离：“殿下，你那时候给我下失去记忆的药，就是因为怕我知道这些事情吗？” 宇文离脸色一变，他没想到李采薇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是青鸾告诉你的吗？”冲口而出的瞬间，他才明白自己问了什么，却是微微一楞。 会是青鸾吗？ 李采薇闻言目光闪了一下，却是露出一抹冷笑：“殿下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怀疑别人！我失去了记忆，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吗？醒来之后不知道时辰，不知道日期，就连看到窗户外头泛黄的树叶，都很惊讶！因为我睡觉之前，明明还是夏天……” “采薇，你其实……并没有昏迷很久……”宇文离有些难以启齿的道。 李采薇蓦然伸出了手指，朝着大殿外的方向一指，冷冰冰的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笑容在宇文离的脸上凝固。 他没想到李采薇会这么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殿下不离开，是打算让妾身离开了……”李采薇说着，缓缓的站起了身，抬脚向外走去。 宇文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并且站起了身：“你不用走，本宫走。” “放开我！”李采薇一把甩开他的手。 宇文离满脸心痛的看着她，那只被李采薇咬过的手还在汨汨的流着血，可是两个人都没主意到。 从头到尾，李采薇脸上的泪水就没停止过。 心痛到了极点是什么感觉？ 除了麻木，李采薇感觉不到别的。 “采薇，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本宫……改日再来陪你。”宇文离殷殷嘱咐着，见李采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他终于住了嘴，转过身去失魂落魄的向外走去。 李采薇等他的脚步跨出胜华宫大门了，当即对着灵芝吩咐：“去把殿门关上！本宫要休息！” 目睹两个人闹翻全过程的灵芝，早就噤若寒蝉，听了李采薇的吩咐，她慌忙点头：“是！太子妃！” 沉重的殿门发出吱牙一声响，已经走下台阶的宇文离忍不住停下来回头。 殿门紧闭，在微微泛白的天色里，显得有些阴暗，模糊。 小全子打着灯笼跟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道：“殿下，您要去哪儿？” 去哪里？哪里有李采薇？ 没有她的地方，就都不是家。 “随便！去书房好了。”宇文离意兴阑珊的道。说完，他便顺着长长的宫道，往前走去。 小全子连忙跟上。 主仆两个走了没一会儿，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宫人，磕头请安道：“太子殿下，赵良娣娘娘请您去暖云宫。” “不去！” 宇文离忽然勃然大怒，一脚狠狠的踹在那宫人背上，将他踹的翻倒在地上：“滚！别来烦本宫！” “是是是！太子殿下！”那宫人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是小的眼拙，打搅了太子殿下，告辞！”说着，转身飞快的退下了。 宇文离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小全子将惊讶的嘴巴合上，继续跟上。 宇文离走了一会儿，忽然又停了下来：“凌王与玲珑这会子应该已经回到凌王府里去了？” “按时间来算，应该是的。”小全子恭敬回答。 宇文离点点头，抬脚继续向前。 “再过一个时辰，你就去将青鸾大师叫醒。” “是，殿下。” …… 宇文离刚在书房里间的塌上躺下，就听到小全子来报，说是青鸾大师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 宇文离瞬间睡意全无，当即翻身坐起，一边吩咐小全子，一边起身将挂在一旁架子上的外袍拿起来，自己穿上了。 刚收拾好，青鸾就带着他的两个侍卫缓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青鸾白皙秀气的脸庞上，只见他的嘴角一如既往的微微勾起，路出一抹笑容，见到宇文离，青鸾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这才笑眯眯的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昨夜里似乎没有休息好。” “本宫不是没有休息好。”宇文离摆手命两个人坐下，淡然道：“而是根本没睡。” “哦？这是为何？” 青鸾闻言，两道细长的眉头忍不住挑起。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过是一些琐碎的事情罢了，大师没有必要知道。” “那么殿下一大早，就请小僧过来，所为何事？”青鸾微微一笑，道。 宇文离想将李采薇的情况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他长长的叹息一口气，对着青鸾道：“大师先喝茶！” “殿下请。”青鸾笑眯眯的端起茶盏，没有再追问。 宇文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而他能做的，就是等待。 “对了殿下，太子妃已无大碍，小僧在南越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离开了。” “大师要离开？”宇文离闻言微微吃了一惊。 青鸾点头：“不错，是的。” 宇文离心里忽然就生出一丝不舍来，这些日子，除了给李采薇治蛊毒，平常无事的时候，青鸾会与他对坐闲聊，青鸾总能有独特的见解，让宇文离刮目相看。如今青鸾要走，他反而不习惯。 不过，青鸾毕竟是南越人，南越才是他的家乡，即便身为太子，也不能强行将人留下。 第325章 借刀杀人（九） “好，那大师就再住两日，待本宫设下离别宴，亲自送大师离开。” 青鸾闻言，缓缓摇了一下头：“太子殿下如此忙碌，小僧不敢劳烦殿下设宴款待，还是让我们悄悄离开！” 宇文离不置可否。 青鸾救下了李采薇，就是他的恩人，恩人要做什么，他这个做太子的，直接满足便是。 但是在离别之际，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太子妃这两日心绪不佳，大师若是有时间，不妨帮着本宫劝一劝她。”宇文离沉声道：“本宫实在没有办法，才求到大师这里，希望大师成全。” “哦？太子妃心绪不佳？”青鸾闻言微微吃了一惊，不过他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点点头：“好，小僧会抽空看望太子妃。” “如此甚好。”宇文离点点头。 “阿弥陀佛。”青鸾念了一句佛号，转身退了出去。 宇文离瞧着他的背影，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视线里出现一抹似曾相识的人影…… 宇文离浑身一凛，一个久远到都快要被他忘记的名字忽然从脑海之中蹦了出来！他猛然翻身坐起，朝着那抹熟悉的背影望去，结果，只看见了藏青色的袍子…… 那是青鸾的一个侍从。 可为何，会给他如此熟悉的感觉呢？ 宇文离心头涌上一股疑惑，正要深想，忽然穆离从外头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太子殿下，陛下身边的赵公公来了。” 赵公公？ 宇文离浑身一凛，顿时收起所有的心思，整整衣衫道：“叫他进来！” “是，殿下。” 不一会儿，赵公公从外头进来，跪地请安：“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你怎么来了？可是父皇有事？” “殿下说的不错，老奴正是奉陛下之命，请殿下去昭云宫的。”赵公公闻言笑呵呵的道。 宇文离面色一变，问道：“父皇在昭云宫？” “是呀，皇后娘娘设宴款待，准备的螃蟹又肥又美，陛下吃的开心，想起太子殿下也很喜欢吃螃蟹，于是便派老奴过来请您了……” 宇文离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皇帝并不打算处置皇后。 “好，公公先回，本宫换件衣裳就去。”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消失，神情很是冷淡。 赵公公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退下了。 宇文离站在大殿上，出神的看着窗户外头一丛开的正艳的菊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离等了又等，忍不住道：“殿下，您是不是不想去？” “不，本宫得去。”宇文离回过头来看了青鸾一眼，随即缓缓道：“你去胜华宫，看看太子妃在做什么。” 穆离应道：“是！殿下！” “对了，你去了哪里就不要回来了，在外头守着。”宇文离沉声道。 穆离一愣，太子这是打算再次监视太子妃？ 可是宇文离却冲他摇了摇头：“本宫心里有一种预感，太子妃最近可能要出事，你去了胜华宫之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穆离一下子懂了，连忙回答道：“太子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保护好太子妃，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宇文离点点头，转身离开。 昭云宫内，欢声笑语阵阵。 宇文离站在台阶外等通传时，就听到了刘皇后的笑声，又肆意，又张扬，还带着一抹刻意在皇帝面前装出来的羞怯。 大殿外头，一盆盆的兰花菊花如火似荼，天气晴朗，映衬着宇文离面无表情的脸。 “太子殿下，请进殿！”齐嬷嬷恭敬的开口道。 宇文离低下头去看了她一眼，目光冷飕飕的，看的齐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太子殿下……？” 宇文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径直进殿去了。 “太子来了？快坐！”饭桌旁，皇帝宇文岚听到脚步声，笑着冲宇文离招了招手。刘皇后就坐在他的身侧，看到宇文离进殿，她的目光沉了下来，什么都没说。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宇文离一步步走上前，一丝不苟的冲二人行了礼，这才走过去，在下首位置坐了。 “太子这几天又要监国，又要照顾太子妃，一定累坏了，来，多吃一些。”宇文岚笑呵呵的，看着宇文离的目光充满了心疼，亲自拿筷子夹了菜递到宇文离面前碗里。 “多谢父皇。” 宇文离连忙开口。 “咱们一家，好久没有这样齐聚一堂，好好的吃一顿饭了。”宇文岚感慨万千的道。 宇文离鬼使神差的忽然来了一句：“可惜今日二弟没有来，若他在，才真的是齐聚一堂。” 话音落，他准确的捕捉到刘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欣慰，一丝疑惑，还有……一丝警惕。 “凌王今日出城去了，并未回来。” 宇文离闻言淡淡挑了挑眉头：“母后对二弟的行踪，可真是了若指掌。” 怎么从前他从来也没有注意过这一点？ “本宫对你，对凌王，是一样的。”刘皇后缓缓侧目，盯着宇文离道：“在本宫心里，你们都是北狄的栋梁之才，都是本宫的心头肉。” “母后这样说，儿臣心里甚感安慰。”宇文离笑了笑，道：“二弟的母妃宸妃娘娘去世多年，母后将二弟当做心头肉，可见你们当年的感情一定很深。” “好好吃饭，说这些做什么？” 打断两个人谈话的人是皇帝宇文岚，他笑呵呵的，亲手夹了个螃蟹递到宇文离碗里：“这个很好吃，你尝尝看。” 宇文离看着那螃蟹，就想起昨日胜华宫内摆的那些，胃里面霎时翻江倒海起来，他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皇帝歉然道：“父皇，太子妃昨日因为螃蟹，差点丧命，请恕儿臣没有胃口。” 宇文岚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目光深沉的看着宇文离，慢吞吞的道：“太子，朕今日请你来，是吃饭的，不谈国事。” “儿臣也是来陪父皇用膳的。”宇文离低声道：“可是儿臣今后怕是再也吃不了螃蟹了，还请父皇海涵。” 刘皇后听了这话，一双凤目闪了闪，忽然落下泪来：“太子这是怪罪本宫了？” 没等宇文离开口，皇帝宇文岚就连忙伸手，将刘皇后拥入自己怀中，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太子肯定不会怪罪你的，你是他的生母，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他好，对不对？” 刘皇后啜泣着点点头，一双凤目却是不停的往宇文离这边瞄，当看见这个一想尊敬自己的儿子，如今却是一副冷冰冰无动于衷的模样时，她的内心里涌上一股失落。 宇文离再也看不下去眼前这一幕，心里很想夺门而出，然而还是忍住了。 “太子！还不来给你母后道歉！” 宇文岚忽然严肃的道。 宇文离惊愕的抬起头来：“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 “你不敬你的母后，惹她伤心难过，难道不应该道歉吗？”皇帝表情威严的冷哼一声。 不敬母后…… 十几年来，他对刘皇后的尊重之心从来都没有变过，如今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宇文离心里丝毫没有波澜，见宇文岚满脸严肃，大有他不道歉，就要大发雷霆的神情，他咽下心里的烦闷，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冲着刘皇后长鞠到底：“儿臣惹母后伤心，求母后责罚！” “本宫怎敢责罚你呢？太子快起来。” 见到宇文离终于肯低头，刘皇后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但脸上却露出欣慰的表情，一叠声的叫宇文离起来。 “谢母后。” 宇文离缓缓起身，但却没有再看刘皇后一眼。 皇帝看到这一幕，心中微微一叹。 “太子，朕知道你一直都对太子妃中毒之事心有怨恨，朕也看了递上来的那些证据，说实话，那些事就算是你母后做的，那也是为了你好。” 宇文离万万没料到，皇帝会这么说！他猛然抬起头来，双目悲痛的看着皇帝：“父皇，儿臣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健健康康，爱笑爱闹的太子妃，还失去了皇长孙！那是儿臣第一个儿子……” “日后你还会有更多的儿子，何必急在一时？”皇帝打断他道：“至于太子妃心情低落，不苟言笑这件事，只要太子多费一些心思，总能改变的……” “儿臣心中明白。” 宇文离垂下头去，掩饰了心里面深深的失望。 坏事做尽又如何？那个人是他的母妃！他不忍责罚，而皇帝，居然比他还要心软。 这样一来，刘皇后根本就没有受到教训，她只会变本加厉…… “父皇，儿臣不敢对母后心有怨言，但是儿臣有一个要求。”宇文离缓缓开口道：“儿臣想要卸下太子的重担，带着太子妃一起，出宫隐居，求父皇恩准！” “你不想当太子了？” 这下，轮到宇文岚吃惊了。一旁刘皇后因为吃惊，一下打翻手边上的茶盏，茶水飞溅出来，将她整个衣袖都沾湿了。 “陛下，妾身去更衣。” 匆匆留下一句，刘皇后起身往内殿里走去。 “是！这是儿臣的愿望！还请父皇恩准！“宇文离正色道。 “你！你这孩子！不是胡闹吗？”宇文岚脸色沉了下来，愤怒不已的瞪着宇文离：“朕一直都拿你当太子来抚养，朕百年之后，北狄还需要你来执掌，你怎能说推辞就推辞？你让朕再上哪里找一个如你一样优秀的人来继承皇位？” “父皇这话说岔了。”宇文离淡淡道：“朝中并非只有我一个皇子，二弟去年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处理起朝政来，也是游刃有余，他来当太子，在合适不过！” “凌王？” 宇文岚无语的看了宇文离一眼，挥挥手道：“他不行，好高骛远，心浮气躁，做个战场杀敌的将军，辅助你处理朝政还可以，继承皇位的话，万万不行！” 话音刚落，内殿里就传来一道极轻极轻的响动，像是有首饰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只一下就没有了。 皇帝半丝没听到，但是宇文离身具内力，听了个一清二楚。 刘皇后失态了，在听到皇帝说宇文凌好高骛远，不堪为帝之时，她打碎了什么东西。 而自己说，不当太子离宫之时，她却十分平静…… 宇文离的心猛然痛了起来，就像是有人用尖利的匕首狠狠在心尖上刺了一刀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刘皇后一直都很在意凌王？ 从前他一无所觉，也一直都拿李采薇的话当做笑话听，可是经过昨日…… “太子，看样子你对太子妃用情至深啊！为了她，竟然连太子也不想做了。”宇文岚看着他，深深的叹息一口气，眼睛里尽是无可奈何。 宇文离没有反驳，闻言沉声回答道：“父皇是知道母后秉性的，她一旦认准了的事情，就没有半途而废的时候，父皇对她如此放纵，儿臣不敢阻拦，但儿臣想保护太子妃的决心，就跟父皇保护母后的决心是一样的！” “不会改变了？” 宇文岚深深的凝视着眼前这个，他最为骄傲，最为信任的儿子，神情微微有些动容。 宇文离重重点头：“是！儿臣心意已决，求父皇成全！” “朕是绝不可能让你离宫而去的。辞去太子之位，想都不要想。”宇文岚沉声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怕什么，放心，这一次，朕站在你这一边。” “父皇……你是想……” 宇文离万万没有料到皇帝会改变主意，闻言吃了一惊。 “不错，是你想的那样。”他点点头，转过身去问道：“进去个人，看看皇后怎么还不出来？” “陛下，妾身换好了。” 话音刚落，刘皇后就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华丽宫装，一步一步从内殿里走了出来，脸上笑靥如花。 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两个人谈话似的。 但宇文离心里一清二楚，刘皇后什么都听到了。 “皇后，你毒害太子妃，谋害皇长孙性命之事，朕心中一清二楚。”宇文岚看着刘皇后，一字一句道：“原本是要废掉你的皇后之位的，但是因为太子一直恳求，朕决定对你从轻发落，只幽禁昭云宫半年，不得外出！后宫内务一概交给张贵妃打理，你可服气？” 第326章 借刀杀人（十） 刘皇后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她没看皇帝宇文岚，而是将目光对准了一旁的宇文离：“太子，本宫受罚，你心里可满意了？” 宇文离一下子就弯腰跪了下来，直视着刘皇后，目光沉痛的道：“母后，儿臣心中，一点都不希望您受到惩罚，只是希望您能明白，太子妃是儿臣的妻，她对儿臣来说，就像您对父皇那么重要。” “母后日后再做什么事情时，能想起儿臣的这句话，儿臣就心满意足了。” 刘皇后听了这话，不由浑身一震，眼中的泪水汹涌而下：“太子还是不肯相信本宫，原谅本宫……” “好了，只要你知道错误，儿子会原谅你的。” 宇文岚伸手一拉刘皇后，让她靠着自己坐下，柔声细语的安慰起来：“太子对你那么尊敬，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刘皇后闻言勉强一笑：“妾身只是害怕……” “好了，不要怕！一切有朕在！”宇文岚伸手，拍了拍刘皇后的肩膀。 刘皇后一歪脖子，款款倒在皇帝肩膀上，哭的梨花带雨。 “别哭了。”皇帝拿出帕子来轻轻替她擦掉眼泪。 这一幕看的实在太过刺眼，宇文离待不下去，开口道“父皇，儿臣吃饱了，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行了，你去，多用些心思在政务上，知道吗？” 皇帝谆谆交代。 “是，父皇！”宇文离点头应下。 最后看一眼大殿上那相拥的两个人，宇文离目光复杂的转过身去，急匆匆的离开了。 …… “太子妃，青鸾大师求见！”胜华宫中，灵芝从屏风外走进来，禀报道。 李采薇懒洋洋的靠在塌上，闭着双目，听到声音当即缓缓睁开了眼睛：“人在哪里？” “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叫他们进殿！灵芝，你去奉茶。”李采薇从塌上坐起来，缓步朝着内殿里走去。 灵芝见了，有些疑惑的问：“太子妃，您是要更衣吗？” 李采薇点点头，想到等下就要见到晋之哥哥，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容来，犹如昙花绽放，令人目眩神移。 灵芝见了，心中越发觉得怪异。 自从与太子殿下吵架之后，太子妃已经一整天都没露出过笑容了，此刻一见青鸾大师，就笑的如此开心，这是什么原因？ 注视着李采薇的背影一瞬，灵芝转身走去外殿。 内殿里，李采薇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那张娇艳夺目的脸，对身后的宫人催促道：“快些！那些钗环不用都戴，简单一些就好。”、 “是！太子妃。”宫人们低声应道。 有宫人打开了衣柜，露出里面满满的华丽宫装，恭敬道：“太子妃，您想穿哪件？” “穿那件百花缠枝的百褶裙！”李采薇想了一下，道。 这件裙子，与她在南越冷宫时，所穿的有些相同。 “太子妃，这件裙子会不会太素了些？”宫人将衣裳拿出来，低头看了一眼，道。 李采薇却冲着她轻轻摇头：“就这件。” “是，太子妃。” 一刻钟之后，李采薇从内殿里走了出来，目光越过端坐在下首位置的青鸾，直朝站在他身后的李晋之望去。 只可惜，为了隐藏行迹与容貌，此刻的他，不过是个一身黑衣，其貌不扬的侍从罢了，根本看不出往昔丝毫的影子。 但李采薇已经看的如痴如醉。 她已经知道青鸾大师要离开皇宫的消息，李晋之自然要跟着离开，她们兄妹相聚的日子，不多了。 “太子妃。” 见到李采薇款款从内殿里出来，青鸾当即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参见太子妃！”李晋之与另一名侍从弯腰请安，但抬起头来时，目光缠绵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你们都先下去！”李采薇轻轻的咳嗽一声，道。 灵芝与其他宫人们应了一声，当即转身退下。 李采薇抬手，对青鸾道：“大师，请坐。” “多谢太子妃。”青鸾微微一笑，弯腰坐了下来，李晋之与另一名侍从依旧站在那儿，却是抬起了头。 看着李采薇消瘦，而显得有些憔悴的面容，李晋之眼睛里当即流露出一丝心疼。 “太子妃日常还是要多用一些饭菜，也要保持好心情，否则，您这样憔悴，会让在乎你的人心疼，尤其是太子殿下。”青鸾缓缓开口。 李采薇想起宇文离，想起从前的事情，心中不由一痛，勉强笑道：“让大师见笑了，本宫这一生，只怕永远都好不起来了……” “这是为何？”青鸾惊讶道：“太子妃不过是双十年华，人生的路还很长，怎么能说永远都好不起来……” 李晋之十分心痛，忍不住开口：“小妹，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心离开……” “晋之哥哥。” 李采薇回头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一切都好。”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 李晋之心中更痛，忍不住问：“小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与太子殿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鸾在一旁轻轻咳嗽一声，道：“今日我们来此，是受太子殿下所托，前来劝说太子妃放下心结的。” “他让你们来的？”李采薇吃了一惊，脸上很快的就露出一丝恼怒之色：“当初做事的时候，不肯用心，现在倒懂得了！” 随即，将宇文离逼死荷儿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青鸾有些意外：“太子妃，不过是一个宫女，你却与太子殿下置气，这似乎太……” “你是想说本宫小题大做了是？”李采薇闻言气呼呼道：“荷儿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数次以命相救，若无她，我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你们面前！她于我，就如同亲人一般……” “可是你也说了，太子殿下当时是怒气攻心。” 李晋之缓缓道：“他若非太过在意你，也太过在意萧儿，自然会冷静自持，也就会发现如锦的计谋，那样的话，也就不是太子了。” 李采薇却依旧不愿意原谅宇文离。 “好了，你们之间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才走到今天，何必要因为一件小事，就闹翻呢？”青鸾笑呵呵的劝道：“太子妃有时候也要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我也不想计较！”李采薇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可是萧儿死了！我的心空空荡荡，每日待在这儿，只觉得居无定所，如同无根的浮萍，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什么都不想听，不想看……” “小妹！你不要这样！” 李晋之终于忍不住，几步上前，一把将李采薇拥入怀里面，低声的安慰道：“你若不想待在这儿！二哥带你走！远走天涯！去一个没有宇文离的地方……” 他话还没有说完，大殿外头忽然传来灵芝的惊呼：“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青鸾大师正在与太子妃谈话……” “让开！” 暴怒的声音过后，就是重重脚步往内走的声音。 李晋之脸色一变，在宇文离进殿的前一刻，迅速松开李采薇，站到了青鸾身后，并迅速低头。 宇文离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李采薇擦泪，而对面，青鸾大师满脸无奈的模样。一见到他，青鸾当即站起了身来，一脸的如释重负：“太子殿下，您总算是来了……” 青鸾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扭头，目光落在李采薇的脸上，心痛的看着她的眼泪：“怎么哭了？可是有谁欺负你？”说着，伸出手去，要替李采薇擦泪。 “不用殿下关心！”李采薇抬手挥开他的手臂，扭身坐了下来，背对着宇文离生闷气。 “这是怎么了？”宇文离困惑的回过头来，看了青鸾一眼。 青鸾尴尬起身：“回太子殿下，太子妃刚刚说到，她的丫鬟荷儿撞柱惨死的情况……你们聊，小僧告退！” 说着，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然后转身离开。 李晋之跟在他身后，察觉到宇文离审视的目光，一路上都没敢抬头。 走出外殿的一瞬间，李晋之听到宇文离正在低声安慰李采薇：“好了，不要气了，本宫让你打我两下出气，好不好？” “不好！”李采薇重重的冷哼一声。 李晋之当即垂下了头，默默加快了脚步。 等回到书房内，确定院子里再无其他人，青鸾这才回头看他：“殿下，你刚刚太过冲动了。” 李晋之如何不知道自己冲动？ 抱着李采薇那一瞬的心悸，还有听到宇文离进殿时候的心惊，冰火两重天的情绪，直到现在还让他喘不过气来。听了青鸾的话，他忍不住苦笑一声：“青鸾，本王忍不住……” “殿下，您对太子妃的心意，青鸾一直都知道。” 青鸾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别的也就不说了，刚刚你说要带着太子妃离开，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是！” 李晋之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 “来南越时，本王心里面从未想过此事，只是抱着来看一看小妹的心思。然而真进了宫，才明白小妹这些年来的辛苦，她一直都在生死边缘上徘徊，即便是得到了太子宇文离全部的宠爱，又有什么意义？他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王爷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青鸾缓缓问。 李晋之闻言沉默了半响，但最后还是实话实说：“在当初你替太子妃解蛊毒的时候，本王就有这样的心思了。” “那为什么那时候你不说？偏偏等到这时候才说？” 青鸾一句比一句问的急。 李晋之的回答却渐渐的慢了下来，他思忖良久，方才回答：“当初不说，是因为小妹看太子殿下的眼神，虽然心痛，但却依旧充满了爱恋，她是爱他的，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祝福，什么都没想。” “然而现在，小妹眼睛里的光亮已经没有了，本王看的出，她虽然还爱太子，可是心里更多的却是痛苦。本王不想让她承受这份痛苦，带她离开，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然而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太子妃出宫之后，又后悔了呢？”青鸾缓缓开口：“你也说了，直到现在，太子妃都是爱太子殿下的。” 青鸾闻言沉默了。 许久都未曾开口。 “王爷。”青鸾叹息一口气，在他面前坐下来，郑重其事道：“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在太子妃没有开口说要你带她走之前，你什么都不说？” 李晋之闻言一下子瞪大眼眸。 “王爷别急，只有太子妃愿意跟你走，你才能带她离开。”青鸾缓缓开口：“而且这还是最简单的，之后的事情才麻烦，你带着太子妃，要去哪里？回南越？陛下见了太子妃，不撕碎你才怪！” “肯定不能带采薇回南越！”李晋之闻言当即摇头。 “可是这世上只有两个国，不是南越，就是北狄。”青鸾闻言，无奈一笑：“殿下只能在这两者之间，挑选一个。” “那要怎么办？”李晋之闻言犯难了。 青鸾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接着谆谆教导：“我换个话题，王爷有没有想过，北狄的太子宇文离聪明才智堪称天下一流，但他却保护不好自己心爱的女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只是一个太子，并且对自己的母后太过纵容。”青鸾一针见血的道：“还因为，他手中的权利太少了，在强权面前，根本就保护不了太子妃。” “本王懂你意思了！”李晋之闻言，双眸瞬间一亮。 “王爷知道如何做了？” 青鸾看着他，微微一笑。 “本王当然知道，如何保护小妹。”李晋之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至极的光芒来。 …… 胜华宫。 青鸾走后，李采薇拼尽全力从宇文离怀里面挣脱开来，随即转身，躲的离宇文离远远的，双眼之中闪烁着一丝疏离。 宇文离见状，心痛到无以附加：“采薇，本宫已经道歉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妾身不敢。” 李采薇高高昂着下巴，面无表情的看了宇文离一眼，沉声道：“太子殿下，请你离开，妾身要休息了。” 第327章 借刀杀人（十一） 说着，转身往内殿里走去。 宇文离刚想跟上，就看见李采薇猛然扭过头来，一脸的愤怒表情：“不要跟着我！” 宇文离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心被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包围，痛的几乎不能呼吸，宇文离忽然生出了一丝愤怒，猛然走上前来，狠狠一拉李采薇的衣袖，怒道：“你是本宫的！这寝宫也是本宫的！本宫凭什么要走！” “放开我！”李采薇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推开宇文离。 不料她越是推，宇文离抱她抱的就越紧。 李采薇情急之下，忽然低下头去，狠狠的在宇文离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宇文离痛的一哆嗦，却是死也不松手，干脆拦腰一抱，抱起李采薇大踏步的朝着内殿走去！ …… 华灯初上，宇文离从内殿里走出来。 灵芝迎了上来：“太子殿下，您要走吗？” 宇文离看她一眼，又回头看看寂静无声的内殿，李采薇哭的喊的累了，已经睡着了。 他点点头，道：“本宫还要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自然要走。” “殿下，今日青鸾大师来时，奴婢觉得有些怪异。”灵芝怯怯抬头，欲言又止的道：“也有可能，是奴婢太大惊小怪了……” “哦？是什么事情？”宇文离有了一丝兴致。 “就是今日青鸾大师来时，太子妃显得很高兴，居然还笑了。”灵芝疑惑道：“奴婢一直都贴身服侍太子妃，这两日来从来没见她笑过，这实在太怪异了……” 宇文离目光一变。 但却叱责道：“你胡说什么？青鸾大师替太子妃解开了蛊毒，救了她的命，太子妃高兴一些，也是应该的！” “奴婢妄言！请殿下责罚！” 灵芝闻言吓了一大推，连忙跪了下来。 宇文离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起来！本宫无意怪你，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也来告诉本宫！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灵芝连忙点头。 宇文离这才抬脚，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坐在书房内，他一脸阴沉，目光一直盯着窗户，桌子上摆的满满的奏章，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小全子端着茶水从外头进来，看见宇文离这幅模样，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宇文离缓缓回头：“本宫没事，你先下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殿下。”小全子将茶水放下，转身退了下去。 但心里却是满腹怀疑：太子殿下到底怎么了？ 书房内，宇文离也在皱眉沉思，灵芝的话一直都响彻在耳边。 青鸾大师来时，太子妃显得很高兴…… 她为什么高兴？ 是因为见了青鸾，还是…… 宇文离百思不得其解，青鸾不过是一个和尚，又解了蛊毒，李采薇对他绝对不会有感恩之外的心思，见了面笑一笑也就罢了，为什么那么开心？ 难道是因为别的人？ 宇文离想到青鸾的那两个侍从，又想起那道让他眼熟不已的背影，神情渐渐的凝重起来。 “有些事情，看来本宫必须得要查一查了……”他喃喃自语道。 …… 昭云宫门前。 刘皇后带领着所有的宫人跪在地上，听着面前的宫人太监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刘氏，恪守宫规，却因心胸狭小，不能容人，现将其关于昭云宫内，半年不得外出，后宫一切事宜，都交由张贵妃全权处理……” 好一会儿，赵公公才宣读完，恭敬的上前道：“皇后娘娘，请接圣旨！” 刘皇后阴沉着脸，忍者内心里的悲愤，缓缓抬手，将面前的圣旨接了过去，随即开口：“臣妾谢陛下隆恩！” “咱家告辞。”赵公公看了刘皇后一眼，转身带着人退下。 “娘娘，起来！”齐嬷嬷当即起身，去搀扶刘皇后。 跪的有些久了，刘皇后从地上起来时，整个人不由的趔趄了一下，吓的两边的宫人顿时花容失色：“皇后娘娘！您没事儿？” 这关切的询问声里，忽然夹杂进来一个刺耳的声音：“皇后娘娘，妹妹来给您请安了。” 刘皇后面色一沉，抬眸看向前方，只见张贵妃穿着一身身粉色宫装，打扮的妖娆夺目，在一大群宫人的陪伴下缓缓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无比的灿烂，透着一丝幸灾乐祸。 “你是来请安的，还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刘皇后冷哼一声道。 张贵妃闻言掩嘴一笑，道：“妾身当然是来请安的，怎么可能来看娘娘笑话，再说，娘娘有笑话吗？” 刘皇后看着张贵妃娇艳夺目的脸，脑海中顿时想起李采薇来，这都是一路的货色，凭着妖艳的长相，来勾搭男人，全都是贱货！ “来请安就不必了。”刘皇后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本宫心里一清二楚，无需做戏！” 说着，扶着齐嬷嬷的手，转身往大殿里走。 张贵妃一路笑盈盈的看着刘皇后的身影，等她进去之后，她缓缓开口：“来人，把昭云宫里里外外都包围起来！陛下可是说了，这半年内，决不能有人打搅皇后娘娘，你们都看守仔细了！” “是！贵妃！” 侍卫们齐声应道。 张贵妃看着被重重包围起来的昭云宫，眼睛里露出一丝满意的光芒，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采薇听到刘皇后被关禁闭的消息，只愣了一瞬，便若无其事。 灵芝看了她淡漠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太子妃，其实这次，皇后娘娘能受惩罚，太子殿下在其中是出了不少的力气的！” “他求陛下饶恕皇后，是也不是？”李采薇嘲讽一笑。 “不是的！”灵芝连连摇头：“若非太子殿下当着陛下的面儿，说出不当太子的话，陛下根本就不可能惩罚皇后娘娘……” “这么说，本宫还得感谢他了？”李采薇冷笑。 灵芝看着她这幅模样，觉得自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怯懦道：“娘娘对太子殿下的误解太多了，其实殿下心里一直都有娘娘……” “是啊，他心里有我。”李采薇苦笑：“本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话虽如此，她的脸上却无一丝憧憬与喜悦。 灵芝觉得很压抑，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却在这时，李采薇忽然看着她道：“灵芝，你其实是太子殿下的人，是也不是？” 灵芝闻言浑身一僵，随即勉强一笑：“太子妃怎么会这样想？奴婢是您的人。” “是本宫的人？”李采薇看她一眼，淡淡道：“那一日太子殿下设下局，引皇后娘娘上钩的事情，你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但你却从未对本宫说过一个字？” “奴婢……”灵芝的脸色不由的渐渐变白。 李采薇看了她的神情，便明白自己全说对了，她惨然一笑，道：“你退下！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太子妃。”灵芝担忧的看一眼李采薇，转身退下。 李采薇微微闭上双眼。 睡意袭来时，她忽然听到大殿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还有灵芝惊恐的叫声：“玲珑侧妃！您不能进去！太子妃正在休息……” “让我进去！我要见太子妃！”玲珑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焦急。 李采薇迅速翻身坐起，开口叫道：“灵芝！” 大殿外立刻安静。 不一会儿，灵芝就从外头一路小跑着奔了进来，还微微的喘着气：“太子妃，你怎么醒了？” 李采薇扶着她的胳膊，从床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问道：“是玲珑侧妃进宫了吗？” 灵芝点头：“是的！不过玲珑侧妃的神情看起来十分焦急，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她进来啊！” 李采薇看了灵芝一眼。 灵芝浑身一凛，被李采薇的目光看的有些毛骨悚然，闻言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 说着，飞快的转身退下了。 李采薇低头看看自己，见身上只有一件雪白中衣，于是走过去，拿起床边的外衫自己穿上了。 刚弄好，玲珑便在灵芝的带领下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看见李采薇，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子妃！您救一救凌王殿下！他快要死了！” “什么？凌王怎了？”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扶玲珑：“你别急，起来再说！” 玲珑却不起身，只是哭哭啼啼的对着李采薇道：“太子妃，求您了，救救凌王……” “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采薇满脸无奈：“我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要如何帮你？” 玲珑这才起了身，哭哭啼啼将事情经过说了：“王爷自从戴着太子妃您送给他的那个玉坠后，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虽然表面看着还好，但实际上，身体却是一天比一天弱……” “什么玉坠？”李采薇满脸惊讶。 “就是您送给王爷的那个玉坠啊？”玲珑泪流满面道：“原本一直戴在皇长孙身上的玉坠，后来，您将它给了王爷……” 李采薇总算是想起来了。 一年多以前，萧儿手里突然出现一个玉坠，宇文离说是凌王的东西，于是拿走还给了他，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 “那个玉坠怎么了？王爷这次的危险，跟它有关？”李采薇急切的问。 玲珑点点头，垂泪道：“是的，那玉坠上有毒，王爷一直贴身佩戴，就连睡觉洗澡都不摘下，我觉得那个玉坠有些问题，想看一眼他都不让，还生了好大的气。这一次，还是人病倒了，我才看到的……” 李采薇只觉得浑身冰凉！ 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太子妃，你怎么了？”玲珑一把拉着她手，垂泪问。 李采薇看着她，语气艰难的道：“玲珑，送那个玉坠给王爷，并非是我的本意，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他！你，你相信吗？” 玲珑的啜泣声停顿了一瞬，紧跟着又落下泪来，她点点头，看着李采薇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要不然，也不会王爷一出事，就跑过来找您……” “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救回王爷？”玲珑的话让李采薇心里稍稍有些安慰，可是一想到宇文凌现在病种，她就心急如焚。 玲珑看着她，提醒道：“太子妃，您忘记了？青鸾大师还在宫里头呀！他一定有办法救回王爷的……” “对！对！青鸾大师！” 李采薇闻言，连连点头，拉着玲珑的手就要往外走：“我带你去见他！” 玲珑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连连点头。 两个人抬脚往殿外走去，不料刚出大门，迎面就碰见了宇文离。 宇文离一见玲珑，脸色就沉了下来，上前一步道：“你们干什么去？” “太子殿下没有软禁妾身？”李采薇冷冷道：“我们出去走一走，也不行吗？” “本宫没说不可以。” 宇文离看了李采薇一眼，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玲珑，沉声问：“玲珑侧妃怎么今日进宫来了？可是有事？” “我……”玲珑开口，刚想说出宇文离病重的消息，李采薇却伸手捏了捏她手，示意她不要说。 “没什么，是妾身让她进宫来的。”李采薇匆匆道：“我们还有事情，就不打搅太子殿下了。”说着，行了一礼，拉起玲珑就走。 宇文离这一次没有阻拦，淡淡的看着两个人离开，消失在他面前。 “来人！”他沉声道。 穆离立刻从暗中现身：“太子殿下！” “去，跟上太子妃，看看她们去做什么了！”宇文离面沉如水的吩咐道。 第328章 凌王中毒 “是！殿下！”穆离转身就走。 宇文离看着他离开，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放心，自己也跟了上来。 穆离看见他，不由的吃了一惊。 宇文离挥挥手命他退下：“本宫自己去好了。” “是，殿下。”穆离尽管十分诧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耽搁这么一会子功夫，前头宫道上已经没有李采薇与玲珑的身影，但两个人离去的方向，宇文离却看的一清二楚。 他们是上南苑的书房去了。 青鸾大师就住在那儿。 宇文离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直觉告诉他，玲珑进宫一定有事，可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让李采薇用那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难道是玉坠的事情暴露了？ 宇文离瞳孔一缩。 他太脚迅速的朝着前方的道路追了过去，一路上有宫人看见他，吓的连忙弯腰请安，宇文离根本就没理会，只一味的朝前走。 南苑书房。 李采薇与玲珑在门口等待了片刻，青鸾竟然亲自迎了出来。 “额弥陀福，太子妃怎么来了。” “大师，妾身求您，救救我们家王爷！”玲珑一见到青鸾的面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青鸾吓了一大跳，忙向后退去，急道：“玲珑侧妃快请起！小僧当不得你这样的大礼……” “求求您，救救王爷……” 玲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李采薇在一旁劝道：“玲珑，你先起来！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李晋之一直都在旁边看着，然而目光一直都盯在李采薇的身上，听了这话，连忙上前，与李采薇一起将玲珑从地上搀扶起身。 一时到了内殿，玲珑又要下跪，青鸾连忙道：“玲珑侧妃，您还没说凌王爷到底怎么了？” “王爷他，他中毒了……”玲珑几乎泣不成声，不停的哀求青鸾：“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求大师的……” 李采薇也满脸恳切的望着青鸾：“大师，本宫求您，务必要救凌王殿下！” 青鸾正要回答，忽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到底发生了何事？因何哭哭啼啼的？” 李采薇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浑身一颤。 她慢慢回头，果然看见宇文离沉着脸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顿时一股愤恨从心底里升起。 那个玉坠是宇文离交给凌王的！ 他明明知道那玉坠上有毒！ “你害了凌王，还有脸来这里？你走！”李采薇猛然扑过去，用力去推宇文离，然而双手却被对方狠狠的握住了。 宇文离冷着脸，怒道：“采薇！你到底在做什么？” “殿下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不清楚吗？”李采薇满脸愤恨：“你怎么有脸来！” “本宫怎么就没脸来了？这里是东宫！”宇文离沉声道。 他扭头看了一眼哭的几乎快要昏厥的玲珑，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切。 “太子妃，不要吵了……”玲珑哭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请青鸾大师赶紧去王府，救治王爷！” 李采薇闻言，恨恨看向宇文离，冷冰冰的道：“殿下，你怎么说？凌王可是你弟弟，你总不会阻止青鸾去救人？” “当然不会。”宇文离恼怒不已，但他将怒火压了下去，只冷冰冰的看着李采薇道：“只是本王觉得，青鸾大师不一定能救好二弟，你们此举只怕是白费力气。” “救不救得活，那是青鸾大师的事！与你无关！” 李采薇恨恨的丢下一句，再不看宇文离一眼，扭头对着青鸾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大师，我们这就出宫去……” “是他出宫！不是你！” 宇文离伸出手，轻轻巧巧的一拉，李采薇就到了他的怀里面。 李采薇想要挣扎，不料宇文离的手臂却如同铁箍一般，根本就撼动不得。 李采薇急了，不由的怒道：“你放开我！” 宇文离置若罔闻，一手钳制着她，一边看着青鸾，嘴角上竟然还挂着一抹笑容：“大师要去救人的话，赶紧去，再耽搁下去，本宫只怕会改变主意……” “好。”青鸾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声，十分怜悯的看一眼被宇文离控制的李采薇，转身向外走去。 李晋之跟在青鸾身后，很想出手将宇文离暴打一顿，将李采薇解救出来！ 可是，他不能。 一路低下头去，没敢看女子挣扎愤怒的脸，以及呼喊声，低着头一路往外头走去。 玲珑也擦了眼泪，跟了上来。 却在这时，宇文离忽然又道：“等一下！” 青鸾慢慢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宇文离一眼：“太子殿下还有吩咐？” 宇文离握着李采薇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没看青鸾，而是盯住了他身后的李晋之：“大师身边的这个侍从看着好生面熟啊！他叫什么名字？” 李采薇听了这话，整个人浑身一凛。 宇文离感受到了她的僵硬，心底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脸上冷笑连连。握着李采薇的手不由的微微用力。 李采薇只觉得手腕痛的要命，惊呼几乎就要从口中溢出，但她却忍了下来。 “太子殿下因何对小僧的侍从产生了兴致？”青鸾似乎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淡淡开口回答道：“他叫惠安。” “惠安？”宇文离慢慢的重复一遍，目光盯在李晋之的脸上：“你把头抬起来！” 李采薇紧张的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冒出来了，她屏住呼吸，看了李晋之一眼，回头对着宇文离恨恨道：“殿下这是做什么？没看到人命关天吗？你再喜欢这个侍从，也得等青鸾大师先去给王爷瞧病？” “无妨，耽搁一点点时间，二弟总不至于立刻就死了。” 宇文离却显得毫不在意，一双凤目死死的盯住了李晋之，再一次开口：“本宫叫你把头抬起来，你没听到吗？” “回禀太子殿下，小僧的这位侍从曾经随着小僧游历，遭遇过强盗围追堵截，他为了救小僧，脸上受过伤，不敢贸然抬头，生怕吓着了殿下。”青鸾缓缓的开口解释道。 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头，淡然道：“无妨，这件事本宫并不介意，沙场上多少死尸，本宫都不害怕，还怕这个？你叫他抬头！” 青鸾无法，只得冲着李晋之轻轻的咳嗽一声。 下一刻，李晋之就抬起了头来。 对面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宇文离漫不经心的看了李晋之一眼，却是微微吃了一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侍从，国字脸，面色黝黑，脸上有一条从左边眉毛一直长到右边嘴角的伤疤，如同蚯蚓一般，看起来狰狞可怖。 不是李晋之！ 宇文离静静的看了两眼，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 李采薇却啊的发出一声尖叫，面上露出厌恶之色：“这人长的这么丑，还一直跟在大师身后进殿来替我解蛊毒？天哪！” “太子妃若是不喜欢，本宫这就叫人将他撵出去就是。”宇文离冷冷道，说话时，他面带嘲讽的挑了一下嘴角。 随即，他又看了李晋之一眼。 心里的狐疑之色越来越多。 李采薇心里却是暗暗一惊，毫不在意道：“不必！大师这一次替凌王殿下治伤之后，应该直接就回南越去了？” “是的。”青鸾点点头。 宇文离看看她，又看看这位青鸾大师，没说什么，只沉声道：“不是要去凌王府瞧病吗？本宫这就派人送你们去！” “我也要去！”李采薇连忙道。 话音落，她便抬脚往前冲去，然而宇文离手臂一个用力，她便再次回到他身边。 “太子妃身体不好，还是好好的待在宫里比较妥当，你说是不是？”宇文离慢吞吞的道。 李采薇愤怒了：“宇文离！今日我必须去凌王府！你要是再阻拦，我就将你做过的那些事情全都说出来！” “好啊，你说，本宫都做过什么。” 宇文离眼眸之中有阴霾之色一闪而过，闻言冷哼一声道：“时间多的很，不急，慢慢来。” 说着，摆出一副仔细聆听的姿态来。 李采薇算是看出来了，宇文离拦着自己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她若再坚持出宫，那么青鸾也出不了宫。 为了让宇文凌尽快脱离危险，李采薇忍痛服软了。 “好！我哪里都不去！殿下现在可以让青鸾大师他们走了？” “当然。”宇文离深深的看着李采薇，点了点头。 玲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道：王爷总算有救了！ …… 凌王府中。 宇文离等人在前门下车，往内里走时，守在宇文凌身边的刘玉婵就得到了消息。 “主子，现在咱们怎么做？” 丫鬟小青有些担忧的问。 刘玉婵却是神情自若，捧着扇子悠闲自得的坐在宇文凌的床边上，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语气淡淡：“还能怎样，请他们进来！早就听说这个青鸾大师本领高超，今日总算得以一见。” “可是……” 小青焦急道：“他们真的进来了，一定会发现主子您在王爷身上做的手脚的！” “怕什么。”刘玉婵闻言，脸上神情淡淡：“就连最懂医术的玲珑侧妃，都没有发现我在二表哥身上做的手脚，区区一个青鸾，能发现什么？而且，不还有那一个玉坠在吗？” 小青无话辩驳，但依旧忧心忡忡。 刘玉婵见她神情焦急，几乎坐立难安，当下摆摆手道：“你下去！这幅样子很容易让人起疑，还是让杜鹃进来。” 小青闻言，脸上不禁十分失望，她点点头，躬身道：“是，侧妃。” 说着，转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另一名瓜子脸的婢女从外头进来，服侍刘玉婵。 杜鹃刚替刘玉婵倒了茶，外头就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有嬷嬷进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带着青鸾大师来了。 “快出去迎接！”刘玉婵连忙道。 说着，从床上站起了身，领着所有下人奴婢一起到院子里跪迎宇文离。 “都先起来！二弟现在情况如何了？”说着，走进屋子里来。 “王爷还是昏迷不醒，太医们也没法子。”刘玉婵缓缓起身，不料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宇文离正好从她身边经过，见状一伸手就扶住了她：“小心！” 刘玉婵靠在宇文离怀里面，一抬眸就是宇文离轮廓分明的脸，还有白皙细腻的皮肤，那低低的嗓音如同清泉一般，格外的令人着迷。 她情不自禁的呼喊了一句：“表哥……” 宇文离听到这声娇滴滴的呼唤，不由的浑身轻轻一颤，连忙伸手扶着刘玉婵起身，松开她道：“你没事儿？” 刘玉婵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青鸾在旁边轻轻的咳嗽一声，抬脚率先跨进门槛去，一边走一边道：“太子殿下，你们聊，小僧先看一眼凌王殿下的伤势。” 玲珑跟在他身边，见状连忙道：“大师，里面请！我带你去！” 宇文离看见了刘玉婵有些羞红的脸蛋，心中微微吃了一惊，来不及思考太多，连忙转身朝屋内走去：“本宫也来瞧瞧，二弟到底怎么了！” 剩下刘玉婵一个人站在门口，脸上的红晕被风吹拂着，经久不散。 丫鬟杜鹃疑惑的开口：“侧妃，他们都进去了，您不去吗？” 刘玉婵当即清醒过来，一双妙目冷冷的看了杜鹃一眼，看的她浑身一颤，再也不敢说话了。 刘玉婵这才整理一下衣衫与鬓发，轻轻咳嗽一声，柔柔弱弱的往屋内走去。 不料在门口之时，她就被拦住了。 只见刚刚进去的宇文离，玲珑等人，全都退了出来，见到她，玲珑开口解释道：“青鸾大师正在给王爷治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搅。” “这是什么规定？”刘玉婵闻言吃了一惊，不由的看向宇文离：“表哥，你就由得大师这么做？”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一点都不在意：“当初大师在胜华宫替太子妃治病的时候，也是这般。”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凛。 不由自主的又扭头朝着内殿里望去，当日李采薇昏迷不醒，青鸾与他的两个侍从可是一直都在内殿里…… 第329章 刘玉婵的野心 “表哥？你在看什么？” 刘玉婵十分诧异，她一连喊了三四遍，宇文离都无动于衷。 最终，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宇文离的胳膊。 “表妹！你做什么？”宇文离一下子惊醒，猛然后退好几补，神情充满了警惕，就好像刘玉婵是手握匕首的刺客一般。 刘玉婵看了他的表情，脸上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表哥，我虽然嫁给了凌王做侧妃，但你我之间不用生疏成这个样子？” “表妹想多了。”宇文离连忙道：“在本宫心里，你依旧是玉蝉表妹，独一无二。” “真的吗？”第一无二四个字显然取悦了刘玉婵，她一张白皙细腻的脸染上红晕，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去，双手无意识的捏着手心里的帕子…… 宇文离早已扭头去看内室，压根就没注意到刘玉婵这一副如同见到心上人一般的小儿女娇羞形态。 “表哥……”刘玉婵扭捏了半天，再次鼓起勇气去看宇文离时，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失望神情。 宇文离压根没听到她的呼唤，脑袋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之前青鸾大师给李采薇治伤时的情景。 玲珑站在一旁，看到刘玉婵的模样，不由的大为惊奇，她不是凌王侧妃吗？怎么看样子喜欢的却是…… 玲珑浑身打了个哆嗦，想到皇宫内的刘皇后，她连忙收回视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但内心里却为自家王爷感到憋屈…… 众人这一等，就等到了华灯初上。 这也侧面说明了，宇文凌的病情有多么凶猛。 宇文离百无聊赖的坐在花厅的椅子上，数次想要离开，但是他想见到青鸾，问一问当初的事情，于是就留了下来。 林清芳已死，凌王府里便没有了女主人。 玲珑与刘玉婵都是宇文凌的侧妃，但是刘玉婵自持身份，觉得自己身为刘国公府的嫡女，又是当朝皇宫的亲侄女儿，身份地位自然要高于玲珑，于是便自作主张的留宇文离在王府用膳。 她与玲珑都在一旁作陪。 宇文离却没有什么胃口，简单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色，他就起身走到门口，将小全子叫了过来：“你回宫去，看看太子妃现在在做什么？她可有用晚膳？有没有情绪低落？宫人服侍的可还用心？” 交代的话，仿佛怎么样也说不够。 小全子一直都认认真真的听着，末了点点头：“王爷放心！奴才这就进宫去！” 宇文离点点头，目送着小全子离开。 刘玉婵在宇文离转身进屋时，飞快的低下头去，但是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阴霾与怨毒，快的所有人都看不到。 下一刻，她就笑着仰起头来，劝说宇文离用膳：“表哥，你还是吃一些！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好王爷，您不吃东西，挺不到深夜的……” “本宫没说等到深夜啊！”宇文离打断她道：“再过一个时辰，本宫就回宫了。” “这么快？”刘玉婵吃了一惊。 宇文离却点了点头：“本宫对青鸾大师的医术很有信心，有他在，二弟一定不会有事。” “这倒也是。”刘玉婵闻言，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随即低头用喝茶掩饰自己的失落。 玲珑坐在对面，一直都埋头吃饭，不敢看，不敢听。 但刘玉婵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语笑嫣嫣的道：“玲珑妹妹，今夜里你要在这边守候王爷吗？” “当然守候了！”玲珑连连点头，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刘玉婵听了，绝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容：“那好，等下你在这边守着王爷，我去送送表哥。” “不用了？”宇文离当即开口拒绝：“二弟这里本宫常来，路很熟悉，表妹还是多陪陪二弟！” 刘玉婵并不气馁，闻言温顺一笑：“没事，我去送送表哥，这么多年了，我们表兄妹很少有见面的时候。” 她这么说，宇文离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好道：“那行，待会儿你送本宫到二门口就行了。” 他是真的一点没有多想，然而一旁玲珑却从刘玉婵的言行举止里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她想开口提醒宇文离，然而刚抬起头来，刘玉婵的目光就冷冷的望了过来。 玲珑吓了一大跳。 内心里天人交战，左右为难，一面是李采薇对自己的情深义重，另一面，是刘玉婵的卑鄙手段。 玲珑敢肯定，只要刘玉婵愿意出手，她绝对活不到明天早上。 即便是王爷在这里！也救不了自己！ 到底该怎么选呢？ “表哥，您尝尝这个……”就在这时，刘玉婵忽然亲自动手，夹了一个葱香春卷递到宇文离面前的盘子里，笑容满面道：“厨房新做的，味道很好，我记得表哥以前很喜欢吃。” 玲珑见了，不由的抬起头来。 宇文离看了一眼刘玉婵，又看看面前盘子里的春卷，似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不由的柔和下来：“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宫就吃一个。” 说着，低头夹起菜来，吃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刘玉婵一直在一旁看着，见状问道。 宇文离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眉头轻轻一皱，说了实话：“没有从前的好吃。” 刘玉婵听了，眼圈儿不由的微微泛红：“当年做这道糕点的师傅年纪大了，前年就去了，这道糕点，是他的儿子做的，果然是火候没到。” “其实也还好！”宇文离见她情绪失落，不由的伸筷子又夹了一个吃了。 刘玉婵见了，脸上的表情这才好了些。 “行了，你们慢慢吃，本宫要回宫去了。”宇文离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嘴巴跟手，站起了身。 刘玉婵跟着就起了身，笑道：“表哥，我送你。” 宇文离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刚刚已经答应下来，于是便没说什么。 刘玉婵让丫鬟扶着自己，跟在宇文离身侧走出了花厅，离开时，她对着玲珑交代道：“你好好照看王爷，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知道吗？” 玲珑闻言，愣愣的点了下头。 她其实很想问刘玉婵，凌王才是其夫婿，如今生死未明，刘玉婵笑的这么开心是做什么？ 她的心里，可有一点点在乎凌王？ 已经随着宇文离走出院子的刘玉婵，可没功夫想这些，她入迷般的盯着宇文离的侧脸看个不停，宇文离走的快了，她就娇羞的提醒他：“表哥，你慢一点！等等我！” 宇文离急着回宫去见李采薇，见状很有些不耐烦，但对面站着的人是刘玉婵，这是他从小呵护着长大的表妹，总不忍心对她发火，他忍下了不耐，道：“要不你就先回去！不用送了！” “不！玉蝉要送！” 刘玉婵断然拒绝，脚下的步子总算加快了，但是绝美的脸庞上却露出一抹泫然欲泣的表情来：“表哥日日陪着表嫂都不够，如今不过是陪着我说说话，都不愿意……” 宇文离听到她提起李采薇，脸上便露出一抹心虚，因为他急着回去，就是为了陪李采薇。 “好了，你到底想跟本宫说什么？” 刘玉婵闻言抬起了头，两只眼睛含羞带怯的看着他，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宇文离一愣。 “表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是什么？” “都说了很重要了，关系到表哥的太子之位，你觉得，我能轻易说出来吗？”刘玉婵闻言，微微一笑。 宇文离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模样，天真无邪，但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光芒，却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女孩子，倒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心机之人。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宇文离习惯性的反问。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怎么将对付大臣，还有对手的那一套拿了出来？表妹还只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啊！ “表哥不信也罢。”刘玉婵看着他，微微歪了一下头，笑的俏丽无双：“你跟我来，到一个僻静一点的院子里去，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给你听，保管你茅塞顿开！” 宇文离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动。 他看着刘玉婵在灯光下绝美的面孔，下意识的问道：“是有关太子妃的事情吗？” 刘玉婵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咧开嘴巴嘲讽的笑了起来。 “表哥，原本我以为你是个宏图大志，野心勃勃之人，心中所想，不光光是继承北狄皇位，还是一个想要征战天下，做天下之主的霸道男人！” “却没想到，你的心里只有太子妃，只有儿女情长……” “罢了，是我识人不明，看错了你。“刘玉婵缓缓收回目光，有些失望的转身往回走。 宇文离迅速伸手，将她拦下，神情分外凝重：“表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不都已经说了吗？” 刘玉婵回过身来，伸出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搭上了宇文离宽阔硬挺的胸膛，一边轻轻的摩挲，一边踮起脚尖，吹起如兰的道：“我能帮着表哥你，夺得北狄，乃至整个天下！” “吹牛的你！” 宇文离一把握住刘玉婵在他胸前捣乱的小手，眼眸深沉的看着她：“表妹，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玉婵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做的这样明显了，宇文离还是不明白。 看样子，她要不将要求说出来，宇文离一辈子都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她挣开宇文离的手，重新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一字一句道：“我帮表哥，赢得这个天下，你娶我，做你的太子妃，不，皇后！” 宇文离听了这话，瞳孔猛然一缩。 随即，他低头，目光落在刘玉婵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猛然一把推开了她。 “表妹！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二弟的女人！怎么能……” “可我是清白的。” 刘玉婵缓缓道：“嫁给凌王，是姑母所愿，我自己并不愿意。” “可是你并未反驳！”宇文离想到当初刘玉婵嫁给宇文凌的情形，脸上惊讶万分。 “我当然不会明着反抗姑母，她是我最有力的靠山。”刘玉婵闻言笑了，昏黄的灯火下，她的脸倾国倾城，一点也不比李采薇差。 但宇文离将她当做表妹几十年了，看在眼里，丝毫未起波澜。 真正令他心智大乱的，是刘玉婵的话。 “你能帮本宫夺得北狄的天下，这个本宫信，但你要说夺得整个天下……” 刘玉婵笑盈盈的看他：“表哥，你不相信？” “大话谁都会说，没有事实真相，本宫绝不会相信。”宇文离沉声道。 “表哥，你这是承认自己动心了吗？”刘玉婵闻言大笑出声。 宇文离并不否认：“天下的男子，没有人不想得到天下！” “但原本就站在山巅，对天下触手可得的男人，更不会放弃。”李玉婵看着他，得意的笑：“表哥，你信我！有了我在你身边，你想得到这一切，会轻松十倍……” “你如今已经嫁给了二弟，如何跟着本宫？”宇文离沉声道：“况且，你身子这样弱，只怕不能奔波劳累……” 宇文离是太子，不可能一生都待在皇宫里哪里都不去，尤其是，他的野心是整个天下的时候。 “表哥是逼着我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的决心吗？”刘玉婵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凌王是你登基为帝最大的障碍，我去帮你除掉他！” “荒谬！” 宇文离的心跳漏了一拍，瞳孔瞬间一缩，大声的反驳道：“二弟虽然对本宫有威胁，但他是本宫二弟！本宫从来没想过要他死！” “是吗？那玉坠的事情，表哥要如何解释？” 刘玉婵笑的温暖如春：“就连表嫂，这时候也已经明白了这整件事情的真想了？她会不会责怪殿下？” 宇文离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想到离宫时，李采薇充满愤恨的眼神，他的心瞬间纠结在一起…… “表哥，不要再费心解释了，表嫂那样的人，细腻浪漫，善良温柔，心无大志，得过且过，她永远都不知道表哥心里的抱负，也不会体谅你的痛苦……”刘玉婵缓缓的道：“只有我，我的心与表哥是一样的……” 第330章 承诺 宇文离心智大乱，一把推开她，怒道：“你不是本宫！你不明白！” 刘玉婵原本就弱不禁风，被这一推，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着冰冷的地面摔去：“啊……” 娇媚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宇文离一呆，他到底做了什么啊！居然这么对她！ “表妹！你怎么样？”宇文离连忙伸手，将刘玉婵从地上抱了起来。 刘玉婵窝在他的怀里，娇娇柔柔的一笑：“表哥，我没事……” 两个人贴的很近，宇文离感受到女子身上的体温，还有鼻子里嗅到的淡淡茉莉香味，不由浑身一荡。 他低下头去，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审视刘玉婵。 过去在他眼里，她只是妹妹。 可是现在，宇文离将她当做一个女人来看，还是一个颇有算计之心的女人。从前他最讨厌这样的人，可是如今，却对刘玉婵生不出一点的厌恶之情。 说到底，还是刘玉婵的话蛊惑了他的心。 “你当真？有法子除掉二弟？并且帮助本宫夺得天下？”宇文离轻轻的问。 刘玉婵闻言笑了：“表哥，你抱着我去前头院子里去！让我慢慢的告诉你……” “还是别了，就在这里说！”宇文离想到宫里的李采薇，断然拒绝：“你放心，穆离还有小全子都在外围守着，不会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 “表哥，你既要人家出谋划策，却不肯心疼人家……”刘玉婵有些哀怨的道：“你瞧瞧，我的双腿都麻了……好痛啊……” 宇文离低头看了她的裙子一眼，内心里天人交战，终于一咬牙，开口道：“好！你跟本宫来！” 说着，松开手，放刘玉婵站好，自己转身向外走去。 刘玉婵连忙跟上：“表哥！你上哪里去！” 宇文离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在这儿等着，本宫让人抬娇子去。” 轿子？给她坐？ 表哥柔情蜜意起来，可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刘玉婵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害羞的神情，低低应了一声是，便不敢再看宇文离的脸，娇羞无限。 她那边兀自沉浸在喜悦里，浑然不知宇文离已经开始一丝不苟的布置起来。 首先，他叫人抬了轿子来，说是自己累了，要坐，却亲手扶着刘玉婵上了轿子，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凌王府，往北边僻静的巷子走去。 而两个人离开不久，凌王府里就出现另一位‘刘侧妃’她不停的咳嗽，几乎站也站不稳，有丫鬟进去向玲珑禀报：“刘侧妃刚刚送太子殿下离开，想是吹了风，这会子身子不大舒服，就不过来服侍王爷了，请玲玲侧妃多担待一些。” 玲珑巴不得刘玉婵不在，这样她就可以独自守在宇文凌身边了，闻言点点头：“好，你回去告诉她，不用担心王爷这边，好好休息就是，太医还在，要不要去瞧瞧？” 刘玉婵的丫鬟杜鹃当即回答：“多谢侧妃关心，不过我们主子已经请了太医过去瞧了。” “哦。”玲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但是杜鹃离开时，她忽然叫住了她：“明日一早，我就去看望你们侧妃！” 杜鹃闻言，脸上没有一丝诧异，闻言居然点了点头：“好的，奴婢会将这话带给我家主子的。”说着，弯腰行了一礼，转身提着灯笼消失在夜色里。 玲玲看着他离开，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 马车里，刘玉婵看着一进马车，便远远坐在另一边的宇文离，有些不满的道：“表哥，你躲那么远干什么？玉蝉觉得好冷啊…… 话音落，宇文离便脱下身上的长袍，随手披在了刘玉婵身上：“这样可以了吗？” 刘玉婵低头看一眼身上还带着宇文离体温的衣裳，一颗心欢心跳跃，差点从口腔里喷了出来，她强自镇定，含羞带怯的看着宇文离，道：“表哥，我还是冷……” 宇文离却没有按照她的要求去做，而是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办？这马车里没放衣裳……” “这样就可以了。” 话音未落，刘玉婵忽然上前，一下扑在宇文离的怀里面，脑袋贴着他火热滚烫的胸膛，道：“表哥，你真笨！” 宇文离浑身一颤。 双手下意识的就想将怀里面的人推开，可是双手才刚伸出，他就清醒过来。 刘玉婵看着他的双手，目光幽幽：“表哥，怎么了？” 她故作天真的表情里，隐藏着深深的试探。 宇文离咬了咬牙，低头看着刘玉婵，缓缓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环抱住了她：“马车颠簸，你这样躺着容易摔，本宫抱着你好了。” 这一刻，他没有喊表妹，刘玉婵也聪明的没有喊表哥。 刘玉婵躺在宇文离怀里面，心神荡漾，差点不能自持，却在这时，有风吹来，吹动了窗帘，刘玉婵喉咙里顿时一阵瘙痒，她猛然低头咳嗽起来。 “咳咳……” 宇文离见了，连忙伸手轻拍她的后背：“你这是怎么了？哮喘的毛病比起小时候来，似乎更严重了些……” “表哥，我没事的！”好一会儿，刘玉婵才止住了咳嗽，她直起身来看着宇文离道：“这副身子虽然娇弱，但是能陪着你一起夺得天下！” 宇文离听这话听了好几遍，但仍旧掩盖不住内心里的激动。 虽然这是马车，他们如今还在京城内的大街上，但他还是问了：“表妹说的太笼统了，本宫想知道具体的方法。或者，你给本宫一些提示也好？” “表哥急什么？等下到了地方，我慢慢再说也不迟。”刘玉婵说着，看了他一眼：“我没还问，你这是要带我上哪里去？” “别院。”宇文离淡淡道：“你先在那儿待一晚，明日本宫再送你回凌王府。” “那你呢？”刘玉婵充满希冀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问：“表哥可打算留下？” 宇文离笑了。 笑声中，他缓缓的开了口：“那要看你究竟能说出什么样有用的话。” “这个表哥放心，待会儿我说的事情，保管你会大吃一惊。”刘玉婵贴着宇文离的耳朵，吹气如兰道。 宇文离一把抓住了那只袭向自己胸口的手，盯着刘玉婵，慢吞吞道：“好，本宫留下。” “当真？”刘玉婵笑了，笑的志得意满。 宇文离也笑：“自然当真，本宫什么时候骗过你！” …… 胜华宫中。 李采薇在大殿上不停的走来走去，没有片刻的安宁。 灵芝布置好晚膳，走过来低声问：“太子妃，先用膳！说不定，吃过了饭，太子殿下就能带回来好消息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采薇更加的恼怒：“正是因为太子殿下在，我才更加的担心！” 宇文离既然能拿有毒的玉坠送给宇文凌，自然不会放过他病重的时候，万一在王府里做些什么，青鸾本领再高，也救不回宇文凌…… “不行！本宫要出宫！”李采薇猛然转身，向着大殿外走去。 灵芝连忙阻拦：“娘娘！您忘记了？太子殿下说过您不可以出宫的！” “你让开！都什么时候了！本宫不出宫能行吗？”李采薇一把推开灵芝，就要往外走。 灵芝没法子，扑通一声跪下来，抱着李采薇的双腿就不撒开，哭着道：“太子妃，奴婢求您了！不要出宫去……” “让开！”李采薇无动于衷，接着去推灵芝。 然而灵芝下了决心不松手，李采薇试了好几次都推不开她。 “你走开，否则本宫抬脚踹了！” “娘娘踹！奴婢死也不松手！” 李采薇一听就怒了，狠狠的抬腿，正要朝着灵芝的心窝踹时，看见了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过去陪在身边的小思，荷儿…… “行了，你起来，本宫不踹你。”李采薇浑身都软了下来，冲着灵芝无奈道。 “那，娘娘还出不出宫了？” 灵芝抬起脸来，小心翼翼的问。 李采薇正要回答，外头忽然有宫人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太子妃！太子殿下他……” “殿下回来了？”李采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狂喜的神情。 灵芝也松了手，从地上站起身来。 “不，不是太子殿下……”宫人连忙摇头，在眼前两个人都露出失望神情时，他说道：“是殿下身边的全公公回来了，说要见太子妃……” “小全子？”李采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悦的神情：“快叫他进来！” “是，娘娘。” 小全子很快就从外头进来了，弯腰请安时，李采薇连忙抬手阻止：“你快说！凌王殿下现在到底如何了？” “回太子妃，凌王情况如何，奴才并不知道。” 小全子回答道：“但是离开凌王府时，青鸾大师正在全力以赴的替他治病……” “太子呢？” 李采薇打断他，沉声问：“太子殿下在王府里做什么？” “回娘娘，青鸾大师治病救人，不允许旁人进去，殿下与王府里的两位侧妃一直都守在外头。”小全子缓缓道：“因怕娘娘担心，殿下命奴才进宫来向娘娘禀报情况……” 李采薇听了这话，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第331章 青鸾治病不许外人瞧，这个习惯她是知道的。 小全子没说谎话。 “娘娘，现在可以用膳了吗？”灵芝上前劝道：“如今得了王爷安好的消息，您可以放心了？” 李采薇点点头，随着灵芝的搀扶往偏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小全子，麻烦你再去凌王府一趟，看看太子殿下在做什么？都这会儿了，青鸾大师应当已经替王爷治好伤了？” 小全子闻言满脸为难：“太子妃，您不用担心凌王。他很好，殿下一直都很担心娘娘您呢！特地派奴才回来守着娘娘的……” 李采薇这才明白过来：“你并非是回宫来告诉本宫消息，只是来监守本宫的？” 小全子没法回答，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太子殿下也是担心娘娘，才……” “你出去！” 李采薇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看都不看小全子，转身就往内殿里走。 灵芝连忙跟了上去，却又回头冲着小全子不停摆手：“你快走！” 小全子满脸无可奈何，只得退下。 灵芝到了内殿，见李采薇正坐在那儿生闷气，当下劝道：“太子妃，好歹王爷现在并没事情，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 “谁知道等下太子会做什么！”李采薇余怒未消。 灵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劝道：“娘娘，您着急也没办法啊！再说您是太子妃，又不是凌王妃……” 李采薇猛然抬头瞪了过去。 灵芝扑通一声跪下，再不开口了。 …… 位于京城南郊的一处别院内，灯火通明。 这一处常年安静的院子，临近午夜，却沸腾起来，下人们进进出出，洒扫的洒扫，布置的布置，整整闹腾了半个时辰，才全部都从主院里退了出去。 宇文离身穿一身墨绿色绣云纹的锦织长袍，背着手站在灯火昏黄的长廊下，目光远远的看向院子北边的群山峻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渐渐的深了，水雾弥漫，月上中天，院子里只有低低的虫鸣之声。 有下人走上前来，在一步开外停下，低低的道：“太子殿下，刘侧妃喊您进去。” 宇文离慢慢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 “是，殿下。” 下人的身影隐在了黑暗之中。 宇文离望了望旁边灯火通明的屋子，静静的伫立片刻，终于一咬牙，抬脚走了进去。 堂屋里一片寂静，丫鬟们垂手而立，正中央的八仙桌子旁，端端正正的坐着个妖妖娆娆的美人儿，仔细一看，还能看到刘玉婵头发稍上滴落下来的水珠，她的鬓发全部都打散了，婢女正立在两旁替她绞干头发。 很显然，她已经沐浴过了。 “表哥，你总算进来了，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听到脚步声，刘玉婵抬起了头，当看见宇文离时，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宇文离微微有些不自在，扭头看向一旁的窗户：“表妹，天色不早了，你好好安歇！本宫先回去了。” 说着，转身急匆匆的向外走去。 “表哥！你难道不想听我说的秘密了吗？”刘玉婵闻言连忙开口喊道：“这件事真的与你继承皇位有关！” 宇文离猛的停下了脚步，看着刘玉婵，一字一句问：“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表哥，既然都说是秘密了，怎么能轻易说出。”刘玉婵娇羞一笑，懒懒的坐在桌子边上，不急不缓道：“你过来，我说给你一人听……” 宇文离站在那儿，没有动弹。 声音分外冰冷：“表妹，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要表哥立我为皇后。”刘玉婵抬起头来，一双因为水洗过而烟波浩渺的眼眸静静盯着她，两片如莲花一样的红唇里吐出几个字来：“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倘若我不答应呢？” 宇文离歪头反问。 “那表哥就可以回去了。门在那边，好走不送。”刘玉婵当即垂了头，自己握着一把湿漉漉的青丝慢慢的用帕子擦拭起来，动作又轻柔又缓慢…… 宇文离感到一丝愤怒，还有失落。 他上前一步，大手一挥，立在刘玉婵身后的几个侍婢全都微微一弯腰，悄无声息的转身退了下去。 “除了皇后之位，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宇文离凑近刘玉婵，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刘玉婵咯的一声笑了：“表哥，我说了，我只想当皇后，别的……不太感兴趣！” “是不是也包括本宫！” 宇文离猛然出手，一把揽住刘玉婵宽大绸袍下的纤细腰身，凑近了她慢慢道：“玉蝉，你听着，你当了皇后，那就别想本宫的宠爱！这两样你只能选一样。” “我还是选皇后。” 刘玉婵慢慢伸出手来，抚摸上宇文离白皙的脸颊，淡淡道：“表哥的心都已经全部给了表嫂，我就不用去争了？” “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宇文离慢慢道。 “没有这点眼力，如何能大言不惭的提出当皇后的条件。”刘玉婵微微一笑，掩饰了眼底喷涌而出的失落。 “好！本宫答应你。” 宇文离慢慢道：“但是，如何能让母后同意，二弟同意，甚至整个北狄百姓同意，你得自己想办法，本宫可是一概不管。” “表哥，你好狠的心哪！真一点也不打算帮助玉蝉？” 刘玉婵闻言，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情。 宇文离才不管这些，只一伸手，便将刘玉婵整个儿的抱进了自己怀中，起身往内室里走去。 所有的丫鬟下人全都悄无声息的退下。 “表哥，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性急。”刘玉婵两只手紧紧的抱着宇文离的脖子，仰着小脸笑出了声：“你不回宫了吗？” 宇文离一松手，将她往床铺上一放，欺身压了下来：“本宫还要听你讲秘密，回什么宫？” 粗重的呼吸喷在刘玉婵的脸上，她的脸腾的就红了，露出害羞的神情：“表哥，你，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刚刚看你那么大胆，口口声声说要做本宫的皇后，怎么，现在就害怕了？”宇文离轻轻一笑。 在外头长廊上犹豫时，他的内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可是刘玉婵一旦胆怯，他反而就不慌张了。 男人跟女人之间，统共就那么点事儿，不是因为情，就是因为利益。 “表哥，我……我……”刘玉婵伸手推拒着宇文离：“你起来！” 女人越是推拒，宇文离反而越发兴致高昂，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贴的刘玉婵更紧，张嘴含住了她白如玉一样的耳垂，轻轻一咬：“你要我起来做什么？” 刘玉婵婴宁一声，顿时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表，表哥，你真的想……” 宇文离紧紧盯着她,缓慢的点了下头：“不错，我真的想。” 刘玉婵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很有些不知所措，当宇文离开始伸手脱她的衣裳时，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坚决道：“表哥，不行，只有我成了你的皇后，你才可以……” 宇文离顿时觉得意兴阑珊，翻身从她身上坐起，凉凉道：“你觉得你成了皇后，本宫还会对你有兴趣吗？” 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是李采薇，除了她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有兴致，刚刚对刘玉婵的百般勾搭，也不过是为了诱惑她说出真想，否则，宇文离早就离开了，根本不会进屋。 刘玉婵一怔，随即笑靥如花：“表哥，以后的事情谁都难以预料，你这么知道做了皇后，你就再也不会碰我？” “今日之前，你有想过会与我现在这样吗？”说着，刘玉婵轻轻将脑袋搭在宇文离的肩膀上。 宇文离闻言不由的浑身一颤。 这个问题他没想过，刘玉婵在他眼里，一直都是表妹。 “既然今日我能让你改变，那么日后，我同样有办法。”刘玉婵伸出纤细的胳膊，摸上宇文离的脸，缓缓道：“表哥千万不要怀疑这一点。” 宇文离脸上的神情渐渐的冷了下来，他在这别院中已经耗费了整整两个时辰，但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一旦急躁，眼前即便站着的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也丝毫没有吸引力。 宇文离一把推开刘玉婵，冷冷道：“看来今日你是不打算说什么了，既是如此，本宫告辞！” 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不料才跨出一步，忽然一条透明的纱巾飞了过来，一下子罩上宇文离的脸：“表哥急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了。” 就这一句话，生生扯住了宇文离离开的脚步。 他慢慢回头，盯着刘玉婵，一字一句问：“你都知道什么？” “表哥想知道什么，你疑惑什么。” 刘玉婵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比如姑母，比如凌王……” 宇文离浑身一震，从门边又走了回来。 然而刘玉婵却停了下来，抬眸看他，笑盈盈道：“表哥，我渴了，你去给我倒一杯热茶，可好？” 第332章 秘密 宇文离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拔腿就走的冲动。 背对着刘玉婵，他俊美无匹的脸庞上露出一抹阴霾，手也握成了拳头。 刘玉婵似乎根本无所察觉，还在那里娇滴滴的问：“表哥，你没有听到吗？我渴了……” 宇文离蓦然转过身，淡淡扫了刘玉婵一眼，走过去拿起了桌子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先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一把抱起刘玉婵，对着她的嘴巴狠狠亲了下去。 “唔……”刘玉婵猝不及防之下。 她猛然瞪大眼睛，还来不及发出惊呼，便感觉到温热的茶水从宇文离口中，渡到了自己口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从心底里弥漫开来，刘玉婵搂紧了宇文离。 此刻的她，早已丢盔弃甲，什么都顾不得了。 宇文离稍稍松开刘玉婵一些，沙哑着嗓子问她：“这样可够？” 刘玉婵如娇似嗔：“不够……” 不够就再吻！宇文离再次灌下一大口的茶水。 然而面对着等待自己亲上去的刘玉婵，他却是没有满足她，而是一弯腰将人抱了起来，直接进了内室。 烟绯色的帷幔缓缓放了下来，床帐中…… “你到底知道什么？告诉本宫！不要让本宫再去猜测了！” “你说不说？” 刘玉婵看着宇文离：“我，我要告诉殿下的是，是一桩二十二年前的旧事……” “二十二年前？什么旧事？”宇文离闻言一愣。 刘玉婵忽然笑靥如花的攀附住宇文离：“还能是什么旧事？殿下就是二是二年前出生的啊？对了，你应该记得凌王殿下的生辰日？他与殿下你，不过相差一个月罢了……” “是，那又如何？” 刘玉婵在他耳边道：“殿下一定十分好奇姑母为什么不那么喜欢你，反而更喜欢凌王殿下？小时候也许看不出，可是最近……” 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刘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李采薇，甚至亲手害死了萧儿，这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亲祖母能做出来的事情。 宇文离原本已经在怀疑，听了刘玉婵的话，心里更加疑惑：“为什么？” “因为……” 刘玉婵从床上缓缓昂起了头，紧紧盯着宇文离的双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殿下并非是姑母的亲生孩子呀！” 宇文离猛然浑身一颤。 一把推开刘玉婵，他怒瞪着她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自小在母后膝下长大，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孩子？母后他也不能抚养别人的孩子！” “那殿下怎么解释最近几年的事情？” 刘玉婵缓缓坐起身：“你已经成婚三年，膝下唯一的孩子却早早夭折，几个侧妃即便有了身孕，也都难以生下孩子，这一切都是巧合？” “与此同时，凌王殿下却在边关屡立战功，朝堂之上，也越来越有话语权，朝中大臣们也都对他赞不绝口……” “你不要再说了！”宇文离暴怒出声，狠狠捶向一旁的床柱。 刘玉婵吓了一大跳。 宇文离垂下头去，整个人又颓废，又阴郁。 “殿下……”刘玉婵缓缓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宇文离的手，她轻轻的道：“这一切都没关系，还来得及，只要有我，你必定能扭转劣势，一举夺得这整个天下……” “你为什么要帮我？”宇文离猛然抬起头来，看了刘玉婵一眼。 然而，刘玉婵却轻轻的笑了，笑的云淡风轻：“殿下只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但却不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可见，殿下自己心中早有疑惑，只是缺乏一个引导罢了……” 宇文离沉默不语，他没法反驳刘玉婵的话。 或许从前，他没察觉到刘皇后的疏离冷淡，那么最近，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刘皇后不是他的生母…… 这也不是不可能。 “这件事本宫自己会查证，没有证据之前，本宫不会相信你的话！”宇文离盯着刘玉婵，冷冷道。 “好啊，殿下尽管去查，我给你时间。”刘玉婵温柔的笑着：“殿下……” 宇文离早无心情，一把推开她，道：“玉蝉，今日就到这里！本宫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之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说完，不等刘玉婵开口挽留，便穿上鞋子衣裳，匆匆往外走去。 刘玉婵伸手去拉他，却拉了个空。 “表哥……”她极其失望的喊了一声。 但宇文离却走的更快了。 “哼！明日你还得来找我……”刘玉婵低低的哼了一声，恨恨看着宇文离离开的背影，小手轻轻的捶打了一下身上的锦被。 夜凉如水，走出安静厢房的宇文离，却在天井中猛然停下了脚步。 抬眸看了看夜空，月上中天，这么晚了，宫门早就关闭了，他回不去了，也不知道李采薇可曾在宫里等待他？ “她应当不会等！恨都来不及呢！” 宇文离低低的苦笑一声。 小全子从外头台阶上迎了上来，恭敬问：“殿下，您是要去哪儿？回宫还是……” “本宫不回去，另外找个院子，将就一晚！”宇文离淡淡道。 第333章 饯别（一） “是，殿下。” 小全子应道。 宇文离趁着夜色，走到另一座院落里去，安寝休息，自不必说。 然而孤身一人躺在床上，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脑海之中思来想去，都是刘玉婵说的话：“殿下并非姑母的亲生骨肉……” 并非是真的亲生骨肉，那他到底是谁的孩子？而刘皇后的亲生孩子又在哪里？是宇文凌吗？ 宇文离猛然翻身坐起，目光直直的看向黑漆漆的帷幔，大声呼喊道：“来人！” 小全子应声而入，先去点亮桌上灯盏，这才恭敬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离抱着被子，双眼迷离的看着小全子，忽然有些迟疑。 真的要去再找刘玉婵吗？这样迫不及待，岂非又要被她拿乔？ “算了，你去给本宫倒些水来喝！”宇文离有些颓废的道。 小全子满脸困惑的看了宇文离一眼，什么也没说，轻手轻脚的倒了茶水递给宇文离，看着他喝下，这才吹熄烛火，转身退下。 宇文离重新躺倒床上，感觉比起刚刚清醒多了。 他在心中对自己道；秘密要知道，但是也要防止被刘玉婵利用。 无论如何，她都是刘皇后的亲侄女，不是吗？ 又岂会真正的帮助自己？ 除非…… 宇文离眼眸一暗，久久不能言语。 李采薇在胜华宫中足足等了三天，也没等到宇文离归来，凌王府到是有人递消息进宫，说是宇文凌已经清醒过来了，人也已经没有了大碍。 “没事就好！”李采薇听到这个消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问清楚那递消息的下人是玲珑派来的，当即命人准备了一些珍贵补药，让其带了回去。 人一走，整个胜华宫再一次的空了下来，显得空落落的，十分寂寥。 灵芝站在李采薇身侧，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想问又不敢问，只忧心忡忡的道：“太子妃，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奴婢让她们准备一些来？” 本以为这一次又要遭到无情拒绝，但灵芝没想到的是，李采薇闻言居然点点头：“好，你让她们准备！饮食要清淡一些。” 灵芝喜出望外，慌忙应了声是，然后转身退下。 李采薇起身缓缓走到窗户边上往外看去。 深秋的季节，除了廊下开的正艳的菊花，到处都是纷飞的落叶，带着夕阳般的金色，再过不久，这些全都会被鹅毛般的白雪所覆盖，再然后又是一两个月，就是春暖花开，又一年过去了。 李采薇心里有些恍惚，她在这北狄的皇宫之中到底待了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亦或者还要待上一辈子…… 可以预料到的结果与结局，一点都让人开心不起来。 李采薇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身上淡纱裙的衣袖，明明阳光晴朗，她却觉得有些冷。 一股由内而外而生的寒意席卷全身…… “太子妃，饭菜准备好了，奴婢替您摆在这里吗？”灵芝的声音缓缓传来。 李采薇猛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灵芝见状吓了一大跳，她以为李采薇会提出要出宫去见凌王这样，无法让人答应又无法拒绝的话语，但没想到的是，李采薇只是淡淡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在哪里？他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 灵芝清楚的看到李采薇问这句话时，眼眸里冰冷一片，一点也没有提到心爱之人的温柔与喜悦。 她心里有些忐忑，支支吾吾道：“回，回太子妃，奴婢也不清楚……” 李采薇收回视线，慢慢转身向着内殿里走去：“好，本宫知道了。” 这一刻，灵芝忽然觉得，眼前的太子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中一定极其失望，这股失望不仅仅是对太子殿下，还是对整个皇宫，乃至北狄。 她总有一种感觉，太子妃就像是那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总有一日，这笼门被人打开，她就会乘风展翅，飞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 一直到第四天，李采薇才见到宇文离。 彼时她正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胜华宫的大殿上，摆弄灵芝摘回来的一些菊花，灵芝垂手而立，静静的侍立在一旁，大殿内十分静谧。 宫人通传说太子殿下来了，灵芝一下子惊喜的抬起头来，李采薇却依旧在低头摆弄那一桌子的菊花：“这些花不错，不能浪费了，晚上做个菊花水晶糕！灵芝，你会做吗？” “奴婢不会，但御膳房的厨师会！”灵芝连忙开口。 李采薇哦了一声，依旧专心致志的低头摆弄那些花草。 灵芝看看大步走进来的宇文离，再看看头也不抬的李采薇，面露焦急之色，低低的提醒了一声：“太子妃，殿下来了。” 李采薇无动于衷，就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灵芝无奈，只得与一旁宫人一起，弯腰冲宇文离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宇文离挥了一下手臂，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然后一步一步走到贵妃榻前：“采薇。” “殿下，你回来了，坐。”李采薇依旧是没抬头。 宇文离盯着她，淡淡道：“今日青鸾大师就要离开邺城回去南越了，本宫是特地来接你出宫送他们的，太子妃若是不愿意，那本宫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说完，缓缓转身离开。 “等等！” 李采薇猛然抬起了头，看着宇文离，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惊喜：“你说的可是真的？” “本宫什么时候骗过你？” 宇文离声音淡淡，掩饰了内心里的失落：“本宫进来，你怎样都不肯抬眸，只有青鸾大师的消息，才能让你抬起头来看本宫一眼吗？” “殿下多虑了。”李采薇看他一眼，重又低下头去，拨弄一下面前茶几上的菊花，她淡淡开口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还记得是‘我们’！”宇文离闻言发出一声冷笑。 李采薇对他的问题视而不见，缓缓站起了身来，脸上露出笑容：“既然要出宫去，那就要换衣裳，请殿下在这边等一等我。” 说着，便要起身进内殿里去。 宇文离猛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李采薇猝不及防，一下子摔进宇文离怀里面。 “放手！” 她像是被人狠狠的掐住了脖子一样的剧烈挣扎起来，宇文离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李采薇抱的更紧，双手一抬，抱着她往内殿里去了。 “宇文离！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李采薇气的狠狠捶打宇文离的肩膀。 她很生气，很气愤，抓是真抓，挠是真挠，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愤怒全都发泄出来。 宇文离任由她抓挠，但是控制着李采薇的手，不让她抓脸，待会儿还要出宫去见青鸾，身为太子，宇文离并不想顶着一头一脸的伤出现在众人面前。 “本宫没有发疯。”宇文离将李采薇放在床上。 “采薇，本宫不在的这几日，你是更想我，还是更想二弟？” “当然是想念凌王了！我想念你做什么！”李采薇气急。 “不管你心里想的是谁，你都是我的女人！” “殿下这几天到底去干什么了？”努力已经无用，李采薇却不甘心就这么沦陷，满是嘲讽的道：“难道外头没有女人满足你吗？你的东宫里，可是至少有三十位侧妃啊！” 宇文离面孔一寒。 他之所以一回宫，就抱着李采薇，就是因为这几日在别院里被刘玉婵折磨的狠了。 百般勾搭，当宇文离真正动心之时，她却百般推脱。 这几日，宇文离这几日过的苦不堪言，除了最开始那一晚得到过秘密之外，其余时间，从不曾从刘玉婵嘴里逼问出什么来，倒是逼出了他的火。 这个时候，宇文离无比的想念李采薇，于是，他就回了宫。 “还真是被我猜中了？殿下在宫外头有了新欢了？”李采薇冷笑连连：“我闻到了你身上她的香味……” 宇文离浑身一颤。 他低头，咬牙切齿的看着李采薇，怒道：“你存心的是不是？本宫若是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还会回来看你？不要将本宫想的那样不堪！” “究竟是妾身想的不堪，还是殿下做的不堪，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李采薇缓缓道。 “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服侍好本宫是你的第一责任，若是本宫不满意，今日你就别想出宫了！” 第334章 饯别（二） 李采薇呼吸一窒，随即张嘴去咬宇文离，她太愤怒了，这人居然威胁她！ 宇文离早有提防，在李采薇的牙齿咬过来时，他滑如泥鳅一样的溜走了，李采薇咬了个空，最终咬在自己嘴唇上，痛的她低低叫了一声。 宇文离看到她的嘴唇都出血了，十分心疼，连忙拿出帕子来替李采薇擦嘴：“你究竟对本宫有多大的恨意，居然咬的如此用力！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么。”李采薇一手捂着嘴唇，一手去推宇文离：“我只是不愿意跟你亲近罢了，你起开！” 宇文离被推到一旁，俊脸已经沉了下来：“本宫说过了，今日服侍不好本宫，你就别想出宫！” “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出宫了，这样也好。” 说着，他缓缓站起了身。 李采薇知道他说到做到，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不由的心中大急，连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宇文离的胳膊，然后一咬牙，朝着宇文离的嘴亲了过去。 宇文离双眸一亮，随即伸出双手将李采薇一抱，反客为主的抱着她滚落在床榻上。 …… 一个时辰后，宇文离语气凉凉的道：“你累成这样子，还出的了宫吗？” “这个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李采薇闻言咬牙切齿。 宇文离看着她，勾了勾嘴角，一只手慢慢抚摸上李采薇还透着红晕的脸。 李采薇浑身微微一僵，但随即便放松下来，她有些疲倦的闭上双眼，然后靠在了宇文离的肩膀上。 宇文离低头看着她，嘴角不自觉的涌上一股笑容。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即便心里怨恨，生气，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软，臣服。不像刘玉婵，那根本就是个恶魔！ 想到刘玉婵，宇文离双眸之中刹那闪过一抹阴冷之色。 灵芝在门外低低的敲了两下，恭敬开口问：“太子殿下，您与太子妃沐浴好了吗？马车，还有衣裳，都已经备好。” “好了，这就出来。”宇文离应了一声，随即起身跨出浴池，将李采薇也抱了出去。 李采薇猛然睁开眼眸，挣扎着想要下去：“殿下，你放我下来！我想自己来。” 宇文离捧起衣裳的手一顿，随即慢慢回头：“你想让别人进来看到你这幅模样？” 李采薇不由俏脸一红，怒道：“你不许看！出去！” 宇文离眼一眯，一把将她捞进自己怀中，低头懒洋洋的道：“你想让外头的人看见本宫这幅模样？嗯？” 李采薇的双手抵在宇文离宽阔坚挺的胸膛上，闻言无语道：“殿下哪日沐浴不是这帮宫人伺候，早就被看无数遍了，这时候害什么羞？” “你要是不想出去，那咱们就再洗一遍。”宇文离闻言勾了勾嘴角。 李采薇脸色一变，怒道：“殿下想穿就穿！随便你了。” 这种被人要挟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你乖一点，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城门口了。”宇文离看着她怏怏不快的脸，微微一笑，低头在李采薇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将放在外头的两套衣裳拿了进来。 “过来！本宫今日就当一回宫女，伺候你更衣。”宇文离笑着，冲李采薇招招手，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惬意。 李采薇忍着心底里的愤怒与无奈，慢慢走上前来，张开双臂，让宇文离给她穿衣。 但宇文离没有，他拿着一块锦帕，从头到脚，小心翼翼的替李采薇擦拭起身上的水珠，擦的十分仔细。 “干了才能穿衣，否则出宫以后，你会着凉。” “不可能那么巧合！”李采薇闻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宇文离置若罔闻，擦干水渍之后，他拿起衣裳来，一件一件的往李采薇身上穿，先是里衣，紧跟着是外头的宫装，动作十分缓慢。 “殿下是在拖延时间的？”李采薇忍无可忍，终于开口：“等咱们出宫以后，只怕天就要黑了！” “怕什么，咱们多晚出宫，青鸾大师他们，就多晚离开。” 宇文离闻言漫不经心的道。 李采薇却听的心惊肉跳，总觉得宇文离这幅笑眯眯的模样，特别像是不怀好意。她试探着问：“青鸾大师毕竟救了我的命，太晚出发的话，路上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们？” 宇文离慢慢的重复一遍，然后抬起头来双目炯炯的盯着李采薇，道：“采薇，你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啊？” 李采薇忍者心里面的慌乱，无语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青鸾大师，与他的两个侍从呗！” “可本宫为什么觉得，太子妃所说的他们，指的另有其人。” 宇文离一眨不眨的看着李采薇，慢吞吞的道：“青鸾大师虽然救了你的命，可他不过是个和尚罢了，远不会让太子妃如此魂不守舍，你心心念念的要去送他，见的其实是别人？” “殿下无端揣测，认为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既是如此，你废了我啊！”李采薇恼怒之极：“何必在此试探！” “你就那么想离开本宫？”宇文离语气幽幽。 李采薇心底一震。 这个问题，这几天来，她一直都在想…… “采薇，本宫不可能放你离开的，这一辈子，你永远都无法从本宫身边逃开。”将最后的纱巾披上李采薇的肩膀，宇文离慢吞吞的替她整理了一下乌黑的头发，缓缓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李采薇的双脚如同钉在原地一般，无法挪动。 她欲言又止。 “怎么，你想给本宫帮忙？”宇文离抬起头来，缓缓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不，我还要梳妆！让灵芝进来！”说着，打开房门，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宇文离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目光深沉。 不一会儿，灵芝从外头走了进来，恭敬道：“太子殿下，奴婢替您穿衣……” “不用！你去服侍太子妃！记得替她梳个好看一点的鬓发。”宇文离挥挥手，将所有的宫人全都撵了出去。 李采薇坐在铜镜前，刚拿起梳子，灵芝就走了过来：“太子妃，还是奴婢来！” 李采薇从铜镜里看了她一眼，将玉梳递给灵芝，只说了一句：“本宫希望你梳妆的动作快一些！” “可是太子妃……”灵芝闻言怯懦的道：“太子殿下吩咐了，要奴婢替您梳一个最好看的鬓发，这肯定需要时间……” 灵芝在李采薇越来越冷的目光里，说不下去了。 “又不是参加祭祖，更不是参宫宴，打扮的那么好看做什么！”李采薇深吸一口气，想发怒，最终却压了下来：“行了，你给本宫梳妆！” “那，奴婢……” “你是本宫的宫女，还是太子殿下的？”李采薇怒了：“若你是太子的人，现在立刻给我滚出这里！” 灵芝小脸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中泪水滚滚而下：“回太子妃，奴婢自然是您的人！” “你知道就好！起来梳妆！”李采薇余怒未消的道。 “是，太子妃。”灵芝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拿起玉梳站到了李采薇背后。 镜子里，李采薇只看见一双纤细灵巧的手指不停的上下翻飞，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灵芝便替她梳好了一个十分光滑别致的坠马鬓，鬓边上斜斜的插戴着一支胧月簪，既贵气，又好看。 李采薇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宇文离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穿了一身玄黑色的锦织长袍，衬托的一张脸温润如美玉，看向李采薇时，那双温润如暖阳一般的漂亮凤目十分夺目。 “你梳妆好了？真快。” 李采薇闻言重重的哼了一声：“殿下，现在可以走了？” “你急什么，本宫有些饿了。”宇文离不紧不慢的道：“灵芝，吩咐他们去摆膳！” “是，殿下。”灵芝抬起头来看了李采薇一眼，然后恭敬开口道。 李采薇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殿下，你把人扔在城郊野外风吹日晒，自己却躲在这里吃吃喝喝，休闲惬意，这样不好？” “谁说青鸾他们已经出城了？”宇文离一边往偏殿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放心，人还在城内，此刻说不定正在驿站里大快朵颐呢！” “殿下，青鸾大师他们要离开，作为东道主，殿下是不是应该饯别啊？”李采薇开口道：“不如我们出宫去吃好了？宫里的饭菜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妾身都吃腻味了……” 宇文离目光一沉，猛然一伸手将李采薇捞进他怀中，伸出一根袖长的手指头，将她脖子上的衣领微微挑开了些，露出一簇簇梅花样的吻痕来。 第335章 饯别（三） 李采薇低头一看，猛然伸手一推宇文离，将衣领紧紧的遮掩起来，怒道：“殿下这是做什么？想逼死我是不是？” “本宫不过是心疼你罢了，怎么能跟逼迫扯上关系？” 宇文离冷笑着摇摇头，稳稳的坐在偏殿那张巨大的梨花木圆桌旁，灵芝等宫人送来饭菜，他拿起筷子就吃，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神情，一边吃，一边赞叹：“葛大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采薇，你不尝尝看吗？这碗西湖牛肉羹可是十分美味……” 李采薇无论如何催促都不管用，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明白过来，宇文离就是故意找茬，不愿意早早带着自己出宫，反抗没有用处，她索性在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筷子，狠狠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却被辣的一下子流出眼泪，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怎么这么不小心！”宇文离连忙放下筷子，走过来递给李采薇一条帕子，又低头轻轻的在她后背上拍打几下，神情里充满了担忧。 李采薇一把甩开他的手，恨恨道：“殿下只管吃你自己的，管我做什么？” “你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如何不管？” 宇文离闻言长长的叹息一声，见李采薇拿起了筷子，赌气般的去夹刚刚的菜，像是要狠狠折磨自己，他连忙一把将筷子夺走，败下阵来：“好了，本宫怕了你了！咱们这就出宫去！” “殿下说的可是当真？” 李采薇一下将手里头的筷子放下，站起了身。 宇文离无奈的看她一眼，淡淡道：“本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着，牵着李采薇的手，替她擦了擦嘴巴，起身往外殿走去。 两个人到了殿外，就看见一辆马车已经在那里外等候多时。 总算要出宫了！李采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宇文离松了手走过去，将马车的帘子亲自掀开，却见李采薇还立在那儿发呆，他不由挑眉：“愣着做什么？本宫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去送和尚，倒像是去送情郎。” 李采薇心里狠狠一跳，想起了李晋之。 她白了宇文离一眼，声音淡淡的道：“殿下莫要胡说八道！妾身只是去送青鸾大师。” 她将手递给宇文离，让他扶着自己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声里，宇文离的声音懒洋洋的：“采薇，如若本宫今日不带你出宫，你打算如何？” 不带自己出宫？ 那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想办法见晋之哥哥最后一面！ 萧儿已死，她在这幽深冰冷的北狄皇宫中，连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如果不是晋之哥哥到来，对她诸多安慰，她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李采薇心内一片冰凉，脸上也并无过多掩饰：“那殿下还是什么都不要告诉妾身的好，妾身不知道，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心底里，到底有一丝怅惘。 既有对李晋之离开的乡愁，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你竟甘心错过？”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头，不是很相信李采薇的话，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眼眸，他眼眸沉了沉。 还是要尽早再生一个孩子来！最好是个男孩儿，像萧儿一些，这样李采薇也就从这样惨烈的丧子之痛里清醒过来。 宇文离暗暗下定了决心。 从皇宫到城门口，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路程，一路上，宇文离对李采薇嘘寒问暖，不停的给她添茶倒水，所有丫鬟做的活他全都包了，使得灵芝不得不坐到马车外头去，生怕打搅到二人。 李采薇对此却是厌烦至极，她的思绪已经全都跑到待会儿要见的人身上，只觉得宇文离格外令人讨厌。 尤其是，他还在似有似无的将她的衣领往开处拉，露出她布满红色吻痕的脖子。 “殿下，你离我远一些！” 每当这个时候，李采薇就义正辞严的拒绝宇文离的服侍，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哦。”宇文离有些失望的收回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在一座三层的气派酒楼前停了下来。 “采薇，下车！”宇文离的目光在李采薇脸上看了一眼，随即拿起一旁的披风与纱帽，与她穿戴起来。 李采薇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只淡淡问：“殿下，可以下车了吗？” “你竟如此焦急！”宇文离闻言，脸上的神情终于暗淡下来，却没说什么，转身下了马车。 李采薇没让他搀扶，慢慢的自己从马车里下来。 宇文离当即牵着她手，一步一步往酒楼里走去，此时已是正午，正是用饭时间，但整个酒楼里空空荡荡，一个客人都没有，很显然，宇文离已经提前让人清场了。 李采薇强忍着内心里的不愿，被宇文离牵着，穿过一楼，踩着光滑可鉴的红漆楼梯，往二楼走去。 宇文离却显得心情很好，一边走，他还附在李采薇的耳朵边上，低低的笑：“这儿的饭菜还不错，快要赶上宫里的了，赶明儿个有空，本宫再带你来吃！” 李采薇勉强一笑：“殿下说的如此热闹有趣，妾身倒是心生期盼。” “好说！”宇文离哈哈一笑，领着她推开二楼左手边上的一个厢房门。 李采薇缓缓抬起头来，就看见包厢内古色古香，有三人自饭桌旁起身，齐齐走过来，冲着自己请安：“小僧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免礼，起身！”宇文离淡淡的一挥手臂，冲着青鸾笑道：“大师等很久了？抱歉，太子妃身体不好，梳妆打扮花了些时间。” “无妨，无妨。”青鸾淡淡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殿下，请坐！” 宇文离一点头，拉着李采薇就在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青鸾在下首作陪，他的两个侍从垂手站在屏风后，并未进来。 李采薇抬起头来，目光透过屏风遥遥的朝着外头看了一眼，一股失落从心底里从弥漫开来。 这样的情况，离别之前，她是别想单独与晋之哥哥说上话了。 第336章 饯别（四） “采薇，你怎么了？” 耳边忽然传来宇文离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抹关切：“早上你就没有吃什么，来，多吃些。” 说着，夹了一筷子李采薇最爱吃的酸笋炒肉递了过去。 李采薇心中被离愁塞的满满的，一点都吃不下，见状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殿下别光顾着妾身，今日是为青鸾大师践行，他才是主角。” “不错，但本宫也不能忽略了你啊。”宇文离冲她笑笑，这才回过头来招呼青鸾：“大师也坐！” “多谢太子殿下。” 青鸾应了一声，在下首位置坐了下来。 有侍女上前，捧着酒壶替三人斟上满满的酒水，青鸾抬眸看着面前一桌的大鱼大肉，脸上笑容不变：“见到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小僧甚感欣慰。” “是吗？这可多亏了大师你啊！”宇文离接过话茬，闻言微微一笑，脸上涌现出一抹感激：“若不是你，采薇身上的蛊毒不可能解开，你不仅仅救了她，更是救了本宫！” “来！本宫敬你一杯！” 宇文离端起酒杯，看着青鸾道：“本宫干了，大师随意！” 说罢，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青鸾看着他喝完，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缓缓伸手捧起来，浅浅饮了一口：“小僧还要赶路，醉酒只怕影响行程，故而不敢多喝，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无妨！本宫说了，大师随意！”宇文离连忙摆手。 说话间，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李采薇，却见她低着头，目光呆愣愣的盯着面前的菜盘子，神不思蜀。 “采薇，你在想什么？” 听到他的问话，李采薇浑身一僵，随即摇头：“没什么，殿下喝你的，不用管妾身。” 宇文离充满担忧的道：“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可是出宫的时候被冷风吹了？要不本宫让灵芝送你回宫去！”说着，就要起身。 “殿下！不用！” 李采薇闻言吓了一大跳，连忙阻止：“妾身好好的，再说还要为青鸾大师践行呢！” 说完，双眼依依不舍的看向青鸾：“大师，此地距离南越，万水千山，路途迢迢，本宫不能相送，还盼大师一路多多保重！” “太子妃无需担忧，小僧无牵无挂，这一路慢慢走，总会到的。” 青鸾双手合十，冲着李采薇念了句阿弥陀佛：“倒是太子妃，凡事想开些，不要都压在心里面，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她还长久平安？能好好活着就不错了。 李采薇闻言僵硬着脸，慢慢扯出一抹笑容来，淡淡道：“本宫记下了。” 因为茫然，因为离愁，她一把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充斥在整个喉咙嘴间，她再也控制不住的低头伏在桌子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采薇！你怎么样了？”宇文离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替李采薇拍打起后背来。 但一双眼睛，却迅速的朝着屏风外望去。 果然，站在那儿的两个侍从不安的挪动了一下脚步，想进来，但又不敢。 哼！果然有猫腻！ 宇文离心中了然，但面上越发的惭愧起来，就好像李采薇咳嗽的这么厉害，全都是他的过错，一直在不停的道歉：“采薇，是本宫的错，本宫不该让她们给你倒酒的……” “不，不关你的事。”李采薇咳嗽了一阵，整个人便平静下来，脸孔有些发红的靠在宇文离胸膛上，一动也不想动，整个人疲惫的很。 先前压抑在心头的郁闷，倒是少了很多。 耳中听到宇文离在说：“大师，这一次你们千里迢迢来北狄，还救治好了本宫的太子妃，你的两个侍从怕是出了不少的力气？本宫一直都还没好好的谢过他们，不如让他们进来！” “本宫也好像他们敬一杯酒……” “不要！” 话音刚落，李采薇就失声喊了起来。 青鸾大师倒是一脸平静，但嘴角上翘，那一抹笑容越发显得意味深长：“太子殿下真是有心了，不过他们只是侍从而已，当不得殿下如此恩宠，还算了。” “怎么能算了！”宇文离断然拒绝：“本宫不喜欢欠别人恩情。” 说着，一挥手命小全子出去叫人。 李采薇坐在那儿，一张脸忽红忽白，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担忧。 宇文离将人搂在怀里，低头看着李采薇沱红的脸蛋，满是担忧的道：“采薇，你刚刚为何拒绝本宫的提议？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没有。”l李采薇闻言微微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妾身刚刚只是太过吃惊罢了，那两个人不过是侍从罢了，殿下有些小题大做……” 她的心里，一方面盼着见李晋之最后一面，但另一方面，却又希望李晋之赶紧走，再也不要出现。 因为，今日的宇文离看起来好生诡异。 “本宫没有小题大做，只是太在乎你了。”宇文离闻言松了一口气，道：“采薇，喝点热茶！解酒……” 一句话没有说完，外头有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乔装过的李晋之便与另外一名侍从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包厢便跪了下去：“小的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无需多礼，都起来！” 宇文离看到两个人时，显得很开心，摆摆手便命两人坐下。 唬的李晋之与另一名侍从根本不敢起身，两人低着头，连连推拒：“多谢太子殿下好意，但小的不过是卑贱之人，不配上座！” “本宫命你们坐，你们就坐！”宇文离佯装生气的道：“还是说，你们只听青鸾大师的话，根本就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小的不敢！” 两个人没有办法，只得恭恭敬敬的在下首位置坐了下来，屁股只挨了椅子三分之一，十分僵硬。 李采薇自从李晋之进门，一颗心就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握着杯子的手也轻轻的颤抖着。 她活了二十年之久，包括之前在南越冷宫里头，都没有做过像今日这样大胆的事情，当着宇文离的面儿，与李晋之见面，这在从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因为太过紧张，她连头都没敢抬。 第337章 私下见面 “采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宇文离低声的问道。 “妾身没事。” “那你为何不敢抬头啊，青鸾大师今日就要离开北狄去南越了，你没有话要让他带回去吗？” “带，带话？”李采薇怔怔的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太子妃出身南越，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一定很想念自己的亲人。”青鸾微微一笑。 李采薇点头：“是的，本宫很想念母妃……” “小贵妃在后宫之中过的还算可以，平平淡淡，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这一点请太子妃放心。” “还有，二哥与菊儿……”李采薇喃喃的道，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立在青鸾身后的李晋之。 李晋之垂着头，手在袖子里却握的很紧。 宇文离凤眸一眯，伸手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这一杯酒，本宫敬青鸾大师，还有你的两位侍从。” “多谢太子殿下盛情款待，小僧不胜感激。”青鸾再次端起酒杯，依旧是浅抿一口。而他身后的李晋之却是一口气喝干了。 “大师这两位侍从，可真是好酒力啊！”宇文离见状，不禁开口赞叹道。 青鸾闻言笑了笑：“殿下如此盛情款待，他们受宠若惊，自然要一饮而尽了。” 李采薇见两个人说的随意，渐渐不再紧张。 宇文离一边与青鸾大师说话，一边不忘记关注她，不停的伸手夹菜给她吃：“瞧你瘦的，今日从胜华宫里出来时，本宫差点不敢相信那就是你。” 李采薇食不下咽，但又不好拒绝，只能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酒过半酣，宇文离让侍从拿了些梅子酒来，兴致颇高的给李采薇倒了一杯：“采薇，这么久了，本宫好像还没有与你喝过一杯呢！” “殿下想喝，什么时候没有。” 李采薇伸手去接杯子，不料一个手滑，那杯子就掉在了桌子上，里面的酒液洒出来，将李采薇的半边衣袖都给沾湿了。 “哎呀！怎么搞的！”宇文离惊叫着站起身来，就要搀扶李采薇：“走，本宫陪你去后头换一身衣裳，小全子！” “殿下，不用！”李采薇闻言连忙拒绝：“你留下来陪着青鸾大师好了，妾身一个人去就可以。” 宇文离看着她，担忧道：“你一个人当真可以？” 李采薇连连点头：“有小全子与灵芝陪着，不会有事。” 宇文离这才点头：“那你小心一些。” 他如玉的脸庞上带着担忧，一路看着李采薇起身，在灵芝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总算走了！现在本宫可以与大师好好的喝一杯了！”宇文离呵呵一笑，亲自拿起酒壶，替自己与青鸾各倒一杯酒。 青鸾闻言不由也笑：“太子殿下是故意这么说的？您对太子妃的深情，天下皆之，何必说的如此嫌弃呢？” 宇文离不置可否：“女人就是麻烦！” 他抬眸看向下首呆呆而坐的李晋之，随意的道：“你们先下去！让店家重新给你们开一桌好了，省的在这里不自在。” “多谢殿下。”两个人道了歉就离开了。 宇文离示意青鸾喝酒，吃菜，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包厢的窗户开着，有微凉的风从外头吹进来，带进来一点花香。 宇文离闻着这菊花香，陷入了沉思。 青鸾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太子殿下神思不属，看样子像是有心事。” “大师真是火眼金睛，这都看出来了。” 宇文离回头看了青鸾一眼，叹息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子妃对本宫很是有些哀怨，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化解，甚是烦恼。” “殿下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幕后凶手吗？”青鸾闻言，面露不解之色：“贵国皇后娘娘也因此受到了惩处，太子妃怎么会怪罪殿下。” “大师有所不知。” 青鸾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沉声道：“受到惩处又如何，本宫的儿子不能死而复生，那些伤痕也不能抹去……” “这种情况，殿下什么都不做，才是上策。”青鸾闻言，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他缓缓道：“唯有静待时间慢慢过去，太子妃心里的伤痛才能减少。” “说的不错，只有这样。” 宇文离点点头，端起酒杯狠狠的灌了一杯。 青鸾陪着他喝了一杯，正待说些什么，却见宇文离猛的站起了身，将椅子往外一推：“大师慢慢喝，本宫去门口吹吹风。” 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青鸾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经没有了宇文离的身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都走了？”青鸾喃喃自语：“难不成要我这个和尚付酒钱？” “大师不必担心，我们太子殿下已经提前付过账了。”小全子在门口听到，当即朗声回答。 青鸾说那句话，本就是开玩笑，闻言连连摆手：“小僧知道！” 待要起身，然而想了想，青鸾还是稳稳的坐了下来。 今日无论发生什么，都得稳住，否则，就更让宇文离怀疑了。 …… 李采薇换下了湿漉漉的衣裳，在灵芝的陪同下从客房里走出来，就碰见了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李晋之，她猛然停下了脚步。 隔着幽暗，幽深的长廊，两个人遥遥相望。 却谁都说不出话来。 “太子妃……你怎么了？”灵芝扭头，看着李采薇渐渐湿润的眼眸，面露担忧之色。 李采薇恍若未闻，一双眼痴痴的看着李晋之，千言万语，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晋之也忍不住抬起了头，他想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将李采薇抱入怀里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慢慢抬脚，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冲着李采薇弯腰请安：“小的参见太子妃！” “起来！这不是宫中，不必多礼。” 李采薇强忍着激动说道。 “多谢太子妃。”李晋之缓缓起身，抬眸看一眼李采薇，忍不住道：“深秋天气，虽然不是很冷，但还是要多穿几件衣裳，太子妃这样，只怕会生病。” 第338章 识破 “多谢关心。”李采微深深的看着李晋之，缓缓开口：“本宫没事。” 灵芝上前一步，低低道：“太子妃，咱们进去！太子殿下还在里面等咱们呢！” 李采薇闻言，深吸一口气，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她道：“灵芝，你先回去！” 灵芝闻言大吃一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李采薇冲她摇了摇头：“你先去外头等，本宫待会儿就来。” 灵芝扭头看了看两位侍从，又看看李采薇，恍然大悟：“太子妃是要单独的询问这两位小师傅吗？那好，奴婢告退！” 说着，转过身去，恭敬的退下。 李采薇看着她的身影在长廊上消失，这才一步一步走到李晋之面前，步摇上的流苏垂挂在鬓边上，随着日光摇晃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光芒。 “采薇，你……” 李晋之低低的开口，然而才只说出两个字，李采薇忽然就一伸手，将旁边包厢的门推开了，拉着李晋之的手就往里面走。 碰的一声，包厢的门从里面紧紧的关上了。 李晋之还在愣怔，搞不清楚李采薇到底要干什么时，就看见李采薇犹如少女时那样，忽然飞扑着上前，一下落入他的怀里面：“晋之哥哥！你带我走！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女子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哽咽，肩头不停的耸动。 李晋之惊呆了，半响都反应不过来，怀里面那个紧紧贴着自己的柔软身体证明了这不是幻觉，李采薇要跟他走！没有任何人逼迫，她自己清清楚楚说出来的。 他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采薇，你可想好了？” 只激动了一瞬，李晋之就蓦然清醒过来，他伸出手去，将怀里女子的身形板正，看着她的目光道：“真的决定放下南越的一切？包括宇文离？” 李采薇想离开的念头，由来已久，自从萧儿去世，而她却不能替他报仇时，就心灰意冷的想要离开了，但皇宫森森，守卫重重，李采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根本就没有法子从宇文离身边逃开。 刚好李晋之来了南越，给了她离开的勇气，与希望。 只是，却不得不连累他了。 “是！我意已决。”李采薇点点头，神情坚决的道：“晋之哥哥，你愿意帮我吗？” “我当然愿意！” 李晋之想也不想的就说了出来。看着李采薇惊讶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当下儒雅俊俏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红晕：“小妹，只要是你的事情，二哥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二哥……” 无论李晋之这话是不是真心，李采薇都分外感动，这是她的晋之哥哥，从小到大，只要一想到他，自己就升起无限活下去希望的晋之哥哥。 她当然相信他。 “小妹，你放心，二哥一定帮助你脱离苦海……”李晋之满脸喜悦的看着李采薇，缓缓开口。 只是，他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外间一个突兀的声音给打断了：“采薇，你在哪儿？衣裳可换好了？” 是宇文离！他居然出来了！ 包厢里两个人的身体瞬间僵硬，李晋之的双手还握着李采薇的，不知不觉中也松开了。 李采薇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里，她希望宇文离不要找到这里来！这样，李晋之就还有希望逃走，她再编些话，总能圆回去。 但偏偏，宇文离重重的脚步声不偏不倚的朝着这个方向传来，下一刻，一只脚重重的踹上房门。 碰的一声，包厢的门从外头开了。 李晋之连忙护在李采薇身前，目光冰冷的看着破门而入的宇文离，手已经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既然来到这北狄邺城，他就早预备着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宇文离大刀阔斧的站在包厢门口，目光冷冽的落在李晋之的脸上，冷冰冰的道：“是青鸾大师有什么忘了交代的，让你这个侍从来找太子妃？” “殿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采薇连忙从李晋之身后站了出来，急急的想要解释，可是宇文离一看见她，双目顿时沉了下来，一张脸冷冰冰：“太子妃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李采薇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抬脚走过去。 宇文离顿时怒了，一伸手指着李晋之，暴怒开口：“来人！给本宫将这个吃力扒外的家伙拿下！看看他到底是谁！” 一声令下，走廊上顿时响起重重的脚步声，很快，一大群收执长刀的侍卫就冲着这边奔了过来，哗啦一下子将整个包厢都包围了起来，有几个侍卫从外头冲进来，企图将李晋之当场拿下。 “谁敢！” 李采薇上前一步，将李晋之护在了自己身后，大声道：“你们要拿下他，那就先杀了我！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众侍卫闻言不由的面面相觑，全都转过头去看宇文离，等着他示下。 宇文离的脸比刚刚还要深沉，他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侍卫，一步一步从外头走进包厢里，就站在李采薇身前一丈外，双目紧紧的盯着她，有些恼怒的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告诉本宫，他到底是谁吗？” 李采薇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明了，宇文离早就知道了一切！今日不过是他设下的局罢了！ 说什么开恩让自己出宫来送青鸾，分明就是给她机会与李晋之单独见面，然后来个翁中捉鳖！ “殿下不是都知道了吗？还要我说什么？”李采薇咬牙。 “这么说你承认了。”宇文离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向李晋之，目光不复之前的心痛与失望，而是冰冷无情：“越王殿下无需再装了，还是现出原形！” 李晋之面色平静，缓缓伸手将脸上的假面具摘了下来，又将垂落在前额的发丝弄到一旁，语气淡淡的道：“太子殿下是如何猜测出本王的身份的？” 第339章 胁迫（一） “要猜测出你的身份还不简单。”宇文离闻言冷冷一笑，淡然道：“太子妃神不思蜀，本宫一直都以为问题出现在青鸾大师身上，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你！” 李晋之无话可说，若非因为他，李采薇今日的确是不会出宫来。 “太子殿下。”青鸾缓缓开口：“话不能这么讲，若非越王坚持，小僧绝不会长途跋涉来到北狄，与其说是小僧解了太子妃的蛊毒，倒不如说是越王殿下的功劳。” “他是救了本宫的太子妃不假，但目的并不单纯！”宇文离闻言冷笑连连，目光一直都冷冰冰的盯着李晋之，语气里充满了嘲讽：“越王殿下这一次来北狄，目的是什么？想要带走本宫的太子妃吗？” 李采薇闻言蓦然一惊，宇文离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你若对太子妃问心无愧，又岂会担心她跟着别人离开。”李晋之依旧护在李采薇身前，目光平静的看着李晋之，淡淡道：“本王想念自家小妹，碍于两国关系紧张，因此乔装打扮而来，本想治好了小妹的病就离开，是太子殿下一直都在咄咄逼人！” “越王原来也知道两国关系紧张啊！”宇文离冷笑连连，根本就不打算与李晋之废话，手臂一挥，那些举刀侍卫齐刷刷的冲着李晋之奔了过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连青鸾也被他们包围住了。 “都住手！” 李采薇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猛然回头看向宇文离，哀求道：“殿下，算我求你了，让我二哥与青鸾大师离开！有生之年，他们不会再来南越了！” “太子妃心疼了？”宇文离盯着她，又愤怒又无奈：“你一直都知道越王在这里，但一次都没告诉过本宫！这一次是不是被本宫识破的话，你还打算跟着他一起离开？” 李采薇拼命摇头：“我不告诉殿下，是有苦衷的！我也没打算跟他离开！” “你敢发誓？” 宇文离将李采薇刚刚在包厢内所说之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听着她矢口否认，不由心痛如刀割，来自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才是最深沉的痛！ 李采薇说不出话来，想到刚刚在包厢里说的那些，她不由的泪流满面，只拼命的冲宇文离摇头：“殿下，只要你放我二哥与青鸾大师离开，妾身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离开北狄！” “这么说，你之前的确是打算离开了？”宇文离并未因这承诺而欣喜若狂，相反的，他脸上的悲伤更浓了一些。 李采薇没有反驳，只垂泪道：“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萧儿已经死了，我一不能替他报仇，二不能出宫陪他，这一生早就了无趣味，就算是回去南越，也不过是想回去看一眼母妃罢了……” 宇文离闻言浑身一颤！ 他是知道李采薇要离开北狄，但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个原因！ 他以为，她是见到李晋之，旧情复发…… “你故意这样说，是想掩盖你移情别恋的事实对不对？“宇文离冷哼一声，很明显不是很相信她的话。 “随便殿下怎么说！”李采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昂着头道：“总之今日，你必须放他们两个离开！” “本宫若不放呢？” 宇文离大刀阔斧的站在包厢门口，面色铁青的盯着李采薇，这个他最疼爱的女人，如今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若是被邺城的百姓知道此事，只怕他这个太子会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李采薇缓缓的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来，抵在了自己脖颈上，一字一句的开口：“殿下要抓他们，那就先给我收尸！“ “采薇！你！”宇文离万万料不到她会这么做！等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尖利的匕首抵在细嫩白皙的脖颈间，只要他敢上前一步，就会刺进咽喉里。 他的脸色蓦然变了，狂怒也掩盖不住眉宇间的焦急之色。 宇文离有些后悔，早知道李采薇会做出如此的过激行为，他今日就不该带她出宫来！如今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采薇，你把匕首放下来，一切好商量。”宇文离的态度软了下来，开口哀求道。 李采薇屹然不动，右手牢牢的握着匕首，面对着宇文离垂泪道：“殿下放我二哥与青鸾大师离开！” 宇文离站在那儿不动，眼神里闪现一抹冰冷：“越王殿下偷渡北狄，居心不轨，本宫怀疑他是南越派来刺探情报的刺客，不能就这么放了！” “殿下明明知道，我二哥只是为了我而来，根本就无心探测什么情报！” “是吗？”宇文离闻言冷笑连连：“那当日他们二人在邺城街道上，杀害朝廷官员，搅和的整个邺城一片混乱，又该如何解释？这难道不是证据？” 李采薇听了这话，几乎瞪目结舌：“事情的真想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是有人在背地里陷害，那个人还是母后！” “证据呢？有什么证明那件事就是母后的手笔？”宇文离冷笑连连。 李采薇看着他的神情，明白过来，宇文离这是打算卸磨杀驴了。在这之前，他或许念着青鸾救治自己的恩情，但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殿下，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他们俩离开，要么我死给你看！”李采薇泪流满面，一字一句的道：“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你死了，他们俩也逃不开一个死字，你这样做，可有意义？”宇文离面沉如水，忍者上前替李采薇擦掉眼泪的冲动。这个女人都威胁他了，他还管她干什么！ 可心，到底是被李采薇的痛哭弄的一团糟。 “当然有意义！”李采薇沉声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能做，但我还能陪着二哥他们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一个伴儿……” “小妹……” 李晋之闻言浑身一颤，脸上大受感动，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宇文离勃然大怒：“你是本宫的太子妃！居然要跟别的男人一起死？！” “都是殿下逼的。”李采薇淡然道：“只要你放了我二哥与青鸾大师，我发誓不会离开你！” “可你的心呢？”宇文离沉痛道：“本宫要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有何用？” 第340章 胁迫（二） “我的心一直都在殿下身上。”李采薇痛心疾首的看着宇文离，语气哽咽：：“但可惜的是，宫里的纷争实在太多，一步一步将我们逼到了这种地步，殿下现在还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你不也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宇文离浑身一颤，掩饰道：“你胡说什么？本宫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是吗？”李采薇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那日回宫，殿下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那并不属于东宫里的任何女人，一定是外头的……” 宇文离万万没料到，出卖自己的，竟然只是一点薄荷香！他反驳道：“没有！你一定是闻错了！本宫那两天一直忙着处理公务，哪里有功夫与女子厮混！” “是吗？”李采薇噙着泪看他，语气似悲似叹：“那一日，正是凌王殿下身中剧毒之时，殿下你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凌王府里面，与青鸾大师在一起……” 宇文离听了这话，脸色白了一分，但依旧嘴硬道：“你既知道，还问什么？” “殿下身上的薄荷香味，与凌王府刘侧妃身上的味道好相似……”李采薇看着他，语气幽幽：“我知道殿下与她是表兄妹，并且青梅竹马……” “二弟中毒，本宫就找玉蝉表妹问了几句，香味大概就是那时候沾染上去的，这有什么问题吗？”宇文离皱着眉头，好似被人冤枉一般，怒不可遏的道：“你身为太子妃，不关心朝政，不关心东宫和谐，却只喜欢弄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本宫真是对你失望透顶！” “真的只是捕风捉影吗？”李采薇看着几乎暴跳如雷一般的宇文离，眼神更加幽深了：“还是殿下自己心虚……” “本宫没有心虚！”宇文离猛然出声打断了她，胸膛上下起伏，怒气冲冲的瞪着李采薇，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拳头伸出来，狠狠的打她一顿。 李采薇眼睛里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匕首，冷冷道：“是真是假，我已没有兴趣听，殿下放人！让我二哥与青鸾大师离开，回去南越，我便答应你，从此之后，再不离开……” 宇文离的脸阴沉无比，冷冷道：“你先把手里的匕首放下！” 李采薇听了，不仅不放下，反而更贴紧自己的脖子。 匕首锋利无比的尖端刺进皮肉里，顿时有鲜红的血缓缓的流淌下来，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分外刺眼。 宇文离的神情终于变了，怒道：“你放下匕首！再刺进分毫，本宫立马杀了李晋之！” 说罢，反手刷的抽出身后侍卫手里的长刀，咔的架在李晋之的脖子上。 这一刻，他的心跳的很快，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就怕李采薇一个不小心，真的将那匕首扎进自己的脖子，那样的话，他会追悔莫及。 但要就此放过李晋之，宇文离心里又非常的不甘心，为了这一天，他可是已经计划了很久！ “你放开我二哥！”李采薇紧张的大叫起来。 宇文离神情慌乱，并不正面答话：“你先把匕首放下，我就放越王与青鸾大师离开！” 两个人谁也不肯退让，吵的不可开交。 “太子殿下，可否听小僧一句话。”青鸾一直都在做壁上观，此时终于缓缓的开了口：“越王殿下到北狄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救治太子妃，他没有动过北狄的一草一木，更不曾探测过什么军机密钥，这一点，太子殿下心里应当十分清楚才是。” 宇文离听了这话，扭头看了青蓝一眼，嘲讽连连：“太子妃中蛊毒，越王殿下恰恰赶来，莫非你会未卜先知不成？这番话还是拿去哄骗小孩子罢了，拿来欺骗本宫……简直是不知所谓！” “越王殿下是不会未卜先知，他不过是做了一个梦，梦见太子妃受伤，危在旦夕……”青鸾缓缓道：“因此，向南越皇帝请了半年的假期，带着小僧爬山涉水来到北狄……” “做了一个梦？”宇文离似是听到一个笑话般，嘲讽连连。 然而李晋之却重重的点头：“是的，我的确是做过一个梦，梦里面，小妹她神情癫狂，悲痛欲绝，有好几次都昏厥过去，再也清醒不来……” 宇文离闻言身体重重一颤！ 萧儿去世之时，李采薇的确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几度昏厥。 “二哥……”李采薇感激的落下泪来。 宇文离见了，心里厌烦之极，当下重重的冷哼一声道：“焉知不是你们来到北狄之后，多方在宫里打听，知道太子妃这段往事，胡诌乱编的罢了！”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青鸾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淡淡开口道：“太子殿下，小僧在南越，千真万确听到越王殿下说过这话。” 是真也好，是假也罢，如今分辨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青鸾解蛊毒救了李采薇是真，如今他们兄妹相认，想要一起离开北狄，离开他，也是真。 仅凭他这个太子，就能将人拦下来吗？ 宇文离看了看窗户外头，静悄悄的，然而数百名御林军已经在外头的街道上秘密埋伏了，今日李晋之与青鸾就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离。 “束手就擒！太子妃愿意以命相救，那是她的事儿，越王殿下既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不自己站出来，叫个女人来出头，也不嫌丢人！” 不能让李采薇将匕首放下，宇文离就退而求其次，打算从李晋之这边攻破。 果然，听了这话，李晋之神情动容，抬脚就想往前走：“小妹，二哥怎么能让你来保护！你且退下……” “二哥！”李采薇焦急万分，回头将李晋之一拦：“你别中了他的激将法！今日这个局面唯有我才能解开！” 说着回头，怒瞪宇文离：“我数三下，你再不放他们离开，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宇文离神情一变，他没想到激将法用在李晋之身上不管用，居然把李采薇给惹怒了，正想开口解释，就听到她冷冰冰的开口数了：“一……” “采薇！看着本宫！你当真，为了这两个人，舍弃本宫？”宇文离颇为受伤的道。 李采薇看着他，眼睛里流下泪来：“恰恰相反，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留在殿下身边……” “那就放下匕首啊！回到本宫身边来！本宫可以既往不咎！” “不行的。” 李采薇轻轻的摇了下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可以回到殿下身边，但是今日，二哥与青鸾大师必须离开……二！” 第341章 胁迫（三） 宇文离面色一变，迅速抬脚上前，想伸手从李采薇手里将匕首夺走。 “殿下再上前一步，我立刻自尽而死！”李采薇后退一步，脸上神情决然。 宇文离看着她娇媚脸庞上的两行清泪，只觉得心痛到了极点，已然麻木，明知道只要一句话就能令李采薇放下匕首，但是那答应放人的话，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李采薇看着宇文离，这个自己深爱了许久的男人，到了这样的地步，也不肯松口放人！是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去吗？江山社稷在他心里占的分位还是很重，而她，什么都不是。 “殿下真是狠心……”李采薇微微闭上眼眸，正欲念出三，却听宇文离急急开口：“好！本宫放他们离开！采薇！你把匕首放下来！” 李采薇蓦然睁开眼眸，直直的看向宇文离，有些激动：“殿下说的是真的？” 宇文离冷着张脸点点头，朝她伸出了手：“是，你现在可以放下刀子回到本宫身边了？” “还不行。”李采薇缓缓的摇了摇头，在宇文离的脸色变得铁青时，她硬着头皮开口道：“只有二哥与青鸾大师平安出了北狄国境，我才会放下匕首！” “你”宇文离顿时面色铁青。 看着李采薇的目光充满了愤恨，若非有外人在场，若非李采薇的脖子上驾着匕首，他一定狠狠的惩罚她！叫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妻为夫纲！ 身为太子妃，却联合外人一起对付自己这个太子，很好！很不错！ “好！本宫这就派人，送越王殿下与青鸾大师离开！”宇文离臭着脸，不甘不愿的道。 哗啦一下，围在外头的禁军如同潮水一般散去，露出空荡荡的长街来。酒楼里的客人早被这阵仗吓的远远逃开，只剩下战战兢兢的店老板站在楼下等候楼上几位要命的大爷离开。 店门前，一辆青篷大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 包厢里，宇文离看着李采薇，缓缓道：“采薇，本宫已经答应放人了，外头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随地都能送越王与大师离开，你把匕首放下来！万一伤到你自己了可怎么办？本宫会心疼的……” “殿下要是真的心疼我，就不会派人包围驿站，想要捉拿我二哥！”李采薇牢牢抱着匕首，半点不为所动。 宇文离有些气恼：“你身为本宫的妻子，却与别的男子借着治病的机会，掩人耳目的偷偷私会，本宫生个气都不行了？” “越王不是别的男子，他是我二哥！” “又不是亲的！” “殿下何必总是提及这一点呢？”青鸾大师忽然缓缓开口道：“太子妃是真的将越王殿下当做兄长看待，殿下总是说，本意是好的，但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你跟越王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不必在此假惺惺！”宇文离扭过头来，双眼阴测测的上下打量青鸾大师一眼，忽然恍然大悟：“本宫就说，当初见你一个人来到在被北狄，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原来忽略了越王！他跟你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不一起来！” 最重要的是，李晋之对李采薇的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他怎么可能不来？ 是自己大意了…… 否则一开始就能将李晋之揪出来！ 想到此处，宇文离心里懊悔不迭。 “殿下想多了，若非生怕小妹出什么意外，本王绝不会来北狄。”李晋之缓缓道，他的目光盯在李采薇的脸上，依依不舍。 尽管知道李采薇不会伤害自己，但心总是悬着，落不到实处。 “废话少说，还是赶紧启程，滚回你们南越去！”宇文离怒瞪李晋之，恶狠狠的道：“有生之年，让本宫再看见你踏入北狄，那时候绝对不会放过你！” “本王亦是如此。”李晋之不卑不亢道：“今生太子殿下还是莫要踏入南越国土的好。” “本宫当然不会去南越！” 宇文离不屑冷哼。 这一刻的他，心高气傲，胸腔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同时又有一股悲伤在心田里盘旋不去，被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威胁着放情敌离开，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够若无其事。 宇文离当然不会，他心里的痛苦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多。 他也不会想到，自己今日所说的话，会一语成谶。 众人下楼，李采薇走在最后头，亲眼看着李晋之与青鸾出了包厢，下了楼，坐进客栈外头停放着的大马车，她这才将刀子离自己的脖颈稍稍远了一些，起身走了出来。 “采薇！小心一点！” 宇文离没看李晋之与青鸾，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李采薇的身上，但因为她太过戒备，他始终不能靠近李采薇身边一丈范围。只能不停的开口叮嘱她小心。 李采薇却是扯了扯嘴角，淡淡开口：“殿下别费心了，我大哥没有安全离开北狄之前，我是不会将刀子放下来的！你抢去了也没什么用，自杀的方法有千万种，抹脖子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 “你又来威胁本宫！” 宇文离脸色更加阴郁，袖子里刚刚握起来的拳头也悄悄放了下来。 就在刚刚，他的确是想趁着李采薇不备，将她手里的匕首夺下来的！这样，李晋之还没离开北狄都城，想抓住他易如反掌。 可偏偏，这点心思又被李采薇给看穿了。 一旦牵扯到李晋之，她就变得无比聪明，但平日里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就没见她这样上心！ 宇文离又是妒，又是嫉，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一行人好容易下得楼来，李采薇一身华衣，独身一人站立在酒楼门口，看着马车里的李晋之与青鸾：“二哥，大师，你们一路上一定小心，等到了南越，一定要传消息给我！” “小妹，你回去！”李晋之从马车窗里探出头来，面色复杂的看着李采薇：“凡事多想开一些，不要钻牛角尖，生气绝望的时候，要多想一想萧母妃，还有菊儿……” 李采薇还没开口，宇文离就毫不客气的道：“越王殿下真是多虑了！从今以后，本宫不会让太子妃有任何上心落泪之时，你所说的情况不会发生！” “是吗？”李晋之淡淡道：“太子殿下最好说到做到。” “本宫自然能做到！”宇文离有些恼怒：“但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采薇是本宫小妹。”李晋之缓缓回头看了李采薇一眼，笑容里有些苦涩：“本王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又看着她出落成人间绝色，最后十里红妆的出嫁，本王就是她的亲人，你说有没有关系？” 在包厢里，当李采薇抱着他，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带她离开时，李晋之不是不动心的，没有李采薇陪伴在身边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不顾一切的带着他私奔，不管什么北狄南越，两个人不问世事，不理红尘，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但最终，这所有的绮念与幻想，都在宇文离识破他的身份时，被毫不留情的击碎了。 梦是美的，但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他还是他南越军功赫赫的越王，而李采薇，则是北狄的太子妃，相隔千里万里，不能相见。 “王爷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行！”宇文离目光冰冷。 他不介意李采薇有哥哥，但丈夫只能有她一个。 心里，也只可以想着自己！ “二哥，你珍重！”李采薇遥遥看着马车，双目噙泪。 李晋之张口正要回答，忽然不远处的长街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有一列骑兵从长街另一头飞速的奔了过来，当先一人，手里面举着一面小小的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来人隔的老远就开始高声呼喊：“陛下有旨，抓住南越来刺客！和尚——” 宇文离面色一变，当即丢下李采薇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须臾之间，那一队人已经奔到了跟前，为首拿旗子的，正是禁军首领秦大人，见了宇文离连忙下跪请安：“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宇文离看着他，冷冰冰的问：“秦将军怎么会突然来此？” “回殿下话，末将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此地捉拿南越刺客，奸细！”秦将军拱手道：“还请太子殿下行个方便！” “刺客？什么刺客？”宇文离看着秦将军，冷冷一哼，回头看了看青鸾乘坐的马车，缓缓问：“你所说的不会就是本宫要送的青鸾大师，还有他的侍从？” “是！”秦将军毫不犹豫的道：“微臣要抓的就是他们！太子殿下想必也是受人蒙蔽，才不知情的，只要殿下袖手旁观，末将回宫之后，会替殿下向陛下说情。” “如果本宫说不呢？” 宇文离看了看已经面色煞白的李采薇，缓缓开口。 秦将军面色一变，宇文离会不配合自己，这到是出人意外。 “殿下，微臣可是接到举报，说是这青鸾大师身边的侍从，很有可能就是南越那位骁勇善战的越王殿下！只要抓住了他，咱们北狄与北狄打仗时，很有可能会占上风！” 秦将军附耳在宇文离耳边，急急的解释道。 宇文离不置可否，他没有答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李采薇：“父皇知道了，这件事不是本宫可以控制得了。” 说着，起身走向一旁，竟是任由秦将军上前抓捕李晋之等人。 “给我上！捉拿反贼！” 秦将军一声令下，禁军瞬间包围了马车，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就在众人欲冲向马车时，李采薇忽然大声开口：“都住手！” 禁军们人认得她是太子妃，动作不由的都停顿了下来，纷纷看向秦将军。 “太子妃还有话要说？”秦将军双眼眯了一眯，缓缓上前，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李采薇，道：“太子妃，这件事您还是不要管的好？咦，你脖子上怎么还架着一把匕首？天哪！快放下来……” 李采薇看都不看秦将军一眼，更是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的盯住了宇文离，垂泪道：“殿下，你真的要见死不救？” 宇文离不能坐视不管，只能皱眉开口：“采薇，本宫先前是答应过你放他们离开，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父皇他要抓一个人，从来就没有失败过！就连本宫，也只能遵从他的旨意……” “你可以劝他！”李采薇哭喊出声：“别人的话父皇不听，可你是太子！他对你有多看重，我知道！只要你一句话，二哥与青鸾大师就可以离开……” “我凭什么要替他们求情？！”宇文离猛然打断了她，怒气冲冲道：“一个心怀鬼胎之人，不远万里的跑来这里算计本宫，本宫凭什么放过他！” “殿下怕是忘记了，若是没有我二哥与青鸾大师，妾身早就死了。”李采薇痛心疾首的道。 宇文离过河拆桥的行为，实在是让人看不上。 “就算是没有他们，本宫也能想出办法来救你！”这件事算是宇文离心里的逆鳞，李采薇当众说了出来，更显得他无能，宇文离顿时勃然大怒起来。 “等殿下想到办法，我早就死了。”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手里面的匕首，盯着宇文离一字一句道：“殿下，让他们放我二哥与青鸾大师离开！否则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你！” 宇文离惊怒交加：“父皇要抓他们，你也要威胁我？” “不威胁殿下，我还能威胁谁？威胁那些禁军吗？”李采薇苦笑一声，扭头看了看乌压压的人群，神情凄然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在这陌生的地方，根本就无所依靠……” 她唯一能凭借的，就是宇文离的爱。 宇文离目光变了一变，咬牙切齿的看着李采薇片刻，忽然扭头，冲着身后那些禁军吼道：“退下！全都给本宫退下！” “殿下！这是何意？”秦将军凑上前来，满脸都是惊诧。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秦将军请带着人离开！这件事，本宫等下会亲自进宫向父皇解释，有什么惩罚，都冲着本宫来，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第342章 胁迫（四） 怎么可能不牵连？ 放走了骁勇善战的越王，陛下必定会勃然大怒，宇文离固然要被惩罚，而他这个丝毫不作为的禁军统领，恐怕也难逃干系。 “殿下，你可想清楚了？放走越王，陛下定会勃然大怒！”秦将军满脸无奈，苦苦哀求道：“到时候微臣受牵连都是小事，很有可能殿下您的太子之位，都会不保……” “那是本宫的事，不劳秦将军费心！”宇文离冷着脸道：“本宫保证不让你受到牵连，带着你的人退下！” 秦将军满脸无奈：“殿下，这……” “退下！”宇文离勃然大怒：“本宫这个太子，说的话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是不是？” “末将不敢！”秦将军急的满头大汗，开口解释道：“毕竟是陛下命令，微臣不好就此退去，还请殿下宽容则个……” “秦将军！” 却在这时，长街另一头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男子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丝玩世不恭。 秦将军听了这呼喊，脸色猛然一变！ 李采薇却欣喜的回过头去，朝着拥挤的人群望去，这是宇文凌的声音！她不会记错！ 他已经大好了？自从他中毒之后，她还没见过他…… 找到了，在对面茶馆二楼的栏杆上，有个身穿红袍的人抱着酒杯懒洋洋的坐在那儿，一张脸又白又净，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灿烂。 宇文凌也看到了李采薇，他笑盈盈的开口喊了一声：“大嫂。” 李采薇则眼含热泪的回了一声二弟。 被忽视的宇文离脸色铁青，一个情敌尚未送走，又来一个！他气呼呼的怒瞪宇文凌，没好气的道：“你的伤好全了吗？怎么不在府里头歇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大哥这话就不对了。”宇文凌文言一个鸽子翻身，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轻轻松松的站在宇文离面前，懒洋洋的道：“若是没有青鸾大师出手相救，臣弟早就去见阎王爷了，哪里还能活蹦乱跳的站在这里？现在他要走了，于情于理，臣弟都要送一送他，否则说不过去，是？” 说完回头，笑盈盈的看一眼马车里的青鸾大师，拱手道：“大师，本王来迟，你没事儿？” 青鸾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笑盈盈的开口：“凌王殿下别来无恙，能看到你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此处，小僧心中十分欣慰。” 秦将军见势不妙，立即上前：“末将参见越王殿下！您莫非也是来阻止末将抓捕反贼的？” “反贼？你说谁是反贼呢！”宇文凌猛然回头，一抬手啪的给了秦将军一个嘴巴子：“这是本王的救命恩人！” “可是……”秦将军双手捂着嘴巴，满脸痛苦的看着宇文凌，还想解释，然而宇文凌又抬起了手臂。 秦将军这回聪明了，瞬间闭上嘴巴。 宇文凌收回手，冷冰冰道：“带着你的人离开！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殿下，末将是奉陛下之命，在此捉拿南越来的奸细！”关系到身家性命，还有前途未来，秦将军半点不肯退让：“还请凌王殿下莫要为难微臣！” “为难？”宇文凌文言冷哼一声，忽然一抬手，从怀里面摸出一块玉令来，在秦将军面前一举：“这就是父皇给我的！见面如见君！现在，可以带着你的人退下了？” “这……” 秦将军睁大了双眼，目瞪口呆的看着宇文凌手里面的那块玉佩，那的确是皇帝宇文岚贴身佩戴的玉佩。宇文凌来这儿之前，还先去见了陛下？ 宇文离却猛然扭过头来，双目审视的看着宇文凌，他不相信父皇会亲手将这块玉佩交给他。 毕竟自己想要，都没得到。 那么，只剩下一个结果了：偷。 有那么一瞬间，宇文离想开口将这件事揭发，可是他回头看了看双眼泪汪汪，抱着匕首伤心欲绝的李采薇，最终还是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无论如何，宇文凌今日也是赶来给他帮忙的，不是吗？ 秦将军果然被宇文凌手里的玉佩给唬住了，结结巴巴的问：“凌王殿下，这个当真，是陛下给你的？” “你不相信？”宇文凌眯了眯眼，伸手去摸腰间的玉佩，冷冷开口道：“要不要本宫递给你看一看？” “不用！不用！凌王殿下折煞末将了！”秦将军连连摇头，额头滴着冷汗向后退了一步。 宇文凌收起玉佩，趾高气扬的道：“既然如此，你们还等什么？全部给本王退下！” 秦将军再没说什么，抬手朝着身后一扬，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他们一走，整个长街再一次的空荡起来。 李采薇看向宇文凌，双目之中露出感激的神情来，今日还好有宇文凌在！ 宇文离冷哼一声，语气幽幽：“二弟这么做，就不怕回去以后，父皇怪罪于你吗？” “回去的事情，就回去再说。”宇文凌微微一笑，丝毫也不在意。 青鸾与李晋之都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弯腰冲宇文凌请安：“这一次多亏凌王殿下相救，我等才能离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好说！好说！”宇文凌缓缓道：“大师救命之恩，本王也没齿难忘！” 宇文离站在一旁，见两个人说来说去，就是没提自己，脸上不禁有些挂不住，心里更是冷笑连连：若非自己被逼答应，青鸾与李晋之根本就不能离开！ “太子殿下，还请你以后对太子妃好一些，凡事多替她考虑一些。”青鸾忽然回过头来，看向宇文离：“ 你保护不了太子妃，不能替她报仇，就别怨怪别人。” “本宫的事情不用你来管！”宇文离的脸色瞬间铁青。 “好了，时间不早了，二哥，大师，你们还是赶紧出发！”李采薇生怕再耽搁下去，就走不了了，当下焦急开口。 李晋之也知道分别的时刻就要到了，他依依不舍的看了李采薇两眼，叮咛道：“小妹，二哥不在，你可要照顾好你自己。” “二哥……”李采薇的眼眶瞬间湿润。 宇文离不耐烦了，当下冷冷开口：“再不走的话，本宫可就要改变主意了！”这一刻，他十分的愤怒，想暴揍别人一顿，尤其是李晋之。 李晋之浑身一凛，终于收回目光，重新与青鸾上了马车。 另一名侍从则熟练的坐在前头赶起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便行驶到了城门口，稍一停顿，便缓缓驶了出去。 宇文离看向李采薇：“现在可以将你手里的匕首放下了？” 李采薇却无动于衷：“只有收到我二哥的亲笔书信，确定他平安，我才会放下。” “那样子你岂不是要抱着匕首呆上三天三夜？”宇文离瞪目结舌。 “这个不劳烦殿下操心。”李采薇淡淡道，说着转身朝着客栈走去，提心吊胆了这么久，终于放下心来，她脚下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朝着地上摔去！ “小心！” 宇文凌离的比较近，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奔到跟前，一把将李采薇从地上扶了起来。 咣当一声，李采薇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她慌忙去捡，宇文离猛然将身上玉佩摘了下来，朝着这边狠狠一砸。 啪的一声，碎了的玉佩将匕首砸出好远。 宇文离纵身一跃，将匕首抢在手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来，看着李采薇冷冰冰的开口：“来人！通知秦将军，城门外抓捕南越奸细……” “殿下是不是忘记了，我说过，自杀的方法千千万，自刎只是其中一种。”李采薇挣脱掉宇文凌的搀扶，缓缓起身，看着宇文离不紧不慢道：“就算我手上没有东西，可我还有牙齿不是吗？我可以咬舌自尽，殿下要不要看一看？” “采薇！你！”宇文离有些恼怒：“你为什么总是要跟本宫作对？” “妾身从没想过要跟殿下作对，是殿下一直都在利用妾身，想要铲除我二哥罢了。”李采薇淡淡道：“不敢正大光明的在战场上与他较量，却只敢在背地里耍这样的阴谋诡计，北狄太子，不过如此罢了。” “你瞧不起本宫！”宇文离真真正正的怒了，一股熊熊怒火在胸腔里乱窜，几乎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来自最亲近女人的鄙视，比什么刀锋剑雨都要厉害万分！ “妾身没有。”李采薇微微昂着头，直视宇文离，尽管心痛，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我说的是事实。” 宇文离浑身一个踉跄。 宇文凌在一旁看着他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大嫂，你少说两句得了，大哥身为太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他也是身不由已……” “你闭嘴！”宇文离猛然扭头，怒瞪宇文凌：“你自己还一屁股的债呢！看父皇回去如何责罚你！” 李采薇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禁问道：“凌王，陛下为何要惩罚你？” “我的事，就不劳大哥操心了。”宇文凌懒懒一笑，回头冲着李采薇道：“大嫂莫要担心，不过是一点点小事罢了。” 第343章 “偷父皇贴身的玉佩，假传命令也是小事？”宇文离闻言冷笑连连：“那对二弟来说，什么才是大事？杀父弑兄才是？看不出来你有如此本领！” 李采薇听的震惊连连，宇文凌还没开口，她就忍不住辩驳道：“殿下胡说什么？这等杀头的大罪你也往凌王身上扣？你还是他的哥哥呢！这是什么心态！” 宇文离勃然大怒！ 李采薇居然帮着个外人来反驳自己！ 他不肯承认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下黑着脸上前，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转身向外走去：“这等地方你还没待够吗？跟本宫回去！” 李采薇挣扎不得，当下苦着脸道：“你放开我！” 宇文离猛然停下脚步，双目喷火的盯着她：“放开你，让你去追越王？想都不要想！” “我饿了！”李采薇无可奈何的道：“殿下能让我回去客栈里好好吃一顿饭吗？” 宇文离狐疑的看着她，并不肯相信这个说辞：“刚刚在酒楼里面，本宫给你夹那么多菜，你一口都没吃。” “正因为没吃才饿啊！” 宇文凌也在一旁笑着开口：“大哥别这么吝啬嘛！大嫂既然饿了，就带她进去吃一顿好了？臣弟刚好也没有事情……” “你放走了南越奸细，还有脸吃饭？” 宇文离冷哼一声，当即开口将已经退走的秦将军叫了回来，指着宇文凌对他道：“凌王偷取父皇身上玉佩，假传胜令，你将他押解回去！正好能将你自己摘出来。” “什么？凌王殿下竟是假传圣令？还偷了陛下玉佩？”秦将军脸色大变，看看若无其事的宇文凌，又看看宇文离，一脸的捶胸顿足：“殿下既然早知道，为何刚刚不提醒末将！现在那南越奸细只怕已经出城了……” “就算没有出城，你们也不能去追！” 宇文离有些恼怒：“还有，秦将军，你搞清楚，本宫刚刚逼问之下才知道凌王假传圣令的事情！” “是是是！殿下说的对！都是末将的错！” 秦将军连连道歉，再看向宇文凌时，那脸上的表情就十分的不客气了：“凌王殿下，请跟末将走一趟？” 宇文凌知道，自己要是反抗的话，宇文离会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说不定到时候李采薇也要跟着遭受浴池之殃，当下没开口，只懒洋洋一笑，丢给李采薇一个安心的眼神，跨上马打头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李采薇站在酒楼门口，遥遥望着宇文凌离开，心里面十分担心，不知道这一次回去后，皇帝究竟要如何惩罚宇文凌。 “你心疼了？”宇文离在一旁冷嘲热讽。 李采薇猛然回头：“就算心疼，也是玲珑的事，还轮不到我。” 说着，转身大踏步的往酒楼内走去。 宇文离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阴沉。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要宇文离在皇帝面前替宇文凌求情的事，但这个念头在李采薇脑海之中只转了一下，便被她给打消了。 先不说宇文凌宇文离两兄弟之间的龌龊，单就她自己，只要一开口，必定火上浇油。 宇文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替宇文凌求情？ 包厢里，李采薇面对着店家重新端上来的一大桌子精美菜肴，大口吃饭，大口喝汤，一点也没有刚刚李晋之等人在时的拘谨与愁眉不展。 宇文离坐在对面，没有动筷子，就那么看着李采薇吃。 看着看着，他心里的怒火消了很多，当下冷哼一声道：“你刚刚不吃，可是不想在越王面前表现出如此粗俗的一面？” “错！” 李采薇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嘴里嚼着东西，含混不清道：“我答应过二哥，会好好吃饭，好好过日子。” “什么？”宇文离听的一头雾水。 “我是说，不吃饱了哪里有力气回去皇宫里，接着与母后斗智斗勇？”李采薇抬眸看了宇文离一眼，紧跟着低头，又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宇文离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复杂的神情：“其实母后，她现在已经不能对你再做什么了。” 一旦确定刘皇后不是自己的生母，宇文离对她的怀疑就日渐加深，就算没有李采薇，他也打算腾出手来对付她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怎么可能让刘皇后再伤害到李采薇？ 无论如何，李采薇都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从前是，现在也是。 “殿下是在安慰我吗？”李采薇听了这话，放下筷子冷笑连连：“母后只是被幽禁半年，半年后她还是一国皇后，想要对付我这个没有半点势力的南越太子妃，可是轻而易举……” 说到这里，李采薇忽然想起一事来，当即眉头一皱：“陛下远在皇宫，你又没有透露过二哥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秦将军又是如何来的？会不会背后有人插手……” 宇文离面色一变，他想到了刘皇后。 虽然被幽禁，但是借着强大的势力，以及刘国公府，刘皇后想做什么，都轻而易举。秦将军的事情，的确很像是她的手笔。 他想到了，李采薇自然也想到了，当下冷笑连连：“殿下，是不是很打脸？” 宇文离面色铁青，忽然道：“你别说了，快吃！吃饭回宫！” “殿下是打算回去以后质问母后吗？”李采薇低着头，一手慢慢的从盘子里夹花生米吃，一边淡淡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就算问了又能如何？” 刘皇后会承认吗？宇文离有证据吗？没有。 宇文离满脸颓废的坐在那儿，久久不曾言语，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 李采薇没有关注他想什么，只一味的低头吃饭，吃到自己胃部撑着了，也没停下筷子。 从今以后，她一定要好好吃饭，努力养好身体，然后想办法借机逃离北狄！ “采薇，你之前与李晋之的话，本宫都听见了……”宇文离忽然幽幽开口。 李采薇正在喝鱼汤，闻言一下子呛到了。 “咳咳咳……”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然后抬眸看向宇文离，笑靥如花：“殿下不会真的相信了？” “相信什么？”宇文离盯着她问。 李采薇收了笑容，淡淡道：“相信我是真的要与二哥离开。” “难道你不是真心的想要跟他走吗？”宇文离反问：“隔着薄薄一道门，本宫可是亲耳听到你说那些话的，当时你还趴在李晋之的怀里面是？” 说到这里，宇文离的眼眸之中顿时有一股阴霾闪过。 刚刚不应该放过李晋之的！唯有他死，自己才能解恨！ 李采薇将他神情全都看在眼里，当下淡淡开口：“殿下不要再想着抓回二哥了，他活的好好的，我才有可能活着，否则……” “李采薇！你还不承认你喜欢他！” 宇文离狠狠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道：“现在总算将心思暴露出来了！居然要陪他去死……” “这一切都是殿下逼的。” 相比于他的激动，李采薇却显得十分平静：“我爱萧儿，可是他被母后害死了，我喜欢荷儿在我身边伺候，即便她伤了，残了，我也一样真心对她，可是殿下连调查都不曾，就将她逼死了……” “本宫跟你解释过！荷儿的事情本宫也很后悔！”宇文离有些恼怒，不过是死一个宫女罢了，李采薇居然恨上了自己，在她心里面，到底是自己重要，还是一个宫女重要？ 他永远都不知道，李晋之，荷儿等人在李采薇心里面究竟有多重要，那是她真真正正当做亲人的人。 “后悔有用吗？荷儿再也回不来了。” 李采薇低头又去吃菜，尽管已经很撑：“没有了那些熟悉的人，殿下又整日泡在外头，拥有了别的女人……” “再说一次！本宫心里从来没有别的女人！” 宇文离一把抓住李采薇的手，恶狠狠的瞪着她：“是不是要本宫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你才肯相信？” “我当然信。”李采薇试着抽一下手，却没抽动，她将目光望向别处，淡淡道：“殿下心里当然有我，否则一个不受宠爱的太子妃，可比不上抓捕一个战功赫赫的敌国王爷来的重要。” 说到底，李采薇之所以能威胁成功，靠的还是宇文离的宠爱。 他若不爱她，就根本不会受她的影响。 宇文离听了这话，心里一暖，当下缓缓放了手，冷哼道：“你既知道，为何还要胡乱猜测？” “是不是胡乱猜测，殿下心里有数。”李采薇微微一笑，缓缓起了身：“该回宫了。” 宇文离看着她，目光深沉：“你不怕回宫后，本宫偷偷派人，将李晋之追回来？” 李采薇闻言，淡淡的咧嘴笑了：“殿下大可以这么做，看我会不会知道。” 宇文离目光深沉，没有答话。 两个人携手出了酒楼，回宫不提。 …… 为了消除李采薇的怀疑，亦或者是想证明什么，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宇文离一直都待在宫里，陪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第344章 然而李采薇神情始终淡淡，无论是夜间休息，还是白天小憩，都将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放在自己手边，寸步不离的带着，宇文离有好几次想趁着她睡着时将匕首拿走，但最终失败。 没办法，宇文离只好挑开了讲：“都过了这么久了，越王他们早就回到南越了，你带着那把匕首到底有什么用？” 李采薇正坐在南窗底下的暖炕上，挑灯仔细看灵芝新绣的花样子，闻言抬眸看了宇文离一眼，淡淡答道：“没有收到我二哥的回信之前，殿下还是别费力气了，妾身是不会相信的。” 宇文离有些恼怒，忽然腾的一下子伸手，去夺李采薇手边上的匕首。 可李采薇反应更快！ 她抢在宇文离面前将匕首拿在了手里面，刷的抽出匕首抵在自己脖颈间，淡淡问：“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采薇，在你心里，本宫就是那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宇文离痛心疾首：“回宫这些日子以来，本宫日日待在你的身边，可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一眼？” 李采薇闻言，倒是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静无波：“抱歉，若是别的事情，妾身还可以相信殿下，但是事关二哥，请恕妾身无法相信。” “说到底，在你心里面，越王就是比本宫重要！”宇文离咬牙切齿，他虽然居高临下，但神情里却透着一抹受伤。 李采薇不置可否，解释了这么久，她早就累了，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殿下出去！该去处理政务了……” “你就这么想撵本宫走？”宇文离一把夺过李采薇又捧起来的绣样，猛的扔向远方，双眼怒瞪着她。 一旁灵芝早看情形不妙，悄无声息的转身退了下去。 李采薇十分的无奈：“殿下，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你看着我！想着我！心里面只有我！别的男人统统全都忘光！宇文离差点就大声的喊了出来，但身为太子的尊严，让他羞于启齿，只是恨恨的瞪着李采薇。 李采薇长长的叹息一声。 她知道，今日若是不说些安抚的话出来，宇文离会一直纠缠下去，死也不离开。 但今日她累了，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采薇，本宫对你要求真的不多，只要老老实实的待在本宫身边……”宇文离的语气柔软下来，万般无奈道：“除此之外，本宫真的别无所求……” “殿下放心，我早就决定留下来了，不会离开的。”李采薇抽了抽嘴角，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丝笑容：“殿下快去忙！你再在这儿待下去，恐怕明日父皇就要派人来责骂妾身不知礼数了……” 这倒是真的。宇文离的神情缓和下来，充满欣喜的看着她，他能看的出来，李采薇说不离开时，神情十分认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让她解开心结，重新接纳自己，并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自觉今日进步良多的宇文离点点头，终于起身向外走去：“采薇，你好好休息，本宫先走了。” 李采薇点头：“殿下慢走。” 要是以往，她肯定加上一句；妾身等您回来。 但今日，李采薇并没有说。 宇文离脸上又露出一抹失望，但很快他便觉得自己有些奢求了。 等他一离开，李采薇脸上的笑容就慢慢的消失了，整个人面无表情的靠坐在暖炕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灵芝从外头走进来，捡起扔在地上的绣样，低声道：“太子妃，还绣吗？要不，奴婢去重新准备一个？”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兴阑珊：“全都拿下去！本宫有些累了。” 说着，便躺下去微微合上双眼。 灵芝知道李采薇这是要睡了，连忙走上前来，展开一条丝绸锦被轻轻盖在李采薇身上。 半夜时，李采薇忽然发起了烧，脸上红通通的，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灵芝每隔半个时辰便进来一次，一看到她的模样，当即吓的面无人色，连忙派遣宫人去请太医。 半夜时分，整个皇宫万籁俱寂时，胜华宫内却是灯火通明。 “太子妃，你怎么样了……”灵芝守在李采薇病床前，一边泪流满面的喃喃自语，一边转过头去，目光频频的朝着门外望去。 李采薇张着嘴，想说自己没事，但却发出了一声极其沙哑的呻吟，高烧让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已经半个时辰了，太医怎么还没有来！”灵芝心里的忧虑一重多过一重，忍不住对着外头大吼起来。 可是屏风外头，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有人低声回答：“灵芝姐姐别生气，已经派人去请了，很快太医就来了！” “有人去请太子殿下了吗？”灵芝忽然问。 这一次外头的回答声十分响亮：“已经派人去请了！殿下若是在宫中，这会子也该到了。” 只要太子殿下到了，一切就都好说。 灵芝听了此话，心中稍稍安定。 但病床上李采薇虚弱的眼眸里却露出一丝嘲讽。 她难受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时辰，宇文离要是有心，早就来了，怎么还会需要人请？他八成根本就不在宫中。 她猜测的不错，不一会儿，林太医，李太医等人都到了，但宇文离却依旧毫无踪影。 玲珑没办法，只能收回翘首期盼的脖子，领着太医进内殿里替李采薇诊脉。 重重叠叠的轻纱帷幔被掀开，宫人在床前设座儿，林太医拿着药箱子在病床前坐了下来，隔着帕子搭上李采薇的脉搏。 灵芝紧张万分的站在一旁，胡乱的伸手一擦眼泪，忧心忡忡的问：“太医，情况如何？” “别吵！” 林太医眉头一皱。 灵芝连忙闭嘴。 为了不影响到太医，她起身退到屏风前，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 好一会儿，林太医才收回手，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轻松：“太子妃恐怕是日间吹了冷风，得了伤寒罢了，虽说有些严重，但却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待老夫开上几帖药，浓浓的煎服了，就可以痊愈。” “真的？”灵芝喜出望外。 “你这丫头，老夫行医几十年，还能说谎话不成？”林太医挑了挑眉头，起身向外间走去，李太医见他出来，当即问道：“情况如何？” 林太医道：“是伤寒。” 李太医也松了一口气：“有你这位医中圣手在，想是无碍的。” “过奖，过奖！说起治疗伤寒，还是李太医你更为娴熟，不如一起研究一下药方？” 两位太医互相恭维着，去了外间开药方。 不一会儿，药方写好，灵芝交给一位忠厚老实的宫女，命其在廊下煎药。 当胜华宫内弥漫起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儿时，太医们离开了。 灵芝衣不解带的守在李采薇的病床前，端着熬好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李采薇喝。 也亏得李采薇虽然高烧严重，双颊通红，但吞咽并无多大问题，一整碗的汤药，吹凉之后，不一会儿就喝完了。 喝了药之后没过多久，李采薇浑身都开始冒汗。 灵芝连忙将被子掖了掖，端端正正的坐在病床前守着。 不一会儿，李采薇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灵芝这才慢慢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到外间，对着宫女们询问：“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派人请了没有？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没有来？” “回灵芝姐姐的话。”一个小宫女回答道：“奴婢去了太子殿下歇息的寝宫，还有书房，可是并未见到殿下，守卫说，今日太子殿下并不在宫中。” “殿下不在宫中？” 灵芝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些时日，宇文离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胜华宫里度过的，就连昨日，都待了大半天。没想到如今李采薇病了，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 这也难怪，太子妃对殿下总是不冷不热。 灵芝长长的叹息一声，挥挥手将大部分的宫人全都打发下去休息，只留下两个宫女陪着自己彻夜守在李采薇床前，端茶递水。 第二日，天一亮，灵芝从迷迷糊糊中清醒，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李采薇的情形，她伸出了手，在李采薇的额头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随即长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热度总算是退下去了。” 她起身，满脸惊喜的叫了两个宫女进来，选了几道清淡，易消化的菜品，吩咐两人去御膳房让御厨做。 “是，灵芝姐姐。”两个宫女一躬身，转身退下了。 灵芝回到病床前，看李采薇睡的正香，便没有打算叫醒她。从外头叫了一个宫女进来守着，自己出去沐浴更衣，守了一夜了，她早就困的不行了。 皇城南门，宇文离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匆匆赶了回来，进宫后，先去上了早朝，等散了以后，又急匆匆的赶往胜华宫，昨日一天未去，不知道李采薇心里可会怪罪？ 总要让她知道自己是难能可贵的才行，天天去，也就不珍惜了。 宇文离拿话安慰着自己。 不料进了胜华宫以后，处处都透着一股奇怪，宫人们见到他，脸上没有一丝欣喜，反而显得有些惊讶：“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都平身！太子妃呢？” 宇文离一摆手，缓缓开口问。 “回殿下，太子妃在内殿里，沉睡未起。”有宫人回答。 沉睡未起？ 宇文离扭头看了看外头阳光明媚的天气，脸上露出亦疑惑的神情来：“太子妃病了？” 居然一猜一个准！ 宫人点头：“殿下还是自己进去看！” “搞什么？神神秘秘的？”宇文离面露疑惑之色，原本想问问太子妃病的重不重，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马上就进去见李采薇了，到时候不全都知道了？ “太子殿下呢？” 灵芝在偏殿里刚刚沐浴洗漱完毕，便听得说太子殿下来了，连忙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可是大殿上并没有宇文离的身影。 有宫人回答：“灵芝姐姐，太子殿下进内殿里看望太子妃了。” 是该去看。 灵芝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心道太子殿下昨夜未回来，太子妃心中肯定伤心，如今殿下一下早朝就过来了，也能稍稍的弥补一下她心里的遗憾！ 刚这样想着，她就听到内殿里发出啊的一声尖叫！撕心裂肺，悲伤不已。 “采薇——” 灵芝脸色一变，连忙抬脚就往内殿里奔！ 等她跌跌撞撞的进去，就看见宇文离失魂落魄的趴在床沿上，不停的摇晃着李采薇的身影，一边晃，一边痛哭流涕：“采薇！你醒醒！不要吓唬本宫！你醒来！” “太子殿下——”灵芝张了张口，正想解释，却见宇文离猛然回头，一双眸子充满阴霾的盯住了她：“你是怎么照看太子妃的？本宫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一旦有事，立刻通知本宫！你是怎么做的！” “殿下，奴婢……”灵芝急急开口，想解释不是她不通知，而是太子妃不过是得了伤寒罢了，这么一点子小病无需大动干戈，可宇文离根本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宇文离恶狠狠的瞪着满殿里跪着的宫人，咬牙切齿的道：“若是太子妃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全部陪葬！” 灵芝吓的浑身一哆嗦，根本来不及细看李采薇到底怎么了，慌忙答应道：“是！殿下！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说着，飞快的转身退下，竟是亲自去请林太医去了。 “滚！全都给本宫滚蛋！”宇文离抬脚，将跪的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宫女一脚踹倒。 “是，殿下！”宫人们全都爬起来，跌跌撞撞的退了下去，生怕跑的慢一点，便被宇文离当场踹死。 宇文离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比难受。 他扭头，慢慢的一步一步回到李采薇的病床前，双目泛红的盯着晕迷不醒的她瞧，眼泪如同珠子一样，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有的滴落在他锦袍前端，有的滴落在地上。 第345章 逼问解药 “母后，儿臣原本已经打算放过你，可你却一再触犯我的底线！”宇文离猛然一把擦掉脸上的泪水，眼中露出一抹坚定的神情，猛然转身，健步如飞的走了出去。 等到了外间，他猛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那些瑟缩的躲在角落里的宫人，宇文离冷冷道：“你们给本宫守好太子妃！不得出一点差错！” “是，殿下！”宫人们连连点头。 宇文离这才抬起脚步，飞一般的离开了。 等灵芝带着林太医赶回来时，大殿上已经没有了宇文离的身影，她奇怪的问道：“太子殿下去了哪里？” “殿下刚刚离开了，许是怕太医治不好太子妃，去向陛下求情了？”宫人们揣测道。 灵芝听了，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神情：“这样也好。” 说完，领着太医进门。 “灵芝丫头，太子妃不过是伤寒，按理说过了一夜，也该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会更严重了呢？”林太医捏着一把雪白的胡须，满脸都是不解神情。 灵芝轻轻的摇了摇头：“奴婢没有看到太子妃的情形，只是太子殿下惊慌失措，都说要奴婢们陪葬了，想来情况应该很严重？” 陪葬？林太医一听，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宇文离出了胜华宫，却没有去找皇帝宇文岚，而是径自去了昭云宫。 这是刘皇后被幽禁之后，他第一次来。 门口的守卫见到宇文离时，满脸都是惊讶：“太子殿下是要进去看望皇后娘娘吗？” 宇文离点点头，黑着脸道：“请把门打开，让本宫进去！” “这……” 侍卫闻言，略有迟疑。 宇文离顿时双眼一瞪：“父皇只是命母后闭门思过！没有说不让她见本宫！把门打开！” 侍卫们被宇文离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当下再无迟疑，慌忙将沉重的殿门打开，金丝楠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内殿里，正百无聊赖的靠在贵妃榻上休息的刘皇后听到声音，猛然抬起了头，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之色：：“是陛下来了吗？” 齐嬷嬷就站在一旁，门外强烈的光芒照射中，并不能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她熟练的拍着马屁道：“娘娘，也有可能是凌王殿下啊！” 宇文离就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神情真真切切的变了。 尽管早就从刘玉婵口中得知，自己并非是刘皇后的亲生儿子，宇文凌才是。但宇文离一直都不太相信这一切，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怀疑，否定这一切。 直到此刻，听了齐嬷嬷的话，他才算是真的相信了。 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可怕。 “是……太子殿下？”终于看清楚外头的人是谁，齐嬷嬷带着献媚笑容的脸瞬间一僵。 同样面色僵硬的还有刘皇后，见到宇文离的那一刻，她原本扬起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一股怒气升起：“太子来干什么？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宇文离冷冷的看着她，久久一言不发。 刘皇后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眼中露出惊异之色：“要不是你在陛下面前进言，本宫如何会被幽禁半年！这就是本宫生养的好儿子啊！狠！真是狠！往自己亲生母亲的身上扎刀子……” 你是本宫的亲生母亲吗？恐怕是假的？ 在这一瞬间，宇文离很想不故一切的大声呼喊出来，但话到嘴边，他忽然又咽了下去。 “母后这段日子过的可还好？” 忍了心中所有怒气，他尽量语气平静的问：“没有了外头的纷纷扰扰，阴谋算计，儿臣想，母后应当过的十分舒心才对。” “你还有脸问！”刘皇后怒气冲冲：“什么阴谋算计，本宫问心无愧！” “好，好一个问心无愧！”宇文离点着头，咬了咬牙，沉声道：“过去的一切，儿臣都可以不与母后计较，可是这一次，你为何还要给太子妃下蛊毒？青鸾大师已经离开了！不害死她，你誓不罢休是不是？” “本宫什么时候给太子妃下蛊毒了？”刘皇后闻言满脸愕然，但很快就勃然大怒，猛然伸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恼怒道：“太子，你少拿屎盆子往本宫身上扣！这些日子以来，本宫一直都待在这昭云宫从未外出！手底下的人也都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 “母后这些话，还是拿去骗三岁小孩好了。”宇文离打断她道：“你的手有多长，儿臣心里有数，青鸾大师走的那天，父皇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了越王殿下的事情？至于秦将军，他一直都是刘国公府一派的……” “本宫那样做有什么错！” 提起这个，刘皇后更加恼怒，同时也理直气壮：“南越的越王，进入北狄皇宫，如入无人之地一样！这不是欺负北狄无能吗？若是传出去，岂非叫天下人笑掉大牙！” “倒是太子你，明明有机会将人抓住，扣押下来，这样咱们北狄对南越时，就不会那样处处落于下风，于国于家都是好事，可你却偏偏放了他！”刘皇后站起了身，多多逼人道：“本宫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找来了！” 居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宇文离心内冷笑连连，沉声道：“母后这话说的岔了，越王明明是二弟偷了父皇的圣令，喝退秦将军，才逃走的！与儿臣有什么关系？” “如今二弟被父皇关押在天牢内，日日受鞭挞二十下，母后应该心疼了？” 刘皇后听了这话，心中暗暗吃惊，但并不肯上当：“你父皇那是被你蒙蔽了！若是你早一点抓住越王，还会有凌王的事情吗？说到底，你不仅弄丢了越王，还害了你二弟！太子做到你这个地步，真是将我北狄人的脸都给丢尽了！” “儿臣今日不是来跟母后争辩此事的。是非对错，父皇早有定论。” 宇文离眼眸沉了沉，并不肯顺着刘皇后扯远的话题走，而是说出了今日来的重点：“请母后拿出蛊毒解药！救醒1太子妃！” “我没有解药！” 刘皇后暴怒的将面前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拂到了地上，厉声道：“也没害太子妃！你给本宫滚！” 宇文离站在那儿，并不肯离开。 等刘皇后吼完了，气喘吁吁的跌坐在贵妃塌上，大口的喘息之时，他再一次冷冷的开口：“请母后拿出解药，让儿臣解救太子妃。” 刘皇后一把抄起身后多宝阁上摆放着的一炳玉如意，狠狠的朝着宇文离的脑袋砸去！ 宇文离不闪不避，任由玉如意砸到自己的头上，随后掉落在地上。 一股子鲜血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顺着刀削一般坚毅的侧脸慢慢的滑落下来。 雪白的肌肤，鲜红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啊——” 身后一群宫女全都捂着嘴巴尖叫起来。 刘皇后也呆了一呆，她以为宇文离会闪开的！他那么聪明，不是吗？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宇文离就是想借此去陛下面前告状，害自己罢了！ 刘皇后的双眸阴险的眯了起来，沉声对着齐嬷嬷吩咐：“去，拿止血药膏来，给太子止血！” 宇文离并不让齐嬷嬷靠近，继续一字一句的道：“请母后拿出解药来，让儿臣解救太子妃。” “本宫没有解药！” 刘皇后崩溃的差点哭了起来，双手恨恨的捶打着空荡荡的茶几，她咬牙切齿道：“太子今日，是想逼死本宫是不是？” “儿臣只是想要解药，救回太子妃。” 宇文离机械般的重复道，没有人注意到，他看刘皇后的目光越来越冷。 “本宫没有！你给我滚！滚！” 刘皇后狂暴起来，自己从上首位置下来，凶狠的奔到宇文离面前，伸手将他往外推搡：“来人啊！你们都是死人么？” 齐嬷嬷等人连忙上前，对着宇文离劝道：“太子殿下，您还是离开！奴婢发誓，太子妃中的蛊毒，真不是我们娘娘下的！您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倒不如赶紧去调查真相，抓住真正的凶手，这样太子妃才能得救……” 不得不说，这番话说的十分漂亮。 不但将刘皇后成功摘了出来，还将矛头指向了别处。 宇文离要是定力差一点，就被人忽悠着走了。 但是，经历过一次蛊毒之害，这一次，他没那么好骗了。 “之前的事情不就与母后有关吗？别人也下不出一模一样的蛊毒来？若是想要儿臣离开，母后还是早一点拿出解药，儿臣保证，立刻就走，绝不再碍母后的眼……” 说来说去，他就是认定，李采薇这一次的昏迷不醒，就是刘皇后的蛊毒害的。 刘皇后绝望了，碰上这么个一根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太子，她能有什么办法？ 解释不行，发怒还是不行。 “太子，母后求您了，你快走！太子妃中的毒真不是本宫害的！”刘皇后一把握住宇文离的手，哀求道：“真的不是我……” 难道真的不是？ 宇文离看着刘皇后，慢慢陷入沉思。 第346章 误会一场 “本宫真的没有再对太子妃做过什么……”见宇文离神情有所松动，刘皇后连忙再接再厉：“她毕竟是南越的公主，宫里头看不惯她的大有人在，说不定是别人，比如……” “这后宫里头，最看不惯太子妃的人，不就是母后吗？”宇文离打断了她，重重的发出一声冷哼。 刘皇后看了他脸上的那抹嘲讽之色，终于讪讪的闭上嘴巴。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说，才是明智之举。 刚刚还是太冲动了啊！刘皇后暗自后悔。 “解药一定是在母后这里，还请母后拿出来，儿臣好去救醒太子妃。”宇文离并不肯离开，继续不卑不亢道：“时间再晚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 刘皇后身形晃了几下，几乎快要晕倒。 这个死脑筋的太子，怎么就说不通呢？她真的没有害太子妃！ “皇后娘娘！您怎么样了？”齐嬷嬷一声惊叫，连忙冲上来扶住了刘皇后。 连气带吓，还有惊，刘皇后只觉得疲惫不堪，她靠在齐嬷嬷的身上，无力的冲着宇文离一摆手，道：“太子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里，那你就浪费！本宫不想听了，齐嬷嬷，回内寝宫！” “是！娘娘！” 一大群的宫人陪着刘皇后进了内殿，只留下宇文离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宫毯上，神情又是疑惑，又是落寞。 刘皇后要走，他总不能将人拦下？可是解药怎么办？ 他要如何才能将李采薇救醒？ 难道，要派人快马加鞭的将青鸾追回来？ 这个想法只在宇文离的脑海之中冒出来一瞬，便被他给赶跑了，先不说现在半个月过去了，青鸾早就回到了南越，单就说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只怕他亲自去请，青鸾也绝不会来。 但李晋之就不同了，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李采薇死，他若开口，说不定…… 一想到饯别那日站在包厢外头听到的那些含情脉脉的话语，宇文离的脸色瞬间一僵，无论如何，这一次他绝不会派人去请青鸾！ 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你太自私了！不过就是见一下李晋之罢了，却能救回李采薇，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吗？ 宇文离慌乱的摇头，将这个念头也赶走。 到底要如何做，他心乱如麻。 正慌张之时，忽然大殿外头传来小全子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赶来了。 “太子殿下，赶快回去！太子妃已经醒了！” “醒了？” 宇文离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灼灼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小全子：“你说的是真的？太子妃真醒了？” “是的是的！”小全子连连点头：“奴婢还进了内殿，亲眼看着灵芝喂了太子妃一碗粥，才出来向殿下禀报的。”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宇文离惊喜连连，抓着小全子的手就从宫毯上站起身来，由于跪的太久，起身时，双腿都麻木了。 尽管身体是疲惫的，但宇文离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高兴。 “走！咱们这就回去胜华宫！” 稍稍的歇息片刻，宇文离当即转身，急急的想回到胜华宫里，不料他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刘皇后冷冰冰的声音：“太子冤枉了本宫，打算就这么离开？” 宇文离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身，就看见刘皇后在齐嬷嬷的陪同下，愣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一旦证明了自身的清白，她又恢复到之前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皇后了。 “母后不是休息了吗？”宇文离神情淡淡：“儿臣是见你十分疲累，不想去打扰罢了。” “本宫没有休息，你现在可以道歉了。” 刘皇后缓缓在上首的塌上端坐下来，目光审视的看着宇文离：“太子妃醒了？” 宇文离点点头，答了个是。 “不过一点点小事，太子就兴师动众的跑到这胜华宫里来，对着本宫大吼大叫，简直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刘皇后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茶几，怒气冲冲道：“太子，你可知罪？” “儿臣知罪。” 宇文离盯着刘皇后看了一眼，咬着牙缓缓跪了下来：“请母后责罚儿臣莽撞之罪。” “你是太子，本宫如今不过是个被幽禁在宫内，大权旁落的皇后罢了，哪里敢责罚你？”刘皇后冷笑连连。 然而，宇文离的神情始终淡淡，并没有说出戴罪立功的话来。 更不曾提出亲自去皇帝面前，替刘皇后求情。 “太子！你冤枉了本宫，打算如何处置？”刘皇后气的咬牙。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慢吞吞的道：“儿臣愿意，在母后宫门前，不吃不喝，跪上三天三夜。” “本宫是那种严苛无情的人吗？”刘皇后恼怒：“你跪三天？怎么不说跪七天？直接跪死算了！” “原来母后也知道长跪不起会死人。”宇文离闻言忽然咧嘴一笑：“可是先前，您动不动就惩罚太子妃，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你今儿是为了太子妃打抱不平来了！”刘皇后凤眸一眯。 “儿臣不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刘皇后冷哼一声，干脆挑明：“本宫也不求你什么，你自己去你父皇面前，求他解除本宫的禁足令，否则，今日之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儿臣要令母后失望了。” 宇文离不卑不亢道：“关您禁闭，是父皇自己的意思，圣意已下，没有人可以违背父皇的旨意，就连儿臣也不能。儿臣还是出去老老实实的跪上三天三夜！希望母后能够早日消气。” 说完，也不等刘皇后叫他起身，自己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站住！” 刘皇后怒道。她如何敢让他跪在宫门前？不出一刻钟，消息就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今日之事并非是她的错，可是刘皇后心虚呀！总怕会让皇帝想起之前的事情，对她大加惩罚。宇文离若是真跪了，只怕御史们的口诛笔伐很快就来了。 “母后还有什么吩咐？”宇文离回过头来，神情平淡的看着刘皇后。 他的眼睛里，早没有了儿子面对母亲的那种亲昵，有的只是陌生，还有憎恨。 刘皇后不由的伸出手去，捂住了胸膛。 她暗暗感到心惊。 难道宇文离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的真相？不！绝不可能！ 忽然一股眩晕的感觉袭来，刘皇后软软的朝着塌上倒下……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您怎么了？”齐嬷嬷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去扶刘皇后，扶不起来时，她抬头看见宇文离还直直的站在殿门口，当即冲着他大声喊了起来：“太子殿下！您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呀！” 宇文离愣了一瞬，皱眉看着晕厥过去的刘皇后，心里怀疑她是不是在做戏。 最终没说什么，他扭头叫了个守在殿外的侍卫，吩咐他火速去请太医来。 今日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一定忙的不可开交？ 宇文离摇了摇头，回头看时，见齐嬷嬷已经领着宫人们七手八脚的将刘皇后抬到了内殿里，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转身离开。 而是将小全子叫了来：“你现在回去胜华宫，看看太子妃情况如何，然后再向本宫禀报。” 小全子知道宇文离是顾忌刘皇后，才没有立刻回去，闻言当即点头：“殿下放心，奴才这就去！” 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宇文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道上，这才转头看向内殿里。 当朝皇后晕倒，可非小事，尽管这个皇后还在关禁闭期间，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御膳房里的皇帝就知道了，当即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赶来了。 宇文离亲自跪在宫门前，向皇帝请安：“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 “太子怎么会在这里？”宇文岚看到他，十分震惊。 宇文离沉声回答道：“回父皇，太子妃今日一早晕迷不醒，儿臣用尽全力也不能将她唤醒，以为她又中了蛊毒，于是赶来昭云宫，想请母后拿出解药来，谁知母后说不是她下的毒，小全子又带来消息，说太子妃已经清醒了，儿臣知道错怪了母后，便打算在台阶前跪上三天三夜，求母后原谅，刚一跪下，母后就晕厥过去了。” “你是该跪！” 宇文岚听了这话，重重的一甩衣袖，也没给宇文离好脸色看，抬脚大踏步的进内寝宫去了。 “妾身参见陛下……”刘皇后已经清醒了过来，但是整个人还是虚弱无比，她靠在枕头上，苍白着脸向皇帝请安，刚弯下腰去，就被皇帝一把扶住了。 “你还病着，就不要多礼了！”皇帝重重的叹息一声，随后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太子越来越莽撞了，这一次竟然敢冤枉你！你放心，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陛下，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之前不该一直对付太子妃，才让太子猜忌在心……”刘皇后哀哀的开口求道：“求您不要责罚太子……” “这个逆子，做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如何能够轻饶？” 第347章 心烦意乱 宇文岚满脸怒火，冷哼一声，对外喊道：“孽障！还不进来给你母后磕头赔罪！” 话音落，大殿外就传来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宇文离才从外头走进来，神情十分平静，扑通一声就在刘皇后的床前跪了下来：“儿臣鲁莽，没有查清楚事情真相，就冤枉母后，是儿臣的错，请母后责罚！” “太子，快起来……”刘皇后虚弱的伸着手，虚虚要扶他，当然够不到了，垂泪道：“本宫不怪你，本宫自己也有错，从前做了许多错事……” 当着皇帝的面儿，她的嚣张，她的跋扈，还有那些藏在眼底脸庞上的恶毒，全都隐藏起来，此时此刻的刘皇后，就是一个疼爱子女的温柔母亲，看起来虚弱无比。 皇帝在一旁连连叹息：“看看你母后，多么善良大度！真不知道朕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子！”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 宇文离瞬间抬起了头！ 他差点就喊出了这句话，可到底还是靠着强大的自控力压了下去，他不是刘皇后亲子这件事现在不能揭穿，否则对自己极为不利。 “太子……”刘皇后盯着宇文离，期期艾艾的问道：“太子妃现在如何了？”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查看宇文离的脸色。 但无论她如何看，宇文离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根本不能从中看出什么。 刘皇后不由的有些失望。 “回母后话，太子妃应该是醒了，儿臣是听宫人说的。”宇文离低着头回答道。 刘皇后还想再问，皇帝宇文岚就挥挥手，不耐烦的道：“不是关心太子妃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给朕滚！这几天都不要来昭云宫了！省的惹你母后生气！” 宇文离巴不得离开，闻言应了一声，恭敬的冲二人行了礼，低着头转身退下。 当他走到门口时，刘皇后的声音缓缓传了来：“太子，别听你父皇的，本宫不会嫌弃你，有空还是要多来走动的好……” 宇文离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他回头面色复杂的看了刘皇后一眼，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内殿里，刘皇后对着皇帝默默的流了许多眼泪，在他的安慰声中，低低道：“陛下，妾身想让侄女玉蝉进宫来陪陪我，你说可好？” 皇帝还能有什么不应允的？闻言直接命人去凌王府里接刘玉婵，还十分爱怜的握着刘皇后的手道：“皇后也不要太过伤心，朕有空了，也会来多陪你的。” “多谢陛下。”刘皇后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笑容。 …… 站在昭云宫外高高的台阶上，宇文离面色复杂的抬眸看着这座辉煌无比的寝宫，如无意外，最近一段时间里，他都不会再来了。 “殿下，现在去胜华宫吗？”小全子从花木后闪了出来，狗腿子一样的凑到宇文离面前，眼巴巴从的问道。 宇文离看着他，沉声问：“你刚从胜华宫里回来吗？太子妃现在怎么样了？” “回殿下，太子妃好着呢！” 小全子闻言，立刻眉飞色舞：“奴才去胜华宫里的时候，灵芝正在喂太子妃喝粥呢！奴才亲眼看着她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才回来向您禀报的。” “太医如何说？”宇文离问。 “太医说没事了，病情在好转，再有几天，太子妃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那样本宫就放心了。”宇文离说着，点点头，背着手抬脚往台阶下走去。 小全子看他走的方向不对，不由的惊讶出声：“殿下，您不打算去胜华宫啊！“ 宇文离回头看他一眼，语气淡淡：“太子妃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本宫去与不去又有什么两样？你先回去！本宫出宫去有一点事情。” 说完，不给小全子反驳的机会，抬脚大踏步的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 小全子呆若木鸡，大张着嘴巴站在原地半天缓和不过来。 什么情况？太子殿下为了太子妃，不惜大闹整个昭云宫，连陛下都惊动了，可是现在他却说他不去看望太子妃了？ 宇文离的确不打算去看李采薇，去过昭云宫之后，他现在的心情十分糟糕，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呆一呆。 到了宫门口，他随便坐上一辆马车，对着车夫吩咐了几句，便往别院里去了。 …… 刘玉婵独自一个人站在庭院里的山茶树下，仰着白玉般的娇嫩脸蛋，看着从树上飘落下来的鲜红花瓣，神情里有一些落寞。 她在这别院里已经呆了整整半个月了，但才见到宇文离三次而已。 第一次，他来逼问秘密，她卖了关子。 第二次，他还是逼问秘密，但到底要了她。 第三次，不过是匆匆回府，告诉她宇文凌的身体已经大好，而王府里假扮的替子已经到位，并没被人察觉出有何不妥，叫她安心住着。 她如何能够安心？ 一日不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大表哥的身边，被他神情凝视，刘玉婵的心就始终无法安宁。 一阵风吹过，纷纷扬扬的花瓣在地上铺了红艳艳的一层，有婢女捧着披风从屋内走出，对着刘玉婵开口劝道：“小姐，还是进屋去！这外头冷。” 刘玉婵闻言轻轻的摇了下头，目光仍旧痴痴的望着大门的方向，语气幽幽：“今日已经过了一大半了，表哥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旁边的丫头惊叫起来：“小姐！是太子！太子殿下来了！您看！“ 刘玉婵听了这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喜悦，连忙顺着丫鬟说的方向看去：“在哪儿？他真来了？” 下一刻，她就看见了宇文离。 漫天缤纷花瓣中，宇文离身穿一身银白色的长袍，头束金冠，一张脸俊美无匹，几乎叫人不能把眼睛移开，刘玉婵瞬间激动起来，心跳的很快很快，想要迎将上去，却发现自己挪不开双脚。 也罢，她就站在这里，等他过来好了！ 谁叫宇文离一去就再也不回头，叫她一个人在这里日日夜夜的苦等？ 刘玉婵心里有着小小的埋怨，故意高抬了姿态。 宇文离丝毫没有察觉，出宫之后，他原本是想找个酒楼喝酒的，但在马车快要到达时，他又突然的命令车夫改道，直接来了别院。 即便现在下了马车，他的心仍旧纠结无比。 因为纠结，因为痛苦，他从刘玉婵身边经过时，看都不看她一眼。 “表哥……” 刘玉婵惊呆了，就在宇文离越过她，准备进厢房时，她终于忍不住哀怨般的开了口。 宇文离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他猛然回头，看到刘玉婵站在山茶花树下，有些纳闷：“表妹，本宫正要找你去呢！你怎么在这里？” “表哥还说呢！我就站在这里，你都看不见。” 刘玉婵缓缓走上前来，脸上的神情十分哀怨。 宇文离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是本宫的错，你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表哥是想问，没有你，我在这儿呆的习惯吗？”刘玉婵眨巴着一双波光潋滟的水眸，淡淡看他一眼，似哀怨，似无奈：“我一点都不习惯。” 这话宇文离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了，只好尴尬一笑：“玉蝉，你也知道的，本宫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置，不可能每日每天都在这里陪着你……你也不能进宫……” “表哥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为了太子妃，冲进昭云宫内，对姑母大喊大叫……亦或者，是把所有的太医全都召集到胜华宫里去？” 宇文离闻言面色一变，声音冰冷道：“你人住在这里，对宫里的消息到是灵通！” “那是自然。”刘玉婵闻言忽然呵呵的笑了：“表哥莫不是以为，除了你，我就不能接触到宫里的消息？表哥不要忘记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日后你登基为帝，我为皇后……” “本宫当然记得！” 宇文离面沉如水：“但本宫目前还不是皇帝！所以，你也就做不了皇后。” “做不了皇后不要紧，不还有太子妃可以做吗？”刘玉婵闻言微微一笑。 笑的倾国倾城，令人沉醉。 但宇文离的心却因为她这句话陡然沉了下来，他死死的盯着刘玉婵，一挥手命身边的侍女下人全都退下，冷冷开口道：“怎么，现在就想对付太子妃了吗？你不要碰触本宫的底线！” “底线？殿下还有底线？”刘玉婵闻言哈的一声笑了，她本虚弱，平常时候看起来都是一副弱不禁风随时会挂的模样，但是深入了解之后，宇文离早就发现，这不过是表象罢了，刘玉婵狡猾的很，也健康的很，她绝对不会因为一场风寒，或者咳嗽几声就挂掉的。 “殿下的底线应该是皇位！”刘玉婵的声音猛然一沉，一字一句道：“像你这样儿女情长，意气用事的人，你觉得你能打败宇文凌，登上皇位？不要忘记了，他的背后可还有姑母！” 宇文离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可偏偏，刘玉婵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宫不是有你吗？”他最后阴沉着脸道：“母后她绝对料不到你这个受她倚重的侄女，居然会背叛她！” 刘玉婵闻言轻轻的笑了，就好像听到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语，语气显得漫不经心：“那又如何？殿下若是对我不起，我随时随地可以回到姑母身边，到时候……” 宇文离猛然上前一步，大掌袭向她的后腰，只一捞，刘玉婵整个人就结结实实的落进了他的怀里面，两个人的脸近的呼吸都能够闻到。 他盯着她，咬牙切齿：“你当本宫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想走的话，殿下也拦不住啊。” 刘玉婵极为享受被宇文离抱在怀里面的感觉，但面上却要装出一副想逃离的样子，一双纤纤玉手搭在宇文离的胸前，却是将他往外推：“殿下还是放开我！你将我晾在这里一走就是半个月，根本就不在乎我，既是如此，又何必问呢？” 宇文离死也不松开手。 他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散心，二就是来看刘玉婵的，她是他现在对付刘皇后与宇文凌最大的筹码，如何愿意放她离开？当下低声安慰：“好了，别气了，本宫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刘玉婵要的是长长久久的陪伴，只是来看一眼，如何能够满足？当下撅着殷红的小嘴，不满的瞪着宇文离：“殿下是来问话的？” 宇文离不置可否，只是抱着她往内屋走去，两边的侍女看到这一幕，全都很有默契的退了下去。 刘玉婵将双手放在身前男人宽阔坚挺的胸膛上，心里美滋滋的，一路由着他将自己抱往内室里，一路跌进了宽大的拔步床里，身子刚挨着柔软丝滑的锦被，身上就压了一个人。 “殿下急什么，你从宫里出来，太子妃没有满足你吗？”纤纤玉手挑开了宇文离胸前的衣裳，刘玉婵慢吞吞的开口，声音悦耳动听。 宇文离全然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儿，闻言不管不顾的冲着面前那张殷红的嘴唇吻了下去，堵住了女人的喋喋不休。 帷幔内春光无限…… 事后，宇文离在耳房里的浴桶里清洗了身体，回来躺在床上，面色深沉的对躺在那儿的刘玉婵开口道：“母后现在是越来越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只怕要不了多久，她自己就会迫不及待的在父皇面前挑开此事，你说本宫要如何是好？” “殿下先别急，让我缓缓。” 刘玉婵轻轻的喘息一声，浑身仍是酸软无力，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道：“姑母不会选择自己在陛下面前挑开此事的，现在不会。” “此话怎讲？”宇文离闻言，双目一亮。 刘玉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瞄了他一下，淡淡道：“很简单，因为陛下信任你，在他眼中，没有人比殿下更适合做太子了，除非你犯下了无可饶恕的大罪，否则，谁也夺不走你的太子之位！” 第348章 缠绵 宇文离闻言，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颇感意外的看一眼刘玉婵，道：“本宫不知道，你原来对本宫有这么大的信心……” “那是自然！”刘玉婵闻言轻轻的笑了：“你是我看中的人，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也没有必要纠缠表哥了，是不是？” “你倒是很诚实。”宇文离收回目光，重新躺在床上。 他睁着双眼看着头顶上的帐子，浑身十分疲累，但精神又很兴奋，躺了没一会儿，他再一次开口问道：“玉蝉，本宫没有当上皇帝之前，只能委屈你一直都住在这里了，对不住……” “殿下，我不委屈。” 刘玉婵闻言缓缓摇头：“再说我可以回去凌王府啊！没必要一直都待在这里的……” “你……要回凌王府？” 宇文离腾的一下子坐起身来，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刘玉婵伸出雪白如玉的藕臂，惬意的抚摸上他光裸的胸膛，脸上带笑的道：“是啊！替子终究是替子，代替得了一时，代替不了一世，我若一直待在这儿，凌王一定会产生怀疑，为了殿下的大计着想，我得回去。” 宇文离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呢？ 他说不上来。 刘玉婵的手如同藤蔓一样的缠绕上他的脖颈，宇文离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两片如火一样的嘴唇贴上了他的胸膛，忍不住浑身一抖，下一刻，一股从心底里弥漫而起的欲望升起，他再也忍不住的将怀里的人拥的更紧了一些…… 意乱情迷之时，宇文离恍恍惚惚的想起了李采薇，但却是正哭泣的李采薇。 他心里闪过一抹厌恶，连忙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好一会儿后，帐子里才再次的安静下来。 宇文离已经连起身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还是强撑着起了身，先自己去洗漱了，回来时看见刘玉婵的狼狈样子，他心有不忍，低头弯腰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殿下……？”刘玉婵原本紧紧闭着的双眼猛然一下子睁开了。 宇文离低头看了她一眼：“本宫抱你去洗漱一下。” “多谢殿下。”刘玉婵俏脸一红，瞬间低下了头去。 耳房就在隔壁，宇文离将人放进浴桶之后，转身便打算离开，却在这时，刘玉婵忽然缓缓的开了口：“殿下，你若是想早日收回姑母与凌王手里的权利，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方法，不会浪费你一兵一卒。” “什么办法？” 宇文离猛然停下转身。 刘玉婵勾了勾嘴角，整个人慵懒无比，而又风情万种的坐在浴桶里，冲着宇文离勾了勾手指尖：“殿下过来，我就告诉你！” 宇文离瞬间觉得腿软，站立不稳。 这女人也太强悍了？今晚上是不将他榨干，就不肯放过他是？ 他应该扭头就走的！ 可是想一想那些充满诱惑的话语，宇文离又不舍得离开，当下咬着牙走近浴桶，沉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若敢骗本宫，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怎么个兜着法？先欠着吗？“刘玉婵闻言咯咯咯的笑了一下，双目意味不明的冲宇文离光裸的胸膛看了一眼。 就在宇文离气的打算扭头就走时，忽然听到刘玉婵幽幽的开了口：“你若是肯废掉太子妃，我就替你除掉凌王！”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宇文离猛然扭过头去，双目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怒气冲冲道：“本宫无论如何都不会废除太子妃的！你死了这条心！” 说着，转身预备离开。 刘玉婵并不恼火，只慢吞吞的道：“殿下大可以离开，你可以等上两个月试试！看到时候是你厉害，还是凌王厉害！” 宇文离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内心十分复杂。 他十分渴望除掉刘皇后，还有宇文凌，这一对母子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二十余年，如今还要踩着他来上位，他如何能够容忍？可是，一旦答应了刘玉婵，就证明他必须辜负李采薇，宇文离绝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 可是，脑海中有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就算辜负太子妃又如何？以后想办法弥补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一个女人都舍不得，又如何去争夺这个天下？ 反言之，他若连天下都争取不到，又如何能够保护好李采薇？到那时她应该也会嫌弃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内心天人交战许久，宇文离终于一咬牙，一只手搭上了浴桶：“好，本宫答应你，但是你要给本宫时间。” “好，我给你时间。” 刘玉婵慢慢的笑了，笑容如同昙花绽放一般，美的惊心动魄。 只可惜，宇文离却没用心思欣赏。 …… 第三天的时候，李采薇就能下床走动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入冬的第一天，邺城就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到天黑时，外头已经落下了厚厚一层。 胜华宫里烧着暖暖的地龙，殿内四周还放置着许多个火盆，温暖如春天，就连放在茶几上的一株山茶花，都还没有开败。李采薇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静静的站在窗户前看了许久雪景，喃喃自语道：“这样的天气，在外奔波的人，可真是要吃许多苦头。” 灵芝端着热茶从外头走了进来，听到这句话顿时就笑了：“太子妃，您病才刚好呢！怎么又担心起太子殿下了呢？放心好了，以殿下的身手，即便他在宫外，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宇文离外出没有回宫，已经有好几天了。 当初刚刚清醒时，李采薇听到宫人们说，为了逼问出解药，宇文离大闹昭云宫，为此还差点被皇帝给杖责了，她是又感动又心酸，但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那种感动已经淡的再也没有了。 “本宫知道了，你去撤掉一个火盆，另外再准备一些糕点来。”李采薇淡淡吩咐道：“本宫随便吃些，待会儿就睡了。” “娘娘，天还早呢！”灵芝不由的哀求起来：“要不，您先看会儿书，再睡？” 话音刚落，她便懊悔的想自扇嘴巴：太子妃病才刚好，就是要多多休息，她多什么嘴啊这是！ 果不其然，李采薇闻言点了下头：“好，待会儿你拿些书来，本宫瞧会儿。” 灵芝想要拒绝已经来不及，只得苦着脸道：“好，娘娘等着，奴婢这就去拿。” 宇文离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皇宫里的，站在铺满皑皑白雪的宫道上，望着胜华宫内亮着的灯光，他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太子妃还没有睡？” “回殿下！是的！”回答的人是小全子，他恭敬道：“咱们还是进去！这外头冷……” 宇文离却站着没动。 风雪再冷，也没有他心里冰冷，想到待会儿要跟李采薇说的话，他的心就一阵阵的抽疼，一步都迈不动。 偏生小全子看不出他的左右为难，见宇文离面色难看，站在那儿不动，他当即疑惑的问：“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要不咱们先进去！奴才也好请个太医来给您瞧一瞧……” 话音未落，宇文离就骤然抬脚，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小全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愣愣的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似的，搓着手就追了上来。 胜华宫内，一干宫人望着头顶雪花，骤然出现的宇文离，全都惊呆了。 他们早就要关灯关门，去后殿里休息去了，太子怎么来了？ 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地请安：“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喊声惊动了内殿里的人，李采薇一下子从书里面抬起了头，一转眼就看见灵芝飞快的奔了出去：“殿下！您是来看望太子妃的吗？她还没有睡！” 得，一句话，将李采薇有可能说出口的借口全都给堵死了。 李采薇缓缓起身，隔着一道门猜测宇文离听到这句话，脸上会是什么反应。 “太子妃还没睡？”尽管早就有所预料，但是当真听到，宇文离还是吃了一惊。 “是的！”灵芝连连点头，一边说，一边热情无比的将宇文离往内殿里领：“殿下快进来！这外头冷，里面暖和！您吃过晚膳吗？奴婢这就去让人拿？” 宇文离回过头来，满脸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啰嗦？本宫什么都不吃，你们全都退下！” 懂了他眼中的不耐烦，灵芝浑身哆嗦了一下，没有再敢多说什么，轻轻一躬身，道了个是，便与其他宫人一起退了下去。 李采薇从内殿里走了出来，面色平静的看一眼宇文离，弯腰请安，低声问好，态度恭敬而又疏离。 宇文离看着她空落落的腰身，以及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脸颊，心里面难受极了，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最后佯装镇定，他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妾身白天时睡了一会儿，这会子不困。”李采薇语气淡淡，一边回话，一边斜睨着宇文离，当看到他已经被雪浸湿的衣袍时，连声吩咐灵芝去拿干净的衣裳来。 宇文离连忙开口阻止：“你不要忙活！本宫待会儿还要走！” 还要走？这大雪的天气？ 李采薇面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失望，宇文离今日来的太过突然，她又惊又喜，可是现在，他才来不会一会儿，居然就要离开。 “采薇……本宫今夜里还有事情！”看着李采薇控诉一般的眼神，宇文离几乎无地自容，他无法当着李采薇的面儿开口说出那些令人沉重的话，也害怕在这儿呆的时间越长，心中越是动摇。 “殿下这么忙啊……” 李采薇幽幽的开口，但却是劝慰的话语：“朝中之事的确重要，妾身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可是殿下一定要注意身体，要是累的病倒了，那是吃再多的药都弥补不来的。” “本宫知道。” 宇文离连连点头，在李采薇预备伸手替他擦掉长袍上的水珠时，连忙转身，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可是下一刻，外殿的门口就传来灵芝的惊呼声：“啊——”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薇听她叫的惨烈，连忙起身匆匆走了出来。 只见宫毯上躺着一堆茶壶碎片，以及一滩褐色茶水，还徐徐的冒着热气，而宇文离的胸前衣襟上，也全都是茶水渍，灵芝匍匐着跪在地上，不停的啜泣：“对不起，是奴婢没看见殿下……” “灵芝，不是你的错！” 李采薇见她几乎要吓坏了，忙走过去将灵芝从地上搀扶起身，让一个小宫女扶着她退下了。 “殿下，你还是进来换一下衣裳！妾身再去请个太医来，让他给你瞧瞧。”李采薇看着宇文离阴沉的模样，微微叹息一声。 “太医就算了，不过是一点热茶，本宫还没那么脆弱。”宇文离沉声道：“采薇，要不本宫还是走！你病刚好，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李采薇点点头：“殿下想要离开，妾身自然是不敢阻拦的，只不过你确定就这个样子出门去？若是被宫人看见，只怕明日母后救回想着法儿的斥责妾身了……” “以后她都不会再斥责你了！你也不必怕她！”宇文离冲口而出，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等话一说完，他忽然一呆。 似乎这才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由的有些难为情。 李采薇惊呆了，她不明白这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宇文离对刘皇后的态度急转直下！从前有多恭敬爱戴，现在就有多厌恶讨厌。 “尽管知道殿下只是安慰妾身，但是妾身还是忍不住开心。”李采薇闻言笑了笑，温柔的看着宇文离：“殿下,您还是进去换一身衣裳！你放心，妾身绝不是要挽留您，待会儿会让灵芝亲自送你出去……” 宇文离看着这样温柔顺从的她，只觉得一股温暖从心底里弥漫开来，鬼使神差的开口：“你既这么说了，本宫今晚上不走就是了。” 第349章 香味 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不迭。 昨日才与刘玉婵温存缠绵过，身上的痕迹都还在，待会儿若是被李采薇给发现了可要怎么办？ “真的？殿下？“李采薇惊喜的喊道。 她没有给宇文离开口反悔的机会，喊了灵芝等宫女进来，服侍他更衣，屋内的炭盆燃烧的旺旺的，宇文离站在那儿，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他立刻就觉得疲累起来，这次不用李采薇说，他自己就主动回到内殿里的床铺上，哗啦一下就躺了上去。 李采薇跟着进来，站在床边上低低的唤道：“殿下？”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呼吸绵长，似是已经睡着了。 一股淡淡的馨香味儿从宇文离的身上散发出来，十分好闻。 “看来他是真的很累啊。”李采薇幽幽的道，脸上露出一抹心疼的神情，亲手拉过锦被替宇文离盖上，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灵芝一直都在屏风后站着，李采薇一动，她便察觉到了，当即问道：“太子妃，可有吩咐？” “没有，你等下吹了灯便是。”李采薇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脱了鞋子自己在靠窗的榻上躺了下来。 灵芝满脸都是疑惑，太子殿下好容易才来，怎么太子妃反而不与殿下睡在一起？她们是夫妻啊！ 李采薇开口解释道：“殿下今日太累了，本宫是怕影响他睡眠，才睡这边的，你下去！” “原来这样，太子妃好贴心啊！” 灵芝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一低头将烛火吹灭，转身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采薇醒过来时，睁眼往对面去瞧，只见被褥凌乱的散在那儿，宇文离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太子妃，殿下半个时辰前就起来了，略微一收拾，就上朝去了。”灵芝端着水盆毛巾从外头进来，笑着开口解释道。 李采薇收回目光，缓缓的点了下头：“下次殿下走的时候，你们叫一下我。” “娘娘！是太子殿下亲自吩咐奴婢的，不能叫醒娘娘！”灵芝慌忙摇头：“他想让娘娘多睡一会儿。” “多睡少睡又有什么区别。”李采薇苦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慢慢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这边正在收拾，外头却吵嚷起来，李采薇听的那声音越来越大，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灵芝，你出去看看，外头到底怎么了？” “是！太子妃！“灵芝领命，当即转身退了下去。 李采薇微微闭上双眼，洗了脸之后在铜镜前坐了下来，任由身后的宫女给她梳妆。 等最后一根碧玉簪插上她的鬓发时，灵芝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消息：“今日凌王府里的侧妃刘氏，今日进宫来看望皇后娘娘来了。” “刘玉婵？她进宫来了？”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问道：“只有她自己吗？凌王妃呢？她有没有来？” “这个奴婢不太清楚，不过皇后娘娘好像就只请了刘氏一人。”灵芝想了想，回答道：“要不奴婢再去打探一下消息？” 李采薇点点头：“你当然要去，不过只打探凌王妃的消息，能从这位刘侧妃的嘴里打听出来多少，是多少，注意了，千万不要被她察觉！” “太子妃放心，奴婢这就去！”说着，转身退下。 李采薇觉得这件事应该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当下并不放在心上，安心的看她的书，没事绣绣花，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那边刘玉婵的马车一进皇宫，宇文离就知道了消息，顿时面色一沉。 穆离是一直守在宇文离身边的，也知道自家主子与这位刘侧妃是什么关系，当下低声问道：“殿下，要不要属下前去打探一下，进宫的这一位到底是不是刘侧妃，毕竟等下要见的人是刘侧妃，万一……” “没有万一！进宫的是刘玉婵，本宫先前就得知消息了！” 宇文离冷哼一声，沉声道：“这件事你不必要去管，好好的守着太子妃就行，本宫绝对不允许她出任何的差错！： 穆离闻言无奈点头，十分想告诉宇文离，他是一员武将，生平最大的愿望是叱咤战场杀敌，保家卫国，而不是待在后宫宅院里，守在一个女人的身边！ 这话，他不敢与宇文离说，说了，有可能他连护卫太子妃这样无聊清闲的活计都没有了。 皇宫内，刘玉婵的马车入了玄武门，经过长长的宫道，正驶往昭云宫去时，忽然面前的宫道上出现一抹身穿华衣的俊美男子来，正是宇文离。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一见宇文离，所有人就都请起安来。 宇文离摆摆手，命众人起身，沉声开口：“马车里坐着的，可是玉蝉表妹？” “太子哥哥！”话音落，华丽丽的马车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掀开了，露出一张娇艳如鲜花一般的少女脸庞来，嘴角带着笑，腮边一边一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迷人极了，正是从别院偷偷潜回凌王府里的刘玉婵。 能在这样的宫道上看到宇文离，可真真是意外之喜，自从掀开了轿子，刘玉婵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止过。 宇文离见状轻轻的咳嗽一声，背着手淡淡道：“前面不远处就是母后的昭云宫了，本宫亲自护送玉蝉表妹过去，你们就都先退下！” “是！太子殿下！”众人不疑有他，闻言纷纷点头退下。 “表哥……”刘玉婵娇娇柔柔的呼唤起来，望着宇文离的目光柔的能滴出水来。 表哥居然在宫里yui她见面！这实在是太刺激了！是不是意味着，表哥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自己？看来取太子妃而待之，已经不远了…… “你怎么进宫来了！”看看左右无人，宇文离猛的一伸手，拉住刘玉婵的胳膊，将她带到附近的花园假山洞里，沉声道：“你见母后，到底想说什么？是想告发本宫，还是有什么阴谋？” “瞧表哥说的，我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了！专门害人的是不是？“刘玉婵闻言狠狠的撇了一下嘴角，满脸无语：“我进宫来，是母后亲自发的请柬，她想我了……” 宇文离双目审视的盯着她，久久没有言语。 刘玉婵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心里更是有几分愧疚涌上来，忽然冷哼一声问：“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你考虑的怎样了？” 宇文离没想到才过了一天的时间而已，刘玉婵就开口催促了！ “正在考虑，你多给本宫一点时间！”宇文离颇有些不自在，猛的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并不敢与刘玉婵对视。 “我可以多给你时间，我无所谓，哪怕用一辈子来等表哥回心转意，都没关系。”刘玉婵语气幽幽的道：“可是殿下要明白，姑母，还有凌王，他们是不会给你时间的，他们都在迫不及待的想办法，把你这个太子从宝座上掀翻下去……” 宇文离面色一沉，猛然将她推的远了一些：“你这是做什么？离本宫远一些！” “殿下这时候装什么清高啊！”刘玉婵闻言，白皙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受伤的神情：“我什么都给了你……” “打住！打住！” 宇文离急的额头上都沁出冷汗来了：“不是要见母后吗？你赶快去！再耽搁下去，她肯定要怀疑了。” 刘玉婵满意的欣赏着他的窘态，重点是那些汗水，高高在上，从来不屑一顾的太子哥哥啊！现如今，因为自己，而方寸大乱了…… 从来没有过的成就感，让刘玉婵的嘴角怎么都合不拢，她笑眯眯的，看着宇文离道：“太子哥哥，可是我舍不得你……”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一把握住刘玉婵白白嫩嫩的小手，低头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咬牙切齿道：“好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刘玉婵低低的惊呼一声，连忙抽回手，看着手背上那个翻红的唇印，脸色也红的如同石榴花一样，美不胜收。她娇嗔道：“表哥！你胡说什么呢！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你做了没有？” “再给本宫一点时间。” 提到这个，宇文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就连刚刚扬起的笑容也不见了。 刘玉婵见了，心底莫名的产生了一股恐惧。 这样不笑的宇文离，看起来好陌生啊！为什么她当时就是没有发现呢？ 两个人腻腻歪歪，又说了好些话，刘玉婵才转过身去，朝着假山外走去。宇文离留在那里，双目警惕的看着四周，一直到刘玉婵离开很久了，他才走出去，若无其事的回去东宫。 胜华宫是不敢去的，宇文离生怕李采薇看出了自己的六神无主，更怕被她看到自己的狼狈，他躲在书房里，拿起了书本来，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脑海里全部都是刘玉婵在昭云宫内的情形，也不知道此时此刻，那里的情形怎么样了？ 一股从来也没有的担心从眼底弥漫开来，宇文离再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了身。 “殿下！” 小全子气喘吁吁的从外头奔了进来，一进门就道：“太子殿下！您快些去看一眼！太子妃去昭云宫，向皇后娘娘请安去了！” “太子妃不是在休养吗？怎么去昭云宫了！”宇文离脸色大变，猛然起了身。 小全子也是心急火燎：“好像是皇后娘娘那边派人去传话了？太子妃也没辙儿是不是？娘娘的命令，她又不敢不遵从……” 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忽然一花，哪里还有宇文离的影子？ 小全子定定神，当即出门，左转，往昭云宫而去。 昭云宫内殿里。 李采薇弯着腰，维持着请安的姿势已经有一刻钟了，她僵硬着身体不敢有丝毫的动弹，就怕一个出错，被刘皇后责罚，其实被责罚也没什么，但是很丢人。 “起来！”不知道过去多久，刘皇后终于缓缓开口，命她起身。 “多谢母后。”李采薇暗暗松了一口气。 刘皇后缓缓的放下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随即道：“本宫的禁足令并未解除，这一次玉蝉能进宫来看望本宫，都是陛下宽厚仁慈的结果，太子妃不会因此而心中不快？” “儿媳不敢。”李采薇连忙开口回答。 刘皇后缓缓道：“太子妃，请坐！省的待会儿太子来了，说本宫虐待于你……” 话音落，齐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面捧着个锦凳，就放在李采薇身后。 “儿媳多谢母后。”李采薇几乎受宠若惊，先道谢，后落座。 “玉蝉见过大表嫂。表嫂最近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呢！”刘玉婵笑眯眯的起身，走到李采薇面前，缓缓的冲她行了一礼。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味就飘散在空气里，钻进李采薇的鼻子里。 她心中一动，总觉得这个味道好生熟悉！ 之前是在哪里闻过呢？ 李采薇有些迷糊，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 “太子妃？你在想什么？”旁边刘皇后的声音不满的响起：“你是在给玉蝉下马威吗？” 李采薇瞬间清醒，这才明白因为自己走神，并未让刘玉婵起身，顿时满脸惭愧，起身去扶刘玉婵：“好妹妹！对不住，是本宫刚刚走神了……” 靠的越近，那股味道就越发的浓烈，香喷喷的直往鼻子里钻，让人想忽略都不能够。 李采薇发现自己的鼻子有些痒痒，然后，她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 却在这时，有宫人在大殿外出声禀报道：“太子殿下到——” 宇文离来了！ 李采薇咳完，缓缓抬头望向殿门，她眼角的余光看见，刘玉婵也转过了头，脸上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李采薇心中警铃大作。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她总觉得，这个刘玉婵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尽管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谁知这娇滴滴的美人儿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且，她对太子也实在是太关心了点？ 李采薇困惑不已。 第350章 撞破 “儿臣参见母后！” 宇文离走进来后，面色平静的冲着刘皇后请安，目光却直直的落在李采薇的身上，看见她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儿，既无伤痕，也没受罚，顿时松了一口气。 刘玉婵将他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一双妙目中有丝阴郁一闪而过，快的没有人能看清楚。 “竟然在姑母这里碰见太子哥哥，这可真是稀客呀！” 略带玩笑的话语，透露出一种小儿女撒娇般的娇嗔，宇文离还没说什么，刘皇后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本宫乏了，玉蝉，你扶本宫进殿休息去！” 说完就站起了身。 自始至终，她没有回过头来看宇文离一眼，神情冷漠的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般。 这若在以前，宇文离一定会心痛不已，然后暗暗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让母后如此生气，可是一旦知道了真相，他对事情的看法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甚至可以说翻天覆地。 因为他不是她的儿子，所以现在连假装母子情深都不愿意了吗？ 宇文离冷笑连连。 刘玉婵对于刘皇后的吩咐并不敢反抗，但是在进内殿时，她还是回过头来依依不舍的看了宇文离一眼。但那时，宇文离正柔声细语的对李采薇说话：“走，本宫送你回盛华宫。” “多谢殿下。”李采薇站起身来，缓缓冲着他点点头。 宇文离顺势握住了她手，两个人并肩走了出去，神情格外亲昵。 刘玉婵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藏在袖子里的白皙手指猛的握紧了。 …… 宇文离将李采薇送回到盛华宫，并没有多呆，只略坐了一坐，便起身回去了书房。 一进门，就看见斜斜倚靠在书架旁边的倩丽身影，宇文离呆了一呆，猛然走过去，一把将刘玉婵拉往内屋里去，同时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出宫！真是不要命了！要是被母后知道了怎么办！” 他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刘玉婵突然来了东宫，还进了他的书房，这要是被被人知道了，只怕要说三道四！而母后，她那么的精明厉害，一定能察觉出什么来，到那时，他苦心孤诣维持的局面，就要乱了套了！、 “你急什么。” 刘玉婵显得不慌不乱，一把将自己的胳膊从宇文离手里抽了出来，他握的有些用力，弄疼她了：“替子在马车上，这会子早就入了凌王府了，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的，姑母更加不可能知道，你莫要担心。” 宇文离听她这样说，脸上的焦急神情稍稍减少了些，但是依旧紧紧的皱着眉头：“你这次又不打算回去凌王府？你打算做什么？不会是想要留在东宫？” 他本是猜测，但刘玉婵听了这话，却是微微一勾唇，绝美的脸庞上露出一股魅惑人心的笑：“如果我说是，殿下会同意吗？” 宇文离的心猛然一紧，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太危险！你现在不能在宫里！无论如何你现在都是二弟的侧妃，名不正，言不顺……” 刘玉婵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她与宇文凌又没什么！两个人拜堂不是一起拜，成亲这样久，也从未圆房，平日也少有见面，说是夫妻，不如説是陌生人。 “殿下若是实在介意，我现在就去想办法去了这凌王侧妃的名头。”她冷冷道：“反正我是不是清白，殿下心中最清楚了……” 宇文离心尖一颤，想到了自己与刘玉婵第一次疯狂的那一夜…… 他重新板起脸孔，摇头道：“不可！你现在待在凌王府里，才有对付二弟的机会，否则，你又能伤得了他分毫？” “原来表哥你一直是在利用我，来对付凌王。”刘玉婵语气幽幽，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 宇文离知道她是生气了，当下一伸手将人揽入自己怀中，低声的安慰道：“玉蝉！表哥对你之心，你自己也看到了，非得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肯相信吗？” “别，表哥别说的这么残忍。”刘玉婵闻言挣脱怀抱，以手掩口，低低笑了一声：“我如今也不需要表哥掏心挖肺的表达衷心，我只有一样，就是废了太子妃。” 宇文离呼吸一窒。 刘玉婵接着道：“只要你答应我，宇文凌的尸首明日你就可以看到。”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宇文离呼吸急促，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双眼里明明白白的写满了渴望。 不错，他的目的一直是想要宇文凌死。 他一死，刘皇后所有的阴谋算计，全都付诸流水，再也对他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但不知道为何，宇文离此刻忽然又有些犹豫。 “优柔寡断，可不是表哥你的作风。”刘玉婵看着宇文离的样子，忽然冷笑起来：“也不是成大事者该有的态度，表哥，你不该一直消磨我的耐心……” “好！” 宇文离猛然开口打断了她，沉声道：“三日后，本宫会给你一个结果，但是现在，请你出宫去！” 刘玉婵站在那里没动，从外头照进来的阳光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脸庞上，那上面竟然有一抹令人心惊的嘲讽：“表哥，我出不出宫，有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 宇文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表妹莫不是想告诉本宫，你人在这里，宇文凌的人头就会自己掉下来？若是这样的话，就全部都是替子的功劳，本宫要你还有什么用？” “我可以陪伴表哥呀！”刘玉婵眨巴眨巴眼睛，调皮一笑，竟是莲步轻移，自行走到案几旁，亲手研起墨来：“表哥是想写字吗？我来给你帮忙。” 宇文离看着她动作，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这个刘玉婵，他根本就控制不了！反过来还要被其压制，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简直如同一个妖姬一般。 “表哥，你不开心吗？”刘玉婵笑盈盈的问。 宇文离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没有。” “表哥不是想写字吗？快过来呀！”刘玉婵依旧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能让人拒绝得了的，宇文离在原地站了片刻，终究是被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无奈驱赶着，走到了桌子旁。 却在这时，刘玉婵忽然上前一步，猛然踮起脚尖来，凑在他的双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宇文离呆若木鸡！ 被嘴唇上温柔的触感吓了一大跳，等反应过来后，他心中不觉生了怒火，正要一把将如藤蔓一样缠绕上自己身体的人推开，忽然听到书房的门口传来哗啦’一声。 宇文离一把推开刘玉婵，猛然回头。 就看见李采薇身边的大宫女灵芝，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她面前的地面上，则是碎裂成片的汤盅药碗。 “太子殿下，奴婢，奴婢进来是经过通传的……” 灵芝白着脸，结结巴巴的开口。 宇文离的脸已经瞬间冷了下来，目光如针一样的瞪着灵芝，一句话也不说。 刘玉婵被推出去的时候，纤纤细腰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书架，痛的她一直皱着眉头，也没有一直紧贴着宇文离站着了，此时听了灵芝的话，她却是幽幽的笑了一声：“这丫头听说是表嫂的贴身婢女？坏了，这件事要被大嫂知道了……殿下，这如何是好啊……” 她每说一句，宇文离的脸就黑一分，等到说完，已露杀机。 决不能让李采薇知道这件事情！ 这是宇文离看到灵芝之后的第一个反应，而第二个反应，就是杀了灵芝。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这个秘密。 “太子殿下！您可以将奴婢撵出宫去，奴婢什么都没看到！”灵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也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她在宫中生活这么久，如何能看不懂宇文离的眼神？ 没有人心甘情愿的赴死，她自然也要替自己求情。 “这个丫头，倒是聪明。”刘玉婵闻言微微的一笑。 宇文离心里有些松动，他想到了死去的荷儿，那个丫头死的很无辜，李采薇因为这件事情跟他闹了许久，到现在都还记恨着。 而灵芝，服侍李采薇近一年的时间了，如若她悄无声息的死了，只怕李采薇也是会问的。 得想个招儿，让这件事不知不觉的遮掩过去才行…… 宇文离沉思着，已经打算放过灵芝了。 “你起来！先在这儿待着，让本宫想一想到底该如何处置你。”宇文离沉声道，说完挥手命人将灵芝押下去。随后扭头看向刘玉婵：“你在宫里呆的时间够久了，本宫亲自让人送你出宫，保证不会被人察觉。” 刘玉婵站在那儿没动，脸上的神情极为冷淡：“表哥是急着将我撵走，好想法子去表嫂面前献殷勤吗？：“ “没有！你不要胡说！” 宇文离不想在灵芝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三心二意来，尤其是这个丫头还是李采薇目前最信任的人。 刘玉婵勾了勾嘴角，嘲讽一笑。 她若不想走，谁也不能逼着她离开。 但看着宇文离脸上越来越多的怒火，刘玉婵见好就收，万一宇文离狗急了跳墙，那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好，表哥，我走了。”刘玉婵说着，笑盈盈的起身，一步一挪的往外头走去，她穿的是一身桃红色的宫女服饰，鬓发也梳的双鬓，走出去时，若是不看脸，很少有人将她当做那个天之骄女一般的刘府贵女刘玉婵。 走到门口时，她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殿下别忘记了你的承诺，三日后，我要看到结果。” 说完，人就不见了。 灵芝胆战心惊，她总觉得自己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应该回去盛华宫里去，将这一切都禀报给太子妃知晓的！可是，宇文离冷冰冰的望了过来，她的双脚就再也难以挪动分毫。 宇文离冷冰冰的开了口：“灵芝，你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丫头。” 若是不聪明惊醒，他也不会将她从千千万万的宫女之中挑选出来，送到李采薇的身边去。 灵芝瞬间垂下了头去，泪水连连的大片：“求殿下饶命！奴婢今后愿意做一个哑巴！绝不会将今日所看见的一切说出去！” “你刚刚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见吗？”宇文离声音极淡。 灵芝浑身一阵颤抖，连忙道：“奴婢刚刚没有办法只能那样讲，可是现在还是那么说，殿下会相信吗？” 宇文离当然不会相信。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看着灵芝的眼神里有一丝丝的赞赏之色：“你很聪明，本宫也愿意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可是怎么办，刚刚的事情，本宫一点也不想让太子妃知晓。” 灵芝知道，这是让自己想办法将今日之事遮掩过去了，她低着头，恭敬开口道：“请殿下放心，奴婢回去以后，绝对不会对太子妃说一个字，也会努力的想办法，争取让娘娘主动将奴婢撵出宫去。” 宇文离听的连连点头，这样一来，的确不需要他在做什么了：“本宫该如何相信你说的话，万一你一见了太子妃，就忍不住将你所看到的说出去了呢？到那时，本宫就算是杀了你，也无济于事。” 宇文离并不想冒那样的凶险。 “可是殿下若是悄无声息的杀了我，太子妃一定会产生怀疑，到那时候殿下还是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灵芝飞快的道：“倒不如放奴婢一马，殿下什么麻烦都没有。” “可是有风险。”宇文离并不肯上当。 灵芝有些六神无主，生命的威胁之下，居然真的被她想出了办法来：“殿下可以请高手埋伏在一侧，以防万一，一旦奴婢开口，立即诛杀，这样奴婢也就没有了开口的机会。” “你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宇文离眼睛里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他淡淡看了灵芝一眼，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子妃。” 灵芝闻言，浑身一抖。 她知道宇文离在疑惑什么，当下轻轻的开口：“回殿下话，奴婢一开始就是您的人，衷心的也一直是您。” 第351章 烫伤 这个答案，最终让宇文离很满意。 他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灵芝的提议：“很好，你收拾一下，等下就回盛华宫，记住了，本宫会派遣三个弓箭好手实现埋伏在那里，一旦你开口，立即杀无赦！” 灵芝脸上掠过一抹恐惧的神情，随即点头：“请殿下放心，奴婢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宇文离点点头，拍拍手，立即有宫人上前，带灵芝离开。 …… 刘玉婵出了皇宫门，并没有急着回凌王府，而是让人将马车停在一个茶馆前，她带着贴身的丫鬟上了楼，选了个包厢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包厢门就被人从外头敲响了。 “奴婢去开门！”丫鬟奔过去，将门打开，露出了站在包厢外头，一脸警惕的刘国公世子，刘世勋。 “小妹，你急匆匆的将我叫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刘世勋一进门，便开门见山。 刘玉婵却笑了，伸手一指对面，淡淡道：“大哥急什么，先坐下喝杯茶再说。” 刘世勋无奈只得坐下，口中道：“我这是从军营里赶回来的，等下还要回去，事情比较多，表妹还是有事说事！” “大哥竟然忙成了这样，只怕这个月里头，有大半个月没有陪伴大嫂了？”刘玉婵语气幽幽。 听到她提起这个，刘世勋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当下皱眉道：“你一个出嫁了的小姑娘，关心这些做什么？快说，到底什么事！” “大哥也说了我是出嫁的姑娘了。”刘玉婵微微一笑，终于没有再卖关子：“我这次请大哥来，是想请大哥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能让我一向只手遮天的小妹如此重视？说来听听！”刘世勋闻言，眼中露出一抹惊讶的神情来。 刘玉婵神情淡淡：“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明日一早，东宫里可能放出一个名叫灵芝的宫女，小妹我希望大哥拦下这个灵芝，然后好好的折磨一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灵芝？”刘世勋一向很少关心宫里头的事情，也不明白自家小妹为何要这么做，当下疑惑道：“她是谁？表妹为何非得杀她不可？” “不不不！我不是要你杀她。”刘玉婵闻言轻轻的摇了下头，殷红嘴唇里吐出轻飘飘几个字来：“只是要你折磨她，狠狠的折磨。” “这是为何？”刘世勋一脸震惊。 “自然是因为她得罪了我。”刘玉婵撇撇嘴，收回目光，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随即皱起了两道淡淡青山似的黛眉，这什么茶啊！真是污了她的樱桃小口了！ “这灵芝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得罪小妹你！”刘世勋闻言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好！这个忙我帮定了！” 话音落，他忽然凑近刘玉婵，低低的问道：“这个灵芝，长的好不好看？” “好看，自然好看。”刘玉婵闻言微微一笑：“太子妃身边的第一宫女，如何能不好看？” “那我就放心了。”刘世勋伸手摸着下巴，脸上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他是粗人，没有想过刘玉婵这么做背后的目的，全都被明日即将抓获的美人儿给扰乱了心思，当下也无心喝酒了，匆匆丢下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最近军营里的妓子不是年老色衰，就是得了脏病，没一个能用的，兄弟们都抱怨好久了，他这就犒劳他们去！ …… 灵芝回去，将她不小心将送给宇文离的补汤打碎之事告诉李采薇，并且求她责罚。 李采薇听了事情经过，脸上神情却是淡淡：“只是洒了，又没有烫伤人，本宫责罚你做什么？好了，下去！晚饭准备一些别的，再让人给太子送过去！” 灵芝跪着却没起身，啜泣道：“太子妃，奴婢犯了错，求您责罚！” 李采薇无奈叹息一声：“罢了，本宫罚你，把衣柜里去年的衣裳全都拿出来晒一晒！入了冬，天气冷的很，本宫是该换厚一点的衣裳穿了，今日天气很不错。” 灵芝回头，看了看菱花窗外头高照的艳阳，心里如同浸在冰水里一般，只觉得彻骨寒凉，然而她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激欢喜的样子来，缓缓从地上起了身：“是，太子妃，奴婢这就去做。” 她起身，慢吞吞的走到内殿里，将装满了衣裳的几个华丽衣柜全都打开了。 该挑选哪一件衣裳来下手呢？ 太子妃最为宝贵的是哪一件衣裳？ 灵芝看着那一件件华丽耀眼，或貂皮，或真丝绫罗的衣裳，挑花了眼。 李采薇坐在靠窗的贵妃榻上，等了许久都不见灵芝出来，不由纳闷的转过身来喊了一声：“灵芝？” 内殿里久无动静，也不知道灵芝听到了没有。 这丫头，大概是在里面偷偷的哭泣？李采薇心里想着，就没进去打搅灵芝，还拦下了几个因为好奇，想要进内殿里看上一眼的宫女。 好一会儿，灵芝才抱着厚厚一摞的衣裳从内殿里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了。 李采薇听到动静回头，正要开口，就看见灵芝脚底下一个趔趄，抱着那一大摞的衣裳狠狠的摔倒在宫毯上。 “啊——” 灵芝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 李采薇立刻站起了身，慌忙吩咐宫人上前帮忙：“快！快去把她扶起来！” 她的吩咐，自然无人不敢遵从，几个宫女飞奔着过去，一边将压在灵芝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裳拿起来，一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灵芝，你怎么样？”李采薇走过去，关切的开口问道。 灵芝膝盖打着弯儿，眼睛里滚着泪花儿，望着李采薇刚想开口，一旁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尖叫声：“啊！娘娘的软烟罗锦缎裙！被扯烂了……” 李采薇回头，就看见那宫女手里捧着一条撕裂了长长口子的衣裳，一脸的大惊小怪。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只要人没摔着就好。” “娘娘，这件衣裳还是太子殿下亲自命人给您做的呢！”宫女紫燕一脸的愤恨不平：“奴婢们晾晒的时候，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一个褶皱来，灵芝姐姐倒好，直接就给摔烂了！” 撕裂这么长的一道口子出来，这衣裳显然是不能再继续穿了。 李采薇一愣，这衣裳是宇文离送给她的？目光落在那衣裳上看了许久，她想起来了，这的确是宇文离命人给她做的，但却是她刚进宫封为太子妃的那一年，距离现在，已经有四年了。 四年了啊。 她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连这一件曾经奉若珍宝的衣裳，也烂的不能穿了。 李采薇心里并无多大伤心，淡淡开口道：“烂了就烂了，拿出去扔了！灵芝，你有没有摔伤？”从她忘记的那一刻开始，这衣裳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烂不烂的，有区别吗？、 灵芝的眼眶瞬间一红。 进门到现在，唯有李采薇一个人问她伤了没有，有没有事。 就在这一刻，她很想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李采薇！她想告诉她，太子殿下要废黜她，不要她这个太子妃了，这一切都是刘侧妃在背后谋划的，她与太子妃在暗地里偷情…… 但最终，这些话全都在开口的一瞬间，咽了下去。 “太子妃，奴婢没事。”灵芝低下头去，不敢让李采薇看她眼睛里出现的一抹愧疚之色。 李采薇不疑有他，反而关切的问：“刚刚看见你摔着了腿，真的没事？要不你先下去休息！本宫会让太医来给你看看，这几日你就不要来服侍了。” “不要！太子妃！奴婢没事！”灵芝连忙摇头拒绝。 她怎么能走呢？今日要是不能逼得李采薇说出撵走她的话，她根本活不到明天！ “当真没事？”李采薇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句。 灵芝慌忙点头。 “那好。”李采薇叹息。 接下来的时间，灵芝充分发挥她破坏王的气质，不是摔坏了李采薇珍爱的碧玉簪，就是弄脏了她案头上放着的书，甚至就连李采薇好几个月前的刺绣半成品，也被她给弄坏了丝线。 李采薇就是脾气再好，这时候也有些忍不住的生气：“灵芝！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给太子殿下送一回汤来，就总是弄坏东西？你老实说，是不是太子殿下责罚你了？” 灵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汪汪的开口：“太子妃，奴婢犯下这许多错误，不敢祈求您的原谅，亦不敢祈求您放轻责罚，奴婢只求，您把奴婢放出宫去！求您了！” “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出宫去？”李采薇闻言一脸的愕然。她以为灵芝是太过害怕了，才这么说的，当下摆摆手，安慰她道：“灵芝，你不要怕，本宫不会将你撵出宫去的，至于那些坏了的东西，碎了就碎了……”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响起宫人长长的唱喏声：“太子殿下到——” 李采薇连忙住了嘴，递给灵芝一个眼神，示意她起身，随即自己整理了一下鬓发，前去恭迎宇文离了。 “太子妃无需多礼，快起身！” 宇文离匆匆进来，一抬手便制止了李采薇的动作，牵着她手走进殿来，笑着问道：“这几日，你在宫中住的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本宫替你做主！” “瞧殿下说的，我在这宫中，不缺吃，不缺穿，如今也不需要日日去母后那边晨昏定省，怎么可能受委屈。”李采薇闻言笑了笑，对着灵芝吩咐道：“你去倒一杯热茶来，给殿下喝。” “是！太子妃。”灵芝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转身退下。 宇文离在正殿上坐了下来，一低头就看见地上有碎裂的茶杯，当即疑惑问：“这是怎么回事？杯子怎么碎了？” 李采薇正组织语言，想着如何蒙混过去，就听到旁边一个宫女嘴快的道：“回太子殿下，刚刚是灵芝姐姐不小心摔坏的！” “灵芝？”宇文离闻言，面色沉了下来：“她可是给太子妃端茶时，摔的杯子？” 那宫女被他的脸色吓了一大跳，闻言怯怯喏喏的不敢开口。 李采薇轻轻的笑了：“不是什么大事，我又没烫着，来人，把这些碎渣收拾了把。” 宇文离眉头狠狠一皱，对着李采薇道：“你就是太心善了，才容的这些丫头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哪天要是撞到本宫手里，定要好生整顿整顿！” 李采薇闻言一愣，不明白只是一点点小事，怎么就扯到整顿上去了，她一下子就想起从前荷儿几个丫头去世时的情景，脸色顿时一变。 宇文离见了，暗暗后悔，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本宫不说了就是。” 随即，他又一拉李采薇，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神情愧疚道：“采薇，荷儿的事情对不住，是本宫的错！” “殿下，事情已经过去了。”李采薇闻言，勉强一笑。 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就是怨恨宇文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倒不如想开一些。 “采薇，你……” 宇文离满脸都是感激之色，他知道李采薇已经原谅了自己，神情微微有些激动。 “殿下，您的茶……”灵芝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宇文离转头看了她一眼，转身正要去接，忽然那茶水毫无预兆的一翻，结结实实的泼洒了他一整个手臂和衣袖。 茶水是滚烫的，一瞬间就将宇文离的手背烫的通红，洒在他衣袖上的水也腾腾的冒着热气…… “啊——” 宇文离嘶叫一声，猛然站起了身，一巴掌打在了灵芝的脸上！ “是奴婢的错！求太子殿下饶命！”灵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恳求之色。 李采薇顾不上去看灵芝怎么了，她被宇文离烫伤的手背给吓着了，那上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了几个水泡，她胆战心惊的冲外喊道：“来人！快来人去请太医！” 第352章 刺杀（一） 好一阵的兵荒马乱。 太医来检查过，并且上了药，宇文离面色阴郁的坐在那儿，目光一直都盯在灵芝身上。 灵芝瑟瑟发抖，惊惧的快要昏厥过去了。 李采薇看着她那副模样十分心疼，但宇文离这一次的伤很重，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望着宇文离的目光里带了哀求，希望他不要那么重的责罚灵芝。 但宇文离视若无睹，等太医离开，他就冷冰冰的下令：“灵芝心怀不轨，谋害本宫，来人！将她拉下去，杖毙！” “殿下！”李采薇惊慌出声：“灵芝不是故意的！能不能……不要杖责？” 宇文离缓缓转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采薇，按照宫规来讲，灵芝应当凌迟处死！还要株连九族！现在本宫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仅不追究她的家人，还给她留了全尸，已经网开一面了！” “想要本宫饶恕她，那是万万不能！” “殿下！” 李采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泪道：“灵芝尽心尽力的服侍妾身大半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殿下看在妾身求情的份上，绕她一命！” 宇文离目光里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采薇，你这样让本宫很难做……总之这个灵芝，不能留在宫里了！” 李采薇脑中灵光一闪，连忙恳求道：“殿下，可以让灵芝出宫！妾身求您了！” “太子妃……”灵芝跪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宇文离看看她，又看看李采薇，终于松了口：“好，采薇，本宫看在你的面子上，绕她不死，日后父皇与母后问起来，本宫会说是自己不小心烫伤……“ “多谢殿下！”李采薇喜极而泣，忙回过头来看向灵芝：“还不快来谢殿下开恩？” 灵芝面向宇文离，不停的磕头谢恩：“多谢太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宇文离摆摆手，对外沉声道：“来人！把她押下去，明日一早就送出宫去！” 话音落，便有侍卫进殿，把灵芝从地上拉起来，拖着退下了。 灵芝临走前，努力回头看向李采薇，双眼中满含泪水：“太子妃，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来世衔草结环报答您！” 李采薇叹息一声，默默无语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心情十分的复杂。 又一个服侍自己的宫人离开了。 “嘶……”却在这时，宇文离忽然低低的呻吟了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李采薇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她忧心忡忡的问道：“殿下，很疼吗？是不是太医没有包扎好？妾身再去请她来！”说完，转头对外喊道：“来人！” “采薇，你不用忙活，本宫没事。”宇文离连忙开口阻止：“三番两次的请太医，一定会惊动父皇的，到时候隐瞒不住，本宫答应你的事就办不到了……” 皇帝暴怒之下，别说是灵芝很难活命，就是李采薇自己，也要受到牵连。 宇文离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而在默默忍受。 “殿下，你吃苦了……”李采薇心里十分愧疚，也十分感动。 “本宫没事，只要你不伤心就好。”宇文离道。 李采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灵芝不死，是妾身最大的安慰。” 话虽如此，但是宇文离离开后，李采薇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盛华宫里面，还是感受到几分孤寂。 灵芝已经被带走，宇文离重新挑选了一个宫女给她，名叫春晓，年方不过十四，一张稚嫩白皙的苹果脸，看人时眼神分外的清澈。 李采薇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小思，还有荷儿。 “你下去！本宫有事，自然会叫你进来。”李采薇撇开头去，挥挥手命站在自己面前的宫女退下。 春晓一脸的疑惑，但还是恭敬应了是。 …… 天才擦黑，一辆朴素的马车便从皇宫东门行驶出去，一路往城门的方向而去，路上经过无数岗哨，全都畅通无阻。 最终，马车停在邺城外头宽阔的大路上。 一个小小的包裹被人从里面抛了下来，马车里有阴沉的男子声音：“灵芝姑娘！请！末将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灵芝抬眸看一眼对面的穆离，天色太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黑夜里只有一对眸子闪闪发亮。 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慢慢下了车。 刚站稳，身后的马车就调转了方向，往城内而去，一阵风刮过，有灰尘落在灵芝还挂着泪珠的脸颊上。 她伸手擦擦脸，目光朝着远处黑黝黝的城门方向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城在黑夜里犹如直插入云霄的群山一般，令人莫可逼视。 “太子妃，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来世再报……” 灵芝擦擦泪，捡起地上的小包袱，缓缓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她十四岁入宫，如今二十岁，整整六个年头的青春年华全都留在那里，如今归来，根本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但幸好，她还保住了这条小命，不是吗？ 灵芝嘴角上露出一抹苦笑，尽管浑身疲惫，但还是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包裹，一步一步迎着风朝前走去，她怀里的包裹中，放着出宫时，李采薇专门命人偷偷塞给她的几百两银子，并一些首饰，有了这些东西，她可以在邺城外边，随意找个地方安家，过着安稳一世的生活。 太子妃，什么都替她考虑好了。 而她，却为了活命，自始至终没敢将在书房里看到的那一幕说出口…… 想到这里，灵芝心里涌上浓浓的愧疚感，是她对不起太子妃。 正往前走着，忽然前方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灵芝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包裹就忽然一下散开了，里面的银票还有首饰全都散落一地，她啊的尖叫一声，连忙蹲下身去捡。 却在这时，她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青色长靴的脚。 男人的脚。 灵芝瞳孔一缩，顺着那脚慢慢抬起双目，先是玄黑色的长袍衣襟，随后是一张被黑巾子遮盖了一大半的脸孔，她只看得到一双黑漆漆的眼，散发着凌冽的光芒。 这人，她从未见过。 “大哥，你……”灵芝怯懦的开口，刚说出一个字，面前的人就一言不发的抽出了身上的佩剑！刷的朝着她胸口狠狠砍来！ 灵芝呆若木鸡，想要闪身避开，但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始终无法挪动分毫。 眼看着黑衣男子的剑就要刺入灵芝的胸膛了，忽然斜刺里一道剑光闪动，划破黑漆漆的长夜，只一挑，黑衣男子便踉跄着向后退去，手里的长剑卡擦一声断裂成了两截。 陡然出现的穆离，合身拦在灵芝身前，冷冷开口：“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在皇城边上杀人！” 灵芝惊魂未定，十分感激的道：“穆将军，你怎么又回来了？” 穆离没有出现之前，灵芝一直以为那个黑衣男子是宇文离派来的，目的就是取自己小命，可是当穆离出现的一瞬间，她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姑娘莫要害怕，有末将在，不会有人伤害你分毫！”穆离长剑指着黑衣人，沉声开口道。 “是吗？你还真是自信。” 没有了匕首的黑衣人发出阴测测的一声冷笑，随后缓缓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四面八方无声无息的出现无数黑衣人，齐刷刷的将大路全都围堵起来，形成一个包围网。 黑漆漆不见一点灯火的深夜里，这样的场景，怎么看都有一些诡异。 穆离有些诧异：“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灵芝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居然让你们下这样大的血本？说！你们目的何在？” 没有人回答他，长夜里，只听阴测测的一声：“杀！” 无数雪亮的长剑，以迅疾的速度朝着穆离刺了过来…… “还真是小看我了！”穆离发出一声冷笑，提剑迎了上去，出手快如闪电，只一瞬便刺入一个黑衣男子的胸膛！ 但别的黑衣人没有给他时间，无数长剑更快的冲着穆离的胸口而来，他一把抽出带血的长剑，飞速后退，将冲向灵芝的一个黑衣人一剑砍飞。 “看你能坚持到几时！”暗夜里，冷笑声犹如夜枭啼哭，分外渗人。 攻击陡然凌厉起来，饶是穆离身手高超，本事强大，但是一盏茶之后，还是有些体力不支。 而这时，黑衣男子们趁着他左支右拙时，兵分两路去攻击灵芝。 灵芝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对上这些强盗般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穆离见了，目眦欲裂，丢下正在对抗的敌人，飞身过去拼命的维护灵芝，这个丫头是太子妃放出宫来的，倘若她死了，只怕太子妃会怪罪在太子殿下头上，身为属下，他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刷的一声，穆离胳膊上中了一剑。 他身形一个趔趄，却来不及查看身上的伤口，继续拼尽全力对付灵芝身边的刺客，身手已经不如最开始那样灵活。 忽然的，一把长剑架在了灵芝脖子上：“你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刻杀死这个丫头！” 穆离顿时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一眼血流如注的胳膊，咬牙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刺杀一个宫女？” 今夜里，他已经是第三次问这样的话了。 然而，对面的黑衣人还是没有人回答，他们迅速将灵芝抓住，阴测测的开口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的任务只是送她出宫而已，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何不就此离开，非要搭上一条性命？” “我的职责，是安全送她出城！”穆离面黑如墨，仗剑怒指黑衣头领：“赶快把人交出来！否则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早在他冲出来与这些人对抗时，就已经发出了示警烟花，此刻太子一定已经得到消息，并且派人赶来。 他只要坚持住，不让灵芝被人抢走，等大部队到来，一定能拿下这些胆大包天的刺客。 “穆离将军还真是异想天开，人既然已经到了我们手里，又怎么可能归还给你？”黑衣头领阴测测的笑了一声，抬手一挥胳膊，对着身后的人下令道：“太子的人马上就到，咱们不可耽搁，带着人赶紧走！” 一部分人对付穆离，另一部分人拥着灵芝，急匆匆的往黑夜里奔去。 灵芝被劫持，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她眼中落下泪来，忽然冲着穆离大声喊道：“穆将军！你走！不用管我了！这份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只是，您不能也死在这里……” “说什么傻话！”穆离面沉如水，手中的长剑疯了一样的砍出去，虽然一路上火花四溅，哀嚎声不断，倒下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但他距离灵芝却是越来越远了。 与此同时，穆离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灵芝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忽然怒喊出声：“你们要是杀了他，我立刻自尽而死！” 这话原是试探，不料出口之后，黑衣人们攻击穆离的动作顿时变弱。 也没有再朝着他的要害处攻击了。 灵芝见状，双眼顿时一亮，莫非这些人将自己抓走，并不是要杀了自己，还有别的用处？ 她大声的喊道：“穆将军！你快走！不用管我！” 穆离停了下来，一手按着胳膊上深可见骨的伤，大口的喘息着，面色阴沉的可怕：“灵芝姑娘不用担心，太子殿下的人马上就到！一定不会让你落入他人之手……” “你自己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操心这么多！呸！”黑衣头领冷笑一声，忽然加紧了攻击。 穆离顿时左支右拙。 灵芝大惊，刚要开口，忽然一只粗大的男人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她猛的睁大双目，随即眼前的场景越来越远，有人拖着她，迅速的往黑暗中急速撤退。 等穆离发现灵芝不见了时，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他勃然大怒，不顾胳膊上的伤，不要命的出招，可是目的已经达到，黑衣人们又怎么可能留恋呢？不一会儿，全都退了个干干净净。 第353章 刺杀（二） 穆离想去追，可是身上的伤使得他行动缓慢，再加上余下刺客的拦截，根本就没追上。 倒是地上的尸首又多了几个。 宇文离派来的人，终于到了，看到现场惨烈的厮杀都大吃一惊：“头儿，不过是送一个宫女罢了，怎么会出这样的大事？” “有人劫走了灵芝，不知道在背地里谋划什么。”穆离面沉如水，派人顺着黑衣刺客们离开的方向去追，只留下一个人搀扶自己回去向宇文离禀报这件事。 他已受伤，留在这里根本就毫无用处。 “什么？你刚将灵芝从马车上放下，她就被人劫走了？”东宫书房内，宇文离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吃了一惊。 穆离点头，面带愧色：“是的，末将当时已经打算回来复命，但是想到灵芝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怕她在路上出事，于是停留了一下，结果……” “看来这件事蓄谋已久！”宇文离面沉如水，双眉狠狠的皱起：“到底是谁？抓走了灵芝到底想干什么？她不过是个宫女罢了！” “殿下，灵芝虽是宫女，但她是太子妃的宫女。”穆离沉声答道：“也许，背后之人就是冲着这一点，才把人劫走的……” 宇文离面露恼怒之色，但左思右想，他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害自己，想利用灵芝来做文章。 “难道是母后？”他自言自语道。 穆离闻言，轻轻摇头：“殿下，依属下之见，这件事应该与皇后娘娘并无关联。” “哦？这是为何？你有什么依据？” 穆离道：“皇后娘娘想对付太子妃，方法多的是，为何要从一个小姑娘身上下手？她根本就不屑一顾，而且，微臣与那些刺客交手，发现他们与平日里的那些刺客还是有些不同……他们虽然抓走了灵芝，但却没有杀她，若是皇后娘娘，只怕灵芝当场就没了性命……“ 宇文离闻言沉默许久。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带人抓紧调查此事，一定要找回灵芝，还要活的！” 此时此刻，他心里无限后悔，不应该心软听从李采薇的话，将灵芝送出宫去。现在，这个丫头被人劫走了，若是死了，再被人捅到李采薇面前，那后果……不堪设想。 “应该在宫里时，就杀了她的！”宇文离咬牙。 穆离垂着头，没法回答这句话。 好在，宇文离也只是发发牢骚，当下挥挥手命他退下了。 这一夜，书房里的烛火亮了一夜。 …… 灵芝昏昏沉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依旧处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什么都看不清楚，身下摇摇晃晃的触感提醒着她，自己仍旧待在一辆马车上。 刚一动，黑暗里便有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道：“若是想活命，你最好莫要妄动。” 灵芝顿时一动也不敢动。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这是哪儿？“ “小丫头话还挺多，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黑暗中，那阴测测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但语气中却带了一抹嘲讽。 灵芝越发不敢动弹了。但心里面的惶恐却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马车里灰蒙蒙的，但总算不是两眼一抹黑了，灵芝也看到了那个待在自己对面的男子，一张脸上从左到右横旦着一条狰狞可怖的伤疤，一双吊梢眼，即便是紧闭双目依靠在车厢里休息，浑身的凶相也是显露无疑。 男子肩膀上绑着绷带，鲜血几乎浸染了半边衣裳，此时已经干渍。 灵芝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就怕这男子突然间醒过来，然后狠狠的捅自己一刀。 忽然，她听到自己肚子里发出咕咕两声。 灵芝俏脸顿时一红，连忙伸手捂住肚子，从昨夜到今天早晨，她什么都没吃，这会儿早就饥肠辘辘了。 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冲着她砸了过来，落在她膝盖上。 灵芝连忙低头，结果却看见一个油脂包，一阵阵的烤鸭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她伸手接住了纸包，却没有勇气打开。 “不是饿了吗？快吃！等下你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伤疤男子蓦然睁开双眼来，懒洋洋的扫了灵芝一眼。 灵芝却被他充满凶恶的眼神一瞪，吓的差点扔了手里的烤鸭。 好一会儿后，她才明白过来，却没有勇气打开纸包里的东西，万一东西被人下了毒怎么办？ “放心！若是想杀你，之前就杀了，何必费尽心机把你带出来？”伤疤男子扫了灵芝一眼，目光落在她鼓鼓囊囊的胸前，以及纤细的腰身上，只一扫，便收回去了。 灵芝被这猥琐的目光瞧的浑身一凛，连忙张开双臂紧紧的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拼命的摇头：“我不吃！你拿走！” “这是你说的，希望你待会儿莫要后悔！”伤疤男子嘿的一声冷笑，将烤鸭拿了回去，撕开一条鸭腿，自己大口嚼了起来。 灵芝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肚子更饿了。 可是男子凶恶的吃相，让她一丝胃口也无。 时间慢慢的过去。 终于到了中午，灵芝从窗户边上照射进来的阳光推算出大概的时辰，她的屁股有些疼痛，但马车依旧不急不缓的行走着，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尽头。 伤疤男子没有再理会灵芝，吃过东西之后，他就紧紧闭着双眼，休息起来。 灵芝的目光落在他受伤的胳膊上，在心里算计着自己若是趁机逃跑的话，有几成胜算。 却在这时，马车外头传来一阵鼎沸之声，随即一个颠簸，慢慢停了下来。 “军营到了！”刀疤男子猛然睁开双眼，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军，军营？”灵芝脸孔一下子煞白如雪，浑身轻轻的颤抖起来。 “不错！是军营！”刀疤男子回过头来，笑容恶毒的看她一眼，慢吞吞的道：“你是宫里出来的，应当知道女人在军营里是做什么的？” 灵芝几欲昏厥过去！ 她曾听人说过，京城那些犯了大罪，被抄家灭族的权贵女眷们，有很多下场都是被丢进了军营里为奴，有一些得罪了宫内主子的宫女，也会得到这个下场，她怎么也料不到，有一日自己也会落得这个结局。 “啧啧，这姑娘长的可真水灵，不枉费咱们等了这么久！”这时，马车帘子刷的一下被人从外头掀开了，一张年轻士兵的脸从外头探了进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灵芝。 灵芝浑身颤抖，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那种下等女人一样暴露在众人面前，又像是案板上不停扑腾的鲤鱼，却怎么样都不能阻止长刀落在自己身上…… “滚开！”腰背上忽然的触感吓了灵芝一大跳，她猛然伸手将那只突袭的手打开，蜷缩着身体往马车里躲去，双目之中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那马车外的侍卫讪笑着手了手，啧了一声：“这娘们性子还真烈！不过待会儿到了红帐里，是否也是这么够味？哈哈哈！”笑声不绝。 灵芝羞愤欲死，对自己的结局心知肚明，然而她并不甘愿得到这个结局。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玷污我的身子！”她一边尖叫，一边猛的闭上嘴巴狠狠一咬。 一股腥甜的滋味从喉咙里弥漫开来…… “不好！她咬舌自尽了！你逞什么能啊！”刀疤男子脸色一变，猛扑上前，一把捏住灵芝的下巴，逼迫她张开嘴巴来，无数的血沫顺着她的嘴角流淌出来…… “这！怎么会这样……”马车外的侍卫吓了一大跳。 刀疤男子抬头看他一眼，冷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军医叫来！她要是死了，只怕你我都不能活命！” “好！好！我这就去请大夫！”侍卫拔腿就走。 刀疤男子低着头，怒瞪灵芝，语气冷冰冰的：“你以为你死了，就能逃开这一切吗？不可能的……” 这么说，她就是死，也无法保住自己的清白了？ 灵芝双目之中顿时露出一抹深沉的绝望。 但是寻死的心却无当初那么强烈了。 刀疤男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当下松手放开灵芝，任由她躺在车厢里，自己却起身下了马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过来，将马车赶到军营里一座帐篷前停下，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抬着灵芝下来，将她安置进去。 灵芝一转身，就看见自己床前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他们并不肯离开。 她脸上露出一抹绝望，尽管舌头痛的要命，还是用尽全力的喊道：“你们给我滚出去！滚——” 没有人听她的，那些男子就那么朝着她包围过来—— 灵芝绝望的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滑落脸颊。 如果非要承受这一切，那么死了是不是好受一些？嘴里的血沫还在，她用了更大的力气咬下去，但几乎是一瞬间，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随即，一团黑乎乎的毛巾塞进了她的嘴里。 “想死？没那么容易！最起码也要先让哥几个享受了再说！” 耳边回荡着阴测测的笑声，灵芝不寒而栗，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制住双手，她拼命的闪躲，却是无济于事。 嘴里塞的毛巾更是阻止了她咬舌自尽的可能，反而臭烘烘的，几乎把她熏晕过去。 男子们大笑起来，仿佛在做一件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 男人凑过来时，灵芝猛的张大嘴巴，但却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像是一条被抛上岸的鱼，频临死亡，却总也死不了。 这一夜，帐篷里的丑陋笑声响了一夜。 …… 李采薇是被噩梦惊醒的，睁开眼时，触摸到了一手滑腻的冷汗。 “来人！”她冲着大殿外头大声呼喊起来。 新来的宫女春晓立刻捧着蜡烛从外头走了进来，先点亮床边烛火，随即恭敬的开口问道：“太子妃，您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奴婢去做的？您尽管吩咐。” 李采薇坐在床边上，大口的喘气。 刚刚梦里的情形那么清楚，以至于她都有点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 “太子妃？“春晓见她毫无反应，不由的低低又问了一句。 李采薇终于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本宫有些渴了，你去倒些凉茶来。” “太子妃，喝凉茶对身体不好，奴婢去给您沏热茶。”春晓说着，准备转身离开，但她又欲言又止的回头：“太子妃，您是做噩梦了吗？” 李采薇点点头。 不知道为何，今夜里，她忽然梦见了当初与宇文离在两国边境初识的场景，也梦到了她被人丢进红帐里的情形，这些事情，隔了这么多年，如今梦里看见，竟鲜活的如同昨日。 不知为何，她的心慌张的不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太子妃，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来？”春晓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太子妃梦靥了，她这个做贴身婢女的，应该如何做？轻声安慰？去倒热茶？还是请太医？亦或者去把太子殿下请来？ “不用，你去倒茶！”李采薇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春晓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最终领命退下。 李采薇拿出帕子来，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干净了，待热茶捧来，她慢慢的喝了一盏，再躺下，却是毫无睡意。 “灵芝，扶本宫起来，本宫要沐浴。” 春晓应声从外头走了进来，纠正道：“太子妃，奴婢不是灵芝，是春晓。” 李采薇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刚刚喊错了。 不知道灵芝现在怎样了？她应该已经出了邺城了？ “太子妃，奴婢这就去准备香汤。”春晓并不认为主子半夜要洗澡是折腾人，毕恭毕敬的退下准备去了，留下李采薇一个人忧心忡忡的坐在床沿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54章 情敌相见 宇文离第二日来时，看到李采薇精神十分萎靡，不由吃了一惊：“你怎么了？本宫不是已经答应放灵芝出宫去了吗？你还在担心她？” “殿下来了，坐。”李采薇轻轻的摇了摇头。 宇文离一脸的审视，并不相信这番说辞，但面对着这样的李采薇，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股烦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第一次，他想逃离盛华宫，逃离最爱的女人。 “殿下，明日初一，妾身想出宫去庙中上香，请您恩准。”李采薇淡淡开口。 宇文离闻言面露疑惑之色：“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出宫了？可是宫里太闷？” “不。”李采薇轻轻摇头：“明日是萧儿去世半年的日子，妾身想去庙中替他祈福，盼望他来世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同时想吃斋祈福一个月，希望殿下恩准。” 宇文离说不出话来，他一直都知道萧儿这个孩子在妻子心中的重要地位，但他绝对没想到，都过了半年，李采薇还是念念不忘。 “好，你要去，本宫陪你。”宇文离深吸一口气，道：“本宫这就回去将事情安排一下，抽出时间来……” “殿下不用这样，你忙你的就好！”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妾身要出宫一个月呢！朝中可少不了太子……” 宇文离直直的看着她：“可是本宫担心你……” “母后如今在宫中禁足，应该手伸不了那么长。”李采薇淡淡一笑，道：“殿下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再说还有春晓穆离等人陪着妾身。” 宇文离听她这样说，就明白李采薇主意已定，此事绝无更改了。 “好，你可以去，本宫抽出时间了，也会去看你。”一个月，除了边关那一次，他还从来没有与李采薇分开过这样久。 “妾身多谢殿下。”李采薇连忙叩首谢恩。 宇文离一把握住了她手：“你我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李采薇没有答话，但心里面想的却是：除了客气，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 整整三个月后，李采薇才收到了李晋之的回信，他与青鸾，已经平安回到了南越。 “回去了就好。”李采薇将那封信反反复复的看了许多遍，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太子妃，您爱吃的桂花糕，奴婢做好了。”春晓从外头走进来，开口道。 李采薇抬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那一盘形状迥异的桂花糕上，声音淡淡：“放下，你退下。” “哦。”春晓应了。 …… 出宫之行，比李采薇预料的还要浩大。 她以为不过就是一顶轿子，几辆马车，悄悄赶往京郊皇家寺庙就行，不成想宇文离安排了数十辆马车，还有一辆东宫标志的华丽马车，跟随的侍卫禁军足足有五百人。 “殿下，不用这样大张旗鼓？”马车里，李采薇忧心忡忡的看向端坐在自己身边的宇文离。 这一次出宫，宇文离亲自送她。 “你是本宫的太子妃，出行原本就是这个规格，本宫并未夸大其词。”宇文离一本正经，说完话他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书册，为了今日能留在皇寺中陪伴李采薇一夜，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将所有的事情提前处理好才行。 李采薇看他如此忙碌，便没有再开口。 马车一路颠簸，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到达皇家寺庙中，李采薇跟在宇文离的身侧，一起去大雄宝殿里上了一炷香。 主持宏远大师早已经安排好厢房，恭敬的请两个人歇息。 “走！”宇文离牵着李采薇的手，大踏步的往外走去，那些禁军侍卫早已经四散开来，将整个寺庙都保护起来。 “殿下其实不用如此担心，这处百年庙宇一向固若金汤，鲜少有人来犯。”宏远大师呵呵笑着，对宇文离如此谨慎的做派十分看不上眼。 宇文离却镇定自若：“这个大师不用管，本宫带这些人只是用来保护太子妃的，日后绝对不会对庙中造成影响。” 宏远大师闻言嘴角一阵抽搐：“殿下既然这样说了，那小僧无话可说。” 开玩笑，这么多人守在这里，谁还敢来上香？ 这句话，他不敢在宇文离面前说而已。 李采薇心里也微微有些发冷，她很想问宇文离，他留这么多人在此，究竟是保护她，还是监视她？ 夜里，李采薇洗漱后，靠在枕头上歇息，坐了一天颠簸马车的她，浑身疲累。 而宇文离却坐在灯下，正在奋笔疾书。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自行睡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宇文离。 “你困了？” 李采薇听着他暗哑的声音，心里暗暗警惕：“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歇息了。”说着，往床的里面挪去，打算给宇文离腾出空位来。 不料她才一动，宇文离整个人就压了下来。 “采薇，你给本宫再生个孩子好不好？”灼热的呼吸，还有暗哑的声音全都在耳畔，宇文离双目灼灼：“本宫最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李采薇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有些恼怒的开口：“殿下，这是宫外！是庙里！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个话题？” “你不愿意？”宇文离的脸色微微一变。 李采薇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想惹怒宇文离，当下放软了声音道：“殿下，不是妾身不愿意，而是时间，地点，都不对！你明明知道妾身正在为萧儿的事情伤心不已，却提出这种要求来，这不是为难妾身吗？”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李采薇心惊胆战，以为他会一意孤行时，宇文离却松开了她：“既是如此，此事就等一个月后回宫时再说。” 李采薇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 面上却露出笑容：“殿下，时候不早了，还是安歇！”说着，主动依偎到宇文离的怀里面。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李采薇醒来时，身边早已经没有了宇文离的身影。 晨光微曦，隐隐的有钟鼓之声响起，李采薇眨巴眨巴眼睛，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春晓从外头端着水盆进来，恭敬道：“太子妃，奴婢服侍您起身。” 李采薇点点头，掀开被子缓缓下了床。 正忙碌着，忽听厢房院子外传来一阵阵喧闹声，她扭头就对春晓道：“你出去看看，外头到底怎么了。” “奴婢这就去。”春晓应了一声，当即走出去。 不一会儿后，她回来：“太子妃，外头有人来了，是凌王府里的刘侧妃，就住在隔壁院落，奴婢出去时，听她们说要过来拜访您。” 刘玉婵？她怎么也来了这里？ 李采薇心里涌上许多疑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原来是她，你替我梳妆！” 一刻钟后，李采薇收拾妥当，春晓亲自去外头接了寺里头送来的斋饭，刚摆上桌子，外头就有人报，说是刘侧妃求见。 竟是一刻也等不得。 李采薇心内冷笑连连，面上却淡淡：“既是这样，请她进来！” 刘玉婵风尘仆仆赶了一夜的路，并未歇息便赶来见李采薇，来之前她精心装扮过自己，并且换上了自己最华丽的衣裙，从外头走进来时，美的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院子外头几个僧人见到她，眼睛都直了，口水流出来也没察觉。 “见过太子妃。” 刘玉婵妖妖娆娆的走进屋来，袅袅婷婷的冲李采薇行礼，请安，动作一丝不差，但总让人觉得，有一丝轻蔑在里头。 李采薇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将其妆容下的疲惫，与眼睛底下的青黑都看在眼里，淡淡道：“真是好巧，本宫昨日来上香，今日刘侧妃就来了，起来。” “多谢太子妃。” 刘玉婵起了身，冲着李采薇微微一笑：“说明妾身与太子妃心有灵犀，想到一块了。” “哦？是吗？”刘采薇语气淡淡：“本宫来这里，是为了给早夭的皇长孙上香祈福，不知刘侧妃来，是为了何事？” “妾身是为了凌王殿下来的。” 刘玉婵似乎有些害羞，说话间微微垂下头去：“成婚一年多，王爷膝下无子，十分空虚，妾身十分惶恐，因此便来上香祈福。” 这个理由，简直完美的无懈可击。 可李采薇一个字都不相信。 一个眼睛整日瞄着别的男人的女人，会关心自己的丈夫有无子嗣？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让人出戏呢？ 尽管内心无数吐槽，李采薇面上却丝毫不露，她缓缓起身往饭厅而去：“刘侧妃应该也还没有用过早膳！正好，寺里刚刚着人送来斋饭，你也一起来用些！” “太子妃邀请，妾身不胜欢喜。”刘玉婵微微一笑，也不推辞，起身跟在李采薇身后朝着饭厅而去，两个人分主次落座。 到底是皇家寺庙，就算是斋菜也做的十分上档次，尽管不见半点荤腥，但翠绿鲜红，颜色瞧着十分好看，尝一口，更是格外的鲜香。 李采薇忍不住就多吃了半碗粥。 刘玉婵坐在下首，笑道：“太子妃既然喜欢，赶明儿让殿下请了这寺中厨子进宫去，岂不是日日都能吃到这样的菜？” “到底是刘国公府出来的啊，一张口便是请人进宫。”李采薇淡淡一笑，道：“本宫没你这么霸道，只要偶尔能吃上一顿，便心满意足了。” “妾身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太子妃竟然当真了。”刘玉婵闻言轻轻一笑，轻而易举便将李采薇的话挡了回去。 接下来，两个人各自吃饭，都没有别的话讲。 饭后，刘玉婵便提出了告辞：“如今时辰正好，妾身还要去大雄宝殿里上香，就不打搅太子妃了。” “刘侧妃慢走，本宫就不送你了。” 李采薇客气道。 为了避免上香时再碰到对方，她特地的等了一个时辰，这才扶着春晓的手缓缓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不料刚出门，就看见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在隔壁院子前停了下来，为首一人，端坐马上，一身鲜艳的红色骑装，头戴金冠，一张脸孔又白又俊，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李采薇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他了，这一下猛然打了照面，她顿时愣在原地。 宇文离反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人，一翻身，潇洒无比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流星的走到李采薇的面前，笑盈盈开口道：“大嫂，没有想到在这里看到了你，真是意外啊！” 意外吗？宇文凌上山之前，一定早就知道自己在这里，但他还是来了。 李采薇能说什么，她根本就不忍苛责。 “你是不放心刘侧妃，所以才来的？”她笑着开口：“她刚刚去上香了，这会子应该回来了，殿下快进去！本宫还要去上香，就不打搅了。” 说着，绕开宇文凌，缓步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而去。 宇文凌呆呆的站在原地，用目光送她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调侃声：“啧啧，堂堂凌王殿下，也有看一个人看傻了的时候，我真是对太子妃又羡慕，又嫉妒哪！” 宇文凌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缓缓回头，看一眼华丽打扮的刘玉婵，嘴里冷笑道：“你连着赶了一夜的路，不就是为了想见我大哥一面么？如今他已经回京去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宇文凌上山时，碰到了匆匆下山的宇文离，兄弟两个都没什么好脸色。 刘玉婵面色一变，她没想到宇文凌会当众让自己下不来台。 “殿下胡说八道什么？妾身明明是为了子嗣，才上山来祈福的，关太子哥哥什么事？我根本就没见着他！” “是吗？”宇文凌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刘玉婵气的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差点扭曲，她狠狠咬着一口雪白的贝齿，没再说出让宇文凌难堪的话语。 一旦她开始配合，宇文凌的表情就变得温和了：“行了，你赶了一夜的路不累么？快进去歇着！” 第355章 落水 温柔的语气，带笑的脸庞，亲昵的神情，任是谁看见了，也不得不感叹，凌王夫妇的感情可真是好。 四周的丫鬟侍女全都低着头，但表情里充满了浓浓的艳羡。 刘玉婵咬牙暗恨不已，却不得不装出恩爱的样子来，上前攀附着宇文凌的胳膊，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往厢房里走去，等进了屋，将所有下人遣退以后，她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王爷，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不怕玲珑妹妹一个人在府里头寂寞？” 亦或者，是来跟踪我的吗？ 宇文凌看一眼面前咬牙切齿的女子，却是笑的开怀：“表妹这么对本王这么大的戒心，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你是来看太子妃的？少装模作样了！”刘玉婵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 宇文凌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语气淡淡：“是又如何？本王好歹还见到了人，只可惜表妹你却……真是可惜啊！” “宇文凌！你到底想干什么？”刘玉婵闻言顿时面露薄怒：“在府里时，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追你的太子妃，我抢我的太子哥哥，咱们两个互不干涉……” “互不干涉？”宇文凌闻言目光刹那一冷：“若是本王猜测的没错，你今日除了来见太子，还想对太子妃动手？你把人害死了，本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被戳中心事，刘玉婵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心虚，但她高高昂着下巴，冷哼道：“你说错了！我没打算对太子妃动手！她现在还有用！” “这话我可不相信。”宇文凌冷冷一笑，忽然往前凑近了些。 刘玉婵骤然看到他放大的俊颜，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去推：“王爷！你到底想干什么？滚开！” “这么讨厌我吗？”宇文凌看着她，若有所思：“刚刚在外人面前那副恩爱的模样，可真是委屈死你了。” 刘玉婵知道他是在羞辱自己，但却无话反驳，当下紧紧咬着嘴唇，眼睛里露出一丝愤恨。 宇文凌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间的榻上一躺，懒洋洋道：“你想如何对付我大哥，随便，但是你若敢动太子妃一根手指头，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我说了，不会对付太子妃！”刘玉婵咬牙。 她顶多，就是好奇，想跟过来看一看，能被宇文离放在心底里深爱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又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份爱罢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本王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替别人养孩子。”宇文凌声音幽幽：“你最好收敛一些，别撞到本王手里！” 刘玉婵不寒而栗。 她再也呆不下去了，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离开。 宇文凌睁开眼眸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慢慢勾勒出一丝冷笑。 …… 一连三天，李采薇去上香祈福时，都能碰到刘玉婵。 有时是刚出院门就碰到，有时是在大雄宝殿里碰见，每一次，李采薇都客客气气的冲对方点一点头，说上几句话，然后就专心做她自己的事情。 宇文离到底不放心她，第三日傍晚，舟车劳顿的上山，正巧碰见李采薇在厢房里呆的烦闷了，带着春晓在寺庙里游玩，他扑了个空。 “太子殿下，太子妃去看后山上的灵泉池了，估计要天黑了才能回来。”院外的侍卫恭恭敬敬的回答。 宇文离闻言面上顿时露出担忧之色：“天黑方归？你们是怎么当差的！为什么不拦一拦！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侍卫没料到宇文离会发火，顿时吓的扑通跪下：“请太子殿下赎罪！” “本宫责怪你又有什么用？” 宇文离冷冷的说了一句，丢下侍卫转身就往后山而去，这皇家寺庙小时候他经常来，灵泉池在哪儿，他知道。 后山。 李采薇带着春晓踩着青苔簇簇的山石，一步一步走在山林里，两人面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池子，源头部分通往山顶，形成一小段瀑布，两个人还没走到近前呢，便被迎面扑来的水汽打湿了衣衫。 李采薇很喜欢这种沁心凉的感觉，还要往前去，春晓却一把拉住了她手，口中哀求道：“太子妃！天晚了，咱们还是回去！万一这山上有野兽怎么办？很危险的……” 李采薇并不怕什么野兽，她身后明里暗里跟着那么多的护卫，怎么可能出事？ “好了，来都来了，怎么能不靠近一点看？”她开口安慰吓坏了的春晓：“你不是带了水囊吗？给我！” 春晓从身上解下水囊，却没递给李采薇：“太子妃，让奴婢去打水好不好？您就在这里等着……” “不，本宫想亲自做。”李采薇轻轻的摇了摇头，一伸手从春晓手里接过水壶，抬脚越过她，往水池边上走去了。 “太子妃，水池边上很滑，您要小心些！”春晓一边叫，一边跟了上来。 李采薇闻言笑了：“本宫还想活她个春秋万代呢！没想死，你放心！”说着，小心翼翼的踩着岸边的青石，慢慢蹲了下来。 灵泉池不愧是灵泉池，池水清澈见底，里面半尺长的鱼儿游来游去，身上的鱼鳞清晰可见，李采薇没有急着打水，而是坐在岸边上欣赏起来。 春晓在她身边蹲下，不住的哀求李采薇回去。 “现在还早，你看晚霞还在天上挂着呢！再等一等，咱们就回去。”李采薇抬眸看了看天色，道。 春晓很是无奈，但碰上一意孤行的主子，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遵从。 “看到那边的瀑布了吗？你去那儿打一壶水好了。”李采薇看了看面前的水池，将手里水囊递给春晓：“等你回来，咱们就回去。” 最后一句话，成功的堵住了春晓的唠唠叨叨。 她双眼一亮，满是欣喜的望着李采薇：“太子妃，您说的是真的？只要奴婢打了水回来，咱就回去？” 李采薇闻言点头：“是真的，没有骗你。” “太好了！奴婢这就去！”春晓说着，一把接过水壶，开开心心的就往上游的方向走去，那儿距离这里并不是很远，一来一回也不过用上一炷香的时辰，她有自信，很快就能回来。 李采薇望望春晓的身影，看到她往瀑布那儿去了，缓缓开口道：“出来！一直藏在暗处，有意思吗？” 话音落，石道边上的树林里，闪身走出来一个身穿石榴红裙，美如画中仙子的女人来，不是刘玉婵又是谁？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在李采薇面前一丈外站定，笑道：“太子妃还真是警惕，这么快就发现了我。” 李采薇缓缓抬眸，看着面前这个鲜活美艳的女子，声音很冷静：“你跟了我一路，现在才发现，只怕算不得警惕？” 还有宇文离派来的那些暗卫，就任由刘玉婵跟在自己身后，而不加阻止？ 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刘玉婵在他们眼里，默认是自己人吗？ 李采薇若有所思。 刘玉婵却是笑了：“太子妃真是幽默，这山林里这么大，谁都可以来，你凭什么说我跟了你一路？难道我就不能自己上山来看一看？” “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为什么要选在我来时候来？”李采薇语气淡淡：“刘玉婵，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之间，不必做那些虚假的客套。” “太子妃真是爽快。” 刘玉婵伸手，从怀里面掏出一张锦帕来，垫在青石上，然后缓缓坐了下来，一双妙目在李采薇平静的面容上停留几秒钟，随即笑了：“先前我一直都不知道，表哥他为什么会对你一见倾心，到后来情根深种，但是现在看看你，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你明白这些做什么？”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李采薇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道：“你已经是凌王侧妃了，不，你在凌王府里，与正妃也没什么分别。” “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刘玉婵轻轻的道：“我守护了十几年的东西，却被别人抢走了。” “你是说太子殿下吗？” 李采薇轻轻的笑了笑。 刘玉婵有些诧异，她不明白李采薇为什么会这么的平静，正常人知道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有私情，不都是精神崩溃，充满怨恨的吗？为什么太子妃却如此平静？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闪过，刘玉婵紧紧的盯着李采薇，问道：“太子妃如此平静，可是因为你早就不爱他了？” “不爱他？”李采薇失笑出声：“那我还待在北狄做什么？倒是你，嫁给凌王，却爱着太子，如此不伦之恋，你就不怕被天下人知道唾弃吗？” “天下人不会知道！” 刘玉婵的目光蓦然一冷，紧紧的盯着李采薇道：“目前知道的人不过是太子妃你罢了，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你应该不会把此事讲出去？” “本宫讲不讲，那是自己的事。”李采薇缓缓道：“可是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天晚了，本宫要回去了，没时间在这里跟你消耗时间。”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刘玉婵忽然大声的叫道：“表哥！” 李采薇诧异转头，可是山林里空荡荡的，哪里有宇文离的身影？ 肩膀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李采薇一扭头，就看见刘玉婵面色狰狞的抓着自己的手臂，口中阴测测的道：“太子妃，你陪着我一起下地狱？好不好？” 说着，抱着她一个用力转身，变成她自己面朝灵泉池而立。 真是神经病啊！李采薇脸上露出一抹厌恶之色，抬手就去推刘玉婵。刘玉婵笑眯眯的，竟然半点不反抗。 “扑通！”一声，她面朝李采薇笑着，跌落进水池里。 笑容十分诡异。 李采薇面露震惊之色，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道白绫缠绕上她的脚脖子，她一个站立不住，整个人就朝着水池落去！ 不远处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宇文离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采薇——” 刚刚这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李采薇伸手将刘玉婵推进了水里，她自己也跳了下去，她想干什么？ 好容易奔到水池边上，宇文离纵身便想跳下去救人，可是旁边忽然闪出一个人来，比他还要快的跳入水中，如同灵活的鱼儿一样，朝着那落水的两名女子游了过去。 下一刻，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双目阴霾的盯着水里面那道矫健灵活的身影，恨不得拔出身上的剑来！ 宇文凌！为什么会是你！ 李采薇只觉得冷入骨髓，入水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差点昏厥过去，脚上还缠绕着白绫，身体如同没有沾水的棉花一般，越来越沉，不停的往水底沉去。 好累啊，如果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李采薇合上双眼，认命了。 可是蓦然间，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拽着她往水面游去，那力道是如此强劲，她不由自主的就睁开了眼眸，却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宇文离，是你吗？你来了？ 李采薇很想问，可是张开嘴，她喝进了好大一口冰凉的水，从喉咙一直冷到小腹。 李采薇连忙紧紧闭上嘴巴。 下一刻，哗啦一声，头顶上重现光明，她又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 宇文凌抹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水，将李采薇小心翼翼的放在岸边上，正要转身去找刘玉婵时，就看见身后不远处的岸边冒出两个湿漉漉的人来，宇文离怀里抱着刘玉婵，将她救上来了。 刘玉婵伸着两条洁白如玉的藕臂，紧紧的抱着宇文离的脖子，死也不松开，双目微微闭着，似乎已经昏厥过去了。 此情此景，多少瞧着有些诡异。 原本是夫妻的两对人，却互相救了别人的妻子，这关系，似乎有些错位。 宇文离伸手将刘玉婵的手扒拉开，放她在岸边上，随即拧干湿漉漉的袍子，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先看一看李采薇的状况，随即猛然挥手，狠狠一拳头砸在宇文凌的脸上！ 宇文凌猛然一伸手，将他的胳膊挡住了。 第356章 查出身孕 “大哥动手之前，能不能先看一下你自己？”宇文凌面带嘲讽：“你刚刚怀里面抱着的，可是臣弟我的侧妃！” 宇文离怒恼怒不已：“刚刚若非你抢先去救太子妃，怎么会变成这个结果？” 他最在意的是这件事！ “咳咳……”李采薇清醒过来，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声音虚弱的喊了一声：“殿下……” 宇文离狠狠剜了宇文凌一眼，走过来弯腰将李采薇从地上扶了起来，面露担忧之色：“采薇，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要不要紧？本宫这就带你回去请太医来瞧！” 说着，一把将李采薇抱起。 那边刘玉婵也醒了，双手不停的在地上摸索，嘴里也在娇弱的喊着：“殿下？你在哪儿？表哥？表哥！” 李采薇在宇文离怀里面浑身一冷。 她听的出来，刘玉婵口中的殿下，还有表哥，都是宇文离。 “你喊什么？本王这就带你回去！”宇文凌伸手抹一把湿漉漉的袍子，抬头走上前来，一伸手将刘玉婵从地上抱了起来，动作十分粗鲁，刘玉婵痛的低低叫了一声。 宇文离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双目阴测测的看一眼对面的两个人，他沉声开口道：“太子妃与刘侧妃到底是如何落水的，这件事本宫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怎么调查？”宇文凌冷哼了一声道：“以大哥偏心的程度，一定认为是玉蝉不小心推大嫂下水……” “不，本宫刚刚亲眼所见，是太子妃推表妹下水的。”宇文离摇摇头，沉声开口道。 此言一出，宇文凌顿时愣住了，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她呆呆的看着宇文离，轻声问：“……殿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明明是刘玉婵推的她！ 宇文离没有看她控诉的目光，狠狠心将目光撇向一旁，沉声道：“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本宫先带你回去。” 说着，抱起她大踏步往前走去。 明明是靠在最为熟悉的怀抱中，明明距离宇文离是那么的近，可是李采薇的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悲伤到不能自己。眼泪无知无觉的从眼眶里滑落满脸，她半点没有察觉。 倒是刘玉婵，靠在宇文离怀里面，冲着李采薇丢过来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一刻，李采薇陷入很深的绝望里。 回到厢房里。 宇文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叫了侍女进来，替李采薇换下湿漉漉的衣裳，又命人准备了热水给她沐浴。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她脸上，更不曾对李采薇说过一句话，态度冰冷的就好像这些事情不过是要完成的任务一般，李采薇心里有千言万语，但是看了他这个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容易收拾好，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宇文离没有走，坐在外头的茶几旁，看春晓熬去寒的汤药，并嘱咐她多加一些人参进去。 “太子妃最近的身体很弱，你要小心服侍。” 春晓连连点头：“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太子妃！” 宇文离点点头，等药熬好，倒入玉碗中，他亲自端着进了内屋，对李采薇沉声道：“起来喝药了。” 李采薇躺在那儿没有动。 宇文离放下药碗走过来，抬手将她扶起，略带气闷的道：“你推了人下水，本宫都还没说什么，怎么还板起脸来了！” “我没有推她！“李采薇几近崩溃的喊道。 憋了一下午的怒火还有悲伤，就像是瞬间找到了缺口，哗啦一下顺着眼泪全都涌出来了，李采薇哭的不能自己，明明回来沐浴时，她抱着桶壁已经哭了很久了！ “行了，别伤心了。”宇文离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亲自拿出帕子来替李采薇擦去眼泪，沉声道：“本宫明日就去找二弟他们，这件事只有咱们知道，绝不会外传，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影响……“ “我只关心殿下到底信不信我！”李采薇仰起脸来，布满泪痕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她，垂泪道：“还是说，在殿下心里面，早已经认定就是我推的刘侧妃？” 宇文离垂下了眼眸，不敢看她控诉的眼神。 “本宫当时离的远，没有听到你们说什么，只看到你一推，她就掉下了水……” “殿下有没有想过，我既然推她，为什么自己也掉下池水！”李采薇愤怒的踢开被子，露出一双被白绫缠绕过，通红一片的脚踝：“她缠住了我，逼着我跟她一起下的水！” 宇文离吃惊的看着她的双腿，好半天才道：“采薇？你是不是幻觉了？这也有可能是水草缠绕上你的双脚……” 更有可能，是宇文凌在水底救她时，趁机轻薄。 越想，宇文离越是火气大，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你先好好休息，本宫去隔壁院子里瞧瞧去！” “殿下……不要去！”李采薇伸出手去，想要阻止宇文离离开。 然而，她扑了个空，宇文离大踏步的离开了。 李采薇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露出极其失望的表情来。 春晓小心翼翼的从外头走进来，端起桌子上的汤药道：“太子妃，药都凉了，让奴婢喂你喝！” 李采薇猛然向后倒去，双眼一闭，淡淡道：“你退下！本宫现在不想喝药。” 春晓无奈，只得转身退下：“是，太子妃。“ 隔壁院落里。 宇文离进门时，正巧碰到林太医提着个药箱子也赶到了，两个人打了招呼，齐齐往屋内而去，林太医满脸的无奈，宇文离却是全程黑脸。 进了屋内，丫鬟下人全都跪下来请安，宇文离刚挥手让人起来，宇文凌就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出来了：“大哥不在隔壁照顾太子妃，怎么过来了？” “本宫是来调查事情经过的。”宇文离自顾自的坐下，对着愣在一旁的林太医道：“你进去为刘侧妃瞧脉！” “是，殿下。”林太医连忙跟在侍女身后进屋。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兄弟两个，隔着一张梨花木的圆桌，谁也不肯先开口。 气氛，从来没有过的尴尬。 宇文离想要开口质问宇文凌，但却想到自己刚刚从湖水中救起了刘玉婵，似乎占不了上风，当下冷冰冰的道：“二弟不是在宫中陪伴父皇吗？怎么突然来了这边？你的伤好了吗？这次又背着父皇偷偷溜出来的？“ “大哥这就冤枉臣弟了，这一次来山上祈福上香，是母后亲口答应，让臣弟陪同玉蝉来的。”宇文凌勾了勾唇，淡淡道：“大哥若是不信，明日回宫，可以亲自去向母后质问。”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宇文离的目光更冷了。 这么说，宇文凌是知道刘皇后是他生母的？这件事从头到尾一直都只有自己蒙在鼓里？ 这些人是拿他当猴耍吗？ 一股从没有过的愤怒涌上心头，宇文离猛然起了身，恶狠狠的瞪着宇文凌，沉声道：“管好你的女人，下一次再让本宫看到太子妃出事，决不轻饶！” 话一出口，他就微微愣怔。 明明是过来询问情况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宇文凌面色一沉，正要回答，却在这时，内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林太医从内殿里走了出来，笑呵呵的冲着宇文凌拱手道：“恭喜凌王，贺喜凌王，刘侧妃身怀有孕已经月余，这次落水受了寒，但总算没有动到胎气，日后需得好好保养……” “身怀有孕？”宇文凌吃了一惊，迅速回头看向宇文离。 宇文离已经惊呆，浑身僵硬。 宇文凌问道：“林太医，你没有把错脉？真的是喜脉？刘侧妃最近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 “自然是喜脉！微臣怎敢骗您！” 听到自己的医术被人质疑，林太医很是有些气恼：“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别的太医再来把脉！老臣告辞！” “好好好，就是喜脉，本王不信别人，还能不信你吗？”宇文凌闻言呵呵一笑，伸手将林太医拦住了：“走，本王陪你去开药方子。” 说着，陪同林太医去了外间。 屋子里只剩下了宇文离一人，他呆若木鸡的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猛然抬起头来，双目直直的看向内室的方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玉婵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他的。 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这么多痛苦之后，他终于又有一个儿子了，虽然，不是李采薇所生…… 一股懊恼涌上心头，但是下一刻，宇文离便摇头将之驱散，自己宽慰自己。他说过要再生一个孩子的，是李采薇自己不愿意，如今有别的女人代劳，她应该不会不高兴？ 不，李采薇大概就是知道刘玉婵有了身孕，所以才恨的在玉泉池水边上，将她往水池里推…… 宇文离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抬起双脚，往内室的方向走去，一步，两步…… 就在双腿即将到达门边时，忽然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大哥，你要干什么去？” 宇文离猛然清醒过来，迅速转身。 宇文凌站在花厅门口，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 第357章 挑衅 “我……”宇文离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宇文凌大踏步从门口走了进来，面色阴沉的看向他：“大哥，臣弟从来不知道，你竟然如此不顾礼仪廉耻！玉蝉虽然也是你的表妹，但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不经人允许就要进妇人内屋，是何道理？” “你别盛气凌人！” 宇文离恼怒道：“本宫只是站在这里听到弟妹在房间里哭，一时情急想去看看罢了！” “是吗？”宇文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宇文离有一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悲愤感觉，他再也待不下去，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句：“这件事你们自己解决！本宫明日就回宫！”便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宇文凌在身后凉凉道：“大哥，你说的是太子妃落水一事，还是玉蝉怀孕的事情？” 宇文离脚步一顿，猛然回头怒道：“本宫说的自然是太子妃落水之事！别的事情与本宫有关吗？” “哦……”宇文凌若有所思，意味不明的发出一声叹息：“大哥不是最舍不得太子妃受苦吗？怎么她都落水了，吃了这么多苦头，你反而撂开手不管了？” “这件事与你无关！” 宇文离哼道：“二弟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后院！少把手伸的那么长！” 若非宇文凌抢先一步，将李采薇从水池里救出来，他又怎会去救刘玉婵？ “大哥还是好自为之！”宇文凌深深的叹息一声，背着手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来，潇潇洒洒的转过身去，进屋去了。 宇文离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离开。 “刘侧妃怀孕了？”消息很快传的整个寺庙里都知道，彼时李采薇正在喝春晓送上来的汤药，听了这话，惊的差点打翻药碗。 “太子妃小心！”春晓惊呼出声，赶在药碗倾洒之前，接住了。 李采薇却显得失魂落魄，整个人靠着枕头呆呆坐着，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春晓以为这是落水留下的后遗症，不停的开口劝慰：“太子妃，刘侧妃怀孕这是好事啊？凌王殿下成婚多年，却与太子殿下一样，膝下无子，若是整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她越说，李采薇的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春晓吓了一大跳，再迟钝也明白自己这是说错了话了，她忙将药碗放下来，伸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都是奴婢该死！不该说这些！刘侧妃心眼那么坏，害的娘娘落水生病，她这一怀孕，趁早回城才是……” “行了，你退下，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采薇缓缓开口，打断了春晓的喋喋不休，双眼无力的闭上。 春晓应了声是，满是担忧的转身退下了。 屋子里没了别人，李采薇缓缓睁开眼，无神的看着菱花窗台，心里想的却是，刘玉婵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宇文离的，还是宇文凌的？ 这一夜，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心事重重，宇文离居然没有过来陪同李采薇。 第二天一大早，他一身华衣的走进来向李采薇告别：“采薇，京城里还有些事情，本宫待会儿就要回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告诉本宫，本宫让人给你送来。” “多谢殿下，妾身什么都不缺。”李采薇仰起脸来，看着站在自己床前的这个英姿勃发的男子。 宇文离的脸俊美如昔，但双眼下却有掩也掩盖不了的青黑。 昨夜里，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睡不着？是刘玉婵肚子里的孩子吗？ 李采薇特别想问，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许是她脸上的失落太过明显，宇文离双目之中明显露出一丝紧张之色：“采薇，要不，你别呆这儿了，跟本宫回宫去！” “不。”李采薇轻轻的摇了摇头，沉声道：“说好祈福一个月，这才来了两天，怎么能半途而废？殿下有自己的事情就去忙，妾身一个人很好的！我能照顾自己。” 能自己照顾自己，还能落入水里去？ 宇文离想了一夜，发现自己最初时，还是太过武断了，李采薇身为他的太子妃，这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害刘玉婵，反倒是刘玉婵自己，一直都想取她而代之。 然而，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现在也不知道。 “采薇，你是在怪罪本宫吗？”宇文离心里有些心虚，试探性的道：“昨日，本宫没有第一时间下水救你……” “妾身怎敢怪罪殿下。”李采薇摇头：“宫中事多，殿下还是早些赶路！万一回去的迟了，父皇又该怪罪你了，母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却是决口不提落水之事。 难道她心里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 宇文离忧心忡忡，还想询问，但李采薇虚弱的靠在枕头上，一叠声的叫着春晓：“昨夜里没睡好，妾身想休息一会儿，请殿下赎罪。” 说着，闭上双眼。 宇文离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终于一转身退了出去。 清晨的风从打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李采薇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缓缓睁开双目。 春晓站在床前，关切的问：“太子妃，您是要沐浴，还是先吃早膳？” 李采薇昨日回来后，已经沐浴过两次了，这会子实在懒的动弹，当下摇头道：“你去把早膳端上来！” “是，太子妃。” 春晓退下。 李采薇以为没有了宇文离，她就能安生的在寺里呆上些时日，不料一顿早膳没吃完，院子外头便传来一阵阵喧哗声，有侍女进来禀报说，隔壁刘侧妃求见。 刘玉婵还敢来见她？她想做什么？宇文离都已经走了。 “你告诉他们，本宫不舒服，谁也不见！”李采薇放下汤匙，意兴阑珊的冲春晓挥挥手，让她把东西都拿下去。 春晓一脸的可惜，这燕窝粥是她一大早特地熬的，不料主子才喝一口，就被外头的人给搅合了。 那刘侧妃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李采薇想着，宇文离走时留下那么多的人，拦一个刘玉婵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她合上双眼刚躺一会儿，房门便碰的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一股强劲的凉风从外头吹来，李采薇还没睁眼就先猛烈的咳嗽起来。 “太子妃，玉蝉如今想见你一面，可真是千难万险啊！”娇娇柔柔的女声在屋内响起，随即是轻缓的脚步声。 李采薇睁开眼，看着刘玉婵花枝招展的走进来，声音冰冷道：“他已经走了，你打扮这副模样，到底是要给谁看？” “给姐姐你看啊！” 刘玉婵笑盈盈的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姐姐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要不要妹妹去给你请个太医来？对了，昨儿妹妹病了，太子殿下把太医们都叫去了隔壁，姐姐应该没有吃味？” “这么快就叫姐姐了啊？” 李采薇嘲讽一笑，目光落在刘玉婵捧着小腹大夫双手上，声音淡淡：“我就想不明白了，凌王殿下有什么不好的，你放着王府里的王妃不做，偏偏要削尖了脑袋往东宫里来，既是如此，当初为何要嫁给凌王？” “凌王真就这么好，让姐姐如此替他打抱不平？” 刘玉婵轻轻的笑了，笑的意味深长：“你原来早就知道了，可怜太子哥哥一直以为你被蒙蔽鼓里，忐忑着不敢告诉你。我要是姐姐，就主动求去，为太子殿下的宏图大业出上一份力！” “出力？你能出什么力？”李采薇不屑冷笑。 刘玉婵缓缓在床前椅子上坐下，身姿婀娜，语气轻柔，但话中含义却令人毛骨悚然：“姐姐是聪明人，不用说就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李采薇摇头：“太子就是太子，胸怀大志，有勇有谋，又有手段，这天下本就是他的，又有什么好成全的？” “那是姐姐一直看的都是表面，你从来没有真切的理解过太子哥哥！” 刘玉婵冷笑出声：“这前朝早已经翻腾起惊涛骇浪，而姐姐却天真的以为天下无忧，悠然自得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你有什么资格让太子哥哥为你付出这一切？” “你又能为他付出什么？”李采薇沉声问。 刘玉婵往前倾着身子，凑近李采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我能给他整个天下，比你有用多了。” “对了，我还能给他生个儿子，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儿子。” 这句话一出，她满意的看到李采薇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如雪，整个人摇摇欲坠。 仿佛嫌弃这样的打击不够，刘玉婵轻轻一笑，意犹未尽的道：“对了，这件事希望姐姐保密，殿下目前还没考虑好如何安排这件事，你身为他的太子妃，应该不愿意看着他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 李采薇的瞳孔猛然一缩，原来刘玉婵打的是这个主意！ 一股愤怒从胸腔里涌出，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刘玉婵的脸！不光光她是棋子，就连宇文离都是她利用的棋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咬牙，忍下所有的愤怒，隐忍的问。 刘玉婵咯咯的笑了，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李采薇听到了像是一阵指甲刮在琉璃盏上的清脆响动，她难受的一直往后退去。 刘玉婵笑的够了，这才一字一句的开口：“我要你，主动放弃太子妃，主动求去！” “凭什么？” 李采薇嘶声反问。 刘玉婵像是看傻瓜一样的看她一眼，又笑了：“我这是为你好，你主动求去，太子殿下还能念在跟随多年的份上，对你多加怜惜，可是你若是一直霸占着这个位置，消耗了这么多年的情分，那就别怪殿下……对你冷漠无情。” “我不信！不信太子会这么对我！” 李采薇咬牙道：“刘玉婵！你别得意！这件事纵然被人揭发，太子身败名裂，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只怕要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还有陛下，母后，她们都不会放过你……” “住口！我与太子哥哥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批判！你算个什么东西！” 刘玉婵忽然勃然大怒，猛然伸手，狠狠朝着李采薇打去！ 却在这时，房间外头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奔入，一把抓起刘玉婵的胳膊，阻止了她的行为。 “是谁？给我滚开！”刘玉婵勃然大怒，但却在转身看到身后那人时，吓了一大跳。 “宇文凌！怎么是你！” 宇文凌面黑如水，抓着刘玉婵的胳膊死死的瞪着她，恨声问：“你一大早的让我去给你下山买烧鹅，结果却自己跑到大嫂这里闹事？” “我没有！”刘玉婵暴怒，不停的甩着胳膊，想挣脱钳制：“你个疯子！你放开我！” 宇文凌猛然松手，刘玉婵因为动作太大，惯性的原因一下子撞上身后的柱子，她顿时捂着肚子弯下腰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哎呦！我的肚子……” 她把手伸向宇文凌，想要他带自己离开。 也想在李采薇面前表现出她与宇文凌恩爱的画面。 但可惜，宇文凌只是垂手站在原地，对她伸过来的手臂视而不见。 “香芹！熏儿！”没办法，刘玉婵只能冲着外头喊人，满脸都是狰狞痛苦的神情。 宇文凌终究没有狠下心去不管她，走过来一把抱起了刘玉婵，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能去！否则本王打断你的腿！” “你敢！”刘玉婵怒目而视。 宇文凌一声冷哼，抱起她就往外走：“你可以试试看，本王敢不敢。” 走出门去的一刻，他又回过头来，看一眼李采薇，道：“大嫂，对不住，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便抱着刘玉婵大踏步的离开。 李采薇虚脱一般的软倒在椅子上，耳中还能听到隔壁院子里一叠声请太医的声音。 刘玉婵肚子里的孩子，是宇文离的！ 这个结果，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的李采薇几乎喘不过气来，又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采薇终于没有办法再逃避下去，逃避她与宇文离的这段感情。 “既然他都已经不爱了，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夜深了，闹腾了一天的隔壁院落早已经安静下来，李采薇早早就上了床，并让春晓退下，一个人在黑夜里默默的流着眼泪。 第358章 横插一手 这之后好几天，她都没有再出门，除了每日去听寺中大师念经祈福，上香，都待在小院子里。 穆离第二日来找李采薇，歉然说因为他不在，底下的人才将刘玉婵放出来的，李采薇没有责备他，只客套了几句便让人退下了。 责备这些人有什么意思？若无宇文离的命令，刘玉婵怎么可能进得来她的院子？ 这一切，终究是这个男人造成的。 刘玉婵的孩子到底还是保住了，但不知道为何，宇文凌几次要带她下山，她都不走，非要住在隔壁院落，就好像跟李采薇杠上了一般。 宇文凌没办法，只得也留下人在这边照看他，自己回京城办差，他是个王爷，不能日日都待在山上，是不是？ 李采薇每每听着隔壁传来的嘻嘻笑声，心里都会涌上一丝黯然。 可再怎样悲伤，她都没有去找刘玉婵闹，或者是使心机让对方倒霉。 很快，半个月过去了。 这一日，李采薇正在房间里抄写经文，就看见春晓急匆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都是紧张之色：“太子妃！” “怎么了？”李采薇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看一眼身边的小丫头。 春晓今年才十四，长着一张清清秀秀的瓜子脸，稚气未脱，看人时一双大眼睛清澈见底，相处的时日久了，李采薇也渐渐的喜欢上这个丫头，虽然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想念起灵芝来。 只要灵芝在外头过的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采薇总是宽慰自己。 “太子妃，闹秋蝗了，邺城里涌入好多的难民！”春晓忧心忡忡的道：“奴婢刚刚在寺里逛时，听到山门外很多吵吵嚷嚷的声音，太子妃，外头有好多的难民……” 李采薇并不是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 没有嫁入宇文离之前，她生活在南越，那是个物产丰饶的大国，比北狄不知道好了多少，可住在冷宫的那段日子里，她也经常的听到宫里的人谈论，今日这里闹水灾，明儿那里闹蝗灾。 没当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已被废的萧贵妃，就会没日没夜的在冷宫里，为这些奔波受苦的百姓祈福念经，年幼的李采薇，也曾陪在母亲身边做过这样的事情。 如今时隔多年，又听到这样的消息，李采薇想也不想的就放下了手里的书本，然后站起了身：“外头的人很多吗？宏远大师是如何说的？他可有打算打开山门，救济难民？” “太子妃，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师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管难民？”春晓沉声道：“娘娘，您也别想那么多，奴婢这就让人传信给太子殿下，他会带人来接您入宫的……” “不！我不想回宫！” 李采薇忽然开口，断然拒绝了春晓的提议，她沉声道：“这些难民若是不好生处理，只怕会殃及朝廷！你也不想想这里距离邺城有多近？这么多人，若是不能安抚住，只怕邺城也保不住……” 春晓闻言惊恐的睁大双眸，看着李采薇道：“太子妃，你想如何做？我们只是弱女子，根本就无能为力呀！” “谁说弱女子就不能做事的？”李采薇偏生不信邪，当下先安抚住了春晓，又命她出去将穆离叫进来。 “太子妃，您唤末将。” 穆离一进门便开门见山：“属下已经将消息禀报给太子殿下，最多不过半日，便有禁军来此，接太子妃与刘侧妃回宫去。” 李采薇淡淡开口：“本宫找你来，不是为了问这个，现在外头情形如何？难民多不多？能不能下山？” “太子妃，您问这个做什么？”穆离一脸的诧异：“外头难民虽多，但末将想要下山，还是行的通的……” “那就好。”李采薇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本宫这里有些金银玉饰，还有好些上等布料，你全都拿去，换些粮食来，分发给这些灾民。” “太子妃？”穆离闻言吃了一惊，想也不想的就摇头拒绝：“这可万万使不得！” 李采薇却不管他同不同意，当即打发春晓去拿她的首饰盒来，虽然来上香李采薇的穿戴不如在宫里那般奢华，但是宇文离为了不委屈她，还是随行带了许多珠宝首饰，每一样的价值都是千金。 “太子妃！那些都是太子殿下辛辛苦苦搜罗来，专门送给您的！”春晓睁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赞同的神情：“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殿下知道了，只怕会生气……” 李采薇闻言却是轻轻的笑了：“刘侧妃昨日不还说，本宫不能替太子殿下出力做事吗？救济百姓这样的事情，算是功德一件？” 穆离闻言赞赏道：“太子妃果然是深明大义，若是做下此等善事，对太子殿下的名声大大有利。” “那就赶紧去做！别被隔壁的人抢了先。” 李采薇沉声道。 “是！太子妃！”穆离一口应允，接过春晓从屋内抱出来的沉甸甸的首饰盒子，转身退下。 春晓看着他的背影，满脸都是哀怨：“太子妃，那些东西，都是太子殿下搜罗了很久的……” “能派上用场，才不枉费殿下的心意，你以后会明白的。”李采薇转头看了她一眼，道。 春晓似懂非懂。 …… 穆离的动作很快，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将李采薇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中午时候李采薇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便听到外头隐隐约约的有说话声，她睁开眼坐起身来，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句：“春晓？” 门帘瞬间被人掀开，走进来的人却是宇文离，他一脸欣喜的看着李采薇道：“你醒了，饿不饿？” 李采薇眨巴眨巴双眼，不明白宇文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京城吗？最快也要明日才能赶到这里……” 宇文离看着她疑惑的样子，笑着开口解释道：“穆离回宫后，说你要与刘侧妃一起拿出首饰衣裳来，换钱救济灾民，父皇十分欣慰，也担心你们，便派本宫前来接你们回去，外头此刻已经搭建起了好些粥棚，灾民们有饭吃的，你不用担心……” “我与刘侧妃一起？”李采薇蓦然打断了他，目光看向一旁跟进来的穆离，沉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离也缓缓扭头望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穆离硬着头皮开口道：“回太子妃，属下今日带着您的首饰珠宝下山时，正好碰见了刘侧妃，她的丫鬟手里抱着更多的东西，要交给末将，说一起卖了换钱，救济灾民……” “末将心想，反正都是救济灾民，既然刘侧妃愿意出一份力，属下没有往外推拒的道理……” 李采薇勃然大怒！ 她做事，刘玉婵凭什么插一手！ 说什么人多力量大，分明就是拿着不入流的东西，沾她的光！ 现在好了，救济灾民的人里多了她一个，天下百姓会怎么想？宇文离会怎么想？ “采薇，你不要这样。”也许是看李采薇黑着脸，几乎气的要昏厥过去，宇文离便挥挥手命穆离退下，叹息一声道：“玉蝉表妹肯帮忙，这是好事，你就别计较了……” 李采薇猛然推开他的手，怒道：“好事？原来在殿下眼里，是这么认为的！” 宇文离有苦难言，他与刘玉婵的关系不一般，现在没有办法强硬的拒绝她，只能让李采薇受一些委屈了：“好了，她是母后的侄女，本宫的表妹，采薇，你大度些，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李采薇蓦然睁大双眼，嫁给宇文离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话语跟她说话。 “春晓，快把太子妃的东西收拾一下，待会儿就回宫！” 宇文离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无地自容，连忙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 可是才走几步，李采薇的话就像是钉子一样的将他钉在了原地：“殿下自己回宫去！我是不会回去的。” 宇文离心里面瞬间涌上一股怒气！ 他猛然回身，一步一步走到李采薇面前，忍气吞声道：“采薇，本宫知道你一向说到做到，答应萧儿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可是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寺外头到处都是灾民难民！万一他们哪天真的饿的受不了，攻打进来怎么办？本宫不能时时刻刻都呆在这里陪着你！” “殿下可以回去。”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妾身不相信，这些灾民会暴乱。” “你太天真了！”宇文离无奈摇头，脸色十分不好看：“本宫不管你心里面怎么想的，但是今日，你必须跟本宫一起回宫，没得商量！” “本宫就是扛，也要亲自把你扛下山去！” 李采薇也有些生气：“殿下管我做什么？隔壁刘侧妃不还在的吗？殿下去把她扛回去！” 宇文离面色一变。 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什么，他怒气勃发的道：“采薇！你胡说八道什么？表妹是二弟的妻子，她的事，自然有二弟操心！” 还在隐瞒哪！ “殿下，你不累吗？”李采薇忽然笑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要把赈灾施粥这样的好事分给刘侧妃一半了，你是怕我得了好名声，回宫以后，更加不好废黜封号是不是？” 宇文离瞳孔猛的一缩。 他一把抓住了李采薇的手，牙齿打颤的道：“你都在胡说八道什么？本宫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废黜你的太子妃之位！从来没有！” “是吗？还在自欺欺人呢。”李采薇轻轻叹息一声，用力一挣扎，夺回了自己的手臂，沉声道：“殿下请回，你不用管我，该回宫的时候，我自然会去。” 其实她很想说，何必这么麻烦，反正迟早要废黜她，倒不如就让她从此待在这安静无人的寺庙中，了此残生得了。 宇文离久久的盯着李采薇看，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就在这时，他忽然开口：“你身上一直都有一个秘密，采薇，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本宫？” “殿下是想问月柔公主的事情？”李采薇忽然轻轻的笑了，脸上是释然的表情：“你终于问出来了。” 宇文离目光一变。 刚想开口，就听到李采薇缓缓的道：“我是南越的三公主，从来不是什么北狄的月柔公主，不过，我倒是认识她……” “你认识月柔？”宇文离目光一亮。 李采薇看着他，点点头道：“不错，殿下还记得我身边的那个宫女菊儿吗？你看到她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熟悉？莫名的想要亲近？” “你，你是说……”宇文离面色一白，声音颤抖极了。 李采薇看着他，缓缓一点头：“不错，是菊儿，她就是你十几年前失踪的那个妹妹，月柔公主。” “你有什么证据！” 宇文离猛然嘶吼出声，一脸的狰狞，半点不肯相信李采薇的话。 那个菊儿，那个菊儿，当初在北狄边境时，被他手下的士兵给…… 她怎么可能是月柔！ “证据就是手串。”李采薇淡淡的道：“殿下初次见我时，一直将我当做是月柔公主，就因为那串手串，它被殿下抢走了，但其实，过去的很多年里，它一直都戴在菊儿的手上。” “在边关时，你的士兵差一点就发现了我，菊儿为了掩护我，冲出去引那些士兵离开，临走时，她将手串交给了我……” 隐瞒在心底里多年的秘密终于合盘托出，李采薇感到十分的轻松。 宇文离却是目瞪口呆，整个人大受打击，许久都缓和不过来。 菊儿才是他的妹妹……过了这么多年他才知道！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宇文离猛然抬起头来，双目泛红的盯着李采薇，眼睛里有些愤怒：“若是你早告诉本宫！本宫就会……” “早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李采薇打断了他，沉声道：“北狄不会要一个失贞的公主，菊儿现在很好，她嫁给了晋之哥哥做侧妃，在爱的人身边，一定过的很开心……” “菊儿喜欢越王？”宇文离又吃了一惊。 李采薇点点头。 宇文离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一时有些悲痛，一时又有些庆幸，一时又有些迷茫。 李采薇看着他，低声道：“若当初不是我拼死拦着殿下，晋之哥哥真的死在了你的手里，那你可真是亲手在菊儿心口上捅了一刀。” 宇文离面色大变，身形有些踉跄。 李采薇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但心中实在气愤，当下沉声道：“月柔公主当初好端端的为何会丢失，又是如何出现在南越的，我觉得殿下还是应该好好的查一查……” 第359章 低劣的陷害 “你是说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宇文离总算冷静一些了。 李采薇点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殿下不是最近与刘侧妃走的很近吗？好好的调查一番！也许你会有不同一般的收获……” 她又说了什么，宇文离完全听不到。 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菊儿是他的妹妹，这么多年了，她没有死，还活着。 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宇文离这才发现，自己这是无功而返了，不仅没有劝下李采薇，自己也差点被劝的忘记了来时的目的。 听着外头乱糟糟的声音，看着眼前人心惶惶的局面，他渐渐的冷静下来。 菊儿的事情，日后再去调查，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在灾民暴乱之前，把李采薇与刘玉婵接回宫去。 两个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 至于李采薇刚刚说的事情，他会抽时间慢慢调查，但却不是现在。 …… 李采薇坚持不肯离开寺庙，不知道为何，刘玉婵也留了下来。 宇文离两边都劝不动，气的自己也住了下来，每日缠着李采薇讲述菊儿的事情，大到出嫁，小到沐浴这样的小事都不肯放过。 李采薇反正闲着无聊，有兴致了就讲几句，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挖苦：“殿下既然这么关心菊儿，为何不调查她当年失踪一事？能接近月柔公主的人总共就那么几个，当日上元节，到底是谁将她推入水中……” 宇文离心乱意乱，当初上元夜，刘玉婵也在其中！ 李采薇揪着这件事不放，到底是何用意？ “采薇，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 李采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看着身边的男子，淡淡道：“殿下，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 她那是气愤！才不是吃醋！ 宇文离正要答话，忽然穆离从外头走了进来，匆匆禀报说：“殿下，刘侧妃的丫鬟刚刚禀报说，她不小心在院子里摔了一脚，这会子已经见血了，请殿下过去看一看……” “怎么会摔？下人都是怎么当差的！这都照看不好！”宇文离腾的一下站起了身，一边骂一边往外走。 李采薇忽然起身，拦在了他的面前，阴沉着脸道：“殿下，玉蝉妹妹到底是凌王的侧妃，你身为兄长，不好就这么过去？” “太子妃，话虽如此，但凌王殿下现在并不在寺中，刘侧妃怀的又是皇家骨肉，殿下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穆离沉声道。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双眼猛的一眯：“你的意思是，小产这样晦气的事情，要殿下亲自前去？你不怕给殿下带来厄运？”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 “好了，都别吵了！“宇文离猛然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争论，他看着李采薇，面带祈求的道：“采薇，你去看看表妹好不好？她若是出事，只怕会对赈灾的事情有影响……” “我去？”李采薇震惊出声：“这恐怕不妥？” 宇文离还想再劝，她沉声道：“殿下也知道，我身子一向羸弱，只怕去看刘侧妃，不能让她好转，反而还会带累，那样就不好了……” “采薇，你就当本宫这个忙，好不好？” 宇文离想了片刻，终究是开口哀求起来：“你去看一眼，情况到底怎样，有太医在，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李采薇认认真真的看他：“殿下确定，我只是去看一眼？” 宇文离点点头。 “好。”李采薇长长的叹息一口气，转头对春晓道：“你去把那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拿来，本宫要穿。” 既是去见情敌，总要打扮的漂漂亮亮不是？ 谁料春晓回答道：“太子妃，这件衣裳今日早晨的时候，已经命穆离将军拿去换钱了。” 李采薇哦了一声，又问：“那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呢？还在不在？” “不在了。” 她问了好几样，最终东西都没有了。 李采薇长长的叹息一声，面露为难之色：“这要如何是好？” 宇文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采薇，其实你身上穿的这件蝶戏水仙裙衫就不错，不用换了。” “殿下如此心急啊！妾身代表的可是你，若是穿的朴素了，只怕会被刘侧妃笑话呢！”李采薇闻言轻轻一笑。 知道会被笑话，还要把衣裳全都拿出去当掉？ 宇文离面沉如水，知道李采薇这是不想去看刘玉婵，而找的借口。但他不能责怪她。 “采薇……” 再一次的祈求出声。 李采薇没办法，只得答应，但还是走去梳妆台前坐下，让春晓好好的给她梳妆。 宇文离就是再心急，也只能等着。 终于半个时辰后，李采薇扶着春晓的手臂，缓缓站在隔壁院子门前。 等侍女进去通报的间隙，李采薇百无聊赖的对春晓道：“都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太医们诊治的怎么样了？” 话音落，院门打开，里面有侍女出来道：“太子妃，请进来！” 打开的门内，能听到屋子里隐隐约约的哭泣声，还有瓷器摔碎的声音。 李采薇略微一迟疑，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刘玉婵一改往日妖娆的装扮，面色苍白的坐在床沿上，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见到李采薇，她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怨恨。 “太子妃，你怎么会来？” 她轻声的问。 李采薇瞧了她一眼，却是笑了：“怎么，见到我来很失望？太子殿下已经上山了，不过，他碍于身份不能来看望你，只能我来。” “如今你已经看到了，我也没事，你可以走了？”刘玉婵不客气的道。 李采薇却是不急不缓的在椅子上坐下，还伸手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急什么，好久没有见到妹妹了，我们坐着说会儿话。” “你想说什么？”刘玉婵一脸的警惕。 李采薇却是轻轻的笑了：“我在寺中祈福，你来凑热闹，我变卖首饰换钱救济灾民，你也要掺和一份，如今你肚子里还怀了我丈夫的孩子……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 “你不早就知道了吗？我要你让出太子妃之位！”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刘玉婵并无半点害怕与羞愧，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李采薇看着她这幅无耻的模样，简直无语。 “就算我让出了太子妃之位，也轮不到你啊？”她语气凉凉道：“你是凌王的侧妃，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嫁，除非……” “除非殿下敢冒天下大不讳是？” 刘玉婵轻轻的接过了话头，漫不经心的神态，就好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 李采薇却是一愣。 刘玉婵却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不住伸手去擦眼睛，李采薇注意到她手里握着的帕子上绣着一朵开的红彤彤的花，像极了宇文离书房里到处可见的那些山茶。 李采薇总算是有些明白了。 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开口问道：“你这么喜欢太子殿下，不惜铲除他身边所有的女人，是不是月柔公主也碍了你的眼，你才设计让她走丢的？” 刘玉婵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你居然知道月柔！”她喘着粗气道：“看来太子哥哥对你这个太子妃十分宠爱呢！” 其他的女人，宇文离从来都不会向她们说起月柔公主的事情。 刘玉婵心里暗恨不已。 “是不是月柔碍了你的眼，你才设计让她走丢的？”李采薇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 刘玉婵顿时有些恼怒，双目阴郁的盯着她：“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李采薇正要回答，忽然外头门帘响动，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刘玉婵脸色一变，忽然弯腰捂住了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太子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如今差点小产，可不可以求您，不要再拿话来刺激了……” 下一刻，宇文离就阴沉着脸从外头走了进来，目光一扫刘玉婵，随即对着李采薇怒目而视：“你对她做了什么？” “殿下来的还真是时候。”李采薇不怒反笑：“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若不信，大可以让太医前来诊脉。” 说着，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连一个表情都没有施舍给宇文离。 春晓紧张的跟在李采薇的身后，随着她走出院子，正要询问是否回去时，却见李采薇调转了方向，往前方走去。 “太子妃！您去哪里？”春晓立刻紧张的追了上来。 李采薇没法告诉她，自己刚刚看到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从前方一闪而过，十分像青鸾。她急匆匆的朝着那个身影追了过去，口中道：“你不要跟来，回去拿一件披风给我！” 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前方的石道上。 “啊？”春晓愣住了。 她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实在不知道是应该追上去，还是应该回去拿披风。正好穆离从一旁走了过来，对着她询问起来：“春晓姑娘，你有什么事？” “原来是穆将军！”春晓一看见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朝着李采薇离开的方向一指，然后说道：“太子妃往那边去了，可不可以请你跟过去看一看？奴婢要回去替太子妃拿披风。” “太子妃去前面大殿做什么？那些难民都在那儿！”穆离闻言吃了一惊，忙道：“你赶紧回去拿披风，也顺便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子殿下，末将这就去追太子妃！” 第360章 灵芝 “多谢穆离将军！”春晓连连道谢。 穆离冲她摆摆手，转身朝着李采薇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采薇倒是不知道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跟踪的人，她顺着那人的身影追了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准备原路返回时，正好看见前方的山门寺前，人山人海，好几个粥棚正在散粥散粮。 那些逃难的饥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捧着个破瓷碗正排着队的在领粥饭，这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正好能让李采薇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默默的看了片刻，正打算离开时，忽然人群轰动起来，有人在大声的喊：“看！那不就是太子妃吗？正是她菩萨心肠，变卖首饰，咱们大家才有粥喝！” 哗啦一下子，人群的目光都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李采薇一身华衣，高耸入云的鬓发间，簪了一根普普通通的碧玉簪，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虽是随意而立，但身上那股子独特的气质，却是显露无疑。 “原来那就是太子妃！果然跟个天仙似的！” “多好的太子妃啊！居说太子殿下还打算废妃重立！” 人群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朝着这边涌了过来，穆离恰好赶到，连忙指挥者侍卫将人群驱散，上前恭敬道：“太子妃，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请跟末将回去！” 李采薇点点头，转身预备回去。 这里，本就不该她来。 不料这时候，人群里忽然有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李采薇猛然回过头来，就看见人群里有人摔倒在地，其他的人正在抢夺那人手里的粥饭。 “去！把那些人拦下来！”李采薇目光一沉，立即吩咐。 穆离亲自上前，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佩剑，那些难民虽然凶悍，一见了食物就丧心病狂，但在看到这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时，还是露出恐惧的神情，纷纷闪向一旁。 人群一退，那个被撞到在地上的人，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居然是个姑娘，浑身的衣裳看不清楚颜色，蓬头垢面，紧紧的缩成了一小团，蹲在地上不停的发抖。 “灵芝？” 李采薇一看见那人的背影跟侧脸，脸色蓦然一变，抬脚就要往前去。 穆离连忙阻拦：“太子妃！危险！您不能过去！” “让开！” 李采薇暴怒出声，一把推开穆离，大踏步走上前来，因为她脸上的凶悍表情，难民们全都纷纷往后退去。 李采薇走到地上那紧缩成一团的人影面前，慢慢的顿下身去，也不嫌弃她脏，伸手去去握她的手：“灵芝，是你吗？” 那人啊的发出一声尖叫，猛然转身便想逃开。 李采薇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垂泪喊道：“灵芝！我知道是你！你不是出宫回老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采薇心里疑问重重。 灵芝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哀鸣，不停的摇头挣扎，想要逃离，并不敢与李采薇对视。 眼看着她就要挣脱掉，李采薇急了，忙回身对着穆离喊道：“你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帮我把她抓住！” 穆离连忙上前，抬手狠狠一下劈在灵芝的后颈子上，将人劈晕了。 “灵芝！”李采薇吓了一大跳：“我让你抓住她，不是让你打她！笨蛋！” “太子妃，这人来历不明，还是交给末将带走！”穆离沉声道：“您出来有些时辰了，再不回去只怕太子殿下该着急了……” “殿下若是着急，你让他自己来见我！” 李采薇压根就不想理会穆离，只低着头慢慢将灵芝脸上的脏兮兮头发捋开，露出了她苍白的脸。 穆离吃了一惊：“还真是灵芝？！” “什么都不要说了，快去叫人来，把她抬回到我院子里去。”李采薇站起身来，沉声吩咐道：“再去叫个人，去请太医！” 穆离张了张嘴，很想说不过是一个宫女，还是一个犯了错被放出宫去的宫女，值得这样吗？ 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叫了几个侍卫来，将灵芝从地上抬了起来。 回到厢房里时，宇文离已经得到了消息，正在院子里忧心忡忡的等着，一见李采薇他就急了：“前面那是多么危险的地方，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去的吗？！” “殿下终于从刘妹妹那里回来了？”李采薇声音平静的问。 宇文离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目光落在被侍卫放在担架上抬进来的灵芝时，吃了一惊：“这丫头就是灵芝？她怎么了？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现在的灵芝，哪里还有在东宫里的水灵？分明就是一副饱受风霜，奄奄一息的模样。 “殿下当真不知道灵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采薇目光幽幽的盯着宇文离，沉声道：“送她走时，殿下可是跟我保证的好好的，说灵芝一定能过的很好……” “本宫是答应了你，也的确安排了，可是这个结果，本宫是真的不知道！” 宇文离一脸震惊无奈：“也只有等灵芝醒来，亲自问一问她了……” 李采薇点点头，回头冲外喊道：“太医呢？太医什么时候到？” 春晓端着水盆毛巾等从外头走进来，答道：“回太子妃，已经派人去请了，马上就到。” 她要给灵芝沐浴擦身了，宇文离抬脚走了出去。 却见李采薇待在屋里不肯出来，他忍耐着不快道：“采薇，里面脏，你出来！” 李采薇坐着不动：“殿下，妾身想陪陪灵芝，你不用管我。” 宇文离闻言，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怎么能放心让李采薇与灵芝单独待在一起？ 可是眼下这个局面…… 宇文离从屋内走了出来，目光阴沉的在外头走来走去，当看见一个侍女端着水盆从屋内出来时，他一下子拦住了：“灵芝醒了没有？” “回殿下，没有醒，太子妃一直都在里面偷偷的抹眼泪呢！” 宇文离听了，说不上来心里面是什么滋味，他松了手，放侍女离开，双眼复杂的望着内屋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全子无声无息的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您如果实在太担心的话，不如让奴才……”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不能这样！”瞬间摇头：“太子妃已经把人找回来了，若是在她眼前动手，她一定会怀疑本宫，还是算了……” “殿下，灵芝要是说出那些秘密，太子妃可就全知道了！”小全子有些焦急。 宇文离闻言苦笑一声，目光望着紧紧闭着的门扉，淡淡道：“即便她不说，太子妃也已经猜测的差不多了，罢了，随她！” 说着，转过身来，有气无力的走了出去。 刚出院门，就碰见了穆离。 “太子殿下，末将奉命跟随太子妃，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之处。” 宇文离听了这番话，郁闷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些，他看着穆离，沉声问：“太子妃究竟是如何碰见灵芝的？你把情况仔细的向本宫道来！” “是，殿下。”穆离面色一肃，当下一五一十的将刚刚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这么说，灵芝混入了难民之中，被人踩踏尖叫出声，这才被太子妃发现。”宇文离沉着脸道：“她当初被人劫走，再出现已是这般模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属下不得而知。” 宇文离也沉默下来，目光向着身后的院子看了一眼，他沉声道：“看样子，有必要等灵芝亲自开口……” 正说着，两个人身后传来一阵说话声。 “啧啧，太子妃救回来的，莫不是个青楼妓子？瞧那身子破败的……” 宇文离目光一沉，迅速转身。 刚从内院里出来的两个手捧脏衣的嬷嬷，一抬头就看见了他冷冰冰的面容，顿时吓的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饶命！” “你们刚刚在说谁？谁是青楼妓子？”宇文离语气阴沉的问道。 两个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全子在一旁冷哼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在背后非议当朝太子妃！按律当诛杀九族！” “太子殿下饶命！“两个婆子吓的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求饶。 “说还是不说！” 宇文离面黑如墨。 两个嬷嬷再不敢有所隐瞒，结结巴巴的道：“太子妃娘娘救回来的那个姑娘，奴婢们给她检查过身子了，是，是残花败柳……”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基本上没有好肉！也不知道是谁，下那么大的狠手！” “对对对！这姑娘没死，真是命大……” 宇文离听着两个人议论纷纷，面色阴沉的可怕。 到底是谁？掳走灵芝还对她做了这些残忍的事情！如若当初，被掳走的人是李采薇…… 这个念头一冒出，宇文离就气的差点没忍住将眼前这两个嬷嬷一剑砍了！ “来人！”他怒吼道：“穆离，本宫将这件事交给你去调查，三日之内，若是查不出幕后主使之人是谁，本宫拿你是问！” 第361章 灵芝之死（一） “是！殿下，微臣这就去查！”穆离一头冷汗，连忙转身退下。 宇文离面色黑如墨，回头望着紧紧关闭起来的房门，心里十分担忧。 灵芝受了这么多的苦楚，万一当真将所有真相告诉李采薇…… 不！他不能坐等这件事情发生！ 宇文离眉头紧紧皱起，站在原地略一思忖，便招手叫过一个侍女，低头对着她嘱咐起来。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将话带到！” 侍女满口应允。 随即转身往上房的方向跑去。宇文离亲眼看着她进了房门，这才稍稍放心。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甚至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闻味道，侍女们都在内屋里替灵芝沐浴擦身，李采薇被春晓拦着站在屏风后，却是不停的开口询问：“太医到了吗？春晓，你别拦我，快去找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准备一些简单易消化的饭菜来！” “太子妃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太医也有人去请了，马上就到！”春晓连声点头，却不住的劝李采薇：“太子妃，这里不干净，奴婢扶您去旁边院子！太子殿下已经命人重新为你准备了……” “不，除了这里，本宫哪里都不去！” 李采薇摇摇头，断然拒绝春晓的提议，还挥挥手让她退下：“你昨日没有休息好，快回去睡一会儿！这里本宫照看就好。” “太子妃，您才应该去休息！”春晓说的口干舌燥，但李采薇并不肯听她的。 她没法子，也不愿意退下，于是只好进去帮忙。 好一会儿后，内室里几个侍女抬着一大桶的水从里面走了出来，李采薇见状连忙上前询问：“洗好了？她怎样？” “太子妃，您还是自己看。”侍女小声的应了一句。 李采薇当即越过两人，走进内室。 满屋地上都是未干的水渍，残留着沐浴后的香味，靠窗的床榻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消瘦女子，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身上却是一直在发抖。 女子清洗干净的雪白脸庞上，纵横交错的有数十道伤痕，以及淤青。 “灵芝！”李采薇只看了一眼，一颗心就高高悬空。 心里更是疑问重重，灵芝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怎么会有人对她下这么重的手！难道是……太子始终不能咽下那口怒气，偷偷命人干的？ 不，不可能是宇文离！ 李采薇一瞬间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她与宇文离夫妻好几年，他什么脾气性格，早就了解的很透彻了，这人虽然一心为了权势地位，但是对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灵芝既然是她力求保下来的，宇文离当时也松口饶恕了，那么事后绝对不会对她动手。 那么，会是谁呢？ 李采薇苦苦的思索起来。 却在这时，她听到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咳咳……” 李采薇连忙回头！ 就看见灵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过来，双眼半睁，因为咳嗽小小的身躯颤抖着，像是一枚弯曲的虾子，瞧起来分外可怜。 “灵芝！”李采薇扑到床沿边上坐下来，泪流满面的呼唤道：“你怎么样？身上哪里痛？太医！太医在哪里！” 她转身，对着外头大声的呼喊起来。 春晓的声音立马在屏风外响起，带着一抹欢喜：“太子妃，太医来了！奴婢这就请他进来！” 李采薇喜出望外，连忙站起身来，想要出去迎接太医，却在这时，她放在床沿上的手猛然被人一把攥住了。 “太子妃……” 灵芝嘴唇蠕动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一句话来，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往下掉落。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忙弯下腰来，凑近灵芝道：“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本宫？你说！” “太子妃，你要……小心……太子殿下……” 灵芝断断续续的开口，声音低如蚊呐，李采薇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听清楚，脸色猛然一变。 “灵芝，是太子殿下把你害成这样的吗？”她低低的问。 灵芝张了口正要回答，然而李采薇听到了林太医请安的声音：“老臣参见太子妃娘娘！”院子外头还有侍卫的请安声：“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李采薇明显的看到灵芝的瞳孔猛然一缩，就像是听到了从地狱里来的勾魂声，浑身都轻轻的痉挛起来。 “灵芝！” 李采薇惊呼一声，忙放下灵芝的手，在她满是期待的目光里，转身看向林太医：“太医！你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林太医点了点头，提着药箱子就走上前来，掰开灵芝的瞳孔看了一眼道：“她这是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情况不算太危险，待老臣给她扎上几针，就能缓过来了。” 说着，手脚麻利的打开了随身的药箱子。 李采薇目光焦急，想留下来看着林太医施针，然而房间门口传来侍女请安的声音，宇文离从外头走进来了。 她没办法，只好走了出去：“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大踏步走上前来，一双眼睛将李采薇上下打量一遍，着重关注她的表情，随后满脸关切的问：“采薇，你怎么样？太医已经来了，灵芝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妾身不担心灵芝。” 李采薇眼中噙着泪水道：“无论灵芝在外头受过多少的苦楚，如今她回到了我的身边，那我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一点的苦！” 宇文离目光一变。 “你要留下她？在你身边？” “难道不可以吗？”李采薇抬眸看他：“太子殿下若是嫌弃灵芝受过苦楚，不愿意她待在宫中，妾身愿意在京中找一处地方安置她，给她平静的生活……” “你把本宫当成什么了？本宫是那样小气的人吗？”宇文离面色有些难看，打断她道：“这件事日后再说，现在就等林太医诊治！” 李采薇点点头，也只能这样。 宇文离叹息一声，想将她揽入怀中，但手刚伸出去，李采薇就躲开了。 宇文离目光一变：“采薇？” “殿下，妾身这会儿心情不好，请殿下海涵。”李采薇实在是没有心情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柔顺的一面，她心里很乱，只想找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待着，等林太医治病的结果。 宇文离呆呆的看着她请了个安，就像是一阵风一样的从他面前刮过，然后进内屋去了。 纵然他伸着手，也是徒劳无功。 看来灵芝不能留了……宇文离面色难看，阴郁的在心中想到，只是归来，还未曾开口，就已经弄的李采薇开始疏远自己，要是再耽搁下去，那还了得？ 他转过身去，给站在门口的小全子递了个眼色。 小全子顿时心领神会，冲着宇文离一点头，当即转身屁颠屁颠的进了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一个小小宫女跟着他走了出来。 屋子里春晓还在吩咐：“小绿，去端一些寺里的斋饭来！“ “是！春晓姐姐！” 小绿清脆的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冲着小全子一笑。 两个人就一起出去了。 宇文离站在那儿看了片刻，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寺里的灾民越来越多，李采薇因为一个灵芝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但他却不会！ 身为北狄太子，他有责任，有义务安置这些灾民，还北狄一个乾坤盛世！ 屋子里，太医施了针之后，留下一张药方，就带着药箱子退下了，李采薇将药方交给春晓抓药，煎药，自己守在了灵芝床前。 但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是林太医扎针的原因，还是别的，灵芝昏迷不醒。 不过脸色比起从前来，却是红润了不少。 李采薇看着，心下稍安。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心里的疑问又如同潮水一般，越涨越高，宇文离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让灵芝见他如见鬼一般？而且灵芝说，要她小心太子，这又是什么缘故？ 难道她身上的伤，当真与宇文离脱不开干系？ 李采薇愁眉不展，左思右想，最后也没个结果。 不知道过去多久，身后响起吱呀一声，有侍女推开门从外头走了进来，却不是春晓，而是一个脸生的侍女。 “太子妃，斋饭端来了。” 小小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讨好的意味。 李采薇忍不住看了那丫鬟一眼，没说什么，只伸手将斋饭接了过来，就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太子妃，还有其他的吩咐吗？”小绿低低开口问道。 “没事了，你下去！”李采薇挥挥手，命宫女退下，目光依旧望着病床上的灵芝。每多看一眼，她心里的忧伤就多一分。 自从来到北狄，快乐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她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悲伤中度过。 先是菊儿，荷儿，小思，如今又是灵芝，还包括她最爱的儿子萧儿，如今一个个全都离她而去，而她与宇文离之间却夹杂太多，矛盾重重，今后的路到底要如何走？ 不知不觉中，李采薇坐在床边上，头枕着胳膊睡着了。 宇文离悄无声息的推开房门，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李采薇这幅模样，脸上十分心疼，走过去，打算将她抱起来离开，就在这时，李采薇惊醒了。 看到宇文离的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不是惊喜，而是震惊：“殿下！你怎么来了？” 宇文离满腔的柔情蜜意，全都葬送在这一个透着迷茫惊讶的眼神里，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他沉声道：“你是太子妃，就算再心疼一个宫女，也不用守在她的床边上睡？对本宫你也没这样子！” “殿下是吃醋了吗？” 李采薇连忙站起身来，却因为坐的时间太久，双腿麻木了，起身的一瞬间，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地上倒去，宇文离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了。 “瞧你，若不是本宫过来看看，你都要摔地上了。”宇文离皱眉道。 李采薇从他怀里面轻轻挣脱，淡然道：“殿下若是不过来，我此刻还在睡觉，又怎么可能摔着。” 宇文离脸上顿时出现一股怒气，合着他今夜里不该过来？ “你是本宫的太子妃，该做什么，该承担什么，不用本宫提醒你？”他咬牙切齿。 李采薇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就听到身后的床上传来一声微微的响动，她连忙回头。 灵芝醒了。 在侍女们给她沐浴更衣，太医前来诊脉，外加沉沉睡足四个时辰之后，她终于清醒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目。 在看到李采薇时，她眼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狂喜，可是这狂喜不过一瞬间，就在看到宇文离时，变成了惊悚。 “太子殿下……” 灵芝的声音战战兢兢，那副神情就好像下一刻宇文离就会将她拉下去砍头一样。 “你醒了？能告诉本宫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吗？”宇文离皱着眉头，冷冷道。 “奴婢……”灵芝张了口，未曾言语，却是双泪长流。 李采薇见了，连忙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灵芝别怕！有本宫在呢！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你不会再受伤的……” 灵芝依旧是神情惊恐，但是经过这番劝说后，她明显胆子大了些，还靠在枕头上，冲宇文离点头行礼：“奴婢灵芝，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看到她这个样子，最为开心的人是李采薇，她破滴为笑：“灵芝，看到你这样，本宫心里踏实多了……” 宇文离却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沉声问：“药喝了没有？” 李采薇连忙摇头，并对外头喊道：“春晓！” “奴婢在！”春晓立刻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笑眯眯的道：“药早就煎好了，奴婢一直放在炉火上温着，就等太子妃吩咐！” 宇文离扭头看一眼桌子上早已经凉掉的粥汤，问了一句：“既知道温着药，为何不将这饭菜也热着？” “奴婢这就去热！” 春晓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惹的眼前两个人生气了，连忙走过来将茶几上的饭菜端了过去。 第362章 灵芝之死（二）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回头对李采薇道：“有这两个丫鬟在这边照顾着，你总可以放心了？天晚了，跟本宫一起回去休息。” 李采薇张口就想辩驳，但宇文离比她还要先开口：“不许拒绝！否则本宫立马让人把这丫头扔到寺外头去！那么多的难民，她不过一个宫女罢了，还比谁高贵是怎么的？” 李采薇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得答应：“好，妾身遵命。” 宇文离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两个人起身往外走时，李采薇依依不舍的看向灵芝，就见小绿已经飞快的将饭菜热好端了进来，正在一口一口的喂灵芝吃。 灵芝大概饿了很久，饭菜虽然有些烫，但她却吃的狼吞虎咽。 春晓端着汤药在一边默默的等待着。 李采薇看的心酸不已，也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过身去就往院子里走，夜凉如水，喧闹了一整日的寺庙里，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夜风吹在人身上，带来一股凉飕飕的感觉。 李采薇一下就停住了脚：“得让人给灵芝添几件厚点的衣裳！天冷了，她的被子也要厚一点……” 宇文离没有想到她如此关心灵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摔碎的声音。 哗啦，像是只茶碗掉在了地上。 “灵芝！”李采薇面色一变，转身就往上房的方向奔去，宇文离吃了一惊，随即跟上。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奔进屋来，李采薇喘着粗气一把推开门，就看见灵芝仰面朝天的躺倒在床褥上，双目圆睁，口鼻之间，还有胸前衣襟上，满满的都是鲜血，将被子床单都给染红了。 “灵芝！”李采薇尖叫一声，几乎目眦欲裂。 床前的地面上，掉着个摔成四瓣的莲花瓷碗，碗里有吃剩下的半碗燕窝粥，还有一些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小绿已经吓傻了，呆呆站在一旁全无反应，听了李采薇这一声呼唤，她猛然清醒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来，声泪俱下的喊道：“太子妃！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狡辩！”春晓也跪在另一边，恨恨道：“灵芝姐姐就是吃了你端来的饭菜，才变成这样的！” “谁说只有我的！你不也端了药来吗？焉知不是你在药中下毒？” “呸！我的药还在这儿放着，一滴都没少！” 李采薇对两个人争吵的声音完全听不进去，她跌跌撞撞的走到床铺前，跪下来，慢慢伸出手去，放在灵芝的鼻子下。 声息全无。 灵芝死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来得及跟她说。 “我总以为，还有半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听你讲述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李采薇啜泣道：“可是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如此狠心！这么快，就夺走了你的命……” “采薇！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 宇文离走了过来，不忍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宫心里也很悲痛，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殿下，灵芝的死，你真的不清楚吗？” 李采薇猛然回头，带泪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厌恨：“难道不是你在背后一手策划的吗？” 宇文离的脸忽然一沉。 腾的从地上站起身来，他怒瞪着李采薇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宫用得着去害一个奄奄一息的宫女吗？这样做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你为了杀人灭口。”李采薇也缓缓站起了身，冷冷道：“灵芝清醒后，曾经告诉过妾身，要小心太子殿下，她还想说出更多的事情来，但是一碗夹杂着毒药的粥，要了她的命。” 说着，她双目充满阴霾的看了一眼小绿。 小绿吓的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冲过去抱住了宇文离的大腿：“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救命啊！”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李采薇冷冷一笑，满目嘲讽。 宇文离勃然大怒！他就没见过如此蠢笨的女人！猛然飞起一脚，将小绿踹的狠狠撞上一旁的墙壁，他怒瞪着李采薇，一字一句道：“不管你信不信，灵芝的事情，与本宫无关！” 话音落，房间里碰的一声巨响，小绿嘴角带血，双目圆睁的从墙壁上摔下来，掉在地上，浑身轻轻的抽搐几下，然后再也不动弹了。 “杀人灭口。”李采薇又是一声冷笑。 宇文离被她的样子激怒了，猛然走过去，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臂，转身就往院子里走：“你疯了！本宫可以不与你计较今夜里的事情，你先回去冷静冷静！” “我不回去！该回去冷静的人是殿下你！”李采薇猛的一把挥开宇文离的手，冷冷道：“请殿下不要打搅我为亡人守夜，祈福。” 说完，她慢慢走过去，蹲在地上，将灵芝从地上搀扶起来，不顾那些鲜血染红她的双手衣袖。 宇文离脸色十分难看，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春晓，叫几个人进来。”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李采薇抬眸对站在一旁已经惊呆了的春晓开口道。 春晓吓的几乎魂飞魄散。 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一瞬间就没了，还是在自己眼前！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硬着头皮走到李采薇面前：“太子妃，您相信奴婢？” 就在刚刚，她心中还在恐惧，李采薇会不会下令连同自己也一起杀死。 但是没有，她只是吩咐自己过去。 春晓几乎不敢置信。 李采薇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用帕子去擦拭灵芝嘴角上的血沫，鲜血太多了，擦也擦不干净，一条雪白的帕子瞬间就染红了。 春晓连忙将自己的帕子也递了上去，看着还不够，又转身跑出去，去廊下拿了许多的抹布来，才将所有的血迹擦拭干净了。 另有侍女将床上染血的床单被子也都替换了。 “这些东西全都拿下去，烧掉。”李采薇沉声道。 宇文离一直都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此时终于没忍住沉声开口：“这里是寺庙！外头还有那么多的难民！这里要是传出烟火的气息，是会引起骚乱的！” “那殿下说应该怎么办？随便弄一块破席子一卷，扔到后山乱葬岗里去吗？”李采薇冷冷开口。 宇文离哑口无言。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这件事等回去之后再办，好不好？”宇文离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道：“采薇，这里太危险，明日一早，你就跟本宫回宫去……” 他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殿下自己回去！我不会再回宫了。”李采薇正忙着替灵芝擦拭染血的头发，还有脸颊，闻言头也不回的道。 宇文离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采薇却不再理会他了，只是低头忙碌着。 宇文离狂怒了，一伸手用力将李采薇从地上拽了起来，拉着她头也不回的就往院子里走。 “你放开我！ 李采薇气的大声喊叫，整个人跌跌撞撞，出门时，差点撞上门框。 宇文离不管不顾，干脆弯下腰去将她抱了起来，疾步往院子里走，李采薇不停的挣扎叫喊，换来的却是他附耳冷声道：“若是想昏迷，你就尽管喊！” 李采薇立马闭嘴。 双目充满怨恨的瞪着宇文离，她倒也不是害怕昏迷，只是怕自己晕过去，宇文离真的将灵芝用乱席子一裹，扔到乱葬岗里去。 灵芝，她的灵芝！为什么就这么命苦！ 这边闹这么大的动静，隔壁刘玉婵自然就被惊动了，当宇文离抱着李采薇从院子里出来时，就看见她被丫鬟扶着，袅袅婷婷的站在那儿，满脸好奇的问：“太子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闹成这样？” 宇文离看到她，身形不由的一顿。 “本宫没事，表妹身子弱，还是回房休息去！”匆匆的丢下一句话，他打算抱着李采薇就此离开，此时此刻，李采薇不想见外人，宇文离也不想。 然而刘玉婵就是来看笑话的，怎么肯轻易放过她们？闻言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道：“太子哥哥，我听到她们说，太子妃姐姐救了一个难民丫头？” 宇文离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回头淡然道：“没有的事，你不用听信这些胡言乱语！” “可是我听说，那个丫头叫灵芝，是姐姐身边很得信任的大宫女呢！”刘玉婵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妙目，语气幽幽的道：“听说前阵子她犯了错被太子哥哥撵出了宫，怎么又跑来了这里？可是心怀怨恨，想要伺机报复太子哥哥？” 宇文离的脸色终于变了。 刘玉婵居然对这件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都是子虚乌有，与你无关，回去好好的休息！”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宇文离再也呆不下去，急匆匆的抱着李采薇远去。 刘玉婵站在那儿，笑盈盈的道：“太子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啊！” 宇文离不由一个踉跄。 李采薇在他怀里面，见状冷冷的笑了：“能看到太子殿下心虚成这个样子，也真是不容易！” 宇文离一言不发，抱着李采薇在新的厢房里住下，一切安顿好以后，他在床边上看着她道：“待会儿去把你身上的血洗一洗，明日一早，我们就回宫。” 李采薇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懒洋洋的靠在床榻上，并不起身：“殿下还是赶紧去忙！不用管我。” “不管你，任由你在这里住下去，然后被那些难民冲进来，活活打死吗？” 宇文离怒了：“李采薇！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知不知道本宫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为了保护我？” 李采薇闻言发出一声长长的冷笑，看着他道：“那你都做了什么？买通宫女，在灵芝的饭菜中下毒，让她闭嘴？” “本宫说了！灵芝之死与本宫无关！”宇文离恼羞成怒。 李采薇却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就说你怎么那么轻易的就答应放灵芝出宫，原来是准备了后手！宇文离，那些都只是宫女，她们忠心耿耿的服侍我，我也拿出真心来对待他们，为什么你要一一将她们从我身边赶走？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皇宫里，那又有什么意义！” “你还有本宫！” 面对这样的控诉，宇文离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荷儿，小思，还有灵芝，的确都是死在他的手上，他辩无可辩，但这些都只是意外，他从没想过要铲除李采薇身边的人！ “是吗？”李采薇闻言呵呵一笑，浑身无力的又坐回到床上去，脸上的表情显得心灰意冷：“殿下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放心，我不会寻死，更不会逃走。” 毕竟外头都是宇文离的人，不是吗？ 宇文离看的出来李采薇很疲惫，一直都在硬撑着，说不定他现在一走，她立马就倒头就睡。 可是看着她，他又舍不得离开。 “你真的不会寻死？” 这样的话说出来，宇文离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怎么可能，那不过是个宫女，李采薇怎么可能为了她就寻死觅活？ 但李采薇听了这话，脸上却露出一抹心虚来。 宇文离见了，心中警铃大作，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双眸阴沉的盯着她道：“说什么要独处，你不过是想逃避罢了！本宫今晚留下来，我们一起睡。” 李采薇一呆，继而恼怒：“殿下出尔反尔？你刚刚明明说要走的！” “本宫改变主意了。” 宇文离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外间吩咐侍女准备热水，他要沐浴。 李采薇只觉得浑身冰凉，也不知道是窗外的风吹的，还是因为她心里冷。伸出双手紧紧的环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她慢慢的闭上眼睛。 宇文离沐浴完，穿着一身雪白色里衣从外头走进来时，就看见李采薇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迷了，他的心脏猛然一缩，抬脚疾步走了过来。 “采薇！”他伸手一拉，李采薇的脸转向这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目：“殿下……” 宇文离看的心疼不已，连忙伸手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你睡觉怎么不盖被子！” 第363章 离心 话音落时，他看到了李采薇染血的双手还有身上衣襟，眼前顿时浮现出灵芝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来，不由的一阵心烦意乱。 无论他怎样解释，这件事都会在李采薇心里留下心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宇文离没敢再呆下去，他匆匆抱起李采薇走去内室，重新让侍女抬了热水进来，亲手服侍李采薇沐浴更衣，清洗她染血的双手时，宇文离脸上露出一抹心疼的表情。 “对于一个服侍的丫头，你都如此上心，那本宫呢？本宫一心一意的对你，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为什么你的目光再也不看着本宫了？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深夜的房间里，有哗啦啦的流水声，还有宇文离情不自禁的呢喃自语。 李采薇睡着了，并没有听到这番深情的控诉，但即便她醒着，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悸动。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灰蒙蒙亮，李采薇就一咕噜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户上泛着白光，外头已经隐隐有钟鼓之声。 睡在一旁的宇文离听到动静后睁开眼，一把抓住李采薇的手，沉声道：“天还早，再睡一会儿。” 说着，胳膊用力，要拉李采薇躺下。 李采薇却将他的胳膊一甩：“殿下你听，外头好多的人。” “没有人啊！”宇文离一脸迷蒙，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睁开眼睛，仔细聆听了片刻后，他猛然翻身坐起，一把抓起床边上的外袍就往身上披，一边走，一边冲外头喊道：“穆离！” “殿下！末将在！” 下一刻，穆离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宇文离一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将门掩上后，直接就问：“外头怎么了？是那些难民闹起来了吗？” “好像就是那些难民！也不知道在闹腾什么！” 穆离恭敬的应道：“殿下，让属下去看看！今日咱们必须的回京了……” “好，你来安排。”宇文离沉声道。 李采薇在屋子里听着两个人对话，睡意全无，等听到脚步声进来时，她连忙闭上双眼，打算装睡。 宇文离来到床沿边上，看了她一眼，沉声道：“采薇，该起床了。” 李采薇蓦然睁开双眼。 宇文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你不用担心，本宫已经让人将灵芝安的尸首运送到了后山上，用一口梓木棺材葬了，还立了墓碑，她的家人本宫已经命人去找了，带去了五百两的抚恤金。” 李采薇默默的听着，一言不发。 宇文离看着，心里就有些着急，忍不住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拉住她手道：“采薇！你还想怎样？灵芝不过是一个犯了错，被撵出宫的侍女！本宫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殿下说完了吗？” 李采薇忽然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 宇文离猛然闭嘴，但双目却死死的盯着她，倔强的等着回答。 可李采薇只想接着睡觉，宇文离昨夜就将灵芝下葬，分明是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让她见，此时此刻，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本宫知道你心里难受，不想现在就回宫，可是外头已经乱了。”宇文离沉声道：“再呆下去，不光光你有危险，就连本宫……” “那些难民为什么会暴乱？”李采薇猛然打断了他：“是那些粥不好吃，还是馒头不好吃？还是有人打他们虐待他们了？” “都不是。”宇文离面有难色：“是因为你与表妹在皇家寺庙门口施粥的消息，传的天下皆之，所有的难民都朝着这边涌了过来，整个青龙山都被堵住了，人一多，难免照顾不来，所以……” “那官府和衙门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看着吗？” 李采薇有一些恼火：“若是官府与朝廷有所作为，情况怎么能变成这样！你说下山，可是山路都堵住了，能下的去吗？” 宇文离闻言点头：“你跟本宫走，自然能下山去。” 那意思是说，要用皇族子弟的威压，来逼迫那些难民让开道路？ “殿下，你就不怕下山时，难民发难吗？”李采薇看着他，忧心忡忡道：“到那时候即便你呆了在多的护卫，可是四面八方的难民冲过来……” “有弓箭手，还有战马，本宫不信下不了山！”宇文离面沉如水。 李采薇看着他深深的叹息一声：“殿下，情况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难民为的是填饱肚子，只要在别的地方开设粥棚，他们自然会四散开去，那样人不就少了吗？” “这个道理本宫自然懂！” 宇文离闻言，面色十分难堪：“先前也是这么安排的，可是从昨日起，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这场瘟疫，是因为当朝本宫娶了别国女子为妃，才造成的！” “这样一来，原本赶往寺中准备一睹采薇你风采的人，就变成了讨伐的了！”宇文离面黑如墨：“一夜之间，情况大变，本宫没有办法，只能拦下那些人，先带你回宫……” 李采薇目瞪口呆。 她没有想到，才不过转瞬之间，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她救下灵芝到现在，不过才过了一夜！ 为什么？ “是母后！一定是她！”李采薇有些恼怒：“见不得我好，一定要将我废掉，她才满意！” “不是母后，宇文离连连摇头：“谣言不是从京城中传出来的，而是从……”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愣。 李采薇却从他的表情里明白了一切，忽然冷笑起来：“是刘玉婵！谣言是从寺庙里传出去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采薇，你别这样，不是她，本宫正在调查！” 宇文离矢口否认。 李采薇猛的抬起手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巨响，两个人都惊呆了。 白皙的脸庞上慢慢出现五指印记，宇文离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薇，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李采薇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殿下，对不起！我不是……”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宇文离猛然转过身去，推开门大踏步的离去了。 房门开合的巨大声响，远去的脚步声，落在李采薇耳朵里不亚于晴天响起惊雷，她呆呆的站在那儿，直到眼前除了空落落的院落之外，什么都没有。 春晓端着茶壶从外头进来，看到这幅情景吓了一大跳：“娘娘，太子殿下呢？他去哪里了？” 李采薇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道：“你去把院门关上！殿下应当不会回来了。” 说着，失魂落魄的转身进屋去了。 春晓一脸迷茫，扭头往院外看了一眼，忙走过去将房门关上。 …… 隔壁院落里，刘玉婵懒洋洋的斜躺在榻上，一面吃着眼前盘子里新送上来的柑橘，一面漫不经心的问：“今日太子妃那边可有动静？” “主子，听说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吵架了！殿下摔门而去，已经半天都没回去了。”丫鬟白芍，端着一盘子新作的糕点从外头走进来，笑盈盈的开口道：“也不知，两个人到底吵成了什么样子……” “还能怎样，最后无非就是废除太子妃罢了。”刘玉婵白玉般的手指尖从盘子里捻起一瓣橘子，慢慢的放进嘴里一嚼，酸甜可口的汁液一瞬间让人连心情都变好了。 白芍闻言脸上一喜，正要答话，忽然身后劲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穿过屏风，一下就到了跟前。 “殿下……” 白芍看着骤然出现，一脸阴冷气息，仿若阴暗地狱里归来的煞神一般的宇文离，惊呆了。 只见那煞神左脸上，还有未曾消退的手指印记。 “滚开！” 宇文离暴怒出声，伸手一推，便将白芍推出了房门，她的后背狠狠的撞上屏风，只撞的五脏六腑翻腾不已，浑身刺痛，下一刻，就疼的晕了过去。 宇文离直直的站在刘玉婵的面前，双目喷火的盯着她：“外头那些谣言，都是你的杰作！”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如此这般凶神恶煞，这屋子里其他的婢女早就心惊胆战，一个个全都退了下去，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刘玉婵一人，她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床榻上，保持着先前懒散的模样，就连嘴角上的弧度，都没有多少变故。 “太子哥哥迟迟不肯动手，我就只有帮你一把了。” 刘玉婵轻轻的笑了一声，伸出柔弱无骨的手臂来，想去拉宇文离的手：“殿下，你的脸怎么了？可是太子妃姐姐打的？她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滚开！”宇文离一挥手便打开了刘玉婵的手臂，猛然钳住她雪白的脖颈怒道：“本宫早就跟你说过！这件事不允许你插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咳咳……你放开我！”脖子被抓，不能呼吸，刘玉婵的脸色终于变了，伸手想推开宇文离，但却徒劳无功。 “殿下要为了一个废人，毁掉眼下大好的局势吗？” 她用尽全力的喊道。 宇文离闻言，面色变了变，手里的劲道松懈了些，但仍然不肯放手：“你若是再敢对太子妃动手，本宫对你不客气！” 刘玉婵闻言，眼眸之中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殿下忘记答应过我的事了吗？” 第364章 失火 “没有！”宇文离冷脸答道。 他终于放开了手。 “既是没有，那殿下应当知道，不久的将来，我才是太子妃，皇后。”刘玉婵重重的跌坐在床榻上，但是语气却无半点柔弱：“请你记好了。” “你自己也要明白一件事。”宇文离冷哼一声，一字一句道：“本宫只是答应你，登上帝位后，可以册封你为皇后，但从未说过，要你做太子妃！” “我懂殿下的意思！”刘玉婵闻言咯咯咯的笑了，笑的无比讽刺：“你是想告诉我，你目前不会废掉太子妃，至少当上皇帝之前不会。” “不错！”宇文离承认了。 “可是我等不了。”刘玉婵神情淡然道：“太子哥哥若是没能在一个月之内废掉太子妃的话，那我们之间的所有协议，全部作废。” 说着，转过身去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仔细的查看脖颈上的勒痕。 宇文离的手劲不小，脖子上已经红了一大圈。 刘玉婵见了，眼睛里立刻滚出泪水。 宇文离闻言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扫了一眼刘玉婵，沉声问：“作废？