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武倾天下》 第2章 黑白不分明 沈忠面现愤色:“后来跟“风先生”闲云野鹤般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直到你快出生了,你父亲为了你以后能过的安稳些,想着需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这才来到陆镇。没想到…” 沈忠猛喝了两碗酒,才开口道:“也不知是谁跟青龙白虎玄武骗说,你父亲带着“风先生”的问天剑和断情剑谱来了陆镇,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当”沈忠一拳擂在了桌子上,狠狠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于世,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看着左手空荡荡的衣袖,沈忠长长叹了口气。 他终究是老了,十八年的折磨,终究是没了当初的热血。 然而墨白还年轻,就像那初升的太阳。年轻,就应该像太阳一样,到了哪里,都能把光明和希望带到哪里。 这时,一缕阳光正从遥远的山间洒向了人间… 少年,从来都是令人羡慕的年纪,他们勇敢,热血,阳光,有激情,敢拼敢闯,正是有了他们的存在,世界才更精彩…… 三月,暮春,微风正好,一如这安静平和的“风雪城”。 墨白打听到“风雪城”“里的“风雪堡”是江湖中近几年崛起的翘楚,也是最大最正义的组织,这才来“风雪城”碰碰运气。 一个黑衣少年,身后背着一把用黄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刀,正从阳光下走来… 有阳光就有阴影,有平静就有风波!街角就有阴影,阴影下也正有风波。 一阵呼喝声从街角的阴暗处传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一脚踩在了一个老翁的头上,狠狠说道:老不死的,把那东西拿出来,否则要了你的命。 接着挥舞着碗大的拳头朝老翁的身上砸去… “噗”的一声闷响,再接着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却不是老翁的。 只见大汉额上冷汗直流,拳头钻心的疼,看来多半是废了。怒目看向这突然出现的黑衣少年:“哪里来的野种,你熊爷爷的事,也敢管?你老子没教过你少管闲事吗?” 听到“老子”两个字,黑衣少年的脸上忽然起了一种异样的表情,“啪啪…”十来个耳光,直打得大汉似乎都站立不稳,却还是没看出少年是怎么出的手。 黑衣少年当然就是沈墨白。 那大汉也不是一般泼皮无赖,会一点拳脚,却不想碰到硬茬,嘴里嚷嚷着:“你等着,有种别跑。”脚下却溜的飞快,显然是去叫帮手去了。 在墨白的认知里,非黑即白,遇到这种事,自然是出手相助,可如果这是家事呢? 老翁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黑衣人,没有道谢,反而无奈的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真是造孽啊!” 原来那大汉正是他那不争气的儿子,你又叫他去哪里说理去? 不一会的功夫,围过来好多看热闹的人,旁边酒楼里正有双大而灵活的眼睛,竟然盯着墨白有些发呆。 墨白扶起老翁,见老翁身上并无大碍,便转身大踏步走进了旁边的酒楼:“醉仙楼”。 不知道饭菜合不合口,酒一定是不错的:周文王访太公知味停车;汉萧何追韩信闻香下马,说的便是醉仙楼。 “醉仙楼”不算太大,却也绝不算小,七八张桌子居然此时都坐满了人,成群的居然还都是江湖中人。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眼睛大而灵活的少年郎,墨白便大咧咧走过去坐下。 “小二,拿好酒,上好菜,连带这位公子的也一并算我账上。”墨白嘻嘻讪笑道:“公子,将就将就,一起,账算我的。” 那眼睛大而灵活,脸上却脏兮兮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公子,看着眼前这个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右额上一个梅花印子,反而衬的一张脸如刻如画的少年,心想:“此人与师傅描述的那人倒颇为神似,难道是师傅口口声声跟我说的那人的后人?师傅要我小心提防,必要时…可总感觉是哪里不对。”看着他额头上那梅花印子,他才忍不住警惕着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你额头上那是怎么回事?” 其实墨白此次初入江湖,对于十八年前的旧事完全无从查起,与其盲人瞎马,不如直接暴露自己,或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未可知。 于是墨白故意朗声说道:“我叫沈墨白,至于额头上这个印子是因为小时候贪玩,被一只狼抓伤的。” 这时候店小二已经端来了酒和几盘菜。 “敢问公子怎么称呼?”墨白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问道。 “我,你就叫我七公子” 墨白哦了一声,再不说话,大口肉,大口酒的吃喝了起来。完全没有在意这个“七公子”言语的支吾。 他哪里知道他在陆镇乱葬岗没人打他的主意,是震慑于“风先生”的威名,有所忌惮,谁也不想去冒那个险而已。而现在,打他主意的人又何止一个?…… “张兄,你也是为了风雪堡的选拔赛来的吗?”说话的是一个着青衣的少年。 只见旁边桌上一个着蓝衣、模样清秀的少年说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上不得台面的,我就是来凑凑热闹。” “听说这次入风雪堡的选拔只有两关,只要打败两个…………”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急骤的马蹄声盖过了两个少年的谈论声,转瞬到得“醉仙楼”前,三个人,三把刀,都是劲装疾服,圆脸秃头,怒目圆睁,不怒自威,众人见了这三个人,大气不敢喘,具都低头不语。 这三人竟然是“关外三把刀”,个头最高的人是老大叫“一刀卜凡”,中等的老二叫:“两刀卜胜”,个子最矮的老三叫:“三刀卜柳”,可见遇到这三把刀自然是,别说命,就算是尸体也不留不剩了。 这三人显然对别的江湖客全没放在眼里,怒冲冲的径直走到墨白在的桌旁。 身材最矮小的卜柳带着调侃说道:“小妞,这次碰见我们算你倒霉,看你还往哪里逃?”看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七公子”就像看着猫爪下的老鼠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墨白自然吃惊不小,转头再去看“七公子”,才发觉原来他还真是个女孩子,有那么一双大而灵活的眼睛,应该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须知墨白自小在乱葬岗长大,陆镇虽然后来人口也越来越多,可是他毕竟在镇上呆的时间总共也就一两年光景,也有几个玩伴,可女孩子见的本就不多,现在又一身男装打扮,他自然是认不得的。 老二卜胜是个急性子,:“跟个偷东西的小贼,啰嗦个什么劲。” 说话间,拎起刀就往“七公子”身上招呼,“七公子”拔剑格挡,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心想:“这次恐怕是难脱险了,一把刀我亦是不敌,如果三把刀一起,那…”想到这里,她急呼道:“等一下,你们要的东西不在我身上。” 老大卜凡刚举起的刀立刻停在了半空,阴测测的笑道:“可惜,太迟了,在与不在,都饶你不得了。” 老三卜柳补充解释道:“如果在这之前交出东西,我们还可以饶你一命,现在,你既已还手,那么东西和人,我们就都要定了。这是我们的规矩。” “好,这规矩很好”一直旁观的墨白突然站起来横在他们中间,抚掌道:“不过我也有我的规矩。” 三把刀一起看向这个额头有朵梅花的少年,老三忍不住问道:“你的规矩是什么?” “我的规矩就是看不得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老三笑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才接着说道:“如果坏了规矩呢?” 墨白也笑道:“若坏了规矩,那就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是多少人,我都保证他们三个月下不来床,少一天都不行。” “哈哈哈”,就连不爱谈笑的老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也就在他们笑的快笑岔气了的时候,三把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他们的刀却绝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三把刀,呈夹击之势,分砍墨白上中下三路,他无论左右前后,都在刀锋所及,除非他能上天入地。 众江湖客看的不免有些惋惜,替这个年轻人惋惜,怪只怪他强逞英雄。“七公子”好似不忍再看了,甚至都忘了要逃跑。 “砰”只一声,三把刀碰在了一起,三个人都抱着肚子半跪在地上。 在千钧一发的当口,只见墨白跪了下去,就在他离地面还有三寸的时候,身子后仰也几乎挨地,在三把刀碰到一起的时候,他忽然就像个风车一样在三人肚子上各打了一拳,实在是太快,所以本来四声,最后众人却都只听到了一声。 拳头虽不至于要命,三把刀却是短时间内出不了手了。 旁边桌上刚才那个青衣少年,此时忍不住道:“少年好俊的拳法,想必今年入得风雪堡的人中必有阁下。” 蓝衣服的那少年也随声附和,口中说道:“王兄,没错,我看这少年今年一定进的了风雪堡。” 旁边的众人看到墨白轻而易举就将关外三把刀打倒,而且只是用了一招。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和叫好声。 这时候,老大卜凡突然大笑道:“年轻人,技不如人,我们三兄弟认了,但你也不问缘由,就这么胡乱救人,你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岂非可笑的紧。” 哪知墨白回道:“我不管他是男是女,是友是敌,是侠是盗。我救她,只因我高兴。” 墨白初入江湖,做事全凭各人喜好,这时候只是见对方已多欺少,倚强凌弱,他自然是看不去的。实在是他阅历太浅,不能识人,更无法了解人性的恶。 “我们走”。墨白抛下锭银子在桌上,拉着“七公子”便向门外走去。 留下那三把刀和众人那惊掉了下巴的表情。 ……………… 第3章 一见便倾心 天空有黑云滚动,眼看就要下雨,大街上的小商贩,行人都已经不见了。街上静的出奇。 走了一段路,“七公子”终于嗫嚅着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其实叫“洛红衣”。我……” 墨白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开口道:“七…额,洛姑娘,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现在那三把刀想是不会跟来了,你走!” 墨白救人,只求问心无愧,无论是男是女,是侠是盗,却不知此女正是大盗“圣手仙子”的关门女弟子。那他救的是对又是错呢? “轰隆隆”雷声响过,刹那间,豆大的雨点从天空飘落。 “洛红衣”刚准备要走,迎面奔过来七八条大汉,为首的那人正是挨了墨白一拳的熊彪,便跑便大声嚷嚷:“就是那脸上有梅花的小子。” 七八条大汉奔到近前也不动手,只是把墨白和洛红衣围了起来,熊彪离墨白远远的,显然他是怕了,像个斗鸡般跳起脚来嚷道:“小子,你就等着受死。”说完从身后转出一个白衣剑客来。 雨越下越大,墨白却直勾勾的瞧着那白衣剑客,他知道这白衣剑客绝不是好对付的,他的手很稳定,他的剑足足比普通的剑长三寸。 白衣剑客脸色煞白,完全没有一丝人气,那双眼睛竟是碧绿色的,盯着你的时候就像一只毒蛇盯着你一样,令你不敢妄动分毫。 雨下如注,洛红衣的脸很快便被雨水合着汗水冲洗的露出了本来面目。更难堪的是她早已浑身湿透,那宽大的男子衣服此刻贴在身上,玲珑身材凹凸有致。 几条大汉更是一双双眼睛不肯从她身上移开。她受不了那些火一样的目光,于是她便趁白衣剑客没注意到她的时候出手了,一招“灵蛇吐信”惊鸿般向白衣剑客刺了过去。 白衣剑客也没闪避,只是趁着拔剑之势,刀鞘随之飞出,不偏不倚,竟刚好抵挡住了洛红衣刺来的一剑。 洛红衣一剑受阻,举剑再刺,这一剑更快更急,白衣剑客脚下一滑,轻松避过。 转身朝洛红衣瞥了一眼,却忽然脸色大变,心里暗道:“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去了关外?难道他已经得手了?我还是不要为了熊彪这厮坏了大事,免得节外生枝。” 另一边墨白趁白衣剑与洛红衣相斗之时,已经出手。 “砰砰”,已有两个壮汉被沈墨白打倒。 虽说他们在前边挡路,但毕竟彼此无仇无怨,所以墨白手下自然也把握着分寸,那两个壮汉也只是被打倒而已,并不至于受太重的伤。 沈墨白此时又迎上了扑来的大汉,一边打一边想着找机会先把白衣剑客放倒。。 只听白衣剑客突然沉声说道:“让路,放他们走!” 熊彪急急道:“可那…那梅花小子…” 白衣剑客转身看向熊彪,那凶恶的眼神就是命令,熊彪哪里还能再说出半个字来。 那熊彪其实就是个泼皮无赖,白衣剑客肯听他派遣,是因为他父亲熊纹手里有玄武帮的玄武令。 他父亲熊纹去年在“一线天”救了玄武蒲淼一命,蒲淼深受大恩,便以玄武令相赠。 而街角那个老翁正是熊彪的父亲熊纹。 …………… 风雪城城郊,一座荒庙中,正燃着一堆篝火,已近黄昏,熊熊烈火映上洛红衣的脸,墨白远远看着似有些痴了。 只见一张瓜子脸白皙中带着红晕,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缎子随意散开来,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像两只不肯飞去的蝴蝶,更衬得那大而灵活的眼睛转动时平添出几分魅力。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墨白正在盯着她看,嫣然笑道:“这么盯着一个女孩子看,是很不礼貌的,沈公子。”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鼻子会不自觉的先皱起来,就越发的明丽照人了。 墨白尴尬的摸摸头:“额,我,我,”我我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洛红衣笑的更欢快了,等笑够了才说道:“现在你救了我,我也救过你了,咱俩扯平了。我也该走了。” 墨白重复道:“是啊,是该走了。”只是心里有几分不舍。 墨白隔世太久,自己也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当下顿感失落。他有些不放心道:“那些人再追到你,你能应付吗?” 洛红衣有些惭愧的说道:“其实,我是江湖第一大盗“圣手仙子”的弟子,师命难违,我的确是从他们手里偷走了白虎令,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我不想骗你,我接近你,其实还……” “好了,你不用说了。”听到白虎令,墨白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一定不简单,但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接近他,他都甘之如饴,泰然受之。 随即打断了她的话,缓缓说道:“我懂,你走,谢谢你。” 他没说“谢谢你信任我”,他也没问“你为什么肯将秘密说给一个陌生人听”,因为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那是人性中最清纯的美好! 如果对方不是心底纯善,又怎么会跟他说这些,事关重大,很可能牵扯到十八年前的恩怨。 可如果她说了,她的师傅自然不会容她,甚至可能杀他灭口,所以他自然不能听下去,也只能让她走,走的越远越好! 洛红衣走了,走时又看了这个倔强热血的少年一眼,她怕再也见不到他,却也怕再见他时又不知道是什么立场,再见了,梅花少年。洛红衣这样想。 墨白看着渐渐暗下去的火光,眼里有点落寞,但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因为他已经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了。 在“醉仙楼”听到那几个少年议论风雪堡今年的选拔,他就已经决定了。 他要从风雪堡开始,用他的拳头揭开十八年前的旧怨,也打出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天地。 墨白就是这样固执冲动却心怀恻隐的一个少年,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恨不得粉身相报,失落总是一瞬间,一转身就又信心满满了。他真是越来越有浪子的气质了。 ……………………… 第4章 一战成名? 天有风雪,江湖也有风雪。 江湖中不但有风雪,还有一个“风雪堡”。 江湖中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风雪堡”的,就像读书人没有人不知道孔夫子一样。 “一入江湖遍风雪” “一代新人换旧人” “风雪堡”每十年都会设擂选一批青年义士,今年似乎更是热闹。 “风雪堡”,练武场,人声鼎沸,江湖中有点名声的,好像来的也不少,当然也不乏有渴望成名的少年,渴望着鱼跃龙门。 此时,墨白也在台下,他年轻,他当然也渴望成名,更重要的是他苦练十一年,还没有真正与高人切磋过,他也实在想知道他现在的武功到底如何? 只见台上站着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手中一把大斧头,势可开山。 “这人叫轩辕开山,据说开山三斧鲜逢敌手,更有一身横练功夫。” 旁边一青衣人议论道。正是“醉仙楼”的那个少年。 另一人道:“这不算什么,如果跟后面那个人比起来,那这个人就只能算是病书生了。” 青衣人砸舌道:“今年的规则是,要击败这两个人,才能进风雪堡,入“天刺门”,看来我们再练十年,恐怕也是进不了风雪堡了” 旁边众人却都是屏住呼吸,看着擂台上的打斗。 又一个少年被轩辕开山一斧头砸下来,握剑的手当时就软成了一滩。 还有的少年,也能跟轩辕开山斗上几个回合,只是最后却也是无一例外的败下阵来。 “十五战,十五个少年全败,竟然连第一关都无法通过,也许他们都太好强,跟轩辕开山,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有一些老者议论道。 不远处,少庄主蒲雨辰,别人都叫他“蒲大公子”,其实他并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二公子,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他个头实在是很大。 他现在正坐在他那“特大”的椅子上,坐着的“蒲大公子”都比轩辕开山要高几分,这么样一个人本来绝不会斯文,可他无论干什么事都超级慢,偏偏又让人感觉斯文极了。 他慢慢的呷了一口茶,看着场上发生的一切,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心想:看来今年是连一个人都入不了风雪堡了,不过这也无疑是另一种炫耀,向天下武林的炫耀。他简直满意极了。 就在他志得意满,准备结束这场比武的时候,一个黑衣少年正在向擂台上走去。 “在下沈墨白,请指教,不过连战十五场,你可以先休息一个时辰,我可以等你歇够了,我们再来比过。” 沈墨白是高傲的,尽管他看到轩辕开山的确有两下子,可他还是不愿意趁人之危。 轩辕开山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瘦,却轮廓分明,额头上有朵梅花印子,嘴角上扬,带着那么一丝傲气的黑衣少年。不觉间眼里有了暖意,朗声说道:“那倒不必了,就算你现在胜了某家,某家也心悦诚服。” “请拔刀,” “刀剑无眼,既是切磋,用拳头足够了。” “哈哈哈,痛快,那某家便与你拼拼拳头。”说罢把斧头搁置到了一旁。 要知道他那把斧头分量极重,要练到一定火候,那手上的力量又何止千斤。 此刻有人与他拼拳头,那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台下的看客,都以为这少年疯了,远处的蒲雨辰却满脸带着狡黠的笑,他倒想看看这少年,有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的能耐。 轩辕开山也不多话,一沉势,一拳当胸袭来,墨白居然没有躲避的意思,也是一拳击出。 “砰”的一声大震,墨白直退了三步,嘴角有一丝鲜血渗出,再看轩辕开山,虽只退了一步,右拳却垂了下来,似乎再也抬不起来了。 过了很久, 轩辕开山才开口说道:“我败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紧接着便响起了喝彩和掌声。 墨白只是感觉奇怪,他出拳的速度或许够快,但若硬碰硬,却未必是轩辕开山的对手。 他只是仗着自己年轻,才想着与轩辕开山拼蛮力,却不想就这么轻松的赢了? 年轻人就应该锋芒毕露,否则又怎么能叫年轻人呢? “管他呢,反正赢了总比输了的好。”墨白想到这里的时候,第二个人已经上场了。 第二个人,一身白衣,一柄剑比普通剑长三寸,怪异之极。一双眼睛竟是碧绿色的。 他是江湖中唯一一个双手持剑的人,听说速度之快能追上飞舞的蚊虫,而且心狠暴虐。 以前有个“天池帮”,只因一句话得罪他,便引来了灭门,自此“天池帮”从武林消失。 其心思歹毒,可见一斑。 只见那白衣剑客面上毫无表情,冷冷说道:“你拔不拔刀都一样,我一定会拔剑的,因为如果我手里没剑,实在跟大姑娘没穿衣服一样别扭。” 墨白在这里又见这白衣剑客,心想:“这人跟风雪堡有什么关系?那洛红衣又跟风雪堡是什么关系?那天显然是看到了洛红衣,白衣剑客才放他走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墨白的脑子是不够用了,不过拳头还是够用的。 虽然刚才受了点伤,但还不碍事,现在对上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瞬间又燃起了斗志。 “请”。 白衣剑客也不废话,“呛”的一声,剑已出鞘。 台下看客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拔剑的,那柄毒舌般的剑已经到了墨白的咽喉眉睫间,一把剑也化成了无数剑光。 只见墨白身子后仰,脚不动,以脚为心,左旋,左拳出,直击白衣剑客腋下,长剑脱手。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速度,判断差不得分毫。 白衣剑客剑已脱手,此时真像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大姑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他实在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快的拳头,随忍不住问到:你这是什么功夫? “截” “截?” 墨白解释道:“截,就是截断,截止,就是在一切还没开始之前将一切结束。” 速度,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比的就是速度,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台下的看客犹如敬奉神明般的,看着少庄主蒲雨辰亲自将这英雄少年迎进了“风雪堡”“天刺门”。 “截拳”墨白的名字就像这三月的微风一样,吹进了“每个江湖人”的耳朵里… 第5章 “天刺门”首杀 “风雪堡”位偏城郊,分三重院落,没有雕梁画栋,却也古朴典雅,气势恢宏。 墨白单独有自己的一个小院,在最内一重最偏僻的西北角。 入“天刺门”一个多月来,只有刚搬进来时,在前院大厅跟山庄上下所有人见过一面,之后便几乎没出过院子。他想要什么自会有人送来。 “蒲大公子”极少来,倒是他妹妹蒲怜儿时常过来,怜儿活泼又大方,鹅蛋脸,扎个马尾辫,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他们年纪相仿,相处很是融洽。 他听她讲外面的江湖,听她讲风雪堡的故事,有时候就那么坐着,不说话,也很惬意。 直到有一天,怜儿没有来,来的是一张纸和一袋银子,当然纸和银子也不会自己走来,送这些来的人竟是那许久未见的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并未带剑,看来那一拳着实不轻,直到现在他都还是不能握剑。 “我喜欢“蛇”,所以别人都叫我“蛇君”,我来是为了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还有少庄主的一句话。以前这种事只能由我做,现在却只能交给你了。” 墨白拿起纸,上面写着:青城山,连云天,十天之内,活要人,死要尸。 “还有一句什么话?” “你可以带任何东西去,包括蒲怜儿,看得出来,那丫头有点喜欢你。” “你可以滚了。” 墨白甚至懒得再看“蛇君”一眼。 不过“他只杀该杀的人”这也是他的规矩。 他忽然觉得他就像被别人养的一只金丝雀,或者是一头豹子,甚至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这不是他想要的。 但他也不是没有行动,他每天都会去风雪城附近,希望碰到能注意他的人,然而别人见到他都会客气的打声招呼,仅此而已。 他想能再次遇到洛红衣,或者遇到熊彪也好,然而这两人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在风雨堡自然是畅行无阻,却也跟在风雪城一样,一无所获。 他有时候在想,十八年前,是不是所有有关的人都不在人世了? 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蒲大公子想让他看到的,他不看都不行,蒲大公子不想让他看到的,他就算翻遍整个风雪城也还是看不到。 想到洛红衣,他就想到了洛红衣的师傅,她师傅圣手仙子或许知道十八年前的旧事。等完成这次任务,他一定要去见见这个“圣手仙子”。 他一直不想去找,是因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同时他也怕事情的真想如果真的跟圣手仙子有关,那将会伤害到那个他最近常常在梦里梦到的女孩子。 夜已经很深了,月亮也被云层遮住。 墨白却睡不着,他好想有个人能陪着他,娘,忠叔,洛红衣,怜儿,甚至如果轩辕开山能来,他也会欢迎。 可惜没人来,甚至连风都没一丝。他紧张,杀人和被杀往往也是一刹那之间。… 两天后,青城山下, 一匹快马,一袭黑衣,身后背一把黄布包裹的刀,路人侧目,感觉在这与世无争的地方,这个黑衣少年的出现,仿佛带着某种戾气。 墨白走进“归来”客栈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几个江湖客正在议论着这青城山的头号人物:连云天。 客栈除了住房,当然还有酒菜,五张桌子,坐了三桌江湖客。 似乎有些醉意,一个手拿折扇的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故意大声说道:“你们听说了吗?连云天那小儿,前几天去了一趟关外,掳回来一个女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你们知道那女子是什么来头吗?” 众人也都竖起了脖子,显然都想听下去。 那“书生”眼神里带着惊恐和愤怒,接着说道:“听说那女子是关外“飞鹰堂”堂主柳飞云的妻子。 为了这个女子,那连云天小儿带着青城山的精锐去的,回来时只剩了二十个人,想那“飞鹰堂”上下应该也被灭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屠杀啊…” 只见一个刀疤脸的汉子,“腾”的站起来,愤然道:“真是欺人太甚,这个天杀的小人,我平常敬他是条汉子,不想却这么的卑鄙无耻,我现在就去剁了他。” 墨白坐在角落里,顿感热血澎湃。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江湖人,那么的无所畏惧,那么的嫉恶如仇,遇到不平事,总是那么奋不顾身的挺身而出。 江湖是肃杀的,但这些江湖人是可敬的,甚至此时又是可爱的。 这时,刀疤脸身边一个年纪稍长的山羊胡男人,把刀疤脸按在椅子上,尖声细气的说道:“毛兄弟,稍安勿躁,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再说只听此人一面之词,恐怕……”后面的话,却是对着那书生说的。 那书生显然被激怒,只见他一脚踩在了桌子上,颤抖着撕裂了裤腿,就看见了森森白骨,没有肉的小腿骨。 那书生颤声说道:“我原本是青城山的闲客,只因无法忍受连云天的暴行,好言相劝了两句,哪知那畜生…!”那幕惨剧让书生剧烈颤抖起来,后边的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墨白要了一间房,默默上了楼,似乎不忍再听下去。 接连好几天里,凡是他路过的地方,总能多多少少听到有关连云天的事,当然都是恶行。 杀,该杀,这就是墨白最后做出的决定。 青城山半山腰,有一个山洞,外面有树遮挡,有杂草虚掩,隐蔽的极好,里面也不知道住的是什么人,只是每天连云天都要去一次,而且绝对不带一个随从。 这山洞本来绝不会有人发现,可惜这次连云天遇到的是墨白。 墨白很小的时候,试着跟踪一条野狗,整整一天都能不被发现。 第七天,墨白出现在了连云天的面前。 连云天是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短髭,浓眉,眼神凌厉,威严,一看就是常常施发号令的人。 骤然看见一个陌生少年出现,倒也不显慌乱,甚至带着笑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是”。 “我没见过你,你就是江湖中突然崛起的“截拳”墨白?” “是”。 “那就难怪没见过你,那段时间我刚好在关外。”连云天喃喃道。 这原本是刺杀,怎么突然像两个朋友间聊起了家常,墨白不能再等了,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那么十恶不赦,再等下去他甚至都有种和他交朋友的念头。 所以墨白出手了,用最快的速度击向连云天的颈喉下颚。 就在墨白一拳击出的时候,刚才还从容的连云天瞬间变得惊恐起来,急急的问出一句话,三个字:“你姓沈?” 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第九天,连云天的尸体被摆在了“风雪堡”的一间密室里…… 第6章 杀与被杀 “蒲大公子”看着连云天的尸体,就像看着一个妙龄女子,简直满意极了。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手拿折扇,竟然是“归来”客栈里的那书生。 此时就像一个凯旋的大将军,昂头道:“公子,事已办完,那在下的好处……” “蒲大公子”当然明白,好戏已谢幕,唱戏的自然是要打赏的。 只是这样的戏,却只能唱一次,所以书生伸出的手就再没收回去,他得到的是一把比普通的剑长三寸的剑,一剑穿心… “蒲大公子”没有回头,对身后的“蛇君”说道:“收拾干净点,该看下一场戏了。” 蒲怜儿依旧每天去墨白那里,只是似乎带着心事,她不说,墨白也不问。 墨白还是没去找“圣手仙子”,他还是怕见到洛红衣,也怕见不到洛红衣。 他想通过其他办法找到十八年前的真相,他在刻意躲开有关洛红衣的一切。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岂非也是人性的悲哀。 半年的时间,五条人命:“快剑”孙彤,“鬼影子”郑力,“五虎刀”霸天,“梅道人”,“毒手”田药人。 五个人都该杀,可为什么杀了他们,墨白突然感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最奇怪的是“梅道人”死前也一样问过他一句话:你姓沈?而且这几个人都没有挣扎反抗的意思,难道死对他们来说是种解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墨白已经爱上了喝酒,也许酒能令他平静。 快入冬了,寒风吹着口哨召唤着同伴,从门,窗户的缝隙里往进钻,酒当然也能御寒。 墨白就坐在屋里,手里抱着酒。似已睡着。 门被推开,“蛇君”把一张纸和一袋金子放在了桌上。 桌上似已睡着的人,也不抬头,低吼道:“滚,滚出去” “蛇君”只是摇摇头,便退便说道:“阁下的酒最近喝的有点多,看来明天应该让小姐送些醒酒汤来。” 第二天,蒲怜儿过来的时候居然真的带来了醒酒汤。 墨白是坚强好胜的,就像一只刺猬,可在蒲怜儿跟前,看着他那关切的眼神,他总是会收起他的刺,好像怕身上的刺刺到眼前这个天真的少女。于是他端起了汤。 看着墨白喝完了汤,蒲怜儿竟突然无措了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殊不知她与墨白之间的缘分也同这碗汤一样被一饮而尽。 墨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密室里,旁边竟然有六口棺材。暗影里坐着“蒲大公子”。 “堂堂风雪堡的“天刺门”,那么多人都入选进不来,为什么偏偏就你一个人能被选进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先开口的是“蒲大公子”。 墨白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却发现只是徒劳,想是迷药药力还没过,他只能听着。 他想知道更多秘密,尽管知道的越多,就越与死亡更近。 果然“蒲大公子”接着说道:“本来你也只是我计划中的一个意外,你旁边的这六位,就算你不杀,也还是必死,所以你也不用自责”。 “蒲大公子”还是那么斯文,就好像私塾老先生在给弟子讲学。 “你的拳头很快,可脑子却太慢了。你真以为你一拳真的能把一个剑客的剑打落?” 墨白的手有些颤抖。 “我们要你入“天刺门”,当然不会不知道你的底细的,对吗?” “沈墨白,父亲火麒麟沈燚是“风先生”结拜兄弟,母亲只是一个婢女。本来我是不敢打你的主意的,不过现在看来“风先生”也许如江湖人所说已死,而你那死老爹就算不死,现在也只怕像只乌龟一样躲起来了,哈哈……,” “你…”墨白气的浑身发抖,真想一拳打爆他的头,再补上一百一十四刀,可惜他现在连动都动不了。 “蒲大公子”也不理会墨白那想吃人的表情,仍然悠悠说道: “还有你每次杀人时,是不是都会有意无意的听到有关那个人的种种恶行?然后你这个正气凛然的大侠自然就会为民除害了,是不是?沈公子?” “这都是你故意安排的?为什么?”墨白费了好大得劲,才能问出这句话。 “当然,你为什么不想想,你现在总算是有点小名气,江湖上应该有好多人都认得你,为什么偏偏你杀的这六位却没一个人认识你?那是因为他们当时都在关外。” 蒲大公子接着说道:“关外灭白虎堂这一支,这当然也只是我的计划中的一小部分。” “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是为了一统江湖霸业。我要做江湖的神话。” “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墨白艰难的问道。 他忽然发觉他的力量在消失,因为他的信心在瓦解,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一把出鞘的剑,他渴望成名,也渴望为江湖尽点力。可现在这把出鞘的剑忽然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折的七零八碎。 “哈哈哈…你的脑子的确是不够好,杀你的好处太多了。” “首先我可以为这六位报仇,用你的命换我的名声,也抚慰他们的家属”。 “还有,你一死,我岂不是少了不少麻烦事,我可不想让没死的那些人把这些龌龊事扯到我的头上,我的手可从来都没沾过鲜血的。”说完,他真的垂头看了看自己那细长白净的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说到这里,那斯文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愤怒,嫉妒,狰狞的表情。 “蒲大公子”好像说的有点累了,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身子向后躺了下去,低声说道:“算了,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知道的太多,怕孟婆汤都不够你喝啊。” “放我进去,我要见我哥” 蒲小姐来了,屋外的两个人当然拦不住,“蛇君”不能拦,又不能不拦,正尴尬时,“蒲大公子”从密室走了出来。 蒲怜儿早已泪流满面,拽着他哥的胳膊:“哥,你把他怎么样了?你不是答应我,只要他喝了醒酒汤,废了武功,就能和普通人一样留在我身边吗?” “蒲大公子”对这个突然变了性情的妹妹,似乎有些不耐烦,甚至都懒得解释,只是对属下挥了挥手:“把她给我关起来”。 “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看着妹妹被拖走,“蒲大公子”皱了皱眉,对身旁的“蛇君”说道:“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是啊,为什么? 当然是仇恨,仇恨往往是毁灭性的。但爱又何尝不是呢?蒲怜儿的爱不是也一样可以让墨白毁灭吗? 现在毁灭墨白的是一把剑,一把比普通剑长三寸的剑,现在这把剑就在离墨白的咽喉三公分处。 ………………… 第7章 放虎归山? 一个人死前会想什么?会回忆一生,还是想念某个人?会遗憾?还是恐惧带来的头脑空白? 只有死过的人才能回答。 当死亡来临时,墨白是不甘,他还年轻,他还有好多事没做,他答应忠叔不给爹丢脸,甚至还说过带个媳妇回去的……… 他从“蒲大公子”的口里得知他父亲很可能还活着,山岗上那只是一个“衣冠冢”,他甚至可能有和他见面的机会,虽然这种希望很渺茫。 可惜现在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那冰冷的剑已经慢慢的刺了过来,“蛇君”似乎并不着急。 “等一下,我还有句话要说”墨白脱口道,他要为自己争取时间,他的确不想死。 “蛇君”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不过却停下了手里的剑。 每个人都有弱点,“蛇君”的弱点在哪?墨白心念数转,试探着问道:“我知道你对我的那把刀很感兴趣,因为你每次进我房间,眼睛从来都没离开过那把刀。” “那把刀是不错,可惜我只用剑。”蛇君说道。 墨白突然想到了忠叔曾经跟他说起过的一个传说:听说集齐白虎令,玄武令,朱雀令,青龙令,麒麟令五令,不但能号令天下,还可以触发一宗富可敌国的宝藏。 那么刀柄上挂的应该是类似的信物,一定象征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他忽然想通了,连忙问道:“如果是“麒麟令”呢?” “蛇君”果然有些激动,动容道:“你要用麒麟令换你的命” “不错,我昏迷时,相信你们也搜过身了,连那把刀也不见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我自然是不会带在身上的。” “蛇君”犹豫了片刻,说道:“成交”,奇怪的是这次他居然没征得“蒲大公子”的同意。又或者这本来就是蒲大公子刻意安排的。 蛇君走出密室,去为他找了匹快马。等他被带出密室时,那匹快马已经停在了“风雪堡”门前。 蛇君:“现在你可以说出麒麟令的下落了?” 沈墨白等上了马,一切确定无疑后才开口说道:““麒麟令”在陆镇乱葬岗,小溪右边第二颗树下。” 说完催马狂奔,绝尘而去…… 他一个月前回了趟陆镇,只是忠叔已经离开了,那时正是他厌倦杀人的日子,于是便把刀埋在了一颗树下。 脑子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候可以保命,比鲁莽的拳头实在有用多了。 可“蛇君”既然已经得到了麒麟令,现在照样可以杀了他,却没追来,就那么看着他上马走远?他想不通。 “你想不通吗?”“蒲大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蛇君的身后。” “属下想不通,何况麒麟令的下落也不知是真是假?”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何况他活着比死有用多了” “蛇君”不解。 “蒲大公子”:“如果说以前他是一头凶猛的豹子,那现在他就是一只老鼠,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他以前是一把利剑,现在也只能是把钝刀了。” “蛇君”:“少堡主,就算不杀他,我们也可以把他关起来。现在放他走,无异于放虎归山。” “蒲大公子”:“不,我们得留着他,他的拳头对我们还有用,或许还可以替咱们杀两个对头,岂不更好?” “蒲大公子”顿了顿又问道:“玄武令找回来了吗?” “蛇君”答道:“那熊老爷子顽固不化,熊彪也暂时拿他没办法。” “蒲大公子”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必要时杀无赦,家父那边我自会应付,让咱们的人也出动,假意追杀沈墨白。” “放消息出去,沈墨白畏罪潜逃。你亲自去陆镇拿回麒麟令。另外注意沈墨白的一举一动,如果风先生不死,看到被追杀的沈墨白,就不会坐视不管。希望这次能用沈墨白当鱼饵钓到“风先生”那条大鱼。” 看着“蒲大公子”离去,喜欢毒蛇的“蛇君”突然对比蛇还要毒三分的“蒲大公子”生出了深深的恐惧。 墨白一路策马狂奔,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他心里有一个念头:他要活下来,他不想死,更不想死的糊里糊涂。 他知道他现在比一只丧家之犬好不到哪去。 “风雪堡”的人不会放过他,而他杀死的那六个人的亲人朋友随时会找他报仇,他实在无路可逃。 现在他突然发现,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 三天后,在吃完了最后一块马肉,喝了最后一滴马血后,墨白在一个树林里躺了下来。 阳光透过树叶撒下斑驳的光影,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紧接着有一阵脚步声响起。 来了,索命的人来了。 这第一个来的人是谁呢? 听到脚步声响起,墨白急忙挺身,勉强站了起来。他实在是又累又饿,几天的逃亡,让他的体力急剧的下降,但神经却比从前更加的敏锐。 他刚站起来,就看到了来人。 来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此刻看来真像索命的黑白无常一般无二。 男子穿一身白衣,脸却是黝黑,四方的脸,看上去敦厚老实。女子穿一身黑衣,脸却发白,秀发随风飘荡如黑缎子般,一双眼睛大而灵活,赫然是洛红衣。 墨白呆立原地,在看到洛红衣的时候就呆了,他实在想不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这样的场合。 他甚至都忘了问问洛红衣跟风雪堡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代表风雪堡来杀他的,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 这时林子里又来了七个人,六个仪表堂堂的美少年和一个雍容华贵的绝美少妇。 除了洛红衣,别的人墨白都没见过,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些人都是来杀他的。 杀人偿命,何况他杀错了人。 墨白没有动,他在等,擒贼先擒王,那少妇显然就是他们的首领。 他不想死,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必须一击即中,因为他真的已经体力不支了。 三步,两步,再走一步,墨白有信心能拿住她,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第8章 “无常”索命 让墨白没想到的是,那绝美少妇突然停了下来,竟然不再往前走。 只是远远的对他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冷意,:“你就是沈墨白?” “我就是沈墨白,你是谁?” 绝美少妇道:“想必你跟踪连云天的时候,也知道他每天都会去一个山洞?” 墨白默认。 白衣女子:“我就是那个山洞里的人,我是柳夫人,“飞鹰堂”堂主柳飞云的妻子。也是连云天的妹妹。杀人偿命,你既然是沈墨白,那我们当然也不会杀错人了。” 墨白凄然一笑:“好一个杀人偿命,那十八年前的那些人命就不用偿还了吗?他们每个人都该杀。” 绝美少妇变色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参与了十八年前的那场屠杀?” 墨白:“我也是突然才想通,因为他们死的太平静,就好像随时等着这一天的到来,除了“快剑”孙彤,他们心里都带着愧疚,死对他们来说就是种解脱。“毒手”田药人死的时候还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问话的是六个少年中的一个。 “一句话,三个字:谢谢你!” 众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柳夫人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慌张。 墨白又盯着柳夫人看了好久,突然开口说道:“柳夫人?我看我应该叫你连夫人才对?” 柳夫人又恢复了平静,说道:“沈公子真会开玩笑。” 墨白接着道:“飞鹰堂其实就是白虎堂,而你就是连云天的妻子。你想借他们之手杀我,替连云天报仇,我说的没错,连夫人。” 柳夫人等着他说下去。 墨白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这也说不通,就算你不来,也还是会有人要我的命的。” 柳夫人淡淡说道:“我不该来?” 墨白:“你的确不该来,你非要第一个来杀我,非要亲眼看着我死,只因为你也参与了十八年前的屠杀。” 柳夫人脸色微变:“就算是又怎样?” 墨白:“你害怕我复仇,而你看到白虎他们也日渐悔悟,所以你便傍上了风雪堡这颗大树,先灭白虎,再杀了我,这样你就可高枕无忧了,对吗?” 柳夫人大笑道:“我既然是连夫人,连云天又是风雪堡的人,那风雪堡又为何要你去杀他。” 墨白:“因为他太爱你了,所以才肯为你做一些他不愿做的事。只是他灭了白虎以后心里已经无法原谅自己,才把你幽禁在山洞。他实在不愿意你再错下去。” 柳夫人已无法再保持冷静:“他这个疯子,他什么都跟你说了?他该死。他该死。”咆哮着十指如钩,击向墨白。 这时黑无常的剑突然出手,一剑封喉。柳夫人没想到黑无常会突然出手,惊愕的眼珠子死都没有闭上。 黑无常上前一步,擦了擦剑上的血。冷冷道:“你不用谢我,她该死。我本来就准备杀她的。现在为了家师“快剑”孙先生,你是不是也该死?” 墨白看向黑无常,:“不错,你师傅“快剑”孙彤的确是我杀的,现在看来我也的确该死。” 其实那天墨白并没有杀孙彤,因为孙彤的眼神中没有恐惧,也没有内疚,只是从未败过的快剑竟然抵不过一个毛头小子的拳头,羞愧难当才自刎的。墨白没说出来,他不想解释,在得知“风雪堡”徒有正义的虚表的时候,他就开始有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黑无常:“拔出你的刀。” 墨白道:“我不用刀。” “很好,“截拳”墨白是不用刀的,很好。” 说第一个很好的时候,他已经拔剑,等第二个很好说完时,剑已经出手,剑光一闪,急急刺向墨白的左肩胛。 “快剑”的弟子,纵然是快,可墨白没躲,也不是躲不过。 他骑马离开“风雪堡”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拳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快。 虽然怜儿给他的醒酒汤可以废掉武功,可那是对于内力修为而言,墨白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内力为何物,又谈什么废不废武功。 现在他不躲,是因为,他看出这一剑是虚招,也不在要害,而且他也的确欠“快剑”孙彤的,所以他不躲,这样他能好受些。 况且如果他这时候再还手,无疑更不会败了。可以伤,但不能败,不能死。 就在黑无常惊愣时,墨白一拳直击他的太阳穴。 墨白一拳没有打下去,因为黑无常已没有了杀意,他也是血性的少年,他只是想证明他的剑比墨白的拳头快,可惜他败了。 过了很久,黑无常才叹了口气说道:“败有时候就是死,相信“师父”他老人家大半生浸淫于剑的速度上,最后也是死在一个“快”字上,也应无憾了。” “还有谁来?” 没有人动,他们都看向了洛红衣。 “三个月,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刚才那阵如兰如麝的香气叫“季风散”,除非你能找到一个叫“风先生”的人。否则必死无疑。”洛红衣终于抬头看了看墨白道。 “为什么?为什么?”墨白看着眼前这个多少次梦见的人,歇斯底里的问。 黑无常还是面无表情道:“因为你是一把出鞘的剑,现在江湖杀戮将至,“风先生”不出,没人能够制止,甚至会改朝换代也未可知。如果这把出鞘的剑被邪恶力量操控,江湖将永无宁日。所以我们宁愿先毁了这把剑。” 墨白总算明白了,“蒲大公子”的用意如此深沉,可他现在说出事情真相是没人会相信的。 墨白问道:“你们没有立刻要我的命,就是想要我引出“风先生”出山?” 没人否认。 墨白:“你们又是什么人?” 洛红衣:“富贵有命,生死无常,我们就叫“无常”。 他们都不信任他,那洛红衣呢?他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因为洛红衣没有选择信任他,这比刚刚黑无常那一剑更令他痛心。 “我要去哪里找“风先生”?” “不知道,我们知道的只有一首诗,一首关于“风先生”的诗。” 一剑清风一片霞 江湖恩仇自相杀 绝情断剑魂归处 一壶浊酒向桃花 …………………… 沈墨白走了,他找“风先生”去了,不仅仅为了解他身上的毒,也为了能如他们所说,阻江湖干戈四起,免百姓生灵涂炭。 洛红衣看着他走远,眼泪不自觉的滚落………… 第13章 饶你不死? 秘密,通常都只有一种,就是不告诉任何人。告诉了别人,哪怕只告诉了一个人,那也不叫秘密了。 但莫晓寒却很快说出了她的秘密。因为她信任他,就像她信任她自己一样。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是我离开我娘的时候,我娘交给我一个带有机阔的药囊,让我放在胸前,如果有人强硬撕开我的衣服,药囊便会破裂,药囊里是一种极厉害的迷药。她老人家总觉得在成婚前就要脱女孩子衣服的男人一定不是什么好男人。” 这番话晓寒说的很平静,没有半点娇羞,事实上好像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墨白很尴尬的笑了笑:“话是不错,可凡事都有例外。”意思当然是他就是那个例外,他可不想做她娘口中的坏男人。 晓寒瞪了他一眼,看到他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总算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 墨白突然说道:“不对。” 晓寒:“哪里不对?” 墨白:“我刚才明明看到花蝙蝠往屋里吹进了迷药的啊” 晓寒:“没错啊” 墨白:“你的药囊带有机阔,” 晓寒:“是啊” 墨白:“机阔总是要用人力发动的,可你当时不是已经被迷晕了吗?” 晓寒解释道:“就凭这小毛贼的迷药也能迷晕我?我“莫神医”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墨白突然发现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厉害,至少跟晓寒比起来,他就还有好多东西要学。 能认识到这一点,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也是很难得的。 晓寒:“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处置他?” 墨白:“走,进屋,我还有很多话要问这只死蝙蝠。” 花蝙蝠当然没变成死蝙蝠,他很快就醒了,当然是被墨白用凉水浇醒的。 他刚醒来就看到两双亮如寒星的眼睛正在冷冷看着他。男的冷漠坚毅的脸上有个梅花印,女的赫然就是被自己“迷晕”的新娘子。 等他明白过来他此刻已是瓮中之鳖,表情先是惊讶,恐惧,然后慢慢恢复平静,最后居然笑了出来,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架子。 墨白冷冷道:“你笑什么?我保证等会让你笑不出,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花蝙蝠笑意更浓,压根就没把两个半大孩子放在眼里,讥笑道:“我不管你们用了什么见鬼的手段,让我落入你们的圈套,现在最好乖乖的放我走,要不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墨白没心情跟他兜圈子,若不是还要问他有关任天霸和那些被抓的人的去处,现在墨白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墨白没有说话,一拳砸过去,花蝙蝠的鼻子就软塌了下来,鼻骨碎成了渣,鲜血淋漓。 墨白自言自语道:“不错,没想到你还是很抗揍的,看来我还得再卖力些才是。”说着又举起了他那重愈千斤的拳头。 想不到的是,色胆包天的花蝙蝠,胆子却小的厉害,看着自己软趴趴挂在脸上的鼻子,浑身发抖就像突然害了癫痫,哆嗦着说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少侠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墨白道:“你可认得我?” 花蝙蝠道:“不认得。” 墨白心想:“奇怪,凤凰镇离风雪堡也不是太远,他却不认得我,看来那所谓的比武选拔,也只是风雪堡临时为他设的一个局。那轩辕开山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听命于人的下人,他又去了哪里?怎么比武过后再没有露面?” 当务之急是灭了任天霸,救出那些被抓的人才是要紧。 于是墨白又继续问道:“你们在梧桐镇烧杀抢掠,难道就没人管吗?” 花蝙蝠:“管?什么人敢管?”看着墨白暴怒的眼睛,随改口道:“原来风先生在这里,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来,只是五年前风先生去了关外,一走再没回来过。我才敢来………” 墨白道:“你们这帮畜生,镇子上被你们抓走的那些人呢?现在在哪里?” 花蝙蝠战战兢兢的说道:“那些人是我大哥任天霸抓的,我也不知道被他送去了哪里?” “砰” 一拳打在花蝙蝠右脸上,顿时右脸红肿如小土丘。 墨白暴怒道:“说,说了饶你不死。” 花蝙蝠道:“你真的肯饶我性命?” 墨白道:“你觉得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晓寒突然急急开口道:“你真的准备饶了他?” 墨白意犹未明的说道:“那要看他的表现了。” 花蝙蝠被点了穴道,全身不能动弹,右脸瞬间火辣辣的疼,有汗水流下真是如万蚁搜心般难忍。 不过听墨白说肯饶他一命,再也顾不得别的,说道:“那些抓去的男的有的留在了鸦头山,有的被送去了关外,而那些女的被送到……” “被送到了哪里?”墨白再一次压制住心里的怒火问道。 花蝙蝠颤巍巍道:“我只是听大哥说起过,好像是被送去了一个青楼,在什么地方,那青楼叫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墨白看他是真的不知道,才接着问道:“任天霸是什么来头,你们那个山头有多少人?” 花蝙蝠听墨白提到任天霸,眼睛里突然显出了恨意,恨恨道:“其实我本来才是鸦头山的当家,可后来任天霸那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带了几个人,占了我的位子。无奈他手里那把鬼头刀实在厉害,我才只好让他做了大当家的。” 花蝙蝠顿了顿接着说道:“鸦头山本来也没多少人,后来也有一百来号人了,不过都是邻近村子强拉进去的。” 墨白道:“你有没有什么信物?” 花蝙蝠看了看地上那把扇子,说道:“那把扇子便是。” 墨白目露凶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骂道:“狗贼,杀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我真怕脏了我的手。” 花蝙蝠见墨白肯饶他一命,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如果能动,他只恨不得向眼前这个少年磕一百八十个响头。 可惜墨白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刚才那点激动荡然无存。 墨白道:“虽然我怕脏了我的手,不过我偶尔也会破例一次的。” 花蝙蝠又急又羞又愤:“你不是答应过不杀我的吗?” 墨白道:“我是说过饶你不死,你放心,我绝对会给你留半口气的。” 墨白的拳头已挥出。 那是正义的拳头,也是惩恶的拳头,此时更是愤怒的拳头。 第14章 初识情滋味 晓寒一直是个野丫头,他喝过烈酒,杀过恶人,骑过快马,爬过高山,可现在连她都不忍再看下去了。 只见墨白的拳头从花蝙蝠的脚趾开始打起,再接着小腿,大腿,腰,腹,胸,眼睛,耳朵………到最后,花蝙蝠哪里还有个人样,别说他妈,就算是他妈的妈也不认得他了。华佗再世?就算是华佗的祖师爷再世也救他不得。 然而奇迹般的是,他还真剩了半口气。 窗外,有光亮照进来,可惜像花蝙蝠这种人,再也见不到那缕给人们带来希望和朝气的阳光了。 墨白和晓寒一道去见了石羊,将事情经过简略的说了,石羊自然是好一番感激,只是想着女儿生死未卜,心情一时又不免低落。 石羊招呼墨白和晓寒在家中吃了早饭,又拿了酒出来,见晓寒没有介意,也给她倒了一碗。 石羊缓缓说道:“恶人已诛,我石某无以为报……我,我先干为敬”声音已有些哽咽。 墨白看了看晓寒,只见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颇有女中豪杰之英姿。自己也一仰脖,一碗酒悉数落入肚中。 墨白开口道:“石兄不必如此说,如此恶贼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也只是做了我们应该做的。” 石羊有些尴尬的说道:“两位恩公,到此刻我竟然不知道两位是哪里人氏?贵姓高名?怎么会来到我们这个镇子上的?实在是惭愧。” 墨白也不想再刻意隐瞒,便待说出自己的来历。谁知被晓寒抢了先。 再看晓寒喝过酒后,真是红晕飞双颊,一笑百媚生。着实憨态可掬。一笑,便露出那可爱的小虎牙,墨白看的都有那么一刻的愣神。 只听晓寒笑道:“哦,我们是江南人氏,他是我弟弟,我们姐弟俩是上山采药路过此镇。” 这丫头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石羊见他们不愿说出名姓,也就作罢,继而问道:“那两位恩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墨白见石羊问向自己,忙不迭回过神来说道:“任天霸不死,镇上的人还没找到,我们是不会走的。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石羊原本以为事已了结,他们也该走了,这酒就是给他们送行的,哪知这二人如此仁义。忍不住又倒满酒,一饮而尽。 石羊:“少侠仁义心肠,石某代表全镇谢谢二位恩公了。”说着便俯身欲拜。 墨白哪里肯依,忙扶起石羊,口中说道:“石兄,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我跟…姐姐须得回去商议一下。” 墨白本来准备说我跟晓寒…可转念一想,晓寒刚说他们是姐弟。于是便随口说了出来。 石羊见不便挽留,只得怅然道:“好,有用得到我石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墨白想了想说道:“我只需要一匹马,最好是白马。” 石羊不大会儿便牵来了一匹没有一丝杂色的白马,交到了墨白的手上,马虽然不是大宛名种,却也端的高大神俊。 “好,那我们便就此别过。” “二位恩公,保重!” 出得门外,晓寒早已笑的直不起腰了。 墨白不明就里的问道:“丫头,你笑什么?” 晓寒嗔道:“梅花弟弟,你刚才不是已经叫我姐姐了吗?这会怎么又改口了?” 墨白心里叫苦:又来?遂正色道:“接下来我准备独自去鸦头山走一遭,你乖乖在小木屋里等我,此去凶险,不许跟去。” 这话说的尤其自然,就像一个丈夫出门嘱咐自己的妻子一样。 墨白说完才发觉这话说的很有问题,她跟他非亲非故,全无瓜葛,凭什么要听他的在小木屋等他。于是赶紧又接着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看着晓寒沉着脸,发现这句话说的问题更大。于是赶紧闭嘴,不再说话。 哪知晓寒开口说道:“好,我听你的,不过你要小心点,姐姐我说过要罩着你的。”一脸的失落。 一路,二人各怀心事,俱闭口不言。 走到“凤凰岭”山下,晓寒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你准备怎么对付任天霸?” 墨白道:“我想利用花蝙蝠的信物,混进鸦头山,接近任天霸,趁机治住他,再逼他放了镇子上的那些人。” “那你特意要匹白马作甚么?” “我只是猜测花蝙蝠喜好白色,他穿的衣服是白色,他的扇子也是玉骨白面,所以我若再说白马也是他所赠,一定会打消任天霸的一些疑虑。” 晓寒想了想,总觉得这法子实在不是什么好法子,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只能再次嘱咐道:“记得一定要小心,实在不行,回来我们再商议对策。我在小木屋里等你回来。” 墨白心里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感觉心里软软的,暖暖的。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么温言细语的对待过他。 他不是木头,他能感觉到晓寒话里的柔情和她那双热烈的眼睛。 他不能开口说话,他只能走,拉着那匹快马,转身上马,打马,马蹄得得,扬起阵阵黄土。 他没有回头,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回得来。但这是他应该做的事,他也没打算退缩。 晓寒却忍不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看着墨白一骑绝尘而去,她忍住没有去追。她现在最担心墨白身上的毒,她从来没见过这种毒,她也只能暂时替他压制住,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毒性就会发作。 她转身便匆匆向山上小木屋走去,她想尽快能制出解药。焦急中心里不免感叹:哎,要是火伯伯在,一定能解了这臭小子身上的毒,可惜他老人家现在远在江南。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就在她转身向山上走去的时候,有两道身影,朝墨白消失的方向急追了出去。 这两个人正是从风雪堡赶来的神犬和飞鹰。 两人都是一身精干的打扮,脸色俱是蜡黄色,只是神犬比飞鹰要高出半个头,也比飞鹰看上去更面善。一双眼睛灵活转动间,真像是一个宠物狗…… 第16章 飞蛾扑火 人心是会变的,人心也是不会变的。 蒲怜儿的心就一直没变过,他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那个额头上有梅花的少年。 她原本是那么的单纯,可就是她的单纯最后害了那个少年。 所以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她已有了城府,她突然变的乖了起来。连蒲大公子也觉得怜儿变的懂事多了,也不再关着她,她已经能够自由走动了。 以她的身份当然是可以去任何地方的,只是除了那间密室。 她常常找机会接近蒲大公子,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关于那个少年的消息。即使今生无缘,她也希望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他端着一碗莲子羹,“恰巧”路过了蒲大公子的书房时,恰巧听到了蒲大公子和蛇君的谈话。 本来蒲大公子和蛇君的谈话,绝不应该在书房的。可他们太兴奋了。兴奋的忘了警觉。甚至都没有发现外边有蒲怜儿正在偷听。 只听蒲大公子说道:“真的吗?你确定?这次是真的风先生?” 蛇君道:“咱们江南那边的人送来的信儿。听那人自己说的。而且他身上还背着那把问天剑。” 蒲大公子叹道:“你可知道梧桐镇那个彭先生十多年来假冒风先生,还时不时的来陆镇走动,害我们十多年来噤若寒蝉。这次在关外,竟让他逃脱了,这次可一定得确认仔细了。” 蛇君:“是。” 蒲大公子还是不大相信的说道:“再者你我都没见过问天剑,更没见过风先生。我曾听家父说过,十八年前的那一战,实在太惨烈,麒麟一支虽然被灭,我们三方的人也所剩不多。关外一战,我们又结果了白虎,现在青龙下落不明,认得这把剑和风先生的除了家父,便再没别人了。我们不得不小心些。” 蛇君:“属下明白。” 顿了顿,蛇君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咱们的人还说风先生少了一条手臂。” 蒲大公子有些激动道:“是吗?”,然后又不免叹气道:“可惜就算少了一条手臂的风先生,我们还是不敢轻易捋其虎须。让咱们的人盯住了。” “还有,如果这次是真的风先生,那留着沈墨白就没什么用了。” “是” 听到这里,蒲怜儿已经开始心乱如麻,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于是她很快做了个决定,她要去找他,她要告诉他这一切。 蒲怜儿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当晚便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溜出了风雪堡。 爱一个人是盲目的。看不见该看见的,也听不到该听见的。 蒲大公子等了很久才说:“在不能确认之前,还是不要动沈墨白,虽然我很不愿意有他这样的敌人。” 蛇君:“属下遵命。” 蒲大公子:“还有,赶快联系西域那边的人,派一个能控制住风先生的人来,不论要多少银子。” 蛇君:“是,属下立刻去办。” 可惜这些话蒲怜儿听不到了,他一心只想着那个少年的安危,却不知道,就算他见到了墨白又能如何,她又能帮墨白什么呢? 她不能,她什么都不能,但她还是愿意选择这样做。像一个扑向火的飞蛾。 飞蛾已经扑出,那火呢? 没有火,当然也没有光,不过有水,水却早已冰凉,墨白在没有火,没有光,水却早已冰凉的木桶里呆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需要冷静,在鸦头山已经呆了三天了,他已经了解了山上大概的情况。 山上一共一百三十一人。而像狗子这样从附近村镇被强行拉来的竟然有七十三个。 他已经跟狗子约定好了,明天中午时分,他会把任天霸的人想办法引到大厅外,然后让狗子带着他们七十三人先行下山。 至于任天霸,他自然有办法治住他,擒贼先擒王,剩下的人自然也就好办了。 起初狗子是不同意的,因为那些人未必肯听他的安排。后来墨白便让狗子跟他们都带了一句话。 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家里人都在等你回去。” 他们都是有家室,有亲人的普通百姓,没有什么比回家更能打动他们的事了,于是就这样约定达成。 一切都看明天中午时分了,他在赌,赌人心,也赌人性,当然更赌他的武功。 …………………… 神犬,飞鹰追到鸦头山,眼巴巴的看着沈墨白跟随任天霸上山,他们却无论如何也跟不进去了,在不远处吃了三天的干粮面饼后,还是不见墨白下山,顿时着急了起来。 神犬啐骂道:“他奶奶的,我们这是啥破差事,没好酒好菜也就罢了,还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喝西北风。” 飞鹰应道:“可不是咋滴,你说我们受罪都是小事,这沈墨白要是死在这山上,那蒲少堡主能给咱好看吗?” 说完半天没见神犬回应,转身去看。神犬正一脸茫然,眼睛盯着前方,也不回头:“唉,你刚才是不是说沈墨白死在这山上。”说完飞鹰也怔住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山上,心里同时响起一个声音:“这小子的命不会是撂在这山上了?” 飞鹰突然焦虑道:“咱们得上去看看。”说完就要往山上走。 神犬一把拽住了他,:“就咱俩这身手,跑命还行,万一遇到硬角,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飞鹰:“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神犬思索片刻,突然说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蒲少堡主说过洛姑娘就在前边二十里地外的镇江城,既然都是自己人,她对此地肯定比咱们熟,说不定她能有什么办法。” 飞鹰:“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找洛姑娘。” 神犬忙拉住飞鹰道:“还是我自己去,你留在这里守着,万一那小子下山我们没人看见,岂不要坏事?” 飞鹰也只好听他的:“好,那你快去快回,顺便带只鸡腿,带壶酒,这两天老子都快馋死了。” 神犬再不多说,急忙飞奔而去,那速度直逼快马。 ……………………… 在墨白来到鸦头山的第四天,临近中午时分。 酒足饭饱后,墨白拉住刚要准备回房的任天霸:“大当家的。本来表哥说好五天之内回山的,可这都四天了,却还是不见人回来。我也就不便再打扰了。” 任天霸哈哈大笑道:“小表弟,无妨,你就算呆个一年半载的也不妨事。” 墨白歉然道:“只是无功不受禄,不过我上山的时倒是带了宝贝来的,现在要不就献给大当家的如何?” 任天霸眼光乍亮:“哦?什么宝贝?” 墨白道:“这宝贝着实罕见,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当家的何不把弟兄们都叫来瞧瞧,也好让大家伙也开开眼界。” 任天霸大笑道:“这个简单。”说话间已吩咐了下去。 墨白看着任天霸的人都围了过来,便开口说道:“让狗子那些下人滚远一点,我这宝贝只给自家兄弟看,他们那些乡巴佬是不配看的。”说着朝狗子使了个眼色。 任天霸:“哈哈哈,听小表弟的就是了。”转身看了看狗子诸人,厉喝到:“你们都滚远一些。” 片刻间,大厅前空地上便聚满了任天霸的人,五十多双眼睛都盯在了墨白的身上。 暖阳当空,沈墨白却突然感觉身上一阵冷意流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忽然发觉任天霸那双蚕豆般的眼睛里此刻居然充满了嘲讽?难道任天霸已经发现了什么? 第19章 残命 “刀下留人” 来的人果然是洛红衣,后面紧跟着神犬,申正却没有来。 任天霸举起的刀停在空中。看到来人是洛红衣,有些吃惊道:“小女娃,你咋来了?” 洛红衣也吃惊不小:“任伯伯?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任天霸顿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其实他从海外回来没多久,一心只想找到风先生,却不想先是遇到了“圣手仙子”。被“圣手仙子”诓骗到这里的。 而任天霸当年自命不凡,却还是拜倒在了“圣手仙子”的石榴裙下。这次再见依然不能自拔,在“焚心谷”中呆了数月,最后还是被“圣手仙子”骗到了这鸦头山来。洛红衣也是在那时认识任天霸此人的。 洛红衣也顾不上寒暄,急急道:“快放了他,任伯伯。” 任天霸道:“别说我不看你的情面,实在是这小子欺我太甚,这次我是断断饶他不得。”说着话,便要举刀砍去。 洛红衣知道任天霸的脾气,既然说要杀墨白,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也照杀不误。 情急无奈,洛红衣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大声道:“任伯伯,你如果非要杀他,我便先死在你面前。家师那里,就请伯伯替我说一声,弟子不孝,不能给她老人家尽孝了。” 任天霸听到这话,顿时也慌了神,暗忖:“这小女娃性子没想到如此刚烈,她要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跟小陶交代。” 小陶自然就是“圣手仙子”。 只听任天霸道:“罢了罢了,我不杀他就是了,你快把刀先放下,别伤了自己。”说完自己先把刀扔的远远的。 洛红衣快步奔过去,抱起墨白,只见墨白呼吸已经微弱,赶忙从身上掏出一枚红色小丹药,塞进墨白口中,见墨白连本能的下咽都无法做到。看了看远远呆立的神犬,低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去端碗水来?” 神犬在一旁看的七晕八素,听的一头雾水,见洛红衣面有怒色,忙不迭的跑去找厨房找水去了。 任天霸本来是等风先生来一决雌雄的,现在却和一个晚辈后生怄气大打出手,心里顿时火气也小了些。 任天霸突然开口说道:“既然风凌桦那小儿连面都不敢露,看来我也该走了。” 他看了看围观的这群喽啰,不耐烦的说:“你们都给老子滚下山下,看着心烦。” 众喽啰跟在这古怪丑陋的人身边成天提心吊胆,听到此时让他们下山,简直像重获新生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任天霸看了看洛红衣,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鸦头山。 神犬端了水出来,看到只有洛红衣和墨白二人,心里又吃了一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脚下却不敢迟疑。把水递了过去。 看着墨白稍稍恢复了些气息,洛红衣才算放了心。 也没在意神犬吃惊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墨白,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是迫不得已,今生不敢奢求你能原谅,但愿来生我们能早一点相遇,我就陪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说着话竟低声抽泣起来。 神犬心里纳闷的想:“这洛姑娘沿路刻下标记,和风雪堡沆瀣一气,现下瞧沈墨白如此却又看似不忍。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的任务是跟踪沈墨白,只要他能活着见到风先生,别的事他也懒得管。 神犬低声道:“洛姑娘,这沈墨白还有救吗?”这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洛红衣大而灵活的眼睛此时竟有些呆滞,缓缓道:“都是我害了他,他现在只剩了半条残命,而且他还中了巨毒,我,我,”后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且说那飞鹰先是看着一群貌似寻常百姓的小喽啰下山,后又见到神犬带一红衣女子飞奔上山,竟是连自己也没搭理。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只好静观其变。没想到没过一会,又有一群喽啰奔下山来,片刻后连任天霸也独自走下山来。 他心里担心神犬他们是不是也已经遭了任天霸的毒手。再也不敢耽搁,即刻施展出“一苇渡江”之类的绝顶轻功,朝着山顶飞去,真个如苍鹰一般。 他刚到山顶便看到神犬,洛红衣和墨白,心神稍稍一定,却突然听洛红衣说墨白身中巨毒,忍不住怒道:“此人果然卑鄙,竟然用这种下流的手段。” 洛红衣头都没抬,只是悔恨道:“毒是我下的,是我对不起墨白。” 这句话一出口,神犬飞鹰二人彻底懵了,下毒的是她,救人的也是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怪不得二人费解,他们二人平常很少参与这种阴谋诡计,他们只是负责跟踪和放哨。 神犬突然笑道:“既然毒是洛姑娘下的,那洛姑娘替他解了毒便是了。” 洛红衣惨然道:“我只知用毒,却也解不了此毒。” 神犬飞鹰面面相觑,心想:“看来这小子多半活不成了,而他们俩就算能活着,回去蒲大公子也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两人顿时面如死灰。 洛红衣突然站了起来,看着突然到来的飞鹰也不惊讶。像一个被抽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竟然没有再看墨白一眼,只是对神犬说道:“照顾好他,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该走了。”说完,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墨白命已半残,又身中剧毒,看来实在是活不成了。 神犬飞鹰你看我,我看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一条青色身影从大厅廊檐上飞来,抱起墨白,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把墨白放下,站起身来,面对着神犬飞鹰二人。 神犬飞鹰见来人是一个十八九岁年纪的小姑娘,一袭青衣,一双眼睛顾盼生姿,柳腰花态,楚楚动人,如画中仙子。 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只见青衣女子腰畔剑已出鞘,恍惚间,一柄剑已在神犬咽喉间点了三次,在飞鹰眉睫间点了四次。 等神犬飞鹰回过神,剑已入鞘,青衣女子冷冷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如若敢起半分歹心,对这少年不利,你们应当知道是什么下场。” 神犬飞鹰顿时目瞪口呆,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青衣女子走远。 却不知道是追?还是不追? ………………………………… 第20章 救与被救 下了一整夜的雪,整个梧桐镇银装素裹,琼花玉树,顽皮的孩子们早已出了家门,在空阔一点的平地上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这真是一个好兆头,令人心情大好。 石羊现在的心情就不错,自从狗子他们逃出鸦头山,回到镇子上。石羊就像换了一个人,每天总会去镇子上转转。 狗子他们都回来了,看来小女也很快就会回来了,冬天来了,春天总不会太远的。 那个额头有梅花的少年也一定不会令他失望的。 今天石羊还没出门,狗子便火急火燎的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大人,我们刚刚有十几个人去了一趟鸦头山,发现鸦头山现在已是人去山空,一个人都看不见。” 石羊震惊道:“可曾看到那少年?” 狗子满脸沮丧:“没有,我们去的时候连一个人都没有。”他又重复道。 石羊想了想,开口道:“跟那少年一起来的姑娘现在在哪里?” 狗子回来这几天跟石羊把墨白在鸦头山的经过都告诉了石羊,当然也听石羊说了墨白智擒花蝙蝠的事,虽然不知道恩人的姓名,却也知道石羊说的便是与墨白一起的晓寒。 狗子忙道:“刚才找人问过了,据镇西头一个老妇人说,她见过那姑娘以前好像是从凤凰岭下来的。我们还没去找,就先向大人来汇报了。” 石羊道:“快去凤凰岭找那姑娘问问,苍天保佑,那少年千万不能有事啊。” 狗子领命急急出门而去。 依着那老妇人的指示,一行十来个人很快便来到了“凤凰岭”山下。 正准备沿着雪路上山,突然一个眼尖的瘦高个尖声叫道:“你们看,那边雪堆里有个人。” 狗子众人随声音看过去便看到远处一株树下果然躺着一个人,扒开覆在身上的雪就看到了那人的面目,原来竟是一个姑娘家。 但见她面色煞白,显然又饿又乏又冷,再不带回去急救,指定是活不成了。 狗子吩咐道:“快,救人要紧,我们先把她抬回镇子再说。” 经过一番折腾,那人总算是活了过来,却仍是虚乏无力,睁着一双发亮的眼睛,想坐起来却是不能,只好低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看见那人醒了,狗子赶忙凑近去,:“姑娘,这里是梧桐镇。你先别动,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又累又饿,休息阵子就好了。” 那姑娘原来就是半夜偷偷跑出风雪堡的蒲怜儿,他没出过远门,带的银子本就不多,在路过一个小镇时还被人给偷了去。 后来又辨不清方向,只是一路向南,渴了喝些还没结冰的泉水,饿了吃些不知名的野果子,到了凤凰岭山下,实在无力跋涉,便靠在了一株树下,昏死了过去。 现在看来是被好心人所救。 过了一会,怜儿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狗子腼腆的笑笑:“没事的,既然看见了就没见死不救的道理,你再歇会,等会喝点热粥,明天身体就会恢复的。” 怜儿:“这位小哥怎么称呼?” “叫我狗子就好。” 怜儿:“狗子哥,跟你打听个人,我出来就是要找他的,他叫沈墨白,狗子哥,你见过吗?” 狗子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确定没听过这个人,便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听过这名字。” 怜儿不死心:“他额头上有个梅花印子,你再想想。” 狗子惊讶道:“是他?他可是我们镇上的大恩人。他原来叫沈墨白啊?” 怜儿见他认得,激动道:“狗子哥你见过他?他现在在哪里?” 狗子便将墨白来镇子上的前后大略说了一遍。 怜儿听的一阵唏嘘,最后听墨白下落不明,心里一急,顿时又晕了过去。 等怜儿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她急不可耐的恳求狗子带她一同去凤凰岭,狗子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一行人又一次向凤凰岭赶去。 再说那青衣女子自然是晓寒。 起初晓寒在小木屋里,配置解药,最后把那辛苦得来的五色花都用来炼制解药,还是差强人意。 在第四日上午,等不到墨白回来,她心急如焚,于是便独自去了鸦头山,等她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一个红衣女子抱着墨白自言自语。 于是洛红衣跟墨白说的话,她便全都听在了耳里。等洛红衣一走,她便飞身而下,看到墨白奄奄一息,她的心直如刀绞。 再看到一旁站立的神犬飞鹰,敌友不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于是便用火伯伯交给她的一招剑法唬住二人。 其实她哪里知道那一招剑法,她只是学成三分,那一招剑法正是风先生的断情七剑的第一式:一剑七杀…… 一天一夜间墨白浑身忽冷忽热,有时候墨白的眉头会微微本能的皱一皱,却也一直不见醒来,真是苦不堪言。 这可苦了晓寒,心里的焦急外加日夜的看守,天亮时分,晓寒竟像是瘦了好多。 好在晓寒的医术颇精,在又喝过一碗药后,墨白总算鼻息沉沉的睡了过去。 晓寒太累了,趴在床边很快就眯了过去。 “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传来,晓寒警觉的醒来,从桌上拿起了剑,转念一想,如果是有人来杀墨白,又怎么会敲门呢?随即松弛了下来开口道:“进来。” 进来的是狗子,晓寒却不认识。 狗子看到屋中确实如镇子上老妇人说的是一个姑娘,便自我简绍道:“姑娘莫怕,我叫狗子,我是梧桐镇上的人,前几天恩公沈墨白救得我们镇上诸人,昨天我们几人去鸦头山找寻恩公,发现鸦头山已是一座空山,这才找到姑娘这里,我们怕恩公…” 狗子抬头一瞥,骤然见床上躺着的赫然就是沈墨白,当即住嘴。小声道:“恩公他,这是怎么了?” 晓寒终于明白墨白在鸦头山耽这几天就是为了能救这些人下山,他救的人已经平安无恙,可现在谁又能救他呢? 晓寒心里悲苦,面上却也不显露,强自挤出笑来道:“劳烦你们挂心,他没什么事,现在他需要静养,我就不留你们了。” 狗子也知道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兀自出门而去。 等在外边的诸人看到狗子出来,都围拢了来,询问。 狗子看了看众人,说道:“没事,恩公在里边,只是受了点小伤,我们还是先回去,别打扰恩公休息。” “你们先回去,我看看墨白哥就回,放心我认得路。”怜儿看着已经转身的狗子说道。 狗子还在悲痛中,听到怜儿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行人便消失在茫茫雪山中。 第21章 枯萎 有因就有果,是缘也是孽! 晓寒第一眼看到怜儿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而且细心体贴,还做的一手好菜。虽然是风雪堡的大小姐,却一点也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于是她便除了配药外什么都不用做了。 她也从怜儿口中知道了这个少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沈墨白。 墨白还是昏迷不醒,这几日倒也没人来打扰,连神犬飞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唬住了,居然也没再跟来。 第六日晌午,阳光和矄,几天前的白雪渐渐消融,晓寒也不知道从哪里折了几枝梅花,装点的屋里都带了几分春意,两人的心情也是欣喜万分。 当然真正让她们感到欣喜的是墨白已经醒了,甚至能开口说话了,虽然还是很虚弱。 墨白醒来时已经想起来先前发生了什么,除了他晕迷的这段日子。 他看着地上铺的席子张口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晚上就睡地上吗?” 晓寒紧张的心情突然放松,因为救他回来时发现他的头部也遭过重创,现在看来他还没有被打傻。 怜儿看墨白醒来,激动的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口里自顾自说道:“墨白哥,你醒了?你饿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给你去做。” 晓寒看到眼里,忍不住笑道:“傻妹子,他现在哪里能吃什么东西,能喝些稀粥就已经不错了。” 墨白刚才还没反应过来,现在才看到怜儿。惊奇道:“怜儿?你怎么会到了这里的?” 怜儿低头用手绞着衣角,说道:“我那天偷听到我哥说他们已经在江南找到风先生了,又说要害你,我怕你出事,就偷偷跑出来了。墨白哥,当初都怪我,我给你喝………” 墨白用手轻轻遮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了,他不怪她,陷害他的是蒲大公子,她也是被利用罢了。 晓寒听到风先生在江南,不免有些奇怪,她在江南也呆了七八年光景,却不曾听到过有关风先生的消息,这会儿风先生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了江南? 第七日晨,晓寒折来的梅花已枯萎。正在转好的墨白遭此劫难,也让他身上的毒提前发作,虽然不至要命,却也让他的精气神逐渐枯萎,一如晓寒折来的梅花。 跟墨白一样渐渐枯萎的还有轩辕开山。 风雪堡里有一间花室,纵然在严寒的冬天,它们依然开的很艳。二三月里才能见到的海棠花居然都能在这间花室里看到。 仿佛外面严寒的世界侵入不了这个春意盎然的小屋。然而花室里有暗门,进了暗门,就又回到了外面的严寒世界。甚至比外面更冷气森森。 为什么世上的邪恶总是会穿上美丽的外衣? 一个人蜷曲在墙角,正是轩辕开山。 轩辕开山此时早已被折磨的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远没了当初的魁伟。 “你还是不肯说出彭先生的下落吗?”问话的是站在蒲大公子身后的蛇君。 轩辕开山满身伤痕,脚筋已被挑断,靠着一面墙,满头蓬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一双手被铁链缚着,手指上的鲜血早已结痂,手指盖却全不见了。 听到蛇君问话,却也还是一言不发,有种人生来就是硬骨头,死都不能威胁于他,轩辕开山无疑就是这种人。 蒲大公子忽然笑了笑说道:“良将择主而事,无奈你偏偏要背叛我,我实在替你惋惜。” 轩辕开山嘶吼道:“你这个魔鬼,唯恐天下不乱,总会有人收拾你的,对了,说不定就是那个梅花少年,哈哈哈”。 蒲大公子狞笑道:“痴人说梦,告诉你,跟我作对的人都得死,你现在乖乖告诉我彭先生的下落,看在你跟我一场的份上,我或许可以留你一命。” 轩辕开山“呸”了一口算作回答。 蒲大公子道:“你从关外那一战救走彭先生,后来逃到苗疆,你以为我不知道?” 轩辕开山怔了怔,心想:“他一定是诈我,不然他又怎么会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彭先生的下落?” 轩辕开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没逃过蒲大公子的眼睛。原来蒲大公子的确是在诈他。 蒲大公子大笑道:“果然在苗疆,幸好苗疆不太大,找个把人还是不难的。” 轩辕开山不再说话,连表情动作都没有,蒲大公子实在是太狡猾了。 蒲大公子又道:“你知道风雪堡就是以前的玄武又怎样,你知道我关外杀白虎,斗青龙又如何?我培养的新生力量遍布江湖各个角落,麒麟已死,江南的朱雀我自然有法子对付,现在只要再除了风先生,我必将是这武林的王。” 蒲大公子还是那么斯文,杀人也像是讲学一样,不管是杀人还是讲学,他都是斯文如斯! 轩辕开山突然开口道:“你对我说这些,你不怕我告密?” 蒲大公子道:“告密?哈哈哈,你想激我杀了你?可惜我留着你还有用,我就是让你揣着秘密却说不出去,我就是让你发疯。” 轩辕开山想死却都不能死,活着也只剩下屈辱,现在他宁可发疯。 蒲大公子不允许任何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不管是谁,从他五岁起,他就发誓要做江湖中掌握生杀予夺的王。 蒲大公子对身后的蛇君道:“京城那边盯紧点,在不能确定风先生真假的情况下,还是让冰火双杀先去苗疆,就算翻遍苗疆也要把那个彭先生给我揪出来。” 蛇君道:“是。” 冰火双杀就是蒲大公子从西域找来专门对付风先生的人。 只是现在还没有确定真正的风先生的下落,所以他们只能先从彭先生那里入手。准备来个双管齐下。 _______ “去苗疆?”墨白吃惊道。 晓寒耐心解释道:“现在你的毒已经发作,我也无能为力。我们必须尽快为你解毒。” 墨白道:“听他们说这毒只有风先生能解。” 晓寒道:“除了风先生,至少还有两个人能解,一位是火伯伯,另一位就是苗疆那位。” 她并没有说苗疆那位是谁,其实她也不愿意去苗疆的,可现在刻不容缓,风先生在不在江南也未可知,而火伯伯虽然在江南,却离此地太远,他们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晓寒主意已定,便与怜儿简单收拾行李,第二日买来了马车,还找了一个车夫,准备赶赴苗疆。 墨白无奈之下也得依了晓寒。 只是在墨白的心里又多了一份亏欠,他欠怜儿的,更欠晓寒的,所以他活下去的欲望也就越强烈,他要报仇,更要报恩………… 第23章 “死谷” “小二,结账,多少银子?”墨白看他们三个人都吃饱了,便对小二说道。 小二满脸堆笑的说道:“客官,总共五两银子。” 墨白道:“价格还蛮公道。” 小二笑嘻嘻道:“那是自然,客官放心,本店老字号了,保证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墨白也笑道:“那如果我们付不起酒钱怎么办?” 小二道:“客官您说笑了。” 墨白居然真的做出一副尴尬的表情,讪笑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小二也看出墨白的样子的确不像开玩笑。于是他立刻黑下了脸,打了个响指,“蹭蹭蹭”后边立刻闪出来六七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把墨白他们围了起来。 越大的酒馆对付吃霸王餐的家伙就越是不会手软。 怜儿顿时吓的花容失色,车夫也低下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晓寒凑近墨白的耳朵低声说道:“我还有些首饰,等我去当了换银子。”刚想站起,却被墨白拉住。 墨白用余光看向右边桌上的人,突然开口道:“二位兄弟,看这阵仗,我今天命就撂这儿了。你们准备见死不救吗?” 晓寒顺着他的话音转向右边,看到了有两个人似曾相识,仔细想了想,突然惊呼道:“呀,怎么你们也在这里?” 只见一个脸色蜡黄的男子,尴尬的朝晓寒笑了笑,说道:“姑娘好巧。” 此二人正是神犬和飞鹰。那日他们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跟踪未免讨得了好,可如果就这么回风雪堡,那间花室后边的暗门,他们可是一次也不想进去。 于是他们便狠了狠心又跟踪沈墨白而来。 只可惜他们跟踪的是沈墨白,沈墨白打小就从灵敏的野狗、豹子身上学会了跟踪和反跟踪的特殊感应。 虽然他现在身体有些枯萎,皮肤开始出现褶皱,可他的感知却更灵敏了。 