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刘玉婵双手猛的捂住了小腹，怒道：“让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胎死腹中，天下间有的是办法！” “你要杀了他？这么费尽心机怀上的骨肉，不觉得可惜吗？”宇文离冷笑出声：“再说那也是本宫的孩子！没有本宫允许，你什么都别想做！” “好啊，孩子可以留下。”刘玉婵咬牙切齿的道：“太子哥哥想什么时候认回骨肉都行，可是我，从此绝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情！” 宇文离看着她眼睛里那一抹决绝，一时无话可说。 “白芍！”刘玉婵伸手擦一把脸上泪水，冲着外头喊道：“进来帮忙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就下山回家！” “是！侧妃！” 宇文离看着刘玉婵，态度终于软了下来：“你就不能听本宫的话，停止你的行动吗？” 刘玉婵这才看他一眼，眼睛里已经有些雾气：“殿下当我做这些是为了我自己吗？若非一心为了殿下的宏图大志，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呆在这寺庙之中呢？多少的宫殿住不得！” “好好好！是本宫的错！” 宇文离顺势就拉住了刘玉婵的手，对着她软语安慰起来：“本宫知道你辛苦，可是有一样，你不可以对付太子妃了，听到没有？” “那也得她自己识相！”刘玉婵冷哼道。 宇文离闻言，脸色顿时黑了黑，有些不喜欢刘玉婵的语气，但是转念一想，有自己在，日后多照看着李采薇一些，让刘玉婵再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就行了。 而且，他也没打算真的迎娶她做自己的太子妃，乃至皇后。 等宇文离走后，刘玉婵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不能再等了！要想法子，赶在回京之前，除掉太子妃！” “主子，您有办法了吗？” 白芍吓了一大跳，忙着急的劝道：“咱们当务之急，是应该先回宫……” “自然是先回去，但是回去之前……”刘玉婵勾了勾嘴角，诡异的笑了一声。 白芍再不敢多言语了。 …… 烛火在厢房里明明灭灭，在墙壁上留下昏黄的倩影，那茶几前的俏丽身影，已经端坐不动许久了。、 宇文离垂手站在院子里，望着眼前的窗户，一眼不发。 “太子殿下，您不进去吗……” 春晓端着茶水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看见宇文离连忙下跪请安，但却被他阻止了。 “太子妃这几日一直都在抄写佛经？” 春晓点头，忧心忡忡道：“是的，自从灵芝姐姐死了之后，太子妃就不停的抄写经书，到现在已经抄了两大摞了。奴婢们也不敢劝，殿下，要不您……” 宇文离缓缓的摇了摇头，沉声道：“他既喜欢抄写，就让她抄！人有了事情做，反而不会胡思乱想。” 李采薇抄写了经书，就真的不会胡思乱想吗？ 春晓并不这么觉得，但看着宇文离失落的样子，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这几日，这两位主子一直都相敬如宾，见了面连话都说不上一句，更多的时候，太子只是在院子里站上一会儿，便离开了。 就如同今夜一般。 “殿下，您要进去吗？”春晓小声的问。 宇文离出神的望了望窗户上的人影，好半响才轻轻摇头：“不了，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在这儿好好照看太子妃，要是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就来禀报本宫，知道吗？” “奴婢明白！”春晓连忙道。 宇文离再次看一眼窗户上的倩影，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屋子里李采薇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端起一旁早已经凉透的茶水来，慢慢的喝了一口。 春晓从外头走进来，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然后将热的茶水换上去，低低劝道：“太子妃，那日总归是您打了殿下，给他服个软就那么难吗？” “这不是服软不服软的问题。”李采薇看她一眼，语气很淡：“茶水浓了，下次记得沏时再少放一点茶叶。” 现在是讨论茶叶少放的问题吗？春晓哭笑不得，知道李采薇这是有意岔开话题，不愿意多说，当下聪明的住了口，将李采薇刚刚抄写出来的经文全都整理了一遍。 又过了一会儿，李采薇起身往南边的床榻上走去：“本宫要睡了，你把灯吹了！” 春晓正要回答，忽然院子里响起一阵乱糟糟的响声。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房门碰的一声就被人从外头撞开了，一股阴冷的风从外头吹进来，刚好将春晓整理好的那一摞书稿吹散在地，飞的到处都是。 李采薇伸手抓住了一片书稿，转身往门口望去。 却见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许多的侍卫，宇文离阴沉着脸，带领着一大队的人马快速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屋，劈头盖脸的问道：“刚刚你们这里可进来什么人没有？寺里有刺客！” “刺客？什么刺客？” 李采薇满脸都是狐疑之色，闻言摇了摇头：“我们这里没有，殿下去别的地方搜一搜！” “本宫不是来搜刺客的……” 宇文离面沉如水，急急的开口解释，但接触到李采薇的眼神，他目光瞬间转冷：“怎么，不欢迎本宫来？” “殿下任务在身，还是赶紧去忙！”李采薇语气淡淡：“妾身要休息了，就不打搅殿下了。” 说着，转身往床边走去。 宇文离瞬间恼怒，抬手就抓住了李采薇手腕，正想开口，院子里脚步声阵阵，穆离在院子里喊道：“殿下！刘侧妃院子里失火了！” 其实不用他禀报，两个院子相隔不远，已经有浓浓的烟味朝着这边飘散过来…… 宇文离目光一变。 瞬间放开了李采薇的手，转身往院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穆离：“怎么回事？本宫刚刚过来时，那边还一片安静！” “属下也不知道，是突然着起来的……”穆离匆匆回答道：“想是哪个丫头起夜时，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属下已经让人过去看了……” “这么说不要紧？”宇文离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空气里的浓烟味也渐渐淡了下来。 穆离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在这时，院子外头有丫鬟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满脸惊慌的喊道：“太子殿下！我们侧妃娘娘刚刚不小心摔了一下，已经见血了……” “怎么回事？请太医了没有？”宇文离立刻上前几步，关心的问道。、 李采薇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目光一直望着宇文离的后背，在他抬脚往外走时，开口唤道：“殿下！” 宇文离猛的停下脚步，慢慢回头。 他看着李采薇。 李采薇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隔着满院子的灯火，还有天空里弥漫着的浓烟，静静的对望。 宇文离感觉到今夜里李采薇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他心中焦急，想去看看刘玉婵，口中就道：“你不是要睡了吗？赶紧进去！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殿下！” 宇文离抬脚的一瞬间，李采薇的呼唤如期而至。 “又有什么事？”他停下，没有回头。 李采薇站在台阶上，夜凉如水，凉风吹拂着她的脸庞，竟然有了一丝心碎的感觉。 “没有，我没事。”她忽然笑了，笑声很淡，声音很轻：“殿下去忙！我看着你走。” 宇文离心里有些疑惑，但刘玉婵的丫鬟白芍一直哭哭啼啼，扰乱着他的心神，他心烦意乱的想着，先去看看刘玉婵！等她那边没事了，他再过来陪伴李采薇。 好好的陪着她，绝不离开。 双脚踏出院门时，宇文离有一丝犹豫，但下一刻，他就大踏步的离开了。 李采薇站在台阶上，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慢慢转身望屋内走去，轻飘飘的吩咐春晓：“把门关上！”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回答，但身后响起扑通一声巨响。 第365章 选择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时就看见春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已经昏迷。 是谁！下这么重的手！ 她满脸惊讶，刚要惊呼，就看见房梁上有个人跳了下来，正落在自己面前，院子里空荡荡的，所有的守卫都被宇文离抽调过去，处理刘玉婵那儿的混乱了。 李采薇张大着嘴巴，看着那个跳落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双目之中，却有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青鸾……大师？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没错，这人就是青鸾，难怪前几日她在那些难民之中，见到过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原来就是青鸾大师。 “太子妃。”青鸾朝着李采薇走过去几步，将房门掩上后，语气匆忙的道：“越王殿下托小僧前来问一句，之前您说要跟他离开这里的话，还算不算数？” “晋之哥哥也来了？”李采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但青鸾却摇了摇头：“越王殿下并没有来。” 李采薇脸上一瞬闪过失望之色，但是很快，她就重新扬起笑容：“没关系，这里如此危险，晋之哥哥的确不应该来，太子殿下很快就要回来了，大师，你赶紧回去！” “那小僧刚刚问的话，太子妃好好的考虑一下！”青鸾静静的打量李采薇片刻，低声道：“小僧还要在这里呆上几日，为难民祈福念经，太子妃若是考虑好了，就在午夜十分，在你房间的窗户上敲击三下，小僧就知道了。” 说着，身形一闪，如同来时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原来这个青鸾也是武功高手啊！来无影去无踪的。李采薇惊讶的张大嘴巴，站在原地默默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走过去拍春晓的脸：“醒一醒……” 隔壁。 宇文离满脸焦急，穿过灯火通明的院落，来到浓烟已经基本散去的厢房里，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呜呜呜的哭声，十分悲恸。 难道孩子终究没有保住，已经小产了？ 宇文离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微微张着嘴巴站在原地，就连身后小全子的催促声都听不到。 这一辈子，孩子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自从成年后，他的东宫里就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女人，肥的瘦的，高的矮的，都是美艳无比，名动天下的美人儿，这其中，还有他付出了真心去爱的女人，太子妃李采薇。 这些年中，这些女人无一例外的都怀孕，有的能生下孩子，有的仅仅是露出怀孕的迹象，没过几日孩子就无声无息的流掉了，他也不心疼，唯一放在了心上的只有太子妃所生的儿子萧儿。 可是最后，就连萧儿也夭折了。 堂堂的北狄太子，至今膝下无子。 宇文离从前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今夜，这个问题就如同那一阵突然着起来的火一般，在他的心上剧烈的燃烧着，逼得他不得不重视。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些孩子才没有的？ 宇文离想了好一阵子，都想不明白，可是他却想起一件事来，每一次，他的孩子离世，或多或少都与刘皇后有些关联。 而刘皇后并非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些事情中，有没有她的手笔？ 宇文离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十分的可怕。 “殿下，刘侧妃在屋中哭呢！您不进去看一看？”小全子第三次小心翼翼的开口，心中打定主意，这一次宇文离再没反应，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可宇文离扭头看了他一眼：“哭什么？孩子到底保没保住？” 小全子被他的脸色吓的一哆嗦，心道这我哪儿知道呀！他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道：“殿下，这得您进去亲自问，才能知道……” 宇文离却打定了主意不进门，就好像面前这一道薄薄的门扉后头有疯狂的野兽一般。 “你进去看，本宫就在这里等。”他语气冰冷的道：“堂堂一国太子，闯进弟媳房间算怎么一回事？” 不和规矩你也闯进院子里来了啊！ 小全子心中腹诽，面上却恭恭敬敬：“是，殿下，奴才这就去！” 说着，转身进屋子去了。 宇文离目光复杂的站在那儿，听着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哭声，心里的烦闷比这阴沉沉的天气还要恶劣。 “滚出去！叫宇文离自己来！” 过不多时，厢房里忽然传来一阵怒斥声，小全子灰头土脸的从门内退了出来，脑袋上湿漉漉的，还顶着几片茶叶，见到宇文离他顿时就哭了：“殿下！刘侧妃将奴才赶出来了！她让您自己去问！” 宇文离如同见鬼一样的看着小全子，直将他看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即便小全子已经将刘玉婵的意思讲了出来，但是他还是没有进屋的打算，而是转头朝着院子外看去：“太医怎么还没有来？你刚刚派人去请了吗？” “请了！请了！”生怕宇文离将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小全子连连点头。 “那好，咱们就在这里等，太医来了诊脉后，总能知道结果。”宇文离淡淡道，竟然指挥侍卫搬过来一把椅子，慢腾腾的在院子里坐了下来，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小全子愣愣的看着他，又扭头看看依旧哭声不断的厢房门口，聪明的选择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刘玉婵在屋子里暗恨不已，她让人烧了自己最喜欢的白纱绫，还打碎了最喜欢的一套茶具，甚至故意在房间里摔了一跤，只为逼迫宇文离进屋来看她一眼。 但是宇文离居然铁石心肠，只站在院子里，死活不进来！ “主子，现在要怎么办？”白芍端着一杯新沏的茶水走过来，满脸焦急的道：“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待会儿太医一来，一定能诊断出主子您是故意装的小产……” 说着，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床前地面上那一抹已经干掉的血迹，那是她命侍卫昨日从后山上抓获来的野鸡之血，这寺庙之中从来不见荤腥。 “怕什么！”刘玉婵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拿着个帕子虚弱无力的摆出一副西子捧心的忧愁模样来：“太医就算来了，也诊断不出什么！” “可是殿下若是一直都不进来，那主子您气太子妃的计划，可就要失败了。”白芍一脸的忧心忡忡。 听到这个，刘玉婵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 但随即，她双眸一亮：“怕什么！即便是这样，我也有法子让太子妃痛不欲生！” 说着，招招手命白芍上前，轻轻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白芍双眼一亮，立刻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院子里走去：“主子您等着看好了！” 院子里，宇文离正等的百无聊赖之际，终于院门口方向传来林太医沉重的脚步声，他精神一振，连忙迎了上去：“可算来了！林太医，话不必多说，礼不必多行，赶紧进屋替表妹诊脉！她还怀着身孕呢！若是有个万一，叫本宫如何向母后，向二弟交代？”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老臣这就进去替刘侧妃把脉！”听宇文离说的这样严重，林太医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稍稍的客套一下，他就急急忙忙的提着药箱，往厢房内走去。 门帘一挑，林太医与白芍打了个照面。 “太医来了！快请进来！我们侧妃已经等了很久了！”白芍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忙抬手将林太医让进屋子里去。 宇文离站在院子里，灯火通明里看到白芍的双眼通红，显然哭过很久。 为什么而哭？难道…… 他终究忍不住走上前一步。 “太子殿下！”白芍把林太医让进屋去，一转眼就看见了宇文离，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惊喜之色，抬脚就朝着他奔了过来，规规矩矩的弯腰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这下终于来个能回答问题的人了。宇文离精神一振，忙摆手让她起身，随即问道：“刘侧妃现在怎么样了？孩子……保住了吗？” 这最后一句话，他问的小心翼翼。 白芍听的分明，心里冷笑，但脸上却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来，垂泪答道：“回殿下，主子情况很不好，她让奴婢出来，就是要通知外头的人，送信给凌王殿下，这么大的事情，没个男人帮扶不行……” 宇文离面色一黯，脱口问出：“你主子真的让人去请二弟了？” “是的呀！”白芍点头：“就在刚刚，奴婢派人去隔壁院落里请太子殿下时，就已经有人下山去请凌王了。” 宇文离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有些恼怒。 刘玉婵居然做了二手准备！一旦自己不来，她就请宇文凌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是想说，她刘玉婵也并非离不开自己吗？ 宇文离黑着脸，胸腔里燃烧起熊熊的怒火来，当下什么理智，什么顾忌，全都抛弃一旁，只想走进屋子里去，狠狠的教训刘玉婵一顿！ “本宫去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白芍看着他急匆匆的脚步，脸上先还是震惊，随即红唇慢慢勾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任凭你心硬似铁，不还是坐不住了吗？ 隔壁院落里，春晓清醒过来，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李采薇，手足无措：“太子妃，我这是怎么了？” “你太累了，刚刚睡着了，这会儿好点了？”李采薇开口问。 春晓连连点头：“回娘娘，奴婢好多了！” 她连忙从床榻上爬起来，一看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脸色顿时一红。 她，她居然睡在了太子妃的床榻上！天哪！ 李采薇好似不知道贴身丫鬟的受宠若惊，显得有些疲累，摆摆手道：“你下去！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是生气了？ 春晓内心惴惴不安，但最终还是乖巧点头：“是，太子妃，奴婢这就退下。” 耳房里，春晓怎么样都睡不着，一直在想刚刚自己是怎么昏迷的，但想来想去全无头绪，看到窗户上已经微微泛白，天很快就要亮了，她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门走出院子。 双目习惯性的往旁边的院子里望去，却发现经过了一夜，隔壁的院落什么都没烧毁，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就连院子里的翠竹都那么鲜亮，这哪里像是着了大火的样子？ 刘玉婵就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把太子殿下从这边抢走的！ 一股愤怒涌上心头，春晓走过去，对着隔壁的院墙狠狠的踹了几脚，仿佛这样，就能伤害到刘玉婵似的。 “哎呦！” 墙壁没事，春晓却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双脚，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听到隔壁的院子里传来说话声：“幸亏太子殿下昨夜守在侧妃身边一夜，孩子总算保住了……” 殿下守在刘侧妃身边，一夜？ 真是不要脸！ 春晓猛的瞪圆双眼，脸上涌出一股巨大的愤怒来，想也不想的就转身往屋子里跑，她要将这个消息尽快告诉太子妃！哼！ 屋子里，李采薇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天亮时分才刚刚睡着。 不料才睡片刻，就被春晓给摇醒了。她睁开一双迷茫的双眼问道：“什么事？非得现在叫醒本宫？” “娘娘！您还睡呢！昨夜里，太子殿下一直都守在隔壁院落里，陪了刘侧妃一整夜……”春晓恨铁不成钢的道：“奴婢要是您，此刻一定追过去，狠狠的给刘侧妃几个耳光，告诉她什么是妇道！” 相比于她的愤怒，李采薇却显得很平静，只有最开始时吃惊了一下。 “那刘侧妃的孩子保住了吗？”她语气淡淡的问。 已经知道这二人之间的龌龊，她连一丝火都发不出来。 “自然是保住了！”春晓恨恨道：“否则隔壁院落怎么会那么喜气洋洋？” “喜气洋洋？“李采薇有些奇怪：“太子昨夜歇息在刘侧妃那儿，这件事情隐瞒都还来不及，怎么会这样？” 春晓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皱眉思索了片刻，试探的问：“要不，奴婢再去打探打探？” 第366章 摊牌 “不用了。” 李采薇当即就给拒绝了，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道：“你去拿衣裳来，本宫要起床了。” “是，太子妃！”春晓连忙点头。 她打开了房门，让侍女们进来，服侍李采薇更衣梳妆。 春晓凑在李采薇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她：“太子妃，早膳您想吃什么？” 原以为会得到一句不用，但她没想到的是，李采薇听了这话，居然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然后才道：“昨日吃的那个素炒三鲜，还有豆皮包子很不错，你去弄些来。” 春晓一愣，但随即喜出望外：“奴婢这就去拿！” 肯吃东西是好事啊！证明太子妃并没有那么伤心，瞧瞧那小身板瘦弱的，一点也没有刘侧妃丰腴…… 春晓一惊，刘侧妃已经丰腴起来了？没想到时间过的这样快…… 相比于这边的平静，隔壁院落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 原因是，凌王宇文凌昨夜得到刘侧妃差点小产的消息，不顾皇帝阻拦，半夜里出城，赶了一夜的路一大清早的上寺中来了。 不料一进门，就跟他的兄长宇文离打了个照面。 彼时朝阳初升，太阳的光辉在寺中辉煌雄伟的大殿上投下金色的光芒，兄弟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是戎马戒装，风尘仆仆，另一个却是睡眼惺忪，衣带松垮。 宇文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对面的宇文离，当看见他眼睛底下的青黑，还有双眼里的诧异之色时，冷嘲热讽起来：“真是奇了怪了！大哥怎么会从臣弟媳妇的房间里出来？您不是应该住隔壁的吗？” 饶是宇文离心理素质强大，听了这话，仍是老脸一红。 说一千，道一万，刘玉婵目前是宇文凌的侧妃，他这样公然的出入这里，的确是不太好看。 但这又如何？能比得上宇文凌与刘皇后母子两个人，合伙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仇恨大吗？ 只是羞愧了一瞬间，宇文离的心瞬间冰冷起来，当下冷冷的看着宇文凌道：“表妹昨夜不幸摔了一跤，差点小产，本宫就住在隔壁，当然要过来看一看，林太医也场，二弟不用说话这么不客气！” 话音落，林太医就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见到宇文凌连忙下跪请安。 “你们两人昨夜在玉蝉身边守了一夜？”宇文凌看看两人，懒洋洋的问。 宇文离目光一沉，正要回答，一旁的林太医却抢着回答：“自然不是，微臣与太子殿下是在花厅外头守了一夜，就怕刘侧妃有什么闪失。” “哦？那如此说来，本王还得要感谢你们二位了。”宇文凌冷笑一声，目光嘲讽的看着宇文离：“大哥想要臣弟如何做啊？” 宇文离受不了他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若非林太医在，他真想提剑上前，狠狠的揍他一顿！ “你什么都不用做！本宫这是应该的！” 说完，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向外走去：“如今你来了，本宫就不用操心这么多了。” “大哥，臣弟很想问一句，为什么玉蝉小产，守着她的人不是大嫂，而是大哥你。”宇文凌的声音幽幽的传了来，带着一抹冷意：“你昨夜在这儿呆了一夜，就没想过大嫂心里是何感受吗？” 宇文离猛然停下了脚步，脸色瞬间变黑！ “这就不劳臣弟你操心了！”他回过头去，双目阴沉的瞪着宇文离看了片刻，随即转身大踏步的朝着隔壁院落走去。 宇文凌说的对，这一夜之后，李采薇心里肯定有怨气，他得回去好好的安慰她。 可不能让宇文凌钻了空子。 到达隔壁院落时，宇文离却是一愣，只见院门前紧紧关闭，还上了锁。 他立刻将守门的侍卫叫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太子殿下，是太子妃吩咐的。”侍卫小声的回答道：“属下只能听从……” “钥匙呢？”宇文离气急败坏的道：“这是要拦着谁？给本宫将门打开！” “这……” “再不开门，本宫立马把你杖毙！”宇文离瞬间怒了。 侍卫闻言吓了一大跳，再不敢迟疑，忙从腰间掏出钥匙来，上前将院子门打开。 宇文离一脸怒气，抬脚踹开门就大踏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李采薇已经听到动静，但还是稳如泰山的端坐在饭桌前，不紧不慢的伸手去夹桌子上的豆腐皮包子吃，就好像听不到外头的闹剧似的。 春晓早就吓的战战兢兢了，不停的伸着脖子朝外张望，忽然她很紧张的看着李采薇道：“太子妃！您快想想办法！太子殿下就要进来了！” “进来就进来，他还能吃了我。”李采薇依旧的漫不经心，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 正要放下时，房门一响，宇文离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劈手将那茶杯打翻在地。 咣当一声巨响，打破了整个房间的宁静。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春晓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头颅几乎要垂到地面上了，浑身瑟瑟发抖。 李采薇终于不能视若无睹，她放下手里东西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平静的看向宇文离：“殿下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的火气，是怪罪臣妾昨日没有如同您一样的去照看刘侧妃吗？” 只一句话，宇文离心里面的怒火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有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了上来。 他定定的看着李采薇片刻，然后低头，弯腰，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采薇，玉蝉肚子里的，是本宫的孩子。”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李采薇面前讲了出来。 春晓猛的睁大双眼，伸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些怜悯：“春晓，你退下！待会儿再进来。” 春晓吓的魂不附体，闻言连连点头：“是！太子妃！奴婢这就出去！”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转身退了出去。 李采薇这才看向宇文离，嘴角慢慢涌现出一丝笑容：“殿下终于打算向妾身摊牌了。” “你早就知道？” 见她一点也不惊讶，宇文离忍不住问道。 李采薇点点头，面色平静道：“早在刘侧妃进入这皇家寺庙的第一天，她就亲口告诉了妾身这件事。” 宇文离又是一惊。 这才惊觉，他不在的时候，刘玉婵做了很多事情。 他又是心痛，又是担忧，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最终还是硬下心肠开口道：“采薇，这一次回宫，本宫打算另立太子妃，而你，要降为侧妃……” “新的太子妃是谁？” 李采薇打断他，轻声的问。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更没有满脸绝望。 李采薇平静的就好像不过听到一句玩笑话一般，甚至一丝恼怒都没有。 宇文离被她的反应给激怒了，猛然发出一声冷笑：“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问？” 李采薇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样啊，妾身知道了，是不是为了新太子妃好，妾身应该好好的在这寺庙中多呆一些时日？殿下放心，你说什么，妾身都会答应的……” “李采薇！你就不会生气吗？”宇文离骤然伸出手去，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问。 就好像他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即便离开，也毫不在意。 “殿下觉得我应该生气？”李采薇眨巴眨巴双眼，看他一眼，神情淡然的道：“可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我不过是个南越来的公主，没有什么家族势力可以让殿下羽翼更多，也没有办法为殿下增添子嗣，我对殿下来说，毫无用处，如今被废，也是理所应当，我羞愧都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 不是这样的！ 宇文离想大声的反驳。 李采薇不是毫无用处，她是他的魂，是他的一切！是他拼死拼活想夺走这个天下的决心！ 她怎么能一无是处？ 但现在，为了更重要的目标，他只能暂时委屈一下李采薇。 宇文离心痛如绞，但最终仍是硬下心肠：“你在寺中再待半个月，本宫会来接你！“ 说着，不敢再看李采薇的眼睛，起身夺门而出。 李采薇呆呆的坐在那儿，许久未言。 春晓战战兢兢的走到门边，担忧的看她一眼：“太子妃，你还好？” 李采薇还是面无表情，可是一瞬间，她的眼泪忽然如雨一般落了下来。 “很好……最终的牵挂，终是没有了。” 她声音梗咽的道。 …… “奴婢参见王爷。” 宇文凌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时，守在屏风后的几个侍女连忙上前请安。 “都滚开！” 毫不温柔的将所有人都撵了下去，宇文凌阴沉着一张脸大踏步走到刘玉婵的床前，双目阴霾的盯着她：“几日不见，表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本宫交代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王爷何必如此气势汹汹。” 刘玉婵一直都在闭目养神，听到叫喊声慢慢的睁开了双眼，轻佻的看一眼宇文凌，道：“很快，你就能心想事成，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 “你知道本宫想要什么！”宇文凌桃花眸一眯。 “那是自然！”刘玉婵闻言微微一笑，语气甚为得意：“若非为了太子妃，你怎么可能放任我肆无忌惮的对付她呢？” 宇文凌并不否认，只是冷冷开口：“你做的太过火了。” “怕什么，她都要被废了。”刘玉婵懒洋洋的道：“趁着太子妃心灰意冷，殿下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你不去隔壁，怎么来了这里？” “太子妃被废？怎么可能？”宇文凌一脸震惊。 刘玉婵闻言咯咯咯的笑了：“你不相信是？我原本也不信的，可是不知道昨夜里为什么，太子哥哥突然就做了那样的决定，我听到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呢！” “你一定是做了什么，大哥才下那样的决心！”盯着刘玉婵看了半响，宇文凌阴沉着脸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即便太子妃被废，你现在也入不了东宫！” “入不了那就空着。”刘玉婵漫不经心的一笑，道：“总有能入的一天。” “你不怕母后知道这件事？”宇文凌眯了眯眼。 刘玉婵闻言瞳孔一缩，随即猛的看向宇文凌：“你大可以去说说看，我就告诉姑母，是你容不下这个孩子，才故意污蔑我！” 宇文凌有些恼怒，冷冷的瞪着她：“刘玉婵，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 “我从来也没敢这么想。”刘玉婵笑盈盈的，似乎一点也不恼怒：“殿下出去！我要换衣裳了，今日还要下山，时间不多……” 宇文离眯着一双眼，目光死死的盯着刘玉婵看了许久，才转身退了出去。 当天下午，他们一行人就坐着马车，浩浩荡荡的下山而去。 山寺里一夜之间变得安静下来，那些闹哄哄的灾民不知道是何缘故，全都退了个干干净净，现在在寺中几乎难以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讨人。 宇文离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下山去，临去之前，在李采薇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 深秋的季节里，树叶都开始泛黄，有一条枝丫伸展到李采薇的窗户前，投下斑驳的阴影。宇文离站在树下，目光一直望着窗户，可是除了树影之外，别的他什么都看不见。 李采薇躲进了里屋里，避而不见。 春晓没法子，只得从里屋里走出来，冲宇文离请安：“太子殿下，我们娘娘身体不适，无法出来相见，还请见谅。” 宇文离闻言，并未动怒，只是挥挥手命春晓退下。 心里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肯出来，那是最好，若是李采薇真的走出来，他又能如何？ 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辜负已是注定，说再多都是枉然。 还不如不说。 最后看一眼眼前的厢房，宇文离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走的头也不回。 春晓极其失望，回去将情况告诉了李采薇：“娘娘，太子殿下下山了，一大早就走了。” 李采薇显得很平静：“这个本宫知道。” 第367章 被废 春晓愣了愣，想劝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宇文离一回京，便向皇帝请示，说是太子妃病重，要一直都在寺中休养身体，皇帝准了他的要求，但是却提出，废太子妃为侧妃。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大家都等着看宇文离的反应。 过去一旦有人提出废掉太子妃，宇文离都是怒火攻心，坚决的反对此事，为此还曾与皇帝宇文岚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但是这一次，宇文离却沉默了，对皇帝的决定没有反驳一个字。 于是，众人瞪目结舌之中，废黜太子妃的圣旨畅通无阻的下达了，穿过庄严肃穆的皇宫，穿过熙熙攘攘的邺城街道，由御林军一路护送着，来到皇寺中，当着李采薇的面儿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妃李氏，心胸狭隘，善妒专宠，且多年来膝下无子……降为侧妃，以儆效尤，钦此！” 李采薇跪在坚硬冰冷的青石地上，微微垂着眸子，一言不发的听宣纸太监抑扬顿挫的念着圣旨。天气越发的冷了，风里似乎带着刀子，吹在人身上，刀割一般的痛，但最痛的却是她的心。 宇文离说到做到，真的将她废黜了，多年的感情还有羁绊，统统都舍弃了。既是如此，那就把事情做的更绝一些啊？干脆杀了她不是很好？ 留她在这寂寞清冷的寺中还有什么意义？ 李采薇苦笑出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的声音安静下来，似乎什么都听不到。春晓急的不停给她使眼色，但李采薇完全看不到。 没办法，她只得凑在李采薇耳朵边上低低的劝她：“太子妃，圣旨已经读完了，您赶快谢恩哪！” 李采薇终于清醒，抬起头来时，看到面前的宣旨公公已经是一脸的不耐烦：“李侧妃，接旨？” 李，侧，妃。 这三个字如同最尖利的倒刺一样，刺中李采薇虚弱苍白的内心，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也轻轻的颤抖起来。 “妾身，谢陛下隆恩！” 明黄色的卷轴被太监以最高傲的姿势放到李采薇手里：“李侧妃，如今你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这吃穿用度，还有俸禄年限都要减半，日后言行举止上，也要注意……” “妾身明白。” “还有，你现在只是侧妃，身边的宫人已经用不了这么多，咱家今日来，就是挑选一些带回宫中，请皇后娘娘重新分配。” 话音刚落，他便指挥者身后侍卫上前去抓那些太监宫女。 春晓脸色苍白，躲在李采薇身后不住的浑身轻轻发抖：“太子妃……”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有侍卫来拉她的胳膊，李采薇猛然抬起头来狠狠的瞪了那侍卫一眼：“放开她！” “李侧妃，奴才是按照规矩办事……” 赵公公摆摆手，命那侍卫退下，一步一晃的走到春晓面前来，皮笑肉不笑的盯住了她：“你刚刚叫什么？” “奴婢……” 春晓脸色一白，刚说出两个字，赵公公便猛然抬起巴掌来，狠狠给了她一下：“你个贱婢！李氏现在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她只是个侧妃！” “赵公公！”李采薇终于动了怒，她冷冷的看着赵公公，沉声道：“春晓不过是一时习惯，没来得及改口罢了！陛下是降我为侧妃，且抽调一半的宫人，可没说全部都把人带走！这个丫头本宫留下来了！倒要看看哪个敢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做太子妃久了，李采薇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尤其她现在还生了气，那副模样，别说一旁的侍卫，就连赵公公自己，都被吓到了。 他愣愣的瞪着李采薇看了许久，终是败下阵来：“好！留下就留下！此事，咱家会回去仔仔细细的向太子殿下禀报的……” “本宫原本以为，你是向陛下禀报，没想到是去找太子。”李采薇闻言满脸讽刺。 赵公公有些气闷，一挥手带着身后那些侍卫，大踏步的离开了。 他一走，李采薇就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春晓连忙伸手搀扶她：“太子妃！您怎么样了？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决定…” “春晓，扶我回去。”李采薇有些虚弱的道。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听，不想看，不想问。 …… 东宫，宇文离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听完赵公公所有的控诉，然后沉声问：“太子妃除了把春晓留下，还做过其他的事情没有？” 赵公公立刻出言提醒：“殿下，李氏现在只是侧妃，她不是太子妃了！” “这个本宫不需要你来提醒！”宇文离瞬间变了脸色，但看了看赵公公，他还是将心里的怒火压了下去，沉声问：“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了。”赵公公本想打算趁机在宇文离面前告发李采薇的，但看了看他阴沉沉的脸色，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你下去，在父皇面前该怎么说，不用本宫交代？”宇文离沉声问。 赵公公连连点头：“太子殿下放心，老奴知道如何说！” 宇文离挥挥手命他退下，有些疲惫的靠坐在那儿，微微闭上双眼。 将李采薇贬为侧妃之后，他自己心里一点也不好受，一直在想她是不是受伤了，心碎了，然后恨上了自己？ 可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也是无能为力。 “采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本宫……废你的妃位只是暂时，很快本宫就能迎你回来……” …… 刘玉婵最近春风得意，先是凭借一己之力，将牢牢霸占东宫之主三四年的太子妃李采薇一脚踩进了尘埃里。又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口才，劝说皇帝宇文岚将被幽禁的刘皇后放了出来。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无论是皇宫，还是凌王府，无人胆敢阻拦她的风头，宇文凌剩下的那些侧妃姬妾，一个个缩着脖子躲在自家院子里，平日里连门都不敢出。 宇文凌原本是不在乎的，可是当有一天，他从外头回来，看到玲珑跪在刘玉婵的院子门口被太阳暴晒时，他终于怒了。 咣当一声将房门踹开，他怒气冲冲的看向正在房间里懒洋洋睡午觉的刘玉婵。 刘玉婵浅眠，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一瞬间就狂怒了：“是谁！如此大胆——“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就看见了立在屏风前黑着脸的宇文凌，以及被宇文凌抱在怀里面，面色惨白的玲珑，当下冷冷一笑：“王爷，你如此气势冲冲，是想干什么？” “本宫还没问你，你想干什么！” 宇文凌黑着脸，怒道：“这诺大的王府，那么多的姬妾，不够你玩的吗？为什么要对付玲珑？” “妾身什么时候对付过玲珑了？”刘玉婵一脸冤枉：“明明是她自己，不懂规矩……” “刘玉婵，本王警告你，这王府里你可以作威作福，可以肆无忌惮。”宇文凌黑着脸，一字一句道：“但是你若是再敢对付玲珑，本王一定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玲珑窝在宇文凌怀里面，张嘴想要劝说他不要这样，可是刘玉婵的脸色冷了下来：“王爷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没有的话请离开！妾身要休息了！” 说着，双手搭在小腹上，微微合上眼睛。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宇文凌冷冷的看她一眼，拥着玲珑转身离开了。 刘玉婵猛的睁开双眼，看着两个人相依的身影，嘴角慢慢浮现出一抹冷笑：“宇文凌，原本我不想逼迫你的，是你自己……” 隔天，宇文凌就因为办差，要出远门一趟。 他是想带着玲珑一起走的，这邺城里已经不安全了，尤其是自己身边还有一个野心勃勃，虎视眈眈的刘玉婵，可是在临出发的前一天，玲珑忽然病倒了，连床都不能下。 宇文凌心急如焚，差事也顾不上管，当下连夜派人入宫，请了好几位太医来瞧，可是大家对于玲珑的病症都有些束手无策：“王爷，玲珑侧妃的病情看着很诡异啊？老臣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玲珑他到底怎么了？你们就不能诊断出来吗？”宇文凌愤怒不已。 若非眼前这几个太医已经老的胡子一大把了，他一定赏他们一些板子吃吃。 “殿下，侧妃这是得了伤寒。”开口的人是林太医，相比于其他人，他显得十分冷静：“而且是比较严重的风寒，殿下不信，可以问玲珑侧妃自己，她原本也懂医术……” 宇文凌目光看向玲珑。 但玲珑却冲他虚弱的摇了摇头：“殿下，妾身没事，你得赶紧出城办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宇文凌忧心忡忡的道：“玲珑，你要赶紧好起来，本王亲自带你出城……” 可是玲珑没办法跟宇文凌一起走。 她身子重，请太医来过，汤药喝了一盅又一盅，依旧不见好转，第二天，皇帝的人亲自来凌王府催促了。 “王爷，到底是朝廷重要，还是玲珑侧妃重要？孰轻孰重，您得分得清啊！” 宇文凌面对着劝说的大臣，面露不屑。 “本王就是看重玲珑了怎么的？父皇要是真的着急让人办差，可以请大哥去啊！大哥最近不是一直都很悠闲吗？还在皇寺中呆了那么久！” “凌王殿下，这原本是您的差事，怎么能扯到太子殿下身上去呢？”几个大臣不依不饶：“今日无论如何，我等一定要劝说殿下早早启程！” 宇文离不置可否，干脆避而不见，留下几个大臣在王府的客厅里面面相觑，干瞪眼睛。 事情一时之间闹的不可开交。 刘玉婵得了消息，专程来笑话宇文凌：“啧啧，王爷对玲珑妹妹可真是情深义重啊！妹妹病了，王爷竟然连朝中事情都没心思办了，这样可不好，只怕要不了多长时间，天下的百姓们就该议论，说妹妹是红颜祸水……” “能称得上是红颜祸水的人，应该是你把？” 宇文凌反驳道：“勾的我大哥连太子妃都贬为侧妃了，刘玉婵，本王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 “那李采薇又有什么好？” 刘玉婵神情淡淡：“她一个人霸占太子殿下多年宠爱，东宫里那么多的侧妃，这些年伤的伤，死的死，如今她被废，也是天道轮回，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宇文凌目光深沉，并不肯与刘玉婵多说：“本王这里没你什么事，刘侧妃还是回去待着！万一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母后又要找我拼命。” 刘皇后这一次能免除禁足，并且重新将后宫大权独揽手中，全靠刘玉婵，原本就宠爱侄女的她，这下更是将刘玉婵宠的无法无天，要什么给什么。就连宇文凌这个亲儿子，也得靠边站。 得知刘玉婵怀有身孕，并且曾经差点小产过，刘皇后亲自派人将宇文凌叫进昭云宫内，足足骂了他好几个时辰，直到宇文凌低头认错，才肯善罢甘休。 “表哥是害怕了？”刘玉婵闻言，忍不住咧嘴一笑。 怕你？笑话！宇文凌在心里重重的冷哼一声，但嘴上却道：“是啊，很害怕。” 刘玉婵双眼眯了眯，樱桃小口微张，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道：“王爷，玲珑侧妃请您进来。” 宇文凌立刻转过了头，满脸担忧的问道：“她怎么了？可是有新情况？” 刘玉婵语气凉凉：“王爷既然如此着急，不如进去看一看。” “本王自然会回去看，不牢你操心。”宇文凌双目冰冷的看她一眼，抬脚大踏步朝里屋里走去。 刘玉婵满脸冷笑，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慢慢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玲珑满脸苍白的靠坐在枕头上，一见宇文凌进来，便挣扎着开口：“王爷……” “你身子弱，就别说话了。”宇文凌走过来，伸手握着她手，担忧道：“可是不舒服？本王这就叫太医来……” 这些日子，林太医等人几乎住在了凌王府里，一天三四趟的来。 “不用。”玲珑轻轻的摇了摇头，继而担忧的看向他：“太子殿下……真的把太子妃贬为侧妃了？” 宇文凌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他一直都刻意的隐瞒玲珑，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然后伤神，没有想到…… 第368章 玲珑生病 “刚刚殿下与刘侧妃的话，妾身都听到了，咳咳。”玲珑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眼睛看着宇文凌追问道：“太子妃现在在哪里？太子殿下怎么能下这样的狠心……” “大哥他疯了！” 提起此事，宇文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但他不是宇文离，在这件事情上无能为力，能做的，不过就是尽量关注这方面的消息，在有人伤害李采薇时，尽力的维护她。 别的，他也做不了。 “殿下，你要帮帮太子妃。”玲珑咳了一会儿，好容易安静下来，就对着宇文离低低的劝说起来：“她在这北狄皇城里，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太子又变了心……” “不用你说，本宫也会帮她的！”宇文凌说着，眉头皱了起来：“可是最近，不知道到底是有谁要对她动手，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把本王往城外调……” 玲珑闻言吃了一惊，她以为宇文凌离开去办差，而自己在这节骨眼上生病了，那些人的目的是自己！ 却没想到，是为了太子妃。 “那这样的话！殿下更不能出京了！”玲珑惊怒交加，脸色更加的白了：“只是这样一来，陛下一定会十分生你的气……” “跟大嫂相比，只是被父皇责骂一顿，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宇文凌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伸手摸一摸玲珑鬓边上的头发，柔声道：“你好好的休息，有本王在，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王爷一定要救太子妃。”玲珑不放心的道。 “好，本王知道。” 宇文凌又安慰了好会儿，一直到玲珑疲累，再也说不下去，靠着枕头沉沉睡去之后，他才伸手替她盖好被子，慢慢走了出来。 等到外间，宇文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鸿泰！” “王爷！什么吩咐？” “去查，到底是谁，将太子妃被废的消息告诉玲珑的？这拢月轩里面一定出了奸细！”宇文凌冷冷道：“本王给你半日的时间，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调查！”鸿泰满口应允。 不过两个时辰，内贼便抓到了，是玲珑身边一个洒扫的三等丫鬟，但是宇文凌并没有见到人，因为那丫鬟在被抓到时，直接就咬舌自尽了。 “给本王查！她一定有同党！”宇文凌怒不可遏。 鸿泰也这么认为，闻言点点头道：“王爷，在属下调查期间，王爷还是要多加派人手保护玲珑侧妃……” “有本王陪着，谁还能当着本王的面伤害她不成？”宇文凌冷哼道。 鸿泰不置可否，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简单，就不会发生。 当天夜里，宇文凌正抱着玲珑在房间里沉睡，忽然听到窗户上咚的发出一声轻响。 “鸿泰！” “王爷！属下在！”矫健的身影如离弦之箭一样，在窗户外飞奔而去，声音传到玲珑耳朵里时，外头已经寂静无声。 “王爷，怎么回事……”玲珑睁开眼睛，满面担忧的问。 宇文凌低声的安抚她：“你不要担心，不过是刺客罢了。” 说着，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抓起了一旁墙上挂着的佩剑，一脚踢开房门。 玲珑见他要出去，心里虽然有些焦急，但忍住了没有吭声。 有王爷在，她根本就无需害怕。 “呵呵……” 窗户外，皓月当空，夜凉如水，有低低的笑声如小孩夜啼一般，森冷幽然。 宇文离有些恼怒，抬脚就走了出去：“什么人胆敢夜闯凌王府！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 院子外，四面八方的脚步声急匆匆的朝着这边奔来，明亮的烛火照亮了黑漆漆的夜，所有侍卫都被惊动了，纷纷在王府里搜查起来，宇文凌稳稳的站在拢月轩的院子里，目光却看向不远处。 那儿也有一处院落，正是刘玉婵所住的地方。 “王爷，属下们查探过所有的地方，并没有发现贼人踪迹！”片刻后，侍卫首领回来禀报情况，宇文凌没有出声，目光朝着夜空里望了一眼：“那么现在，本宫只能等待鸿泰的消息了。” 鸿泰？ 侍卫首领顺着宇文凌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见月明星稀，凉风阵阵，哪里有什么人影？ 房间里，玲珑坐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动静，知道并没抓住什么刺客，心想刚刚那个敲窗户的声音，有可能是哪个下人的恶作剧，心慢慢放了下来。 却在这时，她的手忽然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玲珑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膝盖上，多了一封信。 一封被蜜蜡密封着的信，上面一个字没写。 是谁？是谁给她送来了这个？目的是什么？玲珑的心砰砰直跳，颤抖着手把信握在手里，正想拆开来看看，就听到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同时宇文凌的声音传来：“玲珑，你怎么样？” 玲珑心里一颤，在宇文凌进门之前，她飞快的将手里的信封藏到了枕头底下！ 宇文凌进来时，就看到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沿上，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潮红。 “玲珑？你怎么了？刚刚可有受伤？”宇文凌一脸纳闷，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妾身没事！”玲珑摇摇头，但是脸上的红晕已经快要延伸到脖子上了，她不擅长撒谎，一撒谎，就脸红。 宇文凌神情更疑惑了：“你真没事？” 为什么玲珑这幅模样，特别的想让人肆意轻薄呢？ “妾身没事！殿下想多了。”玲珑连忙道：“刺客抓住了吗？有没有人受伤？” 宇文凌正要回答，屋子外头就传来鸿泰的请安声：“王爷！属下回来复命！” 宇文凌立刻转身向外走去：“本王去去就来。” 玲珑不住点头：“妾身恭送王爷。” 望着宇文凌离开的身影，她缓缓抽出来了枕头下压着的那封信。 …… 刺客之事，终究不了了之，在宇文凌发泄般的挑选出几个奴仆下人惩戒一番后，这件事便被人抛到脑后了。 王府里又恢复了正常。 就连皇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再派人来催促宇文凌离京，他每日里悠悠闲闲的陪在玲珑身边，养养花，赏赏景，日子过的倒也舒坦。 但朝廷上的风暴却是越来越大。 李采薇被废掉太子妃之位，贬为侧妃待在皇寺不回来，东宫里就空了下来，这使得朝中不少大臣跃跃欲试，亲自在早朝之上，向皇帝递上为太子选妃的奏章来。 “东宫不可无主，这倒也是。”皇帝看了看奏章，点点头，面向所有大臣询问道：“诸位爱卿，谁有好主意？可以说来听听。” “回陛下，不日就是陛下寿诞。”有大臣列队而出，禀报道：“而且是六十年一遇的大寿，陛下可请皇后娘娘在后宫之中举办宴席，邀请邺城四品以上官员适龄女眷入宫，届时为太子殿下挑选合适的太子妃人选……” “不错！这个主意可行！” 皇帝连连点头，随即扭过头来对着宇文离开口问道：“太子，此事你怎么说？” 众臣们也抬起头来看向宇文离，刚刚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很久，好像太子殿下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他是太高兴了，还是因为废太子妃之事，心里不痛快？ 众臣们眼巴巴的瞧着，但令人失望的是，谁也没能从宇文离平静的面孔上看出什么。 “此事父皇做主就行，儿臣谨遵圣命。” 宇文离淡淡开口。 “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皇帝一锤定音。 “陛下英明！” 众臣山呼万岁，宇文离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谁也没看见，他漆黑的眼眸之中，有一抹悲伤之色一闪而过。 两日前，他去皇寺中看望李采薇，但却吃了闭门羹。 李采薇不见他，只隔着一道薄薄的院门道：“殿下请回！妾身为萧儿祈福还有三日才能圆满结束，在这之前，谁也不见。” “从前的时候，并没这样的规定！”宇文离气急败坏，他知道这是李采薇不愿意见他，而故意这么做。 李采薇无动于衷：“殿下请回。” “采薇，再过几日，本宫再来接你。”最终，宇文离抱着无限的遗憾，与满满的忧伤，转身下山了。 他是当朝太子，最近皇帝身体不好，还肩负着监国之责，是不能在这里多停留的。 “殿下辛辛苦苦的上山来看望太子妃，她却不领情！”穆离有些气不过，在背后悄悄的跟小全子咬耳朵。 小全子斜睨他一眼，懒洋洋的道：“你少说两句！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正烦闷着呢！这话要是被他知道了……” 一句话没有说完，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小全子连忙抬头，就看见了宇文离冷冰冰的脸色，他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该死！请殿下赎罪！” 穆离也有些吓傻了，他纯粹只是吐槽，谁能想到宇文离会过来？他比小全子慢一步的跪了下来，口中也道：“微臣胡言乱语，请殿下责罚！” 宇文离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两个跟随了自己许久的属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穆离，你跟随本宫有十年了？” “回殿下，是十一年零三个月。” 穆离恭敬回答。 第369章 亲自来接 “十一年，够久了。”宇文离忽然有些感慨万千起来：“在本宫心里，你与小全子已经跟亲人差不多了。” “殿下……”穆离听了这话，八尺长的大汉，一瞬间红了眼眶。 但宇文离继续道：“从今日起，你就去山西大营！代替本宫，将整个山西军营控制在手中……” 穆离瞬间傻眼了，殿下要撵他走？ “殿下！属下知错！不该妄自议论李侧妃，求殿下赎罪！”他满脸惊慌失措的喊道：“只求殿下不要撵微臣走……”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他，语气半点不见温度：“她是太子妃。” 穆离心中一震。 他好像有些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撵走了，他触碰了宇文离心里面最不愿意被人碰触的东西！ “殿下……”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也慢慢从眼眶里涌出，整个人伤心欲绝。小全子在一旁看的不忍心，也跪下来求情道：“殿下，穆将军不是有心的！求您饶恕他这一回……” 面对两个人的苦苦哀求，宇文离半点不肯松动，语气依旧坚决：“今日就走，要不要本宫亲自派人去送你？” 这句话一出，穆离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绝望。 他知道，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去山西大营，已是定局。 不是没有失望，不是没有怨恨，但穆离还是慢慢抬起了头，双目平静道：“是！殿下，微臣一定不辱使命！” 小全子红了眼眶，嘴唇蠕动，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山寺前发生的这件事，很快就由春晓之口传到了李采薇的耳朵里。 春晓眉飞色舞：“娘娘，您是没听见呢！太子殿下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儿，亲口说出您是太子妃！因此将穆离将军调去了山西大营，只因为他言语之中，对娘娘您不敬……” “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狼心狗肺。” 李采薇忽然苦笑一声：“太子那么忙，抽出时间来上山看望我，我却对他闭门不见……” “不！奴婢一直都知道，娘娘心里很苦！”春晓闻言，连连摇头：“您不见太子殿下，是因为您太过伤心了，又不愿意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儿，表现出软弱来，因此才不肯见他……” 李采薇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此刻最懂她的人居然是春晓。 “其实也不是，本宫只是想单纯的安静一阵子罢了。”李采薇淡淡道。 坐不过片刻，她就又去书房里抄写经文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足足抄了许久的书，房间里的案台都快要摆不下了。 “娘娘！奴婢劝您，跟殿下服个软，咱们还是回宫！”春晓忍不住的开口劝道：“奴婢相信，即便您不是太子妃了，殿下也会依旧对你宠爱无边的……” 这段日子以来，这样的话，她每日都要说。 李采薇听的腻烦无比，但是她舍不得训斥春晓，自从身边的人被抽调了一半之后，她并没有要宇文离派人送来的宫人，也不大让别的侍女上她跟前来。 唯一陪伴着她的，只有春晓。 “不要再劝了，该回宫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回去……”安静的房间里，李采薇的声音很低，如同呢喃。 …… 年关到了。距离皇帝寿诞的日子越来越近。 宇文离还是没有想到法子能成功劝说李采薇回宫，皇帝的寿诞，作为侧妃，无论如何李采薇都要出席。 刘皇后状似无意的道：“太子前日去了皇觉寺？是去迎接李侧妃的？她的架子还真大，三顾茅庐都请不回来……” 宇文岚闻言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眉头淡淡一皱：“太子，你母后说的可是真的？” 宇文离感受到重重的压力，他硬着头皮道：“回父皇，儿臣先前只是去看望采薇，并未请她回宫……” “朕寿诞就快到了，消息早就传的天下皆知，李侧妃会不知道？” 宇文岚皱着眉头，有些不满的道：“她怕是不想回宫了？” “没有！父皇想多了。”宇文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采薇是本宫的侧妃，她自然是想回宫的，儿臣今日就抽空去山上，接她回来……” “还得你接，才肯回来啊？架子还真大？”刘皇后在一旁冷笑连连。 宇文岚当即道：“不用你去接，让她自己回来！” 宇文离垂下眼眸，掩去了内心里的愤怒，淡淡答道：“是，儿臣遵旨！” 刘皇后勾了勾嘴角，用被凤仙花汁液涂的鲜红欲滴的指甲弹了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的道：“殿下一向忠厚老实，既然答应了你父皇，应当做不出那种偷偷去皇觉寺的行为？” “母后多虑了。”宇文离依旧垂眸。 刘皇后不由的挑眉，她还想说什么，就听见皇帝摆手道：“好了，太子事情忙，下去！” “是，父皇。” 宇文离弯腰冲二人行了一礼，慢慢转身退下。 走到门口时，刘皇后撒娇一般的声音从门内传了来：“陛下你看！太子连看都不看臣妾一眼……” “好了好了！谁叫你当初一直对太子妃还有皇长孙看不上眼呢？”皇帝劝道：“孩子心里对你有心结啊！” “那个李氏现在都不是太子妃了！” 刘皇后气鼓鼓的道：“太子凭什么还不能放下过去！” “你得给他一点时间嘛……” 宇文离站在门口静静的听了片刻，然后抬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里。 他没有将刘皇后的警告放在心上，一出宫门，便直接坐上马车，一路往皇觉寺而来，马车里，小全子忧心忡忡道：“殿下，若是今日太子妃还是不肯回来，怎么办？” “那就逼着她回来。” 宇文离面沉如水，最开始他没有带李采薇回宫，是因为内心里愧疚难安，无法面对她，等到后来他想去接她，但李采薇自己又不肯回来了。 以萧儿为借口，愣是在皇觉寺里住了大半年。 这半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别说北狄了，就连南越的朝廷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老南越帝不知道是何缘故，在一次宫宴上喝酒中风，朝中大权全都被皇后抓在了手上，与众位皇子展开了夺位的戏码。 令人意外的是，那些争夺皇位的皇子中，竟然还有李晋之的身影，他虽不是皇帝亲子，但是手中握有南越大半的军权，实力不容小看，是几位皇子争相拉拢讨好的对象。 宇文离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他最近一直关注两国国政的缘故，也一直下意识的拿自己与李晋之比较，这才有所了解。 他曾扪心自问，若是换自己处在李晋之的位置上，能不能做的更好？ 答案是否定的。 山寺里萧条寂静，自从半年前那场秋灾闹过之后，皇觉寺在北狄人们的心中又拔高了一些，百姓们抗过去之后，很想在寺庙中上香还愿，但是因为寺中住着李采薇的缘故，一直都不对外开放。 宇文离看着这般寂静的山寺，对着迎接上来的主持长叹一声：“今日本宫就会接回太子妃，打扰许久，还请大师见谅。” “而弥陀福。”宏远大师双手合十，冲着宇文离道：“太子妃心地善良，曾拿出金银衣帛来，救了那么多人，她住在这寺中，是皇觉寺的福气，太子殿下千万别这么说。” 宇文离想起那时情景，嘴角不由浮现一抹冷笑：“难为大师了，还记得采薇做过的那些事情，可是被她救济过的那些灾民，只怕早就忘记此事了？否则，他们也不会听信谗言，差点逼的她走投无路……” “而弥陀福，都是些无知百姓，不过是听信谗言罢了。” 宏远大师叹道：“还请太子殿下宽宏大量，不与他们计较了，那些百姓，其实到后来已经后悔了……” 宇文离不想听这些，当下匆匆道：“时候不早了，本宫还要去接人，就此别过！” 说着，抬脚往前走去。 “太子殿下，无论何时何地，都莫要轻易动怒，戒骄戒躁……”宏远大师的声音幽幽传来。 宇文离没放在心上，匆匆往李采薇住的厢房院落走去。 院子里，春晓见到宇文离，先是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眸，随即猛然从地上跳起来，飞奔着进屋去了，声音老远的传到宇文离耳朵里：“太子妃！殿下来了！殿下来接您了！” “这丫头，怎么变得如此没规没矩？”小全子在一旁皱着眉头道。 宇文离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没规矩也好，大呼小叫也罢，这都是春晓欢迎的一种方式，不是吗？ 只是不知道，李采薇会不会欢迎他…… 屋子里，李采薇正在抄写经文，听到春晓的喊声，微微一愣，手里的毛笔立刻走偏，在纸张上留下一大团的墨迹。 这一张字全都毁了。 她心烦意乱的一把抓成团，正要往旁边的纸篓里扔，就看见门帘一挑，宇文离的脸出现在门口。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将纸团扔进纸篓，随即走上前来请安：“侧妃李氏，参见太子殿下！” 这一声侧妃，硬生生隔开了她与宇文离的距离。 第370章 妥协 宇文离面色苍白的僵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来。 春晓站在一旁，焦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劝劝李采薇，态度不要那么僵硬，但还没出口，就听到宇文离冷冷道：“春晓，你先下去。” “是，太子殿下。”春晓担忧的扫一眼李采薇，最终还是转过去退下了。 “殿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李采薇淡淡开口。 宇文离瞅了瞅她脸色，终于没有在称呼的问题上较真，当下面无表情道：“父皇生辰就要到了，作为儿媳，你需要出席，今日就跟本宫回宫去！” “儿媳？”李采薇听了这话，骤然发出一声冷笑：“殿下真是会开玩笑，事到如今，我算哪一门子的儿媳？就这么回去，只怕陛下与皇后娘娘要怪罪的？” 宇文离知道她心中还在生气，当下好言好语的劝道：“你是本宫的侧妃，自然算儿媳，原本就该出席，谁敢笑话于你？” “殿下请回，我是不会回宫去的。”李采薇淡淡道，一边说一边转身往里屋里走去：“至于陛下寿宴，你有那么多的侧妃，不缺我一个……” “李采薇！你非要本宫动粗是不是？” 宇文离怒了：“今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跟本宫回去！” “我若不回呢？” “那本宫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宇文离冷冰冰的道。 李采薇呼吸一窒，窒觉得悲伤从心底里都快要溢满了，当下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淡然道：“好啊！我就坐在这里，看你如何绑我回去。” 她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但袖子里握着的匕首却已经蓄势待发。 若是有人胆敢冲上来，她势必要闹个鱼死网破！ 宇文离目光阴沉的看着她片刻，随后缓缓抬起手臂，冲外无声的扬了一下。 下一刻，两个侍女抬着一张椅子从外头走了进来，椅子上坐着虚弱苍白的玲珑，一见到李采薇，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太子妃……” 李采薇一呆，万万没想到宇文离为了请自己回去，居然连玲珑都给弄来了！ 看她这幅模样，难道生病了？ “玲珑！你怎么了？”李采薇面色一白，起身朝着玲珑走去，因为匆忙，她手里的匕首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宇文离低头，看着那把匕首，脸色渐渐的变了，眼睛里有一抹受伤：“采薇，你现在已经防范本宫到如此地步了？” 李采薇根本也不看他，走到玲珑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眼圈泛红：“这才短短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 “太子妃，这不过是小病，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玲珑梗咽道：“您听妾身的劝，回宫去！老是待在这皇觉寺中，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采薇心里发苦，她也不想一直待在这儿。 宇文离回京后，青鸾曾经三番两次露面，劝说她跟他回南越去，李采薇没有答应。 就算心里对宇文离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但是等真的到放手离开之际，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很舍不得。 舍不得宇文离，也舍不得两个人之间的虐恋感情。 因此，她将离开的日子一推再推，就在前几天，青鸾已经向她告辞，隐姓埋名的向邺城附近游历去了。李采薇亲自送别了他。 面对玲珑的劝说，李采薇不忍心拒绝：“玲珑，你既来了，就在这儿住上两日，我们好好说说话，也算全了当初的姐妹情谊……” 她还是不肯回宫。 玲珑回头看了一眼宇文离，脸上露出一抹歉然的神情，她已经尽力了…… 宇文离阴沉着脸，从外头走了进来：“采薇，玲珑为了劝你，不辞辛苦的上山来，可你呢？却要她留在这里！你可知道她病的很重！” “你知道她怎么上的山！” 李采薇闻言，面色微微发白，看着玲珑惭愧道：“你……是如何上山来的？” “自然是本王亲自送上来的！” 门外传来一声吊儿郎当的男子声音，十分具有穿透力，屋内的几个人听的清清楚楚。玲珑面露喜色，宇文离却是面色一黑。 宇文凌，他居然来了。 李采薇慢慢扭头朝着门外望去，首先看见了一截大红色绣云纹的锦袍一角，那火红如血的颜色一瞬间就让她想起了日出黎明时，天边云团里跳跃的太阳，透露着生机勃勃。又想起了那个下大雨的天气里，后花园中两个人相遇的场景。 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年已变青年，红袍依旧。 而她，也从心怀懵懂，变成了满目疮痍。 “大哥，大嫂。”宇文凌进的门来，先是懒洋洋的扫一眼李采薇，随后径直走到玲珑面前：“答应你们的事情，本王已经做到了，可以带玲珑离开了？” “你急什么？”宇文离恼怒不已，似乎一见到宇文凌他就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弟妹来了后，连口水都还没喝过！” 怎么样也要帮他把李采薇劝下山去？ “玲珑要是喝了这儿的水，只怕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了！”宇文凌冷哼出声，抬脚走上前来，扶住玲珑坐着的椅子，转身便想带着她离开。 宇文离上前一步，拦在他们面前。 “大哥，还有什么吩咐？”宇文凌冷笑。 宇文离面沉如水，朝着旁边地上看了一眼，冷冰冰的道：“你自己看！但凡有办法，本宫会来求你？” 宇文凌懒洋洋的低头，目光望过去，脸色随即变了。 那是李采薇刚刚掉在地上的匕首。 “大哥，你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居然让大嫂变成了这样？”宇文凌幸灾乐祸，嘲讽连连：“说出来让臣弟听听，臣弟心里实在是太好奇了……” “你给本宫闭嘴！” 宇文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算让玲珑劝说，李采薇也不会改变主意，他就不请这两个碍事的人了，打晕之后把人抬下山去有那么难吗？ 最开始时，他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但是看着李采薇那张控诉的脸，宇文离什么都做不出来，他下不了那个狠心。 “采薇。”他最后哀求道：“你跟本宫回去！就只是参加父皇的寿宴！之后你想回来，本宫会亲自送你……” 可以说是委曲求全，外加小心翼翼了。 李采薇看着宇文离，看着这个与自己纠缠不清了数年的男人，他的脸上写满了哀求与痛苦，还有一种不得不这么做的委屈，宇文离，是真的放下了他高傲的太子身段。 只为了，求她回去。 可李采薇还是不想松口答应，在皇觉寺里的这段生活，是她有生以来过的最为平静的日子。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念宇文离，也可以一边慢慢抄写经书，一边慢慢的回想两个人的曾经，没人打搅，无忧无虑。 一旦回去皇宫，她就势必要浑身竖起倒刺，以警惕的姿态来面对所有人，根本没有心情去静下心来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届时还有别的人插入，她与宇文离，只能充满隔阂，越走越远。 “太子妃，还是回去！玲珑求您……” 玲珑苦苦哀求道：“如果您实在不肯回去，那么我也不回去了！就在这儿陪着太子妃！” “不要这样！” 李采薇闻言面上一白，连连摇头：“玲珑，你有自己的生活，你还有凌王，没有必要在这儿陪我耗着，不值得……” “那太子妃耗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玲珑几乎要抓狂了：“回去！毕竟那儿才是太子妃您的家……” 家？她哪里还有家？南越不是她的家，宇文离的东宫，是属于他自己的，她这个太子妃，从来只是点缀而已。 不，如今连点缀也算的不了，不过是个被贬的侧妃罢了。 “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李采薇苦笑连连。 宇文离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她手，认认真真道：“采薇！你从来都不是点缀！你是本宫的命！” 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如此热切的话语，李采薇顿时惊呆了。 等反应过来后，她一把甩掉他的手，冷笑连连：“殿下说这话不觉得恶心吗？为了劝我回去，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宇文离眼眸中顿时涌出一丝失落。 他说的这么认真，李采薇却以为他在开玩笑！拿深情来欺骗她！ “别吵了。”宇文凌忽然淡淡开口：“大嫂，还是回去看看！母后这段时日以来，一直都在替大哥挑选新的太子妃，臣弟觉得，无论这个新的太子妃由谁来当，您都应该去看看……” 李采薇浑身一凛。 这么快！这么快他就要挑选新的太子妃了…… 宇文离急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采薇，别相信他的鬼话！本宫的太子妃只有你一个，不会有别人……”他语气坚决，态度认真。 “是吗？” 李采薇轻轻的问。她忍了又忍，才没有当着宇文凌的面儿，说出刘玉婵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要本宫怎样，你才肯回去……”宇文离有些绝望的道。 李采薇微微一闭眼，再睁开时，仿若下定了决心：“我若跟你回去，能有什么好处？” 刚刚一瞬间，她以为宇文离是真心的想请自己回宫去，但是很快就醒悟过来，若非还需要自己这个前太子妃撑场面，南越与北狄关系紧张，宇文离才不会花费这许多的心思与时间，一趟有一趟的上山来请自己！ 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他自己…… 却偏生说的这么深情款款，引自己感动。 “好处？”宇文离目瞪口呆，没料到李采薇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宇文凌在一旁笑嘻嘻的道：“是啊，大哥，大嫂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你能在宫宴上恢复她的太子妃之位？” 李采薇双眼一亮，但很快就重新暗淡下来。 不可能的，若是能这么快恢复，宇文离为什么费尽心机的废掉自己呢？还有躲藏在暗处的刘玉婵，她辛苦谋划这么久，绝不肯甘心失败…… “好！只要采薇肯回去，本宫就恢复她的太子妃之位！” 宇文离咬了咬牙，孤注一掷的道。 “什么？你当真答应了？”这下吃惊的反而是屋子里其他人了，宇文凌眨巴着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的打量宇文离，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那张从不肯饶人的嘴，居然破天荒的没有说出嘲讽之话。 “采薇，你怎么想？” 宇文离走到李采薇面前，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急切的问道。 李采薇心乱如麻。 一方面，她知道宇文离说出恢复太子妃之位的话，不过是哄骗自己，好让她回宫去。 但是实际上，他并不会真的恢复她的太子妃之位，这个从一开始，李采薇心里就十分清楚。 要拆穿他么？ 让宇文离一个堂堂的太子，在自己兄弟，还有弟媳的面前，颜面无存？威信全无？ 李采薇张了张口，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殿下，你说的……是真的？”过了良久良久，李采薇才轻轻开口，声音里有着连她自己都没听出来的心灰意冷。 宇文离却欣喜若狂，以为她终于答应了：“是的！本宫向你保证！只要回宫，立马请示父皇，恢复你的太子妃之位！” “好。”李采薇点点头：“我跟你回去。” “什么？”宇文凌在一旁吃惊的差点将手里的杯子都给打翻了，满目震惊的看着李采薇，怎么这么快就服软了？他还没看够戏呢！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玲珑却是喜极而泣。 宇文离心情激荡，紧紧的握着李采薇的手，迫不及待的转身对着外头的小全子等人吩咐：“快去准备马车！本宫稍后就带太子妃回宫！” 他说的是太子妃，不是侧妃…… 院子里头，小全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语。 春晓喜气洋洋，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太好了，太子妃终于松口答应回宫了！殿下还说一回去就恢复她的太子妃之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371章 回宫 回宫之后，新的问题，新的尴尬迎面而来。 李采薇已经不是太子妃，自然不能住在只有历代太子妃才能住的盛华宫，但是宇文离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他将李采薇从皇觉寺中接回来之后，直接就安排进盛华宫里。 李采薇已经不是太子妃，但还是住在只有太子妃才能住的寝宫里。 这一幕，后宫与朝廷全都看在眼里，当天下午，奏章就如同雪片一样的飞至皇帝宇文岚的案头，而当天晚上，刘皇后也在侍寝时，委婉的向皇帝提出，不能再放任太子这样任意妄为下去了。 但宇文岚却不以为意：“再有三天就是朕的寿诞，宫里这么忙，哪有时间让太子好好的安置李氏？她是住惯了盛华宫的，就让她先住在那里！有什么事情等寿宴过后再说……” “陛下！” 刘皇后板着脸孔，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盛华宫是只有太子妃才能住的地方，李氏已非太子妃，岂能住在那儿？这让朝臣们怎么想？让新太子妃如何想？陛下别忘记了，这场寿宴的最终目的，是要为太子挑选出新的太子妃来！” “这倒也是。”皇帝听了这话，眉头不由的一皱：“那皇后你说，应当如何做？” “东宫里那么多的地方，随便让李氏挑一个住就好了。”刘皇后不以为意道：“她是侧妃，若是还如太子妃一般的挑剔，那就真的是不知好歹了。” “说的也是。”宇文岚不住点头：“这件事你看着安排！” 说着，伸手拦过她的腰，闭上眼沉沉睡去。 刘皇后却是双目闪闪，毫无睡意。 …… 第二天一大早，刘皇后就亲自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盛华宫里，亲自来见李采薇。 她是刻意挑选好了时间的，一大早宇文离去上早朝，并不在东宫里，正好方便她办事，声势浩大，整个皇宫都为止侧目。 李采薇早早就得了消息，或者说，从她昨晚上住进这座熟悉的寝宫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娘娘！怎么办？皇后娘娘马上就要来了！”春晓满脸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可是太子殿下正在上早朝，他根本就来不及……” “春晓，放宽了心。”李采薇淡淡开口：“急是没有用的，咱们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皇后娘娘来了，不过是搬去一个偏僻院落里住罢了，没什么的。” “娘娘，您不会如此天真？”春晓急的脸上落下汗来：“皇后娘娘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咱们……” 话音未落，外头就响起宫人长长的唱喏声：“皇后娘娘驾到——” 李采薇如同往日一般，带着春晓在大殿入口处跪了下来，等待刘皇后的到来。 终于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以及金步摇晃动之声，她声音平静的开口：“妾身李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福万安。” 刘皇后居高临下，勾着鲜艳无比的红唇，目光冷冷的盯着李采薇看了片刻，随即发出一声冷笑：“你一个侧妃，居然不顾廉耻的住进只有太子妃才可以住的寝宫，该当何罪！” “回娘娘。” 李采薇淡然回答：“是太子殿下命妾身住在这里的，娘娘要怪罪，去找太子殿下好了。” “放肆！”刘皇后重重一声冷哼：“你还敢将所有的事情往太子身上推？有你这么做侧妃的吗？看来是我北狄懦弱无争，才让你这个南越公主肆无忌惮……” “娘娘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李采薇一句话就堵了回去：“若是所有北狄人都能有娘娘这样谦虚自省的话，北狄早就强大起来了。” “放肆！你怎么跟本宫说话的？！”刘皇后暴怒出声：“来人！给本宫掌嘴！” “是！娘娘！” 齐嬷嬷应声而出，卷着衣袖大踏步走到李采薇面前，高高抬起了手臂，打算如同教训最低等的宫婢一样教训李采薇。 “不许伤害太子妃！” 春晓尖叫着，从一旁扑了过来，替李采薇挨下了这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她被打的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白嫩角美的脸蛋上顿时露出一个红印子来。 “春晓！”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连忙去看春晓的脸：“你这么傻！本宫先前不是跟你交代过的吗？这种时候不要出头！站在本宫身后就好！” “太子妃，奴婢做不到……”春晓两眼泪汪汪的。 “你说什么？太子妃？她不过是废人李氏！”刘皇后瞬间冷笑出声，目光阴霾的盯住了春晓：‘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春晓想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喊的那句话，瞬间吓的几乎要惊厥过去。 “皇后娘娘要责罚的话，就责罚妾身好了。”李采薇一伸手，将春晓拉到自己伸手，面色沉沉的看着刘皇后：“反正今日你也是冲我来的，有什么就放马过来！我一个人承受。” “你？” 刘皇后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给一旁齐嬷嬷递了个眼色：“既然太子妃说了，你就满足她！” “奴婢遵旨。”齐嬷嬷恭敬应了，再一次面色狰狞的冲李采薇扬起手臂。 然后狠狠落下。 “住手！” 却在这时，大殿外头传来一声大喊。 齐嬷嬷一愣，抬起头来时就看见了急匆匆奔进来的宇文离，她吓了一大跳，那手臂就再也打不下去了，僵在了半空中。 刘皇后气道：“还等什么！给本宫打！” “母后请息怒！”宇文离快步走上前来，一伸手将李采薇从齐嬷嬷的魔抓下拉了起来，护在自己怀中：“采薇到底犯了什么错，您告诉儿臣，儿臣自己处罚。” “太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刘皇后目光冰冷：“李氏已非太子妃，她不能住在这盛华宫中，还有那个丫头——” 说着看向春晓：“到这时候了还喊李氏太子妃，是何居心？不将陛下的旨意放在眼里吗？来人啊！给本宫把她拉下去！杖毙！” “母后！” 宇文离上前一步：“这个丫头您不能处决。” “太子阻拦，可是连你也不将陛下旨意放在眼里？”刘皇后勃然大怒。 宇文离面色平静：“这件事，儿臣自己会向父皇解释，不敢劳烦母后操心。” 语气中尽是客气，疏离。 刘皇后想到过去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无比顺从的太子，就恨的咬牙切齿。 目光阴森的瞪一眼李采薇，还有春晓，她冷冰冰的道：“李氏不能住在这里，今日就要搬出去。” “此事也不劳母后操心。” 宇文离淡淡道：“该如何做，儿臣心里有数。父皇近些日子以来，身体不舒服，还请母后有空了多去照看一二。“ “陛下有病，不还是被你给气的！”刘皇后冷笑连连：“现在又在这里装模作样，给谁看？” 宇文离不接话，但是也不肯将李采薇往外撵。 刘皇后看出了他的态度，心里更加的恼怒了，知道留下来不会有什么结果，她恨恨的瞪一眼二人，转身带着那一大堆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宇文离这才看向李采薇，满脸都是担忧：“你没事儿？刚刚可真是吓死本宫了……” 李采薇有些惊讶：“殿下不是上朝去了吗？怎么会赶过来……” 就在刚刚，她以为自己只能被刘皇后碾压折磨了，没想到宇文离出现了。 “本宫不放心你，也料到母后会派人来闹。”宇文离淡淡道：“所以在盛华宫外布置的有人手，皇后一来，本宫就知道了。” 既然现在能做到小心谨慎，不让自己受伤，可是之前为什么不是这样？ 李采薇心里五味杂陈，回头看向春晓，却见她的脸已经高高肿起。 齐嬷嬷那一下，几乎用尽了全力。 “那个老贱奴！本宫不会放了她！”宇文离目光顿时一沉，这一巴掌要是打在李采薇的脸上，三天后的寿宴，她如何能够出席？ “来人，去请太医” 宇文离沉声对外吩咐。 李采薇没看她，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春晓肿胀的脸蛋，拉着她往内殿里走去：“我那儿还有一些玲珑留下来的消肿止疼药膏，先去上药了。” 说着，一伸手将殿门关上了。 宇文离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只觉得无比的寂寥。 内殿里，春晓万分紧张，内心惴惴不安：“太子妃，奴婢还是出去！您怎么能把太子殿下关在外头呢？” 宇文离在外殿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径直去了御书房。 “父皇，儿臣要让采薇住在盛华宫里！请父皇成全！”一进门就说明来意，扑通下跪。 “住盛华宫？凭什么？” 皇帝宇文岚一脸的纳闷，他从成堆的奏章中抬起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面对着这个自己最为宠爱的孩子，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当下叹息道：“你母后说了要那李氏搬出来的，怎么？李氏去你面前闹了？” “不，是母后。” 宇文离冷冷道：“她今日一大早，趁着儿臣上朝，就去盛华宫里大闹，若非儿臣赶到，采薇早就被齐嬷嬷打成了重伤。” “什么？还有这种事情？” 宇文岚吃了一惊，但还是下意识的维护刘皇后：“你母后不会无缘无故的责罚人，一定是李氏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父皇，采薇能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宇文离打断她道：“母后是后宫之主，走到哪里都是声势浩大，谁敢轻易的触怒于她？采薇唯一做错的事，便是听从了儿臣的建议，住在盛华宫……” “所以，真正惹怒母后的人是儿臣！采薇不过是代替儿臣受过罢了……” 宇文岚静静的听着，末了叹息一声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坚持？不如……” “父皇！儿臣已经听从您的建议，废了采薇的太子妃之位，居住在盛华宫里，是儿臣对她最后的承诺！”宇文离打断他，目光坚定的道：“儿臣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望父皇成全！” 宇文岚半响没了话说。 过了良久良久，他才重重的叹息一口气：“好！李氏住在盛华宫也没什么，但是有一样，等寿宴之后，选定了新的太子妃，就把你那片书房还有附近的寝宫重新修缮，建一座比盛华宫还要气派的殿宇给新太子妃居住……” “儿臣遵旨！” 这个宇文离不反对，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选新的太子妃，皇帝说的那一切都不会实现。 当天晚饭时，刘皇后就得知了这个消息，顿时气的肝疼，连晚饭都吃不下了。 齐嬷嬷在一旁胆战心惊，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别气了，还是好好用膳！明日一早，刘侧妃就会进宫来了，若是让她知道娘娘您没用晚膳，一定会担心的……” 听到刘玉婵的名字，刘皇后的神情这才缓和一些，伸手拿起了筷子：“说起来，凌王府那边，今日可有消息传来？” “回娘娘，还是那样。” 齐嬷嬷垂手站在餐桌旁，低着头禀报道：“凌王殿下与玲珑侧妃回到王府后，玲珑侧妃的病就更严重了……” 刘皇后听到这句话，脸上顿时露出满意的神情：“这么久了！这个贱人终于快要死了！她把凌儿耽搁多久！” “谁说不是呢？” 齐嬷嬷脸上笑呵呵的：“如今她一死，刘侧妃在王府里就再也没有对手了……” “本宫是该向陛下请旨，将玉蝉立为凌王妃了。”刘皇后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 齐嬷嬷立刻点头：“陛下寿宴就要到了，正好趁着那个时机，也算好事成双。” 刘皇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错，既是好事，怎么只能有两件呢？原该多一些才是……” “娘娘英明！” 齐嬷嬷满脸讪笑。 …… 回到皇宫里的日子，与往常也并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身边少了一些宫人服侍，这些李采薇都不在乎。 甚至是宫人们当面喊她侧妃，她也习惯了。 第372章 寿宴（一） 唯一不习惯的，是宇文离每天晚上都会来，还都是挑李采薇用晚膳的时候。 她不能阻止他来，就只好将晚膳时间一再提前。 夜晚的时候，他们会相拥着睡在同一张床上，李采薇浑身僵硬，满脸紧张，但是一旁宇文离目光温柔的看她：“你睡，不要想太多，本宫什么都不会做。” 每当这个时候，李采薇就会想起刘玉婵，恰好今日刘玉婵也进宫了。 她张了张嘴，还是将心里面的疑问咽了下去。 不管宇文离如何处置那个孩子，那都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之间，皇帝的寿诞之日就到了。 提前一天，宇文离命人给李采薇送来了一整套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还有配套的首饰头面，金光闪闪，上面镶嵌了大颗的珠宝，看起来十分的气派。 李采薇只看了一眼，便让春晓拿下去：“我只是侧妃，穿的这么花里胡哨做什么？你去退还给太子殿下！” “娘娘，这是殿下专门让人为您准备的……”春晓闻言，一脸的为难。 李采薇正要说话，就听外头宫人高声唱喏：“太子殿下到——” 李采薇不说话了，起身往门口走去。 宇文离穿着一身金色的蟒袍，大步流星的从外头走进来，一到李采薇面前就伸手拉她：“起来，不用多礼。” “多谢殿下。” “本宫送给你的衣裳，可还喜欢？”宇文离笑盈盈的问。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头，并亲自走进屋去，将那些衣裳首饰都拿了出来：“太贵重了，妾身穿不了，殿下还是收回去，等日后新的太子妃进宫了，给她穿……” 宇文离脸上轻松惬意的笑容瞬间就没有了。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恨恨道：“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惹本宫伤心！采薇，你明明知道，在本宫心里，只有你才是太子妃……” “可殿下马上就要迎娶别的女人了，不是吗？”李采薇反驳道。 宇文离哑口无言，他无法告诉李采薇自己的谋算。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本宫的。” “是吗？” 李采薇淡淡一笑，眼睛里露出一抹嘲讽。 宇文离看着她，板着脸孔道：“明日父皇寿宴，你必须要穿着这件衣裳去！本宫为什么要让你穿它，你不明白吗？” 李采薇自然明白，宇文离不过是要她穿给那些女人们看而已，同时也是穿给刘皇后看。 以此来证明，他这个太子，不是谁都能掌控的，就算是陛下也不行。 “我要穿多久？”她声音沙哑的问。 宇文离眉头一皱：“自然是穿到宴席结束！”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这件衣裳是本宫专门为你定做的，日后你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 “殿下不怕新来的太子妃看到，心中妒忌，然后让人把妾身的裙子剪烂？”李采薇笑的满脸讽刺。 宇文离面色一沉，看了看左右，见春晓已经退下去了，他伸手一揽李采薇的纤腰，面对着她低低道：“不会有新的太子妃！你记住了！” 李采薇一愣，刚要开口问宇文离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到身后脚步声响，春晓端着托盘从外头走了进来：“太子妃，药熬好了……” 春晓抬起头来就看见两个人相拥而立，一副亲密的模样，刹那红了脸，把药放下，转身就跑了出去。 宇文离有些奇怪：“你又没病，喝的这是什么药？” 说着，放开李采薇走过去将药碗接了过来。 “不过一些安神的汤药罢了。”李采薇淡淡道：“妾身这段时日休息不好，才找林太医开的药方。” 宇文离闻言满脸愧疚：“采薇，对不起，本宫让你受了太多委屈……” “殿下赶紧去忙！明日就是陛下寿宴了，这时候可不能出一点差错。”李采薇道：“至于妾身，在这儿吃的香，睡的好，你不用担心我。” 宇文离心想这是关心我吗？他缓缓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李采薇的脸颊，但还没碰到，李采薇就躲开了。 “殿下，快去！” 她的语气有一些客套，有一些疏离。 再不是从前那般欣喜。 宇文离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一股颓败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慢慢的缩回了手。 “也罢，你好好休息。” …… 第二天，是皇帝寿宴的正日子。 一大早整个皇宫都沸腾起来，宫人们张灯结彩，布置宴席，整个皇宫好像许久都没这样热闹过了。 李采薇是被春晓推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小丫头站在床前，一脸焦急的模样：“娘娘！您快起来！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再不起来，就要迟了……” 李采薇连忙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春晓递过来的衣裳，往身上穿。一边忙活，一边迷迷糊糊的想，皇帝寿诞，她这个前儿媳妇要不要也送一份贺礼？ 先前，她好像一直忘记了这件事情。 春晓则忙碌个不停，又是替李采薇更衣，又是将人拉到铜镜前坐下，开始梳妆，嘴里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太子妃，奴婢动作快点，午时之前太子殿下会亲自来接您去凤仙殿里参加寿宴，给陛下拜寿……” “午时是不是太晚了点？”李采薇道：“那时候都快开宴了，本宫去了连祝寿都来不及……” “来得及的！”春晓笑道：“陛下一大早要上早朝，早朝后才会去凤仙殿，诸位大臣也是那时候去拜寿，人多，一个个拜下来，也要一两个时辰，咱们午时前去，正好那帮大臣已经拜完了，后宫皇后娘娘与嫔妃们也都拜完了，这时候去正好……” 李采薇听了这话，心中不由的有些好笑：“你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打听到这些的？” “不是奴婢打探，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全公公，特地告诉奴婢的！”春晓正色道。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愣，宇文离，怎么会是他？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下一刻，大殿外头就传来宫人的唱喏声：“太子殿下到——” 李采薇闻言立马收敛脸上表情，伸手拉着厚重的裙摆，慢慢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还没行礼，宇文离就到了。 他站在那儿，对着盛装打扮的李采薇微微发愣，还是春晓提醒，他才清醒过来。 “收拾好了？那咱们就出发！” 他走上前来，眼睛盯着李采薇，笑道：“许久没有见过你盛装打扮的模样了，真好看。” 李采薇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的低下头去，将手攀上宇文离的胳膊：“殿下不是说要走吗？那快些！” 宇文离微微一笑，当即点了点头。 “对了，这是本宫替你准备的贺礼。”宇文离大手一挥，外头当即有宫人上前，双手捧着一个二尺的描金漆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尊洁白如玉的观音像，大概有手掌那么高。 “殿下，这……”摇头：“这太贵重了！妾身不能让殿下如此破费，再说妾身自己，也准备了礼物。” “哦？你准备了？” 宇文离闻言，微微一愣。 李采薇当即扭头看向春晓：“你去本宫卧房，把那张千字寿图拿来把！” “是，太子妃。” 春晓应声往屋内而去。 宇文离饶有兴致，倒想看看，李采薇准备什么样的寿礼。 李采薇不置可否，并没告诉宇文离，这其实不是她为皇帝准备的礼物，不过是闲来无聊，自己随便画的一张图，因为想念萧儿，因为他小小年纪夭折，李采薇以各种字体，写了上百版本的寿字，做成一张图倒也美观。 如今拿来做贺礼，再合适不过。 不一会儿，春晓就捧着一张图从内殿走了出来，当着宇文离的面儿，将寿图打开了。 宇文离一看之下，就惊呆了，他从没想过，一个简简单单的寿字，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写法，做成图倒也漂亮，当下点头：“这个做寿礼很不错！父皇一向不喜金帛玉器古玩，这个倒是能投其所好。” 李采薇看向宇文离拿来的那尊观音玉相：“那这个……” “两个一块带上，到时候更能体现你的孝心！”宇文离想也不想道。 李采薇觉得他是想多了，今日那么大的场面，文武百官都挤尽脑汁的想着法子，企图一鸣惊人，不过一张寿字图，一尊观音玉相，并不能代表什么。 果不其然，等到他们两个来到凤仙殿，顺顺利利的拜过寿，又奉上寿礼时，皇帝宇文岚不过淡淡的扫了一眼，连夸赞一句都欠说。 倒是对宇文离赞不绝口：“多亏了太子把朝政全都揽过去，朕才能高枕无忧的坐在这儿……” 众臣闻言，纷纷溜须拍马：“太子殿下孝心可嘉！乃北狄之栋梁！” 李采薇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悄悄的溜到东宫的席位上，见宇文离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其他姬妾给占领了，只剩下最靠后头的位置，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刘玉婵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她的身孕快五个月了，懒洋洋的在刘皇后下首位置上斜倚着，此时正饶有兴致的望着这边，等着看李采薇如何化解这份尴尬。 李采薇选择了不争不抢，这让刘玉婵有些失望。 她刚扭过头来，拜完寿的宇文离便走了过来，面前一水儿的茶几后头坐着的都的美人儿，却没有李采薇的身影，他愣了一愣，直接叫过一旁宫人：“太子妃去了哪里？” 那宫人吓了一大跳，一脸蒙蔽：“太子殿下，您说的是哪个太子妃？现在不还没立太子妃……” “本宫是问你，李侧妃！她在哪儿？” 宇文离连忙开口，打断了宫人的喋喋不休。 正好那边皇帝正与群臣说笑，没有注意到这边。 宫人连忙伸手一指角落里的李采薇：“殿下若是早说李侧妃，奴婢不早指给你了吗？她在那儿。” 宇文离顺着宫人手指的方向，一眼看见李采薇端端正正的坐在角落里，目光垂下，看那模样，似乎正在伤心。 他顿时有些恼怒，猛的走到占位的赵侧妃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赶紧去后头！不要本宫再说第二遍！” 赵侧妃闻言吓了一大跳，刚刚她受刘玉婵挑唆，占了李采薇的位置，本来心里就发虚，此刻见了宇文离冷冰冰的目光，哪里还敢多停留，低低的应了声是，灰溜溜的走到李采薇面前：“李侧妃，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却在这时，皇帝宇文岚的声音缓缓传了来：“太子，你们那儿怎么了？” 李采薇抬起头来，一脸懵逼的看见整个大殿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关键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离暗自磨牙，抢在李采薇开口之前道：“父皇，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赵侧妃身体不适，生怕搅扰了父皇的生辰宴会，因此儿臣让她悄悄的退下，没想到却让大家都看到了……” “赵侧妃身体不适？那她站在李侧妃身边做什么？” 皇帝一脸的纳闷。 李采薇顺势就站起了身，恭敬答道：“回陛下，赵侧妃是想让妾身扶她一起回去，请陛下恩准。” 宇文岚原本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采薇这个被废掉的儿媳妇，闻言当即摆手：“好，既然这样……” “陛下！” 刘皇后忽然笑着开口：“生病的是赵侧妃，又不是李侧妃，干嘛让两个人都回去？又不是没有宫人。” 话音落，当即有宫人走上前来，去搀扶赵侧妃：“奴婢送您回去。” 赵侧妃心里很苦，她不过是顺着刘玉婵的意思，想刁难一下李采薇，没想到，却把自己作的离开了宴席，天知道她为了这一天经过多久的努力！又付出了什么！ 但再心有不甘，她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儿表达不满。赵侧妃闷声吞气道：“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 随即，便被宫人扶着退下了。 她离开了，李采薇就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当然那是宇文离身边的位置，又靠前，视线又好，就连桌子前面的酒菜也比后面精致一些。 刘皇后目光幽幽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道：“李侧妃今日穿的衣裳真是不错。” 第373章 寿宴（二） 一句话，四面八方的目光再一次的包围了李采薇，或妒忌，或艳羡，不一而轮论。 她身份特殊，不是太子妃，却享受着太子妃的待遇，住在盛华宫，穿着只有太子妃才能穿的华丽衣裙，就连刚刚，太子都在无时不刻的保护她。 甚至，就连当朝皇后，都为她开口求情。 这样的人，即便不是太子妃，又如何？试问谁家女儿入了东宫，不对这样的李采薇心生忌惮，除之而后快？ 刘皇后目光缓缓的扫一眼四周，看到那些女眷们绵密如针的目光落在李采薇身上时，她满意的露出了笑容。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坐在刘皇后一侧的刘玉婵，心里却有些不痛快。 宇文离那般小心翼翼维护李采薇的模样刺痛了她，伸手摸了摸鼓起的小腹，她张口想说些什么来刺痛一下李采薇，却在接触到一旁宇文凌的警告目光时，住了嘴。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护着李采薇！为什么！ 刘玉婵心里怨恨，却从没想过，她从一生下来，就享受着皇家公主也没有的待遇，一路娇生惯养到现在，早就得到了大多数人得不到的宠爱。 这些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当皇帝举起酒杯时，众人纷纷跟着开怀畅饮，人人脸上带着笑，压下了面具底下各怀的心思。 李采薇没什么胃口，脸上表情淡淡的，在这样热闹非凡的场景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宇文离看了一眼坐在刘皇后身边的刘玉婵，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却依旧靠在刘皇后身边低低调笑，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与欢喜，态度十分亲昵，心里感到有些恶寒。 当初刘皇后就是用这样的伎俩，整整蒙骗了他数十年，看似见他捧上太子之位，却一直都在为凌王扫清道路，到了没有用的时候，自己这个太子就会被无情的抛弃。 还好刘玉婵倒戈相向，自己迅起反击，才能有如今的局面。 宇文离面色阴沉，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酒杯，却发现杯子早就空空如也。 再拿起酒壶，发现也空了。 御座上皇帝正在讲话，此时若是唤宫女过来斟酒，势必要打断他，宇文离有些犹豫。 却在这时，旁边递过来一壶酒，灵巧玉指拿起了酒杯，轻轻斟了一杯递到宇文离面前。 宇文离看着李采薇近在咫尺的娇美侧颜，脸上微微露出吃惊之色。 她，她居然甘愿放下身段，在这宫宴上如同婢女一样替他斟酒，避免了他在群臣面前的尴尬。 一股从没有过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宇文离喜不自禁，若非这是在宫宴上，是在群臣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抱起李采薇，诉说自己的感动。 “瞧瞧殿下与李侧妃，还真是恩爱如初，羡煞旁人呢！”刘玉婵一双灵动的妙目在李采薇与宇文离的身上来回打转，有妒忌之色一闪而过。 一旁有后宫嫔妃笑盈盈的接口：“凌王殿下与刘侧妃不也是夫妻情深，何必羡慕旁人呢！要我说，这满殿上下，再没有人比刘侧妃更幸福的人了！嫁给了俊美潇洒的凌王，如今还怀着身孕，真真是令人羡慕……” 羡慕？ 这大殿上还有比自己更为悲苦的人吗？ 刘玉婵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 她想要嫁给的人，从来都是宇文离，嫁给宇文凌不过是权宜之计。 刘皇后轻轻的咳了咳，目光如水一般的扫过那位开口说话的后妃之脸，回头看向宇文离：“太子入殿这样久，还没向你父皇敬过酒？” 正巧有几位大臣在向皇帝敬酒，闻言全都停下了手中动作，转头看向宇文离。 李采薇倒的酒才端起来还没喝一口呢！宇文离就迫于威压，在众人面前站起了身。 他端着手里的酒杯，顶着群臣目光，顶着刘皇后的审视，还有嘴角那一抹轻蔑的冷笑，起身离座，一步步走到皇帝面前：“父皇生辰，儿臣以薄酒一杯，敬父皇千秋万代，万世永存！” “好好好！” 宇文岚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出声，身体前倾，去接宇文离手里的酒杯：“太医说朕最近不能多喝酒，但是太子这一杯，朕无论如何都得喝了！” 说着，接过酒杯，一扬脖子喝了下去。 谁也没有看见，宴席上最后头的位置上，有个人的脸色猛然一变。 宇文离转过身来，大踏步往座位上走，群臣恭维的声音，还有笑声都在耳边，显得闹哄无比。 然后，“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这所有的一切。 哄闹声噶然而止，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群臣的咽喉，使得他们再也不发出一丝声音，大殿上死一般的寂静。 宇文离心里一颤。 猛然转过了身。 他看到，刚刚还谈笑风生，接过他的酒开怀畅饮的皇帝宇文岚，双目圆睁的倒在龙椅上，口中不停的吐着鲜血，将他明黄色的龙袍前襟全都给染红了。 “父皇——”宇文离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抬脚奔了回去。 “陛下！”刘皇后的动作比宇文离快多了，一下扑了过去，尖叫着冲着众人喊道：“来人！快去请太医！封锁整个凤仙殿！拿下这个毒害陛下的凶手——” 最后一句话，她是指着宇文离喊的。 顷刻之间，御林军如同潮水一般从大殿外涌入，穿过酒肉池林，穿过那一张张刚刚还谈笑风生，现在已经呆若木鸡的脸孔，一直冲到了龙椅前，将一把长剑搭上呆愣着跪在御前不知所措的宇文离脖颈上。 “啊——”其余大臣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尖叫着离了席，惊恐万状的互相扶持着缩到一旁去。 有人不小心，将一整桌的酒席菜肴都给打翻在地，一时之间，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尖叫声。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极度的震惊过后，宇文离迅速反应过来，目光阴霾的盯住了刘皇后：“父皇现在危在旦夕，母后不说请太医来给他诊治，却要急着处置儿臣！您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杀了我？” “迫不及待的人是太子？“ 刘皇后冷冷一笑，目光阴霾，却又透着一丝得意：“大家都看见了！陛下是喝了你送上的酒，才中毒的！陛下是该救治，可是毒害陛下，忤逆犯上的罪人，却也不能放过！” “是！不能放过！”人群中，不知道哪个大臣开口应答了一声。 宇文离面色阴沉，恼怒无比道：“父皇对我恩重如山，照顾有加，我怎么可能会害他？母后说出这种话来，不觉得亏心吗？” “事实俱在，容不得你狡辩。”刘皇后冷哼一声，便要命人将宇文离押下去带走，期间还拿出帕子来，捂着没有半点眼泪的双眸，装出一副伤心无比的模样来。 然而却在此时，御座上传来极低的一声：“住手……” 众人迅速抬头，就看见御座上倒在血泊里的皇帝，努力的张着嘴巴，不停的大口喘气，用尽全力喊出了几个字：“住手……” “陛下！太子拿毒酒害您不能轻易的放过呀！”刘皇后怔了一怔，当即捂着脸哭了起来。 宇文离则道：“父皇！儿臣这就让人去请太医！一定会医治好您！” “你……过来！”皇帝喘息着，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嘴角上的鲜血往外涌的更多了。 宇文离连忙走了过去：“父皇！您有什么吩咐？“ “朕……去了以后……“皇帝气若游丝：“太子继承……皇位！” “父皇！”宇文离的眼泪夺眶而出。 刘皇后恼羞成怒！不甘心的大声喊道：“陛下！是太子殿下把您害成这个样子的！您不说惩罚他，却还要将整个社稷江山交给这个罪人！这是什么道理？臣妾不大答应！大臣们也不会答应！” “陛下！三思啊！”不少大臣纷纷下跪。 “朕……主意已定！不可……更改！”宇文岚的眼睛越瞪越圆，却是紧紧的盯着宇文离：“朕……相信太子……” 众臣们眼睁睁的看着皇帝的气息越来越弱，个个五味杂陈，心情郁闷。 好好的寿宴，上一刻皇帝还精神抖擞，喜气洋洋，下一刻，就躺倒在了血泊之中，生死未卜。 刘皇后哭成个泪人儿，想要劝阻皇帝，但这时候，林太医等人从大殿外匆匆赶来，宇文离忙将她往外推：“母后请往边上站！让太医为父皇诊脉！” “你这个杀人凶手不要碰本宫！” 刘皇后勃然大怒，猛然抬掌狠狠匡了宇文离一巴掌。 啪的一声，大殿上的人都是一呆。 宇文岚还没有陷入晕迷，保留一丝丝神智，待看到结发之妻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掌匡自己最为得意的儿子，心里一痛，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您不能死啊！”刘皇后见此情景，嚎啕大哭。 林太医替皇帝把了脉搏，顾不得诉说病情，迅速无比的拿出银针来扒掉皇帝外衫，在他胸口各处穴道扎上银针，阻止毒素往全身蔓延，宇文离则在一旁拿着帕子擦拭皇帝的嘴角。 “林太医，陛下到底怎么样？”有大臣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林太医头也不抬：“陛下中毒了，不过毒性不深，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来人！把太子还有太子妃，东宫一干人等全部看押……”刘皇后冷冰冰的冲着外头喊道：“所有人不得离开！否则以乱党处置！” 宇文离一倒下，她瞬间夺走了话语权。 但冲进来的御林军，却没有一个去抓宇文离，只将呆愣愣站在一侧的李采薇等一干东宫女人全都抓了起来。 群臣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无人胆敢上前。 刘皇后气的怒骂：“把太子抓起来！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陛下亲自指定的皇位继承者，请恕末将不能遵从旨意……”御林军统领钱大人上前恭敬道。 刘皇后冷笑连连：“太子继承皇位？那得查明他是否清白！你们会让一个毒杀亲父的人继承皇位，引领北狄？列祖列宗在上，若是先人们泉下有知，定会感叹世风日下，国之不国！” 这话太重了，众臣们低着头，全无话说。 但从表情上看，不少人遵从刘皇后的意思，认为宇文离目前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尤其是，皇帝喝下的那杯毒酒是他亲自递上去的，是不是他在暗中下了毒？ 这些事都还有待查证。 万万不能对宇文离放任不管，任由他继承皇位。 “要本王说，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拼尽全力救治父皇吗？”宇文凌懒洋洋的走上前来，对着林太医道：“陛下情形如何？能移动吗？今日是他老人家的六十大寿，可不能一直躺在这冷冰冰的宫毯上，任人观看。” “还是凌王殿下孝心可嘉！”众臣们听了这话，议论纷纷，看向宇文凌的目光充满了赞赏，仿佛他就是下一任的太子。 宇文离冷着张脸，扫了宇文凌一眼没有说话。 侍卫们在林太医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的将皇帝抬起来，往凤仙殿的内殿里走去。 刘皇后忽然道：“还是抬回养居殿！陛下一直住在那儿，这对他的身体将养有好处。” “养居殿距离此地有些距离，路上免不了磕磕碰碰，万一父皇病情加重怎么办？出了事情母后负责人吗？”宇文离冷冷道：“就在这里治！” “你不过是个伤害陛下的嫌犯罢了！”刘皇后勃然大怒：“凭什么指手画脚？来人！把太子抓起来！” 这一次，御林军们没有客气，提着剑冲上去将宇文离包围了起来。 李采薇站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差点惊呼出声。 宇文离，怎么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那杯酒…… 她的面前也有看押的侍卫，自顾都不暇，根本无力去救宇文离。 刘玉婵站在刘皇后身后，伸手抱着肚子慢悠悠的道：“姑母，玉蝉记得，刚刚太子哥哥递给陛下的那杯酒，好像是太子妃，哦不，李氏斟的……” 这一句话说的真是巧妙极了，瞬间把这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李采薇的身上。 刘皇后扭过头来看了李采薇一眼，冷笑出声：“不错，是李氏斟的，这么说毒害陛下这件事上，她也有份了？来人！把她押去天牢，仔细审问！” 第374章 寿宴（三） 话音落，立刻有如狼似虎的侍卫冲上来，预备押送李采薇去天牢。 “母后，如此匆忙定罪，怕是不妥？” 宇文凌顿时开口，从皇帝中毒，昏迷，到抬进内殿里去，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没怎么开口，但是一旦说话，就必定是与刘皇后对着干。 刘皇后恼羞不已，她辛辛苦苦筹谋这么多，为的不还是宇文凌！这个不孝子，真真是气死人也…… “本宫没有定罪，只是将她带下去审问而已！” “可是大嫂身体虚弱，只怕受不得天牢苦楚。”宇文凌缓缓道：“若是进去了没过两天，人就折腾死了，母后是认为她有罪还是无罪？杀害父皇的凶手不能放过，可是也不能错杀是不是？” “王爷管的还真是多啊，太子殿下都还未曾开口呢。”刘玉婵恼怒不已，冷冰冰的开口。 宇文凌不置可否。 “任何有嫌疑的人，都要关押起来，接受调查！”宇文离的目光看向李采薇，已经没有一丝温柔，有的只是恼羞成怒，以及……失望。 刚刚事出突然，心里太过震惊，因此他没来得及想太多，但是刘玉婵的话提醒了他，敬给皇帝的那杯酒，是李采薇倒给他的。 一向都冷冰冰的李采薇，怎么会突然如此殷勤？她做了婢女才做的事情，屈尊给自己斟酒？ 这其中有什么目的？ 宇文离想不明白，但是他的心一瞬间颤声一股被陪伴的愤怒。 “殿下……” 李采薇瞪目结舌，她万万料不到，当着这所有人的面儿，居然是宇文离亲自开口，要将她丢到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去，他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太子果然明白是非！”刘皇后听了这话，点点头：“来人！把李氏押下去……” 刘玉婵站在一侧，看着禁军一左一右架起李采薇，拖着瘦弱无比的她往大殿外走去，脸上露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来。 宇文凌站在一旁，目光不由的黯了黯。 手在袖子里握紧了，心里也被郁闷填满，他想冲上去救下李采薇，也很想冲上去狠狠的暴打宇文离一顿。 你的脑子里塞满了狗屎是不是？伤害父皇的凶手怎么可能是李采薇！ “这个南越公主，嫁过来这么多年，原本以为恪守本分，却没想到如此狼子野心……”刘皇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抹感慨万千：“她一定暗地里与南越朝廷有联系，这才偷偷的在酒杯里下毒，借着太子殿下的手，毒害陛下……”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这么一解释就通顺了。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德才兼备，他才不会做出弑父的事情来！ 都是李采薇，是这个南越来的公主，假借太子殿下的手，毒害了陛下……可怜太子殿下被蒙骗，不知道这个女子的狼子野心！ 这哪里是为了两国交好，甘愿牺牲的公主？分明就是妖女！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提议，应当将这个南越来的妖女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方能替陛下报仇……”有大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着刘皇后连连哀求。 “微臣附议！” “臣附议！” 哗啦一下，朝臣们跪倒一大片，全都是建议刘皇后尽快处死李采薇的。 宇文离的目光终于变了，他生李采薇的气是一回事，但是这些人要杀李采薇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发生！ “这件事不一定是采薇做的！本宫认为，应当调查接触到哪壶酒的所有宫人！以及接触过御书房的人！” 宇文凌忽然插嘴：“那张桌子先前坐着的人是赵侧妃，她也应该调查一下，对了。”他说着，缓缓的转过头来看向刘玉婵，桃花美目中闪烁着一抹冰冷的光芒：“赵侧妃在席间曾与玉蝉你说了好一会儿话，不少人都看见了，按理说，你也是有嫌疑的人……” “陛下是我姑父，我伤他有什么理由？”刘玉婵气的咬牙切齿，暗恨宇文离居然来拆她的台。 宇文凌冷冷道：“本王只想说，这一杯酒从倒出来，再递到父皇口中，经过了无数人的手，这些人都有嫌疑，都有谋害父皇的理由，不能单单揪住李氏一人，就说她是凶手……” “可是这满朝文武，只有李氏一人，有毒害陛下的理由！”有大臣插嘴道。 宇文凌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他缓缓环顾一下四周，将众人眼神全都看在眼里，冷冷一笑道：“那就奇了怪了，李氏来南越既然是为了害死陛下来的，那她之前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动手？偏偏要过了这么久，才动手？” 他原本打算想提一提萧儿的，但是这话一旦说出来，李采薇必定伤心，这是宇文凌不愿意看见的，因此话到嘴边就改了口。 “这……” 众臣无话可讲，但依旧无人把目光从李采薇身上移开，还是坚定不移的认为，她才是杀害皇帝的凶手。 不然让他们怀疑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那怎么行。 “一群目光短浅，只会将罪责推卸到女人身上的家伙，朝廷有你们，真是莫大的悲哀。”宇文凌将众臣表情看在眼里，当下面露嘲讽之色。 众臣不由的面孔涨红，有一人不服气的道：“早就听闻凌王殿下对李氏这位南越公主十分信任，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宇文离脸孔黑了黑，在事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时，他及时的开了口：“不用多说，无论毒害父皇的凶手到底是谁，本宫相信刑部尚书秦大人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李氏虽然是南越公主，但她现在既然是本宫侧妃，自然就要接受调查。”宇文离看了李采薇一眼，表情复杂的道：“就连本宫也不例外！” “大哥，刚刚这些大臣们可是嚷嚷要凌迟处死大嫂的。” 宇文凌懒洋洋的道：“若他们真这么做了，你也要与大嫂同罪吗？” “放肆！” 宇文离勃然大怒：“这是本宫自己的事，不劳烦二弟操心！” “谁说此事与臣弟无关。”宇文凌冷笑：“父皇不是你一个人的，他也是本王的！” “可李氏与你无关。”宇文离一字一句道。 宇文凌撇过了头，幸灾乐祸：“大哥已经保护不了她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你！” 宇文离再一次的恼怒起来，胸膛上下起伏，很想抓住宇文凌暴打一顿。 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刘皇后看到闹的不成样子，终于发话：“来人！把太子还有李氏，东宫一干人等全都押下去，仔细看押！钱大人，带着你的人开始调查此事！” 宇文离原本不想被带走的，但是他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反抗，他没有毒害父皇，时间迟早都会证明他的清白。 “微臣遵旨！” 钱太医立刻带着人上前，将地上摔碎的酒杯，还有桌子上用过的酒壶等，拿起来一一调查。 …… 一场轰轰烈烈的寿宴，最终在皇帝中毒昏迷，人心惶惶中落幕。 李采薇等人当天就被关押进了刑部天牢，宇文离也在其列，刑部尚书秦大人将他单独关押，并且给与了单独的照顾——谁知道这位太子殿下还不会不会起复呢？先恭敬的伺候着，万一他重新掌权了，自己也不至于得罪他。 但是李采薇就没这么好命了，与宇文凌的其他几位侧妃一起，被关进了一间黑乎乎，臭不可闻的牢房里，一进去，几个侧妃就不停的呕吐起来。 只有李采薇面色平静的在监狱一角坐了下来，屁股下垫着牢房内唯一的稻草，李采薇开始思考这整件事情的经过。 皇帝寿宴，宇文离不辞辛苦的出宫上山，三顾茅庐的将自己接回了皇宫，只为了参加皇帝宫宴。 宫宴上，自己不过看他难堪，帮着倒了一杯酒而已，谁知道皇帝喝了这酒，直接中毒，差点身亡。 宇文离成了毒害皇帝，弑父的坏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事情怎么就一步步变成了这样呢？是偶然还是必然？是天意还是有人从中算计？ 李采薇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后者， 只是，陷害她与宇文离的人是谁？ 隔壁天牢里，宇文离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坐在狱卒送来的椅子上，目光深沉的盯着牢房上一扇小小的窗户看，思绪却飘荡的很远。 是谁在那酒杯里下了毒？刘皇后还是宇文凌？疑惑者是他们母子二人联手？ 在宫宴之上，亲眼看着皇帝宇文岚吐血差点身亡，宇文离怒急攻心，想也不想的就认为李采薇递给了他那杯酒，就是她下毒毒害皇上，然后陷害自己。 可是到了这天牢中一冷静，宇文离一下子就全想明白了。 这件事不可能是李采薇，她同自己一样都是被冤枉的，那个幕后设下此计的人，不单单要除掉自己，还要除掉李采薇。 那个人是谁，几乎呼之欲出。 “母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我死，然后扶持二弟做上太子之位？”宇文离喃喃自语，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痛苦愤怒之色。 然后，他好像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第375章 寿宴（四） 凤仙殿中。 当着众大臣的面儿，太医与仵作一起验看了宴席中皇帝摔碎的酒杯，还有李采薇桌子上的一切东西，最终在桌子上剩下的半壶酒水中，查出了剧毒。 “与陛下身上所中之毒，一模一样。”林太医沉声道。 “果然是李氏这个毒妇！“有大臣惊呼出声。 “那却不一定。”宇文凌冷冷开口：“万一是别的什么人，故意想要毒死李氏呢？毕竟今日前来参加宫宴的，都是朝中众臣，刚巧母后先前放出了挑选太子妃的消息，李氏身受大哥喜爱，挡了别人路，被人在这宫宴上下毒杀害，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那杯酒恰巧被太子殿下端给了父皇。” 此言一出，众臣再一次沉默。 但刘玉婵却冷笑起来：“照你这么说，是有人针对李氏，既是如此，她为什么还好端端的活着？早就喝了酒毒发身亡了！我倒觉得，她早就知道这酒水里有毒，自己故意不喝，就等着给太子殿下斟酒，毒害陛下！” “玉蝉，你与李氏有过节，本王知道。” 宇文凌闻言，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容，声音却是冰冷：“本宫也一直都劝你大度善良，不要总是将小事放在心上，可你总也不听。” “妾身什么时候与李氏有过矛盾？“刘玉婵怒了：“殿下不要胡说八道！” “哦？既无过节，也无矛盾，你明明知道李氏与太子到的很晚，却还这样说？”宇文凌淡淡道：“从她与太子入座，到给父皇敬酒，这中间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而李氏是女子，本不好酒，你凭什么说她知道酒里有毒？” “我……”刘玉婵解释不出。 “毒害父皇的，一定另有其人。”宇文凌笃定道：“那个人一定藏的很深很深，还希望诸位大臣不要被表象蒙蔽，做出冤枉之事，要冷静下来，用头脑来思考此事……” 刘皇后已经忍耐很久了。 从宇文凌开口说话说时起，她就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此时终于忍不住愤怒开口道：“这件事自有刑部调查，凌王还是带着玉蝉回去！她肚子那么大了，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你难道不心疼？” 宇文凌闻言，回头看一眼刘玉婵，见她满脸怒气冲冲，显然气的不轻。 “母后，儿臣觉得，表妹生龙活虎，应该不会有事。”他微微一笑。 “你！” 刘皇后勃然大怒，胸口不住的上下起伏，华贵精美的衣裳料子簌簌颤抖，一如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情。 “时候不早了！此事本宫自会调查，你带着玉蝉先回去！” 不想留下他在此碍事，刘皇后态度十分坚决。 若是宇文离或者是其他人，见此情景必定会见好就收，不与刘皇后对上。可偏偏，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宇文凌。 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执拗。 “母后此言差矣。”他淡淡道：“父皇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大哥又因身负嫌疑，被关押在监狱之中，儿臣作为父皇唯一的儿子，自然应当留下来主持大局，查清案情，等待父皇清醒！” “说的好！” 众臣纷纷点头：“凌王殿下应当有此气节！” 更是有不少人直言，幸好还有凌王在。 刘皇后听了这话，先前还有些愤怒，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的脸色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好，你要留下可以，但是玉蝉身子重，她不能多呆，你送她回府去。” 宇文凌闻言顿时看向刘玉婵：“你想回府吗？” 刘玉婵坚决摇头：“不，王爷，妾身誓死与您共进退！” 一副夫唱妇随的模样。 宇文凌听的差点都想吐，但面上却丝毫不露，他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向刘皇后：“母后，是玉蝉自己不要回去的，您看……” “那就带她下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刘皇后恼怒不已，就差手拍桌子，叫宇文凌滚蛋了。 “是，母后。” 宇文凌这一次总算答应了，走到刘玉婵身边，伸手扶她：“走，本宫送你回去。” 刘玉婵看了他阴测测的脸，心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有心要闹，但心底里无端端的生出一些恐惧来，当下没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让宇文凌扶着自己，转身一步步的往外走去。 此时此刻，她心里有些激动难安。 李采薇已经被关押进天牢里了！只要她略微的使用一点点小小的手段，就能让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 忽然手心里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拉回刘玉婵的神智。 她猛然低头，就看见宇文凌捏着她的手臂，勾着嘴角，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太子妃酒壶里的毒，是你让赵侧妃下的？” 刘玉婵猛的打了个寒战，目光迅速望向两旁！ 却原来两个人早就出了凤仙殿了，此时正站在一段长长的宫道上，前前后后，都没有人。 宫灯昏黄的照耀在两个人脸上，影影绰绰。 原来已经晚上了。 “你胡说八道！”刘玉婵怒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少往我头上泼脏水……” “宴席开始之前，你曾将赵侧妃叫出去，跟她咬了半天的耳朵，就在凤仙殿的外头……”宇文凌目光冰冷的看着她，语气淡然道：“你说，本王要是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儿说出这件事……” 刘玉婵心里一慌，刚想说不要，就看见了宇文凌带着算计的眼神。 她激动的心情瞬间就冷静下来。 “殿下想说就去说！随你的便。那些大臣，只要有脑子，就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是啊，我也不信。” 宇文凌冷冷一笑：“就如同你，居然撒谎告诉大哥，说他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真是可笑。但本宫没想到的是，大哥他居然信了！” 刘玉婵心里一寒，忙道：“我没有撒谎！那原本就是事实！” 宇文凌听了这话，目光骤然一冷。 刘玉婵这才明白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吓了一大跳，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却一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柱子，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地上掉去。 宇文凌没有伸手搀扶她，任由她摔在坚硬冰冷的地上。 此时宫宴已经仓促结束，可是皇宫到处都张灯结彩，这里也不例外，大红色的柱子上还绑着红色的彩绸，在昏黄的宫灯照耀下，投射出一种悲壮的色彩来。 “哎呦——”刘玉婵一手抚着肚子，痛苦的叫出了声。 宇文凌这才装出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来，凑上前来伸手抱她：“玉蝉？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来，本王瞧一瞧……” “你走开！”刘玉婵猛的挥手打开宇文凌的手，绝美的脸庞上流出一抹厌恶的神情来。 宇文凌目光变冷：“你背着母后，背着我，偷偷向太子说出他身世的秘密，本王还没怪你？你反倒厌恶起本王来了！你说说看，要是这件事被母后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 刘玉婵冷哼道：“我要的是太子，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而你要李氏，我们的利益并无冲突，只要你乖乖的不闹腾，最后总能得到她……” “刘玉婵，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不脸红吗？” 宇文凌打断了她，冷笑道：“宫宴上李氏面前的酒，是你让人下的毒！你把她害死了，本王还能得到什么？抱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吗？本王没那种变态爱好！” 刘玉婵被揭穿，整个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停的往后退去，但是身后就是柱子，又能退到哪里去？ 当下语带哭腔道：“我也不想的！谁让她总是霸占着太子哥哥！只有她死，太子哥哥的眼睛里，才能看到我……” 宫宴之前，刘玉婵的确是私底下接触过赵侧妃。 两个都对李采薇怀有某中怨恨的女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很快就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刘玉婵有意无意的在赵侧妃的面前说出自己要毒害李采薇的计划，说的热情洋溢。 “好妹妹，她都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当然得给她一些小小的教训，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 因为怨恨，因为妒忌，刘玉婵说的毒药，是一种能让人脸上长满红斑的可怕药粉。李采薇若是真中了这种毒，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就毁掉了，没有了脸，她还拿什么来吸引宇文离？ 赵侧妃因此深深的记在了心里面，但她对李采薇积怨已久，认为只是毁容，并不足以泄恨，因此将毒粉改成了毒药，期待在宫宴上，一举将李采薇拿下。 只是没有想到，那杯毒酒几经周转，最终居然到了皇帝宇文岚的手里，被他一口喝掉。 当时的赵侧妃，浑身僵硬，目光发直，皇帝喝酒时，她是想开口阻止的，可是话到嘴边，她猛然想起，若是自己开口了，那么毒害陛下的罪名就再也逃不掉了。 她因此闭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将毒酒喝了下去，然后摔下龙椅。 “齐嬷嬷，你听清楚了？” 宇文凌忽然转身，看向身后的宫道。 刘玉婵浑身僵硬，满脸的血色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僵硬的转过脖子，果然看见齐嬷嬷从柱子后头闪了出来。 刘玉婵：“……” 宇文凌居然设计她！他怎么敢！ “王爷，老奴会一五一十的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知晓。”齐嬷嬷板着脸孔，看一眼刘玉婵，慢吞吞的道。 “不要！齐嬷嬷！”刘玉婵急了，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却因为动作太急，身形一个摇晃，再一次摔了下去。 “哎呦……” 刘玉婵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叫，颤抖着将手伸给齐嬷嬷：“嬷嬷，你扶着我呀！” 她毕竟是刘国公府的千金，更是刘皇后的亲外甥女，宇文凌的侧妃，纵然刚刚那些话传到了刘皇后耳朵里，这些事情也不会改变。 刘玉婵现在摔倒在地，如此痛苦，她若是置之不理，只怕被刘皇后知道了怪罪。 齐嬷嬷思前想后，觉得不能坐视不理，只好抬脚走了过去：“刘侧妃……” “齐嬷嬷！” 宇文凌打断了她，语气凉凉道：“你若是想死，尽管上前去，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齐嬷嬷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刘玉婵叫自己过去，分明是为了杀人灭口！只要自己死了，这些话就传不到皇后耳朵里，而她，也就逃过一劫…… 齐嬷嬷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道：“侧妃身娇体贵，老奴是个粗人，只怕不配搀扶您，这就找人来扶您。” 说着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向外走去，并且大声叫喊：“彩蝶！方琴！” 不一会儿，从黑暗的宫道里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两三个年轻俊俏的宫女走过来，齐刷刷的冲齐嬷嬷请安：“参见嬷嬷……” “好了好了！没见刘侧妃摔倒在地上了吗？”齐嬷嬷摆摆手，道：“你们还不快扶她起来？那肚子里可还怀着龙胎，珍贵着呢！都小心点！” 宇文凌听到‘龙胎’二字，不由狐疑的看了齐嬷嬷一眼，只觉告诉他，这个老狐狸似乎知道些什么。 但他没有多嘴询问。 在宫人靠过来的一瞬间，他就恢复成一个情深似海，温柔款款的凌王，对着刘玉婵不住的问长问短，但就是不靠前。 刘玉婵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恨恨的瞪着宇文凌，直想一刀痛死这个贱人！ “王爷，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咬牙切齿的问。 “好办。”宇文凌懒洋洋的道：“本宫只有一个要求，把李氏从监狱里放出来！并且不得伤害她！这么一点小事，对你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现在是毒害陛下的凶手嫌疑，我有什么办法把她放出来！” 刘玉婵一口回绝：“这个太难了！王爷提别的要求！” “那好，本王这就带齐嬷嬷回去，不找母后，而是找陛下。”宇文凌懒洋洋的说道：“太医说，父皇现在的情况已经稳住了，要不了几天他就会清醒过来，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所中之毒，不过是两个女人因为妒忌，而设下的小小伎俩……” “你无凭无据！凭什么控告我！”刘玉婵闻言冷哼出声：“再说那毒也不是我下的，陛下不可能怪罪我！！” 第376章 寿宴（五） “可是要不是你给赵侧妃出了那个主意，父皇今日根本就不可能出事。” 宇文凌一字一句道。 刘玉婵面上掠过一抹恐惧，心里忐忑不安。 克星！宇文凌一定是他的克星！否则她无论做什么，他都能知道？ “我没害人！随便你怎么说！”刘玉婵咬死了这句话，她就不信了，单凭一个齐嬷嬷，宇文凌就能定她的罪？这根本就不可能！ “齐嬷嬷，你会把刚刚的事情说出去吗？”她扭头，气哼哼的看向齐嬷嬷。 宇文凌却笑了。 齐嬷嬷看看刘玉婵，又看看他，终于开口：“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自然不会做出令娘娘难堪之事。” 说白了，刘玉婵代表着刘家，也代表着刘皇后，她若是出事，刘皇后面子上肯定不好看。 她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爷，你听见了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刘玉婵看向宇文离，双目之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宇文凌也在笑，但是那笑容却没抵达眼底：“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那是在母后还维护你的情况下！倘若她知道你肚子里怀的孩子……“ 刘玉婵闻言面孔忽然一白！ 先前的时候，她不怕宇文凌在刘皇后面前告状，依仗的，无非就是刘皇后的信任，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无论宇文凌如何说，她都能想到理由来解释。 可是现在不同了，齐嬷嬷已经听到了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这时候宇文凌再去刘皇后面前说孩子的事情，她一定会相信。 一旦刘皇后相信…… 这对她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你到底想要什么！”刘玉婵惊慌失措的叫出声。 “本王不是说过了吗？只要你把李氏从监狱里放出来，不伤害她的性命，本宫就对此事守口如瓶。”宇文凌慢悠悠的道：“你也别想着对付齐嬷嬷，她是本王的人，一但她死，本宫就不留丝毫情面，公开你之前所做的所有丑事，包括勾搭太子……” 刘玉婵面色苍白，几乎站不稳身体。 “李氏已经被关押进了天牢！我能有什么办法把她救出来！你这是在强人所难！” “关她的人是母后。” 宇文凌懒洋洋一笑，道：“而如何讨母后欢心，又能劝的她改变主意，这世上，唯有你一人而已。” 刘玉婵咬牙切齿：“那是小事情上！毒杀陛下这样的大事，姑母不一定会听我的……” “我相信你有办法。” 宇文凌说着，轻飘飘的站起了身来，看着刘玉婵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最多三日，本宫要看到李氏活着走出大牢来，你没事儿？要不要本王让人抬个轿子来给你坐？” “不用你假惺惺的装好人！”刘玉婵咬牙拒绝。 “也好，你既不领情，那就算了。”宇文凌说着，拍拍手，悠闲无比的转过身去往凤仙殿走去：“齐嬷嬷，送侧妃回秀春宫里住。” “是，凌王殿下。”齐嬷嬷恭敬道。 刘玉婵目光冷如刀的盯住了他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去宰宇文凌一刀！ 可是一动，她的小腹就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也紧紧皱成一团：“哎呦……” 齐嬷嬷见状，连忙招呼一旁侍卫：“快来人！抬侧妃回秀春宫！” “是！嬷嬷！” 宫女们围拢上前，不一会儿就抬起大腹便便的刘玉婵，往前方黑漆漆的宫道走去。齐嬷嬷一路都跟在一旁，刘玉婵恨的要死，却无可奈何。 …… 漆黑的夜，格外安宁。 但是对于刑部大牢来说，今夜里却显得格外热闹。 自从宫宴结束后，几乎整个东宫里的人都被关押在了此处，就连太子宇文离，也住在这里，整个幽暗阴森的长廊上，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女子哭声，几乎哭了一夜。 李采薇就被这哭声包围着，她想睡，却头皮发麻，半点困意也无。尤其是身边还有个赵侧妃，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紧了她，目光里淬了毒一般。 “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们根本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赵侧妃的声音阴森森，话音未落，她忽然张着双臂，凶狠的朝着李采薇扑了过来，双手的指甲尖利无比。 李采薇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但监牢里的空间能有多大？旁边还有许多的人，李采薇左闪右躲，过不多时，便被堵在了一个角落里，避无可避。 其余侧妃们也恨李采薇平日里霸占宇文离的爱，害她们独守空房，这时候显的异常团结，一个个全部围了上来，议论纷纷道：“只要杀了她！我们就能出去！” 赵侧妃得意洋洋：“李氏！你没有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她的指甲尖利无比，话音落，就瞄着李采薇的脸狠狠划去，满拟这一下定能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抓个稀巴烂，但是还没等她碰到李采薇的脸，牢房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都干什么呢！一个个给我散开！” 众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散开。 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浪费掉了…… 赵侧妃不甘心的收回手，双目阴沉沉的盯住了李采薇，在心里盘算着，等下到了午夜，大家都睡了的时候，再恰巧动手。 无论如何，这个贱人都得死！ 这个时候，赵侧妃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听刘玉婵的话，只下毒粉，不下毒药了！那样的话，酒水被皇帝喝下去，也不过是脸上出红疹，却不会要命…… 但千金难买早知道，如今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李采薇双目警惕的看着这些侧妃，目光里露出一丝冷意。 还不到半夜，就有狱卒过来，将李采薇单独从牢房里提了出来，安排她住进隔壁的牢房里，那里没有难闻的气味，更没有那么潮湿，甚至在李采薇进来时，还打扫了一遍，牢房内靠近墙壁的地方，木板架着一张小床，上面还放着一床雪白的被子。 李采薇累极，一进牢房便扑到床榻前，躺了上去。 “这是给你的饭菜，吃！” 狱卒在牢房门口轻轻的敲击一下，交代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那是一碗白米饭，上头盖着薄薄一层青菜。从宫宴结束到现在，已经整整四个时辰过去了。 赵侧妃目光阴毒的巴拉着牢房门，隔着铁栅栏站在对面双目喷火的怒瞪李采薇，对她有这样好的待遇妒恨不已：“明明她才是毒害陛下的凶手！凭什么给她这么好的待遇！我们只是被牵连了，却连个像样的饭菜都吃不到……” 她们牢房门前的地上，也放置着几个破损了的碗，里面是一些已经馊掉了的饭菜，闻起来就有一股恶臭。 几个人饥肠辘辘，却怎么样都吃不下。 双眼放光的盯着李采薇那边。 饥饿的打击之下，甚至有人开始向李采薇示意讨好：“太子妃，那些饭菜你不吃吗？不如给妾身们用！” 赵侧妃勃然大怒：“她早就不是什么太子妃了！你们这样做，是不把陛下的旨意放在眼里！” 侍妾们全不吭声。 李采薇原本在睡，听到这边的争吵声，一咕噜翻身坐了起来，朝着地上放置的那一碗饭菜望去。 素是素了些，但是看起来分量不小。 是宇文离暗中跟狱卒打了招呼，她才有这样的待遇吗？李采薇皱着眉头深深的思索起来。她慢慢起身，将那碗饭菜端了起来，瞧了瞧将一个路过的狱卒叫住了。 “麻烦小哥给我端一碗汤来！”李采薇扒拉着铁栅栏，轻声细语的道：“没有汤，我吃不下去……” “这里是监狱！你以为还在皇宫里啊！吃不下去，你可以不吃！” 狱卒鼻孔朝天，将李采薇劈头盖脸的痛骂一顿，转身离开了。 赵侧妃顿时幸灾乐祸起来：“有些人就是喜欢仗着太子妃的身份，对别人颐指气使，只可惜啊，这虎落平阳被犬欺，有时候人就得认命……” “就算落了平阳，我也是虎，威风凛凛，林中之王。”李采薇声音淡淡：“你又是什么？太平犬吗？” 赵侧妃勃然大怒，将铁栅栏摇晃的哗啦啦直响：“等着看好了！皇后娘娘查出了实情，一定会将你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却在这时，那个骂人的狱卒又回来了，手里面端着一大碗的汤，放到李采薇的牢房前，就转身离开了。 赵侧妃看到这一幕，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站在她身后的那群侧妃，看着李采薇的目光更加艳羡了。 李采薇吃不下饭，但是渴，将一碗的汤全喝下去，她将那一大碗的米饭巴拉出一半来，将剩下的一半从铁栅栏的空隙里递了出去：“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分给你们吃！” “给我！给我！”隔壁牢房里顿时争抢起来。 赵侧妃气的骂道：“半碗米饭就将你们给收买了？真是没有义气！我就不要！” 两个牢房之间相隔的有些距离，李采薇已经很努力的将碗往出递了，但是对面的人还是够不到。没办法，她只好将碗放了下来，对面的人解开衣带，抛出去，套中了碗，一点一点挪过去。 饭一拿到手里，几个人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刚吃了两口，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臂来，狠狠的将那饭碗打落在地上！ 白花花的白米饭，就洒落在黑漆漆，潮糊糊的泥地上，如同一颗颗散落的珍珠。 “啊——我的饭！”有人惊叫出声。 第377章 寿宴（六） 赵侧妃看着地上散落的米饭粒，站在那儿疯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谁也别想吃！” 众侧妃们看着陷入疯狂的她，一阵阵无语，但饭菜已洒，想吃也吃不到了，当下失魂落魄的散开来，再也没有人理会赵侧妃。 “皇后娘娘很快就会派来人，杀死李氏，她是毒害陛下的真凶！” 赵侧妃一个人站在牢房中间，不停的提醒众侧妃不要上李采薇的当，又不停的咒骂她，声音尖利刺耳，搅扰的其他牢房里的人也不得安宁。 过不多时，便有狱卒从外头走进来，大声的呵斥她：“闭嘴！要再这样，就用烙铁把你的嘴巴封住！”用手里的木棍狠狠的敲了下铁栅栏。 烙铁封嘴？ 赵侧妃浑身一颤，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来，总算乖乖闭上嘴巴。 牢房里终于安静下来，李采薇躺在小小的木板床上，面对着墙壁，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在担心宇文离，皇帝中毒病危，这世上最难受的人就是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夜，渐渐宁静。 监狱最里面的牢房内，宇文离亦是毫无睡意，坐在那儿心情十分沉重。 父皇居然中毒了！毒酒还是他这个太子亲自递上去的。 天知道他从无害父皇之心！ 现在事情全乱套了，他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朝政大权全都落在了刘皇后手里，天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宇文离有些懊悔自责，他当时敬酒之前，应该谨慎一些的！若是让人检查过，毒酒怎么可能递到父皇面前？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是他，从李采薇手里接过酒时，毫无防备的递给了父皇…… 他有错！李采薇也有错！ 是他，错爱那个女人了…… 宇文离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懊悔之色。 …… 三天过去，皇帝依旧昏迷不醒，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都待在养局殿外头，大臣们也都跪在台阶上，静静的等待皇帝苏醒的那一刻。 “快了，陛下的毒已经解了大半，要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清醒……” 昨日，在刘皇后的强烈要求下，众宫人小心翼翼的将昏迷不醒的皇帝抬到了养居殿里，这里暖和，又是皇帝日常起居之所，照看起来的确比凤仙殿里方便。 三日来，凌王宇文凌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皇帝的身边，衣不解带的照看他，众位大臣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不少人对于这位从前吊儿郎当的凌王改观不少。 “从前有太子殿下在，没觉得凌王有什么不同，可是如今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太子殿下身负嫌疑，倒是凌王殿下显露出一丝沉稳坚毅来……” 有大臣悄悄的议论起来：“你们说，陛下醒来，会改立太子吗？” “嘘！这样天大的事情，你怎么敢议论！” 旁边的大臣们全都吓的胆战心惊，纷纷斥责那个开口询问的大臣，让他不要说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刘皇后还端端正正的在大殿上坐镇呢！ 这件事轮不到他们来议论。 众臣小心翼翼的顺着刘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全都闭上了嘴。 日头渐渐升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众位大臣饥肠辘辘，但是皇帝宇文岚还是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反而是一向安宁的养居殿里，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内殿里，刘皇后满脸气愤的怒瞪宇文凌：“你还是不是本宫的儿子！为什么总是要跟本宫作对！” “母后怕是忘记了，您的儿子是太子，不是我！” 宇文凌并不领情，闻言冷笑连连。 刘皇后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受伤的神情：“这么多年来，你以为本宫就不想认你吗？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为了避免你父皇怀疑，本宫只能忍气吞声……” “你们上辈人的恩怨，儿臣不想听，也不愿意听。”宇文凌淡淡道：“母后守着父皇也有两日了，都不曾合眼，应该很累，先回去休息！这里有儿臣守着就好。” 刘皇后如何肯轻易放弃！ 她守在这儿半天，为的就是此刻，万万不能被宇文凌给破坏了。 “凌儿，你知道的，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她看着宇文凌，语带哀伤的道：“现在陛下昏迷不醒，正是废掉宇文离，立你为太子的最好时机……” 话音未落，躺在病床上的皇帝宇文岚就是轻轻一阵咳嗽，随即眼皮子颤抖，似乎要清醒过来。 刘皇后一惊，连忙走过去，狠狠一掌打在皇帝后颈上，皇帝瞬间昏迷。 “母后！你怎么可以这样！” 宇文凌亲眼看着他母亲的暴力行为，惊的目瞪口呆。 刘皇后没有理会他，目光紧紧的盯着皇帝，确定他已经再一次的陷入昏迷之中，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她扭过头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宇文凌，皱着眉头道：“当初本宫与辰妃一前一后生下孩子，只相差一天，皇帝为了让辰妃的孩子当上太子，故意将两个孩子调换，本宫不知情，这么多年一直都将太子当做自己的孩子，直到几年前，才发现了真相……” 宇文凌对此却没有多大感触。 从小他就没有娘，辰妃早故，他在这深宫之中如同一根野草一般长大，成年之后因为出众的外貌，还有一张巧嘴，得到了皇帝的喜爱，这才渐渐的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变成赫赫威名的凌王。 这些年，他早就不渴望什么母爱亲情了，一个人也能过的很好。 刘皇后的话，对他并未造成任何的影响。 “母后一直不让父皇醒来，是想趁着这个时机，废掉大哥，立儿臣为太子？” 宇文凌盯着刘皇后，道：“可是母后想过没有，父皇他总有醒过来的一天……” “一旦你做了太子，他自然就没有醒过来的必要！” 刘皇后猛然抬起头来，一张保养得宜，还能看出年轻风采的脸上，露出坚决的神情。 宇文凌尽管早有预料，可是听到这句话，还是一愣。 “母后，这么多年，你看起来与父皇挺恩爱的……” “那些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刘皇后打断他，语气充满了愤恨：“你也不想想，他都能将你与太子调包，让本宫平白养别人的儿子几十年，他能对我有多少真心？不过是辰妃死了，终于发现我的好罢了！” 看的出来，刘皇后对于当年那些事，至今耿耿于怀。 宇文凌觉得有些无语，他想劝刘皇后来着，但是想一想，还是觉得算了。 这么固执别扭的一个人，岂是他能轻易劝说的动的？ “你不能杀死父皇。” 宇文凌沉声道：“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南越在边关蠢蠢欲动，大哥被废，父皇去世，你觉得就只靠儿臣一个，就能撑得起这整个北狄天下？” “你自然能！” 刘皇后显得信心十足：“而且还有本宫在你身边，这些根本就不算什么……” “母后，你真是太天真了。”宇文凌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扭头看一眼昏迷过去的皇帝宇文岚，眼神里露出一抹心疼之色，转过身去打算叫太医进来为他瞧一瞧。 刘皇后目光冰冷的站在那儿，没有阻止他。 不一会儿太医进来，把了脉之后沉声道：“太子殿下，陛下并无多少大碍，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总是这句话，可是陛下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刘皇后冷冷道：“昨日推今日，今日推明日，若是你没那个本事，就不要总是说大话！” 林太医的脸瞬间就白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臣无能，请皇后娘娘赎罪！” 宇文凌开口道：“林太医，不关你的事，母后忧心父皇，心情不好，她不是故意向你发火的，你先退下！” “是！殿下！”林太医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冲着宇文离弯腰行礼之后，忙不迭的转身退下。 刘皇后忍了又忍，才没发火。 眼看着日头高升，午时到来，她把齐嬷嬷打发出去，请那些大臣们回去休息。 可是偌大的太阳底下，那些大臣们谁也不肯离开，一定要跪等皇帝醒来。 齐嬷嬷回来，把消息禀报了，刘皇后面色阴沉，想了想让齐嬷嬷多带些人去御膳房里端吃的：“他们跪这么久，想必一定饿了。” “娘娘真是宽厚仁慈！” 齐嬷嬷感叹了一句，转身退下。 宇文凌语气幽幽道：“母后能对这些大臣宽容，为什么就不肯多宽容父皇一些呢？这些年，他对您其实不算差……” “住嘴！” 刘皇后暴怒出声。 宇文凌闻言伸手摸了摸鼻子：“抱歉，儿臣这就闭嘴，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母子两个即便闹的如此不愉快，他也不打算离开，而是走过去在皇帝床边上坐了下来，神情专注的看着病床上的皇帝：“父皇，您赶快醒来！北狄不能没有您……” 皇帝若是不死，宇文离这个太子就不可能被废！ 刘皇后面色阴沉，盯着宇文凌俊美无匹的侧脸不说话，为什么她从前一直都没发现宇文凌跟她长得如此相似？不光模样相似，就连性情都是如出一辙，一样的倔强，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碧云，让人摆饭，本宫饿了！”她气哼哼的道。 “是，娘娘。” 屏风外头有个宫女低低应了一声，随即是脚步声走远的声音。 不一会儿，整个养居殿里就弥漫起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宫人进来请刘皇后去偏殿里用膳，刘皇后将目光看向宇文凌。 “别倔了，从昨夜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先去用膳！” 语气有些缓和的意思。 宇文凌听了出来，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同意了：“母后说的是，您这几天一直都在服侍父皇，想必又累又饿，儿臣陪您去用膳，刚刚说话直了些，请母后原谅。” 说着，起了身。 刘皇后看他答应了，疲惫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欣慰：“你能这样想，本宫很是欣慰。“ 母子两个各怀鬼胎，走到了饭桌前。 刘皇后亲自拿起公筷，夹起一块红烧醋鱼，递到了宇文离碗里面：“来，多吃些，这个是你最爱吃的菜。” 宇文凌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笑了：“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难为母后居然还记得。” 刘皇后闻言眼眶瞬间一红：“只可惜那时候母后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对你受的苦难视而不见，一想起过去的事情，母后就心如刀割……” 说着，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宇文凌笑着安慰：“都过去了，母后不用放在心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拿起筷子来，也夹了一样刘皇后爱吃的菜，递到了她的晚中。 刘皇后最煎熬顿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宇文凌趁着气氛还好，刘皇后脸上挂着笑容时，开口劝道：“母后，其实儿臣对太子之位并不是那么志在必得，儿臣心里更希望的是，咱们北狄能够风调雨顺，国泰安民，您跟父皇都能长命百岁……” “大哥既然有能力当这个太子，能治理好这个国家，为什么不让他去做呢？当一个皇帝，要承受的东西真的太多，儿臣嫌累……” 刘皇后的脸色猛然变了！ 她忍了又忍，才没发火，当下冷冷道：“你想错了！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做太子！要么死！你自己选！” 宇文凌张口结舌。 他愣了愣，刚想开口，忽然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坐在他面前的刘皇后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又变成无数个…… 晕迷过去之前，宇文凌听到刘皇后冷冷开口：“来人！把凌王扶去偏殿里歇息，好生照看！” 完了，他上了刘皇后的当了！ 饭菜中下了药！ 这是晕迷过去之前，宇文凌心中的念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自己才是刘皇后的亲生儿子，她怎么会突然向自己下手？ “凌儿，本宫也不想这样。” 第378章 寿宴（七） 站在晕迷过去的宇文离面前，刘皇后脸上露出一抹心痛之色：“可是本宫说过，要么做太子，要么死！本宫不允许失败，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齐嬷嬷带着几个宫女上前，准备将晕迷过去的宇文凌从地上搀扶起身，可是他毕竟是成年男子，昏迷之后，重的吓人，几个宫女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他抬起来。 “废物！全都是废物！” 刘皇后看了气的破口大骂，又叫了几个太监来，才将宇文凌抬走。 她面色阴沉的看一眼齐嬷嬷，沉声道：“东西拿上来！” 齐嬷嬷满脸惊讶：“……皇后娘娘，真的要这么做？” “费什么话！拿来！” 刘皇后瞬间怒了！原本游移不定的心，也因为齐嬷嬷的问话而瞬间坚定。 不做太子，就是死路一条，她别无选择！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拿……”齐嬷嬷满脸都是惊恐之色，闻言连忙点头，然后转身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锦盒被她从外头拿了进来，齐嬷嬷满脸踌躇，犹豫着没敢递给刘皇后。 “拿来！”刘皇后劈手就夺了过去。 她毫不犹豫的打开锦盒，拿出了里面的赫色玉雕小瓶，拔掉瓶塞，举着往皇帝的病床前走去。 齐嬷嬷浑身颤抖，不敢看这一幕，将头撇向一旁。 “陛下，对不住，妾身也不是故意要这么做……”刘皇后站在病床前，面色复杂的盯着昏迷不醒的皇帝看了许久，终于一咬牙，一手掰开他的嘴巴，一手将瓶子里的药倒进了皇帝口中。 她很有耐心，松手后站在床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确定皇帝是真的将药全部都吞了下去，这才放心。 起身走向门口，刘皇后信心十足的道：“好了，现在可以将那张提前写好的圣旨拿出来了……” 做大事者，自然要事先准备充足。 齐嬷嬷在拿毒药时，就料到刘皇后要这个了，早就准备着了，闻言连忙递上一个明黄色的锦盒：“娘娘，东西拿来了……” 刘皇后接过去看了一眼，打开来，将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看下去，当看到那句‘立二皇子宇文凌为太子’时，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伸手拿起印泥，捉住了皇帝手臂。 “活着时，你不喜欢凌儿为太子，本宫怎么劝说都不行……现在你就要不行了，就满足本宫的愿望！” 方方正正的大宝玺印，沾上鲜红色的印泥，端端正正的在圣旨上落下印记。 至此，刘皇后心中方定，她看着手里面的圣旨，喜极而泣。 “太好了！凌儿总算是太子了……” 齐嬷嬷在一旁低声开口道：“娘娘！陛下不行了……” 刘皇后心中一动，立刻抬眸望向病床，就看见宇文岚的嘴角上有鲜红的血迹缓缓流淌下来…… 她连忙将手里的圣旨在病床前一放，扑通一声在床前跪了下来：“陛下……你怎么了啊……” 哭声引得外头正在用膳的大臣们纷纷侧目，这是怎么了？不是说陛下就快要醒过来了吗？ 有宫人急匆匆的从养居殿里奔了出来，大声呼喊道：“陛下不行了！皇后娘娘请内阁大臣薛大人，还有宰相齐大人……” 她念了一长串的人名，都是朝廷二品以上的大员。 “皇后娘娘请你们进去！” “陛下到底怎么了？”大臣们惊慌失措，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围拢过来，可是养居殿外有禁军把守，只有少数人能够进去，其余的人只能在外头翘首以盼。 “陛下原本情况已经稳定了，谁料到突然间就恶化了……”禁军首领史大人红着眼圈道：“据守在内殿里的宫人说，陛下下先前一直在呓语，喊着太子殿下的名字，想必是太过失望，所以……” 众臣闻言，面色十分沉重。 事情发生三天，该调查的都已经调查，除了查出来那杯毒酒是有人提前掉包之外，再无任何结果，就连奉酒的宫女都处死了几个，也没查出来什么。 皇帝中毒，是太子与太子妃所致，这件事已成定局。 不少支持宇文离的大臣们，纷纷倒戈。 所以，当刘皇后捧着那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一脸沉重的从养居殿内殿里走出来，对着众臣大声念出来时，居然没有一个人反驳。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老皇帝昏迷前，曾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出太子只能是宇文离，他死后，要由宇文离继承皇位的话。 “皇后娘娘！凌王殿下呢？”内阁大臣薛大人大声喊道：“应当请出殿下来，即刻领旨！” 刘皇后闻言伸手抹了抹眼泪，梗咽道：“凌王因为日夜不合眼的照看陛下，刚刚已经累的晕迷过去了……册立太子的仪典，只能等日后……” “凌王殿下真是小心可嘉，册立太子之事，实至名归！” 众位大臣纷纷赞扬，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北狄还有一个太子呢！宇文离并未被废。 刘皇后没有忘记，她缓缓环视一下众臣，抬高了声调道：“在此之前，本宫要将毒害陛下的真凶，当朝太子宇文离废为庶人，众臣可有意见？” “臣等并无异议！” 众臣闻言面面相觑，但是看着刘皇后手心里的明黄色圣旨，全都妥协了。 现在还争论那些有意义吗？宇文离既是毒害陛下的凶手，那么他自然不能再当太子，皇后没有要他以死谢罪，已是开恩。 “没有就好！”刘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娘娘！娘娘！陛下醒了！”却在这时，宫女碧云一脸慌里慌张的从内殿里奔了出来，对着刘皇后大声呼喊起来。 皇帝醒了，她不是高兴，而是恐惧。 众臣看着这一幕，顿觉觉有些诡异。 刘皇后面色一变：“当真？陛下当真醒了？” 她刻意的让自己露出喜悦的神情，但是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的心情。 怎么可能！明明皇帝已经吃下了她亲手喂下的毒药，这么长时间了早就毒发身亡了，怎么可能醒来…… “是的！娘娘！陛下醒了……”碧云一脸的惊恐，对着皇后道：“娘娘，您快进去看一眼！” 刘皇后一脸呆滞，但是群臣沸腾了，众人脸上喜气洋洋：“陛下醒来了，真是太好了！如今应当请出凌王殿下，商议册封太子之事……” “不错！是该选个好日子！”另一位大臣附和道。 刘皇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册封宇文凌为太子，是她期盼了一年多的希望，可是此刻面对激动的群臣，她的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当下勉强笑道：“请大家稍安勿躁，陛下醒来是好事，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陛下早日康复，至于册封太子之事……” “殿下！您醒了？……” 忽然的一道说话声，打断了刘皇后。 她面色僵硬的转过头去，看见皇帝的近侍太监赵公公站在大殿门口，瞳孔不由的一缩。皇帝不仅醒来，还要出来吗？ 这个赵公公，她已经让人背地里处置了，怎会…… 脚步声响动，养居殿的大门从里面打开，发出沉闷的吱呀一声，随后，宇文凌阴沉着一张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刘皇后一看见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伸手一摸额头，满满的都是冷汗。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众臣纷纷下跪磕头。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的落在宇文凌的身上，给他周身平添了一丝温暖，但一身黑衣的他，显得面无表情。 “本王不是太子。”他沉着脸冷道：“父皇还活着，此事等他好一些再行定夺，诸位大臣先回去！” “殿下，陛下真的没事了？” 有大臣开口问道。 宇文凌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进去瞧瞧，但是不能进去太多人，会影响父皇休息……” 听他这么一说，众大臣顿时一颗心落回了实处，除了官职最高的几个人之外，其余人都没有要进大殿的意思。 最终宇文凌带着几名大臣进了养居殿，刘皇后本想阻止，可是接触到宇文凌冷冰冰的目光，最终闭上了嘴巴。 …… 监牢之中。 宇文离呆不过半天，就收到了小全子托人带来的消息，皇帝已经清醒，但是刘皇后抢在前头，已经昭告天下，废除了他的太子之位。 尽管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宇文离听到还是有些愤怒。 刘皇后，终于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再也不屑在众人面前表演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了。 从现在开始，两个人正式撕破脸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撕拉一声，宇文离阴沉着脸，将手里的信纸一点一点撕的粉碎，扔在了幽暗空荡的地面上，不等纸屑落地，他就猛然起身，走到牢房前面，狠狠敲了一下。 很快便有狱卒现身，恭敬的站在牢前：“太子殿下，请问有什么吩咐？” 宇文离的目光落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又看看前方黑黝黝的通道，走廊尽头，一个人也没有。 “去拿纸笔来，本宫要写信！” 狱卒似乎早已经预料到宇文离会这么说，并无意外，一伸手就从身后拿出一整套的文房四宝来，打开牢门递给宇文离道：“殿下，您抓紧时间，写完之后，属下就去送信。” 宇文离点点头，没说什么，接过东西回到床边上，将东西摊开来，略微一思索，便奋笔疾书起来。 狱卒一直静静的站在牢房外头等着。 不一会儿，语文刘搁下笔，将写好的纸张拿起来，吹干墨迹，仔细小心的折叠好，递给了狱卒。 “殿下放心，不出三日，您一定会回到朝堂上去！” 狱卒低声的道。 宇文离不置可否，他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个！ 目前，他想要翻身，唯一的机会就是，等皇帝宇文岚清醒过来，这似乎非常的难。 “你抓紧时间把信送出去，再让穆离想办法见本宫一面！”他声音低沉的道。 “属下明白！” 狱卒收了信，目光警惕的朝着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便将信塞进胸前衣襟里，告别宇文离，急匆匆的离开了。 宇文离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长廊上，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然后颓废的回到床边上躺了下去。 自从皇帝中毒，他被关押到这幽暗潮湿的地牢中，他已经足足三天没有合眼了，此刻得到了皇帝平安的消息，才终于能将心里面的重担稍稍卸下来一些，终于感受到了困意。 采薇，你现在在做什么？ 睡过去之前，宇文离脑海中出现最后一个人名。 与之相隔不远处的牢房内。 李采薇双手环胸，呆呆的坐在牢房内，目光盯着头顶阴暗潮湿的顶棚，心思却早已经飘荡的很远。 如果在大昭寺，青鸾询问的时候，她做出离开的选择，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今日之事？ 不会。 李采薇笑着摇摇头，甭管她在不在，都会有人设计这一出的，因为那些人的目的是对付宇文离，并非是为了对付她。 “看，那个贱人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来陷害陛下了！” 对面的牢房中，赵侧妃一双充满了阴霾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了李采薇，三天的不吃不喝，让她迅速的憔悴下去，如花面靥干涸如失去泉水滋润的泥土，又苍白又虚弱，一双眼睛通红充血，死死的盯在李采薇身上，恨不得吃了她的肉，扒了她的皮！ 这三天来，她想了无数的办法来对付李采薇，但却因为牢房的阻隔，还有同房间人的厌恶，而一一失败。 赵侧妃不仅不收手，反而变得更加疯狂了。 如今李采薇只要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她就要一惊一乍，然后闹腾的整个监狱里的人都不得休息。 这不，同牢房的一个侧妃当即不耐烦道：“消停点！大家都在这里，出都出不去，她还怎么害人？再说，谋害陛下这样的大罪，自有官员去查，关你什么事……“ “贱婢！你敢包庇那个杀人犯！” 憋了这么多天的火气，始终找不到发泄点，今日总算有人应战，赵侧妃双眸一亮，忽然合身朝着那个开口的侧妃扑了过去！ 第379章 寿宴（八） 憋了这么多天的火气，始终找不到发泄点，今日总算有人应战，赵侧妃双眸一亮，忽然合身朝着那个开口的侧妃扑了过去！ 那人不防，一下被扑了正着，整个人跌落在肮脏泥泞的地面上，还没开口，脸上就狠狠一疼。 她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 “我打死你个贱婢！居然敢帮那个杀人犯！”赵侧妃并不解恨，收手之后紧跟着再一次出手，狠狠打在身下女子脸上。 “快别打了！”其余侧妃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围上来，将赵侧妃从地上拉了起来。 “怎么了？闹腾什么呢！”狱卒听到动静从外头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木棍在铁栅栏上重重一敲，恶狠狠的道：“一个个的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晚饭取消！都给我饿着！” “别！是她先闹腾的！跟我们没关系！” 侧妃们纷纷手指赵侧妃，想要跟她撇清关系。 赵侧妃勃然大怒，怒道：“谁说没关系的？要不是你们孤立我，我怎么可能会打人？” 众人刚要反驳，狱卒再一次狠狠的敲击了一下牢房大门，冷冰冰的道：“看样子把你们这些人关在一起，实在是太优待了，这样，三个人一间，分别关押，反正这里空房间多的是。” 说着，命人将牢房门打开。 赵侧妃等人闻言微微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狱卒就走上前去，一伸手抓住了一个侧妃的胳膊，将她拉往隔壁的牢房。 那侧妃啊的一声尖叫，不停的挣扎起来：“我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你凭什么动我！滚开！” 不料狱卒劈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还做梦呢！太子殿下早就被废了，他都老老实实的待着，你算什么？” 那侧妃被打蒙圈了，刚反应宫来就听到了这惊雷一样的消息，瞬间惊呆了。 而牢房内其他侧妃，也都面露震惊。 “殿下，被废了？”有人喃喃自语着，咕咚一声书混落魄的跌坐在地面上。 “不可能！你撒谎！”赵侧妃猛然尖叫起来，一伸手将那狱卒远远推开：“太子殿下永远都是太子殿下！他不可能被废！” “一个个真是病的不轻。”那狱卒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推的肩膀，见上面落下了一个灰色的手印，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嫌弃的神情，当下毫不怜香惜玉，将屋内的几个人全都撵了出去，分别关押到其他牢房内。 最后，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只剩下赵侧妃一个人，无处可去。 由于她的神情太过阴狠，狱卒也不敢靠的太近，目光四处看了看，忽然发现李采薇的牢房内只有一个人，当即双目一亮。 “你就住这里好了！” 他当即走过来，将李采薇的牢房门打开，将赵侧妃塞了进去。 屋子里，李采薇正在睡觉，听到动静刚坐起身，就看见赵侧妃一脸狞笑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是……” “牢房重新分配了！今后你们两个人住一间！”狱卒在身后解释道。 李采薇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赵侧妃几步走到自己面前，双手叉腰道：“你！给我起来！老娘要睡觉！把地方让出来！” “凭什么？”李采薇坐在那儿没动。 “就凭这个！”左看右看，见狱卒已经离开，赵侧妃终于收起了伪装，狞笑着上前，依样画葫芦，准备给李采薇脸上也抓上几道血痕，她早就看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不耐烦了！ 李采薇闪身躲过，赵侧妃扑了个空。 她饿了三天多，早就头晕眼花，这一扑之下，没抓着李采薇不说，自己还摔了一下，整个人软软的倒在床榻上，起都起不来。 李采薇这几天虽然没睡好，但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身体素质比起赵侧妃来说，好了不少，躲闪过赵侧妃的致命一抓之后，她双手抓着对方的胳膊，狠命的向后一摔。 扑通一声！赵侧妃狠狠的大头朝下摔在了地上，脸先着地。 “你！你……你竟敢……”赵侧妃在地上不停的扑腾挣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等抬起脸来时，李采薇扑哧一声就笑了。 原来，前天的时候，她不小心用膳时打碎了一个碗，有一小块瓷片掉落在地上，也没人去捡，狱卒收走了那个缺口的碗，给她换了一个，没想到赵侧妃运气这么不好，这一摔，刚好摔在了这瓷器上，左脸上被划拉出很长的一道口子来，鲜血长流。 赵侧妃总是嚷嚷着要抓花别人的脸，没想到，现在反倒是她自己的脸先花掉了。 “啊！我的脸！我的脸！”赵侧妃看到李采薇的笑，心下直觉不好，等她颤颤巍巍的摸上脸时，摸出了一手的血，顿时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声音大的瞬间就把狱卒给惊动了。 “干什么！干什么！“ 狱卒冲着这边大声的呵斥，手里的木棍敲的啪啪做响：“不要命了是不是？再敢吵闹，我就成全你们，立马送你们下地狱！” “是她！是她打我的——” 赵侧妃手指李采薇，撕心裂肺的尖叫道：“你们看看我的脸！都是她害的！你们给我杀了她呀！” 狱卒顺着她的话看了过来，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鲜血长流，伤口狰狞，无论什么样的美人儿，只要沾上这两样，那就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狱卒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看了赵侧妃一眼，嘴里不耐烦的道：“这事儿我们不管！我们只负责把你们关押起来！” 说着，转过身去，大摇大摆的转身往外走去，并不理睬赵侧妃。、 “等我出去！一定要你们好看！一帮没有人性的家伙！” 赵侧妃几乎气死了。 她颤抖着伸手从怀里面摸出唯一一方干净的锦帕来，把脸上的血给擦掉了，不小心碰到伤口，她整个人痛的龇牙咧嘴。 李采薇回到床上坐下，双目警惕的瞪着赵侧妃，在心中思索着一劳永逸的方法。 狱卒为什么要把赵侧妃跟她分配到一个牢房内？ 为什么不是别人？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来，赵侧妃已经擦干净了脸上的血，她还是爱惜自己的脸的，在衣襟上撕下一根布条，把脸上伤口包扎了，随后看向李采薇。 李采薇也静静的看着她，半点不害怕。 一时之间，牢房里安静下来，寂静的如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其他牢房内的侧妃们也都紧张不已的看着这边，有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打打，最好两败俱伤，全都死掉！这样等她们出去，就还能回到太子殿下身边，还少了两个竞争的人呢！ “太子妃心地善良，还把饭菜分派给我们吃……”有一个侧妃担心的道：“赵侧妃好凶悍呀！太子妃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李采薇对这些不置可否。 她冷冷的扫了赵侧妃一眼，语气淡然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也不要过来，这牢房内死一两个人并不算什么，我并不介意当着大家的面儿动手。” 赵侧妃闻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 但很快，她就将脑袋往上一昂，眼睛里露出愤怒来：“李氏！你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还用毒酒害了陛下！你早就该死了！” “好啊，那你动手啊，冲上来杀了我。”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神情淡然：“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着，缓缓伸手，将掉在地上的那个瓷片捡了起来，那上头还沾染着一点红红的鲜血。 毫无疑问，那是赵侧妃脸上留下来的。 赵侧妃也看见了，瞳孔猛然一缩。 她怒瞪着李采薇，勃然大怒道：“李氏！你真是不要脸！居然敢伤害我！等查明了真相，皇后娘娘必定不会放过你这个伤害陛下的真凶，一定会将你凌迟处死……” “那个位置原本是你坐着的。” 李采薇忽然开口，打断了赵侧妃：“而桌子上的哪壶酒，也经过了你的手，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是你在那酒水中做了手脚，原本是为了害我，却没想到会害了陛下？” 赵侧妃的脸色蓦然一变！ 整个人猛烈的颤抖了一下，她变得狂怒不已：“一派胡言！你分明就是为了给自己脱罪，才故意诬陷我！” “是不是诬陷，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李采薇冷冷一笑。 赵侧妃眼神里的恐惧更多了，直觉告诉她，李采薇一定已经发现了什么，她想开口，将李采薇反驳的哑口无言，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牢房外头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来人还不少。 牢房内关押的女人们齐刷刷将头转了过去。 进来的是牢头，身边跟着个狱卒，一脸的神情凝重，进了监狱之后，他没有左顾右盼，而是带着人直奔李采薇所在的牢房而来。 “打开它！”牢房门前，牢头沉声命令。 “是！大人！”立刻有狱卒上前，将牢房门打开了。 赵侧妃看着那些人冲进来，顿时哈哈大笑：“李氏！我说的不错？你死到临头了！皇后娘娘派了人来，要把你抓走……” 话音未落，就有狱卒直直的冲着她走过来，一把抓住了她。 赵侧妃的声音噶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也从得意变成了震惊，她失声尖叫道：“你们干什么？抓我做什么？你们要抓的人是李氏呀！她就在那边！你们去抓她呀！” “李氏是？末将奉陛下之命，抓的就是你。”牢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赵侧妃，由于她脸上绑着绷带的缘故，他花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认出她来。 “为什么？”李氏脸色苍白，不停的挣扎。 “为什么？你在御酒之中下毒！”牢头冷哼一声，冲着李氏冷笑道：“还有脸问为什么？带走！” “我没有！你们弄错了！”赵侧妃惊叫连连：“在御酒之中下毒的人是李氏呀！是李氏呀！你们凭什么抓我……” “这些话，你去陛下面前解释！”牢头冷哼一声，挥手命人将李氏带走。 “放开我——” 李氏的尖叫声充斥着整个牢房，就连男狱那边都被惊动了，但最后还是被带走了。 这一下，牢房内众人顿时变得沉默，每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一丝害怕来。 最凶悍的赵侧妃被带走了，不知道下一个就轮到了谁。 “别看李氏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她可是有太子殿下护着的！否则赵侧妃都被抓了，她却平安无事……”夜深人静的时候，牢房内一个角落里有人低低的议论道：“要说最有可能在御酒中下毒的人，那应该是李氏，毕竟，是她亲自把酒递到太子殿下手里去的……” “可是赵氏也有可能啊！宴席开始时，她就霸占了李氏的位置，还在那儿吃了不少点心，就算在酒水中动了手脚，也是有可能的……” “哎呀，说不清了！反正就是她们两个！” 众侧妃们还是议论纷纷。 李采薇没有理会这些议论，而是将身上的薄薄棉被拽了拽，尽量将自己盖严实一些。已经进入冬天，在牢房这样的地方，夜里睡觉时，即便是盖着被子也觉得冷。 她能勉强度日，但是其他侧妃就没这么好命了。 一个牢房内只有一床破破烂烂的棉被，还是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却有三个人住，势必另外两个人就要挨冻，每到夜间，就会发生争吵打闹，弄的其他人也睡不着。 李采薇尽量不去理会那些争吵声，抓紧了时间空隙去睡觉，吃饭时也按时的吃，也许是因为有人照看的缘故，她的伙食一向都比别人好，因此在牢内的这几天，她过的还算不错。 但是第七天，牢房内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晌午饭后，李采薇抓紧了时间补眠，她刚刚睡着，所在的牢房门就被人拍的山响。 李采薇不得已睁开了眼睛，刚掀开被子翻身坐起，就看见牢房外头站着一大批的人，有狱卒，有太监，有宫娥。 这几天在牢内，所见皆是粗布衣裳，凌乱装扮，突然看见几个穿红着绿的宫人，李采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呆呆的，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380章 寿宴（九） “李氏，刘侧妃来看望你了。” 牢头的声音懒洋洋的从外头传了来，带着一抹调侃，一抹笑意：“来人！把牢门打开！” “是，大人。” 咔哒一声，锁打开了，牢门开处，牢头转身看向身后幽静的长廊，姿态又恭敬又虔诚：“刘侧妃娘娘，李氏在此。” 李采薇抬起了头，没看见刘玉婵人，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带着茉莉花香的胭脂味儿。 都已经快要生了，刘玉婵居然还是涂脂抹粉。她就不怕这些对孩子不好？ 李采薇心里刚闪过一个念头，牢房外就出现一个双人抬的椅子来，椅子摇摇晃晃，上头坐着个打扮妖娆美艳的女子，不是刘玉婵又是谁？ 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双手懒懒的放在肚皮上，一双眼睛淡淡朝着李采薇瞄了过来。 李采薇亦是目光平静的看向她，两个人四目相对，竟然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过了良久，刘玉婵忽然低低的笑了：“太子妃就是太子妃，即便是身陷囫囵，也能安之若素，我等凡夫俗子真是望尘莫及。” “刘侧妃过奖，你的本事，一般人也比不了。”李采薇淡淡开口。 刘玉婵摆摆手，立刻就有宫女走上前来，弯下腰去将一大块的绫罗绸缎铺在了脏兮兮的地上，随后两边宫人将刘玉婵坐的椅子放了下来。 刘玉婵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着，目光淡淡一扫李采薇，笑道：“看太子妃这模样，在牢房里的日子过的挺不错啊！也不枉费我特地叫人关照你一番。” “是你叫牢头关照我的？”李采薇闻言微微一愣。 她还以为…… “你还以为是太子殿下对你这般好的？”刘玉婵打量她一眼，懒洋洋一笑，道：“你错了，太子哥哥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他哪里还有功夫管你？尤其是，害的他陷落到如此地步的人，是你……” “我要是太子哥哥呀，现在必定对你恨之入骨！” 李采薇无话可说。 脸上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如果，那日在寿宴上，她没有替宇文离斟那一杯酒，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原本我以为，进了这天牢大狱之中，只要是有良知的人，必定会自裁以谢罪，可是没有想到，你却如此的厚脸皮，居然活了下来……” 刘玉婵看着李采薇，慢悠悠的道：“我知道，你是在等太子殿下早日把你从这深陷的泥沼之中救出去，可是你也不想一想，他凭什么救你？就因为你是南越的公主？就因为他爱你？” “我没有指望殿下来救我。”李采薇沙哑着声音道。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刘玉婵闻言呵呵一笑，抬眸看着她道：“可是你都没有哭，李采薇，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了，明明低贱如泥，却偏偏以为飞上了枝头就能变成凤凰，事实证明，乌鸦还是乌鸦，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 “还有什么羞辱的话，你一并说，我听着。”李采薇神情淡淡。 刘玉婵见激怒不了她，当下面色一变，挥挥手命牢头等人退下：“你们先下去！本侧妃有些要紧的话与李氏说，不方便你们在场。” “是，侧妃娘娘。”牢头连连点头，但却在离开时，对着刘玉婵开口叮咛道：“您可要小心一些，这些被关押进监牢里的女人，很有些疯狂，奴才只怕他们伤害到您娇贵的身躯……” “不用！”刘玉婵摆摆手，显得并不在意：“本侧妃是什么人，区区一个李氏，伤不到我。” 牢头闻言，目光朝着李采薇看了一眼，见她安安静静，的确不像是会突然爆起伤人的样子，便转过身去，带着他的手下全都退了出去。 刘玉婵这才看向李采薇，目光冰冷：“我知道你在等太子殿下救你出去，今日就是来告诉你，不用等了，永远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是吗？”李采薇语气淡淡。 她并不把刘玉婵的话放在心上，情敌之间的话，不足取信。 “你一定很想知道现在宫里面的情形？”刘玉婵将自己的身子往前倾了倾，盯着李采薇的眼睛饶有兴致道：“没关系，今日我就是来告诉你的……” 李采薇不置可否，倒要听听，她能说出怎样的话来。 “陛下昏迷不醒之后，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姑母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没有让局面变得更加糟糕，同时，也在陛下清醒时，督促他写下了圣旨遗诏，册封凌王为当朝太子……” “本朝不可能有两个太子！”李采薇反问道：“皇后娘娘真的是这么做的？” “你急什么。”刘玉婵语气淡淡：“册立凌王为太子的大典定在了三日后，在这之前，自然已经废掉了先前的太子，哦，他现在是大皇子了。” 宇文离居然被废了太子之位！ 李采薇闻言，有些心痛，她猜测不出来，若是宇文离知道这样的实情，会多么愤怒。 “很伤心是不是？太子哥哥不是太子，你也就连个侧妃侍妾都不算。”刘玉婵紧紧的盯着李采薇，笑的越发肆意：“他有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你造成的！” 你造成的…… 你造成的…… 李采薇猛然闭上眼睛，有夺门而走的冲动！ 然而不能，刘玉婵守在牢房门口，她的身后全都是宫女太监，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根本就逃不掉。 “若是没有皇后娘娘，还有你的算计，事情根本就不会变成这样。” 李采薇猛然睁开眼睛，双目如火炬一般的看向刘玉婵：“你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得意？高兴？还是炫耀？太子被废，他也离死不远，害死了你最爱的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不，我不来炫耀的。”刘玉婵忽然咧嘴一笑，笑容十分诡异：“而是来羞辱你的。” 说着，扭头看向外头：“都中午了，怎么还没有人来送饭？碧云，你去催一催。” “是！侧妃娘娘。” 立刻有人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碧云捏着鼻子，端着一碗饭从外头走了进来，隔着老远，一股馊味就浓浓的传了来，牢房内所有人，包括刘玉婵自己，都紧紧的捂住了鼻子。 那一碗饭，递到了李采薇的面前。 刘玉婵欣赏着李采薇慢慢变了的脸色，得意一笑，道：“李氏，这些饭菜都是给你的，赶紧吃！别辜负了我一番好意……” “多谢好意，不过我不饿。”李采薇看都不看那碗饭，就给拒绝了。 “那可由不得你。”刘玉婵冷冷一笑，扭头给自己身边的宫人递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两个长的五大三粗的婆子走上前来，三下五除二的挽起袖子，来抓李采薇。 绝对的武力值面前，李采薇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她被两个婆子按在那碗馊了的饭菜前，整个人都快要晕厥过去：“刘玉婵！这样折辱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没好处，但是我乐意呀！”刘玉婵拍了拍手，许笑盈盈的看着李采薇，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眼下这简陋的环境，还有难闻的气味。 “给我吃！这可是侧妃娘娘的好意……” 一个婆子举起了那碗馊饭，就往李采薇嘴巴里塞，另一个婆子则牢牢的抓着李采薇的胳膊双手，不允许她反抗。 李采薇没有办法，只能左右摇晃着脑袋，避免那些腌脏的食物被自己吃下去。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刘玉婵懒洋洋的道。 立刻，又有两个宫女捏着鼻子凑了上去。 人一多，李采薇再也无法反抗，散发着浓浓酸臭的饭菜被塞进她的嘴里，一股难以忍受的感觉从腹腔里冲上来，她再也忍不住的张口哇的一声就吐了。 不偏不倚，正好喷了眼前几个嬷嬷一身。 “啊！好脏啊！”几个嬷嬷怪叫一声，猛然推开李采薇，啪的一声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李采薇被打的偏着身子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上也沾染了一些呕吐物。 刘玉婵目光冰冷的看着这一场闹剧，淡淡道：“继续，今日这碗饭要是喂不完，你们也就不用跟我一起回宫了。” 此言一出，几个嬷嬷宫女脸色都是一变。 这一次，没人再对李采薇客气了，几个嬷嬷冲上前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先噼里啪啦打了十几个巴掌，直打的李采薇眼冒金星，差点晕厥。 然后，两个人这才给她喂饭。 其实不算是喂，可以说是倒了。 李采薇被呛的直翻白眼，不停的摇头想要反抗，但胳膊还有双手，甚至脑袋都被敌人控制住的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反抗。 只能被动的，咽下那一口口恶心无比的饭菜。 这一刻，李采薇心里十分怨恨刘玉婵，双目死死的盯住了她，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个贱人。 刘玉婵接触到李采薇的眼神，十分得意的笑了，然后她挥挥手，命嬷嬷们放开李采薇：“李氏，本侧妃对你的招待，你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李采薇伸手擦一把嘴角上的脏污，恨恨道：“只希望刘侧妃日后天天都能吃上这样的美味佳肴！” “啧啧，生气了？你不过才吃了一碗而已。”刘玉婵冷冷道：“可是你看看那些跟你一起关进来的女人，她们天天吃的不就是这些？若是不吃，早就饿死了，李采薇，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比别人高贵？别人吃得，你就吃不得？” 李采薇无话可说。 “你也别恨我，至少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还来看你了。”刘玉婵笑道：“可比那些表面上假惺惺，私底下却胆小怕事，来都不来的人强多了！” “李采薇知道她说的是玲珑，当下冷笑出声：“我倒是宁愿你不来看望我！” 刘玉婵不置可否，有些疲惫的伸手摸摸小腹，语气淡淡道：“我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你，李采薇，不要痴心妄想了，太子哥哥他若是能护着你的话，今日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李采薇没有答话。 刘玉婵眯了眯眼，忽然看着她道：“李采薇，你想不想搭救太子哥哥？想不想让他恢复太子之位？” “当然想，可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没有本事救他……”李采薇说着，看了刘玉婵一眼：“其实可以救他的人是你！不是吗？”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擦嘴角，尽管已经没有什么脏东西了。 刘玉婵闻言挑了下眉头，脸上露出一抹讽刺：“李采薇，你居然指望我去救太子，真是太可笑了！” 说着，她低头哈哈笑了起来，那表情就好像李采薇刚刚讲了一个十分可笑的笑话一般。 李采薇也笑，目光看向刘玉婵的腹部：“你当然会救他，不为别的，就为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希望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刘玉婵的声音噶然而止！ 她的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凶狠来，猛然瞪向李采薇：“不错，我是不会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可我也不希望给他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父亲！” “你想怎样？”李采薇淡淡问。 刘玉婵忽然站起了身，抱着肚子慢慢走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的看着李采薇：“我希望你死！只有你死了，太子哥哥才是我一个人的！” 李采薇轻蔑的笑了，语气里带着一抹讽刺，一抹苍凉：“刘玉婵，你刚刚不是说，太子早就不管我的生死了吗？这么说，我对他已是无足轻重，你又何必……” “不错，太子哥哥是没有之前那么看重你了，他不会救你。”刘玉婵淡淡道：“但是我很不喜欢你，我不想让你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个理由足够了？” 李采薇慢慢转身，走到木板床前慢慢坐了下去：“你当真能救太子？” “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玉婵诡异一笑：“你也别觉得吃亏，若非我，你，还有太子哥哥，以及这天牢内所有的女人，全都得死！” “是吗？”李采薇淡淡问。 第381章 折辱 “你不相信？”刘玉婵挑眉。 李采薇轻轻摇头：“我信，毕竟我与太子都被关押在这天牢中，唯一还在宫里的只有你。” “你知道就好！” 刘玉婵得意洋洋道：“所以，你现在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眯无非就是想要我死，可是，我今日若真的死在了这里，日后太子殿下调查时，一定会发现。”李采薇慢吞吞的道：“你就不怕他知道了从心底里恨你？” “怕啊，怎么不怕。”刘玉婵笑了笑，如花一样娇媚动人的脸庞上，闪烁着一抹得意：“所以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东西。” 说着，目光朝着身后望了一眼。 很快，便有宫女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瓶，从中倒出一颗黑褐色的小指大的药丸。 “你吃下了这个，还能再活一个月，一月之后，没有任何知觉就过去了……”刘玉婵盯着李采薇，缓缓道：“就跟睡着了一般，这是本侧妃对你最后的优待，怎么样，够仁慈的了？” 李采薇目光落在那颗黑色的药丸上，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无知无觉？其实应该是穿肠烂肚而死？” “你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 刘玉婵伸手抚了抚小腹，娇媚脸庞上露出一抹疲惫与厌倦之色：“你赶紧吃！本侧妃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李采薇坐着没动，语气冰冷：“下毒这样的低劣手段，不该是你这样的人用的，刘玉婵，你如此自信，等我死后，太子殿下不会替我报仇？” “不明白的人其实是你！” 刘玉婵蓦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捧着肚子，将左右两边搀扶的宫女推开，一步一步走到了李采薇面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恶毒的道：“李采薇，我提前动手，是想给你脸面，等到太子殿下亲自来动手杀你时，你就哭都来不及了！” “殿下会亲自来杀我？除非这北狄的天塌了！” 李采薇呵呵笑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你信还是不信，都没关系。”刘玉婵缓缓道：“我提前说了，你有个心理准备。” “既然殿下会亲自来杀我，那么你躲在一旁看好戏就成了，为什么要不辞劳苦的跑到监狱里来呢？”李采薇反问道：“闻着这样令人作呕的味道，看着这些幽暗潮湿的牢房，你的心情能好一些？” “不错！我就是来欣赏你的惨状的！” 刘玉婵居高临下的盯着李采薇，一双漂亮的凤眸里闪烁着一丝得意：“看着昔日高高在上，受尽独宠的太子妃，落得个如今这样的地步，身陷泥沼，不得自救，还要被最深爱的人一刀刺死，这样的结果，我很满意！” “你说的那是臆想，不是现实。”李采薇觉得刘玉婵有些疯了，转身在木板床上坐了下来：“回去！毒药我是不会吃的，我宁愿死在太子殿下手里面，也不想穿肠烂肚！” 刘玉婵眯了眯眼，有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那可由不得你！”她冷哼一声，扭头向身边递了个眼色。 很快就有两名女婢，如同刚刚喂馊饭那样，上前死死的抓住了李采薇的胳膊，正要撬开她的嘴巴，监牢外头忽然传来狱卒的声音：“太子殿下！您不能过去！” 刘玉婵浑身一颤，猛的扭过头来。 却见牢房的长廊尽头，大踏步的走进来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来，身材倾长，五官俊美无匹，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幽暗昏黄的长廊上，似乎也因为宇文凌的到来，而变得亮堂一些。 刘玉婵的脸却是瞬间沉了下来，她缓缓转身，看着宇文凌道：“你上这里来干什么？” 宇文凌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一言不发的走上前来，当他看见几个嬷嬷手里拿着药丸，准备喂李采薇吃下去时，目光陡然一凶：“刘玉婵！你把本宫交代给你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牢房内所有的狱卒还有宫女太监，全都冲着宇文凌跪了下去，尽管监牢内肮脏无比，但无人在乎。 刘玉婵心虚的将目光撇向一旁，冷哼一声道：“殿下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有害过李氏，她不是好端端的坐在那儿吗？碧云，胭脂，你们都回来。” “是，侧妃娘娘！”几个宫婢当即应道。 宇文凌一伸手，从胭脂手上将那颗黑乎乎的药丸抢了过去，双目盯着刘玉婵，冷冰冰的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补药罢了。”刘玉婵恨恨开口。 “睁眼说瞎话！是补药你吃一个看看！”宇文凌冷冷一笑，走上前来做势要将药丸塞进刘玉婵嘴里，吓的她连连推拒：“宇文凌！你滚开！” 宇文凌倒也没有强行逼她，玉手一弹，那颗黑乎乎的药丸就飞了出去，一瞬间无影无踪，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下一次再让本宫知道，你给大嫂喂毒药，绝饶不了你！” 宇文凌一字一句道：“你给她吃什么，本宫十倍加注到你身上！” “殿下对大嫂可真是关心！”刘玉婵愤恨交加，怒瞪宇文凌道：“太子哥哥还没死呢！你也算不了什么太子，不要越俎代庖！” “你……当真已经成了太子？” 幽暗的牢房里忽然传来低低一声询问，似乎带着一抹好奇，一抹叹息。 宇文凌这才回过头来看了李采薇一眼，目光一刹那变得温柔起来：“大嫂不要怕，本王目前还没被册立为太子，刚刚不过是他们胡乱叫的罢了，你放心，等事情的真相查明了，一定会还你与大哥一个清白……” “什么大嫂，叫的还真是亲热！”刘玉婵抱着肚子冷嘲热讽道：“没有什么本事，却夸下海口，给人画饼充饥，殿下，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 宇文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目光温柔的看着李采薇道：“你好好的休息，不要害怕，最多不过三日，本宫一定救你出来！” 说着，转过身去，一点不温柔的抓住了刘玉婵的手臂，拉着她往外走去：“母后在宫里等着要见你呢！回去！” “不要！”刘玉婵立刻开口拒绝：“我话还没有说完……” “回去再说！” 宇文凌打断了她，拖着刘玉婵往外走去，旁边的宫女嬷嬷见了，当即小心翼翼劝道：“殿下，侧妃娘娘身子娇弱，月份也大了，您轻一点……” “放肆！本宫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宇文凌回过头来怒瞪了那宫女一眼，吓的她不住往后退去。 见刘玉婵不肯配合，他干脆一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转过身去大踏步的朝外走去，吓的一干宫女太监惊叫连连，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李采薇呆呆站在牢房内，眼睁睁的看着这一行人风一样的消失在牢房内，半天没有缓和过来。 就这么走了？ 前一刻刘玉婵还在逼迫自己吃馊饭，喝毒药，下一刻，她就被宇文凌给带走了？ 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将被弄的乱七八糟的牢房简单收拾一下，拿起一旁放置的一碗清水漱口。 自从最能闹腾的赵侧妃被狱卒带走之后，监狱里就时常沉默，安静非常，李采薇身处这样的地方，总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刘玉婵后来又派过人来监狱里，企图逼迫李采薇吃下毒药，但是每一次都被宇文凌派来的人阻拦在了牢房门口，这一切甚至都没让李采薇知道。 皇帝的病情时好时坏，众位大臣不过见了他一面，就再也没见到人，因为皇帝又陷入了昏迷。 朝政完完全全的落入了刘皇后的手里面。 因为皇帝留下话，说太子只能是宇文离，朝臣们因此分成了两拨，一拨力挺宇文离，另一拨则力挺宇文凌。朝堂之上，每每闹的不可开交。 …… 被关牢房的第七天，处于狂暴之中的宇文离，终于见到了第一个前来探监的人。 望着一身盛装打扮，挺着硕大肚皮，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走进来的刘玉婵，宇文离一下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到牢房门口。 刘玉婵扭头对跟在自己身侧的牢头吩咐道：“把牢门打开。” “刘侧妃，这……”牢头看着李采薇，面露为难之色。 “本宫叫你把门打开！”刘玉婵顿时有些恼怒，声音也大了一倍。 牢头没办法，只得走上前来，亲自拿出钥匙，将牢门打开，他还想说些什么，刘玉婵却不耐烦的冲他挥手：“郑大人，你先下去！把你的人全部撤走，本宫有些话要与太子殿下单独说。” 牢头不敢怠慢，闻言连连点头：“好，下官这就离开！” 说着，一挥手带着他所有的人全都离开了。 刘玉婵直到长廊上所有的脚步声全部消失，这才看向宇文离，目光温柔缱绻，情意绵绵：“殿下，玉蝉来迟，让您受苦了……”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婢女：“快把本宫为殿下准备的饭菜拿出来，他一定已经饿了……” 一个大大的食盒被递到了前方，刘玉婵屈尊降贵的亲自伸手将食盒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精致菜肴，八菜二汤，荤素搭配得当，令人一见就有食欲。 宇文离看了一眼，却是兴致缺缺：“本宫不饿，这些东西全都拿走！” “殿下！” 刘玉婵有些失望，更有些恼怒，天知道为了准备这些，她花费了多大心力！宇文离轻飘飘一句不饿，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您在牢内这些天都瘦了，怎么能不饿？快吃！玉蝉不会笑话您的……” “这不是笑话不笑话的问题。” 宇文离淡淡道：“本宫是真的吃不下，玉蝉，你不要劝了。” “那喝一碗汤！”刘玉婵坚持道：“这些都是妾身的心意，殿下……” 妙目中满满的都是哀怨。 宇文离等了许久，才等来对方，并不想拂了刘玉婵的意，毕竟接下来，他还要靠她才能翻身。 “好，本宫喝一碗汤。”他妥协道。 刘玉婵顿时笑了，连忙拿起汤勺来，亲自盛了一碗香浓鱼汤递给了宇文离：“殿下，喝！” 宇文离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吹了吹气，然后一仰脖子全都喝了下去。 “殿下，您在这狱中可曾受委屈，夜里睡的可好，吃的可好……”刘玉婵一双妙目在宇文离身上不停流转，语气也是十分的关切。 宇文离说了句都好，便看向刘玉婵身边的宫人侍女：“你们全都退下去！本宫要与侧妃说说话。” “殿下如此着急。”刘玉婵闻言微微一笑，冲着身后轻轻一点头。 很快，包括碧云，所有的宫婢全都退了下去。 “殿下想说什么？”刘玉婵含笑看着宇文离，气定神闲。 宇文离一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看着她目光急切的问道：“现在朝堂上情形如何？父皇怎么样？案子查清楚没有？皇后除了废掉本宫，把持朝政之外，还做过什么？” 刘玉婵闻言，眼神里顿时涌上一股浓浓的失望。 鬼使神差的，她开口问道：“殿下，若是今日，是李氏在此，您会迫不及待的问这些吗？您会不会关心她日子过的好不好，在宫里有没有哭过……” 宇文离瞬间皱起眉头，刘玉婵这是在怪他吗？ “本宫当然关心你，可是一看你的样子，本宫就知道，你过的如鱼得水，惬意自在……”宇文离淡淡道：“既是如此，本宫为何要问？问了岂不是徒增伤悲？” 刘玉婵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委屈：殿下就是不关心我！现在还将责备我……” “好了好了！” 宇文离将人搂进自己怀里面，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刘玉婵的肩膀，哄道：“在本宫心里，你最重要！这下行了？” “太子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刘玉婵双目闪闪发亮，就好像天上的繁星全都落入她一人眼中。 宇文离有些心虚的撇过头去，目光望着一旁大开的牢门：“自然是的！只有你，才是本宫的支柱，李氏这次将本宫害的这样惨，本宫不会放过她……” 第382章 逼迫 “是吗？”刘玉婵语速极快的接过了话头，目含期待：“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李氏？是要亲自杀了她吗？” 宇文离心里咯噔一下子，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他实在也想不到，杀人这么沉重的话题，会从刘玉婵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儿嘴里说出来，当下剑眉一皱，语气淡然道：“本宫目前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没工夫管她，让她先活一阵子！” “殿下舍不得。” 刘玉婵勾起嘴角，满脸嘲讽。 宇文离怔了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本宫说了，是目前事情太多……” “殿下，你如果不杀了李采薇，很快就是废太子了，这辈子都别想从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走出去……”刘玉婵打断了她，语气骤然冰冷：“两条路，你自己选！” 宇文离微微一怔：“玉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 刘玉婵缓缓转过身去，走到侍女搬来的椅子前坐下，双手捧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悠闲的扫一眼宇文离，语气淡淡道：“你恐怕还不知道，陛下现在已经变成了活死人，一切都掌握在姑母手里面，她想立谁为太子，就可以立谁！” “同样，她想杀死你这个跟他儿子争储的前太子，也是轻而易举。” 宇文离勃然色变。 刘玉婵看着他，得意的笑了：“殿下，你说你是不是很危险？” 宇文离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他面色阴沉的道：“我不信！父皇他还没死！只要他在，皇后根本就无法把持朝政……” “这有区别吗？”刘玉婵淡淡道：“反正陛下现在昏迷不醒，只要姑母一剂毒药灌下去，他立马升天！这样，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明日凌王就要被册封为太子了……” 宇文离猛然伸手碰的砸在一旁的墙壁上：“你别说了！” 坚硬的墙壁被砸出一个破洞来，有无数的灰尘落了下来，呛到了刘玉婵，她低着头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碧云立刻从外头满脸紧张的走了进来：“侧妃娘娘！您怎么样？还是回去……” 刘玉婵冲她摆摆手，再次回头看向脸色阴沉的宇文离：“其实若不是我，陛下三日前就应该暴毙身亡了……” “怎么回事？” 宇文离闻言浑身一震。 “姑母弄了立凌王为太子的遗诏，还拿陛下的玉玺盖了章，群臣也都拥戴凌王为太子，接下来，她自然就要除掉皇帝了……”刘玉婵喘息着低低道：“当时凌王还阻拦她来着，但却被姑母下药弄晕过去了，她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狠心，下的去手……” “然后呢？”宇文离急切的问。 刘玉婵看着他，咧嘴一笑：“然后，姑母就命齐嬷嬷拿出了她早就准备好的毒药，给陛下灌了下去，但是姑母不知道，齐嬷嬷手里的药，早就被我给掉包，换成了另一种毒药……” “什么？你给换了？” 宇文离大吃一惊。 “太子哥哥，你别紧张啊！”刘玉婵咯咯笑出了声：“虽然是毒药，但是短期之内，只要没有另外一种药物刺激，陛下就绝对不会有事，更不可能死……” “殿下，你开不开心？” 宇文离目瞪口呆的看着刘玉婵，脸上的表情渐渐充满了阴霾。 “刘玉婵！你阻止皇宫下药，本宫很感激你，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给父皇下毒！”他几乎是咆哮一般的吼道：“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很简单啊。”刘玉婵微微一笑，天真无邪的道：“只要太子哥哥你，在我面前亲手杀了李氏，我就交出解药，这样一来，陛下他还是可以颐养天年，太子哥哥你的太子之位，还是你的……” 宇文离瞳孔猛的一缩，浑身颤抖的看着刘玉婵，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刘玉婵被这目光吓了一大跳，不由住了嘴。 但随即，她又笑了：“太子哥哥，你觉得意下如何？” “本宫若是不答应呢？” 宇文离咬牙切齿的道：“你就真的能放任陛下毒发身亡，而什么都不管？” “我为什么要管。” 刘玉婵面无表情的道：“陛下虽说是我的姑父，但是他从小就不疼爱我，最疼我的人是姑母，我都背叛了她跟随你了，若是你不肯杀了李采薇娶我，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宇文离无话可说。 到最后，他咬牙道：“本宫若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能下的了狠手杀死，你就不怕本宫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你？” “我为什么要怕？李氏远嫁而来，毫无根基，但我却不同。”刘玉婵一双妙目扫过宇文离，嘴角勾起，露出一抹浅笑：“我的身后，是刘国公府，我有父母兄长，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殿下虐待我，还有我的孩子。” 这个理由很充足，宇文离又是无话可说。 “玉蝉，你一定要逼迫本宫吗？”他无可奈何的道。 “我没有逼迫殿下，只不过是把利弊全都告诉你，让你自己选罢了。”刘玉婵淡淡道：“殿下慢慢的想，时间还早，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说着，站起身来：“这牢内的空气实在是太污浊了，玉蝉有些受不住，就先出去了，太子哥哥想清楚了之后，派人告诉我！记住了，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 “明日这个时辰，若我还得不到李氏死的消息，那么……死的人就会是陛下……” 走出牢房门之后，刘玉婵回过头来，目光幽幽的看向宇文离。 宇文离瞬间怒了！ 他做了多年太子，还从来没有人这样逼迫过他！这一刻，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太子之位，他统统都不考虑了！猛然上前一步，伸手去抓刘玉婵！ 让他去杀李采薇，他还不如与她同归于尽！ 啪的一声，一根鞭子抽了过来，将将缠绕上宇文离的手臂，只一带，他就不由自主的朝前冲去，整个人撞上对面的牢房，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变故发生在一瞬之间。 刘玉婵心有余悸，连忙抓住旁边宫女的胳膊，待看见宇文离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时，她的眼眶顿时湿润了：“太子哥哥，你这又是何必……” “滚开！” 宇文离暴怒出声，凶狠的神情吓的两边宫人胆战心惊，连忙走过去将牢房的门从里面关上了。 “可了不得了！太子殿下疯了！” 有宫人胆战心惊的开口，才说了一句，就被刘玉婵给打断了：“住口！谁允许你们这么说太子殿下的？给本宫掌嘴！” “啊？”被叱责的宫人吓了一大跳。 刘玉婵的目光阴冷的望了过来，那宫人吓的一个哆嗦，当下再不迟疑，挥舞起手臂，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好几巴掌，打的脸颊瞬间高高肿起。 刘玉婵这才大发慈悲让他退下，双目阴沉的看向宇文离：“太子哥哥，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宇文离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刘玉婵长长的叹息一口气：“看来是我错估你了，你不是什么雄才伟略的天之娇子，不过是一个被女人控制在掌心里的傀儡罢了……” “本宫是什么人，轮不到你来评价！”宇文离目光一寒。 再胸无大志的男子，都受不了刘玉婵这样的挑衅，更何况是他！ 宇文离想要做皇帝，继承北狄的天下，这几乎是融入到他血肉之中的鸿鹄大志，多年来为此汲汲营营，舍弃良多，如今却被刘玉婵如此羞辱，他根本就忍耐不得。 “是吗？”刘玉婵冷冷一笑：“那就等你上了断头台，身败名裂，等着史书评价！” 宇文离面色一寒。 刘玉婵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扶着宫娥的手缓缓转身向外走去，她带走了身边的人，也带走了这监狱里唯一的喧闹，宇文离站在那儿，只觉得无比孤独。 终于，在刘玉婵的脚即将踏出监狱的最后一刻，他忍不住的开口：“等一等！” 刘玉婵瞬间停下了脚步。 回到牢房前，她笑盈盈的看着宇文离：“怎么，太子哥哥终于想通了？” 宇文离阴沉着脸道：“李氏与本宫多年恩爱夫妻，本宫没有办法做到一点恩情都不顾，将她赶尽杀绝！你能不能换一个条件？” 刘玉婵紧紧的盯着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殿下是怕杀了李氏之后，良心上过不去，从此日夜难安？没关系，你可以不亲自动手……” “什么意思？”宇文离眉头一皱。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刘玉婵会放过自己。 这丫头分明就是挖了个坑，就在这里等着自己往里面跳！ 他是跳也不行，不跳更不行…… “只要殿下愿意从心底里舍弃李氏，认为她该死……”刘玉婵缓缓道：“你可以不用动手，只派手下亲信杀了李氏，我也一样替陛下解毒，让他清醒……” “这天底下的毒药只有你有吗？本宫不能去另外找人解毒？”宇文离冷笑连连。 刘玉婵如同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殿下说错了，这天底下的确只有我一人能解开陛下身上的毒，因为那是我亲自配置出的毒药。” 宇文离一愣。 “这药成分十分复杂，就算是你找来天底下所有的解毒高手，只要不知道我用药的顺序，永远也解不开……只要出一点点差错，不仅解不开毒，还有可能瞬间致使病人暴毙而亡……” 刘玉婵微微一笑：“太子哥哥，你打算自己去配置解药吗？” 宇文离已是目瞪口呆。 他用一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刘玉婵：“你在欺骗我！你根本就不会制毒……” “那是你不知情而已。”刘皇后语气淡淡：“从小到大，我就与各种药物分割不开，因为我身子弱，每日都要喝药，喝的烦了，我就开始研究，为此我娘曾经给我请过数十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在国公府里常年居住，这件事，太子哥哥不会没有印象？” 宇文离闻言面孔一白，他瞬间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除了杀掉李氏，你别无选择。”刘玉婵缓缓道：“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宇文离面色阴沉，并不答话。 刘玉婵长长的叹息一口气：“好，你如此优柔寡断，心里一定很难书，这样！我就再给你一夜的时间，好好考虑，明日一早，我会再来这里看望你，到那时候你若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我就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姑母，然后向她认错……” 刘玉婵轻轻的笑了：“姑母那么疼爱我，她一定会原谅我的，你说是不是？” 宇文离双手紧握成拳，内心悲愤，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太子哥哥，我并非冷漠无情，给了你选择的，是你自己不肯答应，这却怪不得我……” 刘玉婵最后笑了两声，带着她所有的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宇文离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牢房内，只觉得一生之中从未有现在这样纠结和痛苦过。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当第二天拂晓，天边第一丝光亮从牢房上方那个小小的窗户里透出来时，宇文离睁开了紧紧闭着的双眸，失神的朝着女囚那边的方向望去。 此时此刻，李采薇一定在沉睡的？ 她身子原本就弱，又经历过刘皇后那么多的折辱，还有萧儿离去的打击，更加差了，监牢内情况这般恶劣，住了这么些天，她还好吗？还能支撑的住吗？ 宇文离很想去女囚那边看一看李采薇，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 这样的想法，注定只能是个梦境，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 宇文离握着手心里的碧玉簪，那是从宫宴上两个人被迫分开时，他从李采薇头上摘下来的，此刻，这是唯一能代表李采薇的东西。 宇文离想了很多，从两个人相识的开端，一直回忆到现在。 当牢房外有狱卒的脚步声响起时，他猛然将手里的玉簪往地上狠狠一掷！ 哗啦一声脆响，簪子碎裂成几截，散落一地。 第383章 恢复太子之位 宇文离没有敢多看，只是抬起头来看望牢房外，他以为能看见刘玉婵，或者是她身边的宫人，但是令人诧异的是，出现在铁栅栏外头的人，却是皇帝身边的赵公公，再往后，是一整列的御林军，整整齐齐，寂静无声。 “赵公公，这是……”宇文离吃了一惊。 赵公公上前一步，笑呵呵的开口：“太子殿下，您受委屈了！老奴是奉陛下之命，亲自来接您回宫去的！殿下，请？” 话音落，便有小太监捧着水盆毛巾等物进来，还有太监捧着一套崭新的，明黄色的蟒袍，上面绣的金线闪闪发光，在这黑漆漆的牢房内霍霍生辉，几乎叫人移不开眼。 “这是……”宇文离心跳如擂鼓。 “殿下回京，自然要先梳洗打扮一番。”赵公公含笑道：“这是陛下的口谕，还请殿下见谅。”说着，回头冲那些宫人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上前服侍太子殿下？” “是！公公！” 众人当即上前，围住宇文离，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 半个时辰后，宇文离恢复了往日里尊贵无比的装扮，身穿蟒袍，头戴金冠，浑身上下贵气逼人，与这简陋阴暗的牢房简直格格不入。 “殿下，请回宫！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赵公公满意的点点头，恭敬无比道。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带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抬脚一下垮出了黑漆漆的牢房。 没有人阻拦，禁军全都恭敬的侯在一旁，而狱卒们的身影，宇文离几乎看不到。 他满意的点点头，抬脚走上前去，心里有了意气风发的感觉。 陛下没有死！他还是当朝太子！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为开心的事情？ 走到大牢门口，眼前再走几步，就是刑部大堂，穿过了那里，他就可以坐上皇辇，一路高高兴兴的往皇宫里去。 然而宇文离却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一眼跟上来的赵公公，皱着眉头道：“父皇只是请本宫一人回京？” “是的，殿下。” 赵公公恭敬道：“殿下是有什么吩咐吗？还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在牢房内？奴才去给您拿……” 宇文离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赵公公，沉声道：“本宫想起来了，李侧妃还在牢房内，劳烦公公派个人，把她也接出来把！” “这……” 赵公公闻言瞬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叹息道：“殿下，太子妃身负毒害陛下的嫌疑，早在半个时辰前，陛下就已经派人将她带进皇宫里了，这会子，应该是在审问……” “已经带进宫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宇文离吃了一惊，继而满脸愤怒。 赵公公一脸的莫名其妙：“殿下，您也没问啊！” 宇文离脸色大变，当即大踏步往外走去，将赵公公一干人等全都甩在了身后。 赵公公紧赶慢赶，也没追上。 等出了刑部大门，就看见停在门口的皇辇已经飞一般的朝着皇宫而去，赵公公在门口叹息一声，连忙叫上人坐了马车，急急追了过去。 宇文离一路上忧心忡忡。 既高兴皇帝醒来，控制住了局面，又担心李采薇，至于昨日刘玉婵所说的那些，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等到了皇宫，他哪儿也没去，直奔养居殿。 宫门口的守卫看见宇文离，全都跪下来请安：“太子殿下！陛下已经等候多时，您可以直接进去！” 宇文离点点头，抬脚就往里走。 大殿上，一个孤独的背影直直的跪在那儿，身后华丽的裙摆在宫毯上拖了很长，女人高耸入云的鬓发上插着的凤钗，轻轻的晃动着，证明女子正在啜泣。 宇文离一看见刘皇后，兴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大踏步的走上前来，越过刘皇后，一直往上首位置走去。 近了，他终于看到了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的皇帝宇文岚，仅仅只是几日不见，皇帝像是瞬间苍老了数十岁。 “父皇——” 宇文离顿时梗咽出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就跪在皇帝的病床前，眼泪纵横。 “是太子？你……你来了……” 皇帝睁开苍老浑浊的双眼，虚弱无比的看一眼宇文离，吃力的抬起了手臂：“来，上父皇这儿来……” “父皇！” 宇文离膝行上前，一伸手握住了皇帝抬起的手臂，那瘦骨嶙峋的触感，让他心酸不已。 “朕没事，你不用担心……” 皇帝喘息着，双目痴痴的看着宇文离，像是看不够似的：“不会有人夺走你的太子之位……” “父皇，儿臣一定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弄的毒酒，害了您！” 宇文离郑重承诺道。 “不，你不用管这些……”皇帝冲着他摆摆手，道：“朕已经知道了，那，那杯毒酒是李氏斟的，是她要害朕……” “父皇！这其中另有隐情！李氏与儿臣一样，都是无辜之人……” 宇文离急急忙忙的解释道。 可是宇文岚却冲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太子，你无需替她辩解……事情是她做的，这个女人心怀怨恨！朕累了，只想好好的将王位交到你手里……” 宇文离垂泪摇头：“不！父皇！您还年轻，北狄需要您！儿臣也需要您……” “咳咳……” 皇帝重重的咳嗽起来，直咳的那犹如风烛残年一般的苍老身躯虚弱无比，宇文离吓了一大跳，连忙走过来伸手不停的拍打皇帝的后背。 好一会儿，皇帝才安静下来。 宇文离担心的道：“父皇，儿臣为您请太医来瞧瞧？” 皇帝一把抓住他手，不让他离开，目光透过宇文离，往前方直挺挺跪在那儿的刘皇后看起：“这个毒妇……趁着朕昏迷不醒，胆敢将你的太子之位废除，朕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宇文离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刘皇后，这一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既恨她，又忍不住的想要骂醒她。 “陛下既然认定了臣妾有罪，那就废掉皇后之位，处死臣妾……”刘皇后目光直直的看向躺在床上的宇文岚，有一些苦笑，还有一些无奈，以及失败之后的心若死灰：“反正你都已经不问青红皂白，将凌王关了禁闭……” “朕有冤枉你吗？” 宇文岚猛然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愤怒：“给朕喂食药物，致朕昏迷不醒，把持朝政，废除太子，立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来霍乱朝纲，朕没有立刻杀了你，就已经开恩了！” “凌王祸乱朝纲？” 刘皇后忽然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在陛下眼里，凌王就是这样的人吗？他就那么不及太子？：” “从前之时，你不也一直以太子为荣吗？怎么最近突然变成了这样……” 皇帝面露迷惑不解之色。 “陛下打算欺瞒臣妾一辈子吗？”刘皇后冷冷的道：“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猜不到？太子不是我的儿子！而是辰妃的……” 终于说了出来！ 宇文离目光一沉，正要开口，就看见皇帝一张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你，你知道了？” “是啊！妾身早就知道了！”刘皇后点着头，脸上泪水却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她也没管，任由泪水流入嘴角：“殿下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 “咳咳咳……” 皇帝再一次的咳嗽起来，咳的惊天动地。 宇文离心里着急，连忙伸手替皇帝拍拍后背，又扭头冷冷的看向刘皇后；“你能不能不要说了！没见父皇已经受不住了吗？” 刘皇后看着他丝毫也不吃惊的脸色，冷笑出声：“原来太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难怪……” “那要怪你把事情做的太绝！”宇文离目光如霜：“萧儿就是死在你手里，就连本宫先前几个未曾出世的孩子，也是毁在你手里……” 他说的越愤怒，刘皇后显得越开心。 咯咯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上传的很远，宇文离正要反驳，就感觉到皇帝抓着自己的手猛然一紧。 他连忙扭过头来，就看见皇帝脸色涨的通红，嘴巴张的大大的，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宇文离吓了一大跳，连忙对外大声呼喊道：“来人！快去请太医！快去！” 好一阵的兵荒马乱。 混乱中，刘皇后跪在那儿，一直不停的笑着，神情犹如癫疯。 宇文离实在是受不了了，当即沉声对外喊道：“来人！把皇后带下去！送回昭云宫看守起来，没有本宫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太子殿下，陛下早就下令，要皇后娘娘迁居梨香院，那是嫔妃所住的地方……” 赵公公上前禀报道。 宇文离闻言一愣，当即改口：“好！那就送皇后回梨香院！” 刘皇后目光充满阴霾的怒瞪着宇文离，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起身，随后在侍卫的簇拥下，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身影十分的萧条寂寞，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扬。 皇帝老了，作为皇帝妻子的她，自然也不能幸免。 宇文离一直到刘皇后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这时，林太医到了。 宇文离连忙让人将他请了进来，将病床前的位置让出来，请林太医为皇帝把脉。 林太医脸色十分凝重，把完了脉之后，就起身来到外间，一脸凝重的写起了药方。宇文离耐心的等在一旁，等药方写好交给宫人了，他才低声的问道：“林太医，父皇的病情如何？” “情况很不好。” 林太医冲着里面的方向看了一眼，冲着宇文离忧心忡忡道：“殿下年纪大了，身子骨本就不如从前，如今又中了毒，尽管毒素已解，但是伤害已经造成，如今只有走一步是一步，殿下要早做打算哪！” 宇文离闻言，一颗心瞬间一沉。 他没有想到，皇帝的病居然真的这样重！他原本以为既然醒了，就会好起来…… “这件事情你可有对外说起？” 宇文离沉声问。 刘太医闻言连忙摇头：“殿下！这些话微臣今日是第一次提及！也是最后一次，至于其他人，微臣绝对缄口不言……” 宇文离知道林太医的性子，这人说一不二，绝对不会做那些阳奉阴违的事情，他当即点点头，挥挥手命其去外头候着：“有劳太医了，陛下病情很不稳定，太医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宫去了，就在外头偏殿里歇息，随时候命，可愿意？” “微臣遵旨。” 林太医连忙道。 宇文离打发了人，回头又走回皇帝病床前，并且弯腰坐了下来。 皇帝刚刚差点昏迷，此刻居然又醒了过来，看见宇文离，他轻轻咳嗽一声，道：“太子这些日子受苦了，你也下去歇息！不用守在这儿，朕没事……” “父皇，您就让儿臣守着您！”宇文离开口哀求道：“这几日在监牢内，儿臣望眼欲穿，也得不到父皇您一点消息，对自己痛恨无比，如今好容易得了机会，儿臣是万万不愿意离开的……” 皇帝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责备变得温柔，他叹息一声道：“你要留下也好……咱们父子，也好说说话儿。” “父皇想说什么？”宇文离小心翼翼的问。 尽管内心里忧心忡忡，一直担心李采薇，但他还是将自己的这份心情收了起来，不在皇帝面前表现。 但皇帝是谁？一辈子浸淫朝廷，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来宇文离的心思，但是儿子不说，他也就乐的不讲，当下轻轻咳嗽一声道：“你就不想知道，皇后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父皇赎罪！其实儿臣……早就知道了。” 宇文离在皇帝病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看着他略带愧疚道：“自从母后行为越来越诡异之后，儿臣心里就对她产生了怀疑，因为儿臣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对付萧儿？那是她的亲生孙儿啊！后来……” “事情这么多，儿臣想不怀疑，都难。”宇文离低声道。 宇文岚看着他，目光里露出一丝愧疚，叹道：“其实不想被你怀疑，皇后也能做到，她只是……不愿意那么做罢了。” 后来的刘皇后，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第384章 放弃 “孩子，朕已经清醒过来了，有朕在，没人敢伤害你……”皇帝爱怜无比的伸手，摸了摸宇文离的额头，低声道：“你答应朕，不要再去想李氏了，再过一些日子，朕会为你重新挑选一个太子妃……” “父皇！” 宇文离呼吸一窒，连忙道：“儿臣求您，放过采薇！她真的没有害您！” 皇帝脸上的笑容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宇文离，那一刻，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气势，令宇文离浑身都冰冷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来，就听到皇帝道：“太子，你很舍不得她？” 宇文离只觉得喉咙干涩，心内痛苦不已。 他很不想反驳皇帝的话，也不想惹病重的父亲伤心，可是…… 可是一旦他做出了选择，李采薇的结局，就只有一个死。 他不想看到这个结局！ “父皇，儿臣不想替李氏辩解……”宇文离垂泪道：“您替儿臣选择新的太子妃，儿臣接受，只是可不可以，饶李氏一命，哪怕让她出宫也好……” 话一出口，他忽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送李采薇出宫去，这样的想法，这样的念头早就在他心里盘绕多时，只不过他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宇文岚紧紧的盯着宇文离，看了他很久。 就在宇文离惴惴不安时，他忽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你到底还是像朕一些，优柔寡断，情根深种，这对一个帝王来说，不是好事啊！” “父皇……”宇文离哀哀开口。 “罢了罢了！”皇帝摆摆手，有些疲倦的道：“送李氏离开的宫人已经在路上，你去看一看！若是能赶的上，救下她来，是她的造化，朕可以既往不咎，让她离开皇宫……” 宇文离脸色大变，一下子就站起了身。 宇文岚看着他大惊失色的模样，重重的在心里叹息一口气，却摆手道：“去！不用管朕……” “父皇！儿臣一会儿再回来陪您！” 宇文离急匆匆的丢下一句话，冲着皇帝请了个安，然后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皇帝靠在卧榻之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为喜爱的儿子离开，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太子什么都好，就只是这儿女情长一事，实在是…… 养居殿外头，宇文离一从里面奔出来，人立刻就清醒了。 皇帝要杀李采薇，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其中的事情难道没有什么误会？万一，他是故意试探…… 宇文离慢慢停下脚步，他站在宽阔的宫道上，迟迟没有往前走一步。 有宫人路过，碰见他连忙弯腰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定定神，看了其一眼，见是养居殿里服侍皇帝的宫人，当即问道：“今日李侧妃可有来养居殿见过陛下？” “回殿下？哪个李侧妃？奴才只看见凌王府的刘侧妃来见过陛下，其余就没有了……”宫人满脸的疑惑，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 宇文离闻言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挥手命她退下。 现在情况基本已经肯定了，皇帝就是拿李采薇来试探自己，若他表现的情深不悔，满脸焦灼，皇帝就会觉得，他根本就胜任不了太子这一职责，更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那么，他这个太子只是暂时的，迟早都会被废，接替他的人，若无意外就是宇文凌。 站在空旷的台阶上，宇文离花了半天的时间，将一切的事情全都想清楚了，他没有再理会那些人，而是转身一步一步回到了养居殿里。 宇文岚正在闭目养神，看见宇文离从外头走进来吃了一惊：“你不是去救李氏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父皇说的对，儿臣不该儿女情长。” 宇文离扑通一声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沉声开口道：“李氏宫宴之上，递毒酒与儿臣，最终伤害到父皇，她罪无可恕，儿臣不该为了她心神慌乱，应当以大局为重！” 宇文岚的目光久久落在宇文离的脸上，好一会儿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太子能这么想，朕真的很欣慰。” 宇文离低着头，几不可闻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宇文岚又道：“不过朕要处死李氏，是真的，如今午时已过，她应该香消玉殒了！”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那里。 皇帝装作没看见，依旧缓缓道：“其实朕原本也没想处死她的，只不过今日玉蝉进了宫，跟朕说，李氏这样的妖艳女子，若是不趁着朕在时处死，只怕等朕百年之后，她一定会搅弄的北狄大乱，到时候南越的大军就会攻过来……为了保守期间，朕听从了她的劝说。” 宇文离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双手藏在袖子里，却是克制不住的颤抖。 怪不得今日皇帝会醒来！他也恢复了太子之位，并被接进皇宫里来，宇文离以为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意思，皇帝就应醒来，却没想到，这一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刘玉婵的设计！ 她放弃了让宇文离亲手杀死李采薇的决定，却改成了让他亲手放弃她！ 想到刚刚宫门口长时间的犹豫，宇文离就想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 他太蠢了！真是太蠢了！ 每一次都掉进刘玉婵的陷阱里！ “太子，你怎么了？”皇帝的声音缓缓传来，带来一丝好奇：“你的脸色十分不好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朕给你叫太医进来……” “父皇，您不用忙活，儿臣没事。”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想表现出自己的镇定来，但是一个没控制住，他忽然头重脚轻的朝前摔去！ 碰的一声，他的额头狠狠的撞上前方的柱子，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嘶……“宇文离发出痛苦的呻吟，伸手捂住了脑袋。 宇文岚吓了一大跳，连忙拖着虚弱的病体冲外头大声喊道：“来人……快请太医！” 林太医很快就到了，看到宇文离额头上的血迹，他吃了一惊：“太子殿下！您可是国之栋梁啊！如今陛下病重，朝里朝外，都靠你了，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林太医，本宫没有想不开。”宇文离无可奈何的挥挥手，道：“刚刚本宫不过是不小心罢了……” 当真是不小心？ 林太医一个字都不肯相信，坚持替宇文离把了脉，然后皱眉道：“太子殿下最近太过劳累了，要多多的休息休息才是。” 皇帝听了，不由若有所思的看着宇文离，脸上露出心疼的神情来：“既是如此，太子还是回去休息！你不用守在这里了。” “父皇不要撵儿臣走，儿臣在这里休息也是一样的。”宇文离执意不肯离开。 皇帝没了办法，只好任由他在此，但每每看向宇文离时，都要长吁短叹一番。 宇文离陪在皇帝身边，额头上刚刚撞破的地方也已经上过药了，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哪儿，心里面想起的却是皇帝刚刚说的话。 “不过朕要处死李氏，是真的，如今午时已过，她应该香消玉殒了……” 香消玉殒…… 没有他去救她，李采薇能活下来吗？ 宇文离紧紧闭上双目，将汹涌的泪意强压回去，在皇帝面前，一丁点的悲伤都没流露。 …… “快点！别磨磨蹭蹭！” 李采薇双手被缚，脑袋上罩了个黑面纱，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楚，跌跌撞撞的被身后的侍卫粗鲁的往前推去。 今日一大早，她尚且在梦中就被人给吵醒了，吵醒她的，是牢房外头黑压压的御林军。 站在最前面的，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赵公公。 “李氏，你醒了？”看到李采薇翻身坐起，赵公公苍老的脸庞上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李采薇眨巴眨巴双眼看着对方，声音沙哑的问道：“赵公公，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太子妃挺有自知之明，老奴原本以为，你会问是不是接你入宫。”赵公公呵呵一笑，却命牢头将房门打开。 他站着不动，只轻轻的朝着身后一挥手，便有两个宫女走上前来，去拉李采薇的胳膊。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连忙挣扎道：“你们想干什么？” “自然是接你去该去的地方。”赵公公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当即起身向外走去：“带走！” “不要！放开我……” 李采薇拼命的挣扎起来，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本能的抗拒起来。 那句上路，不过是开玩笑，谁愿意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去死？ “这可由不得你！”两个宫女冷哼一声，当下麻利的将李采薇的双手捆绑住了，在她嘴巴里塞上一团手绢，推搡着她往牢房外走去。 监狱里其他牢房内的侧妃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惊恐。 下一个，会轮到谁？ 一连数天都待在这阴暗潮湿的天牢之中，李采薇都快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如此了，出了刑部大牢，接触到外头明亮温暖的阳光，她难受的眯起了双眼——太刺眼了。 下一刻，一块黑布从天而降，将李采薇的脸全部兜了起来。 “你们……” 她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字，颈窝里就是一痛，然后整个人昏沉沉的倒下了。 赵公公回头看了一眼李采薇软绵绵的身子，脸上流出一抹得意之色：“带走！只要把她交给刘侧妃，咱们就可以交差了……” 一辆马车从刑部大牢房里驶了出来，直奔凌王府。 从马车上下来时，李采薇清醒了。 可是脑袋上罩着黑布，她压根就看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而她，又将被带到哪里去，只是一路上不由自主的被人推着往前走。 嘴巴被塞，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停了下来，李采薇感觉到这些人将她带进了一间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屋子，随后，是脚步声离开的声音。 “把她脸上的东西摘了。”这时有人淡淡开口。 李采薇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刘玉婵！她怎么到了刘玉婵的地盘！ 刷的一下，李采薇脸上的面纱被人摘了下来，同时塞在她口中的帕子也取了出来。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高高在上，懒洋洋坐在上首贵妃榻上的刘玉婵，只见她穿着一身华贵无比的雪纺纱裙，高高隆起的腹部十分显眼。 但这一切，都比不过刘玉婵嘴角的笑容来的刺眼，她笑盈盈的看着李采薇，道：“李氏，你大概想不到？还能有与我见面的一天。” 李采薇已经知道自己今日绝无幸免了，她心灰意冷道：“见面又如何？左右都是一死，你以为我很害怕吗？” “李氏，你急什么，才刚来就说什么死不死的，真是不吉利。” 刘玉婵轻轻的呸了一声，笑看李采薇：“你一定很好奇，从天牢之中出来之后，为什么不是进宫，也没有审问，而是直接来了我这里？” “那又如何？”李采薇沉声道。 刘玉婵笑眯眯道：“本宫知道你心里好奇，所以专门向你解惑来了。” 说着，看向一旁侍女碧云：“你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一遍！” “是！侧妃娘娘！” 碧云清脆的应了一声，然后走到李采薇面前，语速极快的道：“今日一大早，我们侧妃娘娘进宫，劝说陛下，处死南越奸细李氏……” 她将宇文离如何犹豫，如何痛心，但最后不过是在养居殿的外头停留了半个时辰，便头也不回的返回去见皇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在太子殿下心里，得到陛下喜爱，继承皇位才是最重要的，他才不会为了什么人而惹陛下伤心呢。” 李采薇早已经知道刘玉婵的目的就是挑拨离间，但是听了碧云这些话，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感到疼痛，就好像有个人拿着一根棍子，在她的身体里面不停的翻搅，将心脏器官全都搅成一团，痛的再也无法呼吸。 “李氏，你是不是很失望？” 刘玉婵盯着李采薇，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来。 第385章 生不如死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李采薇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太子殿下既然连我都能抛弃，你又算的了什么？等到将来，有其他的利益相关，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你……” “至少面对我，他还会犹豫再三，刘玉婵，你想一想，若是你，他会不会犹豫？”李采薇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刘玉婵脸色猛然一变，怒斥道：“闭嘴！” 李采薇笑的更大声了。既已知没有活路，她又何必压抑自己。 “来人！给本宫掌嘴！掌她的嘴！” 刘玉婵气的浑身颤抖，大声对外吩咐起来，顷刻间，便有几个嬷嬷冲将上来，对着李采薇左右开弓，狠狠的扇起了巴掌。 李采薇心灰意冷，连闪躲的力气都没有，当剧痛袭来时，她猛的闭上双眼。 是不是只要死了，她就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停！” 眼看着李采薇的脸红肿起来，嘴角也慢慢的淌出血迹，刘玉婵终于大发慈悲，一挥手命众宫人全都退下。 再一次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采薇，她得意洋洋的开了口：“你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生死由我掌握，这种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死？可惜，没有我的命令，你死都死不了……” 李采薇并不相信刘玉婵有这样大的能力，她不怕死，也不害怕受折磨，可是她怕，怕自己被折辱的生不如死，遍体伤痕，然后送到宇文离的面前。 那样的话，她还不如自尽了结来的干净！ 罢了…… “扒开她的嘴，别让她咬舌自尽！” 当李采薇感觉到舌尖上传来一股刺痛与腥甜时，刘玉婵的尖叫声在耳畔响起，然后她就被人抓住了胳膊，嘴巴也掰开了。 “侧妃娘娘，咬的不重，不至于伤了性命。” 碧云走过来，打量了李采薇一番。 刘玉婵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双漂亮的凤目紧紧的盯住李采薇，冷冷的笑了：“我以为你有多么难缠，没想到这么快就心灰意冷了？想死是？没门！” 说着，转过身去，对外沉声命令：“带上来！” “是，侧妃！” 屏风外有侍卫应了一声，随即转身退下。 碧云站在刘玉婵身侧，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李采薇敏锐的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她忍着舌尖上的剧痛，抬头看向刘玉婵：“你到底想怎样？” “想让你感受一下，比死还要快乐的滋味。” 刘玉婵咯咯一笑，表情极尽得意。 李采薇闻言，浑身打了个哆嗦，内心惴惴不安，不知道等下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 她没有等太久，不一会儿，房间外头就传来数道脚步声，踩踏在地毯上发出重重的声音，看样子来的人不少。 “奴才参见侧妃娘娘！人带来了。”是碧云的声音。 李采薇艰难无比的转过头来，就看见屏风口处，黑压压的站的全是男人，个个长的五大三粗，一脸横肉，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 怎么会有这么多男子？ 李采薇吃了一惊，刚要开口，刘玉婵就是冷冷一笑：“好，让他们进来！好好服侍服侍咱们的太子妃，省的她寂寞难耐……” 说着，站起了身，扶着碧云的手，缓缓朝外走去。 那些立在门口的大汉全都让到一旁，等刘玉婵出去后，他们个个眼睛里冒出亮光，直直的朝被按压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的李采薇扑了过来！ “滚开！” 李采薇吓的惊声尖叫。 碧云扶着刘玉婵站在院子里，朝着屋内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来：“侧妃娘娘，这样做真的好吗？您不怕太子殿下知道了，恨您……” “恨我？” 刘玉婵闻言发出嗤笑：“李氏与这么多男人有染，不守妇道，太子知道了，只怕恨不得她死？到那时他根本就顾不上我！” 说的也是，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够接受自己的女人与一群男子有染，即便这个女人是被人强迫的也不行。 碧云想了想，放下了心。 刘玉婵没有急着离开，一直站在院子里，听着屋子里发出的尖叫声，还有男子粗哑的笑声，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李采薇，等你变成了人尽可夫的下贱之人，太子还会将你放在心上？ 而我，将会取代你，成为太子最为看重的人…… 想到开心处，刘玉婵嘴角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却在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碰的一声巨响，有人在外头踹门。 刘玉婵脸色一变，迅速扭头：“谁在外头？” 回答她的，是更为巨大的声响。 碰！ 又是一声，院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了。 那巨大的声响吓的刘玉婵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她忍不住伸出手去，遮住了自己的脸颊。 下一刻，她就听到碧云惊恐的声音：“凌王殿下？怎么是您？” 刘玉婵猛的放下了手臂，就看见宇文凌面带煞气，大踏步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瞬间变得狂怒，猛然起身迎了上去：“宇文凌！我早就说过！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给我滚出去！” 宇文凌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目光沉如水，声音冷如寒霜：“不想要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大可以接着阻拦。” 说着，当刘玉婵不存在似的，直冲冲的往上房的方向走去。 刘玉婵大急，亲自设计好的一场大戏，可不能就这么被毁掉！她急切的调动院子里所有的奴仆，想要拦住宇文凌。 只要再坚持一下下，就成功了…… 偏偏事情并不按照她的意愿发展，宇文凌三拳两脚踢翻了冲上来的奴仆，如同一阵风一样的，势不可挡的推开上房的门冲了进去！ “宇文凌！你给我出来！” 焦急之中，刘玉婵只来得及喊出一句话，下一刻，从门内砰砰砰的飞出来数十个男人来，一个接一个的掉在屋前台阶下，孤苦狼嚎。 这是什么速度！ 刘玉婵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退！ “侧妃，救我……”那些被踹出来的人，爬都爬不起来，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个个脸上带血，衣衫破碎，神情痛苦。 刘玉婵浑身无力的往后退了一步，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娘娘！小心！” 碧云闪过那些挣扎叫喊的男人，冲到刘玉婵面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刘玉婵气的浑身发抖，目光如刀子一样的盯着上房的方向：“该死的！又被李氏逃过一劫！她怎么就这么命好？每一次都有人来救？” “娘娘，咱还是别操心这个了，还是想一想等下凌王殿下出来时，咱们怎么解释……” 的确，李采薇在王府里，被数十个男子猥亵，她是要拿出个说法来。 “哼！那要看李氏的清白到底保没保住……”刘玉婵重重的哼了一声，心里十分的不屑。 她亚根就不信李采薇有这么好命，能躲过一劫。 可是下一刻，上房的屋门内，宇文凌亲自扶着手软脚软的李采薇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的衣裳穿的好好的，但是双手却染满了鲜血。 贱人受伤了？ 刘玉婵目光一亮，正要开口询问，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到叮当一声脆响，从李采薇染血的手心里掉下来一个什么东西。 她低头往地上望去，见是一片形状如月牙一般的茶杯碎片，形状十分尖锐。 那些血不是她的，是那些男人的？ 刘玉婵目光里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她上前一步，拦在宇文凌与李采薇面前，冷笑连连：“真是一对奸夫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搂搂抱抱……” 宇文凌是抱着李采薇不错，可那是因为李采薇浑身都没了力气！才没有什么歪心思，听了刘玉婵的话，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我们是奸夫，你是什么？你肚子里怀的野种又是什么？” “你胡说八道！我肚子里的才不是野种！”刘玉婵气的浑身发抖。 宇文凌不理会她，只低了头去看李采薇“你要不要紧？我去请太医来？” 李采薇正要开口回答，就听院子外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唱喏：“太子殿下到——” 李采薇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 刘玉婵则是欣喜若狂：“真的是太子哥哥？快请他进来！”看一看他的女人被别人抱在怀里！ 下一刻，身穿金黄色蟒袍，头戴金冠的宇文离就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见台阶上，李采薇依偎在宇文凌的怀里面，两个人靠的很近很近……至于旁边台阶上那些惨叫连连的男子，宇文离选择性的忽略了。 他的脸色瞬间一沉：“放开手！你凭什么抱她！” 说着，大踏步的往前走去，看都不看一旁的刘玉婵一眼。 刘玉婵瞬间心碎若死。 宇文凌却是动都不动一下，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嘲讽：“大哥来的还真是时候，刚好臣弟将人解决完，你就来了……” 宇文离对这些充耳不闻，他慢慢抬起手臂来，递给李采薇：“过来！” 李采薇靠在宇文凌怀里，并不动弹：“太子殿下春风得意，前程似锦，就没有必要再与我这不详之人有什么牵扯？被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过来！”宇文离怒了：“本宫说话，你听不见吗？” 若非碍着身份，他早就冲上前来，将宇文凌狠狠的暴打一顿了！这个人永远都没记性，永远都这么贱！ “你是本宫的女人！”还要本宫再说多少遍！ 李采薇依旧站在那儿没动，脸上却带了一抹冷笑：“可是殿下已经放弃我了，不是吗？否则我不会来到凌王府，落入刘侧妃的手里，看到这满院子的男人了吗？若非凌王赶到，你现在看到的，就是被一群男人撕碎的我。” “一群，男人？” 宇文离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看着那一群不停哀嚎的男子，脸上瞬间涌出怒意。他猛然看向刘玉婵：“父皇是让你审问采薇，可他没让你这么做！” “殿下说了，她的生死，由我说了算。” 刘玉婵娇媚动人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心虚，但是很快，她就高高昂起了头颅：“我没有直接处死李氏，已经是开恩了！” “你没有杀她，但却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折辱她，与杀了她又有什么分别？”宇文离依旧暴怒。 刘玉婵却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那殿下就当她死了，不是很好？” “刘玉婵！你不要欺人太甚！” 宇文离一双凤眸之中，露出熊熊的怒火。 “你的女人还被别的男人抱着呢！”刘玉婵语气凉凉：“您先把她要回来，等下再与我算账也不迟，反正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了。” 宇文离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冲上去暴打刘玉婵一顿。 他转过了头，目光如寒冰似的看向宇文凌：“本宫知道是你救下了采薇，在此谢过，请你放开她！” 天知道他能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来，是忍了下多少的愤怒。 宇文凌闻言扭头看向李采薇，语气十分关切：“你好点没有？” “我好多了，多谢凌王殿下。”李采薇连忙点头，并且往旁边走去，与宇文凌隔开了距离。 她此举是为了保护宇文凌，免得他被宇文离迁怒。 可宇文凌看在眼里，却忍不住的感到心酸，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逃离自己？只怕宇文凌误会？ “过来！本宫带你回去！” 宇文离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些，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对李采薇道。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怎么，现在改换你审问我了？要杀还是要刮，悉听尊便。” “采薇！你可知道本宫为了能来这里救你出去，在父皇面前跪了多久……”宇文离有些生气的道：“我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好容易才找到你，可是你却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本宫……” 李采薇面色平静，内心一点触动都没有。 等宇文离说完，她冷冷道：“殿下不用再说了，是送我回刑部大牢，还是交给刘侧妃来处置，我都毫无怨言。” 第386章 审问 “你就这么想进监狱？”宇文离面色阴寒。 谁知李采薇却点了点头：“不错，我宁愿回去监狱里，也不愿意待在这儿，殿下动手！我绝无怨言。” 绝，无，怨，言。 这四个字刺痛了宇文离的心，再加上刚刚进院子时，李采薇与宇文凌相互拥抱的那一幕如同倒刺一样的刺痛着他的心，激愤之下，他猛然点头：“好！好！你要进监狱！本宫成全你！来人！” “殿下！奴才在！” 小全子的声音立刻从门外响起。 宇文离没有回头，声音冰冷：“把李氏押下去，关入刑部大牢，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见她！” 小全子闻言吃了一惊，但还是反应迅速，带着人大踏步走到李采薇面前：“李侧妃，跟咱家走？” 李采薇没有反抗，抬脚慢慢往院子外走去。 刘玉婵双手扶着肚子，一脸冷笑的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宇文离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已经得到了皇帝的准许，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不说。 “太子殿下，从今日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走到院子门口，李采薇忽然停了下来，慢慢回头，看着宇文离一字一句道：“我不是你的太子妃，不过是犯人李氏，你不用再来救我，我也不会见你。”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宇文离呼吸一窒。 一股强烈的愤怒让他忍不住走上前几步，想要将李采薇抓回来！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刘玉婵就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不愧是做过太子妃的女人，连恩断义绝，都做的如此霸气……” 宇文离回过头来，怒目而视：“这些男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你给本宫解释清楚！刘玉婵，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本宫不介意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去……” “哎呀，我肚子疼……”刘玉婵伸手捂住了小腹，娇媚动人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碧云，你快来扶我进去歇息……” “太子殿下！我们侧妃娘娘胎相不稳，求您别问了……”碧云在一旁哭哭啼啼道。 宇文离看着刘玉婵隆起的小腹，无力的垂下了手臂，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得茫然，他眼睁睁的站在那儿，任由碧云上前，扶着刘玉婵转身往屋内去，却没阻拦。 他能怎么办？冲上去，打杀了对方？ 刘玉婵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的孩子！ 院子外头，静静驻足而立的李采薇，许久都没听到宇文离的声音，她长长的叹息一口气，绝美脸庞上是一种心灰意冷的表情。 有侍卫催促她：“李氏，快些！咱们将你送到刑部大牢，还得回来复命呢！” 李采薇毫不犹豫的抬起脚来，再不迟疑的向前走去。 有眼泪迎风落下，瞬间又消失不见。 一路出了凌王府大门，李采薇看到一辆豪华无比的皇辇停在那里，四周有士兵守卫。 而皇辇的旁边，则停着一辆孤零零的破旧囚车，囚车脏兮兮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同一条街，两种车具，不一样的路途，不一样的命运。 李采薇停了下来，目光复杂的落在那皇辇上，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连陛下的皇辇都能乘坐了，宇文离这个太子所受的宠爱，比起过去来，不见少，反而增多。看样子，他是真的从这场差点改变北狄的厄运之中解脱了出去，只有她，仍旧深陷泥沼，前途未卜。 “走！看什么？” 侍卫不耐烦的催促。 李采薇连忙收回了目光，没给侍卫举起鞭子抽打自己的机会，主动上了囚车。 “出发！去刑部！”侍卫首领大声的呼喊了一句。 囚车哒哒的行驶起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长街尽头。 凌王府主院内。 宇文凌看着一脸怒气的宇文离，幸灾乐祸道：“大哥，你如果实在是担心，那就住下来！臣弟我一点也不介意，哪怕把整个凌王府都腾出来给你们居住，也是一样……” “本宫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没有了李采薇，宇文离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愤怒，狠狠的瞪了宇文凌一眼：“二弟不是在监狱里反省自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父皇应该没有准许你回府？走！跟本宫进宫面见父皇去！” “走就走！”宇文凌闻言邪邪一笑：“大哥你都不害怕，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宇文离冷冷一笑，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宇文凌半点不胆怯，抬脚跟了上去。 刘玉婵逃过一劫，见状长长松了一口气。 …… 再一次回到监狱里，李采薇受到的待遇可没这么好了，每日里吃的是馊饭，住的是最阴暗肮脏的牢房，不仅如此，还有牢头在她房间外头不停的咒骂，搅扰的她连觉都睡不好。 隔壁牢房里的其他侧妃们全都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被放了出去，还是回宫了，李采薇想到之前跟她闹的最凶悍的赵侧妃，心里有些恍然，仿佛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似的。 也不知道赵侧妃现在如何了？寿宴上那场巨大的风波里，牵连最深的除了李采薇，就是她了，估计宇文离不会放过她？ 李采薇猜测的没错。 刑部大堂上，宇文离面沉如水，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赵侧妃，逼着她说出实情。 “到底是不是你在太子妃的酒水里下毒？说还是不说？” “回殿下，妾身没有下毒！不是我……”赵侧妃不停的哭泣摇头，在监狱里呆的这几日，将她折磨的形销骨立，哪里还有当初的一点样子？面对宇文离的问话，她一直在不停的摇头。 “本宫从你身边的丫鬟翠儿口中已经问得了实情！”宇文离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是你，在酒水之中下了毒，原本要害太子妃，但没想到，她却把酒递给了本宫，继而害了父皇！你还不从实招来！” “陛下！妾身冤枉啊！”赵侧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泪水：“妾身没有在酒水中下药！翠儿污蔑妾身！她被人收买了，是李氏……” “放肆！”宇文离刷的一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冲着赵侧妃狠狠的砸了过去：“死到临头，居然还敢攀咬太子妃！你当本宫是傻子吗？还不说出幕后主使！” “没，没有主使！” 赵侧妃听了这话，神情明显有些心虚，她不停的冲宇文离摇头，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来人！大刑伺候！”宇文离怒道：“看来本宫不言行逼供，你是不肯招认了！” “殿下！不要啊！”赵侧妃不停的磕头求饶：“求求您了，您放了妾身！妾身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该妒恨太子妃，若是有可能，一定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绝不会招惹她……” 宇文离面沉如水，一想到病重的皇帝，还有李采薇离开时的决绝，就丝毫不动摇：“上刑！” “是！太子殿下！” 立刻便有两名侍卫走上前来，要抓赵侧妃去打板子，她如同疯子一样的挣扎起来，嘴里高声叫喊道：“殿下！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啊！求您放过妾身……” 宇文离对此无动于衷，而是扭头看向一旁主审的刑部尚书：“荣大人，本宫这样做，可有错？” “殿下，有些人犯奸诈狡猾，不用刑就不肯招认，殿下实在没法子才用的刑，微臣没有任何异议。”荣大人连忙拱手应答道。 “那就好。”宇文离沉重的点了下头。 赵侧妃终于还是没能抵抗住，被侍卫们按到了凳子上，厚重的板子霹雳啪啦的打在她的身上，她痛苦的叫喊起来，但是大殿上无一人开口。 一下，两下，打到第十下的时候，赵侧妃的哭喊声骤然停了下来。 宇文离担心就这么把人打死了，当下急急抬手：“停！” 行刑太监立刻退到一旁，有侍卫端了盆水过来，哗啦一声，浇在了赵侧妃身上。 只见她浑身一个颤抖，随即慢慢的睁开了眼眸。 宇文离从案后探出头来，双目紧紧的盯着赵侧妃，缓缓道：“现在，你打算招认了吗？说！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是谁让你害太子妃的？” 从头到尾，皇帝一直是被连累的无辜之人。 “太子殿下，你要我招认……什么？”赵侧妃有气无力的从地上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看一眼宇文离，伤心无比道：“妾身入宫两年，在殿下身边承宠不过半年，之后一直都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暖云宫里，等待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 “我的丈夫，他一直待在别的女人那里，早就忘记了我……” “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子妃！”赵侧妃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无数个不眠的夜里，我都恨不得亲手抽她的筋，扒她的皮，让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出现在我面前！无法独霸太子殿下！” “这样的理由，够不够？咳咳……” 赵侧妃说着，忽然重重的咳嗽起来，直咳的惊天动地，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刑部尚书荣大人看到此番情景，脸上不由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宇文离却显得十分平静：“你还是没有说实话，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掩盖你心里真正的目的罢了，告诉本宫，到底是谁，让你毒害太子妃的？是皇后？还是刘玉婵？” “殿下，慎言啊！”荣大人心惊肉跳，只是审案子而已，怎么就牵扯到了当朝皇后娘娘的身上！ 宇文离却无动于衷，双目紧紧的盯住了赵侧妃，等着她的回答。 赵侧妃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都将自己阴暗的内心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了，宇文离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她苦笑道：“殿下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妾身心里的怨恨，还不足以让妾身做出这些事情来吗？” “你是有怨恨，但是你一向都欺软怕硬，胆小如鼠。”宇文离冷冷道：“若非没有人给你许以重利，你是绝对不会甘冒风险，在寿宴如此重要的场合，以毒酒杀人！你难道就没想过，失败之后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吗？” 赵侧妃当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被刘玉婵的话听的心头无比澎湃，觉得只要杀掉李采薇，自己就能对其取而代之，这才临时弄了毒药来，加进李采薇的酒水里，想着无论如何她都得喝一杯，那样的话必死无疑。 却没想到，李采薇自己没喝，反倒把酒倒进了宇文离的杯子里，宇文离又给陛下敬酒，结果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第387章 真相 “那个背后主使你的人，到底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居然让你为她如此保密？宁愿自己死，也不肯说出她来？” 宇文离的脸上露出一抹好奇之色：“本宫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 “太子殿下，微臣倒是觉得，不一定是利益，很有可能是别的什么。”荣大人忽然开口道：“比如说是把柄捏在那个人的手里……” “也有这个可能。”宇文离点点头，看向赵侧妃，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耐烦。 “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幕后的指使来，可以给你一个全尸，若是不说……那就只有凌迟而死这一条路，你自己选！” 赵侧妃闻言，脸上血色尽失，身形摇摇欲坠。 “既然都逃不死，我为什么还要说……”她惨笑出声：“殿下还是省省力气！去审问别的什么人，说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你不在乎死，难道你的家人也不在乎吗？” 宇文离声音淡淡：“谋害皇上，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侧妃脸色瞬间惨白，身形摇摇欲坠，她猛然抬头直视宇文离，沉声反驳道：“我没有谋害陛下！殿下凭什么拿我当真凶对待！毒害陛下的凶手，明明是太子妃！” 宇文离的脸也冷了下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咬着太子妃，赵侧妃，本宫真是为你感到可怜，更为汲汲营营送你入宫的赵侍郎一家感到悲哀，他们送女入宫，原想谋求荣华富贵，不料一朝旦夕惊变，荣华富贵成了泡影，就连全族人的性命，都要一起葬送……” 他每说一个字，赵侧妃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宇文离说完，赵侧妃整个人软软的瘫软在地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走了。 “我说……”她失魂落魄的冲着宇文离喊道：“我说！是，是……是凌王府的刘侧妃指使我，毒害太子妃的。” 说完这句话，她好似用完了所有的力气，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宇文离却如遭电击。 是刘玉婵？怎么会这样！ “太子殿下，这赵氏所说的话实在有问题，凌王府的刘侧妃，好像是陛下的侄女儿？她怎么可能毒害陛下呢？”荣大人摇头道：“至于说指使赵氏谋害太子妃，就更说不通了，一个常住宫中，一个常住王府，平日里也不见面，更没什么仇怨，怎么会下这么狠的心，要把人毒死呢？” “一定是赵氏撒谎！为了脱罪，故意陷害刘侧妃！” 然而宇文离却是知道，这一次赵侧妃说了实话。 就是刘玉婵在寿宴开始之前，挑唆赵侧妃，在李采薇的酒水中下下毒，企图害死她，只是没料到，那杯酒被自己给端了起来，正要喝时，皇后叫他给陛下敬酒…… 皇后！ 宇文离猛然一惊，当时若非皇后恰到好处的开口，他绝不会将那杯酒敬给父皇…… 也就是说，刘皇后一直都在一旁冷眼旁观，她知道刘玉婵让赵侧妃在酒水中下了毒，但她一声不吭，在宇文离要喝之时，适时开口，最终借着他的手，将那杯毒酒送到了皇帝面前。 想到此处，宇文离双目之中喷出汹汹怒火！ 若是别人敬酒，皇帝还得好好考虑一下，但是因为是他，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太子端来的酒，他就没有思考，接过来就喝了…… 这一场针对皇帝的阴谋里，宇文离自己也出了一份力。 宇文离紧紧闭上双眼，任由胸腔里的怒火蔓延燃烧，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盯着赵侧妃，冷冷道：“还有什么事情，你没有说出来？” “没有了！该说的妾身全都说了！”赵侧妃连连点头。 荣大人凑过来看了宇文离一眼，认真道：“殿下，微臣建议，将赵氏看押起来，继续审问，说不定还能从中得到其他的线索……” “不用审了。” 宇文离打断他，看着赵侧妃冷冷道：“赵氏心毒，谋害当朝太子妃，罪无可恕！现在将其拉下去，处以杖刑，赵家其他人，不会连带，罢免赵侍郎四品文官之职，三代以内，不得入朝为官……” 赵侧妃猛的合上双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没了官位不要紧，三代不能当官也不要紧，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 此时此刻，这是她心里面，唯一的愿望。 “这……”荣大人满面狐疑的看一眼宇文离，心道这直接就处罚了，难道不要向陛下禀报一声吗？好歹也得等陛下来裁决啊！ 但他看了看宇文离阴沉沉的脸色，最终什么都没说。 很快，便有宫人上前，拉着脸若死灰的赵侧妃退了下去，荣大人看着空荡荡的大堂，听着院子里传来的打板子的声音，小心翼翼道：“殿下，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赵侧妃请来审问了？” “不用！”宇文离扭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赵侧妃身怀有孕，马上就要生了，别说你不敢审问她，就连本宫要见她，都要先进宫向母后请示。这样，这案子的其他人犯，就交由荣大人你来审问好了，本宫就辛苦一趟，上凌王府里询问一下刘侧妃。” “殿下辛苦！” 荣大人连忙道。 宇文离冲他摆摆手，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向外头走去。 荣大人一路低着头恭送。 出了刑部大堂，宇文离没耽搁，直接坐上马车，就直奔凌王府而去。 这一次，他去见刘玉婵，不是为了合作，而是为了质问。 他想问问她，自己对她千依百顺，并且告诉过她很多回，不要伤害李采薇，为什么她就是不听？ 可到了凌王府里，宇文离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整个王府里，除了宇文凌与玲珑之外，根本就没有刘玉婵的身影。 “大哥真是喜欢装模作样，明明心里担忧，但死也不肯承认，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忍不住了……”宇文凌懒洋洋的站在花厅上，满脸嘲讽的望着宇文离。 宇文离现在没有心思听他说这些，当下冷冷道：“本宫刚刚审问赵侧妃得知，父皇酒水里的那些毒药，是玉蝉表妹教唆她下的，现在要带她回去刑部问话！” “你要带她去刑部？” 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她可怀着身孕呢！肚子都那么大了，你确定她能老老实实的走到刑部大堂里去？” “可她现在人在哪里？” 宇文离不答反问。 “这个臣弟就不知道了，今日一大早她就让丫鬟套了车，说是要回娘家一趟，本宫也不好阻止，只好派人送她回去了……”宇文凌懒洋洋的道。 “她回刘国公府了？” 宇文离双目一挑。 宇文凌点点头，沉声道：“大哥，你现在可以走了吗？臣弟我昨夜没有休息好，困的很哪！” “你昨夜为何不睡？”宇文离原本想转身就走的，不料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宇文凌听了，顿时哈哈大笑：“大哥管的也太宽了？臣弟昨夜新得了两个美妾，心中高兴的睡不着，不可以吗？你还要查案，事情繁多，臣弟就不打搅您了……” 说着，打着哈欠转身往里屋里走去。 宇文离不由的停下了脚步，目光阴沉的盯着宇文凌，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那日抱着采薇，你是不是很得意？”他忽然轻声的开口。 宇文凌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身上那股子慵懒，无所畏惧的气势就没有了，整个人都变得凌厉了几分，宇文凌缓缓转过头来，笑看宇文离：“大哥到底想说什么？” “本宫就是想告诉你，别惦记不该惦记的人，别想不该想的人，守好眼前，才是你应尽的本分。”宇文离冷冷道。 “臣弟有惦记谁吗？” 宇文凌闻言哈哈一笑，目光如刀锋一样划过宇文离的脸，盯着他的双眼道：“大哥真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 “本宫从未跟你开过玩笑。“ 宇文离冷冷的盯着他看了片刻，随后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不料没走几步，长街上忽然驶来一辆马车，在宇文离面前停了下来，门帘一掀开，小全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太子殿下！不好了！陛下派遣太监宫人，去刑部监狱里赐死太子妃了！您快去阻拦……”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宇文离闻言，大吃一惊。 而不远处，正准备回府的宇文凌听到这个声音，脸色猛然一变。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本宫这就去刑部大牢，一定要阻止那些宫人！”宇文离扑通一声跳上马车，连声催促小全子快些赶车。 不料马车还没开始走，不远处的长街上再一次急匆匆的奔来一大群的人，那些人步履整齐，身穿银光闪闪的铠甲，又威风又严肃，正是御林军。 而这些御林军的前方，则是一辆乌棚马车，到了近前，马车停下，有人一掀帘子从里面走出来，直直看向宇文离。 “太子殿下，老奴总算是把您找着了。”赵公公满脸欣慰的道。 第388章 抉择 “你不在父皇跟前伺候，怎么出宫了？” 宇文离停了下来，看向赵公公，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赵公公笑呵呵的开口道：“老奴是来宣读陛下的旨意的，请太子殿下跪下接旨！对了，还有凌王！” 说着回头，看向一步步向着这边走过来的宇文凌。 宇文离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宇文凌一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两位殿下，跪下来接旨？”赵公公将手里面举着的一卷明黄色卷轴高高捧起，冲着两个人道。 宇文离心急如焚，李采薇还在监狱里，皇帝派了人要去杀她！他必须要去救她！刻不容缓！ 可是现在，自己却被一道圣旨阻拦在这里，根本就去不得…… “儿臣接旨！” 左思右想，宇文离还是一撩袍摆跪了下来。 宇文凌缓步上前，在他身侧也跪了下来：“儿臣接旨。” 赵公公看了二人一眼，缓缓将手里面的卷轴打开来，声情并茂的朗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继位以来，兢兢业业……今感时日无多，遂请太子入宫，接大宝玺印，商议继位之事……” 请他入宫，商议继位登基之事？皇帝不是还好好的吗？ 宇文离听的心惊肉跳，等赵公公念完圣旨，他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我父皇怎么样了？” 赵公公看了他一眼，真真切切将宇文离眼中的焦灼担忧之色看在眼内，当下叹息一声道：“陛下到底是老了，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就是一直在强撑着罢了，太子殿下心里应当有底才是。” 宇文离一听，整颗心瞬间悬空。 皇帝的情况，他心里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寿宴之上喝下的那杯毒酒，已经要了皇帝半条命，是太医拼死相救，才让他活过来的，之后刘皇后要下毒手，被刘玉婵趁机换了的毒药，那也很致命。 现在的皇帝，的确已是强弩之末。 “可是！本宫今日出宫时，他还好好的！”宇文离摇头道：“父皇心情很好，还吃了半碟子的春卷……” “殿下的心情，老奴能理解。”赵公公闻言叹息道：“原本老奴也是这样想的，可是陛下已经倒下了……” 宇文离听了这话，心里一痛，再难以自持，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本宫这就进宫去看望父皇！” “可是……殿下，您不打算救太子妃了？” 小全子跪在一旁，怯懦的开口。 宇文离心里猛然一惊。 他看看举着圣旨的赵公公，再看看小全子，想到皇宫里生命垂危的皇帝，再想一想监狱里等待自己救赎的李采薇，一颗心剧烈的疼痛起来，左右摇摆，不知道该选哪一个的好。 选哪一个，另一个人都要被辜负。 宇文凌看了看他，语气凉凉道：“大哥，你到底要去哪里？时间不等人啊！” 宇文离气道：“本宫如何选，轮不到你来操心！” “那大哥就快一些，父皇的情况危急，不能耽搁。”宇文凌语气凉凉：“当然，大嫂的情况也不太好，是？” 宇文离面色一沉，这话说中了他的心思。 赵公公听两个人你来我往，不停斗嘴，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接旨，当下皱着眉头道：“太子殿下！这还用考虑吗？陛下对您宠爱有加，今日更是立下遗嘱，只要殿下即刻入宫，便能直接继承大统！，您还犹豫什么？” “本宫……” 宇文离听了这话，心里又欢喜，又悲痛。 欢喜的是，他努力了这样久，终于得到皇帝的全部信任，要把皇位交到自己手中。悲伤的是，这意味着，皇帝的病情是再也不可能好转的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李采薇却诶正在监牢里面，生死未卜，等着自己去救。 “赵公公，父皇病危，本宫自然是要进宫看望他的，不为继承大统，身为人子，这是本宫应尽的责任。”宇文离语气里带了一丝哀求：“可是在这之前，本宫要去刑部天牢一趟……” “殿下去刑部天牢做什么？” 赵公公一脸的诧异。 宇文凌在一旁懒洋洋的道：“他要去刑部天牢，救太子妃出来。” “太子妃？你说的可是李氏？”赵公公紧紧皱着眉头，万分不解道：“她都已经被废，并且是伤害陛下的罪魁祸首！殿下不回宫，就是为了去看她？” 宇文离几乎无地自容。 面对宽宏大量，仁义厚道的皇帝宇文岚，他就是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采薇她不是凶手！还请公公通融则个……”他苦苦哀求道：“本宫只是去天牢里走上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赵公公一双细长的眼睛眯了眯，脸上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 “忘记告诉太子殿下了，老奴出来时，陛下有交代老奴。”他慢吞吞的道：“殿下若是要去刑部大牢，而不即可回宫，那么，日后您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北狄皇朝，不需要一个儿女情长，把女子看的比江山还重要的主君！” 宇文离闻言，浑身剧烈一颤。 “父皇……” 他喃喃自语着，脸上的表情仍是不敢置信，那是他的父皇啊！最宠爱他的父皇！为什么像当初的皇后一样逼迫自己？ 他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想要在得到江山的前提下，好好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罢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逼他！ “太子殿下，你决定好了吗？”赵公公却是不依不饶，咄咄逼人：“老奴举了半天圣旨，手都酸了……” 这是逼着宇文离接过圣旨，然后即刻回宫。 宇文离颤抖着伸出手去，但是在碰到圣旨的那一刻，他猛然缩回手，不停的摇头拒绝：“不！赵公公！本宫不能……” 不能就这么撒手而去，置李采薇于不顾，那样，他会良心不安。 “这样啊，那算了。” 赵公公闻言，长长的叹息一口气，望着宇文离的目光充满了怜悯，还有一些恨铁不成钢。 他转过头去，看向一旁默不作声，做壁上观的宇文凌，笑呵呵的道：“凌王殿下，太子殿下不肯入宫，您跟老臣回宫去？陛下交代过了，若是您肯进宫，一切待遇规格，按照太子殿下的标准来！日后，您来登基，继承整个北狄天下……” 宇文离的脸色猛然一僵。 还有当场换人这种操作？父皇到底在想什么？ 他猛的转过头去，目光看向一旁的宇文凌，心中涌起了滔天的怒火，还有浓浓的悲伤。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什么父子情深，什么恩重如山，什么临终托付，却原来，一切都是手段！ 若真的想将这整个江山交托到他手中，为什么要派人去监狱里刺杀李采薇？为什么不在宫中宣读，偏偏要跑到这凌王府门口，当着宇文凌的面儿一起宣读圣旨？还不就是为了逼迫他！ 父皇，你对我这个儿子，也用如此深沉的手段…… 这一刻，宇文离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绝不能让宇文凌代替自己入宫！ 如果说他继承了皇位，还有可能弥补李采薇什么，可若他放弃了这一切，那么，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凌王殿下？你怎么想？” 赵公公笑眯眯的又问了一遍。 姿态与面对宇文离时，如出一辙。 宇文凌缓缓的抬起了头，一脸懵逼：“赵公公，你在跟本王说话？” 赵公公用力点头，和蔼可亲道：“是的，凌王殿下心里是如何想的？可愿意接下老奴手里的圣旨？” 说着，手臂往前递了递。 明晃晃的圣旨在太阳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跳动如火焰，凌迟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好啊，有什么不可以？” 宇文凌轻轻的笑了，然后他就抬起了手臂，缓缓伸手去接赵公公手里的圣旨：“本宫最听父皇的话了，父皇让儿臣做什么，儿臣就做什么……” 不料伸到半路，旁边猛的伸出一只手来，闪电般将那圣旨抢了过去！ 宇文凌目光一变，猛然回头，用冷冰冰的神情看着宇文离：“大哥什么意思？刚刚给你你不要，现在却从臣弟手中来抢！” 宇文离面黑如水，手里紧紧的抓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声音冷冰冰的道：“赵公公，本宫这就跟你一起入宫，去见父皇！” 赵公公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好好好！太子殿下能够想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本来嘛，太子殿下身为储君，就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无论是陛下，还是老奴，都最为看重您……” 宇文离一但接下了圣旨，这老太监的口气立马就变了。 宇文离面沉如水，目光复杂的低头看着手里面的圣旨，谁也猜不到，他平静的面孔底下，是悲痛不已的心。 接了圣旨，选择回宫，那就等于选择了放弃李采薇…… 采薇…… 正痛苦的不能自己时，一旁宇文凌忽然笑嘻嘻的站起了身，半点也没有圣旨被抢夺走的不甘心：“太好了！大哥回宫继承皇位，臣弟我正好没事，可以去刑部监狱里走一趟……” 说着，伸手拍拍膝盖上的尘土。 宇文离脸色猛然一变！ 自己放弃是一回事，但是亲眼看着别人来抢夺，来做他做不到的事情，那样的心情更加难受！ 鬼使神差的，他猛然开口：“父皇病重，二弟不回宫去探望他，却要去什么大狱？这就是你身为人子应当尽的本分？今日你若是不进皇宫，有什么资格来做父皇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做凌王！” “大哥说的好可怕，臣弟真是害怕啊”宇文凌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一抹浓浓的嘲讽来：“你自己为了皇位，放弃了大嫂，现如今，也不让别人去救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你这是什么心态？” “大嫂跟了你这么多年，真是够倒霉的。” “你住口！” 宇文离气的脸红脖子粗，差点没上手暴揍宇文凌一顿：“本宫是就事论事！父皇病重，你不该去探望他么？” “该。”宇文凌很快的接过了话头：“但是父皇还有你这个好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是大嫂，除了臣弟去救之外，她只能等死了。” “今日谁也别想去刑部大牢！你必须跟本宫一起入宫！”宇文离发狠一般的道。 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既然自己注定没有机会去救回李采薇，也不能去救，那么就不能让李采薇再继续活下去！等将来她知道了自己为了皇位舍弃了她，那该是怎样的埋怨与痛恨！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她死去，这样再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宇文离瞳孔之中闪过一抹心痛，一抹自责，但很快，这一切就都淹没在浓浓的冷漠之中。 “大哥，你真这样决定？” 宇文凌定定的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 宇文离没有答话，只是转身一步一步的往马车上走去，冷风吹来，将他两只衣袖吹的鼓胀如蝶，他的声音冷幽幽，似乎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赵公公，不是说要入宫吗？快些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赵公公早就在兄弟俩唇枪舌战之时惊呆了，此时闻言连忙点头：“好！好！这就入宫！” 有侍卫走到宇文凌面前，盯着他道：“凌王殿下，请您也上马车。” 宇文凌认得他，知道这年轻的侍卫首领是宇文离手底下的大将穆离，这是奉命前来看守自己的，他咧嘴无所畏惧的笑了笑：“好啊，本王进宫，大哥，这下你满意了？” 话音落，抬眸看向最前方的马车。 宇文离没有吭声。 “当真是连良心都不要了。这还是我那个大哥吗？？”宇文凌摇头叹息一声，钻进第二辆马车里去。 穆离居然提着长刀也上了马车，一路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宇文凌，生怕一个错眼，他就不见了，神情十分警惕。 宇文凌嘲讽连连，也懒的跟这些侍卫争辩什么。 第389章 三选其一 赵公公看到自己一劝，居然劝得两位殿下一起回宫，心里不禁也有些忐忑，他坐上来时的马车，一声吩咐，所有御林军都跟上，护送着宇文离两兄弟一起入宫。 坐在马车里，宇文离的心情跌宕起伏，回忆了他与李采薇相识以来的种种，有眼泪滑落下脸颊，他都顾不上去擦。 而后头的马车里，宇文凌则是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脱身的法子。 必须要去大牢内救下李采薇！这是他心里坚定不移的信念，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可是问题是，他要怎么脱身…… 若是去得迟了，没能救下李采薇，反而让他被那些侩子手给杀害了，怎么办？ 宇文凌简直是心急如焚，他耐着性子在马车上待了片刻，估算着时间，在距离皇城还有一里地的距离时，猛然出手，如闪电般袭击上对面穆离的胸膛，期待一掌将他打趴下。 但可惜，穆离在军中待了多年，早就习惯了警惕，在加上他一直全神贯注的盯着宇文凌的动作，所以一下子就闪开了。 “凌王要逃！大家小心护卫！” 穆离大声的叫喊起来，并且一刀阻止了宇文凌翻身下马车的举动。 宇文凌怒不可遏，深恨自己没有深思远虑便动了手，对付一个穆离不可怕，可是因此而惊动了宇文离，引来大片的官兵围追堵截，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在穆离开口喊第二声的时候，宇文凌闪电般的出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穆离的脸上，直打的口吐鲜血，牙齿掉落，再也无法张口。 可是，即便是如此，宇文离也被惊动了。 他本就满面悲伤，为不得不放弃李采薇而唾弃自己，怨恨自己，正悲痛万分时，得知宇文凌想要跳车逃跑，他的目光瞬间一冷，当即下令：“所有人听令！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凌王拦截下来！” “是！太子殿下！” 御林军们此刻听从了宇文离的命令，如同滚动的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的朝着宇文凌的马车包围过去。 这一切，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宇文凌心里暗恨穆离多嘴，狠狠一巴掌又打在他的脸上，直将穆离两颗门牙打落在地，脸肿如猪头，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摔倒在地上。 反观宇文凌自己，脸上，身上，也都挨了好几下，鼻血长流，情况并不比穆离好多少。 但宇文凌双腿没有受伤，在狠踹对方一脚之后，他身姿轻盈如燕一般的从马车里跳了出去，迅速的朝着身后的方向急奔而去！ 不一会儿，身影便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人那？去了哪儿！”宇文离急匆匆的下了马车，赶到这里，却只看见穆离浑身是伤的倒在马车上，宇文凌已经不翼而飞，不由的勃然大怒。 “太子殿下，凌王……往……往那边逃去了……” 穆离还没昏迷，努力张开嘴，用没了门牙漏风的嘴巴，结结巴巴的说出几个字来。 宇文离连忙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长街之上，车水马流，人来人往，哪里有宇文凌的踪影？ 看这逃跑的方向，是往刑部大牢而去没错。 “蠢猪！一个个都是蠢猪！居然连一个只会花拳绣腿的纨绔子弟都抓不住！”宇文凌勃然大怒，一边对着穆离破口大骂，一边回头吩咐御林军加快速度，去刑部牢房门口拦截宇文凌。 “太子殿下，凌王殿下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属下没有权利抓他。”御林军的首领秦大人一脸无奈道：“末将出宫之时，陛下交代了，只要带您入宫就好，至于凌王殿下，去留随他自己……” “本宫知道让你们去抓凌王，是强人所难。” 宇文凌冷冷的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抢劫刑部大牢，放走不该放的人犯，那是多大的罪孽！回头父皇知道了，一定会责怪你办事不利，说不定还要撤了你首领之职，秦大人，你好好的思考一下！” 秦大人闻言，吃了一惊，但他依旧有些犹豫：“太子殿下，凌王殿下并没有劫持刑狱犯人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离实在是不想在这里跟这个笨蛋解释这么多，当下冷冷道：“总之你们听本宫的！赶紧派人去刑部天牢里抓捕凌王！出了事情，是本宫的！陛下面前不会有你秦大人什么事情！” 赵公公也在一旁插嘴道：“秦大人，还是听太子殿下的！陛下时日无多，日后太子殿下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他的话你也不听吗？” 秦大人听了这话，心里那点顾虑终于没有了，他点点头，当即应道：“好！末将这就带着人，把凌王殿下追回来！” 说完，转身带上所有御林军，浩浩荡荡的往刑部天牢的方向而去。 速度很快，但是耽搁了这么久，想要在半道上拦截下宇文凌，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寄希望于宇文凌走慢一些了。 到时候事情还是有挽回的机会。 宇文离面沉如水的看着御林军离开的方向，久久吗，没有动弹。 赵公公等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太子殿下，咱们还是启程进宫！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您呢！时间不多了……” 宇文离重重的点点头，最后看一眼长街尽头，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一步一步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 刑部天牢中。 李采薇虚弱无比的躺在稻草铺就的简陋床铺上，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头顶。 这是第几天了？她被关进这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不见天日，不见任何人，足足已经三天。 这三天里，她粒米未进。 倒也不是绝食，而是看着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馊饭，李采薇实在是吃不下去，她不想勉强自己，同时也因为心灰意冷，存了寻死的心，想着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也挺好。 至于母妃，菊儿，有晋之哥哥照看，一点也不用她担心。 至此，她算是无牵无挂了。 死了，就不用这样痛苦了？李采薇苦笑出声。声音很快消失在黑漆漆的牢房内，连一点回音都听不到。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她沉入睡梦之中时，忽然听到砰砰两声，有人在牢房外敲门。 李采薇动了动眼皮子，但却没睁开。 又是狱卒来送饭，送的那些东西她一口都不想吃，何必要浪费力气起身呢？他敲上一阵子自己就走了。 可是这一次不同以往，见她没有动静，那敲门声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更大了。 “砰砰砰……” 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李采薇再是能睡，再是虚弱，也被这声音吵的难受无比，当下缓缓睁开眼皮子，努力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头晕眼花的往牢房外头看去。 只见牢房外的大铁门处，站着一个手捧食盒的狱卒，见李采薇望过来，那狱卒当即开口：“李氏！吃饭了！” 说话间，他重重的敲了一下牢门。 李采薇听到这个声音，忽然浑身一震。 这，这不是青鸾的声音吗？她怎么会听到？难道是自己幻听了？ 她伸手揉揉耳朵，意兴阑珊的道：“你放那儿！我不想吃。” 以前的时候，她不吃饭，等到下一顿狱卒来后，看到地上原封不动的饭菜，就再也不来送饭，一碗饭摆在地上能放一天，今儿这是怎么了？居然不辞劳苦的将饭菜重新送来？ 李采薇忍不住抬眸看了那狱卒一眼，可是牢房内光线昏暗，她只看得到一个身材倾长的男子站在那边，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李氏，吃饭了。”那狱卒又低低的呼唤了一声。 李采薇却干脆又重新躺了下去，她太累了，也太虚弱，没有力气从床边走到门口，就这样！待会儿他就走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然而牢房内却传来卡擦一声，门上的锁子打开了。 李采薇猛的睁开双眼，就看见那狱卒从外头走了进来，将手里一碗香喷喷的饭菜举在自己面前：“太子妃，你不吃一口？” 又是青鸾的声音！ 这一次近在咫尺，李采薇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眼中露出一丝诧异来，看了一眼碗里香喷喷的碧粳米粥，那正是她这段时间做梦也想吃的东西。 然后，她缓缓抬眸，看向狱卒，正要询问他怎么突然变了时，双眼却忽然睁圆了。 “你……” 她看着缓缓伸手将帽子从头上摘下来的青鸾，震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惊讶与感动。 “大师！你怎么来了！晋之哥哥呢？他还在南越对不对？太子不是说过，绝不允许你们再踏入北狄一步吗？他会杀了你们的！你快走！” “三公主就是三公主，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忘记关心别人。” 青鸾闻言长长的叹息一声道：“这一次不光光是小僧来到了北狄，越王殿下也一起来了。” 李采薇听了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紧张，她扭头朝着大牢外黑黝黝的长廊看了一眼，紧张无比的道：“大师！这里很危险！趁着还没人发现，你快些走！你是晋之哥哥的朋友，还救过我好几次，我不希望你出事，也不希望晋之哥哥出事……”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青鸾看了李采薇一眼，轻声的问。 李采薇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不用想，此刻的她，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状若女鬼，她苦笑着道：“我身子太弱了，跟你们走，只会拖累你，到时候大家都走不得，你们走！不用管我。” “公主不用担心逃走的问题，你只要告诉小僧，你到底想不要跟小僧走。” 青鸾缓缓道：“越王殿下这一次是专门来带公主你离开这里的，早知道公主在北狄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他一定早些来……” “我是想离开，可是我不想连累晋之哥哥……” 李采薇缓缓摇了摇头，有清澈的眼泪流下来，冲走了她脸颊上从墙壁上蹭的一点灰尘。 青鸾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越发柔和。 “公主，你知道的，越往殿下这些年来一直没忘了公主你，他也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如若这一次，他不能救公主你离开这里，那么他就会懊悔一辈子，你真的打算这样吗？” 李采薇连忙摇头：“晋之哥哥是个好人，他有雄心，有本事，我一点也不担心他，可是……我已经变成了这样，怎么有脸面回到他身边去？” “这些公主就更不要担心了，看到公主这幅模样，殿下只会心疼，绝不会嫌弃。” 青鸾说着，将手里的粥递了上去：“公主，你快吃些！吃饱了你才有力气，我们的人已经布置好，今日便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 李采薇听了这话，心里面却有一些迟疑。 “公主是舍不得北狄的太子殿下吗？”青鸾缓缓道：“我潜入南越，已非一日，今日得到消息说，太子宇文离已经得了皇帝的信任，今日就要继承皇位，成为北狄的新皇……他大概，是没有时间来看望你了……” “他……已经要继承皇位了啊？” 李采薇艰难的开口，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但是无比的苦涩。 手里的粥热乎乎的，香喷喷的，是住在监牢里这些天来，她最想吃的东西，可是此刻，腹中空空如也，胃抽筋一样的疼，李采薇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太子妃，快些吃！时间不多了……” 青鸾缓缓道：“再耽搁下去，北狄皇帝派遣的人就要到了……” 李采薇正要问他，皇帝派人来做什么，就听到大牢之外，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以及狱卒点头哈腰的声音：“秦大人，李氏就在这牢房尽头，您请！” 青鸾面色一变，迅速将头上帽子戴上，一转身就奔出了牢房，并且在那两个人赶到之前，将牢房门重新锁上了，低着头伪装出一副刚巧路过的情形。 第390章 劫持 “去去去！这里不用你来伺候！”牢头领着身穿锦缎华服的林大人从外头走进来时，微微一愣，当即不耐烦的挥手命青鸾退下。 “是，大人。”青鸾低着头应了一声，慢慢抬脚走了出去。 牢头这才笑嘻嘻的看向秦大人：“大人，犯人就在里面了，您看……” “把牢门打开。”秦大人冷冷道。 “是！”牢头连连点头，当即上前，从腰带上解下钥匙来，上前将牢房门打开了。 牢房内，李采薇看都不看门口的两个人，手里面捧着青鸾送来的香喷喷的粥，一口一口慢慢的往嘴巴里送，双眼无神，动作又缓慢又机械。 秦大人站在门口看了片刻，随即说道：“没想到你们监狱里伙食还不错，一个犯妇，居然还能吃到碧粳米粥，要知道就连下官，都不常吃……” 牢头闻言一愣，立刻上前，一把夺过李采薇手里面的饭碗，借着外头的光亮一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啪的一声将饭碗往地上一砸，他回过头来双目冷冷的看向李采薇：“犯妇！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粥？你说！” 李采薇看都不看他一眼，慢慢转身往稻草铺就的床榻上走去：“秦大人，你今日来，是要杀我吗？” 她本是随口一问，不料秦大人的脸色却是变了。 “犯人李氏！你在毒酒中下毒，差点害死了陛下，难道不该死吗？”他冷冷一哼，道：“下官不把你扒皮抽筋，凌迟处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李采薇呵呵的笑了起来：“大人可真是会开玩笑，在酒水中下毒的人不是赵侧妃吗？太子殿下都已经把她当场处决，杖毙而亡，你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你居然知道赵侧妃已死？”秦大人目光一凉。 牢头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道：“秦大人，这件事与我们刑部没有什么关系，都是太子殿下，他亲自来王府里，并将这些事情告诉李氏的……” 秦大人看李采薇的目光不由变冷，他沉声道：“赵侧妃自然有她的责任，李氏，你的责任也不小！你难道敢说陛下中毒之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当然有关系了，刘玉婵就是为了毒害她，才挑唆赵侧妃的。 李采薇，就是这一切事情的起源，开端。 “大人今日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要杀我的话，我劝你不必多此一举。”李采薇淡淡的道：“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你杀了我，反而会让太子殿下查出来，到那时，你这个刑部尚书也得不了好。” “陛下亲自命令，下官岂敢不从。” 秦大人一双眼睛幽幽的落在李采薇的身上，盯着她看了好久，才扭头冲着身边的人道：“把东西拿上来把！” “是，大人。” 随从立刻上前，手里的托盘上，放着毒酒一杯，白绫一条，匕首一把。 秦大人双手背后，懒洋洋的看了李采薇一眼：“这三样东西，你自己选一个！” 选一个…… 李采薇抬起头来，看着那三样递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匕首散发着寒光，白绫白的刺眼，而毒酒，散发着幽幽的腥甜味道。 “如果……我一样都不选呢？”她骤然发出一声冷笑。 想不想活，是她的自由，这些人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那恐怕由不得你。”秦大人说着，对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你们过去，帮一帮李氏，死是很快的，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一瞬间，便有两个侍卫，欺身朝着李采薇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就在两个人距离李采薇还有一步之遥时，牢房内忽然传来扑通之声，唯一的烛火瞬间熄灭，秦大人刚刚惊叫出声，便感觉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认识到那是什么东西之后，他顿时吓的浑身抖如筛糠：“你！你是谁！胆敢单闯刑部大牢！劫持当场二品大员，你这是死罪！“ 碰的一声，火折子被人点亮了，牢房内重新有了光亮，秦大人看到牢头，还有自己的手下，全都惊恐的躲在一旁，无一人胆敢靠近自己，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来：“你们都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杀了刺客！还有李氏！” 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把李采薇的尸首带回去给皇帝看，若是任务完不成，一样没有活路。 “秦大人，别来无恙啊！” 一道凉凉的声音在牢房内响起，带着一抹淡淡的调侃：“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记完成你们皇帝陛下的命令，只可惜了，今日你杀不了李氏，反而你自己的命会葬送在这里！” “你，你到底是谁？“秦大人胆战心惊道：“下官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他想起那句‘你们皇帝陛下’顿时浑身一颤，脑子灵光乍现：“你，你不是北狄人！你是南越人！” “是又如何？” 青鸾闻言低低的笑了一声：“现在，你们全部后退！放开太子妃！让她过来这边！” “外头已是天罗地网，你逃不出去的！”秦大人满脸震惊。 “有秦大人在手，我怕什么天罗地网。”青鸾闻言淡淡一笑：“若是有一人胆敢冲出去报信，我就立刻杀了你！纵然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秦大人听出来他的语气是认真的，一颗心瞬间就凉了半截，他是忠君不错，可还没有忠诚到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要了的地步，当下战战兢兢的道：“这，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本宫这就命他们放人！” 说着，怒斥手下：“没一点眼力，快把太子妃放开！” 这时候他也不说什么李氏了，反倒称呼起了太子妃。 “是！大人！” 狱卒们放开了李采薇，纷纷让到一旁。 李采薇得到自由，挺着虚弱的身躯走到青鸾面前：“大师！你先走把！我身体太差，只怕会拖累你……” “太子妃不用担心这个，我既敢来救你，就不会没有一点成算。”青鸾摇摇头，伸手冲着身后打了个响指。 很快，便有另外一个狱卒从外头走了进来，扶着李采薇就往外走。 李采薇一看见那个人，顿时浑身一颤。 李晋之，他果然也来了！ “……”李采薇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李晋之走上前来，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带着她穿过被狱卒层层叠叠包围起来的监狱长廊，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秦大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气恨不已，忍不住大声喊道：“李氏，你逃出了这里，就再也不是北狄的太子妃了！与太子殿下再无关联……” “我留下来，不过是带着太子妃的名号，葬进北狄皇陵里，这样的待遇不要也罢。” 李采薇头也没回。 “李氏！你连太子殿下都不在乎了吗？”秦大人依旧不甘心，身子虽然不敢动，但却不停叫喊，只盼着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等到朝中大军来到，一定能将李氏还有这刺客全都抓起来！ 但令秦大人失望的是，一直到李采薇被李晋之扶着出了刑部大牢的门，也没看到传说中的千军万马。 青鸾将刀架在秦大人的脖子，笑眯眯的道：“秦大人，咱们也出去？你应该不希望我在你脖子上划上一刀？” 秦大人看了青鸾一眼，恨恨道：“你既然是出家人，却要杀人，就不怕你的佛祖怪罪吗？” “非也，非也！”青鸾缓缓摇头：“佛祖说过，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营救三公主是有风险的，我愿意承担这份风险，不怕下地狱。” 秦大人没了话说，又忌惮脖子上的匕首，最终还是按照青鸾的指示，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出了阴森可怖的牢房，只要再走出那高大气派的刑部大门，他们便算暂时安全了。 但就在这时，刑部大门外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马蹄声，顷刻便到了眼前。 正好与要走出去的李采薇兄妹碰上。 那人骑在一匹浑身漆黑，四蹄雪白的郡马上，一脸的行色匆匆，容颜俊俏，衣饰华贵，大红色的锦袍在烈日下如同跳动的火焰一样光芒四色。 宇文凌腾的一下从马上跳下来，大踏步走上前来，目光紧紧的盯住了扶着李采薇胳膊的李晋之：“你是什么人？要把太子妃到往何处去？” “凌王殿下！他是刺客！要劫走太子妃！你快拦住他们！”秦大人的声音从门口传了来，带着一点声嘶力竭。 被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凌王匆匆赶来，真的是太好了！ 可令秦大人没想到的是，宇文凌听到这话，却是看向李采薇：“大嫂，怎么回事？” “凌王殿下，这位秦大人要杀我。”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李采薇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虚弱的靠着李晋之而立，喘息道：“刚刚在监狱里，他拿出了匕首，毒药，白绫，让我三选其一，是晋之哥哥，救了我……” 李晋之？ 宇文凌瞳孔猛然一缩，掉转过头，目光直愣愣的看向站在李采薇身侧的李晋之。 李晋之头上戴着帽子，一身狱卒的装扮，却是不卑不亢冲宇文凌点了下头：“凌王殿下。” 宇文凌迅速明白过来眼下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他面色一沉，大声喝道：“来人！给本宫往上冲！杀死这些劫持太子妃的刺客！” 话音落，便有侍卫从他身后窜出，直奔秦大人而去！ 秦大人欣喜若狂，这些刺客马上就要死了！他很快就要得到自由了……正想的开心，他忽然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就看见鲜血如同泉水一般从他胸口涌出，他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 秦大人踉跄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道：“凌王！你，你……” 宏泰一抽长剑，他整个人重重的朝着地上摔去，秦大人到死，都想不明白宇文凌为什么要杀自己，他急匆匆的赶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阻拦刺客劫走太子妃的吗？ 这是为什么…… 宇文凌低头，懒洋洋的看一眼断了气，但还双目圆睁的秦大人，抬眸看向青鸾：“大师，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我们又见面了。” “小僧见过凌王殿下，阿弥陀佛。”青鸾收回匕首，双手合十从宇文凌行了一礼，笑道：“您的风骨，当真是比贵国的太子殿下强多了。” “你说这么多好话！不就是想让本王放你与大嫂离开吗？”宇文凌闻言哈哈一笑，把长剑一收，看向李采薇道：“其实本王这一次来这里，就是为了救她。” 李采薇吃了一惊，慢慢松开扶着李晋之的手臂，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语气里满满都是担忧：“你这样直接杀了秦大人，回去以后如何向陛下交差？这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宇文凌深深的看着她，闻言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满不在乎的神情来：“怕什么？等回宫了，本王会告诉父皇，秦大人，是死在刺客手上的，本王紧赶慢赶，好容易追上刺客，还被他给逃掉了。当然，太子妃本宫也没追会来。” “你这样说也没什么错。”李晋之忽然开口道：“等下到了外间，我一样要杀了秦大人的，他居然要给太子妃下毒，罪无可恕！” 宇文凌对此不置可否，他的视线一直都盯在李采薇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北狄你是待不下去了。” 这句话说出来，他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苦涩。终于还是要把她送走吗？从此之后，山高水长，一辈子再也见不了面…… “我会跟晋之哥哥离开。” 李采薇毫不犹豫的道。 从大牢内出来的这段路途，她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从宇文离为了皇权，为了巩固他的太子之位，将她交到刘玉婵手里随意宰割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恩断义绝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再待在这里。 既然没有死，她就要好好的活着！活的肆意盎然！ “你既决定了，那也很好。”宇文凌的眼眸之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你们快些走！我大哥很快就会带着追兵赶到，到那时，你们就是插上了翅膀，也逃不掉。” 第391章 最狠之心 “二弟对本宫还真是了解！” 话音刚落，众人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冷冰冰的笑声。 李采薇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猛然一变！宇文离！居然是他！ 她伸手握住了李晋之的胳膊，艰难的转过身来，就看见宇文离一身黑色戎装的骑乘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马儿雪白，他却浑身漆黑，唯有一张脸孔夺了天地颜色，令四周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宇文离身后，是千军万马。 是背着弓箭，骑着战马，战斗力十足的皇家禁军，每一个人的剑尖都指向了李采薇他们，就只等宇文离一个命令，便乱箭齐发，将所有人射死。 “宇文离！你到底想做什么！”李采薇猛然上前一步，拼着所有的力气将李晋之挡在了自己身后，大声喝道：“你想杀死他们，就先杀了我！” 宇文离一双眼眸紧紧的盯住了她，面无表情道：“采薇，过来本宫身边。” 李采薇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本宫再说最后一次！你给我过来！”宇文离怒了，浑身上下充满戾气：“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吗？” “那就杀了我！” 李采薇淡淡道：“他们所有人都是为了我，才以身涉嫌的，请你不要伤害他们，我死就是了。” 说着，一把夺过青鸾手里的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在半个时辰前，这把匕首曾经抵在秦大人的脖子上，此时此刻，秦大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李晋之大惊失色：“采薇！不要乱来！” 青鸾也是吃了一惊，太子妃动作好快，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宇文离神情一变，脸上的怒气越发浓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对着李采薇心平气和道：“你把匕首放下来，只要你肯回到本宫身边，本宫保证，放了所有人。” “可是我已经不想回去了。” 李采薇轻飘飘的道，有风吹起她的衣袖，飘飘欲仙，似乎要乘风而去：“宇文离，你放过我把！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不好！”宇文离几乎是怒吼着喊出的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十分不甘心。 他随着赵公公一起，回了皇宫，见了皇帝，领了圣旨，也苦苦哀求过皇帝，放了李采薇。 可是最终得到的答案却是：不可能。 他不甘心，又说出了宇文凌可能要去天牢内劫囚，并且南越奸细臣子趁机在邺城闹事的情况，皇帝才答应让他带兵，亲自来抓捕刺客。 原本这一切都是编造的，可没想到，等到了这里，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宇文凌真的来劫狱了，越王李晋之也出现在了这里。 宇文离想要为自己超前绝后的预知能力拍案叫绝，但心里的痛苦让他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冷笑：“来人！给本宫冲过去，杀了这南越来的奸细，还有凌王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太子殿下，那太子妃呢？”小全子在一旁插嘴道：“您要不要放过她，还是连她一起处死？” “混账！太子妃当然不能死！”宇文离勃然大怒，回头狠狠瞪了小全子一眼。 小全子将脑袋缩回去，再也不敢开口。 对面李采薇听着这些话，心内五味杂陈，到了这个时候，宇文离还不肯杀自己，这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正当她纠结时，一旁宇文凌懒洋洋的开了口：“大哥，说出来这些话你不觉得害臊吗？你既已经选择了至尊之路，放弃了大嫂，现在又来假惺惺的做什么？你当真以为江山美人都是你自己的，想要就要，不想要了就随手丢弃？连让别人伸手捡起来的资格都没有？” 宇文离脸色大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给本宫闭上你的乌鸦嘴！” “大嫂，你还不知道？”宇文凌转过身来，对着李采薇道：“在父皇给出的选择中，大哥选择了太子，而放弃了你……”他用一种嘲讽无比的语气，将一个时辰前，发生在凌王府大门前的一幕全都讲了出来。 李采薇先是震惊，后又愕然，最后变成深深的无奈。 “凌王殿下，您不用再说了，其实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她轻轻一摇头，道：“我也坚决不会再回到太子身边，你放心！” 我又说过不让你回太子身边吗？不过是想让你看清楚这个人罢了！ 宇文凌勾了勾嘴角，没有搭腔。 对面宇文离的脸色却黑如墨，气的差点奔过来，将宇文凌这个专门拆台的家伙碎尸万段！ 他所有的阴暗面都暴露在李采薇面前，还有什么资格来求她回心转意？ “采薇，本宫再说最后一次，回到本宫身边来。”宇文离的语气里带了一抹哀求：“本宫是为了皇权放弃了你，可是在本宫心里，你也一样重要！否则，本宫为什么要来这里来，大可以不管不问……” “太子殿下，其实我倒是希望你不管不顾。” 李采薇打断了他，叹息一口气道：“我知道在一个男人心中，权利意味着什么，你无论做什么选择，我都不埋怨，我也尊重你，可是能不能也请你尊重我一回？我是真的累了，放我走好不好？” 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一个没有宇文离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下去，此生足以无憾。 宇文离心痛如刀割一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李采薇是真的不想留下来了…… 当真，要放她走吗？ 想到再也不能见到李采薇，一股无与伦比的愤怒涌上心头，他想也不想的道：“放箭！给本宫杀死这些逆贼！不要伤害太子妃！” 话音落，齐刷刷的箭如同雨点一般的朝着宇文凌，李晋之，还有李采薇射了过来！ 明明宇文离下令时，特地说了不要伤害太子妃，但这些禁军却有一大半的弓箭都对准了李采薇！ “蠢货！” 宇文离见状，气的破口大骂：“你们是傻子吗？听不懂本宫说的话是不是？本宫叫你们不要伤害太子妃！” 李采薇呆愣当地，那些尖利的箭矢射过来时，她有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小心！”下一刻，宇文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刘采薇瞬间发现自己凌空而起，被宇文凌抱着在空中转了个圈儿，躲在了一辆马车后头，躲过了被杀死的命运。 宇文离看到这一幕，更是气急败坏，回头就对着身后的禁军破口大骂：“你们长没长眼睛，再让本宫看到你们射杀太子妃，本宫立刻砍了你们脑袋！” “可是，太子殿下，那个刺客躲在太子妃的身后，不射她，根本就对付不了那些刺客……”有禁军弱弱开口。 宇文离闻言，往对面看去，果然看见李晋之还有青鸾都躲在李采薇身边，狡猾无比。 他气的牙痒，却始终无法下狠心让禁军脸李采薇一起射杀。 “殿下！若再不下决心，只怕今日是无法抓到这些刺客的！”小全子在一旁提醒道：“还有那个越王李晋之，若是放他回南越，只怕我们北狄的情况要更加糟糕，他可是南越手握兵权的越王啊！没了他，南越就散架了……” 这句话提醒了宇文离，让他从焦躁无比的情绪里剥离出来，整个人瞬间冷静。 小全子说的没错，南越皇帝病重在身，南越太子又是扶不起的陈阿斗，一大半的兵权都在李晋之的手上，他虽然不是太子，但却胜过太子。 若是把他留在北狄，那么南越就变成一盘散沙，只要集中全力攻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消灭整个南越，实现天下一统…… 这么一想，宇文离整个人心情激荡，难以自持。 什么李采薇，什么宇文凌，统统被他抛掷脑后，看着对面左支又拙的几个人，他冷冷一笑，重新下令：“给本宫放箭！杀死这些南越来的奸细！刺客！” “殿下，您不管太子妃了吗？”小全子惊呼出声。 但这一次，宇文离却狠狠的斥责了他：“闭嘴！” 小全子满脸委屈，对面被李晋之紧紧护在身后的李采薇，却是心里一寒。 宇文离这是起了狼子野心，居然连自己都要杀！ 再也看不下去，她猛然扭头看向拼死保护自己的李晋之，沉声道：“晋之哥哥！你快些走！宇文离的目的是你！他要抓住你！你不要管我了！”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她一眼就看出了宇文离的真实目的。 “采薇，二哥不可能放弃你不管！”李晋之心里一热，猛然一把抓住李采薇的手，拉着她往后方的街道上跑去，青鸾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至于宇文凌，还在苦苦的与禁军们对抗。 “给本宫追！决不能让乱党逃脱！”宇文离大声下令：“再去个人，给本宫将城门封锁，没有本宫的命令，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 “是！太子殿下！” 禁军得令，如同潮水一般的朝着前方涌动，四面八方的对李采薇等人围追堵截，另有一队人突围而去，直奔城门口，准备将城门封锁。 却在这时，人群里青鸾忽然抬手吹了一声绵远悠长的口哨。 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大群的乞丐，个个手里拿着棍子，混入人群堆里，挤来挤去，很快就将禁军们给冲散了，他们想举弓箭，但是因为距离太近，弓箭并不好用，反而被乞丐们一把扯住，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情况瞬间急转直下！ “跟我走！”李晋之一把拉住李采薇的手，抱着她往前方跑去，李采薇浑身无力，但是一想到宇文离冷若冰霜的眼神，她就心里一寒，浑身仿佛有了无穷的力气，紧紧跟着李晋之的脚步，居然没有拖他的后腿。 宇文离坐在马背上，把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当下恼怒的挥手给了身下坐骑一鞭子，打马追了上来！ 他改变主意了，今日一定要李晋之身死，才甘心！ 不料下一刻，一个人合身拦在了他的面前，于千军万马之中挡住了宇文离的去路：“大哥，干什么去？你我之间，有一笔账，也该清算了。” 宇文离闻言一握缰绳，怒瞪宇文凌：“有什么事情等本宫抓回李晋之再说！你也是北狄人，难道不想看着北狄繁荣昌盛，一举把南越攻打下来吗？” “大哥，你真是猪油蒙了心智，为了野心什么都不顾了。”宇文凌摇摇头，万分怜悯的道：“可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统一了整个天下，又有什么意义？最终还是要失去大嫂，这样的结果你满意？” “你居然说一统天下毫无意义？” 宇文离瞪大眼睛，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宇文凌：“二弟你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心胸野心了，大哥不怪你！” 说着，一夹马背，再一次的往前行去。 可是没走几步，宇文凌忽然一把夺过身边一个侍卫手里的长刀，对着宇文离的坐骑长腿狠狠砍去！ 马儿受惊，狠狠向后一跳，差点将宇文离从马背上颠簸下来。 他连忙稳住身形，伏地身子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逼着本宫将你一起杀了是不是？” “好啊，大哥可以试试，臣弟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绝情到连我也杀。”宇文凌闻言不怒反笑。 宇文离眯起双眼定定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本宫懂了，你不是为了与本宫算账，而是故意阻拦，想要给李晋之他们逃离的机会！“ “大哥不笨啊！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宇文凌有些遗憾的道：“我还以为，要好一会儿你才能猜出来呢！” 宇文离不理会他，坐在马背上，伸长脖子目光遥遥的朝着对面望去，可是前面乱七八糟的都是人，禁军与拿着棍棒的乞丐打做一团，哪里还有李晋之等人的影子？ 难道真的被他们逃走了？ 宇文离勃然大怒！ 一把抽出腰间佩剑，狠狠的朝着宇文凌砍去，嘴里不忘下令：“都给本宫去追！今日抓不回刺客，全都杖责二十！” 宇文凌冷笑出声：“大哥，别废力气了，你抓不住他们的……” 第392章 追捕 你抓不住他们的…… 一股深沉的怒火从心底里弥漫开来，宇文离忽然转过身来，任由身后的禁军去搜捕李晋之等人，他自己提着长剑，劈头盖脸的冲着宇文凌打了过去。 宇文凌早有准备，在大刀砍到自己面前时，一个灵巧之极的腾挪转身，便躲了过去，看着宇文离冷笑连连：“大哥，现在是你我二人对决吗？” 宇文离面沉如水，冷冰冰的道：“你我之间，胜负早分，本宫是太子，而你很快连王爷都不是！” 不过是个助纣为虐，自甘堕落的纨绔子弟罢了！永远没有机会跟自己争夺皇位！ “大哥，赢得了天下，你就真的赢了吗？” 宇文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很快就被冲天的喊啥声给淹没了，而他自己，也被宇文离强势的攻势弄的不住后退，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估摸着李采薇那边应该已经快要逃到城门附近了，宇文凌无心恋战，将手里的长剑挽一个漂亮的剑花，趁着宇文离应对的空隙里，瞅准机会，一把拉下一个骑马作战的禁军，翻身上马，冲着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给本宫拦住他们！”宇文离急的怒吼大叫，不顾一切的翻身上马，追赶过来！ 这一场闹剧，岂是一个乱字能形容！ 城门方向，驶来一辆青蓬马车，横冲直撞，在城门口的方向停了下来，守城将领正要上前询问，就看到对面的人亮出了一把金光闪闪的令牌来：“太子令牌在此，还不快把城门打开？” “太子殿下的令牌？” 年轻的将领看着那块令牌，整个人都吓傻了，不是，刚刚一刻钟之前，城内传来消息，说是死守城门，一个人也不要放出去，怎么现在就有人拿着太子令牌要求出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还不快点开城门！耽搁了时间，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们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赶车的马夫不耐烦的挥舞了一下手里的鞭子。 守城将军神情一凛，想到了那样的后果，当下再不迟疑，一挥手命身后的将领将城门打开。他自己则接过车夫手里的令牌左看又看，看了老半天，终于确定，这就是真的令牌。 “快点！把城门打开！” 一再的催促，底下人都不敢怠慢，不一会儿便将沉重的城门打开了。大门开到刚能容许一辆马车通过时，车夫猛然一挥舞手里的鞭子，连人带马车风驰电掣的窜了出去。 带起的疾风吹拂在守城将军的脸上，他一脸的纳闷：“这人怎么急成这样？就跟逃命似的？对了，他金牌还在这里呢！” 没有人回答他，马车自出城之后，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长长的官道上。 “真是莫名其妙。”守门将军看了看手里的令牌，随后下令让属下将城门关闭。 不料这时，从城内的方向风驰电掣的窜出来一人一骑，赶着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从里面冲了出来！ 侍卫们躲闪不及，瞬间被撞飞两三个。 守门将军也是一脸的错愕，等反应过来时，眼前哪里还有擅闯城门的那个家伙？他想到太子的吩咐，以及这接二连三的状况，整个人瞬间恼怒：“你们刚刚看清楚奔出去的那个家伙没有？” “回将军！好像是凌王殿下！”人群里有人回答道。 刚刚宇文凌虽然冲的急，但是他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袍，还有比女子还要俊美的脸蛋，还是被守卫们看了个一清二楚。 “是凌王殿下？他是去追刚刚的那两个人了吗？”守卫将军一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料这口气还没出的顺畅，从城内方向再一次风驰电掣的奔来一大群的人，为首之人一身黄金蟒袍，头戴金冠，怒气冲冲，不是宇文离又是谁？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守门将军见到宇文离，当即上前几步，弯腰请安。 宇文离没理会他，身手矫健的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大踏步走到跟前，却一眼看见了大敞的城门，俊脸一瞬间变了颜色，怒道：“本宫不是吩咐了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允许打开城门吗？张昭，你是如何办差的？” 守门将领张昭吓了一大跳，连忙双手将刚刚的令牌奉上，恭恭敬敬的道：“回太子殿下，末将的确是按照您的吩咐办差的！可是刚刚一刻钟之前，有个人拿着这个令牌，说是您的吩咐让开城门，所以……” 宇文离一把将金牌接了过去，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发黑，啪的一声将之扔到地上狠狠一砸：“蠢货！这是假的！” “假，假的？”张昭听了这话，瞬间懵逼。 宇文离却差点没气死过去，他都差点忘记了，之前青鸾大师在宫中替李采薇治蛊毒时，他曾给过他一块自己的令牌，方便他出入皇宫，那时候宇文离是真的拿青鸾当恩人来看待，哪里会想到两个人会走到对立面来？ 现在还闹的不死不休。 那块令牌，他当初送青鸾走时，忘了收回来。 此事却不能在张昭面前说，所以，宇文离只能一口咬定，这令牌是假的。 “太子殿下，您也别太过担心了！”张昭小心翼翼道：“贼人虽然已经出城，但是刚刚凌王殿下已经前去追捕了！有他在，那些人逃不掉的……” 话还没有说完，宇文离就狠狠一脚踹了过来，正好踹在他的心窝子里，宇文离暴怒无比的骂道：“蠢货！凌王跟那两个刺客是一伙的！他们要是逃走了，本宫立刻割下你的人头，用来祭奠！” 说罢，翻身上马，带领着身后的禁军风一样的奔出城门，去追李晋之等人了。 “将军！您怎么样？”众侍卫小心翼翼的将直挺挺倒地的张昭从地上搀扶起来，张昭面白若金纸，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双目紧紧的望着宇文离离开的方向。 “将军，您是让属下们去跟随太子殿下，抓捕人犯吗？” 听了这话，张昭勉勉强强的一点头。 守卫们当即分了一半人出来，追随宇文离而去。剩下的人则将张昭抬往旁边，准备请大夫前来医治。 却在这时，城门内又有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出来，但是守卫们只顾着照看自家将军，只有一个人上去盘问了两句，见只是寻常的马车，里面坐着的也都是衣着普通的老百姓，当即摆摆手，放行了。 马车里，伪装成农妇的李采薇低着头，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李晋之的手，满脸忐忑不安。 李晋之低低的安慰到处：“别怕，已经出城了，我们很快就会回到边关的……” “晋之哥哥，你不懂宇文离！” 李采薇抬起头来，满脸焦急的道：“他这个人，睚眦必较，我这次出逃，已经触怒了他，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沿途一定会派人拦截，咱们这一次虽然躲在后头出了城门，但是落后一步，等到了边关，形式必定对我们没有好处……” “采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交给我，一定能带着你安全回到南越！”李晋之双眸亮闪闪。 “南越？”李采薇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她低着头，没敢去看李晋之的脸色：“晋之哥哥，我不想回去南越，能不能……去一个偏远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 和亲公主，无故逃回，无论是皇室，还是百姓，都容不下。 在刑部大牢时，李采薇被宇文离绝望的态度所伤，不顾一切的只想离开那里，可是现在，到了此刻，她不得不思考跟着李晋之回去南越的可能性。 “采薇，你想太多了。” 李晋之沉声道：“你是和亲公主又如何？是本王亲自来接你回去的！本王既然敢做，自然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至于父皇……”说到这里，他嘴角上翘，忽然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来：“他恐怕没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跟你过不去……” 李采薇一直都很少知道南越那边的消息，闻言吃了一惊：“父皇他……他怎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能控制住内心里的激动，还有喜悦。 作为一个女儿，知道父亲不好了，自己却开心，这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李采薇心里刚刚涌上一股愧疚，就看见李晋之语气淡淡道：“父皇生病了，病的很重，太子与七皇子等都在内斗……“ 李采薇恍然大悟：“是不是就跟北狄王生病的情况一模一样？” 李晋之轻轻的点点头。 李采薇不说话了。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一帘之隔的外头，青鸾与车夫并排而坐，谁也没有吭声，只有车轮辘轳之声在黄昏的暮色里不停的响着…… 此刻，距离他们从京城里逃出来，已经有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隐匿在了云层中，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却在这时，前方隐隐约约的出现一个十字路口，车夫犹豫了一下，正要停车询问，就听到身旁青鸾淡淡开口：“我们从左边走。” “是！” 车夫连忙应了一声，随即一挥马鞭，加快了速度。 很快，一行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与他们背道相驰的那条大路上，则有无数的车马碾压行走的痕迹，顺着夜色延伸很远…… 宇文离抱着一种一定要追回李采薇的想法，带着身后的队伍，一路上速度越来越快。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始终没有找到李采薇等人的身影，就连早他们半个时辰出城的宇文凌，也没找到。 穆离有些怀疑他你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可是刚将这话告诉宇文离，就被他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方向没有错！李晋之既然带走了太子妃，自然要往边关去，要们要回到南越去！除了这条路，他们还能从哪里去边关？” 穆离无言以对，他也想不出若是李晋之他们不走这条路，又会走那条路，可是追赶了半天，尘土吃了不少，又累又饿又渴，却连李晋之等人的一丝踪影都看不到，这实在太诡异了。 “太子殿下，要不咱们停下来歇息一番？”穆离低声的劝道：“出城这件事，还没有向陛下禀报，只怕……” “此事不用你操心，等回去后，本宫自然会向父皇解释！” 宇文离冷冷的说了一句，紧跟着纵马上前，加快了速度。 穆离没有办法，只有紧紧跟随。 又追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后头的禁军里有人大声喊道：“殿下！前头有人！” 宇文离精神一振，忙抬眼望向前方，只见远远的道路上，有一人一骑纵身越过一座木桥，随即隐身在前方的黑夜中，不知去向。 宇文离精神大振，大喊道：“众将听令！跟随本宫勇往直前！一定要抓住贼寇刺客！” 说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穆离深深的哀叹一声，满脸无奈。 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劝得殿下不再前去追赶？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等登基做了皇上，想要多少的女人没有？ 至于李晋之，这一次抓不住，下一次总会有办法，为什么非要执拗到如此地步？ 宇文离胸腔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不见到李晋之，宇文凌等人誓不罢休！压根就没注意到身后随从的心思，更没注意到禁军们跑了大半天，早就累的不行了。 众人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穆离不忍心催促，灵机一动，只得上前去劝宇文离：“殿下，还是停下来歇息歇息！” 宇文离却是回头狠狠一鞭子抽在了穆离身上。 啪的一声巨响，震慑住了身后所有人。 穆离目瞪口呆，缓缓低头看一眼前胸，被鞭子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但却没有心里痛楚：“殿下？属下到底做错了什么？” 宇文离一鞭子挥出去，自己也愣了愣。 听到穆离的话，他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忽然感觉到额头一凉。 天公不作美，这时候居然下起了雨。 先时一滴两滴，到后来，渐渐连成了一大片。 第393章 追杀 宇文离站在雨幕之中，只觉得自己很蠢，十分的愚蠢。 数千禁军跟在他的身后，默默的等待着，一言不发，黑夜里，犹如一颗颗屹立在路边上的木桩。 不知道过了多久，穆离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还追吗？” 这句话不知道怎的，忽然惹恼了宇文离，他猛然一抬头，目光凶狠的望向前方大路：“当然要追！” 说完，一马当先的纵马奔了出去，一人一骑很快消失在前方的大路上。 “走！跟上！穆离呆了一呆，当即追了上去。 暗夜里，数千人在雨中奔跑，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有那路过之人见到此番情景，全都战战兢兢的跪在路旁等后大军过去，宇文离每看见一个人，都会停下来查看一眼，确定不是李采薇等人假扮，这才继续前行。 没过多久，前方又发现一道可疑的身影。 “给本宫追！亲手捉拿反贼的人，本宫赏银万两！”宇文离大声呼喊道。 众将听到‘赏银万两’这句话，顿时精神一振，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前方围追堵截而去。 宇文离今日倒了大霉，先是在凌王府门前被逼迫着放弃了李采薇，随后在刑部大牢前眼睁睁的看着李晋之与李采薇等人逃走，到了此刻，运气突然好转起来，一番围堵之下，还真的被他抓住了一个人。 “殿下！抓住了！抓住了！” 雨夜之中，侍卫兴奋的声音如同一道响雷，炸响在宇文离头顶上，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眸往前方看去：“在那儿？押过来！” 黑黝黝的密林口，几个禁军兴奋不已的押着一个耸拉着脑袋的男人走了出来，看不清楚那人样貌。 雨下的越来越大，渐渐有瓢泼之势。 宇文离伸手擦一把脸上的雨水，却还是不太看的清楚那人到底是谁，他沉声开口道：“把他的头抬起来！” 话音落，当即有侍卫伸手去抬那人下巴。 隔着浓浓的雨雾，宇文离终于看清楚了那个被抓住的男子，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下，是一张光滑妖艳，比女子还要艳丽几分的绝色容颜，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怎么会是你？太子妃呢？”宇文离看到他，脸色猛然一沉。 宇文凌则吐了口口水，笑眯眯的看着他：“大哥，你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抓臣弟回去？用不着？” “宇文凌！你少装蒜！” 宇文离怒道：“太子妃呢？越王呢？他们在哪儿？” “不知道。”宇文凌光棍的道。 宇文离被雨水浇灭的怒火腾的一下子又上来了，冷哼道：“你扰乱本宫视线，帮助越王逃跑，罪无可恕！把他绑起来，回宫！” “大哥，你不打算把大嫂找回来了吗？”宇文凌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笑的肆意猖狂。 宇文离气不打一处来，终于没能忍住，翻身下马，走到宇文凌面前，啪的甩了他一巴掌：“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采薇此刻怎么会在越王手里？” 宇文凌白皙俊美的脸庞上顿时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来，他喘息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出了事情，只会往别人身上推，大哥，这就是你的本事吗？” 宇文离反手又是一巴掌，他看宇文凌不顺眼已经很久很久，因为刘皇后的缘故，此刻的他，恨不得亲手宰杀宇文凌。 但这样的念头只在心中一闪，宇文离就放弃了。 宇文凌现在还不能死。 “把他绑起来，带回邺城，交给父皇！”宇文离沉声命令道。 穆离闻言，当即一愣：“殿下，您呢？您不回宫去吗？” 宇文离重重的摇了下头：“不了，本宫还要接着去追太子妃与越王，不能回去。” 是不能回去，还是不肯回去？ 穆离眨巴眨巴眼睛，回头看了小全子一眼，示意他开口去劝宇文离。 小全子不负众望，当即走上前来：“殿下，奴才觉得，追回太子妃是应该的，只不过，咱们要事先搞清楚她到底在哪里，才能去追，对？” 宇文离眉头一挑：“你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您忘记了，先前凌王殿下劫持太子妃的时候，您以为他是去封地了，一路追了过去，可却扑了个空，实际上凌王去了边关……”小全子缓缓道：“今日咱们出城门时，先还隐隐的能追查到太子妃他们的踪迹，可是到了现在，却一丝痕迹也无，您不觉得奇怪吗？” 宇文离先前满脑袋焦虑与愤怒，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了这话，一瞬间就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 他冷冷看向宇文凌，双目充满了阴霾：“一路上，是你在故布迷阵，引得本宫一路走错了路，从而让采薇与越王逃离，是也不是？” “大哥，你要真的想杀了二弟我，你就直接动手，何必整这些虚的，往臣弟头上扣屎盆子呢？”宇文凌闻言懒洋洋的道：“臣弟今日出城只是想去散散心，是大哥你自己，拼命追着臣弟不放……” “狡辩！” 宇文离冷哼一声，忽然上前一步，猛然一把抓住了宇文凌的脖子，狠劲一捏：“说！采薇与越王他们，从哪条路上逃走的？” 宇文凌的脸色顿时涨红，他拼命的甩动胳膊想要挣扎出牢笼，但是好几个禁军死死的押着他，根本就用不上力气，他气喘吁吁道：“大哥逼问我有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道越王他们往那条路逃走？你还不如杀了我！” “你以为本宫不敢吗？” 宇文凌离重重的冷哼一声，目光里有杀机一闪而过：“说！他们从哪里逃走的！你一定知道！” 说着，加重了手中力道。 宇文凌闷哼一声，憋的脸红脖子粗，却是努力说道：“就算……我说了……你难道就会相信吗？” 宇文离闻言微微一愣。 随即有些颓败的放开了手臂。宇文凌说的不错，现在的他，谁也不会相信。 大雨下的更厉害了，在地上渐渐的形成水洼，宇文离一松手，宇文凌整个人就踉跄着朝地上摔了下去，狠狠跌坐在雨水中，整个人狼狈不堪。 “穆离，你负责押解他回京！”宇文离冷冰冰的看了宇文凌一眼，语气冰冷道：“你这么拼命的阻止本宫继续追下去，无非就是为越王他们拖延时间，本宫不上你的当，这就赶往边关去，只要派人守住了边关，越王他们迟早都要落网！” “若是他们赶在你之前到达边关呢？”宇文凌含笑说道。 听了这话，穆离等人全都怒目而视，殿下好容易平静下来，这个凌王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激怒太子，让他马不停蹄的赶路去边关吗？那样是会死人的！ 按宇文离却显得极其冷静：“不，原本本宫一直担心，可是一看到你，本宫突然就不担心了。” 宇文凌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 宇文离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越王他们一定还在后面，他们根本就没去边关！”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难不成就是因为刚刚那个小太监那番似是而非的话语？”宇文凌一愣，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秀气的脸庞上还有宇文离刚刚留下的巴掌印，笑起来时候显得有些狰狞。 宇文离看着他，内心越发平静：“若他们已经快马加鞭赶去边关，你就不会在这里拖延，误导本宫，不是吗？” 宇文凌冷笑出声：“难道我就不能在这里阻止你去追赶他们吗？” “就凭你？还有你手里的长剑？”宇文离懒洋洋的扫了宇文离一眼，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屑：“单枪匹马也敢说出这种大话，你还真拿自己当一回事！” 宇文凌无话可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大哥，放弃追捕越王，还有大嫂，就这么难吗？你既已经放弃了她，何不让她安安生生的过下半辈子呢？难道一定亲眼看见她的尸首，你才甘心？” “住口！” 宇文离勃然大怒，刷的一下抽出了身边侍卫手中的长剑：：“再说下下去，本宫立刻结果你了的小命！” 宇文凌闭上了嘴巴，但是眼神里写满了浓浓的不甘心。 宇文离死死的瞪着他看了片刻，然后猛然将手里的长剑交给了身边的护卫，一翻身上了马背。 “殿下！要不等雨停了再赶路！”穆离与小全子上前劝道。 宇文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缓缓道：“不用！再行不过里，便有一个小镇，本宫去那儿歇息便可，你们带着凌王，原路返回京城！不用管本宫。” “殿下……”小全子苦苦哀求道：“还是让奴才与穆离大人护送您去驿站里歇息！然后再回去京城……” 宇文离回头看了宇文凌一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你们现在就返回邺城！记住了，路上一定要将人看护好了，千万不能让他逃脱！” “是！殿下！” 穆离浑身一凛，连忙回答道。 宇文离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翻身上马，带着三百左右的禁军继续赶起路来，剩下的人则与穆离小全子一起回京。 “殿下，万一陛下要是传来口信，要您回京怎么办？”临走之际，小全子忽然开口问道：“您若是拒不回京，到那时，凌王殿下可在京城……” 若是陛下临时起意，改立宇文凌为太子怎么办？这可有前车之鉴。 宇文离闻言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冷笑来：“你们放心，除非本宫战死在边关，否则这个太子之位，本宫当定了！” “其他的人，只能图叹奈何。”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宇文凌一眼。 宇文凌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退，闻言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大哥多虑了，那个至尊之位，或许你看的十分重要，但是在臣弟眼里，还不如美人儿来的重要！你大可以放心，没人跟你抢夺太子之位。” “你不在乎江山，那么玲珑你也不在乎吗？”宇文离忽然冷笑着开口。 宇文凌闻言一愣，随即抬眸看向宇文离：“玲珑与太子妃是什么关系，大哥你不知道？你要对付她？” 宇文离盯着他，慢吞吞的道：“本宫原本以为，除了采薇，这世上的女人，你都不在乎，却没想到，你还在乎玲玲，这就好！”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宇文离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很快就有侍卫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看身形样貌，是玲珑无疑。不过人却是昏迷着的。 “宇文离！你怎么敢！” 宇文凌暴怒不已：“这件事与玲珑有什么关系！这么大的雨，你把她带来这里做什么！” “本宫只想看看，李采薇的心能有多狠，她是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宇文离一字一句道，静静的欣赏了一下宇文凌暴怒不已的表情，心情好了很多。 “你想干什么？” 宇文凌面露恐惧之色。 宇文离玩味儿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而是挥挥手，命令侍卫将玲珑拉下去。 宇文凌伸长了脖子去瞧，果然看见宇文凌后头的队伍里什么时候多了一辆马车，侍卫把浑身无力的玲珑送回了马车上。 至少马车上不会淋雨。 宇文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但心并未彻底放下，他怒瞪着宇文离道：“你追杀大嫂还有越王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你要把玲珑放了！” 宇文离对此充耳不闻，只命人看管好了玲珑，随即翻身上马，重新赶路。 经过这片刻的僵持，雨渐渐的变小了。 宇文凌想要追上去，把玲玲从马车里夺回来，但是一他一动，四周的禁军就紧紧的包围了他，穆离冷冰冰的拿剑指着他道：“凌王殿下，请上马车！” 宇文凌目光沉如水，遥遥的朝着玲珑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往来路上走去。 穆离伸手拿出来一根粗绳，交给一旁侍卫：“把他绑起来！” 第394章 伤寒 宇文离竟也没有反抗，任由那些侍卫将他牢牢绑住双手双脚，扔到了马背上，仰面朝天的往前赶路。 幸亏这会子天上已经不下雨了，否则够他受的。 宇文离目光冰冷的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官道上，这才调转马头，继续带着人一路急急的赶往边关。 不知道是心里记挂李采薇的缘故，还是因为宇文凌刚刚说的那些话，亦或者，是因为淋雨赶路的缘故，总之行不过三里路，当前方的夜幕之中缓缓的露出一座镇子时，宇文离却一个头重脚轻，梦的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太子！” “太子殿下小心！”众侍卫们纷纷惊呼，一个个的全都跳下马背，将宇文离从地上搀扶起来。 有人燃起了火把，明亮的光线里，众人这才看见，宇文离一张脸涨的通红，呼吸粗重，这幅模样，分明是感染了极重的风寒。 “殿下！您病了！不能再继续赶路了！”侍卫们个个胆战心惊。 有人就提议进镇子里找驿站休息。 “滚开！本宫还能继续赶路！”宇文离忽然发起了脾气，猛然一把将众将狠狠一推，挣扎着要往马背上爬：“本宫要连夜赶路！争取早日赶到边关……”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就重重的摔倒在地，才下过雨，地上湿滑，他的脸上，身上，到处沾满泥土，看起来狼狈不堪。 “殿下，您都这样了！就别逞能了！”众将士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不由分说架着宇文离就往镇子里赶，见了驿站就往里面进。 宇文离头疼的厉害，眼睛都睁不开，但嘴里还是不停的嘟囔道：“你们放开本宫！本宫还要……赶路。” “好好！赶路！”侍卫们哭笑不得，却丝毫也不敢怠慢，一路扶着宇文离进了驿站，掏出令牌来让驿丞安排了最好的房间给宇文离住。 至于玲珑，则被安排进了隔壁的院子。 当夜，宇文离高烧不退，嘴里胡话连篇，但是每一句话必定要说一个李采薇。 那不是太子妃吗？太子殿下为何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 众将迷惑不解。 玲珑就住在隔壁院落里，身边服侍的只有一两个从驿站里抽调来的嬷嬷，眼下这番情景，与她当年在驿站里相遇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眼下她是作为俘虏，被宇文离一路带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威胁李采薇，很有可能会死。 而李采薇最后的结局，也逃不开一个死字。 这结果，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半夜时分，不少从镇子上请来的大夫纷纷聚集在宇文离的房门外，进去一个，过不多时又战战兢兢的出来，换另一个进去。 但一直折腾到天亮，宇文离的病情还是没有丝毫好转。 天亮时分，小全子急匆匆赶到，原来，他因为担心宇文离，与穆离商议好，由他亲自送宇文凌回京城，而他自己，却返回来追赶宇文离。 没有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自家主子烧的通红的脸颊。 “太子殿下！您怎么样了？” 小全子扑通一声在宇文离病床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 宇文离并未昏迷，人还清醒着，听见小全子的声音，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道：“小全子，扶本宫起来……赶路……” “殿下啊！您都成什么样子了，还赶路呢！”小全子哭诉道：“您不要命了吗？太子妃难道就那么重要？” “你……你懂什么！” 宇文离喘着粗气，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浑身绵软无力，半天也抬不起头来，小全子见了，连忙起身帮忙拿过一个枕头来，塞在宇文离脑袋下。 “咳咳咳……” 宇文离伏在枕头上，不停的咳嗽起来。 “大夫在哪里？快去请大夫来！”小全子急忙转身，对着门外大声的呼喊起来。 院子里立刻有了动静，不一会儿，一个颤颤巍巍，胡子花白的老者就被外头的人推了进来，老头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太子殿下！草民真的不会医治风寒……” “不会你进来干什么？”小全子不耐烦的挥手将人打发下去。 还想再叫别的大夫进来，门口有侍卫弱弱的道：“全公公，这已经是镇子上最后一个大夫了……” “那就没有人能治太子殿下的病了吗？”小全子闻言，破口大骂。 “……也不是没有。” 侍卫战战兢兢道：“咱们隔壁院子里住着的，不就是玲珑姑娘吗？听说她从前就会医术……” 小全子顿时醒悟过来，玲珑就是林清瑶，当年他们太子去边关为了寻找太子妃时，重病差点一命呜呼，就是她给治好的！ 如今再去找她，准没错！ 小全子当即起身，抬脚就往门外走，连宇文离开口叫他，都没听到。 宇文离趴在椅子上，看着小全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无奈：“……她不一定愿意给本王治……” 隔壁院落里，玲珑昏睡了一夜，一大早刚睁开眼睛，正对着这陌生的房间发呆呢，就听到外头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门口当即有人开口回答，是个声音苍老的嬷嬷。 玲珑连忙翻身躺下，装出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不一会儿，房间门从外头打开，一个急切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玲珑侧妃呢？她醒了没有？我们太子殿下病重，需要她去医治！” “回公公话，她正睡着呢！要不您等会儿？”嬷嬷回答的声音。 小全子急不可耐，哪里愿意等：“没睡醒就去叫！这是急事儿，缓不得！” 说着，就要往里面闯。 玲珑连忙翻身坐起：“我已经醒来了！公公在外头等一下，我这就更衣起床。” 小全子听了这话，只得停下脚步，耐着性子在外头等待。 屋子里，玲珑一边穿衣，一边迅速的在脑海里整理思绪，她昨天还在王府里，不知道被什么人敲了一下后脑勺，醒来后就在这里了，这儿分明是一个驿站，居然还有太子殿下？ 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去？ 这些疑问，快要把玲珑逼疯了，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仔细的梳好妆后，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抬脚往屋外走去。 小全子已经等候多时，见了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侧妃，赶紧走！殿下还等着呢！” 玲珑随口问道：“太子殿下生的是什么病？” “回侧妃，是风寒，极其严重的风寒。”小全子回答道：“昨日下午，殿下冒雨赶路，淋了一路，想必是这个缘故造成的。” “只是风寒啊，我以为是多大的病症。”玲珑闻言松了一口气，状似无意的问道：“全公公，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殿下怎么会淋雨？” 小全子立刻警惕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太多，否则这个女子等下在太子殿下面前闹腾起来，那么倒霉的一定是他！ “侧妃，先去瞧病，一切等瞧完病，再说，如何？” 玲珑听了这话，抬眸淡淡看了小全子一眼，没说什么，踩着院子里的青石板，一步一步往上房屋子里走去。 小全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连忙抬脚跟上。 屋子里，宇文离正在对侍卫发脾气：“扶本宫起来！本宫要去边关！要去杀了李晋之，把太子妃抢回来……” 侍卫跪了一大片，正在苦苦劝说：“太子殿下，您都这样了，还是先养病把！等病养好，继承皇位，要多少的美女没有？何必只惦念着太子妃呢？她分明已经生了异心，否则，怎么会跟着越王殿下离开，置殿下您于不顾呢？” “咳咳！你给本宫住口！” 宇文离听了这话，气的想要骂人，可是一开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声，直咳的惊天动地，满脸红通通的。 小全子看了玲珑一眼，轻轻一咳，道：“侧妃，您进去！治病需要的各种器具与药材，奴才已经让人去拿了，绝不会耽搁您治病瞧人。” 玲珑却是胆战心惊，为自己刚刚所听到的这些话语。 她没有听错？宇文离居然是要去边关！ 并且是要追回太子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玲珑目瞪口呆， “侧妃？您怎么了？怎么愣在这里？”小全子催促道：“您没看见太子殿下不舒服吗？快进去帮他治病！” 这说话声惊动了门内的人，宇文离从病床上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样，随即怔住了。 小全子连忙将脑袋低垂，不敢去看宇文离的眼睛。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担心殿下的病情，因此才心急火燎的把玲珑带过来的，哪里能想的到，宇文离正在骂人？ 说的还是与太子妃有关的事情。 “你……来了。”宇文离怔怔的看了玲珑一眼，随即垂下了头去。不知道为何，他不敢看玲珑的眼睛。 小全子挥挥手，让一地的侍卫全都起身退下，然后把玲珑让进了屋。 “太子殿下，可否请您屏退左右。” 玲珑进得屋来，开口就语气惊人。 “玲珑侧妃！你想做什么！”小全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开口。 玲珑则是直直的看着宇文离，并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殿下若是不答应，那妾身就回去了，您另请高明！”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小全子急了，当场就要去拉人，这时宇文离的声音粗哑的传来：“小全子，你退下！” “殿下……”小全子闻言吓了一大跳，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宇文离冲他摆摆手：“退下。” 连说两遍，但语气还算温和，宇文离身边，也只有小全子有这样的待遇。 若是换一个人，此刻一定已经被侍卫架着离开了，以后也不用出现。 “是，殿下。” 小全子忧心忡忡的看一眼宇文离，又警告般的看着玲珑：“殿下，奴才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吩咐，记着喊奴才。” 说着，转身慢慢退了出去。 宇文离这才看向玲珑：“对不住，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本宫也不会麻烦你。” 玲珑盯着他，咬着嘴唇问：“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在追杀太子妃？” 宇文离浑身一僵，随即慢慢抬头：“你是听谁这样说？” “刚刚殿下训斥侍卫的话，妾身都听到了。”玲珑缓缓道：“你要我替你治病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宇文离目光一变，紧紧盯着玲珑，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采薇看着他，缓缓开口：“我要太子殿下放弃追杀太子妃，这辈子，乃至永远！” “玲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咳咳咳……” 宇文离瞳孔一缩，紧跟着弯腰，再一次的猛烈咳嗽起来，直咳的惊天动地。 小全子在外头听见了，不由的满脸担忧，不停的开口问着：“殿下？您怎么样？要不要奴才进来？” “你不要进来！出去！”宇文离一声暴喝，阻止了小全子的脚步。 他悻悻然的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 宇文离喝住了他，随即看向玲珑：“你走！本宫就是死，也不会要你来医治！” “太子殿下，你连你的性命都不顾，也要这么做？”玲玲吃了一惊：“你疯了，真是疯了……” “本宫没有疯！”宇文离难受的厉害，脸上却露出一抹冷笑：“玲珑，你真以为，本宫的病除了你之外，就没有别人可以医治？” 玲珑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殿下告诉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我从小就知道，殿下大可以去请任何人来替你医治，能治好是你的命，治不好同样，但是你别指望我，替你医治！” “玲珑侧妃！你好大的胆子！” 小全子忍不住了，从门外跳了出来，指着玲珑破口大骂。 玲珑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冷静。 “住口，你退下！”宇文离摆摆手，命小全子退下，然后看向玲珑：“能说一说你的理由吗？” “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还要理由？” 玲珑闻言冷笑连连：“只要我是太子妃的姐妹一日，我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对她穷追不舍！尤其是，还要借着我的手，医治好你，然后让你体格健壮的一路追杀她……” 一想到这个结果，玲珑就气的浑身发抖。 宇文离，他可真敢想！ 小全子在门口又有暴怒的迹象，他很想走进屋子里来，对着李采薇破口大骂，但是却怕触怒宇文离，连自己一起处罚，因此硬生生的忍耐下来了。 “竟然是这个理由。” 宇文离闻言，失神片刻，随即整个人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冷笑：“你以太子妃的朋友自居，可你想过没有，她有将你当做朋友？” “这个不用殿下挑拨离间，太子妃对我如何，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玲珑昂着脑袋，一字一句道。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深：“是吗？那你可曾知道，你在这里，二弟在哪里？当你的丈夫，怀里面抱着你最亲密的姐妹之时，你就一点也不介意？” 玲珑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发白。 宇文离知道她心中在意，正好他心里的郁闷，愤怒快要把他憋疯了，当下借着这个机会全都爆发了出来：“本宫介意，所以本宫恨不得杀了二弟！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她追回来！” “那这就要问问殿下你了。”玲玲沉声答道：“太子妃最开始最在意的人难道不是太子殿下你吗？可你是怎么做的？一直顾虑着皇后娘娘，任由她对太子妃一再出手陷害，先是各种罚跪，最后下毒，甚至就连皇长孙，也夭折了！” “现如今，殿下为了皇权，一再的让太子妃心生失望，她不想面对殿下了行不行？想安安静静的找个地方生活，就那么难吗？” 玲珑满脸的无奈：“殿下，您真的就这么恨她，一定要逼死她，你才甘心？” 这么多年的事情，一下子被玲珑全都扯了出来，宇文离的脸皮一瞬间涨的通红，过去的事情一幕幕全都浮现在眼前，过去的李采薇光彩照人，看着他的时候，情意绵绵，可是现在的李采薇，双目暗沉，犹如死灰。 该是多大的失望，才将她逼迫成了这般…… 宇文离心里又是懊悔，又是痛苦，更有一个声音拼命挣扎着喊道：那又怎样！这一切并非是我造成的！ “南越现在与北狄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皇子内斗，水深火热，她一个国太子妃，回去那里并不合适！”宇文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妃好……” 这话听着还有些像样，玲珑的脸色缓和下来，她沉声道：“殿下既然能想到这些，为何不肯放下武器，心平气和的与太子妃谈一谈呢？没有必要闹成这样，剑拔弩张，人心惶惶……” “你当本宫愿意！”宇文离瞬间暴怒出声：“可是采薇她给本宫机会了吗？凌王给了吗？越王给了吗？” “他们每一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想将太子妃从本宫身边带走，从来没有人考虑过本宫的感受！” 第395章 从前的药方 玲珑怔了怔，喃喃道：“可是，殿下也从来没有向太子妃解释过呀！” 宇文离暴怒的喊声戛然而止。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掐着他的脖子，他用力的喘气，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比先前涨的还要红。 玲珑见了，心里微微有些发怵，但也很可怜宇文离，事情变成今天这个局面，难受的并非只有李采薇一人。 宇文离也不好过。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李采薇不想再待在北狄，这是她的自由，身为朋友，玲珑愿意帮她。 “你出去，把门关好。” 宇文离轻轻的咳嗽一声，翻身面朝里面躺着，竟是再也不看玲珑一眼。 玲珑静静的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房间外头，小全子一双眼睛暴怒无比的瞪着玲珑，牙齿咬的咯嘣直响：“太子殿下病重成那样，你也不肯出手相救，还说什么医者仁心！” 玲珑面色平静，并不跟他争吵，抬脚一步步走了出去。 小全子想要阻拦，但屋子里传来宇文离的呼喊声：“来人！” 他浑身一凛，无奈放过玲珑，抬脚走进屋子里去，面带担忧的开口道：“太子殿下，什么事？” 宇文离相比刚刚，已经平静了很多，闻言喘息一声道：“本宫记得，先前林太医给太子妃治过伤寒，药方子本宫收了一份，你看看行礼里面有没有？” 小全子闻言吃了一惊：“殿下，您病糊涂了！咱们出来前根本就没回宫啊！哪里有什么行李？” “有！”宇文离摇头道：“本宫昨日换下来的那身衣裳呢？拿过来。” 小全子道：“已经被嬷嬷拿出去洗了，奴才这就去找找看。”说着，转身退下。 已经拿去清洗了？那么藏在袖袋里的药方一定已经保不住了。 宇文离垂下眼眸，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然而下一刻，小全子就满脸欣喜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找到了！殿下，嬷嬷洗衣裳的时候发现了药方，刚刚让人送了过来！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在他的手上，是一张皱皱巴巴的药方，上头有些字迹还模糊掉了。 那是因为昨日淋雨衣裳湿透的缘故。 宇文离精神一振，当即努力支撑着抬起手来：“拿过来！” “殿下，您看看。”小全子将东西递了上来。 宇文离伸手接过，低头仔细看了两眼，随即点头：“就是这个，你拿下去，照着这个煎药，拿来本宫喝。“ “殿下，不请太医们再瞧瞧？万一不对症呢？”小全子满脸忧心忡忡。 但宇文离却冲他摆摆手，语气坚决道：“不会有错！” 小全子没了法子，只好捧着药方退下，等到了外间，他第一时间就拿着药方给几个大夫瞧。 “全公公，这个药方好啊！正是对症之药啊！不知道是哪位神医所开？”几个民间大夫看到林太医开的药方全都大加赞赏，还一脸羡慕的问出处。 小全子连忙伸手一把将药方抢了回来，仔细折好，冷哼一声道：“自然是宫里的御医开的！要不是殿下出来的太过匆忙，能轮得到你们来瞧病？” 说着，亲自拿着药方去抓药去了。 几个大夫一听是太医，顿时肃然起敬。 一个时辰后，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浓苦味的汤药就递到了宇文离的面前，小全子满脸担忧的道：“殿下，要不让奴才先喝一碗？等确定没事，您再喝……” 宇文离闻言顿时失笑出声：“你当这是什么？药是能随随便便喝的？拿来！” 小全子犹犹豫豫，但最终还是将药碗递了上去。 宇文离接过，也不嫌弃苦，等稍微凉了，就端起来一口一口喝了下去，不一会儿就见了碗底。 “殿下，您感觉怎么样？”小全子忧心忡忡的问。 宇文离拿帕子擦了擦嘴巴，长出一口气，躺回到床上，慢慢闭上双眼：“别吵，让本宫睡一会儿。” “是，殿下。” 小全子点点头，却没敢退下，一直忐忑不安的守在屋子里，时刻准备着一旦有什么不对，就立刻冲出去叫大夫。 但宇文离一直睡的很沉，呼吸也很平稳。 随着他渐渐熟睡，脸上的红晕居然也慢慢减弱下来，小全子实在担心，偷偷将大夫叫进来一把脉，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公公不用担心，殿下的高热已经渐渐退了，再要不了多久，病就痊愈了，药很对症，要接着喝下去。” “真的？殿下真的好了？”小全子兀自不敢相信。 大夫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老夫我虽然治不了殿下的病，但是把个脉还是可以的。” 小全子总算放心下来，拿了赏钱递给大夫，将他打发下去。 当日下午，宇文离醒来，破天荒的感到有些饥饿，吃了小全子让人送上来的燕窝粥，又喝了一大碗浓浓的汤药，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隔壁院落里，玲珑虽然离开了，但是却一直关注着宇文离的消息，她也害怕这位年轻有为的太子就这么死了，回去以后帝后二人一定不会饶了她，再加上还有身为医者的道德感约束着她，时常让她愧疚难安，得到宇文离病体痊愈的消息，她先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紧跟着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 宇文离病好了以后，一定会再次赶往边关，追杀李采薇，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有没有逃掉？ …… 第三天，宇文离的病痊愈了，人也能下床了。 所做第一件事，便是整顿军队，准备趁着中午天气晴朗时候，出发赶往边关。 “无论越王他们此刻在哪里，想要回到南越，就必须要从边关经过！”驿站里，宇文离面沉如水的看着面前整装待发的御林军，沉声道：“本宫就在那儿等，一定能将他们劫住！” “可是，万一越王他们躲在北狄国中，死耗着不肯离开怎么办？”小全子满脸担忧：“如今陛下生病，许要有皇子在朝中坐阵，他们能耗得起，您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哪！” 宇文离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些，闻言面色瞬间一沉，正要训斥小全子几句，忽然人群外围，驿站的大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随即，一个兴奋至极的声音朝着这边传来：“太子殿下！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回宫！” 下一刻，人群散开，只见一大群身穿官服的人朝着这边走来，行色匆匆，为首一人，正是穆离。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穆离见到宇文离，满脸激动。 宇文离挥手命全军退下，上前一步，伸手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沉声问：“朝中发生什么事情了？父皇为什么这么急着召本宫回京？“ “殿下，您快回去！陛下情况很不乐观……”穆离一听这个，顿时忧心忡忡：“就连林太医也束手无策，微臣送凌王回京之后，陛下大怒，要把他关到天牢里去，但是皇后娘娘当着陛下的面儿哭了很久，陛下因此心软，将凌王放出来了……” “如今，皇后娘娘不停的收买朝臣，也劝说陛下改立凌王为太子……” 穆离满心焦灼：“您要是再不回去，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真的有可能被凌王捷足先登啊！” 宇文离脸色一变再变，听到最后，已经变的漆黑。 “宇文凌，他有什么资格跟本宫争夺皇位！” “殿下，回去！朝廷需要您，陛下也需要您……“穆离苦苦哀求。 宇文离毫不犹豫的答应：“好！三军已经合整，咱们这就快马加鞭，赶回邺城！” 穆离听了这话，顿时喜出望外。 很快，三军就整合好了，准备出发时，宇文离的目光往隔壁院落里看了一眼，目光深沉。 “殿下，玲珑侧妃怎么办？”小全子低低开口。 他原本想问宇文离，还追太子妃吗？但看着浩浩荡荡的禁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宇文离内心里一样纠结。 返回去，还是继续追下去？ 无论选择哪一个，势必要放弃另一个，似乎在这慢慢皇权路上，他一直被迫的选择着，一次又一次的与李采薇擦肩而过，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这是一种必然吗？ 宇文离不知道，他只知道，当他说出返回邺城那句话开始，此生，与李采薇就渐行渐远，很有可能再也不会见面。 可是，他不怕。 失去只是暂时的，当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时，一定能将她从别人手里夺回来！ 宇文离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抹坚定的光芒，他深深的，深深的朝着边关的方向看了一眼，猛然回头：“她毕竟是凌王侧妃，把她带回去！路上好生照看。”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做。“小全子连连点头。 但是当他去隔壁告诉玲珑要一起返回邺城时，玲珑却开口拒绝了：“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跟着你们行军队伍，根本就吃不消，也会拖累你们的进程，不如这样！你们先行，我带着嬷嬷们坐着马车慢慢赶回京城。” 小全子第一反应就是玲珑不想回京，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命令！你敢不遵？” 玲珑面色平静，缓缓答道：“我对太子殿下并无不恭，只是我肚子里怀了身孕，经不得颠簸，若是太子殿下坚持要我们一起赶路，那还不如杀了我。” “你，你有身孕了？”小全子听了这话，大吃一惊。 玲珑点头：“这两日才查出来的，你若不信，大可以请个大夫来验看，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小全子满脸狐疑的扫了她好几眼，回去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宇文离。 “她当真有身孕了？” 宇文离的脸色，在听了这个消息后，瞬间变得很复杂。 小全子点头：“是真的！奴才不信，当时就请了几个大夫来给玲珑侧妃把脉！结果真的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殿下，您看这……” “就按照她说的做！”宇文离打断了她，缓缓道：“把马车留给她，再留下十个侍卫沿途护送，其余人跟本宫一起走！” “殿下，十个护卫，是不是太多了点？”小全子诧异道：“玲珑不过是个侧妃……” “可她毕竟怀了身孕！”宇文离的脸色猛然沉了下来：“本宫就连厚待一个孕妇都做不到吗？” 小全子顿时不说话了。 那又不是殿下您的孩子…… 当玲珑看到十个分配来的护卫，还有两个嬷嬷时，驿站外马蹄声震天，宇文离带着所有的人，出发回京了。 她抬起头来，目光复杂的朝着驿站外看了两眼，最后转身进屋：“你们先退下，本侧妃身体不适，要休息两日再出发回京。” “休息两日？”两个嬷嬷闻言吃了一惊。 玲珑抬眼，淡淡一扫二人：“你们若是想提前回京，可以自行离开，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侧妃多虑了，奴婢们是太子殿下留下来专门保护您的，自当跟随您。”嬷嬷们连忙道。 玲珑扫了他们一眼，抬脚进屋。 …… 天降暴雨时，李采薇与李晋之他们找了个十分偏僻的民居住了下来。 房主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收了李晋之拿出来的十两银子，二话不说就将家里面最宽敞的房间让了出来，给几个人居住。 李晋之将最好的房间让给李采薇，而他则与青鸾，还有另外一名随从住在隔壁。 当天夜里，几个人围坐在李采薇房间里用晚膳，一桌子四五个热气腾腾的农家小菜，让吃惯山珍海味的几个人都是眼前一亮，就连李采薇都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饭。 李晋之不停的往李采薇碗里面夹菜：“来，多吃些，你看看你，瘦的都成纸片人了，等过些日子回到南越，萧贵妃见了，不定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李采薇听了这话，鼻子瞬间一酸，这辈子，她还有机会见到萧贵妃吗？ “采薇，不要怕，如今你回来了，就不会是从前的样子……“李晋之手忙脚乱的伸出手来，替李采薇擦掉脸上的泪珠。 第396章 最后的心愿 李采薇用力点头：“我知道！” 说着，狠狠扒拉了一大口饭。 青鸾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另一侧，面前的盘子里，则是房主专门另外给他做的素斋，他边吃边笑道：“公主不用忧心，咱们在这儿还要多住些日子，不急……”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愣：“咱们不急着回南越？那要做什么？” “游山玩水啊？”青鸾理所当然的道：“路线小僧已经规划好了，只要顺着北边一直走下去，要不了两个月，咱们就到达边关了，到时候回去南越，几乎毫无阻碍。” 李采薇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有些茫然。 可口的饭菜吃到嘴里，似乎也没了味道。 青鸾见状，知道她有心结，当下没又再劝说什么，而是低头默默扒饭。 李晋之看着李采薇这个样子，却是满满的心疼，同时心里对宇文离的厌恶也更上一层楼，他好好的一个妹妹，水灵灵，娇艳无比，到南越才几年，就被宇文离折磨的心若死灰！ 不知道要花多少的功夫，才能让她从往事的梦靥里走出来…… 但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也不会放弃她！ 当夜，李采薇躺在床上，盖着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被子，辗转反侧，半天也睡不着。 隔壁房间里，李晋之也是辗转反侧，弄的青鸾也毫无睡意，当下无奈叹息道：“王爷，如今人已经回来了，只要你心诚，总能打动她，何必……”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看着采薇这幅模样，本宫实在心痛，恨不得暴打宇文离一顿！”李晋之咬牙切齿的道。 “想打他还不容易，等南越皇帝驾崩，你掌握了皇权，对付他还不是轻而易举。”青鸾微微一笑，道：“对了，你确定要跟南越的太子殿下合作？” “你也太看得起他了，本王不过是跟他合作而已。”李晋之淡淡道：“当然，只是暂时性。” 青鸾挑了挑眉头，望望天花板道：“那也是个狡猾的角色，你得小心些。” “本王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李采薇顶着两个黑眼圈，没精打采的从屋子里出来时，碰到了同样没精打采的李晋之。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李采薇先开的口：“晋之哥哥，你起的好早。” “习惯了，以前在边关时，常常天不亮就起了。”李晋之笑笑，尽量避免去看李采薇的黑眼圈，道：“这附近的村子景致瞧起来还不错，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回来刚好跟上吃早膳。” 李采薇点点头。 她一贯不怎么习惯拒绝别人，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晋之哥哥。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朴素的院子，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外走去，一路上很少碰到村民。 已经入秋，一路上到处都是金黄色的树叶，几乎铺满了路面，李采薇呼吸着冷飕飕的空气，看着这从来没有见过的朴素村景，心情莫名其妙的变好了很多，冲口而出的道：“若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李晋之顿时挑眉：“这边终究是边陲，环境比不上南越，我曾经去过江南的小镇，青砖黛瓦，小桥流水，你一定会喜欢那里。” “也许！”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 李晋之见了顿时挑眉，他慢慢握住李采薇的手，郑重其事道：“采薇，自从昨日咱们来到这里开始，你就从来也没有笑过，你还忘记不了宇文离是不是？” “我……” 李采薇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里的想法。 是，她是忘不了宇文离，但是也恨他的冷漠无情，为了皇权地位，一次次的放弃她，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再爱他？就让过去那一切随风而去！ “我懂了。” 李晋之眼睛里涌现出一丝失落，他慢慢放开李采薇的手，低着头道：“你若是实在忘不了他，想要回去，那我……” “不！晋之哥哥！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去了！” 李采薇慌了，拼命的摇头道：“我虽然笨，虽然傻，可是该有的是非观念还是有的，宇文离他三番两次的负我，我没有必要再回去自取其辱。” 最后一句话说完，李采薇的心忽然就安定了。 不错，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倘若她舔着脸回到宇文离身边，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反正萧儿已经去了，北狄这边再无牵挂，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真的这样想？” 李晋之闻言默默的看了李采薇很久，才轻声问。 李采薇点头：“是！不过在离开北狄回去南越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你，你要再见宇文离一面吗？”李晋之闻言，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 “当然不是！”李采薇摇头，回答道：“我是想去萧儿墓前，最后看他一眼。” 李晋之知道萧儿的存在，也知道他对李采薇的重要性，闻言当即点头：“好！再过几日，本宫就带着你，去皇陵看望萧儿。” 李采薇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晋之哥哥！那里靠近邺城，十分危险！要不，你就不要去了，让青鸾大师陪我走一趟就好……” “不，我要陪着你！”李晋之直接拒绝：“身为舅舅，我从未抱过他，亲过他，更不曾给过他什么礼物，如今不过是陪你走一趟而已，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去！” “晋之哥哥！你不明白！” 李采薇闻言慌忙摇头：“宇文离对我十分了解，他一定会猜测到我离开北狄时，要去祭拜萧儿……” “我不怕！” “可是我怕！”李采薇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晋之哥哥，你身上背负那么多的东西，菊儿，母妃，还有我，我们大家都依靠着你活着，你不能出一点点的事……” “采薇……”李晋之大为感动。 可最终，他仍然是坚持己见：“采薇，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宇文离伤害不到我。” 李采薇见劝不住他，便没再说什么，心道等下回去将这一切告诉青鸾，让他来劝说。 不料青鸾却支持李晋之：“三公主，你担心越王的心情，小僧能够理解，可是你也要试着理解他，身为男子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冒险，而自己却胆小如鼠的躲在一旁，这还不如杀了他。” 李采薇默然。 过了好久，她才道：“反正不管如何，我不允许晋之哥哥冒险！若是他不答应，我就不去祭拜萧儿了！” 不去祭拜？ 那样的话，岂不是成了永远的心结？李晋之与青鸾互看一眼，最终李晋之妥协道：“好，采薇，二哥答应你，不去了。” “真的？”李采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惊喜之色。 李晋之心情复杂的点点头，叹息道：“本宫会护送你去皇陵，最后祭拜的时候不出现，暗中也算有个照应……” 他还要去？ 李采薇闻言心里一紧，刚要开口拒绝，就见李晋之有些受伤的看过来：“采薇，你不要再拒绝了，否则本王一定会暗中偷偷跟去，这跟骗你又有什么两样？” 李采薇也知道劝不住他，最终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好，你也一起去，但是一定要躲在皇陵外头，越远越好！” 李晋之全盘答应：“好！”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想到要去看望儿子，失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李晋之看了，更加心痛。 也更恨宇文离了。 …… 邺城。 宇文离一路上快马加鞭，换乘了三匹马，用了三天半的时间，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大部队进城门时，见到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宇文离顿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从前他风尘仆仆的出城去办差，回来时心里想到皇宫里那个等待着自己的纤弱人影，心里就一阵温暖。 可是如今，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风尘仆仆的归来，却再也没有了那一抹纤细的人儿等待自己了。 目光复杂的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宇文离的神情有些恍惚。 身后马车的帘子一掀，小全子的脑袋从里面露了出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您还是进来！等下就要回宫了，您得换一身衣裳……” 宇文离低头看一眼自己，见身上一身戎装，说是尘满面，鬓如霜也不为过，当下点点头，掀开帘子翻身上了马车。 很快，这一行人急匆匆的朝着皇宫而去。 宇文离连东宫都没回，直接在马车上就把衣裳换好了，一进皇宫，直奔养居殿。 远远的，养居殿门外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的臣子，个个神情凝重，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从养居殿里面传出来的哭声，宇文离的心悬的很高很高，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一把抓起一个大臣询问道：“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太，太子殿下？” 那大臣骤然看见宇文离顿时吃了一惊，当下结结巴巴道：“陛下病情又加重了，这两日更是食不下咽，林太医正在里面全力抢救，殿下回来真是太好了……” 对于这番说辞，宇文离压根就不相信！ 他前几日离开京城去往边关时，皇帝还好好的，精神抖擞，甚至都能处置朝政了，谁能想到这才短短几天，就又再次病危了？ 宇文离并不相信这个，他认为，这一定是刘玉婵在背后做的手脚！ 她不想让自己追回李采薇！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心底里蔓延开来，宇文离阴沉着脸，一把松开大臣衣领，抬脚大踏步的往养居殿里走去。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大臣们看见宇文离，大多数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个别神情晦暗，宇文离对这些全都没有理会，穿过人群大踏步的往殿内走去。 “陛下，您醒醒啊！”这时，大殿内的哭声忽然变大了，宇文离一下子就听出，这是刘皇后的哭声。 “父皇没死呢！你这是号的哪门子的丧！” 宇文离气不打一处来，一进大殿便对着刘皇后大声的呵斥起来，没办法，他实在是太愤怒了。 并且不想再演戏了。 大殿上的哭声瞬间一顿。 宫女太监们个个吓的跪倒在地，连头也不敢抬，龙床边上，刘皇后一脸泪水，缓缓扭过头来，满脸阴霾的看向宇文离：“太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父皇还没去那！你就敢这样对待本宫！你平日里的教养呢？你的礼义廉耻呢？都被狗给吃了吗？” 病床上，皇帝宇文岚人还是清醒的，听到二人争吵，他努力的抬起手臂来，冲着宇文离沙哑的喊道：“太子……” “父皇！儿臣在！”宇文离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扑通一声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 “啪！”的一声，皇帝抬手，用尽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大殿内外，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宇文离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疼爱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父皇，居然会伸手打他，还是在这个时候。 说实话，那一巴掌并不很重，打在宇文离脸上甚至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可却比那些最重的板子还要厉害，语文呢李的心瞬间疼痛起来。 “父皇……？”他不可置信的低低开口。 不料才说两个字，皇帝就声音沙哑的打断了他：“向你母后道歉！” 道歉？给刘皇后？ 给这个千方百计毒害自己，并且想夺走自己太子之位的皇后？凭什么！ 刘皇后站在一旁，满脸得意，但却故意露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来：“陛下，还是算了，太子殿下毕竟是国之栋梁，您这一病，朝中上下都靠太子一人了，可不能……” “道歉！”皇帝睁着浑浊的眼，喘着粗气，怒瞪宇文离。 情势所逼，宇文离并不想让疼爱自己的父皇生气，若是再这样下去，皇帝真的就不行了，在当前的这样局面下，皇帝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母后，儿臣说错了话，请您原谅！”宇文离万分屈辱的道。 宇文岚脸上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些，他喘着粗气歇息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道：“太子去抓刺客还有反贼，可抓到了？” 第397章 口出狂言 “回父皇，因为二弟从中作梗，让越王逃了出去。” 宇文离满脸的不甘心：“越王对于南越来说，十分重要，可以说抓住了他，整个南越就变成一盘散沙，那些皇子内斗，纷乱不休，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对我北狄出兵，儿整合军队，说不定还能一举将整个南越攻下！全部并入我北狄的国土！“ 宇文岚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回答，不由的面露凝重之色：“没有想到你还有这番雄心壮志，这是好事！好！” “哼，雄心壮志？臣妾看是儿女情长？” 刘皇后冷笑连连：“你急匆匆连夜点兵遣将，赶往边关，不是为了抓走逃跑的太子妃李氏吗？本宫可是听闻没有抓住人，太子都气的大病了一场，差点就回不来了，可有此事？” 宇文离闻言，回头冷冷的瞧她一眼，沉声答道：“第一，儿臣去边关，的确是为了越王，并非是因为李氏，第二，李氏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还请母后搞清楚此事！” “是吗？”刘皇后冷笑不已。 “好了。” 皇帝虚弱的摆摆手，疲惫的闭上双眼：“皇后衣不解带的照看了朕这么些天，一定累了，先回去昭云宫里休息去！朕有些话，想单独跟太子说。” “陛下！” 刘皇后闻言不满的瞪了皇帝一眼，并不甘心离开。 皇帝冲她摇头：“去。” “是，臣妾告退。”刘皇后不甘心的弯腰冲皇帝行了一礼，随即转身退下，离开时，一双眼睛绵密如针一样的扫过宇文离。 等她离开，皇帝颤抖着伸手去摸宇文离的脸：“刚刚打你那一巴掌，疼吗？” “不疼。” 宇文离闻言轻轻的摇了下头，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不该去追刺客，而放您一个人在皇宫里……” “朕没事儿……” 皇帝摆摆手，歉然一笑，道：“人老了，总有这么一遭，朕就是放心不下你，你野心大，聪明，但却急躁，做什么事情总是不肯静下心来，这一方面，凌王比你还要不如，朕就这么撒手走了，真是不甘心哪！” “父皇说什么胡话，您是要颐享天年的人，一定会万寿无疆……”宇文离梗咽道。 皇帝听了这话，虚弱的笑了笑：“皇儿啊！你什么时候见过万寿无疆的人？寿数都是天定的……” “可儿臣希望您，能多活几年。”宇文离梗咽道：“自从萧儿去世，儿臣还没给您添上一个大胖孙子，让您好好乐呵乐呵……” 宇文岚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却是呵呵笑了，笑的蜡黄无比的脸多了几分生机：“说起来，这都怪你，前些年的时候没有抓紧时间，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 “儿臣谨遵父皇命令。”宇文离连忙道。 父子俩难得的说话机会，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当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时，赵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启禀皇上，晚膳时辰到了，奴才这就端上来？” 若是以往，皇帝肯定摇头命他退下，但是今夜里宇文离在，他点点头道：“好！你端进来！” “是，陛下。” 赵公公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不一会儿，从外头进来四个太监，一齐抬着一张小方桌从外头走了进来，桌子上摆放着四菜一汤，并两碗米饭，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宇文离连忙道：“父皇，儿臣扶您起来。” 说着，起身上前，小心翼翼扶着宇文岚起身，靠在枕头上。那边赵公公已经盛了一碗皇帝最喜欢吃的燕窝粥，宇文离伸手接了过来，道：“赵公公退下，本宫来。” “是！殿下。”赵公公很识相的就退下了，将地方让给两个人。 宇文离一手端着粥，一手扶着皇帝，慢慢吹凉，将粥递到皇帝嘴里。 皇帝有些别扭，说道：“太子，你把碗放下来！本宫自己吃……”说着，虚弱无比的伸出手去，想要去接宇文离手里的碗，但半途中，手臂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宇文离忙道：“父皇！您没有事儿？” 皇帝冲他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朕真是老了……” 最终这碗饭是宇文离一勺一勺的喂着皇帝吃下去的，等皇帝吃完睡着以后，他才有机会，坐在已经凉掉了的饭菜前，匆匆巴拉几口饭菜。 赵公公见状，有些不忍心的道：“太子殿下，还是让老奴把这些菜全都热一下！” “不用了。” 宇文离摇摇头头，道：“不用这么麻烦，吃过了饭，本宫还要处理堆积的朝政军务呢！” “殿下，您没回来之前，皇后娘娘已经建议陛下，把朝政军务分了一半给凌王殿下……”赵公公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宇文离闻言顿时一愣：“什么叫分了一半？” “意思就是，凌王殿下给殿下您帮忙呗！”赵公公缓缓开口道。 宇文离的脸色瞬间一冷，再也没了冷静，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道：“军国大事，只有太子可以处置，凌王算什么！本宫这就去让他把东西送回来！” 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赵公公吓了一大跳，连忙喊道：“殿下！您不照看陛下了吗？现在宫门已经下钥了！” 宇文离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一眼龙床上沉睡着的皇帝，最终没有离开。 赵公公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这脾气也太冲了！说去就去！真真是要吓死个人…… …… 宇文离一直惦记着要找刘玉婵算账，毕竟皇帝突然病情加重，与她脱不开干系。 然而，他在宫中足足等了一天，也没见刘玉婵进宫。 这是避而不见呢！ 宇文离气恨不已，心中对刘玉婵的厌恶更多了一分。 “玉蝉的肚子越来越大，有太医说，她很有可能怀的是双胎。”有一次在皇帝面前，刘皇后状似无意的道：“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福分，还是祸端，双生子难产的几率实在是太大了……” 彼时宇文离正在给皇帝倒茶水，啪的一声手里的杯子就掉在了地上。 清脆的声响顿时引的皇帝与皇后纷纷侧目，刘皇后意味深长的问：“太子，你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儿臣没有。“ 宇文离迅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面无表情道：“本宫只是第一次听闻女子还能生双胎的，感到好奇罢了。” “再好奇也不能将茶杯摔了啊，这可是汝窑的。”刘皇后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宇文离深吸一口气，再次答道：“玉蝉表妹毕竟与儿臣从小一起长大，听闻她生孩子有危险，儿臣心里担心罢了。” “这还差不多。”刘皇后总算放过了他。 赵公公听到动静从外头进来，忙指挥着宫女将地上摔碎的茶杯收拾出去，皇帝在这期间一直都一声不吭，此时忽然开口：“玉蝉这两日怎么没有见她进宫来？” 刘皇后闻言连忙回答道：“回陛下，是这样的，玉蝉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有些不便，是臣妾命她好好在王府里歇息的，等日后生了孩子，再进宫来向陛下谢恩。” 皇帝低低的咳嗽一声，淡淡道：“既是如此，也该派人送去一些补品，还有赏赐去看一看，外头到底不比宫里，得叫太医时时候着，这也算是朕现在唯一的孙儿了……” “陛下说的是！妾身这就让人安排！”刘皇后闻言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开口道。 却在这时，宇文离忽然插嘴道：“父皇，儿臣愿意代替父皇母后，亲去凌王府，探望玉蝉表妹，顺便，也看看二弟。”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突兀，刘皇后当即有些愣怔：“你说什么？你要去凌王府？” 皇帝也面露诧异，低低的咳嗽了一声。 宇文离淡淡挑眉，居高临下的看了刘皇后一眼：“怎么，母后不允许？觉得儿臣没有资格代替您跟父皇，去看望表妹？” “本宫没有这个意思！”刘皇后顿时有些生气。 宇文离张了张口正要答话，就听皇帝缓缓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太子想去凌王府看看凌王两口子，这是好事，说明他记挂兄弟，注重骨肉亲情，朕准了……” “可是，朝中这么多事情，还要依靠太子……”刘皇后恨恨不平的道。很想趁此机会，替宇文离多谋求一些好处来。 只可惜她还没开口，皇帝就将她的路给堵死了：“太子聪明能干，这些都不在话下，抽个空子去看望一下凌王，这个时间还是有的。” “陛下就是偏爱太子！”刘皇后气闷不已的道。 这话皇帝没接，只是抬起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语气有些警告的意味：“朕老了，听不得吵架声，你与凌王两个，可要好好的……” “儿臣明白。”宇文离低声道。 皇帝合上眼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宇文离起身冲着帝后二人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一出养居殿，他立刻就命小全子准备一些上等补品，一点没耽搁的坐着马车直奔凌王府而去。 第398章 算账 刘玉婵悠悠闲闲的躺在自家院子里，好不自在，自从怀孕的月份大了以后，她非常嗜睡，白天里至少要睡上两三个时辰，宇文凌回京之后，经常浪迹在外，片刻不着家，这正如了她的意，整座凌王府都在刘玉婵的管控之下。 这一日她午觉睡的正香，猛然被一阵急匆匆奔跑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刘玉婵睁开眼睛，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肿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阴霾，冲外头骂道：“哪个短命的在外奔跑？碧云！给本侧妃打断她的腿！” “侧妃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来了！” 脚步声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奔的更急了，不一会儿，碧云出现在房间门口，满脸都是惊慌失措：“正在门前下轿呢！您快想想办法！” “太子？他怎么来了？”刘玉婵听了这话，瞬间一愣。 随即，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掀开身上的蚕丝锦被，挺着肚子就要翻身下床。 碧云忙道：“侧妃！您忘了之前的事情了？太子殿下怒气冲冲，看样子是来算账的……” 刘玉婵猛然一惊，很多往事瞬间被她记起，喜悦变成了惊慌，她一把拉住碧云的胳膊，死命的拉她：“你快些去！叫个人去请王爷回来！” “侧妃，那您呢？” 碧云紧张的问。 刘玉婵低头看一眼自己高高隆起的肚皮，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来：“我这肚子里怀的，可是太子的孩子！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你先下去！” 碧云看了她脸上的笃定神色，心中稍稍安定，当下点点头，转身退下了。 刘玉婵看着她离开，随即伸手拉起被子，原样躺下，闭上双眼做出沉睡不醒的样子来。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众丫鬟侍女请安的声音：“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随即是宇文离的声音：“都起来！刘侧妃可在屋内？” “回殿下，正是。” 刘玉婵躺在屋子里，听着这说话声，一颗心碰碰跳的厉害，双眼不停的抖动，她很想站起身亲自去迎接宇文离，但想了想还是忍耐住了。 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碰的一声，房间门被人从外头踹开了。 刘玉婵终于不能装作视若无睹，她睁开一双惺忪的睡眼，慵懒的开口：“谁呀……” 宇文离一进门就看见了拔步床上高高耸起的肚皮，隔着一层被子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再加上刘玉婵刻意假装出来的虚弱，这一幕看起来更加的令人心生怜悯。 更何况，刘玉婵肚子里怀的，还是宇文离自己的孩子。 他站在放间门口，张大嘴巴看着刘玉婵，久久没有说话。 刘玉婵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传说中的狂风暴雨，忍不住睁开了眼眸，刚好与宇文离面无表情的模样对上。 刘玉婵一怔，随即努力坐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狂喜：“太子哥哥！真的是你吗？玉蝉没有做梦罢？”说着，冲宇文离伸出手去，做出一副想要拥抱他的姿态来。 宇文离沉着脸，一步一步从外头走了进来，想到回宫时，看到皇帝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的脸色瞬间冰冷，开门见山的问：“父皇突然病情加重，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纵的？” 刘玉婵愣了愣，当下也不反驳，只是委委屈屈的道：“太子哥哥，你去了那么久，回来以后都不问问玉蝉这些时日以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你无非就是在父皇与母后面前假装纯良，然后借机在父皇汤药中下毒。”宇文离冷冷的道：“刘玉婵！父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一定让你给他陪葬！” 刘玉婵闻言，瞳孔猛的一缩。 她是聪明人，纵然现在嗜睡，智力下降，但是还是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出，宇文离说这句话时，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她心底顿时就有几分恐慌，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啊？最好连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你以为本宫不敢吗？”宇文离冷若冰霜。 刘玉婵气的差点破口大骂：“宇文离，虎毒都还不食子呢！你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杀！你还是不是人！” “本宫没说杀孩子，说的是你！”宇文离不为所动，冷冷道：“刘玉婵，你既然敢这么做，就要承担惹怒本宫之后的下场！” “为了一个一心一意要离开你，给你戴绿帽子的女人，你就这么对我？”刘玉婵气的破口大骂。 宇文离一愣，随即整个人都暴怒起来，猛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刘玉婵的脖颈，一字一句道：“有种你在说一遍？” 刘玉婵脖子被抓，整个人顿时无法呼吸，她怀孕之后身体本就弱，这一掐，差点没背过气去，一张白白嫩嫩的脸瞬间涨红，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宇文离冷冷的看着她的囧况，却是没有一丝同情。 一双凤眸之中，满满都是厌恶之色：“太子妃是本宫最爱的女人，你不配议论她！连提她的名字都不行！听清楚了吗？” 刘玉婵大张着嘴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要死了，天旋地转，无法呼吸…… “大哥跑到我家里来行凶杀人，这恐怕不妥？”却在这时，门口有一道凉凉的声音传了来：“还是说，惹怒一旦翻脸无情，就是如此心狠手辣？臣弟我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啧啧！” 话音落，一道身穿红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宇文离面色一沉，猛然松开了手。 刘玉婵整个人跌落在床上，嘴巴大张，满脸通红，好一会儿后才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宇文离静静的站在门内看着她的惨状，无动于衷。 门口，宇文凌双手插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两兄弟，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刘玉婵的情况。 最终是听到动静的丫鬟碧云从外头走进来，一看见刘玉婵咳的那个样，顿时哇的一声就哭了：“侧妃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唬奴婢呀！” 刘玉婵双手抱着肚子，十分艰难的开口：“……快去请大夫……我肚子疼……” 碧云吓了一大跳，一边哭一边起身冲出门去，叫人请太医去了。 宇文离终于没有办法对刘玉婵视若无睹，纵然他不在乎她，可到底在意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上前扶着刘玉婵躺下。 不料刘玉婵却趁着这个空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道：“你不是要杀了我吗？还待在这里做什么？滚！滚出去！” 宇文离挑了挑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耐：“你若真的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了，就使劲折腾！” 刘玉婵闻言浑身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开了宇文离的手，但是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怨恨。 宇文凌在一旁凉凉道：“大哥，你们两个都当我不存在是不是？在我的家里面，抱着我的女人……“ “那日在皇宫里时，你不也抱着太子妃吗？” 宇文离猛然回过头来，目光十分愤怒。 宇文凌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原来是那天的事情啊！臣弟都忘记了，没想到大哥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宇文离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这时候，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太医到了。 宇文离不方便多呆，最后看了刘玉婵一眼，道：“本宫这一次来，是奉父皇与母后的命令，来送补品的，你好好休息。” 说着，转身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刘玉婵双目哀怨的看着他的背影，连太医什么时候到了跟前都没注意到。 林太医把了脉，当即叹息一口气：“刘侧妃，您太过激动了，这样下去，对肚子里的孩子非常不好！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 刘玉婵闻言脸上瞬间落下泪来，现在变成这样，都怪宇文离！ “好，林太医，开药方！”宇文凌什么也没说，亲自送林太医出去。 刘玉婵怔怔的躺在床上，心里悲一会儿，怒一会儿，竟是没个平静的时候。 正当她气的想爬起来，追进皇宫里向宇文离问个明白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费尽心机怀了他的孩子又有什么用，不还是想杀被杀，想扔就扔，说到底，你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听了这样冷嘲热讽的话，刘玉婵浑身一凛，恨恨抬头道：“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拼了命的对太子妃好，可她说走就走，可有一点点在乎过你？” 宇文凌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冷笑：“是吗？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刘玉婵咳嗽一声，满脸的不服气。 宇文凌看她一眼，慢慢道：“至少本王做过什么，太子妃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你，你为太子做了这么多，不惜搭上性命也要生下他的孩子，他有一点点放在心上？甚至在乎孩子都多过在乎你！” 这话就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利刃，直直的戳进刘玉婵的心脏，她痛不可当，怒不可遏，用尽力气抬起手来狠狠给了宇文凌一个巴掌：“你无耻！” “本王可没你无耻，坏事做尽，恶事做绝，本王真想不到你以后的命运会是怎样，是被无情抛弃呢？还是孤独老死？” 第400章 布局 似乎一瞬间就会消失，他再也抓不到。 浓浓的悲伤充斥着宇文离的心，他再也忍受不住的狠狠在马背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朝着梅园奔去。 宇文离大惊，连忙去拉缰绳，嘴里喊道：“停下！” 然而，一向很听话的坐骑黑马此时却如同发疯一样的朝前奔去，根本就不理会宇文离的指令。 四周景物瞬息移动，那座熟悉的梅园越来越近，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宇文离心里的痛苦又多了几分。 终于，马儿在梅园山门前停了下来，宇文离翻身下马。 刚站定，梅园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有一年轻童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见宇文离明显吃了一惊，随即上前行礼“小的参见太子殿下！” “师傅呢？” 宇文离一边往前走，一边问。 “回殿下，师傅半个月之前，就下山游历去了。”童子恭敬的回答道。 “什么？”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 童子恭敬道：“殿下，您还进来吗？” “不了！”宇文离连忙摇头，他原本就不想上梅园来，不过是无意间走来的，本想着到了门前，不见师傅一面说不过去，没想到人不在，这下他就更没有理由进去了。 “殿下，师傅临走前，有一封信让弟子交给殿下！” 就在宇文离翻身上马之际，童子忽然走了过来，从怀里面掏出一个信封来，双手举着，恭敬递了上来。 宇文离一愣，师傅还给他留信了？ 当下一伸手将信接了过去，随手打开。 只见那信散发着淡淡的梅花清香，上面用龙飞凤舞的笔迹写了四个字：勿忘初心。 “勿忘初心？” 宇文离将信封翻来覆去的看，企图找出别的字迹来，结果一无所获。 看来，这就是师傅交代给他的话。 童子闻言，微微一笑：“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下山了。” 宇文离点点头，将手里的信纸折叠好，塞进胸前衣襟内，一提缰绳，掉转马头，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在城门附近停下。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晚霞将整个邺城城墙都渲染成了金黄色，落日下，城门口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 宇文离站在那儿，心里觉得无比的孤单。 明明进了城，回去皇宫，就能见到父皇，那是他身边仅有的亲人了。可是他此刻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不！除了父皇，本宫还有别的亲人！”宇文离忽然喃喃自语道：“本宫有采薇这个妻子，还有萧儿这个儿子，一点也不孤单，萧儿……” “萧儿！” 宇文离双眼蓦然一亮，似乎抓住了一些他从前从未想过的细节，可是具体是什么，他又想不明白。 他骑在马上，站在宽阔的官道上，往皇陵的方向望去。 “采薇那么爱萧儿，即便是怨恨本宫，也不可能狠的下心来看萧儿最后一眼？”宇文离喃喃自语道：“她人不在边关，一定是，一定是……” 那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可是宇文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能追回李采薇的那一天！ “采薇！你等着！本宫这就来见你！”漆黑的狂野之中，宇文离忽然仰天长啸起来，淤积在心里多日以来的阴霾似乎随着这声怒吼发泄出来，他整个人觉得浑身轻松多了。 “来人！”他冲着身后大声的呼喊起来。 穆离与几个暗卫的身影顷刻从旷野中冒了出来，全都跪伏在地：“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宇文离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淡淡：“本宫不是说了吗？不用你们在暗中跟随，为什么不听话？” 暗卫们都低着头，唯有穆离满脸无奈：“殿下，您从王府中怒气冲冲的出来，直奔宫外，属下实在担心，这才叫他们跟随，您若责罚，就责罚属下一人好了！属下愿……” “好了！本宫也没说要责罚你们。“宇文离打断了他，沉声道：“本宫现在命令你们，即刻赶往皇陵，守住每一条道路，一旦看到太子妃与越王的身影，立刻禀报本宫！” “殿下，您怎么知道太子妃会出现在皇陵里？”暗卫们闻言全都吃了一惊，开口的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侍卫，他的年龄在暗卫中最小。 穆离当即横了他一眼，随即应道：“属下明白！这就带着他们赶往皇陵！” 宇文离沉着脸，缓缓扫了他们一眼，最后道：“太子妃会出现在皇陵，是因为夭折的皇长孙萧儿，本宫也是今夜里才想到这个问题，你们抓紧速度，今夜里就赶过去，把道路围堵起来，本宫会再派人来，争取一次将她与越王共同抓获！” “殿下英明！”众暗卫闻言，纷纷开口夸赞。 这哪里算的上是英明？不过是他亲自揭开旧日的伤疤，用来刺激自己，还有李采薇罢了。 “行了，你们赶快去！” “是！” 渐渐昏暗下来的夜色中，通往皇陵去的官道上，飞快的奔过去几匹马来，马上坐着的人全都看不清楚面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开，心里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胆子，他浑身轻松的翻身上马，往城门赶去。 守城的将军自然认识宇文离，远远的看见他就下跪请安：“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城门自然也打开，恭请宇文离进入。 “无需多礼，都起来！”宇文离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人，缓缓回答道。 守城小将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宇文离已经翻身上马。朝着城门内疾驰而去，他只好把话收了回来，吩咐众人将城门关闭。 半个时辰后，宇文离进了宫门。 早在那儿候着的赵公公当即上前，满脸欣喜的道：“太子殿下！您总算是回来了！陛下让奴才在这儿等候您多时了！” “等我？”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他道：“赵公公，能否告诉本宫，父皇这么急着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殿下不知道吗？您大闹凌王府，导致刘侧妃动了胎气，大出血！“赵公公惊讶道：“如今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陛下很是生气，让奴才在这儿等您……” 宇文离目光一变：“刘侧妃大出血？什么原因造成的？” 他的表情不似做伪，赵公公见了顿时一愣，这件事太子竟然不知情？别是装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宇文离一眼，抬手作揖道：“殿下，有什么话，您到陛下跟前去解释！请。” 宇文离抬起头来，就看见赵公公身后乌压压的站了十来个侍卫，个个神情严肃。 “好，本宫也该去见见父皇了。”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头，信步上前，直直的朝着养居殿的方向而去。 赵公公见状，连忙抬脚跟上。 养居殿内，因为喝了汤药的缘故，皇帝还没睡着，当宫人禀报，说太子归来时，他顿时精神一振：“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宇文离就风尘仆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有着深深的疲惫，但双眼还算明亮，一进大殿就冲皇帝请安：“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今日可好些了？” “哼！你做下那样的事情，朕气都气死了，还能好到哪里去？”皇帝挣扎着坐起身来，怒气未消的瞪着宇文离，骂道：“你说！你今日去凌王府，到底做什么去了！” 话音落，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朝着宇文离的额头狠狠砸来。但是因为体力不支，杯子在距离宇文离还有很一丈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父皇！您不相信儿臣！” 宇文离看着掉在地上摔的粉碎的茶杯，脸上露出一抹受伤的神情：“儿臣早上离开时，说的很清楚，只是去探望刘侧妃，没别的意思！” “那刘侧妃怎么会动了胎气，还差点小产？”皇帝气哼哼的道：“难道是她自己故意折腾的，反而来陷害你？”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离沉声道：“儿臣去探望表妹，忍不住说了些小时候的事情，本没有恶意，但是她可能是误会了，所以才……” “你都说了什么？”皇帝追问道。 赵公公从旁边过来，从宫女手中接过茶盏递了上去：“陛下，先喝一口茶！” “拿走！”皇帝挥手命他退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紧紧的盯住宇文离：“你现在就说，本宫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样子的理由来！” 宇文离闻言皱起了眉头，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走时，刘玉婵只是腹痛，并未大出血，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思索片刻，他缓缓道：“回父皇，儿臣当时也没说别的，只是聊起小时候，后来玉蝉表妹说起了太子妃，说了她一些坏话，儿臣心里气愤，就跟她争执了几句……” “真的只是争执？”皇帝并不肯相信。 宇文离顿时大呼冤枉：“父皇！儿臣再如何也是去探望病人的，难道还能当着二弟的面儿，责打表妹不成？既没动手，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表妹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儿臣是真的不知道……” 第401章 布局 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安静。 “这么说，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皇帝缓缓道。 宇文离满脸愧疚：“儿臣刚去过凌王府，表妹就动了胎气，于情于理，儿臣都不能置身事外，父皇要是责备，儿臣甘愿受罚！” 说着，宇文离就跪了下来，一脸的自责。 这样的情况下，皇帝还能再责问什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重重的叹息一口气，随后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待会儿亲自去昭云宫向你母亲道个歉，然后备上厚礼，去凌王府谢罪！” “父皇！” 宇文离猛然抬起头来，满脸都是哀求之色：“儿臣愿意去向母后道歉，可是表妹现在情绪激动，只怕见了儿臣又要坏事，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还是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情绪稳定了，儿臣再亲自登门道歉，您看可好？” 皇帝看着他真诚的脸，心想的确如此，刘玉婵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宇文离了。 他点点头，道：“即便如此，朕也不能对你轻饶，玉蝉与孩子没有脱离危险之前，你不能踏出宫门一步，就在外头台阶上跪着！” 这样的惩罚，与刘皇后当年惩处李采薇的套路，几乎是一摸一样。 然而宇文离却甘愿受罚，天知道听到刘玉婵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时，他心里有多么的懊悔自责。 “儿臣遵旨。” 昭云宫内，刘皇后听到齐嬷嬷禀报说，太子殿下被罚跪于养居殿门口，不过愣了一下，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冷笑：“不过是做给本宫看的罢了！你瞧着好了，要不了明天，陛下就会心软，赦免太子！他有多宠爱辰妃的儿子，这世上再没有比本宫更清楚了……” “娘娘说的是。”齐嬷嬷点头附和，又道：“娘娘，咱们现在，要不要派人盯着太子？” “不用，一个罚跪的人有什么好盯的！”刘皇后摇头，她更为关心刘玉婵：“你亲自去凌王府，看一看刘侧妃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脱离危险……” 说着，站起了身。 齐嬷嬷点头应了，上前扶着皇后胳膊：“娘娘，您是累了吗？奴婢扶您回内殿里休息……” 刘皇后轻轻摇了下头：“不！本宫要去养居殿一趟！” 齐嬷嬷闻言一愣。 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忙道：“奴婢去给您拿披风！” 刘皇后点点头，等在那里，不一会儿，齐嬷嬷从屋子里拿来披风给她披上，刘皇后当即带着几名宫人，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出门去了。 齐嬷嬷将她送走，又连夜出宫赶往凌王府。 养居殿里，皇帝已经歇息了，听到宫人禀报说皇后来了，当即眉头皱了起来：“朕都已经罚太子跪在台阶前，她还想怎样？” 赵公公站在帝王塌前，闻言微微弯着身子恭敬回答道：“陛下，老奴看皇后娘娘面容憔悴，两只眼睛哭的如同核桃一般，像是有事求陛下，而不是责问太子……” “她能有什么事情求朕？莫非是想逼着朕废掉太子？”皇帝一脸的诧异，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这个赵公公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站在塌前干巴巴的道：“殿下，您这都是猜测，万一……娘娘不是这个意思呢？” 他一直服侍皇帝，在宫中是最会见风使舵的人，也能看的出来，皇后深夜前来，并非是为了废立太子这样的大事来的，她可能，有别的目的。 皇帝一开始是愤怒，这会子听了劝说，渐渐冷静下来，神情也不那么紧张了。闻言摆摆手，对赵公公道：“你让她进来！” “是，陛下。” 养居殿门外台阶下，宇文离腰背挺直，如同一颗坚韧不倒的松树一般静静的屹立在台阶上。 刘皇后踏着月色，慢慢的从宫道上走来，目光盯着宇文离的背影，神情高深莫测。 在没有发现宇文离是辰妃的孩子之前，她对他怎么看怎么喜欢，可是如今一旦知道真相，越是看到宇文离优秀，刘皇后就越是恨之入骨。 如果，如果当年没有这件事发生，那么眼前这个优秀的太子就是她的孩子，她也不用费尽心机，苦心积虑的谋划推倒他，而是在宫里享福。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养居殿外侍立的宫人看到刘皇后全都弯腰请安。 宇文离早就听到脚步声，闻着空气里浓浓的，熟悉无比的茉莉花香味，他知道是刘皇后到了，本不欲理睬，但想到大殿内沉睡的皇帝，他还是转过身来，冲着走过来的皇后请安道：“儿臣参见母后！” 刘皇后盯着他，一双漂亮的凤眸眯了眯，冷嘲热讽道：“太子这么晚了怎么还跪在这里？可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怒了陛下？” 一句也没提刘玉婵的事情。 她不提，宇文离就松了一口气，对那些嘲讽视若罔闻，当下低着头，眼观鼻，鼻关心。 刘皇后静静的欣赏了一下他的窘状，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随即趾高气扬的越过他，抬脚进殿去了。 赵公公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了刘皇后笑容满面的请安：“皇后娘娘，您请进！陛下得知您来，已经等着了。” 刘皇后闻言顿时有些担心：“本宫这会子来，可有耽搁陛下休息？” 知道耽搁陛下休息，你还来！ 赵公公暗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但脸上却带着笑容：“没有，陛下是准备休息了，不过娘娘既然来了，陪着说会子话，更有助于陛下休息。” 这话说的漂亮，既提醒刘皇后不要多说话，乱说话打搅皇帝休息，又提醒她不要过多停留。 刘皇后只当听不出来，深深的看了赵公公一眼，抬脚进殿去了。 大殿内灯火辉煌，但是却空无一人，刘皇后脚步不停，一路绕过正殿，直接抬脚往内殿而去，内殿里，皇帝果然坐在龙床上，正在低头看一本奏章。 前几日这人还病入膏肓，差点奄奄一息，这会子却又生龙活虎了，还看起了奏章！ 刘皇后站在屏风后，目光里有阴郁之色一闪而过，快的没人能看清楚。 “皇后来了，可是有事？” 皇帝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上的奏章。 就在他抬眸的一瞬间，刘皇后已经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愤怒与阴郁还有不甘都收了起来，眼圈儿一红，泪水就涔涔而下。 “陛下！”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梗咽道：“臣妾深夜前来打搅陛下休息，是想求您，看在玉蝉那孩子可怜的份上，把她提为凌王妃，反正自从林清芳死了之后，凌王也没立妃……” “你就是为了这么一点子小事？半夜来见朕？” 皇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刘皇后点点头，却又哭道：“在陛下眼里，这是小事，可是臣妾却心疼玉蝉，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求陛下成全！” “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用得着你来求朕？”皇帝满脸轻松的笑了笑，摆手道：“皇后起来！朕准了。明日就下圣旨，立玉蝉为凌王妃，这下你满意了？” 刘皇后喜出望外，闻言连连点头：“臣妾代玉蝉谢过陛下！” 说着，慢慢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欣慰与欢喜。 皇帝瞧着，心里莫名就柔软了下，他伸手，示意刘皇后坐到床榻边上，低低道：“你这么晚过来，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事情？” 刘皇后摇头，老老实实道：“没有了。” “那就不要走了，今夜里在偏殿里歇息！”皇帝淡淡道：“劳师动众的，你也累的慌。” 刘皇后温顺点头，但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太子……怎么跪在外头了？” 终于，还是提起了太子？ 皇帝目光闪了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是，他害的玉蝉小产，万死难辞其咎，朕只是命他在外头跪着，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陛下这样做，妾身心里惶恐。”刘皇后连忙道：“太子毕竟是太子，他虽然做了不当的事情，可毕竟还是太子，关乎着朝廷的脸面，而玉蝉不过是王府侧妃，哪能让太子为了她而罚跪？朝臣们到时候只怕要说玉蝉的不是了……” “你究竟是担心太子，还是担心你的侄女儿？”皇帝挑了下眉头。 刘皇后心里一颤，连忙道：“妾身两个都担心！” “好了，这件事朕自有主张，你无需多言。”说着，躺下去闭上双眼，做出要休息的样子来。 刘皇后静静的看了他片刻，然后起身：“妾身告退。” 这一夜，她没有离开，就睡在皇帝的偏殿里，一想到大殿外头跪着的宇文离，刘皇后心里就一阵的畅快。 照她的意思，直让宇文离跪死在台阶上才好！ 但显然，皇帝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养居殿的殿门刚刚打开，皇帝就命赵公公将在台阶上跪了一夜的宇文离叫了进去。 刘皇后想要进去看一眼，但却被赵公公拦下了：“皇后娘娘，陛下交代，您醒了之后，就先回昭云宫去，他得了空，自然会派人召见。” 刘皇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目光阴沉的朝着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 正殿上，皇帝一边吃着宫人送上来的早膳，一边慢吞吞的朝着满脸疲倦的宇文离看了一眼：“昨夜于台阶上跪了一夜，太子心里可怨恨朕？” “儿臣不敢。”宇文离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回答道：“儿臣只是想起了太子妃，过去时，她经常受到这样的苦楚，是儿臣无能，没有保护好她……” “你跪了一夜，就悟出了这么一点事情？”皇帝气不打一处来，啪的放下手里的碗筷，沉声道：“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你让朕如何放心将这整个北狄天下交到你手中！” “父皇责骂的是，儿臣受教。”宇文离低下头去。 皇帝紧紧的盯着宇文离看了半响，最终沉声道：“朕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李氏既已经跟着越王回去南越，你就不要再想着她了，朕会发出国书，质问南越皇帝，到底养的是什么闺女，说是公主，只怕连市井泼妇也不如……” 宇文离听着这话，却是心痛如刀割一般，李采薇不是皇帝口中那样的人！ “父皇！这件事交给儿臣自己来处置！”他哀求道：“儿臣求您了……” 皇帝脸色难看，伸手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太子！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宇文离哀求道：“父皇，求您了，再给儿臣三天的时间，就三天……之后，您想怎么做，儿臣都不会再阻止您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用手中的权利留住李采薇。 若是不能实现，那他就甘心认输，放她离开。 “真的？“ 皇帝的脸色带着审视。 宇文离郑重点头：“是！儿臣以性命发誓！” 皇帝闻言点点头，拿起筷子来继续用膳：“来人，给太子也添一双筷子。” 赵公公当即走上前来，笑眯眯的招呼宇文离：“太子殿下，快入座！陛下一大早就命御膳房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蟹黄包，还有水晶虾饺……” 皇帝重重的冷哼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下去！” 赵公公含笑应了声是，随即退下。 皇帝虽然斥责他，但还是牵挂他……宇文离眼睛一酸，当即走上前去，在下首位置上坐了下来：“多谢父皇。” 皇帝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饭后，宇文离便告辞，回东宫去了。 不料刚在书房里坐下，穆离就急匆匆的从外头奔了进来，满脸喜色的禀报道：“太子殿下，有好消息！微臣等在皇陵附近，发现了疑似太子妃的人！” “疑似？：” 宇文离闻言一愣：：“这么说并不能确定那人就是太子妃？ “殿下，如今时值隆冬，天寒地冻，若非是有要事，谁会去皇陵啊！”穆离回答道：“那人虽然伪装成四十来岁的山村妇人，穿着粗布衣衫，身边陪同一个同样打扮的农夫，可是微臣确定，那就是太子妃！” “你如何肯定？”宇文离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渐渐激动起来。 穆离回答：“直觉，太子妃毕竟是公主出身，后来又做了殿下多年的太子妃，身上自然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那不是一般山野村民能够比拟的，还有越王，他一身的杀伐之气，根本就掩饰不住……” “好！本宫这就带上人，咱们即刻出发，包围整个皇陵，所有道路全部封锁！”宇文离喜不自胜。 刚从养居殿里出来，就得到这样的消息，真是太好了！ 穆离则笑着道：“殿下放心，属下来向您禀报之前，就已经让所有兄弟都守卫在皇陵附近了，太子妃与越王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宇文离点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冷笑：“李晋之，你自投罗网，就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 说着，抬脚大踏步往外走去：“带上所有人，再请上秦将军，咱们这就去皇陵一游！” “是！殿下！” 一盏茶的时间后，所有东宫守卫，还有御林军统领秦将军，全都在宫门前汇合了，宇文离身穿一身银亮的铠甲，腰背上一只巨大的弓弩在眼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正要出发，忽然宫门打开，以赵公公为首的一干宫人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见宇文离，赵公公连忙上前请安：“奴才参见太子殿下，您这是要上哪里去？” 宇文离则是低头看一眼他手里的圣旨，淡淡问道：“赵公公这是又要去哪里传旨？怎么还劳您亲自去？” “当然是大事啊！” 赵公公闻言乐呵呵的道：“陛下有旨，册封刘侧妃为凌王妃，这不，咱家只有亲自去传旨，才能显示出皇家的隆恩来，您说是不是？” 刘玉婵要做凌王妃了？ 宇文离被这个消息惊的目瞪口呆，半天也反应不过来，还是一旁的穆离轻轻咳嗽一声，他才清醒，连忙挤出一个笑脸：“这对母后与玉蝉表妹来说，都是好事，辛苦赵公公了。” “这是咱家应该做的事情，说不上辛苦不辛苦。太子殿下若无事情，咱家就告辞了。”赵公公闻言呵呵一笑，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带着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凌王府去了。 宇文离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最终什么都没说。 …… 尽管十分谨慎，但是当朝太子带着大批人马去往皇陵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宇文凌的耳朵里。 彼时宇文离带着禁军刚刚出了城门不久。 “你们可看清楚了，太子当真去的是皇陵？而不是边关？”宇文凌一脸惊讶的问。 “殿下，去皇陵的路与去边关的不是一条啊！属下怎么可能看错……”鸿泰一脸的无可奈何：“太子连禁军统领秦大人都叫去了，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看样子图谋不小，不过咱们现在不知道原因罢了……” 宇文凌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变。 第402章 宇文离的目的，不外乎继承皇位，追回李采薇两件事，如此关键时刻，他不待在京城里，反而带着大批军队包围了皇陵，难道那边有比这还重要的事？ 宇文凌皱起眉头深深的思索着。 鸿泰见状，静静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凌才开口：“不管太子想做什么，咱们都去瞧一瞧，鸿泰，你去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出发！” “殿下，您当真要去皇陵？” 鸿泰闻言一脸的惊讶：“不先调查一下吗？” “不用！”宇文凌当即摇头拒绝：“本宫有一种只觉，太子这一次可能不怀好意，本宫若是不阻止，只怕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鸿泰点点头，脸色凝重：“既是如此，属下立马召集府兵，立刻赶往皇陵！”说着，一拱手转身急匆匆的退下了。 宇文凌看着他离开，目光凝重的朝着身后的院子看了一眼。 却在这时，刘玉婵的侍女急匆匆的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一看见宇文凌就仿佛看见救星一般扑了过来：“王爷！王妃不好了！这会子肚子痛的厉害，请您进去看她一眼！” “本宫又不是太医，能有什么办法救王妃？”宇文凌目光冰冷：“你还是赶紧去请太医来！” “可是……” 丫鬟语带哭腔，本打算劝说宇文凌一番，但她还没开口，宇文凌就冷冷看了她一眼：“本王不是太子，那些手段伎俩还是歇一歇！不必浪费在本王身上。” 说着，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 宫女愣了一愣，追上两步，还想再劝，但眼前哪里还有宇文凌的影子？ 战战兢兢的回去将这情况禀报了，正在榻上抱着肚子直哼哼的刘玉婵闻言一愣：“居然都不进来，直接就走了？” “是的。”丫鬟哭哭啼啼将宇文凌那两句话讲述了一遍，埋怨道：“王妃您都这样了，王爷一点也不心疼……” 宇文凌能心疼她？那还不如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 刘玉婵翻了翻白眼，也懒的装了，当下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对着碧云道：“你快去外头打探消息，看看今日太子殿下出宫了没有？他都在忙些什么？” 对自己的夫君凌王漠不关心，但却时时刻刻的记挂着太子，碧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当下恭敬应道：“是，王妃。” …… 通往皇陵的路，荒凉而又颠簸，扮做贫苦妇人的李采薇，一路上与李晋之风餐露宿，直花了好几天才赶到皇陵附近，为了不引起宇文离的怀疑，他们这一路上一直乔装打扮，所有的随从都隐身藏在了暗处，默默的跟在马车后头。 李采薇一直都劝李晋之不要跟来，可是毫无结果，李晋之的态度十分坚决：“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来这里，万一路上出点事情呢？你一个弱女子要如何抵抗？万一……” 万一要是宇文离提前带了人埋伏在这里，那要怎么办？ 这句话，李晋之没敢问出口，怕李采薇伤心。 李采薇觉得他想太多了：“你不了解宇文离，他这个人，利欲熏心，满心满眼都是皇位，说不定此刻正在宫里与凌王争的脸红脖子粗，哪里有功夫管我？再说，他不是都放弃了吗？” 通往边关那一路的禁军早就撤离了，边关也没有人特意守卫，如今的李采薇与李晋之，想要通过边防回去南越，十分容易。 要不是李采薇心心念念的要在临走之前见萧儿最后一面，他们此刻早就离开这里回到南越了。 “晋之哥哥，你离开南越这么久，难道就不怕那边出事？”李采薇忧心忡忡：“我虽然不太关注朝政，但也知道朝局瞬息万变，我真的很替你担心……” “采薇，你不用担心我！”李晋之一把握住李采薇的手，动情的道：“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可能离开南越来到这边，我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你的心……” 李采薇闻言，慢慢的低下头去，不敢看李晋之的眼睛。 事到如今，她不是不清楚李晋之对自己的心意，一个男人，不远万里，跋山涉水来到这边，历经千辛万苦将她从北狄的皇宫里救了出来，若说没有爱，李采薇是半点不信的。 可是她现在心思烦乱，压根就不愿意去想这些，只想在祭拜过萧儿之后，找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 李晋之见她沉默，眼底有淡淡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抬起了头，重新露出笑容：“咱们不说这些了，马上就要见到萧儿了，你要开心一点，萧儿也不想见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娘亲……” 李采薇本来心情很平静，可是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李晋之顿时慌了神，忙拿出帕子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泪：“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 李采薇抬了抬头，努力将眼泪控回去，勉强笑道：“晋之哥哥，我没哭，咱们走了这样久，皇陵应该到了？” 马车外头，脱掉一身袈裟，假扮成马夫的青鸾脆声回答道：“快到了，前面就是！” 李采薇闻言，心中一喜，然而想到待会儿要见的不过是一处坟茔，心中顿时又悲凉起来。 李晋之将她表情看在眼里，不知道该如何劝说，酝酿良久，正要开口，忽然整个马车都开始颠簸起来。 李采薇猝不及防，整个人朝前狠狠摔去，刚好落进李晋之的怀里面，将他扑倒在了车厢铺设的柔软地毯上。 “啊……” 李采薇一声惊呼，被身下温热的触感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正要爬起时，却被李晋之猛的一拉胳膊：“等等！” 李采薇再一次的跌倒在他身上，下一刻，咻的一声，有箭矢迅疾如流星一般从外头射了进来，夺的一声，扎在了车厢壁上，轻轻的颤抖着。 李采薇吓的脸孔微微一白，声音颤抖的问：“……是追兵追来了吗？” 李晋之没有机会回答，抱着李采薇就地一滚，将她护在了下面，自己抽出腰间佩剑，左右挥舞，打掉了射进来的无数枝长箭。 第403章 包围 伴随着嘈杂声，马车也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李采薇被李晋之紧紧的护卫在身下，心惊胆战的听着外头的动静，她忍不住道：“你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就成！” “采薇，你不用担心……” 李晋之眼疾手快的抓住一个射过来的箭矢，反手扔了出去，转头朝着车外喊道：“青鸾，你怎么样？” “王爷，我们应当是被发现了……” 马车外头，青鸾左右闪躲着那些飞来的箭矢，几乎钻到了马车底下：“我们现在怎么办？是撤回去，还是继续前行？” 敌军刚刚到达，他们现在撤离的话，还能有逃脱的机会，若是执意去皇陵里，就有可能被抓住。 甚至有可能被宇文离带领禁军直接包围。 李晋之瞬间犯起了难，他扭头看向李采薇，低低的问道：“采薇，本王一定护送你到达皇陵，在萧儿墓前祭拜！” “不！不要！” 李采薇慌乱摇头，语气坚决的道：“晋之哥哥，我们还是回去！萧儿若是在天有灵，他会明白的……” “你真这样想？”李晋之抬眸看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忍着心里的遗憾，还有委屈，心酸，重重的点了下头。 李晋之叹息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马车外头的响声停止了，不再有箭矢飞来。 马车内安静的如同死寂一般。 李采薇与李晋之面面相觑，两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马车外头传来青鸾惊奇的声音：“咦，那些人都撤走了？” 李晋之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去。 只见漫山遍野，荒无人烟，若不是马车上下，甚至还有路面上插着的那些箭矢，他简直都要以为刚刚那只是一场梦境了。 宇文离的人撤的真快，居然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晋之哥哥，怎么回事？”李采薇在马车里问道。 李晋之放下帘子，缓缓回头，神情凝重的看她：“采薇，你还想不想去皇陵？现在没有人阻拦我们了。” “那些人真走了？”李采薇惊讶的道：“晋之哥哥，这不会是个埋伏？” “不算埋伏。”李晋之苦笑着回答道：“宇文离已经明目张胆的提醒咱们，他知道你在马车里，这会子让人都撤走，不过是给你去皇陵祭拜萧儿的机会，端看你去不去了。” “我若去了，回来时，他会带着所有的人在这里等着……”李采薇脸色苍白的道：“若是不去，也下不了山，对吗？” 李晋之看着她，轻轻的点了下头。 李采薇眼睛里顿时涌出许多泪水，她满脸愧疚的看着李晋之，低低道：“晋之哥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采薇，你无需自责，是我自己执意要来的。”李晋之温柔的伸出手去替她擦掉眼泪，然后低低道：“这种情况本王早已预料，你不用太担心，我们有法子逃出去的。” “你有办法？”李采薇惊奇不已。 这里是北狄邺城附近，宇文离派了那么多的人潜伏在四周，而李晋之虽然有勇有谋，可他毕竟只带了青鸾与十几个暗卫，想要对付成千上万的军队，只怕是以卵击石。 李晋之不想让李采薇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担忧，努力挤出笑容来，点点头道：“是，咱们下车！” “晋之哥哥，你是要……” 李采薇脸色有些白。 李晋之则冲着她微微一笑：“宇文离已经把祭拜萧儿的机会给了你，你难道不想去看看他吗？就当是了却心愿好了，之后的事情你不要考虑，交给我……” “可是，你能有什么办法……：” 李采薇急道：“晋之哥哥，这里这么危险，你带着青鸾大师赶紧下山去！宇文离的目标是我，只要我出现，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李晋之闻言苦笑出声。 天真的姑娘啊！还看不穿那个男人吗？ 事到如今，宇文离的目标早已经不是追回李采薇这么简单了，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抓住李晋之，然后趁势消灭南越，实现天下霸主的夙愿，而追回李采薇，早已经变成一件锦上添花的事情，可有可无。 把人撤走，留给他们去皇陵祭拜萧儿的道路，大概就是宇文离对李采薇最后的温柔了？ “晋之哥哥，我不想让你冒险……” 李采薇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天真，闻言哭着道：“我们不去皇陵了，直接回去南越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不该坚持……” “采薇，这件事不怪你。”李晋之握着她手，语气温柔的道：“是我不想让你带着遗憾离开这里，那样的话，我带走的不过是一具空壳，没有意义，只有祭拜过萧儿，你才能彻底的将过去那一段放下，也彻底的放下宇文离……为此，我就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晋之哥哥，你无需这样的……”李采薇梗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晋之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鬓发，就像是小时候那样，随后，他抱着已经腿软的李采薇下了马车，抬脚就往皇陵走：“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后退的理由！” 李采薇挣扎了一下：“晋之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就在这一瞬间，她想清楚了，既然被宇文离派兵包围的结果已经注定，那又何必懊悔自责，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祭拜萧儿，她没有理由半途而废。 至于最后的结果…… 李采薇眯了眯眼，神情里露出一丝坚决。 晋之哥哥，你冒着生命危险，送我来这里祭拜萧儿，那么，我就绝不会让宇文离把你抓走！ 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也在所不辞。 “采薇，你自己能行？”李晋之狐疑的看了李采薇一眼，见她神情认真，于是便慢慢把她放了下来。 他一直都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从来不肯让李采薇为难。 “我没事，晋之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李采薇勉力一笑。 两个人互相扶持着，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因为靠近皇陵，山上的路好走了很多。青鸾静静的驾着马车跟在后头，没有开口打搅两个人。 半山腰上，传来一阵阵马蹄声，穆离手搭凉棚往远方眺望，直到看清楚马背上那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时，他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来了！太好了！总算可以不用纠结难过了……” 他身后掩藏在草丛里的禁军们也都面露兴奋之色。 不一会儿，宇文离就到了跟前，他在距离穆离等人十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大踏步走了过来。 “人在哪里？” “回殿下，太子妃他们往皇陵去了……”穆离沉声回答道：“守陵的将士大概不会给他们通融，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硬闯……” “太子妃不会往皇陵里面去！”宇文离肯定的道，脸色阴沉，表情复杂。 当初他一直坚持将萧儿葬入皇陵，可是最终还是拧不过刘皇后，只将萧儿葬在了皇陵外围东边，一个很偏远的小山坡上，李采薇他们的目的，只是祭拜萧儿，绝不会往皇陵里硬闯。 “那殿下，我们现在要去拦截吗？”穆离闻言低声问。 宇文离轻轻摇了摇头：“不，你们全部原地待命，本宫已经许久没有去看望过萧儿，正好趁此机会去看一看。”说着，大步流星的往山道上走去。 穆离大吃一惊，连忙开口阻拦：“殿下！越王陪在太子妃的身边！您孤身一人去，只怕有危险啊！” 宇文离闻言慢慢回过头来，有冷冷的山风吹来，将他月白的锦袍一端掀起，犹如展开的旗帜，透着一抹肃杀。 穆离只看的胆战心惊。 宇文离缓缓开口：“越王明明知道有千军万马围困，还是带着太子妃去了萧儿墓前，本宫有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如他有胆魄？你们是不是在嘲笑本宫？” “末将不敢！”穆离连忙低头。 宇文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掠过身后草丛里躲藏着的千军万马，俊美无匹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随后，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穆离没敢跟上去，但到底是不放心，等宇文离走远了，他一提缰绳，带上十几名暗卫追了上去：“太子殿下的安危实在要紧，你们跟我走，大家悄悄藏在后面，保护太子殿下！” “是！穆将军！” 皇陵修建的雄伟壮观，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这一处孤山上的面积很大，李采薇与李晋之绕着皇陵寻找了很久很久，才在东北角上的一个小山坡上，找到萧儿小小的坟茔。 坟茔陈旧，但似乎经常有人修整，并无杂草，墓碑前的石桌上，摆放着几碟已经干硬的瓜果点心，不知道已经放了几天。 李采薇的目光注视着墓碑上的名字，眼泪汹涌的夺眶而出：“萧儿……” 她喃喃自语着，跌跌撞撞的扑上前去，抱着墓碑失声痛哭起来。 李晋之心里很不好受，眼眶也是红红的，不过他克制着没让自己上前，打搅李采薇与萧儿相聚。 “萧儿，娘终于来看望你了……你，有没有怪娘？” 当初萧儿下葬时，李采薇昏迷不醒，一直以来也没有机会来看看他，如今终于有机会了，却是这样的局面。 自己已经不是北狄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成了一个潜逃在外的人犯，而宇文离，也终于撕下痴心男人的伪装，露出蓬勃的野心，一切，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萧儿，这是娘第一次来看望你，也是最后一次……”李采薇声音梗咽，几乎说不下去：“日后娘不在了，你，你千万不要怕孤单，娘虽离开，但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你……” “萧儿，你原谅娘好不好，一直以来，都没有保护好你，更不曾为你报仇，杀掉刘皇后……娘有罪……” 悲恸的话语，加上悲痛到极致的眼泪，几乎令闻者不停落泪。 李晋之静静的听了片刻，一直关注着李采薇的神情，见她恸哭到不能自己，有晕厥过去的架势，连忙走上前来，伸手欲扶她：“采薇，好了，你疼爱萧儿的心，孩子是知道的，他若泉下有知，也不愿意看到你如此……” 李采薇只是恸哭不已：“晋之哥哥，你说……为什么事情到最后会变成了这样？” 这问的是萧儿之死，还是宇文离的野心？ 李晋之挑了挑眉，在心里面想好了措辞，正要开口之际，身后忽然想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心里既然疑惑，不妨来问本宫，自己在这边瞎捉摸，有什么意义？” 李晋之浑身一僵，慢慢回过头来，就看见山道上，一道矫健的身影大踏步从远方走了过来，不是宇文离又是谁？ 李采薇也是浑身一震，宇文离！她怎么来了！ 她浑身都轻轻的颤抖起来，却在宇文离走上前时，猛然站起了身，怒喊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看望萧儿！” 宇文离目光深深的看她一眼，几日不见，李采薇还是那般消瘦，眼圈红红，看样子这几日过的并不舒心。 看到这样的她，他心里忽然就畅快了许多。 “本宫是萧儿生父，为什么不能来看望他。”宇文离冷冷道，说着，仿若无人一般的走上前来，将手里的香，还有纸钱，全都放下，亲自点燃几根香，插在供桌前的香炉里。 李采薇咬着牙看他动作，一时没有言语。 李晋之不动声色的走上前来，站在李采薇身侧护着她。 李采薇却是回过头来，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宇文离将两个人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却是轻轻的笑了一声：“越王殿下到了这时候都能沉得住气，本宫真是佩服！不过，本宫还是要谢谢你，将本宫太子妃又送了回来……” 李采薇脸色巨变，一把拉过李晋之，让他站在自己身后，双眼警惕的瞪着宇文离：“我知道你想对付晋之哥哥！想都不要想！” 宇文离的目光落在李采薇拉着李晋之的手上，双眼眯了眯，略带心痛的道：“采薇，本宫只是将你贬做侧妃，又没有直接将你休弃，你这样在本宫面前维护别的男人，跟本宫作对，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第404章 僵持 “那殿下就当已经把我休弃好了。” 李采薇毫不犹豫的道：“反正东宫里面，你的侧妃侍妾还有美人，大大小小至少有三百个，根本就不缺人。” 宇文离闻言目光一沉：“原来你在意这个！李采薇，本宫以为，你在南越冷宫那样的地方长大，应当对这些习以为常……” “我们不说这些行了吗？”李采薇打断了他，语气冰冷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想问你，太子殿下，你大张旗鼓的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你就那么恨不得把我赶尽杀绝？” “应该是你把本宫逼到绝路上才对！”宇文离痛心疾首的道：“本宫那么宠爱你，为了你，甚至让其他的侧妃侍妾都成了摆设，虽废掉你的太子妃之位，但不过是暂时的，本宫早就算好什么时间恢复你的妃位，你就那么等不得吗？” “殿下觉得我会在乎一个太子妃的封号吗？”李采薇忽然冷笑起来，直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在乎的是殿下的态度，还有萧儿，他分明是死在刘皇后的手上的！你会替他报仇吗？永远都不会……” “本宫可以为萧儿报仇！” 宇文离冲口而出。 这让原本想嘲讽他的李采薇微微一愣，继而失笑出声：“都这个时候了，殿下觉得欺骗我有意思吗？” 刘皇后是宇文离的生身母亲，让他杀了他，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本宫说的是真的！”宇文离急道：“采薇，你相信本宫，本宫真的不知道你对母后有这么大的成见，萧儿的死，本宫也很心痛……” “这种话，殿下都要拿出来骗人，真当我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南越公主吗？”李采薇嘲讽道：“还是殿下坏事做多了，心底里早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我是什么样子……” “不！本宫没有忘记！” 宇文离急着解释道：“采薇，局势很快就明郎了，你相信本宫，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你是为了皇权！为了地位！” 李采薇打断了他，实在不想宇文离再纠缠下去，她猛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尖上：“陛下放我与晋之哥哥一起离开！否则，我立刻自刎，死在你面前！” 宇文离见过李采薇不下三回拿着匕首的样子，对此并不意外。 他只是有些伤心。 没有料到有一天，李采薇也会拿着匕首威胁自己。 曾经的两个人，是多么的恩爱啊！ “采薇，你明明知道，这根本就不现实，你还是把刀子放下来……”宇文离叹息一口气，道：“你可以说本宫自私，但是本宫宁愿你死，也不想放你离开，而李晋之，他身为南越王爷，却屡次潜入我北狄，早就该死！” 李采薇脸色一白，神情有些不可置信。 宇文离，居然宁愿她死，也不肯放自己离开！ 她当初到底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李采薇瞬间天旋地转，只觉得脑海里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身体而去，她还是那个她，但似乎又不是她了。 对于宇文离，这个又爱又恨的男人，她确定是真的放下了。 眩晕过后，李采薇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她牢牢的握着手里面的匕首，缓缓回过头来看了李晋之一眼，白玉无瑕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晋之哥哥，对不起，今日要你陪着我一起死，你，可后悔？” 李晋之冲着她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不后悔，采薇，能跟你一起死，是本王的幸运。” 宇文离受不了了，猛然暴怒出声：“来人！给本王把这个南越来的奸细抓起来！” “宇文离！” 李采薇怒喊道：“你的人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说到做到！” 宇文离气急败坏，目光冰冷的看着她：“一旦你死，李晋之必死无疑，你不想他死？把匕首放下来！” 李采薇不听他的，依旧牢牢的握着匕首，因为情绪激动，外加手抖的缘故，匕首在她的脖颈上割破一个小小的口子，有鲜血缓缓顺着脖颈流淌下来。 李晋之离李采薇最近，一下子就看了出来，当下急道：“采薇！你怎么样？把匕首放下来！你别吓唬我！” 宇文离更是满脸焦虑，一挥手命身后的禁军全都后退，深吸一口气看向李采薇：“为了威胁本宫，你还真是肯下血本！” “可是今日，李晋之本宫要定了！你如果肯放下匕首，本宫可以既往不咎，回到宫里依旧还你太子妃的封号，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采薇满脸厌恶：“那个牢笼一样的深宫，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可是你跟着他走，不还是去另一个牢笼吗？”宇文离气道：“难道南越就没有阴谋？就没有算计？你们名誉上还是兄妹！你考虑过南越百姓的感受吗？” “南越帝绝对不会允许你们两个在一起！” 李采薇只觉得可笑，她都已经心灰意冷到哪里也不想去，只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隐居了，他却还认为自己看重荣华富贵。这大概，是他们走到今天的根本缘故？ “这都是我的事，与太子殿下你，无关。”李采薇语气淡淡。 宇文离说的口干舌燥，到最后却只得到了这些，不由的有些气馁，可是看着李采薇握着匕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放缓了语气道：“采薇，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匕首放下来！” 李晋之也劝：“采薇，你把匕首放下来！别伤到你自己……” 他看着李采薇脖子上的伤，是真的心痛不已。 “晋之哥哥，你不用管我！站在我身后！”李采薇回头看了李晋之一眼，道。 宇文离的目光又是一沉，正想趁着李采薇转身之际，扑过去将她手里的匕首夺下来，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口哨声，透着一抹俏皮。 “谁！”宇文离猛然转过身来。 只见身后不远处，宇文凌身穿一身大红色的锦袍，懒洋洋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满满都是调侃：“大哥，越王殿下远来是客，你弄的这么剑拔弩张做什么？” 宇文离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父皇不是不允许你出城吗？给本宫滚回去！” 宇文凌懒洋洋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动弹：“大哥，别费心机了，你抓不住大嫂与越王的，放他们离开！” “来人！” 宇文离勃然大怒：“凌王妨碍本宫抓捕嫌犯，给本宫抓住他！押送回京！” 话音落，四面八方就有禁军朝着这边包围过来。 “慢着！”宇文凌一伸手，阻止了那些禁军靠近他，手心里一样东西亮的能让人眼花缭乱：“这是父皇身上的玉佩，你们可看清楚了？” 那些禁军们时常在皇宫里执勤，当然对皇帝的玉佩十分熟悉，秦将军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上前伸手将宇文凌手里的玉佩接了过去。 只看一眼他就震惊了：“这的确是陛下身上的玉佩！” “没有欺骗你们？”宇文凌懒洋洋的道：“本王现在命令你们，全都给我退下去！原路返回邺城！” “不可能！” 宇文离暴怒出声：“这一定不是真的！是他！从父皇手里偷走的这块玉佩！秦将军，你们可是亲口得到陛下指令，随本宫调遣的！本宫不让你们离开，谁也不许走！” 秦将军看看他，又回过头去看看宇文凌手里的玉佩，脸上的神情为难极了：“凌王殿下，您的确有过偷令牌的先科，再说末将的确是奉陛下之命听从太子殿下调遣的，所以……” “所以你们就不拿本宫说的话当一回事是不是？”宇文凌冷嘲热讽道：“啧啧，父皇都还没死呢！他亲手交给本王的玉佩，居然还没有大哥一句话来的重要……” 秦将军闻言一脸惶恐，连忙反驳：“王爷这话真是吓煞末将了！无论何时何地，末将都是听从陛下指令！从无依附太子之心！请王爷明察！” “好啊！那就带着你的人离开，今日这里发生的事，本王与大哥自行解决，你们没必要掺和。”宇文离淡淡道：“本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将军若是还不肯，那用心，可真是令人怀疑啊！” 宇文离暴怒不已！ 最近发生的事情，宇文凌都有掺和！这个人，是他的克星，跟刘皇后一个样！ “秦将军，放走了越王的后果，你是知道的。”他忍了又忍，才用一种及其冷静的语气说道：“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 秦将军左右为难，这么冷的天，他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了。 看了看两位殿下，他最终说了个折中的法子：“末将带着人退到山腰上，南越的王爷就是插上翅膀，也别想从这里离开！” 说着，冲面前两位尊贵的皇子各行一礼，转身带着他的禁军，浩浩荡荡的退下了。 场上，只剩下了李采薇等人。 气氛一瞬间尴尬无比。 宇文离目光阴沉的瞪一眼宇文离，最终冷笑出声：“禁军并未退下，而本宫还有自己的府兵在，你们真的以为能逃出生天吗？” “大哥，你说的‘你们’指的是大嫂与越王，还是我啊？”宇文凌在一旁语气凉凉的开口道。 宇文离不回答他的话，目光看向李采薇，语气复杂的道：“采薇，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手里的匕首，过来本宫身边……” “殿下把你的机会收回去！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李采薇面无表情，目无波澜的道。 尽管这个结果早已经预料到，但是她的表情还是深深的刺痛了宇文离的心，他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采薇，是你逼本宫的。”他声音极轻的开口。 李采薇挑眉，逼他？明明是宇文离与那个吃人的皇宫一起在逼迫她好不好？逼得她的萧儿早早夭折，她肝肠寸断，这才决定斩断情丝，离开这里，到现在，反而是她的错？ “殿下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她苦笑道：“事到如今，你逼着我回去还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见不得我好罢了……” “本宫从未这样想过。”宇文离目光深沉。 李采薇却不看他，而是目光望向宇文凌：“你今日不该来这里的。” 语气里是满满的责备，与担忧。 “本王想来就来了。”宇文凌听出了李采薇话里的意思，俊美妖艳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宇文离在一旁目光阴沉的可怕。 第405章 事到如今，箭在玄上，不得不发。 亦没有退路。 宇文离面色深沉，对前来捣乱的宇文凌视而不见，缓缓的冲着身后挥动手臂。 山风吹起他鬓发间的一缕发丝，映衬着那张白如玉，冷如霜的俊脸，几乎叫人移不开眼睛。举起的手臂如同利刃出鞘一般，带着凌厉的杀气。 刹那间，整个山都爆发出重重的嘈杂声，千军万马都朝着这边狂奔而来，整个地皮似乎都被震动……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李采薇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只觉得心底里一片冰凉。 “采薇，把匕首放下，到本宫身边来。”在进军如同潮水一样弥漫过来时，宇文离最后一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那双眼阴沉沉的，似乎李采薇要是不答应，下一刻，他就上前，一刀结果了她。 李采薇心里更加悲凉。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父皇当她是棋子，可以用来牵制宇文离，慢慢将北狄蚕食消灭。而宇文离，却利用她来除掉李晋之。 无论对谁来讲，李采薇都是一枚被利用，而不配拥有自己的心的棋子，生死不由自己。 有谁会在乎过棋子心里的感想吗？ 李采薇想笑，然而刚勾起嘴角，眼泪却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如果，那时在乱军堆中，她没有被宇文离抓走该多好啊！若那时，被乱军凌辱的人是她，而不是菊儿，今日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看来殿下是真的很想让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能甘心。”李采薇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定定的看向宇文离，一抹决绝从眼底闪过：“好！如你所愿！” 话音落，她手里的匕首猛然用力…… “采薇！不要——” “大嫂！不要——” 伴随着几声急切的叫喊声，李采薇的匕首刚刚刺破脖子上的肌肤，便被一旁的李晋之反手将匕首从她手里夺了过去！人也搂进了怀中。 同一时间里，宇文离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夺下李采薇的匕首！ 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他一直认为继承皇位，杀掉李晋之，比夺回李采薇来的重要，可是当李采薇真的要死在他面前时，当这一刻真的发生时，宇文离忽然发现他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他想要救下李采薇！ 若她死了，留他一人活在这冷冰冰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意义？ 可宇文离才上前一步，就感觉到一阵风袭来，随即一柄冰凉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畔响起宇文凌凉凉的说话声：“大哥，别动！叫他们全都退下！” 宇文离一瞬间清醒过来，什么鸳鸯比翼，什么皇权富贵，都比不上脖子上这一把匕首来的要人命！ 他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直的站在那里，咬牙切齿的道：“宇文凌！你到底想干什么？劫持本宫可是大罪！你就不怕父皇责罚吗？” “怕啊！怎么不怕。”宇文凌懒洋洋的回答道：“可是臣弟不想后半辈子都醉生梦死的活下去，那样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放走了越王，你可知道损失有多么惨重？”宇文离咬牙切齿的反问。 “大哥，别拿道帽岸然的帽子往自己头上戴，当初你刚迎娶大嫂时，不是为了她放过李晋之吗？”宇文离冷笑连连：“如今大嫂在你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了，你的野心日渐加重，所以才有今日的局面……” “你为了泄私愤，不想承认你现在比不过越王，因此……” “住嘴！你给本宫住嘴！” 宇文离勃然大怒：“宇文凌，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大哥早就想杀死我了，臣弟知道。” 宇文离闻言，不在意的耸耸肩膀，语气淡然：“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来杀。” 刀子现在架在宇文离的脖子上，他自保都来不及，如何能够杀死宇文凌？ 这句话说出来，更像是羞辱。 宇文离瞬间涨红了脸，然而更令他愤怒的事情来了，宇文凌面向前面那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禁军，懒洋洋的道：“秦将军，你们不想看着太子殿下身首异处？那就带着你的人即刻下山！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 “不要听他的！” 宇文离暴怒出声：“秦将军，带着你的人冲过来！把这犯上作乱的贼子，还有南越的奸细全都抓起来！不用管本宫！” 秦将军等人目瞪口呆，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两个皇子内斗？ 天哪！他到底要听谁的？ 若是听宇文离的，太子殿下性命不保，只怕回宫之后，皇帝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而若是听宇文凌的，放太子妃还有这南越的王爷离开，只怕太子殿下第一个绕不了他…… “凌王殿下，您劫持太子殿下做什么？快把匕首放下来！”秦将军满脸的无可奈何：“老臣求您了……” 宇文离大怒：“你不要求他！本宫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动手！” “大哥，没想到你还挺硬气，是为了在大嫂面前表现你的英勇无畏吗？”宇文凌语气凉凉，带着一抹嘲讽：“你别费心机了，大嫂曾经眼瞎，可不代表她一辈子都会眼瞎下去……” 宇文离怒急，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与李采薇之间的事情，只有自己清楚，宇文凌不过是个外人罢了！他又何必跟他解释？ 心中又怒又急，却还是忍不住往对面望去。 只见李采薇手里的匕首已经掉在了地上，整个人柔弱无骨的倒在李晋之的怀里面，面孔雪白，双目紧闭。纤细的脖子上，一道血淋漓的伤痕触目惊心…… 原来她还是动手了！ 若不是李晋之阻拦，此刻已经…… 宇文离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大口大口的喘气，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来。 一时也忘记了命令秦将军，将对面这三个人拿下。 毕竟李采薇手里已经没有了威胁的匕首是不是？ 第406章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山风凛冽，千军万马静默等待。 秦将军瞪目结舌，万万没料到太子会激动成这个样子，他战战兢兢的开口：“凌，凌王殿下，你可小心一点！要是敢伤害到太子殿下，只怕今日你们谁也别想逃脱！” 一开始时，他以为宇文凌只是单纯的与太子作对，可是当匕首加上宇文离的脖子那一刻，他幡然醒悟。 这凌王，分明就是越往一伙的！ “想让本王放开太子也简单，秦将军，带着你的人退开，让越王与太子妃走。”宇文凌语气冰冷的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一刻钟之后，你还是不肯退下，那就别怪本王冷漠无情了……” “凌王！别说大话！你不敢伤害太子殿下！”秦将军又惊又怒：“那个后果你承担不起！” “谁说的？”宇文凌语气凉凉：“杀了太子，父皇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皇位，他还能杀了我不成？反倒秦将军你，会因为护主不力，而遭受父皇责罚……” 听了这话，秦将军的脸色一变再变。 他心里一清二楚，若宇文离真的死了，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实现。 “后退！” 他大喝一声，带头往外退去。 禁军们如同潮水一般紧紧的跟随主帅的步伐。整齐划一的往后退去。 “你们上了他的当了！停下！全都给本宫停下！”宇文离愤怒交加，大声的怒喊道：“秦将军，你若再敢往后退一步，本宫定不会放过你！“ “可是殿下，微臣再不退下，您可就连性命也不保了……”秦将军战战兢兢的看着那把架在宇文离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匕首，生怕一个错眼不见，那匕首就横切一刀，将他寄予厚望的太子殿下尸首分离。 看宇文凌的表情，他似乎真的敢这么做。 宇文离气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憋的通红，心里暗恨不已，若不是他刚刚不小心，被宇文凌捡了空子，事情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他不敢杀我！”最终，他只能无力的大声嘶喊道。 但这句话落在秦将军耳朵里，却没什么重量，他这个威风凛凛的御林军统领，率领着千军万马，早就败在了宇文凌冰冷的目光，以及手中的匕首身上。 宇文离根本就挽不回什么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禁军们再一次往山脚下退去，前方的大路露了出来，一直通往山下。 那辆来时他们乘坐的马车就静静的停在那里。 宇文凌斜睨身边的人一眼，语气凉凉道：“大哥，别气了，麻烦你跟臣弟我走一趟！”说话间，忽然闪电般出手，点了宇文离周身各处的穴道。 宇文离顿时觉得浑身的劲力一松，仿若有一头巨大的野兽在吞噬着他身上的力气，使他就连说话都发出不声音。只能有气无力的开口：“宇文凌！有本事你跟本宫单打独斗，耍阴谋算什么本事！” 宇文凌压根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闻言淡淡一笑，边拉着宇文离往马车的方向走，边淡淡回答：“大哥，臣弟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轮阴谋轮手段，这天底下恐怕再没有人能玩的过你？” “你到底想怎样！”宇文离咬牙切齿，无法抗拒的被推上了马车。 随后，李晋之抱着李采薇也上了马车。 青鸾还是留在外头，他本就是车夫的打扮，赶车的技术早就练的娴熟，众人一坐定，便啪的扬鞭催赶马儿风驰电掣般的往山下跑去，马车剧烈的颠簸着，车里面的人东倒西歪。 宇文凌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所以一上马车，就很聪明的收回了手里的匕首，牢牢的抓着宇文离的要害，淡淡回答道：“大哥，臣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送大嫂回南越而已。” 宇文离实在是不能理解宇文凌的心思。 说他在乎李采薇？他与玲珑恩恩爱爱，若说他不在乎，宇文凌又敢刀胁他这个太子，即便是得罪所有人，被父皇厌弃，也要送她回南越，他真的想不明白，这天底下真的会有人不求回报的对待另一个人？ “大哥，你别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就连爱一个女人，都要夹杂利益。”仿佛看穿了宇文离的心思，宇文凌无所谓的笑了一声。 此时马车已经安定下来，迅速而稳定的朝着前方奔驰而去，马车里，李采薇惊魂未定，一脸忧心忡忡的看向李晋之：“晋之哥哥，咱们真的逃出来了吗？” 李晋之还没开口回答，坐在马车另一边的宇文离就冷冰冰的开口，声音咬牙切齿：“李采薇！本宫对你多年宠爱，对你总算不薄，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本宫受苦，而无动于衷？本宫真是错爱了你！” 李采薇闻言，脸孔瞬间变白。 纵然遍体鳞伤，纵然伤心欲绝，但她从未后悔过爱上宇文离，对于两个人曾经的感情，依旧刻骨铭心。 这一句‘错爱了你’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匕首，刺痛李采薇的心。 她坐在那儿，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解释。 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殿下又何必拿话来刺激她。”关键时刻，一只手拍上了李采薇的肩膀，那厚实的，带着温度的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让她悲痛的心稍稍得到一点安慰。 “你若是真的在乎她，就不会带着这么多人包围这里。” 宇文离对于自己的私心决口不谈，双目阴霾的瞪着李采薇，似乎要将今日他受到的侮辱，窘迫，还有愤怒统统的发泄出来，他恶狠狠的瞪着她，阴冷的道：“李采薇！你若承认你还是本宫的女人，就给本宫离那个人远一些！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殿下是不是还在心里认为，我是你的侍妾，是你东宫里圈养的那些女人中的一个？”巨大的愤怒让李采薇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不甘示弱的回瞪宇文离，声音冰冷的回答道：“可是从那个皇宫里逃出来的那一刻，我就与你再无关系了！” “不可能！你就是死，也是本宫的女人，这件事永远不可能改变！”宇文离大怒。 “晋之哥哥，这马车里有没有纸笔。”李采薇忽然看向李晋之。 李晋之正在身亲紧张的盯着宇文离，生怕他突然暴怒起来，伤害到李采薇，毕竟马车里只有她一个弱女子，是最容易被宇文离胁迫的人。闻言顿时一呆，口中下意识的问道：“你要纸笔做什么？” “有没有？”李采薇追问。 李晋之点了点头：“有倒是有，你若是想要，我这就给你找找。”说着，转头在马车里四处寻找起来，但仍然时不时的看向宇文离。 宇文离目光沉如水，他也搞不清楚李采薇这个当口要纸笔做什么。 宇文凌一双桃花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采薇，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然咧嘴一笑，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欢喜。 “大哥，你猜猜看，大嫂她想做什么？” 他用戏腻般的语气问道。 宇文离瞬间黑了脸。 他没有理会宇文凌。 “找到了！”这时，马车里忽然响起李晋之的声音。 李采薇连忙望过去，就看见李晋之从马车里那个小小的茶几下找出来一套文房四宝来，连着茶几一起移到了她的面前：“给。” 李采薇点点头，一伸手接过了毛笔，李晋之在一旁自动的研起了墨。 马车在山路上狂奔，而后头又是千军万马，在这个当口，这两个人却气定神闲，一个磨墨，一个对纸发呆，像是在思考着待会儿是练字还是作画，神情一排轻松惬意。 宇文离看了，心里忍不住的疼。 曾几何时，他与李采薇之间也是这般默契，甚至根本没人能插的进来，事到如今，两个人却形同陌路。 这到底是谁的错？ 又是谁的无奈？ 终于研好了墨，李采薇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再睁开时，双眼中一派决绝，她干脆利索的下笔写字，没有丝毫停顿，眨眼之前，一张宣纸便被她写满了字。 将纸张拿起，看都不看一眼的放在一旁，似是怕自己后悔，她没有丝毫停顿的再次将手中的毛笔蘸满了浓浓的墨汁，然后奋笔疾书起来。 车外头，青鸾似乎也知道李采薇在写字，将速度慢了下来。 不一会儿，李采薇将手里的毛笔放了下来，随即伸手咬破手指尖，蘸了一点鲜血，在每份纸的下方盖上了自己的手印。 随后，她拿起两样东西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将其中一份递给了宇文离。 宇文离浑身酸软无力，胳膊抬都抬不起来，是宇文凌帮他伸手接过去的。 只看了一眼，宇文凌就哈哈大笑起来，将手里的纸张凑到宇文离面前：“大哥，收好了！这可是大嫂亲手写的合离书！” 宇文离也看见了那张举到自己面前的纸张，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合离书三个字。 至于其他的，宇文离看不到，也不想看。 他的心狂跳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与羞恼从心底里弥漫开来，整个人的脸涨的通红，颤抖着用手去撕那张纸：“本宫不同意！李采薇！你想也别想！你生是本宫的人，死是本宫的鬼！这辈子，也别想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第407章 被劫持 “还做梦呢！大哥，臣弟都为你感到可怜。”宇文凌一收手，将那张合离书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随后当着宇文离的面儿，笑眯眯的将那张纸折叠成一小方块，然后塞进了宇文离的怀里面。 “大哥，收好了，这可是大嫂离开前，留给你的礼物呢！” 宇文离无法反抗，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一张脸忽青忽红，最后变成了黑色，一如茶几上的墨水。 李采薇自从将合离书交给宇文离之后，便没有再去看他一眼，而是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里那一份收好，也是贴身保管。 李晋之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看着她处理这件事，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 “你我之间联姻，是南越与北狄共同的决定！”好一会儿，宇文离才从愤怒之中冷静下来，双目阴霾的盯着李采薇，沉声道：“不是你写一分合离书就能断绝的！只要本宫不承认，你这辈子都是本宫的女人！你别想逃离！” “我不逃，难道等死吗？” 李采薇也有些恼怒：“那日在刑部牢房，殿下为了皇位放弃了我，不管我的生死；今日在皇陵，你为了抓到我大哥，是打算连我也一起杀掉，你冷漠而无情，难道我还不能逃离吗？” “本宫是逼不得已！”宇文离冲口而出。 李采薇愣了愣，然后痴痴的看着宇文离，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么多年她根本就爱错了人，眼前这个人才是宇文离的真面目，他根本就不是那个一心一意为了她，而痴心不悔的宇文离！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撇向一旁，再也不看宇文离一眼。 李晋之坐在一旁，清楚的感觉到李采薇心里的悲伤，还有她藏在袖子下轻轻颤抖的手，他想要开口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宇文凌在对面，清楚的将李采薇的表情看在了眼里，他轻轻的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造化弄人啊！ 事情变成今天这样，他一点也不想看到。 许是知道李采薇已经写完了合离书，青鸾挥鞭子的力道大了起来，马车的速度又变快了许多，一路的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秦将军一直带着人跟在后面，但也不敢太过靠近。 宇文离微微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从李采薇写合离书这样的耻辱与打击中清醒过来，听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铁骑奔跑声，他冷冷开口：“你们还是放弃！从这里到边关，千里之遥，根本就逃不掉！” “有太子殿下你在手里，也逃不掉吗？” 李晋之一直都沉默着，但是此刻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殿下一直想要抓住我，从而打击南越，其实对于北狄来说，太子殿下也十分重要……” 宇文离闻言目光大变，尖声叫道：“你想干什么？想要杀了本宫吗？” 李晋之闻言扯了扯嘴角，脸上流露出一丝无所谓的笑容：“有何不可？来而不往非礼也，本王这么做，也是太子殿下你教给我的啊？” 宇文离无话辩驳。不禁面若死灰。 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抬起了头，目光冰冷：“即便本宫身死，北狄也不会变成一盘散沙，你想攻破北狄，一统天下，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李晋之脸上仍是带着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宇文离猛然扭头看向宇文凌，目光里有些愤恨交加：“二弟！这就是你帮着南越人对付本宫的下场！你若还有一点点良知，还惦念着父皇母后对你的养育之恩，惦记着北狄，就放了本宫，拿下对面这两个奸细！” 宇文凌听了这话，目光里却流露出一丝怜悯，他歪着脖子一边打量马车外头，一边淡淡回答：“大哥，都这时候了，您就别做梦了，行吗？臣弟我是绝对不会替你解开穴道的，至于大嫂，本王护定了她……” 李采薇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充满感激。 “凌王殿下，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保护我……” “因为你是本王大嫂啊！”宇文凌含笑开口：“等到了南越，大嫂一定要好好的，过的开开心心，养的白白胖胖，这样，本王就安心了。” “凌王……”李采薇的眼泪不禁打湿了眼眶。 李晋之在一旁点着头道：“凌王放心，等到了南越，我一定会按照你说的，让采薇过的开开心心，争取早日把她养的白白胖胖……” 他们肆无忌惮的说着心中所愿，没一个人搭理宇文离。 他坐在那里，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弃了一般，心里充满了阴郁与悲痛。 他无声的在心里呐喊，凭什么！凭什么李采薇的未来要由你们决定！就算她要养的白白胖胖，过的开开心心，那个人也应该是她！关你们这些人什么事！ “大哥，你是不是很伤心？觉得受到了侮辱？”宇文凌忽然望了过来，语气凉凉：“最开始时，臣弟与越王最羡慕的那个人就是你，因为只有你得到了大嫂，可是你却没有好好的保护她，现在，你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与资格了。” 宇文离嘴唇动了动，望着对面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李采薇。 心里忽然有一丝丝的后悔。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皇陵在邺城郊外，从山上下来也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因为宇文离被劫持，秦将军他们并不敢随意上前阻拦，生怕宇文离一个不小心被刺杀了，皇帝把他也灭了口，所以一直都带着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下了山，重新行走在官道上，青鸾在马车外头轻轻的开口问道：“王爷，咱们走哪一条路？” 李晋之正拥着李采薇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往马车外头看了一眼，随即淡淡道：“去边关，咱们也该回去南越了。” 这一天十分的惊心动魄，甚至差一点点，他们都看不到箫儿的陵墓，可是现在，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手里有宇文离这张最大的砝码，他们一定能平安到达边关，然后回去南越。 宇文离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脸色十分难看。 他没有再理会李采薇，而是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企图策划宇文凌倒戈。 要是宇文凌站在自己这一边，情况立刻扭转！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无论宇文离怎样劝说，甚至浪费了很多口舌，宇文凌依旧是无动于衷，甚至对着他频频发出嘲讽之笑。 宇文离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心里憋着一口气，也就不再劝说了。 当天夜里，几个人连夜赶路，马不停蹄。 他们能撑得住，秦将军带着禁军们也撑得住，可是宇文离却撑不住了。 他被宇文凌点了穴道，天一擦黑，整个人便晕晕乎乎起来，最后干脆倒在了马车里，呼呼大睡。 李晋之考虑到李采薇的身体，当下道：“咱们还是找个驿站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不，接着赶路！”李采薇面沉如水，摇头道：“后头那么多的追兵，万一趁着咱们休息，包围了驿站怎么办？宇文离的心思十分诡异，我怕他再生出事端来……” 李晋之往宇文离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睛里慢慢浮现出一丝温柔，他知道，李采薇之所以坚持赶路，很大的原因是害怕一旦停下来，生了变故，自己无法逃脱。 她是怕连累到自己。 “没关系，有宇文离在，秦将军他们不敢做的太过。”李晋之笑了笑，执意让马车停下来，然后他下了马车，在黑漆漆，前后无人的旷野里，对着身后那些追兵喊道：“北狄人听好了！若想要你们太子殿下活命，就不要再往前行走了！若敢上前一步，我们立刻杀了太子！” 内功深厚，声音借着夜风传的很远很远。 后头一百丈开外，秦将军听的清清楚楚，一挥手，顿时身后的将士们停下了脚步。 他面沉如水，冲着前方黑夜里的马车扬声问道：“好！我们可以不追！但你们想要劫持太子殿下到什么时候！” “自然是等我们到了边关，安全回去南越的时候。”李晋之说完了这一句，便不再开口，吩咐青鸾继续赶路。 “今夜里咱们先将就一下，就在前头的驿站里歇息！”这句话，他是对宇文凌说的。 “秦将军不可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他一定会带兵追上来。”宇文凌沉声开口。 这样的情况，李晋之自然也已经预料到了，闻言轻轻一笑，道：“怕什么，他们就算敢包围，但是敢冲过来吗？那样的话，太子殿下必死无疑，我们死了不要紧，可是秦将军他们万万不敢让太子出一点点的事……” 他说的不错，秦将军依旧带着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方，他不敢不跟，否则回宫之后，如何向皇帝解释啊？到时候他的项上人头还要不要了？ “将军，他们夜里肯定要休息，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包围过去，趁机救出太子殿下！”有侍卫在一旁提着意见。 但是话音刚落，秦将军就狠狠的白了那小将一眼：“蠢货！他们就算是休息了，也一定会有人时时刻刻的监视着太子殿下！一旦咱们妄动，太子殿下必定性命不保……”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小将缩了缩脖子，一脸的茫然。 “当然不是！”秦将军一脸阴沉，闻言往身后黑漆漆的的道路上看了一眼，面沉如水：“咱们再等一天，陛下肯定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听陛下的吩咐就是……” 没错，从山上下来时，他就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回邺城向皇帝宇文岚禀报此事了。 这时候，也该得到回信了。 一听这话，身后的禁军们全都放下心来，有的还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有了陛下的指令，事情就好办了。” 到时候是抓人，还是保护太子，全听陛下的。 秦将军也是这样想的，冒着风雪追赶了一路，此刻的他，是又累又饿又心慌，当下摆摆手命众人跟上，进了下一个城镇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 当然，他们没敢靠宇文离他们太近，生怕惹怒了他们，一刀卡擦了宇文离。 但他也没死心，依旧派了人将整个城镇都包围起来。 李晋之对这些全都不在乎，选了个还算不错的客栈，带着李采薇他们下车上楼，至于宇文离，这一路被宇文凌搀着往里走，面色苍白，有气无力。 李采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却无动于衷。 此刻的她，已经过了担忧心痛宇文离的状态，她对他，就如同陌生人一样。 李晋之订了三个房间，他与青鸾一间，宇文凌与宇文离一间，而李采薇则单独住了一间，就在两个房间的中央，方便保护。 进房之后，李采薇虚脱一般的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想到白天的事，仍是心有余悸。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李晋之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当即起身：‘晋之哥哥，你怎么不休息？反而跑了过来……“ 李晋之摆摆手，命李采薇仍旧坐下，随即温柔的看着她道：“我已经通知店小二送饭菜上来，你吃过了饭，就洗个澡，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 李采薇点点头。 心里面仍旧有些担忧：“晋之哥哥，你真的不怕禁军包围这里，明日一大早我们出不去？” “只要看顾好了宇文离这个太子，什么事情都不会有。”李晋之看着她点点头，叹道：“过去时，本王一直听说北狄的太子能文能武，品德高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凌王殿下，却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心狠手辣，凡是惹到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根本就不可令人相信……” 过去时，宇文离也并非他说的这样不堪。 李采薇闻言垂了垂眼眸，没有答话。 李晋之知道又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心中不由有些懊悔不迭，当下轻轻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我就先……” 第408章 逃离 “晋之哥哥，你留下来陪我一起用膳！”李采薇忽然开口喊住了他。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丝的哀求：“我一个人在这里，只怕是什么都吃不下……” 李晋之看着她，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心疼，闻言点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将饭菜全都摆在这边……”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宇文凌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大嫂，你睡了吗？” 李晋之走了过去，将房门打开，却意外看见外头不仅仅站着宇文凌，还有一脸冷若冰霜的宇文离。 “你们这是……” “怕大嫂心事重，吃不下饭，本王特地来陪他。”宇文凌笑嘻嘻的朝着门内看了一眼，见李采薇走了过来，当即笑道：“大嫂，你会不会将我赶出去？” 李采薇连忙摇头：“不会！进来！” 宇文凌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宇文离，笑眯眯道：“他太过重要了，臣弟没有法子只好将他也带来，大嫂不会介意？” 李晋之在一旁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凌王殿下，有这个人在，只怕采薇会真的如同你所说，吃不下饭……” “不！没事的！”李采薇轻轻摇头，让在一旁，示意宇文凌进来：“赶了一天的路了，快进来！不日就要分别，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她是对宇文凌讲的。 不料宇文离的目光却猛的望了过来，他心里微微有着激动，期盼着李采薇还在意自己，但没想到，李采薇根本就没看他。 从宇文离进屋到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宇文离的心陡然沉了下来，胸腔里似有无名怒火猛的爆发出来。 当宇文凌再一次开口笑嘻嘻的喊着大嫂时，他骤然开口：“她既已经与本宫合离，早就不是你大嫂了！” 其他人的谈笑声瞬间戛然而止。 宇文凌挑了挑眉头，忽然笑了：“本王只是叫顺了嘴而已，大哥莫不是还以为她是你的太子妃？别痴心妄想了！无论采薇与不与你合离，她都是本王的大嫂，是也不是？” 说着，双目亮晶晶的看着李采薇。 想到宇文凌这些年来的帮助与扶持，李采薇心里涌上一股温柔，她重重的点点头，道：“凌王说的不错，我永远都是你的大嫂。” 仅此而已。 宇文凌听出了李采薇话里的意思，但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就像是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笑的开心无比。 宇文离的脸色陡然沉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重重的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有他在，这房间里的气氛的确不好，眼看着饭菜都要凉透，而李采薇却没吃下去多少，宇文凌终于忍不住，一伸手点了宇文离的昏睡穴。 宇文离重重的摔倒下去，合上双眼之前，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甘心。 “好了，大嫂，你可以好好吃饭了。”宇文凌笑着开口。 李采薇却有些面露不忍：“他好像……也没吃下什么，这样能赶到边关吗？” “大嫂别担心他！”宇文凌闻言满不在乎的道：“这个人野心重的很，他还想继承皇位，横扫整个天下呢！哪有那么容易饿死，放心！等明日一早起来，一定吃的比我们所有人都多……” 李采薇闻言沉默下来，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宇文离就是这样的人。 “好了，吃饭！饭菜一会儿就凉了。”李晋之淡淡开口，岔开了话题。 这一夜，李采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前一直浮现出宇文离充满怨恨的眼神。她伸手，摸摸胸口衣襟内藏的好好的合离书，只觉得心里稍稍安心。 无论如何，回到南越去，就是新的开始。 可是回去之后，要面临的事情也很多，她是南越合离的公主，如今回到故土，却是以这样的一种状态，大家能接受她吗？ 要不，就不在大家面前露面了，直接找个无人认识的小镇子住下来？ 李采薇心里有些凌乱，一方面她知道这样做，才是最好的安排，一生经历后宫风雨的她，只想安安静静的活着，无人打搅，无人算计。 但，她放心不下母妃，还有菊儿，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凌王府里，看一眼菊儿过的好不好…… 迷迷糊糊的想着，李采薇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一睁开眼她就看到了明晃晃的太阳，同时身下轻微的晃动提醒着她，此刻她绝对不在客栈的房间里，而是在马车上。 她连忙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李晋之含笑的脸：“你醒了？” 李采薇一咕噜翻身坐起，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昨天的那一身衣服，不同的是，她的身上盖着一件灰色的貂毛披风，就在昨日，这件衣裳还披在李晋之的身上。 “怎么不叫醒我？”她声音沙哑的问，目光却看着窗外。 太阳都升起老高了。 “你睡的那么香，我不忍心叫醒你。”李晋之闻言轻轻一笑，道：“你饿不饿？这里有一些热茶点心，我给你端过来……” 再是沉睡，被人抱起来放到马车里，总要惊醒的？这是多大的动静！ 而她却一无所觉，这意味着，那时候她被人点了睡穴，才能睡的那样深沉。 不用说，这一定是李晋之做的。 “别这么看着我，是凌王。”李晋之满脸无奈的解释道：“他说你最近神经太过紧绷了，睡一睡最好。” 李采薇扭过头去，却见宇文凌一手撑在茶几上，歪着头正在睡觉，嘴里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宇文离坐在一旁，看到她的目光，冷冷哼了一声道：“他是装的！” 宇文凌闻言就睁开了双眼，笑眯眯的看着李采薇道：“大嫂，你醒了，睡的可好？” 李采薇闻言无奈的点点头，道：“还好。” 手心里一热，却是李晋之拿了热的帕子正在给她擦手，李采薇感到一阵局促，连忙伸手接了过来：“我自己来！” 说着，姿态笨拙的擦手擦脸。 宇文离一言不发的坐在对面，看着这一幕却是没有说话。 “来，你的早饭，一直都热着。”李采薇刚放下帕子，面前就递过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盘子桂花糕，一碟子豆腐皮包子，还有几个蒸饺，一碗熬的香浓粘稠的粳米粥。 令人一见，就食指大动。 李采薇昨天晚上便没有吃多少，白天又睡了很久，这会儿早就饿了，伸手接了，道了声谢。 “你我之间，还用如此客套吗？”李晋之感到有些好笑。 宇文离在对面，甩了几个眼刀过来，很想伸手将那些饭菜全都狠狠的摔在地上，但是对面两个人谁也不看他，李采薇低头吃饭喝粥，李晋之笑眯眯的瞧着。 只有宇文凌，语气凉凉的在一旁道：“大哥，是不是很后悔？这种得而复失的感觉如何？臣弟真的很想知道……” 宇文凌猛的扭过头来，双目如剑的盯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个叛徒没有资格跟本宫讲话！” “切！”宇文凌无所谓的撇了下嘴，无聊的又把目光望向了窗外。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将目光转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李采薇。 李采薇以为他也饿了，顿时将盘子往前一递：“你也想吃吗？给你。” 宇文凌也不客气，一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桂花糕，一边吃一边笑嘻嘻的道：“大嫂，多谢你了。” 李采薇闻言笑了：“应该是我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此刻我与晋之哥哥，还有青鸾大师，早就命丧黄泉……” “本宫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的！” 宇文离冷冰冰的打断了她，目光里忽然出现一抹讽刺：“采薇，你总说本宫辜负了你，不肯相信你，可是你又何曾在心里相信过本宫！” 李采薇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但那一眼却是平静无波。 随后，她就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的接着吃东西。 不一会儿，盘子就变得空空如也，李采薇将东西放下，这才开口去问李晋之：“我们现在到哪里了？早上出发时，秦将军他们可有为难？” 其实她想问的是，昨夜里有没有人偷袭。 李晋之将她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闻言微微一笑，道：“采薇，你不要担心，一切都很顺利，有太子殿下在，秦将军他们，一直都很客气。” 当然，这种客气里，包含着一丝无可奈何。 李采薇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父皇迟早会调遣兵马，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抓住！”宇文离冷哼道。 “是不是抓住了我们，殿下第一个就是处死我？” 李采薇忽然问道。 宇文离呼吸顿时一窒。 这话他没法回答。 纵然他不会杀掉李采薇，但是眼前这个女人，为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一再的践踏他的尊严，更是当着宇文凌与李晋之的面儿，写下合离书，让他颜面扫地，他若依然说出不杀她的话，这让身后陪着他浴血厮杀的将士们怎么看？ 第409章 决裂（一） 久久等不到回答，李采薇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这个结果，她早就应该预料到的不是吗？ “采薇，不要想太多。”李晋之伸手拍了拍李采薇的肩膀，低声安慰她道：“咱们已经离开邺城很远，纵然北狄王的兵马一路追赶，也不用害怕……” 他们手里有最大的底牌。 宇文岚只有两个成年的皇子，如今都在这马车上，他敢轻举妄动吗？万一要是玉石俱焚，这对他可是灭顶之灾！ 李采薇听了这话，心底稍稍安慰。 马车一路疾行，中途只在一个小镇上停留半个时辰，之后又接着赶路，众人连午饭都是在马车里用的。 最痛苦的人是宇文离，他本就养尊处优，什么时候经历过如此的风餐露宿？纵然有，那也是好几年前，久远的他自己都忘记了。 他被宇文凌点了穴道，在马车里动惮不得，吃喝都是别人喂。 宇文凌没有耐性，往往将茶汤洒了宇文离一身，然后再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手：“大哥，对不住啊！臣弟我没有伺候过人，你就将就一下！” 宇文离一双眸子中射出冷飕飕的目光，恨恨的瞪着宇文凌，恨不得将他撕碎。 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在李采薇还有李晋之面前出丑！ 宇文凌嘿嘿的笑着，漂亮的桃花眸里流露出一丝得意，他就是故意的，又能怎么样？这些年他被宇文离算计的还少了，如今小小的报复一下，又算的了什么？ 宇文离可不这么想，他认为自己之所以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都是宇文凌造成的，从皇陵到边关的这一路，他心中对宇文凌的怨恨与日俱增，到后来，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半个月之后，李采薇他们终于到达边关。 一路上，秦将军带着兵马在后头不远不近的跟随，还曾设过几次埋伏，但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宇文凌牢牢的的掌控着宇文离，令他只能像个傀儡一样的跟随众人前行，秦将军还有北狄王全都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终于，这一日抵达边关。 边关十几万将士，早已经得到自家太子被劫持的消息，一个个严阵以待，将边关防范的如同铁桶一般，但是对于到底如何相救宇文离，却毫无头绪。 北狄军帐中，几位宇文离曾经的下属，北狄军的高阶将领们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搭救自家主子的事情。 一个粗狂的将军抢先开口：“文的不行咱就来武的！他奶奶的，这些个南越人就是欠收拾，等我拿着大刀，上去一刀一个……” “说的轻松！”穆离面沉如水：“没等你冲上去，那些人早就把太子殿下杀了！你以为秦将军他们为什么一路上都没轻举妄动？还不是害怕伤害太子！” “那怎么办？”粗狂将军暴怒如狂：“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被他们劫持到南越去？” “当然不行！”左下手一个年轻将领缓缓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计策，太子殿下不是被人劫持的吗？咱们就在高地上安排弓箭手，找准时机，射杀那个劫持他的人！这样一来，那些南越人肯定会慌乱不已，等他们乱了阵脚，咱们再一冲而上，自然就能救下太子殿下……” “不可！” 穆离闻言，瞬间摇头：“你就能肯定，不会射偏？万一伤害到太子殿下怎么办！再说那个劫持他的人是凌王！陛下有令，不可伤害他！” “那这样，我们还怎么救人？”那年轻将领顿时傻眼。 所有的出路都被堵死了！ “凌王殿下为什么要劫持太子殿下，还跟南越的人混在一起？”人群里，有人疑惑不解的问道。 “是啊是啊！凌王为何要劫持太子？难道他是想害死太子殿下，然后自己继承皇位？真是狼子野心！”有人纷纷附和。 穆离朝着营帐外看了一眼，目光深沉的道：“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罢了。” “女人？什么女人？居然有此等魅力？真是红颜祸水啊！”众将议论纷纷。 穆离看着大家伙儿，慢吞吞的开口：“那个人就是前太子妃，南越国的三公主，李采薇。” “是她？” 不少将士都对李采薇有印象，毕竟当初是他们随从宇文离，一起去南越将这个三公主接回来的，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没有想到，今日还能再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 “红颜祸水！真真是红颜祸水！”有人气的皮口大骂，有人叹息不已。 穆离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随后缓缓道：“大家记住了，待会儿营救太子殿下时，一定会碰到这个三公主李采薇，无论是谁，只要看见这个女人，一定要杀无赦！” “只有杀了她，太子殿下才能从困境里走出来！才能继续回到北狄去！” “好！我们听穆将军的！” 众将纷纷点头，只有角落里的一个人面带担忧的问道：“穆离将军，你说，太子殿下知道我们这么做，他会不会生气？”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沉默，一个个扭过头来，盯着穆离，等着他回答。 “太子殿下不会知道此事！”穆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纵然他知道了，也会明白我们大家是为了他好！他不会怪罪我们！” 可是，谁又能保证，太子殿下不会为了太子妃发狂? 毕竟，这么多年，朝中屡屡传出太子殿下宠爱太子妃，不惜一切代价的美谈。 “你们听我说的就是！出了事情我一人负责！”穆离缓缓环视一下四周，一字一句道：“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 众将纷纷点头。 穆离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刚要将他心里想好的营救方案说出来时，忽然又有人开口道：“穆将军，等下混乱时，凌王殿下怎么办？是要保护他，还是趁乱将他当做刺客同党，一同斩杀？” 穆离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心里是更倾向后一种说法，趁乱杀了宇文凌，太子殿下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但是这种话不能当众讲出来，人多口杂，万一传到皇帝耳朵里，对宇文离会非常不利。 “凌王咱们不用管他！只用盯好南越的三公主，还有越王李晋之！只要杀了他们，咱们就能成功营救下太子！” “这样也好。” 众将听了这话，纷纷点头，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们都害怕穆离会吩咐连同宇文凌一起斩杀，那样的话，他们不答应不行，答应了也不行。 可偏偏，有人还不乐意，大声的嚷嚷起来：“这个凌王，连太子殿下都敢劫持，分明已经生了判国之心！咱们何必要拼尽全力的保护这个叛徒呢？要我说，就将他连同那些南越奸细一起，一刀砍了，那才痛快！” 说话的，正是最开始讲话的那个粗狂将军。 穆离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笑，但却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可，凌王是否叛国，这件事应当由当今陛下决定，不是你我可以处置的，林将军，快别说了。” “是啊！是啊！快别说了！”众人纷纷附和道。 林将军无奈的闭上了嘴，但脸上的神情十分不服气。 穆离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当下等众人散了之后，特地将他留了下来，其他人看见了纷纷摇头，看，这就是随便议论皇族的后果！凌王即便反叛，那也是他们能够议论的吗？ 真是不知深浅！ 但众人不知道，在营帐内，穆离将所有人都撵下去，独独留下林将军，谨慎起见，他还在门口设置了哨兵，就怕有人偷听。 “林将军，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凌王留不得！”穆离一开口，就是开门见山。 林将军闻言，立刻喜出望外，一伸手道：“将军既然认同，那刚刚在外头为何反而阻止我？好生怪异！” “林将军莫怪。” 穆离闻言连忙道：“你要知道，这军营里并非都是太子殿下的人，还是有一些人是站在凌王那一面的，我若当着众人的面儿议论此事，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会对太子殿下不利呀！你可懂我的意思？” “末将明白！”林将军闻言连连点头，双眼里放着亮光：“你的意思是，凌王还是要杀的，不过却要悄悄的，不能让人看出来是刻意为之，还不能让人将此事怪到太子殿下身上去……” “你明白就好！”穆离满脸欣慰，点点头，肃穆道：“林将军，等下他们到达边关之后，我会亲自找机会在暗中对凌王下手，你可愿从旁协助于我？” “末将当然愿意！”林将军闻言连连点头，可是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然皱着眉头道：“穆将军，只怕不能由你来射杀凌王，因为谁都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陛下心里也一清二楚，到时候还是会怪罪太子殿下，不如这样！这件事交给我，由我射杀凌王！” “这样，就不会有人怪罪太子殿下了！” 穆离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动容与感激，他一把握住林将军的手，满脸感激的道：“林将军，这怎么好意思！射杀凌王，那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末将不怕！”林将军豪迈的伸出手去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一脸不在意：“凌王不过个会一点花拳绣腿的纨绔子弟罢了，要对付他，不过是小菜一碟！” “你别小看他，此人若是真的只会花拳绣腿，根本不可能成功劫持太子殿下。”穆离沉声道：“连殿下都中招了，说明此人不可貌相，你行事之时，一定要小心！” “好！我记住了！”林将军这才将脸上的轻蔑之色收了起来。 穆离见状，顿时心下稍安，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宇文凌他们到来！ …… 马车里，因为连日来的颠簸，李采薇渐渐的有些精神不济起来。 李晋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心想要停下来要她好好歇息一阵子，但看看马车外头不远不近坠着的禁军，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回到南越以后，一定先让李采薇好好的休息上几个月再说！他暗暗的在心里面发誓。 宇文凌还好，仗着轻功高绝，一路上并不是一直都待在马车里，时长下车骑马而行，往往出去半日就回，回来第一件事便是点宇文离的穴道。 宇文离浑身瘫软，不能动弹，每每到了这个时候，都双眼愤恨的瞪着对方，若是眼刀子能杀人，那么宇文凌已经死过千百回了。 同样时不时经受宇文离眼刀子的，还有李采薇。 每当她低着头与李晋之说话时，都能感觉到来自宇文离的，充满了杀意的目光。她想要装作看不见，却总也做不到。 到后来，她干脆一上马车就睡觉，减少与人谈话的机会，这样情况才好了些。 到达边关的这一日大早，宇文凌特地的起了个大早，独自前去集市上买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一路带回来，李采薇刚刚睡醒。 “吃吃看，这是芋头糕，这是芝麻酥……“宇文凌笑盈盈的：“知道你喜欢吃桂花糕，可是这几样糕点都是北狄特有的，等你回去南越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 李采薇闻言，眼圈儿顿时有些发红：“你一大早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宇文凌点点头，笑着道：“快吃！再不吃的话就凉了。” 宇文离黑着脸，看着李采薇伸手接过那些糕点，每样都尝了一些，还给宇文凌与李晋之都分了些，但唯独没有他自己的。 他臭着一张脸，冷冰冰的道：“本宫饿了！” 话音落，宇文凌就笑嘻嘻的转过了头，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食盒打开来，端起一碗饭就要给他喂：“大哥，半个时辰前，你才刚吃过饭，没想到这么快就饿了，看来是臣弟喂的少啊！这次得多些……” 宇文离看着举到自己面前比脸还要大的海碗，脸上露出一股憋闷不已的表情，他咬牙切齿的道：“我不吃！你拿走！” 若是能动弹，他一定挥手将那一大海碗的饭全都扣在宇文凌的脸上！ 李采薇在对面面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两个人，随后将目光撇向一旁。 但是宇文凌送来的糕点，她吃了很多，直到旁边一只手伸过来阻止：“别吃了，剩下的等会儿再吃！” 第410章 决裂（二） 声音温柔悦耳，听在李采薇耳朵里，莫名多了一丝温暖，她抬起头来看了李晋之一眼，点点头温顺的回答道：“好，就听你的。” 李晋之微微一笑。 宇文离看着这一幕，心里恨的要命，但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与羞辱，他已经不会再说一个字来自取其辱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宇文凌。 马车辘辘，没过多久就抵达边关，有宇文凌在，出边关城异常的顺利。 再往前行走没多久，人烟渐渐开始稀少起来，过不多时，苍茫茫的原野还有黑压压的军营大帐，出现在马车前方。 再往前走，就是北狄军营了，穿过这一片，翻过一座山，才能往南越去。 宇文凌忽然吩咐青鸾将马车停下来。 “凌王殿下，咱们已经被北狄的大军包围了。”青鸾在外头缓缓开口道：“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妙啊！” 宇文凌淡淡道：“本王早就知道了。” 说着，抬头看向身边的宇文离，嫣然一笑：“大哥，终于到了用到你的时候，你开不开心？” 宇文离将头撇向一旁，重重的冷哼一声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将本宫带到这里，不就为了这个吗？本宫宁愿死，也不要被你们利用！” “大哥，这个死字，在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轻巧。” 宇文凌一边缓缓伸手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边吩咐青鸾继续赶车：“不过臣弟知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有想死的念头的，你还想继承皇位，然后争夺天下呢！是也不是？” 宇文离阴沉着脸没有答话。 但他的表情无疑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情。 半个月来，这样的对话时长发生，李采薇与李晋之早已经见怪不怪，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车窗外头，当那熟悉的帐篷军营出现在眼前时，李采薇心中掠过一抹复杂的心情。 上一次出现在这里，她是为了和亲。 可是这一次，她却是为了逃离，为了与宇文离再也不相见。 宇文离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冷冷的嘲笑：“本宫真是后悔啊！早知道今日这样的情况，那日在红帐里，就应该任由你自生自灭才对！”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狠毒的话！ 李采薇听了这话，脸孔瞬间狠狠一白，浑身都轻轻的颤抖起来。 当年的那些事情，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中…… “采薇，不要怕。”慌乱之中，李晋之一把握住了李采薇的手，在她耳边低低道：“那不是你的错，宇文离故意说这些，就是为了让你心慌意乱，你可别上他的当！” “晋之哥哥，你说人的心怎么可以这么恶毒？”李采薇眼圈儿一红，有泪水滚滚而下：“我只是想要离开而已，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侮辱！” 李晋之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低低安慰道：“采薇，你只要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你问心无愧，就没人能伤害到你！” “真的问心无愧吗？”也许是知道分别在即，也或者终于明白自己还是要失去李采薇，宇文离口不择言起来，说出一些连他自己都很难相信的话，既刺伤李采薇，也刺痛他自己的心，但这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嫁给本宫之后，你勾三搭四，勾的二弟为你神魂颠倒，不惜与本宫作对，也要送你与情郎长相厮守，李采薇，本宫真是没看出来，你的本事居然这样厉害！” 李采薇闻言，脸孔又是狠狠一白。 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要不是李晋之一直在旁边安慰，她可能会昏厥过去。 “畜生！” 宇文凌忽然挥起拳头，狠狠一拳头砸在宇文离的脸上！ 宇文离应声倒在马车的地毯上，还在哈哈的大笑着。 那张俊美无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发紫起来。 李晋之目光冰冷，心里暗叫痛快，若不是抱着李采薇，他也想来这么一下子。 “李采薇，看着本宫挨打，你是不是很开心，啊？”宇文离大笑不止，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手里的合离书，本宫没有签字画押，你就还是本宫的侧妃！这辈子都别想改嫁！” “她不是改嫁，而是丧夫。” 李晋之冷冷的接过了话头，只一句话便让宇文离蓦然变了脸色。 “本宫与采薇讲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他勃然大怒道：“就算本宫最后死了，那也曾经是她的夫君，而你，终其一生不过是哥哥！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本宫！” 李晋之挑了挑眉，没有与宇文离争吵下去。 这个人已然疯了，他何必要跟个疯子计较呢？ 李采薇已经回到他的身边，此生无憾了。 宇文离不甘的还想再次开口，一旁宇文凌凉凉开口：“别垂死挣扎了，到了这一步，没人能阻止大嫂离开，大哥，你就认命！” 话音落，他忽然反手将手心里的短短匕首狠狠的朝着马车外头一抛。 扑通一声，马车外头有人应声而落，重重的坠地声，听的马车里的人都是浑身一颤。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可是每一次都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李采薇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宇文凌冷冰冰的对外喊道：“听着！再敢上前，太子殿下就是这个下场！谁来试试？” 马车外无声无息，似乎他不过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但是李采薇分明察觉到空气里的紧张氛围减轻了很多，她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朝着宇文离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他面色僵硬，一脸难看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宇文离心里的确很不好受。 认命…… 凭什么要他认命？ 这江山原本是他的，美人儿也是他的，他不过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成了强取豪夺了？凭什么要他认命？ 宇文离想要破口大骂，想要将这马车里的人全都杀掉，然而，他有气无力，连瞪一下眼睛，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李采薇面露不忍之色，没有再看他一眼，将目光望向别处。 不远处，穆离带领着所有边关的将士，渐渐围拢上来，目光深沉的看着那辆在蒙蒙的天色里，显得毫不起眼的马车，目光深沉，嘴角紧抿。 “穆将军，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进攻？再等下去，他们就通过边境线，去到南越了！”有将士在后方满脸焦急的问。 穆离闻言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既叫你们不要妄动，自然有我的道理，等着！带会儿情况就会有变化……” 他阴沉沉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其余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穆离却朝着自己身后的林将军看了一眼。 林将军会意，当下悄悄的掉头离开了，谁也没注意到。 穆离则缓缓开口：“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岂能甘愿一路被人控制？对方也不可能一直将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所以，一定是使用了点穴，或者是捆绑这样的伎俩来控制他，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太子殿下恢复自由，这样一来，可是事半功倍……” “说的轻松，可是能有什么办法靠近那辆马车？”有将领满脸忧心忡忡的道：“之前不是没有派人刺探过，看还没靠近，就被干脆利索的处理了，尸首的惨状你们也不是没有看见，都是一刀毙命……“ 这才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毕竟谁也不想看见当朝的太子殿下，被人一刀毙命是不是？ 这个责任实在太大了，没人愿意承担。 “这件事交给我来做。”穆离双目紧紧的盯着那辆越来越近的马车，脸色阴沉的道：“你们只管带着你们的人，待会儿听我号令，一起冲上去……” 众将纷纷点头，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没有人有异议。 终于，那马车穿越过重重防线，以及千军万马严阵以待的宽阔校场，往这边行来…… 穆离双目紧紧的盯着马车，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抬手臂。 一刹那，有耀眼的烟花窜天而起，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整个军帐里都弥漫起一股浓浓的烟雾，铺天盖地的将所有人包裹其中，也包括那辆马车。 很快，就有人呛的眼泪鼻涕横流，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咳！大家小心！这烟雾里有毒！” 马车里，李采薇也差点被这浓浓的烟雾呛的晕厥过去，她刚张嘴咳嗽了一声，一只手就从马车外递了进来，同时伴随着青鸾焦急的声音：“快！把药丸服下去就会没事！” 李晋之伸手就接了过来，瞬间喂进李采薇嘴巴里。 说也奇怪，那药丸一下肚子，李采薇就不咳嗽了，也不流泪了，双眼也渐渐变得清明。 李晋之又将剩下的药丸交给宇文凌一颗，两个人分着吃了，至于宇文离，却是谁也没想理会。宇文离浑身不能动弹，眼泪鼻涕横流，擦都没法子擦，形容十分狼狈。 李采薇看见了，不由面露不忍之色。 青鸾在马车外头语气凉凉的道：“就这么点毒，也想难倒我，这些北狄人，真是小看小僧！” 第411章 决裂（三） 李晋之轻轻的叹息一声，朝着马车外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来：“好了，别抱怨了，赶紧驾车！别让那些人趁乱冲上来，那样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宇文凌又是眼疾手快的扔出一把匕首，车外应声有重物摔倒在地上。 “外头的人听着！再敢妄动，本王立刻杀了太子！郑国公，你不会是想为你的女儿报仇，所以故意想要害死我大哥？” 不错，人群里，身穿一身银亮铠甲，依旧老当益壮的人，正是郑国公。 之前穆离召集众将商议对策时，他并未露面，但此刻这样混乱的场面里，他却出现了。 宇文凌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毒辣，一瞬间就叫破了郑国公的心思，他脸色一变，脸上露出一丝心虚来，但很快就被阴霾遮掩了，他以同样的音量大声回道：“凌王殿下！你帮着南越人劫持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老臣想要报复太子殿下，不过是一种手段！一种想要掩盖你毒杀太子的手段……” “国公爷，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劫持我大哥的？” 宇文凌刷的一下掀开了马车帘子，将车内情形暴露在千军万马面前，只见他老老实实的坐在车厢的一端，手里什么也没拿，至于宇文离，则被李晋之用刀子抵住了匕首，整个人无法动弹。 李采薇坐在车厢的最里面，面朝里，众人没有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不过是惊鸿一瞥，宇文凌便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 郑国公心里一紧，刚想开口，身后就传来穆离惊慌的声音：“糟了！那些南越人没事，太子殿下却中毒了！” 那些烟雾弹，放出来就是对付李晋之他们的，穆离早已经让士兵们提前服用过解药，所以最开始的慌乱之后，整个军队都恢复了正常。 现在倒霉的，只有宇文离一人而已。 马车里，李采薇于心不忍，终于开口：“晋之哥哥，我们只是想离开，并没有想要对付宇文离，你看他这么难受，就把解药给他！” 李晋之闻言吃了一惊：“采薇，你……” “二哥放心，我对他已经没有丝毫眷恋，不过是想到萧儿，不愿意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罢了。”李采薇开口，语带哀求：“二哥，你答应我好不好？” 李晋之闻言面露为难之色，缓缓回过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 只见宇文离浑身瘫软的倒在车厢里，双眼流泪不停，脸色蜡黄，不停的咳嗽喘气，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难受憔悴，与之前那个仪表堂堂，英俊潇洒的北狄太子形象相去甚远。 宇文离这一辈子，大概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李晋之想着。 他最终无奈的点点头，道：“好，我这就给他解药。” 终他一生，终是无法狠心拒绝李采薇的每一个要求。 宇文凌坐在一旁，闻言目光变了变，但他看了李采薇一眼之后，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小小的解药从马车外递了进来，李晋之握在手心里，迟疑片刻，然后猛的递到宇文离面前：“吃！本王原本也没打算弄死你，这次算是便宜你了！” 宇文离很想霸气的将头扭向一旁，然后冷哼一声说自己不吃。但是他太难受了，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折腾的他胃里面翻滚绞痛，难受不已。 他终是没忍住，一低头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解药进口的一瞬间，他浑身上下都松懈下来。 脖子上忽然一凉，宇文离浑身一颤，猛然抬起头来，就看见李晋之握着匕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已经到了边关入口了，太子殿下，麻烦你让外头那些士兵退下，我们要回去了。” “痴心妄想！”宇文离重重的冷哼一声，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有本事你们杀了我！” “大哥，你真以为我不敢是？” 宇文凌暮然冷笑出声，一抬手，迅速将匕首从李晋之手里接了过去，反手一刀，狠狠的刺在宇文离的肩膀上，顿时，鲜血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瞬间将他的衣襟染红了。 马车外头，穆离等人看到这一幕，全都目眦欲裂，恨不得冲上来将宇文凌大卸八块！ 可是宇文离还在他们手心里，穆离投鼠忌器，什么都不敢做，反而让人全都后退。 马车里，剧烈的刺痛让宇文离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但是很快，他就咬紧了牙关，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喘着粗气看向宇文凌，锐利的眼眸里浮现出一丝冷笑：“有本事你冲着本宫脖子来啊！砍啊！倒要看看，本宫死了，你们这些人会不会给本宫陪葬！” “臣弟无所谓，但是大嫂，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宇文凌依旧用匕首架着宇文离的脖子，冷冷一笑，道：“她就要跟着越王殿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余生，会很幸福很幸福，跟你截然相反！” “是吗？没有本宫她会幸福？”宇文离也在冷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残忍：“那除非她原本就是一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你说的是你自己。”李采薇忽然开口，声音出奇的冷静：“当初你要迎娶的人，原本是我姐姐，后来发现我跟她长的很像，于是将错就错，宠爱于我，但我终究不是她，于是你的心无法满足，不停的在别的女人身边流连往返，刘玉婵就是你勾搭上手的？她可是你表妹，我真是想不通，你居然对她都能下的去手……” “是刘玉婵勾搭的本宫！”宇文离闻言，几乎口不择言，情绪十分激动：“若不是看在她说出那些秘密的份上，本宫才不会迁就于她！” “什么秘密？”李采薇声音淡淡的问。 “是……”宇文离张口就要回答，可是看了看一旁的李晋之，与宇文凌，他忽然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觉得隐瞒还有意义吗？”宇文凌冷冷的笑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猜测到了，是玉蝉跟你说，你不是母后的孩子，我才是，对？” 宇文离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哥，这么拙劣的谎言，你也相信啊？”宇文凌听了这话，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想想看，她为什么这么跟你说？目的是什么？是不是说了以后，你就发现自己离不开她了？因此偷偷跟她幽会，连大嫂都扔到一旁，全然不顾……” 宇文离脸色巨变。 宇文凌还嫌刺激的不够深，继续说道：“其实父皇早就告诉我了，我的母妃是辰妃，与皇后娘娘毫无关联，父皇曾经问过我，想不想做太子，我告诉他，我只想做个潇洒无忧的王爷……” “父皇绝对不会这么问你！”宇文离一个字也不相信。 宇文凌看了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同情来，一伸手从马车里找出李晋之为李采薇准备的，梳妆用的镜子，在宇文离面前一举：“大哥，你好好看看你的脸！你跟皇后的面相十分相似，至少像了八成，而我，面相虽然随了父皇，但还是有一些我母亲江南女子的韵味，所以我才是辰妃的孩子……” 宇文离颤抖着手接过了镜子，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 有多久，他没有好好的照过镜子，好好的看一看自己了？整天沉迷于旋涡斗争之中，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宇文凌说的没有错，他的样貌，的确是与刘皇后有几分相似。 若站在一起，的确是他更像是刘皇后的孩子，并非是宇文凌。 “可是母后她一直在跟我作对！恨不得将我从太子的位置上推下去！她还一直都在对付采薇，对付萧儿……” “他只是不喜欢大嫂而已。” 宇文凌缓缓道：“母后这个人，经历的太多，手腕铁血，心狠无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宇文离无法辩驳，因为刘皇后的确就是这样。 可是，心底里已经认定了的事实，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推翻的？换言之，他当初有多么信任刘玉婵，现在就多么的不相信宇文凌。 “我还是相信玉蝉！你会好心告诉本宫真相？只怕不见得！” 宇文凌听了这话，撇撇嘴，叹息一声目光望向马车外头：“真话我已经讲了，信不信在你……” 因为宇文离受伤的缘故，穆离他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任由马车行驶过北狄边境，往南越而去。 “将军！再不阻拦的话！太子殿下可就要被他们带到南越去了！这可怎么办啊？”有将领忧心忡忡的问道。 穆离满脸阴沉，忽然用内力扬声呐喊道：“南越的奸细，你们听着！你们的目的是回去南越，而不是劫持我们太子殿下，我劝你们趁早将他放了，否则，我北狄三十万大军，哪怕冲个头破血流，也要追去南越，将我们殿下追回！” “届时你们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可是两说……” 李采薇望了李晋之一眼，轻声道：“晋之哥哥，放了他！” 李晋之还没开口，宇文凌就摇头：“不可！大嫂，你可别低估穆离！他说不会带兵追去南越，那不过是一句空话，万一我们放了人，他们追过来怎么办？ 第412章 决裂（四） 依照宇文离的性子，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尤其是，他现在正处在愤怒当中，结果没人能预料的到。 李采薇顿时沉默下来。 李晋之看着她低落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好了，采薇，你不要难过，我答应你，等下一过边境线，就放了他……” “真的吗？”李采薇双眼露出亮光。 宇文离坐在对面，亲口听着她哀求别的男子，心里像是窝着一团火，双手在袖子里不知不觉的握成拳头。 这一刻，他深深的感到一股屈辱。 他宇文离，顶天立地，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着一个女人恳求，才能活命？！ 怎么就混到了这样的地步！ 没人理会他心里的想法，马车一刻不停的朝着前方行驶而去，穆离在后头叫了半天，但因为顾忌宇文离的安慰，始终没敢带兵围攻，因为几个人都坐在马车中，看不清楚宇文离的位置，弓箭手也不敢随意出箭。 眼看着再往前奔行一刻钟，就要穿越边境去往南越了，穆离他们依旧束手无策，先前安排好的计策，一个都没派上用场。他急的差点没拿脑袋撞墙。 可是无论如何沮丧，太子殿下都不能被这些人带到南越去！ 穆离暗暗下了决心。 宇文凌也还在马车上，但是他自动将其忽略。 “将军，怎么办？” 这已经是林将军他们第六次询问了，语气已经从最初的急切变成了有气无力，眼下的局面似乎已经注定了——南越的越王劫持了本国太子，以及凌王，正通过他们的边防线，往南越而去，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杀不死这些南越奸细！” 万人寂静中，林将军忽然暴怒出声，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忽然提着一把长弓，越过众人，往缓缓前进的马车奔了过去！ “林将军！回来！”穆离急的大喊。 但已经晚了，林将军搭弓射箭，以气吞山河之势，放出了手中的第一支箭矢。 那箭像是长者眼睛似的，直奔前方的马车而去！ 穆离瞬间瞪大眼眸，猛的奔过去一巴掌打在林将军的脑袋上，怒吼道：“你疯了！太子殿下还在马车里！你伤害到他可怎么办！” 林将军被打的一个趔趄，但他很快就替自己辩驳道：“那些南越奸细要逃离这里，现在还不能让他死！一旦他们保护殿下，自己势必要露出破绽来，咱们就有机可乘了！” 穆离一愣，好像真的是这样…… 他猛的扭过头去朝着马车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开始摇晃起来，显然的，马车里内并不太平。 “太好了！”穆离当即挥手，示意身后的将士们往前冲：“敌人已乱，咱们趁机冲上去，将太子殿下抢回来！” 话音落，众人如同潮水一样的朝着前方包围过去…… 他们压抑的太久太久，自家太子被胁迫的屈辱很是窝火，此刻穆离的话，给了他们宣泄的机会！ 而对面南越的将领们，得知自家王爷就在马车中，也都奋力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战争，一触即发。 马车里，李晋之在听到那破空之声时，朝前一扑，抱着李采薇倒在了车厢内，宇文凌也闪开了。他的脑袋狠狠的撞在车厢壁上，却顾不得自己。 当看到李采薇被李晋之护在身下时，他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失落。 果然，即便大哥成为了过去式，他还是没有机会啊！ 不过，他已经有了玲珑了，没必要在乎这些。 宇文凌定定心神，双手下意识的往旁边摸去，然而却摸了个空。 宇文离，趁着刚刚那个空档，居然逃走了。 “太子呢？” 李晋之也很快反应过来，当看见宇文凌身边空空如也时，他的目光猛然一变。 李采薇的脸色瞬间变白。 宇文离逃走了！而他们还没出南越边境，只怕接下来的情况不妙…… 刚这样想着，她就听到马车外头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其中又以穆离的声音最为响亮，带着一丝梗咽：“太子殿下！您逃出来了！真的是太好了！” 宇文离一身狼狈的从行走着的马车上滚落下来，摔的灰头土脸，被穆离等人搀扶起来时，身上仍然是酥软的，当穆离为他解开穴道时，他对他大声喊：“快！把那马车拦截下来，千万不能让他们回到南越！” 穆离见到宇文离，早已经将其他事情忘的一干二净，闻言连连点头：“好！殿下，属下这就带人去追！一定不能让这些贼人逃走！” 说着，亲自带人朝着前方狂奔而去的马车追了过去。 宇文离靠在一个将士身上，喘着气往前方看，眉头皱的很紧很紧。 不行，照着穆离这个方法，根本就追不上！ 还是会让李晋之带着李采薇逃走…… 瞳孔里掠过一抹弑杀的光芒，宇文离忽然咬咬牙，用尽浑身力气，将林将军手里的弓箭抢了过来，狠狠的朝着前方疾驰的马车射了过去！ 他在这马车里呆了至少半个多月的时间，十分清楚里面三个人的习惯，谁喜欢坐在什么位置，谁爱坐在中间，等等。 这剑射出去时，他瞄准的，是李晋之的位置。 夹杂着愤怒，与焦灼，还有浓浓的不甘心，那箭势如破竹，气势如虹，比起林将军刚刚那一箭的威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林将军蓦然瞪大了眼睛，口中赞叹道：“殿下好箭法！！” 宇文离一言不发，箭射出之后，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马车，等待着那个结果。 可是他等来的，却是一声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凌王！你怎么样了？你别吓唬我啊！” 凌王？宇文凌？怎么会是他？ 宇文离目光一变！ 马车里，李采薇望着浑身是血，胸前插着长长箭羽的宇文凌，泣不成声：“你傻啊！为什么要冲出来救我！” 宇文凌脸孔雪白，大量的失血让他脸色苍白如纸，闻言他虚弱的一笑：“我，我若不冲出来，死的人……就会是你！” 第414章 决裂（六） 本以为找回了太子殿下，他们就能打一个漂漂亮亮的胜仗，没有想到太子回来了，他们反而输的更惨重了！ 一想到下午时，宇文离红着眼眶，不顾一切的，甚至是单枪匹马的往北狄军营里冲的模样，众位将士们心里都是狠狠一一个哆嗦。 真是不要命了！ 这是很多人心里面的真实想法。 主帐内，站在地毯上听训的众位北狄将领们，心里也有这种想法，甚至大大咧咧的林将军，更是当面问了出来：“太子殿下，您当时真的不该一意孤行的往前冲，要不是末将们反应快，说不定您刚出虎口，就又被南越的人给抢去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他这话说的实在，宇文离当时的确十分危险。 但也太实在了，宇文离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阴沉的可怕。 “本宫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林将军，谁给你的胆子敢质疑本宫！” 林将军闻言，脸色刷的变白，他没想到会惹怒宇文离！当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颤抖：“末将不敢！” “本宫看你敢的很！” 宇文离伸手，狠狠的一拍身边的楠木茶几，那么坚硬的桌子，瞬间出现一丝裂痕。 底下众将们的脸色，纷纷变白。 关键时刻，穆离大踏步走上前来，开口劝说道：“殿下，林将军确有不对，但请殿下念在他是实实在在的替殿下担心的份上，饶“他这一次！”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众将纷纷跪了下来，当初林将军焦急不已的想法子救宇文离的情形，他们都看在眼里。 宇文离看看穆离，又看看这些随着他出生入死，好容易才活下来的将领们，心里那口气不由自主的松懈下来，他叹息一声，摆摆手道：“行了，你们都起来！” “多谢殿下！”众将纷纷起身。 林将军则冲着宇文离重重的磕了个头，然后才站起身来，脸上是一派的喜气洋洋。 那笑容刺痛了宇文离的脸。 他想到如今隔着千军万马，再也不能相见的李采薇，心里就是一阵刺痛。 “你们都先下去！好好的想一想明日作战方法，本宫累了，想要休息。”宇文离摆摆手，道。 众将早已经感觉到宇文离今日很有些不对劲，他们承受了整整一个时辰的低气压，说都不敢说一句，闻言顿时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后退了下去。 最后，营帐内，只剩下了穆离一个人。 宇文离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抬眸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问：“你怎么不走？” “殿下，末将想要劝您，还是把太子妃放下！” 穆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恳求：“您日后当了皇帝，这天下的女子想要多少没有？何必要惦念一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 他话还没说完，宇文离就猛的变了脸色，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茶杯，朝着穆离狠狠的砸了过来！ 啪的一声，茶杯擦着穆离的额头，落在后方的地上，摔碎了。 片刻之后，穆离额头上，缓缓的流下血水…… 宇文离见了不由一愣，他只是怒极了才动手，没有想到会真的伤害到他。本想上前查看，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宇文离僵硬着身子，站在那儿没有动弹。 只是缓和了语气道：“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你下去！” “不！末将要说！” 穆离猛然抬起头来，双目定定的看着宇文离，大声的说道：“殿下，末将知道，您是因为末将说了太子妃的坏话，才动的怒，可是您想过没有？这正是天下人的看法！在大家眼里，太子妃就是水性杨花……” “她早就不是太子妃了！” 宇文离忽然暴怒出声，打断了他：“你还要本宫说多少遍！” 穆离一瞬间就愣住了。 宇文离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双目阴狠的瞪着穆离，这些事情，他本不愿意想起，是穆离，非逼着他一件一件全都记起来，那么深痛的回忆，就不能放过他吗？让他清净片刻就那么难吗？ “殿下，是末将的错！” 穆离连忙道歉：“末将执迷不悟，一直喊李氏为太子妃，却忘记她早就被殿下废黜了，她什么都不是……” “你现在可以下去了。” 宇文离冷冷的打断他道。 穆离闻言愣了一愣，他还想说什么，但宇文离的目光阴冷的扫了过来，将他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殿下。”穆离慢慢起身，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转身退下了。 帐篷内再无外人，宇文离却忽然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壶茶杯，甚至还有其他东西，一股脑儿的往地上摔去。 帐篷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夜色中传的老远。 穆离刚走不远，听到动静猛的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着宇文离的帐篷，脸上的表情十分阴郁。殿下还是忘不了太子妃，放不下她！ “呸！都不是太子妃了！是李氏！” 穆离伸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随后，离开了。 帐篷内，宇文离摔完了所有的东西，内心里还是十分空虚，他虚脱一般的跌坐在椅子上，冲着外头大声的喊道：“来人！” “殿下！奴才在！”立刻就有侍卫小跑着从外头走了进来。 宇文离看都不看他一眼，微微闭着眼睛道：“把那些东西都收拾了。” “是！殿下！”侍卫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出去拿东西来扫地。 宇文离闭着眼一动不动，等侍卫收拾完了，轻手轻脚的打算离开时，他忽然开口道：“给本宫拿几坛子酒来！” 侍卫闻言，顿时浑身一抖，他看了宇文离一眼，小心翼翼的开口：“殿，殿下，明日还要打仗，喝酒会误事儿，还是别喝了……” “让你拿你就拿！怎么这么多的废话！”宇文离蓦然睁开了双眼，目光凶狠的瞪了过去。 那侍卫吓了一大跳，连忙答应：“是是是！属下这就去拿！” 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过不多时，酒水被送上来了，离的老远，宇文离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水香气。 他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接过侍卫递上来的三坛子酒，腾的一下放在桌子上，然后挥挥手命他退下：“下去！” “是，殿下。”侍卫忧心忡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退下。 宇文离已经打开了酒塞，也不用杯碗，拎起来对着嘴巴就大口的往下灌，有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来，一直弄湿了衣襟。 但宇文离一点也不在乎。 他心里的痛，只有这酒水能够缓解。 穆离在外头听到侍卫的禀报，脸上的表情更加的担忧，但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帐篷外，并不进去阻拦宇文离。 “穆将军，就由着殿下这么喝下去？”有小将担忧的问了出来。 穆离一个眼刀子就飞了过去：“不这样，难道让殿下清醒着，然后单枪匹马的冲进敌方阵营中，被南越的人给扣下？那个李晋之，可不是好对付的！” “……可是殿下喝醉了，更有可能单枪匹马的冲进敌方阵营啊！”小将闻言，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不是都说，酒色壮人胆吗？” 穆离闻言一愣，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要怎么办呢？ 他转过了头，看着宇文离的帐篷，皱眉沉思。 小将知道他在想办法，便没有开口出声打搅他。 忽然，穆离开口问道：“最近军营里面，还有贱婢吗？” “贱婢？” 小将万万没料到穆离会突然说起这个，闻言疑惑的打量他好几眼，然后低低道：“将军，您这样不好？明日就要上战场了，怎么能沉迷于女色……” “想什么呢！” 穆离狠狠的啐了他一口，气道：“我是为太子殿下着想！自古说的好，英雄配美人儿，这有好酒，就要有好美人不是？如今殿下什么都不缺，就缺个美人儿，只要找到这个人，殿下沉迷于温柔乡，应该就不会做出单枪匹马夜闯敌营这样愚蠢的事情？” 小将恍然大悟，闻言连连点头，还拍穆离的马匹：“将军这个计谋真是高明！小的甘拜下风！” 穆离闻言哈哈笑了一声，随即收敛表情，低低问道：“话都说道这儿了，这军营里现在到底有没有军贱婢？我记得之前有……” “没有了。” 小将干脆利索的道：“去年凌王殿下待在军中后，一直嫌弃咱们没有纲纪，于是就把那些红帐里的女人都遣送回京了，后来战事吃紧，一直也没有人想起来此事……” 穆离：“……” “既然没有，你说什么甘拜下风！”他无语道。 同时心里对宇文凌更加的痛恨了，这个人，简直生下来就是克他们太子殿下的！ 小将闻言顿时将眉头一挑：“殿下别急啊！虽然红帐里是没贱婢了，但是也不是没有……” 穆离闻言，双眸顿时一亮：“在哪里？你快说！” 小将附耳过来，凑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个字。 穆离双眼顿时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不行！那女子既然在赵将军营帐内，怎么能让她去服侍太子！” 小将见被拒绝，不由的一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说的不错，宇文离酒醒之后，心里依旧只有李氏一人，别的什么人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今夜被送进营帐内的妓子，很有可能会被他清醒后一怒之下杀死。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今夜里，太子安安静静的待在营帐内，不作死的冲去敌人营帐内，就行了。 小将明白了穆离的意思，当下道：“去问问赵将军，看看他是什么意思，若他愿意，我立刻就将那女子带回来……” 穆离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点点头。 军营里没有别的女人，只能司死当做活马医了。 …… 赵将军营帐内。 “什么？你要月娘去服侍太子？”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赵将军听了穆离的话，顿时惊呆了：“我没听错？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而月娘不过是个下三滥的妓子！让她服侍太子殿下，你不怕殿下把咱俩的头都给砍下来？” 说着哈哈一笑，并不相信。 “你只说愿不愿意！”穆离语气淡淡：“李氏跟着越王逃往南越，太子殿下伤心欲绝，借酒浇愁，我是怕他冲动之下跑去敌营里，因此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有个女人牵绊，殿下说不定就不会那样了，你可明白？” 赵将军明白了：“原来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太子殿下并不知情！” “也可以这么说。” “那这样的话，我就得好好的想一想了……”赵将军用手摸着下巴上的络腮胡子，沉吟道：“太子殿下对前太子妃情深义重，即便她背叛逃离，也深情不悔，如今你让月娘一个妓子去安慰他……” “殿下醒来后，见了月娘会不会杀害她？”赵将军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我是愿意帮助太子殿下，可我不想损失月娘！” “将军……”月娘跪在一旁，听着这番话，感动不已。 穆离闻言一脸无语，看了赵将军一眼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成功阻止太子殿下冲动之下做傻事，等回到了京城，我送给你三十个漂亮女人！怎么样？” “三，三十个？”赵将军听了这话，一双眼睛瞪的如同铜陵一般，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你没有骗我？” “在这件事情上，你大可以相信我。”穆离闻言冷哼一声，语气淡淡道：“说起来，我倒是期盼太子殿下如你一般，不是对一个人情深似海，而是把爱平分给每个人，这样的话，失去李氏，他也不会如此痛苦……” “这说的也是。”赵将军闻言哈哈一笑。 旁边月娘貌美如花一般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抹惊恐之色。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哀求，就见赵将军伸手将她往穆离的方向一推，道：“行了，人送给你了！但是回京之后，你可别忘记把美人儿给我送来……” 第415章 决裂（七） 穆离一口答应：“放心，每年有那么多人给太子殿下进献美人儿，三十个不过是九牛一毛，铁定给你送到！” 赵将军一听，顿时放心了，哈哈大笑道：“好！够爽快！” “将军，您不要月娘了吗？”月娘花容失色，趴在地上苦苦的哀求起来，她还不想死！ 但赵将军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催促穆离：“将军快些带着她去！别去的迟了，太子殿下不在军营了可怎么办……” 穆离闻言，心中一惊，当下再无心思多留，带上月娘就往宇文离的营帐内奔去。 月娘一路之上哭哭啼啼，并不肯配合：“你们这样，还不如杀了我！” “太子殿下不会对你怎样的，你放心好了。” 穆离停下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的月色中，月娘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儿，楚楚可怜，那神情，那模样，看起来竟然隐隐约约有些李采薇的影子。 穆离大吃一惊，连忙眨了眨眼睛。 再看时，月娘脸上那股与李采薇相似的韵味就没有了，她虽然长的美，但与李采薇之间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但若是经过刻意的化妆与打扮…… 穆离双眸一亮，当即带着月娘往一旁的营帐内走去，丢给她一些女子装扮用的东西，并一幅画：“照着画中的女子打扮，可以保你不死！” “真的？” 月娘闻言，楚楚动人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喜悦。 穆离点点头，道：“你好好打扮！” 说着，转身走了出去，急匆匆回到宇文离的帐篷前，叫过门口的一个侍卫问了起来：“太子殿下可在帐内？” “穆将军，您可算是来了！” 侍卫看见他，如同看见救星一般，一把握住穆离的手，焦急道：“您快劝劝太子殿下！他这都喝第四坛子酒了！再喝下去会出人命的……” 原来还在帐内，穆离顿时松了一口气。 “将军？”小将见他半天也不回话，不由的疑惑起来，穆离定定神，当即道：“你继续守着，殿下要喝，就让他喝！喝不了的时候，他自然会停。” 这是什么话？ 侍卫吃了一惊。 但穆离已经丢开他，扭身往外看去，月娘怎么还不来？ …… 李采薇的这一觉睡的一点也不安稳，梦中她一会儿梦到宇文离满脸狰狞的带领着北狄的军队追赶自己，一会儿又梦到宇文凌身中长箭，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每一幕都让她撕心裂肺。 “啊——” 李采薇尖叫一声，猛的翻身从床上坐起！ 睁开眼时，帐篷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她愣愣的坐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才明白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睡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每一帧都那么真实，宇文离冷冰冰的目光，宇文凌绝望的眼神…… 李采薇再也受不了了！她猛的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身而下，点上灯，将外衫鞋子穿好，推开门帘走了出去。 夜色凉如水，整个军营里十分安静，若是仔细看，能看到每个营帐外头都有人守卫，李采薇辨明方向，抬脚往宇文凌的营帐内走去，今夜里，她必须去看他一眼，否则，内心无法安宁。 “公主，请留步！” 李采薇才走出一步，就被侍卫给拦住了，那人客客气气：“王爷吩咐了，您需要好好休息，还是进去！” 不让自己出去？ 她挑了挑眉，并不相信李晋之会有这样的吩咐：“我也没打算乱走，只是想去凌王的营帐内看他一眼，很快就回。”说着，仍是抬脚要走。 那侍卫后退一步，依旧拦在她的面前：“公主！您回去！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我为难了你？”李采薇听了这话，简直哭笑不得：“我已经说了！只是去看一看凌王而已！你这么拦我，怕不是有别的目的？” 那侍卫闻言，瞬间低下头去，并不敢与李采薇对视。 李采薇目光霎时一沉。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梦到宇文凌被箭所伤，并且快死了？明明青鸾大师说了，他已经脱离了危险…… 难道这其中有诈？ 李采薇再不迟疑，越过那侍卫，抬脚就往宇文凌的营帐跑去！ “公主！您再不停下，卑职就冒犯了！”那侍卫万万没料到李采薇说跑就跑，愣了一下，连忙拔腿去追，伸着长长的手臂企图抓住李采薇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您真的不能够出去……” 话音未落，李采薇忽然停了下来。 “你……”那侍卫收势不住，差点撞上李采薇，连忙稳住身形，下一刻，他就狞笑着朝李采薇的胳膊抓去…… 忽然间，空气里有破空之声传了来。 哗啦一声，那侍卫只感觉到手臂一痛，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右手从手腕上掉在了地上…… 随即，钻心之痛席卷全身。 “啊——”侍卫抱着右臂，疼的满地打滚。 李采薇回过头来，心有余悸的看了他一眼，回头对慢慢走过来的李晋之道：“他也没做什么，干嘛砍断他的手？” “敢动你，本该死！” 李晋之面色阴沉的走上前来，先查看李采薇一番，见她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便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我是听到动静才起来的，真不敢想象，要是晚来一会儿，会怎么样……” “晋之哥哥！你快去看看凌王！” 李采薇一把抓住他的手，哀求道：“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我觉得凌王会出事……” 李晋之闻言定定的看着她，身后那侍卫还在哀嚎不已，引起了附近好几个营帐的人往这边查看，他沉声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从营帐里出来的？” 李采薇点点头，脸上依旧充满焦急：“你快些去……” 李晋之点点头，没再迟疑，叫来自己的心腹部下陈刚陪着李采薇，然后飞快的赶往宇文凌的营帐。 “我们也去！” 李采薇抬脚就去追李晋之。 “公主，王爷吩咐过，让您在帐篷内好好休息！”陈刚恳求道：“有王爷在，那边应该不会有事……” “不！我得去！今日谁都别想拦住我！” 李采薇摇摇头，越过陈刚，大步的往李晋之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心急如焚，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看的身后的陈刚暗暗咂舌不已，谁说女子弱不禁风的？看看公主这样，在北狄呆了几年，都已经健步如飞了！ 一刻钟之后，宇文凌的营帐到了。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营帐内的亮光，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样子这边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李采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松懈下来。 放缓了脚步，走到营帐外，示意陈刚留在外头，她准备进去。 “不要进来！”却在这时，营帐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喝声。 李采薇脚步一顿，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掀开了帘子。 一霎时，帐内情景吓的她连忙伸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只见营帐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侍卫，全都是一刀毙命，流出来的血几乎将整个营帐都给染红了。李晋之握着刀子站在床铺边上，白皙的脸上沾染了一丝鲜血，表情看起来十分阴郁。 李采薇的心瞬间漏了一个节拍。 她张了张嘴，结结巴巴的问：“凌王他……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李晋之声音温柔的回答道。擦了擦手上的血，他啪的扔下手里的匕首，虚脱一般的坐倒在床铺边上，叹息道：“幸亏来的早，再晚一步，只怕宇文凌没死在北狄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手里，却要死在南越人的手上了，本王真是愧对于他！” 李采薇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叫死在南越人的手里？这些刺客……难道不是宇文离派人假扮的吗？”这是她进了帐篷后，看到屋内情形时，第一个反应。 “不是，他们都是南越的将士，我记得清清楚楚。” 李晋之目光复杂的一一扫过地上的尸体，沉声道：“今夜里，他们冲进了这里，要刺杀本王拼死救回来的人！本王曾下令，要所有人都好好的对待凌王，谁知道……” “也许，两国厮杀，他们从根本上，无法接受他这个北狄的王爷？”李采薇一声苦笑，替李晋之说了他没说的话：“等凌王伤好了之后，我会送他回去……” “你以为现在的他，还能回的去北狄吗？”李晋之淡淡问。 李采薇顿时说不出话来。 有宇文离在，北狄根本就没有宇文凌的容身之地。 “这些还是等凌王醒来，他自己决定！”李晋之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道：“也许从他出现在皇陵那里，并劫持宇文离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想好了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他自己决定，你与我，都只能听从。” 李采薇闻言沉默，好像也只有这样了。 “这里又脏又乱，咱们出去等！”李晋之伸手握住李采薇的手，道：“我会让人把这里打扫干净的。” 李采薇看了宇文凌一眼，实在不忍心让他继续住在这间布满了浓浓血腥气的房间里。 “他刚拔了箭，伤口很容易裂，此时不宜挪动。”李晋之解释道：“相比之下，只是开窗户透气，就简单多了。” 李采薇闻言，也只能点点头。 然而她还是有些担心：“晋之哥哥，你说，会不会还有别的将士，心里对凌王怀有怨恨，想要趁他重伤杀了他？” “你当本王的军令是摆设？” 李晋之闻言面沉如水：“这些人违抗命令，结果被斩杀，明日此事就会传开，无论心中有没有想法的，都会心有忌惮，本王再派出亲信将领守在外头，应当就万无一失了。” 真的万无一失吗？ 李采薇沉默。 她是南越人，李晋之也是南越人，他们呆在这里毫无压力，而宇文凌，他是北狄人，清醒之后，面对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军队，陌生的环境，他能习惯吗？ 再说，玲珑还在北狄，宇文凌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的…… “好了，你总是想太多。”李晋之无奈的伸手刮了一下李采薇的鼻子，宠溺的看着她道：“真的很晚了，你再不回去睡觉，明日恐怕要遭罪。” 李采薇点点头，顺从的让李晋之护送自己回去。 他们一离开，陈刚便领着人进来，将所有的尸首都抬了出去。 病床上，宇文凌昏迷不醒，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 太阳升的老高，透过被风微微卷起的门帘投了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片耀眼的光芒。 宇文离被这光芒刺的眼睛痛，不由自主的翻了个身。 宿醉让他头痛欲裂。 他忍不住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正要接着睡时，手底下忽然摸到一团滑溜溜，娇嫩无比的东西。 是什么？ 宇文离忍不住伸手摸了几下，那东西轻轻的颤抖着，还带着一丝温热。 这是……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却看见距离自己很近的床铺上，侧躺着一个不穿衣服的女人，女人侧对他而卧，一头长长的，乌黑发亮的头发披散开来，将她半张脸都挡住了，只有尖尖的下巴露了出来，说不出的温婉动人。 一个……女人？ 宇文离惊恐的睁大眼眸，所有的宿醉，所有的头疼仿佛在这一刻都停止了，他猛的翻身坐起，双目紧紧的盯着这个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猛的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浑身上下也是光溜溜的…… 难道昨天夜里…… 宇文离用被子裹住了自己，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又变成了黑色。 他没再看那女人是谁，而是转过身去，大声的冲着外头大声喊道：“穆离！” “殿下！末将在！” 穆离应声而入，一身戎装，容光焕发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冲宇文离下跪请安：“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离见了他那个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胡乱的抓起手边的物事就朝着穆离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哪里来的？” 哗的一声，一物带着风兜头落在穆离脸上。 他伸手一把拿了下来，低头一看，脸色顿时红了，肚兜！一件女人的肚兜！ 太子殿下居然用这肮脏物事砸在自己脸上！ 穆离一张脸涨的通红，满脸无奈道：“殿下，您就是再恼怒，也不能这样啊！” 第416章 替身 “瞧瞧你干的好事！”宇文离余怒未消，回过头去看一眼身边女子露出来的头发，他竟然有想吐的感觉。 “殿下，属下无话可说，请你责罚！” 穆离扑通一声跪在床边上，垂着头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你现在还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宇文离恼怒不已：“立刻把她给我带走！从哪儿弄来的，送回哪里去！” “是，殿下。”穆离闻言，连忙答应，随即从外头叫进来两个侍卫，准备将月娘包裹起来抬出去，不料在抬人的时候，他们惊动了月娘，她惊声尖叫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滚开！” 宇文离正在穿袍子的动作猛的一顿，然后，他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月娘披头散发，一边不停的推搡床边的两个侍卫，一边转过头来拼命的冲宇文离大声呼喊哀求：“太子殿下！求求您，不要让她们带我走，我不想死……” 她说了什么，宇文离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像是中了邪一般的盯着月娘，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穆离偷偷的打量他一眼，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还要将人带走吗？” 他问了两遍，宇文离才蓦然清醒。 一双锐利的凤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月娘，宇文离上前一步，缓缓开口：“你是谁？” 也许是他眼中的惊讶与杀气太过明显，月娘心中忐忑，抱着被子坐在床铺上，一时没敢开口接话。 “回殿下，她叫月娘，只是一名风尘女子罢了，属下看她与太子妃长的有点相似，于是昨天夜里请她来服侍殿下……” “风尘女子？”宇文离闻言，勃然色变。 这个月娘，披散着头发，不施粉黛的样子与李采薇竟然有五六分相似，而她竟然只是一个风尘女子？ 风尘女子是什么？是什么人都可以碰的贱人！是邺城暗巷青楼里的姑娘。 不，她比青楼里的姑娘还不如！ 一股恼怒涌上心头，宇文离再也不想看月娘一眼，尽管这个女人此刻楚楚可怜的模样，与他初见李采薇的情形一模一样。 “带走！” 依旧是毫不留情的话语。 月娘整个人绝望了，就在侍卫上前，准备拉她下去时，她猛的裹着被子朝着宇文离扑了过去，伸出白玉般的耦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声泪俱下的喊道：“殿下！月娘求您了！不要赶我走……” 宇文离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月娘乌黑如丝般顺滑的头发，还有被子下滑，裸露出来的雪白肩膀，那上面居然有星星点点如梅花瓣一样的吻痕，很显然，那是宇文离昨天夜里的杰作。 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殿下，求您了，不要撵我走……”月娘哭哭啼啼的声音嫁给宇文离的思绪拉回来，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竟然无法狠下心来将她推开。 穆离在一旁，看出了宇文离的心软，他轻轻咳嗽一声，道：“殿下，时候还早，要不，您再休息一会儿？反正今日休战……” 这话就像是提醒着宇文离昨天夜里犯下的错误一样，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穆离见势不妙，连忙又道：“殿下，您好好休息，属下告退……” “等等！”宇文离连忙开口喊住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你……把她带下去！” “殿下！” 月娘闻言一声尖叫，双手抱的更紧了，整个人几乎是紧紧的贴在宇文离身上，宇文离原本对昨天晚上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此情此情却是回忆起了一些……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晕来，但很快就消失，整张脸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仔细看，眼神还有些愤怒。 月娘不过是个下贱人，竟然爬上了他的床铺！这一切却是他的得力手下一手主导…… 若是李采薇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狠狠的嘲笑他？ 宇文离狠狠的一闭眼。 他发现，自己并不想轻易的放过穆离。 低头看了月娘一眼，他声音冰冷的道：“她是你找来的，本宫就把她赏赐给你！穆离，还不快谢恩？” 啊？赏赐给他？ 穆离闻言大吃一惊，刚想开口，就看见宇文离冷冰冰的盯着自己，他额头上冒出冷汗来，结结巴巴的道：“殿，殿下，月娘毕竟服侍过您，属下实在是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她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子吗？”宇文离声音淡淡，面无表情的道：“还是说，你瞧不上本宫的赏赐？” “属下不敢！”穆离连忙否认，额头上慢慢的沁出汗珠子来，心里懊悔不迭。 刚刚他就不应该开口替月娘求情，否则，这个麻烦也不会弄到自己身上…… “既然没有，那你还不快带她下去？” 宇文离看着穆离，慢吞吞的道：“记住了，她是本宫赏赐给你的美人儿，你要好好的对待她，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穆离苦涩开口，心里充满了浓浓的悲伤。 月娘跪在一旁，知道自己安全了，暂时不会死，只不过，主人从当朝的太子殿下，变成了一个武夫而已。 这与她当初的目标一点也不一样。 能得太子一夜的宠幸是很幸运，她为什么不能让这幸运延续下去，直到永久？ 心里的不甘心一直在发酵，壮大，当穆离跪下来冲着宇文离无可奈何的磕头谢恩时，她忽然从地上站起了身，声音梗咽的冲着宇文离喊道：“太子殿下！我既已经服侍了您，断断没有再跟随别人的道理！如果您不要我，我只好一死了之！” 说着，猛然转身，满脸决绝的冲到茶几前，一把拎起茶壶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的砸了过去！ “不要！” 宇文离惊呼出声。但距离太远，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下一刻，茶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月娘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她披在身上用来遮挡春光的被单也掉在了地上…… 宇文离下意识的伸手，将人带被子的捞住，迅速回头看向穆离，厉声喝问：“你还愣着干么？还不快去请军医！” “好！好！属下这就去！” 穆离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闻言连连点头，迅速转身飞奔而去，找大夫去了。 营帐内的空气忽然凝滞下来。 月娘昏迷不醒，宇文离又不能将人扔到地上去，更何况美人额头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一咬牙将人重新抱回到床上去，用被子将月娘盖的严严实实，一点肌肤都不外露。 不知道为何，看着性子如此刚烈的月娘，宇文离好像看到了李采薇。 就连此刻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样子也像了个十足十。 他忽然就不想将她交给穆离了。 “快！就在里面，走快一些……”帐篷外传来穆离焦急的声音，宇文离一瞬间将自己脸上的表情收了起来，重新恢复到面无表情。 “参见太子殿下……”军医一进门就长鞠到地，见到宇文离十分激动。 “好了，快去看望病人！”宇文离摆摆手，道。 军医应了声是，当即提着药箱子朝着床铺走去，宇文离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 “哎呀，这姑娘怎么弄的，伤在额头上，恐怕是会留下疤痕呀……”军医一看见月娘的样子，就惊叫起来，穆离打断他道：“别说这些有用没用的了，赶紧治伤！” 军医抬眸看了宇文离一眼，见他一脸的冷漠，吓了一大跳，再不敢多言语一句，乖乖的打开药箱子，清理血迹，伤口，然后上药。 上药之时，宇文离忽然伸手从旁边架子上拿起一个瓷瓶走了过来，递给军医：“用这个给她上药。” “是，殿下。” 军医抬眸看了一眼，陡然瞪大双目，这，这可是上等的玉髓膏，有生肌活血之功效，除了皇宫大内，外头很少见到此药，太子殿下居然拿了出来，要给这位女子用…… 他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的伸手接了过来，打开塞子，挑了一点出来，小心翼翼的替月娘涂抹在伤口处。 上完药，太医没有多呆，麻溜儿的提着药箱子退下了。 穆离早在太医到来时，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此刻帐篷内只剩下宇文离一个人站在床边上，他看着月娘苍白的脸，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喊穆离进来。 算了，先就这样！宇文离在床边坐了下来，微微闭上双眼。 …… 宇文凌是第三天傍晚时候，清醒过来的。 服侍的士兵立刻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李晋之，他站在帐篷内想了一会儿，立刻抬脚走了出去：“本王去看看公主。” 两个人的帐篷相隔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李晋之挑开帘子时，就看见李采薇坐在床铺边上，正低着头看一本书，帐篷内安安静静，气氛特别恬淡。 “晋之哥哥来了？快坐。” 李采薇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李晋之，柔美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今日倒是挺早，军务都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总共也没多少事。”李晋之闻言点点头，在李采薇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现在，比较头疼的人是宇文离……” 李采薇一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立刻变了。 “晋之哥哥！”她沉声道：“你能不能不要提那个人的名字？” 李晋之一愣，没有想到李采薇回这么排斥。 第417章 探望 “好，我不提他。”李晋之闻言点点头，语气温柔的道：“凌王清醒了，你要不要与本王一起去看看他？” 李采薇还沉浸在宇文离这三个字带来的伤痛中，冷不丁听到这个，瞬间就是一楞。 “晋之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凌王他，真的清醒了？” 颤抖的语气泄露了她的激动，以及不可置信。 李晋之伸手握主李采薇的手，笑着点头：“是啊，侍卫刚刚过来禀报，我就亲自来告诉你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过去！”李采薇瞬间站起了身，白皙的脸庞上满满的都是喜悦的笑容，看样子，宇文凌清醒过来这件事，真的很令她激动。 “急什么。”李晋之紧跟着站起了身，脸上笑容不变，却身手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下一件外衫来，熟稔的披在李采薇的身上：”外头冷，你要多穿一些……” 李采薇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点点头，道：“走！” 两个人穿过暮色黄昏的军营，在黄沙遍布的西北边关里慢慢的走着，李晋之是气定神闲，每每遇到士兵来向他请安时，都要点一下头，李采薇虽然心里着急想立刻见到宇文凌，但还是忍了下来，耐心的在一旁等待。 “采薇，咱们走快些！”在第十个士兵上前行礼后，李晋之曼联歉然的看了李采薇一眼，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道：“都是我不好……” “晋之哥哥，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李采薇文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原本也不是你的错，好了，我们快些进去！凌王伤势太重，即便清醒，只怕也没多少时间，去晚了就不能跟他说话了……” “说的也是。”李晋之连连点头，拉着李采薇加快了步伐。 但心里却是微微有些发苦，就是不想让她早些见到宇文凌，他才这这样慢吞吞的磨蹭时间啊！ 看李采薇如此担心宇文凌，李晋之心里不是没有一点芥蒂。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芥蒂，宇文凌救他们出皇陵，一路风尘仆仆，更是亲自替李采薇挨了那一箭，这样的恩情，即便是用性命来偿还，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李晋之是一个心有感恩的人，他不会在这时候对宇文凌做什么，反而会拼命的想法子救他，保护他，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两个人之间即便不是兄弟，也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脚踩在沙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就像是李采薇的心跳声，她紧紧的裹着李晋之披在她身上的外衫，紧张不已的问道：“晋之哥哥，你说，凌王都已经清醒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活过来了？再也不会死了？” 李晋之歪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白皙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伸出手来宠溺的摸了一下李采薇的鬓发一角，然后缓缓摇头，实话实说道：“那不一定，说不定还有可能复发，总之这一段时间，需要青鸾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小心的照看才行……” “真是辛苦青鸾大师了。”李采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羞愧之色：“大师救过我那么多次，如今又劳心劳力的救治凌王，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他……” “青鸾是佛门中人，不会在乎这些的。”李晋之闻言微微一笑，道：“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再大的恩情，都由我来还即可。” “那怎么行！”李采薇闻言顿时急了，她还想开口解释，李晋之立刻冲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别说了，前面就是凌王的营长，我们这就进去了，你表现的开心呢一点，凌王见了心情会好……” “心情一好，他的病情也会跟着好转……” 李采薇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说话间，到了宇文凌的营帐，帐前守卫的士兵见了两个人联盟弯腰请安，并掀起了门帘：“王爷！公主！” 李晋之点点头，牵着李采薇的手，缓步走了近去。 帐篷内，宇文凌虽然人已经清醒了，但是依旧很虚弱，连靠在枕头上坐起来都不能，吃喝都是由侍卫照料，此刻的他，喝了汤药正迷迷糊糊的想要睡着，结果就听到了侍卫的请安声。 那一声公主，让他瞬间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凌王，你总算是清醒了，谢天谢地……”李采薇进了帐篷，一看到李晋之的样子，立刻长长松了一口气。 “担心坏了？”宇文凌虚弱的咧嘴一笑，毫不在意的道：“像我这样强悍的人，是不可能被人打死的，你放心好了！” 李采薇被他的话逗的哭笑不得：“你也是血肉之躯啊！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哪里有不受伤的道理！以后还是要小心些！” “是，要小心，我知道了。” 宇文凌闻言微微一笑，宠溺的道：“一切都听你的。” 李采薇看着他，眼眶不由的微微有些发红，从前的场景历历在目，谁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在这里相聚，回想从前种种，竟真的跟做梦一般。 “王爷，你有没有想过，日后应当如何？”李采薇低低的问。 “咳咳，采薇。” 李晋之在一旁低低的道：“凌王刚醒，整个人还虚弱着，咱们少说些话，免的他累……” 说着，亲自身起身倒了一杯热茶，塞到李采薇手里面。 李采薇懂他意思，宇文凌现在还虚弱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心中顿时有些羞愧，是她太急躁了。 “不碍事，我没事，咳咳。”宇文凌摆摆手，看了李采薇一眼，道：“ 大嫂，这件事交给你来做，过上几天，你就对外放出风声，说我伤势太重，不治而亡……” 李采薇听了这话，手里面刚刚接过来的热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李晋之立刻紧张上前查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待看到李采薇浑身上下并无伤痕时，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身，冲着外头大声的喊道：“来人！把这些都收拾了！” 很快，便有侍卫拿着扫把进来，地上的碎瓷器都收拾了起来。 李采薇道：“你们小点声，别打搅了凌王休息。” “是，公主。”侍卫低声应了，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的退下。 李采薇这才看向宇文凌，却见他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沉睡过去了，心内疑问重重，她忍不住低低的叫道：“凌王，你睡了吗？” 本想着宇文凌若是没有反应，她就回去。 不料话音刚落，他就睁开了眼眸，定定看着她道：“没有，大嫂，你跟越王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而且要做到跟真的似的，明白吗？” “凌王，你为何要这样……”李晋之闻言，满脸的迷惑不解：“你可知道这样一来，你就再也回不去北狄了！你在这世上就是个活死人，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这些我都知道！”宇文凌闻言语气淡淡，显得十分平静，就好像这个问题他在心里想过千百遍一样：“没有了那些荣华富贵，没有半点可惜，最主要的是，我终于可以避免大哥的追杀，能安安稳稳的活上几年……” 原来他这么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宇文离！ 想到那个人的疯狂，李采薇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看了宇文凌一眼，她心疼的劝道：“这么做，你可想过玲珑？可想过北狄王？他们可都是最在乎你的人啊！” 宇文凌闻言沉默良久。 然后他沉声道：“玲珑本就淡泊名利，不爱权力富贵，等过个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偷偷溜回去，把她带过来，过隐居的生活，我想她会喜欢的……” “至于父皇，他还有太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说到最后，宇文凌苦笑不已。 一生争强好胜，只怕谁也没有料到这个结果。 但，他并不后悔。 无论是皇陵内刀胁宇文离，还是在马车内替李采薇挨那一箭，他都心甘情愿。 “只怕轻易隐瞒不得。” 李晋之沉声开口，打破了帐篷内沉默的气氛：“宇文离虽然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但得知你重伤不治身死的消息，他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怀疑，然后偷偷潜入这里查看，等到证实了，他会以此为借口，发兵攻打南越，届时场面会更加的混乱，难以控制……” “无论对你对我，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看来我只能先回北狄，死在宇文离面前，才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宇文凌闻言苦笑一声道：“罢了，罢了……” “你也不要太过心灰意冷，事情说不定会有其他转机。”李晋之开口安慰他道：“这几日你先安心的休养身体，我会仔细的考量你说的话，届时一定给你一个最好的答复……” “好。”宇文凌点头，又扭过头去看了李采薇一眼：“大嫂，我想吃桂花糕了，那些药太苦了，你能不能……” “不可！” 青鸾大师应声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些新鲜采摘的草药，散发着一些清幽的味道：“目前你身体太弱，还不能随心所欲的吃东西，你求公主也没用！” “大嫂……”宇文凌可怜兮兮的看着李采薇。 李采薇霎时就心软了，她最见不得宇文凌这副模样，更何况这一切都是因为救自己的缘故，她就更不能无动于衷了：“大师，那还需要多久，凌王才可以吃那些糕点？” 青鸾扭头，居高临下的看了宇文凌一眼道：“至少得半年之后！不仅这些，就连荤腥也不得沾染！” “啊？你这和尚，该不会故意的？”宇文凌闻言顿时皱起了一张苍白的俊脸，满脸无奈的道：“吃半年的粥跟草，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凌王，大师也是为你好，就忍耐一下！”李晋之无奈的笑了笑，劝说道：“再说事情也没那么绝对，只要你安心养伤，等病情好转了，说不定大师就松口了呢？” 李采薇闻言点头：“不错！目前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交给我就好！” “你既叫我一声大嫂，我就替你做了这个主了，可好？” 宇文凌闻言深深的看着李采薇，就在李晋之等以为他要拒绝时，宇文凌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好，我听大嫂的……”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李采薇，上前牵着她手，语气温和道：“那，你好好休息，我跟采薇明日再来看望你。” 第418章 宇文凌的愿望 宇文凌闻言点点头，含笑看着两个人相拥着离开他的帐篷，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期间有侍卫端了饭菜来，站在床边上呼喊了好几声，宇文凌才回过神来，他看一眼那些精致的，丰盛的饭菜，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你先端下去！本王不想吃。” “王爷？”侍卫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端着饭菜退下了。 宇文凌慢慢闭上双眼，陷入沉睡之中。 李晋之的帐篷内，李采薇与李晋之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是沉默不语。 最终，是李晋之打破了沉寂：“凌王的事情，你们俩做主，我只负责执行。” “晋之哥哥，你同意他这么做？” 李采薇满脸担忧的抬起头来，看了李晋之一眼，内心的焦灼表露无疑：“明明没有死，却要对外宣布身亡，这样的结果一出，必定会给两个国家带来轩然大波，北狄就不提了，那本就是一团糟，如今更糟糕了。” “而南越，很有可能会因此被北狄讨伐，还是借着宇文凌的名义，……”李采薇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道：“晋之哥哥，你难道一点也不在意吗？” “本王当然在意了。” 李晋之闻言苦笑一声，看着她神情认真道：“权势或许很重要，可是在我心里，还有比这些更加重要的事情，无论宇文凌是不是南越的王爷，他能舍身相救于你，于情于理，我都要帮助他这一回。” “哪怕帮了他，会令整个南越陷入被动之地？你也会被父皇责罚，也不在意吗？” “不在意，这些都是小事。”李晋之闻言微微一笑，抬眸道：“在本王心里，你最重要，与你相关的人和事，也都最重要。” 这么危险焦灼的时刻，这么庄严肃穆的时刻，李晋之却面不改色的说起了情话，神情自然，眼眸深深。 李采薇看的呆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采薇，我吓到你了吗？”见李采薇一直呆呆的，就是不说话，李晋之不由的有些尴尬，他轻轻的咳嗽一声，道：“我们还是说正事儿，你放心，凌王的一切决定，我都会支持，哪怕因此付出代价……” 她不是一直都在说正事儿的吗？话题明明是李晋之挑起来的！李采薇张了张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为了凌王，哪怕付出性命，我也不怕，我就是觉得让你跟南越牵扯进来，心中有些惭愧……” “这有什么好惭愧的，你和亲北狄，为南越北狄两国做了这么多年的奉献，也该是南越向你回报的时候了。”李晋之说道。 李采薇闻言却是轻轻的摇起了头：“两国交战，真的实非我所愿。” “可战争来的时候，谁也无法避免。”李晋之轻轻的握着她手，沉声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拼搏，用战士的血，为南越厮杀出一个平安喜乐的未来。” “可是，这些明明是可以避免的……”李采薇还是不停的摇头，她不希望两国交战，甚至希望宇文离能够带着他的人重返京城去，可李采薇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采薇，你是在担心宇文离吗？”李晋之轻轻的问。 李采薇闻言迅速摇头：“你说错了，我是在担心凌王，就算咱们按照他的意思放出不治身亡的消息，只怕宇文离也不会轻易相信的，届时他一定会找借口，亲自来看一看，或者，暗中让人偷袭宇文凌的帐篷……” “你说的这些，本王也想到了。”李晋之看着她，柔声道：“好了，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只管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想……” 李采薇看出了他眼中的担忧，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依旧高高悬空。 她怎么能不担心呢？那个人是宇文凌啊！ 是为了救她，自己差点一命呜呼的宇文凌，那一日在马车内，她亲眼看着宇文凌身中箭矢，血流满地，当时就在心里面暗暗发誓，这一辈子，她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再也不要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晋之哥哥，你忙，我先回去了。李采薇站起身来，冲着李晋之点了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李晋之当即抓起一旁的披风追了出去：“我送你。 李采薇当即摇头，脸上失笑道：“不用了，我就住在隔壁帐篷而已，总共也没几步路。” “那也要送。” 李晋之一路追了出来，将手里的披风披在李采薇的身上，站在自己营帐前，静悄悄的目送她离开。 李采薇都进了帐篷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不由的在心里面微微的叹息一口气。 …… 隔天，宇文凌在自己帐篷内昏睡不醒，任凭送饭送药的侍卫如何呼喊，都没有任何反应。 “快！快去禀报王爷！”侍卫们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去请李晋之，并且将青鸾也请了来。 李采薇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当侍卫站在帐篷外向她讲述时，她捧在手心里的茶杯碰的一下掉落在地上。 尽管知道这只是假装，日后还有更离谱的消息传出，她要做的就是淡定，漠不关心，可是不知道为何，李采薇就是无法平静，她好害怕宇文凌是真的病情加重了！ 再也呆不下去，她忍不住起了身，不顾侍卫的阻拦，一路大踏步的往宇文凌的帐篷赶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的侍卫，见了李采薇都恭敬请安，但是当李采薇走过去之后，他们又在背后悄悄的议论：“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北狄的凌王好像病情加重了！咱们王爷已经过去了，真希望他这一病，直接病死多好啊……” 李采薇将这些话全都听了进去，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停下脚步，大踏步走到两个侍卫面前，抬手啪的一人脸上给了一下子：“你们再说一句让我听听！要不要把越王也叫来？” “公主！小的知错！求公主原谅！”几个侍卫当即跪下。 第419章 惩处 李采薇依旧气的不行，目光阴沉沉的瞪着两个侍卫，沉声开口道：“你们自行去找王爷，领二十军棍，还是让我去说？” “小的自行领罚，不敢劳烦公主……”听了这话，两个侍吓了一大跳，面上露出懊悔之色，早知道会被李采薇听到，他们就不议论了。 要是让李采薇将这件事捅到李晋之面前，那就不是二十军棍，而是四十军棍了。两个人审时度势，选了最轻的惩罚。 李采薇听了，神情这才缓和下来，摆摆手命他们退下，她急匆匆的往宇文凌的帐篷里赶，一路上遇到的士兵虽然很多，但再也没有人议论了。 李采薇的心情却没有一点变好，由小见大，见微知着，就连最末等的小兵都敢议论宇文凌，可见在这南越的军营里，根本无人将宇文凌这个南越王爷放在眼里，大家对他，依旧是敌对的状态。 宇文凌原本是个潇洒肆意的王爷，都是为了她，现在才沦落道此等境地的。一路上，李采薇的心情十分沉重，左思右想，竟是无法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来解决宇文凌目前的窘态。 还是先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李采薇在心里想到。 她还没到达宇文凌的帐篷，李晋之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同时也知道了两个小兵背后议论宇文凌，最终却被发现的事情，他勃然大怒。 但当着宇文凌的面儿，他又不好说什么，李晋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凌王殿下，您先休息，采薇来了，本宫出去迎接她一下，马上就回。” 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宇文凌靠坐在床上，脸色雪白雪白的，衬托的一对眼珠黑漆明亮，就像是两颗闪闪发光的明珠一般，他望着李晋之离开的矫健身影，默默的在心里面想道，这就是李采薇的归宿了吗？ 反正不管怎么样，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是他…… 宇文凌苦笑一声，默默的对自己说道，没关系，你还有玲珑…… 玲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帐篷外，李晋之一看到李采薇，就郑重其事的道：“采薇，你放心，那两个背地里议论凌王的人，本王一定不会放过！” “王爷杀两个人轻松，能杀的掉这全军营的人吗？”李采薇闻言微微一声苦笑，淡淡道：“算了，他们已经受过惩戒了，毕竟是上战场杀敌的士兵，王爷也不能让人太心寒不是？” 李晋之闻言，两道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深深的看着李采薇，道：“采薇，你生气了？” 李采薇别过脸，默默的在心里面道，这不是李晋之的错，他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与宇文凌了，宇文凌的命还是青鸾拼死救回来的…… 可是，心里面又有另一个声音道，李晋之是南越大军的一军统帅，他的命令，全军没人敢违抗，如果他出面阻止，怎么还能有人敢议论此事？ 李采薇知道自己狭隘了。 “我没有，晋之哥哥，你想多了。”李采薇胡乱的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凌王！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说着，抬脚往帐篷内走去。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主了她。李采薇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李晋之：“怎么了？” 李晋之严肃的看着她扮相，末了叹息一声道：“没事，我们走！” 他分明是想说什么的，或许是想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李采薇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的侧头看一眼李晋之，她心里有些惭愧，刚刚不应该怀疑他的，晋之哥哥整天那么忙，他还要应付几公里之外另一个国度里的宇文离，应付着随时可能冲杀过来的北狄兵，哪里还有精力去管这些？ 再说，他知道了这件事，也很生气…… “采薇，你听我说。”一时到了营帐前，李晋之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严肃的看着李采薇，低声道：“刚刚那件事你千万不能在凌王面前提起，他还病者，万一闹着要走，对他的病情恢复十分不利……” “晋之哥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当然不会在凌王面前提起！”李采薇正睁大了双眸，看着他道：“原本我也不打算跟你说的……” 李晋之闻言，面上就多了一抹惭愧，他对着李采薇郑重其事的保证道：“采薇，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整顿军营，再不会让此事发生……” 李采薇看着他真挚的眼眸，能想象的到明日整个南越军营里要掀起一场怎样的轩然大波。 李晋之是南越的战神，王爷，一军统帅，他却对一个敌国王爷礼遇有加，并且要全军营的人都不可以敌视他，士兵们可不知道凌王做过什么，干过什么，他们只知道，他是敌国之人，还是个曾与自己作战的王爷。 这样一来，李晋之在将士面前的威信就会降低，将会有人不服他的指示，还有可能发生暴乱。 宇文离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这个节骨眼上，军营里发生暴乱，意味着什么？ 短短的时间里，李采薇将所有的事情想的一清二楚，听了李晋之的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道：“不，晋之哥哥，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讲，就当不知道好了，行不行？” “采薇，你……”李晋之闻言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有料到李采薇会拒绝他的请求。 “听我的，什么都不要讲。怕李晋之不听，李采薇又重复了一遍，并仰头盯着他，执意要听到他的回答。 李晋之闻言，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点点头，温柔的伸手在李采薇肩膀上拍了拍，低低道：“好，我听你的，咱们进去！凌王还在里面等着呢！” 李采薇答应了。 两个人携手走进帐篷，外头守卫的士兵见了连忙请安。 帐篷内，原本已经微微闭上双眼沉睡的宇文凌，听到这个声音连忙抬起了头，结果救于看到两个人携手走进来的画面。 第420章 吐露心声（一） 女子娇柔妩媚，男子英气勃勃，纵然一身银亮铠甲，也遮挡不住那一身的儒雅之气，这样的李晋之站在李采薇身边，十分般配。 “大嫂，越王。”宇文凌静静的看着两个人走进来，张了张嘴唇，努力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来。 “凌王，你不要动！”李采薇连忙走上前来，伸手扶着宇文凌躺下，有些责备的道：“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多礼做什么？药吃了吗？早饭吃的什么？” “大嫂，你这么多的问题，到底要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宇文凌苦笑一声，抬眸看了李晋之一眼，笑着道：“越王殿下，请坐！” 李晋之点点头，弯腰在侍卫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李采薇却没他这么多顾虑，直接就坐在床沿上。这也体现出她没有将宇文凌当外人的意思。 宇文凌感受到了，脸上的笑容更深，即便他心里其实是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这不舒服，来源于李晋之。 才刚从宇文离那个火坑里面跳出来，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依偎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吗？ 这些话，宇文凌很想问，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三个人客套的说着话，不紧不慢，李晋之挥手命所有的侍卫都退下，帐篷外也都由心腹之人守卫了，他才沉声开口：“凌王殿下，你病重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出几日一定会传到宇文离的耳朵里，你真的确定这么做？” 宇文凌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低低的回答道：“是，开工没有回头箭，如果你们两个是来劝说的，那还是不要说了，我意已决。” 我意已决，简单的四个字，道出宇文凌所有的心声，还有打算。 李采薇听了这话，心里莫名一紧，她忍不住的道：“凌王殿下，你可知道你的父皇他一直都病重？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去了，若是在此时，传来你病故的消息，只怕他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 “那也顾不得了。”宇文凌闻言沉默半响，然后微微闭上双眼，道：“不过我会想办法回去邺城，看一看父皇，还有，把玲珑接出来……” “玲珑侧妃的事情，包在本王身上。”李晋之胸有成竹的道：“我会派人，一路护送凌王殿下回去邺城……只是，看你病重的样子，只怕不能等你好转起来，北狄王就已经……” 李晋之说不下去了，但是他话里面的意思，帐篷内几个人都听的懂。 宇文凌并非无情之人，闻言许久的沉默着，脸上的表情有着深深的挣扎。 李采薇见了，不由的愧疚万分，都是她，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宇文凌才这样的纠结…… 如果当初，他没有替她挨这一箭，该多好…… “好了，采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李晋之低低劝道：“现在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北狄王若是病重，太子宇文离一定会提前赶回邺城，这样一来，两国只能暂且休战，你一定有机会回去见你父皇最后一面的，说不定还能赶到宇文离的面前……” 听了这话，宇文凌脸上的表情好看了很多，他点点头，道：“不错，无论如何，还有宇文离陪着我……”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眼角有泪水缓缓的滑落下来。 “……父皇他疼爱我与大哥这么多年，如今他快要不行了，我跟大哥却一个都不在他的身边，这是何等的悲凉……” 李采薇听了，心情也十分的沉重，梗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晋之重重的叹息一声，道：“你现在受了重伤，就是着急也没用，只能安心静养，并且期待一下北狄王能活的长久一些！” 李采薇拿出帕子来，替宇文凌擦掉了眼角的泪痕。 悲伤中，就听宇文凌低低道：“就是为了能早日回去见父皇一面，我才打算用病中身亡这样的理由，金蝉脱壳，悄无声息的回到邺城去……” 当初千辛万苦的出逃，是为了护送他心中最在乎的女人，李采薇平安离开。 如今回去，是为了见生养他的父亲最后一面。 但却不能用他本来的身份了，说起来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凌王殿下，如果你决定好了，那就去做……”李采薇抬起了头，沉声道：“只不过你的伤势太重，必须青鸾大师亲口说你可以历经长途跋涉，你才能走！” 宇文凌早聊到她会这么说了，闻言点点头，虚弱的道：“好，我答应你。” 李采薇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心里一阵阵难受，她还想说什么，李晋之却缓缓站起了身，冲着宇文凌笑道：“你好好休息，本王与采薇先离开了，明日再来看你，可好？” 才来没一会儿，居然要走？宇文凌心里有千般的不舍，但面对着李晋之微笑着的脸庞，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闭上眼睛轻轻的点了下头：“好……” 李采薇依依不舍，她原想留下来多陪陪宇文凌的，但并不想让李晋之为难，当下伸手替宇文凌掖了掖被角，又交代他按时吃药，按时吃饭等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才起身离开。 她说什么，宇文凌就点头，末了，他睁开眼睛看她最后一眼，声音轻轻的道：“大嫂，外头冷，你快些走，别着凉了。” “你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李采薇失笑出声，明明宇文凌才是病人好不好？ 怎么搞的她才像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好了，采薇，走。”李晋之淡淡开口，上前来温柔的将披风替李采薇穿好，病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宇文凌睁开眼睛，看着两个人如同来时那样，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身影被放下来的门帘挡住，再也看不见了。 可是许久，宇文凌也没收回目光来。 有侍卫从外头走进来，低低的道：“王爷，药熬好了，您该喝药了。” 说着，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冒着徐徐热气的汤药来，举在宇文凌面前。 宇文凌闻到那个味道，就有些想吐，他强忍着那种感觉，对侍卫轻轻摆手：“你放旁边！本王待会儿喝……” “王爷，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那侍卫迟疑了一下，并未退下。 宇文凌却闭上了双眼，良久，才有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你退下。” 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侍卫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的转身退下了。 …… “什么？凌王病重？几乎无法喝药？” 安静的帐篷内，传来一道惊呼。 宇文凌皱着眉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侍卫，有些纳闷，也有些困惑。 宇文凌居然病重，命不久矣？这话听着多么像是一句玩笑话。 天底下，谁都能死，甚至包括他宇文离。可是宇文凌怎么会死？ “回殿下，消息千真万确。”穆离站在地毯上，低着头恭敬道：“凌王中了您亲手射出的箭，伤势很重，一直到现在才传出来这个消息，已经算是很能抗了……” “不是有青鸾大师在吗？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宇文凌不治而亡？”宇文离还是不肯相信。 穆离顿了顿，接着道：“殿下，青鸾大师的本事的确很高，医术出神入化，可他毕竟不是神仙，他能治病，但不能救命啊……” “你说的是有可能，可是本宫还是不太相信。”宇文离摇了摇头，道：“本宫总觉得，这里面像是有阴谋……” 不愧是亲兄弟，连对方的想法都能猜测出一二来。 “殿下，这种可能性很小？”穆离闻言，一脸的震惊：“放出这样的消息，对凌王有什么好处？他还能与越王李晋之一起算计殿下不成？” 宇文离紧紧皱着眉头，半天也没回答穆离的话。 穆离知道他在沉思，于是便静默的站在一旁等待。 “殿下，茶水来了——” 却在这时，营帐外头传来一道低低的娇柔女子声音，下一刻，一个桃红色裹在披风里头的窈窕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托着手里的东西往宇文离面前走去。 穆离震惊的看着月娘，没有想到才短短几天，这个女人在宇文离面前的地位就水涨船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差点被拖下去暗中灭口的月娘了，她现在有了新的身份，宇文离身边的侍妾，还改了名字，叫小月。 “你怎么来了？”宇文离正沉思着，抬眸看见月娘，脸色就是一沉。 月娘心里咯噔一下子，但脸上却是笑眯眯的：“殿下别恼，我不过是过来送一杯茶罢了，您跟穆离将军商议事情，妾身就先告退了。” 说着，微微弯腰，冲着宇文离与穆离都行了一礼，然后缓缓转身退了下去。 穆离看着月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转过头来。 这女子无论是说话，神情，还是走路的姿势，都与李采薇有五分相似，难怪能在宇文离的威压下，挺过来。 “接着讲，刚刚说到哪里了？”宇文离伸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道。 穆离定定神，连忙回答：“回殿下，刚刚说到，凌王殿下很有可能，与越王殿下联合起来，算计咱们。” “他们能算计咱们什么？” 宇文离闻言挑了挑眉，语气淡淡的道：“宇文凌死了，本宫当之无愧就是下一任天子，只要回京，就能继承皇位，这通往宝座的唯一障碍已经清除了，他们能利用一个死人做什么？” “或者……他们是想挑起战争？”穆离想了片刻，忽然抬眸道：“殿下细想，凌王殿下死在南越，消息传回来，您跟陛下肯定是勃然大怒啊！一个克制不住就会发兵攻打南越……” “而南越南边，必定已经早早设好了局，等着咱们往里面跳……” “哼！那也要看李晋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宇文离冷笑一声，满脸都是不屑。 “不管他们有什么能耐，咱们只要不管就行了。”穆离道：“还得控制住所有将领，千万不能让消息传回到邺城……” “不，不用如此谨慎。” 宇文离闻言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李晋之特地的放出这个消息，目的不就是引的本宫过去查看吗？凌王是本宫亲弟弟，若是对他不管不问，岂不是叫将士们心寒？“ “对亲弟都是如此，对他们岂非更加薄情寡恩？” 这番话，叫穆离无法辩驳。 可是，他并不赞同宇文离的做法。 “殿下，您当真要亲自去敌营里……” “不！先打一仗再说……”宇文离的眼眸里流露出一股嗜杀的光芒来。 穆离不由的浑身一颤。 “月娘呢？叫她进来。”宇文离喝了一口茶水，忽然皱起了眉头：“怎么当差的？这茶水都凉了也不知道换！” “殿下，奴婢来了。” 月娘应声从门外走了进来，先道歉，然后又替宇文离重新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来，宇文离冷着脸，一把伸出手去揽着月娘的腰，逼迫她坐在他大腿上。 许是他的手劲有些大，月娘吃痛，娇媚动人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来，但是她掩饰的很好，半点没有在宇文离面前表露出来，反而依偎在宇文离的怀里面，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攀附着他的肩膀，娇滴滴的喊了一声：“殿下……” 语调婉转，似娇似嗔。 穆离只看了一眼，便悄无声息的转身退下了。 …… 李采薇躺在帐篷内，迷迷糊糊的睡到二更天，就被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给吵醒了。 她一下翻身坐起，目光朝着营帐外头看去，然而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近，李采薇摸着黑，翻身从床上下去，慢慢朝前走去，想要点亮桌子上的油灯。 可这时，黑漆漆的帐篷外头，传来一道问候声：“公主，您醒了吗？” “谁！”李采薇当即扭头，有帘子隔着，她看不清楚外头那人是谁。 “回公主话，小的陈三，是一名守卫。”外头那人低低的回答道：“是越王殿下命小的守卫在这里的，您是起来了吗？要不要小的喊王爷过来？” 说着，竟是打算离开。 李采薇闻言连忙阻止：“不用！你不用去喊王爷过来！” “那，公主，您没事儿吗？”那侍卫犹豫了一下，问道。 李采薇压下心惊，抬起头来朝着外头看了一眼，沉声问：“北狄的人开始偷袭了吗？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回公主话，是的。”侍卫回答道：“不过穆离将军已经亲自带着大家去迎敌了，属下相信，有王爷在，北狄那些人讨不了什么好的，一定会溃败而逃！” “但愿！”李采薇点点头，到底走过去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燃了，帐篷内四处都有炭盆，取火倒也容易。 火光照耀着她忧心忡忡的脸。 李采薇往外头瞧了一眼，门帘上倒映着几个笔挺如松树一般的身影，想来就是李晋之留给她的那些暗卫了。 她心里稍稍感到安心，当下吹熄烛火，慢慢又回到床上躺下。 可是，她还是睡不着。 一是心里担着事儿，二是这外头的动静这么大，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人能睡得着。 翻来覆去之际，李采薇忽然想起了宇文凌。 如此战乱之际，李晋之带着他的得力部将去杀敌了，留下他们在这后方军营里安心休养，她这边有人保护，宇文凌那边有没有？晋之哥哥应该有安排的？ 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相信晋之哥哥的安排，可是李采薇还是避免不了担忧，宇文凌病的那么重，只怕这一次北狄这么猛烈的进攻，就是为了他，他能幸免吗？ 不行，得去看看！ 李采薇一咕噜从床上翻身坐起。 可是下一刻，她就听到一阵呼呼风声，从自己脖子上刮过，随即，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有一个声音淡淡响起：“公主，得罪了！” 李采薇立刻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刚刚跟自己说话的那个侍卫！她又惊又怒，忍不住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晋之哥哥的人，你想干什么！” “公主这话问的奇怪。” 听了李采薇的话，那个侍卫低低的笑了一声，笑声在黑漆漆的夜里，先得有些毛骨悚然：“我都来杀你了，你还问我来做什么？我知道，你想问原因是？” 李采薇颤抖着声音道：“不错，你既然要我死，我也要我死的瞑目！”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们这些王爷的部下，觉得你一个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的残花败柳，没有资格跟在王爷身边，并且将王爷迷的神魂颠倒，你不配！” 一股屈辱感从心底里涌起，李采薇瞬间涨红了脸，为那一句‘残花败柳’，在这件事情上，她也的确没啥好解释的。但李采薇自问，她这一生从没有对不起李晋之。 “能娶的起我的人是你们王爷，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们的感情？有什么资格评判我？”李采薇冷冷一笑，道：“口口声声为了王爷，其实不过是为了泄私愤！” 第421章 吐露心声（二） “要杀我是？好啊！刀子往下砍啊！倒要看看，我死了，你们王爷回来，你要如何向他交代！“ 说完，李采薇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来。 自从萧儿去世，她便一直浑浑噩噩，一生都在得过且过，如今死了，也算是解脱。 她镇定了，那背后劫持的侍卫却有些慌乱了，他的额头上慢慢的沁出了冷汗珠子，为那一句‘王爷回来要如何交代’乱了心智，焦急之中，他口无遮拦的喊道：“你既已经嫁过人，哪里还能再嫁别人？还不自刎了事！非得逼着我们来动手，这都是你自找的！” 自找的…… 李采薇再是镇定自若，也从未想过，在别人眼里，竟是如此看待自己的，她浑身颤抖了一下，却是有些心灰意冷：“好啊，你说的不错，我的确该死，那你就杀了我！” 见对方的刀子迟迟未动，李采薇竟然伸头往那刀刃上撞去！ 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从帐篷外头激射出一道石子来，正好落在那侍卫握着匕首的手上，他只觉虎口一麻，便再也握不住手里的刀子了，只听啪的一声，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顾惜儿狠狠的朝着他撞了过去，瞬间将那侍卫撞翻在地！ 李采薇因为用力过度，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的也摔了下去，正跌坐在那侍卫后腰上，压的他熬的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昏死过去。 李采薇连忙抬起了头，月光下，只看得到帐篷门口，歪歪扭扭的站着个人，那人似乎没有了骨头一般，是倚靠在门框上面的。 “你是谁？”黑暗中，李采薇低低的问了一句，她扶着腿，从地上起了身。 ”大嫂，你不会老眼昏花到连我也认不出来了？”静夜里，一道带着调侃的，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 李采薇一听，顿时喜出望外，瞬间就奔了过去，想要伸手去拉宇文凌的瞬间，她忽然僵在了原地：“你不是病的很重吗？怎么会……” “哎呦！大嫂，快，搀扶我一把……”却在这时，宇文凌忽然弯下腰去，做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来，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虚弱：“你当我愿意这么拼命啊！可是我不来的话，你怎么办……” 李采薇听了最后一句，心里莫名的一酸，顿时走上前去，伸手搀扶住了宇文凌，垂泪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只是担心你……对了，你怎么会来……” “咳咳，越王迎战去了，临走之前，他把我转移到他自己的帐篷内。”宇文凌闻言重重的咳嗽一声，道：“两边离的这么近，我夜里睡不着，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原来是这样！ 李采薇恍然大悟，连忙道：“你快别说话了！我扶着你去那边躺着去。” 说着，用力的搀扶着宇文凌往床铺走去。 终于将人放在床上，李采薇连忙走过去将桌子上的油灯点亮了，然后看着宇文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宇文凌疼的一头一脸都是冷汗，见了李采薇的模样，他笑道：“怎么，大嫂是不是现在感觉特别心安？” 李采薇没有回答他，而是朝着地上那昏迷的侍卫走了过去，弯腰将他的脸翻了过来，顿时，她惊呆了。 那是一张李采薇每天早上都要看见的面孔，这面孔的主人每天都还和李晋之说话，禀报情况。 “越王对你是真心，但是架不住他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个信服你的。” 宇文凌语气凉凉道：“这家伙是第一个企图杀害你的人，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们这是把我当成北狄人来看待了。”李采薇闻言，顿时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宇文凌闻言一愣：“你说什么？他们怎么可能会把你当做北狄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面色一变。 “你有事情隐瞒我。”宇文凌笃定道。 李采薇不打算隐瞒他了，于是就将那夜自己做梦，然后梦见他不幸遇难，而后让李晋之前去查看，最终杀掉了好几个南越将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宇文凌一言不发的听着，等李采薇说完，他脸上顿时露出一阵阵的冷笑来。 “这些南越人还真是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南越了？我一天是北狄人，就终身都是！”他的语气充满了浓浓的傲气，甚至还有些宁折不弯的倔强。 “……可是现在，你已经回不去南越了。”李采薇低低的道，面有愧色。 宇文凌闻言看了她一眼，将她脸上的担忧愧疚全都看在眼里，无所谓的笑了笑，懒洋洋的躺下道：“明面上，宇文凌这个人是回不去了，可是暗地里，只要换成别的什么人，总能回去的，对？” 李采薇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你假死，就是为了回去北狄！” 宇文凌一副你总算明白过来的神情，他点点头，道：“我也该回去了，毕竟已经耽搁了这么久……” “可是……你的伤还没好……” 李采薇执拗的道：“在你伤好之前，我说不准走，你就不准走！” 说着，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这是监视吗？”宇文凌眨了眨眼睛，笑看李采薇道：如果你求本王留下来的话，本王愿意……” “好，我求你。”李采薇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宇文凌呆了一呆。 下一刻，他嘴角忽然露出一抹邪笑来：“那本王要你跟着本王一起走，你愿不愿意？” “愿意”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李采薇却猛的反应了过来，她看着宇文凌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来：“凌王殿下，你知道的，我不会再回去了……” 宇文凌眼中有亮光转瞬而逝，他低下头去不让李采薇看他眼中浓浓的失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换上了笑容：“说的也是，父皇病重，在不久的将来，一定是大哥继承皇位，你的确是不用再回去了……” 李采薇被他眼中的失落感染了一下，她忍不住的道：“我虽然不能回去，但是你跟玲珑可以来看望我啊？只不过到时候你们可不能嫌弃路远，也不能嫌弃清苦……” ‘清苦’‘路远’这样的字眼落入宇文凌的耳朵里，他顿时一愣：“大嫂，你什么意思？越王大老远的把你接回去，不让你过好日子，居然让你受苦受累？最起码总该弄个皇后给你当当？” 李采薇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巴：“我没打算跟他一起回皇宫去的！” 白皙细腻的小手落在脸上，带来一股淡淡的凉意，宇文凌惊呆了。 李采薇也惊呆了。 她像是被火烫伤了一般，连忙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目光看向一旁，就是不敢看宇文凌。 帐篷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卫微微动了几下眼皮子，呻吟着要醒过来了，李采薇连忙起身，，下一刻，她就听到嗤的一声响，那侍卫重又倒在了地上，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额头上缓缓的淌下一些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刘采薇连忙扭头，刚还看见宇文凌将手收了回去。 见李采薇望了过来，他咧嘴一笑，道：“你也不想让今天晚上的事情被越王知道？” 当然不想了！ 李采薇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宇文凌的做法，经过这件事，刚刚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氛围便没有了。李晋之轻轻的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你不会跟着越王回去南越皇宫，为什么？” 李采薇闻言，顿时有些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缓缓开口道：“我回去南越，并非是想跟晋之哥哥重新开始，毕竟他也是有妻有妾的人，我只想在他的庇佑之下，找一个世外桃源，无人打搅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不想再经历那些尔虞我诈了。” 宇文凌闻言惊呆了。 他万万没料到，李采薇给出来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她这么大张旗鼓的跟着李晋之走，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改变心意了，打算跟着越王做越王妃，或者是南越的皇后，谁也没料到，她根本连进宫都不愿。 就连宇文离也没有想到！ 否则，他不会气成那样。 “采薇，你老实告诉我，可是李晋之他自己不愿意给你名分？”宇文凌沉默半响，最终严肃道：“如果是这个结果，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揍他……” “不是！不是！”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拼命的阻止宇文凌：“你千万不要胡来！越王倒是想让我进宫去陪伴他，是我自己不愿意……” 宇文凌盯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确定李采薇是认真的之后，他的神情缓和下来，随即道：“你既然这么想，那为何一定要回南越来？在北狄也是有很多山清水秀之地……” “可是我，我在那边总是会想起你大哥，想起从前的种种……”李采薇闻言轻轻的摇了下头，然后道：“在这边，我有空了，还能回去看看母妃，还有菊儿……” 托宇文离的福，李采薇在北狄皇宫里所有喜欢的婢女全都死了，就连萧儿也一起，到了现在，她对那样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丝毫留恋。 宇文凌静静的聆听着，越到后来，他就越想回去北狄军营里，然后将宇文离狠狠的暴打一顿！瞧瞧他都做了什么！亲自将一个深爱他的女人逼的离开，现在又反怪李采薇无情了，他怎么不看看他自己都做了什么！ “采薇，你想做什么就做，我全力支持你！”宇文凌深吸一口气，道。 李采薇点点头，转头往帐篷外瞧了一眼，这会子，外头倒是安静下来了。 她看了宇文凌一眼，见他已经疲惫的闭上了双眼，随即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道：“你好好睡！我在这儿守着。” 宇文凌闻言挣扎着就要下地：“那怎么行！这原本就是你的地方！我怎么能鸠占鹊巢……” “我让你睡，你就睡，哪儿那么多话！”李采薇一伸手，就将宇文凌推的重新躺下，恶狠狠的瞪着他道：“难不成，你是想让我求你？好……” “大嫂，你永远也不需要求任何一个人。”宇文凌忽然打断了她，语气淡淡的道：“你就是你，不必去迎合别人，也不要管别人乐不乐意，你只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人生短短几十年，你得为自己而活，明白吗？” 李采薇闻言愣愣的，明明是她在训斥宇文凌，为什么现在感觉颠倒过来了？ 不过，宇文凌一向都是吊儿郎当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也能说出如此有深度的话来…… 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宇文凌不由自主的竟然有些脸红，他轻轻的咳嗽一声，道：“夜里这么冷，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你只是这么坐着，哪里能行？要不，你也上来躺着……” “不用！你自己睡！不用管我！”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 宇文凌作势要起身：“我不能不管你，要不明日一早你就病了，病的比我还要严重！喏，这边有被子，你抱一床去，就在这帐子里打地铺！有炭盆，应该不会冷……” 目前也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李采薇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的点头：“好，我打地铺。”说着，起身从床上抱下一床闲置的被褥来，在地毯上铺好，便走过去吹熄了烛火。 帐篷内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李采薇缓缓的闭上双眼，黑夜里慢慢的沉入梦乡。 而帐篷外头不远处，李晋之手握染血长刀，目光深沉的望着黑漆漆的帐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侍卫在他身后朝着这边望了一眼，低低问道：“王爷，您不去进去？” 李晋之闻言久久的不做声，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最终缓缓的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用了。” 声音透着一股清冷。 第422章 袒露心声（三）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侍卫无声无息的跟在他的身后。 李采薇对此一无所知，第二天醒来时，她才知道，昨夜的战争天亮时分已经停止了，宇文离带着他的兵撤退到北狄国境内，双方死伤都很惨重。 帐篷外头静悄悄的，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硝烟与血腥气，闻着很不舒服。 李采薇掀开帷幔往外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一列列很整齐的士兵正在外头巡逻，人群中有几个十分面熟的身影，正是李晋之身边的几名得力副将。她连忙走了过去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这一声喊，瞬间使得那一列列的士兵全都停了下来，冰冷的空气里，众人的眼神也像是覆盖上一层寒霜，隔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人开口回答道：“我们王爷昨天夜里都已经回来了。“ 昨天夜里就已经回来了？ 那为何不来见她？ 李采薇闻言挑了挑眉，抬眸往对面的帐篷内看去，刚好一阵风吹过，挑起门帘一角，隐隐约约露出一抹身穿银色铠甲的矫健身影，应当就是李晋之无疑了。 她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喜悦，丢下那一队侍卫，往李晋之的帐篷走去。 侍卫们看着李采薇的背影，有的眼含蔑视，有的无奈摇头，还有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仇恨之色。 在他们眼里，李采薇早已经不是那个三公主，而是北狄的太子妃，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晋之哥哥！”李采薇一路走进李晋之的大帐内，目光追寻着那一抹银色的身影，只见帷幔重重，书架后头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采薇，你先出去一下，我在换衣裳。” 这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感。 李采薇当即停下了脚步。 她疑惑的往帐内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冷飕飕的空气里，李采薇的心渐渐从激动变得平静，她开始想昨天夜里的事情，晋之哥哥回来后，不可能不去看她，那么，他为什么没有叫醒自己？ 是因为宇文凌昨天夜里歇息在她的帐篷内吗？可那是因为情况特殊！ 亦或者，是她昨天夜里说的那番话，被李晋之听到了…… 想到这里，李采薇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心虚的神情来，虽然那些话都是她心里所想，可她还没考虑好怎么跟李晋之说，现在贸然被听了去，她尴尬，李晋之也尴尬。 李采薇不知道等了多久，当她站的浑身都冰凉时，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即一个厚厚的，带着温度的披风盖在了她的肩膀上，李晋之的声音带着一抹责备与心疼：“怎么也不多穿一件衣裳？” 李采薇当即回过了头。 她看了李晋之一眼，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晋之哥哥，我不冷。” “瞎说。”李晋之如同往常那样，伸出温热的大掌，握着李采薇冷冰冰的小手，牵着她进了帐篷。 李采薇刚在椅子上坐下，一杯滚烫的热茶就递到了她的手里面：“喝一点暖暖身子。” “晋之哥哥，你昨天夜里就回来了？”李采薇抱着温暖的杯子，看着他问。 李晋之闻言点点头，笑了笑，道：“是，不过那时候很晚，听侍卫说你睡的很香，我便没有去打搅你，怎么了？” “你……”李采薇犹豫了一下，便将昨天夜里自己差点被一个侍卫用刀子刺死，宇文凌相救的事情说了一遍：“刚刚经历那样的事情，我心里有些害怕，再加上凌王身受重伤，不易挪动，我便让他歇息在我帐子里了，你不会怪罪我？” 李晋之闻言静静的看着李采薇，看着她坦然的眼睛，随后疲惫的笑了：“不会，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凌王，他又救了你一次。” 李采薇却轻轻的摇了摇头：“晋之哥哥，昨天夜里的战况很激烈吗？我听着那喊杀声，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着。我，很担心你……” 李晋之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慢慢温和下来，他笑着伸手摸了摸李采薇的鬓发，疲惫而又欣慰的道：“是很激烈，不过已经被我南越将士打退了，接下来三天，宇文离应该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 “我知道，都是因为凌王的缘故，宇文离才这样拼命……” 李采薇的语气里愧疚满满：“晋之哥哥，是我们不好，连累了你……” “你我是兄妹，何必谈连累二字？”李晋之握着她手，沉声道：“采薇，在你心里，是不是根本没有将我当成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才总是这样……” “不！晋之哥哥！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你了！”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除了你，与凌王，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还有凌王！ 李晋之在心里深深的叹息一口气，脸色温和的看着她道：“采薇，凌王现在情形如何？要不要让青鸾再去看一看？” 李采薇点点头，道：“是该让大师瞧一瞧。” 说话间，两个人起身往外走去，李晋之习惯性的牵着李采薇的手，到了帐篷外，却意外看见几个侍卫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宇文凌，他正闭着双眼，身上盖着厚厚的袍子。 李晋之当即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回王爷，小的们抬凌王殿下回他自己的帐篷。”侍卫恭敬回答。 宇文凌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二人一眼，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越王殿下，昨天夜里辛苦你了。” “应该的，倒是你，要好好休息才成。”李晋之点点头，握紧了李采薇的手，笑道：“你先回，本王这就让人去请青鸾大师来给你瞧瞧病情。” “多谢。”宇文凌点点头，又合上双眼。 李采薇全程没有说上什么话，静静的看着宇文凌的担架被侍卫们抬着渐渐远离，直到再也看不见。 李晋之回过头来温柔的道：“采薇，本王还没吃早膳，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李采薇点点头：“好，反正我也没吃早饭。” 军营里的早饭，以简单为主，李采薇看着摆在桌子上的白水煮蛋，水晶虾饺，还有葱油饼，瘦肉粥，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来：“要不是跟着你，我还吃不到这样好的早膳呢……” “喜欢你就天天过来陪我吃。”李晋之微微一笑，用公筷夹了一个虾饺，递到李采薇碗里面，又给她盛了一碗粥。 轮到他自己时，完全没这么讲究，葱油饼夹着葱丝，沾着酱，吃的飞快。 李采薇看着他这样的吃相，自己莫名也多了一丝胃口，不由的多喝了半碗粥。 饭后，李采薇看到帐篷外有不少的将领在那边探头探脑，知道他们是有军情禀报，于是识趣的起了身：“晋之哥哥，你忙！我先回去休息了。” “别急，等一下。”李晋之漱口之后，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李采薇淡淡的问。 原本她是不当一回事的，可是看着李晋之凝重的表情，她渐渐变得惊讶：”到底是什么大事？你说啊？“ 李晋之看着她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开口了：“昨日我听北狄那边的士兵议论，好像宇文离这几天重新纳了个妾，十分宠爱，须臾不离……” 因为李采薇的抗拒，李晋之已经很久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今日忽然提起，李采薇先是一呆，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讲了什么。 宇文离纳妾了？居然都等不及回去北狄邺城…… 李采薇惊讶，震惊，随后失笑，她无所谓的看着李晋之，道：“晋之哥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从今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以及与他有关的一切……” 李晋之看她表情不似作假，似乎真的不在意，当下便缓缓的点了下头，道：“这样最好，我本也不想告诉你的，但总觉得，隐瞒不好……” “他纳他的，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们已经合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真的是这样吗？ 李晋之静静的看着李采薇，总觉得她平静的眼眸里，隐藏着他看不到的情绪，真心爱过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反应？ 当天李采薇回去营帐后，表现的与寻常没有什么两样，侍卫回去禀报给李晋之听，他心里却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真的放下了才好……” 夜深人静时，李采薇一个人躺在床上，任由眼泪肆无忌惮的往下淌，她只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丝的声音来，惊动外头的守卫。 竟然这么快就开始纳妾了，宇文离，在你心里，我比不上天下权势也就罢了，居然都不能让你有一丝丝的后悔眷恋吗？ …… 第二天一大早，李采薇起来时，与平常并无什么两样，几乎让人看不出来她曾经哭过。 李晋之特地的过来陪她用早膳，一进门就笑眯眯的道：“昨天夜里下雪了，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可漂亮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采薇看着李晋之头发上，眉毛上，还有披风上沾染的白雪，靠的近了，一股子阴冷的气息直窜入鼻孔，她忍不住猛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得，是我的错，应该在门口站一会儿才进来的。”李晋之的脸上写满了自责，他将披风脱下来，挂在帐子内，走过来在火盆边上烤火。 “这样的天气，真适合吃锅子……”李采薇往外头看了一眼，语气幽幽的道。 李晋之闻言眉头一挑，笑道：“想吃还不简单！你等着！本王这就打猎去，晚上咱们就吃羚羊锅子！” 说着，起身就要出去。 “还是别去了！”李采薇连忙阻拦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再说北狄那边还没退兵，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到处都是危险，乖乖的待在营帐内，好不好？” 原来是担心自己。 李晋之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笑看着李采薇，道：“不是我去，是他们去，这雪一下就要好多天，窝在营帐内月也是无聊，不如去打打猎，活动活动筋骨。“ 李采薇持怀疑态度：“才刚刚经历过几场恶战，正是修整的时候，你确定他们不想好好休息，而是去打猎？” 李晋之声音淡淡：“军营里全年无休，他们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 李采薇无话可说。 李晋之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出门吩咐去了。 战士们有很多都是从温暖的江南地带参军来的，很少见过这么大的雪，一听说要去打猎，都十分的兴奋，但最终，李晋之只挑选了五个身手矫健的人出来，其余的人很失望，但不敢违抗命令。 事情一下子就传开了，不到正午，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军营里要加餐，人人脸上神情兴奋，感染了躺在营帐内正装病的宇文凌，他听着外头众人兴奋的议论声，忍不住偷偷的咽了下口水。 从北狄出来之后，风餐露宿，颠沛流离，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吃过荤腥了，如今受了重伤，更是只能饮食清淡。要是能来一根县喷喷的烤羊腿该多好啊！ 宇文凌砸着嘴巴，流着口水，心里十分清楚，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能吃那些东西。 试问一个病的几乎要死的病人，却突然开始吃起了大鱼大肉，旁人不得怀疑他的病情？ 宇文凌并不想给人怀疑的机会。 当天晚上，李采薇正坐在营帐内一边烤火，一边看书，就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起身掀开帘子走出去，见一个侍卫端着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铜锅从外头走了进来，里面是熬好的奶白色汤底，其余侍卫则捧着一个个的盘子，里面放着片好的羚羊肉，还有一些蔬菜。 李采薇让到一旁，让他们进去。 李晋之是最后一个来的，他来时侍卫已经布置好了锅子，火红的泥炭炉子上，一锅肉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帐篷内香味扑鼻，热气腾腾。 “采薇，可还满意？”李晋之走到桌子边上看了一眼，回头笑着问道。 第423章 袒露心声（四） 李采薇点点头，咂舌道：“这么多的东西，只怕我们两个根本吃不完？你还请了别人来吗？” 说着，眼含期待的看着他。 李晋之知道她心中所想，闻言微微一笑，道：“我已经派人去请凌王了，待会儿就到，咱们先吃！” “好。”李采薇朝着帐篷外看了一眼，随即在桌边坐下。 李晋之显然已经提前琢磨过，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将涮好的菜跟肉不停的往李采薇的碗里夹，还贴心的为她准备了一些蘸料：“采薇，你尝尝看，这羚羊肉很鲜嫩的。” 李采薇不便拂他的意思，伸筷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随即双眼一亮：“很好吃！” “那就多吃一些。”宇文凌笑意更深，又伸手夹了许多到李采薇的碗里面。 “你自己也吃，别总给我夹菜。”李采薇看着面前堆成山的饭菜，顿时头大如牛，连忙拿公筷给李晋之也夹了许多，才阻止了他的填鸭行动。 李晋之微微一笑。 “怎么还没有来……”李采薇一边吃菜，一边忍不住的抬眸朝着营帐外看去。 始终都没有宇文凌的身影。 李晋之见了，不由的目光闪动，他将嘴里面最后一口羊肉咽了笑去，随即站起了身：“要不我去看看他！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侍卫的禀报声：“回禀王爷，凌王殿下说，他没什么胃口，请王爷您与公主自行用膳！心意他领了。” 李采薇闻言面色一变。 宇文凌不来，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李晋之一脸平静，挥挥手命侍卫退下，他抬眸看了李采薇一眼，低声道：“他并非刻意拒绝，只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人怀疑罢了，你也知道的，两个军营靠的很近，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 李采薇闻言沉默不语，这件事，她能理解宇文凌的做法，但心里却不免为他感到悲伤。 多好的锅子，多好的肉，可惜宇文凌吃不到了。 李晋之看出了她的担忧，忍不住低低道：“采薇，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等下人少的时候，我会借着看望的名义，偷偷给凌王送一些过去……明面上不能吃，但是暗地里可以偷偷的吃嘛！” 李采薇闻言面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李晋之能这么说，可见是真心实意的为宇文凌考虑过，但她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了，他目前身上有伤，吃不得羊肉，那对伤口恢复不好。” 跟着玲珑这位医者，李采薇或多或少还知道一些常识。 “这样啊……”李晋之呆了一呆，随即笑着道：“没关系，吃不了羊肉，可以换别的，猪肉，鱼肉，还有牛肉，这些都可以，我去问问青鸾……” 说着，站起了身。 李采薇见他要走，顿时放下了筷子：“你先吃饭！不用急。” 李晋之到底没走，但是营帐内的氛围却没有刚刚那么融洽了，李采薇低头麻木的将饭菜往嘴里塞。但却食不知味。 李晋之有心要说些什么逗李采薇开怀大笑，但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词儿，最终作罢。 一顿原本应该热热闹闹的饭菜，最终匆匆结束，准备的菜跟肉，只吃了十分之一不到，最终全都被李晋之撤下去，分给了众位将士。 饭后，李采薇提出要去看看宇文凌，李晋之打算亲自陪她一起去。 不料出门的时候，有侍卫匆匆过来禀报，说是北狄那边又有动静了。 李晋之回头看看李采薇，又扭头看了看营帐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才下过雪的天气，竟然还是不肯见晴。 今日，恐怕又要有一场恶战。 “来人，去把凌王抬过来把。”李晋之淡淡的开口道：“让他待在本王的营帐内，再派人好好保护。” “王爷！不可！“ 侍卫急道：“那凌王是北狄人，王爷您的军中大帐内，有我军重要的机密信函与布置，不能让他去啊！” 李晋之的态度却十分坚定：“就按照本王说的做！你们不得有异议！” “公主，您劝劝王爷！他不能这么做啊！要是被那个南越王爷得到了军机密要，只怕咱们南越国土不保啊！” 李采薇还没开口，李晋之就已经勃然大怒，猛然抬脚一下将那侍卫踹翻在地上：“你竟敢当着本王的面儿，骚扰公主！真是罪无可恕！“说完，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佩剑。 “王爷，属下一心为了您啊！为了咱们南越……”侍卫从地上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痕，继续哀求。 李晋之气急，刷的举起手中长剑，就要将侍卫砍翻在地，他的营帐内，容不下这不听命令的人！ 但是剑刃还没到侍卫的脖子上，人影一闪，李采薇直挺挺的挡在了那侍卫面前，语气平静：“你不能杀他。” “采薇！你这是干什么？”李晋之闻言面露惊讶之色。 李采薇闻言面色平静道：“他说的没有错，你的军中大帐内，机密重重，不能让凌王去。” 李晋之闻言双眉一挑，道：“采薇，你太小看宇文凌了，他若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也不会这么做……” “晋之哥哥，就当是为了避险！”李采薇打断了他，道：“不要让凌王去你的帐篷，无论他住在哪个营帐，只要有足够多的守卫，就不会出事。” “你真这么想？”李晋之闻言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生怕错过李采薇脸上的任何情绪，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把他再接到你的帐篷里去？”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李采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闻言恶狠狠的瞪了李晋之一眼，沉声道：“你怕是忘记了！那日若不是凌王出现，我早就被你的侍卫给杀死了！他们是对你忠心不二，可对我，却不一定了，这种情况下，凌王在我身边，还不一定谁保护谁呢……” 李晋之一想也是。 他都杀了那么多人了，可还是有人想偷摸的趁着他不在，对李采薇与宇文凌下手。这样的情况下，宇文凌待在李采薇身边，是更保险一些，起码两个人互相都有照应。 可是，李晋之还是过不了心里面那一关…… 只要想到自己离开，李采薇与宇文凌朝夕相对，他就无法平静。 李采薇将他脸上的纠结看的清清楚楚，当下叹息一声道：“罢了，就让凌王待在他自己的营帐内！我保证不会去看他，晋之哥哥，你能放心了吗？” “我……”李晋之深深的看着李采薇，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不由的有些语无伦次：“你不用向本王保证什么……” “你是上战场杀敌的人，相比之下，我更为担心你。” 李采薇走上前一步，主动伸手握住了李晋之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道：“晋之哥哥，只有你自己平安，我与凌王才能平安下去，若你有事，我们两个必死无疑，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李晋之大为感动：“采薇……” 李采薇这一次没有插嘴，她静静的等待李晋之说下去，可是他面红耳赤，嘴巴张了又张，还是无法把心里的话讲出来。 “你先下去！”他回头瞪了一眼旁边不解风情的侍卫。 “是，殿下！” 侍卫早就如坐针毡了，闻言麻溜儿的转身退下了，反正他话已经带到，并且成功劝说的王爷放弃将凌王挪到他自己的军帐内，这就够了。 当帐篷内只剩下两个人时，李晋之鼓足勇气，深情的看着李采薇，道：“等这一次战事结束，我就带你回去南越皇宫，迎娶你做凌王妃，不，我做皇帝，你做皇后好不好？” 李采薇静静的看着他。 李晋之的表情十分认真，眼睛里也没有狂傲之气，如果这话换一个人来说，她肯定要嗤之以鼻，但这个人是李晋之，李采薇有的只是相信。 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并且能够做到。 “那菊儿怎么办？”过了好久好久，就在李晋之心里忐忑不安时，他听到了李采薇的声音，很轻很轻。 李晋之脸色一变。 “菊儿……“若非李采薇提起，他至少有半年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 “采薇，菊儿她一直都很想你……”李晋之语气艰难的道：“如果你能回去，她一定很开心……” 李采薇有些为难。 当初是她写信求李晋之纳了菊儿的，如今她这算是什么？亲自来抢菊儿的夫婿吗？ 李采薇做不到。 “晋之哥哥，这件事等你回来再说，好么？”李采薇语气艰难的道：“你现在就要上战场了，受不得刺激……” “采薇，你答应了我好不好？” 李晋之有些固执的握着她手，神情痛苦的道：“你是知道的，我对菊儿好，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自始至终，我都当她是小妹而已……” 李采薇闻言来脸色大变！ 她当初让李晋之迎娶菊儿，是让他善待她的，不是将菊儿当做一个累赘！更不是当做自己的替身…… “采薇，请你相信我……”李晋之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哀求：“我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你想要什么也都满足你，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李采薇闻言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李晋之在求自己？ “晋之哥哥，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李采薇满脸都是为难之色，她不想轻易的做出什么承诺，可是李晋之很快就要打仗了，她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心里揣着个包袱。 那样对他不利。 “好……”李晋之闻言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他一贯的温文儒雅，不愿意让李采薇为难，今日这一次，还是鼓了很久的勇气，才能在李采薇面前开口，不料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也许，他也是该死心了…… 李晋之在心里苦笑道。 他准备转身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了李采薇的喊声：“晋之哥哥！等战争结束，我跟你回去南越皇宫。” 李晋之猛的转过了身！ 他惊喜交加的走回到李采薇身边，激动的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当真。”李采薇闻言苦涩一笑，道：“我原本就是要回去看看母妃，还有菊儿的……” 现在不过是提前做了决定而已。 李晋之闻言松了一口气，同时心内涌上一股浓浓的愧疚感，若不是他逼迫，李采薇根本不可能回去南越皇宫，那日半夜他站在帐篷外头，亲耳听到她对宇文凌说了要去隐居的话。 他不能再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了！ “采薇，谢谢你，谢谢……”李晋之有些语无伦次，但是眼睛里的喜悦却是显而易见。 李采薇见他笑的这般开心，自己也是忍不住一笑，她低低道：“晋之哥哥，你别开心的太早，我有条件的……” “你说！”李晋之将笑容收敛起来，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 李采薇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晋之哥哥，你先去忙！等你凯旋归来，我再告诉你。”她选择了拖延之法。 可惜，李晋之却不肯上当，亦或者说，他是真的太在意李采薇了，心里有问题，根本不可能放心：“采薇，你还是现在就说！不然我放不了心……” 李采薇无奈，只得道：“你要我回去南越皇宫，手里必须掌握南越的朝政大权，你得护着我，不会被人欺负。” “这个没问题！”李晋之闻言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将这些问题解决之前，我也不敢厚着脸皮在你面前提起此事。你放心好了，如今的南越，没有人敢欺负你。” 李采薇点点头，又道：“我不愿意再看见那个人，你能做到吗？” 李采薇口中所指的那个人，自然是南越帝。 她一生的命运，都是在这个人掌握之中。被他安排远嫁，被他半路刺杀，又被他当做一颗旗子安插在宇文离的身边，这样的日子李采薇受够了，也不想再见南越帝贪婪丑恶的嘴脸。 有这样的父亲，不如没有。 这一次，李晋之仍然回答了一个“好”字。 “你……真的能做到？”李采薇吃了一惊。 李晋之闻言冲着她微微一笑：“怎么，不相信我？” 李采薇连忙摇头：“没有！我最相信你了……” 第424章 三十个美人 “还有别的条件吗？”李晋之温和的问道。 “没有了。”李采薇摇头道。 李晋之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后在侍卫的催促声中，大踏步的往外走去，衣袂猎猎，背影傲然。纵然身处千军万马之中，也依然耀眼夺目如同烈日。 在走出去很远之后，他忽然回过头来，冲着李采薇的方向，露出一抹十分开心的笑容。 李采薇站在营帐入口，身上裹着李晋之的灰色大氅，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乌压压的军队中，久久才收回目光。 回到营帐内，她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孤寂感。 刚想起身去宇文凌的营帐内看看，但是很快，李采薇就想起之前李晋之的话，她重新缓缓的坐了下来。 “即便我不去看，凌王也绝对不会出事……”她喃喃自语的道。 宇文凌躺在营帐内，听着大军开拔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吃力的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望向营帐外。 李晋之已经走了，李采薇会来看看他吗？ 等了很久，一直到太阳落山，整个军营里再一次沸腾起来时，他依旧没有等到李采薇的身影，却等来了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李晋之。 “凌王今日情况如何？可有感觉好些？”许是打了胜仗的缘故，李晋之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进来后盯着李晋之看了好几眼，才算放心：“今日总算是没人背着本王捣乱……” “好些了。”李晋之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淡漠的笑容来，缓缓开口道：“看你的表情，这一次宇文离吃了大亏？” “也不算是吃亏。”李晋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沉声道：“我们虽然胜了，但损伤很多，许是北狄王的情况不太好，宇文离已经有了求和的意思。” “什么？求和？”宇文凌闻言一愣。 李晋之看着他，白皙儒雅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点头道：“是，求和。但我以为，这只是他使出的计谋罢了，目的是想麻痹我们，然后趁机偷袭。” 宇文凌闻言点点头，消瘦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冷笑：“不错，这是宇文离一贯的作风，他不会放弃大嫂的，等着！还有后续。” “连你也看出来了，可见宇文离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李晋之看他一眼，起身道：“你好好养着！我先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你没有答应求和？”宇文凌在身后问道。 李晋之原本已经走到营帐门口了，闻言猛的停下了脚步，回头道：“还没有，不过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宇文离耗不起，我也耗不起。” 最好是这场战争赶紧结束，然后各回各家，谁有能耐登上帝王之位了，才有可能接着打下一场仗，争论输赢。 若是不能，那就连资格都没有。 宇文凌听了，脸上神情淡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原本严肃清冷的大帐内，此刻却是一派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宇文离懒懒的披着一身狐皮大氅，一手捧着酒壶，一手搂着身边的美人儿，冲着对面众位将领哈哈大笑着：“你们喝呀！都愣着干什么？本宫今日高兴，一个个的这是不给本宫面子吗？” 听了此言，对面众位将领纷纷低头，一个个的恭敬回答道：“卑职不敢。” “那就喝！别摆着一张臭脸。” 宇文凌大着舌头道：“不就是打了败仗吗？不就是输给李晋之吗？这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本宫会将他，还有整个南越国，全都撕碎！撕碎！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宫的，都是本宫的……” 说到后来，声音变得极低，犹如耳语。 众将谁也不敢接这话头，纷纷端起酒杯往嘴里灌，军中禁酒，大家很久没有这么开怀畅饮过了，一杯酒下肚，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林将军大着胆子往宇文离的身边看了一眼，待看到出落的越发娇艳，如同一朵牡丹花一样的月娘时，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一股懊悔之色，早知道月娘这么美，他那时候就不该答应穆离，将人拱手相让！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答应给他的三十个美人儿，也不知道在哪里…… 其余各人有的艳羡，有的妒忌，甚至有的人还凑在林将军的耳朵边上低低的道：“真是便宜你了，居然靠着个美人儿，就巴结上太子殿下，早知道我们也选一些歌姬带在身边……” 林将军一听，顿时瞪起一双铜铃大眼：“我进献美人给太子殿下可不是为了巴结他！” 声音有点大，整个营帐内的人都听到了。 宇文离瞬间抬起了头，双目如电一般看了林将军一眼，大着舌头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林将军的怒气瞬间吓没了，他战战兢兢的看了宇文离一眼，讨好一笑，道：“殿下，您听错了，卑职刚刚什么都没说……” “胡说！本宫刚刚明明听到你说什么美人……” 穆离连忙在一旁解释道：“殿下，林将军是说，月娘是他进献给您的……” 他不说，宇文离还想不起来，月娘在跟他之前，是曾委身过别人的，那个人，正是林将军。 男人嘛，对于自己女人从前的情史，总是格外关注，尤其是关系亲密的人。宇文离早已经将月娘当做了自己的姬妾，如今看到林将军，心里就百般不是滋味，借着酒劲，这股醋劲就迸发了。 “本宫记得，今日在战场上，就是由于林将军你的失误，才导致我军至少有二三十人死在南越军的手下……” 林将军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忙一把扔掉手中的酒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末将有罪，求殿下宽恕！” 月娘一双纤纤玉手中捧着酒壶，依偎在宇文离的身侧，对这一幕，无动于衷。 那神情就好像她根本就不认识林将军一样。 “小月，你说，本宫该不该惩罚他？“宇文离回过头来，缓缓的挑起了月娘的下巴，对着她笑呵呵的问道。 “回殿下话，妾身只是一个内宅妇人，宫规有令，后宫不得干政。”月娘声音淡淡。 “哦？” 宇文离挑了一下下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后宫不得干政！有这一句话，你就值得本宫宠爱！” 不像李采薇，从来不会对他曲意逢迎，还一直帮这个，帮那个，根本就不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就连一个宇文凌都比他来的重要！ 一股子愤怒从心底里涌起，又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宇文离忽然一把抓过月娘的肩膀，在她的惊呼声中，狠狠吻上她的鲜艳红唇！ 底下一众将士：“……” 人人脸红心跳的低下头去，不敢看这香艳一幕，年轻的将领早已把持不住，而年长的则不停的在心里摇头，堕落！真是堕落啊！如今的太子，持身不正，儿女情长，目光短浅，睚眦必较，哪里还有当年的风采？ 只怕北狄未来堪忧啊！ 宇文离不知道自己即兴而来的动作，使得一些老臣看不惯，一吻作罢，他猛的送开了月娘。 “殿下……”月娘软软的靠在宇文离的怀里面，眼波柔如水。 宇文离低头看着她，许是酒劲上头的缘故，他觉得今天夜里的月娘十分迷人，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十分相似。 两张面孔重叠在一起，他分不清楚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可是，一股深沉的痛苦从心底里涌起，李采薇的不告而别，她的背叛，还有离开时决绝的身影，都让宇文离怒不可遏，他忽然一松手，任由月娘跌落在地上！ “啊……”月娘狠狠的摔倒在地，痛的美丽的五官都皱在一起。 底下众人都是一愣，殿下这是怎么了？前一刻还温柔似水的？怎么下一刻就冷若冰霜了？ 还跪在那里未曾起身的林将军也是一呆，殿下突然对他发火，不会是因为这个娘们伺候不周？所以才把愤怒倾泻在自己身上…… 四周不少将领也都是这么想的，纷纷对林将军投去同情的一瞥。 “殿下，您喝醉了，不如让末将扶您回去！”穆离上前一步，恭敬的开口道。 宇文离猛的抬起了头。 众将吓的都往后仰了仰身子，以为他要对穆离发火了。 可没想到的是，宇文离却点了点头：“好，本宫头疼的厉害，这就回去……太子妃，太子妃在哪里？叫她来服侍本宫！” 宇文离大声的嚷嚷起来，一边喊，一边不停的在营帐内四处张望，他的目光划过所有人，但唯独没有去看跌坐在地上的月娘。 或许从潜意识里，他就知道，月娘是月娘，永远都变不成他心里面的那个人。 “太子妃！太子妃……” 宇文离不停的呼喊，还跌跌撞撞的在营帐内走来走去，穆离冲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殿下，太子妃在营帐内等着您呢！属下送您回去休息可好？” “真的？”宇文离猛然睁开眼睛看了穆离一眼，满含期待的问。 穆离点头：“自然是真的！属下不敢骗您。” “上一次你就骗本宫！” 众将听着，纷纷扶额摇头叹息，殿下真是喝醉了，否则怎么会连穆离在欺骗他都听不出来？ 至于穆离口中的‘太子妃’，指的自然是月娘，在宇文离被送回营帐后，月娘自然而然也被送了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亲，又是摔，月娘的心情可谓是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煎熬的不得了，但穆离吩咐，她根本就不敢反抗。 再说她反抗什么？她服侍的那个人，可是堂堂北狄的太子殿下啊！多少春闺少女的梦中情郎，如今就躺在她的身边，纵然只是一个替身，又如何？ “太子妃……” 宇文离的呢喃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晚寒凉的风中。 留下众将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与酒，全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心里最忐忑的人是林将军，他甚至不知道明日一早宇文离起来后，会不会一刀结果了自己，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穆离道：“殿下虽然回去睡了，但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谁也不要拘谨！” “穆将军……” 林将军抬起了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道：“殿下到底打算如何处置我？” 忙活了半天，穆离早就饿了，正抓着桌子上一根烤羊腿大口的咀嚼着，听到声音慢慢回过头来，扫了林将军一眼，不耐烦的道：“殿下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你也当真啊？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喝酒！” 啥？这是不怪罪他了？ 林将军猛的睁大眼眸。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穆离已经捧着羊腿走过来，用油乎乎的手将他拉起来道：“殿下最近心情郁结，再加上战事不利，这才喝多了酒，刚刚那些话，都是醉话，你莫要往心里去……” “这我哪里敢……” 林将军听了这话，连连摇头，继而小心翼翼的看着穆离：“慕将军，殿下真的不会怪罪我？” 穆离摇头：“不会！殿下要是怪罪你，我替你受着！” “那太好了！”林将军顿时喜形于色，刚笑了两声，忽然觉得不对，他连忙嘿嘿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放心！吃你的肉，喝你的酒！保证明日一早，你的脑袋还在你的脖子上！” 穆离伸手拍拍林将军的肩膀，回去喝酒去了。 宇文离不在，众人便没那么拘谨，都是糙老爷们，上战场杀敌的真汉子，也没那么多讲究，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很快酒缸就见了底。 一个时辰后，宴席便散了。 穆离吃饱喝足，正准备去宇文离的帐篷看一眼，刚起身，便感觉到有人拍在了自己肩膀上。 他连忙抬头，就看见了林将军。 林将军冲着他嘿嘿一笑，道：“穆大哥，我有事儿问你……” 穆离回头一看，见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当下皱起眉头低声道：“我已经跟你说了，殿下不过是喝酒之后的胡言乱语，他醒来就忘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问的不是这个……” 林将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憨声憨气的问道：“就是那三十个美人……” 第425章 病重 感情这家伙是色欲熏心了！ 穆离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伸手拍拍林将军的肩膀，道：“放心！等战事终了，你的三十个美人儿一准送到你府上！殿下亲口答应的事情，还能做假！别担心了！” “殿下记得就好，记得就好……”林将军闻言连连点头，又笑呵呵的看着穆离，问道：“你一直都跟在殿下身边，他可有赏给你美人儿？” “老子不好那一口！”穆离差点破口大骂，伸手将林将军推出了营帐：“你赶紧回去休息！瞧瞧你这肥肠大肚的，只怕美人儿见了你，都得吓的昏死过去！” “那你是不懂，凡是美人儿，最爱的就是我这一型……”林将军乐呵呵的，如数家珍一般的道：“这才是男人味儿！” 穆离噗嗤一声就笑了：“人家都说英雄配美人儿，我可没听说过狗熊配美人儿！” “只要腰杆子硬，只要手里有权有钱，什么美人儿得不到？就算是狗熊，美人儿也得巴结……”林将军不以为意。 穆离摆摆手，不耐烦听这些，当下匆匆道：“你赶紧回去休息！我也要去殿下帐子外守着了……” 他转身正要离开，忽然衣袖被人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穆离不耐烦的问。 林将军神神秘秘的看着他，眼中露出一种了然的神情来：“穆将军，没想到你看着正正经经的，一脸严肃，居然还有听壁角的习惯……” 穆离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林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他顿时勃然大怒，狠狠一脚踹在林将军的屁股上，怒道：“我是去保护殿下安危！才不是去做这等龌龊事情！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禀报殿下，把你的三十个美人都取消了？” “别！别！我什么都不说了。”林将军闻言连忙摇头，再不敢多言语一句，灰溜溜的转身离开了。 穆离脸色难看的看着他离开，转身往宇文离的营帐走去。 远远的，看着那帐篷内明亮的烛火，还有帐篷上倒映的人影，穆离停下了脚步，想到林将军的话，他没有再往前一步。 营帐内，却不是外人所形容的那样春色无边。 宇文离一回来，直接倒头就睡。月娘跟着走进来，跪在床边上，替他脱掉脚上的靴子，又拉过锦被盖好，她自己则是呆呆坐在床沿上，许久没有动弹。 “殿下，我真的，只是太子妃的替身吗……”安静的营帐内，响起月娘低低的，犹如低吟一般的声音。 宇文离鼾声如雷，压根不知道身边女人在说什么。 月娘顿时悲从中来，这几天以来，她通过军中将士们的口，断断续续的知道了一些宇文离与李采薇过去的事情，也知道太子殿下这么拼命的与南越打仗，就是为了夺回太子妃。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过是个可怜的，暂时用来填补空虚的女人罢了，宇文离甚至都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她将来的命运，该何去何从？ …… 第二天宇文离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刚翻身坐起，他就看见了守在床边上的月娘。 许是太累的缘故，月娘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宇文离呆呆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去将月娘放在自己腿上的胳膊拿开，自己翻身下地。 “殿下，您醒了？” 月娘瞬间被惊醒，抬起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恭敬开口道：“奴婢服侍您起身！” 说着，起身拿过床边挂着的衣服，就打算亲自服侍宇文离。 “不用，本宫自己来！” 宇文离摆摆手，从月娘手里接过自己的衣袍，匆匆穿上，口中淡淡的问道：“你昨夜一直都守在床边上？” 月娘点点头。 宇文离闻言，冰冷无情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感动，他看着月娘，柔声道：“下一次不要这样了，你下去休息！今日都不用来服侍本宫。” 月娘闻言，绝美脸庞顿时露出一丝惊恐之色：“殿下，妾身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宇文离烦躁的一摆手，道：“本宫是见你太累了，想让你多多休息而已，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月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不过妾身不累。可以服侍殿下。” 说着，走到外头，亲自打了一盆水来，服侍宇文离净面。 宇文离其实不想见她，但这军营里都是男人，也只有月娘服侍自己了，他没有拒绝，任由月娘将一条香喷喷的毛巾覆盖在自己脸上，温柔的擦拭掉脸上的灰尘，与干涸的眼泪。 宇文离从她温柔的动作里，有了一丝放松的感觉。 收拾妥当后，月娘出去端宇文离的早膳，不料刚出门，就与匆匆赶过来的穆离撞了个满怀。 “啊……”月娘站立不稳，立刻朝着地上摔去。 宇文离就在帐篷内站着，见状一个箭步窜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月娘，皱眉看向穆离：“什么事情急成这样？怎么了？” “殿下！邺城有消息了！凌王妃也送来了消息！”穆离满脸激动，伸手入怀，掏出两封信件来，恭恭敬敬的递给宇文离。 宇文离听到‘凌王妃’三个字，顿时双眼一亮，伸手过去，将那两封信接了过来。 月娘站在一旁，看到此等情景，顿时开口道：“太子殿下，如果没事的话，妾身先告退了。” 说着，弯腰请安。 宇文离的心思都在信封上，根本就没有听到，穆离则点点头，道：“殿下应当还没吃早膳！劳烦小月姑娘去端一下好了。” “是，穆将军。”小月点点头，转身离开。 房间里，宇文离的脸色随着打开的信件，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穆离问道：“殿下，信封里讲的什么？” …… 宇文离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渐渐到了连药也喝不进去的地步。 守卫不敢怠慢，忙将这个消息禀报给了李晋之。 “真的连药也喝不进去了？” “是的，殿下。” 李晋之脸上掠过一抹复杂的神情，将手里的地图放下，他起身，跟着侍卫一起去了宇文凌的营帐。 一进营帐，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病入膏肓的宇文凌出现在李晋之面前。 李晋之怎么样也想不到，病床上这个枯瘦如柴，面色枯黄干瘦，几乎奄奄一息的人，真的会是宇文凌。明明前两日他来看望时，宇文凌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王爷，你来了……”沙哑的声音在大帐内响起，带着一股莫名的阴沉感，宇文凌艰难的开口，无神的双眼之中露出一丝亮光。 李晋之深深的看他一眼，一挥手，命所有的守卫全都退下了，只留下青鸾一个人陪在一侧。 人一走，他劈头盖脸的就问了：“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王爷，你莫要怪罪大师……”宇文凌轻声开口，解释道：“是我让大师给我下药的，你放心……等演完这场戏，我就能恢复正常。” “可是这对你的身体是有影响的！”李晋之紧紧皱着眉头，依旧充满了怒火：“本王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把人弄的病入膏肓，还不伤害身体的方法！” 宇文凌无话可说，青鸾一开始就告诉了他这么做的后果，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想要得到，首先就得要付出，不是吗？ “你这样子，打算如何向采薇解释？”李晋之皱着眉头道：“你难道就不怕她伤心难过？” “不是还有王爷你的吗？”李晋之闻言轻轻的叹息一口气，随即笑了：“对于王爷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事儿……” “本王凭什么替你解释？你自己去见她！”李晋之深深的皱着眉头道：“我才不想惹祸上身……” “可是……来不及了……” 随着宇文凌一声轻轻的喟叹，营帐外传来一阵阵嘈杂声，紧跟着，李采薇独特的清亮嗓音在外头响起：“凌王怎么样了？你们怎么不在里面守卫？” “回公主，我们王爷在里面。”有侍卫小声的开口解释道。 李晋之脸色一变，当即转身。 下一刻，他就看见李采薇大踏步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满脸都是急切之色：“晋之哥哥！凌王怎么样了？” “你别急……”李晋之连忙拉住她手，低低的解释道：“你知道的……凌王他，身体很好，现在的一切都是假象……” “是吗？”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并不是很相信，转身就往床边走去：“得亲自看一眼，才能放……” 心字还没出口，李采薇就长长的倒抽一口冷气。 望着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奄奄一息的人，她很难相信这就是之前那个对她笑，对她闹，嬉皮笑脸一直喊她大嫂的宇文凌，简直不能让人相信！ “采薇……“李晋之走了过来，心疼的拉住她手，狠狠的瞪一眼宇文凌，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他居然对自己下了这样的狠手，不过你不用担心……” “你这样子疼不疼？难不难受？”李采薇忽然开口，双目却是死死的看着宇文凌。 自从李采薇进来，宇文凌便如同鸵鸟一般紧紧闭上了双眼，他不敢看，不敢去想李采薇的表情，尽管已经做到了不在乎，可是宇文凌还是害怕听到李采薇嫌弃的声音，那样他会恨不得一头撞死！ 蓦然听到问话，他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睁开双眼，正好对上李采薇泫然欲泣的表情。 宇文凌惊呆了。 这眼泪，是为他而流的？ “你这样子，要是被玲珑看见了，她不得伤心死……”李采薇哭着道：“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后果？” “采薇，不要这样子，凌王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你岂不是在给他增加心里负担？”李晋之温柔的扶着她在一旁坐下，并拿出帕子来，轻轻的替她擦掉眼泪。 宇文凌在床上无力的动了一下手指，却感觉到浑身满满的疲惫。 这种病入膏肓的感觉，并非只是浮于表面，他现在真切的感受到一个人苍老之后，毫无行动能力，躺在床上混吃等死的滋味，就连想要替心爱女人擦一下眼泪的动作，都完成不了。 这样的打击，比第一次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还要糟糕。 “大师，他这样子，还要持续多久……”李采薇回头，看向一旁做壁上观的青鸾。 青鸾的神情仿佛老僧入定一般，隔了好久，他才慢慢的睁开双眼，缓缓道：“大概能有三天！然后凌王殿下的愿望就能达成了，他可以心无牵挂的返回北狄了……” 真的心无牵挂吗？ 宇文凌听了这话，看一眼坐在李晋之身边，被他无形的护卫在羽翼之下的李采薇，心里微微的发出一声苦笑。 也许这一辈子，他最后能为李采薇做的，就是看顾好玲珑，然后默默的在远方思念她！ “宇文离那边，要如何解释？”李采薇听了这话，心中立刻涌上一股浓浓的不舍，从邺城到边关，她已经习惯了宇文凌在身边，也已经将他当做了真正的亲人来看待，如今骤然就要分别，心里难舍是必然。 然而再不舍，李采薇心里也清楚，宇文凌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她不能挽留他。 “……以后，守着玲珑好好过日子，每年都要给我写信，好不好？”李采薇一句话还没说完，泪水又已经打湿眼眶。 李晋之的帕子又递了过来。 李采薇伸手接了，轻轻拭去眼泪，然后抬眸看向宇文凌。 宇文凌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点点头，当着李晋之的面儿，微微一笑，道：“好，我会给你写信，也会给越王殿下写信，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天知道说出这句话，他用了多少的力气，才能保持微笑。 李采薇的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她点着头，对着宇文凌道：“你回去南越就给我写信！知道吗？”说完，再也忍耐不住，猛的起身掩面奔了出去。 李晋之反应慢一拍，等反应过来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李采薇的身影，他连忙抬脚追了出去：“采薇！等等本王！” 宇文凌呆呆躺在床上，目光看着李采薇的背影消失在大帐外头，脸上露出一抹怅然若失来。 他本来，还想好好的看一看李采薇的…… 如今这样，也好。 第426章 月娘 李采薇回到营帐内，呆呆坐在椅子上，回想着这段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眼泪忍不住的一直往下淌。 “见过王爷！” 外头传来侍卫请安的声音。 李采薇连忙伸手，胡乱的将眼泪擦掉，回过头去对着走进来的李晋之露出一个笑脸：“你也来了？凌王现在如何？” 李晋之走到她面前，然后慢慢的蹲下高大健硕的身躯，看着她的眼睛道：“采薇，你其实不用担心这么多，凌王的身体能恢复，有青鸾在……”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李采薇想到宇文凌之前受箭伤的事情，垂泪道：“他的伤还没恢复，如今又把自己折磨成了这样，就算青鸾有妙手回春之事，但是伤害已经造成……” 只怕不能轻易好转。 李晋之起身，一伸手将李采薇拥入自己怀中，然后闭上眼睛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采薇，想一想宇文离！如果凌王不这么做，只怕他轻易不能回去南越见北狄王最后一面，更不能接回玲珑……” “你说……宇文离他真的会相信吗？”李采薇抬起双眸，看着他道。 被这双饱含希冀的，泪光盈盈的眸子盯着，李晋之觉得自己简直无形遁地，心里想什么，都能轻易的被李采薇看穿。 他轻轻的咳嗽两声，道：“依我对这位北狄太子的了解，只怕不能。” 李采薇心里毫不意外，因为她也这么觉得。 “宇文离……会怎么做？”半响后，她咬着牙齿问道。 李晋之看她一眼，道：“两个选择，一，借着这件事讨伐南越大军，二，罢战，亲自带着人前来接回宇文凌的尸体，然后运回北狄……” “哪个可能性大一些？”李采薇问道。 李晋之轻轻的摇了下头，道：“目前还没到那一步，我也猜不出，只能说，各占一半！” 各占一半。 那说明，宇文离至少有一半的机会，来到这里…… 李采薇顿时惊慌起来：“我不要见到他！我要离开这里，回去南越……晋之哥哥，你现在就把我送走！好不好？” “别慌！”李晋之一把抓住李采薇的胳膊，低声安慰道：“有本王在，没人能将你从本王身边夺走的，你放心好了……” “晋之哥哥！我担心……”李采薇充满焦灼的道：“你不懂宇文离！他那个人有多么的变态！只要一想到他，我就脊柱发冷，遍体生寒……” 李晋之心疼的将李采薇整个儿的裹进自己怀里面，用体温温暖着她：“现在还觉得冷吗？” 李采薇抬眸看着他，愣愣的摇了下头：“不冷了……“ 李晋之闻言冲着她微微一笑，然后道：“刚刚我就说过，宇文离来这里，只有一半的可能，你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北狄接回来的人，你觉得我可能让他有机会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吗？“ “不会。”李采薇老老实实的道。 她将脑袋靠在李晋之温暖而又坚硬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力量，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年少时，她不是没有对李晋之动过心，但是随着皇帝的一纸诏书，她随着和亲队伍远去北狄，后来又遇见了宇文离，这份爱便搁浅了，如今两个备受折磨的人重新聚集在一起，再加上李晋之的逼迫，这份爱便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先走一步是一步！李采薇在心里面深深的叹息道。 …… 短短两天，凌王病重，就连青鸾大师都治不好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南越军营。然后，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进北狄军营里。 “该！真是该！老天有眼啊！让这个劫持太子殿下，背叛北狄的叛徒死去，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哈哈哈……”林将军在军营里肆无忌惮的大笑，笑声几乎传遍整个北狄军营。 宇文离很快就知道了消息，这一次，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宇文凌真的快要死了？”他喃喃自语的问道。 穆离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殿下，属下看很有可能，宇文凌箭伤那么重，这边关天寒地冻的，只怕真的扛不住……” 宇文离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离以为他是不相信，于是接着解释道：“属下曾经见过比凌王殿下伤势轻很多的将士，很多最后都没能活下来，说起来，凌王殿下这一次倒是很坚挺，能活到现在，属下真的很意外……” “哼！这有什么！”宇文离闻言满不在乎的道：“有青鸾大师在，他能活到现在，才是正常的，若是一开始就死了，本宫才觉得是陷阱……” 说到底，他还是信了。 穆离闻言哦了一声，开口问道：“殿下，你为何会认为是陷阱？难不成李晋之要利用凌王来做什么？可一个死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宇文凌可不是一般的人。”宇文离闻言摇摇头，沉声道：“他帮助越王从本宫手底下逃脱，对越王来说，有着救命之恩，如今他死了，死在了南越的国土上，李晋之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还是为了别的缘故，他都应该隐瞒这个消息才对，不应该这么快传的所有人都知道……” “殿下是怀疑他故意传出这个消息，目的就是让您轻敌？”穆离问道。 宇文离闻言还是摇头，神情格外凝重：“本宫怀疑，他是想对太子妃做什么……” 穆离听来听去，最后却听到了这句话，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殿下，容许属下提醒您，李氏已经不是咱们北狄的太子妃，她回去了南越，回到别的男人身边……” “住嘴！” 宇文离猛的怒喊一声，双目满是怒火的瞪着他道：“在本宫心里，她永远都是本宫的太子妃！谁都不可以改变！” 穆离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他低着头，没敢看宇文离的脸色。 尽管现在，他很想出手，狠狠一巴掌将宇文离打醒。 太子殿下啊！那个女人已经改变心意，另投他人怀抱了，你就不能学着放下吗？ 在宇文离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二字。 “顶下，你打算如何做……”穆离低声问道。 宇文离皱着眉头思索良久，终于缓缓开口：“你吩咐人给越王传消息，就说，本王听说二弟病重，心里担忧，打算和谈，并且想去看望二弟。” “殿下？”穆离闻言大吃一惊：“您真的真要这么做？” 宇文离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格外认真。 “是，本宫决定好了，你立刻就去办这件事，本宫希望尽快得到越王的回复。” 穆离深深的看着宇文离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时，终于点点头：“属下遵命。“ 说着，转身退下。 宇文离面色阴沉的坐在营帐内，思绪却已经飘荡的很远很远。 宇文凌这一次病重，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一个能够接近李晋之与李采薇的绝佳好时机。无论李晋之在打什么主意，他都不用理会，只要找准时机，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将李采薇抢回来！ 宇文离的双眸之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神情激动的在营帐内走来走去，就连打了胜仗，都没见他这么激动过。 月娘捧着茶水点心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宇文离笑意浓浓的表情，尽管只是看着窗户，但那眼神里透出的暖意还是很清晰的传了来，月娘忍不住开口唤道：“殿下？” 宇文离瞬间抬起了头。 在看到身穿一身淡紫色绸缎罩衫，头梳飞仙鬓，头戴碧玉簪的月娘时，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立在面前的婀娜女子就是李采薇。 “你模仿的真是越来越像了。”宇文离喃喃开口。 不光模样像，就连说话，微笑，脾气都学了七八分。 “这一切都是殿下教的好。”月娘闻言，低头羞涩的一笑。 宇文离看着她嘴角上那一朵笑容，瞬间看的痴了，过了好久好久，他才从迷乱里清醒过来，面无表情的摆摆手，命月娘走上前来。 “殿下。”月娘将手里面的东西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惴惴不安的站在宇文离面前。 宇文离拉住了她手，语气淡淡的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本宫不是命令你好好休息的吗？” 昨夜里月娘侍寝时，被他不小心咬伤了肩膀，宇文离特地命她今日休息，不用起来。 但月娘还是来了。 “殿下，妾身没事的……”月娘低下头去，脸上有害羞的红晕，如同天边那一抹最靓丽的彩云。 宇文离深深的看着她，慢慢道：“月娘，本宫求你帮我一个忙，你愿不愿意？” 月娘一愣，随即一笑，好奇问道：“殿下，月娘能帮您什么忙？您是要研墨吗？妾身愿意帮你……”说着，便转身朝着书桌走去，但还没走几步，便被宇文离一把抓住了胳膊。 “研墨这种事，谁都可以做，但唯有此事，只有你一人可以帮我……“宇文离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月娘，等着她开口回答。 幸亏她来了，否则他还想不到如此绝佳的计策。 “殿下，到底是什么事情……”月娘满脸的惊讶，忍不住的问道：“月娘是您的人，无论你让做什么，月娘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本宫要你帮我，假扮一个人。”宇文离一字一句道。 月娘听了这话，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如雪，一个站立不稳，人便朝着后方摔去。 宇文离连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关切问道：“你没有事儿？” 月娘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靠在宇文离的怀里面，却只觉得身处冰窖，周身寒冷刺骨。 经过这么多天的陪伴与温情，她原本以为，就算取代不了太子妃在太子心里的地位，总是有资格留下来陪伴他的！却没想到…… “殿下，您想让月娘假扮谁？”尽管心里面的答案早已经呼之欲出，但月娘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问道。 宇文离看着她苍白的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开口道：“本宫要你假扮的人，是太子妃，很可能还有有些危险，你，答不答应？” 果然如此！ 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坠落下来，月娘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伤心绝望到了极点，那便没有绝望，因为已经麻木了。 她木然的冲着宇文离点点头，答道：“奴婢是殿下的人，殿下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绝无怨言。”那一夜侍寝之后，她本就该死，是宇文离让她苟且多活了这么多天，还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尽管少的可怜，但月娘心里仍然很满足，即便是现在立刻死了，她也无怨无悔。 宇文离看着她，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不忍之色来，他看着她，低低道：“你放心，本宫会尽量保证，不让你出事。” 第427章 瞒天过海（一） 男人的承诺，就是舌尖上的毒药。 月娘无法抗拒，心知这保障不过是一句空谈，真到了那样的地步，宇文离根本就保护不了她，在这样的乱世，这样的战乱之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但是能在临死前，帮宇文离的忙，她心满意足。 “好，我答应你，太子殿下。”月娘艰难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宇文离看到了，不由的有些震撼，他还从未在一个女子脸上看到过如此浓郁的深情，那样无怨无悔的感情。 即便是李采薇，他也没有见过。 宇文离忽然就有些不舍起来，也第一次正视了月娘，他拉着她的手，低低道：“你相信本宫，无论结果怎么样，本宫都不会让你死的！” 这是一个深情的女子，即便她的身份低贱如泥，但是对于极度渴望爱，渴望陪伴的宇文离来说，却是不能或缺的存在，他不想辜负。 但，宇文离心里亦十分清楚，月娘的结局，谁也不能保证。 …… 刚刚过了腊月初八，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将整个天地都覆盖在这冰天雪地里。这样的恶劣天气，南越与北狄两方大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休战，但谁也没有撤退，都窝在温暖的军营内等待着，僵持着。 李采薇待在在温暖的营帐内，已经足足两天了，哪里也不去，她早些年生萧儿时落下的病根，以及被刘皇后数次罚跪所留下的后遗症，全都一起爆发出来，双腿疼的要命，要不是青鸾用银针刺穴为她诊治，李采薇一定痛苦的想要自杀。 但身体上在多的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失去萧儿的痛楚，一直都深埋在李采薇的心底，从来不曾忘记，只是有时候痛楚多一些，有时候麻木罢了。 李晋之陆陆续续通过别人的口，知道了一些当年的事情，心里对李采薇十分同情，一旦空闲，他就会去陪伴她，安慰她，但是效果甚微。 李采薇总是催促他去看望宇文凌：“就这两天了，青鸾大师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可是我心里面还是很担忧，你代替我看他一眼！回来把情况告诉我……” 李晋之满脸无奈：“采薇，你也替凌王想一下好不好？他现在并不想让人看见他病入膏肓的样子，尽管那只是假象……“ 李采薇闻言，顿时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既然这样，我也是不能去看望他了，他应该……是孤单的？” 李晋之闻言，温柔的伸手将她揽入怀里面，劝道：“采薇，有些事情，是凌王必须面对的，没有人能帮他，你跟我都不能替他做决定，只能默默的支持他……” 李采薇点点头。 但是心里面还是很悲伤。 李晋之正要接着劝慰，就听到营帐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奔跑声，随即有人在帐外高声喊道：“王爷，凌王殿下快要不行了，青鸾大师让末将来请您，还有公主过去……” ‘快要不行了’五个字一传入耳中，李采薇腾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她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今天吗？” 李晋之立刻起身，一把握住了她手，温柔道：“采薇，我们过去。” 李采薇点点头，想到待会儿要看到的画面，不由的心乱如麻。 她不想看见宇文凌昏迷不醒的样子，更不想看到他毫无生气的模样……但，不去不行。 “外头冷，你要多穿几件衣裳，还有手炉，也要拿着……”李晋之絮絮叨叨，匆匆忙忙的将一件厚厚的狐皮披风披在李采薇肩膀上，又塞了个手炉在她怀里面，却依旧不放心：“要不，你把我这件大氅也穿着！” “不用了！这就够了！”李采薇连忙摇头阻止，反手将那大氅批在李晋之的身上，拉着他手往外走去：“咱们快些，只怕时间不多了。” 李晋之点点头，一路牵着李采薇的手，冒着风雪往宇文凌的营帐里去。 好在，先前为了方便照看，他已经命人将宇文凌住的营帐换到了附近，不一会儿便到了。 到了营帐外头，李采薇急匆匆就要往里走，李晋之连忙拉住她手，将她头发上，肩膀上落的雪全都弄掉：“待会儿进去，雪化了你会冷的。” 李采薇站着不动，任由李晋之的手轻轻扫过她的鬓发，她的肩膀，手指尖带来的触感令人微微颤抖，但这时，她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只想快些进去看到宇文凌。 今夜之后，想再看到他，却是不能够了。 “好了，进去。”终于，李晋之拉着李采薇的手往营帐内走去，门口的守卫见到他们来，连忙伸手打开了帘子。 两个人走了进去。 在门口，李采薇将披风脱了下来，李晋之伸手接过，交给侍卫，带着她一同来到床边上。 青鸾独自一人守在床前，听到动静后起身对着他们点了下头：“王爷，公主，你们来了，再看他最后一眼！” 李采薇流着泪点点头。 病床上，宇文凌的情形比起前两日来还要糟糕，面容枯瘦凹陷，双眼昏昏沉沉，似乎睁也睁不开，听到动静，他略微抖动了一下嘴皮子：“……是王爷跟大嫂来了吗？” 李采薇连连点头，一把握住宇文凌放在病床上如枯柴一般的手，梗咽道：“是，我与越王来看望你了！” “大嫂，别太难过……” 李晋之艰难无比的吐出几个字来，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路还长，以后知道你平安，开心，喜乐，我也就放心了……” 可以放心的离开，只在遥远的地方默默守候。 李采薇泣不成声。 李晋之见不得她如此伤心，见状不由的在一旁笑着开口：“好了，又不是真的生离死别，你们两个不要如此煽情？倒是应该考虑一下，如何应付宇文离……” 听了这话，李采薇不得不将脸上的泪水收了起来，但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落泪。 宇文凌颤抖着伸出手，将攥了许久的帕子颤颤巍巍递了过去：“给……” 李采薇伸手接了过来，低头看着那帕子，却是舍不得擦眼泪。 “大嫂，你哭的这么难看，是想让我走的不安心吗……”宇文凌笑着开口道，因为说话急切的缘故，他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营帐内都是他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凌王，你怎么样？”李晋之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轻轻替他顺气，又回头看了青鸾一眼：“你还不快过来搭把手！” “不用。”宇文凌喘息一声，然后虚弱的道：“我没事……” 虚弱成这个模样，却还说自己没事，不是嘴硬是什么？ 李采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却不忍苛责，终究还是用那帕子擦了眼泪，然后默默的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宇文凌，似乎要将他印刻进脑海中，时时用来回忆。 不远处的炭盆里，炭火燃烧的正旺，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开口。 营帐内的气氛太过悲伤，李晋之正打算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份宁静，却在这时，有将领在外头禀报道：“王爷，南越太子带领随从在军营外求见！” 宇文离！他居然得到了消息！ 李采薇惊的一下子将李晋之刚刚塞进她手里面的手炉掉在了地上，脸上也露出惊恐的神情来，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宇文凌，慌张的道：“我，我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回去！” 说着，便转身打算离开。 “采薇，别慌！”李晋之伸手一把握住了她手，那手又温柔又有力量。 “宇文离能不能进来还是两说，再说他就是来了，有本王在，你怕什么？”李晋之缓缓开口道：“单枪匹马的打败我南越数十万大军，将你掳走，除非他宇文离有飞天遁地只能！那样我无话可说！” 李采薇想想也对，她就是太胆怯了，一直不想再见到宇文离，可是有些事情，并非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的。 有些人，躲避不是唯一的途径。 “好。” 她点点头。 李晋之对着她露出一丝笑容来，随即扭头看向病床上的宇文凌，脸上神情有些凝重：“最重要的考验就要来了，你还能坚持的住吗？” 李采薇也十分担忧：“宇文离太聪明了，他一定能从你的神情里看出破绽来的，要不……就不见他了？” 她心里还是有一丝胆怯。 宇文凌闻言顿时轻轻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后，他才无奈笑着开口：“大嫂，我都不怕他，你怕什么？让他来！我们兄弟两个很久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了，趁此机会叙叙旧，也是美事一桩。” 青鸾在一旁提醒道：“凌王殿下，请容许小僧说一句，太子殿下来的时候，你可不能这么多话了，这样他一定能看出破绽来的，要不，让小僧再给你扎上一针？ 宇文凌闻言，枯瘦的脸庞顿时抽搐了一下，他无奈道：“……就不用了？” 宇文离沉声道：“想要瞒天过海，让宇文离相信，不光光是宇文凌，还需要大家密切的配合……就当凌王是真的不行了，能做到吗？” 第428章 瞒天过海（二） 被这样殷切无比的目光注视着，顾惜儿只觉得内心里慢慢升腾起一些叫做感动的东西，驱散了她心底里常年深埋着的忐忑与惊恐。 “好。”她听到自己用极轻的声音回答道。 李晋之顿时笑了，脸上是一副欣慰的神情：“太好了，采薇，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那边，宇文凌看着手臂上的长长银针，满脸都是痛苦之色，青鸾在一旁低低道：“凌王殿下，很快这一切就结束了，你不用怕，很简单的……” 宇文凌咬着牙，浑身颤抖的点了下头：“……希望如你所说！” 李晋之在一旁看着，想笑又不敢笑，他看了看看李采薇，却见她满脸都是心疼。 “采薇，你不要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会好起来吗？李采薇点点头，勉强一笑：“晋之哥哥，我听你的……” 晋之点点头，伸手拍拍李采薇的肩膀，沉声道：“你就在这儿坐着，守着凌王，我去会会宇文离，很快就会回来。”说着，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晋之哥哥，我只希望你不要委屈你自己！” 营帐里，李采薇对着宇文离的身影大声的喊道。 帐外，李晋之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遥遥的朝着营帐的方向看了一眼，再一次抬脚离开。 李采薇想到带会儿宇文离就会来，紧张的如坐针毡，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青鸾看了她一眼，语气淡然道：“公主，你这样子，会让小僧以为，你是做了对不起宇文离的事情，才心虚成了这个样子……” “我没有心虚！也没有对不起他！”李采薇连忙开口，语气里有着愤慨：“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宇文离！” “那就好。”青鸾微微一笑。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到内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 宇文凌疲惫的看着她，声音低低：“大嫂，你不要怕，待会儿大哥来了，还有我……” 李采薇闻言，冲着他疲惫一笑，然后点头：“好，有你在，我不害怕。” …… 南越军营前。 风急雪急，几乎看不清楚路，李晋之带领着将士们走出营帐后，迎面看到了宇文离一行人。 总共十二人，参差不齐，宇文离站在最前面，身上穿了一身雪白的狐皮披风，几乎与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 要不是那目光太过冰冷，李晋之甚至都认不出他来。 只带着这么一点人，宇文离的确很有诚意。 “太子殿下。”李晋之走上前一步，微笑着开口：“这么冷的天儿，你不在营帐内围炉烤火，怎么出门了？我们这儿乱的很，没有东西招待贵客，还请殿下海涵。” “无妨，本王来这儿，也不是为了让你招待。”宇文离闻言语气淡淡：“本宫得到消息，说是二弟病重，只怕挺不过今夜，我这做哥哥的，无论如何都的要看他一眼，如此方不负兄弟一场。你说是吗？” “说的是。”李晋之点点头，笑看宇文离一眼，客套疏离道：“难得太子殿下有这份心，下着大雪，只带这么一点人就敢闯我南越军营，不过本王出来前，已经问过凌王了，他说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太子殿下您。” “他不想见我？” 宇文离闻言目光一寒，随即冷笑出出声：“本宫这二弟，到死都是这倔脾气！他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如何能走的安心？本宫就在这边关，却不来看他一眼，让父皇怎么看？天下人又如何看？” “太子殿下只提到了北狄王，提到了天下人，却独独没有提到凌王。”李晋之闻言语气幽幽：：“看样子在殿下心里面，凌王殿下根本就比不上这两样，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来看望他呢？殿下人已经来了，礼数也做足了，这样就够了，日后传扬开来，谁也不敢说你一个不字，这就请回！” 淡淡的说完这几句话，李晋之摆摆手，便打算送客。 宇文离筹谋许久，为的就是今天，如何肯轻易离开？ 当下目光一寒，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越王百般阻挠，不让本宫去看望二弟，该不会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这才导致他病情加重？你是怕本宫看出破绽来？” “太子殿下不会忘记你曾经做过的事情？”之闻言顿时冷笑出声：“凌王殿下身受重伤，不就是你亲自拿弓箭射的吗？他的伤势有多重，你是最清楚的人！现在却来质问本王！” “本宫为何拿箭射他？”宇文离同样冷哼出声：“若不是宇文凌吃里扒外，帮助你这个南越国人，拐带本宫的太子妃，本宫用得着拿箭射他吗？这一切难道不是他活该？” 想到当时的情景，宇文离心里一阵阵的怒火往上翻涌，真恨不得冲到南越的军营里，将宇文凌揪出来，鞭挞一百下！ “王爷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更不用看望凌王了，您请回。”李晋之语气淡淡，说完便转身回去。 “等等！” 语文呢李沉声开口：“本王只带了区区几个随从，对你南越大军并无任何威胁，相反的，本宫反倒是有可能被你们扣下，你为何不让本宫进去？” “我说过了，殿下心中对凌王并无任何悔意，你没必要去看望他。”李晋之淡淡丢下一句话，步子走的更快了。 宇文离面沉如水，冷冰冰的开口道：“越王，你就真有自信，你们南越十万大军对上我二十万大军，一定能赢？” 李晋之闻言猛的回过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声音平静道：“太子殿下大可以一试。” “慢着！我只是想见二弟一面而已。”宇文离沉声道：“这件事对你并无损失，你为什么就是不答应呢？” 李晋之看着他，慢慢道：“因为有个人，不想见你。” 不想见你…… 那个人确定是李采薇无疑了！宇文离瞳孔猛的一缩，随即若无其事道：“是吗？看不出来越王还是一个被属下所左右的人，本宫还真是高看了你！” “高看也好，低看也罢。”李晋之闻言语气淡淡：“放不放殿下进去，权力在我，殿下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何非要勉强呢？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 “不好！”宇文离断然拒绝，说出来的话也是讽刺连连：“不知道越王殿下捧着别人的东西，不觉得心里愧疚的慌吗？” “本王不曾拿过别人什么东西，说到底，不过是完璧归赵罢了。”李晋之语气淡淡，就像是在诉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当初两国联姻，事发突然，否则，李晋之绝对不会让李采薇被送出国门，造成两个人许多年的分别，还有满满的遗憾。 “是吗？”宇文离讽刺连连。 短短时间里，两个人唇枪舌战，暗含玄机，已经过了无数次招。 林将军站在宇文离身后，越听越是糊涂，他没搞错？刚刚不是在说要见凌王的事情吗？怎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懂了？ 刚要开口，一旁穆离的目光淡淡扫来，林将军顿时闭嘴。 雪越下越大，渐成鹅毛之势，宇文离抬眸看看天色，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沉声开口道：“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今日本宫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凌王。” “之后呢？”李晋之淡淡问：“之后太子殿下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宇文离闻言有些愕然：“二弟伤势那么重，不能移动！只能劳烦你们再照看一段时间，等他伤势好转……”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侍卫急匆匆的从军营内奔了出来，对着李晋之大声喊道：“王爷！您快回去！青鸾大师说王爷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什么？真的如此？”李晋之闻言吃了一惊。 当下再顾不得宇文离，抬脚就要进军营。 “等一等！”宇文离连忙道：“本宫也要去！” 李晋之回头看了他一眼，紧紧皱着眉头：“太子殿下，按理说你都来了，是该进去，但是凌王说了，他不想见你……” 宇文离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二弟就是再恨本宫，我也是他哥哥！”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半响没有找到反驳的话语，当下点点头道：“好，你要进去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宇文离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神情来。 李晋之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王爷只能自己进去，不能带任何人。” 此言一出，宇文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像是有人拿着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去。 “不行！”穆离第一个上前，大声喊道：“我们王爷不能孤身一人进去！谁能保证他的安全？” “你们以为所有人都进去，就能保证他的安全？”李晋之闻言冷笑连连。 宇文离则是看了他一眼：“你既说了，带与不带并无分别，为何却要阻拦他们？” “很简单，本王不想多生事端。”李晋之语气淡淡：“总之太子殿下答应的话可以进去，不答应就算了。” 第429章 瞒天过海（三） 宇文离面色阴沉，沉默半响道：“越王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王带这么几个人，能有什么用？这样，咱们各退一步，你让我们进去，本王将这些人全都留在外头，身边只带两个随从，可以吗？” 李晋之闻言上下扫了他一眼，不明白宇文离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林将军性子急，忍不住道：“我们太子殿下都委曲求全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看样子你们真的是很想开仗啊！我们奉陪！” “稍安勿躁，别吵闹。”宇文离回头瞪了他一眼。 林将军立刻闭嘴。 宇文离再一次看向李晋之：“你意下如何？给个痛快话！这外头的天气也实在太冷……” “好。”李晋之终于开了口，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宇文离一点也不想听到的：“你可以带两个随从一起进去，但是，该由谁去，这个由我指定。” “你！你简直是欺人太甚！”林将军顿时破口大骂，若不是宇文离阻拦，他都想撸起袖子上前与李晋之干一架。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穆离伸手将他一拉，低低道：“别说了！“ 宇文离瞳孔缩了一缩，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好一会儿才松开。 “好。”他点点头，道：“由你来决定人选。” “太子殿下真是痛快！”李晋之闻言微微一笑，随即伸手朝着林将军一指：“就他！” “我？”林将军目瞪口呆，前一刻还打算骂人，后一刻就惊呆了。 宇文离心里一紧，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越王还真是有眼光，本宫这个下属，只怕去了南越会将你们的营帐给掀翻，另一个呢？你快些，本宫等着去见二弟……” “凌王殿下病了那么久，也没见殿下上心，怎么今日就担心成了这样？”李晋之脸上露出一丝讽刺来，他摇了摇头，目光在宇文离身后那一群的守卫里看了一眼，随意的指着一个身材有些瘦弱的侍卫道：“就他！” 宇文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一颗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但脸上却故意露出一丝恼怒之色来：“放着这么多身手矫健的人不选，却选了病秧子出来，越王，你该不会是在军营里设了埋伏，想要射杀本宫？” “这只是你宇文离自己的做法，不要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李晋之语气淡淡：“本王绝不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你大可以放心。” 一句话，撇清自己的同时，顺便羞辱一下宇文离。 果然，宇文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为了心中的目的，他将这愤怒忍了下来，昂首挺胸的往南越的军营内走去，林将军与月娘假扮的侍卫连忙跟上。 “殿下，一路小心！”穆离站在原地大声的冲着宇文离喊道，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宇文离没有回头，冒着风雪，迎着寒风，昂首挺胸的往前走，脸上的神情视死如归，倒有一股浓浓的悲壮感。 李晋之在一旁不由有些好笑：“殿下用不着这么紧张，你是来看望凌王的，本王不会将你怎么样。” “你也不敢将我怎样！”宇文离打断了他，沉声道：“我北狄二十万大军就在边境整装待发，若是两个时辰后，本宫还没有回去，他们会立刻发起进宫，踏平你这南越军营！” 李晋之闻言面色如常：“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你反应竟这么大，可见，你一直都是用小人之心来揣测本王。” “是吗？”宇文离闻言，声音冰冷：“对于一个抢走了本宫心爱女人的人，本宫要如何面对她才是正常的？兴高采烈？喜笑颜开？” 终于还是提到李采薇了。 看宇文离的语气，他压根就没从那件事情里释然，心中仍然有着浓浓的怒气。 “殿下知道你为何会失去采薇吗？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件衣裳，不是一个首饰，你想要就要，不想要了随手扔开，她会痛，会伤心，受不了的话自然就会离开，殿下为何从来不愿意反省自身呢？” “本宫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宇文离有些恼怒。 李晋之挑了挑眉头，什么都没说。 风雪更加急了，密密麻麻如棉絮一样的雪片几乎将人的视线全都遮挡住了，天空也阴沉沉的，像是一口倒扣的大锅，随时随地都会将亮光吞噬，将整个天地变的漆黑一片。 好在，风急雪急之时，李晋之他们终于到了。 “参见王爷！” 营帐外，数千名手握长剑的侍卫齐刷刷的冒雪而立，肃穆而又庄重。每个人的头上，身上都落满了白皑皑的雪，场面分外壮观。 李晋之看了众人一眼，点点头，领着李晋之三人抬脚进了营帐。 帐内，李采薇早已经得到消息，面色平静的起了身，待看到那迎面走进来的几个人时，她朝李晋之迎了上去，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关切：“晋之哥哥，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宇文离浑身一颤，忍不住的抬眸去看李采薇。 事实上，自从进殿开始，他的视线就紧紧的盯在李采薇身上，但因为帐内光线较暗，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她的样貌。 一个月不见，李采薇相比在北狄时，丰腴了不少，脸颊上也有了肉，只是两只眼睛红肿如核桃，显然刚刚哭过。 她为谁哭？宇文凌吗？ 宇文离在心里面重重的冷哼一声。 下一刻，他就看到李晋之握住了李采薇的手，拉着她往旁边走去：“北狄太子前来看望凌王，咱们上那边去，别打搅他们。” 李采薇点点头，跟随着李晋之的步伐，去了营帐另一边的桌子旁坐下。 宇文离尴尬的站在原地，从他进来到现在，李采薇没有看他一眼！两个人连一句话都没说上。 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铁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感涌上心头，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李采薇从李晋之的身边抢回来！ 但是，想到今日的计划，他硬生生将这股怒气忍住了。 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机会！ 宇文离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他定定神，走过去看望今日的主角——宇文凌。 “……大哥，你，你来了。”宇文凌从宇文离进门开始，便一直关注着他，见到他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李采薇的身上，神情从欢喜变得愤怒，阴狠，他不由在心里面深深叹息一口气，这辈子，不能从李采薇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人，除了他，还有宇文离。 他还有玲珑，可大哥还有谁呢？ “二弟，你现在情形如何？”尽管心里不痛快，但面对宇文凌时，宇文离还是难得的客套了一下。 “……很不好，咳咳。”宇文离轻轻的咳嗽一声，有些体力不支的闭上双眼，那副虚弱的，油尽灯枯的模样清晰无比的暴露在宇文离的面前。 “二弟，怎么会这样？” 宇文离有些吃惊，原本来之前，他是不相信宇文离病重的，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由不得他不相信。 宇文凌，真的要死了。 可这也怪不得他！ 是他吃里扒外，帮着越王对付自己，有这样的结果，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就算是北狄王，得到消息后，也不过长长叹息一声，根本没有怪罪宇文离。 “二弟，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宇文离面色复杂的道。 “臣弟求仁得仁，不曾后悔。”宇文凌闻言努力睁开眼睛，虚弱的看了宇文离一眼，断断续续道：“大哥，你能在臣弟临终前赶过来看望臣弟一眼，臣弟心里很开心……” “我，我希望死后……就葬在边关城外，安安静静，无人打搅，大哥，你能不能答应？” 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二弟这说的什么话！你虽然病重，但有青鸾大师与越王在，一定能治好你的，此时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臣弟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我……坚持不下去了。”宇文凌微微弯起嘴角，脸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来。 宇文离看着他，忽然开口道：“二弟，你可还记得玲珑？” “……玲珑，是臣弟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臣弟怎么可能……忘记……”宇文凌虚弱的道，许是提到了他最在乎的人，原本浑浊的眼睛微微发亮。 宇文离看着他，忽然笑了：“臣弟还不知道？玲珑有了身孕了，早在两个月之前就有的，是你的孩子。” 宇文凌放在床边上的手猛然握紧！ 呼吸也微微停顿了一秒。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依旧是那副虚弱的随时可以咽气的模样，闻言他努力的朝宇文离望去，脸上的神情微微激动：“……大哥！这，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宇文离紧紧的盯着他，不放过宇文凌脸上的任何表情。这个消息，他之前就知道了，一直隐瞒不说，就是为了欣赏宇文凌此刻的表情。 临死前，得知自己有个孩子，但却不能与之见面，这是怎样的一种遗憾？ 此时此刻，宇文离很想问一问宇文凌。 第430章 瞒天过海（四） “那样……很好……：” 营帐内响起一道低低的，沙哑的叹息声，充满了浓浓的遗憾，宇文凌断断续续的道：“大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宇文离看着他，慢慢道：“你想求我，保护玲珑母子？” 宇文凌虚弱的点点头，一双疲惫的，充满了希冀的眼睛紧紧盯着宇文凌，等着他的回答。 “二弟，你想一想你最近做过的这些事情……”宇文离重重的叹息一声，然后道：“本宫心里说不芥蒂，那是假的，这种情况下，你居然敢把他们母子托付给本宫？” 他就差没有问宇文凌是不是傻了。 这种居高临下的，看着别人懊悔自责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宇文离强自忍着，脸上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大哥，臣弟知道你恨我……” 宇文凌喘息一声，低低道：“可是，我都要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被他充满祈求的目光盯着，宇文离发现自己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 这么大的动静，李采薇与李晋之依旧稳稳的坐在帐篷一边，并不插话。 实际上，李采薇早就忍不住了，她很想问问宇文离，玲珑现在怎么样了，但是李晋之一直握着她手，对她轻轻摇头，她便将话咽了下去。 那边，宇文离的独角戏就有些唱不下去，他目光幽幽的朝着李采薇的方向看了一眼，暗中咬了咬牙，最后叹息道：“二弟，不是本宫不答应你，实在是……” “大哥，有什么要求，你就说……” 宇文凌虚弱道：“哪怕，就是让臣弟豁出这条命去……” “你都这样了，本宫还提什么条件……”宇文离闻言苦笑连连：“只是你这病实在太严重，本宫还没来得及将消息送回京城，玲珑就想赶来看你一面，也来不及……” “……大哥，你是如何得知玲珑怀孕的？” 宇文凌忽然问道。 “她自己亲口说的。”宇文离语气淡淡，并非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但是他就是不解释。 “……哦。”宇文凌叹息一声，又没了声音。 “大哥，臣弟先前说的事情……”过了良久，他才道：“希望你能够答应。” 宇文离闻言一愣：“你如今已经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却还是不肯回北狄？葬在这光秃秃的荒野里，有什么好的？两国连年交战，只怕你永远都不得安宁。” “臣弟就是希望大哥与越王殿下在打仗时，能因为我而停止……”宇文凌苦笑道：“这个愿望听起来挺傻的，可是这是我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宇文离定定的看着他，最后沉声开口：“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好好的躺在这儿休息！本宫不相信你会死……” “大哥不肯答应是吗？咳咳……”宇文凌闻言苦笑连连，整个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有风吹起厚重的门帘，带来一丝阴冷的气息。宇文离看着宇文凌，见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瘦骨嶙峋，呼吸也十分的微弱，看起来随时都会断气，当下便叹息道：“既是如此，本宫便答应你了……”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宇文离闻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欣喜。 宇文离道：“你先别忙着感谢，本宫答应你的是照顾玲珑，你生是北狄的皇子，死后也要葬入北狄皇陵，这是先祖的规定，不是你想葬入哪里，就可以葬入哪里的……” “可是，千山万水，只怕还没到京城，臣弟的尸身就会腐烂，到时候……”宇文凌低低道：“要是引发了瘟疫，只怕遭殃的会是百姓啊！” “这个无妨，现在天气寒凉，又下了这么大的雪，你的尸首就是停上一整个月，只怕也不会有事。”宇文离淡淡道。 在这都是活人的地方，谈论死后下葬的事情，关键是当事人还一脸的平静，这情景怎么瞧怎么诡异。 李采薇终于忍不住站起了身，可她还没有开口，躺在病床上的宇文凌忽然喉咙里发出咯咯两声异响，双眼猛的睁圆，双唇颤抖着，一副难受不已的样子。 宇文离吓了一大跳，连忙开口：“二弟！你这是怎么了？太医！快请太医！” 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这里并非北狄，连忙转头看向李晋之：“凌王殿下，我二弟情况有些不妙，快让人请青鸾大师啊！” 李晋之闻讯拉着李采薇奔了过来，并对外喊了一声穆离。 青鸾大师来的很快，但是病床上宇文凌却刚好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眼睛留恋的望着最后出现在床榻边上的李采薇，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全都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李采薇猛的伸手捂着嘴巴，无声的啜泣起来。 李晋之将她揽入怀中，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悲痛，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青鸾赶来，也没什么用。 宇文离的心也狂跳起来。 望着病床上没了气息的宇文凌，他很想伸出手去看看宇文凌是不是真的没气儿了，但是这种情况下，伸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宇文离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但有一个人更直接，青鸾直接上手，不仅将手放在宇文凌的鼻子底下探了，还掀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 “凌王殿下已经去了，诸位请节哀。” 宇文离说不清楚心里面是什么滋味，他一直都很忌惮宇文凌，不光光因为李采薇的缘故，他们兄弟两个，天生就是对方的死对头，唯一的结局就是你死我活，否则便要生生世世，争斗不休。 可今日，宇文凌真的死在了眼前，宇文离却发现自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面还有那么一点悲伤在涌动。 “凌王殿下……” 李采薇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要不是李晋之一直抱着她的话，她早就倒了下去。 慌乱之际，宇文离开口道：“越王殿下，你带她先下去！二弟这边由本宫照顾好了，本宫会让人给他穿上殓衣，带回北狄……” 语气里分外沉痛，无论如何，宇文凌都是他唯一的弟弟，这件事永远不可能改变。 “太子殿下不必着急，慢慢来，如今天色晚了，外头还下着大雪，实在不适合挪动，今夜里先在这里设起灵堂，明日一早再挪回北狄，可行？” 李晋之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而是一种商量的口吻。 宇文离思忖一下，就点点头：“好，就按照王爷说的做，今日真是麻烦你了。” “不碍的，凌王毕竟是本王的朋友。”李晋之面色复杂的朝着病床上的宇文凌望去，此时侍卫们已经忙着开始给他更衣了，只看了一眼，他就面带悲痛的收回了目光。 “采薇，本王送你回去休息。”李晋之语气温柔的对李采薇道。 李采薇没有拒绝，此刻的她，悲伤欲绝，正是需要人安慰陪伴的时候，李晋之拥着她，将她裹在自己厚厚的披风下面，走出了营帐。 宇文离面对着宇文凌而立，但一直聆听两个人的谈话，那亲密无间的姿态，让他的心底里立刻弥漫起一股阴霾来。 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他就真的要失去李采薇了。 宇文离脸色难看，落在旁人眼睛里，还当他是真的为宇文凌的死感到悲痛。林将军在一旁频频将目光望向宇文离，等着他示下。 可惜的是，宇文离从头到尾没看他一眼。 月娘安安静静的站在宇文离的身侧，既不催促他，也不打搅他，只是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生怕自己错过了宇文离的眼神。 宇文离此刻，却不想那么快动手。 反正今夜还早，有的是时间，急什么？ 亲自盯着侍卫给宇文凌换上了入殓的衣物，灵堂也一点一点布置起来，宇文离跪坐在灵堂前的蒲团上，一边烧着匆匆赶制的纸钱，一边低头在心里迅速的计划起来。 今夜，是将李采薇与月娘掉包的好时机！ 只是，李晋之却守在李采薇的身边……该用什么法子将他调离呢？ 宇文离皱着眉头思索着。 还没等他想明白，营帐外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李晋之去而复返。 宇文离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今夜里不会来了。” “怎会。”李晋之闻言叹息一声：“自从相识以来，凌王殿下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帮助本王，帮助采薇，他是本宫的恩人，亦是朋友，如今他走了，本王无论如何都要来替他守灵。” “你倒是重情重义。” 宇文离闻言嘲讽一笑。 李晋之假装没听懂，默默的跪在一旁，一边看着火盆里熊熊的火焰，一边道：“太子殿下过来的匆忙，可有用晚膳？这会子饿不饿？本王让他们准备一些吃的，粗茶淡饭，还希望殿下莫要嫌弃……” “不用了，本宫没什么胃口。”宇文离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越王若是饿了，可以自行用膳。” 李晋之闻言叹息一声，道：“好。” 第431章 瞒天过海（五） 帐内顿时沉默下来。 过不多时，有侍卫送了饭菜来，就摆在隔壁的帐篷内，李晋之匆匆扒拉两口，便返回了。 宇文离已经借着混乱，让跟在自己身边的月娘偷偷溜了出去。李晋之进来时，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灵堂内幽幽的，灯光昏暗，伴随着帐外的呜呜风声，以及簌簌雪声，透出一股浓墨重彩的悲凉来。 快要到半夜时，宇文离支撑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在雪地里吹了太多冷风，亦或者是见了李采薇之后心绪不佳，宇文离感觉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头也昏沉沉的，他几乎看不清楚跪坐在自己身边的李晋之的脸…… “太子殿下，您没事儿？” 李晋之注意到宇文离的异常，是因为他有事儿想询问他，一侧头就看到宇文离双眼紧闭，浑身抖动的样子，经验丰富的他，立刻知道宇文离这是着凉了。 “本宫没事。”那一声呼唤，让宇文离从迷糊之中清醒过来，他摇摇头道：“我还能坚持……” 但是话还没说完，他便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着前方地上摔去…… “快！快来人！把太子殿下扶起来！”李晋之当即对着外头大声呼喊起来。 林将军第一个冲了进来，一看见宇文离昏迷不醒的样子，他顿时勃然大怒，扭头对着李晋之怒目相视：“你到底对我们太子殿下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你看清楚了，他不过是得了风寒。”李晋之声音沉沉：“想一想外头的天气！这样的情况很常见，不是吗？” 林将军想到今日出门时，宇文离的异样，顿时说不出话来。 军医很快就被请了来，一把脉便道：“此人得了风寒，看起来很严重，你们赶紧把他安顿好，千万不能再受凉了……” 李晋之点点头，一边让太医开药，一边让人扶起宇文离，准备将他送到隔壁帐篷里去。 “咦，你们太子殿下不是两个侍卫吗？另一个呢？”李晋之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林将军开口解释道：“小萨出去撒尿去了，很快就回。我在也是一样的。” 人有三急，这个借口用的很好。 李晋之目光幽幽的看了林将军一眼，压下心底的怀疑，淡淡问：“军营这么大，他去哪里解手了？可千万不能迷路了……” “将军放心，不会出事的。”林将军开口解释道。 李晋之没有再劝说，亲眼看着侍卫们将昏迷不醒的宇文离抬出灵堂，送到隔壁帐篷内，回来后，他沉声对着帐内众人低声道：“好了，现在最大的威胁没有了，咱们赶紧忙碌！” “是！王爷！” 众人连忙点头。 李晋之亲自走上前去，在灵堂的后面，打开了盖在宇文凌身上的白色被单，露出一张苍白枯瘦的脸庞。、 李晋之看着，心里不免雨鞋悲恸，有有些庆幸，幸亏李采薇不在，不然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模样。 “王爷，让我来。” 青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帐篷内，对着李晋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走上前来。 李晋之侧头看他一眼，低低道：“有劳了。” “王爷不用客气，这原本就是我答应凌王的事情，当然要办到。”青鸾闻言微微一笑，随后将一根银针刺入了薛子玉的后脖颈上。 紧跟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当宇文凌的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时，原本已经咽气了的他，眼睛忽然缓缓的睁开一条缝隙，手指也动了动。 “醒了！”李晋之喜出望外。 青鸾不做声，而是默默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宇文凌的双眼便慢慢睁开，整个人虽说还是那样苍老，疲惫，但眼神已经与之前有所不同，他张开嘴，声音沙哑的道：“越王，大师……” 青鸾上前，伸手拔掉宇文凌那一身的银针。 “殿下，今日你便要离开南越，回去北狄了。”李晋之轻声道：“原谅我，不能在这时候让采薇过来见你最后一面，宇文离还在外头虎视眈眈，我怕他怀疑。” “你……是对的。”半响之后，宇文凌嘴角慢慢的勾起，他似是在笑，但是眼睛里却有晶亮的东西流了出来：“替我向大嫂告别，希望她莫要生我的气……” “她不会生你气的，只会默默的在心里记挂你，期盼你一生幸福安康。”李晋之轻声道。 宇文凌点点头。 李晋之看了青鸾一眼，然后扭头从外头叫进来好几个侍卫来，帮着将宇文凌身上那一身入殓的锦冠华袍全都脱了下来，重新给他换上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 之后，他们又重新从外头抬进来一局早已经提前准备好的尸首，穿上那一身的殓衣，放在了之前的位置上。 那尸首面容枯瘦，眼窝深陷，与宇文凌之前病弱的样子八九不离十，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分辨不出区别来。 一个时辰后，才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青鸾拿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来，替宇文凌戴在脸上，配着那一身普普通通的棉衣，几乎不会有人相信，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游手好闲的北狄凌王。 “现在，你可以想办法，混到宇文离的身边，让他带你回去北狄军营。”李晋之低低道。 宇文凌点点头，身体虚弱的缘故，他现在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走路了：“……我恐怕得先恢复一下，才能跟别人一样……“ “你当然需要好好休息了，总共有三天的时间给你挥霍。”青鸾闻言微微一笑，道：“凌王殿下，你的运气总是特别的好，北狄太子殿下感染了风寒，只怕没有三天，是好不了的……” “大哥他……病了？”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 “也不算严重，只是风寒而已。”青鸾缓缓道：“只不过他郁结于心，心事重重，只怕病情比起别人来，要严重的多。” 宇文凌默然。 “行了，你现在就是个死人，改关心这些做什么。”青鸾走上前来。 第432章 瞒天过海（六） 宇文凌低低的喘息了一声，然后紧紧的闭上眼睛。 李晋之朝着旁边递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侍卫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抬起宇文凌，将他安置到了灵堂后头一处靠的很近的帐篷内休息。 将一切布置好，李晋之这才安心的重新在灵堂前坐了下来。 但心里却并没有真正的放下心来，抬手叫了一个侍卫去李采薇的帐篷查看一番：“看看公主睡了没有？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是，王爷。”侍卫麻溜儿的退下了。 李晋之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宇文凌成功转移走后，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看宇文离会不会起疑心。 “这个人所有的心思都在采薇身上，他会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吗？”李晋之喃喃自语道。 隔壁营帐内。 宇文离一进去，便猛的睁开了眼，看向守在身边的林将军，沉声问道：“月娘去了没有？” “王爷放心，月娘已经去了太子妃所在的营帐。”林将军压低了声音回答道：“一切都在殿下您的掌控之中，您就放心好了。” 放心，他怎么能放心？一日没有安全的将李采薇带回北狄，他就永远都得不到安宁，即便是夜里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 “行了，你在外头守着，让本宫休息片刻。”宇文离疲惫的闭上双眼。 林将军点点头，转身去了外间。 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 李采薇的营帐内，温暖如春，各个角落里，至少摆着三四个炭盆，然而她在床上却睡的极不安宁。 睡梦里，李采薇见到了宇文凌，他不是那副枯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形象，而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嚣张跋扈，一身鲜红锦袍，鲜衣怒马的样子，俊美的令所有女子都黯然失色。 “凌王！”李采薇急急的呼唤，她拼命的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宇文凌，但他却距离她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李采薇猛的睁开双眼，看着熟悉的，灰扑扑的帐篷顶，她艰难无比的翻身坐起，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准备下地。 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营帐的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了。 李采薇抬起了头，她以为来人是李晋之，她现在最想见到的人也是他。 但是，门口出现的，却是一个个子不高，瘦瘦弱弱的侍卫，一身宽宽大大的袍子，极不相称。 李采薇看着对方，不由的愣了一下：“你是谁？” “公主不是想去见凌王殿下吗？小的是来请您过去的。” 请她过去？宇文凌？ 李采薇不疑有她，闻言点点头，虚弱的道：“好，我这就去看他，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她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悲痛。 侍卫抬脚走上前几步，伸手扶住了她。 就在这一瞬间，李采薇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香味，冷幽冷幽的，十分好闻。 这股味道，李采薇从来也没有闻到过。 但她没有放在心上，军营里都是粗糙老爷们，哪里会有幽香？一定是她的鼻子闻错了…… 任由那侍卫揽着自己，李采薇在走出帐篷，瞬间的寒风让她从迷糊中情形过来，伸手推开侍卫，她打算回去拿2一件披风。 然而，那侍卫却抓着她的手死也不放：“公主，来不及了，再不走的话，就无法见到凌王殿下最后一面了。 事实上，宇文凌早已经‘死去’，这侍卫根本就是在哄骗李采薇。 要是清醒时刻，李采薇一瞬间就能发现这侍卫的不对劲，但她此刻脑子晕晕乎乎，即便是清醒着，也只是能看得清楚路，能认出人，去思考问题，却是万万不能。 “啊？见不到最后一面了？那我们快些走！”李采薇说道。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往前走时，身后有一个侍卫悄无声息的闪身进了帐篷。 “好，小的扶您。”侍卫应了一声，扶着李采薇冒着风雪往前走去，路上有碰到的侍卫，李采薇还冲人家点头示意。 众人都惊奇不已，公主这是往哪里去？这大雪的天气，她去军营外做什么？ 没错，那侍卫领着李采薇一路往军营外头走去，可她傻乎乎的，一心想着要去见宇文凌，根本就没发觉。 好在，李采薇虽然迷糊着，但是该有的警惕还是有的，她对宇文凌的营帐又太熟悉了，即便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在哪里，走了没一会儿就察觉了不对劲：“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这不是去凌王营帐的路！” “公主，就是这边，您记错了！”闻言那侍卫顿时慌张起来，粗声粗气的催促着李采薇往前走。 李采薇听到他明显男子的声音，不由一皱眉头，一甩胳膊，挣脱了钳制，一边跌跌撞撞往回走，一边大声的呼喊起来：“晋之哥哥！你在哪里？” 准备喊第二声的时候，一只大手捂了上来，将李采薇的呼唤声全都阻住了，她再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来，同时感觉到身体腾空，那个侍卫一把抱起了她。 情况不对劲！ 李采薇惊恐的瞪大双眼，但她浑身无力，连挣扎都不能够。 那侍卫抱着她，在引起旁怀疑前，迅速的躲进了附近的营帐内。 李晋之跪坐在灵堂前，正在闭目养神，猛然听到一声呼喊，听声音，像是李采薇。 “采薇？”他迅速睁开眼睛，起身往外走去。 然而，等他走出营帐，外头却是空无一人，只有几个巡逻的侍卫路过。视线里都是白皑皑的雪。 难道是他太想念李采薇，产生幻觉了？ 李晋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来。 想转身回去，但心里又实在担着心，在原地站了片刻，他咬咬牙抬脚往外走去。 无论如何，不去亲自看一眼李采薇，他实在是不放心！ 尤其是，现在还有宇文离在这边…… 情况太危险，他不能不小心。 “王爷。” 守卫们看见李晋之，全都点头请安。 李晋之冲着他们摆摆手，脚步迅速的往李采薇的营帐走去。 第433章 瞒天过海（下） 原本也相隔不远，很快就到了。 营帐内外一切如常，李晋之进来时，看到床铺上背对着自己躺着一个人，那窈窕的背影确定是李采薇无疑，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低唤道：“采薇……” 听到声音，那床上的人微微一个颤抖，却并转过身来。 李晋之想着，李采薇一定是太难受了，不想让自己看见她的眼泪才这样的，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忍不住走到床边坐下，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采薇，你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一定饿了，本王让他们送些吃的来，好不好？” 语气温柔低沉，说不出的动听。 “王爷……”这下，床上的人不能维持平静了，终于慢慢转身，长长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半张雪白的脸孔，声音也低到了极点，要不是李晋之一直看着她，几乎没有听到这一声呼唤。 他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王爷？李采薇从来都没喊过他王爷，她一直喊的都是晋之哥哥。 就在此刻，一股淡淡的，极为清幽的香味窜入李晋之的鼻孔。 “采薇，你用香粉了？” 床上的人似乎有些紧张，闻言点了下头：“王爷，我……” 还是喊她王爷？ 李晋之心里的疑惑又升一层，他低下头去，借着光亮仔细的看着床上的女子。 李采薇眼睛红红，嘴唇干涸，神情充满了浓浓的悲伤，显然在帐篷内，她一个人哭过很久。 李晋之放下心来，微微的叹息一声，安慰她道：“采薇，不用太担心了，人总有这么一天的，更何况这又不是生离死别，总有一天……” “什么？”床上的人听了这话，呆了一呆。 李晋之看了她一眼，淡然道：“采薇，你怎么了？怎么糊涂成这样？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李采薇勉强一笑。 晋之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腕，心疼道：“这营帐内看来还是温度不够，瞧瞧你这手冷的，本王去叫人添个炭盆。”说完，恋恋不舍的看她一眼，然后起身。 李采薇连忙道：“……不用！我这样很好。” 李晋之听她连声音都变调了，粗哑低沉，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么清脆，当下眉头皱的死紧：“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逞什么能？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说着，伸手拍拍李采薇的后背，以示安慰，转身走到营帐门口，叫过来一个侍卫，吩咐他去请青鸾。 “是，王爷！”侍卫应了一声，转身消失在纷飞的大雪之中。 李晋之站在营帐内，朝着宇文凌的营帐看了一眼，面色深沉。 帐篷内，假扮李采薇的月娘心跳如擂鼓，胆战心惊的躺在那里，心知只要那个青鸾大师一来，自己肯定就会穿帮，其实穿帮了也不要紧，她并不怕死，只是害怕不能完成太子殿下的嘱托。 不错，宇文离要月娘答应他的事情，就是假扮李采薇，并且掩护他们离开南越军营。 李晋之在帐篷外叫过来一个一直看守的侍卫，低声问道：“之前可有人来过？公主是一直躺在营帐内的吗？” “回殿下，除了守卫，没有别人来过，公主之前曾经想出去看望凌王殿下，但是因为身体太差的缘故，又回来了……” 李晋之听了这话，心中不由有些意外：“你是说，有侍卫来，向公主禀报过凌王殿下的情况？” “是的，殿下！” “是哪个侍卫？”李晋之听了这话，眼睛危险的眯了一眯。 侍卫感受到了一丝凛冽的气息，心中有些惶恐，目光往左右看了看，有些茫然道：“不知道，他来禀报完消息，便离开了……” 李晋之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猛的伸手一把抓住了侍卫，他厉声喝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许吞吞吐吐！” “王爷！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守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满脸惊惶。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心里突如其来的涌上一丝紧张，一把甩开侍卫，他转身回到营帐内。 李采薇又背对着他躺下了。 “采薇。”李晋之低低的呼了一声，心底的疑问越发的重，看着这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侍卫的请安声：“见过青鸾大师！” 李晋之的心一瞬间就安定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转身走到营帐外，去迎接青鸾。 “听侍卫说，公主病了？”青鸾一进来，便低低的开口问道。 李晋之将他带到一旁，避着帐内人，一五一十的将刚刚的情形讲述一边，满脸疑惑道：“青鸾，本王从来也没有这种感觉，明明床上躺着的人就是李采薇，可是我对她却没有一丝的亲近之意，看见她也没有平常那么开心……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喊我王爷，而不是晋之哥哥？” 青鸾看他一眼，忽然微微一笑：“王爷既然心中有疑虑，为何不亲自前去查看？” “不！我不能！”李晋之闻言猛烈摇头，神情里充满了痛苦：“面对着那张脸，我什么都做不出来，也问不出来……” 青鸾同情的看着他，待李晋之平静下来后，淡淡道：“王爷请我来，并不是给公主瞧病，而是探一探床上的人是不是公主？” 李晋之点点头，神情十分凝重：“自从宇文离来了以后，本王这心，始终都不能平静……” “王爷太患得患失了。”青鸾微微叹息一口气，转身往营帐内走去：“你也一起进来！” 李晋之站在原地，心中却有些犹豫，他真的，也要进去吗？ 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青鸾已经进了营帐，里面传来他淡淡的请安声。 李晋之犹豫片刻，一咬牙抬脚也走了进去。 营帐内，与刚刚的情形几乎没有多大改变，李采薇还是侧面朝内躺着，青鸾的请安声并没有惊动她，仿佛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睡着了一般。 李晋之扭头看了一眼青鸾。 青鸾笑了：“公主，王爷来看望您了。” 第434章 瞒天过海（七） “王爷？” 病床上那一抹纤细的身影许久也没动弹，只有一声低低的呢喃声，十分沙哑。 李晋之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来，缓缓在床沿上坐了下来：“采薇，你睡的够久了，起来说会儿话！让青鸾给给你把一下脉搏，你不能再这么病下去了。” 说着，微微一个用力，将李采薇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扳过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行刚刚滑落脸颊的泪珠儿，晶莹剔透。李晋之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采薇，你怎么了？还是在伤心凌王殿下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并未远离，永远都活在我们心中……” 说着，拿出帕子来，伸手轻轻的替她擦掉眼泪。 “王爷，我没事。” 床上的人瑟缩了一下，躲开了李晋之的手，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但扭头看到青鸾的目光时，却是微微一僵。 “公主，几日不见，你似乎越发的瘦了。”青鸾淡淡一笑，走到床前，伸出手去：“请把手伸给我，让小僧替你诊脉。” “不用了，我没事的！” 床上的人摇摇头，用一种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李晋之：“王爷，你叫他下去！我想休息了……” 李晋之还没开口回答，青鸾就闪电般伸出了手，一把握住了床上人的手，准确无误的搭上她的脉搏。 “你，你……干什么？”床上的人吓了一大跳，花容失色的想要甩开青鸾的手，但却徒劳无功。 情急之下，月娘忽然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你你怎么样？好些了没有？”李晋之连忙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月娘心惊肉跳，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一张苍白的脸渐渐变得通红。 就在这时，青鸾缓缓的开了口：“公主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并非什么大病，还请王爷放宽了心。” “真的？” 李晋之闻言心终一喜，但很快脸上就重新露出担忧之色来：“可是本王看她脸色十分不好……” “公主心有忧虑，这是无法避免的。” 青鸾缓缓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宽了心，什么都不要想。” “这样就可以了？”李晋之闻言，回过头来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微微的叹息一口气，脸上神情不见放松，反而更加严重了。 “王爷，小僧去开方子。”青鸾说着，转身朝着帐内唯一的案几走去，提笔一挥而就，一张药方子很快就开好了。 李晋之温柔的看着床上的人，低低道：“采薇，你好好休息，本王这还要去凌王那边守灵，就先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嗯。 李晋之目光渐渐的冷了下来，他最后一次看向床上的人，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青鸾跟在他的身后，倒是慢悠悠的。 两个人在帐篷外头汇合，李晋之满脸阴沉的问道：“青鸾，里面的那个到底是不是采薇？” “王爷，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青鸾不答反问，脸上的表情一直都是不急不躁。 李晋之却是无法平静：“本王是不太相信有那种可能，这军营里头，只有李采薇一个女人，南越那边情况也差不多，宇文离短短时间内，从哪里找到一个女人来代替采薇？而采薇自己呢？她又去了哪里？门口的守卫居然一个都没发现！” 这么多的问题，根本就叫他无法相信。 “王爷，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这世上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办不到。”青鸾缓缓道：“想一想宇文离来南越军营的目的！他是真的来见凌王最后一面的吗？两个生死仇敌，恨不得亲手杀了对方，能真心实意的感到悲伤才怪……” 李晋之闻言心中一凛。 他当然知道宇文离这一次来气势汹汹！不光光是为了宇文凌，还有可能为了李采薇，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答案，但是，所有的局面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宇文离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李采薇掉包的？ 里面那个代替李采薇躺在那里的女人，又是谁？ 李晋之心烦意躁，心乱如麻。 “听说，宇文离在南越军营里，收了一个下属进供给他的女人，并且十分宠爱，甚至有赶超太子妃当年的趋势。”青鸾缓缓道：“王爷觉得，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女人，能让宇文离宠爱成这般？” 李晋之眉头深锁，闻言轻轻的摇了下头：“不知道。” “人的喜好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对一个东西是这样，对一个人当然也是这样。”青鸾闻言微微一笑，道：“那个女人能博得宇文离的宠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与公主长的十分相似，至少，有五六分。” “原来是这样！” 李晋之闻言恍然大悟：“原来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月娘！该死的！宇文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她与采薇掉包了！本王该怎么办！” “王爷别慌！” 青鸾闻言连忙安慰他道：“宇文离虽然换走了公主，但他现在人还在军营里，公主也还在，不过是被人藏起来了，殿下只要封锁了全军营，然后挨个搜查，总能找到公主。” 事关李采薇，李晋之关心则乱，听了这话，反倒渐渐的冷静下来，俊美无匹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不错，本王没必要慌张，宇文离此刻一定很得意？倒要看看，等他得意洋洋的回到军营里，看到的却还是月娘，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青鸾闻言吃了一惊：“王爷，你是想……” “不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李晋之勾了勾唇，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愤怒：“是宇文离逼本王这么做！” 青鸾闻言深深的看他一眼，随即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低低问道：“里面那个女人，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那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不过既然帮着宇文离蒙骗本王，没有必要要对她手下留情。”李晋之神情淡漠：“先去找采薇，等找到她，再说。” 第435章 瞒天过海（八） 从头到尾，李晋之都表现的时分平静。 平静到出乎李彩微的预料。 “本王不能让自己倒下，否则所有的一切都将毁灭，不光光是南越军，还有采薇。”接触道李晋之的目光，李晋之沉声解释道：“本王的意思，你应该最懂。” 青鸾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风雪更加迅疾，猛烈。 营帐内，两个人相对无言，片刻后，李晋之一个人昂头挺胸的走了出去，背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里，充满了浓浓的悲壮。 青鸾站在营帐入口，静静的看了片刻，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出了营帐之后，李晋之带着人先去宇文凌的灵堂上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王爷，有什么吩咐？”守卫们看到李晋之，连忙上前请安。 “你们好好守着这里，千万不能出差错，知道吗？”李晋之交代道。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保护好灵堂，绝对不会让凌王殿下的遗体受损！” 李晋之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大踏步的往宇文离歇息的营帐走去，一路上碰到不少的侍卫，纷纷点头示意。 李晋之心里窝着一团火，脸上的表情十公阴沉，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一点也不在乎飘落到自己身上，脸上的雪花，很快便到了。 “殿下，越王来了！”林将军守在营帐外头，大大的块头，在看到李晋之的那一刻勃然色变，急急忙忙转身进了营帐向宇文离禀报这一消息。 “慌什么！”营帐内假装昏迷的宇文离蓦然睁开一双清亮的眼眸，抬起头来朝着大雪纷飞的营帐外看了一眼，随即慢条斯理的重新躺回去，并且闭上了双眼：“慌张什么？按照计划进行就行，不用害怕！” “可是……” 林将军依旧有些欲言又止。 他还想说什么，宇文离忽然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赶紧出去迎接！” “哦。哦。”林将军闻言连连点头，连忙转身掀开了营帐门帘。 帐篷内，宇文离已经闭上双眼重新躺好，依旧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越，越王殿下……”林将军刚走到营帐外就看见了李晋之，胖胖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与惊慌之色：“您怎么来了？” 李晋之将他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声音冷的如冰雪一般：“太子殿下醒过来没有？有没有请大夫来诊治？” “殿下醒了是醒了，不过又睡过去了。“林将军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还请越王殿下放心。” “请的哪位大夫看的？可靠谱？有没有开药方？太子殿下分明就是着了凉，并且严重，只怕一般的大夫根本就治不了……” “哦，请的是你们的军医刘大夫，说是不碍事。”林将军说着，额头上慢慢的沁出了冷汗。 “是吗？”李晋之看了他一眼，抬脚走进了营帐内。 林将军连忙跟上。 帐篷内温暖如春，这都是四周五个燃烧很旺的炭盆的作用。同样的，因为下雪的缘故，帐篷内显得有些黑暗，李晋之一直走到病床前，才看见宇文离的样子。 宇文离昏睡不醒，与之前在灵堂上的情况比起来，似乎更严重了些。 “这就是你说的不碍事？” 李晋之见了不由的勃然大怒：“你们的太子殿下在我南越军营里出了事，你让本王如何交代？万一你们的北狄王派兵杀来，你说本王冤枉不冤枉？” “这个……”林将军本来就心绪，被质问之下，顿时说不出话来，但这种情况下有不能不说，他硬着头皮道：“应该不会……？” “来人！去请青鸾大师！”李晋之沉声冲着外头吩咐道。 宇文离再也无法在继续装睡下去，青鸾医术那么高超，只要过来搭上他的脉搏，所有的一切把戏就都会被拆穿。 “……二弟……” 宇文离轻轻的呻吟一声，然后眼皮子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 李晋之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太子殿下，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本宫……没事。”宇文离低低的呻吟一声，然后道：“你不用太过担心，本王还要起来，去给二弟守灵……” 说着，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但却因为头晕眼花，重新重重摔了回去。 “殿下这样子，还是好好休息！至于守灵，只要你心意到了，本王想，凌王殿下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不会怪罪太子殿下你的……” 李晋之缓缓道。 宇文离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烧的通红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来：“无论如何，本宫都愧对凌王这个弟弟。” “对了，王爷你的守卫呢？本王记得是两个，怎么就只剩下了一个？林将军粗手促脚，只怕不石河村照顾殿下你？” 听到问这个，林将军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宇文离却是神情淡淡，低低喘息了一声道：“没什么，他是去军医帐子里替本王熬药去了，军医那边伸手不足，林将军你也知道的，笨手笨脚，本宫哪里让他去……” “不错！正是这样！”林将军闻言连连点头。 “是吗？”李晋之挑了挑眉头，眼睛里有浓浓的嘲讽之色一闪而过，当下双目深沉的看着宇文离，道：“得，太子殿下既然病着，就好好休息，凌王灵堂前没有人守着也说不过去，你歇着，本王走了。” 说着，冲宇文离点一下头，转身掀开厚厚的门帘，大踏步走了出去。 这就走了？林将军微微张着嘴，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来。 宇文离则看了李晋之一眼，便重新闭上了双眼：“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王爷！那怎么办！”林将军一听，顿时就急了。 “你急什么，他只是怀疑而已，并不能确定什么。”宇文离神情笃定：“只要咱们抓紧时间汇合，带着人离开，他李晋之能有奈我何？” 第436章 瞒天过海（九） 李晋之当然不能奈他何，但是出了营帐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是下令，命全军戒备，不允许任何人走出营帐，随后，派遣了大批的人手去搜寻李采薇的下落。 “太子没那么快将人转移走，公主一定被他藏起来了，你们抓紧时间给本王搜！要是找不出来，所有人都去领军棍！” 威严的声音传遍整个军营上下。 李晋之更是亲自带着人，冒着缤纷大雪，以宇文离住的营帐为中心，仔仔细细的搜索附近的所有营帐。 宇文离躺在营帐内，听着外头乱糟糟的动静，脸上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冰冷起来。 “殿下，恐怕不妙啊……”林将军忧心忡忡的道。 宇文离目光直直的朝着营帐外看了一眼，随即翻身面朝里躺下了：“李晋之现在并不想跟本宫撕破脸皮，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着，重重的叹息一口气。 只带了两个人，想要成事本就微乎其微，更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事情如今演变成这样，已经比他预想的好很多了。 只是，心里面到底不能甘心…… 李晋之是在寻找到第十四个营帐内，找到李采薇的，彼时他们一进营帐，迎面便有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直奔李晋之的门面而来，气势汹汹。 李晋之反应迅速，飞快的闪身躲开了。 站在后头的将领们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王爷挨打啊，纷纷拔出腰间佩剑冲了上去，与帐中黑衣蒙面人厮杀起来。 那人身手高绝，出招凌厉无比，但跟着李晋之沙场血战的将士们也不是吃素的，一时之间打的难舍难分，刀光阵阵。 李晋之没有再出手，而是趁着这个空隙往营帐内四处张望。 这处营帐内冷冰冰的，许是因为没有住人的缘故，一个取暖的炭盆都没有，显得萧条，朴素，帐中唯一的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穿着一身的士兵服侍，但是身材非常瘦小。 “采薇！”李晋之唤了一声，迅速抬脚走了过去。 正与侍卫们缠斗着的黑衣刺客急了，从怀里面掏出一把小巧玲珑的匕首，直直的朝着李晋之甩了过来。 李晋之一闪身，那匕首刺啦一声扎穿了营帐，没入白茫茫的雪地里。 “竟然敢偷袭王爷！杀了他！“侍卫们嗷嗷叫着，几乎打的黑衣人没有还手之力，一只胳膊也被砍伤了，鲜血淋漓。 李晋之沉声开口：“不要伤他性命，这个人留着还有用。” “是，王爷！” 将士们纷纷答应，改杀招为擒拿，就这，黑衣人也没能坚持下去，也没能逃跑，外头密密麻麻的都是士兵，他能逃到哪里去？ 在第七十五招的时候，他被擒拿住了。 李晋之亲眼看着黑衣人被五花大绑，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走到床前，伸出手去，在床上人的鼻子下一探。 有微弱的呼吸，只是昏迷而已。 他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静静的看了那人片刻，一伸手慢慢的抚摸上那张与李采薇有几分相似，但明显粗黑许多的脸，轻轻的摸索着，在下巴附近停了下来。 那里，明显有一道细细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李晋之低头看了一眼，随即一个用力，刷的一撕！ 一张人皮面具应声而起。 李晋之低头看看手里的面具，再看看露出本来面目的李采薇，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采薇！终于找到你了！真好……” 他一弯腰，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闻着李采薇身上熟悉的淡淡馨香，李晋之几乎喜极而泣。 “王爷，这个人怎么处置？” 有侍卫恭敬的开口道。 李晋之抱着李采薇朝着帐外走去，听到问话，抬眸看了一眼那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脸上冰冷无情：“把他带到北狄太子面前！看他怎么说！” “是！王爷！” 回到主帐内，李晋之刚将李采薇在床铺上放下，青鸾便来了。 利索的替理财微把了脉，青鸾笑着松了手：“此番能找出公主，并且不与南越太子撕破脸皮，王爷真是沉的住气！” 李晋之半点也没有自豪的意思，他坐在床沿边上，心有余悸的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李采薇，心有余悸的道：“若不是本王感到心里不安，跑去查看，说不定就发现不了宇文离的阴谋，等明天一过，他带着采薇大摇大摆的回去北狄，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幸好！事情没有变成那样。 “王爷对公主的心意感动了天地，这才叫北狄太子的阴谋没有得逞。”青鸾叹息一声，低低道：“换言之，南越太子与公主之间的缘分，早就没有了。这一次，他应该能死心了？” 死心？ 这对宇文离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那个受了伤的蒙面黑衣人被押解到他面前时，宇文离吃了一惊：“穆离！怎么是你？” “殿下，属下实在是不放心您，于是就偷偷潜了进来……”穆离低着头，没敢看宇文离的表情。 “荒唐啊！” 宇文离重重的咳嗽一声，虚弱的脸上满满都是愤怒：“你这么能背着本宫做出此等事情来！你叫本宫如何向越王殿下交代？他会怎么看我？” “殿下与三公主本就是一对，伉俪情深，要不是越王殿下从中插足，公主不可能逗留在南越不肯回去！属下是见不得殿下伤心，才自作主张的……” “荒唐！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为你所做的事情狡辩！”宇文离大怒，拍着桌子道：“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狠狠的重责二十军棍！你让我如何有脸面去见越王！” “太子殿下，这件事真的不是你指使的他？” 营帐外头传来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 宇文离迅速抬头，就看见李晋之穿着厚厚的斗篷，阴沉着脸，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风急，雪急，他高大俊逸的身影犹如松塔一般，叫人不能忽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无论是两国之战，还是李采薇，宇文离与李晋之都是不折不扣的死对头，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 但是为了李采薇，两个人都收起了那股愤恨，做出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来。 “越王殿下，你来了……”宇文离看到李晋之，忽然伏倒在枕头上，重重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那声音飘荡在风雪中，随风传出去老远，令闻者不无心生怜悯之心。 李晋之静静的看着宇文离表演，末了脸上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口中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不是都吃了药吗？这病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 “咳咳，越王殿下，你刚刚问什么？”宇文离好容易平静下来，红着脸看了他一眼。 李晋之挑眉：“本王刚刚问，穆离将军的所作所为，太子殿下你真的一点也不清楚吗？” “……穆离是本宫副将，深受本宫信任。”宇文离喘息一声，低低道：“若说他的所作所为，本宫一点都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本宫还是没能阻止他的行为，给越王殿下你带来了麻烦，对不住，王爷要怪，就怪本宫！” “殿下！这分明是属下的错！与您没关系啊！”穆离深受感动，忙不迭的解释道。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重重骂道：“闭嘴！本宫没你这样擅自做主的下属！你给我滚回北狄去！本宫再也不要看见你！” 穆离闻言，顿时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去。 “啧啧，殿下与穆离将军真是主仆情深，令人感动啊！”李晋之在一旁啧啧有声的赞叹着，但是双目之中却是冰冷一片：“但是，做错了事，该受的惩罚还是要有的，太子殿下，您说呢？” 宇文离放在袖子里的手不由的握紧成拳。 低低的咳嗽两声，他沉声问道：“那么，越王殿下，您想怎么惩罚？” “要本王说，穆离将军擅自做主，偷偷潜入我北狄军营，并且与我南越将士发生冲突，本就是死罪！”李晋之语气凉凉：“本王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免他一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究竟如何处置，就交给太子殿下你来做决定！” 宇文离听了这话，明白自己若是从轻处置，李晋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慢慢的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跪在地板上的穆离，见其胳膊上，大腿上有多处受伤，鲜血早已经干涸，即便待在这温暖如春的营帐内，穆离也依旧浑身直冒冷汗，牙齿不停的打颤。 可见，他伤的非常严重。 这可是跟随了他十多年的下属啊！ 宇文离深深的闭上双眼，内心里天人交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双眼，心中已有所取舍。 “穆离不听人劝，擅闯军营，责打军棍五十！” 军营里的军棍，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起的，一般人五十军棍下去，不死也残。 更何况穆离身上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殿下……”穆离闻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了宇文离一眼，眼睛里慢慢的有晶莹的泪珠儿滚了出来。 宇文离撇开头去不敢看他，实则心里面沉痛的要命。 若非今日只带了这么几个人来，他绝对不会让穆离受这样的苦楚！ 第437章 瞒天过海（十） “五十军棍多了点，就二十军棍好了。“李晋之缓缓开口，满脸严肃的看着宇文离道：”太子殿下，本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宽宏大量的，但是单闯军营，是死罪！穆离将军，你听到了吗？” 穆离抬起头来看了李晋之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多谢越王殿下宽宏大量，此等大恩大德，末将永记于心！” “很好！”李晋之点点头，当即冲外头挥了下手。 很快便有侍卫冲进来，将穆离带了下去，也没远离，就在帐篷外头架起了板凳，噼里啪啦的开始打板子，一声一声，厚重的板子打在皮肉上所发出的沉闷声响，像是一声声沉重的鞭子，挥舞在宇文离的头上，身上。 在他看来，李晋之已经追回了李采薇，并且擒拿出了穆离，大获全胜下，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但李晋之依旧这么做了，唯一的目的一定是羞辱。 他就是为了羞辱自己！ 偏生，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默默的忍受。 南越将士们对于这个偷摸闯入自己军营里，并且差一点抢走他们王爷最重要的人，半点好感也无，虽然只有二十军棍，但是拼劲全力的打下去，也比五十军棍的威力差不了多少。 饶是穆离身体底子厚实，也差点丢了半条性命。 好容易二十大板打完，雪地上已是通红一片，都是穆离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宇文离从营帐内看见，只觉得心口里被什么堵住了，沉闷沉闷的。 “殿下心疼了？那下一次可要好好的管好你的下属。”李晋之欣赏着宇文离的表情，心里面得知李采薇不见了的那股愤怒，总算是消除了。 “本王知道！”宇文离冷冷回答道。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忽然微微一笑，抬手冲着营帐外打了一个响指。 “早就听闻太子殿下最近新收了个宠妾月娘，一直也没有机会得见。”他缓缓开口道：“不料今日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在采薇的营帐内看见了她，你说怪异不怪异？” 这个，宇文离没法回答。 “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是怎么混进军营里的。”李晋之缓缓开口。 下一刻，几个侍卫押解着身穿鲜艳红装的月娘从外头大踏步走了进来。月娘原本满脸的惊惶之色，也搞不懂自己假扮李采薇假扮的好好的，怎么就有侍卫来将她从帐子里拉了出来，但是看到宇文离的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露馅了，暴露了，李晋之早就发现她是假的。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同时还伴随着一股浓浓的兴奋，月娘克制不住的看了宇文离一眼，连忙低下头去，她不敢看他冷冰冰的目光，那就像是一把把匕首，狠狠刺痛她的心。 “太子殿下，你还有何话要说？”李晋之缓缓道。 “你是如何发现她是假的？”宇文离声音沙哑的问。 李晋之闻言缓缓挑了下眉头，轻轻笑道：“太子殿下，或许你会被月娘这样的女子迷惑，但是本宫却不会，你也不要用你的眼光来看待本王，本王跟你不一样！” “可你一开始并未发现不对！”宇文离几乎是嘶吼着说的：“这说明她是成功的！” “很简单，因为她喊我王爷，而非晋之哥哥。” 李晋之缓缓道：“本王与采薇十多年的情分，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知道的。” 宇文离听了这话，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殿下……”月娘颤颤巍巍的开口，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懊悔，自责，都是她的错，没能骗过李晋之，让殿下如此伤心难过，都是她的错！ 宇文离原本一直低着头，此刻却忽然抬了起来，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之色：“本宫输了！心悦诚服！可是越王殿下你又有什么好得意的！难道这等偷梁换柱之事，你就没有做过？偷偷潜入北狄，也不是一次两次？” “不错，本王是潜入北狄三次。”李晋之闻言，语气淡淡：“每一次，太子殿下都想杀本王而后快，这一次，你落入本王手里，你说，本王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当然不会！ 宇文离面沉如水，死死的盯着李晋之，没有说话。 “到了这个时候，太子殿下还不肯承认吗？你这一次根本就不是为了凌王来的，而是为了采薇。”李晋之缓缓道：“明明想要回她，却不敢承认，明明恨不得杀了凌王，却在他死后假惺惺的表演悲伤，太子殿下，你究竟敢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就只差指着宇文离的鼻子骂懦夫了。 宇文离脸色猛然一变。 他怒瞪着宇文离，嘲讽道：“跟本宫相比，你又能高尚到哪里去！不一样是个懦夫吗？本宫是想要回采薇，并且也来了，为了她奋不顾身，你逼着我承认又有什么意思？难道你能将她还给我？” “不能！” 李晋之如同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宇文离：“太子殿下，你到了此刻，还不肯承认，你已经失去李采薇了吗？有时候承认失败，也是一种勇气……” “本宫永远都不会放手！”宇文离猛的打断道。 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眸子里射出浓浓的仇恨来，若是有能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李晋之！ 但可惜，现在他才是那块栈板上的肉。李晋之是那刀。 “真是执迷不悟。” 李晋之冷笑连连。 他刚想开口，外头就侍卫走了进来，附在李晋之耳边低低的说了几个字。 李晋之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猛的抬头看了一眼宇文离，那眼神，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厌恶。 “本王去看看。” 丢下一句话，李晋之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宇文离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这当头是谁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能叫走李晋之。 难道是采薇？ 这样想着，宇文离的双眼立刻亮了。 他猜测的不错，叫走李晋之的人的确是李采薇，她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一听到那边的事情，立刻派人将李晋之叫了回来。 “采薇，你醒了？”李晋之大踏步的从外头走进来，看见李采薇清醒着坐在床沿上，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晋之哥哥！” 李采薇一把拉住她手，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记得有个侍卫说要带我去看凌王，后来，我就昏迷了……”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李晋之安抚似的伸手拍拍李采薇的肩膀，简单的将今日之事讲了一遍。 “你是说，宇文离他……用那个月娘假扮我，企图将我偷龙转凤，送回北狄去？”李采薇闻言狠狠的吃了一惊。 李晋之点点头，满脸惭愧道：“采薇，都是我的错，没能及早发现宇文离的阴谋，让你吃了苦头……” “晋之哥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李采薇一头扑进李晋之的怀里面，伸手揽着她的腰，微微闭上双眼，道：“要不是你，我就又要落入那样难堪的境地了，谢谢你……” 李晋之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在轻轻颤抖，明明是在温暖如春的营帐内，李采薇却浑身冰凉，如同刚刚从冰天雪地里回来一般，他心疼的将她抱紧了些，在她耳畔语气坚定道：“采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落入那样的境地的，你放心……” “晋之哥哥！” 李采薇忽然从他怀里面抬起了头，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道：“你让宇文离走！让他们回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 李晋之一呆：“采薇，你真的这么想？现在就走，岂不是便宜了……” “晋之哥哥，你听我的，让他们走。”李采薇打断了他，缓缓道：“同时将那具假的凌王尸体交给他门，这样宇文离再也没有借口留在这里，只要一想到他离我这样近，我就……” 李晋之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好！好！本王这就让他们离开！再也不会来打搅你！” 李采薇点点头，脸上神情依旧有些害怕。 宇文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安抚了好一会子，才起身离开，临走时，几乎将贴身的侍卫都安排在营帐附近了，生怕李采薇再出一丝意外。 经历过之前的事，他有些草木皆兵。 “什么？你让本宫现在就走？”营帐内，宇文离看着冷着脸的李晋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带着你的人，还有凌王的尸首，一同离开。”李晋之面沉如水，看着李晋之沉声道：“本宫会亲自带人送你出去，就这样。” “……可本宫，还病着……”宇文离闻言虚弱的道：“你就不能……再给本宫一些时间？” “殿下这病到底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李晋之闻言微微一笑，道：“宇文凌已经死了，你没有必要待在这里！莫非，殿下还没有放弃心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想着出幺蛾子？”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离连忙摇头。 李晋之语气凉凉：“既是如此，殿下为何非要赖在这里不走？这里并非是你北狄军营，殿下身为一军首领，难道就不担心离开的时间太长，军营里发生哗变？” “越王殿下有这样的担忧，说明南越军营里哗变是常见之事，但北狄军营里绝对不会有！”宇文离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也许。”李晋之语气淡淡：“话我已经带到了，走不走是你的事，两个时辰之后，本王会亲自前来送殿下回去，希望你抓紧时间准备。” “等一下！” 宇文离忽然开口：“是采薇命你这么做的？” 李晋之闻言猛的回过了头，双目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沉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就没有必要惦记了？” “临走之前，我要见她一面。”宇文离说着，缓缓闭上双眼：“见过之后，我自会离开，不用你多说一个字。” “凭什么你要见就见？”李晋之听了这话就来气：“采薇她根本就不想见你！” “那是我的事。” 宇文离听了这话，俊美无匹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悲痛，但说出来的话依旧冰冷。 李晋之看着他半响，目光寒凉如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点头，道：“好，我可以去问问采薇，要不要见你，她说了算，你不得随意纠缠。” “好！能见她一面，我心愿已足。”宇文离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李晋之深深的看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大踏步的走出营帐，他要亲自去向李采薇解释这件事。 营帐内，李采薇正在营帐内翻来覆去，桌子上放着侍卫送进来的饭菜，一口都没被人动过，已经凉透了。 李晋之进来的脚步声惊动了李采薇，她缓缓转过身来，当看见李晋之时，白皙如玉的脸颊上顿时露出一抹兴奋之色：“晋之哥哥！你回来了？宇文离走了吗？” 她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李晋之深深的看着她，好半天才沉声道：“他要见你，才肯离开。” 什么？见他？ 李采薇吃惊的瞪大双眼，随即猛烈摇头：“不！我不想见他！” “好，我这就去回绝他。”李晋之伸手摸了摸她软软的鬓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便向外走去。 李采薇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到了帐篷口，马上就要离开了，忽然鬼使神差的开了口：“晋之哥哥！等一等！” 李晋之猛的停下了脚步，脸上的欢快神情渐渐的消失。 他缓缓回头，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来，但却十分苦涩：“采薇，你决定还是要见他吗？” 李采薇咬着牙点点头，道：“晋之哥哥，你不要想太多，我只是打算跟宇文离见最后一面，断了他心中彻底的念想，这样对你，对我，还有整个南越都有好处，不是吗？” 李晋之深深的看着她。 被他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李采薇有些无地自容的低下头去，总觉得自己心里面的想法完全都暴露在李晋之的面前，无所遁形。 过了好一会儿，李晋之才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道：“好，我尊重你的想法，起来，把风衣穿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李采薇点点头，柔顺的顺着李晋之的动作起身，让他把厚厚的披风替自己披在身上，又拿过一个滚烫的汤婆子塞进自己手心里。 就这，李晋之还在不停的问：“采薇，你冷不冷？要是难受你就说！” “晋之哥哥，我很好，走。” 李采薇微微一笑，主动牵住了李晋之的手。 不管怎样，她心里还是有我的。李晋之心里一暖，当下什么也不说，用温暖的掌心包裹着李采薇的手，护着她出了营帐，往外走去。 风雪更急，但是相拥着的两个人心里却是温暖的。 宇文离虚弱的坐在帐内床上，远远的看着那相拥着的两个人走近，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 一股从来也没有过的失落与伤心涌上心头。 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李采薇是真的离他而去，再也不回来了。 怪他吗？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失去她啊？ “采薇，小心些。”走进营帐后，宇文离伸手替李采薇将身上的斗篷摘了下来，然后交给了一旁的侍卫，伸手拍拍她头上的雪，拉着她在火盆面前坐了下来。 宇文离两只眼睛紧紧的盯在李采薇的身上，目不转睛。 李采薇却没看他，而是任由李晋之搓着双手，在火上面烤，等身心都暖和了之后，她平静的抬起了头，朝着宇文离这边看了一眼，客气而又疏离的道：“听闻太子殿下想要见我？不知道所为何事？” 李晋之听着这冷冰冰的语气，心里一怒，忍不住就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晋之：“越王殿下，这是我与采薇之间的私事，希望你回避一下。” “没有必要。”李采薇一把握住了李晋之的手，在他温柔的目光里，淡淡道：“晋之哥哥是我即将要嫁的人，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要在我身边，倒是你我之间男女有别，应当回避。” “什么？你，你要嫁给他？”这一次吃惊的人轮到宇文离了。 “不错！”李采薇点点头，目光深情的看着李晋之，缓缓道：“我已经想好了，我想一辈子陪在晋之哥哥的身边，陪着他慢慢变老，不离不弃……” “采薇……”李晋之闻言大受感动，他从来不知道，李采薇心里居然会是这样想的！ 原来，她已经决定了，要嫁给自己…… 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李晋之激动的几乎语无伦次：“采薇，你放心好了，本王一定会让你的后半生幸福安康，再也没有颠沛流离！” 宇文离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聪明如他，自然听的出来，李采薇这番话就是说给他听的。目的就是叫他死心。 可是凭什么！ 明明她应该陪伴的人是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带给她幸福！ “还真是令人感动啊！”看着那相拥着的两个人，宇文离冷笑连连：“可是采薇，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开怀大笑的时候，心里可曾有一丁点的后悔？” 第438章 瞒天过海（十一） 果然是宇文离！知道拿什么话来戳她的心窝。 李采薇闻言，脸上微微的露出一丝苍白之色，她感到李晋之握着自己的力道有些加重，便冲着他轻轻的摇了下头，随即回头，冲着宇文离不甘示弱道：“后悔的人是坏事做绝的人！我一再的被辜负，被伤害，离开那个噩梦般的地方只有解脱，怎么可能后悔？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是吗？”这一次轮到宇文离脸色苍白了。 李晋之在一旁不禁露出了笑容，颇为自豪的看着身边的女子，他一直都知道，李采薇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同时十分倔强，一旦她做决定的事情，就是有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宇文离若是肯好好恳求，说不定李采薇看在过去的份上，会心软，但宇文离选择了下下策，先是背地里偷梁换木，后来事迹败落，却又想通过冷嘲热讽来让李采薇伤心。 他这样做，只能将李采薇一步步的推远。 然后再也无法回头。 “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李采薇神情淡淡，说话的时候，目光扫过了一旁缩在角落里的月娘：“我身子很困，想回去睡了。” 青鸾立刻缓缓开口：“太子妃，身困乏力，很有可能是怀孕，要不要小僧替你把脉……” 此言一出，李采薇微微一怔。 李晋之也怔住了。 宇文离却是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的冲着李采薇骂了起来：“下贱！” 李采薇被这两个字气的浑身发抖，猛然松开李晋之的手走上前去，狠狠一巴掌甩在宇文离的脸上：“我跟你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宇文离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嘴角上也有淡淡的血迹渗了出来。 本就身子虚弱的他，重重的摔倒在枕头上，不堪一击的像是一个破碎的娃娃。 “太子妃！你这又是何必！“月娘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护在宇文离面前道：“他病的很重，但还是为了你来了这里，你真以为他是居心叵测吗？不过是想见你一面罢了！你又何必捅刀子！果然人心一变，就如此冷漠无情了吗？” 这是两个女人头一次面对面的碰上。 李采薇看着月娘，身子瘦弱，五官精致，眉宇之间是有几分与自己相似，但周身上下笼罩的那一股温婉气质与自己却是不同。 这个月娘，当真只是一个替身？ 月娘也在看着李采薇，五官绝美大气，凤目不怒自威，身体虽然瘦弱，但是整个人站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 果然是出身高贵的公主，不是自己一个出身低贱的侍妾能够比拟的，说她是李采薇的替身，未免侮辱了李采薇。 充其量，她不过是宇文离用来打发时间，倾吐心事的陪伴者罢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丢弃。 李采薇收回了目光。 月娘低下了头。 “采薇，你没有必要生气。”李晋之狠狠的瞪了一眼青鸾，走上前去，温柔的握着李采薇的手，将她带了回去。 青鸾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无辜的耸耸肩膀。 宇文离心里怒不可遏，但看着李采薇，他却是冷笑出声：“你打本宫，说明你心里面还是在意礼义廉耻的，李采薇，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 “殿下不要再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 李采薇打断了他，然后淡淡道：“但我还是决定嫁给晋之哥哥，到时候你若有空的话，希望你能来参加婚礼。” 说完，再也不看宇文离一眼，回过头来主动握住了李晋之的手，低低道：“晋之哥哥，我们回去，我有些累了。” 月娘站在一旁，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晋之哥哥’心里复杂的很。 这两个人之间亲密无间到如此地步，难怪她会被人识破。 宇文离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闻言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好，本宫送你回去。” 李晋之温柔的道，说着，牵起李采薇的手，替她穿好披风，拿好暖炉，紧紧的护着她往外走去。 宇文离阴沉着脸看李晋之忙活，心里面充满了深深的妒忌，此刻若是他站在李采薇的面前，他一定会比李晋之做的更好！ 可是，李采薇从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有为她做过这些吗？ 宇文离迷迷糊糊的想着，在记忆里搜罗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关联。那些拥有李采薇的日子，他不是忙碌，就是让她陷入危险之中，每一次，都不能保证她的安全…… 宇文离烦躁不已的想着，难道，李采薇就是因为这些才离开的？ 可这也改变不了她水性杨花的事实！ 才跟他跟别没有几天，就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想着，宇文离的脸色重新沉了下来。 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离开，他终于一个字都没说。 当天夜里，宇文离便坐着马车，带着月娘还有林将军，以及奄奄一息的穆离，离开了南越回到北狄军营中。 同行的，还有宇文凌的棺椁。 但是那阵仗，却比宇文离这个太子大太多了。宇文离对这些根本就来不及生气，此时此刻，万事无成的他，除了心灰意冷之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了。 月娘小心翼翼的陪在身侧，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们不知道的是，有另外一只队伍，跟在他们的身后，进入了北狄的国土，在宇文离伤心欲绝，辗转反侧之际，直奔邺城而去。 第二天，宇文离面对着那副停在自己帐篷外的巨大棺椁，脸色十分阴沉。 “把棺椁打开！” “殿下，这样不好……”有将领沉声开口道：“人死为大，无端端开棺，是对亡者不敬……” “打开棺椁，是为了确定里面并无机关！”宇文离沉声道：“否则谁能确定这棺椁运回到京城里，不引发事端！” 是的，这毕竟是从南越运回来的棺椁，不检查一下，始终无法放心。 想到这一层，再也无人开口。 有侍卫拿着工具上前，费力的将已经钉死了的棺木打开来。宇文离一直都沉着脸站在一旁，棺椁一开，他就慢慢走上前去。 林将军也站在一旁，双目警惕的看着棺椁里面，手握着腰间的佩剑，一旦棺椁里有异常情况，他就拔剑！ 宇文离看着棺材里面枯瘦无比，死气沉沉的宇文凌，半响没有言语。 这个自己曾经无数次厌恶的弟弟，终于是死了。 可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开心。 “钉上。” 毫不留恋的收回目光，宇文离面沉如水的往外走去：“这几天，棺椁就放在雪地里，等过些日子，就回京……” “报！殿下，京城有急信传来！” 却在这时，外头有侍卫急匆匆的奔进来，在宇文离面前跪下，双手高高的举着一封信函。 宇文离脸色一变，一伸手将信接了过去。 “殿下，是什么事？”林将军开口问道。 宇文离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郁：“信上说，父皇病重，恐怕坚持不了几天，要本宫速速返回邺城……” “这是好事啊！”林将军张就道。陛下一死，他们殿下就能继承皇位了！ “好事？”宇文离的目光刀子一样的射了过来。 林将军后知后觉，这才明白自己说了傻话，连忙伸手摸摸脑袋，低低道：“殿下，俺不会说话，您别介意……” “本宫这一回京，眼前这大好的局面，只怕就不能维持了。”宇文离叹息道。 目前与南越的战局之中，他们北狄是稍稍占据上风的。 “殿下，您得回去见陛下最后一面哪！“林将军一听这话就急了：“攻打南越那帮老贼，有的是时间！可是殿下这一次不回去，就永远都见不着陛下……” “凌王虽然不在了，殿下是唯一的皇位继承者，但京城里还是有几位老王爷在的啊！万一他们趁着殿下不在京城，直接推举他们的孩子坐上皇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宇文离听了这话，目光终于变了。 他转身，一直走到帐篷外，看着白茫茫的天地，以及天地尽头，那一片南越的军营，许久也没开口。 林将军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宇文离到底听进去了没有，有心想再劝，又怕惹怒宇文离。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敢开口了。 月娘躲在帐篷内的另外一个角落里，生怕别人看见她自己。 这时候，宇文离也没时间跟她算账。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通知全营，明日一早，开拔回邺城！” “殿下英明！” 林将军听了这话，立刻喜出望外。 宇文离却是面色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越军营里，李晋之也对李采薇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晋之哥哥，咱们能不能等雪消融了再回去京城？”李采薇满脸都是迟疑之色：“我，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回去见父皇……” “采薇，他病的很重，即便见了你，也什么都做不了。”李晋之握着李采薇的手，低低的劝道：“况且我这一次带你回去京城，就是为了我们的婚礼，你，不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李采薇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 但是在接触到李晋之笑眯眯的神情时，她不由的俏脸一红：“……可是这太匆忙了，我都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那些人……” 她嫁给李晋之，要面对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首先第一个，就是南越帝，他一定不会同意李采薇这个出嫁了的女儿再一次回到北狄去，并且嫁给李晋之。 “采薇，可是我收到消息，说是萧贵妃娘娘最近身子不适，生了重病……”李晋之说着，从胸口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李采薇道：“这封信我前几日就收到了，一直都没敢拿给你看……” 李采薇连忙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这是母后的字迹！” 李晋之将她拥入怀里面，轻声的安慰道：“有那些太医在，萧贵妃娘娘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439章 瞒天过海（十二） 李采薇如何能够放心？那是她的母妃啊！ 已经分别了好几年都未见的母妃，不知道还好，如今知道了萧贵妃生病，李采薇哪里还能忍的住？ 当下她便将心里面所有的顾虑统统都抛弃，对着李晋之点头：”好，我们回去！这就回去！我要见母妃！“ 千难万险，都不如见母妃来的重要。 李晋之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采薇，什么时候，在你心里面，我也能有萧贵妃娘娘这样的分量，死也知足了……” 李采薇手一抖，继而很用力的抱住了宇文离，在他怀里面呢喃道：“晋之哥哥，你跟母妃是不一样的……” …… 出发的前一刻，宇文离掀开了马车帘子，目光深沉的看着这片住了有大半个月的地方，久久没有言语。 穆离身上的伤势很重，经过军医连夜抢救，才找回来一条小命，此刻正躺在后方的马车里，一动不动。服侍他的士兵想要离开，穆离忽然问道：“殿下在做什么？” “将军，您醒了？”侍卫满脸都是惊喜：“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太子殿下在军营前，不知道在忙什么。” 穆离努力的抬起头来，想朝着外头看一眼，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上传来，他低低的呻吟一声，又无力的躺下了。 “将军，您都这样了，就别动弹了，还是等伤好了再说，太子殿下不会有事的。”那侍卫闻言低低的叹息一声，伸手扶了他一把。 穆离摇摇头，躺在车厢里大口的喘息着，他明白都要出发了，宇文离为何犹豫不决。 这次离开，就意味着彻底的放弃太子妃，放弃那个求而不得的女人，宇文离应该是不甘心的。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江山与美人儿，本来就只能得一样。 更甚者，有人不仅得不到江山，连美人儿也是得不到的，譬如说宇文凌，已经丢了性命。 太子殿下这样，还算幸运的。 “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啊……”他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队伍前方，宇文离深深的看着前方的营帐，脸上露出一抹让人无法忽略的深沉与复杂。四周的将士门面一声不吭，等着他下令出发。 但宇文离迟迟未曾开口。 目光望向远方，南越那边的营帐，他意外的看见，那边也是乱哄哄的一片，很多人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忙什么。 宇文离目光一凛，当即吩咐道：“来人，去看看南越那边怎么了？” “是！殿下！”林将军自告奋勇的去打探消息。 宇文离看着他离开，心中渐渐有了不好的感觉。 果然，过不多时，林将军匆匆回来，带回来一个预料之中的，宇文离根本就不想听到的消息：“殿下，越王带着人返回南越帝都了！说是南越帝病重，不得不回……” “他回去了，带着太子妃？”宇文离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可怕。 林将军闻言硬着头皮点点头：“殿下，如今看来，休战是必然的，这是好事……” “滚！” 宇文离瞬间怒了。 “是，殿下！”林将军闻言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退下。 李采薇要走了，跟着李晋之回去南越帝都，南越帝正好病重，等他继承皇位，正好可以迎娶李采薇做皇后…… 她不愿意做他的皇后，却愿意做别人的！ 宇文离忽然伸手，狠狠一拳头砸在马车壁上，砸的这乌木做的坚硬马车差点裂开了缝隙，可见他心里面的愤怒。 侍卫们吓了一大跳，没人敢上前去，纷纷低着头。 过了好一会儿，宇文离才渐渐的平静下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阴沉的朝着前方远处的军营看了一眼，猛然一把放下了马车帘子，沉声吩咐：“全军出发！回邺城！” “是！殿下！”多少人等着这句话，闻言个个精神抖擞。 马车里，宇文离微微闭着双眼，心里面却是冰凉一片。 “采薇……总有一日，本宫要你求着我要你……”低低的呢喃里，充满了愤怒，以及不知名的悲伤。 …… 日夜风餐露宿，从边关到京城，总共大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十天就赶到了。 到达京城的那一日是夜晚。 月明星稀，夜凉如水。京城还是那个京城，与当年离开时并无什么两样，城门高大，皇宫巍峨。 李采薇坐在马车里，面对着李晋之的软语邀请，却是迟疑着不肯下车：“晋之哥哥，要不，我们明日再入宫……” 面对着她的祈求，李晋之低低的叹息一口气，道：“采薇，太医说了，陛下熬不过今夜了，我们这么拼命的赶路，就是要回去看他一眼，无论如何，那也是你的父亲……” “是父亲，他就不会让我代替姐姐去北狄和亲！” 李采薇面无表情的道：“晋之哥哥，你不知道他都对我做了什么！这么多年的冷漠无情，他从来就没关心过我，现在他要死了，我为什么要看他？” “此时此刻，他的身边一定围满了他宠爱的那些皇子公主，也不缺我一个……” “可是我想当着他的面儿，宣布娶你做王妃的事情。”李晋之深情的看着她，道：“不管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主意已定，没有人可以阻止。采薇，你就当满足我，好不好？” 李采薇深深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能说什么？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只有回去见过了南越帝，得了他亲口应允，自己才能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这一切都是在为她铺路。 “晋之哥哥……”李采薇闻言，脸上满满的全都是感动。 李晋之见他没有开口拒绝，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柔声道：“我们先下去！等下就进宫。” 李采薇点点头，又道：“晋之哥哥，我们回去以后，要先去看望一下母妃，可以吗？” 她之所以回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见萧贵妃。 “好。“李晋之当然明白她心中所想，闻言用力的点点头。 下了马车，早已经有皇撵等在那里。 李晋之紧紧的握着李采薇的手，扶着她上了马车，二人正要进宫，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有一队人马朝着这边赶了来。 李晋之抬眸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还没说话，就看清楚了那坐在马上之人，一身明黄色能晃花人眼的蟒袍，瘦长而略显刻薄的脸，不是太子又是谁？ “三弟！你这么快就从边关赶回来了！”太子李衡打马到了跟前，一咕噜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李晋二人身边，刚要寒暄，就看清楚了站在李晋之身边的李采薇。 “这位是……”李衡满脸都是震惊之色，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薇，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认出她来，不由的满脸厌恶：“二弟，你怎么把这丧门星带回来了！北狄那边不想要她了是不是？” 李采薇听到‘丧门星’三个字，不由的心里大痛。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这些人要用如此刻薄的话语来嘲笑她！ “请太子殿下说话客气一点，她不是什么丧门星。”李晋之一把揽上李采薇的肩膀，注视着李衡道：“是本王即将要迎娶的王妃。” “什么？你，你要娶她？”李衡瞪目结舌，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李晋之在他狐疑的目光里，重重的点了下头：“是！” “你疯了是不是！” 李衡当即破口大骂：“这贱人是南越公主，你怎么能迎娶她？这是乱伦！再说她已经嫁给北狄太子了！你难道真的想要一个破鞋？” “住口！” 李晋之瞬间怒了！语气冰冷道：“看来太子殿下并无合作的诚意，本王可以考虑一下与四皇子合作……” “别！别！” 李衡脸上的愤怒不屑顿时变成了讨好，他讪笑着伸手将李晋之一拦，转过头来笑眯眯，亲热无比的对李采薇道：“三妹，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李采薇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兄长对她如此亲切的笑容，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心里面恶心的慌。 “晋之哥哥，我们走！”李采薇低低开口道。 李晋之点点头，握着李采薇的手就要离开。 李衡脸色一变，双目之中有阴霾之色飞快的闪过，但是很快，他就重新露出笑容来，胳膊一伸，拦在了李采薇与李晋之面前，笑眯眯的道：“别呀！咱们好容易遇见，还没找个地方叙旧呢！怎么能……” “太子，陛下病重，你我都要回去守候，恐怕没有时间跟你叙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李晋之淡淡开口，说完便要握着李采薇的手离开。 李衡再一次吃了一惊，脸上的震惊，厌恶清清楚楚的显露出来。 “你要娶这个贱人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带她去父皇面前？你是嫌弃父皇活的太久是不是？”李衡不可思议道：“要我说，就别带她去了……” “太子殿下，我们之间的一切合作，全部取消。”李晋之冷声打断了他。 李衡的抱怨之声戛然而止。 脸上的厌恶，愤怒等等情绪，统统都变成了惊愕之色。 眼看着李晋之拉着李采薇要走，他慌了，急急忙忙追上前来，张开双臂拦住了两个人，面向着李晋之开口恳求道：“三弟，大哥错了！不该说这些话！你就原谅我！” 说着，伸出他那保养得意的手，啪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尊贵无比的太子兄长，当着她的面儿，自打嘴巴？ 李采薇吃惊的瞪大双眼，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晋之，这，这到底是为什么？ “采薇，别怕，我说过，有本王在，没人敢欺负你……”李晋之闻言微微一笑，道。 第440章 回京 李采薇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的目光，刺的李衡心生郁闷，瘦长的脸庞上掠过一抹阴霾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李晋之握着李采薇的手，转身朝着皇辇走去，李衡在身后呵呵的笑道：“三弟，采薇，你们是进宫去看望父皇吗？正好，本宫也要去！就一起走！” 说着，不等李晋之拒绝，便飞快的爬上了皇辇。 “晋之哥哥……”李采薇看到李衡，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恐惧之色，她不会忘记，在自己年幼之时，这位太子殿下是如何折辱她与母妃的！ “别怕……”李晋之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李采薇的手背，柔声道：“有本王在。” 那宠溺的样子，看的李衡目瞪口呆。 一直都以为越王李晋之是不近女色，所以才推却了父皇给他赐婚的京城贵女，闹了半天，这位越王心里面喜欢的人竟然是那个早已经出嫁了的三公主李采薇！ 难怪这些年，李晋之一直都表现的闷闷不乐，感情是心爱之人被抢，心里郁闷啊！ 李衡唏嘘不已，看向李采薇的目光多了一丝凝重。 看样子，要想讨好越王，得从自己这个三妹身上下手啊！ 李采薇很不喜欢李衡这个兄长看自己的眼神，一直都低垂着头，默默算计着时辰，从宫门到皇帝所居住的寝宫大概要一炷香的时辰，就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马车行驶过坚硬冰冷的宫道，发出辘辘之声。 纵然皇辇里放置的有炭盆，但是一路从风雪之中穿过，还是有些冷的，李采薇刚刚动了一下身子，便感觉到一块温暖的披风罩在了自己身上。 她迅速抬头，就看见李晋之来不及收回的手臂，以及，没穿披风，只着薄薄锦袍的他。 “晋之哥哥！你就不怕冷吗？这样不行！”李采薇急了，连忙伸手就将要身上的披风解下来。 李晋之连忙伸手阻止：“别，马上就要到了，脱来穿去的，你会生病的！本王皮糙肉厚，不怕冻。” 哪有人会不怕冷？ 李采薇根本就不相信这个说辞。但她拗不过李晋之，只得作罢。 “三弟对采薇可真是心细如发啊！令本宫自叹不如……”李衡坐在对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笑眯眯的，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怀好意：“对了，越王侧妃身怀六甲，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三弟这回不光光有了王妃，就连儿子都有了，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李采薇闻言浑身顿时一颤！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猛然抬起头看了李晋之一眼，颤抖着嘴唇问：“是菊儿？” “采薇，你没事儿？”李晋之一把握住了李采薇的手，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李采薇执拗的看着他。 李晋之无奈，只得微微的点点头，叹息道：“是。” 李采薇放在李晋之胳膊上的手一瞬间无力的垂落下来，脸上的欢喜与雀跃全都没有了。 “采薇，菊儿根本就不是你我之间的阻碍……”李晋之紧紧的握着她手，有些紧张的道：“自从知道你要回来的那一天起，她就非常开心，天天期盼着你回来……” 李采薇又是一惊：“你已经告诉菊儿了？” 李晋之低头握着她手，道：“我曾写信告诉过她。” 李采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心乱如麻，根本就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菊儿，那是拼死保护她，自己惨遭凌辱的菊儿啊！她怎么能，怎么能…… “采薇……”李晋之的神情里多了一丝哀求。 李采薇心里却有些火大，她很想质问他，为什么不把菊儿怀孕的事情告诉她！那样的话，她就不会…… 可是抬头的一瞬间，李采薇看到了对面满脸幸灾乐祸的李衡。 她立刻将所有的愤怒都压了下去。 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晋之哥哥，是为了自己牺牲良多的晋之哥哥，她不能，不能当着李衡的面儿，让他难堪。 有什么话可以以后再说，却不能让李衡看笑话。 “晋之哥哥，这件事以后再说。”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重新握住了李晋之的手，心情沉重道：“等下就要见到父皇了……” 李晋之欣喜不已，闻言不停的点头：“好！我听你的。”说完，咧嘴一笑，仿佛所有疑问都融化在他这满满的笑容里，再也无法让人抗拒。 李衡在一旁心里颇不是滋味，心里深深的感到失望，明明一场好戏就要上演，偏偏还没开场就偃旗息鼓。 他不甘心的道：“听说小妹被北狄太子伤的太重，今后都不能生孩子了？那可真是可惜了，不过幸亏有越王侧妃啊！” “闭嘴！”李晋之双目冷冷的瞪了过来：“下车！” 李衡见了他的神情，知道自己是真的惹怒了李晋之，神情不由的有些瑟缩，但下一刻就暴怒出声：“三弟，你怎么跟本宫说话的！本宫可是太子！你说让我下车我就下车……” 李晋之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动手撵人，李衡却死死赖在车上，说什么也不下去，眼看着皇帝的寝宫就要到了，事情却越闹越大，李采薇适时开口，劝道：“晋之哥哥，算了。” 李晋之这才罢手。 堂堂一国太子，要是这么轻易的被人丢下车马车，那该多丢面子！ 李衡松了一口气，心里对面前的这两个人个更加的憎恨，但脸上却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三弟，你的脾气也实在是太大了……” 李晋之与李采薇都明白这人是个什么东西，没人答话。 车内气氛瞬间变得很尴尬。 却在这时，南越帝所居住的寝宫到了。 “采薇，小心些。”李晋之当先下了马车，回过身来就来搀扶李采薇，动作小心翼翼。 李采薇抬眸看着眼前那座巍峨壮观，灯火通明的寝宫，稍一迟疑，还是扶着李晋之的胳膊慢慢下了马车，两个人一同往寝宫内走去，碰见的太监宫人全全部恭敬请安：“参见越王殿下！” “起来。”李晋之摆摆手，挽着李采薇的胳膊进内殿里去了。 李衡从马车里下来时，眼前哪里还有两个人的影子？原本他是想在进寝宫之前，与李晋之说一些悄悄话的，但现在，只能放弃了。 “见过太子殿下……” 见到李衡，殿外守卫一点也不惊讶，纷纷请安，但李衡因为愤怒，并未理会他们，径直就走进了大殿。 皇帝病危，所有的皇子公主，乃至后宫嫔妃都聚集在此，人人脸上忧心忡忡，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有不少人纷纷回头。 当看见李晋之时，众人的表情还算正常，但是当看见俏生生立在李晋之身侧的女子时，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那是谁？是不是已经出嫁和亲北狄的三公主？看着好像啊……”人群里，有人悄悄的议论着。 那端端正正坐在龙床边上，雍容华贵的南越皇后马氏，漫不经心的抬眸扫了李采薇一眼，下一刻，脸色大变。 “李采薇？你这个贱人怎么回来了！” 那凶狠的样子，与记忆里并无二致。 李采薇一看到马氏，就想到那些年冷宫里，马氏带着人，一次次趾高气扬的折辱，她本能的感到一丝怯懦，但下一刻，右手就被人握住了。 李晋之站在她的身侧，这莫名给了李采薇一些力量，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她的心放回了肚子里：“母后说的没错，采薇是回来了，父皇病重，她来探望自己的父亲，难道不应该吗？” 李采薇定定神，就着他的话上前一步，冲着马皇后微微一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礼：”采薇见过母后，愿母后福寿安康，洪福齐天。“ “看见你，本宫没有立刻气死就算不错的了，还想洪福齐天？”马皇后冷冷一笑，看着李采薇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不屑，说出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老三，陛下对你恩重如山，命你掌管数百万南越大军，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把这逆女找回来，你是存心气死他吗？” “儿臣从未这么想过，母后为何会如此偏激？”李晋之假装不懂：“采薇是父皇的女儿，更是为了南越，和亲北狄，她怎么就不能回来看望父皇？如此功劳，父皇见了她只有欣慰，怎么会气死？” 这话说的，还真让人从字面上挑不出毛病来。 皇帝不喜欢李采薇这个女儿，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没人翻到明面上来说。李晋之假装不懂，马皇后还无法当众揭穿。脸色十分的难看，碍于李晋之手里面的劝慰，她还不敢把话说的太过难听。 毕竟她的儿子，当朝太子李衡，日后登基，还要完全依靠李晋之，现在，可不能将这个手握兵权的王爷给得罪尽了，否则，于他们母子没有半点好处。 理智上这样想，但马皇后心里面一点也不平衡，尤其是看着李采薇面色平静的站在李晋之的身边，那张脸出落的比未曾出嫁时还要美丽，她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无比。 底下其他人的脸色，也是五颜六色，或妒忌，或震惊，或幸灾乐祸，或怨恨，或白眼，不一而足。坐在马皇后右手边的女子，正是长公主李采芝，一身的缟素，哭的双眼红肿，其他人都纷纷看笑话时，她的眼睛却是紧紧的盯在李采薇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这个妹妹，出嫁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她已经死在北狄那样荒凉的边陲小国里了，没有想到，她居然回来了。 还是李晋之带回来的……、 李采芝心里面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就在马皇后再一次的开口讽刺李采薇时，她忽然站起了身来，一步步走到李采薇面前，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她的手，道：“妹妹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来，坐这边！父皇吃了药刚睡，等再过一个时辰，他差不多就醒了……” 李采薇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挣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印象里，她与自己这个姐姐并无多少见面的机会，她是冷宫不受宠爱，不受待见的公主，而李采芝，是深受皇帝宠爱，娇生惯养的大长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两个人过的是天差地别的日子，平日里也无交集，怎么这会儿突然这样热情？ “妹妹？”李采芝也没料到李采薇会是这个冷漠的态度，见状不由一呆。 “采薇……”却在这时，角落里忽然有一道沙哑的，低低的声音响起，李采薇转过头去，就看见自己的母亲萧贵妃正眼含热泪的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激动的看着自己。 这么多年没见，萧贵妃老了，也更加的没有了当年的气度与风华，现在的她，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 “母妃！”李采薇一看见她，顿时热泪盈眶，什么都顾不上的奔过去，一把将母亲抱进怀里面，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落。 “啧啧，还真是母女情深哪！可你们这当着陛下的面儿号丧是几个意思？”马皇后嗤之以鼻：“赵公公在哪里？真是玩忽职守！这可是陛下的寝宫！什么人都往进放……” 旁边有宫女低低的回答道：“回皇后娘娘，并不是赵公公的错，萧贵妃娘娘，是长公主殿下带进来的。” 此言一出，马皇后顿时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看向身边女儿：“采芝！你糊涂了！” “母妃，父皇昨日说过他想见萧贵妃的……” 李采芝满脸的委屈：“女儿也是不忍心看父皇伤心，这才……” “好！真是好的很！”马皇后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女儿，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滚一边去！” 李采芝从来也没有听到过如此辱骂之言，并且是出自自己母亲之口，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李采薇拥着萧贵妃回过身来，神情复杂的看着李采芝，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位大姐，她的母亲才能出现在这里。 “萧贵妃是父皇嫔妃，自当出现在这里，请问母后有什么意见不让她出现在这里？” 第441章 病危 李晋之缓缓开口，声音淡淡，但却无法让人忽视。 马皇后猛的回过头来，双目死死的瞪着李晋之，看了好半响。 最终，她颓废的转过身去，望着病床上的皇帝，眼泪流淌个不停：“陛下，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的好儿子，你还没去呢，就这么对待妾身……” 李采薇：“……” 一向手段狠辣，大权独揽的马皇后，现在也只会一哭二闹了吗？果然是她离开南越太久了…… “母妃，是彩芝的错！求您责罚！”李彩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满脸愧疚，泪水涟涟：“只求您千万别再这么说了……” 马皇后根本就不看她，只是不停的指桑骂槐：“陛下啊，您还是别醒来了，看到那没脸没皮的人，只怕立刻就得气死，倒不如昏睡着，能撑得一刻是一刻……” ‘没脸没皮’说的自然就是李采薇了。 回来之前，李采薇就考虑过这个问，也曾犹豫过许久，马皇后这样的话，并不能伤害到她。 她是南越的三公主，父皇的女儿，为什么就不能回来？ 她淡定，李晋之却变了脸色：“母后说清楚，谁没脸没皮了？您照看父皇已经好几天都没合眼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儿臣心疼您。” 话音落，便有宫人上前来搀扶马皇后，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李采薇以为马皇后会勃然大怒，怒斥李晋之，毕竟一个皇子当众命令一朝国母，本就不合规矩。 可没想到的是，马皇后却是嘴角抽动了一下，眼中射出一道狠厉的光芒来，死死的握住了皇帝放在被子上的枯手，哭道：“本宫不累！本宫会一直陪着陛下！” “母后。”李晋之放缓了语气，但神情依旧冰冷，甚至带了一丝不耐烦：“您这样下去会累垮的，到时候天下人岂不是要怪罪太子殿下不孝？为了殿下的名声着想，母后还是先下去休息休息。”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太子李衡。 李衡满脸都是无奈，不由的怒瞪马皇后一眼。 真是的，不知道他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巴结越王吗？竟然闹到这样的地步！他顺着李晋之的话点点头，然后大踏步走上前来，冲着皇后道：“母后，您累了，儿臣扶您下去休息……” 若是以往，马皇后当然分得清楚轻重缓急，也会就坡下驴，毕竟她与太子的利益一致，当初拉拢越王就是她给太子提的建议。可是如今，皇帝的卧榻边上站着萧贵妃，站着李采薇，这两个曾经最大的死敌，曾经的手下败将，犹如王者归来一般，而她却灰头土脸，马皇后根本就忍不下去。 不仅忍不下去，还大发雷霆，一把甩开了太子的胳膊。 “本宫说了不走！要一直陪着陛下！倒要看看，你们谁敢上前动手……”马皇后说着，一双眼睛阴测测的瞪着李采薇，还有被她搀扶着的萧贵妃。 冷宫里生活这么多年，萧贵妃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华绝代，鬓边上多出了几缕白发，整个人比当初李采薇出嫁的时候，苍老了很多很多。 看到她的样子，李采薇的眼眶一阵阵发红，她强自忍者没有落泪。 “母后，你……”李衡吓了一大跳，他从未见过马皇后有如此失控的时候！他把这归咎于皇帝病重的缘故，当下回头，满脸歉然的对李晋之道：“三弟，父皇病重这么断日子，母后她天天以泪洗面，很是悲痛，没有父皇，她怕是支撑不下去，就让她留下来！“ 李彩芝也在一旁红着眼圈，低低道：“越王殿下，求您了……” 李晋之没有答话，却是扭头看着李采薇。 意思很明白，李采薇点头，他就停止撵人，若是她摇头，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马皇后撵下去。 李采薇本着不想得罪人的想法，刚要点头，却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马皇后的眼神里射出一道阴狠的目光来，转瞬而逝。 这瞬间激起李采薇心里的怒火！ 想到这么多年跟母亲受到的苦楚，所有一切的磨难都是来自马皇后，还有她身边的李彩芝，李采薇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她淡淡的看了李晋之一眼，道：“晋之哥哥，你说的对，母后她实在太过劳累了，需要休息……” “还是采薇你最有孝心。” 李晋之闻言轻轻的笑了一声，缓缓的朝着身后一挥手。 两个侍卫当即上前，不由分说就将马皇后从皇帝的床榻边上拉了下来。 “放开本宫——”马皇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牢牢的握着皇帝的胳膊，就是不肯松开，也不知道侍卫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她忽然之间胳膊再也使不上力气，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被侍卫架了起来。 被拖出去的时候，马皇后还在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目光如同淬了毒似的死死瞪着李采薇，还有萧贵妃：“陛下会醒来的！陛下醒来之后，一定将贱人送回冷宫里去！送回冷宫里去！还有小贱人！沉塘！沉塘！” 李晋之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冰冷起来，嘴角上也露出一抹讽刺：“父皇自然会清醒，有些人玩的那些把戏，迟早都会被陛下看穿！” 马皇后忽然像是被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软了下来，随即被侍卫拖出了大殿。 这寝殿外头，乌压压的跪着一些皇亲国戚，还有朝中大臣，但是马皇后被拖出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反对的声音，从头到尾，无人吭声。 就连马皇后的亲生女儿，大公主李彩芝，也不过是低低的啜泣着，没有为自己的母亲求一句情。 李采薇面对这样的情况，不由的微微吃了一惊。 李晋之这些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怕他？只怕外头跪着的那些朝臣们，有一多半都是他的人? 李采薇胆战心惊的想着，她呆呆看着李晋之的侧言，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 “采薇，来，你多年没有见父皇了，一定很想他。”李晋之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一伸手，扶着李采薇往皇帝的床榻边上走去，马皇后走后，很大的空隙腾了出来。 李采薇迟疑了一下，才在皇帝的床边坐下，也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去看病床上的南越帝，只见他脸颊深凹，脸色枯败，双目紧闭，露在被子外头的手臂青筋爆起，那样子就像是已经咽气了似的。 但李采薇知道，南越帝还活着。 否则宫里不会这么平静，甚至张灯结彩。 “父皇……”旁边忽然传来的一声低低啜泣，打断了李采薇的沉思，她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看向一旁的李彩芝。 这么多年未见，这个大姐还是那般的光彩照人，即便是哭泣，也是这般的楚楚动人，如此好姿色，又嘴甜如蜜。难怪受到父皇千般宠爱。 只是，她在南越多年，好像并未听说过这位长姐出嫁了的消息，李彩芝比自己大上三个月，今年已经二十有二，还不打算嫁出去吗？ 等南越帝一死，她就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只怕就是老姑娘了。 即便贵为公主，只怕也轻易嫁不出去。 李采薇若有所思，只看了李彩芝一眼，便扭过头去神情复杂的看着皇帝，即便这满屋子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泪珠，伤心无比，但她就是哭不出来。 看到南越帝现在这个样子，李采薇竟然觉得隐隐有种痛快的感觉。 李晋之走上前几步，坐在她身侧，悄悄的用手握住了李采薇的手臂，用眼神来安慰她：“采薇，你不要太伤心难过了，太医说了，父皇很快就会醒来……” 李彩芝站在一侧，目光幽幽的注视着两个人相握的手，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来。这个三妹已经出嫁，并且和亲北狄，怎么会……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李采芝像是被刺痛了眼睛似的，猛然将目光转向一旁，并不看两个人。 李采薇在皇帝的床前守了很久很久，李晋之一直陪着她，外头大殿上那些大臣们也都坚守着不肯离去。直守了两个多时辰，皇帝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期间，太医们曾经三次查看皇帝病情，得出的结论是，陛下目前病情稳定，但什么时候醒来，不确定。 有宫人递进来熬好的，黑乎乎的汤药，李晋之看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先让试药的太监尝了，李晋之端着就在床前坐下，吩咐宫人将皇帝扶着坐起：“不能再等下去了，父皇必须喝药！” 刚要喂，李采薇就开口道：“晋之哥哥，还是我来！你的手是用来拿刀用剑的，岂能做伺候人的活计。”说着，不由分说的从李晋之手里面接过了药碗，舀起一勺来，放在嘴边上轻轻的吹了吹，递到皇帝嘴边。 只可惜，皇帝牙关咬的死紧，那一勺药根本就没喂进去，全洒在枕头上了。 “父皇！” 李采薇低低的叫了一声，忙拿出帕子来，手忙脚乱的替皇帝擦拭。 这一次，李晋之从她手里面接过了帕子，温柔道：“采薇，你坐着就好，还是本王来。“ 李采薇满是感激的看了李晋之一眼，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李彩芝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忍不住的低低问道：“三妹，你……怎么突然从北狄回来了？” 是北狄的太子对你不好？还是你自己不堪忍受逃出来的？ 就差没有指着李采薇的鼻子骂她水性杨花了，正常出嫁女子，哪里有回娘家，还与别的男子卿卿我我的！ 第442章 不肯承认 当然，李彩芝将自己的这些想法隐藏的很深很深，从表面上看，她就是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李采薇觉得很不适应，从前的时候，李彩芝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而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爱的冷宫公主，待遇连个宫女都不如，两个人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如今，高高在上的公主，放下身段，对她嘘寒问暖。 这情形，实在是诡异。 李采薇只愣了一下，就清醒过来，眼前的局面当然不是李彩芝良心发现，只不过是因为李晋之手握兵权，让她们母女忌惮罢了。 “我已经与南越太子合离，自当回来南越。”李采薇淡淡回答道。 已经合离了？李彩芝闻言挑了挑眉头，目光复杂的看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毕竟眼下这个场合，南越帝快要薨逝，谈论这些不合时宜。 “采薇，父皇还没醒来，你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偏殿里歇息片刻？”李晋之握着李采薇的手，语气温柔的道：“我陪你一起去。” 李采薇轻轻的点了点头。 然而，她却拒绝了李晋之陪同自己的要求：“晋之哥哥，你还是在这里陪伴父皇！我与母后多年不见，想叙叙话……” 母女两个有太多的话要说，这个时候，李晋之并不适合在场。 李晋之没有想到李采薇会这么说，闻言愣了一下。 “好，本王送你们过去。”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亲自将李采薇还有萧贵妃送到了皇帝寝宫的偏殿里，并且将四周的守卫全都换成自己的人，保证没有人偷听母女两个谈话。 李彩芝跪伏在皇帝病床前，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等李采薇与萧贵妃走后，她有些艳羡的道：“三妹妹与萧母妃的感情真好……” 李晋之神情却是淡淡：“长公主与母后之间的感情，也很感人。” 感人？要真是这样，刚刚马皇后就不会当众辱骂她了。 李彩芝眼圈儿一红，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哀怨的看了李晋之一眼，低低道：“三弟就别嘲笑我了，母后心里面最疼爱的人，是你跟大哥……” “公主，母后回去这样久，你就不担心她吗？”李晋之打断了她，语气淡淡道：“这可不是一个孝顺女儿会做的事情。” 李彩芝闻言脸色白了一白。 李晋之这样呛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明明她与李采薇都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美艳，可是在李晋之的眼里，始终只有李采薇，却没有她。 说完这句话，李晋之就不再看李彩芝一眼，态度冷淡疏离的很。 李彩芝不由的暗地里咬了咬牙，她知道李晋之为何会这么恨她，不就是因为当年她与马皇后合谋，让李采薇代替她和亲北狄的事情吗？这些年她赎的罪还不够多吗？ “彩芝……”一旁的太子李衡不停的冲李彩芝使眼色，让她退下，如今人都走了，正好方便他与李晋之谈合作之事，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李彩芝接触到兄长的目光，心中不由的一凛。 随后慢慢的站起了身，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李晋之，口中低低道：“那，我回去看望母后了，大哥，三弟，父皇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立刻通知我们。” 说着，行了一礼，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李衡就迫不及待的走到李晋之面前，急不可耐的道：“三弟，我们之间合作的事情……” “太子殿下，父皇榻前，说这些你不觉得不合时宜吗？”李晋之淡淡开口。 与此同时，偏殿内，李采薇母女也在低低的交谈着。 “母后，女儿不在的这些年，您过的怎么样？”李采薇垂泪道：“您苍老了很多……” “苍老人无可避免的结局，娘这些年过的还好……”萧贵妃满脸心疼的看着李采薇，女儿的瘦弱，还有凄楚，一一落在眼里，她的心比李采薇还要痛苦：“告诉娘，你怎么回来了？北狄的太子对你不好吗？他……打你吗？” 李采薇知道萧贵妃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她的父皇，南越帝，早些年间，一旦情绪不顺，就会动手打人，满皇宫里，只有马皇后母女，还有最新受宠的齐美人，其余妃子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皇帝的虐待。 当然，皇帝病了之后，这种情况就很少发生了。 “母妃，他没有打我！”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随即神情复杂道：“我只是……无法再在那边呆下去了，母后，您不会不欢迎女儿回来？” “怎么会！”萧贵妃连连摇头，心疼的抚摸上李采薇的脸颊，梗咽道：“采薇啊，母后是过来人，看的出来在你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多很多的磨难，我可怜的女儿，你，你就这么回来了，北狄的太子没有阻拦你吗？” 李采薇闻言慢慢的垂下头去，额前的发丝遮挡了她的目光，也遮挡了她的复杂神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开口：“他阻拦了的，只是，我不想回去他身边罢了，母后，以后不要再提这个人了好不好？” 说着，抬起头来，目光定定的看着萧贵妃。 萧贵妃微微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她看的出李采薇眼神里的淡漠以及悲痛。 这件事女儿不想提，她就不说好了。 “那，回到南越来，你可有什么打算？”萧贵妃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好在你父皇就要驾崩，日后太子继位，靠的是晋之的关系，有他护着，娘不担心你……” 李采薇原本还在惊讶李晋之现在对南越朝廷的影响力，似乎达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马皇后是那样，太子是那样，满朝文武也是那样，听了萧贵妃的话，她好像明白了些。 “嗯，有晋之哥哥在，我也不担心。”李采薇点点头，道。 萧贵妃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采薇，这一次回来，你可有什么打算？娘觉得，晋之就不错，温文尔雅，聪明孝顺，最重要的是，他心里面一直都惦记着你……” 倘若这些话，是在进宫之前说，李采薇一定会害羞的低下头去，告诉萧贵妃，她已经答应嫁给李晋之了。可是现在，经过李衡的那番话，李采薇已经知道菊儿身怀有孕的事，她绝不可能，也不会坦然自若的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母后，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李采薇岔开了话题：“父皇怎么病倒的？他……还有好转的可能吗？” 提起南越帝，萧贵妃的表情立刻变得淡漠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在皇帝身边服侍，倒也知道情况：“好不了，一个月前太医就说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所有人都以为他挺不了多久了，没有想到一直活到了现在……” “正好，晋之已经回来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采薇听了，心里面复杂的很。南越帝是她的生父，然而从来没有照看过她，还总是拿她当棋子，这样的人死了，她不应该伤心的，可是李采薇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悲伤。 这一丝悲伤，来自萧贵妃。 母女两个相对无言，全都沉默下来。 与偏殿里洋溢着浓浓的悲伤不同，正殿上，吵闹的不可开交。 李衡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晋之，怒道：“本宫讨好你这么久，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然而你现在却要告诉我，你支持的人是老四？” 相比他的愤怒，李晋之显得十分平静，闻言语气淡淡道：“本王支持谁，是我的自由，太子殿下没有资格教训我！” “你就不怕本宫暴怒起来，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李衡神情阴狠的道。 “殿下大可以试试。”李采薇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刀快！我的目的是扶持老四，你我都死了，他就更无阻碍了……” 这一句话一出，李衡顿时就像是一个戳破了的气球一样，垂头丧气的站到了一旁。 “老四答应你什么条件，我统统翻倍！”李衡不甘心的道：“本宫当了十八年的太子，离皇位只差一步，决不能毁在这个当口！” “当真？”李晋之闻言，淡淡的扫了李衡一眼。 李衡立刻欣喜若狂：“自然是真的！只要你帮我搞定老四，我愿意……” “好，我的条件是，你亲手杀了皇后。”李晋之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能做到，本王保证，明日你就能登上这个太子之位。” “什么？你要我杀掉母后？你疯了不成！”李衡听了这话，猛然吃了一惊。 李晋之淡淡的看着他，神情认真：“自然是真的，太子殿下不是说过，为了皇位，你什么都可以牺牲吗？自然皇后娘娘就在此列。” “不！我不能！“李晋之闻言疯狂的摇头：“母后待我恩重如山，没有她，就没有本宫的现在，你让本宫杀她，还不如让我自杀来的痛快！” 李晋之闻言冷笑连连：“多么感动人心的话语，多么深刻的母子情啊！皇后娘娘听了你这番话，一定感激涕零……” 李衡脸上忽青忽白，变换个不停。 李晋之淡淡看了他一眼，缓缓在皇帝床边上坐了下来：“你既然不答应，那么合作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太子殿下保重身体，毕竟陛下还没有驾崩，路，还长着呢…… 路，还长着呢！ 这说的自然是南越，说的是李家江山，他这个太子，能不能有以后的路，还是两说…… 李衡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来，内心天人交战。 李晋之却不看他一眼，慢悠悠的坐在南越帝的床边上，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轻轻叹息一口气，道：“父皇，到底要如何做，您教教儿臣……” 李衡忽然一狠心，一抬头，对着李晋之就道：“好！本宫答应你的条件！” 李晋之闻言顿时眯起了眼睛，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末了淡淡道：“你可考虑清楚了？踏出一步，就再无回头之路……” “本宫考虑清楚了！世间事，本就该有取舍，也该有牺牲……”李衡面黑如墨：“母后她……会理解儿臣的……” “放肆！你这个白眼狼……” 却在这时，病床上的南越帝猛然发出一声剧烈的咳嗽，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李晋之侧头朝着墙上的沙漏看了一眼，不多不少，整整三个时辰，跟他预料的一丝也不差。 “父皇？” 李衡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正好对上皇帝充满了愤怒怨恨的目光。 他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会这样！陛下居然醒来了！他……听到了刚刚的谈话？ 李衡心中一凉，觉得自己上了李晋之的当，他回过头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扑通一声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母后不敬，是越王，是他逼迫儿臣的！” 李晋之在一旁满脸都是无辜的表情：“大哥胡说什么？臣弟什么时候逼迫你了？分明是你自己为了得到皇位，舍弃母后……” 南越帝听了这话，整个人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即喘息着，双手愤恨的瞪着李衡，似是要杀了他。 李衡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但是此刻却吓的几乎昏厥过去，强撑着道：“父皇！真的是越王殿下逼迫儿臣的，请您明察……” “你狼心狗肺，抛弃生身之母却是事实！”皇帝喘息着看了李晋之一眼，随即微微闭上双眼：“朕如何放心将皇位交到你手中？” 李衡一呆，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来，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到皇帝轻轻咳嗽着，然后冲外头喊道：“来人……” 很快，禁军统领还有诸位朝臣们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李晋之更是抽了空子让人将李采薇母女从外头叫了进来。 马皇后得知消息的速度也不慢，几乎皇帝刚开口，她就拉着长公主李彩芝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声泪俱下的道：“陛下，你总算是醒来了……” 那尖利的哭喊声，别说在座的众位大臣们受不了，就连刚刚清醒过来的南越帝都吓了一大跳，随即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哭成这个样子作甚？你们都盼着朕死，是不是？” “陛下，臣妾希望您万寿无疆，健康长寿，生生世世掌控南越国土，一统天下，怎么可能盼着您死？”刘皇后哭哭啼啼的道：“臣妾是见到陛下醒来，太过激动罢了……” 皇帝几个月来已经见惯了马皇后的眼泪，闻言虚弱的将目光撇向一旁，缓缓的环视一下大殿上所有的人，望着那一张张熟悉无比的面孔，南越帝心有不甘，这些都是他的臣子啊！自己原本可以再在皇帝的宝座上呆个几十年的，可惜，身体撑不住了…… 太子是早年间就立下的，是继位的不二人选，但他有勇无谋，眼高手低，且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皇帝并不想将江山交托到他的手里，可是，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忽然，南越帝的目光在掠过大殿角落里站着的两个人时，猛的停顿住了。 “那是……” 他声音沙哑的开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采薇，那个萧贱人生的女儿，不是已经被自己当做棋子嫁到北狄去了吗？怎么会…… “父皇，得知您病重，女儿特地回来看望您。”接触到南越帝的目光，李采薇先是有些慌乱，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她牵着萧贵妃的手，一步一步走到皇帝面前，然后弯腰缓缓的跪了下去：“父皇，您要多多保重。” 南越帝的瞳孔猛的睁圆，死死的盯住了李采薇，那目光里射出来的恨，让所有大臣都战战兢兢，感到心惊。 李衡低垂着头，幸灾乐祸。 李彩芝目光幽幽的看着李采薇，眼波流转，却始终没有开口。 下一刻，南越帝就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刺目的血迹喷洒在他雪白的衣服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陛下！” “陛下！” 惊呼声此起彼伏，马皇后震惊的都快要晕厥过去了，大殿上所有人都慌乱不已，只有一个人还算冷静，转身吩咐人去请太医。 这个人就是李晋之，吩咐完之后，他没有去看皇帝的情形，而是略含担忧的看了一眼李采薇。 出乎意料的是，李采薇比他想象中冷静多了。 也镇定多了。 面对着吐血的皇帝，她只是微微有些惊讶：“父皇，您怎么了？您千万别吓唬女儿……” “……滚出去！” 皇帝拼尽全力的伸出右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李采薇，怒骂道：“来人！给朕把这北狄奸细拉下去，杖毙！杖毙！” 许多年未见，南越帝没有问过李采薇一句，她在北狄过的可好，却是一看见她就恨不得李采薇去死！ 父女之间弄到这个份儿上，可见是真的没有一丝丝感情了。 纵然早已经预料到南越帝的态度，但李采薇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心酸，悲哀。 这是属于她的悲哀。 第443章 二选一 一个从小没有得到过父爱的女子，成年之后又被丈夫辜负，若非还有一个李晋之，宇文凌，李采薇简直要对全天下的男人绝望了。 “陛下，采薇她真的是回来探望您的，不是什么奸细……” 萧贵妃爱女心切，闻言忍不住挺身而出，但这样一来，就更加激怒了南越帝，他被宫人搀扶着在床上躺好，听了这话重重一声咳嗽，又是一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 马皇后顿时急了，猛然转过身来，目光毒如蛇：“你们母女两个，是一定要把陛下气死才甘心是不是？来人！把她们拉下去！拉下去！一个个都是聋子吗？听不到陛下的吩咐？” “父皇。”李晋之缓缓上前，拦在了李采薇与萧贵妃的面前，目光平静的看着激动不已的帝后二人：“采薇是儿臣带进宫的，父皇要是生气，就责罚儿臣！” “……是你，把她带回来的？”南越帝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李晋之点点头，语气十分平静的道：“是，儿臣想要迎娶采薇做越王妃，萧贵妃娘娘已经同意，就等父皇赐婚了，儿臣知道，父皇一向宽宏大量，疼爱儿臣，一定不会横加阻拦的对不对？” 皇帝的眼睛猛然瞪大，比刚刚骤然见到李采薇时还要惊讶。 “荒唐！真是荒唐！”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晋之，怀疑自己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你们是兄妹！她还是嫁过人的破鞋！你真的要娶这样的女人？” 若是换了别的人，敢这样侮辱李采薇，话一出口，李晋之腰间的长剑就已经拔出来了。 但这个人是南越帝，是给他一切的养父，李晋之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回答道：“是，儿臣要娶。” “你疯了！朕不允许！” 皇帝破口大骂，差一点将太医送上来汤药打翻，还是一旁的宫人眼疾手快的扶稳了。 “放眼望去，整个南越帝国，有多少婀娜多姿，等待出嫁的少女，哪一个不比她强？”皇帝支撑着病体，强打起精神劝慰李晋之：“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朕最喜欢的皇子，不要误入歧途！” “儿臣并不认为迎娶采薇就是误入歧途。” 李晋之神情淡淡，不为所动：“迎娶她，是儿臣必生的心愿，如今还希望父皇成全。” 李采薇站在一旁，对这样的李晋之大为感动，晋之哥哥果然是天底下最爱自己的人…… 底下乌压压跪着的大臣们，神情个个复杂。 李彩芝跪在马皇后的身边，闻言猛的抬起头来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 他，他一直想娶李采薇？ 那怎么可能！李晋之不是说，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迎娶李家皇室的女儿吗？因为他们名誉上是兄妹。 难道李采薇就不是他的妹妹？凭什么！ “好！好！好！“南越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点点头，两只眼睛发狠的盯着李晋之，随即，他扭过头来，阴森无比的看了李采薇一眼，一字一句道：“越儿，朕原本是打算将皇位传给你的，可是你执迷不悟，一定要为了个贱人与朕作对，朕只好改变主意……” “你可想好了？你要娶李采薇，那就不能继承皇位，这两者，你只能二选一……” “父皇！越王只是义子，儿臣才是您亲生的啊！”太子李衡听到此言，不亚于五雷轰顶，闻言一下子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满脸愤怒的道：“您怎么能如此偏心？” 马皇后的心跳也停止了一瞬间，等反应过来后，她瞬间勃然大怒！ 皇帝竟然不立自己生的太子，而提拔一个外人！这怎么可以！ “陛下！”她急切的开口，想要命皇帝将话收回去。 但南越帝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死死的盯住了李晋之。 面对这样的世纪难题，李晋之只简单的思考了一瞬，便抬起了头，目光依旧平静：“儿臣还是想要迎娶采薇，她是儿臣一生都不想失去的人。” “当真选好了？” 南越帝闻言吃了一惊，脸上的笃定神情渐渐消失，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晋之，等着他反驳。 可惜，李晋之只是轻轻的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当着这所有人的面儿，一把握住了李采薇的手。 大殿之上，剑拔弩张，但那并排而立的两个人，却是男俊女俏，说不出的般配。 朝臣们个个倒抽一口冷气，天哪！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 太子李衡，却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李晋之选了李采薇，那么皇位还是自己的。他抬起眼眸来看了一眼十指相扣的两个人，心里面有一丝恼怒闪过。 原本以为，李晋之不过是父皇养子，皇位继承根本就没有他的事，谁能料到，皇帝竟然真的抛下他与四皇子，选了根本没有皇家血脉的李晋之做皇位继承者。 李晋之却是对此嗤之以鼻，皇帝这么说，不过是试探罢了。 一是看看自己有没有继承皇位的野心，二来，用皇位诱惑自己放弃李采薇。 李晋之看的清楚明白，根本就不会上当。 皇帝脸上的期待，一点一点消失，看着李晋之，他疲惫苍白，遍布皱纹的脸庞上露出一丝心灰意冷：“既是如此，你想娶就娶！朕该说的，该劝的，都已经做了……” “多谢父皇成全！” 李晋之打断了皇帝，喜形于色的道。 一旁马皇后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开口：“陛下正生着重病呢！越王殿下你就在商议婚假之时，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母后这说的哪里话。”李晋之闻言一脸的不解：“儿臣没有娶妻，父皇一直担忧，在这当口，儿臣也是为了让父皇心安，这才……“ “真是冠冕堂皇！实际上你为那般，别以为本宫不知道！”马皇后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晋之，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若真为陛下着想，你就别把那贱人带上来啊？看看陛下虚弱吐血的样子，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父皇吐血，绝非因为采薇。”李晋之打断了皇后，语气淡淡：“母后有什么怨恨，尽管冲着儿臣来，没有必要牵扯别人……”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护着这个贱人！” 李晋之挑了挑眉，有些恼怒，但依旧好声好气的忍住了心中怒火，只淡淡道：“采薇是本王未婚妻，本王维护她，本就理所应当。” 无论这大殿上有多少人跟李采薇过不去，又有多少人反对，自始至终，他都牢牢的将李采薇护在身后。 皇帝气了个半死，众臣们却是议论纷纷。 越王殿下哪里都好，就是这儿女情长，真的不适合继承皇位啊！ “好，好……”南越帝重重的点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太子李衡：“衡儿，朕这就下诏，将这千里江山交到你手上……明日就举行登基仪典，朕要亲眼看着你坐上龙椅，才能安心入土。” “是！父皇！儿臣遵旨！” 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李衡兴奋的差一点昏厥过去，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他大步上前，对着皇帝重重的叩头三遍。 一旁的马皇后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李采芝目光幽幽的看着李晋之，心里有些怨恨，多好的机会啊！为了个破烂就放弃了，真以为太子继位，李晋之就能平安无忧吗？笑话！ 原来，皇位终究还是在太子殿下手里，众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高呼：“陛下英明！” 艰难的做了决定，皇帝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为了不气死自己，他努力将李采薇与萧贵妃当做空气，眼珠在人群中转了转，忽然开口问道：“老四呢？今日怎么没有见老四？” “回父皇，四弟今日出城去筹集军资粮草，恐怕明日才能回来。”李衡当即回答道。 这件事就是他的手笔，是他将老四调离京城的。 目的，自然是为了皇位。 皇帝哪里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龌龊，闻言目光直直的盯着李衡看了好一会儿，直看的他心里发毛。 正当他心惊胆战之际，皇帝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长长的叹息一声道：“只要明日能回来，就好。” “父皇说的是！四弟一定能赶回来的！”李衡连忙道。 皇帝疲惫的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陛下，让妾身陪着您……”马皇后当即开口，皇帝重病的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她在服侍。 皇帝也习惯了她的服侍。 本以为十拿九稳，不料南越帝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道：“不了，让萧妃留下来。” 萧妃？萧贵妃？ 马皇后目光陡然一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皇帝身边的内侍太监李公公开始撵人了：“皇后娘娘请回，长公主请回……” 马皇后不甘心的转身向外走去，看到李采薇与萧贵妃往床边走去，她的目光充满了愤恨。 “你也下去。” 南越帝目光阴沉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她转头，十分担忧的看向萧贵妃，不知道皇帝为何把所有人撵走，单单留下萧贵妃。 他到底想干什么？ “放心，朕还能杀了她不成。”看到李采薇的目光，南越帝冷冷哼了一声。 下一刻，他便伏在枕头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咳……” 萧贵妃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跪在皇帝床边上，伸手轻轻的替他捶打后背，不一会儿，皇帝便渐渐停止了咳嗽，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躺回到病床上去。 李采薇瞬间就明白了，她母亲，萧贵妃还爱着皇帝！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与痛苦之后，她居然还爱这个男人！ 李采薇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该将母亲从这地方一把拉出去，从此再也不回来，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她还在思考，一旁李晋之已经轻轻握住了她手，低低道：“采薇，我们也下去！” 李采薇看着他笃定的目光，一颗担忧的心渐渐放松下来。 皇帝的寝宫里一定有李晋之的人！一旦皇帝想做什么，她们立刻就知道了，这样的话，她还用担心什么？ 想通了之后，李采薇回过头来，目光平静的看了皇帝一眼，弯腰行礼：“父皇，母妃，采薇告辞。” 说着，起身与李晋之一同离开了。 他们走出大殿时，他们看到李采芝居然还站在台阶上，眼圈儿红红，好像刚刚哭过。那些嫔妃与大臣早散了个干净，就连马皇后也离开了。 “越王，三妹。” 看到他们俩，李采芝当即走了过来，脸上居然还露出了笑容：“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李采薇对她毫无好感，闻言语气淡淡：“父皇要休息，我们自然只能出来，大姐不去照看母后，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采芝当然听出来了李采薇语气里的冷淡，闻言眼圈儿一红，立刻就有泪珠子滚落下来：“三妹，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情吗？选你和亲北狄，是父皇的意思，我，我也没办法……” “我也没有怪你，你心虚什么。”李采薇语气淡淡。 李采芝啜泣一声，看了两个人一眼，期期艾艾的道：“采薇，其实，你应该劝一劝王爷，就这么放弃皇位，实在是太可惜了……” 李采薇闻言，回头看了李晋之一眼，没有搭腔。 “本王的事情，不劳长公主操心。”李晋之语气十分冷淡：“若是没有别的事，就此别过。”说着，挽着李采薇的胳膊就要离开。 却在这时，李采芝开口喊住了他们：“请等一等！” 李晋之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更加的疏离：“请问你还有什么事情？” 李采芝走上前几步，双目定定的看着他们：“父皇病重，明日一早，太子登基，宫中事多，越王殿下与三妹还是不要回府去了，就在宫中歇息一晚，如何？” “这件事就更不劳你费心了。”李晋之闻言，脸上还是没有多与的表情，神情依旧冷淡：“该住哪里，该不该回府，本王心里有数。” 说着，拉着李采薇的手，两个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采芝双目阴沉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宫道上，脸上伪装出来的关切与笑容，全都消失不见。 转过身去叫了一个宫女，她沉声吩咐：“你们去看一眼，越王殿下带着三公主去哪里了！要是出宫的话，立刻禀报于我！” “是，长公主。”宫女应了一声，当即退下。 李采芝又朝着两个人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语气幽幽的道：“李采薇啊李采薇，当年和亲北狄，千里之遥你都能回来，还牢牢的掌控着越王的心，你还真是厉害呢……” …… 李采薇与李晋之并未出宫，就近在皇帝寝宫附近找了个寝宫凑合着住了一晚。 李采薇心里面担心萧贵妃，从住进去就心神不宁。 李晋之只好安慰她：“采薇，其实你不用害怕，父皇身边，有我安插的眼线，不会出事的……” “不出事最好。”李采薇闻言勉强一笑，在李晋之的搀扶下，走到床榻上坐了下来。 看着这陌生而华丽的寝宫，李采薇莫名想起了冷宫里惯常住的那间破败院子，那块地方是在皇宫的最深处，此时此刻想要回去，根本就不可能。 她深深的叹息一口气，对李晋之柔声道：“晋之哥哥，我没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 两个人没有成婚，再加上皇帝病重整个事情，只能分开住。 “好，我看着你睡着，再走。” 李晋之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李采薇乌黑的鬓发，还有光洁的额头，神情又温柔，又缠绵。 李采薇很享受这样的时刻，竟然有一点点希望，李晋之就在这里陪着她该多好。 可是马上，她整个人就都清醒了。 “晋之哥哥，你不打算回去看看菊儿吗？”她语气轻轻的问：“她怀了你的孩子，此刻一定望眼欲穿的等着你……” 李晋之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俊美儒雅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来。 “太子有多么疯狂，能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你根本就想象不到！萧母妃还在父皇身边，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下，我能放心离开？” “可是……” “别可是了！”李晋之一把握住了她手，郑重其事道：“采薇，本王之所以将菊儿收房，那完全是按照你的意思在做，我更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但是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李采薇张着嘴，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心里微微的有些发苦。 不错，李晋之当年肯收留菊儿，并且将其收为侧妃，完全都是按照她的意思来做，李晋之本身，并未对菊儿产生爱情，她求他对菊儿负责，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可是，那是菊儿啊！情同姐妹，舍生忘死的菊儿！她怎么能，怎么能亲手毁掉她的幸福？ 第444章 世上安得两全法（一） 李采薇满脸都是苦恼，一方面，她不想辜负李晋之的情深义重，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让从小到大的姐妹菊儿，受委屈。 可是，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李采薇注定要选择一个，辜负另一个。 “采薇，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李晋之微微有些紧张：“我看着你，总觉得下一刻你就会离我而去，就像是梦中那样…… 李采薇没敢直视他，将目光撇向一旁，低低道：“晋之哥哥，这件事以后再说好吗？现在当务之急，是父皇的事情，为了我，你真的要舍弃皇位吗？万一将来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 李晋之心疼的一把将李采薇抱进怀里面，在她耳边道：“从小到大，我的想法你还不知道吗？对那个皇位，我根本就没兴致！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正大光明的迎娶你……”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对这一刻的李采薇来说，都弥足重要。 她经历了宇文离的背叛，冷漠，遍体鳞伤，如今有一个从小到大的男子，对着她说出如此情意绵绵的话，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十分感动。 “晋之哥哥，谢谢你……“李采薇流着泪将头靠在李晋之怀里面。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由远及近。 下一刻，便有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越王殿下！长公主在外求见！” 李彩芝？她来做什么？ 李采薇慢慢的从李晋之怀里面挣脱开来，看了李晋之一眼。 “请她进来！”李晋之面沉如水，脸上有被打断的厌恶与愤怒，但更多的，却是疑惑：“这么晚了，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 很快，李彩芝就从外头走进来了，身上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披风，鬓发光洁整齐，整个人娇俏无比。 来之前，她肯定仔细的打扮过。 李采薇在心中想道。 李晋之对李彩芝这幅模样也有些吃惊，见她进来，抢先开口：“这么晚了，长公主不歇息，怎么还有空过来。” “三妹！你快些去看看！萧贵妃娘娘不好了……” 李彩芝没有理会李晋之，上前一步，满脸紧张的盯住了李采薇，道：“我刚刚听到消息，说是父皇逼着萧贵妃娘娘自尽，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自尽？” 李采薇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她猛的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李彩芝，声音颤抖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彩芝看了她的慌乱，心中微微有些得意，正要开口回答，忽然李晋之走上前来，一伸手就拉住了李采薇的胳膊，低低道：“别担心，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李采薇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还能想的到李晋之曾经说过什么话？ “晋之哥哥，我们还是去父皇那儿看看！我心里面实在担心……” 李晋之正要回答，就听到外头侍卫禀报道：“王爷！养居殿内有情况！陛下似乎与萧贵妃娘娘发生了争执……” 李晋之闻言神情一凛，这下连他也不能镇定了。 李采薇一听，立刻心急如焚，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冲，李晋之怕她摔倒，连忙跟了上去。 “三弟。这一次你总算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李彩芝自然而然的跟了上来。 李晋之听了这话，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疏离：“长公主，夜深了，请你回去休息，这件事本王与采薇自然会处置，谢谢你半夜三更带来消息。“ “王爷不用客气。”李彩芝上前一步，看着他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暗中帮助萧贵妃娘娘，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你无需如此。” 李采薇闻言却是一愣，她不可置信的看看李彩芝，又看看李晋之：“她说的可是真的？” 李晋之大概是不想承认的，但在李采薇的追问下，他还是冷着脸点了点头：“是真的。” 这一刻，李采薇忽然心情很复杂。 她替李彩芝和亲北狄，李彩芝就用她那张与自己酷似的脸，整天去母亲身边转悠，美名其曰是帮她，可她何尝不是用她那张脸在刺激萧贵妃？ 母亲这些年来苍老成这个样子，这其中可有李彩芝的功劳？ 李采薇默默的想。 “采薇，快走！”李晋之握住了她手，一路往殿外走去。李彩芝一直跟在后头，这一次没有人理会她。 到了外间台阶下，早已经有侍卫准备好了车辇，李晋之拉着李采薇就坐了上去，然后一路朝着养居殿狂奔而去。 李彩芝慢了一步，等她下了台阶，眼前哪里还有两个人的身影？ “还真是过河拆桥！” 李彩芝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脸色十分难看，仔细看，还有些狰狞。 “长公主，现在要怎么办？”有宫人在一旁低声的问。 李彩芝没好气的道：“还能怎样！当然是去养居殿！这么大的热闹，不去看太可惜了！” “可是……我们要怎么过去……” 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李彩芝大踏步的朝着养居殿的方向而去，其实两个人宫殿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远。 宫人当即闭上了嘴巴。 养居殿内。 “母妃！你在哪里？”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头奔进来，李采薇一进大殿，便到处寻找萧贵妃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见了，萧贵妃直挺挺的跪在皇帝的病床前，手里高高的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剑尖部分对准的是她自己的心脏。 寝宫内灯火昏黄，照耀着萧贵妃已然不年轻，但风韵犹存的脸，那脸上的表情充满了视死如归。 “不——” 李采薇目眦欲裂，尖叫一声，猛的朝着床榻前扑了过去。 可是来不及了，萧贵妃手里面的匕首已经刺进胸膛…… 这时，李晋之猛然抬手，一颗药丸从他掌心内激射而出，不偏不怕打在萧贵妃手中的匕首上，啪的一声，匕首重重的掉落在地上，萧贵妃也摔了下去。 “母妃！”李采薇跌跌撞撞奔过去，一把将萧贵妃扶了起来，看着她胸前被利刃划破的衣衫，心里面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悲痛，泪流满面。 “母妃！你这是干什么？女儿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您身边，都还没有好好的孝顺您，您就要狠心的离开，想过我心里什么感受吗？” 萧贵妃只是被匕首尖刺破了胸前的一层皮，看着鲜血淋漓，实则伤口很小，听了李采薇的话，她分外愧疚：“采薇！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明日就只能看到你的尸首了！”李采薇没好气的道。 李晋之缓缓走上前几步，低声安慰她道：“采薇，你不用太难过，萧贵妃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李采薇喃喃开口，但依旧心有余悸。 刚刚只差一点点，一点点她就要与母亲天人永隔…… 这一切，都是南越帝造成的！ “父皇！你到底什么意思！”李采薇猛然扭过头去，目光怨恨的瞪住了病床上的南越帝，神情激动：“母妃她好心好意的前来服侍您，而您却逼迫她自刎而死？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采薇！你怎么能这样！他是你父皇！” 萧贵妃一听这话立刻就慌了，连忙伸手捂住李采薇的嘴，惊慌失措的道：“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父皇说话！这是大逆不道啊！” “他都逼得你自刎了，我就算大逆不道又怎么了？！” 李采薇依旧死死的盯住了南越帝，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愤恨。 “儿臣参见父皇。”李晋之自从出生手阻止了萧贵妃的自尽之后，便一直都默不作声，此刻却慢慢走上前一步，在皇帝面前弯腰行礼。 动作规范的让人挑剔不出一点错误来。 南越帝气的脸色涨红，恼羞成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三更半夜的闯入朕的寝宫里！你们是想造反吗？滚！都给朕滚出去！” 说完，大口大口的喘气，心里面十分的不甘心。 只差一点点，他的目的就完成了！都是李晋之，破坏了他的计划…… “母妃，我们走。”李采薇扶着萧贵妃慢慢的站起身来，心痛无比的看着她胸前淋漓的鲜血，纵然伤口很浅，也是需要包扎的。 李晋之一直在旁边护卫着她们。 一行人正要走出去，忽然病床上的南越帝睁开眼睛，声音缓缓的道：“萧贵妃，不要忘记了你答应过朕的事情……” 被李采薇扶着的萧贵妃，立刻浑身一颤。 李采薇立刻怒了，到了这个时候，南越帝还是不忘威胁他们母女！ 她猛的回过头去，目光死死的盯住了南越帝，毫不客气的道：“父皇到底想让母妃做什么！你说！女儿愿意代劳！” “不，不，不，这件事只能她去做。” 南越帝竟然轻轻的笑了，忽然，他又低下头去猛烈的咳嗽起来。 李采薇神情复杂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这一刻，她心里面父亲的形象轰然倒塌。她宁愿自己没有父亲。 “萧贵妃，别忘记了……” 好容易不咳嗽了，南越帝目光阴测测的盯着萧贵妃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缓缓的闭上双眼，转过头去不理会众人了。 “陛下……”萧贵妃声音颤抖的呼唤了一句，眼泪慢慢的滑落下来，显然的，皇帝的情形，让她心里面很是悲伤。 第445章 世上安得两全法（二） 李采薇暗地里狠狠的咬了咬牙。 “母妃，我们走。”她伸手搀扶住萧贵妃，几乎是半抱着她，慢慢走出了养居殿的大门。 李晋之跟在两个人的身边，即将走出大殿门时，他忽然回头，冲着皇帝行了一礼：“父皇，儿臣告退。” 大殿内许久也眉宇回声，似乎皇帝已经睡着了。 李晋之也不以为意，跟在李采薇身后就离开了。 等到了大殿外头，萧贵妃忽然轻轻的挣扎开李采薇的搀扶，低低道：“采薇，你先回去，母妃没事儿……” “母妃！你看看你身上的血！再看看你的脸！” 李采薇闻言满脸都是无奈：“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能放你一个人回去吗？今夜里我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萧母妃。” 却在这时，众人身前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呼声。 李采薇一抬头，就看见李彩芝站在养居殿外的台阶上，看到她们一行人出来，立刻欣喜无比的奔了过来：“看到你们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李采薇心里千般愤怒，但也知道这整件事与李彩芝没有关系，她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谢谢你提前将消息告诉我。” “没事儿，我们是姐妹啊。”李彩芝淡淡道：“我力量薄弱，并不能亲自解救萧母妃，这个，还请三妹莫要怨恨。” “我怨恨你做什么。”李采薇闻言神情极淡：“我母妃的事，原本就与你无关，你能报信就已经不错了，哪里敢怪你。” “彩芝，你可愿意陪我吗？”萧贵妃忽然开口道：“只陪我一夜就好……” 李采薇闻言猛的睁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你说什么？” 萧贵妃扭过了头去，并不看她。 李采薇只觉得五雷轰顶，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离开了。 她还在兀自不相信，那边李彩芝已经语气轻快的点了点头：“好啊，我是没有问题的，只不过，采薇恐怕心里会不愿意……” 说着，扭过头来不好意思的看了李采薇一眼，神情里充满了愧疚。 萧贵妃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采薇不会怪你的，她是我的女儿。” 只这一句话，差一点就让李采薇泪流满面。 她想不出萧贵妃为何要如此做，但她绝不允许这个时候陪伴在母妃身边的是另一个人！ “母妃……”她深吸一口气，道：“你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采薇。” 李晋之忽然淡淡开口：“萧母妃既然想让长公主陪伴，你就答应了！反正长公主是一定会看护好萧母妃，并不会让她出一点点事的，对不对？” 面对他的目光，李彩芝感到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是很快，她整个人就重新变的坦然自若：“对，我会好好保护萧母妃，绝对不会让她出一点点事！三妹放心好了。” “好，很好。” 李采薇心里面涌上一股怒气，赌气般的点点头，转过身去就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萧母妃，本王去照看她了。”李晋之匆匆的丢下一句话，当即去追李采薇。 李彩芝出神的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直到身边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她才重新在脸上露出笑容来，伸手去搀扶萧贵妃：“萧母妃，彩芝扶您回去休息……” “采薇！你慢一点！”李晋之追上李采薇，伸手去拉她，但李采薇一下甩开了他。 “今夜里，你，还有母妃，都站在李彩芝那一边！我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面对着李采薇控诉般的眼神，李晋之低低的咳嗽一声，然后眼睛看着别处，叹息道：“采薇，其实这么多年，长公主没事儿就去冷宫里看望萧母妃，要不是有她的照看，萧母妃绝对不会活到现在……” “怎么会……”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 李晋之看着她，长长的叹息一声道：“你也不想想看，这么些年，我一直都在外征战，在京城里的日子屈指可数，纵然我派了很多人在一旁照料，可是总有疏忽的时候，要不是李彩芝一直帮忙，萧母妃一定会吃更多的苦楚。” 李采薇默然。 她实在也想不到，她不在南越的这些日子里，一直都是李彩芝在照看母妃。 一方面她心有感激，但另一方面，又暗暗妒忌李彩芝与萧贵妃之间的感情，她总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母妃心中的唯一了。 可李彩芝是马皇后的女儿啊！纵然做了太多，可她能安好心吗？ “母妃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她？” 李采薇难以置信的道：“不要我这亲生的女儿陪伴，却要李彩芝……” “采薇，萧母妃这么做，肯定是有难言之语。”李晋之摇头道：“这件事一定与父皇有关，否则，萧母妃她绝对不会这样！” “与父皇有关？”李采薇闻言一呆，立刻想起了之前在寝宫内看到的那一幕，萧贵妃跪在皇帝床榻前，用匕首对着自己的胸膛…… “可是父皇为何要这么做？”李采薇满脸都是迷惑不解：“难道是为了让我不好过，最好余生都不得安宁？” 这一次，李晋之没有摇头否认，而是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悯来。 李采薇看了他的样子，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难道她猜测对了？皇帝就是这个目的！ “萧贵妃一死，你必定心痛万分。”李晋之沉声道：“父皇他恨你。” 李采薇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个问题李晋之没有办法回答她。他叹息一声，低低道：“采薇，算了，我带你回去休息……” 李采薇不想离开，目光出神的望着萧贵妃与李彩芝离开的方向，目光复杂。 “放心，长公主不会对付萧贵妃的，这一点我还是相信的。”李晋之轻声的道。 李采薇听了这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相信她？” “采薇，你又钻牛角尖了。”李晋之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转身向外走去：“我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萧贵妃绝对不会出事……” “希望如此。”李采薇闻言，不由自主的扯了一下嘴角。 回到休息的寝宫，李晋之亲自服侍她躺下，然后才起身离开——也没走远，只是睡在偏殿内而已。 如今他已经当着皇帝的面儿，将婚事敞开了谈，两个人问心无愧就好，没有必要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这一夜，李采薇始终睡不着，脑海里的画面，总是定格在她闯入皇帝的寝宫内，看到小萧贵妃紧握匕首，对准自己胸膛的情形，与现实中不同的是，那些血水流淌下来，几乎淹没了整个寝宫大殿。 “母妃！不要！” 李采薇一声尖叫，猛的翻身坐起。 房间内光线明亮，窗户外是暖暖的阳光，天已经大亮。 李采薇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呆呆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敢要翻身下床，就听到外头脚步声响，李晋之只穿着薄薄的里衣从外头奔了进来，满脸都是担忧之色：“采薇？你怎么样？没有出事儿？” 李采薇看着他关切的脸，心绪渐渐的平静下来，她点点头，道：“我没事。” 话一说完，她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李晋之连忙阻止：“昨天夜里，我听到你一直在翻身，不如再睡一会儿！天色还早。” “不了。”李采薇摇头拒绝：“我想去看看母妃。” 说着，拿起挂在一旁的外衫往身上穿：“你先回去！” 李晋之当然不会回去接着睡，但他还是离开了。 等李采薇梳妆打扮好，急匆匆的跨出寝宫门时，就看到了一脸神清气爽的李晋之，他笑看着她，在暖暖的阳光中朝着她伸出了手臂：“走，我们一起去。” 李采薇的心几乎融化在他那宠溺的目光中。 顷刻间，所有的担忧，所有的烦躁，统统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惬意。她走上前去，将手交给了李晋之，心里默默的想着，老天一定是看她过的太过孤苦，所以才赏赐了李晋之在她的生命中，他就是她的幸福！ 萧贵妃昨天一夜也没怎么睡好，天不亮就起床了。李彩芝听到动静，连忙跟着起身，让宫人们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精致菜肴，正在屋子里劝说萧贵妃用膳时，就听到了宫人的禀报声。 “越王殿下与三公主来了？”李彩芝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稍稍一变。 “是的，公主殿下。” “快！请她们进来！”李彩芝说着，回头看了萧贵妃一眼，果然看见她坐不住了。 她心里不由的暗暗冷笑，就算她对萧贵妃再好，也比不上人家的亲生女儿来的重要！ “母妃！” 李采薇一进来，就奔到萧贵妃身边，扑进她怀里面低低的啜泣起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萧贵妃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欣慰道：“采薇，娘没事，你快别这个样子……” 李采薇啜泣着放开了她，两只眼睛依旧红红。 李晋之在一旁请安：“儿臣参见萧母妃。” “三弟。”李彩芝走上前来，冲着李晋之微微一笑：“你们两个过来的真早，还没用早膳？一起用好了。” “对！一起用！” 萧贵妃点点头，刚刚还毫无兴致的她，拉着李采薇的手就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来夹了一些李采薇过去很喜欢吃的菜肴：“来，多吃一些，你看看你瘦的……” 李采薇眼圈儿又是一红，她已经多久没有陪着母妃一起用膳了？ “母妃，你也多吃一些。”李采薇拿起汤勺，替萧贵妃盛了一碗燕窝粥。 李晋之看了李彩芝一眼，道：“长公主也一起坐。” 说完，在李采薇身边坐了下来。 李彩芝欣喜若狂，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李晋之第一次对她和颜悦色的说话！ “多谢。”道了谢，她表情欢快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个位置，正好是在萧贵妃与李晋之的中间。 李彩芝自然而然的伸手拿起公筷来，夹了一个包子递到李晋之碗里：“三弟请用。” 李采薇正吃着豆皮包子，抬眸看了看李彩芝，心里面忽然有些不痛快。 嘴里的包子瞬间失去了鲜香，变得索然无味。 凑合着用完了膳，李采薇刚服侍着萧贵妃漱了口，外头就有侍卫来禀报李晋之：“王爷，今日是太子殿下继位的大好日子，陛下请您过去！” “好，本王这就去。”李晋之闻言面不改色，抬脚就往外走。 李采薇看着他的背影，开口喊道：“等一等！” 李晋之连忙转过了身，有些意外的看着李采薇：“怎么了？” “晋之哥哥。”李采薇迎上去，满脸担忧的道：“你就这么过去？父皇在这当口喊你过去，不会有什么阴谋？我，我担心你……” “三妹放心，父皇喊他过去，不过是亲自观看太子登基罢了。”李彩芝语气淡淡：“王爷怎么可能有事？” “采薇。”李晋之伸手摸了摸李采薇的鬓发，脸上的表情更加温柔了：“你好好照看萧贵妃，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保重。” 李采薇听了这番承诺，心里顿时有些宽慰。 “晋之哥哥，记住你说的话！” 李晋之重重的点点头，温柔的看她一眼，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李采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宽阔的宫道上，很久才收回目光。 “母妃，咱们回去！” 萧贵妃点点头，任由李采薇扶着她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去。 “萧母妃，路上慢些。”李彩芝追出来，在台阶上目送两个人离去。 李采薇没有理会，但是萧贵妃却回过头来冲她点了点头：“不用送了，你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早点歇息。” “好。”李彩芝乖巧的应了一声。 李采薇扶着母亲，心里面没来由的产生一股怒火。 她想发泄，却又不知道该对着谁发。 对母亲吗？萧贵妃身体虚弱，昨天还差一点就命丧黄泉，她何其忍心？ 对李彩芝吗？她数年来兢兢业业的照看她的母亲，昨天夜里更是照看萧贵妃一夜，几乎都没睡好。她有什么资格？ 不占理由，没有借口。 “采薇，你怎么了？”往回走的路上，萧贵妃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李采薇的不对劲，她叹息一声，低低的解释道：“你不在宫里面的这些日子，彩芝没事儿就去冷宫，母妃日日想着你，见到她，就如同见到了你……” 第446章 发誓 “母妃真是糊涂！当年要不是因为她，我又怎么可能与母亲你天涯海角的分别！至今才能团聚！”李采薇恨铁不成钢的道。 “这你就怪错了人。”萧贵妃摇摇头，道：“当年的事，是陛下亲自做的决定，谁都不可以更改，你明白吗？李彩芝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李采薇闻言不由的有些愕然。 情况真的是这样吗？ “行了，别气了。”萧贵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满脸慈祥的道：“母妃没有别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与越王好好的，平平安安，一辈子团圆喜乐……“ “母妃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采薇说道。 萧贵妃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 “王爷！等一等！” 走过前方长长的宫道，就是养居殿了，李晋之正专心的走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呼喊声。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着那疾步奔过来的素衣窈窕女子：“长公主有事儿？” 李彩芝气喘吁吁的走到李晋之面前停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看着李晋之，双目亮闪闪的道：“王爷，在你去见父皇之前，能不能留出一刻钟的时间给我？我想跟你谈一件事。” “那件事很重要吗？” 李晋之语气淡淡：“抱歉，本王要去见父皇，恐怕没有时间听你说话。” 说完，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 李彩芝急了，大声喊道：“那件事与李采薇有关！你也不要听吗？” ‘李采薇’三个字，顿时让李晋之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你最好能证明你说的事情很重要！” “当然重要！” 李彩芝高高昂着下巴，目光紧紧的盯住李晋之，一字一句道：“会对王爷的决定，产生巨大影响！” 李晋之静静的看她片刻，然后开口道：“你跟本王过来。” 说着，调转方向，往一旁的御花园里走去。 李彩芝大喜过望，连忙跟了上去。 御花园的假山前，李晋之停下了脚步，看着跟过来的李彩芝，压低了声音问道：“说！到底什么事情。”神情里隐隐的有一丝不耐烦。 一路上，他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李彩芝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在这个时候说，他断定，她是在说谎。 李彩芝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走上前一步，看着李晋之道：“王爷！我要告诉你的是，三公主李采薇，并非是我父皇的亲生女儿……” 李晋之神情猛然一凛！ “她不是？那你又算什么？你们两个人长的如此相似！”他满脸讽刺。 李彩芝闻言急忙摇头否认：“我当然是父皇的女儿！而李采薇，她不过是父皇从宫外抱进来的一个女婴罢了，当年萧贵妃难产，生下的孩子早逝，父皇为了安慰她，才从宫外抱进来一个孩子，谁能知道，李采薇越长大，越与我相似……” 提到两个人相似的面孔，李彩芝不由的有些咬牙切齿。 明明两个人长着一样的面孔，可是李晋之眼里心里，都只有李采薇，却自始至终对自己客客气气！凭什么！ “这是谁告诉你的？”李晋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的出来，李彩芝说的这些话，并非空穴来风。 “是我母后。” 李彩芝微微一抬下巴，昂首挺胸的看着李晋之道：“当年的李采薇，还是我母妃从宫外头找来的！原因是她与我长的有些相似，我母妃起了恻隐之心，她就这样顶着公主的名号，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 李晋之听着这些话，尽管心里面并不太相信，可却不由自主的沉思起来。 难怪两个长相相似的女儿，皇帝只疼爱李彩芝，而对李采薇不闻不问，甚至一决定和亲，就毫不犹豫的将李采薇推了出去，并且在边关设下埋伏，根本就不管她会不会死。 这一切都只因为，李采薇不是他的女儿。 “这件事本王知道了，还有别的吗？”李晋之淡淡问。 李彩芝闻言双眼一下子睁圆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如此淡定？李采薇她不是公主！你，你还要娶她吗？” “当然！”李晋之闻言毫不犹豫的道：“我决定迎娶采薇，是因为她这个人，并非什么公主。她是与不是，都没有关系。” 说完，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李彩芝像是被人在胸口上重重的打了一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一点狠狠的摔倒在地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李晋之竟然连李采薇不是公主都不在乎！ 这样强烈的爱，让李彩芝深深的妒忌起来，看着李晋之远去的背影，她忽然不顾一切的大声呼喊起来：“父皇绝对不可能允许你迎娶李采薇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李晋之猛的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目光阴沉的看着李彩芝。 李彩芝浑身都轻轻的颤抖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也与你无关。”李晋之缓缓的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李彩芝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的捉摸着这句话，娇媚动人的脸庞渐渐狰狞起来：“李采薇！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绝对不会！” …… 从御花园出来，李晋之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随即整整衣衫，大踏步来到养居殿，下一刻，他惊讶的看到所有大臣们都在殿外守着了，乌压压的一大片，看起来壮观无比。 “王爷，陛下就在里面等你，请进去！” 有侍卫迎上来禀报道。 李晋之当即点点头，抬脚踏上厚厚的宫毯，走进那弥漫着浓浓药味苦味的大殿。 一进去，首先就听到了一阵阵呜咽的哭声，是马皇后，带领着后宫的一帮嫔妃，几乎将皇帝的龙床霸占了。 李晋之根本就走不过去，只能停在大殿中央。 “越王来了？” 病床上，南越帝慢慢睁开了眼睛，声音沙哑的问道。 马皇后的啜泣声戛然而止，猛的扭头朝着外头看去，当看见李晋之时，她咬牙切齿的道：“是，他来了，陛下要见他吗？您不是说了，今日是太子的册封大典……” 礼部已经布置好了所有，现在，就单等皇帝把玉玺交给李恒，再下一道圣旨，就可以了。 然而，皇帝却迟迟不肯将玉玺拿出来。 “你们都先下去。” 南越帝对皇后的抱怨视而不见，反而努力伸着脖子，去看李晋之。 “是，陛下。”马皇后恶狠狠的瞪了李晋之一眼，不甘心的站起了身，带领着一帮后宫嫔妃，磨磨蹭蹭的离开了。 皇帝又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高公公：“你去，守着大殿门，谁也不要放进来。” 门口台阶上，并未走远的马皇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这句话，脸色不由一变。 聪明如她，自然明白皇帝此举是为了防备自己。 哼！等太子李恒继了皇位，她一定要杀了李晋之！ 马皇后咬咬牙，不甘心的离开了。 “咳咳……” 大殿内，南越帝不住的轻轻咳嗽着，李晋之缓缓走了上去，在床边上跪了下来：“父皇，您怎么样了。” 皇帝停止咳嗽，艰难无比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令自己爱恨交加的皇子，低低道：“过了一夜，你还是那样的想法，不肯改变吗？“ 李晋之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里面有些难受。 可是，他还是重重的点了下头，然后道：“是的，父皇。” “如果朕告诉你，你也是朕的儿子呢？”南越帝猛然抬起头来，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了李晋之，等着他回答。 什么？他是南越帝的亲生儿子？ 李晋之吃惊的瞪大双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今日的刺激一个接着一个，到底还有多少个他不知道的秘密？ “你不相信？”南越帝对李晋之的平静反应很不喜欢，他轻轻一咳，道：“你的生母，是萧贵妃，当年朕怕马皇后加害于你，自你生下来起，就偷偷让人抱出皇宫去养，至于李采薇，她不过是马皇后从宫外头随便找的一个孩子罢了……” “你若不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可能让你掌管南越数百万大军，并且将太子与老四架空？”皇帝继续慢悠悠的道：“若朕出手，你现在早就不知道死到那个犄角旮旯沟里去了……” 李晋之久久没有开口，因为这实在是难以令人置信。 “你……好好的想一想！”皇帝看了他一眼，重重的叹息一口气，道：“朕老了，只想找一个能力最强悍的人来继承皇位，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父皇还是不会允许儿臣迎娶采薇。”李晋之缓缓开口，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来。 “你当然不能迎娶她！”南越帝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愤怒的道：“身为南越太子，你怎么能要一个下堂的贱人？朕绝不允许那样的人做上皇后的位子！绝不允许！” “那父皇还是让大哥继承皇位！”李晋之语气淡淡：“儿臣愿意辅佐他。” “你，你为了那个贱人，一定要气死朕是不是？” 南越帝闻言一呆，继而更加的恼怒。 “咳咳咳……” 李晋之看着他咳的难受无比的模样，终究有些心软，他叹息一口气，道：“父皇，要不这样！你跟我都退让一步，您别阻止儿臣迎娶采薇，儿臣也发誓，只让采薇为侧室，绝不会为正妃。” 南越帝闻言刚想开口，李晋之又道：“父皇，这是儿臣能做的最大的让步，您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南越帝脸色难看的看着李晋之，脸上涌出浓浓的愤怒来。 李晋之面色平静的与他对视，并不肯退让。 “好……” 良久，皇帝终究败下阵来，颓废的长长叹息一口气，道：“就按照你说的做，李采薇永生永世都只能为妾，绝不能为王妃，皇后！越王，朕要你发誓！” “父皇！发誓就算了。”李晋之淡淡道：“儿臣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你发誓！” 南越帝猛的打断了他，脸色狰狞的道：“你发誓！” 李晋之看着他执拗的模样，沉默半响，最后点了点头：“好，儿臣发誓。”说完，缓缓的举起一只手来，一字一句道：“我李晋之对天发誓，这一生绝对不会迎娶李采薇为后，为妃，若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好，很好！” 南越帝将这番话听的清清楚楚，闻言喘息一声，对外喊道：“来人！把太子李恒，还有皇后都叫来……” 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之前种种，不过是一口气硬撑着罢了。 李晋之想到之前种种，以及皇帝最后说的话，不由的眼眶一红。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父亲，认了皇帝为父之后，他一直兢兢业业，想努力得到他的认可。 却原来，他根本就是他的儿子。 “陛下……” 马皇后来的很快，一进大殿就哭哭啼啼，身后跟着的太子李衡却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见到大殿内情形，他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来，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儿臣参见父皇！” “妾身参见陛下。”刘皇后缓缓的道。 南越帝看了两个人一眼，深吸一口气，问道：“太子，继位大典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父皇金印，还有亲自颁发继位诏书了。”李衡兴致勃勃的道，说完才注意到南越帝虚弱苍老的模样，他不由一愣，惊道：“父皇？您怎么了？可是三弟做错了事？儿臣这就替您惩处他！” 说着，恶狠狠的转过头来，面向李晋之。 可惜，他还没开口，南越帝就轻轻的摇了下头：“与越王无关，太子，朕的金印在哪里，你当真不知道？” “父皇，儿臣不知道啊！” 李衡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惊惶之色。 皇帝看了他一眼，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当下重重叹息一口气，道：“来人，给朕搜太子的身！” 话音落，当即有侍卫从外走进来，朝着李恒伸出了手。 第447章 薨逝 “父皇！您这是干什么？” 李恒脸色大变，猛的从地上站起了身。 南越帝看着他那个惊惶的样子，脸上不由的涌现出一丝厌恶来：“朕都已经说了将皇位传给你，你却连一夜都等不得！将玉玺从朕的身边偷走，如此的狼子野心，朕如何放心将皇位，将整个南越交到你手中！”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道错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皇帝揭穿了老底，刘恒瞬间惊慌失措起来，更不敢反驳，扑通一声跪下来，痛哭流涕道：“儿臣是害怕您改变主意呀！” “就因为你这幅患得患失，心思狭隘的样子，朕才会改变主意。” 南越帝的脸上充满了浓浓的厌恶，看都不看太子一眼，沉声道：“赵公公，朕来说，你来写……” “太子狂妄，不学无术，无法担当国家重任……”皇帝喘息着，一句一句的往下念，他每说一个字，刘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实在无法想象，刚刚还志得意满的一个人，此刻只生下了满脸的绝望。 “父皇，求您饶了儿臣……” 李恒失声痛哭。 但是很快，侍卫们走上前来，从他衣袖中掏出了那一块四四方方的玉玺来。 众臣们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蠢货！”马皇后忽然站起身来，噼里啪啦一连扇了李衡十几个耳光，打的他牙齿掉落两颗，站都站不稳当。 “陛下都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你了，你为何要偷玉玺！是不是别人栽赃陷害的！你说呀！” 李恒万念俱灰，然而听到马皇后最后一句话时，他好似突然开了窍一般，猛烈的摇头道：“父皇！儿臣没有偷玉玺！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陛下！” 马皇后当即转身，冲着皇帝痛哭流涕：“您看在妾身多年服侍的份上，就饶了太子这一遭！宫里人多眼杂的，一定是有人陷害，太子不可能偷玉玺呀！完全没有必要是不是？”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朝臣们纷纷点头符合：“陛下昨日都已经说过要将皇位传给太子殿下了，他何必多此一举的偷玉玺呢？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众臣纷纷附和道。 马皇后流着泪，怨毒的瞪了静静站立在一旁的李晋之一眼，意有所指的道：“那个陷害太子的人此刻就在这大殿上！本宫真想问问他，陷害太子对他有什么好处？南越的天下，是李家的天下！不是别人的！” “咳咳！你还真是高看你的窝囊儿子。” 南越帝终于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却让刘皇后脸色一白：“朕亲眼看着太子将玉玺拿走，这还有假吗？” “这……”马皇后闻言一愣，有些不甘心的道：“陛下近来身体虚弱，再加上夜间黑灯瞎火的，您真的确定能那个人就是太子？或许是别的皇子呢？” 她就差没有指着李晋之的鼻子，说玉玺是他偷拿的了。 四皇子李哲，此刻远在天边，根本就没有那种可能。 “错不了，朕亲眼看见。”皇帝重重的咳嗽一声，手在被子里摸索着，抖动着，过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的举起来，将一样东西亮在众人面前：“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马皇后不由自主的凑上前去，想看仔细些。 下一刻，她整个人大受打击，碰的一声往地上摔去，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恐：“不！这绝不可能！” 只见，皇帝握在手心里的，是一块菱形玉佩，正是太子李衡常年四季一直都佩戴在身上的玉佩。 “这……太子殿下的玉佩怎么会在陛下手里？“众臣们闻言纷纷面露疑惑之色。 李恒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看到玉佩的第一反应，他就是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腰间，但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父皇！儿臣手里的玉佩早些年间就丢了！不知道是谁偷的！请父皇明察！” 李衡失声痛哭，连连喊着冤枉。 但此时此刻，众人基本上都已经相信了皇帝的话，从太子身上手出来的玉佩，皇帝的亲眼所见，还有那长长的鬓发，足以证明一切。 马皇后满脸绝望，她知道大势已去。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甘心！ “陛下！您真的，放着自家的儿子，要将皇位传给一个野种吗？”她声嘶力竭的冲着皇帝大声喊道。 皇帝脸色狠狠一变。 为这‘野种’二字。 “越王从来都不是什么野种！他是朕的亲生骨肉！”尽管声音颤抖，但皇帝还是义无反顾的揭开了这个秘密：“否则，朕为什么要接他进宫，还悉心培养？” “不！这不可能！” 马皇后惊呆了。 皇帝却不看她，将虚弱的目光望向李晋之，他的时间不多了，需要尽快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越儿，答应朕的话，你没有忘记？” 李晋之看着他，神情复杂道：“父皇放心，儿臣铭记于心，永远不敢忘！！” “好。” 南越帝点点头，转身冲着一旁的赵公公点了点头。 赵公公手腕一抖，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在他手心里缓缓打开，他走到众臣面前，高声喊道：“陛下有旨！众臣听令！” “吾皇威武——” 听到这话，众位大臣们纷纷下跪，将原本宽敞无比的大殿弄的拥挤不堪。 “儿臣听旨！”李晋之缓缓的在龙床前跪了下来，面色平静道。 李衡，还有马皇后，不停的低声啜泣着，脸上写满了深深的绝望。至于角落里的其他嫔妃，早就恭恭敬敬的跪好了。 “皇命受天，胃后而存……皇三子李晋之恭顺有加，温厚知礼，现封为东宫太子，不日继承大统，钦此！” “儿臣领命！多谢父皇隆恩！” 李晋之缓缓在床前跪下，伸出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了赵公公手里的圣旨。 马皇后眼睁睁的看着，下一刻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衡面若死灰，情形没有比马皇后好多少，甚至更糟糕，他到了现在都有些不敢置信，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到头来，一步之遥的那个至尊之位，还是离他那么遥远！ 甚至这一辈子，他都没有机会了。 “父皇……您真的……如此狠心？”李衡猛然抬起头来，目光绝望的看着皇帝。 南越帝紧紧的闭着双眼，看都没看李衡一眼。 众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皇帝开口。 李衡不甘心，一声一声的喊着父皇，声声泣血。 马皇后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太子……” 这时，李晋之忽然开口：“太医！快来瞧一瞧！父皇他怎么了？” 众人一愣，目光立刻转移到了皇帝身上。 “微臣来了……”太医疾步从外头奔进来，一走到龙床前，便将手里的药碗放了下来，原来他刚刚是亲自照看皇帝的汤药去了。 “快瞧瞧！本王觉得，父皇情形很不好……“李晋之满脸担忧的道。 刚刚，马皇后与李衡都沉浸在失败与愤怒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关注点都在皇帝身上，也是他发现皇帝许久没有睁眼。 “啊！陛下他……”太医弯腰，伸手缓缓的掀开皇帝的眼皮子看了一眼，随即将手指放在鼻子底下一探，惊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父皇到底怎么了？”李晋之一把将他扶起来，满脸担忧的问。 “陛下他……薨了！”太医逼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下一刻，他就挣脱掉李晋之的搀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晋之瞬间惊呆了。 跪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马皇后与李衡，也都惊呆了。 “陛下！您丢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呀！”马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的撕心裂肺，趴在地上匍匐着来到龙床前，伸手巴拉住皇帝的胳膊，死也不松开。 “陛下……” 整个大殿内，顿时响起群臣的悲痛哭声。 消息很快传出去，过不多时，宫里响起大丧之音。 李采薇一直陪着萧贵妃待在偏殿里，听到宫人急匆匆的奔走之声，不由的面色一变。 坐在床榻边上的萧贵妃，却是趔趄了一下，脸色惨白。 “母妃！您怎么了？” 李采薇连忙伸手扶住她，满脸都是担忧。 萧贵妃听着外头那一声又一声的钟声，直到停下，才垂泪问道：“……采薇，你父皇他……走了？” 李采薇面色沉重的看着她，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母妃，他有这个结局，你早该预料到的……” “住口！那是你父亲！” 萧贵妃忽然恼怒起来，一把推开了李采薇，跌跌撞撞的就往大殿外奔去：“我要去守着陛下！” 李采薇没有想到她居然用那么大的力气，差点摔倒在地上，她不由的急了：“母后！那边那么多人，你去了也挤不到父皇身边的！” 萧贵妃脚步根本没停，口中不停的一直念叨：“我要去陪陛下最后一程……”像是陷入了魔障里。 李采薇很想说，皇帝的最后一程早已经过了，现在去，见到的不过是一具尸体，又有什么意义？ 但这番话，她又实在是无法对萧贵妃说出口。 “萧母妃。” 却在这时，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女子声音：“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采薇浑身一凛，猛然抬起头来朝着外头望去。 只见李采芝身穿一身雪白的素衣白服，笑盈盈的站在大殿门口，整个人娇俏无比。 第448章 威胁 “是采芝啊！”萧贵妃看到李采芝的一瞬间，竟然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你是来接我去见你父皇的吗？” “母妃！不要过去！”李采薇伸手去拦，却扑了个空。 萧贵妃迫不及待的奔到了李采芝面前。 “是啊，我来接您。” 李采芝微微一笑，伸手挽住了萧贵妃，下一刻，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忽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不要动！” 萧贵妃瞬间石化！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芝，震惊无比的道：“采芝，你这是干什么？”因为太难以置信了，她整个人都轻轻的颤抖起来。 “你不要伤害我母妃！”李采薇脸色一变，猛的扑了过去！ “你不要动！”李采芝只是轻轻的将手里面的匕首一转，萧贵妃的脖子上便有汨汨的鲜血流淌下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采薇，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得意。 李采薇几乎目眦欲裂，硬生生停下脚步，怒瞪李采芝：“你到底想干什么？有本事冲我来！你放了我娘！” “我本来要对付的人就是你啊。” 李采芝轻轻的道，匕首在她手心里轻轻一转动，离萧贵妃的脖颈远了一些，但依然架在她的脖子上。 萧贵妃兀自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采芝！你这是干什么？“ 她到现在都不能相信，这个贴心的照看了自己好几年的姑娘，竟然会用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为什么？ “干什么？我当然是用你来胁迫三妹啊。”李采芝的语气云淡风轻，但却透着一丝轻描淡写的恶毒：“父皇去世了，太子哥哥如同意料之中那样被废，继承皇位的人是越王，我怎么可能放过做皇后的机会，而白白便宜了你？” 过去时，李采薇心中总有许多的疑惑得不到答案，此刻听了这话，她陡然茅塞顿开。 “你喜欢越王！”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不错！”李采芝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当着萧贵妃的面儿，她轻描淡写的道：“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他，所以，才会让父皇将和亲公主的人选换做了你，这样一来，我就可以留在越王的身边，还能同时将你这个碍眼的情敌远远的赶走，可谓是一箭双雕！” 李采薇早就猜测出事情是这样，因此闻言一点也不惊讶，她看了萧贵妃一眼，有些无奈的道：“母妃，您现在肯相信我的话了吗？” 萧贵妃整个人如遭雷击，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来，她是真的将李采芝当做了李采薇的替身，将自己的爱尽数倾泻在李采芝的身上，到头来，这个女人却是害的她们母子多年分别的罪魁祸首！ “其实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接近萧贵妃，越王才能多看我一眼，我才不会理会这个老女人。”李采芝淡淡看了萧贵妃一眼，又补了一刀。 萧贵妃脸色惨白，几乎站都站不稳。 李采芝的话，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就是一个笑话！完全都白活了！ “母妃，别这样，她是故意气你的。”李采薇尽管心里痛恨，但还是劝慰道：“为这样的人伤心不值得！您就当这些年错信了一条狗！千万不要自责！” “……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情谊？”萧贵妃流着泪看向李采芝，她不相信这么多年的陪伴都是利用！ 李采芝听了这话，看着她如同看白痴一样：“萧贵妃，你还是那个跟我母后分庭抗礼，独宠后宫几十年的萧贵妃吗？冷宫里的贫苦生活将你的智商全都消磨掉了是吗？我是皇后的女儿！我有亲娘！怎么可能真心对待我母亲的仇人？一切都是利用罢了！” 这段话，打破了萧贵妃心里面最后一丝幻想。 她颓败的摇晃了一下身体，脖子更是直直的朝着李采芝手里的匕首撞去。 “你现在还不能死！” 李采芝吓了一大跳，连忙将匕首挪开。 就在这时，李采薇瞅准时机，猛的扑了上来！ “别动。”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萧贵妃的胳膊时，旁边响起了李采芝冷冰冰的声音：“往后退，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李采薇的动作立刻一顿。 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亮光，李采薇清清楚楚的看到萧贵妃脖子上的匕首依然闪着寒光，汨汨鲜血缓缓的往下流淌，萧贵妃微微皱着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来。 “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开她！” 李采薇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对着李采芝怒骂起来：“你劫持她，无非就是逼着我答应你的条件！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你去死。” 李采芝微微昂起了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采薇，一字一句道：“只有你死了，越王殿下才有可能爱上我，只有我，才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好！”李采薇听了这话，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你痴心妄想！”萧贵妃拼命的摇起了头：“采薇！不要听她的！娘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活够了！越王他答应要娶你，这是你唯一的幸福，你一定要紧紧抓住……” 话音刚落，萧贵妃便将头一偏，朝着李采芝的方向撞了过去！ 李采芝整个人呆呆的，半天也反应不过来，都忘记了将手里的匕首撤离。 萧贵妃就那么撞上了寒光闪闪的匕首尖端，瞬间有大片的血迹从她脖子的伤口处流淌出来，染红了胸前衣襟，洒落一地。 “不！”李采薇惊声尖叫着，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啊——”李采芝看到眼前血淋漓的一幕，吓的一松手，手里面的匕首，还有被她劫持着的萧贵妃，都重重的朝着地上摔去。 李采薇扑上来，刚巧接住了倒下的萧贵妃，颤抖着手去碰她的伤口：“母妃！您坚持住！太医马上就来了！您不会有事的……” “采薇，你，你要好好的……”萧贵妃浑身是血，嘴里面也有大量的血迹涌了出来，她倒在李采薇的怀里面，睁大眼睛，用尽力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断断续续道：“母妃……能在临死前……见你……心满意足了……” 话音落，整个人的脖子轻轻歪向一旁，然后垂了下去。 “母妃！” 李采薇抱着萧贵妃，瞬间放声大哭，悲恸万分。 李采芝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当看到萧贵妃咽气的那一刻，她的瞳孔猛然一缩。 不！她的目的从来不是想要害死萧贵妃！她没想让她死的！ “是她自己撞上来的！与我没关系！”丢下一句话，李采芝跌跌撞撞的转过身去，疯了一样的朝着大殿外奔了出去！ 李采薇这个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只是抱着萧贵妃渐渐冰凉的尸体，失声大哭。 李采芝奔出大殿，外头的守卫没有一个人阻拦的，他们看到这个一向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浑身都是血迹，像是魔怔了一样的横冲直撞，都吃了一惊。 “难道长公主是被陛下的死，刺激的疯了？”有宫人悄声议论。 “才不是！你看看她身上的血！到底发什么事情了？”另一个人满脸疑惑的问道。 养居殿内，李晋之在众位大臣的注释下，亲手与宫人一起，替南越帝穿上厚厚的宫装，放进早已经准备好的棺椁中，灵堂也布置起来了。 便有大臣提议，让李晋之先举行登基大典，再主持皇上葬礼，这才合规矩。 然而，这件事却遭到了马皇后与大皇子李衡的极力反对：“父皇尸骨未寒，难道不是应该先让他入土为安，再行议论国事吗？陛下未曾下葬就举行登基大殿，三弟你是有多迫不及待？” “凌王殿下并非迫不及待。” 有大臣反驳道：“而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手执陛下诏书，又有口谕，继承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为何不可？大皇子自己都做出偷玉玺的事情来，又有何面目来嘲笑别人？” “你！”李衡顿时气的七窍生烟：“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不好？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不管如何，太子殿下都应该先举行继位大典！” “是啊！是啊！和该如此！陛下泉下有灵，一定会体谅太子殿下的。”众人纷纷符合。 马皇后脸色阴沉，目光一一掠过那些开口的大臣，将那一张张面孔都记在了心里面。 只可惜，皇帝去世，手中握权的人是李晋之，根本没有人在乎她。 最终，李晋之还是在群臣拥戴下，顺利继位，成了南越的第十三代皇帝，史称南孝帝。 “他哪里孝顺了？父皇分明就是被他气死的！”皇宫一处偏僻宫殿内，大皇子李衡几乎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给砸烂了，仍旧不解恨，一拳狠狠的砸向大殿柱子。 柱子没事，他自己的拳头却是血流如注。 马皇后，现在已经是马太后了，被宫人搀扶着从外头走进来时，面色十分平静，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轻轻的叹息一口气，道：“成王败寇，你现在如此恼怒，又有什么意义？” “儿臣就是不甘心！” 李衡抬眸看了马太后一眼，继续暴怒交加的吼道：“越王继位，母后难道就能甘心？” “不甘心有什么办法？你父皇的心偏到了后脚跟上，他眼里心里，只有李晋之，你就是没有犯错，他都会把你废掉的，更何况你还真的偷了玉玺？只能说，这就是我们母子的命……” “娘！儿臣不敢相信，您竟然会认命？”李衡不可置信的道：“您还是我的母后吗？” “现在说认命还早！“马太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怒瞪他道：“把你摔摔打打的毛病都收起来！让群臣们看见了，越发相信拥护越王登基是正确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夹起尾巴做人！日后有机会，再行翻盘！” 李衡闻言有些意外，声音似哭似笑：“母后，你认为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吗？整个朝廷都掌握在李晋之的手上，他捏死你我，不过如同捏死一个蚂蚁一般……”、 “你说的是你，不是本宫！” 马太后面无表情：“本宫好歹是太后，李晋之他于情于理，都要好好对待哀家！他还不能对本宫不好，给那些臣子们非议的机会……” 李衡闻言，目光立刻一亮：“母后！您会帮助儿臣慢慢的将皇位夺回来的是不是？” 马天后正要回答，忽然身后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随即一个惊慌失措的呼喊声窜入耳中：“母后！您救救女儿！” 马太后猛的转头，就看见她的女儿李采芝，浑身血污，蓬头垢面的从外头奔进来，模样就好像被人凌辱了一般，她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采芝！你怎么了？怎么这幅模样？这成何体统！” “母后，您救救女儿……”李采芝看到母亲，就如同就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扑到马皇后的怀里面，对着她哭哭啼啼的将刚刚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马太后闻言，脸色瞬间巨变。 “你说什么？你去威胁李采薇？还让萧贵妃死在了你的手里面？” “女儿也不想的！” 李采芝大声的哭喊道：“女儿只是想要逼迫李采薇罢了，哪里知道……” “蠢货！” 马太后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也不想想看！你拿李采薇的死去逼迫萧贵妃，她怎么可能容忍？那是她的亲生女儿！” 李采芝的哭声微一停顿，随即哭的更厉害了。 马太后顿时焦头烂额，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儿子的事情还没掰扯清楚，如今李采芝又出了事！ “你仔仔细细的把事情讲述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是，母后。“ 李采芝啜泣一声，语速极快的将所有事情都讲述了一遍，讲的十分仔细。 马太后听了，皱眉沉思片刻，忽然双目一亮：“你刚刚说，萧贵妃死了之后，你就逃了，那里只剩下了李采薇一个人？” “是。”李采芝愣愣的点点头。 “这还不简单！”马太后当即站起了身，冲外喊了自己的贴身护卫进来，然后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 第449章 继位 “是，太后！” 宫人应下，迅速离开。 李采芝在一旁看着马太后动作，吃惊的瞪大双眼，不解的问道：“母后，萧贵妃根本就不是李采薇杀的，您觉得大家会信吗？” “怎么不信？“ 马太后嗤之以鼻：“有几个人看见你从那边宫里逃出来？” “没有人！”李采芝连忙摇头。 马天后顿时笑了：“那不就得了，萧贵妃去世，她的身边只有李采薇一个人，她不是凶手又是谁？”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可是…… “母后，这天底下哪有女儿刺杀母亲的……”李采芝疑惑的说出了心里面的看法。 “顾不了那么多了！” 马太后干脆利索的道：“咱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抢先放出风声，才能打李采薇与越王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他们没办法来找你算账，让你给萧贵妃偿命……” “啊？越王会查出来啊？”李采芝闻言脸色立刻变了：“这样一来，他岂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我，我不想让他恨我……” 马太后看到她这个样子，顿时恨铁不成钢：“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李晋之不是什么野种，他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否则怎么可能继承皇位？ “你们是亲兄妹，这辈子都没可能的，不要再为了他做傻事了！你明白了吗？” 李采芝闻言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马太后，疯狂的摇头：“不！母后！您说的是假的！越王他绝对不可能……” “是不是骗你，你自己出去看看，陛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的事情，还能有假？”马太后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来：“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的待在母后身边，没有人敢将你怎么办……” “那李采薇呢？她岂不是也不能跟越王在一起？”李采芝忽然尖叫起来。 马皇后看着她执迷不悟的模样，脸色立刻一沉：“不要提那个贱人！她根本就不是你父皇的女儿！李晋之想要娶她，就让他娶！两个居心叵测的人在一起，不知道整个皇宫要被弄成什么样子！” 李采芝的心瞬间一凉。 对，李采芝并非南越帝的孩子，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秘密，几个时辰前，她还偷偷的将这件事告诉了李晋之。那时候的她，那么单纯的希望着自己能够嫁给李晋之，然而这么短的时间，一切就都变了。 自己与李晋之再无可能，而李采薇，她还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嫁给他。 这么多年她的努力，全都无济于事。 “不！不可能！”李采芝猛的摇起了头，一边看着马太后，一边道：“李采薇跟我长的一模一样，她既然不是父皇的女儿，那我也不是！” 话音刚落，马太后的手掌高高扬起，啪的一声给了她一巴掌！ “孽障！怎么说话的！” 李采芝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马太后从来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你是本宫亲生的女儿！本宫亲眼看着你生出来的！这还能有假！”马太后气愤不已的道。 李采芝呆了一呆，心里的绝望如同浪潮一般，一浪多过一浪。 “可是，我为什么跟李采薇长的一模一样？”她不甘心的问道。 “这个母亲也解释不了，但是是真的！”马太后叹息一口气，上前握着李采芝的手道：“你不要再想越王了，不，他已经不是越王，而是南孝帝了。” 李采芝伤心欲绝，比刚刚得知自己亲手杀了一个人还要悲痛。 让她放弃一个从小爱到大的人，不亚于让她去死！ …… 李晋之登基典礼过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李采薇，如此重要的时刻，他需要看到她甜美动人的脸，一颗心才能安定下来。 “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寝宫外头，侍卫们一看见李晋之全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人人脸上写满了惊惶。 李晋之看见了，不由的面露惊讶之色：“三公主可在里面？” “回陛下，在的！” 宫人们连忙回答道。 只要在就好，李晋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脚往内殿里走去。 然而内心深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担忧什么。 进了大殿门，迎面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扑来，李晋之不由的紧紧皱起眉头，呼唤道：“采薇？”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低低的，悲痛万分的啜泣声。 李晋之的脸色立刻变了，快步绕过屏风就往大殿内走，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开阔起来，他也看清楚了大殿内的情况。 血，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大殿中央的血泊之中，仰面躺着一个人，看衣裳服侍，是萧贵妃无疑，她的身边，呆愣愣的坐着李采薇，不知道已经枯坐了多久，似乎连哭都不会了。 “采薇！” 李晋之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他踩着地上的血迹，大踏步走过去，摇晃着李采薇的身子，急切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不让人去禀报我？” “晋之哥哥……” 李采薇一双呆滞的眼睛缓缓转过来，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你来了？” 李晋之点点头，伸手去看地上的萧贵妃，尽管一进来就看见了结果，但他还是觉得触目惊心：“萧母妃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李采芝，她用母妃威胁我去死……”李采薇呆愣愣的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悲痛，语气艰难的道：“母妃不愿意，就……” 李晋之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立刻一沉：“你是说，李采芝杀了萧母妃？” 李采薇点点头，脸上的泪水如同决堤一般，忽然，她缓缓转头，目光盯着地面一处。 李晋之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就看见了一把镶嵌着蓝钻的匕首静静的躺在那里，刀刃上沾满血迹。 “这正是李采芝的东西！” 李晋之惊怒交加，放开李采薇，走过去将那匕首捡起来，转身冲着外头大声喊道：“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哗啦一下子，从外头走进来许多侍卫。 李晋之看了李采薇一眼，沉声道：“去请周太医，顺便，把这大殿上打扫干净。” 说着，转身走到李采薇面前，弯腰道：“采薇，你累了，朕抱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不要！不要把我跟母妃分开！” 李采薇忽然惊声尖叫起来，双手死死的抱着萧贵妃的尸身，流泪道：“我要陪着她……一直陪着她……” 李晋之见了，心里万分悲痛。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劝道：“采薇，萧母妃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往前看……” 李采薇无动于衷，只是紧紧的抱着母亲，整个人如同失了心智一般。 李晋之知道她这是魔障了，当初在北狄皇宫里，萧儿去世，李采薇就是这般。没有很长的时间，她根本不能从这种打击里走出来。 尤其是这一次，李采薇是亲眼看着萧贵妃死的。 这种时候，他根本就唤不醒她。 咬咬牙，狠狠心，李晋之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双目之中已经多了一丝坚定，在李采薇呆愣愣的抱着萧贵妃发呆时，他猛的伸手，在她后颈子上击了一下。 李采薇顿时软软倒地。 李晋之连忙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不顾她身上沾染的那些血迹，起身对着那些侍卫道：“把萧贵妃娘娘收拾好了，用上好的棺椁装了，送到养居殿里去！” “是！陛下。” 有侍卫大着胆子道：“陛下，您身上沾染了很多的血，要不，还是让奴才们送三公主回去？” 李晋之淡淡的丢下一句话：“不用！” 便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萧贵妃，抱着李采薇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他才刚刚知道萧贵妃是自己的母亲没有多久，她便死了，还是死在李采芝的手上！ 李采薇又因为此事而受了很大的刺激。这一件件事接踵而来，几乎让人焦头烂额，李晋之没有功夫，也没有机会伤心，他现在如同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永远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抱着李采薇去了乾华宫，刚将人安排妥当，他又马不停蹄的安排着给萧贵妃追加封号的事情。 群臣们对此没有异议，但马太后却坚决不肯：“哀家才是先皇的唯一皇后！你现在追加一个冷宫嫔妃为皇后，并与先皇合葬一处，你将本宫置于何地？岂不是在打本宫的脸？” 李晋之根本就不理会她，执意给萧贵妃追加了皇后的封号，并且将她与皇帝安放在同一个棺椁里。 马太后对此大哭大闹，都毫无用处。 李晋之只冷冷的说了一句话，便让她闭嘴：“母后既然如此舍不得父皇，那不如你也下去陪他？儿臣对此没有异议。” 马天后满脸怨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晋之看都不看她，握着手里面的匕首，便去寻找李采芝了。 但可惜的是，宫中最近事多，李采芝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搜遍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她。 李晋之勃然大怒：“立刻去给朕搜！要是找不到人，朕让你们所有人给陛下陪葬！” 第450章 归来 宫人们吓的胆战心惊，连忙更努力的搜寻。 整整七天，一直到皇帝下葬，整个皇宫才渐渐恢复到往日的平静里，李晋之按照惯例，大赦天下，并且册封了几个皇帝在世时的得宠嫔妃为太后，命其迁居到皇宫深处，李晋之自己，也住进了养居殿。 因为萧贵妃去世，而大受刺激的李采薇，自然而然也住进了养居殿。 李晋之此举，遭到了前朝后宫，所有人的全力抵抗，弹劾李采薇的奏章，如同雪片一样递到了李晋之的案头。 李晋之一概都不理会。 “陛下不要忘了！你可是亲口答应先皇的！此生绝不会立李采薇为正室，为皇后！”朝堂之上，马太后当着群臣的面儿，对着李晋之横眉冷目。 “太后说的不错！”群臣纷纷点头。 面对这样的处境，李晋之却是微微一笑：“不错，朕的确是对先皇发过誓言，所以李采薇不会是朕的皇后，朕也只打算立她为德妃罢了。” 原来只是当妃子啊！ 众臣闻言纷纷松了一口气。 马太后狐疑的打量李晋之，似是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果然，李晋之话锋一转，语气淡淡的道：“但是，朕此生都不会立皇后，众位爱卿无需在此事上多言。” “不立皇后？” 众臣傻眼了，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 与此同时，北狄的皇宫里，也是一片悲恸之声。 北狄王宇文岚苦苦支撑许久，终于等到了李晋之风尘仆仆的从边关赶回来。 “父皇！儿臣不孝，让您久等了！” 宇文离一身戎装，连衣裳也没换的直奔皇帝寝宫，一进去，便在皇帝面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还好赶上了！ “……回来……就好……” 北狄王虚弱无力的靠在枕头上，侧头打量着宇文离，浑浊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慈爱，努力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他：“你瘦了……” 宇文离的眼泪夺眶而出。 在这个世界上，毫无保留的疼爱他的人，只有父皇！ “父皇，瘦了的人是您……”宇文离主动上前，将自己的脸凑到北狄王的手边上。 宇文岚吃力的抚摸着他被北风吹的有些粗糙的脸，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慈爱。 马皇后跪在一旁，冷眼看着父子二人团聚，冷不丁的在一旁开口问道：“太子，你回来了，凌王呢？他在哪里？” 宇文离闻言，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他慢慢回过头来，看了刘皇后一眼，一字一句道：“很不幸，二弟他，因为与南越勾搭，战乱之中中了箭矢，久治不愈，已经病故了。” “什，什么？” 听了这话，最震惊的人不是刘皇后，而是北狄王，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两只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宇文离，低低道：“太子，你，你说的是真的？凌儿他真的病故了？” 宇文离表情沉痛，闻言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是！” 北狄王大受打击，直接就昏了过去。 “快！快请太医！”刘皇后顿时对外大声道。 等到太医进来，她又面沉如水的看向宇文离：“太子殿下到底有什么阴谋，还是讲出来！凌王根本没死，你何必骗人呢？” “母后怎么知道我在骗人？” 宇文离闻言冷笑连连，缓缓从地上站起了身，手指朝着外头一指，面无表情的道：“本宫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已经把二弟的尸首从边关带了回来，就在外头的棺椁里放着，母后若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去看。” 说完，再不看她一眼，重新回到皇帝的身边，然后慢慢的跪了下来。 宇文离的脸上充满了懊悔之色。 北狄王的情形已经很危险了，他不该在他面前说出宇文凌死了的事情，那对北狄王将是怎样的打击啊！难怪他会昏迷。 “你，你说的是真的？”刘皇后的脸色慢慢变了。 宇文离转身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变得得意起来，无论如何，都刺激到刘皇后了是不是？真该让李采薇也来看一看这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母后不信，我说千遍百遍又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没有亲眼所见来的真实，不是吗？” 刘皇后再也受不了了，猛然转身，跌跌撞撞的朝着外头奔去，齐嬷嬷一路跟在后头，生怕皇后摔倒。 宇文离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可是想到穆离带回来的消息，他脸上的笑容又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南越帝死了，临死之前废除了太子，立李晋之为皇储，如今的李晋之，已经贵为南越一国之主。 这样的他，更值得李采薇爱戴？ 她还记得自己这个北狄的太子吗？ 宇文离心里面一阵阵的抽痛，神情并不比外头见到棺材的刘皇后高兴多少。 过不多时，外头响起了一阵悲痛万分的痛哭声，远远的传到了寝宫这边。宇文离还跪在皇帝床前，闻言转身朝外看了一眼：“谁在外头痛哭？” “回殿下，是皇后娘娘！”宫人立刻开口回答。 宇文离闻言，眉头皱了一皱，道：“二弟去世的消息，本宫也很伤心，但是父皇还在休息，哭成这样是想干什么？你去，让她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到父皇！“ 这分明是强人所难！皇后正在经历丧子之痛，而宇文离却嫌弃别人哭声太大？ 宫人们面面相觑。 正趴在儿子棺木上失声痛哭的刘皇后听到宫人的禀报之后，猛的从棺木上抬起了头，眼睛里噙着泪，燃烧着绝望的愤怒：“凌王到底怎么死的！宇文离！你给本宫一个交代！” 从皇帝寝宫里走出来的宇文离，听到了刘皇后的这一声呐喊，他无所谓的笑了笑，语气淡淡：“母后记性真是差，本宫说过了，凌王是与南越勾结，死于战乱！” “本宫不信！” 刘皇后痛哭不已：“凌王从来不会勾结外人！这都是你的污蔑！你妒忌他，所以趁着战乱，故意害死了凌王……” 说着，刘皇后转身扑在棺木上，哭的不能自己：“凌儿啊！你这是在惩罚本宫吗？” “母后总算是承认了，凌王才是你的孩子。”宇文离语气淡淡。 刘皇后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的转过头来，两只哭的红肿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宇文离，愤恨交加道：“你想说什么？这些年，本宫不过是养了一个白眼狼罢了！” “太子本就是本宫的。”宇文离并不着恼，语气淡淡道：“皇位也是本宫的，母后这么些年的养育之恩，本宫一直都铭记于心，可是你忽然得知你的孩子另有其人，居然一再的将本宫手里的东西夺走，想要交到二弟手上，母后不觉得你这么做很残忍吗？” “就因为本宫偏心，所以你就害死了你弟弟！” 刘皇后暴怒出声，眼泪似乎永远流不尽，她趴在棺木边上，扬天哭喊道：“陛下啊！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残害手足的杀人犯，就要继承皇位了！天理不公啊！” “母后觉得这样能改变什么的话，您尽兴。” 宇文离不耐烦在这里听她痛哭，面无表情的看了刘皇后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到皇帝床前。 这些年的经历，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宇文离的拳头慢慢在掌心里握紧，那些事，刘皇后足以死一万倍！ 他如今没有动手杀她，已是宽宏大量了。 “太子……凌王……到底是怎么死的？”病床上，北狄王用一种悲伤的目光看向宇文离。 面对着亲生父亲，宇文离不想撒谎。 “……边关时，儿臣拉弓射箭，本是想当场拿下越王李晋之的，是二弟冲出来替他挡了一箭。” 南越帝闻言一愣，随即有些吃惊：“凌儿他，他为何要帮助越王？” “这个儿臣也不知道。”宇文离苦笑道：“当日在皇陵里，要不是二弟忽然冲出来，那个越王根本就不可能逃脱。” “你最担心的，其实是太子妃。”北狄王闻言重重的叹息一口气：“朕没有想到，到了现在，你还是这般……” “父皇，儿臣已经放弃了。” 宇文离打断他，低低道：“从今以后，儿臣只会兢兢业业，娶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与儿臣一起，将北狄壮大！” 北狄王的话堵在喉咙口里，再也说不出来。 宇文离都已经保证了，他还能说什么？又有什么好交代的？ “行了，你下去！好好为你二弟守灵，朕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说着，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宇文离在床前跪了片刻，点点头道：“父皇好好休息，儿臣告退。”说着，起身离开。 北狄王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缓缓的睁开了眼眸，十分虚弱的叹息了一口气。 …… 宇文离回到东宫。 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茶的香味，他微微一愣，这宫内，不是已经没有人住了吗？ “殿下！您回来了。”下一刻，一个甜美动听的声音响起。 宇文离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大着肚子的刘玉婵，一手抚肚，一手扶着椅子，笑盈盈的站在大殿上，似是才从内殿里走出来。 时隔几个月再见，宇文离见了她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你这是……” “殿下高兴坏了？”刘玉婵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亲亲热热的攀住了宇文离的肩膀，笑眯眯的道：“下个月，妾身就要生了，殿下即将拥有一个儿子……” 儿子…… 几年前，他曾经有一个儿子，一个捧在手心里，恨不得倾其所有，也希望他活下来的孩子，如今已经归于黄土。 宇文离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谁允许你住在这里的？你该住的地方是凌王府！” “凌王他已经死了。”刘玉婵半点也不在意，闻言呵呵一笑，上前去拉宇文离的胳膊：“殿下累了？小月，奉茶……” “你不用忙活。”宇文离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胳膊抽回去，语气淡淡的道：“来人，送凌王妃回去！” “是！殿下！”很快，便有侍卫从外头走进来。 “宇文离！你不可以这样！” 刘玉婵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宇文离语气淡淡：“本宫不可以怎样？凌王去世，你身为他的王妃，一不去灵堂前祭拜，二不去守灵，三一点悲伤都没有，并且赖在东宫里，你让天下人如何看你？如何看待本宫？” “本宫可不想跟你一样，被别人非议！” “那殿下就不要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吗？”刘玉婵闻言大受打击：“殿下在边关一去不回，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你三个多月，你一回来，就是打发我走……” 宇文离当初之所有跟刘玉婵勾结在一起，目的就是想要对付刘皇后还有宇文凌，现如今，宇文凌已死，皇位只能是他的，对于刘玉婵这个曾经威胁过他，并且从来没有爱过的女人，宇文离有的，只是不耐烦。 以及，疲于应付。 “本宫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宇文离深吸一口气，然后道：“玉蝉，你先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让本宫也休息一下，好不好？” 难得缓和下来的语气，让刘玉婵的激动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宇文离双眼之中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心里不由自主的涌上一股心疼来，伸手去摸他的脸：“我的殿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模样……” 宇文离浑身都僵硬了！ 在刘玉婵的手指碰触到他肌肤的那一刻，他很想不顾一切的将她推开！远远的推开！ 但是在撇见其硕大无比的肚子时，宇文离默默的忍了下来。 无论如何，孩子都是他的。 “好了，你快回去。”宇文离伸手拿下刘玉婵的手，板着脸道：“母后刚刚得知二弟去世的消息，正是悲痛万分的时候，你去劝劝她。” 刘玉婵一听，立刻摇头：“我不去！姑母此刻一定很伤心，我大着肚子呢！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到时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她，这一刻，他忽然看出来，刘玉婵也是一个狼心狗肺，没有丝毫感恩之心的人。 第451章 毫无感恩之心 刘皇后对这个唯一的侄女多好！兢兢业业的为她打算，到头来，刘玉婵连看她一眼都懒的去。 “好，我抽空去。” 大概是看出了宇文离目光里的讽刺，刘玉婵硬着头皮道。 宇文离对着她露出一丝笑容来：“这就对了。” “那，太子哥哥，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又耳鬓厮磨了半天，刘玉婵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宇文离，挺着硕大无比的肚皮，在宫人的陪伴下朝外走去。 不料这时，外头有人捧着茶水走进来，两下里打了照面，正正碰在一起。 “你！你……” 刘玉婵浑身颤抖的盯着对面的那个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这样子，也吓了月娘一大跳，月娘看着她那硕大无比的肚皮，脸上惊恐万状，像是一个闯祸的孩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刘玉婵又吃了一惊。 她低下头去，仔仔细细的打量月娘，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来；“你不是太子妃！” “奴婢月娘，参见凌王妃！”月娘不住的磕头。 刘玉婵闻言双眼一眯，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目光里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来：“你说，你叫月娘？” 她也不离开了，捧着肚皮围着月娘打了好几个转儿，将她看的清清楚楚：“你的确不是太子妃，不过长的还真的很像她。” “不是要走吗？怎么了？”宇文离听到动静，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微微眯了下眼，不耐烦的看着月娘道：“是你冲撞了凌王妃？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自打嘴巴以谢罪？” “是，殿下。”月娘老老实实的应了，然后抬起双手来，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直往脸上呼。 那清脆的声响，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刘玉婵的眼睛慢慢瞪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看着月娘动作，月娘每打自己一个巴掌，她都觉得那是李采薇，因此看的津津有味。 心底里升起一股极大的满足感来，像是喝了蜜糖一般。 宇文离在一旁将她神情看的清楚明白，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从前没有觉得刘玉婵有多么的讨厌，可是这一次回来，他忽然发现很多事情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现在，特别特别不想看见这个女人。 当然，对于月娘的惨状，他也无动于衷。 噼里啪啦的巴掌声持续了很久，就在月娘把自己的手都要打肿了的时候，宇文离终于大发慈悲的开了口：“行了！你退下！” “是，太子殿下。”月娘放下手来，顶着一张红肿的脸，恭敬的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刘玉餐意犹未尽。 宇文离横了她一眼，随即叹道：“你满意了？” “殿下说什么，我不明白。”刘玉婵假装无辜的道：“陛下惩处自己的下人，我自然是没有权利管的。” “她不是下人，她是本宫的侧妃。” 宇文离慢吞吞的道。 已经走到大殿门口的月娘听到这句话，一双眼睛猛的瞪圆了，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朝着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普通一声跪下来，激动万分的磕起了头：“奴婢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刘玉婵见状一呆，继而整个人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恨来。 宇文离，是因为自己，才让月娘当侧妃的！ “殿下的侧妃还真是不值钱，随便拉来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当，真是没什么意思！”冷哼一声，刘玉婵转过身去，冷着脸慢慢离开。 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宇文离在他身后缓缓道：“那也不一定，不得本宫心的人，自然做不了侧妃。” 刘玉婵的脚步猛的停了下来。 她回头，锐利无比的盯住了宇文离，一字一句的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你想多了而已。” 宇文离神情淡淡，甚至冲着刘玉婵微微一笑，显得他心情不错：“玉蝉表妹，你赶紧回去！再呆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情，可别怨怪本宫啊……” “殿下大可放心！即便出事，也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刘玉婵心里的火气被激发了出来，一双眼睛愤怒的盯着宇文离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经过月娘的时候，刘玉婵眼睛里的阴霾几乎将这个才经历人生第二惊喜的姑娘吓的昏死过去。 月娘还没开口，眼前便没有了刘玉婵的身影。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看向宇文离，目光里隐隐含着一丝激动。 太好了！太子殿下立她做侧妃了！殿下日后很快就要登基，等他登基了，自己就是正儿八经的妃子了…… 宇文离站在大殿上，目光沉沉，原本准备回内殿的他，猛然看见了欢喜雀跃的月娘，不由的微微一怔。 仅仅只是一个侧妃，就能高兴成这样，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如果，当初李采薇也能够如此简单，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他们，也不可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想着，一股烦闷涌上心头，宇文离终究是没有再看下去，转过身去面无表情的进内殿里去了。 月娘想进去服侍他，还想进去给宇文离磕头，可是她在下人房里，看着自己肿胀成猪头的脸，最终还是失声痛哭着，打消了这个念头。 扇巴掌，是真的很疼啊！ …… 夜深人静，皇帝卧榻前服侍的宫人，在油灯灯芯发出噼啪声时，猛的坐了起来。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上前查看皇帝情形，当看见北狄王睡的十分香甜时，宫人松了一口气，随即百无聊赖的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接着睡觉。 却在这时，内殿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响。 宫人还没睡熟，一下子将留睁开了眼睛，双目警惕的往皇帝的龙床上看去。 皇帝还是稳稳当当的躺在那儿睡觉，甚至连姿势都没改变，呼吸也一如既往的绵长。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宫人暗暗的想着，随即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重新坐下。 这一次，内殿里再也没有声音发出，宫人很快陷入梦乡，嘴角有哈喇子流淌下来。 一道人影从屏风后闪了出来，轻轻的走过来，站在宫人面前。 宫人半点声音也没察觉。 随即，一只手掌伸到他脑袋后，轻轻一点。 宫人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便昏了过去。 那人接住了他软软摔倒的身体，轻轻放在地上，这才抬脚一步一步朝着皇帝的龙床走去，身体被宫灯拉出一个很长的影子，折射在墙壁上，忽明忽暗。 “父皇……” 人影到了龙床前，就跪了下去，近乎虔诚的对着病床上的皇帝磕了一个头：“儿臣不孝，特地回来看望你老人家……” 这人正是宇文凌。 他比宇文离提前上路，但因为伤势过重，不得不放慢行程，反而比宇文离晚回京城。今夜里，他好容易才混进宫来，目的就是来看望北狄王。 如今见到了，他却不得不压抑着自己，不敢哭出声来，要是惊动了外头的守卫，那就麻烦了。 “父皇……” 宇文凌低低的呼唤着，似乎这样就能够抵消他心里面的愧疚与难过：“父皇，您原谅儿臣的欺骗，儿臣想过逍遥日子，不想再跟皇兄争斗下去了，您是不会阻止儿臣的？” “凌……凌儿？” 许是宇文凌的啜泣声太过悲切了些，北狄王睡梦之中有所感应，竟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当看见跪在自己面前，身穿一身侍卫服，胡子拉碴，几乎认不住本来面貌的儿子，他满脸都是吃惊之色：“你，你是谁？” 宇文凌流着泪，没有回答。 北狄王似乎明白了些，他有些激动的微微探出了身子，神情激动的看着宇文凌，声音沙哑的问道：“凌儿？是你吗？你，你来接父皇了吗？” 他以为，自己见到的，是宇文凌的鬼魂，还是一个差点认不出的鬼魂。 “父皇……儿臣不孝……”宇文凌再也忍不住，低低的啜泣起来。 听了这声音，北狄王猛的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朕，朕是在做梦吗？还是说，朕真的见到了你……” 宇文凌正要开口回答，就听到大殿外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随即宇文离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响起：“陛下怎么样了？” 宇文凌浑身一僵，迅速起身。 躲进寝宫深处的角落之前，他先出手如风的点了一下宫人的穴道，一切快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宇文离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宫人呼呼大睡，而皇帝在床上睁着眼睛，长长伸着胳膊的样子，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奔了过来：“父皇！您怎么样了？” 宫人这时候苏醒过来，一睁开眼睛看见宇文离站在皇帝龙床前，顿时吓的差点昏厥过去，连忙匍匐在地：“奴才有罪！请太子殿下责罚！” 宇文离看都懒的看他一眼，冷冰冰的对外吩咐道：“来人！把这个玩忽职守的奴才拉下去！杖毙！” 第452章 临产 “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 宫人一路哭嚎着，被侍卫拉了下去，宇文离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慢慢在皇帝身边坐了下来：“父皇……” “凌儿……”北狄王是清醒着的，闻言四处的张望着，到处寻找宇文凌的身影，可惜，大殿内空空荡荡，除了坐在他面前的宇文离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做梦？ 北狄王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绝望。 “父皇，您怎么了？您想念二弟了吗？”那一声‘凌儿’传入宇文离的耳朵里，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北狄王老泪纵横：“……朕刚刚做梦，梦见了凌儿……” 自己已到大限，却还要目睹亲生儿子的死亡，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怎样的一种伤痛！ 原来只是一个梦…… 宇文离松了一口气，在皇帝面前做出垂泪的模样来：“父皇，二弟的死，儿臣也很伤心，日后，会好好照看凌王妃母子，让他走的安心……” 与其说是让宇文凌安心，倒不如说是安北狄王的心。 “……凌儿的那个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北狄王原本浑浊的眼睛里陡然发出一阵亮光来。 宇文离点点头，道：“是，大概再有半个月，就生了……” “朕到死，也不过抱过一个孙儿，却还夭折了，要是在临死，能抱上凌儿的孩子，朕就死而无憾了……”皇帝叹息着道，随即低低的咳嗽起来。 宇文离连忙伸手去轻拍皇帝的后背，安慰他道：“父皇！您一定能坚持到孩子出生的！儿臣相信！” 好一会儿，北狄王才停止了咳嗽，借着大殿内温暖的烛火，他默默的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儿子，而后轻轻的点点头：“太子回去休息！朕困了。” “是，父皇，您好好休息，儿臣告退。”宇文离又默默的陪了皇帝半响，无声无息的起身离开了。 他没回东宫，在偏殿里歇息下来，随时随地准备起身查看皇帝的情形。 幸运的是，一夜安好。 翌日。 皇帝的精神比起前些日子来，明显的好了很多，早膳时竟然能喝的下去一整碗的燕窝粥，喜的伺候的宫人差点没晕厥过去，受到了宇文离结结实实的赏赐，一大锭金子。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宫人合不拢嘴的退下了，宇文离缓缓在皇帝床边坐下，仔细的凝视他一番，随即笑容满面的道：“父皇，您今日看起来好多了。” “朕想亲眼看着孙儿出生，自然是要多撑一些时日啊！”北狄王苦笑着道。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父皇，您不仅仅要看着二弟的孩子出生，还要看着他长大成人！您不会有事的。” 看着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长大成人？这几乎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北狄王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人啊，最重要的，是得认命。 早饭过去没多久，后宫嫔妃便纷纷来了，刘皇后首当其冲，一进大殿便在皇帝面前跪了下去，哭的悲伤不已：“陛下！您要替妾身还有玉蝉做主啊！昨日里，太子不知道跟玉蝉说了什么，她昨天半夜里，肚子就开始疼了……” “什么？” 皇帝握在手心里的杯子捧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宇文离也面露震惊，刘玉婵这个时候肚痛，莫非是…… “太医说，她是受了刺激，保不住了，只能提前生下来……”刘皇后哭哭啼啼的道：“消息报到臣妾这里，臣妾吓的差点没有昏死过去！这可是凌王的遗腹子啊！若是有个好歹，那还了得……” “那你怎么不告诉朕？”皇帝气的浑身颤抖。 刘皇后转过了头，目光幽幽的看了宇文离一眼，哭的更加大声了：“陛下！臣妾不敢打搅您休息……” “窝囊！瞧瞧你办的这都是什么事情！”北狄王重重的叹息一声，扭头看向宇文离时，已有愤怒：“你才回来几天啊，昨天跟玉蝉到底说了什么！你说！” “儿臣……”宇文离发现自己几乎百口莫辩。 昨天他一回去东宫，就看见了刘玉婵，她特地等在那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将人撵走而已啊？ “父皇，儿臣只是问候了她几句，便让人送她回去了……”宇文离满脸都是委屈。 “哼！只是问候几句？” 刘皇后闻言冷哼一声道：“那玉蝉回去怎么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一定是你说了侮辱她的话！你怕玉蝉生下一个儿子来，跟你争夺这个太子之位是不是？” “我没有！”宇文离愤怒的大喊出声。 刘皇后满脸讽刺，北狄王也并不相信他的话。 并且由于宇文离与宇文凌两兄弟多年以来的面和心不和，北狄王甚至怀疑宇文离对那个孩子怀有某种深深的敌意。 毕竟宇文离现在，也并无子嗣，膝下空虚。 “来人！去把太医院里的所有太医都请去凌王府！一定要保证凌王妃的孩子平安出生！”转过头来，北狄王满脸阴沉的对外吩咐道。 “奴才遵旨！”赵公公在屏风后响亮的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至于你——” 北狄王吩咐完，剧烈的喘息一声，然后扭头看向宇文离，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给朕跪到外面去！直到凌王妃的孩子平安出生！” “是，父皇，儿臣遵旨。” 尽管心里万分委屈，但宇文离并未与北狄王争论，皇帝是真的老了，也坚持不了几天了，今日刘皇后带来这个消息，本意是为难自己，但是最受伤害的反而是北狄王，他那么期盼这个孩子出生，甚至咬牙坚持着，想活到孩子安全出生的那一日。 刘皇后此举，也算是将他往鬼门关里又推了一步。 默默起身，离开时，宇文离避着皇帝，对着刘皇后投以阴冷的一瞥。 刘皇后并不放在心上，见状得意的瞪了回去。 她最爱的儿子惨死边关，如今能让宇文离不好受，哪怕是下地狱，她也愿意！ 炎炎烈日下，养居殿外的台阶上，宇文离孤零零的跪在那里，面无表情，来来往往的宫人们看见他，无不惊讶。 昨日太子还高高在上，今日一早就惹怒了陛下？ 没有人上前询问宇文离，也没有人安慰他。 凌王府里，此时却是闹哄哄一片，宫人，府中下人，来来回回，几乎将原本平静无波的凌王府闹了个人仰马翻，每个人都在为上房院子里的惨叫声牵动着心神，都在盼望着那个孩子平安出生。 那毕竟是凌王殿下的第一个孩子，只要平安生下来，他们这么多人的命就保住了，不用再去陪葬。 正房屋内，刘玉婵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痛的脸都变形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声嘶力竭的喊着：“还有多久才能生下来？” “王妃娘娘，坚持住啊！孩子还没露头，早着呢！”稳婆看了一眼情况，恭敬道。 话音落，她就挨了刘玉婵重重的一巴掌：“还要那么久？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如此有力气，稳婆的脑袋都被打的偏向一旁，整个人都懵逼了，这什么王妃啊！生个孩子还打人？ “快别愣着了，赶紧帮忙啊！你不想要脑袋了！”旁边的人连忙给她使眼色。 稳婆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抛开一切，接着鼓励刘玉婵：“王妃，先吃些东西！这个时候不能叫，要是把力气用光了，等下生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太子呢？太子怎么还没有来？”又一股剧痛排山倒海的袭来，刘玉婵实在受不了，不管不顾的喊了出来。 一瞬间，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 稳婆与太医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是凌王已死，王妃心无寄托，只能期盼太子殿下？太子乃兄长，倒也说的过去。 “回王妃话，您小产的消息传到宫中，陛下震怒，因此罚太子殿下在养居殿外罚跪，您没有生下孩子之前，都不能起来，他怕是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 刘玉婵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浓浓的失望，她这么拼命的替宇文离生孩子，他却躲在宫里面逍遥快活！凭什么！ “叫他来！把他叫来！”刘玉婵大声的喊道。 这一次，没人敢答话。 刘玉婵的丫鬟春云硬着头皮道：“回娘娘话，这恐怕不行啊！奴婢要以什么理由请太子殿下来呢？您是凌王妃啊！” 就差没有指着刘玉婵的鼻子告诉她，你是有妇之夫，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可以去想别的男人。 刘玉婵却管不了这些！她只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宇文离的孩子！现在拼死拼活，也是为他生孩子，这个时候别人可以不来，宇文离却不行！ “给我去请！听到没有！”刘玉婵破口大骂。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整个人的后背都弓起，整个人弯的像是一只肚子硕大的虾米，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沁了出来。 春云吓了一大跳，连忙答应：“好！娘娘您等着！奴婢这就进宫去！” 说着，转过身去登登登的跑了出去。 刘玉婵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似乎肚子也没那么疼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重新呻吟出声，真的太痛苦了啊！ 不行！必须得想些事情来做…… “玲珑侧妃呢？她今日在干什么？”刘玉婵忍着痛，咬牙切齿的问道。 一个月之前，玲珑不声不响的从边关回来，默默的住在宇文凌为她安排的那一间厢房院子，彼时刘玉婵的心思一直都在宇文离身上，对她并无多少关注，如今痛不欲生的情况下，她猛然记起了玲珑。 好像从边关回来时，玲珑就是怀了身孕的？ “回王妃，玲珑侧妃还住在胧月轩里面。”有丫鬟低低回答道：“要奴婢去请她来吗？” 请玲珑来这里，欣赏她生孩子的惨痛模样？ “不行！”刘玉婵立刻摇头：“就让她在那里！春云呢？把她叫回来！” 春云正要进宫，已经出了凌王府的大门了，又被刘玉婵派人给叫了回去。 刘玉婵忍着剧痛，将稳婆太医丫鬟全都撵到外间，在春云耳朵边上低低的说了几个字。 “王妃娘娘！这样不好？” 春云还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小丫头，刚刚进府，因为单纯天真，嘴甜而得到了刘玉婵的重用，听了这话，她惊的瞪大了惊恐的眼睛。 刘玉婵忍着痛冷哼了一声：“你若是不愿意，那就立刻出去，领五十棍子！” 五十棍子！那可是会要了一个壮实小厮的命！ 更何况一个乳臭未干，身娇体弱的小姑娘。 春云的身子抖了抖，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来，为了保命，她忙不迭的冲刘玉婵点头：“王妃放心！奴婢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好！”刘玉婵脸上露出笑容来，下一刻，因为疼痛，那笑容就变得有些狰狞。 春云见了，心中更加害怕。 刘玉婵让她出去：“你去找朱嬷嬷，她会告诉你，应该如何做！” 春云连忙点头：“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说着，忙不迭的转身退下，仿佛再多呆一刻，刘玉婵就会化身成野兽，将她一口吞下肚去，连渣滓也不剩下。 走出院子时，春云听到了院子内陡然变大的惨呼声，以及产婆惊喜的声音：“王妃！已经开了两指了！您坚持住！孩子马上……” 春云没有再停下去，加快脚步去找朱嬷嬷了。 房间里，刘玉婵痛的快要昏厥过去前，依旧在问：“太子殿下来了没有？” 这话没人回答她。 …… 皇宫内，当刘玉婵的话被宫人带到刘皇后那里时，她顿时怒不可遏：“她是凌王妃！见太子做什么！” 说着，急匆匆的站起身来，打算亲自去凌王府，反正她也呆不住。 “娘娘！三思啊！” 齐嬷嬷在一旁劝道：“您得在宫中坐镇啊！想象一下，这宫里只剩下太子殿下一个人，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意思再明显不过，到时候整个皇宫禁卫都有可能被宇文离控制起来，皇帝一死，刘皇后就只能是展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刘皇后猛的一下停下了脚步，脸色难看至极。 齐嬷嬷小心翼翼站在一旁，不敢开口去劝。 “本宫不去不行。”过了好一会儿，刘皇后才艰难开口：“玉蝉肚子里的孩子，是凌儿唯一的儿子，太子心胸狭隘，必不能容他！本宫若是不去，说不定就见不到那孩子的面儿了……” “可是，这样一来，整个皇宫就会落入太子之手……”齐嬷嬷忍不住又劝了一遍：“您要以大局为重啊！” “什么才是大局？”刘皇后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凌儿已死，皇位只能是宇文离继承！本宫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凌儿的孩子，将来，再找机会……” 齐嬷嬷低下了头去：“娘娘说的是，是老奴狭隘了，总以为太子殿下继承了皇位，咱们的处境……” “哼！本宫是皇后，宇文离即便再嚣张，也得尊称本宫一声皇太后！”刘皇后冷冷道：“他敢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即便心里不以为然，明面上却丝毫不敢流露。 “娘娘说的是。”齐嬷嬷恭敬道。 主仆二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的出宫去了。 在宫门口，他们碰见一行人骑马而去，当先一人明黄色衣袍，背影看起来很像宇文离。 “快！去问问守卫！刚刚出去的那些人是谁！”刘皇后在车辇内看见了，当即大惊失色。 “是，娘娘！” 齐嬷嬷连忙应了，就去问守卫，不一会儿回来，带来一个刘皇后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回娘娘，刚刚出宫去的是太子殿下，守卫说，他是去凌王府了……” 宇文离去了凌王府？还赶在自己前面？ 这下子，刘皇后更加肯定心里面的想法了，闻言脸色大变，连声的催促道：“速度快些！追上太子！” 宇文离都已经跑的没影了，这还能追的上？ 侍卫们面面相觑，没敢反驳，只是拼命的加快了速度。 很快，凌王府便遥遥在望。 刘皇后在马车内脸色沉沉，内心焦灼无比，她不敢想象，凌王府里面现在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如此拼命的赶上去，真的能拦下宇文离？ 不！她就是拼死，也要保护下那个孩子！ 相比主院里的喧哗吵闹，胧月轩却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春云绕过门口的守卫，悄无声息的进了院子，看到台阶上有个婢女正耸拉着脑袋打盹，她暗暗露出一丝庆幸的神情来，蹑手蹑脚的掀开门帘往屋内走去。 不料在进门的时候，她不小心踢到门口一个小小的花盆，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谁？” 院子里的丫鬟立刻被惊醒了，抬起惺忪朦胧的眼睛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春云心里面立刻一慌，想要悄无声息的溜进去，在玲珑侧妃的茶水中下药的方法无疾而终，此时此刻，她必须想出别的办法来！ 第453章 相救 可电光火石之间，她能想出什么样的办法？ “你不是王妃院子里的丫鬟吗？上这边做什么？”院子里的丫鬟立刻认出了春云，满脸警惕的走了过来。 春云立刻将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我奉王妃之命，前来看望玲珑侧妃！”说着，冲着院子外头喊了一声。 很快，便有侍卫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了进来，春云得意洋洋的道：“王妃听说玲珑侧妃胎像不稳，所以命奴婢送来了一碗安胎药。” 说着，伸手接了过去，转身就朝着上房走去。 王妃对她们主子一连几个月都不闻不闻，突然命人送来一碗安胎药能安什么好心？ 丫鬟的脸色立刻变了，疾步追了上来：“我们侧妃娘娘在休息！你把药给我！” “放肆！” 春云回头，狠狠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怒斥道：“既是王妃吩咐，自是要亲自送到玲珑侧妃手里，你一个小丫鬟竟然敢阻拦？谁给你的胆子！玲珑侧妃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吗？” 丫鬟被打，捂着脸有哭说不出，泪珠儿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却在这时，上房屋内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流朱，让她进来。” “是，侧妃。” 流朱连忙伸手擦一把脸上的泪，上前弯腰打帘，春云进屋。 春云横了一声，洋洋得意的端着手里面的药碗，大踏步的走进房中。 时至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屋子里到处备着炭盆，一进去便感受到了浓浓的暖意，春云在花厅里站定，目光扫了一圈，才看见躺在左侧窗下榻上，正在翻看医书的玲珑， 玲珑已经怀孕三个月，但是腰身纤细，肚腹平平，一点也看不出来怀孕的迹象，但是整个人比起从前来却是更加明艳了些，侧躺在那儿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当然，玲珑实际上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只是春云这些丫鬟们背后看不起她，总是认为她出身低贱。 “奴婢参见玲珑侧妃！” 被玲珑的气质惊到，春云在原地愣了那么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轻咳一声。 玲珑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刚刚外头的一幕全都看在眼里，神情淡淡的问：“你是王妃那边的丫头？过来这里做什么？” “王妃得知侧妃身子不舒服，特地命奴婢送来安胎药。” 春云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将手里面捧着的汤药往前一递，冲着玲珑皮笑肉不笑的道：“侧妃，您请喝！汤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玲珑低头看了一眼举到自己面前的黑乎乎的汤药，脸色复杂，看不出悲喜：“她就那么迫不及待？” “什么？” 春云没有听清楚，不由自主的又问了一遍。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不由的柳眉倒竖，将药蛮横的往玲珑面前一举，冷哼一声道：“侧妃喝药！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王妃还有必要对付你吗？毕竟王爷已经死了！” 王爷已经死了…… 尸首在宫中，至今她都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玲珑嘴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下，春云最后一句话，真真切切刺痛了她的心。她低头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竟是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侧妃！您不能喝药啊！” 流朱惊叫道：“正是因为王爷不在了，主子您才要保重呢！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王爷这最后的一点血脉，您都要好好保重啊！” 玲珑浑身一颤，渐渐从绝望当中情形过来。 凌王去世的消息从宫中传出来时，她曾经几度昏厥过去，最后一次醒来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再加上丫鬟们的缄口不言，玲珑也就当宇文凌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 如今，流云打破了玲珑的最后一丝幻想，将她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王妃忙着生孩子，竟然还记得给本侧妃准备保胎药，真是有心了。”玲珑定定神，缓缓回答道：“不过本侧妃刚刚才吃过饭，这会子不想喝，你先把药放下来！待会儿……” “侧妃，您现在就得喝！” 流云打断了她，阴测测的道：“什么人准备的保胎药，都没有王妃准备的有奇效，玲珑侧妃，您还是不要抵抗了？赶紧喝药……” 说着，上前一步，双手举着药碗，面露狰狞之色，大有伸手摁着玲珑脑袋，强灌她喝药的打算。 “不要！你离我们侧妃远一些！”流朱大惊失色，慌忙扑了上来。 “滚开！”流云胳膊一伸，便狠狠的将她推开了。 “侧妃，奴婢不想动粗。”流云恶狠狠的瞪着玲珑，得意洋洋道：“你还不知道？我们王妃的孩子就要出生了！那才是王府将来的主人，甚至是这整个天下的主人，至于你肚子里的这一个，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你让他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呢？还不早早死去，下一辈子托生一个好人家！” 玲珑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你这是堕胎药！不是保胎的！” “哈哈哈！” 流云哈哈大笑起来，满脸鄙夷的看着她：“算你聪明，竟然猜了出来，不过那又如何？该喝你还是得喝！” 说着，一把抓住玲珑的下巴，就要将手里的汤药往玲珑嘴里灌。 “不准伤害侧妃——” 流朱猛的窜了过来，大叫一声将春云推开了，春云手里面的汤药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好你个贱婢，竟然敢坏我好事？” 春云低头看一眼地上碎裂的药碗，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来：“你们真以为打碎了药碗我们就没辙儿？实话告诉你，今天这汤药，你们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说着，双手合十，啪的拍了一下。 很快，便有侍卫端着一碗新的堕胎药从外头走了进来。熟悉的苦味，熟悉的场景。 玲珑看着满院子里的侍卫，还有狞笑着的春云，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她看明白了，刘玉婵不仅仅想要她肚子里孩子的命，还想要她的命！ “为什么？” 玲珑很想知道。 她与刘玉婵之间并无多少过节，两个怀有身孕的女人，一个肚子里是太子的种，一个是凌王的种，并无牵扯，为何刘玉婵要这么对付她？ 她当然不会知道，刘玉婵是太过痛恨李采薇了，而在北狄的皇城内，唯一跟李采薇有关系的人就她了，所以才会将她心内的怨恨发泄在她的身上。 玲珑与孩子，不过是李采薇的替罪羊罢了。 “玲珑侧妃到了泉下，去问凌王殿下！或许他能给你答案，也说不定。”春云得意的冷哼了一声，随即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玲珑，下令道：“你们几个，把她摁着，把这汤药灌下去！一滴都不许剩！” 话音落，个侍卫虎视眈眈的朝着玲珑走了过来，手里面是那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浓苦味的堕胎药…… 玲珑不住的向后退去，可是她身后就是墙壁窗台，根本就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你们不要过来！我肚子里的是凌王殿下唯一的孩子！陛下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太子殿下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还做梦呢！”春云闻言大笑出声，得意洋洋的道：“不妨告诉您，太子殿下此刻就在王妃身边！你以为我们王妃要杀您的事，太子殿下会不知情？他不过是不想管罢了！” 玲珑听了这话，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下沉…… 她对宇文离感到说不出的失望，总算有些明白李采薇为何会一意孤行的想要离开了。 实在是这个人实在冷漠无情了些。 “好。我喝。” 就在侍卫们距离玲珑还有一步之遥时，她忽然声音平静的开了口，并朝前伸出手去：“药给我！我自己喝，不用这么麻烦。” 侍卫们面面相觑，回头看了春云一眼。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春云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道：“你可别想着再把药碗打翻的事情，实话告诉你，外头至少准备了数十碗堕胎药，你能全部打碎吗？就算能，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灌！” 一声令下，侍卫们再不迟疑，纷纷朝前伸着手，摁着玲珑就要把汤药倒进她嘴里。 “不要！” 玲珑尖叫着，拼命摇头，可她根本就反抗不了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侧妃！”流朱在一旁哭的眼泪滂沱，想要冲上去将玲珑救下来，不料春云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恶狠狠的朝着一旁的柱子一摔，流朱的脑袋在柱子上碰了一下，随即软软的摔倒在了地上。 胧月轩里其他的婢女下人见状，跑的跑，溜的溜，竟无一人留下。 这下再无人阻拦，春云又得意起来，嫌弃几个侍卫动作太慢，她忍不住亲自上前，接过药碗，捏着玲珑的鼻子就要往她嘴里灌。 却在这时，房间里响起一声破空之声！ 只听到啪的一声极轻的声音，春云手里的药碗忽然在半空中爆炸了，汤汤水水洒出来，弄了她一头一脸，有碎裂的瓷器飞过来，刚好落进她的眼睛里，她啊的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捂着眼睛满地打起了滚来。 “谁！到底是谁！滚出来！” 这一变故吓的其他几个侍卫大惊失色，众人纷纷转头，朝着房间里四处张望起来。 下一刻，一只只麻袋从天而降，刚好将几个人罩在了其中，他们刚伸出了手，尖叫着想要扯下身上的袋子，下一刻，腰腹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脚！随即，整个人飞了出去。 “啊——”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尖叫声响过之后，就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玲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卫们，还有昏死过去的春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救了她？ 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下一刻，房间内轻轻一声响动，有个人自房梁上跳跃而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面前，低低唤道：“玲珑……” 熟悉的声音让玲珑浑身一颤，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就看到了宇文凌端端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脸颊虽然消瘦，但却笑意盈盈。 “王爷……” 望着记忆里的那张熟悉面孔，玲珑立刻泪流满面，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尖叫声，这一幕来的太过惊喜，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尽力的控制者不让自己昏过去。 “玲珑……是本王不好……” 见女人只是哭泣，宇文凌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脚走上前来，一伸手将失而复得的女人紧紧抱进怀里面：“请你原谅本王的不告而别……” “这……这原来不是梦……”熟悉的怀抱，温暖的胸膛，玲珑总算不再怀疑这是一个梦，泪流满面道：“……王爷，你回来就好！我怎么会怪你……” 宇文凌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他低下头去，看着玲珑微微凸起的小腹，脸带笑意：“你有身孕了，真好，这个消息，我还是从宇文离口中知道的……” “殿下，您既没死，宫中的那具尸体是谁？”玲珑疑惑的问道。 宇文凌闻言微微一笑，道：“嘘，小声一点，那是我专门弄来蒙骗太子的，只有我死了，他才能消停，好好的做他的太子去，玲珑，本王要带你离开，我们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生活好不好？” 玲珑猛的瞪大眼眸，曾经无数次的梦寐以求，突然间变成真的，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宇文凌却会错了意思，他看着玲珑，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玲珑，本王做不了王爷，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你，你很失望是不是……” “不！我只是难以置信，王爷竟然说出了我的梦，有些不敢相信罢了。”玲珑泪流满面的扑进宇文凌的怀里面道：“王爷，你带我走！今天就走！我再也不要待在这冷冰冰，跟囚牢似的王府里了……” 宇文凌脸上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玲珑能这么想，不枉费他千辛万苦赶回邺城，冒着巨大的风险潜入王府这一遭了。 “快！快！贼人就在里面！”却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由远及近。 玲珑脸色一变，立刻伸手去推宇文凌，同时小声道：“你快走！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那你……” 宇文凌看着玲珑，有些依依不舍。 “你先躲起来，我们晚上再想办法逃走！”玲珑低声道，神情果敢干脆。 宇文凌深深的看她一眼，随即一点头，纵身朝着房梁顶端一跃，立刻消失不见。 玲珑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房门口，随即伸手在手腕上一掐，软软的摔倒在地上。 下一刻，房间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宇文离带着一大堆的人浩浩荡荡从外头走了进来。 “怎么会这样？”看着满屋子里昏迷不醒的人，还有那打翻在地，凌乱不堪的药碗，宇文离吃了一惊。 “太子殿下，玲珑侧妃这是受到袭击了啊！” 有侍卫低声道：“您看看，这些人腰间都有佩剑，绝不可能被一个弱女子打昏过去，唯一的理由是，有人出现，打昏了这些人，企图掳走玲珑侧妃……” 宇文离闻言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玲珑，沉声道：“照你所说，刺客的目的是掳走玲珑侧妃，那她怎么还在这里？人都被打昏了，顺手掳走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这……”侍卫解释不出来。 宇文离上前一步，蹲下来看着地上摔碎的碎瓷片，还有那些黑乎乎流淌了一地的汤汁，沉声问：“这些是什么？保胎药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要替玲珑侧妃做主啊！是春云！她要灌侧妃堕胎药，说是王妃的吩咐……”流朱之是被打昏过去了，在地上躺了这么会子，已然慢慢清醒。 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宇文离的问话，于是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你又是谁？” 宇文离听到声响，转身朝着流朱看了一眼。 流朱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宇文离连连磕头：“奴婢流朱，是玲珑侧妃的贴身丫鬟！” “你说的春云，又是谁？”宇文离问道。 流朱转身朝着春云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倒抽一口冷气，春云脸上都是血…… “这个丫头怎么了？”宇文离见状，目光顿时一凛，立刻冲着外头喊道：“来人！请太医来诊脉！” 流朱听了这话，顿时傻眼。 太，太子殿下居然请太医来给春云一个丫头瞧病？那他岂不是站在王妃还有春云那一边？她还当众说了凌王妃的坏话，等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宇文离请太医来，是因为眼前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是太诡异了，流云还有这些侍卫身上的伤，不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能弄出来的，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潜入这王府里面，打昏了这些侍卫还有春云？他的目的是什么？ 是掳走玲珑吗？据他所知，玲珑并无任何仇人。 第454章 难产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很快，太医就来了，刚要请安，便被宇文离给阻止了。 “太医快来瞧瞧，这丫鬟脸上的伤，可是出自什么样的人之手？” “是，殿下。” 太医闻言神情一凛，连忙走上前去，为春云清洗脸上的血水，处理伤势。 “侧妃娘娘……”流朱流着泪走过去，想要将玲珑从地上扶起来，可惜力不从心。宇文离见了，当即挥了下手。 很快便有侍卫走上前来，帮着流朱将玲珑从地上抱起来，放到里间的床榻上去。 殿下还是愿意帮助她们侧妃的……流朱心里稍安，冲着宇文离点了下头，便进内殿里服侍去了。 宇文离目光深沉的朝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来由的想起来那年在驿站中，若非玲珑施手相救，自己就一命呜呼的事情，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当下又让人请来一名太医，进去替玲珑诊脉。 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宇文离缓缓抬头，将花厅内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那个潜入王府里的人，到底是谁呢？ “回殿下，这丫头的右眼，被一颗石子给毁了。”太医过来禀报道：“射出那颗石子的人，必定武功高深，否则，绝地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不过……” “不过什么？”宇文离双眼一眯，沉声问道。 “不过江湖上的高手，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必定是杀招，这丫头虽然没了眼睛，但是却还留下了一条命，真是奇怪啊！”太医沉声回答道。 宇文离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双目一闪。 再一次打量一下整间屋子，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一滩汤药上，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厌恶来：“太医，那些是补药，还是堕胎药？” 春云说是补药，流朱说是堕胎药，宇文离谁也不相信，他只相信太医的话。 “这个……”太医闻言，转身看了一眼，随即走过去弯腰用手指沾染了一些汤药，放在嘴里轻轻一啜，随即起身禀报道：“回殿下，侍卫堕胎药无疑，里面还有藏红花的气息，怀孕的妇人若是喝了，必定胎儿不保。” 宇文离闻言脸色顿时一沉：“竟然真是堕胎药？” 他回头朝着内殿里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复杂。 “太子殿下，玲珑侧妃即便是没喝这等汤药，只是闻一闻，对她也极为不利，应当开些保胎药，卧床休养才行……” “好，你这就去开药方。”宇文离点点头，目光沉如水：“玲珑侧妃毕竟是二弟的未亡人，她怀的是二弟骨肉，不知道是谁竟然如此狠心，想要毒害她们孤儿寡母，险些陷本宫与母后于不义！这件事本宫必定要彻查！” “殿下英明！” 宇文离没有多呆，亲眼看着太医开了方子，他便命人将春云抬了下去，那些被打昏的侍卫，也弄走了。 留下自己的人护卫着整个胧月轩，宇文离美名其曰：保护凌王的骨血。 随后，他匆匆带着人回到刘玉婵的院子。 此时，距离刘玉婵生孩子，已经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可她依旧没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筋疲力尽，连嗓子都哭的哑了。 无论是太医，还是稳婆，都在摇头，时间太长了，只怕生不下来了。 得知这一结果，院子内外，上下人等全都哭了起来，哭自己悲惨的命运。 “你们这是干什么？”宇文离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微臣（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下跪。 宇文离停下了脚步，站在庭院当中，目光沉如水的看着上房内的院子，问道：“凌王妃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太子殿下，情况很不好！孩子胎位不正，凌王妃又没有力气，只怕生不下来……” 稳婆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这两天，她们能使的法子都使了，可就是生不下来，她们能有什么法子？ “生不下来？”宇文离目光一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都是一群饭桶吗？” 所有人都低下头去，并不敢与宇文离对视。 “林太医，你怎么说？凌王妃到底有没有救？”宇文离转过头，看向从产房出来的林太医。 “殿下，凌王妃一直喊着要见您。” 林太医没有答话，而是低着头，恭敬回答道：“说到底，生孩子妇人的力量要占一多半，无论是太医还是稳婆，都是辅助，如今凌王妃自己没了力气，也没心气，老臣实在是无力回天。” 刘玉婵要见自己？这个时候到底是想干什么！ 宇文离心中立刻涌起一股怒气，当下想也不想的就抬脚往上房屋内走去，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暴怒的喊声：“宇文离！你站住！” 宇文离停下脚步，缓缓回头，就看见刘皇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从外头走进来，一脸的怒气冲冲。 “儿臣参见母后。” 尽管已如仇敌，但宇文离还是将面子功夫做的很足，在刘皇后走进院子里时，弯腰请安。 “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要进兄弟媳妇的产房？” 刘皇后怒哼一声，啪的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宇文离的脸上：“你害不害臊！” 宇文离没有闪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 白皙俊美的脸庞上顿时出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记来。 “母后冤枉儿臣不要紧，但是耽误了凌王妃生孩子，那一切的后果，您还承担，如何？”宇文离缓缓抬头，看了刘皇后一眼，声音冰冷的道。 刘皇后被他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但是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不由的又有些勃然大怒：“凌王妃生产，有太医有稳婆，你一个太子，跑进去算怎么一回事？本宫打你还打亏了？” “皇后娘娘！”林太医开口道：“是凌王妃在产房内口口声声嚷嚷着要见太子殿下的，她的情况很不好，太子殿下万般无奈，这才……” “玉蝉要见你？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刘皇后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大声的反驳起来：“你在说谎！玉蝉是凌王妃！她怎么会想见太子殿下？” “大概，王妃是被凌王殿下去世的消息刺激到了。”林太医缓缓道：“太子殿下与凌王殿下一样，都是凌王妃的表兄，这时候，凌王妃内心惊惶无助，见太子殿下一面，能让她心里稍稍安定些！” 刘皇后听了这个解释，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林太医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刺在她的心窝上。 有哪一个母亲，在听到自己儿子尸骨未寒，儿媳见异思迁时，不恼怒？不气愤？ 她猛的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林太医脸上：“你胡说八道！玉蝉才不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本宫也不相信。” 宇文离听了这话，目光深沉的朝着上房院子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外走去：“母后说的对，凌王妃生孩子，本宫不该在场，想必有母后坐镇，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那个孩子来，儿臣事多，就先告退了。” 说着，大踏步的离开。 “哼！你早就该走了！”刘皇后冲着宇文离的背影狠狠的冷哼一声。 不料这时，产房内有丫鬟跌跌撞撞的从里面奔了出来：“太医！太医！快进去瞧瞧！王妃娘娘她昏过去了！” “什么？玉蝉昏过去了？” 刘皇后大吃一惊，连忙提着裙琚就要进产房，却被林太医给拦住了：“皇后娘娘，产房乃污浊之地，您身份尊贵，实在不应该……” “让开！”刘皇后一脚将林太医踢开，自顾自的进了产房。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们本就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如今见了皇后，都如同傻了一般的站在那里，连礼都忘了行。 “玉蝉！玉蝉你怎么样？”刘皇后没有顾得上这些，忍着房间里的湿热，一步一步走到床前，见着病床上蓬头垢面，昏迷不醒的刘玉婵时，她差点没认出她来。 “玉蝉！玉蝉！”刘皇后伸手摇着侄女的胳膊，想让她清醒过来，却意外的感到手里一片冰冷。 刘玉婵的身子，是冰冷的…… 一股骇然之感涌上心头，刘皇后吓的差点尖叫出声，她连忙捂住嘴巴，猛然回头，对着那些丫鬟稳婆还有太医女官们怒吼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愣在这里做什么！凌王妃要是有个闪失！本宫要你们陪葬！统统陪葬！” “是，皇后娘娘！” 众人几乎吓的昏厥过去，硬着头皮来到刘玉婵床前，各自忙碌起来。 就在这时，刘皇后听到了一声极低极低的呼唤：“太子哥哥……你不要走……” 刘皇后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她认为自己听错了。 玉蝉那么乖巧，那么善良，她喜欢的一定是凌王，而不是太子！ 下一刻，为了打破她的梦境一般，呓语一般的呢喃声再一次响起：“……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刘皇后就站在床前，这一次，她听的清清楚楚。 脸色大变！ “太子哥哥……“刘玉婵的呓语还在继续，不屈不挠，但却渐渐的低沉下来，有稳婆上前去掰开她的眼皮子看了一眼，随即惊道：“不好了！王妃恐怕不行了……” “滚开！” 刘皇后闻言吃了一惊，一把将稳婆推开，自己走到床前，拼命的呼喊着刘玉婵的名字，但可惜的是，刘玉婵毫无反应，就连刚刚的呓语也没有了。 这时，刘玉婵身边的贴身婢女彩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皇后娘娘！您就让王妃见太子殿下一面！只要太子殿下说上一句话，王妃一定会活下来的！还会生下小世子……” 刘皇后闻言差一点没忍住就哭了出来，但心里又十分愤怒：“为什么要请太子来！王妃糊涂，你们一个个的都跟着糊涂吗？太子怎么可能愿意让凌王有孩子？他不来祸害，本宫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太子殿下不会祸害王妃的这个孩子的！”彩云苦苦哀求道：“皇后娘娘！您就答应了！王妃支撑不了多久了……” 再犹豫下去，说不定刘玉婵就这么死了，而她，就是杀死这一对母子的凶手。 刘皇后吃了一惊，脸上的愤怒还在，但目光已经变得惊惶。 再次回头看一眼病床上躺着的人，她的脸色从青到白，又从白到黑，变换个不停。 过了好久，她才咬着牙点头：“本宫这就让人去请太子！希望她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说着，没敢看刘玉婵，转身退了出去。 彩云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下来，不停的冲着刘皇后磕头：“奴婢替王妃谢谢皇后娘娘！” 谢她做什么？她只不过是想要抢救自己的孙子罢了！ 刘皇后在鼻子里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 皇宫之中，宇文离呆呆坐在书房内，一直在想着在玲珑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切。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是什么呢？ “殿下，您是在为什么烦恼么？” 月娘怯怯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宇文离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在看到月娘的时候，他的目光陡然一冷，声音充满恼怒：“谁允许你穿上这一身衣裳的！还不快去脱下来！” 月娘闻言，惶然无助的低头去看自己，她不过是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蓝色长裙，脸上脂粉未施，怎么就惹怒太子了？ 她哪里知道，这件蓝色长裙，是李采薇曾经穿过的旧衣裳。 李采薇，是宇文离心里面最深的伤疤，不能碰，不能提，更不能说出来。 “脱下来！不要让本宫再看见你这个样子！居心叵测，存心不良！”宇文离恼怒不已的骂道，说着，便站起身来，亲自去脱月娘身上的裙子：“贱人！你有什么资格穿这一身！” “殿下！您放开我……”月娘闻言吓了一大跳，这书房内外到处都是人，要是把衣裳脱掉，她穿什么？外头的人进来，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会怎么想？ 但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抗衡的过宇文离？ 不一会儿，身上的裙子就被宇文离给扒了下来，露出了雪白的里衣，月娘惊恐的用双臂环抱着自己，蹲坐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 宇文离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低头看着手里面的衣裳，目光温柔的就像是看见了情人一般，用手缓缓的在衣服上抚摸着。 月娘悲伤不已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十分羡慕那个她曾经见过一面的南越公主，她得到了太子殿下最纯的爱啊！可她为什么要离开呢？ “滚出去！”宇文离冷冷道。 月娘猛的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如何出去？岂不是要变成全皇宫的笑话？ 但宇文离此刻没有功夫理会她，又说了一句：“滚！” 月娘浑身都颤抖了一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慢慢站起身来，用红通通的眼睛看了宇文离一眼，低眉顺眼的道：“是，殿下，妾身这就离开。” 说着，缓缓转身，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整个人失魂落魄。 宇文离想到李采薇的背叛，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一股愤怒，猛的一把将手里面的衣裳扔在了一旁，怒气冲冲的坐在一旁。 穆离在书房外头看到衣衫不整的月娘时，吓了一大跳，连忙让侍卫护送她回去，自己抬脚走了进来：“太子殿下！” 宇文离猛的抬起了头：“什么事？” “回殿下，皇后娘娘派遣宫人入宫，请您去凌王府里，探望凌王妃。”穆离沉声答道。 “真是可笑！” 宇文离听了这话，瞬间嗤笑出声：“本宫都已经去了，是她把本宫撵出来的！现在凭什么要本宫过去？不去！” “殿下，凌王妃的情况很危险，孩子两天都没生下来，只怕要不行了。”穆离沉声道：“属下知道殿下心里面只有太子妃一个人，可是凌王妃肚子里的是您的孩子啊！如今您膝下空虚，这个孩子必须得保住啊！” 宇文离何尝不想保住那个孩子，可是一想到要跟刘皇后面对面的碰上，他心里就感到一阵阵烦躁，当下沉声道：“几个太医不都在的吗？难道就没有人想出办法救她一救？” “林太医说了，能救凌王妃的人，只有殿下而已。” 宇文离听了，顿时冷哼一声，一拳头狠狠的砸在茶几上：“这个老不死的！还真是爱给本宫找事！” “殿下，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啊……”穆离劝道。 宇文离闻言深深一声叹息，他抬眸看了穆离一眼，最终还是轻轻的叹息一口气：“好，本宫这就出宫去，希望凌王妃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殿下英明。” 穆离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殿下，马车已经在殿外备好，咱们这就出发！” 宇文离点点头，起身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穆离连忙跟上。 一刻钟之后，宇文离坐上马车，正要离开之际，忽然皇帝身边的赵公公急匆匆的奔了过来，跪下来禀报道：“殿下！陛下他，他……就要不行了！” 第455章 亲自相劝 “什么？”宇文离闻言大吃一惊。 “是真的……”赵公公带着哭腔道：“殿下他从下午时，就有些情况不好，请了太医来看，说就是这两日了，没有想到这会子就……” 宇文离已经听不下去。 唯一的父亲已经进入弥留之际，而凌王府里面，刘玉婵与孩子生死未卜，等着他去救命。 到底先去哪一边？ 宇文离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之中。 到底老皇帝占了上风，他很快便下了决心：“既是如此，还等什么？赶紧走！”说着，利索的下了马车。 临走之际，他望了望宫门方向，脸上神情十分复杂。 赵公公在一旁催促道：“殿下，得抓紧时间哪！陛下等不了您多久……” 宇文离猛然伸手，解下身上一直系着的玉佩，交给穆离道：“你拿着这个，去凌王府，告诉凌王妃，让她坚持生下孩子！本宫随后就去看望她！” “是！殿下！属下遵命！”穆离解了玉佩，连连点头。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转身坐上皇辇，一路朝着皇帝寝宫而去。 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 宇文离一步一步走进这座熟悉无比的寝宫，看到了那躺在龙床上弥留之际的老人。 “父皇……” 低低一生呼唤才出喉咙，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呼唤声惊醒了那沉睡着的老人，他用力的撑开重于千金的眼皮子，吃力的看了宇文离一眼，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欢喜：“太子……来了？” “父皇，儿臣来看望您……”宇文离一把握住老人放在床沿边上枯瘦如柴的手，眼泪喷薄而出。 “不要哭……朕至少等到你回来了……” 面对痛哭不已的儿子，北狄王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 宇文离喉头梗咽：“父皇，您不要死，您要坚持住！儿臣还想侍奉您几十年……” “老了，不中用了……” 北狄王虚弱的叹息一口气，浑浊的眼睛充满爱怜的看着宇文离，有些失落的道：“朕这一生享福多多，吃苦也是多多，临死之前，不能见到你二弟，实乃终身的遗憾……” 宇文离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父皇，是儿臣的错，那时在边关没有保护好二弟。” “算了……” 北狄王的语气里充满了惆怅，以及失落：“你无需自责，这都是命，是朕的命，也是你二弟的命……” 宇文离说不出话来。 “……以后……北狄就交给你了，切记不可妇人之仁，但也不能……滥杀无辜……”北狄王语气艰难的道，两只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宇文离，过了一会儿，便慢慢闭上，头也轻轻的歪在一旁。 “父皇——” 宇文离几乎不敢置信，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放在北狄王的鼻子下一叹，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呼吸。 “父皇……”他扑倒在父亲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赵公公，以及守卫在外头的宫人们听到声音，立刻奔了进来，赵公公上前，对着大哭不已的宇文离柔声劝道：“殿下节哀顺变，请起来！该替陛下更衣了。” 宇文离失魂落魄，顺从的被他们搀扶起身，眼睁睁的看着宫人们围拢在皇帝身边，替他换上入殓的龙袍，以及龙冠，整个寝宫也布置成灵堂的模样。 “殿下，您也该更衣了。”赵公公上前，低声的提醒道。 宇文离却忽然抬起了头，泪眼朦胧的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亥时一刻了……” 宇文离闻言立刻站起了身，脸色有些凝重，距离凌王府派人传消息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时辰了，刘玉婵不知道平安生下那个孩子没有？ 强烈的担心涌上心头，宇文离忽然转身大踏步的向外走去：“本宫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 “殿下，您得替陛下……” 守灵两个字还没出口，赵公公眼前已经没有了宇文离的影子，他不由的暗自有些纳罕，殿下急匆匆的这是干什么去？ 好像之前他去请时，宇文离就打算出宫的…… 凌王府内。 已经疼晕过去很久的刘玉婵在太医刺激人中的情况下清醒过来，睁着茫茫然的眼睛问道：“我这是在做什么？太子哥哥呢？他在哪里？” “王妃，您得加油，赶紧将孩子生下来啊！”稳婆在床边劝道：“至于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请了，一会儿就到！” “……是吗？”刘玉婵扯了扯嘴角，才露出一丝笑容，一股剧烈的疼痛就从下身传来，那笑容就变成了痛哭惨叫。 刘皇后在院子里听到，立刻焦急的问：“凌王妃怎么了？怎么叫的这么厉害？” “回娘娘，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太医低低的道：“凌王妃的情况很不好，现在只能期盼着太子殿下赶快来……” 刘皇后听了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宇文离连个影子都没有！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来！ “别指望太子了！他又不是凌王，怎么可能真的期盼玉蝉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刘皇后怒道：“已经两天了，你们就没有办法吗？” “这……” 包括林太医在内的众位太医们，闻言纷纷低下头去，额头上也有冷汗慢慢的沁出来，最后，还是林太医硬着头皮开的口：“皇后娘娘，微臣等已经尽力了……“ 刘皇后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正要发火，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大大的呼喊声：“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已经在前门下车……” 宇文离来了？ 刘皇后双目之中顿时露出一丝欣喜之色，连忙转身，看着奔进来的侍卫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请他进来！” 说着，急匆匆奔到上房门口，隔着屋门喊道：“玉蝉！你挺住！太子来了，他来了……” 屋子里，因为剧痛，加上虚弱，刘玉婵差一点就陷入昏迷里，听到刘皇后的话，她猛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浑身也似乎有了力气，一把抓住一旁稳婆的手，集结巴巴的问道：“外头说的可是真的？太子殿下真的来了？” “是的呢！王妃！您可要挺住……”稳婆不停点头，眼睛里泛着泪光，凌王妃这么在乎太子，太子来了，她肯定就有了力气，也就能生下孩子了…… “好……” 刘玉婵点点头，眼睛里露出亮光来。 宇文离过来的很快，踏着月色，在宫灯的照耀下，一身风尘仆仆的从外头走进来，冲着刘皇后就叩首请安：“儿臣参见母后……”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下子，火辣辣的。 宇文离猛的抬起头来，就看见刘皇后站在自己面前，满脸都是愤怒之色：“一个多时辰前，本宫就让人给你带消息了，为何现在才来！” “母后要打人，至少也要先问清楚情况再说？”宇文离的脸冷了下来：“半个时辰前，父皇他……去了。” 说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来。 刘皇后闻言一呆，一颗心像是浸泡在了黄连里头，又苦又涩，却挣脱不掉。 皇帝，居然在这个当口去了！ 难怪宇文离会姗姗来迟，他一定是陪在皇帝身边，直到皇帝驾崩，这才匆匆出宫…… 刘皇后找不到理由，也没有借口来惩处他。 可她的心是愤怒的：“既是如此，你为何不派人告诉本宫一声！陛下驾崩，妾身都没守在他身边……” 宇文离看着面前这张惺惺作态的脸，只觉得心里面一阵阵恶心。 刘皇后怕是忘记了之前是她下毒害的皇帝身体虚弱？ “玉蝉表妹这里，总要有人守着。”宇文离淡淡道，看都不看刘皇后，转身大踏步的往上房里走去。 刘皇后目光阴沉的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说什么。 原来宇文离也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冷漠无情，他心里还是在乎玉蝉的……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上房屋门口，太医侍卫，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宇文离一个都没理会，伸手推开门扉便走了进去，一进门，他便感受到一股蒸腾的热气，以及浓浓的血腥气，熏的他难受无比。 “太子殿下来了……”稳婆丫鬟们欣喜不已的让开了路，宇文离顺畅无比的走到产床前，这个时候，没有人去想合不合规矩。 倘若命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些有什么意义？ 院子里，刘皇后正在对几位太医‘耳提面命’今日太子殿下来凌王府的事情，本宫不希望走漏任何风声，你们可明白？“ 太医们浸淫皇宫数年，自然明白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个个低着头，齐声回答道：“是！微臣遵旨！” 刘皇后闻言，扫了一眼众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来。 产房内。 刘玉婵自从听到稳婆说宇文离来了，便一直都激动不已，此时听到脚步声，哪里还能忍耐的住，挣扎着想要起身：“太子哥哥！你在哪里……” “本宫在！” 宇文离快步走上前来，一伸手就握住了刘玉婵的手腕，看着她憔悴不堪的苍白脸色，他愧疚万分的道：“玉蝉，对不住，是本宫来晚了……” “不！玉蝉知道，太子哥哥早就来了，是姑母，她把你撵走的……”刘玉婵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宇文离，脸上满满的都是欣喜：“太子哥哥，玉蝉生的儿子，你，你将来继承了皇位，会立他为太子吗？” 原来刘玉婵久久生不下孩子，一直吵着嚷着要见太子，是为了这个目的！ 产房内所有人都震惊无比的张大嘴巴，几乎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刘皇后听到这话，也是呼吸一窒。 但很快，她整个人就不可抑制的浑身轻轻颤抖起来，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涌入脑海：这是凌儿的孩子，如果他能够被立为太子，将来继承皇位，岂不是变相的证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这一切都将是他们的…… 宇文离不过是暂时得了这天下而已。 他能答应吗？ 刘皇后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几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等待着宇文离的回答声。 庭院内，几个太医们也都屏气凝神，等着听宇文离的回答。 房间内，宇文离看着苍白虚弱，被疼痛折磨的不住低低呻吟的刘玉婵，缓缓伸手，将她脸上被汗湿的一缕头发拂到一旁，低低道：“你这么虚弱，大概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吃一碗饭，本宫再告诉你答案，好不好？” “不错！王妃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稳婆闻言不住点头：“这会子只要能吃的下东西，一切都有救！” “太子哥哥……” 刘玉婵有些不满：“我现在就要你的答案……” “你不吃，本宫是不可能回答你的。”宇文离语气淡淡。 刘玉婵恨恨的瞪着宇文离，没有想到自己都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宇文离还是不肯满足她！他果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王妃娘娘，太子殿下这都是为您好啊！”稳婆在一旁劝道“您只有吃了东西，才能平安生下孩子……” 宇文离插嘴：“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一切都是枉然。” 这句话，直击刘玉婵的心。 “好！我吃！”她大大的喊了一声，结果下一刻整个人就痛的蜷缩起身子，双手也紧紧的抓住了身下的床单，疼的五官微微扭曲。 “饭菜端来了！”下一刻，房间们被人从外头推开，有丫鬟端了一碗燕窝粥从外头走进来。 宇文离一把接了过来，端着走到床边，舀起一勺去喂刘玉婵：“快吃！吃饱了你才有力气生。” 刘玉婵这时候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宇文离的粥递到嘴边，被她一巴掌打翻在地：“啊！痛死我了……” 宇文离丝毫也不气馁，重新又舀起一勺递过去，这一次，刘玉婵忍者痛吞了下去。 他再接再厉，又一勺塞了进去。 两边稳婆们看着，个个松了一口气。 一碗燕窝粥吃的见了底，宇文离一把递给丫鬟，吩咐道：“再去端来！这一次换别的！动作要快！” “是！太子殿下！” 丫鬟端着碗，转身就奔了出去。 院子里，刘皇后看着丫鬟从身边经过，一把拉住，问道：“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好容易才劝的王妃吃了一碗粥，奴婢正要去端饭菜，凌王妃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那就好……” 刘皇后松了半口气，松开了手臂。 丫鬟立刻奔去厨房，顷刻间端了一大碗的面，上面码着四五只荷包蛋，很显然，厨房为了快，只能做最简单的面食，但这就足够了。 宇文离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拿筷子夹起一个荷包蛋来，递到刘玉婵嘴边：“吃！ 又一股剧痛袭来，刘玉婵大大的喘息一口气，但看着宇文离期待的目光，她咬咬牙，张嘴将鸡蛋一口吞下，几乎没有怎么咀嚼。 “你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宇文离说着，又喂她吃了一个荷包蛋。 刘玉婵硬撑着吞了下去，说实话，这鸡蛋的味道令她恶心，但这是宇文离亲手喂的，她不舍得浪费，吞了下去，随即摇头：“太子哥哥！我吃不了了，你拿走！” “不行！至少要把这鸡蛋吃完，面条也吃一点。”宇文离满脸严肃，又喂刘玉婵吃了一大口。 一旁稳婆丫鬟们也在劝说：“王妃，吃不下也得吃啊！只有这样，您才有力气，才能将小世子生下来……” 刘玉婵想到儿子，浑身似乎有了些力气，她点点头，张口吞下宇文离递过来的饭菜，一大碗的面，她硬是吃下去大半碗，看的稳婆丫鬟们个个惊叹不已。 到最后，她实在吃不下了，宇文离才罢手。 “太子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刘玉婵两只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宇文离。 “好！只要你能平安生下孩子来，本宫答应，立他为太子。”宇文离略一思索，便一字一句的回答。 他倒也没有蒙骗刘玉婵，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他的，立为太子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能堵住刘皇后的嘴。 但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宇文离已经明白过来，这一辈子再想让李采薇为自己生一个儿子，继承皇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最爱的哪一个已经不在了，那么立谁为太子，还有区别吗？ 院子里，刘皇后惊讶的张大嘴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宇文离答应了！他答应了！ 自己的孙儿即将成为太子，这北狄的天下，还是她与凌儿的…… 想到死去的儿子，刘皇后眼角滴落一滴泪水。 “太子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产房中，刘玉婵亦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看着宇文离，满脸都是激动与不可置信。 宇文离点点头，道：“当然，本宫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但立太子的前提，是这个孩子必须是儿子，并且，身体健康，并无残疾，本宫的要求不过分？” 盎然不过分！历朝历代，立太子都是挑选皇子中最为优秀的那一个，身体虚弱有残疾的，自然不能当太子。 刘玉婵对自己生的孩子十分有信心，闻言十分笃定的道：“太子哥哥，你可以出去了，去准备册封仪式！” 宇文离点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第456章 女儿 他一走，产婆们立刻围拢上前，不停的对刘玉婵打气：“娘娘用力！宫口开了四指，孩子露头了……” 庭院内，刘皇后看着大踏步从屋内走出来的宇文离，面色阴沉，一个字都没说。 宇文离却没放在心上，闻言淡淡道：“母后，现在玉蝉应该已经没事，你在这边守着，儿臣要进宫，替父皇守灵了。” 宇文凌已死，皇帝仅存的皇子只剩下宇文离一个人，他不去，就没有人替皇帝守灵了。 “好！你去！” 或许是因为刚刚的那个承诺，刘皇后显得心情很好，闻言并未为难宇文离，点点头放他离开了。 当天半夜，刘玉婵历尽千辛万苦，产下一个女婴。 当刘皇后在院子里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猛的一变，声音也尖利起来：“你说什么？女儿？玉蝉她……竟然生了个女儿？” 知道这一大家子人，每个人都盼儿子，稳婆硬着头皮道：“回娘娘话，这生男生女乃是天定，各有一半几率，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 这个刘皇后自然知道！她又不是没有生过孩子。 但是，这个结局，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到手的太子之位就这么没了！她儿子宇文凌也算是断了根，绝了种。 巨大的打击让刘皇后再也坚持不住，她在院子里吹着冷风，足足守了一天的时间，如今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朝下的栽下去…… “皇后娘娘！”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将刘皇后抬进皇辇内，送回宫中。 宇文离已经在皇帝灵前守了足足一夜，听到消息，面无表情道：“把她回送回昭云宫！好生照看。” “是，太子殿下。” 穆离点点头，看了宇文离一眼，欲言又止的道：“殿下，还有一件事，凌王妃她……生了个女儿。” “是女儿？” 宇文离回过头来。 穆离点头：“不错，是个女儿，皇后娘娘就是因为这个才昏倒的，那个孩子据说因为在难产的时间长了些，身体十分虚弱，要不是太医们细心照料，恐怕活不下来……” 宇文离对于这个女儿，心里一丝感觉都没有。 闻言神情淡淡：“那就让太医们好生照看着！有什么问题，随时来禀报本宫。” 说着，他便低头拿起一把纸钱，放在火盆里烧了起来。 穆离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转身退下了。 …… 凌王府别院内。 宇文凌一直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等宇文离的人彻底的离开之后，他才从房梁上跳下来，来到玲珑床前。 玲珑根本就没睡着，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看到宇文凌的那一刻，她翻身坐起来柔柔道：“王爷不要担心，我没事的，身体很好……” “都动了胎气还能是没事？”宇文凌闻言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担忧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长途跋涉……” 看来要带她走的计划只能搁浅。 “王爷不用担心我。”玲珑打断了他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不会有事的，宫中乱成这样，陛下驾崩，太子继位，如果这个时候你不离开，等宇文离反应过来，就再也不能够走了……“ “可是你的身体……” 宇文凌满脸都是担忧：“玲珑，你知道的，这一次我回来，就是为了带你走……” 顺便，去见父皇母后最后一面。 “王爷……”玲珑闻言满脸都是感激之情：“我大概，是走不了了，要不你就先走！你先安顿，随后派人将消息传来，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悄悄的……” “不行！” 宇文凌断然拒绝：“皇宫里的那一具尸体本来就是假的，能隐瞒太子一时，却隐瞒不了他一世！若是被他发现我不过是炸死，他第一件事，便是抓住你，用来威胁我！” 玲珑闻言惊恐的瞪大眼睛，被这可怕的话语吓着了。 “太子他……真的会把事情做的如此决绝？那时候他已经继承皇位了呀？你都已经隐姓埋名了，他还想怎样？” “你不了解大哥。”宇文凌缓缓的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叹息一口气道：“他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如今大嫂离开，无形中增加了他的戾气，我们谁都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提前避开，是最好的结果！” 玲珑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宇文凌说的，是对的。 “那，你再给我三天时间。”过了好久，玲珑才道：“这一次动了胎气，我原本是要卧床休息一个月的，但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开个药方，好好调理几天，你也趁着这个机会将一切都准备妥当，然后，我们就出发……” “好！”宇文凌闻言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玲珑看着他消瘦的脸庞，脸上露出一抹心疼：“王爷，我们逃出去之后，要去哪里？天大地大，只要待在北狄，就总有一天被太子找到……” “不怕！大不了我们去南越！”宇文凌笃定的道：“现在南越继承皇位的是越王，本宫对他有救命之恩，更何况还有大嫂，那边不会有人为难我们的！” 玲珑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大嫂她……现在还好吗？”她低低的问。 宇文凌闻言，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怅惘：“有越王守在她身边，我想，她是快乐的。” 玲珑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明白宇文凌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李采薇了。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肯冒着生命危险返回京城接自己，就证明，自己对他一样重要。 玲珑微微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倒在宇文凌的怀里面。 与此同时，凌王府主院内灯火通明，各种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夹杂着女子狂怒的声音：“不可能！我生的一定是儿子！是你们！把我的儿子换成了女儿！你们还我儿子！” 下一刻，就是重重的茶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个个胆战心惊，累了两天两夜的稳婆们不仅没有得到赏钱，一个个差点被刘玉婵打破脑袋。 “王妃娘娘，您就是给奴婢们一百个胆子，奴婢们也不敢将孩子掉包啊！”稳婆们叫苦不迭：“再说皇后娘娘还在外头守着呢！奴婢们怎么感？” 一句‘皇后娘娘’让刘玉婵从癫狂中稍稍清醒，她大声的追问道：“姑母呢？她去哪里了？” “回王妃，皇后娘娘听说您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当即就回宫去了……” 刘玉婵闻言一呆。 皇后走了？是对自己生了女儿太过失望，还是…… 一股绝望从心底里弥漫开来，刘玉婵忽然一把抓起一个枕头，朝着众人砸了过去：“滚！都给我滚出去！” “是，王妃！” 话音落，众人如蒙大赦一般的起身离开。 刘玉婵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沿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悲从中来，眼泪不由自主的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就这么呆呆的坐在那里，一直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当丫鬟们推门走进来时，看到她那个模样，全都吓了一大跳：“王妃！您怎么了？” “孩子呢？” 刘玉婵忽然抬起头来，声音沙哑的问道。 丫鬟们看见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充满戾气，吓的战战兢兢道：“回，回王妃，奶娘哄着，刚刚醒来……” “把她抱进来。”刘玉婵道。 “这……”丫鬟们面面相觑，春云大着胆子道：“回娘娘话，您刚生了孩子，身体正虚弱着，还是好好休息！孩子有齐嬷嬷照看着，应当没事。” “齐嬷嬷？”刘玉婵闻言一愣。 春云连忙道：“皇后娘娘临走时，将齐嬷嬷留了下来，说是照看王妃与小郡主。” ‘郡主’两个字刺痛了刘玉婵的心，她又想扔东西了，但手边能碰到的东西都已经被她给砸烂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砸的了。 “本王妃现在连看一眼自己的孩子都不行吗？”刘玉婵愤怒无比的问。 “当然不是！” 春云等连连摇头：“只是王妃生小郡主时，用的时间多了些，小郡主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几名太医一直都在想办法保住她的命，王妃还是等一等再说……” “什么叫身体不太好？”刘玉婵闻言一愣。 “就是……”春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玉婵却忽然心灰意冷起来，摆摆手命她退下。自己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帐子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己生了个女儿，那么逼着宇文离答应的条件自然不算数，想要挽回局面，只有重新笼络住他，再生一个。 可是，她还有那个机会吗？ …… 北狄王的丧事办的体面而隆重，宇文离事事亲力亲为，皇帝入皇陵的那一刻，他累的差点当着群臣的面儿昏迷过去，幸亏穆离等人都在，直接就将他送回宫中。 与此同时，凌王宇文凌也与皇帝同一天下葬，虽不是同一个皇陵，但依旧叫人唏嘘不已。 宇文离醒来之后，群臣立刻上折子，更是齐齐跪于东宫门外，催促宇文离抓紧时间登基继位。 到这一步，几乎可以说是众望所归，没有人阻碍宇文离的帝王之位了。 开年正月十五，他在万众期待之下，继位为北狄第五代皇帝。 “陛下，南越送来了庆贺国书，并贺礼一份！”御书房内，一身明黄色朝服，才下了登基典礼的宇文离，还没来及的坐下来喘息一口气，穆离便捧着一份奏报从外头走了进来。 “南越送来了贺礼？”宇文离抬眸看了穆离一眼，脸上渐渐的露出一丝冷笑来：“李晋之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他这是算好了日子，特地选在今日！目的就是让本宫心里膈应！” 穆离垂着头没有答话。 “国书里说了什么？“宇文离讽刺的道：“是不是告诉本宫，他已经立李采薇为皇后了？” “陛下，这倒没有。” 穆离连忙道：“只是一些简单的问候。” 宇文离闻言有些意外，他的目光越过穆离，缓缓的落在那一堆侍卫抬进来的贺礼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过一些寻常金珠玉帛，当朕在乎似的！” 李晋之若是真有心，为何不将李采薇归还给他？这样的贺礼，他一定会感恩戴德！ 但显然，这根本急不可能。 “李晋之为何没有立李采薇为皇后？这不是他的承诺吗？”宇文离忽然冷笑起来：“难道他也是一言而无信的小人？” 话一出口，宇文离就是微微一愣。 他为什么要用‘也’？难道自己之前也曾经言而无信过吗？ 宇文离想起了之前的种种，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回陛下，南孝帝之所以没有立三公主为皇后，是因为他答应过老南越帝，此生不能立其为后，还发了誓言，但是，他已经决定，一生都不立皇后，后宫中只有李采薇一个嫔妃。” “不立皇后？并且不纳嫔妃？”宇文离闻言微微一愣。 内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感觉。 若是让他与李晋之易地而处，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吗？不能立其皇后，干脆就不立了，后宫里就只有李采薇一个女人，这与皇后又有什么区别？ 他做不到的，永远都做不到。 宇文离痛苦的想，或许这就是李采薇选择李晋之的原因？ 他竟然是败在这上头的！ “陛下，您没事儿？”穆离有些担忧的问。 “朕没事。”宇文离缓缓摆了下手，示意穆离退下。 “陛下，你保重。”穆离闻言深深的看了宇文离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宇文离一个人在御书房内，对着那一堆的贺礼黯然神伤。 “我要见陛下！你们让开！”却在这时，大殿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 宇文离目光一凛，沉声问道：“谁在外头？” “回陛下！是凌王妃！她闹着要见陛下……”小全子从外头进来，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刘玉婵？她来干什么？ 宇文离脸色一沉，面无表情道：“让她进来！” “是！陛下！” 小全子退下，不一会儿，一个一身素白衣裙的女人抱着个孩子，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冲着宇文离下跪请安：“妾身参见陛下！” ‘妾身’两个字一出口，宇文离浑身就是一凛，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刘玉婵，他皱着眉头道：“你才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这是折腾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休养！成何体统！” “陛下，妾身给您生的孩子，您还没看一眼呢……” 刘玉婵满脸都是委屈，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臂，努力将怀里面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婴儿往宇文离面前凑：“你看一看她！” 宇文离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去，想一把将刘玉婵远远的推开！ 可是即将碰触襁褓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 无论刘玉婵做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好，朕看看。”他脸色难看的伸手接过了那柔软的襁褓，缓缓低下头去，瞧着怀里面的女婴儿。 说实话，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宇文离感到说不出的失望。 红通通的，脑袋还没有个拳头大，双目紧闭，看起来像是个拔了毛的猴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她很可爱，也很漂亮。” 说着，递还给刘玉婵。 “陛下，你再抱抱她……”刘玉婵苦苦的哀求道：“这是您的第一个女儿……”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不甘心。 如果她生的是个儿子，哪里用得着委曲求全跪在这里，恳求宇文离！ 老天不公啊！ “朕这两天忙着登基大典，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宇文离摇了摇头，淡淡道：“不了，该天再抱！对了，你带着她出来多久了？该给她喂奶了？朕就不留你了……” 说完，冲着外头吩咐道：“来人！送凌王妃回去。” “陛下！” 刘玉婵猛的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怀里的孩子身上，泪流满面的看着宇文离道：“你从前答应我的那些事情，都不算数了吗？今日你非要逼着我出宫，那我就只有抱着这个孩子一同去死！” “这可是你拼死生下来的孩子！” 宇文离闻言先是一呆，继而勃然大怒：“刘玉婵！你用她来威胁我，你的心就不会痛吗？” “妾身当然痛，可是比起被殿下扔到凌王府里不管不顾，自生自灭，这一点痛也就不算什么了。”刘玉婵高高昂着下巴道。 这半个月，她日日等，时时盼，几乎望眼欲穿，也没等到宇文离来凌王府里接自己，她就知道，他背信弃义，是不打算实现曾经的诺言了。 既然宇文离不来，那她就只好抱着孩子来见他！ 进宫之前，刘玉婵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朕没打算对你食言而肥！”宇文离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心虚，但很快就被愤怒所掩盖了：“父皇才刚刚下葬，尸骨未寒，朕就接你入宫，天下人怎么看朕？你只考虑你自己，就不考虑朕要承担多少的风险吗？” “哪有父皇刚刚去世，朕就纳妃的！” 这话倒是事实，刘玉婵闻言哑口无言，但她并非是轻易能够认命的人，闻言盯着宇文离道：“那，我也不回凌王府了！” “你不回就不回。”宇文离不耐烦的道：“住在昭云宫！对外就说，你是来进宫陪伴皇太后的。” 第457章 叙旧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刘玉婵进宫闹这么一场，目的就是要留在宫中，她想的很透彻，只要待在宫中，她就有机会，牢牢的将宇文离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一步一步踢开他身边的所有女人！ 顺便生个儿子，一个能继承太子之位的儿子。 “来人，送凌王妃去昭云宫，陪伴太后。”宇文离将穆离从外头叫进来，沉声嘱咐道。 穆离点点头，转身看向刘玉婵：“凌王妃，请？” ‘凌王妃’这三个字，深深刺痛刘玉婵的心，她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凌王妃！到了现在，宇文离还不打算将她的身份公开，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但刘玉婵心底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她觉得，宇文离不会对自己那么冷漠无情，总有一日，他会风风光光的接自己回去。 “陛下，你好好保重。” 最后看了宇文离一眼，刘玉婵依依不舍的退下了。 宇文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目光深沉。 …… 南越皇宫中。 李采薇睡的一点也不安稳，梦里面，萧贵妃身穿凤冠霞帔，打扮的雍容华贵的来向李采薇告别：“采薇，娘走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了，你要好好的……” “母妃！” 李采薇盼望了一辈子，就是想要看到萧贵妃重新获宠爱，恢复贵妃身份的那一天，令人讽刺的是，直到萧贵妃去世，她才在睡梦中看到这一幕。 李采薇不由的撕心裂肺，伸手去抓萧贵妃的手，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她越走越远，萧贵妃的身影渐渐的看不清楚…… “母妃！”李采薇尖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 不是黑漆漆的夜，也没有萧贵妃，眼前是明黄色的帐子，鼻子里是淡淡的麝香味儿，这陌生的环境，让李采薇瞬间一呆，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母妃呢？ “采薇，你怎么样了？又做噩梦了吗？” 一道熟悉的，温厚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李采薇抬起头来，就看见李晋之一脸担忧的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朝服，满脸都是疲倦。 “晋之哥哥！”李采薇梗咽着，一下子扑进了李晋之怀里面。 李晋之顺手将她抱的更紧，伸手拍拍李采薇的后背，心疼的道：“采薇，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没事……” 靠在这温暖坚实的胸膛上，李采薇渐渐的冷静下来，她抬起头来看了李晋之一眼，声音沙哑的问道：“晋之哥哥，我母妃的尸首呢？” “已经下葬了，跟父皇合葬在一处。”李晋之低低答道：“你一直昏迷不醒，我怕你受到更多的刺激，就……” 他说不下去了。 李采薇听了，眼泪不由的夺眶而出，她是多么的不孝！连母妃下葬都没有去！ “我要去皇陵内守着母妃……” 李采薇挣扎着就要下地，李晋之连忙拦住了她：“你别急啊！外头下着大雨呢！等天气好了，朕陪你一起去探望萧母妃，好不好？” 李采薇闻言一愣，呆呆的转过头去。 果然听到了一阵淅淅沥沥的下雨声，绵延不绝。 她就有些惶然无措。 “采薇，你现在的身体很差，要好好休息，知不知道？”李晋之心疼的握着李采薇的手，有些担忧的道：“朕这几日事情有些多，不能时时刻刻的陪在你身边……” 李采薇这才注意到，李晋之自称为‘朕’，他已经登基为帝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来，从李晋之怀里面抬起头来道：“晋之哥哥，你做了皇帝，是不是菊儿就进宫来了？” 李晋之在她期待的目光里点了点头：“是的。” “那她怎么没有来看望我？”李采薇喃喃道：“一定是怀孕太累了，所以菊儿才没有来的，我去看望她好了！”说着，仍旧要下地。 但这一次，李晋之依旧拦住了她：“采薇，朕会让菊儿来看望你的！” 李采薇大感意外，不由皱眉道：“晋之哥哥，你总是拦着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出去？” 李晋之闻言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来，他叹息一口气，道：“不是我故意拦着不让你出去，是李采芝，她杀了萧母妃，逃之夭夭，朕派了大批人手去搜捕她，至今一无所获，我怕她对你心怀怨恨，所以才阻止你出去……” 李采薇闻言浑身剧烈一颤，嘴唇也变得苍白。 那惨烈的一幕，因为太过痛苦，她几乎都忘记了，李晋之的话，一瞬间将她重新带回到当时的场景中。 “晋之哥哥，你一定要抓住她……” 李采薇死死的握着李晋之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道：“我想问问李采芝，我母妃对她也算不错，她怎么就能狠的下那样的心……” “好！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抓住她！”李晋之冲着李采薇点头道。 李采薇哇的一声哭了，伏在她怀里面哭的撕心裂肺。 这一夜，李晋之陪着李采薇待在寝宫里，哪里都没去。 第二天天刚刚亮，李晋之就醒了，看着身侧熟睡的李采薇，他缓缓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随即慢慢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房门外头，伺候起居的宫人们乌压压站了一排，李晋之走过去将门打开，沉声道：“你们动作慢一点，谁也不许吵醒她。” “是，陛下。”宫人们低声回答道，没人敢朝内寝龙床上躺着的女人看一眼，整个更衣洗漱的过程都是悄无声息的。 收拾妥当，准备离开之际，李晋之又回到内殿里，坐在床沿上看了李采薇片刻，这才快步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李采薇慢慢的睁开眼睛。 内殿里空无一人。 正是逃走好时机。 她慢慢的翻身坐起，掀开被子就下了床，下一刻，宫女萍儿走了进来：“公主，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更衣！” “好。”李采薇点了一下头。 萍儿当即上前，扶着李采薇在梳妆台前坐好，又打开衣柜询问李采薇今日想穿什么。 看着柜子里精致美丽，琳琅满目的衣裳，李采薇随意的指着一条月白色的烟罗长裙道：“就那个！” 萧贵妃刚刚去世，身为女儿，她自然要身着素衣，替母守孝。 萍儿却有些迟疑：“娘娘，您原本气色就不佳，穿这件不太好？” “就穿这个。”李采薇语气淡淡。 “好。“萍儿闻言无奈点头，伸手拿下那件李采薇指定的白色素衣，替她换好。 之后净面，漱口，李采薇都一言不发，等到梳妆之时，萍儿打开梳妆盒，拿起一枚金光闪闪，镶嵌了钻石的步摇来，要给她戴上，李采薇立刻就拒绝了：“不要那个，戴个素簪子就好。” 不是？再过三个月，她们主子可是要册封德妃的啊！怎么能打扮的如此素淡？萍儿张口就想反驳，但看着李采薇通红的眼圈儿，最终什么都没说。 李采薇梳妆完，便起了身：“本宫想去外头走走，你不用跟来。” 说着，抬脚往外走去。 “公主！”萍儿立刻追了上来，手里面捧着一件披风：“虽说现在已经开春了，但还是很冷，您穿着这个！” 李采薇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雪白狐毛所做的一件厚厚披风，想着颜色还好，便没有拒绝。 萍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替她将披风穿好，眼睁睁的看着李采薇走出了寝宫，沿着宫道缓缓的朝前走去，不一会儿身影便被宫墙遮住了。 “快去禀报陛下！说公主出去了！” 萍儿立刻回头对着身边的宫人嘱咐道。 “是！小萍姐姐！”宫人应了一声，飞快退下。 这一切，李采薇丝毫也不知道，她走出寝宫之后，便漫无目的的在皇宫里乱逛起来，因了她的身份，因她一回宫便睡在李晋之的龙床上，也因为李晋之当着群臣的面儿，说的那番感天动地的话语。李采薇走到哪里，都有人行注目礼。 “参见公主！”大多数宫人都是诚惶诚恐，但当李采薇走过，他们又在那边窃窃私语。 “瞧瞧！这就是那个生母不详的人！她是野种！不是先皇的女儿……” “啧啧，要不是她这野种的身份，还嫁不了陛下呢！” “这人运气真是好啊，都嫁过一回了，还能得到陛下的宠爱，真是死也值得了……” 李采薇猛的一下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议论声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一股颓废涌上心头，李采薇没有回头，深深的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抬脚若无其事的往前继续走。 只要有晋之哥哥的爱，她什么都不用在乎。 可为什么，她心里却是一片茫然呢？ 当初迎娶她时，宇文离也是一片赤城真心，可是后来，他还是为了皇位，为了权利舍弃了她。 李晋之现在是很宠爱她，可是他能宠爱她一辈子呢？ 时间那么长，谁能保证不会发生一点点意外？ 李采薇抬起头缓缓的环视这硕大的南越皇宫，远处的重重殿宇，还有近处的宽阔宫道，看起来都那么的陌生。 在这诺大的皇宫里，除了李晋之，她还有什么依仗？ 一股绝望从心底里涌上来，李采薇发现，自己很不喜欢现在的这种感觉。 不喜欢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公主！”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呼唤。 李采薇猛的转过身来，就看见一个身穿蓝色素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往这边走来。 走的近了，李采薇终于看清楚，那竟然是阔别三四年之久的菊儿，几年不见，菊儿还是那个菊儿，但是五官张开了些，比起从前来，显得更加清秀迷人。 没有想到，主仆两个，竟然在这里见了面。 “菊儿！” 李采薇的神情顿时变得激动，抬脚大踏步的朝着菊儿走了过来。 “公主……”菊儿眼含热泪，一把握住了李采薇伸过来的手，梗咽道：“您总算是回来了……” 李采薇点点头，然后目光落在菊儿硕大的肚皮上，垂泪问道：“几个月了？” “回公主，已经六个月了。” 菊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脸上的神情有幸福，有抱怨：“这孩子很调皮，总是闹腾……” “真好。”李采薇听着，脸上露出艳羡的表情来，随即神情变得黯然。 菊儿知道，她是想起了早夭的那个孩子，连忙道：“公主，会有的，你会重新拥有一个比萧儿还要好的儿子……” 这个李采薇从来也没有想过。 “不，没有人可以代替萧儿。”她轻轻的摇头道：“无论再生几个，都无法代替那个孩子给我的感受。”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伤感。 “走，去御花园坐坐！”李采薇看出来菊儿有些疲惫，怀孕了的女人，本来就很疲惫，她体贴的道：“总在屋子里待着也闷，你说是不是？” “公主说的对。”菊儿笑着点头。 一行人就往御花园而去，原本也不算太远，走几步路就到。菊儿挺着大肚皮，走的很慢很慢，李采薇看她一眼，有些担忧的道：“要不，让他们抬个轿子来，你坐着好了……” “不用！不用！”菊儿连忙摇头拒绝：“公主，您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每天即便在府里，也是要出门走一走一走的……” 李采薇看她虽然走的慢，但是步伐稳健，因此便放了心。 这时，菊儿左侧的宫女忽然开口对菊儿道：“娘娘，您渴不渴？奴婢去给您弄些茶水来？” 李采薇道：“不用急，等下到了地方，让她们多准备一些茶水点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扶稳了你们主子！” 宫人闻言立刻低下了头：“是，三公主……” 一个是娘娘，一个是公主，谁内谁外，谁主谁客，分的清清楚楚。 菊儿听到这话，立刻坐立不安，但李采薇却显得很平静，甚至笑了：“菊儿，看到你过的挺好，我也就放心了……” “公主，我不是什么娘娘！”菊儿着急的解释道，她虽是李晋之的侧妃，但这一次进宫来，还没有获得封号，不算什么娘娘。 “迟早的事。”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将这个话题岔开了。 第458章 刺杀 两个人说着话儿，慢慢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御花园。 李采薇挽着菊儿的手，在一个凉亭内坐了下来，吩咐道：“来人，去准备热茶点心来。” 这凉亭内都是菊儿带来的人，听了此言，都纷纷看向菊儿。 菊儿瞬间就冷了脸：“公主说话，你们都听不到吗？还不赶紧去？” 看到她发怒了，几个宫女全都吓了一大跳，连忙低头应道：“是，娘娘。”说着，转身退下。 “公主，这些丫鬟被我宠坏了，有不对的地方，还希望你多多海涵……”菊儿不好意思的看着李采薇，道。 李采薇则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到没有觉得，她们真心拥护你，才会这样，这是好事啊！” “公主……” 菊儿满脸都是歉然：“陛下前些日子说过的话，我都知道了……我，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进宫来的，可是……” “菊儿！你可千万不能这样说！”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你是陛下的侧妃，进宫来是理所应当的！反倒是我，不该回来……” 不该跟你抢晋之哥哥。 “公主！话不能这么说！”菊儿闻言一脸的惊恐，她摇头道：“陛下放在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当初要不是陛下要您和亲，您早就嫁给陛下了！哪里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我只是个奴婢，当初也只是想着，能替公主陪伴在陛下身边，也不错……”菊儿低低道：“我是为了公主才留下来的……“ “可你喜欢陛下，这是真的……” 李采薇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这后宫里谁不喜欢陛下呢？”菊儿笑道：“公主，您要是全都在乎，岂不是要累死？听奴婢一声劝，跟陛下好好的，奴婢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不要再自称‘奴婢’！在我心里，你根本就不是下人！”李采薇立刻反驳。 菊儿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感激：“公主……” “公主殿下，闲妃娘娘，糕点茶水端来了。”这时，有宫女在凉亭外恭敬说道。 李采薇立刻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端过来！” “是，公主。” 脚步声慢慢的走了进来，随即一盘子桂花糕从食盒里端了出来，摆放在桌子上，李采薇看了一眼，笑道：“在南越的这几年，我最想念的，就是你亲手做的桂花糕。” “公主既然喜欢吃，那回去我就做一些来。”菊儿应道。 李采薇连忙摇头：“不行！你身子这么重，怎么能进厨房！还是算了！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对了，太医可有说这一胎是男是女？” “这个我也不清楚……”菊儿满脸羞赧：“陛下说，无论是男是女，都好……” 李采薇点点头，正要开口时，发现送茶点的宫女还站在自己身侧，当下便道：“这里没你事了，你退下！” 话音未落，那宫女猛的朝着这边转过了头，刷的一下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匕首来！ “啊——” 凉亭外内外，宫人齐声尖叫，菊儿的贴身婢女小莲，扑进来要拉菊儿离开：“娘娘！快走！这里危险！” 唯有李采薇，一个人坐在凉亭内，四周没有一个人保护她。 “李采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声尖利的叫声从宫女口中发出，她满脸狰狞的盯着李采薇，举着匕首狠狠的朝着李采薇的胸口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快要被侍女拉出凉亭的菊儿，拼命挣开了搀扶，一把捞起桌子上的糕点，连盘子一股脑儿的朝着行凶的宫女脑袋上砸了下去！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盘子四分五裂，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糕点更是掉的哪里都是。 行凶的宫女浑身一颤，紧跟着轻轻摇晃两下，便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手里面的匕首摔出去很远。 这一幕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的。 四周的人都已经惊呆了。 李采薇也吓的不轻，她就在那宫女对面，眼睁睁的看着她满脸狰狞的掏出刀子来要行刺自己，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盘子砸中脑门，有血迹缓缓的从宫女额头上流淌下来，下一刻，她便轰然倒地！ “来人！快把她抓起来！” 下一刻，李采薇就冲着外头喊道。 很快，便有数十名侍卫从御花园外冲了进来，当先一人，身形窈窕，正是李晋之安排服侍李采薇的宫女萍儿，她跌跌撞撞的奔进来，看见李采薇的那一刻，顿时手软脚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公主，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侍卫哗啦一下冲进亭子里来，将那行刺的宫女从地上拉了起来。 “别哭，你主子我福大命大，死不了。”伸手拍拍萍儿胳膊，李采薇心有余悸的走上前来，在那行刺的宫女面前站定：“把她的头抬起来。” “是！公主！” 侍卫们一把抓住头发，让宫女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李采薇只看了一眼，便轻轻摇头，不是李采芝！这是个陌生的宫女。 可是，这整个南越皇宫里，还有谁如此仇恨自己，恨不得除自己而后快？ 李采薇想来想去，觉得除了李采芝不会有别人了。 她走上前一步，在菊儿的惊呼声里，缓缓的伸出手去，朝着那宫女的脸上摸去。 “公主！您小心啊！万一她突然醒来呢？您岂不是要受伤！”菊儿在一旁尖声叫道。 仿佛为了应证她的话似的，原本昏迷不醒的宫女忽然睁开了眼睛，张着血盆大口，凶狠的朝着李采薇的手指咬去。 李晋之的人就在一旁，岂能看着李采薇受伤？ 宫女的嘴巴都还没碰到李采薇的手指头，后颈子上便又挨了一下子，随即，头一歪，彻彻底底的昏迷过去。 “公主！”菊儿吓的在一旁失声痛哭起来。 李采薇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菊儿，我没事，你别这样，小心动了胎气。” 菊儿啜泣着，停止了哭泣。 李采薇朝着昏迷的宫女又审视一眼，随即伸手，毫不犹豫的在她的耳朵后面一扯！ 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应声而落！ “果然是这样。”李采薇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面具，又抬头看向宫女：“这一次总该是真面目了？把她的头抬起来。” “是，公主。” 那张低下去的头在一次被提了起来，李采薇终于看清楚了她的面目。 “长公主？怎么会是她！” 两边的宫女全都尖叫起来，个个捂着嘴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菊儿也惊恐的睁大双眼：“陛下在宫里戒备森严，到处寻找长公主的下落，却没想到……” 没想到李采芝会假扮成宫女冲出来，提刀行凶。 “贱人，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从认出李采芝的那一刻起，李采薇整个人便渐渐变得疯狂起来，一把揪住了李采芝的头发，噼里啪啦先扇了几个耳光，随即吩咐道：“把她绑起来！送到养居殿里去！” 这些时日以来，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把李采芝从暗处抓出来，亲手一刀一刀的杀死，替萧贵妃报仇。 如今，总算是实现了。 “是！公主！” 侍卫们听了此话，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照做了。 “菊儿，对不起，让你受到了惊吓。”亲眼看着李采芝被押解下去，李采薇这才回过头来，满脸歉然的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卷入了这样的危险之中？你有没有受到惊吓？肚子痛不痛？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哼！何必假惺惺的装好人？你若真的担心我们娘娘，就不会让她牵扯到这样的事情中来！”扶着菊儿的侍女愤愤不平道。 李采薇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愧疚之色。 她承认，从寝宫里出来时，曾经想过会碰到这样的场面，所以内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碰到菊儿是很偶然的事情，李采薇一开始并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只是想着随意的叙叙旧，就让菊儿回去。她自己独自来面对李采芝。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采芝竟然这样迫不及待。 竟然等不及菊儿离开，就动了手。 “住嘴！你怎么跟公主讲话的！”菊儿大怒，猛的回头扇了那宫女一嘴巴：“你给我滚下去！以后都不用服侍我了！” “娘娘……”那婢女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受伤的神情，眼圈也微微发红。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算了，菊儿，你打她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们之间的感情，还轮不到一个小小婢女来挑拨。” 从最开始的茶水点心，以及‘娘娘’‘公主’这样的称呼，到现在，看似愤愤不平的替菊儿打抱不平，一次又一次，都是在冲李采薇挑衅。 企图让两个人之间感情破裂，倒戈相向。 “菊儿是什么性子，本宫心里一清二楚。”李采薇站在那婢女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道：“你真的以为本宫没看出来你的打算吗？” 那侍女闻言吓了一大跳，在李采薇清凌凌的目光中，根本无所遁形。 “娘娘！奴婢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了您啊！”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冲着菊儿声泪俱下道：“您要相信奴婢！” “小红，你真的太令我失望了。”菊儿扶着宫人手臂，缓缓走上前来，满脸失望的看着她道：“这么多年，我看在你尽心复服侍的份上，一直收留你，没想到你却包藏祸心！幸亏公主殿下及早发现！” “我没有！”小红哭的更加大声了。 李采薇却快步走过去，将菊儿往旁边一拉：“别喊冤了，你以为本宫猜不出来你的身份吗？你，是长公主埋在闲妃身边的内线！” 小红的哭声嘎然而止。 “公主，这……”菊儿震惊无比的睁大双眼，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阴测测的笑声：“哈哈哈！果然瞒不住三公主！既然如此！我也只好遵从我主子的命令了！” 小红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凶狠的朝着菊儿刺了过去！ 李采薇一把将菊儿推向自己身后，直面小红，同时大声喊道：“你们都愣着干么？还不快杀了她！” 话音落，四周侍卫齐刷刷的冲着小红奔了过去！ “我要杀了你——”被抓住时，小红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她手里的匕首距离李采薇的胸膛只差一寸。 然而，再也不能往前一步了。 侍卫们捏着小红的咽喉，狠厉一捏，她连哭喊都没发出一声，脑袋便歪向了一旁。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回头担忧的看向菊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公主，我，我没事……” 菊儿轻轻的摇了下头，可是下一刻，她的五官就紧紧的皱了起来。先是经历李采薇被刺，现在又是自己被刺，虽然都是有惊无险，但她还是动了胎气，这会子肚子正一抽一抽的疼。 “菊儿！”李采薇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扶住她，回头急切的冲着侍卫们喊道：“您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闲妃抬回去！再去个人请太医！多请几位！“ “是！公主！” 御花园内发生的这一幕，李晋之很快就知道了，他吓了一大跳，连忙放下手中的奏章，从御书房出来，直奔养居殿。 他到的时候，刚好太医进门。 “快！快去给闲妃把脉！一定要保住那个孩子！”李采薇一把拉过太医的手，神情焦灼的嘱咐道。 太医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头看了李晋之一眼，见他没有发怒，这才挣开手，低头回答道：“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尽最大的努力，不会让娘娘有所闪失！” “孩子也不能有闪失！”李采薇补充道。 李晋之一把拉住她手，对着太医点头道：“你快些进去瞧病！” “是！殿下！”太医如蒙大赦，忙抱着药箱子就往内殿里走去。 李晋之这才低头去看李采薇，见她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当下安慰道：“采薇，你不用太过担心，菊儿的孩子不会有事的，她身体强壮，孩子也很强壮……” “你没看见刚刚的那个场面！” 李采薇打断了他，心有余悸的道：“当时要不是菊儿反应快，李采芝真的有可能杀了我！两次的惊吓，即便是再强壮的人，都会……” 李采薇说着，浑身都轻轻的颤抖起来，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惊恐。 李晋之满脸心疼，伸手将她抱进怀里面道：“采薇，你放心，朕不会放过李采芝的！” 第459章 “你打算怎么做？”李采薇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的问。 李晋之正要回答，忽然大殿外传来宫人的禀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马太后来了！ 来干什么？替李采芝求情？ “晋之哥哥……”李采薇脸上露出一丝紧张之色，李晋之冲着她点了下头，低声道：“你放心，不管是谁来，朕都不会放过李采芝！” 下一刻，马太后便带着人怒气冲冲的从外头走了进来：“皇帝！哀家听说你把彩芝给抓起来了？先帝尸骨未寒，你就对他最爱的长女下手，真是狼子野心！你就不怕天下人议论吗？” “母后这说的什么话？”李晋之弯腰行礼后，满脸惊讶的道：“自从萧母妃去世了之后，朕从来都没见过长公主，今日抓住的，只是一个脑子不清楚，想要谋杀朕嫔妃的宫女罢了，怎么就狼子野心了？“ 李采薇在一旁微微弯腰，冲着马太后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采薇参见母后。” “你这个贱人怎么在这里？是你妖言惑众，蛊惑皇帝对彩芝动手的！”马太后一看见李采薇，整个人就暴怒起来，甩手道：“来人！把她拉下去！拉下去！” “我看谁敢！” 李晋之立刻嫁给李采薇挡在身后，冷冰冰的看着马太后道：“不要再胡搅蛮缠了！长公主到底躲到了哪里，现在谁也不知道，母后还是赶紧带着你的人去寻她！要是晚了，长公主发生了意外，你可别赖到朕的头上……” “陛下！彩芝是你姐姐！你为何不肯帮忙寻找？”马太后又怒又悲：“只要陛下下令，很快就能找出彩芝来，是她！是这个贱人谋害彩芝……” 说着，脸上露出一种极致的狂怒来，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李采薇，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 “你让朕亲自去找杀母仇人？” 李晋之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怒瞪着马太后，一字一句道：“你就不怕找出来以后，朕亲手杀了她？不，不，一刀杀了她实在是太便宜了，朕会一刀一刀，将李采芝凌迟处死……” 马皇后闻言脸皮子狠狠的抽动了一下，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陛下还不肯承认吗？就是你们设下计谋，将彩芝抓走的！你把她放了！” 决口不提李采芝动手杀了萧贵妃，今日还妄想刺杀李采薇的事实。 李采薇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把黑白颠倒做的此理直气壮的人，不由的有些叹息，她父皇当年知道马皇后是这样的人吗？若是知道，应该不会立她为皇后？ 不，别对那个男人报有希望了，马皇后若是黑白颠倒，那先皇就是一丘之貉！ “随便母后怎么说。”李晋之简直要气笑了，面无表情的冲外招了一下手，冷冷道：“来人，送太后回去，从今日起，不得踏出慈宁宫一步！” “你，你敢软禁哀家？”马太后吃了一惊，继而勃然大怒：“太子这么做，就不怕寒了天下臣子的心吗？就不跑天下人非议吗？” “朕有什么好可怕的。” 李晋之闻言语气淡淡：“朕的生母萧贵妃，被你的女儿李采芝亲手杀害，朕没有殃及无辜，对你痛下杀手，已经是开恩了！倘若母后还是这般冥顽不灵，有事没事就让朕不痛快的话，朕不介意背负一个杀死嫡母的罪名。” 马太后闻言，瞳孔猛的一锁，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听的出来，李晋之说这些是认真的，并非临时起意。 “陛下，求求您了，放了彩芝……” 她放缓了语气，对着李晋之苦苦的哀求起来：“哀家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她要是死了，哀家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不可能。”李晋之面无表情：“每一个人，都要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不是吗？” 马太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绝望，一丝愤怒。 她都如此低声下气了，李晋之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李采芝！ 气急败坏之下，她不管不顾的大喊起来：“陛下何必惺惺作态！三公主和亲北狄的时候，你不是向彩芝承诺过要迎娶她的吗？怎么现在就不打算承认了？” 李晋之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一派胡言！” 马太后见状，越发嚷的厉害：“陛下敢做，怎么就不敢认了？那时候你还把贴身的玉佩送给了彩芝，彩芝一心一意的要跟你，是我，不愿意她跟你有纠葛，将那玉佩夺走的……”说着，飞快的伸手探入怀里面，摸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玉佩来，摊开来举在所有人面前。 李采薇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即脸色一变。 她自幼与李晋之相识，又怎么会认不出他贴身的玉佩？原以为马太后是故意污蔑，现在看来…… “这玉佩是李采芝偷走的！” 李晋之怒道：“朕当时去向她讨要，她矢口否认，没想到原来在你这里！” “哈哈哈！”马太后看着他紧张的那个样子，笑的越发得意：“陛下紧张什么？你就这么害怕三公主？放心，她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任凭殿下娶几个妃子，她都不会在意的……” “你住口！” 李晋之勃然大怒：“来人！还不快将太后带下去！没看见她失心疯了吗？” 话音落，一群侍卫就从外头冲了进来，打算强制带着马太后离开，她不肯，站在宫毯上冲着宇文离大喊大叫：“李晋之！本宫劝你最好放了彩芝，否则，本宫会日日闹腾，让你永远都得不到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李晋之闻言瞳孔一缩，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心里莫名一紧，当下面无表情的吩咐：“带走！” “陛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心想事成……” 马太后的喊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了。 大殿里只剩下了李采薇与李晋之，不知道为何，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最终，是李采薇打破平静的：“听母后的意思，我不在南越的这几年，你跟长公主的关系还不错？” “采薇，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晋之闻言急急忙忙的解释起来，看着李采薇满脸疑惑的样子，他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朕答应过你，会替你照看萧母妃，可那几年，朕常年在外征战，根本就鞭长莫及，是李采芝，她一直默默的照看母妃，有空就陪伴她……” 李采薇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回来后，她感觉到母妃对李采芝还不错，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朕知道此事，便去感谢长公主，回来时，身上的玉佩掉了，回去找，她说没看见。”李晋之深吸一口气，道：“因着萧母妃的关系，朕想着不过是一块玉佩，便没放在心上，谁知道……” “母后刚刚说，彩芝曾经向你表达过爱意？” 李采薇挑了下眉头，脸上露出一丝好奇。 李晋之的脸一瞬间涨的通红，有些愤恨的道：“别提了！她以向我禀报萧母妃病情为由，邀请我去她那儿喝茶，我没有多想就去了，结果……她在茶水中下了药……” “什么药？”李采薇闻言，一颗心立刻悬空。 李晋之被她亮晶晶的目光瞧着，脸色又红了几分：“不是春药！就是……喝了能让人浑身酸软无力的药酒……” “所以你就跟她……”李采薇闻言，脸色猛然一变。 “没有！”李晋之连忙道：“我一发现不对，便立刻给守在外头的暗卫传了消息，他们将我救走了……” “李采芝一定当面对你表达爱意了？”李采薇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问道。 李晋之听了这话，满脸都是无奈：“采薇，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根本就不关李采芝的事，是她一厢情愿……” “菊儿也是一厢情愿的喜欢着你，你打算将她怎么办？”李采薇忽然打断了她，沉声问。 提起菊儿，李晋之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朝着内殿里的方向看了一眼，白皙俊美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采薇，菊儿很可怜，朕想余生都照顾她……” “这就好！” 李采薇闻言松了一口气，看着李晋之笑眯眯的道：“要是你说，你不爱她，要将她送走，我一定会恨你！” 李晋之闻言一惊，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采薇，你……” “好了，马太后的话，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李采薇摆摆手，道：”菊儿应该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她！” 李晋之一呆：“那你呢？” “我想去看看李采芝。”李采薇说着，脸上的神情渐渐的冰冷下来：“几次三番的伤害我们母女，她也该付出代价来了！” “朕陪你一起去……” “不！菊儿小产，你得陪她！”李采薇急了，猛的伸手将李晋之往内殿的方向一推，随即抬脚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李晋之转过身来，哪里还有李采薇的身影？ 这个急性子……他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口气。 第460章 挑拨离间（一）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散发着浓浓的腐烂气息。 “还有多久才到？” 李采薇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侍卫身后，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简陋的环境，很难想象，在南越皇宫内，竟然有如此简陋破败的地牢。 “回公主，马上就到，长公主就关押在地牢的那一头。”侍卫恭敬回答道。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继续往内里走，鼻子里嗅到的恶臭气息越来越浓，她忍不住问道：“人才刚关押进来，你们不会就已经对她用刑了？” “这当然不会！” 侍卫连忙解释：“更何况陛下吩咐过的，长公主亲自由他来处置，小的不敢擅自做主。” “那就好。”李采薇点点头，跨过脚底下被油灯照出来的一个凸起，一步一步的往内走去，终于，地牢的尽头到了。 “公主请稍等。” 侍卫提灯上前，掏出钥匙来，缓缓打开了地牢尽头的那一间牢房门，发出清脆的吱呀声。 李采薇慢慢走上前来，借着油灯的昏黄，看清楚牢房内的情形。 一个蓬头垢面，身上衣裳脏的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女人蜷缩在地牢的墙角里，一动不动，即便是这亮光，还有说话声，脚步声，都没能将她惊醒。 “这是长公主吗？为什么我觉得不像呢？”李采薇看了一眼，有些狐疑的道。 “回公主话，千真万确！是陛下身边的刑公公亲自将人送来的，我等虽身份卑贱，但是长公主的样貌，还是见过的。” “原来这样。”进来后，李采薇的目光一直盯着牢房内，似乎是要将那墙角里的女人看穿，看透。 “长公主，要小的去将她叫醒吗？”侍卫在一旁恭敬问道。 “不用。”李采薇闻言轻轻的摇了一下头，道：“一个装睡的人，你觉得你能叫醒吗？” “这……” 侍卫才刚开了口，就看见李采薇一弯腰，走进了牢房内：“长姐，我们又见面了。” 那角落里的人影一瞬间抬起了头，凌乱的发丝中，露出一双通红的，充满了浓浓怨恨的眼睛，下一刻，李采芝就猛的从地上窜了起来，直扑李采薇：“你个贱人！你从北狄回来做什么？！我要杀了你！” “公主小心！” 侍卫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扑上去阻拦，李采薇跟监牢里的那位可不一样，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全家人都不够砍的！ 但李采芝还没有扑到李采薇面前，便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借着牢房内昏暗的灯光，李采薇看见她的腰间，缠绕着一根粗粗的铁链，此刻在李采芝的拉扯下，发出清脆的摇晃声。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李采芝依旧在不停的咒骂着，一张嘴长的大大的，犹如血盆。 李采薇看着她，面色平静，语气淡然：“难道你以为，我会永远困在北狄那个地方，回不来？” “你本就不该回来！” 李采芝面庞狰狞，声音阴森，在这阴暗的地牢内，似哭又似笑：“你去北狄的这几年，是我一直守在陛下身边！是我，为他出谋划策，一步一步取得父皇信任，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没有我，根本没有他李晋之的今天！” “最开始我帮他谋划的时候，他就承诺过会给我皇后之位！” 李采芝说着，眼睛里慢慢的流淌下怨恨的泪水来：“可是节骨眼上，你回来了！你抢走了我多年来的心血，我如何能够甘心！杀了萧贵妃还是轻的，你们这一对贱人，都是喜欢勾搭男人的贱货！都该死！该死！” 李采薇从未见过李采芝这个样子，从前的时候，她总是一副温婉可人，温柔大方的形象，颇得父皇喜爱，也颇得天下人赞颂。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位温婉贤良的长公主李采芝，会变成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人？ “你跟他之间的交易，与我没有关系。” 李采薇闻言语气淡淡：“李晋之没有实现当初的诺言，或许跟他的身世有关？他如今是父皇的儿子，如何能够迎娶你这个亲生姐姐？” 李采芝听了这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不停的摇头反驳道：“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陛下他不是父皇的儿子！他只是一个从外头抱养来的！是我，是我帮助他取得了父皇的宠信……” “那你可真够狠心的。” 李采薇闻言，脸上慢慢的露出一丝嘲讽：“太子可是你的亲哥哥！你为了所谓的情郎，不惜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将他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提起这个，李采芝顿时面露心虚之态，但很快她就重新愤怒起来：“太子并非才德兼备之人，晋之比他有能力！取代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没有做错！” “你当然没有做错，你只是忘恩负义而已。”李采薇听了这话，面露嘲讽之色：“小时候，太后与先太子，对你格外照顾，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先紧着你，长大了对你更是有求必应，为了你，甚至把我打发到北狄去！可你是怎么回报他们的？明明知道皇位是太后与先太子必生的心愿，你还是为了你所谓的情郎，把他们的希望统统打碎！！” “现在，你落到这个结局，是老天爷也看不惯你的嚣张跋扈，忘恩负义？”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李采芝伤疤被掀，心上鲜血淋漓，悔恨如同一把看不见的匕首，刺的她痛不欲生，但看着李采薇的样子，她心里更加恼怒，不甘示弱道：“萧贵妃为了你，呕心沥血，可你一嫁北狄就是多年，从来不曾照看过她一日，若不是我，她早就死了！” 李采薇闻言勃然色变，猛然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抵在了李采芝的脖颈上：“闭上你的贱嘴！你没有资格提起她！” “哈哈哈！被我说到痛处了？做贼心虚了是不是……”李采芝疯狂的大笑起来：“可怜萧贵妃，思女心切，只能借着仇人的女儿，才能得到片刻的慰藉，可是到头来，就连这唯一的女儿，都不是她生的！悲哀！真真是悲哀！” “你说的不错，我母妃的确是不应该轻信于你。” 李采薇满脸都是暴怒神情，但是听了李采芝的话，她却显得十分平静：“你这种贱人，就算是千刀万剐，也赎不了你身上的罪孽！” “我有罪，那你呢？” 即便匕首抵着脖子，也不能让李采芝闭嘴，她看着李采薇愤怒的样子，越来越兴奋：“当时你若是肯自尽，萧贵妃根本就不会死！害死她的侩子手里面，也有你一份！你也是害她的凶手！” 果然是李采芝，果然是一同长大的姐妹，虽然平日里并无多少交集，但李采芝还是说中了李采薇心底最深的伤痛。事情发生之后，李采薇曾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如果当时，她选择自尽的话，是不是萧贵妃就不会有事？ 只可惜，永远都没有那个如果。 “那是不可能的事。”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道：“母妃疼爱我，我就是她的一切，如果我死了，她也绝对不会活下去！” 最大的可能，就是萧贵妃抱着李采薇的尸首，选择自尽追随。 “你也太看起你自己了。” 李采芝闻言疯狂的大笑起来：“李采薇！刚刚你自己都说过，你并非是萧母妃的孩子，如果她当时没有死，很快就会知道真相，你觉得她还可能为你伤心吗？她的儿子是皇上，是陛下！她才不会为了一个野种而死……” 李采薇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她：“说你愚蠢！你还真是愚蠢！我虽不是萧贵妃的亲生女儿，可我是她亲手一点一点养大的，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是真的，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她也会一如既往的疼爱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你明白？” 李采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李采薇已经懒的解释了，她看着披头散发，宛若疯子的李采芝，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神情：“李采芝，杀我母妃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会有今天？我母妃受过的痛苦，我会让你一一品尝。” 说着，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 李采芝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之前的时候，她表现出毫无畏惧的样子来，不过是强撑着的，此刻事到临头，一股无法抑制的惊恐从心底里涌上来，她看着李采薇，忽然惊声尖叫起来：“不！你不要杀我！我，我知道很多秘密！我都告诉你！” “抱歉，我现在只想报仇，祭奠我母妃的在天之灵，什么秘密都不想听。” 李采薇冷笑一声，手里的匕首逐渐用力。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李采芝的脖颈上涌了出来，滴落在她的脖子上，监牢内顿时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啊！不要！不要杀我……” 李采芝惊恐的尖叫着，忽然头一歪，整个人昏死过去。 李采薇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不经吓，才开始就昏了过去，当下将手里的匕首一收，回头对着身后的侍卫道：：“别发愣了，去端一盆水来，把她泼醒。” “是，公主。”侍卫回头看了昏迷不醒的李采芝一眼，忽然走上前去，一伸手在她后颈上狠狠的击了一下子，然后回头，冲着李采薇腼腆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公主，殿下之前交代过，长公主非常狡猾，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装晕，然后背地里偷袭，这样一来，她就算没晕，也会真的晕倒。” 的确，刚刚的李采芝，即便是躺在地上，四肢也有些僵硬，可现在的她，挨了一拳头之后，浑身颤抖了一下，就再无反应，昏的不能再昏了。 “还是你机灵。”李采薇闻言，忍不住扯起嘴角一笑。 侍卫几乎看呆，连忙转身向外走去。 李采薇背着手站在牢房内，看着昏迷过去的李采芝，想着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来惩戒她，才能替萧贵妃报仇雪恨。 “公主，水来了。” 不一会儿，侍卫端来了一大盆冰水，得到李采薇允许后，对着地上的李采芝脑袋，就泼了过去。 “啊！”李采芝浑身一个抽搐，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一看到李采薇端端正正的站在牢房门口，她的眼睛里瞬间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就往墙角里躲。 可这牢房原本就这么大，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躲避没有用的，欠下的债务，始终要还。”李采薇缓缓的把玩着手里面的匕首，冷冷的看着李采芝道：“五马分尸？还是车裂？还是凌迟处死？亦或者是鞭刑，烙刑？你选一个？” 这些极其残忍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格外阴森可怖。 李采芝的脸色越发惊恐，嘴唇张张合合，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还是说，你想每一样都试一试？这样也不错。”李采薇轻轻一笑，转头就吩咐身旁侍卫：“去，按照我说的去准备……” “采薇，其实……萧母妃她应该不希望你这么做。” 就在这时，安静的牢房内，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子声音，带着一抹叹息。 “陛下！陛下救我！”李采芝忽然双眼一亮，疯狂的大叫起来。 李采薇脸色一变，猛然回头。 就看见李晋之一身素白衣袍，轻冠简从的站在过道上，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属下参见陛下！”侍卫们连忙请安。 李采薇阴沉着脸，站在那儿没动。 身后，是李采芝惊喜万状的呼喊声：“陛下！陛下！求求您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在三妹手里……”李采芝哭的稀里哗啦，仿佛这段时间以来的惧怕全都在此刻倾泻而出。 然而，李晋之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采薇，你累不累？要不先回去……” 李晋之走上前一步，目光温柔的去拉李采薇的手。 李采薇一下子甩开了，冷冰冰的看着他道：“你是来替李采芝求情的？她说的是真的？你能登上皇位，全都靠她的关系？” “采薇，在你心里面，朕也是那种手段卑劣，利用女人来上位的人吗？”李晋之深深叹息一口气，满脸无奈道：“朕明知道你最讨厌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 “那她……”李采薇回头看了看李采芝。 李晋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神情淡然：“当年，长公主想要逼迫朕做她的入幕之宾，朕拒绝了她，她就联合马太后，给朕施压，只可惜到头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万般无奈，她便提出帮助本宫夺取帝位，条件就是娶她做皇后，朕当时就拒绝了。” “不！不是这样！”真相被拆穿，李采芝脸上露出一丝狼狈，她恼羞成怒的道：“我舅舅是你登上皇位的最大阻碍，要不是我帮忙……” “朕一直以为马国舅是自己喝多了酒，跌落御池里淹死的，没想到原来是你的主意。”李晋之闻言冷笑连连：“一个对自己的亲人都能下去狠手的人，朕为什么要接受你？难道不怕有一天醒来，被你用刀架着脖子割了脑袋？” “不！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如此对待陛下！”李采芝闻言拼命摇头，脸上的神情充满恳求：“我杀他们，都是为了陛下……” “不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了。”李晋之打断了她，语气淡淡：“你杀马国舅，是因为他向太后提出，要将你许配给你表哥，你不同意，所以才那么做的，事后又以此事助朕自居，李采芝，你还要脸吗？” 一桩桩，一件件，解释的清清楚楚，无论李采芝说什么，李晋之都有理由反驳。 到最后，李采芝绝望起来，泪水连连的哭喊道：“陛下！我真的一心一意都是为了你，你答应过我的，当了皇帝就迎娶我做皇后……” “朕是梦里面答应你的吗？”李晋之嗤笑出声。 说着，伸手握住了李采薇的手。 这一次，李采薇没有拒绝他。 李采芝看着两个人相互握着手，并肩而立的脉脉温情画面，只觉得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 她得不到，李采薇凭什么可以得到？、 从小到大，她才是那个受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高高在上的长公主！李采芝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冷宫里够苟延残喘的贱人罢了！ 她们的地位云泥之别，什么时候李采薇能够爬到自己的头顶上去？ 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陛下，你不肯承认也罢……”李采芝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腰腹间系着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她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开口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那模样看起来心灰意冷：“但是当初，你的确答应过我，会迎娶我做你的皇后！为此，李采薇只能做德妃，是也不是？” “朕从来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一切都是你自己痴心妄想！”李晋之闻言，紧紧握着李采薇的手，冷哼了一声。 第461章 挑拨离间（二） “不错，殿下可以不承认……” 李采芝轻轻咳嗽一声，淡淡道：“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我手里，有证据……”说着，缓缓的伸出手去，从怀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来。 监牢内光线昏暗，李采薇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李采芝手里面捧着的，只是一张信纸罢了。 “陛下，这是你当初要我配合你，对付舅舅所写的书信，我还留着，你要不要看一眼？”李采芝颤颤巍巍的举着手，冲着李晋之轻轻一笑。 她面庞消瘦，蓬头垢面，笑起来的模样分外可怖，李晋之厌恶的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信纸：“执迷不悟！谎话连篇！你到底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 李采薇忽然伸手去接那信纸：“晋之哥哥的字迹我最清楚，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破。” “采薇！别碰！” 李晋之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阻止。 但是已经晚了，李采薇的手指即将碰到那信纸的一瞬间，信纸忽然无风而着，一瞬间变成了熊熊大火。 “采薇！”李晋之慌忙将李采薇拉了回来！ 那张被火焰包围的信纸掉落在地上，顷刻间就燃烧殆尽。 “来人！把她绑起来，带出去！”李晋之怒不可遏：“按照公主刚刚所说，将其凌迟处死！” “可是，你刚刚不是打算放过她吗……”李采薇开口道。 “不，采薇，我从没打算放过她。”李晋之闻言轻声的摇了下头，然后道：“刚刚之所以开口，只是因为我站在萧母妃的立场上，这么多年都是李采芝陪着她，她一定不希望彩芝死的这么惨。” “可是，母妃就是被这个恶毒女人害死的……”李采薇的眼睛冰冷一片。 “说的是！”李晋之点头：“所以朕改变主意了，听你的，将她凌迟处死。” “不要！陛下不要！” 李采芝立刻慌张起来，凌迟处死，那是世界上最惨痛的死法！她才不要经历！ “原本我想给你一些体面，留个全尸的。”李晋之冷冷的盯住了她，满脸都是厌恶：“是你把事情变成这样的，自作孽，不可活！” “不要！我不要……”侍卫进来押解时，李采芝疯狂的大叫起来，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悔恨交加，冲着李晋之不停的开口哀求：“陛下！陛下！你看在我多年照看萧贵妃的份上！饶了我！饶了我！” “不再编排谎言了？”李晋之冷哼。 李采芝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李晋之一眼，紧紧的闭上嘴巴，任由侍卫将她拖出监牢，一声也不吭。 已经习惯了那些尖叫咒骂，骤然间平静下来，李采薇反而有些不太适应：“等一等！” “采薇。” 李晋之立刻低头，握着她手，柔声道：“在这地牢中待了这样久，你难道不累吗？我们回去！” 李采薇缓缓抬头，清楚的看到李晋之的眼睛里写满了疲倦，她的心立刻变得柔软起来：“晋之哥哥，你先回去！我还有些话要问她……” “采薇……” 李晋之握着她的那只手忽然用力，他深吸一口气，道：“有些事情，没有必要探究的那么清楚，你知道吗？” “我不明白。”李采薇闻言轻轻的摇头，脸上写满困惑：“从前，你不是一直都跟我说，有什么疑问，一定要问清楚吗？” “她是个骗子！嘴里都是谎话。”李晋之有些焦急：“朕是怕你上当受骗！”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心虚……”李采薇低低的道。 李晋之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薇，颇为受伤的道：“采薇，你在怀疑朕？” 勇敢自信的晋之哥哥，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紧张惶恐？看到李晋之这幅模样，李采薇几乎是立刻就想点头答应，然后跟着他离开，可是不行，她知道，一旦自己就这么离开了，心底里就会永远的留下一个心结。 “晋之哥哥，若是不问清楚，我是不会心甘情愿嫁给你的。”李采薇淡淡道。 李晋之闻言，脸色一变。 随即他整个人都败下阵来，冲着李采薇点点头道：“好，你想问就问！”说着，颓然的站在一旁。 李采薇静静的看他一眼，一咬牙，猛然扭头看向李采芝，语气森森：“你之前说的那些，到底是谎言，还是事实？” “哈哈哈……”李采芝忽然笑了，笑的泪流满面：“李采薇，你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这个男人，为了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哪怕掏出自己的心都愿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即便我说的是真的，你就能离开他吗？” “不能！”李采薇毫不犹豫的道。 话一说完，她忽然一呆。 “那不就行了。”李采芝说着，缓缓扭过头来，目光牢牢的盯在李晋之的脸上，贪婪的看着，能看一秒是一秒：“陛下，我真的很感激三妹，要不是她，我怎么还能有机会这样看着你……” 她说着，缓缓的走上前来，想要去抚摸李晋之的脸，目光痴迷。 李晋之猛的伸出一脚，狠狠将她踹翻在地上，同时怒喊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瞎子吗？废物！还不抓紧了她！” “是！陛下！”侍卫们吓了一大跳，连忙抓住李采芝，将她牢牢的控制起来。 李采芝不管不顾，依旧盯着李晋之，目光近乎疯狂。 疯了！真是疯了！ 这是李采薇心里面唯一的念头，看着李采芝痴迷的那个模样，她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与宇文离在一起时的场景，那时候李晋之也是如此讨厌自己吗？ 所以才会在最后时刻，设下那样的计谋，不惜让自己去死？ 李采薇说不出话来。 但心里面却是悲凉一片。 “把她带下去！凌迟处死！”李晋之大声的下着命令，亲眼看着侍卫们将李采芝押走，这才伸手去拉李采薇的手，声音里带着一抹惶恐不安：“采薇……” “晋之哥哥，我有些累。”李采薇低声道。 “好，我带你出去。”李晋之点点头，一伸手便将李采薇从地上抱了起来，转身往牢房外头走去。 李采薇躺在李晋之的怀中，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心里踏实无比。 想到去世的母妃，两行清泪缓缓的从眼角滴落下来。 母妃，女儿总算是替你报了仇！ …… 从地牢出来后，李采薇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恢复如常。 这三天里，李晋之除了上早朝，其余时间都陪在她的身边，更是将御书房内大半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李采薇沉睡的时候，他就抓紧时间忙碌，等李采薇一醒，他便丢开一切陪她。 “陛下，你都不累的吗？”第三次醒来，看到李晋之坐在床边上，李采薇忍不住问道。 “朕当然累，可是只要能陪在你身边，这点疲累就不算什么了。”李晋之深深的看着她，柔柔缓缓的道：“朕甘之如饴。” “陛下都会说情话了！”李采薇闻言忍不住一笑。 李晋之挑眉：“怎么，你不喜欢吗？” 李采薇正要回答，忽然外头有宫人禀报道：“陛下，闲妃娘娘在罗云宫内感到身体不适，请陛下过去看看！” 李晋之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 “菊儿怎么样了？”李采薇立刻翻身坐起，伸手去推李晋之：“陛下！你快些去看看！菊儿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陛下您了！” 李晋之万分不情愿，他忙了整整三天！才将所有的公务处理好，抽出半天的时间来陪伴李采薇，偏偏，菊儿又出了事，这么就这么巧？ “陛下！你快些去！”李采薇连声的催促道：“如果你忙，我带着太医去也是一样……” “别！你自己都还病着。”李晋之连忙伸手将人按下，随即叹息一口气，点头道：“好！我去看看菊儿，待会儿就回来。” “不用！你就在那儿陪着她好了。”李采薇连忙道：“菊儿是孕妇，情绪不稳，你得多陪陪她，将来孩子生出来，才会聪明！” 李晋之听着这些话，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孩子好不好？如果李采薇能给他生孩子，他一定会时时刻刻的陪在她身边…… 这样的美好愿望，暂时是达不成的，先皇与萧贵妃刚刚去世，这半年内，李晋之身为人子，需要守孝，期间不能婚配，不能同房。 “好，朕去了。” 收起心里面的遐思，李晋之深深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又低下头去，在她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来，随即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李采薇沉醉在这个吻里面，默默的看着李晋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心里面，忽然就涌上一股怅然若失。 …… 罗云宫里面，菊儿忐忑不安的躺在床榻上，目光时不时的朝着外头张望：“陛下来了没有？红香，我就说过，不能用这样的法子……”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传来宫人高声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陛下来了？ 菊儿闻言浑身一颤，一股喜悦从心底里弥漫开来，她掀开身上盖着的毯子就想下来：“我得去给陛下泡茶……” “娘娘！”红香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您忘了？您现在在装病呢！这一下地不就露馅了？” 菊儿闻言一愣。 “娘娘，赶紧躺好！待会儿太医来了，不管问什么，您就说肚子疼就是了。”红香急匆匆的说着，伸手替菊儿将被子盖好。 菊儿满脸都是惶恐不安，以及愧疚：“红香，陛下本来就是公主的，他陪着公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何必……” 话还没说完，她便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菊儿抬起了头，就看见李晋之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上，她立刻挣扎着坐起身来，怯怯喊道：“陛下……” 李晋之进门之前，心里面是有些愤怒的，他也曾想过菊儿装病的可能性，但是一进门，看到那张苍白的，羞怯的小脸，他瞬间打消了心里面所有的想法。 菊儿这么单纯，她怎么可能欺骗自己？ 更何况，这丫头与李采芝情同姐妹，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菊儿，你怎么样？” 想清楚后，李晋之缓缓走上前来，在菊儿榻前坐了下来，阻止了她请安的动作，柔声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朕请了太医，要不叫他进来替你诊一下脉？” “不，不用了……”菊儿连忙摇头，结结巴巴的道：“太医那么忙，还是不要打搅了……” “这怎么叫打搅。”李晋之闻言皱眉：“太医的职责，就是替朕，还有你们治病，这是他们的职责！”说着，冲外招招手：“让太医进来。” “是！陛下！” 不一会儿，太医从外头应声而入，菊儿看到来的是太医院院首齐太医，顿时浑身轻轻颤抖起来。这人医术这么高超，一定会查出来她是装病！怎么办？怎么办？ 都怪红香！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娘娘，请把胳膊给老臣。”齐太医上前，见菊儿只顾坐着发呆，便低声开口问了一句。 “哦！好！”菊儿吓了一大跳，回头看了李晋之一眼，慢慢的将手伸给了齐太医。 齐太医拿过一方帕子来，垫在菊儿手上，开始把脉。 菊儿胆战心惊，不知道待会儿会听到怎样的回答。 李晋之看着她，有些奇怪的问：“菊儿，你很热吗？是不是穿的衣裳有点多？还是这殿内火盆太多？朕让她们撤下去？” “好！一切听陛下的！”菊儿连连点头。 说完，伸手去擦额头。 但李晋之动作比她还要快，手里的帕子已经伸了过来，仔仔细细的替她将那细密的汗珠子擦掉了。 菊儿呆愣愣的看着他动作，眼睛里涌现出一抹感激。 陛下心里是有自己的！他还记得自己！还是这般的温柔…… 却在这时，齐太医开口了：“陛下，闲妃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好好将养就没事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宇文离闻言，目光一沉。 齐太医低头回答道：“闲妃身体太过虚弱，平日里吃的也少，要想孩子平安出生，这方面还是得要多多注意……” 宇文离当即扭过了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菊儿：“你不肯好好吃东西？为什么？” “陛下，我……”菊儿显得局促不安。 “太医，要如何补，你开个方子！”宇文离摆摆手，命太医退下。 “是，陛下。” 当大殿内只剩下两个人时，宇文离皱起了眉头：“说，什么原因……” “陛下，我们娘娘是思念陛下，所以才吃不下东西的！只要陛下经常抽空过来看望娘娘……”红香端着茶水从外头进来，听到宇文离的话，立刻代为解释。 不料宇文离听了这话，脸色却猛然一沉：“朕跟闲妃说话，轮的到你来插嘴？滚出去！” “是！陛下！”红香吓了一大跳，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滚动，她将手里面的东西放下后，转身便退下了。 菊儿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对着宇文离哀求起来：“陛下，红香她不是故意的，求您别责罚她……” “朕也没说什么。”宇文离语气淡淡：“下一次，朕不想从太医嘴里听到这些话，你明白吗？“ 菊儿闻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急急解释道：“陛下，我没有故意不吃东西，以此装病……” 宇文离深深的看着她，随后叹息了一口气，伸手在菊儿手臂上一拍，语重心长的道：“菊儿，你跟随朕的时候，朕便跟你说过，这一生保你富贵平安，除此之外，别的不能强求，你可还记得？” 菊儿轻轻的点头，嘴里发苦道：“妾身记得。” “那好，等一年之后，父皇的热孝一过，朕便打算立采薇为德妃，掌管六宫，你应该会替她高兴的？”李晋之看着她道。 菊儿放在被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那是当然！公主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能跟陛下长相厮守，妾身替她开心。” “同时，也替陛下开心，恭喜您终于达成所愿，心想事成！” “好！” 李晋之闻言，嘴角忍不住上翘，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 菊儿痴痴的瞧着，心道，只要公主与陛下幸福，能时长这样开心的笑，她就算是受一些委屈，又如何？ 她心甘情愿。 李晋之这一晚没有离开，一直陪在菊儿身边，直到深夜才返回坤宁宫。 不错，自从皇帝下葬之后，李晋之便做主，让李采薇搬进了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居住的坤宁宫，满朝文武的奏章再一次如同雪片一样的递到李晋之的案头，可惜他一概不在乎。 李采薇原本是不想去的，毕竟这坤宁宫从前是马皇后的寝宫，宇文离劝说她道：“采薇，马太后住在这里之前，其实萧贵妃也曾居住过……” “当真？”李采薇闻言满脸意外。 李晋之点点头，道：“是真的，不过萧贵妃后来受父皇冷落，搬进冷宫之后，这里就属于马太后了。” 第462章 思念 李采薇最后搬进了坤宁宫，马太后得知此事，在自己寝宫内砸了很多茶碗，大骂不止：“贱人就是下贱！纵然高高捧起又如何？还不是丢人现眼！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这话很快传进了李采薇的耳朵里，她却丝毫也不在乎：“除了骂人，她还能怎样？曾经叱咤后宫的人物，落到如今的结局，也算是咎由自取！” 马太后越愤怒，李采薇就越开心。 三天之后，李晋之亲自告诉她：“李采芝已经死了。” 李采薇没有半点吃惊，只是沉默片刻，问道：“她死前可有留下话来？” “没有。”李晋之轻轻摇头：“据看守的侍卫说，李采芝一直大骂不已，那些话，不听也罢。” “这一对母女还真是一模一样！”李采薇闻言冷笑连连：“除了骂人，她们还会干什么！” “采薇，你都知道了？”李晋之一直以为李采薇并不知道马太后咒骂之事，闻言一愣。 “晋之哥哥，马太后会反扑吗？” 李采薇抬起晶亮的眸子，看了他一眼。 “朕不会给她机会！”李晋之沉声答道，伸出手来在李采薇的鬓发上轻轻一抚：“采薇，这些天你过的可还好？” 自从那日菊儿动了胎气之后，李晋之每日里忙完之时，就会抽空过去看一眼，毕竟菊儿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难免就忽略了李采薇。 “挺好的！”李采薇点头：“就是有些担心菊儿……” 不是她不想去看望菊儿，而是上一次的遭遇让李采薇心有余悸，她害怕这皇宫之中还潜伏着怨恨自己的人，万一再见菊儿，让她遭受鱼池之秧可怎么办。 她宁愿独自去面对那些暗中射来的冷箭。 “想她的话，可以去看看她。”李晋之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低低道：“采薇，朕最近一直忙于处理国事，忽略了你，等再过几个月，春暖花开了，本宫带着你出去游玩，可好？” “好。”李采薇点点头，总是在这宫里待着，的确有些烦闷。 李晋之闻言松了一口气。 …… 南越皇宫中，宇文离烦躁不已的待在御书房内，看着摆在案子上厚厚一大摞的奏章，气的脸色通红。 都多少天了！还是有冥顽不灵的大臣上奏章，说他不该幽禁刘太后，应该让其掌管后宫。 这些人上书的人里面，以刘国公为首。 宇文离目前还不能跟刘国公撕破脸皮，至少现在不能，毕竟他才登上皇位不足一月，不能给天下臣民一个卸磨杀驴的印象，否则，以后谁还敢给他卖命？ “来人！把这些全都统统拿走！不要再让朕看见！” 御书房内响起宇文离暴躁的喊声，随即是哗啦啦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穆离心中一紧，在小全子期待的目光里，忐忑不安的走了进去：“陛下？怎么了？” “把这些拿走！统统拿走！” 穆离低头一看，见全都是奏章，有一个奏章散落开来，里面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陛下已经而立，应当早立皇后，否则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陛下是为册立皇后娘娘的事情而烦忧？”穆离恭敬问道。 宇文离闻言看了他一眼，也看见了那本奏章，目光陡然变厉：“拿过来！” “是！陛下。”穆离连忙弯腰伸手，将那本奏章捡起来递给宇文离。 宇文离伸手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了，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一甩手重新扔回地面：“小小一个刑部尚书，也敢跟着潮流逼迫朕！一个个都是狼子野心！就是见不得朕轻松！” “陛下，尚书大人说的也没错，您如今的确是应该立皇后了。”穆离低低的开口劝道。 “你！连你也……”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对着穆离怒目而视。 穆离半点也不害怕，不卑不亢道：“太后娘娘鼓动朝臣，想要将后宫大权掌握在她自己手里，不就是因为陛下没有立后吗？只要陛下立了后，就堵住了太后娘娘的嘴，以及天下人的嘴巴。” “朕不想立！” 宇文离闻言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去，烦躁无比的道：“父皇才刚刚去世不到一个月，朕却大肆迎娶皇后，岂非不孝？最起码也要等半年之后？” “陛下，您这就是借口了。” 穆离沉声道：“为长辈亲族守灵，那是民间寻常百姓的做法，陛下您贵为天子，本就不用遵守这样的规矩，先皇当年登基时，才不过十八岁，连个王妃都没有，不也是登基与立后同时进行的吗？也没有任何人说过一个不字。” 这话简直一针见血。 宇文离哑口无言。 过了良久，他才忽然道：“也不是朕遵守这样的规矩，南孝帝不也是一直没有立后吗？他能等得，朕难道就等不得？” 问题还是出现在先太子妃的身上！ 穆离心里叹息连连，对着李晋之无奈道：“陛下，您跟南孝帝争这个有什么意义？纵然您不立后，三公主就能知道您的心意？女人一旦变心，是永远都不可能回头的……” “你住口！”宇文离忽然暴怒起来，一把抓起御案上的茶杯，冲着穆离狠狠的砸了过去。 穆离不闪不避，任由那茶杯砸在他胸膛上，茶水倾洒下来，将他胸前的衣襟都湿透了。 嗒一声，茶碗掉落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碎裂成几瓣。 宇文离的怒气稍稍有些收敛，他喘着粗气看着穆离道：“不要在朕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朕不想听！” 穆离：“……” 最开始提起那个名字的人明明是宇文离自己！ “朕同意立后。”宇文离喘息一口气，随即沉声道：“不过要等三个月之后，再行选妃，这样总行了？” 如果只是挨一下打，就能换来宇文离的妥协，那他愿意挨一万下！只求陛下能忘记那不该惦记的人！ 穆离心里感叹万千，听到这句话喜出望外：“陛下能这样想，那再好不过了！微臣这就下去准备！”说着，冲着宇文离重重的磕了个头，转身喜气洋洋的离开了。 宇文离沉着脸坐在御案后，看着穆离离开，目光里没有一丝欢喜。 回过头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华丽，气派，外头的守卫，乃至边疆的那几十万将士都要听他的命令，曾经的梦想都变成了现实，宇文离心里面却得不到一丝欢乐。 是什么，阻止了他欢笑的权力？ 宇文离想要大笑，便努力的撑开嘴角，但那一刻，他只感觉到了肌肉的酸痛，以及，无尽的孤寂。 下一刻，他忽然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陛下……”小全子看见宇文离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宇文离却对着他轻轻的摆了下手：“朕出去走走，你不用跟来。” “这……”小全子张了口还想说什么，但抬眼一瞧，宇文离已经走远了，看那离开的方向，是往御花园而去。 原来陛下是真的累了，想要出去走走而已，小全子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的双眼忽然一亮，既然是去逛御花园，一个人去多没意思？当然是要美人儿陪着才行！ 小全子双目亮亮的，忽然转身往月娘所住的寝宫而去。 宇文离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里闲逛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旧时东宫门前，看着眼前明显孤寂的殿宇，他停下了脚步。 “殿下……” 月娘与小全子远远的追过来，月娘刚想开口呼唤，却被小全子捂住了嘴巴：“嘘！这时候最好不要打搅陛下！” “为什么？”月娘闻言一脸的疑惑：“你让我来，不就是来陪伴陛下的吗？” “陛下这样子，分明是想起了先太子妃！”小全子无可奈何的道：“一般这个时候，他的脾气都会很差，我拦着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 原来，是为了先太子妃，为了那个风姿绰约，倾国倾城的南越三公主。 那个，自己因为五分相似容貌而得以活命的女人。 月娘恍然大悟，果然就停下了脚步。 “你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小全子低声问道，这时候，宇文离已经推开东宫大门，在守卫的恭敬请安声里面，大踏步走了进去。 月娘轻轻摇头：“我就在这等陛下出来！倒是张公公你，服侍陛下一天了，一定很累，回去休息！” “还是月侧妃最心疼奴才！”小全子闻言嘿嘿一笑。 不知道为何，这后宫里面，所有人都讨厌月娘，但他却很喜欢，甚至觉得，月娘比起从前的太子妃还要温柔。 只可惜，陛下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一点。 “去。”月娘轻轻的道。 小全子应了一声，便退下了。他倒是不担心宇文离会有危险，毕竟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不是吗？ 东宫内，宇文离一路来到了胜华宫门前。 站在熟悉的宫门前，宇文离忽然有一阵恍惚，他总觉得，下一刻，那门内便会走出来一个身形妖娆，漂亮妩媚的女子，娇笑着冲他走来请安：“妾身参见陛下……” “采薇……” 宇文离痴痴的伸出手去，想要将那请安的美人儿搀扶起来，可是指尖相触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忽然就都没有了。 第463章 调虎离山 “采薇！”宇文离一声惊叫，整个人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眼前除了空落落的台阶，还有那稍显寂寞深沉的宫门之外，空无一物。 李采薇没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一刻的失落与心痛，不亚于胸口中剑，宇文离痛不可挡，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意识到，他是永远的失去李采薇了。 可是！他不甘心！ 同样都是野心勃勃的男人，同样都是不择手段，凭什么李采薇可以接受李晋之，就是不能接受他？ 凭什么！ 宇文离心里忽然生出了怒意，大踏步的走上台阶，碰的一脚将殿门踹开了。 “陛下！” 四周的守卫看到宇文离这幅模样，一个个吓的胆战心惊。 “都给朕滚！”宇文离大声喝道。 “是，陛下！”宫人们立刻做鸟兽散。 宇文离这才一步一步的走进殿去，因为长时间没有人住的关系，大殿内有一股淡淡的灰尘气息，但依旧被打扫的很干净，那些茶几摆设，还有床榻，全都按照李采薇离开时候的模样布置，没有一丝挪动。 但事实上，李采薇从北狄回去南越之前，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她最后的那段时光，是在黑黝黝的监狱里度过的。 想起当时情景，宇文离就懊悔连连，那时候，自己怎么就利欲熏心，做下那样的错事来！ 恐怕李采薇这一辈子都不肯原谅她了？ 宇文离苦笑连连。 在空荡荡的大殿上站了片刻，宇文离慢吞吞的走到李采薇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张贵妃榻前，弯腰坐了下去。 一如既往的舒服。 宇文离微微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李采薇春暖花开之际，坐在这椅子上笑靥如花的模样…… “陛下……” 忽然一道极轻极轻的呼唤钻进他的耳朵里，像是梦魂牵绕的那个人。 宇文离连忙睁开眼睛。 他看到了，李采薇身穿一身嫩黄色的轻薄春衫，头梳望仙鬓，语笑嫣然的站在自己面前，美丽的就好像最初见面的那一年。 “采薇！你，你回来了……“宇文离激动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中露出一丝狂喜。 听了他的话，女子面上微微露出一丝诧异，但很快就被笑容覆盖：“陛下……” 她又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宇文离酥到了骨子里。 “采薇！”他再也忍不住的，猛然扑上前去，一把将‘李采薇’抱进了怀里面，冲着那张熟悉的红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陛下——” 却在这时，大殿外传来宫人的惊呼声：“太后娘娘宫里着火了！您快些去看一眼！” 宇文离猛然从温柔乡里面清醒过来，定睛一看，眼前的女子哪里是‘李采薇’？分明就是月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着这一身假扮太子妃？你是何居心！”宇文离一把推开了月娘，脸色猛然沉了下来，怒不可遏的盯着月娘。、 月娘被推了个趔趄，连忙抓着一旁的柱子才站稳身形，面对着宇文离的暴怒，她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妾身从未想过假扮先太子妃！奴婢之所以穿成这样，是因为……” “为什么？”宇文离冷哼一声问。 月娘低下了头去，声音低如蚊呐：“妾身喜欢穿而已。” 宇文离：“……” “日后，不要再让朕看到你这个模样！再有一次，朕会亲手捏断你的脖子，然后让人把你的尸首拉出宫去，扔在乱葬岗里，被野狗吞食，知道吗？” “是！陛下！妾身明白！”月娘听了这话，吓的花容失色，连忙向宇文离道歉：“陛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宇文离却看都懒的看她一眼，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向外走去。 月娘失魂落魄的瘫软在地上。 耳边传来宇文离冷冰冰的声音：“以后，这里你不得踏入一步！再有下次，直接砍断双脚！” 月娘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即便腿软脚软，还是用尽力气的奔了出来，不敢在里面停留一刻。 外头，宇文离正沉着脸对宫人问话：“你刚刚说太后寝宫里着火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奴才也不知道，是穆离将军派奴婢来禀报陛下的，他已经前去救火了……”宫人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禀报道。 宇文离听了这话，抬头往刘太后寝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淡淡的烟雾，他眉头一皱，道：“朕才刚继位，宫里就发生大火，真是不祥之兆！来人！听朕命令，即刻前去太后寝宫救火！” “奴才遵旨！” 黑压压的人群奔着太后寝宫而去，宇文离阴沉着脸在原地站了片刻，也匆匆赶去了。 只剩下月娘一个人狼狈不堪的站在胜华宫门口，眼泪弄花了漂亮妆容，整个人失魂落魄，望着宇文离离开的方向，无限幽怨。 为什么？她只是想让他开心一些，为什么就这么难？ “呦！这不是月嫔吗？还真拿自己当皇后呢？竟然跑来了这里！” 却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充满了冷嘲热讽的女子声音。 月娘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就看见另一条宫道上，缓缓的走过来一个同样身穿浅黄色春衫的女子来，只是这姑娘的打扮，却比她要华丽了许多倍，女子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傲慢。 “原来是凌王妃。”月娘认得刘玉婵，当初先皇去世，刘玉婵挺着大肚子住在宫里面，两个人曾经打过照面。 “你还认得我。” 刘玉婵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月娘。 看着她那张经过精心装扮，酷似李采薇的脸，目光里有阴霾之色一闪而过。 李采薇都已经不在了！居然还有贱人打扮成她的样子来勾搭陛下！真是下贱！ “凌王妃身份尊贵，又住在太后娘娘寝宫，月娘……想不认得都不行。”许是刘玉婵目光里的阴霾太过明显，月娘额头上不由的沁出冷汗来，她如坐针毡一般道：“您慢慢逛，妾身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等！”刘玉婵忽然开口，慢条斯理的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陛下现在去太后寝宫了，只怕没有功夫理会你，你就在这儿陪本宫说说话儿，如何？” 月娘很想推拒，她现在心乱如麻，只想回去静静，哪里有时间陪凌王妃在这里说话！可是直接拒绝的话，她又不敢…… “既是如此，月娘却之不恭。”最后，她将心一横。 “好啊，你跟我来。”刘玉婵看着月娘，微微一笑，抬脚就往胜华宫内走去。 生下孩子还不满一个月，她却似乎已经满血恢复，整个人不但没有因为生孩子变得丰腴，反而还消瘦了不少，温暖的春风吹拂在她的衣袖上，显得整个人单薄如纸。 月娘惊恐的看着她的背影，双脚如同钉子一样的定在原地！ “你怎么不走？” 刘玉婵没有听到身后脚步声，不由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当看见月娘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时，她眼中掠过一阵不快。 “陛下刚刚才说过！只要我踏入那里，就要砍掉我的双腿……” 月娘惊恐万状的道，一边说一边战战兢兢的往后退。 忽然，她猛的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奔跑起来。 “给本宫抓住她！”刘玉婵眼眸一眯，立刻下令。 话音落，个粗壮矫健的婆子就奔了出来，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的抓住月娘的肩膀，将她押了回去。 “你们放开我！凌王妃！你又不是后宫之人，凭什么抓我！” 月娘不停的挣扎尖叫。 “凭什么抓你？”刘玉婵闻言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走上前来，伸出手指尖来，挑起了月娘的下巴：“好一张美艳动人的芙蓉脸啊！难怪勾三搭四，你妄想取代先太子妃，获得陛下宠爱是不是？” 一句话，戳穿了月娘心中所有的想法。 月娘一惊，不可置信的道：“你，你只是凌王妃而已，陛下宠爱谁是他的自由！你管这些做什么！：” “问的好。” 刘玉婵紧紧的盯着她，手指微微用力。 月娘顿时痛的落下眼泪来。 “本宫前些日子生了个公主，是陛下的，这下你明白了？”刘玉婵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月娘闻言瞳孔猛的一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不可能！不可能！”她拼命的摇着头，道：“你是凌王的妃子！怎么能，怎么能……” “当初我嫁给凌王，本就是权宜之计。”刘玉婵缓缓一笑，道：“其实我心里爱的一直都是陛下，陛下也爱我，所以先皇一死，他就将我接进了宫……” 月娘听着，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下沉。 “陛下答应过你，要立你做皇后？”她轻声的问。 原本只是猜测，但刘玉婵却重重的点了下头：“不错，正是这样。” “我原本只是想陪在陛下身边……”月娘苦涩的道：“哪怕做个侍妾也好，你，你做皇后，我们之间并无冲突……” “的确是这样，本宫鸿鹄之志，本来对你这样的麻雀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刘玉婵紧紧的掐着月娘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恶毒道：“可谁叫你，长了一张跟先太子妃一抹一样的脸呢？这就怪不得我了……” 第464章 修罗地狱 “你，你……想干什么？”月娘惊恐起来，想挣脱刘玉婵的钳制。 却在这时，刘玉婵忽然松了手。 月娘一下子朝后狠狠的摔倒在地上，痛的她眼泪滚落下来，脸上布满了惊恐。 “来人，把她绑起来……”刘玉婵居高临下的站在那儿，紧紧的盯着月娘，说出来的话十分阴森：“你不是喜欢假扮太子妃吗？她过去受到的荣宠，你已经享受过了，那么，她该受的惩罚，你也该一并承受，对不对？” “不！不是这样！陛下不会允许你这么做！我只是个侍妾，并不是太子妃！”月娘拼命的摇头。 刘玉婵笑盈盈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一寒：“你当然是太子妃了。” 月娘一呆。 下一刻，她就听到刘玉婵继续道：“你看看你这张脸，跟太子妃又有什么区别？她逃走了，本宫没有机会施展手段，还好你来了。” 说完，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手掌。 很快，便从外头奔进来许多的侍卫，胜华宫的大门也从外头紧紧的关上了。 眼看着那提着剑的侍卫越走越近，月娘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来，颤抖着声音问道：“凌王妃娘娘！您到底想干么？我们之间无冤无仇……” “谁说我们之间无冤无仇的？你顶着这张脸，就是本宫的仇人！”刘玉婵猛的打断了她，厉声道：“若你一直都待在边关，没有回宫，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一马，谁让你自己寻死，竟然跟着陛下进宫来呢？这却怪不得我了……” 说完，亲自从侍卫手里面接过了长剑，举起来在月娘脸上比划：“你说，我是先划破你的花容月貌，还是把你的头皮撕下来？” “凌王妃，求求您，放过我……”月娘泪流满面，心内无比惧怕。 刘玉婵闻言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李采薇，你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 “我不是李采薇！不是太子妃！”月娘拼命的摇头：“凌王妃娘娘！您抓错人了！” “不！我没有抓错！你就是李采薇！” 刘玉婵的笑声戛然而止，恶狠狠的瞪着她道：“不是也得是！” 她心里面压抑的愤怒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就是想找个人发泄而已，正好月娘最近小动作不断，一直频频在宇文离身边打转，就撞到了刘玉婵的枪口上。 她不是要杀月娘，不过是想要借着杀她来体验一把，把李采薇杀掉会是什么滋味。 毕竟是外貌上看，这两个人面容相似，身形相似，就连妆容鬓发衣服，都一模一样，不是吗？ “求求你，放过我……” 月娘惊声尖叫中，寒光闪闪的匕首贴上了她白皙细嫩的脸颊，轻轻一晃动。 “啊——”下一刻，月娘就崩溃的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真是没用的东西！” 刘玉婵冷哼一声，满脸嘲讽的看着倒地不起的月娘，冷笑道：“赝品就是赝品，空有一张脸蛋，却连李采薇的一分心性都没用！同样面对这样的境遇，她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睛！” “娘娘，没想到在您心里面，对先太子妃的评价竟然这样高……”一旁婢女听的愣住了。 “闭嘴！” 刘玉婵恶狠狠的抬起了头，怒瞪她一眼道：“她是陛下最心爱的女人，若是说她愚蠢，岂不是显得陛下没有眼光？” 婢女：“……” “娘娘说的是！现在要如何做？” “把她泼醒！”刘玉婵冷哼一声道。 “是，娘娘。”侍女很快退下。 不一会儿，端了一盆水进来，哗啦一下子泼在月娘脸上。 “啊——”月娘尖叫着，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她就看到刘玉婵冷冰冰的笑容，不由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把她拉起来，绑在柱子上。”刘玉婵吩咐道：“再去几个人，去拿几根烧红的烙铁来。” 拿烙铁？不会是烧自己？ 月娘惊恐万状，然后就看见刘玉婵再一次的握着剑走到她的面前，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 “啊——” 剧烈的疼痛袭来，月娘惊恐的大叫一声，就听到了刘玉婵阴测测的笑容：“哈哈哈！毁容了！你终于毁容了！” 月娘这一次难得的没有昏死过去，即便脸上痛不可挡，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见刘玉婵疯狂大笑的身影，不由的在心里叫道：“疯了！她疯了！” 刘玉婵的确是疯了，殷殷期待那么久，本以为肚子里生的一定是个儿子，为此她赌上了所有！ 然而，命运却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女儿。 女儿能顶什么用？一不能继承皇位，二不能逗宇文离开心。 若那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刘玉婵简直想将她抓起来，狠狠的扔到地上去！要不是侍女拦着，她真就这么做了。 巨大的失望与愤怒绞合在一起，没有人能替她分担，就连刘太后，都是满心怨憎，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玉婵焦虑了，疯癫了，整个人都变得不可理喻。 今日，得知宇文离从御书房出来，去了胜华宫的消息，刘玉婵顷刻间便恼怒起来，她知道这时候派人来，宇文离必定不会去太后寝宫看望她，为此，她专门让人在刘皇后的寝宫内放了一把火，目的就是引诱宇文离来。 这时候，她知道了月娘也在胜华宫的消息，于是带着人从另一条路上急匆匆的赶来。 “哈哈哈……李采薇，终究还是你败了！是你败了！”刘玉婵看着月娘脸上的鲜血，与鲜红狰狞的伤疤时，疯狂的大笑起来。 月娘痛不可挡，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昏死过去！ “来人，烙铁烧红了没有？”再一次挥剑在月娘左脸上又砍了一下子，刘玉婵转身不满的对外嚷嚷起来。 “娘娘！准备好了！” 两个侍卫应声而入，抬着个炉子从外头走进来，那炉子上架着一块烧红了的烙铁。 刘玉婵慢慢的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满意道：“很好！” 说着，示意一旁侍女上前：“苏莹，去，把她胸前的衣裳扒了。” “啊？”名叫苏莹的宫女闻言吓了一大跳。 刘玉婵立刻瞪起了眉头：“你再啊一声，本宫就让人先扒了你的衣裳！” 苏莹吓的花容失色，当下再不敢迟疑，快步走上前来，三下五除儿的扯开了月娘的衣襟。 脸上挨了两剑，花容月貌变成了狰狞恶鬼，月娘这时候已经痛的昏死过去，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了所有侍卫面前。 众人连忙低下头去，却听刘玉婵大声呼喊道：“你们都给我把头抬起来！她不是陛下的妃子！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下贱妓子罢了！” 但无论她怎么说，侍卫们就是不肯抬头。 刘玉婵有些恼怒，也不知道是在生这些侍卫们的气，还是在生宇文离的气，他竟然宠幸一个妓子，也不肯去她房里找她！该死！所有的人都统统该死！ 愤怒之下，她一把抓起烙铁，对着月娘光裸的胸膛就烙了上去！ “刺啦——” 一股烧焦的味道立刻弥漫在整个大殿上，原本昏迷过去的月娘一瞬间就被剧痛惊醒，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啊——” 大殿上，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一丝不忍之色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凌王妃想要杀人，却还要先狠狠的折磨一番，真的是十分变态。 “哈哈哈！李采薇，你痛吗？” 刘玉婵得意洋洋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月娘，笑的分外动人：“可是这一点痛哪里能比的上我的！要不是你，陛下他一定会立我为皇后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不……可能！” 明明已经痛的快要昏死过去，月娘却强撑着抬起了头，一双饱受折磨，却依旧清亮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了刘玉婵，说出来的话格外坚定：“你做过凌王妃，这一辈子就只能是凌王妃！陛下他……永远都不可能立你为皇后！就算是侧妃也不行！” “贱人！你胡说八道！”刘玉婵的脸色猛然一变，随即抬手，又是一剑砍在月娘身上。 月娘受的苦楚太多，周身痛不可挡，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无论刘玉婵再做什么，她都不在乎了：“……你心虚了！陛下绝对不可能立你为后，绝不可能……” 话未说完，她的头便软软的垂了下去…… 有血水顺着她的下巴还有头发流淌下来，刘玉婵气的浑身颤抖，惊声尖叫道：“给本宫把她弄醒！弄醒！” 她还没折磨够呢！ “娘娘，她已经咽气了，是咬舌自尽。”有侍卫上前查看一番，随即低声道。 刘玉婵闻言，面色一变。 “真的？”她不可置信的道：“她一定是在装死！你们去拿水来！把她泼醒！泼醒！” “是！娘娘。”侍卫无奈，只得去端水。 一盆。 两盆。 直泼的整个胜华宫的大殿像是发生了水灾，月娘也再也没有醒过来，再说完那句‘永远不可能立你为后’便昏死过去了。 刘玉婵呆了一呆，随即勃然大怒：“来人！把她的头皮给我揭下来！” 酷刑还没有结束呢！还差最后一样！ “王妃！陛下往这边赶过来了！”却在这时，大殿外头传来侍卫的惊呼声。 刘玉婵闻言，面色立刻一变。 这时候，她考虑的不是逃走，或者是粉饰太平，蒙骗宇文离，而是回过头去重新盯住了月娘，恶毒一笑：“给我继续！本宫刚刚说的话，你们忘记了吗？” “是！娘娘！”侍卫们吓了个半死，连忙走上前去，战战兢兢的去割月娘的头皮。 刘玉婵在一旁催促道：“快点！” 话音刚落，宇文离便出现在胜华宫的大殿门口，看到整个大殿内积了差不多两寸深的血水，他脸色大变，怒道：“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胡闹的？都给朕滚出来！” 刘玉婵一呆，缓缓的转过身来。 “陛下，你来了。”她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自认为倾国倾城的笑容来，丢开身后那一地狼藉，一步一步朝着宇文离走了过来。 宇文离却被她沾满了鲜血的脸吓的不轻：“玉婵！你在这里做什么！” “陛下看不出来吗？我是在处罚一个不懂规矩，乱闯寝宫的侍女。”刘玉婵嫣然一笑，道：“陛下，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你想处决人，朕不管，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弄脏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宇文离脸色难看的道：“来人！把凌王妃带下去！送回凌王府！闭门思过！” “呵呵，陛下果然狠心，我才进宫你就要将我撵走……”侍卫冲上前来抓人时，刘玉婵并没有反抗，只是呵呵的冷笑着。 宇文离看见她那张脸，便恶心的想吐，不由自主将目光专向一旁：“朕让你出宫去，是因为母后寝宫着火！不是你想的那样！” 目光一转，他忽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尸首，那尸首脸上被砍了好几刀，根本就看不出来本来面目，最重要的是，尸首的整个头皮都被扯了下来，红通通的，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 宇文离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那是谁？怎么成了那个样子？” 刘玉婵冲着他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最后，是一个侍卫忍不住说的：“回禀陛下，那是月嫔娘娘。” “月嫔？”宇文离闻言脸色猛然一变！抬脚大踏步走上前来。 那尸首的确是无法分辨，但是从那一身嫩黄色的春衫，还有尸首手腕上所戴着的那个熟悉的翡翠镯子，可以证明她就是月娘无疑。 眼前这一幕，分明就是修罗地狱！ 宇文离的脸色蓦然变得铁青起来，气的浑身轻轻发抖。 他猛然转过身去，大踏步走到刘玉婵面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你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折磨她？月娘到底碍着你什么事！” “她霸占了陛下，不让陛下来看望我，就该死！”刘玉婵的脸被打的狠狠偏向一旁，然而她却猛然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宇文离道：“陛下，那就是个妓子，早就该死了，我替你杀了她，你开不开心？”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宇文离破口大骂，目光缓缓环视四周，心里十分悲痛。 这是采薇住过的地方，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有她的痕迹！如今，都被毁掉了。 “陛下果真在乎一个妓子？” 刘玉婵误会了宇文离的心思，忽然大怒起来。 “不错！就算是月娘，也比你好！”宇文离怒不可遏，故意说着反话。 第465章 威胁 刘玉婵大受打击，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眼睛里燃烧着更大的怒火：“但是可惜，她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了！哈哈哈……” “你就是个疯子！疯子！”宇文离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厌恶。这时候，他才低头去看倒在地上的月娘，饶是他冷漠无情，从未将月娘放在心上，看到眼前这个惨状，也是心有余悸。 “你就是个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宇文离口不择言的怒骂起来，这一刻，所有的修养，气质，此刻统统都不在乎了，他只想发泄内心里的愤怒，以及惶恐，这惶恐和里还带着一抹小小的幸运；幸亏今日死的只是月娘，若死的人是李采薇，那要如何是好？ 宇文离没有发现他自己有多么的残忍。 月娘衷心为他，到头来死的如此悲惨，他心中除了震撼，愤怒，以及对刘玉婵的厌恶，并没有对她一丝一毫的怀念。 “哈哈哈，只可惜死的人不是李采薇……”刘玉婵通红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丝怅惘来，似乎是心愿没有达成。 宇文离见了，浑身剧颤！ 在这一刻，他忽然下了决心，杀死刘玉婵的决心。 然而，先皇刚去，宇文凌也已经去世，现在不是杀人的好时机，换言之，刘玉婵该死，但却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短短一瞬间，宇文离权衡了所有利弊，决定按兵不动。 “把凌王妃带下去！送回凌王府，严密看守！不准任何人探视！”宇文离冷冰冰的吩咐道。 “是！陛下！” 侍卫们原本就抓着刘玉婵，听令押着她就往外走，刘玉婵还没疯够，见状拼命的挣扎起来：“陛下！陛下！我帮了你那么多的忙，还替你杀了月嫔这个贱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宇文离不由的毛骨悚然。 他走上前去，盯着刘玉婵，一字一句道：“你离本宫远远的，就是对本宫最大的帮助！本宫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这张脸！那让朕恶心！带走！” 刘玉婵瞳孔猛的一锁，为宇文离锁说的最后一句话。 侍卫拖着她往外走时，她拼命的尖叫起来：“宇文离！你过河拆桥！你忘恩负义！你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竟然敢诅咒皇帝？ 侍卫们个个露出惊恐之色来，生怕刘玉婵再叫下去，惹怒宇文离，他们所有人都要遭受鱼池之秧，于是钳制她的力道加重，刘玉婵的惊叫怒骂瞬间变成了惨叫。 宇文离阴沉着脸，对此一言不发。 “宇文离！你不得好死——” 最终被押送离开时，刘玉婵拼劲全力的大声喊道，声音透过高高的殿宇，传的很远。 下一刻，一个侍卫伸出手来，在她的后脖子上狠狠的给了一下子。 至此，再无声息。 宇文离站在犹如人间炼狱一样的胜华宫内，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愤怒，他盯着地上那具已经被折磨的看不出来本来样貌的尸体，低声道：“月娘，朕现在没有处置那个贱妇，是因为时候不对，你放心，朕一定替你报仇！” 随后，他便离开了。 侍卫们将月娘的尸首抬出来，装进棺椁里，运出宫去好好安葬，胜华宫里面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但是这世上再也没有月娘了。 回到书房内，宇文离才开始回忆自己见到月娘以来的点点滴滴，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奉献，奉献。 只可惜，因为他的一时疏忽，竟然让她死于非命。 “陛下。”穆离出现在书房门口。 宇文离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沉：“安葬好了？” “是。”穆离恭敬回答：“胜华宫里也已经收拾妥当，与原来并无二致。” 并无二致？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回不去了！ 宇文离苦笑一声，问道：“马太后那边呢？可还有闹腾？” 一切的起因都是源于那场火，刘太后认为，是宇文离让人放的，目的就是烧死自己，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宫人碰倒了墙角里的油灯，点着了帷幔而已，宫人们只花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大火给扑灭了。 刘皇后半点伤没受，却躺在地上不停嚷嚷，说她快死了，皇帝要害死她！ 宇文离不耐烦听这些，再加上听到宫人禀报，说有人擅闯胜华宫，他便匆匆离开了，将刘太后交给太医。 “回陛下，太后娘娘喝了太医送过去的安神汤，睡着了，没有再闹腾。”穆离道。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这样很好，只要她不闹腾，一切都好办。” 从这一日起，刘太后整日里便昏昏沉沉，一天里有半天的时间都在睡觉，自然没有功夫骂人，前朝后宫，依旧平静，没有波澜。 相比之下，被关押于凌王府里的刘玉婵，却闹的越来越厉害。 这一日，穆离禀报道：“陛下，您还是去看看凌王妃！已经有三个侍女死在她手上了。” “怎么一回事？”宇文离一听，面色便沉了下来。 “据说是因为饭菜不合口味，现在已经没有人敢进她那个院子了。”穆离沉声道：“凌王去世，王府里除了凌王妃，就只剩下一个玲珑侧妃，她又闭门不出，凌王妃估计是寂寞难捱……” 真实的情况自然不是因为寂寞！ 刘玉婵不停的闹腾，就是想见宇文离。 这一点，穆离清楚，宇文离自己也很清楚。 “让她去闹！”宇文离目光阴沉，满脸愤怒：“把侍女全部换成侍卫！进去送饭时，带着兵刃！这样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陛下，恐怕不行。”穆离答道：“自从生下孩子之后，凌王妃就不太正常了，她住的院子里，经常能听到婴孩的哭声，陛下试想，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虐待，更何况只是侍卫？带了兵刃，恐怕更方便凌王妃了……” 宇文离腾的一下子就站起了身，脸色十分难看：“那个孩子是朕的！岂能由着她来虐待！穆离，你去准备一下，朕马上出宫，这就去将孩子接回来！” “是！陛下。”穆离应声而退。 宇文离面色阴沉的往凌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厌恶。忽然，他走回到博古架旁，从上面拿下来一个青色的小瓶，伸手拔掉塞子闻了闻，随即放到了衣袖内。 不一会儿，穆离来禀报，说是一切准备妥当， 宇文离放下满书房的奏章与公务，坐上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凌王府而而去。 刘太后在寝宫里得知此事，气的将手里面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烂了：“好一对狗男女！凌王尸骨未寒，这两个人就明目张胆起来！只怕那个孩子也是宇文离的！我的凌儿啊！你真的是好可怜……” “娘娘，您先别哭啊……” 齐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她道：“您别忘了，凌王府里除了王妃，可还有一个玲珑侧妃呢！她现在也是身怀六甲了，保不齐生下来的就是个儿子！” 刘太后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她呆愣愣的看着齐嬷嬷，随即欣喜若狂：“对呀！哀家怎么把她给忘记了！只是不知道，那玲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凌儿的……” “娘娘，王妃生的孩子，奴婢不敢保证，但是玲珑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凌王殿下的！”齐嬷嬷打着包票道：“奴婢听说，凌王殿下去世时，还曾求过陛下，让他好好照看那个孩子……” 话音未落，刘皇后脸色猛然一变，啪的伸手给了齐嬷嬷一个嘴巴子：“你怎么说话呢！玉蝉是哀家侄女儿！你是说她天生水性杨花？那玲珑先前还曾给陛下做过侧妃呢！焉知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陛下的？就算是个儿子，哀家也不稀罕！” “娘娘，奴婢知错……” 平白无故的挨了一巴掌，齐嬷嬷心里面委屈极了，有好些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这一对贱人，都死了才好呢！”刘皇后兀自生气，整个充满了深深的悲愤：“也不知道我北狄在这样的人手里，将来会落得干什么样的结局，陛下，您当初真是看走了眼……” 齐嬷嬷站在一旁，静静的聆听着，一声不吭。 …… 下了马车，进了王府，还没到达主院，宇文离便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女子愤怒的尖叫声：“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下一刻，从院子里奔出来个满脸惊恐的丫鬟婆子来，看到宇文离时，都吃了一惊。 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请安：“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院内的咒骂声，摔打声顷刻间停止下来，静谧的可怕。 宇文离低头看了看那些奴仆，却见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有伤痕，大小不一，有的是新伤，有的是旧日的疤痕。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 宇文离眼眸冷了冷，随即道：“你们都下去！好好将养身上的伤，穆离，你等下让人给他们每个人二两银子，用作抚恤。” “是！，陛下。”穆离恭敬应道。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下跪的众位仆妇们，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如今骤然听到有赏钱，一个个高兴的就好像劫后余生一般。 宇文离看了他们一眼，抬脚走进院子里。 却在这时，一阵嘤嘤嘤的女子痛哭声传了来。 宇文离脚步一顿。 那哭声却越发的悲伤起来，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了，还真以为院子里关着的，是一个伤心欲绝的可怜人。 宇文离看到这一幕，简直都要气笑了。 伸手捏了捏袖子里放着的药丸，他冷哼一声，抬脚大踏步走了进去。 穆离连忙跟上。 屋子里，刘玉婵一边捏着帕子扭扭捏捏的哭，一边忍不住伸头频频往屋子里看去，当看见宇文离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时，她的心一瞬间激动起来。 终于还是来了！他还是记挂着自己的，不是吗？ 想到月娘惨死时说的话，刘玉婵心里涌上一股深深的得意，嘴里却哭的越发伤心。她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那个女儿，此刻缩成小小的一团儿，配合着她母亲的哭声，咿咿呀呀的张着小嘴。 宇文离挑开门帘走进屋中，一瞬间就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香气，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刘玉婵的哭声一顿，缓缓将手里面的帕子放下来，冲着宇文离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陛下……” 宇文离掏出帕子来擦了擦嘴，抬眸去看时，却吓了一大跳。 只见刘玉婵身穿一件薄薄的红色宫莎裙，描眉画目，打扮的妖妖娆娆，一双杏仁眼波光潋滟，半点不像一个刚当母亲的女人，反而像是烟花之地里的风尘女子一般勾人。 说实话，就连月娘都没有露出过像她这样的勾人姿态。 “你这是做什么？” 宇文离沉声问。 眼前的女子风情万种，落在他眼睛里，却是半点不起波澜。 “陛下……你终于来了。” 刘玉婵缓缓的从床榻上爬起来，下了地，光裸的足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慢慢的朝着宇文离走了过来。 “是，朕来了。”宇文离冷眼看着她：“是想看看，你到底还想杀几个人！” “哈哈哈！” 刘玉婵忽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陛下真爱开玩笑，我什么时候杀过人？” 说着，走到宇文离面前，倾身往他怀里面靠去。 宇文离原想一下子将他推开的，但硬生生的忍住了，只冷眼看她：“刘玉婵，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在闹？” 刘玉婵立刻抬起了头，伸手慢慢抚摸上宇文离的脸，缓缓道：“陛下当初答应过我，只要你做了皇帝，便答应立我为皇后，可是陛下现在却不肯兑现诺言，这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朕是答应过你，可是你却没有杀得了宇文凌！”宇文离沉声道：“最后，还是朕亲手杀了他，这皇位更是朕一步一个脚印，抢回来的，你不曾付出过什么，凭什么立你当皇后？” “可是我替陛下生了孩子！”刘玉婵脸色一变。 “替朕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难道朕得把每一个人都立为皇后吗？笑话！” 宇文离侧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那个瘦瘦弱弱的孩子，沉声道：“穆离，把孩子抱下去！朕重新给她找个母亲，不能待在这儿，否则，一定会长歪。” “不要！” 穆离冲过来之前，刘玉婵大惊失色的一把将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死死的抱在怀里面，怒瞪着宇文离道：“陛下若是不肯下令，册封我为皇后，我就立刻将她摔死在床前！” “你摔啊。” 宇文离半点没有放在心上，闻言语气淡淡：“反正是你从身上掉下来的肉，朕既是皇帝，日后多的是女人给朕生孩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你，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刘玉婵被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心，忍不住垂泪问道。 宇文离看着她，点了点头：“不错。玉蝉，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是你自己勾搭的朕，是也不是？“ “可是后来你不也愿意了吗？”刘玉婵崩溃大喊：“我没有逼迫陛下跟我圆房？难道这一切不是你请我愿？” “朕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宇文离语气淡淡：“一切都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还拿了那么大的利益来诱惑朕，朕是向权利妥协，向秘密妥协，但从来没有向你妥协！” “一个送上门来的女人，只会让朕看轻你，厌恶你！所以，不要再争了，也不要再闹了，你安安静静的，朕允许你坐在凌王妃的位置上，荣华富贵的过一生，否则……别怪朕不客气！” “这是你心里面最真实的想法？” 刘玉婵听到了最想要的答案，尽管痛彻心扉，但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丝笑容来。 宇文离狐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想玩什么花样，当下淡淡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照看孩子，还是把她交给朕！朕会照看她……” “你不是说她是你生的，你不会在乎吗？” 刘玉婵忽然冷笑连连，目光冷冷的盯着宇文离，一字一句道：“我数三下，殿下若是不肯答应立我为后，那么，我就摔死她！谁也别想好过！” 宇文离面容清冷：“你随便。” “一……” “二……” “三……” 三字一出口，刘玉婵没有任何犹豫的，伸出手去将那个孩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摔，脸孔狰狞，孤注一掷。 “哇——”孩子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喊声。 宇文离一跃而起，一伸手便抓住了那个襁褓。 缓缓落地后，还能听到孩子尖锐的哭声。 宇文离低头看了一眼，随即松了一口气，冲外喊道：“穆离！” “陛下！”穆离就在门外站着，听到喊声一瞬间走了进来。 宇文离将孩子交给他，道：“你抱回宫中，找几个经验丰富的奶嬷嬷照看着。” “属下遵旨。”穆离伸手接过了孩子，转身向外走去。 “不要！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李玉婵扑了过去，想要阻止穆离抱着孩子离开，宇文离一把抓住她的后衣裳领子，将人提溜回来，一下子扔到了床上。 第466章 “啊——”刘玉婵摔的痛叫一声。 宇文离站在床沿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这幅嘴脸，真让人恶心！” 刘玉婵知道他说的将女儿扔掉之事，她哈哈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道：“我期盼了那么久，她却只是一个女儿？从生下来至今，陛下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想我怎么对待她？将她生下来，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你到了现在都执迷不悟，还将错误往孩子身上推，真是没救了！” 宇文离摇摇头，满脸遗憾的看看刘玉婵，最终转过身去，向外走去。 刘玉婵知道自己又一次失败了。 宇文离这一次离开，恐怕再也不会来见她了。 既然这样，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陛下！你敢踏出房门一步，我就自尽给你看！”刘玉婵忽然大声呼喊起来：“先皇刚去，朝中百废待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倘若此刻我死了，你说群臣们会怎么看？百姓们又如何看待你这位天子！” 宇文离猛的停下脚步。 他慢慢回头，盯着刘玉婵，目光寒凉如水：“先是用孩子威胁，现在又拿你自己的性命，刘玉婵，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陛下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了。” 刘玉婵闻言咧嘴一笑，笑的万分苦涩：“我知道你讨厌我，可现在，你还不敢杀了我。” 她的确是很聪明，聪明的拿捏住了宇文离的七寸。 宇文离现在并不敢让她死，也不敢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就是怕群臣议论纷纷。 “你说错了，朕是天子，想要一个人死，随时都可以。” 宇文离一把抓住了刘玉婵的衣襟，逼迫她与自己目光平行：“只要朕不将消息放出去，说你只是在府里养病而已，你猜猜，会有几个人关注你的生死？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在盼着朕立后……” “姑母！姑母她一定会揭穿你的！” 到了这一步，刘玉婵的眼睛里才流露出恐惧来，她看着宇文离不管不顾的大声哭喊起来：“到时候，你的罪行就会昭告天下！大家会将你从皇位上撵下去！” “朕有罪，那你呢？” 宇文离冷笑连连：“背叛太后，将她所有的秘密告诉朕，明明嫁给的是凌王，却一心一意想当朕的皇后，水性杨花，三心两意，朕最讨厌这样的女人了，不过是利用你罢了，你却还痴心妄想着当皇后，真是做梦！” “我水性杨花？那李采薇又算什么？”刘玉婵不可置信的伸手指着自己，万万没料到自己在宇文离眼里竟会是这副模样，不由的心里大痛，口不择言道：“她嫁给陛下多年，现在又跟南越皇帝不清不楚，同床共枕，这又是什么？下贱……” 她话还没有说完，宇文离便猛的甩了她一个巴掌。 “我戳中陛下的痛处了？”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刘玉婵忽然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的又畅快，又得意。 宇文离目光冷冷的盯着她看了半响，忽然一把推开刘玉婵，大踏步的抬脚走了出去。 “陛下，你是不是心里面很难受？” 刘玉婵再接再厉的刺激道：“没关系，不过是被人霸占几天罢了，你不服，可以带兵去南越，将人抢回来……不过我觉得，就你这样的，一辈子都打败不了南孝帝……哈哈哈！” 出了院子，宇文离顺手叫过一个亲信侍卫，将袖子里藏着的药瓶子交给他：“你留在这里照看凌王妃一日三餐，这些药，每天放一点……明白了吗？” “明白了！”侍卫闻言浑身一凛，连忙点头。 宇文离最后看了一眼上房的方向，耳朵里依旧是刘玉婵疯狂的大笑声。 你不服，可以将人抢回来…… 事情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回到御书房，宇文离脑海中一直充斥着这句话，怎么都忘不掉。 服侍的宫人看见了，不由问道：“陛下，晚膳时辰了，您看是在正厅上用，还是……” 宇文离抬起头来，看见整个大殿内都暗淡无比，这才明白天黑了。 “朕不饿，不用准备，掌灯！” “是，殿下。” 宫娥点亮烛火，便退下了。 宇文离站在这灯火辉煌的大殿上，只觉得无比的孤单，寂寞，他习惯性的张口喊了一声穆离，想让他将月娘带过来。 “陛下？什么事？”穆离从外头进来问道。 宇文离抬眸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挥手命他退下：“朕没事，你下去。” “是，陛下。” 穆离转身离开。 …… 凌王府，胧月轩内。 “……王妃用孩子来胁迫陛下，但最终也没有得逞。” 安静的房间内，玲珑捧着肚子静静的坐着，听着侍女禀报正院那边的消息。 好容易听完，玲珑换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躺下，挥挥手命侍女退下：“你下去。” “是，侧妃。” 侍女恭敬退下。 当房间里只生下自己一个人时，玲珑长长的叹息一口气：“她这样子，也算是自作孽，怨不了任何人。” 宇文凌从暗中现身，伸手在她隆起的腹部摸了一把，随即笑道：“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只要宇文离不再来王府，也别想起你来，就是万幸了。” “我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他的，他想我做什么。”玲珑满脸都是不解神情。 那可不一定，宇文离的心思现在是谁也捉摸不透。 宇文凌挑了挑眉，淡淡道：“玲珑，我已经准备好了，再有半个月，咱就出发，离开京城，好不好？” 两个人这些天，已经讨论过很多回。 玲珑是没有主见的，她的生命里只剩下了宇文凌，如今他去哪里，她就跟去哪里。 “好，一切都听殿下的。” 宇文凌闻言笑了，伸手在她鼻子尖上轻轻一刮，道：“怎么还叫我殿下？我如今早已经不是什么殿下，只是一个爱你的男人罢了。” 玲珑听了这话，不由的脸颊发红，她抬眸扫了宇文凌一眼，娇嗔道：“越来越不正经了！” “那也只对你啊。” 宇文凌大喊冤枉。 玲珑微微一笑，顺势躺在宇文离的怀里面，随即问道：“也不知道采薇现在在南越，过的怎么样？” 宇文凌笑容不变：“李晋之那么爱她，如今又做了皇帝，对她自然只有宠爱，日子过的不知道多么舒服，你与其担心她，倒不如担心担心咱们，到时候能不能顺利逃出去，还不一定呢！” “不管能不能逃出去，我都要跟你一起！” 玲珑一听这话就急了，她生怕宇文凌会抛下她，独自离开。 “不会！你放心好了！”宇文凌闻言，伸手拍了拍李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我发誓，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将你们母子带离这个旋涡……” ”不！我要你好好活着！一定活着！”玲珑闻言，猛的摇起头来。 宇文凌失笑出声，看她的目光越发宠溺：“我当然会好好活着，还会带你们母子离开。” 第二天，宫里传下旨意，说是太后要请玲珑侧妃进宫喝茶。 玲珑看到传旨的人时，整个人都懵逼了。 “侧妃娘娘，快些请？”传旨太监站在胧月轩的院子里，趾高气扬道：“你只是一个侧妃，如今能蒙太后召见，简直是天大的福分！还不赶紧收拾一下，跟咱家走？” “这……” 玲珑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宫了，但是刘皇后的凶狠模样却还是记得的，闻言心里面惶恐不安，她推拒道：“这位公公，我身子有些不舒服，要不改天再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 “不舒服？宫里就有太医呀！”传旨太监先是一愣，很快就皮笑肉不笑起来：“玲珑侧妃，您就别推辞了……” 玲珑闻言面有难色，想到刘皇后的阴狠手段，再想一想躲在房梁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宇文凌，她生怕宫里的人闯进房间里去，因此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了：“好！我进去收拾一下，这就进宫！” “娘娘请便。”听到她答应了，传旨太监立刻微微一笑。 玲珑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忐忑不安的往房间里走去。 进门之后，她将所有服侍的下人都撵了出去。 房门刚一关上，宇文凌焦灼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你为什么要答应进宫？母后已经被软禁了！就算你不去，她也无可奈何！” “就算再被软禁，她还是太后。” 玲珑回过身来，低声道：“还是能派人来传我进宫，我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孩子，太后想必不会为难我……” “我担心的也不是她，是宇文离！” 宇文凌焦急道：“他现在十分多疑，并且冷漠无情，看她怎么对待刘玉婵就知道了！你怀着我的孩子，只怕这一进宫，就成了宇文离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绝不会让你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的……” “那怎么办？” 听到他这样一讲，玲珑也担心起来。 宇文凌看着她，严肃的道：“你今日不要进宫了，今晚上我们就逃走！” “不行！“玲珑断然拒绝：“宫里的人就在外面！我若不去，他们会冲进来！万一发现了你，那可怎么办！我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不希望你出事！” 宇文凌闻言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玲珑眼睛里的焦灼与担忧深深的震撼了他。 他大为感动，人生在世，从来没有人如此的担心过自己！ 玲玲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玲珑……”宇文离深吸一口气，握着玲珑的手劝说道：“你担心我，我何尝不担心你？那个皇宫，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我怕你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不会的！” 玲珑拼命摇头：“就算太后还有皇上阻拦，我也会出宫来的！她们还能将我囚禁起来不成？” “很有可能，宇文离有多变态你又不是不知道。”宇文凌叹息一口气，道：“总之，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风险。” “殿下一个人回南越去！我不会跟你走的。” 玲珑忽然冷了脸下来，伸手将宇文凌一推，道：“请你不要阻碍我进宫。” 说着，一把推开他，直径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声音平静的对外喊道：“来人！服侍本侧妃梳妆！” “是，侧妃娘娘。” 有丫鬟推门而入。 宇文凌万万没有料到玲珑竟然会如此逼迫他，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在侍女进门前一刻，纵身消失在房梁上。 玲珑一直稳稳的坐在镜子前，任由婢女给她梳头，打扮，没有回头看一眼。 “娘娘，好了。” 侍女低声回答道。 玲珑点点头，站起身来，双手扶着肚子就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看见几个传旨宫人还站在那儿，她脚步不停的往外走：“不是要入宫吗？还是快些！” “好！好！” 传旨太监的目光落在玲珑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笑不拢嘴的点了下头。 走出王府，门前大街上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停在哪里，玲珑只看了一眼，便让侍女扶着自己慢慢上了马车，一行人赶往皇宫。 宇文凌没有坐以待毙，在玲珑坐上马车时，他悄悄的出了胧月轩，身影很快消失在喧哗热闹的长街上。 宫里面，当宇文离知道刘皇后把玲珑弄进宫时，已经迟了。 玲珑进了刘太后的寝宫。 “这么大的消息，怎么现在才来禀报朕？”宇文离搁下手里的毛笔，有些生气的道：“太后现在跟刘玉婵一个德行！这样癫狂的人，万一对玲珑做些什么，可怎么办！” 穆离闻言有些纳闷：“陛下，玲珑侧妃怀的毕竟是凌王的儿子，如今太后要动手，不是大快人心吗？干嘛……” 干嘛这样伤心，就好像那个孩子是他的一样。 “那么小一个孩子，对朕的皇位可造不成威胁。”宇文离白了他一眼，沉声道：“朕并不希望有人对那个孩子动手。” “啊？”不希望有人对付那个孩子？穆离吃了一惊。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朕毕竟答应过凌王，会保护他的孩子平安长大，朕不能食言而肥。” 穆离：“……” 他猜了半天，却没料到会是这个原因！ “陛下说的不错，信守承诺是好事……”穆离点头，道：“要不要让人盯着太后那边，若是他们动手的话，还可以……” “是要盯着。”宇文离闻言点头：“不过只用盯着太后就行，玲珑做什么，不用管。” 啊？穆离又吃了一惊。 刚刚经历过月娘的惨死，刘玉婵的癫狂，他都差点以为没有女人能够让自己主子心慈手软了，没有想到，玲珑却是一个例外。 或许，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与太子妃有关系的人？ 穆离若有所思的退下了。 太后寝宫。 “请玲珑侧妃进殿——”大殿前响起宫人高声的唱喏声。 玲珑深吸一口气，一手扶着肚子，慢慢的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春天，皇宫里到处鸟语花香，但是一进刘太后的寝宫，玲珑立刻感觉到一阵冷冷的凉意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抬起头往大殿内看去。 宫殿深深，帷幔重重落下，昏暗的光线下，她竟然半天也找不到刘皇后的身影，只得凭着记忆，走到大殿中央，冲着前方深深的跪伏下去：“妾身玲珑，参见太后。” “起来。”从大殿的东南角上，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玲珑应了声是，辨明方向后，便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身来，待她抬眸往前看时，终于发现在靠窗的贵妃榻上，斜倚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这时候的刘皇后，早没有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以及雍容华贵，躺在那里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满脸倦容的中年妇人，纵然凤冠华服，也依旧遮掩不住满身的憔悴。 是什么，竟然让刘皇后变成了这样？ 玲珑心里微微吃了一惊。 她还在打量，刘皇后再一次开了口：“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这般强硬的语气，倒是与过去无二。 玲珑强自压下心里面的震惊，应了声是，抬脚缓缓走了过去。 刘皇后用胳膊撑着身体，缓缓的坐直了，两只眼睛紧紧的盯住了玲珑，确切的说，是盯住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几个月了？”她声音沙哑的问。 玲珑愣了一下，才明白刘皇后问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闻言恭敬回答道：“回太后，六个月了。” “六个月？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刘太后看着玲珑，长长的叹息一声，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对她摆了一下：“你过来！坐在这榻上，让哀家好好的看一看你。” 玲珑看她那模样，不像是会随时爆起，伤害她的样子，便低低应了一声，慢吞吞的走过去。 窗户下的光线自然要比别的地方亮堂些，刘皇后看着玲珑慢慢走过来，迫不及待的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可算是来了！” “太后……”玲珑闻言吓了一大跳。 刘太后却不管不顾，目光直直的垂下来，看着玲珑的小腹，双目放光。 第467章 相救 “来人！去请赵太医……快去！”下一刻，刘太后就对外吩咐起来。 “是，太后。”齐嬷嬷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玲珑就有些坐立不安，刘太后的目光让她心里十分害怕：“太，太后娘娘，如果没事的话，玲珑就先告辞了……”说着，站起了身。 “急什么。”刘太后声音沙哑的道，忽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去拉玲珑。 “啊……” 玲珑吓了一大跳，转身便想逃离，却听到刘太后阴测测的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哀家又不会吃了你。” “太后说笑了。”玲珑尴尬一笑，心里面也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 “哀家请太医来，是想知道你肚子里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刘太后慢吞吞的道：“若是男孩，就是凌王唯一的子嗣，你必须在哀家身边待着，直到生下这个孩子。” “不要！“ 玲珑的脸孔一下子就变白了，她用力挣脱刘太后的牵制，大声说道：“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不会待在宫中！” 刘太后闻言目光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你不待在宫里面，想要去哪里？凌王不在了，你打算跟别的男人跑吗？就跟李采薇一个样？” “采薇才不是这样！”玲珑气愤的道：“是陛下负心在先，她只不过是去寻自己的幸福罢了！” “哈哈哈！你竟然敢说陛下负心。” 刘太后一双眸子阴霾的盯住了她，口中不无得意的道：“那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陛下？” 玲珑闻言脸上略过一丝不安，她当然害怕这话传到宇文离的耳朵里，不过很快她就要跟凌王一起离开了，在乎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并没有编造假话，说的是事实！”玲珑目光平静的看着刘皇后，缓缓道：“你若真的在意你儿子唯一的遗腹子的话，就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陛下。” “我当然不会告诉陛下，可你必须留在这儿！”刘太后张牙舞爪的去抓玲珑，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一定要将这个孩子好好养大，然后让他继承皇位，这个天下，永远都是凌王的……” “你疯了！”玲珑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第一个感觉就是刘太后疯了，这人神经不正常了！宇文离怎么可能立别人的儿子为太子？他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 再也不想跟这样的人说一句话，玲珑闪躲着，转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刘太后面目狰狞，伸着手冲外大喊：“来人！给我拦住她！” 恰巧齐嬷嬷带了太医进来，一看到这个情况，脸色一变，上前就去抓李采薇：“玲珑侧妃！你还是乖乖的！娘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不！不要！”玲珑拼命的挣扎起来，但却奈何不了齐嬷嬷以及宫人们的力量，还是被带回到了刘皇后面前。 刘太后满脸得意，扭头对着赵太医道：“把脉！” “是，太后。”赵太医不敢耽搁，连忙上前，但玲珑并不肯配合，一直将胳膊甩来甩去。齐嬷嬷走过来，重重的抓住她手腕，递到了太医面前。 玲珑动惮不得，胳膊痛的要命，忍不住尖叫起来。 “你轻点！别弄坏了她！”刘太后在一旁皱起了眉头。 “是，娘娘。” 齐嬷嬷低下了头，稍稍放松手上的力道。 赵太医将手指搭在玲珑胳膊上把了半天的脉，才站起身来冲着刘太后道：“回禀娘娘，从脉象还有肚子形状上看，玲珑侧妃肚子里怀的，十有八九是个男孩。” “你的意思是，不能准确判断出，到底是男是女？”刘太后闻言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太后娘娘，这不能怪老臣啊！”赵太医闻言一脸的为难：“玲珑侧妃的孩子现在还不足六个月，只能等孩子再大一些，才能更准确的判断出是男是女……” “行了！你下去！”刘太后不耐烦听这些，厌恶的摆摆手。 赵太医连忙点头，然后飞速提着药箱子退下了。 大殿上只剩下了玲珑一人面对刘太后，对方阴测测的目光让她心里感到害怕，她忍不住的叫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出宫去！” “你出宫去，又能去哪里？”刘太后闻言冷哼一声道：“凌儿已经不在，你守着一座空王府又有何意义？倒不如留在这里，与哀家做个伴儿……” “不！不要！”玲珑拼命摇头，她在王府里时，答应过宇文凌，一定会回去，决不能食言！ “那就由不得你了。”刘太后闻言呵呵一笑，下令道：“把她带下去，好好的看守起来。” 齐嬷嬷正要应答，忽然大殿外头传来宫人长长的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宇文离来了？ 他来干什么？ 刘太后脸色一变，不但没有收回命令，反而连声催促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人带下去！” 齐嬷嬷被训斥的一愣一愣的，连忙应了声是，拉着玲珑就往内殿里走。 玲珑反而大叫起来：“陛下！陛下快来救我！太后娘娘要杀了我！” 刘太后闻言脸一下子就绿了，目光阴测测的瞪着玲珑，若非其肚子里怀有宇文凌的孩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手亲自杀了玲珑！这个贱人！ “陛下！陛下——”玲珑将宇文离当成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叫的越发大声。 齐嬷嬷急了，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巴，但是迟了，宇文离已经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冷笑一声问道：“母后这是做什么？玲珑肚子里怀的可是二弟的孩子，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二弟泉下，岂非死不瞑目？” 刘太后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不甘的神情来，语气冰冷道：“皇帝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你不是发誓，说再也不来看望本宫吗？真是个骗子！！” “朕并非食言。”宇文离闻言语气淡淡：“再说朕也不是来看望你的，听说凌王妃进了宫……” “你想干什么！”刘太后猛然打断了他，脸上神情微微有些紧张。 宇文离看她一眼，忽然就笑了：“母后以为我想干什么？” “你敢！” 刘太后猛的大喊一声，一把抓住玲珑的胳膊，死死的护着她道：“身为九五之尊，却连兄弟遗孀都不放过，陛下难道就不担心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吗？难道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天下人如何想，关朕什么事？” 宇文离满是嘲讽的道：“儿臣倒是想问问母后你，当初玉蝉表妹没有生下那个女孩儿时，你可曾看过玲珑一眼？一直不闻不问，现在见没了希望，就又将玲珑招进宫来，为的不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吗？母后你到底想要利用这个孩子做什么，你说！” “我……” 刘太后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之际，好半天才从嘴巴里挤出一行字来：“哀家是怕陛下对她们母子动手！所以才招进宫的！陛下何必将哀家想的那么坏！哀家什么都不打算做！” “哦？是吗？” 宇文离闻言冷笑连连，面对着刘太后抵死不认的模样，他只觉得寒凉至极。 眼前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心里面只有凌王一人，他怎么就被蒙骗了那么久，都看不穿呢？还连累李采薇吃那么多的苦！ 采薇…… 宇文离心里面涌上一阵阵的懊悔，面无表情道：“来人！去把玲珑侧妃带过来。” “是！陛下！”话音落，小全子带着几个宫人，直扑刘太后。 “宇文离！你想干什么！” 刘太后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声呼喊起来，拼命的抓着玲珑的胳膊就是不放手：“不许你对玲珑动手！不允许！” “想利用她的人，一直都是你。” 宇文离语气淡淡：“朕之前答应过凌王，会照看玲珑还有她的孩子，但朕绝不允许任何人利用她们母子，兴风作浪。” 说着，大踏步走上前来，亲自伸手掰开刘太后的手，将玲珑拉到一旁。 刘太后气的浑身冰凉，不住发抖，双目怨恨的瞪着宇文离，忽然尖叫一声，低头直挺挺的朝他撞了过去：“你害了凌王不说，现在又来害本宫！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保护陛下！” 穆离等人连忙冲上前去，七手八脚的拦住了刘太后，她本就伤病缠身，是靠着一口气，才坚持到现在的，一被擒拿住，整个人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软瘫倒在地上。 只有那双眼睛，那双充满了怨恨，阴霾的眼睛，还流露着一丝不甘心。 玲珑被穆离救下，站在一旁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她回头看了宇文离一眼，弯腰向他道谢：“多谢陛下赶来相救，此等大恩，玲珑没齿难忘！” “你不用放在心上。”宇文离闻言扯了下嘴角，淡淡道：“这些本就是朕答应了凌王的，再说，你先前也救过朕一命，这就算是抵还你先前的恩情！”说着，低声吩咐穆离等人，护送玲珑回去凌王府。 “多谢陛下！“ 玲珑闻言，大感意外，从前的宇文离，哪里会讲恩情两个字？ 第468章 有些不一样 他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玲珑若有所思。 “本宫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所有人！”眼看着所有的计划全都泡汤，刘太后再也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起来，此时此刻，被侍卫宫人控制住的她，除了骂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宇文离看着穆离将玲珑护送离开，这才慢慢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冷冷的道：“母后，朕的耐性真的很有限，你若愿意做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太后，那朕保证你可以荣华富贵的过下半辈子，太后的尊荣一样可以享受得到，你若是狼子野心，企图掀起风浪，那就别怪朕不客气！” “哈哈哈！你还能杀了本宫不成？”刘太后根本就不将这些威胁放在眼里，玲珑是她最后的希望，如今也已经破灭，她没什么好在乎的，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总有一日，你会后悔。” 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宇文离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身后，刘皇后时不时的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听起来很是癫狂。 回到御书房没有多久，穆离便回来了。 宇文离问道：“玲珑回去了？” “是的，陛下。”穆离点点头，紧跟着有些欲言又止的道：“陛下，还有一件事……” “什么？”宇文离漫不经心的翻开御案上的奏章，慢慢看了起来。 穆离看了他一眼，低低道：“陛下，属下护送玲珑侧妃回去凌王府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伏击，有人劫掠马车，企图将她带走。” “可看清楚是什么人了没有？”宇文离猛的抬起了头。 “没有。”穆离轻轻摇头：“那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子，属下与他交手，发现他的身手还有武功，都与凌王殿下颇为相似，应当是他手底下的人。” “凌王？”宇文离这下大感意外：“他都死了，他手底下的人抢走玲珑想干什么？”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恍然大悟：“那人既是凌王手下，劫走玲珑，当然是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们认为，她待在京城里，会有危险。” 这一点穆离很是赞同：“是啊，现在就连太后都盯上了玲珑侧妃，凌王府里面，还有一个半疯了的凌王妃，说不定哪一日就……” “那要不，给玲珑换一个地方住？”宇文离打断了他道：“朕既然答应了凌王，要保证玲珑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就要说到做到，凌王府里面太危险了。” “陛下，这样不行。”穆离摇头道：“您派人单独将玲珑接出王府，只怕全城上下都要议论纷纷，属下倒是觉得，可以把凌王妃移出府去，她不是疯了吗？就让她出家，说不定佛法熏陶下，她还能恢复过来……” “凌王府里只剩下玲珑一人，她应该就不会有事了，陛下再命人管好太后，不让她打搅玲珑，就没事了。” 宇文离一直静静的听着，末了点点头：“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说着，摊开了笔墨，准备下旨让刘玉婵出家。 但随即他又迟疑了：“太后与玉蝉，朕可以控制，可是凌王的那些手下怎么办？” “既然是凌王手下，应当不会对玲珑侧妃下手？”穆离想了一下，道。 “不行，还是要预防一下。”宇文离皱着眉头道：“严密监视凌王府，坚决不能让任何人与她接触，听到没有？” 穆离连忙点头：“属下明白！” “行了，你下去。”宇文离有些头疼的道：“这些个烂摊子，处理起来还真是麻烦。” 穆离点点头，宇文离说的这些，他深有体会。 …… 马车在凌王府门前停下，有侍女上前打开轿帘，玲珑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 “娘娘，进去！”丫鬟小红恭敬的道。 玲珑点点头，正要进去，却忽然看见刘玉婵身边的大丫鬟红香，躲在王府门内，探头探脑的朝着这边打量，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怨恨。 尤其是，当她看见玲珑越来越圆的肚子时。 玲珑吃了一惊，伸手擦了擦眼睛，再去看时，红香已经不见了。 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扶着小红的胳膊回了胧月轩，一进门便把所有的侍女全都撵出去了，说是要休息。 小红低低道：“娘娘，太医开的有保胎药，奴婢这就去给您煎了？” “好。”受了这许多惊吓，玲珑也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闻言便点点头。 小红连忙退下。 当房门关好以后，玲珑的身子软软的朝着地毯上倒去，心里面压抑的那些惊恐，害怕，此刻一股脑儿的全都消散了，只有在这里，她整个人才轻松下来。 “玲珑！” 宇文凌适时出现，一把扶住了她软软倒下的身子，满脸担忧的问：“你要不要紧？还是请个太医来？” “不用，我没事。”玲珑抬起头来，却是狠狠伸出手来，在宇文凌的胸膛上捶了一下子：“宫里那么危险！你真是不要命了！” 原来，她从太后寝宫出来，一坐上马车便看见了宇文凌，他竟然化妆成一个小太监的模样，一路跟在马车后头，也幸亏穆离担心的一直是她，否则一定会发现端倪。 “你进宫了，我心里担心嘛！”宇文凌没有躲闪，任由玲珑的拳头捶打在自己身上，他含笑道：“你若是要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你的消息，玲珑，说实话，我做不到。” 玲珑听了，鼻子立刻一酸，当下不管不顾的扑进宇文凌的怀里面，哭道：“下一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答应我好不好？：” “嗯。”宇文凌点点头，安慰她道：“快别哭了，你还怀着身子呢！小心孩子生下来，跟你一样，是个爱哭鬼。” “你才是爱哭鬼！”玲珑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宇文凌顿时笑了：“好好好！我是爱哭鬼！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能有今天这个结果，已是十分幸运……” “王爷。”玲珑忽然抬起了头，将今日宇文离亲手将她从太后寝宫里救出来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低低道：“我觉得，陛下可能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冷血无情……” 宇文凌闻言大感意外，当时在寝宫外头，他看见宇文离带着人进了太后寝宫，原本以为他是进去为难玲珑了，没有想到，却是他帮助了玲珑。 “大哥一直都是一个矛盾的人。” 宇文凌叹息一口气，道：“他从小长在母后膝下，学的都是她那一套不择手段的处事方法，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皇位，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倔强，从前对大嫂也是这样。” “理智上，他会按照母后的那一套行事，可是他心里未必是那样想的……”宇文凌淡淡道：“所以他做的事情，总是让人难以置信，我猜，他心里面应该是后悔的，然而后悔又有什么用？失去的就是永远失去了。” 玲珑没有想到，宇文离在他心里是这样，而刘皇后又是那样，她看着宇文凌，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太后真的是您的亲娘吗？” 宇文凌闻言轻轻的点了下头：“或许！我也不知道。” “我们明天就走了……”玲珑小心翼翼的道：“我看的出来，你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从前是多么雍容华贵的人啊！可是现在，只剩下了苍老……” 宇文凌闻言沉默半响，随即叹息道：“她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手握大权，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以毒害父皇的代价来实现一切，如今落到这个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你……不想去看看她吗？” 尽管白天里被吓的不轻，但是听了这番话，玲珑却忍不住为刘太后掬一把同情的泪， 果然还是太善良啊。 宇文凌看了她一眼，最终摇头：“不去了，这个节骨眼上，去皇宫就等于送死，更何况明天咱们就要偷偷离开，还是早早休息！” 两个人说话间，天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 玲珑点点头，不知道是今日受了惊吓所致，还是别的，她特别不想宇文凌离开，当下挽着他的胳膊道：“王爷，今夜里你陪我用晚膳好不好？” 这样的要求，宇文凌怎么忍心拒绝，他当即就点点头，道：“好！我陪你。” “王爷，你真好。”玲珑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 用过膳后，玲珑照例将侍女全都撵下去，拥着宇文凌在内屋里休息，受了一天的惊吓，她很快就睡着了。 然而，宇文凌却毫无睡意。 他想到刘太后，心里充满了深深的矛盾。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离别之前，不见她真的好吗？可是见了，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对于刘太后的手段，还有她对皇权近乎痴迷一般的态度，宇文凌并不相信自己见了刘太后，她会甘心让自己离开。 必定会逼着自己与宇文离争夺皇位，而他，根本不愿意这么做。 算了，就这么着！宇文凌深深的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道：母妃，这辈子，儿臣不能尽孝，来世再报答您。 第469章 最后一面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道黑影悄悄的溜出了凌王府，消失在长街上。 宇文凌是一个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孩子，还十分的受皇帝宠爱，自小溜须拍马，上房揭瓦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干过多少，更是知道一条从宫外直通皇城的秘道。 这件事，他至今没有向任何人吐露过口风。 皇帝去世的时候，他就是借着这条密道，潜入皇宫的，现在，他又一次站到了密道前。 “母后，这一次见面后，就是永别，希望您能早日放下贪欲，回头是岸！”宇文凌在密道前喃喃自语了一句，下一刻，便弯腰爬了进去。 彼时正是深夜，月明星稀，微风习习。 刘太后寝宫内的嘈杂声响了一夜，终于在临近午夜时分安静下来，灯火也一一熄灭，伺候的宫人紧张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一挨枕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宇文凌站在寝宫前，默默的看了半响，终于悄悄抬脚，从侧门里溜了进去。 这一片已经被宇文离视为皇宫禁地，鲜少有人前来，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一幕。 进得内殿，宇文凌熟门熟路直奔太后卧榻，外头趴着睡觉的齐嬷嬷等宫人，都被他轻轻的点了睡穴。 是的，这一次前来看望，他并不想让刘太后知道。 后来的后来，宇文凌每每想起今夜，总是懊悔不迭，他为自己这个草率的决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但是今天夜里，这是最好的决定。 掀开重重帷幔，那个安静的躺在华丽枕头上的苍老妇人，就是刘太后了，宇文凌静静的站在床前，目光湿润的看着她，静静的呼喊了一句：“母后……” 人孰无情，纵然刘太后没有养过他一天，可她是他的生母，这件事没有人可以改变！ “凌儿……”安静的寝宫内，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呼唤，沙哑，而又苍老。 宇文凌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准备弄昏刘太后，他不能让她醒来，看见自己这张脸！ 可是手指还没碰到刘太后，他就闪电般的收了回去。 “凌儿……” 刘太后又呢喃着呼唤了一声，但是双眼却未曾睁开，原来，这只是她睡梦中的呓语罢了。 宇文凌见了，眼圈儿不由的微微有些发红。 “母后！儿臣在！儿臣来看望您了，可惜不能让您知道……” 刘太后一无所觉，一声接一声的呢喃，深情，而又令人心碎。 宇文凌缓缓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默默的握住了她手，静默的听着她的呼唤，他一直坐了大半夜。 当天快要亮时，宇文凌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默默的离开。 来去匆匆，他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日上三竿，刘太后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她便猛的翻身坐起，不停的在房间里打量起来，一边打量，一边尖声叫道：“凌王呢？哀家明明记得凌王回来看望我了！他去哪里了！你们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赶紧交出来！”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齐嬷嬷从外头进来，满脸惊讶：“奴婢一直守在外头，没见什么人来过啊？而且，凌王都已经去世很久了……” “胡说！我儿没有死！凌王他没有死！”刘皇后忽然暴怒起来，一把抓起手边上的鸳鸯瓷枕，对着齐嬷嬷狠狠的砸了过去。 齐嬷嬷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将头一偏，那枕头便掉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摔了个粉碎。 这巨大的声响，让里里外外所有的宫人都吓了一大跳，每个人都不敢开口，大殿内安静至极。 “太后，您糊涂了啊！”齐嬷嬷吓的胆战心惊，低头看一眼那碎裂的瓷器，顿时觉得脑袋瓜子疼，若刚刚她没有闪躲，这会子肯定脑袋开花了。 “哀家没有糊涂！凌王他没有死！”刘太后笃定道：“哀家梦见凌王了，他英姿飒爽的来见哀家，说要接哀家去享福去……” 说着，她的眼眶微微发红。 齐嬷嬷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场梦境啊！ “太后，一定是您太思念凌王殿下了，所以才会梦见他……”她低声的安慰道：“奴婢等下便去多烧几炷香给凌王殿下，您就放心……” “本宫说了！凌王他没有死！”刘太后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喊道。 可惜，没有任何人相信她。 都已经下土安葬了一个多月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满皇宫的人都将这件事当做一个笑话来讲。很快就传到了宇文离耳朵里，他听了事情经过，脸色却渐渐的沉了下来。 穆离在一旁看见，不由挑眉：“陛下，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凌王没死？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不！朕在想，母后到底是做梦梦见了凌王，还是真的清醒着见了他。” 宇文离沉声道：“一直一来，我们以为凌王已死，原本太后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可是她为何会突然怀疑起凌王没死呢？这中间有什么缘故？” 这话穆离没法回答，满脸都是为难：“陛下，微臣对这个，好像不太了解……” “太后说的这些话，还有那日玲珑出宫时候你遇到的那个刺客，都让朕怀疑这件事有什么内幕，是朕不知道的……”宇文离沉声道：“命人盯紧了凌王府！还有太后寝宫！” “是！陛下！”穆离拱手应道。 “至于凌王妃，她也该去庵堂了……”宇文离沉声道。 翌日。 宇文离的圣旨送达凌王府，犹如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浪，王府里的人都惊呆了，陛下竟然下旨，让凌王妃去庵堂里出家！ “不！我不去！”刘玉婵听到这个消息，惊恐的大叫，将屋子里能砸烂的东西全都砸了，侍卫丫鬟们经验丰富，早远远的躲开，传旨的宫人站在院子里，满脸的莫可奈何。 “王妃这是魔怔了啊！难怪陛下要让她去庵堂里修行，但凡有点办法都不能……” “这到底要如何是好……” 赵公公等人束手无策，只好命人回宫将消息禀报给宇文离。 宇文离闻言微微一愣，手里面正在看的奏章一下就放了下来：“这么一点子小事也要来禀报朕？人清醒的时候不能接近，那就等她睡着了以后啊？对了，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效果吗？” “回陛下，近来凌王妃昏睡的时间的确是有所加长，可她还是很能闹腾。”穆离回答道：“微臣猜测，药效是有，但还不算明显……” 宇文离闻言皱着眉头，半响也没言语。 穆离看的出来，他很厌恶刘玉婵，甚至只是听到她的名字便受不了，当下提议道：“陛下！要不这样！微臣夜里潜入凌王府，悄悄解决了那个疯妇……” “不成！” 宇文离断然拒绝：“若是事情这么简单就能办好，朕又何必处心积虑的让人给她下毒？先不说太后，就单单一个镇国公，就不会轻易放过朕……” 他现在才刚刚登基，尚未满半年，在这个当口得罪镇国公一家，并非好事。 “可是，陛下将凌王妃送到庵堂里去，一样会得罪镇国公啊！”穆离说道。 宇文离闻言轻轻的摇了下头，冷漠一笑，道：“送入庵堂里去，跟暗地里杀害，是两回事，你道刘玉婵做的那些疯狂事情，镇国公心里不恼怒吗？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刘玉婵进了庵堂消停下来，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到时候，朕再从镇国公府里挑选一个刘氏女儿，册封为妃，这件事就彻底的解决了……” “陛下好计谋！”穆离听的连连点头：“属下甘拜下风！这就去安排此事！” 说着，转身退下。 “等等！”宇文离叮嘱他道：“动作要快，不能耽搁，出城的过程里，不能让刘玉婵大喊大嚷，要是有一点风言风语，朕拿你是问！” 穆离闻言浑身一凛，连忙点头答应：“是！陛下！微臣遵旨！” 宇文离阴沉着脸看着他离开，一颗心始终悬在半空中，没有放下。 昨天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面宇文凌回来了，大张旗鼓，带着他所有的部下，用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攻城略地，将邺城皇宫的大门撞开，怀抱着玲珑给他生的儿子，站在朝堂上，理直气壮的说：“这个天下原本就是我的！大哥用卑劣手段抢去，还以为你可以抢走一辈子吗？” 醒来以后，宇文离浑身冷汗，靠着枕头大口大口的喘息。 一直到了现在，他都没有办法平静。 “一个死人，还能如此干扰朕……”宇文离自言自语道：“朕到底怎么了？是被刘玉婵那个恶毒女人给传染了吗？“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却始终无法让自己平静。 在御书房内呆不下去，宇文离干脆披上一件外衫，信步走了出去。 小全子等宫人都守在外头，见到他连忙请安。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去准备一下，朕要去凌王府看望玲珑侧妃。” 啊？出宫？去凌王府？小全子吃了一惊。 第470章 冤家路窄 宇文离并未过多解释。 “陛下，奴才这就去。”呆愣只是片刻，小全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冲着宇文离请了个安，转身便走了出去。 宇文离目光深沉的朝着窗子外看了一眼，已是暮春，外头繁花似锦，阳光明媚，可他却觉得自己身处寒冬，周身冰凉。 宇文离出宫去，并不需要向任何人禀报，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在凌王府门前停了下来。 他身穿一身藏青色的素袍，简衣素冠的从马车里下来，径直进了王府，外头长街上的百姓瞧见了，并未认出这就是那庙堂高处的皇帝。 “陛下——你好狠的心哪！” 进了王府，情形立马不一样了，一声又哀怨，又疯狂的喊叫声从庭院深处传来，宇文离听见之后，脸色立刻一变：“不是已经让人把她送出王府去了吗？穆离呢？他怎么办事的？” “陛下。” 穆离立刻上前，面对宇文离的暴怒，他面有难色：“属下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的，但是凌王妃一直都精神亢奋，昨天一夜未睡……” 他自然没有机会，趁着她昏迷，再将人安安静静的送出城去。 “她不睡你不会想办法吗？”宇文离不由的暴怒起来：“打昏不成吗？” “回陛下，刘国公派了他家的嬷嬷进府，说是保护王妃……”穆离闻言头低的更厉害了。 宇文离听了，目光顿时一凛。 刘国公竟然派了人来？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走，去看看。” 说着，改变方向，抬脚往正院走去，穆离等人连忙跟上。 越靠近主院，哭骂声就越大，宇文离一路上紧紧皱着眉头，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及至到了院前，丫鬟婆子个个跪下来请安，他才停下脚步。 “都起来！王妃怎么样了？”他声音极淡的问道。 “回陛下，王妃她……” 侍女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出一声怒骂：“宇文离！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 宇文离一听，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直奔上房。 屋子里，林嬷嬷劝不住刘玉婵，听得急匆匆的脚步声进了院子，知道宇文离已经进来了，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丢下刘玉婵在门口下跪请安：“老奴参见陛下！陛下洪福齐天！” 宇文离瞬间停下脚步，目光审视的扫了林嬷嬷一眼，语气淡淡：“你们王妃……这是失心疯了？还是你们照顾不周，受了刺激？” 果然是皇帝！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林嬷嬷心里一怵，硬着头皮回答道：“回陛下，奴婢们一直都尽心尽力的服侍王妃！她这样子，是……” “是什么？”宇文离懒洋洋的追问。 林嬷嬷抬起眼皮来飞快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声道：“回陛下，奴婢也不清楚！” “荒谬！”宇文离瞬间就怒了，甩袖道：“你既不知道，为何不去请太医？耽误这么多时间！镇国公派你来到底是来服侍王妃的，还是来作威作福的？” “奴婢不敢！”林嬷嬷吓的跪伏在地，浑身轻轻发抖。 宇文离重重的冷哼一声，转头吩咐小全子去请太医，他自己站在院子里，并未进屋去。 屋子里，刘玉婵听到声音，整个人瞬间变得分外兴奋，一把甩开控制她的丫鬟侍女，跌跌撞撞的从屋子里奔出来：“陛下！陛下你总算是来了！” 似乎全然忘记了刚刚咒骂之言。 她忘记了，宇文离可没忘记，闻言冷哼一声道：“朕让你去庵中将养身体，你为何不去？” “陛下，你来看望妾身了……”刘玉婵只顾着往宇文离面前扑，好似根本就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来人！还不快拦着她！”宇文离语气冰冷。 很快，小厮与侍卫一把拉住了癫狂的刘玉婵，她却忽然发起了狂怒，低头狠狠去咬身边的人：“放开我！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是想造反吗？陛下可是亲口答应过我，会立我做皇后的！你们这些下贱之人，都给我滚开！” 以前她疯归疯，但是从没公然说过立后这样的话，四周奴仆一呆，林嬷嬷额头上不由自主的沁出了冷汗，面对着宇文离似笑非笑的脸，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吗？你可真是会异想天开。” 宇文离冷冷笑了一声，并不与刘玉婵多废话，直接就下令道：“来人！护送凌王妃去庵堂……” “陛下！”林嬷嬷终于没忍住，上前道：“其实王妃要养身体，未必一定要去庵堂……“ 剩下的话，在宇文离越来越冷的目光里，渐渐消失于无声。 “她每天在干什么你也看见了，胡言乱语，视朝廷法度为无物，对朕肆意污蔑！这样的人就算是拉出去就地砍了，也没什么不对！”宇文离目光冰冷：“如今朕看她是二弟遗孀的份上，网开一面，只是将人送去庵堂将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还想怎样？” 林嬷嬷说不出话来。 她是真的心疼刘玉婵，这个孩子是她从小养大的啊！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陛下想要送我离开，可以。” 却在这时，刘玉婵忽然开了口，声音冷清，面容沉静，半点也看不出来之前癫疯的痕迹：“不过我有条件，你若答应，我乖乖离开，如若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凌王府门前！让百姓们都看一看！号称仁义宽厚的皇帝陛下，究竟是怎样一副狠毒心肠！” “什么条件？”宇文离看了刘玉婵一眼，沉声问。 “我要薇儿。”刘玉婵缓缓道。 “什么？”宇文离闻言一愣，继而眉头一皱，这贱人不会又在耍什么花招？难怪穆离搞不定她！ “薇儿，是我生下的那个孩子。”刘玉婵解释道：“我给她起名，叫薇儿，至于大名，还要皇帝陛下赐名。” “你怎么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宇文离吃了一惊，随即勃然大怒：“朕不允许！你重新换个名字！” 刘玉婵闻言瞬间冷笑出声：“陛下为什么不同意？是因为我戳中了你心中的痛楚吗？” 宇文离闻言，恶狠狠的瞪着她：“朕说了！你给孩子重新换一个名字！” “可我偏偏喜欢这一个。” 刘玉婵高高的昂起了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薇儿是凌王殿下留下的唯一女儿，陛下就连起个名字都要反对吗？这可是王爷生前特地交代过的……” 她一但正常起来，说出来的话就连宇文离都无法反驳。 “好！你可以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宇文离用冰冷的目光扫了刘玉婵一眼，缓缓道：“但是，你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病人，哪里能照看得了薇儿那么小的孩子？朕已经下令将她交给太后抚养了，没法答应你！” “是吗？”刘玉婵闻言咯咯一笑，脸上表情充满嘲讽：“可是我听说，太后娘娘这段时间也病了，她根本没有时间照看孩子，陛下还是答应了！否则，我绝不会离开这里……” “当真不走？”宇文离咬牙。 薇儿是他的女儿，他绝不可能将她交到刘玉婵手里面！ 刘玉婵也是清楚这一点，在所有人面前与宇文离针锋相对，丝毫不心软：“不走！陛下还是死了这条心！“ “来人！”宇文离忽然大声吩咐道：“带走！” 话音落，以穆离为首的一干侍卫，便上前去抓刘玉婵的胳膊，但她飞快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瞬间抵在了自己脖子上：“宇文离！你叫他们退下！再敢前进一步，我立刻自刎而死！日后天下人问起来，就是你逼死我的！” 宇文离目光深沉的看着那把匕首，忽然笑了：“好啊，就算是朕逼的你，你下手！” “你，你当真一点也不在乎？就这么盼着我死？” 刘玉婵大受打击，握着匕首的手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朕当然在乎，你是二弟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宇文离目光沉沉：“弟妹，不要再挣扎了，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借口！都是借口！”刘玉婵忽然疯狂尖叫起来：“你是为了自己的负心薄幸找借口！凌王尸骨未寒，你就将我赶出京城去，不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吗？你以为只要我走了，天下人就不知道你做的那些手段卑劣之事吗？你……” “王妃！”林嬷嬷吓的浑身发抖，连忙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刘玉婵的嘴，哀求的道：“奴婢求您了！别再说了！陛下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反抗了！到时候惹恼了他，真的给你一刀子可怎么办？” “少假惺惺的了！”刘玉婵一把推开了她，冷哼一声道：“你当我不知道父亲把你派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吗？你们都想让我走，可我偏偏不走！” “王妃，王爷已经不在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林默默苦口婆心的劝说道：“你去庵堂里静养一段时日，说不定身体好了，陛下就答应将小郡主交给您抚养了呢？” 刘玉婵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皇后之位，至于那个生下来后就病歪歪的女儿，她是正眼都没瞧过，林嬷嬷拿薇儿威胁她，根本就无济于事。 第471章 狠心 “薇儿我当然要！但是我绝对不会离开……”刘玉婵双目通红的瞪着宇文离，双目之中除了癫狂，还有一丝难掩的悲痛。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利用她的时候毫不心慈手软，如今皇位到手，一瞬间就翻脸无情，真是冷漠的厉害！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宇文离的身上，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只能破釜沉舟，死拼到底。 “你到底想怎样？”宇文离冷冷问。 刘玉婵看了他一眼，慢慢咧开嘴角笑了起来，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依旧紧紧的握在掌心里：“我不想怎样，只要陛下把当初答应我的诺言兑现就好。” “朕答应过你什么？真是一派胡言！” 宇文离嗤笑道：“凌王妃，朕再说一次，让你去庵堂里修养，是为了你好，这话，朕只说一遍！“ 刘玉婵闻言回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威胁？ 烈日炎炎，不知不觉来到凌王府里已经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僵持不下，宇文离看着刘玉婵充满怨恨的面孔，心里面只感到厌烦透顶，他转身，给一旁穆离递了个眼色，随即缓缓抬脚朝着刘玉婵走了一步：“玉蝉……” 这一声呼唤与刚刚不同，充满了柔情。 “陛下干什么？你打算兑现诺言了吗？”刘玉婵双目警惕的盯着宇文离，眼睛里却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希冀。 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宇文离，根本就注意不到周遭的一切，浑身都有些微微发抖。 穆离就在这时候出手了，手中的石子闪电般激射而出，一下打在刘玉婵握着匕首的右手上，虎口剧痛之下，她尖叫一声，不由自主的松开了手，任由匕首掉落在地上。 周遭侍卫立刻冲过去，一边控制住刘玉婵，一边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拿到一旁，远远的退开。 刘玉婵这才明白自己上当了，拼命挣扎起来：“宇文离！你卑鄙无耻！你言而无信！你放了我！” 宇文离面无表情的甩了一下衣袖，冷冷道：“带走！” “是！陛下！” 那些侍卫可不管刘玉婵是个娇滴滴的王妃，直将她当做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般控制，不过这也怪不得旁人，主要是刘玉婵刚刚拿刀子逼迫宇文离那一幕实在是太吓人了。 “宇文离！你卑鄙无耻！你不得好死！” 被带走的时候，刘玉婵一直在不停的尖叫着，宇文离脸色十分难看，不过什么都没说。 刘玉婵被层层簇拥的侍卫还有嬷嬷押上马车，一路出城而去，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咒骂声，但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渐渐的没有任何声响了，穆离让人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吃了一惊。 连忙回来向宇文离禀报：“殿下，凌王妃咬舌自尽了，不过现在已经被救下来了，伤势不是很严重……” “居然咬舌自尽？”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继而更加恼怒。 “这个贱人！真是不遗余力的逼迫朕！” “陛下，还要坚持将人送走吗？”穆离低声问。 宇文离脸色阴沉，闻言犹豫半响，最终还是道：“送！这样的人，只有远离京城，才能消停！“ “可是……从凌王妃的表现来看，送去庵堂，她恐怕不会老实，还是会想办法闹腾……”穆离低低道。 宇文离这一次没再犹豫，语气冰冷：“如果她再闹腾，那就不必留着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穆离闻言吃了一惊。 先前不是还说刘玉婵不能杀的吗？这又是…… “不要让消息外传就是了，凌王已死，现在还会有多少人记得凌王妃？”宇文离语气淡淡：“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本来就活不长，等过上几个月，将消息散出去，同时为她举行葬礼，明白吗？” 穆离听了这话，瞬间明白了宇文离的意思。 他是真真切切的厌恶了刘玉婵，想要她死，否则，不会将事情做的这么绝。 “是，陛下，微臣遵命。” …… 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宇文离才终于能够进府，去探望玲珑。 府门前闹的这一幕，玲珑在胧月轩内知道的清清楚楚，早早的就打发走了宇文凌，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等着宇文离来。 当院子里响起重重的脚步声，以及侍女下人的请安声时，玲珑忍不住捏紧了手心里的帕子。 宇文离可不是一般人，首先他会武功，并且警觉性很高，其次他身边能人异士十分众多，只怕一进这屋子就会发现她苦苦隐藏了大半个月的秘密，朝中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怎么办呢？可千万不能被发现宇文凌的踪迹！ 想到刚刚苦口婆心劝说了半天，宇文凌都无动于衷，玲珑心里焦急的同时，还有些生气——生气宇文凌不肯听她的话离开。 “奴婢参见陛下！” 随着宇文离大踏步走进屋来，贴身服侍的婢女跪了下去。 玲珑的思绪立刻被打断，她缓缓从坐的地方站起身来，挺着大肚子冲他行礼：“妾身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你怀着身子，不用多礼。” 宇文离静静的打量着她，语气淡然的问：“你在这里住的可好？凌王妃有没有过来骚扰你？不过你不用害怕，朕已经命人将她送到庵中静养，不会再打搅你。” 玲珑有些意外，宇文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刘玉婵弄走，竟然是为了这个缘故？ 真叫人难以置信。 “多谢陛下，您日理万机，公务繁忙，竟然还惦记着这么一点小事，玲珑真是受宠若惊。” “也不算什么，顺便而已。” 宇文离说着，目光缓缓在屋子里巡视一圈，见房间内整洁简单，靠窗的茶几上摆着一大束新鲜盛开的玉兰，显得分外生机，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你竟然能守的住这清冷的日子，安安静静的待着，真是让本宫意外。” “妾身也是没办法。” 听到他提起宇文凌，玲珑的眼睛瞬间红了。 第472章 怀疑 “无论如何，我都要替凌王生下这个孩子……” “你的固执真是令人感动啊！”宇文离静静的扫了玲珑一眼，语气淡淡：“既然如此，昨日为何还要进宫去？若非朕赶到，你跟你的孩子，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玲珑并不相信刘太后会对自己做什么，也绝不可能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坏心，但现在的刘太后，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太后了，经历过丧子，孙子变孙女的打击，她已然已经有些癫狂，这样的情况下，做出什么癫狂的举措来，一点也不稀奇。 宇文离说的一点也不错。 玲珑目光黯了黯，默默弯腰，挺着硕大的肚子再一次冲他行了一礼：“妾身再一次谢过陛下相救之恩。” “不用多礼，你起来！”宇文离语气淡淡：“若是采薇还在，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欺负而不管，朕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有着深深的怅惘，以及，一丝懊悔。 玲珑静静的听着，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这一句话她很早就想问，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陛下今日前来，是……”屋内气氛实在太过尴尬，玲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朕没事，不过是过来看望你一眼。”宇文离扫了她一眼，在看清楚玲珑放在小腹上的双手，还有目光里的警惕时，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失落。 “玲珑，你是不是也认为朕不会放过你肚子里的孩子？” 玲珑文言明显吃了一惊，目光里的警惕越发浓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客气：“陛下说那里话，妾身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说话同时，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掌心里慢慢的冒出了冷汗。 “口是心非。” 宇文离文言自嘲一笑，道：“明明心里害怕的要命，嘴上却是不停的否认，就跟李彩微一样！” 这话玲珑不知道该如何接，闻言无奈叹息一口气，然后看向一旁。 “陛下想多了。” “无论朕有没有想多，你都有些不正常。”宇文离转过身去，目光缓缓的在房间里四处打量起来，就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看的十分仔细：“朕听下人们说，你喜欢经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并且从来都没有为凌王哭过？” “陛下是在为王爷叫屈？”玲珑闻言有些生气的道：“有些人的哭泣，喜欢当着外人的面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而有的人，只会选择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流泪！因为她不想被人看穿自己的懦弱还有伤心！不需要别人同情！” 宇文离闻言，有好半响都没有说话。 “都说为伊消得人憔悴，二弟去世，你非但没有变瘦，反而丰腴了许多………” “我肚子里怀着孩子，敢让自己憔悴吗？”玲珑冷冷道：“陛下何必拐弯抹角呢？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就是想问我为何还活着吗？要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早就死了！在知道王爷去世的那一刻！” 说着，她低下头去，目光温柔的看一眼自己鼓鼓的肚皮，抬头看着宇文离，语气坚决道：“为了孩子，我会坚强的活下去！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她果然没有哭，哪怕眼眶通红。 从头到尾，没有掉落过一滴眼泪。 宇文离看着玲珑，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震撼，一个弱女子，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居然可以变得如此强大吗？都让他刮目相看了。 “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一切都是你想多了。”宇文离语气淡淡，说完，便缓缓转身朝外走去：“歇着！不用出来送朕。” 玲珑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宇文离猛然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花厅一个角落里放着的针线篮子，那里面，有一大块墨绿色的锦缎，看那裁剪的样式，十分像是一件男人的衣袍。 墨绿色，是除了大红色之外，宇文凌最喜欢穿的衣裳颜色。 “那是什么？”宇文离走到针线篮子旁边，语气淡淡的问。 玲珑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是她亲手为宇文凌所做的一件衣裳！还没有完工！宇文离的眼睛可真尖！ “陛下，那不过是妾身闲来打发时间用的……”玲珑强自镇定道：“的确是给凌王做的，妾身正准备做好就烧给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地底下，缺不缺衣裳，缺不缺吃的……” “好啊。” 宇文离一伸手，将那尚未完工的锦袍拎起来看了一眼，上下打量着道：“过就差一点线头没减了，你把它做完！朕要看着你烧。” 玲珑闻言，脸色有些僵硬，心里惴惴不安。 宇文离这是怀疑什么了？否则为什么会气势汹汹的杀进凌王府里面？还手段强硬的将刘玉婵撵走了！接下来，他是不是就要对付自己了？ “好。”玲珑压下心底里的不安，勉强笑了一下。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衣袍递了过来。 玲珑身手接了，慢吞吞的将剩下的最后几针缝好，随即站起身来，让人在院子里设灵堂，她要祭奠宇文凌。 “为何不在这屋子里烧？”宇文离问道。 “这屋子是住人的。”玲珑语气淡淡：“祭奠会有烟味，我闻不了那个。” 宇文离并未起疑心，闻言点了下头。 很快，院子里设起了灵堂，香烛牌位一应俱全，玲珑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面的衣裳，视若珍宝的捧着来到院子里，慢慢的在灵前跪了下来。 看着那燃烧着的炭盆，玲珑万分迟疑，这是她辛辛苦苦缝制了好几个月才做好的衣裳啊！就这么烧了太可惜了…… 不行！她不能表现出依赖来，否则的话，宇文离一定会产生怀疑，若他搜查这里，宇文凌必定隐藏不住，不能因小失大！ 想着，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重重的将手里面的衣裳往火堆里一丢！ 第473章 火焰哗啦一下子往上窜的老高老高。 一瞬间吞没了那件费时几个月才做好的锦袍，有零星的火星飞溅出来，差一点溅到玲珑身上，她也不知道躲开，一旁的丫鬟连忙伸手将她往旁边拉去：“侧妃！您小心些！” 玲珑抽了抽嘴角，目光迷离的看着那燃烧的火盆，什么都没说。 不一会儿，衣裳就烧完了。 “陛下，还有什么问题吗？”玲珑转过身来目光平静的看了宇文离一眼。 宇文离清清楚楚的从她眼眸里看到了一丝愤怒，他目光一闪，假装毫不在意的道：“这衣裳烧给了二弟，他在下面说不定就能好过些，这是好事，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难道我不应该伤心吗？” 玲珑反问。 宇文离：“……” 他不甘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一次看的更加仔细，但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 “你好好将养身体，朕改日再来看你。” 丢下这句话，宇文离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出了凌王府，他对着穆离沉声问：“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回陛下，属下四周都查看过了，也询问了府里面的下人奴仆。”穆离沉声问：“玲珑侧妃一切都很正常，平日里不争不吵，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院子里，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宇文离闻言，不知道为何，心里面忽然有些失望。 “行了！走！”他叹息一口气，大踏步走向马车。 马车启动时，宇文离缓缓的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目光深邃，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宇文离走了以后，玲珑将所有人都撵下去，就转身回到内屋里，飞快的收拾起行礼来。 身后传来淡淡的脚步声，她头也没回：“这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们今日就走！” 然而，她却没有等到意料中的回答。 “陛下肯定已经产生怀疑了，我有预感，他还会来的，这一次能糊弄过去，实属万幸……”玲珑絮絮叨叨的说着，将一件她过去为宇文凌准备的衣裳叠好放进包袱里。 这时候，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猛的放下手里面的东西，转过身来。 面前站着的人哪里是宇文凌？分明是刘玉婵院子里的一个嬷嬷，一脸阴测测的笑，玲珑从前见过她，因此认的出。 “你怎么在这里？你干什么？”玲珑抽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不客气的道。 “侧妃不待在府里，要上哪里去？”林嬷嬷阴测测的一笑，缓缓走上前一步。 “你干什么？” 玲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面忽然涌上一股恐惧。 这动静不小，为何外头的丫鬟没有一个进来？彩霞呢？小蝶呢？那一帮服侍她的下人呢？ 还有，宇文凌呢？他是不是躲的太远，还没来得及回来？ 玲珑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往房梁上看了一眼。 “真应该让陛下回来看一眼，侧妃现在的模样。”林嬷嬷将她神情看在眼里，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来：“侧妃在这屋子里藏了人？” “大胆！你胡说八道！”玲珑闻言，一颗心瞬间悬空，忍不住怒斥道：“这里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给我出去！” 林嬷嬷站在那里，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面对玲珑的愤怒，她笑的十分诡异。 “侧妃？您心虚了？” “出去！” 玲珑愤怒的喊了一声，抬手就想将林嬷嬷推出去，这人的目光实在是太令人不舒服，她有一种被人看穿心思的感觉。 可这时，林嬷嬷忽然从怀里面掏出一把匕首来，狞笑着冲玲珑扑了过去：“王妃生了个女儿，你以为你的孩子还可以生下来吗？做梦！” 锋利无比的剑刃，直奔玲珑胸膛而去！ 玲珑瞳孔猛的一缩，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挺着个大肚子，根本就无处躲避！ 眼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就要刺入她的胸膛，忽然一只大手从林嬷嬷伸手伸了出来，一把就捏住了她行凶恶的那只手，只一拧，林嬷嬷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声。 “啪嗒”一声，匕首重重的掉落在了地上。 另一只大手捏着林嬷嬷的脖子一拧，她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整个人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玲珑惊魂未定，看着林嬷嬷倒下后方才露出的宇文凌，眼眶一红，整个人向前一扑，扑进了宇文凌的怀里面：“王爷！你总算是回来了！吓死我了！” “别怕，都过去了。”宇文凌后怕不已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自责不已的道：“是我不好，差点让你遭遇了危险……” “不！”玲珑闻言猛烈摇头，然后道：“幸亏你赶回来了，陛下是不是派了人守在王府四周？并且让人搜查了整个王府？” 什么都瞒不过她，宇文凌闻言无奈的点点头，随即道：“这里的确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你放宽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嗯。”玲珑温顺的点头。 “宇文离他有没有为难你？”宇文凌忧心忡忡的问道，刚刚躲在外头，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 玲珑怕他担忧，闻言一直摇头：“没有，他没有为难我，不过是逼着我烧掉了你的一件衣裳而已……”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一起变得凝重：“王爷，我觉得，陛下心里面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了……” 宇文凌闻言目光一变。 玲珑见了，心里越发担忧，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 “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宇文凌安慰她道：“玲珑，你不要太担心了，你还怀着孩子呢！我有办法知道宇文离现在的想法……” “什么办法？”玲珑闻言，目光一亮。 宇文凌看她一眼，忽然压低声音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几个字。 玲珑一呆，不可置信的道：“……不至于？陛下当真会做的如此绝情？” “会不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宇文凌闻言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即道：“不过我敢打赌，他什么都查不出来。” 第474章 开棺 皇宫内，宇文离坐卧难安，不停的在御书房内走来走去，神情格外凝重，小全子与穆离惴惴不安的守在外面，想要询问，却不敢贸然进去。 “来人！”宇文离忽然喊了一声。 “陛下，奴才在！”两个人急忙抢进屋去。刚跪下，就听到宇文离说；“准备一下，朕要去皇陵，祭拜先皇。” 去皇陵？ 宇文离这突然的吩咐震惊了两个人。 但无论是穆离还是小全子都没有询问，穆离点点头道；“陛下，祭拜先皇是很庄严的事情，此时已是黄昏，就这么过去，恐怕天就黑了。倒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属下可以准备得更加充分一点。” “不用！朕今日就必须得去。”宇文离表情严肃，闻言摇头道；“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情，从前被朕忽略了，现在必须要得到证明，否则，朕永远无法心安。” “哦……”小全子似懂非懂。 宇文离不在犹豫，说完这句话，连热茶都不喝，就急匆匆的转身向外走去，穆离连忙跟上。 小全子犹豫了一下没有去，陛下离宫，必须有个人在宫里面守着。毕竟还有个没事就作妖的太后不是。 “对了，让人守着凌王府。”宇文离忽然转过身来，表情凝重的道；“绝对不能让玲珑侧妃离开王府！必要时可以将人扣押，哪怕鱼死网破……” 他没有说下去，但阴沉沉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小全子心跳了一跳，内心里感到有些惶恐，不假思索的点头道；“陛下放心，奴才一定照办！决不会让凌王侧妃离开王府一步！如有闪失，奴才以死谢罪！” “朕要你的命做什么？”宇文离满脸嫌弃；“要的是凌王侧妃无法逃脱！凌王死了，她这一辈子都必须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奴才遵旨！”小圈子诚惶诚恐道。 宇文离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大踏步地向外走去。穆离连忙跟上。 出城最快的办法就是骑马，但宇文离不想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出了宫，掩人耳目的乘坐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就带了穆离还有一个小侍卫，趁着黄昏悄无声息的出了城。 皇陵距离京城不远，但也需要半日的路程，等宇文离他们赶到黄陵时。满天布满了星辰，整个皇陵看起来无比的萧条寂寥。 还有一里地时，宇文离让马车停了下来。掀开帘子往皇陵的方向去看，暗夜里，巨大的皇陵，与崇山峻岭融合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头狰狞可怖，张着大嘴，露着獠牙的怪兽。 除此之外，是连绵不绝的山林，以及隐藏在黑暗里的河流。 宇文离一言不发地看了片刻，随即缓缓的放下了帘子。沉声吩咐道；“继续赶路。” 穆离低低的应了声是，在马背上抽了一下。 马车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地朝着皇陵狂奔而去。 马车里，宇文离的脸完全全的被黑暗淹没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来应该充满了阴郁。 过不多时，皇陵便到了。 守灵卫士很早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因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因此便按兵不动，早已经聚集了所有的人马，一旦发现有人硬闯皇陵，便毫不客气的冲杀上来。 宇文离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早早的取下身上贴身的玉佩交给了穆离，让他拿着先行一步，扫清道路。 等宇文离坐着马车慢悠悠地赶到时，守灵将军林峰带着所有部下跪在皇陵前迎接；“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不用多礼。”宇文离缓缓从马车里走下来，目光扫了众人一眼，挥挥手道；“朕今日前来，一是祭拜先皇，二是祭拜二弟，皇陵中可有情况？” “回陛下，一切安好，并无情况。”林将军低着头，恭敬回答道。 宇文离点点头，昂首阔步的往皇陵内走去。 林将军恭敬的跟在一旁。 穆离看了他一眼，道；“林将军你忙你的，你下这里有我陪着就好。你不用跟来。” 说完，追随宇文离而去。 林将军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也太奇怪了！陛下一声招呼都不打，突然就来了，还不让人跟随？到底要干什么？ 但宇文离是皇帝，无论干什么都轮不到他来质疑。 林将军伸手摸摸鼻子，无可奈何的站在原地。 宇文离先去的是先皇宇文岚的陵寝，在那儿上了香，也祭拜过，这才转身往今日的目的地，凌王的陵寝而去。 宇文凌膝下无子，并且英年早逝，他的陵寝位于整个皇陵的最边上，宇文离他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站在那高大巍峨，却寂寥无比的陵寝前，宇文离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离在他身后，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你在怀疑什么？凌王是咱们亲自从边关运送回京城的。又是属下亲自看着下葬的。难不成他还会复活不成？” “这可难说。”宇文离闻言扯了扯嘴角，目光遥遥望向远方，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嘲讽；“兴许那陵寝之中躺着的是个假的呢。” “陛下！这不能够？”穆离闻言狠狠吃了一惊。 宇文离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的往陵寝内走去，穆离只得跟上，却见宇文离忽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你去找一下林将军，让他带一些人来，朕要开棺。” “开，开棺？开谁的？”穆离傻乎乎的问道。 宇文离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开宇文凌的棺材！” 他始终都不相信宇文凌是真的已经死去，皇宫内刘太后的反常，以及那些梦呓，还有凌王府胧月轩内，玲珑强装出来的悲伤。 是的，在宇文离的眼里，玲珑就是在强装悲伤。 “好！属下这就让人去准备！”