墨白知道二人跟踪自己,却不带杀气,后来再一细想,便猜到他们一定就是蒲大公子的钓竿,而他自己就是鱼饵。 “风先生”这条大鱼还没上钩,他们自然不会放弃鱼饵,也不会让别的鱼把这鱼饵吃掉。 这道理就是说墨白这枚鱼饵,可以反过来吃定钓竿了,只要钓鱼人不撒手。 神犬无奈的站起来,好像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挨个招了招手,算作打招呼。 他可不想吃亏,眼看这账自己非结不行,那不如索性表现的大方些。 “小二,这账我付了。”神犬肉疼的说道。 跟踪就是在对方不发现的情况下尾随。倘若被对方发现了,再尾随,那就不叫跟踪了,那叫跟班。 于是常常觉得自己有着英雄气概的神犬和神犬的小弟飞鹰,就这样顺利的成了跟班。 多了两个跟班,倒像是多了两个财神爷在身边,于是墨白一行人见大酒馆就进,见大客栈就住。连车夫都无数次感激的想,这次遇到这么好的主顾,真是上辈子积的德。 马蹄得得,卷起滚滚尘。 近隆冬,沿途的风景却也有别样的秀丽。 离苗疆越来越近,离青州越来越远,同时离沈忠也越来越远,远的已经没了今生,只能待来世……… 几百里外,古道上,沈忠正一人一骑往京城方向疾驰。 在墨白成长的这十八年里,彭先生彭泽成了沈忠唯一可以互诉衷肠的人。 每隔一年半载,彭泽便假冒风先生之名来陆镇方圆走动,一方面是为了震慑住蠢蠢欲动的仇敌,另一方面也可以保护少爷墨白的安全。 当然每次也都能和沈忠小聚一番。他们同是麒麟旧部,主人被风先生救走后,不知生死,音讯全无,他们彼此间更是多了一份亲情在里面。 后来有一天,彭泽告诉他,他找到了风先生,只是对于主人的事,风先生绝口不提。而且风先生似乎也不打算重出江湖。 然而直到五年前,彭泽便再没来过陆镇。 与墨白分别后,沈忠先去了趟梧桐镇,发现彭泽已经不在那里。 于是他便凭着彭泽当初说给他的风先生所在,去了江南。 沈忠记忆中的江南是: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现在不是雨季,却也应该是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让沈忠没有想到的是走过了烟波十里巷,跨过了二十四夜桥,道路却越走越窄,最后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方幽幽深谷。 他实在想不通被世人尊为武林神话的风先生会住在那么一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别说是别人找不到,就算是找到了,也未必有人能在那种地方生存下来。 风先生住的地方就叫“死谷”。 “死谷”当然不是没有活物。相反,不但有,而且很多,多的离谱,除了没有活人。 “死谷”里有花有草,有水有鱼,有蜉蝣也有大鳄,有小兔子也有大野猪…………但所有能看到,能闻到,能吃进嘴里的东西,都多多少少带着点毒,毒也不能算太毒,只不过随便沾上一点点,也就只能毒死一头大象而已。 沈忠到达“死谷”的时候,日已西斜,血红色的夕阳映照的“死谷”像一个迷雾中的巨兽。 沈忠的第一步就像是迈在了那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上。 “沙”,是脚踩在树叶上的声音。 一条拇指大小的毒舌“嗖”的窜了过来,毫无征兆。 好在沈忠反应极快,只听“嗤”的一声,蛇已经被沈忠挥刀斩断。 孤独往往也可以让一个人的反应变得敏锐,沈忠这十八年来每一天无疑都是孤独的。 那风先生呢? 这十八年来风先生是不是也是孤独的? 若不孤独,他为何会在这与世隔绝的“死谷”之中生活。 这个时节不是应该围炉煮茗,闲庭阔步才是吗?抑或邀知己,把酒对饮,看云卷云舒? 沈忠不知道风先生是怎么在这种地方呆下去的,他只知道他要见风先生,他要听到有关主人的下落。 他要亲口告诉主人,少爷已经长大成人了,模样跟主人一样英挺,秉性跟少爷额头上那朵梅花一样,铮铮傲骨…… 他有太多的话要对主人说,就算前面有猛兽毒虫,他也不在乎,于是他不再犹豫,抬脚迈出了第二步……… “站住,别动,” 山谷深处传来一声浑厚的语音,如在耳畔。 是风先生吗? 第24章 故人重逢 “从你右手边第三棵树走起,”幽谷中又有声音传出来。 那语气是命令,却带着温柔和悲悯,让人不会有半点怀疑和犹豫。 沈忠到了右手边第三棵树下。 “向前两步,再向左六步…………”声音不断从谷中传出。 奇怪的是,明明有巨兽毒蛇从旁窥视,却没有一个近前。 太阳西沉,幽幽山谷瞬间已经被黑暗包裹。 沈忠依然按着指示低头前行。 又行得数百步。 那声音突然道:“好了,进来。” 沈忠抬头便看到了一个茅草屋,屋里有光,屋前竟然还有几株桃花。 沈忠推开茅草屋的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风先生的剑。 剑鞘是乌黑的,杏黄色的剑穗色彩已消褪,形式古雅的剑锷却还在发着光。 这是柄名师铸成的利器,也是柄形式奇古的古剑,更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名剑:问天剑。 都说三尺剑锋,问天剑看上去却只有二尺六七的样子。 剑下坐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长发如瀑布般泻落,两鬓却已染上霜白。鼻子直而高挺,意味着有着异于常人的坚毅和隐忍。一双晶晶亮的眼睛深邃如一泉湖水,湖水中像是包含了太多的磨难和辛酸,却也像空无一物。 他现在正在盯着沈忠看,也像是透过沈忠看向远方。他的神情是庄严的,却让人感觉不到压力。 他飘逸如风,温润如玉,他如果生在帝王之家,一定会是万人心中敬仰的王。即使生在乞丐之家,那也一定是丐中之帝。 因为他是风凌桦! 他是那个战无不胜,俾倪天下的风凌桦! 沈忠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是许久不见的激动。同时也替风先生感到惋惜,他看出了风先生的眼睛,好像已经看不见东西了。 风先生淡淡开口道:“山谷里好久没来人了,不论是敌是友,都先请坐。” 沈忠便顺从的坐了下去。他说的话还是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沈忠看着风先生那双晶晶亮却像带着一层雾气的眼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说道:“先生,我是沈忠。” 风先生身躯一震,显然没有想到今生还能遇到故人。 过了好久, 风先生才开口道:“你,这些年还好吗?” 沈忠:“还好。” 风先生:“那沈…”他本来想问沈墨白,可突然想到他那次见彭泽一面都忘了问小少爷的名字。所以又问道:“小少爷可好?” 沈忠:“好,小少爷叫沈墨白。” 风先生:“沈墨白,黑白分明,是非分明,好名字啊。” 风先生突然抬头向着茅草屋顶说道:“贤弟,你听到了吗?他叫沈墨白。好,好,好名字啊。好……”风先生显然已有些激动,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字。 沈忠已经预感到主人很可能已不在人世,想问的话便被生生咽了下去。 他没有问风先生有关主人的下落,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也怕旧事重提再次令风先生伤心。 他忽然看到一件更奇怪的事。 风先生的手里此时正握着一只鸽子,难道这双握剑的手现在只能握些鸽鸟鱼虫聊慰平生吗? 再看那只鸽子,绝不是一只普通的鸽子,是一只信鸽,信鸽也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鸽子全身的羽毛竟然是赤红色的。 赤红色的毛羽非大富大贵人家是养不得的。 但不管是普通的鸽子,还是名贵的鸽子,它现在都已经是只死鸽子了,死鸽子就跟普通的鸽子没太大区别了。 这只鸽子显然是刚入谷就死了。 沈忠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这鸽子?” 风先生知道他已经注意到了他手中的这只鸽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哎,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是个约定,十年一次的约定,这只信鸽就是他们在提醒我。” 沈忠:“他们是谁?” 风先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了另外一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江湖中人人都想找到我,要我的人,我的剑,我的剑谱还有宝藏。可至今偏偏一个人也没找到我,这只鸽子又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沈忠的确感到奇怪:“为什么?” 风先生:“因为我身上从出生时被下了一种叫做“三十”的蛊毒。” 沈忠:“三十?” 风先生:“是,三十,这种蛊毒于身体并没有害处,只是从出生起,三十年后,身上会自然散发出一种暗香,常人闻不出来。而能闻到这种暗香的便是这种信鸽。” 沈忠:“那些人为什么不跟踪信鸽而来。” 风先生:“因为他们跟踪不了信鸽,而且这种信鸽很是难养,他们手里也不会超过两只。” 风先生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其实他们不放出信鸽,我也会赴约的。他们这时候放出信鸽,无疑有两种原因。” 沈忠:“什么原因?” 风先生:“一种是此次事情危急,还有一种就是此次赴约的显然已经换了人。” 沈忠不愿意猜测那些人是什么人,也不愿逼着风先生说出不愿说的秘密。他只关心风先生此次赴约的安危。 沈忠问道:“先生觉得是哪种原因?可不可以不去赴约?” 风先生摇摇头:“以前这种信鸽从来没被派出来过,恐怕这次赴约的已经另有他人。” 顿了顿,风先生突然站起来,对沈忠说道:“本来我应该和你大醉一场的,可是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准备了,我现在就要走了,你不妨就留在这里,屋里床下有条密道,可以直通向外边,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困死在这里。” 风先生说话间,手已经摸着了问天剑。 沈忠知道这次赴约一定是凶多吉少,要不然风先生不可能这么悲观的。 于是沈忠便伸手拦住了他,:“先生,请告诉我赴约的地点,我去替你赴约,我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冒险。” 风先生笑了笑,笑的很凄凉,说道:“这是我们风家的约定,是死是活,都是命中注定的。” 风先生转身便要向门外走去,他并没有从密道走,他这种人明知赴约必死,却还是义无反顾。明知密道会更安全些,他却宁愿选择从恶兽巨蟒围绕的山谷中走出去。 只因为他是风凌桦,他是有血性的男儿,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沈忠突然大声道:“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看沈燚的后人沈墨白吗?墨白需要你,江湖众生也需要你。” 这句话说完,风先生就怔在了那里。 看着风先生止步,沈忠又接着说道:“我这条命是主人给的,现在主人既已仙逝,我自当随他而去,先生你就成全我。” 提到沈墨白,提到沈燚,风先生的身体开始颤抖,十八年了,他亏欠沈家的太多了,两行热泪从那有着一层雾气的眼睛中流出。 现在他又亏欠了一个人:沈忠。 “好,我成全你。” 说完风先生转身握住了沈忠的手,此时两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泪痕。 那是对只有朋友之间才会有的真挚的感情而流出的泪,也是对世事无奈而流出的心酸的泪。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25章 赴约前后 “每十年我们都会约在皇城根离西城门三里地的破酒馆。酒馆的名字就叫“破酒馆”。赴约的人戴着一个黄金面具。”这就是风先生对京城赴约的全部描述。 其实风先生也只是赴过一次约,而那次赴约,也只是饮酒闲谈,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而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风先生猜的不错,这次他们一定是想要得到宝藏和江湖中的势力,因为他们可能准备行动了。 他们又是谁呢? 没人知道,也许连风先生都不知道。 沈忠走了,带着风先生的问天剑从密道走的。 这是沈忠自己要求的。 因为沈忠觉得要唱戏,就得唱全套。此次赴约,他还得再做些准备。 密道出口处是一条郊外的胡同,胡同左侧的宅院早已荒废,右侧却有座高门大院,朱红的大门,门楣上赫然写着两个斗大的金字:“朱门”。 沈忠虽然知道这朱门定是朱雀一门,但看到四下无人,便匆匆离去,不敢做片刻停留,他怕见到认识的人,导致赴约前出什么岔子。 他从密道出来时,就已经决定:他既然现在是“风先生”,在赴约前,他还需要在江湖上露面,以便让江湖中人知道风先生的确已经出山。 倘若京城赴约的金面人,已经换了别人,便未必见过真的风先生,那沈忠就有机会能骗到他。 人最多最杂,消息传播最快的莫过于茶馆还有“戏园”。所以他先去了茶馆,把自己风先生的名号叫的山响。 风先生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沈忠所到之处都会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只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接近。普通百姓对风先生奉若神明,神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接近的。 而恶人自然更不敢接近,他们怕风先生,更怕他手里那柄诛杀群魔的问天剑。 江南的茶馆很多,戏园却只有一个,因为那家戏园太大,据说他们的领头人别人都叫他“伶人王”,有着通天的手段。没有他们不会唱的戏,也没有他们不能唱的戏。 有这么一家戏园的存在,那些同行自然是只有赶快转行的份了。 这么大的戏园自然也好找。 沈忠进到“戏园”里时,戏台上正唱着一曲“玉簪记”。 台下早已经坐满了人。 沈忠只好站在后排欣赏了片刻便欲离去。 这时戏台上一个刀马旦正在台上腾转挪移,耍到精彩处,引得看客们响起了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沈忠不禁回身向戏台上看去,发现那个刀马旦也正在盯着他看。 沈忠确定她只是一个江湖后辈,不会识破他这个风先生是假冒的。便微微颔首,转身走出戏园… 乞丐是一种很特殊的职业,有的人生活所迫,被逼无奈,有的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也有的人嗜赌成性,败尽家财。 但他们都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往往都会出现在人流最多的地方。 戏园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而且人也很多,所以戏园门口当然也有乞丐。 沈忠出来的时候,门口就有三个乞丐。 看见沈忠出来,有一个年龄小点的被另外两个乞丐推搡了过来。 小乞丐还是个孩子,个头也最多只能到沈忠的腰。 小乞丐只是瞪着滴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沈忠,却也只能看到沈忠的脖颈处。 沈忠亲切的摸摸他的头,刚要掏些散碎银子给他。没想到那小乞丐却已经跑远了,一转眼连另两个乞丐也不见了踪影。 沈忠一头雾水,心里觉得好笑,也许这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他无奈的想。 那三个乞丐一路嬉闹着跑到郊区一个残破的庙宇。 一进破庙三个人便立刻停止了嬉闹。立刻变的严肃恭谨。 这时一个人转过身来,冲那个小乞丐笑了笑:“怎么样,小鬼,看清楚了吗?” 小乞丐嘿嘿笑道:“瞧清楚了。”却不再往下说。只是来回搓着两只小手。 那人被小鬼逗的更开心了:“好个小鬼,等会想吃什么,哥哥带你去。” 小鬼高兴道:“真的?” 那人:“自然是真的。” 小鬼这才说道:“看到了,这位先生脖子下没有痣。” 那人道:“好,你们先去玩,等会晚上带你们去吃好东西。” 小鬼便和另两个乞丐乐呵呵的跑开了。 那人在如此严寒的天气却只穿一件黄色的汗衫,也不觉得冷。一张精致的脸瞬时陷入了沉思。 此人为何要冒充风先生,那真的风先生又在哪里? 至于风先生脖颈下有颗痣,也是他小时候,无意中听他父亲曾经说起过。 他没有想下去,因为这时进来个年纪稍长的乞丐抱拳道:“启禀长老,有了沈墨白的消息了,他正在去往青州的路上。” 那黄衫少年听后,说道:“好,知道了。沈墨白,你无故杀了六条人命,助纣为虐,看来是时候了结了。” “既然这个风先生是假冒的,那我们自然也不用再派人去跟踪了,由他去。”黄衫少年说道。 年长的乞丐应道:“是。” 那黄衫少年加入丐帮没有多久就做到了长老的位子,不仅武功卓越,而且嫉恶如仇,早就听说沈墨白几个月里杀了江湖中六个声名显赫的人物。 现在既然知道风先生是他人假冒,也就没有在江南呆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他当下决定去青州。 而沈忠去赴约之地,也恰巧路过青州。 遗憾的是他不知道墨白也到了青州,而且仅与自己一街之隔。 他更不知道他已经被跟踪,跟踪他的正是戏园里的刀马旦花彩凤。 沈忠一人一骑在快到赴约地点的时候,突然慢了下来,他需要想一想这次赴约还有没有什么破绽,他想要金面人认定他就是风先生,那他的死就有了价值。 如果风先生死了,那无论他们是什么阴谋都无处可施了,至少可以为风先生免去一场浩劫。 可惜他完全不用想这么多的,因为他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成为真的风先生,只要是假的,别人还是会认出来的。 何况他根本就没有证明自己是风先生的机会,因为等待他的是一柄剑,一柄见血封喉的夺命剑… …………………… 洛红衣和任天霸赶到的时候,“破酒馆”还是那个破酒馆,破酒馆里也还是只有一个又是掌柜又是伙计的老人。 老人也的确只是个普通老人,所以他们无论怎么问,都还是那句话:“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们只能喝酒,他们从得到风先生去往京城的消息,就往这里赶,可现在他们换了几匹快马赶到了这里,除了喝酒却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他们都醉了。 一个后悔没见到风先生。 一个庆幸没见到风先生。 第26章 大沼泽 数九寒天,冬天的阳光是照不暖风雪城的。 这样的天气,坐在热炕头喝点小酒一定很过瘾。至少这样的天气也应该关起家门的。 然而今天风雪城却是家家户户门户大开。 因为今天是风雪堡少堡主蒲大公子,给全城送年关礼的日子。今年送的年关礼足有五大车,吃穿用度不一而足。 “少堡主真是个好人啊。” “大善人啊。” “刚煮的饺子,大善人快进来…” …………… 蒲大公子对乡亲们的交口称赞只是笑笑,他知道要笼络一座城,首先得笼络人心,这方面他做的很好,他对属下也是这么要求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蒲大公子最开心的时候,得到全城人的拥戴,看到他们拿到年关礼时脸上发自内心的笑,这种虚荣感会让他短暂的忘了江湖上尔虞我诈的勾当。 但蛇君很快就打破了他这份虚荣感。 蛇君附在蒲大公子耳边,小声说道:“花彩凤回来了,独自一个人回来的,现在正在大厅等候。” 蒲大公子刚给了一个还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几块糖,转身看了一眼蛇君,脸上的笑意还没褪:“知道了。” 说完看了看身后的随从,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道:“你把剩下的东西分发下去。”然后便往回走。 还没来得及回家关门的人赶紧又向蒲大公子打着招呼。 蒲大公子只是淡淡的笑笑,眼里的寒意却更浓了。 喝退左右后,只留了蛇君在。 “坐下说话。”蒲大公子声音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笑意。 花彩凤没有坐,反而跪了下去。 蒲大公子冷冷道:“风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花彩凤低着头,不敢看蒲大公子的眼睛,低声道:“这个,属下不知道。” “嗯?” 花彩凤:“属下追到皇城根下一个小树林,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金面具的人,那人的一双眼睛很是诡异,属下只是看了一眼,竟然无法再迈开一步。等属下恢复清醒时,就,就发现风先生已经不见了。” 蒲大公子闭眼沉思:“难道是摄心术?你还看到了什么?” 花彩凤已经有冷汗流下:“属下事后只看到附近有一家叫“破酒馆”的酒馆。” 蒲大公子怒道:“这就是你跟踪风先生的结果?” 花彩凤浑身已起了颤栗。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可事已至此,她实在无话可说。 蒲大公子平静的说道:“做错事总是要接受惩罚的。是吗?” 花彩凤:“是” 蒲大公子:“我记得你是唱刀马旦的?” 花彩凤:“是” 蒲大公子:“那少根手指不会影响你唱刀马旦?” 花彩凤:“不会” 蒲大公子:“很好。” 花彩凤不再说话,腰间一柄软剑“呛”的一声,左手小指应声而落,鲜血溅出,她还是低着头:“多谢主人不杀之恩。” 蒲大公子挥了挥手:“退下。” “是” 蛇君看着地上那截断指,胃在收缩,他已忍不住想呕吐。只好转过脸不去看。他怕惹怒这个疯子,索性连嘴也闭上了。 蒲大公子却突然开口道:“你觉得这次风先生是不是必死无疑。” 蛇君:“这,属下不知。”声音已有些颤抖。 蒲大公子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次风先生死定了,只是这次的风先生也是别人冒名顶替的。” 蛇君:为什么? 蒲大公子:“风先生是何等人物,又岂能随随便便被跟踪而不自知?还有风先生死的也太容易了,想必是对方已经发现了,这个风先生是他人假冒,想遮人耳目而已。只要风先生还在世,我们总会找到的。” 顿了顿,蒲大公子又问道:“有神犬飞鹰的消息了吗?” 蛇君道:“他们捎来话说已经跟踪沈墨白去了苗疆。” 蒲大公子惊疑道:“苗疆?这两个蠢货,但愿他们能带来别的消息也好。” “邻近年关,各地的账目都递上来了吗?”蒲大公子已经转移了话题。 蛇君连忙道:“都送来了,连镇江城都送来了一份。”说着把一本账簿送到了蒲大公子面前。 蒲大公子翻看了几页,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今年收成还不错。有银子就好办事了。” 这话的确不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凡事没有绝对,有些事情也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墨白他们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就算给再多的银子也不能让马车通过这片大沼泽。给再多的银子,车夫却还是走了。 他们只能徒步穿越这片大沼泽地。 晓寒在前边带路,怜儿扶着墨白在后,最后是神犬飞鹰两个小跟班。 幸亏晓寒对这片大沼泽地并不陌生,在找到进口处时,晓寒却突然停了下来。瞪着神犬飞鹰说道:“你们两个还准备跟来吗?” 神犬歪着脑袋看向晓寒,他是真不明白这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满脸的疑问。 晓寒笑道:“一路上承蒙二位照顾,只是这大沼泽地危机四伏,我也只是来过一两次而已,到时候二位若是不慎掉进沼泽里,我可是爱莫能助啊。” 听晓寒这么一说,神犬飞鹰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晓寒又说道:“二位可以放心,此地也只有这一个出口,你们就算在这里等着,我们也还是会见面的。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神犬顿时也放心了,心想就算风先生当真在这沼泽之中,也不能为此搭上他们二人的性命啊,反正他们也跑不了,等他们能活着出来再说。 于是二人一合计,决定干脆就在这里等他们出来。 扔掉了两个小跟班,墨白他们再度前行。 只见这片大沼泽地,远远望去被郁郁葱葱的草木覆盖的严严实实,哪里看得到路。 很是艰难的行走了一段路后,墨白看向晓寒问道:“真的连你也没有把握顺利穿过这片沼泽?” 晓寒信心十足的回答道:“放心,刚才是骗他们两个的。” 其实她是真没有十分把握,她也只是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她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墨白担心。 晓寒凭着记忆带着墨白和怜儿步履维艰的前行。 在一畦田洼处,晓寒以身试险,不想却一脚踏空,陷了进去。 “啊”…… 怜儿吓的已经尖叫了起来。 晓寒稳住情绪,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也没转身,对着身后的墨白喊道:“快把上衣脱下来。” 墨白虽然不明所以,却也很听话的快速脱下了上衣。 晓寒继续喊道:“你们别乱动,把衣服轻轻的放在我的前边。” 墨白只好一一照做。 只见晓寒身体前倾,双手轻按在衣服上,前半身几乎趴在了沼泽上,双脚缓缓用力,慢慢的,先露出了小腿,再是脚踝,等两只脚露出来的时候,晓寒连忙说道:“慢慢拉住我的脚,慢慢拉过去,一定要慢。” 墨白此时身体虚弱,还好沼泽虽然有吸力,但也有浮力,他慢慢拉动着晓寒,倒也用不着费太多的力气。 看见墨白缓缓把晓寒拉了过来,怜儿长长吐出口气:“吓死我了。”边说边拍自己的胸脯。 墨白看着晓寒狼狈的样子,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心和心疼。 晓寒强打起精神嘿嘿笑道:“没事,跟着我走,刚才只是个小小的失误。”完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她只是善于隐藏而已。 吃一堑长一智,接下来晓寒就聪明多了,专走有树木生长的高地,或是踏在石楠草丛中,因为这石楠还有树木都生长在硬地上,有利于踩踏。 他们就这么一步一挪的在天黑前终于走出了这片大沼泽地。 等双脚踏在了实地上,晓寒忍不住激动的搂着墨白的脖子大声喊道:“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穿过了沼泽。” 怜儿在一旁也一脸的激动,完全没在意晓寒那过于亲昵的举动。 就在他们三人高兴的忘乎所以的时候。一人影从旁边山洞里飞身而下,口中喝道:“什么人?” 一柄长剑已经抵住了墨白的后背…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是福?是祸? 第27章 麒麟旧部 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只见从石洞内飞来之人身高八尺,须发皆张,眼如铜铃,那一跃势如飞马,手下功夫自然不弱。 晓寒也是一惊,随即笑吟吟道:“老伯,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 “误会?那我问你,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作甚么?”声如洪钟,震耳发聩。 晓寒看此人脾气暴躁,也不敢隐瞒,半真半假的说道:“我们姐弟几个来,是去苗疆于家,为我弟弟看病的。” 听到苗疆于家,那人更是警惕。看着晓寒道:“你认识于家?” 晓寒:“我们是远房亲戚,小时候来过一次。” 那人:“不对,看病不去药铺,来苗疆作甚,快快从实招来。” 晓寒还没回话,这边怜儿惊呼一声:“墨白哥。” 原来墨白过沼泽地时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刚才险境已过,一时激动,精神随之松懈,竟是晕了过去。 “季风散”毒一旦开始发作,便不会暂缓。起初只是摧毁身体,它会让身体皮肤逐渐老化,再慢慢从外到内,摧毁精神,到最后连意识都会消失。 墨白外伤还没痊愈,“季风散”毒又已发作,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墨白晕倒时,整个身子往后倒去,眼看就要撞到那人的剑上。那人眼疾手快,急急撤回长剑,才避免了墨白被剑刺伤。 晓寒赶忙过去与怜儿一起扶住了已经人事不知的墨白。 那人看得出这三个娃娃自然不像恶人,一个病危,一个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一个虽然鬼灵精,可身上狼狈不堪。 只是看来看去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洞里有人高呼道:“轩辕兄,可是遇到麻烦了?” 轩辕回道:“没什么,只是遇到几个迷路的小鬼”。 轩辕看了看晓寒,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先把他扶到山洞里。”说完自己当先一步而行。 晓寒发现此人也没恶意,于是便与怜儿一起扶墨白进了山洞。 山洞里灯火通明,一间屋子该有的山洞里也都有,甚至还多出好多东西来,看来他们一定在这里住了好长时间了。 除了轩辕,椅子上还坐了一个人,一袭白衣,模样虽然粗犷,但看其风度不凡,涵养必是极好。 看到他们进来,那人开口说道:“轩辕兄,这就是你说的那几个迷路的小鬼?” 轩辕已经坐下,手里拿着杯酒:“是啊,刚才还以为是贼人找上门了。” 白衣人打量着晓寒他们三人,看到墨白额头上的狼爪印子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这个少年叫什么名字?” 晓寒正在犹豫要不要说。 白衣人又问道:“他是不是姓沈?” 晓寒诧异道:“你怎么知道?”说完才发现这无疑就是承认。立刻把墨白护在身后,全身充满戒备。 白衣人“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竟然忘了自己已经没了一条腿,一时站立不稳差点跌倒,幸好轩辕见状赶紧搀扶住了他。 白衣人此时已热泪盈眶:“苍天有眼啊,今日总算见着麒麟后人了,主人,我见到少主了。” 晓寒和怜儿面面相觑,不知道白衣人这是怎么了? 轩辕更吃惊:“彭老弟,你是说,他,他是少主?” 白衣人原来就是被轩辕开山从关外救走的彭泽。 彭泽点头道:“是的,不会错的,沈忠跟我说过,少主额头上的狼爪印是七岁那年被狼抓伤的。” 一阵激动过后,彭泽才想起来墨白一直晕迷不醒。赶紧一边让轩辕把墨白放到床上躺好,一边关切的问道:“少主他,这是怎么了?” 晓寒大概明白了这两个人应该是墨白父亲的旧识,所以也就不再隐瞒,将她遇到墨白后的事一一说了。 彭泽喃喃道:“这毒委实厉害,只是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解了少主的毒?” 晓寒道:“我们来苗疆就是来找于家帮忙解毒的。” 轩辕突然开口说道:“不错,于家确实能解了此毒,只是那于家老太太未必肯出手相帮啊。” 彭泽对轩辕道:“轩辕兄,你我同为麒麟旧部,你一定要帮少主这一次啊。” 轩辕:“彭老弟,不是我不肯帮,实在是我也无能为力啊,你也知道,当初我离开主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能和灵儿厮守,可那于家老太偏要横加阻拦,害的我和灵儿如今都不能在一起。我也拿那于老太太没有办法啊。”言辞恳切,不想堂堂八尺男儿一朝为情所困,叫人不免扼腕叹息。 彭泽当然了解他这个兄弟,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焦躁的摩挲着额头。 晓寒听到轩辕说起于老太,心里不禁悲凉,多少年了还是那么食古不化,为了墨白,看来是不得不相见了。 晓寒低声说道:“那就麻烦两位伯伯照顾好墨白,我先去于家求求情,希望于家能帮忙解了墨白身上的毒。” 轩辕听后直摇头:“姑娘,我太了解于老太太那个人了,她,哎!”见晓寒铁了心要去,也就没再往下说。 彭泽说道:“姑娘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少主的。想你一个姑娘家,那于老太太也不会太为难你的。实在不成,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晓寒应了一声,对怜儿说道:“你留下来照顾墨白。”说完便出洞而去。 苗疆于家江湖中人知道的并不多,因为于家禁止任何人涉足江湖,而苗疆由于有大沼泽这片天然屏障,多少年来倒也平静。 于家确切的说是一个山寨,占地极广,令人震惊的是山寨的房子都是用石头建造的,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坚固的城堡。 晓寒小时候随母亲来过一次,所以也算是轻车熟路,没走多久便到了于家山寨下。 此时早有两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其中一人道:“你是什么人?” 晓寒看了看问话的这人,惊奇的发现此人居然是个瞎子,旁边那人也一样,空洞洞的眼眶令人看着心里发怵。 晓寒记得小时候来的时候,山寨还没有这么大,却清一色的全是女子,而现在寨子里居然有了男丁,还是这般骇人的男丁。 晓寒不忍看对方那空洞洞的眼睛,随即眼睛看向别处说道:“我从京城来,是专程来见于老夫人的。” 没想到那人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于家素来不参与江湖中的事,不管你为了什么事,现在就走,走的越远越好。” 晓寒:“你就说有一姓莫的女子前来求见。” 那人却面现怒色:“说了不见就不见,如若再不走,休怪我等无礼了。” 看对方虽然双目已瞎,却仍然凛凛含威,晓寒也不敢擅自硬闯。 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物交到那人手上:“请将此物交给老夫人,看到此物,她老人家自然会见我的。” 那人接过,摩挲一阵,便半信半疑的去了山寨,留另一人在这里看守……………… 第29章 十二未亡人 再说南宫焰和南宫冰两兄弟,从接到蒲大公子的命令后,便火速赶赴苗疆,怎奈沼泽地实在凶险,二人无计可施,苦思多日,总算想到了从天而降这一法子。 既然从陆地走不通,他们便想到如果能像风筝一样,从附近高山上降落到苗疆也未尝不可。 于是两兄弟请来附近的能工巧匠,按照风筝的做法,做了这么两只能承人重的大风筝,最后选了一处附近的高山,这才变成了鸟人“飞过”了这片沼泽地。 凑巧的是,他们降落的地方恰好是彭泽他们在的山洞口。等他们进得洞中,更没想到的是会遇到彭泽,这下自然是喜不自禁。 只见南宫焰面色赤红,而南宫冰脸色煞白,两张邪魅的脸上都带着浓浓杀气。 冰火双杀虽然是年轻后辈,但武功却极老道,加之心狠手辣,死在赤焰掌和冰魄掌之下的人比他们俩的年龄加起来还要多。 只听南宫焰阴测测笑道:“彭泽?真是巧了,上次让你在关外逃过一命,今天你就准备受死!” 南宫冰一眼看到了彭泽和轩辕良身后的沈墨白,更是惊讶,转而问向南宫焰:“此人是沈墨白?” 他们没有见过沈墨白,只是听蒲大公子交代过,再看到他额头上的梅花印猜想。 彭泽刚想否认,却听墨白说道:“正是在下。” 南宫冰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沈墨白也在这里,有你跟彭泽两人在,还怕风先生不现身吗?哈哈哈!”言下之意竟是全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南宫冰想的自然要周到些,他想的是先擒住他们,再威胁风先生就范。至于旁人自然是格杀勿论。 至于蒲怜儿,南宫兄弟只是听说蒲大公子有个妹妹,并未见过,而怜儿也接触不到他们这种冷血杀手。自然此刻也没人注意到她。 这时轩辕良突然暴喝一声:“大胆狂徒,让爷爷先来领教领教你们的武功。” 说话间,身形暴涨,掠至两兄弟面前,一剑急急刺出,刺向南宫冰眉间。 剑势虽急,南宫冰却也不躲闪,只是出手拿住了轩辕良刺来的剑刃,一股冰冷的寒意便从剑刃向轩辕良袭来。 想来是南宫冰的冰魄掌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竟是刀剑不入。 轩辕良不敢大意,腾出左拳击向南宫冰面门,南宫冰另一只手不守反攻,变指为掌欺向轩辕良胸膛,轩辕良慌忙变拳为掌回护,两掌一合乍分,“彭”一声大震,震的边上桌椅四飞。 轩辕良被震飞数尺开外,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登时晕了过去。南宫冰却仍然纹丝不动,狂笑道:“真是不自量力。”谈笑间一柄长剑竟被他双手折断。 南宫焰只在一旁观战。这时突然说道:“这姓彭的就交给我来对付。”像是怕南宫冰抢尽风头。 彭泽深知这二人的手段,他的断腿就是拜南宫焰所赐。料定今天必是凶多吉少,转而对墨白道:“少主,找机会你和这位姑娘先走。” 彭泽方待作势扑出,突觉眼前人影一闪,墨白已经窜出。 南宫冰太狂妄,太轻敌,也太自负了,得意总会忘形,现在正是南宫冰得意的时候,墨白有十分把握一拳把南宫冰打倒,那剩下南宫焰就好对付了。 墨白出手了,用他那曾经引以为傲的截拳击向南宫冰的脸,他本来目标是咽喉,然而打中脸的把握总是比较大的。 他的自信是不是也算是轻敌? 南宫冰本来是仰着头,本来是绝对想不到墨白有这么快的拳,本来应该被打倒的。 电光火石间,南宫冰的衣服无风自动,右手也已蓄满了内力,就在墨白一拳击向他的时候,他也是一拳击出,却比墨白快了一点。 有时候快就是胜,慢就是死,何况对方还是蓄满内力的一拳。 与此同时南宫焰也出手了,在墨白出拳的瞬间,赤焰掌向墨白肩上拍去。 墨白被这一拳一掌打的直飞到石壁上才又重重摔了下来,口中鲜血狂喷,体内感觉翻江倒海。 他刚才本就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做最后一搏。现在看来,自己的武功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能硬接下这一拳一掌,也是因为彭泽和轩辕良方才传入的内力尚留在体内。 怜儿连忙扶起墨白,此时早已泪湿双颊:“墨白哥,你没事?” 墨白凄凄然摇了摇头,忽然发现醒来一直没见到晓寒,心想晓寒不会出什么事了?便忍不住问道:“晓寒在哪?” 怜儿:“晓寒去于家为你求解药去了。” 听晓寒没事,墨白总算放心了,随对怜儿说道:“如果有机会逃出去,你就去找她,不用管我。”说完挣扎着挡在怜儿的身前。 他的潜力已耗尽,只有最后的一点意志支撑着。 南宫冰嘿嘿笑道:“既然小两口道别的话已经说完,我现在就先送你的小情人去黄泉路上等你。”他以为墨白和怜儿是一对,此时举起手掌便待向怜儿击出。 “我和你们拼了”。彭泽一直在找机会,却发现完全没有机会,直到此刻再也顾不上别的,抱着必死之心冲了出去。 “都给老子住手。” 两个人斜斜飞进洞中,“扑扑”两声,两人跌落在地,就像两只断线风筝,显然是被人用力扔进来的。 “神犬飞鹰?”南宫兄弟满脸惊呆,齐声说道。 同时惊呆的还有墨白和怜儿。这两个人怎么走过的沼泽?又怎么会到这儿的? 神犬飞鹰更是吃惊。 神犬看向南宫兄弟,讪笑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南宫焰一脸傲慢,显然看不起神犬飞鹰二人:“我们的事也是你能管的?” 这南宫兄弟和神犬飞鹰原来来自同一个叫“死域”的地方。 据说西域天竺的地下有一座被风沙掩埋的小镇,“死域”就在那个小镇里,那是一个专门训练杀手死士的地方。 呆在里面的人每天的任务就是不断的杀死别人,不断让自己强大,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重见天日。 而神犬飞鹰和南宫兄弟就是那一批活下来的人,那一批活下来的人一共十二个,所以他们又叫十二未亡人。 这次被派出来执行任务的,一共五个人,没想到在这小小石洞里,就有四个。 神犬飞鹰在那种环境能奇迹般的活下来,并不是因为武功高强,而是他们的轻功的确不赖,逃跑的本事当然更不赖。 这也是南宫兄弟看不起他们的原因。 南宫冰不耐烦道:“你们快点滚一边去,别妨碍我们办正事。” “没老子的命令,他们不敢滚的,老子让他们出一口气,他们就不敢出一口半。”声如洪钟,声音明明就在耳边,人却还在很远。 人明明还在很远,却突然间便出现在了山洞口。 看清了来人,墨白的心沉了下去…… 第30章 武痴 狂风呼啸,却盖不住他的声音,就像这片沼泽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他是个武痴,一心只想做天下第一人,一心以战胜风先生为毕生心愿。 他就是任天霸。 任天霸那天在破酒馆迷迷糊糊中听到洛红衣提到了沈墨白,又提到了苗疆。 于是他便再也按耐不住,他想找到风先生,哪怕有一线机会,他也不会放弃,所以他便来了苗疆。 在沼泽口碰到鬼鬼祟祟的神犬飞鹰二人,威吓一番,神犬飞鹰便将沈墨白来苗疆可能是找风先生为其解毒一事说了。 任天霸便不再犹豫,一手提一个,像提了两只小鸡仔般穿越沼泽而来。 神犬飞鹰何时见过此等武功,那凶险难渡的大沼泽在任天霸脚下竟如履平地。 其实能如此轻松越过大沼泽的,江湖中绝不会超过三个,他们居然遇到了一个,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任天霸用手捋了捋那一撮八字胡,蚕豆般的小眼睛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最后盯着沈墨白:“你小子还真是命大,快让风凌桦出来,要不然我就杀光这里的每一个人。” 彭泽心想此人脾气如此暴躁,却不知怎么和风先生结了梁子。 南宫兄弟看到来人甚是蛮横,便起了杀心。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他们是共过生死的兄弟,当然也有完美的默契。 如果说他们两兄弟联手要杀一个人,那这个人无疑就已经在生死簿上除名了。 能躲得过他们这合力一击的,江湖中最多也超不过五个。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任天霸,任天霸偏偏就是这五个中的一个。 赤焰冰魄双掌合击,冰火双杀双绝,速度,力量,内力都达至巅峰,双掌齐齐向任天霸后背拍去。 任天霸眼睛还停留在墨白身上,身后空门大开,眼看着就要暴毙当场。 哪知任天霸袍袖突然向后挥出,竟像身后长了眼睛。 宽大的衣袖携裹着二人攻来的两掌向前一引,二人身体顿时失重,双掌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想撤回都是不能。 此时任天霸再发动强大的真气,牵引着双掌又往他们身上带去。 任天霸的招式并不犀利,反而像柔美的舞蹈者,但南宫兄弟却偏偏避不开。蓄满内力的双掌,此时竟像是两个叛徒一样,背叛了自己,反而为任天霸所用。 二人见状急急撤回内力,却还是慢了,拍向任天霸的双掌竟然被牵引到了自家兄弟身上。 所幸他们及时撤回了内力,只是打在了对方的肩胛处,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冰火双杀出道以来从没像今天这么狼狈,一招间便已战败。 南宫兄弟握住各自受伤的手臂,冷汗直流,他们看出此人内功深厚,知道不是此人对手。 南宫冰突然看向任天霸身后,面露惊讶之色,大声道:“风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于条件反射的本能,任天霸急忙回头去看,却哪里有风先生的影子。再转过身时,南宫兄弟早已逃之夭夭。 南宫冰并不知道任天霸和风先生之间的瓜葛,只是想着任天霸也是为了风先生的剑谱和宝藏来的,才想出这脱身之计,用风先生转移任天霸的注意力,没想到竟歪打正着。 任天霸怒骂道:“真他奶奶的孬种。”却也不去追。 要知道任天霸跟南宫兄弟无仇无怨,况且他们和风先生也没有什么关系。 任天霸回身看向神犬飞鹰:“你们怎么不趁刚才逃走?” 神犬无奈的笑笑:“您老人家武功出神入化,在您老人家手里,我们又怎么能逃得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任天霸听后果然受用,乐呵呵笑道:“你倒是会说话,现在告诉我那姓风的下落,要不然老子还是不能饶你们。”当真是喜怒无常。 神犬心中叫苦连连,颤声道:“小人真不知道风先生的下落啊。”说完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墨白。 墨白突然开口道:“任天霸,你这恶贼,你纵然武功高强,可你心术不正,滥杀无辜,你这种人实在是给风先生提鞋都不配。” 墨白刚才受伤严重,此时体内更是有一寒一热两种力道相互撞击,身体忽冷忽热,难忍至极。 然而更大的打击来自内心,引以为傲的截拳在别人的眼里如同儿戏,这种极大的落差让他整个人有些萎靡。 他现在以言语相激任天霸,似存了求死之心。 任天霸却没有起杀心,大笑道:“笑话,老子一生光明磊落,何时心术不正滥杀无辜了?” 墨白:“梧桐镇上的那些男人女子难道不是你带人抓走的?还有好些不从的都死在了你的鬼头刀下。” 任天霸怒道:“什么梧桐镇男人女人?什么鬼头刀?老子去鸦头山还没超过五天,不过就是为了能等到风凌桦,早知道风凌桦不会出现,老子才不会去那种鸟地方。” 墨白:“那…你…”他实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料想以任天霸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出言相骗的。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也比比皆是,这任天霸想来也是被人骗去鸦头山的,那梧桐镇上失踪的那些人又去了哪儿?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看来今后还是不能道听途说。但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况且眼下的局势,还有没有今后都很难说。 任天霸又暴喝道:“小子,你最好赶快让风凌桦现身,否则我今天便要滥杀无辜了。” 这时一旁的彭泽突然开口道:“我知道风先生的下落。” 任天霸果然面显喜色:“快告诉我,我饶你不死。” 彭泽深知此人武功鬼神莫测,一旦惹怒他,谁也休想活着离开这里。他必须想办法先稳住此人。 在生死面前,骨气又值几两钱? 只听彭泽缓缓说道:“要我说出风先生的下落也行,不过你要先解了这少年的毒,还有放他们离开这里。” 任天霸:“你这是要威胁老子?” 彭泽:“那就看你想不想见到风先生了。” 任天霸想来想去这交易也划算的很,他从海外回来就是要找风凌桦决斗,以报当年一剑之耻。只要能跟风凌桦一决高下,这些人的死活他才懒得管。 于是任天霸痛快的答应了。 可他立刻又愁容满面。 他自命不凡却又因为长相丑陋而自卑,深深的自卑也让他有着极大的自负。所以他的武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他总觉得用毒的人是见不得人的。 所以他并不识毒,自然也就不会解毒了。 但这也不能叫他放弃这次机会。 任天霸还是走到了墨白身边,提起了他的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过得片刻,任天霸突然暴怒道:“混账东西,你竟敢戏耍老子?这小子哪里中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诧的看向了喜怒无常的任天霸。 第32章 于家的规矩 屋外寒风凛冽。 莫灵静静的站在窗外,身后背着个包裹,她来是准备跟晓寒道别的。 她也是第一次听老夫人说起这个故事。她很同情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也怨恨着这个老人。 老人的固执让她不能跟轩辕良在一起。 但她现在决定要走了,她要去找她的幸福,她不能让等了她十几年的轩辕良再等下去了。 她要谢谢晓寒,是晓寒给了她勇气,她其实也是自私的,她一直在等轩辕良来,为什么她不能抛开一切去找轩辕良? 想通了这些,莫灵转身朝山下走去,她知道轩辕良在那个山洞里,她知道那个痴心的人见到她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 可惜她到了山洞时,轩辕良没有跳起来,因为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他闭着眼睛,嘴角有血渍,依然晕迷不醒。 莫灵没注意到洞里其他人惊讶的表情,跑过去抱起了昏迷中的轩辕良。 她近乎发疯般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你是他什么人?”先开口的是彭泽。 彭泽来了好几年,也没见过莫灵,只是有时候轩辕良会避开他出去,出去的时候还会把自己修饰一番,就像去幽会情人。难道轩辕良见的人就是她? “我是他的妻子。”莫灵声泪俱下。“是谁?是谁杀了他?我可怜的夫君啊。” 任天霸突然吼道:“哭嚎个什么劲?你男人又没死。” 听到这话,莫灵没有发怒,再去探轩辕良的鼻息,才发现他只是昏迷,终于冷静了下来。 她看向彭泽,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彭泽:“轩辕兄方才为了保护我被仇人打伤。我刚刚看过了,没有伤到要害,只是…” 莫灵:“只是什么?” 彭泽:“只是他中了冰魄掌,寒毒入骨,需要及时为他驱除寒毒。” 莫灵惊慌道:“那劳烦先生快为他驱毒。求求你了。” 彭泽惭愧道:“可惜我没有那个本事。”说完看向任天霸。 他知道现在能救轩辕良的也只有任天霸了。 任天霸不耐烦道:“我答应你解了那少年的毒,再放他们走,可没说还要救他啊。”说着往轩辕良指了指。 “你留下,剩下的人赶快走,别等老子改变了注意。”任天霸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心情烦乱。 彭泽道:“你放了他们,可南宫兄弟还在外边,万一遇到了,还不是死路一条,你说这是不是相当于你杀了他们。” 任天霸大怒:“老子难道还要时刻保护他们不成。”转身指着神犬飞鹰说道:“你们两个,保护好这些人,有什么闪失,小心你们脖子上的狗头。” 神犬无辜的摸摸自己的狗头,只能连连点头。想想遇到这么个蛮横不讲理的任天霸,倒还不如去蒲大公子的小暗门里来的舒服。 彭泽蹲下来悄悄附在墨白耳边小声道:“少主,现在你身上的毒已解,此地不宜久留,你赶快离开这里。” 墨白:“我还不能离开,晓寒还在于家,我得去于家一趟。还有彭大叔,你真的要带任天霸去见风先生?” 彭泽:“放心,我自有安排。” 彭泽又思索了片刻,对任天霸说道:“在去见风先生之前,我还得等一个人。” 任天霸:“什么人?” 彭泽轻轻拍了拍墨白的肩膀:“他。” 任天霸:“他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吗?” 彭泽:“我要等他平安从于家回来。” 任天霸又一次暴跳如雷,一掌拍向彭泽的天灵。 “你不想见风先生了吗?” 听到此话,任天霸一掌突然改变方向,“轰”一声大震,坚硬的石壁上留下一个三寸厚的掌印。 不管是武痴还是武神,只要是人都是有弱点的。 于是任天霸不仅答应了彭泽的要求,还在墨白去于家前为他输了些内力,因为墨白早已经没有了半分力气。 轩辕良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是被神犬飞鹰抬着走的。莫灵得知他中了寒毒,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回于家山寨或许还能救得轩辕良。 到了于家山寨下,他们还是一样被两个双目已瞎的人拦了下来。 莫灵忙道:“吴大哥,我是莫灵,还请你让道。” 那人却冷冷道:“莫当家,老夫人有令,陌生人是不能上山寨的,何况我还听到了陌生男人的脚步声。” 墨白忍不住道:“你们于家山寨怎么会有这种无理的规矩?” 那人道:“规矩就是规矩,公子,请回。” 只听另一人道:“公子如果真想上山寨,还有一种法子。” 墨白:“什么法子。” 那人笑了笑,笑的很凄惨:“那就是像我们一样,挖掉双眼,我们就让公子上山寨。” 神犬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想就算这山寨有天香国色,奇珍异宝,可用自己的眼睛来换,那也是宁可不要。 那如果是用一双眼睛换自己的幸福呢?那又值不值呢? 莫灵正自焦急,她当然知道山寨这破规矩,轩辕良铮铮铁骨正是不愿委曲求全,才宁愿在那山洞里等,哪怕等一辈子。 墨白还想争辩,却突听山寨上传来一声大喝:“让他们上来。” 莫灵惊喜道:“是老夫人发话了。但愿她老人家能救救轩辕良。” 一行人被带到于家山寨接待贵客的大厅,安排一一落座,只有莫灵又抱起了昏迷的轩辕良。 上首坐着于老太太,身边竟然站着晓寒,晓寒眉眼低垂,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瞥见墨白还好端端的活着,她心便了然。 墨白起身向老夫人行礼道:“在下沈墨白见过老夫人。” 于老太太盯着墨白从上到下的好一番瞧看,她倒要看看能入得晓寒眼的是个什么样的青年才俊。 但见这少年眼睛黑白分明,双眉俊秀,额头上有一个狼爪印,酷似梅花绽放,面庞刀砍斧削,举止不卑不亢,衣衫破烂,却仍然英气逼人。 于老太太笑了笑:“寒儿就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才来的苗疆?” 墨白:“是”。 于老太太:“那你可知道于家的规矩?” 墨白:“不知道。” 于老太太:“刚才在山下想必你也应该听他们说过于家的规矩了?” 墨白道:“于家的规矩能不能破例?” 于老太太:“不能。” 墨白:“那我便要走了。”他看向于老太太身边的晓寒:“晓寒,我们走。” 于老太太大笑道:“你以为于家是任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墨白:“你有法子留住我?” 于老太太也看向了晓寒:“我没法子留住你,但我有法子留住她。” 第33章 雅间 莫灵好久没开口说话,看到轩辕良呼吸微弱。突然跪了下去,说道:“老夫人,求你救救轩辕良,他是个好人。我愿意做牛做马替他偿还。” 于老太太动容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 莫灵只是把头埋了下去,嘴里喃喃自语:“求求老夫人,求求…” 墨白忍住怒意,却提高了声音说道:“老夫人,身为一寨之主,见死不救实为不仁,对江湖中人拒之千里实为不义,无辜扣留客人,实为不敬。你……” 于老太太打断他的话低声喝道:“说够了没有?”继而转向晓寒道:“你要救的就是这么一个目无尊长的人吗?” 晓寒已经急出了眼泪,刚才给墨白使眼色,墨白却全没看见。这要惹怒了于老太太,那墨白的毒怎么办才好? 于老太太叹气道:“好,话既然说到这份上,那我便不能饶你们了。” 话音刚落,大厅里突然多出了五六个妇人,还有六七个同样只有两个空洞洞的眼眶的男子。 墨白紧握双拳,准备做困兽斗。神犬飞鹰也立刻戒备了起来。 晓寒突然飞掠至墨白身边:“祖母,你不是答应我不为难他们的吗?” 墨白震惊道:“她是你祖母?” 晓寒点了点头。 墨白大声道:“这样的祖母不认也罢。” 于老太太怒道:“这天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寒儿你让开。” 墨白指着那几个瞎了眼睛的男子道:“那他们又算什么?” 于老太太:“也只有他们才勉强算是男人,为了他们自己的幸福,失去一双眼睛也是值得的。” 墨白仰天大笑道:“幸福?你有没有问过他们自己?他们真的幸福吗?你做事好糊涂啊。” 于老太太干笑两声:“这是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们女人总是会老的,而你们男人的眼睛却总是喜欢看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他们好。” 也许是又想起了那个浪子,于老太太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 墨白:“荒唐,简直荒唐可笑。如果一个人对你没有感情了,你就算挖掉他的双眼,砍断他的双手、双脚,他还是会离你而去,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这么做也只能是自欺欺人。” 大厅里的妇人和那几个失明男子,没有人动手。他们在想,他们失去了双眼真的得到幸福了吗? 也许只是年轻时的冲动?他们后悔吗?他们也许不会后悔,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感到骄傲,因为他们可以为爱付出一切,这就足以说明他们爱情的伟大。 显然他们是误解了爱的真谛,爱是自由自在,是舒适豁达,而绝不仅仅是束缚是窒息。 墨白看着这群愚蠢的人,拉起晓寒,转身对神犬飞鹰他们说道:“我们走,拦路者死,我们杀出去。” 于老太太开口说道:“你们就这么走了,就不管轩辕良的死活了吗?” 墨白停住脚步,转身道:“你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于老太太道:“你只要能在两个时辰内去后山“雅间”中带回一株忘忧草,我便救他性命。” 听到“雅间”,莫灵脸色大变,那几个瞎眼男子也是骇的浑身发抖。 “雅间”里难道住着鬼怪冤魂?难道那地方是人间炼狱?为什么连挖自己眼睛都不怕的人也会对“雅间”怕的要命。 墨白向晓寒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晓寒也没听过于家还有这么个地方。 莫灵颤抖着说道:“那个地方没人愿意去的,因为那里布满了机关陷阱,蛇虫鼠蚁,还有各种毒药,听说以前有一个人进去只走了七步,就被一根钢钉直穿脚背,无法行动,最后被老鼠慢慢啃啮而死。” 于老太太不屑的看了莫灵一眼,冷冷说道:“你对轩辕良说这些话的时候,轩辕良一定吓傻了,亏你现在还想着救他。” 莫灵激动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我根本就没对他说起过。他如果知道,他也一定会去的。我不忍心他为了我去送死。” 于老太太怅然道:“是啊,也许他会去。” 其实于老太太当初给他们的选择有两条,一条是挖掉自己的眼睛,一条就是去后山“雅间”。可惜他们宁愿选择双目失明,也没人敢选择“雅间”。他们是勇敢还是懦弱,是对还是错? “好,我现在就去拿回忘忧草” “很好,来人,带他去。” 晓寒没能拦住墨白,怜儿更是泪如雨下,她没有勇气叫住他,也没有立场。 神犬飞鹰二人眼里充满了尊敬,他们心里的暗点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照亮。 晓寒先冲了出去,剩下的人也都跟了出去,连于老太太也跟了出去,只留下了莫灵和昏迷不醒的轩辕良。 “雅间”在于家山寨的后山,后山并不高,在半山腰有一个凹进去的山洞,山洞居然有扇门,门上居然还写着“于家雅间”四个大字。 墨白推开门,便闻到一股腐臭味,显然已经好多年没人来过。他稳了稳心神,他要保持绝对的机警,。 第一步,第二步,走到第七部的时候他还是什么都没发现,难道莫灵说的那人已经把前七步的机关都触发殆尽了? 第八步,“吱”一只巨大的老鼠窜向了墨白的面颊,墨白闪身躲过,顺势飞起一脚,那只老鼠被踢飞,撞向了墙壁,吱吱两声,便不再动弹了。 墨白心想:他们一定在故弄玄虚,根本就是吓唬人的。 又走两步,他便看到了靠近内墙的那株忘忧草。丈量距离最多也只有二十步。 再走了五步,“吼吼”一只狮子从右边扑向墨白,墨白顿时冷汗直流,虽然他也曾三拳打死过一头狮子,可现在“雅间”里空间太小,想躲闪也施展不开。 墨白也不敢乱动,怕触动暗处的机关,他只能挥拳迎击,拳头击出,却是打了个空。 再去瞧那头狮子却没有扑来,再定睛一看,石壁中有一个笼子,狮子原来是被关在了笼子里的。 墨白当下不敢再大意,凝神静气,慢慢的向“雅间”的那株忘忧草走去。 走到第十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头昏眼花,浑身的力量也开始消散。看来机关暗器不一定有,毒却是肯定有的。 脚下更是不敢迟疑,十九步,二十步,他终于走到了忘忧草的跟前。 近前细看,才发现忘忧草竟然在一副骷髅的手中,并排居然还有一副骷髅。 墨白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抓起忘忧草转身就走。 就在他握住忘忧草的瞬间,三面墙壁内的机关被触发,“嗖嗖嗖”顿时箭矢如簧向墨白飞来… 第34章 江南风雪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洁白的雪花落在人们的脸上、肩上、身上,它们遇热融化蒸发,然后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可谁又能否认它的确来过人间? 来过,活过,爱过,真的做到了,也就不枉此生了。就像雪花,它也给世界带来过清辉,足矣! 眼看就要到两个时辰了,墨白还没有从“雅间”出来,他短暂的一生是不是也来过,活过,爱过了? 晓寒冲了几次,都被于老太太安排的人挡了回来。 路是他自己选的,结果当然也应该他自己承担。 “出来了,他活着出来了。”晓寒激动的高声喊道。 墨白是爬出来的,他的双腿中了五箭,胳膊,身上都已被箭射中。他在最后一瞬间就地一滚,却也只是护住了他身体的要害,他的反应还是足够灵敏,只是他当时神智开始模糊,而机关发射的箭矢又太多。 他拼尽了全力,在彻底失去知觉之前,他终于爬到了山洞的边缘,然后他便从半山腰滚了下来… “祖母,他没事?” 于老太太眼里充满了溺爱:“没事的,没有你祖母解不了的毒,也没有你祖母救不了的人。” “墨白身上的毒您也解了吗?” 于老太太:“他身上没中毒。又或者是在雅间沾上了别的毒,以毒攻毒化解了。这也是我最欣赏他的地方,不为自己的毒求解药,反而为了别人闯雅间。这种人实在不多了。” ““雅间”里真的像传说的那么可怕吗?” 于老太太神秘莫测的笑了笑,也不正面回答:“其实你能看到能听到的危险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往往是看不到的未知,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寒儿明白了,人心看不到,人心也是最可怕的。” 于老太太爽朗的笑道:“寒儿真聪明。” “祖母,山寨有几个妇人和几个失明的江湖人昨天都悄悄的离开了山寨,不知去了哪里?您不过问了吗?” 于老太太叹道:“该走的终归要走的,留不住的又何必强留……” 莫灵和轩辕良并没有走,轩辕良的毒已解,而且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和灵儿走到了一起。 他要感谢少主,他在墨白的房外来回徘徊,就像等在产房外即将面对新生儿的父亲。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墨白还没有醒,他也不能硬闯进去,因为晓寒一直陪在墨白身边。 “受伤的感觉真好。”墨白看着床边有些迷瞪的晓寒笑道。 晓寒一惊醒,还没来得及高兴,听到墨白说出这句话,忍不住问道:“脑子烧糊涂了?为什么这么说?” 墨白嘴角挂了一个懒散的笑,说道:“因为每次受伤醒来都能看到你。” 晓寒轻轻捶了他一拳:“尽说胡话,不理你了。”说完起身就走。 “啊,疼。喂,你干嘛去啊?有你这么对待伤者的吗?” “给你端药去。” 轩辕良看见晓寒出来,听说墨白醒了,已无大碍,急忙走进房间抓住墨白的手,一顿感激。 只是他是个粗人,咬文嚼字实在不擅长,说了半天除了感谢,谢谢也没说了别的什么内容。倒是他那粗大的手握的墨白生疼。最后只是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才算完事。 于老太太也终于卸下了心里多年的积怨,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她也终于可以像个普通的老夫人一样,看着晓寒怜儿他们玩闹,和他们一起吃饭闲聊。 她知道墨白一定看见了雅间里的那两副骷髅,一个是“天下第一美姬”,另一个当然就是浪子,只是墨白没问,她也就没说,过去的总是已经过去了。 怜儿从小缺少父爱,母亲又很早离世,来到山寨后倒是跟于老太太很是投缘,性格又开朗了不少。 墨白的伤最少也要月余方能恢复,于是他们便在于家山寨耽了下来。 风雪扰人,扰人心者当是那雪中的景,景中的人。 江南也有雪花飘落。 江南的雪是柔软的,是冷冽清俊的,江南的景是怡人的,红砖青瓦与白茫茫霭雪相连,白茶花与红梅花斗艳。 江南的人是恬淡的,飞雪时节或煮雪饮茶,或围炉夜话,或闲话人生。 真个是轻素剪云端,琼树忽惊春意早,梅花偏觉晓香寒。冷影褫清欢。 风雪中没有夜归人,没有江湖客,也没有闲游人。 天寒地冻的天气,风雪交加的江南本不该有人外出,但却偏偏有一辆马车,车夫手里拿着的也不是马鞭,却是一把比普通剑还长三分的长剑,马车里坐着的当然就是温文尔雅的蒲大公子。 蒲大公子在这样的天气来江南,当然不是来游玩的,他来是要见一个人,要一样东西。 本来他想着明抢,可先礼后兵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况且如此寒冷的风雪,也更显示出他的诚意。 他的目的地是“朱门”,但他却不知道“朱门”的主人现在正在栖霞山上会见一位客人。 江南有座青锋桥,桥边有块青锋石,越过青锋石,有座隐山,名曰:栖霞。 栖霞山山路弯绕,很是隐秘,平常也少有人行。 山上建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石屋,呈八卦形态。最大的那间石屋被包裹在中间,如众星捧月,显然那大石屋便是山上主人所在。 只见大石屋中,两个青衣女子持剑而立,警惕的看着眼前一个乞丐模样的少年。 她们身后坐着一妇人,粉面含春,流云般的乌发下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腰如约素,眼眸呈冰蓝色,秀眉如弯柳。 当真是莞尔一笑百媚生,粉黛略施可倾城。 那妇人轻轻说道:“你走,我早已不过问江湖,江湖中事自有你们年轻人去应付。” 那乞丐道:“朱夫人,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朱夫人依然淡淡说道:“江湖恩怨永无休止,我已经老了,不愿再踏入江湖纷争。” 朱夫人起身便待离去,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派人送到公子的手中。”说完便转身离去。 “小荷,送客。” 那乞丐无奈,只好行了一礼,随小荷离去。 那乞丐着黄衫,穿草鞋,面容精致,举止洒脱,不是别人,正是丐帮长老。 他怎么找到的栖霞山?他来栖霞山做什么?栖霞山的主人又是谁? 空山寂寂,飞鸟绝迹,只留了两行脚印……… 第35章 朱门 “夫人,风雪堡少堡主几天前递过了拜帖,想来今天就会赶到,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送走了乞丐的小荷对朱夫人说道。 朱夫人无奈的叹道:“凌桦说的对,江湖没有回头路啊!” “走,我们回朱门。” ……… 车窗外的风雪直往蛇君的脖颈里钻,蛇君只有拼命的挥剑打马才能保证不被冻僵。 车厢里却温暖如春,满江南的风雪都被挡在了车面。车厢大而平稳,车座上铺了柔软的波斯羊毛毡,蒲大公子正斜斜靠在车座上,面前的夜光杯,盛着半满的浅紫色的葡萄酒。 蒲大公子天生就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他慢慢喝了一小口葡萄酒,开口问车外已经快被冻傻的蛇君:“还要多久能到朱门?” 蛇君已经冻的瑟瑟发抖,口齿都已经不利索了,:“傍…晚时…分便可到…了。” 蛇君活动了一下了嘴角,又开口说道:“冰火双杀带来消息说他们现在被困苗疆,他们还见到了神犬飞鹰,奇怪的是神犬飞鹰居然没有传递消息出来。” 他是该多说点话,要不然到了江南,嘴也该冻掉了。 蒲大公子只是淡淡说道:“知道了。” 蛇君又说道:“还有戏园的人发现了一个陌生面孔,最近常常在朱门附近出现,只知道他是丐帮的人。” 蒲大公子听后,只是低声“嗯”了一下,闭起了双眼,眉头微皱,白而细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酒杯,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通常都会有这种动作。 陌生人?丐帮?朱门?他以前完全没有把丐帮放在眼里,看来有必要插手丐帮,搅一搅这浑水了,不过不是现在,现在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蛇君识趣的闭上了嘴,尽管到了江南嘴真的可能被冻掉。 魏周庄是一个镇,一个大镇,面积足足占去了江南的三分之一。朱门就在这个镇上。 蒲大公子的马车已经踏上了魏周庄被白雪覆盖着的青石板路上,走过一条条幽深长长的巷子,屋檐下摇曳着灯笼。长街上有茶馆、酒馆、药铺,有铁匠铺,有杂货铺……… 再穿过一条很长很长的胡同,便看到了“朱门”。 “梆梆梆…” 蛇君用剑柄猛烈的砸门,他需要剧烈的活动才能唤醒被冻僵的身体。 “梆梆梆…” 总算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是一个驼背老人,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戴着一副拙劣的人皮面具,年纪却绝不会太大,因为他的双眼亮如寒星。 幸好蛇君的嘴还没被冻掉,还能开口说话:“老伯,我们风雪堡少堡主特来求见朱伯伯,前几天递过拜帖的。” 开门的老伯上下打量了一番蛇君和身后正在下车的蒲大公子。 他早已接到朱夫人的通知,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也就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前边已经有人带路,带路的正是小荷:“公子这边请。” 到了一间偏厅,蒲大公子便看到了朱夫人,一袭白衣,如御风仙子。 朱夫人待来人坐定,奉上热茶,开口说道:“你是蒲淼之子?” 蒲大公子:“正是,蒲雨辰见过朱夫人。” 朱夫人:“你的拜帖上不是说要拜见朱垚朱伯伯吗?你见到我,为何没有惊讶?” 蒲大公子:“惊讶?我倒是有一点惊讶,就是朱夫人看上去居然很年轻,而且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朱夫人是他的长辈,但这也确是他心里最直观的感受,绝没有一丝轻薄之意。 朱夫人莞尔一笑:“是吗?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会夸人。但你为什么没问你朱垚伯伯?” 蒲大公子:“因为我来时,家父已经跟我说过了,朱垚伯伯十五年前或者更早些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朱夫人也不吃惊,只是冷冷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你朱伯伯已故去,那你还来做什么?” 蒲大公子:“如果朱垚伯伯在,我反而不敢来了。现在是你当家,所以我才敢来的。” 朱夫人:“哦?为什么?” 蒲大公子:“因为我觉得女人的心总是比男人要软一些的。” 朱夫人咯咯笑道:“那不知道贤侄来朱门是要做什么?” 蒲大公子:“朱夫人不但心软,而且还很聪明,真是难得。我来是想要借朱夫人的朱雀令一用。我也只是想为江湖做点事,还望朱夫人成全。” 朱夫人浅笑道:“要说别的东西或许还可给你,遗憾的是这朱雀令却是不能给你的。” 蒲大公子:“为什么?” 朱夫人:“因为朱雀令不在我身上,十八年前就已经被风先生拿走了。” 蒲大公子笑了笑道:“那夫人能否告知风先生的下落,小侄也好去拜会一二。” 朱夫人:“不巧的很,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蒲大公子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随即寒暄道:“小侄来时备了些薄礼,还望夫人笑纳。”说完蛇君已经提了许多东西放到了屋中。 朱夫人:“贤侄不必客气,现在天色已晚,我已叫厨房备了些酒菜,贤侄先凑合着用些。” 蒲大公子只是颔首应了。 朱夫人又道:“贤侄远道而来,在朱门多住几日也无妨。”转身吩咐小荷下去安排去了。 当下再无多话,蒲大公子和蛇君便被一个叫小桃的丫鬟领了下去,准备吃些饭食裹腹。 吃喝完,等回到自己的住处,蛇君跟了进来,看了看门外没人,才凑到蒲大公子身边,有些沮丧的说道:“看来我们这次要白跑一趟了。” 蒲大公子:“你错了,我们绝不会白跑这一趟的。” 蛇君:“难道你不相信朱夫人说的话。” 蒲大公子:“她说的话我连半个字都不信。” 蛇君不解,:“为什么?” 蒲大公子:“因为我还从家父那里知道了一件事,朱夫人叫朱莎,朱垚是他大哥,而十八年前正是风先生杀了朱垚。” 蛇君:“这跟朱雀令又有什么关系?” 蒲大公子:“风先生杀了朱垚,朱夫人本应该恨风先生才是,可她说起朱雀令被风先生拿走时,表情却很平淡。特别是她在提到风先生的时候,眼里竟然充满了温情。” 蒲大公子想了想,又道:“再有,如果风先生是你的仇人你还会不会再尊称他为先生?” 蛇君:“所以朱雀令还在朱夫人的手上,朱夫人也很有可能知道风先生的下落。” 蒲大公子:“不错。不过我们现在不能强夺,因为我们还没摸清朱雀一方的底细。我们只能智取。” 蛇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蒲大公子:“一条铁链牢不牢固,要看它最薄弱的一环结不结实,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薄弱的一环的。” “你下去!” “是,属下告退。” 第36章 打草惊蛇 天晴,雪已住! 魏周庄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小商贩的吆喝声,小孩子不听话被母亲打屁股的声音,汉子们喝醉酒后的喧闹声,妇人们家长里短的议论声……… 景二从朱门出来,路过闹市就听见了这种世上最美妙的声音,这种声音也许并不高雅,但他却是最市井,最真实的。 没人知道景二以前是做什么的,或许是大盗,或许是衙门里的人,或许是山寨大王,甚至有人说他以前是个采花贼。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现在是一个小女娃的父亲,一个不漂亮但是很贤惠女人的丈夫,他也是朱门的看门人。 小桃前两天有急事回了趟家,在朱门后院又找不到别的丫鬟顶替,于是他不得不顶替小桃招呼了一天蒲大公子,还好小桃今天回来了,他也终于能回家了。 他特意在菜市买了一只鸡,在布庄为妻子挑了件她早就中意却舍不得买的布料,还给女儿买了一串她最爱吃的糖葫芦,他感到满意极了,平淡就是快乐,就是幸福。 一条倾斜的青石板路,路的尽头,就是景二那虽然残破却充满温馨的家。家里的妻子和女儿一定在盼着他回家。 “我回来了。” 景二推开柴门,把背挺的笔直,却没有见到扑向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听到妻子的回应。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慢慢的把手贴在了腰间,他也用剑,用的是一把软剑。 推开房间的门,他便看到了一个有碧绿色眼睛的人和一把比普通剑长三分的剑,不过这把剑并没有出鞘。 景二深吸一口气,背又弯了起来:“这不是朱门的贵客吗?怎么有兴致来小人这寒舍?” 蛇君哈哈笑道:“阁下还要演戏吗?” 景二:“小人不明白贵客的意思。” 蛇君:“景千雪,太岳四鬼的鬼王,作案六十三起,因分赃不均起内讧,杀了怨鬼竹海,被追杀,自毁容貌,隐藏在朱门做了个看门人。我可有说错?” 景二并没有显出慌乱,既然知道他们已经摸清了他的来历,也就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他狂笑道:“没想到我隐藏多年,你们几天时间就能查出来。不过很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点。” 蛇君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怎么?你要杀我灭口?” 景千雪:“哼,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蛇君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鬼王吗?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 听到这话,景千雪才发现妻子和女儿都没在屋里。随即惊慌说道:“你,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蛇君悠然说道:“也没怎么样,只不过是请他们去看场戏,再顺便吃个饭而已。” 景千雪发狂道:“你们想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们就是了,千万不要伤害他们娘俩。” 蛇君阴笑道:“你只要能想办法从朱门偷到朱雀令,再说出风先生的下落,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他们母女的。” 蛇君看着景千雪有所动摇,立即又抛出一个更大的诱惑。 “我们不但不会要你的银子,还会给你一笔,足够你后半生吃穿不愁的钱财,你再考虑考虑。” 景千雪在犹豫,朱雀令他也只是听说过,并不知道在哪里?至于风先生,如果没有风先生也许他早就是个死人了,而且他的妻子还是风先生做主撮合的。他又怎么能忘恩负义? 他想做回好人,可以前做的恶又由谁来偿还? 他曾经也罪案累累,杀人无算,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看来现在老天要收回了,也是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景千雪突然很平静的说道:“你说的朱雀令和风先生我都不知道在哪里。” 蛇君:“你真的……” 蛇君没有说下去,他只看到一柄软剑就像一条蛇一样从景千雪的脖子上划过,鲜血撒到了地上,像是屋外盛开着的梅花。 “他们娘俩是无辜的。” 这就是景千雪最后留下的话。 蛇君诧异的盯着死去的景千雪,他实在不能相信曾经杀人不眨眼的鬼王会为了不相干的人自杀。 打蛇打七寸,他们以为景千雪就是朱门这条蛇的七寸。 从他们进朱门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景千雪绝对不应该是个看门的人,一个老人不应该有那么亮的眼睛。一个看门人的手也不应该时不时的摸向腰间,而腰间正好有一把可以杀人的软剑。 一个人常年的习惯总是不容易改变的。 为此他们故意引小桃回家,来试探景千雪。 他们故意把滚烫的汤汁撒在了景千雪的手上,看他的反应。 也找过戏园的人问过他的来历,还有他每天都见过什么人。 他们去过好几个省的衙门查过近几年失踪的大盗劫匪或者是成名的人。 最后还问过他的妻子,朴素的妇人总是好骗的,还有他的孩子,乡音总是难改,还好他们的孩子还会说那么几句乡音……… 可现在一切计划都失败了,铁链最脆弱的那一环也断了。 蒲大公子脸上有种挫败感,败给了人性。 他吩咐蛇君道:“我们现在就离开朱门。你去备马车,越快越好。” 蛇君:“我们就这么走了不会引起怀疑吗?” 蒲大公子:“难道我们不走,朱夫人就不怀疑了吗?” 蛇君迟疑道:“那个妇人和孩子?” “放了他们。”蒲大公子总算良心发现了一回。“还有马上安排咱们的人进丐帮。” “是。” 一条人命的死亡,往往代表着一个家庭的破碎……… “孩子和景夫人都安顿好了吗?”朱夫人沉痛的说道。 小荷:“都安顿好了。” 朱夫人:“好好的把景千雪安葬了。” 小荷:“是”。 朱夫人:“你先下去,我想静一静。” 小荷:“是”。 “凌桦,是我太懦弱了对不对?”朱夫人在心里嘶喊着。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朱夫人耳边又回响起了那个乞丐的话语…… 那个乞丐叫杨战,是丐帮最年轻的长老,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侠士。 他曾经为了飞马镖局失劫的镖银,追至太岳山,找到还有两只鬼的太岳四鬼,将其诛杀,再后来追到江南发现鬼王景千雪已经悔过自新,还娶了妻,生了个女儿。 他终究没能忍心杀了景千雪,还与他成了朋友。 景千雪那个眼睛大大的女儿,还经常念叨让他这个大哥哥常去她家玩。 然而当杨战忙完丐帮的事,再一次去景千雪的家里时。他发现院门大开,只留下屋里地上的梅花样的血迹。 杨战对天怒吼:“我要你们血债血还。”……………… 第37章 强人所难 积雪初融,东方红日从山后露出了头,淡黄色的光虽然照不暖大地,却也照的人浑身说不出的痛快。 墨白伸了个懒腰,深深的呼吸着山间新鲜的空气。 他总算已痊愈了,但这也意味着他得走了,如果说他以前是个没根的浪子,现在于家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你们要走了吗?”于老太太伤感的问道。这些日子以来,让她有了种可以这样长久生活下去的错觉。 于老太太身后站着莫灵,轩辕良和怜儿。 怜儿决定留在于家,她渐渐的已经把于老太太当做了她的祖母。她生在风雪堡,但是在于老太太身边她才真正体会到家的温暖。 轩辕良充满感激的抱拳对墨白说道:“少主,告诉彭老弟,苗疆于家永远等着你们回来。” 墨白微微点头,心里也是充满不舍。 临行前,于老太太把墨白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道:“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一个姓帝的男子,希望你……希望你不要难为他。”她终究还是放下了心里的执念。 墨白不知道那姓帝的男子是谁?但他还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晓寒又看了一眼于老太太,发现她是真的老了,再转过身,已是泪流满面。 该走的总是要走的,该来的也总是躲不过。 …………… “你龟儿子耍赖,老子不服。”墨白,晓寒,神犬飞鹰四人走到山洞口外,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出来。 众人不觉好笑,这任天霸月余不见,还是这般咋咋呼呼。 进了山洞,众人俱是吓了一跳,随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彭泽和任天霸被人吊了起来,脑袋朝下,一人手里抱着一坛酒。 能把任天霸吊起来的当然只有他自己。 墨白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看到墨白他们进洞,任天霸翻身下来,大声嚷嚷着:“你们来的正好,快来给评评理,看是不是这龟儿子耍赖。” 墨白眼里满是好奇,这一月不见,这俩人倒像是两个孩子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他又哪里知道,任天霸虽然武功极高,年龄也不小了,心思却极单纯。如果不是他心无旁笃,又怎么练的成那么高深的武功。 墨白当下背负双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你且说来听听,我帮你评理。” 任天霸顿时像个有大人撑腰的小屁孩般指着彭泽道:“这小子说谁倒吊着喝一坛酒不撒出一滴,就算谁赢,我赢了他就承认我比风凌桦厉害。谁知这龟儿子不知从哪里弄了根竹管…你说他这是不是耍赖。” 彭泽也跳了下来,墨白忙过去扶住。 彭泽看到墨白众人都平安无事,只是没见轩辕良,心里清楚轩辕良一定是留在了于家,顿时心里大安。 他看了看任天霸也不甘示弱道:“那我问你,我当初是怎么说的?” 任天霸:“倒吊着喝一坛酒,谁能喝完而不撒出一滴,就算谁赢。” 彭泽道:“好,那我可有说怎么个喝法?你只要一坛酒进了你的肚子,而不撒出一滴,无论你用什么法子喝,我也算你赢,对不对?” 任天霸一时语塞:“这,这。” 任天霸倒也磊落:“好,让你赢一次又如何,反正现在人已经从于家平安回来了,你也该带我去见风凌桦了。” 墨白寻思这要让任天霸见到风先生,到时候必定是你死我亡,这可如何是好?想来想去也没好办法,正自干着急。 彭泽这一个多月虽说每天被这个武痴欺负,不过也摸透了他的脾气,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 彭泽叹气道:“好,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风先生,只是在去之前,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任天霸没好气的道:“怎地这般啰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彭泽:“你有没有想过你见了风先生后会有什么结果?” 任天霸:“废话,自然是一分高下。” 彭泽:“刀剑无眼,高手过招,往往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任天霸:“那又有什么,大不了我给他安排后事就是了。” 彭泽笑道:“你怎么认定死的那个人不是你呢?” 任天霸:“老子又怎么会败。” 彭泽:“你苦练武功十余载,那风先生难道就不练吗?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练成了断情八剑。” 这倒是任天霸没有想过的。不过他为了报一剑之耻,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随即说道:“技不如人,死了又有何妨。” 彭泽叹道:“一个人苦练一辈子武功也未必能练到你这样的境界,可如果你死了,那岂不是你这出神入化的武功也得一起埋进棺材,实在是可惜的很。” 任天霸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是怕风凌桦不是我的对手才故意这么说,想让我不去找他,告诉你,没门。” 彭泽快气疯了,这人简直是个呆子。这么明显的暗示还是听不出来。 晓寒已经听出了彭泽的用意,她脑子甚是活泛,开口说道:“任前辈,你的武功未必就一定胜不了风先生,只是如果你们打成平手,那又该如何?” 任天霸:“打成平手?那就一直打,直到分出胜负。” 晓寒:“那总不能打一辈子,再说万一哪天打累了,或者不想打了,那岂不是还是不能证明你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要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肯定不想做第二的?” 任天霸都快被她说的话绕晕了:“那你说怎么办?” 晓寒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于是接着说道:“这自然好办,你如果把武功传给你的后人,就算你不幸落败,自有你的后人做这天下第一人。你的武功也后继有人,不是很好吗?” 任天霸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什么也没留下,那他这一生又有什么意义?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不过想他一生痴迷于武功,与圣手仙子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现在又哪来的后人? 正烦闷中抬头看见愁眉苦脸的墨白,嘿嘿笑道:“这个娃娃不错,当初没死在我的手上,看来是天意安排。” 任天霸越看越满意,仰着头,用那蚕豆般的小眼睛盯着墨白道:“小子,算你走运,老子一生从未收过徒弟,我现在收你为徒,还不快快过来磕头拜师?” 墨白早就听出晓寒和彭泽话里的意思,只是他天生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虽然他也渐渐发现任天霸不是什么恶贼,甚至除了脾气暴躁一点,简直可以算是个正人君子。可要强迫他拜师,却还是不可能的。 墨白开口说道:“我为什么要拜师,况且我也不稀罕做你的徒弟。” 任天霸的笑突然凝固,继而怒道:“今天我这个师父当定了。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 墨白:“你难道要强人所难不成。” 任天霸手已经伸到墨白的脖子后:“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强人所难。”…… 第38章 论拳 晓寒深知墨白的脾气,怕如此僵持下去,任天霸会对墨白不利。他连忙说道:“任前辈,其实你不用这么强迫他非要行拜师礼的。” 任天霸果然停手,问道:“这又是为何?” 晓寒:“他只是不肯拜师,并没有说不学你的武功。他只要学了你的武功也自然就是你的徒弟了。” 任天霸:“做徒弟当然就得有做徒弟的样子,现在他这个样子又成何体统。” 晓寒:“任前辈,其实他越是这个样子,你这个做师傅的越应该高兴才是。” 任天霸动怒道:“能做老子的徒弟是他的福气,高兴的应该是他,他不愿拜师,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晓寒解释道:“任前辈,你想想,你的徒弟不为强压所迫,说明有骨气,不为您的盖世神功所诱,说明有定力,如果他是个见利忘义的软骨头,到时候岂不败坏了您老人家的名声。” 任天霸听这丫头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还夸他神功盖世,心里早已经乐的开出了花。 “好,你不愿拜师便不拜,这武功我偏就教定了。” 墨白遇到任天霸也算是造化,如果墨白老老实实拜师学艺,以任天霸的脾气,也未必肯教。 众人一听俱都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任天霸发起火来把他们全咔嚓了。 彭泽见好事已成,知道这练武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看来年前是得耽在这山洞里了。于是便叫上晓寒,神犬飞鹰三人去了近旁镇子上买些被褥之类的生活所需。 在回来的路上,晓寒心想:与这几个大男人,挤在一个破山洞里怕是不妥。 于是便对彭泽说道:“我想回于家山寨陪陪祖母,等你们动身离开时,再派人来通知我。墨白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彭泽一时高兴竟然忘了这一茬,晓寒毕竟一个姑娘家呆在山洞里诸多不便。于是他便同意了晓寒所说,还特意让神犬护送晓寒回家。 任天霸脾气古怪,但只要讨论起武功来,真是像换了一个人,又睿智又有耐心。 任天霸:“你学的是不是截拳?” 墨白:“你怎么知道的?” 任天霸:“你父亲沈燚人称刀拳双绝,你自然学的就是他的截拳。”既然认了墨白做徒弟,任天霸说话也变的客气了些。 墨白现在才明白连云天和梅道人临死时原来是从他的拳法中猜测他是沈燚的后人。 任天霸又开始讲解了起来:“拳法讲究六合:即内三合和外三合,内三合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外三合是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 看着墨白听的仔细,任天霸又接着道:“拳又分拳术,拳法,拳技。” 墨白的武功虽然早已经超越了这些初级阶段,但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些理论,忍不住问道:“截拳还有这么多讲究吗?只要出拳足够快不就行了吗?” 任天霸笑道:“你也太天真了,好,我问你,截拳再厉害,是不是也要靠近对方才能发挥威力?” 墨白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不过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任天霸又道:“如果你没有迅捷的步法配合,你连对方的边都沾不到,那你的拳还有什么用?” 墨白想起了在鸦头山他连出五十拳却连任天霸的衣角都没碰到,只好乖乖的听任天霸说下去。 任天霸:“还有,就算你靠近了对方,倘若你这一拳打上去的是铁器,是刀剑兵器,是棉花,是水,是刺猬,是火,是光…………你又该怎么办?” 墨白顿时惊呆了,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现在被任天霸问的哑口无言。 任天霸又说道:“我听洛红衣说过,你曾经杀了江湖中的六大高手?” 墨白:“是的。” 任天霸:“你知道你为什么可以一拳击毙他们吗?” 墨白:“为什么?” 任天霸:“因为他们本就是求死,否则你又怎么可能一击击毙几个成名已久的名人。” 如果不是蒲大公子摸准了这六人的心理,以他现在的武功又怎么可能一招就杀了他们。 墨白忽然发觉从他踏入风雪城的那一刻,他就跌入了蒲大公子的陷阱,而让这个陷阱成立的条件就是他的盲目自信,他有冷汗从脸庞流下,有挫败感从心里升腾。 任天霸知道一个人的自信突然被摧毁是什么感觉,他当初不也一样是从云端被风先生一剑挑落的吗?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作为一个好的师父,必须让徒弟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这一点任天霸显然做的很好。 不过打击过头也不好。于是任天霸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灰心,因为你的截拳也的确快。” 墨白听到任天霸突然的夸赞,也还是提不起精神。 任天霸:“因为快剑孙彤的确是输在了一个快字上。” 墨白:“我的拳真的够快?” 任天霸赞许道:“快,但还不是太快,快剑孙彤自认在速度上无人能出其右,所以他也是败在了他的轻敌。所以如果再比一次,他也未必会败。” 截拳也不是对方还没开始出招时,就将其截止,而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轻松截断,截止,就像是流动着的水,你不可能先去找水的源头,而你要做到的是,你的拳到哪里,哪里就会被截断。 拳技为表,拳法拳术,相辅相成,术为法用,法仗术行。徒有其外,无内则废,徒有其内,无外,则无的。 内力一途,最高境界身知,也就是说自己能感知到自己身体内的气脉是如何运行的。