穆离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点点头转身退下去了，这一生他都不会违抗宇文离的命令。 宇文离看着他离开，又扭头去看着安静的陵寝，目光十分幽深。 “陛下！这陵寝开不得啊！”不一会儿，林将军就带着人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苦苦哀求道：“北狄自立朝以来，从来没有过下葬的亲王还要打开陵寝开棺验尸的！求陛下三思！” 宇文离倒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拒绝。 他慢慢的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将军，缓缓道：“你不用跟朕说这些，说起祖宗规训，朕比你清楚！” “陛下既然知道！又为何非要打开棺木呢？”林将军满脸不解的道：“天下已经在谣传，说陛下与已故凌王不和，凌王之死与陛下脱不开干系，如今陛下强硬的打开棺木，传出去，只怕对陛下名声不好啊！” 说完，重重的磕头，直磕的青色的大理石台阶上隐隐出现血迹。 宇文离目光平静的看了林将军一眼，缓缓道：“倘若凌王并没有死，那陵寝内只是一具假尸呢？” 先前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是刚刚与穆离谈话时，突然的那一句得到的灵感。 原先只是假设，到了此刻，宇文离自己，已经相信了五六分。 他开始怀疑，宇文凌并没有死。 “陛下，这，这怎么可能？”林将军目瞪口呆。 宇文离并不想跟他解释这么多，闻言一挑眉头，沉声道：“朕是一国之君，做事向来都是深思熟虑，你不用咋劝，帮着把内陵寝打开！开棺验尸之后，朕还要赶回宫去呢！” “这……”林将军还是有些犹豫。 穆离上前一步，沉着脸看他：“林将军，你想抗旨不尊吗？” “微臣不敢！”林将军吓了一大跳，原本直起来的身子又伏了下去。 宇文离冷哼一声道：“守灵将军的职务很清闲嘛，看来朕要重新给你安排一个职务了，否则岂非对不起你这番爱国之心？” “陛下谬赞了，微臣不敢……”林将军低着头，额头上冒出一阵阵的冷汗来。 宇文离哼道：“还不赶紧去准备？” “是！陛下！微臣这就去！”林将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宇文离行了一礼，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一个个的，真是让人不省心…… 宇文离无奈的叹息一口气，再一次目光遥遥的朝着陵寝内看了一眼。 宇文凌，你最好是已经死了……否则，朕不介意再让你死一次！ 宇文离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中射出一道阴霾之光。 …… 与此同时，凌王府里面，玲珑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行礼。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的包袱里，除了亲手为孩子做的衣裳，襁褓，另外就是两身她亲手一针一线为宇文凌缝制的衣袍，因为藏的紧。当初并未被宇文凌发现。 凌王府的一切，玲珑都不想要。 “行了，莫要伤感。”宇文凌低低的劝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夜里，咱就能走！” “可是……”玲珑有些震惊：“外头的守卫那么森严……” 第475章 逃走 “不用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宇文凌抿唇一笑，伸出手去缓缓的抚摸了一下玲珑的鬓发，目光里充满了柔情蜜意。 但玲珑还是有些担忧。 宇文凌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安心，索性便不劝了，等东西收拾妥当，便转身走向外间，刚走一步，玲珑便死死的拉住了他，目光里充满了惊恐：“王爷，你干什么去？” 她还以为，宇文凌是要主动去找宇文离呢！那样只有一死。 “想什么呢！小傻瓜，我是去声东击西，不把那些人引开，咱们怎么离开？”宇文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低头安慰了玲珑好一阵子，才让她渐渐的平静下来。 宇文凌这才得以脱身，临走时一步一回头，玲珑眼巴巴的看着他的背影，充满了不舍，就好像这一分别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宇文凌心中一紧，深深的看了玲珑一眼，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玲珑紧紧的闭上眼睛，一颗心砰砰直跳，担心到了极点。 院子里，宇文凌的身影只一闪便消失不见了，穆离得到侍卫禀报，匆匆带着人进来，对着玲珑询问道：“侧妃，您有没有事？” 玲珑惊恐的摇头，紧跟着伸出手去朝着外头一指，道：“刚刚有个人在门口晃悠，又跑了！” “他去了哪里？”穆离闻言顿时目光一凝。 “去那边了！”玲珑回答道。 穆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再迟疑，带着手下侍卫浩浩荡荡的朝着那边追了过去，并对留下来的人嘱咐道：“保护好侧妃！” “是！穆将军！” 顷刻间，众人散了个一干二净，留在院子里的人数，不过是先前的三分之一。 但即便这样，人数还是很多，想要逃跑，依旧不易。 玲珑见了，心里面暗暗的有些担忧。 却在这时，忽然院外有人大声喊道：“王妃的庭院着火了！快去救火呀！” 剩下的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采薇急了，从屋子里走出来，扶着门框道：“你们赶紧去救火呀！主院离这边很近的，万一火势太大，把整个王府烧掉可怎么办？陛下才刚刚登基，发生这样的大火，是为不祥啊！” “不祥”两个字传入耳中，几个侍卫脸色微微一变，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转身急匆匆的朝着主院的方向奔去。 玲珑看着两个人离开，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一转身，她回到屋内，等着宇文凌来接她。 却在这时，内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行一样，衣料在地上摩挲的声音十分明显。 玲珑目光一变，立即抄起了手边上的一把匕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下一刻，一阵劲风裹挟着一个圆滚滚的身体从内屋里窜了出来，直奔玲珑门面而来。 “我要杀了你——” 玲珑吃了一惊，但并未犹豫，挥起手里的匕首，狠狠一刀子刺进了那人胸膛——关在里屋里并且昏迷不醒的人，当然是林嬷嬷了，除了她也没别人。 “啊——” 尖利的匕首刺进胸膛内，顿时血流如注，林嬷嬷惊恐的睁大眼睛，万万不敢相信，自己蛰伏许久，专门等待宇文凌离开后才动手，最终还是落了这么一个结局。 不是说这位玲珑侧妃十分心善吗？十分柔弱吗？怎么会使匕首使的如此熟练…… 她当然不知道，若是只有自己，玲珑当然不会如此凶悍，但关系到宇文凌，她是宁愿死，也不愿意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你……你……”林嬷嬷拼尽全力，也只吐出了两个字，目光死死的盯住玲珑看了好一会儿，随即脑袋一歪，身躯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的轰然倒地。 玲珑吓了一大跳，连忙握着匕首闪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软脚软，浑身无力。 “玲珑！”宇文凌将人引开之后回来，一眼就看见屋内情形，顿时吓了一大跳。 “王爷！你总算是回来了……”玲珑看见宇文凌的一刻，瞬间眼圈一红，整个人软软的朝着地上倒去，宇文凌连忙奔过去，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了，低头看一眼地上的尸首，心有余悸道：“刚刚这厮醒来了？还偷袭你？” 玲珑无力的点点头，一手环抱住他的脖颈，虚弱道：“王爷，我们快些走！只怕要不了多久，那些守卫就要回来了。” 宇文凌深以为然，穆离可不是好糊弄的，身为宇文离麾下第一大将，他的智谋心计一向比较出众，今日能将他引走，实属侥幸。 “好！我们这就走！”宇文凌一弯腰，将玲珑打横抱了起来，脚尖一挑，将散落在一旁的一个小包袱拿起来，转身纵身一跃，跳出了院子，直奔凌王府僻静的后院而去。 在凌王府里隐藏的这段时日，宇文凌百无聊赖，每日做的就是计划逃跑路线，不知道在大脑里过了多少遍，因此走起路来，十分顺畅。 一路上，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大家都去主院里灭火去了。 翻墙，上马车，一刻钟之后，宇文凌已经带着玲珑坐在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里，飞速的朝着城门附近而去。 这时候，夜色深沉，天空星辰遍布，邺城城门早已关闭。 宇文凌一边握着玲珑的手，一边双耳警惕的聆听着马车外头的动静，却在这时，玲珑忽然伸手，从自己怀里面掏出了一块龙形玉佩，交给了他：“这是我昨天从陛下身上顺来的，等下出城的时候，就用这个。” 宇文凌伸手接过来一看，见的确是宇文离的玉佩，不由的笑了：“大哥绝对不会想到，他竟然无意中帮了咱们！不过，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发现玉佩不见了才是……” “我顺走真玉佩的时候，自然换了一块假的。”玲珑神情淡淡：“除非陛下不小心将那玉佩摔烂了，否则他一时半会儿的绝对不会发现。” “还是你聪明！”宇文凌闻言，不由的交口称赞。 玲珑闻言笑了笑，但很快忧愁又重新布满整个娇媚脸庞，他们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了。 能不能出城去，就看这一招了。 相比于她的紧张，宇文凌显得很是平静，在马车到达城门附近时，他一伸手从怀里面摸出一个人皮面具来，熟练的往脸上一戴，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样貌平平的青年男子，扔在人堆里也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玲珑见了，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就是靠这个，才一路从边关回到京城的？” 宇文凌点头：“是，就连进出城门，进出皇宫，都靠的这个。” 至今除了玲珑，北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 “什么人！怎么这么晚出城？” 前方忽然传来守门将领不耐烦的询问声，有烛火照耀过来，马车里渐渐亮堂起来。 宇文凌一伸手掀开帘子就跳下了马车，手里面握着玲珑交给他的那块玉佩，往守门将领面前一举，道：“我奉陛下之命，出城办差！” 那守卫原本眯着一双眼，满脸都是被吵醒的不耐烦，听到‘陛下’两个字，立刻浑身一颤。 “陛，陛下？”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一双绿豆眼，仔仔细细的去看宇文凌手里面的玉佩。 千真万确，这的确是陛下的玉佩，守门将领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一个时辰前，他刚刚才见过。拿玉佩的人，还是宇文离本人。 不过，陛下自己既然出城去了，为何又派人晚一个时辰出城？而且这人看起来好生面生，从前不曾见过。 “陛下让你出城办什么差事？” 守门将领狐疑的问道。 “陛下去了皇陵，那边人手不够，让我等去增援。”宇文凌大言不惭的说着谎话。 但守门将领闻言却是浑身一颤，心里面已经相信了八九分。 因为宇文离他们一行人离开时，去的方向正是皇陵。 他倒也没怀疑宇文凌的话，比如去增援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当下恭敬道：“既是如此，末将这就去将城门打开！” 说着，冲着身后的将领们一挥手臂。 城门发出吱吱呀呀的沉重声响，不一会儿便打开了。 宇文凌道了声谢，转身便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顷刻间身影消失不见，守门将领不由自主的伸手擦了擦眼睛，刚刚帘子掀开的一瞬间，他好像看见里面坐着个妇人？ 但没等他反应过来，车夫已经扬起鞭子赶着马车飞快走出了城门，看那去的方向，正是皇陵。 “真是怪哉……”守门将领伸手摸摸胡须，静静的在黑夜里看了半响，挥手命将领们将城门关好。 马车内，玲珑激动无比，躺在宇文凌怀里面道：“王爷！我们逃出来了！逃出来了！真是太好了……” “是，逃出来了……”宇文凌一伸手，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冲着她咧嘴一笑，道：“现在你相信你家王爷我的能力了？” 第476章 真相大白 玲珑用力点头，目光中有着近一年都不曾有过的欢喜与雀跃。 …… 皇陵内。 已经封了的陵寝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宇文离抱着手臂等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听到林峰将军的禀报：“陛下，陵寝已经打开，棺椁也撬开了，请您再稍等片刻，便可进去一观。” “为何还要等？”宇文离闻言挑眉，从出城到现在，他已经等了整整四个时辰，再也等不下去了！ “回陛下，人死之后，会腐烂，产生难闻的气体，需得等那些气体散的干净了，才能进去。”林将军恭敬回答道：“若是不小心吸了那些气体，就会生病，属下也为陛下身体着想。” “是啊，陛下，还是等等！” 穆离也在一旁劝说道：“林将军说的没有错，这么多时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时片刻。” 宇文离闻言叹息一口气，目光朝着邺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幽幽道：“朕这么急切，只是怕赶不及……” 赶不及什么？ 穆离挑了下眉头，到底没敢问出口。 林将军就更不敢开口了。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宇文离才重新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林峰看着他急切的模样，知道自己再劝，就有可能惹得皇帝暴怒，反正气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当即点头： “回陛下，可以了。” 宇文离点点头，当即抬脚往内走去。 “陛下，让属下先进！”穆离生怕陵墓之中有什么冲撞了宇文离，抢先一步走在了最前面。 宇文离倒也没有阻拦。 林将军则跟在最后面。 众人穿过那点着烛火的陵墓大门，一步步走进去，昏黄的烛光将每个人的影子倒影在墙壁上，拖的老长老长。 陵墓之中的确还有未曾完全散发出去的恶臭味道，闻起来不好闻，这都还是次要的，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那种宁静，死一般的宁静，显得每个人的脚步声十分响亮，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心尖上。 宇文凌却不害怕，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棺材里面的那一具尸体，想要看一看他是不是宇文凌。 若是确定了，他也就心安了。 离棺椁越近，他的心跳的就越迅速。 穆离走在最前面，第一个到达棺椁旁边的，回头看一眼宇文离，见他并不反对，他便举着手里面的蜡烛，往棺椁里瞧去。 “啊——” 下一刻，他就尖叫一声，踉跄着朝后退去。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宇文离当即上前一步，伸手拉穆离起来，紧张的询问道。 穆离脸色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嘴唇颤抖着，好半天才道：“陛下……那棺材里……” “到底怎么了？你说呀！”宇文离焦急起来，见始终问不出来，他当即转身大踏步的冲着棺材走去！ 穆离见了，连忙阻拦：“陛下！先别过去！” 但是已经晚了，宇文离已经走到了棺椁旁边…… 下一刻，他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那棺椁里，躺着一具浑身肿胀，皮肉发黑的尸体，但诡异的是，尸身肿胀，几乎透明，然而尸体的脸却完好如初，犹如刚死那天。 宇文离倒抽一口冷气。 “陛下……”穆离低低道：“这情况太过诡异了，要不还是先回去！让仵作来好好验尸！” “不！” 宇文离一挥手，目光凝重的盯着棺材里那一具尸体，可以说，宇文凌从咽气，到下葬，都是他一手操办，根本做不得假，但眼前这只烂身子不烂脸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朕要亲眼看一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尽管眼前的情况十分诡异，宇文离并未退缩，他紧紧盯着棺材里面宇文凌的那张脸仔仔细细看了许久，一言不发。 穆离与林将军面面相觑，两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穆离才开口劝道：“陛下，还是出去！这墓内空气稀薄，气味难闻，待久了会得病的，龙体要紧……” 话音刚落，宇文离忽然伸出手去，缓缓探到棺材里，轻轻一撕。 “陛下！“穆离与林将军吓了一大跳，生怕发生什么意外，齐齐扑将上来，却见宇文离已经收回了手，在他的手上，有一张薄薄的面具，那面具的眉眼，与宇文凌一模一样。 穆离吃了一惊，连忙低头朝着棺材里看，却见那张脸与尸体一样，肿胀发黑，早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朕就知道，这是假的！宇文凌他根本就没有死！”宇文离冷哼一声，嫌恶的将手里面的面具一丢，瞬间化成了灰烬。 林将军半响没有回过神来，穆离在一旁道：“陛下，您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凌王没有死的？他既然没有死，为何要演这一出戏？他想干什么？” “跟朕走！” 宇文离根本就来不及解释那么多，阴沉着脸大踏步向外走去：“如果没有料错的话，现在宇文凌就在凌王府里面！他来看他的儿子了！” 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为何刘太后会说梦话，为何玲珑会对一件衣裳依依不舍，并且没有半点悲伤。 因为她一直都知道，宇文凌并未死！ “陛下！”变故太快，穆离半响都没反应过来，等清醒时，宇文离已经大踏步走出了陵寝，他连忙抬脚跟上。 林将军看着陵寝内幽幽的烛火，还有那已经开始慢慢腐烂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弥漫开来，他浑身打了一股哆嗦，连忙抬脚去追那二人。 出了皇陵之后，宇文离二话不说，立刻要了一匹马，只简单交代一句，便要匆匆回京。 林将军追着问道：“陛下！那凌王的陵墓要怎么办？” 宇文凌原本已经要离开了，闻言一下子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林将军一眼，沉声道：“连夜让人把棺材封好，并且关闭陵寝，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没有发生过？为什么？ 林将军一脑袋的浆糊，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宇文离已经带着穆离风驰电掣的离开了。 回去的一路上，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像是某种哭泣，又像是某种挑衅，宇文离黑着脸，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赶得上风。 穆离几乎追不上，他知道宇文离是在生闷气，他也应该生气，任何一个人被人愚弄，欺骗，都会生气，更何况宇文离呢？他可是北狄的王！ 从来也没有人敢如此的欺骗他，除了宇文凌。 想到那个从小到大，不学无术，顽皮捣乱，满肚子坏心眼的凌王，穆离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他不知道这一次回京去能不能抓住他，倘若抓不住，那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人，要承受宇文离的怒火了。 哎，鱼池之秧啊！ 宇文离不知道穆离心中所想，他只是拼命的加快速度，望眼欲穿的想要赶到凌王府里去——说不定能够拦下宇文凌，然后好好的质问他，为何要与南孝帝合起伙来欺骗他。 快点，再快点…… 终于，邺城城门遥遥在望。 宇文离心里一阵欢喜，又狠狠的给了身下马儿狠狠一鞭子，满脸兴奋的望着前方，四周静悄悄的，黑漆漆的，只有头顶上闪烁的星光照耀着一切。 终于，城门到了。 宇文离一咕噜从马背上翻身而下，随即大踏步上前，开始撞门。 守门将领才睡着没两个时辰，再一次被吵醒，顿时生了怒火——今夜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的有人出城！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不过好像不对，撞门的声音是从城外传来的…… “龟儿子，敢打搅老子睡觉，看老子不剥了你的皮！”守门将领骂骂咧咧的穿衣起床，一把抓起手边长刀，一摇一晃的走出去，上了城墙往外看去。 只见星光之下，两人两骑静静的站在城门前，一见了他，为首那人便冷冷开口了：“朕给你一刻钟，立刻将城门打开！否则，摘了你项上人头！” 刚刚守卫在里面骂的那几句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听到这几句充满了威严的话语，守卫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城门楼上连滚带爬的下去，一叠声的叫嚷着，让出守卫将城门打开了。 宇文离翻身上马，直接进城。 “微臣参见陛下！”守卫恭恭敬敬的跪在城内。 宇文离原本不想理会他的，但在临走之前，忽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刚刚可有人出城？” “有啊！”守卫连连点头：“都是陛下的人，微臣看了玉佩就放行了……怎么，陛下没有见到人吗？” “什么朕的人？”宇文离一脸的莫名其妙：“玉佩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就是您贴身的玉佩啊！”守卫恭敬道：“微臣还在奇怪，您怎么会有两块雕刻的一模一样的玉佩……” 宇文离闻言脸色一变，迅速低头，一把抓起腰间玉佩，凑到了眼前。 借着月光，他清楚的看到自己手中的玉佩光泽莹润，但并没有那道他曾经不小心摔裂的痕迹，这是先皇在他生日时赠送的东西，宇文离一向都很爱惜。 那么，他手上的这一块，是假的了。 是谁！居然无声无息的就将他的玉佩掉包了！宇文离怒击攻心，一抬手啪的一下将手里面的赝品狠狠的往地上一摔，随即盯着守将目光阴沉的问：“拿玉佩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他们一行人有几个？是骑马还是坐车？” 啪嗒一声，玉佩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守城将领万万没料到宇文离会生这么大的气，闻言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胆战心惊道：“回，回陛下，天太黑，小的没有怎么看清楚……不过那个人长的其貌不扬，就是个子挺高！还挺瘦的！” 挺高，挺瘦，这倒是能与宇文凌对的上号。 至于脸么，他都能给假尸弄个面具，难道自己不会戴？ 至此，宇文离已经有八分相信那人就是宇文凌了，一股难掩的愤恨涌上心头，他恼怒至极的问道：“他有同伙吗？往哪个方向去了？” 守门将领看了他狰狞的神情，更加害怕了，硬着头皮回答道：“回陛下，那人有同伙，一个车夫，马车里好像坐了个女人，我，我只看了一眼，并未看清楚……” 宇文离回头看了穆离一眼，两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震惊，以及愤怒。 宇文凌！他居然逃了！还带走了玲珑！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陛下，玲珑侧妃大着肚子，他们走不远的！”穆离当机立断道：“属下这就调集人马，连夜追赶！相信一定能追回他们！” 宇文离脸色难看，强自忍者怒火，回头看了一眼守门将领，目光阴霾的问道：“朕再问最后一遍，他们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回陛下，皇，皇陵……”守门将领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话音落，宇文离便伸手狠狠的给了他一鞭子，正好打在他的嘴巴上，鲜血长流：“你撒谎！朕就是从皇陵回来的！一路上根本就没看见什么人！你在骗朕！” “陛下！属下万万不敢欺骗您哪！”守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哭喊道：“属下说的句句属实……” 话还没有说完，宇文离便一脚踹翻了他，转身对着穆离道：“凌王应该能猜测到朕已经知道真相，他不会带着玲珑待在北狄的，一定会赶往边关，去往南越，与南孝帝还有李采薇汇合，你这就带着人顺着最近的路追过去，朕马上回宫，派遣大批人马，严密封锁每一条道路！” “属下遵旨！” 穆离立刻应道。 宇文离翻身上马，准备回宫，守城将领哭哭啼啼的跪在那里，不停的喊着冤枉，宇文离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若是还想活命，就有多远给朕滚多远，别碍朕的眼！” 说完，一夹马腹，风驰电掣的离开了。 穆离点了几个守城将领，跟他一起出发去追宇文凌了，只不过晚了两个多时辰而已，追上的几率还是有的。 只剩下守城将领满脸绝望的跪在原地，宇文离的意思，是要剥夺他的官职吗？天哪！ 第477章 宇文离的报复 宇文离回到宫中，先下令调派了大批人手去帮穆离追人，另一方面，又让人快马加鞭给各个地方送信，同时下令全国追捕宇文凌与玲珑。 暗夜里，一队队身姿矫健的禁卫如同潮水一般从京城涌出，直奔边关。 安排好这一切，宇文离才亲自去往凌王府。 胧月轩内鬼哭狼嚎，丫鬟奴仆全都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院子里等待审问，而最中央宽阔的地方，则是停着一具尸体，看起来十分渗人。 “死的是谁？”宇文离缓缓从外头走进来，只看了一眼便沉声问道。 “回陛下，死的是凌王妃身边的林嬷嬷。”小全子恭敬回答道：“已经请仵作验看过尸首了，是被人拧断了脖子，下手之人，必定武功高超。” 被人一下拧断了脖子？宇文离有些吃惊的再看一眼尸体，最后沉声问：“尸首是在哪里被发现的？死了几个时辰了？” “回陛下，听那些奴婢们说，是在休息的卧室里发现的尸首。”小全子回答道：“死亡时间，大概是昨日卯时三刻……” 宇文离闻言，低头仔细的算了一下，脸色刹那间变得十分难看。 这林嬷嬷刚好就是他出城的那个时间死的！这就说明，他赶往皇陵的路上，宇文凌已经杀掉了碍眼之人林嬷嬷，带着人乔装打扮出了城门，还借用了他的玉佩…… “朕不是说过，一定要严密监视，不允许任何人外出吗？为什么还是让人逃了！”宇文离愤怒的一拳头砸在了一旁的树干上，砸的那颗枝繁叶茂的树木，一瞬间飘飘洒洒的落下许多落叶。 满院奴仆几乎吓的昏厥过去，不停的跪在那里求饶：“求陛下开恩！侧妃娘娘去了哪里，奴婢们真的知道啊！” 这要求无异于火上浇油，宇文离满脸阴霾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随即冷冰冰的下令道：“开恩？你们居然还有脸求朕开恩？谁给你们的脸面！来人！全部押下去！杖毙！“ “陛下！” 小全子开口恳求道：“奴才不是为他们求情，而是求陛下您看在当年太子妃的份上，饶过他们！“ “你说什么？”宇文离一听到这话，脸色暮然变了。 小全子知道自己说中了宇文离的逆鳞，他扑通一声跪下来，硬着头皮道：“陛下，请您想想，若是太子妃在这里，她可会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诛杀这么多人？” 当然不会！李采薇一向不喜欢他大开杀戒。 宇文离神情微微有些动容，想到过去之事，他脸上不由自主的出现一丝颓败来，手里面握着的玉佩哗啦一声掉落在了地上：“其实玲珑侧妃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朕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她！为什么……” 自己从未想过要杀人，但却被人防范于心，这才是让宇文离感到伤心的地方。 “陛下，纵然玲珑侧妃逃了，但是奴才想，她会明白陛下的宽宏大量的。”小全子恭敬道。 不见得？要是明白，玲珑怎么会逃走？ 不，她当然要逃走了，毕竟来接她的那个人，是宇文凌，是她的丈夫。 宇文离忽然很想放声大笑。 然而下一刻，他就猛然转身向外走去，大步流星，衣袂飘飘，惊呆了小全子，也震惊了所有跪地不起的下人。 “陛下！”小全子连忙爬起来追了过去。 宇文离一言不发，走的飞快，出了凌王府，直接就上了马车，等小全子追出来时，只看得见皇辇在清晨的霞光里远去的背影，还有那扬起的灰尘。 …… 太后寝宫里，依旧是鸡飞狗跳。 所有奴婢宫人都制不住一个癫疯了的，力大无比的中年妇人，刘太后不是普通人，宫人们即便是阻拦，也不敢真的太过用力，所以，短短的几天内，整个寝宫里都变得凌乱不堪，像是被人抢劫过一般。 刘太后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殿的中央，指着底下畏首畏尾，想要逃走的几个奴仆骂道：“狗奴才！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给我去把皇帝找来！我要见他！问问他到底把我的儿子凌王，藏到哪里去了……”、 “娘娘，您真是糊涂了……“闻言，有宫女怯怯开口：“凌王殿下早已去世多时，陛下怎么可能将他藏起来呢？” “你敢质疑哀家？“刘皇后刹那暴怒起来，一把抓起手边上的茶杯，恶狠狠的朝着宫女砸了过去。 宫女不敢闪躲，被茶杯砸的头破血流，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刘太后还在骂骂咧咧：“齐嬷嬷呢？她不是说替哀家寻找凌王了吗？怎么两天了都没有见她回来？你们去把她给我找出来！” “太后，奴婢们也不知道齐嬷嬷去了哪里啊……”众人满脸无奈。 他们呆在这寝宫内，哪里都不能去，如何去寻找一个偷偷溜走的人？ 是的，齐嬷嬷在刘太后疯癫了之后的第三天逃走的，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本宫不信！你们一定没有仔细寻找！”刘太后呆了一呆，随即恶狠狠的咒骂起来，这还不算，她起身走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嬷嬷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 “太后又发疯了！“其余宫人全都做鸟兽散。 宇文离从外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疯狂的一幕。 看着刘太后的癫狂，还有眉眼之间的悲痛，以及深深的不甘心，他忽然心情大好，郁闷悲痛了一整夜的心情一扫而空。 “母后，儿臣来看望您了。”宇文离大声说着，随即抬脚走了进来。 刘太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给她请安，更不曾听到有人喊她‘母后’，此言一出，她不可置信的愣在了那里，缓缓的松开了抓着宫人头发的手。 那宫人总算得救，连滚带爬的逃开了。 刘太后缓缓转头，总算是看清楚了身穿一身明黄色龙袍，一脸笑容的宇文离，她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是你！杀了本宫的儿子！” “母后看起来倒是不疯了。”宇文离闻言微微一笑，一直走到刘太后面前一丈远的地方才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缓缓道：“儿臣今日进宫来，是给母后带来了一个大好的消息，母后想不想听？” 大好的消息？宇文离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刘太后狠狠的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的瞪着宇文离道：“太子今日前来，到底想干什么！没什么事情的话请你离开！本宫不想看见你！” “过去，母后利用儿臣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还亲手害死了本宫唯一的儿子。”宇文离紧紧的盯着她，冷嘲热讽道：“这些丰功伟绩，想必母后想起来一定暗自得意？” “不错！”刘太后闻言高傲的抬起了下巴，紧紧的盯着宇文离，冷笑道：“本宫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拆散了你跟李采薇那个贱人！她生了皇上孙又如何？哀家一样可以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乖乖的滚回南越去！” 宇文离忽然一把伸出手去，死死的掐住了刘太后的脖子，目光狰狞的道：“母后用不着得意！儿臣今日前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凌王的消息的！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见他吗？” “你，你把他怎么样了？”刘太后闻言，目光大变。 宇文离却是阴测测的笑了，随即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母后不要再心存妄想了！凌王已经死了！是朕，用弓箭亲自射穿了他的心脏，也是朕，亲眼看着他咽气，更是朕，亲眼看着他下葬的……” “不！凌王不会死——” 刘太后骤然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几乎划破整个皇宫，她恶狠狠的盯着宇文离，满脸愤怒的道：“凌王她绝不会死！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说到后来，她泣不成声。 宇文离嘲讽的发出一声冷笑，随即缓缓松开了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太后的崩溃，心里面涌上一股快意：“对了，还有一件事，刚刚凌王府里面发生了一场大火，所有人，包括玲珑侧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化为了一场灰烬……” “不！不可能！”刘太后再一次发出了一声咆哮，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宇文离却是冲着她冷冷一笑：“母后还真是喜欢自欺欺人，你的儿子凌王，他不会有后了，永远都不会……” “滚！你给我滚！” 刘太后一把抓起手边的东西，劈头盖脸的朝着宇文离砸去。 “不得伤害陛下！” 两边侍卫冲上来，一个抵挡扔过来的东西，一个扣押刘太后，这一切都是转瞬之间完成的事情。 “朕不会杀你。”宇文离冷冷的看着刘太后，目光里有着报复般的快感：“你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扶持凌王登基，自己把持朝政，做养尊处优的太后，前两样，朕没有办法满足你，但是后一样，朕可以容忍，你永远都是北狄高高在上的太后。”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 身后，是刘太后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宇文离！你虐待哀家！残杀手足！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小全子一路小跑着追上来，听到刘太后的话，不由的十分气愤：“陛下！这太后已经疯了！您当真要留着她？” “死，才是便宜她。”宇文离回过头来，斜睨他一眼。 小全子立刻低头：“陛下说的是！” 宇文离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去大踏步走的飞快，衣袂在微风里飘飘荡荡，犹如谪仙。 当天夜里，一把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宇文离还在御书房内批阅奏章，等闻到风里面飘散来的火药味时，刚刚抬起头来，就看见小全子急匆匆的从外头奔了进来，禀报道：“陛下！太后寝宫走水了！” 宇文离一惊，立刻从椅子上起了身，大踏步走到门边一看，果然东边方向火光冲天。 “怎么这么大的火？现在才发现？” 宇文离沉着脸问道。 “回陛下……”小全子满脸苦涩：“如今正是半夜，今日风又大，等发现时就这样了……” “别愣着了！赶紧去看看！” 宇文离匆匆丢下一句，便起身走出御书房，消失在了夜色中。 小全子连忙跟上。 太后寝宫已是一片汪洋大海，哭喊声惊天动地。 有不少人被困在寝宫内无法逃脱，刘太后存了必死之心，存心要拉这许多宫人陪葬，点火之前，已经先行命人关上了整个寝宫大门，此时此刻，外头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隔着越烧越旺的大火，全都束手无策。 宇文离赶到时，火焰几乎已经将整个太后寝宫都包围了，还有往旁边蔓延的趋势，不少宫人都在急匆匆的忙着救火——这大火要是蔓延到别的宫殿那里，就糟糕了。 “怎么烧成了这般？”宇文离吃了一惊。 今日白天来，他说那番话，就是故意刺激刘太后的，也存了让她死的心思，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太后做起事情来，居然如此决绝，说点火就点火，毫不含糊。 “陛下，奴才们也不知道啊！”宫人们心有余悸。 幸亏今夜里没有在内寝宫里值夜啊！否则，此时已经身葬火海，忍受皮肉被烧焦的滋味。 宇文离目光深沉的盯着那熊熊火焰，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能救，还是救一救太后……”他缓缓开口道：“谁有法子能立刻灭了这大火？朕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无人应答。 就算是个傻子，也都明白这么大的火，根本救不下来了，宇文离说这句话，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好！都不愿意去救，那朕去……”宇文离深深的叹息一口气，然后开始挽他龙袍的衣袖。 “陛下！您想干什么？万万使不得呀！” 小全子惊恐万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把抱住宇文离的双腿，大声喊道：“北狄离不开您呀！” ”请陛下三思！”其余宫人见状，连忙纷纷跟着附和。 宇文离伸腿去踢小全子：“你走开！母后养育朕二十多年，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葬身火海！” 第478章 做戏 “陛下！万万不可啊……”小全子痛哭流涕，即便被宇文离狠狠的踹在心窝子上，都不肯松手，依旧牢牢的抱着他的双腿，库喊连连。 其他宫人见了，全都纷纷下跪，跟着劝阻宇文离：“陛下！火势太大，此刻不宜进去啊！求陛下三思！” 宇文离目光阴沉的看着眼前被熊熊大火包围的寝宫，脸色十分的难看。 “朕才刚刚登基，宫里就突然发生了大火！”他沉声道：“到底是天灾人祸，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给朕彻查此事！” “当务之急，是先救火……”穆离恭敬道“陛下，这里太过危险，还是让属下送您回去御书房……“ 宇文离却不肯离开，固执的留在原地，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些救火的宫人侍卫，一旦他们有所懈怠，便会破口大骂。 众宫人个个心下惶恐，因此都是拿出最大的力量在灭火。 天亮时分，大火终于在众人齐心合力之下，扑灭了。 但是一整座太后寝宫，全都烧毁了。 断壁残垣，焦黑如土，在四富丽堂皇的宫殿映衬下，越发显得苍凉，悲怆，那些烧毁的房屋残骸上，还有徐徐的青烟冒出。 而被烧毁的宫殿前方宽阔的空地上，则是一具具或烧毁，或惨白的尸首，都是宫人昨夜从大火中抢救出来的，并无一个活口。 宇文离目光深沉的看着这一切，将手里面的水杯递给了小全子，大踏步的朝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走去。 “陛下！”小全子吓了一大跳，连忙跟上前去。 宇文离却没看他，只是目光落在那些尸体上，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问道：“还是没有找到太后的尸首吗？” 昨夜那样大的火，刘太后必定已死，但她的尸体却不见了，这些尸首中根本没有她。 “回陛下，太后娘娘的尸首正在寻找。”宫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还请陛下再稍等片刻。“ 宇文离闻言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那烧毁的寝宫，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疾步奔过来的刘国公，还有众位大臣，看到眼前这一幕全都倒抽一口冷气，刘国公嘴唇哆嗦着，万万没有料到仅仅只是一夜之间，他们刘家最大的靠山，刘太后就被一场大火烧死了。 不！这一定是阴谋！是皇帝陛下的阴谋！他早就想除掉太后了！ 刘国公一双通红的眼睛充满愤怒的盯着宇文离，内心里杀机四起。 宇文离却当没看见，声音幽幽的道：“你们都来了？来送母后最后一程的吗？” “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刘国公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当着众人的面儿，便开始向宇文离发难：“着火的还偏偏是太后的寝宫！陛下眼睁睁的看着着火，居然没有设法施救？” “你怎知陛下没有设法救火？”小全子忍不住怒道：“昨日着火之时，陛下一直都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一步！他让所有的宫人都去救火了，甚至连自己都差一点冲进了火场里，你还想怎样？难道要陛下代替太后去死，你才高兴吗？” 刘国公闻言嘴角狠狠一抽，扑通一声跪下，垂头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宇文离缓缓转过身来，扫了一眼诸位大臣，面无表情道：“对于太后之事，朕已尽力，但最终还是没能救下母后，这是朕的失职！朕会不惜一切代价查明事情真相，不会让母后就这么白白死去……” 查明真相又有什么用？太后已经死了！他们刘氏一族的显赫地位，只怕不保…… 刘国公心痛交加，同时愤恨不已。 却在这时，宇文离的身子忽然轻轻的摇晃了几下，看起来十分的虚弱，有倒下之势。 “陛下！”小全子立刻扑了过来，一把扶住了他，担忧万分的道：“陛下！您已经守了一夜了，还是回去休息！北狄不能没有您啊……” “是啊陛下！北狄不能没有您……”其余大臣七嘴八舌的劝说道。 老皇帝去世，凌王也去世，北狄唯一的皇帝就是宇文离了，他如今还没有一个子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大事不妙。 “好。”宇文离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却在这时，有侍卫忽然急匆匆的上前，怀里抱着一个已经烧的半焦的小小襁褓走出来，低声禀报道：“陛下，这是从火场之中找寻到的，应当是凌王妃生下的那个孩子……” “薇儿！”宇文离吃了一惊，忍不住眼前一黑。 他怎么忘记了！那个小小的女婴，是他亲手从刘玉婵手里边夺回来，交给刘太后抚养的，他的本意是为了孩子好，哪里知道…… 薇儿…… 那个他只见了一面，只抱过一回的小小婴儿，就这么去了…… 宇文离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几乎快要晕倒。 喉咙间，有腥甜的味道涌出…… “陛下！陛下！“ 耳边是焦急的呼喊声，宇文离却感觉到脚底下轻飘飘的，整个脑袋却重如千金，他再也支撑不下去，整个人狠狠的往地上摔去…… “陛下这是接连受到打击，才承受不住……”小全子泣不成声，一边努力的抱着宇文离，一边指挥者侍卫宫人上前来搀扶住宇文离，想要将他送回养居殿里去，众位大臣也都纷纷配合。 “陛下对太后还有凌王都情深义重啊！”亲眼看着宇文离被众人抬上皇辇，有大臣感慨万千的道：“要不是自责太深，他也不会……” 刘国公隐藏在人群里，看着宇文离离开的方向，脸色难看的紧。 什么情深义重，宇文离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 刘太后的尸首，是第二天凌晨才找到的，被倒塌下来的房梁压住了身子，宫人们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人刨出来，但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 宇文离刚刚清醒，就听说了这件事情，他深深的皱着眉头，看了小全子一眼道：“尸首现在停在何处？” 第479章 隐瞒 “回陛下，停在玉清宫了……”小全子恭敬道：“因为太过仓促，一切都还没有布置好……” “那还不快赶紧去准备？”宇文离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泪落如雨：“母后早年对朕十分疼爱，她的身后事，绝对不可以马虎！” “奴才遵旨。”小全子连忙回答。 “陛下，身体要紧哪……”众位大臣纷纷劝说宇文离不要太过伤心，他摇摇头，颓废的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朕想去陪陪母后……” 说完，挣扎着起身，却浑身趔趄了几下。 “陛下！”整个御书房内都回荡着小全子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以及众臣之声：“快去请太医来！陛下昏过去了！” …… 三天后，刘太后因为一把火，自尽于寝宫之中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北狄。 驿站之中，玲珑从早上等到晚上，也没等到宇文凌归来，她惴惴不安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挺着大肚子往客栈外头打量，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小娘子，晚饭时间到了，小的来给您送饭来了，还在等您相公呐！”楼梯拐角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玲珑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的神情，就听到了店小二笑眯眯的声音。 她抚着肚子，将脸上的失落收起来，勉强点了下头：“送进来。”说着，脚步蹒跚的回到房间里。 小二已经将四菜一汤在桌子上摆好了，回过头来冲着玲珑一笑，道：“小娘子不要太担心了，我估摸着你相公很快就回来了，他不是每天这个点回来吗？” 玲珑他们在这间客栈里已经住了五六日了，这小二每日送饭菜上来，因此知道的比较清楚。 “嗯，我知道。”玲珑点点头，走过去在桌边坐了下来。 小二看着她大大的肚子，只觉得这妇人怪不容易的，当下又安慰了玲珑几句，便拿着托盘离开了，临走时，还对她道：“小娘子，你要是感觉身体不适，就叫一声，小的去给您请对门的大夫！接生婆住的离这边也不远……” 玲珑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如今怀孕还不到七个月，离生还早着呢！ 但无论如何，小二这都是一番好心，她当即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你。” 小二这才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玲珑一个，她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今日这是怎么了？宇文凌怎么这么晚都没回来？从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玲珑心里越来越焦急。 忍不住又往门外看去。 肚子里一阵阵翻腾，孩子在闹别扭了，她忍不住伸手抚摸上小腹，低低道：“别闹，我们一起等王爷回来，好不好？” 话音刚落，房间门便吱呀一声从外头打开了，宇文凌一身疲惫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玲珑满脸欣喜的站起了身，伸手便要去拉宇文凌的胳膊：“快去洗个脸，这就用膳……” 宇文凌的表情很是阴沉，一点也没有过去回来时的喜悦，面对玲珑的热情，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伸手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低低道：“好，你先坐，我去洗脸。” 说着，便转身去外间了。 玲珑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狐疑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一会儿，宇文凌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比刚刚好多了，他笑着拉住玲珑的手，含笑问她：“孩子今日乖不乖？有没有闹腾？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玲珑老老实实的道：“孩子乖着呢！这不是等你回来一起用膳的吗？” “以后不用等我。”宇文凌拿起筷子来，伸手夹了一筷子玲珑最爱吃的酸笋炖鸡放到她碗里面，缓缓道：“我回来的时辰不准，万一饿着了我儿子怎么办？” “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玲珑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宇文凌闻言，眼圈瞬间发红。 他一把放下手里面的筷子，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汹涌袭来的悲痛压下去，强自忍着，冲玲珑笑道：“没什么，先吃饭，好不好？” 玲珑看见他眼睛里有一抹祈求之色。 她顿时就心软了。 “好，吃菜。”她拿起筷子来，将宇文凌夹给她的菜全都吃了，再也没有追问过一句。 宇文凌原本是没有一丁点胃口的，被她带的，也勉强吃了一些。 饭后，店小二进来将桌子上的东西收了下去，宇文凌握着玲珑的手，下楼在驿站里散步消食。玲珑歪着头打量他一眼，忽然嫣然一笑。 “你笑什么？”宇文凌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爷是遇到难题了吗？”玲珑轻轻的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几天？” 宇文凌闻言，沉思片刻，低低道：“玲珑，计划有变，我们还要在这里多住半个月，你，会不会怪我？” 如今的他们，在北狄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我为什么要怪王爷？”玲珑闻言挑了一下眉头，面带不解之色：“你我是夫妻，原本就应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是吗？” “玲珑……”宇文凌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感激之色来，一伸手将玲珑拥入怀里面。 玲珑却感觉到拥抱着自己的这个胸膛在微微的发抖。 她心中猛然吃了一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宇文凌惊慌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大事！ 他不告诉自己，是怕自己担心…… 那么，她就不问了。 “王爷，我们回去！我有些累了……”玲珑低低道。 宇文凌闻言立刻就紧张起来：“不舒服？是肚子不舒服吗？我这就让人请大夫去……” 说着，便要离开。 “王爷！我没事。”玲珑连忙伸手，一把将人拉住了，轻轻摇头道：“我只是有些困了……” 宇文凌仔细的审视她，直到确定玲珑是真的没有事情之后，他才点点头，拥着她回了房间。 时辰还早，两个人并无困意，玲珑握着宇文凌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你说，都过去这么久了，采薇她可有与南孝帝成亲？” 第480章 劝说 “应该……不会？”宇文凌闻言勉强一笑，道：“大嫂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心意的人，要想让她彻底忘掉宇文离，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玲珑沉默了。 如是李采薇知道宇文离现在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心里面可曾后悔？ 当天夜里，玲珑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的伸出手去，想要拥抱一下身边的宇文凌，但伸手摸出去，却摸了个空。 她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身边果然空空如也，手底下的被褥摸着是冰凉的。 玲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没有吭声，慢慢的掀开被子下了床，借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小心翼翼的穿上鞋子，慢慢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了。 月色中，寂静的连廊上，一个人影孤单而立，背对着这边微微垂着头，从玲珑站的地方，能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声，夜色中有一种压抑的悲痛。 玲珑瞬间吃了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跋扈到就连宇文离都不放在眼里的凌王，悲痛成了这个样子？ “王爷……”她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抬脚走上前去。 宇文凌听到她的声音，身子瞬间一僵，那低低的啜泣戛然而止，他有些狼狈的借着转身的动作擦了一下脸，随即抬脚走向玲珑：“你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睡！天马上就要亮了……” 玲珑看着他通红的眼圈，微微叹息一口气，一把握着宇文凌的手，道：“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别瞒着我了，告诉我！” “玲珑，我没事，你别瞎猜了……”宇文凌勉强一笑，还是打算蒙混过关。 但玲珑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道：“王爷，其实你这样，我心里没有底，反而更加担忧……” 宇文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前的这种情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玲珑，你还是不要追问了！我既瞒着你，就是为了你好……” “王爷，我们既是夫妻，无论什么困难都应该共同面对。”玲珑打断了他，静静道：“还是说，王爷觉得，我不配与你分担这些？” “不是的！”宇文凌闻言连忙摇头：“你明明知道的！我从来不是这个意思！”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玲珑微微侧着脸，静静的看着他。 淡淡的月光照耀在她平静无波的脸庞上，有一瞬间，宇文凌以为自己心里面的哪一点小小心思都已经被玲珑看穿了。 他有些无地自容，不由自主的伸手拉住了玲珑的手，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回屋我告诉你。” “好。”玲珑顺从的点点头。 两个人回到房间里，宇文凌想要去点亮烛火，但却被玲珑拦住了：“王爷，月光这么好，我能看见的……” 说着，熟门熟路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微笑着看向宇文凌。 宇文凌：“……” 看来躲避是躲避不过去了。 他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无奈的走到床边坐下，握着玲珑的手，郑重其事道：“我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要先答应本王，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可以紧张……” “……是采薇她出了什么事？”玲珑闻言，瞬间就紧张起来：“……还是说欲陛下他出了什么事？他的追兵到了了？” “不！不是！”宇文凌闻言连忙摇头：“是母后！她昨日……在长宁宫内自焚而死。” 自焚？ 玲珑瞬间倒抽一口冷气，一下伸手捂住了胸膛。 “小心！”宇文凌顿时面露担忧之色：“我不肯说出来，就是怕你受到刺激，伤到孩子……” 玲珑抱着肚子，靠在他身上歇了一会儿，当即叹息道：“王爷不用担心，我还能承受得住……只不过，母后怎么会这么做？我记得在宫里时……” 在宫里时，刘太后狰狞可怖，嚣张不已，哪里像是会自焚的样子？ 这句话，玲珑没有问出口。 “我也不知道……”宇文凌有些痛苦的道：“我不相信母后会这么做，咱们离开皇宫这段日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定是陛下！”玲珑打断了他，沉声道：“咱们逃走了，激怒了他，他便去刺激母后！否则母后好端端的怎么会自焚而死？这样一来，最受打击的人就是王爷你了……” 宇文凌闻言，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忽然，他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向外走去：“我要回宫去！杀了宇文离！” “王爷！”玲珑连忙伸手去拉他：“你这样跑回去，就中了宇文离的计了！” “那我也不能让母后就这么白白的死去！” 宇文凌怒吼起来，但他怕伤害到玲珑，一直都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母后也做了很多伤害陛下的事情，这无可厚非。”玲珑沉声道：“陛下恨她，难道不是吗？” 宇文凌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 但却无可辩驳。 早年间刘太后做下的那些臭名昭着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即便是他自己，都无从辩驳。 尤其是想到夭折的皇长孙萧儿，那悲伤就更浓郁了。 “……为人臣子，即便是不为母报仇，也总该回去在母后坟前祭拜，然后才能离开。”过了好久好久，宇文凌梗咽着道。 “陛下忘记当初太子妃离开时候，经受过的磨难吗？”玲珑劝道：“皇陵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王爷不会想再体验一遍？” 宇文凌闻言顿时浑身一颤。 “王爷，要我说，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往北狄。”玲珑劝说道：“一时的祭拜，哪有将人时时刻刻放在心里来的重要？等到了南越，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我们还是有机会回来祭拜母后的……” 宇文凌难过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玲珑说了这半天的话，不由的有些劳累，当下伸手抚摸着肚子坐在一旁直喘气。 宇文凌看了她难受的模样，心里顿时下了决心：“好！明日我们就出发，赶往南越！” 母后已经去世，无法更改，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缅怀伤者，而是保护生者！ 更何况，玲珑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 第481章 自杀还是他杀 当下，两个人再无话说。 宇文凌哄睡了玲珑，自己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睁着眼睛到天亮，最终他下定了决心：不能返回邺城，继续赶路！ 天灰蒙蒙的，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出了镇子，往边关慢慢行去。 皇宫内。 宇文离足足在刘太后的灵堂前守了七天，最开始的时候不吃不喝，第五天的时候，在所有大臣们联合劝说下，勉强的喝了一点素粥，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 “太后娘娘这一去，对陛下打击还真是大啊！”有大臣感慨万千。 “谁说不是，当初陛下驾崩的时候，陛下虽然也伤心，但却没有现在这样厉害……” 这些谈论的声音十分低，但还是传进了宇文离的耳朵里，他面无表情的跪在灵前，淡淡勾了下嘴角。 刘太后的死，可以说是他一手策划的，虽然结局比他预料的快了些，惨烈了些。但宇文离并不感到后悔。 因为刘太后到死，都没有忏悔之意，她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情，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现在，他做这些，不过是给众臣，还有天下百姓看罢了。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刺激宇文凌。 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了？ 想象了一下宇文凌听到刘太后去世后会有的表情，宇文离无声的笑了一声。 现在，网已经张开，就等着收了！ 第一次李采薇能逃脱，这一次宇文凌想都不要想！ 七日过后，太后下葬。 然而就在起灵的一瞬间，忽然有宫人急匆匆的从外头闯进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惊慌失措的喊道：“陛下！不好了！凌王侧妃她在庵堂里自杀了！” 自杀？ 又是自杀！ 群臣的脸色变了。 宇文离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猛的转过头去，怒瞪那名宫人：“擅闯灵堂，无端破坏太后葬礼，来人！把他拉下去！杖责二十！” “陛下！凌王妃是真的自杀了啊！“那宫人被侍卫拖出去的瞬间，还在不停的嚷嚷：“王妃一直在说，是陛下辜负了她，她已经活不下去了……” 宇文离一瞬间脸黑如墨。 “你嚷嚷什么！”穆离走过去，一把将那宫人往外推去：“陛下看在凌王妃遗孀的份上，留她在寺庙里将养身体，怎么还发起疯，说起胡话来了呢？辜负她的人只有凌王！关殿下什么事！” “可是……凌王妃一直叫的都是陛下的名字……” 那宫人还想再嚷嚷，穆离闪电般出手，一下劈在他的后颈上，顿时，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拖下去！”穆离沉声吩咐。 群臣神情各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直到那宫人被拖了下去都没反应过来。 宇文离缓缓环视一下四周，目光重点落在刘国公的身上，待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之色时，他冷冷开口：“好了，不要被这么一点点小事打搅，仪典继续。” 礼仪官连忙唱喏起来：“跪，拜……” 整整忙了一天，一直到傍晚时分，总算是都结束了，宇文离累的瘫倒在了椅子上，小全子连忙递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茶，宇文离却摆摆手道：“派去庵堂里的人回来没有？凌王妃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中午宇文离表面上暴躁，但是暗地里还是派了人去庵堂里去看刘玉婵。 “回陛下，穆将军还没回来，具体的情况，奴才也不知道……”小全子唯唯诺诺。 宇文离便不吭声了。 眼看着天就快黑了，宫内掌了灯，小全子看一眼宇文离，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晚膳时辰到了，您看是摆在这儿，还是去外间？” 宇文离摆摆手，淡然道：“你叫他们不用忙活，朕今日不想吃。” “陛下。”小全子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您都七天没有好好的吃过饭了，如今太后也已经入土为安，您不用再这样折磨自己个儿的身子……” “你懂什么！”宇文离闻言气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朕吃不下饭，跟太后没关系！” 没关系？那自然就是另外的事情了，比如，闹自杀的刘玉婵。 想到这个，小全子也有些头疼，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宇文离，最终只得叹息一口气转身退到了屏风后。 宇文离像是不知疲倦一样的处理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公务，头也没抬。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外头有了动静。 宇文离没有动弹，小全子连忙转身向外看去，当看见是穆离回来时，他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色。 可是下一刻，他就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 穆离脸上全无喜色，甚至还有些沮丧。 难道是差事办的不好，凌王妃出事了？ 刚这样想着，便听到御书房内宇文离的声音响起：“既然回来了，还在外头磨蹭什么！进来！” “是！陛下。” 穆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进去，小全子想给他使眼色，却没来得及。 书房内，宇文离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案卷奏章，抬眸看着走进来的穆离，脸上的神情隐隐有着一丝期待：“让你去办这件事，朕是放心的，怎么样，凌王妃救回来了吗？她不会跟太后一样，也玩纵火这一招？”说着，目光里露出一丝厌恶的神情。 “回陛下。” 穆离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垂着头道：“属下有辱使命，赶到庵堂里时，凌王妃就已经死了……” “死了？” 宇文离的瞳孔猛然瞪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穆离羞愧难当，闻言点点头，道：“属下匆匆赶到时，寺中一片混乱，凌王妃浑身是血的躺在她住的厢房房间内，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不知道是她杀还是自杀……” 宇文离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他杀？现在还有谁，会去对付一个下放到庵堂里，已经毫无用处的人！这件事必定有阴谋！给朕仔细的调查！” “是！陛下！”穆离连忙回答道：“属下回来时，已经让刑部的官员还有仵作去调查了……” 第482章 亲自动手 宇文离面沉如水，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她在哪里，朕去看看她。” 穆离不由的睁大了眼眸。 …… 散发着焚香气息的内室里分外安静，宇文离踏着那一地的宁静慢慢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那停放在里屋床上的，盖着白布的尸体。 尽管这里不是庵堂，不是刘玉婵自杀的地方，她也已经被宫人仔细的清洗整理过，换上了干净得体的衣裳，但是这间屋子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叫人想忽略都不能。 即便是死了，也是这般的阴魂不散哪！ 刘太后的葬礼上，那不顾阻拦，大声嚷嚷的宫人，就是刘玉婵特地准备，用来向他表达最后的恨意吗？ 宇文离自嘲一笑，抬脚走进屋去。 一步又一步，他终于在尸体前站定。 看着那洁白的白布，他犹豫了一瞬间，但很快便伸手，一把掀开了白布。 刘玉婵那张双目紧闭，白惨惨的脸便暴露在他的眼前。 但令人诡异的是，那张脸上竟然画着精致的妆容，头上还带着精致华丽的凤冠，也不知道是谁将刘玉婵打扮成这样的。 黑暗里，这张白脸，配着这样的妆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给宇文离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一见之下，他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刚想将外头的宫人叫进来质问，但下一刻他便打消了念头，宇文离低下头去，缓缓的扫视刘玉婵一眼，声音淡淡的道：“原本朕是想留你一命的，可这是你自己寻死，便怨不得朕了。” “当真不怨你吗？” 幽暗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如泣如诉的女子呢喃声。 宇文离闻言大惊！ 这！这是刘玉婵的声音！ 他迅速低下头去，却见那盖着白布的尸首依旧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并没有半点动弹。 内室里，也并无其他人。 幻觉！一定是幻觉！宇文离深吸一口气，低头深深的看一眼尸首，转过身去便打算离开。 却在这时，他又听到了一声冷冰冰的女子呼喊：“陛下真是心狠哪！明明利用别人，如今却连一滴眼泪都不肯落……” 还是刘玉婵的声音！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虚幻，是真真切切的响在宇文离耳畔。 他脸色大变，迅速转身回头！ 就看见病床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女人，这女人一身素白的衣裳，脂粉未施，消瘦异常，两只眼睛大的出奇，正恶狠狠的瞪着宇文离。 “刘玉婵？是你！”宇文离再也想不到这个出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是刘玉婵，闻言震惊无比，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刘玉婵不是死了吗？他怎么又看见了她？难道，自己能看见鬼？ 正胡思乱想着，宇文离就听到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又尖利又刺耳，像是女人长长的指甲抓在门框上的声音，难听无比，也恐怖无比。 “陛下……” 刘玉婵上前一步，伸出消瘦的手缓缓去摸宇文离的脸，却被他一下躲开了。 “来人！”宇文离转身冲着外头大声喊道。 “陛下别费心了，这大门从外头关上了，一时之间是打不开的。”刘玉婵一步步的逼近，她越是笑的开心，就越是狰狞，宇文离尽管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看见她这幅模样，还是有些忐忑。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不是死了吗？”他沉声问道。 “我还没见陛下最后一面呢！怎么能死呢？”刘玉婵咯咯咯的笑道：“陛下就当我死不瞑目……我是来找陛下报仇的！你明明答应过我，会立我为后，为何要食言！” 宇文离再次往后退去，手臂已经挨着那铺着白床单的床铺了，他却一无所觉：“不！朕没打算食言！朕是说过要立你为后，但却没说一登基就立你为后！以你的身份，总要过上一段时间再说！是你自己等不及……” 这就是狡辩了，还是如此可笑的理由。 宇文离在最开始承诺刘玉婵的时候，就留下了空隙，为的就是此刻对质。 刘玉婵万万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她看着宇文离，又是绝望，又是怨恨，她这一生，原本前途光明，人生幸福，但这一切全都毁在了宇文离的手里面！ 怎么就这么愚蠢呢？ “啊！我要杀了你——”刘玉婵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然后朝着宇文离冲了过去，在她的手心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是你把我害到如此地步——你还夺走了我的女儿！” 宇文离往后退了一步，出手如风，一把打落刘玉婵手里面的匕首，三招两式将她制服，语气淡淡：“刘玉婵，你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慈母！你敢说你没有将薇儿当做威胁本宫的手段？要不是你，本宫根本不会将她送进宫去交给母后！她也根本不会死！” 刘玉婵闻言瞳孔缩了一下，脸上有痛苦之色一闪而过，但下一刻，她就怒瞪宇文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你这个负心汉！难怪南越三公主会离你而去！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宇文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原本钳制着刘玉婵的手臂，迅速上移，一下紧紧的捏住了她的脖颈，语气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提起采薇？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那陛下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刘玉婵疯狂大笑：“跟我相比，最卑鄙无用的人是你……” 宇文离无话可说。 想到过去种种，他的脸上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不错，朕是做错了，但朕知道迷途知返！”宇文离死死的掐着刘玉婵的脖子，冷冷道：“可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逼得朕不得不对你下手。刘玉婵，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着，手腕的力道加大。 刘玉婵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胳膊拼命挥舞，想要推开宇文离，却根本无动于衷。 关键时刻，她忽然双眼发白的看着宇文离身后：“三公主，是你吗？” 第483章 刘玉婵之死 宇文离吃了一惊，心内掠过一阵狂喜，来不及分辨真假，便下意识的回头，手中的力道也放松了。 刘玉婵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一把推开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面目狰狞的朝着宇文离的后背狠狠扎去——既然她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陪她一起下地狱！ 宇文离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只见房间里空空如也，哪里有李采薇的身影？ 一股失望忍不住的涌上心头。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痛…… “贱人！” 宇文离反手一掌劈出，瞬间便将刘玉婵狠狠的打翻在地，她却哈哈哈的狂笑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宇文离后腰上的伤口，目光显得狰狞，得意：“陛下！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不好！ 宇文离闷哼一声，伸手朝着后背摸去，摸到了一手的血。 但因为他腰背有内甲保护，刘玉婵本人十分虚弱，那匕首扎的并不深，只是很疼罢了。 “来人！” 宇文离目光冰冷的冲着外头大声喊道。 下一刻，穆离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刘玉婵正挣扎着朝宇文离扑去，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竟然敢伤害陛下！”穆离刷的抽出腰间佩剑，毫不犹豫的一剑刺向刘玉婵的心窝。 “啊——” “宇文离！我恨你……” 刘玉婵猛的尖叫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凶狠的瞪着穆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闭上。胸前的血迹慢慢的渗透开来，显得十分妖艳狰狞。 宇文离呆呆的看着，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陛下，您身上的伤得赶紧处理，否则血流不止，伤势会更加严重……“穆离上前看了一眼宇文离的伤势，担心道。 宇文离终于回过神来，他点点头，目光深沉的盯着刘玉婵的背影看了片刻，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穆离连忙跟上，又一叠声的命人请太医。 好一阵兵荒马乱。 果然如同宇文离所预料的那样，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宇文离腰里缠着绷带，面色凝重的仰卧在榻上，对随侍在一旁的穆离吩咐道：“刘氏的葬礼按照凌王妃的规格去办，先前凌王的陵寝不是打开过吗？把她们两个，合葬在一起！” 穆离那日一直跟在宇文离的身后，自然清楚陵寝之内葬着的人并非宇文凌。听了宇文离的话，他面露惊讶之色：“陛下，您这样，是不打算追究了吗？“ “人都死了，还追究什么？”宇文离闻言嗤笑一声，自嘲道：“朕的确是利用了刘玉婵，她恨朕也是应该的，那一剑就当是朕还她的！” 说着，摆摆手问道：“外头怎么了？” 明显是不想多谈。 “哦，是诸位大臣听说陛下遇刺，都很紧张，所以进宫来探视陛下，要他们进来吗？” 宇文离现在心情十分烦躁，谁也不想见，闻言当即摆手：“不见，叫他们回去！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 “陛下明日还要上早朝？” 穆离闻言吃了一惊，不由劝道：“您都受伤了，歇息个几日，没人会说什么……” “这么一点子小伤，朕还没有放在心里面！”宇文离闻言自嘲一笑，面色却渐渐的难看起来，说实话，直到现在，他心里面最难过的，都是刚刚在刘玉婵面前的那一个回头。 那空无一人的失望，比刀子还要伤人。 李采薇……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可还好？ …… 南越皇宫中。 李采薇一大早起来，无所事事，便提着个篮子，踏着露水，往御花园里去了。 当菊儿带着宫女赶到时，意料之中的扑了个空。 “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去！您这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随行的宫女低低劝说道：“三公主这是故意的避开您呢！” 的确不错，李采薇一大早去御花园，就是为了避开菊儿。 否则，这些小事交给宫人去做便是了，何必要她亲自动手？ “没事儿，我在这里等等就好。”菊儿抚摸着肚子，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温柔的道：“陛下都交代过了，咱们不能……” 也就是她们家主子好心！ 竟然愿意答应陛下，帮着劝说三公主答应陛下册封她为妃的事情，自家主子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宫女们个个恨铁不成钢，却实在不知道如何劝说自家主子，只能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日上三竿，李采薇还是没有回来。 倒是有宫人进来，询问菊儿是否摆饭，菊儿看出那是最近一直服侍在李采薇身边的宫女春杏，于是便问道：“公主呢？她在哪里？” “回闲妃娘娘，我们公主此刻在正德殿内，陪陛下一起用膳。”春杏缓缓回答道。 菊儿闻言哦了一声，面色尚可，她身后的宫人却是差点气坏了。 什么嘛！丢下她们主子在这里苦苦等待，自己个儿却跑去陪着陛下用膳，真是用心险恶！ “主子，我们回去……” 菊儿闻言，面露难色。 “主子您忘记了？早膳后太医会去给您瞧脉，您不希望打搅到三公主？”侍女谆谆劝道。 菊儿一听会打搅到李采薇，立刻便站起了身：“既是这样，那我们回去！” “娘娘，您慢点！”侍女连忙伸手扶住了她，主仆二人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大殿。 “贤妃娘娘慢走。”春杏站在大殿门口，不卑不亢的行礼。 正德殿内。 李采薇噘着嘴看向对面的李晋之，双手牢牢的护着手心里的饭碗，叫道：“晋之哥哥，你不要再给我夹菜了！你是不是想把我喂成猪啊！” 李晋之闻言好笑的挑了一下眉头，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一眼李采薇，笑眯眯的道：“你这么瘦，朕就是再喂上十年，只怕你也变不成猪。” 李采薇不置可否。 不过从小到大，她好像一直都没有怎么丰腴过，除了生萧儿的时候…… 想起往事，李采薇脸上顿时涌出一丝黯然之色。 第484章 好消息 李晋之多精明的人，一直都在注意李采薇的神情，见状叹息一声，伸手握住了她手劝道：“都过去了，你也该走出来了。萧儿若是泉下有知，定不希望他娘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嗯。”李采薇闻言点了点头，为自己刚刚的表现感到有些羞愧：“晋之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真的？” 李晋之狐疑的上下扫了李采薇一眼，见她神情并没有不愉，当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采薇，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父皇的丧仪已过，也该是时候封你为妃了……” 听了这话，李采薇脸上瞬间一呆。 她不由自主的挣脱了李晋之的手，垂下头道：“晋之哥哥，你这样是不是太急了些？” “你……是不愿意，还是没有准备好？”李晋之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神情有些失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并且看着李晋之道：“晋之哥哥，再有一个月，菊儿就要生了，我想等到她生下了孩子之后，再商议这件事……” “你是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导致难产？”李晋之闻言，神情立刻放松下来，叹息道：“采薇，不得不说，这件事上你多想了，菊儿不是那样的人，她心里面一直都当你是主子，你能回来，并且嫁给我，她不知道有多么高兴……” “可我知道，若真爱一个人，绝不会容忍他抱着别的女子欢笑！”李采薇打断了他，面露痛苦之色：“菊儿是真的喜欢你，我看的出来……” 李晋之脸上的欢喜神情渐渐的消退，到最后全然变成了失望，他看着李采薇，有些神情黯然的道：“所以，你为了她，要放弃我吗？” 李采薇看着他脸上的哀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晋之哥哥，你让我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她狼狈的站起身来，转身扑向内殿。 李晋之原本想跟进去，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满脸不舍的站在了原地。 也许，是他真的逼的太急了！ 大殿内，回荡着深深的叹息。 …… 李采薇在内殿里，也不太好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起身披上衣裳走了出来。 大殿上早已经没有李晋之的身影，唯有幽幽的烛火照耀着整个空荡荡的大殿。 有宫女从外头走来，低声询问道：“娘娘，您还不休息吗？夜都深了……“ 李采薇闻言摇摇头，道：“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大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下一刻，李晋之的声音就从外头响起：“采薇！朕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采薇闻言连忙抬头，就看见微微敞开的大殿外头，李晋之一身锦袍，步履匆匆的从外头走了进来，脸上满满的都是喜悦。 李采薇见了，心里却是一喜：“什么好消息？是菊儿要生了吗？不对！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话说一半，她连忙改口。 菊儿的临产期还有一个多月，此时生子，只怕凶多吉少。 “当然不是这个！”李晋之走上前来，挥挥手命侍女退下，笑眯眯的看着李采薇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挂念着凌王还有他夫人的事情，所以一得到消息，立刻就来告诉你了……” 他太激动了，都没让宫人来传消息，而是自己亲自前来。 “什么？有凌王的消息？ 李采薇闻言惊讶的瞪大眼睛，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神情：“真的？他已经从北狄逃出来了吗？还有玲珑，玲珑是不是也一起来了？” “是，他们都安全回到南越了。”李晋之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李采薇道：“不过目前还在边关，要想抵达京城，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提前告诉你，省的你忧心。” “这么说他们已经安全了？”李采薇激动的问。 李晋之点头。 “太好了！”李采薇欢呼一声，猛然走上前来，张开双臂，扑进了李晋之的怀里面。 李晋之不由的浑身一僵，李采薇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抱自己。 他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张开双臂，将李采薇搂的更紧了。 两边宫女看到这一幕，全都低垂着头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晋之哥哥。”好一会儿，李采薇才有些害羞的从李晋之怀里挣扎开，低低问道：“你这么晚过来，就是特地告诉我这个消息的吗？” 李晋之低头看着她。 殿内昏黄的烛火倒影在李采薇光洁如玉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静谧。 “当然不是了，我心里面担心你，所以想要过来看看。”李晋之微微一笑，道。 李采薇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随意的睡袍，再看看李晋之一身的正装，她不由问道：“你……刚刚是在御书房内忙碌吗？” “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 李晋之说着，伸了一下懒腰，打着哈欠道：“还真是累了。” 李采薇：“……” “晋之哥哥，你赶紧回去睡！我就不送你了……”她说着，转身就想往内殿里溜去。 李晋之眼疾手快的一把拦住了，双手抱着李采薇的腰，凑在她耳朵边上低低道：“我今夜里就不回去了好不好？” 他呼出的气息吹拂着李采薇的耳朵，她的脸瞬间就涨红了。 “晋之哥哥！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打算做什么，你我都这么累，还是早早去歇息……”说着，胳膊用力，一把抱起李采薇，抬脚往内殿里走去。 李采薇心跳如擂鼓，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李晋之的胳膊，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时到了内殿，李晋之弯腰将李采薇放在床上，问道：“你已经沐浴洗漱过了是不是？” 李采薇愣愣的点头。 “那你先睡，我去沐浴。”李晋之说着，弯腰在李采薇耳朵上亲了一口，转身便往侧殿里走去。 李采薇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心跳的很快。这时候的她，哪里睡的着？ 却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485章 临产 更漏声声，夜深人静。 李采薇合衣躺在床上，听着偏殿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她的心跳逐渐加快，一会儿平静，一会儿紧张。 怕什么！ 那人是晋之哥哥，他从小护着她直到现在，她跟着他回到南越来，为的不就是嫁给他吗？这种事应该早已经预料到的…… 李采薇暗暗给自己打气，但心里面的紧张却是越来越多。 终于，那偏殿里的流水声停了下来。 整个大殿变得一片安宁。 李采薇顿时有些紧张，忍不住抬起头朝着偏殿里望去，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是从偏殿传来，而是外头。 “公主！不好了！闲妃娘娘动了胎气，只怕今夜里就要生了……”大殿外头有宫人惊慌失措的喊道，听声音似乎是菊儿身边的贴身宫女。 李采薇闻言一下子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穿上鞋子走了过去：“你说什么？闲妃今夜里就要生孩子？” “是的，公主！” 李采薇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转身看向偏殿。 这时候，已经沐浴过，穿着一身宽松睡袍的李晋之已经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听到宫人的禀报声，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可是你们伺候不周？” “奴婢不敢！” 大殿外跪伏一片，有宫人清脆的声音道：“奴婢们一直都精心服侍娘娘的，今夜里娘娘吃了御点房送来的山楂糕，就开始腹痛难忍……“ “有身孕怎么能吃山楂糕呢？！真是该死！”李采薇顿时愤怒出声。 “奴婢们并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后果……”宫女啜泣道。 李采薇顿时看向李晋之：“陛下，您必须去看一眼了，菊儿现在情况很是危急。”说着，就转身走过去，要拿衣裳亲自给李晋之换上。 好好的计划瞬间被人破坏，李晋之心情十分愤怒，李采薇给他穿好衣裳之后，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对着那跪在大殿门口的宫女冷冷道：“你最好祈祷一下，闲妃今夜里是真的要生了，否则，朕一定活剥了你的皮！” 那宫女吓的浑身一个哆嗦，连忙低垂着头，浑身不住轻轻的颤抖。 “好了，你吓唬她做什么。”李采薇走上前来，叹息道：“晋之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李晋之转过头来，满脸怜爱的看了她一眼，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道：“都这么晚了，你就不要去了，好好歇着！朕不想你累着。” “不，我不嫌累，反正也睡不着。”李采薇要摇摇头，伸手攀住了他的胳膊，恳求道：“晋之哥哥，带我一起去！” “你呀……”李晋之看着李采薇，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道：“朕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就一起去！” 李采薇嫣然一笑。 跪在台阶底下的宫女没敢抬头，但是眼眸却是沉了一沉。 …… 暗夜里的风又大，又冷。 李采薇忍不住搓了一下手心，下一刻，一件厚厚的披风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转过头去，看见李晋之微微一笑。 “陛下……到了。” 却在这时，领路的宫女低低禀报道。 李采薇连忙转头，就看见前方的宫殿灯火通明，人影幢幢，隐隐约约还有妇人痛苦的叫喊声。 她的心立刻就悬了起来，连忙抬脚往前走去：“晋之哥哥！快些！菊儿的情况看样子很不好……” “采薇，你不用太过担心。”李晋之紧紧的追随者她的步伐，一边走，一边道：“菊儿一向坚强，她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采薇回过头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菊儿可是在给你生儿子！晋之哥哥，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朕当然担心！” 李晋之一把握住李采薇的手，沉声道：“可是有些事情，并不能勉强……” 并不能勉强…… 李采薇心里一跳，总觉得他这是话里有话，但是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她再细细去想，前方宫殿内的痛苦呻吟声越来越大，她一把拉住李晋之的手，催促道：“晋之哥哥！你快些进去！只有你到了，菊儿才能安心！” 李晋之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回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握着她手就往前走去：“我们一起去！” 李采薇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机会，就这样跟在李晋之的身后进了大殿。 “奴婢参见陛下！参见三公主！” 看到李晋之终于到来，殿内宫人全都喜极而泣，但是看到跟在李晋之身后的李采薇，众人都是微微一愣。 闲妃娘娘生孩子，怎么三公主也跑来了？ 就算是霸占陛下，也不能霸占到这个地步？ 很多人暗暗在心里面嘀咕。 “陛下，快去呀！愣着做什么！”李采薇催促道。 “好，朕这就进去，采薇，你有什么事，立刻让人禀报朕……”李晋之谆谆交代。 李采薇闻言不由的失笑出声：“晋之哥哥，我能有什么事，现在比较危险的是闲妃！你赶紧进去！别让她久等了……” 李晋之点点头，深深的看了李采薇一眼，转身进了内殿。 李采薇没有跟进去，而是在大殿上随便找了个椅子缓缓坐了下来，听着内殿里隐忍的惨呼声，还有窗户上倒影的忙碌人影，她恍惚回到了自己生萧儿的那一个夜晚。 那时候，也是这般的危险…… “公主，请喝茶！”却在这时，有一个小宫女端着茶水走过来道。 李采薇扭头看了她一眼，却是不认得，她摇头道：“本宫现在不渴，你放着！“ “是，公主。”听到这样的回答，那宫女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失望，但什么也没说，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便走了。 李采薇抬眸往内殿里望去，然而，除了嘈杂的声音外，她什么都听不清楚。 算了，耐心的等着！也不知道菊儿这一胎生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想着，她脸上又露出一丝期待来。 内殿里，李晋之看着产床上满脸冷汗，痛的不住呻吟的菊儿，不由吃了一惊：“菊儿！” 第486章 起因 “陛下……”菊儿伸出手去，死死的握住了李晋之的手，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晋之见了，不由的分外心疼。 “菊儿，你坚持住！太医！太医何在！”他转身冲着外头大声的嚷嚷起来。 脚步声响起，几个太医低着头从外进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根本就不敢往里面看：“微臣参见陛下！” “快想办法！保住闲妃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李晋之沉声道：“若是她们有任何闪失，朕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陛下……”为首的太医战战兢兢道：“妇人生孩子原本就是九死一生，并且困难重重，微臣们只能是尽力……” “闲妃现在情况怎样？”李晋之回头看了一眼菊儿。 “回陛下，时辰还早，孩子没有那么快生出来，还是请陛下在外头等待！您身份尊贵，呆在这种充满了污秽的地方，只怕对龙体有冲……” 李晋之对此充耳不闻，他只是紧紧的握着菊儿的手，在她耳畔郑重其事道：“菊儿！你一定要坚持住！朕与采薇都在外头等着你……” 菊儿闻言吃惊的瞪大眼睛：“公，公主也来了？” 苍白的脸上不知是欣喜，还是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袭来，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没有当着李晋之的面儿哭喊出来。 “是。”李晋之点点头，欣慰的道：“菊儿，你要知道，我们大家都在担心你，你一定会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的，是不是？” 菊儿看着这张梦魂牵绕的俊颜，忍者痛点头：“陛下告诉公主，请她放心……” 李晋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低低道：“朕就在外头，有什么问题你就喊，知道吗？”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菊儿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哭喊出声。 此时此刻，她是多么希望李晋之能陪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她就会有更大的勇气生下这个孩子，但是，菊儿清楚的知道，李晋之是南越的皇帝，他不可以待在产房这样的地方。 最后，她安慰自己，陛下就在院子里，只隔着一道殿门，又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公主也在外头等待。 公主啊…… 菊儿微微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在自己最狼狈，最生死攸关的时候，还能得到公主的守候，这一辈子，也算值得了。 “如何了？” 李采薇在外头焦急的等待，一见李晋之从里面出来，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晋之看了她一眼，道：“情况还早，太医说还要好久才能生下来，采薇，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他是真的心疼李采薇，不想让她受这样的苦楚。 并且守在这里，亲眼目睹菊儿生孩子，会让出李采薇回想起当初的一切。 这，是李晋之万万不愿意看见的。 “不，我不累。”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菊儿当年在边关时，拼死护我，如今她生孩子，生死攸关，我怎能因为累就回去？那样岂非是狼心狗肺？” 李晋之听她这样说，便没再劝说什么，只是心疼的道：“不回去便罢，去那边贵妃榻上躺一躺！夜还长着呢……” “晋之哥哥，你不用管我，还是多关心关心菊儿！”李采薇劝道。 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晋之，他想起来菊儿原本是要一个月之后才生子的，如今却莫名其妙的提前了，这其中一定有缘故。 “今夜里都是谁服侍闲妃的？”他转过头去，目光严厉的在众人身上扫了一眼。 立刻便有四五个宫人战战兢兢的跪在了李晋之面前：“回陛下，是奴婢！” 李晋之一一扫过这些宫人，目光落在最左边的一个圆脸宫女身上：“小琴，你来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小琴闻言吓了一大跳，胆怯的抬起头来扫了李晋之一眼，随即飞快的垂下头去，口中怯怯回答道：“回陛下，今日晚膳，娘娘忽然说要吃山楂糕，就吩咐小翠与小月去御膳房拿……” “好端端的，她怎么就突然想起来要吃山楂糕？”宇文离打断了她，冷冷问道：“为何不是桂花糕，绿豆糕？偏偏是山楂糕！” “奴婢也不知道！”小琴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根本不敢看李晋之的冷脸：“娘娘她是自己想吃……” “才不是！娘娘是听了你的讲述，才想吃山楂糕的！”却在这时，跪在另一侧的一个宫女忽然指着小琴大声叫喊起来。 小琴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苍白，连忙摇头否认：“不！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就是你害了娘娘！”那宫女大声的叫嚷。 李晋之扫了她一眼，沉声问道：“小月！到底怎么一回事？” “回陛下！娘娘并没有想吃山楂糕，是小琴，她晚膳前一直在娘娘身边唠叨，说是御膳房今日做了山楂糕，十分酸甜可口，娘娘这才想吃的……” 旁边两个丫头附和的点点头，证明小月并没有撒谎。 李晋之目光立刻沉了下来，冷冷的看向小琴：“是不是非得让朕动手，你才肯招认？” “陛下！奴婢在御膳房，碰到了三公主身边的丫鬟秋蝉，她说三公主近来没有什么胃口，什么饭菜都吃不下，唯有这山楂糕，还能勉强下口……”小琴急了，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奴婢想着，娘娘也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或许这山楂糕能改变胃口也说不定，这才向娘娘推荐的……” “然后娘娘就吃了？”李晋之冷冷问。 小琴垂泪点头：“奴婢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娘娘，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啊！” 李采薇在一旁，不由的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料到，这件事居然跟自己扯上了关系。 这段时间，她的确是喜欢吃一些新奇的点心，却没想到…… “你虽然不知道山楂能够导致孕妇腹痛难忍，提前临产，但为何不去询问太医？”李晋之冷冷道：“总归是你照顾不周！来人啊！把这丫头拉下去！在杖毙！” 第487章 产子 “陛下！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小琴被拖下去的时候，拼命的挣扎尖叫起来。 但只喊到一半，便被侍卫拿东西塞了嘴，再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李采薇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李晋之此刻正是在暴怒之中，而这个宫女小琴，其实也并没有多么无辜。 “采薇，你饿不饿？” 打发完了宫女，李晋之便转过身来，语气温和的道。 “不！我不饿！”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并催促李晋之：“陛下，菊儿妹妹痛了这半天，一定饿了，让人给她准备一些吃的才是最要紧！” 这个到是应该，李晋之闻言立刻点头。并转身吩咐宫人去准备。 不一会儿，吃的便端进来了，是一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燕窝粥，并且还有一大碗的参汤。 李采薇看了一眼，没有急着让人送进去，而是先请旁边的太医验看一番，确定并无人做过手脚之后，便递给了李晋之：“晋之哥哥，还是你端进去！记住了，要亲自喂给菊儿妹妹吃，有你在，她一定会多吃几口，这样有了力气，母子平安的几率就更大了……” “这……就不用了？”李晋之看着她殷切的眼神，不由的有些迟疑。 李采薇立刻将盘子往前递了一寸，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晋之哥哥！你这说的什么话！菊儿现在拼死拼活，可是给你生孩子！赶紧去！” 李晋之汗颜无比，他只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进那全是女人的产房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想到却被李采薇怼成这般，就好像他是那无情无义的男人一般。 为了避免李采薇将自己与宇文离归类到一起，李晋之立刻点头：“好！我这就进去！”、 说着，亲自伸手，从李采薇手里面接过托盘，转身大踏步的向着产房走去。 李采薇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菊儿到底能不能平安产下这个孩子，就只能看天意了。 她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静静的等待着。 李晋之进去了很久。 等他出来时，宫殿外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大殿上的蜡烛也已经燃烧了一整夜，只剩下了灰烬。 “晋之哥哥，情况怎么样？” 李采薇腾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询问道。 李晋之正要开口回答，就听到身后的内殿里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下一刻，便有嬷嬷跌跌撞撞的从里面奔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喜极而泣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闲妃娘娘产下一名小皇子！” 小皇子？是个男孩儿？ 李采薇喜出望外。 李晋之也有一些意外，竟然是个男孩儿？他大踏步走上前去，但很快又转过头来，犹犹豫豫的看了李采薇一眼。 “晋之哥哥！快进去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李采薇笑着催促道：“去看看菊儿，再看看孩子，我就在这里等着。” 李晋之见她满脸高兴，激动，不由的也有些受到感染，当下点点头，转身进去了。 李采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难受，在这边担惊受怕的坐了一夜，此刻的确是有些疲累。 可是，还没见到菊儿，还有她的孩子，李采薇万万舍不得此刻就离开。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内殿的大门才从里面打开，李晋之笑容满面的怀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笑容满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李采薇就走了过去：“采薇！你快来看！他长的好像朕！” 李采薇生过孩子，知道刚出生的孩子长什么样子，红通通，皱巴巴，绝对看不出来跟谁像，但她不会打击李晋之，低头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孩子，她笑容满面的点头道：“不错！是很像。” “朕也算是有儿子了。”李晋之的心情很好，在见到孩子的一刹那，他所有的犹豫以及担忧，统统全都消失不见，一颗心全被这个小小的孩子给塞满了。 “瞧，他在找奶喝呢！赶紧交给奶娘！待会儿要哭了。”李采薇逗弄了一会儿孩子，便走进内殿里想要琴音看看菊儿，却在这时，李晋之开口喊住了她：“采薇，菊儿还没醒，你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 李采薇已经走到内殿门口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李晋之一眼，随即点点头：“好，我这就回去。” 话音落，忽然一阵阵眩晕感袭来，李采薇只感觉到天旋地转，下一刻，她便软软倒地。 “采薇！”李晋之吓了一大跳，连忙将怀里面的孩子交给一旁宫人，奔过来亲自将李采薇从地上抱了起来，并一叠声的喊着太医。 很快，太医便到了，当着李晋之的面儿把脉。 “陛下，三公主并无大碍，不过是太过劳累，再加上有些受了风寒，这才晕倒，只要回去后好好歇息便可。” 太过劳累？肯定是昨夜守在这边的缘故！ 李晋之听了这话，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挥手命太医下去开药方子，他亲自抱着李采薇回到了正阳宫。 下午时，劳累一夜，千辛万苦产下儿子的菊儿，终于清醒过来，一睁开眼，屋内春光明媚，宫人语笑嫣然的冲着她道喜：“恭喜娘娘产下皇子，只怕不日后就要追加册封！娘娘大喜！” 她，她生了个儿子？ 菊儿闻言狠狠的吃了一惊，目光顿时在屋子里搜索起来：“我的孩子呢？他在哪里？” “回娘娘，在这儿。”有嬷嬷抱着个襁褓走上前来，递到菊儿面前。 菊儿一把接了过去，低头看着怀里面的孩子，只觉得一颗心几乎都要融化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儿子！真好！ “那陛下呢？”菊儿忽然抬起头来。 生下孩子之后，她虽然立即就昏迷过去了，但是之前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宇文离一直都守在她的身边，还亲自喂她吃东西。 “陛下他……”几个宫女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后，才有人愤愤不平道：“娘娘！别提了！陛下此刻在公主哪里呢！他哪里还记得娘娘您……” 第488章 宇文离的野心 “什么？你说什么？”菊儿闻言，原本苍白虚弱的脸，瞬间更白了。 见她这样，那宫女说的越发起劲了：“娘娘您可是不知道！生了皇子之后，陛下高兴的都合不拢嘴了，依奴婢看，他这几天都是想呆在这边陪伴娘娘的！可是三公主，她当着陛下的面儿晕倒了，陛下能不亲自将她送回去吗？” “这一去，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三公主又没生孩子，却好像比娘娘您还要虚弱！这一看就是装的！就是为了故意将陛下引走！”另一个宫女插嘴，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愤怒。 菊儿听了，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娘！咱们不能这么下去了！”宫女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道：“陛下实在是太过宠爱三公主，您再这样下去不光光是陛下，就连新生的皇子，都有可能被抢去！不是都说这位三公主在南越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已经生不了孩子吗……” “住嘴！谁准你们这么议论的？”菊儿勃然色变。 “娘娘赎罪！” 几个宫女见了，这才感到害怕，忙不迭跪了下来。 但脸上的神情却是不忿，她们有说错吗？三公主一个被休弃回来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陛下身边？又有什么资格独得陛下宠爱？” 菊儿一张脸忽青忽白，变换不停，到最后，她颓然的挥挥手，命几个丫鬟退下：“你们下去！这件事日后不要再议论了！若是让我再听到一个对三公主不利的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是，娘娘。”几个宫女垂着头应了，随即慢慢起身退下。 菊儿躺在那儿，侧过头去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子，一行清泪缓缓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 李采薇并不知道她晕倒过后的事情，当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内殿里空无一人。 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她躺也躺不住，只好翻身起来，穿上鞋子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刚要走出去，她却听到了隐隐的谈话声。 李采薇停了下来，转身返回之际，却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北狄皇帝宇文离” 这七个字，如同咒语一般，将她的脚步牢牢的钉在当地，再也挪动不了分毫。 过去的一幕幕从眼前浮现，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痛苦又重新弥漫上心头，李采薇脸色渐渐的有些苍白，她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忍着肚子里的饿意，静静的听外头的谈话。 只听李晋之沉声道：“宇文离继位才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即便他要亲自率领军队攻打我南越，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办到的，我们暂时无需担心。” “陛下，可是他们来势汹汹啊！”另一个沉稳的男声李采薇是第一次听到，但却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北狄皇帝这一次是下了十足的狠心，只怕不光光要攻打我南越，只怕还有要吞并我国国土的意思，陛下只要稍一大意，那么边关附近连着十几个州县就要落入北狄手里了！” 李晋之听了这话，久久没有言语。 内殿门口，李采薇听着这些，已是目瞪口呆。 宇文离，已经继承北狄皇位，并且要发兵攻打南越？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一定要闹的天翻地覆！ 李采薇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由自主的伸手扶住了身边的殿柱，脑袋里一阵眩晕。 外殿，李晋之听到动静，迅速抬眸朝着这边望了一眼，随即挥手命议事的朝臣退下，随后快步从外头走了进来：“采薇！你醒了？” 李采薇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转过头来冲他一笑：“晋之哥哥。” 李晋之心里面在多的烦忧，也被这一张笑脸冲刷的一干二净，他走上前来，伸手扶住了李采薇，略带责备的道：“你醒了这么不叫朕？饿了？朕这就叫她们摆晚膳。” 说着，冲外打了个响指。 “晋之哥哥，你们说的，是真的吗？”李采薇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他问道：“宇文离真的要派兵攻打南越？” 李晋之对此一点也不意外，他知道李采薇已经听到了刚刚的谈话，闻言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是啊，这个宇文离，骨子里擅战恶逸，他能忍到现在才打算动手，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这话李采薇却有些不太懂。 李晋之看着她，叹息一口气，道：“采薇，你别往心里去，不论宇文离这一次有多么疯狂，我都会叫他知难而退的。“ 说话间，宫人已经将饭菜在偏厅内摆好了，李晋之随即起身，拉着李采薇就往偏厅里去：“今晚上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还有菜肴……” 李采薇闻言扯了一下嘴角，不便拂他好意。 即便此时肚子再饿，可是听到那样的消息，她又怎能吃的下？ 偏生李晋之像是没看见似的，拿着筷子不停的给李采薇夹菜，不一会儿她面前的饭碗便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李采薇见了，满脸骇然：“晋之哥哥，这么多我吃不了的……” “多吃一些，你看看你最近瘦的。”李晋之笑眯眯的道：“别想那么多了，宇文离纵然疯狂，可他现在在北狄呢，你担心什么？” “要对朕多一些信心，知道吗？”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眸，李采薇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不过一想也对，宇文离即便再疯狂，可是有李晋之在，这一切原本就不需要她担心，不是吗？ 一旦放下心来，李采薇的胃口便大开，不知不觉中吃下了很多。 饭后，李晋之陪着她散步，这时候李采薇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菊儿，连忙问道：“晋之哥哥，菊儿现在怎么样了？对了，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想不起来了……” “是个男孩。”李晋之闻言顿时一笑：“等明日，朕让人抱过来给你瞧瞧。” “不用！”李采薇闻言立刻拒绝：“菊儿才刚当母亲，正是与孩子亲热的时候，怎么能将孩子从她身边夺走呢？还是我去看望她好了。” 第489章 接风洗尘 李晋之闻言面露愧疚之色：“采薇，这样太辛苦你了。” 李采薇立刻摇头：“晋之哥哥，你糊涂了，菊儿才刚生下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我还能有她辛苦？“ 这下李晋之再无话说，他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握着李采薇的手道：“这个不急，你先好好休养，等身体好了，再去看望闲妃母子不迟。” 李采薇闻言一想也是，菊儿此刻虚弱无比，正是闭门休息的时候，过几天再去看望也是一样的。 “晋之哥哥，我这边没事，你赶紧去陪菊儿！” 望着不住催促自己离开的娇俏女子，李晋之满脸都是苦涩的笑容，他就想多陪陪李采薇，怎么就这么难？ 不过，菊儿给他生下了儿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看看。 “那你好好休息，朕这就走了。”依依不舍的看了李采薇片刻，李晋之缓缓起身离开。 李采薇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自从菊儿生下孩子之后，她看见李晋之，都有一种抢夺别人夫婿的感觉，十分不自在。 所以她才会一再拒绝李晋之册封她为妃的事情。 可李晋之对她十分重要，一时之间，李采薇并不能割舍下对他的感情。 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 南越皇宫内因为新生命的降临，而变得喜气洋洋。 然而边关的局势却是一日严峻过一日，眼看着再过不久，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过了三月初三，李采薇都没察觉到日子是怎么样溜走的，等发觉时，寝宫外头的芍药牡丹开了一片又一片，灿烂夺目，如云似霞。 李晋之最近一直在御书房内忙活，等回来时候都半夜了，李采薇早就熟睡了，两个人许久没有在一起好好的吃顿饭，时间久了，李采薇都有些想念李晋之了。 这一日午后，李采薇看过菊儿母子俩之后回来，感觉身子有些疲倦，便在内殿里歇午觉。 不料才睡着，便被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给惊醒了。 “谁在外头？” 李采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翻身坐起，下一刻，便被门外大踏步走进来的身影给惊着了。 不可能！晋之哥哥不是说过了吗？还要一个多月宇文凌他们才能回来…… 可是站在她面前，风尘仆仆，胡子拉碴，满脸带笑的人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站在他身侧，满面风尘，但却显得有些妩媚的妇人当然就是玲珑了，她的身孕已经有六七个月，大肚子看起来十分令人惊喜。 “王爷！玲珑！”李采薇惊喜的叫了一声，连鞋也没穿就奔了过来。 李晋之连忙伸手将她拦住：“先把鞋子穿上。” 说着，弯腰慈宁宫地上捡起李采薇的绣花绸缎鞋，轻轻替她穿好。 当着宇文凌与玲珑的面儿，李采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大嫂，看到你现在如此幸福，臣弟真是开心。”宇文凌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宇文凌接口道：“凌王客气了，这一路辛苦，朕已经安排好了地方，为你们接风洗尘。” “不劳陛下费心，我现在已经不是北狄的凌王。”宇文凌道：“陛下直呼我名字便可。” “这怎么能行！”李晋之闻言瞬间摇头：“你是朕与采薇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你，就没有朕的今天，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亲弟弟！北狄皇子没得做，但你可以做南越的王爷，可愿意？” “多谢陛下美意！” 宇文凌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便道：“我虽然不是北狄的凌王了，但还是北狄人，这件事实在太过仓促，还是容许我好好的想一想。” “说的也是。”李晋之闻言立刻点头。 李采薇拉住了玲珑的手，笑眯眯的道：“玲珑，今日你就在这里住下！我一个人孤单了好久，总算有个伴儿了……” “采薇，你这是嫌弃朕最近太忙，冷落你了吗？”李晋之笑着打趣道。 “采薇不敢。” 李采薇连忙笑着摇头：“晋之哥哥，我是许久没有见到故人了，心里高兴，还盼你能明白我这份心情。” “我自然明白。”李晋之宠溺的一笑。 当天晚上，延喜宫内大摆宴席，李晋之亲自做东，为宇文凌，还有玲珑接风洗尘，李采薇在一旁作陪，她原本想请菊儿也一起来热闹热闹的，但一想菊儿还没出月子，这宴席上又是歌舞又是酒的，就没叫她，只让人送去了几道菊儿最喜欢吃的菜。 “采薇，看到你现在这个模样，我真是开心。”玲珑看着李采薇光彩照人的样子，忍不住热泪盈眶。 幸亏当初是离开了！这要是留在北狄，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看到你跟凌王如此恩爱，我也很开心。”李采薇兴致勃勃，伸筷子夹了一道竹笋炒肉递到玲珑碗里面：“这是南越独有的菜肴，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多谢公主。”玲珑道了谢，低头去吃菜时，却是面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李采薇问道。 “公主……”玲珑低头看看面前的菜肴，又看看她，面露为难之色。 李晋之抬起了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采薇，重新给玲珑侧妃换一道菜好了，让人把这个撤下去……” “晋之哥哥！玲珑不会无缘无故这个模样，定有缘由！”李采薇打断了他，沉声冲外喊道：“来人！去请太医！” 请太医！ 事情看起来有些不简单。 李晋之的神情渐渐从不以为意变得凝重。 “可是这道菜肴被人从中做了手脚？”他的语气分外冰冷。 李采薇道：“有没有人做手脚，等太医来验看一番，就什么都清楚了。” 李晋之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被宇文凌搂在怀里面的玲珑，有些歉然道：“对不住，朕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二位受惊了。” “不碍事，我们都是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后宫的龌龊手段早就熟悉了。”宇文凌语气淡淡：“陛下无需自责。” 第490章 承诺 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那背后作乱之人。 这句话他没说，但是意思在座的人都懂。 李晋之面色难看，眼睛里燃烧着一股熊熊怒火，好！真是好的狠！宇文凌才刚刚进宫，就给他摆了这样的阵仗出来！真是脸面都丢尽了！ 等查出那幕后主使之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太医很快就到了，上前行礼被李晋之粗暴的打断：“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了，赶紧验看这些菜肴！看看有什么问题！” “是，微臣遵命。” 太医慌忙应了，随即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低头查看宫女递上来的那盘菜，仔仔细细的验看，甚至还拿了一点放到鼻子底下细细的闻。 好一会儿之后，他猛然转过身来，看着李晋之道：“回陛下，这菜里面有藏红花，可以导致孕妇滑胎小产。” “什么？竟有如此肮脏之物？”李晋之闻言勃然大怒。 李采薇闻言却是呆了一呆，她原本以为那菜肴中即便被人做手脚，下的也应该是砒霜之类置人于死地的虎狼之药，毕竟那些人要害的话，目标是她不是吗？ 却没想到，这菜肴里下的却是藏红花。 这么说，这些人瞄准的是玲珑？可她今日才进宫！ 李采薇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一旁李晋之看着这一幕，眼睛里却是冰冷一片。 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在李采薇寝宫里歇息，只怕后宫的那些人，都以为李采薇已经承宠，说不定已经珠胎暗结，所以才在这菜肴之中下药，企图让她小产，玲珑不过是刚好撞到枪口上罢了。 不过，也亏得玲珑进宫，要不是她，李采薇吃了这些药，只怕对身子不好。 “早就听闻玲珑夫人精通医术，今日朕真是大开眼界。”李晋之回过头来，对着玲珑愧疚万分的道：“今日之事，是朕没有安排妥当，让王爷与夫人受惊了，朕在这里向你们陪不是。” “陛下客气了。”宇文凌语气淡淡的道：“我们伤不伤的倒无所谓，可是大嫂，她一心一意的跟随陛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希望陛下能够彻查此事，还大嫂一个公道！” “这个贤弟放心，朕一定会查出幕后主使！”李晋之闻言点点头，转过头去时，眼睛里已经是冰冷一片：“来人！把御膳房的人，今日服侍的人，所有接触过菜肴的宫人，统统全都拿下！” “陛下饶命啊！” 话音落，大点内此起彼伏的响起一阵阵的哀求痛哭之声。 可惜李晋之不为所动，面沉如水的看着这些宫人全都被拉了下去。 李采薇一言不发的待在一旁，并不作声。 等李晋之发作完，她扭头看向太医：“这些菜肴中，除了那一盘菜之外，还有别的地方动过手脚吗？” “回公主，老臣刚刚已经一一查探，其余菜肴，并无不妥。”老太医回答道。 “可是奇怪，这道菜平日里不常吃，那幕后之人，为何把药独独下在这一道菜肴里面？”李采薇喃喃自语。 李晋之的脸色很是难看：“采薇，你先别急，这件事很快就会查清楚的……” “陛下，既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与玲珑就不便留在宫中，若无其他事情，还请陛下让我们早早出宫，回驿站休息。”宇文凌沉声开口道。 “怎么能住驿站？”李晋之一听，立刻摇头：“一个月前，朕知道你们要来，就已经在宫外头准备好了府邸，也请人收拾整理了，日日都有人照看，如今你们直接住进去就可以了，仆从丫鬟什么的都不用操心……” 说着，看了一眼玲珑的大肚子，缓缓道：“至于稳婆，还需慢慢寻找可靠的，这个朕没有提前预料到，还请贤弟莫要怪罪……” “怎敢！”宇文凌闻言轻轻摇头，面露苦笑道：“我与玲珑也是在北狄实在呆不下去了，才来投靠陛下的，如今陛下没有嫌弃，我已是感激万分，怎会嫌弃……” “这话就见外了。”李晋之笑了笑，又客套一番，亲自派人送宇文凌夫妇出宫，李采薇虽然依依不舍，但既然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明白这是最正确的做法，因此并未挽留。 只拉着玲珑的手道：“好妹妹，等过几天查清楚了真相，惩处了恶人，我再接你进宫来陪我玩！”想到那个情景，脸上无限期盼。 玲珑还没开口，宇文凌直接就给拒绝了：“大嫂，还是不要了，我们这一路跋山涉水，玲珑吃了很多苦，再加上她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不宜走动，就等她生了之后，再说进宫的事情！” 李采薇一听，心里难免失望，但她知道，这样做对玲珑母子是最好的，她点点头道：“好！那就让妹妹好生歇着！我抽空去看望她！” 她无病无灾，出个宫，探望个朋友，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然而，一旁李晋之听了这话，心里面却是稍稍紧张，在一旁打着哈哈道：“此事稍后再议！稍后再议！” “陛下与公主留步。”宇文凌将李晋之担忧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事到如今，他心里面只有玲珑，以及还未出世的孩子，别的，再也装不下了。李晋之这样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玲珑，你小心一点。”李采薇握着玲珑的手，很是不舍的道。 “公主，你才应该小心一点。”玲珑叹息一口气，道：“这次的事情，针对的分明就是你，那些人不过是拿我做幌子罢了，意在混淆视听，你与陛下可不能上当！” 事到如今，真心担心李采薇的，除了李晋之之外，也就只有玲珑与宇文凌了，当然，还有菊儿。 李采薇满脸感激：“嗯！我一定小心！” 玲珑依依不舍的看她一眼，这才转身扶着宇文凌的胳膊缓缓离开了。李晋之派去护送的人不紧不慢的跟随在一旁。 等人离开，李晋之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当中，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丢脸的时候！ “给朕仔细的查！若是抓不住幕后凶手！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第491章 哀求 一声令下，整个寝殿内哀嚎声一片。 李采薇目光沉静，没有开口替任何人求情。 “对不起。”李晋之满脸愧疚的握着她手，低低道：“是朕没有管理好整个皇宫，让你在玲珑与凌王面前丢脸了。” “晋之哥哥，你无需自责，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也不想的……”李采薇微微皱着眉头道：“只是，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这样的事情！这个人太恐怖了，玲珑今日才进宫，他就将她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还直接安排人在宫宴菜肴上动手……” “不要瞎琢磨了！”李晋之沉着脸道：“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明日一早就有结果了！” 事实上，都没等到第二天，事情便有了进展。 彼时已是半夜时分，李晋之刚睡下，就听到了宫人的禀报声，立刻披衣而起。 大踏步走出宫殿，在辉煌的宫灯里，只见宫殿的台阶上，两个五花大绑的宫女跪倒在台阶上，面如菜色。 “是你们？” 李晋之一看清楚那台阶上跪着的人，便狠狠吃了一惊。 那两个丫鬟，一个叫魏香，是闲妃菊儿身边贴身服侍的二等宫女，另一个，却不认识。 执事太监常公公在一旁提醒道：“陛下，那个叫彩云，是御膳房里打杂的宫女，从她身上搜出了藏红花的药包，而她招供，说药是魏香给她的。” “不！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听了这话，魏香立刻尖叫起来。 李晋之转过头来，目光冰冷的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不是你？那她怎么不招供别人，偏偏把你给招供出来了！说！你为何要在宫宴菜肴中下毒！你的目的是要毒害公主，是也不是？” 魏香吓了一大跳，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李晋之，她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飞快的低下头去，大声的喊着冤枉：“陛下！奴婢今日一整天都待在闲妃娘娘身边伺候！从没有半步离开！奴婢是冤枉的！” “哦？居然连闲妃都牵扯出来了。”李晋之听了这话冷笑连连：“是不是还要朕派人去把闲妃请过来，当面跟你对质啊？” “奴婢不敢。”魏香低下头去，浑身轻轻发抖。 李晋之心中燃烧着极大的怒火，他实在是想不到，查来查去，事情居然会牵扯到菊儿的身上！ 那么温顺可人，低眉顺眼的菊儿，如今竟然也开始玩起了这不入流的下作伎俩？ 他真的很不愿意相信。 但事情如此，容不得他退缩。 “来人，将这两个人押下去，等明日一早，再行审问！”李晋之冷冷道：“都给朕看仔细了！倘若有任何的闪失，朕拿你们是问！” 听了这话，常公公，以及两边立着的护卫连忙点头：“是！陛下！” 李晋之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夜色，不耐烦的挥挥手命这些人退下了。 当殿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有些心烦意乱，将前来催促他歇息的宫女挥手撵走，李晋之信步走出了寝宫，往李采薇居住的寝宫而去，路上静悄悄的，并未惊动任何人。 李采薇早已经歇下，并不知道今夜里发生的事情。 李晋之临走时，给她重新换了服侍的宫人，现在，这些宫人守在外头，得了李晋之的指使，全都默不作声。 他畅通无阻的从外头走进了内殿。 借着窗外的月光，欣赏着李采薇安静的睡颜，李晋之焦虑愤怒的心情有所缓解，他在床前静静的站了片刻，然后弯腰脱下靴子，无声无息的上了床，在李采薇身边躺下。 或许是睡梦之中也在忧虑凶手是谁，李采薇的眉头微微皱起，李晋之伸了手，想要抚平那褶皱，但又怕惊醒李采薇，撵自己回去。 犹豫了片刻，李晋之将手轻轻的圈住李采薇，抱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窗外的月光静静的照着这静谧温馨的一幕。 翌日。 李采薇一大早就醒了过来，睁开眼时，才发现身上多了一条臂膀，她连忙转头，就看见李晋之静静的躺在自己身边熟睡未醒。 他什么时候来的？ 李采薇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脑袋里空空如也，根本一点记忆也没有。 算了，这人又一次三更半夜的潜入这里，就不跟他计较了，李采薇苦笑一声，慢慢伸手，将李晋之放在自己肚子上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挪开，然后翻身坐起。 内殿里静悄悄的，宫人们都在外头，李采薇怕李晋之惊醒，便没有在内殿里洗漱，而是蹑手蹑脚的去了外间。 外头，阳光晴朗，阳光明媚，正是一个好天气。 可是，想到昨日宴席上那一盘子加了料的菜，她脸上的笑容就一点一点消失。 “公主，要更衣吗？” 有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采薇低头看了她一眼，见是个新来的宫女，脸庞圆圆，脸颊两侧各有一个酒窝，看起来十分天真可爱，于是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婢锦瑟。”圆脸宫女恭敬回答道。 “锦瑟。”李采薇低低念了一遍，点点头，走过去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等她收拾好，另有宫人上前，询问是否要摆早膳。 李采薇回头朝着内殿里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摇头道：“先等一等！等陛下醒过来了再说。” “是，公主。” 宫人转身退下，李采薇百无聊赖的坐在大殿中，本以为自己就要这么等到中午了，却没料到，外头传来了一阵阵的嘈杂声。 很快，便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闲妃娘娘来了。 “闲妃？”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这一大早的，她不在自己宫中抚养桐儿，怎么过来了？”说着，站起了身来。 “公主，见还是不见？”宫人犹犹豫豫的问道。 “见！当然见了！”李采薇不疑有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让宫人摆膳。 她抬眸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不能再让李晋之这么睡下去了，她转身就要往内殿里走，却在这时，身后传来扑通一声，以及菊儿的哀求声：“公主，求求你了！您让陛下放了魏香！就当是我求您好不好？“ ”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头。 就看见菊儿在盛夏的天气里，裹着一件蓝色的，厚厚的绸缎宫裙，怀里面紧紧的抱着才出生一个月的皇子李桐，满脸悲切，泪水连连，就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怎么了？你跪下做什么？赶紧起来！”李采薇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疑惑，快步上前，想要将菊儿搀扶起来。 不料一扶之下，却没扶动。 菊儿牢牢的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用两只红通通的眼睛看着李采薇道：“公主！奴婢求您了！让陛下放过魏香！” “魏香是谁？陛下要把她怎么样？”李采薇满脑袋浆糊，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边弯腰去扶人，一边回头对锦瑟吩咐道：“快去叫陛下！” “公主，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求过您……” 菊儿满脸都是泪水，满脸恳求。 第492章 意外 “看在奴婢多年服侍的份上，求公主放了魏香……”说到最后，菊儿已是泣不成声。 李采薇头大如斗，压根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菊儿哭的如此伤心，她下意识的就想答应，却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要给魏香求情？” 菊儿哭声一顿，缓缓抬起头来。 当她看见铁青着脸，只穿一身雪白里衣的李晋之大踏步从内殿里走出来时，眼泪落的更急更多：“公主！奴婢求您了……” 面对着李晋之，她似乎有些惧怕。 “你还有脸来求她？也不看看魏香她到底做了什么！”李晋之没好气的道：“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菊儿闻言一愣，继而抱紧了怀里面的孩子，哭的越发凄楚：“陛下冤枉！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魏香到底做了什么，陛下好端端的要将她抓了来……” “她在朕为北狄凌王夫妇设的接风宴上，下毒，企图谋害公主与凌王等人。”李晋之冷冷道：“证据确凿，你现在还要为魏香求情吗？” “下，下毒？“菊儿闻言猛的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晋之，似乎不明白她说了什么。 忽然，她扭过头去，看向李采薇，声音颤抖：“公主……” 李采薇的震惊尤在她之上，她震惊无比的看着李晋之，问道：“晋之哥哥，真的查清楚了，就是魏香？” “证据确凿！”李晋之点头：“有御膳房的宫人彩云为证，可以证明此事是她一手操纵，目的，就是为了毒害于你，还有玲珑夫人。” “我不明白！”李采薇闻言倒抽一口冷气：“玲珑今日才进宫，魏香与她无冤无仇，怎么会……” “那就要问她自己了，或许，闲妃知道其中缘由，也说不定。”李晋之说着，居高临下的扫了菊儿一眼，目光里冰冷一片。 菊儿闻言，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陛下，公主，我……”她结结巴巴，额头上冷汗淋漓，却是说不出话来，目光里渐渐的有些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不相信这件事与菊儿有关。”李采薇忽然开口，语气分外坚决：“一定是魏香这个贱婢，背叛主子，心思歹毒，设下这样的计谋！” “公主……” 菊儿眼中热泪滚动，激动不已。 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最相信她的人是李采薇！果然是她的公主，还念及当年的姐妹情谊…… “采薇，你……”李晋之有些吃惊，今日菊儿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他是存了处置的心思的，可李采薇这么一说，他根本没有理由处罚菊儿。 她当真不知道这件事与菊儿脱不了关系？ “好妹妹，快些起来！”李采薇缓缓上前，弯腰将菊儿从地上扶了起来：“你才刚生完孩子，身体都还没恢复呢！这一跪只怕要落下毛病来了，来人！去请太医……” “公主，奴婢不值得……”菊儿拼命摇头，眼泪滚滚而下。 “值不得的，我说了算。”李采薇微微一笑，伸手去逗弄菊儿怀里面的李桐：“桐儿长的可真快啊！几日不见，好像又胖了些。” 面对着她的亲昵，菊儿脸上有一刹那的僵硬，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面的孩子。 下一刻，看到李采薇微微僵硬的笑容，她才发现不妥，连忙伸手将怀里的孩子朝李采薇递了出去：“公主！你抱抱他！这孩子虽小，却已经记得公主了呢！每次奴婢一说到公主二字，他就咯咯咯的笑……”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孩子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采薇见了，大为惊奇，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孩子，却在这时，李桐忽然张开小嘴，哇的一声哭了。 哭声嘹亮，在原本寂静的大殿上显得分外响亮。 “……这也不记得了啊……”刘采薇略微有些尴尬，连忙将怀里面的孩子还给了菊儿，道：“今日早起，你给他喂奶了吗？是不是饿了？” “没，没有。”菊儿面上露出几丝尴尬，却是紧紧的抱着怀里面的孩子。 李采薇见状，便让人扶她进内殿里去，给孩子喂奶。 “陛下……” 菊儿羞羞怯怯的抬起头来，看了李晋之一眼，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李晋之看看李采薇，淡淡开口：“公主既然叫你去，你就去！” “多谢陛下，多谢公主。” 菊儿千恩万谢，抱着怀里的孩子进内殿里去了，她带来的两个贴身宫女也一同跟了进去。 李采薇十分好奇，想要跟进去看看菊儿是如何给孩子喂奶的，但因为刚刚的事情，她也不好意思那么做，只好看了李晋之一眼，低低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李晋之叹息一口气，将昨天半夜里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李采薇听了，脸色渐渐的冷了下来：“这么说，是魏香想要毒害玲珑，可是她们从未见过面！这恩怨从何而来！” “采薇，如果她要对付的人，是你呢？” 李晋之慢悠悠的道：“你知道的，后宫的人，最喜欢以恶毒的心思来揣测别人……” 他说的很是隐晦，但李采薇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由气的浑身发抖。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朕会再接着调查下去。”李晋之握住了她手，安慰道：“后宫里只有你跟菊儿两个人，不会是菊儿害你，那么，一定是前朝有人手伸的太长，想要借助菊儿的手，来个一箭双雕，这样，朕的后宫清空，这南越的权贵之女就都有机会进宫了……” 他心里其实不是这样想，但却这样说了，目的是为了安李采薇的心，不至于让她乱了方寸。 否则，以李采薇对菊儿信任的程度，她一定会发疯的。 “你是说，是前朝大臣在背后弄鬼……“李采薇吃了一惊。 李晋之沉着脸点了下头：“采薇，你不要胡思乱想，这件事交给朕……” 李采薇点点头，有些无力的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道：“这件事越来越复杂，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向凌王还有玲珑解释，那个魏香，你可一定要看好了，不能让她死了，一定要查出来幕后的真凶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急匆匆的奔进来，向李晋之禀报道：“陛下！那个魏香在天牢内畏罪自尽了！” “什么！“李晋之狠狠吃了一惊，继而暴怒：“朕说了要你们把人看好！怎么办差的！”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连忙站直了身体，就在这时，她听到内殿里传来咕咚一声，然后有宫女惊慌失措的从里面奔了出来：：“不好了！闲妃娘娘晕倒了！” 意外一个接一个，令人目不暇接。 李采薇都已经顾不得震惊了，连忙转身对着外头大声喊道：“来人！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来人。”却在这时，李晋之忽然沉声吩咐道：“把闲妃送回紫萝殿去。” “晋之哥哥，菊儿还昏迷着呢！不宜挪动！”李采薇回头劝了一句。 然而李晋之摇摇头，固执己见道：“朕说了，送回紫罗殿里去！” 这时候，就连李采薇也看出他是生气了，可是这是为什么？ 第493章 贺礼（一） 还没等她想明白，宫人们就已经将菊儿抬出来坐上轿子离开了。 “这养居殿内只有一个人可以居住，那就是你。”李晋之沉声道：“别人都不可以！” 李采薇：“……” 让菊儿住一下又能怎样！她都晕倒了…… “在朕心里面，这不是住一下的问题。”李晋之看着她，低低道：“采薇，因为你的缘故，朕对菊儿已经很照顾了，但是别的，我真的给不了她了，你能理解我吗？” 李采薇闻言，呆呆的看着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采薇，你好好休息，朕还要去处理公务，就不陪你了。”李晋之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将李采薇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撸到一边，对着她软语安慰了几句，便转身要离开。 “晋之哥哥！”李采薇追上去问了一句：“你不会认为，那个魏香，就是菊儿指使的？我不相信！” 李晋之闻言猛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放心，朕跟你的想法一致，不会冤枉别人。” 说着，便离开了。 李采薇呆呆站在大殿上，想着李晋之留下来的话，半响却琢磨不出什么，她有些气馁的转身走进内殿里去，结果却意外看见几个宫女正在翻箱倒柜的忙活着。 “你们干什么？”她有些意外的问道。 “奴婢参见公主！” 宫女们闻言全都放下手里面的东西，弯腰跪了下来。 李采薇走上前去，看着那被翻到出来的首饰盒，还有满床铺的衣裳，脸色不由沉了下来：“谁准许你们这么做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回公主，是陛下命奴婢这么做的。” 为首的宫女檀儿大着胆子道：“奴婢们是奉命行事，请公主见谅！” “什么？晋之哥哥让你们这么做的？我怎么不知道？”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 “回公主，是真的。”檀儿低着头：“陛下身边的常公公特地嘱咐奴婢，要好好的查一下内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那你们查出来什么没有？” 李采薇的震惊又多了一分，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聪明如她，自然明白李晋之为何要这么做。 不就是因为菊儿进了内殿么！ 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菊儿还能害她？ “还……没有。奴婢们正在寻找，公主您就进来了。”檀儿老实回答道。 “行了，你们退下！”李采薇不耐烦的挥挥手，命她们退下。 不料檀儿等人纹丝不动：“公主，陛下的吩咐，奴婢不敢违抗，还请公主您在外殿稍等片刻，让奴婢搜查完……“ “出去！”李采薇闻言立刻就怒了：“我的话，你们听不到是不是？“ “公主赎罪！” 宫女们吓了一大跳，一个个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但依旧没有人离开。 李采薇瞬间明白了，不让她们搜查完是不行的，她只是公主，但这些人是听李晋之的命令。 “好！我让你们搜！” 她高高昂着下巴，赌气一般的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双目闪烁着怒火：“赶紧搜！等下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 “是！公主！”几个宫人没敢耽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开始继续搜查。 李采薇冷眼看着她们动作，倒要看看，她们能搜出什么东西来。 不过多时，忽然一个宫女惊喜的呼喊出声：“找到了！” 李采薇连忙扭头去看，就见檀儿跪在床沿边上，一手握着她床上的枕头，一手捏着一个从枕头芯里面掏出来的小小药包。 “拿过来！”她吃了一惊，连忙吩咐。 然而檀儿却道：“公主，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请太医验看之后再说！您要是出了什么事，陛下绝对不会轻饶奴婢等人的！” “那好，就轻太医。”李采薇收回手，冷冷道。 太医很快便到。 亲自验看过那白色纸包之后，他脸色大变：“公主！这药草之中含有微量的麝香，女子长期接触，会导致终身不孕……” “麝香？”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公主，依奴婢看，这件事还是告诉陛下的好……” 檀儿在一旁说道。 “不用你多嘴！本宫自然会向陛下解释！”李采薇立刻打断了她，沉声道：“这个药包，看起来不像是新的，万一是有人提前塞进这里的呢？你们几个，出去了不准胡乱多嘴！” “是！公主。”檀儿底下了头。 李采薇心情复杂的挥挥手，命他们全都退下，心烦意乱的坐在床沿上，一直安慰自己，这件事与菊儿无关1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 “曾经我们是那么要好，我当你是姐妹，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李采薇喃喃自语。 御书房内，李晋之面色阴沉的盯着侍卫送上来的那个硕大的礼盒，沉声问：“这真的是北狄皇帝宇文离，亲自命人送来的贺礼？” “是的，陛下。”回答的大臣面露疑惑之色：“不过，那些人说，这贺礼是送给他们陛下的亲妹妹，喜得贵子……” “谁是他亲妹妹？这不是胡闹嘛！”李晋之闻言冷哼一声，道：“我们南越可没有什么北狄公主！宇文离真的昏了头了！” “陛下说的是，微臣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后面那句‘喜得贵子’微臣怎么觉得，说的像是闲妃娘娘……“ “什么？闲妃？”李晋之正在喝茶，闻言噗嗤一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闲妃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宫中，连北狄都没去过，怎么可能是她……”话说一半，他忽然一愣。 菊儿好像去过边关，也去过北狄，好像，还是他亲自带去的。 当时，也没见宇文离对她有什么关注啊？ 李晋之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放下茶杯走上前去，命侍卫打开了那个礼盒。 只见满盒亮光闪闪，都是价值不菲的首饰与衣裳。 “哼！他也算是有心！” 李晋之冷笑一声，暂且不管这些，背着手大踏步往外走去，他要去找李采薇，好好的将这件事与她商量商量。 第494章 贺礼（二） “什么？宇文离他，他派人送了贺礼？什么贺礼？”李采薇听了事情经过，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来。 李晋之见了她紧张万分的表情，不由的失笑：“采薇，你别担心，这贺礼不是送给你的。” “那是……送给谁？” “宇文离说，是送给他的亲妹妹，恭祝她喜得贵子……”李晋之淡淡道。 话还没有说完，李采薇手里的茶杯便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然后摔了个粉碎。 “采薇，你怎么了？”李晋之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担心的问道：“宇文离这厮一贯喜欢胡说八道，朕这就让人把那贺礼给他退回去！” “不，不要。”李采薇连忙阻止，神情痛苦的道：“宇文离他……也并没有说谎。” “采薇，到底怎么一回事？”宇文离闻言，有些惊奇的问道。 李采薇看着他许久，终于低低道：“宇文离所说的妹妹，指的是北狄十几年前失踪的月柔公主，而她，一直都待在南越宫中……” “是谁？”李晋之闻言，心里面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采薇看着他道：“是菊儿。” “菊儿？怎么可能是菊儿？”李晋之闻言狠狠吃了一惊，一下子就站起了身：“菊儿她从小就在南越宫中！一直都是宫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是真的……” 李采薇喃喃解释道：“菊儿手上有一串从小戴到大的佛珠手串，那日在边关，分别之际，她将手串给了我，后来，我就是靠着那串手链，才从宇文离手里面活下去的……” 简单的将当年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李采薇叹息一声道：“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宇文离早就淡忘了那件事，没有想到他竟然派人送来了贺礼……” “这么说，菊儿真是他妹妹？“李晋之脸上依旧写满了疑惑。 李采薇点头：“宇文离做事一向都有目的，这一次他这么做，应该不是为了认回妹妹，而是有别的阴谋……会是什么呢？” 她苦苦的思索起来。 李晋之见了，却是微微一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总之这一场仗是免不了的，咱们以不变应万变，想必，他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打仗！又是打仗！ 李采薇一听到这个词儿，心里面便一阵阵的不舒服，心中对宇文离的恨意更多一层。 如今他们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兵戎相见？受苦的永远都是两国的百姓！ “晋之哥哥，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菊儿？”李采薇问道：“宇文离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她有权知道。” “先不要。” 李晋之沉吟片刻，然后道：“菊儿才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南越人，如今突然告诉她，她是北狄人，还有个哥哥，是宇文离！她不吓疯了才怪！还是等一等再说！” 李采薇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好，晋之哥哥，听你的。”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不说李晋之回去以后如何消化这个问题，单说那份送来的贺礼，他让人悄悄的收了起来，并未在宫中宣扬。 但不知道怎的，菊儿竟然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十分意外：“南越皇帝命人送来了贺礼？他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还想接回公主……”服侍的宫女小蝶是仅剩的，留在菊儿身边时间最长的宫女了，对于当初的那些事情耳熟能详，知道的很清楚。 “不会？”菊儿闻言吃了一惊：“公主回来的时候说过了！她已经与北狄皇帝恩断义绝，从此不是夫妻，怎么可能……” “娘娘！您就这么相信她？” 小蝶满脸都是不屑：“一个出嫁了的公主，不好好团结夫婿，为两国和平努力，却巴巴的回来了！还与陛下搅和在一起，惹的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谁知道她究竟安的什么心！陛下要真的娶了她做妃子，只怕就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 菊儿闻言目光闪了闪，垂头道：“话不能这么说，公主并非陛下亲生骨肉，她与陛下青梅竹马，当年感情就很深刻，要不是陛下联姻，根本就不会分开……” “娘娘！您也说了！那只是如果！”小蝶恨铁不成钢的道：“现在您才是陛下的妃子！就要拿出气势来，压过她这身份尴尬的公主！您一定行的！” “不！不可能！”菊儿闻言立刻摇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公主的事情！陛下心里始终爱的人只有她一个，否则也不会万里迢迢的将她从北狄接回来，她做陛下的妃子，我，我替她开心……” 越说，声音越是低沉。 小蝶见了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只得重重的叹息一口气，想要扭转自家主子的心思，看来是任重而道远啊！ 也只有他们这些奴婢，多替她操这份心了。 “娘娘，小皇子这会子应该是醒了，奴婢去把他抱过来。”小蝶开口道。 菊儿闻言立刻摇头：“不用了，我亲自去内殿里看他，你累了一天了，下去歇息去。” “娘娘，服侍您是奴婢的职责，奴婢不累。”小蝶道。 “下去。”菊儿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思应付她，只想独处。 “是，娘娘。” 小蝶点点头，有些不甘心的退下了。 菊儿起身往内殿里走去，可是半路上，她忽然又回过头来，目光出神的朝着大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 微风习习，暖阳高照。 宇文离，至少已经有三天没有来过了。 最终，她掉转头，义无反顾的进殿去了。 …… 尽管李采薇一再隐瞒，枕头里面被人塞药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宇文离知道了。 他顷刻间勃然大怒：“菜里面下药，枕头里面塞毒，还有什么事情是没有查出来的？饭桶！一个个的都是饭桶！抓不住人，你们全都给朕滚！” “陛下，公主殿下所住的内殿，是每日里都打扫的，绝不会有人能做手脚，而这次的事情，与往日不同……” “有什么不同？” 第495章 讨要贺礼 “查出问题之前，只有闲妃娘娘跟她的贴身宫女进去过……” 李晋之虎视眈眈之下，宫女硬着头皮开口。 李晋之早就忘记这件事了，闻言立刻想了起来：“不错，之前闲妃进内殿里给孩子喂奶，可她才不过呆了一会儿，就能做出这样的手脚？”他有几分怀疑，直觉的并不肯相信。 缓缓转头，他看了李采薇一眼。 “陛下，若是蓄意谋划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多长时间……”宫女怯懦的道：“而闲妃娘娘，她有这个时机，也有这个动机……” “你闭嘴！” 宫女的话才说一半，就被李采薇给打断了：“你就这么肯定这个药包是闲妃暗地里弄的？万一是什么心怀鬼胎之人事先藏了药包在这里，栽赃嫁祸给闲妃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是一心一意的替菊儿辩驳！ “公主说的也有道理。” 宫女瑟缩了一下，深深的低下头去，再不敢开口。 “采薇。”李晋之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件事你不要担心，朕会彻查！为了避免这大殿上还藏有别的东西，这两日，你搬去正阳宫去住！” 正阳宫，是李朝历代，南越皇后所居住的地方。 “不！不行！”李采薇一听就拒绝了：“刚刚她们不是已经搜查过，没有别的东西了吗？我还是住这里！” 李晋之满脸无奈：“采薇，朕这是为你好……” “晋之哥哥，若真为我好，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逼迫我……”李采薇低低道。 李晋之抬眸看了她一眼，被那眼神里的祈求所打败。 “好！”他有些颓败的道：“朕会让人再将这里仔细搜查一遍的，采薇，朕真是拿你没办法。”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这辈子，好像栽在李采薇手里面了。 不过，只要能看见她，李晋之甘之如饴。 …… 菊儿隔天来看望李采薇，怀里面抱着刚刚睡醒，吃饱了奶的桐儿，小家伙越长越开，也越来越像李晋之，模样十分讨喜。 “来！给干娘抱抱！”李采薇见了十分开心，当即伸手就要去抱孩子。 菊儿听到她的话，却是吃了一惊：“公主，什么……干娘？” “桐儿既是你跟晋之哥哥的孩子，那么不如认我做干娘，这是我一早就有的想法，你愿不愿意？”李采薇接过孩子，一边逗弄，一边抬起头来看了菊儿一眼。 “这……”菊儿立刻手足无措，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公主这话说的，您就是让桐儿喊你一声娘，奴婢也心甘情愿，更不要说干娘了……” 李采薇闻言顿时失笑：“傻孩子，你是他的亲娘，这世上独一个！谁也不能将桐儿从你身边抢走，我是觉得，以咱们姐妹之间的情谊，让他喊我一声干娘，也不算为过，你，可愿意？” 菊儿听到‘独一个’三个字，眼圈儿顿时一红。 当下连连点头：“奴婢愿意！奴婢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能有公主这个干娘，是桐儿的福分……”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占了我多大便宜似的……”李采薇开玩笑道：“可实际上，我才是那个占了便宜的人，晋之哥哥平日里很忙，这后宫里，我唯一熟悉的人，只有你，以后，你要常来看望我……” “奴婢遵命！”菊儿闻言连忙点头，脸上不由的也露出笑容来。 常日漫漫，宫中寂寥，能有个伴儿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当日午饭，李采薇留菊儿在这边用，还让桐儿在偏殿里睡午觉，李晋之原本都打算过来了，一听到说菊儿也在，那迈出去的步子立刻就收了回来，苦笑着对一旁的宫人道：“去准备午膳！朕就在书房里歇息了。” “是，陛下。” 常公公没有多问一个字。 一直到晚上，李晋之才有机会陪着李采薇用膳，饭桌旁，他担忧的问道：“你没有把宇文离的事情透露给菊儿知道？” “当然没有。”李采薇瞧了他一眼，叹息道：“我又不是那记性差的人，你都嘱咐过了，我怎么可能在菊儿面前提及。” “那就好。”李晋之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道：“今日宇文离又让人递了话来。” 李采薇吃菜的动作立刻一顿：“什么话？他怎么这么多事？” “……来索要回礼。”李晋之看着她，面上露出一抹担忧：“他还说，再过几日，就会亲自来南越，探望他的妹妹，以及，外甥。” 李采薇闻言立刻怒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遮遮掩掩的，拿菊儿来做噱头！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 “采薇，你先别气。”李晋之安慰她道：“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我，我没有生气……”李采薇摇头道：“宇文离又开始玩他的阴谋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心里就无法平静……” “你害怕他做这一切，是冲着你来？”李晋之一针见血的说出了根本原因。 李采薇闻言，脸色白了一白，闻言摇头道：“晋之哥哥，我跟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认为宇文离现在还放不下，他之所以动作重重，大军压境，只怕还是因为不甘心……” “你说的不错！他的确是不甘心！” 李晋之点头，脸上露出赞同之色：“你不是被宇文离厌弃而丢掉的人，而是千辛万苦从他身边逃离的人，他咽不下这口气是正常的，可是你，千万不能被他所迷惑……” “晋之哥哥，你太小看我了。”李采薇打断了他：“时至今日，若我还能被他所左右，那么当初，我又何必跟着你千里迢迢，历经生死来到这里？我想要的，一直都是逃离。” “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李晋之看着她，微微一笑。 李采薇见他心情不错，趁机提条件道：“晋之哥哥，你让我出宫去探望玲珑！这都好些天了，我很想念她……” “还是再等一等。”李晋之听了这话，轻轻摇头道：“玲珑夫人快生了，再加上他们才刚刚安顿下来，只怕诸事都还没有捋顺，你这个时候去，不是添乱吗？” 第496章 出宫 李采薇一想也是，便打消了念头。 无论她相不相信菊儿，内殿里查出那包药开始，她便渐渐的开始疏远她，也不在有事没事去看望她。 倒是菊儿自己，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别的，来看过李采薇几次，在见到她态度疏离之后，她便也不怎么来了。 两个原本生死相依的好姐妹，产生了无法弥补的隔阂。 李晋之让人调查此事，最终也是毫无结果，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把东西塞进枕头里去的，嫌疑最大的，就是在内殿里呆过的菊儿，以及她的宫女，李晋之一生气，便将那两个宫女直接撵出了宫，另外重新给菊儿安排了人照看。 菊儿敢怒不敢言，这一次倒也没有哀求李采薇。 倒是李采薇与李晋之一直刻意隐瞒的事情，却被菊儿无意中察觉到了，她直接来到养居殿内，质问李采薇。 “公主，奴婢听到消息说，北狄皇帝派人送来的那些贺礼，其实与我有关？” “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李采薇十分惊讶，走过去将抱着孩子的菊儿从地上扶起，随即淡淡道：“你别听她们瞎说，没有的事情。” “可是，贺礼是真的……”菊儿看着她的眼睛，十分疑惑的道：“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公主，求求您，告诉奴婢！” 李采薇看着这双熟悉的眼睛，这张熟悉的脸孔，就连这脸上紧张担忧的神情都与几年前如出一辙。 可是这张脸又是妩媚的，娇柔的，圆润的，与宇文离形容的那个失踪了的月柔公主十分吻合。 直到今天，她才看出来，这两个人其实是有几分相似的。 “菊儿……”李采薇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道：“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有晋之哥哥在，他一定能阻拦住宇文离的！你不要担心！” “我不是担心这个。”菊儿摇头道：“公主，奴婢是担心您，宇文离这一次来势汹汹，只怕目的还是想要将您夺回去，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却拿我当挡箭牌……” “你也太看的起我了。”李采薇闻言抽了抽嘴角，语气淡淡道：“宇文离挑起战争，不过是满足他的野心罢了！与我并无多少干系，就算有，也只是不甘心，至于你，菊儿，你是晋之哥哥的妃子，宇文离不会对付你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李采薇第一次强硬的打断了她。 菊儿一愣，紧跟着眼睛慢慢发红，她静静的看着李采薇半响，然后点了点头：“是，公主说的是，奴婢听您的。” 说完，慢慢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李采薇想到那些碎嘴的宫人，有一瞬的冲动想叫住她，不顾一切的将事情告诉菊儿。 可她最终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 李采薇虽然拒绝住进正阳宫内，但李晋之却已经命人打扫大殿，重新收拾布置，为李采薇入住做准备。 前朝众臣们不知道他的打算，见此举，还以为李晋之已经想通了，打算在众多京城闺秀当中挑选一人册封皇后了，当天上朝，便有大臣提议选妃之举。 “陛下，您继位已有数月，后宫空虚，与国法不融，如今良辰佳节，正是选妃的好时候，微臣提议，为陛下选妃！” “微臣附议！请陛下选妃！” “请陛下选妃！” 宇文离缓缓将目光扫过那一个个神情激动的大臣，淡淡的笑了笑：“谁说朕要选妃的？之前朕就说过，绝不会纳妃，你们忘记了？” “陛下！国不可无后啊！” 已经六十岁的老丞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劝说道：“微臣能在死前，见到陛下立后，也就死而无憾了……” “是啊！陛下……” “朕已经说过了！绝不会立后！”李晋之闻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既然不立后，陛下让人打扫正阳宫又是为何……”有大臣满脸迷惑不解的道。 李晋之闻言笑了，扫了那大臣一眼，缓缓道：“因为朕打算，让德妃住进去。” 李采薇尽管还未封妃，但在他心里，非她莫属。 “陛下！万万不可啊！”众臣闻言大惊失色：“李氏目前还未曾封妃，她怎么能住进正阳宫内？这于理不合！于理不合！” 李晋之才不管这些，群情越是激动，他越是淡然：“朕已经决定了，万万不会更改，你们就不要再浪费口舌了。”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脸上露出了无奈神情。 李晋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事情再无更改可能。 “真是天要亡我南越啊！” 走出大殿时，有一个大臣忽然仰面朝天的长叹起来。 其余众臣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唯独他喊了出来，大家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巴：“你疯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想要陛下追出来把你杀了吗？” 李采薇不知道自己在南越众臣心中已经变成红颜祸水一般的存在，每日里无所事事，心里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出宫去探望玲珑与宇文凌，说起来，自从那日宫中别后，她们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了。 又过了几天，李晋之终于耐不住李采薇的软磨硬泡，答应让她出宫去探望二人，但他却因为国事繁忙，抽不开身。 李采薇见状，当即道：“晋之哥哥！你忙你的！让宫人们带我去就好了，我好歹是在这里长大的，出一趟宫还能把自己丢了不成？” “那可说不定。”李晋之不由莞尔，当下找了自己最贴身的侍卫护送李采薇出宫。 这一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李采薇坐在出宫的马车内，整个人兴致勃勃，笑容满面，高兴的就好像第一次出宫一样。李晋之站在送他出宫的台阶上，感慨万千，若是永远能看到李采薇这样灿烂的笑容就好了。 可惜，他却不能陪她一起去。 想到刚刚收到的消息，宇文离已经在边境大规模的排兵布阵，战争一触即发，为了南越，为了李采薇，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 第497章 叙旧 李采薇对此毫无所觉，兴致冲冲的出了宫，在众宫人侍卫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秦王府……南越最大的新建府邸，也是李晋之特地为宇文凌准备的住处。 在府门前下车时，李采薇抬头看着那高大气派的门楣，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脚步声响动，宇文凌亲自从府里面迎了出来，看见李采薇的时候，有一瞬的吃惊，喜悦，很快就迎了上来。 “大嫂！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陛下呢？” “晋之哥哥忙，就我一个人来看望你们，玲玲呢？她住在哪一个院子里？我直接去看她！”李采薇笑着道。 她与宇文凌之间有过命的交情，即便是很久不见，两个人也没有变生疏。 “大嫂好偏心，只想玲珑，难道就不想念我吗？”宇文凌一边领着李采薇往府里面走，一面半开玩笑的道。 “当然想。” 李采薇毫不犹豫的道：“上一次分别时，你还是一身鲜血，满身伤痕，生死未卜，前途渺茫，如今看到你平平安安的站在这里，还能跟我开玩笑，我高兴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此正经的语气，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宇文凌一愣，继而大笑：“这么说来，大嫂一直都在担心我了？” 李采薇点点头，笑着斜睨他一眼，道：“那是自然，不过，这些都是因为玲珑的缘故，你可要好好对待她！” “大嫂放心！我宇文凌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既然玲珑能死心塌地的等着我，我就绝不会辜负她！”宇文凌闻言郑重其事道。 李采薇闻言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替玲珑感到开心，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大嫂，你也是苦尽甘来。”却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女声缓缓从前方传了来。 李采薇闻言立刻抬头，就看见玲珑大着肚子，在几个侍女的搀扶下，站在前方院子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玲珑！” 李采薇惊喜的喊了一声，当即抬脚奔了过去：“你还怀着孕呢！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宇文凌也走了过来，略带责备的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大嫂又不是外人，你就在屋子里等着好了，我还能领着她去别的地方不成？” 他本是一句玩笑话，玲珑闻言，娇嗔着道：“离生还早着，我又不是走不了路，整天在屋子里算怎么一回事？公主来了我当然要出来迎接了。” 说着，扭头笑眯眯的看了李采薇一眼，道：“公主，最近过的可好？” “还行。”李采薇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只不过在宫中，无人说话，有些寂寞罢了。” “怎么会没人陪你说话？陛下不是很爱你吗？”玲珑有些不解道。 说话间，三个人进得院子，宇文凌与李采薇小心翼翼的扶着玲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宇文凌解释道：“玲珑，陛下既要上朝，又要处理公务，如今宇文离在边关蠢蠢欲动，这么多事情堆积在一起，他没有办法多陪大嫂的，你要体谅她。” 玲珑不懂什么朝政，但宇文凌的话她十分认同：“王爷，宇文离现在这样，他到底是想干什么？是不是因为我们……“ “玲珑！你不要胡思乱想！” 李采薇立刻打断了她：“宇文离这一次就是冲着我与陛下来的，与旁人并无关系！” 宇文凌闻言目光闪了闪，沉声道：“大嫂，我听到消息说，宇文离一直在找什么妹妹？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的。”李采薇闻言叹息一口气，将菊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目前这件事，晋之哥哥一直在想办法压制，暂时还没有告诉她……” “但她迟早是要知道的！”宇文凌闻言满脸震惊：“真是想不到，当年的月柔公主失踪后，竟然是到了南越……大嫂，你确定这件事是真的？这中间没有什么误会？” 他还是有一点点不敢相信。 “是真的。”李采薇道：“那串手链现在还在宇文离手里面，那是菊儿从小戴到大的东西，我是不会看错的，再说菊儿，她的确与宇文离长的有几分相似。” 最后一句话，李采薇说的艰难无比。 宇文凌却理解了她话语里的欲言又止。 好容易逃离宇文离身边，却发现昔日的好姐妹却是那人的妹妹，并且与其有些相似，避又避不开，躲也躲不掉，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不见面，还要不让人怀疑，这太难了。 “公主，那日菜肴的事情，可查清楚了？”玲珑低声问道。 这件事她原本与宇文凌商议过的，不会在李采薇面前说出来，但是此时此刻，她忍不住开了口，因为实在太过担心她了。 在北狄过了那么艰难的日子，她希望李采薇回来后一切都好，再也不要经历背叛，算计，还有阴谋。 “查清楚了，是御点房的一个侍女。”李采薇到底对菊儿还存有一份情谊，一份感激，并未在这两个她最在乎的人面前说出她，只淡淡道：“陛下已经将其杖毙，你不用担心。” “御点房的侍女为何要下毒害你？她背后有没有人主使……”玲珑焦急的问，但话才说一半，便被宇文凌轻轻一咳给打断了，他拿起了茶杯递到玲珑手里：“喝口茶！说了这么多话，你不渴吗？” 玲珑只好接过茶杯，这一打岔，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采薇笑了笑，淡淡道：“玲珑，其实查不查都无所谓，背后的那个人，我知道是谁，但还有些不敢相信……你放心，我已经开始对她提防了，以后不会吃亏的。” “那个人是闲妃吗？”宇文凌插嘴问道。 李采薇神情凝重，闻言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居然是菊儿！宇文离的亲妹妹！或许，他也该称呼一声妹妹…… 宇文凌发出一声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陛下知道吗？” 李采薇点头：“是我一直劝他，不要怀疑菊儿的……” 第498章 出宫 “采薇，你……”宇文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在他看来，李采薇根本就没有必要劝说李晋之，就让那个菊儿的心机暴露出来不好吗？ “不，我始终都相信，她还是当年那个为了救我，自己身陷囫囵，将追兵引开的人。”李采薇摇头道：“这份情我会记住一辈子！” 宇文凌不说话了，这的确是天大的恩情。 “可你不能这么放任下去。”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劝道：“有时候纵容，也会毁掉一个人的。及时悬崖勒马，日后好相见，是不是？” 道理李采薇都懂，可她对菊儿张不开那个口。 “王爷，别说了。”玲珑在一旁看的分明，伸手拉了拉宇文凌的衣袖，道：“公主好容易才出宫一趟，我们还是开开心心的！总提那些扫兴的事情做什么？” 宇文凌的表情缓和下来。 他千辛万苦从北狄赶到南越，一是为了替自己与玲珑找一个安身之处，二来，就是离李采薇近一些，至少还可以如同亲人朋友一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而不是宇文离那样，隔着千里万里的距离，想见都见不到。 即便见了面，也是相恨相杀。 “刚好今日陛下命人送来了陈酿三十年的花雕，还有后厨房新送来的肥美螃蟹，今日咱们，不醉不归！”宇文凌笑眯眯的道。 李采薇一听就皱起了眉头：“酒跟花雕，玲珑都不能沾！还是另外换别的。” “公主，我没事的。”玲珑闻言微微一笑，道：“也不就只有这两样，还有别的精致菜肴，王爷对我，其实一直都很照顾的。” 是吗？ 李采薇用不相信的目光扫了宇文凌一眼。 宇文凌满脸苦笑，他看起来很像那种负心薄幸的男人吗？不过没关系，时光总能证明他的真心。 几个人说着话，气氛倒也热闹。 过不多时，便有侍女走进来说宴席已经在荷花阁里面备好了，宇文凌当即起身，邀请李采薇前方荷花阁。 “玲珑，你小心些。”李采薇伸手去扶，不料宇文凌的动作比她还要快，已经稳稳的扶住了玲珑：“走！“ 李采薇看到这一幕，便缩回了手，打心眼为玲珑感到开心：“王爷这样，总算是有了慈父的样子。” 慈父？ 宇文凌眨巴眨巴眼睛，心想玲珑临产在即，自己的确即将为人父，这话倒也没错，闻言轻轻笑了一下。 荷花阁距离这边不算远，坐落在王府的后花园内，穿过三进院子便到了，一路上，宇文凌一直紧紧的握着玲珑的手，生怕她摔着，一边走一边陪她讲话：“往日在府里面，你一个人总是嫌闷，今日好了，大嫂来了，你总开心了？” 玲珑还是那副温婉的模样，对宇文凌小心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闻言笑了笑，回头对李采薇道：“公主，您热不热？要不，我让他们拿遮阳伞来？” “不用！”李采薇连忙道：“这才六月份，还没到大热的时候，哪里就用得着如此铺张浪费？” “我是怕公主感到不舒服……” “过去在北狄那么艰辛的情况下都没事，如今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是吃苦？”李采薇闻言一笑，神情颇有些感慨万千。 玲珑想到了自己孤独无依的待在凌王府里，每日被刘玉婵欺负的那大半年，眼圈便是一红。 宇文凌察觉到了，连忙安慰道：“都过去了，玲珑，我们要往前看！” “我知道。”玲珑点头，伸手擦了擦眼睛。 李采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微微有些自责，都是她的缘故，让玲珑触景生情。 好在，宇文凌是最会调节气氛，最会哄人的人，到了荷花阁没一会儿，他便将玲珑逗的破滴为笑。 李采薇在一旁看的感慨万千，什么时候，宇文凌这个花花公子，竟然变得如此温柔体贴了，不枉费玲珑苦等他这么久，还辛苦的给他生孩子。 孩子…… 手指无意识的挫了一下，李采薇感到一阵阵的失落，宫里有桐儿，宫外有玲珑，而她，至今什么都没有…… “公主，你就是顾虑太多。” 玲珑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一语点破重点：“陛下一直都在等你，而你，只要敞开心扉，便能收获幸福，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如果说是为了宇文离，那就大可不必，他现在之所以大张旗鼓的在边关制造混乱，扰的军民不安，不就是知道公主你现在的态度吗？” 这话说的太过犀利，李采薇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 “玲珑！”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连忙劝阻她道：“大嫂好容易出宫一趟，你说这些干什么？宇文离他那是狼子野心！跟大嫂没有关系！” “王爷，我实话实说，是为了公主好，希望她早日幡然醒悟，不要让陛下的一片心意白白浪费……”玲珑据理力争。 宇文凌目光一沉，正要劝说，却听李采薇淡淡道：“好了，玲珑，我知道你的意思。” 宇文凌与玲珑都沉默下来，静静的看着她。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我之所以至今没有答应陛下，是因为我还没有想明白，怎么与菊儿相处，她当年为了我，遭遇那般处境，后来嫁给陛下，也是我提出来的，如今，我却回来抢她的夫婿……” “公主，你千万不能这样想！”玲珑打断了她道：“菊儿只是一个奴婢出身的侍妾，陛下如今册封她为闲妃，已经给足了她的面子，你跟她不一样，陛下爱的是你……” “奴婢？”宇文凌凉凉道：“等到月柔公主的身世爆出来，只怕这位闲妃的野心就不只是今天这么一点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宇文离，他知道菊儿是他的妹妹，还嫁给了李晋之，就一定会利用这次的机会，离间李采薇与李晋之两个人。 他决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 “可是菊儿已经给陛下生了儿子……”李采薇略带愧疚的道：“我不能心安理得……” 第499章 喝醉 “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还想企图霸占陛下不成？”玲珑闻言嗤笑不已。 “她不仅仅是个奴婢，还是北狄遗失的公主，这身份要是恢复了，只怕会在南越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宇文凌沉声道：“宇文离只怕会在其中做手脚，大嫂，依我的意思，你不如提前答应陛下，让他册立你为妃，这样宇文离就再也动不了手脚了……” “他会善罢甘休吗？”李采薇忧心忡忡。 她倒没有自欺欺人的认为宇文离这是念念不忘，相反的，她认为他是在报复。 报复自己离开北狄。 “你这样，只会让他认为，自己还有希望。”宇文凌沉声道：“大嫂，这是很危险的……” 李采薇听了这话，不由的心乱如麻。 接受李晋之的册封，需得她心甘情愿，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人逼迫着，无可奈何的答应。 “王爷，别说了，事情到底怎样，公主会想明白的。”玲珑低声劝道。 宇文凌叹息一口气，下一刻，脸上便重新挂上了笑容：“大嫂，你今日好容易才来一趟，臣弟敬你一杯！” 李采薇点点头，举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其乐融融，三人相谈甚欢，之前笼罩在凉亭内的愁闷气息一扫而空。 不知不觉间，李采薇渐渐觉得有些酒意上头。 许是再见故人的喜悦，以及从宫中出来的悠闲，她不知不觉中多喝了几杯，很快便支撑不住了，对着对面的宇文凌与玲珑傻笑起来：“玲珑，你不知道，你们来了南越，我心里面有多开心……” 玲珑看了宇文凌一眼，面露担忧之色：“王爷，公主喝醉了，你让人把她扶到客房里面休息一下！” “好！” 宇文凌点点头，叫了两个侍女将李采薇搀扶起来。 “别拦我！我，我还能喝……” 李采薇无力的挥舞着胳膊想将搀扶的侍女撵走，但却有气无力，最终还是被婢女们搀扶了起来，往凉亭外走去。 玲珑捧着肚子站在一旁，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在走下台阶时，不知道是侍女不小心还是怎的，竟然没扶稳，三个人连同李采薇一起，朝着地上摔了下去！ “小心！” 宇文凌惊叫一声，飞身上前，眼疾手快的一捞，稳稳的抱住了李采薇下落的身体。 李采薇自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眼睛充满迷茫的扫了宇文凌一眼，下一刻，她一张嘴，哇的吐了出来。 宇文凌闪躲不及，胸前衣襟上沾染了点点污渍。 一旁侍女连忙开口道：“王爷，让奴婢为您更衣！” “不用。”宇文凌摆摆手，命她退下，自己一手揽着李采薇的腰，一手将她放了下来，沉声问道：“你还能走吗？” 李采薇吐过一回之后，整个人便有些清醒，闻言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凌王殿下，你快些去陪伴玲珑！她才是你应该照顾的人……” “都醉成这样了，倒还认得人。”宇文凌一声苦笑，并不放心将她交给下人照看，当下回头看了玲珑一眼，柔声道：“你先跟侍女回去，我送送大嫂，很快就回来。” 玲珑闻言点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道：“王爷，妾身让人去准备醒酒汤，待会儿公主醒来了喝，可不能让她就这么醉醺醺的回去见陛下。” 万一陛下责怪，那可怎么办？ “还是你想的周到。”宇文凌闻言赞许一笑，不过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神秘来：“不过，陛下见到这样的大嫂，应该会开心的。” 说着，眨了眨眼睛。 玲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觉得好笑。 这个宇文凌，为了撮合陛下与公主，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但是，这就真的是公主想要的吗？ 想着，她脸上的笑容又渐渐的淡了下来。 宇文凌没敢让李采薇就这么醉醺醺的待在这儿，当下扶着她往客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还要回答李采薇奇奇怪怪的问题：“凌王，你那时候是怎么从边关回到北狄京城的？你，你见了先皇最后一面吗？“ 这个‘先皇’指的自然是北狄已故皇帝宇文岚。 宇文凌一下子就听出了她的意思，不由的低头看了李采薇一眼，见她脸颊泛红，双眼迷离，整个人晕晕乎乎，像是下一刻就会睡着。 “当然见到了。”他低声回答道。 不出意料，李采薇听了这话毫无反应。 宇文凌低头看了一眼，见她已经睡着了。 当下手臂用力，拦腰将李采薇抱了起来，大踏步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 皇宫内，御书房。 李晋之的面前摆放着许许多多的奏章，这些都是今天之内必须要批阅完的，时间已经不早了，窗户外头的夕阳染红了半个天边，他却没有任何的心思批阅下去，一颗心早就飞出了宫外，不知何踪。 “陛下，该用晚膳了。” 常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飞快的瞄一眼李晋之，随即低声禀报道。 李晋之像是根本就没听见，整个人仍然出神的看着窗外，下一刻，他猛然站起了身，带的身后的椅子发出了碰的一声脆响。 “陛下？”常公公吓了一大跳。 李晋之这才察觉到他的存在，扭过头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陛下。”常公公恭敬道：“老奴是来请问，陛下打算在何处用晚膳？是去闲妃娘娘那儿，还是……” “公主回来了没有？”李晋之忽然问道。 常公公一愣，紧跟着摇头：“回陛下，奴才没有听到动静，今日公主出宫，应该还没回来……” 李晋之抬脚就往外走：“朕出宫去接她去！晚膳先不用准备！” “陛下！”常公公急的喊了一声，但面前已经没有了李晋之的影子。 这么快！ “来人！备皇辇！”御书房外，李晋之沉声吩咐道。 很快，宫人便准备妥当了，李晋之沉着脸迅速坐上去，即刻吩咐启程出宫，直奔秦王府！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第500章 撞破 到达秦王府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 不等宫人请示，李晋之便一把掀开帘子下了车，抬脚就往前走，宫人快步上前，催促门前守卫打开府门。 “奴才参见陛下！” 众守卫一抬头，就看见了李晋之，顿时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起来！”李晋之脚步不停，开口的同时，人已经踏上了秦王府门前高高的台阶。 里面有侍卫飞奔着进后宅里去禀报了。 玲珑最先得到消息，惊的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对着身边的嬷嬷问道：“王爷呢？王爷去哪里了？” 就在刚刚，宇文凌还在她的身边，陪着她说话，可是一眨眼之间，他便出去了，说是去外头吹吹风，这会子也不见人影。 “回夫人，王爷他……” 嬷嬷支支吾吾，却是说不出话来。 玲珑顿时极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赶紧说！陛下马上就到了！” “好，奴婢说！”陛下两个字一出，嬷嬷的脸色终于变了，咬咬牙道：“王爷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听到奴仆议论，说是客房里住的那位公主，上吐下泻，十分难受，便忍不住过去看看……” “蠢货！ 玲珑闻言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宇文凌不是那种性子冲动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惹人话柄的事情来！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去了？ 恰巧李晋之来的如此及时，玲珑顿时怀疑这整件事情就是别人下的一个套。 一个专门针对宇文凌与李采薇的套。 “赶紧让人迎接陛下，另外，你用最快的速度扶我去客房！”玲珑沉声吩咐道。 啊？ 嬷嬷闻言吃了一惊，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赶紧的！要是让陛下看到王爷与公主单独待在一个院子里，只怕要糟糕！” 然而，来不及了。 玲珑毕竟快要生了，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原本行动就不快，当她被嬷嬷扶着赶到客院外头时，李晋之已经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留给她一个挺拔英俊的背影。 “陛下……”玲珑伸出了手，口中哀哀的唤了一声，最终无力的垂落下来。 她已经尽力弥补了，但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根本无力回天。 她感到深深的无奈。 院子里，李晋之大踏步的往上房走去，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跳的更快一些。 “奴婢参见陛下！” 房门开处，几个侍女一字排开，恭敬的跪在地上恭迎李晋之。她们的身后，则跪着一脸平静的宇文凌。 李晋之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目光直直的看向宇文凌，语气冰冷：“凌王怎么在这里？” “回陛下，微臣得到下人禀报，说公主醉酒之后上吐下泻，十分虚弱，便过来看看，刚进来，陛下就到了。”宇文凌神情坦然，语气不卑不亢。 李晋之闻言目光闪了闪：“是吗？照顾女眷，不应该是王妃做的事情吗？何劳你一个王爷亲自来。” “回陛下，玲珑身怀六甲，不方便照看，属下不放心那些侍女，所以才亲自前来。”宇文凌的回答不卑不亢。 “是吗？” 李晋之嘲讽一笑，越过李晋之，抬脚就往屋内走去，穿过屏风，首先一股刺鼻的酒味以及难闻的呕吐味儿就窜进鼻孔，李晋之皱了一下眉头，再看时，见床前地上一片狼藉，而床上躺着一个昏睡不醒的人，露出来的那半张美好侧脸，的确是李采薇无疑。 看到她的第一眼，李晋之心里面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公主怎么喝了这么多？” “陛下，都是微臣的错。”宇文凌闻言满脸愧疚：“公主今日高兴，便多喝了几杯，是微臣没有拦住她……” “无妨，这又不是你的错。”李晋之闻言摇摇头，道：“采薇是多固执的人，她要想喝酒，你拦不住的。”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那一堆的呕吐物，心里面终究有些难受。 但这也恰巧证明了，在他来之前，宇文凌并未对李采薇做过什么，这些没有沾染上脚印的呕吐物就是证明。 “来人，赶紧把这些清理了。” 李晋之皱着眉头吩咐道。 下一刻，便有侍女上前，打扫地上那一堆的东西，李晋之则走到床前，一伸手，将还昏睡着的李采薇从床上抱了起来。 “陛下！”宇文凌见状连忙阻拦：“大嫂她喝醉了，此时出去，只怕吹了冷风，会得风寒！” 这一句大嫂，刺痛了李晋之，他猛的扭过头来冷冷的看了宇文凌一眼：“到了现在，你还叫她大嫂？” “陛下既然认我做兄弟，那么她自然是我的大嫂。”宇文凌语气淡淡：“我叫习惯了，陛下不会逼着我改过来？” 那好啊，你改啊！ 李晋之几乎立刻就想这么说。 但他很冷静，一瞬间就想到，宇文凌并非单单在自己面前这么叫，李采薇并未反驳，还是任由他喊她大嫂，此时若自己提出来，只怕事后会得李采薇埋怨。 想了想，他什么也没说，只冷冷道：“既是这样，那就不用改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面的李采薇，依旧抱着她往外走去。 宇文凌想拦，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陛下，公主喝醉了，还望您动作轻些，别让她着凉了。”关键时刻，玲珑适时的开口，她是真的担心李采薇，所以语气分外恳切。 李晋之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那鼓鼓的肚皮上，神情不由的缓和下来：“玲珑夫人还是回去好好休养！你若是出了意外，最担心的还是采薇，放心，朕不会让她有事。”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宇文凌说。 “那妾身就放心了。”玲珑闻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李晋之扫了一眼宇文凌，见他低着头，院子里的烛火照射在他俊美无匹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他什么都没说，只搂紧了怀里面的人儿，鼻子里，是一股淡淡的酒味。 怎么喝了这么多！在宫里时，也不曾见李采薇如此兴致高昂过。 第501章 错认 李晋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怀里抱着李采薇，一路出了王府，坐上皇辇，直奔皇宫。 宇文凌与玲珑都跪在府门前送别，亲眼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消失在长街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玲珑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拉了拉宇文凌的衣袖，低低道：“王爷，夜深了，我们还是回去！” “玲珑，你可怪罪本王？” 夜色里，宇文凌回过头来，声音极低的问道。 “怎么会。”玲珑闻言神情淡淡：“公主吐了，身体不舒服，是应该去看看，我又大着肚子，辛苦王爷了，只是不知道，这件事陛下会不会多心……” “他多心又能怎样！本王问心无愧！”提起这个，宇文凌一脸暴躁。 他才刚进屋，后脚李晋之就到了！他连仔细的看李采薇一眼都不能够。 玲珑：“……” “王爷，陛下要是多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恐怕这南越，我们也不可能呆的安生。”她叹息一口气，苦苦劝说道：“想一想公主！她要是知道这件事，心里面该有多么难过……” 听到李采薇，宇文凌顿时沉默了。 良久，他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道：“罢了，我明日便进宫去向陛下道歉，日后与大嫂相处，也会注意分寸。” 玲珑要的就是这句话，闻言满脸欣慰：“王爷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 李晋之直接抱着李采薇就进了正阳宫。 李采薇昏迷着，并不知道李晋之擅自做主的事情，许是在路上吹了冷风的缘故，她的酒意渐渐的清醒了一些，被放在床上时，竟然认出了李晋之：“晋之哥哥！你来接我回宫的吗？” 只这一句话，便让李晋之的心融化了。 他伸手摸了摸李采薇的额头，将她鬓边上一缕头发拂到一边，点了点头，问道：“你渴不渴？朕让她们倒碗茶水来？” 李采薇还真觉得渴了，于是点点头。 于是李晋之便从宫女手中接过一碗温热的茶来，扶着她坐起，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去。 李采薇喝了茶，精神气比起刚刚来，好了很多，她伸手拉住李晋之胸前的一片衣襟，好似撒娇一般的道：“晋之哥哥！你怎么这么快就来接我了！今晚上我原打算住在秦王府里面的……” 李晋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猛的一把抓住李采薇的胳膊，克制不住的道：“住在秦王府里不回来？你眼里面还有没有朕？” “晋之哥哥，你这是什么话……你，你生气了？” 李采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认识这么久，李晋之是第一次发脾气。 之前王府里的那一幕，加上李采薇的话语，是他发火的根本原因。 “采薇……你想去看望凌王，还有他的夫人，朕没说不让你去……”李晋之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的胳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可是，你毕竟是朕的女人，不好在外头过夜……” 李采薇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有些好笑：“晋之哥哥，你是不是想多了？他们只是我的亲人而已……” “朕不允许你亲近他们超过朕！”李晋之充满霸道的道。 李采薇：“……” “晋之哥哥，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谊，本来就不是别人能够比拟的，你放心好了。”她无奈的道。 “真的？” 李晋之并不相信。 李采薇微微闭上眼睛，喃喃道：“好困啊！我要睡了……” 今日玩了一整天，在加上体内残存的酒意，她整个人都迷糊起来。 李晋之原本送她回来，之后是要回去御书房里继续办公的，毕竟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来处理，可是看着李采薇迷糊的这个样子，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 秦王府里面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怒火，早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陛下……”却在这时，常公公在外头低低的唤了一声。 李晋之当即冲他摆手：“你下去！朕今日就歇息在这里，不要声张。” 啊？ 长公公吃惊的瞪大眼睛，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老脸上涌现出一丝笑意来：“陛下的意思，老奴明白了！” 说着，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心里面却想着，陛下早就该这样了，如今总算是达成心愿了，他可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刻，给陛下添堵！ 当大殿内再无旁人时，李晋之弯腰在床边上坐了下来，自己伸手将靴子，还有外衫全都脱掉，头上的王冠也摘了下来，随后，一身轻松的上了床，掀开被子在李采薇身边躺了下来。 李采薇整个人睡的迷迷糊糊，身边多了一个人，根本就意识不到。 “采薇……”： 李晋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了半响，随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将人揽入怀中，触手的软玉温香，还有那淡淡的馨香，让他心头一荡。 他不由自主的加了一些力道，将李采薇拥抱的更紧了些。 却在这时，被他抱在怀里面沉睡着的李采薇忽然皱了一下眉头，眼睛没有睁开，一只小手却伸了过来，抵在李晋之的胸膛上，呢喃一般的道：“宇文离，别闹了……” 这几个字一入耳，李晋之浑身的血液瞬间就凉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怀里面的女子，脸上露出惊痛交加的神情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小心翼翼的等待了这么久，还是不能让李采薇忘掉那个该死的宇文离！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原本的绮思遐想，瞬间统统消失，李晋之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怀里面还抱着李采薇，此生他最爱的女人，可是他的心，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 他想离开，想要逃离，但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够。 浑身都僵硬了。 李采薇却不知道自己一句话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因为酒意的缘故，她睡的并不安稳，不停的翻来覆去，李晋之就躺在一侧，难免有肢体接触。 过不多时，李采薇便如同八爪鱼一样，攀附上李晋之的身体，整个人紧紧的抱着他。 李晋之又是心酸，又是无奈，心里面不由自主的想着，采薇知道自己抱的人是谁吗？会不会梦里面她抱的人是宇文离？却把自己当成了他？ 第502章 先斩后奏 不！无论她心里面想的是谁，她都是他的…… 李晋之紧紧的抱着怀里面的女子，目光中闪烁着一抹坚定。 …… 李采薇睁开眼睛时，感到头痛欲裂，她低低的呻吟一声，然后翻身坐起。 头顶上是熟悉的床帐顶，眼前是熟悉的内殿。 她又回到宫中了？ 昨日不是在宇文凌那里喝酒吗？怎么回来的？ 李采薇伸手摸了摸脑袋，思索半天，也没有一丝头绪。宿醉带来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冲外喊道：“来人！” “娘娘。”一个宫女低着头亦步亦趋的从外头走了进来，恭敬的问道：“有什么吩咐？” “娘娘？” 李采薇皱了一下眉头，沉声道：“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们娘娘！” “娘娘，是陛下吩咐奴婢们这样喊的。”宫女依旧恭敬，但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感到陌生。 “陛下？” 李采薇闻言不由的愣住了。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李晋之应当不会这样擅自做主啊？她还没答应做他的妃子呢！ 正想着，整个大殿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随即两排整整齐齐的宫女从外头走了进来，跪下来道：“娘娘，奴婢们服侍您更衣洗漱！” “等等。”李采薇一下子就从床边站了起来，目光扫了这些宫人一眼，沉声道：“本宫还没休息好，暂时不用更衣！你们都下去！” 这样的场面，她本能的就想抗拒。 “娘娘。” 却在这时，常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先是冲李采薇下跪请安，紧跟着笑眯眯的开口道：“陛下让老奴来看望您了……” “陛下他人呢？”李采薇打断了他。 “回娘娘话，陛下正在御书房内与众位大臣商议国事，只怕要晚些时候才能来看望娘娘。”常公公笑眯眯的，表情不变：“娘娘，赶紧梳妆！您也不想就这样酒气冲天，蓬头垢面的去见陛下？总要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不是？” 李采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浑身皱巴巴的白色绸衣，鬓发未梳，脂粉未施，的确算不上好看。 等等，现在是讨论仪容这样的小事吗？ 她轻轻的咳嗽一声，微抬下巴，居高临下的扫了常公公一眼，伸手指着那些跪地的宫人，沉声问道：“那这些人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为什么要喊我娘娘？”、 “原来娘娘还不知道啊？” 常公公闻言一脸的惊讶：“就在今日上午，陛下已经亲自下旨，册封您为德贵妃娘娘了，位同一品……” “什么？已经册封了？那为什么我没见到圣旨？”李采薇闻言满脸惊讶，还有一些被戏耍的愤怒：“封妃大典，总要我亲自参加的？” “娘娘说的是。”常公公闻言面不改色：“陛下有旨，封妃大典就在明日一早，还望娘娘千万保重身体，莫要贪杯误事。” 贪杯，又是贪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采薇瞬间又感觉到了头疼，她伸手捂住额头，体力不支的站在原地，身形有些摇晃。 “娘娘！您没事儿？”常公公吓了一大跳，连忙指挥宫女：“快！快扶着娘娘！若是有个好歹，让你们全都陪葬！” “行了。”李采薇一把推开那些宫人，看了常公公一眼，道：“你们都下去！本宫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 常公公闻言，满脸都是关切：“娘娘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医来……” “下去！” 李采薇怒了！她的话，在这深宫之中，就一点用也没有吗？连个太监都指挥不动！ 常公公吓了一大跳，记忆里他从未见过李采薇发怒，这还是头一遭。 一瞬间，他已经蛇想到自己惹怒李晋之，被扔出宫去孤苦伶仃死去的结局，当即浑身一凛，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是，娘娘！奴才告辞！” 说着，冲那些宫人挥舞了一下手臂，所有人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李采薇有些颓然的重新坐回到床边，脸上露出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来。 同时隐隐有些担忧。 她撵走了常公公，李晋之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过来质问自己？ 一想到这些，李采薇的心就很乱很乱，如同一团杂草，疯长无边。 …… 李晋之听了常公公的禀报，整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半天都没说话。 常公公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没看出来那张冷峻的脸庞上到底是喜是怒，他试探着开口道：“陛下，依奴才之见，娘娘并非是抗拒陛下的旨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晋之沉声问道。 常公公小心翼翼的撇了他一眼，低低道：“娘娘昨夜宿醉未醒，又被奴才们吵醒，很是不耐，她或许，只是想多睡一会儿罢了……” 聪明如李晋之，如何不知道他是在替李采薇圆谎？ 当时的情景，根本就不是这样！ “行了，别说了。”李晋之深吸一口气，看了常公公一眼，苦笑道：“她是什么性子，朕心里一清二楚，这一次，是朕性急了，可是朕等不了了……” 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李采薇想清楚了。 “那……陛下，您不去看望娘娘？”常公公将他的怅然若失看在眼里，低声问道。 “不了。”李晋之闻言轻轻摇头：“这个时候，采薇她不会想见朕的，朕就不去打搅她了……“ 到底是李晋之，对李采薇的性格，脾气，了解的一清二楚。 常公公哦了一声，没再劝下去。 李晋之站在大开的窗户前，往正阳宫的方向默默的看了两眼，最终又转过身去走回那堆积如山的御案前，埋头工作起来。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该做的事情，必须得做。 正阳宫内，李采薇根本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寝宫内发呆，还没发现自己住的地方早就变成正阳宫的事实，熟悉的内殿，熟悉的摆设，她想发现破绽都难。 想见李晋之，见不到，想找个人理论一下，却发现这种事情根本没发说。 她都已经跟着李晋之不远万里的回了这里，又在这皇宫之中住了这样久，如今才说自己不愿意，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第503章 册封大典 李采薇怀着复杂的心情，没有梳妆，没有打扮，就那么抱着双膝坐在寝宫里。 李晋之忙完了事情，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一瞬间涌上心头的不是悲痛，愤怒，伤心，而是深深的自责，这么多宫人都干什么去了，就让李采薇一个人光着双脚坐在地毯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看这样子，李采薇这一天里，大概也没吃什么东西…… “来人！”李晋之心痛不已，大声呼喊宫人去准备膳食，又让人请了太医，自己则大踏步上前，一弯腰就将李采薇从地上抱了起来：“采薇，你这是干什么？惩罚朕吗？” 李采薇还没看到他的脸，就先听到了这包涵着浓浓关切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轻轻的颤抖，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随即怯怯的抬起头来：“晋之哥哥……” 她如同过去在冷宫孤苦无依时，那样依恋的呼唤他，一如这些年两个人散落的时光。 只一句，李晋之就崩溃的泣不成声，他一把将李采薇抱进怀里面，紧紧的抱着她道：“采薇，你不愿意嫁给朕，朕不勉强你！这就让人把圣旨收回来……“ “不！晋之哥哥！” 李采薇抬起头来，轻声打断了他：“君无戏言！圣旨已下，我只能接受册封，做你的妃子……“ “可是……”李晋之深深的看着她：“你心里面有心结……” 这心结，有关宇文离，有关菊儿……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 “晋之哥哥，你想多了。”李采薇轻轻道：“我之前之所以一直不愿意，是因为菊儿的缘故，当年，是我把她交给你的，如今，却要亲手夺走她的幸福……” 李晋之心疼的揽着她，劝道：“采薇！这不是夺！朕从未爱过菊儿！当初之所以纳她为妾，只不过是遵从你的意见，让她在王府里能有一片安身之所罢了……” 李采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菊儿的问题上一直都执拗着，明明当初跟在宇文离身边的时候，他身边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她从未在乎过。 或许，是因为相比之下，她更在乎李晋之？ “晋之哥哥，我会学着放下，以平常心接纳菊儿，以及她的孩子。”李采薇依偎在他怀里面，低低道：“这是今日一天，我思考出来的结果。” “真的？” 李晋之脸上露出意外之喜。 李采薇点点头，却挣扎着想要起身：“晋之哥哥，你放开我，我，我还没有洗漱更衣……” “朕不嫌弃！”李晋之兴奋的抱着她，就是不松手。 李采薇无奈，只得由着他去，李晋之的兴奋感染了她，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李采薇难得的感到了一丝温暖。 第二天，便是正式的封妃大典了。 一大早李采薇就被宫人唤了起来，先是沐浴，紧接着换上崭新的华丽宫装，坐在铜镜前梳妆。 望着镜子里哪一张娇媚动人的容颜，以及那眉梢眼角遮也遮不住的淡淡疲惫，李采薇呆呆的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思绪竟是飘回了当年与宇文离成婚时的情景，也是这样的繁琐，盛大，热闹…… 李晋之身穿一身明黄色龙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大殿入口。 “参见陛下！” 众宫人正忙碌着，忽然撇见他，连忙下跪请安。 李采薇从镜子里看见了，当即转过头来，头上的金步摇随着转头轻轻的晃动着，她看着那缓步走过来的年轻帝王，微微一笑：“晋之哥哥，你怎么来了？这时候不是应该早朝……” “不见你一面，朕根本无心早朝。”李晋之一步一步走进殿中，双目一眨不眨的看着李采薇，痴痴道：“真好看！” 比起当年他亲自在北狄送嫁的时候美多了。 那时候他是将她送到另一个人身边，而今天，却是两个人永结同心，再也无法有人将他们分开！ 李采薇听了夸奖，俏脸有些发红，她上前一步，推搡着让李晋之离开：“晋之哥哥！你赶紧去忙！你在这儿，他们都无心替我梳妆了……” 李晋之来这里，原本也只是想远远的看一眼就走，本没想打搅李采薇，听了这话，反倒有些舍不得，当下又深深的看了李采薇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道：“采薇，你好好梳妆，等下典礼上见！” “好。”李采薇微微一笑。 李晋之临走之时，忽然上前一步，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四周宫女们顿时垂下了头。 李采薇又羞又怯，连忙催促他：“晋之哥哥！你赶紧去！” 李晋之得意一笑，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满足得意的离开了。 李采薇叹息一声，重新坐回到铜镜前，望着镜子里那张泛红的芙蓉面，她微微有些愣怔：真的，就这样将自己再次交出去了吗？ 可是，这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吗？ 她决不能，再辜负晋之哥哥了。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对自己道。 正午之时，封妃大典开始。 李采薇一身华丽装扮，打扮的雍容华贵的被两个宫女搀扶着，出了庄严肃穆的正阳宫，一步一步走上朝堂，隔着攒动的人头，隔着万千瞩目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向那高台之上的唯一男人。 这一刻，李采薇心跳的很快。 手心里也微微的沁出了汗珠子。 正当她快要走到李晋之面前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嘹亮的宫人唱喏声：“启禀陛下！北狄皇帝宇文离，亲自带着贺礼恭贺陛下册立新妃！并请求观礼！” 宇文离？ 猛然听到这三个字，李采薇的脸色刷的变白，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为什么宇文离来了南越这么大的事情，她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北狄皇帝？你们确定是他？” 李晋之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他迅速的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李采薇，当机立断道：“贺礼可以收下，请他暂去清风阁歇息！等典礼过后，朕再亲自去见他！”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宇文离进来！ 第504章 交锋 这不光光是李晋之一个人的想法，李采薇也是这么想的。 熟悉当年事情的宫娥婢女们不由自主的将好奇的目光望向脸色苍白的李采薇，而菊儿怀里抱着桐儿站在人群中，目光闪了闪，却是一个字也没说。 终于，司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领旨，叩拜——” 李采薇静了静心神，沉着冷静的走上前去，按照司仪的指使，下跪，领旨，磕头。 当她重新站到李晋之身侧时，她就是李晋之的新晋德妃了。 “采薇，别怕。” 悄悄的伸出手去握着李采薇的右手，李晋之只感觉到一阵入手的冰凉，他心疼的凑在李采薇耳畔，低低的开口道。 李采薇张了张嘴，正想答话，却在这时，殿外又有宫人的声音响起：“陛下，北狄皇帝旨意求见，说想参见陛下的封妃大典……” 大礼已成，李晋之这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闻言他低头看了李采薇一眼，询问她的意思：“你要不要见见他？” 李采薇万万没有料到，李晋之竟然如此的韧而不舍，一定要见到自己，她心乱如麻，同时心里有一股愤怒涌上来，想了想，她冲着李晋之点点头：“陛下，妾身听您的。”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就不害怕了。 正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注定要与宇文离相见的话，该心虚的那个人也不是她！她没有什么好好怕的！ 当真？ 李晋之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采薇，当看见她眼神里的那一抹坚定时，他心下稍安，转过头去，用炫耀的口吻道：“远来是客，既然北狄皇帝旨意要来观礼，那就请他进来！” “是！陛下。” 宫人得到吩咐，立即转身退下。 不一会儿，大殿外便有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李采薇已经在李晋之让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了，听到声音头也没抬，此时此刻，她就当一个无用的旁观者就好。 终于，脚步声一步步从殿外逼进，带来一股久别了的沧桑与凝重。 李采薇头垂的更低了，似乎很想将自己整个儿的隐藏起来。 可偏偏，宇文离一进大殿，双目就迅速的搜寻起来。 当看见一身大红色锦缎宫装，打扮的雍容华贵的李采薇端坐在李晋之身侧时，他双目一亮，立刻上前，也并不下跪，而是双手慵懒的做了个揖，懒洋洋的道：“早就听闻南越物华丰茂，人杰地灵，尤其是皇室子弟尤其如此，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北狄王倒也赶上了好时候，正巧碰上朕册立新妃，那就随朕一起，同庆同乐！” 李晋之扫了宇文离一眼，皮笑肉不笑。 两国开战在即，宇文离却巴巴的跑了来，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哦？是吗？只是不知道，陛下册立的是那位新妃呀？”宇文离闻言懒懒一笑，顺势问了出来。 李晋之一伸手，将旁边李采薇揽入自己怀中，冲着他微微一笑：“这是朕新册立的德妃，采薇，来，拜见一下北狄皇上，他不远万里的前来，可不能怠慢了。” 话虽如此说，他却紧紧的握着李采薇的手腕，并没有松开的打算。 这样一来，李采薇如何请安？ 她只好抬起头来，客气而又礼貌的扫了宇文离一眼，语气淡淡道：“见过北狄王。” 宇文离看到她清丽而又雍容的装扮，那张粉面桃腮的脸，比起在北狄的时候，不知道好看多少，丰腴多少！想来，她在北狄的这段日子过的相当不错。 而自己，日日夜夜饱受思念与痛苦的折磨，没有一天能睡一个安稳好觉！ 一股巨大的愤怒从心底里涌出，宇文离咯的发出一声冷笑：“原来这就是南越的礼数，请安竟然都不用起身的！今日真是开了眼界了！” “倒也不是德妃怠慢。”李晋之闻言语气淡淡：“是朕，怜悯她请安辛苦，北狄王若是要怪罪，那就怪罪朕好了。” “岂敢！岂敢！”宇文离说话时，目光一直都望着李采薇，脸上带着微微的冷笑。 李采薇低着头，刻意不与他目光接触。 心里面只盼望着这一刻赶紧过去，只要回到正阳宫，就没事了…… 可偏偏，宇文离并不打算放过她。 “陛下这位德妃，看起来好生面熟。”他缓缓的笑道：“不知道殿下是如何与之相熟的？能否说来听听？” 相熟？ 李采薇的身份，这大殿上哪一个人不知道？ 看宇文离这样子，又有几个人不明白，他是在故意这么问，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晋之还有李采薇难堪。 毕竟，下堂妇没有夹起尾巴做人，反而高调张扬的嫁与他人，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 “自幼相熟。”李晋之并未生气，闻言好脾气的道：“北狄王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朕要好好设宴款待！来人啊！带北狄王去秀春宫里休息片刻。” 宇文离进了大殿，屁股都还没坐热呢！怎么肯就此善罢甘休？ 闻言笑眯眯的道：“多谢南越陛下体谅，孤不累，对了，朕之前让人送的贺礼，你们可收到了？” 终于提到了！ 李采薇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上。 耳中听到李晋之缓缓道：“朕不是已经让人回了礼吗？怎么，北狄王不满意？” “没有，没有！”宇文离闻言连忙摇头，看着御座上满脸严肃的李晋之，他微微一笑，道：“陛下的回礼，丰厚而又新颖，孤很喜欢。” “既然喜欢，你这……” “孤在信里面不是说了吗？要认回当年走失的月柔公主，也就是朕的亲妹妹，据说，她就在这北狄的皇宫里，并且已经为陛下诞下一名皇子了！” 宇文离说着，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缓缓的在大殿上搜寻起来。 菊儿怀里面抱着桐儿，一张圆乎乎的脸在一众宫人之中分外惹眼，宇文离一眼就看见了，当即欣喜不已的站起身来，大踏步朝着她走了过去：“柔儿！原来你在这里！” 第505章 封妃（一） 望着扑过来的宇文离，菊儿一脸懵逼，紧紧抱着怀里面的儿子，闭着眼睛大声喊道：“陛下！陛下救我呀！” 李晋之看的一脸怒气，终于忍不住一甩衣袖，怒道：“北狄王这是干什么？菊儿是朕的妃子，你莫要吓着了她！” “柔儿，我是哥哥呀！你不认得我了吗？”宇文离对于李晋之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菊儿，满脸激动的道：“你是北狄的公主，幼年时走散，才误入这南越皇宫的，你的身世，德妃娘娘知道的一清二楚，是不是呀？” 说着，他回头，看向李采薇。 目光里充满了挑衅。 “是……是吗？”菊儿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求救般的看向李采薇：“公主，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面对着她充满了恳求的目光，李采薇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久，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菊儿安抚道：“菊儿，这件事有时间我会跟你解释……” 但不是现在，不是当着这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儿！揭开那隐藏了数十年的秘密！ “德妃娘娘何不当场就说出来呢？”宇文离满脸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珠玑：“这么好的日子，是也不是？” 李采薇简直愤怒的想要抓狂！ 宇文离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这么做！ “陛下刚刚不是已经让人送北狄王殿下下去休息吗？旅途劳累，您还是歇息一下比较好。”她冷冷的对外吩咐道：“来人！带北狄王下去！” “心虚了？”宇文离满脸讽刺：“也罢，那些秘密不说也罢……” 说着，假装起身离开。 “等等！”菊儿忽然抬起了头来，先是看一眼李晋之，继而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菊儿想要知道真相，可以吗？” 李晋之面对着这张惊慌失措，又纯良无辜，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心里面感到一阵阵的为难，他叹息一口气，道：“菊儿，你先抱着桐儿下去！稍后，朕会将真相亲自告诉你。” 这么说，李晋之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了？李采薇也是一样？ 她们都瞒着自己？ 若是此刻不问，她如何保证自己听到的就是真相，而不是经过各种加工点缀，已经失去了的真相？ 菊儿内心天人交加。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抬头，这一次，目光看的却是李采薇：“公主，你能告诉菊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李采薇看了她那个神情，便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她与李晋之一直隐瞒着菊儿不告诉她，只是为她着想，想要她少受一些伤害罢了，如今看来这根本就是奢望。 宇文离自己都要离开了，是菊儿，非要追着知道答案。 她连李晋之的话都不听了呢！ “菊儿！”李晋之脸色一变，对着菊儿呵斥道：“下去！” 菊儿眼眶含泪，抱着怀里面的儿子，浑身都轻轻的颤抖起来，她看起来害怕到了极点，却仍然牢牢的站在那里，并不肯退下：“陛下，请赎菊儿莽撞，我是真的很想知道真相，对不起……” 李晋之的话，对她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那一声‘柔儿’好似打开了她心里面某个空缺的地方，有一些熟悉的东西涌了进来，但到底是什么，她却又说不清楚。 既然不清楚，那就要弄明白！ 在这一点上，菊儿十分固执。 固执的如同李采薇，也如同那御座之上高高在上的李晋之，当然，还有对面笑面如虎的宇文离。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告诉你……” 李晋之心里面涌上一股股的怒气，目光阴沉的瞪着菊儿，用深沉的口吻道：“北狄十几年前丢失了一位月柔公主，北狄王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碰巧，她这位妹妹手里面有一串很差独特的佛珠手串，而菊儿你，也曾经佩戴过那样的一串手串，因此，北狄王认为，你就是她遗失的那个妹妹……” 话音落，宇文离便缓缓伸手入袖，掏出一串保存了许久的佛珠手串，那手串因为常年摩挲，看起来又光又亮，分外好看。 “……这，这不是我的那一串手串吗？”菊儿一看见那手串，便大吃一惊：“我，我将她送给了公主……” “然后公主交给了我。”宇文离接过了话茬。 菊儿听了这些话，呆若木鸡一样的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扭头，疯了一样的看向李采薇，神情激动：“公主！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菊儿。” 李采薇闻言叹息一口气，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缓缓道：“你不用怕，就算你真的是北狄的月柔公主，你现在也已经嫁给了陛下，还生下了皇子，没人能将你带离这里……” 她知道菊儿在恐惧什么，适时的给予安慰。 “……这么说，我，我真的是……”菊儿啜泣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一旁宇文离不耐烦的道：“孤亲自确定的事情还能有假？你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北狄的公主吗？这一次来北狄，孤就是来看望你们母子的……” 专门来看她？为什么？ 菊儿浑身一颤，满脸祈求的看向李晋之，她害怕自己被带走！至于真相本身，反而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来人，带闲妃下去！”李晋之没好气的看了菊儿一眼道：“这么多人，今日又是德妃的大喜之日，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下去收拾一下？” 语气里充满了嫌弃。 菊儿不由的浑身一颤，她知道李晋之是生气了，气她不该当场将这件事揭开。 可是，她也没有想到，宇文离说的会是这样一件事啊？ 陛下会帮她摆平这件事吗？ 菊儿又是委屈，又是迷茫，又是无奈的应了声是，转身便向外走去，李采薇冲着李晋之轻轻一点头，便打算陪着她一起出去。 李晋之也有些心烦意乱，见状没有阻止。 “妹妹，你住在哪里，带孤去看看！”却在这时，宇文离笑眯眯的开口。 第506章 封妃（二） 不等李晋之吩咐，他便起身大踏步走向菊儿，目光里充满了喜悦。 那模样，就殷切的就好像真的找回了妹妹一样。 菊儿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看向宇文离的目光里满满都是警惕：“你……” 李采薇一把握住了她手，将她拦在自己身后，一脸神情严肃的道：“有什么事，请你与陛下商议，莫要吓坏别人！” 进来这样久，这还是李采薇第一次开口对他说话。 尽管这声音充满了愤怒，充满了不屑，但宇文离心里面却十分激动，多久了！他期盼了多久，才终于看到活生生的李采薇，听到她真切的声音，哪怕是骂声，他此刻也一样的激动不已。 “德妃娘娘说话真是好笑，孤这是认回自己的亲妹妹，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你凭什么要这么说？”他冷冷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还是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生怕孤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儿讲出来？” 李采薇闻言，心中顿时一凛。 最开始相遇时，那样混乱的场面，她为了保住性命，曾经假借佛珠手串，成功的让宇文离消除了戒心，没有将她推入深渊，以及成为他人的玩物，这件事一直没有告诉菊儿，宇文离这是打算将这件事讲出来？ “德妃娘娘，管好你自己，别人的事情，无需你插手！” 宇文离冷冷的说了一句，意外的没有揭穿李采薇，而是猛然扭头看向菊儿：“柔儿，你真的不打算认哥哥了吗？” 菊儿浑身轻轻颤抖，听着这声音，不由自主的从李采薇身后探出头来。 宇文离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深情，以及歉疚。 十几年前，若非他疏忽大意，菊儿根本就不可能辗转流落到南越来，更是在这深宫之中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如今有机会找回菊儿，一定要将这十几年来的歉疚全都补回！ “……你，当真是我的哥哥？” 一直都无父无母，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骤然之间多了一个亲人，菊儿的震惊大过了喜悦，但内心里却有一丝隐隐的渴望。 “自然是！要不然孤千里迢迢，来这里做什么？”宇文离满脸含笑，神情竟然有一丝诚恳。 但菊儿并不相信。 “你来南越，为的不就是公主吗？才不会是为了我……” “公主？哪里来的公主？”宇文离打断了她，冷冷一笑，满面嘲讽：“这大殿上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公主吗？孤怎么没看见？” 菊儿扭头看了李采薇一眼，却见她满脸平静，并不往这边看，似乎真的已经将宇文离放下了。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李晋之阴沉着脸坐在上首位置，冷冷开口道：“北狄王说完了吗？现在可以下去休息了吗？” “没有。”宇文离半点也不害怕，闻言笑眯眯的道：“孤好容易才找回了妹妹，说什么也得跟她好好聚一聚，还望陛下恩准！” “闲妃到底是不是月柔公主还有待查证，她毕竟是朕的妃子，没有证据之前，还请北狄王自重！”李晋之一字一句道。 “哦？是吗？”宇文离闻言目光闪了闪，语气淡然道：“既然这样，看来孤只能等待陛下的调查结果了。” 说完，深深的叹息一口气，语气里无不遗憾。 李晋之却是厌烦透顶，摆摆手道：“来人，带北狄王下去休息！等明日，设宫宴款待！” “是！陛下！” 常公公当即上前，对着宇文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来：“恭请北狄王去沉香阁暂且休息！” 宇文离目光缓缓的落在菊儿身上，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最终化成了一道长长的叹息，转过身去，向外走去。 自始至终，他没有去看李采薇。 就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这让一直都紧绷着神经的李采薇微微松了一口气，站在李晋之身侧，目光复杂的看着宇文离离开。 菊儿没有走，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怀里面抱着桐儿，望着李采薇与李晋之并肩而立的画面，只觉得一颗心很痛很痛。 明明公主回来，她应该高兴的啊？ 明明陛下得偿所愿，能与公主长相厮守，也是她的愿望，为何她却如此这般的抵触？ 心里面，终究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 “菊儿！” 典礼匆匆结束后，李采薇追上了匆匆离开的菊儿，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到正阳宫里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菊儿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才令自己平静下来，她紧紧抱着怀里面的桐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公主想要跟我说什么？桐儿饿了这半天，得喂奶了，不然，待会儿又要哭闹起来。” “你别再叫我公主了。” 李采薇闻言皱起了眉头，沉声道：“菊儿，你一直都知道的，我拿你当妹妹看待，从今以后，你叫我姐姐就好了，不要再那么见外。” “姐姐。”菊儿改了称呼，脸上带笑，心里面却一片苦涩。 原本陛下的心里面就没有她，从今而后，就更不会有了。 可是……那原本就不是她应该奢望的东西…… “走，待会儿在正阳宫里喂也是一样的。”李采薇握着菊儿的手，郑重其事道：“菊儿，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是与北狄王有关吗？”菊儿忍不住问道。 李采薇面色阴沉的点了点头：“是，原本几个月之前，我就应当告诉你的，可是，我怕你接受不了，便没说……” “宇文离，他真的是我哥哥？”菊儿浑身颤抖的问道。 李采薇闻言立刻扭头看了一下左右两边，她们站着的地方是人来人往的大殿门口，如此大庭广众之地，并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她一伸手，拉着菊儿就往外走去：“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我现在就要知道！” 菊儿忽然用力，一把挣脱了李采薇，语气也是少有的强硬。 而被她抱在怀里面的桐儿，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声音震天。 四周不少的人纷纷朝着这边张望，大殿外头还有不少未曾离开的大臣，听到哭声，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好奇。 第507章 封妃（三） 李采薇几乎芒刺在背，脸色也瞬间变了变，她匆匆的道：“菊儿！你先跟我走好不好？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是吗？”菊儿冷笑连连：“也包括你冒用我的身份，迷惑北狄王的事情吗？” 李采薇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菊儿，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从她嘴里听到了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大受打击：“菊儿，你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我没有必要那么做！” 当初的事情，她根本就逼不得已，并非故意！ “到底是做了，还是没有？”菊儿固执的问。 李采薇看着哪一张张探究的面孔，再看看咄咄逼人的菊儿，一瞬间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眼前这一幕正是宇文离想要的？他就是要将她架上这样的火盆，接受四面八方灼热的敌意！ “菊儿……” 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祈求。 菊儿却依旧无动于衷。 她看着李采薇无助的模样，心底里感到一抹心酸，但同时又有一股畅快，瞧瞧，她并非一无是处，只能等着被人怜悯的小奴婢，她也是有身份，有尊严的人！ “菊儿，跟采薇下去。”李晋之从大殿里走了出来，一手握住了李采薇动手，面色严肃的看向菊儿道。 两个人并肩而立，那画面又和谐又温馨，菊儿见了心里一痛，但却不敢违抗李晋之，低头违心应道：“是，殿下。” 这时候，李采薇再过来拉她，她就顺从了。 李晋之面带担忧之色的目送两个人离开，想到那还在宫中的宇文离，心里面便一阵阵的烦躁。 挥别二人，他整整衣衫，打起精神，去见宇文离了。 …… 正阳宫中，李采薇并未隐瞒，原原本本将那时候在边关时，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了菊儿。 菊儿从来没有想到，高贵如李采薇，也会沦落到红帐那样的地步，要不是那一串手链，她也不可能看到活生生的李采薇，也不会有今日的痛苦。 可谓是，成也手串，败也手串。 菊儿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是心里面却是松了一口气：“公主，那样的情况下，你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奴婢不怪你，可是，后来你已经知道北狄王是我的哥哥，为何回来之后，却是一字不提？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如果她提前知道了，就不会这么震惊，失态。 “菊儿，你告诉我，你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李采薇闻言，苦笑的看了菊儿一眼。 菊儿一愣。 瞬间就明白过来。 的确，知道了宇文离是她哥哥，自己是北狄的月柔公主，她心里面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开心，有的，只是困惑，震惊，以及，想认又不敢认的矛盾心态。 李采薇贵为和亲的公主，这些年来夹杂在两国之间，艰难度日，到了现在都还不得消停，而她，一旦知道这样的消息，也会陷入同样的境地，同样的痛苦！ 李采薇，是出于不忍心，才没有告诉她的。 一旦想明白这个，菊儿眼圈儿就有些发红：“公主……如今他已经找来了，你说我要怎么办？” “菊儿！你不要担心！一切都有陛下在！” 李采薇握着她的手，努力安慰道：“如今你已经是陛下的闲妃，还生下了皇子，陛下绝对不会让宇文离把你带走的，你就安心的待在这里！至于宇文离……” 说到这里，她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沉了沉。 菊儿一颗心瞬间悬空，也忍住了啜泣，低声问道：“他怎样？” 李采薇沉着脸道：“他若是念在你与桐儿的面子上，将北狄的二十万大军撤退出边关，咱们两国还可以交好，若他不愿意，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开战就开战，南越养精蓄锐这么多年，也并不害怕一个区区北狄！ “开战？这样……不好？”菊儿听了这话，脸色不由有些惨白，当年在边关的战乱吓坏了她，时至今日，她一听到打仗两个字，还是会惊恐。 “抱歉，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李采薇察觉到了菊儿的害怕，低声安慰她道：“菊儿，你不用害怕的，现如今，你很安全……” “公主，你告诉我，北狄王这一次来南越，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菊儿忽然打断了她，低低问道。 李采薇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宇文离怎么可能为了自己而来南越？真是笑话！ 但是看着菊儿认真的眼眸，这句话她说不出口。 的确，她是可以自欺欺人，告诉菊儿这件事与她无关，可是刚刚在大殿之上，宇文离那样充满了神情与愤怒的目光，李采薇无法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那样的目光，让她害怕。 也让她明白，宇文离还是那个宇文离，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爱，也没有放下过恨！ 他或许是为了菊儿而来的，但这原因里一定包含了自己！ “公主，你也没有办法肯定，是不是？”菊儿看了她的神情，已经全都明白过来，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苦笑：“陛下也一定知道，对不对？” 李采薇语气艰难的点了点头，看着菊儿的模样，她心里也不好受：“宇文离这一次来南越，呆不长的，他很快就会离开了，你待在宫中好好的照看桐儿，一切都会过去……” “真的吗？”菊儿彷徨无比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德妃的话你不信，朕的话你总相信？”却在这时，一道沉稳的男声插了进来。 紧跟着，便是宫人们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奴婢叩见陛下——” 李采薇与菊儿两个连忙回过头来，弯腰请安：“陛下……” “都起来！” 李晋之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自然而然的伸手牵起了李采薇的手，拉着她在上首位置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菊儿道：“闲妃，你想见北狄王吗？” “不！不见！” 菊儿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就摇头反驳起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李晋之闻言不由的有些吃惊：“当真？” 第508章 封妃（四） “自然当真！” 菊儿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格外坚定。 无论她是不是北狄的月柔公主，也无论她是不是宇文离的妹妹，这一生，她都不会离开李晋之的！ 如果认回亲人的代价是是失去他，她宁愿不要相认！见也不回见的！ 李晋之满脸意外，他回头看了李采薇一眼，脸上洋溢起一丝笑容：“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不过，你若是想见他，随时可以告诉朕，朕不会阻止……” “陛下，妾身永远都是南越的闲妃，而非北狄的公主！” “菊儿，谢谢你。”李晋之走过去，一把拉住菊儿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菊儿心里万分激动，她这一生，除了仅有的几次侍寝机会，很少有机会能靠李晋之这么近，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看着他嘴角的那抹笑容，她几乎都要沉醉了。 李采薇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 她也是深爱过的人，如何不清楚菊儿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或许离开李晋之还能平静的活下去，而菊儿却不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爱李晋之的心，并没有菊儿这样深刻。 想着，李采薇脸上露出一抹惭愧之色。 “采薇，你好好陪着菊儿，朕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不多时，李晋之便转头朝着李采薇看了一眼，对着她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了。 “陛下……”难得的温存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菊儿依依不舍的追上前几步，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菊儿，陛下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他一定会去看望你的。”李采薇笑着劝说道。 菊儿回过头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是，姐姐。” 接下来，两个人相顾无言。 菊儿待了一会儿，便要抱着铜儿回去，李采薇请她留下用午膳，她却笑着摇头拒绝了：“不了，姐姐，我还是回去！这会儿，我什么都吃不下。” 李采薇见状，也不好勉强，只好亲自派了人护送她离开。 阳宫内只剩下她一个人，李采薇也没有了胃口，面对着一大桌子的丰盛菜肴，她不过匆匆喝了一碗汤，便让人撤下去了，长日无聊，她索性回去内殿里休息。 因为心思烦乱，李采薇将服侍的宫女全都撵了下去：“你们都在外头候着！我若有事，自然会叫你们。” “是，德妃娘娘。” 众宫女应了，转身退下。 李采薇这才缓步走向床榻。 因为今日是正式的封妃大典，这正阳宫内外经过精心的布置，尤其是内殿，入目皆是一片大红之色，床榻上的帷幔，被褥，皆是新置，透着一片大气奢华。 尽管李采薇只是封了德妃，但是李晋之却是按照皇后的规格来办的，那册封大典，还有这寝宫，都能证明这一点。 李采薇站在大红色的床榻前，微微愣怔。 真的就这么再次出嫁了？ 为什么她的心里面一幕幕回想起来的，却是菊儿面对着李晋之欣喜若狂的表情？ 为什么？她心里面的紧张，犹豫，大过了欢喜？ 此刻没有别人，也不用面对李晋之，李采薇将自己内心里真实的想法全都表露出来。 她内心里是迷茫的。 然而却在此时，从那大红色的帷幔中，忽然伸出一条胳膊来，一把拉住了李采薇，将她拖拽向床榻！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等李采薇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大头朝上的躺在了床榻上，身上狠狠的压着一个人！ 那人冲着她不停的狞笑。 那张狂的表情，那愤怒的眼神，除了宇文离，还能有谁？ “啊——“ 李采薇大惊失色之下，惊呼出声，不料声音还没出喉咙口，她便被宇文离轻轻的点了穴道，顿时，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李采薇满脸惊恐，同时满心愤怒。 宇文离！他怎么敢！怎么敢潜入到这里来！这里可是正阳宫！他不要命了吗？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她该关心的是自己，而不是宇文离的安危！ 李采薇简直想唾弃自己。 “见到朕，你是不是很惊喜？”宇文离紧紧的贴着李采薇的耳朵，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眼睛里满是畅快与得意：“你以为你嫁给他就能逃脱朕的手掌心了吗？真是痴心妄想！” 李采薇想骂回去，但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气的两只眼睛通红。 宇文离看到她这幅愤怒的模样，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一寸，又一寸。 李采薇浑身都轻轻的战栗起来，被宇文离抚摸过的地方，顿时起了一排鸡皮疙瘩。 她一生之中，从未感到如此屈辱过！ 望着宇文离那张越来越近的脸，以及那开始探到她脖颈胸口的手，李采薇绝望的闭上双眼——晋之哥哥！你在哪里！快回来救我啊！ “别想了，李晋之已经被我的替身引出了宫，没有个时辰，是回不来的！”仿佛看穿了李采薇的想法，宇文离低低的又笑了一声。 李采薇恐惧到了极点，恨不得昏死过去。 宇文离却克制不住长久以来的思念，低下头去狠狠的吻住了那两片朝思暮想的红唇！ 他承认自己是卑鄙了一点，可是，李晋之乘人之危，将李采薇从北狄偷偷带走，不也很卑鄙吗？ 他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采薇，你还记得朕从前是如何亲吻你的吗？还记不记得？”软玉温香抱满怀，怀里的女子一动都不能动，宇文离的动作反而慢条斯理起来，一点一点的抚摸着李采薇身上的肌肤，还称赞道：“不错，这段时间确实养的很好，这腰身上都有肉了……” “这衣裳也挺不错的，大红色的，大概要数十位绣娘不分日夜的刺绣才能做好？等你做朕的皇后时，咱们也照这么来一身怎么样？” “这床榻也挺大，挺软和，嗯，日后也照着来一张……” 得不到李采薇的回答，宇文离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压的极低极低，唯有李采薇一个人可以听到。 第509章 封妃（五） 李采薇目眦欲裂，却根本不能动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宇文离说的兴起，许是嫌一个人说话太无聊，他终于轻轻的点了李采薇的穴道，让她能够开口讲话。 李采薇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宇文离！你赶紧滚出去！否则，我就死给你看！”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贞洁烈妇？”宇文离闻言嗤之以鼻，满目嘲讽：“还真当你是李晋之的妃子，要为他守住身体？告诉你，你这一辈子，只能是我宇文离的皇后！谁也不能改变！” 说完，低头狠狠的吻了下去，那强劲的的力道，不像是吻，倒像是狠狠的啃噬。 李采薇痛的差点尖叫出声，但身体上的痛却比不过心里面的，辛辛苦苦费尽心机，想要逃离这个男人，逃离那个旋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料到头来，一切终究成空。 宇文离，在她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候闯入，将她等待了许久的新生活狠狠碾碎！ 连同那份与李晋之的爱。 这样的她，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宇文离忽然松开了她，伸手掰开了李采薇的嘴巴，看到了满嘴的鲜血。 “你居然咬舌自尽？你就这么讨厌我？”他怒目圆睁，胸膛不住的上下起伏。 “……放开我！滚出去！” 李采薇舌尖吃痛，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宇文离定定的看着她半响，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又放肆又邪魅：“还能说话，看来你并不是想死嘛！那就别怪朕不客气了！”说着，迅速出手，再一次点了李采薇的穴道。 李采薇这下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够了，也说不出话来，偏偏所有的感官都还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宇文离在吻她。 李采薇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眼泪不停的往外涌，这一刻，她羞愤的简直无地自容。 宇文离却是毫不客气，他来南越，唯一的目的就是阻止李采薇嫁给李晋之，如今美人儿在怀，再加上他又真切的思念了大半年，面对着面前这一个朝思暮想的美人儿，他如何舍得放手。 他低下头去，满脸戏腻的看着李采薇，贴着她的耳朵道：“口口声声说恨朕，不愿意见朕，可你守着这幅身子，不肯交给李晋之又是为何？口是心非！” 谁说她守着这身体是为了他？ 若是能开口，李采薇简直想破口大骂！ 她不过是不想草率的做出那个决定，日后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罢了，并且之前她也已经考虑清楚了，真真切切的要嫁给李晋之，并且一生一世的陪在他的身边。 现在，这一切，都被宇文离给破坏了。 李采薇不能开口，就用愤怒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宇文离，目光里射出深深的仇恨来。 “你恨朕也罢，总好过忘记。” 宇文离咯的一笑，望着李采薇痛苦的眼眸，他笑的十分开心。 “别装了，我知道你很开心！从前的时候，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这一生除了朕，你还指望谁？李晋之？那也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斯文败类罢了！不过就是在你面前装的比较好罢了！” 晋之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李采薇怒目而视，疯狂的在心里面大声喊道。 宇文离看懂了她的表情，却是呵呵一笑：“你不相信也罢，将来总有你相信的一天。” 说完，便不再开口，专心吻她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宇文离静静的趴在她身上，半天也不动弹。 李采薇却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双目无神的盯着头顶的大红色帷幔，心里满满的都是绝望。 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去见晋之哥哥？ 她还不如死了干净！ “你若是死了，朕就派兵攻打南越，将你在乎的一切全都摧毁！”宇文离慢慢的撑起身子，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旁的衣衫披在身上，一边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的晋之哥哥，你的南越宫廷，还有你的母妃，你所在意的一切一切，全都毁掉！” 李采薇闻言瞳孔一缩，一阵阵恐惧从心底里涌起。 看着宇文离疯狂的眼神，她相信这件事他做的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就是不肯放她一条生路？ “李采薇，没用的，你逃离不了朕的手掌心，朕也逃离不了你的。”宇文离苦笑道：“朕做了北狄的皇帝，这些日子以来，见过数不胜数的美人儿，有些是从民间选的，有些是诸位大臣献进宫来的，可是对于她们，朕一个也不喜欢，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你。” “既然忘不掉，我就只好来寻你。”宇文离说着，忍不住伸手又在李采薇脸颊上抚摸了一把。 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还是如同记忆里那般滑腻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李采薇羞愤欲绝，却浑身不能动，只能任由宇文离轻薄，那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第510章 封妃（六） “真想让李晋之进来看一看你现在这幅春心荡漾的样子……”宇文离轻轻笑着，拿起靴子来穿上，转过身去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李采薇羞愤欲死，满脑子都是绝望与自责，压根就没注意到这其中的诡异之处。 等她浑身能动弹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宇文离早已经逃之夭夭。 “嘶……”李采薇挣扎着坐起身来，浑身上下痛的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似的，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恨不得将宇文离碎尸万段。 可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起身去偏殿里，好好的沐浴一番，洗掉这一身肮脏的痕迹。 “来人！”拿起外袍披在身上，李采薇声音颤抖的从外头喊进来两个宫女，让她们准备沐浴的香汤。 宫女们想着，今夜里就是陛下与德妃娘娘洞房花烛夜，如此良辰美景，沐浴更衣也是应该的，当即笑嘻嘻的应了，下去准备去了。 李采薇看着那两张天真快乐的脸，只觉得心里面一阵阵发紧，右手死死的握住了衣袖，不住的摩挲着。 怎么办？这件事要不要对李晋之隐瞒？如果隐瞒的话，要找什么样的借口？ 还有宇文离，经此一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李采薇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娘娘，沐浴香汤已经备好，奴婢扶您过去！”却在这时，有宫人进来恭敬道。 李采薇一凛，瞬间就从焦灼之中清醒过来，闻言轻轻的摇了一下头，道：“不用了，本宫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你去准备一些干净的衣裳来。” 她之前也有过一天换几次衣裳的时候，宫女不疑有他，闻言点头道：“是，娘娘。” 李采薇忍着浑身的酸软，疼痛，努力镇定下来，一步一步往偏殿里走去。 她去了没一会儿，李晋之便来了。 当他看见空落落的大殿，以及空空的内殿时，吃了一惊：“德妃呢？她去哪里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几乎都要以为，李采薇是趁着自己不在，偷偷溜走了！ 这一想法，让他瞬间紧张起来，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回陛下，娘娘午睡方起，此时正在偏殿沐浴。”宫女闻言纳闷不解的看了李晋之一眼，恭敬回答道。 “她去沐浴了？”李晋之又吃了一惊。 大中午的，去沐浴…… 不过，李采薇有轻微的洁癖，去沐浴也不算什么。 李晋之怀疑的，是这宫女有无撒谎：“你说的可是真的？娘娘真在里面沐浴？” “自然是真的，奴婢们送娘娘去的偏殿呢！陛下瞧，这是娘娘让奴婢们准备的换洗衣裳……”宫女说着，双手高高举起一套天蓝色的绸缎宫装，是这一次大婚内务府特地为李采薇做的一套衣裳。 李晋之见了，心里忽然有些迟疑，册封时那一身大红色的宫装很漂亮啊？衬托的李采薇荣颜如玉，他都还没有好好欣赏，她就已经换下来了？还迫不及待的洗澡？ 他心里微微有些失望，殷切期待了那么久，却没有被人放在心上。 但，他又说不出怪罪李采薇的话。 “娘娘去了多久？”他沉声问道。 “回陛下，娘娘刚刚进去，大概，有一炷香的时辰。”宫女思索片刻，回答道。 李晋之听了，当即伸手从她手里将那套天蓝色的衣裳接了过去，抬脚就往偏殿里走：“你们不用跟过来，朕亲自将这衣裳送过去。” 宫女瞧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忍不住抿唇一笑。 陛下还真是紧张娘娘，连一会儿都等不得！ 这宫中，只怕没有哪个女子能比的上自家主子了…… 偏殿里，李采薇将全身上下都浸泡在温热的汤水里，微微闭着双眼，背靠着光滑而又洁白的大理石池壁，脸上，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宇文离，别让她逮住他，否则她一定要他好看！ 一次又一次的破坏她的幸福，简直是有病！ 可是，怎么样才能抓住他呢？ 忽然间，一只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耳畔低低的男音响起：“采薇，你在想什么呢！” 李采薇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间全身僵硬。 下一刻，她就啊的尖叫出声，随即挥舞着手臂，将蹲在她身后的李晋之推了一个趔趄，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嘶……”地面虽然光滑，然而这一下子却摔的不轻，李晋之低低的呻吟一声，随即目瞪口呆的看向李采薇：“采薇，你这是怎么了？” 李采薇这才看清楚来人是李晋之，她长长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倒刺瞬间消散了，整个人颓然的倒在水池边上，低低呢喃道：“晋之哥哥，怎么会是你呀，对不起……” “你以为是谁？”李晋之闻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她目光一闪。 李采薇闻言心中立刻一凛，慌忙摇头道：“没有别人！晋之哥哥，你不是出宫去了吗？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竟然连他出宫都知道？ 看样子她很担心自己嘛，李晋之想着，脸上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他朝着李采薇伸出了手：“你洗好了没有？还是出来！” “晋之哥哥，你，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一听到这个，李采薇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心里面却有一些忐忑，她的身上，脖子上，胸口上，都是宇文离留下来的痕迹，决不能让他看见！无论如何不能…… 李晋之看了她一眼，不由有些好笑：“采薇，你我已是夫妻，这个，就不用介怀了？” 说着，从身后拿出了那套天蓝色的宫装，好整以暇的站在李采薇面前，等着她上岸穿衣。 李采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道：“晋之哥哥！对不起，我做不到，你，你先出去……” 李晋之看着她有些惊恐的神情，不由的叹息一口气：“也罢，朕先出去，你速度快些，要不要朕叫个宫女进来服侍你更衣？” “不用！不用！”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拒绝：“我自己能行！” 李晋之满脸疑惑的看了她两眼，终于叹息一口气，道：“好。” 第511章 封妃（七） 李采薇在惴惴不安中，送走了李晋之。 靠在冰冷光滑的石壁上，她脸上露出一丝颓废的表情来，目光落在那放在一旁的蓝色宫装上，她心烦意乱。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李晋之，不能让他知道！、 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 这是她的晋之哥哥啊！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欺骗，都不行。 可是之后呢？晋之哥哥知道她被宇文离给欺辱了，会不会瞧不起她？会不会认为她水性杨花？会不会因此而厌恶她？ 李采薇不知道，心里彷徨的很。 李晋之在外头等了许久，都没有看见李采薇出来，心里面陡然升起一股担忧，别是在里面出事了？ 他脚步匆匆的走进来，却正好看见李采薇背对着他站在水池边上，正将那件蓝色的宫装披在身上，低着头在系腰带。 原来并未出事…… 李晋之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采薇听到脚步声，心中立刻一颤，连忙回过头来，当看见李晋之时，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晋之哥哥，怎么是你呀！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马上好了……” 说着，整理了一下裙摆，款款朝着李晋之走了过来。 李晋之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李采薇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脸孔雪白，脂粉未施，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迷离的烛火之下，分外迷人。 李晋之不由的心跳加快，他缓缓的冲着李采薇伸出了手，声音傻呀道：“采薇……” 李采薇却是浑身一颤，在他的手臂伸过来时，快速的抬脚往外走去：“晋之哥哥，这里面太热了！我们还是出去！” 一眨眼之间，她便走了出去。 李晋之惊讶的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臂，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有牵到人，一股淡淡的失落涌上心头。 但容不得多想，他便抬脚追了出去。 今日，可算是两个人的大婚之喜，内殿里已经布置妥当，如此良辰美景，不该将心思浪费在这等小事情上。 或许，李采薇不让他牵，只是因为害羞呢？ 在进到内殿之前，李晋之是这样想的。 但进了内殿，看到李采薇，他却是微微一愣，没有想象中的殷切期待，也没有任何香艳场景，他只看到一个呆呆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内殿里，神情很有些失落。 “采薇。”李晋之忍不住唤了一句，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 “晋之哥哥……” 李采薇看到他，先是吓了一大跳，继而恢复平静，欲言又止的道：“今日，我有些不舒服，今夜里，你能不能……能不能……” 去别的地方休息。 这句话，她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李晋之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不由一变。 “采薇，朕今夜要是离开了，你可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神情严肃的道。 新立德妃，还是李晋之力排众议，努力凑成的结果，前朝后宫，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里，一旦李晋之离开正阳宫，去了别的地方休息，只怕不到明日一早，李采薇失宠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皇宫。 不，不仅仅是皇宫，还有整个南越上下。 李采薇闻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她当然明白李晋之的意思。 可是，她万万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身上那些令人作呕的痕迹，那是连自己都讨厌的东西，如何能让李晋之看到？ 两害相较，只能取其轻。 “晋之哥哥，我知道。”李采薇低着头，声音如同蚊呐：“可是……我是真的不舒服……” “采薇，你不舒服，朕可以陪你呀！请太医来看过了吗？”李晋之闻言叹息一口气，上上下下的打量李采薇，灯光下，美人儿许是因为刚刚才沐浴过的原因，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馨香，就连白皙的脸蛋，也被热水蒸的带上了一丝红晕，看起来健康极了，哪里有一丝丝生病的迹象？ 他不相信这蹩脚的谎言，但却看的出来，李采薇是真的不想让他留下来。 这里面有害羞的成分，还夹杂着一丝丝别的，他看不穿的东西…… 李晋之不由的有些失望。 但他疼爱李采薇已经疼爱到了骨子里，半点也不想勉强她，更不愿意看她不高兴，露出为难的样子来。当下点头道：“好，朕尊重你的意思，待会儿就回去养居殿。”、 “……当真？”李采薇闻言喜出望外，但看到李晋之的神情，她意识到自己这样子不妥，连忙将欣喜收了起来，露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来。 李晋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无比的苦涩。 但他相信李采薇对自己的心，也相信她不会背叛自己。当下勉强笑道：“怎么？舍不得？那朕留下来好了。” “别！”李采薇连忙拒绝，但是看着李晋之亮闪闪的目光，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道：“晋之哥哥，你，你先回去，等过几天……” “过几天，朕就能留下来了？”李晋之看着她，微微一笑。 李采薇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上，闻言没有开口回答，只是用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明知故问！ 李晋之哈哈一笑，坐下来陪着李采薇说了会子话，得知她没有用膳，又连忙让人准备，两个人在正阳宫内用了还算和谐的一顿饭。 席间李晋之喝了一点小酒，看着李采薇不由的豪兴大发，简直都想留下来不走了，但想到自己刚刚的承诺，又只好将那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但这种看得着，却吃不着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简直是抓心挠肺的。 怕自己做出过激的行为来，李晋之没有敢多留，匆匆用过膳之后，便向李采薇告了辞，带着人离开了正阳宫。 离开时，他站在正阳宫门前的台阶上，缓缓回头，看一眼灯火通明的寝宫，眼神里露出一丝复杂来。 或许这一切，都与宇文离有关？ 哼！一定要想办法，赶紧送走这一尊瘟神！ 第512章 封妃（八） 李晋之不动声色，但内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李采薇躺在幽幽的正阳宫内，直到烛火都快要燃烧殆尽，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晋之哥哥竟然真的相信了她的话，离开了。 一股庆幸，而又充满愧疚的感觉涌上心头。 李采薇缓缓躺下，双手捏着被子，心乱如麻，今夜算是应付过去了，可是明天，后天，她到底要怎样应对？ 晋之哥哥，对不起…… 暗夜里，李采薇的眼眶里，有一滴晶莹的眼泪滑落下来…… 夜里，宇文离歇息在京城驿馆之中，四周密密麻麻都是禁军，插翅也难飞。 然而，心愿已经达成的他，压根就没有越狱的打算，现在的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着看宫内的好戏就成了。 李采薇…… 宇文离轻轻一笑，烛火倒映着他一张充满了邪魅的脸孔，驿站内服侍的一干宫女全都红了脸低下头去——抛开别的不谈，这北狄皇帝长相妖异，容颜俊美，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他的笑容，几个人能够抵抗？ 宇文离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心情十分愉悦，一想到正阳宫内，李采薇那张压抑的，痛苦的，同时又有一点愉悦的小脸，他就忍不住得意一笑，一把抄起桌子上的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陛下，多吃些菜！” 旁边服侍的穆离低声劝道：“今日南越皇上赠送了三个美人儿，如今已经送到了，陛下要不要见见？” “什么？美人儿？” 宇文离早就将这件事忘到脑后了，听到穆离的话，他大着舌头问道。 穆离点头：“是的，陛下，足足三个呢！” “三个……”宇文离沉吟起来，一只手摸着下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他这是试探本宫呢？还是做戏给采薇看的？只怕都有！” 穆离垂手站在一旁，只聆听，并不发表一句评论。 宇文离仔细的思索片刻，随即摆手：“既是美人儿，那就让她们进来？南越皇上的一番好意，咱们不能辜负了是不是？” 穆离闻言点头：“陛下说的是，属下这就去请她们进来。” 说着，转身退了下去。 宇文离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目光迷离的往大殿外看了一眼，眼睛里露出一丝冷笑——既然你要看戏，那就演一出好戏给你看看！ 很快，穆离领着三个身穿轻纱的妙曼美人儿从外头走了进来，那模样的确能让人眼前一亮。 宇文离抬起眼眸来随意的扫了一眼，随即笑道：“果然是美人儿，南越陛下还真是大手笔！” “妾身参见北狄王……” 三个美人儿盈盈拜倒，声若黄莺出谷。 宇文离哈哈一笑，伸展手臂慵懒道：“既然是来陪伴孤的，都跪在哪里做什么？快点上来啊？陪朕痛快喝两杯！” “是！” 闻言三个美人儿含羞一笑，袅袅上前。 宇文离在她们走上前来之时，邪魅一笑，胳膊一展，一手捞了一个，禁锢着美人儿坐在他的大腿上，低头狠狠一口酒气吐了出来。 “陛下……”美人儿娇嗔出声。 宇文离却是哈哈大笑。 当日晚间，整个驿站内载歌载舞，其乐融融。 李晋之一直没有睡，他一边想着李采薇的异常，一边听着下人对宇文离这边的禀报，脸上神情有些异常：“你们说什么？北狄王接受了那三个美人儿？你们可看清楚了？“ “是的，陛下！” 常公公一脸鄙夷的回答道：“三个都留下了，陪着他饮酒作乐，这会子，散了酒席，带着三个姑娘进内室里去了，说是不许人打搅，好歹是北狄的皇帝呢！怎么就如此的眼光浅薄……” 三个那样的美人儿，就给打发了，真是没有一点挑战力。 李晋之一言不发的听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宇文离不是放浪形骸的人，他这么做……难道是专门做给朕看的？”他有些狐疑的问道。 常公公闻言点头：“陛下说的有可能……只不过，他为何要做给陛下看？没有道理啊？” “那当然是……” 李晋之冷哼一声，神情愤愤的住了口。 他没有说出来，宇文离来南越这一切，都是为了李采薇。 “行了，你下去！驿站那边有消息的话，立刻禀报朕……”有些疲惫的挥挥手，李晋之让常公公退下，自己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踏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而他不能，让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就这么被宇文离给破坏掉！ 绝不允许！ …… 第二天一大早，李晋之刚要去上早朝，便听到宫人禀报说，闲妃昨夜里病了。 几乎一夜没睡，心思烦乱，还要处理一大堆政务的李晋之，这时候哪里有功夫处理菊儿的事情？闻言不耐烦的道：“生病？多大的病？朕不去看就会死吗？去找太医呀！” 说着，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陛下，已经请了太医了，可是，闲妃娘娘说，她想见陛下……”宫人并不气馁，追在李晋之的身后絮絮叨叨。 李晋之猛的停下了脚步，回头冷冷看着那宫人。 “陛下，奴才说的是真的……”宫人吓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李晋之冷冷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朕现在要去上朝！军政要物，国家要事，难道不比一个小小妃子来的重要吗？你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搅朕！耽误了早朝你负责的起吗？” “陛下，饶命啊！”宫人已经吓的瑟瑟发抖了。 “朕没功夫理会你……”李晋之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阴沉表情收了起来，冷声道：“你先回去，好好的给闲妃找个太医看看，等下了早朝，朕再去看望她，行不行？” 千言万语，总算得到李晋之的承诺，宫人喜出望外，闻言连连点头：“行，行，行！奴婢多谢陛下！” 李晋之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还不赶紧去给你们家主子请太医去？” “是！奴婢这就去！”宫人闻言，连忙点头。 李晋之转身就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她又猛然回过头来，看了宫女一眼道：“朕现在很忙，德妃这会子应当起了，你去正阳宫将这件事告诉她！让她照看闲妃。” 第513章 封妃（九） “去正阳宫，告诉德妃娘娘？”宫人闻言，狠狠的愣住了。 李晋之却点点头：“不错，德妃一定会照看你家主子的。“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宫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咬了一下嘴唇，面色复杂的转身回去了。 “什么？陛下不肯来看我？还让你去找德妃娘娘？” 幽暗的寝宫内，菊儿躺在床榻上，一脸失望的看着面前的宫女，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娘娘！是真的……是陛下特地交代的！”宫女仰着脸看她一眼，哭哭啼啼道：“奴婢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已经去正阳宫里禀报过了……” “你是说……德妃知道我生病的消息？”菊儿神情复杂的问道。 宫女点头：“奴婢是不得已，陛下都那样吩咐了……” “行了，你下去！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菊儿疲惫的摆摆手，喘息一声，微微闭上双眼，她的脸颊烧的通红，在这幽暗的寝宫里，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宫女看的胆战心惊，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身子不舒服，奴婢去请太医！” “不用！你下去！” 菊儿忽然怒了，猛的睁开眼睛来，狠狠的怒瞪了她一眼。 宫女吓的一缩脖子，当下再不敢多言语一句，起身悄悄离开了。与此同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诺大的寝宫之内，只剩下了菊儿一个人，她靠在贵妃榻上，侧过身子看一眼躺在一旁，被自己的怒喊声惊醒的儿子，温柔的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桐儿别哭，为娘在这里，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去……” 睡梦之中惊醒的孩子，得到亲娘的抚慰，以及软语安慰，很快砸一下嘴巴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菊儿贪恋的看着孩子，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这是她的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一天一个模样，她是亲眼看着这一小团儿的人，是怎样变成现在这样，会哭会笑，会闹会抓，会翻身会说话的模样，未来有一天，他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来接管这整个蒸蒸日上的南越帝国，将这里的一切都发扬光大。 可是，这一路上，会有许多的荆棘，与危险。 还有，拦路的人。 “咳咳……”菊儿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严重的风寒让她脑袋昏沉沉的，只是说了几句话，看了几眼儿子，她便头疼欲裂，几欲昏迷，要不是强大的信念支撑，早就昏了过去。 她舍不得睡过去啊！舍不得不看儿子，这是她的儿子！ 将来，是要继承他父亲的皇位的。 这样的信念支撑下，菊儿仿佛又有了几分力气，她低低的咳嗽着，浑身颤抖着，搬开身下的枕头，从枕头套里面套出了一张薄薄的信封，拿在手里面。 这是昨夜，宇文离偷偷命人送过来的，十分隐秘，就连菊儿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封信便躺在她的枕头边上了，要不是她按照惯例，打开枕套，去看藏在里面的头花首饰，根本就发现不了。 当然，刚刚发现的时候，菊儿是震惊的，害怕大过了惊喜，她差一点就拿着这封信去找了李晋之。 不过，当她看完了那信里面的内容，她就改变了主意。 之后，她独自策划了自己生病之事，借此来试探李晋之，看看在这个男人的心里面，到底是德妃重要，还是她这个陪伴了数年，并且给他生下儿子的闲妃重要。 结果是惨烈的，李晋之根本都不来看她一眼，还交代让李采薇来照看她。 她根本就不需要！ 想到这里，菊儿心里面升起一些怒火，她又低下头去看那封信，当看到信纸上，宇文离龙飞凤舞的那几行大字：“只要你我合作，你的儿子就有可能是南越太子，你可以永远陪在南越皇帝身边。” 菊儿颤抖着手将心合上，贴在胸口上，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 独得宇文离的宠爱，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可是，能让她的儿子桐儿，做这南越的太子，却是再好不过的了。 “公主，你只想陪在陛下身边，对于皇位，对于皇后，你不是一直都抗拒吗？希望你一直如此……”她喃喃自语道。 下一刻，便有宫人在外头禀报道：“娘娘，德妃娘娘求见！林太医求见。” 菊儿闻言心中一凛，随即点头：“请她进来。”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还夹着一丝低喘，但双手却动作极快的将那封信折好，重新塞回到枕头里，若无其事的躺了下来。 很快，身穿一身嫩黄色宫装的李采薇便款款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见菊儿便担忧的问道：“妹妹，你怎么样？脸色怎么这样差？林太医，快给她瞧瞧！” “是，娘娘。” 林太医闻言，当即提着药箱子走上前去。 菊儿却睁开眼睛看了李采薇一眼，那一眼有些复杂：“姐姐，你怎么来了？” “是你宫里的人跑去告诉我的。”李采薇在病床前站定，看了她虚弱的样子，满脸责备的道：“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般？可真是吓死我了，林太医，快给她瞧瞧！早治早好。” 看的出来，李采薇是真的很担心菊儿。 虽然担心，却并未上前，而是将病床前的位置让给了林太医，让他给菊儿诊脉瞧病。 如此体贴的行为，落在菊儿眼里，却有了别的意味。 她低着头，脑海中不停的想着：公主为什么不肯走近一些看我？她是怕我身上的风寒传染给她吗？我病了，一直都好不了，是不是她就一直可以霸占陛下了？ 想到这里，菊儿心中涌上一股羞愧。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 说到底，这世界上的人都是自私的，从前的菊儿可以为了救李采薇，让自己身陷囫囵，但这不保证她就会一直不变。 如今的她，已是李晋之的闲妃，育有一子，在乎的东西多了起来。 一多，自然人就不纯粹了。 第514章 封妃（十） “回德妃娘娘，闲妃娘娘这是得了风寒，略有些严重。”顷刻，太医从床前起身，走出帷幔来，对着李采薇恭敬禀报道。 “风寒？可是这几日天气很好，未曾变天，怎么会是风寒呢？”李采薇有些迷惑不解。 太医却是低头不语。 李采薇见问不出什么，便挥挥手道：“行了，你去开方子！多用些好药。” “是，娘娘。” 太医退下了。 李采薇这才起身掀开帷幔走到床边上坐下来，看着菊儿苍白的脸色，她叹息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只怕照看不了桐儿，还会将风寒传染给他！这样好了，这几日，我替你照看他……” 李采薇原本是一番好意，也确确实实是站在菊儿的立场上想的。 不料菊儿听了这话，脸色却是猛然一变，双目警惕的盯着李采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姐姐，我自己能照看好他……” 说着，伸出手去，紧紧的抱着躺在她身边的桐儿。 李采薇：“……”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这一刻的菊儿对她充满了敌意，可是为什么？ 也许，是她护子心切！ 李采薇转念一想，便释然了，当初在北狄，萧儿还在时，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是紧紧的护着自己的孩子，不让任何人靠近。如今，菊儿大概也是如此紧张。 “菊儿，你看看他，你看他的脸……”李采薇低头看了一眼孩子，叹息道：“红成那个样子，得赶紧让太医瞧瞧了，否则你还没好利索，他也病了……” 一提到儿子，菊儿的整颗心就提了起来，闻言连忙低头去看身边的桐儿，果然看见他脸颊烧的通红，双目紧闭，不像是沉睡，倒像是昏迷。 菊儿大受打击，立刻伸手去摇晃他：“桐儿！你醒醒！娘在这里！” 可惜，无论她怎样摇晃，那小小的孩子就是不动一下，了无生机。 李采薇一见之下，脸色立刻就变了，当下连忙转身朝外喊道：“来人！快请林太医进来！快点！” 林太医在外间一张药方还没写完，便被宫人们急匆匆的从外头拉了进来，他还以为又出什么大事了，进了帷幔里还没站定，一个小小的孩子便举在了他的面前，同时李采薇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充满了担忧：“林太医！你快救救皇长子！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你把儿子还给我！” 话音刚落，林太医还未曾开口，身后就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与此同时，李采薇被人一把从身后推开了，她举到林太医面前的孩子，也被菊儿抢了过去，她紧紧的抱着孩子，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桐儿，娘在这里……” 李采薇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身后的柱子挡了一下，饶是这般，也让她痛的低低呻吟一声。 林太医听见了，立刻紧张的问：“德妃娘娘！您怎么样？” 这位德妃可是陛下的心头之宝啊！若是出事，只怕陛下随时随地摘了他脑袋！当然要仔细询问了。 “我没事。” 李采薇轻轻摇头，面色复杂的看着疯魔了一般的菊儿，以及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面，不住低低呼唤，却了无生机的孩子，不忍的开口：“菊儿，桐儿他生病了，你怎么不让太医给他瞧瞧啊？” “不！你们会把他从我身边抢走！”菊儿头也不抬，双目紧紧的盯着儿子，从鼻子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李采薇闻言大吃一惊，谁要抢走桐儿了？ 他是菊儿的孩子，这一辈子都是！没人会抢走他！ 看着如颠如狂的菊儿，以及她低着头瞧向孩子的狂热目光，李采薇心中有些了然。 她点点头，道：“菊儿，你放心，没人会去抢你的孩子，他生病了，你让太医给他瞧瞧！不然，桐儿会死的……” “他不会死！你诅咒他！” 菊儿猛然抬起了头，冲着李采薇大喊大叫道：“你自己死了儿子，就盼着别人的儿子也一块儿死吗？” 李采薇脸色大变，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嘴唇颤抖着，脸色忽青忽白，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被我说重了？”菊儿看了她一眼，顿时冷笑起来。 李采薇不可置信，眼前这个人，这个抱着孩子，一身珠光宝气，神情癫狂的妇人，真的是当年那个与她情同手足的姐妹菊儿吗？ 时光已变，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还是她，可是菊儿，已经不是昨日的菊儿了。 李采薇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她觉得，自己这一趟回南越，或许从根本上来讲，就是一个错误。 是她，害死了母妃，也害的菊儿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至于晋之哥哥…… 想到李晋之，李采薇心里面又苦又涩，简直想夺路而逃。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宫人高声的唱喏：“陛下驾到——” 李采薇闻言收敛起了脸上的复杂心思，整整衣衫准备迎接李晋之，一旁抱着桐儿，神情癫狂的菊儿，也是一愣。 然而下一刻，她就抱着孩子上前两步，扑通一声在李采薇面前跪了下来，两眼泪汪汪的道：“姐姐！妹妹求您了！求您不要夺走桐儿！就让他留在臣妾身边，好不好？妹妹求您了！” 说着，弯下腰去，重重的磕头。 李晋之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不由的沉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让李采薇来照看菊儿，怎么就上升到抢夺孩子的事情上了？ “陛下。” 李采薇从最初的震惊里清醒过来，转过身来冲着李晋之行了一礼，随即声音平静的道：“没有人要抢夺闲妃妹妹的孩子，不过孩子病了，她一直在阻止太医给孩子瞧病，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太医也在一旁跪了下来，解释道：“回陛下，德妃娘娘说的千真万确，大皇子病了，闲妃娘娘一直阻止微臣给孩子瞧病，一直嚷嚷着有人要抢孩子，可是，并没有人要跟抢她的孩子呀……” “就是你们要抢我的孩子！”菊儿大声的辩驳道。 第515章 封妃（十一） 闻言，李采薇一脸的无奈，林太医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李晋之已经听明白了，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他冷冷的扫了菊儿一眼，淡然道：“孩子生病，你不让太医瞧病，反而在这里发疯！朕还真不能将孩子交给你来看……” “陛下！真的是有人要抢我的孩子呀……”菊儿痛哭流涕道。 李晋之看着她的模样，心内有一丝丝的动摇，可是看到菊儿怀里面的孩子，他的心又一点一点的坚硬起来，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儿子，也是长子，若是待在菊儿这样优柔寡断的母亲身边，将来势必难成大气。 为了避免这一现象，他只能忍痛重新给桐儿挑选一个母亲。 而这个合适的人，当然是李采薇。 “你如今生病，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能照看的了桐儿？”李晋之淡然道：“还是让德妃暂时先替你照看一阵子！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不！妾身绝不会将桐儿交给别人！” 菊儿猛然打断李晋之，双目惊恐的看着他，紧紧的搂抱着怀里面的儿子，满脸警惕。 “你……这又是何必！” 李晋之看着她这幅剑拔弩张，浑身倒刺的模样，恍惚间想起从前他自战乱之中救起菊儿时的情景，短短两年，他竟从她脸上又看到了这样的表情。 这一刻，他有一些心软。 李采薇也在一旁劝道：“陛下，算了，桐儿是闲妃妹妹的精神支柱，只怕离了孩子，对她的病情没有好处，就让他待在这里！顶多，多派遣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与太医时常照看着，也就行了……” 她本是一番好意，然而李晋之听了这番话，看看她，又看看菊儿，忽然摇头道：“不行，孩子还是不能留下……” 菊儿已经清楚的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动摇，然而不过转瞬之间，只是因为李采薇轻轻的一句话，李晋之就改变了主意，这一刻，她万念俱灰，心里头升腾起无数的怨恨来。 最后一次，她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看着李晋之，低低的开口哀求道：“陛下，求您了，不要让桐儿离开我……” 李晋之满脸为难的道：“菊儿，你现在身体不适，实在是不能照看桐儿，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呀！” 说完，不由分说的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接过桐儿。 “不要！陛下！” 菊儿往后瑟缩了一下，双手紧紧的抱着怀里面的孩子，神情几近崩溃，忍不住冲着一旁的李采薇哀求道：“姐姐！你帮帮我呀！我不想跟桐儿分开……” 李采薇哪里受得了这等撕心裂肺的场景，闻言连忙劝说李晋之：“陛下！还是让桐儿留在他亲娘身边！这时候把他们母子分开，对谁都不好。” 李晋之只是想一鼓作气将孩子抱走，免得毁在了菊儿这个优柔寡断的人手里面，这是第一次，他认认真真的考虑这个儿子的前途，不料才一开口，就被这么多人阻止，不由的有些气馁：“采薇，朕怎么想，你心里清楚！” “陛下。” 李采薇闻言轻轻摇头：“桐儿太小了，正是在母亲怀里面撒娇的时候，请您不要剥夺他的快乐。” 她知道李晋之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打算，这番话也正应对李晋之之前所想，可听在旁人耳朵里就不同了。 菊儿心中警铃大作！ 什么叫做孩子还太小，难道大一些，他们就要合谋起来，将他从自己身边抢走吗？ 不！她永远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李晋之闻言叹息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让桐儿留下来！” 李采薇大喜过望，连忙回头看向菊儿：“妹妹，还不快多谢陛下！” 菊儿闻言，心中却无半点感动，抽了抽嘴角，勉强止住眼泪，垂头对着李晋之行礼道：“妾身多谢陛下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 这样的字眼怎么听怎么刺耳。李晋之闻言不由的皱了一下眉头，有些无奈的看了菊儿一眼，随即对着太医道：“快，替皇长孙诊脉！” 林太医应了一声是，当即走上前来。 就在这时，菊儿身形摇晃了几下，随即软软摔倒在地上。 被她抱在怀里面的桐儿，也一同摔在地上，好在两边就有宫人，见状早眼疾手快的扑了上去，避免了孩子摔在地上，同时菊儿也被扶了起来。 “陛下，闲妃娘娘晕过去了。”宫女低头看了菊儿一眼，禀报道。 李晋之没有想到，刚刚还生龙活虎，与自己不停争辩的女人，只是一眨眼便昏迷了过去，闻言立刻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她进去！还有桐儿，也一同安顿好，让太医瞧瞧！” “是，陛下。” 宫女们有条不紊的搀扶着菊儿，与还昏迷着的桐儿一齐进了内殿，林太医也跟了进去。 李晋之满脸沉重的待在外头，并未进去。 李采薇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忧心忡忡的往内殿里望了一眼，想到菊儿，她心里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好像，自从宇文离来了南越以后，菊儿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采薇，真是辛苦你了。“ 李采薇正陷入沉思时，旁边传来李晋之略带歉然的声音：“早知道菊儿这样固执，脾性大变，朕就不应该让宫人去喊你……”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李采薇闻言轻轻的摇了一下头，随即道：“也不知道林太医能不能将她们两个都救过来……” “放心好了，一定不会有事的。”李晋之出声安慰道。 但实际上，他心里面一片茫然，儿子能不能清醒过来，他是真的不知道。 李采薇看着他，大抵明白他心中所想，不由的为菊儿感到悲伤。 如此心心念念，可是男人的心里面只有孩子，并没有她，不知道居儿童心里面开不开心？ 大抵，是不开心的？ 李采薇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倘若抛开这一切，李晋之并不爱他，试问她有那个决心，那个毅力生活在这深宫之中吗？ 第516章 封妃（十二） 林太医诊脉整整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在李采薇与李晋之忧心忡忡之际，他终于从帷幔里走了出来。 “陛下，大皇子是中毒。” 一句话掀起千层浪，李采薇脸色一白，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老林，你可看准了？”李晋之也是满脸惊讶，忍不住的问道：“这么小的孩子，闲妃天天带在身边，须臾不离，怎么可能中毒？” 怎么可能有那个机会！ “这……老臣不知。”林太医垂下眸子，沉声道：“臣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 李晋之满脸复杂，抬眸往床铺看了一眼，随即问：“中的什么毒？” “罗慧草，一种服之可以让人昏迷不醒，四肢麻木的药草，若是久服，可致死。”林太医沉声回答道。 李晋之脸色又是一变！ 居然是慢性毒药！ “来人！立刻封锁宫殿！给朕彻查此事，一定要抓住那背后作乱之人！朕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居然敢给皇长子下毒！若是查出来，朕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陛下！这还用查吗？” 就在李晋之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寂静无声之际，一个跪在床前的宫女忽然抬起了头，眼泪朦胧的道：“是谁整日来云储宫看望我们娘娘！又是谁，整日派宫人送来点心果子，表彰姐妹情深！” 说完，一双眸子怨毒的盯住了李采薇。 李晋之一愣，随即勃然大怒，猛然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踹在那宫女胸口上，怒火冲天的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世上谁都有可能毒害大皇子，但唯独德妃不会！朕相信她！” 帝王的雷霆之怒，又岂是一个小小宫女能够抵挡的住的？李晋之这一脚，瞬间便踹的那宫女飞了出去，狠狠的撞上了后头的殿柱，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突然的变故，吓坏了一干宫人，就连林太医，都瑟瑟发抖的跪在一旁，轻易不敢开口。 李采薇的震惊一个接一个，眼看着李晋之踹了人之后还不解气，还想上前，她连忙伸出手去，一把拦住了他：“晋之哥哥！你冷静一下！” “采薇，你别拦着朕，让朕打死这个贱人……”李晋之满脸阴霾。 李采薇闻言，立刻道：“晋之哥哥！你打死了她，岂不是让人更以为，毒害皇长子的人是我？这个罪名，只怕我洗也洗不掉了……” “采薇，朕可没这么想过……”李晋之闻言连忙摇头。 李采薇冲着他摇了下头，随即转过身去走向那奄奄一息的宫女，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一段时间，我很少来储云宫，也并未让人给闲妃送过什么瓜果点心，这件事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真以为你胡捏乱造，别人就会信你？” “呸！少在这里假惺惺！” 那宫女却忽然张嘴，狠狠的啐了李采薇一口，语气恶狠狠的道：“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娘娘不知道！你先是霸占了陛下，如今又想将我们娘娘撵出宫去，好一人独大！皇长子碍了你的路，所以你才迫不及待的给他下毒……” 话还没说完，李晋之冲过来又是狠狠一脚，这一下子，直踹的她再一次飞出去，落下来时，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采薇，你怎么样？”李晋之满脸心疼的走上前来，拿出帕子来要替李采薇擦脸，但她却躲开了：“晋之哥哥，我没事，她吐的时候，我已经闪开了。”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那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宫女，目光里露出一丝惋惜。 可惜了，一条大好的人命，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这么没了。 “朕只恨没有早一点发现这宫人如此狼子野心，否则也不会让你今日受苦！”李晋之满脸心疼。 李采薇此刻却没有心情来享受他这份温柔，闻言摇头道：“陛下，现在不是治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让太医抢救皇长子！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林太医在一旁听的不住点头，他听了这么半天，也就德妃娘娘说出了重点！ 她如此担心皇长子，这毒根本就不可能是她下的…… 林太医若有所思。 “老林，赶紧去！皇长子能不能醒过来，这一次就看你了。”李晋之闻言催促道。 “是，陛下，微臣叮当尽力而为！” 林太医闻言点点头，随即行了一礼，提着药箱走进帷幔。 李晋之嫌看不清楚，索性命宫人将床前的层层帷幔全部拉开，顿时，病床上的一切都暴露在眼前。 菊儿与桐儿一大一小，全都昏迷不醒的躺着，林太医站在病床前，正在翻看着孩子的眼皮，查看中毒深浅。 李采薇的目光却落在菊儿身上，看着那面色苍白，安安静静的女子，她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一样的难受，当下转身走到外间，叫了个宫人再去请太医。 这里两个病人，林太医一个人，当然忙不过来。 “是，德妃娘娘。” 宫女朝着内殿里瞧了一眼，见李晋之并未反对，便恭敬的应了，转身退下。 在太医到来之前，菊儿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她便大叫一声“桐儿！”随即挥舞着双臂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左顾右看的寻找她的儿子。 彼时林太医已经替桐儿诊过脉，正在外间斟酌解药方子，内殿里只有李采薇与李晋之待在床前，听到菊儿的呼喊，李晋之皱起了眉头：“桐儿不就在你身边吗？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什么！”、 他通篇说了这许多，菊儿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听见了就在你身边几个字，连忙侧过头去，果然看见桐儿正静静的躺在自己身边，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儿子从床上抱了起来，垂泪叹息道：“桐儿，娘的桐儿……” 那失而复得的喜悦，看的李采薇动容不已，眼圈儿微微发红。 她忍不住开口道：“菊儿，你莫要担心，不会有人将他从你身边抢走的！” 第517章 封妃（十三） 她说的动容，但菊儿并未往这边看一眼，一心一意都扑在了儿子身上，紧紧的抱着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林太医想接过孩子，仔细诊脉，却根本靠近不得，只能对李晋之露出无奈的神情来。 “菊儿，把孩子放下来。“李晋之尽管有些动怒，却还是忍着脾性，柔声安慰道：“铜儿他病了，太医是来救他，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害了铜儿的！” 菊儿对他的话总算没有视若无睹，她怯怯的抬起头来朝着这边望了一眼，但双眼里依旧充满了警惕。 “陛下，你，你……能保证吗？” 李晋之顿时有些动怒：“朕是一国天子！你怀疑朕对你撒谎？！” “陛下心里面，只有姐姐……”菊儿怯怯开口：“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将桐儿从妾身身边夺走，交给姐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李晋之哑口无言，因为之前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可他那都是为了孩子好啊！ 如此冥顽不灵的母亲，李晋之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他冷冷道：“你放心，德妃不会要你的孩子！她想要，自己就可以生！你没看见桐儿病的很重吗？若你不在意他的生死，那就随你的意！” 说完，一把拉起李采薇的手，转过身去大踏步往外走！ 这一刻，他对菊儿，还有她怀里面的孩子，产生了一股浓浓的厌恶。 菊儿大惊失色，因为她从宇文离的眼神里看出了冰冷与绝情，恐怕从此之后，桐儿再难以得到父亲的宠爱了。她焦急之下，大声的叫喊起来：“姐姐！姐姐你帮帮我啊！” 关键时刻，她没有恳求李晋之，却是哀哀的喊着李采薇的名字。 或许从心底里，她就知道，这宫中唯一在乎她的人，就是李采薇了。 这一切多么的讽刺。 “陛下，等等！” 李采薇果然忍不住开了口，同时阻止李晋之离开：“有话好好说嘛！大皇子生病，姐姐担心，难免失了理智，请陛下看在她爱子心切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 说着，作势要下跪。 “采薇，不要！”李晋之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拉住了她，随即无奈道：“罢了罢了！” 他回过头来，看一眼泪眼朦胧的菊儿，冷冷道：“你这样子可不是爱桐儿，你是害了他！” 这一句话，不亚于冰冷匕首，狠狠的刺入菊儿胸膛，她本就病着，这一下子更是摇摇欲坠，差一点昏厥过去。 她死死的咬着舌尖，疼痛让她保持了一丝清醒，望着面前神情冰冷的帝王，她心若死灰的开口道：“请陛下饶恕妾身失言之过……” “你仅仅是失言吗？”李晋之冷哼一声，看向一旁林太医：“去给皇长孙诊脉！若是有人再敢阻拦，那么从今往后，将不会再有任何太医踏入这里一步！” 菊儿听了这话，不由的浑身一颤。 当宫女上前，伸手去接桐儿时，她终于没有固执的将孩子抱在怀里面不撒手，也没有再开口咒骂李采薇，说什么抢夺孩子的话语，依依不舍的将孩子交给了宫女。 但眼睛却从未离开孩子左右。 林太医终于有机会替孩子诊脉。 李采薇与李晋之站在一旁，不约而同的都松了一口气，有太医给孩子诊脉，那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亏得大皇子中毒未久，待老臣开了药方，吃上几幅，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片刻后，林太医起身向李晋之禀报道：“不过有一句话，老臣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不当说的？讲！” 李晋之闻言，面色微微一沉。 “那老臣就直言了。”林太医闻言定定神，回答道：“罗辉草之毒，若是一般男子中了，也就是喝几幅药的事情，可是对于一个小小孩童来讲，情况就有些不妙了，皇长子至今不过几个月大，身子尚小，且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晋之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心底又是担忧，又是焦灼，忍不住催促道。 林太医连忙道：“回陛下，简单来讲，皇长子中的毒虽然能解，但却会留下后遗症。” “后遗症？什么样的后遗症？”李晋之闻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他气恼之下，虽然从心底里放弃了桐儿这个儿子，可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长子，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对孩子以后的智力，会有一些影响。”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来，在这种情况下，林太医硬着头皮回答道。 他很怕李晋之一怒之下，就将自己这个太医扔出去，给皇长子陪葬！ “会……怎样？”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李采薇回头看了看，菊儿脸色惨白。 林太医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微臣这也是没法子，若是不开药方子，皇长子的毒不能解，人也醒不过来，可若是解了毒，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一点后遗症……” “不！我不让你害我的桐儿！”菊儿忽然尖叫一声，再一次合身扑向一旁的孩子，李晋之就在一旁看着，哪里能让她如愿？一声令下，宫人瞬间抱着桐儿闪到一旁。 菊儿扑了个空，脸色更加狰狞，一边尖叫，一边匍匐着下了床，手脚并用的朝着宫人爬了过去，不屈不挠的想夺回孩子。 “够了！” 李晋之上前一步，怒斥道：“桐儿不仅仅是你的孩子！他还是朕的长子！你是不是认为，朕也会害他？“ 菊儿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的神情，见状吓了一大跳，整个人渐渐从癫狂里清醒过来。 “来人，把皇长子带走，放在养居殿内，朕亲自照看！”李晋之冷冷道。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李采薇一眼。 不是不想将孩子交给她，而是不想给她增添麻烦。 李采薇明白他的意思，心中松了一口气。 菊儿却愣住了，李晋之亲自照看儿子？这个结果似乎…… “林太医，去开药方！”见她没有再闹腾，李晋之松了一口气，当即转身对着林太医吩咐起来。 第518章 封妃（十四） “是，陛下。” 林太医恭敬的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李晋之回头看向菊儿，却见她呆呆的坐在床沿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好在，她终于没有再纠缠不清。 太医开过药之后，大殿外很快便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药香来，李晋之没有离开，坚持留在这里等候桐儿清醒，之后，他还要带着他一起回到养居殿。 李采薇直到现在，都还在震惊当中，菊儿的癫狂举动真的吓到她了，此时此刻，她面色复杂的站在李晋之身边，看着浑身发抖的菊儿，却没有办法上前去安慰她。 说到底，那些话还是让她寒心了。 “陛下。”李采薇转过头来，对李晋之低低道：“妾身有些疲累，这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想先行回去，请陛下恩准。” “行，你回去，好好休息。”李晋之闻言想也不想的便点了头，但是眼看着李采薇要走，他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依依不舍来，当下冲口而出：“朕晚上再去正阳宫看你！” 李采薇身形一顿，随即点点头，转身慢慢的退下了。 离开时，她朝着菊儿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错过她眼神里压抑不住的一股妒忌。 菊儿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一慌，迅速将头撇开了，手放在袖子里，捏的死紧。 李采薇收回目光，快步离开了。 身后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她今后是再也不会来了。 当李采薇离开后，内殿里只剩下了菊儿与李晋之两个人，其余宫人都在外殿守着，菊儿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轻轻一声咳嗽，正打算呼唤李晋之，就听到外头脚步声响起，随即宫女禀报道：“陛下，娘娘，药熬好了。” “端过来！” 李晋之立刻精神一振，伸出手臂，从宫女手里面接过了那碗药，亲自端到榻边，吹凉了喂给桐儿。 “陛下，这种事情，还是让妾身来……咳咳！”菊儿挣扎着要起身。 然而还没等她说出更加煽情的话语，李晋之便打断了她：“你自己都是病人，如何能够照看桐儿？别将风寒传染给了他。” 说着，继续喂药。 由于桐儿是昏迷着的，只能由宫女掰开他的嘴巴，硬将药汁往里灌，一大碗的汤药，能喂进去一大半，剩下的全都洒了。宫女手忙脚乱的收拾着。 菊儿在一旁看的心痛如刀割，她的桐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等苦楚！可是眼下没有法子，只能这样子给他治病，李晋之也没说错，她现在得的是风寒，的确不宜亲自照看桐儿。 可是，她多么想抱一抱儿子…… 菊儿目光里闪烁着一丝渴望，可从头到尾，李晋之都没看她一眼，好容易喂过了汤药，他便请林太医进来替孩子把脉，得到了再有一个时辰，孩子便会清醒的消息。 菊儿听了，心里面一阵窃喜，陛下能在这儿多陪他们母子一会儿了。 “御书房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朕去处置，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李晋之闻言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来人，给皇长子更衣……” “陛下，能不能等桐儿醒了再带他走？”菊儿立刻急了，苦苦哀求起来：“不亲眼看着他清醒，妾身不放心……” “你是不放心太医的医术，还是不相信朕？”李晋之冷冷道。 菊儿闻言瑟缩了一下，垂手道：“陛下误会了，妾身不敢怀疑陛下。” “不敢？是朕让德妃来看望你的，你却对她诸多怀疑！”李晋之神情冰冷道：“朕对你朕的是失望透顶！你不要再说了，孩子朕会带走，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着，伸手抱起了桐儿。 “陛下，不要……” 菊儿大惊失色，尽管李晋之的冷脸让她害怕，但她还是不顾一切的从床上爬了下来，匍匐在李晋之的脚边，垂泪不已道：“妾身只是担心桐儿！求求陛下，让妾身看着他醒来……” 李晋之静静的看着她半响，忽然开口道：”等他醒了，你再亲自给他下药吗？” 菊儿如遭雷击。 整个人懵逼一般的愣在原地，半响也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哇的一声哭了：“陛下！妾身冤枉啊！这世上无论是谁下毒，都不可能是妾身毒害桐儿啊！他是妾身的命根子……” “他当然是你的命根子。“李晋之接过了话头，语气凉凉：”所以你下的是根本无甚紧要的罗慧草，原本是想嫁祸给德妃的是不是？只可惜，你没有料到，林太医说那种药草对桐儿有后遗症……” “看一看你当时听到那话的表情，朕想不怀疑你都难！” 李晋之说着，重重的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看在你陪伴朕多年的份上，朕刚刚就揭穿你了！好歹给你留了几分面子，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做愚蠢的事情了！” 菊儿浑身一颤，心底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苦涩来。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被李晋之给看穿了…… “陛下，妾身……” 她张了口，想替自己辩解，可是开口的瞬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够了，朕不想听！”李晋之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来：“好自为之！朕走了。” 说着，伸手从宫女手中接过桐儿，低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陛下……” 菊儿虚弱而又颓废的喊了一声，声音悲切。 但李晋之无动于衷，脚下的步子走的飞快，不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菊儿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萎靡在地。 “娘娘，让奴婢扶您去榻上躺着！太医就在外头候着，您这风寒，不能再拖了……”侍女的声音低低的在一旁响起。 菊儿无动于衷。 “娘娘！您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去杨居殿里探望陛下与皇长子啊！”宫女急了，劝道：“否则，大好的机会，岂不是让给了别人……” 大皇子与陛下，这六个字一传入耳朵里，菊儿便浑身一震。 她终于从绝望里清醒过来，原本枯败，犹如死灰一般的双目里涌现出一丝光亮：“你说——我养好了身子，就能去养居殿里探望陛下与桐儿？” 第519章 封妃（十五） “是啊娘娘！”宫女连连点头：“前提是您要养好身体，才可以去看望陛下，否则，您根本踏不出这寝宫一步……” 菊儿闻言，不由自主的扭过头来看向大殿外。 那些守在殿外的侍卫看起来比平日里足足多了一倍。不用说，这是李晋之的意思。 菊儿目光刹那一冷。 她慢慢止住了哭泣，神情也从癫狂变得清醒，扶着宫女的手臂便站起了身。 由于在地上跪的太久，起身时难免有些头重脚轻，菊儿身形晃悠了几下，在宫女的惊呼声中，她努力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道：“本宫没事，扶我回去！” “是，娘娘。”宫女连忙上前。 好容易将她重新安顿在床榻上，宫女正要去拿些热茶来，就听到菊儿开口道：“去请太医进来，替我把脉。” 宫女一愣，随即欣喜若狂：“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菊儿侧着头，看着她欣喜若狂奔出去的身影，目光却是幽幽。 总有一天，她会重新将儿子夺回来！ …… 正阳宫中，李采薇刚坐下没多久，外头便传来宫人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李采薇连忙站起身来，去迎接李晋之。 “采薇，对不住，今日让你吃苦了。”李晋之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对着李采薇道歉：“朕不该让你去探望菊儿，也不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李采薇闻言，心中涌上一股苦涩。 菊儿的改变，最难受的人就是她。 “其实人都在变，有的是被环境所迫，有的是被局势所迫，菊儿还是那个菊儿，只不过现在的她，多了个儿子，一切事情都为儿子考虑，这没什么奇怪的。” 李采薇也曾是母亲，所以她知道菊儿今日那一切的反常意味着什么，因此她虽然心痛，但却并未从心底里怪罪菊儿。 无论如何，她当初相救的情谊，永远都在！ “采薇……”李晋之闻言深深的感到愧疚与感动：“你总是这样贤良大度，真应该让菊儿来看一看，你都是怎么对待她的！她却那样，真是令朕感到寒心……” “晋之哥哥！千万不要！” 李采薇打断了他，轻轻摇头道：“无论如何，菊儿对你痴心一片，你都不该辜负她。” “那朕呢？” 李晋之深深的看着她，低低道：“朕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打算辜负吗？” 李采薇看着这一双深情款款的眸子，不由自主的想起册封那一日的屈辱，以及宇文离的疯狂，她眼圈儿一红，迅速转过了身：“晋之哥哥，你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她现在没有办法问心无愧的站在他面前，更没有勇气讲出那一夜的实情，因此只能这么拖着。 拖到某一日她想清楚了，亦或者李晋之喜欢上别的女人。 她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放任自己接受这段感情，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 “为什么？”李晋之闻言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眸里有一抹深深的受伤：“……是因为宇文离吗？我这就让人撵他走！” “与他无关！” 李采薇情急之下喊了出来，可是话出口的瞬间，一股深深的羞愧感涌上心头，她又是痛苦，又是无奈的道：“晋之哥哥，你想做什么就做！那个人的确应该离开，他不应该待在这里。” 她甚至怀疑，菊儿最近的改变，与宇文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李晋之却误会了，他看着李采薇痛苦的表情，误以为她还对宇文离念念不忘，脸色慢慢的变了。 “你真的要他走？”他的声音冷静的听不出任何起伏。 “是！” 李采薇毫不犹豫的点头：“宇文离此人，奸诈无比，他待在这里，始终是个祸害，晋之哥哥，你忘记之前他在边关捣乱的那些事情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想办法送他走！若是他以菊儿为借口……” 说到这里，她深深的泛起了愁。 如果宇文离以菊儿为借口，不肯离开，或者说狮子大开口，那时候要怎么办？ 她眼睛里的愁闷，不似假装，李晋之见了，心里面稍稍有了一些安慰，这么多年一直都被李采薇拒绝，他已经习惯了，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当下握着她手安慰道：“采薇，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担心！有朕在！宇文离占不到什么便宜……” 是吗？他已经堂而皇之的潜入皇宫里，肆无忌惮的做出那等肮脏之事！ 李采薇满脸痛苦，却无法对李晋之直言，她心里有一股恐惧慢慢的升起，即便李晋之如何安慰都不行，她看着他，略带祈求的道：“晋之哥哥，今晚上你不要离开了好不好？” “你，你要我留下？” 李晋之听了这话，大吃一惊。 李采薇脸色一红，硬着头皮点头：“是……” 李晋之就陪在她身边，宇文离这下子应该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好，好！”李晋之满脸喜悦的点点头，握着李采薇的手，语无伦次的道：“采薇，朕之前还怀疑你对宇文离念念不忘，是朕该死！朕在这里向你道歉……” 李采薇听了这话，满脸愧疚，摇头道：“不！晋之哥哥！你不用道歉！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犹豫不决，才给了宇文离可乘之机。 “不应该什么？”李晋之有些好奇的问。 李采薇打了个寒战，连忙摇头道：“没什么，晋之哥哥，我觉得最近皇宫里的警卫需要加强了，先是闲妃感染风寒，紧跟着大皇子中毒，如果所料不错的话，明日宇文离就会进宫来，质问晋之哥哥你……” “他要来尽管来！朕不怕他！”李晋之闻言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闲妃与桐儿一直都好好的，宇文离一来就病了，不是命里犯冲，就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人我看八成就是宇文离！” “……不应该是他？”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后宫戒备森严，他一个外来人，怎么可能……” 第520章 封妃（十六） 李晋之当然知道不可能是宇文离，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但是听到李采薇的分辨之言，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当下沉声道：“一切皆有可能！这件事朕会仔细调查！” 李采薇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当下内殿里一阵难言的沉默。 最后还是李晋之打破了沉默：“好了，夜深了，你先早点歇息！”说完，打算往外走。 李采薇见状吃了一惊：“晋之哥哥，你不是已经答应我，留下来吗……” 李晋之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惶恐不安，不由的笑了：“答应你的事，朕自然不会忘，只是去养居殿内看望一下桐儿，很快就会回来。”说着，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李采薇的脸瞬间有些发红，将头撇向一旁，扭捏道：“那你还不赶紧去！” “这会子倒来催我了，刚刚是谁依依不舍来着。”李晋之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李采薇两眼，又交代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李采薇目送着他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换上了愁容。 不过，她并未等待太久，一个时辰后，李晋之便风风火火的返回来了，一进门便兴致勃勃的告诉她：“林太医的医术总算可靠了一回！桐儿已经清醒了！” “是吗？那太好了！”李采薇闻言也是精神一振，连忙问道：“给他准备奶娘了没有？闲妃那边有现成的，直接叫过去就好……” “朕还没派人通知闲妃。”李晋之听到这话，脸上的神情立刻就淡了下来：“桐儿才刚醒，不能再经受折腾了。” 李采薇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赞同李晋之的做法，但也明白他这样做是对的，无论菊儿此刻是什么心情，她都不宜出现在孩子身边。 “等桐儿清楚好转一点，就告诉她儿！”她叹息一声道：“毕竟母子连心……” 李晋之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采薇，你应该还没用膳？陪朕吃些。” 说完，对外吩咐起来。 李采薇知道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谈，因此便住了口。不一会儿，宫人鱼贯而入，将各色菜肴摆满了整个偏殿餐桌，李晋之亲自拉着李采薇的手，在桌边上坐了。 “来，多吃些，你看看你最近瘦的。”李晋之伸手拿了公筷，亲自替李采薇夹菜，动作又温柔，又体贴。 李采薇本来没多少胃口，被他这样劝着，不知不觉间倒也吃了不少，眼见李晋之的动作不停，她连忙划被动为主动，亲自给他夹菜：“晋之哥哥，你别光劝我呀！你也多吃一些，瞧瞧你最近疲累的。” 李晋之对此很是受用，李采薇夹的菜他全部都吃掉了。 饭后，两个人坐在大殿上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近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夜深了。 李晋之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巧笑嫣然的李采薇，呼吸不由的急促起来。 有谁能够抵挡美人儿的魅力？更何况眼前这一个还是自己心心念念，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心爱女人？他的眼眸里染上一层幽深之色，坚持坐了半个时辰，便轻咳一声道：“采薇，夜深了，我们进去休息！” 李采薇闻言俏脸一红，不由自主的抬眸往黑漆漆的夜空里看了一眼——今夜里李晋之在这里，宇文离不可能再出现了？ “采薇，你在看什么？”李晋之注意到她的怪异举动，忍不住疑惑开口。 李采薇连忙摇头：“没什么，今夜的月光好亮。” 月光很亮？ 李晋之有些纳闷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大殿外头黑漆漆的夜空，果然看见一轮又圆又亮的月亮悬挂夜空，衬托的四周的没有一丝星光。 这种时候，李采薇还能注意到月光，却不肯多看自己一眼。李晋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在原地静静的站了片刻，便抬脚往内殿里走去。 李采薇已经先行进去了，正背对着他站在床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寂。 李晋之见了，忍不住走上前去，伸出双手从背后拥抱住了李采薇，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叹息着道：“采薇，若是时间能够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多好。” 腰间多了一双手臂，李采薇先是吃了一惊，下一刻，就听到了李晋之的叹息，她浑身的僵硬不由自主松懈下来，当即低低开口道：“晋之哥哥，时间是永远都不会停留的，哪怕一刻……” “我知道这是奢望，可还是忍不住。” 李晋之轻轻的拥着她，微微闭上双眼，感受这一刻的静谧与美好。 李采薇先是紧张，羞怯，自责，但后来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她原本就已经是李晋之的妃子，眼前这一切本就是早该发生的，也是她欠他的。 李晋之大喜过望，慢慢转过李采薇的身子，低头吻上她的额头，脸颊，那吻像是轻轻的羽毛一般，又如同蜻蜓点水，让人忍不住痒痒起来，李采薇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偏过了头。 下一刻，李晋之拦腰一抱，拥着她快速往床榻上走去，李采薇靠在那堵坚毅的胸膛上，听着那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声，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也跳了起来。 好容易到了床榻边上，李晋之拥着李采薇滚落在床上，他微微的撑着手臂，两个人之间微微弄出了一些距离，四目相对。 “晋之哥哥……”李采薇低低的呼唤一声，沉浸在李晋之温柔无边的眼眸里，几乎说不出别的话来。 李晋之低低一笑，低头便要去吻那两片嫣红的嘴唇。 却在这时，大殿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响起：“陛下！闲妃娘娘自尽了！” 这一句话，瞬间打破整个内殿里的旖旎风光。 李晋之脸色一变，猛的翻身而起，黑着脸大踏步走到外殿，怒道：“怎么一回事？闲妃好好的为何要自杀？她又故意做戏，想引朕过去是不是？朕告诉你们，痴心妄想！” 第521章 封妃（十七） 听着外头的叱责声，李采薇愣了片刻，随即翻身从床上下来，缓缓走了过去。 李晋之依旧怒气难平：“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人救下来了没有？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跟闲妃糊弄朕？” “陛下！奴才万万不敢！” 来禀报的宫人吓的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下来，以头垂地，胆战心惊的道：“闲妃娘娘是真的在寝宫里上吊自尽，现已经被宫人发现放了下来，但是人却昏死过去……奴才不敢有一句谎话！” 菊儿居然上吊？ 李晋之听到这样的消息，第一是惊讶，第二是不愿相信，第三有一种被人威胁，愚弄的感觉。 “请太医了没有？” 这一刻，他居然十分冷静，没有再继续发火。 “请了！请了！”宫人连连点头。 李晋之当即一甩手：“既然已经请了太医，还来禀报朕来做什么？你先回去，等有消息了再来禀报！”说完，便要转身进内殿里去。 “等一下。”李采薇连忙开口阻拦：“晋之哥哥，你还是去看一看！妹妹自尽，许是想不开，陛下去劝说一番就好，可若不去……” “会怎样？”李晋之并不放在心上。 李采薇无奈道：“陛下忘记宇文离了？他还在宫外住着呢！若是知道了闲妃自尽，而陛下不管不顾的消息，明日一定会进宫来大闹，说不定还会借机寻事……” 宇文离是不可能对菊儿不管不问的，毕竟这可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回来的亲妹妹，当然不愿意看着她受委屈。 李晋之一开始没想到这茬，被提醒后，便狠狠皱起了眉头：“倒忘了他了！如今局势紧张，倒也不必要留这个把柄给他……那，朕就去一趟？” 说着，依依不舍的看着李采薇。目光里有着一丝不甘。 今夜，可是李采薇第一次主动邀请他留下来！多么难得的机会，他却偏偏要离开，多年心心念念的幸福就在眼前，却只能错过，怎是一个憾字了得! “嗯。”李采薇点点头，看着他道：“晋之哥哥，你去！我没事的，妹妹要是醒过来了，你让人给我送个信儿。” “好。”李晋之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半响，狠狠心一扭头离开了。 李采薇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夜空里，不知道为何，心里面忽然产生一股不安。 “晋之哥哥……”她低低的呼唤了一声，抬脚想要往外去追李晋之，但大殿外空荡荡一片，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她颓然的收回了手，低头嘲笑自己，竟然如此胆怯，刚刚竟想要追着李晋之，跟他一同去探望菊儿。 这不是发神经是什么？ 且不说那边一片混乱，自己去了帮不了忙，等菊儿被太医救醒之后，她要是抱着李晋之痛哭流涕，她就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吗？ 只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李采薇就摇了摇头，转身回殿，夜深了，她也该睡了。 “娘娘，您渴不渴？奴婢去给您倒一杯茶！”有宫人追上来问道。 李采薇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情喝茶，闻言摇了下头道：“不用，你先下去……” “是，娘娘。” “等等！” 眼看着宫女要退下，李采薇忽然又开口喊住了她，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今夜里，你进内殿，伺候本宫起夜！” 李采薇生性喜静，平日夜里从来不要宫人守夜，这是第一次，她这么开口要求。 宫女愣了一下，闻言立刻欣喜若狂的点头：“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着，屁颠屁颠的转身退下了。 李采薇看着她兴奋的那个样子，心里面的紧张稍稍减少了一些，她坐在内殿里的大床上，有些嘲讽的想着，外殿有李晋之的守卫，内殿里有宫女，宇文离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很显然，她低估了宇文离。 半个时辰之后，出去准备的宫女还是没有回来，李采薇忍不住着急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想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她刚一站起身来，便听到内殿入口处传来扑通一声，像是重物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啊的发出一声惊呼。 可是，整个正阳宫内外安安静静，像是没有任何人听到一般，下一刻，李采薇就看到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肩膀上还抗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黑巾没有遮盖住的上半张脸白皙如玉，一双看过来的凤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直看的李采薇脊柱发冷。 宇文离！又是他！ 扑通一声，昏迷了的宫女被他扔倒了宫毯上，一动也不动。 “你，你把她怎么了？”李采薇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着颤抖。 “放心，死不了。”宇文离勾起薄薄的嘴唇一笑，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李采薇，眼眸里射出一抹讽刺：“我倒不知道，一个女人居然水性杨花至斯，之间还与朕恩爱缠绵，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别的男人怀里面……” 李采薇听了这样侮辱性的话，一张粉面顿时涨的通红。 她怒不可遏的瞪着宇文离，冷冷道：“我与你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是你手段卑鄙！我是晋之哥哥的妃子，为什么就不能与他恩爱缠绵……” “没有关系？” 宇文离脸色一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一步一步的逼上前来，高大的身影带了无形的压力。 李采薇忍不住满脸绝望，她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想要开口呼喊外头的侍卫冲进来救她，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看着宇文离就要逼近，她忍不住崩溃哭喊起来：“你，你想干什么？已经写了休书，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宇文离！请你放过我！” 宇文离咯的发出一声冷笑，在寂静的黑夜里听起来十分渗人，他慢慢抬起手来，去抚摸李采薇白皙的脸颊：“我为了你，整整忍受了半年的分离之苦，忍者一切屈辱，才终于又站到了你的面前，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付出了什么！而现在，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没有关系？嗯？” 第522章 封妃（十八） 李采薇真的是怕极了他这幅模样，浑身颤抖，愤怒开口道：“我们之间是没有关系了！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混进这里来，但是我劝你赶紧走，否则，一旦我叫喊起来，外头的人冲进来，你插翅难飞！” 她认为宇文离这种偷偷摸摸混进宫来的小人，应该最害怕被人发现，但没有想到的是，听了这话，宇文离却是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用手捏着她的脖颈，轻蔑道：“你叫啊！叫两声让我听听！最好让李晋之进来，看一看他捧在手心里的德妃，在本宫面前是什么样子……“ 话音落，便低头凑在李采薇唇边落下轻轻一吻。 李采薇恶心极了，恨不得就地死去！但是脖颈间的手捏住了动脉，更是捏住了穴道，让她喉咙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能用一双眼睛来表达她的愤怒。 但可惜，宇文离根本就不将这当一回事。 “看到你这个样子，朕真是欣慰，原来你也是一直记得朕的，否则，又哪里有恨呢？“说完，手臂一用力，抱起了李采薇。 李采薇挣扎起来。 然而她的力气比起尚在愤怒里的宇文离来说，简直如同蚂蚁撼动大树一般，无济于事。 她最不想回想起来的画面与噩梦，再一次出现。 李采薇真真感到绝望，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没脸再见李晋之了！ “告诉朕，你是不是很快乐？”手臂轻轻抚摸过美人儿的脸庞，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宇文离莫名兴奋起来，他咯咯一笑，一抬手，解开了李采薇的穴道。 宇文离！请你放开我！否则你想得到一具尸体！” 没错，在这一瞬间，李采薇想到了死。 唯有死，才能解脱。 宇文离一愣，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微微抬起头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跟朕在一起，你就这么不情愿？宁愿去死？” 李采薇将脸撇向一旁，忍者恶心道：“我不是陛下眼中那种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女人！我现在是南越的德妃！我只能忠于……唔” 她话还没说完，宇文离便狠狠的吻了下来，裹挟着腥风血雨，将她击的溃不成军。 “你是朕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他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李采薇，一字一句道：“朕宁愿你死，也不愿意你嫁给别人！” 李采薇想叫喊，可是双唇被堵住，喊出来的话语全都被宇文离吞了下去，他就那样牢牢的盯着她，眸子里闪烁着一抹报复般的快意。 李晋之将人抢走了又如何？该是他的女人，这辈子都是！谁也别想夺走！ 这与其说是亲密，不如说是凌迟。 李采薇痛到几乎麻木，连眼泪也流淌不出来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了。 这样死去也好，只是不知道晋之哥哥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失望？ 他一定会失望的…… 宇文离兴致勃勃中，忽然感觉到嘴巴里有一丝腥甜的气息，他脸色一变，猛然抬起了头。 李采薇的嘴巴里，有丝丝缕缕的血迹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该死的！你居然咬舌自尽！”他伸手掰开李采薇的下巴，阻止她继续咬自己的舌头，气急败坏的喊道：“跟朕缠绵就这么让你难受？从前的时候，你不是很享受的吗？” 他的话，对于李采薇来说，更像是凌迟。 “算了，朕不勉强你。”望着那一双光彩全无，如同死灰一般的双目，宇文离终究感到一丝心痛。今夜里，他虽是耍了计谋，虽然是夹带恨意来的，但是此时此刻，那些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了心痛。 李采薇，居然对他抗拒成了这样。 “朕不想将事情做的那么难看，也不想动刀动枪，和和气气的解决最好。”翻身下床，宇文离立在床眼，直视着李采薇缓缓道：“给你七天时间，将这里的事情解决好，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回到北狄，到那时候，你依旧可以做朕的皇后！李晋之给不了你的，朕可以给！” 谁说她要当皇后了？ 李采薇简直想疯狂的呐喊，可是绝望如同潮水一般一股一股的涌了上来，她心若死灰，根本就不想应答一句。 “听着，你若不按照朕说的做，我可以有一千种法子让你离开这里！” 早已经预料到她的反应，宇文离并未停顿，接着说道：“到那时候，你不就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赶走了！听清楚了吗？你也不想要整个南越国都来给你陪葬？” 南越…… 李采薇闻言，心中一惊。 她可以不在乎故国，不在乎这里的一切，可是她不能不在乎李晋之！那是她的晋之哥哥，这里的一切，都是他拼尽全力打下来的，她怎么忍心，让人破坏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你……卑鄙！” 宇文离听到这话，心里明白李采薇已经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但是双眼之中，却充满了苦涩。 李采薇眼神里的担忧分明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李晋之。 该死的！总有一日，他要将那个人从她心上磨灭！再也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你好好睡！朕等着你的决定。” 临走之际，宇文离伏低身子，凑在李采薇面前，在她红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随即轻轻笑道：“我觉得你应该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明日精精神神的做你的德妃，你说是不是？” “记住，七天！” 宇文离静静的看她一眼，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身影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采薇呆呆的躺在那儿，默默流泪，好半天也没动弹。 第523章 封妃（十九） 更鼓声声，夜色渐渐的静谧起来。 李采薇躺了许久，在眼泪流干之际，她终于一咬牙，挺着酸痛的身体翻身下床——这一身的狼藉，只能咬牙洗去，不能让李晋之看见。 可是，她心里面的伤痛，又有谁在乎？ 闲妃宫中，李晋之一脸莫可奈何的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菊儿，冷冷开口道：“你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朕即刻就走！再不在这里停留一刻钟！“ 听了这话，病床上装昏迷的人，终于忍耐不住，缓缓的睁开眼来，装作一脸迷茫的道：“陛下，您怎么来了？妾身这是……” “别装了！”李晋之打断她，一脸不耐烦的道：“你假装上吊自杀，引诱朕来此探望，怎么，一个时辰前做下的事情全都忘记了？” 菊儿听了这话，满脸惊慌失措，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奔到李晋之面前，下跪垂泪道：“陛下！冤枉啊！妾身不是故意的……” “朕不管你是不是故意，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李晋之打断了她，冷冷道：“下一次，你就是拿刀子割了肚皮脖颈，死在临前，朕也不会前来看一眼！” 菊儿呼吸一窒，先前想好的万般说辞，忽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菊儿，朕对你一如从前，德妃也是，只希望你莫要再执迷不悟，错误下去。”李晋之看着她的脸色，微微叹息一口气，缓缓道：“否则，终是害人害己，得不偿失。” 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过身去，大踏步的打算离开。 菊儿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喷涌而出。 “陛下……” 她哀哀的唤了一声，但对于狼心似铁的皇帝来说，仿若未闻，脚下的步子走的越发的快了。 眼泪还没流尽，菊儿眼里已经多了一抹怨恨。 若是从前，她自然什么都不在乎，也轮不到她在乎什么，现如今的她，拥有桐儿，还有宇文离这个亲生哥哥，她当然不会认命。 “晋之哥哥，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安静的寝宫内，一声呢喃幽幽的响起，无人听见。 闹了这么一场，菊儿依旧没有见到桐儿一面，李晋之让人替她诊脉，得知她身上并无多少大碍，只是心里面郁结的时候，直接回绝了她的哀求。 “桐儿才好，万一被你传染了风寒怎么办？你现在又是自杀，又是生病，如此不稳定，朕不放心让你们见面，等一等再说！” 菊儿听了这话，心里面难免失望，忍不住的道：“陛下，妾身是桐儿的亲娘，怎么可能害他呢？爱他都还来不及！请陛下恩准奴婢去看望她！再这样下去，奴婢会疯掉的！” “朕宁愿看着你疯掉，也不愿意看着朕的儿子出事。” 最后的最后，李晋之是这么回答她的。 菊儿顿时满脸绝望，同时心里面的怨恨达到了顶点。 然后没有犹豫的，她派人联系了宇文离。 …… 李晋之回到正阳宫外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看着天上已经倾斜的半弯圆月，看着眼前黑漆漆，安安静静的寝宫，他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没有打算上前去。 常公公打着灯笼跟在他的身后，见状忍不住的问道：“陛下，您……不进去了吗？” 李晋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不进去了！” 话音落，他好像才反应过来时的，不由，自主的抬脚走上前几步，无论是神情，还是身体，都透露出一种对眼前大殿里之人的依依不舍。 常公公看在眼里，心下感叹万千，却忍不住的开口劝说道：“陛下，其实说不定，德妃娘娘也没睡，正在寝宫里等着陛下呢……” “她真的会没睡吗？”李晋之喃喃开口。 常公公不停点头：“自然！这后宫里的女人，都以等待陛下宠幸为荣。” 后宫里的女人？这个可不包括李采薇。 李晋之闻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算了，都这么晚了，她肯定已经睡了，朕就不打搅她了。”说着，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 当面对黑漆漆的宫道时，他心里忽然又有一些后悔，万一李采薇并没有睡，还在等待自己呢？ 心里面有另一个声音：她当然已经睡了，你今夜里去探望别的女人，还指望她一点不生气？ 李晋之啊李晋之，女人的心思，你一点也不了解。 这样想着，李晋之的神情便缓和下来，他回过头去，依依不舍的朝着黑漆的正阳宫看了一眼，随即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前走。 看那方向，正是御书房。 常公公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心里面忍不住的叹息——陛下这也太辛苦了，不就是想要见一见最心爱的女人吗？怎么就怎么难？ 翌日。 李晋之一大早起来，本想趁着上朝前，去正阳宫里看一看李采薇，亲自告诉她菊儿并未出事，然而没有令他想到的是，一大早宇文离就进宫了。 并且来势汹汹，一进宫就直奔御书房，叫嚷着让李晋之还他一个公道。 公道？他有什么公道是欠宇文离的？ 李晋之冷笑连连，当下也不去正阳宫了，吩咐人将宇文离带上来。 “李晋之！你明明知道菊儿是我胞妹，为何还要从她身边夺走桐儿？还害的她悬梁自尽！”宇文离从外头一进来，便不客气的指着李晋之的鼻子咒骂起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孤绝不会放过你！” 卡擦一声，两边侍卫齐齐亮出兵器，将宇文离拦在了大殿入口出。 “你住在宫外，倒是对朕后宫里面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李晋之闻言冷笑连连：“宇文离，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朕？朕还没有治你的乱闯禁宫之罪！” “你要治就尽管治，我只有一句话，你不能全心全意的对待菊儿，就将她还给孤！”宇文离冷笑连连：“凭什么我们北狄的公主要在你们南越受这份苦楚？真当我们北狄人是好欺负的吗？” 昨日的事，里里外外，从头到尾，都是菊儿一个人在那边惹是生非，胡搅蛮缠，如今到了宇文离的嘴里，却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不可谓不讽刺。 第524章 封妃（二十） “还给你？”李晋之冷笑连连：“菊儿是我南越朝的闲妃，乃是朕亲自册封，又孕育的有皇子在身，就算她是你北狄的公主，也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哦？是吗？”宇文离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冷冷一笑，道：“照你这么说，二公主当初还是孤的太子妃，她不过是与朕产生了一丁点的嫌隙，便被你这位兄长毫不犹豫的带回了南越，如今孤不过是有样学样，按你当年做罢了，又有什么不对？” 李晋之就知道，他在这里等着自己。 可是这两者之间的事情能混为一谈吗？李采薇是心灰意冷，百般受苦之后，毅然决然的要离开宇文离，自己不过是帮忙罢了，而菊儿，吃好喝好，安全富足，自己从未亏待过她，她在这南越皇宫里过的好好的，凭什么要跟宇文离一起离开？ “南越王说这番话还真是大言不惭！”李晋之反唇相讥道：“你当初可是亲自下了废除采薇太子妃封号的诏书！她早就不是你的妻子了，离开又有什么错？而菊儿，他是朕正大光明娶进宫来的！朕也从未说过要离弃她！你又有什么资格带她走！” “有没有资格，菊儿说了算。”宇文离冷冷一笑，满脸讽刺的盯住了李晋之，挑衅道：“你不是一直说，采薇当初是心甘情愿跟你离开的吗？若是今日，菊儿心甘情愿的跟孤王走，你可愿意放她离开？” “不可能！” 李晋之断然否决：“菊儿绝对不会跟你走！” 也不知道为何，他心里面就是这么笃定。 “是吗？”宇文离冷笑连连：“那陛下就请菊儿出来！孤亲自问一问她，是愿意继续留在这南越皇宫里，四面楚歌，凄凄惨惨的过下去，还是跟着孤回去北狄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宇文离能给菊儿什么快乐？ 李晋之闻言几乎要笑掉大牙，简直比听到人说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好笑。 “菊儿不会跟你走。”笑过之后，李晋之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他盯着宇文离，一字一句道：“朕有十足的信心，赌她会留在南越！留在朕的身边！纵然她是你宇文离的亲妹妹，可她已经出嫁了，并且有了儿子，有了家庭，她不应该，也绝不会跟你离开！” “是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宇文离一共说了三个是吗？每说一次，脸上的表情就嚣张一分。 李晋之见了，心底的愤怒一浪多过一浪，他终于忍不住点头：“好！朕这就让人请菊儿来！好让你死心！” “孤等着。”宇文离微微一笑。 李晋之只觉得这笑容太过刺眼，闻言冷哼一声道：“朕相信菊儿绝不会跟你走！”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面却渐渐的涌出一些疑惑来，真的是这样吗？ 去传话的宫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李晋之坐在宝座之上，脸色阴沉沉的，瞪着宇文离道：“北狄毕竟也是一方大国，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北狄王这一次离开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这个人在这里一刻钟，他心里就永远不会安宁！ “无妨，无妨。” 宇文离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看着李晋之，脸上讽刺不断：“孤好歹原来是客，陛下不打算让我坐下来吗？” “北狄王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模样，可不像是客。”李晋之闻言反唇相讥。 但还是让人给宇文离赐座，这源于他性格里温厚的一面。 这要是换了别的人，分分钟爆走。 偏生宇文离不安分，坐下来没多久，便开始挑衅滋事：“听闻陛下新近册立的德妃娘娘容颜绝色，温厚贤良，一直没有机会得见，陛下一直将她藏在后宫里是为了什么？” 才老实了不到一刻钟，他便又提起了李采薇。 那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十分欠揍。 宇文离忍了又忍，才没有让人将宇文离丢出去！ 虽然，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在他的皇宫里，他想这么做，轻而易举。 “既是后妃，自然是待在后宫里，哪能抛头露面。”李晋之隐忍着怒气，反唇相讥道：“难道说你们北狄的太子妃，后妃，甚至是皇后，还要亲自接见外臣，以及他国皇帝？抱歉，我们南越的女人没有怎么下贱。” “又不是见不得人，躲在后宫里算什么？接待外宾与使臣，后宫皇后本就有这个职责。”宇文离冷笑道：“一直都听闻南越皇帝陛下对德妃娘娘宠爱万分，虽然没有册立她皇后之位，但她在后宫却享有皇后的权利，不是皇后，胜似皇后，莫非，这一切都是谣传？” “当然不是！” 李晋之当即开口反驳：“在朕心里面，德妃本就是皇后！是她自己不愿意见外人，尤其是你这个远道而来的北狄王，数次恳求，朕才答应她的，绝非你想的那样！” “哦，是吗？”宇文离淡淡应答，正好宫人端了茶水进来，她端起来喝了一口，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淡漠的可怕。 李晋之的话，他信。 李采薇的确是能做出不愿意见他的事情来，事实上，她已经恨他入骨。 这样也好，不能深爱，那就刻骨的恨！无论哪一样，都不会忘了他。 更何况，他也不打算放手，让她轻轻松松的投入别人的怀抱！ 想到接下来的好戏，宇文离勾了勾唇，放下了手里面的茶杯。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当大殿内的人都等的不耐烦之时，终于有宫人进来禀报说：“陛下，闲妃娘娘已经待到，正在殿外等候。” “让她进来！”李晋之闻言面上一喜，当即摆手。 但心中想到菊儿昨日的癫狂，心里有几分发憷。 这丫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宇文离坐在下首位置，闻言扭头往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漆黑的眼眸里闪耀过一抹精光。 不一会儿，菊儿就被两个宫女搀扶着，一脸苍白的从外头走了进来，刚要下跪，便被宇文离开口阻止了：“菊儿，你病者，就不要请安了，我想，皇帝陛下也会这样做？” 说着，回头挑衅的看了李晋之一眼。 第525章 封妃（二十一） 李晋之能说什么？ 尽管心里面一肚子的火气，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对着菊儿道：“你还病者，不用请安，来朕身边坐下！” 一句话，宣示了主权。 菊儿从未听到过这样的温言细语，更不曾见过李晋之对着自己露出这样温和的笑容来，她怔怔的站在当地，就连搀扶她的宫女轻声提醒她入座，她都没听见。 宇文离笑容不变，只在扫过李晋之之时，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得意，菊儿刚坐下，他便笑容可掬的开了口：“菊儿，说起来，你出身北狄，却十多年没有去过故国，本宫知道你心里面一定很想回去看一看，是也不是？” 菊儿闻言，两眼茫然的看了宇文离一眼，显然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兄长，她还是很陌生，但听到问话，还是客套的点了下头：“是……” 两个人相似的面容，让她对于兄妹只说，并不是很怀疑。 也不好直接拒绝。 “菊儿。”李晋之缓缓开了口，语气里多了一丝温柔：“你如今还病着，再者桐儿还小，去什么北狄？还是安安稳稳的待在朕身边？你想回去故国也不是不可以，等过上两年，等局势稳下来，朕可以亲自带去你……” 平常时候，他很少这样长篇大论的跟她说话，还用的是这种温柔的语气。 菊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心里面感到无限的悲痛与伤心：也只有在这种自身权势受到威胁的时候，李晋之才肯多看自己一眼！ “菊儿听陛下的。”她的语气一如从前的恭顺，温柔，但是心底里，早已经荒凉如沙漠。 “菊儿！” 宇文离抢过了话头，面上带了一丝意味深长：“你在这里过的什么日子，你忘记了吗？你的孩子，至今都见不到，那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忘记了吗？今日只要你说一句，我便能带你离开！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受这样的苦楚了！你愿意吗？” 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挑明。 菊儿瞬间愣住了，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 “菊儿。”李晋之眸光阴霾的扫一眼宇文离，语气深沉的道：“你在南越这么多年，朕什么时候亏待过你？这一次你生病，朕更是亲自去探望，还请了太医给你诊治，就连桐儿，朕也亲自带回养居点里照看，就是怕你受累……” “你是朕的闲妃，这一辈子只能待在南越！” “好大的口气！”宇文离闻言，顿时冷笑连连：“陛下说过要看菊儿自己选择，现在是在拿权势压人了吗？” 李晋之扭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朕与闲妃说话时，能否请你不要开口？” 宇文离冷冷一笑，闭上了嘴巴。 李晋之这才看向菊儿，缓缓沉声道：“朕并未拿权势逼迫你，也没有命令你，只是告诉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还有你应尽的责任，最后，是桐儿……” “陛下！” 菊儿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如若我同意北狄王的话，跟他回南越，是不是，就要与桐儿分别？陛下从此之后，就不会让妾身与他见面？” “是。” 李晋之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点头：“桐儿是朕的皇长子，没有道理跟你一起回去北狄，他只能待在这里。” “那我不会走。”菊儿闻言毫不犹豫道：“孩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等等！若是抛开这些，只说离开的事情，你跟不跟我走？”宇文离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菊儿的眼睛道：“菊儿，你看清楚，我是你哥哥！” “我……” 菊儿看着他亮亮的眼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李晋之站在一旁，却是冷笑连连，这宇文离为了挑拨菊儿离开，还真是无所不用其及！ 不过他不用怕，有桐儿在，他相信菊儿不会答应宇文离的条件。 “菊儿，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宇文离眼含期待的看着菊儿，谆谆诱导道：“你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连一丝尊重都没有，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还是跟我走！你是北狄的公主，回去之后，没有人敢欺负你……” “可是……”菊儿还是有些犹豫。 自从知道宇文离是自己的亲哥哥之后，菊儿的心境悄悄发生了变化，美人的时候，她也曾在心里面悄悄的想过，若是跟着宇文离回到北狄去，会是怎样的情形，那边的日子是不是比在南越要好？ 现在，宇文离亲自告诉她，只要她去，就绝不会亏待她。 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听着总是顺耳。 “哥哥……”菊儿闻言不由的有些梗咽，她虽未曾开口，但是那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若是有可能，她是愿意跟着宇文离离开的。 离开南越，离开李晋之。 “菊儿，你……”李晋之不由的吃了一惊，望着菊儿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他怎样也想不到，在宇文离的一番蛊惑之下，菊儿会是这样的反应。 如果，换成是李采薇…… 李晋之的心中顿时一紧。 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无比的惊惶，无比的无助，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是李采薇决意要跟宇文离走，他会阻拦吗？ 他可以阻拦吗？ 不！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切都是宇文离的阴谋！他先是蛊惑菊儿，紧跟着就会轮到李采薇了，一定要从根源上，就将这种可能扼杀！ “菊儿，你是朕的闲妃，你真的要离朕而去吗？还有桐儿，你也不要了吗？”想清楚之后，李晋之迅速的冷静下来，不再是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样，看向菊儿时，一双如水一般温柔的眼眸里带着一抹受伤。 菊儿立刻浑身一颤。 她作天作地，弄出这么多的事情来，都是为了李晋之，她爱他的心，从未变过！ 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呢？ 可是，一旦松口答应他，那么自己与宇文离的计划就要搁浅，惹怒了宇文离是什么样的下场…… 菊儿浑身一颤，猛的开口：“陛下……我，我即便是回去北狄，也只是回去看一看，我，我还是你的闲妃啊！” 第526章 封妃（二十二） 李晋之目光一凛：“这么说，你选择跟他回去？” 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以及……一抹受伤。 菊儿心跳的很厉害，闻言不敢看李晋之的表情，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口中怯懦道：“……是！” 宇文离闻言顿时哈哈大笑，随即得意洋洋的看向李晋之，欣赏着他脸上的铁青色，冷笑道：“怎么样，陛下，愿赌服输！” “你得意什么，她并未说过去了北狄就再也不回来，她还是朕的闲妃！”李晋之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脸色从头到尾都是铁青着的，那目光里深深的失望以及愤怒，看的菊儿心里面一阵阵害怕。 但是，她想到之前孩子被夺走的恐惧，以及自己答应宇文离的事情，低着头看也不看李晋之一眼。 李晋之见状，心里的失望更深。 “你要去北狄，可以，朕可以亲自派人送你去，但是桐儿只能待在宫中，你不要妄想着带他走。” 菊儿闻言，脸色微微发白，双手在袖子里捏的死紧，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改口。双唇咬的都快要初血了。 “好！陛下果然是大度！允许我们兄妹二人团聚。”宇文离闻言微微一笑，看着李晋之，道：“请陛下放心，孤到时候一定会好好照看菊儿，并且让人护送她回国，至于昨日的事情，陛下也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昨日什么事，什么交代？”李晋之闻言冷冷问。 宇文离勾了勾嘴角，淡淡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欠揍：“德妃娘娘利用手腕，逼迫我家菊儿，想要夺走皇长子一事！陛下不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要如何处置？德妃如此手段狠辣，心肠歹毒，陛下难道不打算惩处她吗？” “这件事就不劳烦北狄王操心了。” 听到他提起李采薇，李晋之心里面顿时涌上一股怒气，冷冷道：“德妃从未想过要夺走桐儿，一切都是朕的主意！再说朕这么做，也是为了菊儿好！” “哦？是吗？”宇文离闻言冷笑连连：“可是孤王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菊儿，昨日德妃娘娘有逼迫过你吗？” 菊儿接触到他的目光，心中又是一凛，当下迅速低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想从我怀里面抢走孩子……” “桐儿当时昏迷不醒，你一直抱着不肯撒手，都不让太医诊脉，德妃只是为了劝你放开孩子罢了！”李晋之闻言气的不行：“菊儿，扪心自问，朕与采薇从未亏待过你，你说出这种话来，就不怕采薇寒心吗？” “我……”菊儿想到当时的情景，心里犹豫不决，但是想到李采薇看着桐儿的眼神，她的心瞬间冰冷下来，面对李晋之的逼问，一句话也不说。 宇文离看了她一眼，冷哼道：“陛下，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儿，威逼利诱吗？一个帝王，做出这种事情来，还真是令人贻笑大方！菊儿是我们北狄的公主，虽然已经嫁到南越来，但绝对不可以让人欺负！” “哥哥……” 菊儿听到这样的话，感动不已，她在这冷冰冰的南越皇宫里煎熬了一辈子，起初一心一意为了李采薇，后来更是为了她甘愿牺牲自己，只有近几年才过了一些舒心日子，如今这一切的平衡都被人打破，她无法忍受，才变成这样的。 宇文离的话，让她感觉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尽管她一直都知道，宇文离心思不正，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为了别的女人，绝不是她这个妹妹。 可是她仍然感激。 感激他出现在这个时候，做了自己的后盾。否则，为了桐儿，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朕从来没有威逼利诱！只是实话实说！”李晋之满脸怒气，冷冷的斜睨宇文离一眼，礼貌而又疏离的道：“北狄王来南越已经有些日子了，朕招待不周，让你受了些委屈，如今多事之秋，朕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不留你了，明日举办过欢送宴之后，北狄王就请回去！” 实在是难以忍受，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宇文离居然一口应了下来，并且笑盈盈的道：“陛下的想法真是与孤王不谋而合，这南越虽然是大国，但天气实在是比北狄严峻的太多，孤待的也烦了，正好，明日带着失而复得的月柔公主一块回国，真乃是双喜临门！” 只是带回一个菊儿，如何称得上是双喜临门？ 莫非，宇文离还有别的阴谋诡计？ 李晋之闻言满脸疑惑。 同时更加警惕，宇文离该不会想在明日离别之际搞什么阴谋？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菊儿一眼，仿佛她是一个与己无关之人。 菊儿站在一旁，顿时觉得内心凄苦，同时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宇文离说过，一旦她离开，李晋之与李采薇之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要不了多久，这两个人就会反目成仇。 她等着那一天！ …… “什么？宇文离明日离开？他终于肯走了？” 正阳宫内，李采薇听到消息，吃了一惊。 李晋之坐在桌子对面，闻言有些不满的拉着她手，皱起眉头，佯装恼怒道：“怎么？他离开，你舍不得啊？” “我是巴不得好不好？” 李采薇闻言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随即兴致勃勃的看着李晋之：“晋之哥哥，等这尊瘟神离开了之后，你带我出宫去走一走，散散心，好不好？” 李晋之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顿时不忍心开口拒绝，同时心里也有一些不是滋味：“采薇，朕对你不好吗？” “没有啊？晋之哥哥一直对我很好。”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 “那是你在宫中过的不快乐吗？”李晋之低声问道。 李采薇还是摇头。 “那你为何总想着出宫？“李晋之有些气馁的道：”朕如果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说出来，我改……” 李采薇看了他阴郁的表情，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道：“晋之哥哥！你想哪里去了！我从未嫌弃过你！” 第527章 封妃（二十三） 李晋之被她的表情逗的一笑，之前与宇文离针锋相对而产生的阴郁心情也渐渐散去了，他握着她手，叹息道：“采薇，朕真是没有想到，对菊儿那样好，她居然还是选择要跟宇文离走……” “菊儿要去北狄？”李采薇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闻言吃了一惊。 李晋之沉痛的点点头：“朕用桐儿来威胁，都没能让她改变主意。” 李采薇闻言心情有些复杂，也有些说不出来的难过。 “晋之哥哥，我相信菊儿不是那样的人！她之所以变成这样，肯定是受了宇文离的蛊惑……” 先前的时候，她还想不通，诺大的南越皇宫，宇文离就跟自家后院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如今看来，他在后宫之中是有内应的，而那个内应，就是菊儿。 去北狄，也是这两个人共同商议的结果。 好一对亲兄妹！ 竟将她与李晋之玩弄与股掌之中。 “你说这是他们的合谋？”李晋之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闻言很是震惊。 李采薇点点头，表情十分沉痛：“晋之哥哥，我们早该想到的，菊儿早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孤苦无依的孤女了，她有了儿子，还有了兄长，自然而然的就生出了私心，一旦这私心没有得到满足，便会产生怨恨，她怨恨我，也怨恨你……” 李晋之的脸色一点一点变了，先前许多没有想通的地方豁然开朗。 “朕从前纳菊儿入府的时候，便告诉过她，只是拿她当小妹妹看！若非你的那封信，朕是不可能让她入府的，后来，也是为了避免流言蜚语，才让她有了桐儿这个儿子，没有想到，她现在的野心是越来越大……” 他能给的，只有衣食无忧，只有闲妃的位置，别的，一概不能。 “这也怪不了她。”李采薇闻言苦笑连连：“人心是不会得到满足的。我仍然相信，菊儿还是从前那个菊儿，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奋不顾身的救我，若没有她，我早就死在了边关那样的地方……” 想到当初的事情，李采薇心里面十分痛苦。 她已经渐渐的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宇文离在背后捣的鬼，他就是要清清楚楚的告诉她，若是不跟他走，他会一点一点将自己所有在乎的东西全都夺走，现在是菊儿，下一个，就轮到李晋之了。 “采薇，朕去见菊儿，去劝劝她！”李晋之看了她脸上的表情，思索片刻，孤注一掷一般道：“说不定，听了我的劝，她就不会跟宇文离一起走了！” 李采薇闻言，呼吸立刻一窒。 她当然明白，李晋之这一去将会面对什么。 菊儿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她能阻止吗？ 当然不能！ 可是心里面涌上来的一股股痛苦，又是什么？ “晋之哥哥，你既然想去，那就去！”李采薇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来，看着李晋之道：“好好的劝一劝，菊儿心性单纯，说不定能够回心转意，这样最好……” “采薇，谢谢你理解我！”李晋之握着她手，感慨万千的道：“有时候朕总是觉得，身边纵有无数人，可是能懂我心思，知我所想，体我痛苦之人，只有你……” “其实也有别人，不过是晋之哥哥你忽略了。”李采薇闻言，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 “是吗？”李晋之笑：“可能是朕平日里比较忙，没有时间去体会罢了。” 又说了片刻，他便向李采薇告辞，随即离开。 李采薇看着他的背影，头一次，双目之中露出了一丝落寞。 …… “奴婢参见陛下！” 菊儿躺在内殿里，看着满殿幽暗昏黄的灯光，耳畔听着宫女请安的声音，知道李晋之已经进来了。 这是她祈求了许久的结果，可是真实发生的时候，她却并没有多么高兴。 若非她决绝，还盼不来他呢！ 嘴角淡淡勾起，菊儿慢吞吞的翻身坐起，不等起身，门帘一挑，李晋之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两个人四目相接。 菊儿忽然低下头去，用手抓着锦帕，轻轻的咳嗽起来，一边起身向李晋之请安：“妾身参见陛下……” 李晋之不等她弯下腰去，便伸手将人一把揽住了，随即扶着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你还病着，就不用请安了。” 菊儿勾了一下嘴角：“多谢陛下。” 李晋之也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看着眼前女子苍白羸弱的面容，他有一瞬间的沉默。 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从前之时，也并没有多少话说。 即便是有，也是谈论李采薇，他思念自己心爱之人，菊儿思念自己的主子，现如今，再说这些自然不合适。 “菊儿，这些年……你是不是很怨恨朕？” “恨？” 菊儿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心底里泛上一股苦涩之味，他是她此生最爱的男人，她怎么可能怨恨他？ 最多，就是埋怨。 埋怨他将心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还不够，还要连同她儿子的那一份，同样送给别人，这她就不能忍了。 “陛下胡说什么，妾身怎敢怨恨陛下。”菊儿勾了勾嘴角，略带自嘲的道：“当年若非陛下于乱军之中救下我，后来又让我在王府里有一席之地，妾身决活不到今日，妾身对陛下只有恩情，怎么可能会有怨恨？” 李晋之直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原来这些事情，你都记得。” “当然都记得！”菊儿语气幽幽：“包括德妃娘娘写信要陛下纳我为侧妃的事情，我都记得。” 李晋之闻言，浑身一震：“原来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 “当然，德妃娘娘亲口告诉妾身的。”菊儿缓缓道：“当时她还说，要妾身好好的服侍陛下，她祝我们幸福安康，白头偕老……” 李晋之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话中之意：“你恨她？” 菊儿将头撇向一旁，违心的道：“不，妾身从未恨过德妃姐姐，对于她，只有想念。” 第528章 封妃（二十四） 她说的是真的，但又不尽然是真的。 想念是真，但怨恨也并非是假。伴随着常年四季幽暗而又寂寞的宫廷生活，这种怨恨最近越积越多。找不到宣泄的途径，只能满满的在心里面积攒着。 李晋之满脸疑惑的坐在那儿，看着菊儿的笑容，他有一瞬间的疑惑，总觉得眼前之人朦朦胧胧，一点也不像是真的，像是一阵随时会被微风吹走的青烟，转瞬即逝。 “菊儿。”他低低的呼唤她，声音里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情愫：“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朕不相信你对朕没有感情，不要跟宇文离走好不好？就算他是你哥哥，你也不能，在这个当口丢下朕……” 堂堂一国帝王，居然用了一个‘丢’字，何等的凄凉。 菊儿心中立刻一紧。 她宁愿放弃所有，也不愿意看着李晋之变成现在这一副模样！ 想到他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菊儿心里面顿时涌上一阵阵的内疚感，还有一股对自己的厌恶。几乎是立刻的，她就想告诉李晋之，她不走了！就留在这里，留在李晋之身边。 可是，话出口之前，她暮然想起了宇文离。 又想起了李采薇。 那一股冲动，便像是被高高的河堤抵挡住的波涛，狠狠冲刷了一下河岸，便悄无声息的退却了。 菊儿从头凉到脚，惊觉自己刚刚差一点犯了一个大错误。 好险没有松口！ 否则破坏了宇文离的计划，李采薇一直逗留在南越，她守在李晋之的身边又有什么用？ 她的儿子桐儿，还是会住在养居殿，想见一面都千难万难！ “陛下，妾身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菊儿眨巴着一双秋水潋滟的眸子，假装期待的看着李晋之：“还是说，陛下舍不得我走？” “菊儿，朕当然舍不得你走！” 李晋之听到她的话，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他看着她，沉声道：“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再也不更改了？” 菊儿不敢看他的眼睛，硬起心肠点了点头。 “请陛下成全我这小小的心愿。” “好，好。” 李晋之重重点头：“你本就是北狄人，要回去也是应该的，朕挽也挽留了，劝也劝了，剩下的，只有支持你的选择，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有采薇在，她一定能照顾好桐儿，你不用担心。” 菊儿听到这话，心中立刻一紧，连忙哀求道：“陛下，妾身求您了，能不能不要德妃姐姐照看桐儿？就让他待在陛下身边……” “那可不行，朕日理万机，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怎么可能整天将桐儿带在身边？”李晋之闻言，一挑眉头道：“你一走，后宫之中只有德妃一人，朕不将桐儿交给她，交给谁？难道交给嬷嬷们吗？到时候培养出一个心无大志的废材可怎么办？” “交给采薇，是唯一的选择。” 菊儿闻言慢慢落下泪来，有此结果，她早已经有所预料，但心内一直存着侥幸，她觉得无论如何，李晋之不会这么对待自己，但没想到，事实如此冷酷。 她的亲骨肉，最亲爱的宝贝，从此要交到一个仇敌的手里。 菊儿微微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面祈祷，宇文离呀宇文离，希望你动作快一些…… …… 李晋之一夜都未归来，李采薇原本以为他今夜里歇息在菊儿那里了，不料后半夜的时候，才知道，他一直都待在御书房里。 “如此看来，劝说失败了……”李采薇微微的叹息一口气，略带失望的朝着昏暗的大殿外看了一眼，随即吩咐宫人熄灯休息。 “娘娘，您不等陛下了吗？”有宫女悄悄问。 李采薇闻言摇了下头：“不了，今夜里，陛下可能谁也不想见。” 李晋之这时候的确是谁也不想见，他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心情烦闷的思考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像是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拨弄着这一切，他们每个人都好像是棋子一般，身不由己。 他感到愤怒，可是却逃不开这秘密织就的大网。 次日一大早，李晋之就起了床，想到今日就是宇文离离开南越的日子，他心里面莫名感到一阵畅快——这个瘟神终于是要走了！只要他离开了，自己与采薇才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至于菊儿，她原本就多余，如今想去南越，就让她去！既然她相信宇文离能给她好日子。 李晋之想的很开，也看的分明，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想开了的他，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他没有急着上早朝，而是起了个大早，一个宫人也没带，直接去正阳宫了。 这个时候，不见李采薇一面，他心里不安心。 “陛下，你怎么来了？” 李采薇刚刚醒来，正由宫人服侍着洗漱梳妆，听到宫人禀报，说李晋之来了，不由的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来，下一刻，李晋之就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因为走的太过匆忙，他的衣袖上沾染了一些清晨的水汽，那张原本忧心忡忡的脸，此刻却散发出生机勃勃来，那浅浅如月牙一般的嘴唇此刻正微微勾起，显得心情不错。 李采薇心中立刻一动，难道昨天她猜错了，李晋之其实已经劝服了菊儿？ 这样想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先给李晋之请了安，随即让宫人请他去正殿上坐，她才刚起来，还没梳妆好呢！此时不宜见驾。 至于早朝的事情，李采薇聪明的没有问出口。 “晋之哥哥，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不，朕就在这儿，看着你梳妆。”李晋之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李采薇，就仿佛一个眨眼，她就消失了一样。 这说明，他心里面是紧张的。 李采薇不由的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没说什么，让宫人替自己梳妆。 然而下一刻，外头便有宫人进来禀报道：“陛下，闲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最后一次，拜别陛下。” 第529章 封妃（二十五） 李采薇动作一顿，不由自主的扭过头来，就看见李晋之的脸色慢慢的变了。 竟然来拜别，看样子，昨夜的劝说并没有用。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呢？李采薇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让她进来！” 最终，李晋之还是开了口，但是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之前那股开心，以及精神气，都仿佛是李采薇的错觉。 “是，陛下。” 宫女恭身退下。 不一会儿，一身淡绿色素裙的菊儿便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一张脸白净如雨后晴天，脂粉未施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愁容，精神气看着却比前几天还要好，一点也没有病歪歪的样子了。 “妾身参见陛下，参见德妃姐姐。”行礼之后，菊儿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扫过整个大殿。 桐儿并不在这里。 她说不清楚心里面是开心还是难受。 “起来！”李晋之淡淡开口，说话时候并未看菊儿一眼，而是回过头来对李采薇问道：“早膳你想吃什么？豌豆糕，水晶虾饺，还是豆皮包子，朕让她们去做……” “不用。”李采薇闻言摇头：“我想喝粥，对了，要是有桂花糕，弄一些！“ 桂花糕，她已经许久都没吃过了。 这曾经，是她一直都很喜欢吃的糕点，也曾是菊儿最拿手的厨艺。 可惜，即便回到了南越已经有几个月，李采薇也没能喝上菊儿亲手做的桂花糕。 李晋之还以为这一段时间，她已经改变口味，不喜欢吃了。 没想到，今日又提起。 “好，那就让厨房的人去做……”李晋之目光黯了黯，随即柔和道。 说着，便要吩咐宫人去准备。 却在这时，菊儿忽然开口道：“姐姐，让妹妹去做！也算是，临别之际的一点点心意了。” “你去做？” 李晋之吃了一惊。 李采薇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菊儿一眼，随即笑了：“你如今已经是闲妃，怎敢劳烦你去做，还是算了。” “不，让我去做！” 菊儿恳切道：“之前妾身为姐姐做过那么多次桂花糕，这手艺也是专门为姐姐练出来的，如今就快要用不到了，就让我再做最后一次！” 她说的这样恳切，李采薇也只能答应。 她扭头看了李晋之一眼，见他并未反驳，于是便点了下头：“那就辛苦妹妹了。” “只是一盘糕点，算不得辛苦。”菊儿闻言微微一笑：“不过若是姐姐愿意让妹妹在临别之际，见桐儿一面，妹妹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却原来，做糕点是为了见桐儿一面！ 这个李采薇无法亲口答应，她将目光投向李晋之，却见他神情复杂，似有许多话要说。 菊儿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 良久之后，李晋之终于开了口，面无表情道：“你可以去见桐儿一面。” “多谢陛下！” 心愿终于达成，菊儿脸上立刻露出一副开心的笑容来，她深深的冲大殿上的两个人行了一礼，随即转过身去，由宫人带领着，往正阳宫后面的小厨房去了。 随着她的离开，大殿上一片沉默。 李采薇与李晋之两个人谁也没开口。 最终，是李采薇打破的沉默：“陛下，闲妃妹妹如此挂念皇长子，只怕她就算去了北狄，也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太过担心……” “朕不担心她，朕担心宇文离！” 李晋之忧心忡忡：“这个人心思诡异，手段毒辣，菊儿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妹妹，除了那一串手链，谁能说的清楚？这整件事情要是一个阴谋的话……”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但李采薇全都明白。 她抬眸看了李晋之一眼，随即勉强一笑，道：“晋之哥哥，你先坐，我去厨房里看看菊儿妹妹，很快就回来。” “采薇，你……” 李晋之没有想到她竟然想去看望菊儿，不由吃了一惊：“我已经对她好言相劝过了，没用的，别废那个力气了……” “不，我是想要将这个还给她。”李采薇说着，缓缓伸出手来，掌心里放着那一串证明菊儿身份的手链。 兜兜转转，这东西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上。 “这……”李晋之低头看着那手串，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来，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道：“既然你要去，那就去看看她！快去快回。” “我知道。”李采薇点点头，对着李晋之微微一笑，转身往小厨房去了。 李晋之面色沉重的坐在大殿上，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 正阳宫后头小厨房。 各种各样的食物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热气蒸腾中，宫人来往络绎不绝。李采薇在宫人的陪伴下，从外走进来之时，一眼就看见那站在厨房里，高高挽起两只衣袖，正低头忙活的菊儿，那一身翠绿的衣裙在宫人们中间十分显眼。 李采薇停下脚步，静静的站在庭院里看着。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有路过的宫人看见李采薇，连忙弯腰请安。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李采薇摆摆手，抬脚进了厨房。 菊儿忙碌中抬起头来看了李采薇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姐姐，这里乱的很，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回来这么长时间，我们姐妹似乎还没有好好的说过几句话。”李采薇走到菊儿面前，低头看着她面前那一盘已经做好了的糕点生胚，道：“真好看，这世间再没有人能比你手还巧了。” “姐姐过奖了。”菊儿腼腆一笑，低头看着自己双手上沾满的面粉，语气幽幽的道：“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为姐姐做了那么多桂花糕，我自己却从没有吃过一口。” “想吃就吃，糕点就在你手里面，还能有人阻止不成？”李采薇淡淡回答。 “那么，人也一样吗？” 菊儿口中忽然冒出一句。 李采薇正低头看着桌子上那些糕点，没有听清楚，不由的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姐姐既然已经嫁给了北狄王，又为什么非要回来呢？” 第530章 封妃（二十六） 轻轻柔柔的语气，甚至那张脸上含笑的表情，都会让人误以为她不过是在问一句最平常的话语。 但听在李采薇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目光一变，猛的转过头来。 “姐姐，我说的不对吗？”接触到她震惊的目光，菊儿微微一笑。 厨房里大大小小的宫女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退了下去，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相对而立。安静的可怕。 李采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向菊儿解释。 之前她跟着李晋之回来南越时，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但后来，追求幸福的心，战胜了那些愧疚，她告诉自己，我没有错，晋之哥哥是爱她的，她应该回来。 但那些午夜梦回的日子里，李采薇想起菊儿来，心里面总是弥漫着一股愧疚。 这愧疚，在见到菊儿所生的孩子桐儿时，越发严重。 即便是，菊儿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她也依旧记得当初在边关之时，菊儿将生的希望留给她，只身赴死的情景，这恩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菊儿，你希望我走，是不是？”深吸一口气，李采薇抬眸看向菊儿。 “不是我希望姐姐走，而是姐姐根本就不应该在此。”菊儿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糕点，那桂花糕又精致又好看，一如当年她第一次所做的模样。 李采薇闻言浑身立刻一震。 她本就是嫁出去的公主，根本没有必要回来南越，这里没有了萧贵妃，没有了惹人讨厌的姐姐李彩芝，就连当年熟悉的宫人，也都消失的一干二净，李晋之对她倒是始终如一，可是她如今还有脸面留在他身边吗？ 李采薇面带愧疚，说不出一个字来。 菊儿看了她脸上的表情，心里面微微感到一丝痛快，又有一丝悲痛。 她知道，李采薇还是在意她的，否则，不会任由自己这么质问下去。 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姐姐，你走！跟我哥哥一起离开。”菊儿缓缓道：“你走了，我留下，只有这样，南越与北狄才会和平共处，不会再起战乱。宇文离的性子，你应当比我更加了解。” 是的，这世上没有人比李采薇更了解宇文离了。 这个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以想象，她如果再留在南越，会让他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为了菊儿，为了李晋之，为了南越与北狄的和平，为了这两国的百姓，她都应该答应。 她是南越的公主，本身就应该为了和平牺牲自己，不是吗？ 可是，晋之哥哥…… 那么温柔而又深情的晋之哥哥啊！她怎么忍心让他失望，让他难过？ 想到那个温柔如玉的男子，李采薇心里面一阵阵的悲痛，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 “姐姐，有我在，你不用担心陛下的。”菊儿上前一步，正视着李采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想一想你在北狄的那几年！你不在，他不照样活的很好？没有谁离开另一个人活不下去……” 是啊，离开了谁，晋之哥哥都可以活的很好，也包括她。 李采薇相信这一点。 可她心里面还是止不住的感到难过。 晋之哥哥，她的晋之哥哥，她怎么忍心舍弃他，让他再一次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这样劝我离开，晋之哥哥一定会知道，你就不怕他怪你吗？”李采薇咬牙问道。 菊儿微微一笑，面容上尽是苦涩：“我知道，我这么做，得到的不是怪罪，而是怨恨，但我有别的法子吗？“ 若是有一丝丝的可能，她都不会选择与李采薇站在对立面。 李采薇沉默了。 过了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缓缓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你先忙！”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菊儿顿时急了：“姐姐，你是答应了吗？” 李采薇脚步一顿，随即缓缓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晋之哥哥为了我，付出那么多，我若是轻易就放弃了他，岂非对不起他？” 说完，没等菊儿再说什么，便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菊儿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里的忧愁与期待渐渐的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阴霾。 李采薇平复了心情，回到大殿上时，却不见了李晋之的身影。 问了宫人才知道，李晋之已经去上早朝了。 他留下了常公公，是等着菊儿做完糕点，就带她去养居殿里看望桐儿的。 李采薇看着偏殿里那一桌子满满当当的精致早膳，心里面顿时有些难过，晋之哥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不吃早膳，这样下去，他迟早会累倒的。 “姐姐。”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呼唤。 李采薇回过头来，看见菊儿手里面端着一盘香喷喷，热乎乎刚出炉的桂花糕，端着走到桌前放下，叹息一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姐姐慢用！妹妹告辞。” 说完，行礼，转身预备退下。 “等等！” 李采薇忽然开口喊住了她。 菊儿不明所以的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疑惑的看着李采薇。 就在这一瞬间，李采薇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她摆摆手，道：“陛下留下了常公公，他会带你去养居殿的。” 常公公闻言立刻上前，开口道：“闲妃娘娘，请跟奴婢来。” 菊儿疑惑的看看李采薇，目光落到常公公脸上时，慢慢勾起了嘴角：“如此，就多谢公公了。”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常公公抬脚跟了上去，在前方领路。 李采薇看着他们离开，一个字也没说。 有宫人提醒她：“娘娘，赶紧用膳！闲妃娘娘做的这桂花糕可真精致，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 李采薇目光落在那一盘子糕点上，哪里吃的下去？ 她勉强一笑，伸出手去拿了一块糕点放在眼睛下细看，但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 “算了，这盘子糕点赏给你了。”李采薇叹息一声，起身回内殿里了。 昨夜里担心了一夜，并未睡好，这会子正好补个眠。 第531章 封妃（二十七） 睡的正香，李采薇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脸颊，痒痒的，十分难受。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摸到了一根毛茸茸的羽毛。 羽毛？ 正阳宫的寝宫内怎会有羽毛？这里距离御花园很远，并不会有飞禽走兽光顾。 李采薇慢慢睁开眼睛。 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自己床前，正一手拿着羽毛，一边微笑的宇文离，这一次他倒没有穿那一身夜行衣，而是穿着华丽衣袍，大模大样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依旧是趾高气扬的神情，仿佛胜券在握。 李采薇就是那一只逃不出他手掌心的鸟儿。 “你……” 李采薇狠狠吃了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想大声叫喊，引得外头的宫人冲进来，她睡觉之时不喜欢有宫人守护在一侧，这倒给了宇文离可乘之机，早知道应该让人守着的！ 她正在暗自后悔之际，就听到宇文离凉凉开口：“你随便叫，让那些宫人进来看一看，他们温柔娴熟，高贵迷人的德妃娘娘，是如何趁着南越皇帝不在，偷偷与孤这个他国之人暗中偷情的……” “什么偷情！我没有！” 李采薇恨急。 但却偏偏拿宇文离没有办法。 若是大喊大叫，引来了李晋之，她又有什么脸面来面对他？ “你到底想怎样？”李采薇咬牙切齿的问。 宇文离静静的看着她，欣赏了片刻她上的愤恨表情，随即笑了起来：“我来还能干什么，德妃娘娘莫非一直暗暗期待？如此说来，倒是孤的不是……” “你少胡说八道！” 李采薇打断了他，恨恨道：“宇文离！不要给你脸上贴金！我就是宁愿去死，也不会跟你苟且偷情！再这样不干不净，我立刻咬舌自尽在你面前！” “好啊，你死给我看。” 宇文离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的道：“我倒想看看，当初在边关战乱之时，即便沦落到红帐里，成为最低等的贱婢，也不肯服输的人，是怎样死的！” “孤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宁愿毁掉，也绝不会让别人占了便宜。”说着，他微微一笑。 李采薇气的心肝儿疼。 宇文离是恶魔，是毒蛇！阴魂不散的缠绕着她，不肯让她过轻轻松松的日子！ “你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她目光直视着宇文离，毫不掩饰眼中的愤怒与杀机：“如果是为了羞辱我，你已经做到了，若是想看着我死，很快你也可以看到，如若……” “如若什么？” 宇文离勾唇一笑。 李采薇看着这张俊颜，真恨不得扑上去用最尖利的指甲划花这张脸！这人是恶魔！ 可是，她不敢。 她只是一个弱智女流，对付宇文离这种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根本没有丝毫胜算，不被趁机占便宜，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她还是将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我不会跟你回去北狄的，你死了这条心！” “是吗？” 宇文离闻言丝毫没有诧异，就好像李采薇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早已经预料到了：“我知道你有决心，也不肯跟本宫一起同流合污，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坚持留在这里，若是李晋之他不想留你了呢？”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你，你的意思是……” 宇文离闻言微微一笑：“采薇，你明白朕的意思。” 李采薇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屏风外有宫人的禀报声：“娘娘，陛下朝着正阳宫的方向来了，就快要到门前了……” 李晋之，是晋之哥哥要来了！ 李采薇心里的震惊一个比一个厉害，看着眼前宇文离幸灾乐祸的脸，她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明白了一切。 “是你！是你与菊儿合谋，又专门在这个时候，把晋之哥哥找了来……” 目的就是让李晋之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人共处一室的画面，然后激怒他。 宇文离回给她一个你才明白的眼神，随即闪电般出手，在李采薇没有反应过来时，点了她的穴道。 李采薇顿时浑身僵硬的坐在床沿上，再也动惮不得。 宇文离走上前来，缓缓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在她耳边微微笑道：“我们就这样坐着，让他进来好不好？” 不好！ 李采薇在心里面疯狂呐喊，可是却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内心里的焦灼悲愤，几乎冲破身体。 “我猜，你一定不愿意。” 宇文离紧紧的贴着她的耳垂，耳语一般的道：“只要你答应我，跟我走，回去北狄，我就不会让李晋之看到眼前这一幕，你说好不好？” 李采薇闻言疯狂点头，她不想让李晋之看到眼前这龌龊的画面！那样她会恨不得死去。 “我解开你的穴道，你若答应，就点点头，亲我一口。” 宇文离继续贴着她的耳朵道，说完，在她肩头轻轻一点。 李采薇又气又恨，又无奈，耳听着外头的请安声此起彼伏，有脚步声一路冲着内殿里来，她不顾一切的冲着宇文离点了点头，咬着牙，闭着眼，忍着恶心，在他脸颊上飞快亲了一下，催促道：“你还不快走！” 与此同时，屏风外已经传来李晋之带着疲倦的声音：“采薇，大早上的，你怎么又睡了？昨夜里没有谁好吗？” 李采薇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可偏偏，宇文离还不动如山的坐在她的身边，他的一只手还牢牢的揽着李采薇纤细的腰肢，他看着李采薇目眦欲裂的表情，微微一笑：“不够，我要你再亲一口。” 话音落，李采薇便猛的吻了过来，正好堵住了宇文离喋喋不休的嘴巴！ 时隔一年，他终于等到了她主动的吻！ 尽管，这个吻是为了别的男人，尽管，这一切都是因为逼迫所得。 可是宇文离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吻本身。 脚步声已经到了内殿入口，似乎下一刻就会进来，李采薇担心的几乎要惊厥过去，又不敢用力推搡，激怒宇文离，只能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充满了祈求。 “你真的会跟我走？你发誓？” 这当口，宇文离依旧在追问不休。 第532章 封妃（二十八） 李采薇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里。 “你不点头我就不走了。”宇文离贴着她的耳朵道。 李采薇用力点头，下一刻，她就听到脚步声穿过屏风走了进来，她浑身僵硬，紧紧闭着眼睛，只感觉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紧张过，也没有如此狼狈不堪过。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到了李晋之温柔的声音：“采薇，你怎么了？大白天的怎么还坐在床上，你闭着眼睛干什么？”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大手包住了她冷冰冰的手掌心。 李采薇一下子睁开眼睛。 结果看见李晋之含笑站在自己面前，而宇文离，早已经不知道去向。 李采薇大大松了一口气，看着李晋之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一边哭，一边扑进了他的怀里面：“晋之哥哥！我以为我要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她很少有如此痛哭之时，也很少主动过。 李晋之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伸手将李采薇揽入自己的怀抱中，一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她道：“采薇，别怕，朕在这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乖，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的，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李采薇听着这些话，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晋之哥哥，对不起。 以后，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采薇，别哭了，朕待会儿就去送宇文离离开，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了。”李晋之拿出一块帕子来，温柔的替李采薇擦去那些眼泪：“瞧你，哭的跟个花猫似的，妆都花了，赶紧擦擦。” 李采薇努力稳住心神。 看着面前这个无比信任自己的人，她始终无法说出刚刚答应宇文离的那些话，可是，现实逼着她不得不说——宇文离还在这大殿上，只要结果不如他的意，他一定会不管不顾的跳出来，当着李晋之的面儿让她难堪。 李采薇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那些龌龊的事情暴露在李晋之面前，她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 转眼之间，她又想起了菊儿。 那一声声含着心痛与无奈的话语。 “姐姐，你走！跟我哥哥一起离开。” “姐姐，有我在，你不用担心陛下的。” “姐姐，你在这儿，只会让北狄王越来越疯狂，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挑起两国之战，你真的要看到那一幕吗？真的要生灵涂炭吗？” 李采薇当然不想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她也不想看到李晋之悲伤的目光！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采薇，采薇，你怎么了？”李晋之伸出手来，在李采薇面前晃了晃，随即道：“你在想什么？我说的话也听不到。” “啊？晋之哥哥，你说什么？” 李采薇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却不敢看李晋之的目光：“我，我最近有些疲累……” “看出来了，不是一般的累。” 李晋之故作轻松的一笑，伸手拍着她的肩膀，不疑有他：“你好好在宫里面歇息，朕一个人去送宇文离，很快就会回来的。” 原来，他刚刚在说送别宇文离的事情。 李采薇心里面又是焦灼，又是无可奈何，心里又有些暗恨不已——只留给她这么一点时间，她如何能够说的出来？ 李晋之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忧心忡忡，以为是担心自己送宇文离离开时，会出什么岔子，当下安慰道：“采薇，你不用太过担心，朕亲自相送，谅他宇文离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你安心在这里等我回来便是。” 说完，伸手拍了拍李采薇的肩膀，转身向外走去。 “晋之哥哥！” 李采薇急忙开口喊住了他。 “采薇，之前都不见你有这么粘人，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李晋之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她微微一笑。 那儒雅的面容，那清澈的笑容，一如许多年之前。 李采薇看着，只觉得心酸不已。 哪怕有一丝丝的可能，她都不想伤害他！ “怎么了？”见李采薇迟迟不开口，李晋之脸上的神情不由变得凝重，他抬脚走回到李采薇面前，低声道：“你可是不想我出宫？那好，朕让朝中大将去送宇文离好了……” “晋之哥哥！” 李采薇忽然张开双臂，飞扑进李晋之怀里面，脸颊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低低道：“你，你让人送我回北狄！” 话音刚落，她忽然感觉到怀抱里的人僵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脸就被猛的捧了起来，正对上李晋之不可置信的脸。 李采薇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这般汇集了惊愕，心痛，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一个受伤了的神兽。 “你说什么？你要跟他走？采薇，这不是真的是不是？你在骗我对不对？”李晋之紧紧的抓着李采薇的双臂，声音颤抖的道。 李采薇不去看他红了的眼眶，实际上，她心里已经开始痛的滴血：“晋之哥哥，你就当我是在骗你好了，就当之前，我从未跟你回过南越……” “已经回来了，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李晋之嘶吼起来：“之前一直都好好的，采薇，你告诉我，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你一定要离开我？” “晋之哥哥，你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人是我。”李采薇垂泪道：“我不配待在你身边，也不配得到你的爱，你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我！还有菊儿，她才是你应该照顾的人……” “菊儿？是她逼你离开的？”李晋之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继而勃然大怒：“朕就说好好的，她怎么突然就要回北狄去，却原来是在逼迫你！朕这就让人把她抓起来……还想回北狄，这一辈子都不要想！” 李采薇闻言拼命摇头：“晋之哥哥，这件事与菊儿无关！她没有逼我！是我自己，不想再插入你们之间，我很累……” “那你就忍心抛下我吗？”李晋之的神情里充满了哀伤。 李采薇闻言浑身一震，猛烈摇头：“晋之哥哥！我宁愿死，也不愿意看到你伤心的！对不起……” 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是这个结局，当初在北狄之时，她就不应该苟活。 第533章 封妃（二十九） 如今这个局面，也算是咎由自取。 “采薇，你看着朕！你真的狠心要抛下朕吗？”李晋之用力的握着李采薇的肩膀，脸上露出受伤的神情。 “我……” 李采薇几度梗咽，却是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担心菊儿，朕可以跟她讲清楚！”李晋之急道：“若是担心被宇文离报复，还有朕在！朕是堂堂的南越天子，若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保护不了子民，又有何面目活在这人世间？” 李采薇听到最后一句话，心中立刻一紧，连忙摇头道：“晋之哥哥！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做傻事！” “那么你呢？” 李晋之直视着她的眼眸，语带哀伤的道：“采薇，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真心实意要跟宇文离回北狄去，还是因为被其逼迫，才想要走的？你若是说出真实原因，朕放你走！” “晋之哥哥……”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 “告诉朕，你是不是自愿跟他去？”李晋之忍着悲痛，追问道。 不是的！她不是真心实意要跟宇文离走！她是没办法！ 李采薇不禁在心里面大声呐喊起来，但面对着李晋之，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想到菊儿，想到那些被宇文离纠缠的日子，李采薇心里面顿时涌上一股无奈——不是她不想留下来，陪在李晋之身边，而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资格留在他身边。 就以这幅残破身躯回到宇文离身边！还能保证两国和平共处，百姓安居乐业。 “……是！” 良久良久，李采薇才开了口，这两个字，几乎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李晋之一听，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像是受了最大的打击。 李采薇不忍心看下去，将头撇向一旁，道：“晋之哥哥，你别这样，放心好了，去了北狄，我会劝说菊儿早日回来南越……她毕竟是你的闲妃……” “那你呢？你还是德妃！朕亲自侧封的德妃！” 李晋之猛然怒吼起来，满脸都是痛苦之色：“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昨日，不，明明刚刚，你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晋之哥哥，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李采薇满脸都是苦涩：“你就当是，我负了你，来世，我再还你的恩情……” 李晋之一脸的痛苦迷茫，狠狠一拳头捶在了身边的殿柱子上，声音冰冷道：“好！朕放你走！李采薇，你若有良心，就别踏出这道宫门！” “日后，朕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我此生不复相见！” 不复相见…… 李采薇心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抬眸看着李晋之，眼泪慢慢的流淌下来：“好！晋之哥哥！你保重！” 说完，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跨过殿门，穿过长长的幽长过道，往外走去。 不料却在此时，李采薇忽然听到身后的宫人发出一声惊呼：“陛下！陛下不要啊！” 李采薇吃了一惊，连忙回头。 就看见李晋之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那匕首，正是李采薇之前一直携带的那一把。 “晋之哥哥！” 李采薇目眦欲裂，再也顾不上许多，飞奔回来，弯腰扶起李晋之，泪流满面道：“你这又是何必？” “……你既已经要走，朕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李晋之虚弱的看着她，嘴角慢慢勾起，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来。 “我不走了！哪儿也不去！此生此世，就守在你身边……”李采薇紧紧的抱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闻言，李晋之苍白虚弱的脸上，猛然露出一丝欣喜，他直愣愣的看着李采薇，满脸欣喜的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李采薇垂泪点头：“是！我不走了！” 李晋之大喜过望，就连身上的伤也不觉得痛了，李采薇却担心不已，转身一叠声的冲外头喊着太医。 早有宫人一溜烟小跑着去请太医了。 李采薇这时候哪里还记得躲藏在暗处的宇文离，只满脸担忧的看着李晋之身上的伤，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与插在胸膛上的匕首，她想碰又不敢碰。 李晋之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而他一向，都不舍得李采薇担心，见状虚弱一笑，安慰她道：“采薇，你不用担心，这点伤不碍事，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你别说话！” 李采薇狠狠的打断了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的瞪他一眼道：“晋之哥哥，就算我要走，你也不能拿刀子自尽啊！你这样子，哪一点像是一个皇帝了……” “刚刚，不是朕要自尽的……咳咳！” “不是？” 李采薇闻言一愣，下一刻，她便想到了宇文离。 宇文离，是他，趁着她离开，暗自用匕首伤了李晋之！ “来人！抓刺客！有刺客行刺陛下！包围正阳宫！包围整个皇宫！”李采薇转身，对着外头大声喊了起来。 “刺客？怎会有刺客？” 宫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李晋之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的发憷，连忙按照李采薇说的，将整个正阳宫都包围了起来。 这样，就算伤不到宇文离，但也保证了李晋之的安全，不是吗？ 李采薇实在太了解宇文离的性子了，她牢牢的护卫在李晋之身前，做好了随时随地替他去死的准备。 刚刚已经用无情的言语伤害了他，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第二次伤害他。 看着李晋之虚弱的样子，她心痛不已。 皇帝遇刺，那是多大的事情，很快，太医就到了，前朝的大臣也纷纷赶来，就连已经准备要出宫离开的菊儿，也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当她奔进来，看见倒在血泊里的李晋之时，跟疯了一样的冲过来，一把推开其他人，自己扑倒了李晋之面前，泪流满面：“陛下！陛下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呀！” “你都要走了，还关心朕做什么？” 李晋之尽管十分虚弱，却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他看都不看菊儿一眼，只对李采薇吩咐道：“采薇，朕晕倒之后，整个朝廷与后宫，就交给你来管。” 第534章 封妃（三十） 话音刚落，整个人便昏死过去。 “晋之哥哥！”李采薇失声痛哭，心若死灰，但还是强撑着，让太医将李晋之小心翼翼的挪到内寝宫的床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到了，在内殿里商议如何替皇上止血拔刀的事情。 李采薇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维持着整个大殿的秩序，就连太医们都过来与她商议如何救治皇帝的事情。 一切原本好好的，然而却在这时，菊儿忽然大声喊道：“来人啊！给我拿下这个胆敢行刺陛下的妖女！是她！是她害的陛下中刀受伤的！” 她的手指，端端正正的指着李采薇的鼻子尖。 听闻此言，原本闹哄哄的大殿，整个儿的安静下来，人人脸上惊愕，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最后，是林太医问了出来：“闲妃娘娘，您说的是真的？陛下当真是德妃娘娘所伤？” “当然是真的！”菊儿面不改色，手指依然指着李采薇：“她是谁？你们不知道吗？那可是北狄王的太子妃！都已经出嫁了，还回来迷惑陛下，为的不就是毒害他，然后将我南越大好河山送到别的男人手里吗？” “这……应该不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采薇的身上，意味不明。 从北狄回来之后，李晋之有多宠爱李采薇，整个后宫与前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是没有人心生妒忌，然而有李晋之保护着，从来没有人敢将李采薇怎样。 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李采薇是否包藏祸心，但随着李采薇受封成为德妃之后，这种怀疑便渐渐的少了。 如今，却被菊儿拿到了台面上来讲。 “当初从北狄回来，我便告诉过陛下还有妹妹你，我与宇文离早已合离！”面对着菊儿的咄咄逼人，她只紧张了一瞬，很快便冷静下来：“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牵扯，反倒是妹妹你，认了北狄王做哥哥，还要跟着她回去北狄，更有心机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你？”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菊儿，下意识的觉得，这话也没错，这位闲妃娘娘，手里面也不是那么干净。 “笑话！” 菊儿闻言瞬间冷笑出声：“我陪伴陛下数年，还拼死为他生下桐儿，就算是全天下的人背叛陛下，我也不可能背叛他！” “是吗？”李采薇不置可否。 “那些事，我不说出来，是给你面子，菊儿，你真的要将事情闹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吗？”她目光平静的看着菊儿。 就在这一瞬间，菊儿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她不由的浑身一颤。 明明，李采薇还是那个李采薇，温柔的像是没有任何棱角，任人拿捏…… 可是，她心底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惧。 这恐惧来源于李采薇平静的面孔。 “姐姐，你大话连篇，可是陛下毕竟是在你的寝宫里出事的，他现在生死未卜，你却如此冷静，这恐怕不像是一个宠妃该有的表现？莫非，你早已经背叛了他……” 恐惧渐多，最后变为了愤怒，菊儿反问出声。 “我冷静，是因为我早已经做好了与陛下同生共死的准备。”听了这话，李采薇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仿佛一切都看开了：“他生，我陪着他，他死，我给他陪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菊儿闻言，立刻浑身一震：“你，你决定……留……” 李采薇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错，我决定留在陛下身边，生死与共！没有人可以让我离开！” 这话，不仅仅是说给菊儿听的，也是说给隐藏在暗处的宇文离听的。 文武百官还有宫人不明所以，都感动于李采薇的决心，还从来没有哪一个嫔妃当众说出愿意陪葬的话来，如此说来，德妃娘娘的确独一陛下衷心一片…… “哼！你这样说，不过是因为陛下就是你害的！”菊儿冷笑起来。 但是脸上却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她扪心自问，若是李晋之这一次真的重伤不治，与世长辞，她愿意随他一起去吗？ 愿意！当然愿意！ 几乎想也不想的，菊儿便在心里道。 可是下一刻，她就想起了桐儿，他还那么小…… 陛下死了，她也死了，李采薇也死了，只留下他一个小小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如何存活？又如何去面对那一帮如狼似虎的大臣！ 不，她不能死，她要留下来，照看桐儿…… “我宁愿自己死，都不可能伤害陛下！”李采薇又是哭，又是无奈。 菊儿却是咬死了之前的说法。再加上李晋之的确是在正阳宫内出事的，不少大臣纷纷怀疑他受的伤与李采薇脱不开干系。 竟然有人跃跃欲试的按照菊儿之前说的那样，想先将李采薇抓起来再说。 那个冠冕堂皇，一脸正经模样的丞相左大人居然还说：“德妃娘娘，得罪了……” 他是先前大皇子的舅舅，本就对李采薇恨之入骨，如今得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其他大臣听到左丞相开口，也纷纷附和：“不错，德妃娘娘，陛下伤在正阳宫，于情于理，您都应该接受审问……” 李采薇冷冷开口：“陛下晕迷之前说过的话，你们都忘记了是吗？” 众人不由一呆。 顿时想起来了，李晋之刚刚晕迷之前，说过整个前朝后宫都交给李采薇处置。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将她抓起来？ 就连陛下，都只相信她！ “不！她是妖言惑众！”菊儿急了，大喊大叫道：“陛下是受了她的蛊惑，才说出那些话的！你们别信她！” 然而，众大臣的神情都渐渐冷静下来。 与此同时，内殿里太医们正在紧张万分的救治李晋之。 “你们都先在这里守着，谁也不许妄动，本宫进去看望陛下。”与其与这些人争吵不休，李采薇更为牵挂内殿里的李晋之，匆匆交代一句，她便想转身进内殿里去，不料才走一步，眼前便出现一道人影来。 是菊儿，她牢牢的挡着内殿的通道，不让李采薇进去，满脸都是愤怒：“我绝不会再给你机会伤害陛下！” 第535章 封妃（三十一） “把她拿下！” 李采薇实在懒的解释，也懒的废话，直接下令。 刚刚李晋之昏迷之前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众臣与太医们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立在殿外的守卫却已经出动了。 几乎是转瞬之间，便将菊儿牢牢的控制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菊儿急的怒喊起来：“我是陛下的宠妃！是她，是她这个贱人残害了陛下，你们应该去抓她呀！抓我干什么？” 几个大臣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的目光闪烁，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内殿里便传来宫人欣喜的喊声：“陛下醒过来了！” 李采薇一听，欣喜若狂，当下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直奔内殿里去了。 “陛下，醒了？”菊儿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惊喜交加，她挣扎着也想往内殿里去看望李晋之，奈何胳膊双手被侍卫牢牢的控制着，根本就动惮不得，她气的大喊大叫：“你们没听见说陛下已经清醒过来了吗？还不放开我！” 然而，两个侍卫却是一脸平静：“对不住，没有德妃娘娘的命令，属下不敢放人。” 菊儿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一张脸涨的通红，眼神里有愤怒之色一闪而过。 她是有皇子，有身份的妃子，不是一般的宫女！李采薇说拿下就拿下，有考虑过她的脸面，以及她们之间的友情吗？ 李采薇还真没考虑这些，她当时下令让人拿下菊儿，不过是不让她捣乱罢了。 后来一忙起来，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内殿里，李采薇跌跌撞撞的奔到床前，就看见李晋之满脸苍白的睁着双眼，虽然虚弱，但好歹还活着。心里面紧绷着的哪根筋一下子松懈下来，她整个人直直的朝着地上摔去。 “德妃娘娘！” 宫人们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去扶李采薇。 “采薇，你，你怎么样？” 李晋之大急，挣扎着伸出手来，但下一刻便虚弱的跌落回床上。有太医在一旁劝说道：“陛下，您才刚拔了刀，身体正虚弱者呢！可千万不能动怒呀！亦万万不可焦虑……” “晋之哥哥，我没事的。” 李采薇连忙扶着宫女的胳膊站起身来，对着他苦笑道：“不过是看到你醒来，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太过高兴罢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李晋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感动来，虚弱的道：“你……不走了罢？” 这个问题，李采薇之前已经回答过，但是他还是贪心，想要亲耳听她再说一遍。 “嗯，不走了！” 李采薇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走上前来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握着李晋之的手，郑重其事道：“这一辈子，除非是死，否则没人可以将我从你身边带走！” “采薇……” 李晋之闻言，精神一振，整个人看起来比刚刚精神了很多。 然而太医却在一旁煞风景道：“陛下，请听老臣一句劝，您才刚醒，身体虚弱，要多多休息……” “不错！” 李采薇点点头，对李晋之道：“晋之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李晋之原本也是这么期盼的，他很怕这是一个美梦，一睁开眼睛来，李采薇就会不见了，所以一直强撑着不敢睡过去，此时听了这番保证，心里稍稍放宽了心，但心里还是十分担忧：“今日，是北狄王离开的日子，你我都在宫中，无人送行，他怕是……” 不会甘心离开，一定会借机滋事。 “晋之哥哥，你不用担心，这满朝文武都在，只是一个区区北狄王，还能在南越翻天了不成？”李采薇提到宇文离时，脸上一派冷漠：“今日他是不走也得走，走也得走！” “至于菊儿妹妹。”说到这里，她沉吟片刻，道：“我的意思是，先不让她回去北狄，如今多事之秋，能少一事，是一事。” 她说一句，李晋之就点一下头，末了喘息着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做！常公公，传令下去，朕养病期间，所有朝中大小事情，皆由德妃处置……” “陛下！这万万不可呀！”