而终极境界是知他,知道对方身体体内的气脉如何运行,才能发挥截拳的最大威力。 与人对决,空气,风向,环境,心情,众多条件你都必须考虑在内,还有………… 墨白已经开始对任天霸崇拜了起来。他从任天霸这里已经学到了好多…,特别是经验这种东西就不是随便能学到的。 墨白:“那截拳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是虚空。” “虚空?” “是,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 所谓“心如虚空”,就是放下顽强固执的己见,解除内心的束缚,把心放空,让心柔软,这样我们才能包容万物、洞察世间,达到真正心中万有,有人有我、有事有物、有天有地、有是有非、有古有今,一切随心通达,运用自如……… 其实所谓截拳,并不一定非要用拳头,截是一种睿智的决断,是一个人头脑的最快的反应;而拳则是一种力量,一种外在的无坚不摧的力量。 墨白:“所以截拳也未必就一定是拳法,甚至可以是用刀用剑,或者用一枚绣花针都可以?” 任天霸微笑着说道:“不错,孺子可教也。不过所有这一切都必须依附于你的感知。” 墨白:“那如何训练感知?” 任天霸:“感知就是…”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因为他的感知让他闻到了香喷喷的烧鸡和陈酒酿的清香。 第39章 蚯蚓 “彭大叔,晓寒和神犬大哥呢?”看见彭泽和飞鹰进来,却没见晓寒和神犬,墨白向彭泽问道。 彭泽简短的向墨白解释过后,便吩咐一旁被一堆东西包裹着的飞鹰。 把用的东西放在床上,把酒菜摆到了桌上。完事招呼着墨白和任天霸过来吃饭。 “任先生,您先请。”墨白道。 彭泽和飞鹰自然也是以任天霸为先,随声附和着。 任天霸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的有些不自在,端起酒略显尴尬的说道:“来,我们一起干一杯,今天老子心情好,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看来做师父的感觉还不赖… 任天霸渐渐发现墨白很有练武的天赋,他花一年时间自创的“鬼舞步”,墨白半月不到就学的有模有样,不过墨白觉得“鬼舞步”这名字实在难听,便把“鬼舞步”改成了“追风步”。 任天霸的缚龙手乃是世间绝学,还有刀法剑法…一并统统都被墨白学了去。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专心。这样的日子倒也过的飞快! 神犬飞鹰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更是惬意,也就是跑跑腿买酒买菜,买这买那。 任天霸和彭泽也没把他们当外人,墨白更是亲切的叫他们大哥。 他们从小在“死域”生活,直到最近才体会到生活除了残忍、冷酷、仇杀,还有另一面的美好,只是他们的根在“死域”,而他们的命运线却在蒲大公子手里。 和他们一样,邱尹的命运线也在蒲大公子的手里。 邱尹身材矮小,尖嘴猴腮,左边脸有拇指大的黑斑,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蚯蚓,因为他挖地洞的本事比蚯蚓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也是十二未亡人之一,这次蒲大公子交给他的任务是,从大沼泽外挖密道到苗疆接应南宫兄弟。 南宫兄弟可以用大风筝从高山降落到苗疆,却是没法子再用同样的方法出来,何况他们发现任天霸还没有离开苗疆,于是他们不得不向蒲大公子求援。 南宫兄弟起初在于家附近藏匿,发现于家是块硬骨头,特别是那几个瞎眼的男子,他们绝对不像是普通的家丁。于是他们便一直往南走,直到走到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子。 村子名叫义村。村里的人并不多,地方却不小,到处都堆着石料,石粉,还有很多空着的房子,于是兄弟二人给了村里管事的人一些银子,便在义村住了下来。 对于突然到来两个陌生人,村里的人也没过多的注意。在看到南宫兄弟二人眼睛里透出的邪气后,村里人更是避而远之。 有一天南宫焰突然怒骂道:“本来我们即将大功告成,谁知半路杀出个老怪物,害的我们这般躲躲藏藏的,真他娘的窝囊,现在我们伤已痊愈,倒不如所幸杀将出去。” 南宫冰劝解道:“大哥,别急,再等等,我已经向蒲少堡主发出信号了,用不了多日,就会有人来接应咱们了,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 南宫焰也就是发发牢骚,他也知道他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于是也便作罢。 要挖通从大沼泽到苗疆的密道,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蚯蚓花高价从大沼泽附近找来十几个壮汉,耗时一月时间,于腊八节这天总算将密道打通。 十几个壮汉一手擦着脸上的汗,一手接过蚯蚓递过来的银子,心想着今年总算能过个好年了,脸上堆着笑,纷纷道谢。 待众人都接过了银子,蚯蚓狞笑道:“辛苦各位兄弟了,黄泉路上一路好走。” 众大汉还没回过神来,已有一人闷声倒地。紧接着一个接一个,全部倒地后,身体抽搐一阵,便不再动弹。 蚯蚓俯身挨个把银子用湿布擦过收了起来,嘴里喃喃自语:“哪里有飞来的横财,只有飞来的横祸,怪只怪你们太贪心了。” 原来蚯蚓不只会挖密道,还是个用毒好手。 蚯蚓将密道的最后一层用花锄刨开,然后慢慢从密道口探出头,鬼祟的看向外边。 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山寨,山寨下却无人看守,他悄悄爬出密道,找了一块大石头隐藏好,便开始观察附近的地形。 他只知道南宫兄弟在苗疆,却不知道具体位置。现在看来得到四处查看,看能不能遇到那兄弟二人。 刚要迈步,他便看到有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少女从山寨上下来。这二人正是莫灵和怜儿。 他凝目细看之下,只见那少女身材窈窕,鹅蛋脸,扎个马尾辫,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真个是美丽俏佳人。 “看来我的桃花运来了,真是个周正的可人儿。”蚯蚓心情愉快的想。 如果他知道这个少女就是风雪堡少堡主的妹妹蒲怜儿,他的心情可能就愉快不起来了。 蚯蚓挖密道的本领没人能比得上,可他的武功并不高明,所以他也不敢贸然跟上去,等怜儿和莫灵走了好久,蚯蚓才从大石头后转了出来… 找到南宫兄弟是三天之后了,蚯蚓虽然面目可憎,不过好在他身上有大把的银子,有时候银子也会说话,甚至银子说的话比人说的话还管用。 他再一次给了一个小当铺的伙计一锭银子后,小伙计便告诉了他南宫兄弟的下落:“客官,您说的两个人就在前面的村子,村子名叫义村。” 蚯蚓往前没走了多久,果然在义村找到了南宫兄弟。 南宫焰见到蚯蚓后大笑道:“我就猜到是你小子。” 蚯蚓傲然道:“除了我,谁还能带你们走出这片大沼泽地。” 寒暄吹嘘一阵后。南宫冰说道:“你挖的密道在哪儿?我们须得早点准备,快点离开此地。” 蚯蚓顺手一指:“就在那个方向,那里还有个山寨,就在山寨边上。” 南宫焰突然问道:“那山寨是不是通体用石头建成?” 蚯蚓惊讶道:“咦,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焰便把他们在苗疆发生过的事一一说了一遍。 蚯蚓突然兴奋的道:“真是天赐良机,我从那山寨路过的时候发现山寨已经无人看守,而且山寨上也没你说的那个老怪物。” 南宫冰大喜道:“那我们正好可以用山寨的人威胁沈墨白他们交出彭泽。” 蚯蚓听到他们打山寨的主意,自是极力支持,虽然他对能不能抓到彭泽找到风先生不感兴趣,不过那个少女,他却是一定要带走的。 在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在除夕对山寨下手,因为除夕也是人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时间转眼便到了除夕这一日,蚯蚓随南宫兄弟来到了于家山寨下,他们这些天对山寨已经摸清了底细。蚯蚓甚至有一次扮作路人上过一次山寨。 罪恶之手正在悄悄向于家山寨伸出……… 第40章 屠寨 除夕这天一大早,于家山寨内外便洒扫一新,换了门神、联对,灯火高挑,笑语喧哗。 于老太太指挥着几个下人把供品、供酒等物都一一预备妥当。转身看到正在爬上高梯挂红灯笼的晓寒笑着说道:“快下来,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调皮,等会墨白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怕是又要取笑你了。” 晓寒扮个鬼脸,“哧溜”从高梯上滑下来,想到墨白等会会来,心里充满期待的跑回了自己的闺房。 轩辕良也准备了二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准备着跟彭泽痛饮一番。 可惜他们等来的不是墨白,而是三个厉鬼。 蚯蚓在来于家山寨前,又去了一趟当铺,如果说当铺的小伙计十几天之前做了一场美梦的话,那这次再见到蚯蚓便是一场噩梦,而且是一场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 蚯蚓从当铺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满是鲜血的银子,一张脸更是狰狞可怖。 随后他们到了于家山寨下又查看了一遍密道,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便一起走上了于家山寨。 于家山寨偏居一隅,与附近村子,镇子都来往甚少。自从那几个瞎眼的江湖男子走后,机关暗卡也被一一撤除,后来陆续有几个男子进山寨,不过都是些附近村上的普通百姓。现在全山寨除开轩辕良,实在没一个会武功的男子。 现在他们都聚在山寨中央,山寨中央是用石头圈起来的,最中间有一个用来祭祀的高台叫祭天台,四周有若干石屋,做库房用。再后边便是于老太太和各人的住处。 蚯蚓早已经摸透了山寨的地形,领着南宫兄弟几个转折便直接向山寨中央的祭天台而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妇人向走来的蚯蚓三人喊道,只见三人也不做声,手里俱都拿着武器,面相凶狠。 “来人……”话没喊完,已被南宫焰一刀结果了性命。 众人见状,立时慌乱,有胆小的吓的腿直哆嗦,哪里迈得开脚步,当时便成了刀下亡魂。 有离的远些的,飞快的跑去于老太太那里:“杀人了,杀人了,” 于老太太赶紧随家丁出门来看,轩辕良此时也听到喊叫,匆匆出来,便看到蚯蚓和南宫兄弟三人,正在肆意杀戮,二三十人已经都倒在了血泊中,真是惨不忍睹。 南宫焰看到来人是轩辕良,纵身一跃而起,手中刀向轩辕良砍去,轩辕良匆忙闪避,由于闪躲不及,左手臂处已挨了一刀,鲜血汩汩而流。 轩辕良怒吼道:“我们素无仇怨,为何要大开杀戒。” 南宫焰冷哼一声:“若不是这于家救了那沈墨白,那老怪物也不会耽在苗疆这么久,害我们兄弟被困在这里。怪只怪那老怪物多管闲事,坏我好事,我们奈何不了他,只能找你们出出恶气,现在我就先打发了你再说。” 简直是强词夺理,轩辕良知道如今唯有一死,一抖手中长剑便向南宫焰猛扑了过去,南宫焰闷哼道:“找死。”刀风一闪,直砍轩辕良脖颈。 “叮”的一声,赶来的晓寒从斜刺里冲出,知道来人武功甚高,轩辕良不是敌手,便挥剑迎了上去。 晓寒武功本来不弱,只是并无内力,怎能抵挡南宫焰的一击,只觉左手臂一阵酸麻,眼看是无力还击。 南宫焰看着突然出现的晓寒,明眸皓齿,如画中人。咧嘴一笑:“这个小妞交给我了。” 刀光如匹练,带着迅疾的风声向晓寒身上砍去,晓寒勉力抵挡,却也只是能堪堪自保,完全没有还击之力。 也不见南宫焰下死手,显然他不急着要晓寒的性命是别有所图。 轩辕良又和蚯蚓交上了手,蚯蚓手中武器竟然是一把花锄,一阵“叮叮当当”又斗得数招。 蚯蚓身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一张脸更是像一个恶鬼,不是凶恶的鬼,而是令人恶心的鬼。 轩辕良入麒麟教最晚,武功最是不济,在苗疆又十来年不曾习练,现在遇到个有机会能杀死的蚯蚓,自然是不肯放过。 看到蚯蚓露出一处破绽,再是不管不顾,奋力一剑便刺向蚯蚓腰间。 这边南宫冰杀了最后一个妇人后,顺势便向正要得手的轩辕良一剑刺去。 轩辕良斗的正酣,完全没有功夫防备这一剑,等反应过来,想回身抵挡时,已是不及。 “噗”的一声,一剑穿胸而过,轩辕良眼珠圆瞪,嘴里“呜呜”两声,却是再也发不出声响,当即气绝身亡。 于老太太悲恐万分,嘶吼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听到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蚯蚓看到说话的人只不过是个老太婆,显然已经杀红了眼,怪叫道:“老东西,我先杀了你。” 南宫冰突然出口道:“留她性命,我们还要用她交换彭泽。”说话间,蚯蚓已经挥着花锄扑向了于老太太。 于老太太虽然精通毒药,却不会武功,眼见蚯蚓的花锄已经当头砸来,也不知躲避。 怜儿一直在于老太太身边,此时身子一偏便要替于老太太挡下这一击。 蚯蚓见是这少女,手上花锄急忙撤回。要知他花锄上淬有剧毒,这一击中,必定当场没命。 晓寒也抽身赶至于老太太身边,长剑当立,护在于老太太身侧。 于老太太坎坷一生,临了看到这般情景,悲恸道:“你们为什么要这般滥杀无辜,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南宫冰冷冷说道:“我们要用你的命去换彭泽,只有他知道风先生的下落。” 于老太太悲痛道:“好,我跟你们走便是了。不要再造啥孽了。” 晓寒急道:“祖母,别听他们的。” 于老太太悲戚道:“没事的,我一把老骨头早就活够了,就让他们带我走。” 晓寒哪里肯依,又缓缓抬起了手中长剑。 南宫焰迎向晓寒,蚯蚓伸手抓向怜儿,而南宫冰则是要擒住于老太太。三人各怀鬼胎,手下也都未下杀手。 “住手,我艹你们姥姥。”墨白大喝一声,拳随声到,一拳击出,打向了南宫焰后背。 墨白近来拳法更加精进,“追风步”步法更是趋见成效。只是苦于内力尚浅,这一拳只是打在了南宫焰的肩头,并没伤着要害。 南宫兄弟见来人是沈墨白,俱都心神一凛,再一看,发现那老怪物并没有跟来,方才松了口气。 南宫焰不屑的笑了笑:“又来个送死的。” 墨白来时看到这血海尸山,惨绝人寰的一幕,心里怒火中烧,双眼充血而赤红,脸色气极而煞白,双拳紧握,狠狠道:“你们这帮禽兽,我今天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蚯蚓嘿嘿笑道:“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我们,我们杀人还有理由,你要遇到“鬼少”,你就会知道有的人杀人都不需要理由的。” 墨白不再废话,展动身形便要打爆蚯蚓这个恶心的鬼。 这时只见神犬飞鹰提了好多年货赶来,他们方才去镇上买了些年货礼品,所以比墨白来的稍微迟了些。 神犬飞鹰二人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到穷凶极恶的南宫兄弟和蚯蚓,顿时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他们太了解这三个人了,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任天霸不在这里,眼下谁又能抵挡得了冰火双杀。 南宫冰突然对着前来的神犬飞鹰说道:“你们来的正好,快宰了沈墨白。” 神犬飞鹰二人正苦于没有对策,听到南宫冰如此说,神犬向飞鹰使了个眼色。 神犬飞鹰二人齐声道:“沈墨白,受死!”说完便一起出手攻向了墨白。 这变化太过惊人,墨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神犬飞鹰二人双掌已齐齐攻来,墨白也举起双掌迎击。 南宫兄弟正自得意间。 就听到“蓬”的一声。 飞鹰被墨白击的飞了出去,趁着被击飞的下落之际,刚好落在南宫焰身后。 不想飞鹰突然出手,右手竟然勒住了南宫焰的脖子,“你去死!” 南宫焰反应过来后,右肘向后连撞,飞鹰却只是死死勒住南宫焰不松手。 南宫冰见状,口中厉斥道:“你们这两个叛徒,去死。”口里说着话,手中一挺长剑便往飞鹰刺了过去。 飞鹰竟然也不闪躲,反而拖着南宫焰向南宫冰的剑撞了过去,口中向神犬喊到:“兄弟保重,我先走一步了。” 等南宫冰回过神时,已是迟了。 一剑穿心,剑从飞鹰的后背直穿过南宫焰的心脏而出。 南宫冰实在没想到平常胆小如鼠的飞鹰会冒死和南宫焰同归于尽,立时怔在了那里。 墨白趁南宫冰愣神的一瞬间,飞身一拳打在了南宫冰的小腹上。 南宫冰急速抽出长剑,后退几步正碰上提剑到来的晓寒。 南宫冰看到大哥南宫焰已死,出手自然更加狠厉,一手用剑格挡住晓寒的攻击,一手聚满真力,闪电般出手扣住了晓寒脉门。 那边蚯蚓击倒了于老太太,一把将怜儿拉过去,用花锄横在了怜儿脖子上。 看到蚯蚓和南宫冰手里都有人质,神犬本来准备先宰了蚯蚓,再和墨白合击南宫冰。 此时两人也都呆在原地,不敢胡乱出手。 墨白大声吼道:“放开她们,有种冲我来。” 南宫冰怒喝道:“沈墨白,想要她们活命,先自断手臂。” 蚯蚓附和道:“对,自断手臂,快点,要不然先杀了她们两个。” 晓寒和怜儿同时喊道:“不用管我,先杀了他们。” 墨白看了看晓寒和怜儿,俯身拿起了南宫焰掉落在地上的刀,:“别伤害她们。”说完挥刀便要向自己的左手臂砍去。 晓寒眼中有泪水汹涌,哭喊着:“不要啊。”突然想起南宫冰要的是风先生的下落。于是连忙说道:“住手,我带你去找风先生。” 南宫冰精神大振:“你知道风先生的下落?” 晓寒:“我知道,我现在就带你去。你先放过他们。” 南宫冰也不辨真假,只是怕万一让那老怪物赶来,到时候想脱身就难了。 “好,我们走。” 蚯蚓见目的已经达成,便与南宫冰双双挟持人质,走下山寨,从密道溜走了…… 墨白仰天长啸,一口鲜血喷出……… 一阵寒风吹过,刚贴好的大红联对,被风吹起,在寒风中飞舞,遇到枯树枝杈,便被划成碎片,如朵朵梅花,又似点点鲜血,覆在了这满山的死尸亡魂的身上。 …………… 第41章 二十五张纸 狂风怒号,似冤魂骤聚。 神犬抱着飞鹰的尸体,过了很久,对身后的墨白说道:“公子,刚才我们突然袭击你,你没有怀疑过我们是真的要杀你吗?”他这句话也是替飞鹰问的。 墨白心神俱裂,抬起头,茫然的看着神犬的背影,坚定的说道:“我相信你们,因为我早已经把你们当做了我的朋友。” 神犬有热泪从脸庞滑落,泪有时候比更珍贵,他哽咽着说道:谢谢你。 是啊,朋友,一个多么珍贵的词语,绝没有任何事能代替,绝没有任何东西能形容,就算是世上所有的玫瑰,加上世上所有的鲜花,也不能描绘友情的芬芳与美丽。 飞鹰的死也是值得的,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友情! 莫灵一大早特意去镇上买轩辕良最爱吃的银丝冷陶,等她提着东西回到山寨时,便看到了山寨一百来口人全都死于非命。 她飞扑到轩辕良身边,看着惨死的轩辕良,这个善良的女人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墨白:“我们先让他们入土为安。”…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雪花,可惜再纯洁的雪花也掩盖不了这世间的污浊,血债总是要血偿的。 墨白和神犬处理好山寨的事后,已经是大年初三了。 莫灵醒来后,只是流泪,也不说话,他们想带她离开这里,莫灵却只是摇摇头,或许她已经准备好了,在这里陪轩辕良和于家山寨的亡灵们… 墨白和神犬来到山洞时,彭泽和任天霸正在对饮,年前轩辕良送来了整整二十坛好酒和许多熟食。 他们两人觉得自己老了,融入不到年轻人的世界,所以就没去于家山寨,而是在山洞里等墨白他们回来。 彭泽看到失魂落魄的墨白时,吓了一跳,再看到后边只跟了神犬一个人,却没见晓寒他们,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兆。 他怯怯的问神犬:“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神犬也有些呆滞,讷讷的说道:“彭先生,没了,都没了。” 任天霸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皱眉道:“你别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神犬神情恍惚:“于家山寨的人被南宫兄弟都…都杀光了。晓寒和怜儿也被他们抓走了。”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击的每个人都呆立原地。 过了很久,任天霸才愤恨道:“奶奶的,老子当初真该杀了这俩王八蛋的。” 彭泽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人死不能复生,但活着的人必须要好好的活下去。 他对墨白说道:“少主,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墨白双目无神,言语之间却斩钉截铁:“彭大叔,带我去见风先生,他们也一定会去找风先生的,我要救出晓寒和怜儿,我要为死去的人报仇雪恨。” ………… 南宫冰和蚯蚓出了密道,来到青州地界后,便分道扬镳。南宫冰按照晓寒指的路去了江南,蚯蚓则是回风雪堡复命。 晓寒并不知道她的火伯伯就是风先生,只是想着能把南宫冰骗到江南“死谷”,到时候便可以借机除之而后快。 再说怜儿小小年纪便目睹了人间惨剧,明明黑宝石般的眼睛却渐渐的变的呆板无神。 蚯蚓更是在大街上对怜儿连拖带拽,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后来蚯蚓更是两次霸王硬上弓,还好都没能得手,还差点引得怜儿自杀。 蚯蚓怕引起别人起疑,干脆点了怜儿全身的穴道,还用块红布盖住了怜儿的头,使得怜儿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蚯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进风雪堡前竟将怜儿打晕,对风雪堡的下人谎称自己的妻子得了极严重的传染病,等他见过了少堡主便走人。 风雪堡的下人也就没有多问,反而怕这病传染给他们,都刻意躲得远远的。 等怜儿醒来时,竟然发现她正躺在风雪堡的一处厢房内,她毕竟对风雪堡里的每处房子再熟悉不过了。 这时他才知道蚯蚓是蒲大公子派到于家山寨去的。现在蚯蚓回来定是回来复命的。 她头上蒙着红布,全身穴道被点,根本不能动弹,想叫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看着蚯蚓复完命,就会把她带走,到时候将是生不如死。她得想办法赶快让人知道她是蒲怜儿。 “吱呀”一声,这时有下人来送茶水进来,她祈求来人能看她一眼,能问她一句话也好,能靠近她,能认出她… 她急的满头大汗,简直快要急疯了,不想来人却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甚至都没朝怜儿看一眼,只是低着头添完茶水,又躬身退了出去。 “咣”的一声,门被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这扇门关掉了外边的风声,也关掉了怜儿的希望。 这种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平静,实在比洪荒猛兽更可怕,恐惧像荒草般在怜儿的心里疯长。 “墨白,我要先走一步了,来生再见。”怜儿心里默默想。 怜儿听人说过咬舌自尽,与其落在一个恶鬼手里,还不如一死了之。 她索性心一横,便狠狠的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钻心的疼痛感袭来,鲜血从口中流出,她却并没有死。 咬舌自尽纯属子虚乌有,无稽之谈。 一切看来毫无生机,活着不易,有时候死却比活着更难…… “汪汪汪” “黑白子”?,一定是“黑白子”来了,“黑白子”是一只狗,在墨白离开的日子里,与怜儿形影不离的狗。 怜儿记得有一次不小心跌倒,磕破了腿,隔了一重院落,“黑白子”还是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 怜儿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突然就看到了生的希望。“黑白子”低声吼叫着,围着怜儿躺着的床转了三圈后,掉头跑了出去。 它一定认出了主人,它一定是去叫人了,怜儿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想。 果然没多久,有人进来把她带到了蒲大公子跟前。 蒲大公子掀开了盖头,便看到了泪眼婆娑,满嘴鲜血的怜儿。 那一刻,蒲大公子心里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虽然自从五岁后,便不再疼爱这个妹妹,但不管怎么说,怜儿也是他的亲人,蚯蚓的举动无疑触发了他的底线,也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蒲大公子目露凶光,令一旁的蛇君不寒而栗。 “去,把蚯蚓给我带来。” 蛇君见到蚯蚓的时候,蚯蚓正在把一大片牛肉慢慢的撕成一条一条,他很享受这种撕碎的快感。 蚯蚓听到有人进门,转身时看到的却是蛇君的拳头… 蚯蚓是被蛇君拖进密室的,整个脸已经肿的馒头般大小。 蚯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声嚷嚷着:“少堡主,这是什么意思?” 蒲大公子手里的酒杯突然粉碎:“你可知道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是谁?” 蚯蚓只是机械的摇了摇头 蒲大公子:“她是风雪堡的大小姐,我的妹妹,你竟然这么对她,你说你该不该死?” 蚯蚓惊恐万分:“少堡主,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我真的不知道啊。” 蒲大公子已经没耐心再说下去了,对蛇君道:“拿浸了水的宣纸来,” “你敢杀我?” 蒲大公子面无表情:“你马上就知道我敢不敢杀你了。” “鬼少不会放过你的。你……” 一张纸已经盖在了那张如恶鬼般的脸上。 蒲大公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蚯蚓,道:“这是我新发明的杀人方法,你很走运,你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蚯蚓的求生欲望真的很强,直到第二十五张纸盖在脸上的时候,他才停止了挣扎。 “扔到荒郊野外喂狗,别弄脏了风雪堡。” 这种人的肉狗也未必会吃的,“黑白子”就不会。 怜儿抚摸着救她的“黑白子”,心里想,狗有时候比人强多了,而有的人真是连狗都不如……… 第42章 龙鳞问天 年节的气氛还没淡下去,江南魏周庄,家家户户在堂屋中悬挂的祖宗神像还没有撤下,陈设几案,燃香点蜡,一派安宁祥和之态。 再安宁祥和的地方也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当然也有乞丐。 在一处长廊下,阳光也照不到的暗影里,就有两个乞丐,此时两人脸色红润,身上居然都穿着虽然有点破旧却能御寒的棉袄,也不知哪个富贵人家居然施舍了衣服还赏了酒,可见年节对于乞丐来说还真有不少好处。 “你听说了吗?龙鳞剑又重现江湖了。江南最近来了好多江湖人都是来参加这次比武大会的,而这次比武大会的获胜者将拥有此剑。”一个乞丐说道。 另一个乞丐道:“龙鳞剑?它比问天剑又如何?” 这个乞丐道:“龙鳞问天,双剑合璧,威震四宇,慑服八荒。龙鳞问天双剑问世之时,据说先是天高云淡,碧空如洗,忽然之间天空电闪雷鸣,风云变幻,大地风沙骤起,鬼哭神嚎。有两条巨龙在天空中盘旋久久不肯离去……这只不过是个传说,没想到真有龙鳞剑的存在。” 另一乞丐好奇心已被勾起,忍不住问道:“传说?说来听听。” 这乞丐见他好奇,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卖弄道:“据说这龙鳞剑与问天剑是一花双开,当年铸造这两把剑的是当时闻名天下的不冶大师。不冶大师铸成龙鳞剑后,所剩金铁之精已不多,于是便打造成了一把短小一点的问天剑。但当时这两把剑并不是雌雄剑,却是主仆剑,龙鳞剑为主,问天剑为仆。说起这不冶大师,还有另外一种传说。” 另一个乞丐听的入神:“什么传说?” 这乞丐道:“当时要打造这两把剑的是两个人,一位是世外高人,一位却是来自庙堂,据说他们从五山六合经历四年时间,才找到铸剑用的千年金铁之精。后来交给不冶大师,不冶大师花了五年时间才铸成了一把龙鳞剑,又花了五年时间问天剑却是迟迟铸造不成。最后不惜挥剑斩断了自己的一条左手臂,七七四十九天后,问天剑出世,却比普通剑短了几分,此时天呈异相,最后不冶大师又用所剩金铁之精铸成了五种神兽图案,天地方恢复如初,这才算大功告成。” “左手臂,右手臂又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不冶大师使的是左手剑。对于一个常年握剑的剑客来说他握剑的手就是他的生命,有时候甚至比生命都重要。” “后来呢?” “后来,庙堂的人带着龙鳞剑离去,而那位世外高人得到了问天剑和五枚神兽图案。” “双剑合璧威震四宇八荒,那要是两厢联手,岂不是可以独步天下了?” “是啊,所以后来不冶大师怕有恶人利用这双剑合璧的威力,徒添杀戮。才把一本剑谱和问天剑,一起交到了那个世外高人的手里,并要他立了毒誓,承诺世代守护着问天。如违天道,必遭天谴!” “那这么说来风先生就是那位世外高人的后人了?” “想必是的,” “也不知道这次龙鳞剑会落入谁手?咱们杨长老希望最大。” 这时这个乞丐眼睛望向长街的尽头说道:“无论落到谁手里,至少这次比武大会一定是公平的。” 另一个乞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笑和尚来了都不能保证公平,那这个世界也就没公平可言了。” 长街尽头果然走来一个和尚,一个满脸带笑的和尚,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嘴唇肥厚,眼睛圆圆,鼻子圆圆,耳朵圆圆,身材圆圆,一身玄色宽服套在身上,都不见脖子。 若戴顶员外帽,活脱脱一个胖员外。笑和尚的光头顶上有三个戒疤:一戒清心,二戒乐福,三戒沙弥。想来是他受不了戒律清规,便偷偷下山,于是也有人叫他“三戒大师。” 如果你觉得这么个臃肿滑稽的和尚,定然是个酒肉花和尚,那你就错了,他不但不吃肉,不喝酒,不花,而且他还最好打抱不平。 你若做了坏事,最好不要遇到他,他虽然常常是笑的,可她有一百二十种法子让你哭,笑和尚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正义的代名词。 他身上也从来都没有银子,因为他的银子都送给了乞丐,有时候心情好,就算对方不是乞丐,他只要看着顺眼也送,而且送的很快。所以他来到这两个乞丐身边的时候,身上甚至比他们还穷,所以他只能冲他们有点尴尬的笑了笑。 身上没银子,饭总是要吃的,幸好在江南三年的时间里,他损失了很多银子,但他却得到了银子买不来的名声。 名声的好处就是他无论到哪家酒铺饭馆,无论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掌柜的都不用他付账。 “天香园”。 天香园是一家酒楼,酒楼的老板姓杜,看见笑和尚走进来,杜老板脸上的笑便如春风般荡漾。笑和尚能来他的酒楼实在是天大的面子。 “大师今天想用点什么?”杜老板殷勤的问。 “还是老规矩。”笑和尚便说便用他圆圆的眼睛扫来扫去。 看到一个角落坐着个道人,笑和尚大笑道:“绝老道,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来了江南也不知会我一声。” 那绝老道面容枯瘦,一身灰衣,长髯垂胸,仙风道骨模样,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听到笑和尚招呼自己,抬头笑道:“原来是三戒大师,现在你切莫来烦我。”说完紧扒拉了几口饭,起身便走。 笑和尚伸手拦住,佯怒道:“你这老道,好生无礼,莫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龌龊事,怕我知晓?” 绝老道纠缠不过,便只好又重新坐了下来,叹气道:“哪里有什么龌龊事,只是有人在西街约了战,邀我去做个公正而已。你快让开,要不该误了时辰了。” 笑和尚听后也来了兴致:“有这等事,那自然也少不了我的,走,一起去瞧瞧。”说完一边拉着绝老道走一边对杜老板喊道:“杜老板,我的饭菜晚点再做也无妨。” 两人相跟着便往西门方向而去… 第43章 比武丧命 比武,有生死决斗,也有相互切磋。此时站在西城城门楼上的二人,显然是后者。 战书是五天前下的,具体原因听说是为了一个女子,这比武论亲也并非稀奇事,可把擂台摆在城门楼上的却是少见。 不过这倒也引来了众多人围观,加之争夺龙鳞剑的比武大会就在十天后举行,城门下更是聚了众多武林英雄。 笑和尚和绝大师赶到西门时,早已经是人山人海,认得笑和尚的人都纷纷向笑和尚抱拳行礼,笑和尚也一一回礼。然后一起向城门楼上望去。 只见城门楼上两人早已经持剑而立,剑拔弩张。 个头高些脸上却满脸痘痘的人叫陈虎,其父亲乃是魏周庄首富陈研三。 个头矮一点的叫吴韬,小户人家出生,面目倒是清秀,右脚却是往外撇出,显然是个跛足。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剑法。 城门下,绝老道抬头看过二人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然后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比武开始。” 陈虎看到这许多人前来观战,心想自己成名的机会来了,口中说着:“请。”一招“长虹贯日”携裹着劲风便向吴韬刺了过去。 吴韬自也是不肯示弱,一招“冰雪消融”连消带打,剑法飘逸,隐隐有着大师风范。 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不绝。 又拆过数十招,二人仍是难分高下。 城门下,众人大多是江湖后起之秀,看到这二人的剑法虽然犹嫌不足,却颇有几分精妙之处。彼此间也不交流,只是闷声看着城门上比武的二人。 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来吴韬的剑法明显略高一筹。 果然陈虎又一招“霞光万丈”击出,空门大开,吴韬瞅准时机,手中剑化作青色光影刺向陈虎右腿。眼看着陈虎顷刻间便和自己一般变成跛足。 这时只听“呜呜”两声笛音响起,声音急而短促。 吴韬听到笛音后,脸色微变,连忙撤回剑招,不战反退,倒纵向后掠去。 陈虎以为对方是自认不敌,想要逃跑。拔足飞奔,便追了上去。 在离城门第三家屋顶,吴韬骤然顿住身形。此时追来的陈虎如飞鹏在天,借着凌空之势,一剑从上往下划出,吴韬提剑格挡。 “轰”的一声,只见吴韬竟然连人带剑直直跌落了下去。 就在吴韬跌落下去之时,赶来江南找寻风先生的晓寒和南宫冰刚好路过。 南宫冰看在眼里,忽然叹道:“不知道又是什么阴谋?” 晓寒疑惑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在来江南的路上,南宫冰并没有虐待晓寒。只是逼她吃了一种只有西域才有的独门毒药,还用真气封了她的几处穴道,令她使不出力气。 南宫冰从小生在“死域”,残酷的训练让他变成了杀人工具。他活着的使命就是听从主人“鬼少”的命令,于是主人要他协助蒲大公子找到风先生,他心中便只有一个目的,只要能找到风先生,别的事他一概不管,相反如果谁敢横加阻拦,他也会杀无赦。 听到晓寒问话,南宫冰只是冷冷道:“那人那一剑绝没有那么大的威力。显然是有人在屋里搞鬼。” 南宫冰也用剑,他说屋里有鬼,那便自是有了。 晓寒也没心情管闲事,又继续往前走,南宫冰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走近一个人问明了缘由,原来只是年轻人争风吃醋,也就没在意。 陈虎飞身而下,早有仆从上来为陈虎捶背捏肩,派头十足。也有人上前恭喜道贺。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跑出来一个人大声嚷嚷着:“杀人了,杀人了!” 原来刚才有人见吴韬迟迟没有出来,悄悄溜进去一看才发现吴韬早已经死了,这才惊慌喊叫了起来。 绝老道和笑和尚当先一步走进屋内。只见这间屋子许是空置多年,灰尘飞扑,蛛网暗结,另外还有一扇小门半开着通向外边。 吴韬则斜靠在屋角,鼻息全无,显见已是气绝。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人说话,都在等公证人绝老道的决断。 绝老道看了看围的人越来越多,陈虎也惴惴的立于一旁,便开口说道:“虽然是比武切磋,可眼下毕竟是出了人命。”转而对陈虎道:“人既然是误伤致死,也就不好要你陪命,罚你二十万两银子,明天此时拿来此地。你可认?” 陈虎早已吓的面无人色,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杀过人?见对方不欲追究,只是要些钱财,连忙应了。灰溜溜的出门而去。 众人看到笑和尚也颔首点头。也觉得绝老道此做法公正的很。 晓寒和南宫冰出于好奇,站在外围观看,就在众人目光都看向陈虎出门的时候。 只见绝老道快速握住吴韬的手,大声道:“大伙看,这是什么?” 众人立刻回头,只看到绝老道手里拿着的是一截黄色衣衫的小角。再撩开吴韬的上衣衣襟,赫然发现一个掌印。 人群中有一个佩剑的后生说道:“此掌法是丐帮的困龙掌,看来此人是死于他杀。”转眼看到那扇小门又道:“杀人者定是从那扇小门逃走的。” 不过此时去追显然已是追不到了。 有识得此掌的早已附和道:“对,覃某也识得此掌。” “看来此人定是被丐帮之人所杀。”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也有人怀疑道:“一个无名小辈,怎么也会惹上丐帮的?定是有人陷丐帮于不义。”说话的正是丐帮新上任的执事胡仁顾。 笑和尚突然大声道:“诸位请稍安勿躁,现在时逢春寒陡峭,穿黄衫的人毕竟不多,我和尚承诺给大家个交代。到时候还希望大家能做个见证。 胡仁顾一副正义凛然,表态道:“若有人借机陷害,我定叫他讨不了好去,如果真是我们丐帮人所为,我也绝不会姑息养奸。” 众人看到这少年正气凛然,颇有些威严,又见笑和尚出面查证此事。料知此事不久便会水落石出,于是便纷纷散去。 南宫冰和晓寒也随着人群离去,有人显然更关心十天后的比武大会。不自觉的又议论了起来。 南宫冰听在耳里,随口问了旁边走在一起的一个老者:“老丈,他们说的是什么比武大会?” 那老者笑道:“一看公子就是刚来江南不久,”随后便将龙鳞剑重现江湖,而比武大会将在魏周庄的薛宅举行,胜出者将拥有此剑都一一对南宫冰说了。 怕他听不明白,老者便把与龙鳞剑齐名的问天剑和问天剑的主人风先生一并说于了他听。 毕竟风先生曾经是武林神话,也是整个江南的骄傲,所以那老者最后干脆站住脚,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南宫冰听到老者说起风先生,心中寻思这样的场合,风先生说不定会在这里露面。当下决定,留在魏周庄,等待风先生的出现… 第44章 暗度陈仓 江南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外来的江湖人瞬间就塞满了位于魏周庄的薛宅,连附近村子的柴房里都住满了人。 所有的店铺,客栈,商贩都坐地起价,看情形,虽然比武大会前后仅仅十几天时间,可也足够让各家老板赚个盆满钵溢。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薛宅的比武大会时,“戏园”却暂停歇业,他们接到了蒲大公子的新命令:袭朱门。 年节刚过,热闹欢快的气氛也是人们戒备最松懈的时候,天时已占。 朱门在魏周庄的西南,地处偏僻,而薛宅在魏周庄的东北,就算有外援,也鞭长莫及,地利已得。 朱门自朱垚后,完全是朱夫人朱莎带领的一帮女流之辈,而戏园在魏周庄的势力日盛,伶人王以下更是高手如云。此为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则无往而不利。 蒲大公子甚至已经可以想象伶人王呈上朱雀令时的样子。他在离开朱门的时候,就已经下令,让戏园的人盯紧朱门的一举一动,以便 随时准备动手,现在无疑就是最佳时机。 唱戏当然只有刀马旦是不行的,戏园里还有武生,穷生,武丑,文丑。 蒲大公子的密室里有一份关于他们的羊皮卷,上面是这样写的: 末,外号:“蝎子末”,中年,商人模样,出生武功不详。 武生,杜武,三十五,出生于山东,身材高大粗壮,武器:狼牙棒。 穷生,赵修文,文弱书生模样,出生年龄不详,武器:铁扇。 武丑,丁龙,外号“杀神”,三十二,右脸有三寸长的刀疤,武器:剑。 刀马旦,花彩凤,出生江南,二十五,貌美,善轻功暗器。 戏园班主伶人王,出生年龄不详,性别不详,武功:身兼百家之长,尤其擅长掌法。 夜珑纱,月如钩。 天空中时不时有孩子燃放的烟花,烟花炸裂,像流动的光,满溢的彩。 花彩凤没有参加行动,伶人王把她留在了戏园。 伶人王带着其他四人,身后跟着五十个从戏园挑选出来的精英,所有人全身穿着夜行衣,黑布蒙面,只留了一双双恶狠狠的眼睛在外面。 几十人各个脚步轻健,暗夜中只能瞧见一片黑影。 来到朱门外,伶人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几十人分别靠墙站立,只留下“蝎子末”在朱门前。 他们在戏园早就已经配合的默契无间,现在竟然当这里是在戏台子上唱戏一般。 末岂不是正是唱戏前打头出场的人? “咚咚咚” “蝎子末”在拍门,他的任务只是引出人来。剩下的事自有他的伙伴解决。 在他准备敲第五次门时,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开门的好像是个少女,因为“蝎子末”还没有看仔细,就有一条黑影闪过,没有声响,人已经倒了下去。 伶人王又做了个“分头行动”的手势,几十人便分别往四个方向掠去,行动间还是没有一丝声响。 “蝎子末”则是大摇大摆的往朱门主房走去,主房比别的房间都大,也离的最远。“蝎子末”并不着急,就像在自家花园散步一样。 就在“蝎子末”准备走进主房时,四条人影飘来,紧接着剩下的人也陆续到来。月光下,几十人俱都摇了摇头。 难道朱门竟然已经成了一座空宅? 伶人王做了个“包抄”的手势,顷刻间,几十个人便迅速把主房围得水泄不通。 “咣”的一声,主房的门被丁龙一脚踢开。 既然别的房间都没人,他们也就用不着再顾忌,就算此刻在这屋子里的人是风先生,他们也不怕,以五敌一,他们也还是有胜算的,何况这里已经被他们的人包围。 借着月光,他们看到有条模糊的人影从床上坐了起来。 “蝎子末”开口问道:“你是朱夫人?”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说道:“我就是。” “蝎子末”居然很客气,:“劳烦夫人把朱雀令交出来,只要拿到朱雀令,我们马上走人。” 朱夫人冷冷道:“你们找错人了,我没有朱雀令。” “蝎子末”正准备开口,丁龙已经出手,长剑直刺朱夫人后背。 丁龙的人是个急性子,他的剑却比他的人更急。 伶人王急呼道:“小心她的绣花针。”话刚说完,丁龙的剑已收回,人已经退到五步开外。 只见朱夫人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啊”的一声娇呼,显然已被一剑刺中。 赵修文不知何时已从手里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灯光下,朱夫人长发披肩,绝美的脸已全无血色,白色的衣衫已被鲜血染红。她斜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枚绣花针。 丁龙的剑太快,她的绣花针还没出手,就已中剑。丁龙并没有刺在她的心脏,因为他们要留活口,他们要从她手里拿到朱雀令。 朱夫人忍着疼痛,低声说道:“你们是风雪堡的人?” “蝎子末”笑道:“我们是风雪堡的人,朱夫人,现在你能不能交出朱雀令了?” 朱夫人突然仰天大笑,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好,你们总算来了。可惜我却没有朱雀令给你们。”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几不可闻。头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伶人王突然惊呼道:“不好。”急忙赶过去,再一看,却发现朱夫人竟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五个人都怔在了那里,不可能的,朱夫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丁龙对伶人王惭愧的说道:“都怪我出手太重,我想不到朱夫人这么不堪一击的。要杀要剐,我都认了。” 伶人王没有训斥丁龙,只是淡淡说道:“别急,我还有话要问问朱夫人。” 丁龙骇极:“朱夫人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伶人王笑了笑,笑的很诡异:“死人有时候也会说话的,而且活人会骗人,死人却不会。” 丁龙四人再也不敢接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神秘的头领。他们常常听命于他,却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他们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每次见面时,他都戴着一个玉石面具。 伶人王抬起朱夫人的脸来仔细端详一番,又看过她的嘴,她的手,最后捏着那枚绣花针看了许久。 过了一阵,只听伶人王对丁龙说道:“这件事不能怪你,她是含毒自尽的。” 第45章 欲盖弥彰 丁龙疑惑道:“含毒自尽?” 伶人王:“不错,我看过了,她的嘴里在我们来之前就含了毒囊,刚才她借大笑之时,咬破毒囊自尽,又故意说话让我们来不及施救,因为她知道落在我们手里是连死都死不了的。” 丁龙:“她为什么不逃走,反而要自杀?还把属下都解散了?” 伶人王:“因为她本来就是求死的。她本就是朱夫人的属下。” “蝎子末”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朱夫人?” 伶人王:“她只是做了简单的易容,把自己改扮成了朱夫人而已,对于易容术,我恰好也懂一点。” 赵修文忍不住插口道:“你见过朱夫人?” 伶人王:“没有。” 赵修文:“既然没有,你又怎么知道她易容成了朱夫人的模样?” 伶人王:“就是因为我们都没见过朱夫人,所以她故意易容改扮,岂不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她如果不易容,我反而说不定就不会怀疑了。” 赵修文:“单凭这一点你就能断定她不是朱夫人?” 伶人王:“当然不是,首先我们进来时,她太平静,这不是一个人遭遇突发情况应该有的正常反应。除非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顿了顿,伶人王又接着说道:“还有朱夫人与她哥哥朱垚相依为命,朱垚对她这个妹妹疼爱有加,就算三十多岁年纪,皮肤宛若婴儿也不奇怪,可她的手却绝不应该这么粗糙的。”说着举起了这位朱夫人的手让他们看。 一言不发的杜武突然开口说道:“练武之人,手哪有不粗糙的道理,我的手就粗糙的很。” 伶人王:“朱夫人的武器是绣花针,练这种武器用到的是手指,而不是手。况且没有哪个女人不爱惜自己的双手,特别是朱夫人这种有着倾世容颜的女人。” 杜武:“你怎么知道越美的女人越爱惜自己的双手。” 伶人王:“因为我也是个女人,女人当然更了解女人。” 此话一出,四人的惊讶程度不啻于听到朱夫人是属下假扮。 伶人王立刻又改变了话题道:“既然这个朱夫人是属下假冒,那真的朱夫人就一定还在江南。” “蝎子末”:“难道她不会离开江南,躲的远远的?” 伶人王:“她不会,她若远离江南,人海茫茫,我们自是难以找到,她又何必再找个人假扮,无辜送死。” 伶人王不等他们再问,吩咐道:“速速撤回戏园,杜武跟花彩凤一起,你们三个一起,其他人分头去找,五天之内找出朱夫人的下落。” 众人领命后,躬身退下。 伶人王瞧着天边那刚露出头的太阳,仿佛看得出了神…… 天边的太阳刚露出了头,墨白和任天霸就已经起身赶路了。 墨白急着找到风先生救出晓寒和怜儿,因为他知道晓寒一定会带着南宫冰去找风先生。他虽然不确定晓寒是不是真的知道风先生的下落,是不是真的能找到风先生,但他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 任天霸也急着找到风先生,因为与风先生一战是他多年的心愿。 彭泽和神犬并没有一起来,在临出发时,彭泽告诉了墨白,风先生的所在。 而他却要再去关外,因为关外一战后,再没有青龙的下落,也没有关于青龙令的消息,他要继续替风先生追查下去。 神犬知道彭泽失了一条腿,武功自是不比从前,各方面也有诸多不便。于是主动请缨,便随彭泽一起去了关外。 墨白经历于家山寨一事后,心情低落,胡子拉碴,头发长长,也不修剪,任由长发遮住了半边脸,连额头上那梅花印子也盖住了,就算旧相识也很难认出来,不过这也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路过魏周庄时,看到众多江湖人士齐聚,任天霸拉住一个人来问道:“老子问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冒出这么多江湖中人。” 被拉住的那人见任天霸长相怪异,脾气暴躁,也不敢动怒,老实回道:“七天后在薛宅有一场比武大会。胜者可拥有龙鳞剑。这些人都是为着比武大会来的。” 任天霸和墨白听过后,一心想早点见到风先生,当下也没在意,便继续赶路。 二人走至“天香园”附近,突然看到大街上围了很多人,任天霸拨过人群,一瞧,只见当街赫然有一个死者,死者是一个少年,前胸衣裳敞开,有一个殷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有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叹道:“这是第三个死在困龙掌下的少年了。究竟是谁如此歹毒?” 旁边的和尚接道:“不管他是谁,显然是为了这次比武大会才大打出手。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围观的少年也有自认武功不凡的,看到这种情形,少不得要仗义执言一番。 其中有一个配长剑,着蓝袍的俊秀少年说道:“他最好莫要遇着我,否则我手中三尺剑定叫他血溅五步。” 他这时说的当真是慷慨激昂,谁能想三天后他也会落得同样下场。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然也有几个武功不行,纯属来凑热闹的少年自然是噤若寒蝉,心里早已经在打退堂鼓,不过看到有人出头,而且还有绝老道和笑和尚坐镇,心里也就渐渐平复了下来。只在心里发了几句狠,便悄悄溜回客栈,闭门不出,生怕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墨白看过后便想要上前仔细追问此事,却被任天霸强拉硬拽着上路,任天霸没好气的说道:“江湖中的仇杀每天都会有,你管的过来吗?何况你自己现在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墨白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任天霸这是为他好,也就没再说什么,二人不再停留,向“死谷”方向走去。 墨白和任天霸刚走。南宫冰和晓寒听到街上的响动,闻声赶了过来。 只见当街死者和吴韬同样是死在困龙掌下。虽然事情蹊跷,但南宫冰却全不关心,在人群中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风先生的影子。于是南宫冰带着晓寒又折回了客栈。 死谷中,一片寂静。谷前竟然有株含苞的桃花只等着令它怒放的春风………… 第48章 一石三鸟 春风拂面,暖阳高照。 这样的好天气,蒲大公子总是会在风雪堡的听风轩呆上小半天。 蛇君就像蒲大公子的影子,蒲大公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少堡主,那个姓杨的只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我们又何必兴师动众,还不惜出动了龙鳞剑。” 蛇君看蒲大公子今天心情不错,才大着胆子问道。 这里也不怕有人偷听,没有蒲大公子的命令,没人敢靠近一步。而怜儿自从那次回到风雪堡,每天在后院厢房与“黑白子”耍逗,再也没来过前院。 蒲大公子没有动怒,他很满意自己的这次计划,也乐得与蛇君分享。 他笑着说道:“我这次举行比武大会,甚至不惜让圣手仙子出动龙鳞剑,实在是一石三鸟之计。” 蛇君不懂。 蒲大公子:“丐帮即将迎来新老帮主的更替,如果我们借这次比武大会除去杨战,那帮主之位岂不就是胡仁顾的了?丐帮可得。这是其一。” 蛇君等着蒲大公子说下去。 蒲大公子:“龙鳞剑就像是块肥肉,江湖人群起而食,自是无暇他顾,我们这时候对朱门下手,则可一举拿下,朱雀令可得。这是其二。” 蛇君:“龙鳞剑也不过是把利器而已啊。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蒲大公子:“据说龙鳞剑中也藏有类似断情七剑的剑谱,只是除了洛红衣,圣手仙子不让别人动那把剑。再者龙鳞问天实乃剑中圣品,上次那个假的风先生连同问天剑一并消失,我如果猜的不错,真正的风先生既然已失问天剑,这次绝不会再让龙鳞剑落入他人之手。而他只要出现在薛宅,南宫冰自然有法子将他带来。这是其三。” 蛇君更是不解:“南宫冰有把握能把风先生带来?他的武功难道……?” 蒲大公子打断他说道:“凭武功,南宫冰自然是不行的,不过他身上从西域带来一封密函,那也是唯一能让风先生听命的信物。” 蛇君知道已经不能再问下去了。他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蒲大公子也没再说下去。其实他也没见过那封密函,他也只是听南宫冰说起过。 蒲大公子只说对了一半。 南宫冰身上的确有一封密函,那是“鬼少”临走时交给他的,并告诉他,风先生只要见到密函,便会俯首听命。但“鬼少”要南宫冰带风先生立即回西域而不是去风雪堡。 只是三天过去了,风先生还是没有来魏周庄,难道他真的已经对江湖事不闻不问了吗?他现在又在哪里?…… 风先生当然还在“死谷”,只是他的心已回到了与沈燚挥剑天下、江湖不羁的年少岁月…… 墨白跪在地上,泪已洇湿前襟。那一声“伯父”打开了风先生藏在心底深处的回忆的闸门。 过了很久,风先生才颤抖着双手扶起了墨白,声音哽咽道:“墨白,我的孩儿,这些年你受苦了。”眼中的雾气更浓。 墨白已经泣不能语。在他心里风先生不仅是他幼年的榜样,更是早已将风先生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人跟人之间就是这么玄妙。 就像他跟风先生,就像他跟洛红衣,明明初次相见,却仿若识得几生。 “真他娘的感动,老子都感动的快要哭了。” 任天霸走了。他是武痴,但他也有感情,他对圣手仙子的感情也像他对武功一样痴,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去跟圣手仙子告别。在他心里很清楚,那份感情早已经变质。 也许他最需要告别的只是过去的自己。他去了海外,他要重新开始他的生活。 只要心里的恨被爱的种子吞噬,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开出五彩斑斓的人生果实! “这十八年来,我都没去找你,你恨我吗?”送走了任天霸,风先生过了很久才能开口说话。 墨白拼命的摇头,竟然没意识到风先生已经看不见。 风先生接着说道:“十八年前我因身中剧毒,双眼已瞎,在这死谷之中将养了三年后,便去陆镇找寻你们母子和沈忠的下落。碰巧见到了你父亲曾经的部下彭泽,那时我武功尚未恢复,还不能带你们离开陆镇,我便让彭泽假冒我之名,隔年便在陆镇附近走一遭,也好唬住仇敌,保护你们三人。” 墨白已经冷静了下来:“那家父他老人家呢?” 提起沈燚,风先生全身一震,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墨白说。 墨白看出风先生眼中的痛苦之色,逝者已矣,他没有再问。 一阵沉默后,风先生突然开口说道:“十六年前,你母亲病故,我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心里很是愧对贤弟。后来听彭泽说起你跟沈忠都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 墨白知道风先生的苦衷,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随后他便大略说了这一年的经历,也专挑一些开心的事说。 提到在梧桐山遇到晓寒,风先生眼里便更多了份慈爱。 风先生忍不住插口道:“你说的晓寒可是一个古灵精怪自称“莫神医”的小丫头。” 墨白好奇,:“伯父认得晓寒?” 风先生微笑道:“那个野丫头是我十一年前从京城带回来的。她天生丽质,心地纯善。四年前听说镇江城一带生有一种五色花,最有利于治疗眼疾,便一个人偷偷从死谷跑了出去……只是现在也没回来,你既然见过她,那她现在还好吗?” 墨白支吾道:“还……好。”墨白心想晓寒既然还没找到风先生,那南宫冰自然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当下便放心了下来。 只是不想让风先生担心,所以他也只能含糊回应。 风先生听到晓寒还好,也就没再细问。 风先生伸出手摸着了墨白的额头上那个狼爪印,面露疼惜之色:“我听你忠叔说过,这就是你小时候被狼抓伤留下的伤疤?” 墨白:“嗯,忠叔对我恩重如山,只是后来我再回到陆镇,他却已不知去向。” 风先生没有提沈忠的事,因为这件事牵连太广,这局布的也太大,千头万绪连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墨白解释,也许只能由墨白自己去揭开了。 世事如棋,我们也只是棋子…………………… 第49章 鹿死谁手 黑暗中的戏园空旷寂寥,看戏的人都已经走了,唱戏的人也准备入眠。 偏东南方向有一间小屋,更显得孤零零的,小屋里有光,当然也有人。 “找到朱夫人了吗?”玉面具后的伶人王问道。 花彩凤脸上带着得色:“属下去了趟方村,朱夫人手下有一个叫小桃的丫鬟就住在方村,我找到了她的家人…………” 伶人王不耐烦的说道:“说重点。” 花彩凤看伶人王面现不悦,也就不敢再卖关子:“朱夫人在青峰桥后的栖霞山。” 伶人王:“很好,通知丁龙他们集合戏园的人做好准备,今晚子时夜袭栖霞山。” 栖霞山与戏园离的并不远,不过因为山路崎岖,又值深更露重,草木湿滑,花彩凤带着伶人王一干人到了栖霞山时已过子时。 伶人王皱了皱眉头,说道:“你确定朱夫人就在这里?” 花彩凤:“是,属下已经查探过了,翻过前边小山坡便到。” 伶人王对后面的五十多人吩咐道:“都仔细着点,这次我们一定要生擒朱夫人。” 只见这五十余人也不遮脸挡面,全部以真面目示人,显见得这次行动势在必得,况且在这荒郊野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站在山坡顶便能看到错落有致的二三十间石屋,有一间大石屋被包裹在中间,也不见有门户围墙。 一行人像一张黑色的巨网网向了朱夫人。 ………… 一抹倩影三两个起落便来到大石屋前,推门而入。大石屋外也有二三十人守候。 进得门来,但见上首坐着的倾世佳人正是朱夫人朱莎。旁边坐着三个明丽照人的女子。和来人一样都银带束发,身披红袍,腰缠金带,端的飒爽英姿。 原来这四名女子就是当年的“栖霞山四娇”:春桃,夏婵,秋霞,冬雪四姐妹。人如其名,的确个个娇滴滴的美艳,行事却狠毒泼辣,偶有经过的富商大贾,便被其抢劫勒索,真真是“栖霞山四霸”。 后来风先生和朱莎外出游玩,路过栖霞山,遇到姐妹四人带着二三十个小喽啰正在打劫一个告老还乡的官家。 风先生哪能坐视不管,一剑飞去,正是他刚学会的断情七剑第一式:一剑七杀,剑刺到半途,才发现对方只不过是四个小丫头,于是急忙变刺为拍,才留了四人性命。 四姐妹从小在栖霞山长大,父辈已亡,善恶不辨,朱莎见四人聪敏伶俐,若善加诱导,便可入正途。于是时常去栖霞山找他们玩耍,一来二去,已是熟络。 后来四姐妹见朱莎宅心仁厚,又颇有些才干,便干脆把栖霞山让了出来,她们也就伴在了朱莎身侧。 进来的女子正是夏婵,她也顾不得坐下,直奔到朱莎身边:“姐姐,外边来了好多人,各个凶神恶煞,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朱莎道:“没用的,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哎,都怪姐姐,是姐姐连累你们了。”脸上带着无限凄凉。 四姐妹几乎同时出口:“姐姐!” 夏婵年纪最小,却最是坚韧,这时开口说道:“姐姐,我现在去拦着他们,你带三位姐姐去找风先生,我知道这里有一条通往死谷去的密道。” 朱莎:“为了朱雀令,我们已经让小荷和小桃无辜惨死,我不想再让凌桦也卷进来。他为了我在死谷之中耽了十八年,我真的不忍心看他再为我而死。” 说起风先生,朱莎心里充满着愧疚,要知道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为了她实在是付出太多了。 爱的可贵之处岂不正是无私的付出而不求回报? 朱夫人忽然说道:“妹妹们也不要惊慌,若真杀将起来,咱们屋外的二三十人带上石屋阵,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原来那二十几座石屋正是依照阴阳八卦相生相克之理而建,再配以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随月光、时辰、风向……而移形换位,变幻莫测。直如栖霞山一员大将,护卫着朱莎等人。 风先生一代奇才,甚是博学,当年也只是觉得好玩,便与朱莎建得此阵,朱莎还为此阵起了个风雅的名字叫:“醉红尘”。 一旦入得此阵,就像醉入红尘,任你凌波微步,也难以脱得此阵。 这时花彩凤已经带着众人来到了二三十个小石屋前。 起初伶人王与丁龙他们在前,也不知这石屋有蹊跷,走来走去也走不出这小小石屋的包裹范围,甚至石屋竟然会自动移位,若不是躲闪及时,反应迅捷,怕是登时就会被石屋夹成肉饼。 伶人王带来的五十多个随从横冲斜突,却还是被生生困在阵中,场面极度混乱,有的被石屋交错时夹死,有的挤来撞去,一个不小心跌倒,便会被同伴踩死。到得后来,只可见一片死尸。 约莫顿饭功夫,伶人王带来的五十几人已剩下二十人不到。 伶人王突然喝令众人,呆在阵中,不要随意走动。 若是人群胡乱窜动,带起的劲风只会让此阵愈发凌厉。 伶人王不敢迟疑,长啸一声:“跟我来。”直飞而上,踩着众人的头顶,十几个纵身便落到大石屋前。丁龙等人也紧随其后,如法炮制,方才过得此阵。 只是苦了那些随从,要知道这些石屋虽小,却足有六七丈高,他们是没法子掠到屋上去的,只得呆在阵中,不敢乱动。 听着呼喝声四起。朱莎早已随四姐妹出来观看。 伶人王看到有一位绝色丽人被四个女子护着,料定此人必是朱夫人,展颜笑道:“朱夫人,这次看你还能躲到哪里?乖乖把朱雀令交出来,或可饶你一命。” 看着只有伶人王与丁龙几人,朱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蝎子末”没有跟来,他的任务是在外围放哨望风,虽说在偏僻荒郊,也还是小心为妙。 朱莎倩笑道:“诸位执着的很啊,朱雀令确实不在我身上,看来你们又得白跑一趟了。” 丁龙素有“杀神”之称,脾气最是火爆,哪里能见得了如此絮叨,早已提剑往离他最近的冬雪招呼了过去…… 第50章 激战 夜风吹过,山野间冷冽异常。 石屋中透出的光如鬼如魅,冲天而起的血光更像一条条火蛇在大石屋四周舞动。 就在丁龙向冬雪出手时,伶人王,赵修文,花彩凤,杜武也同时出手。杜武手中的狼牙棒横扫竖抡,围过来的妇人已有四五个被狼牙棒击中,或断臂折腿,或脑浆迸裂,当场毙命,惨不忍睹…… 而丁龙既然能被人称为“杀神”,可见武功纵然不是太高,那杀人的狠厉劲和经验却一定是极老道的。 只见他一剑从上而下斜划,像是要将冬雪斜劈两半,对待女子尤如此,其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四姐妹武功均得风先生点化,尤其冬雪悟性最高,只是毫无对敌经验。眼见丁龙一剑下削,侧身躲过,斜步上跨,手中剑刺向丁龙面门,丁龙也不闪避,剑势未老,横扫冬雪腰腹,冬雪不得不撤剑回救。 丁龙攻其必救,完全不给冬雪进攻的机会。 丁龙的剑法没有招式,都是他多年杀人的经验所得。 冬雪在丁龙的连环攻击下处处受制,心中正焦急间,丁龙忽然旋转侧身,腿微屈,剑后刺,竟是南海一派的剑法“醉里挑灯”。 冬雪瞧见丁龙露出了破绽,挺剑疾刺丁龙肩背,她却不知这是丁龙的诱敌之计,只见丁龙长剑圈转,竟向冬雪咽喉划去,此时回剑格挡已是不及。 只听“嗤嗤”两响,两枚绣花针电闪般刺入丁龙双眼,丁龙一心对付冬雪,双眼突然被刺瞎,当下握剑不住,左肩立时被冬雪刺穿,滚去了一边。 原来花彩凤为了邀功,打倒了几人,便直接迎上了朱莎。她轻功虽强,武功却是不济,朱莎便与花彩凤缠斗,便趁着空当四顾当下战况。 杜武的狼牙棒虽然凌厉,夏婵剑法轻灵,倒也不至落败。 秋霞对上了赵修文,赵修文的铁扇需近身才行,秋霞则左划一道,右刺一剑,就是不靠他太近,暂时也无大风险。 那边春桃和十余个妇人将伶人王团团围住,也瞧不清局势。 再看这边,眼见冬雪中计,丁龙的剑已刺向了她的咽喉,朱莎顾不得其他,身形微顿,袍袖挥拂,两枚绣花针疾射丁龙双眼。 就在此时,花彩凤的软剑正向她的心窝刺去。 花彩凤这一剑本是虚招,无奈朱莎顿住身形,让虚招变实,这一剑若是刺中,又怎能生擒朱莎,不能生擒,就不知道朱雀令的下落,也就意味着任务失败,那下场一定生不如死。 花彩凤心生恐惧,可剑已刺出,想收回已是不可能了。 “噗”的一声,软剑刺入心窝。 中剑的不是朱莎,却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 “霜姨,你,我……”朱莎扶着那妇人顿时失声痛哭。 …… 原来栖霞山自朱莎接手后,便打发了原来的那帮人,再从附近找了些生活无以为继或者是失去亲人流浪到这里的女子。 后来因为蒲大公子来过后,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所以朱莎便把栖霞山连带朱门的人,大部分都打发走了,现在留下的几十人便都是死忠之人。 而“霜姨”是四姐妹父辈时就在栖霞山的唯一一个旧人,她与四姐妹感情交好,对朱莎更是视如己出,朱莎劝过几次,“霜姨”就是不听,因为她舍不得离开这五个孩子,不想此时却替朱莎送了性命。 …… 朱莎的惊呼,“霜姨”的死都看在了四姐妹的眼里。这边朱莎出掌如狂,花彩凤已被击中数掌。那边四姐妹再无心四处游斗,欺身上前与敌人厮杀在一起,手中长剑更见疾急。 剑走轻灵,四姐妹若是旁敲侧击,或可取胜,此时短兵交接,数十回合后,便都趋于劣势。 秋霞长剑已被赵修文的铁扇击落,右腿被扇面铁齿扫中,鲜血喷薄而出,已是不能站立。 夏婵剑虽在手,却与狼牙棒相交,震得虎口破裂,一阵巨疼。手中剑却已是抬不起来了。 杜武举起狼牙棒便向夏婵身上砸去,夏婵眼看就要被杜武这一狼牙棒砸成肉沫。 只听“嗤嗤嗤”三枚绣花针闪电般飞出,两枚钉入杜武咽喉,一枚钉入眉心,当下杜武便气绝身亡,夏婵的围也终于得解。 …… 当年朱莎喜文不喜武,尤其钟爱女红,对刀光剑影尤为厌恶,风先生为了她能防身自卫,软磨硬泡之下,她才同意学武,只是武器拳掌学起来,都难免让双手起茧变糙,而朱莎很是爱惜自己的双手,于是便选了绣花针做武器。 她天资聪慧,小小的绣花针在她手里练的也得心应手。江湖传言绣花针在她手里当真是可绣山河,缝日月,补天地。 …… 现在她已用绣花针连杀两个劲敌,只是现在她的袖中已没有绣花针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边冬雪往滚到一边的丁龙身上补了一剑,见丁龙已死,便飞身掠到春桃身旁,合力击杀伶人王。 伶人王掌风呼呼,余下妇人俱都死于掌下。 只见春桃飞身而下一剑刺向伶人王左肩,冬雪则就地一滚一剑刺其右腿,突听“叮叮”两声,伶人王不知何时手里竟然多了两把薄如蝉翼的蝴蝶双刀。 伶人王手下不停,一刀抵住冬雪再刺来的一剑,另一刀不偏不倚刺入了春桃的心脏,出手之快,迅雷不及。 朱莎使出全力将花彩凤击飞了出去,眼见花彩凤也是活不成了。 再回转身时,只见伶人王双刀齐划,冬雪举剑格挡,却不料伶人王右手弃刀,变握成抓,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立时扣住了冬雪的咽喉,再一用力,冬雪的长剑也已脱手。 朱莎见状大骇,飞身往伶人王扑去。 “站住,再往前一步,她就得死。”伶人王看着飞扑向自己的朱莎说道。 “放开她。”朱莎嘶喊道。却也不敢再往前,此时她刚好站在了夏婵的旁边。 “交出朱雀令。”伶人王冷冷说道。 朱莎:“朱雀令不在我身上。” 伶人王心忖道只要擒住朱夫人,自然有法子从她口中得知朱雀令的下落。随即说道:“那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说着扣住冬雪的手又紧了紧,冬雪吃疼不住,闷哼出声。 看着冬雪越来越微弱的挣扎,朱莎心疼不已,眼睛微闭片刻忽又睁开,似已下了决心:“好,我跟你们走。” 赵修文见朱莎不再反抗,便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横在了朱莎的脖颈间。 “前边带路。”伶人王又道。 朱莎趁赵修文没注意,刚才拦住几欲冲出的夏婵的手,在夏婵的“关元穴”轻轻的点了一点。 朱莎走在前边,伶人王紧随其后,手中却没有放开受制的冬雪。 夏婵看着他们转身往山下走去,提气刚准备冲出,一迈步竟然晕了过去。 第51章 传道 夏婵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朱莎临走时只是轻轻点了她的昏睡穴,怕她冲动跟来,招致杀身之祸。 此刻清晨的冷风早已让她清醒了过来。 寒风吹来,一阵阵血腥气令夏婵忍不住作呕。举目四望,除秋霞外再无一人生还。 寒风吹散了夏婵的秀发,却吹不散她心里的恐惧,悲伤,愤怒。她也顾不上死去的“霜姨”和别的姐姐们。匆匆奔到秋霞身边,抱起了昏迷不醒的秋霞。 秋霞因失血过多本已晕厥。此刻被夏婵抱起,迷迷糊糊中看了夏婵一眼,又晕了过去。 夏婵把秋霞放到大石屋的软床上,替她简单包扎过,确定性命无忧后,才又匆匆从大石屋出来。 然后疯狂般的奔向了“醉红尘”阵的死门,难道受此打击,她竟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戏园那些被困在阵中的随从,早就随伶人王下山去了。此时只留了一地的死尸。 夏婵辨了辩方位时辰,此时正值寅时。她从死门的西北角入,右脚弧线向左趟踏入兑,左脚直线向前趟,踏入离;右脚再向左趟踏入震,左脚再向前跨……最后踏入中宫,死门终破。 夏婵提起一具身材最是矮小的死尸朝着一个小石屋的屋檐猛力掷了过去,只听“珰”的一声,屋檐下一个空鸟笼被砸落,紧接着脚下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土丘。 夏婵用双手刨开,里面有一个小圆盘,她左转五下,右转两下,再左转一下,地上便有一条容一人通过的裂缝出现。 这是通往死谷的密道,是她们四姐妹为了朱莎挖的,当时只想着让朱莎一人进密道,所以密道的机关才设在了远处屋檐下,刚才她迫于无奈,才用一具死尸触发了机关。 她瞅了瞅四下无人,便闪身进入密道,再从里面将密道口封闭。 密道入口虽仅容一人,地下却宽阔无比,想来是为了不让朱莎从这密道出去见到风先生时太过狼狈。 夏婵心里焦急,脚下自然不慢,半盏茶功夫,便到了风先生住的茅草屋的下方。掀开木板便能看到风先生了。 夏婵正准备掀开木板出去,突然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伯父,你这是干什么?” 只这一声,接下来便没了动静。夏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在密道等了半个时辰之久,还是没有声音,这才忍不住掀开了木板来看。 只见一个陌生少年,额头有一狼爪印,双目紧闭,头顶似有雾气升腾,风先生正双手抵在那少年身后,神色甚是憔悴。 夏婵虽然鲁莽冲动,却也知道这是风先生给那少年传授内力,既然那少年叫风先生作伯父,想必是风先生自己甘愿。 但转念想到朱莎生死未卜,夏婵还是不自觉的叫出了声:“风先生?” 风先生目盲却耳聪,他早知有人在密道潜伏,起初以为是朱莎,也就没在意,此时听见声音,才发现来人是栖霞山年纪最小的夏婵。 “是婵儿吗?出来。”风先生便撤回双手便说道。 原来风先生早就有意将武功内力传授给墨白,这六天来,时时刻刻把毕生的武功心得都说于了墨白听。此时更是将三十年的内功修为尽数传给了墨白。 夏婵看到风先生气色又恢复如常,才开口说道:“风先生,朱姐姐她被人抓走了。” 风先生听后,顿时慌了神,完全没有了方才的从容:“你说什么?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墨白也悠悠转醒,他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从密道中走了出来,却并未惊慌,因为这些天,风伯父总是要他从密道里拿来他们每天要吃的饭食和酒菜。 想必此女子定是送饭来的,可时辰未免太早,而且也太狼狈了些。 正胡乱猜想间,只见夏婵一张俏脸已经是梨花带雨,痛哭着道:“数月前,风雪堡少堡主来过一次朱门…………” 等夏婵将事情经过一一说了,墨白已是暴怒而起,“嘭”的一声,一张石桌已被打缺了一角,想起蒲大公子曾设计陷害他,更是怒不可遏:“欺人太甚,伯父,我这就去风雪堡,定要将风雪堡夷为平地。” 风先生激动已过,此时反倒平静了下来,他右手搭在墨白的肩头,缓缓说道:“墨白孩儿,你现在武功已是今非昔比,可凡事还是不要太冲动。现在莎莎在他们手上,你如果贸然前往,岂不是让莎莎的处境更危险?此事只能是我一个人去。” “可是伯父你?……” 风先生:“不用担心,我的面子玄武蒲淼还是要给的。” 墨白似还要说什么,风先生已抬手阻止,接着说道:“我不让你去风雪堡,还有别的原因。” 墨白顺从的低头说道:“孩儿都听伯父的。” 风先生:“风雪堡的前身是玄武,江湖中人知道的却很少。而眼下在江湖中四处挑起争端的却另有其人,而玄武也只是这局棋的一枚棋子。” 墨白:“那孩儿该怎么做?” 风先生:“大哉至道,无为自然。水到渠成自然会水落石出,你只需心存正道,手执天道,自然而为就是了。” 墨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如师如友如父的风先生,泪水忍不住从眼前滑落。 其实风先生已经隐隐觉出,他们抓走莎莎,表面是为了朱雀令,实际上是要逼他就范。但他明知风雪堡实如龙潭虎穴,却还要孤身前往,只因莎莎在那里,那个曾经以为可以执手一生的人。 “风先生,我陪你去。”夏婵突然开口说道。 风先生笑着摇了摇头:“婵儿,放心,我一定能救出莎莎的。你秋霞姐姐还重伤昏迷,需要你照顾。还有栖霞山那些枉死的人也需要你去安葬。” 夏婵知道风先生心意已决,当下别过,从密道返回栖霞山去了。临走时,还不忘冲墨白礼貌的点了点头…… 此时离薛宅的比武大会还有一天时间。 第52章 薛宅薛宗 墨白看着风先生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的陌生了起来。 风先生已经不再是那个沉着冷静,对自己永远充满自信的风凌桦了。 他忽然就变成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偏执冲动,不计后果。 因为莎莎在风雪堡,也因为他已经把所有的重担都交到了墨白的手上。 只见风先生从茅草屋的门后拿出了一柄剑,一柄属于他和莎莎的剑:情人剑。 这把剑本来是朱莎生日那次,朱垚托人从南海之滨带回来送给她的礼物。她却把剑送给了风先生。现在这柄剑的剑柄上也刻上了他们的名字。 剑鞘上还有两行小字:江湖再无刀兵日,便是你我重逢时。 他现在就要用这把心爱的剑去救他心爱的人。 风先生临走时对墨白说:“等五天,五天后我如果还没回来,你就离开这里。记住:江湖风起,要阻止风暴,你就要找到起风的源头……” 看着风先生离去,墨白心中愈发的痛苦狂躁不堪。 杀父屠镇之仇未报,忠叔和梧桐镇那些妇人女子又下落不明,于家山寨遭血洗,晓寒怜儿从他眼皮底下被抓,现在风伯父又被逼涉险,生死未卜…… 种种事由像一根皮鞭抽在了墨白的身上,像一条毒蛇勒住了他的脖子。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一声大喝,荒林中的猛兽似乎都感觉到了凌厉的气势,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等待清晨第一缕阳光。 …………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上薛宅的时候,薛宅上下已经是人头攒动。仆从丫鬟手端果盘像鱼儿一样穿梭在人群中。 薛宅是魏周庄最大的一所宅院,可容纳上千人。只见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衬的薛宅更是熠熠生辉。灰瓦白墙和高大的门楼,门楼墙壁有精致的雕花,屋顶的雕花与远山遥相呼应,颇为壮观。 进入宅院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有数十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五进院落,最后一院房屋,假山……俱都撤下,空地中央建有一个四方擂台,显然是为了比武大会临时搭建。此时擂台下已经站着不少观战的江湖客。 据说薛宅的主人薛宗是薛侯的后人,祖辈先后在朝为臣,世代蒙受皇恩,到得薛宗时,却不再入朝为官而从了商。举家从青州迁至江南。 薛宗年纪四十上下,仪表堂堂,面目清秀,没有商人的精明之色,反倒有七八分书生气,待人和善,性格温懦。 他的老婆却又丑又凶,一双眸子斜飞狭长,大暴牙,鼻子扁平,肥如大象。 此刻夫妻二人正在薛宅门外迎接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几位重要人物。 笑和尚和绝老道最先到来,笑和尚笑的比春意更浓,绝老道却还是冷冰冰。 薛宗笑容满面,拱手道:“三戒大师和绝真人能来蔽宅真是三生有幸啊。快快请进。” 笑和尚还礼道:“薛施主客气了,听说这次比武大会有四位公证人,却不知另两位是何方高人?” 薛宗道:“一位是圣手仙子的爱徒洛红衣,另一位是鄙人的挚友王好雨。” 笑和尚对圣手仙子倒有所耳闻,却对薛宗说的这二人并没印象。当即呵呵两声,也无他话,拉着绝老道向宅院内走去。 薛宗遂让下人跟去小心服侍着。 接下来到来的都是武林中后起之辈的佼佼者,还有看热闹的人众也一并都进了薛宅…… “薛兄,别来无恙啊。”一个温和的声音远远传来。 薛宗看到来人正是自己的至交好友王好雨,不禁大喜道:“王兄,你日理万机,难得百忙之中能来,快请,早有好酒为王兄预备着了。” 王好雨也不客气,当先往内宅走去,路过薛夫人时,故意提高嗓门说道:“薛夫人,今天也好看的紧呐。” 薛宗老婆听到这话,立马人也变的温柔了许多,赔笑道:“王大人又取笑我了。” 其实王好雨知道薛宗平常在这薛宅里被薛夫人看管的极严。这不,堂堂的武林大会,各路豪杰聚集的盛会,薛夫人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露面,可她偏偏还是不放心,总担心薛宗会被哪个漂亮的女子勾去了魂,这才寸步不离的跟着薛宗。 过不得片刻,洛红衣也来了,一袭白衣更衬的她如鹤立鸡群,清丽绝凡。她只是朝薛宗点了点头,便侧身进了宅院。 留下好多话还没说出口的薛宗,和一旁眼睛快要喷出火的薛夫人。 薛宗见四个公证人都已到齐,转身厌烦无比的看了一眼薛夫人,也没说话,当先一步拂袖而去。 “杨长老,你看后边那两位,一个是岭南金枪高立,一个是舞柳剑黄萧,到时候擂台上,你可得小心点。”说话的正是杨战最宠溺的小乞丐。 杨战呵呵笑道:“放心,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等你再长大些,我就教你武功,让你也可以参加这种比武大会,好不好?” 小鬼一听,顿时精神大振,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好,杨长老,那我们一言为定,拉勾……” 杨战无奈的笑了笑:“都说了不在帮里的时候叫我大哥就好了。” 小鬼做了个鬼脸:“知道了,杨大哥。”说着伸出了一根脏兮兮的手指。 “好,一言为定。” 小鬼突然想到了丐帮帮主邵守诚,在等他们,立即催促道:“大哥,咱们快点走,要不帮主他老人家又该罚我了。” 说完二人匆匆向薛宅比武场走去。 此时比武场中,早已经是人满为患。 只见武当,崆峒,丐帮,南海华山…………各大帮派都派出了好手来参战,也有做壁上观的,比如少林和峨眉派。 峨眉派门下大弟子翠寒烟,一身青衣,面如寒霜,只是正襟危坐,旁人讨好巴结,她也只是点头笑笑以示礼节而已。 这次比武大会的观战席,呈圆形,特意围绕擂台而建。凡是江湖中颇富名望的大帮大派都有座次。 再外围便是一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甚至还有几个面貌猥琐,形象丑陋的人躲在角落,竟然是血毒教的门下。 杨战赶到的时候,大家伙都已经停止了客套寒暄,一双双眼睛都盯在擂台之上。 “请宝。” 随着主事人一声吆喝,只见六个穿着各色华服的俊美男子鱼贯而入,分两列站好,这时又有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少年双手捧着一个黄布包裹走上了擂台。 “这人手里拿着的一定就是那把龙鳞剑。台下这许多人争夺此剑,想来我们兄弟也只能饱饱眼福了。”说话的竟然是关外三把刀中的老三卜胜。 卜凡和卜柳兄弟二人也不答话,只是瞪着双眼看着擂台上的黑衣少年。 而远处南宫冰带着晓寒,掠到了一个离擂台较近的枯树上,他们并无心观看这场比武,他们只关心风先生会不会来。 晓寒的心情更复杂,他怕风先生来了着了南宫冰的道,又怕风先生不来,自己也不知何时才能脱离魔掌…… 第53章 比武大会 擂台下数百人凝神观望,小鬼在人群中被挤的都快变了形,无奈就算踮起了脚尖还是看不到擂台上的动静。 他懊恼的从人群中退到了人少的角落,杨大哥已经坐在了帮主身边,准备接下来的挑战,而他却没有资格上前观战。 “真扫兴,”小鬼在心里小声嘀咕着,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着周围跟自己一样没有身份靠近的人。 只见有两个下人模样的人,刚从观战席出来,一人手里端着一个空酒壶,路过小鬼身边时,其中一人小声埋怨道:“那红胡子的老人真能喝,害咱们都来回跑了好几趟了。” 另一人道:“没事,现在让他多喝点,喝够了好上路。” 小鬼一听,觉得这话里有话,再想去问个明白,那二人却已是不见了踪影。 他们说的红胡子老人正是丐帮帮主邵守诚,小鬼以为帮主出了什么事,忙硬挤强塞的挪到了邵守诚身边,看到他没事,还跟旁边的杨大哥有说有笑的,才放下心来。 邵守诚另一边坐着的胡仁顾双眼紧盯着那柄龙鳞剑,眼里露出贪婪的光,连邵帮主跟他说话,都罔若未闻。 擂台上那黑衣少年正是黑无常申正,只见申正慢慢的褪去裹在龙鳞剑上的黄布,为了让大家都能一睹龙鳞剑的风采,他的动作很慢。 剑长二尺九五,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 “呛”一声龙吟,一道寒光。 龙鳞剑已出鞘,远在数丈之外依然能感受到寒气逼人,被阳光照耀片刻,剑身突然又变的赤如火,一阵热浪袭人。 众人一片啧啧。 武当派掌教真人华全阳对旁边的少林高僧空空大师说道:“此剑真乃绝世好剑啊,通体泛寒,遇阳则刚,遇阴则柔,削金如枯木,断玉似腐泥。” 空空大师回道:“华真人高见,剑虽已绝世,但愿能有慈悲之人得之,便是江湖之福,阿弥陀佛。” 华真人颔首点头,心想我门下三师弟岳重山一心向善,也算是慈悲之人,武功也已小成,今若得此剑,也算是我武当幸事,天下福事,心情不免大悦。 此时擂台上申正已经收起了龙鳞剑,举步下台。 主事人上台,手里拿着一张薄纸,口中念道:“代薛宅薛宗,今日能请诸位来此大会,薛某荣幸之至。剑者,器中君子,龙鳞剑,剑中君王。今日擂台胜出者可得此龙鳞剑。最终得此剑者万不可忘持君子之剑,行君子之事……” 主事人洋洋洒洒宣读多时,台下众人也都摒心静气恭听。 最后主事人宣布了这次比武大会的规制:此次比武大会,意为切磋,点到为止。从先前拟好的十六人名单,两两比较,依次筛选,直到决出最后一人。 “现在比武开始。” 主事人下得台来,知道好戏即将到来,底下人群一片躁动,却不知这第一个出场的会是谁。 这时擂台上当先走上一人,手握一杆金枪,正是那岭南金枪高立:“在下岭南金枪高立,不服的尽管上来。”言语中傲慢十足。 他自报家门后,又有一年轻小道士走上台,右手倒剑握剑柄,左手搭在右手上,微一躬身道:“武当弟子岳重山前来请教。” 看到自家弟子如此礼数周到,华真人捋须微笑。 “铮”的一声,岳重山长剑已经出鞘,手中一抖,长剑化作四道青虹,如四条赤练分刺高立上下左右,端的迅急无比。 金枪高立自也非泛泛之辈,金枪在他手中舞的也是密不透风,岳重山眼见攻不进去,突然飞身一纵,一招“燕子钻林”人已飞到半空,一柄长剑挽着剑花刺向高立头顶,高立低喝一身,金枪上挑,“叮叮”两声直把岳重山挑飞了出去。 台下众人险些惊呼出声,只有华真人眼睛微闭,神情自若,他知道这招正是武当剑法“此去如来”,若运用得当,金枪高立必败。 高立手中金枪本来上举,空门大开,却不想在岳重山去而复返,再刺来一剑时,金枪下坠,他竟然手握枪尖,用枪杆应敌化解,此招虽妙,却也是惊险万分。 如此妙招也是赢得台下众人,阵阵喝彩叫好不绝。 二人在擂台上斗的难解难分,真是棋逢对手两虎斗,平分秋色楚汉争! 擂台下,洛红衣神情冷漠,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厌憎。她早已厌倦江湖中的尔虞我诈,要不是师命不可违…… “咦,那不是关外三把刀吗?他们不是白虎堂的人吗?今天怎么也会来到这里的?”洛红衣陡然看到关外三把刀心里惊忖道。 那三把刀此时也正瞧向了洛红衣,看到了洛红衣,兄弟三人赶紧将头撇向了一边,好像当初偷白虎令的小贼是他们一样。 洛红衣心道:“看来白虎堂被灭,这三把刀也已经投了玄武门下。或者他们本来就是蒲大公子手中的棋子。” 那边笑和尚和绝老道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他们必须全心投入,以确保比武大会的公正。 王好雨只是在龙鳞剑被捧出来时多看了几眼,此时倒像是个看戏的闲客般与薛宗时不时的小声说着话。 丐帮帮主邵守诚看的仔细,眼睛盯着台上,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杨战:“喂,小子,快看,武当小道士要赢了。” 杨战想心事想的出神,被邵守诚这一撞,立刻回过了神,遂向擂台上看去。 只见擂台上二人已拆过五十招之多。此时金枪高立一杆长枪直向岳重山小腹捅去,而岳重山的剑也刺向了高立的前胸。 一寸长一寸强,眼看岳重山的剑近不了高立的身,他的小腹就会被先捅个大窟窿。 台下华真人不觉脸色大变。以其短攻其长这分明是自投罗网啊。武当剑法没有这一招式啊? 正在华真人忧虑间,只见岳重山在长枪即将刺到的那一瞬间,身体微侧,长枪划破他的衣衫擦着他的皮肉而过。 他手中长剑劲头未歇,直到离高立前胸一寸才陡然停住。时间,分寸,角度拿捏的分毫不差,真个是智勇兼全。 华真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台下众人纷纷叫好喝彩。 “小道士好俊的剑法。” “刚才那一剑好悬啊。” “这小道士一定就是这次比武大会的头筹。”甚至有人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 远处树上的南宫冰突然开口说道:“比武大会都开始了,风先生难道不会来了?” 晓寒只是萎靡不振的看着台上的打斗,没有说话…… 第54章 千夫所指 “武当岳重山胜。”主事人宣布道。 岳重山刚要下台,只见背后高立一挺长枪便向岳重山后背刺去。 高立本来想鳌头独占,没想到当众败给一个小道士,心中不服,只想解了眼前怨恨再说。也不考虑他这种行为实在为武林中人所不齿,这样一来,台下刚才还替他惋惜的几人也心生愤怒。 岳重山已经察觉不对,不过他还没转身抵挡,台下的绝老道已经出手。 只见绝老道手中装满酒的酒杯斜斜飞向高立,酒杯打落高立手中长枪的同时,杯中酒犹如数点寒星射向了高立的面颊。 “啊”的一声,高立长枪脱手,双手捂脸,凄厉的喊叫不绝。可见这很平常的一掷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众人看到纷纷拍手叫好。 绝老道出手,并不是因为他和武当有什么关系,只是他是这次比武大会的公证人之一,他有权利阻止一切龌龊的伎俩。至于他这个道长从哪里出家的并没有人知道。 在众人的眼里,绝老道和笑和尚一样的来历不明,却也是一样的刚正不阿,一样的变成了公正的化身。 华真人拍案而起,怒道:“真是岂有此理,比武不过,竟突施暗算,我先结果了你这等宵小之徒。”说着就要掠上擂台。却被身旁的笑和尚拽住衣角。 笑和尚:“华真人放心,此事交给我了,定给你们武当一个交代。” 华真人见笑和尚出面,自然放心,也就没再发作,只是拉了岳重山坐于身边。 早有几人上台把高立按在了擂台上,只见笑和尚悠闲的走上擂台,朝底下众人双手合十,说道:“诸位,此人心胸狭窄,背后暗算他人,已经坏了比武大会的规矩,现在我就给大家一个交代。” 笑和尚说着话,脸上的笑容还在,只见他五指如钩抓在了高立的头顶。 高立怪叫连连,等鲜血从头顶流遍全身的时候,却已连叫都叫不出了,全身扑腾一阵,便如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不动了。 擂台下只有华真人,看到笑和尚为弟子出了口恶气,面上稍显得色。其他众人大都闭起了眼睛,不忍再看。 东家薛宗看到这一幕,更是面无人色。 笑和尚笑意未消,大声道:“如有人再坏规矩者,以此为戒。”说完便走下了擂台。 此时又有几个下人,拿了清水等物将擂台上扫洒了一遍。 等众人情绪都平静下来,主事人才又走上台朗声说道:“下一组,崆峒孙行对霸州魏强”。 名字叫的倒是响亮,可惜武功却是又不行又不强。 打到最后二人竟然如普通市井无赖般互相扭打在一起,他扯你的头发,你勒他的衣服领子。引得台下一阵哄堂大笑。 二人也知道在众人面前丢了脸,慌慌张张的溜下台去,头都没回,匆匆而去,害的崆峒来掠阵的大师兄颜面扫地,借故也离开观战席而去。 其实武功技击之术本来就有近身搏击一说,蒙古族摔跤也是由此而来。 可是在众多武林高手众目睽睽之下,也确实是狼狈了点。 接下来的几组虽然没有精妙的招式,却也都还中规中规。 “杨长老上台了。”台下众多人都哄叫了起来,其中就数小鬼叫的最欢。 看来杨战在江南还是颇得人心的。 笑和尚看到杨战上台,阴测测一笑,心想:再让你风光一阵,爬的越高,跌的就越惨。 杨战身无长物,只一双手掌片刻功夫就已经击败了六个少年。 接下来岳重山也击败了六人。 最后龙鳞剑的争夺无疑也就在他们两人之间展开。 台下华真人表情肃穆,他看出了杨战的武功已是罕逢敌手,不在他之下,岳重山根本不是此人对手。直恨不得有什么奇迹出现。 华真人对坐的峨眉派大弟子翠寒烟看着擂台上的杨战,频频点头赞许。要让这么样一位冰美人欣赏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当然不是因为杨战精致的五官,也不是因为在这乍暖还寒的季节他还穿着一件黄色汗衫,而是他的武德和修养。 和六个人交手时,他明明可以在三招内制敌,他却故意佯装险胜,给对方留足了面子,毕竟对方也是年轻气盛的少年…… 擂台上岳重山刷刷刷连刺三剑,杨战都一一轻松化解。又拆过二十招后。岳重山一剑下劈,杨战眼见已躲闪不过,只好向岳重山胸前虚晃一掌,意在让岳重山撤剑回防。 哪知岳重山去势未停,剑未触及杨战,身子竟已经撞上了杨战的掌风。 “重山,小心,”华真人惊呼道。 语声未歇,岳重山已经重重从擂台上直飞了下来,华真人过去看时,已然气绝。 杨战的手掌还停在半空中,他刚才只是出掌招架,没想到岳重山竟然自己撞了上来,这变化太快了,他呆在原地,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笑和尚和绝老道双双飞到台上,齐齐扣住了杨战的脉门。 “说好的点到为止,你竟然打死了我的徒儿,我要杀了你替重山报仇。”华真人暗蓄内力,从腰畔拔出长剑。 笑和尚居然还笑的出来,只是笑的很诡异:“华真人,别急,想要他命的人不止你一个,先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圆圆的眼睛看向杨战,就像猎人看着掉进陷阱的猎物。 杨战没有话说,他知道这本来早就是个陷阱,只是帮主那么信任他,他不得不来。而且他也想趁着比武大会找出陷害他的幕后黑手。 可是他什么都没发现,除了他自己,他还是没发现第二个使困龙掌的人。 笑和尚突然变的严肃了起来:“好,你没话说,那我替你说。西城少年吴韬再加上另外三个来参加比武大会的少年都是死在你的困龙掌下,你可认罪?” 杨战只是看着笑和尚,也不答话。他知道他此刻如刀俎下的鱼肉,多说也无用。 台下有几个正义之士,还有死去的几个少年的伙伴,都纷纷将擂台围了起来,他们相信笑和尚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一个好人,笑和尚一定已经拿到了有关证据。 果然笑和尚从衣袖中掏出一截黄色衣衫的小角,再与杨战身上的黄色汗衫一对比,刚好吻合。 “吴韬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的就是这一截衣角,还有另外三个少年都死在困龙掌下,台下诸人俱可作证。而整个武林会困龙掌的也只有你跟丐帮帮主邵老前辈。” 小鬼急的都快哭了,大声道:“杨长老不可能是凶手,你们抓错人了。”然而谁也没有理会一个小孩子的话。只有翠寒烟向小鬼看了一眼。 台下众人一片嘈杂,杨战无疑已遭众怒,千夫所指,呵斥怒骂声胡乱夹杂。 胡仁顾突然大声道:“三戒大师,杨长老平时为人仁慈,想必其间定是有什么误会。还望你能彻查此事,免得冤枉杨长老。” 笑和尚看了一眼胡仁顾,然后又看向邵守诚:“邵帮主,你们帮内的事,是杀是剐,我看还是要你老人家定夺才是。” 邵守诚突然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竟然做出这种事,瞬间心灰意冷,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拿起面前的酒壶就要往嘴里倒。 