听到这个消息，众位朝臣纷纷在屏风外跪倒一片，反驳道：“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陛下，万万不能破例呀！” “是啊是啊！陛下！” 菊儿依旧被侍卫押着，不得自由，听着众人的议论声，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朝中大权要是落到李采薇手里面，这还有她好果子吃吗？ 偏偏，李晋之对这些反对的声音无动于衷，闭上眼睛之前，他声音冰冷的道：“朕还没死，你们就不拿朕的话当一回事了吗？就按照刚刚说的去做！谁敢违抗，等同于谋逆！” 谁敢违抗，罪同谋逆。 这话委实过重，众朝臣听了，纷纷垂下了头，再无人胆敢开口。 李晋之握着李采薇的手，依依不舍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紧紧的闭上双眼，昏睡过去了。 太医立刻上前撵人：“陛下已经休息去了，诸位还是先行回去！” “德妃娘娘，陛下刚刚可是交代了，前朝所有事情都听娘娘的，如今摆在眼前的，就有北狄王离开一事，您看……”有大臣大声问道。 李采薇闻言浑身一凛，随即抬眸朝外看了一眼，淡淡道：“这件事先不急，今日陛下受伤，宫中恐怕混入了刺客，先让人彻查整个正阳宫！” “彻查正阳宫？”听了这话，所有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谁也没想到，李采薇得了皇帝的允诺，大权在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自己的寝宫。 “不错！陛下在这里养伤，本宫总怀疑这宫中混有奸细。”李采薇闻言毫不犹豫的道：“只有彻查，本宫才能放心！” 在她心里面，李晋之的安危乃是第一位，至于宇文离，她没有当场说出，只是借着搜查的借口，撵他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 “这……好！”朝臣们没有异议。 却在此时，菊儿冷笑起来：“德妃娘娘这一招金蝉脱壳用的还真是炉火纯青啊！明明是你亲手刺杀的陛下，如今反而将这一切按到什么刺客身上，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所犯下的罪行吗？” 第536章 封妃（三十二） “其实心虚的人是你？”李采薇闻言淡淡回道：“一个背叛了自己夫君，要跟别的男人去另一个国度，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至少我是打算一心一意留在陛下身边的！” “果真如此吗？“ 菊儿闻言疯狂大笑：“姐姐，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发誓，说你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陛下，离开南越吗？你敢吗？” 显然的，李采薇之前的心路历程，以及痛苦纠结，菊儿知道的清清楚楚。 李采薇终于相信，这个女人，为了手中的权势，已经与宇文离同流合污了，两个人合谋，就是为了将她从李晋之身边撵走。 而她，也差一点点就屈服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陛下。”李采薇高高昂起了头颅，盯着菊儿，一字一句道：“我也做好了与陛下同生共死的准备！而你，没有资格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质疑我！” “是吗？”菊儿闻言哈哈大笑：“那真应该把我哥哥叫来，让你跟他当面对质！那些哀求他带你走的话语是不是真的，这样大家才会明白！” “你不用妄想再去见宇文离了。”李采薇语气平静：“陛下已经下令，让左丞相亲自送他回北狄了，如今大概，已经出城了。” 菊儿闻言吃了一惊：“不可能！” 李采薇知道她在吃惊什么，宇文离来南越的目的就是为了带她走，如今目的没有达到，怎么可能肯轻易离开！ 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出乎意料。 宇文离只身一人来到南越，随身所带，不过几十个随从，南越兵强马壮，戒备森严，想要对付他，还是很轻易的。 之前若非菊儿暗中帮助，宇文离根本就进不了宫门，更不可能潜伏到正阳宫内，对李采薇一再的羞辱。 一想起当初的事情，李采薇心里面便充满了愤怒。 饶是她脾气再好，看到菊儿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寒了心。 无论是她，还是菊儿，都回不去了。 “闲妃妹妹若是实在担心北狄王，你大可以出宫去追，说不定还能在城外十里处的凉亭内，追到他也说不定……”李采薇语气幽幽的道。 菊儿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李采薇一声冷笑，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 果然看见众人看菊儿的目光都有些异常。相比于她，现在人们更愿意相信，李晋之的伤，与菊儿脱不了关系。 更与宇文离脱不开关系！ “德妃娘娘，陛下病的如此蹊跷，万万不能大意！”有大臣开口道：“有嫌疑的人也不能放过，属下建议，先将闲妃娘娘看押起来！至于北狄王……” “他已经出城了，此时去追，抓到人的几率不大。”李采薇缓缓道：“并且，什么事情，都大不过陛下。” “娘娘说的是！陛下养伤最重要！是老臣糊涂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菊儿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由气的脸色发白：“陛下之前答应过我，准许我回去北狄的！你们没有资格抓我！” “闲妃妹妹，陛下如今生死未卜，你就忍心抛下他，独自离开？”李采薇说着，眼圈儿不由的有些发红，语气也几度梗咽。 众位大臣看菊儿的目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闲妃娘娘，陛下病重，而您要离开南越，去北狄？您心里面可曾有过陛下？” “不是这样的！”菊儿大急，想要开口解释，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急的满头大汗。 李采薇看着她的窘迫，叹息一口气，道：“罢了，人各有志，既然妹妹坚持……” “德妃娘娘！万万不可呀！” 李采薇才刚开了个头，便被大臣给打断了，其一脸的严肃：“闲妃是陛下嫔妃，又生育的又皇子，此时若是离开，去了北狄，陛下的颜面何在？南越的颜面何在？万万不可！” “是啊！万万不能答应！” 众位大臣纷纷符合。 菊儿看到这一幕，脸色不由的苍白起来，想要开口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采薇这时叹息一口气，道：“菊儿妹妹，你也看见了，大家都觉得不妥，并非我一人刻意阻拦你，不让你走……” “我不走！但是我要去送一送北狄王！他毕竟是我哥哥！”情急之下，菊儿大声说道。 这样一来，反而轮到李采薇为难了。 菊儿的确是宇文离的亲妹妹，哥哥离开，妹妹出城相送，合情合理，她根本没有阻止的理由。 但是，她心底十分清楚，不能让这两个人见面！ “唉，菊儿妹妹，你为什么不早说呢？这会子八成北狄王已经走远了……”李采薇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道：“你就算出了城，只怕也见不到他了，天气如此寒冷，你的病又才好，这一折腾，万一再复发了怎么办？你倒下了，皇长子要怎么办？听本宫一句劝，还是算了，日后你写信给北狄王，向他告罪，也就是了……” 菊儿听到她提起铜儿，知道李采薇是在拿儿子来威胁自己，神情不由的变得冷凝。 她渐渐的冷静下来，慢慢红了眼圈，缓缓用手擦了擦眼泪，憋出一句心灰意冷的话来：“既是如此，那妹妹听姐姐的。” 李采薇闻言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道：“来人，护送闲妃妹妹回去！” “是！娘娘！” 菊儿见几个侍卫朝着她走过来，连忙摇头：“不！我不要离开陛下！我要在这儿守着她！德妃姐姐！奴婢担心陛下的心情跟您是一样的，求您让我留下来！“ 说着，跪下来冲着李采薇重重的磕头。 “哎呀！这可使不得，赶紧起来。”李采薇连忙弯腰去扶菊儿，嘴里则是叹息道：“我自然是知道妹妹心意的，可是你大病初愈，身子一向不好，万一再病倒了可怎么办？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有本宫在，陛下一定会转危为安，你就放心！” 此时此刻，关于之前到底是谁伤害了李晋之的问题，两个人都闭口不谈。 第537章 封妃（三十三） 菊儿内心惶恐，看着四周众人的目光，又看着李采薇满脸的怜悯，心中清楚，今日这一局，她败了。 不光光是她败了，宇文离也败的彻底。 她们兄妹，纵然用尽了手段，也没能在李晋之与李采薇手里讨到一点点好处。 不光如此，从今日起，她还失去了自由。 “妹妹，好好回去休息！铜儿还等着你照看呢……”李采薇说着好话，却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叫来几个宫人，半是搀扶，半是强迫的将菊儿带下去了，还有侍卫在身后紧紧的跟随。 菊儿心有不甘，却是莫可奈何，同时心里面乱糟糟的，心乱如麻，李晋之这一受伤，彻底的打乱了她的计划。 “姐姐，你可要好好的守着陛下……” 临别之际，菊儿努力的回过头来，目光幽幽的盯着李采薇，用尽力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采薇依旧是笑眯眯的：“放心！有太医在，陛下一定不会有事。”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菊儿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这个大麻烦，事情可算是轻松了许多。 眼看着没有多少事情，诸位大臣也都纷纷告辞，只留下几个太医依旧守在正阳宫内，左丞相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跟在众人身后退下。 然而，李采薇却叫住了他：“左大人，陛下重病，本宫要守在他的身边，送北狄王回去北狄的事情，还要劳烦大人您辛苦一趟了。” 左丞相面色阴沉的扫了李采薇一眼，阴阳怪气道：“德妃娘娘多虑了，相送北狄王这样的大事，陛下先前就有安排，老臣定当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办，就不劳烦娘娘操心了。” “如此甚好！“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满脸都是欣慰：“我不过白交代一句，一切有劳左大人了。” 左丞相目光阴沉的扫了李采薇一眼，这个过去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三公主，如今已经不能让人忽视了。 送走了众人，李采薇便又回到内寝宫里，一动不动的守在李晋之的身边，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她心里面才稍稍有些安心。 “娘娘，陛下这边有太医照看，您累了半天了，还是好好的休息一下！”有宫人上前劝说道：“都整整一天了，您也没用膳……” “不用了！本宫不饿。”李采薇闻言摇摇头，依旧守在床前。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天便黑了。 前朝没有消息传来，李采薇也没放在心上，宫人递了熬好的汤药进来，她小心翼翼的搀扶李晋之起身，小心翼翼的将汤药一勺一勺喂下去。 期间，李晋之总共醒来两次，每次看到李采薇都守在一旁，他便像是放了心，睡的越发安稳。 伺候完汤药，李采薇终于有些体力不支，让宫人端来一碗燕窝粥，她草草的吃了几口。 刚放下玉碗，外头便有宫人禀报，说是左丞相在外等候，有消息要来禀报。 左丞相？ 李采薇一听这话，心里面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回头看了李晋之一眼，低头思忖片刻，对宫人道：“让左大人进来！” “是，娘娘。”宫人退下。 李采薇整理好心情，起身来到外头大殿，却见左丞相已经进来了，见了她拱手行礼后，直接开门见山：“娘娘，微臣今日奉命给北狄王送行，但直到现在，也没见到他人影！” “没见到他人？”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 她实在也想不到，宇文离居然如此大胆，在她让人彻底的搜查了正阳宫之后，居然还不赶紧逃走，回去北狄，竟然还滞留在这里，他是怕别人不将李晋之的伤跟他联系到一起吗？ “是的，娘娘。” 左丞相一脸的严肃与无奈：“微臣去了驿站别院，却听到侍卫说，北狄王今日生了病，恐怕不能启程，要暂缓两日离开。“ “那你见到他人了没有？”李采薇面沉如水。 左丞相闻言摇头：“见是没见，不过微臣在驿站院子里隔着窗户问候过北狄王，听声音的确是十分虚弱，倒不像是假的。” 宇文离生病了？这简直是最大的笑话！ 这人心思狭隘，最喜幸灾乐祸，这时候说不定躲在那个角落里开怀大笑呢！他能生病？ 倒不如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更可信一些。 李采薇眉头紧锁，心道这倒有些麻烦，宇文离既然打出了生病的旗号，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此时南越这边都没有理由将人立刻撵走，而她这个南越德妃，说不定还要代表李晋之，亲自去驿站里慰问他。 毕竟，李晋之现在受伤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在驿站里养伤，你们多派一些人，将驿站四周都守好了，不能让他随意行走！”李采薇沉声道：“只等三日一到，立刻送他们离开！“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微臣遵旨，这就去办！”左丞相闻言点点头，倒有些意外李采薇的态度，如此干脆果决，可见对于这位北狄的皇帝，她是一丁点的感情都没有了。 难怪陛下会对这女子痴迷不已。 最后意味不明的看了李采薇一眼，左丞相恭敬退下了。 当大殿里没有别人时，李采薇回到内殿里，在李晋之的床前无力的坐了下来。 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宇文离还不离开，他到底想干什么？ “娘娘，都巳时了，您累了一天，还是早点洗漱歇息了！”有宫女上前劝说。 李采薇点点头，强撑着站起身来，抬眸看了宫女一眼，她低声问道：“闲妃那边怎么样？可还老实？” “回娘娘话，一切如娘娘所料，为了皇长子，闲妃娘娘一直很老实，待在寝宫里什么都没做。”宫女恭敬道：“娘娘大可以放心。” 李采薇点点头，心里稍稍安定。 正要跨出内殿门槛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风声，下一刻，扶着她的宫女便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 这样的场景，李采薇已经见识过无数次。 自从宇文离来了南越之后。 她从一开始的慌张，倒现在已经脱变的十分冷静，宫女倒地的瞬间，她便闪电般的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第538章 封妃（三十四） 整个事情发生的非常快，只在转瞬之间。 李采薇视死如归，而那个突然闯入的人也是一愣——一身黑衣布衫，面容严肃，一双从黑巾内露出的风目充满了惊讶，不是宇文离又是谁？ 因为李采薇手里握着匕首，他没有上前去，而是站在离她一丈开外的地方，冷笑起来：“他都快死了，你摆出这样一副贞洁烈妇的模样来给谁看？给孤王看吗？那你还是小看了孤王……” 李采薇面沉如水，一双眸子面无表情：“这皇宫里已经布置下天罗地网，你为什么不走？” “啧啧，你这是担心孤吗？” 宇文离冷冷一笑，缓缓伸手摘下脸上面纱，神情看起来悠闲的像是闲庭散步。 他半点没有将李采薇手里面的匕首放在眼里。 李采薇也知道这一点，她的心跳的很厉害，宇文离这么晚了也不肯离开，还潜伏在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内，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对付李晋之，一个受了伤的南越皇帝，只要他不再喘气，那么，整个南越不还是如同一盘散沙？ 北狄想要一举攻之，顺势颠覆，简直易如反掌。 “宇文离，你最好赶快离开！否则，我立刻喊人了！”李采薇目光冷冷的盯着宇文离，充满了深深的怨恨。 宇文离看着她，忽而一笑：“那你喊啊。” “你……！” 李采薇气急，忽然一咬牙，将手里的匕首狠狠往前一送，目光紧紧的盯着宇文离，咬牙切齿道：“你若是丝毫也不在乎我的死活，那你就上前来！只要你踏前一步，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她说到做到。 反正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已经不想活了。 唯一亏欠的，只有晋之哥哥。只能来世再报了。 宇文离虽然是冲着李晋之来的，但却不能不在乎李采薇，他看的出来李采薇是认真的，不由的脸色一变：“你真的要为了别的男人，来威胁我？还是用你自己的性命！” “是！”李采薇闻言高高昂起了头颅：“我现在已经只剩下这个了，不是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若不在乎你，你拿什么来威胁？”宇文离怒极反笑：“你想死就死！难道我还会眨一下眼吗？笑话！” “我知道你不会。”李采薇面色平静：“否则你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偷偷潜入皇宫。” 最主要的，是宇文离根本就不会来南越，孤身犯险。 “真是自作多情！”宇文离闻言冷冷一笑：“我来南越，一是为了李晋之，二是菊儿！” “是吗？”李采薇闻言惨然一笑，手底下用力，顿时便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有鲜红的血迹顺着她的脖颈缓缓的流淌下来，触目惊心。 宇文离见了，目光总算一变。 “你疯了！” 他怒骂道。 “我是疯了，被你逼的。”李采薇忍者痛笑道：“我只是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搞破坏，就是不让我好过，既是如此，我就顺遂了你的心意，如今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随着她一句一句的说下去，那脖颈上流的血越来越多，渐渐沾满了李采薇胸前的衣襟，看起来她像是随时随地都会死去。 宇文离心惊胆战，终于没能忍住：“你把匕首放下来！放下来！听到没有！” 李采薇听到这句话，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走不走？” 宇文离简直咬牙切齿！ 弄死李晋之，重创南越，实现天下一统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他往前一步，这一切就唾手可得…… 可是现在，他与成功之间，横担着一个李采薇。 “采薇，听话，把匕首放下来。”宇文离放缓了语气，企图劝说她：“你已经嫁给我了，你是我宇文离的女人！难道不应该帮我一统天下吗？萧贵妃已经不在了，老皇帝也死了，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 李采薇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不醒的李晋之，目光里情意绵绵：“晋之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哥哥叫的那么亲热，可你始终是我的女人！”宇文离气道：“李采薇，你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如此逼迫于我，我为何要在乎？你要死便死！只是先把路让开！” “好，那我就死给你看。” 李采薇闻言竟是没有半点犹豫，下一刻，手里的匕首便狠狠一用力。 就在这一瞬间，传来宇文离气急败坏的声音：“好！我走！” 李采薇的动作猛的停了下来。 但是已经晚了，锋利的匕首刀刃到底刺进了皮肤，虽未造成致命伤，但鲜血大量的往外涌，李采薇头晕目眩，差一点昏厥过去。 “采薇！”宇文离急的大喊一声，急步抬脚上前。 “别……过来！” 李采薇强撑着，用尽浑身上下最后的力气，咬牙道：“你赶紧走！如果你不想当阶下囚的话！” 宇文离不想离开，他想替李采薇查看她脖子上的伤！ 然而，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愤怒的，通红而又虚弱的眼睛，他终于没有再上前一步，而是站在阴影里，面色难看的道：“你好好养着，我绝不会放弃！” 说完，纵身从后窗跳了出去，一眨眼人便不见了。 下一刻，便有宫人急匆匆的从外头奔进来，一看见李采薇浑身是血的模样，立刻便有宫女惊叫一声，然后昏死过去。 剩下的人则赶紧上前，扶住了李采薇摇摇欲坠的身子：“娘娘！您怎么了？陛下还有救，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李采薇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一双眼睛死的盯住了大殿外头，声音颤抖的道：“……有刺客！快……抓刺客！” “娘娘，您的伤，是刺客伤的？”为首的宫人闻言一呆。 然而李采薇已经缓缓闭上双眼，终于失血过多，体力不济而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您快醒醒啊！”正阳宫内，尖叫声此起彼伏。 过不多时，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上下。 太医也很快就被请了来，看到李采薇脖子上的伤时，却是吓了一大跳：“好深的伤！德妃娘娘只怕凶多吉少！” 第539章 封妃（三十五） “本宫……没事！”李采薇清醒过来，强撑着开口道：“宫内……有刺客，来人哪，封闭整个皇宫，搜查刺客！” 她怕宇文离还潜伏在这皇宫内，因此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搜查皇宫。 此刻李晋之受伤，李采薇的话不异于圣旨，很快，便有御林军按照指令搜查了。 李采薇还是不放心，对着一旁哭成泪人儿的宫女问道：“闲妃此刻在做什么？有没有闹腾？” “回娘娘话，闲妃娘娘一直闹腾着要见皇长子……”宫女泣不成声道：“不过养居殿的常公公并没有答应她，她自己被锁在秋云宫中，并不能外出……” “那就好，先这样。”李采薇闻言松了一口气，觉得此刻大局在握，所有事情都还能掌控，她再也忍受不住身体的疲惫，还有脖子上的剧痛，双目一闭，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宫人们看到这一幕，吓的不轻。 太医立刻被请上前来，拿手在李采薇鼻子下一探，随即长长松了一口气：“不要怕，娘娘没事。” …… 宇文离出了南越皇宫，并没有回驿站，而是趁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将隐藏在暗处的人手召集起来，连夜出城，离开南越。 来时候趾高气扬，浩浩荡荡，如今离去，却是悄无声息，匆匆忙忙，如同过街老鼠。 尤其是，整个南越皇城内戒备森严，让宇文离等人几乎如临大敌，好荣誉出了城门，暂时告一段平安，宇文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迎着月色，看着身后高高大大的城门，以及那城池内灯火通明的灯光，宇文离视线尽头那高耸入云的南越皇宫，黑夜里犹如一头张大着嘴巴的巨大怪兽，似乎能将一切都吞噬掉。 想到李采薇决绝的目光，以及满身的鲜血，他心里就涌上一股股愤怒，恨不得立刻调转马头，将那不知好歹的女人从皇城内拖出来，摔在马背上好好的揍一顿！让她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她的男人！ 可是，这样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宇文离清楚的知道，以他们这几个人手，冲进皇宫内，分明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在加上李采薇的仇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可就这么放弃了，又实在难以甘心。 “陛下，走！来日方长……”身后穆离深深明白他的不甘，用低沉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劝说道。 宇文离没有回头，他坐在马背上，目光深深的朝着皇城的方向看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的调转马头：“走！” “是，陛下。”穆离闻言一喜，立刻招呼众人。 却在这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嘶吼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下一刻，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 只见，前方道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有骑着马的，有握着长枪的，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人数众多黑漆漆的夜色里不知道延伸到哪里。 宇文离等人吃了一惊，全都神情戒备的盯着那些人，谁也没有动。 前方的人马踢踢踏踏的前进，夜色里声势浩大，不一会儿便到了跟前，为首一人，高高骑在一匹赤兔马背上，一身雪白的银色长袍在夜色里随风飞扬，那高大的身影，暗夜里犹如战神。 “这……这是……”四周惊呼声不断，但几乎没人认的出那前方的人到底是谁。 宇文离看着看着，脸色忽然变了。 目光也渐渐的沉了下来。 原本放在身前的手臂猛的探向后方，刷的抽出了身后的佩剑，牢牢的握在手里面，脸色黑沉如夜色：“宇文凌！居然是他！” 不错，那骑在马背上，带着大批的人手，围攻过来的人，就是宇文凌。 自从两国边关分别之后，兄弟俩已经许久都没见过面了。 彼时离开时，宇文凌是被急匆匆撵出来的丧家犬，毫无去处，而此时此刻，人还是那个人，命运却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宇文离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 当然，来南越之前，他也是想过会遇到宇文凌的情况的，但那时，他一门心思都在想着如何想办法将李采薇弄回南越，压根就没将宇文凌放在眼里，那时候他想，不过是一个丧家犬一样的人，李晋之即便是收留了他，也绝对不会重用。 没想到，事情跟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大哥，好久不见。”对面，宇文凌终于停了下来，他一挥手，身后的千军万马便停了下来，他依旧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真是没想到，我们兄弟会是以这样的局面碰面。” 宇文离面带怒火：“你到底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而是大哥你想怎样。”宇文离微微一笑，绝世的容颜芳华流转，夜色里倾国倾城，直看的对面的侍卫目瞪口呆，早就听闻北狄的凌王殿下容颜倾城，如今看来，果真名副其实！ “朕要离开，回去北狄，你把路让开！”宇文离冷冷道，语气里带着一贯命令的口吻。 宇文凌咯的一声就笑了，笑声在黑漆漆的夜色里传的很远，声音里浓浓的讽刺，几乎每个人都能体会到。 “把路让开？之前在北狄的时候，大哥三番两次的阻拦臣弟离开，从来没有一次心慈手软过，臣弟拼了一条老命，才换来今天，如今你让我把路让开？凭什么？” 宇文离一张脸憋的通红，心里气的不行：“当初是当初！宇文凌！你还是不是北狄人！别以为你在这里吃好喝好，便可以忘本！父皇去世，你都没回去！” “把路让开，否则我若是出事，北狄就真的完了。”宇文离面沉如水，心里面真的有些担忧。 碰到宇文凌这个愣头青，把他所有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区区一个你，就能让北狄灭亡？大哥，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宇文凌闻言讽刺一笑，道：“就算是李晋之，南越缺了一个他，依旧是固若金汤，你心里面那些打算，一个都成不了！” “宇文凌！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路让开！”宇文离气急，额头上青筋暴起。 第540章 封妃（三十六） “我不想怎样。” 宇文凌闻言微微一笑，抬眸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只想告诉大哥你，别人的地盘不是那么好进的，别人的女人也不是那么好勾搭的……” 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讽刺，随着夜色，随着微风，清清楚楚的回荡在每个人的头顶。 “放屁！” 一向以潇洒着称的宇文离，居然会口不择言的骂出如此低俗之语，这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宇文凌，他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宇文离，他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真应该让大嫂过来看一看，你此刻的嘴脸！啧啧，真是遗憾哪……” “你住嘴！她都已经不是北狄的太子妃，早就不是你的大嫂了！不要在这里自作多情！”宇文离怒不可遏，这话让他产生一股浓浓的被羞辱感。 “谁说她不是北狄太子妃，就不是我大嫂的？“宇文凌语气凉凉：”我已经认了南越皇上为兄长，德妃娘娘，自然是我大嫂，而且她说了，这一辈子永远都是我的大嫂……” “你卖国求荣！” 宇文离听了这话，心底先是一惊，继而怒不可遏。 “那也比你把人往死路上逼迫来的好。”宇文凌半点也不生气，闻言冷冷一笑：“不能用心对待，又不舍得放手，世间最冷酷无情的人就是你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 “对了，我为什么来南越？那还不是你用尽手段逼迫的结果吗？”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宇文离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夜风吹拂着他鬓边上的乌黑头发，他的神情显得有一些狼狈，今夜里的事情必定不能善了，再耽搁下去，说不定南越的大军马上就来，他们，走不了了。 “宇文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宇文离用一种临近崩溃的，充满了愤怒的声音低低嘶吼道。 “不想干什么，也没打算留下你，只不过，你我兄弟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清理了。”宇文凌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一字一句道：”宇文离，你害死了我的母后，从小将你养大的母后！” “哈哈！你竟是为了太后来专门为难朕的。”宇文离闻言哈哈大笑，神情十分癫狂，笑声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显得十分狰狞：“太后是养大了朕不错，可那都是为了给你铺路！她害死了我唯一的儿子，弄的我最心爱的女人伤痕累累，我难道不应该报复回去吗？我有错吗？” 宇文离当然没有错，站在他的立场上，刘皇后原本就该死！并且应该千刀万剐，受尽折磨而死！是他心软，才只是让她自焚而死，算是便宜了她。 但同样的，宇文凌也没有什么错，他如今替母亲报仇，替过去自己受过的苦难报仇，也没什么错。 不过是立场的原因。 “你想如何清算旧账？”宇文离笑完，猛然收起表情，满脸冷漠的瞪着宇文凌。 “很简单，你我之间，单挑一场！不用任何人出手帮忙！”宇文凌说着，缓缓拿起了腰间的长枪，低头擦拭着枪尖，慢条斯理道：“打赢我，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回去北狄，若是失败了……” “那你就只能永远的留下来了。”宇文凌说着，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怎么样？你敢不敢？” 大张旗鼓的搞出这些来，就只是为了与他打一架？ 宇文离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 他满脸狐疑的盯着宇文凌，企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可能，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敢！为什么不敢！” 他冷冷一笑，也拿起了身边佩剑：“我还有的选择吗？” “当然没得选！”宇文凌勾唇一笑，一夹马腹，驱马缓缓上前。 宇文离也毫不示弱，缓缓驱马上前，两个人隔着几丈距离，冷冷相对。 “陛下！” 穆离急了，忍不住就想上前，他们行色匆匆，又没有好好休息，主子如何能是宇文凌的对手？今日要是失败了，那可不仅仅是丢了颜面！更有可能丢了性命！ 他们这些人，算上暗中同行的暗卫，总共不过百十来人，如何能敌得过宇文凌所带的那几千人马？ “你闭嘴！”宇文离大声的呵斥道：“朕不是懦夫！自当迎战！你等休要再说！” 那凌厉的目光扫过来，穆离顿时不敢吭声了。 这么多年，他跟在宇文离身边，冒死劝说的次数有很多，但几乎很少被宇文离听进去，有好几次，他受到了重重的惩罚，现在的他，早就没有了当年那样的勇气。 话他是劝了，宇文离不听，那是他的事，作为属下，他能做的，就是拼死保护他。 “不是懦夫就好！”宇文凌冷冷一笑，寒风中目光如电，出手如风：“时间有限，你我二人还是速战速决，本王还想回去陪玲珑呢！没功夫在这里跟你墨迹！” 宇文离提剑迎战，两个人一瞬间打斗在一起。 只见刀光剑影，拳脚声声，打的是难舍难分。 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两边人马都静静的看着，并未上前插手，宇文凌这边的人是自信，穆离却是额头冒汗，一双阴霾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场中打斗情况，做好了随时随地冲上去，相救宇文离的准备。 也不知道是宇文离这段时间以来的确太过疲惫，还是他因为年纪渐长，体力倒退的缘故，过不多久，他便渐渐的露出了几丝败相。 宇文凌却是越战越勇，从北狄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被人灰溜溜的追撵至此，生养他的母后又死的那样凄惨，他的心里一直都有愤怒，不过是被压抑着，此刻才算是爆发了出来。 两个人越战越激烈，天地似乎都为之动容。 宇文离渐渐的体力不支，忽然一不小心胳膊中了一剑，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陛下！” 穆离等人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来，簇拥着宇文离回到己方阵营后，请出跟随的大夫来给他包扎伤口。 宇文凌静静的站在原地，缓缓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杵，冷笑着看向宇文离：“如此，你可服气了？” 第541章 合离书（上） 宇文离一把推开搀扶着他的穆离等人，一脸阴郁的瞪着宇文凌，过了好久，才啪的一声丢掉了手中的长剑：“愿赌服输，这一次是你赢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陛下！”穆离等人一听这话，全都愣住了，他们主子可不像是经受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的人！ “陛下！就算属下等人拼死一博，也要将您安全护送回北狄！您可千万不能认输啊！” “是啊陛下！”身后一群人异口同声的劝说着，每个人眼神阴霾的紧盯着宇文凌等人，做好了随时随地拼命一搏的准备。 然而，宇文离却是一声不吭，目光直直的看向宇文凌。 要强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高傲了一辈子，如今却败在这个一向都不曾被自己看在眼里的宇文凌手里面，他当然是不甘心的，可是此时此刻，不甘心又有何用？ 宇文凌要他认输，那好，他便认输。 但他若是要想羞辱他，折辱他，那却是万万不能！ 一刹那，宇文离心里面闪过无数念头。 “大哥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宇文凌闻言忽然呵呵笑了起来：“就算你不仁不义，狼心狗肺，但你还是我的大哥，你不认我，但臣弟我却没办法做到你这般心硬。” “凌王殿下是打算放过我们？”穆离忽然开口，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神情。 “是！我当然放你们走。”宇文凌闻言不假思索便点了点头，甚至一向高傲的脸上，还露出一丝笑容。 这一切，让跟在宇文离身后的众人全都喜出望外。 然而宇文离却警铃大作，他冷冷的瞪着宇文凌，沉声开口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如此大度，只怕是有条件的？” “不错！我当然有条件。”宇文凌闻言笑眯眯的道：“我要大哥在此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发誓说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纠缠南越公主李采薇，当然，你还要写下一分合离书，按了手印，证明你与她之间再无瓜葛……” 懒洋洋的话语说出来，众人表情还好，但宇文离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变了。 变得十分难看。 “你痴心妄想！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他冷冷道：“宇文凌，你死了这份心！李采薇只能是我的女人！这一辈子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是……” “啧啧，还是这么自欺欺人。”宇文凌闻言嘲讽一笑，叹息道：“大哥，你一向都喜欢嘲笑别人鼠目寸光，有勇无谋，却原来到头来，你自己才是那个鼠目寸光的人，大嫂她早已经变心了，现在她心里面只有南越皇帝，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这样纠缠不休，只能让她更加厌恶……” 宇文离想起这次回来南越，与李采薇几次相见的情景，发现宇文凌说的分毫不差，李采薇如今对她，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她不再隐藏自己的仇恨与厌恶，一切都表现的清清楚楚。 这话像是利刃一样插入他的心间，宇文离痛不可挡，但苍白的脸上却渐渐浮现出一丝冷笑来：“我若不答应呢？” “那就按照先前说的来。”宇文凌毫不犹豫的道：“愿赌服输，大哥既然输了，那就乖乖的跟臣弟回去！你既已经受俘，那么北狄也不用再回去了……” “凌王殿下！你竟然想扣住陛下！”穆离闻言一脸的震惊，随即怒不可遏：“北狄若是没有了陛下，那就是一盘散沙！北狄也是你的家乡！你就忍心看着南越的铁骑将它踏平吗？忍心看它被战火侵袭，生灵涂炭吗？” “不好意思，自从他当初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将我从南越撵出来之后，本王就发誓，此生再也不做北狄人。”宇文凌还是那般的浅笑着，薄薄的红唇微微勾起，夜色中，勾魂摄魄一般迷人。 然而，这一幕落在穆离等人眼中，却让人头皮发麻。 “北狄人一切都与我无关。” “当真无关吗？”宇文离忽然火起：“宇文离！你信不信朕立刻就传信回去邺城，让人将刘太后的坟墓挖开，把她的尸首拉出来鞭尸一百遍！然后抛尸荒野！” “人既已死，你这样折辱又有什么意义？”宇文凌依旧是一脸的风平浪静，就仿佛宇文离的话他一点也不关心一样。 宇文离看着这样的他，真真切切的从心底里吃了一惊。 这一刻，他终于发现，宇文凌已经跟过去记忆中的那个他，不一样了。 他不再玩世不恭，而是阴沉晦暗，老谋深算，既有高超的身手，又能调兵遣将，无声无息的阻拦在这暗夜里的大道上，将自己逼入绝境。 宇文离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最初的愤怒，神情显得有些悲哀：“宇文凌，你为了李晋之，当真要做的如此绝情吗？” “不，我从来都不是为了南越皇帝。”宇文凌闻言轻轻摇了下头，一字一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嫂。她不愿意见你，她想跟你划清界限，想过安稳无忧的日子，身为弟弟，我当然要满足她！” 宇文离闻言浑身一震，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你，你是说……是采薇让你在这里阻拦我的？” 巨大的震惊让他浑身轻轻颤抖，之前的趾高气扬，还有眼神里的愤怒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整个人显露出一种巨大的颓败来。 宇文凌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 他没有反驳宇文离的话，尽管事实并非那样：“如何，你答应还是不答应？我再问最后一次！” “是不是只要我发了誓，写了合离书，你就会真的放我走？”宇文离微微闭了眼睛道。 宇文离点头：“不错，我宇文凌说到做到！我本也无意阻拦你离开，但是，你若是不识抬举……” “我写！” 宇文离猛的打断了他，并对一旁的穆离伸出了手：“拿纸墨来！” “是！陛下！”穆离愣了一瞬，随即飞快的去拿东西了。 宇文离抬眸看向宇文离：“这一辈子，你是不打算再回去北狄了？” 第542章 合离书（下） 宇文凌闻言瞬间就笑了：“我还回去做什么？” 他在乎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早就没有回去的必要。 宇文离默然，他问了一句废话。 “陛下。”穆离走过来，手里面捧着一套文房四宝，宇文离伸手接过，就在马背上，借着四周亮如白昼的火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封合离书，写的很慢很慢。 终于，写好了。 宇文离低头凝视一眼，伸出手指沾了些穆离奉上来的印泥，在那合离书的下面，落下自己的手印。 “大哥，还有你的印章，别忘记了。”宇文凌笑眯眯的提醒道。 宇文离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理会他，目光深沉的看着手里面费心写就的东西，心情十分黯然。 写了这个，他与李采薇，此生此世再无任何瓜葛，这叫他如何能够安心？ 可是，今日他必须离开南越！ 否则，围困在南越都城，对整个北狄都是一场灾难，那是父皇乃至皇祖父，整个宇文氏百年来的心血，他岂能忍心断送在自己手里面？ 要皇位，要江山，就得舍弃李采薇。 同样的选择，又一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宇文离发现自己竟然有些难以抉择，私心里，他是想不顾一切的硬扛到底的，奈何顾虑重重。 他终究，不是那个为了美人儿，可以放弃天下的痴情君王啊！ 宇文离苦笑连连。 他知道，宇文凌逼着自己写下这份合离书，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目的就是要李采薇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写好了吗？大哥对自己写的东西如此爱不释手，怕不是想拿回去收藏？” 见他许久不出声，宇文凌忍不住嘲讽一笑。 声音在夙夜的风中夹带了一抹冰凉。 宇文离无动于衷，他还是低头看着手里面自己亲手写下的合离书，仿佛那就是李采薇一样，他说什么都不想将之亲手交给别人。 穆离心中暗暗焦急，忍不住低低开口劝说道：“陛下，都快亥时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我们是走不了了……” 宇文离闻言暮然心惊！ 他这才发觉，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在这里犹豫一分，之后逃离的路程就艰难一分，他忍心让这些侍卫们跟着他受苦受难？ 他若不回去，北狄就完了…… “给他送过去！” 宇文离终于一咬牙，将手里面的合离书交给穆离。 “陛下英明！”穆离欣喜交加，伸手接了合离书，没有片刻耽搁的捧着就给宇文凌送过去了，那距离不远，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宇文离瞧在眼里，却觉得似乎有一辈子那么长…… 这东西一送出去，李采薇就再也不是他的了…… 不！等回去北狄，他立刻发兵攻打南越，一定会将她抢回来的！一定会！ 那边宇文凌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面沉如水的看着穆离一步步走近，然后，那封新鲜出炉的，宇文离亲笔所写的合离书就到了他的手上。 到底是妥协了！ 宇文凌心内发出一声冷哼，低头一丝不苟的看完了上面的每个字，确定宇文离并没有耍花招之后，他便将之折叠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胸前衣襟内收好，摆摆手对着身后大批的军队发出了指令：“撤！” 他说到做到，果然让开了道路，让宇文离等人离开。 “陛下……”穆离看到这一幕，欣喜交加。 宇文离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看到这一幕却没有任何开怀的表情，他看向宇文离之时，目光阴沉的可怕，隐隐约约有仇恨在其中闪烁。 宇文凌却不在乎，他冲着宇文离摆摆手，居高临下的骑在马背上，冲着他喊道：“大哥，回去北狄之后，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罢！不要以为南越皇帝受伤，你就可以发病攻打！有我在，不会让你的铁骑踏入南越的国土一步！” “真以为练了两把三脚猫的功夫，就可以在战场上战胜朕了？”宇文离收起了黯然与心痛，面无表情的扫一眼宇文离，冷冰冰的道：“我劝你，还是回去好好的再练二十年！” “就算是三脚猫的功夫，刚刚不也胜了大哥你么。”宇文凌闻言却是哈哈大笑。 宇文离脸上的表情一黯，随即杀机一闪而过。 他是一国之君，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宇文凌，他记住了今日的一切，总有一日，会加倍返还…… 目光阴沉沉的一扫对面，宇文离没有再说什么，见前方南越的士兵已经将整条大路都让出来了，他一提缰绳，纵马冲着前方的黑暗疾驰而去。 临别之际，他竟是看也不想看宇文凌一眼。 宇文凌也不在意，懒洋洋的坐在马背上，看着宇文离一行人消失在暗夜里，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下去过。 “王爷，我们也该回去了？” 一旁的侍卫开口问道。 宇文凌点点头，吩咐众人调转马头返回京城，然而他自己却并不打算回去。 “王爷，陛下如今受伤，朝中连一个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您不打算回京城去？”站在宇文凌右手边一直都没有怎么开口的一个中年侍卫惊讶问。 他的声音尖尖，一听就是皇宫内监。 正是李晋之身边的太监孙公公。 “不了，朝中不还有德妃娘娘在吗。”宇文凌缓缓道：“宇文离这一次离开，必定满腹仇恨，我猜他第一件事就是纠结人马，聚集边关，企图侵犯南越，边关没个人守着可不成，今夜里，本王就连夜出发，坚守边关！” “这……” 孙公公闻言吃了一惊，他是李晋之的人，原本以为宇文凌会趁着如今皇帝受伤的时机，在朝中好好的为自己谋取私利，但没有想到，这个人从头到尾所做之事，不是为了德妃娘娘，就是为了陛下，竟是没有一点私心。 “王爷，您就算是要去边关，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孙公公想了想，劝说道：“陛下如今已经脱离了危险，今夜里的事情，他一定想听王爷亲口讲述，再者，得了陛下亲口应允，拿了调兵护符，您才好调兵遣将啊！” 第543章 请命 宇文离想想也是，当下便没有坚持己见，而是跟随孙公公等人返回了城中。 一夜无话。 第二天艳阳高照，倒是一个大好晴天。 正阳宫内，李晋之刚刚喝了药才睡下，李采薇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趁着这个空闲正打算眯一会儿，就听到宫人禀报，说是宇文凌来了。 “快请他进来！” 自从李晋之病倒之后，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听到这个消息，李采薇当即站起了身，疲惫的神情里露出一丝欣慰。 这个时候，也只有宇文凌还能想起来进宫来看一看她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玲珑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她也快要生了。 “微臣参见德妃娘娘！”宇文凌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身上还穿着那一身去见宇文离时的月色长袍，一脸的风尘仆仆，见到李采薇，他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欣喜，紧跟着便低下头去，掩饰了眼中的情绪，不卑不亢的弯腰请安。 李采薇愣了愣，头一次见面他没有喊她大嫂，她反而有些不习惯。 但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如此多礼做什么，快坐！” 说着，让人奉茶：“你是来进宫看望陛下的？不巧他刚刚才睡下……” “大嫂，臣弟这次进宫来，是来向陛下与您禀报消息的。”宇文凌缓缓开口道：“昨夜亥时三刻，微臣带着人在城郊之外，亲自送走了北狄皇帝宇文离，这是他亲手所写合离书，并且发誓此生此世再也不纠缠于你，大嫂请过目。“ 说完，便伸手入怀，拿出了那封宇文离亲自所写的合离书，递给了李采薇。 李采薇闻言浑身一震：“合，合离书？” 她颤抖着伸手接过来打开来。 只见那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分外熟悉，正是宇文离的笔记，末尾部分，有宇文离的印章，还有手印。 李采薇只觉得身在梦中，久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没能让宇文离放下这一切，当初的哪一张合离书，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根本就做不得主，如今这封，可是宇文离亲笔手书！ 这其中的分量，显而易见。 “你说，他……还发了誓？”李采薇抬起头来，呆呆看向宇文凌。 宇文凌点头：“不错，是当着三军的面儿发誓的，倘若食言而肥，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天下，想来宇文离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当然，也不会再死死的缠着她不放了。 李采薇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手里面捏着那封合离书，她的脸上露出了又是欣慰，又是悲痛的神情，好一会儿，她才抬眸看向宇文凌：“谢谢你！逼得宇文离如此妥协，你一定费了很大力气？” “其实也没什么。” 宇文凌闻言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臣弟不过是带着人提前等在城门外，看到宇文离等人就将他拦下了，他若不写下这封合离书，只怕今日踏不出南越国！” 李采薇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别看宇文凌的语气轻轻松松，毫不在意，但是她能想象的出来，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紧张，当宇文离发现阻拦他的人是宇文凌时，会有多么的愤怒！ 能逼得宇文离做出如此让步，宇文凌也算是厉害。 “谢谢你。”她诚心诚意的道。 宇文凌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内殿：“陛下的伤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提起这个，李采薇一脸的欣慰：“今早上还用了半碗粥，太医来看过，对伤势恢复很满意，大概再有三个月，陛下便能行动自如了。” “那就好。” 宇文凌闻言点点头，随即又道：“大嫂，你觉得，宇文离这一次铩羽而归，他会甘心吗？” 甘心？ 宇文离压根就不知道甘心两个字怎么写！ 他若能甘心，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不能。”李采薇毫不犹豫的道：“这一次回去北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报复于我，还有陛下……他会派兵攻打南越！” “不是派兵攻打，而是亲自率兵攻打。” 宇文凌道：“而我们南越，目前并没有一个优秀的将领可以率兵打仗，陛下如今又重伤在身……” “你的意思是……”李采薇心里面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宇文凌便道：“微臣特来向陛下请命，愿亲赴边关，带领将士们迎战！” “你要亲自去边关？”李采薇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玲珑知道吗？她都快要生了！你难道不打算守在她身边？” “如若边关无人镇守，宇文离带兵攻破了边关防线，那我就是待在京城中，也睡不安稳。”宇文凌闻言苦笑道：“眼看边关战火将起，而我却只能窝在这里碌碌无为，这样贪生怕死，根本就不是我所求！” 李采薇看着慷慨激昂的他，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好！这才是我南越男儿应有的气魄！”却在这时，从内殿的方向传来一阵男子的说话声，伴随着一阵阵低低的咳嗽，孙公公从内殿里走了出来，冲着宇文凌恭恭敬敬道：“王爷，陛下请您进去。” 宇文凌看了李采薇一眼，冲着她点点头，便转身跟在孙公公身后进内殿里去了。 李采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抬脚也跟了进去。 无论事情怎样，她总要进去听一听。 内殿里，宇文凌请了安之后，便按照吩咐在李晋之的病病床前坐了下来，椅子是孙公公搬来的。 床榻上，李晋之背靠着枕头，一脸苍白之色，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王爷来了，你刚刚在外头说的，朕已经听到了。” 宇文凌闻言神情并无多少意外，只问：“陛下意下如何？” 李晋之却是转过头去，目光看向立在屏风前的李采薇：“那合离书在哪里？拿过来让朕看看。” 李采薇一直将那张薄薄的纸捏在手心里，心烦意乱，此刻听了这话，连忙走上前去，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第544章 人质 李晋之身体虚弱，就着李采薇的手，一字一句的将那封合离书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那最后的印章与手印上。 手印他不认识，但是那印章，上头清清楚楚的刻着一个离字，是宇文离无疑了。 “这就好，多谢王爷费心了，咳咳……”李晋之抬眸看了宇文凌一眼，双目之中充满了感激：“至于边关战事，依你之见，宇文离会多久发起进攻？” “很快。” 宇文凌闻言不假思索道：“他这人睚眦必报，又心胸狭隘，大哥抢了他的女人，如今他又在南越丢了脸面，只怕回去，一刻不停就发起战争，陛下不可不防！” 两国之战零零散散的打了这么多年，也熄火了这么多年，宇文离当上皇帝之后，一直扬言要攻打北狄，然而实际上却从未付出行动，只是调兵遣将，将边关弄的声势浩大。但是这一次，恐怕是真的。 李晋之闻言久久不曾言语。 外头屏风外，宫女端着汤药的身影一闪，便退了出去，内殿里气氛实在是太过凝重了，她实在不敢进来，怕被责备。 李采薇看到了，便开口道：“端进来。” “是，娘娘。” 宫女应声而入，没敢抬头看别人，直直将手里的汤药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伸手接了，便抬脚走到床边，开口道：“陛下，该喝药了。” 李晋之听到她的声音，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拉住了李采薇的手，握的很用力。 李采薇吃了一惊，忙将另一只手里面的托盘放在了床边茶几上，随即抬眸看向李晋之：“晋之哥哥，怎么了？” “朕没事。” 李晋之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他冲着李采薇虚弱一笑，随即看向宇文凌：“你真的愿意代替朕去边关，打这一场硬仗？” “好像也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宇文凌闻言苦笑连连：“如今我与大嫂都是不能再回北狄了，如若这一次宇文离胜利了的话，第一个倒霉的人就是我，其次大嫂，为了不让这种局面出现，臣弟当仁不让！” 他没有说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真真切切的从自身利益出发，说出来也更能让人信服一些。 果然，李晋之听了，心中微微动容。 “好。” 他轻声道：“朕满足你的心愿，也会将边关二十万大军的军权交到你手里。但是……” 宇文凌闻言微微一笑，道：“陛下大可以在军营里安排比臣弟军职更高的人来监军，臣弟并无话说！反而有了监军，臣弟才能心无旁骛的调兵遣将，与宇文离抗衡！” “朕不是这个意思。”李晋之闻言轻轻的摇了下头，咳嗽一声道：“朕只是替你担心，毕竟你是北狄人，如今虽然已经归顺我南越，但是边关将领们却不清楚这个，朕派遣一两个副将来辅佐你，也更能让人信服于你。” “陛下安排的是，臣弟心悦诚服。”宇文凌闻言恭敬道。 李晋之苍白虚弱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欣慰，他看的出来，宇文凌是真的愿意帮助他，帮助整个南越度过这一次的难关，虽然他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李采薇。 但这时候，李晋之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好，你先回去，朕很快就会下圣旨，等明日一早，你便带兵出发，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微臣遵旨。” 宇文凌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对了，玲珑的临产期是不是就是这几日？可惜了，你不能陪在她的身边，为了保证她的人身安全，朕会让人将她接进宫来，由德妃亲自照看。” 宇文凌走到殿门口时，李晋之再一次幽幽开口。 宇文凌脚步一顿，但很快他便回过头来，冲着李晋之道：“微臣听凭陛下安排。” 李晋之点点头，虚弱的脸庞上总算是露出一丝笑容来。 一旁李采薇的脸色却是变了。 等宇文凌离开，她有些埋怨的开口道：“晋之哥哥，你把玲珑接进宫来，是要拿她当人质吗？我不明白，你既不相信凌王，又何必……” “朕自然是相信他的、”李晋之打断了她的话，喘息一声道：“但是朕是南越的皇帝，朕要为整个国家考虑！相信他是朕的本意，让玲珑为人质，则是帝王的手段。采薇，你不会认为，朕这个皇帝，什么都不用考虑？”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采薇说着，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 她心里理解李晋之，也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可是宇文凌又不是外人，玲珑与她更是过命的交情，这两个人被李晋之如此算计，她虽能理解，却不能接受。 “采薇……”李晋之握着她手，苦口婆心的劝道：“宇文凌去了边关，玲珑一个人待在王府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她又快要生了，在宫中的话，这么多太医照看着，再加上你我照看，定能保她平安……” 李采薇一想也是，宇文凌去边关打仗，玲珑就要生了，自然不能跟着去，她一个人待在王府里肯定很寂寞，如若搬进宫来，与自己一起住，既能互相做伴儿，又能得到最好的照顾，一举两得。 但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摆脱不了那种故意设计之感。 李采薇心里闷闷的，想着宇文凌离开京城之际，还要担心玲珑，心情便始终开心不起来。 李晋之见状，忽然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李采薇果然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晋之哥哥，你怎么了？可是伤口裂开了？我去叫太医进来！”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李晋之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拉她：“朕没事……药要凉了，你喂朕喝了。” 李采薇当然不能拒绝，她点点头，重新端过那碗已经变温了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喂李晋之喝下去。 喝药之后，李晋之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他还是太过虚弱了。 李采薇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面又不忍心责怪了，只微微的叹息一口气，心道只能对玲珑好一些，让宇文凌去边关之时，少一些顾虑之忧。 第545章 出征 尽管李晋之十分的虚弱，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封宇文凌为护国大将军，赶赴边关，抗击北狄的圣旨便下了。整个皇宫内外，京城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 “什么？陛下居然要重用一个北狄人，来当我们的将军，抗击外敌？陛下是不是糊涂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无数老百姓开始质疑李晋之所做的这个决定。 但是皇宫里面，却是寂静一片。 正阳宫内，到处安安静静，只有淡淡的药香飘散在整个大殿上，宫人们垂手在外殿而立，内殿里，只有李采薇一直守在李晋之的床边，此时此刻，她正端着一碗汤药一勺一勺的喂李晋之，他每喝一口，她脸上的笑容就浓一分。 “陛下的精神真的是越来越好了。”李采薇忍不住道。 李晋之却是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喝了汤药之后，他微微闭上双眼，靠在枕头上低声问道：“外头的情况怎么样了？” “果然如陛下所料，左丞相为首的一干大臣们并不同意宇文凌为护国将军，统领边关将士，现正在大殿外等候求见，陛下见是不见？” “不见！”李晋之干脆利索的拒绝了，随即沉声道：“朕意已决，圣旨已下，便再无更改，这些人又不是不知道朕的脾气，做出这幅样子来，不过是为了给朕添堵罢了，不用理会！” “哦。”李采薇看了他一眼，随即道：“晋之哥哥，他们都是肱骨之臣，这样真的好吗？” “采薇，别怕。”李晋之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低低道：“朕这么做，自然有朕的道理，今日宇文凌就要出发去边关了，你……要不要去送送他？” 说着，深深的看着李采薇。 李采薇闻言顿时有些迟疑。 若是有机会，她自然是想出宫去送一送宇文凌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李晋之又病的这样重，万一她离开时，宫人服侍的不仔细怎么办？ 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守在李晋之身边。 “晋之哥哥，我，我还是想陪着你……”李采薇低低的道。 李晋之看了她脸上的表情，心中大感宽慰，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拉住了李采薇：“听到你这样说，朕真的是很开心，但是如果这次你没有去送宇文凌，心里面一定会感觉到不安，朕不想让你心里有负担，去，朕会派人保护你，中途绝对不会有意外。” 去…… 李采薇怔怔的看着宇文凌，一时没有答话。 “你就是出宫去送他一趟，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就这么担心朕？”李晋之不由的低低一笑。 李采薇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不由的释然，的确，她出宫送别宇文凌之后，很快就会回宫了，这中间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再加上她也的确是想去送一送宇文凌，顺便再去看看玲珑，当下便点点头：“晋之哥哥，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答应好了。” …… 因着皇帝的圣旨，整个京城内人山人海，人人都争相目睹那带兵打仗的北狄王爷，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陛下下那样的圣旨！ 可是，从头到尾，宇文凌都没有出现在出城的军队中，百姓们翘首期盼，看着那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年轻将领，心里面觉得每一个人都是宇文凌，但是又觉得都不是。 诡异的是，那出城的军队中，居然还有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就在队伍的最前面，马车四周士兵严阵以待，谁也不知道那马车里面坐着的人是谁，但是所有人都猜测，坐在马车里面的人就是宇文凌。 “看，这个草包王爷，根本就吃不了打仗的苦，你看他连出个城都是坐马车，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他答应北狄吗？”人群中不知道有谁大喊了一声。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声势渐渐喧闹。 然而，无论众人如何议论，那出城的队伍依旧整整齐齐，那些手拿长刀的士兵，将百姓们阻隔在长街两旁，议论归议论，没有任何人胆敢上前质问，更无人阻拦。 军队与马车浩浩荡荡，一路直奔城门。 因为皇帝病重，除了一些朝中大臣之外，并无人相送宇文凌。 这个情况，宇文凌早已经预料到，可是真正出了城门之后，他回头看着那金碧辉煌，人山人海的南越京城，眼前看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心里面还是感觉到有一丝丝的伤感。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了。 “将军！前方道路有人阻拦！”却在这时，有士兵上前禀报道。 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立刻下了马车往前方瞧去，只见管道旁边停着几辆马车，不远处的凉亭内站了一群人，影影绰绰的，像是宫里面的人。 陪李采薇出宫相送宇文凌的，是李晋之身边的孙公公，他见宇文凌下了马车，便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道：“德妃娘娘奉陛下之命前来相送王爷！请王爷移步凉亭一叙！” “大嫂居然来了？” 宇文凌喜出望外，立刻抬眸往凉亭内看去，可惜，因为宫女遮挡，他并没有看清楚李采薇是不是在里面，但孙公公既然说了，李采薇一定是出宫了，他安奈着心里面的激动与欢喜，冲着孙公公点了点头，随即抬脚往凉亭内走去。 李采薇已经看到了宇文凌，在他走近时，点了点头：“王爷，这一路辛苦了。” “臣弟不辛苦，辛苦的人是大嫂。”宇文凌看着她道：“又要在宫中照看陛下，又要出宫相送臣弟，还要照看玲珑，应当臣弟对您说谢谢才是。” “这点辛苦不算什么，你上战场杀敌，那才是艰难。”李采薇说着，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的酒杯，递给宇文凌道：“这一杯酒敬你，本宫与陛下等着你旗开得胜的好消息！” “多谢大哥大嫂。” 宇文凌伸手接了，一扬脖子喝了，随即将杯子递给一旁的宫女，深深的看了李采薇一眼道：“大嫂，臣弟这次去边关，玲珑就交托给你了。” 第546章 围攻辱骂 语气虽轻，但话中的托付之意却十分深沉。 李采薇看着宇文凌那双深情而又担忧的眼眸，用力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玲珑，还有你们的孩子……等他一出生，我便让人去边关给你送信！你等着！” “好。”宇文凌点点头：“大嫂说话，我信，那就拜托你了。” 说完，深深的看了李采薇一眼，调转马头，带领着将士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大路尽头。 李采薇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良久都没吭声。 “娘娘，回宫！外头风大。”宫女上前，将一件披风披在李采薇肩膀上，轻声开口。 孙公公也道：“娘娘，回去！陛下这时候应当已经醒了。” 提到李晋之，李采薇心里面顿时涌上一股担忧，她冲着宇文凌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点头：“回去，先去王府。” 她要顺道将玲珑接进皇宫里。 孙公公对此并无异议，先前出宫时，李晋之也有过交代，让他一切行动都听李采薇指挥。 很快，李采薇就被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返程回皇宫。 马车里，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也不知道，宇文凌这一去边关，是凶是吉，他所要面临的对手是宇文离，不是别人，亲兄弟自相残杀，这样的场景，光是想象一下，便难以接受。 可是再难过，李采薇也知道，自己并无能力改变什么。 一路沉默着进了城门，马车并无改道，直奔皇宫而去——王府的方向，就在皇城边上。 不料在穿过长街时，忽然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 李采薇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从马车窗外飞进来一个什么东西，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肩膀上，随即掉落在地上——那是一个臭烘烘的鸡蛋，已经碎裂了，马车里顿时弥漫起难闻的气息。 “啊——”宫女们吓的尖叫起来，手忙脚乱的拿出帕子来替李采薇擦拭。 与此同时，马车外头响起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北狄女人滚出南越！” “滚出南越！” “不要再祸害陛下！陛下就是被这个贱人害的重伤的！” 一阵阵的呐喊声，犹如重锤一般击落在李采薇身上，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由的伸出手去掀开了车窗帘子往外瞧去，随即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大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处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那些人全都高举着手臂，高喊着将北狄女人赶出南越的旗号，一个个义愤填膺。 不知道是谁看见了李采薇，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她在那里！快砸呀！” 下一刻，一个高高举起来的大萝卜就朝着李采薇狠狠的砸了过来。 “娘娘！小心！”宫女连忙将李采薇拉向一旁，自己挡在了窗前，那萝卜砸过来，砸的宫女闷哼一声，差点都哭了。 李采薇看的目瞪口呆：“疯了！这些都疯了！” “也不知道是谁煽动起来的，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娘娘！”坐在外头的孙公公满脸焦虑的道：“看样子，得赶紧派个人回宫通知陛下！” “那还不赶紧去？”李采薇焦急道。 这一次出宫，李晋之虽然安排了不少的护卫来护送她，但是一二百个精兵护卫，又怎能抵的过这满街乌泱泱的老百姓？ 愤怒的百姓一旦冲上来，顷刻间就可以将她们这些人撕碎。 “娘娘！出不去呀！”孙公公满脸的焦虑：“这么多人围着，出去了就是一个死……” “那就眼睁睁的等着不成？” 李采薇怒了，一把掀开了车帘，转头对着外头浩浩荡荡的百姓大声喊道：“这里没有北狄女人！都是南越人，你们不要被人蒙骗了！” “你们看清楚！我是南越的三公主！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你们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听了这话，愤怒的人群竟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然而这安静只有一瞬，很快便爆发出了更大的动静，人们纷纷扬起手来，更多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冲着马车砸了过去：“我们打的就是你！什么三公主，既然嫁给了北狄皇帝，那就是北狄人！” “娘娘小心！” 宫女扑上来，拦在了李采薇面前，那些东西并没有碰到李采薇的一片衣角。 但是她心里面却感觉到浓浓的悲哀。 就算她已经与宇文离合离，分道扬镳，并且嫁给了李晋之，做了他的德妃，但是在南越百姓的眼中，她还是那个和亲到敌国的公主，一日和亲，便终身和亲，这一辈子都不算是南越人了。 就算当日被宇文离侮辱，李采薇也没有这么伤心难过过。 但现在，并非伤心的时候。 看到身边几个宫女全都伤痕累累，马车里的气味也十分难闻，李采薇振作起精神，抬起手臂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笛来，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两下。 笛子的声音并不算大，亦算不上优雅，外头如潮的人声很快便将之吞没了。 但李采薇并未气馁，依旧用力的吹着， 顷刻间，便有数十位身手矫健的暗卫从四面八方奔了过来，在马车外头对着李采薇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可是要我等将这些乌合之众驱散了吗？” “单单你们几个如何能够驱散这么多人！”李采薇闻言摇头：“本宫命令你们，立刻突围出去，找机会进宫将这个消息禀报给陛下！陛下一定会派兵救我们的！” “属下遵旨！” 暗卫们听令，一半留下来在马车四周保护李采薇的马车，另一半则是突围出去，向着皇宫方向疾奔而去。他们都是高手，轻功了得，百姓们仗着人多声势浩大，能够阻拦李采薇他们的马车，却不能阻止他们。 因了这些留下来的暗卫保护，马车一时之间受到的攻击变少了许多。 李采薇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外头众人用更大的声音吼道：“北狄贱人滚回北狄！” 李采薇：“……” 在自己的国家，被自家百姓如此嘲讽辱骂，说不伤心是假的，但此时此刻，她一声都不想分辨了。 第547章 意想不到 暗卫离开没有多长时间，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便渐渐的四散开来。与此同时，长街尽头响起了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李采薇透过马车帘子，看到不远处有无数御林军如潮水一般冲了过来，那些民众到底害怕军队，全都四散开来。 “德妃娘娘！陛下命微臣亲自来接您入宫！” 御林军到了跟前，为首的一个年轻将领大声喊着，然后跳下马背，恭敬道：“微臣等救驾来迟，请娘娘赎罪！” 李采薇闻言精神一振，立刻道：“无妨，来了就好，不得对百姓动武，明白？” “娘娘……” 年轻的将领闻言一愣，万万没有料到李采薇都已经被百姓逼到如此地步，居然还能善良大度的说出不怪罪于这样的话来，她到底是善良，还是装的？ 但无论是不是装的，这番话说出去了以后，长街上的百姓们俱都沉默起来，没有人再高喊那滚出北狄的口号了。 人人脸上神情复杂，有的害怕，有的不屑一顾，还有的面露惋惜之色，可惜，要是再晚来一会会儿，他们一定能将这败坏朝纲，毒害陛下的红颜祸水撵出南越去。 “保护娘娘回宫！有违抗者，杀无赦——” 李采薇乘坐的马车缓缓启动了，马车里依旧有那难闻的气味，李采薇与几个宫女都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每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一个宫女小声道：“娘娘，等下一回宫，奴婢第一件事就是服侍您沐浴更衣……” 李采薇点点头，身上这些难闻的气味倒还在其次，这些人嘴里喊出来的话才叫人伤心。 “这些不是无端端发生的，回去后务必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主谋这件事。”李采薇神情十分冰冷。 不光是她，就连李晋之清醒之后，听闻此事都勃然大怒，立刻吩咐人彻查此事：“朕受伤之事与德妃并无丝毫关系，到底是谁在乱嚼舌根？抓出来直接杖毙！” 一时之间，宫内人心惶惶。 李晋之虽在病中，做事却是雷厉风行，不到三天，便追查出了那背后散布谣言的人——竟然是闲妃寝宫里的一个三等宫女。 当人被带到李晋之面前时，他不可置信：“居然是菊儿？怎么可能是她？不会……” 他不停的摇头，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李采薇听到，却并无多少意外，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麻木，亦或者，她早已经在心里面猜测那个幕后之人就是菊儿，所以对于这个结局显得十分平静。 “果然这世上，并没有人会一直不变。”李采薇感慨万千道。 李晋之面色难看，沉声道：“采薇，是朕的错，朕没有料到菊儿会如此丧心病狂，你放心，朕会派人将她关起来，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晋之哥哥，你就算把她关起来又有什么意思？”李采薇闻言叹息一口气道：“让我去见一见她！当面问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或许，菊儿就不会再这样了，我一直都相信她还是过去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 “一直单纯善良的人，是你。”李晋之看着她，深深道。 李采薇闻言苦笑连连，她才不单纯，也并不善良，经历过这许多的事情，她的心早就变得跟石头一样硬了。 “晋之哥哥，你好生休息，我要出宫去凌王府一趟，将玲珑接进宫来……”她说着，站起了身来。 然而李晋之却道：“你不用去了，刚刚朕已经派遣御林军亲自去王府里接她去了，那么多人守着，应当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了。” 不错，相比之下，玲珑才是地地道道的北狄人，南越的百姓们恨死了李采薇，当然也不会放过玲珑。 一想到这个，李采薇的脸色一瞬间就发白了：“玲珑都快要生了！这时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拿什么脸面去见凌王？不行！我要出宫去看看！” 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采薇……”李晋之连忙开口阻止，然而他才喊出两个字，面前已经没有李采薇的身影了。 “朕这个皇帝，外加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情分，都比不上一个玲珑……”李晋之苦笑连连。 …… 李采薇出了正阳宫，正要出宫时，却得到消息，玲珑已经进宫了。 她心中一喜，连忙兴冲冲的迎了上去，待见到玲珑捧着大肚子，安然无恙的从马车里下来时，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玲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德妃娘娘。” 玲珑看到李采薇时，虽然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但是心中的担忧与焦虑还是在脸上显露了出来。 李采薇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只道：“这短时间，你就在宫里面与我同吃同住，我相信，要不了多久，王爷就会旗开得胜，凯旋而归的！” “希望如此。” 玲珑听到这话，勉强一笑，李采薇说两个人同吃同住，这让她心里面稍稍安定了些。 玲珑要住正阳宫，势必就要李晋之搬回到养居殿里去，好在他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休养，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就算挪动，也不甚影响，但他心里面却是闷闷不乐：“采薇，朕真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要撵朕走……“ “陛下也知道凌王在战场上厮杀，出生入死，保护玲珑不受伤害便是臣妾的责任，凌王临走时，臣妾亲口答应他的！这不是撵不撵的问题……” 李晋之还是满脸的依依不舍，住在正阳宫这几天以来，李采薇日日守在他身边，亲自端茶递水的服侍，这是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好了，陛下休养的也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只怕那些朝臣们就快要用奏章将御书房堆满了。”李采薇满脸好笑的开口道。 “左右不过边关那些事情，朕心里面有数。”李晋之心有成竹的道。 李采薇看着他，低低问道：”晋之哥哥，你打算如何处置菊儿？“ 李晋之闻言沉默了。 好半响他才道：“朕决定将她从妃位降到嫔，并且，此生此世不得踏出长春宫一步！” 第548章 探视 囚禁起来了？李采薇虽然吃惊，但是心里面并无多少意外。 菊儿做事越来越肆意妄为了，居然在百姓之中散步那样的谣言，企图将她逼离南越，只是可惜了，这一辈子，除了死，她都不会离开李晋之。 “晋之哥哥。”李采薇看着他道：“你是南越的皇帝，这件事该怎么处置，你自己做主便是，不用问我。” 李晋之是觉得愧对李采薇，所以才当她面儿说出对菊儿的处罚，却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平淡，闻言不由讪笑道：“好，朕知道了。” “我要去长春宫去一趟。”李采薇道。 李晋之闻言一愣。 …… 长春宫内外一片寂静萧条，老半天也不见有个人影经过。 李采薇的轿子在宫门口停下，宫女打开了帘子，她却不急着起身，而是目光幽幽的朝着前方的宫殿望去。 这一处宫殿，曾是过去她与母妃一起住过的地方，曾留下许许多多的回忆，不料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竟然迎进了新的主人。 “娘娘，您不进去吗？”宫女在一旁小声问道。 李采薇恍若未闻，只管愣愣的看，如此，宫女便不敢吱声了，只默默的陪在一旁。 好在，李采薇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伸手扶着宫人胳膊，缓缓从轿中起身。 一步一步，踏上那万分熟悉的台阶，李采薇收敛起所有的心思，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 她都亲自来了，宫人们声势如此浩大，内殿里却无一人出来迎接。 “德妃娘娘驾到，你们都是聋子吗？还不赶紧出来迎接！”李采薇身边的宫女顿时不淡定了。 话音落，从内殿里齐齐奔出来个战战兢兢的宫人，一头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奴婢参见德妃娘娘！” 竟是吓的浑身发抖。 李采薇见状不由暗暗纳罕，这些人可真奇怪，她只是来看一看，又不打算砍谁的脑袋，怎么就吓成了这样？ 菊儿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面壁思过，还是在想新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李采薇冷冷一笑，抬脚直径往内殿而去，宫女们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见她要进去，原本默不作声跟在一旁的孙公公，竟然也跟了上来。 “孙公公。”李采薇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就在这外殿候着罢，本宫有些体己话要与闲妃妹妹说。” “奴才遵旨。” 孙公公点头应了，但却又道：“还请娘娘万事小心，奴才来时，陛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看好了娘娘，您若是出一丁点的差错，奴才就是诛九族也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 “我能有什么事？晋之哥哥就是爱操心。” 李采薇闻言无奈一笑，道：“放心好了，本宫自有分寸。” 打发了孙公公，她才一步一步往内殿里而去。 要不是拿不住菊儿在里面做什么，李采薇是连一个宫女都不想带进来的，她们主仆已经许久没有单独的在一起好好聊聊了，如今多难得的机会。 李采薇嘴角露出一抹讽刺，但转眼，那讽刺又变成了苦笑。 进了内殿，首先看见一个背影背对着门口，正坐在柱状台前，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那头发乌黑，那背影消瘦，在这有些幽暗的内殿里，透出一丝森然来。 内殿里，除了菊儿之外，竟是一个宫人都没有，连灯也没有点，大殿里看起来有些阴暗。 李采薇尚且镇定，然而站在她身旁的宫女却微微有些发憷，不由的拉了拉她的袖子，低低道：“娘娘，我们还是回去！您已经看过闲妃娘娘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在宫女看来，闲妃百般对付自家娘娘，害的娘娘差点就丧命在那一帮无知的百姓手里面，李采薇非但没有计较，反而来看她，这已经是以怨报德了。 但那背对着门口梳头的背影，却发出了一声渗人的冷笑。 “咯咯……” 笑声与这幽暗的内殿是一体的，落在人耳朵里多了一丝恐怖，宫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李采薇看她们吓成了这幅模样，便好心的道：“要不，你们去外头等，本宫很快就出去……” “不！娘娘！奴婢们保护您！” 宫女们连连摇头，并不肯离开。 李采薇见她们神情坚定，便叹息了一声：“好。” 下一刻，她才朝着那背影喊了一声：“菊儿。” 声音平平无奇，就好像许多年前那样。 那背影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但闻言却是轻轻一震。 李采薇知道对方已经听见了她的话，当下便缓缓走过去，在菊儿身后一丈外的地方站定，让宫女搬了把椅子缓缓坐下：“如今还能看着你，喊出这个名儿，不得不说，上天待我李采薇，的确是不薄。” “老天爷当然待你不薄了！” 菊儿猛然扭过头来，用一双通红而又怨恨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了她：“你生来贵为公主，纵然受些苦楚，但幸福还是说来就来，轻易而举的得到别人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自有一干宫女为你肝脑涂地，死而后己，而我有什么？” “你只要踏着那些尸骨，一步一步的高升便是了，你哪里理解我们这些生来卑贱的人心里面想什么！” “我知道你想什么。”李采薇轻轻的道。 “你想要你的儿子做太子，继承皇位。身为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儿子考虑，这原本无可厚非，但你为何非要对我赶尽杀绝？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对桐儿做什么！” 李采薇一直想不通这一点。 “不是你想做什么，而是你在这里，就是一道阻碍。”菊儿冷笑连连，双目依旧通红：“陛下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奴婢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但我知道，我没有那个福分，原本我以为就这么过下去也好，可是，我不想桐儿日后跟我一样的命运……” “陛下对你越是宠爱，你日后所生的皇子继承大统的希望就越大，这是明白着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任由这件事发生，让你，以及你将来的孩子威胁到桐儿的地位？” 第549章 不复相见 “哈哈哈……” 终于说完了，空旷的内殿里霎时间回荡起一阵阵如悲似泣的笑声，癫狂入魔。 李采薇怔怔的看着菊儿，好半响才道：“你竟然有这样的野心，桐儿才那么小，你就知道他将来一定能够继承大统？一定是有勇有谋之人？他若有才，陛下不会视而不见。“ “可是有你在，我的儿子从根本上就没有那个机会！”菊儿依旧是冷笑连连。 李采薇听了这话，只觉得她不可理喻：“我如今还没想过生孩子的事情，你就开始未雨绸缪，也太早了？就算没有我，也还有别的嫔妃，别的皇子，陛下立谁为太子，岂是你能左右的……” “有你在，陛下不会有别的妃子的！”菊儿打断了她。 李采薇提醒她：“你这么费尽心机的逼着我离开，你觉得我会留下来吗？一旦我走，这里很快就会有别的嫔妃了，晋之哥哥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你这一个妃子……” “你们不就是嫌弃我出身卑贱吗？”菊儿冷笑连连：“可我现在是北狄的公主！我的身份跟你一样！陛下他不能再如从前一样对我……” “你忘记了，北狄现在与南越打仗，两国交战之中，你这个公主有的只会是尴尬，而不是荣耀。”李采薇闻言万分平静，似乎菊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早已经预料到了。 菊儿闻言，面孔上一冷，继而哼道：“就算尴尬，那也没有你尴尬？” “不错，我是比你尴尬。”李采薇说着，缓缓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所以你才利用我的身份，让人在百姓之间散布谣言，企图利用大众的力量将我撵出南越，想法是好的，只可惜，陛下派人救了我。你的法子落空了。” “不错！陛下救了你。”菊儿闻言又哭又笑，脸上露出一副十分不甘的模样：“他甚至不顾自身的安危，不顾身上的伤，亲自接见了御林军统领！让他务必将你带回宫中……” 这些李采薇并未听李晋之说起过，但她想象的到。菊儿这些话，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时的场面，不由的鼻子一酸。 这世上，真心待她的，只有晋之哥哥。 “你回宫之后，陛下立刻派人彻查此事，很快就找到了我。”菊儿盯着李采薇，缓缓道：“陛下对此如此情深意切，姐姐，你是不是很感动？甚至生出了绝不辜负他的感觉？可是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的人，谁又能算计的过陛下？” 李采薇目光一转：“你什么意思？” “姐姐这么聪明，不会自己去想？”菊儿得意一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来：“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该见的也见了，姐姐放心，就算是为了桐儿，我也不会寻死觅活，收起你的好心，回去！我这里不欢迎假惺惺之人！” 她以为，李采薇是用担心做为借口，才让李晋之答应其来这里看她的。 “你想多了，我从未在陛下面前说过什么。”李采薇语气淡淡，目光复杂的看了菊儿一眼，缓缓起身道：“若非你做下这许多错事，陛下未必会贬你的妃位，软禁于你，我今日来看你，也是看在我们昔日姐妹的情谊上，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望你珍重。” 说完，转身向外走刦。 “姐姐，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菊儿忽然哭喊起来：“可是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不这么做，我寝食难安，可是做了，心里越发的……” 难受二字，她没有当着李采薇的面儿说出来。 李采薇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嘴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知道菊儿要说什么，但是知道并不代表要原谅。 一次的救命之恩，并不能抵消这么多次的背叛与算计，更何况，这一次次的，都是冲着要她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而来，她无法做到不在意。 过去的姐妹情谊，终究是不在了。 李采薇没有再说什么，抬脚大踏步的离开了长春宫。 回去正阳宫之后，她的心情很是低落，将自己关在内殿里不吃不喝一整天，谁也没见。 李晋之听到宫人的禀报声，坐在床上沉默半响，最终还是叹息一口气，道：“算了，不要去打搅她。” “是，陛下。” 孙公公毕恭毕敬的道。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低声问道：“凌王妃进宫之后，一切可还安分？” “回陛下，安分，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正阳宫内，听说，还去劝了德妃娘娘呢！”孙公公说道。 “她去劝？”李晋之闻言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可有宫人在一旁服侍？” 这个玲珑，可别借着机会对李采薇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 “这个……奴才倒是没有注意。”孙公公闻言沉吟半响，回答道。 “那你还不快去盯着？”李晋之沉着脸道：“朕后悔了，不该让玲珑进宫的。” 就算进宫，也不应该让她跟李采薇住到一起。 奇差一招啊。 李晋之叹息一声，看向孙公公：“你派个人去正阳宫给德妃传话，就说朕不舒服。快去！” “陛下？”孙公公看着一脸气色尚好的李晋之，满脸愕然，不明白他这是闹哪一出。 但身为奴才，最重要的就是随机应变，一看李晋之脸色有异，孙公公便连忙道：“是！奴才这就去正阳宫！” 说着，额头冒汗的退下了。 好险！ 李晋之则在他走后，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 李采薇听说李晋之不舒服，果然吓了一大跳，立刻抛下聊的正欢的玲珑，便跟着孙公公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养居殿。 一进殿就看见李晋之正靠在枕头上，一手拿着奏章低头看着，一边以手捂着胸口低低的咳嗽。 “晋之哥哥！你伤还没养好呢！这时候看什么奏章！” 李采薇一见就急了，当即大踏步走上前去，一伸手便将奏章从李晋之手里面抽了出来，余怒未消的放到一旁。 李晋之抬眸看了她一眼，低低的叹息一口气。 “凌王还没赶到边关，但宇文离的大军已经在边关宣战，朕心里着急啊！” 第550章 疑心 李采薇听到这个，脸上顿时也露出一抹担忧。 然而边关的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并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在心里面祈祷宇文凌能够抵挡的住宇文离的攻势，守住南越边关国土。 “陛下可是日日派人关注边关的战况？现在情形如何？凌王他，还有多久才能到达边关……” “快了，日。” 李晋之看她一眼，却是微微笑了：“你去看过菊儿了？谈的怎样？凌王妃进宫了之后住的怎样？要是缺什么，就派人告诉朕……” “晋之哥哥，你怕是早已经料到结果了。”李采薇苦笑一声道：“菊儿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满心怨恨，都怪我，当初从北狄回来时，就应该跟她说清楚的……” “采薇！你不会是又要离开朕？” 李晋之闻言，脸上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李采薇见了，顿时无奈道：“晋之哥哥，你当我是那种三心两意，水性杨花之人吗？我既已经发过誓，此生都不会离开你的，除非我死了！” “别轻易说死，我相信你。”李晋之连忙道，脸上的担忧紧张之色渐渐褪去，他缓缓伸手握着李采薇的手，欣慰道：“采薇，此时此刻，朕心里真的很满足……” 李采薇冲着他微微一笑。 然而不期然的，她忽然想起从长春宫离开时，菊儿所喊的那句话。 这世上的人，谁又能算计的过陛下…… 晋之哥哥，你也曾在暗地里悄悄的谋划着什么吗？那是什么？ “采薇，凌王妃这几日……”李晋之欲言又止的道：“凌王殿下在外厮杀，朕是怕对她招待不周，寒了臣子们的心……” 李采薇目光一闪。 晋之哥哥为何总是提起玲珑？莫非…… “晋之哥哥，你放心，我亲自照看，玲珑她没有不满意的。”她微微昂起头来，假装不在意的道。 李晋之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问：“凌王妃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一切准备妥当了吗？宫里的太医……” “就在这两三日了。太医是日日都来诊脉的。”李采薇闻言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走一趟，我虽然对新生儿期待不已，但着实担心玲珑……” “不要怕，凌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的！”李晋之连忙拍拍她手，以示安慰。 李采薇闻言扯了扯嘴角：“希望如此。” 李晋之看着她担心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吃味：“采薇，这个凌王妃，在你心里面的分量还蛮重的，朕有时候都觉得，她比朕还重要……” “晋之哥哥，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李采薇闻言无奈道：“玲珑只是我的姐妹而已，你可是我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期待了十几年，终于听到这句话，李晋之整个人顿时轻飘飘的，又甜蜜又开心，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却是无法开口说话。 好半响，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采薇，朕终于等到了，不容易啊……” 李采薇微微有些脸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说出了那样的话，但心里面并不后悔。低了头，她轻轻的朝着李晋之的胸口靠去：“晋之哥哥，以后我都是你的……” 李晋之动情的伸出手去将她圈进了怀中，情难自禁的低头朝着那两片颤抖的红唇吻去。 却在这时，有宫女从外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药熬好了。” 李采薇连忙坐直了身体，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李晋之则是满脸被打断的不爽：“放那！” 宫女听着这充满了怒气的声音，吓的浑身一抖，连忙将手中汤药往旁边茶几上一放，迅速的转身退下了。 李采薇便起身走过去，伸手接过了汤药，笑道：“晋之哥哥，你这么严肃做什么，看把她吓的。” 李晋之脸上写满了欲求不满，但这时候他又不好说什么，等李采薇端着汤药重新坐回到他身边，这个年轻而威严的帝王却是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这等奴才，半点眼力都没有，朕没有让人将她拖下去杖责已是开恩了！” 闻着汤药中飘荡的苦味，他满脸都是嫌弃：“太难喝了！朕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要不就不喝了？“ “不行！” 李采薇严肃脸：“太医既然开了药方子，并且让人熬药，就说明陛下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这时候当然要喝！” 李晋之看着递到面前的黑乎乎汤药，再看看李采薇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深深的叹息一口气：“今日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喝！” “我明日也会来监督陛下喝药。”李采薇道。 “好！” 李晋之无奈一笑，满脸都是宠溺。 李采薇递过来的药，他喝的一干二净。 又陪着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到了黄昏，李采薇便让宫人端了饭食上来，她亲自陪着李晋之用了，才起身准备离开。 “采薇，你不如就留下来陪朕，好不好？”李晋之依依不舍的道。 李采薇闻言满脸无奈：“晋之哥哥，玲珑快要生了，我不放心她，这样，我明日一早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李晋之一听这话，就明白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了，心里面不免失望：“好！” “晋之哥哥，你如今伤势是好转了些，但是平时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不可太过劳累了。”李采薇转头看了看旁边案子上密密麻麻的奏章，劝道：“晚上少看一些，早早休息，知道吗？” “好。” 李采薇难得有啰嗦的时候，李晋之却半点也不嫌弃，反而听的津津有味，他只盼着李采薇能多留一会儿，他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一些。 但最终，李采薇还是离开了。 她一走，似乎整个大殿里的气氛都变得冷清起来，李晋之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只觉得索然无味，本不想再批阅奏章了，但是想到边关的火热局势，千里之外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他便强打起精神翻看起来。 越看，脸上的表情越是难看。 第551章 生子 尽管李采薇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当她半夜里被玲珑的呻吟声惊醒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快！快去叫太医！” 李采薇劈手夺过宫女手中的烛台，走到偏殿玲珑歇息的地方，还没到床榻前就听到了一声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她忍不住问道：“玲珑！你怎么了？是要生了吗？” “德妃娘娘……” 玲珑虚弱的喊了一声，帷幔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不用请太医，后厢房里有稳婆，叫过来就是了……” “这怎么能行！“李采薇一开口就拒绝了，一边让人去请太医，一边快步走上前来：“玲珑，你现在感觉如何？痛的厉害吗？” 帷幔被掀开，露出了玲珑布满汗水，疼的皱起来的脸，她双手捧着肚子，冲着李采薇虚弱道：“很痛……” 李采薇到底生过孩子，一看这情形就明白只怕是要生了，当下责备道：“你怕是一早就开始痛了？为何不让人叫我？为什么要忍着？” 玲珑不吭声，任由她责备。 李采薇看见她这个样子，哪里忍心再说什么，当下一叠声的朝外催促，很快，稳婆们便到了。 李采薇便退了出去，将里面的空间让给稳婆们，她什么都不懂，不能在里面碍手碍脚。 这时，太医们也相继来了，全都在外殿里候着。 有稳婆进去查看了一下情形，出来禀报说：“回德妃娘娘，王妃现在情形还算稳妥，胎位很正，只需等待，很快孩子便会平安降生了……”、 “本宫要的是母子平安！懂吗？”李采薇一脸严肃的瞪着稳婆，一字一句道。 几个稳婆全都浑身一凛，随即低头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竭尽全力，力保王妃平安生下孩子……”、 李采薇点点头，转身走向外间，叫来一个宫女吩咐道：“去熬些参汤来，等下王妃生孩子力竭，还要靠这些增加力气。” “是，娘娘！”宫女领命而去。 有太医上前巴结道：“德妃娘娘思虑真是周全，比我们太医想的还要周到……” 李采薇闻言神情淡淡：“本宫不过是提前了解过罢了，如何能跟诸位大人相比，凌王妃这一次生产，还要靠你们。” “不敢当！不敢当！”几个太医连连推辞。 李采薇还想说什么，却听得身后偏殿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呻吟声，那声音是如此痛楚，她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 几乎是立刻，李采薇转身朝着偏殿里走去，不料才走几步，便有宫女拦住了她：“娘娘请留步！产房里布满血污，实在不适合您进去……” “让开！” 李采薇一把推开宫女，站在偏殿入口处问道：“现在情形如何？” “回娘娘，才开了四指，时间还早……”有产婆忙碌中朝外应答了一声。 李采薇也知道妇人生产，并非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她站在那儿，实在是不忍心听那凄惨的哭声：“那为何凌王妃叫的那么痛苦？” “娘娘啊！这妇人生孩子，哪个不痛啊？也只有忍着了……”宫女稳婆们纷纷劝说，看到李采薇担心的样子，心里面都在感叹，没有想到德妃娘娘对这位来历不明的凌王妃居然如此照顾。 太医们尤其觉得。 李采薇却没想这些，她一门心思都在玲珑身上，宇文凌远在边关，正在拿性命为南越打仗，她必须要保证玲珑母子平安，否则，她又有什么颜面去见宇文凌？ 但此时此刻，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玲珑的呻吟声时轻时重，渐渐的到后来竟然微弱起来，李采薇心中焦急，连忙让人将参汤送了进去。 正阳宫内灯火通明，大半个皇宫都被惊动了。 偏生李晋之前一夜几乎没睡，熬夜批阅奏章，今夜里撑不住提早就入睡了，这边的动静竟然丝毫都不知道，等到早上醒来，正阳宫这边已经传出了喜讯，玲珑熬了大半夜，终于在黎明十分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已经生了？” 李晋之一起床就听到这个消息，瞬间呆住了。 “是的陛下。”孙公公点头道：“德妃娘娘守了一夜呢！亲眼见到凌王妃母子平安，才去休息的，原本娘娘是想来给陛下请安的，是奴才自作主张劝娘娘休息了，奴才逾越之处，还请陛下赎罪……” “你又没做错什么，德妃累了一夜，的确是应该休息。” 李晋之感慨万千：“凌王运气还真是不错，一举得子，朕这就写信，让人快马加鞭亲自将这个消息传到边关，让凌王也高兴高兴！” “凌王一高兴，说不定还能大展神威，将北狄军赶出边关！”孙公公笑着应和道。 李晋之闻言眉头顿时一挑：“可是消息传到边关，北狄王宇文离一定也会知道，他至今膝下无子，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一定是个沉痛的打击……” 这样一来，宇文离就会更加愤怒，兄弟俩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谁胜谁负，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 李采薇睡了没几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心里面装着许多的事情，梦境一个接着一个，都是那想见而不得见的人，其中居然还有一个根本不想见的人：宇文离。 自从回到南越，李采薇已经许久都没梦见过宇文离了，一次都没有。 可是昨夜里，她在梦中清清楚楚的看到宇文离的脸，他还是过去两个人初次见面时的意气风发，那浑身的少年英气，即便是李采薇，也不得不侧目。 可是为什么？ 李采薇满脸怅惘的坐在床沿上，呆呆的看着窗棂发呆，有宫女进来喊了几声，她也未曾听见。 “娘娘？” 宫女又喊了一声，见李采薇缓缓转过头来，她才接着道：“凌王妃已经醒了。” “这么快？”昨夜里折腾了大半夜，好容易才生下孩子，这还没睡几个时辰呢，玲珑怎么就醒来了？李采薇心里一着急，便将之前那些纷乱心绪全都丢弃到一旁，翻身下床，让宫女伺候着自己更衣洗漱，一弄好，便往偏殿里去了。 第552章 识破 玲珑的确已经醒了，只是还是有些虚弱，宫女抱着孩子站在床前给她瞧，听到动静，两个人齐齐转过头来。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 宫女连忙抱着孩子跪地请安。 玲珑则虚弱的笑了一下：“请娘娘赎罪，妾身身子虚弱，不能给您请安。” “你这说的什么话，好好躺着，再这样说我就恼了。”李采薇走上前去，缓缓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细细的打量她的神情，见她精神还算不错，当下便放宽了心：“生孩子这道难关，你算是闯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好好养着，听我的，你什么都不要想……” “王妃说的是。”一想起昨夜里的痛苦煎熬，与惊魂情形，玲珑便满脸心有余悸， 但看到被宫女抱在怀里面，吃过了奶正睡的香甜无比的儿子，她脸上又露出一丝满足来。 从北狄到南越，一路的爬山涉水，一路的追杀，这个孩子还能坚持到足月出生，并且养的白白胖胖，这不是一般的运气。 李采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当即笑着伸手从宫女手里面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里面：“这孩子长的像凌王，但眼睛却随了你，很有福气……”说着，眼眶微微发红。 玲珑知道她是想起了早夭的萧儿，便劝道：“娘娘不用伤心，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一切都要往前看，如今陛下对你情深义重，只要你能放开心胸，孩子那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李采薇被她逗的笑了，哭笑不得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想生就生，当初萧儿去世，我是真的伤了身子……” “怕什么。”玲珑打断了她：“其实你的身子并无大碍，这一两年修养的也差不多了，是你心里面一直放不下，顾虑重重，才会这样……” “真的吗？”李采薇闻言心里面陡然升起一丝希望。 玲珑点头：“自然，之前我就替你把过脉的。” 这话李采薇相信。 她低头看着怀里面白白胖胖睡的正香甜无比的孩子，却见他已经睁开了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正愣愣的看着自己，那萌萌的样子，几乎将人融化了。 “娘娘，我生了儿子这件事，能不能……”玲珑忽然犹豫着开了口。 李采薇抱着孩子抬起了头，笑盈盈的问道：“怎么了？” 玲珑看着她的样子，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采薇见她如此犹豫，神情渐渐凝重，当下将孩子交给了一旁宫女，这才低声问道：“说，到底怎么了？你放心，这宫里面要是有人胆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扒掉她的皮！” “娘娘，没有人怠慢我。”玲珑闻言连忙摇头：“您别担心，我是想说，这一次我生了孩子的事情，能不能，能不能请你与陛下，先别告诉凌王……” “这是为何？” 李采薇闻言大是惊讶：“你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凌王一直都知道的！若是不送信去边关，只怕他会以为你们母子出了事，这样哪里还有心思作战……” 玲珑听了，低下头去，眼眶慢慢的红了：“我知道……可是，我怕这样一来，他打起仗来就不惜命了……” 她怕宇文凌打起仗来不要命，万一受伤或者出事，都是她不能承受之痛。 李采薇瞬间便明白过来了，她不由自主的握住玲珑的手道：“不会的！凌王都还没有见过他的儿子，他怎么甘心就这么死去？你放心好了，他不会那样……” “并且，这时候恐怕已经晚了，就算我不写信，陛下也会派人快马加鞭将这个消息送往边关的……” 玲珑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失望来。 李采薇叹息一口气，只能接着再劝。 好容易，才让玲珑放下心来，不再那么紧张。 “你这刚生完孩子，得好好修养，怎能操心这些事情？”李采薇劝道：“不要想了，快快把身子养好，将孩子养的白白胖胖，这样凌王才会放心，你就等着他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旗开得胜，这哪里是容易就能办到的事情！ 玲珑心里苦笑连连，但她知道李采薇也是一片好心，当下强忍着悲伤道：“娘娘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 从偏殿里出来，李采薇心情闷闷，当下也没心情睡了，打听到李晋之这会子应该已经起来了，她便干脆直接去了养居殿。 李晋之正在由宫女服侍喝粥，见李采薇来了，顿时喜出望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也不多休息休息！” “晋之哥哥，凌王妃生了个儿子。” 李采薇走过来道。 李晋之闻言点点头，神情并无多少意外：“这个朕已经知道了，一大早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往边关，将这个好消息传给凌王，你就是为这个来的？朕就知道……” “晋之哥哥。”李采薇忽然开口打断了他：“今日早晨，你的药喝了吗？” 李晋之一愣，还没开口答话，身后就响起了宫女的禀报声：“陛下，药熬好了。” “给我。” 李采薇一伸手就接了过来，拿在手里面低头吹了吹，便缓缓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晋之哥哥，我来喂你喝。” 李晋之见状不由的有些尴尬。 李采薇在他伤势严重的那几日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并亲自给他喂药，但是这几日，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喝药，旁边服侍的也是宫女，她这突然的举动，让他有些错愕。 “也，也好……”李晋之微微笑了一下，便张开了嘴。 李采薇缓缓将一勺子汤药递到了他嘴边。 李晋之直直的看着她，然后一口吞下。 李采薇将目光别开，低头继续喂药，两个人都沉默着，大殿里一时显得十分安静，只有汤匙碰到玉瓷碗沿的清脆声音，以及吞咽之声。 不一会儿，一碗汤药便见了底。 李采薇放下空碗，转身对外喊道：“来人！上茶水！” 很快，便有宫女端了茶水进来，恭恭敬敬的递上，李采薇伸手接了，笑着对李晋之道：“晋之哥哥，你喝了药，嘴里一定很苦，喝些茶水冲淡一下味道！” 第553章 欺骗 李晋之点点头，伸手去接。 却在这时，李采薇忽然松了手，那一杯温热的茶水哗啦一下子全部都洒在了李晋之胸前的衣襟上。 “哎呀！” 李采薇顿时尖叫一声，脸色大变：“是我不小心，晋之哥哥，你没事儿？”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伸出手去，掏了帕子手忙脚乱的给李晋之擦胸前的水渍，满脸后悔道：“你这胸前还有伤呢！快把衣裳脱了瞧瞧，别烫着了伤口……” 白玉般细腻的手指在胸口上摸来摸去，李采薇一边说，一边要解开李晋之的衣袍，当触摸到手掌底下一片平坦坚硬时，她心里吃了一惊。 此时距离李晋之受伤才过去二十天不到的时间，按照道理来讲，这么短的时间，那么大的伤口绝不可能恢复完全，一点疤痕都没留下，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太医每日都会前来给皇上换药，换纱布，那他胸前的绷带呢？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采薇。” 李晋之伸手一把握住了她手，叹息一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不错，他根本就没有受伤，那日在正阳宫内，他故意假装受伤，为的就是挽回李采薇的心，为了逼真，他还曾真的想自戕来着，但是事到临头，却被侍卫换了匕首，无奈之下只能假扮受伤。 李采薇猛的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晋之哥哥，你真的根本就没有受伤？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假装？你骗我？还骗的凌王为了你，亲自去边关打仗……” “采薇，你不要把朕想的那么坏。”李晋之看到了她的神情，不由的满脸愧疚，他没管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将冲进来的宫女太监全都撵了出去：“你们先下去！朕有话要与德妃说。” “是，陛下！” 宫人们鱼贯而出。 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了帝妃二人。 李采薇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不要将你想的那么坏？晋之哥哥，在我心里面，你一直都是那个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居然开始骗我……” “我也是没法子！” 李晋之一脸的愧疚：“采薇！对不起！朕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李采薇凝视着他，心里面感到有一丝悲哀，先前的时候，她相信宇文离，可是宇文离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她，带给她那么多的伤害，如今她好容易决定放下过去的苦难，聚集所有力量再一次选择相信一个人，可是还是收获了欺骗。 “晋之哥哥，若我没有发现，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李晋之闻言一脸的尴尬，愧疚：“采薇，其实装病也是很累的，朕原本就没打算再继续的隐瞒下去，再过几日，也是要告诉你的……” “不，你不会告诉我。”李采薇打断了他：“你只会在几日之后，选择伤势痊愈，而后假扮一个劳心劳累，为国分忧的好皇帝而已，到那时候，不光光是我心疼你，就连天下的百姓也都心疼你……” “采薇！朕真的没有这么想过！你相信我！“ 李晋之看到了她眼神里的那一抹悲凉，整个人顿时焦灼起来，他不顾身体上被烫的伤，不顾一切的伸手想将李采薇揽入坏抱：“采薇，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你答应我！” “我当然不会离开。” 李采薇轻轻开口：“我当日发过誓的，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你，除非我死，这句话，我一直都记得。” 李晋之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采薇，但却始终无法从她淡漠的表情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他心内忐忑不安，紧紧的握着李采薇的手道：“采薇，你一直都知道的，朕希望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朕的身边，而不是勉强留下……” “我不会走。” 李采薇闻言抽了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离开？还有玲珑，她才刚生了孩子，臣妾还得去照顾她呢！陛下，妾身失陪……” 说完，她缓缓的抽回自己的手，起身缓缓冲着李晋之行了一礼，转身退下。 这个过程中，李晋之满脸忧伤与愧疚，却并未伸手阻拦。 他听着李采薇的脚步声到了大殿外头，而后又传来了她与宫人的说话声：“陛下的龙袍脏了，你们赶紧拿一件新的衣裳给他换上。” “是，娘娘！”宫人齐声应答道。 随后，便是脚步声远去，什么都听不到了。 有宫女小心翼翼的捧着衣衫进来，刚绕过屏风，便听到内殿里传来一声怒吼：“滚出去！” 皇上脾气一向温和，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那服侍的宫女瞬间吓的一哆嗦，当下应了声是，慌里慌张的退下了。 等人都离开了，李晋之皱着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茶水渍，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来人。” 片刻后，他朝着外头喊道。 孙公公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李晋之微微的闭了闭眼，孙公公看到他胸前那一大片湿漉漉的水渍，吓的倒抽一口冷气。 可他还没开口，李晋之就吩咐道：“从今日起，多叫几个人，暗地里守在正阳宫外，无论德妃是在宫里闲逛，还是出宫去，务必要时时刻刻的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孙公公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这样吩咐，但并未多想就应下了：“奴才遵旨！请陛下放心！” 李晋之点点头，感觉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件大事，但是眉头紧皱，代表他的心情依旧郁结，并不好。 孙公公没敢劝说什么，低着头退下了。 …… 李采薇回到正阳宫内，将自己关进了内寝宫里整整三天，谁也不见。 玲珑生下孩子，修养了这几日，身体渐渐好转，看到李采薇去过一趟养居殿回来，居然闭门不出，谁也不见，顿时心里愧疚万分，她以为李采薇是去向皇上求情，收回向边关传递消息的成命，惹怒陛下，所以才闭门不出的。 等身体好些，能够下床了，她立刻抱着儿子，来给李采薇请罪来了。 第554章 痰中带血 “娘娘，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您帮着劝说陛下，不给边关送信……” 李采薇听了这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将玲珑从地上搀扶起来，苦笑道：“玲珑，我并未向陛下说起过此事，我伤心，是因为别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当真没有？”玲珑吃了一惊：“那是为何……” 李采薇又发出了一声苦笑。 因为李晋之骗她，他根本就没有受伤。 但这样的话，她不能告诉玲珑。 宇文凌还在边关打仗，这样的话要是告诉了玲珑，她一定会十分伤心，说不定等边关战事告一段落，宇文凌就会接上她，他们夫妇一起离开南越了。 同样的，李晋之若是知道她将此事告诉玲珑，只怕也会对她们夫妇二人产生隔阂，日后不再相信。 “没什么，我只是这一段时间比较累罢了……”李采薇解释道：“陛下的伤势如今好多了，是他准许我回来好好休养的，你别往心里去……” “真的是这样？”玲珑闻言面有疑惑，但还是松了一口气：“娘娘不是跟陛下吵架就好，妹妹见您气色不太好，不如为你诊一下脉！” 李采薇也觉得最近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闻言便点点头。 玲珑将手缓缓搭在她的脉搏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开，脸上的神情却是放松的：“娘娘这段时间郁结于心，再加上受了些风寒，并且劳累过度，这才导致身体不适，待会儿妹妹开个方子，吃上几日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忽然一顿。 李采薇是德妃，在这宫中养尊处优，平日里最大的事情就是陪着皇帝说话，她又怎么可能得风寒，并且累着？ 那自然是，她临产那一夜，李采薇在院子里守了一夜，吹了一夜冷风所致，过后，又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玲珑想到这里，脸上顿时露出万分愧疚来：“娘娘，都怪臣妾，若是那夜能够早点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您也不会……” “瞎说，临盆是何等凶险之事！老天爷能够保证你们母子平安，这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生产时间长短，又岂能是你可以控制的？”李采薇笑道：“以后这种话，快别说了。” 玲珑万分感激：“娘娘，您宅心仁厚，这一次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多亏了你一直守在一旁，给我以安慰，等王爷回来，我一定会向他禀报此事……” “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他了。”李采薇闻言笑道：“王爷从边关回来，见了你们母子一定有说不完的话，何必让我这个外人打搅了你们重逢的喜悦呢？只要你们母子平安，就是我与陛下最大的心愿了。” 玲珑听了这话，目光渐渐有些复杂：“娘娘，陛下当真，希望我们母子平安？” “那是自然！” 李采薇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为别的，就为了让王爷安心在边关打仗，陛下与我就得精心保护你们母子不受伤害……” 可是等打完仗呢？ 这句话玲珑没有问出口。 “妾身相信娘娘说的，只不过一直提着一颗心，如今有了这句话，总算可以放心……”玲珑笑道。 李采薇闻言笑着点头：“你只管放心，陛下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 因为边关事多，再加上心中有愧，受了一些风寒，李晋之病倒了。 消息传到正阳宫，李采薇觉得他是假装的，便将自己关在殿内，谁也不见。 然而，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耳朵里，今日陛下高烧不退，明日陛下咳嗽痰中带血，后天陛下卧床不起，高烧不退……一天比一天严重。 李采薇就是心中再气，不免担心李晋之，担心他因为劳累而病倒，宫婢们说的话倒也并非全都是假的。 “陛下吐的痰里面当真带有血丝？” “回娘娘！是真的！今日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养居殿里面替陛下诊脉了……”宫女回答道。 李采薇闻言沉默不语。 可是想到过去的事情，想到小时候李晋之对他一次又一次的照顾，她发现自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她终于是打开宫门，起身去养居殿里看望李晋之。 一路上，李采薇曾想过，如若这一次，他还是欺骗她的话，从今往后，她就再也不来探望他了。两个人也没必要再见面。 谁料到一进养居殿的大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以及重重的咳嗽声。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有宫女发现了李采薇，连忙上前请安。 李采薇连忙挥手命他们起来，朝着内殿看了一眼，随即问道：“陛下现在如何了？” “回娘娘话，诸位太医们正在里面给陛下诊脉，请娘娘稍后再进去。”孙公公从内殿里走了出来，看到李采薇十分欣喜，连忙冲着她请了个安。 李采薇闻言又看了一眼里面：“所有太医都在？” “是的娘娘。” 孙公公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对着李采薇长吁短叹：“娘娘可算是愿意来看望陛下了，您再不来的话，只怕陛下的病情会越来越严重……” “怎么会这样？”李采薇忍不住问道：“前几日陛下的伤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本宫走之前陛下可是好好的，才短短几日，居然就严重成这样？” “回娘娘话，陛下之前的伤就没有怎么好全，再加上这两日心情不好，郁结于心，又受了些风寒，这才导致病情加重……” “风寒？陛下好好的呆在这养居殿内，怎么可能得风寒？你们怎么伺候的？”李采薇一听，李采薇一听，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回娘娘话，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闻言，整个大殿上服侍的宫女几乎全都跪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知所措。 李采薇见了，心里面不由起疑，这该不会是锦之哥哥为了印她过来，故意不关窗，不盖棉被着凉，然后加重病情，引自己过来？ 他怎能如此不爱惜身体！ 第555章 挂心 想到这里，李采薇心里升起一股怒气，已经到了地方，但是她却并不想去见李晋之。 转身就走的瞬间，忽然听到内殿里一道沙哑的声音：“朕调派了那么多兵力任由凌王差遣，足足三十万大军，都不能够抵挡北狄大军吗？” 那是李晋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痰音。 李采薇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 只听有大臣禀报道：“回陛下，这凌王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长途跋涉才到边关，北狄王已经在边关养精蓄锐许久！打仗的花样越来越多，这一时之间吃了败仗也是有的……” 随即有另一个人插嘴道：“这一时的败落不算什么，可是长此以往，要是凌王再一次失败呢？咱们可是承受不起啊！微臣建议，陛下应当撤换三军主帅，另择贤能领兵打仗……” “另择贤能？这短短时间，你让朕从哪里去找？”李晋之闻言冷冷道：“更何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相信凌王，他一定能找到大败北狄军的方法……” “陛下！这凌王可是出自北狄！”有大臣不服气的道：“咱们堂堂南越，难道找不到一个可以领兵打仗的人？就一定要依仗一个北狄人？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陛下！” “是啊陛下！” 李采薇听到这些话，一颗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下沉…… “你们不要再说了！朕意已决，都先退下。“隔了好一会儿，李晋之沉声开口道。 话音刚落，他便低低的咳嗽起来。 “陛下……您这身体，可千万要多保重啊！”大臣们纷纷劝说。 咳嗽声好容易停了下来，李晋之淡淡道：“好了，都退下。” “是，微臣告退。” 李采薇听到这里，连忙让在一旁，几个大臣们出来，一看见她全都吃了一惊，连忙下跪请安：“微臣叩见德妃娘娘！” “诸位大臣不用多礼，都起来。” 李采薇声音淡淡，说完这句话，便抬脚往内殿里走去，既已经被发现了，不进去就说不过去了。 内殿里，李晋之看见她来，满脸欣喜的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他本想下床来迎接李采薇，但却被身边的孙公公拦住了：“陛下！您要当心！还病着呢……” “晋之哥哥，你快躺好！别起来！”李采薇连忙开口。 但话一出口，她便将目光望向了别处。 李晋之挥挥手，对一旁孙公公道：“你们先下去。” “是，陛下。” 孙公公离开时，冲着李采薇看了一眼，随即转身退下。 内殿里只剩下了李采薇与李晋之两个人，他轻轻咳嗽一声，冲着李采薇伸出了手：“采薇，过来坐。” 口吻与过去一模一样。 李采薇眼圈儿一红，但是想到李晋之对她的欺骗，顿时重重的冷哼一声：“不用，我在这边就挺好。” 说着，在距离床边有一丈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疏离之态显而易见。 李晋之瞧见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知道李采薇是在气头上，因此便没有强行逼着她过来，叹息一声道：“刚刚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李采薇点点头，一颗心顿时陷入了担忧之中：“凌王他战败了？” “只是暂时。” 相比于她的紧张，外头那些大臣的焦灼，李晋之却显得十分平静，仿佛心里有十分把握似的：“朕相信凌王，失败不过是一时，很快就会打的宇文离节节后退……” 李采薇心里当然也这样想，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的感到担忧。 这一场两国之战，宇文凌真的能够胜利吗？ 她不知道。 “采薇，你真的不用太过担心，失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咱们也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李晋之软语安慰道。 李采薇点点头。 “采薇，对不起，朕真的是不想让你离开我，才出此下策的……”李晋之话锋一转，满脸都是愧疚。 李采薇闻言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道：“晋之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着，不给李晋之开口的机会，转过身去急匆匆的离开了。 李晋之久久的注视着她的背影，缓缓垂下了无力的右手。 刚刚，只差一点点，他就碰到了李采薇的衣袖，可惜…… “还肯叫我晋之哥哥，说明你的心里其实没有那么恨……”李晋之苦笑一声道：“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原谅我……” 这一次回去，李采薇又是好几天都没有去看望李晋之。 他也不着急。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半个月过去了，很快便是新年，因为边关打仗，再加上宇文离之前闹的哪一出，李晋之今年根本就没有心思过节，除夕夜也只是强撑着病体在众人面前匆匆露了一面便回去了养居殿， 李采薇足不出户，领着玲珑在正阳宫内关紧大门，过了个还算温馨的除夕，没有讨厌的人，没有喋喋不休的说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牵挂远在边关打仗的宇文凌。 可偏偏，这一夜就是有人闹腾不休。 菊儿被关押起来，已经足足两个月，这两个月中，她始终都没有再见到儿子的面，无论如何闹腾，都没人理会，可是偏偏除夕这一日天才黑，便有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整个夜空。 李采薇拿着酒杯的手忍不住一抖。 正阳宫距离长春宫不算远，这哭喊声她听的到，李晋之自然也听得到。 “娘娘，那个娴妃就是你以前的婢女？她这是哭闹什么？”玲珑闻言满脸不解：“大年下的，只怕是要吵的所有人都要不安生了……” 李采薇闻言转头朝着殿外黑漆漆的夜空看了一眼，语气淡淡道：“她这是哭给陛下看的……” “陛下会去吗？” 听了这话，李采薇沉默了。 李晋之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前几日起，便恢复了早朝，下了朝也在御书房内处理政务，今日他让人撤下了宫宴，早早歇息，这会子应该还没睡。 他会去看望玲珑吗？ 李采薇不知道。 “娘娘，您希望陛下去吗？”玲珑看着她，低低问道。 第556章 除夕 李采薇闻言勾了勾嘴角，神情有些复杂：“去与不去，都与我无关。” 那一日城门外归来的混乱，彻底的让她失去了对菊儿的最后一丝怜悯，如今，对于这个人，她没有任何感觉。 玲珑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见她表情淡淡，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她心里面最担忧的，还是宇文凌。 “你听，哭声停了。” 却在这时，李采薇忽然道。 玲珑扭头看了她一眼，问：“娘娘不派人去看看？” 李采薇闻言笑了笑，抽动嘴角道：“不用，能让哭声这么快停下来的，只有一种可能：陛下已经去了。” 她不想见李晋之，自然不会去。 玲珑看着她表情，不由自主的叹息道：“娘娘，自从臣妾来了这南越之后，便日日听闻陛下独宠娘娘的传闻，如今进了宫，日日瞧着，那些传闻只怕还抵不过陛下对你的十分之一，可是为什么，你却不愿意见他呢？” “没什么，不过是心里面有些事，放不下。”李采薇闻言语气淡淡。 玲珑听了，自然而然以为她是放不下宇文离，顿时紧张起来，左看右看之后，见内殿里没有什么人，她便低低的劝说起来：“娘娘！如今您已经是陛下的宠妃，就应该放下过去的事情，千万不能……” “玲珑，我纠结，不是因为宇文离。”李采薇轻轻打断了她。 那是因为什么？ 玲珑满脸好奇。但看李采薇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她便识趣的没有再问。 李采薇反而兴致勃勃：“玲珑，你给孩子起名字了没有？” “还没有。”提起儿子，玲珑满脸幸福：“他既是王爷的孩子，理应王爷起名字，再等等！他很快就回来了……“ “说的也是。”李采薇闻言一笑：“原应该这样，对了，等王爷回来的时候，正好将洗三，满月酒全都补上，好好的大办一场……” “还是算了，边关连年打仗，人心惶惶，没有必要兴师动众……”玲珑连忙开口拒绝。 “那可不行！”李采薇不依：“正是因为连年打仗，人心惶惶，才需要一件喜事好好的热闹一下，将这晦气霉气全都冲散了……” 玲珑闻言扑哧一笑，上下打量李采薇几眼道：“只怕到时候宫里面的喜事可不是这一件两件，娘娘侍奉陛下，到时候说不定能添两位皇子……” 皇子…… 李采薇都还没想好怎样原谅李晋之呢，如今就说到孩子了，提起此事，她脸色一红，忙道：“玲珑，你不要打趣我了，那年生萧儿的时候垮了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辈子都难再有子嗣……” 话还没说完，玲珑就一把握住了她手，低声道：“娘娘，其实您知道的！您的身子经过这些年的修养调理，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您心理上还是放不开，所以才会一直认为自己有病……” “真的……已经好了？”李采薇迟疑的问，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神情。 “自然是真的！” 玲珑信誓旦旦：“我是大夫，你忘记了？” “当然没忘。”李采薇闻言不由一笑，想起了从前很多的事情，不由的感慨万千。 这一晚，两个人早早就歇息了。 玲珑是牵挂着儿子，无心守岁，早早离席，李采薇一个人对着满桌子菜肴，还有满殿的寂寥，也没了兴致，早早歇息。 养居殿内，李晋之一个人对着满桌子的菜肴，举杯独桌酌。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外头匆匆传了进来。 李晋之抬起头，没等孙公公请安，便冲他挥了挥手臂：“控制住了吗？“ “回陛下，奴才请了两个太医，已经命人给闲嫔喂下了安神药，沉沉睡去。”孙公公恭敬的回答道。 李晋之闻言却是皱起了眉头：“朕要的是从今往后一直安静，可不是只安静这一夜！” “陛下，您若是实在不喜欢这闲嫔，大可以将她送出宫去，又何必……”孙公公满脸不解。 李晋之闻言却是低下了头去，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毕竟是铜儿亲娘，朕不能……” 孙公公默默的听着，这一次没有再开口。 李晋之喝了一会子酒，一个人觉得没滋没味起来，当下摆摆手，对孙公公道：“你下去，让朕一个人好好的呆一会儿……” “奴才遵命。” 孙公公转身离开时，忍不住又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道：“陛下，奴才回来时，看到正阳宫的灯火还亮着，德妃娘娘肯定还没有歇息，不如……” “你话太多了，下去。”李晋之淡淡开口。 “是，陛下。” 孙公公没有再劝，转身退了下去。 “采薇，你既然心中还在怪罪，朕就绝对不会前去打搅你……”李晋之捧着酒杯，对着皓月喃喃自语道。 数不清楚他到底喝了多少杯，只是桌子上的酒壶全都空了。 孙公公没忍住进来劝了一回：“陛下，您的伤才刚刚恢复，此时不能喝太多酒！会伤身的……” “朕根本就没受伤，又哪里怕喝酒！”李晋之闻言自嘲一笑，又举起了一杯酒。 孙公公叹着气退下了。 李晋之一个人在大殿内自酌自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沉沉欲睡之时，忽然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传了来：“陛下，您不能再喝了！让奴婢扶您进去休息！” 李晋之抬起一双醉醺醺的眼，看了一眼出现在面前的人，忽然笑了：“采薇！你来了！”说着，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光滑。 “陛下……” 宫女见状，一张脸顿时羞红。 却鼓起勇气来搀扶李晋之：“陛下，夜深了，让奴婢扶您进去休息！” 这样的温柔语气，这样的淡淡清香，似曾相似。 李晋之忍不住闭上了迷醉的眼睛，任由宫女搀扶着他站起了身。 但下一刻，他就忽然一用力，将身边的人狠狠向外一推：“滚！” 宫女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开了，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惊呼瞬间引来了孙公公，他从外头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十分惊讶：“这是……” 第557章 闲妃生病 “滚！”李晋之暴怒异常。 孙公公吓了一大跳，低头看了那几乎吓傻了的宫女一眼，立刻上前拉起她往外推：“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快走？等着让陛下砍你的脑袋不成？” 宫女吓的小脸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孙公公留了下来，劝说道：“陛下，您醉了，这大年下的，明日一早德妃娘娘一定会来给您请安，若她知道您伤势才好，便喝这么多酒，一定会生气的……” “对，采薇知道了，会生气……“李晋之闻言醉醺醺的点点头：“朕不喝了。”啪的一声，扔掉了手里面的酒杯，一步三摇的往内殿里走去。 孙公公连忙上前搀扶，但却被他一把甩开了：“你不用跟来！朕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孙公公停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李晋之进了内殿，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他叹息一声，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替李晋之脱了外衫鞋袜，拿锦被盖好，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 “陛下！边关告急！边关告急！” 正月十五还没出，尚未开朝复印之时，李晋之就收到了数道边关告急——开年之际，南越与北狄的一场恶战中，南越失败了，边关伤亡惨重。 他还来不及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满朝文武的弹劾奏章便如同雪片一样的飞到了御书房的案头——全是弹劾宇文凌用兵失败的，还有一大半的朝臣都在劝诫皇上换掉边关大将。 朝中局势，骤然紧张。 后宫。 李采薇闲来无聊，听得前朝后宫之事，心中十分紧张，但却不敢在玲珑面前表现出一分——最近一段时间，玲珑天天在问，宇文凌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回京。 现如今这个局面，只怕宇文凌轻易回不得京城。 而宇文凌究竟能不能继续率领边关将士，就要看李晋之如何选择了。想要知道这个，李采薇就必须要亲自去找他。 看着玲珑紧张担忧的模样，她实在是无法什么都不做。 终于，李采薇横了横心，打算去养居殿里见李晋之。 去之前，她什么都没跟玲珑讲，只道：“你在正阳宫内好好照顾孩子，哪里都不要去，等着我回来，知道吗？” 她是怕以玲珑的身份，贸然出现在后宫中，被别人算计。 “娘娘，您干什么去？”玲珑紧张的问。 李采薇闻言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我只是觉得冷战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应该去见一见陛下了。” “那是应该的！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玲珑闻言喜出望外。她十分希望李采薇与李晋之琴瑟和鸣，恩恩爱爱。 “记住了，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李采薇又叮咛了一句，这才起身离开。 一刻钟之后，她出现在养居殿外。 望着这座熟悉的宫殿，李采薇百感交集，心里面闷闷的，有些不知道待会儿见了李晋之该如何开口。 正纠结之时，却看见了李晋之身边的大太监孙公公。 “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孙公公看见李采薇也很是惊讶，连忙上前请安：“娘娘怎么会在这里？您是来找陛下的？可不巧了，陛下这会子不在殿中……” “不在？”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那陛下可是在御书房？我去找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孙公公连忙开口喊住：“娘娘！陛下不在御书房！” 李采薇闻言缓缓转身，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来：“那他在哪里？” 总不会是去正阳宫？她刚从那边过来，路上也未曾碰见。 “陛下他在……”孙公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目光左躲右闪，就是不敢去看李采薇。 他这模样一下子便让李采薇起了疑心，上下打量他道：“陛下该不会是出宫去了？这大年下的，更何况天都快要黑了……” “不不不！陛下他没有出宫！”孙公公闻言连忙否认。 “那他到底去了哪里？”李采薇闻言，心里面生了好奇。 孙公公满脸纠结，根本不敢去看李采薇：“娘娘，别问了，您还是……先回去！奴才一定会将此事禀报陛下，等他一回来，便会去正阳宫看望娘娘……” “陛下他到底去了哪里？本宫再问最后一次！”这一次，李采薇的脸色沉了下来。 孙公公闻言吓了一大跳，他一直贴身服侍李采薇，自然知道这位德妃娘娘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哪里又敢得罪？闻言支支吾吾道：“回娘娘，陛下他，他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是菊儿被关押的地方。 李采薇闻言立刻一愣。 但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娴妃是陛下的妃子，陛下去看望她也是人之常情，你为何如此吞吞吐吐？本宫这个就去长春宫。”说完便走。 “这……”孙公公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自己把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李采薇还是执意要去长春宫，不由的阻拦道：“娘娘何必去看望一个罪人？还是等陛下回来！” “罪人？”李采薇重复了一句：“谁告诉你娴妃是罪人的？” 孙公公瞬间垂下了头去，神情讪讪：“她若是没犯错，怎会被陛下禁足？除夕那日，更是大吵大闹，陛下心中厌烦，专门让太医跟宫人一起去，才算是阻止了她……” “除夕那夜，陛下没有亲自去长春宫？”李采薇闻言目光一闪。 “是的！娘娘！”孙公公连连点头：“娴妃娘娘一直吵闹不休，要不是靠着太医的安眠汤药，她也不会消停下来，陛下今日过去，就是因为娴妃娘娘安眠汤药喝多了，生了很大的病……” “娴妃病了？“李采薇吃了一惊。 这个结果，她是真正没有料到。 李晋之也是因为这个，才去长春宫的？无论如何，菊儿都是大皇子的生母，他又怎能坐视不管？ “本宫也去看看。”李采薇沉声道。 孙公公还想劝说，李采薇冲他摇了摇头：“娴妃从前与本宫是很好的姐妹，如今她生了病，本宫自当去瞧瞧她。” 第558章 闲妃之死 说完，她便没有再理会孙公公，抬脚走了出去。 “奴才恭送娘娘。” 孙公公看着李采薇的背影，叹息了一口气。 …… 长春宫外，寂静萧条。 李采薇刚到，便看到李晋之阴沉着脸大踏步从殿内走了出来，一看见她微微一怔：“采薇，你怎么来了。”说着，抬脚大踏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李采薇弯腰冲他行礼：“妾身见过皇上。” 她没有再喊他晋之哥哥，也不如从前那般调笑打闹，神情中充满了对李晋之的尊敬，以及疏离。 李晋之看见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想到，欺骗的后果居然这样严重，不由怔怔开口：“采薇，你别这样……” “陛下，闲妃妹妹好些了吗？”李采薇打断了他，神情依旧淡然。 李晋之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 好半响才缓缓开口：“闲妃近来生病，越发严重，已经于一个时辰之前，薨逝了……” “她死了？” 李采薇大大吃了一惊。 李晋之点点头，目光望向一旁斑驳的宫墙：“是的，朕也很心痛，已经追封其为闲贵妃，丧礼大办……” “大办？如今两国正在交战，是胜是负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传到边关去，你觉得宇文离会怎么样想？菊儿可是他的妹妹！”李采薇又惊又怒，她忍不住盯住李晋之，一字一句的问：“陛下，菊儿她……真的是病逝世的吗？” “你不相信朕？你以为是朕派人杀了她？”李晋之闻言深深的叹息了一口气，满脸无奈的看着她道：“采薇，无论如何，菊儿这么多年一直陪在朕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她还给朕生了桐儿这个儿子，朕如何能够桑心病狂的杀了她？她当然是病死的！” 李采薇盯着他看了半响，忽然扭身往大殿里走去：“我亲自去看看她。” “不要！采薇！” 李晋之连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阻止她进殿里去：“死人多晦气，你的病也还没好，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传染……” 李采薇低头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李晋之像是被火给烫伤一般松开了她的手，但是神情却十分坚决：“采薇，这件事你不用管，朕会好好处理，来人，送德妃回去！” 孙公公立刻从一旁迎了上来，对着李采薇恭敬道：“娘娘，请回！” 李采薇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倔强的盯住了李晋之：“陛下，您心虚了？前几日娴妃妹妹还在大喊大叫，中气十足，这才短短几天，她就病逝了？我不相信！” “采薇，这世上的事情，有很多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晋之叹息一声道：“菊儿的确是病死的，朕并未欺骗于你，采薇，你太激动了，还是回去！好好的静一静……”说完，冲着两边宫人一挥手。 很快，几个宫女走上前来搀扶李采薇：“娘娘，奴婢们送您回正阳宫！” 这一次，李采薇没有反抗，她也反抗不了，那几个宫女都是身强力壮的，她又没有高强的身手，只能被强制带走，临走之时，她对着李晋之说出了心里话：“陛下，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李晋之目光看向幽幽深宫，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手却在衣袖里面握紧成拳，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松开了。 …… 回到正阳宫，李采薇感觉心中一片冰凉。 玲珑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娘娘！您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怎么……” 李采薇抬起嘴角，对着她勉强一笑：“本宫没事，不过是有些累了。” 说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内殿里走去。 玲珑想要跟上来，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她看的出来，李采薇此刻只想一个人独处，并不想被人打搅。 她转身，看向一旁的宫女，低声问道：“你们娘娘去了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妃，还是别问了，照顾好娘娘。”没有李采薇的吩咐，宫女们哪里敢向玲珑透露半分，这毕竟是宫里面的秘事，而玲珑，不过是一个外姓王爷的妻子罢了。 这件事轮不到她来管。 玲珑也明白这一点，话一问出口她便知道自己唐突了，当下点点头道：“好，我不问，你们去御膳房拿一些茶点来，要娘娘平日里爱吃的那些，芙蓉糕，桂花糕之类的，娘娘正伤心，吃些甜的东西，说不定心情能好。” “对了，还要泡一壶好茶。” 这个宫女们倒是应了下来：“王妃放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完，转身退下。 玲珑目光复杂的看了内殿一眼，最终什么都没问。 然而，闲妃去世，毕竟是宫中大事，很快便传遍了皇宫上下，玲珑这才知道了所有缘由，当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与宇文凌有关系，就好。 可不过是一个背叛了的奴婢，李采薇用得着这样伤心吗？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缘由……玲珑心里面有些困惑。 李晋之说到做到，果然替娴妃举办了盛大的葬礼。 葬礼结束之后，他才面无表情的来到正阳宫。 彼时，李采薇已经将自己关在内寝宫里整整七天，谁也不见。李晋之站在正阳宫里，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大门，沉默半响，还是上前用力敲门：“采薇！你打算将自己一辈子都关在里面吗？” 话音落，过了许久，内殿里才传来吱呀一声，有人将门缓缓的打开了。 李晋之见状松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门，首先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安神香味儿，李采薇这是几天没有开门开窗了？李晋之眉头一皱，踩着那寂寞的宫毯，一步步走到里面。 李采薇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这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你来了。” 李晋之在她身后停下脚步，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容颜，点点头道：“是，朕来看你。” 李采薇猛的回过头来，目光如炬：“如今消息散开，不日就会传到边关去，陛下打算如何做？” 李晋之却是微微的笑了：“采薇，你是在担心我？” 第559章 死因 “当然！这南越上上下下，我都担心！”李采薇叹息一口气，道：“菊儿没了，也不知道宇文离知道会怎样，他那么辛苦的追查这个妹妹的消息，花了数年！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他若真在意菊儿，当初离开南越时，就会带着她一起离开。”李晋之脸色平静：“如今这个结果，只怕他早就预料到了，你当他真的会愤怒伤心吗？就算是如此，也不过是装出来给世人瞧的罢了……” “不！我不信。” 李采薇摇头，内心里惶惶然不知所措：“宇文离睚眦必报，他一怒之下，只怕宇文凌会顶不住……” “你就那么担心他？”李晋之闻言皱了一下眉头：“采薇，你应当相信凌王，他一定能够抗住宇文离的怒火，守好边关……” 李采薇猛然抬起了头，目光如炬的盯住了他，一字一句道：“陛下不会是故意杀菊儿的？” 李晋之闻言一愣，随即脸上出现一丝愤怒：“采薇！在你心里面，朕就是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谁都知道，菊儿死了，宇文离会愤怒，边关战争会更加激烈。 “那陛下告诉我，菊儿为什么会死？别再说她是病死！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李采薇沉声道。 “你不信也没办法。”李晋之语气淡淡：“听闻凌王妃精通医术，你大可以让她去查，看看朕是不是骗你！” “我当然会去查！” 李采薇道：“但我不会让玲珑去，菊儿已经死了，验看死人，我怕给她招来晦气。” “你对玲珑这样爱护，是因为宇文凌的关系吗？”李晋之闻言不怒反笑。 “不，是因为玲珑她对我情深义重。李采薇轻轻摇头：“她既然对我一片真心，我自然不会辜负。” “那朕呢？你可有放在心上过？”李晋之紧紧的盯住了她，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来：“采薇，平日里无论朕怎样问，你都会说朕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也答应过朕，永远都不会离开，可是一旦发生事情，你就会开始怀疑朕！你就那么怕朕对付凌王还有凌王妃吗？在你心里面朕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一声声的质问，让李采薇哑口无言。 是，从一开始，她就怀疑李晋之。 自从她发现，李晋之是在装病以后。 “晋之哥哥，我也不想这样的。”她将头撇向了一旁，低声道：“可是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这又怎么能怪我胡思乱想？” “菊儿的确是病逝。”李晋之开口道：“不过她临死之前，要挟朕答应她，立桐儿为太子，朕没有答应她。“ “就是这样？”李采薇怎么也不肯相信。 “是真的。”提起这件事，李晋之的脸色十分阴沉：“这要求实在是无礼，以后的事情朕都没想清楚，如何告诉她？她就说了很多诋毁你的话，朕反驳了她，然后，她吐了一大口血，就咽气了。” 李采薇第一个反应是想笑，这太荒谬了。 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就因为几句话，就咽气了？ 她不相信！ “采薇，你要清楚，菊儿其实一直都身体不好。”李晋之握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这段时间朕禁了她的足，在长春宫里面，她一直都不肯好好吃饭，太医开的药也不肯喝，全都倒倒花坛里去了，朕得到消息时，她已经病的很重，再加上朕的拒绝，这才导致她死的如此之快，可是朕不后悔！” “她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原本就该死！” 李采薇闻言沉默了许久。 “……这样一来，你要如何应对宇文离？是给边关加派兵力，还是派人把宇文凌从边关调遣回来？” “不，朕绝对不这么做。” 李晋之闻言摇头：“朕相信宇文凌，他一定能打败宇文离！” “可他们是兄弟！”李采薇忽然就有了怒火：“你让他们两个人对战，原本就不公平！” 宇文凌在边关领兵作战一天，就要忍受北狄人一天的唾骂，在北狄人眼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奸细。 李采薇实在不忍心让他承受这一切。 “采薇，你只替他们考虑，什么时候替朕考虑过？”李晋之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朕每日里要处置那么多的政务，还要时刻关注边关消息，朕的心里其实也很累……” “但这些都是你应该做的不是吗？”李采薇忍不住反驳道。 李晋之闻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语气幽幽：“采薇，若非为了你，朕根本就不屑做这个皇帝！” 为了她？才做皇帝？ 李采薇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李晋之看着她，叹息一口气，道：“采薇，不要闹了好不好？你所担心的，朕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请你给我一点点时间……” “我也只能相信你，只有这一条路，不是吗？”李采薇闻言苦笑：“晋之哥哥，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要离开，你会放我走吗？” “当然不会！”李晋之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只是离开皇宫，我不会回去南越。”李采薇轻轻的道：“我不想过宫里面充满算计的日子，想要清净，只可惜，这么小的心愿，也只是奢望……” “采薇，你在担心什么？”李晋之闻言皱起了眉头：“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朕怎会阻止你！只是，你总要让朕明白是为什么？” “菊儿死了，这后宫里只剩下了我一个。”李采薇叹道：“那些朝臣们岂能甘心？一定会不停的上奏折，让陛下选妃的，再加上边关战事激烈，陛下要用到的朝臣很多，你不可能拒绝所有人……” 选妃，是势在必行。 “采薇，谁在你面前嚼舌根的？没有的事！朕决不会选妃！”李晋之闻言连忙解释：“你放心，朕的后宫里只会有你，也只能有你……” “晋之哥哥，我相信你能做到，可是我不希望这样。”李采薇打断了他。 李晋之闻言一愣：“为什么？” 第560章 遗愿 “我不想看你为难。”李采薇缓缓道：“你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不能总驳回那些大臣……” 李晋之闻言神情缓和了下来，闻言握着她手，诚恳道：“采薇，多谢你肯为朕考虑，可是你想多了，朕不怕那些大臣！朕想立谁为妃就立谁，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朕还有什么脸面坐在皇帝这个位子上！”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够任性。 李晋之这些话说出来，安慰的成分大些。 李采薇摇头：“晋之哥哥，咱们不说这些了，你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搅你了。” 说着，微微屈膝，行个礼便打算退下。 李晋之伸手想要阻拦她：“采薇……今日，你能不能陪朕再坐一会儿？”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摇头拒绝了：“不了，我还打算去祭拜一下菊儿，我们毕竟主仆一场，她还救过我，如今人已经走了，所有恩怨都随风而去，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看她，给她上一炷香。” 李晋之闻言颓废的收回了手，低了头语气闷闷的道：“好，那你去。” 语气里说不出来的落寞。 但李采薇并不打算留下来安慰他，事实上，此时此刻，她自己的心也是一团乱麻，自己尚且不能理出头绪，又怎么能安慰别人？ 还是各自安静一段时间，都冷静冷静。 “晋之哥哥，你保重。”李采薇说完，扶着宫女的手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李晋之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深深的落寞。 …… 长春宫内外一片白茫茫的缟素，走的近了，还有隐隐的哭声。 由于菊儿生前便不受李晋之待见，还犯了打错被幽禁于此，整个皇宫内便只有少数寥寥几个人前来祭拜，还都是一些各宫的宫人，老人。 菊儿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孤苦伶仃，以至于连一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当李采薇扶着宫女的手，站在长春宫外头时，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她一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菊儿有恩于她，但也多方算计，狠心至她于死地，如今说起来也是恩怨两消。 可是此时此刻，她心里竟然感到说不出来的难过。 “娘娘，您身子弱，如今天又冷，要不还是先回去休息。”有宫女在李采薇耳朵边上低低的劝说道。 李采薇闻言微微的昂起了头，没有听宫女的话，反而抬脚走进了大殿。 “娘娘！”宫女傻眼了，连忙又跟了上来。 偌大的长春宫内，空荡荡的，最显眼的，便是当中的灵位与棺椁。灵前零零散散的跪着几个宫女，弯腰跪在地上烧纸钱，那低低的哭声就是从她们口中发出来的。 一阵阵青烟从她们头顶升起，又飘散到了殿外，带来一股说不出来的荒凉。 李采薇在门口怔了怔，最终抬脚走了进去。 几个宫女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扔了手里面的东西转身向她磕头：“奴婢参见德妃娘娘！娘娘怎么来了！” “本宫来看看闲妃。”李采薇说着，缓缓的走向灵前。 那跪着的宫女中其中一个，忽然开口道：“娘娘您想干什么？想要破坏灵堂是不是？我们娘娘生前是做了一些坏事，可是她已经死了，德妃娘娘用得着这样不依不饶吗？” 这话过于建立刺耳，李采薇猛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那宫女一眼。 她认了出来，她是菊儿身边的贴身宫女，但已经不记得叫什么了。 “我们娘娘是好心来祭拜闲妃，送她最后一程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破坏灵堂？”李采薇的婢女立刻反驳道：“你是哪个宫的！敢跟我们娘娘这样说话！来人啊！将她拉出去！掌嘴！” “等等。” 李采薇缓缓开口，阻止了冲进来的宫人，缓缓看了那宫女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红湘，一直贴身服侍闲妃娘娘。”宫女垂着头回答，但依旧看的出来，她脸上那股愤怒。 “很好听的名字，你也算是有心了。”李采薇点点头，便不再理会红湘，而是走到灵堂前，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香，冲着灵堂拜了拜，插在香炉之中。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这是在祭拜闲妃了，以李采薇的身份，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但是红湘见了，依旧愤愤不平，甚至在心里低低的哼了一声。 她们主子闲妃娘娘，原本过的好好的，要不是这位嫁了人还不守妇道，千里迢迢跑回南越的德妃，根本不会落得这个下场！此时还敢跑来祭拜，不是假惺惺又是什么！ “你我姐妹一场，如今这个结果也是令人唏嘘不已。”李采薇对着灵堂上菊儿的画像淡淡道：“我知道你一直担心桐儿，你放心，他会是南越的太子，下一任的帝王！” 这话太过骇人，瞬间整个大殿一片安静。 “娘娘！”宫女们满脸惊讶：“立嗣这样的大事，应当由陛下来决定！更何况陛下如今还年轻，您也还没生下皇子！怎么能轻易下决断呢？” 然而，李采薇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纵然菊儿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是桐儿是无辜的，倘若他长大以后能够文武全才，立他做太子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她自己，此生是不打算再生什么孩子了。 那样的痛苦只要经历一次就够了，没有必要一直重复。 “娘娘说这话，可是真的？”红湘听了李采薇的话，吓了一大跳。 李采薇冲她点了下头：“本宫自是一言九鼎。” “那娘娘可别忘记了！如今您站着的地方可是我们娘娘的灵前，您说的每一个字，她可都听的到！”红湘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本宫自然不会忘。” 她回头，目光复杂的扫了一眼灵堂，最终转身缓步离开。 身后留下满地惊讶。 ……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李晋之的耳朵里，相较于其他人的愤怒，他却显得很是失望。 第561章 边关战事 李采薇能够给出菊儿这样的承诺，就说明，她从未想过让自己的孩子继承皇位，亦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打算跟他生下一个孩子。 做为一个男人，一个深爱李采薇的男人，李晋之只觉得满心满眼的失望。 就连宫人告诉他李采薇来了，正在殿外等候时，他也没能压下这股失望，破天荒的道：“朕困了，谁也不见，让她回去！” 这还是荣宠后宫的德妃娘娘，第一次吃闭门羹呢！ 孙公公闻言吃了一惊，却不敢询问什么，连忙转身退下。 李晋之眸光复杂的朝着大殿外看了一眼，因为有屏风的阻隔，他看不到李采薇的神情，但却能猜测的到，此时此刻，她一定很平静。 或许，她是来解释的？ 不，他不要听她的解释！再多的解释，又怎么能抵消他此刻心中的痛楚？ 养居殿外，李采薇听到宫人的禀报，不由愣了一下。 但很快她便点点头：“陛下既然心情不好，那你们便要更加仔细照料，千万不可出差错，知道吗？” 几个宫人都很意外她如此平静，闻言恭敬回道：“娘娘放心，奴才们一直都很细心。” 李采薇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 之后，整整半个月时间，她都没有再去找李晋之，而李晋之也因为心里面的芥蒂，没有来看望她。 玲珑陪在李采薇身边，亦是半个字都不敢劝说，每日里只照顾好自己与儿子。 与此同时，边关的战事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也不知道是因为上一战的颓势还未消去，亦或者是宇文凌真的不适合领兵打仗，南越军队在面对北狄之时，节节败退，经过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双方都有死伤，但死伤最多的，却是南越。 整整三十万大军，如今残留下来的，不过半数。 消息传回到京城，李晋之大怒，这是他继位以来，南越失败的最彻底的一次！ 而之前，他做为大将亲自领兵之时，从未失败过。 “陛下！不能再放任那个凌王继续领兵了！再这么下去，只怕北狄大军攻进京城就指日可待了！” “是啊！陛下！不能再这样了！” 御书房内，诸位大臣纷纷劝阻。 李晋之脸色十分难看，等大家都说完了，他才沉着脸道：“你们总是让朕撤了宇文凌，那好，撤了他，由谁来接管这一个烂摊子？又有谁能够胜任边关大将一职？” 听闻此言，众臣纷纷面面相觑。 思索片刻之后，有一人开口道：“陛下，杨将军早年跟随陛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他可以胜任边关大将一职！” “你说老杨？他今年已经五十六了！能上战场吗？”李晋之闻言，顿时失笑出声：“并且去年朕便恩尊他回乡颐养千年，如今再将人召回，岂不是让天下人认为朕苛待臣子？” “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今边关战事紧急，就算是老杨将军重新出山，想必众臣也不会多说什么！” “容朕再想想。”李晋之闻言挥了一下衣袖，沉声道。 众位臣子散去，大殿之外，有人拉着身边的人低低问道：“你们说，陛下不同意让杨将军出山，是不是有御驾亲征的意思？” “嘘！这话可不敢说！”听了这话，旁边官员吓的脸色大变，连忙伸手捂住了同伴的嘴，低声而急促的道：“陛下如今还没有这个意思，你这样说，是盼着陛下御驾亲征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大臣当即反驳道：“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嘘！那也别说……”旁边人低低道：“这话要传到陛下耳朵里去，他原本没想御驾亲征，估计也有那个心思了，到时候，你我岂不成了罪人？还有何颜面站在这朝堂之上？” 此言吓的那问话的大臣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一个劲儿的解释道：“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有希望过陛下御驾亲征！我只是害怕……” “快别说那个字了！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同伴大急，连忙伸手将其拉着匆匆离开了。 而御书房内，李晋之低头看着摆满了一整个御案的奏章，全都是边关传来的消息，他自言自语的道：“难道真的需要朕御驾亲征？” …… 后宫里，李采薇也知道了边关战事失利的事情，心中大急，但却不敢在玲珑面前表现出分毫。 然而，玲珑何等聪慧，很快便猜测出了实情：“娘娘，您告诉我，王爷他是不是打了败仗了？” 李采薇不习惯于撒谎，尤其是面对着玲珑清澈的眼睛。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点点头：“是，不过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我相信宇文凌他一定有办法打赢宇文离的，现在的失败只不过是暂时……” “娘娘，您就别安慰我了。”玲珑闻言一声苦笑：“失败就是失败，不要找什么借口，陛下对于此事如何说？他打算如何处置王爷？” 这是玲珑最担心的事情。 李采薇看着她的眼睛，叹息一声道：“玲珑，你太担心了，陛下并未说过要处罚王爷的话，只是……” 玲珑追问：“只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打算的。”李采薇叹息一声，将目光望向窗外：“边关战事失利，纵然不追究主帅责任，但是身为皇帝，陛下他一定会重新派人取代王爷的统帅之职……” “取代了也好！” 玲珑闻言大大松了一口气：“我只希望王爷平平安安的，什么事都不出才好，他既然没有这个能力，就不打仗了……” 说到这里，她看到李采薇一脸的不忍心，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娘娘，陛下不会真的因为此事惩罚王爷？” “陛下应该不会。”李采薇道：“就算要惩罚，我也会向陛下求情的，你放心好了。” 玲珑看着她，脸上的焦急之色有片刻的消散，但很快追问道：“娘娘，既然这样，您是在担心什么？” 的确，李采薇脸上的焦急之色，比玲珑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562章 劝阻 “我……没有担心什么。”李采薇有些慌乱的别开了目光。 玲珑：“……” 她心知李采薇是不想说，便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她一向都是一个很体谅别人的人。 这一日傍晚，李晋之破天荒的来了正阳宫看望李采薇，一进殿便和颜悦色的对玲珑道：“凌王妃，朕有些话想要跟德妃说，你今日先去别的寝宫住一日，如何？” 玲珑闻言一愣，随即回头看了李采薇一眼，笑着应道：“陛下既然说了，当然可以，妾身这就告退了。”说着，屈膝冲二人行了一礼，转身缓缓退下。 李晋之给一旁的孙公公递了个眼色，孙公公当即跟了上去：“王妃，奴才带您过去。” 李采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还没反应过来，玲珑人已经不见了，大殿上其他的宫女也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面对李晋之。 李采薇顿时有些不自在，她将头撇向一旁，问道：“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李晋之没有答话，却是微微一笑，大步上前，一伸手握着她往桌子边上走去：“朕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你了，特地来瞧瞧。” 也才半个月没见而已，用得着这样吗？ 李采薇一脸狐疑之色，倒也没有挣扎。 李晋之拉着她在桌边坐下，笑着询问她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宫婢们有没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心中可有烦闷。 李采薇瞪大了眼睛，觉得诡异极了。 “怎么了？朕脸上有花吗？”李晋之终于发现了她的异常，微微一笑，道。 李采薇这才开口：“晋之哥哥，你从前也很关心我，但并没有关心到这个地步，这个后宫中从无人敢怠慢于我，你一直是知道的，今日怎么突然问起？” “没什么，朕就是想问问。”李晋之微微一笑。 李采薇心里面的诡异越发多了。 但她无心追究这些，心里面的担心催促着她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口：“晋之哥哥，边关的战事我听说了，凌王这一次又战败了……” 听她提起此事，李晋之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 他看着李采薇，漫不经心的问：“怎么，你是来向朕替凌王求情的？好让朕接着任命他当边关统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采薇连忙摇头：“晋之哥哥，我是担心你！你一向有战神之名，亲自参加过的战役大大小小数十起，从来没有失败过，如今这样的局面，你怕是在京城中坐不住了……” “你是说朕要御驾亲征？”李晋之看着她，不置可否的一笑。 “难道不是吗？”李采薇反问。 李晋之看着她叹息了一口气，慢悠悠的道：“采薇，什么都瞒不过你。” “不可以！”李采薇闻言立刻变了脸色：“晋之哥哥！你才登基多久，这皇位还没做稳当呢！如今急着去边关打仗，难道你就不怕京城里发生变故吗？” “能有什么变故？” 李晋之闻言神情却是淡淡，仿佛一切都不在意：“父皇的儿子，就只剩下了朕一个，就算朕去了边关，你跟桐儿都在京中，只要朕不死，那帮老臣绝对不会有人产生异心，即便是朕在边关有了不测，也有桐儿，皇位到不了别人的手中……” “晋之哥哥！我不允许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李采薇一听这话，瞬间就焦急起来。 她看的出，李晋之去边关之心已经非常坚决，否则不会这么跟她说。 “采薇。”李晋之看着她叹息了一口气，随即道：“如今的局势，朕非去边关不可，你也不想看着宇文凌战死在边关？”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李采薇紧紧的盯住了他，语气里满是担忧：“整个朝廷，就没有一个可以领兵打仗的人了？” “有是有，但是那些人不成气候，对上宇文离这样的，还是会一败涂地。”李晋之沉声道：“朕要去边关，自然是为了打胜仗去的，你以为朕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是……”李采薇依旧满脸担忧：“晋之哥哥，真的只能这样了吗？你一定要去边关不可？” 李晋之看着她，看着她满眼的担忧，不由的微微笑了：“采薇，你的担心，让朕很欣慰，这些日子以来，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已经不打算陪在你身边吗？”李采薇没好气的道：“若我不愿意留在这里，没有人能逼迫我留下！” “说的好。”李晋之点点头，笑容满面道：“你这是承认，你是为我而留下来的吗？” 李采薇绷着一张脸，没有答话。 之前被欺骗的气还没有消散。 “好了，朕都要走了，你就原谅朕好不好？”李晋之执起李采薇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缓缓道：“之前欺骗你是朕不对，朕向你道歉！但是你也要原谅朕，那时候我是没办法……” “其实我早就不生气了。”李采薇打断了他。 李晋之解释的话噶然而止，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李采薇，脸上渐渐露出激动的神情。 “采薇，你……” “我只是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而已。”李采薇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晋之哥哥，我不跟你置气了，你不要去边关好不好？” 不跟你置气了，好不好？ 搁在从前，听到她这样说，李晋之一定会高兴至极，但现在…… “采薇，你对朕的担忧爱护之心，朕心里面一清二楚。”他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一些，深情款款道：“可是你要明白，朕不光光是你的晋之哥哥，还是这南越的皇帝！身上肩负着这许许多多的责任，不能逃避，也不能抛开！“ “我都知道！” 李采薇打断他道：“可是打仗原本就不需要皇帝亲自出征啊？那些大臣都是干什么用的？平日里吃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朝廷的庇护，现在正是他们派上用场的时候！晋之哥哥，你应该让他们去！” “若是平常，让他们去也就罢了。”李晋之闻言沉默半响，随即苦笑起来。 第563章 冰释前嫌 “这么说，你非去不可了？”李采薇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李晋之轻轻点了点头。 李采薇长长叹息一口气，随即闭上双眼，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劝说，晋之哥哥，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会照顾好桐儿，在宫中等你回来！” “谢谢。”李晋之轻轻一笑，随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李采薇鼻子一酸，第一次伸出手去用力的回抱他：“晋之哥哥，我好舍不得你！” “那你之前还跟朕置气。”李晋之低头抚摸着她头上柔软如丝的鬓发，叹息道。 李采薇立刻把眼一瞪，小拳头砸向他胸口：“那也是因为你欺骗再先！你若不那么做，我也未必会离开！” “好啦，是朕的错。”李晋一把握住她手，低头在李采薇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采薇，离开京城之前，朕能听到你这番话，真的是心满意足。” “晋之哥哥！我等你回来，无论胜败！当然，我相信南越的实力，我们一定能够大败宇文离的……”李采薇语气坚定的道。 李晋之闻言笑了，笑的如沐春风：“采薇，你是不是知道朕要走了，故意说这些甜蜜的话来，挽留朕？要不先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有时候甚至连笑容都吝啬给朕一个……” 李采薇听他这样说，不由的心虚不已。 说实话，她的心前段时间一直都很纷乱，她爱李晋之，但是却会不由自主的关注宇文离的消息，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 此生此世，她都只属于面前这一个男人。 若是这一次，李晋之在边关打仗失败，那她也不会苟活于世，她会陪着他，无论黄泉地狱。 “晋之哥哥，你今晚上不要走了……”李采薇捉着他的衣袖，低着头，声音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 李晋之当然也没听清楚，他低头问道：“你说什么？” 李采薇脸色顿时一红，连忙扭开：“没什么。” “那你脸红什么？”李晋之大奇，低头一边笑，一边道：“你就是不说，朕也能猜测的到。” 李采薇大囧，终于是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我是说，晋之哥哥你过来的这样急，渴不渴？饿不饿？我让宫女去拿……” “不用忙活，朕不饿，就是过来陪你说说话。”李晋之说着，在李采薇惯常坐的榻上坐了下来，示意她也过去。 李采薇哦了一声，十分乖巧的照做了。 李晋之握着她手，道：“朕后天就要离京，朝政大事朕已经交托给了值得信任的人，你跟凌王妃待在宫中，哪里都不要去，朕不回京，就不要出宫，知道吗？” 李采薇听着这些话，心里面不知道为何有些伤感，她阻止李晋之再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道：“晋之哥哥，别说了，我都知道！你陪着我去外头御花园里走一走好不好？好像回来之后，我们都还没有一起去逛过御花园……” “好，就依你。”李晋之闻言宠溺一笑。 当着李采薇的面儿，他隐藏了自己十分疲惫的事实，装作精神很好的模样，拉着李采薇出了正阳宫。 时至黄昏，玫瑰色的彩霞，将天空渲染的十分瑰丽，一切似乎都染上了金色，李晋之看着陪在身侧的女子，只见她白皙的皮肤沐浴在金色阳光下，透出一种奇异的美。 而最美的，是李采薇嘴边上噙着的一朵微笑。 李晋之深深的看着，舍不得眨眼睛，认识李采薇这样久，他是第一次发现她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这一夜，李晋之没有离开正阳宫。 殿内服侍的宫女也都被遣了出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采薇才清醒过来，一睁开眼睛便是明媚的阳光，还有浑身的酸痛提醒着她，昨天夜里的疯狂。 她终是在李晋之离开京城去边关的前一夜里，将自己的身心都交付给了他。 醒来时，虽然浑身不舒服，但是李采薇心里面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幸福，以及安宁。 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娘娘，要沐浴吗？”帘子外头，有宫女低低的询问声。 李采薇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强撑着坐起了身：“好，你去给本宫拿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是，娘娘。” 沐浴更衣完毕，她刚慵懒的在桌子边上坐下来，便听到婢女禀报，李晋之来了。 李采薇想到昨夜的事，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红晕，羞怯的站起身来，还没弯腰行礼，便被一只大手扶住了，李晋之低低的笑声传了来：“不用行礼，起身。” “谢陛下。”李采薇看了他一眼，问道：“陛下还没用早膳？不如一起？” 李晋之点点头，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菜色，皱眉道：“你平日里就吃这些？也太素了？你身子弱，得好好补补，这些御膳房的人是怎么办差的？” 李采薇低头看了一眼，满脸迷茫。 绿豆糕，芙蓉粥，香煎虾饺，还有翡翠如意面，都是她喜欢吃的，这些很素吗？ “晋之哥哥，这些都是我自己要求的，不关御膳房的事情啊。” 李晋之却依旧不依不饶：“不行，还是太敷衍了，你是朕的德妃，朕在时候都这样，朕离开了那还了得？来人，宣朕的旨意，御膳房的人无论大小，全都杖责二十！” 李采薇闻言吓了一大跳，这么点小事，就要杖责？连忙劝道：“晋之哥哥，这就不必了？妾身觉得挺好的，你要是不满意，让他们再送一些就是了，何必一大早的就发火呢？” “好。”李晋之深深的看她一眼，叹息道：“采薇，你总是这样善良，对待下人一片温和，朕真的害怕离开京城之后，你在宫里面的日子。”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李采薇闻言却半点也不放心上：“陛下虽然离开了，但是皇宫之中只剩下了我与桐儿，又有谁能够欺负我们？晋之哥哥，你就放心。” 真的能放心？李晋之看着她，目光里露出一丝担忧。 第564章 心愿达成 距离李晋之离开京城出发之日，只剩下了一天。 这一日晚上，李晋之照例留了下来，即将分别的两个人，心中都有一种深深的不舍与依恋，恨不得将对方柔进自己的身体里方才罢休。 一夜的缱绻深情，似梦似幻。 一大早，李采薇睁开惺忪的睡眼，忽然感觉到身下摇摇晃晃的，不似正阳宫她那张精美华丽，熟悉万分的拔步床，而像是行走着的马车。 她一瞬间就吓醒了，猛的一下睁开眼睛翻身坐起！ 却正对上玲珑。 玲珑脸上带着笑容，怀里面抱着胖嘟嘟的孩子，笑眯眯道：“姐姐，您醒了？” 李采薇怔怔的看着她片刻，又猛的扭头打量了一下身处的马车，随后一把掀开了马车帘子。 车窗外，是荒凉偏僻的小道，头顶，是明晃晃的太阳，陌生而又诡异的地方，不知道她们已经出宫了多久。 一刹那间，无数念头从心底里涌起，李采薇差一点以为这是一场梦境。 她沙哑着嗓子，盯着玲珑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要不是与生俱来对玲珑的信任，李采薇第一个反应就是抄起一旁的茶壶砸下去，可是对面的人是玲珑，她便压下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心底里十分怀疑，眼前之人真的是玲珑？莫不是别人故意假扮？ 她迅速低头看了一眼玲珑怀里面的孩子，一瞬间就放下了心——的确是玲珑。 可是，她这是要带她去哪里？ 李晋之就要去上战场了，自己如今偏偏又被迫离开，南越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面充满了疑惑，是陛下命我这么做的。”玲珑回答道：“也是他安排我们离开皇宫的。” “晋之哥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采薇只觉得荒谬至极。 之前他们说了那么多话，李晋之口口声声说要她呆在皇宫里，哪里也不要去，可是如今他人还没有离开京城，自己就先离开了？不！这绝对不是他的命令！ “停下！”李采薇猛的扭头，对着马车外头大声呼喊道：“全都停下！” 很快，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玲珑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叹息一口气道：“姐姐，你还不明白吗？陛下他这是在成全你呀！” “……成全？” 李采薇疑惑的看向她，脑海里空白一片，根本就不明白她到底说了什么。 “是的。”玲珑点点头道：“陛下跟我说，你曾数次告诉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一处世外桃源安安静静的生活，陛下说这是你的梦乡，他要成全你。” 对，她是说过这句话。 李采薇点点头，但心中依旧慌乱不已：“我是说过这话，可是……现在情况如此混乱，边关情形如此紧急，我如何能在这时候离开？晋之哥哥应该明白我的心才是！” “姐姐，你也应该明白他呀。” 玲珑闻言叹息一口气，道：“其实陛下对于边关之战，到底能否胜利，并无把握。他是天生上战场的人，不害怕失败，也并不怕宇文离的狼子野心，他只是害怕，万一失败，你在京中会落入难堪境地，与其这样，不如先让你离开这些纷乱，也算是一种保全……” “谁稀罕他的保全？”李采薇一听这话就怒了。 “姐姐，你要知道，敌人不光光是宇文离，还有朝中的那些大臣。”玲珑提醒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他们只能容忍姐姐待在南越皇宫，可是如今陛下去了边关，朝中无人辖制，只怕……” 李采薇明白了。 这世上除了宇文离之外，还有很多人想要她难堪，想要她死。 李晋之不忍心当面将这些话告诉她，只能默默的安排她离开，并让玲珑告诉。 “如此说来，他也是煞费苦心。”李采薇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玲珑见了，反而开始担忧：“姐姐，您没事儿？如今，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伴了。” “边关那里，何尝不是晋之哥哥与凌王一起并肩作战。”李采薇长长叹息一声，随即缓缓的闭上眼睛，重新躺回榻上：“如今我们只能希望他们能够打胜仗，班师回朝，迎我们回去。” “是的呢！姐姐。”玲珑闻言，微微一笑。 李采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让她们继续赶路，到了地方再叫醒我。” 她只弄清楚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便不再多问一句，连目的地去哪里也不问。 这除了对玲珑的信任之外，还有一丝丝的心灰意冷。 玲珑如何不知道李采薇心里面的失落？两个人好容易冰释前嫌，柔情蜜意，却一下子突然分离，是个人都受不了。 “姐姐，你想开些，莫钻了牛角尖，在陛下心中，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李采薇心烦意乱，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恨恨的想着，好你个李晋之，竟然不声不响趁人睡着，玩偷袭这一招！等日后再见，她决不能轻饶！ 这时候，李采薇还不知道，这一生她都没有机会再见李晋之了。 …… 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响，再一次醒来时，马车里的光线全都暗了下来，天快要黑了。 这是在哪里？红雀怎么不点灯？一时之间，李采薇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玲珑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姐姐，你醒了？前面就快要到驿站了，你再坚持一下。” 说着，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了她的手边。 李采薇睡了大半天，粒米未进，正是口渴的时候，闻言接过来一饮而尽。 玲珑又把一盘点心递了过来：“吃些，先压压胃，等到了驿站，就有热腾腾的饭了。” 李采薇闻言有些迷糊：“咱们不是逃出来的吗？还能大张旗鼓的住驿站？不怕朝中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追上来？” “姐姐放心，没有人知道我们出宫，也绝不会有人追上来。”玲珑闻言宽慰道。 李采薇一下子明白了所有：“你是说……宫里面有人假扮你我？” “是的。”玲珑笑道：“不过陛下对外放出风声，说是娘娘您生病了，不会有人进宫打探虚实的。毕竟他们的重心都放在了陛下出征上。” 第565章 信 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吗？ 李采薇若有所思。 她随口吃了两块点心，估摸着又行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时候，外头已经天黑了。 玲珑掀开帘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欣喜不已的道：“姐姐，驿站到了，让我扶你下车！” “不用。”李采薇闻言立刻摇头：“你还抱着孩子呢！管好他就行了，我你不用管，这夜里寒凉，你小心些，别让孩子着凉了，到时候生病可怎么办。” 玲珑自己就是大夫，又怎么可能让亲生骨肉感染风寒生病？但李采薇这一分关切的心意，她却是十分感动，闻言点点头道：“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 “对了，这个孩子你起名字了没有？”下了马车，往驿站里走去时，李采薇忽然开口问道。 玲珑闻言一愣。 李采薇没有等她回答，便径直往驿站里走，四周随行的奴仆侍卫，几乎都是熟悉面孔，是李晋之一直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暗卫。玲珑则抱着孩子，领着一个年长的老嬷嬷，跟在李采薇身后。 一时到了驿站，却不怎么见驿站里的官员还有仆役，李采薇没有发问，她知道一定是暗卫提前清了场，让她不用面对这些人，恰好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住的地方，安排的是驿站里最豪华的院落，侍卫一路恭恭敬敬的领李采薇进去，她刚落座，喝了一口茶，热气腾腾的晚膳便端了进来，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玲珑将孩子交给了乳母照管，亲自来服侍李采薇净面洗手：“姐姐，您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一定饿坏了？这些侍卫也算是有心了。” “我想先去沐浴。”李采薇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起身往耳房走去：“这一身的污垢不洗干净了，我没法进膳。” “那我这就让人去弄热水。” 玲珑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转身就向外走，很快便叫来丫鬟仆妇，将要求吩咐了。 “贵人们放心，热水很快就送来！”仆妇满口应下，转身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便有个人提了好几桶热水走进来，玲珑指挥者他们将热水放进耳房里的浴桶之中。 等人都退下，玲珑笑看李采薇：“姐姐，让妹妹服侍您沐浴？” “不用了。” 李采薇立刻摇头：“你也累了一天，不用管我，先去用膳！我很快就出来。”说着，便往偏殿里走去。 玲珑闻言失笑不已，李采薇不出来，她怎么可能独自用膳，然后让李采薇吃她的残羹冷饭。 就算出了皇宫大门，她们现在以姐妹相称，但是尊卑有别，一点也不能含糊。 浴室之中，李采薇呆呆的看着面前那一桶热气腾腾的水，眼圈儿却是微微有些泛红。 今日白天，她在玲珑面前撑了一路，到此刻才算是彻底的放开了伪装。 晋之哥哥，我都已经做好了与你同甘共苦，凭什么，你要自私替我做决定？趁我睡着连夜送我离开？ 想离开的时候，你不准，不想离开时，你却亲手推开了我。 她不能怨，不能怨…… 李采薇猛的一伸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痕，伸出双手去脱身上的衣服，明明是很容易的事情，她却慢吞吞，双手有如千斤重。 “砰砰砰……” 门外传来敲门声，玲珑在外头道：“姐姐，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李采薇一瞬间回过了神，手里面忽然有了力气，那一身衣裳，很快便被她脱了下来，在玲珑的催促声中，她抬脚走进了浴桶。 一瞬间，温热的水包裹了全身上下，李采薇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浑身舒泰。那种坐了一天马车的疲惫，与酸痛，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采薇舒服的闭上眼睛，长长叹息一口气。 罢了，还能怎样呢？既然李晋之希望她离开，躲避那一切，那她就乖乖听他的话，好好在外过日子，然后，等着他来接她。 半个时辰之后，李采薇走出浴桶，拿起玲珑命人送来的新衣裳穿好，开门走了出去。 玲珑一下从桌边站起，笑容满面道：“姐姐出来的正好，这些菜我刚刚让人拿下去热过，一起用膳！” 李采薇点点头，在玲珑身边坐了下来：“孩子呢？喂过没有？” “姐姐说安儿啊？”玲珑笑容不变：“已经喂过奶了，这会子奶娘正哄着他在厢房里歇息呢！姐姐不用担心。” 李采薇目光一闪：“安儿？” “是啊，我给孩子起的小名。”玲珑羞涩道：“短时间内，王爷怕是回不来的，我总要给孩子起个小名先叫着，大名就等王爷回来了，他亲自取，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安儿两个字，是我对王爷的所有期盼，平安回家。”玲珑微微一笑。 “不错，这个名字起的好。”李采薇闻言瞬间便笑了，随即低头开始吃菜，她饿了一天，此时胃口倒也不错。 玲珑见了，不由的也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由于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两个人便没有多聊，便早早去歇息了。 临走之前，玲珑拿出来一个锦盒道：“姐姐，咱们出来的行礼一直都是我收着的，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是陛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说完，放到了李采薇面前。 “这是什么？”李采薇低头看了一眼，问。 玲珑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便转身退了下去。 李采薇目光盯着那个盒子，心里面百转千回，想不出李晋之回留下什么东西给自己。她想打开那个盒子，可又害怕打开它。 手已经伸出去了，却忽然又退了回来。 昏黄的灯火，照耀着李采薇纠结的脸，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是一咬牙，伸手飞快的打开了那个盒子。 盒子里没有什么珠宝首饰，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而已。 李采薇看着信发了片刻的呆，随即才伸手拿起了信封。 信封完好无损，的确没有人打开看过。 打开信封之后，她却又开始犹豫，晋之哥哥，你到底在信封里面写了些什么？ 第566章 死士 神神秘秘，为什么不肯当面告诉我？ 暗夜微凉，幽幽的烛火随着窗外的凉风跳了几跳，便暗淡了下来，李采薇感到一阵凉意，便起身走过去将窗户关上了。 走回桌前，看着那信纸，她一咬牙，猛的展开。 烛光下，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迹一瞬间就让李采薇红了眼眶，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一行一行的看下去。 采薇，朕其实知道，你一直都想要离开，想要过安安静静，没有阴谋，没有厮杀的悠闲日子，可是皇宫内注定不得太平，身在皇位，朕也不能给你保证什么，如今能做的，就是在御驾亲征之时，先行送你离开。 原谅朕，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送你离开。朕只是不想看到你失声痛哭的样子。 至于胜利于否，朕也不能保证，但朕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你以后可以过平安无忧的日子，这也算是朕心内唯一的一点安慰。 朕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没忘记过宇文离，朕不怪你，若是有一日，朕遇不测，你愿意跟他走，朕也绝不会勉强你被区区一个德妃的名头困住，朕愿意放你离开。 最后，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李晋之留笔。 看完信，李采薇已是泣不成声，她手里面捏着信纸，崩溃的哭道：“李晋之！你是个大笨蛋！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去跟宇文离！就算这一辈子你不在了，我也不会独活！” 所有的声音都被呜咽声吞没。 蓦然，房间外头传来婢女的声音：“主子，您怎么了？需要奴婢进去服侍吗？” 李采薇的哭声噶然而止。 她伸手慌张的擦了擦泪眼，然后扭头尽量平静道：“我没事，你退下。” 外头静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侍女的声音：“是。” 很快，脚步声远去。 李采薇忽的吹熄烛火，慢慢走到床边躺下，刚一闭上双眼，眼泪就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与此同时，隔壁厢房里，传来安儿几声若有若无的哭声。 …… 翌日，李采薇一大早就起来了，当外头的侍女推开门时候，惊讶的看见她穿戴整齐的坐在床上。 “主子，您……” “去打洗脸水来。”李采薇脸色十分平静：“吃过早饭是不是就要出发？” “是的。”侍女愣愣点头。 “那就好，你赶紧去，别耽搁了时间。” 从头到尾，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的愤怒与悲痛。 侍女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随即转身退下了。 片刻后，李采薇洗过了脸，正在收拾行礼时，玲珑从外头走了进来，笑着道：“姐姐，你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 “既然是去游山玩水，何必哭丧着脸。”李采薇微微一笑，走过去道：“一起用膳！” 此时他们刚出京城不远，驿站里送来的饭菜饮食，与李采薇在皇宫里吃的那些不能相比，但也算是精致可口了。 李采薇喝了一大口香糯的米粥，转头问道：“我听昨夜里，安儿哭的厉害，要不要紧？不如今日暂停一日，等明日再行赶路？“ “不用！不用！”玲珑闻言连忙摇头：“安儿没事，小孩子夜里哭闹是在所难免的，打扰了姐姐，妹妹在这里说声抱歉，可千万不能因为我们耽误赶路，那样就罪过了。” 李采薇闻言有些好奇：“我们是去游山玩水，又不是有要紧事情要去办，何必如此焦急？” 玲珑闻言，脸上神情有一瞬的尴尬，但很快她便掩饰了，笑着道：“姐姐，安儿是真的没事，否则，就算你不提，我也会求你暂停赶路的。” 她既这样说，李采薇就不好追问了。 一时饭毕，玲珑说要给孩子喂奶，便转身出去了，李采薇看着侍女将那些饭菜撤下去，自己拎着准备好的包袱坐在床沿上发呆，从玲珑的态度里，她感觉出这件事情有古怪。 能有什么古怪呢？ 莫非…… 是因为边关的情形实在不好，所以玲珑才急匆匆的选择赶路，连孩子生病也顾不得？ 若真是这样，那边关的情形肯定危险到了极点。 晋之哥哥…… 李采薇腾的一下子从床上站起了身，冲着外头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主子，怎么了？” 门外侍女立刻走了进来：“您有什么吩咐？”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心道自己真是气糊涂了，那些暗卫可不是她喊一两声就能出现的，当下摆摆手道：“没事，你先下去。” 侍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恭敬的退下了。 李采薇走到窗边，伸手打开窗子，手指放到唇边，打了个口哨。 下一刻，几个人影凭空从窗外奔了进来，跪地请安道：“奴才参见德妃娘娘！娘娘万安！” “都起来。”李采薇点点头，道：“我问你们，边关现在的情形如何？” 几个侍卫互相看了几眼，其中一个开口道：“娘娘，属下不知，如今陛下也才刚刚启程去往边关，即便是快马加鞭也是半个月之后才能到达，边关此时，应当还算平静……” 李采薇原本也是这样猜测的，但是玲珑的态度依旧让人怀疑，她皱着眉头缓缓扫视了几个侍卫几眼，随即道：“你们撒谎！若无大事，你们何必非要急匆匆的带着本宫离开皇宫？还日日不停的赶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娘娘！属下们不知道啊！” 听了这话，几个侍卫连连喊冤。 李采薇却丝毫不信，冷哼一声道：“你们若是不说，本宫今日即刻启程返回京城！看看到时候，陛下能不能饶了你们……” “娘娘！奴才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闻言侍卫们叫苦不迭，哭丧着脸解释道：“离京之时，陛下只是交代了让奴才们务必保护好娘娘，至于赶路急了点，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李采薇追问。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硬着头皮回答道：“那是因为，陛下得到消息，说是北狄王秘密派遣了一批死士潜入京城……” 第567章 安顿 宇文离派人潜入京城！ 李采薇瞬间吃了一惊。 “娘娘，属下们这也是没法子，陛下说了，要保证您的安全……”暗卫满脸为难道：“请娘娘赎罪……” “没什么，你们下去。”李采薇定定神，声音平静的挥手让他们下去：“按照行程赶路！不用在意本宫。” “娘娘？” “去。” 李采薇疲倦的挥挥手。 “是，娘娘。”侍卫们转身退下。 李采薇微微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宇文离，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我，让我不得安宁，这笔账，迟早要跟你清算！ “姐姐。”玲珑从外头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看向李采薇：“您怎么了？不是说好今日不赶路了吗？怎么又……” “我想了想，还是你说的对。”李采薇看她一眼，笑道：“虽是游山玩水，但是这路上有没有什么好风景，咱们快些赶路，也能早点休息，欣赏好景致，不是吗？” “也是……”玲珑勉强一笑。 “对了。安儿真的没事？”李采薇追问道。 玲珑闻言，脸上当即露出欣慰笑容：“多谢姐姐关心，安儿身体很好，要不，我抱他进来您瞧瞧？” “不用了，不是要赶路吗？等下上了马车，有的是机会抱他。”李采薇笑。 玲珑点头：“娘娘说的也是。” 一时无话，两人各自忙碌。 一个时辰后，马车启程，缓缓朝着远离京城的大道远去。 李采薇不知道的是，在马车附近周围，有无数暗卫隐藏其中，全都是李晋之派来保护她的。 …… 一路上倒也没有遇见刺客，平平安安的行了半个多月，最后，在南边的一个小镇上停了下来。 这小镇看上去民风淳朴，一面环山，一面靠海，倒是个风景绝佳的好地方。 李采薇从掀开的马车帘子望去，只见长街之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倒也热闹无比，她放下帘子回头对玲珑笑道：“这地方够偏，但也够美，若陛下安排咱们住在这里，那就再好不过了。”、 “姐姐愿意在这里住下来吗？”玲珑问：“陛下并没有强迫姐姐的意思，一切都随您的意，您想住在哪里，就住哪儿。” 李采薇闻言笑了：“不，我还是想要知道晋之哥哥的安排，他既然派人送我出宫，就一定早就思虑过了，我愿意按照他的安排去生活。” “都说姐姐对陛下无情，但我看来，却是有情。”玲珑闻言笑了笑。 李采薇脸色一红，伸手去逗她怀里面的孩子，安儿已经过了满月，整个儿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着自家娘亲与李采薇斗嘴，大大的眼睛看来看去，仿佛能听懂似的。 “瞧瞧你娘，都这把年纪了，还总是情情爱爱的。”李采薇捏着安儿肉肉的脸蛋，笑道：“你以后长大了，可千万不能学你娘啊！” 玲珑：“……” “姐姐，您确定——这么小的孩子，他能听懂你说的话？”她满是疑惑的问。 李采薇闻言挑眉：“他是听不懂，但是你要是经常跟他说话，他很快就学会了，到时候我们也多一个人作伴，是不是？” “好。”玲珑忍笑道。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有侍卫在外头恭敬道：“主子，到了。” 李采薇闻言收敛表情，转身看向外间，不一会儿便有侍卫上前掀开车帘，扶她与玲珑下马车。 这时候，李采薇才看清楚，眼前是一处修缮的十分精巧美丽的宅院，重重叠叠的阁楼院落一直延伸到远方，似乎找不到尽头。 这宅子居然如此之大。 李采薇倒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玲珑一眼，却见她并未看向这华丽的宅院，而是一直低着头保护着怀里面的孩子，生怕他着凉。 李采薇收回目光，一边往内走，一边问道：“这宅院有多大？” “回主子，七进七出。” 有侍卫恭敬回答。 李采薇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我们总共才几个人，住得了这么大的宅院吗？” “住得了！”侍卫笑嘻嘻的回答道：“陛下生怕委屈娘娘，所以才选的这处宅院……” 委屈？她这样能叫委屈？ 李采薇几乎可以想象的出，李晋之在说出这些话时，脸上的庄重表情，莫名的，她就想笑。 但随即她就看到侍卫正在看她，顿时收敛表情。 “既如此，那本宫就在这里住下，这处宅院这么大，最靠近花园的是那一处？” “回主子，是第三进院落与第四进院落，正好可以让娘娘与玲珑王妃一起住下。”侍卫兴致勃勃道。 李采薇闻言点头：“不错，我们俩住一个院落，也好照应。” “娘娘，这怕是不妥？”闻言侍卫吃了一惊。 李采薇却根本不理会他，而是回头看向一路默不作声抱着孩子跟在自己身后的玲珑：“你说怎么样？” 玲珑勉强一笑，道：“姐姐，这恐怕不妥？”她如何不知李晋之弄这么大院落的用意，无论什么时候，李采薇再落魄，都是他李晋之的妃子，她不过是宇文凌的妻子，因为李采薇的挂念，才能与之一起来此，当然没有机会与她住在一起了。 “这有什么不妥。”李采薇淡淡道：“你我二人本就是伴儿，不住一起怎么行？” 说着，左看右看，随即拍板决定：“我们就住第三进院落好了，这看着像是暖阁，旁边还有梅花，冬日住正好。” 玲珑苦笑道：“姐姐，妹妹我实在是不敢……” “听我的，你怕什么！”李采薇打断了她，沉声道：“山高水远，一路之上只有你不辞辛苦的抱着桐儿陪伴于我，这时候还说这些就生分了。” 玲珑知道她性子烈，说一不二，当下便苦笑着应了下来：“姐姐既然坚持，那妹妹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早这样不就妥当了？“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伸手揽着玲珑胳膊，另一只手在桐儿小小的鼻子尖上刮了一下，道：“让桐儿住东边厢房，好照看。” 第568章 身孕 很快，两个人便在这边安顿下来，这片幽静而又低调奢华的庄院，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清苑。 李采薇没有想过这个庭院为何叫这个名字，或许是胡乱起的，又或许是李晋之专门起的？不得而知。 奔波一路，到底有些疲累，她与玲珑两个人整整休息了半个多月，才算是缓过神来。 然而这几天，李采薇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这一日春光正好，庄上侍卫猎来了几只野兔，厨子精心烹制做了菜肴，然而才端上桌，李采薇就猛的一下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姐姐，你这是……”玲珑看到李采薇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一开始她以为李采薇是吃坏了肚子，所以难受，亦或者是闻不了野兔的味道。可是渐渐的，她反应过来，李采薇这个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吃坏了肚子。 难道是……？ 玲珑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激动，当下没顾上将侍女喝退，便一把握住了李采薇的手腕：“我给你把个脉！” “不用了把？”李采薇吐过之后，整个人便好受了很多，见玲珑脸色凝重的模样，她不由失笑起来：“瞧你紧张的，我吃好喝好，能有什么事？” 玲珑不曾答话，只是皱着眉头，注意力都在手上。 好一会儿之后，她猛的松开李采薇的手，惊喜交加的道：“姐姐！是喜脉！你有喜了！” “喜，喜脉？”李采薇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瞬间呆愣在当场。 “是啊，妹妹怕诊错，诊了两三遍呢！”玲珑笑不拢嘴：“这下好了，过个一年半载，等陛下来接咱们，顺便还可以得到一个儿子……” 李采薇兀自陷在吃惊里，半响没有说话。 一只手捧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她缓缓低下头去，看向自己依旧平坦无比的小腹。 她有孩子了？有了晋之哥哥的孩子？ 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姐姐，你怎么了？”玲珑见她始终呆呆的，不由的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不，我没事，就是太高兴了。” 李采薇连忙摇头，随即看向玲珑，眼睛里闪耀着希冀：“玲珑，我这身孕……有多久了？” “刚满一个月。”玲珑不假思索道：“要是再早几天，我可能还诊断不出来呢！这个孩子来的刚刚好。” 说完，她目光落在桌子上的菜肴，连忙吩咐侍女将那些大荤之菜全都撤下去，另外换一些清爽舒翠的菜肴来：“快些去，没看见主子身体不适吗？” “是，奴婢这就去！” 侍女们连忙上前，将桌子上菜肴撤下去。 李采薇此刻终于平静了些，她仔细的在心里面算计着时日，这个孩子，的确是在离开京城之前怀上的，他是晋之哥哥的孩子。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李采薇心里除了激动，还有一丝丝感激。 这么多年了，每次想起早夭的萧儿，她的心里面总是一片悲痛，如今好了，这个新生命的到来，终于能够让她鼓起勇气面对过去的脆弱。 也终于能够正视自己。 “姐姐，瞧你高兴的……”玲珑抿唇笑着，见侍女端上来新鲜的菜肴，她连忙伸手夹了一筷子放在李采薇碗里：“来，多吃些，这样孩子才能长的结实！” 李采薇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丝红晕，略有些害羞的道：“还早着呢，急什么。” 玲珑不由的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低头去看怀里面的安儿，这孩子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看右看，仿佛能听懂似的，竟然也不哭闹。 李采薇见了他惹人怜爱的样子，不由的母性大发，当下放下筷子伸手道：“来，让干娘抱抱，让你娘好好吃饭！” “姐姐！使不得！”玲珑闻言吃了一惊，随即摇头道：“您愿意认下安儿当干儿子，妹妹我感激不尽，但是现在您有孕在身，千万不能抱他！会冲撞了您！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我没那么脆弱。”李采薇倒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一愣。 玲珑立刻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姐姐，您可千万别不当一回事，这有了孩子可不能跟从前一样，事事都要注意！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才能茁壮成长……” “瞧你，跟太医院里那些太医们一样，啰啰嗦嗦！”李采薇闻言不由的失笑。 “妹妹啰嗦也是为了姐姐你好。”玲珑说着，叹息一口气，往院子外瞧了瞧，道：“幸亏咱们提前来了这边休养，这可比在皇宫里养胎舒服多了。” 李采薇没有答话，心中深以为然。 李晋之走了，她在那个皇宫中，就再也没有了依靠，那些大臣们要是知道她这个南越国的公主竟然怀了身孕，一定会想法子来搞破坏，到那时，她又有几只手，多少力量来对付那些冥顽不灵，迂腐至极的大臣们？ 来这边休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只不过，却不是她自愿来的。 想到当初一觉醒来，就在马车上的事情，李采薇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心道就算她有了身孕，也绝不会原谅李晋之的欺骗！等回京之后，一定要他好看！ 玲珑看着她的神情，猜到她心中所想，不由的暗暗好笑起来。 心道怪不得李晋之会让她跟李采薇一起离开，原来，还有借她的手保护李采薇的意思。 说不定，这个孩子的到来，李晋之也是有所期盼的？ 否则，谁又能说的通他的安排…… 自从查出有孕开始，玲珑就处处小心翼翼，先是不让李采薇去抱安儿了，紧跟着又亲自写了一道又一道的药膳美食，全都是保胎利胎的，送到厨房里去，让厨娘按照菜单去做菜。 厨娘的手艺极佳，即便是药膳，也做的十分可口，李采薇压根就吃不出来药的味道，她不喜食肉食，只喜食素，这些添加了药材的膳食，竟十分合她的胃口。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底是怀了身孕，再加上精心调养，李采薇的身材看起来丰腴了一些，但比起别人来，依旧是很瘦。 第569章 重伤 清苑远离京城，又隐匿在茫茫江湖，外人不宜寻到，她们想要收到朝廷的消息，也是十分困难。 李采薇对此并不在意，她知道打仗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就算李晋之快马加鞭赶去了边关，也不可能一时之间就扭转战局，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唯有等待。 可是玲珑却不这么想，她很想让暗卫捎消息去边关，将李采薇怀了身孕之事告诉李晋之。 李采薇对此没说什么，但是心里面却有些忐忑，晋之哥哥知道了她有身孕的事情，会高兴吗？ 不，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免得影响了他作战的心情，给宇文离以可乘之机。 “陛下如今正忙，还是不要用这些小事来麻烦他了。”李采薇阻止了暗卫给边关递消息的举动，并且道：“北狄王都能悄悄派人潜入京城，只怕咱们军帐之中也会有他的人，送去边关的书信落入陛下手里面还好，要是落入他的手中，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只怕宇文离会更加疯狂。 玲珑闻言点点头，一脸后怕的道：“还是姐姐您想的周到！也罢，陛下打完胜仗，回来亲眼看到孩子，只怕会更高兴。” 这也是无奈中的无奈了。 李采薇笑笑，没说什么。 …… 于此同时，边关的情形却并不乐观。 边关的气候原本就严寒，即便开了春，天气日渐暖和，冰雪也都日渐消融，但依旧十分寒冷，连日来的辛苦作战，不仅仅是南越这边伤亡惨重，就连北狄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最糟糕的是，三日前的一场战役之中，主帅宇文凌在战场上受了伤，回来之后又感染了风寒，一时间卧病在床，再也领不了兵了。 几里之外，北狄的兵马又在虎视眈眈，大有借着宇文凌生病之际，攻打南越之意。 一时之间，所有大大小小的将领全都聚集到了宇文凌的军帐内，吵吵嚷嚷的要他交出帅印，然后他们从中挑选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局面。 “将军都卧病在床了！必须要重新选一个主帅出来！否则，北狄一旦偷袭，我等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啊！” “是啊是啊！若是全军覆没，我们谁还有脸去见陛下啊！” “今日必须选出主帅来！” …… 众人争吵不休，主帅宇文凌却是安安静静的卧在榻上，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多说。 半个时辰前，军医刚给他瞧过伤势，告诫他如今只能静养，万万不可动怒，焦虑，那样对病情有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他怎么可能动怒呢？看着这些没胆量，没本事，却一个个假装义正辞严的嘴脸在这里吵闹，宇文凌只想冷笑。 闭上眼睛，他在心底里默算着，还有三天，最迟三天，李晋之就会从京城里赶来，到时候，他就可以卸下这一副重担了，也不至打乱整个军营的计划。 “将军！您倒是说句话啊！”蓦的，争吵中的一个副将猛然将头扭过来，看向宇文凌，嘴里嚷嚷道：“俺们争吵了这半天，将军到底打算将军印交给何人？咱们军营里不能没有一个主持大局的人哪！” “是啊是啊！还望将军三思！” 宇文凌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即便受伤，身上只穿着一件被鲜血浸染过的白色里衣，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只是抬起眼来，那么波澜不惊的扫了一眼，整个军营里瞬间变得雅雀无声。 宇文凌缓缓的扫了众人一眼，随即虚弱的咳嗽了一声：“说完了？” “将军！” 还是那个开口的副将，明明被宇文凌的眼神吓的不轻，但他依旧不服气的抬起了眼睛，气鼓鼓的道：“咱们商量的也是军中大事，将军如今重伤在身，已经不能起身，而北狄二十万大军还在几里外虎视眈眈，咱们不能做没头苍蝇！得找一个新的主帅！” “要找你们就找，打搅我做什么。”宇文凌语气淡淡，眼尾都不扫那副将一眼，只是垂下眼帘，漫不经心的道：“本将军累了，要休息了，你们都退下！” “将军！” 听了这话，众位大将个个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多说，就这么将他们撵走？ “将军，您三思啊！” “将军，我等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军没有主帅，而溃败，这样谁还有脸面去见陛下啊！” 众人不服气，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宇文凌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咳嗽一声，翻了个身，面朝里睡去了。 下一刻，便有侍卫从外头走进来，撵诸人离开：“请大家回去！将军要休息了。” 宇文凌就算重伤，就算卧床不起，他也依旧是手握军印，陛下亲封的边关大将，几个将领虽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但到底有所忌惮，心有不甘的僵持片刻，终于还是纷纷弯腰行礼退下：“是，将军。” 走出军帐，刺骨的寒风并未吹散众人脸上的愤怒。 有几个将领互相看了几眼，压低了声音道：“哼！反正他是已经受了重伤了，咱们今日不行，明日再来！就不信他能次次扛的住！” 其余将领纷纷点头，回头看向主帅军营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倒要看看，这个病秧子王爷，还能坚持多久。 军营里，宇文凌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军帐之中，只有一个手拿汤药的贴身侍卫，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宇文离压低了声音，问道：“京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将军，还没有。”侍卫低声道：“不过，陛下御驾亲征这样的大事，恐怕隐瞒不了多久了，很快，外头那些将士们就都知道了……” “不碍事。”宇文凌闻言讽刺一笑：“就算他们知道，陛下也已经到了。我现在就担心，陛下没有来之前，宇文离再一次派兵偷袭，咱们这个军营，纵然有几十万大军，但实在是太溃散了，如同一盘散沙……” 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以为凭借宇文离的信任，还有一腔热血，便能镇守住局面，打赢这一场战役。 但这些南越的将领，还有手底下的士兵，并不肯真心实意的聆听他这个北狄人的命令，总是阳奉阴违，这才导致战役一再失败。 他们是想靠着这些失败的战役，让李晋之成功将自己这个外性王爷驱逐出南越？ 宇文凌不由的苦笑了一声。 第570章 各方算计 “可是将军，这一切不怨您啊！”年轻的侍卫一脸的迷惑不解：“您已经用尽了全力，属下相信，陛下即便来了，也不会怪您……” 不会怪罪吗？ 李晋之毕竟是南越之主，更是一个帝王，他原本就不允许失败。 而宇文凌，他只是个领兵的王爷，还是一个与陛下心爱之人有所瓜葛的人，这样的情况下，想让陛下不偏私，不怨恨，不愤怒，客观而公正的看待这件事，难。 罢了。 宇文凌缓缓闭上双眼，疲惫的呼出一口气。 待这一次战事平息，只要他还活着，有机会回去京城，再见玲珑，还有那未曾谋面的孩子，他一定带着他们母子离开，选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度日。 无论是南越的朝廷，还是北狄的国土，他全都不在乎了。 此生此世，只要能得一个安稳，便是老天厚爱了。 “王爷……” 年轻的侍卫还想劝说，但是宇文凌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没有法子，他只得转身轻轻退下。 整个营帐都安静下来。 就在那侍卫离开片刻之后，营帐外头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悄咪咪的盯着这边看了许久，随即，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身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宇文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光幽幽的朝着营帐门帘望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 “陛下很快就要到达边关？这个消息可靠吗？别不是假的？” 距离主帅营帐不远处的一个营帐内，此刻满满当当挤满了人，这个劲爆的消息一出，瞬间就炸开了锅。 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李晋之这个年轻的帝王登基才不过短短一年，龙椅都还没有坐热，居然敢千里迢迢奔赴边关？他是不要命了？还是拿南越的百姓开玩笑？ 战事如此吃紧，连年不利的情况下，才更需要皇帝坐镇京城！ “陛下不经臣子商议，便奔赴边关，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当下，便有一个副将脸红脖子粗的道：“我等必须要赶紧写上诉书，阻止陛下！” “怎么阻止？人都已经来了！”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将领，看起来十分冷静：“最多不过天，陛下的圣驾必定到达边关，我们现在纵然有千百种方法，也是于事无补了。”说完，长长的叹息一口气。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的沉痛之色更重。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良久，一个将领不甘心的道：“那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坐以待毙？等着陛下到达边关之后，将你我等全都革职查办？得想个办法呀！” “你急什么。” 闻言年长将领伸手撸了撸胡须，沉声道：“我等又没做什么，陛下就算要责罚，那也是从头责起，怎么能从我等开始。” “说的也是！陛下就算要责罚，那也是先责罚宇文凌这个卖国贼！要不是他，我们能一再打败仗吗？” 说到这里，众人忽然全都沉默下来。 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为了给宇文凌使绊子，所做下的那些事情，并非无迹可寻，只要用心调查，总能知道真相，到时候，李晋之对他们这些人的愤怒，一定会超过李晋之。 “没准儿，陛下根本就没来边关呢！”却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副将忽然开口道：“这个消息，说不定是宇文凌故意放出来的，就是为了吓唬我等！” 此言一出，众人眼睛一亮。 但很快，便有人发出了疑问：“不会？宇文凌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件事上做假……” “谁说没可能！”有人插嘴道：“这一次要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诱敌深入，咱们也不至于伤亡如此惨重！他自己还受了重伤！真真是活该！” “不管他活该不活该，这不是重点。” 年长将领接口道：“至于陛下御驾亲征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只要派人沿途查看一下即可，不用为此纠结，就算是真的，话也不是他宇文凌一个人说了算的……” “对！陛下更相信我们！”其余人等纷纷附和道。 众人又有了信心。 但还是有人在问：“若是陛下御驾亲征的消息，是宇文凌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呢？”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沉默。 “假的那还不好办！”一副将冷哼道：“假传陛下消息，可是大不敬之罪！要重处的！” “不光光是对陛下不敬，更有扰乱君臣民心之责。”年长将领沉声道：“今日的会议就先到这里，诸位先回去，各自想一下如何应对，等明日消息传回来，我们再行商议。” “徐将军，要不是哪个宇文凌背靠着德妃娘娘，又施展花言巧语蒙骗了陛下，这边关元帅之职，原本就是您的啊！”先前的将领们纷纷起身，对着老者叹息道。 徐将军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陛下既然选了宇文凌，说明他还是有一些本事的，我等就不要在此质疑陛下的决定了，他英明神武，会知道如何选择。” “将军说的是！”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徐将军见状，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当下与众人一一道别。 众人鱼贯而出，很快，这边营帐内就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就好像根本没人来过一样。 …… 主帅帐内，宇文凌昏昏沉沉的睡了半日，终于在黄昏时分清醒过来。 浑身疲倦，脑袋似有千斤重，偏偏嗓子还痒的厉害，宇文凌忍不住侧过身子咳嗽起来。 声音不算大，但下一刻，守在营帐外头的侍卫就走了进来，一脸关心的问：“王爷，您醒了？饿不饿？渴不渴？” “拿水。”咳嗽止歇，宇文凌重新躺回床上，眼睛望着床帐顶端，声音沙哑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外头可有动静？” “回王爷，一切安好，并无动静。”侍卫麻溜儿的倒了一杯茶来，扶着李晋之做起身来，将茶水端给他喝：“这样的天气，想必北狄那边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第571章 偷袭 “难说，宇文离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宇文凌喝了水之后，重新躺好。 他身上的伤势很重，再加上如今恶劣的天气，想要好起来，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无论宇文凌心里有怎样的算计，此时此刻，只能老老实实的躺着休息，别无他法。 侍卫见他休息，便叹息一声退下了。 半夜，原本安静的军营里忽然响起一阵阵激烈的厮杀声，火光冲天，人声鼎沸。 宇文凌根本就没睡着，听到动静之后，他立刻就将外头的侍卫叫了进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王爷，北狄人偷袭咱们军营！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阵仗很大！”侍卫跌跌撞撞的奔进来，哭丧着脸道。 “北狄人偷袭？”宇文凌闻言，面沉如水，脸上并无多少吃惊的表情：“那林将军，徐将军呢？他们可有领兵与北狄作战？” “王爷，全乱套了！北狄人用了火攻，几位将军的帐篷都烧着了，逃命都还来不及，如何能够组织士兵作战？” “竟然如此不顶事？”宇文凌喃喃开口，转头朝着喊杀震天的营帐外头看了一眼，脸上依旧没有多少焦急：“去吩咐老陈，可以行动了。” 老陈，是一路跟着宇文凌从北狄逃到南越来的唯一副将，宇文凌做了将军之后，老陈便一直都跟随在他的身侧，两个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宇文凌只要一句话，老陈就知道该干什么。 今夜里，是徐将军的部下巡逻，老陈在他专属的帐篷内休息，这是连日来的第一次，没有想到就出事了。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 听了宇文凌的话，侍卫不假思索的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听着外头的动静，宇文凌面无表情。 说也奇怪，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无论如何浩荡，却始终距离这边有一段距离，似乎有人在外头守着，那些作乱的人根本就过不来这里。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宇文凌半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纵然身受重伤，手里面也并无任何武器。 一边听着外头的惨呼声，他一边默默的数着时辰。 一刻钟，一炷香，半个时辰…… 蓦的，那喊打喊杀之声忽然削弱了许多，也渐渐的飘荡向远方。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外头渐渐的安静下来。宇文凌躺在床上纹丝不动，静静的听着脚步声急匆匆的奔到营帐前，随即，老陈的声音充满惊喜的响起：“王爷！那些来犯的北狄人，都已经逃走了！我方并无粮草损失！” 听了这话，宇文凌的心总算稍稍安定。 一个军队里，最重要的肯定是粮草，若无粮草，人和马都受不了，要不了几天就会军心溃散，出现大量的逃兵，这对于目前的状况可并无半点好处，反而还会加重士兵的挫折感，这样下去，用不着北狄攻打，他们这二三十万人，自己就先从内部败了。 彻底失败了，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李晋之？ 所以，从一开始，宇文凌就防范着宇文离耍这一招，毕竟他自己曾经也趁着夜色带领着全军最好的骑兵，单枪匹马闯入北狄军营，一举烧毁了北狄的十万担粮草，自然会防范宇文离报复，老陈就是他提前安排在粮草附近的。 如今，粮草没有受损，那就证明这一次偷袭，宇文离失败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好，辛苦你了。”宇文凌嘴角上翘，刚刚露出一个笑容来，还没来得及好好夸赞老陈一番，就听到外头脚步声纷至沓来，有人在帐篷外头粗声粗气的喊道：“王爷！我等来求王爷做主！” 这是林将军的声音，一向莽撞，而又粗鲁。 宇文凌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重又躺回到床上去，声音淡淡：“让他们进来。” “王爷！” 最先抢身进来的人是许将军，他一进了帐篷，就看见宇文凌安稳无忧的躺在床上的模样，顿时一愣。 但何况，他就重新在脸上摆出笑脸来：“今夜里各营遭受敌军偷袭，将军帐篷安然无恙，此乃万幸啊！” “万幸？本王怎么看，徐老将军是有些失望呢？”宇文凌闻言勾起嘴角，冷冷一笑，道：“本王没有被那些如强盗一般的北狄人偷袭，杀害，将主帅的位置腾出来，是不是打了你们的脸啊？” 徐将军闻言，面上顿时闪耀过一抹心虚，他垂着头，并不敢看宇文凌的表情，口里讪讪道：“王爷说笑了，您的安危是全军重中之重，末将纵然是身受重伤，也第一个先来查看王爷您的情况，这是关心，可不是什么失望！” “哦？徐将军受伤了？”宇文凌闻言眉头一挑，低头去看徐将军。 结果，看到了徐将军被鲜血浸红的衣袍，还有那绑了绷带的胳膊，就连脸上，也挂了彩。 其他人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伤。 听了宇文凌的话，徐将军忍着心里愤怒，回答道：“多谢王爷关心，只是一些小伤，不碍事的。” “啧啧，可真是让人心疼哪！”宇文凌微微一撇嘴，叹道：“你等为了南越，为了陛下，出生入死，遍体鳞伤，而本宫却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一想起来，本王心中就恨哪！“ 你也知道你是废物啊。 徐将军几个人心内腹诽不已，脸上却摆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连连摇头：“王爷说笑了，这一次要不是您……只怕南越那帮狗贼，还撵不走呢！” “哈哈！说这些违心话，你们不累吗？”这时，忽有一将领满脸不屑的开口道：“要不是王爷之前带人偷袭了北狄人军营，放火烧了人家的粮仓，今夜里怎么可能有人偷袭！” “这一切，都怨王爷！” “哦？怨本宫？” 宇文凌闻言瞬间冷笑连连，目光如火炬一般的扫了那侍卫一眼：“是本宫让你们整日里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连区区一千敌兵都打不过吗？是本宫让你们鼠目寸光，只知道一叶障目，过一天是一天？” “就算本宫没有放火烧他们的粮仓，北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在意过程！” “可是！今夜里那些北狄人分明就是报复！”先前开口的那个士兵，一脸的不服气。 宇文凌面色更冷：“那他们放火烧了我们的粮仓了吗？” 第572章 陛下驾临 这一下子没有人吭声了。 宇文离是冲着他们的粮草来的，但因为宇文凌提前布置妥当，并没有成功。 “今夜里伤亡损失的士兵有多少？可清点了？”宇文凌缓缓环视一圈四周，沉声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偷袭之后，他们只顾着保全自身，敌人退兵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冲进主帐来问责宇文凌了，谁有功夫去统计那个？ 徐将军上前一步，缓缓开口道：“回陛下，正在统计，估计很快就有结果了，情况不容乐观啊！” “那还不抓紧时间去？”宇文凌道：“这一次，他们能轻易的闯入咱们的军营，戒备还是太松散了，徐将军，你身为副将，本王受伤之际，你可要肩负起责任啊！” 这一句话，很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徐将军闻言目光一闪，深深的看了宇文凌一眼，随后点头：“是，将军，末将听令。” “你们都退下！本王累了。”宇文凌深深的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深深的疲倦来：“伤亡的将士名单没有统计出来之前，谁也别来打搅本王，对了，军医呢？让他们抓紧时间，赶紧诊治伤员。” 一番话说的众人纷纷垂下头去，宇文凌即便是重伤在身，那一股气势依旧让人折服，众人没有再说什么，纷纷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有那不甘心的，离开时，恨恨的朝着宇文凌的帐篷瞪了好几眼，但却丝毫没有办法。 这一夜的混乱，原本他们以为宇文凌身受重伤，一定是敌军的目标人物，根本活不到明天，却没有想到，宇文凌好端端的躺在那里，什么都没影响到他。 如此说来，这个吊儿郎当的王爷，还是有手段的，是他们太轻敌了。 折腾半天，到了此刻，人困马乏，再加上还要清点人数，加强戒备，众人散去后各自忙碌，谁也没那个功夫再去偷偷聚集起来商议了。 天很快就亮了。 …… 宇文凌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早起刚喝了侍卫端进来的清粥，便听到外头闹哄哄的。 他转头朝帐篷外看了一眼：“外头怎么了？去看看。” “是，王爷。”侍卫应声而退。 不一会儿，回来禀报说：“王爷，是陈副将，他昨夜里被偷袭的刺客扎伤了腿，正在外头闹着要王爷您给他偿命呢！” “偿命？他算个什么东西？要本王给他偿命？”宇文凌闻言满脸讽刺的哼了一声。 “王爷，这个陈副将跟别人不一样啊。”侍卫满脸的无奈，且忧心忡忡：“他过去毕竟是陛下的心腹，这一次是陛下亲自将他派遣到边关来的，名义上说是帮衬将军，但实际上是监视啊！如今陛下就要到达边关了，他却受了重伤，陛下到时候一定以为王爷您是故意的啊！” “本王没做过，怕什么。”宇文凌闻言神情仍旧淡淡，不紧不慢的喝完了碗里面的粥，他抬眸看了侍卫一眼，沉声道：“小丁，这个陈副将受伤，昨天夜里怎么没有听说，今早才开始闹腾？” 小丁也是一脸疑惑：“这个属下不知。”紧跟着又道：“要不，那属下这就去打探打探？” “不必。”宇文凌闻言眯了眯眼，勾起嘴角道：“你道陛下当真是派遣陈降监视本王的吗？错！其实是徐将军，他在军营里二十多年，德高望重，很受士兵敬仰，陛下派来监视本王的人，是他。只不过这个人比较自私，一心想要将本王从主帅这个位置上推下来，他好自己上位，所以才有这一连串的暗地小动作。” “这一次战役失败，都是他从中作梗的缘故，如今陛下来了，自然要调查打仗失败的原因，徐将军怕陛下查到自己身上，当然要将一切罪责推到本王身上了。” 小丁已经听的呆住了。 内心无比焦灼，但是看着宇文凌丝毫也不在意的眼神，他又有些迷惑不解：“王爷，既然如此，您怎么不着急呢？您就不怕陛下怪罪？” “怪罪是避免不了的。”宇文凌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惭愧之色：“本王虽然殚精竭虑，想要扭转战局，但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了，有负陛下所托，这是本王的责任，本王从来没有想过要逃避。” “可是……”小丁还是迷惑不解。 不逃避是不逃避，但这不代表徐将军可以肆意泼脏水啊！ “不要再可是了，失败就是失败，没有那么多的借口。”宇文凌说着，微微叹息一口气，随即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小丁，你去把军务搬一些过来……” 小丁一听惊呆了：“王爷！您都伤成这样了！这身体还虚弱呢，怎么能处理军务？还是让徐将军他们去办！他不是一直都想要大将军的权利吗？” “又开始胡说。”宇文凌闻言无奈一笑，道：“本王是统帅一天，便要负一天的责任！伤重又如何？那些北狄士兵可不会因为你伤势严重，就放弃进攻。” “说的好！” 却在这时，营帐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声音，紧跟着，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脸的风尘仆仆。 那一身明黄的锦绣华服，那一张儒雅中透着威严的人，不是李晋之又是谁？ “陛，陛下？”宇文凌吃了一惊，挣扎着要起身给李晋之请安。 陛下来的好快！他以为至少还要两天的行程呢。 “你还伤着，就不要起来了。”李晋之连忙抢上来两步，阻止了宇文凌的动作。 这一番相见，对于两个人来说，虽在预料之中，但还是充满了意外。 李晋之没有想到，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宇文凌竟然就瘦的皮包骨头一般，从前那一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样子哪里去了？ 更何况他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一个搞不好，就有可能伤势严重，感染死去。 而宇文凌也很意外。 他离开京城时，李晋之还是一副迷茫而又绝望的样子，但现在，那股绝望与迷茫早已经消失不见。 现在的他，意气风发，风尘仆仆，眼神亮的几乎让人莫可逼视。 第573章 信任 “陛下，微臣有负所托，没能退敌，请陛下责罚……咳咳……”宇文凌伏在枕头上，费力的开口。 李晋之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安抚道：“不急，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你要赶紧养好伤，以协助朕打赢这场战役！” “陛下……您，不怪微臣？”宇文凌有些吃惊。 “不是不怪，而是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李晋之面色平静道：“朕急匆匆赶来边关，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宇文凌，你可愿帮朕？” “陛下还愿意相信我？”宇文凌闻言又吃了一惊。 他原本以为，李晋之到了边关，第一件事就是治自己的罪，因为他统领三十万大军，却节节败退，连北狄二十万人都打不过。 他也做好了，负荆请罪的准备。 只盼着宇文凌能饶恕他一命，准许他养好伤之后，回京城接了玲珑，两个人隐姓埋名，安稳度日。 “对了，玲珑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跟你很像！”李晋之忽然笑了起来：“还没有起名字，你这个做父亲的，要抓紧时间了。” “……是儿子？”宇文凌闻言先是吃惊，继而狂喜不已：“玲珑可还好？她没有受什么罪？” 李晋之微微一笑，语气略有深意：“你倒是关心自己媳妇，难怪德妃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待，放心，她们母子平安的很，现如今跟德妃住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就等你回去了。” 等他回去…… 此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宇文凌的眼眶渐渐发红，强忍着泪意，道：“陛下放心，但凡还有一丝力气，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击退敌兵！” “朕千里迢迢，奔赴边关，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击退宇文离。”李晋之闻言语气幽幽：“朕要让他此生再也不能生出侵犯之意！” 这意思是，不光光要击退狄兵，还要趁势攻打北狄？ 这一天的震惊一个接着一个，宇文凌听了这话，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他呆呆的看着李晋之老半响，这才道：“陛下目标远大，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帮助陛下！” “你目前就把伤养好，就是帮了朕大忙了。” 李晋之说着，缓缓起了身，道：“休息，朕去召见一下其他副将。”说完，抬脚往外走。 浩浩荡荡的宫人跟在他身后，很快离开。 宇文凌躺在床上还没开口，小丁就心惊胆战起来：“王爷，陛下要去见徐将军他们了，万一他们把脏水全都泼到您身上怎么办？” “你听外头的动静还有吗？”宇文凌淡淡问。 小丁闻言吃了一惊：“王爷，您说什么？” 宇文凌没有答话，而是转头朝着帐篷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有门帘挡着，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表情，却好像已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情况一样。 小丁莫名其妙，走过去一把掀开门帘，却见帐篷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王爷到底什么意思？ 他疑惑的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王爷！奴才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说——刚刚那些闹事的，已经离开了。” “陈副将要么是离开了，要么就是被人押着离开。”宇文凌微微一笑，道：“他在营帐外闹那么大的动静，你真以为陛下来时候没有看见？” 看见肯定是看见了，可是连审问也不曾，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拉下去，也够让人吃惊的。 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 “恭喜王爷！陛下还是相信您的！”小丁惊喜不已的喊道。 宇文凌却不置可否。 李晋之到底相不相信他，根本就是个未知数，他之所以直接处置陈副将，不过是看在他受伤的面子上罢了。 “行了，你下去，本王想休息一会儿。”李晋之摆手，让小丁退下。 当帐篷内只剩下他自己时，宇文凌目光里露出一丝欣喜与激动：“是个儿子，玲珑，本王谢谢你……” 纵然这一生注定战死沙场，可是想到还有个孩子继承他的血统，宇文凌便满脸欣慰，他忽然的，就不那么怕死了。 “真期待这一身的伤赶紧好起来，本王才能帮助陛下打赢这场仗！” …… 李晋之来到边关的消息不胫而走。 而他也雷厉风行，只用了短短一天，便揪出了好几个阳奉阴违，趁着宇文凌继任边关统帅之时，偷奸耍滑，吃里扒外，不做事实的人，直接革掉军职，扔到普通营帐里，当士兵去了。 这期间，包括那个在宇文凌帐篷前抱着受伤的大腿哭嚎的陈将军。 一时之间，军营人人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人敢在李晋之面前提起宇文凌的名字，仿佛这是某中禁忌。 就连徐将军，也因为不小心在李晋之面前提了一句，而被重重责罚。 谁都能看的出来，李晋之这是在偏袒宇文凌。 那些被责罚的，没有达到目的的将士心中愤愤不平，对宇文凌这个外姓王爷越发怨恨，但却敢怒不敢言。 李晋之御驾亲征来了边关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北狄这边。 宇文离得到消息时，正在营帐内面无表情的观看作战地图，听到穆离禀报，他先是一愣，继而冷笑起来：“没有想到，李晋之竟然能舍得下温柔乡，亲自来边关，看样子，他这是下定决心要跟朕决一死战了，这倒是有趣。” “陛下，不可大意啊！”穆离劝道：“李晋之当年，可是南越的长胜王爷，他领兵镇守的那些年里，咱们北狄从来没有打过一次胜仗，还被迫让出了十洲百姓，如今，陛下对上他，可真的是……” “怎么，你对朕没有信心？”宇文离闻言冷笑起来。 穆离神情一紧，连忙解释：“陛下，属下不是那个意思，您自然是骁勇善战的，可是，这仗毕竟打了几个月，您劳累不堪，只怕是……” “朕是有些累了，可是李晋之风尘仆仆，一路颠簸，快马加鞭的从南越国都赶到边关，就不累吗？”宇文离闻言轻蔑一笑，道：“朕都不怕他，你怕什么？” 第574章 误会 穆离一时无言。 半响之后，他又疑惑道：“陛下，您不会打算趁着现在这个时候，攻打南越边城？” “有何不可？”宇文离闻言冷笑连连：“朕就是要趁着李晋之立足不稳之时，给予重创，让他再也没有机会与朕对抗！” 穆离闻言吃了一惊：“可是陛下，这样一来，只怕咱们要付出很大代价！而那南越皇帝，虽然匆忙，但也一定有所准备，只怕陛下所想，不会轻易实现……” 宇文离闻言久久没有言语。 他慢慢的转过头去，目光望着帐篷外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竟然有些出神。 穆离一看见他这个模样，就知道宇文离是想起了先太子妃，不，已经是南越皇帝德妃的李采薇了，他默默在心里面长长叹息一口气，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宇文离。 这些年来，他该劝的，该说的，该安慰的，全都做过了，可是宇文离依旧是这幅模样，怎么样也改变不了。 后宫里那些嫔妃，明媚鲜妍，但宇文离就是不看一眼。 早知道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穆离很想这样说，但是面对着神情落寞的宇文离，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陛下已经够难受的了，他就不要在他心口上撒盐了。 “纵然胜败难分又如何？朕也一样要打！”宇文离忽然开口：“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朕会发疯……” 这样孤独寂寞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忍受了。 “可是……”穆离还想再劝。 宇文离却挥挥手，命他什么都不要讲了：“你与其担心朕，还不如下去好好布置，朕绝不会改变心意！” “是，陛下。” 穆离闻言无奈的应道。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忽然问道：“穆离，你跟着朕有几年了？” 这个问题穆离听到过好多次，每次听到，都是宇文离心情不好，或者自己犯了重大错误，要被贬离或者惩处的时候，没有想到今夜里，宇文离居然又问了！ 穆离吓的一下子就跪了下来，胆战心惊道：“陛下，有，有十五年了，怎么了？” “十五年了啊！”宇文离叹息一声，感慨万千道：“采薇她离开朕，也有一年了。” 原来又是想起了先太子妃，穆离闻言松了一口气，道：“是啊，陛下，不知不觉，时间过的真快。” “等着！用不了半年，朕一定要让她重新回到朕的怀里面，谁也不能阻止朕！”宇文离目光望着帐篷外的当空皓月，神情坚定的道。 这恐怕有点难度…… 穆离抬眸瞧了宇文离一眼，配合的道：“希望如此。” 他已经放弃劝说宇文离了，纵然李采薇已经改嫁给了别人，成了别人的妃子，也不能阻止宇文离想要得到她的决心。谁都不能。 既然主子如此坚定，他们这些属下，就只能尽力帮助主子达成心愿。 “对了，派去南越京城的人，可有消息传来？”宇文离问道。 穆离点头：“有，不过这个消息，对陛下来，不算好。” 宇文离闻言眉头一挑：“什么消息？” “先太子妃她……好像不在南越皇宫里了。”穆离硬着头皮回答道：“属下已经派人寻找，但目前还没有结果。” 第575章 大战 宇文离吃了一惊。 继而冷笑起来：“不在皇宫？不可能？李晋之从本宫手中抢走了她，宝贝似的，怎么可能不让她待在皇宫？难道是……“ “是什么？”穆离一脸期待的问，他也很好奇，李采薇到底去了哪里。 “李晋之该不会将她一起带来了边关。”宇文离眯缝着一双眼，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开口道。 “应该不可能。”穆离不假思索的摇头道：“南越皇帝对陛下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陛下对县太子妃的心，绝不可能将她带来边关，那样的话，就给了陛下您可乘之机，他估计没这么傻。” 宇文离原是随口一说，听了这话，却是眉头一挑，笑了：“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李晋之敢冒这个风险，将李采薇带来边关呢？不行，明日让人去打探一下，一定要查清楚她到底有没有一起来边关！” “怎么查？军营里都是男人，南越皇帝既然是来打仗的，随身携带个女人，只怕会给手下士兵留下轻浮浪荡之名，南越皇帝应该不会这么傻……” 宇文离闻言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的看了穆离一眼：“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让朕派人去调查是不是？” “属下不敢。”穆离连忙回答。 宇文离扫了他一眼，摆摆手道：“算了，朕不跟你计较，明日就派人去南越军营，专门去查李晋之帐篷内外随侍的侍卫，尤其是年轻白皙，长相俊美，偏向女子的……” “陛下是说，南越皇帝有可能让先太子妃乔庄打扮成侍卫，混入军营？”穆离闻言，双眼一亮。 宇文离点点头，道：“还不快去？朕提醒的够多了？” “够了够了！”穆离闻言连连点头：“请陛下放心，只要先太子妃这一次跟随南越皇帝来了边关，属下就一定将她找出来！然后秘密掉包……” “先查出来再说。”许是笃定李采薇就在边关，宇文离心中的郁闷一下子少了很多，心情很好，竟然还打趣穆离：“李晋之既然敢将她带来边关，就一定做足了准备，想带她出来，并不容易。你们小心些。” “属下明白。” 穆离应了，转身退了下去。 宇文离在他走后，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消失，重新变得沉重。 良久，帐篷内传来一道自言自语：“采薇，总有一天，你会重新回到朕身边，并且是心甘情愿……” …… 三天后，边关爆发一场大战。 宇文凌的伤势才刚刚好转，并不能下床行走，李晋之安排了人照顾他，之后，就亲自带领所有的人迎战去了。 听着外头震天的喊杀声，宇文凌坐卧难安：“不行，不能让陛下亲自带兵打仗，而本王却在这里偷懒！你们扶本王起来！拿军袍来！” 第576章 胜仗 “王爷！不行啊！您的伤如此严重，如何能够上战场……”小丁与其他人苦苦哀求。 然而，宇文凌充耳不闻，自己掀开了被子下床，拿过挂在一旁的铠甲费力的往身上穿，直累的满头大汗。 重伤未愈，头重脚轻，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 但他仍然强撑着。 小丁等人看的于心不忍，只得上前帮忙，好一会儿，宇文凌才穿上自己引以为傲的铠甲，颤抖着拿起佩剑，想要走出营帐。 却在这时，营帐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到了跟前。 “王爷！陛下有旨！王爷不可轻举妄动！” 来人是宇文凌身边的亲信侍卫，一进帐篷便高声宣读道：“请王爷在营帐内休息！” 话音落，他才看见宇文凌居然不在床上躺着，而是走到了帐篷门口，见状吓了一大跳，连忙指责众人：“你们都是在干什么？没看见王爷下榻了吗？还不赶紧将他扶回去！好好躺着！” “是！是！” 小丁愣了片刻，连连点头，上前就来搀扶宇文凌：“王爷，还是回去休息！你瞧，陛下都下旨了……” 宇文凌甩开了他的手，盯着来人道：“陛下现在在哪里？外头情形如何？” “陛下已经带着人冲出去与敌军作战了。王爷放心，陛下是我们南越战神，他一出马，敌人就只有退兵的份儿，您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心养病便是。” 宇文凌闻言脸上却不见半点放松神情，他盯着那名侍卫，只看的他不自在起来：“王爷，您还是好好休息！不要让奴才为难，奴才还要去向陛下回话呢。” “你去告诉陛下。”宇文凌淡淡开口道：“本王会好好休息，在这里等着他旗开得胜。” “奴才知道了。”侍卫点头。 宇文凌将手交给小丁，让他扶着自己回到床上，褪下战袍，慢慢躺下。 侍卫这才转身退下。 他们离开之后，好一会儿，帐篷内都没有人开口。小丁看着宇文凌阴沉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王，王爷，您饿不饿？属下去厨下看看……” “不用忙活，本王不饿。”宇文凌打断了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帐篷外。 那激烈的厮杀声依旧响亮，但却渐行渐远。 这情形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傍晚时分，有了答案。 整个军营内外，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红彤彤的，就好像天边的那一抹靓丽的晚霞。几个月以来，笼罩在全营上下的沉重悲痛气氛一扫而空。 不用刻意去打听，只听着那一阵阵的笑声，还有那高谈阔论的声音，宇文凌便能猜测的到，这一次，是打了胜仗了！ 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 “王爷！胜了！我们胜了！”小丁跌跌撞撞的从外头奔进来，一脸喜色的向宇文凌禀报道：“陛下出马，果然不一样！直打的北狄那些人屁滚尿流！要不是准备的不充分，没有趁胜追击，否则，这一次，陛下足以摘下北狄王的人头！咱们就彻底胜利了！” 摘下北狄王的头颅…… 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那陛下人现在在哪里？” 他，是怎么战胜宇文离的？ 想问，又不太敢问。 “回王爷，陛下此刻正在主帐内，与诸位将军商议接下来的战役，稍后就会来看望王爷您。” “对了，陛下下令，全军同庆，王爷饿不饿？属下去厨房里给您端饭？今日每个人都多两个鸡腿！”小丁眉飞色舞道。 原本宇文凌身为主帅，伙食自然是最好的，但偏偏，宇文凌说要与士兵同甘共苦，这一段日子以来，饮食一直都的很素淡。 “行！你去。”宇文凌开口道。 小丁点点头，离开时，又悄悄的看了宇文凌一眼，却见他怔怔的看着帐篷顶出神。脸上的神情有一些欣慰，还有一些复杂。 他不敢多看，连忙转身退下了。 李晋之过来时，天色已经很晚，小丁靠着门口都快要睡着了，听到脚步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回头看到李晋之的身影，顿时吓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才参见陛下！” 这请安的声音瞬间惊动了宇文凌，他并未睡着，而是靠在枕头上观看今日的战报，听到动静立刻抬头，就看见李晋之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于是忙道：“陛下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明早还要早起议事呢。” “朕没事。”李晋之走过来看了他一眼，随后在床前椅子上坐了下来，缓缓道：“朕今日忙了一天，刚刚才将这几日的布置弄好，便过来看你了，怎么样，今日感觉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 宇文凌闻言连忙点头，又哀求道：“陛下，明日让我也出战！我已经在这床榻上足足躺了十日，再躺下去，恐怕就要发霉了……” “才十日，你急什么。”李晋之闻言无奈道：“这么重的伤，不养足三个月，休息半年，根本就不能上战场！你当朕是那种冷漠无情的帝王吗？要将臣子压榨到这种地步？不说百姓们如何议论朕，就连德妃，恐怕都不能轻易饶恕朕！” “陛下，言重了。”宇文凌连忙道：“我这伤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也不痛，真的！陛下，我可以上战场的……” “算了。”李晋之打断了他。 宇文凌不明所以的看过来。 李晋之低头轻轻咳嗽一声，这才开口道：“这段时日你还是好好养病！不要操心其他的，朕知道你是急着打败宇文离，可是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以目前的情况，你好好休养才是第一要务。” 宇文凌听了这话，惊呆了。 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淋的他浑身冰凉。 “陛下这是相信徐将军他们的话，认为之前失败的战役，错误全都在我身上？”他声音颤抖的问。 “不，朕从来不这样认为。” 李晋之闻言轻轻摇头，并且笑了：“你若有这样的心思，当初根本就不会亲自请命，来边关打仗，你更愿意守着妻子孩子，平安度日。” 第577章 目标 “陛下……”宇文凌的目光里闪烁着泪光，颇为激动。 李晋之站起身来道：“你好好休息，朕先回去了。” “微臣恭送陛下……”宇文凌挣扎着行礼，却被李晋之阻止了，他从外头叫了几个人进来服侍宇文凌，这才离开。 宇文凌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有些激动。 李晋之竟然愿意相信他，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翌日。 宇文凌躺在营帐内，正百无聊赖时，忽然听到小丁讲，李晋之正在帐篷内与各位副将商议作战之事。、 他立刻就躺不住了，硬是下床，坐上椅子上，让人抬着他去李晋之的帐篷：“本王也是南越将士，自然要为作战出一份力！你们快些抬我过去！别耽搁了！” “王爷啊！”小丁闻言吃了一惊，随即满脸为难的道：“陛下说了，您现在正在养伤，此时不宜移动！” “少废话！该如何做本王自有主张！你们快些抬本王过去！”宇文凌有些恼怒。 小丁没办法，只好先让人去主帐内向李晋之禀报一声，随即他便跟几个侍卫一起，将宇文凌连人带椅子的抬到了议事帐篷内。 刚到地方，帐篷门帘便被掀开，李晋之身穿一身素淡常服，大踏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宇文凌的样子，关切道：“凌王怎么来了？朕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 “陛下，微臣伤的是身体，不是脑子。”宇文凌先在椅子上拱手行礼，随后才道：“作战是如此重要的事情，陛下都在，微臣怎可偷懒？是以，让人抬了微臣过来，只希望没有打搅到陛下才好。” 态度十分谦恭。 李晋之闻言便笑了：“正好，朕也想听听凌王的意思，那就一起来。” 说着，示意侍卫赶紧抬着人进帐篷：“外头冷，凌王既身负重伤，就不要在外头吹冷风了。” “是，陛下！” “多谢陛下。”宇文凌闻言一脸感激。 李晋之见侍卫抬的有些艰难，便朝自己身后的一个侍卫道：“凌风，帮着抬一下。” “是，陛下。” 凌风闻言立刻走上前来，伸手帮着几个侍卫一起去抬椅子，宇文凌侧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一个长相十分秀气，面孔雪白的年轻侍卫。 …… 北狄军营内。 “可打探清楚了？”帐篷内，宇文离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头走进来，迅速抬起了头。 走进来的人是穆离，一脸的行色匆匆，听到问话，连忙上前回答：“回陛下，查清楚了！南越帝身边，的确是有一个面容清秀的侍卫，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听说，那人叫凌风，以前从来没见过，就连南越帝身边资深的副将，也是头一次见到他身边出现这样一个人物……” 宇文凌闻言一喜，身子往前探出，紧紧盯着穆离：“那人长的可像李采薇？” “这个……”穆离有一些迟疑：“咱们的人还是没能打探到内部去，远远的看着，并不能看的真切……陛下，要不这样，奴才再让人去打探打探？” “当然要去！”宇文凌点点头，道：“另外，南越都城那边的消息也不能停止，两下里一快调查，总能知道她是在皇宫，还是跟随李晋之一起来了边关！” “那……陛下。”穆离闻言有些迟疑的问：“倘若确定了，先太子妃就是在边关，陛下打算怎么做？” “接着打仗！”宇文离毫不犹豫的道：“也无需打草惊蛇，只要能打败李晋之，朕想要什么，还不是唾手可得！” “陛下说的是。”穆离点点头：“属下真是心悦诚服。” 宇文离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很多，他看了穆离一眼，语气淡淡道：“朕知道你心里想说什么，你是想劝朕，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就得放下，可是朕办不到！所以你什么都不要说。” “微臣明白。”穆离苦笑一声道。 “你下去。”宇文离淡淡道。 “是。” 当帐篷内再无旁人时，宇文离低着头，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手心里面的一串佛珠手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菊儿已经死了，当初这个消息传来时，宇文离并不觉得意外，尽管悲痛，但心里面更多的，却是愤怒。 好，好的很！ 李晋之明明知道菊儿是他的亲妹妹，是月柔公主，居然还是让她年纪轻轻的死了，这一笔账，他绝不会忘记！ “李晋之，从朕身边抢走采薇，你是不是很得意？很快，你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幽暗的房间内，响起一道低低的，阴测测的声音。 …… 是夜，一条灵活的暗影在南越军营里游走，动作轻盈到几乎没有任何人察觉。 主帐李晋之的帐篷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门外的侍卫守了里三层，外三层，就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暗影在距离主帐不远处的地方静静的瞧了许久，并不上前，整个人都隐没在漆黑的暗夜之中。 帐篷内，李晋之依旧在忙碌着，处理着军务，而他左手边的茶几上，则放着厚厚一摞的奏章，处理完手中的一切，他还要接着处理朝中大事，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而更糟糕的是，因为这一战北狄失败了，彻底的激怒了宇文离，他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发起新一轮的战役了，不得不防。 这样的情形下，留给李晋之的时间就更少了，就连想念李采薇的时间都没有。 每天也只有在闭眼休息之前，静静的想念一刻钟。 时间慢慢的过去，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到了子夜时分，帐内几个侍卫终于忍不住劝道：“陛下，还是早点歇息了！此时距离天亮已经不到三个时辰了……” “无妨，朕再看一会儿。”宇文离头也不抬，继续看他的奏章。 凌风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但好在，半个时辰后，李晋之就自己放下了手里面的东西，疲惫的站起身来伸展懒腰。 凌风见了，忙吩咐道：“快些去准备一些宵夜来！陛下一定饿了……” “不用。” 李晋之听了这话，便阻止。 第578章 消息 又忙了半个多时辰，他才让人熄灯休息。 众人退出帐篷，留一些人手守在账外，其他的人都下去休息了，而凌风，因为明日一大早还要陪同宇文离在演武场上演练新兵，便也早早去歇息了。 他的帐篷，就在李晋之的帐篷不远处，为的是有突发情况，能第一个赶到。 子夜时分，整个南越军营里一片安宁。 当凌风营帐内的烛火也渐渐的熄灭以后，那隐藏在暗处的黑影静静的看了片刻，随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边，半个多时辰后，宇文离便得了消息。 如此深夜，他居然还没入睡，听了底下人的禀报，他脸色阴沉：“你确定这个凌风是自己单独住一个帐篷吗？他居然没有与李晋之睡在一起？” “陛下，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凌风根本就不是先太子妃。”穆离回答道：“第二，毕竟是军营，那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之下，南越帝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将一个明面上的侍卫留在帐篷里，这样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这个南越皇帝有龙阳之好？” “那你认为，这个凌风到底是不是李采薇？”宇文离沉声问。 穆离闻言垂下了头，半响回答道：“回陛下，微臣不知道。毕竟没有亲眼看见那凌风侍卫，微臣不敢妄言。” “那还不简单，直接把这人抓过来一看，不就知道了？”宇文离闻言语气淡淡：“朕一向不爱猜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也是最快的法子。” “陛下，都没查清楚，就将人掳来，您不怕打草惊蛇？”穆离闻言大大吃了一惊，不是很赞同宇文离的冲动。 宇文离自己却是不甚在意，闻言甚至笑了笑：“怕什么，咱们与北狄是敌对关系，不争个你死我活，谁肯罢休？朕这么做了，李晋之会愤怒，难道朕不这么做，他会开心？” 李晋之当然不会开心。 他既然费尽心机的得到了李采薇，就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惦记她，尤其这个人还是与李采薇渊源颇深的宇文离。 只要有可能，李晋之只怕这一辈子都不愿意两个人见面？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真的将李采薇带来边关？ “陛下，微臣还是觉得，此举实在太冒险了些……”穆离开口劝道：“说不定，那个凌风只是一个普通侍卫……” 宇文离闻言盯着他看了半响，直到穆离整个人心都悬空之时，他才缓缓开口：“也罢，朕就再等上三日，等南越都城的消息到了之后，再行动也不迟。” “陛下英明！”穆离闻言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 宇文离看着他却是轻轻挑了一下眉头，神情里有些不愉：“穆离，为何朕觉得，你在有意无意的阻拦朕，你不想让李采薇回来？” “陛下，微臣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穆离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下来，口中解释道：“您心中牵挂先太子妃，这些年一直都没忘记她，时时刻刻的想着她重回您的身边，微臣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又如何不盼着陛下得偿所愿呢？陛下伤心，微臣就会跟着伤心啊！” “真的？”宇文离闻言，盯着他看了半响，神情才渐渐缓和下来。 穆离连忙点头：“自然是真的，微臣不敢期满陛下！更不愿意看着陛下落落寡欢，黯然神伤！” 宇文离神情恢复正常，他叹息一口气，道：“行了，朕信你，下去。” “是，陛下。” 穆离行礼退下，走出帐篷时，才感觉到脑门上一头冷汗。 他回过头来，神情复杂的看向身后的帐篷，明亮的烛火在帐篷上倒影出一个正襟危坐的人影来，还在埋头苦苦处理政务。 他看了两眼，便转身退下。 “自从先太子妃离开之后，陛下这些年来，是越发变得猜忌起来了……”一声低低的叹息从角落里发出。 …… 三日后，果然有一道密函穿越了大半个南越，最终来到边关，落在宇文离的手上。 “好！林聪这一次总算是及时了一回！”宇文离赞叹了一声，一把撕开那被火漆密封的信函，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穆离站在下手位置，一瞬不瞬的看着宇文离。 他不用看信，只用看主子的眼神，便能猜测到那信封里面说了什么。 果然，宇文离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脸上的喜悦神情，却渐渐变得凝重，到后来却变得一片愤怒。 穆离心中立刻明了，那位陛下念念不忘的先太子妃，根本就不在南越皇宫之中！ 她随着李晋之来了边关！ “传令下去，明日发起进攻！朕要让李晋之尝尝战败的滋味！”宇文离沉声下令。 穆离闻言浑身一凛，没有劝说什么，只是应道：“是！陛下！属下这就去叫那些将军副将来议事。”说着，转身退下，一句废话也没有。 宇文离捏着手心里的信封，低着头，目光十分复杂。 他既有李采薇不在南越皇宫的愤怒，又有一些庆幸。 很好，她不在那个皇宫里，一切的事情就都好办了，只要这一次，他能大败南越军，重创李晋之，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她抓回来！ 只要有了她，其他的，还用在乎吗？ 还用这样费力吗？ 想到开心处，宇文离忍不住咧开嘴角轻轻笑了起来，神情间竟是得意。 这时候，营帐外传来阵阵匆匆脚步声，宇文离知道是那些副将们到了，便将所有神情全都收敛了，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来，端坐在主位上，等着众人进来。 这一次的会议，足足用时三个时辰。 最后众人离开时，脚步全都是虚浮的，有的人神情里还有一丝迷茫，陛下这么快就要对南越军发起进攻，可是他们之前伤亡惨重，都还没有恢复过来！ 这一次战役，可算是铤而走险了。 宇文离给出的说辞却是：“怕什么，上一次是失败了，可是你们不要忘记了，南越已经失败了三次！轮伤亡，他们比我们更惨重！他们都能反败为胜，我们为什么不行？” 第579章 失望 众人无话可说。 宇文离自己愿意撑着疲惫，不顾伤亡惨重，不顾大局，执意要与李晋之对抗，他们能有什么法子？ 若是一个普通的将军，他们可以劝说，但那是皇帝，九五之尊的皇帝！ 谁敢劝说？皇帝一个不高兴，他们就有可能掉脑袋！ 所以，还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穆离在会议上一个字都没说，不少将军纷纷将目光投降他，认为他是唯一能劝说皇帝的人。 但穆离苦笑，该劝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再说，他也有可能惹怒宇文离。 …… 三天后，一场激战爆发。 虽然有些突然，但也在意料之中，李晋之从容不迫的带领所有人，积极抗敌，有了他的存在，南越士气大增，很多士兵都表现出了难得的骁勇，竟然与北狄人打了个难分上下。 战争之激烈，就连边关寒冷的料峭春风里，都有了一丝火热的气息。 更有一种浓浓的腥气。 那是鲜血的味道。 “这个李晋之，果然很厉害。”激战之中，宇文离一双充满了阴霾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了对面阵营当中，那从容不迫的指挥着所有士兵的李晋之，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冷笑：“可惜，这一次，你还是要败在我手里！给朕冲！杀死南越狗贼！替公主报仇！” 话音落，他身后的士兵如潮水一般向前冲去。 厮杀震天。 像极了一场人间屠戮。 当晚风拂过那被鲜血染红的边关黄土之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整一天的厮杀，到黄昏时分，已然安静。 战场上到处都是鲜血与残尸，充满了血腥与可怖。 宇文离精疲力尽的靠坐在一块尚算干净的沙地上，四周全都是保护他的将领，还有存活下来的士兵，人数，已经比开战之前少了一半多。 李晋之这边的情况也不算好，伤亡比起北狄那边，也不逞多让。 天已经黑了，两边都没有力气再接着打下去，便各自清点伤亡人数，清扫战场，各自退回阵营。 这一场仗，难分胜负。 但回到营帐内，躺在温暖干净的床榻上，宇文离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穆离道：“把他带上来！” 没错，这场战役虽然惨烈，但他已经得到了战利品。 那个李晋之身边，细皮白嫩的侍卫凌风，已经被宇文离的人费尽心思诱捕了回来，此刻，正被人押解着，看守在外头，就等着宇文离发话了。 “是，陛下。”穆离胳膊上受了伤，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胸前，但他还是强撑着在宇文离面前不倒下，闻言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宇文离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伤，立刻摇头道：“不，你下去处理伤口，让小全子带他上来。”、 穆离闻言脚步一顿。 慢慢回身，恭敬道：“陛下，那个凌风武功了得，属下等人花了很大力气才将他捉住，如今更是四五个人来看守，若是让小全子去提人，属下害怕他会受伤，还是属下自己去！“ “什么？他身手了得？”宇文离原本是大笑着的，笑容又得意又开怀，听了穆离的话，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僵住。 穆离点头：“是的，那个凌风身怀武功。” “你是骗朕的？”宇文离闻言，忽然笑了起来：“朕明明记得，那个凌风是因为他身边侍卫的保护，所以才一直抓不住。” “陛下，微臣胳膊上的伤，就是那个凌风刺的。”穆离面色平静的回答道。 宇文离闻言又是一惊， 脸上的神情，有疑惑，有困惑，还有不可置信。 还隐隐的夹杂着一种愤怒，这愤怒渐渐吞噬了所有。 “你去把他带上来！”宇文离忽然怒气冲冲道。 穆离并未害怕，抬眸扫了宇文离一眼，他点点头，平静的应了声是，便转身退了下去，胳膊上的伤处还有鲜血滴落下来。 一滴，两滴，染红了帐篷内华丽无比的地毯，看起来触目惊心。 宇文离的脸色，也不比那地毯好看多少。 从主帅帐篷，到俘虏阵营，所需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宇文离的脸色忽青忽白，阴郁难定。 忽然，他狠狠一拳头砸在了身旁的椅子上，直砸的那金丝楠木的椅子瞬间四分五裂。 却在这时，帐篷外传来脚步声，穆离的声音很快响起：“陛下，凌风带到。” 宇文离瞬间抬起了头！ 目光里有期待，有忐忑，还有一丝惶恐不安，以及惧怕。 整整期待了这样久，又付出这样惨痛的伤亡代价，他不愿意看到那个令人失望的结果！ 终于，帐篷的门帘被人从外头掀开了，一股阴冷的风从外头窜进来。 这对于才从战场上精疲力尽归来的宇文离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心里面的那团火反而越烧越烈。 但是忐忑也越来越多。 “陛下。”穆离首先走上前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伤痕累累，浑身被绑缚的人。 宇文离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紧紧盯着那低着头的年轻人，沉声开口：“抬起头来！” 那人毫无反应。 穆离一伸手，擦咔一声将他的脖子给掰正了，那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出现在宇文离面前，尽管带着一些血丝，一些脏污，一些狼狈，但却丝毫掩饰不了他的风采。 这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子，如假包换。 不是她！不是她！ 只看了一眼，宇文离的心忽然就变得冰凉无比，就好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顶一浇而下。 不，他整个人像是被浸入了深深的海水里面，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不甘心，宇文离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问了出来。 凌风没有回答。 他纵然被迫抬起了头，但是一双眼睛始终垂下，并不肯看宇文离一眼。 他这样的姿态，惹怒了宇文离。 原本就失望的他，心底里窜起了一团火，忽然站起身来，大踏步走上前来，裹夹着一股凌冽之风，走到了凌风面前。 “是李晋之给你的勇气，敢这样轻视朕，是不是？” 第580章 噩梦 “狗皇帝，你想杀就杀，哪里这么多废话！”凌风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副暴怒无比的男子嗓音，那愤怒的话语，更是在宇文离心头上狠狠刺了一刀。 不是她！不是她！ 他费尽心思，损兵折将，只换来了一个赝品！ 一股受到愚弄的愤怒冲上心头，宇文离忽然闪电般的出手，只一瞬便死死擒住了凌风的脖子，捏的很用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凌风一张脸刹那涨的通红，嘴巴大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本就是被擒获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处不下七八个，本就没有能力反抗，尤其宇文离还暴怒无比。 穆离在一旁看着，却是不吭声，在他看来，宇文离是皇帝，而凌风不过是一个不受重视的敌方侍卫罢了，杀了也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要不是长着那样一张白嫩的脸，宇文离自己心里有所期待，根本就不可能活着下战场，早就战死了。 凌风却是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多看宇文离一眼都是侮辱了他。 就算被捏的喘不过气了，他也没有开口求过一个字。 宇文离愤怒不已，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 忽的，他猛然松开了手！ 凌风一瞬间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看向宇文离时，双目之中射出仇恨的目光来。 他这幅模样，以及刚刚那副表现，更是证明了，他就是活生生的凌风，并不是女人，尤其是李采薇假扮。 若是女子戴面具，假扮男子，那么刚刚频临死亡之际，那张面具也早就脱落了。 可宇文离捏着凌风的脖子捏了很久，没有一点异样发现。 “把他带下去，看管起来！” 宇文离冷冷下令道。 穆离应了声是，与外头走进来的侍卫一起，将凌风带了下去。 宇文离脸色难看至极的跌坐在椅子上，刚刚那一场暴怒，几乎花光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不是李采薇……那她到底去了哪里？ 不在边关，也不在南越皇宫。 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 “看来，朕只有拼尽全力打赢这一场仗，逼着李晋之亲自说出来了……”宇文离自言自语道。 帐篷外头正准备进来的穆离刚好听到这句话，不由的微微一怔。 心底里默默叹息一口气：为了先太子妃，陛下真是魔怔了！ 既然这么在乎，当初为何还要肆意伤害？如今就算是夺得了这天下，翻天覆地的将她找出来，又有何用？ 先太子妃愿意归来，则陛下什么都不用做。 反之，她若是死活不愿意回来，陛下就是杀光了这天下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话，穆离一个字也不敢跟宇文离讲。 宇文离已经疯了。 他只要说出一个字来，顷刻间脑袋就会掉下来。 ……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的飞快。 眨眼之间，就从初春到了盛夏。 李采薇肚子里的孩子接近四个月，渐渐的隆起，她整个人也从过去的清瘦变得丰腴起来。至于安儿，也已经满了半岁，学会了翻身，坐起，整日里咿咿呀呀的缠着人说话，可爱的紧，李采薇每日里没事做，就是与玲珑一起陪着安儿度日，倒也逍遥自在。 这一日，天气有些炎热，午膳后，李采薇有些困乏，便让玲珑带着安儿在厢房歇下，她自己也歇了午觉。 房间里有冰，还有丫鬟在一旁打扇，李采薇这一觉睡的十分踏实。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担心李晋之了，还是她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边关的战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竟然梦见了战事十分惨烈，李晋之虽为皇帝，为南越大军一军主帅，竟然亲自上了战场，厮杀十分惨烈，最后身受重伤。 “晋之哥哥！”李采薇尖叫一声，猛然间从床上坐起，整个人大口大口的喘气，浑身颤抖。 外头脚步声响起，玲珑比丫鬟快一步的赶到床前，帘子一掀，看到李采薇的样子吃了一惊：“姐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妹妹替你把个脉把！” 李采薇看到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非是在战场上，而是在隐居的山庄里。 可是，战场上的火光冲天，厮杀震天，却仿佛还在眼前，那种身临其境的冲击力，让李采薇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玲珑见了，就更紧张了，不由分说在床头坐了下来，一伸手就握住了李采薇的手腕，凝神给她把脉。 直到这时，李采薇才稍稍的清醒了一些，忙对玲珑摇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没事的。” “姐姐别说话。” 玲珑不为所动，专心把脉。 李采薇感觉心跳还是有些厉害，当下便不出声了。 但一想到刚刚梦境里看到的情景，她的心又开始慢慢的纠了起来。 “姐姐，可是刚刚做了噩梦么。”好一会儿，玲珑才松了手，脸上是放心的表情：“孩子没事，姐姐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我看姐姐脸色如此惊恐，想必是做了噩梦？”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是啊，我梦见陛下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一听这话，玲珑的脸色也是大变。 李晋之与宇文凌都在边关战场上，若李晋之都身受重伤，而宇文凌这个王爷还能独善其身？八成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了。 她的心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担忧起来。 可是当务之急，她不能只顾着自己，得先安抚李采薇。 “姐姐，梦是反的。”玲珑勉强一笑，握着李采薇的手道：“你我都应该相信，陛下与王爷都不会有事，再过不久，他们就会旗开得胜，班师回朝，亲自来接我们回去的！” “是这样的吗？”李采薇闻言，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玲珑点头，压下心底里的苦涩，笑道：“是啊！姐姐更得保护好身子了，你现在不光光是一个人，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呢！姐姐无论如何也该替他想想，怎么着，也得陛下回来时，见到一个白胖可爱的儿子？” 李采薇闻言噗嗤一声就笑了：“还没生下来呢！你怎么就知道是个儿子？万一是女儿……” “不。”玲珑语气坚定：“这次一定是儿子！“ 第581章 动胎气 那坚定的语气看的李采薇一愣一愣的，心里面陡然升起一股期待来。 若这一胎真的是儿子……那么她因为萧儿所带来的伤痛，也可以稍稍缓解了。 “但愿如此。”她叹息一声，低头抚摸着肚子，笑道：“晋之哥哥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等他回来，看到这一切，一定会大吃一惊。” “那也是喜悦多过惊吓。”玲珑笑着打趣道：“陛下这么宠爱姐姐，又一直期盼着姐姐能够生下一儿半女，得知这个消息，他只怕会高兴的昏过去。” “先暂时不要告诉他。”李采薇脸孔微微一红，笑道：“边关战事如此吃紧，这样的消息会让他分心。” 玲珑却有不同意见：“姐姐，我觉得，应该还是要提前告诉陛下一声，否则……” 李采薇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你是说，等陛下回来，看到孩子，会担心不是他的？” 玲珑连忙摇头：“姐姐，我可没有这样说过！但凡事还是要以防万一的好，你说是不是？” 李采薇一下子颓废的坐到椅子上去，半响都没有开口。 玲珑顿时懊悔连连，自己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平白的惹李采薇担忧，还半点好处都没有！ “姐姐。”她试探着劝说道：“还是不要想这些了，今日后圆子里的荷花开的正好，我们去赏花！” 李采薇却是兴致缺缺：“玲珑，你自己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玲珑哪里敢留她一个人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后园也不打算去了，只抱着安儿，不停的引着他逗李采薇开怀。 看着孩子无比童真，无比可爱的脸庞，李采薇的神情总算变好一些。 但想到之前的梦境，还有刚刚的那些话语，心里面总是不踏实。 只不过，在玲珑面前，她将这些全都隐藏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采薇一醒来，便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阵隐痛，同时整个下身无比沉重，她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的掀开被子，一眼就看见贴身的衣物上有淡淡的血色，连忙大声喊了起来：“玲珑！玲珑快来！” “主子！您怎么了？”帷幔掀开，脚步声奔近，来的人却是丫鬟小茴香，看到李采薇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天哪！奴才这就去叫玲珑主子！”说着，转身奔了出去。 恰巧昨晚安儿闹腾了半夜才睡，玲珑一直哄着他，天亮才入眠，此时正沉睡着，被丫鬟叫醒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但听到茴香的话，她瞬间就清醒了，吓的魂飞魄散：“你说什么？姐姐身体不适？” “是啊！玲珑主子，您快些去！”茴香焦急道：“主子的脸色很难看，十分痛苦，下身还见了血，奴才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一提到孩子，玲珑心中顿时一凛，当下迅速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便跌跌撞撞的往李采薇的屋子奔去。 好在，她们俩一直都是住在一座院子里，只是分住东西厢房，距离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姐姐！您怎么了？”一进屋子，玲珑便直奔床头，看到李采薇痛苦扭曲的五官，她吓了一大跳，立刻上前伸手握住她手腕开始把脉，同时嘴里安慰道：“姐姐！有我在，孩子一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玲珑，我……”李采薇满脸都是痛苦之色：“我也不知道怎的，一醒来肚子就很痛……” “姐姐别急，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事！”玲珑不停的安慰，同时用心把脉。 还好，只是动了胎气，孩子并没有事。 玲珑顿时松了一口气，抬眸看着李采薇满脸期盼的样子，她叹息一声道：“姐姐，孩子没事，但是你的思虑实在太重，这样下去，不仅对孩子不好，就连你自己的身子，也会大受损害！” “是我……思虑太重？”李采薇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道。 “是啊！” 玲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昨日里辛辛苦苦劝了半天，全都白费了，李采薇根本就没听进去！她还是担心李晋之在战场上出意外，既想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他，免得他心生疑惑，又害怕这样的消息传到边关去，引得李晋之心绪波动，影响战况。 这样重的顾虑，自然会反馈到梦中，有了噩梦那样清晰直观的感受，动胎气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姐姐，你听我说。”玲珑一脸严肃：“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论是边关的战事，还是陛下，你统统都不能再想了！也不能再担心！否则这个孩子你必定保不住！” “想一想陛下辛辛苦苦，连年征战，好容易得胜归来，却得知姐姐没有保护好他的孩子，那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李采薇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惊恐之色，双手下意识的放在腹部，紧紧的护着。不停的摇头：“不！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她亲手送走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活蹦乱跳变成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那种感受痛不欲生，她再也不想体验一遍！ “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要再担心那些事情！只安心养胎！”玲珑道。 “好！我保证不去想那些！”李采薇点点头，随即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小腹，忧心忡忡道：“玲珑，我，我刚刚看到有血迹，真的不会有事情吗？” “只要姐姐按照我说的去做，同时再老老实实的吃上几副安胎药，自然没事。”玲珑没好气的道。 说完，她站起身来，去书桌前铺开宣纸，大笔流星的开方子。 李采薇得了她的承诺，心中稍稍安定。 同时又无比的庆幸，幸亏玲珑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若是没有玲珑，她要怎么活下去？ 也亏得玲珑这一路宽慰，还有安儿的天真笑脸，否则这安静孤僻的庄子，她一日也呆不下去。 这一切都是李晋之安排的，莫非从一开始他就预料到了今日？ 想起李晋之，李采薇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慨。 第582章 孕吐 “主子，喝药。”茴香端着一碗冒着热气，黑乎乎的汤药递到李采薇面前：“奴婢喂你。” “不用。”李采薇轻轻摇头，然后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用汤勺搅了搅，等不太热时，一口气喝干了。 茴香连忙拿出帕子来替她擦嘴角的药渍，又递过来一碟子蜜饯：“主子，吃一点，就不苦了。” 李采薇还是摇头：“不用，我没事。” 茴香见她态度坚决，便没再劝，将点心放到一旁，过来小心翼翼的扶着李采薇躺下，伸手替她掖了被角。 李采薇躺下后，想了很多，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听到帐子外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姐姐睡了吗？药喝了吗？” 是玲珑的声音。 茴香回答道：“回玲珑主子话，我家主子半个时辰前便喝药了，这会子应该已经睡着了。您过几个时辰再来。” 随后，是玲珑的声音，带着一抹叹息：“睡着了就好，你家主子思虑太重，茴香，等她醒过来，你立刻过去禀报于我，知道吗？” “知道了。”茴香恭敬回答。 随后，便是脚步声慢慢离开的声音。 李采薇听的模模糊糊，只知道一个大概，她微微的睁开眼来，朝着帐子外看了一眼，本想叫住玲珑，告诉她，自己再也不会那样焦虑了，从此之后，只安心养胎。但不知道是药效的缘故，还是她太困了，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李采薇睡的很是安稳。 等她醒来，竟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茴香在屋子里急的走来走去，却不敢上前叫醒她，等听到帐子里的动静，立刻喜出望外的上前掀开帘子：“主子！你可算是睡醒了！玲珑主子已经过来了好几趟了呢！” 李采薇张开嘴巴，却忽然发现嗓子有些干哑的疼，她舔了一下嘴唇，问道：“有水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马上就午时了。”茴香一边回答，一边迅速回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李采薇，扶着她坐起身来慢慢喝了，又开心道：“主子，您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奴才这就去端午膳去！”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李采薇的确觉得肚子有些饿的难受。 刚醒来时，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感，此时听到茴香这么叽叽喳喳的说了半天话，竟然觉得浑身舒坦起来，见茴香出去了，她缓缓掀开身上盖的锦被，便想下床。 不料刚动一下，门口便传来紧张的呼声：“姐姐不要乱动！我可没说孩子已经保住了！” 李采薇闻言吓了一大跳，脸色瞬间刷的变白。 玲珑大踏步从外头走进来，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李采薇的气色，随即在床边坐下，毫不犹豫的握着她手臂，开始诊脉。 李采薇被她那一句话吓的三魂去了两魄，呆呆的坐在床沿上，根本就不敢动一下。 玲珑满脸严肃，越是把脉，神情越是凝重。 李采薇瞧着，一颗心瞬间高高悬空，心惊胆战的看着玲珑，不敢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生怕听到一个字，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过了很久很久，玲珑才松开李采薇的手，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道：“姐姐，孩子没事，你可感觉肚子还疼吗？” “真的没事？”李采薇并不敢相信她的话，闻言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小腹，感受良久，才开口：“好像不痛了。” “那就好。”玲珑闻言松了一口气：“姐姐，我给你开的药每天都要吃，还有，你一定要非常小心，才能平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否则……” 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妹妹！我听你的！不会再胡思乱想的！” 玲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茴香端了两个大大的食盒进来，见玲珑也在，并不意外，当下笑嘻嘻道：“玲珑主子，您陪我家主子一起用午膳！劝着她多吃些！” “我哪日不是陪着你家主子一起用膳的。”玲珑忍不住一笑，回头对李采薇道：“这个丫头，嘴巴倒是能言会道，还不快些去摆膳？” “是！主子！”茴香笑嘻嘻的应了。 因为李采薇动了胎气，这段时日都要卧床休养，玲珑便让人将一张矮几挪到床边，茴香将饭菜摆好了，全都是李采薇最爱吃的一些菜肴，因为她身体的缘故，全都做的十分清淡。 “姐姐，来喝一碗银耳莲子羹。”玲珑亲自盛了一碗递给李采薇。 “谢谢妹妹，你不用管我，自己吃，有茴香呢。”李采薇忙道、 玲珑微微一笑，仍然坚持：“没事的，无论是她还是我伺候，都一样。” 李采薇只得任由她给自己布菜，不过她吃的并不算多。 “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姐姐不反胃，能吃的下去……”玲珑一句话还没说完，李采薇忽然脸色一变，对着茴香道：“痰盂呢！快拿来！” 茴香一愣：“主子？” 玲珑却看了出来，忙催促道：“去拿痰盂！你主子要吐了！还不快去？” 茴香这才反应过来，忙转身去拿痰盂。 李采薇一直忍者恶心，等痰盂递到自己面前了，才低下头去哇的一声，将刚刚吃进去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其中还有些黑乎乎的药汁。 玲珑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却有些焦急了：“不行，药都吐出来了，茴香，再去让人煎一份来！” “哦，好！”茴香连忙点头，转身就端着痰盂往外跑。 玲珑亲自去拿了清水来，给李采薇漱口，伸手怕着她的肩膀道：“你不要太紧张，没事的……不过奇怪，你刚刚吃饭时，我见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吃饱了却吐了？ “我刚刚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李采薇一边拿帕子擦嘴，一边说道：“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什么馊了？” “馊了？”玲珑大感意外，这屋子里每天都有两个丫头打扫，怎么可能有东西馊了？ 她转过头去，目光一寸一寸的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第583章 暗算 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采摘的芍药，叶子上还沾染着露珠儿，屋中央的大圆桌上摆放着新沏的茶水，还冒着丝丝的热气，就连盘子里的水果点心，也都是刚刚才送上来的，这一切都新鲜无比，怎么可能馊了？ 玲珑嗅了嗅鼻子，这屋子里的味道很芳香啊！ “采薇，我听人家说，这女子怀了身孕以后，这嗅觉与味觉就与往日不同……这屋子里的确没有什么怪味道……” “我不信！”李采薇说着，腾的一下掀开了身上的被子，不等玲珑反应过来便下了床，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在屋子里仔细搜罗起来，她绕过屏风，走过圆桌，竟一步步走到了梳妆台前。 镜子里倒影出一张充满了迷惑的脸庞，看起来稍稍有些丰腴，但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姐姐……” 玲珑连忙跟了过来，本来想劝说李采薇回床上歇着的，但看她神情如此专注，便放弃了。站在一旁，好奇的等待着李采薇能搜罗出什么东西来。 “主子！”茴香忍不住走上前来，对着李采薇劝说道：“您要找什么，告诉奴婢，奴婢帮您……” 李采薇充耳不闻，只是打开了妆匣，将里面的胭脂啊水粉的全都拿了出来，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这些都拿走！我不喜欢！” 最终，她从梳妆盒的里面，找到了一个已经空了的小瓷瓶，拧开盖子来看了一眼，随即递给茴香：“这里面放的什么？都已经馊了！还不快扔了？” “主子！这是您梳头用的桂花油啊！”茴香一脸惊讶：“原本昨天就已经用完了，应该换新的，但是奴婢一打岔就忘记了。”说着，伸手接了过来。 玲珑抬眸去瞧，却见那瓷瓶干干净净，打开来，一股芬芳馥郁的桂花香便从里面飘散了出来，非但没有馊味，反而十分好闻。 “姐姐，就是这里面的怪味吗？”玲珑回头问。 李采薇点点头，满脸厌恶道：“是啊！茴香，还不赶紧拿下去！” “是！主子！”茴香什么也不敢问，拿着瓷瓶便退了下去。 玲珑低头想了想，笑着对李采薇道：“姐姐不喜欢这个，赶明儿我让人多准备几样头油来，看你喜欢用哪一种。” “暂时先不用了。”李采薇闻言语气淡淡：“这又不是在宫中，每日里都要容光焕发的去见陛下，既然养胎，就应该好好养，这些东西，就暂时都撤了。” “也好。”玲珑一口答应，缓缓上前，去搀扶李采薇：“姐姐，你还病者呢！赶紧上床躺着！等休养好了再说。” 李采薇这才发觉自己一个激动之下，居然下了床。 她顿时有些羞赧，点点头，转身躺了回去。 这时，茴香从外头端着新做好的饭菜进来，还有一碗煎的浓浓的汤药：“主子，您快趁热吃了！否则一会儿就凉了。” 李采薇一闻到那保胎药的味道，胃里面就一阵翻滚，从身体到心灵，都深深的抗拒着。 但是没办法，她想要保住这个孩子，保住这个她与晋之哥哥的孩子，就必须的要喝药！ “放那儿！” 李采薇看了一眼，道。 玲珑知道劝多必生腻反心理，于是便没有怎么开口。 李采薇自己躺了一阵儿，便强打起精神来，先简单的吃一点东西压压胃，然后才将那碗已经晾凉的药端起来，一饮而尽。 一放下药碗，她便伸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 努力跟胃里泛上来的恶心做斗争。 玲珑在一旁看着，心疼不已道：“姐姐，既然难受，要不就算了，明日再喝……” “不，为了孩子我也得坚持。”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道。 说完，坚持将剩下来的东西全都吃了，直到吃不下为止。 玲珑看到这等情景，嘴角不由的浮现出一抹笑容来，只要李采薇肯想明白，一切事情都好办。 七天后，李采薇的身体好了很多，已经可以下床活动。 李采薇自己，却又是等了好几天，才肯下床，目的的为了让孩子更加强壮，这些日子以来，她听从玲珑的劝说，安心养伤，并不担心边关那些事情。 脸上也没有愁容，整个人容光焕发，就好像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一样。 就连玲珑见了，也是感慨万千，自己当初怀着安儿时，只怕也没有李采薇这样厉害。 事情在朝着一种好的方向发展。 而边关，又一次激烈战争爆发。 南越与北狄都伤亡惨重，尤其是南越这边，李晋之亲自带着人拼力厮杀，到最后贴身侍卫损伤过半，自己也不小心受了箭伤，差一点就被北狄人给擒获了。 幸亏当时，宇文凌冷不激动从暗中奔了出来，带着许多凌冽部下冲上去，只怕李晋之真的很有可能被人抓去。 “该死！” 对面阵营之中，眼看着再次失败的宇文离勃然大怒：“这个宇文凌，真是一生下来就是朕的克星！” 伴随着这样愤怒的话语，宇文凌护拥着李晋之快步离开。 “陛下，让奴才去杀了凌王！”宇文离身边传来一道冷清的嗓音：“有他在，只怕陛下想打败南越皇帝，是难上加难。” 宇文离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说话的人是穆离。 是了，也只有穆离。 只有他衷心为主，其他人又怎能称的上衷心呢？ 宇文离目光如电的看着对面不远处宇文凌一行人紧密的护拥着李晋之离开，而自己的人等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他忽然从内心里发出一声冷笑来。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猛的一把夺过一旁和侍卫手中的弓箭，对准李晋之的后背，嗖的射了出去。 穆离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大跳，一双眼紧紧的盯着长箭发出的方向，一瞬不瞬。 那箭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直奔李晋之的后背而去，发出破空之声。 “呵呵……”眼看着就要追上李晋之，宇文离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来。 他宇文离想要杀死的人，休想活到明日！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那根长箭距离李晋之的后背还有一点距离之时，宇文凌忽然出手了。 第584章 离间 却不是用手中长剑去截宇文离射来的箭矢，而是一把夺过身边侍卫手中的弓箭，拉玄，射箭，一气呵成！ 直奔宇文离而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北狄众人呆呆的看着这只夹带着烈烈怒火的箭矢冲着自家主子而来，却根本反应不过来。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才笑了一半，便僵持在了脸上。 他猛的大喝一声，一把抓过身边一个护卫，抵挡了那只射过来的箭矢。 而南越这边。 那只宇文离射过来的箭矢，被李晋之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 犹如流星一样的箭矢，被他抓住了！ “好！” “陛下英明！” 众人呆了一呆，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与此同时，宇文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扼腕叹息，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大腿上，满脸都是懊悔之色。 他应该再用一点点力气的，只要再用一点点力，便能将宇文离射穿马上！ 可惜了。 “不必惋惜，宇文离原本就狡猾如狼，你射不中他，也是意料之中。”李晋之回过头来看了宇文凌一眼，笑着开口道。 宇文凌并未因为这句话而好受多少：“今日伤亡如此惨重，就算射伤他也好啊！可惜！” “你伤势才好，第一次上战场，就能给宇文离这样一个下马威，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无存，已经很厉害了，无需再自责。”李晋之始终都笑眯眯的，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宇文离受了这一箭惊吓，果然不再恋战，已经整合队伍打算撤退了，便让人鸣金收兵。 回到营地，李晋之还来不及坐下来喝上一口热茶，便有侍卫来报，说是徐将军，赵副将等人求见。 “他们能有什么事？”李晋之满脸好奇，忍住了身上疲惫，吩咐让他们进来。 “末将参见陛下！” 几位副将一进营帐，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晋之伸手接过侍卫递上来的湿巾，擦了手跟脸上的血迹与灰尘，这才开口：“说，你们不去休息，急匆匆的来见朕，到底有什么事情？” “陛下！微臣等觉得，凌王殿下心怀鬼胎，对陛下并无衷心，求陛下治他的罪！” “心怀鬼胎？” 李晋之闻言挑了一下眉头，有些困惑道：“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陛下！凌王殿下在战场上，明明看见那箭矢就冲着陛下的后背而去，他却偏偏视而不见，为了掩盖他的冷血无情，才抬手射杀北狄王宇文离，还偏偏落空了，微臣等认为他心怀不轨！求陛下严惩不贷！”徐将军等人全都面容严肃。 李晋之闻言，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散了。 他满脸严肃的扫过徐将军等人，冷笑着开口：“你们说凌王心怀不轨，可他当时还有所作为，你们呢？你们身为朕最信任的部将，当时在干什么？可有想法子救朕？” 此言一出，徐将军等人全都羞愧交加的低下头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时那样的场景，他们都已经吓傻了，哪里还能有反应！ 可是宇文凌不同！ 他是陛下最为信任的王爷，陛下给了他最大的权利，在那样的危机关头，难道不应该是他拼尽全力去救陛下吗？ 宇文凌倒好，放着陛下不管，反而去射杀北狄王！ 他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那样做，分明就是以卵击石！ 还错过了解救陛下最好的机会！ 当时要不是陛下反应神速，反手抓住了那只箭矢，只怕情况不堪设想。 “陛下，凌王他有解救陛下的机会，与能力，可他却偏偏放任陛下不管，而去想着斩杀敌首，微臣以为，他这样做，就是本末倒置……”徐将军满脸为难的开口。 他并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错。 “是啊陛下！斩杀敌首是次要的，保护好陛下您，这才是重中之重，凌王殿下他，本末倒置了……” 李晋之闻言眯着眼睛，缓缓扫了几个人一眼。 在这样凌厉的注释下，徐将军几个人忽然有些无地自容，全都低下了头去。 “冲凌王射向北狄王的那一箭，朕就绝不会怪他一个字。”李晋之缓缓的，一字一句道：“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朕也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反而是你们……” “一个个吓的呆掉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让朕责罚凌王？朕要责罚的话，是不是要先将你们这些毫无作为的人责罚了再说？” “微臣等有错！请陛下赎罪！”闻言，徐将军几个人脸色大变，连忙普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来。 李晋之并不为所动，冷冷道：“凌王身受重伤，才刚刚好转，他拼命恳求，朕才让他上战场的，这个情况，你们谁不知道？” 徐将军等人脸色越发愧疚，无人胆敢抬头。 “让朕告诉你们！“李晋之冷冷道：“因为凌王在战场上护驾有功，并且骁勇善战，差一点就射中了北狄王，这样的战功实在显赫，你们生怕他重新得了朕的信任与重用，于是一回来便迫不及待的向朕进谗言，期待朕相信你们离间的鬼话，从此不再信任凌王，你们当朕看不出来吗？” “微臣不敢呀！”听了这话，徐将军等人的脸色都发白了。 “朕无心惩罚你们，但你们记好了，下一次再敢进谗言，想离间朕与凌王，朕绝不轻饶！”李晋之冷着脸，一字一句道：“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全都滚下去！朕累了，要休息。” “微臣记住了！“ 徐将军等人再不敢多说半个字，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灰溜溜的退下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出了帐篷之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偏生不凑巧，正碰上迎面大踏步走来的宇文凌。 宇文凌脸上的意气风发，与徐将军等人的如丧考妣形成了鲜明对比。 宇文凌一打眼，便知道徐将军等人是干什么去了，他心知肚明，脸上却笑嘻嘻的：“呦！几位这是怎么了？被陛下责罚了吗？” 第585章 发怒 徐将军等人，脸黑如墨，恨恨的瞪了宇文凌一眼，越过他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宇文凌笑嘻嘻的，一直看着几个人离开的背影，却没说什么。 这时，有侍卫走过来，恭敬道：“凌王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好。” 宇文凌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战袍上的灰尘，笑嘻嘻的抬脚走进了主帅帐篷。 徐将军等人并未走远，一直站在不远处，看到宇文凌的身影进了住帐，几个人脸色十分难看，甚至有些愤怒。 “将军，陛下分明更相信这个野路子王爷！只怕他在陛下面前多言几句，我们几个就要很糟糕了。这可怎么办啊！”几个副将有些担忧的道。 徐将军一言不发，相比于别人的愤怒与妒忌，他却一脸的平静。 盯着主帐的方向静静看了片刻，他忽然转身向外走去：“行了，赶紧走！有那个时间担忧，还不如回去做点实事，等着陛下发火吗？” 此言一出，几个副将脸上都露出一副担忧之色。 没人再留在这里了，全都灰溜溜的跟着徐将军离开了。 主帐内，李晋之满脸含笑的看着宇文凌，笑道：“你来了，坐。” “多谢陛下。” 宇文凌中规中矩的行了礼，才在椅子上轻轻落座。 “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那一箭，只怕宇文离一箭不成，还要射出第二箭来，到那时朕可就招架不住了。”李晋之感慨万千的道：“凌王，朕对你一向都是信任的，徐将军他们不清楚我们之间的情分，总有误会，希望你莫要跟他们这些老大粗计较，朕，会重重的处罚他们，给你出气！” “陛下无需如此。”宇文凌闻言脸色平静，缓缓道：“臣弟是北狄人，如今咱们又是与北狄开战，他们不信任我，是应该的，我不会记恨他们，只盼着时间能够证明我的真心。” “说的好！” 李晋之闻言连连点头，随即笑眯眯的道：“朕就欣赏你这样的态度，对了，这一次战役之后，北狄那边伤亡也很惨重，只怕会消停一段时间，你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安心养伤就好。” 这话虽然一片关心之态，但也是侧面告诉宇文凌，他什么都不用做。 这不等于是把他在军营里的权利都架空了吗？ 若是徐将军等人，听了李晋之此话，一定会急的满头大汗，忍不住替自己辩驳，但宇文凌却没有。 他笑眯眯的看着李晋之，一脸轻松道：“多谢陛下关爱，那么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朕也是担心你的身体，不要多想。”李晋之笑道。 …… 相比于南越军营里的暗涛汹涌，勾心斗角，北狄军营这边，却是一片黯然。 战场上，宇文凌那一箭射过来时，在场众人几乎都反应不过来，宇文离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上，虽然速度极快的抓住了一旁的侍卫，抵挡了那只射过来的箭矢，但那侍卫临死时吐出的一口鲜血正喷在宇文离身上，将他喷的一头一脸鲜血淋漓，十分狼狈。 宇文离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甩手便将那侍卫扔了出去。 “陛下！您没事儿？”穆离是第一个冲过来的人，看到宇文离浑身鲜血的样子，他吓了一大跳，满脸都是担忧之色。 宇文离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伸手擦了一把脸，回头看向南越阵地，却见李晋之已经被重重士兵包围，他是再也没有机会射出第二箭了。 “该死！” 他怒吼着骂了一句。 穆离听了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由的一愣：“陛下没有受伤？” “吩咐下去，收兵回营！”宇文离满脸阴沉，并未回答他，说完这句，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穆离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忙让人鸣金收兵。 回到军营里，宇文离第一件事便是回去帐篷内，让人打了热水，洗掉身上那一身的血水，这实在是太恶心了，宇文离甚至都不愿意去想当时的场景。 “陛下，衣服准备好了。”穆礼端着一套崭新的龙袍，站在营帐外头，禀报道。 里面并无任何回音。 “陛下？”穆离又叫了一声。 这一次隔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一道沉闷的声音：“拿进来，放在门口。” 是宇文离的声音。 听着并没有很生气。 穆离松了一大口气，忙答应了，掀开门帘走进去，弯腰将手里面的龙袍放在地上，不敢多留，转身退下了。 正要离开时，只听帐篷内，宇文离的声音淡淡传出：“那个死了的侍卫，你去多准备一些抚恤银两，让人给他的家人送回去，人也厚葬了。” “陛下放心，这些微臣早想到了。”，穆离闻言恭敬道：“诸事也都安排妥当，就等您一句话了。” “去办。” 过了良久，帐篷内传出低低一道叹息。 穆离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帐篷内，宇文离一直回想着那灼热的血喷溅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一想到这个场景，心里面就咯噔一下子，犯上一股浓浓的恶心。 宇文凌！这一切都是拜宇文凌所赐。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忘恩负义，将这些年父皇的教育全都抛之脑后，甘愿去做李晋之的爪牙，与自己这个北狄皇帝作对，在战场上拼力厮杀自己的同胞，也不知道宇文凌夜深人静之时，会不会做噩梦？ “都怪朕，当初若是对这个纨绔子弟严厉一些，他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宇文离深深的叹息一口气，心里面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心。 以及愤怒。 偏偏，他还不能在这个当口发火。 一国之君在危难之中，拉侍卫做替死鬼，这说的通，可若是这个帝王下了战场，不仅没有丝毫悔意，反而还不停的发火，这就会让所有士兵寒心。 一旦军心不稳，想要继续在战场上厮杀，并且立于不败之地，就难上加难了。 “无论如何，朕也要坚持住……”安静的帐篷内，回荡着宇文离不甘心的呢喃。 第586章 凌风 “去把凌风叫来。” 沉闷的嗓音从主帐内传了出来。 这样的命令，让帐篷外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陛下不是很生气吗？那个被抓来的侍卫，早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陛下这时候见他做什么？ 可宇文离的命令，谁又敢抵抗？ “是，陛下。”领头侍卫喏喏应了一声，愁眉苦脸的转过身去，准备去牢内提人，不料一转身，就碰见了大踏步走过来的穆离，双眼顿时一亮。 “穆离大将军！” “怎么了？”穆离大踏步走过来，有些奇怪的问道。 “陛下让把那个俘虏凌风提来！”众侍卫七嘴八舌的说道。 宇文离要见凌风？穆离闻言，往主账的方向看了一眼，两道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将军，怎么办？那个凌风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陛下这时候要见他，是不是要问罪……”几个侍卫瞧着穆离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穆离一双冷眼立刻扫了过来：“陛下的心思，岂是你们能够猜测的？干你们的事去！” “是，将军。”众侍卫耸拉下脑袋。 穆离朝着主账又看了一眼，转身向外走去：“我去提凌风。” 太好了！穆离将军将这件烫手的差事接了过去，那么他们就可以逃过一劫了！主账门前的几个侍卫听到此话，全都喜出望外。 穆离没理会他们，一路大踏步走到军营最后面的地牢处，那里关押的全都是犯了错的士兵，以及，从敌方手里面抓回来的俘虏。 凌风，那日被宇文离见了一面之后，便被关押在此处。 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受了不少折磨。 穆离一边走，一边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个凌风，给了陛下最大的希望，又亲手将之毁灭，陛下当日没有亲自杀了他便是开恩，如今被李晋之以及宇文凌激怒，当然要拿他泄愤了。 只希望这个凌风身子骨坚强一些，别轻易就死了。 否则，陛下发泄了一半的怒火，剩下的该怎么办？还不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倒霉？ 换一句话说，纵然陛下没有迁怒于他们，穆离也不忍心看着宇文离将愤怒憋在心里面，这样长此以往，人是会生病的。 思绪电转之间，已经到了地牢入口。 “参见穆离大将军。”守卫看到是穆离来了，全都毕恭毕敬：“这种天气，怎么敢劳烦大人您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底下吩咐一声就成，小的们哪里敢不遵命？” “别废话。”穆离没有与之寒暄的心情，大踏步抬脚往内走去：“那个凌风呢？关押在何处？” “回将军话，在地牢的最里面。”守卫恭敬道：“敢问将军，可是要提审于他？” “不，陛下要见他。”穆离言简意赅。 守卫闻言，脸色却是变了一变，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穆离何许人也？身手高超，反应灵敏，只一眼便看穿了守卫的惊恐，不由目光一凛：“怎么，你们把他折磨死了？” “没有！没有！”守卫闻言连忙回答：“陛下都没有发话，小的们哪里敢啊！只不过……他受了一点伤……”越说，声音越小。 凌风闻言，瞬间冷哼一声：“只怕不是轻伤？他还能动吗？” “这个……”守卫一脸的尴尬：“能动肯定是能动的，只不过脸已经毁了。” “什么？脸毁了？”穆离闻言，目光一变，神情陡然严厉起来。 “请将军赎罪！”守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哆哆嗦嗦道：“小的不敢欺瞒将军！这个凌风，虽是男儿身，但却长的白白净净，肤色比一般的女子还要好看，再加上身板薄弱，走起路来扶风若柳，将军也知道，军营里都是男人，很少见到什么姑娘……” “所以，你们这些人，就将他折辱了？”穆离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不是小的们！”守卫一听连忙摇头：“是成将军！还有王将军！是他们……小的们也不敢拦啊！” 确切的说，是从未阻拦。 一个敌国抓来的俘虏，还不是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既然副将们喜欢，他们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荒谬！”穆离脸色大变，猛然伸手狠狠一巴掌甩在守卫脸上：“居然有这种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 守卫被扇的差点滚落在地上，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痛哭流涕道：“将军！他只是一个俘虏！从前抓到的人不也是这样处置的吗？小的们根本就不知道陛下要见那个凌风，否则……” “这下坏了，这要是让陛下知道王将军，成将军他们折辱了凌风，拿他当贱婢一般……”穆离冷冷道：“只怕所有人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将军！将军饶命啊！”守卫听到这句话，顿时吓的几乎昏厥过去。 其他守卫也都脸色大变，纷纷跪下：“求将军饶命！” “求我有什么用。”穆离冷冷道：“这件事陛下迟早都会查到，本将军就算想替你们隐瞒也是不成的了……也罢，那个凌风现在在何处？带本将军去看看！” 他有些好奇，那个凌风，一看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能跟随在南越帝身边做贴身侍卫，证明他的出身在南越绝不会低，再加上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这样的人被如此折辱，会是什么样子？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在地牢最里面，小的这就带您过去……”守卫见穆离并未动怒，一颗心往肚子里放了一多半，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开始带路。 穆离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往内走去。 军营里的地牢，建的一点也不牢固，但比起邺城地牢的潮湿与霉味，这里却显得十分干燥，空气里也并无异味。 但这大牢内十分寒冷，要是住在这里，没有足够厚的御寒之物，只怕要不了几天，人就会冻死在这里。 这要拜边关阴寒的天气，以及无边无际的黄土沙漠所赐。 穆离第一次来，一步一步往内走去，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第587章 自尽 越往里走，灰尘越多，空气里还有一种淡淡的血腥气，夹杂着一些其他气体，闻起来十分难闻。 穆离紧紧的皱着眉头，好奇心驱使着他一步一步往里走，要不是里面躺着的人是凌风，他绝对不会进来。 “还有多久？” 眼看着这地牢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他不耐烦的开口。 “快了快了！”守卫点头哈腰道：“将军再往里面走上片刻，很快就能见着人了。” 穆离哼了一声，抬脚继续往里走，倒也不担心这守卫欺骗自己。 终于，地牢的尽头到了。 穆离停下脚步，站在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前面。 这大牢内没有光线，十分幽暗，他用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牢房内靠着墙角的地方蜷缩着一个人，看不清楚样貌。 “穆离大将军，人就在这里了。”守卫一脸献媚的道。 穆离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确定这就是凌风？” “千真万确啊！就是他！”守卫说着，走上前去，从腰间取下一把钥匙来，上前去将牢房铁门打开了。 “将军，要不要小的派人进去，将他提出来？” “不用。” 穆离说着，抬脚就往内走去。 已经到了这里，何妨走近些，自己去看，让人将凌风提出来，那他何必下这幽暗恶心的地牢？ “是，将军，小的多嘴！”守卫说着，连忙退到一旁。 穆离根本就不理会他，一步一步，走到牢房中那蜷缩成一团的人面前。 牢内十分安静，其他牢房中并无人犯，因此人走动时发出的声音还是很大的，穆离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 是个人都被惊醒了。 然而，那墙角里蜷缩着的人却是一动也不动。 “喂！” 穆离在距离一丈的地方停了下来，缓缓开口：“还活着就吭一声。” 良久，牢房内并无回应。 穆离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住了那蜷缩着的人，忽然间脸色一变，猛然回头看向守卫：“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 “回将军，一直都好好的呀！”守卫满脸惊讶，抬脚走上前来道：“小的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人折磨死啊！”说着，走上前来，伸手将那蜷缩着的人一推。 下一刻，那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旁边不远处，有一块带血的尖利瓷器，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乱蓬蓬的头发遮盖了面容，看不清楚长相，但只要有一点常识的人，就能看出，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啊——” 守卫吓了一大跳，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穆离被他的叫声吓了一大跳，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闭嘴！” 守卫连忙伸出双手，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骇然。 穆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宇文离要见凌风，可是这个凌风居然死在了地牢中，这个消息要是让他知道了，必定会大发雷霆，所有人都要遭殃。 但，这个人一定就是凌风吗？ 穆离左看右看，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个蜷缩在地上，死气沉沉的尸体，就是凌风，他弯下腰去，伸手将尸体脸上的头发弄到一旁。 一张布满了伤痕，除了眼睛五官之外，根本就分不清楚的脸孔出现在穆离面前。 他瞬间一呆。 回想起守卫先前说凌风已经毁容的话，他猛然转身怒道：”陛下只是将他关起来，并未说过要如何！你们欺负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毁掉他的脸！还把人弄死了！现在谁也隐瞒不了了！” “将军！这不怪小的们啊！”守卫闻言胆肝俱寒，痛哭流涕道：“是林将军！陈将军他们干的！他们说……这小子仗着长的俊，居然还敢勾搭陛下，咱们堂堂北狄的皇上，可不能毁在这种人手里！得杜绝后患……” 穆离越听，脸色越是难看。 守卫看他的脸色，吓的没敢继续往下说。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禀报于我？” 良久，穆离叹息一声问。 守卫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未动怒，这才道：“是，陈，陈将军让小的不要禀报的……” “那现在出了事情，你去找陈将军来给你求情！” 穆离瞬间怒了：“我这就回去，一五一十的将所有事情告诉陛下！看看他会杀掉多少人！” “不要啊！将军！”守卫吓的魂飞魄散，这事儿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他们脖子上的脑袋都得掉！ “你不是很听陈将军的话吗？”穆离冷笑连连：“你去找他啊！” 说完，转过身去大踏步往外走去，这种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将军！将军饶命啊！”守卫一路哭哭啼啼的追了出来，不住的哀嚎求饶。 但穆离不为所动。 他心里面在犯愁，等下见了宇文离，该如何将这件事禀报于他，陛下正在气头上，要是知道凌风死了，恐怕就连他也要遭殃，更不要说底下那些直接折磨凌风的人了。 “穆离将军，请留步。” 却在这时，一道充满了戏腻的声音传了来。 穆离瞬间抬头，就看见守卫口中那位胖乎乎的陈将军，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是要去干什么？去见陛下吗？” 穆离没有开口，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陈将军走过来，站到自己面前。 “我要做什么，你心里面不是一清二楚吗？”穆离冷笑：“若是没有你，我也见不到如今这个局面？” “惭愧惭愧！” 陈将军闻言叹息一声，装作可惜的道：“陛下居然没有忘记那个凌风，只是可惜了，人居然死了。可能，他跟陛下没有这个缘分！” “你居然知道他死了？”穆离闻言目光一闪，神情也冷了下来。 染血的瓷片，带血的衣襟，原本他以为凌风是自尽，没想到，却是谋杀。 “这有什么奇怪的。”陈将军闻言一脸的不以为然：“死的不过是个俘虏罢了，又不是咱们手中的兵，你怕什么？” “荒谬！凌风是普通的俘虏吗？你明明知道陛下要见他！混账！”穆离怒骂道。 第588章 越狱逃走 他眼睛一转，陡然凌厉：“等等，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凌风的死，跟你脱不了关系？他是被你弄死的？” “你可别冤枉人！” 陈将军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心虚，但是很快就重新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不过一个俘虏罢了，死了就死了，难不成还要让人偿命不成？兄弟们在战场上拿命厮杀，不至于为这一点事就不依不饶？” “可现在陛下要见凌风！你去向陛下禀报！”穆离冷哼一声道：“看陛下会不会扒掉你的皮！” “陛下要见凌风？” 陈将军闻言明显一愣，目光中有惧怕之色一闪而过。 穆离看着他，语气凉凉道：“不是跟你没有关系吗？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我不是害怕。”陈将军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凌风，微微一笑，道：“穆离，咱们同事这么多年，一起并肩作战，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只不过死一个区区凌风，你应该不愿意看着咱们兄弟几个，为了一个俘虏，被陛下责罚？” 穆离目光看向远处，并未回答。 陈将军心里顿时有数。 他也朝着远方看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道：“这个凌风其实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陛下要见他，铁定不是为了嘉奖，或者放了他，肯定是为了责罚，他要将战事失败的愤怒发泄在凌风身上！” “那又怎样？”穆离冷冷道。 陈将军闻言瞬间便笑了，笑的像一个狡猾不已的老狐狸，他一步一步走上前来，附耳在穆离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不管怎样，凌风现在已经死了，这个消息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他一定会发狂，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底下伺候的人，也包括你这个最受陛下信任的穆离大将军，你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你到底想说什么？”穆离反问。 陈将军挑了下眉头，慢条斯理的低头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的开口道：“不管怎样，陛下都是要发怒的，我觉得，与其让他将怒火发泄到我等身上，倒不如咱们来个祸水东引——让他去恨南越那些人，不是更好？” “反正，咱们与南越也是势如水火了，不在乎多这一桩罪过……” 穆离越听越糊涂：“你到底想说什么！再这样故作高深，请赎我不奉陪了！” 说着，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别呀！”凌风连忙伸手将凌风一拉，脸上趾高气扬的神情不见了，变成了讨好：“将军别发怒呀！我是说，反正凌风死去的消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咱们何不放出风声，说他是逃出去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什么？逃走？”穆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目光冷冷的扫了陈将军一眼，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愚弄：“你居然要欺骗陛下！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陈将军连忙伸出手来紧紧拉住了，苦口婆心道：“我的将军哎！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跟陛下实话实说的下场是什么？你，我，都要倒霉！同时地牢那些守卫说不定都要被砍头！都是北狄人，你忍心看着他们落此下场吗？他们千里迢迢，不远万里来到这边关，本身抱着为国捐躯的想法，如今却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谁能甘心？” “那是他们活该！” 穆离半点不为所动：“他们在对凌风动手之时，就应该明白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说到底，凌风只是一个俘虏啊！”陈将军谆谆劝说道：“咱们军营里的人，对南越恨成什么样子了你看不见吗？我觉得这情有可原啊！再说只是一个俘虏，却要死咱们这么多人，你甘心吗？” 穆离说不出话来。 陈将军见他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你就听我的，回去告诉陛下，说凌风越狱逃走了，陛下虽然恼怒，可是最多只是想法子继续攻打南越，却不会惩罚任何人，你说是不是？” “可凌风毕竟是死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就确定陛下不会知道真相？”穆离冷哼一声，道。 “不会！” 陈将军打包票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我，还有地牢里的那些人，他们折磨死了凌风，巴不得有人隐瞒此事，不被陛下知晓，怎么可能主动往外泄露呢？你我要是替他们隐瞒，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出卖我们？” 穆离一想也是，便没反驳。 “你就听我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陈将军继续劝说道：“同时也能避免陛下走歪路啊！” “你说什么？歪路？”穆离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眼神也陡然凌厉：“陈将军，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陈将军闻言眼神左右闪躲起来，神情讪讪的道：“凌风是个男的，陛下不就是看他好看，所以才……” “你以为陛下有龙阳之好？” 穆离眼神冷如冰，一把揪住了陈将军的衣裳领子，一字一句道：“陛下之所以要见凌风，是因为他长的像前太子妃！陛下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蠢货！“ 说完，一把甩开了他。 陈将军吓了一大跳，脸上露出渺茫的神情来：“先太子妃？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陛下居然还没有忘记啊！” 穆离冷哼一声，不想搭理这个蠢货。 陈将军自己想了一会儿，走上前来，对着他连连作揖道：“对不住，穆离将军，是我想岔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你在这里原谅我则个！” 穆离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这种胡思乱想，给自家主子头上乱扣帽子的人，早就该乱棍打死。” 陈将军闻言嘴角抽了抽，忍着心里的不忿，继续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还请穆离将军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凌风的事情……” “就按照你说的办。”穆离打断了他：“告诉陛下，他是越狱逃走了。” 第589章 同党 “真的？穆离将军肯在陛下面前隐瞒？这真的太好了！”陈将军闻言一脸的兴奋与开心。 穆离看着他，冷冷道：“但是，你亲自去陛下面前禀报，本将军一个字都不会多说！顶多替你们隐瞒。” 此言一出，陈将军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便僵住了。 “穆离将军，你之前不是……” “陛下正在生气，我为何要去趟这个雷？”穆离语气凉凉道。 陈将军看着他的神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穆离的意思是，他同意自己的提提，但却不会亲自去陛下面前禀报，要他前去。 “可是，我并不经常在陛下面前露面，这时候去，恐怕不妥……”陈将军支支吾吾的道，还想再替自己求个情。 只可惜，穆离压根就不上当：“陛下刚刚是很生气，但都过了这么久了，想来应该气消了，你此时去正好，再耽误下去，只怕陛下的怒火会把所有人都淹没！到那时，无论凌风是死，还是越狱逃走，都没分别了。” 言下之意，是说陈将军若是不去，他便亲自前去见宇文离，到那时候会说出真相，凌风是自尽而死的。 陈将军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明白穆离是彻彻底底的打算置身事外，他想将事情推脱到穆离身上的愿望，是很难实现了。 想象一下宇文离得知凌风是被凌虐致死的情景，陈将军便浑身打了个寒战，再也不敢耍滑头，满脸不甘不愿的道：“好，我这就去找陛下，试试……” “那么，祝你好运。”穆离勾了勾嘴角，冲着陈将军一笑，道：“将军作戏可要做全套啊！这个凌风的尸体，赶紧处理了，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的隐患，明白吗？” “明白，明白！”陈将军连连点头，但心里面早已经将凌风骂的狗血淋头。 凌风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临走时，他朝着地牢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有些深沉，但转瞬时间，又变得若无其实。 陈将军有句话说的不错，无论宇文离是不是要见凌风，都改变不了凌风只是一个俘虏的事实。 在这军营中，是俘虏，就活该被人欺凌，活该被人凌虐，活该去死。 …… “哗啦——”主帐内传来一声响亮的瓷器碎裂之声。 下一刻，便是扑通下跪的声音，穆离缓缓走到营帐外头，便听到帐内陈将军满脸委屈的声音：“回陛下的话，微臣早已经吩咐下去，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好吃好喝的招待那个凌风，就连军营中的伤员都没这种待遇，可是没曾想，这人竟忘恩负义至此，趁着大伙儿不备，趁着夜色偷偷的逃走了！底下的人也不敢声张，只紧锣密鼓的派人寻找，但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凌风其人……请陛下赎罪！” 穆离站在营帐内，一字不落的将这些话全都听了进去，嘴角不由的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 陈将军真不愧是军营里最能言善道的人啊！在他的描述之下，这个凌风非但忘恩负义，还蓄谋已久！ 果然，帐内，宇文离听到这番解释，脸色瞬间就变得青紫起来。 “混账！我堂堂北狄军营，总人数有二十多万人！居然看不住一个区区俘虏！还让他逃了出去！你们不说自己无能，反倒怪凌风狡猾，这倒奇怪了……” “陛下！微臣等实在是知道，这个凌风对陛下来说，非同一般，压根就不敢严加看守，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逃了出去！微臣有错！”陈将军以头触地，哀求连连：“求陛下赎罪！” “一群无能的废物！饭桶！” 宇文离恼怒已极，猛然一把抄起了桌子上的茶水杯，对着陈将军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给朕滚出去！” 滚烫的茶水连同怒吼一起朝着陈将军迎面扑来，他早有准备，只不着痕迹的微微一侧头，那杯子便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他人也趁机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行礼道：“是！陛下，微臣告退。” 说着，一步一步往外退。 就要走到帐篷门口之时，宇文离忽然开口：“等等！” 陈将军原本已经放下了一半的心瞬间又高高提起，迫不得已的转过身来，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陛下还有吩咐？” “给朕去查！那个凌风是从那个营帐逃走的！”宇文离恼怒不已道：“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根本就一个人都不认识，若无人帮忙，怎么能逃的出去？一定有内幕！有同党！朕限你三天时间，给朕将那个内幕揪出来！” “内，内幕？”陈将军闻言傻眼了。 他当时只想到了祸水东引这一招，想着凌风逃走，宇文离一定十分愤怒，必定会更加憎恨南越人，也更会想法子对付他们，却没想到，宇文离要找出一个同党来。 哪里有什么同党？ 根本就是他杜撰出来的！ “是，微臣明白。”陈将军硬着头皮回答道：“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早日查到那个幕后同党，请陛下宽心！” 宇文离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他看了陈将军一眼，摆摆手道：“你下去！” “是，陛下。” 陈将军慢吞吞的从营帐内退了出来，到外头时，伸手一摸，好家伙，一头的冷汗。 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起疑心？ 陈将军心中一凛。 然而现在，箭在弦上，无论凌风是死还是逃走，都要按越狱算。 他的任务，就是在这三天之内，找出一个替死鬼来。 找谁好呢？ 陈将军一脸的愁眉不展。 “陈将军！”却在这时，有人喊他。 陈将军吓了一大跳，慌忙抬头，就看见穆离一脸轻松惬意的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他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陛下要见我啊！”穆离懒洋洋道：“我怎么能不来？” “陛下为什么要见你？”陈将军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惨白起来：“穆离，我们都是同僚，一起上战场杀敌的好兄弟！你不会是……” 第590章 劝说 告密两个字，陈将军始终说不出，脸色狰狞的可怕。 但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还是心存幻想，无论如何，穆离与自己都是北狄人，那个凌风不过是个俘虏罢了，他应该不会那么做？ 可是看到穆离脸上的笑容，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你胡思乱想什么，陛下叫我进去，应该是商议进攻的事情。”穆离将陈将军的脸色看在眼里，却并不打算解释，只沉声道：“你抓紧时间将尸首处理了，放心，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说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着主帐走去。 陈将军脸色复杂，久久没有离开。 对于穆离的话，他是既相信，又不相信。 “大人，关于穆离将军刚刚说的……”贴身侍卫上前低声询问。 陈将军没有回头，只微微一抬手，面无表情道：“不必理会！他穆离把什么都算计进去了，可曾想过从他走出地牢的那一刻，凌风的尸首就已经被人秘密处理掉了？他说那些话，分明就是要引我上当，他好告诉陛下来个当场拿人！到时候本将军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可惜，本将军不上他的当……” 听到这话，侍卫顿时明白过来，连忙低声夸赞道：“还是将军想的周到！” 陈将军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得意来，但转瞬之间，这得意就变成了恼怒，他猛的瞪了侍卫一眼，冷声道：“本将军这只是猜测！那穆离究竟有没有出卖我，还是个未知数，希望他不要辜负本将军的期待……” 主账之中，穆离大踏步走进去，对着宇文离双手作揖：“陛下。”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抬手道：“你过来坐，在朕面前，无需客气。” “陛下，君臣有别。”穆离抬脚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站在宇文离身边，并未落座。 宇文离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由的叹息一口气，道：“穆离，朕心里很烦躁，想找个人共同商议一下战事，这是行军地图，你不坐下来，如何观看？” 穆离这才看见宇文离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张很大的地图，上面有很多标出来的圈圈点点。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低声道：“陛下，您打算接着发动攻击？咱们的伤员可还没恢复呢！朝中粮草，也并未按时运达，若是此时开战，咱们后方容易发生纷乱……” “这些你不用考虑！”宇文离打断了他，手指头在地图上一划，道：“你来看看这个地形怎么样？朕想从这个位置进宫南越军营，你看可还行？” 穆离看时，见那是一条地图上标出来的山崖，南越军营两面环山，一面环水，只有他们现在的这个位置，是进攻的最好位置，现在陛下居然要放弃这唯一的一条近路，从后方山崖上去攻打南越？ 这怎么看，都像是天方夜谭。 “朕没打算以这个法子进攻，不过是用来偷袭。” 宇文离沉声道：“凌风已经逃走了，你知道？原本朕还有些怀疑，李晋之或许不会将李采薇带回南越来，可是经过这一事，朕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相信，李采薇就在这个军营之中！”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闪耀着一种夺目的光彩，双眸之中霍霍生辉，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似乎一瞬间年轻了十多岁。 穆离看着这样的宇文离，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说什么？李采薇不可能在南越军营之中，凌风的逃走根本就是个谎言，实质上他已经死了？ 这些话说出来，宇文离一瞬间就会被失望打倒，很有可能一蹶不振。 老陈啊老陈！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穆离在心里面将陈将军狠狠的咒骂了一顿，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只是平静的问道：“陛下怎知先太子妃一定在军营之中？她毕竟是弱智女流，南越皇帝看样子对她不错，他能忍心让她吃这份苦头？陛下会不会是想多了？” “不可能！她一定在军营中！”宇文离猛然大声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种气急败坏的表情来：“李晋之害怕朕！他不可能自己在边关打仗，只留下李采薇一个人独自待在南越皇宫里的！他一定会将她带在身边！若朕处在他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做！” “原来陛下是以己推人。”穆离闻言叹息一口气，语气幽幽道：“可是陛下，南越帝与你终究是不同。这么疯狂的事情，陛下做的出，他却未必……” “那你要如何解释，南越皇宫内找不到人？”宇文离冷冷道：“不在边关，也不在皇宫，李采薇她是飞天遁地了不成？” “或许……她逃走了？”穆离试探着道。 鉴于宇文离对李采薇变态的渴望，他没敢讲出万一李采薇已经生病或者去世的话。 说出来，就是自寻死路。 “不可能！” 宇文离习惯性的就反驳了，话一出口，他忽然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看向穆离，声音也有一些颤抖：“你说什么？她，她有可能……逃走？为什么这么说？” “陛下，微臣也只是猜测。”穆离满脸都是无可奈何：“微臣觉得，以太子妃的性格，经历过陛下您，还有南越帝，她应该不喜欢待在皇宫中……” “你是说，李晋之生怕朕找到她，所以出征之前，特地找个地方，悄悄的将她藏了起来？”宇文离双眼一亮，猛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穆离目瞪口呆，他有这样说吗？ “陛下，这只是揣测。”他赶紧解释道：“就跟您一直猜测，先太子妃是在南越军营里一样，只是揣测，并没有证据。” “猜测啊……”宇文离脸上的光芒与喜悦慢慢的消失，好一会儿，他怅然若失的跌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穆离最不想看见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可是这些年来，他劝也劝了，说也说了，并没什么用处。 还不如由着宇文离发泄发泄，到最后，他自己反而会冷静下来。 “陛下，微臣劝您冷静。”穆离低低开口道：“为了避免再出错，咱们应该仔细的调查……” 第591章 离间 “调查什么？” 宇文离转过身来，面露奇怪之色：“不管李晋之他将采薇藏在了何处，只要朕打败了他，就一定能知道她的下落！到那时候，朕再去找她，也不迟……” 陛下，您就确定一定能胜利？就凭着现在这些人马？不足南越一半的人马？ 穆离很想这样问，但他生怕激怒宇文离，这个帝王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他再刺激下去，只能暴跳如雷。 与其如此，不如顺从。 “陛下说的不错。”穆离点头：“打败了南越帝，的确可以知道先太子妃的下落，无论她是躲藏在南越皇宫之中，还是待在军营里，亦或者是躲藏在了某个陛下永远都找不到的角落里，只要胜利，就一定能逼她现身。” “不错！正是这样！”宇文离闻言，脸上的怒容渐渐变成了喜悦，他看着穆离，意气风发道：“朕盼着这一天，早日来到！朕已经等不及了……” “陛下！请听微臣一句，此事急不的！”穆离劝说道：“此战如此重要，若是不仔细筹谋，很有可能功败垂成，这样不仅不能将李晋之从皇位之上拉下来，还有可能给北狄带来危险！如今重中之重，就是要沉下气来，好好思量，才有可能大获全胜，全歼南越大军啊！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错，你说的不错。” 宇文离闻言。眼睛里的狂热神情渐渐的消失，他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叹息一口气道：“这边关的仗打了半年多，先前还占尽优势，可是李晋之一来，情况便全面翻转……” “陛下，微臣并不觉得您比南越帝差，您缺乏的不过就是冷静。”穆离劝道：“微臣相信，只要您冷静下来，就一定能打败他！” “是吗？” 宇文离喃喃开口，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的神情来，他双目遥遥的朝着账外看了一眼，忽然又变成冷笑：“穆离呀，有时候连你也看走了眼，你当之前一直是咱们占尽上风吗？那不过是宇文凌故意表现出来的罢了！他虽然节节败落，可从没有一次让朕占到便宜……” “他，是故意的……” 穆离闻言吃了一惊，不由道：“陛下，这不可能？宇文凌毛遂自荐，自告奋勇的带兵打仗，他怎么可能故意输给陛下？他那分明就是没有本事……” “不，他只是将锋芒都隐藏起来罢了。李晋之来到边关之后，差一点一箭射中了朕，那威风的样子，你忘记了？”宇文离苦笑出声。 穆离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 宇文离喃喃自语道：“看来必须得想个法子，让这两个人反目成仇才行，否则，朕永远都没有机会打败李晋之……” 穆离闻言双眸猛然一亮：“陛下！微臣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说来听听。”宇文离闻言看了他一眼，双目之中露出好奇之色来。 穆离深吸一口气，道：“陛下，那个凌风不是已经逃走了吗？微臣的意思是，陛下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你打算怎么做？” 穆离微微一笑：”陛下只要同意，微臣就敢做，您不用费一兵一卒，便能瓦解那两个人亲密无间的信任……“ …… 黄昏十分，操练了一整天的校场安静下来，相对的，伙房与各处帐内却是热闹无比。 原本这也稀松平常，李晋之坐在主帐之内，皱眉看着面前的作战地图，久久没有开口。 宇文凌在帐篷外停了下来，低声询问门口的守卫：“陛下中饭都没吃吗？” “是啊！”侍卫回答道：“王爷，您快进去劝一劝！陛下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要再这样下去，只怕会病倒的，这军营里的条件如此恶劣……” 宇文凌没有等他说完，便伸手掀开帘子大踏步走了进去：“陛下！” 守卫心中稍安，一般这种时候，也只有王爷敢进去冒死劝解陛下了，自从徐将军等人上一次在陛下这里受了训斥之后，便再也不敢来请安，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 他招招手，立刻便有侍卫提着个大大的食盒，刚送到帐篷门口，便被里面的一只大手接了过去。 “陛下，一个人用膳实在寂寞，今晚上微臣陪您。” 宇文凌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将里面的饭菜往外拿，红烧的牛肉，清拌的笋丝，油汪汪的烧鸡，这等伙食，在皇宫里算粗糙了，但在这军营里，已经是宫中御宴一样的规格了，宇文凌即便是王爷，平日里也没见过这等菜色，每往外摆一样，他便啧啧称赞两声：“乖乖，这也太香了？” 李晋之看着他那夸张的样子，忍不住一笑：“你也是锦衣玉食的王爷，怎的见了这等菜色还馋嘴！” “很久没吃了嘛！”宇文凌嘻嘻笑着，拿起筷子来递给李晋之：“陛下，用膳！” 有公公进来，按照规定试菜，但李晋之摆摆手让其退下了：“难得凌王今日心情好，朕就陪他大吃一顿！来人！拿酒来！” “陛下！酒就不必了。” 宇文凌闻言连忙拒绝：“军中不得饮酒，除非庆功宴的时候！陛下既是主帅，又是一国之君，应当以身作则！微臣愿意陪陛下以茶代酒！” “无趣。”李晋之闻言叹息一声，倒也没有坚持。 宇文凌便伸手拿过两个茶碗来，倒了满满两碗，拿起一碗如同敬酒一般的递给李晋之：“陛下，请！” 李晋之见他如此做派，心中越发的想笑，不由的伸手接了过来：“好！朕陪你喝！” “多谢陛下！” 宇文凌端起另一碗茶，与李晋之遥遥相碰，随即一饮而尽。 李晋之也一扬头，喝干了碗里的茶水。 虽然是茶水，并无半点酒味，他却凭空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豪气，当下伸手拿过茶水，还要倒，却被宇文凌阻止了：“陛下，这么多好菜呢！咱们还是先吃饭！” 说着，伸手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烧的油汪汪的烧鸡，啃了一大口，满足的咀嚼。 李晋之从未见过人在面前如此豪气的吃饭，不由的有些羡慕，也伸手夹了一筷子菜。 第592章 逃奴 在宇文凌的带动下，李晋之算是吃了两天以来的第一顿饭，把几个伺候的太监高兴的热泪盈眶——凌王殿下要是每天都来陪伴陛下就好了！这样陛下就能多多用膳，他们也不用如此担忧。 饭后，李晋之将宇文凌留了下来，两个人商议军中大事，众侍卫见状识趣的退了下去。 “贤弟……”l李晋之刚开了口，便听得营帐外头有人禀报道：“陛下！徐将军求见！” 李晋之的声音戛然而止，皱着眉头往外瞧了一眼，冷冷道：“朕让他闭门思过，他跑这里来做什么？朕不见他，叫他走！” “是，陛下。”外头守卫低声应了一声，随即退下。 经过这一打岔，帐内的气氛便没有刚刚那么和谐，宇文凌坐在对面，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一丝苦笑：“陛下，他们都是南越的肱骨之臣，陛下没有必要为了微臣而惩罚他们……” “这件事与你无关！” 李晋之沉着脸摆手道：“朕在战场上遇险，没有一个人敢身先士卒，替朕分忧，只有你射出那一箭，才算是阻止了宇文离的疯狂之举，就这件事，还成了他们弹劾你的理由了！他们说，你当时第一件事应该是冲上来保护朕，而不是对宇文离射箭……朕还不知道个轻重缓急了！” 宇文凌看着他脸上的愤怒，却显得很平静：“陛下，微臣当时的确是没有顾虑周全，才让陛下身陷险境，微臣有错！不敢居功！” 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晋之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来，亲自伸手将宇文凌从地上搀扶起来，有些责备的道：“你认什么罪！朕不认为你做错了！错的是他们！你无需如此！“ “陛下的信任，真是令微臣受之有愧。”宇文凌垂着头：“徐将军他们也是见到陛下险些遇刺，才急的乱了方寸，请陛下看在微臣的面子上，原谅他们！南越要抗击北狄，还需要他们这样的肱骨之臣！” 李晋之低头，静静的看了他片刻，脸上露出赞赏的神情来：“你这样的，方为济世能臣，真应该让老徐他们进来听听，一定羞愧的他们无地自容！” “陛下，微臣只是希望群臣一心，抗击北狄，保家卫国！”宇文凌一字一句道。 “好！” 李晋之点点头，脸上满是赞赏之色，他笑道：“朕听你的，过几天就见见老徐他们，好了，咱们今日要商议的……” 话还没有讲完，便看到有侍卫打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喜气洋洋：“陛下，凌风回来了！” 凌风？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李晋之闻言就是一愣。 宇文凌则解释道：“陛下，就是您之前身边的侍卫，前些日子被北狄人抓去了，如今竟然回来了，宇文离有那么好心，会将人放回？或者说……他是逃回来的？” “让他进来！”李晋之经他这么一说，也有一点想起来，凌风毕竟是他的贴身护卫，不可能没有一点印象。 “是，陛下。” 宇文凌便道：“陛下，您既有要事处理，微臣不便在场，这就告辞了。” 说着，便起身行礼。 李晋之却冲他摆了摆手：“不用，你就在这儿坐着，不过一个侍卫罢了，又没什么大事，省的朕待会儿还得派人叫你。” “既是如此，微臣便斗胆留下了。”宇文凌说着，重新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门帘掀开，两个侍卫押着一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那人蓬头垢面，一身破破烂烂的军服，却是北狄士兵才穿的，与南越士兵的根本都不一样。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来，正是凌风，他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喉头滚动，声音梗咽：“陛下！属下总算是活着回来见您了！” “凌风，你是怎么逃回来的？”李晋之上上下下的打量凌风，面带疑问之色：“据朕所知，你是被北狄王宇文离的部下亲自抓获的，又是朕的贴身侍卫，他们岂能好心放你回来？” “陛下！微臣的确是逃回来的呀！” 凌风嚎啕大哭：“他们抓住了微臣，一直都在严刑逼供，企图让属下说出陛下的秘密来，属下誓死不从，他们又逼问德妃娘娘的下落，微臣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宇文离果然没有死心！”李晋之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阴沉无比。 “后来呢？你可有说？” 凌风闻言猛烈摇头：“没有！微臣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告诉北狄王？他们严加审问，但属下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渐渐的他们就信了，觉得属下是无用之人，便将属下丢在地牢中，任由属下自生自灭……” 李晋之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李采薇究竟在哪里，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尤其是现在这座军营之中，就连宇文凌也丝毫不知，这才避免了秘密的泄露。 只是这宇文离，实在是太大胆了些！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阴魂不散！ 李晋之双眼之中都是愤怒，一把抓起手边茶碗狠狠的砸在地上：“真是死不悔改！” “陛下！请饶恕属下！属下真的没有出卖您……” 凌风被这怒火吓了一大跳，不停的开口求饶，神情充满了惧怕。 宇文凌站在一旁，觉得这一幕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行了，你起来。”李晋之见到凌风害怕的几乎昏厥过去的模样，愤怒稍稍淡了一些，但仍然紧皱着眉头：“朕不是生你的气，是气北狄王，这个人，实在是嚣张已极！” “陛下虽然不怪罪属下，属下却自知有罪，不敢起身。”凌风小心翼翼道。 这时候，宇文凌忽然站了出来，他和颜悦色的看了凌风一眼道：“你是刚从北狄军营里逃出来吗？真是难为你了，竟吃了这许多苦头，陛下，我们还是先别问了，让他下去好好的梳洗一番……” “正是这个理。”李晋之点头：“来人，扶凌风下去。” 第593章 不同意见 “陛下……”凌风紧张不已的看着李晋之，就好像下一刻他就要被拉出去处以斩刑了似的。 “你放心，既然逃回来了，那自然是我南越的将士，依旧是朕的贴身护卫！”李晋之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没有人会为难你，朕更不会杀你，下去！好好休息。” 这番话一出口，凌风的眼圈儿顿时红了！ 他从北狄军营里一路潜逃至此，回到南越军营时，一路被许多人瞧见，每个人看他如同对待奸细一般，那种审视的目光十分让人心痛，他是被几个侍卫押进李晋之的帐篷里的，原本以为等待着自己的结果只有一死，却没想到，李晋之居然还愿意相信他。 还愿意让他做回贴身护卫。 “陛下！您对属下的大恩大德，属下永生不敢忘！”凌风语气梗咽的道。 李晋之微微一笑：“下去去！朕还有事与凌王商议，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一个帝王，居然来看望他一个侍卫？一个刚刚从敌方军营里，如同丧家之犬一样逃回来的侍卫？这是多大的胸襟啊！ 就算李晋之这一刻所说的话是场面话，空话，但凌风也愿意相信。 纵然陛下不去看望他，但有了这一句，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属下这就告辞。”他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李晋之一眼，随即行礼，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宇文凌一直看着他离开，一言不发。 “凌王？”李晋之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陛下。”宇文凌回过头来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疑惑：“您真的相信这个侍卫所说的话？据我所知，宇文离对陛下还有微臣，恨之入骨，咱们战败被抓住的俘虏，基本上都是就地革杀，从无一人幸免！只有这个凌风……” “他从一开始，便被宇文离另眼相待，还曾亲自见他，后来不知道怎的，又被关进了北狄军营之中关押犯人的牢房中，看他的样子的确是受尽折磨，可是，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陛下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 李晋之反问道：“凌风是朕的贴身护卫，他没有背叛朕的理由，作为上位者，最要紧的，就是相信属下的办事能力，难道不是吗？” “陛下就不怀疑，他是带有另外目的，被宇文离特地放回来的吗？”宇文凌没办法，只好将他心中的猜测讲了出来。 李晋之闻言顿时便笑了：“凌王啊凌王，你果然是很细心。” “细不细心微臣不知道，但微臣知道一件事，若这凌风是真的从北狄的军营里逃出来的，那么此刻，宇文离必然大发雷霆，虽然两军才刚刚交过战，但我想，他一定按耐不住……” “为了一个逃犯，就如此大动干戈，宇文离他……不至于？”李晋之闻言眯了眯眼，语气幽幽。 宇文凌看着他，慢慢道：“陛下，凌风不是一般的逃犯，他是您的贴身护卫，而且陛下没有听到凌风刚刚讲的话吗？宇文离一直都在逼问他，德妃娘娘的下落，凌风从前的确是不知道，可是他现在已经回来了，陛下就不怕他是宇文离专门派过来的奸细，就是为了打探德妃娘娘的消息吗？” 此言一出，李晋之的脸色猛然变了！ 看向宇文凌之时，隐隐带着一抹杀气。 宇文凌并不退缩，目光平静的与之对视。 良久，宇文凌败下阵来，他转过身来看着账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若真是这样，这个凌风倒是更应该留下来了，德妃的下落，过去只有朕一个人知道，日后也是，宇文离他很快就会明白的！” 这一日的议事到底还是没能进行下去，李晋之的心情在这之后变得无比糟糕，他根本就没有心情再讨论下去，当下匆匆丢下几句话，便将宇文凌打发下去了。 宇文凌知道他心乱如麻，微微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什么也没说的退下了。 离开时，他站在主帐外的空地上，目光遥遥的朝着北狄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头缓缓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对着一旁的侍卫询问道：“凌风侍卫安排在哪个帐篷里住？” “回王爷，是在那边。”侍卫抬手，朝着北边的一个帐篷遥遥指了一下。 宇文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营帐距离主帐并不是很远，走几步路便到。 “看来这凌风侍卫待遇还不错。” 宇文凌勾起嘴角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过身去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 隔天，果然看到北狄那边传来了骚动。 李晋之坐在主帐篷内，听着一个个消息，脸上的神情十分阴沉。 所有人都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引起李晋之的注意，变成活靶子。 “陛下。”宇文凌第一个开的口：“北狄来势汹汹，可我们也并不惧怕，开战就开战，咱们未必输！” “每一次你都是这样的做法！” 徐将军总算是逮住了机会，立刻对着宇文凌开喷：“然后无一例外，败的都是咱们！如今陛下坐镇，还轮不到你来拿主意！” 这语气是相当的不客气，半点也没有将宇文凌放在眼里。 宇文凌也不生气，只淡淡撇了徐将军，以及他身后的那一帮副将，什么话也没说，神情淡淡的坐在一旁。 李晋之的目光冷冷扫了过来：“朕倒是觉得，凌王的分析不错。“ 他盯着徐将军，直将对方看的低下头去：“失败的原因有很多，谁说都是凌王的原因？你们几个就没有责任吗？朕是没有跟你们计较，如若不然，现在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得砍掉脑袋！以死谢罪！” “陛下！微臣……知错！” 徐将军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本来想喊自己冤枉，可是李晋之说的不错，南越战败，责任是所有人的，不会是宇文凌自己一个人的责任，他再喊冤枉，就显得有虚伪了，还有可能惹怒李晋之。 所以，他才在这紧要关头，硬生生的将那两个字咽了回去。 第594章 表忠心 “凌王，对这件事，你怎么看？”李晋之责骂完徐将军，便转过头去看向宇文凌。 宇文凌一直都摸着下巴在思考着，听到问话，开口回答道：“回陛下，微臣认为，敌不动，我不动，目前的局面，咱们还是应该静观其变的好。” “王爷刚刚不是说，打仗就打仗，咱们未必会输吗？怎么一下子就改口了？”这一次徐将军没有开口，说话的人是站在徐将军身后的一个副将，看向宇文凌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宇文凌表情不变，语气更是淡淡：“本王没有改口，咱们不惧怕战争，但目前的局面，没有必要主动挑起战争，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林副将可还满意？” 林副将铁青着一张脸，嘴里说不出话来。 “好了。“李晋之打圆场道：”朕赞同凌王的说法，无论宇文离现在要搞什么幺蛾子，咱们都不必理会，静观其变即可，老徐，你们还是要加强训练，兵强马壮，才是胜利的唯一资本！“ “是！微臣遵旨！”徐将军连忙应允。 “行了，都下去。”李晋之沉声道。 宇文凌站起身来，与其他将领一起行礼，转身缓缓退下。 却在这时，李晋之的声音忽然响起：“凌王等一下！” 宇文凌当即停下了脚步。 徐将军等人脚步一顿，却没有转身，一个个脸色十分难看。 都到了这种时候，陛下还是只肯相信这个北狄来的王爷！这个人就那么重要吗？比他们这些忠心耿耿，征战多年的老臣还要重要？ 每个人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但对此毫无办法。 所有人都离开后，整个主账内便显得空旷起来，宇文凌慢慢走回去，沉声问道：“陛下，还有吩咐？” 李晋之卸掉了刚刚脸上的凝重与深沉，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他用手摸了一下额头，叹息一口气，道：“这一次，竟然真的被你说中了。” “陛下，我早就说过，宇文离这个人，非常执拗，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失手过。”宇文凌淡淡道：“那个凌风，陛下既已经准许他好好休息，那么此刻，就绝对不能动这个人。” “哦？这是为何？” 当知道凌风不过是宇文离派遣来，打探李采薇消息的奸细，李晋之便恼怒非常，恨不得亲手将之大卸八块，以泄心头只恨，没想到宇文凌居然开口阻止他。 “宇文离为了让陛下相信凌风，甚至不惜主动发起一场战役，既然是打仗，那么死伤是必然，微臣倒想看看，宇文离能拿出多大的成本来！”宇文凌说着，嘲讽一笑。 李晋之何其聪慧，只听了一半便明白过来，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忍不住微微咂舌：“这个宇文离，当真是疯了！” “他当然疯了。” 宇文凌闻言面色平静，缓缓道：“自从德妃娘娘扔下合离书，离开他的那一刻起，就疯了。我以为，这样的结果，陛下一开始就知道的。” “朕怎么觉得，你说这话，有向着宇文离的意思？”李晋之听了这话，心里面微微有些不舒服。 尽管，他知道宇文凌说的是事实。 “陛下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宇文凌语气更是平静：“自从宇文离亲自逼死了我的母后，还那样残忍对待德妃，我便对他再无兄弟情义，说起来，从小到大，我哪一次不是处在危险之中？要不是我命大，此时早就是一胚黄土了。” 李晋之能接受宇文凌，自然也是对他的过往有一些了解的，宇文凌所说的这些，他虽然大概知道一些，但知道的并不是这样详细，此刻听了这些话，不由的微微有些惊讶。 “原来，你在北狄的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顺心。” “何止不顺心，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宇文凌苦笑道：“我的父皇还在世时，总喜欢看我们兄弟和睦的样子，宇文离喜欢演戏，我就配合他，后来父皇去了，他就连演戏也不愿意了。” 那时候在黄陵里，宇文离可不单单是想除掉李采薇，他是想连同宇文凌一起，一锅端。 “你受苦了。” 李晋之看着他，叹息一声道。 “没什么，陛下不用在意。”宇文凌恢复了笑容，缓缓道：“那些日子都过去了，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向前看，要将宇文离的野心粉碎！让他知道，狼子野心，想要吞并南越是痴心妄想！” “说的不错！他就是痴心妄想！” 李晋之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很显然，宇文凌最后的话让他很开心，一扫之前的阴霾。 “可惜，宇文离永远都不会知道，就算他赢了这场战争，也不会见到采薇……”主账内回荡着一阵低低的笑容，充满了惬意。 宇文凌静静的听着，点头道：“陛下英明！” “半年多没有见到玲珑，你有没有想他们？”这时候，李晋之忽然开口问道。 宇文凌心内警铃大作，当下低头恭敬道：“回陛下，大丈夫应该以天下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北狄未灭，战事未平，微臣心里只想着如何打赢这场战争，其余的并不多想！” “是吗？”李晋之淡淡道。 “自然是真的！”宇文凌面色平静道：“微臣相信陛下，一定会将玲珑与孩子妥善安置，绝不会叫她们母子身处险境，既然这样，微臣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战事吃紧，边关凶险，微臣心中只有家国天下！” 家国天下四个字，他说的荡气回肠，慷慨激昂。 李晋之大受震动，不由的心中有愧，在这样的情形下，宇文凌尚且能够做到抛开儿女私情，一心一意打仗，而他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宇文离激怒，陷入儿女情长之中，险些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不如宇文凌。 “说的好！”他赞道：“朕也应该向你学习，以战事为重……” 不其然的，他又想到了李采薇，也不知道这大半年以来，她过的怎么样…… 第595章 挑拨离间 这念头刚一出来，李晋之就连忙打住，强迫自己去想眼下的情况与局面，不去想李采薇。 可是不行，提起打仗就绕不开宇文离，一提起这个人，他心中就充满了愤怒，实在不能平静下来。 “啪！”狠狠一拳头砸在茶几上，李晋之实在是坐不住，烦躁的站起身来朝着营帐外走去。 宇文凌在心里面微微叹息一口气，没有劝说什么，扪心自问，若他处在李晋之的这个位置上，也未必能够比他们做的更好。 眼下，还是让陛下好好的冷静冷静。 宇文凌走出了主帐，随意的瞧了瞧四周，没有看见李晋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没有多问，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凌王殿下。” 宇文凌缓缓转过身来，却发现那个原本正在休息的凌风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那副虚弱的样子，但是脸庞上却带着一抹讨好的笑容：“您要回去了？” 宇文凌不知道自己跟一个侍卫有什么好说的，他有些奇怪的上下打量了凌风几眼，淡然道：“是啊，陛下不是让你回去好好的休息吗？怎么出来了？回去。” 说完，他便转过身去打算离开。 “殿下。” 凌风开口道：“小的在北狄军营里，曾听到北狄王经常提起王爷您……“ 宇文凌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冷冷的问。 “王爷紧张什么，小的不过是个逃回来的侍卫罢了，烂命一条。”凌风自嘲一笑：“能不能活到明天还是两说，王爷实在不用害怕。“ “本王害怕你？”宇文凌冷笑一声，再次上下打量了凌风几眼，冷冷开口：“凭你也配？” “小的再不堪，也是陛下的御前侍卫，王爷这样说，可是瞧不起陛下？”凌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抬手抚了抚被风吹拂到脸颊上的头发，阳光下，那张脸白的虚弱，就如同快要融化的白雪一般。 “你觉得你能够代替陛下？”宇文凌继续冷笑，他并没有要与凌风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北狄王谈起本王，一定是在咬牙切齿的咒骂，关于那些咒骂的话语，本王并不想听，你不必浪费口舌。” 丢下这一句，他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 凌风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可是，小的从未听到北狄王咒骂过王爷一个字，他提起王爷，很是想念。“ 宇文凌脚步猛的一顿。 随即转过身来，目光阴鹫的瞧了凌风一眼，目含杀机：“北狄王把你放出来，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把这句话讲出来？好，本王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时候，军营里不少士兵听到动静都朝着这边探头探脑的张望，但因为军中戒备森严，大家并未围拢过来，但都对此好奇极了。 凌风感觉到了那四面八方的目光，不由的有些惧怕。 他没有想到，宇文凌的嗅觉居然如此厉害！只一句话便让他辛辛苦苦谋划的一切全都变成了泡影，不但没有打成目标，反而自己还惹了一身腥。 “王爷说笑了，小的是自己逃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北狄王亲自放的？“凌风山笑着解释道。 宇文凌闻言勾了勾唇角：“是吗？北狄军营里那么多人，居然任由你一个俘虏潜逃出来，真真是没本事到了极点，若真是这样，陛下何至于烦恼至此，早就将北狄拿下了！” “王爷，是小的说话无状，惹怒了王爷！请王爷惩罚小的！”凌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面带哀求之色：“只是还请王爷莫要再取笑小的了，否则，小的只有自尽才能证明自己的忠心了！” 说着，刷的一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做出自刎的架势来。 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宇文凌却是脸色猛的一变，大踏步走上前去，一伸手抓住了凌风握着匕首的那只胳膊，嘴里冷冷道：“你可是陛下的贴身护卫！身上居然随身携带匕首？真是狼子野心！” “小的没有！” 凌风哭泣道，一边说，一边用力的挣扎，企图收回手，还有手里的匕首。 却在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奴才冤枉啊！” 凌风华看准时机，拼死从宇文凌手里面将匕首夺了回来，死命的往自己的胸口上扎去：“凌王殿下要杀奴才灭口！” 宇文凌听到李晋之的声音，微微一愣，猝不及防之下，被凌风抢走了匕首。 待他发觉时，凌风手里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你干什么？” 宇文凌目光一变，闪电般出手，将匕首从凌风手里面夺了下来。 但是已经晚了，凌风胸口上涌出了大量的鲜血来。 李晋之大踏步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以及，宇文凌手里握着匕首的样子。 那匕首上，还沾染着鲜红的血迹。 这幅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宇文凌在杀人灭口。 “凌王，你干什么？”李晋之目光一沉，冷冷问出了声。 他不过是出去走了一走，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陛下，这个奴才冤枉微臣。”宇文凌沉声开口道：“因为微臣揭露了他的底，他便恼羞成怒，企图用自杀来冤枉微臣，还请陛下明示！” 李晋之闻言尚未开口，凌风便尖叫起来：“陛下！不是这样！因为小的揭露凌王殿下与北狄王暗中联系的事情，他要杀奴才灭口！” “血口喷人！”宇文凌猛然间暴怒起来。 凌风却不甘示弱：“小的句句属实！王爷这才杀小的灭口！请陛下替小的做主！”、 说完，他便转向李晋之，眼神之中满满都是期待与希冀。 “凌风？这是真的吗？”李晋之神情里全都是愕然与狐疑之色，他问的是凌风，但是眼睛却是看向宇文凌。 那目光有不可置信，也有一丝狐疑。 宇文凌看了他的神情，一颗心瞬间凉了下来。 第596章 怀疑 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这么久，李晋之仅仅因为一个小小侍卫的话，就开始对他产生怀疑。 这信任也太廉价了？ 更何况这个凌风，还是一个从敌方军营里潜逃出来的人，他的话能不能信，还是两回事。 宇文凌脸上露出一副悲愤而又自嘲的神情来。 果然，还是不能太相信一个人。 “自然是真的！小的不敢期满陛下！”凌风看出来李晋之相信自己的意思，顿时欣喜若狂，口口声声道：“凌王殿下就是与北狄王勾结！” “这不可能！” 这一次，斩钉截铁反驳的人却是李晋之，他看着凌风，冷冷道：“凌王与北狄王早就是生死对头，他绝不可能与之勾结！你到底为什么要污蔑凌王？说！” 情况一下子急转直下。 凌风瞬间目瞪口呆。 宇文凌脸上也露出意外的神情来，他缓缓转头看向李晋之，没有想到前一刻还在用那种复杂而又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人，这一刻，会突然表现出坚信不疑来。 这真的是李晋之吗？ 他心底里忽然有些不确定。 “陛下！小的说的是真的！小的真的在北狄王的营帐内看到了他与凌王殿下来往的书信，北狄王日常生活中，也一直都提起凌王来，说是当年愧对于他……”凌风急急忙忙的解释道：“若非他的一意孤行，德妃娘娘早就嫁了凌王殿下，才不会千里迢迢，回到南越……”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茶碗猛的砸过来，砸在凌风胸前，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凌风吃了一惊，顿时噤声。 这时候，他才看见，李晋之的脸色十分难看。 比阴云密布的雷雨天还要可怕。 李晋之的手缩在袖子里，紧紧握成了拳头，他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但还是浑身微微的颤抖。 实在太气愤了，凌风的话，一瞬间将他心头所有的怒火全都激了起来。 “当年朕手中若有权利，她根本就不可能和亲！宇文离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采薇……”他声音冰冷的道。 凌风闻言瞬间打了个寒战。 “陛下说的是，北狄王跟您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好比那鸟雀妄想战胜苍鹰一般……” “你也不用在这里拍马屁了。”李晋之冷冷的打断了他，声音冰冷道：“也不用拿那些子虚乌有的话来污蔑凌王，他是什么样的人，朕比你们所有人都要清楚……给朕滚！朕不想再看见你！” 说到最后一句，他眼中已是露出杀机。 凌风闻言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他看的出来李晋之想杀自己灭口，若非这位主儿，一向仁慈宽厚，他早已经人头落地了，哪里还能有机会站在这里。 “是！是！小的告辞！”凌风忙不迭的开口，磕了头就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额头上一大片冷汗。 李晋之看着他的背影，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宇文凌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的机会，此时整个营帐内终于安静下来了，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情况下，无论说什么都是错。 还不如沉默。 李晋之也在沉默。他一言不发，目光望着营帐外头晴朗的天空，心里面却一片阴冷。 这个时候，他是生气的，但却清楚的明白，这怒火不应该朝宇文凌发，这件事原本就与他没有多少关秀。 自从来了南越，宇文凌一直都忠心耿耿，身边从来都不培养亲信，即便是在这军营里，身边服侍的人也都是他李晋之亲自安排的，李晋之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宇文凌每日里见了谁，干了什么，也一直都知道，凌风的话，根本就是污蔑。 可是，心里面有另一个声音道：万一凌风说的是真的呢？宇文凌不管与宇文离如何厮杀，他们都是亲兄弟，岂能是自己这一个外人能够相比的？ 不！这皇家哪里有亲情可言！ 自己与太子不也是亲兄弟吗？可是为了皇位，太子不惜将一切罪名往他头上安，而他也毫不犹豫的夺走了他手里所有的权利，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早就连陌生人都不如了。 宇文凌为这样的人背叛自己，那才叫可笑。 “朕有些累，想休息，你先回去。” 李晋之尽量让自己脸上露出柔和的表情，回过头来看了宇文凌一眼，示意他退下。 宇文凌深深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点头：“好，那陛下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派人通知微臣。” 说完，行了礼，转身缓缓退下。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为凌风的污蔑辩解一句。 李晋之若是信，那他一句话都不用说。若不信，他就是解释千百句又有什么意义？不相信还是不相信。 何必浪费那个口舌。 李晋之复杂的看着宇文凌离开的背影，目光十分深沉。 过了好久，他叫来林副将，问道：“凌风在干什么？” “回陛下，您说不想见凌风，他回去自己的营帐里休息去了。”林副将恭敬回答道。 李晋之瞬间冷哼出声：“他还有脸去休息？”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林副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问道。 李晋之思索了良久，本想将凌风叫过来再仔细的盘问一番，但是这样的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他给打消了，不行，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凌风，这样太容易引起人怀疑了，尤其是宇文凌。 他不能给他不信任的感觉。 “朕没事，你下去。”李晋之有些烦躁的道。 林副将满脸狐疑：“那……关于凌风？” “不用管他！让他安静待着！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朕绝不轻饶！”李晋之打断了他，有些气愤的道。 林副将吓的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开口了：“是，陛下，微臣明白。” 等他退下，李晋之烦躁的在帐内走来走去，右手托着下巴，眉头紧紧的皱着，许久都未曾舒展。 理智告诉他，应该相信宇文凌，可是心里面却有念头控制不住的跳出来；如果凌风说的是真的？那要如何是好？ 第597章 秋衫 这念头如同疯狂的毒蛇一般，盘踞在李晋之的心头上，挥之不去。 然而他毕竟是个有理智的人，并不会在脸上表露出什么，这事过去一夜，第二天，他便若无其事的召见宇文凌，以及其他将领，共同商议抗击北狄大计。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眨眼之间，叶子黄了，荷花败了，秋天悄无声息的来临。 别院之中，李采薇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渐渐的笨拙起来。玲珑与别院中的下人，尽心尽力的照看着她，每日里寸步不离，眼看着李采薇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玲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姐姐，再有三个月，这孩子就出生了，等到那时，陛下一定会旗开得胜，带着浩浩荡荡的人前来迎接姐姐回去！妹妹真是羡慕的紧哪！” 李采薇听了这话，不由的羞涩一笑，她低头看一眼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笑道：“你羡慕我做什么？难道陛下回来，凌王不会回来吗？” “凌王肯定要留下来善后的，绝对没有陛下来的早。”玲珑笑着道，眼里的担忧神色一闪而过，快的没有人能看清。 李采薇自然没有看见。 她的心情随着腹中孩子日渐调皮而变得十分愉悦，此时的她，早已经没有刚来这边时的彷徨无助，以及忧心忡忡，也许是习惯了这幽静别院里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竟生出了就在此地一直住下去的打算。 玲珑提起陛下回京的消息，她心中虽然欢喜，但却并没有最开始那样期待了。 “好了，陛下善解人意，知道妹妹你对凌王殿下望眼欲穿，他一定会让他先来别院的。”李采薇笑着，一边说，一边拿起茶几上绣了一多半的肚兜递给玲珑瞧：“你看我绣的好不好看？” “姐姐，您此时最重要的是休息，怎么能做刺绣这种劳神又劳心的活呢？”玲珑一见之下，便无奈劝道：“昨儿个才绣了一片叶子，今儿都快要完成了，姐姐昨天夜里又熬夜了？” “没有，我就是睡不着，在灯下绣了几针罢了。”李采薇笑着解释道：“孕妇不能熬夜，这我知道的，你快别啰嗦了，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这是绣了几针吗？没有一两个时辰怕是绣不成？ 玲珑眨了眨眼睛，没有戳穿李采薇的话，但却伸手将那绣绷拿了过去：“姐姐绣了这一大半，剩下的就由我来绣！” “这……”李采薇闻言一呆，正要开口反驳，就听玲珑道：“姐姐可是嫌弃妹妹的绣活没有姐姐的精致？” 李采薇只好道：“没有。” “那好，这就交给我了。”玲珑说着，麻利的将绣绷交给了自己的服侍丫鬟红儿：“拿去放我屋子里。” “是，主子。” 红儿接了，抬眼瞄了李采薇一眼，躬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李采薇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玲珑这是劝说不成，打算来硬的了！东西都拿走了，她还绣什么？ 但玲珑是一番好心，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叹道：“玲珑，你放心，我以后，只身子舒爽时，白天里绣上几针，晚上不会再动的。” “你肯这样就最好。”玲珑没好气的一笑，道：“对了，今日厨房里新蒸了糯米藕，还有桂花酿，姐姐说什么都要吃上一些，不能挑食。” 李采薇一听，便觉得一股甜腻感从喉咙里泛起，连忙摇头：“好玲珑！你就不要再劝了！这些太甜腻了，我们今日吃锅子！”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玲珑。 “不行。”玲珑闻言立刻就拒绝了：“姐姐这几日吃的都是锅子，那么辣，姐姐忘记便秘时的痛苦了吗？” “好。”李采薇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失望来。 玲珑不忍心看她这样子，也心知孕妇心心念念的想吃什么，就必须满足。当下叹息一口气，道：“算了，你要吃就吃。” “真的？”李采薇闻言顿时欣喜不已。 “但是，你不能再吃辣了。”玲珑话锋一转，道：“就吃鲜味的！鱼汤打底，这样对你的身子，对孩子都有好处。” 李采薇知道，这已经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妥协了，玲珑虽然管的很宽，但确实每件事都是在为她的身体健康着想，因此她一直很听她的话。 “好！” “姐姐，你的身子日渐丰腴，咱们从帝都带出来的衣裳都有些小了，穿不得了，妹妹这两日赶着时间给姐姐做了两件宽敞些的秋衫，姐姐待会儿试试看，可还合身。”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丫鬟。 小红立刻走上前来，将手里捧着的一个盘子递到李采薇面前，那盘子中，放着两件做工精美华丽的裙衫，一看就是花费了很大功夫才做出来的。 李采薇见状吃了一惊：“玲珑，你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姐姐日日都在替孩子缝制衣衫，从来都想不起自己。”玲珑微微一笑，道：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忙什么？“ 说着，亲自拿起一件衣衫来，在李采薇面前缓缓展开。 “真漂亮。”李采薇赞叹了一句，回头问道：“玲珑，安儿的衣裳有着落了吗？若是不够，就让绣娘他们再多做一些来……” “劳烦姐姐操心了，安儿的衣衫我早就做好了。”玲珑抿唇一笑，道：“姐姐去试衣衫！我看看合不合身，若是小了，还能再放宽一些的。” “好。”李采薇伸手将衣衫接了过来，脸上满是感动。 说实话，她既是李晋之的德妃，如今又身怀有孕，换季了，这别院里的绣娘下人早早的就将她要穿的衣衫准备好了，她是绝对不可能缺衣服穿的。但是那些绣娘所做的衣衫，又如何能比得上玲珑亲自一针一线的缝制？ 这衣衫里包涵着玲珑满满的心意，这才是李采薇感动的地方。 “好，我这就去试。”李采薇笑着将衣衫接了过来，拿着往里屋里去了，有小丫鬟跟着进去服侍。 玲珑没有进去，她吩咐人去准备午膳。 第598章 高兴 “是，玲珑主子。”小丫鬟应着退下了。 花厅里一时无人，玲珑脸上虽然还在笑着，但是眼底却几不可见的露出了一丝担忧与焦急之色。 她虽然每日里劝的李采薇心胸开阔，不再关心边关之事，但是她自己却无时无刻都放不下心来，相比于李晋之，宇文凌更容易受伤，甚至是牺牲在边关。 她也更加担忧。 并且不能在李采薇面前将这份焦急表现出来，这就难上加难，天知道这些日子她都是怎么度过的。 但是还好，再有两个多月，李采薇就能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这样一来，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用那么紧张。 两个月，一定要咬牙熬过去…… 玲珑的眼睛里闪耀着一抹坚定。 也是时候，传递消息，让李晋之知道，李采薇怀孕之事了。 …… 边关，李晋之接收到快马加鞭送过来的情报，整个人都懵逼了，李采薇有身孕了！居然已经七个多月了！ 仔细算下来，他来到边关，也已经有半年之久了。 算算日子，的确是他还在京城之时怀上的。 李晋之当然不会忘记他离开京城前的那一夜缱绻缠绵。这个孩子，百分之百是他的。 他将有孩子了，一个属于他与李采薇的孩子！ 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心底里弥漫开来，李晋之喜不自禁，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随即扔掉，转身冲着外头大声喊道：“来人！拿酒来！” “陛下，军营里不得饮酒……”听到命令，侍卫们一脸的为难之色。 “别管！朕今日高兴，就破一次例！”李晋之高兴的心情并没受丝毫影响，闻言摆摆手道：“朕也就任性这一回！去拿酒！” “是……”侍卫伸手摸摸额头，不敢抗命，转身退下了。 不料一出营帐，便迎面碰上一个人，那人问道：“小夏，你干什么去？” 名叫小夏的侍卫一抬头，就看见自己从前的上司凌风缓缓从一旁走了过来，他吃了一惊，忙低声问道：“凌侍卫，您怎么出来了？陛下不是叫你闭门思过的吗？？” “帐篷里待着实在烦闷，我便出来走走。”凌风表现的很随意：“对了，你这么急着出去，是干什么去？可是陛下有吩咐？” “陛下要喝酒。” 小夏愁眉苦脸道：“这在军营里是不允许的呀！但没办法，陛下要喝，小的也只有去找酒……” “陛下要喝酒？这是出了什么大喜事？“凌风一听，目光之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快的小夏根本没看清楚。 “这我也不知道，陛下刚刚收到一封信，便突然间很开心。”小夏说道：“行了，陛下还等着要酒喝呢！小的不敢跟您多说了，这就找酒去了。”说着，转身退下。 凌风没有阻拦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小夏离开的方向，微微的勾了一下嘴角。 “你在干么？”就在这时，左侧忽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凌风吃了一惊，猛然回头，便看见宇文凌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大踏步从远处走了过来，满脸严肃的盯着自己。 凌风瞬间调整脸上的表情，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凌王殿下。” “陛下不是令你禁足吗？你怎么在这里？监视陛下？”宇文凌盯着他，冷冷开口。 “奴才不敢。” 凌风垂下头去，不卑不亢道：“只不过是担心陛下，想要守卫在他身边罢了，就算陛下不理解奴才……” “还真是喜欢给你脸上贴金！滚！” 宇文凌冷冷道：“不要让本王在看见你在陛下帐篷四周乱晃悠，你心里面那点花花肠子打量本王不知道呢！” “是，凌王殿下。” 凌风有些屈辱的应了一声，随即转身退下。 宇文凌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目光深沉。 “快！小心点，别弄坏了！” 小夏领着两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抬着一大罐酒从远处走来，看见宇文凌背着手站在营帐外，不由的吃了一惊：“凌王殿下？您来看望陛下吗？” 宇文凌转过身来，看见身后那一大缸子酒，有些好奇的道：“好端端的，陛下怎么想起来要喝酒？” “哦，回凌王殿下，陛下今日心情高兴！”小夏笑嘻嘻的道：“您不是来看望陛下的吗？小的斗胆，请您一起进去，也好劝劝陛下，喝酒虽好，但贪杯伤身，让陛下少喝一点……” “这本是你们侍卫的职责，倒是推给本王了。” 宇文凌伸手拍了拍衣袖，转身就往营帐里走：“得，本王今日就牺牲一回。” “凌王殿下，您其实也很想喝酒的？”小夏笑嘻嘻的道。 宇文凌回头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营帐内走去。 小夏一挥手，命身后的两个侍卫跟上来：“快！把酒抬进去！” 营帐内，李晋之正将手里的秘信扔进火盆之中，火苗一下子窜起老高，瞬间便将那雪白的信纸吞没了，随即便变成了一片灰烬。 宇文凌从外头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李晋之脸上含笑望向火堆的情景，他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句：“陛下。” 李晋之听到声音，脸上笑容未收，缓缓回头看了他一眼，笑意更浓：“凌王来了？正好！陪朕喝两杯！”说完，走过去在桌边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 “陛下，是有什么喜讯吗？” 宇文凌走上前来，在对面坐下，疑惑的开口。 “是有喜事！”李晋之笑着点点头，看了他一眼，道：“不过，这件事朕现在还不打算公开，你只要知道就行了，来，喝酒！” 说着，端起小夏斟好的酒，一口灌了进去。 宇文凌不明所以，但想来，李晋之这么高兴，一定是有了制敌之法，毕竟这是眼下的头等大事，更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他没有多问，同样端起面前的酒来，一口喝干。 “豪气！再来！” 李晋之赞了一声，回头看向小夏。 小夏没法，只好抱着酒坛，给他们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陛下，有了喜事的确是应该庆祝一番，但是这是军营，规矩还是要守的，不能喝多了。”宇文凌端着面前的酒杯，看着李晋之认认真真道：“喝完这一杯，就换茶水！” 第599章 蛊惑 李晋之看着他小气的模样，一脸无语：“再喝三杯！” “不行，再喝就醉了，而这军营里，陛下万万不能大醉！”宇文凌一脸的严肃。 “好。” 李晋之并未坚持，只微微叹息一口气，慢慢喝了一口酒，有些痛惜的道：“朕今日高兴，想多喝两杯，却偏偏来了一个你！早知道就不让你过来了……” 宇文凌听了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陛下，微臣怎么觉得，您现在就已经醉倒了。” “才没有！谁跟你说朕醉了？”李晋之呵呵一笑，抬起头来醉眼朦胧的看了宇文凌一眼，忽然神神秘秘的招手，示意靠过来。 宇文凌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李晋之的要求，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 “坐下。”李晋之伸手拉着宇文凌坐在他身边，示意他耳朵凑过来：“你过来，朕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一件大喜事！” 宇文凌一听到秘密二字，心中便是一凛，心中第一个反应便是赶紧退开。 知道秘密的人，通常都活的不太久。 他是个人精，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那一句大喜事，硬生生的将他的双腿盯牢在当地，他微微倾斜身体，将耳朵靠近李晋之：“陛下想说什么？” “采薇有喜了，孩子已经七个多月，很快就要出生了。” 李晋之贴着宇文凌的耳朵，用极地极低，只有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宇文凌闻言瞬间吃了一惊。 “怎么样，你开不开心？”李晋之向后退了一步，面带笑容的看着他道。 “这是天大的喜事，自然是要恭喜陛下的。”宇文凌很快便反应过来，当场便向宇文凌请安贺喜，却被李晋之摆摆手阻止了：“行了，快别多说了！这件事朕只告诉了你一人，保密，知道不知道？” 宇文凌重重点头：“微臣知道！” 他当然分的清轻重缓急，李采薇如今并不在京城皇宫，李晋之人在边关，战事并未分明，此时若是传出去李采薇身怀有孕的消息，只怕京城里那帮守着大皇子做镇京城的老臣们就会坐不住了。 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对付李采薇母子。 而李晋之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与之周旋。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秘而不宣。 只要这件事不泄露出去，等李晋之打了胜仗，平定战役，浩浩荡荡的返回京城，再亲自去将李采薇接回京城里去，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李采薇了。 李晋之为了她，也算是煞费苦心。 宇文凌要的也是这个结果，他又怎么可能反对？ 两个人相视一笑，忽然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一日，宇文凌到底没有劝住，李晋之仍然多喝了好几杯酒，整个人差一点醉倒。 但无论如何，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愉悦。 连日以来的紧张与艰辛，此时总算得到了一点甜头。 …… “凌凤，你还是回去！”营帐外头，小夏一脸为难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的凌凤，愁眉苦脸道：“待会儿凌王殿下出来，看见你又要生气了。” 凌凤去?是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目光深深的朝着主帐的方向看了一眼，忽然一伸手将小夏拉到了一旁，避开了人道：“小夏，我正是担心陛下的安危，所以才逗留在此的！我有预感！这个凌王就快要对陛下动手了！你要相信我！” “什么？凌王殿下对陛下动手？这不可能？”小夏闻言吃了一惊：“陛下对凌王殿下那是何等的恩重如山……” “嘘，你小点声！”凌凤一把捂住了小夏的嘴巴，紧张的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命了！” 说完，慢慢松开手。 小夏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凌凤盯紧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刚刚进去倒酒时，可曾听到凌王在跟陛下讲什么吗？” “没有什么啊？“小夏一脸的疑惑：“陛下今日不知何缘故十分开心，一直嚷嚷着要喝酒，刚好凌王殿下来了，就陪陛下喝几杯，对了，期间凌王殿下一直劝说陛下少喝几杯来着……” “就没有了？“凌凤并不相信。 小夏看了他凝重的神情，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仔细的回想了半天，方才肯定的道：“是没有了。要不然就是我没听到。” 凌凤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浓浓的失望来。 小夏看的一头雾水：“凌凤，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怎么感觉，你从北狄军营里逃出来以后，就有些怪怪的？” “没什么。”凌凤连忙摇头：“我只是在担心陛下被凌王欺骗，你知道的，我在北狄军营里呆过一段时间，我发现，那个凌王殿下与北狄王的关系，并不是咱们以为的那样！其中还有别的缘故，十分复杂。” “真的啊？”小夏吃了一惊：“那陛下可不得不防！” “我也劝过陛下了，可惜我人微言轻，陛下并不肯相信于我。”凌凤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来道：“所以，我只能暗中监视凌王殿下，小夏，你现在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侍卫，你愿意帮助我吗？” “我？”小夏伸手指着自己，一脸的惊讶。 “是！”凌凤看着他道：“每次凌王殿下来见陛下时，你都想方设法留在军营里，然后将他跟陛下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我。你愿意吗？” “这……” 小夏闻言顿时犹豫起来。 身为皇帝身边最贴身伺候的侍卫，他自然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也明白自己将皇帝的一言一行泄露出去的后果，说实话，他并不想这么做。 但是，凌凤毕竟曾是他的顶头上司，更是一心一意为了陛下好。 况且，宇文凌这个外姓王爷，身上的的确确的透着许多古怪。 他毕竟是北狄人，是异性王爷，说他有谋反之心，对陛下不衷，倒也不算是冤枉他，毕竟他非我族类。 “这个……”小夏一脸的左右为难：“其实陛下每一次商议正事的时候，都会让我退下，我也听不到什么的……” 第600章 颓然的决定 “没关系，我不勉强你。”凌凤闻言一脸的失望，但还是鼓励小夏道：“只不过，你要是听到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我们必须要破坏凌王的鬼计，决不能让他得逞！” “好。”小夏听的热血沸腾，当即想也不想的就应了下来。 凌凤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他还想再说什么，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唤。 小夏脸色一变：“陛下在喊我了！” 说完，来不及道别，便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凌凤看着他离开，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来，目光幽深的朝着主帐的方向看了几眼，随即从另一方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小夏回到主帐，却见宇文凌与李晋之对坐，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空的酒碗，那个大大的酒坛已经空掉了。 小夏连忙上前劝道：“陛下，您不能再喝了！否则一定会醉的！” “呵呵，朕没醉，你不用担心什么。”宇文凌笑呵呵的摆摆手，命令小夏将酒坛子撤了下去，站起身来道：“今日天气晴朗，朕想出去走走，凌王也一起去？” 说完，回头看了宇文凌一眼。 宇文凌缓缓起身，点点头道：“微臣遵命。”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营帐，往军营里开阔的地方走去，宇文凌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致，却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日在这边碰到凌凤的情景。 那个凌凤着实古怪，居然说出那样的话，可见一定是被宇文离收买了。 只可惜，李晋之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到底要怎样才好呢？ 正想着，就听到前方李晋之忽然道：“那个凌凤，朕打算将他调回京城了。” 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猛的抬起头来：“陛下？” 李晋之对着他笑了笑，道：“凌王，朕看的出来你很不喜欢凌凤，他也的确是很可疑，可毕竟是跟着朕多年的老人了，朕不想做的太过绝对，送他回京，让人看守，估计是最好的结果了，有什么事，等仗打完再说！” 宇文凌闻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走，不说这样烦心的事情了。”李晋之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威风习习的吹在两个人身上，李晋之走的大步流星，一点也看不出来喝了酒的样子，他的酒量是真的很好。 宇文凌看着他，不由的从心底里生出一丝敬佩与羡慕来。 他敬佩李晋之，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如此冷静，并未开心的将那个消息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也没想着立刻回京去见李采薇。 而他羡慕的是，则是李晋之终于苦尽甘来，不仅得到了李采薇的心，还得了一个孩子。 这种幸福，他这一辈子都祈求不得，唯有祝福。 可眼下为难的是，这祝福轻易说不得口。 那就默默的在心里面祈祷！祈祷这仗早日打完，祈祷李晋之能早日回到京城里去，与李采薇团聚。 大嫂，祝你幸福…… “微臣参见陛下！”忽然的，一道道此起彼伏的请安声传来，宇文凌收起心思，抬眸往前方看去，结果就看见徐将军等人风尘仆仆的走过来，正在给李晋之请安。 看样子，他们是刚从演武场上回来。 “今日操练的如何？”李晋之摆手让众人起身，饶有兴致的问道。 “回陛下，很是顺利，那些新兵比前些日子已经是强了不少。”徐将军恭敬的回答道：“不知道陛下这是往哪里去？” “朕无事，随便走走。”李晋之笑道：“你们累了半天，快去歇息！不用管朕。” “是，陛下。”徐将军应了，许是见到李晋之态度温和的缘故，他的胆子稍稍大了一些，行礼的时候，还偷偷的朝着宇文凌的方向看了一眼。 宇文凌好整以暇，见他望过来，勾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只一眼，徐将军便吓的连忙收回目光，再也不敢多看。 同时内心里，对宇文凌更加的忌惮了。 发生这样多的事情，陛下依旧对这个外姓王爷如此宠信，看样子，他们只能暂时避开锋芒，另作打算了。 徐将军等人离开后，一路上又陆陆续续的碰到好些士兵，他们见了李晋之都十分惊讶，一路行礼，李晋之见人越来越多，知道接着逛下去也看不到什么，当下便悻悻然的转身，回主账去了。 这一次宇文凌没有跟随，他站在主账门口，看着李晋之走进去，却是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原本今日，他是做好了碰见凌凤的准备的，却没料到，他压根就没出现。 …… “什么？陛下要派我送信回京？”帐篷内，凌凤听着小夏带来的消息，吓了一大跳，脸上满满都是震惊之色。 “是呀！”小夏满脸愁容道：“陛下是突然间决定的，当时就连凌王殿下都吓了一大跳呢！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哼，他当然什么都不会说了。”凌凤闻言冷哼道：“巴不得我离开这里！” “可是，你要怎么办？”小夏忧心忡忡道：“陛下一旦下令，可就绝无挽回之地了……” 凌凤闻言，一脸的愁容不展，他来这里，是带着任务的，如今任务没有完成，人却要被遣走，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甘心。 他坐在床沿上，眉头皱的死紧。 小夏也满脸忧愁的陪着他想法子。 “小夏。”凌凤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回去！不要太担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可是……”小夏犹豫不决。 凌凤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回去，万一陛下此时要人服侍，你不在怎么办？” 小夏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点头：“对对！陛下那里离不得人的！我得抓紧时间回去！”说着，依依不舍的看了凌凤一眼，道：“你可要抓紧时间想办法啊！我先走了。” 说完，走到帐篷门口，警惕的往外头看了看，见外头没人，便一个闪身快步走了出去。 凌凤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01章 亲眼目睹 李晋之到底还是醉了，在军营里走了一圈，回去时候，就感觉头重脚轻了。 宇文凌连忙让侍卫扶他去休息，但李晋之摆摆手，道：“不，朕没醉，战役上的事情还没商议妥呢！扶朕起来……” 下一刻，他便软软的倒在了椅子上。 “陛下！”几个侍卫连忙惊呼。 宇文凌却看的满脸无奈，轮起喝酒，刚刚李晋之绝对没有他喝的多，然而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得知李采薇有身孕的消息，太过兴奋，还是怎么的，李晋之居然醉成了这般。 但他却很清醒。 “陛下醉了，你们扶着他上床休息，好好伺候。”宇文凌沉声开口道。 “是，王爷。”几个侍卫应了一声，七手八脚的扶着宇文凌上了屏风后的大床，李晋之想要甩开几个侍卫，证明自己没醉，但浑身轻飘飘的，到底还是被扶上了床榻。 “凌王，别走……”李晋之嘟嘟囔囔，嘴里说个不停。 宇文凌无奈一笑，陛下这幅醉倒的样子还真是…… 不过，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都没开口讲过李采薇一个字，果然是讳莫如深。 从主账离开，宇文凌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给李晋之收回心思，整顿兵力，宇文离又一次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他显然有备而来，几乎带动了所有的兵力，来势汹汹。 李晋之也不甘示弱，他纵然因为昨日的醉酒，而脑子昏沉沉的，但还是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所有士兵迎战，战略方案是早已经做好的，此时倒也不见丝毫慌乱。 这一场厮杀惊天动地，比过去任何一次来的都要惨烈。 傍晚十分，天边出现一抹灿烂的红霞，而战场上的鲜血一直绵延到了天边，似乎与红霞连成了一线，惨烈而又悲怆， 滚滚的浓烟被东风卷走，留下来的，除了满地的尸骸，还是尸骸。 宇文凌努力的张开唯一能动的右臂，拨开压在他身上的一具尸体，缓缓的，缓缓的站起身来，可是身边四周，除了死尸，已经见不到一个活着的部下，有一瞬间，他以为南越战败了。 可是下一刻，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兴奋不已的声音：“凌王殿下！原来您在这里！” 宇文凌并不认得这个声音，他迷茫的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结果，看到了一个满脸兴奋，但却穿着一身蓝色衣服的士兵，踩着满地的鲜血与尸体，一路朝着自己奔了过来。 等他走的近了，宇文凌才发现，这人是北狄的兵。 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那北狄士兵似乎没有发现这一点，依旧兴致勃勃的开口：“凌王殿下！陛下让属下前来迎接您！要不是您一直传递消息，与咱们里应外合，这一场战役说不定输的就是北狄了！这一次你可是立了大功劳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宇文凌轻轻的咳嗽两声，冷冰冰的道：“我并不认识你。” “王爷，您就别装了。”士兵满脸的促狭与调侃：“咱们都是北狄人，陛下对您信任有加，这一次的战役更是靠着您才重创南越，陛下说了，您在南越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就可以回去北狄了……” 说着，便走上前来，想要伸手搀扶宇文凌，似乎真的要带他离开这里。 “滚！” 宇文凌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咆哮，刷的一下抽出了身上的佩剑，便要一剑斩杀了这个胡说八道的士兵。 却在此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凌王这是打算杀人灭口吗？” 宇文凌吃了一惊，猛然回头。 就看见自己身后站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很多人身上挂着彩，蓬头垢面，唯一一个身上还算能看的人是李晋之，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用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目光看着宇文凌。 宇文凌心中顿时一突。 “陛下不会是相信这个人的挑拨离间了？他可是北狄士兵！”他说。 “朕又没瞎，当然看出来他是北狄的兵。”李晋之慢慢道：“可你也不是北狄人吗？你可是北狄的凌王。” “陛下这样说就没意思了。” 宇文凌接过了话头，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你明明知道北狄早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若不是我的亲哥哥，宇文离，他亲自逼迫，我绝不可能到南越去！陛下如今却还说这样的话来，是要诛心吗？” “原本朕也以为你的确在北狄没有容身之所。”李晋之叹息一口气，道：“朕很相信你，给了你无数的机会，与统领三军的权利，可是你看看，你失败了多少次？南越的士兵折损在你手上的，总有十万人之多？这些朕有说过一个字吗？” “陛下明明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宇文凌闻言咬牙。 他也想尽力打胜仗，将宇文离撵回北狄，一辈子都不敢兴风作浪，可是手底下有徐将军这帮人处处掣肘，他能将事情处理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极限了。 “那今日之事又如何解释？”李晋之满脸阴沉：“朕尽了最大的努力，用了最多的人手，可是莫名其妙的败了，我们所用的战略，似乎宇文离早已经知晓，你敢说没有人背后给他告密吗？那个人不是你吗？” 宇文凌听了这话，心一寸一寸的凉到底。 “陛下不打算调查，就给我定罪吗？”他苦笑着道。 李晋之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片刻，没有讲话。 但是一旁的徐将军等人却忍不住了，纷纷开口：“陛下！这都已经人赃并获了！您亲眼目睹他与这北狄士兵互通消息，这人还打算带他去北狄呢！要不是陛下您一直记挂凌王殿下，执意回来找他，只怕他就逃了！您可千万不能姑息养奸呀！” “将凌王押回去，还有那个士兵。”李晋之冷冷开口道。 那北狄士兵早在李晋之等人出现时，吓的腿发软了，此时见连他也要带走，料想结果不会好，不由的冲着宇文凌大声的叫喊起来：“凌王殿下！救救我呀！求您救救救我……” 第602章 疯了吗 可是没有人理会他，只有两个士兵大踏步走上前来，押着他往南越的军营里走去。 宇文凌浑身冰凉的站在那里，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聪明如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落得眼下这个局面，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陛下不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吗？如若我真的是北狄的奸细，此刻绝对不会站在这里。“他扯了扯嘴角，用最平静的话语替自己辩解。 无论李晋之相不相信，他都要说。 然而，李晋之还没开口，徐将军等人便纷纷嚷嚷起来：“陛下！可千万不能姑息养奸啊！要不是这个吃里扒外的凌王，咱们这一次怎么可能输这么惨？三十万大军，如今半年时间不到，只剩下区区十万人数了！” 只有十万人了？这一次损伤如此惨烈？ 宇文凌惊讶的瞪大眼眸，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来，不，他不相信，局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低头看看地上堆积如山的尸首，还有那流淌成河的雪水，他又不得不相信。 南越这一次的确是失败了，并且败的很惨烈。 “你不走，是因为还想从朕身边得到消息是不是？”李晋之忽然缓缓开了口，脸上露出一抹凄然之色：“朕猜，这是宇文离命令你的？” “陛下！” 宇文凌猛的开口打断了他，目光也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口中一字一句道：“陛下真的从心底里觉得，我是叛徒？” 李晋之看着他腥红的眼眸，还有满脸愤怒，委屈的神情，不由的有些愣怔。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冤枉了宇文凌？ 还不等他想个清楚明白，徐将军等人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劝说起来：“陛下！万万不能相信这个叛徒啊！咱们失败的还不够惨烈吗？到底要死多少人，陛下才能清醒过来？” 话音落，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身后，一排排的将士全都重重跪下，口中高喊道：“陛下三思！” 李晋之顿时说不出话来，他的目光落在徐将军身上，却见这个常年四季待在边关的老将领，浑身上下沾满血渍，胳膊与胸前都有箭伤，其余人身上或多或少也都挂了彩。 他回过头来去看宇文凌。 宇文凌浑身上下也是沾染了血迹，但那一看就是沾染的别人的，他自己并未受一丝一毫的伤。这样一场惨烈的厮杀里，他居然没有受伤？ 李晋之自己没有受伤，是因为有无数贴身侍卫明里暗里保护，宇文凌却是因为什么？ 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再加上徐将军的那些话，心里面纵然有些怀疑，也都被打消了，他冷冷的撇过头去，不看宇文凌：“朕信不信你，要看那个北狄士兵能招认出什么东西，来人，把凌王押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 背叛南越，勾结敌国，这样天大的罪名，居然只是关押起来？ 陛下的豪气去哪里了！ 徐将军等人心中不服，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如此大罪，只是关押？若是陛下不肯惩处，只怕众将士不服！” “你急什么，事情到底如何，总要查证一番。”