小鬼突然想到那两个下人说过“喝饱了好上路。”也不知究竟是何用意,只是感觉帮主此刻还是不要喝酒的好,于是赶紧拽住了邵守诚的衣袖:“帮主,这酒不能喝。” 邵守诚正自黯然神伤,哪里有空去理会小鬼。 只听“波”的一声,酒壶碎了,打破酒壶的是一根木头发簪。 “都安静。”一声清啸,翠寒烟站了起来,等众人都安静下来,翠寒烟从桌旁拿了根银筷,走到邵守诚脚下的碎酒壶边,等她再站起身来时,银筷已然变成了碧绿色。 翠寒烟觉得事发突然,必有蹊跷,又见小鬼人微言轻,别人都没在意。所以他特别关注这边的动静。 刚才小鬼出言警告,她便想到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虽然是对付杨战的,却一定还有后招。果然他们是想借着混乱毒死丐帮帮主邵守诚。 众人看到后惊呼道:“酒里有毒。”观战席上的人纷纷查看,结果是酒里都有剧毒。 王好雨看向薛宗,并没有怀疑,只是安慰他道:“没事,这毒酒是刚换上的,这次的毒酒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壶酒我早让人查看过了,没有毒。你叫下人上来对质便可。” 薛宗额上青筋暴起,暴怒道:“来人,把刚才端酒的下人给我叫过来…” 第55章 死中求生 远处树上的南宫冰直到这时,还是没有见风先生露面,拉着晓寒飞身而下,口中颇不耐烦道:“带我去找风先生,最好别耍什么花样。”看见晓寒毒已发作,便给晓寒吃了一粒红色丹药。 这样晓寒体内的毒,可以稍微缓解一阵,等找到风先生,晓寒是死是活,他才懒得管。 晓寒浑身没有力气,只得顺从的在前边带路。 在他们刚走没多久,一个全身黑衣的马脸大汉,匆匆跟了上去。此人正是小鬼口中的舞柳剑黄萧。 …… 过不多时,薛宅那两个下人就被带了上来。 薛宗看着二人确是薛宅的下人,顿时怒不可遏,厉声责问道:“刚刚可是你二人送来的酒?” 其中一人看到事情严重,早已吓的两腿发抖,语不成声。 另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回道:“酒是我们送的。” 薛宗:“你们为何在酒中下毒谋害诸位英雄性命?老实交代,否则……” 不等薛宗说完,那人便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主人饶命啊,酒确实是我们送的,可我们并没有下毒啊。” 薛宗:“那……” 薛宗平常为人谦和方正,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正想着如何盘问。 这时洛红衣走了过来,对薛宗说道:“你是东道主,但此事却是因为龙鳞剑而起,而龙鳞剑是我带来的,我又是这次比武大会的公证人之一,所以还是由我来问他们。” 薛宗正不知如何是好,这烫手山芋也乐得有人来接,便退到了一旁。 洛红衣也不说话,“呛”的一声,拔剑就往那人身上刺去,“噗”的一声,剑已刺入那人的胳膊,一条胳膊就这么废了。 那人本来还想再狡辩两句,此刻早已吓的哭爹喊娘,嘴里嚷嚷着:“女侠饶命,我说,我说。” “说。” “小人最后一次去前院拿酒时,有几个凶神恶煞丑陋猥琐的人,闯进去用刀架在了小人的脖子上,递过来一包药粉,让小人每壶酒里都倒上一点,然后再让我端来送到诸位英雄的桌上,说如果我不从,立时便要了小人的命。” 洛红衣:“那几个人现在在哪?” “就在那边角落。”那人抬头朝院子角落看去,哪里还能瞧见他说的那几个人。 翠寒烟突然开口道:“那个角落原来的确是有几个面貌猥琐之人。只是现在却怎地不见了。” 翠寒烟本来想着如此一来,便能为杨战洗刷了清白,哪里知道这些人正是要用此事来构陷杨战。 离那角落近一些的人这时也想起来了,那里原来是有几个血毒教的人,忍不住大声喊道:“刚刚在这里的几个人是血毒教的。” 胡仁顾突然大喝道:“可恶,光天化日,竟敢公然行凶,我这就去捉他们回来。”说完招呼了丐帮宋,卫,褚三位长老一起追赶血毒教的人去了。 笑和尚看到胡仁顾已经走远,便押着杨战来到了两个下人的身边,疑惑道:“血毒教的人怎么会混进薛宅的,一定是有人指使,否则他们哪有胆子在这里露面。”继而怒目圆瞪看着那两个下人:“他们除了让你们下毒,还说了什么?” 那下人颤栗道:“这个,小人不敢说。” 笑和尚怒道:“有我和诸位英雄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快说。” 那下人终于开口说道:“他们临走时,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这下龙鳞剑非杨长老莫属了,还说帮主之位也是唾手可得。” 话虽说的小声,在场的诸人却都听的清楚。 “竟然跟血毒教的人勾结。” “好个歹毒的伪君子。” “亏我们平常敬他是条汉子。” “杀了这个小人。” 众人此刻听到幕后是杨战指使,顿时又民怨沸腾……… 杨战此时心里才明白,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止是他,而是整个丐帮,甚至是整个江南。他今天看来是难逃此劫了,平白遭受此冤屈也就算了,可他又怎么对得起对他关爱有加的邵帮主。他忍不住抬头,想看邵帮主最后一眼。 丐帮帮主邵守诚一切都看在眼里,此时早已双目喷火,须发皆张,突然大吼一声:“都让开,老夫今天就替丐帮清理门户。”说话间人已到了杨战跟前,双手齐出,竟是困龙掌最致命的一招“龙游天下”。 小鬼在一旁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嘴里喃喃道:“你们都是坏人,为什么要害我杨大哥。” “轰”的一声大震,杨战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身子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翠寒烟身后。 丐帮帮主邵守诚料想今天之事,一定是他人蓄谋已久,此时为杨战出头,也是徒劳。 他一直一言不发,就是在心里想要怎么样才能帮杨战脱身。他看到翠寒烟似对杨战颇为信任,所以才出手将杨战击飞到翠寒烟身后,希望翠寒烟能够助杨战逃脱陷阱。 刚才那一掌,他完全没用内力,却也不能让别人看出他是存心相救于杨战。所以那一掌也着实打的不轻。 绝老道突然对着众人说道:“杨长老跟丐帮的恩已断仇已结,现在诸位大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言下之意,竟是要众人把杨战乱刀分尸方才解恨。 有多数人平常俱都受过杨战的恩惠,只是此时正义驱使,也就随着众人一拥而上。 再说杨战本以为能死在邵守诚手里也算是无憾了,却不想邵守诚对他拍出的那一掌竟然没有用一点内力,显见是为了帮助他脱身,故意将他击飞出去的。 不过那一掌也让他多处肋骨骨折,现在只感觉体内血海翻涌。一张口,一口鲜血喷出。 既然帮主信任他,他便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刚挣扎着站起来,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向他涌来。 眼看众人一拥而上,翠寒烟带领峨眉众弟子横在杨战面前,口里说着:“快抓住他,”双手张开却也不让弟子们上前。 这无疑也阻止了一拥而上的人群,给杨战逃跑争取了时间。 杨战知道今日百口莫辩,看翠寒烟有意相助,便不再迟疑,拔腿便跑,刚到第四进宅院,旁边突然窜出一人来,头戴斗笠,也瞧不清面目,只见那人拉起杨战,口中低声道:“跟我来。”听声音似乎是女子声音。 待出得薛宅,那人带着杨战便匆匆往朱门方向而去。 等笑和尚和绝老道反应过来,杨战已是不见了踪迹。 众人看着杨战逃走,除了那几个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的人追了出去,别的人也都留在了薛宅…… 跑出一截路后,杨战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那人低声说道:“我叫夏婵,先不要问这么多,这附近说不定还有他们的人。”脚下更是疾走如飞。 “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话音刚落,从旁边窜出三个人来,三个不是和尚的光头,三把刀,不是关外三把刀又能是谁? 第56章 龙游浅滩 杨战虽然也经常出入关外,却没见过关外三把刀,此时突然见到三个凶神般的光头拦在路中间,心里自然也不敢大意,他不自觉的挡在了夏婵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 老三卜胜哈哈笑道:“小子,你作恶多端,杀人无算,还不束手就擒。” 杨战仰天大笑,引得胸腹巨痛,口中鲜血狂喷,模样甚是渗人:“我作恶杀人?你们可是亲眼所见?”杨战实在是气愤至极。 龙游浅滩遭虾戏,几个小虾米如今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其实三兄弟自从跟了蒲大公子,一直不得重用,后来听说这次比武大会要拿杨战开刀,他们才来魏周庄看看有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 他们在薛宅看到那么多江湖前辈高人在场,自然是没他们说话的份,于是在看过了龙鳞剑后,便出了薛宅,去戏园走了一遭。 三兄弟没想到戏园还在,却没有了唱戏的人,连一个也没有,这才灰溜溜的从戏园出来。 凑巧的是还真让他们碰到了邀功请赏的机会,看到杨战身受重伤,三兄弟更是激动不已,心想这要把杨战带回到风雪堡,定能捞不少好处。 “拿命来。” 只见刀光一闪,三兄弟手挥长刀,迎面扑来,刀花三震,分砍向杨战上中下三路。 匆忙中,杨战一手推开了夏婵,一手五指如勾,捏住了卜柳当先砍来的长刀刀尖,手腕一震,卜柳的长刀再也拿捏不住,撤刀急退,杨战引臂一送,刀柄急急点在了卜柳的“将台穴”。 此时卜凡和卜胜两把刀一左一右成交剪式砍向杨战双肩,一闪即到,杨战屈身前跨,从双刀间窜过,右肘倒撞,直撞的卜凡弯腰缩作一团,倒在一边。 杨战左手斜探,猛然抓住卜胜的腰间,一声虎吼,竟将卜胜倒栽葱般高举过头顶,再一用力,便往刚刚提刀再次扑上的卜柳砸去。“朴”的一声,两个光头撞在了一起,当场脑浆迸裂,呼声都不及发出。 夏婵原本还想出手相助,此时见杨战应付自如,便回转身看有没有人追来。 就在这时,倒在一边的卜凡摇晃着身子一刀砍在了杨战的后背,虽然卜凡已被撞的七晕八素,但这一刀下去却也深可见骨。 杨战哪里还能撑得住,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夏婵回身见状,连忙抽出腰间长剑,就在卜凡第二刀砍向杨战时,夏婵一剑急急刺出,竟然直穿卜凡的头颅。 …… 原来夏婵告别风先生回到栖霞山,安顿好秋霞后,看着满地亲人的尸身,心中复仇之火陡起,于是不管不顾的只身一人去了戏园,却发现戏园已经空无一人。 又听说薛宅有比武大会,猜想戏园的人或许会在薛宅出现,才又去了薛宅。 也是机缘巧合,有一次年节时,她在景千雪的家中见过杨战,当时景夫人还好好的将杨战夸赞了一番…… 这次误打误撞之下,不想竟然救了杨战一命。 …… 夏婵一路背着昏死过去的杨战穿街走巷,专挑偏僻处行走,才躲开了那些后边追来的人。 到了朱门那条长长的胡同尽头,她便带着杨战进入密道,转而回到栖霞山。 原来密道下一路双分,一面通往死谷,一面通往栖霞山。 …… 薛宅内,人群已经散去。 洛红衣走了,带着龙鳞剑随申正与六个少年一起。 翠寒烟走了,峨眉派掌门临走时吩咐过,只来捧场,别的事一概不管。 华真人带着岳重山的尸体走的,走时留了一句话:“邵帮主,我相信你能给我个交代,否则他日我定血洗丐帮为我徒儿报仇。” 空空大师走了,他早已勘破红尘,此次比武大会,他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走过邵守诚身边时,他低声喃喃道:“阿弥陀佛,善恶到头终有报……” 王好雨走了,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笑和尚也走了,走时对众人承诺一定抓住凶手杨战。与绝老道一起。 偌大的薛宅只留下了那个已经风霜历尽的老人和一个哭成泪人的孩子。 薛宗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各种情绪五味陈杂。 走出薛宅,绝老道冷冰冰的脸上居然有了笑意:“我说和尚,你刚才拍胸脯保证抓杨战,不会是认真的。” 笑和尚笑道:“当然。” 没等绝老道说话,笑和尚又接着说道:“当然是假的。我们的任务已完成,放“雾鹰”回去给鬼少报信,我们再逍遥几日便回西域。” 绝老道大笑道:“你这秃驴真会算计人,“雾鹰”你那里不也有一只吗?为何要用我的那只……”说着话二人已经扬长而去。 原来笑和尚和绝老道也是死域十二未亡人中的两个,他们是在三年前离开的死域。 十二未亡人之间互不相识,只有在出来执行任务时,才会被鬼少安排彼此搭档。 所以在他们看到树上的两个陌生人时,并没放在心上。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帮蒲大公子夺得丐帮。 现在任务已经完美的完成,杨战犯众怒,纵然不死,至少丐帮也容不得他,而剩下的几大长老早已经被胡仁顾收买。 最后剩一个有勇无谋的老头子帮主,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得丐帮,灭朱门,擒风先生。蒲大公子的一石三鸟之计,已成功其二,那其三当然就是风先生了。 …… “朱雀令不在你身上,那一定在风先生那里,你猜风先生会不会来?”蒲大公子用他特有的语调对朱莎说道。 朱莎被带到风雪堡的密室后,蒲大公子并没有为难她,只是苦了冬雪,每天都要被蛇君用藤条鞭打。 在冬雪又一次被蛇君抽打时,朱莎终于不能保持平静,:“住手。不要再打了。放了冬雪,我带你去找风先生。” 蒲大公子:“不用那么麻烦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等风先生自己送上门来。为了你,他会来的。” 朱莎故作镇定:“风凌桦杀了我哥哥,抢走朱雀令,我与他不共戴天,他会为了我来风雪堡,简直是笑话。” 蒲大公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不是笑话,这是事实,想想当年朱门上下都被风先生所杀,为什么就你一个人活了下来。还有提起风先生的时候,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心。” 蒲大公子仿佛已经胸有成竹,他难道从他父亲那里知道了什么?朱莎的心沉了下去。 “朱夫人,别急,风先生很快会来的。”蒲大公子的脸在烛光下因为激动泛着红光。 多年来的计划眼看就要成功了,绝世无双的剑,绝世无双的剑谱,还有富可敌国的五令宝藏,很快就都是他的了,他又如何能不激动。 “做梦,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朱莎看着眼前这个面如温玉却心如厉鬼的年轻人说道。 “哈哈哈,这十八年他为了你不来风雪堡,现在却又为了你而来,有趣,实在是有趣。” 朱莎:“你找不到他的。” 蒲大公子:“我找不到,可有人能找得到。” 朱莎已经心乱如麻,风吹不进密室,可她突然觉得浑身冰冷。 蒲大公子又解释道:“我故意在栖霞山留了活口,就是让她去找风先生。风先生如果听到你在我这里做客,他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朱莎的心在滴血,她总是带给他苦难和不幸,那个曾经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少年,在遇到她之后,便被爱蒙了眼,被情羁绊住了腿。 如果有来生,她宁愿与他永不相见,至少也不要在江湖中相见。 但愿他没有得到我在风雪堡的消息,但愿他还在死谷。 可惜风先生已不在死谷,在死谷的是沈墨白,一个今非昔比的沈墨白…… 第61章 淡看江湖路 “为什么?”蒲大公子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来人正是他的父亲蒲淼。 眨眼间蒲淼已经到了蒲大公子面前。 只见曾经雄霸一方的玄武蒲淼,手中握着的不是剑,竟然是一串佛珠,头上戴着一顶僧帽,一张脸布满沧桑。 只听蒲淼说道:“辰儿,放他们走,你不能杀他们。” 蒲大公子愤怒道:“为什么我不能杀他们,要不是因为他,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风先生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只是他挪动的步子更缓慢了。 蒲淼陷在了回忆里,满脸痛苦的表情:“你要怪就怪我。放过他们!” 蒲大公子:“怪你?我五岁那年,他让沈燚封住了我全身的经脉,让我终身不能练武。每到寒冬时,我都会全身冰冷异常,终日闭门不出。这都是拜他所赐。你现在居然还让我放他走。” 蒲淼痛苦的表情更甚。 风先生突然停了下来。 回转身看向蒲大公子的方向,:“当年是我叫沈贤弟封闭了你的经脉,你当时才五岁,小小年纪居然就毒杀三个下人,此等狠毒心思,若再让你学会武功,岂不是武林祸害,难道我做错了吗?” “哈哈哈……”蒲大公子笑的已几近疯狂。“你没错?难道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轻易自作主张改变他人的一生,没错吗?” 风先生没有说话,他忽然发现他一生的确太自负了,难道他当时的决定太过武断了吗? 蒲淼又说道:“辰儿,不管怎麽样你当时的确杀了人,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一心想着你的雄图霸业,我和妹妹还有娘亲每到节日都盼着能一家团圆,那时你在哪?妹妹被下人亵渎,娘亲被那几个下人诟病时,你又在哪?我是杀了他们,但他们都该死……”蒲大公子的脸上已有了泪痕,心里满满的愤怒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忏悔,深深的忏悔在风先生和蒲淼的心里呈燎原之势火速蔓延。 一切都不能从头再来过,人们都是在失去、错过中学会了珍惜,这岂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一切都回不去了,蒲大公子现在就已经回不到当初的天真无邪了,他的心已经被欲望填满,雄霸江湖的欲望。 蒲大公子没有落下他的手,刀斧手,弓箭手没有得到命令,也没有出手。 蒲大公子在看到风先生脸上深深的悔意、看到他那挺直的背突然弯曲的时候,一阵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 直到多年后,一只赤红色羽毛的鸽子落在他的肩上的时候,他才知道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们走……” 风先生抱着朱莎走了,每一步走的都很慢,但他却永远不会停下。 他仿佛看到了死谷前那株桃花开的正艳,桃花正是莎莎最喜欢的…… 死谷中。 “凌桦,当年我没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令孩子夭折,你还恨我吗?” 风先生笑笑:“傻瓜,这都是命,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朱莎伸手轻轻抚摸着,躺在自己腿上的风先生的头发。 想起当年的事,她还是心有余悸:“当年我们的孩子不是夭折,那天你要去京城,我偷偷从朱门跑出来,送你到无镇,等我回去时,孩子就不见了,我追查了十几年还是没有找到我们的孩子,我……我对不起你。” 风先生:“莎莎,别说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那时我的仇家太多,孩子在我身边,会更危险,我才没有去找。也许在一个平常人家对孩子来说是件好事。忘了,过去的都让他过去。这都是天意。” 风先生挪了挪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些,:“莎莎,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如果我们努把力,说不定明年就能有一个孩子,不对,说不定是龙凤胎,以后我们每年都生一个,男孩就叫风一年,女孩叫…………” 朱莎听的早已是双颊飞红,笑嗔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顿了顿,朱莎正色道:“你身上的伤虽然可以恢复,可你的武功却是再也不能恢复了。” 风先生:“有了你在我身边,我还要武功有何用。” 朱莎:“那你扞卫江湖的家训呢?” 风先生:“放心,我已经将这副担子交到了一个年轻人的手里。” 朱莎:“年轻人?他叫什么名字?” 风先生:“沈墨白。” ………… 沈墨白在第五天的时候,没能等到风先生的归来。 他没去风雪堡找风先生,因为风先生交给了他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查出整个江湖风起云涌的幕后操控人。 墨白心里思虑多日,与晓寒商议后,决定先去找圣手仙子,也许圣手仙子就是破这局棋的关键。 可多年未曾在江湖走动的圣手仙子在哪儿呢?没有人知道。 二人出死谷,途经魏周庄。 魏周庄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繁华,明明是初春,万物复苏,但魏周庄看上去却是萧条如寒冬。 难道魏周庄发生了什么事? 墨白记得来死谷,路过魏周庄的时候,正好是比武大会即将开始的时候。那时,江湖豪客齐聚,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墨白和晓寒走在魏周庄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街上却也是行人寥寥,正在他们心里诧异时,对面走来了几个乞丐。 街上有乞丐并不奇怪,无论魏周庄是繁荣还是贫瘠。奇怪的这几个乞丐身上穿的,居然是各色布料上成的绸缎衣服。而且他们还走进了魏周庄最大的一家酒楼:“春风楼”去吃饭。 晓寒注意到一个身材还算高挑的乞丐,着一身黄袍,除了脸上脏污,别的地方完全看不到一点乞丐的样子。 她突然惊叫道:“我想起来了。” 墨白不解,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凉。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你想起什么来了?” “在比武大会上,丐帮有一个长老,听主事人念的名字叫杨战,他当时也是穿着件黄色的衣服,他就是我们在青州遇到的那个乞丐。” 怕墨白没听明白,她又说道:“在青州,你把全部银子都送给了一个乞丐。你还记得吗?” 墨白突然恍然:“我记起来了,他是丐帮长老?”墨白显然对那乞丐竟然是丐帮长老,这个身份有些吃惊。 晓寒道:“对,不过这不是重点。” 墨白不知道晓寒要说什么,只好静静的等着晓寒说下去。 第63章 薛宅总管 初春的江南,阳光灿烂,草绿花鲜。几只黄嘴鸦在阳光里闪着黑宝石光泽般的羽毛,欢快地叫着,在忙着搭新巢。 而此时的薛宅在暖阳下,就像一具庞大猛兽的枯骨,格外的刺眼。 只听那人说道:我是薛宅总管,姓唐,是薛宗在青州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旧人。 薛家世代在朝为官,家底殷厚,后来到薛宗这一代,才弃官从商。而薛宗诗兴风流,偏爱丹青,寄情山水,整日游玩,日子倒也逍遥快活。 只是在青州时,有好几个月里,都不见薛宗的人影,也不知他都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薛宗回来突然便决定,举家迁至江南魏周庄。 然后便是数月前,薛宗接到一封密函,说是为了龙鳞剑,要在薛宅举办一场武林大会。 再是数天前,薛宅被一场大火烧成现在这副模样。 唐总管说到这里,心里凄楚,眼睛里硬是挤出了几滴浑浊的眼泪来。 墨白忍不住问道:“送龙鳞剑来薛宅的人,你可认得?” 唐总管:“那几个人是我亲自接待的,其中有一个女子,一个黑脸还有六个少年。” 墨白:“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唐总管:“他们是青州人氏,在青州很有些名望,乐善好施,经常救济穷人,不过具体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墨白:“薛宅起大火时,你在哪?薛宅其他的人呢?” 唐总管:“在起火之前,薛宗就让我们离开薛宅了,还多给了我们一些银子,让我们回家做些小本生意。” 墨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总管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以前见薛宗藏有一颗夜明珠,让人心痒难耐,便趁着有一次薛宗外出未归,偷了出来,藏在了假山下,没想到这次再来寻,却已不见了。” 墨白才不会去关心什么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只听他又问道:“那比武大会最后怎么样了?” 晓寒听到比武大会,也往跟前凑了凑,毕竟她也很关心比武大会最后的结局。 唐总管一声叹息后,说道:“比武大会最有希望得到龙鳞剑的人,本来是丐帮杨长老,可惜他杀人在先,后来又想毒杀众人,被笑和尚和绝老道抓了个现形。真没想到他是那种人,最后还让他给跑了,真是可恨。” 墨白看着唐总管对杨战出言不逊,心里无名火起,:“没有亲眼所见,就不要背后胡乱议论,丐帮现在怎么样了。” “丐帮执事胡仁顾抓到了杨战的同伙:血毒教的几个人,已交由邵帮主处理,并扬言必杀杨战,为丐帮清理门户。” 听到杨战逃脱,墨白和晓寒心里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墨白心里寻思,薛宅平常与江湖并没有来往,这突然在此举行武林大会,一定是圣手仙子驱使,可他一个商人,又为什么要听从圣手仙子的指使? 而且薛宗为何先遣散了下人,分明是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 墨白突然问道:“薛宗成家了吗?” “成家了,夫人是青州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 墨白更是好奇:“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唐总管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哪里有什么感情,也不知道主人发了什么疯,竟然娶了那么个女人做老婆。” 墨白:“说来听听。” 唐总管:“薛夫人,外貌粗鄙,脾气暴躁,让她做这薛夫人,真是暴殄天……” 话没说完,墨白出手如风,一拳暴击唐总管咽喉,唐总管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气绝。 晓寒惊诧道:“你怎么把他杀了?” 墨白也没答话,只是抬起了唐总管的右手让晓寒看,只见唐总管右手里捏着一把暗器。 晓寒心思单纯,刚才只是不忍墨白滥杀无辜,现在看到唐总管手中的暗器,心里也是惊骇不小,:“你早就知道他要杀我们?” 墨白:“他本来就是在这里等着杀人的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 墨白:“因为他回答的太流利了,完全不假思索,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等我们来问。他本来等的人应该是杨战。” “这么老实的人竟然是一个杀手?” 墨白:“不错,他只是扮作了唐总管的模样,毕竟你也只是远远瞧见过,不能确定真的唐总管长什么样,不是吗?还有他若是薛宅的唐总管,跟着薛宗多年,提起薛宗,怎么还会直呼其名?” 墨白:“我刚才把他按在池沼里,也是为了试探他,如果真是被骇疯了的人,在那种情况下,人的本能反应是会闭气反抗,他却没有,还故意喝了几口池沼里的臭水。” 晓寒微蹙蛾眉,实在不能相信人心怎么可以这么复杂。 墨白又凄然的笑了笑,说道:“这种龌龊事,我们以后会见到的越来越多。我们不但要会读心,还得学会读人。” 看晓寒不说话,墨白心疼的说道:“怎么?被我吓到了?” 晓寒还没有从思绪中回过神,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墨白:“走,咱们在薛宅到处再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他们转遍了整个薛宅,还是一无所获,显然在薛宅被烧毁前,这里就已经空无一物了。 墨白喃喃自语道:“薛宗好丹青,家境殷实,又是一方首富,家财何止万贯,却被一把大火烧的寸草不留,如果是圣手仙子所为,那她是为了什么?” 晓寒忍不住说道:“那自然是为了银子。” 墨白接道:“不错,但薛宅那么多的家当,他们总得折换成银子,而且那么多的银子,又去了哪里?” 晓寒也在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却还是没有头绪,:“按时间算来,现在他们应该已经把东西换成了银子,准备着把银子运出去了,只是又会运到哪里去呢?” 墨白当下不再言语,拉着晓寒的手,转身就走,口中说道:“我们去青州,这件事一定跟蒲大公子有关,不过,挫其锋芒,就得先去掉他的羽翼……” ………… 风雪堡内,蒲大公子眉头深锁,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一封淡蓝色信笺…… 第64章 银子的去向 蒲大公子盯着信笺看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蛇君进屋,他才抬头看了蛇君一眼。 “事情办的怎麽样了?” 蛇君低头答道:“银子我们已经备好了,过两天就安排人给鬼少送去。” 蒲大公子心情烦乱,淡淡说道:“这个鬼少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一个蚯蚓,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三个人就跟我开价三十万两白银。等有机会我一定要他怎么吃的,再怎么吐出来。”说到后来,脸上已显杀机。 原来笑和尚和绝老道准备回西域,但接到鬼少的通知时,却是要他们留在魏周庄的无镇,帮助胡仁顾夺得帮主之位,还要他们活捉杨战。 南宫兄弟和飞鹰的死,鬼少没算到蒲大公子的头上,只因鬼少觉得那是他们自己人的问题。 鬼少是非分明,这一点倒是令蒲大公子稍微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阵。 蛇君嗫嚅道:“少堡主,本来我们可以利用冬雪逼风先生就范的,属下不明白我们为何要放了她?” 蒲大公子的脸色难看至极,训斥道:“你什么时候也敢怀疑我的决定了?” 蛇君吓得面无人色,垂头说道:“属下不敢。” 原来在风先生带着朱莎离开风雪堡后,蒲大公子便把冬雪也放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也许他觉得风先生和朱莎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冬雪留着自然也就没用了。 ……………… 冬雪被放出风雪堡后,先去死谷见了风先生和朱莎姐姐,发现他们俩都安好无恙,只是风先生受伤严重,并无生命危险,心里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真是个傻丫头,处处想着别人。”冬雪走后,朱莎心疼的说道。 朱莎本来想等着风先生伤势稍微好转了,再去风雪堡要人的。现在冬雪回来了,多多少少对她和风先生也算是种慰藉。 然后冬雪又回到了栖霞山,看到了夏婵和秋霞,又免不了一阵伤感。 看到有陌生男子在栖霞山。冬雪不免有些不解,出口询问。 夏婵便向她解释了,关于杨战的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冬雪终于了然。 只是此时杨战重伤还没有好,所以他也就只能暂时呆在栖霞山。 ………… 本来想着这次围攻风先生,可以从风先生这里得到五令的宝藏,却没想到只是得到了朱雀令,最后蒲老爷子出面还放走了风先生和朱莎。 既然五令已得四令,那剩下的青龙令会在哪儿呢? 自关外一战,蒲大公子多处打探却是没有青龙杨森的消息,也没有青龙令的消息。 几天前有一个参加魏周庄比武大会的老人,据他说他曾是青龙帮的仆从,他在比武大会看到杨战时,觉得杨战很可能便是青龙的后人。 这件事被有心的风雪堡探子听到,经过一番查探,证明老人说的有六七分真,便报给了蒲大公子。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蒲大公子当即决定一定要抓到杨战。可是江南他的人手已不多,能用的人手更加少。 伶人王送来朱莎后,便回了西域,本来也就不属于蒲大公子可以调遣的手下。 而赵修文和蝎子末,洗劫了薛宅后,也都已经被他派往这次护送银子的事情上头了。 所以他不得不再次跟鬼少合作,将笑和尚和绝老道为他所用。 没想到鬼少狮子大开口,一要价便是三十万两白银。并送来一封信笺,上面标好了去往西域的路线图和交出银子的最后期限。 鬼少和蒲大公子只是雇佣关系,蒲大公子要人,鬼少要钱,鬼少知道蚯蚓已被蒲大公子杀死,于是这笔账也一起算了进来。 蒲大公子虽然同意了,但短时间内要弄到三十万两银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关外虽然可以拿出这么多银子,可毕竟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渴。 至于青州那边能挪出来的银子,他还有用。毕竟他在江湖中的势力越大,他的开销就越多。 最后青州的人提了建议:洗劫魏周庄的薛宅,薛宅富甲一方。而且薛宅主人薛宗正好准备外出,仆从家丁已被他打发的所剩无几,这也算是送到嘴边的肥羊。 于是蒲大公子一不做二不休,命令青州的人带着戏园残留的赵修文人和蝎子末,从青州出发,去把薛宅洗劫成空,事后便一把火把薛宅烧了个干净。 随后变卖了所有的名人书法字画,所有的古董器具,所有的能变卖的一切东西……最后终于凑齐了鬼少要的银子。 蒲大公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沈墨白,现在在哪里?” 蛇君道:“沈墨白在薛宅杀了我们留在那里的人,现在去了青州。” “真是可恶,当初真该杀了他。”仿佛感觉到了沈墨白的威胁,蒲大公子心里后悔的说道。 蛇君:“趁现在沈墨白羽翼未丰,我们是不是应该尽早除了这个祸患?” 蒲大公子又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让咱们青州的人,尽快做了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子,要办的干净利落。我不想在五令得到之前,节外生枝。” 蛇君应道:“少堡主,放心,这趟青州之行,定叫那沈墨白有来无回。” 蒲大公子开始烦躁不安,挥了挥手,让蛇君退了出去。 ………… 青州,四通八达之地,在这里有高官,也有巨贾,有名倾天下的名妓,也有通晓天地的大儒…… 这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界,而把鱼龙混杂体现的淋漓尽致的地方,当然就是青州的茶馆。 “青楼”不是平常人们说的青楼,青楼是青州最大的茶馆。 因为地处青州,而且这家茶馆的老板永远都穿着一身青色的绸缎衣服,腰间别着个青色的鼻烟壶,因而得名。 青楼的老板姓王名靖,别人都称他为靖王,他的生意做的很大,听说在这天下之间,凡事只要你的脚走过的地方,十步之中就有一步是他的地盘。 当然这只是人们无知的胡乱吹捧,然而在青州,这种说法就不算胡说了。 靖王无疑已经成了青州的王,在青州,如果他说雪是黑的,也没人敢反驳说雪是白的。 一个人要做到他这个位置并不容易,那是用别人没法忍受的痛苦换来的。 所以这个世界很公平的,你付出多大的代价,老天自然会给你多大的成就! 第65章 旧识非敌 入青州地界,风突然急了起来,眼看就要下雨了,沈墨白拉着晓寒,匆忙跑进了一个残破的小客栈,客栈残破,名字更破,居然叫“离人居”。 晓寒看到“离人居”这名字,直皱眉头,墨白却是满不在乎,在这青州荒郊能找到这么一家客栈,已经实属不易了。 “老板,要两间房。”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只有一间房。”说话的是一个满身脏污,只有一双手又细长又干净的年轻人。 墨白再打量了一下这家客栈,心里顿时叫苦连天,心想这哪里是客栈,估计薛宅的柴房都比整个“离人居”都大。 墨白连忙从怀里掏出银子,:“给,我们先把那间房子定下了。”他生怕在这青州荒郊,连这一间房间都被人抢了先。 哪知那个年轻人却没有伸手接银子,口中说道:“我这一间房不要银子。” 墨白看看晓寒,对晓寒说道:“这小客栈倒是蛮奇特的,居然有不要银子的客栈。走,我带你去房间休息,我在门外守着。” 晓寒刚要说什么,还没张口。 只听那年轻人又说道:“二位还是请走,房间虽然不要银子,却还是不能给二位住。” 晓寒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那年轻人道:“因为房间里已经有人住下了。” 墨白道:“能不能商量商量?” 年轻人:“那得看现在住在里边的人同不同意。” 墨白笑道:“好,我现在就去跟房间里那位商量商量。”说着转身便向那间房间走去。 那房间离门口最多也就十来步距离,说话间,墨白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那年轻人紧跟在墨白身后,在墨白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年轻人拢在身前的细长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柄精光闪闪的匕首。 晓寒刚好站在年轻人的身后,刚好看不到年轻人的举动。 “咿呀”门被推开,突然一柄快剑刺向墨白,同时身后年轻人的匕首也向墨白刺了下去。 晓寒根本无法想象,这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杀机,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墨白身前的快剑和身后的匕首,已经离墨白还有三寸。 “住手。” 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年轻人的匕首就停在了墨白的后背处。 房间里的那柄快剑已经撤回,因为喊“住手”的就是房间里的那个人。 晓寒紧张的长大了嘴,露出了那颗可爱的小虎牙。 反而墨白就镇定多了,他已经准备在下一秒出手,他相信以他现在的武功,只要他出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晚。 他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他看到了熟人。 房间里的人竟然是黑无常申正。 “是你?”申正先开口问道。 墨白笑笑道:“是我,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刚来青州就能遇到你。” 年轻人忍不住问申正:“师哥,你认识他?” 申正叹息一声,说道:“是的,此事说来话长,小勇,去弄些酒菜,咱们去外面边喝边聊,这房间也正好可以为那位姑娘腾出来。” 墨白感激的对申正笑了笑。 墨白暗忖:当初在小树林,第一次见申正,看他敦厚老实,想来是一个正直的人。 前几天听晓寒说起魏周庄比武大会,申正作为护宝人,也只是露了一面后,便不再见。他并没有参与那次陷害杨战的阴谋。 此刻在这荒郊遇见,而且又时刻担心别人来追杀,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酒菜已经摆好,晓寒也被推进了房间,墨白叫他只管安心睡觉,别的事一概不用担心。 墨白没有直接问申正和圣手仙子是什么关系,而是转身对正在倒酒的小勇说道:“小勇,你在这荒山野外开个不要钱的小客栈,难道不怕被饿死吗?” 小勇没想到墨白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等把三碗酒都倒满了,才坐下开口说道:“这个小客栈其实是师哥开的,他是为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准备的。至于钱嘛,当然也是师哥出的。” 墨白喝了口酒,抿了抿嘴唇,:“嗯,酒是好酒,我说黑老弟,你这出手很是大方,怎么今天也会来这种地方跟流浪汉抢房间的?” 申正不觉一愣,“你叫我什么?黑老弟?” 墨白笑道:“战场无父子,酒场皆兄弟嘛!再说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这不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嘛。”说完仰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墨白看申正这人太过敦厚老实,如果不先将氛围烘托好,场面难免尴尬,场面一尴尬,好多话就问不出来了,就算问出来,申正也未必会说。 果然申正肃穆的表情有所缓和,眼里也有了笑意,:“我叫申正。” 墨白:“嗯,好名字,身正不怕影子斜,好。” 申正被墨白说的,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连忙解释道:“不是那个身正,是伸张正义的申正。” 刚说完,发现自己说的好像也不对,三人很默契的举起手中碗,碗到酒干,然后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申正突然就笑出了眼泪,只听申正说道:“小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就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活在这世上,就要正义凛然,做事问心无愧,可我最近几年,做的事都是助纣为虐啊!” 小勇忍不住劝道:“师哥,你也没做什么坏事,就不要这样说自己了。” 申正:“哎,没有伸张正义,就是助纣为虐,想这青州靖王,表面仁义道德,菩萨心肠,其实背后的龌龊勾当,着实没少干啊,多少人敢怒不敢言,而我堂堂七尺男儿,却也是畏首畏尾,实在是愧对家师啊。” 墨白突然开口问道:“青州靖王是什么人?” 申正:“他是江湖中的富商,商人中的强盗。在青州各种生意,他都要插上一脚。” 墨白:“你又是怎么跟他结的梁子?” 申正:“其实自从认识洛红衣之后,我便已经成了半个江湖人,除了跟洛红衣有关的事,别的事,我一概不管……” 提起洛红衣,墨白的心里也是一阵莫名,如果在一年前,他看到申正这个样子,他一定会羡慕会嫉妒,甚至不惜变成申正这个样子。 然而现在的沈墨白,早已经从当年那个不分青红皂白,一脚就踏进蒲大公子陷阱的少年,蜕变成了一个有着复仇的怒火,也有着风先生交给他的背负江湖担当的王者。 第66章 夜雨离人居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叮叮咚咚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小客栈那残破的“离人居”招牌,在凄风苦雨里飘摇,就像那些无家可归的离人。 小勇又给墨白和申正倒满了酒,自己却是不敢多喝,一双发亮的眼睛时刻注意着客栈外的动静。 申正跟墨白又对饮了一碗,才接着说道:那次我们带着龙鳞剑回到青州,便分开了。 洛红衣和六公子一起去了霸城,向圣手仙子复命。我便留在了青州。 墨白:“六公子?” 申正:“就是在小树林你见到的那六个少年,他们也是圣手仙子的徒弟。” 墨白虽然早已猜到,却还是不免有些激动,:“那你一定知道圣手仙子在哪儿了?” 申正摇了摇头,叹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在霸城,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墨白心想,看来要找到圣手仙子,还得先找到六公子。 “那六公子现在在哪?” 申正:“他们现在在青州。平常都是他们找我,我要找他们都是去镇江城的凝香阁。” 镇江城“凝香阁”,墨白似乎想把这个名字记牢一点,反复说了两遍,才又接着问道:“那靖王又是怎么回事?” 申正:“经过这次比武大会,我的心里总感觉对薛宅有所愧疚,于是过了几天就又去了次薛宅。” 等我去了薛宅,才发现薛宅已经被烧毁,薛宗也不知下落。 我以为这事一定又是圣手仙子所为。一怒之下去找了洛红衣理论,她却矢口否认。 当时六公子也在场,其中年纪最小的看我冤枉他们师父,一时口快说漏了嘴。 那时我才知道火烧薛宅的人竟然就是青州靖王。 墨白道:“所以你就一个人去找了靖王?” 申正显然有些激动,又猛灌了一口酒,:“不错,我一直对自己的剑法很自信,然而等我见到靖王,我才知道我的剑法在他面前,充其量就是一个小丑。” 申正是一个骄傲的少年,之所以骄傲,是因为他的快剑,而现在他却亲口承认他的快剑,在靖王面前只是小丑。 那就意味着靖王绝对不是一个商人,就算是商人,也是一个不好惹的商人。 墨白看出了申正心里的自卑被勾起,连忙安慰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靖王再厉害,不是也杀不了你吗。” 申正听墨白如此说,面上更见悲凉,冷笑道:“杀不了我?你错了。他没杀我,只是因为他觉得我不配他动手。” 此时墨白连安慰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 “杀人就是杀人,还分配不配吗?”一个身材颀长,面白微须的少年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个穿着青色绸缎衣服的中年人,脸上沟壑纵横,是真的沟壑,貌似是被刀剑或者别的利器划伤的,腰间别着个青色的鼻烟壶。 胡子被刮的干干净净,鹰钩鼻,眼睛跟眉毛一样斜插入鬓,就算是笑的时候,身上的戾气也会令人不寒而栗。 他就是青州靖王王靖。 他笑着对问话的少年说道:“杀人当然要有讲究,如果用牛刀杀鸡,岂非像焚琴煮鹤一样,大煞风景。” 声音冷厉霸道,就算读一首诗从他嘴里也能读出挑战书的感觉。 那少年又问道:“申正不配,那沈墨白配不配?” 王靖大笑道:“杀人是门艺术,有时候让一个人慢慢的死,也是一种享受。所以我并不着急杀沈墨白。” 那少年道:“那今天晚上,我们派谁去杀申正?” 王靖用手抚头,开始思索了起来,就像准备吃一只烤全羊,想着从哪吃起一样。 过了片刻,他总算想好了,:“今天初三,我们就派三个人去杀申正,岁寒三友岂不是正好三个人?” 那少年立刻明白了王靖的意思,能让岁寒三友刺杀的人,就算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好像能活到九十九岁的样子,但等岁寒三友出手的时候,那人肯定连一秒都活不过了。 ………… 墨白忍不住问道:“你是说那王靖初一派了一个人,初二派了两个,那今天刚好是初三,他一定也会派三个人了?” 申正:“想必是的,而我知道的岁寒三友刚好就是三个人,希望来的不是他们。” 小勇插嘴说道:“这正是我担心的,如果来的真是他们,那我们连半分机会也没有。” 申正接道:“不错,如果来的真是他们,沈兄还是赶快走,他们是来杀我的,此事本就与你无关。” 申正话刚说完,小客栈外边便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可惜啊,现在你们谁也走不了了。”声音如钢刀刮在铁石上,刺耳异常。 小勇拔剑站了起来,申正本来酒意微酣,此刻也抖擞精神,准备迎战强敌,他微微侧头,对墨白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墨白没有接申正的话,却突然朝门外喊到:“既然要杀人,就请进来。” 外边半天没有动静,似乎在商量要不要闯进来,雨声掩盖了他们的对话。 岁寒三友已经不再年轻,已经不会像年轻人那么冲动,他们能有今天的名声,也是他们小心谨慎得来的。 他们摸不清小客栈里的情况,所以他们商量的结果是等,他们沉得住气。 小勇却已经沉不住气了,“咣”的一声,门被踢开,等墨白和申正反应过来,小勇已经提剑冲了出去。 小勇是申正的师弟,武功即便不如申正,但他更年轻,有时候年轻也是种力量。 “叮”的一声,只有一声剑与剑的碰撞声,然后便没有别的声音了,只有雨声。 此时雨更大,哗哗的大雨声将屋外的一切声音都淹没了。 夜, 雨。 夜雨让这荒郊野外更显得诡异恐怖,小客栈似乎也已融进了这黑黢黢的雨夜里。 申正大声道:“小勇,你快回来。” 没有回答,仿佛四人同时被地府中的恶鬼,撅进了地狱。 墨白心想小勇怕是性命不保,这三人果然是狠角色,能聪明的利用附近的环境做掩护,这实在是种高明的杀人方法。 申正没听到回音,只有屋外瓢泼大雨的刷刷声。 “横竖都是死,我跟你们拼了。”申正受不了这种等待的折磨,正是想出门与岁寒三友决一死战。 “等一下,”墨白出声阻止住申正,并顺手拿过了申正手中的剑,“让我去会会这三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申正诧异道:“你也会用剑?” 墨白笑了笑,说道:“我偶尔也用剑,可惜会的并不多,总共也只学会了七剑而已……” 第68章 生意上门 雨未停,泪已落。 申正抱着小勇已经冰冷的身体,泪水汹涌。 看着小勇的死,再有薛宅的无辜被烧,更是激起了墨白心底深处的怒火和晓寒的悲悯。 墨白看着一蹶不振的申正:“你放心,我一定杀了王靖替小勇报仇。” 申正:“谢谢你。不过我要走了,我要带小勇回去了。” 墨白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申正勉强挤出个笑,:“可惜我也帮不了你。还有洛红衣与此事无关,希望你能放过她。后会有期,保重。” 说完竟是片刻不停留,抱着小勇的尸体,出门消失在雨夜里。 墨白坐回到桌前,又喝了一碗酒,对晓寒说道:“明天我们就去青州,我要去找王靖算账。” 晓寒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 这次墨白居然没有拒绝。 第二日,雨过天晴,微风不燥。墨白和晓寒便来到了青州。 青州是一个永远都闪亮的大城镇,即使在暗夜也是灯火通明,就像年轻人一样永远都充满着活力。 青州最大的酒楼叫“望江楼”。 站在望江楼二楼靠窗户的位置,便能看见镇江城的全貌,因而得名。 望江楼的老板叫温玉,听说是一个少年,年少多金,风度翩翩,想嫁给他的姑娘可以从青州排到镇江城,可惜见过他的人却很少。 今天却是个例外,温老板不光来了望江楼,还带着几个仆从,特意在入青州的城门下,摆了一桌望江楼的特色佳肴,和几壶隔着十里都能闻到香气的好酒。 他们好像在等人,是什么人能让温老板亲自来迎接? 很快就有很多人围观,有路过的客旅,也有青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有乞丐,有普通百姓,甚至还有衙门里当差的人…… 墨白和晓寒刚踏进青州城门,看到这么多人突然聚集在这里,着实吓了一跳。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些人居然都是在等他。 只见一个仆从匆匆跑到他们面前,仔细看了看墨白,等确定这就是他们温老板要等的人,才开口说道:“二位,我们温老板有请。” 晓寒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墨白,墨白也不明缘由,心想,这难道是王靖安排杀他的人? 再看向远处那坐着的少年,“你们老板可是远处那位公子?” 那人回道:“正是。” 墨白虽然明白宴无好宴,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躲躲藏藏的防着别人暗算,还不如此刻就去与对方明刀明枪的干一场。 墨白再不犹豫,拉着晓寒,对那个仆从说道:“前边带路。”看到墨白和晓寒来到近前,温老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二位请坐。” 这时已经有仆从过来给他们倒了两杯酒。 温老板又说道:“请喝酒。” 晓寒拉了拉墨白,示意怕是酒中有毒。 温老板也观察到了晓寒的举动,笑道:“怎么?二位怕我会在酒中下毒?”说完自己先干了一杯。 墨白看对方喝完了一杯,自然也就不好推脱,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晓寒却只是把酒杯端到鼻子前闻了闻,也没发觉异样。 仆从又倒上第二杯,墨白此时还不知道对方的用意,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弟来到这里,不会只是要陪我喝酒来的?” 温老板道:“当然不是。” 墨白:“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温老板笑了笑,道:“我是个商人,自然是要跟你谈生意的。” “谈生意?哈哈,我看你是找错人了。”墨白淡淡的说道:“我只会杀人,如果你是王靖派来的说客,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他,他的人头我要定了。” 温老板回道:“你说的可是青州靖王王靖?” 墨白:“是。” 温老板:“他的命你现在是要不成的。” “为什么?” 温老板:“因为他现在人不在青州。” 墨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温老板:“因为我去找过他,短时间内他是回不来了。” 墨白:“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温老板:“因为我去找王靖的时候,刚好碰见一个叫老三的人,恰好我们关系不错,是他跟我说起的你。” 墨白:“你只是听人提到我,却并不了解我,为什么非要跟我谈这笔生意不可?” 温老板:“我这笔生意只能找你谈,因为也只有你愿意做这笔生意。而且你的剑也够快,这就足够了。” “哦,那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生意,只有我能谈得。” 旁边的富商客旅们,看到温老板居然和这么一个穷小子谈起了生意,都是一脸的羡慕嫉妒恨,因为温老板的出手一向很大方。 如果让他们知道温老板的生意是什么,他们肯定不会再羡慕这个穷小子了。反而说不定会替这个穷小子担心。 “三百两银子,一条人命。” 听了温老板说的生意,墨白很平静的说道:“这杀人也算生意?” 温老板居然有板有眼的解释道:“生意是互通有无,也是各取所需,如果杀人对我们双方都有利,那你说杀人是不是生意?” 墨白:“看来你的确是做生意的行家。这笔生意无疑也是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好生意。” 温老板很是得意的笑道:“这是自然。”又见他附在墨白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 “好,这生意我做了。”墨白居然就这么很爽快的答应了。 他只杀该杀的人,他的规矩也不能坏。所以他又补充道:“如果此人不该杀,那也不能算我违约,你如果不同意,这生意就算黄了。” 温老板笑道:“看来你也很是此道中人,还好你不是个商人,要不然哪里还会有我这个老板的饭碗。好,我同意了。”说完递给了他一份图纸。 晓寒听的一头雾水,只是拽了拽墨白的衣服,眨了眨眼睛,暗示他这其中必是有诈。 墨白却只是对他笑笑,然后对温老板举起了酒杯,二人碰了碰酒杯,意味着这笔生意已经成交。 等人群随着温老板散去,只剩下墨白和晓寒两个人,晓寒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人跟你说了什么,你要为他去杀什么人?” 墨白:“他要我替他杀的这个人,正是我现在要找的人,她就是圣手仙子陶婉儿。” 第71章 官兵与盗贼 圣手仙子没有动,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据圣手仙子陶婉儿说,那是一个芳草碧连天的时节…… 一个华灯初上的晚上。 京城的郡王王铎府上,却是人头攒动,上百名奴仆手持火把,把整座府宅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找到郡王府,刚出生的女婴。 郡王府县主的失踪,当时令整个京城的高官人心惶惶。 第二天郡王王铎便四处张贴告示:悬赏万金,捉拿盗贼,找回县主。 那时的沈燚,还是京郊的一个衙门里的小捕快。 在路过京城,看到告示后,年少的沈燚当时怒发冲冠,发誓一定要将这盗婴恶贼捉拿归案。 他四处打探,却发现京城附近根本没有什么江湖匪类,更别说像这种朗朗乾坤,敢跑去郡王府偷盗女婴的大盗。 后来听人说在江南一带,出现了一个女盗贼,神出鬼没,偷盗十五起,俱是当时朝廷里的高官,却从未失手。 沈燚闻讯赶赴江南,他在江南各个名门望族、朝廷高官的府宅里往来,意在捉拿那个女盗贼。 就在女盗贼潜入一家梁姓富豪府中,再次偷盗之时,终于被沈燚发现。 当时是一个暗夜,天空无星无月,沈燚也瞧不清女盗贼模样,经过一番长时间的打斗,却还是不能将那女盗贼拿下。 眼见女盗贼即将越墙而逃,沈燚便再顾不得生擒还是死拿,抽出身后长刀猛力朝女盗贼逃走的方向掷了过去。 女盗贼最终还是逃了,却流下了一地的鲜血。沈燚便顺着血渍,一路追赶下去。 此时天已大亮,沈燚追至一山间,映入眼帘的不是女盗贼,而是一个跌落人间的仙子。 山间草木葱茏,有蝴蝶翩翩起舞,远处有一清泉从一巨石上流下,形成条条丝线,点点珠泪,风景秀丽如画。 然而比这幅图画更美的是画中人,那时的陶婉儿便如画中人,长发飘飘,一身白衣如雪,更衬的唇红齿白,美眸流转生姿。 陶婉儿正在用双手掬着一捧泉水,准备往嘴里送。突然看到有陌生男子闯进了山间,顿时吓的花容失色,颤巍巍说道:“你是什么人?” 沈燚没有答话,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因为陶婉儿太美了,美的让人多看她一眼,都感觉是对她的亵渎。 沈燚正准备离开时,突然眼睛瞥见,陶婉儿的脚下正有鲜血渗出,随即问道:“你就是那个女盗贼?” 陶婉儿正待狡辩,一阵风吹过,陶婉儿白衣下的夜行衣露了出来。 眼看沈燚已经识破,陶婉儿突然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最近为了京城的盗婴案在抓我。” “你今天跑不了了,跟我回京城伏法。”沈燚冷冷说道。 “京城郡王府的县主失踪的案子,不是我做的。否则我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陶婉儿说的很坚定。 沈燚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那江南的这十多起盗窃案,你又怎么解释?” 陶婉儿愤愤说道:“他们都是为富不仁的奸商和欺压百姓的贪官,我这么做并没有错。” 虽然在那个贪官遍天下,恶霸横乡里的年代,陶婉儿的做法并不能算错。 但沈燚无奈职责所在,自然是不能赞同陶婉儿的做法,随即说道:“国有国法,他们就算应该被制裁,也自有朝廷法度,而不是我们能私自做主的。” 陶婉儿一时气结,冷哼道:“朝廷法度?你这人真是因循守旧,不懂变通。” 沈燚是冲动的,是坚韧的,也是不懂变通的。 但他是官兵,她是盗贼。 沈燚又能怎么办? 出乎意料的是,那次沈燚并没有抓陶婉儿伏法,反而在山间守护陶婉儿,直到她伤势痊愈。 也就是在那次,陶婉儿的芳心被这个为了她而变通了一次的少年俘获。 陶婉儿爱上了沈燚,然而当她对沈燚表白时,沈燚却委婉的拒绝了。 只是后来沈燚再也没有回去衙门当差。 然而在当时陶婉儿的眼里,沈燚高高在上的姿态彻底激怒了她。 再后来陶婉儿又一次找到沈燚,并且砍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发誓不再为盗,却还是没能换回沈燚的心。 道不同不相谋,也许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价值观不对等。 从那以后陶婉儿性情大变,为了报复沈燚,所作所为更是为所欲为,变本加厉。 就这样江湖第一大盗圣手仙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江湖第一美人陶婉儿。 再后来,在得知十八年前,沈燚携带家眷到陆镇安居时,陶婉儿更是暗中报假信给当时的四大势力,这才酿成那场血腥的屠镇惨祸…… 陶婉儿没说的是,她借助她的美貌,色诱天下奇男子,做出了更多令人发指的事来。 “毒手”田药人就是其中之一,田药人本来是于家山寨的人,为了陶婉儿更是不惜脱离于家,于十八年前参与了那次屠杀,这也是于老太太痛恨江湖男子的原因之一…… 陶婉儿没有提风先生,也没有说她怎么会有风先生的“季风散”毒。 也没有提怎么认识的任天霸…… 沈墨白在听到陶婉儿说出,她就是十八年前通风报信的那个人时,沈墨白的心里已经被愤怒塞的满满当当,以至于还有好多细节,他都没有想起来问。 ………… 陶婉儿看着泪流满面的洛红衣,眼里的寒意更浓,:“孩子,不用求他,我就是为了报复沈燚而活,现在沈燚已死,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墨白怒吼:“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陶婉儿冷笑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还会继续报复下去,沈燚的账我也会算到你头上。” 墨白的拳头即将挥下时,洛红衣死死挡在陶婉儿的身前,口中戚戚然:“墨白,如果你非要杀了她才能解恨,我愿意替她去死,你杀了我。” 墨白麻木的呆在原地,“为什么?她值得你为她这么做吗?” 一阵沉默之后, 墨白放下了他的拳头,压制了心中的愤怒,咬着牙对陶婉儿说道:“我今天饶你一命,你应该庆幸你收了个好徒弟……” 第72章 荒唐人荒唐事 墨白拉着晓寒正要转身离开大厅,陶婉儿突然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凄厉,令人齿冷。 墨白忍不住回头去看。 陶婉儿正在恶狠狠的盯着他,只听她口中说道:“我是有个好徒弟,我也知道你一直很喜欢我这个徒弟。” 墨白不明白陶婉儿为何现在提起这件事,立在当地,等着她说下去。 洛红衣听到陶婉儿如此说,也是身躯一震,心想难道师父她老人家突然改变了主意,同意了她跟墨白在一起,立时心情激动,娇羞的低下了头。 晓寒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墨白一直心里惦念着洛红衣,心里难免有些酸楚。 只听陶婉儿又接着说道:“沈公子,你可以放心,我已经替她找好了夫君,绝对与她很是登对。” 洛红衣的心在往下沉,在陶婉儿没说出那人是谁之前,她却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于是她低声对陶婉儿说道:“师父,您老人家……” 后边的话没说完,陶婉儿已经接着开口说道:“沈公子到时候一定记得来喝喜酒啊。” 墨白终于开口:“你把她许给了谁?” 陶婉儿咯咯笑道:“风雪堡少堡主。怎么样?是不是很登对?” 墨白:“你……你这个疯子。” 陶婉儿没有去看洛红衣的表情,只是对着墨白说道:“如果你不杀我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洛红衣没有反抗挣扎,她生来就是逆来顺受的乖徒弟,直到此刻,她还是不愿为自己的幸福忤逆陶婉儿。 其实这一年来的经历,墨白对洛红衣的一见倾心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反而是晓寒在他的心里占有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只是听到洛红衣要嫁给蒲大公子,墨白的心里还是很难受,他现在不能杀陶婉儿,所以只好走。 “恭喜你,如果蒲大公子有一点对不起你,天涯海角我也必取他狗命。” 这就是墨白对这段感情最后的承诺。 陶婉儿没有再说话,洛红衣也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墨白和晓寒出了大厅,便去了旁边的小屋,进了小屋,他们便看到了薛宗。 墨白没见过薛宗,第一眼看到薛宗竟像是看到了一具死尸,此时的薛宗已没有了原来的风度,完全是一具行尸走肉。 只见薛宗头发蓬松遮住了脸,躺在屋角里的床边,露出的一只眼睛里完全看不见一点光彩。 晓寒在比武大会见过薛宗,此时一看,不觉心里大惊,忍不住问道:“薛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薛宗听到有人说话,才抬起头,机械的说道:“你们是?” 墨白接道:“我叫沈墨白,我来是有几件事需要当面问你。” 薛宗脸上全无表情,:“有什么话,就问。” “你本是商人,与江湖素来没有瓜葛,比武大会为什么要选在薛宅?” 薛宗:“是婉儿要我这么做的。” 墨白知道他口中的婉儿就是圣手仙子陶婉儿。随即说道:“你跟陶婉儿又是怎么认识的?” 薛宗:“我还在朝中为官的时候,便认识她了,后来为了她,我辞官从商。本来想着与她双宿双飞,结果……”说到痛处,薛宗脸上显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不是有妻子吗?” 薛宗:“你是说那个肥猪一样的女人吗?比武大会开始后,她就失踪了,还卷走了大部分钱财。” 墨白:“你既然那么憎恨你的妻子,又为什么要与她成亲?” 薛宗冷笑道:“为什么?我那时辞官从商后,手头也积蓄颇丰,便与婉儿商定了成婚的事宜,却不想就在洞房花烛夜当晚,那个可恶的女人竟然控制了婉儿,顶替了新娘子,我当时醉的不省人事,第二天知道后,无奈生米已煮成熟饭。我自知无颜再面对婉儿,便举家迁到了江南魏周庄。” 听到薛宗这番话,墨白和晓寒都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世上怎么可能还有这种荒唐的事情? 墨白:“这些都是你夫人亲口告诉你的?” 薛宗:“是婉儿后来告诉我的。” “陶婉儿无论说什么,你都信?” “是。” 墨白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实在已经无药可救了,那么荒唐的事,他居然也信。 他只好再岔开话题,问道:“那比武大会上的毒酒又是怎么回事?” 薛宗:“这件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江湖中的仇杀,每天都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利用比武大会做文章。” 墨白相信薛宗是真的不知道,他甚至都怀疑,薛宗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官场的? 墨白又问道:“你来焚心谷之前,为什么要遣散家丁仆从?难道你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薛宗:“我当时看到比武大会,有几人在薛宅惨死,还有人暗中下毒,欲置众多江湖豪杰于死地。心中不忍,再不愿在江湖中呆一日,于是便在第二天遣散了众人,独自来了焚心谷。” “那你知不知道,薛宅现在已经被烧为灰烬?” 薛宗面现诧异,却也只是一刹那,随即平静的说道:“烧就烧了,我既然在红尘中再无眷恋,那些身外之物,还在意它作甚。” 墨白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更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人存在,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再问下去。 晓寒突然开口问道:“你来焚心谷难道不是为了跟陶婉儿长相厮守的吗?” 薛宗:“我来是跟婉儿告别的,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再配跟婉儿长相厮守。” 晓寒:“你应该振作起来,不应该自暴自弃啊。” 薛宗:“振作?我愧对列祖列宗,我也没脸见我的亲朋好友,我还能怎么振作。” 晓寒:“你的朋友也不知道你来了焚心谷吗?” 听到朋友两个字,薛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腰牌,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王”字。他拿着那个腰牌摩挲了一阵,然后对墨白说道:“这个腰牌是我的挚友王好雨的,见物如见人,请少侠代为保管,也希望少侠能够对王好雨帮衬一二。” 墨白也不知这个腰牌该接还是不该接,正自犹豫间。 只听薛宗低声说道:“少侠就算是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 墨白伸出手刚触碰到腰牌,突然发现薛宗的手,软软的垂了下去,然后整个人从床上跌在了地上…… 第74章 青楼生事 风雪堡外艳阳高照! 屋子内却冷如寒冬,蒲大公子发怒的时候,连蛇君都躲的远远的。 蒲大公子一个废人,怎么会让蛇君如此害怕的?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玄武蒲淼之子? 当然不是,在蛇君踏入中原,偶遇蒲大公子的时候,心高气傲的蛇君完全没有把蒲大公子放在眼里。 然而当蛇君手中长剑闪电般刺向蒲大公子的时候,蒲大公子却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并不见有什么招式,也没有什么变化,他的长剑便被蒲大公子的手撕成了八段。 从那时起,蛇君便跟了蒲大公子,直到现在,蛇君还是不知道蒲大公子究竟还有多少手段。 于是在蒲大公子发怒的时候,蛇君只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下去。 虽然离的很远,蛇君的耳朵却不得不支棱起来,因为蒲大公子的话往往就是命令,不得不服从的命令。 只听蒲大公子问道:“那批银子怎么会被劫走的,难道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蛇君:“我们的人才进入楼兰古城,便遭了埋伏。” 蒲大公子:“楼兰古城已接近鬼少的地盘,会不会是他们想来个黑吃黑?” 蛇君:“不会是鬼少,鬼少的人压根就没去过楼兰古城。” 蒲大公子:“那边接应的人呢?他们怎么说?” 蛇君:“老大跟老五本来准备在乌托接应,他们没想到银子会在楼兰古城就遭劫,所以他们是事后才赶过去的。” 蒲大公子的手指又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蒲大公子突然问道:“靖王现在到哪儿了?” 蛇君:“估计明天就能到。” 蒲大公子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有靖王出马,银子的事就可以放心了。” 蛇君也松了口气。 蒲大公子又问道:“沈墨白呢?听说他去了焚心谷?” 听到蒲大公子问起沈墨白,蛇君刚松了的一口气,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沈墨白已经从焚心谷出来了,现在好像是去了镇江城。” 蒲大公子:“跟沈墨白碰头的那个年轻人是谁?可查出来了没有?” 蛇君嗫嚅道:“那个年轻人就像是从天而降,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蒲大公子大怒道:“废物,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小的沈墨白都对付不了。” 蛇君大气不敢喘一声,静静的等着蒲大公子的吩咐。 “既然圣手仙子不肯杀沈墨白,那就交给他的六个徒弟去办,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杀了沈墨白。” 蛇君:“属下遵命。” ……………… 墨白从望江楼出来,的确是去往了镇江城。 对于温老板和王靖的底细,墨白已经问过了望江楼的伙计,结果就是没有任何结果。 他没去找晓寒,他这次从死谷出来,就感觉到现在的江湖局势,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的多。 姑且不说圣手仙子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就算是江湖中的势力,也不是风雪堡一家独大。 至于别的势力是什么人操纵,人力和财力都在哪里分布,墨白完全没有头绪。 墨白要处理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如果有晓寒在身边,只会连累到晓寒,所以现在晓寒暂时离开对墨白来说也是好事。 墨白思前想后,决定先去镇江城,会会六公子,他怀疑梧桐镇镇子上失踪的人,也许就是六公子所为。又或者还会有别的发现。 申正告诉过他,要找六公子可以去镇江城“凝香阁”。 于是墨白便趁着夜色潜入了镇江城“凝香阁”。因为他发现白天里,有好几个人在跟踪他,不过都被他甩掉了。 “凝香阁”是家青楼,是镇江城最大的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 常道“食色性也。”却也说“秀色可餐”,可见二者确有相同之处。 食跟色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是在白天大快朵颐,让身体充实,一个是在晚上,花前月下,让精神爆棚。 青楼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甚至常常是文人骚客,富商大贾常去之地。 青楼之中也不乏,色艺双绝的女子,而最近当红头牌则非巧儿莫属。 没人知道巧儿全名叫什么,也不知道巧儿从哪里来。他们只知道能让巧儿弹奏一曲,便是他们彼此之间吹牛的资本。 青楼和衙门不一样,没有人愿意有事没事去衙门转悠,但大部分人有事没事却都愿意去青楼逛逛。 但有一样,如果你身上没有银子,青楼就又和衙门没有什么不同了。任你脚踏五彩祥云,没有银子也是照样进不得的。 还好墨白身上还有一点银子,当然不止一点,三百两银子也绝对不能算一点。 墨白刚走进“凝香阁”,一个老鸨便堆着满脸褶子的笑,迎了上来,口中各种吉利话,爷前爷后的叫着,让墨白瞬间有种自己已经是个老人的错觉。 墨白也没细听老鸨溜须拍马的话,眼睛滴溜溜的扫视着四周。 只见楼下几张桌子都已坐满了人,这些人不是脑满肠肥,就是大腹便便,或把酒言欢,或听曲调情,甚至还有几个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没有江湖侠客,连一个也没有,难道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寻欢作乐的平常场合? 墨白突然对老鸨大声说道:“给老子把你们这里的头牌叫出来。” 这一声大喊,引来了无数双诧异的眼神。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响起:“这是哪里来的粗鄙之人,真是令人捧腹。” 就在老鸨上扬的笑脸快要拉下来时,墨白掏出了身上的银子,当然不是全部,不过这已经足够让老鸨,把快掉下来的笑脸,又挂了上去。 老鸨赔笑道:“真对不住,这位爷,我们这里的头牌,今天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您要不再另点一位姑娘,可好?” “不好,凝香阁头牌,老子今天就点定了,否则拆了你们“凝香阁”的招牌。” 墨白之所以这么胡闹,实在是他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人生地不熟,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着手。 于是他索性就闹出点动静,想着能引出六公子再说。 老鸨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这种事情老鸨也见的多了。能做老鸨,当然有她的手段和决断。 只见老鸨朝楼上打了个响指,“腾腾腾”的从楼上便跑下来四条大汉,俱都赤裸着上身,耳朵上带两个大圆耳环,眼睛呈碧色,眨眼间便把墨白围在了当中…… 第76章 不要命的小鬼 凝香阁的后院很深,只有几盏灯在风中凌乱,让这深深后院更显得说不出的鬼魅恐怖。 墨白见过不少“小鬼”,可这么不要命的“小鬼”,墨白确实是第一次见。 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让这群大汉抓住,随便一个都能让他的身体支离破碎。 只见墨白紧握双拳,调动真气,凝聚内力,就在十个大汉向他扑来时,墨白出手了。 如果说墨白在入风雪堡的时候,拳可裂石,那现在他的拳头完全可以削金断玉。 然而当墨白的拳头打在第一个大汉的身上时,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大汉完全没反应,被墨白一拳打在身上,明明拳拳到肉,除了骨头碎裂的声音,竟没有一个人喊叫,这也太诡异了。 巧儿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小屋的窗户,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见墨白已经被这些大汉包围,用不了多久墨白就会被这些大汉抱成肉酱,她曾亲眼见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在她的脸上却看不到焦急,只有些许的不忍,也许她也不愿这个少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变成真正的“小鬼”,她竟像是不忍再看下去,连窗户也关了起来。 只见那些大汉已经浑身鲜血,身上骨头都有多处碎裂,却还是前仆后继的向墨白扑去。 这些大汉的身体纵然是铁打的,但是咽喉却绝不可能是铁打的,墨白想到了这一点,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只见墨白脚下步履生风,闪身到一个大汉前,轻轻跃起,一拳痛击这个大汉的咽喉处。 果然大汉再也不能抵抗,软趴趴倒在了地上。 此时又有几个大汉近前,墨白便用同样的法子,将其一一打倒。 在墨白飞身攻击最后一个大汉时,由于这个大汉身材异常高大,要比同伴高出一个半头的样子,所以墨白的拳头便够不到这个大汉的咽喉。 拳到中途,墨白只能痛击其下颚,“叮叮叮”三声轻响过后,那大汉没有被击倒,反而呆立原地,眼神中的死灰色突然消失不见。 墨白并没有再下杀手,因为他发现了此人眼中的变化,他也终于明白了这些大汉为什么没有知觉了。 传说西域有一种蛊毒,可以让人神智尽失,全身没有知觉,意念也由不得自己控制,整个人全部受下蛊人的支配。 墨白刚才听到的那三声“叮叮叮”声,便是从那大汉头顶上被墨白打出来的三根银针,落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 原来这些大汉都被人下了蛊毒。 墨白看着神智有所恢复的大汉问道:“是谁给你下的蛊毒,你又在为谁卖命?” 那大汉刚恢复知觉,突然听到墨白问话,一切都像是还在梦中,用力想了想,却感觉头脑一阵发麻,双手抱头,痛苦不已。 等稍微平静一些,他才能开口说话,“我……”可惜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倒了下去,一倒下去,便不再动。 杀人灭口? “谁”?墨白耳目过人,却还是没有看到是什么人在暗处下的手。 没有人出手,墨白走过去看到那大汉惨碧色的脸,才知道他是早已在击杀墨白前就被人喂了毒药。 老板娘呢?墨白突然想到直到现在也不见老板娘,他快速奔到后院的最里边那间主房前。 推开门,才发现屋里没人。 看来老板娘是趁刚才混乱之际,墨白无暇他顾的时候逃之夭夭了。 墨白刚要出屋,去别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别白费力气了,你要想见我,就跟我来。” 这难道就是凝香阁的老板娘? “你是不是这里的老板娘?”墨白大声问道。 那个声音笑道:“不错,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墨白飞掠出屋,只见一个淡淡的黑影向前门飞去。 墨白催动内力展动身形,追随黑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墨白此时的轻功就算不是太好,但也绝不会太赖,可惜当她奔到大街上,却连那黑影都看不见了。 就在这时,前边不远处又有同样的女人声音响起,“沈公子,你的武功也不过如此嘛,要想见我,就快点跟上。” 墨白再次如飞掠去,却也跟上次一般完全追不上那黑影。 如此这般的追了三四回,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胡同口,那黑影不见了,也不再有声音传来。 深深的胡同里,竟然只有一户人家。 墨白心里寻思,千方百计把他引到这么偏僻的胡同里,为的自然是要他的性命。 此处只有一户人家,看来那凝香阁老板娘,一定已经在里面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墨白去自投罗网。 墨白天生就有一股劲,一股不服输不低头的倔强劲,于是他便向胡同里那唯一的一户人的家里走了过去。 这深深的胡同里,仿佛阳光也照不进来,还有零星水渍,点点坑洼。 墨白三两个起落便到了宅院门前。他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出来开门,墨白不得不越墙而入,等他进到这所偏僻的宅院里,他才发现,此处虽然偏僻荒凉,院子里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没有仆人下人,也没有亭台楼榭,假山池沼。整个院子里也就一间屋子,屋子的门敞开,屋子里有灯光流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药香气。 这时屋子里突然传出来一阵阵咳嗽声。这里难道是风尘子疗伤的那处宅院? 墨白刚要找个隐蔽处藏身,突然从屋里传出来屋子主人的声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公子既然来了,就请进来。” 这声音着实把墨白吓了一跳,他想不到有人可以隔这么老远,就可以发现他的踪迹。 既然已被发现,墨白索性进去看看是什么人有这能耐?是什么人在这大半夜不睡觉,而且还带着伤等候前来拜访的墨白。 墨白进屋便看到了风尘子,六公子之一。 看到进来的墨白,风尘子没有表现出太吃惊的样子,江湖中人嘛,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只听风尘子问道:“你是谁?深夜来这里作甚么?” 墨白朗声回道:“我叫沈墨白,来此是为了找凝香阁老板娘的。” 第79章 五里云雾 窗外有明月在天空,却被云遮了去,黑暗让屋外变成了未知。 而屋内的老板娘却清楚的知道,她的黑暗就要来临了,她的下场自然也不会是未知。 巧儿果然是他们安排好的,否则以她对风尘子的爱,简直恨不得把风尘子藏起来,又怎么会告诉墨白关于风尘子的下落呢? 老板娘庞大的身躯已停止了颤抖。却也没有逃走。 墨白嘲讽的看着老板娘问道:“此刻你为什么还不逃?以你的轻功,我岂不是连你的影子都追不上?” 瘫在床上的风尘子心里诧异,这老板娘什么时候变的轻功了得的?口中便不自觉的问了出来,“她居然会轻功?” 老板娘还是没有动,嘴唇动了几动,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天地良心,如果此刻她能逃走,她简直恨不得插上对翅膀,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再也不要遇见墨白这个比小鬼更难缠的人。 墨白突然狂笑,他替老板娘回答了风尘子心里的疑惑,“她并不会轻功,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骇人,我追来时连她的影子都追不到,直到看到她的人,我才知道了原因。” 风尘子:“什么原因?” 墨白:“原来她是在暗中每隔一段距离,就安排一个人,用几乎同样的声音对我说话,把我带到这里的。” 老板娘忍不住问道:“你听得出来?” 墨白:“不错,我从小就跟野狗猎豹在一起玩耍,所以我的耳朵也像他们一样机警,我的鼻子更像它们一样敏锐,否则我又怎么会闻到这屋里的桃花香气?” 老板娘口中喊道:“你的确像条机警的野狗,不过你很快就会变成一条死狗了。” 说话间,老板娘已经开始动了,她的动作并不快,但等墨白看见时,老板娘的剑便已经砍了下来。 老板娘就像一座山,如果一座山压下来,墨白的拳头再厉害,也无法一拳破山。 他也不会劈山,就算轩辕开山来,也未必真能劈开老板娘这座山。 墨白只好躲,还好他的速度很快,老板娘的剑擦着他的衣服而过,接着老板娘便合身扑向了墨白。 还好墨白从任天霸那里学到了非常的步法,否则很可能现在就被老板娘一剑砍死,一屁股坐死。 此时墨白竟然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而他又不能像对付那十个大汉一样,暴击老板娘的脖子,因为他实在找不到老板娘的脖子在哪? 幸好老板娘还是个人,是人就有嘴,她的身体就算是座山,可她的胃却还是人的胃,只要是人的胃就会有不能吃的东西。 而且老板娘的嘴又很大,在她不张嘴的时候,似乎都能塞进去一个馒头。 就在她第三次扑向墨白的时候,墨白终于想到要怎么对付她了。 只见墨白抽身闪过老板娘再一次的“热情的拥抱”,飞身掠到桌边,伸手抄起了桌子上的那壶酒。 奋力一掷,酒连带着酒壶便一起飞到了老板娘的肚子里。墨白此时再飞起一脚,踢在老板娘的身上,借着反弹之力,退出了好远,直退到了窗户边才停住,一扇窗户在这顷刻间也已被撞飞。 这里是所偏僻的独院,院子里只有这一间屋子,可想而知这间屋子很大。 屋里本来空间也很大,可老板娘进来后,能容人的地方就不多了,所以墨白刚才借势才退到窗边的。 他可不想退到风尘子身边,他怕到时候,面前的山还没有崩,再被旁边的毒蛇咬上一口,那可就真要了亲命了。 看着老板娘再次扑向自己,墨白真有种想先掐死自己的冲动,如果真被这个大象般的老板娘,像山一样压下来,那还不如自己掐死自己来的痛快。 就在这时,老板娘山一般的身体却突然向后倒了下去。 她喝的毒酒太多,毒酒发作的也太快,而她体内却没有内力抗衡,所以这座巍峨大山就这么瞬间崩塌了。连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片刻后,墨白才整个人松懈了下来,看着已然气绝、占据了半个屋子的老板娘,墨白突然对身后的风尘子说道:“你配制的毒药,还好没有浪费,我也的确不能不佩服你在配制毒药方面,还真是个天才。” 风尘子居然还能开口说话,“谢谢夸奖。这本来就是事实。” 墨白叹道:“难怪你的武功并不好,如果你肯把配制毒药的时间花在练武上面,我相信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风尘子笑道:“也许,幸好我的其他五个兄弟并不会炼制毒药。” 墨白:“哦,他们会什么?” 风尘子:“他们会杀人,他们跟我不一样,他们甚至在吃饭睡觉的时候都在想着练武。” 墨白突然想到这次行动,为什么没见其他五个人,便忍不住问道:“你那五个兄弟现在在哪?为什么没有与你一起联手?” 风尘子淡然笑道:“因为这次行动,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本来就是我一个人谋划的。” “为什么?” 风尘子:“因为我要想出头,我就要证明我比他们强。” 墨白:“现在呢?” 风尘子:“现在证明我错了,错的离谱。” 墨白转身看了风尘子一眼,然后便向屋外走去,口中说道:“再见。” 风尘子似乎没反应过来,直到墨白走到了门口,他才急忙问道:“你不杀我?” 墨白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身,“我为什么要杀你,年轻人难免有时候会做错事,你也只是一时逞强好胜,这不怪你,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风尘子垂下了头,好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同样是年轻人,可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竟像变成了个幼稚的孩子。 “何况能被凝香阁头牌看上的人,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墨白说完这句话后,便大踏步迈出了屋子。 风尘子突然大喊道:“可惜你还是没有机会的,我其它五个兄弟的“五里云雾”剑阵,你还是破不了的。” 墨白没有回头,在他的心中从来都是迎难而上,从来没有退缩一说。 等墨白走出屋子,便看到了五个年轻人,五个杀人的人,和五把剑,五把杀人的剑…… 第80章 一剑东来 屋里的灯光照上五个少年的脸,面如白蜡,身上的衣服更是白衣胜雪,浑身却都带着森寒的杀气。 墨白此刻手中仍然是身无长物,面对着这五个少年,他只感觉森森剑气在周身游走。 看着墨白走进院中,其中一个少年突然开口说道:“沈墨白,我们又见面了,小树林一别,别来无恙啊。” 墨白含笑,却没有一点笑意,只是冷冷道:“想不到无常组织,竟然浪得虚名,原来也是这般的为非作歹之徒。” 那少年冷哼一声,说道:“世事虽无常,富贵手中握。人为财死,我们只是谨记古训,不敢忘却片刻而已。” 墨白冷笑道:“强词夺理,我今天就如了你们的愿,让你们为财去死。” 说话间,墨白人已冲出,他必须先占得先机,才有希望取胜,否则以一敌五,胜算渺茫。 谁知墨白刚冲出去,那少年不迎反退,突然向后掠去,瞬间五人脚下移形换位,将墨白包围了起来,只留了东面朝着小屋的方向。 五个少年的“五里云雾”剑阵就此展开,如一张大网,网住了墨白这条渴死的鱼。 墨白又暗蓄内力,向左手离的最近的一人攻去,人还未到对方的身前,只见右方一人身子飞起,电光急闪,带起一阵劲风向墨白的后背刺去。 墨白不得已转身闪避,另四人又从背后袭来。如此往复,墨白腹背受敌,突围无门,当真是苦不堪言。 墨白就算能追风逐浪,无奈四面都有剑气飞突,一个不小心,墨白身上已经有几处挂彩。 “五里云雾”剑阵,剑气纵横交错,如云如雾,实如一张坚不可摧的剑网,任墨白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是顾首不顾尾,捉襟见肘。 又有一道剑光袭来,墨白心下一横,便不再躲闪,反而欺身迎了上去,只见对方的剑势颇急,招式用的过老,一剑刺在了墨白腿上,顿时鲜血四溅。 墨白趁着身体前冲之力,生生受了这一剑。忍着疼痛,骤然出掌,对方想拔剑反击,却已是不及,当场滚到一旁,呜呼丧命。 要知道墨白那一掌正是任天霸缚龙手的妙招。墨白一时情急,哪里还管得了所用招式,竟不惜展开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 另外四个少年看到自家兄弟被墨白击毙,手中长剑更见凌厉,风卷残云般向墨白的全身要穴刺去。 墨白左冲右突身形倏忽,却也只是避过了要害处,此时身上又是几处被对方刺伤。 如此下去,用不了盏茶功夫,墨白势必被余下的四人乱剑刺死。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屋里一声大喊:“沈公子,接剑。”紧接着一柄长剑从屋中飞出。 那柄剑正是方才老板娘手中所持之剑,扔剑的人当然就是风尘子。 原来风尘子一直盯着外边的打斗,看到墨白在如此狠厉的剑阵之下,却连眉头都没皱了一下,更是不惜与五兄弟同归于尽,死命搏杀,突然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慨之情。 再加之墨白方才又饶他一命,于是当下爬到老板娘身边,拾起长剑,用尽全身力气把长剑向墨白抛了出去。 墨白听到呼喊,又见有一柄长剑从东面屋里飞出,当下不再迟疑,飞身而起,左手已握住剑柄。 长剑去势未衰,墨白便顺势使出一招“梅花三拍案”,随即击飞了一少年手中的剑。 墨白再凌空一剑飞出,剑网很快被他划破了一道口子出来。 墨白一剑在手,一扫刚才出手之间的仓促。只见他剑光四闪,明明是一把普通长剑,在他手中却也如上古神兵般,带起了千片霞光。 “叮叮当当”,一阵剑与剑的撞击声,不断传来。 又是一阵恶斗,墨白的小手臂处虽然被对方利剑划破,然而对方又有两人被墨白刺杀在剑下。 此时剩下的两人,一个手中已无剑,一个年纪看来最小,显然已被墨白的剑法所震慑,只是喘着粗气,也不敢胡乱出手。 墨白此时已经再无所惧,看两人没有出手,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把梧桐镇的人藏到哪里了?还有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老实说出来,便饶你们不死。” 年纪小些的小少年,看到墨白有心放过他们,随即不敢再硬拼,刚想回话,一张口却只见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哼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原来旁边那少年怕自己伙伴说出幕后人是谁,竟然趁墨白不注意,一剑刺在了同伴的心窝。 墨白怒极:“你……” 那少年杀了自己的同伴,又看到墨白又起了杀心,转身便欲夺路而逃。 墨白当下便不再心软,口中喝道:“不知悔改的东西。” 手中剑更是如霹雳雷霆般,竟一剑将那少年从后边生生劈成了两半。 转眼间,五个少年的血已干,血腥气却令墨白忍不住又想呕吐。 他不愿杀人,却不得不以杀止杀。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墨白没有走,反而又转身回到了屋里。 风尘子再怎么说也算是帮了他的忙,他本想说句感谢的话,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开不了口。 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风尘子,墨白终于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 风尘子笑了笑,说道:“你本来可以不用卷进这场风波的。可是你却为了他人竟然只身犯险,甘愿身陷囹圄,这样的人我没有不帮的道理。” 墨白:“看来我没有杀你是对的,你跟你的五个兄弟的确不一样。” 风尘子:“其实我也想像你一样,快意恩仇,了无牵挂,然而自从我加入了组织后,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墨白:“那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幕后主使是谁?” 