李晋之猛的转过头来看了徐将军一眼，目光冰冷：“凌王殿下这些年在南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当朕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徐将军感受到了他的怒火，不由的浑身一震，瞬间低下了头去：“末将不敢！” 李晋之冷哼一声，没有再开口，有些疲倦的扶着身边小夏的胳膊，缓缓转身回军营里去了。 三四个侍卫往宇文凌面前一站，冷冰冰的道：“凌王殿下！得罪了。”说完，拿出了一条绳子来，将宇文凌浑身上下捆了个结实。 宇文凌一言不发，任由他们捆绑，目光幽幽的朝着李晋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徐将军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幸灾乐祸的走了过来，得意洋洋：“凌王啊凌王，过去你深受陛下信任，趾高气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那时候你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 “本王不过是被人诬陷而已，迟早有一天，陛下会明白的！“宇文凌冷冷一笑，道：”而你，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个失败的将领而已，纵然没有本王，也难以成气候！“ “你！“ 徐将军万万没有料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宇文凌还是如此的趾高气扬，他气的几乎发狂，真恨不得走上前去，结结实实的扇其几巴掌，以泄这大半年以来的憋屈与愤恨，可是到底忍住了。 “你也别得意，陛下纵然现在不信任我，可日后他总会相信的。”徐将军走上前一步，目光盯着宇文凌，冷笑着道：“而你，已经将陛下的信任全都消耗殆尽，从此之后，陛下再不会信任你说的每一个字，你就好好的享受你作为阶下囚应该有的日子！哈哈哈！”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那些跟在徐将军身后的将领们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徐将军走了，他们又走到宇文凌面前嘻嘻哈哈的将他嘲讽了一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宇文凌心中的悲愤无以言说，也无人可说，他被士兵押解着，一步步走回南越军营，步履十分艰难。 做了二十多年的凌王，无论是北狄还是南越，他都曾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过，可是现在，却落得个如此地步。 好像做一个囚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宇文凌忽然抬起头来朝着灰蒙蒙的天空看了一眼，咧开嘴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左右两边押解着他的士兵，看到这一幕不由的面面相觑，凌王殿下这是被陛下揭穿以后，受了打击，疯了？ 这样的想法一但冒出芽来，随即便疯狂的生长起来。 再也无法抑制。 一个人说：“我看，这事儿得禀报陛下！” 另一个说：”你疯了？陛下打了两天一夜的仗，累都累死了，此时哪里还有功夫来见他？还是不要往枪口上撞了！“ 第603章 挑拨离间 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去禀报。 李晋之并未将事情做的太绝，他命人将宇文凌看押，却并未投至牢房，而是让宇文凌依旧待在他从前的帐篷内，只是内外都有人看守，行动不得自由而已。 当然，宇文凌的统帅之权也被剥夺了，此时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囚犯，连一般的士兵都比不上。 但即便是这样，徐将军等人也依旧不满足，这离他们设想的太远了，李晋之即便是没有处死宇文凌，也应该让他受些折磨啊！而不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关起来。 “陛下还是太心软了！”帐篷内，徐将军还未曾开口，坐在他下首的一个将士便满脸愤怒的捶打了一下椅子：“对于宇文凌这种叛国之徒，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徐将军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冷哼了一声：“你说错了，宇文凌不是叛国之徒，他原本就是北狄人！是陛下，一意孤行的要信任他，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先前开口的林将军微微一愣，继而勃然大怒：“既然是这样，那还等什么？干脆直接砍了那凌王的脑袋！我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是时候下决断了！” “说的轻巧！”徐将军接口道：“如何下？陛下对那凌王信任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可别忘记了，那后宫里面可还有一个德妃娘娘呢！陛下纵然此刻生凌王殿下的气，可是有德妃娘娘在，凌王殿下绝不会有任何事情！这事儿过后，陛下对他该信任还是得信任！“ “谁叫咱们没有德妃娘娘这样硬的后台，可以在陛下枕头边上吹口风呢！” 他的这番话，差点气炸了几个脾气火爆的副将。 “这就没有天理了？德妃娘娘好歹还是出身南越的公主呢！她怎么能帮着凌王这个外人来蛊惑陛下呢？世人都说，美人祸郡主，看来此言不差啊！”林将军气冲冲的道：“那个凌王，靠着裙带关系，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凭什么？难道就没有办法治他了吗？” “当然不是！” 徐将军接过话茬道：“凌王现在已经被关押起来了，纵然陛下看在德妃娘娘的份上，没有为难他，可是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咱们抢在德妃娘娘面前，将宇文凌通敌卖国的罪证证实了，那么别说德妃了，就是再来一个辰妃，贵妃，也无可奈何！” “对啊，关键是让陛下相信，凌王他的确是与北狄王勾结了！”林副将一拍大腿根，皱眉思索道：“可是，有什么办法才能……” 他是个粗人，只知道在战场上打打杀杀，这算计阴谋诡计的事情，显然并不在行。 话音未落，林副将便将目光眼巴巴的投降徐副将。 显然，他是他们这群人的主心骨。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徐将军语气淡淡：“陛下信任凌王，有心要替他开脱，这我也没办法。” 说着，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来。 林副将等人看的一阵阵失望：“难道就没有人可以制衡凌王了吗？” “当然有！”徐将军开口道：“你们相信我，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要不了多久，陛下一定会识破凌王殿下的狼子野心，到那时，谁也救不了他！” “期待陛下自己醒悟，那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林副将闻言脸上并无多少开心之色，反而长长的叹息一声，摇着头转身向外走去：“得，今日也议不出什么来，回去了！” “徐将军，告辞。” 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告辞。 徐将军没有阻拦，一言不发的看着众人离开，当帐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时，他忽然咧开嘴低低的笑了起来。 “这场好戏，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啧啧……” …… 一连三天，宇文凌都困在军帐之中，哪里也不能去。 他既不能去见李晋之，当面向他解释自己的冤屈，也不能出去自寻证据，证明清白。 这样窝囊的日子，几乎让人窒息。 他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可偏偏，自这一场恶战之后，两边大军奇迹般的全都安静下来，整个南越军营里风平浪静，每日里除了演武场上士兵操练的声音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宇文凌每日能见的，只有一个一日三餐给他送饭的小侍卫，其余任何一个人都见不到。 他几乎发狂。 “就算不相信我，不想让我待在这军营里，好歹你放我自由啊！”宇文凌有些绝望的呼喊着：“当初原本就不想来边关的，只不过是来帮忙罢了，不想要我，就要我走啊！” 这些话，被侍卫讲述给李晋之听。 然而李晋之还没开口，底下副将们一个个就不乐意了：“陛下，可万万不能放虎归山啊！这个凌王害的咱们损失了二十万大军，伤亡惨重之极，怎能不受惩罚？纵然是死，也不能谢罪！还想离开，简直是痴人说梦！” “原本他就是给朕帮忙才来边关的。” 李晋之打断了众人，语气淡淡：“早在宇文离发动战争之前，他便有归隐山林之意，是朕劝说他留下来的。若不是他，朕刚刚登基大婚，便要御驾亲征，这一分恩情，朕永世不忘。” “这……” 林副将听了这话，不由的有些愣怔，感情宇文凌还帮了陛下不成？ 一旁徐将军闻言，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隐晦之色。 他忽然间就明白了，李晋之是绝对不可能杀掉宇文凌的，无论他犯下什么大错。 这种天子信任，就只有宇文凌一个人得到了，真是令人妒忌！ 也罢，要不了他的命，就努力将其从权力中心驱赶出去，只要没了权势，无论宇文凌是死是活，都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陛下说的极是，凌王殿下曾经对南越是有功劳的，他还救过德妃娘娘很多次，陛下记得他的功劳是不忘恩情。”徐将军极力赞扬道：“微臣等为有这样一个仁慈的明君，感到三生有幸！” 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一旁林副将傻了眼，不是说好一起对付宇文凌的吗？怎么突然之间拐了弯，开始替其说其好话来了？他是个急性子，当下差点当堂与徐将军争执起来。 可就在此刻，李晋之的脸色忽然一变。 徐将军的话初听是有些道理，也有些恭维的意思，可是那一句‘他还救过德妃娘娘多次’不知道怎的，就让他心中不痛快起来。 可偏偏他不能反驳。 宇文凌的确救过李采薇很多次，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这他无法否认。 而如今，李采薇是他的德妃，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不说这些了，伤亡的士兵名单统计出来没有？”李晋之岔开了话题，脸色也有些不愉。 这个林副将总算看了出来，他不由的微微有些咂舌。 乖乖，明明都是好话，陛下怎么生起气来了？ “陛下，已经统计出来了，这一次战役，咱们总共亡士兵三万五千七百一十三人，伤者八千一百人。”徐将军熟稔的报出一个数字，接着道：“现下各处正在分批安葬伤亡将领，军医处也在拼尽全力救治伤兵，属下也拟好了名册，并派人送回朝廷，让兵部的人尽快将伤兵抚恤发下来，这对伤亡将士来说，是一个安慰。” “做的好。” 李晋之闻言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欣慰之色来，随即有些疲倦的摆摆手道：“行了，你们退下，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陛下。”徐将军行了礼，转身便走。 林将军等人尚未反应过来，被其拉着走了。 出了营帐，林副将有些不解的拉着徐将军问道：“等等，你明明一直说的都是恭维凌王的好话，为何陛下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了，他生气了？” 徐将军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缓缓的看了下四周，无语的瞪了他一眼：：“不要命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回去再说！”说完，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林副将这才后知后觉，他缩了缩脖子，连忙跟上。 等回了自己营帐，徐将军这才幽幽的道：“陛下生气，那是因为我刚刚提到了德妃娘娘。” “德妃？” 林副将仔细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徐将军讲了什么，他还是不懂：“凌王殿下帮助德妃的时候，她还不是陛下的嫔妾，这又怎么了？陛下也值得生那么大的气？” “你个蠢货！”徐将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无论如何，德妃已经是陛下的嫔妃，还很得陛下的心！可以这么说，在陛下心中，只有一个德妃娘娘，他将他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希望德妃娘娘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有关！这有关男人的尊严！你懂不懂？” “懂了！懂了！”林副将闻言连连点头：“陛下宁愿救助德妃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而不是凌王，凌王他越俎代庖了！” 徐将军看他总算明白了一些，便没有那么抓狂了，他点点头，有些得意的道：“不错，所以我在陛下面前提起德妃的时候，陛下才会如此愤怒，要想令凌王殿下彻底倒台，还得从德妃娘娘身上做文章！” “这样……不太好？” 林副将闻言顿时有些瑟缩：“你也说了，陛下心中只有德妃娘娘一人，这样一来，咱们就得罪了德妃娘娘，等回去了京城，她还不得在陛下面前吹枕头风……让陛下治我们的罪！” “你当陛下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人？哼！”徐将军闻言冷笑连连：“本将十几岁就跟着陛下南征北战，这么多年对陛下的脾性可谓是了解的清清楚楚，他心性坚定，有勇有谋，如此才做得了南越的皇帝，若听信后宫妇人谗言，冤杀忠良之臣，就不是他李晋之了！这一个，你大可放心！” “原来这样。”林副将闻言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到底还是不踏实：“徐将军，你说陛下如此宠爱德妃娘娘，等这次回宫，陛下会不会册立她为皇后啊？毕竟陛下最爱的是她……” “不可能！”徐将军闻言摇头道：“陛下断然不会这么做，你大可放心！” 林副将看着他怒气勃勃的脸，识趣儿的没有接着问下去。但是疑问却渐渐的在心里面扎了根，生了芽。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肯定陛下不会这么做？ 但唯一肯定的是，宇文凌与德妃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他们要弄死宇文凌，就绕不开德妃。 或许，徐将军如此笃定，是因为他已经在暗中做了什么安排？ 这样想着，林副将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欣喜之色。 如此就太好了！ …… “小夏，陛下现在情形如何？”主帐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凌风对着小夏轻轻的开口询问道。 小夏手里端着一个食盒，他刚刚从伙房领了李晋之的午膳，正要回主帐，就被凌风拦主了，他顿时有些不快：“你有事说事，赶紧问，再耽搁下去，陛下的饭菜可要凉了！” “好好，我快些问！” 凌风垂下头去，目光落在那食盒上，只短短一瞬间，他便重新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小夏，陛下可有说过要如何处置凌王吗？” “陛下这几日都没提起凌王。” 小夏的神情显得很轻松：“我说凌风大人，凌王殿下如今已经被幽禁了，还等着陛下处罚他，这一切都对陛下构不成威胁了，你还操心什么？好好的养你的伤！等伤好了，说不定陛下就原谅你了呢！” “不过这段时间，你还是不要在陛下面前出现了，昨儿个陛下生起气来，还差点拿茶碗砸了小路子呢！” 凌风仔细的聆听，迅速从这番话里面搜寻有用的信息，只可惜，有用的东西太少了。 但是这两日，小夏已经渐渐的开始对他起疑，凌风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他当下点点头，道：“谁说不是，我这不是不放心嘛！如今听你这样一说，我也就放心了……” 第604章 晕厥 他没有再问下去，恭维了小夏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小夏只当他是想明白了，陛下的事情有那么多人操心，徐将军，林副将，陈将军，还有朝中的那些有为大臣，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被一个区区凌王害到，他之前是太过小心了，才会信了凌风的话。 抛开以前的不谈，这个凌风被抓进北狄军营，谁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向其透露太多。 小夏看了凌风一眼，转过身去提着手中的食盒进营帐里去了。 傍晚时分。 主帐内忽然传出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守在帐外的小夏吃了一惊，连忙掀开帘子走进去，就看见原本正端端正正在案前处理军务的李晋之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人也昏迷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陛下出事了！” 看到这一幕，小夏吓的魂儿都快没了，连忙转身对着外头大声的呼喊起来。 话音落，外头便有脚步声分沓至来，当先的是徐将军，他正好有要事禀报李晋之，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小夏的呼喊，一个箭步就奔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跟着林副将等人，也都是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人。 “怎么了？陛下怎么了？” 众人进屋，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李晋之，全都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样！” “军医！快去叫军医！”徐将军第一个反应过来，也是最冷静的人，转身冲着外头大声的呼喊起来。 很快，便有两三个士兵飞奔着往军医的营帐去了。 这边林副将等人已经走上前去，打算将李晋之从地上抬起来，尽管他们的动作很小心翼翼，但还是遭到了徐将军的拒绝：“先不要挪动陛下！等军医来了再处置！” “那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林福江闻言满脸都是不解神色：“陛下可是九五之尊，岂能躺在地上……” “你懂什么。”徐将军沉声道：“看陛下的情形，不是中了剧毒，就是突发疾病，贸然移动，只怕会加重病情，军医来了，诊脉过后自然会指挥咱们将陛下抬回床上，现在突然移动，只怕会好心办坏事。” 林副将似懂非懂，但他却明白一件事，军医没有来之前，贸然移动李晋之，万一病情严重，只怕他自己脱不了责任。 “那自然是听徐将军的！”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其余人见状，也都不敢上前。 好好一个主帅营帐，此刻站满了人，只可惜人群都靠边站，留出中间的空位来，那里躺着人事不省的李晋之，嘴角上的鲜红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众人越看越是心中慌乱，陛下可是一军主帅啊！更是所有人的顶梁柱，他要是出了问题，只怕这一仗，南越是赢不了了！ “陛下中午时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开口的人是林副将，他满脸都是不解神情：“到底是谁，将陛下害成这样的？服侍的人呢？” 小夏闻言，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几乎没有人色，闻言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回将军，小的服侍陛下，中午时，陛下召见了林副将，还有徐将军等人议事，饭后，他让小的退下，说是要午睡片刻，后来……” “后来如何了？”林福江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小夏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脖子，眼神之中露出惧怕的神情来。 “不要怕，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你慢慢的讲。”徐将军在一旁温和的劝说道。 小夏得了鼓励，总算是胆子大了些，他尽量不去看地上李晋之流血的昏迷模样，硬着头皮回答道：“后来，后来，一个时辰后陛下便醒了，坐在这案子后开始处理军务，小的沏了一壶热茶送进来，便在外头守着……” “你为何要去外头？不在里面伺候？”林副将追问道。 “因为，陛下处理军务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 这说的倒是实话。 李晋之的确是不喜欢处理军务时，有人在一旁碍手碍脚，他甚至是连墨，都是自己研的。 “就这些？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徐将军谆谆诱导道：“小夏，你再仔细的回想回想，陛下无缘无故的晕迷在此，这可是大事……” 小夏当然知道这是大事，大到无论陛下如何，第一个要处置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仔细的回想了很久，直想的脑瓜儿都有些疼，这才无奈道：“没有了，总共就这些……” 徐将军见没有问出来什么，脸上不由的有些失望：“无缘无故的，陛下怎会突然晕厥？还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说到这里，他话锋忽然一转：“凌王今日有没有来过？” 凌王？怎么突然提起了他？ 众人有些纳闷，却听小夏回答道：“将军说笑了，陛下把凌王幽禁起来，不得外出，他连自己的帐篷都出不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区区几个侍卫，又岂能拦得住堂堂凌王。”徐将军闻言一声冷哼：“你们忘记了？凌王殿下可是一身的绝世武功！他能徒手抓住北狄王射出来的箭矢，又能以一敌百，这样的人，竟然会困于一个小小帐篷，这简直是笑话！” “不错，正是这样。”开口的人是徐将军身后一名年轻将领，一向是跟屁虫的林副将，这一次却破天荒的没有说话。 他心里实在是对徐将军夸奖宇文凌的那些话不赞同。 在他看来，宇文凌不过是个奸细，卖国贼，其余什么都不是。 “可是凌王今日的确是没有来过这里啊。”小夏一脸的迷茫：“奴才一直都守在这里，根本没有看见有人靠近主帐。” 林副将有些不服气：“你一直守在这外头，又如何能够看的到营帐后方？万一他是偷偷潜入……” “不可能！”小夏立刻就回绝了：“这主账外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守卫，凌王只要靠近这营帐半米，便会被暗卫们不分由说的杀掉！你们进来时听到打斗声了吗？” 第605章 中毒 林副将大怒，他没有想到小夏一个小小的侍卫也敢跟他一个将军顶嘴，顿时火冒三丈，正要开口训斥上几句，就听到徐将军沉声道：“好了，小夏说的有道理，凌王殿下或许神通广大，但是这里，他还是轻易来不了的。” “还是徐将军想的明白。”小夏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是被林副将铜铃一般的大眼给瞪的实在是害怕了。 众人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脚步声响，军医来了。 大家连忙让开，让军医给李晋之诊治。 “快！快把陛下抬到床上去！怎么能躺地上！”军医一进营帐就吃了一惊，连忙吩咐众人去抬李晋之。 徐将军大手一挥，众人便开始上前忙碌，他自己则解释道：“只是怕贸然移动，会加重陛下病情，这才没有敢挪动。” 军医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忙着上前检查李晋之的情况，看了他出血的嘴唇，还有瞳孔，最后才是把脉。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开口打搅他。 好一会儿，军医才一脸难看的松开了手：“陛下这是中毒了！” “中毒？” 众人大吃一惊，先前看到李晋之嘴角出血，狼狈的倒在地上的样子，很多人心中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是这种可能性太小了，这里是军营，主帐篷外头又是明岗暗卫，又是巡逻不断，再加上整个军营里戒备森源，根本就没有这个可能。 “军医，你可确定？”徐将军第一个开口：“陛下不会是突发什么疾病？” “不可能是疾病！”军医一口咬定：“陛下身体一直都很康健，老夫三天前还给陛下例行把脉，那时候陛下还好好的，此时突然变成这样，不是中毒是什么？” “那么，陛下中的什么毒？”徐将军闻言道。 军医伸手捻了捻胡须，摇头道：“暂时还没查出来，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给陛下解毒……” “废话！当然要解毒！可是你现在连陛下中什么毒都不知道，这怎么找解药？”林副将这个急性子又忍不住开口了。 徐将军回头瞪了他一眼，转头平心静气的对军医道：“对不住，他就是这怪脾气，还望军医不要放在心上，陛下这解毒之事还要落在您身上，拜托了……” 堂堂天子中毒，毒性不明，这样的重任落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别说军医了，这帐内谁都承受不起。 “别，将军，我只能尽力……”军医连连摇头，同时低下头去，继续诊治。 徐将军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太多人打搅，便使了个眼色，让林副将等人全都退了出去。 “他娘的！陛下这一次中毒昏迷，一定跟凌王有关！” 营帐外，林副将狠狠一拳头砸在了一旁的树上，满脸都是愤怒之色：“如果我猜错了，让我短寿十年！” “别短寿了。” 徐将军从营帐内走了出来，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陛下昏迷，军营里都已经够乱的了，你能不能不要添乱？” “末将当然不想添乱！可是那个凌王殿下！”林副将一脸的愤恨：“陛下这次中毒跟他脱不开干系！一想到他还好好的待在军营里，我就恨不得……” “恨不得怎样？”徐将军冷哼道：“无论凌王有没有做什么，他的处罚是什么，都应该由陛下做主！你我都没有那个权利！” 林副将闻言顿时露出一脸的失望之色来。 他还以为，趁着陛下这一次中毒病倒，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宇文凌处理掉呢！顺便还能将陛下中毒的事情安在他身上，趁此机会除掉这个眼中钉。 徐将军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陛下解毒。” 林副将顿时明白了，徐将军要的是大局。 没关系，那就慢慢来，无论宇文凌还有多少能耐，背后还有多少人支撑，这一次，他不脱层皮，都要少快肉了。 “看来要给陛下催吐才行！”、 帐内传出军医的声音，徐将军立刻转身就进帐去了，众人满脸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或好或坏的结果。 “拿着这张药方，去抓药！快些煎了端来！”随着军医的说话声，很快便有侍卫急匆匆的拿着药方从营帐内冲了出去。 半个时辰左右，他又回来，手里面端着一碗熬的浓浓的汤药，在众人眼巴巴的期待中，走进了军帐。 却听里面徐将军道：“从现在开始，陛下人口的每一样东西都要有人尝过！” 这原是旧例，李晋之身为皇帝，他进口的东西一般都要宫人事先尝过，可是如今这是在军营里，规矩便没有宫里那般严格，再加上战事吃紧，有时候忙着处理政务，便将这一道关卡省略掉了。 想来，李晋之之所以会中毒，也是与此有关。 营帐内，小夏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今日中午陛下吃的午膳就没有事先试菜，原本这一向都是他的工作，可是今日饭菜送上来，陛下就打发他离开了。 “我来试菜！”他走上前一步。 “你？”徐将军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面思索着要不要答应。 小夏声带梗咽：“不错，陛下今日中午用的午膳，就没有人试菜……” “是只有今天，还是最近一直这样？”徐将军闻言，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没有没有！一直都试菜的，只有今天……”小夏闻言连忙摇头：“菜一送上来，陛下就撵奴才出去了，是我的错，没有坚持留下试菜……” “那那些饭菜呢？”徐将军追问道：“此刻在哪里？” “已经收拾了啊。”小夏一脸的迷惑不解：“剩饭剩菜连同食盒一起，都送回到伙房了……” “快！去几个人到伙房营查一下！找到那个食盒！”徐将军立刻转头吩咐。 “是！将军！“几个副将知道兹事体大，忙指派人手去伙房营了。 小夏站在原地，脸上满满的都是愧疚之色。 徐将军看了他一眼，冷冷道：“陛下这一次中毒，你至少有一半的责任！” 第606章 乌头草 话音落，小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虽然吓的面无人色，但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向来主子出事，身边的奴才第一个遭殃，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身为贴身服侍的侍卫，小夏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 “既是这样，还等什么？”林副将大大咧咧道：“这小子既然有罪，难就拉下去乱棍打死！若不是这帮奴才伺候不周，怎会出这样大的事情！” “别急。” 徐将军打断了他，沉声道：“小夏是贴身服侍陛下的人，这件事到底是有人蓄意谋害，还是伺机报复，问问他，总能得到一些线索。” “我？”小夏闻言一愣，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将军要问什么？” “等找到那些东西再说。”徐将军缓缓道。 说话间，两个侍卫提着一个食盒从外头走了进来，说是从伙房里找到的，今日中午陛下用过的膳食残羹，还没来得及收拾。 “幸亏没收拾！”徐将军连忙让太医上前查看：“小夏说陛下自从中午用过膳之后便没进过食，查一查这些饭菜，或许能知道陛下中的什么毒。” “好，老朽这就查！”军医连连点头，走上前去掀开了食盒盖，此时快要入冬，天气寒凉，这放了几个时辰的残羹冷饭，并未变质，几乎还是原样子。 太医仔细的查看起来。 帐内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军医身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这个当口，徐将军却是回头朝着床铺看了一眼，李晋之还在昏迷不醒。 他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刚好这时军医放下食盒站起了身：“诸位将军，这些饭菜中的确有毒。” “是什么？” 林副将迫不及待的问道。 军医思索了片刻，方才回答道：“是一种名叫乌头草的毒药，此毒产地北狄，唯有北狄人才能有这样的毒药。” “乌头草？”林副将闻言大叫起来：“徐将军，这下你还说陛下中毒之事与凌王没有关系吗？我这就去找他，杀了他给陛下报仇！”说完，转身就往营帐外奔。 徐将军大叫：”你给我回来！“ 林副将对他心里还是发憷的，闻言恨恨的停下脚步。 徐将军这才道：“你这么急性子做什么？就算查出了乌头草，就能证明这件事与凌王殿下有关？你老老实实的坐下来罢！” 林副将气哼哼的看他一眼，转身回来闷闷不乐的坐了下来。 徐将军安抚住了他，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小夏，目光闪了闪，问道：“小夏，那乌头草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 小夏闻言拼命的摇头，满目都是惊骇之色：“奴才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他啊！我不知道那毒是怎么一回事……” “好，我换一个问法。”也许是看出了小夏的惧怕与无助，徐将军换了一副表情，问道：“你今日去伙房领陛下的午膳，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者，碰见什么人没有？” “没有异常啊！”小夏闻言一脸迷茫：“奴才去伙房的时候，陛下的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了，因为怕凉，奴才一路上提着很快就回来了，对了……半路上碰到了凌风侍卫！” 小夏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对，就是他，他拦住奴才，询问陛下现在的情况，奴才随意的跟他说了两句，便回来了……” “凌风？你确定是凌风？他有没有碰过陛下的食盒？？”徐将军紧紧追问道。 “没有，他就是与奴才说了几句话。”小夏连忙回答道：“那是陛下的食盒，奴才就是再蠢笨，也不会让外人碰触啊！：” “可凌风并不是外人，他也是陛下的贴身侍卫，只不过是犯了错而已。”徐将军缓缓道：“本将军听闻，从前你与凌风侍卫的关系很好，最近对他颇为照顾，是也不是？” 小夏闻言，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心虚，最近他的确是与凌风走的有些近，不过他那都是为了陛下，他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这不叫背叛！ “凌风侍卫叫住奴才，只是询问一些陛下的情况罢了，奴才见他担忧，便简单说了几句，并没有别的。”小夏回答道。 “不止是这些？”徐将军并不相信：“除了凌风，你真的没有碰见别人？没有将食盒假手他人？” 林副将在一旁补充道：“或者，你有没有碰到凌王殿下？” 这句话已经有引诱之嫌了。 “没有！”小夏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奴才一直都想让陛下吃上热腾腾的饭菜，与凌风侍卫说上几句话，已经是极限了，哪里还敢耽搁！立刻就回去了。” “你当真没有碰到凌王？“林副将闻言，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来。 “奴才发誓！”小夏回答道。 林副将没了话说，不由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将头撇向一旁，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徐将军却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小夏扭头朝着床铺的方向看了一眼，祈求道：“徐将军，那些汤药这会子应该已经凉下来了，让奴才服侍陛下用药！” 那碗熬好的汤药还静静的摆在案子上，没有人理会。 “不行！”林副将闻言第一个拒绝：“你都将陛下害成这样了，还敢让你喂？还是滚一边去！”说着，走上前去，企图伸手端过那碗汤药。 徐将军看了他一眼：“老林，别逞能了，就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拿刀拿枪你在行，喂药这种精细活你干不了，还是让军医来！” 却也没有交给小夏。 小夏脸上顿上露出一丝失落来，但他也知道，自己此刻身负嫌疑，是没有资格近身服侍李晋之的。 可是，他仍然想服侍他。 军医接过了药碗，跟药童一起喂药，这边徐将军开口叫了几个侍卫进来，去抓凌风。 第一个提出异议的人是林副将，他满脸的迷惑不解：“徐将军，为何要抓凌风？咱们要抓的人应该是凌王？万一趁着这个机会，他得到风声逃走了怎么办……” 第607章 假的 “凌王那边只用看守便好。”徐将军淡淡开口：“那个凌风，特地的接近小夏，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陛下中毒之事，说不定跟他有关系！” “对！也有可能他就是凌王殿下安插在陛下身边的奸细！”林副将忽然大声喊道。 徐将军原本神情淡淡，脸色阴郁，可是听了这话，他忽然飞快的抬起头来看了林副将一眼，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扯了一下嘴角，道。 “我就说嘛！赶紧去抓那个凌风！只要抓住了他，仔细审问，就一定能查出来背后他给陛下下毒的人是不是凌王……我亲自去！” 说完，手扶着腰上佩剑，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徐将军并未阻拦，只叹息一声，道：“话不能说的太早，也许，这件事与凌王殿下并无关系呢？”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徐将军一伙人就是要将李晋之中毒之事，栽赃到宇文凌的身上，而凌风，也就跟着一块受冤屈了，这一点，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在乎。 但最终，有一个良心未泯的，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凌风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他服侍了陛下那么多年，区区一个凌王，又如何能够收买的了他？” 他提出的这是客观事实，但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反驳道：“你可别忘记了，那凌风虽说是陛下的侍卫，但却被北狄人掳走关了一个多月了！焉知他不是被北狄王收买，回来与凌王殿下里应外合的呢？仔细想想，他当初从北狄逃回来，也实在是太容易了！” “说的也是！”其他人纷纷符合：“北狄人狼子野心，有心要谋篡我南越江山，不可不防。” 徐将军听了这话，嘴角慢慢弯起，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这大半年以来，他一直都在想办法对付宇文凌，可是宇文凌这厮实在是太狡猾了！简直就跟个狐狸一样，滑不溜秋，他付出了大量的心血，也没有能将其拿下，如今陛下才来边关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便有了这样好的机会！老天真是待他不薄！ 不得不说，李晋之这毒中的太是时候了，简直就像是有人知晓了他的心思，在背后故意顺着他做的一样。 想到这里，徐将军心中不由一惊。 他忍不住抛开这些将领，抬脚走到李晋之床边，对着军医开口问道：“陛下现在情形如何？” “回将军，陛下喝了解毒的汤药，脉象平稳了一些，但是还不够，还需要对症的解药才行啊。”军医叹息一口气，道：“以老朽的能力，最多只能保陛下一个月的时间，如若到那时还是拿不出解药来的话，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也回天乏力了。” “这么严重？”徐将军闻言吃了一惊。 李晋之昏迷是昏迷，可千万不能死！如今北狄大军边关压境，虎视眈眈，没了李晋之，那么南越大军就会成为一盘散沙，一败涂地了！ 这样的情况，即便是他，也不能力挽狂澜。 他一个小小将军，也承担不起这失败的后果！ “是啊。”军医愁眉苦脸的点点头，道：“还要劳烦徐将军，可要牢牢将这个消息捂住，若是被北狄人知道了，只怕大事不妙啊！” 两兵交战，最怕的就是一方主帅忽然病重。 更何况李晋之这还不是病重，而是凶险万分的中毒。 徐将军的脸色分外难看，而其他将士们也都面露哀愁之色，很显然，这些大家都想到了。但每个人都束手无策。 “徐将军，凌风抓来了！”就在这时，林副将一脸兴冲冲的从外头奔了进来，手里面像是提溜小鸡一样的提溜着一个人，那人脑袋软软垂下，看样子像是已经昏迷过去了。 “这是凌风？你把他怎么样了？”徐将军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问。 林副将一松手，凌风便啪的掉在地上，人依旧没有清醒。 “老子去时，这小子正在帐篷内收拾东西准备逃走呢！这我岂能忍？当然是抓住一顿好揍！”林副将大大咧咧的道：“不过还请将军放心，末将有分寸，不会将人打死的。“ 徐将军听了，不由的一阵无语。 没打死是不错，可是打成重伤就有理了？ 但这凌风本身身负嫌疑，他也没有必要为了他得罪林副将。 “来人，拿水来，把他泼醒了！” “是！将军！“ 话音落，很快便有侍卫端着一大盆水从外头走了进来，哗啦一下子泼在了凌风头上。 凌风昏迷中浑身打了个激灵，随即缓缓抬起头来，睁开了双眼。 看到他的一瞬间，众人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凌风的脸轻轻紫紫，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也不知道林副将是下了多重的手。 这也太没轻重了！ 徐将军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斥责林副将，忽然听到身后小夏忽然惊讶的喊道：“咦，你们看他的耳朵后面，那是什么？” 这一句话，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凌风脸上，以及耳朵下面。 那里，有一小块皮肤样的东西凸起，看起来十分怪异。 原本众人是没怎么注意的，然而小夏却是对凌风最熟悉的一个，他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了凌风的不对劲。 “人皮面具？” 徐将军脸色猛然一变，忽然大踏步走上前去，弯下腰去，一伸手便将那块凸起的皮揭开了。 撕拉一下子，他撕下了一整张面皮。 而躺在地上的凌风，瞬间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的样子。 “假的？”众人齐声惊呼。 徐将军看了一眼手里的面皮，刷的扔在地上，目光看向地上那人：“说！你是谁？为何要假扮凌风？谁派你潜伏在陛下身边的？说！” “呵呵呵……” 那人被问，忽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听在众人耳朵里，十分尖利刺耳。 林副将先是一呆，继而恼怒起来：“娘的！这是个什么东西？老子一剑砍了你！”说完，刷的一下抽出了腰上佩剑，冲了过来。 第608章 假凌风之死 “住手！”关键时刻，徐将军沉声开口：“你现在杀了他有什么用？现在最主要的是查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假扮凌风混入南越军营，到底想干什么？真正的凌风又去了哪里？” “这还用问？他既然敢假冒凌风，就说明那个真的凌风不是在北狄军营，就是已经被杀了！有什么好审问的！”林副将满脸气哼哼的道：“他既然混入陛下身边，一定是来害陛下的！对！陛下中毒之事，就是他干的！“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徐将军闻言眉头皱的紧紧的，双目盯在那假凌风的脸上，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的？说！” 可惜，无论他与林副将如何一唱一和，如何逼问，假凌风都是一脸不在乎的呵呵傻笑着，眼睛里的神情又鄙夷又轻蔑，似乎并不将众人放在眼里。 “娘的！你再不答话，老子砍了你！”林副将看的火大，再一次抽出身上长剑，抬脚就要往前冲。 这一次徐将军没有开口阻拦，他也认为，这个假凌风实在是太嚣张了，需要灭一灭他的威风。 刷的一声，林副将的长剑搭在了假凌风的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剑刃似乎就要割断他的咽喉。 可偏偏，假凌风依旧在笑着，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 “你们这群南越的败类！你们迟早要跪在我王陛下的面前，乖乖磕头认输……这天下是我们陛下的！你们统统都去死！都去死！哈哈哈……” 话音未落，他的嘴角便缓缓的淌下鲜血来。 “不好！他咬舌自尽了！快！快掰开他的嘴！” 徐将军吃了一惊，连忙呼喊起来。 林副将呆了一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手里的大刀都还没砍下去呢！这人怎么就咬舌自尽了呢？ 倒是旁边的侍卫冲上前来，一伸手掰开了假凌风的嘴巴，同时阻止他继续自残。 但是已经晚了，鲜血不断的从假凌风的嘴巴里涌出，滴落在他胸前与地上，鲜红刺目。 一天以内，亲眼目睹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吐血的样子，众人全都露出了惧怕的神情来，纷纷将头撇向一旁，并不敢去看凌风。 此时此刻，无论这位假凌风到底做过什么，陛下中毒是不是与他有关，众人都深深觉得，这人简直是疯了！ 可偏偏，显得最冷静的人是徐将军，他缓步上前，盯着几乎奄奄一息的假凌风，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怕我们追问，所以自残，到底是在隐瞒什么？换一句话来说，你如此做，到底是在保护谁？他是不是在这军营里？你说！” “咳咳……” 假凌风抬起头来，满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一旁众人的神情已经变了，纷纷将头转了过来：“徐老，你的意思是，这个假凌风，是为了包庇某人，所以才自残的？他想保护谁？” 徐将军还没开口，林副将就已开始冷笑：“咱们这个军营里，还有哪个人姓宇文？” 这句话，直接箭指宇文凌。 “不可能？真的是凌王？”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主公……小的来世再来报您的恩情！”假凌风忽然挣扎着喊出了这句话，随即脑袋一歪，整个人就此死去。 帐篷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垂着目光，看着这已经死了的人，没有一个人开口。 林副将第一个上前，蹲下去用手探了一下假凌风的鼻息，随即起身回禀道：“将军，他已经死了。” “死了？”徐将军眉头挑了一下，脸上并无多少遗憾表情，这个假凌风死前那一句话，简直就是按照他的想法说出来的，简直太完美了，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都想赞一个好字。 但最终，他只是冷漠开口：“既是这样，那就把他拉出去把！不用跟战死的将士安葬在一起，他是个奸细，没有这样的资格，就……扔到军营外头的大路上去！让那些北狄人看一看！瞧一瞧！敢在咱们南越撒野！这就是下场！” “将军英明！”林副将闻言满脸都是赞同之色，当下朝外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侍卫进来，拖着假凌风的尸首下去了。 “坏了，刚刚没有逼问他，陛下身上所中的乌头草之毒，如何去寻解药！”却在这时，人群中有人懊恼的开口：“即便他不肯说，哪怕用刑也好呀！总好过现在毫无头绪……” “你审问他也没有用。” 徐将军淡淡道：“他连背后主谋是谁都不肯招认，又岂会说出解药在哪里？咱们还是另外想法子解救陛下！好在，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是啊，还有一个月呢！”林副将摩拳擦掌的道：“这件事可以不急，但是现在，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清理一下军营，将那谋害陛下的奸细先抓出来？” 就差直接说出要带人去抓宇文凌了。 徐将军原本也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但是偏偏林副将开口了，他自己反而又迟疑起来，因此并未开口。 此时人群中有人道：“将军，这样不太妥当？凌风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这么去抓人，未免太冒失了些……” 徐将军扭头看了一眼，见说话的郑小将满脸都是怯生生的，他记得小郑，此人曾经受过宇文凌的提携，若没有宇文凌，今日根本就没有站在这里开口的份儿。 此人开口维护宇文凌，倒也不稀奇，倘若一句不说，徐将军反而要认为他忘恩负义了。 “这不都是明白着的吗？”徐将军冷冷一笑，道：“陛下中毒，凶手乃是假扮凌风混入军营里的北狄奸细，此奸细与凌王殿下里应外合，终于成功在陛下的饮食之中下药，如今证据确凿，去抓凌王有何不可？难道真的要等到陛下再也无法救治，再去抓人吗？” “末将不敢！”众人瞬间垂下了头，再也没有人敢与徐将军对视。 小郑也垂着头，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609章 出现 这件事便再无异议，满营帐的人没有一个人开口替宇文凌辩白的。 徐将军扫了一眼众人，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回过头去给林福江递了个眼色。 “都是这凌王图谋不轨，与北狄王勾结，这才害的陛下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来人啊！与本将一起将那乱臣贼子抓回来！” 说完，带头往外冲去。 有人低低开口：“那凌王不是一直都被软禁起来的吗？何必用抓，直接提来便是……” 徐将军的目光冷冷扫了过去，带着一点冷笑：“你懂什么？那凌王身手矫健，武功高超，说是幽禁，谁又敢拦他？如今林副将过去拿人，只怕要用上十分的小心才行。” “那厮眼见没了希望，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说的是！” 众人纷纷点头。 “那，有没有人去帮一下林副将？”就在这时，徐将军缓缓开口问，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 众人纷纷垂下头去，半响没有一个人吭声。 徐将军眼睛眯了眯，忽然看向了人群后方缩着脖子的小郑，皮笑肉不笑的道：“咱们肃清奸细，惩处坏人，这是替陛下分忧，大家都应该积极一点才对！小郑，不如你去帮一下林副将？” “我？” 猛然间被点名，小郑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徐将军。 “怎么样？你可愿意？”林副将看着他，丢过来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郑的心却瞬间沉入谷底。 这营帐内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宇文凌提拔起来的，如今徐将军所有人都不理会，偏偏叫他去帮着林副将去捉拿宇文凌！ 他若不去，那就是抗旨不尊，偏袒宇文凌正常奸细，根本不堪大用。 如若他去了，亲自去抓提拔自己的顶头上司，只怕不出明日，全军营的人都会认为他小郑冷漠无情，忘恩负义。 进退两难。 “好！我去！！”思索良久，小郑猛的一咬牙，抬眸看了众人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好！”徐将军看着他离开，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好，很好！ 众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人胆敢违抗徐将军，如今宇文凌成了毒杀陛下的凶手，陛下又昏迷不醒，这军营里，唯一能主事的人就是徐将军了，谁又敢挑战他的逆鳞呢？ 当下，便有人讨好的道：“有了小郑将军的帮忙，想必，我们很快就可以审问凌王了……” 徐将军闻言慢慢勾起了嘴角，他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期待了半年之久，一直忍气吞声，如今终于等到了今天！ 等到了宇文凌成为阶下囚的这一天。 实在是无比痛快！ 若不是李晋之此刻还昏迷不醒，不久之前才经历过一场恶战，他真想放个鞭炮庆祝一番！ 众人原本以为，就算林副将与小郑的动作再快，也要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将宇文凌请到这营帐内，时光漫长，干等着实在无聊，众人便坐下来一一开始喝茶，不料嘴巴刚沾了茶水，外头便传来闹哄哄的动静，还不算小。 “来了！一定是来了！”有将领满脸兴奋的放下手中的茶盏，转过身去兴奋至极的向外瞧去。 徐将军等了这么久，此刻到比别人冷静一些，慢悠悠的将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半，他这才抬起了头：“怎么这么快？不应该啊？“ 宇文凌那么骄傲的性子，能心甘情愿的被比他低那么多官职的林副将捆起来带到这里来？这中间不会有诈？ 可是，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外头的脚步声靠近，然后营帐的门帘刷的一下被人从外头掀开了。 徐将军连忙转头向外，沉声开口道：“怎么搞的？也不先进来回个话，就把人……” 话说一半，他忽然愣住了！看着眼前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宇文凌，他吃了一惊：“凌王？怎么是你？林副将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说着，立刻转头瞧向外头。 坏了，这宇文凌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说明林副将一定出事了！还有那个小郑！ “徐将军，你这么想见本王，如今本王来了，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的样子？”宇文凌笑嘻嘻的，他被李晋之下令关押起来，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好像这一个月的时间过的无比悠闲，无比快乐一般。 一点也不像是被关起来的人。 徐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看着宇文凌，他大声怒喝道：“来人！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将这个谋害陛下的凶手抓起来！还等什么！” 无论如何，宇文凌出现在这里就不是结局，而是开始！ 他绝不会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逃脱，也绝对不会给他撇清关系的机会！今日，他必须死！ “啧啧，这么心急啊！”宇文凌则笑嘻嘻的开口，仿佛一点也没有将徐将军的话放在心上，他转头朝着床铺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将军！”门帘一掀开，林副将这才从外头冲了进来，只是先前那股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没有了，浑身上下的战袍变成丝丝缕缕挂在他身上，鬓发散乱，鼻青脸肿，好像经历过一场恶战。’ 不对，不是恶战，他那样子，像是被人狠狠的修理了一顿。 至于那个修理他的人，此刻正大摇大摆，悠闲无比的站在众人面前，脸上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好似从来都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里过。 “啊！”众副将惊呼一声，全都往一旁缩去，宇文凌的厉害，这大半年的时间，他们早已经领教过了。 徐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怒吼道：“都怕什么！他不过是个谋害陛下的凶手罢了！早就不是什么王爷！还愣着干干什么！把他抓住！抓住！” 一声令下，帐内帐外，无数的侍卫冲着宇文凌扑了过去。 徐将军自己，却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沾染上一点点。 宇文凌依旧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眼看着众人冲了过来，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徐将军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掉我，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去死？” 第610章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所有人都看着宇文凌，对他所说的话将信将疑，更有不少人扭过头去看徐将军，却见刚刚还气定神闲，大权在握的徐将军，此刻已经黑了脸孔，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徐将军重重的冷哼一声道：“陛下被你害的难道还不够吗？你在这里还想谋划什么？大家不用与他客气！抓住他！给陛下报仇！给死去的将士报仇！” 话音落，无数的将领提着寒光闪闪的刀剑，冲宇文凌围拢过去，一瞬间便将他包围了。 徐将军看到这瓮中捉鳖的一幕，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笑容来，抬起手来，准备下令将宇文凌处死。 这个人早已经不是先前那个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的凌王殿下了，他是与北狄王勾结，给陛下下毒的罪魁祸首，所有人都盼着他去死！ 可偏偏，宇文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对身边的刀光剑影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闻言呵呵一笑，眉宇之间甚是云淡风轻，然而嘴里说的来的几个字，却是让众人面面相觑。 “我说，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能解陛下所中之毒！除了我，没有人有解药，陛下只能等死！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吗？”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为之一变，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他真的有解药？能救陛下？” 先前军医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乌头草之毒，来自北狄，凌王也是北狄的，说不定，他真的能解陛下所中之毒。 “你们别被他给骗了！” 众人隐隐期待中，徐将军冷冷开口：“宇文凌！还不承认你给陛下下毒吗？否则你们会有解药！” “对啊！这有解药，就说明，陛下所中之毒，就是凌王下的……” 此时此刻，众人看向宇文凌的目光，充满了不解，愤怒，还有一丝惴惴不安。 这宇文凌都能给陛下下毒了，他会有那么好心解毒？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谁说陛下的毒是我下的？” 宇文凌闻言冷冷一笑，看向众人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嘲讽：“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军帐之中，一步也没有离开，我什么时候给陛下下毒的？你们除了会冤枉好人之外，束手无策的让陛下等死之下外，还会干什么？” “谁说我们在束手无策的等死？”徐将军闻言气的脸色铁青，伸手指着宇文凌骂道：“你别以为只有你才能替陛下解毒！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宇文凌一个人！你现在还是囚犯，没有资格在这里说大话！”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宇文凌闻言啧啧出声：“好，我什么都不做，陛下就交给你们来解毒，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来解这个毒！” “那不关你的事！”徐将军冷冷的看着宇文凌，一字一句道：“你这种谋害陛下的奸佞之辈，能有什么好心？口口声声说你会解毒，不过是给你自己脸上贴金罢了！来人！把他押下去！就地处死！让所有人都看着！”、 “将军。” 副将之中有人开口：“陛下如今还没有清醒，身上的毒还未曾解开，此时就杀凌王，恐怕不妥……” 徐将军闻言，目光冷冷的扫了过来，有些不快的道：“那依照几位将军的意思是……就这么把人放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眸里闪烁着一层浓浓的阴霾，有杀机一闪而过。 第612章 胸有成竹 “那要怎么办才好？如何才能解陛下所中之毒？”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大家不要慌乱！” 徐将军扬声道：“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抓紧寻找乌头草的解药，我就不信了，咱们南越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就找不到解药来！” “对对！”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一个月之后，实在没有办法，再审问凌王不迟。” 说来说去，还是不相信他能找到解药！ 徐将军的脸色一瞬间就暗沉下来。 但面对着众人的冥顽不灵，他没有再开口解释。如今李晋之没有清醒过来，无论他说的在多，都无济于事，倒不如先去寻找解药，解了陛下所中之毒，到时候看谁还有二话？ …… 北狄军营里。 宇文离听着底下人的禀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李晋之真的信了凌风？” “是的，陛下！”穆离解释道：“探子禀报，说是凌风已经嫁祸成功，南越皇帝现在已经身中剧毒，昏迷不醒，陛下想要攻克南越边防，拿下北狄，此时正是时候！” “当真如此？” 宇文离闻言并不怎么相信：“万一这是李晋之故意设下的陷阱，引朕上当怎么办？上一次伤亡惨重，咱们可是再也经不起失败了……” “陛下所说，并非没有那个可能。”穆离沉声道：“可是，凌风那边的消息已经断了，如若他没有下毒成功，又怎么可能被抓？微臣还是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宇文离闻言沉默良久，然后问道：“宇文凌呢？对于这件事，他是如何反应？“ “他？已经被关押起来了！”提起这件事，穆离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来：“现在南越所有人都认为，南越帝中毒之事，是宇文凌在背后主谋，勾结凌风缩为，已经板上钉钉，即便是南越帝醒过来，也不可能有改变，到那时候，他与宇文凌反目成仇，是必然的！” “少了宇文凌在一旁碍手碍脚，陛下想要对付南越帝，岂非轻而易举？”穆离说着，得意一笑。 宇文离闻言点点头，显然很是赞同他的说法：“不错，正是这样，李晋之与宇文凌反目成仇，这样一来，不用咱们动手，他们自己首先就会内乱起来，这样，朕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得到采薇的消息……” 穆离最开始听着，脸上还带着笑容，及至听到最后一句，宇文离说道最后又说到了李采薇的身上，他的脸色便渐渐的变了。 心中不由的叹息一口气。 若非陛下心存顾忌，一定要从南越帝的口中得知李采薇的下落，那么他们这一次下毒，绝对不会这么温柔，还给南越帝他们寻找解药的机会，早就一剂致命毒药，送他归西了！ 皇帝一死，南越军必定大乱！这样一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击溃南越大军，甚至是长驱直入，一举攻灭南越！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可偏偏，陛下要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只为了从李晋之的嘴里知道李采薇的下落。 身为帝王，怎能为了一个女子，就如此不管不顾呢？ 穆离深深的叹息一声，想要劝说宇文离，可是看着他又激动又兴奋的神情，他默默的将那些话咽了下去。 “陛下，我们现在要如何做？是继续等，还是……” 宇文离闻言挥挥手，道：“先不要急，等打探清楚了再说，即便要攻打南越，咱们也要做好准备是不是？李晋之已经昏迷，那么现在，南越军营里是谁在掌控这一切？” “是那个徐将军。“ 穆离显然已经事先打探过，因此回答道：“他也是一员骁勇善战的大将，早年一直都跟随立南越帝南征北战，身手了得，只是，宇文凌到了边关，领了主帅之职以来，一直都与他很不对付，他处处遭受宇文凌的打压，一直到最近，宇文凌被关押，南越帝中毒昏迷，才算是掌控了大权，此人别看年纪一大把，可算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能有多狠？” 宇文离闻言嗤笑一声，不甚在意的道：“没了主君，没了李晋之，他也不过是一条没有人要，没有人管的野狗罢了！就他，朕还不放在眼里！” “陛下说的是。” 穆离附和道：“的确是不用在意这个徐将军，但是……” 他话说一半，并未往下讲。 宇文离扭头看了他一眼，缓缓问道：“你想说什么？” “陛下，您想要知道先太子妃的消息，可是现在唯一知道消息的南越帝已经昏迷不醒，咱们要如何得知？”穆离小心翼翼的问道。 宇文离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闻言嘴唇勾了勾，胸有成竹的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朕心中自有主张。” 自有主张？什么主张？穆离闻言满脸狐疑，但是看着宇文离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没有问出口。 第613章 质问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 出乎徐将军意料的是，他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拼尽全力，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也没有找到能解乌头草的解药。 眼看着一个月的期限过去一半，军营里众人渐渐的开始议论起来。 早上徐将军才喝了半碗清粥，都来不及放下碗，便听到营帐外传来阵阵脚步声，随即他的贴身侍卫宋毅便在外头禀报道：“将军，林副统领，还有王将军，陈将军等求见！” 这么多人一起，全都来了？他们想干什么？ 徐将军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扭头朝着营帐外看了一眼，随即淡淡开口：“都进来。” “将军。” 众人进来后，纷纷请安。 徐将军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见了众人微微一笑，问道：“诸位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可是北狄那边有什么异动？那也不用如此紧张……至少现阶段，两国不可能交战……” 两日前，北狄传来消息，北狄王宇文离忽然生病，已经不能下床。 “将军，我等不是担心这个。”听了这话，众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开口的人是王将军，他面带担忧的道：“陛下中毒已经半个多月了，可是至今仍旧昏迷不醒，卑职等一直担心陛下有什么闪失，因此特地来求见将军，想要问问将军，那解药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原来这些人一大早聚集在一起，跑来这里就是逼问他解药的事情！ 徐将军气不打一处来，缓缓扫视了一眼开口的王将军，不客气的道：“本将军自然是在尽力寻找解药！说起来陛下中毒，事关江山社稷，这不是本将军一个人的责任？诸位将军呢？这些天军中无事，你们可有去寻找解药？” 众人闻言，纷纷垂头，无法言语。 徐将军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既大家然都没有找到解药，为何又来此逼迫于我！” “将军，话不是这么说。” 王将军开口道：“陛下中毒，当然不是您一个人的责任，可是之前当着凌王殿下的面儿，将军亲自夸下海口，说是一个月之内，一定会找到乌头草的解药，末将等自知没有将军的魄力，更没有将军的本事，因此全都眼巴巴的等着将军找寻解药，如今距离将军承诺的日期已经过了一半，我等只是过来问一问罢了……” “对对！我等没有逼迫将军的意思！”其余众将见王将军说出了他们心中所想，顿时连连点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 徐将军闻言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林副将自进来之后便一直都没有怎么开口，原本就脾气暴虐的他，冷哼一声道：“这还不是逼迫？明明说好了一个月的时间，如今才过一半，你们就沉不住气了？还有脸来问徐将军！是问你们这些人这半个月都做了什么！” “这……”众人闻言心虚不已，他们哪里有手段能够找到乌头草的解药，既然徐将军一开始就已经夸下了海口，他们虽然担心陛下，但也只是等着罢了。 如今被逼问，一个个的全都抬不头来，心虚不已。 “好了。”徐将军缓缓开口：“你们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本将军身上，不如回去都想想办法，陛下中毒之事，事关重大，更关乎南越的江山社稷！这是所有人的责任，不是本将军一个人的！“ “那将军，若是一个月期限已到，还是找不到解药呢？”王将军有些不甘心的问：“咱们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无药可救吗？” 提起这个，徐将军就满肚子火气，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原本以为一个区区乌头草，无论怎样，他都能找到解药，所以当日根本就没有将宇文凌所说的话放在心上，更是对其嗤之以鼻。 可是现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开始心慌了。 因为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解药。 更不愿意在众人面前露出心虚之态。 “找不到解药，不还有凌王在吗？”徐将军冷冷一笑，满面嘲讽的道：“他可是胯下海口，说自己有解救陛下的方法，到时候就看他了！” “将军，既然那个凌王说他有解药，那就让他拿出来呗！何必要等一个月之期呢？”林副将插嘴道：“陛下总昏迷着也不好，北狄那边更是虎视眈眈……” “你当本将军没有去问宇文凌吗？他根本就不给！” 提起这个，徐将军顿时脸黑如墨：“我们都在担心陛下，只有这个凌王，他宁愿眼看着陛下昏迷不醒，也不肯拿出解药来！分明就是狼子野心！” 宇文凌居然不愿意拿出解药？ 听了这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意外。 但更大的意外，却是徐将军，他之前将话说的那么满，那么不可一世，如今却要去问宇文凌要解药，天知道他心中要忍受多少屈辱！ “不给？那就逼他拿出来！”林副将冷哼一声，看着徐将军粗声粗气道：“将军！只要你一声令下，末将这就拿着刀去砍了那宇文凌！我就不信了，他敢不拿出解药来……” “没用的。” 徐将军闻言缓缓的摇头，脸上神情又是愤恨，又是无奈：“宇文凌说了，那解药并不在他身上，更不在军帐之中，我们即便是搜，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说不定还会搜出毒药，那样一来，情况就更加糟糕！” “毒药？那小子竟然在帐篷内藏有毒药？” 林副将闻言一下子就炸锅了：“他还不承认陛下所中之毒是他下的！这下不打自召了？将军，你下令，让我去，一刀砍了那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不可！”徐将军还没回答，王将军便强着道：“将军，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您早就下令处死凌王了？根本就不会让他活到现在，是也不是？” 徐将军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本将军之前答应过你们，一个月之后，等陛下醒来，才会处置凌王，你以为本将军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吗？” 第614章 “可是陛下……”徐将军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无法说出口。 最终，徐将军冷冰冰的目光里，众人败下阵来，有不少人心存侥幸：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说不定就找到乌头草的解药了呢？只要陛下能够苏醒，那么凌王是死是活，根本就没人在意。 “将军，乌头草的解药可要抓紧时间哪！全靠您了……”临走时，众人殷切交代。 徐将军勾了勾嘴角，脸上出一副笑容来，却不达眼底：“诸位将军客气了，我们大家齐心合力，众志成城，才能解救陛下于水火，让那背叛陛下的小人受到惩罚，你们说是也不是？” “将军说的是。”众人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不敢多留，纷纷离开。 徐将军面色阴沉的看着众人离开，随即一声冷哼：“一群废物！自己找不到解药，还偏偏来逼迫本将军！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可是陛下的病情到底谁又在乎？” “将军，他们是来故意与您为难的吗？”林副将并未离开，闻言面带怒火的道：“既是这样，末将这就去教训他们！”说着，提刀便要离开。 “回来！”徐将军立刻开口喊住了他：“你这么冲动做什么？他们可是领兵的将领！你岂能对他们动手！” “那就眼睁睁的让他们来刁难您？”林副将满脸的不服气。 “算了。”徐将军重重的叹息一口气，道：“他们不过是担心半个月之后我拿不出解药罢了，与其去找他们麻烦，倒不如抓紧时间去寻解药，只要找到了解药，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还可以要了宇文凌的命！并且谁也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阴沉。 林副将闻言点点头，却又满脸狐疑：“将军说的对极了，只是，我们要上哪里去寻解药？若是在京城还好，地广物博，应有尽有，寻找解药也不是那么麻烦，可是如今在这边关不毛之地……” “在边关才好。” 徐将军打断了他，沉声道：“你忘记军医说的话了？那乌头草是北狄之地才有的，南越根本就找不到，这些日子以来，咱们暗地里询问了所有边关的商旅之客，也接触了一些贩卖药材的人，可却没有一人能够说出乌头草的解药，如今看来，咱们只剩下一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林副将闻言一脸兴奋。 “深入北狄腹地，去寻解药！”徐将军一字一句道：“找几个人，悄悄绕过北狄军营，假扮成商人，说不定能够找到解药……” 林副将闻言吃了一惊，直觉这种办法太过冒险：”将军，这不太能行的通？北狄那边就是为了给陛下下药，如今好容易成功，他们怎肯功亏一篑，一定让人守住了边关所有的通道，咱们的人要混入北狄去，只怕很难很难……“ “难也要做。”徐将军沉声开口：“如今咱们只有这一个法子，如果不这么做，就无法救治陛下！你愿意看着陛下去死吗？”说完，一眨不眨的盯住了林副将。 林副将被看的头皮发麻，他连连摇头，目光看向别处：“将军说笑了！末将自然是希望陛下能够早日康复的！他是我们南越的主君，没了他，咱们就是一盘散沙，根本无力对抗北狄那些穷凶极恶之人！” “那就好，你可愿意为了陛下，深入北狄腹地，去寻乌头草的解药吗？”徐将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这……” 林副将稍一犹豫，但很快便点头：“末将自然愿意！为陛下出力原本就是末将应该做的！末将绝对不会推辞！” “好，很好！”徐将军连连点头，紧绷了一天的脸，总算是有了一丝笑容：“你先回去，本将军会好好安排，找几个稳妥冷静之人与你一同出发去北狄，记住了，一定要收敛你的性子，凡事多听老李的话。” 李副将，等级与林副将差不多，但素来有勇有谋，名声在外，不像林副将那样，莽莽撞撞，行事冲动。 林副将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立刻就明白了徐将军的意思：“将军，你是让我给老李当副手？听他的？” “怎么，你不愿意？”徐将军淡淡道：“你性子冲动，而此次北狄之行，关乎陛下的生死，乃是最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我也不是不放心，本将军只是想稳妥一点罢了，毕竟出了事谁也担当不起，你说是也不是？” 他拿李晋之的安危来说事，这让人如何反驳？ 林副将站在那儿，脸孔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妥协，可是骨子里面的高傲却不允许他低头。尤其是，向老李那样的手下败将低头。 徐将军如何不清楚他心中所想？见状放缓了语气安慰他道：“好了，不要再纠结了，表面上你听老李的，可是这一次行动，你为头领，可明白？” “真的？”林副将闻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他道。 “自然是真的，不过若是遇到事情，你一定要与老李商量。”徐将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一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知道吗？” “末将明白！”林副将闻言，只觉得一股压抑不住的豪气从心底里弥漫开来，他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神情微微激动。 徐将军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我看到你的决心了，很好。” 说着，附在他耳朵边上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林副将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徐将军冲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即低声道：“好了，你回去，按照本将军说的去做，注意不要声张。” “末将明白！”林副将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又是开心，又是激动的神情来，他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离开。 搞定了他，徐将军才像是完成了一件心事，整个人松懈下来，坐在椅子上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很好，事情发展到现在，并没有超出他的掌控。 第615章 失败 三日后。 还是军帐之中，徐将军坐在李晋之的病床前，看着那沉睡的容颜，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甚至还隐藏着一丝丝的欢喜与雀跃。 快了，就快了，前日林副将他们就已经潜入北狄，算算日子，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拿到了乌头草的解药，只要他们能够安全返回，那么，李晋之便有救了。 而他，也再不用去看那帮将领的脸色，想什么时候处置宇文凌，就什么时候处置！ 正想到开心处，忽然就听到一阵阵嘈杂声从外头传了进来。 徐将军听了心中一阵激动，连忙收敛脸上表情，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扭过头来朝着外头看了一眼，沉声开口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故如此大声喧哗？不知道陛下需要静养吗？” “将军！不好了！”有侍卫从外头冲进来，一脸的焦急：“您快去看一看！林副将他们不知道怎的，居然被北狄王给抓住了！此时正在两军阵前狠狠折磨他们呢！” “你说什么？林副将被抓了？” 徐将军闻言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向门边，由于动作太大，把身后的椅子带翻了，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声响让徐将军慌乱的心一瞬间冷静下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晋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如此，李晋之醒来毫无希望，而他想要借此除掉宇文凌的打算也落空了。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宇文凌逃脱…… 徐将军眼眸之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冷厉，随即若无其事的走出了帐篷。 下一刻，他就看到帐篷外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除了将士们，所有副将统领全都到齐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徐将军，等着他发话。 “将军！林副将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去偷袭敌营了吗？怎么会被抓起来？”众人议论纷纷。 徐将军缓缓环视四周，静静的看了每个人一眼，沉声道：“这个本将军也不清楚，林副将他们应该是去偷袭敌营了？却没有告诉我，咱们在这里也议论不出什么来，都去看一看！” 说着，大踏步向外走去。 不知道为何，他心中总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林副将他们根本就没有被抓，这一切只是谣言。 众人见状，纷纷跟了上来。 出了偌大的军营，再往前走出一里多路，便看到前方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北狄的士兵，在中间的地方，已经架起一个高高的木台，上面似乎绑了几个人，因为离的太远，看的不是很清楚。 但徐将军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被绑在中间柱子上，最显眼，也是最胖的那个人，就是林副将，他真的被抓住了！ 徐将军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居然是最坏的结果！多日来的筹谋，小心翼翼的计划，到头来却被北狄人一眼识破！ 这是最后一个寻找到解药，解救李晋之的办法了。 如果不成，就只能去求宇文凌，而这，是徐将军打死也不肯的。 他站在两军阵前，身后浩浩荡荡的站满了士兵，而他自己的脸庞上，却是写满了愤怒。 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才好？ 不等他想出法子来，对面北狄人似乎看到了他们的到来，全都纷纷让到一旁，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金色铠甲，面无表情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徐将军一看见宇文离，就想到自家营帐内那个混不吝的凌王宇文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兄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该死！ “对面的是徐将军吗？你们的皇帝呢？难道做了缩头乌龟？朕抓住了你们的人，就要在这里公开处死，他也毫无反应吗？还真是够冷血啊！“宇文离抬眸往这边扫了一眼，见没有李晋之的身影，顿时冷嘲热讽起来。 南越这边，除了徐将军，其余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宇文离这话，是赤裸裸的嘲讽！不光光嘲讽李晋之，还嘲笑他们！ 但偏偏，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降了徐将军，要知道，林副将，王副将等都是徐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们对他忠心耿耿，现如今陷入了危难之中，将军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每个人心头都藏着一个疑问，却谁也没有问出口。 而那边，宇文离已经不满足于用这样的手段来嘲笑打击对手了，他冷嘲热讽够了，便吩咐手底下将士，在那高台下堆上木柴，看样子，是打算来个火刑。 “不好！林副将他们有危险！”木柴一架上去，众将士纷纷醒悟过来，全都看向徐将军，满脸都是焦急之色：“将军！咱们该怎么去救林副将他们啊！得赶紧想办法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救？怎么救？” 徐将军闻言忽然冷笑出声：“你们是冲到对面去，先将北狄王宇文离暴打一顿，再将林副将他们抢回来？还是直接带兵冲过去，将那些北狄人全都杀个干干净净？本王就说一句，谁有这个能力？”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低头。 说起来，他们谁也没有本事，从千军万马之中，将林副将他们救回来。 说起来，这林副将还是徐将军的左膀右臂呢！没有想到一朝出了事情，他居然翻脸无情。 众人站在当地，心中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徐将军没有理会众人如何去想他，双目紧紧的盯住了对面，他看着宇文离得意的笑，笑够了之后，便亲自伸手从士兵手里接过了一根火把，瞧了片刻，随即便朝着那堆满了木柴的高架扔了过去！ 轰的一声，火苗窜起老高，瞬间便点燃了高台四周的木柴，变成了熊熊大火。 那被绑在高台上的林副将等人，眼看着就要葬身火海。 “不要！” 众副将齐声惊呼，有人甚至忍不住往那边走了几步，可是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想要阻止，根本就来不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苗将林副将等人吞噬。 第616章 失踪 徐将军目眦欲裂，恨不得冲上去，将对面趾高气扬的宇文离拉下马来，狠狠的暴揍一顿。 可惜，他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那大火由浓烈渐渐熄灭。 大火烧了很久，那被绑在高台上的林副将等人，无一幸免。 徐将军摇摇欲坠，牙关咬的很紧，他并不敢看身后那些人的眼神，只冷声开口：“走！回去！谁要逗留在外，一律以触犯军规处置！”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众副将心有余悸，听了这话根本不敢反驳，匆匆朝着北狄那边看了一眼，便连忙跟了上去。 身后，那一场大火散尽之后，只余下浓浓的白烟还在空中飘荡，以及，无处不在的浓浓烟味儿。 “哈哈哈，一群手下败将，缩头乌龟！” 对面，宇文离骑在高头大马上，被人群簇拥着，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来。他身边的将士们也跟着起哄：“手下败将！缩头乌龟！” 声音振聋发聩。 徐将军踉跄了一下，随即走的更快了。 回到营帐内，气氛十分压抑，所有人看着徐将军铁青色的脸，全都不敢开口说话。 可是，总这么憋着也不是办法。 终于，有一个副将忍不住开了口：“将军，林副将他们怎么会被北狄人抓获？另外，陛下身上所中之毒，到底要如何才能解开？如今只剩下不到十天了……” 一开口就是他回答不了的问题，还是两个！ 徐将军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等小将说完，他顿时怒道：“还能为什么？林副将他们是潜入北狄军营替陛下寻找解药去了！你们一个个站在这里，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嘴巴一张，就是问本将军如何做，天知道应该怎么做！” 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经脱离了掌控，是个人都会发狂，徐将军能一直忍到现在才发火，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 听了这话，众人默默无言。 原来是这样。 林副将他们是潜入北狄军营里去找解药，这才被宇文离他们抓获的。 众人有的倒抽一口冷气，有的默默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幸好，只是去寻解药，并不是叛变。 叛变？ 他们这军营里不就有一个叛徒的吗？众人顿时想起了宇文凌。 有人开口道：“将军，这一次咱们伤亡惨重，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徐将军一双锐利的眸子瞬间盯住了这位副将。 “还有凌王。”那人开口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不管凌王同不同意，咱们都应该让他拿出解药来！陛下对他一直都信任有加，他却为了跟将军打赌，而让陛下受这么多时日的罪，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应该让他拿出解药来！” 徐将军闻言双眼猛然一亮。 对啊，可以让宇文凌将解药拿出来。 到时候陛下面前，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说不过一个宇文凌？ 他犯下这么多的错误，饶是绝对不可能轻饶的。 更何况，为了找寻解药，林副将他们还惨死在宇文离的手里面，这一笔罪孽，当然要算在宇文凌的身上。 徐将军目光一转，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沉痛起来：“为了陛下，本将军愿意低声下气的去求凌王，只是不知道，他可愿意拿出解药来？” “他不愿意也得愿意！由不得他不答应！” 众人纷纷义愤填膺：“陛下的性命，绝不能毁在这种人手上！” “是啊将军！” 徐将军听着这一言一句，脸上慢慢堆积起笑容来，先前的雾霾与阴沉全都消失不见，他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大家都同意，事不宜迟，我们便前去求一求这位凌王殿下……” 说到这里，他嘴角上翘，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对！去找他要解药！”众人纷纷起身。 徐将军打头，众人走出军营来，浩浩荡荡的往关押宇文凌的地方走去——那是一座被重重叠叠护卫包围起来的军帐，与四周格格不入。 到了那里，众人却意外的发现那守在军帐外头的侍卫们满脸焦急，一看见徐将军便迎了上前，满脸喜色的上前请安：“小的见过徐将军！” “凌王呢？”徐将军沉声开口问道。 “回将军！凌王殿下不见了！“侍卫满脸焦急的回答道：”一个时辰前，末将刚刚发现的……“ “不见了？你们这么多人守着，怎么会让一个人不见了？”徐将军大吃一惊，连忙开口问道。 “是啊，就是不见了。”侍卫闻言满脸都是茫然与惶恐：“微臣等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这边，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外出，可是凌王殿下就是不见了，犹如插上翅膀飞走了一样……” “荒唐！”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徐将军冷冷打断，他的脸上徐徐升腾起隐隐的怒火，声音也越来越不客气：“简直是胡说八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是不是你们故意将人放跑，然后在这里诓骗本将军？” “回将军！凌王殿下就是不见了！”那侍卫闻言吓的面孔雪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胆战心惊的道：“小的们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诓骗将军呀！” “将军，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徐将军即将开口怒骂回去时，旁边的王将军低声开口道：“您难道忘记了？之前您可是口口声声说过，即便是有千军万马守候，这军营对于凌王殿下来说，就如同无人之境一般，他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难道您忘记了吗？” 徐将军被说的哑口无言。 他的确曾经在众将领面前无数次的说过这种话，此时想抵赖是不成的。 可是宇文凌他居然就这么逃了…… 真是该死！ “砰”的一声，徐将军伸出手来，狠狠一拳头砸在了营帐旁边的一颗歪脖子树上，随即冷冷开口：“发现凌王不见了之后，你们可曾派人寻找？为什么不去禀报本将军？” “回将军话，小的们已经找过了！”那侍卫闻言满脸的惶恐：“只除了陛下的军帐，还有各位将军的营帐，其他地方都搜查过了……” 第617章 解药 “除了陛下的军帐？难道宇文凌躲进了那里？”徐将军闻言脸色一变。 “不会？也有可能，他已经逃出去了……”众人面面相觑，并不相信宇文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独身一人闯入李晋之的军帐，不说那外头密密麻麻的守卫，就连那暗处隐藏的，无处不在的暗卫们，都不会答应。 然而，徐将军却并不放心，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难以镇定下，忽然，他猛的站起了身：“不行！我要去陛下的军营里看上一眼！” 众人见状，不由面面相觑，这徐将军也太担心陛下了？ 不过他们现在在这里也商量不出什么来，倒不如一起去看看，闻言众人纷纷点头：“将军，我们也去！” 徐将军缓缓回头扫了众人一眼，心道有这么多人一起去，如果宇文凌真的混入了陛下军帐，倒是可以让这些人亲眼瞧一瞧那人的狼子野心。 当下便同意了：“事不宜迟，既然要去就快些！虽然守卫很多，但本将军还是担心陛下。” 众人纷纷点头：“将军对陛下的衷心，日月可鉴！” “哪里哪里。”徐将军闻言摆手：“如若没有陛下当年的知遇之恩，也没有本将军的现在了，大家无需多言，跟上来！” 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众人连忙跟上。 徐将军的军帐距离主帐有一段距离，由于发生了林副将等人的事情，整个军营里十分戒备，一路上走来，很少看见有人欢声笑语，大家似乎都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各自噤声。 徐将军看着众人，心中想着林副将，脸上的神情是逐渐阴沉。 他绝对不相信宇文离会这么凑巧就抓住了林副将等人，相反的，如今事情能变成如今这样，正是因为有人熟悉了他的全盘计划，并且暗中透露给了北狄王宇文离。 这个人，就是宇文凌。 宇文凌！他害死了林副将等人！ 徐将军狠狠的捏了一下拳头，如果此刻宇文凌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打爆他的头颅！将他整个人也扔进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中！让他也感受一下那种被烧死的恐惧！ 其他人，则神情各异。 众将有的担忧李晋之，有的则是满脸茫然，但更多的人却是忧心忡忡。 他们是在担心，如果宇文凌不在主账之中，潜逃出了南越大营，从此踪影难觅，陛下要怎么办？他身上的毒可要怎么才能解开？ 如今，可是已经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日期了。 再不想办法，一切就都完了。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主账很快便到了。 看着营帐外头那些如同往日一般严峻守卫在帐篷外头的护卫们，众将几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宇文凌那厮没有胆大包天的闯入主账，在陛下面前撒野！ 可是紧跟着，另一个恐惧袭上心头，宇文凌不在主账之中，那他又去了哪里？ 徐将军心中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只是双目阴沉的盯着那些守卫，丝毫没有放松警惕——没有亲眼进了主账，见过李晋之之外，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谁也不能保证宇文凌此刻在哪里。 “将军？”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询问声，徐将军猛的惊醒过来，回过头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停在了主账面前，没有抬脚往里走。 “将军，您是在忧虑什么？”有小将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该进去了……” “这本将军还不知道吗？用得着你来提醒？“徐将军冷哼一声，狠狠瞪了那小将一眼，抬脚大踏步往营帐内走去，那守卫在军帐门口的侍卫叫了一声将军，便掀开了帘子。 莫名其妙被训斥，开口的小将满脸莫名其妙，他不过是想拍个马屁，好好讨好一下徐将军，怎么就被训斥了呢？ 没有人理会他，众人纷纷抬脚跟上徐将军，进了军营。 可是，他们纷纷撞上了前面的人，不得不停了下来。 “徐将军？” 有人疑惑开口。 只见最先走进军帐之中的徐将军，不知道为何双脚死死的钉在了营帐入口处的位置，动也不动。 而他双目所注视的地方…… 前方不远处的床榻边上，坐着个衣衫雪白的年轻公子，腰背挺直，动作潇洒，仅仅只是一张侧颜，便似乎夺走了天地之间所有的颜色。 少年只是专注自己的事情，即便是众人急匆匆的脚步声，也没能让他回过头来看上一眼。 一看见他，所有人都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凌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大吃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齐扭过头去，将目光落在了一旁已经脸色铁青的徐将军身上。 徐将军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预料到宇文凌会来这里，因此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此时若是有人轻轻碰触他的衣袖，或者跟他讲话，徐将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甩手将那人扔出去！ 可惜，众人只顾着惊讶，根本没人碰他。 “你们看，凌王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众人低低的议论起来：“那一碗黑乎乎的汤汁看上去似乎是……汤药？” “宇文凌！你好大的胆子！” 徐将军忽然暴跳如雷，猛的上前一步，伸手指着宇文凌便骂开了：“先前在食物中下毒，害的陛下昏迷不醒还不够，今日又来给陛下下毒吗？你是不害死陛下誓不罢休是不是？“ “好吵。” 咚的一声清脆声响，宇文凌将手里的翡翠玉碗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这才缓缓回过头来。 脸上神情分外平静，没有喜怒，也无哀乐。 仿佛徐将军的话在他听来，只是如同放屁一般。 他越是这样，徐将军越是愤怒，呼呼的喘着粗气，大声对外喊道：“来人！还等什么！拿下这个谋害陛下的奸佞贼子！就地处死！” “就地处死？徐将军，这太突然了？”听了这话，众人纷纷吃了一惊，有人急急劝道：“将军，别急啊！这宇文凌手里面是有乌头草的解药的，你现在要杀了他，万一他不肯拿出解药来了怎么办？陛下怎么办？” “事到如今，你们以为他还会拿出解药来，救治陛下吗？” 徐将军闻言冷冷一笑，伸手指着宇文凌，满脸嘲讽的道：“若他愿意，早在陛下中毒之时就拿出来了！何必要等到现在！更何况，你们指望一个下毒之人拿出解药来，莫不是一个个都疯了？” “这……”众人面带犹豫，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却在这时，宇文凌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在这挤满了人的军帐之中，几乎很容易就被忽略。 可也不知道怎的，他一笑，满帐篷都安静下来了，安静的似乎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徐将军满脸铁青，众人则是迷惑不解。 宇文凌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中，缓缓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 在场将士都身穿铠甲，威风凛凛，而宇文凌，他只穿着一件最普通不过的月白长袍，仔细一看，那袍子还半旧不新，浑身上下还懒洋洋的，但却气势凛然，无形中逼的众人莫敢开口。 “你们一直都说，陛下所中之毒是本王下的，本王也从未辩解过什么。“宇文凌缓缓开口道：”可这却并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将屎盆子往本王脑袋上扣……” “不是你给陛下下毒，还能有谁？” 徐将军厉声打断了他，冷笑连连：“会是本将吗？亦或者王将军，齐将军？还是这满军营里浩浩荡荡的将士？陛下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帅，没了他，南越就会全军覆没，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做！” “是啊，你们没有理由。“ 宇文凌闻言又轻轻的笑了，那笑容似乎昙花初绽，又似乎清风拂过山岗，令人头晕目眩，移不开目光。 “那本王又有什么理由谋害陛下呢？说起来，陛下对本王的知遇之恩，可是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多的。”宇文凌淡淡开口：“本王也对陛下心存敬畏，从不敢背叛，为何你们就要咬着本王死死不放呢？” 说到这里，他自嘲一笑，眼神里充满了苦涩。 “你乃是北狄人，主定其心必异！” 人群之中，不知道有谁开了口，众人纷纷附和。 “就只是因为这个吗？“宇文凌缓缓开口：“你们还有什么理由，认为本王背叛了陛下？本王自问，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兢兢业业，就连受伤都是为了陛下，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陛下的事情。” 听到’受伤都是为了陛下‘这一句，众将恍惚记起了从前的事情，那时候，若非宇文凌挺身挡在面前，说不定，北狄王的那一支箭就真的插在李晋之的胸口上了。 宇文凌，曾经是拿命保护过李晋之的。 这一点，没有人可以反驳。 众人闻言，全都沉默下来，看向宇文凌的目光也没有那么仇视了。 看到这一幕，徐将军大怒！ 他好容易才借着李晋之中毒之事，煽的众人对宇文凌仇恨不已，没料到这宇文凌如此厉害，三言两语便将这一切全都化解了！那他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一切，不就都全白费了吗？ 万万不行！ 他冷笑一声，针锋相对道：“从未做过对不起陛下之事？宇文凌，你害不害臊？陛下如今昏迷不醒，身中剧毒，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差一点害死了陛下，此刻却在这里装出一副君臣情深的样子来，真是令人作呕！” 经他这么一提起，众人顿时纷纷想起李晋之昏迷之事，当下便有将领开口道：“凌王殿下，您真的有解药解救陛下吗？如果有，请您拿出来！已经这么久了，陛下还是昏迷不醒！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是啊！凌王殿下！如果您有乌头草的解药！请拿出来！” 众人纷纷附和道。 徐将军看着他们那一副哀求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为难宇文凌的意思？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恨恨的将头扭向一旁，心中冷笑起来，宇文凌是不会拿出解药来的，这帮傻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来呢？ 面对着众人的恳求，宇文凌并未开口拒绝。 他缓缓扫视了众人一眼，淡淡开口：“当初，陛下最开始中毒之时，我便说过我有解药，可是，你们的徐将军，他对此不屑一顾，认为乌头草的解药很轻易就能弄到，所以，不让我替陛下解毒……” 听他算起旧账，众人纷纷面带惭愧，有人道：”徐将军那时候也是担心陛下！所以才冒犯了王爷，王爷不会如此小心眼，睚眦必报，就为了跟徐将军置气，所以才不肯拿出解药来救治陛下？“ 这句话厉害，瞬间就将宇文凌的行为归到心怀鬼胎那一类了。 宇文凌目光一冷，扭头朝着那开口的人看去，见那人贼眉鼠眼，缩头躲在众人身后，深怕他看清楚自己的样子，便明白此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换言之，他是徐将军的人。 不，或者说走狗。 宇文凌轻轻的笑了笑，依旧是云淡风轻：“本王深受陛下崇信，跟他置气做什么，有那个必要吗？你们冤枉本王的时候，本王明明可以解毒，让陛下清醒过来，然后替本王做主，可是本王并没有这么做，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什么原因？还不就是因为你手里面根本就没解药！”徐将军冷哼一声。 “因为本王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宇文凌缓缓道：“最开始，本王的确是没有乌头草的解药，可是六天之前，就在你们无所事事的时候，本王已经拿到了乌头草的解药了。” “当真？解药在哪里？“听了这话，众人纷纷惊喜交加。 徐将军的脸色瞬间变黑，嘲讽道：“假的？你是在故意欺骗大家！” “假的本王有必要拿出来吗？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相对于徐将军的怒气冲冲，宇文凌一直都显得很好脾气，这与他从前嚣张跋扈的性子可谓是南辕北辙。 第618章 承诺 “你说你拿到了解药，那解药现在在哪里？”徐将军没好气的问。 对于宇文凌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已经给陛下吃了。” 宇文凌伸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玉碗，闲闲的冲着众人摇了摇，道：“你们进来的时候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的确，众人进来时，宇文凌的确是在喂李晋之喝什么，只不过他们当时太震惊了，关注点只在宇文凌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此时听了这话，众人大吃一惊：“你刚刚已经给陛下服下解药了？” 徐将军则面沉如水，冷哼一声猛然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宇文凌的衣袖，大怒道：“你给陛下吃了什么？我不相信你会给他吃解药！是不是毒药！你说！” 宇文凌近距离的观看徐将军这张暴怒不已的脸，脸上神情却依旧淡淡，歪着头打量他：“你说呢？” 说完，呵呵一笑。 徐将军大怒。 回过头来看了众人一眼，恼怒不已道：“这人是疯子！他给陛下下了一次毒还不够，还要下第二次！这样的人，实在不能留了！” 目光里闪过一抹杀机。 众人看到这一幕，虽觉得徐将军有些冲动，但宇文凌也实在是太过欠揍，一直将解药篡在自己手心里，冷眼旁观他们这些焦急无奈，却死活不肯拿出解药来，如今又鬼鬼祟祟的出现在陛下的军帐之中，也不知道到底干了什么，也难怪徐将军气成这样，换做他们，也是气愤不已。 “凌王殿下，你给陛下喂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解药，你说话呀！”抱着最后一丝念想，众人开口追问道。 宇文凌却没有看众人一眼，目光依旧紧紧的盯住了徐将军，那眼神中有玩味，有戏虐，还有一丝丝玩世不恭：“本王说是解药，你们会相信吗？到头来不还是相信徐将军。” 语气慢慢悠悠，似乎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众人闻言气闷不已，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众人依旧一头雾水！ “大家还等什么？” 徐将军缓缓环视一圈，沉声道：“像这种心怀叵测，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之人，还留着干什么？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如今的局面，李晋之昏迷不醒，他的话，有着绝对的权威。 话音一落，便有无数手执长枪的士兵从外头冲了进来，团团将宇文凌包围在了中间。 徐将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宇文凌！你束手就擒！” “徐将军，你们真的以为，区区几个侍卫，就能拦得住本王吗？”宇文凌看了一眼四周，嘲讽的开口。 的确，若是这些人能够拦的住宇文凌，他也不会从被囚禁的帐篷里出现在这里了。 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徐将军闻言咬牙，一张脸漆黑如墨，宇文凌的话就像是巴掌一样扇在他的脸上，痛不可当。 不过没关系，过了今天，这个人就会彻彻底底的从世界上消失，再也没有人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嘲笑自己了！ “还等什么！拿下！”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声喊道。 “是！将军！”众将闻言冲着宇文凌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营帐内忽然传来一道沙哑而又冷清的声音：“慢着。“ 这声音虚弱不堪，却穿透了众将的喊啥声，清清楚楚的出现在每个人的耳朵前。 众将吃了一惊，包括徐将军。 他缓缓回头，寻找着声音来源——众人身后，李晋之所躺的床榻上，再一次传来声音：“慢着！” “陛下！您清醒了！” 徐将军心脏一阵狂跳，还来不及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耳边便忽然传来一道炸雷一般的欢呼声，随即，有个人重重的推开他，跌跌撞撞的扑到了那病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涕泪横流的道：“陛下……” 徐将军心中咯噔一声！ 他不可置信的朝着床铺望去，果然看见那昏迷不醒的躺在病床上已经有二十天的李晋之，竟然支撑着身体斜斜的坐起了身，一双眼睛满含怒火的朝着这边望过来。 他心中一跳，千般念头如闪电一般从心头掠过，可是一切都来不及反应，双腿已经驱动着双膝望床铺边上走去，他听到了自己激动而又梗咽的声音：“陛下，您醒过来了？这真是太好了……” “恭喜陛下，身体康健！” 众臣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在病床前跪了下来，乌压压的一大片，看起来好不壮观。 然而就在这君臣同乐的瞬间，宇文凌却一个人远远的站在帐篷门口处，冷眼看着这一幕，既不上前，也不开口。 李晋之没有理会徐将军他们，而是抬起虚弱的眼睛看向斜靠在门口的宇文凌，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凌王站那么远做什么？走近些让朕看看你……” “陛下！” 徐将军颤抖着声音开口，抢在宇文凌之前道：“陛下！您这一次中毒并不是意外！是凌王殿下伙同那个凌风，在您的饮食之中下药，这才导致您昏迷不醒的！凌王的狼子野心，天地可鉴！陛下！千万不可饶恕啊！” “陛下！徐将军说的是！不能姑息养奸！” 众副将们听到徐将军的话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一个个跟着开口，附和着道：“不能再给敌人下手的机会啊！陛下！” 李晋之听着这一声声的控诉，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他抬眸若有所思的看了宇文凌一眼，却没说什么。 宇文凌见到这一幕，慢慢扬起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这么多人冤枉，他一点也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只有李晋之，如果他愿意相信自己，那么就是被千万人所唾弃，他也不离不弃！永远跟着他，用尽全力将狼子野心的宇文离赶回北狄去！ 可偏偏，李晋之不相信他。 他相信的人是徐将军，是刘副将，是那些跟着他征战沙场许多年的南越老将，而不是他这个半路上才认下的兄弟。 他出身北狄皇室，即便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凌王了，却依旧不能改变这一切。 既是如此，他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了。 天大地大，总有去处是不是？总有人间净土是不是？ “这……”李晋之有些迟疑的开口：“徐爱卿，你们都先下去！朕才刚刚醒来，身体乏累的紧，这件事日后再说……” “陛下……”徐将军闻言顿时急了，李晋之如今已经醒过来了，必须要快刀斩乱麻！立刻将宇文凌处死！ 否则，事情耽搁下去，就会生变。 “下去。” 李晋之冷了声音：“朕的吩咐已经不算数了吗？还是说，朕昏迷的这段时间，你们已经改认徐将军为你们的皇帝了？所以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陛下！微臣不敢！” 这一句话简直如同诛心，徐将军唬的脸色惨白，再不敢多言语一句，颤颤巍巍的请安道：“微臣等这就告退。” 其余众将见状，纷纷有样学样。 快要走到门口之时，徐将军有些不甘心的回头：“陛下，您虽然已经清醒了，可是身上所中的乌头草之毒还没有解开，不如，请军医来诊一下脉！” 这一次，众人没敢应声，只是纷纷跟着点头。 “不用了。”李晋之闻言勾起了嘴角，淡淡一笑：“那乌头草之毒要是没有解开的话，朕如何能够醒来？朕现在感觉还不错，虽然有些疲累，但想来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麻烦军医。” 除了徐将军之外，众将领听了这话都是喜上眉梢，太好了！陛下的毒真的解开了！ 原来宇文凌特地赶来，不是为了给陛下下毒，而是给陛下解毒来的，他们刚刚冤枉了他……、 一直是这样！永远是这样！ 陛下永远都无条件的信任凌王！从来不肯相信他一个字！ 徐将军内心愤恨不已，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低低道：“那也应该请军医来瞧一瞧的，看看还有没有毒药残留……” ”这个等下午再说。“李晋之淡淡开口：“你们都退下。” “是，陛下。” 话说到这份上，众臣再无话可说，纷纷退下。 徐将军低着头，谁也没看见他眼底的不甘心。 宇文凌原本就站在门口，见状冲着宇文凌无声行了个礼，转身便要退下。 却在这时，军帐之中传来李晋之淡淡的声音：“凌王留下。” 宇文凌的脚步顿时一顿。 徐将军听到这一声，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他就怕看到这一幕！可偏偏，李晋之就是将宇文凌留了下来，只单独留下他一个…… 谁知道这君臣二人会说什么！ 可以想象的出来，等明日一早，宇文凌所有的惩处就都解除了，他又是那个肆无忌惮的凌王了。 而他，依旧只能任由宇文凌欺负。 苍天何其不公！ 徐将军紧紧的捏着袖子里的拳头，在路过宇文凌身边时，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剜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宇文凌伸手捏了捏鼻子，见众人都离开了，便缓缓抬脚走近了帐篷：“陛下？” 是陛下，而不是皇兄。 这意味着什么，宇文凌心中清楚明白，李晋之也是一清二楚。 他不由的露出一抹苦笑来：“你我之间，竟然已经生疏之此。” 宇文凌闻言没有开口，只缓缓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伸手从桌子上拿起茶壶来倒了一杯热茶，伸手递给李晋之：“陛下刚刚才喝了药，想必嘴巴里一定很苦，喝杯茶！润润嘴。” 李晋之没有伸手接那茶，只是看着他，声音轻轻：“宇文凌，今天夜里，你就离开。” 声音轻轻，就好像是在与他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宇文凌却是一怔。 随即他笑了：“陛下肯放我走？那大嫂那边，大哥打算如何告诉她？” “采薇一直都跟朕说，你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向往的是自由与潇洒，这些日子以来，朕将你绑缚在身边，一直闷在军营里，你一定闷坏了？朕一直都知道你心里的苦，但却一直都放任不管，对不起。” “别，陛下这一声对不起，微臣承担不起。”宇文凌闻言苦笑出声：“陛下如今肯放我离开，宇文凌心中不胜感激，至于从前的一切，只要离开这里，微臣就会忘记的一干二净，陛下不必担心。” “朕没有担心你会去向采薇说些什么。” 李晋之淡淡开口，说着，抬起头来目光深深的看了宇文凌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道：“宇文凌，朕也不跟你废话，这一次让你离开，是去替朕办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随即想了想，笑道：“陛下，你不会是让我趁着暗夜，潜入北狄军营里，刺杀宇文离？你不要相信徐将军他们的话，宇文离对我，从来除了戒备就是戒备，他恨不得亲手杀了我……” “朕知道！朕也从来没有相信过徐将军他们对你的诋毁。” 李晋之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他相信？真的相信？ 他还以为…… “你以为朕只相信他们两个，从来也不相信你，是也不是？“李晋之闻言虚弱一笑，道：“你跟徐将军之间的内斗朕都看在眼里，原本朕是想着将徐将军调遣回京，可是后来一想，让他回去没什么用，而朕心里面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却只有你才能完成。” “陛下想让微臣做什么？”李晋之闻言沉声开口。 “我想让你，拿着朕的令牌，亲自保护玲珑，还有采薇。”李晋之伸手从怀里面摸出一个白玉令牌来，伸手轻轻的摩挲着，显得十分依依不舍：“如今，这件事朕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陛下！” 李晋之闻言大吃一惊：“关于大嫂，您不是……从来也不相信任何人吗？“ 李晋之对李采薇的看重，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若不是亲眼瞧着李晋之从昏迷不醒中清醒过来，宇文凌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李晋之，而是有人假冒了。 先前之时，李晋之可是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吐露过李采薇的所在地，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肯告诉他。 “大哥，你想让我做什么？” 宇文凌看着他问道。 李晋之久久没有开口，虽然躺在床上，但却转头看向帐篷外头，似乎透过那层层叠叠的帐篷，能看到遥远地方的李采薇一样。 宇文凌没有开口打搅他。 过了许久，李晋之才回过头来，看着他，郑重其事道：“朕要你，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拼尽性命，也要保护采薇，不让她被宇文离找到，你能做到吗？” “陛下，你……”宇文凌听着这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话，顿时大吃一惊，不由自主道：“陛下，您多虑了，宇文离没有那么强悍，他怎么可能……” “人世间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 李晋之打断了他，沉声道：“不管宇文离有没有那个能力，我都不会拿采薇去冒险，有你去保护她，我才能安心。” “这……” 宇文凌闻言咬了咬嘴唇，脸色复杂的道：“陛下，你就如此信任于我？你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李晋之闻言笑了笑，淡淡道：“你有妻有子，玲珑与采薇又如同姐妹一般，此生你断然不会为了心底那一丝不该存在的奢望，去毁坏这一切，你宁愿什么都不做，也要听她叫你一声凌王，不是吗？” 宇文凌说不出话来。 倘若这世界上有一个最懂他心思的人的话，那个人必定是李晋之。 “陛下既然如此信任，微臣当然不会推辞，但是，边关现在战事如此惨烈，你又刚刚苏醒，北狄那边还在蠢蠢欲动，也不知道宇文离这段时日以来，在谋划些什么，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你不用担心朕。” 李晋之闻言笑了笑，一双清澈的眼睛笑着看了宇文凌片刻，道：“这个战场朕比你们任何人都要熟悉，放心！你就等朕的好消息，要不了三个月，朕便能凯旋而归！” 真的会这样吗？ 宇文凌静静的看着他，半响才勉强道：“希望如此。“ 他与李晋之都知道，现在边关的情形已经不容乐观，绝不是像李晋之说的这样简单。 可是，他又如何忍心拆穿他。 “陛下，边关未破，宇文离根本就顾忌不到大嫂那边，咱们何必……”宇文凌还打算最后再劝说一次。 可是李晋之笑着打断了他：“不，你没有看到宇文离已经疯了吗？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采薇，哪怕就是战事惨烈，他也毫不放在心上，用尽了卑劣手段，如巅似狂，这样的人，你让朕如何放心？” “那些暗卫虽然身手高超，但却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宇文离手底下那些疯子……” “答应朕，替朕好好守着采薇，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要让宇文离找到！”说到这里，李晋之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温柔。 “孩子！”宇文凌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晋之看着他点了点头：“算算日子，已经快要生了，朕也是刚得到这个消息不久，就只告诉你一人。” 采薇又有了孩子，总算可以从失去萧儿的痛苦之中走出来了。 想到这里，宇文凌脸上的神情顿时缓和下来。 李晋之看着他神情，知道这件事十之八九算是成了，他微微一笑，看着宇文凌道：“你会答应朕的，对不会？”说着，伸手从衣袖里面掏出一张早已经画好的地图递给他：“拿着这个，你就可以找到采薇……” 宇文凌低头看了一眼，却并未伸手去接。 “陛下，你也说了，宇文离已经疯了，他既然拼了命的想要找到大嫂，就一定会派人严密的盯着咱们，若微臣无缘无故的离开军帐，他一定会派人跟随，微臣不去找大嫂她们还好，若是去找，岂不是在给他带路？” 关于这一点，宇文离早已经想到了。 “没事儿，朕已经替你找好了替身，今日夜里，你就乔装成一个士兵，悄悄混出军营，明日军帐之中，会有另一个凌王。”李晋之胸有成竹的道：“保管不会叫宇文离起疑。” 如此说来，他是已经在心里经过精确计划了，早就想做这件事了。 宇文凌听着这话，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已经没有了拒绝的借口。 “陛下既然信任，微臣定不辜负使命！哪怕是牺牲掉微臣这条性命，也要保护好大嫂，绝对不会让她被宇文离找到！微臣对天发誓！” “好，很好。”李晋之满意的点点头，欣慰道：“你肯帮朕，朕心中真的是很开心。” 宇文凌看着他，想到心中由来已久的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这段时间，军营里发生这么多事情，都与微臣有关，甚至是陛下这一次身中剧毒，您真的……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微臣吗？” 李晋之闻言忽然低低的咳嗽起来。 “陛下。”宇文凌叫了一声，不由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替他拍打着后背。 好一会儿，李晋之才算平静下来。 “朕不是信任你，而是信任采薇。”他喘息一声，低低道：“朕相信，采薇在朕面前百般打包票，要朕信任的人，绝不会是一个卑劣小人，事实证明，朕没有看错人，采薇也没有！” 原来是这样。 想到李采薇，宇文凌的眼眶不由的微微发红。 营帐内，两个大男人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一时之间营帐内寂静无声，只有篝火在静静的燃烧着。 过了良久，李晋之才缓缓开口，他看了宇文凌一眼，轻轻咳嗽一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好好休息！不要让人看出了破绽来。” “是，陛下。”宇文凌缓缓开口，1起身行礼后，深的看了李晋之一眼，这才转身大踏步的离开。 宇文离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第619章 猜忌 徐将军一直都在等着主账里的消息，可是一直等到天都快要黑了，他才看见自己的心腹侍卫齐思急匆匆的奔回来，顿时精神一振：“现在什么情况？” “回将军，陛下一直都在跟凌王殿下密谈，属下不敢靠的太近，所以没有听到，就在刚刚，凌王殿下一个人出了主帐大营，回他自己的军帐里去了。” “一个人，回去？” 徐将军听了这话，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陛下就没有说如何处置？凌王犯的可是谋害主君之罪！就让他一个人大大咧咧的回去，路上没有派侍卫押送？” “没有。”齐思闻言摇头：“属下看的真真切切，凌王殿下没有被人押送，也没有人陪同，他是自己一个人乖乖回自己的帐篷的，亦或许，陛下说了什么，他心中愧疚，所以才没有闹腾？” “你懂什么！” 徐将军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声音里充满了愤怒：“那种人心里怎么可能有愧疚！八成是陛下不敢将他治罪，只能就这么放了。” 可以想象的到，过了今日，全军营里的人都会看见宇文凌有多么的嚣张，而陛下，对他是多么的信任！ 就算是下毒这样可以数九族的大罪，都可以轻轻放过！不提！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从来没有。 徐将军的手紧紧的握着椅子把手，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脸色十分难看，齐思见了，心中不由的有些惧怕：“将军，您不用如此难过，那个凌王这一次能够逃脱，算他福大命大，可是下一次，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幸运……” “不会再有机会了。“ 徐将军疲惫的开口，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脸上神情充满了怅惘之色：“从今而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治得住凌王了，不会……” “王爷何必如此担忧？不还有陛下的吗？”齐思满脸不解：“有陛下在，凌王就算再有异心，又能出什么幺蛾子。” “陛下？你还指望陛下？”徐将军闻言呵呵的冷笑起来，脸上的神情充满了自嘲：“一个连害的自己身中剧毒，差一点命丧黄泉的人，都能原谅，你能指望他将来如何对付凌王？是将整个南越大军的军权交到他手里，还是赋予他生杀夺予的权利，将我们这些老臣们如同废掉的棋子一样除掉？老夫岂能坐等那一天到来！” 齐思听的满脸震惊：“那，将军，您打算如何做……” 徐将军闻言久久没有回答，目光晦暗，脸色凝重。 “无论如何，宇文凌今日绝对不能活下去！” “将军！” 齐思狠狠吓了一大跳，张嘴想要劝说，可是看着徐将军铁青的脸色，坚定的眼神儿，最终，他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只低低道：“将军，你打算如何做？” 徐将军仿佛下定了决心，一字一句道：“你去把王将军，齐副将他们叫来，悄悄的，避着点人！他们若不愿意来，你就告诉他们，今后被凌王殿下打压的时候，别指望本将军会开口帮忙！” “是，将军。” 齐思闻言点点头，行了礼，转身退下。 徐将军面色十分难看，目送着齐思的身影不见，幽幽开口：“陛下，这可是你逼迫老臣的……” …… 不知道这天夜里，徐将军跟诸位副将到底是如何商量的，也不说李晋之这一夜彻夜难眠，就单说宇文离，他自从听到消息，说李晋之清醒了，并且没有惩罚宇文凌知乎，整个人就暴躁起来。 “混蛋！不是你们跟朕说的，只要放凌风回去，就能将南越军营里搅弄的翻天覆地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反目，朕还要等多久，才能将他们一举拿下！” 话音落，碰的一声巨响，宇文凌手里面的茶杯，就狠狠的扔在了地上，瞬间摔的粉碎。 “陛下！息怒！” 众人闻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个个吓的噤若寒蝉。 穆离到是还算镇定，宇文离发火之时，他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儿，等宇文离发泄之后，气稍稍的消了一些，他才上前开口劝说：“陛下，您也不同太悲观了，属下觉得，南越帝一时之间没有惩处宇文凌，这或许算是一件好事。” 宇文离闻言目光一凝，沉声问：“这话怎么说？” “陛下想想看，南越帝与宇文凌是什么关系，君臣？兄弟？都不是。”穆离缓缓开口：“依属下所见，南越帝心中自始至终对宇文凌都是心存忌惮的，但是宇文凌偏偏在一些重大场合上做了一些为他而牺牲的事情，再加上先太子妃夹在中间，李晋之根本就不好处置宇文凌，至少是在明面上。” 宇文离听了这话，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他点点头，有些赞许的道：“不错，是这样，李晋之根本不可能像处置一个奴才，或者他手底下的大臣那样来处置宇文凌，但这却并不代表他内心里不厌恶宇文凌，他只是想找一个暗中下手的机会罢了……” “或者说，他是在等待时机。”穆离补充道。 “不错！是这样。”宇文离闻言，勾唇笑了笑，脸上的怒火已经完全消失了。 “眼下看来，陛下根本就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待便可，相信不久的将来，您就能听到令人满意的消息。”穆离笑着开口道。 “这倒也是。”宇文凌点了点头。 一场雷霆之怒火，就消弭在穆离淡淡的几句话之中了，在场大臣再一次对穆离心生敬佩之情，个个松了一口气，开始口夸陛下英明。 宇文离一高兴，便要设宴开席，他是真的开心，毕竟只要少了宇文凌在，他便有大把的机会打赢李晋之，将李采薇夺回来。 想到李采薇，他开心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一丝裂痕。 手中的酒杯玩转着，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一切的事情都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事到如今，无论他用了多少法子，都没能查探到李采薇一丝一毫的消息，她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看来，没有李晋之亲自开口，他永远也别想知道她的消息。 宇文凌脸庞上出现了浓浓的不甘心，忽然，他回头看向穆离，沉声吩咐道：“你去让人守着南越军营，无论宇文凌与李晋之有任何异动，都要来禀报朕！” 第620章 喝醉 “陛下放心，属下一直派人守着南越那边的。”穆离回答道。 宇文离闻言，这才放了心。 不过两日，南越那边便传来了凌王宇文凌惹怒陛下，被罚禁闭思过的消息，宇文凌成了南越全军营的笑话。 “陛下，这惩处也实在太轻了？” 穆离将消息禀报给宇文离时，满脸都是不解神色：“南越帝所中之毒都是宇文凌下的，他就这么轻轻放下？看起来好生异常。“ “不，这却恰恰是李晋之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宇文离闻言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道：“温厚宽宏一直都是他对外的名声，无论是不是顾忌这些，现在他暂时都不会处置宇文凌，但是，他心中有没有对宇文凌心生忌惮，这个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穆离闻言心中一动：“陛下，倘若李晋之真的对宇文凌起了忌惮之心，想必眼下的这股平静，坚持不了几天……” 宇文离闻言微微一笑：”等着看好戏！“ …… 三天之后。 南越军营里忽然爆发出一件大事，原本被幽禁起来的宇文凌从帐篷内逃了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坛子酒，喝的烂醉如泥，碰上巡视军营的徐将军等人，狠狠的打了一场架。 宇文凌没有事情，但被打的徐将军等人，却是满脸血污，当场被抬到了军医处，整个军营里闹的沸沸扬扬。 事情传到李晋之那里，他勃然大怒，亲自派人将宇文凌押到了军帐内，狠狠的责骂起来：“朕让你闭门思过，你就是这样闭门思过的？思到了其他人的军帐里，思的是那几坛酒！你什么时候将朕，将军规放在眼里了！” “皇兄……” 宇文凌喝的醉醺醺的，即便是被训斥，也是乐呵呵的，大着舌头道：“是徐将军他们出口不逊的，他们说，臣弟之所以还能待在军营里，完全是因为陛下看在大嫂的面子上，才准许我留在这里的，我就是个吃软饭的……” 李晋之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无比，他看着宇文凌，冷冷道：“吃软饭？这话是谁说的？” “是他！徐将军！“ 宇文凌伸手一指帐篷外头，大大咧咧的道。 话音落，他便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儿。 顿时，整个军帐内都充满了浓烈的酒味。 李晋之狠狠的皱起眉头，看着宇文凌这一副烂泥糊不上墙的醉态，好呢贴不成钢的道：“这话是不是徐将军说的，还是两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有一点军人的模样吗？这些日子以来，你立过什么军功？即便被人骂，你也不冤枉！” “皇兄，话可不能这么说……”宇文凌笑嘻嘻的，摇摇晃晃的看着他道：“就算臣弟没有立下什么战功，可是臣弟寻到了解药，替陛下解开了乌头草之毒啊！这难道就不是功劳吗？” 李晋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闻言狠狠的伸手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遏的道：“宇文凌！朕之所以中那乌头草之毒，不还是你下的吗？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皇兄！冤枉啊！”宇文凌又打了一个酒嗝儿。 李晋之被熏的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也不想再继续的审问下去了，当下紧紧皱着眉头冲外招手：“来人！带凌王下去！给他好好的醒一醒酒！” “是！陛下！” 闻言外头立刻有几个侍卫从外头冲了进来，扶着烂醉如泥的宇文凌就往外走，宇文凌却不自知，他已经惹怒了李晋之，却一点没有察觉到，口中一直都在呼喊着皇兄，声音渐渐远去。 李晋之面沉如水的端坐在帐篷内，冷眼看着宇文凌被拉下去，微微的闭上双眼，随即再睁开。 自从来到了这边关，宇文凌称呼他一向都是陛下，微臣，今日却一再的呼唤皇兄，他到底在可疑的强调什么？ “来人。”他沉声开口、 “陛下，奴才在。”小夏恭恭敬敬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那个凌风呢？他召认了没有？” “回陛下，还没有。”小夏闻言摇了摇头，道：“他不肯说出到底是谁指派的他给陛下下毒，不过奴才觉得，那人一定是凌王殿下。” 话音一落，李晋之的目光便锐利的扫了过来。 小夏见状心中一慌，连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么显而易见的栽赃，你认为朕是傻子吗？会看不出来？”李晋之冷冷开口：“那人就是算准了凌王手里面有乌头草的解药，所以才给朕下的毒，就是知道凌王必定会拿出解药来替朕解毒，届时，无论他做与不做，都会被朕怀疑。” 小夏听了这话，心中只觉得闷闷的。 李晋之没有醒过来之时，他心中千般自责，只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才导致李晋之中毒昏迷，那时候，他认定了是宇文凌与凌风勾结，再借着自己的手给李晋之下药。 如今，听着陛下口口声声对凌王百般维护，小夏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明明就是那凌王才导致的这一切！陛下为什么就对他那么信任！ “行了，你退下。”李晋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 小夏忙躬身退下。 军营靠南的一个偏僻军帐内，几个人押着一个醉醺醺站都站不稳的人走进来，一甩手，毫不客气的将他甩在了军帐内的地毯上。 宇文凌躺在地毯上，低低的呻吟着，双眼却是睁都睁不开。 有人提了一大桶冷水进来，走到宇文凌面前，对着他哗啦一下子泼了下去。 “谁！是谁！想干什么！” 被冷水一激，醉醺醺的宇文凌瞬间大叫起来，他从昏睡之中清醒过来，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骂骂咧咧的从地上站起身来，正要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泼他冷水时，却看见军帐内空无一人。 刚刚那些把他押解进来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退了下去。 宇文凌一愣，随即破口大骂起来：“老子还是有名有姓的王爷！没有被废！你们别想糟践本王！” 第621章 刺客 空荡荡的帐篷内，无一人应答。 宇文凌骂了一阵，口干舌燥，声音渐渐的低了起来：“来人！给本王拿酒来！” 外头静悄悄的，无一人应答。 “你们，你们居然不将本王看在眼里……”宇文凌愤怒开口，但没骂几句，醉意涌上头，他躺在地毯上，背靠着椅子，呼呼的睡了过去。 外头守卫将这情况禀报给李晋之，他听了之后，面无表情：“不用管他！如此肆意妄为的东西！让他一个人待着！朕没有杀了他，已经是顾念旧情了！” “是，陛下。”小夏满口的答应，到这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消息传到外头，徐将军等人听了，心中深感宽慰，无论如何，陛下开始厌弃宇文凌，这就是一个好的开端！ 北狄军营。 宇文离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微微一笑：“这才是第一步，接下来，有更多的好戏看了。” 穆离恭敬应道：“陛下说的是，属下拭目以待。“ 短短几天，无论是南越还是北狄军营里，所有人都知道，宇文凌被南越皇帝李晋之厌弃，撤了他领兵的军权，如今在军营里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酒鬼罢了。 徐将军等人得意万分，开始在心中计划下一个目标：既然是落水狗，自然要趁着这个时机，好好的折磨一番，让其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 当天夜里。 宇文凌因为被关禁闭，再加上受不了这种心理落差，将送饭进去的侍卫小李，狠狠的暴揍了一顿，直打的小李鼻青脸肿，几欲昏厥。 众人没有想到，都到了这种地步，宇文凌还敢如此嚣张，将小李抬去军医处医治，便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李晋之。 但没想到的是，李晋之并未见他们，因为是深夜，他已经安睡了。 守在账外的小夏沉声道：“陛下身上的毒才刚刚解了，如今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刚刚才卸下，有什么事情，明日一早再来禀报！” “可是，事关凌王……”侍卫还想再争取一下。 小夏将眼睛一瞪：“什么事情能够比陛下的身体还要重要？！” 守卫再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然回去，继续守在宇文凌的帐篷外头，无论里面再如何叫嚷，都没有人进去。 毕竟里面那个可是不要命的，他们谁愿意进去挨揍？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宇文凌的帐篷内，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被众人抬到军医处的侍卫小李，一进到帐篷内，便猛然睁开了眼睛，缓缓从床上坐起。 军医内此刻并无外人，只有许军医一人，他看着小李，开口道：“王爷，陛下的安排已经准备好了，今夜里，您便可以离开军帐了。” 小李一伸手，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微微一笑，不是宇文凌又是谁？ “王爷。”徐军医一点也不意外，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宇文凌：“这是陛下让微臣交给您的东西。” 宇文凌伸手接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那信封上斗大的四个字：“吾弟亲启。” 他没有将信拆开，而是三下五除二折叠成很小的一块，塞进了贴身的衣襟内，这才道：“陛下说临走之前，他会来送我，如今他人在哪里？” “将军，陛下今夜不会过来。”徐军医道：“王爷离开军营，事关重大，并且各方人马都盯着这里，陛下怕打草惊蛇，因此，他已经将想跟王爷说的话全都写在这信上了，王爷届时打开一看，便什么都知道了。” “如此关键时刻，小心一点是应该的。”宇文凌闻言点点头，并未觉得李晋之太过谨慎。 相反的，他心中明白，李晋之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他实在太害怕李采薇的所在地被泄露出去了。 “陛下交代了，那信中所写地址，王爷绝对不可以告诉第二个人。”徐军医满脸严肃的道：“这封信，就连微臣也从未打开过。请王爷务必慎重！” 宇文凌闻言点点头，其实不用宇文凌交代，他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如果在离开军营的路上，他被宇文离埋伏的人抓到了，那是宁愿一死，也决不能将李采薇的地址泄露出去。 这个不用李晋之交代什么。 “好，我是以谁的身份离开？”宇文凌开口问道。 徐军医闻言看着他道：“王爷再等等，亥时一刻的时候，徐将军的伤就该换药了，届时你就打扮成药童的身份，与老夫一起出去，等到徐将军的帐篷里，你再换成侍卫的装扮，然后借着巡逻，便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军营，并且不被任何人怀疑。” 宇文凌听了这话，却是吃了一惊，他自嘲道：“这是陛下安排的？只怕那徐将军恨不得生吃本王的肉，喝本王的血，他能心甘情愿帮着本王离开军营？” “他不同意都得同意，因为这是陛下的命令。”徐将军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样问，就仿佛早已经料到了似的。 宇文凌看了一眼，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相比与徐将军，陛下更信任的人一直都是你。怪不得。” 徐将军闻言微微一笑，伸手撸了撸胡须，并未反驳：“王爷真是好生聪明，若不是微臣告诉陛下，那乌头草的毒药根本就不是王爷所下，恐怕今日，王爷还离不开这军营。” “那就多谢军医仗义执言了，本王今生若有机会，一定想方设法报答于您。”宇文凌开口道。 “王爷不必如此！”许军医听着这话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微臣也只是听命于陛下罢了。” 说完，便走进里间去，顷刻间出来，只见他手里面拿着一摞衣裳，还有一张人皮面具走了出来，伸手递给宇文凌：“王爷快进去换上！” 宇文凌低头看了一眼，见那衣裳全黑，甚至还有一块黑面巾，不由的挑了挑眉头：“你刚刚说，是要本王打扮成药童？药童就穿这么一身黑？这恐怕是要去抢劫？” “王爷聪明。”许军医大笑：“陛下的意思，就是让您打扮成刺客，今夜里潜入南越军营，目的就是为了行刺陛下，但却因为走错了路，不慎走到徐将军的帐篷内，差一点误伤了他。” 宇文凌没有想到，仅仅只是离开军营，居然就要如此大费周折，他先是假扮醉酒，随后又故意打伤侍卫，如今借着侍卫的身份来到这军医大帐，如今又要去行刺徐将军了。 也罢，那徐将军一直跟自己不对付，数次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前些天里，更是借着李晋之昏迷之际，暗中派了不少人在他的食物上做手脚，想要制造出他畏罪自尽的表象来，还好他识破了。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刚好可以报一箭之仇。 “王爷，陛下说了，徐将军不管有没有私心，他对于南越来说，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将才，陛下希望您能手下留情。”仿佛看穿了宇文凌的心思，徐将军笑着缓缓道。 宇文凌一听，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撇撇嘴，无语道：“那你的意思是，本王就是一个废材了？” “王爷误会，微臣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许军医连忙摇头解释：“王爷乃是不世出的天纵之英才，正因为这样，陛下才将最重要的任务去交给王爷完成，不是吗？” 宇文凌闻言静静的看了徐将军片刻，忽然笑着点头：“不错，正是这样。” 他没有再纠结下去，伸手接过衣裳，抱着进里间去了。 许军医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里间，宇文凌借着换衣裳的空挡，将刚刚那团折叠好的信封从胸口里拿了出来，先审视了一下信封表面皿的火漆，见的确没有打开的痕迹，这才一伸手撕开了信封。 那信封里也没写别的，就画着一张弯弯曲曲的地图。 宇文凌只看了一眼，便看出来，这是一张寻找李采薇所在地的地图，画的很是详尽。 他低头仔细的将那地图研究一番，牢牢记了几遍，闭上眼睛，眼前能够清晰的出现一条通顺的道路，他确定自己不会忘记之后，便一伸手，将整个信纸连同信封一起，放在屋内的烛火上烧了。 很快，便烧成了灰烬。 随后，宇文凌才麻利的脱下身上的衣裳，迅速将那一身的黑衣裳穿上，并用黑巾蒙住了下半张脸孔，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 他从里间里走出来，就看见许军医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手边上放着一个药箱子，像是打算出去的样子。 宇文凌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我们就这么出去？” 一个刺客与一个军医一起？ 怎么看怎么怪异。 “不，当然不是一起。”许军医无奈一笑，道：“微臣走，王爷随后就来，记住，等我到了徐将军的帐篷门口时，王爷便可以一拳打晕了老臣，随后会有人大喊刺客，军营里顿时就混乱起来，王爷趁此机会，潜逃出去便是。” “那边军帐之中，有人假扮王爷，不会有人起疑心。” 这安排可谓是妥妥当当，什么情况都设想到了。 宇文凌闻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拱手道：“军医，请。” 许军医点点头，提起药箱转身便往外走，可是走到帐篷门口时，他忽然又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宇文凌的右手上。 宇文凌的右手里，握着那把他寸步不离身的佩剑，即便是刀剑入鞘，在这寒夜里，也依旧散发着凛人的威力。 许军医缓缓开口：“王爷，把佩剑换了！这太容易让人起疑心了。”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再看宇文凌，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开了。 宇文凌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这把剑从北狄之时，就一直陪着他，是当初老北狄王亲自赐给他的佩剑，这么多年从未离身，如今骤然让他放弃，实在是舍不得。 可是许军医并未说错，这把剑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他佩戴在身上，等下打斗起来，的确是令人生疑。 这可怎么办呢？ 宇文凌顿时迟疑起来。 一刻钟之后，许军医提着药箱子，领着药童出现在徐将军的帐篷外，刚刚开口与门前的侍卫闲话几句，身后便传来一阵呼呼风声，随即，一个黑影从半空中袭来，一拳就将他打到在地。 “许军医！”众人吃了一惊，刚刚惊呼出声，便看见那黑影打倒了许军医之后，并不恋战，而是纵身朝着徐将军的帐篷冲了过去，只一个闪身便将门口的两个侍卫打翻在地，朝着帐篷内窜了进去。 众人一看，大惊失色，顿时齐齐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有刺客！快保护徐将军！” 众人惊呼着冲进帐篷内，就看见帐内两团人影打斗在一起，刀光剑影，凶险万分。 但好歹，那黑衣刺客被拦截住了，没有能碰到徐将军的身体。 徐将军原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他面色微微发白，一手颤抖的抓着被子，一手抓住一个侍卫的手，哆哆嗦嗦的开口：“快！抓住刺客！千万别让他逃走了！” 帐篷内打斗声不绝于耳，帐篷外头得到消息，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守卫在徐将军身边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他看着身边密密麻麻的保护，心中渐渐安稳下来，目光如同锐箭一般的扫向黑衣人，一直沉声的下令，让众人将刺客赶紧抓住：“动作都麻利些！这刺客说不定不是冲着本将军而来，而是冲着陛下！一定不能让他逃走啊！” 话音刚落，就见那被众人包围在中间的刺客一个纵身，便躲开了所有侍卫，逃出了帐篷。 “快！快追上去！抓住他！千万别让他逃走了！”徐将军气的大叫。 众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帐篷，朝着黑影追了过去。 顷刻间，徐将军的帐篷前，便只剩下了他自己的亲信，没有人讲话，帐篷内显得静悄悄的。 徐将军惊魂未定，坐在床沿上大口喘气，不住的问道：“到底是谁？是谁要刺伤本将军？” 没有人回答他。 第622章 闹剧 外头军营里已经亮起了无数火把，嘈杂声脚步声不断，隐隐的朝着主帐篷那边而去。 徐将军骂了一阵儿，逐渐冷静下来，仔细的聆听一番，不由脸色大变：“那刺客冲着陛下去了！天哪！赶紧让人去保护陛下！” “这……刺客没有逃跑，而是去追陛下了？”先前那人闻言不由的大吃一惊：“应该不会？” “怎么不会！你听听那动静！”徐将军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伸腿就踹了那开口的侍卫一脚，直将他踹出门去：“还不快带着人去营救陛下？” “是！是！将军！”侍卫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至此，帐篷内就只剩下了徐将军一个人。 他坐在床榻边上，抚摸着刚刚险些被那刺客刺中的左胳膊，脸色阴沉的抬眸往帐篷外看去，不知道为何，他忽然觉得心里一突。 等回过头来，他才发觉，整个帐篷内安静的有些过火。 “小陈……”徐将军才刚一开口，便感觉到脑袋后头传来一阵冷飕飕的风，随即，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徐将军，别来无恙啊。” 这熟悉的声音，一瞬间就让徐将军浑身汗毛倒立，毛骨悚然，浑身僵硬的不敢转过头去，只结结巴巴的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凌，凌王殿下，你这样潜入本将帐篷，是，是不对的……” “呵呵，你不是一向跟本王为敌，恨不得杀本王为快吗？怎么本王现在站在你面前，你却吓成了这幅模样？”宇文凌满脸嘲讽：“还是说，你从前的嫉恶如仇，刚正无私都是假装的？” 徐将军小心翼翼的侧头朝着自己的脖颈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寒光闪闪的刀刃，他吓的心跳如擂鼓，生怕宇文凌一个用力，让他脑袋脖子分家，当下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道：“宇文凌！你不要装腔作势！你不敢杀我的！” “哦？你怎么知道？” 宇文凌闻言嘿嘿一笑，倒也没有反驳，刷的一下收回了长剑，忽然一抬手，刷的一下帐篷内的烛火便熄灭了。 帐篷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徐将军的反应倒也挺快，宇文凌动作的同时，他已经起身大踏步的朝着帐篷外奔去，此时此刻，敌我悬殊，他对上宇文凌这样的亡命之徒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唯一能活命的机会就是逃走。 可是，宇文凌既然是专门来找麻烦的，又岂能让他逃走？ 只一个纵身，便抓住了徐将军的胳膊，毫不客气的对着他拳打脚踢起来，发泄着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憋屈与苦闷。 黑夜不能视物，只听得到帐篷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嚎叫声。 帐篷外头并无守卫，因此没有人发觉异常。 宇文凌揍的累了，才停下了手，黑夜中，他对着不住喘息，连叫也叫不出来的徐将军缓缓道：“你记住了，本王即便是被陛下厌弃，被所有人厌憎，也一样不改本性！本王就是睚眦必较！” 话音落，又是一拳头狠狠的砸在徐将军的眼眶上。 直打的他眼冒金星！几欲昏厥！ 心里面更是对宇文凌怨恨非常，若是有一丝丝可能，他一定会杀了宇文凌！ 但现在，他只有被杀的份儿。 宇文凌打累了，也出够了气，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丢开了徐将军，懒洋洋的道：“有本事，你就去陛下面前将本将军今日的所作所为说出来，让陛下给你报仇！不过，那时候你还能不能见到本将军，可是两说了。” 话音落，一拳勾在徐将军的后脖颈上，他瞬间昏迷了过去。 宇文凌这才不紧不慢的转身离开了，一个纵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发觉。 而整个南越军营里，此时依旧是闹哄哄的一片，主帐篷那边尤其热闹，烛火通明，几如白昼，原本已经歇下的李晋之，硬生生被这吵闹声弄的从睡梦中醒来，起身处理这一场闹剧。 王将军，齐将军，还有陈副将等人，带着一大群的侍卫站在帐篷内，黑压压的一大片，几乎将整个帐篷都给塞满了，李晋之坐在床榻之上，伸手抚了抚额头，皱着眉头听底下人的禀报。 “……那刺客先是冲进了徐将军的帐篷内，幸而徐将军警觉，大声呼救，并未让刺客得逞，不料他眼见不能伤害徐将军，又转头冲出重围，冲着陛下的帐篷奔了过来，我等生怕陛下有失，便连忙赶了过来……” “这么说，刺客还是没有抓住，逃走了？” 李晋之凉凉开口。 此言一出，众将士纷纷垂下头去，个个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属下等无能，请陛下责罚。” “好了！” 李晋之冷冷打断他们，沉声道：“朕失眠了许久，好容易才睡了个安稳觉，就被你们给这么搅合了，那刺客在哪里？朕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看见！是不是你们杜撰出来的，嗯？” “陛下！此事重大，我等万万不敢欺瞒陛下啊！”王将军等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惊恐的道：“徐将军可是亲眼看见那刺客的！哦对了，他还差一点被刺客给伤着了，要不是惊吓太过，他也不可能不来见陛下啊……” 李晋之闻言一瞧，的确，帐篷内乌压压的一大片人中，的确是没有徐将军。 他眨巴眨巴眼睛：“这么说，今夜里军帐之中真的混入了刺客？” “是的！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那好，小夏，给朕更衣，徐将军可是肱骨之臣，我南越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他，他如今受了惊吓，差一点就被刺客伤着了，朕作为皇帝，作为一军主帅，说什么都得亲自去看看他去。” 说着，站起了身。 “是，陛下！”小夏闻言连忙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手中捧着宇文凌的衣袍，给他披在身上。 王将军等人见状傻眼了，陛下要亲自去看徐将军？坏了，徐将军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啊！万一陛下去了还是不肯相信可怎么办…… 人群中有人开口劝道：“陛下，此时天色已晚，您身体虚弱，正是要好好休息的时候，再说徐将军是臣，您是君，怎么能让陛下亲自去看望徐将军呢？应该是……” “别，朕不整那些虚的！”李晋之闻言摆摆手，沉声道：“朕说过了，徐将军乃是重臣，他出了事，朕就得亲自去看上一眼。”说着，抬脚大踏步往外走去。 众人没有法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起身跟了过来。 虽然大家嘴上没说，但心里面却都有些明白过来，如今凌王倒台，不得陛下信任，那么，陛下心中第一人就是徐将军了，试问这么多年，有哪一个军中将领受到惊吓，会得陛下亲自探望的？就算是病的快死了，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宇文凌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重得陛下信任了。 这样一想，众将心中又开心起来。 陛下信任徐将军，也比信任一个外姓王爷要好啊！更何况那是宇文凌。 “对了，凌王今夜可曾安好？”就在这时，宇文凌忽然回头问道。 众人闻言一愣，今夜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他们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去凌王的帐篷内看上一眼。 李晋之缓缓扫视一圈，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沉下脸来道：“还不快去个人，去凌王那里，看看他怎么样了！朕是养了一群饭桶吗？刺客刺客抓不住，军营军营守不住，如今连凌王那里都不派人去看了！我看明天，你们是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陛下息怒！微臣等万万不敢！“ 王将军等被李晋之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全都跪了下去。 李晋之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凉凉道：“还不快派人去查看？” “是！微臣这就亲自去查看！”王将军从地上站了起来，应了一声，转身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李晋之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但是那脸上的不痛快却是人人都看的见。 众人不由的心底胆寒，纷纷想到；刚刚是哪个说陛下如今已经不在乎凌王，只在乎徐将军的？简直是瞎了眼！ 无论什么时候，凌王，还是凌王啊！ 哎…… …… 李晋之说走就走，并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就已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徐将军的帐篷处。 此时距离宇文凌狂揍徐将军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宇文凌早已经离开，而徐将军也才刚刚醒转。他躺在乌漆嘛黑的帐篷内，身上，脸上传来针扎一般的痛，心里面却是一片迷茫，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在这里？ 混沌的脑子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清醒，徐将军想起来今夜里先是遭遇了刺客，随后刺客冲着主帐去了，他怕李晋之出危险，于是将所有的人都派去主帐保护李晋之，哪里知道，宇文凌竟然趁着这个空挡里跑来，将他狠狠的揍了一顿…… 李晋之带着人来时，看到的就是乌黑的帐篷，没有一点点声音，他纳闷的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属下前去看看。” 立刻便有侍卫走上前去，点着火把进了帐篷，将里面的灯火点着，随即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 “怎么一回事？” 李晋之目光一冷，随即抬脚走上前去，，王将军等人纷纷劝道：“陛下！还是先让我等进去看看！万一里面还有刺客……” 这样陛下岂不是要受伤？ 李晋之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就进了帐篷，众人来不及阻拦，只好跟着一起。 王将军甚至刷的一下抽出了身上佩剑，准备等下一看见什么不对劲的，先冲上去一剑斩杀了，省的陛下受到伤害。 可是，眼前的情景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没有什么刺客，甚至连一个侍卫都没有，眼前只有一个鼻青脸肿，浑身伤痕累累的人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家，那人身上穿着的衣裳，正是徐将军平日里所穿的。 “徐将军？”王将军失声叫道，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明明他们走的时候，徐将军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这是遭贼了？还是…… 李晋之也是一愣，他猛的回头怒向众人：“你们不是说，徐将军并未被刺客打伤吗？他现在怎么这样一副模样？” “陛下，微臣等也不知道啊……”王将军满脸苦涩：“明明走的时候，徐将军还是好好的……” “陛下……您，您怎么来了？” 徐将军虚弱的开口，他艰难无比的撑着胳膊，想要从地上站起身来，给李晋之请安，可是受伤太重，还是别的原因，起身时，一个踉跄，又狠狠的摔了一跤。 “徐将军！小心！“ 李晋之连忙上前伸手，亲自将徐将军从地上搀扶起来，关切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谁干的？” 徐将军被问的无地自容。 他被宇文凌狠狠的揍了一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暴露在人前，那一双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脸上身上的伤处，简直像是一根根利箭，让他几乎无地自容。 “回，回陛下，微臣是……” “徐将军，您是又遇到刺客了？”一旁王将军忽然开口。 “是！是！是刺客！”徐将军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连连点头，但是他看着李晋之关切的目光，忽然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冲着李晋之嚎啕大哭道：“陛下！那个刺客是凌王！微臣亲耳听到他说话的！就是凌王！是他打伤了微臣！” “凌王？怎么会是凌王？”李晋之闻言吃了一惊，随即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 他回过头来，看了王将军一眼，缓缓道：“把你刚刚所看到的告诉徐将军把。” 徐将军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雷霆之怒，也没等到李晋之的真切宽慰，却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心中顿时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623章 离开 他转头，满脸疑问的看向王将军。 在这样的目光注释下，王将军硬着头皮开口：“徐，徐将军，陛下来看望您之前，已经命微臣去过凌王那里了，他喝了很多的酒，烂醉如泥，此时正在呼呼大睡呢！怎么可能会来行刺于您……” “不可能！就是凌王！“ 徐将军猛的打断了他的话，愤怒不已的大声叫喊道：“就是他打伤的我！她是来向微臣报仇的！说，说微臣……” “说什么？”李晋之插嘴道问道。 徐将军闻言脸孔一下子变得雪白，宇文凌当时说什么来着？说自己一向跟凌王作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虽然自己一向就是这么做的，但是这句话不能在李晋之面前提起啊！不然陛下该如何去想自己？ “陛，陛下，凌王他就是跟臣有私怨，故意借着军营大乱，责打微臣泄愤的！”不得已，徐将军只得这样解释。 可是李晋之却并不相信，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疑惑：“私怨？什么私人怨恨能够让凌王冒着被人当成刺客的风险，前来责打于你？如你所说，凌王既然与你有怨恨，他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只是打伤了你，而不是取你性命呢？这样才算报仇？”： “凌王殿下他，他……不一定敢在军营里杀人……”眼看着徐将军被逼问的无从招架，一旁的王将军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徐将军毕竟是陛下信任的人，要杀他，必定会在军营里造成很大的混乱，他也因此逃脱不掉，陛下，这也是有可能的。” “对！对！是这样！”徐将军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不住点头。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却是呵呵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朕耳边说，凌王是北狄人派来的奸细么？既然如此，徐将军是我南越大军最厉害的将军，宇文凌身为奸细，最有机会杀他的时候，却将他放过了，这恐怕解释不通？” “若你们是奸细，你们不会杀了徐将军，借此去向北狄王邀功请赏？” “这……” 徐将军脸色又是一白。 这话他没法接口。 一旁王将军也面露难色，陛下太难缠了！他也解释不清楚了！ “陛下，无论如何，凌王殿下，都是北狄的凌王啊！”人群中有人呢喃开口，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不错，不管宇文凌是不是北狄人，不管他是不是与北狄王勾结，这些南越的将士们都不会相信他，他们宁愿将凌王当做一个奸细来看待。 “你们这是莫须有啊。”李晋之闻言，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冷冷开口。 “陛下……”徐将军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道：“今夜里的确是凌王殿下趁着混乱将微臣打成这幅模样的，微臣以性命发誓！所言绝无一字虚假！” “可是王将军亲眼看见了，凌王今夜里喝的烂醉如泥，那守卫在账外的侍卫也都说了，今夜里凌王从未离开过军营大帐一步。”李晋之冷冷开口。 “陛下……”徐将军苍白着脸色还想解释什么，可是李晋之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摆摆手，亲自将徐将军从地上搀扶起来道：“你既受了伤，就不要在地上跪着了，朕念在你受伤如此之重的份上，就不将你那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了，好好养伤，朕还等着你伤好了以后，替我南越冲锋陷阵呢！” 说着，状似亲密的伸手拍了拍徐将军的肩膀。 徐将军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由一凉，他知道李晋之不会相信自己，但是一个堂堂帝王，愿意给他这个臣子台阶下，给足了面子，他还想怎样？ 他拼命的将心里面那份委屈隐忍下去，面上露出一分感激之色来：”多谢陛下信任，微臣一定会好好养伤！“ “这么重的伤，你可不能硬扛着，军医呢！快去叫军医来，给徐将军看一看。”李晋之点点头，转过身去对外吩咐了一声。 早就等候在外的军医立刻提着药箱进来，先冲李晋之行礼请安，随后便替徐将军把脉。 军医的手一碰到脸上那些伤处，徐将军便疼的想呻吟，但是眼下这么多人在，陛下也在，他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当下怯懦开口：“陛下，微臣没事了，如今夜也深了，您的身体也很虚弱，还是赶紧回去！” 李晋之闻言摇了下头，淡淡道：”不急在这一刻，朕看着伤口处理完了再走，这是什么刺客啊！居然将你打成了这般模样！改日抓到了他，朕一定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来给你报仇！“ 那个人就是宇文凌，你倒是去剥他的皮啊！去啊！ 徐将军心里面叫嚣着，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只喏喏道：“多谢陛下记挂，只是如今战事吃紧，陛下有空，还是多多休息，千万不要为微臣劳神操心，微臣担当不起。” “你可是朕最心爱的臣子，你担的起，这种话就不要多说了。”李晋之故作严肃的道。 徐将军连忙点头：“是，陛下，微臣记住了。” 刚好太医要掀开他的衣襟看看胸口有无伤痕，李晋之终于站起了身：“既是如此，那徐爱卿你好好休息，朕就先回去了。” 徐将军心中大喜，里那么恭敬道：“微臣恭送陛下！” 李晋之又叮咛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那帮浩浩荡荡的副将侍卫也都跟着离开了，整个军营里再一次空旷起来。 徐将军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抬眸看了看帐篷，心中顿时又有了不好的感觉，那宇文凌就是趁着没人时，来偷袭他的！别这次人走了又来一次！ “来人！来人！”他冲着外头大声叫喊起来。 这一次，帐外奔进来两个侍卫，恭敬问道：“将军，怎么了？” 就连军医也抬起了头：“将军这是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能再动了，微臣这儿正上着药呢！” 徐将军看看他，又看看侍卫，一颗心总算是放回道了肚子里去。 这一次，他相信宇文凌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 李晋之在回去军帐的路上，对跟在身侧的王将军问道：“你说，徐将军今夜里是不是受了刺激，整个人有些癔症了？朕从前就听到流言蜚语，说徐将军与凌王不对付，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王将军闻言尴尬一笑，道：“陛下，您也说了，那些都是流言蜚语，徐将军与凌王殿下都是愿意为国捐躯之人，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不对付……” 这番话解释起来，心虚不已，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王将军心里面惴惴不安。 但好在，李晋之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只是叹息一口气，道：“朕昏迷这段日子以来，真是委屈徐将军了。” 说完，他便抬脚走进了帐篷。 王将军愣了一下，没有跟上，歪腰行礼道：“微臣告退。” 其余人等也纷纷有样学样，很快，众人便退了下去。 李晋之躺下休息的时候，心中想的却是，宇文凌这会子也不知平安离开了没有？留给他的那个地址…… 他叹息一口气，心中有些复杂。 与此同时，南越军营外的一条偏僻小道上，宇文凌脱下了那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摘掉了身上的佩剑，以及许军医交给他的包袱盘缠，将这些东西全都找了个隐秘之所挖坑埋了起来，随后换上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穿好，伸手从地上挖了两把泥合着青草上的露珠抹在脸上。 这样一来，他哪里还有威风凛凛的凌王模样，分明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 临出树林之前，宇文凌目光复杂的朝着他埋藏东西的地方深深的看了两眼，那些盘缠银两他不在乎，带在身上还容易引来小偷贼子，更是容易被宇文离埋伏下的眼线发现，只能放弃之。 但是那把长剑，那把跟随了他十几年的贴身佩剑，宇文凌却有些舍不得。 但再舍不得，也不能带着。 那几乎就是凌王身份的证明，带着它，他走不出边关小镇，更别说返回国中，去寻李采薇了。 “凌霄啊凌霄，等过上一阵子，我再亲自来将你挖出来带回去。“宇文凌低低的喃喃自语一阵儿，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顺着边关通往内城的密林里钻去，一点点，一步步的走过去。 大路那边有宇文离的暗探，他一直都知道。 …… 天亮时分，内关城的大门迎着朝阳缓缓打开。 早已经在外等候多时的宇文凌混入进城的百姓当中，顺着人流往城门口走去，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几乎没有人愿意靠近他，那排在他身前身后的人，几乎都是伸手捂着口鼻，满脸都是嫌弃神色。 宇文凌坦然自若，半点也没有为此害羞难为情。 排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他。守门人嫌弃的打量他几眼，不耐烦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进城？路引呢？” “小的名叫王六，进城请大夫给老娘瞧病。”宇文凌点头哈腰的道：“路引在这里，大老爷请看，”说着，双手恭恭敬敬的掏出个脏兮兮的路引来，递了出去。 守卫没有伸手去接，生怕宇文凌身上的虱子跳到自己身上，那可就脏死了！洗上几盆水都干净不了！他伸手捏着脖子，大概的看了一眼，便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进去！”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宇文凌点头哈腰的应着，一把抓过自己的路引，低着头就往城里走。 却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站住！“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 宇文凌浑身一僵，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露馅儿了，他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身去，脸上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那模样又谦卑，又下贱。 开口的将领原本有所怀疑，可是看了宇文凌这幅模样，那疑虑瞬间就被打消，他摆摆手，问道：“你真是去请大夫的？请的是哪家的大夫？” “回大人，小的真的是去请大夫，但是因为没钱，只能请的起猫儿胡同的丁大夫。” 宇文凌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他这么一说，那将领便放心了，那帽儿胡同十分偏僻，住的都是穷人，瞧宇文凌这穷酸的破烂样儿，他就是能请的起大夫，也就是帽儿胡同的丁大夫了，若他说个别的出来，他一准儿让人把他扣押下来。 这一阵子南越与北狄打仗打的厉害，有不少北狄人假扮成商贩，还有百姓企图混入边关城中，他们必须要仔细盘查，千万不能将奸细放了进来。 “走！”守门将领挥挥手道。 宇文凌道了谢，点头哈腰的进了城，等走的远了，他才敢伸出手去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天安，进个城门也这么刺激。 真不知道李晋之将这城门关卡的这么严禁做什么！他要是进不来，可就没有办法去寻李采薇了，到时候这责任算谁的？ 好在，总算是进来了。 宇文凌从衣襟内掏出一个脏兮兮的铜板来，放在手心里亲了亲，随即迎着朝阳朝着最近的包子铺走了过去，走了这么大半夜，他这会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买了包子，他一边大口啃着，一边辨明方向，继续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如果就这么靠着他两条腿走路，等找到李采薇，那也至少三四个月过去了。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敢做，这边关城中有宇文离的眼线，任何超出了正常范围的事情，都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宇文凌不想暴露身份，更不想引起怀疑。 这样子，他只有继续走下去。 宇文凌在心里面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感觉到这世间什么事情都不好做，如果他没有接下李晋之的任务，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躺在军帐里呼呼睡大觉了？ 那个假扮他的人，此刻就在军营里面睡大觉的？ 宇文凌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但他却不知道，如今的边关，一场恶战已经展开。 李晋之的身体才刚刚经历过乌头草的荼毒，如今虽然服用了解药，但还是很虚弱，不复从前，如今大战在即，他无论如何都要硬撑着局面，他不倒，南越军不倒。 徐将军被宇文凌揍的鼻青脸肿，但好在并未伤到筋骨，经过军医按摩敷药之后，也已经好转，但脸上的鼻青脸肿却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他只能顶着这样一头猪头样的脸，出现在战场上，一经亮相，便引来北狄这边无数的嗤笑声。 徐将军心中无限懊恼，不由的扭过头去，朝着另外一边瞧去。 只见宇文凌大刀阔斧的骑在马背上，一脸的得意洋洋，眼中没有半点愧疚之色。 他气的咬紧牙关，却只能撇过头去看向另外一边，这混世魔王，他现在没有办法替自己报仇，唯一能做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两军对垒，气氛十分压抑。 对面乌压压的士兵簇拥下，宇文离高高在上，眯着眼睛朝这边打量，脸色苍白的李晋之，满脸不在乎的宇文凌，还有将仇恨写在脸上的徐将军，这一切都在诉说着南越军营里的明争暗斗，还有那一个个的阴谋诡计。 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心里面无限开怀。 好，很好，一切都在朝着自己希冀的方向发展，现在，只要他拼尽全力的攻打下去，就一定能够将李晋之这个高高在上的南越帝王拉下马来！ 只要他不再是南越皇帝，那么，李采薇岂不是手到擒来？ “传令下去，今日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宇文离一字一句的冲着身后的将士交代道：“今日若有一人胆敢退缩，朕的刀剑就是他的归宿！”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士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天动地。 宇文离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微笑，眉宇之间尽是得意与畅快，但是仔细看，还能从他的眼眸底处，看到一丝丝怅然若失。 两军阵前，千军万马，千钧一发之际，他却克制不住的想起了李采薇。 如果，如果李采薇今日在场，看到他这样胸有成竹，威风凛凛的模样，她可会后悔当初离开北狄，投入李晋之怀抱的举动？ 会的！她一定会的！ 宇文离在心里面对自己大声的呐喊道。 他是一个不肯承认失败的人，事到如今，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他一定要看到李采薇后悔的样子。 亲耳，听到她的忏悔。 深深的眯起眼睛，朝着对面苍白着脸的李晋之看了最后一眼，宇文离紧紧抿着嘴唇，缓缓的抬起手臂，做出一个进攻的姿势。 “冲！” ……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七天过去，宇文凌这一路上畅通无阻，穿越了边关城镇，又步行十余里之后，确定背后无人跟踪，他这才大着胆子租了一辆马车，顺着心中所记地图的路线，一路驱车北上。 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凉，深秋已过，渐渐的开始进入寒冬。 一路上所经过的城镇也越发的热闹起来。 第624章 假扮药童 宇文凌已经换掉了身上那一套为了掩人耳目所打扮的乞丐装，换上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衫，稍稍用手段修饰了一下俊秀雅致的五官，扮作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一路所到之处，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来历。 宇文凌自己也相信，如今深入南越腹地，宇文离的爪牙是再也跟踪不了他了。当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过一个城镇之后，他没有选择驿站入住，而是继续连夜赶路。 “这位小哥，我们已经连续行了三天没有休息了，前面就是客栈了，不如歇一晚！”赶车的老者是前面几个镇子上宇文凌雇用下来的，一路上陪着他风餐露宿，接连三天，如今终于受不住了。 宇文凌闻言刷的一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见老者面带菜色，面容十分疲倦，他想了一想，最终点头：“那好！今夜我们就住客栈。你放心，饭钱房钱我出，不会让你负担。” “哎！好！” 老者听他这样说，不禁喜上眉梢，连连答应着，将马车赶到了一个驿站前面，伸手掀开帘子，让宇文凌下车：“小哥，客栈到了。” 宇文凌起身，一个利索的翻身，从马车上下来，举目一看，前面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驿站，门面楼房什么的都有些陈旧，但是门庭火热，如今正是晚膳之际，驿站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看起来行色匆匆，都是住宿的过往行客。 宇文凌点点头，若要他选，他也会选这样的客栈来住，虽然热闹，却不奢华，正适合。 两个人进了客栈，马上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宇文凌淡淡道：“选一间上房，另外再准备些酒菜，热水，送到二楼来。” 小二打眼一瞧，眼前这两个人穿的如此穷酸样，居然还有钱住上房？他正要开口，就看见宇文凌从怀里面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甩给他：“这个够了吗？” “够！当然够！”小二见了银子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就是再有个人住，也是够了的！” “那好，明早结算了房钱饭钱，多余的银子你给我送上来。”宇文凌淡淡道，说着，便转身往楼上走去，赶车的老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小二闻言一愣，随即肠子都要悔青了，若他不多嘴，这多的银子给他当小费不是正好！ 哎！多嘴！ 他简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眼看着宇文凌与老者已经走上楼梯了，小二连忙追了上去：“客官！你们的房间在这边！”说着，奔上前去领路。 很快便到了客房，宇文凌对住的不挑剔，进屋看了一眼，见大致还干净，便没挑剔。 “去把饭菜端上来把！小爷我行了这么远的路，早就累了，还得好好休息呢！”宇文凌说道。 “好！好！小的这就去准备。”小二点头哈腰的应了，随即转身退下。 宇文凌大刀阔斧的在床铺上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赶车的老者，道：“今夜里就劳烦老丈跟我一起睡了，老丈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老者连忙道：“能跟着小哥住客栈，休息一晚，已是小老儿求来的福分了。” 宇文凌若是执意不肯住客栈，那他也只有跟着他风餐露宿，困了在野地里眯一会儿，饿了啃一口干粮，饿了喝点冷水，如今有房子住，有热饭吃，还有热水澡可以洗，他已经相当满足了。 不过，宇文凌一出手，就是十两银锭子，这件事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小哥看着其貌不扬的，却原来这般有钱…… 老者若有所思。 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送上来，宇文凌没摆架子，跟老者一起坐下来，狼吞虎咽的吃了，接下来，两个人分别洗了热水澡，便熄灯睡觉。 宇文凌睡在床铺上，老者问小二多要了两床被子，在地上打地铺。 宇文凌虽然只要了一间房住，但他却不喜欢与人同睡。 半夜里，整个驿站都安静下来。 连日来的赶路，让宇文凌困倦已极，几乎是挨上床铺，他便呼呼入睡，然而，躺在地铺里的老者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尽管他也困倦已极，可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十两的银锭子在眼前飞舞。 黑夜里，宇文凌的呼噜声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响亮。 老者在心中泛起了嘀咕，跟着这小子，不知道还要赶多久的路，说不定等到了地方，自己这把老骨头非得累散了架不可，如今不用这么麻烦，只要偷偷的将这小伙的银子一偷，自己出了驿站，赶着马车连夜离开，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不仅不用受苦，还赚得了大笔银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者越想越是开心，当下再也躺不住，悄悄起身，趁着窗外招进来的月色，一步一步挪到了宇文离的床前，缓缓的伸出了手，去探他的衣襟。 却在这时，身后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了破空之声，有什么东西穿破窗子刺了进来！ 哗的一声，那飞进来的东西，不偏不避，正扎在了老者后背中央，他嗤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这一瞬间，宇文凌猛的睁开眼睛，一把推开老者，纵身朝前一跃而起，与那从窗子外跳进来的人打斗在一起。 他两只眼睛清明，哪里是昏睡的模样？ 一招不中，他摔的一下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压在褥子下的长剑，那是一路之上为了防范安全，宇文凌特地买来的一把普通长剑，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自从离开边关之时起，他就觉得自己的身后一直都有人暗中跟随，因此他一路上默不作声，按兵不动，故意选择这个偏僻的小镇子，就是为了引幕后之人现身。 不料这时候，赶车的老者却起了异心…… 宇文凌一边与来人打斗，一边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床前的尸体，只见赶车老者一双眼睛圆睁，嘴角鲜血淋漓，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他手下的招式瞬间凌厉起来，两个人打的难解难分。 如此之大的动静，瞬间引起了客栈其他人的注意，但是众人纷纷将窗子牢牢关上，即便是店小二，也缩在楼底下，并不敢上来。 月夜中，到处寂静无声，只有这里，乒乒乓乓声不绝于耳。 宇文凌原本也没指望有谁来帮助自己，只是将手里面的长剑使的密不透风，招招狠辣，企图快些结束战斗，二人对上之时，他只用几招便摸清楚了来人的武功底数，这人不是他的对手。 也幸亏，今夜里这人只有一人，若是他在多几个帮手，他不一定能够胜利。 可即便是再多几个帮手，他宇文凌难道就怕了不成？ 一边打，一边往窗子外退，宇文凌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早在当初，南越军营里之时，他就想大开杀戒，只是想到若是杀了徐将军，自己走了，给李晋之留下一个烂摊子实为不妥，所以他才只是教训了徐将军一顿而已，并没取他的性命。 但今夜里，这半夜跳窗进来的跟踪者，却早已经惹的宇文凌心头不快。 任是谁，被人跟踪了大半个月，心里面也都会不痛快的。 “刷”的一声，跳窗进来的刺客，胸口上中了一剑。 他踉跄着朝身后的窗子跳去，再也没有能力与宇文凌为敌。 可宇文凌又岂会给他逃走的机会？冲上去飞快的在这人颈子上抹了一剑，待其软软倒在地上，他这才刷的放下手中长剑，站在屋子里大口的喘气。 打斗声停了下来，楼下传来几道轻轻的脚步声，随即又消失不见。 等歇息够了，宇文凌才慢慢走上前去，一伸手扒拉开那人脸上所戴的黑巾，一张四十多岁消瘦的男人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早已经气绝。 宇文凌盯着这人看了半响，末了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来：“大哥啊大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明明做了这么多的伪装，你还是派了刘英跟了上来！他可是你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你对于大嫂，就如此执迷不悟吗？”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再也不敢打大嫂的主意！ 宇文凌的目光里射出仇恨的目光来。 随即他缓缓起身，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对着楼下喊道：“小二！” “客官，小的在……” 过了好久，楼梯拐角处，才露出小二小心翼翼的脑袋瓜子，他满脸惧怕的问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你上来。”宇文凌冷冷开口。 小二在他不容置疑的眼神里，瑟瑟发抖，但却毫无办法，底下客栈老板还在不停的催促他：“你快些上去啊！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陪葬吗？” 小二犹豫不决，害怕极了。 宇文凌这时候开口道：“你不用害怕，本大爷今夜里已经杀够了人，不会再杀了。” 小二心想也是，当下颤颤巍巍的抬脚走上上前来，哆嗦着问：“客，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今夜里本大爷碰到了刺客，被其杀害了车夫，这五十两银子给你，知道明天该怎么说话？“宇文凌抬手拿着一锭银子，看着他缓缓道。 小二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他们这客栈位于小镇边陲，经常碰上一些江湖豪客，自然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从来就少不了，每当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在官府派人来时，禀报一声便是，不用立案，那被杀掉的江湖豪客尸体，也交由官府处置。 至于那杀人的江湖豪客，一般早早就逃之夭夭，官府也拿他没办法。 “小的明白！”小二闻言连连点头：“小的会禀报官爷，说这是寻仇，不会让人怀疑到爷身上的。” 宇文凌见他如此识相，便点了点头，将银子交给了他。 “客官，这却不必了，昨儿的房钱还有剩余……”小二结结巴巴的开口。 宇文凌淡淡道：“给你你就收着。” 说完，便没有再理会他，一伸手从床边拿起一个小包袱，顺手提起自己的剑，转过身去大踏步走出了房门。 临走之际，他冲那倒在床边的赶车老者望了一眼。 这大半个月赶路的日子里，都是他陪在自己身边，如今一朝死去，说不难受是假的，可是宇文凌心里面装了太多要紧之时，难过也只是一瞬。 下一刻，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 一边走一边交代：“你去买一口好一点的棺材，将老人家下葬了。” “是，小的明白。”小二闻言连连点头，一口棺材才值多少钱，这官爷给他的银子，都足够买好多口棺材了。 宇文凌吩咐完，便下了楼，大摇大摆的从客栈里走了出去，坐上来时的马车，一路驾着远远离开了。 期间，客栈里无一人胆敢阻拦，也无一人敢探头查看。 一直到夜色里那马蹄声远去了，客栈老板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叫过小二，看着他手里面那一锭大大的银子，脸上不由的乐开了花。 他才不管什么死人不死人的，能有钱赚，比什么都好！ 当然，美中不足的是，这件事吓着了其他的客人，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天亮时分，驿站老板便带着小二去官府里报了案，由官府里来的衙役亲自将房间里的尸首抬走，驿站里很快就恢复到从前，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宇文凌坐着马车，行驶到下一个城镇，便弃了那马车，孤身一人拐上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斜穿过境，一路按照李晋之给的地图地址奔去。 直到此刻，他才开始认认真真的走上去寻李采薇的道路。 又过了一日，宇文凌终于确定，除了刘英之外，再也没有人跟着自己了。宇文离或许是因为太过繁忙，或者是别的事情，不再派人跟随。 当然，宇文凌如今的行踪成迷，身形如鬼似魅，一般人也跟不上。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风餐露宿的日子，他总算是来到李采薇与玲珑所住的那个幽静山庄。 身上所带的银两也花的干干净净了。 正直年关，纷纷扬扬的大雪将这座偏僻小镇的路封的严严实实，大街上也很少有人顶风冒雪外出行走，宇文凌站在巨大的庄园外头，看着这幽静的一切，内心真的是激动万分，又复杂无比。 开心的是，他终于可以去见李采薇与玲珑了，也能见道自己那已经快要一岁的儿子了，做父亲的无能，一直到孩子这么大，才见第一面。 宇文凌心中又是愧疚，又是不安，他甚至不知道玲珑在见到他的时候，是开心，还是埋怨。 还有大嫂，她这么殷切的等待着李晋之的消息，如今去也见不到他人，那该是何等的失望…… 大雪纷飞，宇文凌站在庄园前，几乎站成了一尊雕塑，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其他的都被大雪覆盖。 最后，还是庄子前的守门人，出门去采买东西，才看见了他。 “老天！你是谁啊！站在我们庄子门前做什么？去去去！要饭也别朝这儿来，我们主子心善，每逢初一初五初十都会在镇子上铺设粥棚，已经够可以的了！别站在这儿碍眼！”守门人吓了一大跳，口不择言的道：“死了晦气！” 宇文凌没有想到，他都已经没有穿乞丐装了，居然还是被人认作乞丐，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拍拍厚厚的积雪，在守门人准备离开之时，他开口喊住了他：“老人家，我是不远万里前来拜访你们家主子的，是故人。” 守门人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上上下下的打量宇文凌一眼。 他实在是看不出来，眼前这落魄无比，连个斗篷都没有一件的年轻人，会与自家庄子上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有守门关联，他不耐烦的摆手道：“故人？别是你胡说八道的？为的就是赖上我们主子？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的，我每天不知道要见到多少！可主子无一例外都不见！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说着，不再理会他，伸手扶了扶宽大的帽沿，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往镇子里走去，今日他们家主子突然想吃那兰桂坊的桂花糕，他得抓紧时间去买，省的去迟了，主子又不想吃了。 宇文凌看着他离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却根本就进不去，也见不到玲珑跟采薇。 “等等！大哥，你们庄子上的主人，可是两位年轻的娘子？”宇文凌心念一转，忽然追上去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什么人！”守门人见他跟上来，还问如此犀利的问题，神情中顿时露出一抹警觉之色。 宇文凌看他神情，心中顿时一松，他明白，自己算是找对地方了，并没有走错路。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笑道：“没什么，我寻的亲人是两位娘子罢了，只是问问，怕找错了地方。” “那你一定是找错了地方！” 守门人一口咬定：“小伙子，去别的地方找去！看看你这穷酸的样儿，也不会有我家主子那样富贵的亲戚，这样，看你也是可怜，这几个铜板拿去，好好的吃上一顿热饭，别冻坏了。” 说完，撇下宇文凌，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去。 宇文凌看着手里面的十几枚铜板，越发的觉得哭笑不得，不过现在他手里面已经没有银钱了，腹中也的确是饥饿难耐，不如就听这老头的，先去填饱肚子，反正庄子就在这里，也跑不了。 想着，他便捏着手中的铜板也往城镇中央走去，准备寻一个普通的食肆，好好的吃上一顿。 没有想到，大嫂与玲珑即便是远避他乡，也一直都没有忘记做善事。宇文凌的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 守卫其实并未走远，一直在回头打量宇文凌，见他接了铜板，并未跟上自己，也没有再去庄子前守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的去买糕点。 十几枚铜板吃不了大餐，但是素菜热馒头还是能管饱的，宇文凌荤素不忌，坐在饭馆子里吃饱了饭，出门又溜溜达达的回到了庄子前。 他也没地方可以去不是吗？ 今晚上住哪里还是一个问题呢！ 这时候，纷纷扬扬如棉絮一般的大雪也渐渐的变小了，宇文凌穿行在风雨之中，一直琢磨着等下如何才能让守卫相信自己，并且放他进门。 他从未想过趁着半夜翻墙进入别庄的念头，要知道，李晋之既然能将李采薇安排在这里，那么这四周一定高手云集，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入的。 他若想强行进入，说不定会被当成反贼，或者是刺客处死。 为了小命着想，还是另想他法！ 心中刚转过这个念头，宇文凌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他连忙抬起头来，就看见那原本紧紧关闭着的庄园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有数十名下人婆子神色慌张的从里面出来，一面坐上马车，一面急匆匆的道：“快！快去张医生的医馆！去把他请来！” “李嬷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小厮一边套车，一边满脸不解的问道。 “哎呀！别问了！主子要生了！情况不太好，得赶紧去请几个大夫来坐镇才行！”李嬷嬷不耐烦的摆摆手，催促众人赶紧出发。 “嬷嬷坐稳了！咱这就出发！”小厮闻言不由咂舌，主子要生了？他没敢多问什么，连忙麻利的坐上车辕，将马车驶的飞快，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港道之中。 天地间又是白茫茫一片。 宇文凌站在屋檐下，听着这一切，已经目瞪口呆了。 主子要生了？哪个主子要生了？玲珑可是一年之前就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啊！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该不会，他找错了地方，这里面住的根本就不是李采薇与玲珑？ 不！不会的！李晋之绝对不可能骗他！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骗他，也不会拿这种重要的事情来欺骗。 如今他到底要怎么办？ 宇文凌只觉得心乱如麻，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给遗忘了。 根本容不得他多想，那庄子的大门又吱呀一声从里面关上了，宇文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刚刚他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混进庄子里去呀！ 如今，只能另想他法了。 宇文凌伸手摸着下巴，在冰天雪地里思考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猛的转过身去，朝着李嬷嬷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半个时辰之后，李嬷嬷等人的马车匆匆返回，从马车里下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还有两个手提药箱子的侍从，在李嬷嬷等人的陪伴下，往庄子里面走去。 其中，一个侍从脑袋垂的很低很低，显得似乎有些害怕。 李嬷嬷等人见怪不怪，他们主子的身份可不一般，如今虽然蜗居在这偏僻乡野里，但却不是这些乡野之人可以比拟的，这些人害怕，也不无为怪。 她又哪里知道，这侍从是宇文凌假扮的，他低垂着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怕被人察觉出来，因而不让他进庄子。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今日他必须要进庄子里去！ 搞清楚那即将临产的‘主子’到底是谁。‘ “对了，有一件事朕还没有告诉你，采薇她有身孕了，已经有五个多月了，朕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蓦的，脑海里忽然响起李晋之说过的话，宇文凌一下子就惊呆了。 他竟从未想过，那个临产的‘主子’会是李采薇！ 按照李晋之的说法，算上时日，如今那个李采薇腹中的孩子的确是要生了…… 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居然没有想到，果然是流浪了这一路，当乞丐当惯了，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真是该死！ “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走？”这时，耳畔传来李嬷嬷不解的声音：“我们主子临产在即，耽误不得，你这小药童在想什么！” 宇文凌吓了一大跳，连忙抬起头来，就看见李嬷嬷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他连忙垂下头去，用怯怯的声音道：“回嬷嬷话，小的在想还有什么药材没有带齐，因此恍神儿了，请莫责怪。” 那被请来的张神医，见状连忙道：“嬷嬷勿怪，我这小童是有些傻里傻气的，但是人品却是不坏，他也是一番好心，怕缺了什么药材，等下需要的时候再去取，就来不及了。” 李嬷嬷盯着他们主仆二人扫了一眼，终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她转过了头，语气淡然道：“我们庄子上的药材，应有尽有，就算忘了什么，也不打紧。” 说着，便上前领路，领着张神医等人进庄。 宇文凌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低垂着头，跟在张神医的后面，一步一步的往庄子的大门走去。 远看着就要进去了，就在这时，庄子外忽然响起一道呼喊：“站住！” 第625章 临产 宇文凌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僵硬着身子没有转过头来。 李嬷嬷回头纳闷的看了一眼提着糕点回来的守门人，皱着眉头道：“怎么了？老越，这是哪个丫鬟懒的跑腿，让你去买糕点的？你自己留着吃！主子这会儿顾不上。” “李嬷嬷，他们是谁？” 老越满脸疑惑的伸出粗糙的手指来，指向宇文凌等三人。 “张神医跟他的药童。”李嬷嬷沉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啥。”老越闻言恍然大悟，呵呵一笑，连连摆手道：“我老头子只是看这两个年轻娃子瞧着似乎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说话间，他特地的走上前两步，紧紧盯着两个人，尤其是宇文凌看了半响。 宇文凌后背上的汗毛都倒立起来，双手在袖子里也捏紧了，这一刻，他心里有些茫然，如果被认出来，他从此不能进庄子，那可怎么办？ 那也用不着怎么办，这个办法不行，还有别的办法！ “没啥，是我老头子看花眼了。” 就在这时，老越收回了目光，将手里面的糕点递给李嬷嬷：“主子这会儿用不上，那就把这些糕点交给小翠几个姑娘吃！我老头子不爱吃这些甜的……” “我看就是小翠那贱蹄子让你去买糕点的？她可真是会偷懒！”李嬷嬷嗤了一声，没说什么，伸手接了糕点，心道等下回去事情忙完了，她一定得好好的教训教训几个丫头，别看主子性子软和，就各种的蹬鼻子上脸，偷奸耍滑！ 这么一耽搁，里面可不得了，有仆妇急匆匆的从里面奔出来，一叠声的问道：“李嬷嬷！大夫请来了吗？” “来了来了！”李嬷嬷再也顾不上跟老越说话，回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催促着张神医等人往里面走。 宇文凌垂着头跟在张神医身后，一直到进了庄园，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老越依旧守在门口，有些尴尬的伸手摸了摸脑袋，他也是一番好心，总觉得刚刚进来的那俩小药童看着有些问题，所以他才拦下他们的，谁知道会因此耽误神医进府的时间。 他们不是常说，这别庄里头进进出出的都要仔细吗？千万不能让奸细或者坏人混入其中，他这也是按照吩咐做的啊！又有什么错？ 小翠啊，是我老头子连累你了。老越在门口长吁短叹。 庄子里，宇文凌等人跟在李嬷嬷身后，经过了好几道门，这才进入到李采薇与玲珑所居住的院落，才进院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阵尖锐痛苦的喊叫声，伴随着丫鬟嬷嬷的安慰之声：“主子，现在还不到生的时辰，您忍一忍，快别叫了，省点力气！” 宇文凌的心一瞬间就纠紧了，尽管从这尖叫声中，他并不能听清楚是不是李采薇的声音，他抬脚就要往屋子里去，却不料手被一个人紧紧拉住了。 回过头来就看见张神医正一脸铁青的看着他：“妇人生产，岂是男子能够进入的！咱们就在这外头等着！有情况了再说。”话音落，便在院子里找了一处椅子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 如今数九寒冬，刚刚才下过一场大雪，虽然此时雪势见小，但这院子里毕竟寒凉，他竟似乎半点也不在意。 宇文凌尽管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站在张神医身边，不敢妄动。 耳中听着那叫喊声渐渐的弱了下来，他的心高高提起。 李嬷嬷等人这时候也慌了神，压根没有时间去关注宇文凌的异常，她见张神医老神自在的坐在院子里，便暂时放了心，抬脚就往产房门口走去。 到了近前，她也没有开门进去，而就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冲里面道：“玲珑主子，张神医已经请来了，现在就在外头候着。” 玲珑！宇文凌听了这一声，简直喜出望外！ 他猛的抬起头来朝着产房门口看去，眼神里都是激动之色，双手在袖子里也微微颤抖。 太好了！玲珑在这里，大嫂也在这里，李晋之毕竟没有欺骗自己…… 一时间感慨万千，浑身轻飘飘的，连日来的风餐露宿以及吃过的苦头，他全都抛的一干二净，同时心里美滋滋的，心道无论吃过多少苦头，好歹自己已经到了这里，而李晋之，还在千里之外。 这么一比较起来，还是自己幸福！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来：“让他在外头候着！如今的情况还算稳定，等下实在难以决断，再请他进来。” 李嬷嬷恭敬回答道：“是，主子。” “好生招待着，别怠慢了张神医。”里面玲珑又道。 李嬷嬷一一应了，回过身来，一边让人去拿炭盆，一边让人准备茶水点心，自己来到张神医面前，满脸歉疚的道：“神医，这院子里寒冷，我家主子请您去厢房稍坐休息，等下有需要再叫您。” “也好。” 张神医点点头，他原本觉得，自己就在这院子里守着，上房只要有情况，自己就能第一时间赶过去，如今人家既然不需要，自己也没有必要非受这个苦不是？再说这院子里也的确是冷。 如此，他便起身，带着宇文凌与另一个药童，跟在李嬷嬷的身后，进了厢房里坐着休息。 宇文凌心急如焚，在这院子里都待不下去，恨不得进产房里看上一眼才肯罢休，又哪里肯去厢房里待着？但张神医既然答应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去，但心里面狠狠的将张神医咒骂了一顿，这厮就知道休息，享福！ 张神医则是心惊肉跳，宇文凌在李嬷嬷上门前的一刻钟用刀剑劫持了他，威逼利诱要假扮药童混入这神秘不已的柳家别庄，他不得已答应了他，却实在搞不明白宇文凌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倘若他是想杀人放火，或者是想破坏什么。他会不会跟着遭殃？ 但好在，宇文凌一路跟进来，直到现在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看起来好像对那位上房里正生产的女主子十分关切。 厢房里，张神医若有所思的瞧着宇文凌频频望向上房的目光，小声开口问道：“我说，你混进这里到底是想干嘛？想要对付那里的主子吗？我劝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你也不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宇文凌猛的回过头来，冷冷的看了张神医一眼。 张神医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太可怕了！ 这目光太可怕了！这小子像是要杀人一样，他不过是个小地方上的大夫，因为颇有几手医术，而被当地人谬赞一声神医，不过是个没有势力的普通人罢了，从来不敢得罪任何人。 这小子的目光，让张神医觉得，他再问一句，他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杀了自己。 为了生命安全着想，他决定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再也不问一个字。 宇文凌见他闭嘴了，便不再看张神医一眼，而是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上房之中。也不知道李采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孩子能否顺利生下来…… “快！快把这血水倒了！”上房的屋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个仆妇，手里面端着个水盆，交给守在门外的婆子，只交代一句，便转过身去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宇文凌立刻往门外走去。 他刚在厢房门口站定，便看见那端着水盆的婆子走了过来，打眼一瞧，那盆里面血红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怖。 他的心再一次高高悬空。 “不用担心，女人生孩子都要走这么一遭的。”张神医也从厢房里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慢悠悠的道：“这才是刚开始呢！有的妇人生个孩子要痛个几天几夜，这才到哪儿，你急有什么用……” 宇文凌猛的回过头来，一把握住张神医的手，紧紧的盯着他：“要生几天几夜？你不是神医吗？你有什么方法能让她少受一点痛苦？” “这我有什么办法！”张神医如同看白痴一般的看了宇文凌一眼，道：“我只是个大夫，能想方设法的保住母亲孩子就不错了，还能有法子让人少受苦，你当我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吗？就是菩萨也不能让她少受罪……” 宇文凌的手无力的放开来，目光茫然的看向上房方向，那一声接一声的尖叫还在继续，却渐渐的无力，他想象不出那上房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但却知道，自己再在这种场合里呆下去，一定会疯的。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孩子，女人将他生下来就要受这么多苦楚！ 想到玲珑当初也是这样子生下了他的儿子安儿，宇文凌心中便无比痛楚，他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玲珑受苦，他只要一个孩子就足够了。 还有大嫂，他必须要说服李晋之，不能再让李采薇受这样的苦楚了！ 寂静的雪天里，只有那嘶喊声，以及诸人心中的沉默。 血水是一盆接着一盆的往外送，宇文凌闭上眼睛，没有勇气再去看上一眼。 第626章 情夫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夜幕渐渐降临，宇文凌在厢房里难受的几乎无法呆下去，耳中听得上房里的惨呼声越来越低，他猛的扭头看向张神医：“大夫，里面怎么样了！你快去看一看！” “稍安勿躁。” 张神医老神自在的坐在椅子上，正捧着丫鬟刚刚奉上的热茶浅浅饮酌，闻言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道：“时间还早，再说，都没有人来请，情况还是能稳得住的，你不要太心急了……” 说着，他有些好奇的看了宇文凌一眼，怎么这家的女主人生孩子，这小子紧张成了这幅模样？ 莫非，他是…… 天哪！他是这家女主子的情夫！所以只得掩人耳目劫持了自己，假扮药童，混入这别院之中！ 张神医猛的伸手捂住嘴巴，眼珠子转来转去，盯着宇文凌看个不停，心中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不，他不能说出去！一般知道秘密的人都活不长久，他虽然已经很老了，但是还是想继续活下去的……、 宇文凌心急如焚，没有发现这老头的龌龊思想，他进不来这别庄小院，却是有别的缘故。当下紧紧皱着眉头道：“这都痛了好几个时辰了！孩子到底多久才能生下来？“ “你急什么，这女人生孩子，原本就需要时间，没个一天半天的呀，他生不下来！”张神医依旧老神自在。 但宇文凌已经不耐烦了，他猛的伸出手去，一把将张神医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强迫他去上房看一看：“我不管，那边的情况一定很危险！你去看看！” 他是武人，情急之下，所用的力道非比寻常，张神医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落入了老虎钳子里，疼痛无比，动都不能动一下。 “你别拉我……”他痛的直打哆嗦。 “快放开我师傅！”另一个药童从外头进来看见这一幕，立刻扑了上来，想要将宇文凌撞开。 宇文凌压根就没将他放在眼里，只是抓着张神医往外走，三人正闹的不可开交之时，暮然从上房的方向传来李嬷嬷的呼喊声：“张神医！张神医！快来！” 宇文凌瞬间松开了手，紧盯着张神医道：“现在，你可以去了？” “你放开我！”李嬷嬷的话张神医自然是听见了的，宇文凌放开他的一瞬间，因为重心的缘故，他差一点就向后摔倒在了地上，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差一点就对着宇文凌破口大骂，将他的真实身份揭破。 可是对上宇文凌冷冰冰的眼神，他却瞬间心中一凛，当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嬷嬷还在上房叫喊着：“张神医！你听不到吗？” 已经有脚步声急匆匆的朝着厢房这边奔过来。 张神医看了看自己被捏的发青的手腕，回过头去狠狠的瞪了宇文凌一眼：“等老夫回来再跟你算账！哼！” 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往上房的方向去了。 宇文凌见他去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担忧却是半分未少。 反而比之前更甚。 他知道，玲珑一直都守在李采薇的身边，如果不是连她都束手无策，是不可能叫张神医进去的，此时此刻，那产房内的情形一定是凶险到了万分。 而他，除了站在这里焦急等待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刻，宇文凌忽然憎恨自己为何不会医术，否则，他绝不会只是站在这里干等。 张神医进去之后，那产房的门便又关上了，里面是什么情形，外头一概不知。 宇文凌呆呆的站在厢房门口，目光紧紧的盯着上房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有丫鬟见他这样，以为他是担心张神医，当下劝道：“张神医可是我们柳城里面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曾经救下过好些个产妇与婴儿，你既然是他的弟子，该当相信他才对，怎么担心成了这样？” 宇文凌原本不想理会的，可是他听到这丫头说张神医曾经救过很多母子，他顿时转过了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丫鬟：“你说的可是真的？” 宇文凌假扮药童，刻意将自己的样貌遮掩了一下，但他原本的俊秀还是留有几分，这么望过来，那丫鬟的脸瞬间红如云霞，迅速低了头，小声道：“真是稀奇！你可是张神医的弟子！他医术高不高明，难道你不知道？” 宇文凌自然是不知道，他原本就不是张神医的弟子，不过是冒充的而已。 现在的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当下摇头道：“我是新来的，拜师才没多久，并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你还拜师？” 丫鬟的脸上满是好奇之色，宇文凌见她只是打量自己，脸色不由的冷了下来：“姐姐若没有别的事情，就赶紧去忙！我师傅的事情，等下我自然会亲口去问他老人家。” “我看你还是别问了。”那丫鬟闻言叹息一口气，道：“你会惹怒他的。你只要知道，张神医医术很好，否则，我家主子不会请他来的。” 说完，端着手里面的茶壶转身离开了。 宇文凌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的，经过这么一打岔，他心里面的担忧便没有那么多了。 整个人也不紧张了。 再一次朝着上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宇文凌在心里面默念道：大嫂啊大嫂，孩子是你自己要生的，无论出什么事，你都一定会接受，对？ 没有人回答他。 上房的房门依旧紧闭，只有呼喊声时高时低。 有婆子端着晚膳过来，请宇文凌与另一个药童吃饭，却被宇文凌给拒绝了，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吃不下去。 婆子看了他们俩一眼，摇着头退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升上树梢，又到了半空中，继而西沉，宇文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木了之时，那上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婆子兴奋至极的从里面奔了出来，呼喊道：“生了生了！终于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宇文凌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是个男孩？” 满院的丫鬟婆子都喜极而泣，大家都很开心，没人将宇文凌的话放在心上。 第627章 夫妻相认 宇文凌跌跌撞撞的抬脚往前走，就看见张神医从打开的房门走了出来，手软脚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一边走，还一边伸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还好母子平安，否则老夫的招牌可就砸了……” 宇文凌没空理会他的招牌砸没砸，他穿过几个丫鬟仆妇就要往里冲，却被众人伸手拦住了：“站住！你一个小厮药童，往主子的产房里跑什么？这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吗？” 这一句大嗓门，引得所有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张神医脸色一变，他就知道宇文凌会给他找麻烦！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身后一个冷冷清清的女声道：“怎么回事？你们在吵闹什么？” 却是玲珑。 从李采薇突然发动，一直到刚刚一刻钟前生下孩子，她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也竭尽全力的帮助她，直到此刻才松懈下来，正打算出去洗漱休息一番，就听到了外头的吵闹声。 宇文凌心中一震！玲珑！是玲珑！他已经一年多都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 他满脸激动的抬起头来，朝着这边望去，却见玲珑比起一年前，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虽然看着挺好，但想必这一年多以来吃了不少的苦头。宇文凌喉头滚动，声音梗咽的开口喊道：“玲珑！是我……” 玲珑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大吃一惊！ 除了李采薇之外，这一年多以来，她从未听到过别人喊她玲珑！这庄子里的奴仆下人们从来不会这么喊他，这人是…… 她疑惑的抬起头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正好与宇文凌的目光相遇。 两个分别许久的人，都是浑身一震。 “王爷……” 玲珑呢喃着开口，一挥手让两边嬷嬷放开宇文凌，大踏步走到他面前，仔细的盯着他看：“王爷，真的是你？” 宇文凌一伸手，便将画粗了的眉毛一抹，又伸手搓了搓脸蛋，这才抬起一双发亮的眼眸看她。 玲珑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宇文凌！货真价实的宇文凌！不是什么人故意假扮的！就连这种不可一世，吊儿郎当的笑容都一模一样！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 “王爷！”玲珑一激动，整个人向前，飞扑进宇文凌的怀里面。 王爷？什么王爷？ 一旁站立的丫鬟婆子还有张神医等人全都愣在了那里，目光或震惊，或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张神医心里面恍然大悟，却原来这宇文凌并不是里头那位主子的情夫，他是这位玲珑夫人的丈夫！看样子像是离开了许久，怪不得！ 可是，他为何不大大方方的回来，却要假扮自己的徒弟？ 他想不明白。 那边厢，玲珑激动过后，整个人又渐渐的冷静下来，她看到四周丫鬟仆妇们震惊的目光，一瞬间就从宇文凌怀里面钻了出来，轻轻一咳嗽，道：“没什么事都先下去！不用在这里伺候。” “是，主子。”众人齐声应答。 玲珑又看向李嬷嬷：“去拿二百两给张神医做诊金，然后亲自送他回药馆，知道吗？” “是，玲珑主子。”李嬷嬷闻言恭敬答应。 说完，便扭头看向张神医：“神医，这边请！” “好！”张神医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玲珑，还有宇文凌，却聪明的什么都没问，他甚至在脸上摆出笑容来，乐呵呵的跟在李嬷嬷的身后走了出去，不问，不看。 宇文凌自然不会跟着一起离开，他千辛万苦的潜入这里，为的就是见到玲珑，此刻目的终于达到了，一等张神医等人离开，他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玲珑的手问道：“大嫂他当真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吗？她现在好不好？” 玲珑听他张口就是问李采薇的情况，对于自己与孩子，却是只字不提，不由的眼眶发红。 纵然她与李采薇情同姐妹，早就相依为命，可是此时此刻，她心中却仍旧免不了有些妒忌。 “玲珑，我是奉陛下的命令，回来保护你跟大嫂的。” 宇文凌解释道：“对不起，玲珑，我必须要先确定大嫂的安全。” 原来是因为陛下的吩咐，难怪这个时候回来。玲珑闻言心中松懈下来，但很快便有很多疑问从心底里冒了出来，她来不及询问，只道：“大嫂母子都好，这会儿已经睡了，你要想见她，只能等明日了。” 宇文凌明白，任是谁经历过好几个时辰的疼痛产程，都会沉睡过去，更不要说李采薇身体很是虚弱。 “走，我带你先下去休息。” 玲珑一伸手拉着宇文凌往院外走去，她是与李采薇一起住在这后宅里的，但宇文凌不同，他是男子，自然不能在这里多呆，他只能住到前面客院里去。 宇文凌没有反抗，他担忧了这大半天，白天时分还在大街上淋了半天的雪，此时一颗心松懈下来，这才觉得浑身疲惫的要命，根本没有力气支撑下去，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边关的情形，如何？“ 玲珑一边走，一边问。 宇文凌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开口问道：“安儿呢？他睡了吗？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你忙活这半天，也不知道是谁在照看他……” “自然是有人照顾。”玲珑见他终于想起儿子，嘴角不由的露出笑容：“这会子应该已经睡下了，你既回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等明早再看他！” 宇文凌其实很想见儿子，但听玲珑这么说，他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当下便点了点头。 夫妻两个分别这大半年，每个人心头都积攒了几箩筐的话要说，但是此时此刻，行走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里，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客院。 “见过玲珑主子！”守门的丫鬟仆妇见到玲珑全都下跪请安，玲珑摆摆手命她们起身，随即亲自带着宇文凌进了院子，一边走一边道：“从今日起，他就住在这里了，你们要好生伺候！“ 第628章 谈心 众人闻言全都惊讶不已，纷纷瞧向宇文凌这个陌生的男子，他们在这别庄子上服侍了一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男子出现，并且住在这里。 这种打量的目光让玲珑有些脸红，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宇文凌的身份，但若是不说，只怕会造成更多的误会，当下轻咳一声道：“他是我的丈夫，你们无需猜测。” 丈夫？ 众人纷纷面露惊讶之色。 “见过二庄主。”下一刻，便个个弯腰向宇文凌请安。 宇文凌听着这二庄主几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想起边关之时发生的种种，他脸上流露出一丝苦笑来：“什么二庄主，我什么都不是，你们先下去，若有需要，我自会叫人。” 众人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谦卑。 “是，二庄主。”众人纷纷退下。 宇文凌有些无语。 玲珑见了，叹息一口气，道：“这一次回来，你呆多久？边关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她已经冷静下来，知道战事未平，宇文凌即便是回来，也只是抽空看一看她们，很快便会离开的，绝不会就此停留下来，所以，能相聚得一刻就是一刻。 她不会奢望他永远留下来。 宇文凌一伸手便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纤瘦的身体，梗咽道：“对不起，这些日子我不在，让你吃了苦头了。“ “我不苦。”玲珑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伏在他怀里道：“跟你们在战场上拼死厮杀相比，守着大嫂过日子，那简直就是享福。” “可是你心里面一定很苦。”宇文凌闷声闷气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一定很担心我。身体所受的苦，跟这些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玲珑很想说，这些算什么苦？战场上的厮杀，可是一不小心就要送命的，但这话她说不出口，嫌弃不吉利。 她希望宇文凌与陛下一样，都要平平安安。 “对了，陛下为什么叫你回来？”她低声问道：“可是陛下想念姐姐了？还是说，他不放心……” “陛下对大嫂无比牵挂，让我回来，自然是不放心她。”宇文凌闻言叹息一口气，道：“但最主要的是，却是因为北狄王，他越来越癫狂了，整个人已经不可理喻。” 既然已经回来，他便不打算瞒着玲珑。 “什么？是因为北狄王？”玲珑明显没有想到这些，闻言很吃惊的抬起了头：“他想干什么？想不顾一切的将姐姐重新抓回到他身边去？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到后来，脸色已经气的铁青。 宇文凌看着她，点点头：“是，他是痴心妄想，你都气成这样，可想而知，陛下此时心中有多么纠结痛苦，一来，陛下想知道大嫂现在过的好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可否平安，二来，他又害怕派别人来，会被宇文离的人盯上，以此暴露你们。所以，仔细思量之后，让我回来。” “你倒是回来的巧，正碰上大嫂临产。”玲珑闻言微微一笑，内心百感交集：“一定是那个孩子知道他父亲要派人来看望他了，所以才挣扎着提前临世，昨儿个我还跟姐姐商量呢！说距离生产的日子还有七天，这几日一定要小心谨慎了，不料今日一大早，姐姐醒来就想吃那兰桂坊的桂花糕，那糕点的味道跟过去一个人做的味道很相似，姐姐吃了一口，忽然肚子里的孩子就发动了……” 跟过去一个人做的味道很相似？是菊儿吗？ 过去李采薇身边也只有菊儿这一个大丫头，也只有菊儿才会做一手松软好吃的桂花糕。 如今，那个丫头早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李采薇是因为吃着桂花糕，想起故人，心中难受，所以才导致孩子提前出生吗？ 宇文凌若有所思。 “今日可真是凶险万状。”玲珑说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道：“胎位不正，我用了很多法子，也不能纠正，还是那个张神医有办法，也不知道他如何弄的，很快孩子的胎位便正了，姐姐这才顺利将孩子生了下来……” 宇文凌闻言点点头，道：“如此说来，那真是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张神医，他可算是救了两条人命了。” 玲珑歪着头打量他，见他依旧穿着那身假扮药童的衣裳，不由的问道：“你是怎么跟张神医在一起的？还做了他的药童？你回来为什么不先进来，却要……” “玲珑，你以为我不想早些回来吗？”宇文凌闻言苦笑连连，当下将自己在大门外碰到老越，最后又听到李嬷嬷带着人去请张神医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道：“我也是没法子，只好提前赶到张神医哪里，胁迫他答应带着我来，要不然，我现在还进不来呢！门口的守卫根本就不相信我。” 玲珑没有想到原来还有这一遭，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当初李晋之将她们二人安排在此处，四周安排了无数暗卫高手在此守候，那时候他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今日的事情，也不会料到，他会亲自派宇文凌回来看望他们。 “我这一次回来，就不会走了。” 宇文凌缓缓开口，脸上的笑容淡去，声音沉闷的将李晋之的担忧讲了出来：“南越帝来势汹汹，陛下又中毒刚愈，这一次两军交战，结果谁也不能预料，但情势明显对我们不利，陛下是担心大嫂，所以才……” “你都说了边关危机，陛下又身体虚弱，你怎么能离开呢？”玲珑闻言一下子就急了：“有你帮忙，胜算能多一些，你难道不知道姐姐她一直都在盼着陛下凯旋归来吗？陛下若是回不来，那姐姐……” 她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宇文凌伸手握住了她手，声音闷闷道：“你以为我就不想留下吗？可是那个边关，我是待不下去了……” 玲珑闻言，浑身一颤，一下甩开他的手，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待不下去？那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凌原本不想解释的，可是他看着玲珑通红的眼睛，还有脸上的倔强神情，知道自己若是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自己在这儿根本就呆不到明日，便会被玲珑撵走。 她也绝对不会帮着自己劝说李采薇。 如果没有玲珑的帮助，他劝不了李采薇，那这一趟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玲珑，你听我说。”宇文凌紧紧的握着玲珑的手，不让她挣脱，然后低声解释起来：“我是北狄人，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情，虽然如今我已经背叛北狄，依附南越，陛下不介意，可是那些南越的将士们，他们并不希望我留在那里，你懂吗？” 玲珑闻言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知道，宇文凌说的是真的。 “这一年多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宇文凌深深叹息一口气，道：“甚至有人为了除掉我，不惜给陛下下毒，以此来离间我与陛下的关系，陛下因为担心大嫂，便顺水推舟，明面上惩罚于我，暗地里却派我回来保护你跟大嫂，我如今唯一的作用，就是这个，你懂吗？” “我留在战场上，只会让陛下难做，我走了，君臣一心，陛下才有可能与南越那些人拼死一搏。”宇文凌苦笑连连。 玲珑闻言惊呆了，她没有想到宇文凌在边关竟然会吃这么多苦头。 这些情况，她早应该预料到的，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下意识的将念头抛出脑海。是她错了。 “王爷……”玲珑不由自主的伸手抱住了宇文凌，低声啜泣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吃了这么多苦头，被那些将士冷嘲热讽的滋味，一定不好受？难为你了，竟忍了这么久……” “这不算什么，只要能为陛下与大嫂尽一份力，我心甘情愿。”宇文凌伸手拍拍她的后背，苦笑道：“可是最苦的是陛下，他想信任我，可是却只能将我调离，以后边关的情况，只能靠他自己了……” 玲珑闻言，心中很是沉痛。 她很担心宇文离这一次不能成功，如若他失败了，或者是战死在了边关，那么李采薇怎么办？ 她好容易才打开心房，重新爱上一个人，如今那个人生命垂危，还有可能被仇人宇文离害死，她要怎么办？ 怎么办？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宇文凌看着她满脸的纠结痛苦，心中很是心疼。 玲珑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他一眼，道：“王爷，你告诉我，陛下让你回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宇文凌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半天才道：“陛下是怕万一战败，宇文离找到这里，他给我的任务，是努力保护好大嫂跟你，绝对不能让大嫂母子落入宇文离手里面。这大概，是他给大嫂最后的温柔了？他知道大嫂不愿意再见宇文离的……” 情况竟然已经危险成了这样！ 李晋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玲珑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面无人色。 “玲珑！你可要挺住！”宇文凌拉着她手，安慰道：“如今能劝说大嫂的人，只有你了……” 玲珑闻言浑身一震，这才明白为何宇文凌会跟自己说这些。 她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却见宇文凌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眶发青，整个人显得十分的苍白疲倦，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边关到这里千里迢迢，宇文凌只有孤身一人，却还要处处提防身后有没有人跟随，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头。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无论情况怎样糟糕，这不是宇文凌的错！ 他没有做错什么！ “王爷，你先好好休息一夜，这事儿以后再说。”玲珑握着宇文凌的手安慰他道：“我会帮你，帮着你劝说姐姐的，但现在，你要先休息。” 宇文凌赶了这么久的路，说不困倦是假的，刚刚走进这屋子的一瞬间，他恨不得倒头就睡，可是此刻，说了这么多话，他却精神亢奋的根本不想睡觉，当下拉着玲珑的手，用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看着她，撒娇道：“我不睡！除非你陪着我一起！” 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孤枕难眠，独自一个人吞下所有的苦楚，如今好容易见到玲珑，怎么可能还愿意忍受那样的痛苦。 最主要的是，宇文凌想好好看一看玲珑，他总觉得自己看不够似的。 玲珑闻言面有难色。 今日李采薇才刚刚生下孩子，正是身体虚弱，需要人贴身伺候的时候，她如果不在，如果那些丫鬟婆子不尽心怎么办…… 宇文凌看了她的脸色，便明白了她的想法，正要开口说那算了，却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李嬷嬷在门外道：“玲珑主子。” 玲珑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将表情收拾了，这才起身走过去将房门打开，问道：“什么事情？” “主子醒了，要见您。”李嬷嬷恭敬回答道。 玲珑闻言颇感意外：“姐姐醒了？这么快？张神医不是说，明日一早才有可能醒来吗？” 李嬷嬷闻言笑了：“大概是主子身体素质好，所以才提前醒过来。” 她看着玲珑，试探着问道：“……那玲珑主子，您是现在就过去，还是等一等……“ “她现在就去。” 宇文凌抬脚走了过来，看着玲珑笑道：“大嫂醒了，那是好事啊！你快些过去！若非今日太晚了，我也是要过去看望大嫂的，如今只能等明日了。”说话间，脸上的神情羡慕无比。 李嬷嬷大奇，这个男人到底是谁？真的是玲珑主子的丈夫吗？她居然喊主子大嫂？看样子，这个人不简单哪！ 她深深的看了宇文凌一眼，最后目光又回到玲珑身上，然后低下了头。 这种情况下，玲珑只能答应了，尽管她还有很多话要跟宇文凌讲，这时候却只能都闷在心里面了，依依不舍的看了宇文凌一眼，她点点头，嘱咐道：“你好好休息。” 第629章 虚惊一场 便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 宇文凌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离开，随后进了房间和衣而卧，但却怎么都睡不着。 玲珑带着又激动，又复杂的心情回到上房，看到丫鬟婆子已经将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了，还点了熏香，之前那股子血腥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外间有丫鬟在煎药，里间里李采薇正在床上虚弱的躺着，不同于她离开之前的沉睡不醒，此时此刻，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一看到玲珑进来，李采薇便挣扎着抬起了头，伸手去够她：“玲珑？孩子呢？快抱过来让我瞧瞧！” “奶娘呢？将孩子抱去哪里了？“玲珑闻言一愣：“刚刚我不是将孩子放在你身边的吗？” “我醒来没见到！” 李采薇又惊又怒，她一醒过来便听到两个丫鬟在外头议论纷纷，说是庄子里进了陌生的男子，玲珑还跟他亲密无间，亲自安排住处，她虽然惊讶，却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她想看看孩子，却没有人将孩子抱过来。 “李嬷嬷！奶娘呢！”玲珑吃了一惊，当即转过身去，朝着外头大声呼喊。 “主子，奴才在！”李嬷嬷应声而入，见到玲珑紧张的神情，她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事情？” “姐姐刚生下来的孩子呢？不是让你跟奶娘照看的吗？你在这里，奶娘去哪里了！”玲珑一边说，一边急匆匆的在厢房，耳房之间转悠，企图找回孩子和奶娘。 可是没有，她几乎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有看到孩子，更没有找到奶娘。 玲珑的头瞬间就大了起来，手也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这个孩子可是李采薇与李晋之的命根子！更是这南越皇朝的二皇子！他可千万不能出事！ 自己不过是离开一下下，怎么就发生这样大的事情！ “赶紧去找！封锁各处院落，还有大门后门！孩子一定还在府里！绝对不能让他被歹人带走！”玲珑大声的吩咐起来。 “是，主子！”丫鬟小厮们听了之后，纷纷离开，人人神情严肃。 但是这还不够…… 玲珑站在原地略一思忖，便转身回了房间。 没人知道她跟李采薇说了什么，只知道一刻钟之后，她离开主院，去了外间，将守在别院四周的暗卫们全都调集起来，去寻李采薇刚刚产下来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才刚生下来还不到三个时辰！只喝了奶娘一次奶，就被人偷走了！ 玲珑心中焦急，恨不得直接抓住那偷孩子的贼，将其碎尸万段！ 还有奶娘，若是找到她，非得…… 狠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随即无数下人丫鬟簇拥着一个怀抱孩子的奶娘从外头走了进来，玲珑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她们早先千挑万选出来的奶娘吴氏，原本以为她将孩子抱走了！没有想到又回来了！ 玲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孩子从吴奶娘手里面抢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见的确是李采薇历经千辛万苦生下的男孩，并未被人掉包，孩子也面色红润，并无任何异常，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抬起头来时，目光冷如冰：“吴奶娘，你抱着孩子去哪里了？我们家对你不好吗？你是吃了雄心还是豹子胆！居然胆敢偷孩子！来人！这就带她去见官！” “主子饶命啊！我没有偷孩子！” 吴奶娘听了这话，顿时吓的面无人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口中连连求饶道：“刚刚我只是内急想去茅厕，可是孩子一直都在哭，没有办法，我便抱着孩子去了，我真的没有要偷孩子啊！请主子饶命！” 玲珑对这番说辞，压根一个字都不信，闻言冷哼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主子，奴婢看这吴奶娘应该没有说谎。”李嬷嬷走上前来，低声道：“奴婢等人找遍了整个别庄都没有找到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她从恭房里出来，怀里面正抱着孩子。如果真的要偷孩子，根本就没有必要……“ 玲珑低头看一眼孩子，再抬起头来看向吴奶娘，见其满脸都是紧张惶恐之色，眼角还有泪水落下，不由的冷笑连连：“去恭房还抱着孩子，你不会交给别的丫鬟吗？那恭房是何等脏污之地，小公子如何能呆！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想趁着孩子不见，大家慌乱之际，偷偷将孩子抱走是不是？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主子，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吴奶娘闻言顿时哭天抢地起来：“我只是去上了一趟恭房而已……” 玲珑看着她没有说话，神情依旧冰冷。 李嬷嬷再一次开口劝道：“主子，这外头凉，如今夜也已经深了，还是先回去！这件事不如等明日……” 玲珑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孩子，想起李采薇还在上房里等着要见孩子，当下便冷冷开口：“这上房看守的何等严密，你是怎么避开所有丫鬟婆子的视线，把孩子抱离的？”玲珑冷冷道：“如此鬼鬼祟祟，还敢说没有二心！来人！把她先关押起来！明日一早好好审问！” “主子饶命啊！”吴奶娘知道这一关押起来，自己的命运就难测了，是生是死，都只是眼前人一句话的功夫，她不甘心，不住的冲着玲珑哀求起来。 只可惜，玲珑对她早已经没有了耐心，没有当场斩杀，都已经是克制的结果了。 当下面色更冷了几分。 李嬷嬷见状，当即走上前去，掏出手绢来，将吴奶娘的嘴巴堵上了。 玲珑没有再管这边的事情，而是抱着孩子回了上房。 并且通知各处暗卫返回原地。 “行了，别嚎了，谁叫你抱着孩子去恭房呢？这奶娘的位置你是别想了，先想一想你还能不能活命！”李嬷嬷叹息一口气，目光怜悯的看了吴奶娘一眼，一挥手命婆子将她押去柴房关押起来。 吴奶娘原本还不甘心，听了这话，一双眼睛里的光芒瞬间就暗淡下来，挣扎的手臂也慢慢的放松了。 上房屋中，玲珑抱着孩子走进去，将之小心翼翼的放在李采薇面前，看着她殷殷期待的模样，笑着道：“姐姐不用担心，刚刚是奶娘抱着他吃奶去了，你瞧，这不是在这儿的么。” 李采薇迫不及待的看向襁褓，却见孩子双目紧闭，俨然已经睡着了。脸蛋上还带着刚出生的那种红润，眉眼脸型，十分秀气。隐隐有些像李晋之小的时候。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 她伸手想要抱孩子，但却被玲珑阻止了：“姐姐，你才生完，身子很是虚弱，如果此时抱他，会让你腰酸背痛的，还是等一等再说。” 说完，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放在李采薇身边的床铺上：“姐姐，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王爷从边关回来了。” 李采薇满心欢喜，仔细的用手指轻轻描画着儿子的五官轮廓，玲珑的话说了好一会儿了，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猛的抬起了头，双眼里露出不可置信来：“你说什么？凌王回来了？” 玲珑点头：“是的，姐姐，我刚刚见了他，并且安排他在前边客院里歇下了，他赶了许久的路，十分疲惫。” 说完，便将宇文凌告诉他的那些，如何进府的过程又讲述了一遍。 “他竟吃了这许多苦头！”李采薇闻言不由的心疼不已，点点头道：“你做的对，是应该让他先好好的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 李采薇说着，看了一眼玲珑，瞧见她眼睛底下的青黑，十分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提前生子，又一惊一乍，玲珑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她与李晋之，欠这夫妻俩甚多。 “姐姐，我还不累，再陪你一会儿。”玲珑笑着道：“你若是困了，我就先去休息，为了避免再出现刚刚那样的差错，你睡着时，我会亲自照看孩子，对了，姐姐，你给他起好了名字没有？” 李采薇轻轻摇头，神情里有些甜蜜，又有些茫然：“还没有，我，我想等陛下回来，等他亲自起……” 她的这种心情，玲珑十分理解，毕竟当初她也是一直没有给孩子起名字，就是为了等宇文凌回来，谁曾想，这一等就是一年多。 而李采薇，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又或许，根本就等不回来那个人。 玲珑鼻子一酸，逼着自己不再想下去，她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说道：“好了，姐姐，你休息！才刚生完孩子，你的身体太虚弱了，多休息才能恢复过来。” 李采薇点点头，神情满足的看着身边的孩子，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玲珑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吩咐人去准备铺盖，今夜里，她要在李采薇床前打地铺，守着他们母子。 临睡之前，她回去厢房看了一眼安儿，服侍的嬷嬷恭敬道：“主子，小少爷晚膳时用了一些鸡汤泡饭，又吃了一块栗子糕，两个时辰前睡的。” 玲珑点点头，缓缓在床前坐下，低头看着床铺上熟睡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容来。 不知道宇文凌看见她将儿子养的这样好，会是什么表情。 想着，她心里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她就应该让宇文凌见见孩子，今夜里她要守着李采薇，势必无法守着儿子。 抬眸看了看屋角的沙漏，不知不觉已经三更天了。 玲珑没有再多停留，起身吹熄了烛火，慢慢走出房间，向着李采薇的房间走去。可是走到半路上她又停了下来。 宇文凌已经打算住下来了，他总不能一直穿着那一身药童的衣裳。 想了想，她转身走出去，叫了李嬷嬷，对着她吩咐一番。 李嬷嬷闻言满脸为难之色：“主子，这都什么时辰了，奴婢上哪里去找一身男人的衣裳……“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玲珑打断了：“又没又让你上外头找，也没让你做，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的箱子里，有几身从前做好的衣衫，你去找出来，明日一早给他送过去。” 李嬷嬷闻言恍然大悟：“原来主子早已备下衣裳了，这感情好，奴婢这就找出去，明日一早给二老爷送过去。” 说完，便转身打算退下。 “等一下，你说什么，二老爷？”玲珑开口喊住了她，皱着眉头，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你怎么这样叫他？” “那主子您说，奴婢该如何称呼？”李嬷嬷闻言眨巴眨巴眼睛，道：“您说过，他是您的夫君，不叫儿老爷叫什么……” 玲珑闻言，脸颊顿时滚烫起来，她摇头道：“把他叫老了！以后不要这么称呼！”说完，便将李嬷嬷撵了出去，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李嬷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院子里自言自语道：“不这么称呼，那怎么称呼？难道叫二爷？好！就叫二爷！” 一夜无话。 …… 第二天一大早玲珑就醒了，见到李采薇还在沉沉入睡，她轻手轻脚的起床，让丫鬟将被褥等东西全都收了起来，随后吩咐各房人等开始忙碌。 多了一个小孩子，大家难免手忙脚乱。 玲珑早在孩子清醒前，便将之从上房里抱了出来，此时当务之急，是找一个新的奶娘，好在之前他们早有准备，奶娘的人选有好几个替补，如今只要重新在这几个人中选择一个便是了。 这件事玲玲没有自作主张，她只是让安儿的奶娘先暂时一起照看两个孩子，正忙碌着，就见外头喧闹的院子一瞬间安静下来。 她纳闷的抬起头来，就看见宇文凌身穿一身藏青色的长衫，含笑站在院子里，经过一夜的休息，他的气色大好，再配上这一身专门为他而做的新衣，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发，令人移不开眼睛。 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纷纷扭头看向宇文凌，目光中露出惊艳之色来。 第630章 表面安好 昨日瞧这人还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药童罢了，今日一换了衣裳，露出正脸来，却是如此一个英气逼人的年轻男子！浑身透着一股莫可言说的贵气，难怪会是玲珑主子的夫君…… 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的上她。 众人艳羡无比，目光频频望向宇文凌，但他却好似看不见似的，随意的站在那儿，任由众人打量，自己却笑眯眯的看着玲珑。 那目光里的温柔，瞬间让玲珑脸蛋一红。 她轻咳一声，对着那些偷偷摸摸观望宇文凌的丫鬟婆子们道：“都杵在这里干什么？没有活儿干了吗？” 话音落，众人哗啦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李嬷嬷要走，却被玲珑留了下来：“你去把赵氏，秦氏，还有越氏叫来见我。” “是，主子。”李嬷嬷闻言立刻应了，随即恭敬退下。 等人都走了，玲玲这才看向宇文凌，低声问道：“你做好准备要见姐姐了吗？那些事情……” “那些事情暂且不要告诉她。” 宇文凌打断了她，语气淡淡的道：“大嫂才刚生完孩子，身体那么虚弱，无故增添烦恼，却于事无补，何必呢？等过一阵子再慢慢告诉她！“ “可是……” 玲珑闻言，面露为难之色，她想说，李采薇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宇文凌既已归来，并且长住，以她的聪明，会猜测不出来边关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凌看穿了她的心思，面露苦笑。 事实上，这些事情，从边关归来的一路上，他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他的归来会正巧碰上李采薇生孩子，这两件事碰撞到了一起，势必不能按照从前的想法去做。 “能瞒一天是一天。”宇文凌无可奈何的道：“玲珑，大嫂什么时候可以见我？” 玲珑脸上全是犹豫之色：“姐姐是想些见到你的，只不过……” 宇文凌伸手握住了她手，温柔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玲珑看着他，心中千言万语全都咽了下去，她点点头，道：“好，你跟我来。” 说完，转过身去往内院走去。 宇文凌跟在她的身后，脸上一路带着笑，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纠结与彷徨。 一时到了内院，一路上碰见的丫鬟婆子都上前与两个人请安问好，宇文凌笑眯眯的，跟在玲珑身后并不多言，很快，两个人便进了上房院子，一路往屋内走去。 宇文凌一边走一边看，见黛青色的墙壁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的白雪，院子里却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子南边靠墙的地方种着一树梅花，如今开的火红灿烂，映着白皑皑的积雪，好不美丽。 红漆廊柱的屋檐下，挂着鸟笼子，有丫鬟在廊上用红泥炉子炖煮着汤药，徐徐的热气如白烟一般蒸腾而起，伴随着丫鬟们银铃般的笑声，这一切又和谐，又悠闲。 宇文凌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露出一抹浅笑来，如果说先前他还曾经埋怨过宇文凌将李采薇送出皇宫，住到这偏乡僻壤里来，可是如今，单看这满院子的繁华与幽静，他就知道，李采薇是喜欢这里的。 只这一句喜欢，便足以抵得过万千誓言。 宇文凌低头一笑，心念转动间，忽然就想起了宇文离。想起了他所做的那些疯狂而又愚蠢的事情。 他是不甘心的！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从来就不是得不到，而是已经得到了，结果又眼睁睁的失去，拼尽力气却再也掌握不住。 他永远的失去李采薇了，如今无论做什么，都是将她从他的生命里推离。 相比之下，他还可以唤她一声大嫂，可以看着她低眉浅笑，看着她怀抱幼儿，开心而又满足…… 这不是很好吗？ “王爷。”玲珑忽然转过身来，有些纳闷的看向宇文凌：“你在看什么？” 宇文凌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院子里，抬眸望着那一树盛开的梅花久久没有动弹。 “没事。” 他冲着玲珑一笑，抬脚追上了她。 玲珑满脸狐疑，上下打量他一眼，低低道：“我可告诉你，都已经到这里了，你可不能改变主意！等下进去了，在姐姐面前，你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 “我总要告诉她，我为什么回来。”宇文凌含笑道：“你也说了，她是不好糊弄的人，我总不能编瞎话欺骗她？” 玲珑瞪着他说不出话来，自己也无计可施。 “那怎么办？”她焦急道：“这件事牵扯太多，只要说了一，就一定会牵扯到二，她再一盘问，只怕……” 只怕没有人能在李采薇面前有所隐瞒。 “放心。”宇文凌低低一笑，安慰她道：“玲珑，你就不要担心了，我有办法，不会让她知道的。” 当真？玲珑用眼神询问。 宇文凌一拉她手，大踏步往屋子里走去：“你不相信我，干嘛还要嫁给我。” 哪跟哪儿啊！ 玲珑满脸无语，这人真是，去边关待了一年多，怎么人比起从前，还要油嘴滑舌。 一时到了房间，两个人先后进去，刚绕过屏风，屋子里便传来李采薇的笑声：“是玲珑吗？快进来！” “姐姐。” 玲珑定定神，回过头来警告般的看了宇文凌一眼，拉着他进屋去了。 房中，李采薇正坐在桌前用早膳，丫鬟红香手里怀抱着已经吃饱喝足的孩子，站在李采薇身侧。 “都没用早膳！快过来坐下！” 见到两个人进来，李采薇先是看了玲珑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宇文凌身上，微微一笑，道：“一年多不见，凌王倒是历练的越发沉稳内敛了，比起以前成熟了不少。” “多谢大嫂夸奖。” 宇文凌咧嘴一笑，拉着玲珑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道：“这一年以来，一直都是大嫂照顾玲珑还有安儿，解了臣弟不少后顾之忧，臣弟在此多谢大嫂！”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采薇闻言连忙摇头：“是玲珑一直在照顾我，开导我，若不是她，我恐怕不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你们夫妻是我的大恩人。” “大嫂见外了不是？”宇文凌闻言微微一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臣弟这次回来倒也赶巧，正好碰上我大侄子出生，能让臣弟抱一抱他吗？” 说着，看向一旁的丫鬟红香。 李采薇正要开口回答，玲珑却嘟嘴道：“这都回来一天一夜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没抱过呢！” 此言一出，宇文凌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尴尬神情。 他没有想那么多，也并非刻意，只是见到红香抱着孩子，突然想抱一抱罢了，被玲珑这么一说，倒显得刻意了。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僵。 李采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妹妹说的不错，哪有亲爹回来不先抱儿子，而抱侄子的呢！彩墨，去，把安儿从东厢房里抱过来，他这会子应该已经醒了。” “是，主子。”屏风后，一个丫鬟立刻应声而去。 李采薇笑眯眯的看向宇文凌，道：“你可知道玲珑为了给你生这个儿子，简直是九死一生，差点就从鬼门关里转一圈回不来了。” 宇文凌顿时满脸愧疚：“玲珑，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 玲珑原就是随口那么一抱怨，没有想到宇文凌竟当了真，顿时脸色有些发红：“我怪你做什么呢？你是去做大事，保家卫国，我怎能用儿女私情捆绑于你，快别说了。” “可你吃苦也是真的。”宇文凌闻言郑重其事道：“我发誓，以后不会让你跟孩子再吃一点苦头！” “王爷……”玲珑闻言，眼圈儿不由的有些发红。 李采薇见两个人总算和好，顿时松了一口气，当下招呼道：“快吃饭！不然一会儿都凉了。” 玲珑伸手，拿汤匙亲自替宇文凌盛了一碗碧粳小米粥，递给他道：“快喝！” 宇文凌在军营里呆了近一年，又经历过一个多月的风餐露宿，什么时候吃过如此精致的粥汤糕点？当下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一连喝了三碗，就着葱绿小菜，吃了两碟子虾饺。 这庄子上大部分都是女人，李采薇平日里见的不是玲珑，就是李嬷嬷与丫鬟们，大家吃饭都是小口小口的吃，什么时候见过如此风卷残云的吃法？都看的瞪目结舌。 玲珑却是眼圈儿有些发红，她想象不出来，宇文凌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 “快，再去端些来，怕是不够吃。“ 李采薇连忙吩咐道。 李嬷嬷连忙应了，转身退下。 这顿饭，因为宇文凌的缘故，李采薇比平日里多吃了大半碗粥，还多吃了几个豆皮包子，一来生完孩子身体疲累，胃口很好，二来，也是受宇文凌影响。 饭后，玲珑本想扶李采薇回去躺下，但却被她轻轻摇头拒绝了。 她怎么能在卧室里与宇文凌叙话。 玲珑无奈，只得扶她去花厅里坐着，反正有卧榻，屋子里也暖和，并不影响什么。 宇文凌也跟着过来了，那边厢李嬷嬷指挥者丫鬟将桌子收拾了。这时彩墨将刚刚睡醒，已经满了一岁的安儿从厢房里抱了出来。 宇文凌只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丫鬟抱出来，一双机灵的眼睛往来望去，很快便跟他对上。 这是他的孩子！宇文凌内心里一阵激动。 安儿一岁，已经开始咿咿呀呀的学语，此时屋子里的人都是他常见到的，唯有一个宇文凌，他是第一次见，当下便歪着头不住打量他，还对着玲珑问了起来：“娘亲，那是谁？” 他吐字不清，但宇文凌却听的清清楚楚。 玲珑含笑看了宇文凌一眼，走过去伸手从奶娘手里面接过了安儿，伸手指着宇文凌道：“安儿，你还记得娘亲长跟你说过的爹爹吗？他就是，快叫爹爹！” “爹——爹？”安儿似乎愣了一下，歪着头不住打量宇文凌，却没有开口喊他。 对于他来说，宇文凌太过于陌生了。 宇文凌却是激动不已，大踏步走上前去，伸手将他从玲珑手里接了过来，低着头不住打量他，片刻后转头看向玲珑，满脸都是笑容：“辛苦你了，你将他教育的很好，很好！” 平生戎马半辈子，一直都在刀尖上舔血，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会有一个人与自己血脉相连，如今却偏偏得到了，还是个长相酷似自己的儿子！宇文凌如何能不激动！ “哇——”却在这时，安儿却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来，双手不住的挥舞着，想要重回玲珑怀抱，嘴里一直喊着：“娘，娘……” 宇文凌顿时不知所措，忽然，他感觉到胳膊上传来一阵温热感…… 一低头，就看见一股涓涓细流，顺着胳膊袖子往下流淌…… 天大地大，什么也不怕的凌王殿下，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景，顿时惊呆了，愣愣的站在那里忘记了反应…… “哎呀！安儿尿了！”玲珑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接孩子，宇文凌见安儿哭的厉害，连忙手忙脚乱的将孩子交还到玲珑手里面，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胸口上那一团污渍，颇有些哭笑不得。 李采薇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由的哈哈大笑：“凌王，这可是安儿送给你的见面礼！你可不许嫌弃！” “我当然不会。” 宇文凌抬起头来无所谓的一笑，却是看向玲珑，见她一边柔声细语的安慰安儿，一边熟练无比的将他放在一旁椅子上，给他更换尿布。 “这些琐事，为何不交给下人来做？”宇文凌不由的开口问道。 玲珑忙活完，伸手将安儿抱进怀里面，轻拍他的后背，闻言笑道：“长日漫漫，我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事，怕奶娘他们不尽心，有时候就自己做了，也没什么。” 忙碌起来，总比闲着发呆好。 那会把人逼疯的。 宇文凌闻言顿时沉默。 “王爷，你快些回去换一身衣衫！这么冷的天，小心一会儿着凉了。”玲珑说道。 宇文凌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这样子当然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他不由的苦笑起来，点点头道：“你好好照看安儿，我先回去了。” 说完，看向李采薇：“大嫂，告辞。”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让人亲自送宇文凌回去前面客院里去。 “这样子不行。”她皱着眉头道：“你们毕竟是夫妻，如今分别良久，好容易重逢，怎么能分开住呢？要不这样，让他到后院来，或者，你搬去前院里……” “姐姐！我不走！我就住在这里。“玲珑连忙开口打断了她，低声道：”你才刚生下孩子，身体正虚弱，最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不能离开。” “说什么傻话。”李采薇闻言一笑，拍拍手示意玲珑抱着孩子坐到自己身边来道：“凌王这次回来，就是专门看望你们母子的，他也停留不了多久，你怎能将他一个人晾在一边呢？我这里很好，有李嬷嬷，还有红香，彩墨等人在，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玲珑欲言又止：“安儿目前对他还不熟悉，我贸然带着他搬过去，只怕不行……” “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李采薇闻言不由的笑出声来：“安儿毕竟是凌王的孩子，父子天性，纵然一开始有些陌生，可是相信我，他们很快就会熟悉起来，安儿会对他比你还要亲，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吃醋哦！” 玲珑闻言俏脸一红：“姐姐又打趣我，我怎么可能吃王爷的醋，安儿爱他，我高兴还来不及。” “那你是在顾虑什么？” 李采薇低了头，满脸好奇的打量她：“这么些年，你对王爷的感情我可是看在眼里，怎么如今事到临头，你反而退缩了？还是说，凌王他在边关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没有！没有！” 玲珑闻言连忙摇头反驳：“姐姐说笑了，王爷是在战场上，他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起来，她严肃的盯着玲珑瞧了片刻，然后问：”玲珑，你没有骗我什么事情？“ “没有，姐姐多虑了。”玲珑闻言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脸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 “没有就好。”李采薇并没有追问下去，她侧头朝着院子里瞧了瞧，随后缓缓道：“也不知道陛下在边关的情形如何了……” 玲珑心中一咯噔，直觉告诉她，李采薇是怀疑了什么，可是，她是哪里露出马脚来的，为什么自己全无印象？ “姐姐如今身子弱，为了孩子也要少想这些。”玲珑劝道：“我不想搬去前院里去，就是怕姐姐一个人胡思乱想，然后将身子拖垮了……”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再跟从前一样的。”李采薇闻言一笑，侧头看了看被丫鬟抱在怀里的孩子，目光温柔而又缱绻：“有他陪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害怕。” 说着，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菊儿所生的那个孩子还在皇宫里面，如今大概有三岁了，也不知道他怎样……” 第631章 疑惑 “姐姐，咱们自己都还顾不过来呢，哪里有心思去操心别人。”玲珑道：“陛下既然将那个孩子留在了宫中，并且有大臣保护，想必，是不会出事的，姐姐不必担心。” 李采薇并非是担心那个孩子，她不过是忽然间想起来，听了这话，她微微一笑，道：“我操心南儿都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操心别的。”说完，低下头去一脸宠溺的瞧着怀里面的孩子。 “南儿？”玲珑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给孩子起名字了？” 李采薇点点头，道：“是，先起个小名，南儿，期盼他父亲能够旗开得胜，南旋归来。” “这个名字好！”玲珑不住口的称赞着，见李采薇亦是一脸的笑容，心中顿时送了一口气。 但愿这一个多月里，能够安全度过，阿弥陀佛。 宇文凌回去更换衣裳的时间里，李嬷嬷领了三个奶娘进来，都是之前挑选好的，吴奶娘还在柴房里关押着，没有处置。 李采薇一见到这几个奶娘，顿时就想起了那天的事情，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那吴奶娘，可是她一手挑选出来的，最满意的人选！ 可偏偏，就是她身上发生了意外。 差一点她就见不到南儿了。 “姐姐，那个吴奶娘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坏心，被关押在柴房的这两日，一直都在哭泣。”玲珑开口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采薇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站着的三个战战兢兢的奶娘，略一沉吟，淡淡道：“南儿毕竟没事，把她撵出去就行了，我也并非那心狠之人，不至于要她的性命，但是……” “姐姐，可是要责罚？”玲珑追问道。 李采薇闻言摇了摇头，道：“就打二十大板！毕竟府上的规矩，不能破。” 三个奶娘听说吴奶娘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却只是打二十大板而已，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采薇将她们的神情全都看在眼里，当下默不作声，只随手冲着最右边的秦奶娘一指，道：“就她了，其他的人都退下！该出府的出府，该领赏钱的领赏钱，南儿还小，要不了那么多人伺候。” 其余的越氏与赵氏闻言脸上不由的露出失望之色来，但她们都知道李采薇说一不二，她决定了的事情，你再求情也没有用，说多了反而徒增厌烦，说不定，连出府的赏钱都不给她们了。 因此，两个人规规矩矩的跪下来，冲着李采薇磕了个头：“多谢主子。” 李嬷嬷上前，领着她们退下。 被留下来的秦氏喜上眉梢，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笑盈盈的走上前来，伸手就要去接李采薇怀里面的孩子，不料还没碰到，李采薇便淡淡开口：“还不到喂奶的时间，孩子我来抱就成，你退下。” 感情自己只是用来喂奶的工具？ 秦奶娘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低低应了一声是，慢慢转身退下了。 心里面却是一再提醒自己，无论如何，比起被撵走的赵氏，越氏，自己已经算是万般幸运了。 “姐姐。”玲珑瞧着李采薇冷漠疏离的神情，见秦奶娘退下了，当下缓缓开口：“姐姐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没有。” 李采薇缓缓摇头，目光却是瞧着秦氏离开的背影：“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 李采薇担心宇文凌在这边呆不了几日便要返回边关去，当天夜里便让丫鬟将玲珑的东西搬去前头客里去，玲珑哄睡了安儿，过来一瞧，却见自己房间里的东西被搬的干干净净，当下面红耳赤，找到李采薇企图阻止这一行为。 “姐姐！你身体虚弱，我不要搬出去！” 李采薇却是一本正经，闻言抱着南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严肃道：“我身体是虚弱，但也没有什么大病，只要好好休养，恢复体力便是，这么多丫鬟婆子，还能照看不过来？你想什么时候来照看都可以，但是凌王，他千里迢迢从边关赶来，就是为了与你相聚的，你忍心丢他一个人在前院里孤单寂寞？” “我……”玲珑想到宇文凌满身疲惫的脸，顿时说不出话来。 李采薇知道她的心思，当下微微一笑，道：“好了，别不好意思，你快些带着安儿去！你们夫妻团聚了，我这心底下一高兴，说不定身体恢复的更快了呢。” 玲珑心中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何，她总是心底隐隐不安，觉得要出事，可她又说不过李采薇。 再加上，她内心里，也是期盼着与宇文凌团聚的，毕竟他们夫妻，已经分别了一年之久。 只是这样的相聚，落在孤身只影，眼巴巴盼着李晋之归来的李采薇眼里，更加让人伤悲。 玲珑不想这样。 “好了，你快些去！”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李采薇催促道：“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该怀疑你们夫妻之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你我是知道的，不会有什么二心，难道是凌王，他见异思迁，背着你在外头有人了？” 见她越说越离谱，玲珑顿时觉得头有些大，连忙摇头道：“姐姐说哪里去了！凌王才不是那样的人！” 李采薇眼睛一亮，笑眯眯的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赶快去！他应该在等着你了。” 说着，迫不及待的招呼李嬷嬷等人进来，拖玲珑离开。 玲珑哭笑不得，当下强撑着道：“姐姐，你可要小心！照顾好你跟南儿！” “这我知道。”李采薇笑靥如花。 玲玲即便是百般不舍，最终还是被李嬷嬷带去了前院。 当人走后，房间内顿时冷清下来，李采薇一个人躺在那儿，低头看着躺在身边的南儿，心中忽然有些落寞。 这时，秦奶娘从外头走了进来，看着李采薇笑盈盈的道：“主子，小公子该喂奶了。” 李采薇一瞬间就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她低头看一眼南儿，回头淡淡道：“他还在睡，你过一会儿再来。” 语气虽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第632章 秦奶娘一愣，低头看一眼被李采薇抱在怀里面的孩子，心中涌上一股失落，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主子心疼小公子是好事，只是，您的身体还很虚弱，一直抱着他的话，恐怕会落下腰酸背痛的毛病……”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有主张。”李采薇淡淡一句话，便将她打发了。 秦奶娘见如此，便悻悻然退下了。 结果，一直到晚上临睡前，李采薇才让人将她叫来给南儿喂奶，这时，孩子已经饿的哭了起来。 奶娘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接过孩子，解开衣襟，当着李采薇的面儿，就给孩子喂起了奶。 等她喂完，李采薇又将孩子接了过来，淡淡道：“晚上你就在外间歇下，孩子一哭，你再进来。” 亲奶娘闻言一愣，连忙道：“主子，您要小公子夜里睡在您的身边？那样您如何才能休息好？还是让奴婢带去厢房里歇息好了，这样才不会打搅主子休息……” 李采薇静静的等她说完，才道：“我是他的母亲，我想怎么做都可以，你有意见？” 秦奶娘看着她冷清的目光，不由的心底打了一个哆嗦，连忙摇头道：“奴才不敢。” “那便退下。” …… 相较后院中的宁静，前院里却有些热闹非凡。 安儿从出生开始，便一直跟着玲珑住在内宅，如今忽然间被带到了前院，没有了香喷喷的屋子，没有了娇俏动人的婢女，也没有了平日里对他笑呵呵的干娘采薇，有的，却是一个今日里不停在他面前晃悠，拿着糖葫芦，还有山楂糕诱惑自己的怪叔叔。 这怪叔叔还不停的往他跟前凑，似是要伸手抱他，一向都不怎么认生的安儿咧开小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挥舞着手脚，让宇文凌出去。 宇文凌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顿时目瞪口呆，整个人呆呆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玲珑见状急了，连忙一把抱过儿子，对着他低低解释道：“安儿，你忘记了吗？娘亲之前一直跟你提过爹爹，他就是爹爹呀！你不是一直盼着他回来吗？快！叫爹爹！” 安儿才一岁出头，能说简单的话语，能理解通俗的话语，但是玲珑今日说的这一长串，他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只记住了爹爹两个字。 “爹爹？”他试探着重复了一遍。 宇文凌瞬间喜上眉梢，连日来的辛苦奔波，昨日当着李采薇的面儿，被尿一身的狼狈，所有的一切，全都被这一声软软糯糯的爹爹给融化了，他的心好似吃了蜜糖一般甜蜜，当下点头应了一声：“哎！” 安儿瞪大眼睛，奇怪的盯着他。 宇文凌满心欢喜，伸出手去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随后道：“乖儿子，再叫一声。” 许是他掌心的粗糙刮着了安儿娇嫩的皮肉，他嘴巴一咧，再一次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 宇文凌再一次手忙脚乱，扭头看向玲珑。 玲珑抱紧了安儿，不住的低声安慰他：“怎么了，那是爹爹啊！他不会伤害你的。” 安儿却是紧紧趴在玲珑怀里面，双眼盯着宇文凌，一副看见了坏蛋的模样，满脸警惕，哭的眼睛都要红肿了。 宇文凌顿时意兴阑珊，还颇有些无奈，当下叹息一声道：“罢了，你抱着他去休息！此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气馁了？”玲珑一边安抚儿子，一边没好气的抬眸扫了宇文凌一眼道：“他生下来一年多，你从未出现过，如今贸贸然然的就要叫他叫爹，他能答应吗？！想要儿子认你，还不多跟他亲近亲近！” “好，本王多跟儿子亲近。“ 宇文凌闻言呵呵一笑，走上前来伸手要去抱安儿，却见他吓的将脸埋在玲珑怀里面，哭的更大声了。 “你看，我也没法子。”宇文凌两手一摊，仰天长叹一口气。 玲珑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抱着安儿往内室里走去，宇文凌见状抬脚跟了上去。 他们是夫妻，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没有分开的道理。 玲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一停顿，最终什么也没说。服侍的丫鬟婆子们见状，忙去将宇文凌的被褥也一起搬了过来。 安顿好以后，众人退了下去，将房间让给一家三口。 宇文凌坐在靠窗的榻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玲珑抱着安儿一边安抚，一边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床铺上，轻轻的哼歌儿哄他安睡。 宇文凌问道：“你一直都都这么亲力亲为的照顾他？” 玲珑并未抬头，只淡淡答道：“反正左右无事，就照看了，还别说，这其中乐趣还不少。” 尽管她说的轻松，但宇文凌仍然能想象的出来，玲珑一个人将嗷嗷待哺的幼子照看这么久，花费了多少心力，尽管这庄子里奴仆丫鬟不少，可他知道玲珑需要的是什么。 但他却没法给。 “玲珑，对不住，让你吃苦了。”宇文凌长长的叹息一口气。 “我不辛苦啊。”玲珑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不在，安儿就是我的依靠，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以后，会长的比我还要高大，强壮，我的内心里就很满足，我不觉得自己是在吃苦。” “反倒是王爷你，在边关经历那么多的尔虞我诈，片刻都不得歇息，那才辛苦。” “玲珑……” 宇文凌闻言感激不已，不由自主的走过去，伸手揽住了玲珑，将她拥入怀中。 玲珑独自依靠自己支撑了这么久，其实内心里也很疲累了，她也渴望能有一个肩膀让自己靠一靠，如今接触到宇文凌熟悉的胸膛，她便放任自己沉沦下去，哪怕只有这一刻也好。 宇文凌拥抱着胸前的女子，只觉得自己内心里一片柔软，自觉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从未像此刻这般幸福，满足。 打破这静谧的是安儿的哭声。 玲珑像是猛然被惊醒了一样，连忙低头去看床上的孩子，却见安儿手舞足蹈的，用含混不清的嗓音道：“安儿要娘亲！不要怪人！走开！走开！” 竟是要赶宇文凌离开。 玲珑顿时哭笑不得。 宇文凌却没有听清楚安儿讲了什么，他对玲珑问道：“安儿说什么？” 玲珑勉强一笑，道：“王爷，你忙了一天，一定已经累了，去厢房里歇息去！安儿也要睡了。” 宇文凌就是再蠢笨，也明白过来了，不由气的怒发冲冠：“这臭小子，才这么小就敢撵老子！今夜里本王就不走了！倒要看看他能怎样！” 说着，气哼哼的瞪着安儿。 那瞪大的桃花眼瞬间吓了安儿一跳，他呆呆看着宇文凌，一时忘记了哭泣。 宇文凌心中一喜，当即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一下就将安儿从床上抱了起来，紧紧的抱在自己怀中，乐呵呵的道：“臭小子！跟你爹我斗！你再1哭一个我听听看？” 下一刻，不出他所料，安儿如愿以偿的哭了。 哭声震天。 “好了好了。”玲珑连忙伸手将安儿从宇文凌怀里面接了过去，不赞同的道：“王爷，你应该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才见了安儿几面，就想让他待你如父？还是再等等！你多陪他一些时日，想必，他就能接受你这个爹爹了。” “当真？”宇文凌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玲珑颇为无奈，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安儿安静下来，但孩子一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宇文凌，想看这个坏蛋什么时候离开。 娘亲是他的！谁也别想抢走！ “王爷……”玲珑无可奈何，只得开口，不料她才说出一个字，就见宇文凌弯腰手脚麻利的将脚上靴子一脱，一咕噜就翻身上床躺了下去：“你别想撵我走！今夜里本王睡这里睡定了！” 玲珑瞧着他那无赖的模样，很是哭笑不得：“王爷，你还没沐浴呢！怎么能上床……” “本王三个时辰前才刚沐浴更衣过，就这会子功夫，什么都没做，用不着沐浴。”宇文凌一手撑着头，邪躺在床上，一边得意洋洋的看着安儿，一边伸手拍拍床铺，对玲珑道：“来本王身边躺一会儿！你不累吗？” 玲珑看着他无赖的样子，真的很想抱着安儿转身去别的房间里睡，反正这客院里房间多的是。 但想到宇文凌不远千里，爬山涉水，吃了不少苦头才赶回来这里，顿时心就软了，当下叹息一声道：“也罢，我将安儿交给奶娘带一晚上！”说着，便走到门前扬声叫奶娘。 “我不！我不要离开娘亲！”安儿似乎是听懂了娘亲的话语，哇的一声就哭了，然后双手紧紧的楼抱着玲珑的脖子，死活不肯松开。 玲珑真的是进退维谷。 宇文凌不肯离开，安儿也不肯让奶娘带他，偏生这两个人一刻也不能和平共处，她要怎么办？ 怎么办？ “你先哄他睡，本王出去走走。”宇文凌看出来了她的为难，当即开口。 玲珑一愣，还来不及开口，便见宇文凌起身，大踏步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着她挤眉弄眼：“本王一会儿还会回来的！”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玲珑愣愣的看着他，等明白话中意思，不由的无奈一笑。这宇文凌，这种招数都想的出来…… 第633章 内鬼 安儿见宇文凌出去了，十分开心，这个跟他抢娘亲的人终于走了！太好了！ 玲珑抱着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见时辰不早了，便拥着安儿哄他入睡。 宇文凌一直在外头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又悄悄返回，进门还站在屏风外火炉旁将身上烘的热热的，这才慢慢走到床边，对着玲珑小声询问道：“睡着了？” 玲珑点点头。 她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便见宇文凌已经在床边坐下，麻利的将靴子脱了下来，随即翻身上床。 玲珑：“……” “终于能近在咫尺的看着你们娘俩，真好。”宇文凌却是自顾自的躺好，发出一声长叹，侧着脸宠溺无比的瞧瞧安儿，又笑眯眯的看看玲珑，那温柔的目光几乎能将人溺死其中。 玲珑顿时俏脸一红，当下微微扭头看向一旁，将烛火熄灭了：“时候不早了，睡。” 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黑暗起来。 玲珑微微合上双眼，下一刻，她就感觉到一条胳膊横过来，小心翼翼的拥着自己，不用说自然是宇文凌。 玲珑的心跳的很快，忍不住道：“王爷，还是不要这样，容易惊醒安儿……” 黑暗中，只传来一声低低的嘘声，玲珑看不到宇文凌的脸色，但拥抱着她的那条胳膊并未收回。 罢了，罢了，就这么。 玲珑微微叹息一口气，重新闭上双眼。 …… 第二天一大早，玲珑便醒了过来，这时天光微曦，她转过头去，看见安儿与宇文凌都还在沉睡，便轻轻的伸出手去将宇文凌的胳膊挪到一旁，慢慢翻身坐起。 披上外衫下了床，玲珑脚步轻快的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果然看见丫鬟婆子们端铜盆的端铜盆，捧妆奁的捧妆奁，都等在那里了，她将房门关上，低声问道：“姐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这一夜，玲珑心中一直牵挂着李采薇，这大半年以来，都是她陪在她的身边，李采薇才刚生完孩子，自己偏偏又离开了，也不知道昨天夜里是个什么样情况，她过的如何。 “回主子，主院那边没有什么情况啊。” 丁嬷嬷开口道：“昨天夜里一直都很安静，小公子好像是半夜里哭过一回，但很快便没声音了，也没见主子叫人进去服侍啊！想来是没有事情……” 玲珑闻言双眼一眯，目光顿时变得冰冷：“想来没有问题？原来你们并未亲自去看过？” “主子饶命！” 丁嬷嬷等人闻言立刻跪了下去，脸色发白的道：“是奴婢疏忽了，这就前去主院里查看情况……” “还不快去？”玲珑淡淡道：“注意不要打搅了姐姐休息，另外，多关注一下那个奶娘秦氏。” “是，主子。” 丁嬷嬷连忙应声退下。 其余丫鬟则进来服侍玲珑更衣梳妆。 尽管丫鬟们的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但宇文凌还是清醒了过来，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就造就了他警惕的性格，即便是夜里沉睡，也是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玲珑刚从椅子上起身，就看见宇文凌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她笑着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了，起来多陪陪你。” 宇文凌走到梳妆台前，伸手从台上拿起一个蝴蝶碧玉簪，替玲珑插在鬓发上，口中悠悠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戴着它。” “好看。所以就一直戴着了。”玲珑从镜子里呆呆看着他，道。 宇文凌挑了挑眉，还想说什么，就看见玲珑站起了身，道：“来人，进来服侍二爷更衣。” 在这别庄内，李采薇都不以真实身份示人，宇文凌的王爷身份自然不能暴露。 “是，玲珑主子。”婢女们应声而入。 玲珑看了看内室，安儿还没醒来，她又看了宇文凌一眼，沉吟片刻道：“你先梳洗，我去上房看看姐姐去，一会儿，你抱着安儿也来，大家一起用膳。” 知道李采薇一定会这样要求，她就提前吩咐了。 “本王亲自抱他去？”宇文凌闻言一愣，随即在玲珑的目光里，含笑应了。 小意思，那可是他儿子！就不信制服不了那坏小子…… 玲珑见他应下了，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然后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一路到了上房，一进院子，她便察觉到有些不对，上房的气氛很是压抑。 正对着屋门的台阶上，直挺挺的跪着一个人。 玲珑走近了，才发现那是秦奶娘。 这人昨日才选定，怎么会…… 玲珑吃了一惊，顾不上打量秦奶娘，抬脚就往屋子里走去，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昨夜里肯定出事了！ 那个李嬷嬷，让她来打探消息，居然半天也不回…… “姐姐。”一进房间，玲珑就愣住了，只见李采薇已经起来了，正靠坐在床榻上，鬓发妆容看起来都很精致，人也精神，床前的摇篮里，躺着南儿，母子二人看起来很欢快和谐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出事。 “你来了，这样早。”李采薇转头看了她一眼，当即笑着道：“外头冷，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进来暖暖身子。”说着，又上上下下的打量玲珑几眼，促狭般的问道：“昨夜里，你们两个……还好？” “挺好。就是安儿闹腾了些……”玲珑简单的将昨夜的情况说了一遍，朝着外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秦奶娘……” 一听到她提起秦奶娘的名字，李采薇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淡淡开口：“没什么，今早上，彩墨从秦奶娘的饮食之中发现了致人迷幻的药物，她是亲自给南儿喂奶的人，若是吃了那药，再喂给南儿，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便让她在外头跪着了。” “致幻药物？” 玲珑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居然用如此卑劣手段，来对付一个才出生的孩子！她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是谁的人，目前还不清楚。”李采薇淡淡开口：“我只是一直觉得，吴奶娘的事情颇有蹊跷，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将其挤兑走似的，故而隐忍不发，一直等着她出手，只是没有想到，这秦氏居然如此沉不住气，这才刚来一天，就忍不住出手了，我还以为，她至少要过个一年半载的才会动手呢……” “姐姐！你明知道此人危险，居然还将她留在身边？”玲珑闻言，满脸都是不解神色：“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根本就不该留！” “若不是留着她，我怎么去抓那背后谋划之人。”李采薇闻言慢悠悠的道：“无论那个人是谁，我都要把她揪出来！否则，这别庄里真是住不下去了……” 玲珑点头：“姐姐说的是，是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可是，该如何做……”说完，扭头朝着院子里跪着的秦氏看了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愤恨，若有可能，她真想亲手杀了这秦氏！ 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对如此年幼的孩子下如此毒手！ “无妨。”李采薇闻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就让秦氏先跪着，对了，王爷也起身了，等下他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他来查，我相信，军旅之人，应该有很多手段，来逼细与敌人吐露真相的？” “王爷一会儿就来。” 玲珑闻言立刻点头。这会子，她倒是期盼宇文凌能够早些到来。 “来人，去准备早膳。”李采薇对外吩咐道。 而前面客院中，此时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安儿终于清醒过来，只是一睁开眼睛，眼前没有了熟悉的娘亲，有的，只是一个笑咪咪盯着他看的怪叔叔，而这人，娘亲昨日还让他喊爹来着。 他一愣，下一刻，便咧开嘴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震天动地，整个院子都要抖三抖。 宇文凌瞬间就慌了，一下子伸手按住安儿嘴巴，大声叫道：”闭嘴！你哭什么哭！” 这粗声粗气的声音，果然把安儿吓了一大跳，哭声瞬间停了下来。 宇文凌见他不哭了，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来，他就说嘛！他是亲爹，还对付不了一个才一岁的小兔崽子？ “娘——” 不料下一刻，安儿再一次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比之前还要大。 宇文凌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疼了起来，他皱着眉头，学着玲珑的样子，伸手拍拍安儿，用来安抚：“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不就是想要见你娘亲吗？爹爹这就带你去找她！” 说完，一把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安儿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他的哭声变小了一些，但还是抽抽搭搭。 宇文凌内心里感慨万千，这孩子就是跟娘亲！你看，他只是提了一下玲珑，这孩子哭声立马就小了。 什么时候，这孩子也能对自己这样？ 恐怕，只有从此他再也不离开，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才有可能。 “好安儿，爹爹带你去找娘亲！”宇文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儿子，转过身去往外走去。 “二爷，还是给小公子披上一件外衫。外头冷。”有婢女走上前来，拿着一件安儿的衣裳，恭敬开口道。 宇文凌一把接了过来，将安儿放在椅子上，就要给他穿衣。 可惜，小家伙动来动去，就是不肯配合。 小嘴一咧，一副又要哭的模样。 宇文凌见了，干脆将衣裳放在一边，伸手从衣架上取下自己宽厚的披风来穿好，随即一把抱起安儿，将他连人一起塞进披风里去，道：“这下总行了？” 婢女见状忍俊不禁，当下笑着道：“这样也行，有披风，小公子也能少吹一些风。” 宇文凌勾了勾唇，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儿子，生怕其再哭泣，连忙抬脚大踏步往外走去。 等到了前院里，才一进门，便有婆子飞奔着进去禀报去了。 屋子里，玲珑一听到消息，顿时就坐不住了：“安儿这孩子对他十分排斥，这会子不定已经哭成什么样子了，我得去看看。” 说着，起身往外走去。 李采薇也满脸好奇，不由的抬眸往外瞧去。 就在这时，宇文凌从院子里走了进来，披风一解开，安儿便张着手臂，冲着玲珑甜甜的叫了一声娘。 从头到尾，他没有哭。 玲珑顿时就惊呆了，站在那儿都忘记将儿子接过去，还是宇文凌走过去将孩子往她手里一塞，像是完成任务一般的道：“总算是将他交给你了，真是累死本王了。” 说完，长出一口气，转身在桌边坐了下来，伸手去烤火。 第634章 “娘……”孩子细细软软的声音，唤的玲珑回过神来，她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去，对着儿子的脸看了又看，最终不敢相信似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了摸儿子的脸蛋。 没有泪痕！居然没有哭过！ 这怎么可能……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宇文凌得意洋洋的回过头来道：“你也太小看本王了，不过一个孩子，本王搞的定！” 就使劲的吹！玲珑翻了个白眼，抱着儿子在桌边坐下来。 李采薇笑盈盈的看着宇文凌，饶有兴致的问道：“王爷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安儿这么快就接纳了你？”从进屋子到现在，孩子没有哭过一声。 “也没什么，毕竟是父子，纵然一开始他不认我，但总归血脉亲情割不断。”宇文凌淡淡一笑，抬眸仔细的看了李采薇一眼，赞道：“大嫂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是吗？”李采薇淡淡一笑，道：“先用膳！” 宇文凌点点头，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翡翠蒸饺，递到玲珑嘴边：“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我来喂你吃！” “王爷，不用……” 当着李采薇的面儿，就如此亲昵，玲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没有去吃那递到嘴边的食物，嗔怪的瞧了宇文凌一眼。 “不用？那你怎么办？等下这些饭菜就凉了。”宇文凌满脸不解的问。 李采薇在一旁笑着道：“王爷对你如此体贴，玲珑，你还扭捏什么呀，赶紧吃！真是令人羡慕。”说完，她拿起勺子来，慢慢的喝面前的一碗燕窝粥。 她一开口，玲珑脸更红了，不由的怒瞪宇文凌一眼，转过身去将孩子交给奶娘照看，低了头匆匆扒饭：“王爷赶紧吃！不用管我。” 宇文凌的那只蒸饺举了半天，最后悻悻然放进了自己嘴巴，没滋没味的吃了起来。 是他欠考虑，没有想过玲珑面皮薄，并且如今李晋之并未归来，他这样当着李采薇的面儿秀恩爱，实在是欠考虑。 饭后，李采薇对宇文凌道：“你们军营里审问犯人都有什么法子？” “大嫂是想要审问门口跪着的那个婆子吗？”宇文凌立刻接口道：“刚刚进来时，臣弟瞧见她在那台阶上摇摇欲坠，似是要昏迷过去了。” “昏迷？不过是装的！”玲珑闻言冷笑连连，没好气的道：“这婆子，敢在自身饮食之中下药，想要谋害皇子，本就罪该万死！罚跪只是最轻的惩罚！” “谋害皇子？” 宇文凌闻言大大吃了一惊，他一开始看到那秦氏，就猜测到事情会与李采薇的孩子有关，原本以为只是照顾不周的小问题，却没想到，竟是谋害。 李采薇拼死才生下的这个孩子，岂能毁在这种小人手里！ 那样的打击，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再也活不下去。 “大嫂，你想如何做。”宇文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不笑的时候，那张面孔依旧是俊逸不凡，英俊迷人，但此刻，眉宇之间的那股肃杀之气，瞬间让他显的冷厉起来，颇有几分军人的气概。 果然在战场上历练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李采薇在心中微微一感叹，随即悠悠开口：“秦氏与我无冤无仇，来到庄中，我更是厚待于她，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谋害南儿，做出此等忘恩负义之事，我猜，她的背后一定有主谋！那个人，一定藏身在这庄子上，我想让你帮我将那个人揪出来！” “这件事对于王爷来说，算是大材小用，可是对于我，却是无比重要。”李采薇的神情认真无比：“还希望王爷能够重视。” “大嫂客气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宇文凌闻言连忙道：“还请放心，不出一日，我必定让这秦氏吐出背后主谋之人！” “如此，就多谢王爷了。”李采薇闻言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种事情，她作为南儿的母亲，是最有资格亲自去调查的人，可是现在一来，她刚刚生完孩子才没两天，正是虚弱的时候，二来，她怕她在审问时，忍不住胸腔中的怒意，不等秦氏招认出真相来，就控制不住的将她杀了。 而玲珑，她一向心慈，只怕不忍心用严厉酷刑来对付秦氏。 为了那幕后黑手，李采薇思来想去，觉得只能宇文凌来。 “姐姐，万一那秦氏咬死了不开口呢？”玲珑忍不住道：“只怕王爷用尽了手段也无济于事。” 这种情况李采薇自然也已经设想过了，闻言目光沉了下来，缓缓开口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怪凌王，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自是不会怀疑，可是除此之外，其他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留了。” “姐姐，你要将全部的人都遣走？” 玲珑闻言吃了一惊。 “不。”李采薇闻言轻轻摇头：“不是遣走他们，而是我会带着南儿离开，当然，还有你们。” 说完，看了玲珑与宇文凌一眼：“王爷这一次回来，还打算去边关吗？” 自从宇文凌归来，她从来也没有向宇文凌问过边关的事情，一句也没有，玲珑从一开始的担忧到渐渐平静，这两日以来，与宇文凌浓情蜜意的她，已经渐渐的忘记了此事，没有想到李采薇居然在这当口提了出来。 “姐姐……”她有些欲言又止。 宇文凌则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看着李采薇，缓缓回答道：“不打算回去了。大嫂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尽管早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但李采薇听到时，还是忍不住的感到心惊。 她实在是想象不出，边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李晋之宁愿放弃宇文凌这个左膀右臂，也要将他遣送回这里来，仅仅只是保护她与玲珑，以及两个孩子。 相对于边关战争的凶残，这不是大材小用是什么？ “这……是陛下的意思？”李采薇牙齿咬了松，松了咬，好半天才问道。 宇文凌看出了她的心碎，以及担忧，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能讲，他只能点点头：”是。“ 第635章 审问 是李晋之让他回来的，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 李采薇怀里抱着南儿，一刹那心绪翻滚如潮，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问问宇文凌，但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问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根本就不舍得违背李晋之的意思，更不愿让宇文凌为难。 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了，无论他们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为她好。 “王爷，秦氏交给你了，我希望能知道那个幕后主使之人。”许久之后，李采薇颤声说道。 宇文凌点头：“大嫂放心，臣弟一定不辱使命！” 李采薇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很快，宇文凌就将秦氏带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仅仅只是半日，秦氏便招了。她之所以在饮食之中添加致幻药物，是因为有人指使。 那个指使她的人，就是李嬷嬷。 宇文凌问清楚之后，毫不犹豫就派人将李嬷嬷捉拿了起来，直接带着去见李采薇。 “李嬷嬷？” 李采薇见状吃了一惊，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可是服侍我一年多的老嬷嬷了，一直都尽心尽力，怎么可能……” “大嫂，臣弟也生怕冤枉了李嬷嬷，因此仔细审问，秦氏说，李嬷嬷为了拉拢她，让她办这件事，曾经给了她二百两纹银，并一个赤金的镯子，那镯子是石榴花的缠枝花纹，很独特，秦氏说您一定很眼熟。” 说完，拿出来一个金灿灿的镯子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没有伸手去接，她只看了一眼，便确定这就是李嬷嬷的镯子，这个婆子一直贴身服侍她与玲珑，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她惯常佩戴的首饰呢？ “李嬷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采薇看向李嬷嬷，冷冷开口道。 到了这个当口，李嬷嬷脸上全都是惊慌之色，闻言拼命摇头解释道：“主子！这个镯子前几日奴才不小心给丢了，还曾派人去找过，也跟玲珑小主汇报过，也不知道这秦氏是从哪里捡来的，因此污蔑奴才，请主子明察！还奴婢清白！“ “清白？”李采薇闻言，顿时扭头看向玲珑。 玲珑闻言点了下头，道：“不错，之前李嬷嬷是跟我报备过她丢了首饰，可是那时候彩墨跟我说，你丢的好像是耳环？怕不是镯子？” “玲珑主子，您记错了，奴才丢的就是镯子！”李嬷嬷闻言急了，连忙否认。 但玲珑的脸色却瞬间冷了下来：“你是说我年纪轻轻的，就老糊涂了？耳环跟镯子差那么多，我怎么可能听错！再说，还有彩墨呢！彩墨，你来说说，那日李嬷嬷说她丢的是什么东西？” 彩墨原本在外头伺候，听到喊声便连忙从外头走进来，向诸人请安。 玲珑将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玲珑听了，顿时点头：“主子说的没错！那日李嬷嬷的确说她丢的是耳环！奴婢记得，是一对绿翡翠的耳环！” 宇文凌听了，忍不住一笑：“大嫂，你府上的奴才还真是富裕呢！又是穿金，又是戴银，哪里像嬷嬷，倒像是哪一家的老太君了……” 他说的是夸张了些，但李嬷嬷比较富裕，穿戴比较阔绰却是真的。 李采薇以前从来不怎么注意这些，听她这样说，顿时有些意外的上上下下打量李嬷嬷一眼，道：“你若是从京城跟着我一块儿来的，有这些东西并不算什么，可是这柳城是什么地方？不过是个偏僻乡村，能卖身做奴婢的，应当不会是富裕人家，李嬷嬷，你告诉我，你这些首饰是从哪里来的？” “奴婢……”李嬷嬷闻言顿时如坐针毡，额头上冷汗也冒了出来，她支支吾吾的道：“回主子，那对耳环是您赏赐给奴才的，您忘记了？至于这镯子，这镯子……” 她正要说那只不过是个镀金的镯子，但还没开口，宇文凌便用两根手指在镯子上敲了敲，啧啧称赞道：“这可是纯金的镯子！瞧着足足有五两之重了，要是拿去换粮草，只怕能换个一两车的。” 李嬷嬷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尴尬之色：“二爷说笑了，没有那么重的，这镯子是奴才用月例银子，还有主子平日里的赏赐买来的，几乎花费了奴才一年多的积蓄，不料才戴没几日就丢了……求主子做主啊！奴才是冤枉的！” “还敢撒谎！” 宇文凌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镯子没有五六十两，根本就买不来！你只是一个奴才，一个月的例银能有二两吗？京城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过是这个月例，你难道比她们还要精贵？二两月例一年才不过二十四两，你一年就能买这镯子？拿去骗鬼去！还不快从实招来！” 李采薇幽幽的道：“她的月例银子没有那么高，不过一两罢了。” 李嬷嬷已经是汗出如浆，惊恐的说不出话来了。 李采薇看了她一眼，叹息一口气，道：“李嬷嬷，你还是招了！我可以保证，留你一命，并且不与你的家人为难，你看如何？” 李嬷嬷脸色苍白的看着李采薇，她知道这个主子心善，所以一直都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是李采薇此刻的神情却告诉她，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出不了这道门。 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想赌一把。 “主子，奴才真的是冤枉的！“李嬷嬷痛哭流涕道：“这镯子的确是奴才从金店里买来的，不是什么人送给奴才的，否则，奴才怎敢大摇大摆的将之戴在身上，凭白的惹人怀疑？嫁祸！对！这一切都是嫁祸！奴才忠心耿耿，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主子，请主子明察！” 李采薇觉得好笑，都到了这个时候，李嬷嬷还是不肯招认。 “嬷嬷，我相信你，这镯子的确是你自己买来的。”她缓缓开口。 李嬷嬷闻言大喜过望，正要张口，就听到李采薇接着又道：“你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佩戴这些黄白之物，原本就习以为常，所以你不会认为带着它出现在我面前有什么不妥，因为我不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你也不是。” 第636章 “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李嬷嬷的脸色急速变色。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是看着李采薇那洞悉一切的目光，还有一旁玲珑冷冷的神情，宇文凌脸上的嘲讽之色，她终于明白过来，今日是无可幸免的了。 “主子，奴才也算是忠心耿耿服侍您一年多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李嬷嬷苦苦哀求道：“奴才也不祈求您的原谅，只求能够不要连累家人……” “想要不连累家人，就赶紧说出到底是谁指使的你！”宇文凌冷冷道：“我大嫂与你无冤无仇，自你进府以来，更是多方照顾，从来没有给过脸色，你为何要如此毒害她们母子！” 说话时，他的手一直都握住剑柄。 李嬷嬷眼见无可幸免，而她是坚决不肯说出背后主使的，否则不等她死，她的家人就被那人屠杀殆尽了。 “主子，您的大恩大德，奴才来世再报！” 嘴里说着感激的话，李嬷嬷却忽然纵身而起，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闪亮的匕首来，直冲着李采薇母子而去。 这一下变故突生，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宇文凌却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李采薇的状况的，李嬷嬷动作虽快，但在他这种身手高绝的武将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李嬷嬷的匕首还没挨到李采薇的身子，便被他抬起一脚，整个人踹飞出去三丈远，啪的撞在了墙壁上。 那匕首也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玲珑这时候才惊恐万状的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也不知道是在吃惊李嬷嬷的突然之举，还是宇文凌的反应太快。 李采薇也是惊魂未定，那匕首刺到眼前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死倒是不怕死，可是南儿，她拼死才为晋之哥哥生下这个孩子，都还没能让他看上一眼，怎么能就这样死去呢？ 李采薇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面的孩子，在匕首刺过来时，猛的侧过身去——这样一来，匕首只能刺中她，却不能刺中南儿。 但好在，有惊无险。 宇文凌暴怒之下，这一脚何其用力，李嬷嬷跌坐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下一刻，她就被冲进来的奴仆下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紧紧的控住住了。 李采薇低头看看孩子，见南儿张了小嘴想哭，她连忙低声安慰起来：“别哭，娘亲抱抱！不会有人来伤害你的……” 说着，低头在孩子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眼中有泪水划落下来。 玲珑走过来，关切的看了一眼，随即松了一口气：“虽然受了些惊吓，但好在孩子没事，真是吓死我了。” 李采薇目光一冷，立刻叫过彩墨，将怀里孩子交给她带进内室里去，一双眼睛冷冰冰的扫向李嬷嬷：“你想杀我，还是想杀我的孩子？” 李嬷嬷面如死灰，嘴角上淌着血，面目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与她平日里和蔼慈祥的样子相去甚远。 面对着李采薇的询问，她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苦笑来，却是一个字未答。 宇文凌在一旁冷冷道：“你是受了朝中哪位大臣的指使，想要对付大嫂跟她的孩子的？我来猜猜，是李丞相，还是张尚书？亦或者都不是，你是宫中某个妃子派来的？为的就是除掉德妃娘娘与她的孩子……” 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忍不住道：“王爷，你误会了，陛下的妃嫔只有我一个人，我如今出宫，宫里已经没有妃子了。” “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吗？”宇文凌语气凉凉的道。 “有，可是菊儿已经死了。”李采薇说道。 宇文凌闻言顿时笑了起来：“难道死了就不会出来作怪吗？死了就一了百了吗？大嫂，你可真的是太天真了……” 李采薇闻言顿时浑身一凛，不由自主的看向李嬷嬷。 难道她真的是菊儿生前埋伏下的棋子，就是为了此时对付我？那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而不是当日她生子之时，当时那般凶险，只怕还有机会…… “那日她原本就是想要动手的，只是没有想到本王会刚巧赶回来了而已。”宇文凌语气淡淡：“那时候，我便觉得这婆子有些问题，但我一来初来乍到，二来并不熟悉庄子情况，因此并未多言，没有想到，最终还是给她找到了机会。” 玲珑一听，立刻埋怨起来：“你既早知道，那为何不说出来！否则大嫂也不会……” “孩子不是无事吗？” 宇文凌闻言微微一笑，道：“而且通过吴奶娘的事情，大嫂不是已经有所怀疑了吗？”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不错，吴奶娘的事，我的确生了疑心，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最后查出来的人会是李嬷嬷……” 玲珑闻言恨恨的啐了李嬷嬷一口，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 又问：“姐姐，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李采薇一时无言。 宇文凌则开口道：“大嫂可是心中有所顾虑？害怕这院子里还有李嬷嬷的同党？这个倒不用担心，那些下人仆妇，辞退了重新采买就是……”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李采薇闻言摇头，眉头紧锁，脸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味。 宇文凌略一思忖，便明白她在担忧什么，当下挥挥手命人将李嬷嬷押了下去，又将一干丫鬟婆子全都挥退，这才郑重其事道：“大嫂，是时候考虑搬走的事情了，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李嬷嬷都能找到这里来，这说明，朝廷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此处，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若是被宇文离知道了，他一定会派遣更多的人来此，将李采薇掳走。 李采薇闻言浑身一颤：“搬走？” 宇文凌点头：“是的！” 李采薇顿时心乱如麻，不由自主的看了玲珑一眼。 玲珑也很诧异，她之前的确是知道宇文凌要他们搬走的事情，可那时候宇文凌不是这么说的！ 难道……李嬷嬷的事情，是他找的借口？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瞬间便被她给打消了，不会的，宇文凌才不会这么做。 李嬷嬷的事是她咎由自取！她的确就是谋害李采薇与孩子的人…… 第637章 南儿生病 李嬷嬷最终还是被押了下去，李采薇没有过问这件事，将之全权交给宇文凌来处置。 第二天，玲珑悄悄跟她说，李嬷嬷的尸首已经葬在了城外，她在柳城的亲族并未受到牵连。 李采薇当时正抱着刚吃过奶的南儿，拍着他哄睡，闻言动作一顿，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安葬了就好。“ 她才生下孩子，并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死亡，但是李嬷嬷的事情太过严重了，也触及她的底线，所以她没有去管，任由宇文凌去处置，也是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姐姐。”玲珑看着李采薇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道：“关于离开的事情，你心里……是怎样想的？” 李采薇原本低着头，嘴角带笑，闻言表情立刻一僵。 玲珑见了，当即道：“我知道，当初是陛下安排姐姐住在这里的，如今要您离开，就相当于背叛了陛下一样，可是，我们住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边关战事激烈，朝中混乱，姐姐，我们想要独善其身，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李采薇闻言紧紧的眯起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下一刻，她便咧嘴笑了：“是凌王让你来问我的吗？他不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搬家的事宜了吗？” “姐姐，这是陛下的意思。”玲珑开口道。 陛下的意思…… 李采薇神情一黯，随即猛烈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晋之哥哥的意思！他说了，让我在这里等他！等着他回来！我怎么能失信与他！” “姐姐，这不是失信。”玲珑跪了下来，看着她道：“您执意要在这里等待陛下归来，妹妹我自当跟随，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南儿的安全？李嬷嬷他们，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否则为什么咱们在这里住了快一年都没事，如今南儿一出生，各种魑魅魍魉就都冒出来了！” 李采薇闻言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些朝中大臣们，手里面牢牢的掌控着大皇子，只怕心里面还盼着陛下在边关出事，这样一来，他们扶持幼子登基，掌握大权，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姐姐偏偏生了个男孩儿！这是个意外，却也是那些人的绊脚石，他们不得不除掉姐姐跟孩子，以防后患……“ “够了！晋之哥哥不会有事情的！”李采薇猛的打断了他，大声道：“他一定能打败宇文离，风风光光的凯旋归来……那些人的算计，根本就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姐姐，我当然也信陛下能胜的。”玲珑闻言叹息一口气，道：“可是眼下的局面，你也看到了，陛下万万不可能回来的，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接姐姐回京，而朝中那些大臣虎视眈眈，只怕经过了李嬷嬷的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日后，这样的算计还会一个接着一个……” “姐姐真以为我们能够应付的下来？” “凌王此次回来，就是受了陛下的嘱托，保护姐姐母子平安的。”玲珑低低的道：“搬走，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下下策，他是没有办法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姐姐若是能想到更好的办法，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她便缓缓的从地上起身，抱着安儿退了下去。 李采薇没有留她，低着头看着怀里面的孩子，心中十分纠结。 她明白玲珑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可是到底是走，还是留，她此刻一片茫然。 …… 玲珑回到前院，将与李采薇的对话告诉宇文凌，他一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并无半点吃惊。 “大嫂对陛下情深义重，这里又是陛下亲自安排她住的地方，她一直抱着等陛下回来的念头等了一年，如今贸贸然叫她离开，她心中当然舍不得……” “可是，再舍不得，也要替孩子考虑啊！”玲珑满脸痘是不解的神情：“如果是我，就算再留恋，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抱着孩子离开的，只要孩子能少一些伤害！” “大嫂她会想明白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宇文凌说着，伸手拍拍玲珑的肩膀，笑道：“你就别担心了，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抓紧时间将能归整的就归整了！其余的变卖掉，为了不打草惊蛇，咱们离开，需得轻车简从。” 说起搬家行军这一类的，自然是宇文凌比较在行，玲珑闻言并不反对，她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但愿大嫂能够早日想明白！” 宇文凌瞧了她一眼，笑了：“如果异地而处，换做我今日没有归来，大嫂叫你抱着孩子跟她一起走，你舍得吗？” “我……”玲珑顿时说不出话来。 “不要苛责，我觉得大嫂她其实已经很坚强了。”宇文凌笑着道：“你看看南儿，养的白白胖胖的，大嫂若是没有一个好胸襟，这个孩子，不可能这样健康，说不定，他连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玲珑闻言，不由点头：“是啊，刚来这边的时候，大嫂总是想起陛下来，心中郁结，可是后来知道有了身孕，她就强迫自己每天过的开心一点，她真的是为了孩子做了很多……” “所以，不要逼迫她了，给她一点时间，慢慢想，想清楚。” …… 三天之后。 李采薇主动让彩墨将玲珑叫来，郑重其事的道：“我同意带着孩子跟你们一起离开，并且越快越好。” “当真？” 玲珑真是喜出望外，她原本以为，李采薇要想通至少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转过弯儿了。 “好！我这就去告诉王爷！”玲珑喜滋滋的道。 “你要告诉本王什么事情啊？”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两个人抬起头一看，就见宇文凌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李采薇顿时笑了：“怎么，王爷是怕玲珑一个人劝不住我，打算亲自来劝了？” “冤枉啊冤枉。”宇文凌闻言不停摇头：“臣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我是什么人，大嫂还不清楚吗？臣弟今日来，是来看望大嫂还有我那侄子的，大嫂这两天过的可还好？” “挺好的。”李采薇闻言笑了。 随后就问宇文凌准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发。 “大嫂，你的身体能抗的住吗？”宇文凌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之色：“毕竟你才生下南儿不到十天，路途遥远颠簸，只怕不好恢复……” “我没事。“李采薇摇头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就算我今日才刚生下南儿，就要连夜赶路，我也必须得走！没有选择。既然是这个身份，就要承担这些，我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人，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宇文凌闻言钦佩不已，李采薇能这样说，当真是想的非常透彻了。 是他低估了她的决心。 “姐姐，我还是觉得……”玲珑在一旁欲言又止：“有些匆忙了。” 李采薇却扭头看了一眼床铺上睡的正香的孩子，目光里充满了坚定：“为了南儿，我什么都愿意做。” 玲珑顿时说不出话来。 倘若今日换了她是李采薇，她也会如此选择。 只是，李采薇的身子…… 夫妇俩忧心忡忡的离开了主院，回到前院，虽然说她们已经决定要离开，但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收拾妥当，这一处的宅院还没卖掉，所以，还是要在此处耽搁几日。 这几日，宇文凌抓紧时间将一切事情办妥，玲珑就带着安儿守在李采薇身边，每日用各种补汤补药不停的让李采薇喝，期盼着离开时，她的身体能强壮一些，抵挡的住路途的颠簸。 又过了几天，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南儿却忽然病了。 整个人浑身高热不退，即便玲珑想尽了法子，也没能让这高热退下来，孩子每日昏迷不醒，李采薇的精神一下子就被打到了，她每日衣不解带的守在孩子身边，眼泪就没有干过。 才不过一日，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 宇文凌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当下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去张神医那里，威逼利诱将他请了过来。 张神医来时，整个主院上房里已经没有多少丫鬟婆子，只有彩墨与琪儿守在那里，院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哀愁。 “张神医，请。” 宇文凌一路亲自领着张神医进了主院上房，领着他来到南儿床前。 李采薇整个人已经形容枯槁，呆呆坐在床沿上，即便是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还是玲珑提醒她：“姐姐，张神医来了！有他在，南儿一定能好起来的！” “张神医？”李采薇听到这个名字，呆滞的眼睛总算是有了反应，她猛的扭过头来，看见眼前站着的的确是那日临盆时，解救她与孩子的张神医，她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握住张神医的袖子，哀求道：”神医！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夫人，请自重。” 张神医袖子被拉，顿时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连忙抽回自己的衣袖，道：“先让我看看孩子。” “姐姐。”玲珑走上前来，将李采薇拉到一旁：“您别太焦虑了，孩子不会有事的！” 李采薇看着她熟悉的脸，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但愿……” 她的目光一直不离开张神医左右。 宇文凌站在最外头，看着李采薇紧张的样子，心里面也有些感同身受，不由自主的想到，今日若是安儿病成这个样子，他还能冷静得了吗？ 会停下离开的脚步，等到孩子病好再离开？ 不，安儿已经一岁了，是大孩子了，身体不会这么弱，他岂能因为一个小孩子，就耽误李采薇与南儿的离开？若是在这期间出了事故，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玲珑转过头来哀哀的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低头拧着手心里的帕子，苦涩一笑。 他们是夫妻，她如何不知道宇文凌心中所想？ 安儿可是她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呢！她又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一丁点问题？ 说到底，在宇文凌心中，她们母子加起来，也不如李采薇一个。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可是此时此刻，玲珑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一丝难过。 “夫人，这小公子似乎是着凉引起的发热，咳嗽。”张神医忽然开口道：“这么小的孩子，如果老朽没记错的话，他才出生十天左右？瞧你们也是有钱人，为何不照看的精细一点？居然让他着凉了！” 李采薇闻言满脸惊讶：“不可能！大夫，这孩子一直都是我亲自照看的，夜里也是跟我睡一起，我如何能够让他着凉？” “那就奇怪了。”张神医摸着胡须道：“这孩子邪风入体，再加上之前你们给他吃过梨汁是不是？这就加重了病情了……” 玲珑闻言一脸惨白，忍不住道：“大夫，这孩子太小了，我知他是风寒，可是却不敢下药，只能喂了一点温润的秋梨汁，想着那是可以止咳润肺的……” “可你忽略了一点，这么小的孩子，除了母乳，他什么都不能吃。”张神医摇头叹息道：“吃了就是负担啊！只能加重病情了……” “那要怎么办？”玲珑瞬间陷入自责，李采薇原本想上前安慰她几句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玲珑的为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关心则乱，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只对着张神医哀哀求道：“神医，还有没有办法救他了？南儿才这么小，他不可以有事！” “办法嘛！自然是有的。”张神医捏着胡须，点头道：“现在就看小公子还能不能吃的下去东西了。你们给他最后一次喂奶，是什么时辰？” “是两个时辰之前。”李采薇回答道：“不过，吃的不多。” “不多也没事，只要能吃的下去就好。”张神医闻言点点头，转身走到外间便去写方子，彩膜连忙过去研磨。 “拿着这张方子，赶紧去药铺抓药，回来三碗水煎一碗水，喂奶的人喝。”张神医道：“喝了再给孩子母乳喂养即可。” 第638章 就这么简单？！ 李采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之前的吴奶娘就是这么做的，虽然她吃的是致幻之药。发生了这件事，张神医说的再神奇，她们也能接受。 “神医，这孩子之前母乳喂养的时候出了一点点状况，你看这一次的病跟之前的事情有关系吗？” “这个不太能看的出来。”张神医闻言摇头道：“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出状况，当时就出了，不可能隔几天才发作。至少这一次我可以肯定，他就是受了风寒，再加上喝了梨汁的缘故……” 玲珑闻言，满脸自责不已。 都是她的错，要不然南儿不可能病的这么重！如果这孩子有什么三场两短，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不要担心，南儿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李采薇回过头来对着玲珑安慰道，她知道玲珑是一片好心，并不想她太过自责。 “姐姐……”玲珑闻言瞬间红了眼眶。 李采薇冲着她与宇文凌点点头，道：“劳烦二弟带张神医下去休息片刻！南儿的病情还没稳重，我实在是……” 外人面前，她当然不会称呼宇文凌王爷，就随意改了个称呼。 宇文凌听着这一声‘二弟’却是忍不住心中一动，他冲着李采薇一点头，转身冲着张神医一作揖：“神医，请跟我来。” “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张神医道：“您的担忧之心老朽能够理解，叨扰了。” 说完，便跟在宇文凌身后走了出去。 李采薇看着他们离开，随后回到床边，守着南儿坐了下来。 “姐姐。”玲珑道：“妹妹亲自去看看，药抓回来了没有。” “去。”李采薇点点头，她知道玲珑坐不住。 况且这个时候，她也想跟儿子单独的呆一会儿。 玲珑刚走出去，便碰上抓药回回来的彩墨，玲珑一把接过了药，就在院中的石桌上打开来，对着方子一样一样的验看，随后点头：“不错，药没有抓错，并且这药方之中并无陈旧药材，很好。” 说完，便亲自拿着药去厨房里煎。 彩墨见她竟如此亲力亲为，如此辛劳，不由的劝道：“玲珑主子，您也忙活这半天了，还是去歇息歇息！这药啊，奴婢去煎就好。” “不用，我闲着也是没事。”玲珑闻言摇了摇头，叹息道：“闲着容易发慌，还不如忙碌起来。” 说完，提着药进了厨房。 彩墨没法，只好跟了上去，在一旁打下手。 一个时辰后，药煎好了。 玲珑亲自端着药材来到上房，看着李采薇喝下去。 自从秦奶娘被处死之后，李采薇就一个人都不相信了，干脆自己亲自给孩子喂奶，玲珑劝了，但没劝住。 一口气将那苦苦的汤药全喝了下去，李采薇苦的直皱眉头，但却一声不吭，彩墨送上来一盘子蜜饯，她却让她端走：“万一这些甜食影响药效呢？还是算了，我多喝点水就好了。” 说完，接过玲珑递过来的一杯白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随即用帕子擦擦嘴，迫不及待的看向玲珑：“我什么时候可以给孩子喂奶？” “要等一等，起码得过一个时辰。”玲珑沉吟片刻，默默算了下时辰，道：“到那时喂奶，孩子正好可以吸收到药材，期待病情能好转一些！这种事急不得，孩子的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起来的……” 李采薇闻言点点头，心中有些黯然。 她当然知道这病不可能一下子就好起来的，去年玲珑的孩子安儿生病，反反复复一直用了大半个月才完全痊愈，那时候玲珑几乎夜夜不成寐。她也陪着担忧了好些天，如今轮到南儿，这种担忧更胜当初。 真希望南儿这病快些好起来…… 想到启程离开的事情，李采薇又满脸担忧，她忍不住道：“玲珑，现在情况危急，之前与凌王都商量好了，要离开，如今安儿生病，我不能离开，要不，你们俩先……“ “姐姐！” 李采薇话还没说完，便被玲玲充满惊恐的声音给打断了：“我们俩都是保护你跟南儿的！你们留在这里，我们怎么可能走！千万别再说这话了！“ “可是……” “没有可是！”玲珑急道：“姐姐，有什么难关，我们一起抗！王爷他也是这个意思！“ 李采薇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看的出来，刚刚那两句话，算是伤了玲珑的心。 “好，要走一起走。”她沉吟道：“如今只能希望南儿的病能够早日好起来了……同时这里的防护也要越发严谨一些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 玲珑点点头，道：“这个姐姐放心，王爷早已经注意到此事了。”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时间过的很快，玲珑看了看时辰，便道：“姐姐，现在可以给孩子喂奶了。” 李采薇一听，立刻将床上晕迷着的南儿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撩开衣襟尝试喂奶。 玲珑便打发彩墨出去，在门口守着，别让不张眼的奴才闯了进来。 可是，南儿脸颊涨的通红，人也昏迷着，无论李采薇如何想办法，他都醒不来，更不用说吃奶了。 “看来，只能请张神医再来一趟了。”李采薇叹息道。 玲珑闻言立刻转身吩咐：“彩墨！快去请张神医！” 彩墨应声而去。 不料一出门却碰上了宇文凌，他正好带着张神医来见李采薇，彩墨连忙行礼：“神医快请！我们主子正要去请您呢！” 张神医点点头，抬脚往屋内走去。 宇文凌要跟上去，却被彩墨一把拉住了：“二爷，您还是在外头等一等！” “这是为何？”宇文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来。 彩墨松开手，不好明说，只得支吾道：“屋子里人太多了，主子会不自在的，王爷只用在这儿稍等片刻就好！” 说完，低头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到房门口，守在了哪里。 宇文凌一脸莫名其妙，但他想彩墨一定是受了李采薇的嘱咐，才拦截自己的，当下便待在了远处，只是这心中，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第639章 边关来信 三个时辰后，张神医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现下孩子能够吃东西，就说明一切都在慢慢好转，几位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多谢张神医！”玲珑从屋子里追了出来，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一封银子递给张神医：“这是酬劳，请笑纳。” 张神医也没客气，让徒弟伸手接了，冲着玲珑点点头，转身背着药箱子便离开了。 宇文凌这才有机会走上前去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玲珑看着他长长出一口气，道：“孩子已经醒过来了，也吃了奶，现下只要好好休养一些日子，便能完全痊愈了。” “那太好了。”宇文凌闻言，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他点点头，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大嫂跟南儿吗？” 玲珑知道他一直都守在门外，若是不让他进去，反而内心里一直牵挂，当下便点了点头：“好，你跟我进来。” 宇文凌闻言顿时喜上眉梢。 一时进得屋来，在屏风前，玲珑却伸手将他拦住了：“先烤烤火，除除身上寒气，免得过气给孩子。” 宇文凌顿时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在火炉前将一身寒气烤热，这才走进屋中。 南儿吃了奶，在李采薇怀里面哼哼唧唧，已快要睡着了，一听到脚步声，脑袋便朝着门边转了过去。 宇文凌看着那张仿佛缩小版的李采薇，心中爱怜之心大起，很是想上前抱一抱他，但他也知道，这孩子正生着病，只怕此时抱不得。 果然，他再走上前几步，南儿便在李采薇怀里面哇的一声哭了。 “乖南儿，别哭！别哭！”李采薇慌忙软语哄着，轻轻摇晃着孩子的身子，间或抽出空来朝着宇文凌道：“这两日辛苦你跟玲珑了，对不起，是我跟南儿连累了你们。” “大嫂快不要这么说。”宇文凌闻言连忙道：“孩子生病，这是谁也没法子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的找来大夫医治，让孩子快点好起来，离开的事情以后再说，大嫂千万别着急。” “可是……”李采薇欲言又止。 宇文凌道：“大嫂也不要太过忧心了，无论什么阴谋诡计，只要有我宇文凌在，就断然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到任何伤害！” 当然，也还有玲珑与安儿，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宇文凌更不忍心让他们出事。 李采薇听出了宇文凌语气里的坚决，也被他那自信满满的话语所打动，心里面的担忧果然少了许多，她点点头，笑道：“如此，多谢王爷了。” “你们快不要谢来谢去了，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客气。”玲珑笑着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南儿的额头，见温度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烫热，当下便道：“南儿吃过了饭，大概是要睡了，姐姐，你们休息，我跟王爷回去了。” 李采薇点点头，又说了几句，便让彩墨送她们回去前院。 但玲珑阻止了：“彩墨，你好好伺候姐姐！如今她身边只有你这一个得用的人了，从这儿到前院才几步路，不用送了，有什么情况，立刻派人来禀报，知道吗？” “知道了，玲珑主子。”彩墨连声应允。 玲珑这才与宇文凌放心的离开了。 之后的情况，却是一天天好转起来，三天之后，张神医来复诊，南儿的高热已经完全退了，风寒也好了一大半，能吃能喝，整个人比起先前来胖了一圈，李采薇喜的眼眶含泪，直说只要南儿能好起来，就算是拿她的寿命去换，她也愿意。 宇文凌与玲珑同样都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宇文凌却是越发谨慎了起来，庄子里的人从内到外，上上下下他都查了个遍，即便是每日进出庄子的人，他都一一排查过了，确定没有兴怀叵测之人之后，他才放了心。 这段时日，随着南儿渐渐好起来，庄子里却越发的风平浪静起来。 但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觉到压抑。 没人能说的清楚这股压抑是什么，但是宇文凌看着李采薇越来越开心的面容，心中却是觉得，就算是为了这笑容，哪怕付出在多他也愿意。 半个月之后，南儿已经完全痊愈了，与此同时，李采薇也出了月子逐渐从屋子里走出来，抱着孩子在庄园里面逛，见到宇文凌，她第一句话便是：“如今南儿痊愈，是时候考虑离开的事情了。” “大嫂，你不再等等？”宇文凌却有些犹豫：“南儿虽然已经好了，但是他到底还小，身子骨弱，这一路上车马颠簸，大人尚且辛苦，这么小的孩子，只怕……” “生病跟没命比起来，哪个重要？”李采薇轻轻打断了他，微微一笑，道：“两害相较取其轻。我不愿意让南儿成为阻碍大家的绊脚石，更不愿意看到你跟玲珑受伤，这么多人，我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 宇文凌闻言深深的看着李采薇半响，然后，他点了头：“好，大嫂既然心意已决，那我这就去安排，明日一早，我们大家就出发！” …… 当天夜里，宇文凌却收到了一封边关来的信件。 这是他离开几个月之后，李晋之第一次写信让人送来，宇文凌收了信件，看着来人——那是李晋之身边最信任的副将陈元，他一身风尘仆仆，面黄肌瘦，与宇文凌当初好容易找到庄子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宇文凌一见，便知道，这陈元一路上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他没有先急着拆信件，而是对着陈元问道：“边关现在的情形如何了？” “王爷，您先看信！陛下把他要说的话都在信里面了。”陈元却不愿意正面回答他，只是一叠声的催促宇文凌赶紧看信。 宇文凌却不看也知道信里面写的什么——李晋之一定是询问他到底有没有带李采薇离开。 基本上，陈元的到来，就证明着边关的情形已经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你告诉我，陛下他到底怎么了？”宇文凌耐着性子问道。 第640章 令人颓废的消息 “王爷，您别问了，看信！”陈元却是一根筋，他一字不提边关情形，却是逼着宇文凌看信。 宇文凌当然得看，他没有理由拒绝。 缓缓的撕掉信封上的蜜蜡，将信纸从中抽出，他低着头，一目一字的看了下去。 果然跟他预料的差不多。 李晋之的确是询问他什么时候带着李采薇离开，并且命令他要迅速，不要犹豫，信的末尾，还问了一下李采薇母子的现状。除此之外，对于边关是什么情形，李晋之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宇文凌一伸手便将手中的信纸与信封扔到了火盆之中，亲眼看着那信纸化为灰烬，然后才问：“现在，我已经看了信了，你可以告诉我边关的情形了吗？” 陈元嘴角抽了抽，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似乎顾虑重重。 宇文凌看出了他的为难，问道：“可是陛下不准许你告诉我的？” 陈元点头：“是，陛下说，王爷既已离开，边关的战事便与您无关，您只需要好好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事，保护该保护的人，其余的，您一概不用操心。” “那德妃呢？陛下打算一直瞒着她一辈子吗？”宇文凌闻言叹息一口气，道：“说实话，我看到你来，我就知道，边关的情形绝对不会好，我能想象的到，陛下目前的状况，德妃也一直都很关心陛下，你不肯告诉我，难道要我欺骗于她吗？期盼得了一时，能欺骗一世吗？” 陈元顿时说不出话来。 “说，告诉我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宇文凌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道：“我心里有个数，慢慢的告诉德妃一些，等到将来……也不至于让她一下子崩溃了。” 陈元闻言立刻拼命摇头：“不！陛下最怕的就是德妃娘娘知道！” 话音一落，他猛然惊醒，一下子伸手捂住了嘴巴，再也不肯吐露一个字。 宇文凌何等聪明，已经从这些话里面明白过来：“陛下在边关的情形很难？是宇文离欺人太甚，还是……徐将军他们叛变了？” “你怎么知道？！”陈元惊呼出声，但下一刻，他便明白自己上了宇文凌的当了。 这下子，他虽什么都没说，但也等于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他了。 “唉！我还是告诉你！”陈元长叹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宇文凌道：“徐将军的确是叛变了，就在你走之后一个月，那时候，北狄来势汹汹，陛下又伤病刚愈，很是力不从心，但依旧强撑着上了战场，他本以为，徐将军会是他最得力的臂膀，没有想到，这个老匹夫，居然叛变了……” 宇文凌闻言，许久没有说话。 脸上表情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又有些愧疚，他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道：“其实离开之前，我便已经看出来徐将军的狼子野心了，只可惜，那时候别说陛下，就是全军上上下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相信本王说的话！包括陛下……” 什么？他早已经预料到了？陈元闻言顿时勃然大怒，恨不得伸手狠狠给宇文凌一巴掌，哪怕这人提前说一句，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但，陈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十分懊悔。 宇文凌的话，实实在在的点醒了他，当初，是他们不肯相信宇文凌的话，一个个都当他是叛徒，疯子，即便宇文凌说了，又有什么用？反而会被他们当成故意污蔑徐将军？ 他们有哪一个人怀疑过忠心耿耿的徐将军会叛变呢？即便到了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陈元也依旧不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事情发展到现在，看似偶然，其实是必然。 “之后呢？陛下现在情形如何了？”宇文凌淡淡问道。 一听这个，陈元声音顿时低沉下来，语气里也有掩饰不住的怒火：“陈元这个叛徒，在战场上，趁着两军交战之际，忽然拔刀刺向陛下！事发突然，当时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宇文凌猛的一把握住了身后的椅子扶手，直捏的那黄梨花木的椅子咯吱吱直响，似乎下一刻就要碎裂开来。 陈元看着他脸上的怒气，心中不由的有些欣慰，至少，宇文凌是真的在意陛下的，他不是叛徒！ 唉！当初应该相信宇文凌的…… “后来呢？陛下伤的严重吗？”宇文凌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平静的问出这句话。 “陛下伤在胸口，幸亏徐将军做贼心虚，这一刀刺的歪了，并没有要了陛下的性命。”陈元痛声道：“但那是战场上！事情一发生，我军立刻就涣散了！被北狄王宇文离领着人大肆杀戮，伤亡十分惨重……” 随着他的叙述，宇文凌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当时的情景有多么的危险，多么的令人悲愤！ “……之后呢？北狄王是如何退兵的？”他声音颤抖的问。 陈元说到此处，神情比之前放松了些：“陛下毕竟是曾经的战神，即便是受了伤，也不是北狄王那种龌龊小人可以比的！他慌而不乱，带着弟兄们冲杀出重重围堵，不仅没有溃散，还带着我们逃回了军营，将北狄大军拦在了边关城外……” 宇文凌听到这里，心中却是一沉：“军营大帐，被舍弃了。”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陈元叹息一口气，道：“陛下伤势严重，当时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保住他的命，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只要陛下平安无事！” “说的好！若是我在，也一定这么做。”宇文凌点点头，看向陈元：“你来这里时，陛下的伤已经好转了？” “是。” 陈元点头：“但是经此一役，我军损失惨重，已经没有能力与北狄大军对抗了……” 只守不攻，或者是，等着宇文凌攻打边关城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知道李晋之心中该是何等痛楚。 “那个徐将军呢？” 宇文凌忍着怒火问道：“他可曾受到惩处？” “他……逃了。”陈元捶胸顿足道：“这根本就是蓄谋已久！那个徐将军，给了陛下一刀之后，趁着军中华混乱，杀了不少弟兄，趁机投奔北狄王了！” “简直是畜生一个！”宇文凌听到这里，恨不得亲自去边关，单枪匹马的闯入北狄军营里，将徐将军拖出来，一刀一枪的将他碎尸万段！ 陈元似乎预料到了他的想法，连忙道：“王爷，陛下说了，您的任务是保护德妃娘娘！您可不能回去边关！” 宇文凌看着他惊恐万状的眼神，不由的一笑，脸上的愤怒也松懈下来，叹息着道：“不用你提醒，本王当然知道自己身上的任务。只是那个徐将军，他一家老小都在南越，如此赤裸裸的背叛南越，反去北狄，他就不怕陛下拿他的家人出气？” “陛下心软啊！”陈元闻言恨铁不成钢的道：“不肯拿徐将军的家人惩处，说是无论如何，徐将军都跟着他打了这么多年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妇人之仁！” 宇文凌从牙缝里咬牙吐出这一句，心中却是忽然明了，李晋之就是这样仁慈的性子，他虽然当了皇帝，但却无法保护身边的人，忠奸不分，优柔寡断，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做皇帝。 想到这里，宇文凌瞬间一惊，立刻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之中赶出去，他怎么能这么想！ 无论如何，李晋之都是南越的皇帝，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们就由着陛下？”宇文凌看了陈元一眼，冷冷道：“这个人可是差一点就害死了陛下，更是将咱们战胜北狄的唯一机会弄丢了，从此之后，一二十年内，南越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再也没有机会与北狄分庭抗礼了……” “当然不会！” 陈元闻言立刻摇头：“陛下还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我与几个将军便商议着将徐将军的家人抓来，就在城墙上，当着北狄人的面儿，一个个处死了。” “此举除了激怒徐将军之外，只会让那些北狄人看笑话。”宇文凌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叹息道。 陈元点头，脸上露出又是愤恨，又是无奈的神情来：“王爷所料不错，那些北狄人乐得看我们内讧，闹的越大，他们越是开心！” “这样一来，徐将军就没有退路了，他从此之后，只能帮着宇文离攻打南越，否则，他眼不下这口气的。”宇文凌又叹：“这人是个祸害，不能留了。” “王爷可是有什么办法？”陈元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但下一刻，宇文凌就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不能，如果本王此时就在边关，即便是单枪匹马闯入敌营，本王也丝毫不惧！就算是乱军之中斩杀徐将军头颅又如何？本王什么都不怕！有的是胆子！” “王爷好气魄！” 陈元听的心中激荡，热血沸腾，只恨不得自己就是宇文凌，能够单枪匹马闯入敌营里去，可是下一刻，他就清醒过来，这谈何容易！普天之下，只有凌王有这样的气势，他们不过是一群碌碌无为，只听人令的士兵罢了，谁有这样的能耐？ 这样的气势如虹，陛下当年，也是有的…… 可是现在…… “王爷此时是不能回边关的了。”陈元叹息一口气，整个人再一次陷入到颓废当中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这些事情王爷知道了，但是千万不要告诉德妃娘娘……” “不告诉本宫什么？” 却在这时，窗户外头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屋子里的两个人陡然一惊，宇文凌首先反应过来，迅速起身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 外头冷清清的月光之中，静静站着两个女子，不是李采薇与玲珑，又是谁？、 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也不知道她们来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王爷……”玲珑低着头，并不敢看宇文凌的神情：“姐姐想来，我拦不住……” “进来，本王不怪你。”宇文凌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两个人进屋。 李采薇何其倔强，单单一个玲珑，拦不住她的。 宇文凌一向都知道，所以他不怪玲珑。 “微臣参见德妃娘娘！”屋子里，陈元陡然看见李采薇从外头走进来，吃了一惊，连忙下跪请安。 李采薇立刻抬手阻止：“这种地方，本宫早已隐姓埋名，你不用行礼，快快起来！” “多谢德妃娘娘。” 陈元这才缓缓起身。 李采薇看了他一眼，道：“陈将军千里迢迢，一路辛苦了。” “微臣不敢当。”陈元闻言，顿时满头大汗：“微臣只是陛下跟前侍卫，不是什么将军，娘娘折煞微臣了……” 李采薇微微一笑，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缓缓道：“你与王爷刚刚所讲述的那些，本宫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 陈元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来之前，他只打算将那封信交给宇文凌的！其余的事情原打算一个字不提，没有想到，如今他不仅提了，还全都被德妃娘娘听见了，等回到边关，他要如何向陛下禀报这一切？ 陛下一定会生气…… 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稳住德妃与宇文凌。这一点，陈元还是分的清轻重缓急的。 “娘娘。”他斟酌着语气，道：“边关的事情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微臣就不多言了，如今只有一句，无论如何，您与王爷都不能去边关，也不能露面……”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希望娘娘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陈元说完，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李采薇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今夜里，她原是内心里有些不安，想要来见见玲珑与宇文凌，可没想到，竟意外听到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 陛下在边关被小人暗算，差一点就性命不保！ 而南越大军伤亡惨重，已经由城外军营退回到边关城内，只守不攻。 如今的南越，再也不可能战胜北狄了，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甚至于，边关能不能守住，还是一个问题。 情势居然已经严禁到了这种地步！ 第641章 这种时候，晋之哥哥该是何等的悲愤与孤寂！ 而她，却不能陪在他身边…… “大嫂，三思啊！”宇文凌看着李采薇的神情，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心中最在乎的就是您了，即便是倾覆了这天下，也没有失去你的打击重啊！您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放心……” “是啊，我只有离开，才能让陛下安心。”李采薇闻言苦涩一笑，道：“可是我心里是怎样想的，谁又在乎？” “娘娘……”陈元迟疑着道：“我们都知道娘娘您对陛下一往情深，可是如今，您只有带着小皇子离开，替陛下保存这最后的血脉，若是以后有个万一……“ “没有万一！”李采薇打断了他，一字一句道：“陛下一定会凯旋归来，他绝对不会出事！” 陈元与宇文凌都没有料到她居然如此激动，但想想便释然了，如果换做他们处在李采薇的位置上，不见得比她还要冷静。 “姐姐，消消气。”玲珑上前安慰道：“我们都相信，陛下绝对不会有事……” 李采薇已经逐渐的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猛的转头看向陈元：“陛下让我尽快离开？” 陈元点点头。 “孩子……” 提到儿子，李采薇声音梗咽，几乎说不出话来：“他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亲爹，也没有大名，陛下打算就这么让我们默默离开，连个名字也不起吗？还有，他，他就不想见见两个孩子吗……” 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玲珑眼眶也微微发红，忍不住撇头看向一旁。 宇文凌则低着头，微微的叹息一声。 陈元见状，忙道：“娘娘説的是！陛下怎么可能不想见自己的亲骨肉？早在先前，他便已经左思右想，拟好了两个名字，叫微臣带回来给娘娘过目。”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红纸信筏来，恭敬的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啜泣声一顿，缓缓伸手将那信筏接了过来打开。 红底的纸筏上，用漆黑笔墨工工整整的写着两个名字；李若溪，李青临。 很明显，这是一个女孩的名字，一个男孩的名字。 “若溪，青临……”李采薇轻轻呢喃道，读者这两个字，她能想象的出来，寂静无人的夜里，李晋之一个人对着窗外满满的月光，神情温柔的给孩子起名，那样的场景，该是何等的温柔，何等的寂寞。 她眼圈一红，有眼泪珠子掉落下来。 “娘娘，可是不满意？”陈元略带惊讶的问道。 但李采薇却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低着头，将手中的信筏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即笑着点头：“好，孩子的大名就叫李青临！” “好名字！”宇文凌第一个夸赞出声：“如朕亲临……” 话说一半，他便说不下去了，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 如朕亲临，这算什么名字…… 但李采薇并未生气，她微微一笑，道：“是啊，青临这个名字好。我很喜欢。” 陈元在下面看的是胆战心惊，见李采薇一笑，犹如昙花绽放，他无心欣赏美色，只觉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忙带着笑道：“娘娘喜欢便好！微臣明日便要离开去边关，不知道娘娘有什么东西要微臣带给陛下没有？“ “有。”李采薇瞬间点头。 她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要带什么东西给李晋之。 “那就好！那就好！”陈元连连点头，笑道：“那微臣就等着娘娘的好消息了，微臣告辞。” 说完，冲着李采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随即转身退下。 房间里只剩下了李采薇，玲珑，还有宇文凌。 三个人都没有开口，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最终，打破沉寂的人是李采薇，她神情平静的看了宇文凌一眼，道：“王爷，陈元住在府里，这一晚的安全就靠你了……” “大嫂就算不吩咐，臣弟也会好生照看他的。”宇文凌回答道。 “好。”李采薇点点头，转身看了玲珑一眼，道：“你们好好休息，我走了，王爷，你可不要怪罪玲珑……” “臣弟不敢。”宇文凌忙道。 他哪有那个胆子！ “不敢就好。”李采薇淡淡笑了一下，很快笑容便淡去了，她转过身去，在彩墨的陪同下，慢慢的回后院去了。 玲珑没有跟上来，站在院子里，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们离开，满脸都是担忧。 宇文凌从屋内走出来，微微的叹息一口气，道：“玲珑，本王不求你提醒我一句，可是，你哪怕弄出一丁点的声音来，事情都不至于……” “王爷，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玲珑打断了他，却并未回头：“有时候隐瞒，并非什么好事，大嫂如今知道了，好过她猜来猜去，反而心中忧虑……” 忧虑重重，这对一个女人来说绝对算不上好事。 有时候，摧毁一个女人也不过如此。 宇文凌闻言顿时沉默了。 良久，他抬头长叹一声，道：“希望大嫂能够如你所愿，想的开。” 说完，转身进屋去了。 玲珑这才回头，从丫鬟手中接过安儿，也进屋去了。 这一夜，很多人都彻夜难眠。 李采薇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是当日离开时，一身银色铠甲，威风凛凛骑在马背上的李晋之，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即便是离别，脸上也一直都挂着自信的笑容，那时候，无论是她，还是李晋之，都没有想过，两人这一面，会是永别。 那时候他们以为大胜仗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相聚，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今，事情朝着最坏的结局发展去了。 但这，也是人生的一种不是吗？ 他们既要做好相聚的准备，还要做好生离死别的准备。 这，太难了…… “晋之哥哥……”李采薇的心抽疼抽疼，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只觉得胸腔里像是有人拿着大铁锤在狠狠的砸一样，痛不欲生。 刚刚在宇文凌等人面前的镇定，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后宫里出来的女人，又有哪一个不会演戏？ 没有想到，她演的最好的一场戏，居然就是这个。 第642章 离开 寒夜，孤灯，一颗不眠的心。 李采薇端坐在灯下已经许久，面前的案几上摊开放着一张雪白的宣纸，毛笔已经蘸满了浓浓的墨汁，等待着她挥洒而下，可李采薇迟迟没有动笔。 写信，区区信纸又能道尽她心中的千言万语？ 可若是不写信，她又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人捎带给李晋之，还能代表她的心意？ 扭过头来，痴痴看向床榻上睡的正香的南儿，小小的孩子，睡梦中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察觉到母亲已经不在身边陪伴，那惹人怜爱的样子，使得李采薇忍不住扑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面。 可李采薇忍住了。 她没有起身，再一次看向面前的纸笔。 罢了，罢了，她与晋之哥哥心意相通，即便是不通信，他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而李晋之最想见到的，一定是还没谋面的儿子。她不能让陈元从她身边带走南儿，那就换一种方式，让李晋之见一见孩子！ 说做就做，李采薇略一沉吟，便照着脑海中儿子的形象，提笔一笔一笔的勾勒描绘起来…… 更漏声声，时间一点一点溜走，窗户外，月已西沉。 李采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宣纸上出现一个活灵活现的胖小子模样，不正是南儿？无需过多笔墨描摹，母亲的心意就是最真挚的画笔，不用看，不用学，便能描绘出最佳的形象来。 更何况，小时候虽然身在冷宫，李采薇也是跟着萧贵妃学过几天画的。 画完一张，她意犹未尽，将画儿拿起来瞧了片刻，便放在一旁晾晒，重新拿起毛笔来，接着描画，南儿生下来已经一个多月，每一日的变化都那么明显，李采薇简直恨不得画变南儿所有的形态，让人捎给李晋之。 她相信，李晋之看到这些孩子的画像，一定很开心。 想到这个情景，李采薇心中总算是不那么难受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终于大亮。 彩墨睡眼惺忪的端着水盆开门进来时，看到屋子内的情景，不由的吓了一大跳：“主子！您一夜没睡？” 李采薇伸了伸懒腰，忽然感觉到腰酸背痛，尤其是脖子，痛的厉害，她连忙道：“彩墨，你过来，替我捶捶背！” “是，主子。”彩墨连忙放下铜盆，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边替李采薇按揉肩颈，一边惊讶道：“主子怎么画了这么多小公子的画像！” “画的可像？”李采薇拿起手边最后画的那张，嘴角上翘，露出笑容来。 “像！简直栩栩如生！”彩墨不停的点头，脸上却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来：“不过，主子，您没事画这么多小主子的画像做什么？难道是……” 李采薇正要回答，床上的南儿终于醒了过来，一看身边无人，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南儿！”李采薇连忙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孩子从床上抱了起来，不停的哄着。 她见彩墨还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便嘱咐道：“你把这些画都收起来，待会儿亲自交给陈元，另外，再给他准备一些银票。”说完，便低头替孩子换起尿布来。 彩墨本想接过照看孩子的工作，但她见李采薇神情如此坚决，当下便点点头，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将那些摊开晾晒的画作全都收了起来，拿着去前院了。 陈元一大早便醒了过来，正在宇文凌的院子里走来走去，他已经用过早膳了，所有的行囊也都收拾妥当，就差向李采薇告别，然后就离开。 “陈大人。”彩墨从外头走了进来，将手中厚厚一摞的画稿往前一递，道：“这是我家主子让奴婢交给您的东西。” 陈元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就是写信也写不了这么多张啊！ 难道德妃娘娘是…… 他没敢多问，上前伸手接过了那些东西，对彩墨点点头道：“辛苦姑娘了，微臣今日便要离开，不知道离开之前还有机会拜访娘娘吗？” “陈大人还是早早上路！”彩墨说道：“我家主子昨夜为了这些画作，彻夜未眠，再加上还要照顾小公子，劳累不堪，只怕是没有精力来见陈大人了，望海涵。“ “德妃娘娘昨夜竟一夜未眠？”陈元闻言吃了一惊，他想到彩墨说的画作，不由自主低头去看手中的厚厚画稿，只觉得沉甸甸的。 “是的。”彩墨点点头，又拿出一个荷包来，递给陈元道：“这是我家主子的一点心意，希望陈大人能够收下，这样您在路上时，能过的好一点。” “微臣不敢收娘娘的东西！”陈元闻言连忙摆手，不停的道：“还请娘娘放心，微臣在路上不会吃苦的。” 顶多就是风餐露宿，不停赶路，疲惫一些罢了。 “陈大人还是收下！”彩墨执意将荷包塞进了陈元手中，道：“否则，奴婢回去之后，没法交差的。” 说完，冲着陈元屈膝行礼。 陈元见推脱不得，只好道：“如此，微臣就多谢德妃娘娘了。” 彩墨点点头，转身离开。 陈元将东西与荷包收好，回头对着宇文凌与玲珑拱手行了一礼，道：“王爷，王妃，下官也该上路了。” “一路小心！” 宇文凌点点头，尽管他也担心陈元这一路的安全，但并无多少法子，陈元不仅仅是李晋之身边的侍卫首领，更是有一身高超武功，想来一定能逢凶化吉。 “这些画作……”宇文凌说着，目光低垂，落在那厚厚一摞的画稿上，沉吟道：“代表了德妃娘娘对陛下的心意，还望陈大人无论如何都要将之带给陛下亲自过目！” 陈元一听，顿觉身上任务艰巨，但他向来不是怕事之人，闻言立刻点点头，郑重道：“王爷放心，下官一定不辱使命！” “本王教你个法子。”宇文凌道：“这些画稿有些多，你不好贴身收藏，背在背上行路，又容易引人注目，倒不如将其分成几份儿，分别藏在周身各处，这样一来，就算丢了一份，还有其他的带给陛下，不至于全军覆没，你说是不是？” 陈元闻言沉吟不语，他心中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他更愿意拼尽全力，将这些东西全都带回去给陛下。 这在旁人眼中无足轻重的画作，也许会是陛下的救命良药，万万不能遗失了，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下官记住了。” 宇文凌听了这话，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亲自送陈元出门。 上房之中，李采薇见到玲珑抱着安儿从外头走进来，便开口问道：“他走了？” 这个他，说的自然是陈元。 玲珑心中明白，闻言点点头，道：“是的，王爷刚刚亲自送陈大人离开。姐姐不愿意见他，可是怕自己忍不住伤心落泪，在臣子面前惹人笑话？” “那倒不是。”李采薇闻言苦涩一笑。 她不见陈元，不过是害怕自己忍不住心底的那股冲动，要跟着他一起回去边关，去见李晋之。 要知道，这一分别，很有可能就是永别。 玲珑见她表情哀伤，便叹息一声，转移了话题：“姐姐，陈大人既已经离开，我们也该出发了。” 提起这个，李采薇顿时神情一凛，她看向玲珑，道：“王爷安排好了？他可说过，我们……去往哪里？” “王爷没有说。” 玲珑轻声道：“我猜，他的意思，是走到哪里算哪里。毕竟我们不能离开京城太远，否则边关若真的出了事，朝政大权被那帮臣子把握，南越的天下，就要真的出大事情了……” 李采薇闻言陡然一惊：“我们为什么要回京？去争夺那皇权吗？“ “姐姐，王爷说一切听您的。”玲珑耐心解释道：“您愿意回京，他就拼死保护你跟二皇子，若你想在外闲云野鹤的生活，他必定不会让人打搅我们。” “一切端看姐姐的意思。” 李采薇闻言十分动容。 透过玲珑的话，她能想的出来，李晋之说这话时的表情，他保定了保护他们母子的决心，所以才会这样说。 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对待！ “玲珑……”李采薇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日后的事情我不会再问了，王爷自己做决定就好，明日就出发是不是？那我要好好休息，这样明日才有精神……”说着，便要起身。 “姐姐先不要忙活。”玲珑闻言，神情立刻变得认真：“边关的事情，朝廷的事情，姐姐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王爷说了，他会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姐姐，主意姐姐自己来定，我与他，都是全力拥护……” 李采薇闻言深深看着她，好半响才点头：“好！” 这一刻，说在多的话都是多余，矫情。李采薇理解宇文凌夫妇，而他们也理解她，这就够了。 “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前院了，给南儿的一件肚兜还差几针，我这就去把它绣完。”玲珑说着，冲着李采薇点点头，转身退下了。 李采薇看着她离开，转头吩咐彩墨收拾东西：“这屋子里的东西都原样放着，不用收拾，只我给南儿准备的那些衣裳，包被，还有王爷准备的各种精致玩偶都带上，一个也不能落下！” “是，主子。”彩墨连连点头。 “还有，我房间里抽屉中那些信件，还有首饰，也都带着，那是陛下给我的。”李采薇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 彩墨还是点头。 李采薇便挥挥手，让她忙碌去了。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里，李采薇与玲珑夫妇，携带者两个年幼的孩子，浩浩荡荡，堂而皇之的出了庄子，坐上宽敞的马车，往城外行去，那拉行李的马车，足足有十几辆之多。 镇子上的人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了，一年多前李采薇他们来时，也没如此兴师动众，众人纷纷站在街道两边，注视着车队离开。 很多人都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住着好好的，怎么又搬走了。 只有那城南药馆里的张神医稍稍明白一些，他知道李采薇等人的身份非富即贵，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昨日宇文凌亲自上门，找他要一些治疗小孩风寒的药时，他老老实实的给了，还另外多包了一些专门治疗小孩常见病的药材，随着药包发附送药方，以及小孩发病时的情形，皆以文字记之。 “真是多谢张神医了。”宇文凌没有想到他竟然想的如此周到，诚心诚意的向张神医道谢。 “应该的，应该的。”张神医连忙伸手扶起宇文凌，笑道：“只要那两位小公子能平平安安的，我小老头也就心满意足了。” 两个孩子？宇文凌一听他提起这个，眉头顿时一皱，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 张神医见状，知道他心中存疑，当下便解释道：“二爷不用怀疑什么，两位小公子出生之日，老朽都在场，也算是见证了他们的平安降生与成长，如今不过是多关怀一句罢了，并没有别的心思。” 宇文凌静静的打量他两眼，对这种说辞并不相信。 张神医见状不由的苦笑一声，有些后悔自己多嘴一问了，但他并没有什么坏心，因此在宇文凌的注视之下，依旧坦坦荡荡，说话神情也是不卑不亢。 宇文凌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如此，我便信你一回。” 说完，将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放在桌子上，带着那一大堆药材转身离开了。 张神医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胡须，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马车内，宇文凌看着马车外头一掠而过的百姓，依稀看到张神医也在人群之中，他不由自主的朝着那边望了几眼，却什么都看不到。 罢了，希望他多虑了，张神医那种人，闲云野鹤一般，只怕根本就不屑跟朝中那些权贵之臣同流合污。 但，跟随在李采薇身边的内奸，除了李嬷嬷之外，还有谁呢？ 宇文凌即便是用尽了力气，也只能确保那人暂时不动手，却一直没有机会将之揪出来，如今他们离开，已经是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除非，那人没有打算跟上来…… “主子！求求您，带上奴婢！” 却在这时，马车外头忽然响起一个急匆匆的声音来。 第643章 拦路 宇文凌眼睛一闭，随后睁开，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马车内，李采薇隐隐约约听到有呼喊声，不由转头向着身后瞧了一眼：“谁在外头？” 玲珑原本低着头正在逗弄安儿，听到问话，便笑道：“姐姐，不管是谁在外头，都与咱们无关，要紧的是行程可不能耽搁。” 李采薇闻言张了张嘴，最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玲珑转头，对着马车外头随行的管家道：“有那不长眼的，趁早撵一边去，别污了主子的眼！” “玲珑主子，是小娟！” 马车外头响起木管家的声音：“小娟她跪在大路中央，说要见主子！” 玲珑这下子阻拦不及，这些话全都传进了李采薇的耳朵里，她惊讶道：”小娟？不是已经给了她银子，让她回家了吗？怎么……“ 三日前，玲珑统计了府里面伺候的下人，每个人分发三两银子，归还卖身契，送其回家，这小娟也在其中之列。 “是啊。”玲珑皱着眉头道：“这个小娟格外难缠，别人都是三两银子，我还多给了她二两！就念在她过去衷心伺候的份上，没有想到这人心如此贪婪不足。”说完，她就对木管家吩咐道：“不用管她，拉起来弄到路边上去！让车队赶紧过去！” 再耽搁下去，这太阳就升的老高了，天也黑的早，他们浩浩荡荡这么多人，几时才能赶到下一个城镇？ “是，主子。” 木管家得令，立刻按照李采薇的吩咐去做，叫了两个小厮，准备将那跪在大路中间的小娟拉起来。 却在这时，小娟忽然一把从怀里面抽出一把匕首来，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尖声叫道：“不要过来！” 木管家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原本平静的面容顿时泛起一股愤怒。 这小丫头片子，想干么！ “木管家，我只是想见见主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小娟哭的泪水连连，一手握着匕首，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想一直服侍主子，求求你们，不要撵我走……” “小娟，你是衷心一片，可是主子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木管家无可奈何道：“已经给了你遣散银子，还亲自送你回本家，你这又是何必呢？主子不可能见你的，你快把刀子放下来，起来把！” “我不。” 小娟牢牢的握着匕首，眼中带泪，脸上神情却格外的坚决：“今日主子若是不肯留下我，我就死在这里！” “天哪！这世上还有如此衷心的奴才……”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主子撵都撵不走，若是我啊，才舍不得撵走呢！” “拉倒，你还想要丫鬟，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四周哄笑一片。 木管家顿时不知所措，李采薇的吩咐是让他把人拉开，把路让开，可是并没告诉他，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他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目光望向后头的马车。 就在这时，马车上有人缓缓开口：“既然如此，就让她上来。我们也不是那无情之人。” 这声音娇娇柔柔，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柳镇的百姓们从来也没有见过那庄子上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平日里百般猜测，也终究不知道到底是何等模样，如今虽然没有见到人，可是听到了这犹如天籁一般的女子之声，顿时一个个心旷神怡。 天哪！这声音也太好听了…… “当……当真？” 小娟尤其喜出望外，她一双泪蒙蒙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木管家却已经反应过来，当下将身边两个侍卫挥退，对着小娟道：“行了，主子答应让你跟着了，还不快起来谢恩？” 小娟这才反应过来，啪嗒一声，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她冲着马车的方向不停的磕头：“奴婢多谢主子收留！多谢主子收留！” “行了。”木管家道：“赶紧上马车，再耽搁下去，只怕主子心中生厌，就不留你了。” “是！”一旦得到允许跟随，小娟的态度顿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木管家连连点头，随后才从地上爬起来，提着一个小包袱，跌跌撞撞的朝着马车走过来。 有侍卫扶着她上了李采薇的马车。 少了这个拦路的人，马车再一次行驶起来。 马车内，小娟刚一上车，脸上便落下来一快帕子，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她还来不及尖叫，便有一双大手牢牢的掌控者她的嘴巴与四肢，使得她根本动惮不得，脑子也渐渐的发晕起来…… 玲珑死死的用帕子捂着小娟的嘴巴，一直到她闭上眼睛晕迷过去，才猛的一下子松开手，跌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气。 李采薇对这一切目瞪口呆，一直到小娟被放倒了，她才有机会低声开口：“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把她弄晕了……” “姐姐，王爷一直都在与我追查府中埋伏的眼线。”玲珑也低声回答道：“后来，王爷嫌追查麻烦，便直接将咱们身边贴身服侍的丫鬟婆子，除了底子干净，信的过的，全都撵了出去，这小娟即便给了丰厚银子也不肯离开，说明她就是那背后潜藏的眼线！这一路要是有她跟着，咱们只怕逃不出朝中那些人的手掌心，但也不能让她就这么跪着，只好将人骗上来弄晕了……” 李采薇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看向小娟的目光也充满着一股凌厉，只可惜这人晕了，否则她一定要审问出她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姐姐，我已经让人将消息传给王爷了。”玲珑低声道：“小娟如何处置，听他怎么说。” 李采薇点点头，想到宇文凌审问李嬷嬷时，又干脆又利索，当下便点点头，道：“好，有王爷审问，咱们很快就会知道幕后主使。” 玲珑点点头。 她与李采薇两个，都是心软之人，审问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宇文凌来做。 很快，马车急行驶出了镇子，沿着大路一直往官道上走，一路之上，听得耳边熙熙攘攘，也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出城的人还不少。 玲珑附耳道：“姐姐，今日出城的富贵人家有很多，都是王爷特地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那些暗中之人无法跟上咱们。” 这个问题李采薇之前也想过，但她心中并没有什么好法子能阻止这一切，如今听到玲珑这么一说，顿时眼睛一亮：“真的能甩开他们？” “王爷说尽量。”玲珑低低道：“咱们走这一路，从城门到这边，一直都有人暗中守卫，那些人跟不上来的，姐姐放心好了。” “那……那小娟要如何……” 李采薇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马车外头便有侍卫敲敲窗户，低声道：“两位主子，王爷说了，请把小娟从马车上抛下来把。” 抛？马车正在行走呢！万一人落在地上，岂不是…… 李采薇还在暗暗吃惊，玲珑却与彩墨一起动手，将昏迷着的小娟从马车厢内推了出去。 小娟的身子一滚下去，便有侍卫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转身便往道路一旁的密林里去。 李采薇从马车里看见了，不由惊讶出口：“他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姐姐，这个就别管了。”玲珑也朝着窗子外看了一眼，淡淡道：“咱们只管赶路。” 李采薇便放下了帘子，低头去看南儿，只见沉睡中的他，眼睫毛眨了几眨，似乎就要醒过来，当即伸手将他从垫子上抱了起来。 第644章 从头到尾，李采薇没有问过那个小娟该如何处置。 一直到晚上他们在驿站里住下时，玲珑才匆匆的提了一句：“王爷已经审问出来了，那个小娟的确是朝中之人派来的奸细，那人不算如何聪明，也与掌握实权的几位大臣并无关联，王爷说，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李采薇闻言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咱们这一路上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风平浪静，但是对于身边暗藏的汹涌，她还是能察觉到几分的。 玲珑点点头。 她还想说什么，外头敲门声响起，宇文凌在外道：“大嫂可曾歇下？” “没有，你进来。”李采薇道。 很快，房门推开，宇文凌从外头走了进来，今日赶了一天的路，还审问了人，但宇文凌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见了李采薇与玲珑，他甚至微微一笑：“原本我还担心大嫂与南儿受不了这些，如今看来，是本王多虑了。” “你只担心我与南儿，怎么不问问玲珑与安儿呢？”李采薇笑道：“这一路上，要不是玲珑照看，我不可能坚持的住的，更何况这才是开始，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坚持不住，那就停下来休息。”宇文凌闻言毫不在意的道：“大嫂与南儿的身体最为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玲珑就坐在一旁，听着宇文凌说这些，点点头附和道：“对呀，姐姐，你不要想太多，咱们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是一步。” 李采薇闻言沉默了。 现如今的情况，的确是这样，她们居无定所，走一步是一步，还要随时随地关注边关的消息，而晋之哥哥，也不知道如何了…… “姐姐，听说这家店的卤牛肉做的很不错，待会儿让他们弄一些来尝尝。”玲珑试图转移话题。 李采薇不想让大家担心自己，闻言点头：“好啊，正好赶了一天的路，有些饿了。” 用过饭，李采薇让玲珑照看两个孩子，自己沐浴了一番，洗净了一身的疲惫，因为记挂着儿子，她没有多在内室里呆，很快就穿好衣裳出来了，换玲珑去沐浴。 “姐姐，其实也不用如此小心，有彩墨照看着，能出什么事？”玲珑起身去内室时，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李采薇却是一本正经：“无论如何，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深夜，驿站里一片宁静。 忽然，三楼的地方先是冒起了青烟，随即熊熊的火光冲天而起！ “走水了！走水了！” 顷刻间，整个驿站里就开始骚动起来，无数睡下来的房客全都从睡梦之中惊醒，纷纷连行礼也顾不得拿，就从房间里奔了出来，驿站里的伙计乱糟糟的，楼上楼下的乱跑，有的拿个锣鼓在敲，唤醒还在沉睡的客人，有的去楼下提水，企图灭火。 而着火的那两间客房，却自始至终都很安静，无人开门，也无人从房间里逃窜出来。 安静的就好像烧着的只是一间空房间，里面根本就没有住人。 “这什么驿站啊！怎么能烧着呢？” 逃到楼下的客人，远远的站在院子里，一边瞧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边议论纷纷。 驿站的胡老板这时候披着外衫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一看见他一家赖以生存的客栈着了火，顿时惊呆了，下一刻，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嚎之声：“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火呀！” 众人站在原地，谁也没有动。 议论声逐渐小了起来，淹没在火光之中。 过了良久，人群里才有一人开口：“你这老板也真是，房子着火了，不先问问那房间里的客人逃出来了没有，只一心管你家驿站会不会烧毁，难道人命抵不过钱财吗？” “对啊！就是！先前我可是看到了！那着火的房间里住着一大家子好几口人！有大人有小孩！拖家带口的那么多行李，这下好了，一把大火全都烧没了，啧啧……”语气里无比叹息。 此言一出，悲痛中的胡老板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一股惊恐来，他记得，那烧起来的天字号房间，里面住着两个妇人，两个小孩，还有一个相当英俊帅气的青年男子，以及无数家仆，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之人，这些个人若真的烧死在了他的驿站里，别说是倾尽客栈的钱财，就是他胡老板一家老小的性命加在一起，都不够赔的！ 天哪！这可怎么办……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还是先救火！” 胡老板咬牙切齿的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亲尽全力扑火，无论那一大家子是不是死在这里，他身为驿站老板，都应该这么做。 很快，无数的驿站小厮都涌了过来，纷纷提着水奔过来灭火。 天亮时分，大火总算是扑灭了。 但毫无意外的，那两间相邻着的天字号房全都被烧毁了，要不是驿站老板带着人救火及时，恐怕这整座驿站大楼都要被烧毁了。 先前还富丽堂皇的驿站，只一夜，便被烧的面目全非，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将行就木一般。 胡老板没有心情去伤春悲秋，也没有空计算这一夜自己损失了多少钱财，大火一扑灭，他第一个就带着人战战兢兢的上楼去，推开那烧的只剩下门框的房门，朝着天字号房里看去。 然而，除了满地灰烬，又能看的清楚什么？ “老天保佑，希望那几个人昨天夜里并不在房中……”胡老板喃喃自语起来。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而繁重的脚步声。 胡老板猛的转过头去，就看见本地的县衙捕快气势汹汹的从楼下上来，直奔火场这边。 “赵捕头，您怎么来了？”胡老板认得为首之人，见状连忙上前行礼问好。 “你们驿站昨天夜里那么大的火，县太爷让我们来看看。” 赵捕头没有多余废话，只简单利索的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便绕过胡老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进天字号去了。 第645章 一场大火 大火虽然已经熄灭，但还有零星火星，在赵捕头的巨大靴子下，只闪烁了一下，便迅速熄灭，冒出一股股的浓烟来。 “昨夜里，这里住的什么人啊？” 赵捕头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回大人，看起来像是一家子富贵之人，拖家带口的，光是行礼就有好几辆马车……”胡老板跟在赵捕头身后，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很有钱？”赵捕头回头看了一眼。 胡老板连忙点头：“是的，很有钱！” 赵捕头目光闪了闪，没有再接着问下去，而是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烧的黑漆漆的房间，除了倒塌的房梁，桌椅，板凳，根本就见不到一个活人。 “昨夜里起火之时，那一家子就住在这里？” “是的！” “可是人呢？”赵捕头紧紧皱着眉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大火还能将人烧化了不成？尸首在哪里？” “这……”胡老板闻言扫了一下房间，的确没有见到什么尸体，当下满脸都是疑惑之色：“回赵捕头，说实话，您是大火之后，第一个进这房间的人，至于这房间内为何没有尸首，小的确实不知……” “本捕头第一个进来？”赵捕头皱了一下眉头，转过身去对站在门口自己带来的那一群衙役道：“还愣着干什么？进来翻找！看看这房间里到底有没有尸首！昨夜住在这房中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了！” 若是当真找不到尸首，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大家子早在着火之前，就已经离开房间了。 目前看来，这种情况很小。 昨天夜里，无论是驿站老板，还是逃出生天的驿站客人，都众口一词，并没看到天字号房有人逃出。 “是！大人！”衙役们应了一声，迅速奔进屋里来，将倒塌的房梁，还有烧毁的桌椅等物挪开，一寸一寸仔仔细细的在房间里搜寻起来。 赵捕头则是伸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出了房间，好整以暇的在楼下找了椅子坐了，专等搜查结果。 说实话，被烧毁的房屋呆着并不舒服，空气里是难以拂去的浓浓烟味，胡老板被呛的眼泪直流，当下一路小跑跟着赵捕头下了楼，毕恭毕敬的站在他的身后，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哈巴狗。 “找到了！”过不多时，楼上废墟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赵捕头连忙抬起了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精光：“发现了什么？抬下来！” 很快，便有两个衙役抬着个担架从楼上下来，一直抬到了赵捕头面前才停下。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朝着那担架看去。 只见担架上一个被烧的浑身漆黑，几乎看不出来本来样貌的人，看体型还有未曾烧毁的片缕衣服，能大致推断出，这个人是个女子。 找着了一个，其他的就更好找了，一顿饭的功夫，从楼上又抬下来三四具尸体来，仵作来验看了之后，说是二女一男。 “如今说来，那一家子富商是真的不幸遭了火灾了。”赵捕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那尸体面前，一一将每具尸体都看过，缓缓的问道：“可是我刚刚听胡老板说，这一大家子里面，是有孩子的？” “是啊！”胡老板闻言连连点头：“两个孩子呢！都被那妇人抱在怀中，并未曾露面，但孩子的哭声小的听见了，还有店伙计，都能证明！” 随着他的话，几个小二连连点头。 “那这孩子的尸首在哪里？”赵捕头沉声问。 “想来……应该还在火场之中。”胡老板闻言心有余悸的道，那么小的孩子，可能还不到两岁，昨夜里那样的熊熊大火，大人都幸免不了，更何况是小孩子？八成烧的连骨头都留不下来了。 但是这话，他却不敢在赵捕头面前说。 “给我找！无论大人还是小孩的尸首！都要找到！”赵捕头放大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这格外凝重的语气，与表情，看的胡老板与众围观之人面面相觑，不过是死几个外来的行路之人罢了，尽管有钱了些，却也不过是一般人，怎么赵捕头却如此重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尸体若是烧没了，又从哪里找去？ 衙役们得了令，不敢怠慢，在楼上找的更仔细了。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太阳慢慢的升到了头顶上，众人什么都不做，也热的满头冒汗，有些撑不住的，已经悄悄离开了，连剩下的房钱也没掏，就悄悄启程离开了。 赵捕头虽然没有回头，但对此事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对着底下衙役吩咐道：“如今真相未明，不知道昨夜的大火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所有昨夜住在这客栈内的人都有嫌疑，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谁也不能离开！若有违抗，等同凶手！” 此言一出，一些想打退堂鼓的人，只得纷纷停下脚步。 此时，楼上寻找的衙役也下来了，他们将整个驿站二楼几乎都搜查遍了，就连灰烬堆里也不放过，但依旧没有找到那两个孩子。 “不可能啊，大人都烧死了，两个小孩怎么可能幸免。”赵捕头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胡老板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大人，那两孩子太小了，骨头也软，说不定……是被大火给烧没了……” 他话还没说完，便在赵捕头冷冰冰的注释中，闭上了嘴巴。 “孩子再小也是，不可能烧的什么也不剩，再去找！扩大范围，整个驿站里都要寻找！一定要找出那俩孩子来！他们不是死，就是被人偷走了！说不定这就是昨夜大火的源头！” 胡老板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谁没事偷两个小孩？还不惜放火烧他的客栈！那人是不是有病？ 他满脸都是疑惑之色，但却不敢对赵捕头问一个字。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赵捕头也失去了淡定，他在院子里呆不住，竟亲自又上楼去，不知是查找起火的原因，还是在找寻那两个不知所踪的孩子。 第646章 金蝉脱壳 “找到了！找到了！” 漫长的搜搜过程中，气氛有些沉闷压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一声惊喜的呼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听到这话，赵捕头第一个出现在发出声音的衙役身边，急切的问道：“孩子在哪里？” 衙役手一伸，指着二楼下方的花丛，道：“那儿，你看，看那花褥子，像不像是小孩的襁褓……” 艳阳高照中，从二楼往下望去，绿油油的绿叶间，一个绣花绸缎的小小褥子漂在那里，给人以无限的瞎想。 衙役话还没说完，身边已经没有了赵捕头的身影。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从二楼窗户上一跃而下，直接跳落在地上，只伸手一捞，便将那锦缎褥子捡了起来。 可是，底下却是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小孩子的尸首。 赵捕头瞳孔猛的一缩，不甘心的在四周再一次搜罗起来，可是他找遍了整个花丛，也没有找到一丝一缕与孩子有关的东西，连一缕头发丝都没有，更不要说孩子的尸首了。 “没有！孩子到底去哪里了！”赵捕头猛的大喝一声。 那愤怒的样子，就好像他自己丢了孩子一样。 “头儿……”衙役们面面相觑，许久也没人敢搭腔，最后，还是一个衙役开口道：“没有找到孩子，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不可能！”赵捕头一口回绝：“大人的尸首都在这里，孩子能去哪里？” 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人抱走，除非…… 赵捕头猛然转过身去，目光落在院子里停放着的那几具尸体上，慢慢变得冰冷起来。 倘若，这尸首根本就不是那几个人的，只是假冒的…… “给我封锁整个镇子！不允许任何人外出！”赵捕头猛的大喝道：“昨夜驿站之中大火，烧死人，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预谋的！一定不能让嫌犯逃脱！” 不能让嫌犯逃脱…… 众衙役心中一凛，根本没有功夫去细想这整件事情，便一一冲着赵捕头一顿点头，风一般的离去。 只有一个人提出了异议，这人是赵捕头平日里最信任的人：“头儿，这件事如此之大，是不是该回去向大人禀报了？” 赵捕头的目光冷冷扫了过来：“本官这就去禀报县太爷，你留下来，带着人仔细搜查整个客栈！再挨个询问昨夜住在这驿站里的人，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是！大人！”衙役吓了一大跳，连忙点头。 整个驿站里依旧严阵以待，众人包括驿站老板，都被衙役们控制起来，挨个询问昨夜的情况，而整个镇子的所有入口，也都被封死了。 就在众人热火朝天的调查之时，出了镇子往南三十里之外的一条大路上，一行普普通通的车队缓缓的行驶着，照着这个速度，天黑之前，他们还能再行十里路。 马车里，李采薇因为连夜的赶路，脸上出现深深的疲惫之色，不过还好，她还能挺的住，被她抱在怀里的南儿，则刚刚才睡醒，正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打量李采薇，以及这整个车厢内的情景。 “可总算是逃出来了。“玲珑坐在对面，怀里面紧紧的抱着安儿，心有余悸的道。 “是啊。”李采薇点头附和道：“昨天夜里，你们突然跟我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可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金蝉脱壳，假死脱身，真有你们的，这都能想的出来。” “可是，这计划之中始终有个破绽。”玲珑闻言叹息一口气，道：“姐姐始终不肯让王爷找两个孩子代替安儿与南儿，那些人找不到尸首，只怕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迟早都要追上来的……” 李采薇听她这么说，神情顿时暗淡下来。 她垂着头，沉声道：“为了南儿与安儿，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两个同样无辜的孩子惨死大火之中，是我阻止的王爷，即便……即便日后，被那些人追赶上来，我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姐姐就是太心善了。”玲珑闻言叹息一口气，道：“不过，昨天我看着那两个水灵灵的孩子，我也下不了手……” 说道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日影西斜之中，淡淡的橘色晚霞出现在天边，耳边，是车轮辘辘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两个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 天黑之前，马车在道路旁停了下来。 宇文凌下了马走过来，隔着帘子道：“大嫂，玲珑，你们还好？” “都好，王爷如何？”李采薇在马车内点点头，道。 “天晚了，今夜里赶不到下一个城镇了，我们只能在这野外凑合住一晚上。”宇文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歉然：“大嫂，玲珑，对不住，让你们吃苦了。” “不碍事。”李采薇闻言毫不在意的摇摇头，道：“相比昨夜的凶险，在此地休息一晚根本不算什么，马车里如此宽敞，休息是足够的了，不能沐浴的话……就先忍一忍好了。“ 玲珑知道李采薇是一个多么爱干净的人，住在别院里时，几乎天天都要沐浴，此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半点也没有皇妃的娇蛮任性，这样的人，他们夫妻哪怕是拼尽性命来保护，也不算什么。 “好，多谢大嫂体谅。你们坐了一路的马车，想必一定腰酸背痛，很是劳累，下马车来走一走。”宇文凌笑着道，说完，他便转身去吩咐侍卫去附近林子里打猎，生火准备晚膳。 李采薇点点头，与玲珑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孩子交给了奶娘来照看，夜晚的风很凉，孩子不适合出来兜风。 这时候，李采薇才发现，他们停在了一个十分宽阔茂盛的树林旁边，另一面，是一望无际的大片农田，而道路尽头，则黑黝黝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马车四周点着火把，照亮脚下的路，有侍卫意外从林子里发现一条穿行而过的溪流，宇文凌大呼太好了，马上让人从马车里搬下来一个小小的炉子，打算给李采薇与玲珑熬煮一些清粥。 能在这荒郊野岭里，喝上热粥，那简直是帝王般的待遇了！ 李采薇一想到香甜温热的粳米粥，顿时口舌生津，自告奋勇想要上前帮忙，但却被宇文凌给拦住了，他苦笑着道：“大嫂，您就别动手了，好好在一旁待着！要不然，他们会拘谨的……” 李采薇扭过头去，看着四周那一片忙活的侍卫们脸上不自在的神情，当下便把手收了回去，悻悻然道：“好，你们慢慢弄，我就随便转转。” 说着，转身往林子里走去。 宇文凌本想叫住她，但想了想又放弃了，若是他再阻止的话，说不定李采薇就不高兴了。 她既然想去转，就随她去，顶多，他跟在后面，不让她出危险就是了。 但李采薇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她只在林子边上转了转，又伸了下懒腰，便转过身去回到了马车旁。 宇文凌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晚饭，他们吃的烤山鸡，烤野兔，居然还有一大锅蛇肉山菌汤，意外的鲜美香甜，李采薇从未吃过如此鲜香的野味，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中午只是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一不小心就吃下了很多。 玲珑则捧着一碗粳米粥，慢慢的喝着。 饭后，侍卫们手脚麻利的在林子里的空地上搭建起三座帐篷，一部分休息，一部分守夜，而李采薇与玲珑两个，则是在马车里休息，反正马车宽大，就是再有一个人来，也能躺的下。 宇文凌靠在后一辆马车上，闭眼假寐，心中时时刻刻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尽管他们四周依旧有暗卫守着，可是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谁知道朝廷那帮子人会不会丧心病狂，韧而不舍派的人来跟随。 一直到此刻，李采薇才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沉入睡梦之中，晚饭过后，她给南儿喂了奶之后，便抱着儿子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玲珑的精神比她要好一点，但很快也睡着了。 几丈之外，宇文凌听着马车内平稳的呼吸声，心中有着淡淡的满足感。 如今，李晋之交代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也不知道现在边关的情形如何了？ 不敢猜，不敢想，祈祷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一定能够打胜仗，除此之外，宇文凌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也什么都不敢想。 他怕他想的多了，会将担忧表现在脸上，那么李采薇与玲珑见了，无形之中会让她们俩更加紧张。 玲珑不会违抗他，可是李采薇…… 万一她执意要去边关怎么办？那可是羊入虎口啊！宇文离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他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想到这里，宇文凌的拳头不由的握的更紧了。眼中的神情也越发的坚定。 决不能让李采薇去边关！哪怕……就是灌迷魂药，他也不会让她回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采薇还在睡梦之中，便感觉到脸颊上有一只肉呼呼的小手在抚摸自己，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就看见安儿坐在一旁，见她睁开眼睛，顿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采薇连忙翻身坐起，转头一瞧，没看见玲珑，却看见自家儿子南儿，正躺在一旁吃着手指，并不哭闹。 伸手在两个孩子脸上摸了摸，李采薇伸手掀开帘子往马车外瞧去，却见外头不远处宇文凌与几个侍卫在忙着收拾帐篷，而另外一边，是玲珑带着彩墨在准备早膳。 荒郊野岭的，自然不能讲究，玲珑也只是将昨日剩下的鸡肉撕碎了跟粥煮在一起，因为加了菌菇的缘故，这鸡肉羹竟十分美味，再配着从驿站里带来的点心还有饼子，众人吃的很满足。 “大嫂，你起来了。”宇文凌走过来冲着李采薇一笑，道：“我让人去给你打水去，你洗漱了之后，就可以用早膳了。” “谢谢。”李采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一路上，宇文凌对她还有南儿，十分照顾。 这份好，甚至超出了玲珑与南儿，她心中有些不安。 宇文凌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闻言无奈道：“大嫂，你这么客气做什么。”说完，便转身去忙活了。 李采薇在原地定了定，直到奶娘与彩墨走过来照顾南儿与安儿，她才放心的下了马车去洗漱。 等她弄好，玲珑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满满两碗鸡肉羹，还有烤的热乎乎的饼子，玲珑道：“姐姐，你如今还在喂奶，原本应该吃的丰盛一些的，但现在只有这个了，委屈你了。” “不委屈。”李采薇闻言摇摇头，道：“荒郊野外，大家能凑合就凑合了，我也不能例外。”说完，便伸手拿起一块饼子，慢慢的咬着。 玲珑坐在她对面，也慢慢的喝粥。 早饭后，众人将东西都收拾妥了，宇文凌再检查了一下路况，还有马车，便下令启程赶路。 李采薇知道这又是辛苦的一天，但她并未开口抱怨，她心知，若不是为了自己与南儿，玲珑与宇文凌，甚至还有这许许多多的人，根本就不用受这份苦，是她们，连累了大家。 此时此刻，若再因为自己之故，拖累大家的进程，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南儿虽小，但很喜欢人抱着，马车摇摇晃晃，躺在母亲怀里面，这就相当于一个摇篮，他不仅不哭，反而咿咿呀呀的吃着手指，显得十分高兴。 李采薇受孩子的影响，越发不觉得赶路辛苦了。 相比之下，南儿这个一岁多的大孩子，因为不能下马车玩耍，更不能到处爬来爬去，已经窝在玲珑怀里面哭闹过好几回了，每一次玲珑都耐心的哄着他，但南儿偏不，嘴里一直喊着爹爹。 是的，南儿已经开始认宇文凌这个父亲了，这一次匆匆上路之后，最不能适应的反而是这个孩子，他每天坐在马车里，不能看见那个拿着新奇玩意儿逗弄自己的漂亮爹爹，更不能见到他对着自己笑，心情很是郁闷。 第647章 李采薇点点头，与玲珑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孩子交给了奶娘来照看，夜晚的风很凉，孩子不适合出来兜风。 这时候，李采薇才发现，他们停在了一个十分宽阔茂盛的树林旁边，另一面，是一望无际的大片农田，而道路尽头，则黑黝黝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马车四周点着火把，照亮脚下的路，有侍卫意外从林子里发现一条穿行而过的溪流，宇文凌大呼太好了，马上让人从马车里搬下来一个小小的炉子，打算给李采薇与玲珑熬煮一些清粥。 能在这荒郊野岭里，喝上热粥，那简直是帝王般的待遇了！ 李采薇一想到香甜温热的粳米粥，顿时口舌生津，自告奋勇想要上前帮忙，但却被宇文凌给拦住了，他苦笑着道：“大嫂，您就别动手了，好好在一旁待着！要不然，他们会拘谨的……” 李采薇扭过头去，看着四周那一片忙活的侍卫们脸上不自在的神情，当下便把手收了回去，悻悻然道：“好，你们慢慢弄，我就随便转转。” 说着，转身往林子里走去。 宇文凌本想叫住她，但想了想又放弃了，若是他再阻止的话，说不定李采薇就不高兴了。 她既然想去转，就随她去，顶多，他跟在后面，不让她出危险就是了。 但李采薇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她只在林子边上转了转，又伸了下懒腰，便转过身去回到了马车旁。 宇文凌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晚饭，他们吃的烤山鸡，烤野兔，居然还有一大锅蛇肉山菌汤，意外的鲜美香甜，李采薇从未吃过如此鲜香的野味，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中午只是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一不小心就吃下了很多。 玲珑则捧着一碗粳米粥，慢慢的喝着。 饭后，侍卫们手脚麻利的在林子里的空地上搭建起三座帐篷，一部分休息，一部分守夜，而李采薇与玲珑两个，则是在马车里休息，反正马车宽大，就是再有一个人来，也能躺的下。 宇文凌靠在后一辆马车上，闭眼假寐，心中时时刻刻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尽管他们四周依旧有暗卫守着，可是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谁知道朝廷那帮子人会不会丧心病狂，韧而不舍派的人来跟随。 一直到此刻，李采薇才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沉入睡梦之中，晚饭过后，她给南儿喂了奶之后，便抱着儿子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玲珑的精神比她要好一点，但很快也睡着了。 几丈之外，宇文凌听着马车内平稳的呼吸声，心中有着淡淡的满足感。 如今，李晋之交代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也不知道现在边关的情形如何了？ 不敢猜，不敢想，祈祷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一定能够打胜仗，除此之外，宇文凌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也什么都不敢想。 他怕他想的多了，会将担忧表现在脸上，那么李采薇与玲珑见了，无形之中会让她们俩更加紧张。 玲珑不会违抗他，可是李采薇…… 万一她执意要去边关怎么办？那可是羊入虎口啊！宇文离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他岂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想到这里，宇文凌的拳头不由的握的更紧了。眼中的神情也越发的坚定。 决不能让李采薇去边关！哪怕……就是灌迷魂药，他也不会让她回去。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李采薇还在睡梦之中，便感觉到脸颊上有一只肉呼呼的小手在抚摸自己，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就看见安儿坐在一旁，见她睁开眼睛，顿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采薇连忙翻身坐起，转头一瞧，没看见玲珑，却看见自家儿子南儿，正躺在一旁吃着手指，并不哭闹。 伸手在两个孩子脸上摸了摸，李采薇伸手掀开帘子往马车外瞧去，却见外头不远处宇文凌与几个侍卫在忙着收拾帐篷，而另外一边，是玲珑带着彩墨在准备早膳。 荒郊野岭的，自然不能讲究，玲珑也只是将昨日剩下的鸡肉撕碎了跟粥煮在一起，因为加了菌菇的缘故，这鸡肉羹竟十分美味，再配着从驿站里带来的点心还有饼子，众人吃的很满足。 “大嫂，你起来了。”宇文凌走过来冲着李采薇一笑，道：“我让人去给你打水去，你洗漱了之后，就可以用早膳了。” “谢谢。”李采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一路上，宇文凌对她还有南儿，十分照顾。 这份好，甚至超出了玲珑与南儿，她心中有些不安。 宇文凌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闻言无奈道：“大嫂，你这么客气做什么。”说完，便转身去忙活了。 李采薇在原地定了定，直到奶娘与彩墨走过来照顾南儿与安儿，她才放心的下了马车去洗漱。 等她弄好，玲珑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满满两碗鸡肉羹，还有烤的热乎乎的饼子，玲珑道：“姐姐，你如今还在喂奶，原本应该吃的丰盛一些的，但现在只有这个了，委屈你了。” “不委屈。”李采薇闻言摇摇头，道：“荒郊野外，大家能凑合就凑合了，我也不能例外。”说完，便伸手拿起一块饼子，慢慢的咬着。 玲珑坐在她对面，也慢慢的喝粥。 早饭后，众人将东西都收拾妥了，宇文凌再检查了一下路况，还有马车，便下令启程赶路。 李采薇知道这又是辛苦的一天，但她并未开口抱怨，她心知，若不是为了自己与南儿，玲珑与宇文凌，甚至还有这许许多多的人，根本就不用受这份苦，是她们，连累了大家。 此时此刻，若再因为自己之故，拖累大家的进程，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南儿虽小，但很喜欢人抱着，马车摇摇晃晃，躺在母亲怀里面，这就相当于一个摇篮，他不仅不哭，反而咿咿呀呀的吃着手指，显得十分高兴。 李采薇受孩子的影响，越发不觉得赶路辛苦了。 相比之下，南儿这个一岁多的大孩子，因为不能下马车玩耍，更不能到处爬来爬去，已经窝在玲珑怀里面哭闹过好几回了，每一次玲珑都耐心的哄着他，但南儿偏不，嘴里一直喊着爹爹。 是的，南儿已经开始认宇文凌这个父亲了，这一次匆匆上路之后，最不能适应的反而是这个孩子，他每天坐在马车里，不能看见那个拿着新奇玩意儿逗弄自己的漂亮爹爹，更不能见到他对着自己笑，心情很是郁闷。 第648章 这一天的行程很是顺利，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袭击与埋伏，晚上也顺利的住到了驿站。 基于前面驿站里的事，李采薇心有余悸，但宇文凌却显得很是放松，驿站大堂里有几个客人天南海北的聊天，他也饶有兴致的提着酒壶加入进去，这一晚上直到入睡前，李采薇都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王爷如此放松，看样子，今天是很安全的了。”房间里，李采薇听着楼下的喧哗声，笑着开口道。 玲珑点点头，脸上也带着笑：“很久没有看到王爷如此放松了。” 房门吱呀一声，彩墨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等她布置好，李采薇与玲珑分别入座，两个人边吃便聊：“也不知道先前的驿站，情况怎么样了。” “能隐瞒得一时，是一时。”玲珑伸手夹了一筷子菜，道。 李采薇沉默不语。 …… 前夜驿站失火，天字号的房间客人无一例外全被烧死，只除了两个年幼的孩子不知所踪之外，其余什么情况都查不到。 赵捕头忙活了一天，看着手中的结果，气不打一处来，将手底下忙碌的衙役们狠狠骂了一顿，这样的结果，让他如何去向县太爷禀报？不得杀了他这条贱命！ “那驿站里的人既没有逃走，他们的马车呢？还在不在？”赵捕头恨恨道：“我听说他们可是奢华无比，一路之上乘坐好几辆华丽马车，据说随身携带的巨额财富也不少……” “回头儿，还在呢！”一个衙役开口道：“就在那驿站里停放着的！我刚刚还看见了的，一共六辆马车，不多不少……” 赵捕头的目光顿时锐利的扫了过去：“你带着人查看了没有？” “这个……倒是没有……”衙役羞愧的低下头去。 当时赵捕头一叠声的命令他们找寻尸体，谁顾得上呀！ “饭桶！都是饭桶！”赵捕头闻言怒不可遏，一把抓起身边的茶碗狠狠的砸在那衙役头上，随即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外走去，他要亲自去查看那马车。 他并不相信宇文凌等人昨夜插上翅膀离开了，毕竟他们在那驿站四周布置了很多眼线人手，得到的消息是，并无人离开。但眼下的情况实在太诡异了，就连赵捕头心中也犹豫不决。 很快，便到了院子里，那六辆华丽无比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四周并无别的马车，查明事实之后，与此案无关人等，天亮之前已经放他们离开了。 此时只有那天字号房客人的马车停在这里。 赵捕头缓缓走到第一辆马车前，停了下来，沉吟许久，方才伸手掀开马车帘子。 马车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整辆车的内部看起来并不如外表那么华丽，看样子，是下人乘坐的。 赵捕头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便放下帘子，转身走到第二辆马车前。 这一次，马车里面的确布置的很是华丽，扑面一股浓浓的胭脂香味，一看就是女眷乘坐的马车，内里布置的十分奢华，车厢内铺设着厚厚的毯子，有茶几，有暗格，还有车厢里放着的好几个绸缎包袱，打开来，里面放着的全都是小婴儿的衣物与用品，看样子，那两个小孩子就是住在这里。 赵捕头见状，顿时振奋起来，他一抬脚，就上了马车，开始低头仔仔细细的在马车里搜寻起来。 衙役们面面相觑的站在外头，不知道自家头儿这是在做什么，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 马车里看起来十分整洁，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看样子，昨夜里那一场大火的确是烧死了那两个女人，可是宇文凌呢？他可是会武功的，怎么可能轻易就被烧死？ 他若不死，此刻又是在哪里？ 这些东西都在这里，那两个小孩子的尸首呢？ 难道他们昨夜……真的逃走了？ 不！不可能！马车都还在这里！他们怎么逃！ 赵捕头满心疑惑，却拿不定主意，面色难看的很。 “来人，守着这里，整个驿站都封锁起来，决不能让外人进来！”片刻后，他跳下马车，对着众衙役叮咛一番，随即带着两个人急匆匆的返回去向自己的上司禀报去了。 不知道赵捕头是如何回复的，一个时辰之后，整个县衙的衙役都如潮水一般从镇子上出发，沿着出镇的每一条道路搜寻过去，动作十分迅速。 但此时此刻，宇文凌他们已经赶了两天的路，早已经走的无影无踪了，又岂能轻易寻到？ 相比于这边的形势好转，边关的情形，却是逐渐恶劣，急转直下。 自从李晋之被徐将军背叛，战场上猝不及防挨了一刀之后，宇文离则带着大军来势汹汹，腹背受敌之下，李晋之强撑着受伤的身躯亲自上战场指挥战役，却终究力不从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陛下！” “陛下！” 南越众军自然无心恋战，被北狄军横冲直撞，瞬间如一盘散沙，死伤无数。 陈元等人奋不顾身，将李晋之从战场上救了下来，一送进军营里，急召军医诊治。 好在，李晋之十分强悍，一直念着要见李采薇，意志坚定，军医见了连连称奇：“若是换了别人，这么重的伤早已经死了！没有想到陛下居然撑得住……” “不要废话了！赶紧救治！”陈元满脸的焦躁，不停的催促道：“你没看见陛下都流了那么多的血吗？八成伤口又裂开了！赶紧诊治，陛下千万不能有事！” “啧啧，老朽就是再医术高超，能起死回生，又能怎样？像陛下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他。”军医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陈元闻言，眉头皱的死紧：“你那儿那么多话！” 对于军医所说，他却无从辩驳，的确，这军营里没有一个人像李晋之这样拼命，每一次都亲自上战场，无论谁劝也不听。 如此下去，就算军医医术再高超，李晋之也必死无疑。 他是年轻力状，可再这么拼命下去，迟早有一天要油尽灯枯。 第649章 众将忧心忡忡，整个边关城里死气沉沉，被一股深深的绝望笼罩着。 李晋之对此毫无所惧，他昏昏沉沉的躺在房间内，一天里只有短暂醒来的时刻，陈元等人都不敢将现在的情势告诉他，只安慰他好好养病。 “现在……外头的情形如何了？”李晋之声音沙哑的问道，话音刚落，他便昏睡过去。 陈元看到这个情形，心中越发的担忧，不住的对军医催促道：“陛下这情形看起来不太好！你快些想法子让他好起来啊！现在所有人都指着陛下，他可千万不能倒下啊！” “老朽已经尽力了。” 军医这些时日以来，都不怎么回自己住处，几乎日日夜夜的守在李晋之的身边，他也拿出了毕生绝学来遗址李晋之，但可惜的是，李晋之伤势过重，再加上先前的旧伤未愈，中毒之事，此时已是油尽灯枯之势，根本就不是汤药可以医治好的。 “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看陛下自己的恢复了。”说完这一句，军医便长长的叹息一声，收拾了东西，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说过三四个时辰他再来。 陈元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却无力阻止，内心里被军医的话惊的六神无主，陛下这一次真的……好不了了？ 那可怎么办？ 不出三日，这消息便传遍了全军上下，即便陈元等人尽力封锁消息，但还是发生了最坏的情形：军中出现了逃兵。 人数不多，总共不过十几人而已，但造成的影响却是恶劣的，几乎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陛下熬不过了！陛下要死了！他们打不过北狄人，最后就只能全军覆没！ 即便陈元全力镇压，但在几日后，又发生了逃兵现象，这一次，人数就多达上百人。 众将焦头烂额，既要关注李晋之的病情，又要防止再多逃兵，忙的是脚打后脑勺。 消息传到宇文离耳朵里，他坐在帐篷内，意气风发的笑了：“朕等今日，已经等了够久了！哈哈哈……” “陛下，我们是不是要趁胜追击。”穆离在一旁低声道：“如今南越帝身受重伤，南越大军如同一盘散沙，不，如同丧家之犬！如今正是我们强势进攻，收复河山的大好时机，您可千万不能犹豫啊！” “朕当然不会犹豫。” 宇文离咧嘴一笑，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丝阴霾：“当初南越帝从朕手上抢走采薇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过！他当初是怎么做的，如今朕全部都奉还给他……传令下去，明日一早，进攻南越边关城！” “陛下英明！”、 穆离等人闻言全都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宇文离看着自己手下的强兵强将，想象着李晋之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的凄惨景象，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晋之，你就等着受死！ …… 七天之内，靠着陈元等人的铁腕镇压，军营里的逃兵总算是杜绝了。 但人心依旧惶惶不安，这却是无论他们如何安慰都避免不了的，除非李晋之能够立刻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这根本不可能。 这几日内，李晋之的病情是越发严重，连每日片刻的清醒时间都没有了。 陈元等人焦急不安，直接将军医拽过来，勒令他必须要让李晋之清醒过来。 军医来到床前，替李晋之把了脉搏，又掀开眼皮子看了看，末了放开手退开好几步，对着陈元等人叹息道：“陈将军，李将军，郑将军，还是准备陛下的后事！老朽实在回天无力……” “后事？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元等人瞳孔一缩，猛的上前一把抓住了军医的脖子，怒目而视。 “你就是杀了我又能如何？”军医叹息一口气，满脸都是怜悯之色：“陛下伤势太重，你就是换个神仙来也救不了他！如今之际，只有先对外隐瞒这个消息，然后抓紧时间令人传递消息回京，几位丞相不都在京中么？好在陛下留有子嗣，只要大皇子在，这南越的江山倒不了……” 陈元颓废的松开了手，满脸愕然的看着军医，他不相信，一个字也不相信！陛下只是伤势过重！他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朽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军医深吸一口气，道：“陛下没了，是天大的事情，可是跟南越的江山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那宇文离狼子野心，只怕要的不仅仅是胜仗……” 他要攻打南越，颠覆这整个天下！ 陈元闻言，暮然一惊！ 再抬眸瞧时，只见屋外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 宇文离的动作又迅速又干脆，三日没过，浩浩荡荡的北狄大军便停在了南越边关城外，兵临城下。 李晋之依旧昏迷不醒，无论军医使用了何种方法，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陈元等人已经往京城送了讯息，把最坏的结果告之了朝中，李晋之离开之时曾经做过安排，如今他们只用按照安排，拼尽全力去做就好。 至于成与不成……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边关城被围困之时，陈元最后一次去看望李晋之，望着病床上那昏昏沉沉不肯醒来的帝王，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整沓的厚厚画稿来，放在床头上，低声说道：“陛下，这是德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微臣带给您的东西，您睁开眼睛看一眼！德妃娘娘为此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 说着，陈元的眼圈发红，梗咽的扭过头去。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李晋之一眼，对着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头，猛然起身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他身后的床铺上，李晋之紧紧闭着的双目微微抖动…… 陈元来到城门楼下，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中央最耀眼的那一身银白色铠甲，被众人层层保护，不是宇文离又是谁？这样的攻城之战，他居然亲自来了。 一看见此人，陈元心中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恨不得直接冲下城去，将宇文离碎尸万段！ 还有那躲在宇文离身后，不敢直视他的徐将军，陈元恨恨的瞪着他，真恨不得亲自将其抓住，当着南越将士的面儿，一寸一寸的割下他的肉来！ 第650章 牺牲一人 但也只能想想了，他刚拿起手边上的弓箭，就看见城墙底下乌压压的北狄大军纷纷举起了弓箭，一根根箭矢朝着他射了过来！ “守好城墙！坚决退敌！”陈元只得大吼一声，迅速往后退去，两边手持盾牌的士兵立刻上前，与北狄大军交战起来。 只是顷刻之间，城内城外，喊杀声震天动地。 陈元面沉如水，一波士兵倒下，他指挥者另一波人顶上，无数的尸首被抬下城门去，又有无数鲜活的人顶替上来…… 一直到傍晚，北狄大军才撤军。 南越死伤无数，但好歹城门守住了，众将们脸上没有一个欢喜的，有的，只是忧心忡忡的等待——不知道北狄大军下一次的进攻会是什么时候，是今天夜里，还是明日一早？ 留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不多了。 陈元一面心痛无比的让人清点伤亡人数，一边让人打扫战场，他自己则是领着剩下的副将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事，一直忙到天快要黑了，才总算是定下来了作战方案。 “陈将军，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朝中又没有派人前来，就只能靠你了！”众将感叹万千的道。 陈元想到李晋之，顿时一股忧愁之色涌上心头，他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人群之中便有一个人恨恨道：“那个凌王平日里装的道貌岸然的！口口声声说什么与陛下患难与共！如今却躲在帐篷里连日也不出来！真是个卑鄙小人！” 陈元闻言张了张嘴，没有解释。 宇文凌早已经奉李晋之的命令，暗中离开，去保护德妃娘娘了，这件事是暗中进行的，如今全军营里知道的人只有他一个，万万不能泄露出去，而边关城内每日待在院子里闭门不出的‘凌王’，不过是一个士兵假扮的罢了。 “管他做什么，凌王要真的出征应战，你们也未必肯相信他。”陈元冷冷的道：“如此一来，倒不如就让他待在那里，省的添乱。” “不！凌王才不会添乱！” 这时候，众将之中忽然有人道：“从前就是凌王在战场上，替陛下挡住了北狄王的箭矢！免了陛下受伤！如果，如果上一次凌王也在，徐将军他断然没有机会暗伤陛下……” 话还没说完，齐将军就已经眼圈发红，泣不成声的低下头去。 众人闻言，神情纷纷变得复杂起来。 一方面，他们赞同齐将军的说法，有凌王在，陛下的确就不会受人暗算，但也心中抱怨，如果不是凌王这一次没有上战场，陛下又怎么可能被徐将军刺伤！ “凌王为什么不肯上战场了，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陈元冷冷的扫了众将一眼，沉声道：“再说陛下之前也下令让他禁足反思，并没有解禁，他并不能离开，不是吗？” “可是，眼下是非常时期啊！”还是有将领忍不住的道：“如今南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要在乎那么多吗？是，之前凌王的确是受了些委屈，可那些都是徐将军造成的！谁也没有想到他一个跟随陛下征战多年的人居然会当叛徒不是！” “陛下昏迷不醒，北狄军就要攻打入城门了，如果凌王殿下这时候还是不肯出力，那么城门破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那北狄王来势汹汹，只怕不会放过凌王？” “事到如今，你们现在才想明白啊！之前附和着徐将军挤兑凌王之时，怎么就不见你们如此深明大义？”陈元闻言嗤笑不已：“如今还要凌王出战，又有什么意义？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那有何不可？” 陈元原本面带嘲讽，可是没有想到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一人道：“北狄王来势汹汹，破釜沉舟的对付我们，只怕攻打南越是一方面，想要找凌王算账又是另一面？只要咱们能够……” “你们想推凌王出去，平息北狄王的怒火？” 陈元闻言一下子明白过来，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别说那别院之中住着的原本就是普通侍卫，假扮凌王，就算是宇文凌自己在那里，他也绝不会让这样肮脏无比的事情发生！ “我们都还没有死绝！用得着推别人出去苟延残喘吗？”陈元冷笑一声。 “可是……陛下醒来需要时间啊！”齐将军沉声道：“我们也需要时间来喘息，否则北狄大军这一波强似一波的攻打，谁能受得了？边关城可千万不能破啊！一旦破了，就无人能够抵挡北狄大军了，只怕我南越灭国在即，为了这一切，只是牺牲一个凌王，有什么错？” “不错！是这个理儿！”众将闻言，纷纷点头。 陈元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怒极反笑：“只是牺牲一个凌王？说的轻巧！齐将军，你也是杀敌无数，战场上呼啸往来的大将，想必北狄人对你也恨之入骨，不如明日一早，把你从城门楼上扔下去，平息北狄王的怒火，如何？” “我？”齐将军伸手指着自己，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下一刻，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不不！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将领，即便是死，北狄王也不会放在眼里的！他真正恨得人是凌王！因为凌王背叛了北狄！” 他接触到陈元冷冰冰的嘲讽目光，说不下去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陈元冷冷道：“诸位从小就明白的道理，却明知故犯！那北狄王宇文离一心一意要攻打我南越，即便是咱们献出了凌王又如何？他还是要攻打我们！他要的是这整个天下！” “如此狼子野心之人，你们告诉只用献出一个人就行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陈元冷冷一笑，道：“如今之计，无论说什么都没用，我们只有打起精神来，奋勇抗敌，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朝廷的援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单凭我们几个，又如何能够抵挡的住几十万北狄大军？”齐将军忧心忡忡：“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北狄人缓一缓……” “是啊，缓一缓就好，到时候陛下清醒过来，他一定有办法打退敌人的！”有人点头附和道。 第651章 失踪 众人商量到深夜，却还是没有法子。 陈元遣退众人，自己却无心睡眠，想到今日战场上下来还没有去看过李晋之，当下便披上外袍，带着两个侍从，往李晋之的院子去了。 夜色深沉，整个边关城内一片死寂，烟花三四月，杨柳吐青，原本是生机勃勃的季节，此时此刻却透出一种冬日萧条的感觉来，一路走来，陈元的心就如这颠倒了的季节一般，又是彷徨，又是迷茫。 好在，路途不是很远，顷刻便到了。 站在那紧紧关闭着的门扉前，看着窗子里透出来的亮光，陈元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李晋之毕竟是一国之君，除此之外，他还是南越大军的统领，他的院子里，自然是戒备森严。那些守卫认得陈元，知道他现下是唯一得陛下信任的人，因此并不阻拦他进来，反而见他止步不前，还低声开口催促了：“陈大人，陛下今日一天都没苏醒过，您进去看一眼！” “一天都没醒？”陈元闻言，眉头皱的很紧。 “是呀！”众侍卫纷纷点头附和：“先前每天太医来时，还能苏醒个一时半刻的，哪怕说上几句话也好，可是最近，陛下是一次也没醒过来了。” 侍卫们都认为，是战事的连连失败，使得李晋之不愿意清醒过来。 “行了，不要议论了，你们的职责是守护好陛下，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知道吗？”陈元厉声嘱咐道。 “是，大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陈元这才点点头，推开面前的雕花漆门，抬脚缓缓走了进去。 屋内依旧的药香阵阵，那没有散去的味道提醒着他，大概是一个时辰前，里面的人才刚刚吃过药。陈元绕过屏风，一步步朝着内里的床榻走去，但目光却始终低垂，他不忍心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个人，根本不像是意气风发的南越天子。 “微臣参见陛下。” 尽管知道床上的人听不到，也看不到，陈元还是规规矩矩的在距离床榻一丈外的地方下跪请安。 照例，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陈元沉默了片刻，缓缓起身，抬眸往前看去。 可是下一刻，他就猛的瞪大了双眼。 只见那张平日里躺着李晋之的床铺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不可能！这么晚了，陛下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错觉！一定是错觉！ 陈元猛的一下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来，可是眼前的情景依旧，床铺上空空如也。 李晋之不知道去了哪里。 陈元呆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猛的转过身去冲着外头大声喊道：“来人！你们不是说陛下好好的吗？人呢？他人在哪里！” 宁静的夜里，他这如癫似狂的吼叫声分外震耳， 守在院子里的侍卫们吓了一大跳，迅速提着佩剑从外头冲了进来，他们看着脸色铁青的陈元，以及那张空空如也的床铺，众人一个个睁大了双眼，没有一个人能发出一丝声音。 “人呢！陛下他人呢！他去哪里了！”陈元大声的质问着。 “这个……陛下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我们一直守在院子里，并未看见他出来过。”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道：“陈将军，你说，会不会是陛下突然醒了，没有知会大家，悄悄的溜了出去……” “对！对！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其他侍卫附和道。 “荒唐！”陈元怒道：“无论陛下醒与不醒，看守好他都是你们的责任！你们现在告诉我陛下偷偷溜出去了？先不说这种事情微乎其微，根本就不可能，单说你们看守陛下，人却不见了，难道不是你们失职？” 众侍卫闻言，纷纷垂下头去。 陈元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回陛下来，无论他是清醒过来偷偷的溜出去了，还是被人潜入，偷偷掳走，都必须要弄清楚事情真相！把他找回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寻找！统帅府各处院落，还有边关城内，到处都要找一遍！务必要找回陛下来！”陈元大声的嘱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找！”众侍卫连连点头，生怕陈元责怪他们失职之过，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而后纷纷四散离开。 与此同时，李晋之不见了的消息，也渐渐在边关城内传扬开来。 陈元本想阻止的，可是根本就来不及。 众人都走了，他一个人站在屋中，颓废的打量着这一间空屋子，目光落在那一张空空如也的床榻上，心中一阵阵的难受，他想不通，如此严密看守的统帅府中，陛下的院落又是看守的重中之重，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会消失不见呢?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床榻边上的茶几时，一下子愣住了。 倒不是说那茶几有什么不对，反而是打扫的干干净净，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是陈元记得，当时北狄大军攻打城门时，他拿出了德妃李采薇辛苦画的那些画儿，就放在这茶几上。 如今，那画儿不见了。 被谁拿走了？ 想到唯一跟德妃有牵扯的人，就是北狄王宇文离了，陈元站在当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猛的转过身去，大踏步走出房门，在外头大声喝道：“来人！” “陈大人，有何吩咐？” 一瞬间，哗啦啦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里都是乌压压的人。 陈元目光扫过这些人，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告诉大家，陛下的失踪与北狄王有关系？那还不一下子就乱了套？这得造成多大的恐慌啊！ “陈将军？”众人见他发呆，忍不住开口提醒。 陈元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一瞬间下定了决心：决不能将陛下有可能被北狄王带走的消息告诉众人！ “如今北狄人欺人太甚，扎营结寨的在城外驻扎，势要与咱们决一死战，大家一定很愤怒？”陈元缓缓环视一下四周，大声道：“本将现欲纠结一批人手，趁夜偷袭北狄大营！杀他个猝不及防！你们可有谁愿意与本将一同前往？” 第652章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朵里。 “陈大人？”众人不可置信：“你疯了？咱们死伤惨重，如今北狄大军还在城外驻扎！咱们有什么能力去偷袭？根本就是去送死……” 面对众人的激动，陈元却显得很是平静：“你们难道就不恨北狄人吗？难道就不想报仇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陛下，企图置咱们于死地，你们就咽下这口气了吗？有血性的人，就跟着我一起，冲进北狄大营，杀他个片甲不留！” 就凭他们？杀北狄几十万大军片甲不留？这是在开玩笑？ 众人如同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陈元，只有少数人被他慷慨激昂的话语所震动。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来。 陈元接着道：“这不是我一时冲动之言，而是想了很久，北狄人大获全胜，此时全军欢庆，决计料想不到我们居然有胆子敢夜袭北狄大营，只要我们计划得当，速去速回，将整个北狄大营乱搅一气，若是有机会，再多杀几个人，这样一来，北狄人摸不着情况，还以为咱们援军到来，只要对外放出风声，一定会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他们不动，这就好办了，有足够的休息时间，陛下一定能从昏迷之中清醒。” 陈元此时内心一片焦灼，恨不得立刻带人冲进北狄大营里去，将李晋之抢救回来，但这件事他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希望大家能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这样一来，就争取到了时间，陛下好好休养，说不定就能清醒过来！”众人纷纷议论道。 如今两国之战打的是如火似荼，如果李晋之在这个当口薨逝，那对节节败退的南越大军来说，无疑于最沉重的打击。 没有人希望他出事。 “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去？” 陈元环视一圈，沉声问道。 “我！” “我愿意！” 大半将领纷纷举手，热切回应陈元的号召，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垂着头，面露沉思之态，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元也没有勉强，只是点了点头：“好，就你们了，咱们既是要去偷袭，那就需要快去快回，最好如一阵风一样，不给北狄人反应的时间！人多了反而不妙，剩下的人就在这里守着！千万不能让边关城出事，否则，一切就都完了。” “听陈大人的。”闻言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没有人有异议。 陈元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来，当即点兵排将，选了一百来人出来，正要出发，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头冲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将军！陈将军！不好了！陛下亲自带着人偷袭北狄大营去了！” “你说什么！” 陈元闻言猛的转过头去，两只眼睛瞪的很大，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来。 其他人亦是一副惊呆的模样：“陛下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可能会去偷袭北狄大营？你这小侍卫，胡说八道的？”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道。 “千真万确！”那守城将领韩大元气喘吁吁的奔到近前，连连跺脚道：“陛下刚刚已经出了城门了！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陈元猛的转过头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裳领子，厉喝道：“你既知道那是陛下！为何不曾阻拦！陛下身上的伤都还没好！” “咳咳！他是陛下啊！哪个不要命了敢阻拦……”韩大元长的五大三粗的，居然差点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他结结巴巴的挣扎道：“我，我也是看出来不对劲，这才来禀报……” 陈元一把丢下了他，猛然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挥鞭驱马赶往城门方向。 “陈将军！你干什么去！”众人纷纷扬声问道。 “去救陛下！”陈元沉声喝道。 他并未回头，话音落，人已经在百丈之外。 其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刚那些答应与陈元一起偷袭敌营的侍卫与副将们也都纷纷上马，说道：“我们也去救陛下！”追赶陈元去了。 剩下一半的人，站在原地，个个满脸都是狐疑之色。 “陛下昨日还昏迷不醒，听御医说是水米不进，连汤药都灌不下去，怎么今日却……”有人满脸疑惑的问道。 他们都不怎么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总像是做梦一样。 忽然，有一个人开口道：“……陛下这不会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你丫会不会说话！” 众人先是一惊，继而全体愤怒，恨恨的瞪着那个开口的副将：“你存着什么心思！陈将军要是在这里，一定拔了你的舌头！砍了你的狗头！” 这都什么不吉利的话？他们陛下一定好好的，绝对不会出事！ 那个开口的人，顿时满脸懊悔之色，早知道他就不说了：“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你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闭嘴！” …… 北狄军营之中，载歌载舞，美酒佳肴，人人欢庆战事顺利。 宇文离坐在上位，豪气云千的拿起一碗酒来一饮而尽，放下碗来，他含笑看了众人一眼，朗声道：“如今南越皇帝生死未卜，南越大军变成了缩头乌龟，就等着我们去砍那最后一刀了，如此喜庆时刻，大家多饮几杯！今日军中不限酒量！” “陛下英明！”底下众将大臣纷纷附和，一个个喝的满面红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为了庆贺，今日军营里新来了一批漂亮舞女，此时正好排上用场，在帐篷中央的开阔之地翩翩起舞，众人叫好连连。 宇文离喝着酒，耳中听着这丝竹悦耳之声，众人的哄笑声，以及这帐子中无处不在的酒味，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从前第一次遇见李采薇的情景，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军帐大营，李采薇也如同这宴席之上身份低微，却美貌无比的娇娘一般，他原是不放在心上的，没料到最后却成了此生的魔障，走也走不出，逃也逃不掉。 第653章 可那个时候，谁能料到，她就是南越的公主呢？ 谁能料到，他会一不小心栽了进去呢？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命。 “陛下……”一道娇柔如出谷黄莺一般的声音瞬间拉回了宇文离的思绪，他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妩媚至极的女子跳着妖娆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自己面前，手中捧着酒杯，腰肢一歪，整个人便不着痕迹的朝他怀里落了下来。 宇文离脸上原是维持着笑容的，群臣欢宴的时刻，他并不想冷着脸让大家不开心，可是此时此刻，闻着那几乎包围自己的脂粉香味，他却勃然变色，近乎粗俗的一挥手将那女子挥开：“滚开！” “陛下？！” 大概那女子也没料到，宇文离会如此不待见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被推的摔倒在地上，红裙散开，萎谢一地，狼狈不堪。 群臣欢宴的动作一瞬间都停了下来。 帐篷内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穆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当即上前，对外吩咐道：”来人！还不快把这个惊扰到陛下的女子拉下去？“ 话音落，当即有两名侍卫从外头冲了进来，一言不发就去拉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勾搭宇文离不成，反被推开，一颗芳心正七零八落之际，猛然听到这一声吩咐，顿时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她知道，自己今日要是被人从这里带走了，那么等待着自己的结局就只有一个死字！ “陛下！陛下！求您饶命！”女子转过头来，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宇文离的袍摆，不停的开口哀求起来。 宇文离沉着脸，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望着她那张堪比娇花的容颜，心里面却是无力的想到，这世上的女子怎的如此无趣？就只会哭泣吗？他记得当初李采薇无论怎样被折磨，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不过这女子的容颜，倒是有三分与李采薇相似。 “罢了。”宇文离忽然深深的叹息一口气，疲倦的挥挥手道：“让她下去，不得苛待！明日一早，就将她们这一批人全都送走，军营里是打仗的地方，不需要这些哭哭啼啼的女子！” “是，陛下。” 穆离吃了一惊，宇文离最近越来越暴戾，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二话不说砍头的，没有想到今日竟然打算绕过这名女子。 又是因为先太子妃吗？ 看了那女子一眼，他在心里低低的叹息一口气，上前道：“阿郦姑娘，请跟我来。” 阿郦死里逃生，顿时五感交内，嘴里不停的道谢，而后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跟在穆离身后打算离开。 却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 穆离猛然一惊，迅速抬起头来，就看见一只离弦之箭，以迅猛的速度穿过人群，直往上座的方向而去！ 不好！陛下！ 穆离猛然一惊，迅速回身，飞快的抽出身上佩剑。 但来不及了，那箭矢越过人群，直奔宇文离而去。 宇文离正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神游天外的样子。 “陛下！小心！”穆离几乎目眦欲裂，大声呼喊起来。 宇文离这才猛然惊醒，他一抬起头来，那箭矢就已经到了眼前。 但宇文离也不是吃素的，但见他轻轻一抬手臂，便一把抓住了那根射到他面前的箭矢。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箭矢的力气竟然非常之大，就算是被捉住了，那箭上的力道也并未卸掉多少，依旧以迅猛之姿势往前冲去，宇文离暗暗吃惊之时，只得迅速侧头偏向一旁，才避免了箭矢穿喉而过。 只听夺的一声，那箭矢钉进了宇文离身后的屏风里。 宇文离松了手，虎口处已是鲜血淋漓，震裂的。 “陛下！” 众人人这才冲到跟前，不住的对他嘘寒问暖，穆离更是连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朕没事。”宇文离摆摆手，示意众人他没事，毫不在意的拿出一条帕子来，将虎口处的鲜血擦拭干净了，随意一包扎。 “到底是谁！居然胆敢刺杀陛下！” 穆离气愤的问道，这个时候，他才想到这一层。 “有刺客！”众臣也纷纷想到，不由自主的转过身去往箭矢射来的方向——帐篷入口处看去。 穆离等人则全都挤在宇文离身边，双目警惕的看着外头，无论今夜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第一要保护的人就是宇文离，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那背叛了南越，又狠刺了李晋之一箭的徐将军，也是勃然色变，这一幕看起来好生眼熟。 没错，先前在南越的时候，他也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那时候，他也是肱骨之臣，也曾协力保护郡主。 可是现在，宇文离身边已经围拢了那么多保护他的人，根本就不需要他。 尽管，今夜里他也是座上宾客，但这些北狄人明里暗里对他的嘲讽，却是一点也没少。 就比如此刻，所有人都在关心宇文离，根本就没人关注他。 当然，以徐将军一个投降之人，压根也没必要在乎不是？ 徐将军一个人坐在桌子旁，众人慌乱的不行，他却是无所适从，心里面也是不停的打着问号——他是该冲上去保护宇文离，顺便说几句尽忠的话呢？还是提刀上前，去处理那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呢？ 好像这两者，都行不通。 那要怎么办…… 就在徐将军百般纠结之时，忽然从那帐篷外头飞进来一道长长的铁链，绕过地上慌乱的侍卫，还有那东倒西歪的酒桌，就像有眼睛似的，直奔徐将军而去！ 只一瞬，铁链便牢牢的缠绕上了他的脖子！ “救，救我……”徐将军瞬间摔倒在地，整个人被铁链拉扯着往门口而去，他用沙哑的嗓音低低喊道：“陛下，救我……” 宇文离满脸惊讶，万万料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变故！ 其他人业已经惊呆了。 就在此时，一个人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帐篷门口，犹如天神降临一般。 尽管，那人的脸色十分苍白，身形也瘦弱的仿若一阵风就能吹倒，但任谁也不敢小瞧那人脸上坚定的神情。 尽管，那人嘴角带着浅笑，整个人温文儒雅。 宇文离却如遭雷击。 李晋之？！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受了徐将军一剑，整个人都昏迷不醒，药石无医，快要咽气了吗？怎么会！ 那倒在地上，被铁链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徐将军也是猛的睁大了眼睛，就像是看见了鬼一般，整个人抖如筛糠：“陛，陛下？不！不！不！你不是人！你是鬼！” 这一刻，他到是能发出声音来了。 但整个人却已经恐惧到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 李晋之听到声音，先是冷冷的扫了宇文离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目光落在徐将军身上，温润如玉的脸庞上一片冰冷：“朕自问从未亏待于你，可你却狼心狗肺，背叛了朕，怎么，如今见到朕害怕了？” 徐将军听到他的声音，眼前瞬间一黑！ 他转过头去，求救般的看向宇文离，沙哑着嗓子大声叫喊起来：“陛下！救我！救我！我可是帮了你大忙，要不是我，你们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打的南越毫无还手之力……” 宇文离闻言脸色顿时一黑，他与徐将军的交易都是背着人的，从未在人前提起，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徐将军当众提起，是告诉大家，他这个北狄皇帝有多么卑鄙无耻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穆离当即开了口：“明明是你自己投奔陛下而来，说是南越帝对你苛待无比，从来不肯重用，我们陛下这才好心好意收留了你，你不要倒打一耙！” “就是！”众人纷纷附和。 宇文离看着这一幕，慢慢的勾起嘴角，冲着李晋之一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笑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可是知道本宫设宴庆贺，特地来讨酒喝的？” 第654章 乱军之中斩头颅 宇文离语笑宴宴，但双目之中却射出冰冷与兴奋的光芒来。 太好了！不管李晋之有没有死，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无论如何，他今日都得死，自己拥有千军万马，还能拦不住一个人吗？ 宇文离的目光瞄了一眼帐篷外头，因是夜间，纵然火把透亮，一时之间也不太能看得清楚到底外头来了多少人。 不过李晋之也不可能带太多人来，否则他根本就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到这里来。要知道，这可是主账！ 二十万大军还对付不了一二十人？笑话！ 十足的把握在手，宇文离倒也不想表现的太过剑拔弩张，尽管刚刚李晋之出场之时那支箭矢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他笑眯眯的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酒杯来，一步一步走到李晋之面前：“既然来了，不如喝上一杯，如何？” 李晋之正低着头盯着瑟瑟发抖的徐将军，闻言抬眸瞧了宇文离一眼。 那一眼，犹如高山上寒冷的冰雪一样。 但随即，李晋之笑了起来，一伸手竟接过了那杯酒：“既然北狄王盛情相邀，朕倒也不好拒绝。” 说完一低头，将那杯中酒水一股脑儿全都倒进了徐将军的嘴巴里。 他动作太过迅速，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 “咳咳咳！” 徐将军满脸惊骇之色，忍不住伸手捂住喉咙，满脸都是惧怕之色。 “怎么，你卖主求荣，却还怕你新的主人拿毒药来要你的命？”李晋之冷冷一笑，满脸皆是嘲讽。 徐将军根本就说不出话来，看着李晋之的表情如同见鬼了一般。 他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背叛了李晋之，背叛了南越之后，已经躲在宇文离身后了，竟然还是被人一把揪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如同那人人嘲讽的小丑一般躺在这里，四周都是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救他，帮他。 那些南越人看待他的目光，就如同在看一个臭虫。 “救我……” 徐将军将目光撇向高高的主座，宇文离的方向，满眼都是哀求之色。 此时此刻，能救他的人只有宇文离了。 但他没有想到，宇文离明明听到了他的话，也看到了他的处境，但却没有一丝在意，反而勾着嘴角望着李晋之，仿佛那才是他的猎物。 徐将军浑身一颤，他忽然明白过来，今夜里，没有人愿意救他！ 就算宇文离最后不会放过李晋之又如何？他是死定了。 “陛下，求求您原谅老臣……”万般无奈之下，他对着李晋之苦苦哀求起来：“老臣一直都对您忠心耿耿，之所以背叛，是因为您一直都相信凌王，冷落老臣，老臣这才……” “你背叛之时，凌王已经被朕幽禁多时了。”李晋之冷冷打断了他，毫不客气的指出事实：“朕信任你，将军中所有大事都交给你去处置，可你却毫不犹豫的背叛朕，还背后插朕一刀！如今却拿凌王来说事，你是怪朕没有亲手杀了凌王是不是？” “是！”徐将军闻言瞬间激动起来：“凌王本来就是叛徒！奸细！陛下一直姑息养奸，纵容凌王，微臣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陛下虽然将凌王幽禁起来，可是我知道，陛下迟早都是要将他放出来的……” 李晋之冷冷的看着他，半响之后忽然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你，受死。” 话音落，闪电般一扬手中铁链，只用力一拉，徐将军便连叫也叫不出来，嘴巴张的老大老大，双目鼓出，不一会儿，便咽气了。 李晋之一扔铁链，干脆利索的抽出佩剑来，只一剑便砍掉了徐将军的头颅，一下甩给了身后他带来的侍卫。 那侍卫麻利的撑开包袱，将徐将军的头颅包裹起来，背在了背上。 这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发生，宇文离是毫不在意，眼睁睁的看着，但是穆离等人却愤怒起来——李晋之一个南越人，在他们北狄军营里大开杀戒，简直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来不及请示宇文离，他刷的一下抽出身上佩剑，直直的朝着李晋之砍了过去！ 今日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南越帝活着离开，否则，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 李晋之却对刺过来的长剑毫不在意，淡淡勾起嘴角一笑，然后扬起了手—— 一股粉尘瞬间扬起，弥漫在整个帐篷内，只一瞬便让所有人视线模糊，看不清楚东西，同时这烟雾之中还伴随着浓浓的恶臭味道，辛辣刺鼻，众南越将士全都自顾不暇，帐篷内咳嗽之声不绝于耳。 宇文离在那粉尘飞扬起来之时，便本能的迅速闭上双眼，可是下一刻，他就猛的睁开了来——不好！李晋之要逃走！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顾不得粉尘遮目刺鼻，他一把抽出身边侍卫身上佩剑，遵循着记忆，飞跃起身冲着李晋之的方向刺了过去。 李晋之是谁，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又岂能被这一剑刺到？ 更何况宇文离看不见，目不视物，他却不是。 眼见着宇文离冲了过来，他勾唇一笑，一个纵身便后退了好几步，与此同时，手中的长剑也抛掷出手，直奔宇文离而去！ 他们两个早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又何必在乎江湖道义？ 然而，宇文离反应极快，只一个闪身，那剑便掉在了地上，根本未伤他分毫。 李晋之想要再次出手杀他，却已经没有机会了，烟雾很快就会散去，他们若是不走，就只能将性命留在此地了。 回头冲着身后众侍卫点点头，大家飞纵离开。 只要出了这军中大营，外头有马匹在，就能逃走。 感谢宇文离，因为他的狂妄自大，在发现李晋之一行人之时，并未下令让全营戒备，因此李晋之等人冲出去之时，外头军营里的人都是一脸惊讶，等反应过来阻拦之时，眼前哪里还有宇文离等人的影子？ “快！有刺客！拦住他们！” 军营里叫喊之声此起彼伏，越去越远。 第655章 安全逃离 等到烟雾散尽，李晋之等人早早就离开了北狄军营，哪里还有人影？ 剩下众将士兀自慌乱。 宇文离得知消息，怒不可遏，堂堂北狄军营，几十万人马，竟然拦不住一个李晋之！还让他堂而皇之的当着自己的面儿砍了徐将军的脑袋，再全须全尾的回去！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 “给朕追！他们此刻肯定还没回去边关城！给朕拦住他们！” 派遣了一队又一队的人马出营去追，宇文离依旧咽不下这口气，猛的抓起身边佩剑，让侍卫给他穿上铠甲——他要亲自去将李晋之追回来！ 可才一起身，他就感觉到天旋地转…… 刚刚可是喝了不少的酒，此时酒劲上涌，就是有在多的雄心壮志，身体也支撑不住了。 “陛下！”穆离从一旁抢将上来，一把扶住了他，劝道：“算了，没用的！我们谁也没有料到南越帝竟然没有卧病在床，敢单枪匹马的闯进来，他既然敢来，就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们即使追出去又能如何？这黑灯瞎火的，攻城并不现实，再加上大家都醉醺醺的……” 说了一半，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宇文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铁青。 尽管知道他这怒火是因为南越帝，但穆离还是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开了些，谁都知道陛下此刻惊怒交加，他也不想遭受鱼池之秧。 但是李晋之尽管十分愤怒，但却没有失去理智，听了穆离的话，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开口道：“行了，把他们都召回来！不用去追了……”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就像是散了架一般，往后倒去，穆离忙上前扶着他：“陛下！千万保重！” 宇文离颓然的摆摆手，苍白的脸庞上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今夜里，朕是喝多了，才会这样，若是平日里，就是有一百个李晋之，看他能不能杀了人逃掉！是朕疏忽大意了……” “不，是南越帝狡猾无比，诡计多端。”穆离道：“南越帝知道咱们今夜里举办庆功宴，所以才专门挑选这个时机来的。” “不得不说，他挑的很准哪！”宇文离自嘲一笑，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嘲讽来：“但即便是这样，仍旧是他李晋之处于下风！朕的酒明早就醒了，可他的伤，是实打实的，经过了今夜这一场奋战，你以为他还能支撑多久？” 说完，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穆离听着，脸上却流露出一丝狐疑之色来，他忍不住道：“陛下，今夜里南越帝意气风发，杀徐将军的时候干脆利索，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病人哪！他当日真的是受了重伤了吗？微臣怎么觉着像是假的……” “这件事你不用怀疑真假。” 宇文离缓缓转过头去，朝着帐篷内的空地上望去，那被李晋之一剑砍掉了头颅的徐将军的尸首，还静静的躺在那里，周身一滩血泊，那没有头颅的腔子就那么无人问津的倒在那里，无声的诉说着哀怨。 看起来分外可怖。 “徐将军的确是一剑刺伤了李晋之，朕亲眼所见。”宇文离缓缓道：“当时李晋之的身上，有很多血喷溅出来，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 穆离依旧不明白：“一个受了那么重的伤的人，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伤势痊愈，然后生龙活虎的带着一队人马杀进北狄大营来，要知道，就是他自己，身体完全健壮的情况下，也不敢这么做。 “那是因为他咽不下这口气。”宇文离闻言淡淡的勾起了嘴角，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若果是朕身边最亲信的人，有一天背叛了朕，倒戈相向，反而刺了朕一剑，还差一点要了朕的命，朕哪怕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报仇！哪怕千难万险！” 穆离想象了一下，发现的确如同宇文离所说，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亲信之人的背叛。 如此说来，李晋之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拼着强弩之末的身子，来刺杀徐将军的？ “陛下，既然是这样，南越帝伤势严重，我们是不是应该趁胜追击……”穆离开口道。 “不，先等一日。” 宇文离却难得的沉静下来，似乎刚刚晕乎乎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他对李晋之道：“或许李晋之是得到了神奇无比的药草，身体飞速康复了呢？这种情况谁也不敢肯定，明日暂且修整，让人去打探一下南越的虚实。” “陛下英明！”穆离连连点头。 宇文离听了这话，脸色却是猛的又黑了下来。 今夜里，他放任李晋之单闯北狄大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杀了徐将军，割下了他的头颅，又被其大摇大摆的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这分明是昏庸之举，哪里又半分的英明？ 这话就跟打他脸似的。 穆离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顺了嘴，不经意间又挑动宇文离那根脆弱的神经了，脸上顿时出现懊悔之色来，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转身指挥只众人将徐将军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抬了出去。 很快，帐篷内便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但是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却是怎样都散不出去。即便是穆离让人焚了香也不行。 从头到尾，上至宇文离，下至穆离以及其余北狄将领，无论大大小小的人，没有一个人在乎徐将军，甚至都没有人多看他的尸体一眼。 穆离在盯着侍卫将尸首抬出军营之时，幽幽的开了口：“听说你在南越之时，最为厌恶的就是凌王的背信弃义，背叛家国，如今你自己也走了同样的路，还梦想什么好结果呢？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 李晋之带着为数只有二十多人的队伍，提着徐将军的头颅骑马返回南越大营之时，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今夜里，几乎全城的人都没有睡，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陛下的归来，也有人暗暗的觉得，宇文离是绝不可能有命回来了的，因为他是那么的虚弱，而北狄人是如此的凶残。 第656章 犯病 当李晋之出现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只有陈元，以及少数几个人等，面上露出狂喜之色来，陈元惊喜交加地迎接上去道:“陛下！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晋之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一伸手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面带愧疚之色的道:“是朕不对，不该瞒着你们出城去，但是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话音落，后面一个侍卫高高举起手里的包袱，当着众人的面儿，一抖，布巾散落，露出里面一颗苍白而又熟悉的头颅来，夜色下，狰狞可怖。 众人一时之间还没有分辨出这头颅到底是谁。但四周很快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冷气声。陈元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陛下，这，这是……徐将军的头颅？” 此言一出，还没反应过来的侍卫与副将们一下子也认了出来，众人哗然:“这，这徐将军的头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日徐将军于两军之中，猝不及防的忽然倒戈，狠狠刺了李晋之一刀，重挫南越大军，他自己却潇洒的转过身去，投入了北狄王宇文离的怀抱，此举引得全军上下所有人都对他恨之入骨，人人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更有很多人做梦都想他死。 但此举太过困难，徐将军躲在北狄王的身后。背靠几十万大军。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如今忽然看见他的头颅被侍卫高高举起。夜色之中分外恐怖。众人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只有陈元，满脸都是激动兴奋。他忍不住的开口道:“陛下，是您亲自带着人去北狄军营里亲自斩下徐将军的头颅么？你为什么不告诉微臣，微臣愿意不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众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脸上全部都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当真是陛下单枪匹马的带着人，闯入北狄军营里，亲自斩杀徐将军？这不可能？ 要知道一个时辰之前，陛下还昏迷不醒，重伤在身，生死未卜。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咽了气。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了些。 然而，李晋之却淡淡点了一下头，声音不轻不重，但足以所有人都能听得到:“事态紧急，朕才没有跟你们多商量。徐将军背叛了朕，背叛了南越，朕但凡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众人闻言，神情皆是一凛。 说实话，南越现在这个样子，节节败退，主帅又生死未卜，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座南越边关城，就姓了宇文。不少人暗地里已经打退堂鼓，另谋出路。 李晋之的话提醒他们，他容不下叛徒。若是有人胆敢效仿徐将军，背叛南越，就是这个下场，他绝不轻饶！ 当下，不少人歇了心思。 “陛下，你累了一夜，赶紧回去休息！”陈元等人心疼的开口道:“微臣真是不敢想象，陛下您是怎样出了城，又是怎样杀入敌营，成功砍下徐将军的头颅。但微臣知道，你一定付出了很大的心血，身体一定很累。” 他没有问李晋之的病情，也没有问他是如何下了床，又是如何支撑着病体披战袍，上战马，做出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如此？ “是啊，陛下赶紧回去休息。”众人纷纷开口附和道。 李晋之点点头，众目睽睽之下，他将手中的佩剑交给了一旁的陈元。抬脚大步流星的往城内走去。夜风吹起他的战袍，猎猎作响。 那犹如天神一般的背影，深深的烙印在众人的心间。 陈元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捧着李晋之的长剑还有披风，那剑沉重，那衣裳似乎还有温度。那一声恭送陛下哽在喉间，一瞬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陈元能够知道，以后事情会是那样一个结局。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懊悔，而不是庆幸。 但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回到统帅府，众人原本还想听一听陛下亲口说说他是如何闯入北狄大营，如何勇猛无敌的在万军之中砍下徐将军的头颅，但刚跨过门槛儿，便被陈元给拦下了:“夜深了，陛下还要休息，诸位请回，要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便抬脚进了院子，随后吩咐人将大门关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一颗颗激动而八卦的心不由得失望起来。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家纷纷离开，但但每个人眼里都闪耀着兴奋而好奇的光芒。 无论从前他们多么担心未来。多么担心战败，而无脸去见乡亲父老。但此时此刻，每一个人的心都是安定的，充满了信心。 他们相信，有李晋之这样的天纵英才在，南岳不会灭亡，边关城也绝不会破！ 陈元没有空理会这些，脚步匆匆的进了内院。他有很多话想问问陛下。也想劝诫一下李晋之，今日之事能够成功，纯属侥幸。万万不可以再有下一次了，他们这些大臣也绝不会再让他去冒险了。 不料一进门，他首先看见了一个扶着屏风的弯着腰的背影。那人浑身抖动，似乎在呕吐着什么，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那人还没换的一身月白色绣云纹的长袍，陈元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李晋之！ “陛下！”陈元脸色一变，抢将上去，正好李晋之摇摇欲坠，虚弱的往地上倒去。他连忙一把扶住了他。 这时候，陈元才看清楚，李晋之面若金纸，呼吸微弱，嘴角上，下巴上全是鲜红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陛下！” 陈元惊怒交加，一回头对着外头大声的呼喊起来:“来人，快来人！快去把军医请来！谁要是动作慢，我杀了他！” “将军，怎么了？” 有侍卫一脸纳闷的从外头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吃了一惊。 “陛下病犯了，你们看不出来吗？还不赶紧去请太医！”陈元目眦欲裂，看着侍卫磨磨蹭蹭的样子，恨不得拿刀砍了。又恨不得自己亲自去请军医。 第657章 画像 “是！将军！”众侍卫吓的连连点头，忙不迭奔出去请军医去了。 陈元小心翼翼的扶着李晋之在屋中床榻上躺下，心痛交加的道：“陛下！您这又是何苦来哉！不就是杀个徐将军吗？只要您吩咐一声，属下哪怕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他的头颅砍下来送给陛下！” “看看您现在这个样子，原本想要安抚军心的，这样一来，只怕……” “咳咳咳……” 他的絮絮叨叨的声音被李晋之一叠声的咳嗽给打断了，李晋之伏在枕头上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了陈元一眼，对于他的忧心与指责并未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你去，把那边的抽屉打开，那些画儿拿过来让朕再看上一眼……” 画儿？什么画儿？ 陈元思绪跟不上李晋之的，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李晋之说的应该是他之前放在枕头边上的，李采薇亲手所画的那些画儿，怪不得他之前进来时，发现那些画儿不见了，原来被李晋之给收起来了。 一时之间，陈元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该劝的，还是得劝，他无可奈何的道：“陛下，您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休息！只有您的伤养好了，才能带领我们大家抗击北狄……” 这些场面话说了一遍又一遍，陈元依旧是信心满满，但是李晋之听在耳中，却只有苦笑连连。 抗击北狄，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熬不了多久了，此生打败宇文离的梦乡终究成空。 “去。”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道。 陈元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面只觉得悲伤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点点头，忍者心中悲痛走过去，伸手打开抽屉，将那一捆画儿全都拿了过来。 李晋之虚弱不已，勉强支撑着，方才坐起身来，却已经是累的气喘吁吁。 陈元连忙拿两个枕头垫在他后背上，扶着他坐稳当了，这才在床前将那些画儿一张一张打开来：“陛下，都在这里了。” 李晋之迫不及待的看向那些画儿，只见画中无一例外画着南儿，从他刚生下来，一直到现在三四个月大，各种模样都有，被人抱着吃手，或是躺着沉睡，亦或是被李采薇抱在怀中，南儿开心的样子，哭泣的样子，每一帧都栩栩如生。 李晋之近乎贪婪的看着这些画儿，久久不舍得移开目光。 陈元先前一直都没有看过画中的内容，他知道这些都是李采薇呕心沥血，几乎花费了一整夜的功夫，苦熬着画出来的画儿，他以为这些画儿之中，都是李采薇的自画像，却没有想到，这些画上画的都是二皇子。 李采薇自己出现在画中，却只有一副，却是她抱着南儿站在一颗花树下，冲着前方微微而笑的模样，又恬淡，又温柔，怀中的南儿笑的最是开怀，但只是看着这张画，陈元自己，都能感受到那一种浓浓的幸福。 德妃娘娘的确是深谙陛下心思，也的确是多才多艺，难怪陛下对她如此深情一片。 陈元在心里微微的叹息一口气。 却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阵喧哗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李晋之依旧沉浸在画中，陈元却是猛的转过身来，当他看见门外匆匆走来的侍卫与军医之时，深情顿时缓和下来，抬脚走过去道：“军医来了，快请进来。” 军医点点头，在门口冲着屋内请了个安，随即抬脚走进来，后头的侍卫伸着脖子想要往里看上一眼，却被陈元伸手阻拦了。他冷了脸道：“你们都先退下，就在外头守着，有什么事，我会吩咐你们。” “是，将军。”众侍卫转身退下，陈元没有错过他们其中有人脸上的失望之色，内心不由的冷笑连连。 那些个副将大臣还真是阴魂不散！看样子陛下在城门之上演的那一出白演了。 第658章 他转过身去，正要进屋去，就听到身后再一次传来匆匆脚步声。 “不是说了没事不要过来……” 训斥的话才说了一半，陈元的神情就再一次冰冷下来，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出现在院子里的将军首领们，冷冷道：“这么晚了，你们守城的不去守城，休息的不去休息，全都聚集到这里做什么？” “陈大人，我们听说陛下回来以后吐了血！病情十分紧急！是也不是？” 有大臣急急问道：“我等也是听到消息心急如焚，这才赶过来瞧一瞧的，怎么样，陛下没事儿？“ 陈元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缓缓开口道：“你们就这么盼着陛下出事？” “陈大人！话不能这么说！” 一个副将立马就不干了，沉声道：“我等也是一片关切之心！难道知道陛下病了，我等全都无动于衷，才是为臣之本？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陛下病重不允许臣子探望的！” “那还真是多谢诸位了。” 陈元接过了话茬，冷冷道：“陛下的确是有些犯病，这不，军医都在这儿的么，诸位不用担心了，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明日一早再来给陛下请安。” 说完，便转身往屋内走去。 “陈将军！陛下怕不只是犯病那么简单？”就在此时，一个粗鲁的声音传了来。 陈元猛一回头，见开口说话的人是李副将，这几日忙里忙外，这些副将们没了徐将军这个主心骨儿，又渐渐的重新推举出一个来，此人就是李副将。 这李副将仗着众人支持，也并不将陈元放在眼里。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陈元冷冷回答道，尽管内心里对这个李副将恨之入骨，但他依旧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外头都传遍了！”李副将毫不在意的道。 陈元闻言，脸色立刻一沉，他几乎是忍无可忍的道：“是吗？你们这些将领们就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谣言散播出去吗？你们可知道这件事要是传到北狄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来！“ 这话，很有些疾言厉色了。 陈元是真的很愤怒，陛下病重，然而这些人不想着如何稳定军心，抵抗外敌，却一股脑儿的聚在这里，打探消息！ “陈将军，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只是担心陛下罢了……”众人被训，面上都有些不大自在起来。 “你们真是担心陛下吗？”陈元冷冷一笑。 然后，他不等众将再说什么，便转过身去回到屋中去了。 众将面面相觑，想要进去，但屋外守着乌压压的侍卫，根本没有放行的意思，但要就这么离开，众人谁也不愿意。 李副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方道：“陛下如今病情不稳，我等怎能离开？纵然没那个福分可以在床榻边伺候，但在这里守候祈福总是可以的！” 说完，一转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 很快，众人便神情各异起来，有的焦躁，有的迷茫，还有的贼头贼脑的朝着屋子里打探，但并无一人离开。 李副将缓缓道：“想要离开的人请自便，本将并不勉强。” 众人纷纷答道：“不敢。” 众人便在院子里跪了下来，无声无息，台阶上众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将这情况禀报给陈元。 陈元在屋子里看见了，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人真是屁用没有！ 第659章 “将军，陛下的情况很不好。”这时，脚步声响起，军医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冲他行了一礼，低声开口道：“伤口裂了，本就没痊愈，却偏偏又跟人拼命斗狠，用了内力，如何能够好起来？再加上之前的伤，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活了……” 陈元闻言吃了一惊，尽管早就已经预料到过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吃了一惊，当下来不及想别的，抓住军医的手，满脸都是恳求之色:“军医，不管用什么办法，求求你，一定要救一救陛下！南越不能没有他！” 军医如何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可是他各种各样的方法都想过了，也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的确是束手无策。李晋之的伤实在是太严重了。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啊。 “大人，您不用求我了。”军医叹息一声道:“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接下来该怎么做，南越不能没有领军的人，我只能尽量延长陛下的寿命，让他多坚持几天，等到新的人来接着带领大家抗击北狄……” 陈元面露不可置信之色。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他猛的转过身去，奔到里屋床边，眼眶发红的看着病床上已经昏迷不行的李晋之，看着他那张苍白而没有血色，金纸一般的脸色，还有胸前刺目的红，那是伤口裂开的鲜血浸染所致。 “陛下，都是微臣的错，没有好好看着你。让你一意孤行去闯北狄军营……”陈元扑通一声在床边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的道:“你忘了你的雄心壮志吗？忘了德妃娘娘还在殷切切的盼着陛下您回去吗？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 质问一声接着一声，如同泣血一般。 但李晋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陈元看了，心中越发的难受。 军医在一旁悄无声息地叹息一口气。回头看看李晋之的情况还算稳定，便转身去了外间守候。 陛下变成这样，他这个军医自然要随时待命。 陈元伤心了一阵儿，情绪渐渐镇定下来，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去。 夜凉如水，而他的脸是比夜色还要苍凉。 “诸位回去！夜深了，你们就是将这里跪穿了洞，陛下也不可能来见你们的。” “为什么？”李副将将信将疑的道:“为什么陛下不能见我等？之前他不是还生龙活虎的么？都亲手砍下了徐将军的头颅，简直是大大的英武……” ”陛下累了，已经睡下了。”陈元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些:“你们担心陛下，明日一早再来就是。” “只是累了？”李副将满脸都是狐疑之色。 “你以为是什么？” 陈元冷哼一声，不看他，目光缓缓划过其他人的脸:“众所周知，北狄人狼子野心，一直企图攻克我南越边关城，你们担心陛下，想在这里守着他，这份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你们有想过当敌人攻城之时，你们一个个跪的身累体乏，拿什么去跟敌人血战？还是说你们想直接认输？” “我们当然不想了！”众人齐声反驳。 有的人脸上还露出愤愤不平之色。 陈元淡淡开口:“既然不想，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至少敌人攻打之时，大家还能精神饱满的抗敌，陛下此时若是醒着，也会这么做。” “说的也是。”众人纷纷点头，相继从地上站起了身。 李副将脸色十分难看的跪在哪儿，一时没有起身。 陈元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李大人看样子是想在这儿一直等着陛下醒过来了，但是可惜，军医刚刚说过了，陛下这一昏迷只怕没有个三天三夜是醒不过来的，也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那个恒心那个体力，跪满三天三夜。” 得，刚刚还在劝说众人回去好好休息，但到了李副将这里，却直接成了讽刺挖苦了。 李副将的脸色一下子涨的通红，恨恨的瞪着陈元，气恨不已。他当然不会一直在这里跪满三天三夜，他没有这么傻，不过是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他有多么的忠君爱国，多么的赤胆忠诚，却被陈元激的差点破口大骂。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倒不是，你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么？报答陛下的最好办法，就是养好精神，在战场上好好杀敌，本将不过是腿麻了，起不来而已。” 说着伸手扶着身边侍卫，十分艰难的从地上站起了身。 陈元见状勾了勾唇，什么也没说，就看着李副将悻悻然的带着众人离开。 第660章 打发走了众人，陈元回到屋中，却见李晋之已经清醒过来。 “陛下！” 他一见之下喜出望外，连忙奔了过去，但一旁太医却轻轻的摇了摇头，面露怜悯之色，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他宁愿李晋之如同先前那般只是昏迷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南越军营里就还有主心骨，就还有希望。 如果李晋之没了，那一切就都不好说了。 “……去，把那些画拿过来。”李晋之轻声的道。 “陛下……”陈元闻言几乎是泣不成声，梗咽的道：“您都病成这样了，还是先休息，那些画什么时候不能看……” “去拿过来。”李晋之尽管面无血色，气息也很微弱，但这句话却不容置疑。 陈元愣了半响，终究是不敢违抗，慢慢起身将那些画拿了过来，忍着痛一一展现在李晋之面前。这一刻，他有一些痛恨李采薇，痛恨她成了陛下心底里最深的牵挂，也恨她的画，不能让陛下好好休息。 “把那一张拿近一些。”李晋之强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靠在枕头上，一边喘气，一边将目光投降了那唯一一张李采薇抱着南儿的画像，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温柔来，就好像那两个人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面前一般。 陈元看着他脸上虚弱的笑容，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 此时此刻，他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却说不出一句劝慰的话来。还劝什么呢？军医已经说过了，陛下能熬得一日是一日，回天乏力了，既然这样，就让他高兴高兴！ “如果……朕能够……亲自回去看一眼他们母子……该有多好……”李晋之颤抖着伸出手去，慢慢抚摸着画上之人的轮廓，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向往与期待来，但转瞬之间，这希望便如同火苗一般熄灭了。 “陛下，有机会的！”陈元终于忍不住的道：“只要陛下您配合军医，好好休息养伤，就一定能够好起来的！到时候，您想见谁就能见谁……” “朕等不了……”李晋之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连同眼睛里的光芒一起，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那叹息犹如一片轻飘飘的树叶掉落在水面上，悄无声息，却让人那么悲凉。 “如今……能有画像陪伴，也不错……” 李晋之微微闭了眼睛，再睁开时，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温柔来：“陈元，去取纸笔来。” “陛下，您是要？” 陈元闻言一愣。 李晋之没有看他，目光仍旧盯着那画像，一动不动，语气里却多了一丝严肃：“朕纵然要死，也要在死前将一切都布置好！去拿！” 陈元心中一凛，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他拿来了一套笔墨纸砚，又拖过来一个矮几，将东西一一在茶几上摆好。 李晋之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接过了沾满了浓墨的毛笔，轻声道：“去取黄帛来。” 黄帛？陛下这是要写……诏书? 陈元又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便想开口劝说，但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何必呢？他又有什么好劝的？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也是该立遗嘱的时候了。 这也算是国中大事了。 黄帛很快便取了来，依旧铺好。李晋之手中拿着毛笔，略一沉吟，便低头悬腕开始书写起来。期间伴随着阵阵额咳嗽声，夜里听来，几多凄凉。 他虽病重，但练字多年，身体虚弱之下，那字也依旧十分秀气好看，只是少了几分苍劲。 陈元在一旁伺候着，随时随地准备着搀扶李晋之，他实在是害怕他写到一半时，就昏迷过去。 但没想到的是，李晋之竟然坚持了下来，直到一张诏书写完。 “啪！”的一声，他扔掉手中毛笔，咳嗽几声，低头查看着诏书内容，越看，脸上的笑容越是满意。 陈元忍不住伸过头去看了一眼，随即傻了眼，陛下居然立德妃所生的二皇子为太子，继承皇位？ 那朝中还有大皇子呢！真要立储，难道不应该以长子为先吗？更何况大皇子也挑剔不出什么错处啊！ 最最重要的是，朝中那一帮大臣们将大皇子把握在手中，只等陛下去世，就拥立大皇子为皇帝，而德妃娘娘无权无势，此时人还不在宫中，陛下写出这样一道圣旨，又有什么用？ 不待他想明白，李晋之便倒在枕头上，喘息一口气，轻声的开口解释道：“这道圣旨，你贴身收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只待时机成熟，你把它交给德妃，局势不明朗之前，不要拿出来。” “陛下……这是为何？” 陈元又是一惊，满脸疑惑的道：“您既已经决定要立二皇子，那为何不从现在开始，就为他谋划……” “这个你不用管。”李晋之摆摆手，又轻咳几声，道：“这个只是朕留给德妃的保命符，有了这个，她们母子才能在朕去了之后，好好活着，至于大皇子……先不用管，如若不是局势太过危险，德妃原本也不会去跟他争抢这个皇位。” 陈元瞬间便明白了李晋之的意思！ 他是做了二手准备，如果大皇子不成气候，不足以担当一国之君这个职责，那么只要德妃娘娘手中有陛下亲手所写的诏书，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去京城，主持局面！ “朕知道她淡泊名利，原本也不想待在那皇宫之中与人勾心斗角。”李晋之忽然苦笑一声道：“可是，朕没有法子，还是只能将她拖进这京城的旋涡里来，是朕对不起她。” 陈元闻言怔了怔，万万没料到李晋之会这么说。 他很不以为然，德妃不过是一介女流，陛下爱护她，在乎她，她才能活着，才能有至高无上的荣耀，如今只不过是希望她在局势危险之时站出来罢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如此愧疚吗？ 他当然不能理解李晋之与李采薇之间的感情，那是超越了生死界限，即便远隔千里，不能见面，也仅凭着一副画像，一张诏书就能明白彼此情谊的感情。 第661章 死在战场上 交代了这许多，李晋之已经是气喘吁吁，整个人疲累不堪，强撑着交代陈元将诏书收好，他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陛下？”陈元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见李晋之毫无反应，他吓了一大跳，颤抖着伸出手去在他鼻子下一探，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陛下还活着，他只是睡着了。 真是谢天谢地，陈元一边起身，一边将那张诏书折叠起来，小心翼翼的收进胸前衣襟内，妥帖存放。 这一夜，他丝毫不敢马虎大意，一直守在李晋之的床前。 天亮时分，陈元打了个盹儿，睡梦之中，他看见李晋之一改伤痛缠身的模样，英姿飒爽的朝着他走过来，语气欢快的对他道：“还愣着干什么？随朕一起，上阵杀敌去！” “陛下！您大好了？”陈元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身，满脸都是开心之色。 下一刻，闻到满屋子里的药味儿，他这才明白刚刚那不过是一场梦境，他太希望李晋之能够伤好痊愈了，以至于做了这样一场梦境。 刹那间，一股浓浓的忧伤涌上心头，他慢慢的转过身去朝着床铺上看去。 可是下一刻，他猛的睁圆了眼睛，那床榻是空的！ 陈元猛的扑了过去，伸手一摸，床榻都是冰凉的，李晋之早就出去了。 “陛下！”陈元心中一紧，心道坏了，陛下不会又一次单枪匹马的冲进敌营里去了？可是为什么不叫上自己？明明他都守在这里，做好了准备！ 一定是自己睡的太沉，陛下才不叫自己的。陈元的心一会儿焦虑，一会儿自责，一会儿懊悔，但脚底下不停，一发现李晋之不在屋中，他便迅速转身，往外头走去。 但到了外间，他发现门外的守卫已经撤了一大半，只有两三个人守在院中，见他出来连忙请安问好。 “陛下呢？你们可看见陛下了？”陈元心急火燎的问道。 “陈大人，陛下一大早就去城门了呀！”一个侍卫开口道：“北狄大军天亮就开始攻城了，消息一传进来，陛下便带着李将军等人亲自去迎战了，陈大人怎么还在这里？” 对啊，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陈元开口问了自己一句，恨不得伸手扇自己一个巴掌，他来不及回答那将士什么，便提着长枪急匆匆的从统帅府中走了出去，一路上往城门方向奔去。 其实李晋之的意思，陈元有一些明白。这个年轻的帝王对于自己的身体以及病情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所以暗中立好了遗嘱，也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不让他跟着一起上战场，是怕他出意外。 陛下，是将他的身家性命，还有南越的未来，都交到他手中了。 陈元目光复杂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昨夜李晋之所书写的那张诏书还在那里放着，此时却如同火盆一样灼热烫人。 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只知道一定要尽快赶到城门那里去，与李晋之汇合。 如果陛下出什么意外，他也绝对不要独活！ …… “没有想到啊，这李晋之竟然如此顽强，那么重的伤，对于他来说，仿佛不存在一样。”遥远的城门下，宇文离手搭凉棚，目光幽幽的望着那站在城楼上一身银色铠甲，鲜亮而又夺目的李晋之，缓缓开口道。 穆离在一旁低声道：“陛下，也许，他只是在强撑着罢了……” “就算是强撑，这份勇气也令人敬佩。”宇文离道：“那夜的闯营厮杀，今日的城门一战，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扪心自问，就是朕，也不一定能……” 穆离闻言沉默了。 对于李晋之的勇猛坚强，他心中也是十分敬佩的，尽管他们是死对头。 宇文离心里面，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陛下，您不会是……”穆离忍不住开口问道。 “放心，就算朕再同情他，也不会忘记采薇是被谁人抢走的！”宇文离的目光一下子冰冷下来，没等穆离反应过来，便便挥手下令：“给朕杀！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攻下边关城！” 穆离精神一振，也跟着喊道：“杀！” 一时之间，山呼海啸之声四起，城内城外，无数人流汇集在一处，攻城的攻城，点火的点火，战争瞬间激烈起来…… 李晋之站在城门楼上，趁着指挥的空隙里往下看了一眼，目光冷冷的扫过宇文离，随即流露出一丝遗憾来。 是他没用，那日在北狄军营里，没有出其不意的伤到宇文离，更没有夺走他的性命。等他去了以后，这红尘浊世，只剩下李采薇与南儿两个人，他们母子又如何能够从宇文离手底下逃脱？ 不能亲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平安喜乐，这大概是李晋之心底里最大的遗憾了。 但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李晋之迅速收回所有飘忽的思绪，眼神之中显露出一丝冰冷肃杀来。 生为南越人，更是南越的皇子，皇帝，只要没有倒下去，咽下那最后一口气，就一定要血战到底！ “杀！驱除北狄人，还我南越河山！” 寒风之中，清亮的嗓音穿越了重重人海，响彻在每一个南越士兵的耳朵里。 …… “晋之哥哥！”李采薇猛然之间从睡梦之中清醒过来，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下一刻，门扉响动，玲珑披着外衫推门从外走进来，迅速的点亮了烛火，走到床边关切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没关系，梦都是相反的……” “玲珑！我梦见了陛下！” 李采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里带了哭腔道：“我梦见他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四周到处都是人，所有人都在厮杀！他的身上都是血迹，鲜红的血迹……” 玲珑感觉到她颤抖的厉害，烛火照映下，李采薇额头上满满都是豆大的汗珠子，可见她的精神已经紧张到了极致，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怎样的劝说都无济于事。 她没法子，只能顺着李采薇的话接着道：”姐姐，那些血迹很有可能是别人的，不一定是陛下的！他那么英勇善战，又有大家保佑，一定不会有事的……” 第662章 你怎么了 “不，玲珑！这一次不一样……”李采薇颤抖的握着玲珑的手，泣不成声道：“我有预感，晋之哥哥一定是出了事……” 玲珑还要劝说，却听到外头响起了敲门声，宇文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嫂，怎么了？” 李采薇猛的回过头来，就看见门外头一道黑色的人影，宇文凌的声音里显露出一丝关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采薇一下子就从焦虑之中清醒过来。 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玲珑，却见她因为急着过来，连衣裳都没穿，只匆匆的披着外衫就过来了，可见十分焦急，而外头，宇文凌显然也是听到动静才过来的，他们，是这里最在乎她的人了。 她怎能忍心让他们如此担心？ 那不过是一个梦境罢了。 “玲珑，我没事……”李采薇努力的说服自己，但内心里另一个声音道：那不一定是梦境！那些血迹，那些伤痕，那些暗无天日的厮杀，怎么可能是假的…… “真的？“玲珑半信半疑，借着烛火的光芒仔细的打量李采薇神情。 “真的。”李采薇用力点头，随即道：“对不起玲珑，打搅你们了，快回去休息！天马上就要亮了。” “姐姐，当真不需要我留下来？“ 玲珑看着她，有些犹豫不决：“要不，我还是陪着你好了……” “没事，我没事的。”李采薇拼命摇头，急促的反驳着，此时此刻，她的心很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弥漫在心间上，她不想面对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那……好。”玲珑叹息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往外走时，她忍不住道：“姐姐，有什么事情只要喊一声，妹妹我很快就过来了，您记着，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抗……” 李采薇闻言扯了一下嘴角，随后道：“我知道，这不还有南儿在吗？有他陪着，我一点也不孤单。” 说着，看向一旁摇篮，只见原本熟睡着的南儿，被说话声吵醒了，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往这边看，嘴巴一扁，便要哭出声来。 “来，娘亲抱抱，南儿乖，不哭啊。”李采薇连忙走过去，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儿子从摇篮里抱了出来，轻轻的摇晃起来。 玲珑见她神情平静，而南儿也没哭闹，心中松了一口气。 “那姐姐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得赶路，可马虎不得。”交代完一句，她转身走了出去。 李采薇听到赶路两个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下去了。 房间外头，宇文凌见玲珑出来，正想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见玲珑冲着他轻轻摆了一下手，示意他出去说。 两个人相携来到院子里，四周夜凉如水，宇文凌停下来，低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大嫂她……” “姐姐她梦见了陛下身受重伤，危在旦夕。”玲珑说道：“她受了很大的惊吓。” 宇文凌闻言，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来：“我早该想到的，能让大嫂失了冷静，激动成这个样子，肯定是陛下。” 你是在期待什么？玲珑很想这么问。 但话出口，却变成了：“还好只是梦境，咱们如今都没有得到边关的消息，想来陛下一定是安全的，赶明儿你让人假扮边关信使，送上一份报平安的信来，想来姐姐的心就安稳了。” 这话，透着一份莫可奈何，但里面包涵的担忧却也不少。 宇文凌听了，挑了挑眉，看向天边那一轮残月，半天也没说话。 玲珑不由皱眉：“我这个方法不好？那你来想办法！” “玲珑。”宇文凌伸手一把握住了她手，压低了声音道：“我从边关回来时，陛下的情形便十分不好，你懂吗？” 懂什么？玲珑愣愣的摇了一下头。 宇文凌见了，不由的叹息：“大嫂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个梦的，一定是边关出事了，你等着看好了，最多两三天，我们就能收到边关的信件，希望，那是一个好消息。” 玲珑闻言，心一下子悬空了！ 她明白了宇文凌的意思！边关局势不利，皇帝李晋之一定是出了事…… “王爷，就没有办法避免吗？”玲珑忍不住的道：“陛下如果坚持不住，那就先回来好了！一次征战不成，那就两次……” “玲珑，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 宇文凌打断了她，轻声的道：“陛下他是帝王，要么赢，要么死，绝没有回头这一条路！今日哪怕就是换了我，也是一样的结果……” 玲珑猛的瞪大眼睛：“你们男人真是不可理喻！打了败仗认输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陛下在做事的时候，能不能想一想姐姐！姐姐还在望眼欲穿的等着他来接她回去！” “玲珑，你怎么知道陛下没有替姐姐着想？本王不是回来了吗？”宇文凌闻言皱了一下眉头，道：“有本王在，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伤害到大嫂，还有南儿……” “你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玲珑大声的打断了他：“对于姐姐来说，没有什么是她在乎的，如果有，那就是陛下平安回来！她不在乎当什么皇妃，什么皇后，她只想守着自己在意的人……” 说到此处，她泣不成声。 宇文凌叹息一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低道：“你以为陛下不想回来吗？他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挂念大嫂与南儿！但是他不仅仅是个男人，还是这南越的帝王，是千千万万子民的希望！为了对这许多人负责，他只能坚守在边关，哪怕身受重伤……” 玲珑无可辩驳，她知道宇文凌说的都是对的。 李晋之不光光是李采薇的丈夫，他还是这南越的帝王，还是这千万子民的希望，他身上背负着太多的责任，当然没有办法一心一意的追求儿女情长，他甚至不能抽出时间来陪伴李采薇。 又有什么好苛责的呢？这一切终归是无可挽回了。 第663章 “我们现在怎么办？”玲珑忧心忡忡的声音在寒夜里显得无比寂寥。 宇文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并不见焦虑之色，反而显得极为平静：“一切照旧，接着往下走，边关的消息迟早会传来，到时候再看大嫂的意思决定。” 玲珑闻言猛的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难道……真的无可避免了？” 宇文凌想要安慰她，勾起嘴角却笑也笑不出来。 玲珑看了他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一片黯然之色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玲珑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去喊李采薇起床，不料推门进去，却见屋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两个包裹放在茶几上，那里面都是行李，而李采薇正抱着南儿坐在床前，慢慢的给他穿鞋子。 “南儿乖，对，就这样别动，很快就好了……”李采薇柔声细语，慢慢的将鞋子给南儿穿好，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对着玲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你也起来了？王爷呢？彩墨，快让他们去准备早饭，我们吃了好赶路。” “是，主子。”彩墨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玲珑慢慢从外头走进来，仔细的打量李采薇，却没有从她脸上看出来一丝一毫昨夜里悲伤的痕迹，她的神情就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玲珑说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怎么了？杵在那里做什么，你跟安儿的东西可都收拾好了？”李采薇笑盈盈的道：“以往都要你来帮我收拾，今儿个看来倒个个儿，要我……” “姐姐，有王爷呢！他在收拾。”玲珑打断了她，微微一笑，坐下来看着李采薇逗弄南儿。 李采薇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王爷是大男人，粗心大意的，怎么能让他来收拾呢？你呀你……” 玲珑莞尔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这一天的行程照旧，平安顺遂，队伍后头没有尾巴跟随，李采薇也平静的如同往日，宇文凌坐在马背上，发现自己这一整天以来的担忧全都落了空，而且，边关也并没有人送信来。 这看起来是好事，可是为什么却透着一股怪异呢？ 宇文凌琢磨不透。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间众人在客栈里歇息下来，也没能停止，宇文凌坐在桌子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吃饭，思绪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就连李采薇叫他，也没能听到。 玲珑见状，忍不住在桌子底下伸手狠狠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宇文凌哎呦一声，这才回过神来，一抬头，看见桌子上两个女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由的莫名其妙起来：“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玲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王爷，姐姐是在问你，明日我们可否暂停赶路，就在这驿站里歇息一日，南儿今日的精神有些不太好。” “南儿生病了？” 宇文凌闻言吃了一惊。 “没有。”玲珑赶忙道：“但是我们再这样继续赶路下去，不歇息的话，说不定他很快就病了。” 这是实情，他们从离开柳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南儿一个小小的孩子，才几个月大，随着他们风餐露宿，能坚持到今日已经算是个奇迹了，为了这个孩子考虑，于情于理，都应该歇一歇了。 “好。”宇文凌点点头，不假思索的道：“大嫂，若不这样，咱们就在这儿歇息三天！人跟马都需要休息，接下来赶路才能更为顺畅。” “可是……”李采薇听到他说休息三天，不由的有些犹豫。 “大嫂，你怕什么，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朝廷里那帮人要追早就追上来了，此时没来，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也说不定。” “他们真的会放弃吗？”李采薇并不怎么相信。 “如果说，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呢？”宇文凌反问道：“大嫂你与南儿，不过是陛下的妃子跟儿子，说到底并非唯一，也不是没有可以替代的，那些人不想在这上面浪费精力与人力，也是有的……” 他的本意是安抚李采薇，不料李采薇聪慧头顶，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王爷！你是说……” 还能有什么事情比追捕她与南儿还要更重要！除非，陛下在边关出了事情，朝中那些大臣为了稳定局面，拥立新君，所以才顾不上…… “大嫂，我也只是猜测。”宇文凌闻言满脸无奈：“你不要这么悲观好不好？说不定陛下有机会能够……” “但这机会很渺茫。”李采薇幽幽的接口。 “对，希望大嫂你早做准备。”这一次宇文凌没有逃避，而是直接讲了出来。 李采薇愣了一愣，不由的心乱如麻：“我，我又能做什么准备……” 她心里是想要去边关再见李晋之一面的，可是看到宇文凌就瞬间明白过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总要……见他最后一面……” 最终，李采薇挣扎着将心中想说的话讲了出来，话刚落，眼圈儿已经发红。 宇文凌见了，不由的叹息一声：“大嫂，这原本无可厚非，你是该去见他的，但是现在的局势……” 根本就容不下你去见他。 最后一句，他没忍心开口。 李采薇当然明白他未尽的意思，内心里只觉得悲伤满满，几乎将她淹没。 晋之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大嫂，你好好休息。”宇文凌叹息一声道：“凡事要往好处想，无论如何，你也给他生下了南儿，留下了血脉骨肉，并且真心以待，真切爱过，这不就足够了吗？” “我想陛下心中，也不愿意看着你如此悲伤难过。”宇文凌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李采薇需要时间好好的消化这些，他就给她时间。 一出房间门，宇文凌就见到了自己的贴身侍卫。 “王爷，边关的信使到了。” 宇文凌闻言脸色瞬间一变，立刻往外走去，并用眼神示意其跟上。 第664章 两个人来到宇文凌房中，就看到一个人正等在那里，那人一身黑色布衫，风尘仆仆，宇文凌一眼认了出来，此人是李晋之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姓林。 “王爷。”林侍卫一见宇文凌便连忙弯腰请安。 “不用多礼。”宇文凌连忙伸手将他搀扶起来，随即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千里迢迢从边关赶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王爷话，王爷于一个月之前，殁了。”林侍卫眼圈儿一红，瞬间泣不成声。 “殁了？”宇文凌大感意外，纵然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以李晋之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住的，但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天来的居然这样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准备。 “是的。”林侍卫抬起头来，忍者悲痛道：“两个月之前，徐将军叛入北狄军营，并且出其不意的刺了陛下一刀，那一战我们大败而归，舍弃了城外军营，退入边关城中，只守不攻。陛下昏迷不醒，全军志气溃散，人人唉声叹气……” 说起那一段痛苦的时光，林侍卫一脸的愤恨：“陛下心中对于徐将军大概是恨的，终于在一个月之前的一天夜里，他忽然清醒，瞒过了军中所有人，只带了几十位随从，单枪匹马的闯入北狄大营，居然运气极好的将那叛贼徐将军当场斩杀，并且割下了他的头颅带回边关城，这一次，我们还算是扳回一城……” 宇文凌万万没有料到，之后还发生了这许多事情，纵然先前陈元来时，已经说过了徐将军叛国之事，可是那时候的他，绝对没有现在这样愤怒：“若是早知道老徐会叛国，本王当初走时，就应该一刀将他杀了再走！” “王爷，这也怪不了你，毕竟没人能想到，徐将军会叛君叛国。”林副将道：“这之后，陛下又休息了两日，精神状况看起来比先前还好了一些，我们大家都很欢喜，原以为陛下能从此好起来了，谁曾料到几日之后，北狄大举来犯……” “陛下是谁劝也不听，拖着沉重的病体亲自带兵应敌，那时候，包括属下在内，所有人都没料到陛下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用强悍的意志力，精湛的对战能力，硬是将一个必败的局面打成了平局，咱们伤亡虽然惨重，但是北狄也没能讨得了好，经此一役，只怕没有个一年两年，他们再也不敢侵犯我南越国土了……” 宇文凌听着这些话，脑海中浮现出李晋之强韧病痛带病打仗的意气风发模样，心中只觉得敬佩不已。 即便是死，也要英勇无畏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病榻上，女人的怀里面，够男人！ 这样的人，值得他去拥护，也值得李采薇去爱。 更值得南越所有的百姓朝臣去爱戴。 “陛下的尸骨已经运送回京了吗？”宇文凌低低问道。 “属下来时，陈元将军已经亲自护送陛下的灵柩返回京城了。”林侍卫低低的道：“属下也是听陈元将军的命令，特地来告诉王爷这个消息的，另外，他还告诉属下，陛下的意思是，王爷先不要送德妃娘娘回京去……” “那么，他是希望我连同陛下去世的消息一起瞒着大嫂吗？”宇文凌淡淡问。 “这个……就不用了？”林侍卫沉吟道。 宇文凌闻言挑了挑眉头，冷哼一声道：“告诉大嫂陛下去世的消息，却要她连陛下最后一面都不要见，更不能亲自祭拜于他，你觉得这可能吗？” “属下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了些……”林侍卫低低道：“可是这是没法子的事情，朝局动荡，陛下已去，他没有办法保护德妃娘娘的安全，就只能如她所愿，让她隐姓埋名的待在宫外，这也算是对她的保护，代价就是，不能回去见陛下最后一面，二皇子更不能得到正名。” 宇文凌闻言沉默了。 过了良久，他方才道：“你回去，这件事我会想大嫂解释，也会努力的劝说她暂时不要回去京城，至于结果如何，我却不能保证。” “王爷肯劝，属下已经感激不尽！”林侍卫闻言连忙道：“倘若陛下泉下有知，一定会多谢王爷的。” “多谢什么，他一个食言之人，有什么资格来谢本王。“ 说完这一句，宇文凌转过身去再也不理他了。 林侍卫满脸愕然，不明白好好的，宇文凌怎么突然之间发火了。 他只能理解为，陛下之前答应过凌王或者德妃什么，现在却食言了。 哎，陛下也不想的啊！ 林侍卫默默的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最后看了宇文凌一眼，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宇文凌一个人，在独自思考该如何将这个噩耗般的消息，以最容易接受的办法告诉李采薇，不引起她的悲伤与慌张。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宇文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要知道了李晋之病逝的消息，李采薇必定不会平静。 哀伤与恸哭，都是最轻微的，更严重的是，她万一不想活了，产生了追随宇文凌的想法怎么办？ 这个担忧让宇文凌迟迟不能开口。 隔天去见李采薇之时，他勉强露出笑容，在李采薇面前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但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是被敏感的李采薇察觉了。 “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告诉我？”李采薇语气平静的问道。 宇文凌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仿佛触电一般将目光挪开，装作去瞧一旁正抓着勺子玩的不亦乐乎的南儿，笑着道：“没什么，只是忽然发现，南儿最近长的好快，个头也长高了不少。” “是啊，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子的。”李采薇低头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随即让彩墨将南儿抱进屋子里去，这才神情严肃的去看宇文凌：“王爷不要岔开话题，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旁玲珑也是满脸的疑惑，忍不住追问道：“王爷，到底怎么了？” 宇文凌并没有将林侍卫的消息告诉她，他怕她绷不住，在李采薇面前露了馅儿。 “没什么。”宇文凌再一次露出勉强的笑容来，他看着李采薇道：“大嫂，后天我们就要出发了，你现在觉得怎样？要不要再多等几天……” “为什么要等。”李采薇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665章 “因为……”宇文凌迟疑了一下，道：“为了让你们多休息几天啊，再说了，边关的消息……”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李采薇顿时眼睛一亮：“边关有消息了？陛下有消息了？” 宇文凌看着她兴奋的目光，越发觉得那些话卡在喉咙里，怎样都说不出来。 为了营造出轻松的氛围，他甚至笑了笑：“大嫂，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边关还没有消息，大家都在等待。” “是吗？”李采薇闻言目光暗淡下去，没有再接着追问下去。 宇文凌眨巴眨巴眼睛，做受伤状：“大嫂不相信我？“ “没有。” 李采薇连忙摇头，同时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口气，语气幽幽的道：“原本我还以为，你已经收到了边关的消息了。” 那笃定的语气，差一点让宇文凌以为自己见过林侍卫的事情已经被李采薇知道了，他顿时心虚不已，勉强笑着道：“大嫂真是多心，臣弟若是收到边关的消息，不得第一个禀报于你？” “你知道就好。”李采薇淡淡的道。 宇文凌听了满头冒汗，心虚不已，不是，他是好心，生怕李采薇受不了这个打击，怎么看样子，李采薇是打算怪罪于他了？ 不管了，能隐瞒一日是一日。 …… 等李采薇终于‘不小心’从玲珑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那时候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六七月的郊外道路上到处鸟语花香，林深木长，郁郁葱葱，接连半个多月的慢悠悠路程，让李采薇的心情渐渐从紧张中走了出来，每日里看着会翻身，会乱爬的儿子笑不拢嘴。 玲珑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天，是一个宁静的，原本无忧无虑的夜晚。 “什么？你说陛下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殁了？”李采薇初次听到这话，猛的咧开嘴角笑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是在骗我？玲玲，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玲珑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她，苦笑着道：“王爷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希望他是骗我的。” 李采薇脸上的笑容猛然就僵住了。 她两只眼睛愣愣的看着玲珑半响，忽然一语不发的站起身来，将南儿往一旁彩墨怀里面一塞，转过身去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 不用说，她是亲自去找宇文凌证明真假去了。 “姐姐！”玲珑喊了一声，起身追了出来，可是外头已经没有李采薇的身影了。 “王爷！” 宇文凌正在林荫道边上专心致志的削一根竹子做箭矢，打算等下进林子里去打几只野鸡野兔来改善一下伙食，整日介的干粮吃都吃腻歪了，李采薇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猛的浑身一个激灵，慢慢放下手中的匕首与竹子，转过身来。 当看见李采薇气喘吁吁的站在林荫道上时，他勉强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大嫂怎么不在马车上待着，跑下来做什么？这荒郊野岭的，当心有乱石崴了你的脚。” “王爷、”李采薇没有理会这些，提着裙子大踏步走到宇文凌面前，双目紧紧的盯着他，等自己气息喘均匀了，这才冷冷开口：“刚刚玲珑告诉我，陛下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这是不是真的？”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尽管已经在心中预想过千百遍，但是李采薇质问之时，宇文凌仍旧感到有一丝丝的心痛。 可是他抬起头来，看着李采薇逐渐红了的眼眶，还有那眼眶里掩藏不住的悲伤与心痛时，这心痛便不算什么了，他点点头，没有半点隐瞒的道：“是，玲珑说的都是真的。之前没有告诉你，都是我的主意，对不起。” 话音刚落，李采薇便猛的抬起手来，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语气愤怒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身为陛下的德妃，却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连他下葬也没出现……” 说到这里，她已是浑身轻轻颤抖起来，悲痛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厥过去。 “你不能回去，这是陛下的遗旨。”宇文凌硬生生受了这一下，脸上并无任何怒气，语气依旧平淡：“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大嫂只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便成，至于原因，我不说，大嫂心底里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李采薇愤怒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是陛下的妃子，我有资格回去送他最后一程！他都还没有见过南儿的面呢！他怎么能……” 说到这里，她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大嫂，陛下给南儿起了名的。”宇文凌看着如此悲痛的她，忍着上前将她扶起的冲动，缓缓道：“李青临，他希望这个孩子如同他一样的陪在你身边，至于南儿……他通过你的画稿，也算是见过了……” “那怎么能算！那只是一些画罢了！”李采薇闻言眼泪不停的落：“锦之哥哥，他没有亲眼见过南儿……” “无论他见与不见，这个孩子都在，这对于陛下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安慰。”宇文凌忍不住的道：“大嫂，你应当知道，陛下去世，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们母子了，他不愿意让你跟南儿卷入朝廷那个巨大旋涡，也不愿意让你们母子成为有心之人的把柄，所以才让我带你们离开，如若你不愿意过平静的日子，打算回去争一争那个皇位，臣弟自当帮你完成心愿……” 他说这些，李采薇依旧泪流不止，脸上并无任何表情，末了只是冷笑一声：“皇位是谁的，与我何干？我只想让陛下回来，陪着我一生一世！” 这是不可能的了。 宇文凌闻言微微在心里面叹息一口气，没忍心将这话讲出来。 李采薇只是哭泣，哭的浑身都微微抽搐起来，此时南儿不在身边，她不用时时刻刻扮演一个最温柔最体贴的娘亲，可以肆意的发泄内心里的悲苦，失去李晋之，她受到的打击，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深。 但不知道是因为先前早已经预料过这样的结果，还是因为这些年来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尽管浑身悲痛莫名，但李采薇却没有昏厥过去。 第666章 大婚 可宇文凌看的出来，她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不愿意在自己面前倒下。 “大嫂，你要想一想南儿，陛下虽然去了，可你还有孩子，你是这世间唯一能给他依靠的人了，你可千万不能倒下。”他低低的开口劝道。 李采薇听到他提起儿子，悲痛欲绝的表情稍稍凝滞。 宇文凌见有戏，连忙再接再厉：“大嫂，陛下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着你为他如此悲痛不已，你面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已经替你铺垫好了所有，你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就成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心情，照顾好南儿。”宇文凌说道。 道理李采薇何尝不明白？母亲的身份让她即便再悲痛欲绝，也不会哭的昏厥过去，即便一颗心已经跟死差不多，但她还是要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南儿，再苦，再难，她也会支撑下去！ 李采薇回到房间以后，整整闭门三日不出，就连玲珑也不见。 玲珑埋怨宇文凌为何不多等一等再告诉李采薇真相：“现在好了，姐姐这个样子，万一想不开做了傻事，那可怎么办！”： “不会。”宇文凌望着李采薇房间窗户上灯光，沉着脸道：“我所认识的大嫂绝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一蹶不振！” “小事？那可是南越的皇帝！姐姐的夫君！”玲珑闻言无语道：“可以说是她活下去的所有希望，你居然说是小事……” “不还有南儿的吗？”宇文凌面沉如水：“有孩子在，大嫂她不会想不开的。” 玲珑从未见过他如此笃定的神情。 心中也知道李采薇有多看重这个孩子，当下渐渐的从激动之中平静下来，低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就只是等？” “对，等着大嫂恢复正常。”宇文凌缓缓道：“然后我们就可以继续赶路了。” 玲珑闻言眉头一挑：“赶路？是赶去京城，还是……” “那要看大嫂的意思，她要回京城，我们赴汤蹈火的陪她去，她若愿意带着南儿隐姓埋名，本王就倾尽所有，绝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他们。“ 玲珑敏锐的从这话中听出了别的意味，她不解道：“王爷，我之前不是听你说，现在北狄也遭受了重创，没有几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再来攻打北狄吗？你难道还是在担心……” “宇文离不会轻易死心，我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宇文凌道。提起那个与自己同父不同母的兄长，他的目光里只有冰凉一片。 玲珑见他动怒，便叹息一口气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她回过头去幽幽的朝着李采薇的房间看了一眼：“希望姐姐能够早日从悲痛中走出来。” 宇文凌虽然表面上跟从前一样，但实际上暗地里对李采薇的关注反而多了起来。 三日后，李采薇面色平静的打开房门，对宇文凌道：“你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我们接着赶路，行程向前走会经过哪几个地方，你等下拿地图过来我看看。” 宇文凌左瞧右瞧，发现李采薇脸上十分平静，这短短三天内，她似乎瘦了很多很多，一张脸也白了几许，以宇文凌见多识广，又及其挑剔的目光来看，李采薇并未施脂涂粉，所呈现的不过一张素容。鬓发上也只戴了一朵小百花。 视线往下，李采薇换掉了往日鲜艳美丽的绸缎衣衫，只穿了一身黛青色的衣衫，浑身上下并无任何装束。 她这是在替李晋之守孝！ 宇文凌一瞬间明白了过来，内心里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勉强笑了笑，点点头道：“好的，我这就去拿。” 准备离开时，他又忍不住的问道：“大嫂，你……还好？” “我挺好的。”李采薇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闻言微微一笑，抬头目光平静的扫了宇文凌一眼，缓缓道：“快去！回去告诉玲珑，今日好好陪陪安儿，明日一早赶路，安儿那孩子只怕又要吃苦了。“ 安儿已经一岁多了，正是最活泼闹腾的时候，赶路的时候整天只能待在车厢内，使得这个孩子总是哭闹不止，玲珑带着他，总要多费一些心思，不如南儿每日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给李采薇省下许多麻烦。 “好，我会跟她说的。”宇文凌闻言一愣，随即点头。 李采薇冲着他微微一笑，转身回房间去了。 宇文凌站在原地愣愣的瞧了片刻，心里面却还是有几分犹豫，李采薇这到底是走出来了，还是没有走出来？ 带着这样的疑问回到房中，他将这些告诉玲珑。 “王爷这一次多虑了。” 玲珑听宇文凌说李采薇不施脂粉，身穿素衣，给李晋之戴孝，她顿时就笑了：“姐姐肯这样做，就证明她真的是放下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打消了回京去祭拜陛下的打算，但这总归是好事一件。” “我猜，八成是因为南儿。”宇文凌声音闷闷的：“不能去祭拜陛下，这大概会是大嫂心中永远的遗憾跟痛处了。” “那却不见得。” 宇文凌闻言勾了勾唇：“时间还长，谁能料得到以后的事情？我们现在只是暂时离开，并非永远不回去京城。机会么，有的是。” “我们以后还要回去？”玲珑闻言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这一次离开，就再也不回去京城了，毕竟李晋之已经不在了，他们没有回去的理由。 “不一定。”宇文凌说道。 玲珑看着他高深莫测的神情，懒的追问，当下转身去找儿子去了：“我去看看安儿，顺便跟他商量一下明日赶路的事情。”说着走了出去。 宇文凌想到李采薇的交代，便也跟了过去。 两个人在院子里看见了正被丫鬟婆子陪着到处溜达的安儿，此时的他，走起路来已是稳稳当当，还时不时的挣扎开丫鬟的手，回过头来得意洋洋的咯咯笑。 宇文凌看着儿子稚嫩脸庞上开心的笑容，不由自主的也被这笑容感染了，他走上前去蹲下来，冲着安儿伸出了手：“安儿，来！来爹这边！” 第667章 “咯咯……”安儿憨憨的笑着，一边吃着手指，一边歪歪扭扭的扑到宇文凌的怀里面。 宇文凌一把将他抱进怀里面，站起身来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柔软，一个没提防儿子的口水流在了他的衣襟上，宇文凌哈哈一笑，伸手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小心而又爱怜的替儿子擦掉了口水。 玲珑站在不远处，看着父子二人的亲密，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笑容来。 如此温馨场景，如果岁月静好，往后的日子里能够每一天都这样，该多好。 玲珑心内感慨万千，却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 边关，北狄大营，一派凝重。 穆离等一些身居高位的臣子大将全都守在营帐外头，时不时的抬头往前方的营帐内看去。 帐中安静如斯，根本就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谁也猜测不出那帐篷内的情形如何了。 但是一想到那一日攻城略地之时，宇文离浑身浴血的从战场上被人抬回来的场景，众人还是心有余悸，一想到南越皇帝李晋之，不少人咬牙切齿：“那个南越帝死就死了，却在临死前差一点就重伤了陛下！简直其心可诛！” “是啊！那南越帝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拼着最后一把子力气，重伤咱们陛下，也重创北狄，使得咱们再也不能去攻打南越了……” “那就该死！” 穆离一言不发，双目紧紧的盯着帐篷的方向，等到身边的吵嚷之声渐渐变大之时，他冷冷开口：“不要再吵了，陛下此时生死未卜，你们不如把心思用再祈祷陛下康复上，这才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愤愤不平的想开口说什么，但是对上穆离冷冰冰的表情，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到众人都安静了，穆离才冷哼一声缓缓站起了身，他实在是担心宇文离，也根本不想再看这些聒噪的大臣，谁知道这一张张义愤填膺的面孔下真实的心思是什么。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太医才从帐篷内走出来，对着众人道：“陛下的伤已经处理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太好了！”众人惊喜交加。 穆离脸上担忧的神色也缓解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宇文离现在还昏迷着，他那颗心便始终放不下。 就在这时，太医又道：“穆离将军，陛下请您进去。” 穆离闻言瞬间就愣住了，不可置信的问：”太医，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他还清醒着？”、 太医点点头：“是的，陛下亲自交代了要见您。” 穆离闻言，神情渐渐激动起来。 “太医，陛下只是要见穆离将军吗？有没有说要见我们？”其余大臣有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太医立刻摇头：“陛下只说了要见穆离将军。” 原来这样，众人明明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心中还是不免失望，有的人看向穆离的目光充满了艳羡，除了穆离，这北狄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得陛下如此信任的。 “诸位，陛下既已无事，你们也都先回去！”穆离清了清喉咙，轻轻咳嗽一声道：“有什么情况，我会随时通知大家。” “如此，就辛苦穆将军了，不辞辛苦的陪着陛下。”众人纷纷起身，语气酸酸的道。 穆离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微微一笑，看着众人离开后，这才急匆匆的往营帐内走去。 一进帐篷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帐内有两个丫鬟在床榻边上服侍宇文离，见他进来一齐请安：“见过将军。” 穆离却没理会她们，而是迫不及待的看向床榻，就看见宇文离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人却是清醒的。 “陛下，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穆离一见之下，顿时泪湿眼眶。 宇文离看着他担忧的那个样子，不由的嗤之以鼻：“朕又没死，你哭什么？不会外头那帮老头子也以为朕与那南越帝李晋之一样不堪重中，只是受个伤就会死去？” “微臣不敢！“ 穆离连忙伸手一擦眼睛，梗咽道：“微臣只是看到陛下平安无事，高兴的罢了……” “好了好了。”宇文离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支撑着抬起头靠坐在床上，喘息一声道：“穆离，你说，朕这些年是不是真的太执着了？执着一些不该执着的人跟事情……” 天哪！一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宇文离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穆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简直想跪下来山呼陛下万岁，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宇文离绝对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不管是朝政大事，还是最心爱的女人，这番话，很有可能是只是试探。 想清楚了之后，他低着头，恭敬回答道：“陛下说哪里话，您是皇帝，无论做什么决策，都是正确的，属下唯有遵从……” “穆离，现在就连你也来敷衍我了。”宇文离闻言忽然深深的叹息一口气，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疲惫来。 穆离见状一愣，难道这一次宇文离是真的醒悟过来了？ 他正想开口，就听见宇文离幽幽的道：“他们都劝说朕，不要再攻打南越了，趁着这个时机起驾回邺城，蓄精养锐才是正当，至于南越，就先不要讨伐了……” “陛下，微臣也这么认为。”穆离回答道：“这一年多咱们伤亡损失很大，如今陛下您又重病在身，此时回朝休养，乃是急需之事，至于南越，如今没了李晋之，已经是一盘散沙，陛下何必急在一时呢？日后有的是机会对付……” “呵，一盘散沙。” 宇文离闻言冷冷一笑，满脸嘲讽的道：“原本朕也这么以为，南越是很强悍，也很厉害，可他们最大的依仗，不就是一个李晋之么，如今李晋之已死，区区南越不就是嘴边的肥肉，朕想什么时候吞，就什么时候吞，可是谁能想到，南越最难缠的人根本就不是李晋之，而是那个林相！” 第668章 隐居 短短一个月，林相便已经控制住了南越朝廷的乱局，带头簇拥宇文离的儿子——才只有两岁多的大皇子登基为帝，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成了首铺摄政大臣，牢牢控制着南越朝廷，同时下了死令让所有武将驻守边关城，这样一来，北狄是再也没有机会掀起风浪来了。 如今的局面，两国无论哪一方，都元气大伤，没有办法掀起战乱了。 李晋之虽死，但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一想到那日战场上，李晋之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的英武雄姿，宇文离心里就恨的不行，若非病重，他真想带着人冲到南越去，将李晋之从陵寝之中挖出来，狠狠的鞭尸一百下！ “陛下，属下知道您心中有气，可是无论如何，最强大的劲敌李晋之已死，这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穆离尽量挑好听的说：“只要陛下养好身体，日后想什么时候攻打南越，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是朕原本可以一举攻下的！”宇文离一巴掌拍在床边茶几上，却痛的他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穆离吓的连忙上前查看，见宇文离没受什么伤，他顿时松了一口气：“陛下，事已至此，还是尽量的往前看！” 宇文离阴沉着脸点了一下头，心中再多甘，也只能如此了。 “现在……李晋之已死，李采薇她……” 他实在是不愿意喊出德妃两个字，在宇文离心里面，无论李采薇有没有跟李晋之，那都是他的女人：“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没有任何反应？” 不眼睁睁的瞧着，还能如何？她也没个儿子去跟菊儿留下的孩子争夺帝位啊！ “陛下，属下没有打听到德妃的消息。” 穆离低声道：“她好像从南越消失了一样，一直都未曾露面，即便是南越帝的灵柩运回京城，她也未曾出现，微臣还专门派了人一路盯着，可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 “当真？” 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他显然不相信李晋之都死了，李采薇居然还是不露面！ 接下来，他还有什么办法让这个女子现身？ “是真的。”穆离低声回答道：“微臣知道陛下心中在意什么，所以一直都派人打探，但至今……没有消息。” 宇文离闻言沉默了，脸色比先前说到林相之时还要阴郁。 穆离在一旁看着，没敢说什么。 “接着去打探消息，这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从这世界上消失，朕不信！”良久之后，宇文离一字一句的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死要见尸？穆离猛的瞪大了眼睛。 …… 宇文离的伤足足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算痊愈，能够下床行走的第一天，他便迫不急待的走到外头，想要拉开手中的长弓，但可惜的是，弓弦纹丝不动。 一众围观的大臣尴尬不已的低下头去，没人敢开口。 只有穆离笑着道：“陛下恢复的不错，已经能在户外走动了，属下相信再过些日子，陛下便能恢复如初，如从前一般骁勇善战！” “对对！穆离将军说的是极！”众人这才纷纷开口附和。 宇文离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脸上没有半点开心，忽然一把扔下手中弓箭，他一言不发的回去了营帐。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这是拍马屁拍到马屁股上了，不由的纷纷埋怨穆离：“穆将军，下一次劝说陛下的时候不要提起从前！省的连累我等也要跟着倒霉……” 穆离闻言一声冷哼：”我有让你们附和我吗？“ 说完扭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众人满脸皆是无语。 …… 或许是没有了期待，亦或者是因为有了南儿的陪伴，李采薇的日子过的平静无比，宇文凌动用李晋之留下来的暗卫人手，秘密带着她与玲珑还有两个孩子，悄无声息的在一个十分幽静难寻的偏僻山庄里落了脚，又开始了从前的隐居生活。 生活都不用发愁，但是李采薇每每看着身边的儿子，还有玲珑，总恍惚以为这里还是柳庄，李晋之依旧在边关打仗未归，她只要等待，两个人就总有见面的一日。 但奢望总归是奢望，就算是做梦，也总有一天要清醒。 等李采薇清晰而又彻底的在心里面接受李晋之已去世这件事的时候，时间已经飞快的过了三年。 南儿已经从一个整天缠着人抱的婴儿，长大成一个顽皮而又活泼的孩子，安儿在玲玲的教养下，反倒显得有几分成熟。 这三年的时间里，李采薇没有打探过南越朝廷里的消息，宇文凌也从不在她面前提起。 她真正过上了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但心底里总觉得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 但李采薇不是一个沉浸在过去的人，她身边有玲珑，有宇文凌，还有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这种亲人的陪伴，让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如同当初失去第一个孩子那样一心求死的事情，现在的她，心境已经跟从前大大不同，不是一个轻易能够被打倒的人。 她心中有着信念，一定要亲自照看儿子南儿长大，连同李晋之的那一份一起。 这三年里，玲珑与宇文凌两个人的感情更加默契，隐隐有了恩爱夫妻的模样，李采薇每每看到，都欣喜不已，也心酸不已，至少他们四个人之中，还有一对幸福。 但玲珑总怕自己与宇文凌同时出现会刺激到李采薇，所以每每都是她陪着李采薇时，宇文凌就不出现，而当宇文凌去看望李采薇时，玲珑就不出现。 这一日秋日下午，李采薇睡了午觉昏昏沉沉的起身，听到彩墨来报，说是厨房新到了一批螃蟹，十分肥美，问她如何处置。 “螃蟹？”李采薇闻言一下子想到了后院满庭的菊花，此时开的正是如火似荼之时，当下便点点头道：“那正好，把午饭摆在后院凉亭里！正好弄个螃蟹宴，去通知二爷二夫人。” 第669章 “是，夫人。”彩墨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李采薇转过身去看了看，见南儿还在沉沉睡着，便叫了个小丫头在一旁守着，信步起身往庭院里走去。 因为一直心情不佳的缘故，早就立秋了，庭院里的菊花桂花开的如火似荼，李采薇也没心情去观赏，今日不知道为何，却生出了几分观赏的心思。 顺着修砌的十分精致的鹅卵石道上走过去，她一步步走到了后花园，满地金色的菊花，还有空气中浓郁的桂花香气，使得李采薇心情十分顺畅，她想着，下一次把南儿也带过来，他一定很喜欢这里。 沿着连廊慢慢走过，将所有的景致都欣赏一遍，李采薇正准备离开之时，忽然听得身后不远处的假山旁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好了，这里没人，你说。” 这是一道低沉的男子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 李采薇一下便认了出来，宇文凌，他怎么在这里？ 有心想上前去打个招呼，但她还未挪动脚步，就听得另一人道：“王爷，微臣打听清楚了，三个月之前，北狄王率领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包围边关城内外，来势汹汹，企图侵犯我南越疆土，现如今，朝野内外人心惶惶。” 宇文凌闻言沉默半响，随即问道：“小皇帝还小，如今才不过五岁，林相呢？他怎么打算的？” “林相当然是想办法派兵应战了。”那人回答道：“毕竟三年过去了，朝中经过休养生息，现如今还是能拿的出兵力去抵抗北狄侵犯的。” “那却未必。”宇文凌闻言语气幽幽的道：“林相虽然只手遮天，但是朝中并非所有人都信服于他，如今边关战乱突起，他未必能找得到一个能够代替先帝的大将，率领全军共抗北狄，这件事，很悬……” “那王爷，我们需要做什么吗？”那人低低问道。 李采薇站在那里，不由自主的捏住了身边的一株菊花，静静的不发一言，今日所听到的这些消息，令人十分震惊。 那假山边上的两个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按兵不动，继续打探消息便是。” “可王爷……”那人似乎有些不解：“您不是说，不能放任林相一个人把持朝政的吗？如今关闭安战乱不停，眼看着整个南越都人心惶惶，万一南越的江山守不住了怎么办？” “你就对林相这么没信心？” 宇文凌闻言嘲讽一笑，语气淡淡的道：“不用这么担心，先静观其变，还没有到我们可以出手的时候。” “好。”听闻此言，那人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李采薇听到衣服摩擦身体的窸窸窣窣之声，下一刻便听到那人对着宇文凌道：“属下告辞。” 原来，那人是在请安。 随后，便是脚步声远离的声音。 李采薇知道那两个人离开了，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下一刻，她抬起头来，就对上一双幽幽的目光，正是宇文凌。 李采薇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胸口，惊讶道：“王爷，你不是离开了吗？” 宇文凌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他看着李采薇淡淡问：“大嫂，你怎么在这里？” 李采薇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偷听谈话被发现了，她连忙开口解释道：“我不过是午睡起来想一个人走一走罢了，刚好到了这里，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谈话的！” “臣弟知道。”宇文凌闻言微微一笑。 其实一到这边他就发现了李采薇，但没有料到是她，想着不过是一个丫鬟婆子罢了，准备事情说完再过来灭口就成，没有想到一来就看见了李采薇，幸亏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伤人。 “宇文离他真的……又开始挑起战争了？” 李采薇有些艰难的开口。 宇文凌点点头，道：“是，这人狼子野心，只要一日不死，就会一日不安宁，朝中那些大臣，还有林相，又要头疼了。” “你……不打算帮助他们吗？”李采薇低低的问道。 她记得，宇文凌说过，他会帮着自己守住李晋之留下来的南越江山。 “现在还不到时候。”宇文凌幽幽的道。 这句话，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李采薇闻言便没有再多问一句，只道：“我先回去了，南儿应该已经醒了。”说着，冲着宇文凌点点头，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回了房间。 宇文凌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脸上并不见任何开心之色，只有淡淡的忧愁。 无论如何，宇文离又开始攻打南越，这绝对算不上一个好消息。 李采薇回到院子里，老远便听到南儿在屋子里嚎啕大哭，顿时便将那些担忧心思全都抛掷一旁，连忙快步抢进屋子里去：“南儿！” 彩墨正手忙脚乱的哄着南儿，听到李采薇的声音，回头看是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夫人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李采薇快步走上前去，坐在床沿上一把楼住哭泣的南儿，低声安慰他道：“你哭什么，娘亲在这儿呢！不过是出去替你摘花儿罢了，瞧你紧张的。” 说完一抬手，掌心里一朵开的金灿灿的菊花便出现在南儿面前。 但南儿见了花却并不稀奇，彩墨等丫鬟每日都会去后花园里采了花来插在花瓶中，南儿见的多了，他只是一睁开眼睛娘亲就不见了，心中难受，此时此刻，双手紧紧的抱着李采薇，说什么也不松开。 李采薇看着他这幅模样，无奈一笑，回头看向彩墨：“午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跟少爷，还有二爷二夫人他们一起去后院凉亭了。”彩墨闻言恭敬回答道。 还要去凉亭…… 一刻钟之前，没有听到宇文凌跟那人的对话，李采薇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可是眼下，她压根就没心思去赴什么宴席。 “也罢，你去通知二夫人，看他们去不去。”李采薇叹息一声道：“他们若去，再回来告诉我一声。” 第670章 受委屈 “夫人，您这是……”彩墨有些担忧的看着李采薇。 “我没事。”李采薇摇摇头，道：“去。” 彩墨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退下。 一刻钟之后，玲珑带着宇文凌一起来探望李采薇时，却见她已经进内室里休息去了。 “大嫂心情不佳。”宇文凌叹息一口气，道。 玲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要不是你为了避开我，你特地去后花园内商议事情，又怎能被姐姐听到？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不还是你造成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谁也没有心情去后花园里赴宴，彩墨得了李采薇的嘱咐，将那些螃蟹分与下人食了。 李采薇很关心边关的战事，过上一些日子就将宇文凌叫过去询问有没有什么消息，一开始还好，无论是北狄还是南越，都没占上风，战事虽然激烈，但局面还算稳得住，李采薇只要询问，宇文凌也就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了。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半年以后，情况就渐渐的对南越不利起来。 宇文凌这时候就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将真实的战况告诉李采薇，林相派去边关的大将折损了好几个，士兵伤亡惨重，粮草不济，要不了多久，边关城必破。 谁也没能料到宇文离这一次居然如此厉害！势如破竹。 “……边关的情形很不好，是不是？”尽管宇文凌不说，但李采薇还是根据从前一点一滴的消息，拼凑出了事情真相，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凌道：“这一次，谁也不能阻止宇文离了，对不对？” 宇文凌闻言闭了闭眼，深深的叹息一口气，道：“是。” 李采薇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玲珑原本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安儿与南儿两个孩子在庭院里奔跑着玩，生怕两个孩子摔倒了没人照看，此时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了宇文凌一眼，又对李采薇安慰道：“姐姐，事情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你别想的太悲观了，不管怎样，宇文离想要拿下南越，都是痴心妄想！” “但你我都清楚，这根本就不算痴心妄想。”李采薇也跟着叹息一口气，道：”罢，罢，所有的事情都有人管，还轮不到我来操心，就这么着。“ “姐姐这样想就对了。”玲珑闻言微微一笑，道：“先帝最大的希望就是姐姐与南儿能够平安喜乐，至于其他的人，不到非不得已，姐姐都不用出面。” “可是……”李采薇欲言又止：“宇文离他就是要逼着我露面呢？” 她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无论是南越还是北狄，乃至天下人，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宇文离是一个执拗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此生此世，他不消灭南越，抓回李采薇，决不罢休。 “大嫂以为，宇文离这么迫不及待的攻打北狄，韧而不舍，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宇文凌反问道。 “不，我还没有这么自恋。” 李采薇闻言瞬间摇头，毫不犹豫的道：“宇文离这个人，野心勃勃，他最大的目的就是消灭南越，一统天下，找到我，不过是他顺带的事情……” 不得不说，她看的很透彻。 宇文凌闻言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来：“大嫂心中如此清楚明白，臣弟心甚宽慰。” “现在，我们就只有干等着？”李采薇问道。 “不然呢？”宇文凌反问：“我手里没有兵权，有的仅仅只是陛下当初留下来保护大嫂你的那二百暗卫与死士，难道要我带着这二百多人，去边关与宇文离对抗？” “这自然不行！” 然而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 宇文凌回到南越朝廷里去，去求那个才五岁的帝王，让他封宇文凌为边关大将，带兵与北狄对抗？别开玩笑了，这根本就不可能，林相跟那小皇帝不撕了宇文凌才怪！ 他们好容易才将南越的江山弄到手里，岂会信任他这个别国王爷？ 当初宇文凌在李晋之手下能够得到信任，都还是暗地里的，明面上，这片国土，这南越的百姓与朝臣，从来没有人肯真正的相信过他。 只除了李采薇。 “罢了，只能这样了。”李采薇闻言深深的叹息一口气。 “大嫂，你也不要想太多，说不定局面还有转机。”宇文凌见不得她担忧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安慰道：“我已经查过了，林相派到边关去的那几个大将，虽然比不了本王与先帝那样骁勇善战，但还算得上有勇有谋，相信只要给他们机会，总有打宇文离的那一天。” “是真的吗？”李采薇饱含希冀的问道，但话一出口，她脸上的喜悦就变成了担忧。 “这种可能太小了……” 宇文凌本想说那不一定，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等那日真正的收到边关大捷的消息再来禀报她！ 到那时，不用他说，李采薇都会高兴起来的。 希望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宇文凌万万没有料到，噩耗来的这样突然。 一个半月以后，他收到边关暗探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宇文离已经带领着南越大军，攻破了边关城，南越军溃不成兵，被气势汹汹的北狄军完全冲散，现如今，宇文离带领着北狄军，一路南上，杀烧伐掠不断，几乎快要冲入整个南越腹地！ “那些人居然如烂泥一般，此不中用……”看完了消息，宇文凌眉头紧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个林相不是很会调教人吗？不是很会打仗吗？居然一败涂地！” “是啊。”报信的人一脸感叹：“谁也没能想到边关城竟然守不住，从边关到京城这一路上，已经有十几个州县沦落到北狄人的手里面了，那些百姓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但朝廷还没有什么应对的法子……或者有，但我还不知道……” “这些人真真是要亡国了！”宇文凌闻言狠狠的咒骂道。 搁三个月以前，谁能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是三个月前宇文凌这样说，报信之人一定要大声反驳，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根本就无法开口反驳。 第671章 “你先下去。”宇文凌面色难看的道。 “是，王爷。” 那人转身退下。 宇文凌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思考许久，也没想出一个法子来，能够温和的将这件事告诉李采薇，让她接受。 自从李晋之去世了之后，李采薇唯一的希望，就是他留下来的南越国能够繁荣昌盛，永世长存。这也是她心甘情愿待在这偏远小镇的唯一理由。 但现在，这个唯一的希望，已经岌岌可危。 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解决…… 宇文凌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亲口将这件事告诉李采薇。 他没有迟疑，主意打定之后，便立刻去找她。 隆冬季节，前几日刚下过雪的缘故，被封冷飕飕的，宇文凌穿着厚厚的披风踩着白雪来到后院时，一进院门便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味，还听到了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那笑的最大声的就是两个孩子了，安儿与南儿最是会闹腾，嘴巴也甜，时不时就逗弄的两个母亲开怀大笑，这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他们才让李采薇渐渐走出伤痛。 宇文凌停下脚步，静静的听着里面的笑声，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来。 迟迟都没有抬脚往屋内走，这样的欢乐谁又愿意破坏呢？ 但这份迟疑没有多久就被丫鬟们打断了，有个端着茶壶从屋内出来的丫鬟一眼就看见了宇文凌，不由惊讶道：“二爷，您来了怎么站在门口呢？” 下一刻，房间门帘就被人从里面挑开了，脸颊被热气蒸的通红的玲珑笑着从门内走了出来，看见宇文凌站在门口便冲他笑：“这外头多冷啊！快进来。” 宇文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双脚麻木的一步一步往前挪，但庭院能多大？很快便到了。 玲珑早等的不耐烦了，见状一伸手便将宇文凌拉了进去，下一刻便尖叫起来：“呀！这么凉！你在外头呆了多久了！快去火盆那里烤一烤！” 宇文凌只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推着自己到了一个温暖的所在，耳边是玲珑絮絮叨叨的声音，屋子里热气蒸腾，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清楚，他眨巴眨巴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楚屋内的情形。 原来，李采薇与玲珑今日正在吃锅子，屋内的一张炕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两个孩子还在炕上坐着，李采薇却已经穿鞋下了地，笑眯眯的走了过来：“玲珑不是说你在忙吗？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吃了没有？若是没吃，正好一块……” “大嫂，我今日得了一个消息。”宇文凌艰难开口，打断了她。 李采薇闻言一愣，随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能让宇文凌这么郑重其事说出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朝中的消息吗？怎么了？”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心中想到，最坏情形也无非就是边关守不住，南越过大乱，还能有比这个还要更糟糕的消息吗？ 没想到还真的有，宇文凌沉声道：“……边关守不住，北狄大军现在已经冲进南越国内，一路向南，再有两个多月的功夫，就能打到京城里去，南越大军节节败退，朝中无可用之人……” “情势居然已经如此严峻！” 李采薇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一旁玲珑也是惊的满脸发白，她看着宇文凌道：“王爷，这不是真的？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这都快要过年了，天寒地冻的，北狄那些人是不要命了吗？！” “你说对了，他们的确是不要命了。”宇文凌沉声道：“看样子不攻下南越，宇文离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年，只怕不好过了。” 不会善罢甘休…… 李采薇猛的一下握住了拳头，内心里有一股愤怒涌上心头，想到李晋之的死，想到这些年南征北战给两国百姓带来的艰苦，她真恨不得冲到边关去，亲手一刀杀了宇文离！ 对！杀了宇文离……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李采薇忽然间吓了一大跳，内心里有一个想法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她忍不住的想到，若是给她机会，她会不会亲手杀了宇文离？ 这个人恶贯满盈，逼死了她的晋之哥哥，现如今还要侵犯吞并她从小长到大的故国！她怎么能放过？ 可是……那是宇文离啊！曾经爱过恨过，如今已是陌路人，她真的要杀他么？ “大嫂，你怎么了？”宇文凌见李采薇半天不说话，不由的开口问道。 李采薇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看着宇文凌凝重的脸色，玲珑满脸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内心里忽然有些自嘲：她还在思考会不会亲手去杀宇文离，说的好像宇文离会动也不动，站在她面前任由她杀一样！ 可是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呢？ 又一个念头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李采薇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床榻上与安儿正玩耍着的南儿，内心里的想法渐渐坚定——如果有那样的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宇文离！ “现在南越国大乱，朝中那帮大臣是如何打算的？”李采薇定定神，问道。 “还不清楚。”宇文凌沉声道：“目前只打探到了这些，不过情况不容乐观，林相是一个无比自私的人，朝中其他人也相差无几，北狄军真要是攻打进了京城，只怕他们第一件事情便是丢下小皇帝逃跑。” 那个现在坐在至尊宝座上的，是菊儿的孩子！ 李采薇一想到这些，便忍不住道：“不！不能让宇文离攻打进京城！一定要想法子阻止他！” “如何阻止呢？” 宇文凌闻言苦笑连连：“咱们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当初先帝桩桩件件都考虑到了，可就是没有想到宇文离会如此凶残，三年后依旧能带领着北狄大军攻打进南越国内，他只想让你我做个富贵闲人，没想过让我们卷入这些纷争……” “如果我出面，吸引宇文离的注意呢？他是不是就不会攻打南越了？”李采薇忽然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玲珑瞬间惊呼出声：“姐姐！不可！你可知先帝最害怕的，就是你去见宇文离！千万不要！” 相比之下，宇文凌却显得很平静，仿佛李采薇说什么他早已经预料到了，闻言苦笑一声道：“大嫂，你真的太天真了，现如今北狄大军已经如潮水一般攻向京城，势如破竹，眼看着再有几个月便能让南越灭国，这样的大好机会，宇文离有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吗？” 第672章 怎么可能放弃！ 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男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块就要到罪的肥肉不吃，而为了一段旧情去将就一个女人。除非这个男人脑子秀逗了，或者说他原本就不想要这个江山。 很显然，宇文离不是这种男人。 李彩薇话一问出口，便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十分幼稚可笑的问题，面对宇文凌怜悯的目光，她微微将头撇向一旁，无可奈何地道:“我这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出这种昏招来……现在就算我匍匐在宇文离的脚下，恐怕他也不会放弃攻打南越。” “大嫂心中明白便好。”宇文凌叹息了一口气。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李彩薇忧心忡忡的回到房间里，看着坐在温暖的炕上，被丫鬟照看着的南儿，孩子天真而浪漫的笑脸，让他心中越发难受。 南儿这一辈子还没见过他的父亲。也永远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都是他这个做娘亲的错。总以为孩子还小，经不得跋山涉水。否则半年前，她鼓足勇气，抵抗住所有的阻拦，就能带着孩子去边关见他一面。这不仅仅是李晋之的遗憾，更是南儿的。 是不是结局会有所不同？ 李彩薇不知道。 她怀里面抱着最爱的儿子，目光迷茫的看向窗外。心里想着总要做些什么，去阻止那一个即将崩溃的局面。可是诸多顾虑又让她觉得自己寸步难行。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不足一岁的小孩子。没有兵没有钱，没有粮草，空有一颗济世报国的心。 一切都无济于事。 晋之哥哥，是采薇无用…… 闭上眼睛，一行清泪缓缓的摸了下来。李彩薇又悲伤又无助。只有怀里面的孩子能带给她些许的温暖。 “娘亲，你怎么了？”三岁半的南儿抬起头来，一双清澈而又稚嫩的眼睛，满是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娘亲。 李彩薇一低头就从孩子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恐惧，她吓了一大跳，立马擦干眼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南儿乖，娘亲没事。” “可是娘亲，你怎么哭了？”南儿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想要去摸一摸李彩薇的脸。 李彩薇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笑道:“你看错了，娘亲没有哭。” 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在南儿与南越的江山之间，她肯定是选择南儿，这是想也不用想的事。想来就算是晋之哥哥泉下有知，也必定不会怪她这么做。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天下大乱之时，只能尽力的保存自己，还有孩子。 其他的，如果有能力，她会帮忙，如果不能，她也绝不会冒险。 …… 从这一天起，李彩薇再没自怨自艾过，每日里带好儿子，平静的过日子，不同的是，她每天都会询问宇文凌最新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知道了宇文离的大军已经冲破了边关到京城的二十几座城池，更知道此时的南越朝廷已乱成一锅粥，此时此刻，人人惶恐不安。 所有人都知道宇文离的目的是京城，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一支军队能够抵挡他们。 最新的消息是，林相丢下了那个匆匆被他用力上皇帝之位的孩子，带着人弃城而逃。京城里人心惶惶，大家都没命的逃跑。 宇文离的军队还没有攻打过来，但是他们却已经先乱了阵脚，不战而逃，剩下的几个残兵幼将，又能坚持到几时呢？ 这是不败，也败了。 “蠢货！全都是蠢货！”李彩薇气的口不择言:“这一帮废物，晋之哥哥当初是怎么会把江山交的这一帮人手里呢？” 她要气死了。 恨不得自己带兵去京城抵抗宇文离跟他的军队。 相比于他的愤怒，宇文凌却显得十分平静。 “一群贪生怕死的鼠类罢了。大嫂别气坏了身子。” “怎么办，这样的局面还有没有破解之法？”李彩薇急的满头大汗，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宇文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大嫂，稍安勿躁。请你相信我，这件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 “有么？”李彩薇喃喃的问了一句，心里面并不相信这句话。 宇文凌却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道:“会有的，不要忘记宇文离的目的是什么，江山美人他都要，等江山到了手，接下来……” 说到这里，他目光复杂地看了李彩薇一眼。 李彩薇闻言一愣，随即道:“你不是说，在宇文离心里面，我根本就不算什么吗？他怎会……” “此一时彼一时。” 宇文凌沉声道:“江山没有到手之前，宇文离肯定是先谋夺江山，可是现在，整个南越对他来说，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到手，这个时候，他自然会想起美人来了。” 美人，说的自然就是李彩薇了。 李彩薇闻言心中一阵恶寒，忍不住的想吐。 她伸手捂住嘴巴，阻止了那一股冲动，随即开口道:“这样的话，我们该怎么做。” “大嫂，这就要看你心里的预期是什么了。”宇文凌看着她缓缓道:“你曾经说过，陛下不在了。你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他留下来的江山。现在，北狄大军气势汹汹，林相抵挡不住，南越的士兵抵挡不住，可是我们还有你。” “大嫂，现在，能抵挡宇文离的，只有你了。”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彩薇目光复杂表情深沉，微微颤抖的手揭开了她慌乱的内心。 “不，不能这么做！”就在这时，一旁的玲珑红人发出一声尖叫，她摇头道:“先帝的话你们都忘记了么？他还是骨未寒呢！你们就忘记了他的遗言吗？他说过不想姐姐再卷入这些纷争的！姐姐的安稳是他用命换来的。你们现在就要把姐姐推入到那个人身边吗？你们想过他会如何心寒么？” “玲珑……”李彩薇忍不住开口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回到宇文离身边去，这个你放心。” 第673章 玲珑没有说话，但那表情，那意思，就是不相信李采薇的话。 李采薇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看了宇文凌一眼，道：“王爷，这种话不要再提了，这一辈子，我不可能再去见宇文离的，绝不可能！” 语气十分坚决。 “大嫂。”宇文凌道：“你先别急着下结论，我知道你对陛下的心意，想一想眼下的局面！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拦宇文离了。” 说完，冲着李采薇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缓缓的走了出去。 玲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她扭头看了李采薇一眼。 李采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神情纠结的很。 她叹息一口气，道：“姐姐，你好好的想一想，妹妹就先离开了。”说完转身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李采薇一个人。 事情就这么僵持下去。 虽然山庄里依旧平静，但是京城的情况却是一日千变，没过半个月，宇文凌便收到消息，说是宇文离的军队已经攻打至京城，林相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带着人急匆匆的离开了，只留下了那个才几岁就被推上帝王之位的孩子。 那是菊儿留下来的唯一骨血。 算起来，与宇文离也有几分血脉关系。李采薇想着，就是看在月柔公主，菊儿的面子上，宇文离都不会动那个孩子，顶多就是将他从帝王的位置上撵下来，自己控制住整个京城内外。 但宇文凌得来的消息却是，宇文离在攻破京城的那一日，就在皇宫大殿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亲自提刀，一剑杀死了那个孩子。 “他真的如此冷酷无情？” 李采薇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实在是不敢相信宇文离居然会真的这么做。同时内心里感到有些惶恐不安——这个男人，才几年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冷漠无情的人？ “不杀小皇帝，他如何能够名正言顺的霸占那个皇位。”宇文凌闻言冷冷一笑，满面嘲讽的道：“等着，不出一个月，宇文离就会宣布自己是天下之主，将南越与北狄合并一起。” 这个结果，早已经料到。 李采薇唯一不能忍的却是，宇文离杀了那个年幼的孩子。不光光是因为那孩子的母亲是菊儿，宇文离这样的冷漠无情，心狠手辣，让她产生了一种唇亡齿寒之感。 “不能让他知道南儿的存在！”李采薇忽然扑过去，一把将正在嬉笑玩耍的南儿抱进了自己怀里面，一面喃喃自语道：“否则，他不会放过南儿！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恐怕来不及了。” 宇文凌清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害怕，却只能叹息着道：“南儿出生的事情，朝中那大臣有不少知道，此时虽然四散逃离，但终究还是有贪生怕死之辈投靠宇文离，到时候只要他问，就一定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李采薇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周身冰凉，仿佛有一条恶毒的毒蛇在不远处盯住了自己与南儿，随时随地的等着吞噬她们母子。 她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不住的摇头道：“不！不能让他见到南儿！” 如果说先前李采薇还曾跃跃欲试的想要去见宇文离，然后将南越的江山从他手里抢回来，但是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好好的守着怀里面的儿子，一直这么平静的走下去。 “好，一切听大嫂的。” 宇文凌闻言点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来，我与玲珑都会支持你！” 李采薇看着他，又看看玲珑，这两双温和的眼睛，带给她一丝安慰，她紧张的心慢慢的安静下来。 “是我急糊涂了，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咱们住的这么偏僻，除非宇文离将这整个世界都翻一遍，否则不可能找到我们的。” “大嫂说的是。”宇文凌含笑点头。 李采薇的心彻底的安稳下来，对于南越的江山，还有儿子南儿，这两者之间，她毫不犹豫的就会选择南儿。 即便这天下属于宇文离又如何？她现在只想守着儿子长大！ “晋之哥哥，对不起，我不是逃避这一切，也并非眼睁睁的看着你的江山沦陷，我只是……能力有限，只能护的住你的儿子，管不了其他的，希望你九泉之下不要怨恨于我。“ 安静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李采薇一边坐在床沿边上看着熟睡的儿子，一边低低的啜泣道：“晋之哥哥……” 但表面上，她面对玲珑与宇文凌时，依旧显得平静，隔天依旧去询问京中最新的消息。 “宇文离已经住进了皇宫，开始整顿京城，不过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没有急着让人准备登基事宜，而是就此安顿，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宇文凌有些奇怪的道。 “难道他心虚了？” 李采薇一想到自己从小到大住过的地方已经被宇文离占领，晋之哥哥打拼下来的一切的一切，全都被他抢夺走，心中便恨之入骨。 “那倒不是。”宇文凌闻言失笑出声：“如果会心虚，那也不是宇文离了，他大概，是在谋划着什么。我们等着好了，总会知道……” “我们实在是太被动了。”李采薇闻言皱着眉头道：“只能知道消息，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样跟旁观者又有什么区别？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那从明日起，我便什么都不打探了。”宇文凌道：“安安生生的待在这儿过我们的日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那也不行。”李采薇闻言眉头皱的更紧：“宇文离知道你我都没死，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你我都找出来的，现如今南越整个国土都落入他的手中，他要找过来并非难事，我们该怎么办……” “大嫂，放轻松，先别担心这些。” 宇文凌闻言出声安慰道：“一来，打了这半年的仗，纵然他们胜利了，但此时已经是兵困人乏，而刚刚接手南越皇宫，还有大把大把的事情等着宇文离去处理，他此时哪里能抽出时间来寻找我们？” 第674章 逼问 说的也是。 宇文离未必有他们这么闲。 李采薇逐渐的安静下来，心中虽然担忧，但终究没有那么坐立不安了，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琐碎的事情全都抛掷脑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坚强。 没有了李晋之，她应该连同他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一起保护她们的孩子，绝不让宇文离有一丝一毫伤害他的可能。 接下来，局势并没有变得更加糟糕，宇文离虽然控制住了整个南越都城，也控制了朝廷上下，企图将两国并为一国，却也没有大肆杀戮，京城里的百姓们战战兢兢，生怕被屠了城，但宇文离什么都没做。 甚至连逃跑的一些将士，他也没有追究其罪，并下发告示，愿意归顺的将士，他愿意封其官，授其爵。 这样一来，不少朝臣纷纷归来。宇文离也说到做到，让这些人继续做官，并不苛责。 一个月之后，几乎大多数的南越朝臣都纷纷回来，只除了逃走了的林相。 宇文离对于林相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下发海捕令，吩咐下去，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那些归顺了的南越朝臣们为了在新皇帝面前崭露头角，或者说是为了投其所好，纷纷自告奋勇的想办法如何抓捕林相，相比于宇文离这个对南越不甚熟悉的外来皇帝来说，这些朝臣们对于林相就太了解了。 他们提议宇文离抓捕了林相远在林县老家的家人，逼迫林相主动现身，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逼着这个曾经威名赫赫的南越宰相不得不出现，被宇文离冷冷一笑，亲自历数罪状，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儿，将林相斩杀。 至此，宇文离新帝的威望全部展露人前，南越百姓们虽然觉得屈辱，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 不接受也没办法，李晋之已死，他留下来的唯一儿子也被杀了，骨血无存，谁当这个帝王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宇文离不是南越人，可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能反抗得了他。 这种屈辱，不咽也得咽下。 当宇文离将诸事理顺，并且一统两国，登基为帝之时，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当了皇帝，自然就需要立后选妃，朝中诸位大臣，南越与北狄分成了两派，都想让宇文离选自家的女儿，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可出乎意料的是，宇文离一个妃子都没选，就连以前北狄皇宫里所拥有的一两个嫔妃也都没接过来，诺大的皇宫内，冷冷清清。 众臣嗅出了其中的异样，忍不住纷纷递折子上奏，恳请宇文离早日甄选皇后，毕竟后宫空着不像样子。 而宇文离膝下无子，这是一个帝王最大的弱点。 南越朝臣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只要宇文离能够甄选出一个南越的女子为后，日后生下皇子，这皇子身上就流着一半的南越血统，他们这战败之国，也算挽回一点局面。 北狄朝臣自然不愿意，他们希望自家皇帝能够选择一个同样出身北狄的女子为后，日后生下北狄血统的皇子立为太子，这才是正道。 两方争论不休，谁也不肯让谁，每每在大殿上吵的脸红脖子粗，让宇文离烦不胜烦。 “好了！不要争吵了，朕暂时不会立后，也不会选妃。”他冷冷的道。 此言一出，两方朝臣都是一愣，紧跟着纷纷开口劝阻：“陛下！后位不能悬空啊！这乃是大大的不吉利……” “不要再劝了，朕主意已定。”宇文离一挥袖子，冷冷道：“若无别的事情，退朝！” 众臣虽然满肚子的话语，但是看着他冷冰冰的面孔，终究还是将那些话全都咽了下去。 这边厢众人想着如何劝说宇文离让他选自己这方的女子为后，那边宇文离将已经升职为御前统领的穆离叫了去，沉声问：“朕让你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回陛下。”穆离闻言回答道：“微臣从那些归顺的南越朝臣中打探过，也曾逼供过林相，得知的消息是，李晋之当初离开皇宫去边关打仗时，便寻了由头将德妃送走了，后来林相他们打探出德妃曾经隐居在南边一个名叫柳庄的小镇上，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宇文离见他竟然能真的打探出李采薇的消息，一张严峻而没有笑容的脸上眉头舒展，嘴角也忍不住的翘起。 穆离看着他高兴的模样，硬着头皮道：“而且没多久，德妃就查出怀了身孕……” “身孕？”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渐渐僵硬。 穆离闻言点点头，硬着头皮道：“是的，是有了身孕，林相他们后来还查出德妃生了一个儿子，林相那时候已经将李晋之的大儿子牢牢掌控在手中，他怕德妃生下来的这个孩子日后跟他争夺帝位，于是便趁着李晋之不在，悄悄派了死士去刺杀德妃与她的孩子，企图将他们消灭……” “后来呢！” 宇文离面色阴沉的问道。 “后来，林相派去的人被德妃发现，刺杀失败，德妃带着儿子还有随从，迅速转移，现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连林相也不知道。”穆离恭敬回答道。 宇文离闻言一呆，他没想到线索到这里断了：“林相是故意不说，还是他真的不知道她跟那个孩子在哪里？” “陛下，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穆离答道：“微臣用尽了各种逼供手段，林相此时已经折磨的不成人形了，他跟死了已经没有两样，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欺骗陛下的必要啊！” 宇文离闻言瞬间冷哼了一声：“朕没有杀他，特地的找了个替死鬼顶替他，为的就是从他嘴里探问出有用的消息，早知道是这样，那时候就不该留他一条性命！” “林相此时只剩下一口气支撑，跟死没有两样了。”穆离答道。 宇文离不耐烦的挥挥手，道：“既是如此，就让他在大牢里自生自灭！老匹夫，居然派人去刺杀采薇，他该死！” 穆离张了张嘴，很想解释，林相那是主要去刺杀那个孩子去了，目标并非是德妃。 但他知道说了这话绝对会惹怒宇文离，便聪明的闭上了嘴巴。 第675章 “去查，接着查！无论她们逃去哪里！这天下已经是朕的……”宇文离沉声道：“哪怕就是将地皮翻一遍，朕也要找出她们来！” “陛下，您才刚刚登基没多久，这样大张旗鼓，只怕……”穆离忍不住开口劝道。 宇文离闻言横了他一眼，冷哼道：“大张旗鼓怎么了？又有谁敢阻拦？那一帮老顽固，朕倒想看看，他们敢说什么……” 穆离见他心意已决，当下便叹息一口气，不再劝说了。 反正现在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陛下作为北狄皇帝，已经完成了数十代帝王都没能完成的心愿——一统天下，这是多大的功劳！多大的荣耀！现如今，他不过是想要找回那个早已经丢失了的女人，这也不算什么。他就不要再劝说了。 尽管从穆离内心里，一直都认为李采薇根本就不值得宇文离这样如此记挂，这天下的美女不知多和少，陛下如今拥有天下，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为什么偏偏要那一个！ 无数的人派了出去，以京城为圆心，渐渐四散开来，如同地毯式的搜索过去——他们的目标只是一个年轻妖娆的年轻美貌妇人，以及一个才不过一岁左右的孩子。 为了尽快找到李采薇，宇文离甚至将穆离也派了出去。 “这天下认得她的人不多，你比较熟悉，朕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了，无论是半年还是一年，你一定要将她嗲回到朕的面前来！”宇文离如是交代道。 穆离顿时头大如牛，这件事居然落在了他的身上，谁知道那李采薇已经跑到了了那里去！就算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她，她可愿意跟着他回来？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孩子，一个李晋之的孩子…… 宇文离看着他，仿佛已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一般，点头道：“放心，你只要找到她的确切消息便成，随后立即给朕传递消息，朕会亲自去见她！” 宇文离亲自去，那再好不过了。穆离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又听到宇文离道：“记住了，只要找到人，但不能打草惊蛇，朕要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看看她如今是个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惊和吓罢了。 穆离腹诽，却不敢在宇文离面前说。 “好了，你去！多带一些人。”宇文离挥挥手，道：“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陛下，微臣一定竭尽所能，找到德妃，如若不能，微臣提头来见！”说完，他跪下去，冲着宇文离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宇文离看着他没有做声，心中忽然感到有一些凄凉。 穆离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在与自己诀别一样。 这个一直忠心耿耿陪在自己身边的侍卫就这么离开了…… 但这件事非穆离去不可。 …… 李采薇一大早起来，就感到整个庄院里显得有些嘈杂，院子里奴仆进进出出，似乎在收拾着什么，她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了片刻，随后让才彩墨去把玲珑与宇文凌请了过来。 “我们这是又要搬走了吗？”她沉声问道。 宇文凌闻言却笑了：“大嫂何出此言？我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走？难不成大嫂在这里住的太闷了，想要换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臣弟这就去找找看……” “王爷，你知道我不我这个意思。”李采薇开口打断了他。 宇文凌忽然道：“现如今北狄与南越已经合二为一，并称为大周，我早已经不是什么王爷，大嫂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了。” 李采薇有些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暂时改不了口而已。 “夫君，不要说的这么严肃……”一旁玲珑牵着安儿，忍不住道：“大嫂的本意肯定不是要搬家，她不过是……心里担心罢了，你有话就好好说！” “好，都听娘子的。”宇文凌回头冲着她一笑，这才正色道：“大嫂不必惊慌，宇文离虽然已经派了大批人手，大张旗鼓的寻找我们，可是天下这么大，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一个稳字，只有稳下来，才有可能逃脱，否则，一旦动起来，就最有可能被抓住……” “可是看宇文离的意思，他是打算搜遍这个天下，也要找到我！”李采薇忧心忡忡：“如此誓不罢休，天下虽大，可是一天一天的搜下去，总能找到，我不想连累你跟玲珑……” “大嫂又说傻话了。”宇文凌微叹一声，道：“陛下将你与南儿交给我照看，那么保护你们一生一世平安顺遂便是我的责任！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这种见外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否则我便以为大嫂是嫌弃我们夫妇了……” “不不！我从来也没有嫌弃过你们！”李采薇闻言连连摇头：“我感激你们都还来不及！” “大嫂，你太沉不住气了……”宇文凌说道：“我们就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倒要看看，宇文离他们能不能找来！先帝留下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真的不用搬？”李采薇慢慢的问道。 宇文凌与玲珑互相看了一眼，随即一头：“不用！” “那就好。”李采薇闻言松了一口气，道：“现如今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我已经坦然接受眼下的局面，不接受也没办法，宇文离……他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到最后一句时，李采薇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 玲珑看了宇文凌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宇文凌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他并未劝说李采薇，只道：“天冷了，大嫂回屋去！晚上想吃什么，我让长风去弄……” “最近风头那么紧，还是算了……”李采薇淡淡的道：“平常饭菜就好，没的让人怀疑咱们。” 说完，便抱着南儿回屋去了。 宇文凌便牵着玲珑的手往前院里来，玲珑一脸的担忧紧张：“夫君，我还是担心姐姐……” 第677章 担心又有什么用？ 目前的局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谁能有更好的办法？ 宇文凌深深的朝着内院的方向看去，目光复杂，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李采薇心性不坚定。 只要她愿意留下来，就在这里照看孩子平安度日，那么他就是舍下这条命也要保她安全无虞。 但若是李采薇自己想要回去皇宫，争夺皇位…… 那他也只能二话不说，肝脑涂地的拥护她！ “玲珑……回去看看安儿，他应该睡了。”半响之后，宇文凌缓缓开口。 玲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夫妻这么多日子，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看的明明白白，她知道宇文凌心中所想，作为一个妻子，她能做的，只有跟随。 “好，回去。”她点点头，两个人转身回了厢房，脚步蹒跚，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已经失去了少年人那一份朝气，仿佛两个垂暮老人一般。 …… 正月刚过没多久，朝中忽然下发一道旨意，只要能找到先帝李晋之遗留下来的二皇子，那么本朝皇帝愿意认其为太子。 这样的诏书一出，顿时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 宇文离原先的部下朝臣自然是急的满头大汗，而南越这边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个个都喜出望外——只要找到那个二皇子，就真的立其为太子吗？那么只要皇帝百年之后，这南越还是他们的天下！他们没有败！ 众人已经熄灭了的热情瞬间又被点燃了。 与此同时，反对的声音也在朝中此起彼伏。 但宇文离这一次分外坚定，无论众人如何说，他都没有收回圣旨，相反的，他开始督促官员百姓寻找先帝遗留在外的德妃与二皇子。 不用他说，南越从朝臣到百姓个个热情无比！自动自发的开始寻找那位遗失的二皇子。 御书房中，宇文离正端着茶杯慢慢喝茶，穆离从外头走进来，满脸都是担忧之色：“陛下，您真的要立那个孩子为太子？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 宇文凌慢慢放下手中茶杯，抬起头来，脸上面无表情：“穆离，朕之前不是已经给了你任务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微臣离开京城往南边去时，路上听到人说，好像大理寺卢晨大人曾经在林相手底下当过差，似乎知道一些有关德妃娘娘的事情，于是返回来去找卢晨，结果一回来就听说了陛下要立那孩子为太子的事情……” “所以你就来劝说朕了。”宇文离缓缓道，语气似叹息，似冷笑：“穆离，你跟了朕总有快二十年了？在你心里，朕就是这种人吗？嗯？” “陛下当然不是！”穆离冲口反驳道。 下一刻，他眼睛忽然一亮：“陛下的意思是，这只是您诱惑德妃娘娘主动现身而使的招数？您并不会……” 宇文离迎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的道：“她竟然生下了李晋之的孩子！你觉得朕能容忍这一切吗？” “不能……容忍。” 穆离说道。 宇文离闻言淡淡的笑了，笑的志得意满，他缓缓挥了一下衣袖，道：“行了，你抓紧去见卢晨！见完了人抓紧去找人，朕相信，有了这道圣旨，你一定会事半功倍！” 原来陛下没有要立那个孩子当太子，这一切都只是烟雾弹，都是诱惑德妃现身的伎俩……穆离松了一口气，跪下来冲宇文离重重磕了一个头，随后起身告辞。 宇文离本叮嘱他，问完卢晨之后，要把消息告诉自己，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想见卢晨什么时候不能见？眼下最关键的是，赶紧让穆离去找人！凭着这道圣旨，还有他布置下的天罗地网，一定能将李采薇这个欠揍的女人抓回来…… 自信满满，志在必得，这才是一个帝王所拥有的素质！ 但宇文离没有想到，穆离这一离开，就是半年，而这半年里，无论多少人寻找，无论官兵是否将整个南越地皮翻天，都没有找到李采薇他们一丝一毫的踪影！这几个人，就如同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宇文离目瞪口呆，坐在金銮殿上，面对着底下乌压压的大臣们，一股浓浓的失望与愤怒涌上心头！ “散朝！” 冷冷丢下一句，他气急败坏的回了后殿，将御案上的一套汝窑玉质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气的胸口不住上下起伏。 伺候的宫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状一个个胆战心惊的跪伏在地，还是全公公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宇文离兀自生气，压根没听见他在问什么，好一会儿，他才从愤怒之中冷静下来，转过头来道：“你们都先下去！小全子留下！” “是，陛下。” 很快，御书房内就只剩下小全子一人面对宇文离，他是打小服侍宇文离的，并不像这些宫人们那样惊慌失措，绕过地上的碎瓷片，他走到桌边，摸着一个完好无损的茶杯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宇文离：“陛下，其实您不用这般生气。” “你知道朕在生气什么？”宇文离斜眼望了他一眼。 “奴才不知道。”小全子应对如流：“但奴才知道，陛下是这天下之主，无论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困难，在陛下这里都不是事儿！陛下总能有办法解决的。“ “就你知道的多！”宇文离冷哼一声，脸上的怒气不由的消散了一些，他叹息一声道：“就算朕是天下之主，富有四海，也不能够让那个人回心转意，哪怕朕说了要立她的儿子当太子！她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陛下，这圣旨下了虽有半年，但奴才认为，德妃娘娘带着二皇子，不知道躲在哪个山沟沟里，与世隔绝，恐怕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消息。”小全子回答道。 “真的？”宇文离忍不住问道。 小全子连连点头：“自然是真的！这天下间有儿子的女人，又有哪一个人能够抵抗这样的诱惑？那可是太子啊！” “也不尽然。”宇文离原本兴致高昂的，不知道为何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第679章 “这……”宇文凌欲言又止。 玲珑垂下头去，手攥着衣角，根本不敢与李采薇目光接触。 “看来，消息很是糟糕……”李采薇缓缓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来，叹息一声道：“说，无论什么样的坏消息我都能接受，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倒我了……” 就算是宇文离此刻站在这里，拿着一把刀要杀她，她也不怕！ 她已经预想了那最坏的结果，但对面那两人还是沉默不语。 李采薇忍不住挑眉，看向宇文凌：“怎么，这消息……竟然让你们两个难以启齿？玲珑，你来说！” “姐姐……”玲珑惶恐不安的看了宇文凌一眼，又扭过头去看看李采薇，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用在意也就过去了……” “当真是小事？那你们……“李采薇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眼前两个人道。 “大嫂，其实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玲珑正要开口，宇文凌忽然打断了她，抢先道：“侍卫宇文离，他派人将大哥的棺椁从皇陵里起了出来，并历数罪状，似乎，是要当众鞭尸。” “什么？”李采薇闻言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腾的一下站起了身。 “姐姐！别生气！”玲珑连忙开口安慰她道：“事情现在并不确定，夫君也只是听到传闻罢了……” 李采薇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怒，又是惶恐，她不住的摇头，喃喃道：“不可能！宇文离他不可能这么残忍无情，他怎么能……能这么做！” “为了逼你现身，他已经不择手段了。”宇文凌叹息一声道：“这消息实在太过惊悚，刚刚我与玲珑就是在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大嫂，现如今你已知道，就自己拿主意！我与玲珑，都听你的……” “他怎么能这么做……”李采薇站在原地，脸上有两行泪水缓缓滚落：“去打扰一个死人的安稳，这岂非明君所为！” 宇文离他什么时候在乎过名声？若在乎，也不会如此苦苦相逼了。宇文凌挑了一下眉头。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他如此……“ “姐姐！”玲珑忍不住开口劝道：“你不要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宇文离如此丧心病狂，他迟早都会遭到报应的！” “是啊！”宇文凌附和道。 李采薇咬紧了牙关，许久之后，忽然从牙缝里蹦出四个字来：“我要报仇！” “报仇？”玲珑与宇文凌面面相觑，两个人都很惊讶。 宇文凌挑眉道：“大嫂，你想如何做？” “宇文离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要见我吗？那我就如他的意愿！”李采薇忽然高高抬起下巴，一字一句道：“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身边护卫无数，只有这样，我才有接近他的机会，才能为晋之哥哥报仇雪恨！” “大嫂！不可！”宇文凌惊道：“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宇文离未必想不到你如今现身是为了找他报仇，很有可能你会落入陷阱里……” “是啊姐姐！” 玲珑也急急忙忙的劝说道：“您多想一想南儿！宇文离若是知道了你们母子的存在，他岂会放过南儿？” “南儿……“ 提到最心爱的儿子，李采薇忍不住浑身都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神情里涌上一丝纠结。 她回过头去，朝着身后的院落方向看了一眼，无比留恋的道：“玲珑，王爷，你们不是说，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我吗？那好，我将南儿交给你们夫妇，请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 “这么说，大嫂是一定要以身犯险了？”宇文凌问道。 李采薇点点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语气坚定的道：“是！宇文离已经将我逼的退无可退了！我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后还要凌辱晋之哥哥的尸首！一味的退缩，只能换来他的变本加厉，我如今除了反击，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宇文凌闻言沉默，他承认李采薇说的对极了。除非她们真的能够屏蔽一切，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都不在乎，才能在这乱世里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否则，只要他们活着一天，宇文离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想出别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迎头而上，的确是一个办法。 “好，没问题。”宇文凌点点头，毫不犹豫的道：“大嫂放心，我会亲自陪你回去京城，至于两个孩子，玲珑会照看好他们的……”： “不！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立刻摇头：“宇文离痛恨你我，他一见了你肯定会杀了你的！你跟玲珑一起走，亲自保护两个孩子！” 唯有这样，她才安心。 “不，不行。”宇文凌闻言立刻摇头：“你一个人返回京城实在太过刻意，宇文离那样的老狐狸，会更加怀疑你……” 两方就此僵持下来。 最后，宇文凌叹息一口气，道：“大嫂，你先别着急，宇文离此举的目的不是为了羞辱先帝，而是逼迫你现身，现如今，他应该不会对先帝的尸首做出什么事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好好的在心里面想一想，回去，到底能有几分把握报仇！” “舍弃了后半生的安稳无忧，重新回到那个阴谋诡计的皇宫里，值得吗？” 值得吗？ 半夜里，翻来覆去的李采薇躺在床榻上，目光无神的望着窗户上那一轮圆月，心中纠结非常。 回头看一眼身边躺着的儿子，她发现自己十分的舍不得。 但想想李晋之，她又恨不得冲回京城里去，一刀亲手捅杀那个得意洋洋坐在帝王之位的宇文离，这两种情绪在她脑海里冲撞来，冲撞去，一会儿心情澎湃，一会儿又依依不舍，良久也无法下定决心。 “娘……” 就在这时，睡在里间的南儿忽然翻了个身，口齿不清的喊了李采薇一句。 李采薇连忙转头，就着月光看到儿子正在呼呼大睡，那副稚嫩而又清俊，似极了记忆中那个人的面孔，心中浮现一丝柔软。 “南儿别怕，娘在这儿呢！” 第680章 李采薇连忙伸出手去，轻轻的安抚着儿子。 南儿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李采薇目光怜爱的看着他，心头里一阵阵的不舍翻涌上来。 按理来说，将南儿交给宇文凌两口子照看，她是放心的，但这种分离之痛，却是李采薇目前忍受不了的，她实在不能想象，如果她真的打算回去那个风云诡谲的朝廷里，与南儿分开的那一刻，她会痛哭成什么样子。 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在苦再难也不能退缩…… 第二天一大早，当宇文凌与玲珑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到后院里来时，李采薇面色平静的坐在饭桌旁，请他们两个人坐下来一起用早膳。 尽管满桌的菜肴香味扑鼻，几乎从昨天就担心的没怎么吃的下饭的宇文凌却看也不看一眼，只看着李采薇微微一叹息：“大嫂心中已经有决断了。” “是。” 李采薇面色平静，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宇文凌一挑眉头，问道：“大嫂已经决定要回去京城了？” “姐姐！”李采薇尚未点头，玲珑就已经焦急起来：“这件事不用着急，你再仔细的想一想好不好？想要阻止宇文离，还可以有别的法子，不一定要你亲自回去啊！” “不错，阻止他鞭挞晋之哥哥的尸首，除了我，还有民情，民意。”李采薇面色淡然的道：“我想，凌王已经让人去办了？” 说完，看了宇文凌一眼。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宇文凌苦笑着点点头：“不错，我已经让人在全国各地散布宇文离荒诞无比，居然要鞭挞先帝尸首的谣言，先帝在位时间虽然不长，然而减轻赋税，大赦天下，并且自己亲自出征，与北狄英勇奋战，虽然病重身死，但他的功劳与战绩却始终都被百姓记得，我们根本就不用做什么，现如今就已经全国上下民愤激荡，人人愤怒了。” “这种情况下，宇文离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姐姐，这样不是很好吗？”玲珑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来：“您根本就不用回去京城……” “我不回去，宇文离怎么可能死？”李采薇淡淡道：“除了我，还有谁能杀了他？” 玲珑闻言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猛的转过头去，求救般的看向宇文凌，希望他能用话来劝说李采薇，那个朝堂的水实在太深了，宇文离是什么人，狡猾如狐，别杀不了他，反而将自己给陷进去！ 然而，宇文凌只是深深的看着李采薇，口中慢慢道：“大嫂想好了？真准备这么做？“ “是！” “那你可想过没有，如果宇文离死了，朝堂可能瞬间陷入慌乱，很有可能爆发一场更加声势浩大的战争。” “若是先前，有这种可能。”李采薇说着一下昂起了头：“可是现在，宇文离自己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这世上还有先帝德妃与二皇子的存在，南儿又长的那么像晋之哥哥，只要他出现，那些朝臣即便是不想认，也得认他！“ “姐姐是一早就打算好了。”宇文凌闻言忽然微微一笑。 玲珑一惊。 李采薇却是摇了摇头：“先前我是有过这个想法，但很快便打消了，要不是宇文离逼迫，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宇文离杀了她的夫婿，夺了她父亲，也是他夫婿的江山，现如今，由她亲自从他手上夺回来，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好，大嫂打算如何做。”宇文凌点点头，问道。 李采薇挑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笑：“即便我要回去，也不能就这么大张旗鼓的，你不是一直都盯着那些躲在暗中的各方奸细吗？挑一个不打眼的，将我们所在的消息透露出去。” “也不用透露给别人，就尽快让那个穆离知道好了。“ “大嫂是打算与南儿一起回去？”宇文凌挑眉。 “不，我不能让南儿现在就出现。”李采薇闻言立刻摇头，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来：“你可不要怀疑那个穆离对宇文离的衷心，那就是一条看门狗！若是被他找到了我们母子，他一定二话不说提刀就砍了南儿！随后才会带我回去复命，说到底，宇文离要的只是我而已，南儿死了，对他们只有好处！” 不错，的确是这样。 宇文凌没有想到李采薇连这一层都想到了，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意外来。 “南儿先交给你跟玲珑，穆离来的时候，只能见到我一个人。”李采薇语气淡淡的道。 “可是……” 宇文凌劝道：“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一些？那个穆离心思缜密，他一定会逼问你南儿的下落下来，说不定还要使用私刑……” 李采薇闻言瞬间笑了，对这一层却是丝毫也不在意：“怕什么，他还能杀了我不成？只要宇文离心中有我，他就不敢对我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这却未必。”宇文凌闻言叹息一口气：“你也说了，那个穆离是宇文离的一条狗，在他眼里，只怕你这个德妃在他眼中就是祸害，如果他一声不吭的将你杀了怎么办？到时候回去，他只要告诉宇文离没有找到即可……” “是啊！这样很危险！”玲珑焦急道。 李采薇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但想了片刻，她脸上却露出笑容来：“不怕！我有办法让穆离绝对不敢杀我！而且，我还会让他有苦难言……” “大嫂有办法了？”宇文凌闻言，目光一亮。 李采薇笑着点点头，语气十分笃定：“行了，接下来你跟玲珑带着南儿赶紧离开，注意千万不能露了行踪！若你们提前被穆离找到，那我们就会功亏一篑，生死由命了……” “这，这就决定了？”玲珑声音颤抖的问，她看看李采薇，又看看宇文凌。但可惜的是，这两个人谁也没有后悔的意思，反而一起安慰她：“玲珑，这件事是很危险，但是只要撑过去了，我们以后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过日子了。” 可是这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啊！ 玲珑满心焦虑，但是看看李采薇，又看看宇文凌，这两个人的神情却是分外坚定，就好像那即将到来的危难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一样，神情里满满都是镇定自若。 好，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的就是听从安排。 “玲珑，我就将南儿托付给你了。”李采薇上前来，握着玲珑的手，语气恳求的道：“不祈求你能待他如安儿，但请竭尽全力保护两个孩子的安全……” “大嫂放心，我一定会拿南儿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的！”玲珑闻言拼命点头：“就算是安儿出事，我也不会让南儿出事的！” “不用如此。”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一下头，道：“姐姐只要肯照顾南儿，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两个孩子，请尽量全部保全，不要给他们任何危险！这个还需要王爷……” “大嫂放心，你跟先帝既是我大哥大嫂，那么这个孩子就是我侄儿，无论如何，我也会保证他的安全。”宇文凌道：“大嫂也不用担心安儿，他是我与玲珑的孩儿，我们做父母的，当然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那就好。”李采薇闻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 有宇文凌与玲珑的保证，她安心多了。 …… 半个月之后。 一大批军队悄无声息的涌入这个偏僻小镇，在天亮之前包围了镇子边上靠近大山脚下的那一座最大的庄园别院，里里外外包围的就连一只鸟儿都飞不出来。 天亮时分，穆离急匆匆的带着人赶到别院前，一个利索的翻身下马，急匆匆走到门前，对迎上来的守卫沉声问道：“里面可有动静？可有人逃离？” “穆离将军放心！一个人都没有离开！”那年轻的将领闻言，气定神闲的打包票道：“进镇子的时候，曾经遭遇埋伏，我们死伤无数，但对方也伤亡惨重，这镇子外倒是没有埋伏，也无人抵抗。” 穆离闻言，眯起眼睛朝着前方的别院看了一眼，随即道：“想是里面的人已经知道被包围了，因此放弃了抵抗。不错，很识实务，几年不见，这位先太子妃倒是长进不少……“ “回将军，她不是先帝的德妃娘娘吗？”年轻的将领满脸疑惑之色。 “滚！” 穆离不知道怎的，忽然暴怒起来：“她早就已经不是德妃了！” 将领顿时噤若寒蝉。 穆离没有再理会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定定神，抬脚若无其事的往别院里走去。 这么多年不见，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李采薇，穆离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万千。 当初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还有边关打仗的那么多年，谁能想到这一世还能再见到李采薇呢？也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变迁，这个妇人现如今到底怎样了，如果她怀恨在心，或者是居心叵测，他不介意在没回京之前，替陛下解决了这个祸害！ 穆离眨巴眨巴眼睛，一丝阴霾从眼角一闪而过。 别庄的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两旁都是肃穆的将领，穆离正要抬脚走进去，却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声：“穆将军！请等一等！” 穆离闻言一愣，不由自主的回过身来。 只见身后不远处的大道上，一队人马裹挟着浓浓灰尘，由远及近。 等到了跟前，那为首之人利索的翻身下马，一边往前走，一边高声喊道：“穆将军！末将来晚一步！” 穆离定睛一看，来人姓陈名兴，才刚刚升起来的四品官员，宇文离这一次派了不少的人马兵分几路寻找李采薇，这陈兴就是其中一队。 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也找到了这里！只比自己晚一步！ “陈将军，你怎么来了。”穆离看见陈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微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应德妃娘娘。”陈兴是一个年过三十，圆脸微胖的中年美男，他仿佛没有看见穆离的冷脸似的，笑盈盈的走上前去，与各人打招呼。 穆离再有火气，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发，只是语带双关的问道：“陈大人好精确的消息！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哪里哪里。“陈兴笑呵呵的道：“下官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消息，追到这里来的，倒是穆将军，真乃神人也！第一个找到了德妃娘娘隐藏的地点，下官甘拜下风……” “行了，别啰嗦了。” 穆离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沉声道：“还是先进去见一见德妃！见到了人，你我才能回去向陛下交代，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说完，率先抬脚大踏步往庄园内走去。 陈兴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啧啧称赞道：“不愧是德妃娘娘！你瞧瞧，这住的地方都这么有品味……” 穆离猛的转过头去横了他一眼。 陈兴立刻闭嘴，但是两只眼睛里的兴奋光芒却掩也掩不住。 穆离不知道想到什么，猛然停了下来，回头盯着陈兴，语气严肃的道：“这里既然是德妃娘娘的住处，那自然会有很多丫鬟婆子，请你约束好你的兵，没事不要骚扰人家！听到没有！” “瞧穆将军说的，外头这些兵都是陛下最得力的兵马，岂能干出这种没品的事情来？你放心！他们什么都不敢的。”陈兴闻言笑眯眯的打包票道。 穆离并不放心，目光冷冷的扫了其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往庭院深处走去，一路上看见不少被士兵控制住的丫鬟婆子，那些人全都满脸惊慌的模样，他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眼下的情景看起来似乎正常，但隐隐透着一抹诡异。 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穆离一下子也看不出来。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尽快找出李采薇来！只有亲眼看着那个将他们陛下迷的至今也恋恋不忘的女人，他的一颗心才能够定下来。 陈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很多次都因为穆离走的太快而差点跟不上，他心中有些生气，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传说中美艳无比，令陛下魂牵梦绕的德妃娘娘，他的心再一次兴奋起来。 第680章 李采薇连忙伸出手去，轻轻的安抚着儿子。 南儿嘟囔了几声，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李采薇目光怜爱的看着他，心头里一阵阵的不舍翻涌上来。 按理来说，将南儿交给宇文凌两口子照看，她是放心的，但这种分离之痛，却是李采薇目前忍受不了的，她实在不能想象，如果她真的打算回去那个风云诡谲的朝廷里，与南儿分开的那一刻，她会痛哭成什么样子。 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在苦再难也不能退缩…… 第二天一大早，当宇文凌与玲珑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到后院里来时，李采薇面色平静的坐在饭桌旁，请他们两个人坐下来一起用早膳。 尽管满桌的菜肴香味扑鼻，几乎从昨天就担心的没怎么吃的下饭的宇文凌却看也不看一眼，只看着李采薇微微一叹息：“大嫂心中已经有决断了。” “是。” 李采薇面色平静，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宇文凌一挑眉头，问道：“大嫂已经决定要回去京城了？” “姐姐！”李采薇尚未点头，玲珑就已经焦急起来：“这件事不用着急，你再仔细的想一想好不好？想要阻止宇文离，还可以有别的法子，不一定要你亲自回去啊！” “不错，阻止他鞭挞晋之哥哥的尸首，除了我，还有民情，民意。”李采薇面色淡然的道：“我想，凌王已经让人去办了？” 说完，看了宇文凌一眼。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宇文凌苦笑着点点头：“不错，我已经让人在全国各地散布宇文离荒诞无比，居然要鞭挞先帝尸首的谣言，先帝在位时间虽然不长，然而减轻赋税，大赦天下，并且自己亲自出征，与北狄英勇奋战，虽然病重身死，但他的功劳与战绩却始终都被百姓记得，我们根本就不用做什么，现如今就已经全国上下民愤激荡，人人愤怒了。” “这种情况下，宇文离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姐姐，这样不是很好吗？”玲珑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来：“您根本就不用回去京城……” “我不回去，宇文离怎么可能死？”李采薇淡淡道：“除了我，还有谁能杀了他？” 玲珑闻言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猛的转过头去，求救般的看向宇文凌，希望他能用话来劝说李采薇，那个朝堂的水实在太深了，宇文离是什么人，狡猾如狐，别杀不了他，反而将自己给陷进去！ 然而，宇文凌只是深深的看着李采薇，口中慢慢道：“大嫂想好了？真准备这么做？“ “是！” “那你可想过没有，如果宇文离死了，朝堂可能瞬间陷入慌乱，很有可能爆发一场更加声势浩大的战争。” “若是先前，有这种可能。”李采薇说着一下昂起了头：“可是现在，宇文离自己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这世上还有先帝德妃与二皇子的存在，南儿又长的那么像晋之哥哥，只要他出现，那些朝臣即便是不想认，也得认他！“ “姐姐是一早就打算好了。”宇文凌闻言忽然微微一笑。 玲珑一惊。 李采薇却是摇了摇头：“先前我是有过这个想法，但很快便打消了，要不是宇文离逼迫，我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宇文离杀了她的夫婿，夺了她父亲，也是他夫婿的江山，现如今，由她亲自从他手上夺回来，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好，大嫂打算如何做。”宇文凌点点头，问道。 李采薇挑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笑：“即便我要回去，也不能就这么大张旗鼓的，你不是一直都盯着那些躲在暗中的各方奸细吗？挑一个不打眼的，将我们所在的消息透露出去。” “也不用透露给别人，就尽快让那个穆离知道好了。“ “大嫂是打算与南儿一起回去？”宇文凌挑眉。 “不，我不能让南儿现在就出现。”李采薇闻言立刻摇头，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来：“你可不要怀疑那个穆离对宇文离的衷心，那就是一条看门狗！若是被他找到了我们母子，他一定二话不说提刀就砍了南儿！随后才会带我回去复命，说到底，宇文离要的只是我而已，南儿死了，对他们只有好处！” 不错，的确是这样。 宇文凌没有想到李采薇连这一层都想到了，脸上不由的露出一抹意外来。 “南儿先交给你跟玲珑，穆离来的时候，只能见到我一个人。”李采薇语气淡淡的道。 “可是……” 宇文凌劝道：“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一些？那个穆离心思缜密，他一定会逼问你南儿的下落下来，说不定还要使用私刑……” 李采薇闻言瞬间笑了，对这一层却是丝毫也不在意：“怕什么，他还能杀了我不成？只要宇文离心中有我，他就不敢对我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这却未必。”宇文凌闻言叹息一口气：“你也说了，那个穆离是宇文离的一条狗，在他眼里，只怕你这个德妃在他眼中就是祸害，如果他一声不吭的将你杀了怎么办？到时候回去，他只要告诉宇文离没有找到即可……” “是啊！这样很危险！”玲珑焦急道。 李采薇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但想了片刻，她脸上却露出笑容来：“不怕！我有办法让穆离绝对不敢杀我！而且，我还会让他有苦难言……” “大嫂有办法了？”宇文凌闻言，目光一亮。 李采薇笑着点点头，语气十分笃定：“行了，接下来你跟玲珑带着南儿赶紧离开，注意千万不能露了行踪！若你们提前被穆离找到，那我们就会功亏一篑，生死由命了……” “这，这就决定了？”玲珑声音颤抖的问，她看看李采薇，又看看宇文凌。但可惜的是，这两个人谁也没有后悔的意思，反而一起安慰她：“玲珑，这件事是很危险，但是只要撑过去了，我们以后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过日子了。” 可是这其中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啊！ 玲珑满心焦虑，但是看看李采薇，又看看宇文凌，这两个人的神情却是分外坚定，就好像那即将到来的危难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一样，神情里满满都是镇定自若。 好，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的就是听从安排。 “玲珑，我就将南儿托付给你了。”李采薇上前来，握着玲珑的手，语气恳求的道：“不祈求你能待他如安儿，但请竭尽全力保护两个孩子的安全……” “大嫂放心，我一定会拿南儿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的！”玲珑闻言拼命点头：“就算是安儿出事，我也不会让南儿出事的！” “不用如此。”李采薇闻言轻轻摇了一下头，道：“姐姐只要肯照顾南儿，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两个孩子，请尽量全部保全，不要给他们任何危险！这个还需要王爷……” “大嫂放心，你跟先帝既是我大哥大嫂，那么这个孩子就是我侄儿，无论如何，我也会保证他的安全。”宇文凌道：“大嫂也不用担心安儿，他是我与玲珑的孩儿，我们做父母的，当然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那就好。”李采薇闻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 有宇文凌与玲珑的保证，她安心多了。 …… 半个月之后。 一大批军队悄无声息的涌入这个偏僻小镇，在天亮之前包围了镇子边上靠近大山脚下的那一座最大的庄园别院，里里外外包围的就连一只鸟儿都飞不出来。 天亮时分，穆离急匆匆的带着人赶到别院前，一个利索的翻身下马，急匆匆走到门前，对迎上来的守卫沉声问道：“里面可有动静？可有人逃离？” “穆离将军放心！一个人都没有离开！”那年轻的将领闻言，气定神闲的打包票道：“进镇子的时候，曾经遭遇埋伏，我们死伤无数，但对方也伤亡惨重，这镇子外倒是没有埋伏，也无人抵抗。” 穆离闻言，眯起眼睛朝着前方的别院看了一眼，随即道：“想是里面的人已经知道被包围了，因此放弃了抵抗。不错，很识实务，几年不见，这位先太子妃倒是长进不少……“ “回将军，她不是先帝的德妃娘娘吗？”年轻的将领满脸疑惑之色。 “滚！” 穆离不知道怎的，忽然暴怒起来：“她早就已经不是德妃了！” 将领顿时噤若寒蝉。 穆离没有再理会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定定神，抬脚若无其事的往别院里走去。 这么多年不见，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李采薇，穆离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万千。 当初发生那么多的事情，还有边关打仗的那么多年，谁能想到这一世还能再见到李采薇呢？也不知道经过这么多变迁，这个妇人现如今到底怎样了，如果她怀恨在心，或者是居心叵测，他不介意在没回京之前，替陛下解决了这个祸害！ 穆离眨巴眨巴眼睛，一丝阴霾从眼角一闪而过。 别庄的大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两旁都是肃穆的将领，穆离正要抬脚走进去，却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喊声：“穆将军！请等一等！” 穆离闻言一愣，不由自主的回过身来。 只见身后不远处的大道上，一队人马裹挟着浓浓灰尘，由远及近。 等到了跟前，那为首之人利索的翻身下马，一边往前走，一边高声喊道：“穆将军！末将来晚一步！” 穆离定睛一看，来人姓陈名兴，才刚刚升起来的四品官员，宇文离这一次派了不少的人马兵分几路寻找李采薇，这陈兴就是其中一队。 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也找到了这里！只比自己晚一步！ “陈将军，你怎么来了。”穆离看见陈兴，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微臣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应德妃娘娘。”陈兴是一个年过三十，圆脸微胖的中年美男，他仿佛没有看见穆离的冷脸似的，笑盈盈的走上前去，与各人打招呼。 穆离再有火气，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发，只是语带双关的问道：“陈大人好精确的消息！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哪里哪里。“陈兴笑呵呵的道：“下官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消息，追到这里来的，倒是穆将军，真乃神人也！第一个找到了德妃娘娘隐藏的地点，下官甘拜下风……” “行了，别啰嗦了。” 穆离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沉声道：“还是先进去见一见德妃！见到了人，你我才能回去向陛下交代，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说完，率先抬脚大踏步往庄园内走去。 陈兴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啧啧称赞道：“不愧是德妃娘娘！你瞧瞧，这住的地方都这么有品味……” 穆离猛的转过头去横了他一眼。 陈兴立刻闭嘴，但是两只眼睛里的兴奋光芒却掩也掩不住。 穆离不知道想到什么，猛然停了下来，回头盯着陈兴，语气严肃的道：“这里既然是德妃娘娘的住处，那自然会有很多丫鬟婆子，请你约束好你的兵，没事不要骚扰人家！听到没有！” “瞧穆将军说的，外头这些兵都是陛下最得力的兵马，岂能干出这种没品的事情来？你放心！他们什么都不敢的。”陈兴闻言笑眯眯的打包票道。 穆离并不放心，目光冷冷的扫了其一眼，转过身去继续往庭院深处走去，一路上看见不少被士兵控制住的丫鬟婆子，那些人全都满脸惊慌的模样，他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眼下的情景看起来似乎正常，但隐隐透着一抹诡异。 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穆离一下子也看不出来。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尽快找出李采薇来！只有亲眼看着那个将他们陛下迷的至今也恋恋不忘的女人，他的一颗心才能够定下来。 陈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很多次都因为穆离走的太快而差点跟不上，他心中有些生气，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传说中美艳无比，令陛下魂牵梦绕的德妃娘娘，他的心再一次兴奋起来。 第681章 一兴奋，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外院，到内院，短短一段距离，穆离却是心潮澎湃，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 至于身后的陈大人，却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两个人都没发现一路上并没看到一张熟悉面孔的诡异，陈兴还好，他连见都没见过李采薇，自然不会发现什么，可穆离，他对于李采薇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居然也没发现。 站在内院门开，看着静悄悄，安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院落，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你问，那是什么味道。” 站在穆离身后的陈兴忽然嗅了嗅鼻子。 穆离回头狠狠白他一眼，他们两个人是来抓人的！你管那院子里是什么味道！ “穆大人，下官一大早就急匆匆的赶来了，还没来得及用午饭……”陈将军抚摸了一下肚子，有些尴尬的开口道。 “你既饿，那就先去吃饭！没人拦你。”穆离没好气的道。 正好他一个人去见李采薇，弄清楚这女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决定该不该留。有这个陈兴在，还碍手碍脚。 “不了不了！”陈兴闻言连连摇头：“还是先去见见德妃娘娘！下官这肚子，什么时候吃饭都成。”说着，嘿嘿一笑。 穆离无法摆脱他，又不想来硬的让事情变得难看，只得冷冷的扫了陈兴一眼，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院子里走，先前那股犹豫早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陈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到了上房门口，穆离略一犹豫，就被身后的陈兴看了出来：“穆大人似乎心中有事？你不想见德妃娘娘？还是怕我们弄错了人？放心！那么多消息都指向这个地方，不会弄错的……” “谁说我不想见她！”穆离冷哼一声，伸手就推开了房门。 饭菜的香味更加浓郁，堂屋中央一张梨花木的圆整大桌，一美丽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小幼童，正举着一个白玉瓷勺子，一口一口亲自喂那个孩子吃饭，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的望了过来。 陈兴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这就是德妃？这一双眼睛如此清澈明亮，容颜如此出众的女子就是德妃？还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倒像是十七八岁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一般，难怪陛下这么些年会如此念念不忘。 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如此美丽的妻子，他也不会甘心！ 穆离在看见李采薇的那一刻，一颗心瞬间就放了下来，随即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孩子身上时，眸子瞬间变冷了几分。 他定定神，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弯腰冲着李采薇请安道：“微臣见过德妃娘娘，别来无恙。” “穆离将军这些年越发的英勇善战了，本宫即便是在这偏僻地方，也时长听到你的大名。”李采薇闻言嘲讽一笑，随即低下头去继续去喂孩子。 站在穆离身后的陈兴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闻着眼前香喷喷的饭菜，他的肚子越发的饿了。 穆离也几乎半日都没用膳，但此刻眼前的李采薇与孩子，比什么都重要，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李采薇，还有那个才两岁多的孩子，勾了勾嘴角，道：“末将不过区区小名，居然劳烦德妃娘娘惦记，真是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李采薇若无其事的道：“本宫左逃右逃，最终不还是落在了你的手里面。” “德妃娘娘识实务便好。”穆离不客气的道：“抓紧时间用饭！这是娘娘在这山庄里的最后一顿饭了，吃饭了，我们好上路，陛下还在皇宫里隐隐切切的等着娘娘呢！” 说完这句话，他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李采薇，等着她的回答。 李采薇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愤怒，一丝惊慌失措，但更多的却是……屈辱。 她猛然抬起头来，梗着脖子看了穆离一眼，冷声道：“穆离将军开什么玩笑！本宫早已经嫁给了先帝李晋之，还生下了他的孩子南儿，如今你却要本宫进宫去见陛下，你安的什么心！” “是陛下让微臣来接娘娘的。”穆离缓缓道：“娘娘知道陛下对娘娘的心思，又何必装傻充愣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不紧不慢起来。 后面的陈兴则对两个人的谈话不太感兴趣，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李采薇脸上，感叹一下这个年轻妇人的美貌，一会儿落在那满桌子精致无比的菜肴上，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穆离就站在离他不远处，听到了那一阵咕咕声，不由的回过头来冷冷瞪了他一眼。 陈兴连忙伸手捂住肚皮，脸上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来。 穆离重新看向李采薇，话锋一转，却落在了南儿身上：“这位就是二皇子？果然与先帝长的是一模一样！陛下说了，只要接到德妃娘娘与二皇子，那么他就会立二皇子为太子，娘娘还等什么呢？将孩子交给下官，让微臣护送你们回京去！” “不要！”李采薇听他这样说，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了怀里面的孩子，面带警惕的看着穆离道：“你休想将我们母子分开！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跟你们回去的！你让宇文离死了这条心！” 大庭广众之下，她居然直接就喊出了宇文离的名讳。 穆离瞬间黑了脸。 一旁的陈兴也是大惊失色，不由自主道：“德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岂能直呼陛下名讳！你这是大不敬！” “陛下既要我死，我又岂会在乎这些！”李采薇闻言冷冷一笑，道：“反正左右都是一死，何必来那些弯弯绕绕！我人就在这里，不拘是毒药，还是三尺白绫，亦或者是匕首，你们通通都可以拿过来！我如了你们的愿就是！” “德妃娘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陈兴闻言一脸的迷惑不解：“微臣与穆将军是真心实意来接娘娘与二皇子回京与陛下见面的，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娘娘是不是想多了？” 第681章 一兴奋，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外院，到内院，短短一段距离，穆离却是心潮澎湃，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 至于身后的陈大人，却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两个人都没发现一路上并没看到一张熟悉面孔的诡异，陈兴还好，他连见都没见过李采薇，自然不会发现什么，可穆离，他对于李采薇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居然也没发现。 站在内院门开，看着静悄悄，安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院落，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你问，那是什么味道。” 站在穆离身后的陈兴忽然嗅了嗅鼻子。 穆离回头狠狠白他一眼，他们两个人是来抓人的！你管那院子里是什么味道！ “穆大人，下官一大早就急匆匆的赶来了，还没来得及用午饭……”陈将军抚摸了一下肚子，有些尴尬的开口道。 “你既饿，那就先去吃饭！没人拦你。”穆离没好气的道。 正好他一个人去见李采薇，弄清楚这女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决定该不该留。有这个陈兴在，还碍手碍脚。 “不了不了！”陈兴闻言连连摇头：“还是先去见见德妃娘娘！下官这肚子，什么时候吃饭都成。”说着，嘿嘿一笑。 穆离无法摆脱他，又不想来硬的让事情变得难看，只得冷冷的扫了陈兴一眼，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院子里走，先前那股犹豫早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陈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到了上房门口，穆离略一犹豫，就被身后的陈兴看了出来：“穆大人似乎心中有事？你不想见德妃娘娘？还是怕我们弄错了人？放心！那么多消息都指向这个地方，不会弄错的……” “谁说我不想见她！”穆离冷哼一声，伸手就推开了房门。 饭菜的香味更加浓郁，堂屋中央一张梨花木的圆整大桌，一美丽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小幼童，正举着一个白玉瓷勺子，一口一口亲自喂那个孩子吃饭，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面色平静的望了过来。 陈兴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这就是德妃？这一双眼睛如此清澈明亮，容颜如此出众的女子就是德妃？还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倒像是十七八岁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一般，难怪陛下这么些年会如此念念不忘。 如果他有这样一个如此美丽的妻子，他也不会甘心！ 穆离在看见李采薇的那一刻，一颗心瞬间就放了下来，随即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孩子身上时，眸子瞬间变冷了几分。 他定定神，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弯腰冲着李采薇请安道：“微臣见过德妃娘娘，别来无恙。” “穆离将军这些年越发的英勇善战了，本宫即便是在这偏僻地方，也时长听到你的大名。”李采薇闻言嘲讽一笑，随即低下头去继续去喂孩子。 站在穆离身后的陈兴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闻着眼前香喷喷的饭菜，他的肚子越发的饿了。 穆离也几乎半日都没用膳，但此刻眼前的李采薇与孩子，比什么都重要，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李采薇，还有那个才两岁多的孩子，勾了勾嘴角，道：“末将不过区区小名，居然劳烦德妃娘娘惦记，真是愧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李采薇若无其事的道：“本宫左逃右逃，最终不还是落在了你的手里面。” “德妃娘娘识实务便好。”穆离不客气的道：“抓紧时间用饭！这是娘娘在这山庄里的最后一顿饭了，吃饭了，我们好上路，陛下还在皇宫里隐隐切切的等着娘娘呢！” 说完这句话，他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李采薇，等着她的回答。 李采薇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愤怒，一丝惊慌失措，但更多的却是……屈辱。 她猛然抬起头来，梗着脖子看了穆离一眼，冷声道：“穆离将军开什么玩笑！本宫早已经嫁给了先帝李晋之，还生下了他的孩子南儿，如今你却要本宫进宫去见陛下，你安的什么心！” “是陛下让微臣来接娘娘的。”穆离缓缓道：“娘娘知道陛下对娘娘的心思，又何必装傻充愣呢。” 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不紧不慢起来。 后面的陈兴则对两个人的谈话不太感兴趣，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李采薇脸上，感叹一下这个年轻妇人的美貌，一会儿落在那满桌子精致无比的菜肴上，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穆离就站在离他不远处，听到了那一阵咕咕声，不由的回过头来冷冷瞪了他一眼。 陈兴连忙伸手捂住肚皮，脸上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来。 穆离重新看向李采薇，话锋一转，却落在了南儿身上：“这位就是二皇子？果然与先帝长的是一模一样！陛下说了，只要接到德妃娘娘与二皇子，那么他就会立二皇子为太子，娘娘还等什么呢？将孩子交给下官，让微臣护送你们回京去！” “不要！”李采薇听他这样说，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了怀里面的孩子，面带警惕的看着穆离道：“你休想将我们母子分开！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跟你们回去的！你让宇文离死了这条心！” 大庭广众之下，她居然直接就喊出了宇文离的名讳。 穆离瞬间黑了脸。 一旁的陈兴也是大惊失色，不由自主道：“德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岂能直呼陛下名讳！你这是大不敬！” “陛下既要我死，我又岂会在乎这些！”李采薇闻言冷冷一笑，道：“反正左右都是一死，何必来那些弯弯绕绕！我人就在这里，不拘是毒药，还是三尺白绫，亦或者是匕首，你们通通都可以拿过来！我如了你们的愿就是！” “德妃娘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陈兴闻言一脸的迷惑不解：“微臣与穆将军是真心实意来接娘娘与二皇子回京与陛下见面的，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娘娘是不是想多了？” 第682章 陈兴闻言一脸的迷惑不解：“微臣与穆将军是真心实意来接娘娘与二皇子回京与陛下见面的，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娘娘是不是想多了？” “本宫想多了？”李采薇目光紧紧的盯住了穆离，一字一句道：“穆离将军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穆离丝毫没有将李采薇的目光放在眼里，闻言并未答话。 他在审视，审视李采薇如此虚张声势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个女人向来都不是单纯之辈，他也从来不敢小瞧一分。 到底要不要带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回去皇宫，他在考虑。 李采薇也在考虑。 一想到晋之哥哥就是死在穆离与宇文离这一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主仆手里，她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她不会亲自动手，并且一定要让宇文离亲自杀了穆离！ 李采薇眯了眯眼，紧紧抱住了怀里面的孩子。 这孩子只有两岁，但在屋内情形如此压抑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哭泣，而是紧紧的抓着李采薇胸前的衣襟，低低道：“娘！南儿害怕！” 穆离的目光立刻朝着这边望了过来，紧紧的盯着南儿的小脸看了很久很久。 “穆将军，你看……”陈兴忍不住开口，无论如何，今天是启不了程了，不如……”不如先安顿下来，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再说。 穆离狠狠的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微臣等初来乍到，德妃娘娘一定很惊讶，行李什么的都还没收拾。这样，三日后再启程，就给德妃娘娘一点时间，好好想想清楚。“ 说完，抬手作揖，行了礼转身就走。 “娘娘，微臣等告辞。”陈兴倒是笑呵呵的行了跪拜之礼，随即起身拍拍膝盖转身退了出去。 李采薇目光深沉的盯着两个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时，她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一点陈兴就赶不上了，否则只有穆离一个人来，不知道眼下会是个什么情况。 衣襟上的小手打断了她的沉思，李采薇低下头去，看着怀里面这张与南儿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孩子，忍不住再一次发出感叹，时间如此紧迫，宇文凌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个孩子！ 大概，很久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今日情形，所以提前准备了。 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李采薇想到宇文凌，想到玲珑，心中不禁一阵感激。 “娘亲，你怎么了……”怀里面的孩子发出一声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深的孺慕之情。 李采薇不禁一呆，这个孩子，才来到她身边两天哪！ 居然…… 穆离一阵风似的出了后院，一直来到前院，随意的挑选了一间客房，打算先住下再说。陈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兴冲冲的道：“穆将军，这下好了，我们连日赶路，疲惫不堪，终于可以好好吃上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穆离转过头去，冷冷的看了陈兴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要吃饭休息，那不如回京去！留在这里干什么！” “留下来当然是护送德妃娘娘啊！” 陈兴回答的一脸理所当然：“再说了，不是你说暂停三日的嘛！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还干什么？” “蠢货。”穆离皱眉道：“我说留下来三日，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查探一下这位德妃娘娘的消息！都这么多年没见了，谁知道她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人，你可别忘记了，她怀里面抱着的可是南越先王李晋之的孩子！如果她居心叵测，回京以后伤害陛下怎么办！咱们得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陈兴哪里知道穆离心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觉得穆离有些大题小做了。 “你说的这些，陛下会不知道吗？他还是一心一意想要找到德妃娘娘，你操的哪门子心。”他不以为意的道：“咱们还是别管了，只管将人小心带回京城里去，交给陛下就算交差了……” 蠢货！ 穆离一双眼睛冷冷的瞪着陈兴，只觉得再跟这人多说一句话，他都能气死，这种人怎么能当上朝廷四品大员的？莫不是走了后门？如此不着调！ 他懒的再跟陈兴说下去，挥挥手道：“你不是饿了么？赶紧吃饭去！别在这里叽叽歪歪了！” “穆将军不一起用膳吗？”陈兴满脸的不解：“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末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辛苦不堪，也寂寞不堪，如今好容易才碰到了将军……” 穆离不等他说完，便暴怒喝骂道：“滚！” 陈兴伸手摸摸鼻子，看看穆离愤怒的样子，没敢再继续讲下去，悻悻然道：“好，穆将军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禀报于我。”说完便退了出去。 耳根终于清净，穆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将自己贴身的副将叫进来，又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好在这些东西庄子里多的是，并不难找。副将陈锋看着他摊开那些东西，随口问道：“将军，您是打算给陛下写信吗？” 穆离闻言一下子愣住了，握着毛笔的手半天没动弹。 按照道理来讲，他如今已经找到李采薇与二皇子，第一件事就是写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里去，告之宇文离。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与李晋之殷殷切切盼着见到李采薇的心情不同，穆离是从来都不想见到这位昔日的德妃娘娘的，无他，这女人心中怀有怨恨，即便是回去京城，也不会一心一意的跟随宇文离，相反还有可能会伤害到陛下，来自女人的仇恨是十分可怖的，穆离不想让宇文离身边有这样的危险。 如果这样的危险还是他自己亲自送回到宇文离身边的，穆离一定恨不得亲手杀死自己！ “先别急。”他缓缓开口：“要找到德妃娘娘谈何容易！眼下这一个，虽然模样性情都与德妃娘娘一模一样，但谁就能肯定她一定是德妃娘娘？万一是那些不死心的南越朝臣，故意弄出来迷惑咱们的怎么办？一切都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陈锋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将军说的没错，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第682章 陈兴闻言一脸的迷惑不解：“微臣与穆将军是真心实意来接娘娘与二皇子回京与陛下见面的，从来没有过害人之心，娘娘是不是想多了？” “本宫想多了？”李采薇目光紧紧的盯住了穆离，一字一句道：“穆离将军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穆离丝毫没有将李采薇的目光放在眼里，闻言并未答话。 他在审视，审视李采薇如此虚张声势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个女人向来都不是单纯之辈，他也从来不敢小瞧一分。 到底要不要带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回去皇宫，他在考虑。 李采薇也在考虑。 一想到晋之哥哥就是死在穆离与宇文离这一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主仆手里，她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 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她不会亲自动手，并且一定要让宇文离亲自杀了穆离！ 李采薇眯了眯眼，紧紧抱住了怀里面的孩子。 这孩子只有两岁，但在屋内情形如此压抑的情况下，居然没有哭泣，而是紧紧的抓着李采薇胸前的衣襟，低低道：“娘！南儿害怕！” 穆离的目光立刻朝着这边望了过来，紧紧的盯着南儿的小脸看了很久很久。 “穆将军，你看……”陈兴忍不住开口，无论如何，今天是启不了程了，不如……”不如先安顿下来，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再说。 穆离狠狠的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微臣等初来乍到，德妃娘娘一定很惊讶，行李什么的都还没收拾。这样，三日后再启程，就给德妃娘娘一点时间，好好想想清楚。“ 说完，抬手作揖，行了礼转身就走。 “娘娘，微臣等告辞。”陈兴倒是笑呵呵的行了跪拜之礼，随即起身拍拍膝盖转身退了出去。 李采薇目光深沉的盯着两个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时，她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一点陈兴就赶不上了，否则只有穆离一个人来，不知道眼下会是个什么情况。 衣襟上的小手打断了她的沉思，李采薇低下头去，看着怀里面这张与南儿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孩子，忍不住再一次发出感叹，时间如此紧迫，宇文凌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个孩子！ 大概，很久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今日情形，所以提前准备了。 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李采薇想到宇文凌，想到玲珑，心中不禁一阵感激。 “娘亲，你怎么了……”怀里面的孩子发出一声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深的孺慕之情。 李采薇不禁一呆，这个孩子，才来到她身边两天哪！ 居然…… 穆离一阵风似的出了后院，一直来到前院，随意的挑选了一间客房，打算先住下再说。陈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兴冲冲的道：“穆将军，这下好了，我们连日赶路，疲惫不堪，终于可以好好吃上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穆离转过头去，冷冷的看了陈兴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要吃饭休息，那不如回京去！留在这里干什么！” “留下来当然是护送德妃娘娘啊！” 陈兴回答的一脸理所当然：“再说了，不是你说暂停三日的嘛！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还干什么？” “蠢货。”穆离皱眉道：“我说留下来三日，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查探一下这位德妃娘娘的消息！都这么多年没见了，谁知道她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一个人，你可别忘记了，她怀里面抱着的可是南越先王李晋之的孩子！如果她居心叵测，回京以后伤害陛下怎么办！咱们得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陈兴哪里知道穆离心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只觉得穆离有些大题小做了。 “你说的这些，陛下会不知道吗？他还是一心一意想要找到德妃娘娘，你操的哪门子心。”他不以为意的道：“咱们还是别管了，只管将人小心带回京城里去，交给陛下就算交差了……” 蠢货！ 穆离一双眼睛冷冷的瞪着陈兴，只觉得再跟这人多说一句话，他都能气死，这种人怎么能当上朝廷四品大员的？莫不是走了后门？如此不着调！ 他懒的再跟陈兴说下去，挥挥手道：“你不是饿了么？赶紧吃饭去！别在这里叽叽歪歪了！” “穆将军不一起用膳吗？”陈兴满脸的不解：“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末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辛苦不堪，也寂寞不堪，如今好容易才碰到了将军……” 穆离不等他说完，便暴怒喝骂道：“滚！” 陈兴伸手摸摸鼻子，看看穆离愤怒的样子，没敢再继续讲下去，悻悻然道：“好，穆将军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情，立刻派人禀报于我。”说完便退了出去。 耳根终于清净，穆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将自己贴身的副将叫进来，又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好在这些东西庄子里多的是，并不难找。副将陈锋看着他摊开那些东西，随口问道：“将军，您是打算给陛下写信吗？” 穆离闻言一下子愣住了，握着毛笔的手半天没动弹。 按照道理来讲，他如今已经找到李采薇与二皇子，第一件事就是写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里去，告之宇文离。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与李晋之殷殷切切盼着见到李采薇的心情不同，穆离是从来都不想见到这位昔日的德妃娘娘的，无他，这女人心中怀有怨恨，即便是回去京城，也不会一心一意的跟随宇文离，相反还有可能会伤害到陛下，来自女人的仇恨是十分可怖的，穆离不想让宇文离身边有这样的危险。 如果这样的危险还是他自己亲自送回到宇文离身边的，穆离一定恨不得亲手杀死自己！ “先别急。”他缓缓开口：“要找到德妃娘娘谈何容易！眼下这一个，虽然模样性情都与德妃娘娘一模一样，但谁就能肯定她一定是德妃娘娘？万一是那些不死心的南越朝臣，故意弄出来迷惑咱们的怎么办？一切都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陈锋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将军说的没错，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第683章 是夜，别院里灯火通明，陈兴在厢房内叫了一大桌子菜，吃的是满嘴流油，开怀不已。辛辛苦苦风餐露宿几个月，终于能够洗个热水澡，吃上一顿好饭了，他不打算委屈自己。 穆离也在前院里一间厢房内住下，但他房中却安静异常，不仅没有一个副将陪同，就连面前的饭桌上也只是简简单单两个素菜，一碗白粥，他吃的漫不经心，目光却频频看向门外。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陈锋从外头走了进来，还来不及请安，便被穆离挥手制止了，他摆摆手道：“过来坐下！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谢将军。”陈锋道了谢，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穆离当即叫人添些饭菜，以及一副碗筷。 “将军，使不得！”陈锋见状，当即拒绝。 穆离一挑眉头：“你用过晚膳了？” “没有。”陈锋连忙摇头：“末将一直在后院探查情况，还没时间用饭。” “那不正好，一起用。”穆离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喝粥。 有小厮端了几样菜肴点心摆在桌子上，也给陈锋准备了碗筷，他看了看穆离，一咬牙拿起了筷子，却没急着下筷，而是压低了声音禀报道：“末将已经打听清楚了，德妃娘娘在这镇子上深入简出，镇子上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到底长的什么模样，至于二皇子，就更没有人见过了，所以微臣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怀里面的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她的……” 穆离闻言面沉如水，好久才将一勺粥放进嘴里。 之后，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她这个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本将不信，她一个妇人究竟是如何生下孩子的，总要有稳婆，大夫？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 “大人，您说的这些小的也想到了。”陈锋回答道：“可是，据镇子上的百姓们说，德妃娘娘他们才搬来这镇子上也不过半年多的功夫，而二皇子已经一岁多了，他自然不是在这里生下来的……” 要查稳婆与太医，根本就无从查起。 “这样啊。”穆离闻言眉头一皱：“本将军倒是忘记了这一点。” 陈锋看着他的脸色道：“将军，那，还有别的法子来证明吗？” “自然有。”穆离低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吃了，慢吞吞的道：“是真母子，还是假母子，本将一试便知。” 说完，叫过陈锋，低头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末将明白！”陈锋闻言双眼猛的一亮：“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不急，先吃饭。”穆离慢吞吞的道。 …… 李采薇看着房间里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那张她平日里用膳的黄梨花木饭桌摆的满满当当，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菜肴。 东西摆好了，彩墨走上前来，对着李采薇恭敬道：“主子，用膳。” 李采薇抬起头来面带感激的看了彩墨一眼，当日宇文离与玲珑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时，她曾要彩墨也要离开，但这个丫头死活都不肯，说什么也要留下来陪着自己，李采薇没有办法，只得同意，此时此刻，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李采薇心里越发的感激彩墨。 “今儿个有您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有牛肉羹，主子，您多吃一些。”彩墨熟练的上前给李采薇一一布菜。 李采薇习惯性的扭头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南儿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抱他出来！今儿的羹汤他倒是能喝一些。” “是，主子。”彩墨应了，当即转身进了里屋，将南儿抱了出来，笑道：“主子料的真准儿，小公子的确是醒过来了。” 她抱着孩子走过来，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熟练的接过来，将南儿放在她腿上，指着满桌子的菜肴笑眯眯的道：“南儿饿不饿？看看想吃哪个？” 南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扫一眼面前琳琅满目的桌子，又回过头来怯生生的看着李采薇，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娘。 李采薇一看见他这个模样，眼圈儿一红，差点儿就落下泪来。 她强忍了下来，一把拿过彩墨盛的一小碗肉糜羹，笑着道：“好南儿，娘亲喂你吃饭好不好？” 南儿张了张嘴，慢慢道：“好……” 李采薇又是一笑，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想要喂给孩子时，却习惯性的先给自己喂了一口。 这是她养成的习惯，凡是进南儿嘴里的东西，自己都要先吃一口，才会给孩子吃。 彩墨早已习以为常，见状并没阻止。 但下一刻，李采薇手里的勺子就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同时她的嘴角也慢慢的流淌出鲜血来…… “主子！” 彩墨霍然起身，惊讶的张打嘴巴，急急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李采薇只觉得胸口钝痛，呼吸困难，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彩墨再是蠢笨，也看出来她这是中毒了，当下来不及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转过身去对着外头大声呼喊道：“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离应声而入，事实上，彩墨这边还没开始呼喊，他就已经往这边过来了，自己下的一盘棋，自然要亲眼验收成果不是？ 他原本以为，一进来看见的会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倒地身亡的身影，不料进门一看，屋子里那个倒地不起，浑身鲜血的人是李采薇！ “这是……怎么一回事？“穆离大吃一惊的问。 “怎么了？怎么了？“陈兴打着饱嗝儿从外头走进来，他是听到穆离的动静才跟过来的，不料一进门竟然看到那样血腥的画面，他辛辛苦苦找寻了好几个月才找回来的德妃娘娘，此时已经倒在血泊里！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天哪！这到底是谁干的！到底是谁！” 陈兴大声呼喊起来，脸上不住抽搐，那模样活生生像是死了娘亲一般。 找不到李采薇，他这辈子别想回去京城，只能这么碌碌无为的寻找下去！如今找到了人，却不幸让她死了，只怕回去京城，宇文离第一件事就是剥了他的皮！ “你先别慌”穆离最先冷静下来，转身先安慰了陈兴一句，随即迅速对外吩咐：“来人！去把随行太医请来，另外，再去镇子上多请几个大夫来！” “请了大夫来，德妃娘娘就能有救吗？“陈兴眼巴巴的问道。 穆离没有理会他，而是叫了几个丫鬟进来，将李采薇扶到里屋床上躺下。 “来人，照顾好二皇子。”他沉声下令。 “不！” 陈锋立刻就从屋外走了进来，要去抱已经吓呆了的南儿，彩墨尖叫一声扑了上去，紧紧的搂着南儿，满脸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别想将小公子从我们主子身边带走！谁也不行！” “你叫什么名字。“穆离冷冷开口道：“刚刚就是你服侍德妃娘娘用膳的？说不定那菜肴里的毒就是你下的！你这个毒害主子的贱婢，现在还想劫持二皇子吗？来人！还不快将她拿下！” 陈锋立刻上前，一把将南儿从彩墨怀里面夺了下来，并且将她双手往后一背，绑了起来。 “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奴婢对我家主子忠心耿耿！为什么要害她！倒是你们！故意在这饭菜之中下毒，毒害了我们娘娘！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陈兴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说穆将军，这不合情理啊！这丫头若想害德妃娘娘，早不害，晚不害，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这件事瞧着好生古怪……” 第683章 是夜，别院里灯火通明，陈兴在厢房内叫了一大桌子菜，吃的是满嘴流油，开怀不已。辛辛苦苦风餐露宿几个月，终于能够洗个热水澡，吃上一顿好饭了，他不打算委屈自己。 穆离也在前院里一间厢房内住下，但他房中却安静异常，不仅没有一个副将陪同，就连面前的饭桌上也只是简简单单两个素菜，一碗白粥，他吃的漫不经心，目光却频频看向门外。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陈锋从外头走了进来，还来不及请安，便被穆离挥手制止了，他摆摆手道：“过来坐下！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谢将军。”陈锋道了谢，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穆离当即叫人添些饭菜，以及一副碗筷。 “将军，使不得！”陈锋见状，当即拒绝。 穆离一挑眉头：“你用过晚膳了？” “没有。”陈锋连忙摇头：“末将一直在后院探查情况，还没时间用饭。” “那不正好，一起用。”穆离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喝粥。 有小厮端了几样菜肴点心摆在桌子上，也给陈锋准备了碗筷，他看了看穆离，一咬牙拿起了筷子，却没急着下筷，而是压低了声音禀报道：“末将已经打听清楚了，德妃娘娘在这镇子上深入简出，镇子上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到底长的什么模样，至于二皇子，就更没有人见过了，所以微臣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怀里面的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她的……” 穆离闻言面沉如水，好久才将一勺粥放进嘴里。 之后，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她这个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本将不信，她一个妇人究竟是如何生下孩子的，总要有稳婆，大夫？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 “大人，您说的这些小的也想到了。”陈锋回答道：“可是，据镇子上的百姓们说，德妃娘娘他们才搬来这镇子上也不过半年多的功夫，而二皇子已经一岁多了，他自然不是在这里生下来的……” 要查稳婆与太医，根本就无从查起。 “这样啊。”穆离闻言眉头一皱：“本将军倒是忘记了这一点。” 陈锋看着他的脸色道：“将军，那，还有别的法子来证明吗？” “自然有。”穆离低头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吃了，慢吞吞的道：“是真母子，还是假母子，本将一试便知。” 说完，叫过陈锋，低头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末将明白！”陈锋闻言双眼猛的一亮：“将军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不急，先吃饭。”穆离慢吞吞的道。 …… 李采薇看着房间里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那张她平日里用膳的黄梨花木饭桌摆的满满当当，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菜肴。 东西摆好了，彩墨走上前来，对着李采薇恭敬道：“主子，用膳。” 李采薇抬起头来面带感激的看了彩墨一眼，当日宇文离与玲珑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时，她曾要彩墨也要离开，但这个丫头死活都不肯，说什么也要留下来陪着自己，李采薇没有办法，只得同意，此时此刻，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李采薇心里越发的感激彩墨。 “今儿个有您最爱吃的桂花糕，还有牛肉羹，主子，您多吃一些。”彩墨熟练的上前给李采薇一一布菜。 李采薇习惯性的扭头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南儿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抱他出来！今儿的羹汤他倒是能喝一些。” “是，主子。”彩墨应了，当即转身进了里屋，将南儿抱了出来，笑道：“主子料的真准儿，小公子的确是醒过来了。” 她抱着孩子走过来，递给李采薇。 李采薇熟练的接过来，将南儿放在她腿上，指着满桌子的菜肴笑眯眯的道：“南儿饿不饿？看看想吃哪个？” 南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扫一眼面前琳琅满目的桌子，又回过头来怯生生的看着李采薇，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娘。 李采薇一看见他这个模样，眼圈儿一红，差点儿就落下泪来。 她强忍了下来，一把拿过彩墨盛的一小碗肉糜羹，笑着道：“好南儿，娘亲喂你吃饭好不好？” 南儿张了张嘴，慢慢道：“好……” 李采薇又是一笑，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想要喂给孩子时，却习惯性的先给自己喂了一口。 这是她养成的习惯，凡是进南儿嘴里的东西，自己都要先吃一口，才会给孩子吃。 彩墨早已习以为常，见状并没阻止。 但下一刻，李采薇手里的勺子就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同时她的嘴角也慢慢的流淌出鲜血来…… “主子！” 彩墨霍然起身，惊讶的张打嘴巴，急急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李采薇只觉得胸口钝痛，呼吸困难，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彩墨再是蠢笨，也看出来她这是中毒了，当下来不及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能转过身去对着外头大声呼喊道：“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 穆离应声而入，事实上，彩墨这边还没开始呼喊，他就已经往这边过来了，自己下的一盘棋，自然要亲眼验收成果不是？ 他原本以为，一进来看见的会是那个小小的孩子倒地身亡的身影，不料进门一看，屋子里那个倒地不起，浑身鲜血的人是李采薇！ “这是……怎么一回事？“穆离大吃一惊的问。 “怎么了？怎么了？“陈兴打着饱嗝儿从外头走进来，他是听到穆离的动静才跟过来的，不料一进门竟然看到那样血腥的画面，他辛辛苦苦找寻了好几个月才找回来的德妃娘娘，此时已经倒在血泊里！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天哪！这到底是谁干的！到底是谁！” 陈兴大声呼喊起来，脸上不住抽搐，那模样活生生像是死了娘亲一般。 找不到李采薇，他这辈子别想回去京城，只能这么碌碌无为的寻找下去！如今找到了人，却不幸让她死了，只怕回去京城，宇文离第一件事就是剥了他的皮！ “你先别慌”穆离最先冷静下来，转身先安慰了陈兴一句，随即迅速对外吩咐：“来人！去把随行太医请来，另外，再去镇子上多请几个大夫来！” “请了大夫来，德妃娘娘就能有救吗？“陈兴眼巴巴的问道。 穆离没有理会他，而是叫了几个丫鬟进来，将李采薇扶到里屋床上躺下。 “来人，照顾好二皇子。”他沉声下令。 “不！” 陈锋立刻就从屋外走了进来，要去抱已经吓呆了的南儿，彩墨尖叫一声扑了上去，紧紧的搂着南儿，满脸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别想将小公子从我们主子身边带走！谁也不行！” “你叫什么名字。“穆离冷冷开口道：“刚刚就是你服侍德妃娘娘用膳的？说不定那菜肴里的毒就是你下的！你这个毒害主子的贱婢，现在还想劫持二皇子吗？来人！还不快将她拿下！” 陈锋立刻上前，一把将南儿从彩墨怀里面夺了下来，并且将她双手往后一背，绑了起来。 “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奴婢对我家主子忠心耿耿！为什么要害她！倒是你们！故意在这饭菜之中下毒，毒害了我们娘娘！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陈兴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说穆将军，这不合情理啊！这丫头若想害德妃娘娘，早不害，晚不害，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这件事瞧着好生古怪……” 第684章 “你的意思是本将军冤枉了她？”穆离冷冷道。 陈兴看着他的神情，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想到穆离才是宇文离身边最亲信的人，他说一句话能顶自己说一百句，一千句，当下再也没有了反驳的勇气，连连点头道：“不错！将军说的不错，除了这丫头，还能有谁会谋害德妃娘娘！” 穆离闻言慢慢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来。 下一刻，他轻轻杨手，侍卫当即上前，抓着墨兰就往外拖。 “娘娘！娘娘！你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我没有谋害娘娘！是你们！是你们谋害了她……”彩墨的喊声戛然而止，是一旁的侍卫拿一团抹布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被带了下去，结果不言而喻。 陈兴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不敢开口去问穆离，只是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站在一旁。 穆离慢慢抬脚走过去，伸手去抱站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南儿。 “将军！不可！”陈兴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这孩子自小就在德妃娘娘身边长大，他离不了娘娘的，将军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穆离眼睛一眯，这才看了陈兴一眼，声音波澜不兴：“你没看见德妃娘娘已经病了吗？她哪里还能照看孩子？这可是先帝的二皇子，陛下特地交代一定要带回京城里的，本将军先暂时替娘娘照顾他，有何不可？” 他着重咬着“先帝二皇子”五个字，陈兴目光一变。 穆离见状微微一笑，他们都是宇文离最信任的下属，出身北狄，自然对这先帝二皇子心存芥蒂。只要说了这几个字，别的不说，想必这个榆木脑袋也会明白过来的。 但陈兴站在那儿面色纠结了半天，却是一昂脖子：“不行！太医马上就到了，德妃娘娘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这屋子里这么多丫鬟婆子，如何连一个小小孩童都照顾不了？你我还是不要多事了，母子分离的话，只怕德妃娘娘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穆离闻言面色一沉：“你说什么？孩子就留在这里？” “不错！”陈兴点点头，理直气壮的道：“穆离将军尚未娶妻，不知道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下官的原配妻子，就因为病重之时与孩子分离，原本可以治好的病硬是恶化，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下官……” 说到伤心处，他还落下了几滴眼泪。 穆离见状一口气憋在心口里，只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将这陈兴扇醒了！ 这么一个居心叵测，心怀诡异的女子，死了就死了！谁愿意带回京城里去了！ “陛下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也要带回德妃娘娘与二皇子。”陈兴一伸手擦掉脸上泪水，神情认真的道：“无论如何，下官都不会让任何事情发生，一定要安全将她们母子带回去！” 穆离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无话可说。 陈兴说的都是事实，那的确都是宇文离的吩咐，一个字都没错。 可是，这其中掺杂了那么多东西，不是一句将人带回去就能完美揭过去不提的。 穆离有些头疼，他在想，能有什么办法悄无声息的让陈兴离开…… 但他还没有想到好的法子，便得知了一件事：陈兴已经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告诉宇文离他们找到李采薇的事实。就在他们找到李采薇的第一天。 穆离瞬间就愤怒了，一把揪住了陈兴的衣裳领子，一向冷静自持的脸孔上出现一丝铁青色：“你要给陛下写信，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兴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给陛下写信怎么了？难道穆将军没有给陛下写信告知此事吗？陛下可是一直都在殷殷期待德妃娘娘的呀！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宇文离当然会很高兴！甚至一高兴，就会亲自离宫，带着人来接李采薇！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现在已经过去两三天了，那么宇文离此时此刻就在路上！ 还有时间给他处理李采薇与那个孩子吗？ 他甚至想悄无声息的杀死李采薇都不可能了！ “蠢货！你坏了我所有的计划！”穆离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陈兴，呼吸急促的喘息着，忽然转过身去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间！ “穆将军，你这是上哪里去？”陈兴忍不住开口问道，抬脚欲追。 “别跟过来！”穆离回过头去冷冷的喝了一声，随即走的头也不回。 “这穆大人，到底怎么了……”陈兴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穆离直接去了后院，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房间里，太医刚刚从里间诊脉出来，正在开药方子，穆离阴沉着脸，在太医请安时，一把抓过那药方低头看了起来。 今日晚膳里的毒，自然是他让人下的，目的是想让李采薇亲自将毒药喂给儿子吃，这样一来，既可以除掉那个二皇子，回宫以后在宇文离也有交代，还能让他对李采薇产生戒心，真乃一箭三雕！ 他还能从这件事中看出来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李采薇的。 结果，谁也没料到，中毒的人会是李采薇自己，而那个孩子却是安好无损的。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张解毒方子倒是对症…… 穆离将药方交还给太医，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想到那个让人带下去的彩墨，当即开口问道：“那个丫鬟现在关在何处？” “回大人，在后院厢房。” 侍卫低声回答道。 穆离点点头，道：“好，本将军亲自去后院里看一看她。”说着抬脚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他目光复杂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上房院子。 关于审问犯人这件事，穆离可谓是驾轻就熟，只三言两语就撬开了彩墨的嘴巴，其实那也不是多隐秘的事情，彩墨开口回答道：“我们娘娘喂公子吃饭之时，有个习惯，入公子口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亲自尝一尝，今日她才刚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喂小公子，便吐了血……” 原来如此！ 站在厢房门口，穆离背着手，面色阴沉，看不出表情。 但没有人能明白他内心里的震惊，那个孩子，居然真的是李采薇所生的二皇子，他先前的怀疑都没有意义…… 怎么办？怎么除掉那个孩子？ 穆离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圈儿，他也曾想过若是宇文离亲眼看到那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也动了杀心，无声无息的处死那个孩子，可是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李采薇实在太厉害了！这个女人跟别的人一点也不一样，宇文离无论如何有原则，再是冷酷无情，在这个女人面前也只会变成一个提线木偶！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想着，他又回了后院。 原想直接动手的，可是想一想宇文离知道的后果，他又动摇了。 直接动手不行，下毒也不行，还能用什么法子…… “哼！一个小小的婴孩，想要弄死还不是轻而易举……”寒风之中，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当日晚间，中毒晕迷之后的李采薇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抬眼就看见南儿孤零零的躺在自己身边，已经睡着了，而彩墨，踪影全无。 李采薇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对着外头大声的呼喊起来：“彩墨！彩墨！” “不要叫了。“ 穆离应声而入，站在病床前目光复杂的看着李采薇，淡淡开口：“你那个贴身婢女，此刻已经一卷席子裹着，送出城去了。” 一卷席子裹着？难道彩墨已经…… 李采薇猛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穆离，随即愤怒不已：“是你！是你让人杀了她！” 她心中悔恨交加，不应该让彩墨留下来的！那时候就应该坚持让她走！否则今日也不会…… 都是她的错！ 李采薇心痛如刀割，恨不得亲手将穆离凌迟处死。 穆离也看出来了李采薇目光里的仇恨，他忽然冷冷一笑，道：“德妃娘娘这么轻易就将情绪暴露在下官面前，就不怕下官先下手为强，让你永远没有机会见到陛下？” “想杀就杀！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李采薇将脖子往旁边一扭，冷冷道：“怕有用吗？自从被你们找到，我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个结局！” “那你为何不逃？”穆离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不肯错过李采薇一丝一毫的表情。 李采薇闻言却是苦涩一笑：“原本我以为躲藏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就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料却被你们找了上来，我一个弱女子，带着这许多人，还有小小孩子，如何能够逃离？你可真喜欢开玩笑！” “你没有能力逃跑？德妃娘娘在开什么玩笑。” 穆离冷笑一声道：“先前林相他们派人搜查的时候，你都能有机会逃走，还让任何人都抓不到你们，现如今怎么就不能逃了？” “那是因为我手里面的人所剩无几。”李采薇淡然道：“没有人手，我如何逃走？” 穆离心道也是，他们找到这庄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庄子外守卫着的三四十名暗卫斩杀殆尽，这样才能包围整个庄子。目前的李采薇，手里面已经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的确是寸步难行。 第684章 “你的意思是本将军冤枉了她？”穆离冷冷道。 陈兴看着他的神情，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想到穆离才是宇文离身边最亲信的人，他说一句话能顶自己说一百句，一千句，当下再也没有了反驳的勇气，连连点头道：“不错！将军说的不错，除了这丫头，还能有谁会谋害德妃娘娘！” 穆离闻言慢慢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来。 下一刻，他轻轻杨手，侍卫当即上前，抓着墨兰就往外拖。 “娘娘！娘娘！你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我没有谋害娘娘！是你们！是你们谋害了她……”彩墨的喊声戛然而止，是一旁的侍卫拿一团抹布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被带了下去，结果不言而喻。 陈兴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不敢开口去问穆离，只是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站在一旁。 穆离慢慢抬脚走过去，伸手去抱站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南儿。 “将军！不可！”陈兴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这孩子自小就在德妃娘娘身边长大，他离不了娘娘的，将军要将他带到哪里去？” 穆离眼睛一眯，这才看了陈兴一眼，声音波澜不兴：“你没看见德妃娘娘已经病了吗？她哪里还能照看孩子？这可是先帝的二皇子，陛下特地交代一定要带回京城里的，本将军先暂时替娘娘照顾他，有何不可？” 他着重咬着“先帝二皇子”五个字，陈兴目光一变。 穆离见状微微一笑，他们都是宇文离最信任的下属，出身北狄，自然对这先帝二皇子心存芥蒂。只要说了这几个字，别的不说，想必这个榆木脑袋也会明白过来的。 但陈兴站在那儿面色纠结了半天，却是一昂脖子：“不行！太医马上就到了，德妃娘娘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这屋子里这么多丫鬟婆子，如何连一个小小孩童都照顾不了？你我还是不要多事了，母子分离的话，只怕德妃娘娘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穆离闻言面色一沉：“你说什么？孩子就留在这里？” “不错！”陈兴点点头，理直气壮的道：“穆离将军尚未娶妻，不知道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下官的原配妻子，就因为病重之时与孩子分离，原本可以治好的病硬是恶化，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下官……” 说到伤心处，他还落下了几滴眼泪。 穆离见状一口气憋在心口里，只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将这陈兴扇醒了！ 这么一个居心叵测，心怀诡异的女子，死了就死了！谁愿意带回京城里去了！ “陛下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如何也要带回德妃娘娘与二皇子。”陈兴一伸手擦掉脸上泪水，神情认真的道：“无论如何，下官都不会让任何事情发生，一定要安全将她们母子带回去！” 穆离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无话可说。 陈兴说的都是事实，那的确都是宇文离的吩咐，一个字都没错。 可是，这其中掺杂了那么多东西，不是一句将人带回去就能完美揭过去不提的。 穆离有些头疼，他在想，能有什么办法悄无声息的让陈兴离开…… 但他还没有想到好的法子，便得知了一件事：陈兴已经写了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告诉宇文离他们找到李采薇的事实。就在他们找到李采薇的第一天。 穆离瞬间就愤怒了，一把揪住了陈兴的衣裳领子，一向冷静自持的脸孔上出现一丝铁青色：“你要给陛下写信，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兴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给陛下写信怎么了？难道穆将军没有给陛下写信告知此事吗？陛下可是一直都在殷殷期待德妃娘娘的呀！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宇文离当然会很高兴！甚至一高兴，就会亲自离宫，带着人来接李采薇！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现在已经过去两三天了，那么宇文离此时此刻就在路上！ 还有时间给他处理李采薇与那个孩子吗？ 他甚至想悄无声息的杀死李采薇都不可能了！ “蠢货！你坏了我所有的计划！”穆离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陈兴，呼吸急促的喘息着，忽然转过身去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间！ “穆将军，你这是上哪里去？”陈兴忍不住开口问道，抬脚欲追。 “别跟过来！”穆离回过头去冷冷的喝了一声，随即走的头也不回。 “这穆大人，到底怎么了……”陈兴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穆离直接去了后院，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房间里，太医刚刚从里间诊脉出来，正在开药方子，穆离阴沉着脸，在太医请安时，一把抓过那药方低头看了起来。 今日晚膳里的毒，自然是他让人下的，目的是想让李采薇亲自将毒药喂给儿子吃，这样一来，既可以除掉那个二皇子，回宫以后在宇文离也有交代，还能让他对李采薇产生戒心，真乃一箭三雕！ 他还能从这件事中看出来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李采薇的。 结果，谁也没料到，中毒的人会是李采薇自己，而那个孩子却是安好无损的。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张解毒方子倒是对症…… 穆离将药方交还给太医，环视了一下四周，忽然想到那个让人带下去的彩墨，当即开口问道：“那个丫鬟现在关在何处？” “回大人，在后院厢房。” 侍卫低声回答道。 穆离点点头，道：“好，本将军亲自去后院里看一看她。”说着抬脚走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他目光复杂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上房院子。 关于审问犯人这件事，穆离可谓是驾轻就熟，只三言两语就撬开了彩墨的嘴巴，其实那也不是多隐秘的事情，彩墨开口回答道：“我们娘娘喂公子吃饭之时，有个习惯，入公子口的东西，一定要自己亲自尝一尝，今日她才刚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喂小公子，便吐了血……” 原来如此！ 站在厢房门口，穆离背着手，面色阴沉，看不出表情。 但没有人能明白他内心里的震惊，那个孩子，居然真的是李采薇所生的二皇子，他先前的怀疑都没有意义…… 怎么办？怎么除掉那个孩子？ 穆离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圈儿，他也曾想过若是宇文离亲眼看到那个孩子，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也动了杀心，无声无息的处死那个孩子，可是他不能冒这个风险！ 李采薇实在太厉害了！这个女人跟别的人一点也不一样，宇文离无论如何有原则，再是冷酷无情，在这个女人面前也只会变成一个提线木偶！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想着，他又回了后院。 原想直接动手的，可是想一想宇文离知道的后果，他又动摇了。 直接动手不行，下毒也不行，还能用什么法子…… “哼！一个小小的婴孩，想要弄死还不是轻而易举……”寒风之中，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 当日晚间，中毒晕迷之后的李采薇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抬眼就看见南儿孤零零的躺在自己身边，已经睡着了，而彩墨，踪影全无。 李采薇心中立刻警铃大作，对着外头大声的呼喊起来：“彩墨！彩墨！” “不要叫了。“ 穆离应声而入，站在病床前目光复杂的看着李采薇，淡淡开口：“你那个贴身婢女，此刻已经一卷席子裹着，送出城去了。” 一卷席子裹着？难道彩墨已经…… 李采薇猛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穆离，随即愤怒不已：“是你！是你让人杀了她！” 她心中悔恨交加，不应该让彩墨留下来的！那时候就应该坚持让她走！否则今日也不会…… 都是她的错！ 李采薇心痛如刀割，恨不得亲手将穆离凌迟处死。 穆离也看出来了李采薇目光里的仇恨，他忽然冷冷一笑，道：“德妃娘娘这么轻易就将情绪暴露在下官面前，就不怕下官先下手为强，让你永远没有机会见到陛下？” “想杀就杀！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李采薇将脖子往旁边一扭，冷冷道：“怕有用吗？自从被你们找到，我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个结局！” “那你为何不逃？”穆离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不肯错过李采薇一丝一毫的表情。 李采薇闻言却是苦涩一笑：“原本我以为躲藏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就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不料却被你们找了上来，我一个弱女子，带着这许多人，还有小小孩子，如何能够逃离？你可真喜欢开玩笑！” “你没有能力逃跑？德妃娘娘在开什么玩笑。” 穆离冷笑一声道：“先前林相他们派人搜查的时候，你都能有机会逃走，还让任何人都抓不到你们，现如今怎么就不能逃了？” “那是因为我手里面的人所剩无几。”李采薇淡然道：“没有人手，我如何逃走？” 穆离心道也是，他们找到这庄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庄子外守卫着的三四十名暗卫斩杀殆尽，这样才能包围整个庄子。目前的李采薇，手里面已经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的确是寸步难行。 第685章 刺杀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赶快动手，还磨蹭什么。”李采薇淡淡开口道。 穆离双眉一挑：“你不死？” “从你找到我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不是已经注定了吗？”李采薇满脸嘲讽：“以本宫对你的了解，你根本就不会让我再见到宇文离一面。” “德妃娘娘的确是聪慧至极。”穆离勾了勾嘴角，转过头去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窗户上倒映出橘红色的夕阳来，今天又是一天过去了。 想到此时此刻宇文离已经离开京城，正带着人快马加鞭的往这边赶过来，穆离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宇文离回来之前就杀掉李采薇，以及二皇子，然后再想办法说服陈兴。 说做就做。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李采薇，而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利刃出鞘的声音十分刺耳，躲在李采薇怀里面的南儿忍不住低低的啜泣起来，李采薇心慌意乱，却伸出手去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轻轻安慰他：“南儿不要怕，娘亲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德妃娘娘还是一派镇定之色，微臣真是佩服至极。”穆离见状冷冷一笑，面露嘲讽之色，下一刻，他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刷的将手中的长剑递了出去！ 剑尖直指李采薇咽喉。 李采薇的瞳孔猛的睁大，浑身瞬间僵硬。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剑递到自己眼前…… 却在这一瞬间，窗户边上响起破空之声，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射了进来，正好将穆离手中的长剑打偏，那一剑没有刺中李采薇，却刺中了一旁的床帐子。 与此同时，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门外奔了进来，大声呼喊道：“不可！穆将军！你疯了！为什么要杀德妃娘娘！她若死了，你我都要给她陪葬！” 来人正是陈兴。 穆离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长剑，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紧紧的盯着陈兴，冷冷道：“你不在前院里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陛下派人送来了信件，我听闻将军来了后院，所以就过来了。”陈兴喘息一口气，伸手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穆离。 穆离看到信件，脸色不由一变，一言不发的伸手接过了信件，拆开来看了起来。 陈兴看看他，又看看床上一脸受了惊吓的李采薇与南儿，面色十分复杂。 “陛下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催促咱们尽快带着德妃娘娘回京而已。”穆离三下两下就看完了信件，抬头漫不经心的道。 陈兴闻言像是得到了支柱一般，闻言连连点头，紧跟着欲言又止的问道：“穆离将军，你也看到了，陛下十分期待你我带回德妃娘娘与二皇子，可你这是在做什么？若是下官晚来一步，你我的人头……” “陈将军，我们出去说话！” 穆离忽然开口，打断了陈兴，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陈兴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看李采薇，又看看已经出了院子的穆离，一咬牙转身追了出去，李采薇在屋子里听到他吩咐道：“来人！你们守着德妃娘娘的房间，任何可疑人等都不要放进去！” “是！陈将军！” 随后，便是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李采薇浑身一软，整个儿的倒在床上，浑身上下再无一点力气。 刚刚真是凶险，只差一点点，她就死在了穆离的剑下！ 李采薇一点也不怀疑穆离杀她之心，这个人对宇文离的忠诚世间少有，而且，穆离的防范并没有错，她这一次回去，就是打算从宇文离手里夺回失去的一切。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经此一事，穆离想再对她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那个陈兴，虽然没有穆离职务高，但却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他若是下了决心保护自己，那么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 而她，也可以借着这一次的机会…… 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窗户外那一抹绚烂的晚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去了，李采薇躺在床上，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来。 第二天一大早，穆离与陈兴两个人便联袂而来，齐齐向她请安，似乎昨日里的杀机与尴尬全都不存在一样。 两个人的态度十分恭敬。 李采薇也就当没那一回事，脸上带着微笑，她身上的毒经过一日，已经解的差不多了，能够下床走动了。听到陈兴与穆离说，今日便要启程出发回京，她没有任何异议的就点了头：“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本宫听着就是。” 瞧瞧！多么温良恭顺的女人啊！难怪陛下至今都念念不忘，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将她接回宫中去，也不知道那穆离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要对她下手！陈兴腹诽道。 哼！这种胸无点墨，蠢的无可救药的人，又怎么理解他的担忧！ 穆离转过头去冷冷的瞧了陈兴一眼，什么话都懒的说。 事情便议定了，当下穆离亲自安排着众人出发，陈兴则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李采薇的身边，不停的嘘寒问暖：“德妃娘娘，昨日实在是凶险，不过穆将军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下官已经劝说过他了，请娘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采薇闻言抽了抽嘴角，微微一笑，道：“不碍事，穆离将军对本宫有一些误解，有此举动也没什么，本宫念在他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不会计较什么。将军多虑了。” “娘娘真是大人有大量！”陈兴听了这话简直感激涕零。 说实话，他一直为穆离昨日的冲动之举感到不安，生怕李采薇回到了京城，会在陛下面前状告他与穆离，如今听了这话，心中安心很多。 哈巴狗！ 穆离在一旁看着陈兴谄媚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 陈兴这才住嘴。 一直到用过了午膳之后，李采薇才抱着南儿坐上由几千军队护卫的马车，踏上返回京城的路。 来时行李众多，下人簇拥，而归去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这景象，怎么瞧怎么凄凉。 李采薇情不自禁想起了宇文凌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带着南儿此时已经躲去哪里了…… 却在这时，车窗帘子刷的一下被人从外头掀开，穆离的脸出现在车外，他冷冷的盯着李采薇，面带嘲讽的道：“德妃娘娘一脸的相思，是在想念陛下吗？” 李采薇瞬间调整了表情，脸上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神情来，她淡淡道：“穆离将军不忙着赶路，倒是有心情跟本宫闲聊，还真是悠闲啊！” 最后一句话，她故意拉长了语调，还提高了音量。 果不其然，只片刻时间，陈兴便急匆匆的从队伍的前方赶了过来，一脸笑眯眯的看着穆离道：“穆将军，你在这边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前面，你我两兄弟喝上几杯？难得今日这么好的天气……” 穆离转过头去冷冷的看了陈兴一眼，直看的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德妃娘娘以为微臣就这么闲是？原本微臣是想把那个叫彩墨的丫头还回来，还叫她伺候娘娘的，如今看来娘娘应该不需要才是……”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李采薇脸色一变，大声喊道：“等等！” 穆离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娘娘还有什么事？微臣忙的很，恐怕没有时间与娘娘多说。”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李采薇急了，大声喊道：“彩墨在哪里！你把她还给我！” 穆离停下了脚步，看着李采薇意味深长的道：“我以为娘娘除了二皇子之外，应该谁都不在乎了，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让你紧张成这样。” “这一年多以来，都是她陪着我，本宫自然在意。”李采薇脸色难看的道。 她没有开口问穆离为何要骗她彩墨没死的事情，事已至此，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穆离盯着李采薇的脸色看了许久，一转身对着身后拍了一下手掌。 很快，便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年轻女子从后头走了过来，那女子低着头走到了近前，李采薇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彩墨，她激动不已的喊了一声：“彩墨！” 彩墨猛的抬起头来，看见了坐在马车里的李采薇，也是一脸的激动不已：“娘娘！娘娘您没事儿？二皇子没事儿？” 两个侍卫一放开她，她便跌跌撞撞的朝着李采薇扑了过去。 主仆两个都是眼泪婆娑。 “娘娘与彩墨姑娘的深情真是令人感动。”陈兴卷起袖子来，擦了擦他胖胖的脸颊。 穆离忍住了将其一脚踹死的冲动，狠狠瞪了陈兴一眼，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去了队伍前方。 “娘娘安好，若是有什么需要，请派人通知下官。”陈兴丢下一句，去追穆离去了。 马车里，李采薇看着失而复得的彩墨，一脸的惊喜交加：“彩墨，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那一日穆离骗我说……” “娘娘！奴婢当然不舍得死。”彩墨闻言抿唇一笑，看着李采薇道：“几日不见，娘娘瘦了很多。” 第685章 刺杀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赶快动手，还磨蹭什么。”李采薇淡淡开口道。 穆离双眉一挑：“你不死？” “从你找到我的那一刻起，这个结局不是已经注定了吗？”李采薇满脸嘲讽：“以本宫对你的了解，你根本就不会让我再见到宇文离一面。” “德妃娘娘的确是聪慧至极。”穆离勾了勾嘴角，转过头去朝着外头看了一眼，窗户上倒映出橘红色的夕阳来，今天又是一天过去了。 想到此时此刻宇文离已经离开京城，正带着人快马加鞭的往这边赶过来，穆离心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要在宇文离回来之前就杀掉李采薇，以及二皇子，然后再想办法说服陈兴。 说做就做。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李采薇，而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利刃出鞘的声音十分刺耳，躲在李采薇怀里面的南儿忍不住低低的啜泣起来，李采薇心慌意乱，却伸出手去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轻轻安慰他：“南儿不要怕，娘亲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德妃娘娘还是一派镇定之色，微臣真是佩服至极。”穆离见状冷冷一笑，面露嘲讽之色，下一刻，他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刷的将手中的长剑递了出去！ 剑尖直指李采薇咽喉。 李采薇的瞳孔猛的睁大，浑身瞬间僵硬。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长剑递到自己眼前…… 却在这一瞬间，窗户边上响起破空之声，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射了进来，正好将穆离手中的长剑打偏，那一剑没有刺中李采薇，却刺中了一旁的床帐子。 与此同时，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门外奔了进来，大声呼喊道：“不可！穆将军！你疯了！为什么要杀德妃娘娘！她若死了，你我都要给她陪葬！” 来人正是陈兴。 穆离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长剑，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紧紧的盯着陈兴，冷冷道：“你不在前院里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陛下派人送来了信件，我听闻将军来了后院，所以就过来了。”陈兴喘息一口气，伸手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穆离。 穆离看到信件，脸色不由一变，一言不发的伸手接过了信件，拆开来看了起来。 陈兴看看他，又看看床上一脸受了惊吓的李采薇与南儿，面色十分复杂。 “陛下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催促咱们尽快带着德妃娘娘回京而已。”穆离三下两下就看完了信件，抬头漫不经心的道。 陈兴闻言像是得到了支柱一般，闻言连连点头，紧跟着欲言又止的问道：“穆离将军，你也看到了，陛下十分期待你我带回德妃娘娘与二皇子，可你这是在做什么？若是下官晚来一步，你我的人头……” “陈将军，我们出去说话！” 穆离忽然开口，打断了陈兴，转过身去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陈兴嘴里的话戛然而止，他看看李采薇，又看看已经出了院子的穆离，一咬牙转身追了出去，李采薇在屋子里听到他吩咐道：“来人！你们守着德妃娘娘的房间，任何可疑人等都不要放进去！” “是！陈将军！” 随后，便是脚步声远去的声音。 李采薇浑身一软，整个儿的倒在床上，浑身上下再无一点力气。 刚刚真是凶险，只差一点点，她就死在了穆离的剑下！ 李采薇一点也不怀疑穆离杀她之心，这个人对宇文离的忠诚世间少有，而且，穆离的防范并没有错，她这一次回去，就是打算从宇文离手里夺回失去的一切。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经此一事，穆离想再对她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那个陈兴，虽然没有穆离职务高，但却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他若是下了决心保护自己，那么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 而她，也可以借着这一次的机会…… 天色渐渐的暗淡下来，窗户外那一抹绚烂的晚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去了，李采薇躺在床上，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来。 第二天一大早，穆离与陈兴两个人便联袂而来，齐齐向她请安，似乎昨日里的杀机与尴尬全都不存在一样。 两个人的态度十分恭敬。 李采薇也就当没那一回事，脸上带着微笑，她身上的毒经过一日，已经解的差不多了，能够下床走动了。听到陈兴与穆离说，今日便要启程出发回京，她没有任何异议的就点了头：“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本宫听着就是。” 瞧瞧！多么温良恭顺的女人啊！难怪陛下至今都念念不忘，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将她接回宫中去，也不知道那穆离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居然要对她下手！陈兴腹诽道。 哼！这种胸无点墨，蠢的无可救药的人，又怎么理解他的担忧！ 穆离转过头去冷冷的瞧了陈兴一眼，什么话都懒的说。 事情便议定了，当下穆离亲自安排着众人出发，陈兴则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李采薇的身边，不停的嘘寒问暖：“德妃娘娘，昨日实在是凶险，不过穆将军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罢了，下官已经劝说过他了，请娘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采薇闻言抽了抽嘴角，微微一笑，道：“不碍事，穆离将军对本宫有一些误解，有此举动也没什么，本宫念在他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不会计较什么。将军多虑了。” “娘娘真是大人有大量！”陈兴听了这话简直感激涕零。 说实话，他一直为穆离昨日的冲动之举感到不安，生怕李采薇回到了京城，会在陛下面前状告他与穆离，如今听了这话，心中安心很多。 哈巴狗！ 穆离在一旁看着陈兴谄媚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 陈兴这才住嘴。 一直到用过了午膳之后，李采薇才抱着南儿坐上由几千军队护卫的马车，踏上返回京城的路。 来时行李众多，下人簇拥，而归去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这景象，怎么瞧怎么凄凉。 李采薇情不自禁想起了宇文凌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带着南儿此时已经躲去哪里了…… 却在这时，车窗帘子刷的一下被人从外头掀开，穆离的脸出现在车外，他冷冷的盯着李采薇，面带嘲讽的道：“德妃娘娘一脸的相思，是在想念陛下吗？” 李采薇瞬间调整了表情，脸上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神情来，她淡淡道：“穆离将军不忙着赶路，倒是有心情跟本宫闲聊，还真是悠闲啊！” 最后一句话，她故意拉长了语调，还提高了音量。 果不其然，只片刻时间，陈兴便急匆匆的从队伍的前方赶了过来，一脸笑眯眯的看着穆离道：“穆将军，你在这边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前面，你我两兄弟喝上几杯？难得今日这么好的天气……” 穆离转过头去冷冷的看了陈兴一眼，直看的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时候，他才缓缓开口：“德妃娘娘以为微臣就这么闲是？原本微臣是想把那个叫彩墨的丫头还回来，还叫她伺候娘娘的，如今看来娘娘应该不需要才是……”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李采薇脸色一变，大声喊道：“等等！” 穆离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娘娘还有什么事？微臣忙的很，恐怕没有时间与娘娘多说。”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李采薇急了，大声喊道：“彩墨在哪里！你把她还给我！” 穆离停下了脚步，看着李采薇意味深长的道：“我以为娘娘除了二皇子之外，应该谁都不在乎了，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让你紧张成这样。” “这一年多以来，都是她陪着我，本宫自然在意。”李采薇脸色难看的道。 她没有开口问穆离为何要骗她彩墨没死的事情，事已至此，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穆离盯着李采薇的脸色看了许久，一转身对着身后拍了一下手掌。 很快，便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年轻女子从后头走了过来，那女子低着头走到了近前，李采薇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彩墨，她激动不已的喊了一声：“彩墨！” 彩墨猛的抬起头来，看见了坐在马车里的李采薇，也是一脸的激动不已：“娘娘！娘娘您没事儿？二皇子没事儿？” 两个侍卫一放开她，她便跌跌撞撞的朝着李采薇扑了过去。 主仆两个都是眼泪婆娑。 “娘娘与彩墨姑娘的深情真是令人感动。”陈兴卷起袖子来，擦了擦他胖胖的脸颊。 穆离忍住了将其一脚踹死的冲动，狠狠瞪了陈兴一眼，转过身去一言不发的去了队伍前方。 “娘娘安好，若是有什么需要，请派人通知下官。”陈兴丢下一句，去追穆离去了。 马车里，李采薇看着失而复得的彩墨，一脸的惊喜交加：“彩墨，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那一日穆离骗我说……” “娘娘！奴婢当然不舍得死。”彩墨闻言抿唇一笑，看着李采薇道：“几日不见，娘娘瘦了很多。” 第686章 李采薇看着彩墨泪眼泪婆娑的模样，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愧疚与担心，也忍不住悲从中来，两个人抱头痛哭，好不伤心。 穆离与陈兴在前头听着，陈兴满脸感动，穆离却是面无表情，冷哼一声道：“作秀！” 陈兴眨巴着一双肉呼呼的小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迷惑不解来：“作秀？德妃娘娘她有什么必要作秀？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穆离对这个一手破坏了自己所有计划的男人早已经恨之入骨，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毫不犹豫的拧断陈兴的脖子！但现在不能，杀了陈兴没有一丁点好处，他还会惹一身骚。 最最重要的是，他想除掉的那两个人依旧安枕无忧！ 想到这里，穆离目光阴测测的朝着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心道还有几天，他就容许李采薇与二皇子再活上一段时间。 傍晚，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所有人在驿站里歇息下来。 陈兴不等穆离开口，便道：“穆将军，下官会亲自安排人手保护德妃娘娘与二皇子的，将军累了一天了，赶紧去休息！” 穆离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挑眉道：“陈兴，你到底分不分的清楚主次？本将军才是奉旨迎接德妃娘娘回京的人！如今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是是是！这一切当然是穆将军说了算，下官什么时候有过违抗？”陈兴闻言呵呵一笑，仿佛对穆离话中的剑拔弩张没有听见一般，笑眯眯道：“只是德妃娘娘与二皇子实在是太过重要了，陛下又下了死令，必须要带他们回去，下官这也是担心出什么差错，这才仔细小心了些，将军何必生气呢？” “你那是仔细小心？分明是越俎代庖？”穆离冷冷道。 “将军这话严重了！下官可不敢。”陈兴闻言连连摇头，脸上依旧笑呵呵的，但却决口不提将自己的人撤下去。 穆离可以拿言语挤兑陈兴，但却没有办法直令那些侍卫退下，毕竟，陈兴说了，那些人是来保护德妃娘娘。 他冷冷盯着陈兴看了一眼，随后派了一些自己的人也守在李采薇房间门口。 此路不通，他要想别的法子，在宇文离见到这母子二人之前，就除掉他们。 穆离冷冷转过身去离开了。 陈兴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他发现穆离似乎对李采薇母子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敌意，那敌意是那么的明显，让人看了害怕。 这些日子，他必须要守护好了德妃娘娘与二皇子，千万不能让他们出错，不然的话，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穆离可是宇文离最为信任的臣子，陛下才不舍得处罚他。 那谁来受惩罚？只有自己了。 在陈兴这样小心翼翼的守卫之下，回京之路居然顺畅无比，半个月以来，什么危险风浪都没有碰见。 当然，他们如此声势浩大，除非有人疯了，敢来找茬。 这一日傍晚，他们在离京城还有七天路程的一个镇子上住下来，李采薇才刚刚安顿下来，便听到房门外头有人敲门。 她心中顿时一紧，与一旁的彩墨交换了一下眼神。 “谁呀。”彩墨缓缓走到门口，道：“我们主子要休息了。” “德妃娘娘，是微臣！”门口是陈兴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就站在门口，隔着门扉说道：“微臣已经接到消息，陛下明日便能赶到此处与娘娘相会！微臣实在太激动了，忍不住来将这个消息告诉娘娘……” 宇文离要到了？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 虽然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么直接，这么迅速的就要对上宇文离，她仍旧没有想过，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紧张。 “请娘娘好生休息，明日正好接驾。”陈兴笑呵呵的补充一句，便在门外行了一礼，随后转身退了出去。 李采薇在房间里抱着南儿怔怔出神。 彩墨在一旁指挥着店小二布置好饭桌，回头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娘娘，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您忘了之前的计划了？” 李采薇瞬间从纷乱的情绪里清醒过来，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她冲着彩墨无声的点了一下头。 穆离稍后也知道了宇文离就要到的事情，心里的吃惊尤在李采薇之上，他这些天以来，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想要无声无息的在回程的路上处理掉李采薇与二皇子，可一直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还正在思量着，没有想到宇文离就来了。 还这么快！ 这意味着，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今今天晚上不实施计划的话，那么他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在被宇文离处死，以及为了朝廷江山，除掉那最大的隐患之间，穆离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后者，并且心意坚定。 “陛下，微臣知道你一定会怪我自作主张，可是我却是为了你好……” …… 是夜，驿站内外一片安宁。 李采薇住在客栈二楼最中央的房间里，房间内外到处都是守卫，这些守卫之中有穆离的人，也有陈兴的人。 因为陈兴嚷嚷着陛下明日便到，使得所有士兵都兴奋起来，穆离见状，干脆让人在驿站里准备了很多桌酒菜，所有士兵都开始坐下来吃才喝酒，驿站内外热闹非常。 等到夜深人静，很多人都喝的烂醉如泥，只有少数人还保持清醒。 驿站一楼大堂的饭桌旁，穆离与陈兴两个人在比赛喝酒，两个人的脚下都堆满了酒坛子，临近午夜时分，陈兴终于一头醉倒，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来人！快把你们将军送回房间！”穆离醉醺醺的对外吩咐道，话音刚落，他便也‘不胜酒力’的软软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进来的士兵看见两位头儿喝成了这个模样，都忍不住道：“辛苦这么久，明日就要见到陛下了，难怪两位将军如此开心！来来来，快把他们抬进房间里去！” 穆离装作昏睡的样子，被人‘抬’回了房间，陈兴就住在他的隔壁，众人把他送回房间里时，他还在那里嘟嘟囔囔的骂人。 第686章 李采薇看着彩墨泪眼泪婆娑的模样，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愧疚与担心，也忍不住悲从中来，两个人抱头痛哭，好不伤心。 穆离与陈兴在前头听着，陈兴满脸感动，穆离却是面无表情，冷哼一声道：“作秀！” 陈兴眨巴着一双肉呼呼的小眼睛，脸上露出一丝迷惑不解来：“作秀？德妃娘娘她有什么必要作秀？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穆离对这个一手破坏了自己所有计划的男人早已经恨之入骨，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毫不犹豫的拧断陈兴的脖子！但现在不能，杀了陈兴没有一丁点好处，他还会惹一身骚。 最最重要的是，他想除掉的那两个人依旧安枕无忧！ 想到这里，穆离目光阴测测的朝着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心道还有几天，他就容许李采薇与二皇子再活上一段时间。 傍晚，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所有人在驿站里歇息下来。 陈兴不等穆离开口，便道：“穆将军，下官会亲自安排人手保护德妃娘娘与二皇子的，将军累了一天了，赶紧去休息！” 穆离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挑眉道：“陈兴，你到底分不分的清楚主次？本将军才是奉旨迎接德妃娘娘回京的人！如今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是是是！这一切当然是穆将军说了算，下官什么时候有过违抗？”陈兴闻言呵呵一笑，仿佛对穆离话中的剑拔弩张没有听见一般，笑眯眯道：“只是德妃娘娘与二皇子实在是太过重要了，陛下又下了死令，必须要带他们回去，下官这也是担心出什么差错，这才仔细小心了些，将军何必生气呢？” “你那是仔细小心？分明是越俎代庖？”穆离冷冷道。 “将军这话严重了！下官可不敢。”陈兴闻言连连摇头，脸上依旧笑呵呵的，但却决口不提将自己的人撤下去。 穆离可以拿言语挤兑陈兴，但却没有办法直令那些侍卫退下，毕竟，陈兴说了，那些人是来保护德妃娘娘。 他冷冷盯着陈兴看了一眼，随后派了一些自己的人也守在李采薇房间门口。 此路不通，他要想别的法子，在宇文离见到这母子二人之前，就除掉他们。 穆离冷冷转过身去离开了。 陈兴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何，他发现穆离似乎对李采薇母子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敌意，那敌意是那么的明显，让人看了害怕。 这些日子，他必须要守护好了德妃娘娘与二皇子，千万不能让他们出错，不然的话，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穆离可是宇文离最为信任的臣子，陛下才不舍得处罚他。 那谁来受惩罚？只有自己了。 在陈兴这样小心翼翼的守卫之下，回京之路居然顺畅无比，半个月以来，什么危险风浪都没有碰见。 当然，他们如此声势浩大，除非有人疯了，敢来找茬。 这一日傍晚，他们在离京城还有七天路程的一个镇子上住下来，李采薇才刚刚安顿下来，便听到房门外头有人敲门。 她心中顿时一紧，与一旁的彩墨交换了一下眼神。 “谁呀。”彩墨缓缓走到门口，道：“我们主子要休息了。” “德妃娘娘，是微臣！”门口是陈兴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就站在门口，隔着门扉说道：“微臣已经接到消息，陛下明日便能赶到此处与娘娘相会！微臣实在太激动了，忍不住来将这个消息告诉娘娘……” 宇文离要到了？李采薇闻言吃了一惊。 虽然决定回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么直接，这么迅速的就要对上宇文离，她仍旧没有想过，一时之间有些慌乱紧张。 “请娘娘好生休息，明日正好接驾。”陈兴笑呵呵的补充一句，便在门外行了一礼，随后转身退了出去。 李采薇在房间里抱着南儿怔怔出神。 彩墨在一旁指挥着店小二布置好饭桌，回头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娘娘，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您忘了之前的计划了？” 李采薇瞬间从纷乱的情绪里清醒过来，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她冲着彩墨无声的点了一下头。 穆离稍后也知道了宇文离就要到的事情，心里的吃惊尤在李采薇之上，他这些天以来，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想要无声无息的在回程的路上处理掉李采薇与二皇子，可一直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还正在思量着，没有想到宇文离就来了。 还这么快！ 这意味着，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如今今天晚上不实施计划的话，那么他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在被宇文离处死，以及为了朝廷江山，除掉那最大的隐患之间，穆离几乎没有犹豫就选择了后者，并且心意坚定。 “陛下，微臣知道你一定会怪我自作主张，可是我却是为了你好……” …… 是夜，驿站内外一片安宁。 李采薇住在客栈二楼最中央的房间里，房间内外到处都是守卫，这些守卫之中有穆离的人，也有陈兴的人。 因为陈兴嚷嚷着陛下明日便到，使得所有士兵都兴奋起来，穆离见状，干脆让人在驿站里准备了很多桌酒菜，所有士兵都开始坐下来吃才喝酒，驿站内外热闹非常。 等到夜深人静，很多人都喝的烂醉如泥，只有少数人还保持清醒。 驿站一楼大堂的饭桌旁，穆离与陈兴两个人在比赛喝酒，两个人的脚下都堆满了酒坛子，临近午夜时分，陈兴终于一头醉倒，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来人！快把你们将军送回房间！”穆离醉醺醺的对外吩咐道，话音刚落，他便也‘不胜酒力’的软软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进来的士兵看见两位头儿喝成了这个模样，都忍不住道：“辛苦这么久，明日就要见到陛下了，难怪两位将军如此开心！来来来，快把他们抬进房间里去！” 穆离装作昏睡的样子，被人‘抬’回了房间，陈兴就住在他的隔壁，众人把他送回房间里时，他还在那里嘟嘟囔囔的骂人。 第687章 很快，穆离便呼呼大睡，侍卫将他安顿好，便吹熄灭烛火，转身退了下去。 外头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四周都安静下来。穆离猛的睁开眼睛，黑夜中一对眼眸闪闪发光，哪里有一丝醉意？ 他在黑暗中静静地潜伏了片刻，一直等到外头再无任何声响，这才翻身而起，犹如幽灵一般打开房门，静悄悄的走了出去，直奔楼上李彩薇的房间。 他是宇文离麾下心思缜密的将军，更是一个胸有城府之人，兼一身高绝的武艺，此时此刻，这小小的客栈里又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如此夜黑风高之夜，正是斩杀李彩薇的好时机。 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穆离没有再犹豫，直奔他的目标而去！ 到了二楼，那门外守卫的侍卫果然已经倒下了一大片。全都昏睡不起。穆离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打开房门，直奔里屋而去。 一步步的近了，绕过了屏风，锦塌，一剑挑起床铺前厚厚的帷幔，穆离毫不犹豫的对着床铺上躺着的人刺了过去！ 不料，剑尖刺进去的地方竟然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兵刃割肉的声音，倒像是刺进了棉被里面。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穆离大吃一惊，伸手朝着床上摸去，结果却摸到了一手湿滑的粉末。 下一刻，房间里的烛火猛然亮起。 穆离猛然转过身来，就看见李彩薇手里捧着烛火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张绝美的脸蛋上满是嘲讽。 中计了！穆离怒火中烧。 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计划缜密，居然最后还是落进了李彩薇的圈套里。不仅没有刺伤人不说。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原本穆离还不在意，可是渐渐地，他的手掌开始发热刺疼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竟然连抬也抬不起来了。 糟糕！ 穆离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看着眼前这张笑靥如花却不怀好意的美人脸，他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宇文离惦记，原来这个李采薇并不是什么草包美人。是他大意了。 虽然手不能动，但双脚还可以抬起。目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冲上去用脚踹死眼前这个恶毒无比的女人。另一条是转身就走。他还有逃离的机会。甚至明日宇文离归来之前，想办法把手上所种的毒粉解掉，自然有办法在宇文离面前解释。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永远的失去了刺杀李彩薇与二皇子的机会，穆离又岂能甘心。 “穆离将军，如此深夜，你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大半夜的跑到本宫房间里，想做什么？”这时候，李彩薇冷冷开口。 她说出口的话像一把把冷剑刺向穆离的心口。 穆离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被女人如此瞧不起过。 可是李彩薇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嘲讽自己！ 她难道不怕自己一剑杀了她吗？ 穆离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当下一个冲动，将先前脑海里所设想的种种后路全都抛掷一旁，一心一意的往前冲去，只想将李彩薇打死在当地！ 他没有了双手还有双脚。腿脚上的功夫并不弱。而李彩薇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想要除掉她依旧是轻而易举。 穆离抱着这样的想法，期盼着瞬间就能斩杀成功。 只要李彩薇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撼动宇文离的天下了。 作为一个臣子，他能替主君除掉最大的隐患，死而无憾！ 可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 与此同时，李彩薇忽然开口尖叫起来；“陛下，是你吗？你怎么来了？”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激动。 陛下，陛下来了？ 穆离狠狠地吃了一惊。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李彩薇所使的缓兵之计罢了。目的就是引起自己分心。然后让陈兴抓紧赶来。这样这个狡猾的女人就能逃过一劫了。 哼，想的真美，他偏偏不会让她如愿！ “少骗人了！陛下根本就不可能到！这时候求饶已经晚了。”穆离冷哼一声。左脚踢起地上的长剑，朝着李采薇急刺而去。 李彩薇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泪水涟涟，神情十分惊恐。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连刺过来的长剑也不知道闪躲。 就在这时，两个人身后响起一声愤怒的暴喝；“住手！” 下一刻一个人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那柄刺过来的长剑。可惜稍稍有点儿晚，剑尖仍然刺进了李彩薇胸前一寸。 鲜血很快的涌了出来，将李彩薇胸口衣衫染湿一大片，猩红刺目。 李采薇注视前方，双眼含泪的道：“陛下……”下一刻，她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穆离震惊不已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眼前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的宇文离，他吓的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陛下……” 宇文离没有回头看他，而是一把丢掉手中长剑，猛然走上前去，一把将摔倒在上的李采薇抱了起来，转身大声呼喊道：“来人！快请太医！” “陛下！微臣在！” 太医几乎是应声而入，宇文离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李采薇放在床铺上，太医连忙上前处理伤口。 这时候，他才转过头来，双目冷冷的看向呆若木鸡的穆离。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这时候，从门外跌跌撞撞的抢进来一个人影来，人未进，一股浓浓的酒气先窜了进来，正是陈兴。 他本已经烂醉如泥，没有想到这时候居然清醒了过来。 宇文离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的赶到这里，熟料一进来就碰到眼前这种糟糕透了的局面，脸色黑沉如墨，他扭过头来冷冷的瞧了陈兴一眼，道：“朕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务必要安全的将德妃与二皇子带回京去，你们就是这么替朕办差的，嗯？” 陈兴从没见过他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讲话，仿佛宇文离下一刻便要大发雷霆了一般，他吓的双股战战，当下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陛下！不是这样的！微臣一直都在努力按照陛下吩咐去做的呀！陛下！” 第687章 很快，穆离便呼呼大睡，侍卫将他安顿好，便吹熄灭烛火，转身退了下去。 外头走廊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四周都安静下来。穆离猛的睁开眼睛，黑夜中一对眼眸闪闪发光，哪里有一丝醉意？ 他在黑暗中静静地潜伏了片刻，一直等到外头再无任何声响，这才翻身而起，犹如幽灵一般打开房门，静悄悄的走了出去，直奔楼上李彩薇的房间。 他是宇文离麾下心思缜密的将军，更是一个胸有城府之人，兼一身高绝的武艺，此时此刻，这小小的客栈里又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如此夜黑风高之夜，正是斩杀李彩薇的好时机。 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穆离没有再犹豫，直奔他的目标而去！ 到了二楼，那门外守卫的侍卫果然已经倒下了一大片。全都昏睡不起。穆离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打开房门，直奔里屋而去。 一步步的近了，绕过了屏风，锦塌，一剑挑起床铺前厚厚的帷幔，穆离毫不犹豫的对着床铺上躺着的人刺了过去！ 不料，剑尖刺进去的地方竟然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像是兵刃割肉的声音，倒像是刺进了棉被里面。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灯。穆离大吃一惊，伸手朝着床上摸去，结果却摸到了一手湿滑的粉末。 下一刻，房间里的烛火猛然亮起。 穆离猛然转过身来，就看见李彩薇手里捧着烛火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张绝美的脸蛋上满是嘲讽。 中计了！穆离怒火中烧。 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计划缜密，居然最后还是落进了李彩薇的圈套里。不仅没有刺伤人不说。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原本穆离还不在意，可是渐渐地，他的手掌开始发热刺疼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竟然连抬也抬不起来了。 糟糕！ 穆离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看着眼前这张笑靥如花却不怀好意的美人脸，他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宇文离惦记，原来这个李采薇并不是什么草包美人。是他大意了。 虽然手不能动，但双脚还可以抬起。目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冲上去用脚踹死眼前这个恶毒无比的女人。另一条是转身就走。他还有逃离的机会。甚至明日宇文离归来之前，想办法把手上所种的毒粉解掉，自然有办法在宇文离面前解释。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永远的失去了刺杀李彩薇与二皇子的机会，穆离又岂能甘心。 “穆离将军，如此深夜，你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大半夜的跑到本宫房间里，想做什么？”这时候，李彩薇冷冷开口。 她说出口的话像一把把冷剑刺向穆离的心口。 穆离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他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被女人如此瞧不起过。 可是李彩薇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嘲讽自己！ 她难道不怕自己一剑杀了她吗？ 穆离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当下一个冲动，将先前脑海里所设想的种种后路全都抛掷一旁，一心一意的往前冲去，只想将李彩薇打死在当地！ 他没有了双手还有双脚。腿脚上的功夫并不弱。而李彩薇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想要除掉她依旧是轻而易举。 穆离抱着这样的想法，期盼着瞬间就能斩杀成功。 只要李彩薇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撼动宇文离的天下了。 作为一个臣子，他能替主君除掉最大的隐患，死而无憾！ 可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 与此同时，李彩薇忽然开口尖叫起来；“陛下，是你吗？你怎么来了？”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激动。 陛下，陛下来了？ 穆离狠狠地吃了一惊。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不过是李彩薇所使的缓兵之计罢了。目的就是引起自己分心。然后让陈兴抓紧赶来。这样这个狡猾的女人就能逃过一劫了。 哼，想的真美，他偏偏不会让她如愿！ “少骗人了！陛下根本就不可能到！这时候求饶已经晚了。”穆离冷哼一声。左脚踢起地上的长剑，朝着李采薇急刺而去。 李彩薇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泪水涟涟，神情十分惊恐。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连刺过来的长剑也不知道闪躲。 就在这时，两个人身后响起一声愤怒的暴喝；“住手！” 下一刻一个人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那柄刺过来的长剑。可惜稍稍有点儿晚，剑尖仍然刺进了李彩薇胸前一寸。 鲜血很快的涌了出来，将李彩薇胸口衣衫染湿一大片，猩红刺目。 李采薇注视前方，双眼含泪的道：“陛下……”下一刻，她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穆离震惊不已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眼前犹如天神降临一般的宇文离，他吓的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陛下……” 宇文离没有回头看他，而是一把丢掉手中长剑，猛然走上前去，一把将摔倒在上的李采薇抱了起来，转身大声呼喊道：“来人！快请太医！” “陛下！微臣在！” 太医几乎是应声而入，宇文离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李采薇放在床铺上，太医连忙上前处理伤口。 这时候，他才转过头来，双目冷冷的看向呆若木鸡的穆离。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这时候，从门外跌跌撞撞的抢进来一个人影来，人未进，一股浓浓的酒气先窜了进来，正是陈兴。 他本已经烂醉如泥，没有想到这时候居然清醒了过来。 宇文离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的赶到这里，熟料一进来就碰到眼前这种糟糕透了的局面，脸色黑沉如墨，他扭过头来冷冷的瞧了陈兴一眼，道：“朕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务必要安全的将德妃与二皇子带回京去，你们就是这么替朕办差的，嗯？” 陈兴从没见过他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讲话，仿佛宇文离下一刻便要大发雷霆了一般，他吓的双股战战，当下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陛下！不是这样的！微臣一直都在努力按照陛下吩咐去做的呀！陛下！” 第688章 对于陈兴的辩驳，宇文离是一个字也不相信，冷哼一声，低头看着怀里面失血过多耳昏迷s不醒的李彩薇，他冷冰冰的道；“这一切都是按照朕的吩咐？朕让你们杀死德妃？” “陛下！不是这样的！”陈兴闻言连连摇头，低头看着浑身是血的李彩薇，慌张不已的解释道；“微臣一直在保护德妃娘娘。穆离将军！是他！几次三番的要刺杀德妃娘娘，幸亏微臣一再阻拦，才没酿成大祸，德妃娘娘才能活到现在。微臣实在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再一次刺杀德妃娘娘，求陛下明查！”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穆离，沉声问；“穆离，他说的可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刺杀德妃？朕明明给你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到真的身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宇文离进门开始到现在，穆离一直都一声未吭。他低着头看着地上那把被打落在地的长剑。见剑尖还沾染着一滴鲜血。 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只差一点点便能达成目标，取了那个贱人的性命，如今却是功亏一篑。 穆离心中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心。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宇文离一声声的质问，句句在耳，他却低低的笑了起来。 如此紧张压抑的氛围里。这一阵笑声十分的突兀。吓得跪在一旁的陈兴的抬起了头。他还以为穆离已经疯了。 宇文离的面色猛的沉了下来。 “陛下，微臣要做什么，您心中一点 也不明白么？”他抬起头，一张白皙的面孔上满是大义凛然；“微臣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忘不了德妃娘娘。可是陛下不要忘记了。这个女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改嫁给了别人。他还给那个人生了个儿子！他早已经背叛您了陛下！如今再将她接回去。难道就不怕她替那个人报仇么？” “陛下留她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微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就这么错下去。微臣要纠正这个错误。”穆离说着，眼睛里渐渐地冒出泪花来。 “穆离将军，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陈兴这一旁又是感动又是吃惊。 宇文离却是面沉如水，他冷哼了一声，道；“证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决定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微臣在陛下眼中当然不算什么。”穆离闻言苦笑一声道；“但陛下在微臣眼中却是天。微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走错路……”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握成钩。直扑躺在一旁床榻上的李彩薇。 那姿势分明是要取李彩薇的性命。 “阿！”陈兴在一旁尖叫一声。 宇文离也看出来了穆离的企图，脸色不由狠狠一变。不等多想。他迅疾无比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狠狠地朝着穆离砍了过去！ 惊怒交加之下，哪里又有准头？何况是宇文离，他要杀一个人向来直奔要害而去，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却是穆离，跟着自己，守着自己忠心耿耿二十余年的穆离。 那一剑穿胸而过。直刺入穆离的胸膛。 “哇！”一声，穆离张开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喷溅在地板上，染红了一大片。 穆离胸前的衣襟上也是猩红一片，他呆呆的盯着宇文离看了一眼，目光中竟是不可置信。随后双眼一闭，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宇文离看着这一幕，不由一呆。 他，他没想这样的…… “穆将军！你怎么样？”陈兴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外头大声的呼喊起来；“来人！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呀！” 喊完他才发现，宇文离还没有开口，他这样子，算是越俎代庖？ 陈兴顿时感觉后脖子上一凉，讪讪开口道；“陛，陛下，微臣是担心德妃娘娘，这才，这才……” 宇文离没有理会他，而是走上前来看了穆离一眼，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闪电般的收了回去。 “来人，去请太医！”这一次，是宇文离开的口。 很快太医便到了。一进门看到两个身受重伤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都不知道先救哪个好。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道；“先救治德妃。来人，再去请太医。” 这一个是救治德妃，那另一个自然就是…… 原来陛下并没有想杀死穆将军呀。陈兴闻言心中一喜，忙转头对外吩咐起来。宇文离正在床边看着太医给李彩薇处理伤口。 陈兴免自作主张的叫了两个人进来把晕迷不醒目的穆离抬了起来，安置在隔壁房间。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宇文离。但没有想到的是，从始至终宇文离都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陈兴不免心酸的想到，在陛下的眼中，只有德妃娘娘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根本就无关紧要。 穆离……也算是忠心耿耿了，谁能想到最后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自己还不如穆离呢。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伤感来。 “陛下，娘娘所受的伤并没有伤在要害处，刀刃扎的不深。还好还好。”太医诊脉之后便回过头恭敬地冲着宇文离禀报道。 宇文离上前一步，低头看见李彩薇左肩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扎起来，李彩薇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面色正常。 没有有性命之忧便好，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想到穆离，宇文离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他朝着隔壁望了一眼，随后抬脚走出门去。 陈兴一步一趋地跟在后面，并不敢开口。 两个人走出房门来。宇文离忽然一眼看到一个婢女就站在庭院当中，这婢女手里面抱着一个两岁的孩童，正在东张西望地朝着屋里张望，满脸都是焦急担忧之色。一看见他便木然变了脸色。双臂紧紧的搂住了怀里面的孩子，目光里充满了警惕，整个人向后退去。 宇文离并不知道彩墨是谁。但是看着她怀里面那个两岁的，小小的，面孔格外清秀俊雅像极了李晋之的孩子，瞬间就明白过来。 面色蓦然沉了下来。 偏陈兴不会察言观色。见宇文离望着孩子，便兴致勃勃的开口解释道；“陛下，这就是德妃娘娘所生的二皇子。你瞧这孩子长得多健壮呀，隔壁娘娘对这个孩子十分宠爱……” “是么？”宇文离冷冷开口，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陈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当下禁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宇文离忽然走上去。在彩墨与南儿面前站定垂眸打量着孩子，慢慢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儿第一次见到宇文丽。这个男人身上农历的杀气。以及上位者威严。都让他惧怕不已，他哇的开口哭了起来。 彩墨连忙抬起袖子来遮住了她的小脸。尽管怕得浑身颤抖，这还是忍不住开口；“陛，陛下，二皇子他受了惊吓。还请陛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第688章 对于陈兴的辩驳，宇文离是一个字也不相信，冷哼一声，低头看着怀里面失血过多耳昏迷s不醒的李彩薇，他冷冰冰的道；“这一切都是按照朕的吩咐？朕让你们杀死德妃？” “陛下！不是这样的！”陈兴闻言连连摇头，低头看着浑身是血的李彩薇，慌张不已的解释道；“微臣一直在保护德妃娘娘。穆离将军！是他！几次三番的要刺杀德妃娘娘，幸亏微臣一再阻拦，才没酿成大祸，德妃娘娘才能活到现在。微臣实在是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再一次刺杀德妃娘娘，求陛下明查！” 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宇文离闻言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穆离，沉声问；“穆离，他说的可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刺杀德妃？朕明明给你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到真的身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宇文离进门开始到现在，穆离一直都一声未吭。他低着头看着地上那把被打落在地的长剑。见剑尖还沾染着一滴鲜血。 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只差一点点便能达成目标，取了那个贱人的性命，如今却是功亏一篑。 穆离心中充满了浓浓的不甘心。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隐瞒什么。宇文离一声声的质问，句句在耳，他却低低的笑了起来。 如此紧张压抑的氛围里。这一阵笑声十分的突兀。吓得跪在一旁的陈兴的抬起了头。他还以为穆离已经疯了。 宇文离的面色猛的沉了下来。 “陛下，微臣要做什么，您心中一点 也不明白么？”他抬起头，一张白皙的面孔上满是大义凛然；“微臣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都忘不了德妃娘娘。可是陛下不要忘记了。这个女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改嫁给了别人。他还给那个人生了个儿子！他早已经背叛您了陛下！如今再将她接回去。难道就不怕她替那个人报仇么？” “陛下留她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微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就这么错下去。微臣要纠正这个错误。”穆离说着，眼睛里渐渐地冒出泪花来。 “穆离将军，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陈兴这一旁又是感动又是吃惊。 宇文离却是面沉如水，他冷哼了一声，道；“证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决定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微臣在陛下眼中当然不算什么。”穆离闻言苦笑一声道；“但陛下在微臣眼中却是天。微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走错路……” 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握成钩。直扑躺在一旁床榻上的李彩薇。 那姿势分明是要取李彩薇的性命。 “阿！”陈兴在一旁尖叫一声。 宇文离也看出来了穆离的企图，脸色不由狠狠一变。不等多想。他迅疾无比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狠狠地朝着穆离砍了过去！ 惊怒交加之下，哪里又有准头？何况是宇文离，他要杀一个人向来直奔要害而去，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却是穆离，跟着自己，守着自己忠心耿耿二十余年的穆离。 那一剑穿胸而过。直刺入穆离的胸膛。 “哇！”一声，穆离张开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喷溅在地板上，染红了一大片。 穆离胸前的衣襟上也是猩红一片，他呆呆的盯着宇文离看了一眼，目光中竟是不可置信。随后双眼一闭，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宇文离看着这一幕，不由一呆。 他，他没想这样的…… “穆将军！你怎么样？”陈兴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外头大声的呼喊起来；“来人！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呀！” 喊完他才发现，宇文离还没有开口，他这样子，算是越俎代庖？ 陈兴顿时感觉后脖子上一凉，讪讪开口道；“陛，陛下，微臣是担心德妃娘娘，这才，这才……” 宇文离没有理会他，而是走上前来看了穆离一眼，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闪电般的收了回去。 “来人，去请太医！”这一次，是宇文离开的口。 很快太医便到了。一进门看到两个身受重伤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都不知道先救哪个好。 宇文离看了他一眼，道；“先救治德妃。来人，再去请太医。” 这一个是救治德妃，那另一个自然就是…… 原来陛下并没有想杀死穆将军呀。陈兴闻言心中一喜，忙转头对外吩咐起来。宇文离正在床边看着太医给李彩薇处理伤口。 陈兴免自作主张的叫了两个人进来把晕迷不醒目的穆离抬了起来，安置在隔壁房间。做这一切的时候，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了宇文离。但没有想到的是，从始至终宇文离都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陈兴不免心酸的想到，在陛下的眼中，只有德妃娘娘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根本就无关紧要。 穆离……也算是忠心耿耿了，谁能想到最后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自己还不如穆离呢。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伤感来。 “陛下，娘娘所受的伤并没有伤在要害处，刀刃扎的不深。还好还好。”太医诊脉之后便回过头恭敬地冲着宇文离禀报道。 宇文离上前一步，低头看见李彩薇左肩上的伤口已经用纱布包扎起来，李彩薇依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面色正常。 没有有性命之忧便好，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随即想到穆离，宇文离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他朝着隔壁望了一眼，随后抬脚走出门去。 陈兴一步一趋地跟在后面，并不敢开口。 两个人走出房门来。宇文离忽然一眼看到一个婢女就站在庭院当中，这婢女手里面抱着一个两岁的孩童，正在东张西望地朝着屋里张望，满脸都是焦急担忧之色。一看见他便木然变了脸色。双臂紧紧的搂住了怀里面的孩子，目光里充满了警惕，整个人向后退去。 宇文离并不知道彩墨是谁。但是看着她怀里面那个两岁的，小小的，面孔格外清秀俊雅像极了李晋之的孩子，瞬间就明白过来。 面色蓦然沉了下来。 偏陈兴不会察言观色。见宇文离望着孩子，便兴致勃勃的开口解释道；“陛下，这就是德妃娘娘所生的二皇子。你瞧这孩子长得多健壮呀，隔壁娘娘对这个孩子十分宠爱……” “是么？”宇文离冷冷开口，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陈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当下禁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宇文离忽然走上去。在彩墨与南儿面前站定垂眸打量着孩子，慢慢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儿第一次见到宇文丽。这个男人身上农历的杀气。以及上位者威严。都让他惧怕不已，他哇的开口哭了起来。 彩墨连忙抬起袖子来遮住了她的小脸。尽管怕得浑身颤抖，这还是忍不住开口；“陛，陛下，二皇子他受了惊吓。还请陛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第689章 重伤不治 宇文离紧紧的盯着南儿，对彩墨的话充耳不闻。 彩墨几乎吓得快要哭了。抱着怀里面的孩子不住往后退。可这庭院里究竟能有多大一点儿地方？在往后退，身后就是密密麻麻的侍卫了。 宇文离心中触动很大，这就是李彩薇跟李晋之生下来的孩子？不，不可能！ 可南儿那张与李晋之有八分相似的小脸由不得他不信。 宇文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孩子，久久没有挪开目光。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彩墨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的满脸惧怕，却躲无可避。情急之下，她不住的朝着屋子里大声呼喊起来；“娘娘，德妃娘娘！二皇子在这里呀！您快来救救他呀！”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宇文离，他瞬间清醒过来，淡淡开口道；“谁说朕要杀这个孩子了，你就怕成这样？德妃身边的婢女居然如此胆小如鼠。” “陛，陛下，您不杀二皇子？”彩墨一呆，继而面露狂喜之色，神情里尤不敢相信。 宇文离已经恢复了镇定之色。他非常清楚自己今日来的目标是什么。这一个小小的孩童目前他还不放在眼里。 “朕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杀他。”说完这一句，他便转过身去问隔壁房间而去。 陈兴走上前来道；“彩墨姑娘，你抱着孩子去看德妃娘娘。她醒了以后见到孩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彩墨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逃过了这一劫。仿若仍在梦中一般。听了这话，呆呆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陈兴又催促了一句。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往前奔去。 …… 隔壁房间。 语文离进来时，两个太医正在里间替穆离包扎伤口。他身上的伤比起李彩薇的可是重了数十倍。饶是穆离一身高深武艺，此时也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 宇文离从太医口中得知这一情况，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时冲动之下，他对穆离下了杀手。但此刻清醒过来，已是隐隐感到一丝后悔。 穆离跟随他多年，纵然犯下此等大错。却也不该因此丧命。 但转念一想，宇文离的心瞬间又冰冷起来。 穆离害得他此生此世，差一点就见不到李彩薇，差一点就杀死了她！这样的错，他绝不会原谅。 “你们好好给他诊治，务必要保全他的性命。” 对太医交代完，宇文离并未往内室里去看一眼。他转身走出屋子，对陈兴交代道；“穆离醒了之后，你亲自派人护送他离开，告诉他，此生此世，不要再踏入京城一步。” 陈兴闻言吃了一惊，忙不迭答应下来。但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如果穆离将军醒来之后，提出要见陛下怎么办？” 宇文离原本已经走到院子里，闻言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声音冷冷清清的传来；“你告诉他，此生此世，朕不想见他。”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兴站在原地，嘴巴张成了圆润的鹅蛋形。 …… 李彩薇所受的伤并不严重，当天夜里，人便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床沿上坐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习惯性的以为那是彩墨，她便低低的开口道；“彩墨，是你么？南儿呢？他在哪里？水，我要喝水……” 床边的影子，分明已经听见了她的话却是一动不动。 李彩薇口渴的厉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彩墨？” 床边的黑影这才动了，慢慢站起身来往桌边儿去。窗户上透进来明亮的月光，照的那样出十分高大。李彩薇睡得迷迷糊糊，一时之间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黑影到了这边，摸索着点亮了油灯。 一刹那间，房间里变得明亮起来。李彩薇这才看见，那站在桌边的人，哪里是彩墨，分明就是宇文离！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彩薇大吃一惊，猛的翻身坐起，满目后怕的抓紧了身上的被褥，整个人都往床铺的里面缩去，整个人如临大敌。 宇文离确是不紧不慢。他慢条斯理的背对着李彩薇站在桌边，捧起茶壶，倒了一杯温茶，转过身来，缓缓走到床边。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人，他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热茶递了出去；“不是渴了吗？喝。” 李彩薇如同见鬼似的盯着他，这时候，纵然她渴的马上就要死去，又哪里敢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茶？ 宇文离看着她，眼前女子一如过去那般娇艳明媚，美丽动人，这几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来什么。 他们像是不曾分开，这一幕，熟悉的就好像昨日。 宇文离的心渐渐激动起来。 没有见到李彩薇之前，他心里有恨，恨她不守妇道，居然在自己不同意的情况下，还是跟了死对头李晋之，还给他生下了孩子！ 这恨，让他时常在心里面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了李彩薇，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拿起手里的长剑亲手杀了她！ 可是此时此刻，如此寂静深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女子眼眸里的惊慌失措，他心里泛起了如水的柔情。只想这么与她对坐到天荒地老。那些恨意早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于无踪。 “不是渴了么？”他低低开口。 李彩薇满脸狐疑的看着他。又低头看看那杯子里的水，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一咬牙伸手接过了那杯茶一饮而尽。 罢了，就算是毒药她也喝！ “你以为朕想毒死你？”宇文离从她孤注一掷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不由得苦笑起来；“如果是这样，朕何必千里迢迢亲自来见你？” “谁知道你心里面是怎样想的。”李彩薇淡淡开口道；“或许只是想亲眼看着我死在你眼前罢了。这样你才能安心不是吗？” 说完，她第一次正眼看了他一眼。 昏黄的油灯下，室内一片静谧。 宇文离倒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任何一个女人背叛了男人，心里面总要有一些愧疚不是么？他暂且就当李彩薇这是在愧疚罢。 “还喝不喝？”淡淡的询问，带着一丝关切。 两个人如同寻常夫妻一样寒暄，对于过去彼此那些扎在心尖上的仇恨，却是一个字不提。 李彩薇不提，是不想激怒宇文离。 宇文离不说，不过是看出来眼前女子眼中已有死志，他生怕自己说出来一句泄愤的话语，激怒了她。 为了转移尴尬，他其实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李彩薇。 李彩薇的确渴，任何一个人躺了一天一夜，都会很渴很渴。她伸手接过了茶，又一次一饮而尽。 但是这一次喝完，她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 天旋地转之间，她忽然看到了宇文离的脸，离自己很近很近。那一双熟悉而又陌生，曾在梦魂中，令她十分中恨厌恶的眼眸几乎就在眼前。 “你——滚开！” 李彩薇拼尽浑身力气大喊一声，双掌前推，企图让宇文离离自己远一些。 但没有想到的是，她浑身忽然变得软绵绵的，使不出来一丝力气。明明是拼死推出去的双手，却像是搭在了宇文离的肩膀上，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宇文离看着她似笑非笑，一伸手揽住了李彩薇软绵绵倒下去的身子，嘲讽的道；“李彩薇，你这是在勾搭朕嗯？” 谁勾搭你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勾搭你！ 李彩薇羞愤欲死，却偏偏使不出丝毫力气，她气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卑鄙！” “朕就是卑鄙了又如何？不卑鄙又怎能将你从他身边抢过来？”宇文离呵呵冷笑。 这个女人，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挑起自己最大的怒火。 “你痴心妄想！我宁愿去死！”李彩薇浑身没力气，但好在还能说话，嘴巴还能动，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咬舌自尽。 下一刻，下巴就被一双大手擒住了，宇文离的脸凑了上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朕刚刚进了时，恍惚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婢女，她的怀里面似乎抱着一个两岁的小孩儿。对了，朕似乎听到陈兴叫她彩墨。” 彩墨！ 那她怀里面抱着的一定是南儿了。 李彩薇顿时浑身冰凉，不由自主松开了牙齿。 “这才乖。”宇文离微微笑着，松开了她的下巴，手指摩挲了一下，淡淡道；“那个孩子的性命，现在就握在你的手里面。” “你到底想怎样？”李彩薇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说朕想如何，千里迢迢奔赴此地，你以为朕很闲是不是？”宇文离反问道。 “我并没有叫你……”李彩薇反驳道。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宇文离给打断了；“朕不管你心里面是怎样想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心里面只能想着朕，念着朕，忠诚于朕。只有这样，你跟他的那个孩子，才有可能活下去，哪天朕一个高兴。说不定还真的封他为太子了呢。” 说完，宇文离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笑容。 李彩薇看的愤恨不已。 很想抓花眼前这张嚣张得意的脸。 “好啦，你好好休息。”宇文离戏弄的够了，伸手握着李采薇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落下一个吻，双眼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 李彩薇恶心无比。 手指被吻到的地方剧烈的颤抖起来，有一丝愤恨流露出来。 宇文离却渐渐的露出笑容，他笑的得意无比。当下松开手，缓缓的站起身来。 “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说完这句话，他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李彩薇在他身后露出一个厌恶无比的表情来。 忽然之间她又收敛了所有表情，低着头坐在床沿上，垂下来的发丝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表情，从宇文离的角度上来看，只能看到一个含羞带怯的娇模样，楚楚动人。 这一次他心情大好，真的离开了。 李彩薇这才松了一口气。 宇文离出了房间，脸上还带着笑容。正想叫人在隔壁腾出一间房让他住，就看见陈兴带着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陛下！穆离将军的情况很不好。”陈兴焦急道；“太医清理了伤口，然而血流不尽，止也止不住——” 宇文离闻言脸色一变；“救不活？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都是饭桶吗？” “太，太医已经是尽力了……”陈兴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不停地拿袖子擦脸，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伤口太深，且伤在心脉上……” 没有说完的话是，今日就算是大罗神仙在此。恐怕也救活不了穆离。 宇文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不由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陈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生怕自己被宇文离责罚。 宇文离脸色难看的往隔壁房间看了看，最终下定决心，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这一次，陈兴只敢在院子里守候，并不敢跟进去。 宇文离直奔病床前，几个太医跪倒一地，看见宇文离进来，齐刷刷的把头低了下来；“陛下，微臣无能……” “滚出去！外头守着。”匆匆丢下一句，宇文离看也不看那些太医，在穆离床前站定，面色阴沉的看着重伤昏迷不醒的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689章 重伤不治 宇文离紧紧的盯着南儿，对彩墨的话充耳不闻。 彩墨几乎吓得快要哭了。抱着怀里面的孩子不住往后退。可这庭院里究竟能有多大一点儿地方？在往后退，身后就是密密麻麻的侍卫了。 宇文离心中触动很大，这就是李彩薇跟李晋之生下来的孩子？不，不可能！ 可南儿那张与李晋之有八分相似的小脸由不得他不信。 宇文离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孩子，久久没有挪开目光。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彩墨被他这样的目光看的满脸惧怕，却躲无可避。情急之下，她不住的朝着屋子里大声呼喊起来；“娘娘，德妃娘娘！二皇子在这里呀！您快来救救他呀！”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宇文离，他瞬间清醒过来，淡淡开口道；“谁说朕要杀这个孩子了，你就怕成这样？德妃身边的婢女居然如此胆小如鼠。” “陛，陛下，您不杀二皇子？”彩墨一呆，继而面露狂喜之色，神情里尤不敢相信。 宇文离已经恢复了镇定之色。他非常清楚自己今日来的目标是什么。这一个小小的孩童目前他还不放在眼里。 “朕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杀他。”说完这一句，他便转过身去问隔壁房间而去。 陈兴走上前来道；“彩墨姑娘，你抱着孩子去看德妃娘娘。她醒了以后见到孩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彩墨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逃过了这一劫。仿若仍在梦中一般。听了这话，呆呆站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陈兴又催促了一句。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往前奔去。 …… 隔壁房间。 语文离进来时，两个太医正在里间替穆离包扎伤口。他身上的伤比起李彩薇的可是重了数十倍。饶是穆离一身高深武艺，此时也在生死之间苦苦挣扎。 宇文离从太医口中得知这一情况，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时冲动之下，他对穆离下了杀手。但此刻清醒过来，已是隐隐感到一丝后悔。 穆离跟随他多年，纵然犯下此等大错。却也不该因此丧命。 但转念一想，宇文离的心瞬间又冰冷起来。 穆离害得他此生此世，差一点就见不到李彩薇，差一点就杀死了她！这样的错，他绝不会原谅。 “你们好好给他诊治，务必要保全他的性命。” 对太医交代完，宇文离并未往内室里去看一眼。他转身走出屋子，对陈兴交代道；“穆离醒了之后，你亲自派人护送他离开，告诉他，此生此世，不要再踏入京城一步。” 陈兴闻言吃了一惊，忙不迭答应下来。但又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如果穆离将军醒来之后，提出要见陛下怎么办？” 宇文离原本已经走到院子里，闻言停下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声音冷冷清清的传来；“你告诉他，此生此世，朕不想见他。”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兴站在原地，嘴巴张成了圆润的鹅蛋形。 …… 李彩薇所受的伤并不严重，当天夜里，人便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她就感觉到床沿上坐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习惯性的以为那是彩墨，她便低低的开口道；“彩墨，是你么？南儿呢？他在哪里？水，我要喝水……” 床边的影子，分明已经听见了她的话却是一动不动。 李彩薇口渴的厉害，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彩墨？” 床边的黑影这才动了，慢慢站起身来往桌边儿去。窗户上透进来明亮的月光，照的那样出十分高大。李彩薇睡得迷迷糊糊，一时之间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黑影到了这边，摸索着点亮了油灯。 一刹那间，房间里变得明亮起来。李彩薇这才看见，那站在桌边的人，哪里是彩墨，分明就是宇文离！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彩薇大吃一惊，猛的翻身坐起，满目后怕的抓紧了身上的被褥，整个人都往床铺的里面缩去，整个人如临大敌。 宇文离确是不紧不慢。他慢条斯理的背对着李彩薇站在桌边，捧起茶壶，倒了一杯温茶，转过身来，缓缓走到床边。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人，他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热茶递了出去；“不是渴了吗？喝。” 李彩薇如同见鬼似的盯着他，这时候，纵然她渴的马上就要死去，又哪里敢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茶？ 宇文离看着她，眼前女子一如过去那般娇艳明媚，美丽动人，这几年的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来什么。 他们像是不曾分开，这一幕，熟悉的就好像昨日。 宇文离的心渐渐激动起来。 没有见到李彩薇之前，他心里有恨，恨她不守妇道，居然在自己不同意的情况下，还是跟了死对头李晋之，还给他生下了孩子！ 这恨，让他时常在心里面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见到了李彩薇，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拿起手里的长剑亲手杀了她！ 可是此时此刻，如此寂静深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女子眼眸里的惊慌失措，他心里泛起了如水的柔情。只想这么与她对坐到天荒地老。那些恨意早就不知不觉地消失于无踪。 “不是渴了么？”他低低开口。 李彩薇满脸狐疑的看着他。又低头看看那杯子里的水，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一咬牙伸手接过了那杯茶一饮而尽。 罢了，就算是毒药她也喝！ “你以为朕想毒死你？”宇文离从她孤注一掷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不由得苦笑起来；“如果是这样，朕何必千里迢迢亲自来见你？” “谁知道你心里面是怎样想的。”李彩薇淡淡开口道；“或许只是想亲眼看着我死在你眼前罢了。这样你才能安心不是吗？” 说完，她第一次正眼看了他一眼。 昏黄的油灯下，室内一片静谧。 宇文离倒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任何一个女人背叛了男人，心里面总要有一些愧疚不是么？他暂且就当李彩薇这是在愧疚罢。 “还喝不喝？”淡淡的询问，带着一丝关切。 两个人如同寻常夫妻一样寒暄，对于过去彼此那些扎在心尖上的仇恨，却是一个字不提。 李彩薇不提，是不想激怒宇文离。 宇文离不说，不过是看出来眼前女子眼中已有死志，他生怕自己说出来一句泄愤的话语，激怒了她。 为了转移尴尬，他其实又倒了一杯茶递给了李彩薇。 李彩薇的确渴，任何一个人躺了一天一夜，都会很渴很渴。她伸手接过了茶，又一次一饮而尽。 但是这一次喝完，她忽然感觉到头晕目眩。 天旋地转之间，她忽然看到了宇文离的脸，离自己很近很近。那一双熟悉而又陌生，曾在梦魂中，令她十分中恨厌恶的眼眸几乎就在眼前。 “你——滚开！” 李彩薇拼尽浑身力气大喊一声，双掌前推，企图让宇文离离自己远一些。 但没有想到的是，她浑身忽然变得软绵绵的，使不出来一丝力气。明明是拼死推出去的双手，却像是搭在了宇文离的肩膀上，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味道。 宇文离看着她似笑非笑，一伸手揽住了李彩薇软绵绵倒下去的身子，嘲讽的道；“李彩薇，你这是在勾搭朕嗯？” 谁勾搭你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勾搭你！ 李彩薇羞愤欲死，却偏偏使不出丝毫力气，她气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卑鄙！” “朕就是卑鄙了又如何？不卑鄙又怎能将你从他身边抢过来？”宇文离呵呵冷笑。 这个女人，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挑起自己最大的怒火。 “你痴心妄想！我宁愿去死！”李彩薇浑身没力气，但好在还能说话，嘴巴还能动，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咬舌自尽。 下一刻，下巴就被一双大手擒住了，宇文离的脸凑了上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朕刚刚进了时，恍惚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婢女，她的怀里面似乎抱着一个两岁的小孩儿。对了，朕似乎听到陈兴叫她彩墨。” 彩墨！ 那她怀里面抱着的一定是南儿了。 李彩薇顿时浑身冰凉，不由自主松开了牙齿。 “这才乖。”宇文离微微笑着，松开了她的下巴，手指摩挲了一下，淡淡道；“那个孩子的性命，现在就握在你的手里面。” “你到底想怎样？”李彩薇咬牙切齿的问道。 “你说朕想如何，千里迢迢奔赴此地，你以为朕很闲是不是？”宇文离反问道。 “我并没有叫你……”李彩薇反驳道。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宇文离给打断了；“朕不管你心里面是怎样想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心里面只能想着朕，念着朕，忠诚于朕。只有这样，你跟他的那个孩子，才有可能活下去，哪天朕一个高兴。说不定还真的封他为太子了呢。” 说完，宇文离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笑容。 李彩薇看的愤恨不已。 很想抓花眼前这张嚣张得意的脸。 “好啦，你好好休息。”宇文离戏弄的够了，伸手握着李采薇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落下一个吻，双眼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 李彩薇恶心无比。 手指被吻到的地方剧烈的颤抖起来，有一丝愤恨流露出来。 宇文离却渐渐的露出笑容，他笑的得意无比。当下松开手，缓缓的站起身来。 “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说完这句话，他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李彩薇在他身后露出一个厌恶无比的表情来。 忽然之间她又收敛了所有表情，低着头坐在床沿上，垂下来的发丝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表情，从宇文离的角度上来看，只能看到一个含羞带怯的娇模样，楚楚动人。 这一次他心情大好，真的离开了。 李彩薇这才松了一口气。 宇文离出了房间，脸上还带着笑容。正想叫人在隔壁腾出一间房让他住，就看见陈兴带着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陛下！穆离将军的情况很不好。”陈兴焦急道；“太医清理了伤口，然而血流不尽，止也止不住——” 宇文离闻言脸色一变；“救不活？太医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个都是饭桶吗？” “太，太医已经是尽力了……”陈兴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不停地拿袖子擦脸，一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伤口太深，且伤在心脉上……” 没有说完的话是，今日就算是大罗神仙在此。恐怕也救活不了穆离。 宇文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不由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陈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生怕自己被宇文离责罚。 宇文离脸色难看的往隔壁房间看了看，最终下定决心，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这一次，陈兴只敢在院子里守候，并不敢跟进去。 宇文离直奔病床前，几个太医跪倒一地，看见宇文离进来，齐刷刷的把头低了下来；“陛下，微臣无能……” “滚出去！外头守着。”匆匆丢下一句，宇文离看也不看那些太医，在穆离床前站定，面色阴沉的看着重伤昏迷不醒的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690章 “陛下……”却在这时，穆离忽然清醒过来。用虚弱声音开口道；“您，您来看望微臣了？” “你醒了？快不要动。”宇文离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模样来，他快步上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穆离放在床沿上的手，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只要你好起来，朕就不跟你计较以前的事情。” 他还不知道，穆离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陛下……你能原谅微臣……”你脸色十分苍白。闻言，强撑着道；“微臣心中十分感激……可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低头重重的咳嗽起来。 话未说出口，但那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他看着着穆离；“如果你是想说德妃的事情，那就不要开口了。” “陛下！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从来没有什么私心！”穆离焦急地开口道；“那德妃一心爱恋着李晋之，而陛下年亲手杀了他。这份仇恨德妃不会忘记，陛下，如今接她回宫。他一定会想办法报仇的！” “那又如何？你以为朕就怕了么？”宇文离闻言，冷冷一笑，神情里已经没有了心情的焦急与担忧。他重新换上那副只有帝王才有的冷漠面孔，冷冷道；“穆离，朕知道你一片忠心，但是你管的实在太多了，手也伸得实在太长……” 穆离听了这话一颗火热的心，静静的冰凉下来。他们是绝望的看了宇文第一眼，重重的咳嗽一声，吐出很大一口鲜血来。 “陛下，微臣就快要死了。临死之前，只有一个心愿，希望陛下能够答应。”穆离看着宇文离，口中哀求道；“陛下……” 宇文离心一沉，想到太医刚刚说的话。再看看木里现在的样子，他知道这话不假。 “好，你说。”他的语气难得的温柔起来。 穆离得了这个机会，一颗心再一次泛起一丝希望来。他看着宇文离，恳求道；“微臣恳求陛下，你带着德妃娘娘与二皇子回京之后，能不能不要册封他们，尤其是那个孩子……” 他知道他杀不了李彩薇跟她的孩子了，并且因此送了自己的命。穆离从不后悔这么做。 他唯一可惜的是，这一场刺杀终究没有成功，功亏一篑。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宇文离久久的看着他，半响也没有开口。 “咳咳咳！陛下……” 穆离忍不住虚弱的哀求起来。 宇文离纠结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 “多谢……陛下！”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瞬间，穆离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来。那里面有喜悦，有欣慰，还有一种了无遗憾的感觉。 下一刻，那光芒便消失了。就像是漫天绚烂的烟花儿瞬间绽放，最后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宇文离感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逐渐冰凉起来。 他久久地注视着穆离的面孔，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站起身，对外喊道；“来人。” “陛下！”陈兴待着人从外鱼贯而入。 宇文离注视着穆离弄一张还保持着欣慰的面容。神情沉痛的道；“给穆离将军换上一身新衣裳，棺椁入京，择日在京郊皇陵外寻一处风水宝地，好生安葬。” 安葬？这么说穆离已经…… 陈兴蓦然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宇文离没空理会他，转过身去，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收拾行囊，整装待发。穆离先前带来的人。还有宇文离浩浩荡荡从京城带来的军队汇合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壮观。 李彩薇已经可以下床行走。相比于穆离重伤不治。她所受的那一点伤几乎可以忽略不提。 她怀里面紧紧的抱着南儿，身边跟着彩墨，坐进了队伍中最豪华，最敞亮的那一辆马车中。宇文离自从那夜之后便没有在露面，李彩薇让彩墨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穆离已经去世的消息。 “死了？” 这一刻，李彩薇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应该欢呼跃雀，还是应该悲伤？ 穆离死了，如意料之中那样。可她心里却并没有半点开心。 “娘娘，你说陛下会不会忽然过来？”彩墨低低地开口问道，满面都是担忧的神情。 这一句话瞬间就让李采薇从低沉的心绪中清醒过来。她打起精神，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但想来应该很快……” “彩薇，还是你懂朕。”这时候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是宇文离。 李彩薇浑身一凛，随即全身上下绷的很紧。 下一刻宇文离便挑开门帘缓缓上了马车。 “奴婢参见陛下。”彩墨连忙低头行礼。 宇文离对着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是，陛下。”彩墨回头担忧的看了李彩薇一眼，随即被恭必敬的下了马车。 马车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单独而坐，气氛陡然压抑起来。李彩薇不着痕迹的往里挪了挪身子，淡然开口问道:“陛下不是在忙吗？怎么有空过来了呢？” “朕想你了。”宇文离叹息一口气道。 愿意看他忽然往前一步，倾斜身子疲惫不堪地靠在了李彩薇肩膀上，低低开口道:“别动，让朕靠一靠。” 肩膀上的重量让李彩薇有推开他的冲动，然而他低头看了看语文离的侧脸，最终忍住了。 不料一会儿后，李彩薇听到了宇文离发出低低的打鼾声。 他这是有多累呀？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可见征战杀伐，一统天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李彩薇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触语文离的侧脸。但在距离还有一寸之时，她忽然又猛然收回了手。 一直到天黑下来，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时，宇文离才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看坐在一旁，用手揉着肩膀的李采薇。又扭头看看外头黑漆漆的天色。精神大好的吩咐所有人进驿站里休息。 最后，他亲自牵着李彩薇的手下了马车。 一路正大光明的走在最前面。直到进了驿站。 全群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们从未见过自家的皇帝如此亲昵的牵着一个女人的手。 据说这个女人曾经是先帝的女人。也是他们陛下此番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追寻至此的目标。 天呐，这女人太幸运了…… 所有人都感慨不已。但最兴奋的人却是陈兴，穆离已死，那么寻找到德妃娘娘，并且一路安全护送她回来的大功臣就是自己了！日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回京，这一路倒是热闹无比。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只是除了语文离。 不。他的心其实也是快乐的，但是偶尔想到穆离，那开心便变成了惆怅。 一个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人，他不可能不在乎。 事已至此，却也只能忘记。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彩薇在忐忑不安，与平平静静的日子里，跟着宇文离回了后边已久的京城，又进了那熟悉无比的皇宫。 内心五味杂陈。 那一夜两人初次相见的夜里，宇文离便告诉过她，自己并没有动过皇陵，李晋之的棺椁如今正王好无缺的葬在皇陵的地宫里。哪天他可以陪着她一起去祭拜。 “这是真的吗？”还记得那一日，李彩薇听到这句话，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语文离看着她静静道:“就算战败，李晋之也是当之不愧的战神，他虽败犹荣，朕对他敬佩无比，当然不会动他的棺椁。” “可是你还是依旧夺走了他最在意的天下！”李彩薇忍不住开口道。 听她提起这个，宇文离却显得十分平静。 “身处这帝王之位，又有谁不曾梦想过一统天下呢？朕想过，李晋之自然也想过，这件事没有对错，只有胜败。你若是恨我，大可以亲自为他报仇。”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递到李彩薇面前。 彼时，他们刚入皇城，李彩薇想去皇陵祭拜李晋之，然后再入城，这样无理的要求，宇文离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身后是那座巍峨的皇陵，眼前是宇文离递过来的，寒光闪闪的匕首。 李彩薇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离。 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 这是认定自己不敢动手，是吗？ 李彩薇脸上露出一丝怒火。忽然，她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去，一把夺过了那把匕首，寒光闪闪的剑尖。正对着宇文离。 宇文离却忽然间笑了。 山林间，皇陵前，那笑声虽淡，却带着一股傲气，以及不屑一顾:“李彩薇，你下的去手吗？” 她当然下的去手！ 可问题是，宇文离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李彩薇撇撇嘴，正要交那匕首扔到地上。这段时间以来，跟穆离的每一次对抗，都让她明白一件事:没有把握之前，不要轻易动手！ 既然要动手，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然而却在这时，宇文离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握着李彩薇的手，将剑刃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这样，你敢吗？”微风中，他的笑声肆意而张扬。 第690章 “陛下……”却在这时，穆离忽然清醒过来。用虚弱声音开口道；“您，您来看望微臣了？” “你醒了？快不要动。”宇文离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模样来，他快步上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穆离放在床沿上的手，郑重其事地开口道；“只要你好起来，朕就不跟你计较以前的事情。” 他还不知道，穆离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陛下……你能原谅微臣……”你脸色十分苍白。闻言，强撑着道；“微臣心中十分感激……可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低头重重的咳嗽起来。 话未说出口，但那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宇文离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他看着着穆离；“如果你是想说德妃的事情，那就不要开口了。” “陛下！微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从来没有什么私心！”穆离焦急地开口道；“那德妃一心爱恋着李晋之，而陛下年亲手杀了他。这份仇恨德妃不会忘记，陛下，如今接她回宫。他一定会想办法报仇的！” “那又如何？你以为朕就怕了么？”宇文离闻言，冷冷一笑，神情里已经没有了心情的焦急与担忧。他重新换上那副只有帝王才有的冷漠面孔，冷冷道；“穆离，朕知道你一片忠心，但是你管的实在太多了，手也伸得实在太长……” 穆离听了这话一颗火热的心，静静的冰凉下来。他们是绝望的看了宇文第一眼，重重的咳嗽一声，吐出很大一口鲜血来。 “陛下，微臣就快要死了。临死之前，只有一个心愿，希望陛下能够答应。”穆离看着宇文离，口中哀求道；“陛下……” 宇文离心一沉，想到太医刚刚说的话。再看看木里现在的样子，他知道这话不假。 “好，你说。”他的语气难得的温柔起来。 穆离得了这个机会，一颗心再一次泛起一丝希望来。他看着宇文离，恳求道；“微臣恳求陛下，你带着德妃娘娘与二皇子回京之后，能不能不要册封他们，尤其是那个孩子……” 他知道他杀不了李彩薇跟她的孩子了，并且因此送了自己的命。穆离从不后悔这么做。 他唯一可惜的是，这一场刺杀终究没有成功，功亏一篑。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宇文离久久的看着他，半响也没有开口。 “咳咳咳！陛下……” 穆离忍不住虚弱的哀求起来。 宇文离纠结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朕答应你。” “多谢……陛下！”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瞬间，穆离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来。那里面有喜悦，有欣慰，还有一种了无遗憾的感觉。 下一刻，那光芒便消失了。就像是漫天绚烂的烟花儿瞬间绽放，最后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宇文离感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逐渐冰凉起来。 他久久地注视着穆离的面孔，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站起身，对外喊道；“来人。” “陛下！”陈兴待着人从外鱼贯而入。 宇文离注视着穆离弄一张还保持着欣慰的面容。神情沉痛的道；“给穆离将军换上一身新衣裳，棺椁入京，择日在京郊皇陵外寻一处风水宝地，好生安葬。” 安葬？这么说穆离已经…… 陈兴蓦然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宇文离没空理会他，转过身去，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收拾行囊，整装待发。穆离先前带来的人。还有宇文离浩浩荡荡从京城带来的军队汇合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壮观。 李彩薇已经可以下床行走。相比于穆离重伤不治。她所受的那一点伤几乎可以忽略不提。 她怀里面紧紧的抱着南儿，身边跟着彩墨，坐进了队伍中最豪华，最敞亮的那一辆马车中。宇文离自从那夜之后便没有在露面，李彩薇让彩墨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穆离已经去世的消息。 “死了？” 这一刻，李彩薇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应该欢呼跃雀，还是应该悲伤？ 穆离死了，如意料之中那样。可她心里却并没有半点开心。 “娘娘，你说陛下会不会忽然过来？”彩墨低低地开口问道，满面都是担忧的神情。 这一句话瞬间就让李采薇从低沉的心绪中清醒过来。她打起精神，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但想来应该很快……” “彩薇，还是你懂朕。”这时候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是宇文离。 李彩薇浑身一凛，随即全身上下绷的很紧。 下一刻宇文离便挑开门帘缓缓上了马车。 “奴婢参见陛下。”彩墨连忙低头行礼。 宇文离对着他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是，陛下。”彩墨回头担忧的看了李彩薇一眼，随即被恭必敬的下了马车。 马车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单独而坐，气氛陡然压抑起来。李彩薇不着痕迹的往里挪了挪身子，淡然开口问道:“陛下不是在忙吗？怎么有空过来了呢？” “朕想你了。”宇文离叹息一口气道。 愿意看他忽然往前一步，倾斜身子疲惫不堪地靠在了李彩薇肩膀上，低低开口道:“别动，让朕靠一靠。” 肩膀上的重量让李彩薇有推开他的冲动，然而他低头看了看语文离的侧脸，最终忍住了。 不料一会儿后，李彩薇听到了宇文离发出低低的打鼾声。 他这是有多累呀？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可见征战杀伐，一统天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李彩薇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触语文离的侧脸。但在距离还有一寸之时，她忽然又猛然收回了手。 一直到天黑下来，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时，宇文离才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看坐在一旁，用手揉着肩膀的李采薇。又扭头看看外头黑漆漆的天色。精神大好的吩咐所有人进驿站里休息。 最后，他亲自牵着李彩薇的手下了马车。 一路正大光明的走在最前面。直到进了驿站。 全群所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们从未见过自家的皇帝如此亲昵的牵着一个女人的手。 据说这个女人曾经是先帝的女人。也是他们陛下此番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追寻至此的目标。 天呐，这女人太幸运了…… 所有人都感慨不已。但最兴奋的人却是陈兴，穆离已死，那么寻找到德妃娘娘，并且一路安全护送她回来的大功臣就是自己了！日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回京，这一路倒是热闹无比。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只是除了语文离。 不。他的心其实也是快乐的，但是偶尔想到穆离，那开心便变成了惆怅。 一个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人，他不可能不在乎。 事已至此，却也只能忘记。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彩薇在忐忑不安，与平平静静的日子里，跟着宇文离回了后边已久的京城，又进了那熟悉无比的皇宫。 内心五味杂陈。 那一夜两人初次相见的夜里，宇文离便告诉过她，自己并没有动过皇陵，李晋之的棺椁如今正王好无缺的葬在皇陵的地宫里。哪天他可以陪着她一起去祭拜。 “这是真的吗？”还记得那一日，李彩薇听到这句话，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语文离看着她静静道:“就算战败，李晋之也是当之不愧的战神，他虽败犹荣，朕对他敬佩无比，当然不会动他的棺椁。” “可是你还是依旧夺走了他最在意的天下！”李彩薇忍不住开口道。 听她提起这个，宇文离却显得十分平静。 “身处这帝王之位，又有谁不曾梦想过一统天下呢？朕想过，李晋之自然也想过，这件事没有对错，只有胜败。你若是恨我，大可以亲自为他报仇。”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来递到李彩薇面前。 彼时，他们刚入皇城，李彩薇想去皇陵祭拜李晋之，然后再入城，这样无理的要求，宇文离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身后是那座巍峨的皇陵，眼前是宇文离递过来的，寒光闪闪的匕首。 李彩薇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宇文离。 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 这是认定自己不敢动手，是吗？ 李彩薇脸上露出一丝怒火。忽然，她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去，一把夺过了那把匕首，寒光闪闪的剑尖。正对着宇文离。 宇文离却忽然间笑了。 山林间，皇陵前，那笑声虽淡，却带着一股傲气，以及不屑一顾:“李彩薇，你下的去手吗？” 她当然下的去手！ 可问题是，宇文离会给她这个机会吗？ 李彩薇撇撇嘴，正要交那匕首扔到地上。这段时间以来，跟穆离的每一次对抗，都让她明白一件事:没有把握之前，不要轻易动手！ 既然要动手，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然而却在这时，宇文离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握着李彩薇的手，将剑刃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这样，你敢吗？”微风中，他的笑声肆意而张扬。 第691章 大结局 “你敢吗？”李彩薇也不禁开口问自己。 “彩薇，朕之前是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朕心中早已经后悔了，你能原谅朕吗？” 宇文离换了一种口气，略带恳求的问道。 李彩薇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宇文离的话让她莫名的想笑，但更多的却是心酸。 李彩薇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她想也不想的开口道:“陛下当真如此大度，不计较我嫁给晋之哥哥，并且生下孩子的事情么？” 宇文离闻言脸色立刻变了。 这件事可以说是他心中的禁忌，每每提起，都要大发雷霆一番。诺大的皇宫中，除了穆离，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可今日，李彩薇就这样面带嘲讽地提起来。 “朕无需计较。” 宇文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李晋之已经死了，你现在是朕的女人！从今往后，一生一世，你都要待在朕的身边，寸步不离。” “待在那个囚牢一样的皇宫中吗？”李彩薇苦笑连连。 “不错！”宇文离不假思索的道。 “陛下可有想过我愿意么？”李彩薇昂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宇文离:“你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希望我死，我就得死。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你是朕最心爱的女人。”宇文离缓缓将头撇向一旁。 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彩薇听了这话，简直想放声大笑，她人生的前半生几乎可以说是毁在这个男人的手上。现在好不容易逃脱了他的掌控，能够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可偏偏他又如附骨之蛆一般的缠绕上来，不死不休。 “这些话可真是动人呢。”李彩薇轻轻一笑，眼眸之中全是自嘲:“妾身蒲柳之姿，可当不起陛下这样的厚爱。” “朕说你能当得起，那便能当得起。”宇文离不以为意，李彩薇若是没有一丁点儿心理负担的就这么跟自己回了宫，他反而要起疑心了。 说着，他手劲一松，便打算将抵着自己腹部的那把匕首拿开。 却在这时，李彩薇手上忽然用劲往前一送。 两个人靠的很近。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就像是李彩薇忽然扑进了宇文离的怀里面。 那些士兵有的人忍不住撇开头笑了起来，这德妃，说是上山来祭拜先帝。却在这当儿跟他们陛下拉拉扯扯，投怀送抱，这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宇文离却感觉到腹部猛的传来一股刺痛，他一把抓住了李彩薇的手，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陛下刚刚不是想问我敢不敢吗？这便是答案了。”李彩薇收回手，淡淡开口道。 话音落，她再一次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匕首往前狠狠一送，柔媚的目光之中全是恨意。 腹部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哪能经得起如此重创？绕是宇文离这样警惕心很高的武功高手，也不能幸免。 李彩薇一察觉到匕首尽根刺入宇文离身体，立刻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不料宇文离剧痛之下伸手去抓她，却扑了个空。脚底下倒是踩着了李彩薇拽地的长裙。 只听嘶啦一声，李彩薇的裙子被扯下来一截。 宇文离双目圆睁的盯着李彩薇，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嘴角缓缓的淌下血来，触目惊心。 他低下头去。看着插在自己小腹上的匕首柄。伸手想去握，却浑身使不出力气来。渐渐地，头重脚轻，整个人狠狠往前一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巨大的声响终于惊动了那些守在外围的士兵。他们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自家主子倒在地上，更是纷纷奔了过来。 “陛下！你怎么了！”首先奔过来的人是陈兴，他双膝跪地。分手去搀扶倒在地上的宇文离，布料这一搀，却没能搀得动。 “快来帮忙啊！”他冲着身后大喊一声。 很快便有两个士兵走上前来，帮着陈兴搀扶宇文离，当他们将她从地上扶坐起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那把插在宇文离腹部的匕首，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陛下！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兴震惊的连声音都变了调。 宇文离却还清醒着，如此紧要生死关头，他没有理会身边这一群担忧着他的下属与士兵，而是双目死死的盯住了，远远站在一旁的李彩薇。 “你还真是恨朕啊！”他苦笑连连。 李彩薇没有在隐瞒自己，声音变得极度冷静:“陛下扪心自问，你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有哪一件不值得我去恨。” “李彩薇，今日这一剑，也不能抵消你心中的仇恨吗？” 李彩薇还没有开口回答。一旁的陈兴就激动连连的叫喊起来:“德妃娘娘！陛下这一剑是你刺的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兴，带着人退下。”宇文离轻轻咳嗽一声道。 “陛下，你失血过多，身受重伤。请恕威臣不能离开！”陈兴焦急道。 宇文离疲惫的闭了闭眼。随后虚弱的开口道。:“朕没事，这么一点小伤，朕还不放在心上。下去。” “这——” “下去！” 陈兴无奈应了，却也没走远，就在几丈外守候。 “过来。”语文离虚弱的支撑着受伤的身体，对站在远处的李彩薇开口道。 李彩薇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之中满是警惕。 “朕若是要杀你，有的是悄无声息的办法。”宇文离轻轻的叹息一口气道:“就因为朕做了那些事。破坏了你跟李晋之，现如今你跟朕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吗？” 李彩薇犹豫片刻，心道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已经手刃宇文离，给李晋之报了仇，并且儿子由宇文凌带着，安然无恙，自己就是倾刻间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当下抬脚，缓缓走回宇文离身边。 “咳咳。”宇文离轻轻咳嗽一声，抬头虚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欣慰，有爱怜，独独没有怨恨。 李彩薇不由大奇，眼前的场景，她曾经在脑海里想过千百遍。每一次宇文离被刺了以后，都是恨不得杀了自己，从来不是现在这样，没有仇恨，还跟自己心平气和的说话。 她忽然发现自己看不透他。 “朕死以后，这江山与天下，就都是你儿子的了。你开心吗？”宇文离说着，虚弱的笑了一下。 李彩薇忽然间有一种被看穿了心事的感觉。 她没有想到宇文离居然能看穿她心中所想。这个人…… “能在临死之前，好好的看你一眼，朕就心满意足了。”宇文离轻轻的说着，用尽浑身的力气抬起虚弱的手臂。想要抚摸一下李彩薇的脸。 这是这几年分别以来，他曾经在睡梦之中做过无数遍的事情。 李彩薇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就在那手指即将碰到李彩薇脸颊的时候，忽然斜刺里飞过来一只箭矢，正中宇文离胸前。 “嗤——”的一声，宇文离重重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双目圆睁，他想回过头去看看是谁在背后下手，但确没有办法动弹一下，只能满脸惊讶地看着李彩薇，眼睛里的光芒渐渐的暗淡下去，直至死灰一片。 李彩薇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离在自己面前死去，再没有任何一丝声息。 她要想尖叫，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想要哭泣，眼睛却肝疼的厉害。先要伸手去搀扶宇文离，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够。 一瞬间，天旋地转，末日来临也不过如此。 李彩薇瞪着两个眼睛，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着。自己还没有好好报仇呢？宇文离怎么能去死？他怎么能去死？ “大嫂！”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欢喜而又熟悉 的声音。 李彩薇僵硬的扭动脖子，抬起头来，就看见宇文凌怀里面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大步流星的从那边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千军万马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拦。 “南儿……”她一眼就认出来那孩子，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南儿。亲人相见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李彩薇却发现自己心中很难过很难过。 宇文凌走到跟前，他努力撑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怎么来了？玲珑呢？” “大嫂。”宇文凌很敏锐的发现李彩薇有些不对劲。他走上前来蹲在李彩薇面前。低低道:“我见到了先帝以前的侍卫，他交给我一道圣旨，一道册封南儿为太子的诏书，所以我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你怎么敢……” 李彩薇闻言，吃了一惊:“你就不怕来送死？” “不怕。”宇文凌语气笃定。他回过头去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宇文离，语气淡淡的道:“他已经死了。现如今你是二皇子的亲娘，还有诏书为证。而我是北狄的三皇子，陛下已死，有我在，南儿登基为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 “如此，大嫂你的心愿也算是完成了。” 完成了吗？为什么她的心却是空空荡荡的？ 李彩薇低头看着地上宇文离的尸首，无论如何脸上也不不出一个笑容来。 宇文凌看了她如丧考妣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一些。他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吩咐陈兴去找棺椁来，把宇文离的尸首好好安葬。 “凌王殿下，真的是你吗？你没有死吗？”陈兴见到宇文凌，却是兴奋无比，他原来就是在宇文凌手底下当差，宇文凌假死离开以后，他才投到宇文离门下的。 宇文凌点点头，吩咐他赶紧照办。 “是，王爷！”陈兴满脸兴奋，转头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起来，那些人见宇文离死的突然，都处在震惊之中，听到陈兴的话，本想反驳，并且处死李彩薇给宇文离报仇，却听陈兴恼怒的开口道:“陛下已经驾崩，如今只有凌王殿下跟他的血脉才是北狄人，你们不拥立他为皇帝，是想先帝辛苦筹谋的这一切都打水漂么？” “这……” 众人都迟疑起来，宇文离的死固然要报仇，可是眼下拥立新帝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娘娘！德妃娘娘！”就在这时，陈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女子喊声。 陈兴等人连忙回头，就看见李彩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皇陵边上的一道悬崖边上，因为飘飘，容颜憔悴。 “大嫂，你想干什么？赶紧回来。”宇文凌脸色一变，上前就想将李彩薇拉回来。 但李彩薇却拒绝了:“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宇文凌硬生生的停下脚步，抱着怀里面的孩子，哀求道:“大嫂，你什么都不在乎，连南儿也不要了吗？” “南儿……”李彩薇转过头来，神情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硬下心肠道:“王爷，南儿有你照顾我很放心……” 她没有再开口解释什么。只是目光凄然的看了一眼宇文离的尸首，声音轻飘飘的道:“我活着，原本就是为了替晋之哥哥报仇，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我没有再苟活下去的必要了。王爷，我相信你一定能照顾好这一切的……” 话音落，她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咱们这悬崖底下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不要！”宇文凌撕心裂肺地叫喊着，飞扑到悬崖前，伸手去捞李彩薇，却只抓住了她一片衣角。 “大嫂！”宇文离恸哭出声，本想不顾一切的飞声下悬崖去救李彩薇，可是他怀里面抱着孩子。身上带着李彩薇的重托。并不敢轻易下去。 身后传来几个侍卫的声音:“这样也好，这个祸国殃民的女子死了以后，我们才能专心辅佐王爷与皇子才是。” 宇文凌猛的回过头来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他心痛刀割，回头望着悬崖，只见清风飘飘，杨柳依依，哪里还有李彩薇的身影？ 她如同那日猝不及防闯入他的世界那样，又猝不及防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如果不是还有南儿这一点血脉，还有什么能够证明她的存在？ 全书完。 第691章 大结局 “你敢吗？”李彩薇也不禁开口问自己。 “彩薇，朕之前是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朕心中早已经后悔了，你能原谅朕吗？” 宇文离换了一种口气，略带恳求的问道。 李彩薇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然后缓缓地抬起头来，宇文离的话让她莫名的想笑，但更多的却是心酸。 李彩薇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气。她想也不想的开口道:“陛下当真如此大度，不计较我嫁给晋之哥哥，并且生下孩子的事情么？” 宇文离闻言脸色立刻变了。 这件事可以说是他心中的禁忌，每每提起，都要大发雷霆一番。诺大的皇宫中，除了穆离，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可今日，李彩薇就这样面带嘲讽地提起来。 “朕无需计较。” 宇文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李晋之已经死了，你现在是朕的女人！从今往后，一生一世，你都要待在朕的身边，寸步不离。” “待在那个囚牢一样的皇宫中吗？”李彩薇苦笑连连。 “不错！”宇文离不假思索的道。 “陛下可有想过我愿意么？”李彩薇昂起头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宇文离:“你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希望我死，我就得死。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你是朕最心爱的女人。”宇文离缓缓将头撇向一旁。 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彩薇听了这话，简直想放声大笑，她人生的前半生几乎可以说是毁在这个男人的手上。现在好不容易逃脱了他的掌控，能够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可偏偏他又如附骨之蛆一般的缠绕上来，不死不休。 “这些话可真是动人呢。”李彩薇轻轻一笑，眼眸之中全是自嘲:“妾身蒲柳之姿，可当不起陛下这样的厚爱。” “朕说你能当得起，那便能当得起。”宇文离不以为意，李彩薇若是没有一丁点儿心理负担的就这么跟自己回了宫，他反而要起疑心了。 说着，他手劲一松，便打算将抵着自己腹部的那把匕首拿开。 却在这时，李彩薇手上忽然用劲往前一送。 两个人靠的很近。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就像是李彩薇忽然扑进了宇文离的怀里面。 那些士兵有的人忍不住撇开头笑了起来，这德妃，说是上山来祭拜先帝。却在这当儿跟他们陛下拉拉扯扯，投怀送抱，这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宇文离却感觉到腹部猛的传来一股刺痛，他一把抓住了李彩薇的手，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陛下刚刚不是想问我敢不敢吗？这便是答案了。”李彩薇收回手，淡淡开口道。 话音落，她再一次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匕首往前狠狠一送，柔媚的目光之中全是恨意。 腹部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哪能经得起如此重创？绕是宇文离这样警惕心很高的武功高手，也不能幸免。 李彩薇一察觉到匕首尽根刺入宇文离身体，立刻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不料宇文离剧痛之下伸手去抓她，却扑了个空。脚底下倒是踩着了李彩薇拽地的长裙。 只听嘶啦一声，李彩薇的裙子被扯下来一截。 宇文离双目圆睁的盯着李彩薇，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嘴角缓缓的淌下血来，触目惊心。 他低下头去。看着插在自己小腹上的匕首柄。伸手想去握，却浑身使不出力气来。渐渐地，头重脚轻，整个人狠狠往前一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巨大的声响终于惊动了那些守在外围的士兵。他们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自家主子倒在地上，更是纷纷奔了过来。 “陛下！你怎么了！”首先奔过来的人是陈兴，他双膝跪地。分手去搀扶倒在地上的宇文离，布料这一搀，却没能搀得动。 “快来帮忙啊！”他冲着身后大喊一声。 很快便有两个士兵走上前来，帮着陈兴搀扶宇文离，当他们将她从地上扶坐起来时，一眼就看到了那把插在宇文离腹部的匕首，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陛下！这是怎么一回事？”陈兴震惊的连声音都变了调。 宇文离却还清醒着，如此紧要生死关头，他没有理会身边这一群担忧着他的下属与士兵，而是双目死死的盯住了，远远站在一旁的李彩薇。 “你还真是恨朕啊！”他苦笑连连。 李彩薇没有在隐瞒自己，声音变得极度冷静:“陛下扪心自问，你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有哪一件不值得我去恨。” “李彩薇，今日这一剑，也不能抵消你心中的仇恨吗？” 李彩薇还没有开口回答。一旁的陈兴就激动连连的叫喊起来:“德妃娘娘！陛下这一剑是你刺的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兴，带着人退下。”宇文离轻轻咳嗽一声道。 “陛下，你失血过多，身受重伤。请恕威臣不能离开！”陈兴焦急道。 宇文离疲惫的闭了闭眼。随后虚弱的开口道。:“朕没事，这么一点小伤，朕还不放在心上。下去。” “这——” “下去！” 陈兴无奈应了，却也没走远，就在几丈外守候。 “过来。”语文离虚弱的支撑着受伤的身体，对站在远处的李彩薇开口道。 李彩薇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之中满是警惕。 “朕若是要杀你，有的是悄无声息的办法。”宇文离轻轻的叹息一口气道:“就因为朕做了那些事。破坏了你跟李晋之，现如今你跟朕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吗？” 李彩薇犹豫片刻，心道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已经手刃宇文离，给李晋之报了仇，并且儿子由宇文凌带着，安然无恙，自己就是倾刻间死了，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当下抬脚，缓缓走回宇文离身边。 “咳咳。”宇文离轻轻咳嗽一声，抬头虚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欣慰，有爱怜，独独没有怨恨。 李彩薇不由大奇，眼前的场景，她曾经在脑海里想过千百遍。每一次宇文离被刺了以后，都是恨不得杀了自己，从来不是现在这样，没有仇恨，还跟自己心平气和的说话。 她忽然发现自己看不透他。 “朕死以后，这江山与天下，就都是你儿子的了。你开心吗？”宇文离说着，虚弱的笑了一下。 李彩薇忽然间有一种被看穿了心事的感觉。 她没有想到宇文离居然能看穿她心中所想。这个人…… “能在临死之前，好好的看你一眼，朕就心满意足了。”宇文离轻轻的说着，用尽浑身的力气抬起虚弱的手臂。想要抚摸一下李彩薇的脸。 这是这几年分别以来，他曾经在睡梦之中做过无数遍的事情。 李彩薇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难过。 就在那手指即将碰到李彩薇脸颊的时候，忽然斜刺里飞过来一只箭矢，正中宇文离胸前。 “嗤——”的一声，宇文离重重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双目圆睁，他想回过头去看看是谁在背后下手，但确没有办法动弹一下，只能满脸惊讶地看着李彩薇，眼睛里的光芒渐渐的暗淡下去，直至死灰一片。 李彩薇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宇文离在自己面前死去，再没有任何一丝声息。 她要想尖叫，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想要哭泣，眼睛却肝疼的厉害。先要伸手去搀扶宇文离，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够。 一瞬间，天旋地转，末日来临也不过如此。 李彩薇瞪着两个眼睛，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着。自己还没有好好报仇呢？宇文离怎么能去死？他怎么能去死？ “大嫂！”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欢喜而又熟悉 的声音。 李彩薇僵硬的扭动脖子，抬起头来，就看见宇文凌怀里面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大步流星的从那边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千军万马没有任何一个人阻拦。 “南儿……”她一眼就认出来那孩子，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南儿。亲人相见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李彩薇却发现自己心中很难过很难过。 宇文凌走到跟前，他努力撑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怎么来了？玲珑呢？” “大嫂。”宇文凌很敏锐的发现李彩薇有些不对劲。他走上前来蹲在李彩薇面前。低低道:“我见到了先帝以前的侍卫，他交给我一道圣旨，一道册封南儿为太子的诏书，所以我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你怎么敢……” 李彩薇闻言，吃了一惊:“你就不怕来送死？” “不怕。”宇文凌语气笃定。他回过头去看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宇文离，语气淡淡的道:“他已经死了。现如今你是二皇子的亲娘，还有诏书为证。而我是北狄的三皇子，陛下已死，有我在，南儿登基为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 “如此，大嫂你的心愿也算是完成了。” 完成了吗？为什么她的心却是空空荡荡的？ 李彩薇低头看着地上宇文离的尸首，无论如何脸上也不不出一个笑容来。 宇文凌看了她如丧考妣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一些。他没有在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吩咐陈兴去找棺椁来，把宇文离的尸首好好安葬。 “凌王殿下，真的是你吗？你没有死吗？”陈兴见到宇文凌，却是兴奋无比，他原来就是在宇文凌手底下当差，宇文凌假死离开以后，他才投到宇文离门下的。 宇文凌点点头，吩咐他赶紧照办。 “是，王爷！”陈兴满脸兴奋，转头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起来，那些人见宇文离死的突然，都处在震惊之中，听到陈兴的话，本想反驳，并且处死李彩薇给宇文离报仇，却听陈兴恼怒的开口道:“陛下已经驾崩，如今只有凌王殿下跟他的血脉才是北狄人，你们不拥立他为皇帝，是想先帝辛苦筹谋的这一切都打水漂么？” “这……” 众人都迟疑起来，宇文离的死固然要报仇，可是眼下拥立新帝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娘娘！德妃娘娘！”就在这时，陈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慌失措的女子喊声。 陈兴等人连忙回头，就看见李彩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皇陵边上的一道悬崖边上，因为飘飘，容颜憔悴。 “大嫂，你想干什么？赶紧回来。”宇文凌脸色一变，上前就想将李彩薇拉回来。 但李彩薇却拒绝了:“别过来，再上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宇文凌硬生生的停下脚步，抱着怀里面的孩子，哀求道:“大嫂，你什么都不在乎，连南儿也不要了吗？” “南儿……”李彩薇转过头来，神情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硬下心肠道:“王爷，南儿有你照顾我很放心……” 她没有再开口解释什么。只是目光凄然的看了一眼宇文离的尸首，声音轻飘飘的道:“我活着，原本就是为了替晋之哥哥报仇，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我没有再苟活下去的必要了。王爷，我相信你一定能照顾好这一切的……” 话音落，她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咱们这悬崖底下轻飘飘的落了下去…… “不要！”宇文凌撕心裂肺地叫喊着，飞扑到悬崖前，伸手去捞李彩薇，却只抓住了她一片衣角。 “大嫂！”宇文离恸哭出声，本想不顾一切的飞声下悬崖去救李彩薇，可是他怀里面抱着孩子。身上带着李彩薇的重托。并不敢轻易下去。 身后传来几个侍卫的声音:“这样也好，这个祸国殃民的女子死了以后，我们才能专心辅佐王爷与皇子才是。” 宇文凌猛的回过头来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他心痛刀割，回头望着悬崖，只见清风飘飘，杨柳依依，哪里还有李彩薇的身影？ 她如同那日猝不及防闯入他的世界那样，又猝不及防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如果不是还有南儿这一点血脉，还有什么能够证明她的存在？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