风尘子摇了摇头,很坚定的说道:“我不能说,即便我说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的。” “我尊重你的选择,只希望你以后无论作甚么事都能无愧于心就好。” 风尘子深吸一口气,才能平息内心的波澜,“谢谢你相信我。” 墨白不再说话,转身便走,刚走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双手连忙扶住了门框。 风尘子急忙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 墨白道:“没事,只是你的毒药的确是不敢小觑。虽然我及时用内力把毒封存在体内,后来又借机吐了出来,可刚才一战又引得体内残余之毒在身体里四散。” 第81章 人去阁空 墨白双手扶着门框,突然坐了下去,暗自调息全身真气,试图将体内余下的残毒悉数逼出体外。 风尘子此时身体已渐渐恢复,他又坐回到了床边。看着墨白调息一阵,脸色缓和后, 才开口说道:“沈公子,我配制的毒药实是无解,而我当时也没配制出解药来,所以我现在也帮不了你了。”说完一脸的惭愧之色。 其实墨白体内本来就已经没有多少残留之毒,否则哪里还能支撑到现在。 现在他运功相抗,虽然没有悉数逼出体外,却也已将残毒逼至额头处,正好存在了狼爪印子上,完全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墨白回身道:“你不用自责,现在我已无大碍。至于你身上的伤,很快就会痊愈,我会尽快让巧儿来照顾你。” 风尘子心里感激的看着墨白离去,心想:如果这次可以脱离魔掌,一定带着巧儿远离江湖纷争,做回个平凡人。 临走时,风尘子从怀中掏出一朵珠花交到了墨白的手里,珠花镂空,色泽乌黑。 并告诉他这是他们控制那些大商铺的信物,看见此物,他们必会放人。 至于那些商铺老板,也只是普通百姓,受制于人而已,不用过分为难。 墨白收好珠花,将风尘子的话也都一一记下了。 墨白身上受伤多处,虽然血已凝固,有风吹过却还是如刀割般疼痛。 还好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内里。这时已将近午时,墨白随便找了家药铺,做过简单的处理后,便又一次去了凝香阁。 凝香阁老鸨看到去而复返的墨白,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她也是个苦命人,狐假虎威而已,否则又怎么会做这种勾当。 墨白自然也不会为难于她,并把剩下的与此事无关的人,全都打发走了算了事。 然后墨白找到了巧儿,将事情利害全部讲给巧儿听,巧儿本就是个通透的姑娘,她也只是一时受情所困,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当下巧儿便把整件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原来六公子并不是全为蒲大公子所用,其中风尘子和老板娘,既不听命于蒲大公子,也不听命于圣手仙子,至于幕后人是谁,巧儿也并不知晓。 还有他们抓来的人不止梧桐镇上的,还有别的村镇,甚至还有江南和关外流浪到这里的人。 他们获取钱财的营生当然也不止这一家凝香阁,所有能获利的生意,他们也都有涉猎。 这让墨白吃惊不小,难怪当时风先生没有让他先拿风雪堡开刀,原来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也在蠢蠢欲动。 墨白在巧儿的指引下,很快便找到了众多被抓到这里来的人,其中当然就有石羊之女石芳。 石芳并没有如巧儿所说,被老板娘卖给了手下的小鬼,巧儿当时只是随意编造的罢了。 墨白拿着风尘子交给他的珠花,很快便把那些被抓的人,从各大商铺救了出来。 墨白回凝香阁的时候,还顺便雇佣了几辆马车,并且给了车夫双倍的银子,也一并带回到了凝香阁。 被抓来的一共有五十人之多,有的就在凝香阁里,也有的被安排到大的酒楼商铺,从烧火做饭、洗衣打杂,不一而论。还有一部分不知道被送到了什么地方。 被抓来的男人更是一个不见,想来定是被蒲大公子送到了他们的总巢,正在接受秘密的训练。或者是充当苦力,肆意驱使。 墨白让巧儿在凝香阁的门外,挂了“歇业”的牌子,便领着一干人进了凝香阁的后院。 后院已经被下人打扫干净。 巧儿特别把人群中的石芳指给了墨白看,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巧儿一定是怕同镇的人怨恨与她,更怕见到石芳,其实她跟石芳之间还是好姐妹。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她想尽快去照顾风尘子。 这一切墨白心里清楚,自然也便随她去了。 这五十多人被抓走的这几年里,早已心如死灰,甚至还有些性子烈一点的女子,寻了短见。此时听到墨白说要救她们回家,心中的激动何止万千。 还有的妇人已经俯身叩拜,口中说着:“谢谢大恩人,谢谢!……” 墨白赶忙将她们扶了起来,一边口中安慰着,一边带她们出了凝香阁,送她们上了马车,安心回家去了。 在最后送走石芳的时候,石芳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想着自己在大婚之夜被掳走,可怜的父亲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这打击。 一别多年,他老人家也不知怎么样了,想到此处,石芳更是心如刀绞。 墨白看着石芳,也想到了石羊,一时之间,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墨白对石芳说道:“石姑娘,你放心,你父亲一切都好,现在正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呐。” 石芳听墨白言语恳切,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随向墨白深深鞠了一躬,所有的感激也就都有了,“恩公,保重!来生愿做牛做马还报。”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看着众人都安全离去,墨白心中思绪更加混乱,他找了块空地坐了下去,闭目沉思,仿佛老僧入定。 从风先生口中他已经知道了,蒲大公子要的是五令所隐藏的财富和断情剑谱,继而称霸江湖。 如果说现在墨白对蒲大公子造成了威胁,那蒲大公子要置他于死地,也说得通。 然而风尘子口中的神秘的势力为什么也要杀他。 只见过一面的温老板,要他去杀圣手仙子,之后却又消失不见,那温老板又是敌是友? 还有在青州遇到的乞丐杨战,怎么又会忽然出现在江南,还变成了众矢之的,这又是为何? 想到杨战,墨白便想到了江南,想到了风先生,也想到了晓寒。 晓寒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墨白心里不是没有担心,现在解决完六公子的事,他更是想迫切的找到晓寒。 于是墨白决定先去江南一趟,死谷一别,也不知道风先生是不是已经回去了?晓寒很可能就是回去死谷,找风先生去了。 而且还可以借回江南之机,打探到杨战的下落。 想到这里,墨白便起身走出了凝香阁,只留下了一座空宅子,和一段往事…… 第83章 千里之外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花折伞下有各色各样的人,他们在雨中穿梭,也许是约了朋友喝酒,也许是约了情人叙旧,也许是为了生活所迫劳命奔波…… 人,只有心中有了欲望,才会有拼搏下去的动力,不管天空是下雪是下雨还是下刀子,都阻挡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有欲望是好事,但欲望又分正途和歪道,如果心里有了邪门歪道的欲望,于人于己那都将是大大的不幸了。 但人生百态!人生的鲜活之处就在于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欲望,也才有了被各色各样的欲望,驱使下的各色各样的人。 墨白从马车车窗,看着江南细雨中的行人,猜想着他们心中的欲望,再想到自己的初心是不是也已经被欲望所驱使? 他的初心是什么?他忽然便想起了风先生的一句话,也许那就是他的初心。 心存正道,手执天道,自然而为,方为大道…… 想到风先生,墨白的心里一阵激动,那些在死谷之中与风先生相处的短短数日,便又在脑海中浮现。 那个剑神一般的人,那个慈父一样的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晓寒,晓寒一定也在死谷。 墨白思绪纷飞,回死谷之心更像是离弦之箭。 在马车到达魏周庄时,墨白更是叫住了车夫,付了银子,让车夫先行离去,而他却淋着蒙蒙细雨,健步如飞,直奔向死谷而去。 那天,有看见的路人,直把墨白当做疯子,还用其吓唬自己身旁的孩子说:如果你小子再游手好闲,不思进取,长大了就会像那人一样,变成个疯子…… 墨白欣喜若狂的奔进死谷中的荒林,便见到了风先生,细雨绵绵中,鲜红桃花后,风先生在花折伞下,花折伞下还有明人的朱莎陪着。 他们手挽着手,目光温柔的望着远方,仿佛看到了远处的墨白,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朱莎温情的说道:“凌桦,你看不见,我便做你的眼睛,你“看”远方雨帘下的那座山中……” “风伯父。”墨白没有叫出口,也没有走近前去,他只是那么远远的望着,他已经不用去问风先生过的好不好,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风先生已经找到了他的幸福。 这时候倘若于老太太也在,如果她问风先生,用自己的一双眼睛换取幸福,你换不换? 相信风先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的…… 墨白呢?墨白愿不愿意换? 晓寒没来找风先生,她又去了哪里?墨白顿时意兴萧索,就算他愿意用双眼来换,却无奈晓寒已经被他第二次弄丢了…… 晓寒,你在哪里? ……………… 远在千里之外的晓寒,突然一声惊呼从梦中惊醒,有冷汗滑落,有泪水滚下,瞪着双明眸,呆呆的愣了半天神,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晓寒看看窗外正值午后,方才靠在床上,不想竟然睡了过去。 晓寒站起来,用手搓了一把脸,伸了个懒腰,瞬间人也一扫困顿的状态,对门外说道:“进来。” “吱”,门被推开, 从门外走进一位翩翩佳公子,皮肤白净,眼神温柔,眉梢眼角没有一点戾气,他赫然竟是温老板温玉。 温玉看到心情不佳的晓寒,柔声问道:“怎么了?又梦到他了?” 晓寒怒目圆睁,本想发作,看到温玉深情款款的样子,只得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偷听到什么了?” 温玉一副“窦娥冤”的表情:“拜托,大小姐,是你刚才把沈墨白的名字叫的山响,我想听不见都难啊。” 晓寒一时羞赧,嘿嘿一笑,露出动人的小虎牙,“好,我错怪你了,下次我喊墨白名字的时候喊小声点就是了。” 温玉一时无语! 原来晓寒那天离开客栈,便遇到了温玉,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温玉故意在等他们,看到晓寒从客栈出来,温玉诧异道:“沈公子呢?” 晓寒看到来人就是那天跟墨白谈生意的温老板,觉得此人倒是和善,随即问道:“温老板?你怎么会在这?” “我在等你们,我知道你们这次去焚心谷,肯定杀不了圣手仙子,说不定反而会被其所伤,我来是看看你们是否安然无恙?”语气恳切,倒也不是有意做作。 晓寒忍不住问道:“你明知道此去焚心谷有凶险,为何还要让我们去?” “我……其实……” “我什么我?快老实说,是不是有意加害于墨白。”晓寒看他言语吞吐,更加怀疑其中有诈。 温玉一张白玉般的脸憋的通红,看晓寒逼问,更是说不出一个字了。 晓寒此时更是确定此人不简单,拔出了腰间佩剑便向温玉刺去。 晓寒虽然对武学不甚精通,却也不是寻常人能抵挡的了的,甚至还有三分功力的一剑七杀傍身。 然而当她的剑到了温玉的胸前时,温玉也只是抬起两根手指轻轻抵住了剑尖,她的剑便像是嵌在了石头缝里,再也往前送不了半分。 温玉看晓寒脾气如此暴躁,瞬间口齿也变利索了不少,连忙说道:“姑娘,请听我说。” 晓寒心想这个少年年纪不大,武功却着实了得,既然他愿意说出缘由,我也就不必用剑相逼了,当下便撤回了长剑,冷冷道:“说。” 其实晓寒也就是就坡下驴,人家两根手指都可以抵住她的剑,那她的剑又能逼人家什么。 温玉想了想,便开口说道:“其实我是想杀圣手仙子不假,只是我又不能亲手杀她,所以我只好假他人之手。” “为什么?”晓寒问。 温玉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是接着说道:“那时正好听说沈墨白来了青州,而且我也听说了他正在找圣手仙子,最主要的是他的剑法也绝对杀的了圣手仙子。” 温玉的耳目众多,交友甚广,申正也恰好是他的朋友,所以他知道这些事情就不奇怪了。 晓寒还是不解,“那你又怎么确定墨白杀不了圣手仙子?” “因为洛红衣也在焚心谷。洛红衣绝不会让你们杀死她师父的。而墨白和洛红衣的关系,我也是才听下人讲的。” 晓寒听到温玉说到洛红衣,心中也是一怔,心想,我这次不辞而别,本来就是为着成全他们,怎地现在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心里一阵酸楚,难道我心里还是割舍不下这份感情? 晓寒随即摇了摇头,把万千的思绪又拽了回来。 “你现在看也看过了,怎么还不走?”晓寒没好气的说道。 温玉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姑娘,明明是她问东问西的,现在转脸就又要赶人走了。 温玉作为一个堂堂老板,当然很会察言观色。他心念一转,料定这姑娘一定是在吃洛红衣的醋,要不然一提到洛红衣,就立马变了个人似的。 只听温玉说道:“女孩子还是少吃醋的好,要不然会老的很快地。”说完还啧啧连声,再看看晓寒那张因为生气而通红的俏脸,温玉更是像打了胜仗般的一脸得意。 晓寒急了,嘟着嘴说道:“谁说我吃醋了,我才不在乎他的事情呢。” 温玉不免暗笑道:“哦,是吗?本来我来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沈公子的,既然你不在乎他的事情,那我这就告辞了。” 晓寒连忙拦住温玉,讪笑道:“我是不在乎他的事情,可听听也无妨。” 温玉本来还有心取笑她一番,但想到这姑娘当下为情所困,心中也颇觉不忍,于是便开口说道:“我是要跟你们告别的,我要赶往西域一趟。” 晓寒面现愠色:“这跟墨白有什么关系?” 温玉:“我去西域是要对付一个人,一个能决定沈墨白生死的人。” 晓寒:“这个人是谁?” 温玉:“青州靖王王靖。” 晓寒:“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温玉微笑道:“我想试着说服他。” 晓寒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凭什么说服他?” 温玉:“就凭他是我的父亲,我是他的儿子。” 这次晓寒的吃惊更大,“那为什么别人不叫你王温玉?” 温玉:“因为知道我们是父子的人,本就不多。况且我更喜欢别人现在这种叫法。” 晓寒心想如果真如温玉所说,能够说服王靖,那墨白就又少一个劲敌。 只要能减少对墨白有威胁的人,她也愿意出一份力,于是她便突然做了个决定,跟温玉去西域。 “好,我跟你去。” 这次轮到温玉吃惊了,张大嘴半天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晓寒:“你猜对了,我们吵架了,我现在只想躲得他远远的。” “好,那我们回去准备准备,即刻出发。” “好。” 一个决定的很草率,一个应承的也很草率,行事作风简直如出一辙。 看来世间一定不会有同样的两片树叶存在,但至少会有两片相似的树叶存在的! 出发前。 温玉:“你给沈墨白留的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晓寒:“有缘再见。” 温玉笑笑,“好,”说着便在纸条上也写上了“有缘再见”四个字。 温玉:“你说沈墨白那么聪明,他会不会找到西域来?” 晓寒没答话,心里只是默默的祝福着墨白…… 两天后,在去往西域的路上。 温玉:“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晓寒:“本来是怕的,但是这两天相处下来,我便不怕了。” 温玉:“为什么?” 晓寒:“因为你女性成分太多,我已经把你当我的好姐妹了。” 温玉“喷血”…… 晓寒:“我们去西域的什么地方?” 温玉:“楼兰古城。” …… 第84章 楼兰城主 楼兰古城是一个神秘的城镇,之所以神秘是因为没人知道它过去的样子,也不知道它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它就像是一个没人知道来历的孤独老人,虽然不知道过去,但过去一定有过辉煌。不知道将来,但将来它也一定不会被人们遗忘! 更何况现在还有那么多年轻的生命,在这里挥洒着他们的青春。 说到楼兰古城,就不能不说楼兰城主。 谁也不会想到楼兰城主竟然会是个年轻人,最让晓寒吃惊的还是,楼兰城主竟然就是温玉。 晓寒第一次听说楼兰城主是温玉的时候,那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足以吞下两个鸡蛋。 “你是楼兰城主?” “嗯。” “你才这么年轻,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些事和年龄无关。你别忘了我是个商人,商人往来于天南地北,所以他们在哪里都会有他们的生意,当然也得有属于他们的领地。” 晓寒支棱着她的小脑袋,想了半天,才总算想到了一个她觉得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知道了,你这就叫做狡兔三窟。对。” 温玉不想反驳,只是笑笑,“好,你说是就是。” 晓寒突然想到了他们来楼兰的目的,随即问温玉:“你跟你父亲谈的怎么样了?” 温玉叹了口气,道:“谈的并不顺利。” “为什么?”晓寒再问。 温玉:“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晓寒又问:“你来的时候,不是说正因为他是你的父亲,你才有机会说服他吗?” 温玉再答:“是啊,也就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我才没有办法跟他硬来。” 晓寒:“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温玉:“等。” 晓寒:“等什么?” 温玉:“等他们的人露出马脚。” 晓寒:“他们的人不是你父亲的人吗?” 当然不是,他们指的是一群亡命之徒,为了能够改天换命而活着的一群人。 这些话温玉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现在知道的并不多。他只知道西域有一个鬼少,关外有一个紫阎罗。 “你想吃点什么小吃,我让人给你去做。”温玉换了个话题。 晓寒:“这漫漫黄沙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好东西吃?我想出去转转行不行?” “不行,”温玉很坚定的说道。 看着晓寒不开心,温玉又好言相劝,“这地方实在是没什么好转的,而且传说黄沙之中有一种雾鹰,专门吃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晓寒砸舌,“那我还是不去了。”心里却想着哪天一定要出去看看这吃人的雾鹰长什么样子。 从晓寒的屋里出来,门外不远处有一个人在等着温玉,那人商人模样,面红微须,一双眼睛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之人。 只见他背负着手,明明是很恭谨的态度,却让人一眼看去也绝不敢小觑。这人竟然是到了楼兰便失踪了的“蝎子末”。 “蝎子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温玉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蝎子末抬眼看了温玉一眼,有些愠怒的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叫谢梓,不是蝎子。” 温玉无奈,只好改口道:“好,我的谢梓大哥。” 谢梓这才满意了些,随即说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银子全数交给了王靖。” “话是不是分毫不差的传到了?”温玉问。 “局势未明,先谋后定,双木并风,无王亦林。”谢梓又重复了一遍,问道:“我可有说错一个字。” “一字不差。”温玉很满意。 谢梓突然惊叫道:“啊,我多加了个感叹词,算不算有误?” “滚!” 谢梓有些疑惑不解,“我们辛苦得来的银子,为什么要让你父亲拱手送给鬼少?你不会是假公济私?” 温玉捶了他一拳,“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你装什么糊涂。” 谢梓埋怨道:“那我现在更应该回到风雪堡,时刻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你又为什么不让我回去了?害我前功尽弃。” 谢梓是化身“蝎子末”被温玉安插在“戏园”里的人,温玉也是他的上级,但温玉此人大大咧咧,为人也相当和善,于是他的下属常常跟他没轻没重的开玩笑,实在已和兄弟一般了。 此时听谢梓如此问,心中也是感觉遗憾。 叹气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能回去了,否则更会引起风雪堡的怀疑,不过你在楼兰,也正好可以牵制住鬼少一方。对,楼兰城主。” 谢梓满脸沮丧:“楼兰城主?你这个正主都来了,你还要我这个冒牌的继续冒充吗?” “当然,我只是一个小老板嘛。一切还得听城主大哥的。” 谢梓正待反驳, 温玉已拉起了谢梓的胳膊,口中说道:“走,咱们今天得喝点酒,好好犒劳犒劳你,” 温玉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拉了谢梓出了大门,朝着城西一家酒馆走了过去。 谢梓:“你这老板真是小气,办这么大的事,就让喝一点酒吗?” “不是一点,是不醉不归,成吗?就你这咬文嚼字的本事,应该考虑考虑混个私塾先生当当了……”温玉揶揄道。 西域也并不是到处都漫天黄沙,气候恶劣,温玉在的楼兰古城气候就很是宜人,不但四季分明,而且南边不远处还有一条美丽的河流,也不知道流向何处,这条河还被人们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孔雀河。” “无名酒铺” 酒铺不大,却也是朴素中带着温馨,老板是个年轻人,别人都叫他大牛。 大牛个头不高,模样老实平常,但肌肉健硕,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大牛,把铺子里的酒全拿来,我要堵住这厮的嘴。”温玉还在门外就朝着门里大喊。 等他们都进了酒铺,大牛早就提着两大坛子酒放到了桌上。 大牛看到温玉,显然是激动万分,大声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兄弟们都快想死你了。” 温玉回到楼兰古城,就一直在忙着那批银子的事,他住的地方在城东,而无名酒铺在城西,所以就一直没有过来。 整个楼兰古城,其实早已全城皆兵,几乎都是温玉的人,而且大多都是年轻人,平常在一起也不见外,可最近两年却几乎见不了温玉的面。 所以他一回来,大牛便和兄弟们盼着他能来酒铺。 温玉冲着大牛嘿嘿直乐,转身扫了一眼酒铺,却发现只有大牛一个人,随即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兄弟们呢?” 第85章 师承何人 大牛脸上还是笑意盈盈,对温玉说道:“公子放心,他们说是去“孔雀河”里捉鱼,来给公子接风洗尘,很快就会回来。” 说着话,大牛已经满上了两大碗酒,“来,公子先跟谢大哥喝着,我去后面先弄点小菜好下酒。” 温玉拦住转身的大牛疑惑道:“鱼?我怎么没听说过,孔雀河里有鱼?” “孔雀河”是一条流动的河,而且坡度不小,虽然水势不算太急,但却也绝不会有鱼虾之类的生物出现,现在又怎么会突然有鱼的? 所以温玉才会有此一问。 说完看了谢梓一眼,谢梓摇摇头,也是一头雾水。 哪知大牛竟然还卖起了关子,只是含糊道:“公子别急,等兄弟们都回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温玉虽然觉得古怪,但看大牛的表情,想来此事于兄弟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凶险,便不再阻拦大牛,又重新回到了桌前。 两碗酒才下肚,温玉已经应大牛的请求,讲了他好几段在外边遇到的趣闻。 只见温玉又喝了口酒,突然肃穆正色道:“谢梓,你这次去见王靖,没暴露我是楼兰城主的身份?” 他平常很少叫王靖父亲,何况还是在背后,这倒也不能说他大不敬,是他很小便在外边跑,与他父亲感情关系并不太好。 而且他生性不羁,总觉得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所以也从来不计较这些称呼。 他虽然怀疑他父亲王靖已经猜出劫银子的就是他,但他却还是不愿正面面对王靖。 “你放心,我还想做这个楼兰城主过过瘾,在外人看来还是蛮风光的。”谢梓无奈的表态。 “哦,那就好。”温玉如释重负。 大牛虽然也多少知道一点,但他和他的兄弟们的任务不一样,他们是楼兰城的后防线,前边的冲突厮杀是与他们无关的。 所以他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只是时不时的给温玉两人添酒。 只听谢梓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次好不容易才混进戏园,现在看来一点用都没有,真是让人恼火。” “谁说没有用的,至少你知道了风先生的下落,而且知道他现在安然无恙,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温玉本来不想说的,看到谢梓耿耿于怀,只得跟他全盘托出。 温玉在很小的时候,随父亲来西域,凑巧碰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奇人,两人颇是投缘。 后来温玉干脆瞒着父亲,独自来了西域,跟随那奇人学武修心,直到几年前,他才知道那奇人叫风琳,竟然就是风先生的父亲。 再是一年前,在京城又一次遇到风琳风老前辈。 原来从京城发出的信鸽有两只,一只飞到了死谷,一只飞到了风琳所在的“大雪山”。 风琳从小淡泊名利,清心寡欲,不愿涉足江湖,于是后来,等风先生长大成人,便把守护问天剑和五令宝藏的重任,全部交给了风先生后,便从此寄情于山水,游历于名山大川之间。 远在“大雪山”的风琳看到信鸽的第一反应,觉得赴约人已发生了变故,一定将有什么大事发生,于是他也来了京城赴约。 由于路途遥远,等他赶到时,竟是没有见到赴约之人。 他担心儿子风凌桦的安危,奈何几十年未曾踏入中原,早已物是人非,也完全不知道风凌桦的下落。 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温玉,便把事情大概的跟温玉讲了,并把查探风先生下落的事交给了温玉。 然后他便回到了他与温玉初见的地方“天山”,等着温玉的消息。 而温玉前几天刚到楼兰,便去找了风琳一次。告诉了他风先生安好,还有现在江湖中的局势也一并说了。 风琳得知风凌桦一切都好,心里甚觉安慰。再听到他现在面对劫来的银子正束手无策,于是便让他带那四句话给他父亲。 并说王靖听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这才解了温玉的燃眉之急。 听到这里,谢梓心中暗暗心喜,为温玉能有这份奇缘,而感到高兴。 谢梓曾经问过温玉师承何人,都被温玉搪塞了过去,现在才知道温玉的武功竟然是风老前辈亲授,当下更是对温玉崇敬之至。 谢梓又想到这次混进“戏园”,原来还是有收获的,不觉心里更是心神舒畅,一时豪气顿生。当即说道:“现在我既然要呆在楼兰,我们索性杀到乌托,看看鬼少在搞什么鬼。” 温玉一听谢梓竟然有这种冲动的想法,连忙严厉道:“谢梓,凡事都得听我的,不能擅自做主,听到了吗?” 谢梓虽然知道事关重大,但借着酒劲,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现在还不行,也还没有到跟他们正面交锋的时候。我之所以让你们把银子托付给我父亲,就是为了不暴露我们。”温玉耐心解释。 温玉接着说道:“乌托作为鬼少的地盘,盘查极严,外人根本无法进入,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现在也只能按兵不动。” 大牛在一旁插嘴道:“我们不是有探子吗?我们可以让我们的探子先去刺探一番。然后杀他个鸡飞狗跳。” 大牛早就想着能大干一场了,他生性就好动,要不是温玉给他弄个酒铺拴住他,这么多年,恐怕他早就闲不住了。 温玉知道大牛的心思,于是语气中更见耐心与温婉。 “我们的探子到现在为止,所查探到的,也仅仅是有些神秘莫测的人进出,甚至最后都能给跟踪丢了,你说这样的情报,能有什么用处?” 谢梓和大牛都不再说话,他们也清楚温玉所言都是实情,于是都不再多说,只是一个劲的喝酒。 一阵风从开了的门缝里吹来,五个年轻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都提着装满鱼的鱼篓,嘴里也不闲着,“公子,几年不见,喝酒也不等等我们哥几个。” 温玉连忙转身看去,正是自己的几个好兄弟,站起来再看这五人,几年不见,当初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大小伙子。 温玉大笑道:“你们几个小子,说好等我,怎么现在才来?” 有一个穿豹纹的人,指着刚放在地下的鱼篓对温玉说道:“这不为了给你接风,我们特意去给你抓了些活蹦乱跳的新鲜大活鱼来……” 第87章 沈墨白的麻烦 只听温玉说道:“不是沈墨白的事,你放心,我父亲不会为难于他。” 温玉心想,他父亲或许也是这个巨大阴谋中的一环。 不过依风老前辈之见,在不明局势的情况下,他父亲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胡乱杀人。 所以他料定,沈墨白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至少他父亲不会为难于他。 晓寒又不免问道:“那你说的又是什么事?” 温玉:“我准备去关外一趟,你是留在楼兰,还是去找沈墨白,你自己决定。” 没想到晓寒想都不想,便说道:“我跟你去关外。” 温玉心想这真是个大胆的傻姑娘。 随即苦口婆心劝道:“我这次去关外,不是游山玩水,甚至还会碰到什么凶险,你如果在楼兰或者回去青州,我都可以安排人照顾你,你再考虑考虑。” “我不用考虑了,就跟你去关外,你想甩开我那是不可能的。”晓寒斩钉截铁的说道。 其实晓寒心里还是有计较的,她觉得温玉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且他还很可能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她之所以要跟着温玉,一是出于好奇,可以多打听打听江湖中的奇闻异事。 再者,以墨白的性子,难免迟早要卷进江湖风波中,她索性就先为墨白当个开路先锋,到时候或许可以助墨白一臂之力。 温玉无奈的摇摇头,叹道:“早知道你是一副狗皮膏药,我来西域的时候就不该带你来。” 晓寒呵呵笑道:“现在你有点后悔了?” “嗯。不是有点,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可惜已经迟了,哈哈哈……” 晓寒虽然自动退出墨白的世界,她想给墨白和洛红衣一个机会,但那份感情怎么可能说抹去就抹去? 她的心里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那个刚毅的梅花少年沈墨白,那沈墨白是否也在像她一样,思念着她呢? 沈墨白没有在思念她,至少在此时没有思念她。 因为沈墨白此刻遇到的麻烦,都快让他的脑子停止思想了,更遑论思念晓寒了。 峨眉派下大弟子翠寒烟,竟然要让沈墨白接任掌门人一职,全峨眉一众女弟子,近百人俱都跪拜在地,等着墨白的答复。 墨白思前想后,也拿不定个注意,看到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小乞丐,更是思绪乱如飞雪。 要说起此事,还得从这个小乞丐说起… …………………… 那天墨白从死谷出来,一时不知道去哪里找寻晓寒的下落,心里怅然如失。 他漫无目的行走在魏周庄的大街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自觉的走到了一家酒楼。 也没注意是什么酒楼,他只想痛饮三百杯,借酒浇愁。 进了酒楼,吩咐小二上酒上菜,全然一个暴发户的样子。引得酒楼中的人纷纷侧目。 说来也巧,他酒桌旁边,竟然坐着三个衣着光鲜的乞丐,你道是谁?原来正是那日他跟晓寒在“春风楼”外看到的那几个乞丐。 酒楼有乞丐不奇怪,酒楼有掏的出银子吃饭的乞丐也勉强不奇怪。 但酒楼有不但能掏出银子吃饭,还能掏出刀子抢劫的乞丐,就多多少少令人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酒楼的人,看到三个乞丐当众抢劫,却没有人愿意出手管这档子事。 可惜那三个乞丐流年不利,他们抢劫的对象,恰好是连小鬼都都敢杀的沈墨白。 墨白当时心里本来就不痛快,这时候居然有人打他的注意,光天化日之下明抢豪夺。 一拳一个,两个乞丐当场爆头而亡。等墨白再挥拳正准备砸向第三个着黄袍的乞丐时。 那着黄袍的乞丐早已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嘴里连连高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好汉放过小的一条狗命,小的上有老……” 说到后来甚至搬出九十岁的高堂和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来做掩护。 墨白虽喝下了不少酒,却毫无醉意,再盯着黄袍乞丐仔细端详了好半天,终于想到在哪里见过此人了。 墨白怒目圆睁,拳头捏的格格爆响,大声喝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丐帮的人?最好老实点,否则……”说着朝那黄袍乞丐挥了挥醋钵大的拳头。 黄袍乞丐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小的是丐帮的,小的是杨长老……杨战的旧属……” 话还没说完,墨白已是一脚踢出,直把那乞丐踢飞出老远,紧跟着墨白又掠到那乞丐身前。 “你再不说实话,我立刻就要了你的狗命。” 那乞丐双手捂着肚子,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杨战的旧属。 那乞丐口中说着话,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向外面,似乎等着有人来救他。 墨白心忖这黄袍乞丐一直眼睛瞄向门外,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到来,他们一定有幕后人操控,我只需来个抛砖引玉,引蛇出洞,在这里等着幕后主使人来就是了。 但转念一想,这几人定是打着杨战的名号在此招摇赚骗,到时候杨战想要洗清冤屈,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着实可恶。 当下怒不可遏,愤怒至极,也顾不得什么抛砖引玉,什么引蛇出洞,一拳击出,那黄袍乞丐就像被雷电击中,身子歪到一旁,便没了性命,死的相当痛快,却也免受了好多活罪。 眼看酒是喝不成了,墨白付完银子,刚出酒楼门,便看到远处有几十个丐帮弟子,蜂蛹着向“春风楼”奔来,显然就是冲着墨白来的。 墨白的火爆脾气上来,还真就是越战越勇的主,见对方来了几十人,反而不露惧色,挽起衣袖,只待与对方大战一场。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一辆轻装简行的马车,停在了墨白身侧,也阻挡了他的视线。 这时从车厢里探出一个小乞丐来,墨白看了一眼,并不认识,正准备开口让车子避让一边。 那小乞丐却看着墨白,说道:“公子,快上车,那帮人是冲你来的。” 墨白淡淡说道:“那又怎样?我今天倒要看看丐帮,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不分是非的一群乌合之众。” 此时已经可以听到那几十人的呼喝声越来越近,小乞丐着急道:“你……你想帮杨大哥报仇就快上车。” 墨白还是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小乞丐已经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来拉他, “杨战,在青州,放过你,半枚铜钱,丐帮杨长老……”小乞丐神情焦急,说的自然也是极不连贯。 墨白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也没有要小乞丐拉他,蹭的钻进了车厢,小乞丐连忙催促车夫赶快赶车离开此地。 马车夫是个干练的好手,马鞭急挥,拉车的马更是四蹄狂奔,眨眼间便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后面赶来的几十个乞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呼啸而去,却也是无计可施。 几十人冲进酒楼,看着三个死去的乞丐,领头的乞丐摇头叹息一声,也不去管死去的人,带着几十人又原路返回,去了“无镇”丐帮总舵复命去了。 可怜那三个为了贪图一时富贵,听命于胡仁顾,最后却连个裹尸的草革都没有,全被酒楼老板扔到了荒郊野外喂了野狗…… 车厢里,刚才还急着说话的小乞丐,此时看到他们已经脱险,反而只是瞪着双大眼睛,从上到下大量着墨白,却是一言不发。 而墨白上车后,也没有说话,他正在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风先生嘱咐过他关键时候,要多动动脑子,他现在总算又想起来了。 墨白心想,如果那几个乞丐真是杨战的旧属,那丐帮又怎么会任由他们在外边胡作非为? 如果不是,那必定是现在丐帮纵容,他们为的又是什么呢? 墨白一拍脑门,心道,是了,他们这么做一定是为了引出杨战,再将其除掉。看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只是现在杨战下落不明,此时又在何处呢? 想到这里,墨白转身看向一旁,正在盯着自己看的入神的小乞丐,微笑道:“小朋友,你说你认识杨战,你是他的什么人?” 小乞丐本来很是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一定有什么出众之处,才能让他杨大哥时常在他耳边念叨,还在青州那次放他一马。 现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了,也就是轮廓分明,带着几分英气而已,跟杨大哥不相上下嘛。 小乞丐就是杨战最宠溺的小鬼,听到墨白问话,脸上立刻带上了骄傲的表情。 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你说的杨大哥,我当然认识,我跟杨大哥是兄弟,杨大哥还说长大了就教我武功,那样我就可以像他一样行侠仗义了,他……” 说到后来,小鬼已经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了。 墨白看到小鬼哭,顿时也慌了神,着急道:“孩子,你别哭,你别急,慢慢说,谁欺负你了,你跟大哥说,大哥帮你出气……” 小鬼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杨战一直是小鬼的榜样,也是他唯一的亲人,现在想到杨战生气未卜,一时彷徨无措,眼泪便像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 第88章 祸从中来 墨白看小鬼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自己瞬间心情也是大为不畅。 不过他也不能像小孩子那样,想哭就哭,肆意为之。所以只好再接着使出吃奶的劲来哄这个小鬼。 还好,小鬼哭了一阵,或许是累了,或许是想通了,总算停止了哭泣,看着墨白问道:“大哥哥,你刚才问我什么?” 墨白本来打算问问杨战的下落,现在看来还是不要问了,免得再触碰到这孩子的泪腺,那到时候他还真是无法招架。 于是墨白换了话题,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啊?” 问完这句话,小鬼一听果然略带喜色,说道:“我带你去找神仙姐姐。” 虽说不哭了,可这个回答也让墨白无法接受,感觉这孩子言语甚是失常,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是出来个神仙姐姐? 原来小鬼口中的神仙姐姐,竟然是峨眉派下大弟子翠寒烟。 小鬼那天跟着邵帮主回到丐帮,整天也像刚才一样以泪洗面,还口口声声向别人诉说着杨战的好,说他的杨大哥是被别人栽赃陷害的。 幸好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没人在意他的言语举动。 而且那时胡仁顾还有好多大事要谋划,所以才没有太管他。再加上那时如果对一个孩子下手,那岂不是要落人口舌。 而翠寒烟回到峨眉后,心里始终惦记着杨战的安危,后来更是觉得小鬼如果再呆在丐帮,说不定也会被歹人杀人灭口。 思来想去,翠寒烟便抽了个空档,亲自又来了魏周庄一次,也算是小鬼命不该绝。 那天小鬼像往常一样,跟两个大点的乞丐出门行乞,闲聊中,不知怎的说到了杨战身上,那两个乞丐刚入丐帮不久,一致认为杨战是丐帮的败类,是江湖的公敌。 听他们如此说他的杨大哥,小鬼哪里能依,便与他们争执,一时争的面红耳赤,局面僵持不下。 后来那两个乞丐干脆破口大骂,此时小鬼反倒也不哭泣,颇有骨气的与那二人对骂了起来。 一阵吵闹引来好多人围观,刚好前来查探杨战下落的翠寒烟也正在人群中。 翠寒烟赶到时,那两个乞丐已经是对小鬼拳脚相加,小鬼也被打的鼻青脸肿,嘴里却还是含混不清的念叨着,他的杨大哥是无罪的,是被人冤枉的。 看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两个乞丐不但没有停止殴打,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看着小鬼依然不肯服软,其中一个乞丐更是从袖中摸出了一把小刀,在小鬼面前晃了两晃,口中恶狠狠说道:“说杨战是个叛徒,是个小人,我便饶了你这回。快说。” 另一乞丐也怂恿小鬼道:“快说,要不然要了你小命。” 只见小鬼此时浑身污烂不堪,口中也满是鲜血,虽然话语不清,却仍然执着的说着:“你们才是叛徒小人,我杨大哥是正人君子。” 本来一句话没几个字,可是说完这句话,小鬼仿佛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歪倒了一旁。 再看那乞丐,看着小鬼晕过去了,手中小刀却还是恶狠狠的朝小鬼身上刺了下去。 魏周庄本来民风淳朴,百姓也心地良善,如果往常遇到这种事,自然难免要出手管一管的。 可那天刚好是吃饭时间,人本来就少,再有就是那段时间,丐帮有好些举动一反常态,所以对于丐帮的事,看到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做没有看见。 翠寒烟早已经挤过了人群,来到近前,此时看那乞丐竟然要当众行凶,何况行凶的对象还是小鬼,哪里还能坐视不理。 翠寒烟没有拔剑,只是连带着剑鞘向那乞丐刺去。 她倒也不是不敢杀人,只是不愿与丐帮结仇,想着教训教训也就罢了。 剑鞘刚好刺在了那乞丐的手腕上,就听“当啷”一声,小刀从那乞丐手中掉落。 那乞丐突然遇袭,手腕疼痛难捱,口中也便骂骂咧咧的嚷嚷着:“他奶奶的,谁这么不开眼,丐帮的事也敢管?” 说完抬头看去,见是一个清丽绝俗的高冠女道人,心中更见羞愤,却也晓得这女道人武功厉害的紧,心想此刻须得回去叫些帮手才好。 再看女道人怒目横眉,当即服软说道:“好,你等着,有能耐你别跑,我叫我的兄弟过来。” 说完话,拉着另一个乞丐撒腿就跑。 翠寒烟也不去追赶,连忙扶起小鬼,发现小鬼已经人事不知,也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目光。 抱起小鬼走向一辆马车,扬鞭打马,绝尘而去。 这时间才有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道:“那女子看样子是峨眉派的。” “是啊,这下峨眉派的日子不好过了。” “可不是,现在丐帮风头正盛,这与丐帮为敌,简直是自讨苦吃。” “也未必,没准这次丐帮会在峨眉派那里,碰了钉子也说不定。” “快别说了,丐帮的人来了。” ………… 不多时,丐帮便来了十多个人,带头的正是丐帮褚长老,只看面相,却也是浓眉大眼,熊背蜂腰,虎虎生威,却不想一开口,也是口无遮拦,无德至极。 只听褚长老大声喊道:“直贼娘的,哪个娘们敢欺侮我丐帮弟子。” 发两声喊,却也不见有人答话,众人看到这等模样的长老,片刻间也是急急散去。 褚长老拽住一个人,目露凶光,问道:“刚才是谁欺侮我丐帮弟子,你且说给我听。” 被拦住的那人,心里只恨没有早早离开,现在再想走,却是不可能了,只得如实回答道:“刚才有个女道人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褚长老也没细听那人话里的意思,又问道:“那女道人可是峨眉派弟子?” 那人回道:“想必是的。” 褚长老:“那个小乞丐呢?” 那人道:“被她带走了。” 褚长老听完,狠狠推开了那人,嘴里又骂了两声,带着众丐帮弟子便扬长而去。 褚长老回到丐帮将此事报给了胡仁顾,而后胡仁顾又上报给了蒲大公子,就这样,峨眉派的灾难便从蒲大公子的口中说出。 “派出飞龙帮的人,灭峨眉……” 再说小鬼被翠寒烟救回到峨眉派后,当天傍晚时分,小鬼便悠悠醒转。 小鬼张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女子,目光温柔如水,头发高挽,脸颊肤色白皙,一袭青袍,有微风从窗户吹过,带起袍袖之间微微轻拂,真真如仙子下凡。 小鬼在心中暗自叫了一声:神仙姐姐,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他也不知道眼前这女子是谁。 那天比武大会,他哭哭啼啼,泪眼模糊,当时也是人多嘈杂,压根就没注意到有翠寒烟这么一个人存在。 翠寒烟看小鬼醒来,面露喜色,毕竟这孩子虽然是个小乞丐,却也端的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翠寒烟温柔的问道。 小鬼刚才醒来,已经想起了在街上发生的事,虽然不知道现在这地方是哪里,可他显然已经放下了戒备。 “我……我没有名字。”小鬼低声回答。 这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翠寒烟心想。 “你知道你杨大哥现在在哪里吗?”翠寒烟又问道。 “杨大哥……他,”小鬼一提到杨战,只当他杨大哥一定已经被坏人杀死了,当即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翠寒烟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依恋杨战,当下也不知道如何劝阻。 隔了一阵,翠寒烟看他还是哭声未停,便佯装严厉道:“先别哭了,你刚才在大街上被人欺负,不是挺有骨气的吗?” 小鬼果然由大哭变成了低泣,小声嘀咕道:“我杨大哥说过男儿有泪不能轻弹。现在杨大哥一定已经被他们害死了。” 翠寒烟安慰着小鬼:“你先别急,你杨大哥说不定没事,只是现在躲了起来。” 小鬼突然破涕为笑,惊喜道:“真的?姐姐不准骗我。” 翠寒烟也笑道:“姐姐不骗你。”他心里隐约的觉得杨战一定还活着,迟早会找到的。 小鬼突然又仔细的看了看翠寒烟,突然冷不丁的说道:“姐姐,我叫你神仙姐姐,好不好?因为你长的真好看。” 小孩子说话当然天真直率,看到翠寒烟生的俊美,自然是不会加以掩饰,随口说出。 翠寒烟顿时被这小鬼也逗乐了,刚才还嚎啕大哭,现在又像个没事人似的,也着实可爱。 “好,随你怎么叫,只要你不再哭闹就好。方才这番话也是你杨大哥教给你的?” 小鬼居然臊红了脸,“不是,杨大哥不会夸人,他平常夸我都会说,嗯,小鬼,不错。”说着学着杨战平时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嗯,小鬼,不错。”翠寒烟也依葫芦画瓢的原样说道。 小鬼一听,自然是满心欢喜。 接下来翠寒烟又问起比武大会前,杨战都做了些什么,与什么人结的仇,都和什么人有来往。 小鬼也知无不言,不过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等门下弟子送来汤药,喂过小鬼后,翠寒烟便准备出门,让小鬼先再休息一会。 小鬼突然叫住了翠寒烟,口中说道:“对了,神仙姐姐,我跟随杨大哥在青州,还遇到一件有趣的事。” 第90章 白猿解围 深山中,林密如盖,阳光都被挡在外边。 墨白刚刚化解了白猿的一式四剑,只见白猿手中长剑并未撤回,突然间又是一阵抖动,方才消失的四剑,又生出八剑,将墨白全身笼罩。 墨白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招式,连忙使出“东风十二阑”,将树枝舞的密不透风,才逼住了白猿的攻势。 墨白心里琢磨,这只白猿剑法当真高深莫测,一招一式中却没有杀气,也不见使出一份内力,要不然以白猿的剑法,墨白也不能轻松将其击退。 白猿眼见攻不进墨白的防守圈,便后撤几步,剑尖斜指向右下方,一动不动,如一块风化的顽石。 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墨白一招方停,白猿就会挺剑复上,如此缠斗数十回合后,白猿便不再攻击,立在当地,双手抱剑,竟然朝墨白深拘了一礼。 墨白心想难道这只白猿已然成仙,真的如传说中那样,峨眉山中有白猿大仙镇守?还这么巧真让他给碰到了? 墨白心中虽那么想,但他从来不信有神仙妖怪这些无稽之谈,当即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白猿果然开口说道:“阁下,此事……说来话……长……我……” 白猿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显然不是口吃,就是由于常年不跟人说话,导致已经不能流利的与人进行沟通。 墨白看到对方言语如此艰难,料定其中必有一段长远的故事,现在情势紧迫,也容不得他细问。 墨白连忙打断白猿,“你先别着急,我现在问你,你只需要简单的回答就可以。” 那白猿听后,也是心里松了口气,急忙点头。 墨白:“你常年呆在这山上?” 白猿点头。 墨白:“你跟峨眉派有仇?” 白猿慌忙摇头。 墨白:“那你就是传说中守护峨眉派的白猿大仙?” 白猿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把墨白也弄糊涂了。 幸好这时白猿言语呆滞的解释道:“我,守峨眉,不是仙。” 墨白心念数转,猜测这白猿必是想下山去救峨眉派众人,便问道:“你想下山去救人,却怕武功不敌,所以在这里暗自着急?” 白猿听后狠命的点头,双眼中竟似有泪水凝结。 墨白又问道:“你刚才是要试试我的武功,看我能不能帮你,现在便想着让我去帮峨眉解围?” 白猿不再点头,也不摇头,“噗通”一声,竟然跪了下去。 “求你……救人。”白猿艰涩的说道。 墨白已经确定这白猿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就算白猿不说,他也已准备去救人。 他走过去扶起白猿,“放心,我这就去。” 白猿却突然拉住了他,依旧艰难的说道:“一朵……四开花,四……花八叶扶。”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长剑,然后把剑递给了墨白,转身又把那身毛茸茸的白毛衣服脱了下来,送到身后,“给……” 墨白接过长剑和白毛衣服,愣神了片刻,转瞬间就明白了白猿的用意。 想来白猿是要他穿了他的白毛衣服,拿着他的剑,再用他的剑法去对付那些恶人,而白猿的剑法全在那句话里。 “一朵开四花,四花八叶扶。”这自然就是白猿剑法中的精髓。 墨白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白猿刚才所用的剑法招式。感觉已经有所领悟后,便将白毛衣服穿在了身上,提剑向峨眉前殿飞奔而去。 此时,前殿的空阔地上,峨眉派弟子俱都被俘,只有翠寒烟和妙玄师太还在奋勇搏杀。 妙玄师太右手手臂已经被竹杆人的弯刀刺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现在她改成左手持剑,显然是太过生疏,与弯刀打斗数十回合,已是十分吃力,这时侏儒手中的长鞭更是如毒蛇般向妙玄师太扫去。 翠寒烟又挥剑杀死两人,眼看情况危急,急忙向妙玄师太大喊:“师父,小心长鞭。” 侏儒虽然生的矮小,手中长鞭却是力道沉猛,翠寒烟呼声未了,长鞭已经飞到了妙玄师太的面前,妙玄师太急忙低头躲闪。 那矮侏儒看到妙玄师太低头想躲过长鞭,手中力道未停,手腕下翻,忽然变招,一招“金丝蝉”向妙玄师太的脖颈缠去。 妙玄师太毕竟此时已经拼杀了几个时辰,气力不继,而且又已老迈,体力不支,再也躲不过侏儒的长鞭了。 竹杆人看妙玄师太空门大开,也是举起弯刀便向她当头划下。 翠寒烟长啸一声飞身而来,挡在了妙玄师太的身前,一阵刺痛袭来,弯刀便插入了翠寒烟的琵琶骨,鲜血喷薄而出。 “师父……”翠寒烟声嘶力竭的喊道。再去看妙玄师太却已经是脸色苍白,奄奄一息,口中微弱的说道:“峨眉派上下全靠你了……” 侏儒手中长鞭再一用力,妙玄师太便没了气息。 翠寒烟怒极也骇极,挥剑逼退竹杆人,欲起身再战,双腿却是没有了力气,头发散落,双眼中尽是绝望。 这时只听“嗷吼……嗷吼”一阵怪叫,引得众人循声望去,翠寒烟也忍不住转身去看,看到飞身而下的白猿,翠寒烟心中更是又惊又喜…… 只见从侧面山头飞下一只白猿,白毛随风飘飘,像一团空中白云,手中一柄剑,剑穗飘红,又如一条红丝带,甚是夺人眼目。 那年轻头领面露喜色,暗道,白猿道人果然来了。 原来那年轻头领一直没有加入战团,他时刻注意着附近的异动, 他早就听说在峨眉山上,住着一位白猿大仙,其剑法堪称江湖一绝,有幸习得,便可称霸江湖。 这次来峨眉虽然是奉了蒲大公子之命,灭了峨眉,找出杨战,然而他的主意却是找到白猿大仙。 现在白猿大仙既然已经现身,少年头领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令手下住手,恭候白猿大仙的仙架。 片刻间,穿着白猿衣服的沈墨白已经到得大殿前,一双眼睛更是四下查看,他必须赶快想出万全之策,击退敌人。 但敌人少说也有三百人之多,要想一击而退,却也属实难办。 正踌躇间,那少年头领突然对着白猿躬身一礼,说道:“大仙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第92章 缓兵之计 鲜血飘飞,洒在竹杆人的脸上,一张阴骘的脸更是凶相毕露。 矮侏儒与竹杆人出生共死多年,现在看到矮侏儒惨死,竹杆人握紧手中弯刀,作势便要扑向白猿,替矮侏儒报仇。 年轻头领却抬手阻止了竹杆人。 墨白眼见时机已到,索性又出口说道:“还有不服的,尽管站出来,小仙在此奉陪到底。” 声音中贯穿内力,其音浑厚高亢,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包括外围的数百人也都是如雷贯耳。 年轻人突然开口说道:“大仙不必动怒,刚才实在怪那矮矬子有眼无珠,现在我等俱已信服。” 墨白动怒道:“既然已信服,还不赶紧带着你的人滚下山去。” 墨白全身都被白毛衣服罩着,只露出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完全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其实此时他身上的冷汗直流,早已湿透衣背,纵然他剑法精湛,神勇无敌,可要想阻杀这数百人,却也是不可能做到。 他想趁现在对方还没有起疑心,赶紧能把对方威吓走,才是要紧,毕竟他的成败,关系在峨眉派众弟子的性命和峨眉派的命运。 年轻人笑道:“大仙,我们这就走,只是我们就这么空手而归,怕是上头怪罪下来,我们却还是死路一条,想必大仙仁爱之心,也是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墨白:“你们想要什么?” 年轻头领嘿嘿笑道:“本来是要大仙的剑法和杨战的人头的,只是现在嘛……” 墨白:“现在怎样?” 年轻头领深知这只白猿无论是人是仙,都是个厉害无比的狠角色,如果真要硬来,他自己也未必能有胜算。 现在不如退一步,如果能得到绝世剑法,他日再杀回峨眉也可再报此仇。 想到这里,年轻头领含笑道:“有大仙在,想那杨战恶徒也不敢在此现身了,现在我们只要大仙刚才所使的剑法,别的再无他求。” 墨白大笑道:“你们无辜来峨眉生事,杀死众多峨眉弟子,现在还想要这绝世剑法,当真是痴心妄想。我……” 墨白突然闭口不语,他若死命相抵,恶徒们虽不能把他怎么样,可峨眉众弟子呢?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翠寒烟一眼,只见翠寒烟此刻一脸茫然,并没有什么暗示。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须先解了当下峨眉之围再说。 墨白心中念头一闪,便即说道:“好,既然你愿意放下屠刀,化干戈为玉帛,那小仙也理应助你。” 年轻头领大喜道:“大仙能如此想甚好。” 墨白却又叹道:“只可惜,这套剑法我并没有提前谱成剑谱,口口相授却也不能道出其中要义, 给我五日时间,五日后你等再来相取,我到时一定双手奉上。” 到此刻,墨白口中已不再称呼自己为小仙,他心思再是细腻,自然也是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年轻头领却已经听出了这微小的细节,心想:“这白猿虽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大仙,但他刚才的剑法却的确是旷世难见。 我就暂且依他,五日后,如若再有什么变故,我再荡平峨眉也不迟。” 想到此处,年轻头领当即说道:“好,那就依大仙所说,我等五日后再来拜访,希望到时候大仙能将绝世剑法的精要都已书写成册。” 墨白此时居然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急忙问道:“留下名号,以便我往后与人说起,也知道我的剑法传给了何人。” 年轻头领心想,自己的名号,让你知道也无妨,何况这样也足见自己的诚心。 “川西飞龙,燕无情。” 墨白心里记下了,言多必失,于是便不再出口,立在当地。 只见年轻头领说完,便朝着众人一挥手,片刻间,几百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中途竟然没有任何话语声传出,显见得这几百人都是飞龙帮久经训练的精英。 又过了一阵,等确定飞龙帮的人都走了,墨白才转身看向众峨眉弟子,只见此时伤亡已经过半,活下来的仅仅还有八九十人。 此时一旁的翠寒烟已是大悲无声,左手臂虽然还与身体相连,却被竹杆人抽出弯刀时,连筋挑出,实已被废。 她用右手抱着妙玄师太的尸身,目光茫然的看向白猿,也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无措。 众峨眉弟子更是从四方踉跄而来,有受伤严重的更是匍匐着向白猿靠近,她们当然要感谢白猿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只是此情此景,让装扮成白猿的墨白,心里又怎能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翠寒烟终于从悲伤中回过了神,当即半跪着身子,口中说道:“白猿大仙危急时,出手相救,众峨眉弟子在此叩首谢过。” 众峨眉弟子看到翠寒烟带头拜谢白猿,也都纷纷跪下叩拜,口中齐呼:“谢白猿大仙救命之恩。” 一时间呼声震彻山间,回音不绝,悲情何其壮烈! 墨白此时哪里还能再妄用白猿的身份,急忙脱去套在外面的白毛衣服,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等众峨眉弟子抬起头来再看,哪里还有什么白猿大仙,站在眼前的赫然竟是一个少年。 只见这少年丰神如玉,目朗如星,额头处有一朵梅花图案,更是衬得一张白皙面庞,多了一份男子汉应该有的粗犷之气。 翠寒烟瞧见墨白额头的梅花图案,心里突然一阵激动,急急说道:“你……你是……”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当初小鬼说到沈墨白的时候,也不知道名字,只是说他额头处长了一朵梅花。 墨白还以为翠寒烟认得自己,便看向翠寒烟,才发觉翠寒烟只是张着嘴,后边的话却没了声音。 众峨眉弟子见状,也都错愕,不明就里的看着翠寒烟和沈墨白发呆,眼神中充满闻讯。 就在这时,一峨眉女弟子,一身车夫打扮,向他们飞奔而来,口中大叫着:“他是沈公子,他的名字叫沈墨白……” 等她走到跟前,墨白才想起,原来这个峨眉弟子,正是驱赶马车带他和小鬼来到峨眉山的那个车夫。 墨白心惊,这人先上山,为何现在才到,难道……? 翠寒烟看到来人,已经开口问道:“依清小师妹,你认得恩公?” 第93章 临危受命 依清娇喘连连,等平息下来,方才说道:“回禀师姐,我这次与小鬼去魏周庄没有见到杨战,却发现沈公子正在被丐帮人追杀,所以小鬼便要我把沈公子先带来见你。” 依清转眼看到已经死去的师父,立刻疾走两步,过去跪在了妙玄师太的尸身前,泪出泉涌,拜了几拜,已是期期艾艾,悲伤至极。 墨白看到,突然开口问道:“你先上山,为何此刻才赶来?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口,众弟子都是心生疑窦,怀疑依清与外人有所勾结,当下各种眼色诧异的看向依清。 依清抬头看向墨白,口中支支吾吾,“我!……” 只有翠寒烟心中仍是平静,她知晓依清的为人,绝不会与外人勾结,刚才没有露面一定有她的道理。 依清见众人俱都眼神奇怪的看着自己,心想我行得正坐的端,他们想知道原因,我说便是了。 当即开口说道:“我走到半山腰时,便遇到林师姐,她当时还没有断气,拉住我的衣角,恳求我帮她个忙。 我当时惊愤交加,虽然自知武功不敌,却也不敢存苟活之心。 只是林师姐咳血劝阻说:“你暂时不要上山,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 我眼见不能活了,你答应我每年抽出时间去无镇,看望看望我的父母双亲,我在这里先谢…过了。” 说完便歪倒在地,我当时心中不忍,便只好应了下来。再去看时,林师姐已经气绝身亡。 现在既然大家都听到了,林师姐死前所托之事,相信你们都能帮她尽了这份孝心。 我现在便随师父她老人家去了。” 依清说完拔出长剑,便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墨白心下骇极,不想此女子性子竟然如此刚烈,匆忙出手抓住了依清的手腕,“依清妹子,万万使不得,。” 墨白看依清一张俏脸涨的通红,连忙歉然道:“对不起,我刚才说话欠考虑,你……对不起。” 这话说的相当艰难,要知墨白从出生还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一个女子赔礼道歉。 依清看到墨白难堪,自然也不便再僵持下去,当即撤剑立于翠寒烟身后,口中犹自愤愤不平的说道:“师姐,都怪杨战,为了他害我们峨眉遭此劫难……” 翠寒烟听后,倒吸一口凉气,虽说此事因杨战而起,但飞龙帮突然来袭,其实只是打着杨战的幌子,那领头的年轻人分明就是冲着白猿大仙的剑法而来的。 好在眼下也总算是暂时解了围,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脑中一时全无决策。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小鬼一路疯跑,嘴里大声喊叫着翠寒烟,不时的跌倒又爬起。 “是小鬼,依清小师妹,快去迎他,”翠寒烟听到小鬼喊叫,忙对身旁的依清说道。 墨白也急忙向小鬼的声音响起处奔去,刚才场面险峻,不容他想,也不知道小鬼怎么会寻摸着上山来的。 刚出山门,便看到了甚是狼狈的小鬼,正被依清半抱着向这边走来。 “沈大哥,神仙姐姐呢?好多死人啊……”小鬼也知道在哪蹭的满脸是血,脸上已经血泪混杂,更是可怜。 看到墨白,挣脱了依清,便向他身边扑来。 墨白抱着小鬼,走到翠寒烟的身边蹲了下来,小鬼惊恐的瑟瑟发抖,连哭声都发不出,颤抖着问翠寒烟:“神仙姐姐,你的胳膊……?” 翠寒烟看到小鬼平安无事,并没有受伤,心里一松,居然展颜笑道:“小鬼,不错,这次居然没哭,像个小男子汉。” 小鬼听到神仙姐姐夸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更是骇怕不语。 顿了顿,翠寒烟又对小鬼说道:“姐姐有话对这位公子说,乖,你先坐到那边去。” 小鬼听话的从墨白怀里出来,走到了一边。 翠寒烟突然挣扎着身子,跪的笔直,口中大声说道:“峨眉派下弟子翠寒烟,今天愿以峨眉派上下相托恩公,请恩公即刻起做我峨眉派掌门人,我等众弟子誓死效忠。” 一众女弟子看大师姐如此,当即都是跪地,抱拳过头顶,口中同声说道:“我等誓死效忠……” 墨白脑中一阵嗡嗡作响,再看到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小鬼,心里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墨白突然想起来守护峨眉的白猿,或许他可以出山接任峨眉派掌门人一职。 只听墨白大声说道:“这掌门人我实在是做不得,不过我倒是可以推举一人出来,我相信他一定比我更适合做这掌门之位。” 翠寒烟一听,只道他这是有意推脱,连忙又说道:“恩公只要做了这峨眉掌门之位,随恩公怎么吩咐,我等众弟子必定一一照办。” 墨白本想将白猿大仙其实是一人乔装改扮之事,说于众弟子听。 可又一想,如果现在真派人去寻,那人却早已下山离开峨眉,到时候,难免众人会将他看作贪生怕死之辈。 于是墨白不再推拒,口中说道:“好,我可以暂时代为接管峨眉派掌门,不过等我找到能够接任掌门之位的合适人选,我便会让位给他,你们到时候不得违命。” 翠寒烟见墨白已经同意,连忙口中高呼:“弟子拜见峨眉派新任掌门人沈……墨白。” 余下的众弟子也一齐高呼:“弟子拜见峨眉派新任掌门人。” 墨白临危受命,心中一时也没有什么章法可言。 墨白命令峨眉众弟子,先将众死去的弟子与妙玄师太,一并抬入峨眉大殿,待做完法事,再行入土为安。 另吩咐一部分弟子将这血腥的战场扫洒一遍。然后安排小鬼与翠寒烟先回到房中休息,依清也已为翠寒烟的伤口做了包扎。 而且峨眉派不乏灵丹妙药,其余受伤的弟子也都内服外敷,一一安置妥当。 等吩咐完这一切,墨白叫住了正在忙前忙后的依清,问道:“依清,你可知道侧面山上有一个白猿,别人都叫他白猿大仙。” 依清垂手回话道:“启禀掌门,弟子只是听师姐们提到过,只是从来无缘得见。” 墨白点头道:“哦,好,你现在就带几个人去侧面山上,找一个人,就说白猿找他有要事相商。” “是,弟子遵命。” 第95章 另一个传说 蒲大公子回到风雪堡,叫来了蛇君到密室,他这次去京城赴约并没有带蛇君,因为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让蛇知道的。 蛇君一来到密室,蒲大公子便急急问道:“无镇丐帮现在是什么情况?” 蛇君回禀道:“丐帮已经由胡仁顾控制,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内。” 蒲大公子:“很好,飞龙帮没有在峨眉山搜出杨战,看来我们现在需要引他出来。” 蛇君:“需要丐帮作甚么吗?” 蒲大公子:“五天后,让丐帮进行帮主交接,到时候就用邵守诚引出杨战, 让笑和尚、绝老道还有黄萧从中配合,这次任务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蛇君:“属下这就去通知胡仁顾,一切依计行事。” 蒲大公子心里暗暗嘀咕道:五天,五天后就是收网的时候了,到时候五令集齐,宝藏到手,号令天下指日可待…… 五天,留给墨白的时间也还有五天。五天后他应该怎么面对飞龙帮,他现在还是没有头绪。 他去了两次翠寒烟的房间。 第一次,翠寒烟伤口疼痛难忍,晕厥了过去, 第二次,翠寒烟跟墨白简单介绍了,关于飞龙帮的,她所知道的一切。 墨白没有开口问翠寒烟,关于白猿大仙的事,翠寒烟重伤在身,需要休息,他再是贵为掌门,却也没有虐待手下的权利,所以他又退了出来。 从翠寒烟那里出来,墨白便把自己关在了房中,他双腿盘起,闭目沉思。 翠寒烟告诉他,飞龙帮在西南一带势力极广,帮众极多,在西南与飞龙帮作对的好几个帮派势力,都先后被飞龙帮吞并。 而且听说那年轻头领更是棘手。他武功所学甚杂,为人又心狠手辣,着实难以应付。 墨白先是思绪纷飞,慢慢的竟然脑中一片空灵,他让自己体内的真气自由运转,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内力最高境界是虚空,知身而知他。那截拳呢?汇百家之长,用智取?用力敌? 墨白突然睁开双眼,心中狂喜,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了,截者所指便是智力,拳者所指便是力量。 怪不得父亲留下的拳谱只有一半,想来是父亲也勘破了其中的奥妙,不想让“截拳”仅仅束缚在拳法上,而是万物皆可被用。 所以他老人家干脆撕去了书的后半卷,准备重新再写。 这也就是风先生常常说的,蛮力不能解决的事情,往往需要多动动脑子。 所谓截拳,实则就是智与力的完美结合……” 看似深奥的道理却越是浅显,就像民以食为天,道理质朴简单,却也绝不会有人反驳。 在想通了截拳的奥义后,墨白整个人瞬间又充满了信心,尽管他还没想出对付飞龙帮的法子。 “启禀掌门,弟子依清求见。” 门外依清从山上回来,便直接来到了墨白所在的房间外。 “依清妹子,我都说过了,我虽然暂时代理掌门一职,但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好不适应……”墨白佯怒道。 “是,掌门。”依清还是规规矩矩的回道。 墨白无奈,连忙问道:“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可是他不愿意来。”依清说道。“他不让我们靠近,只是隔着老远,就把我们打发了。” 隔着老远?难道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墨白又想了想说道:“你再去见他一次,把这套白毛衣服给他,就说他如果不来,峨眉危矣!” 说着把那套衣服递给了依清。 “是,掌门。”依清抬头看了看墨白,拿着白猿衣服领命而去,明显这次不再像刚才那么拘谨了。 墨白出门又问了几个,峨眉派年纪稍长的弟子有关飞龙帮的事,然后又去看了看小鬼。 这孩子虽然刚才吓的面色苍白,不过现在有几个人陪着,总算是又恢复了些气色,墨白心里也算是放心了下来。 白猿道人来了,穿着白猿的衣服来的,他还是不愿让人看到他的模样,墨白一直没看到过他的真面目,甚至连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依清已经退了下去,此时墨白看着白猿的眼睛,想要看出他在想什么,却也是徒劳。 墨白开口说道:“我现在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白猿坐的还是很端正,心情还是很平静,只是淡淡道:“请说。” 墨白:“我想要你带着峨眉派众弟子,于三天后去袭击“夜凉”县所在的飞龙帮的分舵。” 白猿摇头。 墨白:“你不肯出手?” 白猿:“我去,单独。” 墨白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夜凉”镇是飞龙帮的心脏,以你一人之力是不行的。” 看白猿没有听进去,墨白好言相劝,当下便把他的整盘计划说了出来。 墨白这次的计划是围魏救赵,派白猿攻“夜凉”镇,飞龙帮必救,而墨白则带人攻其总部,直捣黄龙。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解决飞龙帮的办法。 不想还没等他说完,白猿眼睛里突然有泪滑落,情绪激动非常。 再看白猿的目光竟是看向了门外,门外站着翠寒烟,也不知道翠寒烟什么时候就来了。 门没关,等翠寒烟进来时,白猿已经转过了脸。 墨白心中充满疑问,他看向了神情同样激动的翠寒烟,希望翠寒烟能够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翠寒烟动容道:“多少年了,你还是不肯见我?”这话她是对白猿说的。 白猿神情恍惚,竟仿佛没听到翠寒烟问的话。 墨白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翠寒烟听到墨白问她,也没有行礼,只是一脸茫然的说道:“这是一个传说,久远的我都快忘了。” ……………… 相传很久以前。 峨眉山还不叫峨眉山。 有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来到此山觉得此地,绿荫繁茂,云雾缭绕,隘谷深幽,飞瀑如帘,景色犹如人间仙境。 住了几天后,便留恋此山,不舍离去。 后来便与几个丫鬟在此山耽了下来。 她们整日里游山玩水,日子过的极是舒心。 再后来一日,她们去侧面山上游玩,在山上遇到一只白猿,见其模样甚是讨喜,便将白猿带回了山中她们的居处。 日复一日,她们主仆几人吟诗作对,比武练剑,那白猿便在一旁观看。 耳濡目染之下,那白猿又深通人性,其猿脑中竟然将那几个女子的话语,面貌,书法,剑法都深深的刻在了心里…… 第96章 守山人 翠寒烟接着说道,相传白猿原来是天上的一位星君,来人间历练,有一天天庭召唤,他不得不离开此山,返回天庭。 等他下山一看,发现此山竟然是座无名山。心念一动,便想为此山赐名。 想来想去,就想到山上的主人,想起她的眼睛,她的眉毛……想起她曾经念过的诗:“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蛾眉!” 白猿心想此山就叫蛾眉!可既然是为山提名,便把“蛾眉”改做了“峨眉”。 白猿找来一块石头,用手代笔,匆匆挥就“峨眉山”三个字后,便匆匆离去。 那主仆们,发现不见了白猿,便满山遍野的找寻,却也还是没有白猿的踪影,最后只见山下有一块石头,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峨眉山”三个字。 再后来,返回天庭的白猿凡心大炽,日夜思念“峨眉山”女主人。 有一天便偷偷溜出天庭,想着再看那女主人一眼,无奈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等他到得“峨眉山”,哪里还有什么女主人。 白猿深悔莫及,便决定从此守在“峨眉山”山侧,永留人间…… 墨白忍不住问道:“这只不过是个传说,那白猿星君跟现在这个白猿又有什么关系?” 翠寒烟道:“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是后来侧山上真的出现了白猿。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守护着峨眉山。” 墨白:“那这个人也就是白猿的后人?”说着看了看旁边的白猿。 翠寒烟:“是,他是,虽然白猿作为守山人,对峨眉派毫无保留,并且没有任何条件,但他们却对自己有一条恶毒的规矩。” “什么规矩?” 翠寒烟一丝幽怨之色浮上脸颊,本来已是半老徐娘的年岁,此时却如少女一般,白猿无意中瞥见,心里更是一阵慌乱,慌忙垂下头去。 “他们的规矩是,守护峨眉山的人,不能与峨眉派弟子心生爱慕,不能私定终身,更不能结婚生子。”翠寒烟每说一个不能,心里便痛苦一分,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接近哽咽。 墨白更是不解,“那他们又是如何代代相传的?” 翠寒烟没有解释。 这规矩只是说不能与峨眉派弟子成婚,那当然可以与山外的人结婚生子,延续香火。 “难道白猿跟你……?”墨白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白猿这时浑身发抖,起身就想冲出房间,刚站起来就对上了翠寒烟的眼睛,翠寒烟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幽怨,有的只是温柔。 在温柔的眼波下,白猿崩溃了,恍惚间,他仿佛忘了,他是那个有着绝世剑法的守山人, 他突然又变回了若干年前那个傻小子,一心一意守护翠寒烟终身的傻小子。 白猿坐在了地上,他双脚已经无法移动,他甚至想就这么呆在翠寒烟身边,永远不走了。 翠寒烟跪下来,跪在白猿身边,伸出一只如玉般的右手,轻轻的握着白猿的毛茸茸的手套,柔声说道:“从那次被你父亲发现后,你这些年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猿看着翠寒烟,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般流下,在这种时候甚至比珍珠更珍贵。 “我……不配……”说完,白猿竟狠心别过了身子。 翠寒烟突然大笑,笑声里却充满了悲哀,喃喃道:“不配,爱一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配与不配。” 顿了顿,翠寒烟又说道:“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在深山,没人陪伴,说话不便,没事的,我不介意, 我等你等了这么多年,你难道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墨白在一边看着,心里直替白猿着急,眼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白猿为什么还是犹犹豫豫,着实让人恼火。 白猿浑身抖的更厉害,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在面前,表白的又是那么彻底,那么勇敢,而他居然连接受的勇气都没有。 白猿不是懦夫,他曾经愿意为翠寒烟放弃一切,现在也一样愿意为翠寒烟粉身碎骨,是什么让他变的如此懦弱? “好……你看……” 白猿突然镇定了下来,说完话深情的看了翠寒烟一眼,哪怕是最后一眼他也认了。 他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 只见白猿缓缓的站了起来,双手拽住白毛衣服的两角,用力一拉扯,白毛衣服便如纷飞的雪花般四散飞去,然后便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看到白猿的真面目,墨白心里是震惊,是不忍。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张脸,面皮皱在了一处,除了眼睛,别的地方都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墨白不忍再看下去,慢慢的转过了身。 翠寒烟看到白猿的脸,反而很平静,没有嫌弃,没有惊讶,甚至都没有不忍和同情,她居然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赤心,这就是你那次为了救我受的伤?”翠寒烟轻声问道。 赤心点头,却还是不敢对上翠寒烟的眼神。 翠寒烟没有再提起那段往事,欢乐也好,忧伤也罢,往事如烟已飘散。 她更珍惜的是当下,是这个多年后又出现在眼前的傻小子。 翠寒烟惨然笑道:“这就是你说的不配的理由?你这理由很不好,至少我觉得很不好。” 赤心看向了翠寒烟,嘴里艰难的说道:“为……什么?” 翠寒烟突然右手摸上了,自己已经废了的左手臂,口中说道:“你有你不配的理由,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也有我配的理由。” 翠寒烟说着话,右手猛然用力,那条废了的手臂,顿时有鲜血喷出。 鲜血溅到了赤心的脸上,更是溅到了他的心里。 是翠寒烟的鲜血,又让赤心那颗自卑的心,重新恢复了信心。 是爱让他不再退缩,他要勇敢面对现实,更要勇敢面对彼此的心。 他现在只想抱着这个自己爱了一生的傻女人。 他跪了下去,紧紧的把翠寒烟抱在了怀里,心里呐喊道:“再也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了,连死亡都休想。” 翠寒烟虽然被赤心抱的快喘不过来气,但她还是没有动,她心里还是开心极了。 等幸福的泪水再次从翠寒烟脸颊滑落的时候,翠寒烟小声说道:“赤心,现在我们是不是扯平了?是不是很配?” 赤心嘴唇蠕动,开口却也只有一个字,:“是……是”。 墨白知道在兜兜转转之后,他们找到了幸福,而幸福也不需要见证的,所以他这个幸福的见证者,不得不又一次的退了出来。 墨白本来想着让白猿参与这次行动,现在他忽然又不忍心,让他们两人再为彼此担惊受怕了。 所以他这个峨眉派的掌门人,为了体谅属下,只好再想别的消灭飞龙帮的办法。 他要怎么做呢? 自古匪类欺民畏官,再大的帮派也会与朝廷有勾结,可是帮派做的越大,地方官就越是对其畏惧。 从地方官那里下手能行的通吗?不知道,但墨白还是决定试一试………… 第97章 腰牌 晨光熹微,万物已醒。 峨眉山上,含烟凝翠,鸟语花香,那啾啾鸣叫的鸟儿,又哪里能晓得人间的疾苦,更不会知道峨眉派当下的困境。 墨白的房间中, 赤心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虽然他和翠寒烟都要求参与这次行动,但墨白并没有同意。 其实墨白不同意,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赤心虽然剑法绝世,但他的内力早失,对付飞龙帮的手下尚可,但要遇到强敌,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而翠寒烟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几天内伤口都不能愈合,更不要说上阵杀敌了。 然而两人却是一样的悍不畏死的倔脾气。 墨白最后不得已,以掌门人的身份,才算“说服”了赤心和翠寒烟。 小鬼也跑来凑热闹,刚进房门,看到赤心的脸,小鬼瞬间吓了一跳,但看到墨白和翠寒烟都在,便又恢复了轻松。 小鬼跑到翠寒烟身边,轻轻拽了拽翠寒烟的衣袖,惊奇的问道:“神仙姐姐,这个哥哥脸上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人之初性本善,小孩子看到怪事随口一问,大多是出于好奇,所以赤心虽然有一瞬间的难堪,却也随即又释然了,毕竟这是他以后的日子都需要直面的事情。 翠寒烟轻轻捏了捏小鬼的脸颊,说道:“没事的,哥哥只是受了点伤,慢慢就会好的。” 小鬼同情的又看了赤心一眼,突然说道:“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学会最好的医术,先帮神仙姐姐治好胳膊,再帮哥哥治好脸上的伤。” 翠寒烟赞许的笑道:“嗯,小鬼,不错。” 墨白突然接口道:“小鬼,长大还早着呢,不过眼下我就有任务要交给你,你愿不愿做。” 小鬼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立马提高声音问道:“沈大哥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做好。” 墨白笑道:“你留在这里,每天给神仙姐姐和赤心煎药,照顾好他们的饮食起居,能不能做好?” 小鬼高兴的满口答应了下来,突然又好奇的问道:“沈大哥要去哪?” 墨白没有跟小鬼解释,只是又嘱咐了几句,便出了房间,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墨白又叫来依清和依萱等众弟子,如此这般的安排一番,便独自下了峨眉山,去了“夜凉”县。 墨白刚下山,就发现被两个老人跟踪,跟踪的老人身手还相当矫健,这令墨白吃惊不小。 墨白心想如果是飞龙帮的人跟踪,正好可以将计就计,也就没去理会。 墨白一路感受着夜凉县的繁华,却心事重重,要怎么才能让夜凉县县令出手帮忙,怎么突破飞龙帮在夜凉县的分舵。这些事简直令人头大。 只见大道上行人络绎不绝,人声沸腾,酒肆里的觥筹交错,市坊间的买卖吆喝,茶楼上的高谈阔论充斥在这个嘈杂的县城。 官官相护,官与匪与商勾结,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 墨白心里琢磨着,要想撬开县令的嘴,就得从匪或者商人处下手,可不管此地的匪类还是商人,他却一个也不认得。 这要怎么办才好? 墨白本来想着找个乞丐,打听打听关于飞龙帮和夜凉县令的事情,然而他转遍了街头巷尾,却连一个乞丐都没见到。 看来此路是行不通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墨白决定先把自己好好装扮一番,这样办起事来更方便些。 于是墨白先是走进了一家裁缝铺,给自己挑了身像样的衣服,等换过了衣服,再从裁缝铺出来,乍一看上去,墨白就瞬间像个商人了,而且还是个混得不错的商人。 接着他走进了一家茶馆,要想打听什么事,茶馆无疑就是最好的场所。 茶馆一直以来都是富贵人的消遣之地,而要认出一个人是不是商人,就像认出他是不是乞丐一样容易。 一个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的中年人,手上带着五个大金戒指,正被几个人围在桌子的一角,唾沫横飞的吹嘘着。 言语中极其污秽不堪,然而众人脸上却都挂着一副尴尬的笑,摆明了有巴结讨好的嫌疑。 墨白走到那中年人身边,拍了拍他肉乎乎的肩膀,搭讪道:“贾老板,我找你好久了,今天总算是在此遇到,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墨白说完还故作豪迈的大笑了三声。 那人一听,顿时有点懵,谁这么不开眼胡乱认人。 忙抬头来看,见是一个少年,正想发作,又一细瞧,发现这少年全身带着种儒雅干练之气。 毕竟是经商之人,眼光自然锐利。再一寻思,万一真是哪家王公贵族的公子哥,那可是得罪不起的。 再一看墨白浑身上下穿着不俗,本想发怒的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缝,口中已经套起了近乎,:“我姓甄,这位老弟面生的很,怕是认错人了?却不知是在那条道上发财?” 要不要这么巧啊?我叫你贾老板,你还偏偏就姓甄,墨白心里不觉好笑。 听到那人问话,墨白也不急着回答,看了看桌子上坐满的人,鼻孔朝天,冷哼一声,说道:“我说甄大哥,小弟怎么会认错你甄老板?小弟五湖四海结交的朋友太多,刚才在背后难免会张冠李戴,甄老板不要见怪才好。” 甄老板笑道:“怎么会,不知贤弟找我何事。” 墨白面现怒色,说道:“你这是要小弟站着跟你说话了?我找你自然是有好事,如果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那我便……” 墨白说着话竟然转身欲走。 甄老板看到这少年颇是倨傲,猜测必是有很硬的后台,也猜不出是甚么来头。 精明的商人,对他有一点好处都会趋之如鹜,甄老板当然也不例外。 只见甄老板连忙拉住墨白,向同桌的几人,打了声招呼,连连抱拳道:“诸位对不住了,我甄某与这位公子还有要事相商,先失陪一下。” 其他几人只道他们彼此相识,也只是草草敷衍了几句,也就随他们去了。 甄老板带着墨白上了二楼的雅间,又点了些酒菜,便双双坐于桌旁。 甄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嘿嘿笑道:“小老弟只怕是真不认得甄某?” 墨白知道任他再是精明,这点小聪明又怎么能骗得了老谋深算的甄老板。 墨白也不说话,把衣袖中的银子拿出来,全部推到了甄老板的眼前。 甄老板果然动容道:“小老弟,无功不受禄,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白笑道:“甄老板是明白人,我其实真是个商人,这次来到夜凉县,本来就是来做宗大买卖的。” 甄老板更是糊涂了,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看银子,又看看墨白,忍不住问道:“小老弟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什么大买卖,不妨说个明白。” 墨白突然厉声道:“甄老板,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只需知道此事对你有好处就行了。” 甄老板思索片刻,心想,姑且不管他什么来历,先问问他要做什么,再行定夺也不迟。 “却不知小老弟需要我做什么?”甄老板问道。 墨白摸了摸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想你帮我引荐两个人。” “什么人?” 墨白:“一个是夜凉县令,一个是飞龙帮在夜凉县的舵主。” 甄老板听到墨白要见的这两个人,一再犹豫不决。 夜凉县县令还好说,他毕竟也是县令府上的常客,可飞龙帮舵主,却是不敢招惹的人物。 墨白看对方有所迟疑,还以为对方还想再讨点好处,于是便开口说道:“甄老板,事成之后,我还另有重谢。” 甄老板连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县令那里我倒是可以代为引荐,但飞龙帮那里,恕我无能为力。” 墨白一听,当即笑道:“原来是这样,无妨,你只要能让我见到县令,这笔生意也算是成交了。” 甄老板听墨白如此说,心里立刻乐开了花,连连应道:“如此甚好,我现在就写书信一封,你随时都可以去见县令。” 甄老板立刻叫人拿来笔墨,开始写推荐函。 墨白百无聊赖,突然顺手拿了一张纸揣在了怀中,却也不知是何用意。 墨白看事已成一半,心里顿时一阵轻松,拿起桌上酒杯便猛灌了一口酒。 由于喝酒太急,不小心洒在了衣服上,墨白连忙用手去擦拭。 他身上的衣服本就是最好的绸缎,酒水不浸,本来不用擦拭,可墨白哪里穿过这种贵重上乘的布料。 他用手胡乱擦拭,完全是本能反应,不想他这一擦拭却碰到了腰间一硬物。 墨白掏出来一看,才想起来原来是薛宗当初临终时,给的他那块腰牌。 真是无巧不成书,墨白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腰牌的存在,况且他一直不知道这腰牌有何用处,又有什么来历。 墨白心道:“既然这腰牌是巨商薛宗所赐,我何不趁此时问问看,说不定同为商人的甄老板会识得此物的来历。” 想到这里,墨白便开口问道:“甄老板,你可识得此物?”说着把腰牌凑到甄老板眼前。 甄老板停下了手里的笔杆,抬头看了一眼,脸色突变,说话时竟然一时口吃,显然是惊惧所致。 只听甄老板颤栗的说道:“老弟这……这腰牌从何而来?” 第98章 老仆 看到甄老板吃惊害怕的样子,墨白更是有些纳闷,心想一个小小的腰牌怎么会让甄老板如此害怕?难道这小小腰牌,代表着某种生杀予夺的神秘的权势? “哦,这个腰牌,是……是我的管家去王好雨府上的时候,带回来的。”墨白随口说谎道。 这腰牌的确是王好雨的,那也是薛宗告诉墨白的。墨白之所以撒谎,是想借此敲打一下甄老板,怕甄老板言下有虚。 墨白毕竟涉世未深,根本不知道江湖中的商人有几只眼,有几颗心,他的一举一动当然都逃不过甄老板的眼睛。 看到墨白说的极不自然,何况这腰牌实在不是一般物件,哪有随随便便就交给一个管家的道理。 甄老板心里如明镜般清楚,表面却还是表现出很慌乱的样子。 “这个…腰牌,确实是朝中一位王姓尚书所有,只是不知道,老弟跟那位王尚书是何交情?” 甄老板有意试探,万一真是他看走眼,也好借此机会讨好一番。 墨白砸舌,尚书?怪不得甄老板会有所顾忌。 “我们只是泛泛之交。”墨白搪塞道。尚书一职,官职显赫,还是不要过于暴露的好,他也只好就此打住。 甄老板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又继续写推荐函。 墨白收起了腰牌,等甄老板写完了,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信上所写内容无非是些溢美之辞,歌功颂德之语。 “这封信真的能让我见到夜凉县县令?”墨白有几分怀疑。 甄老板顿时拍着胸脯道:“老弟放心,我跟县令大人交情深厚,他看到这封信定会见你。” “县令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墨白还是不放心。 甄老板皱眉思索了一阵,说道:“除了视钱如命,别的就没什么了。” 墨白虽然还是心生疑窦,却也不知道还应该问些什么,想着等见了县令再说。 当下墨白便辞别了甄老板,出了茶馆,向街角的一辆马车走去。 这时从茶馆里又走出两个人,两个老年人,一翁一老妇人,鬼祟的跟在了墨白去的方向。 老翁看上去并不太老,脸上的皮肤虽皱巴巴的,一双手却又白净又稳定,这双手此刻正拉着身边的老妇人。 老妇人头上裹了块头巾,佝偻着身子,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有这么一双发亮的眼睛,让老妇人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年轻了十几岁。 “婵儿,看样子他是准备去飞龙帮分舵了。”老翁低声对老妇人说道。 “我们一路赶来,却没见你说的小鬼,要不我们过去问个明白也好。” 说话的正是夏婵和杨战。 原来杨战一直呆在栖霞山养伤,直到最近几天才痊愈。 痊愈后的杨战一心要为自己洗刷清白,还有他心里更担心邵帮主和小鬼的安危,于是便与栖霞山三姐妹说了自己的想法。 夏婵从救回杨战,就一直照顾着杨战,短短月余时间,两人之间便产生了一种默契,一种凌驾于友情之上的默契。 当听说杨战要下山,回丐帮查明真相,为自己复仇时,夏婵第一时间站了出来,表示他要与杨战一同前往。 冬雪和秋霞又怎么会不明白夏婵的心思,但秋霞还需要人照顾,所以冬雪便留了下来,让他们二人一道下了山。 冬雪最是成熟稳重,在他们二人下山时,为了避人耳目,还特意给他们做了简单的易容,虽不能骗过熟络之人,但也勉强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就这样,杨战和夏婵变成了一翁一妇,夫妻一双。 他们来到魏周庄时,正好看到一帮气势汹汹的乞丐,离开了魏周庄,向无镇而去。 夏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想追上去看看丐帮现下的情况。却被杨战拦住。 杨战对夏婵说道:“现在还不是回丐帮的时候,走,我们先去见一个人,” 在路过一个酿酒作坊时,杨战让夏婵先在外边等等,自己去了作坊,再出来,手里便多了一小坛好酒。 杨战把酒揣在怀里,便拉着夏婵继续往魏周庄的西南方走去。 穿过闹市,道路越来越偏僻,面前出现了一条青石小径,青石小径的尽头有一间孤零零的残破柴房,这里竟然是景千雪的家。 夏婵来过此地,只是后来听说景千雪已死,家人也被朱莎妥善安置到了别处。 现在杨战又来到这里,却不知是来找谁。 柴门大开,杨战当先一步进屋,夏婵紧随其后。 屋里的光线暗漆漆,刚一进屋,也瞧不见屋里情形,突然听一人喊道:“什么人?” 夏婵寻思景千雪死而复生,顿时心中一滞,拉着杨战的手握的更紧。 听到声音,杨战瞬间轻松了下来,只听杨战笑吟吟的说道:“裴老爹,你居然还活着,果然躲到了这里。” 夏婵不免惊疑道:“裴老爹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 杨战笑而不语,这时已经有灯火亮起,裴老爹坐在屋子里唯一一张藤椅上,正在用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来人。 裴老爹认出了杨战,突然笑骂道:“你这臭小子都没死,我这把老骨头又怎么能先死。” 裴老爹的确是个老人,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到嘴角的长疤。 但他笑起来的时候,模样却没有半点凌厉,甚至还很温和。 “我不一定是臭小子,但你却一定是个臭老头了,哈哈……”杨战打趣道。 裴老爹看了看旁边有些惊愣的夏婵,没好气的对杨战说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你现在倒好,当着外人面,数落起我来了。” 夏婵在一旁对杨战的态度也颇有微词,只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裴老爹是什么人,所以也不好开口。 杨战嘻嘻笑道:“裴老爹,别这么小气吗?”说着从怀里把那小坛酒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裴老爹看到桌上的酒,便不再搭理杨战,用大大的酒糟鼻使劲闻了闻,口中啧啧连声。 “你小子还知…道我的…最爱,不枉我…疼你多年。”裴老爹已经用手剥了泥封,往嘴里狠灌了一口,含混不清的说道。 原来杨战的确是青龙杨森之子,而裴老爹是看着杨战长大的,从杨战很小的时候,一直到杨战入丐帮,裴老爹就一直陪在杨战身边。 这次杨战被人陷害,裴老爹并没有为他出头,因为他知道这次的阴谋,不是靠他几句话就说的清的。 所以等确定杨战顺利逃脱后,裴老爹也躲了起来,而杨战早就跟他说过,如果将来有什么劫难,可以到景千雪家中等他。 于是便有了现在主仆二人再见的场面。 只是他们是主仆,是家人,却更想朋友一样,嬉戏玩闹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样子,的确让夏婵吃惊。 杨战搬来凳子,让夏婵坐下,还去厨房给夏婵倒了碗水。然后才问裴老爹:“裴老爹,现在丐帮是什么情况?邵帮主他老人家还好吗?” 裴老爹正闭着眼睛品酒,听杨战问话,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这个,老爹我不知道。” 杨战瞬间脑袋发麻,“什么?你不知道?不是让你看着丐帮的动静吗?你……”他一时气结。 裴老爹又喝了一口酒,才说道:“你知道的,胡仁顾那小儿最是多疑,我自然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瞎转悠,万一被他发现了,谁还能再照顾你。” 杨战已经气的想杀人了。 夏婵却忍不住问道:“裴老爹,那我们接下来怎么替杨战洗清冤屈?” 裴老爹答非所问的说道:“你们走,丐帮迟早是胡仁顾的,他也不会再为难你们了,你们现在就走的远远的,找个世外桃源,结婚生子,岂不妙哉?” 夏婵听的面红耳赤,杨战却听得怒不可遏,要不是裴老爹是从小到大照顾他的老仆,他早就拎起来暴打一顿。 裴老爹仿佛意犹未尽,接着说道:“小子,你就听我的,如何?” 杨战怒道:“不如何,好,丐帮的事,你不肯说,那我问你,小鬼现在在哪里?” 裴老爹正想着怎么扯谎,杨战已气的浑身发抖,一把把裴老爹提溜了起来,厉声道:“你要不老实说,就算你是我老爹,我今天也要你好看。” 夏婵本想阻止,可看到杨战已经真的发怒的表情,便停下了阻止的动作。 裴老爹当然也知道杨战的脾气,只是刚才他看到夏婵那关切的眼神,便想着怎么才能让杨战摆脱眼前的陷阱,去和眼前这个女子一起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刚才那么说,裴老爹还抱着一丝希望。现在看到杨战愤怒的样子,知道此时再不说出小鬼的下落,杨战真的能剥了他的皮。 于是裴老爹便老老实实的,将小鬼从那天在街上与人发生争执,再被峨眉派大弟子翠寒烟所救。 再到后来小鬼又来到魏周庄,乘坐马车把一个额头有梅花的少年接走。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了杨战听。 杨战听说小鬼现在已经到了峨眉山,便立即决定与夏婵一起,先去峨眉山找小鬼。 第100章 误打误撞 过了片刻,那衙役又拿着那封推荐函走了出来。 衙役把推荐函递还给了墨白,口中有点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家老爷说了,他并不认识什么真老板,假老板的,公子请回。”说完警惕的看着墨白。 “什么?不认识?” 墨白瞬间如雷击顶,他拿着那封信只恨不得塞到甄老板嘴里。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被甄老板阴了,却连出气的地儿都没有。 甄老板的确不是个真的老板。 真正的老板,也不会把五个手指头都戴满金戒指,就像越是江湖高人,越是深藏不露。 吃一堑长一智,墨白得到的经验就是,凡事不能只看外表,看来他的读心术、读人术都还差的太远。 墨白得到的结果,就是他现在又变成了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连最后剩下的散碎银子,也被赏给带他去“孤掌山”的车夫了。 “该死的骗子,”墨白边在心里咒骂道,边往来时的路走去。 墨白想到了腰牌,那毕竟是尚书大人的腰牌,那小小县令不会不给几分面子的。 可一个骗子嘴里的话又怎么能信呢?墨白很快便否定了出示腰牌的决定。 他哪里知道,那甄骗子只有在腰牌的主人,这件事上说了真话。 那骗子还说县令嗜财如命,可眼下墨白实在拿不出来银子,就算能拿出来,他也不会白白给贪官污吏一文钱。 想来想去,墨白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硬闯夜凉县县衙。 他又折回了客栈,幸亏客栈还在使用范围内,供给的点心也还在,墨白赶紧全部吞下,生怕租赁时间一到,那就连的点心也吃不起了。 午时三刻,春意正浓,明晃晃的阳光照耀着夜凉县城。 春困秋乏,趁着阳光温柔的在身上乱爬,大部分辛劳一上午的人,都在这时进入了梦想小憩。 墨白又一次来到县衙门口,远远看到那两个衙役依靠在门口的大石狮子上,正在打盹。 他就算要硬闯,当然也不能从正门走,于是他便绕着县衙门走了一圈。在东北角终于发现一处能够一飞而上的一堵红墙。 就在他准备飞身而上之时,从远处来了几个出差回来的差役。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人大声喊道。 这人看起来像是他们几人的头儿,满脸胡茬都遮住了脸,看到了墨白鬼鬼祟祟的样子,隔了老远就冲着墨白嚷道。 墨白虽然现在要打倒这几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无缘无故打伤几个普通衙役,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 墨白等对方几人走近,才开口说道:“对不起,各位,打扰了,我好像是迷路了,才胡乱转悠到这里的。” 这谎撒的简直仅次于弥天。 那人眼中怀疑之色更重,挥了挥手,几人便把墨白围了起来。 那人呼喝道:“你不像是夜凉县的人,说,来夜凉县做甚么来了?不说实话,小心我们把你关进大牢。” 墨白虽然是被他们冤枉,但要真跟他们进了大牢,还真怕他们来个屈打成招。 墨白抱拳道:“这位大哥,我来夜凉县的确是有事,我有冤情,不知这位大哥能帮忙解决吗?” 那人看了看墨白的衣着,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敲诈这个外地来的小子,随即向另外几人递了个眼神,那几人便退到了一边。 “哈哈,算你找对人了,在这夜凉县,没有我金大胡子解决不了的案子,你尽管说出来我帮你解决。不过嘛……” 金大胡子做了个要钱的手势,那意思是要墨白先孝敬他点银子。 墨白上了一回当,现在也吃不准这金大胡子是不是又是一个说大话的骗子。 但此时情形也容不得他多想,只见墨白右手已经搭上了金大胡子的肩,嘿嘿笑道:“金兄,借一步说话。” 金大胡子在自己的地盘,当然无所顾忌,与墨白又走了几步,离几个衙役更远了。 “现在能说了?”金大胡子问道。 墨白低声说道:“我来本来是准备找县令大人商量大事的,不过金兄既然做得了主,有金兄做主,想来此事也不难办,那我便说于金兄听。” 墨白故意卖了个关子,先把金大胡子的胡子捋顺了再说。 金大胡子果然哈哈笑道:“好说好说。” 墨白说的更小声:“我是朝廷里王尚书大人的侄子,前些日子,飞龙帮的人招惹了王大人。 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给飞龙帮一点小小的颜色看看,想借府衙里的人一用,不知金兄意下如何?” 墨白死马当作活马医,也不管那腰牌是真是假,姑且唬他一唬。 这才临时把王尚书的名号搬出来,虽说也是出于无奈。 但如果不先唬住对方,别说见不到县令,就眼前金大胡子这一关也不好过。 金大胡子听到又是王尚书,又是飞龙帮,哪一个也会要他半条命,当真不是他这种人能管得了的,当下心中后悔不跌,“这……这个……” 金大胡子一时语塞,却心念一转,怎么会这么巧让他碰到个尚书的侄子,这种机会就像进京面圣一样不可能。 想到这里,金大胡子故作镇定道:“你小子空口无凭,莫不是戏耍与我。” 墨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即从腰间掏出了那枚腰牌,送到金大胡子眼前, “金兄,你不怕闪瞎了你的狗眼,你就眼睛睁大些,瞧仔细了。” 墨白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金大胡子的反应,毕竟他也不确定腰牌的真假。 哪知金大胡子看着腰牌也没什么吃惊的表情,想招呼同伴来看看,随即想到他都不知道这腰牌是真是假,那些土包子更不会认得。 墨白不耐烦的收起了腰牌,软硬兼施道:“金兄,你要做不得主,我也不怪你,你现在快去知会县令大人一声,否则耽误了大事,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金大胡子脑门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看到墨白给了台阶下,慌忙说道:“好,我这就去禀告大人,公子稍等……”说完连忙带着旁边几个衙役匆匆进了县衙衙门。 墨白也绕到了前门,先前两个看门的衙役,看到墨白去而复返,一脸鄙夷不屑之色。 墨白也不在意,他也不想为难这些在衙门讨口饭吃的普通百姓。 他甚至都做好了碰壁的打算,要是这次还不能见到县令,他也只能夜访。 几个念头转过,金大胡子已经快步跑了出来,与先前高傲的态度截然相反,这次点头哈腰立马换了一张谄媚的脸。 “公子,快里边请,老爷正在会客厅等候。”金大胡子腰弯成了九十度,做了个请的动作。 墨白看着金大胡子的样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金兄,太客气了。”说着便当先走向了衙门。 金大胡子以为墨白正话反说,更是害怕,头垂的更低了些。 夜凉县令当然有自己的府宅,他白天在衙门处理事物,晚上才回自己的府邸。 多亏有金大胡子的误打误撞,不然等墨白晚上再来,还真会扑个空,而县令的府宅墨白却根本不知道在哪儿。 前边早有衙役带着墨白从侧门进入了后院,院子干净简单,没有任何布置。 院中只有两间房子,一间供县令临时休息用,一间用于会见宾客。 到了会客厅门外,衙役禀报了一声,便退到了一边。 进得客厅,一阵庄严肃穆之感袭上了墨白的心头。虽然是会客厅,但毕竟这里是衙门,不是寻常人家。 墨白打眼查看厅中,有花木旁摆,一张梨花木桌子上,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却没有菜食。 县令端坐在桌子旁一张太师椅上,也没穿官服,只是随便在身上套了件宽大的淡蓝色袍服。 只见他眼睛半睁,不怒不威。短须修剪的跟指甲一样整齐。鼻子稍显大,嘴唇稍显厚了些。 县令也正在打量着墨白,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请坐,”县令开口说道。 墨白便很听话的坐了下去。 墨白感觉诧异极了,心道:“那骗子说县令嗜财如命,此刻看来也是信口雌黄。这夜凉县令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贪得无厌的贪官,倒有几分像是个遁世的隐士。” 墨白正想着如何开口,向县令说出自己的请求,县令又已经开口说话了。 “年轻人,说,为何要冒充王尚书的侄子,来夜凉县又是所为何事?” 这几句话问的,让墨白后背一凉,忍不住冷汗直流,他不是害怕这里是县衙,难以脱身。 而是他从心里就没有想过要有所隐瞒,只是为了能见到县令,才迫不得已如此。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王尚书的侄子?”墨白不死心的问道。 “因为朝中只有一个王尚书,而我恰好认得,而且我们很熟,尚书大人根本就没有侄子。 说,你来夜凉县城作甚么?”县令温和的说道。 如果县令真的是个欺压百姓的狗官,那他沈墨白就算是刀斧加颈,也不会有半点惧色。 偏偏眼前这个县令,完全没有一点狗官的样子,还对他很客气,而墨白也偏偏就吃这一套。 “大人说的对,我不是王尚书的侄子,我来是为了请大人出手,帮忙剿灭飞龙帮,说我是为民除害也行,说我是为了报一己私仇,我也认。” 墨白一口气说明了来意,心里瞬间舒服了好多。 县令很是吃惊,眼睛也睁大了些,“飞龙帮?你确定你要消灭的是川西飞龙帮?” 墨白坚定的说道:“是,我要消灭的就是川西飞龙帮。” 第101章 夜凉如水 县令听墨白说要消灭飞龙帮,突然大笑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飞龙帮的势力有多大吗? 飞龙帮是川西第一大帮,就连丐帮在最鼎盛时期也不敢以身犯险,你现在一个人就要灭掉飞龙帮?” 县令虽然很欣赏墨白的勇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他想凭一己之力灭掉飞龙帮,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他这样说,也是要从另一方面叫墨白知难而退。 听县令这样一说,墨白这才想起在飞龙帮的地界,怪不得不见丐帮的人,原来是这样。 墨白转眼一寻思,以为县令是在有意推脱,怕他不肯相帮,急忙说道:“那再加上王大人呢?”说着拿出腰牌给县令看。 县令看了一眼腰牌,淡然说道:“这腰牌的确是尚书大人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然而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为什么?”墨白不解。 县令:“因为你根本就不是尚书大人的侄子,说不定你连尚书大人的面都没见过,只有一个腰牌而没有尚书大人的口谕,你又从哪里能求得支援?” 墨白还不死心,激将道:“难道你就这么看着飞龙帮的人到处行凶,肆意妄为,而坐视不理?” 知道墨白激他,县令并没有动怒,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帮你?你知不知道我原名叫什么,以前又是作甚么的?” 墨白没想到县令这时候,会问起这些与此事无关的问题,本能的问道:“不知大人高姓大名?以前是作甚么的?” 县令:“我叫如水,是以前飞龙帮的副帮主。” 此话一出口,墨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喉腔中一口气差点噎住自己,开口想问个明白,却听如水已经又接着往下说了。 “那个时候的飞龙帮,还是个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组织,受百姓爱戴拥护,老帮主更是义薄云天。 我那时才刚刚还俗,正愁无处施展抱负,无意中刚好遇到老帮主,便加入了飞龙帮。” 墨白忍不住问道:“大人原来是个出家人?”心里骇怪,怪不得如水这名字听来很像个出家人的字号。 如水笑道:“是啊,当今世道,君子被构陷,小人能得道,匪类可做官,我当然也可以是个和尚了。” 墨白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做得这夜凉县县令的?” 如水续道:“当时夜凉县县令为官不正,导致从商者为富不仁,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于是我便与帮主合计,在一个月黑风高夜,带着百十来帮众将那狗官给剁了。 那时卖官鬻爵之风盛行,帮主便替我买来这个夜凉县令的位子给我。” 墨白心叹世道沉沦,随即问道:“那飞龙帮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水的眼睛里有精光爆射,愤恨道:“后来有一次,我有差事外出,等我五天后回来时,便听说了帮主已经遇害,诸多帮众也已被杀。 我当时也是无力回天,我知道能在五天之内,将飞龙帮上下赶尽杀绝,他们的势力自然是大的惊人。 还好他们并没有见过我,所以我才在这县衙里,苟延残喘至今。” 又是杀戮,无端的杀戮在墨白的心里,又深深的刻下一道印子。 墨白不免有些费解,“你为何敢把这个秘密说给我听,你不怕我是飞龙帮派来的奸细?” 如水大笑道:“你叫沈墨白,从江南来,解围峨眉山,再来夜凉县,夜袭孤掌山,我说的可对? 何况你身上还有王尚书的腰牌,这些已经足够让我相信你的为人了。” 如水居然对墨白到峨眉山之后的行踪了如指掌,这很是让墨白吃惊。 “你既然已经对我不再有怀疑,那我第一次来,你却为什么不肯见我?”墨白问道。 “第一次,我没见你,是因为我还需要看看你有没这个决心和能力。” 墨白:“现在呢?” 如水:“现在你可以说说你的计划了。” 墨白便把自己“围魏救赵”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如水听后,嘉许般的点了点头,“不错,算你还有些心计,你去孤掌山就是为了诱敌在先?” “你知道我去了孤掌山?” 如水:“当然,载你去孤掌山的车夫也是我的人。” “你们还有多少人?” 如水:“帮你围困孤掌山应该是足够了,只是要想直捣黄龙,还得看你的本事。” “好,两天后,你只要保证可以控制住孤掌山,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墨白胸有成竹的说道。 顿了顿,墨白又想起一事来,随即说道:“还有一点,如果飞龙帮的人这两天突然主动出击,那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如水思忖片刻,笑了笑道:“这个你放心,这两天我便把飞龙帮头领燕无情,叫到府上纠缠他两日。” 墨白:“如此再好不过了,只是你有把握能留住燕无情?” “当然,我自有办法。” 总算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墨白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准备,预祝我们旗开得胜。” 墨白说着举起了桌上的酒杯。 “好,干杯!” 接下来墨白和如水商量了一番,有关这次围剿“孤掌山”的细节,时辰,信号,暗语等等…… 一切发生的那么不可思议却又顺理成章,是偶然也是必然,是善因也是善果…… 再说杨战和夏婵守在衙门外,一株大树的阴影下,左等右等等不到墨白出来,杨战一着急便要进衙门去瞧瞧,却被夏婵赶忙拉住了。 夏婵微嗔道:“你个冒失鬼,眼下情势未明,你就这么冲进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乱子呢?” “可沈墨白还在里边,不会被扣押起来了?”杨战担心的说道。 自青州一别,从峨眉山跟踪到孤掌山,看到墨白勒令刘三写血书,扬言要破飞龙帮,杨战已经认定了沈墨白是个可交之人。 看着沈墨白进了衙门,此时却还没有出来,杨战不免忧心忡忡。 夏婵虽然也很担心沈墨白,不过她更关心的是杨战,听杨战这么说,她心里也没了主意。 就在他们正想着怎么能混进衙门,打听沈墨白的下落时,只见沈墨白已背负双手,从衙门里走了出来,身后是躬身相送的金大胡子。 “公子慢走……”金大胡子的声音提高了了八度,显示出他的热情。 墨白朝金大胡子微笑的摆了摆手,转身出了衙门,便向杨战和夏婵的栖身处走来。 杨战看见墨白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心里一慌,连忙拉着夏婵背转过了身。 墨白路过他们身边时,停下了脚步,向他们的背影打量了一阵,总感觉背影有几分熟悉,特别是那个老妇人,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要知易容术虽然能改头换面,却无法将身影改变。 墨白在脑海里搜索一阵,突然灵光一闪,心道:“是了,他们定是改扮过了的,如果真是飞龙帮的手下跟踪他,也没必要易容改扮。 只是他们是谁改扮?跟踪手法生疏,又不带杀气,显然他们并没有恶意。 算了,既然他们不愿被人认出来,那我就权当没看见就是了。” 想到此处,墨白便不再停留,向夜凉闹市走去。 临走时,金大胡子给了墨白少许银子,他看到县令大人亲自接待,尚书大人的侄子沈墨白,心里又喜又怕。 于是在墨白走的时候,为了讨好巴结,硬是塞给了墨白一些银子,而墨白也没有客气。 墨白知道如果这银子他不收下,金大胡子说不定连觉都睡不好了。 就这样原本还打算在墨白身上,搜刮点油水的金大胡子,最后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墨白当然不会白白要他的银子的,他已经跟如水说好了,等事成之后,就提拔提拔金大胡子。 毕竟金大胡子心地不坏,仅仅是为了生计,动些小脑筋而已。 夏婵回过头来,看着墨白走远,轻声问道:“他走远了,我们还要不要接着跟下去?” 杨战没有回头,刚才一直在想,这次他要怎么协助沈墨白突破飞龙帮。 听到夏婵问话,杨战已经有了主意,摇了摇头回道:“不用再跟着他了,我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了。” 夏婵疑惑道:“我们怎么做?” 杨战回过头,眼神坚定,“我们要助他一臂之力,就只有等。” “等?” 杨战:“对,等,走,我们先在这附近找一家客栈住下来,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的。” 衙门附近当然有客栈,只是衙门附近的客栈生意异常冷清,谁没事也不愿意在衙门口的客栈落脚。 不过这样的客栈,好处就是可以随便挑选房间,这也正合了杨战的心意。 杨战找了一家有二楼的客栈,挑了一间靠近大街的房间,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整个衙门里边的动静。 客栈老板是个识趣麻利的人,接过了银子,便不再废话,关门下楼。 也许是他这家客栈很久没有生意了,让这个客栈老板的热情也随之消失了。 “你为什么不再开一间房?”夏婵心里虽然不这么想,但嘴上偏偏心口不一的问道,还装作有点生气的样子。 第102章 三龙议事 看到夏婵娇羞的模样,杨战笑道:“别怕,你睡床上,我睡地下总行了?” “你真是个呆子。”夏婵心里暗道。此刻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杨战续道:“我发觉这客栈老板有点不对劲,你不在我身边,我有点不放心。” 这才是杨战的心里话,夏婵知晓原来杨战是为了能更好的保护她,才没有再开一间房,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暖暖的感觉。 女孩子关注的点总是这么奇怪,她没听到前半句“老板有问题”,耳朵里只听到了杨战是为了保护她。 夏婵“哦”了一声,脸上红晕突生,怕杨战看到,连忙转过了身。 场面一度尴尬,夏婵为了消除这种尴尬,开口说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杨战走到了窗户边,轻轻推窗而望,回道:“我们在这里时刻关注衙门的动静,我相信沈墨白已经和衙门达成某种协商。我们在这里等着衙门出手,然后再跟上就是了。” 夏婵:“你怎么知道的?” 杨战:“如果我猜的不错,沈墨白一定是来衙门搬救兵了,否则凭他单枪匹马又怎么跟飞龙帮斗?只是我没想出他是用的什么法子说动夜凉县令的,现在我们只能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夏婵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夏婵突然觉得从死谷中走出的沈墨白,越来越神秘,不但得了风先生的武功内力,好像还多了份机缘和运气。 而这种机缘,有时候也要靠意志坚定和侠肝义胆来支撑。 飞龙帮帮主燕无情的机缘也来了,县令大人竟然派人来,邀请他去衙门一叙,说是最近得了一本失传剑谱,请他过去参详。 他曾三番五次的拉拢县令而不成,这次县令居然主动邀请,这不是机缘是什么? 要不是听说县令和朝廷里的一位重臣有牵连,他也犯不着这么畏首畏尾。以飞龙帮现在的实力,他早就可以将夜凉县收为己用了。 燕无情看着等待答复的金大胡子,心中暗忖:县令大人还真是知我心思,知道我四处寻找绝世剑法,居然主动利用这一点相邀,看来是有意与我结好,我便应了他也无妨,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 “既然县令大人诚意相邀,那我便却之不恭了,请告诉县令大人,我眼下俗事繁多,待我稍加安排,随后就到。” 燕无情对站在下首的金大胡子说道,还命手下给了金大胡子一些银钱,以表谢意。 金大胡子双手接过银子,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抱拳道:“谢燕帮主美意,那小的这就告辞了,” “哪里话,来人,送送金大人。”燕无情一边敷衍着,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送走金大胡子,燕无情便匆忙返身回到了飞龙帮的议事厅。 飞龙帮的议事厅中,赤龙张狂,黑龙段大仓,娇龙方菲菲,几人正在商讨着关于血书一事的决策。 竹杆人徐峰插不上嘴,在一边焦急的来回踱步,看到燕无情进来,赶紧站定,“帮主,两天期限很快就到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派帮中精锐去守护孤掌山?” 孤掌山是飞龙帮的粮草所在地,实际上已算是飞龙帮的全部家当的存放地,不容有失。 燕无情扫视了几人一眼,冷哼道:“一个小小墨白,有何可惧,我想先听听几位的建议。” ……………… 一天前,燕无情收到了徐峰派人送来的血书,血书的内容竟然是公然挑衅“孤掌山”分舵。 看着送信的手下战战兢兢的样子,燕无情骂了句“废物”,便一脚把他踹出了门。 多少年来飞龙帮一直飞扬跋扈,从来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次这个叫沈墨白的家伙居然敢下挑战书,一定是活的不耐烦了。 沈墨白?燕无情狠狠在脑海里想了想,他好像听过这个人。最后他确定了沈墨白是从风雪堡出来的。 他很少去风雪堡,一是路途遥远,再者他一直不甘心听从风雪堡的摆布。 他也是有一次去风雪堡听人说起过沈墨白,只是一直没见过。 这次风雪堡交给他的任务是对付杨战,并没有提起过沈墨白。 燕无情自言自语道:“再过几天我就能得到绝世剑法了,这个可恶的沈墨白,偏偏在这个时候出来坏我好事,看来是得先把此人给解决了……” 燕无情之所以那么想要得到峨眉山白猿手上的绝世剑法,其实他是有着私心的。 飞龙帮前任帮主在世时,便一切听从风雪堡的安排。等燕无情接手后,他便不断发展自己的势力,一心想着能摆脱风雪堡。 所以如果他能学会绝世剑法,他一定会自立门户,与风雪堡彻底撇清关系,到时候他就能实现他的大抱负。 没想到这次县令居然会主动以参详失传剑谱为由相邀,也正是投其所好,于是他便很痛快的答应了。 ……………… 赤龙张狂,人如其名,平时最是狂傲,此时听燕无情问,他当先站起身来说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竟敢挑衅飞龙帮,帮主就让我去孤掌山,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燕无情听后,摆了摆手示意赤龙张狂坐下,看张狂眼神中透着不服,随即问道:“你可知道沈墨白是什么人?就如此独断独行。” 张狂回道:“不管他是什么人,遇到我张狂,我也只当他是个死人。” 燕无情听后摇摇头,目中尽是失望之色,“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似你这般,徒有匹夫之勇,让你去守孤掌山,还真是叫我不放心。” 张狂尽管还是不大服气,可他不得不听从燕无情的安排,于是把脸歪向一边,用沉默表达着默默的反抗。 黑龙段大仓看到赤龙吃瘪,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借机奉承道:“帮主所言甚是,对方敢下血书挑战,自然是有备而来,我们也应当小心应付才是。” 燕无情听黑龙如此说,颇为满意,随口问道:“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黑龙面露得色,摇头晃脑的说道:“依我之见,我飞龙帮帮众数千人,尽数派去孤掌山也就是了,任他沈墨白有三头六臂,还不是一样手到擒来?” 第103章 计诱燕无情 燕无情听黑龙说完后差点吐血,直为黑龙这种智商捉急。 别说短时间内无法聚齐这数千人,就算聚齐了解了孤掌山之危,那飞龙帮各处所在,到时候无人看守还不乱成一锅粥? 燕无情最后看向一旁默默无语的娇龙,展颜笑道:“菲菲,说一下你的建议。” 只见方菲菲姿色虽然粗俗,但涂红抹绿,搽脂抹粉也可勉强一观,身上穿一身黑缎子衣服,倒显得身材格外婀娜妖娆。 方菲菲扭动着腰肢缓缓站了起来,声音居然也是软言细语。 只听方菲菲说道:“两位大哥可能还不知道沈墨白是什么人?” 赤龙憋不住了,先开口问道:“你倒说说看那小子是什么人?” 方菲菲笑道:“沈墨白是从风雪堡出来的人,不知怎么就又来了夜凉县。” 黑龙插嘴道:“难道那小子是咱们自己人?” 方菲菲眉头一皱,鄙夷之色灌满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没有被气吐血。 她懒得跟黑龙解释,续道:“沈墨白留下血书后,我们便第一时间派人跟踪,最后竟然发现他去了峨眉山。” 原来等他们收到血书,再派人跟踪沈墨白时,正是沈墨白从夜凉县回峨眉山的时间。 此话一出,连燕无情都是一惊,他看着徐峰问道:“这次去峨眉山,你可有见过沈墨白这个人?” 徐峰费神思索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属下没有见过此人。” 燕无情道:“那这就奇怪了,沈墨白又是怎么跟峨眉派有了联系的?难道他就是白猿?” 徐峰也是不解,口中喃喃道:“那这么说来,沈墨白这次放话要对付孤掌山是峨眉派的主意?” 燕无情道:“就算他是替峨眉派出头,但就峨眉派那几个人,还是连一点胜算都没有,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外援?” 方菲菲娇笑道:“西南一带早就是飞龙帮一手遮天,沈墨白再是有通天的本事,我想也没人肯帮他与飞龙帮作对的。” 燕无情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一阵嘀咕:“那沈墨白一定是虚张声势,想来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想到这里,燕无情便有了决定。他想以这三条龙的智商肯定是无法沟通,于是便走到了徐峰身边。 燕无情附在徐峰耳边,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只见徐峰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满脸崇拜的看着燕无情。 “是,属下这就照办。” 等徐峰退下后,燕无情对三条龙厉声道:“你们谁也不可自作主张,一切等我回来再行定夺。” 三条龙明显感到燕无情对他们的无视,但毕竟是帮主发话,自然也不敢再出口反驳,随即都一一允诺了了事。 燕无情对墨白这次挑衅,做出了什么对策,不得而知,不过看他信心满满的表情,就知道他这一天的时间已经想好了应对,现在就等着沈墨白自投罗网了! 等一切安排妥当,飞龙帮留下三条龙看守,燕无情便出门乘坐马车赶往夜凉县衙。 县衙看门的衙役早就接到通知,看到飞龙帮帮主燕无情便火速回报。 大老远看到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朝着衙门驶来,其中一个衙役便飞奔回去禀报,等马车到了衙门口,金大胡子已经风风火火的迎了出来。 看到燕无情下了马车,金大胡子确认了来的只有燕无情一人,便朗声说道:“燕帮主,我们大人正在客厅等候,快随我来。” 燕无情也客气寒暄了几句,便随金大胡子进了县衙。 客栈二楼的窗户里,杨战口中怪叫连连,对身后的夏婵说道:“婵儿,快来看,飞龙帮帮主来县衙了,这可如何是好?” 夏婵不明就里的凑近窗户看了一眼,他并不认得飞龙帮帮主,指着当先走进衙门的年轻人问道:“你说那人是飞龙帮帮主?” 杨战:“是,我见过他,他年纪虽然年轻,却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我原本想等丐帮再发展强大些,便大举进攻飞龙帮为民除害,然而现在我却成了过街老鼠,东躲西藏的真是……” 说到痛处,杨战拳头捏的爆响,恨不得现在就将陷害他的人碎尸万段。 夏婵忙安慰他道:“现在也不知道丐帮怎么样了?但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夜凉,就先帮沈墨白度过了这次难关,再找到小鬼后,我们就回丐帮帮你洗刷冤屈,你看好不好?” 杨战点头道:“嗯,眼下只好如此了。” 想到眼下,杨战又说道:“婵儿,你说飞龙帮来县衙是什么用意?” 夏婵歪头想了半天,猜测道:“难道为了对付沈墨白,飞龙帮也要拉拢县令大人?” “不对,如果飞龙帮要拉拢县令,多少年前就做了,又为何要在这当口来做这件事。”杨战说道。 夏婵:“难道是他们发现县令和沈墨白之间有问题?” “沈墨白进衙门的时候,我们就在外边,并没有别的人跟踪他,我想不是这个原因。”杨战道, 夏婵:“那要不我们过去打听一下?” 杨战思索片刻,说道:“早上我们去吃饭的时候,客栈老板一直跟着我们,还有衙门附近的店铺貌似都不是普通百姓,现在还是不要去了,以免打草惊蛇。” “我们再等等看,”杨战又说道。 “好,都听你的。”夏婵说道,心里却在想,只要有你陪着,等一辈子也不妨。 衙门内,客厅中, 金大胡子已经被如水打发了下去,现在只有他和燕无情两人了。 燕无情捧着如水拿出来的剑谱,仔细的看着,越看越觉得这套剑法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还有一半并无图无字,甚是怪异。 燕无情忍不住问道:“大人,此剑谱从何而来,恕在下才识浅薄,实在看不出来此剑谱有甚高明之处。” 如水听后却不以为意的样子,说道:“其实我并不太懂武功剑法,只是赠书之人说此书需要借助月光的清辉,方能看到绝妙之处,要不你就等天黑月出时分,再看看。 现在我已经备了些酒菜,咱们先去吃喝,待酒足饭饱之后,再来研习不迟。” 燕无情想到此书一半无字无图,说不定还真要等月光出现,才能全现。 于是燕无情便满腹狐疑的,跟着如水去了另一间,临时改成吃饭的房间去了…… 第104章 阴差阳错 夜,有流星划过,那一刹的光亮甚是夺目。 流星过后,夜并没有暗下去,这时有一弯蛾眉般的弦月升起,挂在了峨眉山一株粗大的柳树后,撒下来的清辉却是永恒的…… 墨白安排完明天围剿孤掌山的事宜,便返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像天边的明月一般,清冷淡雅,却可以让人内心平静。 墨白又将这次行动回想了一遍。 依清、依萱连带峨眉派能出战的弟子一共有六十六人,再加上县令如水派出的人,围剿孤掌山应该不在话下。 翠寒烟和赤心还有小鬼,以及一些受伤的弟子,墨白另外留下了几个年纪大点的弟子照看。 这次行动的暗语,标记他也都嘱咐过,现在就等着与如水的人合并一处。 到时候墨白这边一得手,飞龙帮总巢被毁,那边孤掌山帮众定会大乱,必将四处逃散。 然后,他们的人再在山下设伏,给飞龙帮来个迎头痛击,飞龙帮必败无疑。 这个计划破绽太多,但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也倒不失为一个一举歼灭飞龙帮的好机会。 墨白已经决定,明天一个人去扶风郡飞龙帮的总巢。 他赌孤掌山是飞龙帮的必救之地,那飞龙帮总巢就不会留太多人看守。 同时他自信以他现在的武功,也完全可以应付自如。 所以现在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他必须能一击即中,首先摧毁飞龙帮总巢。 还有在他得手之前,他们的人的确能死死困住孤掌山的众人。 现在墨白需要养精蓄锐,他双腿盘坐在床上,任窗外的月光在他身上流动,他竟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月光照上燕无情手中的剑谱时,那无字无图的后半本,居然真的隐隐有字出现,这让燕无情差点惊叫出声。 “大人,你看,剑谱真的有字出现了。”燕无情心情激动的说道。 如水斜眼一看,也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催促道:“天呐,太神奇了,你快看看书上写的都是什么?” 燕无情就着月光,双眼眯起,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紧紧盯着剑谱,生怕下一刻月亮就会躲进云层。 燕无情用心记着这些被月光照出来的字,仿佛已经忘了身边还有如水的存在。 如水的左手悄悄的摸到了墙上挂着的一柄宝剑。 看到燕无情痴迷,无暇他顾,如水突然心起杀机,他觉得这是除掉燕无情的机会,所以不由自主的手便摸上了墙上的剑。 这本是如水的计划之外,所以他并没有露出杀气,摸向剑的手就像是摸向情人的般自然。 当如水的右手握住剑柄,正准备拔剑时,燕无情已经看完了最后一页。 燕无情突然转身,一把攫取了如水手中的剑,口中说道:“大人果然想的周到,剑都替我预备好了,我现在就将刚才在书中,看到的剑法演练给大人看。” 好险! 如水的心里哪里还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平静如水,内心一阵蓬蓬乱跳如迷途小鹿乱撞。 还好如水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他突然的惊怔并没有引起燕无情的注意。 如水急忙收回心神,接着燕无情的话说道:“当然,宝剑赠英雄,这把剑正是要赐给帮主的。” 燕无情拔剑出鞘,月光照在剑身上,更是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好剑!”燕无情赞叹道。 燕无情微一闭眼,再睁开来时,眼中已是神采灼灼, “嗤嗤嗤……”一阵剑气破空,剑光舞动时,月光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一柄剑在燕无情的手中时而轻如柳絮,时而重如山倾,舞到后来,更是但见剑光闪,不见舞剑人…… 这本剑谱本是如水一个隐居山林的故人所赠,当初只是耍了些小把戏,隐藏了书的后半本的文字。 如水见过这后半本书的内容,剑法虽然精妙,却绝不会有现在这般变幻犀利。 他想不到燕无情竟然能领悟的这么快,又这么深,他已经后悔将这本剑谱拿来给燕无情看了。 正在如水胡思乱想中,燕无情突然一剑向他刺来,转瞬间剑光就像被从中撕开,分化成四剑,分刺如水周身四处要害。 如水躲也躲不开,惊恐慌乱中只是大声呼喊,也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呛”的一声龙吟, 剑已入鞘,天上的月光又恢复了光采,如水的面色却已苍白如纸,惊惧中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肩,并没有流血,也不见受伤,当下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燕无情骄傲的表情在月光下,更是隐隐有着一种江湖霸主的气势。 只听燕无情冷然道:“大人,此剑谱所记载的剑法果然非凡,只可惜被你这种庸才所得,简直是暴殄天物。” 燕无情前恭后倨,是因为他现在学得这套剑法,当真是如虎添翼,狂傲之心陡生,所以言语之间也就少不得有不敬之处。 还有他很怀疑这是如水的一个圈套,所以便出言相激,出手试探。 刚才挥剑一刺,正是他对如水的试探,却不想他的一番下马威,令如水此刻战战兢兢,连话都无法说出,这让他很失望。 毕竟最后是他误会了如水,也发现结果与他设想的并不相符。 如水哆嗦的身体终于缓和了下来,他小声的询问道:“燕帮主对这本剑谱还算满意吗?” 燕无情方才既然已经试探出,如水就是一个普通的县令,并不是藏在县衙的江湖高人,更不是同沈墨白一路,和自己作对的人。 所以他当即又变了一副嘴脸,充满歉意的说道:“方才我剑耍到兴起处,竟是差点伤了大人,实在是该死,还请大人不要怪罪于我才是。” 话说的诚恳,眼神中却连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如水听燕无情在赔礼道歉,更是慌乱的语无伦次,“没……事的,没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 燕无情顿时心里一阵激动,瞬间感觉自己俨然已经成了一代剑神,目光看向遥远的天边。 此时月亮已经躲进了云层,燕无情用剑指天,好像只要他手中有剑,连遮住月亮的乌云,他都可以拨的开, “我要做这天下第一的剑神,我要这风云为我变色!” 燕无情一声大喊,年轻的脸上带着残酷之色。 就这样一条血腥之路便从他的剑下开始…… 第105章 六百红丝巾 月亮躲进云里,可总会出来的,等月亮再次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会把光亮照向人间。 被燕无情吓坏了的如水大人,当然也会出来,从他厚厚的“面具”下出来。 如水在房中,看不见空中的月亮, 月亮在空中,也照不进如水的房中, 如水坐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闭目沉思,他已经不用再装作害怕颤抖的样子,实际上他现在全身上下除了血液心脉的跳动,其他每一处地方都是冷静稳定的。 他等着摧毁飞龙帮已经等了好久了,他激动的睡不着,他已经通知了他的兄弟们,在天黑之前赶赴孤掌山,与峨眉弟子回合,困住孤掌山上的每一个人。 然后便是等,等沈墨白得手,等沈墨白到达孤掌山时,便是他们攻克飞龙帮的绝命一击。 现在如水只担心一点,沈墨白能不能顺利的消灭飞龙帮的总巢。 本来他对墨白的武功还是有七分把握,但现在燕无情已经学会了失传剑谱上的剑法,其武功更是大为精进。 他刚才的恐慌虽然多半是装出来的,却也有一少部分,是真的为燕无情的剑法感到惊骇。 如水不得不承认燕无情的确是个练武天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悟出那么高深的剑法。 而关于失传剑谱上的无字剑法,他所知道的就是,当初曾有缘在峨眉山附近遇到一个道人。 那时的如水,嫉恶如仇,正是名声大噪之时,道人看他将来很可能会有大作为。便临别赠书,之后从此杳无音讯。 如水不知道的是,那个道人正是白猿后人,所赠之书,也正是白猿剑法。 如果让他知道燕无情已经学会了白猿剑法。而这次进攻飞龙帮总巢的人,却只有沈墨白一人的话,那他退出行动的心可能都有了。 毕竟参加这次行动的人,都是他多年秘密训练出来的死士。 不说训练这些死士所遇到的困难,单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实如朋友似兄弟,他宁愿自己死,却也不愿看着他的弟兄们往火坑里跳。 沈墨白在赌,如水也在陪着赌,赌注已经押上,赌局也已经开始,想撤回当然已经来不及了…… 春天午后的时光温馨惬意,太阳像一个曼妙的情人,照出来的光像情人的手,正在温柔的抚摸着夜凉县里的勤劳的人们…… 奇怪的是,今天没有人午睡小憩,八百户的小镇,有六百户里的人家大门紧闭,而屋里只有一种声音传来。 一种霍霍的磨刀声,磨刀当然不是为了杀鸡宰羊,因为他们磨的是杀人的刀。 如果这时,你能打开这六百家的门,进去看一看,或者闭眼想象一下,你就会发现那种骇人的气势,也会发现他们脸上参杂兴奋激动和愤怒燃起的光芒。 这六百人都是年轻人,大多都还没成家,也有成了家的,也早在昨天把老婆孩子都送回了娘家。 “不用等我回来,”这是他们送妻儿回娘家时说的,话既无情又残酷,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都是血气方刚,他们知道当他们手中握起正义的时候,就必然就有可能要丢掉些什么别的东西。 当然他们磨的不仅仅有刀,也有人磨剑,磨枪,磨斧头,甚至还有人正在磨一把镰刀,磨各种他们用于杀人的兵器。 拳头也可以杀人,但拳头是不用磨的,所以客栈老板还是懒散的躺在他店里,坐在一把摇椅上。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客栈老板便轻轻上了二楼,他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响声,到了杨战他们住的房间外,也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外静静倾听了一阵。 等确定过杨战和夏婵,还呆在楼上,并没有异常举动后,客栈老板悄悄把杨战所在的房间上了锁,然后下楼,从怀里摸出一块红丝巾,系在了脖子上。 六百个人,六百条红丝巾,六百个热血年轻,将为了正义而战,鲜血将染红敌人的脖子,或者染红自己的…… 杨战听到锁门声,并没有说话,等客栈老板走后,杨战才对夏婵说道:“他们要行动了,我们等会就跟去。” 夏婵却着急道:“他为什么要把咱们锁起来。” 杨战解释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锁起来倒可以防止我们通风报信。” 夏婵又问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抓起来,还废这般事。” 杨战耐心分析着说道:“他们当然是怕抓错人,他们不是草菅人命的恶徒,自然也做不出那种胡乱抓人杀人的勾当。 如果他们真是支援沈墨白的人,那他们也一定有着他们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会无辜杀人的。” 夏婵显然对飞龙帮不太了解,于是好奇的问道:“飞龙帮做的事真的那么令人发指吗?” 杨战凄然笑道:“飞龙帮表面上假仁假义,实际上在西南一带,早已经是恶贯满盈,前年“泰来镖局”镖银被劫,全局上下二百三十口人被灭门,就是飞龙帮干的。” 夏婵听的还没回过味来,杨战有接着说道:“去年扶风郡有一个富商的女儿,无意中被飞龙帮的黑龙看见,在大街上竟然就强抢民女,目中毫无天理法度。 后来听说被一个叫梁奇的人救了下来,却不想黑龙兽性大发,竟然趁梁奇不在家,杀了他全家十六口。” 夏婵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怒道:“没有王法了吗?难道就没人管吗?” 杨战:“也不是没人管,只是他们做这些事,都会处理的很干净利落,没有人能抓住他们的证据,官府自然也拿他们没辙。” 夏婵:“那梁奇后来没有报仇吗?” 杨战:“后来听说梁奇这个人从那时候便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夏婵久久没有说话,她又想起了栖霞山那次的遭遇,她的心里充满了复仇的火焰在腾腾燃烧着…… 有人说雨天最适合杀人,太阳此刻也被这六百人的杀气,吓的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黑云滚滚,一声霹雳,一道闪电过后,天空便下起了雨,雨水并不大,落在屋檐、青石板路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仿佛在演奏着一场血战前的序曲。 傍晚时分,六百人汇集在了城南一间残破的山神庙前,他们在等着行动发起者如水的到来。 如水从衙门出来时,脖子上也系上了红丝巾,客栈二楼的杨战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杨战在这一带长大,对夜凉县也相当熟悉,所以他当然也认得县令如水。 “快看,县令出来了。”杨战对夏婵说道。 等如水转过了街角,杨战便迅速拉起夏婵,越窗而出,紧紧跟了上去,等跟到了山神庙前,他们便看到了六百个年轻人,六百个脖子上系着红丝巾的死士…… 第106章 围剿之前 雨住,风起。 雨是阵雨,风是疾风。 六百人俱是穿黑衣劲服,着沙绑腿,脚上穿着草鞋,全都垂手待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只有他们脖子上的红丝带迎着风“飕飕”作响,他们都在等如水的命令。 看到兄弟们都做好了准备,如水神情激动,举臂高呼, “兄弟们,这一战我们等了太久了,今天晚上已经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飞龙帮恃强凌弱,滥杀无辜,多行不义,今天就叫他们血债血偿,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如水语声高亢,内心激荡。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六百人呐喊声震天,各个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如御敌对阵的战士般威武。 远处的杨战和夏婵也被这种气势所摄,都摒心静气,闭口不语。 看到县令出现在这里,杨战并没有吃惊,他已经知道了这整件事情,跟他推测的基本吻合。 夏婵最是心细,她忽然发现这些人的脖子上,都系着一条一模一样的红丝巾。 便忍不住小声对杨战说道:“你看那红丝巾是不是他们相认的记号,我们如果不照做,会不会被误伤?” 杨战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听夏婵问起,才回道:“哦,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了,给你。” 说完,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三条红丝巾,自己系了一条,另一条递给了夏婵,把多出的一条又揣进了怀里。 夏婵惊讶道:“你怎么会有红丝巾的?” “我……这是……”杨战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夏婵解释。 看到杨战遮遮掩掩,夏婵一双美目中顿时隐隐现出又羞又怒的表情,显然她是想歪了,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哼,不理你了。”说完把脸转向了一边。 杨战心知眼下不是解释的时候,故作严厉道:“乖婵儿,别使性子,以后解释给你听,放心,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夏婵伸手接过红丝巾慢慢系上,却还是不看他。 其实如果夏婵仔细看一眼红丝巾,就会发现,杨战的丝巾并不是红色的,只是用鲜血将丝巾染红了而已。 至于好好的丝巾怎么会被鲜血染红,那就是关于杨战的另一个故事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时间,如水已经开始部署这次行动。 只听如水说道:“梁奇,冯唐,许青山,你们三人各带两百兄弟,依次守在孤掌山东南北三面,记住围而不攻,不能放进一个人,也不能放出一个人,一切等我的命令。” 三人同时应道:“是。” 他们没有问孤掌山西面由谁看守,他们只懂得执行命令,从来不发问。 这时,三人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如水面前停了下来,低头说道:“大人,为何不让我现在杀上山去,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的有多辛苦吗?” 如水也动容道:“好兄弟,我知道,没有人此我更知道你的辛苦,可是我们在进攻之前,还得等一个人,等一个消息,否则一切将会功败垂成。” 梁奇忍不住问道:“什么人、什么消息对我们这次行动这么重要?” 如水:“沈墨白和他带来的飞龙帮总巢被摧毁的消息。” 梁奇惊骇道:“大人你相信沈墨白能将飞龙帮总巢摧毁?” 如水语气坚定的说道:“我相信他。” 梁奇不知道沈墨白是什么人,不过既然如水大人能对此人如此看重,那他也就没有不信任的道理。 梁奇当然分得清轻重,既然如水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也就没再说什么,和两个年轻人一起,退到了人群中。 如水看到梁奇不再一意孤行,便又吩咐了几个身手矫健的兄弟,先去探探此刻孤掌山的动静。 然后几百人便准备朝着孤掌山进发。 看到走到如水身边的梁奇,夏婵突然砸舌道:“原来咱们住的客栈的老板竟然也是县令的人。” 他们离的很远,以至于先前众人呼喊声可以听到,而刚才如水和梁奇说的话,他们就听不见了。 所以他们只能看到走近如水的人是客栈老板,而听不到如水口中的梁奇。 不过这也就够他们吃惊的了。 夏婵刚才还说不再理杨战,此时这句话却是看着杨战说的。 杨战虽然也没想到,客栈老板原来也是县令的人,不过他并没有夏婵这么沉不住气,听到夏婵如此说,杨战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轻笑道:“婵儿不生我的气了。” 夏婵刚才出于震惊,不自觉的脸又转向了杨战,听杨战这么一说,瞬间又板起了脸,举起粉拳便要打向杨战。 “他们要走了,我们快跟上去。”夏婵的拳头还没打到,已经被杨战一把握住,也不管她做出的反抗。 二人匆匆跟着如水一行人向孤掌山走去。 雨后的山路更是崎岖难走,好在几百人都是训练有素,秩序井然,就算在仅容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也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 几百人的草鞋在泥土地上,踩出有节奏的“滋滋”声,正好也遮盖住了杨战和夏婵跟在后边的声音,要不然以如水的功力,早就会发现有人跟踪的。 到了孤掌山山下,远远就看到几十个风姿卓越的女子,持剑站立,为首的正是依清和依萱两人。 如水看到众女子皆是道人模样,脖子上也都系着红丝巾,便知这些女子定是沈墨白跟他说的峨眉派众弟子。 如水当先一步,走到依清面前,开口说道:“借三尺神明,” 依清知道这是沈墨白临走时嘱咐过的暗语,连忙说道:“诛万丈妖魔。” 等双方接上了头,此时先去探路的几人已经回来。 如水急忙问道:“孤掌山现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异动?” 为首的一个人,看见峨眉众弟子有着与他们一样的记号知道是自己人,也就不再避讳,当即开口说道: “山上灯火通明,时不时有人声传来,显然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山下有三十人巡逻,比平常多了六倍。” 如水点头道:“好,你们几人再去监视山上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变故速度来报。” “是。” 接着依清又跟如水确定了一下行动方案,便与梁奇、冯唐、许青山,四人各带四队人马分东南西北,将孤掌山团团围住。 而如水则一个人去了一座凉亭处,坐了下来。这是他与沈墨白约定好的地方。 如水在凉亭等着沈墨白,燕无情也在飞龙帮等着沈墨白,而此时的沈墨白呢? ……………… 沈墨白已经在去往扶风郡飞龙帮的路上。 扶风郡气候湿润,常年细雨扶风,因而得名。其实扶风郡也是一座水镇,到处可见水路纵横交错,小船挤挤挨挨。 此时正值隆春,小桥流水,细雨刚过,微风正好,如果墨白手中握的不是剑,而是晓寒的手,如果此去不是飞龙帮,而是去的茶马古道,海外仙山,那才真真是人间一大乐事。 墨白路过城中一偏僻处时,突然感觉到被人跟踪。墨白急忙转身去看。 只见黑暗中有一条人影,从墨白左上方的屋顶窜过,其身形倏忽,显见轻功不赖。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墨白发现那条人影闪过时,手中的剑已经从手中飞出。 “着”。 墨白一声大喝,只见那条人影应声便从屋顶仰面跌落下来。 墨白走过去踢翻那人,发现此人黑巾蒙面,身材瘦小,显然是飞龙帮派出刺探的探子。 墨白并没有停留,拔出长剑,便继续前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天色已晚,街上无行人,远处只有几声犬吠,清冷如斯,肃杀如斯。 墨白走的并不快,却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无论多远的路,只要你不停的走,就总会到达目的地的。 飞龙帮总巢此刻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等着墨白自投罗网。 当“飞龙帮”三个大字映入墨白的眼帘时,他便看到了有两行人分列一座桥的两旁,桥的另一端笔直通向一座巨大的宅院。 宅院的门口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再后边便是飞龙帮帮主燕无情。 这两列人将近百来十人,大多数都是与墨白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看到沈墨白独自一人前来,显然他们都很吃惊。 他们没想到墨白竟然敢独自前来。 墨白一步一步的走过这百来十人,竟然没有人阻拦,墨白直到走到三个人跟前才停下。 那三个人就是飞龙帮三条龙。 女的自然就是娇龙方菲菲,她今天没有浓妆艳抹,只是头上戴着满头珠翠,一张脸呈蜡黄色,手中持一柄倒刺长剑。 男的一个是黑龙段大仓,一个是赤龙张狂,两人都是一样的个头,赤裸着上身露出健硕的肌肉。 黑龙面色黢黑,须发皆张,根根直立,双眼如铜铃,咧嘴一笑便露出森森白牙,让人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赤龙张狂,一张脸赤红,颧骨高耸,目光如炬,从墨白出现,他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墨白。 他手中握着一把朴刀,几次想要扑上去,却被黑龙拉住,没有燕无情的命令,他们不能轻易出手。 “你小子真有种,你真当飞龙帮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带来的援兵呢?” 燕无情先开口说道,他派出的探子没有回来,直到此刻,他也不知道墨白带来的人藏在了何处。 第107章 血战 墨白骤然看到眼前这种局势,心里也是一震,他惊觉已经上当。 没有退路,也没有出路,现在等着墨白的只有一条路:死路! 一百多飞龙帮精英,三条飞龙帮毒龙,还有一个更加凶狠的飞龙帮帮主燕无情。 墨白根本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何况他也不能退缩,因为如水还在等着他胜利的消息。 风更急,冷汗湿透墨白的衣背,然后再被风吹干。 现在墨白的计划已经失败,燕无情并没有舍弃飞龙帮总巢,反而将精锐之师全部留在了这里。 倘若这时如水能趁机进攻孤掌山,那结局或许还会好些,可惜如水并不知道孤掌山现在并没有飞龙帮主力。 如水正在等着他,信心无比坚定的等着他的消息,实际上如水已经把这次行动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而燕无情的计划无疑就是等解决了他,再与孤掌山的人来个内外夹击,到那时,如水的人和峨眉派弟子们将会全军覆没。 墨白的心沉了下去,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一个错误的决定将决定了那么多人的生死。 但现在不是他灰心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在,他的手中还有剑,他要为自己争取机会,为如水他们争取机会。 他只有杀出一条路! 一条血路! 其实燕无情何尝心里不是充满忧虑,看到只有墨白一个人来,他就开始怀疑,他已经中了墨白的声东击西之计,现在孤掌山说不定已经被墨白的人攻陷。 墨白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便要利用这一点,让燕无情心里出现慌乱,也许那样他才会多一份取胜的机会。 只听墨白大笑道:“燕无情,你猜猜我的援兵现在在哪里?” 燕无情眼见沈墨白面对这么多人,眼中没有半分惧色,脸上忧虑之色更重。 墨白看到燕无情的神情变色,知道他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于是又接着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们的人已经在攻打孤掌山,孤掌山现在已经被我们的人占领了也说不定。” 想到孤掌山可能失守,燕无情的脸上突现狰狞,“沈墨白,你莫要得意,孤掌山短时间内绝对不会轻易被攻破,不过,你现在看来却是死定了。” 墨白居然还笑的出来,淡淡说道:“看起来我好像是死定了,难道你不想要白猿剑谱了吗?” 燕无情神情一凝,“你是说你有白猿剑谱?” 墨白:“当然,我就是那天杀死你那个侏儒手下的白猿。你说我有没有白猿剑谱?” 说来说去,原来还是怕死。 燕无情不无得意的哈哈笑道:“白猿果然是你,原来你是想要用白猿剑谱换你一命?” 墨白:“不,我不想。” 燕无情怒道:“那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墨白缓缓说道:“我这话没有意思。” 一句话七个字,墨白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已经出手,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剑已经到了燕无情的眼前。 这变化太过惊人,燕无情竟似完全没有反应,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和狰狞的姿势。 墨白也正是要先下手为强,他想一招制敌,先擒了燕无情再说。 可惜燕无情虽然没动,赤龙张狂却动了。 “叮”的一声,赤龙张狂手中的朴刀已经迎上了他的剑,有一股大力从刀上传来。 就在刀剑相击之时,黑龙段大仓也一拳直击墨白面门,拳风激荡,一拳之猛攻,竟不在朴刀之下。 墨白一击不中,连忙向后急退,这时石桥上离墨白近的,已有七八个人围了过来。 “谁要你帮忙出手的。”张狂冲着段大仓暴喝道, 段大仓:“你…你真是个王八蛋。” “下次,你别再跟着掺和,我定要这小子死的心服口服。”张狂继续埋怨道。 张狂显然不要别人帮忙,他要单挑沈墨白,他不相信有人能从他的朴刀下活下去。 张狂的确很狂,他也的确有狂的资本。他的朴刀下从来没有活口,和他作对的人也都见了阎王。 几声惨呼,鲜血飚出,围攻墨白的人顷刻间便被墨白刺了个对穿,很快便有第二批人扑上去。 墨白手中长剑左刺右挑,上撩下劈,速度力量方位,都发挥到了极致,如鱼游深海,龙翔高空。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有重赏”燕无情突然大吼一声。 他决定放弃甚么绝世剑法,他要速战速决,然后赶去孤掌山,他怕孤掌山失陷。 帮众听到燕无情下了死命令,各个心里都是激动万分,使出浑身解数,都想立刻将沈墨白斩杀。 张狂本来想找机会与墨白单打独斗,听到燕无情的命令,身形一掠,立刻加入了战团。 张狂手中的朴刀趁着墨白被围困,连砍带削,刀刀不离墨白要害。 黑龙抢攻不进去,便在一旁掠阵等待时机, 娇龙方菲菲的武器就是他的暗器,此刻眼见场中墨白被围攻,乱作一团,她也不敢胡乱出手,怕伤了自己人,所以他也只能等。 墨白此时义愤填膺,更是多了几分神勇,剑光连闪,便又有几个帮众被杀死。 鲜血四溅,血肉横飞,赤龙张狂一时间也被逼出战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能被飞龙帮留下来的人,自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武功经验自是不凡。 这时只见一个帮众欺身扑上,手中一把大砍刀向墨白脖颈砍下,身后还有一个人,右手竟是装着一只铁制的手套,就地一滚,攻向墨白腿弯处。 墨白此时前后被围,上下被困,纵使有绝世剑法,也是突围不得。 就在这时,更远处有一条链子枪破风而来,墨白微一侧头,链子枪便从眼前二寸处划过。 电光石火间,墨白微一提气,举起左手剑架住大砍刀,右拳急急挥出,与那铁手套碰撞到了一起。 “咚”的一声响过,那人的铁手套竟然被墨白击碎,连带着那人的五根手指也一并碎裂。 四散的铁碎片犹如被人掷出的钢镖、飞刀,在空中发出“嗤嗤”声响,射入了附近几个帮众的身上,一时间惨呼声四起。 铁手套的铁屑有两片,竟然直接崩起没入了铁手的咽喉处,铁手愣怔惊骇的表情还在,口鼻中却已经停止了呼吸。 拿着大砍刀的那人,本来正在举着砍刀与墨白斗力,却不想正好被铁手套的碎片击中腿部, 突然感觉腿部一阵冰凉,有一小股鲜血流出,力气顿歇,脚下一软,当下便被墨白刺杀在剑下。 墨白那一拳也使出了七成功力,虽不至于被铁屑所伤,但拳头虎口处却也是隐隐作痛。 霎时间,方才那链子枪却又兜转着回刺了过来,此时墨白重心偏低,闪挪不便,竟然没有避开回刺的链子枪,“噗”的一声,枪头直刺入墨白右肩。 墨白忍住疼痛,用剑柄缠住链子枪的链子,猛然一发力,一拉一扯,接着借势脚下一滑, 只见那持链子枪的人,便被墨白抛飞了出去,接着“哎呦”几声叫唤,有几个人便被砸到,与那人跌落在一起。 墨白刚避过这次凶险,身前空出了一块,心神稍歇,立刻便又有一个帮众挺剑向墨白刺来…… 从墨白挥拳,刺杀大砍刀,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不是险象环生,完全就是绝无生还的余地。 风未停,血在流。 飞龙帮帮众如潮水般,一波刚退下,另一波又冲上来。 还有赤龙张狂时不时在旁,来上那么两招杀招,真真让墨白越来越疲于应付。 墨白此时右肩已经受伤,鲜血兀自汩汩而流,他也没空理会。 凝气提剑,“刷”的一声,剑上蓄满内力,一剑划去,竟将面前的人劈作两半,一半滚落一旁,另一半竟然掉进了桥下的小河中,瞬间溅起血花片片…… 血战仍在继续,飞龙帮的帮众却还是像马蜂一样,不停的扑向墨白。 战况并不乐观! 墨白突然虎吼一声:“飞龙帮原来不过如此,一群以多取胜的杂碎臭虫……” 别人听到墨白怒骂,倒也没什么反应,可赤龙张狂听后,哪里还能忍。 只听张狂怒吼道:“都给我让开,我今天就让这小子,尝尝我“雪花刀”的手段。” 刀随声到,张狂的朴刀趁着空档,一刀迅疾向墨白腰腹间拦腰切去…… 众人一看,张狂杀气腾腾,似乎已经到了发狂的地步,便纷纷避让,只是将墨白和张狂围了个严严实实,却不再向前冲。 而燕无情心里一直担心着孤掌山的情况,看着沈墨白今天必死无疑,反倒沉住了气, 燕无情朝着人群中挥了挥手,口中叫道:“袁子童,过来。” 一个穿蓝布衣服的年轻人,听到帮主燕无情召唤,迅速从人群中跑了过来, “帮主,请吩咐。” 惨呼哀嚎声四起,刀剑相击声不绝,令现下场面一片嘈杂,燕无情不得不大声吩咐道:“你带五十人,速去孤掌山支援,不得有误。” “遵命。” 袁子童领命后,挥手招来了五十个手下,简短命令后,便准备动身向孤掌山进发。 墨白一边躲避着张狂手中如匹练的朴刀,一边听着这边的动静。 听到燕无情的吩咐,墨白知道燕无情此时已经将目标转移到了孤掌山,暗道:“不好,我须得阻住他们,否则等他们到了孤掌山,如水他们将更加不能应付……” 第108章 屠龙 墨白主意一定,手上剑法更见凌厉,只见他从左上方将长剑快速向下圈转, 青白色的剑光瞬间便泛起了八道白影,如寒冬严霜,顿时将张狂的“雪花”刀光如冰如封。 张狂的刀光看似无处不在,却被墨白的八道剑光笼罩,招式之间竟成了死的,无论他的刀砍向哪个方向,都会被剑气反噬。 燕无情远远看着,眼神中突然又惊且惧。 惊的是:他确定这就是白猿剑法,两厢一比较,他陡然发现他从失传剑谱上所学,竟然与白猿剑法如出一辙。 惧的是:他现在最多也只能一朵四开花,却怎么也想不到,墨白居然已经到了四花八叶扶的境界。 一旁的段大仓虽然没有再上前去帮张狂,一双眼睛却是牢牢盯着场中的墨白和张狂。 此时看到张狂招式受制,心情紧张,紧握着双拳,时刻准备着扑向墨白。 只见墨白虽然占得上风,却没有趁势追击,反而身形后掠,他的目的是要将袁子童等人截杀。 像是看出了墨白的用意,燕无情急忙大声发喊:“快拦住他。” 听到燕无情喊话,众人连忙向墨白掠去的方向移动。 这时,又有一声大喝,“都让开。” 声音娇滴滴,却是娇龙方菲菲发出的,众人又都顿住身形,看向声音响起处。 只听一阵“蓬蓬嗤嗤”之声,数十枚暗器带着劲风,闪电般击向墨白。 此时墨白身在空中,无处着力,眼见暗器袭来,只好先使出“东风十二阑”将长剑舞的密不透风,才将暗器悉数击落。 墨白手中长剑并不是削铁如泥的利器,现在这时分早已经出现几处缺口,有鲜血在缺口处留存。 方才他舞动长剑时,留存的鲜血便从缺口处飞舞而出,如朵朵梅花、片片血泪,煞是惊怖。 等墨白再次落在地上时,袁子童诸人已经穿过石桥而去,他再想去追上已是无望了。 墨白一落地,便全身戒备,剑光森寒,面色煞白,身上血迹斑斑,头发蓬乱,目光被怒火烧的赤红,让人看一眼便心胆皆丧。 此时飞龙帮的百来十人,已经所剩无几。 袁子童带走了五十人,死在墨白剑下的也已有三四十,现在剩下的二十几人瞧见伙伴的惨死,都在犹豫观望,毕竟不是人人都不怕死的。 甚至有胆子小些的,看到墨白狰狞可怖的面孔,正在瑟缩着悄悄往后退。 燕无情看到众人都已胆寒,不由大怒,他拔出身畔长剑,一声厉喝,便向正准备逃跑的那人掷去。 “啊”的一声急促的低呼,那人便中剑倒地身亡,眼神中透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可怜那人正一心一意的提防着墨白,却不想最后却是死在了自己的帮主手里。 燕无情大喝道:“杀了他,后退者,犹如此人!”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再后退,二十几人咬着牙,挥着手中的武器,呼啸着便向墨白攻了过去。 张狂、方菲菲、段大仓三人,也一起冲向了墨白, 张狂看到冲过来的段大仓,也没有阻拦,他不再逞能,因为他发现以他一人之力,根本不是墨白的对手。 战斗已到胶着状态,虽然对方人数已经不多,但由于黑龙和娇龙的加入,还是让墨白捉襟见肘,自顾不暇。 刚逼开张狂的朴刀,段大仓的拳头又到了眼前,才闪过拳头的一轮猛攻,几十个帮众又一拥而上。 对方攻势如潮,连绵不绝,墨白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嗖嗖嗖”方菲菲的暗器又趁机出手,原来她满头珠翠竟然都可作为暗器之用, 墨白听风辨位,等暗器近身时,挥舞长剑也不硬挡, 只是就势顺着暗器飞出的方向,借力打力将暗器统统用长剑挑向了四周的帮众身上。 这也正是他从任天霸那里学来的借力打力的手法。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面对众多人的围攻,墨白还是没有获胜的机会,除非有神兵天降…… 再说凉亭下的如水,看着夜色中扶风郡的方向,心里一阵突突,他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梁奇几次过来请求攻山,都被他拒绝,依清依萱等峨眉弟子也都按兵不动,静候着他的命令。 然而此时已过子时,却还是不见墨白的影子。 远处的杨战起初刚到孤掌山时,没有见到墨白,心里只是闪过一刹那的疑惑,却也不便出口询问。 再后来看如水胸有成竹的样子,杨战猜测他们一定是已经做好了某种约定,也就没再细想。 现在看到梁奇几次行色匆匆的从如水那里离去,杨战心里也是一咯噔,料知此事没那么简单。 再看着孤掌山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杨战脑海中念头一闪,暗忖道:“对方如果真的人多势众,有所防备,不可能没有发现如水他们的行踪,既然发现了,却守着山门不出,难道对方唱的是一出空城计?” 他转念又一想,如果这里是空城,那他们的主力一定在飞龙帮,这里不见沈墨白,那沈墨白也一定在飞龙帮。 那样的话,沈墨白此刻必定会身陷囹圄,等他们杀了沈墨白,再返身杀将回来,那时如水等诸人性命危矣。 杨战思忖到此,当下便决定返身去飞龙帮,他将心中所想说于了夏婵听。 夏婵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依了杨战,轻声道:“此地现在看来尚无凶险,我就陪你走一遭。” 杨战劝说道:“婵儿,此去凶险,你在这边留意着孤掌山的动向,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夏婵面现忧色,知道杨战决心已下,柔声道:“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语气中满是关切之情。 杨战告别夏婵后,一路展动身形,向飞龙帮狂奔而去。 在路上,黑暗中杨战看到一行人约莫五十人左右,正在朝着孤掌山快速赶路。 杨战虽然惊疑,仔细查看之下,却不见飞龙帮三条恶龙,谅他们也不能把如水诸人怎么样, 心里更是担心墨白的安危,便没有理会袁子童等人,径直去向飞龙帮。 等他到了飞龙帮外围,有一处高土坡,土坡上有矮草低树遮掩,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有什么异常。 杨战凝目望去,只见乌泱泱一片人,俱都匍匐在高地,手中强弓劲弩,蓄势待发, 这一发现,让杨战心底发冷,飞龙帮里边也不知道墨白是生是死, 单看这些弓箭手,就算墨白能杀出重围,也定然会被射成刺猬。 杨战悄悄接近这些弓箭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现在必须先解决掉这些外围的暗桩。 作为飞龙帮埋伏的暗桩,武功耳力自然不能和飞龙帮精英相比。 杨战提气纵身,轻轻掠至一人身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红丝巾,闪电般勒住那人的脖子,三息间,便结果了一人的性命。 二三十人要想在无声无息间全部消灭,也须得费些力气,杨战只得如法炮制,一一解决。 在杀到第六人时,那人身材甚是魁伟,杨战一时力有不逮,竟然让那人在死前,轻轻的呼出了声。 声音虽轻,却还是惊动了余下的人。 余下的众人听见有响动,也来不及仔细分辨来人是谁,纷纷张弓射箭,扣动弓弩机簧,一时间箭如雨、弩如篁,齐齐射向了杨战。 杨战发现自己已经暴露,连忙抓起那魁梧的汉子挡在了身前,一阵箭雨过后,那汉子的鲜血激射而出,溅了杨战满脸满身。 再看那汉子,竟已经被同伴们射成了马蜂窝。 杨战趁着他们再次搭箭装弩之时,杨战已经展动身形,如雀跃山林,身子腾空,困龙掌掌出如风,招招致命,一套招式下来,暗处的人已只剩了十人不到。 再看那几人,看见黑暗中像鬼影子似的杨战,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鲜血,更增添了几分鬼魅之气,遂骇的全身颤栗,箭在弦上,却愣是不敢射出去。 杨战看到局势已经稳住,随即厉声呵斥道:“不想死的,还不赶快滚。” 那几人听完,忙不迭的连滚带爬,四散逃去,只丢下一地的强弓硬弩。 杨战打发了弓箭手,再也不敢停留片刻,从小土坡飞身而下,直如鲲鹏展翅。 几个起落后,才到了飞龙帮外墙,杨战掠到墙上看去,只见一条小桥尽头处,墨白正在被张狂三人围攻,周围是一地的死尸。 深夜,有星,无月! 月亮似乎不忍看到这般惨状,躲进了云层不肯出来。 张狂手中的朴刀由于多次与墨白手中的长剑撞击,现在也已经变的坑坑洼洼,竟似没有一截光滑之处。 墨白手中的剑也好不到哪去,此时一把精钢剑愣是变成了一柄钢锯一般。 这时只见张狂趁着墨白躲闪方菲菲的暗器时,又是一刀向墨白砍下,竟然使的是大斧头的招式:力劈华山。 段大仓也合身扑上,一只拳头也是又快又狠, 杨战心惊,便待窜出,他虽然想出手相助,此刻却也是鞭长莫及。 就听墨白一声清啸,手中钢锯散出漫天光影,其剑光直欺日月,分刺向张狂三人。 “破山河”, 生死一线间,墨白还是使出了断情七剑最后一式,只攻不守的一式…… 第109章 老人不老 “破山河”招式虽然强悍,却也不是无敌。 墨白之所以使出这一招,实在是出于无奈,对方三人强攻之下,他别无选择。 “破山河”顾名思义,实有山河俱破之威,然而使出这一剑的人,也需要消耗大量的内力, 再者这一剑,只有杀伤力,却没有一点防守,本来是用于实力悬殊的对手,以强袭弱方能显示其霸气, 现在这三条毒龙,各个武功凶悍,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所以墨白一招使出后,他就听到了刀砍在骨头上的声音、暗器打进身体里的声音。 他的左手手臂被张狂的朴刀砍中,血肉翻出见骨,鲜血倾洒,腰间被段大仓击中一拳,双腿中了三枚梅花镖。 鲜血从墨白口中、腿上、肩上喷出,就像用血堆出来的一个血人一般。 这时候,赤龙张狂的眼中现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口中只说出三个字:“不可能……” 接着一股鲜血从脖子出激射而出,眼神定格,身形定格,直挺挺的倒栽了下去。 黑龙段大仓也是个行家,他知道墨白那一剑的可怕,看到张狂倒地,他本能的又举起拳头,微一提气,就准备再次扑上。 可惜人是扑向了墨白,腿却没跟上,等他的上半身到了墨白跟前时,下半身才斜斜歪倒在了地上,五脏六腑随着血水一起流出,其惨状可见一斑。 他竟然被墨白一剑拦腰切开而不自知,那一剑是何等的霸道,速度之快、力道之猛便可想而知。 方菲菲离的稍微远一些,却也被墨白的剑气划到了脸颊,半边脸与耳朵一起从头上分离,一张本来就不忍直视的脸,此刻更甚。 方菲菲用手捂着半边没有脸的脸,惊骇的竟然忘了呼喊,甚至连思想和呼吸都忘了,就像被女娲娘娘捏的一个泥人,却忘了激活各项功能。 经过长时间的打斗,墨白已是气力枯竭,此刻却是硬撑着身子,弯腰用手中的“钢锯”拄地,才没让自己的身体倒下去… 燕无情一直在一旁静静观战,倒不是他不愿以多欺少,实在是他对于剑法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 他想从墨白的剑法中有所领悟,他的痴迷程度简直已经到了痴疯的地步,就算墨白杀的是他亲老子,他还是不会上前帮忙,还是会观摩参考, 遗憾的是,墨白那一剑“破山河”,他终是没看分明,他实在想不到世上会有那么霸道疯狂的剑法, 燕无情的心里有恐慌、绝望疯长,他要杀了这个会疯狂剑法的疯子,于是他便动用了他最后的杀招:他暗中埋伏的弓箭手! 只见他将食指含在口中,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哨, 没有反应,没有声响。 他再吹, 还是没有反应,没有声响。 有的只是风吹枝叶的沙沙声、小河流水的潺潺声! 燕无情慌乱之情更巨! “燕无情,你就算嘬破嘴皮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了。我已经将你埋伏的弓箭手都打发了。” 声音从黑暗的院墙上传来,接着从黑暗中慢慢的走出来一个老人。 “你……你是什么人?”燕无情看到暗处走来的老人,大惊失色。 老人当然就是乔装改扮后的杨战。 原来杨战看到墨白死里逃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便没有现身,只是在暗处一心提防着燕无情,怕他还有后着。 现在看到燕无情已是穷途末路,杨战便不必再隐藏身形,当下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我是来要你命的,”杨战缓缓说道。 说完这句话,杨战已经走到了墨白身旁。 墨白看到来人就是跟踪自己的老人,又见他出手相助,灭了飞龙帮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心里一阵感激,正准备开口道谢,一张口却是大口鲜血喷出,身子也立足不稳,摇摇欲坠。 杨战连忙扶住墨白,将他扶着坐到了地上一处平坦处,并抬手示意他不要乱动。 燕无情怔怔的看着,却没有出手,他现在没有把握对付墨白,何况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老人。 燕无情突然大声问道:“我没有见过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为何要来杀我?” 听到燕无情此话,墨白也忍不住看向了杨战,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 杨战凄惨的笑道:“为何要杀你?五年前,你的手下黑龙残杀铁面金刚一家六十八口,为的竟是他的一个小女儿,你可还记得? 三年前,你为了得到陵县“飞鹤帮”的仙羽剑谱,而灭“飞鹤帮”满门,你可还记得?……” 历历血案、宗宗罪状,从杨战的口中说出,听得墨白愤恨交加,气血在腹腔中一阵翻涌。 方菲菲听到杨战将这些过往罪行一一道来,也是心里惶恐不安,惊惧之下,便探手入怀,准备偷袭杨战,抬头时正对上了杨战凶狠的眼神,手停在了怀里,却迟迟没有出来。 “别急,还有你,”杨战知其用意,随即厉喝道。 方菲菲心里恐惧,半边脸却没显露出来,甚至还很平静。 她要克制住恐惧,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在听杨战说下去,也在等待时机出手。 杨战接着说道:“你五年时间,掳走八个小孩,掳走的少年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为的竟然是嫌他们说过你长相丑陋,可有此事?” “杀了他。”燕无情突然大喊。 其实他已经喊迟了,就在他还没喊出口时,方菲菲已经出手了。 方菲菲听杨战说完最后一个字,便低下了头,像是准备认错伏法的样子。 然而就是在他低头的时候,他头上的珍珠、发簪等等,除了头发之外的东西便全都一起向杨战飞去。 可惜杨战的出手更快,杨战早就料到方菲菲会有此一招,他扶墨白坐下的时候,顺便拿起了一件,不知哪个帮众被割破的衣服在手上。 现在方菲菲暗器袭来,只见杨战运用内力,急速抖动着手中的衣服,软塌塌的衣服在他手里竟然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漩涡,然后所有暗器便都被卷进了衣服里。 接着掌风破空,杨战后发先至,方菲菲还没看见暗器是怎么没的,却先看到了自己是怎么没的。 困龙掌,龙都可被困,何况还是一条残害人间的恶毒的臭虫,方菲菲这下自然是当场毙命。 “哪里逃?” 杨战用困龙掌击杀方菲菲后,转眼便瞥见一旁的燕无情正在往门里退。 燕无情此时已经孤立无援,显然想趁机脱逃, 而这也正是杀掉燕无情最好的机会,杨战哪里肯放过这机会,于是便连忙又出手向燕无情攻去。 燕无情连忙错身闪开杨战的攻击,不敢硬敌。 如果他没有看到墨白的那一剑也就罢了,可惜他偏偏看见了,看见了就会恐惧,恐惧就会带来慌乱,就会信心全无。 本来他还可以奋力一战,现在他却不敢出手了,于是他唯一想到的是留得青山在,所以他现在想逃跑了,他甚至没有再看他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们一眼…… 杨战正准备再次扑上,这时只听见“彭”的一声震,然后从门里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这人一脸普通长相,完全没有任何特点,放在人堆里,完全可以是张三李四也可以是王五。 但就因为他太普通,太不引人注意,所以这种人如果作恶的话,才更可怕,才更不会引起怀疑。 “胡仁顾?你……”杨战心里大惊,暗道:“丐帮与飞龙帮往日并没有来往,此时胡仁顾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人还真是胡仁顾, 只听胡仁顾面露诧异之色,狐疑道:“这位老伯,在下并不认识你,你却是怎么认得在下的。” 胡仁顾的可怕之处就在这儿,他明明已经看到了院中的众多死尸,也明明想到了眼下的局势, 但他却偏偏可以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完全当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心机之深,令人悚然。 “我只是有幸见过胡执事一面,不提也罢,却不知胡执事来飞龙帮是为了什么?”杨战扯谎说道。 杨战想先看看胡仁顾此来的目的,故而也没有急着出手。 胡仁顾看看急于逃走的燕无情,又想到杨战只是见过自己一面,并不熟识,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 只听胡仁顾开口说道:“我来是拜见燕帮主,特来相邀燕帮主去丐帮一叙,却不想来的甚是不巧……” 胡仁顾指了指院中的一地死尸,又续道:“这是……?” 杨战心想,你想演戏,我便陪你演下去,当即回道:“这,这只是个误会。” 误会?天呐,亏杨战能说出口,几十条人命都能是误会,那天大的误会又将会怎样? 更不可思议的是,胡仁顾竟然相信,他竟然相信这的确是个误会。 只见胡仁顾微微点头,“哦,原来是个误会,现在误会想必已经解除了,我可不可以请燕帮主走了?”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杨战居然也相信,胡仁顾相信了这个误会的确只是个误会。 “不知胡执事要请燕帮主去丐帮做什么?”杨战问道。 胡仁顾见杨战不再有出手拦阻的意思,心里一松,随即朗声说道:“请燕帮主去丐帮,是为了见证丐帮三天后的帮主交接事宜。” 杨战听后,心思神游物外,愣怔出神,顿时心里涌出好多事,也像是想通了好多事。 只听胡仁顾又说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 就这样胡仁顾带走了燕无情,墨白也没有出手阻拦,因为他忽然发现了,眼前的这个老人并不老,甚至现在从眼睛里透出了年轻人的英气…… 第112章 伏击葬龙坡 山风呼号,云蒸雾涌,孤掌山被黑暗包裹,有种说不出的神秘。 如水听到依清心有不满的问话后,微微一笑,“你们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依清:“请大人明示。” 如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们去伏击飞龙帮的外援。” “外援?” “不错,现在该有人来了。我跟沈墨白约定的丑时,现在已到丑时,沈墨白还是没来,那来的八成是飞龙帮的人。” 提到墨白,依清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大人,你是说掌门他……他有危险?” 依清心知肚明,她们的掌门很可能已经回不来了,但言语间却还是保留着希望。 如水惨然笑道:“他可能回不来了,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 依清听如水这么说,心里更是一阵凄楚,但想到大敌当前,也不是悲春伤秋的时候,便不再言语,立在当地等待如水的下一步命令。 依萱年纪还小,遇事便没有依清那么稳重了,只听她有些恐慌的说道:“掌门人他一定是活不成了,掌门人要是没了,那峨眉派以后该怎么办啊?”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还真勾起了依清心里的顾虑。 依清忙不迭的问道:“大人,我们此番前来围剿孤掌山,只留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师姐在山上,如果有飞龙帮的人在这时候去攻打峨眉,掌门人也不在,群龙无首,那……” 后边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她被她的这种想法给吓到了。 依萱在一旁也感同身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不觉急出了泪来,呜呜噎噎的说道:“师姐,现在掌门人没了,我们赶快赶回峨眉,翠师姐还在山上,她已经受了伤,不会有什么危险。” 计划有变,墨白不知生死,让如水的心多多少少有些杂乱。 关于峨眉山他与墨白商量过的,已经让金大胡子联合扶风郡的衙役们去看守了,只是现在他也不能确定峨眉派是不是安然无恙。 但在眼下这种危急关头,他必须抛开这些影响他判断的因素,当机立断才行。 只听如水开口说道:“二位先别急,峨眉派我已经派了人去看守了,绝对可保万无一失,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剿灭孤掌山。” “真的吗?”依萱连忙问道。 “放心!峨眉派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水安慰着依萱,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 依萱听闻后,顿时不再哭泣,当真是没长大的半大孩子。 依清却知道,现在这种局势,一切都不确定,心忖道:“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多杀几个敌人,完成计划,为掌门人报仇是正事。” 思虑至此,只听依清说道:“大人,我们去哪里伏击,都听大人的。” 如水道:“离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大土丘,名叫葬龙坡,我们就去那里伏击。” “好,跟我走。” 依清口中吆喝着,便带着峨眉众弟子随如水,于暗夜中向葬龙坡行进。 如水一群人行出约三里左右,忽然见前方有一土坡,土坡旁有黑乎乎的一片林木,远远看去,倒像是人影幢幢。 此地确实最适合埋伏。 如水吩咐众人隐藏于土丘四周的树林中,自己却一个人走上了土丘。 如水站在土丘上向扶风郡的方向望去,黢黑一片,只能看到有几点星光在天空中摇曳。 袁子童从飞龙帮走的匆忙,此时也只有一个火把,被前边带路的一人拿在手中, 火把照亮的范围有限,袁子童带着一干人,在夜色中也几乎算是抹黑前行。 到了葬龙坡时,由于地形特殊,袁子童怕有人埋伏,不得不小心,于是他便令前边举着火把的那人先去探路。 等了半天却等不来探路的人回来,袁子童情急之下大声呼喊道:“小魏,小魏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小魏正是那探路的人。 没有人回答,葬龙坡上此时除了风吹林木的声音,别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刚刚还若隐若现的火把光亮,也消失不见了。 袁子童猜想此处必有埋伏,而小魏很可能已经被擒,他又喊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出来亮个相,我是飞龙帮的,咱们有话好好说,还请行个方便。” 只听葬龙坡上的如水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飞龙帮的,我今天来就是要证明飞龙帮不堪一击,而你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这话说的无理至极,如水之所以这样无理取闹,就是要袁子童动怒,进入他设下的圈套。 “你是什么人?竟敢找飞龙帮的麻烦?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袁子童怒喝。 “我是夜凉县县令,有胆的就放马过来。”如水自报家门,此时倒像个无赖般说道。 袁子童顿时心里一阵发毛,再看看葬龙坡上草木林立,暗影重重,好似有上百人把守。心想,对方既然敢跟飞龙帮叫板,想来一定在这葬龙坡上设好了埋伏。 袁子童随即召来几个得力的手下,合计着商量对策。 “要不我们绕道而行?”一人说道。 “怕他个鸟,我们还是杀过去。”另一人说道。 …… 一时间几人像是炸开了锅,到最后也没有个准注意。 袁子童再怎么说也是飞龙帮“青口分舵”的舵主,当然自己心里也早就有了打算,只听他大喝一声,“安静。” 等众人都默不作声了,袁子童才开口说道:“我们现在要赶时间,既然对方不敢正面交锋,说明他们自然不是主力军,我们现在兵分两路,从葬龙坡两侧冲过去。” 袁子童分析的的确不错,峨眉派弟子虽然人数不少,但要真硬碰硬,与袁子童的虎狼之师硬抗,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远处的如水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刚才他悄悄击落探路人手中的火把,再点了他全身穴道,为的就是疑兵之计,想让袁子童大举来犯。 待他们从葬龙坡通过时,峨眉派众弟子便可从暗处伏击。 可如果袁子童从两面行进,他的埋伏便将没有效果。 想到这里,如水突然大声喊道:“你们这帮鼠辈,你爷爷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有种的就赶快过来受死。” 袁子童听到如水再次出言挑衅,怒不可遏,再侧耳倾听片刻,除了那一声喊,葬龙坡上似乎也没有别的动静。 袁子童心想,难道葬龙坡上就只有一个人把守? 他转念又一想:不对,此人如此三番两次的言语相激,一定是想激我从葬龙坡经过。 只听袁子童忽然哈哈笑道:“你想让我上当,我就偏偏不过葬龙坡,我看你能奈我何。” “这孙子居然不上当。”如水在心里暗骂一声。 他转眼看着不远处被点了穴道的探子,瞬间便想到了个主意…… “袁舵主,袁舵主!” 就在袁子童正准备兵分两路出发时,只见从葬龙坡上飞奔下来一人。 袁子童命所有人戒备,等那人跑到跟前,才看清原来这人,正是方才去探路的探子。 “小魏?让你去探路,你怎么才回来,刚才你去哪儿了?”袁子童目露惊疑道。 “启禀舵主,刚才小的探完路,返回时,被一个人从暗处偷袭,点住了穴道,所以……” 袁子童打断他的话,不耐烦的说道:“你又是怎么解开的穴道?” 小魏说道:“我当时在一棵树下,不能动,不能说话,后来好像是从树上掉下了什么东西,砸在了我的身上,没想到被点的穴道竟然就这么解了。” 袁子童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不是县令解的你的穴道?” 小魏肯定的说道:“不是,那时县令离我还有一段距离。” “这么说,你穴道被解,只是巧合。不是对方有意为之,来引诱我等上当。”袁子童自顾自说道。 旁边有手下急了,“袁舵主,我们已经分做了两路,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先别急。”袁子童伸手拦住那人,又接着问小魏道:“你刚才去探路,可有什么发现没?” 小魏赶忙回道:“葬龙坡除了县令,再没有别的人了。” 袁子童:“很好,一个人竟敢如此放肆,弟兄们,随我一起去葬龙坡,先将县令剁成肉泥再说。” 说完便当先一步而行,众人依着命令,紧紧的跟在了袁子童身后。 到了葬龙坡上,果然看到一人迎风而立,虽然看不清面貌,却能感受到阵阵杀气。 “给我上,杀了他。” 袁子童大喝一声,随即往后退去。 几十个飞龙帮帮众瞬间蜂拥而上,各个磨刀霍霍,提着兵器便向如水招呼了过去。 如水暗提真气,看到众人攻来,“呛”的一声,长剑出鞘,左格右挡,也不还击,只是见着空档便四下里乱窜。 本来将如水团团围住的圆圈,在如水忽左忽右的冲杀下,渐渐散开,最后竟变成了,成群的各守在一处,只待如水跳进圈中。 这正是如水要的效果,看着时机已经成熟,如水身形暴涨,大喝一声:“给我杀!” 身形急急向不远处的袁子童飞掠而去,飞龙帮众人见状,正待回身去保护袁子童,就在这时,旁边林中突然窜出来一片人影。 袁子童惊呼道:“糟糕,有埋伏,大家小心。” 呼声未了,黑暗中已有几人被峨眉派弟子刺杀,嚎叫连连…… 黑暗中, 剑没有剑光,血也没有血色,有的只是死亡,黑夜一般的死亡! 第113章 假借之名 黑暗中,峨眉派众弟子从树林四周不断涌出,带动着林木“噗飕飕”的声响,直如有上千神兵天降,令飞龙帮众人心生胆怯。 袁子童身边也有几个峨眉派弟子挺剑攻到,他手中刀急挥,刀锋上竟似注入了八成功力。 只听“当啷”一声,有一峨眉弟子的长剑竟然被袁子童击落。另两人均被这一刀砍伤。 三名峨眉弟子急忙隐于林中,忍着疼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才躲过了袁子童的追击。 “大家不要慌,她们是峨眉派的女弟子,没有几个硬茬,大家给我上,杀他个片甲不留。” 袁子童击退那几个峨眉弟子,便藏于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下,高声呐喊,为自己人助威。 可怜方才在黑暗中,被突袭致死的飞龙帮帮众,已经折去大半。 飞龙帮余下的众人一听,顿时强抖精神,手中兵器更是辛辣犀利异常,峨眉派众弟子也一拥而上,三对一的厮杀了起来。 一时间,打骂之声,兵器相交之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林中顿时乱成一团。 如水方才向袁子童攻来时,被几个飞龙帮帮众阻拦,于黑暗中竟然失去了袁子童的踪迹。 现在听到袁子童发声大喊,如水便循着声音飞身而来,趁着身子腾空之势,手中长剑更是加大力道,一招“神来之笔”招沉力猛的向袁子童攻去。 袁子童以为又是峨眉派弟子,举刀便向如水的脚踝处砍去,自己却没有防守的意思。 要知道袁子童的刀法不弱,如果以强攻弱,以他的招式和速度是完全用不着防守的。 “啊,”“呀,” 两声惨呼发出, 一声是如水吃惊之下发出的。 如水的小腿处被袁子童的刀砍伤,热血喷出,却透着股凉意,如水惊呼出声,他实在想不到袁子童的武功竟然这么强悍,在这种形势下竟然还有如此威力。 另一声却是袁子童发出的。 就在袁子童砍中如水时,从他的右肩到左胯,也已被如水的长剑划开,真气顿歇, “呀”的一声喊叫过后,整个人却像被倒空了的破布袋,软软的瘫倒在地,显然是不能活了。 “大人,你没事?”依清和依萱又解决掉一个帮众后,向如水的方向喊道。 如水于黑暗中回道:“我没事,你们怎么样?” 依清大声道:“大人放心,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他们的人还有二十人不到。” 如水听依清说完,心里立时松了口气。遂厉声大喝道:“飞龙帮的人听着,你们的头领已死,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今天就饶你们一命……” 十几个余下的帮众,听到袁子童已死,看到黑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峨眉弟子潜伏,当下心里杀意全无。 只听一人大声嚷嚷道:“兄弟们快住手,对方人多势众,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投降!” 喊话的正是探路的小魏。 原来小魏最是会善于利用地形逃窜,所以他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却也能侥幸活到现在。 十余人听到小魏喊话,再看看周身已经停止攻击的峨眉派众弟子,心里便立刻下了与小魏一样的决定。 “叮铃哐啷” 十多种武器被扔在了地上。十几个帮众束手就擒。 如水走到了小魏跟前,又重新燃起了早被扔到地上的火把,火光照上了如水冰冷坚毅的脸,让人无端端生出敬畏来。 看着如水,小魏胆怯怯的说道:“大人真能放过我们?” 如水看着这十几个人,但见都是些年轻人,青涩的脸上却满布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风霜, 看到了他们,如水仿佛也回到了自己当年的峥嵘岁月,一时失神,竟然无语。 “大人,大人?”一旁的依萱小声叫道。 这一声叫,才把如水从回忆中拽了回来。 如水当下心忖,此时杀了他们,也于心不忍,年轻人谁还能没个过错?随即开口说道:“你们都还年轻,以后还需明辨是非,切记不要再误入歧途,助纣为虐了。” 十几个人听到如水有宽恕之意,连忙齐齐点头,口中应道:“是,大人教训的是……”说完翻身爬起,就准备落荒而逃。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如水喃喃道。 依清这时候也从旁边过来,走到如水身后,轻轻说道:“大人,我们赶快回孤掌山,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等一下,”如水又叫住了最后还没来得及走脱的小魏。 “大人,您……?”小魏颤声问。 “你们这次行动有没有暗号甚么的,跟孤掌山又是如何接头的?”如水突然想到了一个混入孤掌山的法子,于是连忙拉住小魏问道。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这次行动是袁子童带领的,他可能会清楚,不过他……”小魏说着话,不无遗憾的指了指袁子童的尸身方向。 “好了,你可以走了。” 小魏顿时如临大赦,撒丫子就跑,转眼就瞧不见人了。 如水心道:“袁子童,好,我便假借你之名,破了这孤掌山。”如水心道。 他又命令依清等人,挨个清点了一下伤亡人数,好在这次伏击行动并没有造成峨眉派的大量伤亡,只有五人死亡,八人受伤。 然后依清依萱等人先把死去的峨眉弟子安置妥当,便随着如水一同赶往孤掌山。 …… 孤掌山山腰,几百人正在放开嗓子的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胆小鬼,乌龟王八蛋,狗杂碎……快快出来打一架。” 几百人跟着冯唐一起喊叫,声音被风传出老远,别说孤掌山,就算是远在葬龙坡也几近可闻。 然而任冯唐他们怎么破口大骂,孤掌山的人还是罔若未闻,没有一个人下山。 以徐峰为首的飞龙帮帮众,此时正在孤掌山闭耳塞听,静静等待着燕无情的支援。 徐峰从飞龙帮离开时,燕无情就吩咐过,没人接应,绝对不能下山一步。 原来燕无情早就识破了墨白的“围魏救赵”的计谋。 他一方面让徐峰坚守孤掌山不出,一方面调集飞龙帮精锐,在飞龙帮诛杀墨白和他带去的人。 可惜的是,他虽然计划的没错,可令他想不到的是,墨白只有一个人去了飞龙帮,没有带一兵一卒。 更意外的是,飞龙帮三条毒龙带几十帮众竟然全都死在了沈墨白的手里。 所以他那时才会担心孤掌山的安危,然而后来在骇惧灰心的情况下,竟然对孤掌山不闻不问了。 徐峰并不知道此时燕无情已经逃跑,飞龙帮总巢已经被攻陷。 此时徐峰轮番派去放风的人,都来回五六趟了,每次到半山腰,就会碰到正在叫骂的冯唐一群人,不得不再返回来,却一直还是没有发现援兵的到来。 孤掌山偌大的大厅里,三十人分坐两排,上首坐着竹杆人徐峰。 徐峰眉头紧锁,气愤至极,此时干瘦的脸皮却是气鼓鼓的,深陷的眼眶更衬的一双眼睛,似乎能从眼眶里跳出来。 徐峰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如果不是帮主提前吩咐过,他哪里能忍受得了几百人的叫骂,此时早就冲下去与冯唐他们拼命了。 “徐老大,我们干脆杀下山去,难道我们飞龙帮还怕了他们不成?”靠近门口的一少年提议道。 这时离徐峰最近的一个虬髯大汉,也立即附和道:“是啊,徐老大,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听听那帮人骂的简直都没法听了,这样下去也太他娘的窝囊了。” 有人开了头,众人都七嘴八舌的开了话腔,无一例外的都是要求下山迎敌。 徐峰听的头都大了,他也想下山杀个痛快,可帮主有令在先,他也不敢违背分毫。 正在徐峰左右为难时,一个少年急匆匆的跑进了大厅,一进门,便拜倒在地,“老大,山下全是敌人,我们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援军。” 这时虬髯大汉“腾”的站起了身,:“徐老大,趁着天黑,我们要尽早行动,否则等天亮了,我们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徐峰劝阻道:“帮主既然已经吩咐过了,我们便不能自作主张,还是再等等。” 虬髯大汉一听还要再等,心中怒火更盛,“徐老大,要等你自己等,我姓陈的可不愿意做这缩头乌龟。兄弟们,有不愿受这窝囊气的就跟我走。” 此话一出,众人都纷纷响应,显然都窝火了一晚上,此刻都已忍不了了。 徐峰看到此情景,不得不再次软硬兼施的说道:“众兄弟们听令,现在敌暗我明,实在不宜下山迎敌,咱们就再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无论有没有外援,到时候咱们都和他们拼了,一个时辰之内,休要再议论此事。” 虬髯大汉陈冲听到徐峰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徐峰才是孤掌山的主人,随即问道:“好,那便听徐老大的,再等一个时辰,只是帮主到现在还没有派人来,会不会出了什么变故?” “陈冲大哥,莫慌,依着时辰,帮主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说不定现在就在赶来的途中,快再去探。”徐峰悻悻的说道。 报信的人喘着粗气,还来不及歇息片刻,便又转身出门向山下走去…… 第114章 一触即发 冯唐等人,你方喊累我登场,几百人头攒动,着实热闹,然而对于孤掌山却全无用处。 如水一行人赶到后,连忙叫来冯唐、许青山和梁奇,几人聚在一起又商量了一下,下一步怎么做。 梁奇看到如水小腿处,用一块衣服的边角布包裹着,吃惊道:“大人,你受伤了?” 如水摆摆手,“没事,皮外伤。现在我就再来说一遍下一步的计划。” 冯唐本来还想问问葬龙坡当时的战况,看到如水严肃的表情,也只得作罢。 “梁奇,你带你的人,先去孤掌山叫门,记住,你就报说你是袁子童的手下,是燕无情派来支援的。” 梁奇早就等着能杀上孤掌山,此刻自然是无比兴奋的欣然领命。 如水又吩咐道:“冯唐与许青山垫后,等山门大开时,便一举而上,不要有片刻的迟疑。” “是,大人。” 二人叫骂了大半个晚上,早就索然无味,现在听说能手刃敌人,更是精神高涨。 “我们呢?”依清问道。 如水回道:“你们无法混进去,还是先在山下,一是防止还有人来营救孤掌山,再者还可以抓捕些残兵游勇,也算是免去梁奇他们的后顾之忧。” 依清依萱众弟子也都欣然接受,退于一旁。 “好,准备一下,半炷香后,行动。”如水像个镇守边关的将领般指挥道。 就在几人转身离去时,如水又说道:“等一下,还有你们脖子上的红丝巾,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叫你们的人也全部撤下来。” 等冯唐他们都走后,如水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一切计划都在如期进行着,不出意外孤掌山可破,到时候再想办法灭了飞龙帮替沈墨白报仇。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如水突然朝身后大喝一声。 这夜凉县令耳力竟然如此惊人,先前是事情太多,杂念太重,无心他顾,现在静下心来,他便发现了有人在暗处躲藏。 “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如水又厉斥道,说着将剑横在胸前做了个守剑式。 不远处的依清依萱二人听到声音,也急忙赶了过来,护在如水身侧。 依清手中持剑,依萱手中却举着火把,立时将他们所在的凉亭,照的亮如白昼。 这时从黑暗处走出一个人来,只见来人身材多姿婀娜,一张瓜子脸洁白无瑕,眼睛更是亮如秋水,脖子上有红丝巾飘扬,正是潜伏在孤掌山的夏婵。 夏婵与杨战分开后,就一直呆在孤掌山山脚下,原以为等双方火拼时,可以助一把力, 没成想,如水的一帮人却只是卯足了劲的叫唤,眼见就要天亮了,双方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后来如水回来,与几人商量如何攻破孤掌山时,夏婵便走近了些,想听听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等冯唐几个人走后,她也便想着能跟去杀几个恶贼,也不枉此行。 没想到,她才抬起脚,路还没走一步,就被如水发现了。 听到如水又一声厉喝,夏婵才不得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县令大人,我是来帮忙的。”夏婵边往前走边说道。 夏婵怕如水误会,如果遇到个急性子,不分青红皂白先乱杀乱砍一通,那岂不是冤枉的很。 依清小声对如水说道:“她脖子上也有咱们自己人的记号。” 如水嗯了一声,再向夏婵看去,果然没有急于出手,只是冷冷道:“帮忙?我以前没有见过姑娘,深更半夜的,却不知姑娘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谁人指使你来的?” 现在成败在此一举,如水当然不得不小心行事,万一是飞龙帮派来的人,他纵然粉身碎骨也得拦上一拦。 夏婵娇笑道:“大人,你可认识沈墨白?” 提起沈墨白,如水心里一咯噔,“姑娘认得他?” 夏婵:“当然认得,我们来孤掌山,本来就是想助他一臂之力的,不想来了却没见到他的人。” 如水:“你们?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夏婵知道瞒不过如水,她也没有想隐瞒,于是她便大略的讲了,她跟杨战来到夜凉后的前后经过。 依清听后心里一阵感叹,原来和夏婵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丐帮长老杨战,听翠师姐夸赞杨战时惊为天人,今日却无缘得见,真是颇觉遗憾。 前一段时间,她与小鬼在魏周庄逗留数日,都没能遇到杨战,却不想杨战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夏婵看到依清盯着自己看,又见依清虽然姿色不是出众,眼中却没有半分厉色,是个心地良好的女子。便对依清问道:“杨战口中的小鬼可是在峨眉山上?” 依清当下已经放下了戒备,温言回道:“是,姐姐请放心,小鬼现在在山上很好,等这次围剿行动结束,杨长老就可带小鬼回家了。” “真是太好了,”夏婵欢喜道。 转念又想到杨战,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心里一时又不免怅然若失。 依萱听完夏婵的叙述,顿时又悲从中来,小声哭泣道:“可惜掌门人他……他已经遭遇不测了。” 夏婵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惶惶,赶忙问道:“小妹妹,你是说沈墨白已经遇难?” 依萱泪光盈盈,慢慢的点了点头。 夏婵心里突然有万箭穿心的疼,沈墨白如果遇难,那杨战呢?不会的,杨战怎么会舍她而去呢? “沈墨白遇难,你们可是亲眼所见?”夏婵心有不甘。 依萱支吾着,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好歹来。 依清已然察觉出夏婵说起杨战时的柔情蜜意,知道二人心生情愫,此时如果说杨战怕也是凶多吉少,那对夏婵又是何其的残忍。 只听依清抢在了依萱之前说道:“姐姐不用担心,杨长老他们应该没事的,不然飞龙帮帮主燕无情早就带人来孤掌山了。” 依清这话说的连自己都不相信,一旁依萱本来还想再反驳,这时只见如水突然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夏婵几人连忙闭上了嘴,凝神倾听。 就听到孤掌山上此时忽然传来了打杀声,杀声震天,兵器碰撞声音不绝于耳。 孤掌山上的战斗已经开始,如水立即吩咐峨眉众弟子,守在孤掌山的各个要道,夏婵也随同如水看守在了孤掌山的出口处。 原来梁奇依着如水的吩咐,带人径直走上孤掌山,而冯唐与许青山一干人自然也停止了叫骂,带人紧随梁奇之后。 为了能骗过飞龙帮,梁奇还命众人把衣服撕破,脸上擦抹了些灰土,装作刚刚打斗过的样子。 这当然还不够,于是梁奇与冯唐他们一商量,最后决定在孤掌山山门前唱出戏,给飞龙帮的人看。 于是便有了如水他们听到的打斗声。 而此时徐峰派来的探子,看到了这一幕后,匆忙赶回山中大厅,报于徐峰听,“报,徐老大,帮主派出的人来啦。”那探子神情兴奋的邀功道,嗓门也提高了不少。 徐峰等人终于等到了燕无情派来的援兵,士气大振,只听徐峰大声道:“好,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这就杀下山去,以报今晚被辱之仇。” 这时徐峰身边一个儒士打扮的中年人,急忙开口说道:“老大,先别急,等问清楚了再说,恐怕对方有诈。” 此人头戴纶巾,手摇折扇,留有两撇八字胡,目光阴骘,也不知是哪一年的落第秀才,正是这孤掌山中的军师秋阳居士。 只听秋阳居士问话道:“你可看见来的人是谁?有没有什么咱们帮特有的标记?” 那探子看秋阳居士起疑,顿时心生不快,想他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打探,现在居然还要再遭受这个穷酸的质疑。 于是那探子扭头对着秋阳居士,目中尽是不屑,冷然道:“来的人是袁子童的手下,标记自然是有的。现在他们正在半山腰与敌人缠斗在一起。” 秋阳居士:“他们具体带来了多少人?” 探子不耐烦的回道:“百来十人,黑灯瞎火的,难不成让我细细数一遍不成?” 秋阳居士伸手摸了摸两撇八字胡,沉思着还要问些什么,在他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此时山中的谩骂声已歇,取而代之的是打斗、惨呼声四起,大厅中众人听在耳里,焦躁之情更甚。 这时一旁的陈冲早就站起了身,准备下山迎敌,此时听探子说完,更是急不可待, 他转向秋阳居士,怒目相向,不等秋阳居士再细加盘问,便开口说道:“你真他娘的聒噪,都说了是袁子童的手下,那还能有假?袁子童的名字,试问在场的人哪个不知道。” 本来秋阳居士说话极具分量,若在平时,别人还能听从他的指挥,可惜受了大半夜的窝囊气,此刻人人心里都窝着火,没有哪个愿意听他的絮叨。 大厅中立刻有人在一旁帮腔。 “是啊,袁子童我们都认识,他是青口分舵的舵主。”一人道。 “徐老大快下命令,再耽搁下去袁子童的人怕是要被团灭了,”另一人道。 …… 徐峰还要听听秋阳居士的建议,转过头,却发现秋阳居士已经被这帮人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无奈之下,徐峰一咬牙一跺脚,大声命令道:“众兄弟们听令,开山门,下山杀敌!” 令出如山,陈冲当先一步走出,召集大厅外早已等候的上百人,转身便杀气腾腾的往山下冲去。 其余人也都各自带领人手,跟了出去。 山风呼号,撩拨人心。 大战一触即发,一场血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115章 陈冲吃瘪 孤掌山地势险要,依托天险,三面千仞峭壁百丈悬崖,巨石垒成内外两道墙。 外墙上垒有垛口,设有了望孔和射击孔,内墙垒有台阶,可以登上寨墙。 寨内建筑物多为石屋,随形就势,错落有致。 而孤掌山上的石屋除了住人外,还有一半以上的用于囤积物资,金银珠宝、药材绸缎等等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货比人多,人比货贱,这也是孤掌山不可失的最重要的原因。 徐峰待陈冲他们走后,便又折了回去,他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陈冲和另几个小头领下山时,带走了山上大部分的人手,现在留在孤掌山山门内的人,已经不足五十人。 这几十人都是徐峰身边的亲随,只听徐峰的指挥,此时看着徐峰去而复返,一人忍不住问道:“老大,你怎么又回来了,山上有我们兄弟看守,难道你还不放心。” 他们彼此熟捻已极,所以说话也就直来直去,并不避讳。 徐峰摆了摆手,面带忧色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秋阳居士人呢?” “刚才还在大厅,你……”那人不解,不明白徐峰为何现在,又突然要找秋阳居士作甚么。 徐峰不等那人说完,便急匆匆向大厅走去, 他刚才看到秋阳居士欲言又止,心想外援已到,合孤掌山众人,用不了多久便会将敌人驱逐出孤掌山境内。 却不知秋阳居士含而不说,到底其中有什么隐情不能言明,所以才又返回来找秋阳居士问个明白。 他本来想着能跟秋阳居士再商讨一下,关于守护孤掌山的细节,回到大厅却不见秋阳居士。 徐峰连忙令人去秋阳居士所在的住处去找,结果还是不见人。 秋阳居士难道失踪了不成? 这一变故让徐峰顿时慌了神,连忙吩咐下去,“快去找秋阳居士,挨个屋子找,都仔细着点,我有要事跟他商量。” 近千座石屋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众人领命,便四散开去,着手找寻秋阳居士的下落。 ………… 山腹间,梁奇带领数百人正装模作样的打斗,一对耳朵却是时时聆听着山上的动静。 “来了,飞龙帮的人来了。”许青山隐藏于暗处窥视,看到有大批人举着火把往山下走来,连忙口耳相传,急急告知己方人。 梁奇突然大吼一声:“你们这帮小毛贼,还不快快闪开,小心我们飞龙帮将你们碎尸万段……” “隐!”冯唐与许青山分别命令手下立刻隐藏了起来,片刻间,孤掌山便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梁奇故意说那句话,正是他们约定好的暗语,到此时,计划便已成了一半。 只见从山上黑压压的走下一群人来,为首的正是那脾气最为火爆的虬髯大汉陈冲。 看到有人下山,梁奇赶忙迎了上去。 “来人可是袁子童的手下?”虬髯大汉还没走近,便大声喊道。 等陈冲走近身,梁奇赶忙抱拳行礼道:“好大哥,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的小命就要撂这儿了。” 陈冲惊疑的看看梁奇,再看看梁奇身后百来十号人,都是衣衫不整、神情萎靡,心里直埋怨帮主燕无情,派的这都是什么怂蛋,刚到这里就弄的如此狼狈不堪。 但心里再怎么不忿,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陈冲显示出最大程度的热情,想在脸上留下个笑容,却也只是胡子动了几动,“兄弟们一路辛苦了,方才我听到打斗声,就急急赶下山来,咋现在不见对方的人了?” 梁奇讨好的说道:“这不看到您下山,此刻吓的都躲起来了。” 陈冲不无得意的说道:“都是徐老大太可恨,横竖拦着不叫下山,老子的火气正愁没处撒呢,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那群王八蛋,先割了他们的舌头,叫他们以后不能再骂人。” 陈冲说着就要往山下去。 梁奇连忙拉住陈冲,“大哥别急,反正一时半会他们也逃不了,先带我这些受伤的兄弟上山,让他们先稍加整顿,再做打算也不迟。” 陈冲一听,在心里又骂了燕无情三遍,再看看梁奇身后的数百人,果真有好多挂彩的。心想:“这哪里是派来救援的,简直就是派来的累赘,燕无情这是在搞笑吗?” 陈冲略显犹疑,“那个叫沈墨白的,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当真如此厉害,连你们这些飞龙帮精英,都有这么多人受伤。” 梁奇神色夸张的说道:“这群王八羔子手上还真是有两下子,我们来的匆忙,刚才又完全没有防备,才着了他们的道。多亏大哥来的及时,要不然兄弟们的性命,今天非交代在这里不可。” 陈冲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梁奇专捡好听的说,陈冲现在轰他们下山的心思都有了。 只听陈冲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只是此时敌人已经攻上山来了,我们总得有人把守才是。要不你先带人自行上山,我就在这守着。” 梁奇道:“大哥多虑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大哥你的手段谁不知道,你留下几个得力的手下看守也就是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几番讨好巴结,让陈冲的怒气渐渐消失,连杀气都小了下去。 陈冲无奈,随即挑选出三个成熟干练的中年人,分别带领二十人,守在半山腰,自己带着剩余的人,与梁奇一同返回孤掌山。 一路上,梁奇故意装作个好奇宝宝,东问西问的闲扯一通,再加上时不时的再给陈冲戴那么几顶高帽,倒也没怎么引起陈冲等人的怀疑。 快到达山门前,陈冲总算找了个开口说话的机会,随口问道:“你既然是袁子童袁舵主的手下,我怎么没见过你?” 陈冲现在才问起这事,实在是他生性鲁莽,方才一心想着冲下山杀敌,对这些细枝末节全没放在心上。 “我是从江南分舵才调过来没多久,所以大哥没见过我,也是正常。”梁奇心里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此时自然是应对如流。 “哦,那袁舵主咋没与你一起来,上次与袁舵主一别,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了。”陈冲又问道。 陈冲虽然行事鲁莽了些,但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看着梁奇能带着一百多人来孤掌山,显然是袁子童身边的红人,现在跟袁子童套套近乎,以后自己的前途平步青云也未可知。 梁奇回道:“袁舵主事务繁忙,命我率领人先来助拳,等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便会赶过来。” 袁子童作为舵主,自然会有重大的事要处理,对于袁子童要处理什么事,什么时候能来,陈冲这个小喽啰当然也无权过问。 与陈冲一起的一个蓝衫青年,此时却忍不住问道:“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刀木。”梁奇看似不经意的回答,却不知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 蓝衫青年略显诧异:“盗墓?还有这么奇怪的名字?” “刀子的刀,木头的木。” “原来如此。”蓝衫青年:“敢问刀木兄,这次前来孤掌山,可曾见过飞龙帮的娇龙方菲菲?” 梁奇虽然不知这青年有何用意,但对于飞龙帮三条龙,没有人比梁奇更清楚了, 梁奇正准备回话,却听得上空有一人大声喊道:“下面来的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梁奇大惊,忙抬头看去,只见他们已经走到了孤掌山的山门前。 一路上梁奇便留意着孤掌山的地形,但见此山山势陡峭,崎岖难行,若不是有人带路,他们的人还真不能如此顺利的上山。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孤掌山,梁奇还是第一次,看着孤掌山巨大的门楼,让梁奇不由咋舌。 要说这门楼与别的山寨也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特点就是大,大到几乎占据了,整个孤掌山掌面的一半。 门楼上面一层,人可以在嘹望孔里探头问话,下面一层,射击孔里有无数枚箭搭在强弓上,后面都各有臂力强劲的彪形大汉把守,随时准备张弓射箭,拒杀外敌。 问话的正是门楼上边一个孔中的人发出的。 “你个兔崽子,老子是陈冲,快点开山门。”陈冲冲着门楼大声喊道。 门楼上那人自然认得陈冲,可陈冲身边的梁奇,他却是没见过,刚才徐峰还吩咐过,除了自己人,别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进来。 门楼上那人也喊道:“徐老大交代过,外人一律不得入内。这……待我先去通报徐老大,再来……” 不等那人话说完,陈冲已经怒不可遏,厉声道:“你特妈的再废话,信不信等会我进去先把你小子剁了。” 在自己的地盘吃闭门羹,那他陈冲以后还怎么在飞龙帮混,何况还有袁子童的几百手下看着。 梁奇适时的在一旁略带讥讽道:“大哥,别生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现在跟人家徐老大混,就听人家安排,通报就通报,万一惹怒了徐老大,那岂不是要连累大哥……” 一旁的蓝衫青年听出梁奇话里有话,有意出手阻拦陈冲不要冲动,刚伸出手,却被暴怒的陈冲推到了一边。 “你个兔崽子,再不开山门,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带人杀进去!” 陈冲没有台阶下,门面还得撑起来,话已出口,当即抽出身畔宝剑,吼叫着,就要带人攻打孤掌山门楼…… 第116章 分毫必争 陈冲本来是想咋呼一番,让门楼上的人卖个情面,开门了事,却没想到碰到个不识好歹的愣头青。 试想如果此事真的闹掰,把徐峰逼急了,到时候他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况且他的那帮兄弟却当真了,一个个当真提刀挥剑向门楼逼近。 “住手,我开门还不成吗?”门楼上的那人大声喊道。他只是个看门的,谁也得罪不起,万一陈冲来真的,那还能有他的好? 陈冲一听那人已经让步妥协,他也算是在梁奇一干人面前挽回了面子,当下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于是大手一挥,指挥众人住手, 口中大喝道:“算了,今天看你还算识相,就不与你计较了。” “吱……钮……”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一扇巨大却老旧的木门,被十几个人从里边开启。 “兄弟,请!”陈冲让于一旁,让梁奇先行,以示待客之道。 梁奇也不含糊,口中道着谢,脚下已经急匆匆向山寨内走去。 这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后一步,此刻他心中只盼着,冯唐等人能解决掉在半山腰看守的几十人,快点跟上来。 而冯唐和许青山两人在半山腰,好一顿谋划,最后才想到个能消灭掉看守的几十人,而不打草惊蛇的主意。 以冯唐他们的武功,要杀掉半山腰的敌人并不难,可难就难在,他们不能有大的动作,否则惊动了陈冲的人,到时候他们被挡在孤掌山门外,那他们的计划很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冯唐和许青山都是粗人,本没有什么谋略,不过他们照猫画虎的本事倒不赖。 如水先前命令他们负责诱敌,梁奇负责杀敌。 而这次,他们便也如法炮制,许青山带六个身手矫健的手下,负责诱敌,而冯唐带人负责杀敌。 他们的这次行动相当成功,几乎堪称完美。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许青山带着六人,故意从对方目能所及之处经过,距离保持在能看到身影、能听到说话的范围内。 只听许青山便走口中便大声咒骂道:“特妈的,这帮没人性的家伙,偷偷溜走居然也不通知我们,这要是被飞龙帮的逮住了,那我们……” 身旁一人立刻配合的,用食指抵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说话的声音,却同样能让方圆的敌人听到,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这附近说不定就有飞龙帮的人,我们还是快快下山……” 话说的很急,脚下走的却很慢,等确定这些话,已经一字不落的都传到了敌人的耳朵里,他们才慢腾腾的向山下走去。 听到许青山几人落单,而大队人马已经撤离逃走,三个头领一时间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他们三人都是成熟稳重的中年人,按理说,不会轻易被许青山他们的几句话蛊惑。 可是三人的心声却是,这是个邀功请赏的机会,抓住这几个人,没准就可以少奋斗几年,哪有到嘴的肥肉又让它轻易溜走的道理。 只见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人突然说道:“二位兄弟在此看守,我去那边看看。”说完带人便走,去的方向正是许青山几人下山的方向。 这人行事端的直白,在利益面前,竟然连客套话都懒得说。 另两个人是一对亲兄弟,渐渐发福的脸和鼓起的肚子,说明二人在孤掌山的日子过的还不赖。 兄弟二人能有今天,当然除了自身的努力之外,最主要的还有,他们一直秉承着闲事莫管的原则。 但这次却不一样, 人都有“护食”心理,兄弟二人已经认定许青山几人是他们的猎物,此时当然不能白白让给别人。 兄弟二人一合计,也带人朝着许青山几人消失的方向而去。 话休繁絮, 接下来,在孤掌山山脚下,三个头领,六十个手下,二十个回合,冯唐和许青山以干净利落的手法、雷霆万钧的气势,片刻间便将战斗推向了尾声。 等峨眉众弟子闻声赶来时,看到的只有一地死尸和几滩鲜血。 冯唐等人与赶来的峨眉弟子,简短的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后,便又带着几百人往山上赶去。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他们不得不分毫必争,因为时机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 梁奇此刻就在焦急的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就在梁奇双脚刚踏进山寨之时,远处便形色匆匆的走来两人。 “站住,别动。” 人还未近,声音已到。 来的人正是徐峰和秋阳居士,徐峰顾不上责备看门人,当先走到梁奇跟前,目露凶光,口中厉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袁子童的手下?” …… 原来徐峰命人找寻秋阳居士,搜遍了各个住处的犄角旮旯,甚至连茅厕都找过了,却还是没有找到人。 徐峰一时之间,更是诧异,心道:“这秋阳居士平常虽然恃才放旷,令人生厌,却也不是吃里扒外的主, 既然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此时却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后来一个与秋阳居士有些私交的年轻手下,给徐峰提议,“秋阳居士最是胆小贪财,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下山逃逸,那他……?”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地方:库房! 孤掌山的库房不仅仅是存放货物,还有专门的库房放着金银、珠宝、银票。 这样的库房当然有专人看守,每天看守着这样的库房,是个人就难免不动心, 而让这个动心的人准备付诸行动的,便是秋阳居士,确切的说是秋阳居士的三寸不烂之舌。 秋阳居士动之以情义,晓之以理害,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财帛动人心,最后那人便同意,与秋阳居士一起携款潜逃。 于是徐峰到得库房外,并没有看到有人看守,等他一脚踹开库房的门时,便看到了,正在往全身上下塞金银首饰的秋阳居士、和那位监守自盗的看守人。 徐峰大怒之下,手起刀落,秋阳居士只听得耳畔一阵风过,再看那看守人,一颗大好头颅,竟然从身上脱离,骨碌碌的滚到门口,又弹出老远才停下…… 秋阳居士看到这种情形,惊惧骇怪不已,忍不住连连呕吐,刚才偷偷吃下去的夜明珠,竟然就这样被他又吐了出来。 “你想不想活命?”徐峰等秋阳居士连苦胆都快吐出来时,说道。 秋阳居士疯狂的点头,他见过徐峰杀人,但像刚才那般恐怖如斯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他当然想活命,想的要命,“老大只要不杀我,要我做什么都行。” 徐峰骂道:“没骨气的孬种,现在你要老实回答我几句话。” 秋阳居士又是一通疯狂点头。 “在大厅时,你为何欲言又止,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徐峰问道。 “我猜测来救援的人不是袁子童的手下。”秋阳居士说。 徐峰听后,神色大变,他没有接着往下问。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如果来救援的人不是飞龙帮的人,那此时他们说不定已经混进了孤掌山,孤掌山危矣。 “不好,快跟我来。我要你当面揭穿来人的身份。” 徐峰说完话,连忙拉起浑身已经吓的瘫软的秋阳居士,急急向孤掌山门楼飞奔而去。 孤掌山门楼是他们最后的一道防线,徐峰必须抓紧时间赶过去,他要争分夺秒,分毫必争,只要敌人还没有混进孤掌山,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于是他们便在梁奇刚进山门的时候,匆匆赶了过来。 …… 梁奇看到徐峰气势汹汹,料知此人定是他们口中的徐老大。 此时一定是对方已经起了疑心,但良好的心理素质,还是让他脸上没有显露出来一丝慌张。 只听梁奇有些责怪的说道:“徐老大,我奉袁舵主之命,前来助战于你,你竟然这般胡乱猜疑,如果让袁舵主知道了,定会要你好看。” 梁奇搬出袁子童的舵主身份,希望能暂时压一压徐峰,他需要故意拖延时间,等待冯唐他们的到来。 徐峰听梁奇说完,一时也不敢再轻易下结论,他只得看向身后的秋阳居士,他希望秋阳居士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见秋阳居士轻咳两声,又向梁奇走近了些,将梁奇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你不是袁子童的手下,我可以确定。” 梁奇故作镇定,“哦!是吗?你有证据证明我不是?” 秋阳居士:“当然,因为我跟袁子童是结拜兄弟,我知道袁子童是一个亲力亲为的人,对于权利看的比生命还重要。 助战孤掌山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又怎么会让一个手下来代替他? 而且既然是救援,那飞龙帮三条神龙却一个也没来,这也完全说不过去。” 对于秋阳居士和袁子童的这曾关系,徐峰等人也是第一次听到,一时震惊不已,只是默不作声的听梁奇如何解释。 梁奇怒道:“真是强词夺理,欲加其罪,何患无辞。” 秋阳居士又问道:“好那我再问你,袁子童长的是何模样?身高多高,体重多重,使什么兵器?……如果这些你都说的上来,我便相信你,否则的话……” 这个问题是梁奇没有想到的,他搜肠刮肚,最后只得现编了一个人的外貌特征,说给了徐峰等人听。 徐峰是见过袁子童的,只是他一直掌管孤掌山,与那些分舵来往并不频繁,对袁子童并不熟悉,是以他也不能辨明真假。 徐峰急忙问秋阳居士:“他描述的可对?” 秋阳居士:“完全不对,他说的与袁子童本人特征完全相反。” 如果说徐峰先前只是怀疑,现在却已经笃定梁奇等人,确实是冒充袁子童的属下,于是立即下令,“陈冲,关门,杀人,一个不留!” 自从徐峰到来后,陈冲便闭口不言,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耍的团团转,实在也没脸面开口说话, 此时听到徐峰下令,他决定将功补过,先将梁奇开膛破肚了再说,以解心头之恨。 而此时的冯唐等人正在山脚处,蜿蜒而行…… 第117章 离间引往事 陈冲用的是鬼头刀,刀法如人,冲动霸道,没有奇特的手法,只有速度和力量。 而此时的梁奇却被孤立,他带来的人也被孤掌山的帮众隔离开来。 梁奇纵然对付一个陈冲,或许可以凑合,但还有徐峰以及那几个少年人,却都是杀人好手。 硬拼只有流血丧命,血是自己的血,命也是自己的命。 说时迟那时快,梁奇匆匆躲过陈冲的一刀,口中急忙大呼道:“住手,你们都被骗了。” “你小子又要耍什么花样?”陈冲不无懊恼的说道。 陈冲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放过梁奇。一刀砍空后,便欲再次扑上。 此时有几个蓝衫青年人也急速向陈冲围了过来。 徐峰却突然喊道:“停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徐峰显然心里还在犹豫,虽说杀错个把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梁奇真的和飞龙帮有什么瓜葛,到时候飞龙帮怪罪下来,他也是难辞其咎的。 听到徐峰的命令,陈冲等人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门的十来个人本来正在费力的关门,此时也停止了关门,转过身来,看向梁奇。 梁奇心念数转,总感觉秋阳居士的话里有几个短点衔接不上,至于哪句话有纰漏,他现在也不敢断定。 只是情急之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拖住对方片刻也是好的。 只听梁奇手指秋阳居士,大声说道:“你们休要被这贼人骗了,他只怕也是潜伏在孤掌山的奸细。” 徐峰众人惊愕,这秋阳居士怎么好端端的又成了奸细? 徐峰忍不住说道:“你死到临头,还是不要信口雌黄的好,要不然定叫你粉身碎骨。” 看到众人都在等着他说下去,梁奇飞快的在脑子里又想了一遍措辞,才开口说道:“他在撒谎,他既然与袁子童是结拜兄弟,不去跟随兄弟共事,怎么却在孤掌山谋职,徐老大难道就没有好好想想这却是为何?” 梁奇这话说的十分不合理,须知他此时还是袁子童手下的身份,他这么一说,就等于说袁子童想对孤掌山图谋不轨, 哪有手下这样说自己的主人的,这简直与自曝自己的身份是假冒没什么区别。 还好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秋阳居士身上,也都没往细里琢磨。 众人中最吃惊的当属徐峰。 其实梁奇这句话正是触动到了,人的潜意识里的盲区。 也就是说,徐峰的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梁奇是奸细,认定秋阳居士是自己人。 而这时梁奇说秋阳居士也是奸细,徐峰的潜意识就会接收到,秋阳居士是奸细的信息。而对梁奇是奸细的信息,就会自动忽视掉。 梁奇说完这句话,徐峰再结合秋阳居士在大厅、还有偷偷溜到库房偷取金银珠宝的表现,心里顿时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你谋财他图山,袁子童这是想夺了孤掌山占为已有啊。” 听到徐峰如此说,秋阳居士更是急的说不出话来,“我……没有,我……” 善泳者溺于水!没想到靠嘴吃饭的秋阳居士,也有语塞的时候。 徐峰看到秋阳居士支支吾吾,心里更是确信无误,暗忖道:“怪不得秋阳居士刚才在大厅不肯说出实情,后来又准备携款潜逃。原来是袁子童那厮惦记着我这孤掌山,还好发现的及时。” “你再不说实话,我让你以后都说不了话。”徐峰威逼道,杀机陡起。 陈冲听到秋阳居士竟然要对孤掌山有所图谋,怒吼着提刀便要来砍。 秋阳居士见状,哪里还敢再隐瞒,口中急忙说道:“好,我说,我与袁子童是结拜兄弟不假,但我们之间却是有着深仇大恨。” 众人又都是一愣,也不知道秋阳居士与袁子童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都静静的竖起耳朵聆听。 一旁的梁奇更是看准时机,唯恐天下不乱,开口说道:“你休要拿话糊弄徐老大,事已至此,你就老实交代了。” 梁奇以为他歪打正着,竟然于无意间揭露了秋阳居士的真面目,他却不知道,秋阳居士之所以不肯如实交代,实在是因为另有隐情。 徐峰看着秋阳居士,眼神中充满杀气,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一般,“说,到底怎么回事?” 秋阳居士恶狠狠的瞪了梁奇一眼,转脸又对徐峰说道:“这是我与袁子童之间的私事,本来不愿说的,既然你们非要知道,那我就说给你们听。 以前我与我的妻子隐居在滇池的一座“断崖山”,那时我们两人闲云野鹤、嬉戏山水,日子本来过得平静安然。 然而后来有一次,我们救了一个受伤的江湖客,便是袁子童那恶贼。 我们夫妻二人心中对江湖世界甚是向往,对江湖人士也是充满着好感,于是每天好酒好菜招呼那恶贼,对他事事有求必应。 再后来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 可没想到我们好心救治于他,最后换来的竟是……” 秋阳居士泪眼婆娑,竟似已泣不成声。 “后来怎样了?”徐峰忍不住问道。 秋阳居士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六年前,那恶贼竟然抢走了我的妻子,而我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力报仇,这才来到孤掌山谋了份差事, 这次想偷点金银珠宝,也是为了能下山当面交给我妻子……”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所有人都不免沉浸在悲伤里,但梁奇是个例外,他眼下也不能有仁慈之心。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梁奇也没想到秋阳居士原来与袁子童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当下心念转动,突然开口问道, “你说你们有深仇大恨,那你一定很长时间没见过袁子童了,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那人不是袁子童?” 徐峰也觉得此话在理,虽然心有悲伤,但就此事,他还是需要问个明白, 不觉也接着问道:“你当时并不确定来的,是不是袁子童的手下,你害怕被人认出你是袁子童的结拜兄弟,所以你便想着藏起来,然后再盗取钱财,准备偷偷溜下山去,对不对?” 秋阳居士惨然笑道:“是的,当时我的确害怕,我也的确不能确定,来的是不是袁子童的人。所以我选择了逃跑。因为我是个懦夫。 不过我现在可以用人头保证,此人绝不会是袁子童的手下,他根本就没见过袁子童。袁子童那狗贼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记错的……” 梁奇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已经到了应该动手的时候了,令他兴奋的是,他听到了脚步声,那是希望的脚步声! 冯唐和许青山带的人来了,而此时,孤掌山的山门正大开着…… 第118章 千人恶斗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传来。 虽然冯唐命令众人走路时放轻脚步,可几百人同时走路,那声音哪里能掩藏得了。 秋阳居士听到脚步声,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大声道:“快关门,我们中计了,这小子故意拖延时间,原来是为了他们的人能及时赶来。” 徐峰后知后觉,却也知道了梁奇的用意,同样大声喊道:“快,听居士的,快关门。” 可惜还是迟了,冯唐和许青山像两头敏捷的豹子,一靠近门楼,便箭一般的窜到了关门人的跟前。 刀是普通的刀,快却不是一般的快, 正在关门的几个人,都是普通人,只是会些简单的庄稼把式,等他们看到冯唐和许青山两人,越过人群飞纵而来时,便看到了刀光,看到刀光时,便看到了自己的鲜血从自己的脖子里喷出,然后眼前一黑,最后就看到了死亡。 死亡是黑色的,墨一样的黑! 天空却是雾色的,此时天光乍现,天亮了,鲜活的生命从沉睡中苏醒, 孤掌山上,好多绿色的植物都在露水的浸润下,显出了勃勃生机。 而孤掌山上的人却在刀光剑影下,正在开始走向死亡。 从几个看门人被杀开始,所有的人都开始了疯狂的杀戮, 陈冲手中的鬼头刀挥舞,刀刀砍向梁奇的要害部位,甚至有好几次竟然直接往梁奇的命根子上招呼。 没办法,谁让梁奇成功的惹怒了这个冲动的疯子。 遗憾的是,陈冲使出了浑身解数,却还是没有一刀能落在实处,他想杀死梁奇的心有余,可惜武功不足。 话锋一转,再说他们带来的六百死士,也已经与孤掌山的帮众战在了一处。 孤掌山此时的帮众人数也在六百人开外,当真是势均力敌,不分伯仲,不过,帮众就是帮众,帮众永远也成不了死士,死士能拼命,而他们最多是拼力。 惨呼嚎叫,声声凄厉不绝,时不时便有胳膊、腿脚从众人的眼前飞过,有胆小的帮众,甚至已经吓的大小便失禁,顿时混合着血腥气味,被早晨的清风吹的满山可闻。 “你砍我作甚么?我是老唐,”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 “原来是唐老哥你,这山上人太多了,我实在认不清楚,对不住了唐老哥。”另一人连忙大喊着回应。 很快人声便被“叮叮当当”的兵器相击的声音淹没。 梁奇听到喊叫声,顿时想起了什么,一剑迅疾刺向陈冲右腋下,陈冲不及躲闪,挨了一剑,向后退出了五六步。 趁着这空档,梁奇赶紧大叫道:“兄弟们,快快戴上红丝巾,以免误伤了自己人。” 死士们听后,急忙从怀中掏出红丝巾戴在了脖子上,这下敌我可分,出手间便不再留有余地。 手上兵器也便不再受到限制,招式大开大合之下,更让孤掌山众人招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 不远处的冯唐和许青山,两人已经合二为一,所到之处简直是所向披靡,此刻折在他们手里的孤掌山帮众,已经不下三十人。 而徐峰一把弯刀也是无人能挡,刀光绰绰,如狼入羊群,片刻间,已有大量的死士死在了他的刀下,鲜血四溅,染红了绿草,也染的红丝巾更是鲜红…… “不好,着火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呼喊。 也不知是谁,手中火把被死士一刀削去半条手臂,手中的火把便一起跌落在一旁,刚好旁边有干草枯柴,引得一场大火即将熊熊而起。 孤掌山是徐峰等众多人的心血,此时火起,有几个爱财不要命的家伙,愣是丢下了手中的长剑和刀斧,匆匆去找水源,想扑灭眼前这场大火。 孤掌山是飞龙帮的物资所在地,当然有防火的装置,可惜,帮众们并不知道装置所在。只能像群无头苍蝇般乱寻乱窜, 没了武器在手的帮众,更是不堪一击,死士们没有功夫管这场大火,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个字,一件事,那就是:杀!大开杀戒! 一时间,场中情形更是凄惨无伦,有的被乱刀砍死,有的跌进了火堆,被烧伤、烧焦、烧死的人不计其数。更有亡命的帮众抱着面前的死士,一起跳进火堆同归于尽而亡…… 火势越来越大,那种灼热气焰让所有的人的动作都缓慢了下来,最后将近千人的打斗,慢慢的变成了对峙, 有杀红眼的,竟然赤手空拳的扭打在了一起, 兔起鹘落,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徐峰一阵砍杀,眼前的死士倒下一波又一波,死士们却还是无所畏惧的前仆后继。 徐峰看着大火已起,势难再扑灭,心中更是一横,手中弯刀上下左右一阵连划,一招“十字破风斩”,直将方圆三米之内的死士砍飞,身前露出一片空地来。 徐峰看向旁边苦斗的梁奇,大吼一声,“我先宰了你这个混蛋。”说着就向梁奇扑去。 梁奇与陈冲斗的正酣,梁奇虽然武功远胜于陈冲,可这也架不住陈冲不要命的打法。 此时的陈冲已经发狂,招式之间更是没有套路可寻,抱着你死我亡的必死之心,一刀刀砍下,竟完全不留后路。 两人一时间斗的竟然也是不相上下。 如果这时徐峰再加入进来,那梁奇必败也必死无疑。 冯唐和许青山二人看到突然攻向梁奇的徐峰,心里都是一惊。 “梁奇,小心。” 冯唐也顾不上面前几个蓝衫青年的攻击,便将手中长刀朝着徐峰奋力掷出。 许青山看到,随着掷出的长刀火速赶去,才硬是接下了徐峰的弯刀。 “噗”的一声,一柄利剑从一个蓝衫青年的手中,刺入了冯唐的腰间,冯唐暴喝一声,忍住疼痛,身子往前一挺,利剑直没入腰间。 冯唐借势用一双肉掌直接打在了蓝衫青年的面门,那蓝衫青年立时便被击飞丈余。 蓝衫青年飞出,接着便又有几个青年围了过来。冯唐拔出插在腰间的剑,血激射而出,四下里狂溅, 冯唐虎吼一声再次迎战,其声凄厉,其情铿锵,引得众人心头都是一凛。 许青山救了梁奇的急,自己却因为武功不及徐峰,躲闪间有些吃力,身上已经有几处被弯刀划伤。 梁奇当然不怕死,现在冯唐和许青山为了他都已经受伤,他心里这时也被激起了一种力量, 悍不畏死是一种力量,同归于尽也是一种力量, “当”的一声,梁奇与陈冲撞在了一起,这次梁奇没有用轻巧的身法躲避…… 第119章 致命的错误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春天的雨最是缠绵,像情人眼里的泪,淅淅沥沥的落在人间,也落在屋顶上的两个少年身上。 墨白最先醒来,他是疼醒的,他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但一夜宿酒,再加上雨水的浇灌,让他的神经突然绷紧近乎崩断。 等他坐起身,看到旁边的杨战,心神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昨天晚上,本来应该回孤掌山跟如水汇合的,但那时他伤的太重,完全没有力气回孤掌山,更别说回去助战, 他需要良好的休息和彻底的放松,于是他便与杨战开怀畅饮了一夜。 他却忘了,他无力救援,但杨战可以啊,遗憾的是这时候,他们俩偏偏还就惺惺相惜,来了个一醉方休。 杨战现在还在沉睡,像个受委屈的孩子,缩成一团,也许是做了个好梦,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 他们都是孤独的人,身世丁零,遭遇也孤苦,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们现在已经成了朋友,就算有了苦水也有了人可以倾诉衷肠。 昨天夜里,杨战甚至在大醉后还对墨白提到了夏婵,说她是个多么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奇女子…… 杨战很想他的夏婵,墨白当然也很想晓寒,他也很想像前几次受伤,一睁开眼睛,便能看到那个温柔陪伴的傻丫头, 墨白的眼光穿过薄薄的雨幕,望向远方天空。 他知道这次是晓寒有意离开他的,也不知道这时候这个傻丫头会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想你的小情人晓寒了?”杨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问。 “你醒了?咦!你怎么知道晓寒的?”墨白把眼光从远处收回,诧异的问道。 杨战坐了起来,用双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笑道:“你昨天晚上叫了十三遍晓寒的名字,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瞎子都看的出来你在想什么。” “原来我们彼此彼此,都把心里的柔弱暴露给了对方。”墨白心里了然暗道。 杨战突然正色道:“昨天喝酒前,你说的计划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放心,我跟如水已经商定好了,如果过了丑时还不见我,那他们的人便会直取孤掌山。 在飞龙帮总巢你也看见了,他们的主力都在,所以攻下孤掌山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些话他昨天夜里已经对杨战说过一次了,但他当时却忽略了一点,他说的这计划中不包括袁子童的乱入。 墨白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头突然感觉不对了,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自以为是。 他原本担心袁子童等人会赶到孤掌山,如果那样的话,袁子童对如水他们造成的威胁是巨大的, 可是当他看到杨战扮作老人闯进飞龙帮的时候,再看到杨战身上的斑斑血迹,他的潜意识里便认准了,袁子童等人已经被杨战解决掉了。 所以他竟然完全没有跟杨战提到过袁子童这一茬。 这是一个多么可笑而要命的推测,就在这个要命的推测下,他居然还拦住了杨战,在这破旧的屋顶上喝了一夜的酒。 墨白脸色瞬间变成了死灰色,他直恨不得昨天就死在三条毒龙的手里,他平生第一次颤抖着说道:“你……你昨天晚上,有没有遇到……袁子童的一伙人马?” 杨战不明就里,回道:“我在路上是碰到了一批人,应该就是你说的袁子童他们,但我并没有动他们,那时我担心你会死在飞龙帮的手里。” 墨白毕竟还年轻,年轻就难免会犯错,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完蛋了,沈墨白,你这该死的自大狂,自以为是的家伙。” 墨白突然站了起来,拉起一脸懵懂的杨战,急道:“快走,我们现在赶去孤掌山,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墨白已经感觉不到了身上的伤,他的腿上也有几处剑伤,但现在就算腿瘸了,他也还是可以奔跑, 因为内心的愧疚和恐惧,此刻就是他的腿,他甚至恨不得能生出双翅膀来。 墨白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如果这次因为他的大意,导致计划失败,那他一生也许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杨战便跟随着他前纵,便说:“是哪里出了问题吗?你不是说过计划没问题的吗?怎么……?” 墨白打断了他的话,“我以为袁子童等人已经死在了你的手里,可现在看来,我……” “那又怎样?” “袁子童的武功我昨天晚上已经见过了,他带去的都是飞龙帮的精英,而如水很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一旦袁子童与孤掌山上的人前后夹击如水他们,那结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都怪我,是我太大意了,我对不起如水他们,也对不起你……” 杨战心里震惊到恐慌,他突然意识到了事情演变的可怕。 他忍不住的加快了脚步,超过了墨白五步之多,竟然也没有回头停下来等墨白。 他没有要责怪墨白的意思,他担心的是如水他们,他更担心他的婵儿,他知道夏婵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侠女。 如果遇到麻烦,夏婵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可如果如水他们有危险,那夏婵自然也不会安全, 杨战从栖霞山出来时,答应过冬雪和秋霞,一定照顾好夏婵的,如果这次夏婵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又怎么向冬雪、秋霞两姐妹交代。 何况夏婵不管是弱女子还是侠女,在杨战的心里已经成了他的心尖上的人。 夏婵的确是个侠女,当她久久看到并没有人再来孤掌山救援,在她看到孤掌山上那熊熊烈火,在她听到那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时,她便忍不住冲上了孤掌山。 等她冲上孤掌山时,她便看到了一幅血色的泼墨画,血是流动的鲜血,墨是滚滚的浓烟! 在这幅诡异的图画里,有几百人的尸体横陈,有几百人分做两方对峙,他们几乎都处于静态。 而画面的左下角还有几条流动的人影,在滚滚浓烟后,在高高门楼前,他们还在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在厮杀、在缠斗! 梁奇与许青山正在死死缠住徐峰,用他们的一双半拳头和他们的血肉之躯。 许青山握剑的手,已经被徐峰的弯刀连手腕一齐砍掉,梁奇的剑也被陈冲击落, 原来梁奇看到自己的兄弟为救自己受伤,心中怒火冲天,便不再避重就轻,四处游击,他当时选择了正面迎击陈冲。 那时也正是他们两人最愤怒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拼的已经不是高超的剑术和刀法,他们要拼的只有速度。 在悲愤的驱使下,梁奇的那一剑如光,如电,将陈冲一剑穿心而过, 陈冲的鬼头刀虽然很快,却还是稍显慢了些,就在梁奇拔出剑时,鬼头刀才砍了过来, 鬼头刀砍在梁奇的剑柄上,离虎口就差了一寸,剑从他的手中脱落,不过好在手是保住了。 再说冯唐,身中一剑,却仍然力挺到底,他现在以一敌三,正面对着三个蓝衫青年人。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在还没有下雨时,就已经湿透,被自己的鲜血洇湿, 红丝巾也已经看不出颜色,被雨水打湿,歪在了脖领的一边。 他身上的血刚被雨水冲干净,过不得片刻,便又会被蓝衫青年在身上刺出一个洞来,血便又一次混合着雨水流下。 夏婵很想问问那几百死士,为什么都没人来解救冯唐,但显然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眼见冯唐不消片刻便会被三个蓝衫青年刺杀,她朝着冯唐冲了过去…… 第121章 困兽之斗 雨是及时雨,仿佛是老天不愿目睹这场大火的发生,所以等孤掌山的火熄灭后,雨便慢慢小了下来,浓烟也渐渐散去,雾气升腾,相信很快就会雨过天晴,艳阳高照! 冯唐他们脖子上的红丝巾在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后,虽然已经不那么引人夺目,但对于夏婵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夏婵不认识冯唐等人,不过她认得红丝巾,所以她才能准确无误的将冯唐救了下来。 只见夏婵纤腰微拧,箭一般窜出,手中剑迅疾如流星,寒光三闪三没,三柄剑齐落,三个人几乎同时倒地不起。 夏婵的剑法虽然经过风先生的点化,但也不至于一瞬间便能刺杀三个蓝衫青年于剑下, 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三个蓝衫青年人,完全没有想到这时候会有人突然出手, 他们本来正在看着冯唐做困兽斗,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也是一种忘形的、残酷杀戮的意得志满。 骄兵必败,所以他们死的并不冤枉。 冯唐看着面前三个蓝衫青年突然倒地,而救他的竟然是个女子, 抬眼看去,发现夏婵脖子上也系着红丝巾,以为她是峨眉派弟子,于是挣扎着说道:“多谢道姑出手相救。” 夏婵刚想解释,但见冯唐说完这句话,已是面无人色,眼神呆滞,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随之跌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令夏婵奇怪的是,几百死士和孤掌山的帮众,都没有动,还是依然保持着对峙。对这边发生的一切,竟然像是充耳不闻。 …… 原来经过了一番血战,双方死伤无数,六百死士虽然勇猛,却无奈对方人数众多,到最后也只还剩下二百来人。 也许是这场战斗太过惊悚,孤掌山帮众余下的三百多人,看着一个个看清生死、骁勇善战的死士,竟然都在逃窜躲避,并不主动出击。 这一切都刚好看在梁奇眼里,梁奇对飞龙帮的仇恨,来自对飞龙帮的头目们,此时见到帮众们已无意再搏杀,他便动了恻隐之心, 何况再这么继续厮杀下去,还有他的二百多死士兄弟也必将全军覆没, 梁奇趁着许青山与徐峰斗的正紧时,跳出战圈,凝神提气,发声大喊道:“兄弟们听令,众恶徒如果放弃抵抗者,便饶他不死!执迷不悟者,杀无赦!” 一旁的徐峰听到梁奇喊,顿时也急了,他用凌厉的弯刀再次逼开许青山,也是吐气开声,大声嘶吼道:“别听他吓唬人,你们都给我上,给我杀……” 没有人听徐峰的,他们大多来自方圆一带,有的甚至已经有了妻室,自加入飞龙帮以来,摄于徐峰的淫威,他们不得不听从着徐峰的安排,做着谋财害命的勾当, 他们有家无脸回,有的甚至煎熬不住,寝食难安最后在这川西之地,自挂了东南枝…… 现在有了脱离孤掌山的机会,他们自然是不会错过的,所以他们都没有动,他们不动,死士们自然也不能轻举妄动, 到最后就变成了僵持对峙的局面。 说话间,许青山已经朝着徐峰扑了过去,一招“羽翼刺”刺向了徐峰胸口。 如果他与梁奇二人合击,或许还能与徐峰战成平手,可惜,现在只他一人, 就在他手中剑堪堪逼近徐峰胸口时,徐峰的弯刀陡然出手,顺着他的剑身,如一条水中游鱼般,倏忽间便到了他握剑的手掌处, 等梁奇再度赶过来了时,只听到许青山一声惨呼,声歇、剑落、指掉。 五指从根部被弯刀砍断掉落,许青山痛的几近晕厥,一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 梁奇见状,顿时像头发疯的狮子,举起双拳便捣向徐峰,甚至都忘了先随便在地上捡件兵器在手中。 徐峰也算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好手通常也是高手,而能被称为高手的,反应能力也绝对是奇快无比。 就在梁奇双拳捣来时,徐峰已经收回弯刀,他来不及反击,连忙将弯刀横档在胸前。 梁奇连忙左手变拳为抓,右拳还是直捣徐峰前胸, 只听“啊”的一声,徐峰吃疼惨叫,他的右手已经被梁奇的左手用力抓住,五指如钩,竟然深深插入了徐峰的右手里。 又听“当”的一声,弯刀从徐峰的手中滑落, 再听“彭”的一声,徐峰出左拳对梁奇右拳,梁奇右手虎口处早被陈冲的鬼头刀震伤,此时猛然受力,当下不敌,硬是被打退到三米开外。 血流、汗出、力尽,但他们还是没有退缩,他们还有一口气在,他们要为正义而战, 为了终结暴力,他们就必须以暴制暴,为了终结杀戮,他们就必须以杀止杀, 为了川西普通百姓的生,他们就必须不畏死,于是他们又钢牙咬碎,硬撑着向徐峰扑了过去。 …… 夏婵一剑刺杀三个蓝衫青年后,便待赶去解救梁奇二人。 就在这时,许青山和梁奇两人的三只拳头,已经打上了徐峰的胸肋间, 徐峰枯瘦如竹杆,但身形高挑,此时如果他试图下蹲躲避,那三只拳头势必砸在他头上, 只见徐峰竟然身子歪向了左边,就像一根筷子从中间突然折断,梁奇二人的拳头便从徐峰的腰身擦了过去, 他们使出了全力,一拳打空,身体重心骤失,一个趔趄便向前倒去。 徐峰躲过他们的攻击,顺势竟然又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弯刀,等他再起身时,弯刀斜斜上撩,砍上了梁奇的右腿。 鲜血像水柱一样从梁奇的右腿处喷出,“噗噗”,离开梁奇身体的右腿在地上滚了两滚,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闷声。 “梁奇,你的腿…”许青山骇惧交加,匆忙爬到梁奇身边,用身体挡在了梁奇面前。 而此时梁奇已经是人事不知,晕了过去。 结束了,他们的计划还是要失败了,他们两人已经没有了力气,再去抵挡徐峰的下一轮攻击了, 等徐峰杀了他们两个人,那剩下的死士也就不足为虑了。 只见徐峰身形未停,他已经手握着带血弯刀,闪电般又向着梁奇和许青山两人砍来,而此时夏婵还远在十米外,根本无法搭救。 围剿的人此时却变成了被围剿的人,梁奇、许青山二人此刻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 再凶猛的猛兽被关在笼子里,也只能任人宰割,何况还是两只一息奄奄的残兽?…… 第123章 雨过天晴 雨帘揭开,璀璨的太阳将万丈金光洒向了大地,孤掌山山上没有被烧到的树木花草又突然恢复了葱茏茂盛,覆在上面的水珠在太阳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风一吹,枝叶上的雨水珠便打着滚从上面滚落下来,像一个个五彩的水球在空中炸裂,甚是美艳!如果不是风中的血腥气煞了景,这座孤山又该是怎样的一处仙境…… 离孤掌山门楼内的不远处也有一棵大树,浓荫如盖,太阳光照在这棵大树上时,便在地上投下了两团黑影。 那是两个人影。 有人影当然就有人,两个人,两把剑,这两个人赫然竟是依清和依萱两姐妹。 这棵大树刚好就在徐峰身后,当徐峰看到地上的两团黑影飞向自己时,他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气,想要再回身抵挡时,却已经是迟了。 徐峰的弯刀已经出手,当他的弯刀刚到了许青山的头顶时,依清依萱的两柄剑已经裹携着劲风刺入了他的头部和股间。 依清依萱一击得手,连忙撒手撤身,立在徐峰身后,观察着徐峰的反应。 依萱浑身忍不住的一阵颤栗,她年纪小,从来没杀过人,何况刚才在树上,她又亲眼目睹了徐峰那疯狂的刀法, 如果不是要为峨眉派死去的师姐们报仇,只怕她现在一定会害怕的晕过去。 “格格……” 徐峰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声音,艰难的想转身看看来人是谁,却在转了一半时,一头栽倒在地,立时毙命。 许青山看到是依清依萱二人,心内感激不已,喃喃道:“谢天谢地你们来了,我们总算没有辜负了大人的重托。” 依萱走到徐峰身边又踹了两脚,还是得确定一下这个魔头是不是真的死了,她才放心。 依清则连忙俯下身子,去查看许青山和梁奇的伤势。 峨眉派中弟子大多都随身携带着救死续命的丹药,依清从袖中摸出一个褐色小木瓶, 从中倒出两粒药丸分别给梁奇和许青山二人服下,又从身上撕下一长条布带下来,去为右腿还在汩汩流血的梁奇包扎。 依清又对一旁的依萱说道:“依萱,把这续命丹药先拿去给冯唐服下。” 这时,夏婵已经赶了过来,看了一眼已经气绝身亡的徐峰,才算松了一口气, 再看到杀死徐峰的竟然是依清依萱二人,不由得惊讶道:“原来是你们,你们甚么时候上的山?我上来时并没有见你们啊?” 依萱知道冯唐受伤不轻,也没有回答夏婵的问话,只是向夏婵臻首轻点,算作招呼,便匆匆向冯唐所在的方向跑去。 依清没有抬头,却也知道是夏婵,她在树上时早已经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于是她手上没有停止包扎,口中已经说道:“是夏婵姐姐?” 夏婵看到依清正在认真的替梁奇包扎伤口,只是轻声的嗯了一声,便不敢再出声打扰。 许青山疑惑的看着夏婵,开口问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我……”夏婵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她是我们掌门人的朋友。”依清这时已经包扎好了梁奇的伤口,站起身来对夏婵莞尔一笑说道。 既然是峨眉派掌门人的朋友,许青山也就放心了,“对了,如水大人呢?他那边没事?” “没事,我好着呢,只是苦了兄弟们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大树中传了出来。 接着大树竟然从树根处裂开个大洞,一个人跛着脚从里边走了出来。 “大人?”四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口。 如水朝着四人微微颔首,然后举目四望,虽然他心里早已经想过了孤掌山的情况,此时见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心生凄凉。 “不管怎么样,这次计划我们总算是成功了,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值了。” 如水说完,便俯下身子将梁奇和许青山的伤势,都查看了一遍,看到他们一个断手,一个断腿,霎时间老泪纵横,心如刀绞。 反倒是看到如水落泪,许青山安慰如水道:“大人,不用为我们伤心,那边还有几百兄弟等着你的号令,你快过去。” 如水刚从树洞出来就看到了几百人对峙的局面,他知道局势已经被他的人稳住,所以才敢在许青山身边逗留。 现在许青山如此说,就怕眼看着成功在即,再没个主事掌局的人出面,几百人的对峙僵局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混战。 “大人快去。”许青山又催促道。 如水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也不再言语,起身便走向了二百多死士,他知道接下来还有大局需要他主持。 孤掌山的徐老大一死,剩下的几百帮众,早就已无心再战,逃也不敢逃,战也不敢战,虽说是对峙,其实人人心里叫苦连连, 面前站着几百死士,那种骇人的气氛,让许多帮众手里的武器都快拿不住了,直有种被押上刑场的犯人等待行刑般煎熬。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县令如水,只见如水衣衫残破却不显狼狈,面容憔悴却不显萎靡,一双眼睛更是如深潭之水,隐隐有种超然物外的风骨。 看到这番惨状,胸膛急剧的起伏着,悲悯之心又一次在如水的心里复活。 三百多帮众看到了如水,也便看到了希望,他们知道如水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地方官,只要他们能够改过自新,就还有机会重新做人。 果然如水将众人扫视了一遍后,随即朗声说道, “所有的人听着,想回家的现在就可以走了,想留下来的,我也自会安排。前提只有一个,从今以后,若再为非作歹者,追至天涯海角也必杀之。” 静,寂静无声,只有如水的话语在孤掌山中回荡! 几百帮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怔片刻后,只见有一人默默的把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发出了“咣当”的声音。 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三百多人,三百多把武器一时间“叮铃咣啷”的都被扔在了地上。 “谢大人不杀之恩,以后我汪鹏唯大人马首是瞻。”一个看上去很是精干的中年人跪在了地上,口中大声说道。 如水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有第二个人跪了下去,第三个……几百人“噗通通”片刻间跪了一地。 “谢大人不杀之恩!”几百人齐声高呼道,声音震彻山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如水竟然忘了自己已经还俗多年。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杀人永远比救人容易的多,然而杀人只会让你的心狂乱,而救人却能让你的心情平静。 雨过总会天晴,天空中挂起了一道彩虹,七彩的光照耀着这个七彩的人间! “你们本来在山下,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孤掌山的?又怎么会知道那棵大树,就是通往山上的暗道的?” 夏婵看到大局已定,便迫不及待的拉着依清的手问。 依清笑道:“其实我们能悄悄上山,全是因为一个人。” “一个人?谁?” “秋阳居士。” 第125章 全山戒备 “冯唐他没事?”许青山被一人搀扶着,刚要迈步,突然回过头来问黑衣死士。 黑衣死士笑笑,“放心,大人已经为他单独腾出了一个房间,派人专门照顾,不会有事的。” 许青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至于其他的兄弟的死活,他早就看在了眼里,也就没有再问。 这场残酷的火拼,只要有命活着,就是上天最大的眷顾,或伤或残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所以黑衣死士看到他已经没了五指的手,也只是面露不忍,并没有出口相询。 依清此时表面虽是沉着,却也不免为山下的师姐师妹们担着心,于是她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大人此次是如何安排?我的师姐师妹们还在山下呢。” 黑衣死士回道:“姐姐放心,大人早有安排,我现在就去山下接她们上山。” “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不必客气。” 梁奇被四个人小心的抬着,随着许青山和依清一起走了后,夏婵叫住了正准备走向密道口的黑衣死士。 “这位兄弟,我随你一同下山。”夏婵说道。 黑衣死士看着一身狼狈却仍然难以掩盖俏丽姿色的夏婵,“你是夏婵姐?” “是。” “大人吩咐过,从现在起,孤掌山将全山戒备,飞龙帮的人很可能会再来生事,夏婵姐还是呆在山上比较安全。”黑衣死士好心提醒说。 夏婵不死心,“我跟你去山下,接了峨眉派众弟子就返回来,好不好?” 她还是对杨战放心不下,毕竟一夜都过去了,却还是没有杨战和沈墨白的消息,她便想着下山去找寻杨战。 黑衣死士无奈道:“现在山上伤者众多,我此次下山还要去县衙里接一位古大夫,为众兄弟救治伤残, 山下想来现在也一定不太平,夏婵姐就不要难为小弟了,出了什么岔子,我没法跟大人交代的。” 夏婵明白这也是对方的一片好心,怕自己下山会出什么意外,自是不忍再为难黑衣死士, “好,一切都听县令大人的安排,对了,你要是见到杨战和沈墨白两人,请他们速来孤掌山相见,我实在担心他们的安危。” 对于墨白和杨战两人,黑衣死士并没有见过,于是夏婵又跟黑衣死士描述了一番两人的相貌特征,待黑衣死士一一记下,她才返身向山寨中走去。 此时已将近午时,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微风轻拂,倒也没有太燥热的感觉。 黑衣死士有任务在身,爬出密道时,却已经是大汗淋漓,刚出密道,就有峨眉弟子围了过来, 一个年纪稍长的峨眉弟子便开口问道:“你是县令大人的手下?” 那峨眉弟子虽然对六百死士不能全部认清,好在她及时看到了,黑衣死士脖子上已经变成褐色的红丝巾,这下倒避免了不必要的误会。 “我是县令大人的手下,此地不宜久留,现在快让峨眉众弟子上孤掌山,”黑衣死士连忙说道。 “孤掌山山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依清依萱她们还好吗?” 情况危急,黑衣死士也不知道飞龙帮的人什么时候会来,只得拣着重要的事对她说了。 那名峨眉弟子听出了事态严重,不敢迟疑,连忙召集了众人跟着黑衣死士的指引,从密道去了孤掌山。 待事情办妥,黑衣死士又从道路旁抱来了一堆杂草乱石,将密道入口盖住,这才环顾四周,等确定没人前来时,便飞身向夜凉县而去。 凑巧的是,黑衣死士才走,墨白和杨战便来到了孤掌山山脚下。 在山脚下转了一圈,只发现了几个帮众的尸体,墨白忍不住说道:“奇怪,怎么不见咱们的人。” 杨战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记得他离开时,所有人都按兵不动,这会又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 “我去山上看看,你在这里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墨白开口说道。 杨战知道墨白是想一个人抗,“那怎么行,你的伤势还没痊愈,还是我去,你留在这里。” “我们没时间再耗下去了,一起走。”墨白不想在这件事上再浪费时间,于是提议。 “好,你身上有伤,我打头阵。”杨战说道。 二人不再争执,先后向孤掌山上走去。 在山腰间,死尸越来越多,血腥气虽然已经被雨水冲淡,但这入目可见的场景,还是让他们不寒而栗。 又艰难的行走一阵,二人的担忧更甚,却还是不见有一个活人。 山寂寂,风萧萧。 雨后的孤掌山,道路更是泥泞,一脚踩在泥土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这种单调的音调,更是让二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墨白突然说道:“你看这地上的脚印,再看这些尸体。” 杨战以为他有什么发现,循声看去却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这泥土地上的脚印有什么不对吗?” 墨白:“除了我们刚才踩出来的脚印,另外还有一些深一点的脚印,显然是在咱们之前留下的,到了这里就断了,并没有下山的迹象, 而且脚印不显慌乱,很有秩序,不像是打斗的痕迹, 那就是说,在下雨之前,我们的人便已经上了孤掌山,与孤掌山的人发生了争斗。” 杨战道:“那又怎样?” 墨白又道:“那就意味着有两种可能,要么我们的人已经被对方控制,要么我们的人现在已经攻占了孤掌山。” 杨战连忙问道:“那依你看,现在会是哪种情况?” 杨战看似问的轻松,其实心里很是担心,脸上带着深深的惧色。 “我猜想应该是后者,如果孤掌山控制了我们的人,那现在山上也应该有他们的人把守才是。 还有,你仔细看看这些死尸,全是孤掌山的帮众,并没有我们的人,想来是县令大人已经派人处理过了。” 墨白如此说,是他希望事情能如他如愿,也借此安慰杨战,更是安慰自己。 一次次自以为是的猜测,已经让墨白不敢再轻易下结论了。 到底是世事最能磨练人,经历了这许多事,让年少的墨白更是多了份成熟稳重…… 第126章 相见甚欢 听了墨白的话,杨战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事情也的确如墨白所说,孤掌山已经像计划预期的一样,被如水攻陷,一切进展的很顺利。 半柱香的功夫后,墨白和杨战便来到了山门前,找了一株大树,隐身其后。 两人尽管相信孤掌山已经被自己人控制,却还是不得不保持谨慎,处处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此时只见山门紧闭,门楼上也看不到有人走动,只有几十双眼睛躲在了望孔和射击孔中窥视,却也辨不出都是些什么人。 这下倒难住了两人。 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冲出去的话难免被射成刺猬,不冲的话,这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了有盏茶时分,杨战的耐心已经耗尽,正准备冲出去,却被墨白一把拉住。 “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杨战颇有些郁闷道。 “我再想想。”墨白心不在焉的说道,显然还在考虑要怎么才能冲进孤掌山。 “婵儿还在山上,你快放手,我要去救她。”杨战奋力挣开墨白的手,便要飞身向前。 “等一下,我想到了。”墨白突然说道。 杨战止住脚步,回身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你小时候玩过泥巴吗?” “哪个孩子小时候没玩过,”杨战没好气的回道。 墨白轻声笑道:“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先用泥巴堵住那些小孔,然后再顺着门楼进入孤掌山。” “亏你能想出这么幼稚的法子。”杨战乐道,嘴里讥讽着,手里却已经听话的在地上捏了团泥巴。 “好,行动。” 墨白刚没说完,杨战手中的泥巴已经扔了出去, “啪啪啪啪啪” 墨白也不甘落后,双手也是灌满内力,将一团团泥巴直扔出了小李飞刀的气势。 再看门楼里的人,顿时传来一阵骂娘的声音, “是什么人在外边?” “哪个狗日的干的好事?” “快去通知大人,有人来闯山了!” …… 门楼里的众人虽然被一道道矮墙隔开,但是彼此可以互相传话, 这时,还没有被泥巴糊住的了望孔后面的人,听到这番吵闹后,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出了门楼,跑去山寨叫人了。 门楼上好几十小孔,墨白和杨战费了老鼻子劲才总算全部封死,此时二人脸上身上也几乎沾满了污泥,模样岂止是狼狈不堪,简直已经成了两个泥塑的顽童。 “走,” 墨白一声疾呼,杨战紧随其后,二人展开身形便向门楼掠去, 门楼奇高无比,非人力所能飞越,墨白二人只好顺着山门攀爬而上,上得一半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从门楼上传来, 接着“嗖嗖嗖……”的声响破空,十几支箭矢如疾风骤雨般,从门楼上射下来,墨白和杨战凭着极敏捷的反应,身形连动,方才避过。 “什么人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擅闯孤掌山?” 一声大喝从二人头顶传来,明明是愤怒之语,在杨战听来却如同仙乐。 杨战大喜道:“婵儿,我是杨战。” 来人正是夏婵,原来刚才报信的人急匆匆的赶去通知如水,却在半路碰到夏婵,夏婵听了,便自告奋勇前来迎敌。 此时夏婵看着爬到山门中间的两个小泥人,单从外貌实在难以辨认这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等她与杨战目光相对时,确认过眼神,是她等的人,夏婵终于认出来了此人必是杨战无疑。 “快住手。”夏婵连忙出声阻止身旁的数十个弓箭手。 那些正准备又一次张弓射箭的大汉,闻声赶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呆的看着夏婵。 “开山门,他们是自己人。”夏婵便吩咐便走下门楼。 这数十个汉子都是孤掌山的帮众,又见夏婵是如水带来的人,自然也就不疑有他,慌忙跑去开山门。 等开了山门,墨白和杨战已经站在了门口等候。 杨战还没开口,夏婵便已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弄的自己身上也是满身泥污,满脸却是欢喜的紧,流着泪说道:“你可算是活着回来了,我以为你会抛下我不管了。” 夏婵说的坦荡磊落,倒是杨战满脸难得的羞赧,“婵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又怎样?”夏婵撅着嘴道,脸又朝杨战的怀里缩了缩,“我就是担心你,你回来就好,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杨战心疼怜惜的抚摸着夏婵的头发,口中柔声说道:“好,以后都听你的……” 好一对鸳鸯成双,简直是要羡煞死旁人的节奏,至少墨白心里就羡慕的很。 但也有眼尖的人心里却是充满鄙夷,心想怎么如此佳人却被一个老头子唐突,真是暴殄天物! “县令大人来了。”不知是谁煞风景的喊了一句。 夏婵这才依依不舍的从杨战怀里出来,站在了杨战身旁,还不忘向一边的墨白莞尔一笑。 夏婵也不是不关心墨白,只是墨白此刻全身的污泥,根本看不出来身受重伤。 这时远远的便看见如水带着几十黑衣死士往这边走来,身旁是依清依萱二人。 等如水被依清依萱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到近前,众人都纷纷上前抱拳行礼, 如水看到来的只有两个泥人,便放下心来,心道:看来不是飞龙帮的人来攻山。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这两个泥人,气氛格外的凝重。 夏婵刚要把杨战和墨白介绍给如水认识,突听墨白说道:“如水大人,你可还好?” 如水听声识人,再仔细一瞧,不是沈墨白却是谁, 如水激动道:“果然是你小子,哈哈,苍天有眼,你总算是给老子活着回来了。” 如水说着话,一只大手已经轻轻捶上了墨白的肩头,当然是那种相见甚欢时,兄弟之间特有的亲密举动,全然没有了县令的威严。 “啊,疼。” 如水连忙抽回手,再一仔细打量,才发现墨白全身上下已经是伤痕累累,“快,先扶他们回山寨,准备热水,这伤口再不处理,怕是会感染,还有再准备些酒菜……” 如水顿时像个老太太见到多年未归的儿子一样,左叮咛右嘱咐的极尽呵护之能事! 依清依萱二人看到掌门还活着,当场激动痛哭,却还没来得及拜见,墨白和杨战便被一群人簇拥着向山寨走去。 清洗伤口的热水倒是足够多,至于大夫,黑衣死士也正在带回来的路上,可令如水想不到的是,偌大的孤掌山竟然没有能做饭的人。 一群大老爷们看着端上来的几十坛酒,各个尴尬至极……… 第127章 狂欢夜 一路上,墨白将他在飞龙帮的经过说给了如水听,直听得如水一阵心惊肉跳。 进到一间优雅别致的房间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如水和沈墨白两个人。 只听如水无比内疚的说道:“这次行动多亏有你,只是害你现在重伤累累,我替川西的百姓谢谢你。” “大人严重了,我深受风先生的教诲,时刻不敢忘却,他老人家教我时刻怀正义之心,行天道之事,我现在做的这些也只是沧海一粟罢了。”墨白谈起风先生,满面崇敬之色。 如水吃惊道:“你说的风先生可是,一人一剑力敌四方群豪,前些日子独闯风雪堡的风先生?” “正是,你们认识?” 如水叹气道:“我也只是听说过,却无缘见得一面。” 墨白:“哦,原来是这样,对了,大人,我还有一事不明。” 如水:“什么事?” “飞龙帮在川西一带穷凶极恶,这次围剿飞龙帮,为何却不见别的帮派前来助战,难道那些个大帮小派都是些胆小怕事的怂蛋?” 墨白虽然对川西一带不熟悉,却也没见有任何一派参与行动,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和不满,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如水叹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参加这次行动的六百死士,有多半都是来自川西的各帮各派, 飞龙帮在川西一带只手遮天,所有没有依附归顺的帮派早都已经被瓦解,留下来的自然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也不能怪他们。” 墨白当然不会怪他们,只是心中有些许的不平,现在听到如水的解释,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墨白突然又问如水道:“这次行动,大人可见过袁子童此人?” “袁子童?哦,见过。” 如水点头承认,当下便把在葬龙坡伏击袁子童的事说了。 墨白心想:“还好袁子童早已经被如水伏击,否则局面一发不可收拾,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墨白脑海中一阵胡思乱想,转念又想起峨眉山翠寒烟等人,随即问道:“峨眉山上没有出什么变故?” 如水担心墨白的伤势,也不便细讲,展颜笑道:“这个你就放心,一切都好着呢。” 顿了顿,如水又续道:“好了,我先派人替你清洗伤口,一会古大夫就会来孤掌山,到时候让他给你好好看看伤势,我先出去给你张罗些饭菜。” “与我一起来的那人叫杨战,这次也幸亏他出手相救,才让我捡回一命,望大人好生以礼相待。”墨白连忙又补充道。 “放心,我知道了。”说完如水便走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如水便碰到了已经焕然一新的杨战和身边同样明丽照人的夏婵。 只见杨战身着紫色长袍,头发虚拢在身后,表情恬淡,举止优雅,如果不是那张改扮成老人的脸,还真是有种翩翩佳公子的韵味。 如水先前已经听夏婵提到过杨战,此时再见也就不那么拘束, 如水微笑道:“老兄,你是杨战?我听夏婵说起过你,这次多谢你救了沈墨白,也救了我们大家。” 老兄?也难怪,他现在改扮成的老人,看上去是要比如水大些。 杨战苦笑道:“好说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老弟不必放在心上。” 如水虽说为官多年,却也是不善于应酬交际,此时竟然不知再怎么接话。 夏婵看到场面尴尬,开口说道:“大人,我们想去看看沈墨白,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如水连忙回道:“现在恐怕还不行,那个……” 夏婵笑道:“好,那我们等会再过来看他。” 如水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些酒菜,你们先可到处去转转,等会咱们可要痛饮一场啊。” 杨战:“一定一定。” 别过杨战二人,如水便让人带着去了孤掌山的厨房。 孤掌山作为飞龙帮的物资供应之地,不说金银财宝数不胜数,但就看厨房,也比别处大了许多,厨房里的瓜果蔬菜,飞禽走兽,甜品糕点……简直包罗万象,一应俱全。 如水走进厨房,一眼看到六个年轻人正在看着这些食材发呆,顿时面现愠色,出口询问,才得知,原来孤掌山的厨师都在昨天夜里被徐峰屠杀了个干净。 原来为了更有效的保护孤掌山,这个飞龙帮的大经济来源,孤掌山一直以来不得有任何家眷,做饭的也只是几个粗鄙村妇。 徐峰这么一杀,孤掌山便成了一座光棍山。 徐峰此举,也不是要自断后路,只因为当时,那几个老实巴交的厨师看到大战在即,心有悸动,便去求徐峰能放他们下山回家,却不想招来杀身之祸。 在那个年代,人命就是如草芥,谁能想到徐峰这种人能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后来多亏夏婵和峨眉众弟子的帮忙,才让如水他们能有一顿丰盛的晚餐可吃。 傍晚时分,孤掌山大厅中。 烛火通明,人满为患, 除了冯唐和梁奇还卧伤在床,其余的人都聚集在大厅,挤不进来的人都识趣的围在了大厅外。 大厅外也摆着酒桌菜肴,大家在沈墨白还没到来前,就听如水跟他们讲了沈墨白的英雄事迹,他们都想看看这位独闯飞龙帮的孤胆英雄。 一轮明月适时的挂在天上,一缕清辉将孤掌山照了个亮亮堂堂。 黑衣死士带回来的古大夫,早就已经检查过了所有伤者的伤势,并且为他们敷完了药。 此时也被黑衣死士引进大厅,众人看见都纷纷让道,以示谦恭。 但见古大夫大概五十多岁年纪,面容清瘦,高颧阔嘴,白衣白发,也不苟言笑,径直走到如水跟前,才略微行了一礼,“大人别来无恙啊!” 如水赶忙回礼,让古大夫坐下,“拖古神医的福,快快请坐,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 古大夫又向如水身边的墨白看去,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意味深长的在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微笑。 墨白也回以微笑,“古大夫神医妙手,实在是名不虚传,在下的伤经过你的手,现在似乎已经好了大半。” 古大夫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沈少侠客气了。”说完便静静的坐在了如水的右手边,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厅中众人都是围圈而坐,也不分主次,杨战与夏婵一处,向古大夫隔了老远打了个招呼,古大夫也只是淡淡回应后,便面向如水。 这时,已经有人端来了酒菜,冯唐等人端起酒对如水说道:“我们敬大人一杯,庆祝我们这一站旗开得胜。” 如水示意众人都举起杯,朗声笑道:“同喜同喜,大家今天就尽情痛饮。” 依清依萱二人也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权当沾沾喜气。 一杯饮罢,如水又命人把酒倒满,“来,接下来我们一起敬我们的大救星沈墨白一杯,如果没有他,我们也不会如此完胜。” 冯唐一众人早就想一睹这位少年英雄的风采,此时自然都是目光殷切的看向墨白。就连高冷的古大夫也不免对墨白多看了两眼。 墨白突然笑道:“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如水变色道:“为何?” 墨白:“如此良辰美景,再有众位豪杰,饮一杯怎么行?” 如水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我们当喝他个十杯方才尽兴。” 众人哄然,连大厅外的人也顿时心生豪情,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喝,” “干,” “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这一夜,除了喝酒,再无他话…… 这一夜,是所有人有生以来最尽兴、最开心的一夜,就连没有饮酒的峨眉众弟子,也被这愉悦的氛围给熏陶醉了。 这一夜是狂欢夜,这一夜没有烦恼和忧伤,只有众人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第二日,日上三竿,虫鸣啾啾,风摇花叶,花叶飘香,春意阑珊。 墨白和杨战一起告别如水,带着夏婵和峨眉众弟子一起走出了孤掌山。 山是孤冷而险峻,人却是温情而和善。 全山上下几百人目送着墨白一行人的离开,场面不可谓不壮观,就连还在重伤中的梁奇和冯唐都赶了过来。 “各位,后会有期!” “少侠保重!” “保重!” …… 墨白说完,一行人华丽的转身向山下走去。 从此以后,在如水等人的心中,便永远记住了这个单挑飞龙帮总巢的梅花少年…… 第128章 峨眉禁地 墨白一行人走后,古大夫满是担忧的拉住如水,说道:“沈公子实在是太要强了,伤势还未痊愈,却偏偏还要饮酒,况且他的伤口中隐隐有中毒的症状,恐怕……” 如水眉头紧皱,脱口问道:“恐怕怎样?” 古大夫黯然道:“恐怕命不久矣!” 如水追问道:“这毒连你也不能解吗?” 古大夫回道:“单是一种或许我还能救,但他体内却有两种毒药,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话说沈墨白当晚在飞龙帮遭围攻时,身上多处受伤,有几处直接伤到了内脏,而娇龙方菲菲的暗器便是淬了毒的, 还有一方面的毒便是来自他的额头,他额头的狼爪印子里还有风尘子炼制的毒的余毒, 虽说有风先生亲授的强大的内力支撑,再加之古大夫精明的医术, 但因为几十个时辰的奔波,内忧外疲,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再加上两次豪饮,此时表面虽看着无甚大碍,其实内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如水目视远方,眼中有泪盈眶,悲伤不已,“可惜啊,本来还想着他能加入咱们“寒门”,为苍生请命,现在也只能求他多福。” 古大夫只是默默的陪在如水身侧,良久没有说话。 …… 后来,金大胡子前来孤掌山,将他在峨眉山抓捕飞龙帮的帮众一事,添油加醋的跟如水说了。其中当然隐去了放走胡仁顾一事。 如水听后大喜,随即提拔了金大胡子的官职。并将夜凉县暂时交给他打理。 金大胡子的确是个人物,虽然爱财却也是有度,此时被如水重用,更是鞠躬尽瘁,干劲十足。 金大胡子管理夜凉县得当,后来知道这一切的功劳都与墨白分不开,更是大力宣扬,将墨白孤身闯飞龙帮的事迹,传遍了川西的大街小巷… 再后来,如水将孤掌山上的大半物资,以沈墨白的名义分给了川西一带最是贫困的各郡各县。还有少部分也不知他秘密的运到了什么地方。 川西一带的普通百姓更是对沈墨白奉若神明,交口称赞! 如此一来,如水便占据了飞龙帮的根本所在,但飞龙帮在川西各处势力巨大,还是有着不可小觑的众分舵的存在。 就在如水一筹莫展,不知道如何将飞龙帮彻底连根拔起的时候,秋阳居士居然又前去投靠。 秋阳居士作为孤掌山的军师,常常与外部联络,对飞龙帮各处分舵相当了解。 然后如水在秋阳居的协助之下,用了半年的时间便将飞龙帮彻底纳入“寒门”名下,替天行道、扶危救困,一时间好评如潮。 半年后,如水为了铭记沈墨白,竟然取用墨白名字里的“墨”字,将飞龙帮改名为“墨龙帮”,从此川西大地,“墨龙帮”的声名日盛,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再说墨白等人回到峨眉山后,翠寒烟与赤心一干人,听了依萱绘声绘色的讲述,都是群情激昂,对墨白和杨战自是连连称赞。 最高兴的莫过于小鬼,小鬼看到他的杨大哥,安然无恙的来到峨眉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抱着杨战哭个没完,只是可惜了杨战那身锦袍。 “好了,小鬼,你几时变的这么爱哭鼻子的,再这样,杨大哥可要生气了啊。”杨战无比宠溺的将小鬼举过了肩头。 小鬼看到这么多人都在看他,“呲溜”从杨战的怀抱里挣脱,小手背于身后,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我哪里哭了,我……我就是高兴……” 众人看着小鬼故作大人的模样,顿时哄然大笑。 这时,依清突然一声娇呼:“不好,掌门人,你怎么了?” 众人连忙随着依清的声音看去,只见墨白脸色煞白如冰,双眼半睁,似乎站立不住,身子摇摇欲坠,依清离墨白最近,发现墨白不对劲时,就急忙伸手扶住。 墨白意识模糊的说道:“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阵就好了。” 依萱看到墨白这样子,连忙跑过去,痛哭着道:“掌门人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翠寒烟略通医术,此时也赶了过来,伸手搭在了墨白的脉搏处, 良久之后,翠寒烟摇头叹道:“掌门身体内有两种毒,况且中毒已深,我没有把握能解的了。” “让我看看”,赤心急不可待走上前,将翠寒烟往身边拉了拉。 众人屏住呼吸,都在焦急的等待着赤心的结果, “怎么样?”杨战等赤心看过后,急忙问道。 赤心摇摇头,得出的结论跟翠寒烟是一样的。 杨战自责道:“都怪我没有仔细检查他的伤势,还硬拉着他喝了一夜的酒。” “什么?你们还喝酒了?”赤心一听顿时变色道。 杨战嗫嚅道:“嗯,那现在要怎么样才能解了他身上的毒。” 赤心叹气道:“这两种毒本来还可解,只是先前被压制的毒此刻却已随酒入肠,恐怕已经无解。” 杨战听后,心如刀绞,脑中一阵嗡嗡作响,不顾夏婵的阻拦,扑到墨白身后,双掌按在墨白身后,催动内力,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墨白体内。 无奈效果甚微,墨白此刻已经气若游丝,眼睛微微睁开,吃力的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别……别白费力气了,能交到你这个……朋友…也…值了。” 有泪水从杨战坚毅的脸上滑落,其他人也都神色凝重,目中盈盈欲泣。 赤心突然开口,“现在还有最后一个办法,我们只能最后一试了。” “什么办法?”此刻还算比较理智的夏婵问道。 赤心:“送他去峨眉后山:缘境。”说完看向翠寒烟。 “缘境”是峨眉派禁地,据说是当年第一任守山人,和当时的峨眉派掌门人合力建造,内有珠宝无数,武功秘籍繁多,非情况危急、非峨眉派掌门不得入内, 知道此事的人也只有掌门人、大弟子和守山人三个。 现在赤心正是要征询翠寒烟的意见。 翠寒烟神色微变,“只是缘境还有一个规定:就算是掌门人,任期不满三年,也是不得入内。这……” 峨眉派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是怕历届新任掌门,德行不够,修为不足,入了“缘境”,少不得会堕入魔道。 须知任何一届掌门的武功修为和心性,都是经过至少三年光阴辛苦磨练出来的。 但眼下沈墨白濒临垂危,已经片刻耽误不得,而且他对峨眉一派又有着再造之恩, 翠寒烟银牙轻咬,终于点头道:“我们送掌门去缘境,至于能否活命,就看掌门人的造化了。” …… 第129章 头号赌徒 连绵山麓绝处,苍茫云海尽头,有漫天黄沙遮云蔽日,“风刀镇”作为关外最大的镇子,便坐落在这里。 有人说那是天涯的尽头,也有人说那是江湖的边界,但去过那里的人,都说那里是天堂的入口, 因为那里有一个叫做“销魂窟”的地方,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地下人间”…… 有一男一女,信步走在“风刀镇”唯一一条用石砖铺就的街道上。 男的锦袍玉带,束发高冠,面如白玉,眉如深墨,眼如寒星,鬓如刀裁,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完美演绎什么叫陌上人如玉。 女的眼如秋波,眉如翠羽,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便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真个是倾城绝色的俏佳人。 他们正是温玉和莫晓寒二人。 此时风沙渐小,街道清冷,行人寥寥,“沙踏沙踏”的脚步声枯燥而单调。 温玉来“风刀镇”已经半个月了,却什么事也不做,每天只去一个地方,一家赌坊:喜乐赌坊。 也许喜乐二字并不适合用于赌坊的名字,不过等温玉来这里后,这喜乐赌坊就名副其实了, 风刀镇上凡是有点闲钱的人,每天都会准时来喜乐赌坊,等他们再从赌坊出去的时候,带来的银子、银票都会翻上好几番,你说他们的心情岂不正是应了“喜乐”二字。 喜乐赌坊的面积很大,占地很广,几乎占去了风刀镇的五分之一之多,青砖灰瓦的民房将喜乐赌坊包裹在中间。 喜乐赌坊内各种赌法也是花式繁多,有单双,骰子,四门方宝,牌九,番摊,翻筋斗,六博,奕棋,投壶,马吊…… 但每次温玉去喜乐赌坊,他都是选择最简单的赌大小,因为温玉觉得既然是赌钱,就有输有赢,但无论输赢,他都不愿太花心思。 温玉说过,如果输了钱,还要花那么多心思在上面,实在是得不偿失、无趣至极,听上去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自古以来,人都好赌爱博,男人如此,女人亦如是。 甚至女人更是比男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男人赌博,往往只是一己之私一时之兴,女人却不然,女人无论赌什么,都希望是永远。 就好比一个女人常常用一生去赌一个男人的真心,而这种赌法之下,赌到最后往往也分不出对错,争不来输赢,有的只是淡忘。 淡忘于江湖,淡忘于历史的长河里,像杜十娘、孟姜女之类能被人记住的却是不过几人…… 听说“销魂窟”的主人就是个女人。 “贝者”为赌,贝泛指古代货币、贸易商品,所谓赌博,便是以少博多、以无博有,博的就是“贝”,博的就是钱, 如果赌博不赌钱,那就像是酒鬼品香茗、隐士争庙堂一样,毫无半点兴味。 温玉每天去喜乐赌坊,当然也是去赌钱的,而且十赌十输,所以风沙镇的人背地里都管温玉叫送钱罐子。 今天这个送钱罐子还是像平常一样,带着他的银票来到了喜乐赌坊,不同的是这次他还带来了一个仙子般的人:莫晓寒。 温玉起初是不答应的,可终是拗不过这个鬼灵精,在晓寒答应给他绣一个荷包后,他才同意了下来。 掀开喜乐赌坊的破布门帘,看到的是,可容纳几百人的大屋子里,摆放着各种赌具和围绕其间的各色人群, 听到的是,或哭或笑或喊或嚷的各色人声, 闻到的是烟熏臭、脂粉香、还有因为出老千被剁掉手指时、或者因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而打的头破血流时的血腥味…… 这些人中有大盗、有黑道的小头头、有绿林草莽、有斯文书生、有伶人、有名妓、有僧有道、有高官、有普通百姓…… 所有人来喜乐赌坊,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赢钱,没有人愿意输钱。 所以这些人并不能被称为赌徒,真正的赌徒是不论输赢,只要有的赌就行。 温玉无疑算得上是个赌徒,而且是天底下头号的赌徒,因为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从他身上输出去的银钱,已经足够将整个“风刀镇”买下来了。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输了半个月后,温玉还敢再踏进喜乐赌坊,而且脸上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莫测高深的笑。 温玉带晓寒走进喜乐赌坊的时候,门口专门接待贵客的汉子,正在打盹,感觉到有人进来,那汉子便懒洋洋的抬起头来看, 看到来的人是温玉,那汉子的睡意全无,朝温玉谄媚的笑了笑,随即扯了扯嗓子高声喊道:“温小爷来了,大家伙欢迎一下。” 众人闻声纷纷向门口处看来。 奇怪的是没有人搭腔,所有人都是看了温玉一眼,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温玉身边的晓寒。 往常这个时候,总是有人过来跟温玉套近乎,没有人会不喜欢送钱的财神爷的。 温玉微感诧异,举目望去,才发现赌坊角落里坐着一个人,这人看上去很是另类,他身上的气质与赌坊格格不入,或者说他与整个关外都不对付。 只见此人年纪很轻,面如枣色,眉毛浓黑,眉毛下有一双深邃而略带忧伤的眼睛,显得说不出的孤独寂寞。 他正在将桌上的骰子,一粒一粒的往起摞,手指细长而稳定,此刻已经摞起了六粒骰子。 温玉顿时对这个少年来了兴趣,拉着晓寒便向少年走去。 还没走近,横道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拦在温玉身前,“温小爷,别忙,先陪我来赌一把如何?” 嘿嘿笑声中带着令人生厌的猥琐之感,但见这人长的也是獐头鼠目、猥琐已极的模样。 这人叫包巴天,因为好色,别人送个外号叫“色包天”,此时看到云鬓浸墨、冰清玉润的晓寒,早就心痒难耐,竟然打起了晓寒的主意。 包巴天说着话居然伸手摸上了晓寒的脸,完全无视温玉的存在,晓寒连忙闪身躲过, 看着包巴天那双色眯眯的眼睛继续在自己身上打转,晓寒的心里“腾”的蹿升起一股怒火,作势便要教训教训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温玉却拉住了她,依然面不改色的对包巴天笑道:“你想跟我赌一把?” 包巴天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怎么样?却不知温小爷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第130章 温小爷一怒为红颜,蒲雨辰千里赴关外 “色包天”今天第一次来喜乐赌坊,他好色但不好赌,只不过他听说最近喜乐赌坊来了个活财神,逢赌必输,这才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竟还让他意外的发现了一个绝色佳人,这一发现让“色包天”比赢了银子更是兴奋。 包巴天刚才已经仔细观察过温玉,温玉的眼神中没有凌人的光,身上没有武器傍身,举动慵懒,身边没有仆从如云,最多也就是个暴发户人家的浪荡子。 登徒子的“色包天”对付这种中看不中用的浪荡子,他有的是办法,所以他才敢在这么多人跟前挑衅温玉。 喜乐赌坊的几十号人,还是没有抬头往他们这边看一眼,只是眼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角落里的那个少年。 而那少年好像并没有看到这一切,还是很仔细的摞着桌子上的骰子,此时已经摞了二十来个了。 只听温玉和颜悦色的说道:“我可以跟农夫、乞丐、土匪、老人孩子,甚至乌龟王八,随便跟什么人都能赌,但就是不能跟你赌。” “为什么?”色包天面现怒容。 温玉:“因为我怕输。” 色包天哈哈笑道:“听说你来了半个月就输了半个月,怎么今天就突然怕输了。” 温玉也笑道:“其实确切的说,我是怕输给你这种人,如果非要输,我也宁愿输给一头猪、一头驴子,却不高兴输给你,你说这个理由好不好?” “你……” 色包天本来是准备挑衅温玉,现在却反过来被温玉羞辱,哪里还能忍受,当即抽出长剑, 恶狠狠说道:“小子,现在给爷磕头认错,再留下你身边的小娘子,爷便饶过你这次。” 温玉并不是要无事生非,他此番所为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温玉不仅是楼兰城主,其实也是“寒门”组织的发起者之一,他这次之所以来关外,就是为了想先控制住关外势力的经济一脉,进而将其瓦解。 那时候对于经济还没有个系统的说法,温玉也是从鬼谷子的着书之中学到的一些皮毛,于是他便想着从此处着手。 温玉经过多方打探,才得知关外势力的总部,就设在“风刀镇”的“销魂窟”,然而却没人知道“销魂窟”的真正所在。 温玉来到“风刀镇”,便发现了一件奇怪的地方,那就是这家喜乐赌坊。 关外,苦寒之地,人烟稀少,即使有客商络绎、胡掳聚集,却还是没能让这里的贫瘠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不毛之地竟然会有赌坊,而且生意异常的火爆,这不能不令人怀疑。 就这样温玉便每天进出于喜乐赌坊,试图能够引起“销魂窟”一方势力的注意。 …… 现在温玉等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已经看出来角落里的少年,是第一次来喜乐赌坊,而且绝对跟“销魂窟”有所牵连。 现在温玉显然已经成功的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这无疑也是温玉的另一种赌法。 再看那“色包天”,脸色狰狞,阴测测的笑个不停,似乎吃定了温玉。 晓寒自然清楚温玉的手段,就凭当初“以指抵剑”那一招,就要这“色包天”好看,因此晓寒也不担心,只是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温玉,仿若局外人。 温玉眼中闪过一丝邪魅的笑,“你手中的剑一定杀过不少人?” “色包天”不明白温玉为什么会如此一问,当即得意道:“你算是说对了,爷从七岁时便开始杀人了。” 温玉:“好,很好,我这双手从来都没杀过人,不过我可以保证,从今以后,我让你再也无法杀人。” 听完这句话,“色包天”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手中的剑也到了他所能刺出的速度的极限。 只是一眨眼间,“色包天”的剑便到了温玉的咽喉处。 极快!极准!极狠! 所有人都忍不住向这边看来,毕竟人命关天,连角落里的少年也不自觉的看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看出温玉是怎么出手的,只见“色包天”手里的剑,忽然就折断成三段,就像一根枯枝击在了石头上。 一段剑尖还留在温玉的手里。 只有那个少年是例外,他看出来了温玉的动作,温玉先是用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根手指捏住了“色包天”刺来的剑,然后催动内力突然抖动长剑,长剑便被折成三段。 尽管如此,那少年还是无法相信,这种罕见高深的武功竟然出自一个看起来温润文弱的公子哥手里。 “色包天”的色胆被吓的踪影全无,甚至苦胆都似已被吓破,哆嗦着说道:“你这是什么招式?” 温玉用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少年正在盯着他看,故意大声说道:“我这一式叫“一波三折”,你觉得如何?” 温玉本来就是有意说给那少年听的,意在告诉那少年,他来喜乐赌坊不是来找茬的,至于他们要交温玉这个朋友还是要树仇敌,就由他们自己掂量着办。 那少年还是不动声色,甚至又转过了脸,对温玉这边不再看上一眼。 “色包天”此时已经彻底没了底气,试想面对着一个,用三根手指便能在一瞬间,把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折成三段的人,是谁也会变的像被人抽去脊梁骨一样。 “温小爷,刚才包某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您别当真,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这一次。” “色包天”这话说的简直恬不知耻,众人眼中各种鄙夷不屑。 没想到温玉竟然还是好脾气的说道:“放过你也可以,不过刚才你不是还要跟我赌一局吗?现在我就陪你赌上一局。” “赌什么?”“色包天”心里直突突。 “赌我会留下你的右手还是左手?赌注便是你的眼睛。”温玉淡淡说道,就像是说要“色包天”请客做东一样自然。 众人一听还有这种赌法,都在心里暗暗称奇,温玉显然是没有打算放过“色包天”。 这是哪门子的赌法,这根本就是变相的凌辱,但温玉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做任何事都是按着他的想法来,无论对错。 “能不能不赌?”“色包天”问。 “能,不赌,就留下你的狗命。”温玉还是淡淡说道。 “色包天”在迟疑,毕竟赌输赌赢都在其次,先保住小命要紧, “我赌你会留下我的左手,”“色包天”深吸一口气说道。 说话间,“色包天”又一次出手,他右手中已经没有剑,他的右拳飞快的攻向温玉, 只要他能用右手抵住温玉,从而保全左手,那就算失去右手,他最后还能保住左手和眼睛。 这也算是“色包天”最无奈的选择了。 可惜他的右拳才到中途,已经被温玉轻轻拨开,接着鲜血激溅,一段剑尖便刺入了“色包天”左手的手腕。 “色包天”骇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温玉:“轻薄佳人者,死!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愿赌服输,否则的话……哼!” “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色包天”已经接近疯狂。 “因为你不配。”温玉说。 “那我配不配?”角落里的少年突然开口说道,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温玉。 听到那少年终于开口,温玉便不自觉的拉着晓寒向那少年走去, 口中的回答却是令人咋舌,只听温玉说道:“你也不配。” 温玉竟然不再看“色包天”一眼,刚转过身,就听到“色包天”一声凄厉的惨叫,和众人的唏嘘声。 “色包天”左手对晓寒轻浮,左手便不再有,眼睛对晓寒轻浮,眼睛便也不再有, 这就是温玉的处事作风:简单、直接、有效! 那少年吃惊道:“我也不配?” 温玉:“我没有想杀你,所以就谈不上配不配,我来关外是想做笔生意。” 此时温玉已经走到了那少年的桌旁。 听温玉说完,那少年喃喃道:“原来你来关外是做生意的,要谈生意,我还真的是不配,因为我做不了主,我只是个小弟。” 温玉略带遗憾的说道:“可惜了,看来我这趟生意是做不成了。” 小弟突然站了起来,“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能做主的人。” 温玉笑道:“不知道你说的那人能不能做得整个关外的主?” 小弟无比自豪的说道:“如果“销魂窟”的主人还不能做得关外的主,试问还有谁?” 就这样,在深深的地下,温玉第一次见到了不远千里而来的蒲大公子… 第131章 销魂窟 酒是葡萄酒,杯是夜光杯。 一间石屋,两个少年,三个侍女,四碟小菜。 晓寒已经被带到隔壁的屋子,温玉确定过没有问题,才来见的蒲大公子。 小弟带温玉走进石屋,便站在门外,保证他们的谈话不让任何外人听见。 原来这里就是“销魂窟”的秘密巢穴。 …… 小弟带温玉和晓寒走到喜乐赌坊的尽头拐角处,便能看到一幅画画满了拐角处的整面墙,画上画着人们臆想中的天宫的样子,有仙人对弈、仙子抚琴……有光怪陆离的景色,也有乘风欲飞的异兽……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画的中央有一个高大儒雅的年轻人,相貌温腻中带着威严,被身边各色的江湖豪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 那些江湖豪士双手托天,张着口像是齐呼着什么誓言,手中兵刃各异。 儒雅的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把巨型长剑,长剑栩栩如生,直像从墙壁穿出。 就在他们惊叹不跌之时,小弟已经摸上了那把栩栩如生的巨型长剑,他们再仔细一看,原来那把剑竟然是真的被镶嵌在墙壁中的。 只听“喀喇”一声,那幅画居然从中一破两开,往里看,便能看到有数十节台阶,在琉璃溢彩的灯光照耀下,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光。 “里边请,”小弟让于一旁。 温玉和晓寒拾阶而下,走完最后一层台阶,突然闪出四个人来,挡于路前,四个人身材精壮魁梧,横里竖里都要比温玉大一圈,硕大的肌肉撑衣欲破,显见得横练功夫皆都不弱。 “他们是主人请的贵客,请让路。”小弟急走几步,把温玉和晓寒挡在身后说道。 那四人看了一眼小弟,却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就在这时,“嗒嗒嗒”的一阵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随后走出一个老人来,头发半白凌乱卷曲,面貌模糊丑陋,一定是之前受过严重的烧伤所致,右腿用一支木棍支撑,声音便是从这根木棍发出的。 “老疯头,有贵客远来,快让你的人让开,”小弟看到老人走近,有些着恼道。 老人并不疯,听说有一次在大火中救了“销魂窟”的扛把子六爷,导致面容被毁,右腿残废。 当时把六爷救出来时,可能烧伤严重,以致又聋又哑,才被人当成疯子,称呼他为“老疯头”。 后来六爷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便让他在“销魂窟”里住了下来,顺便看守着“销魂窟”进出人众的检查之职。 只见老疯头将温玉和晓寒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转而又看向小弟。 “他们是主人请的贵客,”小弟又重复的解释了一遍,便说便用手比划,也不知道老疯头看明白了没有。 过了片刻,老疯头朝那四个人挥了挥手,让出一条道,小弟这才带着温玉和晓寒向里边走去。 “这位老者是什么人?”温玉便走便问小弟道。 “不用理那个疯子,他就是当初六爷捡回来的一条狗。”小弟显然不愿提起老疯头,言语中颇有不敬。 “六爷?你现在带我去见的就是他?”直到现在温玉都不知道要去见什么人,他不得不问清楚点。 小弟:“六爷现在不在这里,你要见的是……你见了就知道他是谁了。” 小弟发现他今天说的话有点多,于是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在前边带路。 温玉心里好奇,连连又问了几句,却不见小弟再接话,只好拉着晓寒的手乖乖的紧随其后而行。 黑暗的过道中隔着几步就会有一盏灯,灯罩用各种颜色的薄布做成,这也是从出口往里看,便看到五光十色的灯光的原因。 温玉仔细的辨别着方向,心中想的是这么一大间地下室,却不知通风处安置在哪儿? 温玉脚下步子一慢,便落后了小弟七八步。 温玉一时想的出神,以至于晓寒在他耳边说的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再想问晓寒时,小弟却已经又返了回来,晓寒自然又不便再问出口。 晓寒要对温玉说的是,她觉得那个老疯头很是面熟,可惜温玉没有听到,而过后她也就没再提起过。 走过这条长长的过道后,前面突然豁然开朗,有一个高台摆在地下室内的中间,后边有一男一女皆是俊秀,面带微笑迎来送往。 高台四周有石凳石桌若干,桌上还摆放着瓜果甜品,此时却没有人享用。 不远处有成群的男男女女,聚在一处窃窃私语,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看到小弟进来,都是躬身行礼,态度恭敬,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腰弯的很低,头却抬的很高,口中甜腻腻的喊着:“小哥哥好。” 小弟却置若未闻,面沉如水,继续带着温玉二人向前走去。 再往里走,地势更见宽敞,却不见一人一物。 温玉环视一圈,便看到四面墙壁中有石屋内嵌,共二十六处,石门上各有匾额,分别用数字命名。 晓寒陡然看到这么多间石屋,惊诧不已,抬头问温玉道:“你说这么多间石屋是用来做什么的?” 温玉笑道:“这里既然叫销魂窟,那这些石屋里自然就是销魂之所在了。” 晓寒不解,还想再问,却听小弟突然说道:“二位,前面第三间便是主人的住处,现在温小爷可以进去了。” “那她呢?”温玉指了指晓寒问道。 小弟还是面无表情,“主人只见你一个人,她不能进去。” “如果我非要带她进去呢?”温玉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晓寒。 小弟:“温小爷请放心,您二位是贵客,主人已经吩咐过,闲杂人等一概不论,但凡擅闯者,杀无赦!” 温玉无奈之下,只得听从小弟的安排,先把晓寒安置在第六间石屋…… “听我手下的人说,你来关外是为了跟我做生意?”蒲大公子看着风度翩翩却带着点痞气的温玉问道。 温玉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蒲大公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我还听说你跟我一样,从来没有杀过人,除此之外,我对你一无所知。” 第132章 与虎谋皮 “销魂窟”第六间石屋中,晓寒正在小心翼翼的翻看着她所能翻看的任何一样东西,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温玉这个呆子说的销魂之所在是什么,我怎么就找不出来。”晓寒喃喃自语道。 她哪里知道,为了接待温玉,蒲大公子已经将这里的客人都赶了出去,此刻销魂窟只不过是一大间普通的石窟。 时间倒回到数十天前…… 销金窟除了第一、二、六这三间石屋没人外,剩下的二十三间石屋里都住着客人。 但不是人人都能够进到销魂窟的,能够进到销魂窟的人,除了能掏的出足够多的钱,还要接受销金窟的一系列调查, 等销金窟觉得你一切条件都符合时,才会让你进去,否则就算你是天王老子,销金窟也不会让步。 以前调查这一切的是六爷,而六爷不在的这段日子,负责这一切的便成了小弟。 销魂窟顾名思义,定是可以让你销魂蚀骨、乐不思蜀的地方。 你只要通过了销金窟的重重检查,你就可以进销魂窟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了。 如果你好吃,进了销魂窟,你便会吃到你能想到的任何花样的吃食,甚至你想吃御膳房的满汉全席,这里都会满足你。 如果你好赌,进了销魂窟,便会有人陪你赌,你所会的赌术,销金窟的人都会,绝对让你尽兴。 如果你好色,进了销魂窟,便会有沉鱼落雁的各种人间尤物,服侍伺候你。 你爱博弈,没问题, 你爱好琴棋书画,也没问题, 甚至有个和尚喜欢清静,也来到了销魂窟,最后竟然在这里悟道…… 销魂窟就是这么一个神奇而变态的地方,它会满足你任何的需求和爱好。 最不可思议的是有人喜欢杀人却不敢杀,来到销魂窟后,竟然也可以体会到杀人的快感,当然花费的银子也是巨大的。 这里当然也是蒲大公子最大的敛财基地,一天的收入可抵普通人家一生的积蓄。 当蒲大公子听说温玉来到风刀镇,每天都要输很多银子,而且没有任何目的,他便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后来小弟经过暗中查访,却还是对温玉知之甚少, 听温玉所住的客栈的老板说,温玉是一个商人,至于来风刀镇做的是什么生意,和什么人做生意,却是不清楚。 未知的神秘感,往往也可以成为一切条件的最利因素。 就这样,蒲大公子决定亲自见一见这个叫温玉的年轻人。 他临走时,先派蛇君去了无镇丐帮,然后他自己去了趟焚心谷,拜见了圣手仙子,之后才赶来了风刀镇。 他一来便撵走了销魂窟所有的客人,为的就是要看看温玉,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温兄,你现在可以说说,你要跟我谈的是什么生意了?”蒲大公子继续问温玉。 温玉:“我想做与关外有关的一切生意,从小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到所有帮派组织的武器锻造。” 蒲大公子揶揄道:“温兄胃口不小啊,却不知道底子够不够厚?听说你半月以来输的银子不在少数。” 温玉笑道:“原来蒲兄是担心这个,这你大可放心,我们到时候钱货两讫就是了。” 蒲大公子讥讽之意更盛,“你知道这笔生意是笔大生意,可为什么我偏偏就要跟你合作?” 温玉:“原因很简单,第一我是商人,第二我当然能给你带来别人无法给到的好处。” 蒲大公子顿时来了兴趣,“你倒说说看,能给我什么好处?” 温玉:“我听说你的三十万两银子在楼兰古城遭劫,可有此事?”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蒲大公子大惊。 温玉:“那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 “确有此事,但那又如何?最后我还不是又找回来了?”蒲大公子淡淡说道,手指又忍不住的敲击着石桌,心里却是不能平静。 温玉趁机说道:“如果我可以调用朝廷的力量从中协助于你,别说区区几十万两银子不会有所闪失,就算助你一统江湖也是指日可待。” 蒲大公子镇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心道:“这温玉是什么来头?他似乎对我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而我到现在却还是不知他的底细。” 思来想去,蒲大公子还是心动了,不觉脱口说道:“就凭你的一面之词,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温玉知道蒲大公子已经上钩,越发不肯说出自己的底细,只是含糊其辞的说道:“你如果不相信我,那就当我没有来过,买卖不成仁义在,蒲兄,就此别过。” 温玉说完竟然真的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去。 蒲大公子一咬牙,连忙说道:“温兄请留步,好,我答应跟你做这笔生意。” 只要你有足够诱人的鱼饵,鱼儿总是会上钩的。 接下来,温玉便与蒲大公子定了定生意运作中的成本、分成、交接人等等各项内容。 中间三个侍女添酒加菜,忙的不亦乐乎,温玉和蒲大公子两人竟然都没正眼看过。 两人一直从第一天午后,谈到第二天早上,才算谈拢。 最后关于分账定为九一开,温玉九,蒲大公子一,尽管蒲大公子也是精于算计之人,但为了他一统江湖的霸业,他便忍痛接受了。 彻夜长谈,让两人脸上都带着些倦意,同是白皙清俊的脸庞都染上了一层蜡黄色。 温玉起身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胳膊,“事情已经谈妥,我该走了。” “温兄,别急着走啊,就在销魂窟小住几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地下人间。”蒲大公子看着即将要离开的温玉说道。 温玉:“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你一统江湖之日,我们再把酒言欢也不迟。” 听完这话,蒲大公子心里一时美滋滋的痛快,“借温兄吉言,” “那我就不强留温兄了,咱们后会有期。” 温玉转身瞥见垂手而立的三个侍女,突然又开口说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蒲大公子:“但说无妨。” 温玉:“我要带走这三个侍女。” 蒲大公子皱眉道:“温兄原来还有这嗜好,我从销魂窟给你再挑选几个绝色便是了,她们只是下人,怕是要辱没了温兄的名声。” 温玉不依不饶,“我只要她们三个。” 蒲大公子无奈,只好让温玉带走了三个侍女…… 第133章 晓寒失踪 “哼,你果然不是个正人君子。卑鄙龌龊、厚颜无耻之徒。”出了销魂窟,晓寒便一脚踹上了温玉的屁股。 温玉轻松闪过,眉毛不禁皱成了川字,随即讪笑道:“我说我的大小姐,我这又是哪里得罪了您,您先请息怒。” 晓寒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三个侍女,没好气的说道:“瞧把你能耐的,去了趟销魂窟,竟然学会左拥右抱了,她们三个,你怎么解释?” 温玉就知道她是为了这事生气,偏又生出了捉弄之心,于是凑近晓寒耳边,坏坏的笑道:“我看上她们三个了,怎么?你吃醋了?” 晓寒听完更是愤愤,“彭”的一声,粉拳打在了温玉的小肚子上,这次温玉居然没有避开。 “啊,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诶呦,疼死我了。”温玉知道晓寒虽然在气头上,可那一拳也没有多大力气,只是故意抱着肚子,装腔作势哄晓寒开心。 “公子,你没事?”身后三个侍女看见温玉吃疼的样子,居然当了真,连忙紧走几步,过来扶住了温玉,关切的问道。 晓寒见状更是杏眼圆睁,“不要脸,”说完气呼呼的甩袖而去。 “唉,晓寒,你听我解释,”温玉急忙喊,晓寒装作没听见,脚下未停向客栈方向走了去。 温玉摇头叹息一声,“哎!女人啊!真是,”回头看到三个侍女六双水汪汪的眼睛,便不好再说下去。 “我们扶公子回去。”一个瓜子脸的女子说。 “不用了,我没事。” 温玉说着已经直起了身子,继而又说道:“其实我是不得已才把你们带出来,因为你们听到了太多的秘密,以蒲雨辰的为人,想必是不会留你们活口的。 现在你们已经自由了,不知三位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三个侍女在销魂窟多年,自然是八面玲珑的心思,哪里会不晓得温玉带她们出来的用意。 昨天实在是不得已,要不然她们才不想听,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秘密。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听到了不该听的,说到底也是温玉间接的救了她们三人的性命,她们自然是心存感激。 这时瓜子脸凄然一笑道:“我们都是孤儿,虽说在销魂窟只是下人,可也不愁吃喝,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能去往哪里?如果公子不嫌弃,我们愿意侍候公子左右。” 瓜子脸说完便跪拜在地,她显然是她们三人中的主心骨,看到瓜子脸跪拜,另外两个侍女也跟着跪了下去。 “三位姑娘,快快请起,这可使不得,”温玉顿时抓耳挠腮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上前相扶。 瓜子脸有泪轻流却仍然执拗道:“我们姐妹已无路可去,还望公子成全。否则我们便跪着不起来。” “这,我,你们,” 面对强敌大险都能谈笑风生的温玉,此刻面对三个弱女子,却变的笨嘴笨舌,不知该怎么劝说。 “要不我多给你们些银子,你们可以远离关外,去别处过生活。”温玉总算想出来一个他认为再好不过的法子来。 瓜子脸听后,却只是摇了摇头,一副不为金钱折腰的姿态。 其实她们三人说来也的确可怜,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纵然现在得了银子,但要在这偌大的江湖中讨生活还是不易。 何况万一哪天蒲大公子又想起这事来,那时她们又要怎么应付呢? 温玉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心中叫苦不迭,口中却说道:“罢了,快起来,我答应你们便是了。” 听了温玉的话后,三个侍女才破涕为笑,仍然是瓜子脸先开口,“谢公子。”后另外二人附声。 “我答应带着你们,但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我的仆从下人,别动不动就下跪行礼,繁文缛节对我来说,最是厌烦。” 既然无法摆脱,温玉索性就将话说个明白。 “是,公子。”三女齐声道。 “三位姑娘怎么称呼?”温玉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三个侍女的姓名。 瓜子脸道:“我叫欧阳岚。” 另一女子道:“我叫阿青。” “我,我没有名字,她们都叫我小妮子。”第三个女子小声说道。 温玉想了想说道:“你就叫小红,看年纪你们都比我大,以后我们就姐弟相称。” “是,公子。”得了名字的小红高兴的当先说道。 叫恩人弟弟,她们一时之间还是改不过来口,温玉也不再强求。 “走,我们快回去看看晓寒妹子,她一定被我气的不轻。” 温玉等人回到客栈,便直奔晓寒的房间,推开门,温玉立时呆住了,房间没有人。 房间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晓寒没有回来过,难道是被什么人掳走了? 温玉连忙吩咐小红三人分头去找,然而找遍了客栈,除了几个打杂的和若干普通旅客外,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温玉去问过了客栈老板,得到的回答是,晓寒跟他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在晓寒的房间内,温玉正焦急的来回踱步,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让他的思维也有些迟钝,他实在想不通现在他已经和蒲大公子联手合作,还有谁有胆子在关外动他身边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瓜子脸欧阳岚不但是三人中颜值较高的,而且也是她们之中最有才干和胆识的, 只见她略微思索后,便在晓寒房间一阵翻看,之后便对温玉说道:“公子放心,晓寒妹妹不是被人掳走的,她或许只是一时生气,负气藏了起来。” 温玉颓然的坐到了一把木椅上,“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被歹人掳走的?” 女人的心思最是细腻,自然也会想到一些男人想不到的事情。 只听欧阳岚说道:“我已经仔细检查过晓寒妹妹的房间,没有留下任何被掳走的线索,比如纸条,暗号,标记什么的。” “那又说明什么?” 欧阳岚:“如果晓寒妹妹真的是被歹人掳走,那他们一定会威胁公子,想必会留些纸条之类的话,告知公子,晓寒妹妹在他们手上。” 温玉点头道:“你说的在理,还有呢?” 欧阳岚突然脸上飞起红晕,羞赧道:“还有别的原因,公子就不必再问了,总之晓寒妹妹不会有事的,我们三姐妹对这附近的镇子还算熟悉,我们这就去找晓寒妹妹。” 温玉:“好,我同你们一起去。” 第134章 意外发现 “公子还是留在客栈,万一晓寒妹妹自己回来不见你,她会着急的,我们出去找就好了。”阿青拦住温玉说道。 温玉想想也是,便一口答应了下来,“你们在外边当心些,两个时辰内,无论有没有消息都先回客栈。”温玉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欧阳岚三人匆匆离去后,温玉抽空又将这次来关外发生的一切,重新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 本来有些困顿,突然想到色包天,心里一咯噔,心道:“难道是这孙子绑架了晓寒?如果让我再遇见他,我一定先要了他的狗命。” 这么一想,温玉更是如坐针毡,困意全无,只盼着欧阳岚三姐妹能赶快找到晓寒,否则他的心便难以安宁。 这次倒是温玉冤枉了色包天,那色包天当众被羞辱,还丢了左手变成了瞎子,根本就一废人,此时正像条野狗般在“鬼山”附近蹒跚。 欧阳岚三姐妹出了客栈,便商量了起来要去哪里找晓寒,欧阳岚觉得晓寒很可能因为生气,去了附近的酒铺喝酒解愁, 而小红觉得以女人对女人的了解,晓寒应该是去了裁缝铺,一时间二人争执不休。 好在这风刀镇上的酒铺和裁缝铺加起来不超过一个巴掌,于是她们便挨个去找了一遍,然而无果。 再说晓寒原来因为生气,当下快走几步,便准备先回客栈,刚转过街角,却发现六个装扮怪异、褐发蓝眼的人从眼前经过。 晓寒一直呆在中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打扮的异族人,心里好奇心大作,便不自觉的跟了上去,全然忘了先跟温玉招呼一声。 只见这几个人也不避讳自己的言行,像似经常在风刀镇出没,街上偶有行人,也是见怪不怪。 晓寒心里诧异:“在这穷山僻壤之地,这几个异族人来这里作甚么?”这样想着,脚下更是紧追不舍。 又行了二三里地,便到了一处人烟稀薄的荒郊,一座高山直削入云,山下有一间小木屋显得那么的突兀。 那几人脚下不停,直接走到小石屋外,走到前面的一个人走上前去叩响了木屋的门环。 过了片刻,木屋门被打开,从屋里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仔细打量来人后,便闪身将那几人让进了石屋。 晓寒在外边找了处隐蔽处隐藏住身形,却也听不见屋里说的话,心里一阵焦急, 又过了一阵,她决定再走近些,一探究竟,刚要迈步,“滋呀”的一声,木屋门又再一次被打开,只见那几人大咧咧的从木屋中走了出来。 为首的一人,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口音,大声说道:“老爷子,那就这么定下了,三天后我们便派人来取。” 老人连连应声,之后几人便转身离去。 这荒郊野外的能有什么东西可取?难道他们是江洋大盗之徒,将盗来的财物都藏在了这深山之中? 晓寒决定先去木屋去看个明白,等那几个人一走,晓寒便蹑手蹑脚的朝着小木屋而去。 明明脚步轻如狸猫,刚到小木屋门外,却听到屋里有一个老太婆的声音传出来,“什么人在外边鬼鬼祟祟的?” 晓寒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她不是轻功身法的大家,却也自认为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想不到一个老太婆耳力居然如此惊人,竟然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老人家,你好,我路过这里迷路了,想来打听一下风刀镇怎么走?”晓寒赶紧胡乱编了个理由。 屋里回话道:“等一下,我给你开门。” 一阵风吹来,风中有种呛鼻的刺激气味迎面扑来,晓寒不免用手捏住了鼻子,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气味,也辨不清这气味从哪里来。 老太太这时候已经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哦,原来是个小姑娘。先进来。” 晓寒使劲揉了揉眼睛,心道:“怎么刚才还是个老头,现在竟然变成个老太太了。” 但既然已经撒谎了,就得继续撒谎下去,晓寒小心翼翼的跟着老太太进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毕竟她刚才已经隐约觉出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可不想在这荒山野岭遭了暗算。 进了小木屋,便有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莫神医”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晓寒当下便闻出了药味中的成分大概有:麻黄、紫苏叶、桂枝、白芷、陈皮等等药材。 一定是有人得了风寒, 晓寒又打眼将小屋看了一遍。 这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屋子,质朴而简单,一张木质大床,床边却摆着一个精致的妆台,很是扎眼,桌子,椅子,右边有个简单的厨房… 大床上好似还躺着一个人,被一床被子通体盖着,想来便是刚才给几个异族人开门的老人。 如果真是那老人,为何此刻却又卧床不起?刚才这老太太又在哪里?他们做的又是什么交易? 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让晓寒的眉头紧锁,刚要发问,就见老太太已经端过来一碗水,“姑娘,请坐,山里风大,先喝点水热热身子。” 晓寒看向老太太的眼睛,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双眼睛里满是威严和指令,“老人家不用客气,我急着赶路,还劳烦您告诉我风刀镇怎么走?” 老太太好像并没有听出来晓寒话里的婉拒之意,仍然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说道:“姑娘,莫急,你先坐下歇会,等我安置一下老伴,我亲自带姑娘去风刀镇。” 要不是刚才看到有异族人来过,晓寒情愿相信这老太太只是一个热情的普通老人。 现在晓寒却是怀了十二分的警惕,接过水也不敢喝,只能打岔道:“谢谢您,老人家可是染了风寒?我恰巧学过几年医,要不我帮您看看?” 老太太听完叹气一声,“都是我这老伴,身子骨一向不好,现在更是连下床都困难,如果姑娘真能救得他,我老太婆一定感激不尽。”说着话,竟是有些哽咽。 晓寒听完,连忙放下手中的水碗,口中说道:“老人家,你放心,让我先看看老先生的病情。” “老身先谢过姑娘了,请随我过来。”老太太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拉着晓寒的手便向大床边走去。 第135章 小红寻人遇乙一,温玉探路遭欺瞒 欧阳岚三人,找遍了风刀镇却还是没有晓寒的影子,正在焦急时,从镇子入口处走来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小红年纪轻,脾气却是最急,当即上前拦住几人询问。 “几位大哥,你们从镇外来,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小红口直心快,也不先看看对方是什么人,这么直白的问话,又怎么能指望得到对方的回答。 想不到的是,听到小红的问话,几人中,一个模样甚是和善的年轻人看了小红一眼, 然后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口音,说道:“刚才我们是碰到了一个小姑娘,却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这时欧阳岚和阿青也赶了过来,看着这几个异族人,小心提防着,而面前的几个异族人也是用一样的态度看着欧阳岚三人。 也许真是问对了人,小红激动的想。连忙又接着说道:“大哥说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你快告诉我们那姑娘的下落。” 只听那年轻人回道:“那姑娘是往南边山脉去的,不过那里有座山叫鬼山,强盗土匪经常出没,凶险的很, 说不定那姑娘已经被鬼山的人抓走了,你们要去找她,还是多叫些人才是。” “大哥,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啊。”小红感谢道。 那年轻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几人硬拽着离去。 临走时,欧阳岚又问了一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那年轻人说道:“我叫乙一,姓甲乙丙的乙,叫一二三的一。” 这名字着实奇怪,欧阳岚还想再问,那年轻人已经被同伴连拖带拽的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中。 阿青待几人走后,问道:“现在离公子约定的两个时辰就要到了,我们是现在返回客栈,还是接着去找晓寒姑娘?” 欧阳岚:“我们先回客栈。” 小红一听着急了,“好不容易打听到晓寒姑娘的下落了,我们为什么不去那个什么鬼山找一找再说。” 欧阳岚微笑道:“那个陌生人的话,你也信?先不说他有没有真的见过晓寒姑娘,莫不是安的什么坏心思?” 她们三人对风刀镇附近的环境还是很熟悉的,却也没听过那年轻人说的鬼山,这不能不令人怀疑。 欧阳岚看小红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只好接着续道:“就算如那人所说,晓寒姑娘真的去了鬼山,那我们三人去了,又能帮什么忙呢?” 阿青听出了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简单,也在一边劝说道:“是啊,小红,咱们还是听大姐的,先回客栈。” 小红想想也觉得欧阳岚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便不再争执,三人一同向客栈方向返回。 回到客栈,三人便把经过跟温玉一一说了,温玉一张脸变成了透明色,那是温玉盛怒之下的表情,他心里反复念着两个名字:乙一?鬼山? “你们留在客栈,我去找晓寒,犯我亲人者,我定诛他九族。”温玉此刻心急如焚。 温玉是个温柔的少年,但一旦有人触碰他的底线,那他又是狂暴的,他不像墨白一样那么深沉,他有时候性情温顺如水,有时候却又暴烈似火。 更何况现在是晓寒出了事,晓寒在他的心里一直是一种怪异感情的存在,凌驾于友情之上,却又在情侣之下,他一时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但不管什么样的感情,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为了晓寒,他可以付出一切。 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他都要救出晓寒,至于垄断关外的计划,只有暂时搁一搁了。 欧阳岚三人见温玉动怒,也不敢出言相劝,只好随他去了。 温玉顺着欧阳岚所指的方向一直走到风刀镇的郊区,远处有一座青山矗立,悬岩峭壁,飞鸟难攀。 温玉站着的正是晓寒来过的地方,他来时已经打听过路人了,此地最近的只有这一处山脉,如果那个叫乙一的年轻人没有撒谎,那鬼山便是此山。 “晓寒被什么人掳走了?这座山看起来荒无人迹,怎么看也不像有盗匪出没的样子。”温玉沮丧的想。 “嗒嗒嗒”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温玉闻声连忙闪身路旁,抬眼望去。 只见一辆高头大马的马车从山下驰来,赶马的车夫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用一方薄丝巾掩面,只露出柳叶般的眉毛,和眉毛下细长的眼睛,额头上有鲜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小妹妹,请停一下车子,哥哥有话问你。” 那小丫头打马正急,马儿也正飞扬着四蹄狂奔,眼见就要冲温玉撞了过来。 “咻咻!”两声。 温玉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嘬一声响,那拉车的马儿像是能听懂,到了温玉身前时,竟然停了下来。 再看那小丫头被骤停的马车差点掀翻了身子,再看路中央站着一人,顿时脸色骇的煞白,口中颤颤诺诺的说道:“大…侠饶命,我…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温玉怕吓着小丫头连忙施礼道:“小妹妹别怕,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看温玉面善,小丫头煞白的脸色才缓和了好多,嗫嚅道:“不知道你要打听什么事?” 这荒山野岭的,温玉突然看到一个小丫头赶着辆大马车,不觉疑窦丛生,随即试探着问道:“小妹妹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外?你的父母家人呢?” 小丫头听完温玉问话,忽然痛哭出声,“他们被坏人杀死了,现在就在后面的车厢里。” 温玉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看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心里不禁生出了怜悯,“小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脸上兀自挂着几滴泪,却已经停止了哭泣,低声呢喃道:“我从小脸上就生了一种奇怪的毒痘痘,四处寻访名医,却还是无法医好, 这次父母亲听说,此处往南三里地远,有座山叫“鬼山”,山上住着一位神医,或许可以医治我的病,便带我前来鬼山求见, 不想那神医竟然见财起意,在半山腰,杀了我的双亲,抢走了他们身上的银票。” 温玉疑惑道:“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丫头:“我那时害怕落入恶人手中,于是便一头撞上了一块岩石上,昏死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那恶人不在,便匆忙带着父母的尸身逃离了“鬼山”。” 温玉轻声道:“小妹妹节哀顺变,我此行正是准备前去鬼山,等我遇到那恶人,我一定替你报仇雪恨。” 小丫头面露喜色,却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慌张,小声说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温玉默默让出道路,让这一小人、一大车飞奔绝尘而去。 第136章 晓寒身陷于囹圄,墨白绝境处逢生 温玉与墨白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不会先入为主,不会对某件事轻易下结论,虽然他很同情那个小丫头的遭遇,但在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还是不会轻言妄断。 这件事情疑点还有很多,他现在要做的是赶去鬼山,找到那位神医,将一切事情问个明白。 再说晓寒被老太太带到床前,她的目光便被床前的妆台吸引。 妆台除了精致,还有一个特点便是两侧各有一只木雕的凤凰,形态优美,翅翼仿佛白玉雕成,再一细看,便能看见翅翼上的纹路里竟然又都雕刻了一个小字:帝。 最令晓寒吃惊的是,这样的妆台,她在销魂窟第六间石屋中也见过。 难道销魂窟与这个老太太有什么关系? 就在晓寒吃惊不下之时,妆台的镜子里反射出老太太狰狞的脸,和一双向自己颈部袭来的手。 晓寒本能的想回身抵挡,可惜那双手出手太快,她只觉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一个老太太为何要对从未谋面的晓寒陡施毒手?而又为何没有出手杀死她,却留下了她的性命? 晓寒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石洞里,无数的火把发出的热气,将这个石洞烤的乌烟瘴气、臭气熏天,晓寒已经忍不住开始呕吐。 等适应了一些,晓寒才抬头打量起来这山洞。 山洞里聚集着大量的男男女女,正面无表情的低头吃着手里的饭菜,对突然来了晓寒这个陌生人,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人活像一具具行尸走肉,机械的嚼着饭,没有表情,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 这场景就像突然跌进了僵尸堆里,这种感觉让晓寒直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时间到了,都他妈给老子干活去。”一个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手里拿着一根皮鞭,在洞外骂骂咧咧的吼叫道。 听到汉子发话,众人都纷纷放下自己手里的饭菜,站起身自动排成两行,随那汉子出了山洞。 随后又有四个妇人来到山洞内,四人穿粗布衣服,脸上的皮肤比身上的衣服还粗糙,一双眼睛也像刚刚离去的那些人一样,空洞无光,举止机械生涩。 四人也不说话,垂手而立,这时又有一人从洞外走进,背负着双手,神情悠闲,一张脸却是蜡黄色。 看到最后进来的这个人,晓寒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来人赫然竟是神犬。 亲人啊,在这种时候,看到神犬,让晓寒不安的心顿时有了依靠。 晓寒激动道:“神犬大哥?你…” 后边的话,晓寒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她失声了,她张大嘴,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依稀记得老太太将她打晕,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那恶毒的老太太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晓寒的心沉入到了谷底。 神犬看着惊愣的晓寒,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完全像是看见陌生人一样, 他淡淡的对那四个妇人说道:“以后就让她跟着你们做饭洗衣,记得不要伤害她,这是上边交代下来的。” “是”,那四人应声说道。 晓寒正想冲过去问问神犬,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又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不肯相认? 就在她刚要起身时,神犬突然走到晓寒身边,说道:“这位姑娘想来是有点累了,你们先扶她下去歇歇,稍后再干活也不迟。” 晓寒听出了神犬话里有话,稍微定了定心神,便不再挣扎,想着接下来还得见机行事。 几个妇人听完神犬吩咐,连忙过来架起晓寒出了山洞。 看着晓寒离去的背影,神犬悲伤莫名,他也想不到时隔数月,再见晓寒时,却是这幅光景。 他从老太太手中接过昏迷的晓寒时,心里就已经清楚晓寒此刻落入老太太的魔手,怕是暂时难以逃脱,好在沈墨白不在,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局面。 “也不知道墨白老弟现在在哪儿?”神犬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转身也出了山洞离去。 “缘境”也是一出山洞。 墨白此刻正在“缘境”内盘腿而坐。 只见墨白身上隐隐有团白色雾气蒸腾,眼睛紧闭,双手拢抱于胸前,如老僧入定一般无二。 那日,赤心等人将墨白送到缘境入口处,就不敢再向前一步,他们趁着墨白意识尚未消失,赶紧哄骗墨白让他进这峨眉禁地。 墨白知道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依着赤心等人的意思,他自知命不久矣,也就不再逗留,摇摇摆摆的走向缘境。 在快进洞之前,墨白突然转身对着夏婵问道:“婵儿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声音微弱,令听者心痛。 夏婵看着即将不复再见的墨白,眼中有泪滑落,毕竟这是风先生曾经将重任托付之人,现在却危在旦夕,叫人如何能不黯然神伤。 一旁的杨战也是肝肠寸断,兄弟一场,还没并肩笑傲江湖,这就要看着墨白先走一步,更是悲伤难耐,转过脸去,偷偷抹泪。 夏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温柔说道:“墨白,有什么问题,你只管问就是了。” 墨白深吸一口气,才能开口说话,“婵儿姐,爱上一个人的极致,是不是一定要得到?” 夏婵没想到墨白会突然问出这句话,不自觉的看向了杨战,发现杨战也在深情的盯着她看, “如果我真爱他,只要他幸福,我宁愿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短短几个字,却包含了人间的至情至爱。 这时墨白又转向了翠寒烟,“寒烟姐呢?” 翠寒烟还没有从夏婵的回答中回过神来,其实她也正是在心里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寒烟姐,你呢?”墨白又一次问道。 翠寒烟没有犹豫,脱口而出,“我的选择也跟夏婵妹妹一样。” 依清虽然心情悲恸,却对墨白的问题充满了疑惑,猜想到墨白一定还有什么心愿尚未完成。 遗憾有时候比死亡更让人难以接受。 依清心疼的问墨白道:“掌门人,你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我们能帮你的一定尽力。” 墨白虚弱的笑了笑,神情间却是解脱之后的放松,他在这一刻心里已经想通了很多很多事, “没有,再见!” 说完这句话,墨白就头也不回的走向了缘境。 第137章 墨白参破爱恨缘,仙鹤结草衔灵丹 峨眉后山,一大块石碑上刻着“缘境”二字,右下角有小字注解:历代峨眉掌门人非大难临头或将死之时不得入内。 其实墨白来过一次缘境,就是前任掌门妙玄师太死后,墨白吩咐过众人秘不发丧,而后秘密将妙玄师太的尸身放置在了缘境之内。 此事只有墨白跟赤心二人知晓,就连翠寒烟也并不知情,当时墨白只说要在第二天将妙玄师太火化, 却在当天入夜时分,依着赤心的指引,将妙玄师太的尸身放在了缘境内。 之后,墨白便趁着夜色匆匆离去,当时不容他想,对缘境墨白也只是匆匆一瞥。 此时再进缘境,墨白便仔细观察起了洞中风光。 但见缘境内石林仙姿各异、影影绰绰不凡,这里有各种各样的钟乳石,在数十盏长明灯的映照下,姿态万千,石笋出土,熔岩倒挂,异峰突起,怪石林立。 大自然竟然神奇的把洞外地表上的石林搬入了洞中,更加玲珑别致,如仙镜一般,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 一进洞,就觉得寒气袭人,嗅到一股石钟乳特有的异味。踏着往下蜿蜒延伸的石阶下去,转过一道石壁,眼前立刻展现出奇景。 一块高大的石笋像一座晶莹的宝塔,从洞底直插顶壁,仿佛要把顶壁拱破。 再仔细瞧,那塔里好像还坐着一尊人像,那人像朱颜鹤发、风姿潇洒,甚是鲜活。 墨白看到人像,并不识得,却陡的肃然起敬,不自觉的跪下去拜了三拜,方才起身离去。 他哪里知道正是因为他这三拜,竟然让他在阎罗殿里捡回了一条命。 再看人像旁还有几具棺椁,那是开创峨眉派的前几代掌门的尸骨存放处。 棺椁多有闲置,妙玄师太的遗体便被墨白放在了其中一具闲置的棺椁之中。 进入了主洞,立刻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中。 有太阳光从北面墙壁的五个小孔中射出,那若干石钟乳便在那五束阳光的辉映下,纷纷呈现出奇姿百态, 有的像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寿星,有的像威风凛凛的沙场战士,有的像体态轻盈的仙女,有的像依偎着说悄悄话的情侣,有的像摇晃着笨拙身躯的异兽,有的像正在低头食草的群鹿… 再有远处的一座细长的石钟乳,直像从悬崖顶上泻落的瀑布,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气势,让人仿佛能听到雷鸣般的轰响。 再看缘境四面墙壁之上,有虎虎生威的须眉,也有飘然若仙的巾帼,有权臣,有庶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众繁而琐,多而杂。 所有人的手中竟然都配有武器,也不知是谁人所刻,每幅图画下居然都配有文字注释。 墨白凝神望去,只见那些文字俱都是对内功心法,由浅及深的深刻阐述。 诸如有关打通任督二脉的文字:将心火置于肾水之中,意守脐下三寸,如月映水,使阳气在肾水中凝聚之后, 循督脉自然升发,上至头顶泥丸,化清流而沿任脉下行,降归肾元,周而复始。 如此往复,任督二脉自通,奇经八脉顺行。 还有关于“气”理的论述:人身阳气集于督脉!气入丹田,通长强走腰俞、腰阳、关命、门悬枢脊中… 墨白费神读过这几行字后,意识便开始渐渐模糊,墙壁上的文字在墨白眼里也慢慢变的虚幻。 缘境中的内功心法是江湖中人人梦寐以求的至宝,然而现在在墨白眼中却变得一文不值。 墨白已经没有气力再看墙壁上的那些文字,他缓缓移步到一面墙壁处坐下, 此时他已是神不能聚、气不能凝,显然已是毒气攻心,回天乏术了。 慢慢的,他的眼皮已经无法抬起,他的思想跌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深渊,身体感觉像被抛上了半空漂浮着, 在最后昏厥之时,他依稀看到晓寒的影子在四周的墙壁上飞舞。 一切有为法,如幻如梦如泡影! 人生也许就是一场梦,活着就是梦境,死亡才是现实,只是这现实对墨白来说,来的有些太快了。 在死亡来临时,墨白深切的体会到了,风先生当初独自在死谷中的孤独无助之感。 他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忠叔,看到了已经记不清模样的娘亲,还有他想象中的父亲沈燚的样子、还有洛红衣、飞鹰、杨战、圣手仙子… 想到圣手仙子,墨白突然从恍惚中惊醒,两眼精光爆射,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圣手仙子在说谎,从一开始就在说谎。 夏婵和翠寒烟都是女人,而且是女人中的女人,她们对于爱的回答无疑告诉了墨白一个道理: 晓寒无故离他而去,便是极爱他的表现,为了成全他的幸福,宁愿自己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而圣手仙子呢?圣手仙子亲口说过很爱很爱他的父亲,最后因爱生恨, 但现在想想,圣手仙子对他父亲的所作所为,却绝不是爱的极致的表现,想来这件事一定还另有隐情。 圣手仙子的谎话中又掩盖了什么真相?幕后又是谁人指使? 一团团迷雾,像墙壁上的图画一样,在墨白的脑海中模糊了起来。 那一刻,墨白复仇的火焰虽然又一次被点燃,但他却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难道他真的要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鸟儿的鸣叫,怪异的叫声竟似人声, 在他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叫声。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墨白突然想起他曾经读过的这句诗,难道在缘境内竟然会有仙鹤出没? 墨白虽然不能动,却忍不住强撑着双眼紧盯着声音的来处。 终究是毒已深、气已衰,墨白还是什么也没看到,便睡了过去,也许将从此长眠不起。 过了一阵,只见一只巨大如人形的鸟儿,体形秀丽、白羽黑翎、赤顶鲜艳,正舞步轻盈的朝他而去。 如此俊鸟儿,天上少有、世间难寻,真个是:叠霜毛而弄影,振玉羽而临霞。 俊鸟儿正是仅次于万鸟之王的凤凰的仙鹤,关于缘境中的仙鹤还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相传在白猿大仙之后,峨眉山曾经来过一隐士,人们都尊称“林夫子”。 林夫子才冠天下、武震九州,却为人恬淡,厌倦了江湖与庙堂,后来便来到峨眉山隐居。 林夫子一生无儿无女,偏热衷于养梅弄鹤,被世人唤作“梅妻鹤子”逍遥生。 他常年居在峨眉后山缘境内,因常得当时峨眉派掌门人照拂,心内颇有感慨,便立下规矩:但凡有峨眉派掌门有大难或生死关头,都可去缘境求援。 只可惜到了后来,林夫子仙逝,而峨眉派一向并无大祸患,这才很少有人再提及此中缘情。 现在这只仙鹤,正是林夫子在世时喂养的其中一只,而墨白所拜人像,便是依照林夫子的模样雕刻而成的。 仙鹤虽无人心、却有兽意,时常来缘境看望已经羽化成仙的林夫子,这次竟然遇到有陌生人进入缘境,还恭敬的对旧时的主人叩拜。 再看到墨白昏倒在地,那仙鹤居然极通灵性的飞至一面石壁前,用长喙猛啄石壁。 这时有一道石门从内而开,仙鹤飞身而入,再出来时,长喙中竟然衔着一枚金黄色的丹丸。 金丹入口即化,墨白体内的毒不消片刻便消散殆尽,再次醒来时,墨白只感觉恍若隔世… 书中有云:人心叵测非江湖,知恩图报真灵兽。 第138章 缘境内悟盖世功,无镇外杀未亡人 墨白悠悠醒转时,已不见了仙鹤的影子,他闭眼复睁,再看缘境之内的石钟乳和墙上的图画文字,一切都清晰逼真,完全没有先前朦胧模糊之感。 梦中也有如此逼真的影像? 墨白的手下意识掐了掐手臂,直到掐进肉里,他才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痛并快乐着,没错,他没死,死而复生,顿时让他的心一片空灵,宛若初生。 他环顾四周,一切如常,与他刚进缘境时一般无二, 墨白虽然对自己如何死里逃生充满疑惑,但很快便被活着的喜悦心情给冲淡。 他抬眼再次向墙壁上的内功心法看去,欣喜之情泼天而至,连忙盘腿而坐,双手拢抱于胸前,认真习练了起来。 墙壁上所记载心法,招招高深、式式玄妙,瞬间墨白便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听到洞外杨战的呼喊。 “墨白,兄弟我来是向你告别的,我要去丐帮了,希望我回来时还能再看到你。” 洞外杨战大喊,意兴萧索至极,没看到墨白走出缘境,他心里自是无限悲凉,此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聚。 “我们走,”夏婵拽了拽杨战的衣服,轻声说。 依清依萱师姐妹二人,也在一旁劝说道:“杨大哥放心,我们会寸步不离的守在缘境外边,相信掌门人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杨战:“但愿,辛苦你们了。” 话毕,杨战与依清依萱二人别过,拉着夏婵的手离峨眉山而去。 杨战走后没多久,墨白顿觉全身燥热难耐,真气激荡,犹如无数条小溪小河涌遍了他全身的四肢百骸,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竟然变成了赤红色。 要知风先生三十年的内力,本来就已经趋于化境,现在又得至高无上的内功心法循循诱导,纵然是废柴也可挤进江湖一流,更何况还是武功根基极好、又天资聪颖的沈墨白。 只听一声虎吼,墨白双拳齐出,如滔滔江水冲蚁穴、如绵绵青山压枯枝,拳风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威猛非常。 “轰隆隆”一阵响动不绝。 被拳风扫到的钟乳石四飞倒塌,灰尘飞扬,等尘埃落定,墨白也心绪稍宁, 再看那些断柱残石下,竟然发着各色的光芒,墨白举目望去,便看到了藏于那些石座下的金银财宝,有黄灿灿的金子,翠绿绿的翡翠、白花花的银子… 财帛动人心,一时间,墨白仿佛竟似看的痴了。 银子钱财自古以来就是人人争夺之物,这么多黄金白银摆在墨白眼前,他心里却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将这些钱财散于所需之人。 散财于天下,则天下宁, 散财于百姓,则百姓安。 后来对于这些财宝的处理,墨白也的确是按照心中所想而做的。 再说依清依萱二人听到缘境内巨大的轰鸣声,不禁齐声高呼道:“掌门人,是你吗?” “苍天怜我,我还活着。”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救过谁?善念结善因,恶果终须食。 墨白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为善者,我敬你万世千秋,为恶者,我叫你万劫不复。” 杀神复生!天地不仁灭天地,江湖不义屠江湖… 看到墨白缓缓从缘境中走出来,依清依萱一时激动,涕泪横流,双双展臂扑到墨白身上,全然忘记了上尊下卑的礼节。 墨白功虽成,却心不傲,看到她们二人真情流露,心里也是感动不已。 待二人心情平复下来,拱手行礼时,墨白才笑着说道:“有没有饭食,我饿了。” 二人惊喜之余,不免觉着好笑,忙不迭的应声道:“有有,掌门人想吃什么,我们这就去给你做。” 再深厚的内力也不能当饭吃,看着三天不见,身形已经有些瘦弱的墨白,狼吞虎咽往嘴里扒饭的样子,翠寒烟等众人都是有些心疼不已。 墨白只顾吃饭,也不解释他在缘境中的所见所遇,众人一时之间,也不敢多嘴询问。 他们只道沈墨白这次虽然能大难不死,只怕也是废人一个了,要不然一出缘境,二话不说,竟只顾着要吃要喝。 “沈大哥,你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小鬼看着气氛尴尬,而众人看墨白的眼神也有些怪异,便忍不住呛声道。 等最后一口饭被倒进嘴里,墨白才放下碗筷,抬头宠溺的看着小鬼,说:“你个小鬼,才几天不见就敢这么编排大哥了?” 小鬼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嘿嘿直乐,也不搭腔。 墨白突然变色道:“杨战兄弟和夏婵姐呢?” 依清正准备答话,却被翠寒烟制止住,虽说墨白从缘境活着出来了,可他的毒有没有解? 就算解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些墨白不解释清楚,她心里也是不踏实。 只听翠寒烟开口问道:“掌门人,你身上的毒可是无碍了吗?” 墨白明白翠寒烟话中的意思,但事情紧急,他不得不打断翠寒烟的话,急急说道:“你先别问这么多,此事说来话长,以后解释给你们听,你现在快告诉我杨战兄弟和夏婵姐去了哪里?” 翠寒烟看墨白神情严肃,不像是有什么后遗症的样子,这才如实回答道:“他们去了无镇丐帮。” 墨白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一点,随即继续问道:“他们几时去的?”这句话才是重点。 “刚走不到两个时辰。” 墨白心里暗道:“还好,应该我还赶得上。” 他随即叫过赤心嘱咐道:“劳烦赤心兄,照顾好峨眉上下。” “掌门人请放心。”赤心应道。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墨白便急匆匆夺门而去。 他现在不能去找圣手仙子复仇,也不能去找晓寒的下落,当务之急是要助杨战,对付丐帮的奸细叛徒。 既然对方敢明目张胆的举行丐帮易主仪式,想必也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等待着杨战的出现。 墨白的武功显然已经登峰造极,就连轻功身法也是更上一层楼,他身形连动,不敢迟疑片刻,急速向无镇飞奔而去。 无镇外的杏子林, 一杆长枪斜插在一棵大树上,红缨子随风飘摆,长枪下躺着奄奄一息的黄萧。 且说黄萧自从逃离死谷后,便与鬼少取得联系,告知鬼少,南宫冰已经死在了沈墨白手里,而风先生也下落不明。 之后他便在废弃的薛宅里,找了间能住人的空房子躲藏了起来,静等着鬼少下一步的命令。 此次协助任务失败,黄萧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自裁谢罪的准备。 后来鬼少在回复笑和尚和绝老道的信中,顺便也提到了黄萧,并要他们找到黄萧,一起助蒲大公子夺得丐帮。 鬼少之所以留了黄萧一命,因为蒲大公子正是急需用人之时,于是鬼少便落得个顺水人情,给了黄萧这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幸免于难的黄萧,在这次丐帮叛乱中,更是急于邀功,表现的异常凶猛,先后诛杀丐帮弟子以及仁义之士二十人之多。 后来胡仁顾与笑和尚等人商议夺位计划时,提到了在飞龙帮遇到的老人,所有人一致怀疑老人必是杨战改扮。 而杏子林是入丐帮的必经之路,为了计划万无一失,几人商定先派些人去杏子林设伏,最后黄萧毛遂自荐,这才带了十几名丐帮弟子前来杏子林守株待兔。 杨战和夏婵刚进杏子林,就听黄萧一声令下:“抓住那老头。” 十几名丐帮弟子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向杨战二人围扑了过去。 杨战看到是丐帮弟子,其中还有几人相熟,下手也就不自觉的轻了几分,霎时间,有几人便被杨战打倒在地,却也没有受伤。 夏婵虽是女流之辈,对付几个丐帮弟子倒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黄萧一直没有出手,他在等最合适的时机,眼见丐帮弟子不敌,口中急急喊道:“你们全去对付那老头,这女的交给我。” 围攻夏婵的人听到黄萧命令后,便纷纷腾出手来,又都向杨战围了过去。 杨战大吼一声,“你们这帮愚人,就知道为虎作伥,我今天就替丐帮清理门户。” 说话间,掌出如风,风卷残云,十几名丐帮弟子也只是些小兵,哪里见过如此高深的武功,自是连一招半式也抵挡不住,中掌者当场吐血,一命呜呼。 这边夏婵没有了打斗的对象,正想去帮杨战,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道寒芒从身侧划过,随后一杆红樱枪如闪电般袭来, 夏婵挥剑挑向长枪,不想长枪在黄萧的手中竟然像是毒蛇一般,明明是直刺而来,此时却突然改变方向,斜斜朝右下方划去, 这一枪的变化委实太快,等夏婵反应过来时,长枪已经在她的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夏婵“啊”的一声惊呼,长剑脱手掉落,这时黄萧提枪再刺,气力直透长枪,连长枪上的红缨子都被真气逼的挺直。 黄萧本来这一刺是要治住夏婵,以便威胁老人,他也看出来了对付夏婵要比对付老人轻松多了。 “卑鄙小人,看招。” 听到惊呼的杨战看到夏婵受伤,急忙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向着黄萧激射而出, 在这间不容发的时刻,他只能以此来分散黄萧的注意力。 黄萧似乎看准了杨战必会分心来救夏婵,刺出去的长枪突然就势回转,朝着杨战飞去。 这一招正是枪法中的必杀技:回马枪。 长枪去势甚急,擦过丐帮弟子的身边时,竟然带起片片血雨。 黄萧本来志在必得的一击,但在杨战眼里却如同儿戏。 须知杨战乃青龙杨森之子,而杨森手中所使金枪,据说是正宗的杨家枪法,在当年可是技压群雄、鲜逢敌手。 杨战虽少小离家,但从小耳濡目染,在枪法上的造诣只怕要比黄萧高的不是一筹两筹。 只见杨战身随枪旋,一招“顺水推舟”、一招“借花献佛”,硬生生将刺向自己的长枪,又给黄萧还了回去。 当真是以黄萧之枪,还黄萧之身,甚妙,甚妙! 说来话长,但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黄萧看到迎面而来的长枪时,一枚铜钱已经先射进了自己的咽喉。 血未流、气将断,黄萧茫然的眼神中充满惊惧,看着眼前依然老者打扮的杨战问:“你就是丐帮长老杨战?” 杨战扶着重伤在旁的夏婵,头也不回的说道:“是,我就是你们费尽心机、欲除之而后快的杨战。” 黄萧还是低估了杨战,他想立功请赏,却不想竟然送了性命,为了前程,丢了命,值不值? 这些对黄萧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手艰难的摸到了,嵌在咽喉中的铜钱。 铜钱拔出,鲜血四溅。 未亡人终究会亡,含冤者必将昭雪! 第141章 卢金刚千里追凶,沈墨白只身赴会 卢金刚看到燕无情并不显吃惊,只是冷冷道:“原来是飞龙帮帮主,看来如今的丐帮真是蛇鼠一窝,连飞龙帮都来凑热闹。” 卢金刚闭关多年,于月余前出关,对江湖中事也略有耳闻,所以认得飞龙帮帮主并不稀奇。 只听燕无情笑道:“久仰伏地魔王卢老爷子的大名,今日一见,实属三生有幸,却不知卢老爷子来丐帮,又是所为何事?” 卢金刚这才想起自己来丐帮的目的,随即脱口道:“我是来找杨战的,快让那小子滚出来见我。” 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原来卢金刚只是为了杨战而来,听话音是跟杨战结了什么梁子,胡仁顾一听心中大喜,看来他的机会来了。 胡仁顾连忙接话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卢老前辈,咱们今天也正是为了杨战才聚在一起的,相信那恶贼今天一定会现身。” 卢金刚冷笑道:“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不配和老夫相提并论,废话少说,交出杨战,丐帮的龌龊事,我绝不插手。” 卢金刚声如洪钟,远在树上的杨战听得真真切切,心中暗忖:这卢金刚何时与自己结的仇怨,自己却一点不知情。 这时只见卢金刚大手一挥,迈步便向灵堂走去,口中兀自喊嚷:“我听说杨战出道以来,很是给邵守诚长脸,现在我倒要看看这邵老头子有什么神通,能调教出这么好的徒弟。”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原来卢金刚当年也曾收过两个徒弟,可惜最后都沦为江湖败类,害的他颜面丢尽,不得已才将那两个徒弟诛杀。 更可恨的是,同样的事竟然在他闭关前,又发生了一次。 那一次他一口气收了四个弟子,赫然竟是那后来在太岳山,占山为王的太岳四鬼。 等他出关再上太岳山时,才听说太岳四鬼的种种恶行,以及四人已经死在了杨战的手上。 虽说杨战是为民除害,但徒弟毕竟是他教出来的,那种羞辱感顿时让他的心产生了极大的扭曲。 他现在不仅恨杀了太岳四鬼的凶手杨战,而且连杨战的授业恩师邵守诚也一并恨上了。 就这样他千里迢迢从太岳山赶来丐帮,便是要追杀这对素未谋面的师徒,仿佛这样他心里才能平衡一些。 看到卢金刚冲向灵堂,胡仁顾赶紧出口拦阻,“卢老前辈,杨战畏罪潜逃,我们也是找他不到,您老人家…” 话没说完,就听“彭”的一声,上好的楠木棺椁盖子已经被卢金刚一掌劈开, 与此同时,一条黄色身影从天而降,去势不停,直落至卢金刚面前,此人面色铁青,正是杨战。 “你是谁?快给我滚开。”卢金刚怒喝道。 杨战本想着待时而动,可卢金刚咄咄逼人,他实在是忍无可忍,这才飞身而来,用身体紧紧护着师父的灵柩。 听卢金刚问话,杨战抬手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里面一张精致的脸庞来,愤愤道:“我就是杨战。” 卢金刚看到面前的年轻人英姿挺拔,神情间不卑不亢,心里颇为欣赏,但眼中却是精光爆射,杀机陡生,“太岳四鬼就是你杀的?” 杨战面对强大的杀气,临危不惧,淡淡回道:“太岳四鬼是我杀的,他们都该死。” 卢金刚道:“不错,他们是该死,但那也应该死在我手里。” 杨战:“有什么区别吗?” 卢金刚:“因为我是他们的师父,要杀要剐也得是我说了算。” 直到此时,杨战才明白过来,卢金刚找自己的目的,有这样的师父,就难怪会有那样的败类徒弟。 生死有命,与其死在胡仁顾等人的手里,倒不如与这老怪物拼一拼,想到这里,杨战心里反而坦然多了。 “你来丐帮就是为了给你徒弟报仇的?” 卢金刚:“是。” 杨战:“好,那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呛”的一声龙吟,剑已出鞘。 手中握着剑时,卢金刚整个人就变了,变的不再矮小,至少他身上散发出的剑气,让他看起来如君临天下的帝王般高大雄伟。 伏地魔王要杀一个人时,别人也就只能看着,谁出手谁死。 没人愿意死,也没有人想出手阻拦,毕竟杨战死了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坏处。 胡仁顾看到杨战现身时,心里便飞快的盘算了起来,本来他计划先擒住杨战,逼他交出青龙令后,再杀之而永绝后患。 现在看来,杨战必死无疑,卢金刚要杀杨战,又有谁人能阻止。 如此一来,他便无法得到青龙令,蒲大公子那里就无法交代,冷汗在胡仁顾的脸上打转,他却还是想不出两全法。 正自焦急间,只听华真人站了出来,说道:“且慢,卢先生,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实不相瞒,我与此人也有深仇大恨,先生不妨先让我们之间做个了结,如何?” 卢金刚刚欲出手,听到华真人如此说,怒火更盛,暴喝道:“放屁,今天杨战的人头我要定了,再啰嗦,连你也一块收拾。” 魔王就是魔王,完全不按常理行事,偏偏他武功奇高,在场众人也都拿他无可奈何。 华真人的脸上瞬时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几次口,却是连一个字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这老怪物,好不讲道理,难怪会教出不成器的徒弟来。” 这时远处有一个少年翩翩而来,蓝色的绸衫无风自动,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有流光闪动,嘴角上扬,带着一抹邪魅的笑。 “沈墨白?”最先吃惊的不是杨战,反而是燕无情,燕无情想不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墨白,当即惊呼出声。 众人都向墨白看了过去,有惊讶,有畏惧,有恨意,胡仁顾则像看到救星般,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胡仁顾想的是,只要有人能牵制住卢金刚,他的计划还是有望成功的。 杨战脸上却喜忧参半,看着墨白说道:“好兄弟,你不该来的。” 杨战喜的是墨白总算是活了下来,忧的是,纵然活了下来,现在来了丐帮这是非之地,再想要脱身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墨白此时已经旁若无人的走到了卢金刚的身前,只听他语带讥讽的说道:“老弟此话差矣,丐帮易主这么大的盛会,不请我,我也要来,更何况,这盛会之上还能碰到这么不讲理的老怪物,能跟这老怪物讲讲道理,也算不虚此行了。” 卢金刚此时脸上更是挂不住了,沉声道:“你个小兔崽子又是谁?” “沈墨白。” 第142章 伏地魔铩羽而归,打狗棒不翼而飞 沈墨白对伏地魔王卢金刚的倨傲无礼,让杨战心里一阵叹服,同时又不免为他的小命捏了把汗。 杨战连忙插口道:“你要找的是我,此事与他无关。” 谁知卢金刚没有理会他,盯着沈墨白又是一阵打量,笑说道:“好小子,居然想跟我讲道理,告诉你,跟我讲道理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在我这里,我的剑就是道理。” 墨白淡淡回道:“好,我今天就跟你的剑讲讲道理。” 所有人都觉得墨白死定了,惹怒卢金刚的人,不死也说不过去。 哪知卢金刚眼中的笑意更浓,“好,有个性,除了风凌桦之外,我很少没有再欣赏过别人了,现在你算一个。只要你能接的住我伏魔剑法十三式,我和杨战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卢金刚收徒不慎,真恨不得自己也能有一个墨白这样有骨气的徒弟,现在竟然起了惜才之心,这才不愿赶尽杀绝,给墨白留了余地。 墨白:“好,一言为定,请前辈赐招。” 墨白先兵后礼,正是要先设法拦住卢金刚这个亦正亦邪的大魔头,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不再以老怪物相称,反而又变得恭谨了起来。 很快众人便让出一块空地出来,卢金刚与墨白相对而立,周身散发着摄人的气场。 “咦,你的剑呢?我可不愿占你小子的便宜。”卢金刚看着两手空空的墨白说道。 一旁的华真人有意递剑,却见墨白伸手扯下了头上的束发丝带,说道:“这就是我的剑。” 一根银色束发带,被墨白用手轻轻一抖,瞬间便变的笔直,手法比“束布成棍”要高明不知多少倍。 真是太狂了,以丝带对利剑,简直是闻所未闻,所有人的目光都眨也不眨的盯着场中。 “既然你小子如此狂妄,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话毕,剑出。 伏魔剑法第一式:怒斩蛟龙,剑携天雷如马疾风,步踏九宫似燕钻林,墨白全身上下至少有四处要害被剑气笼罩。 只见墨白用手中丝带左牵右引,上挑下托,三息间便轻易化解。 其手法之轻灵,内力之雄浑,就连华真人都忍不住连连叫好。 “再看我第二式:雷霆一击,”卢金刚说完话,身形原地腾空而起,长剑挽出片片剑花,竟然从墨白头顶刺下。 说来轻巧,其实这伏魔剑法第二式,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字,数十双眼睛看到卢金刚飞身而起时,剑光就已经到了墨白头上方。 这次墨白没有硬拼,脚下一滑,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给避了开去。 接下来卢金刚更是使出十成功力,剑影闪烁如疾风骤雨,围观众人只感到渗人的剑气直透脊背, 摒心静气观战之下,也只能看到一团光影四下乱窜,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卢金刚,哪个又是沈墨白。 尽管如此,十招过后,卢金刚却还是没能伤的了墨白毫发。 众人看在眼里固然是震惊不小,就连卢金刚都耸然动容,心中暗骇道:“这小子的武功实已勘破化境,纵然是他与风先生联手,恐怕都不能取胜。” 再者,细想之下,他徒弟行凶在先,杨战惩恶在后,怪也怪不到杨战头上。 思虑至此,卢金刚突然退后两步,大喝道:“停手,今天就到此为止了,你赢了,我与杨战的仇一笔勾销。” 魔王居然也有按常理处事的时候,也许他是真的想通了,也许他是真的老了,已经没有了年轻人的斗志, 只见他腰背弯曲如虾米,一副老态之色,仿佛更是苍老了许多,当真是英雄迟暮,令人扼腕。 卢金刚突然对墨白喊道:“小子,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墨白没有犹疑,当即走到卢金刚身边站定,只见卢金刚附在墨白耳边,耳语一番,却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说完话,卢金刚转身迈步,便向院门外走去,再也没有看别人一眼。 这就完了? 看到如此精彩绝伦的比武,华真人当然是还没看过瘾, 杨战却是大喜过望,看到墨白居然能轻易打败卢金刚,比自己死里逃生还激动, 胡仁顾心里却着了慌,沈墨白显然是跟杨战一伙的,这要是让卢金刚走了,那谁又能抵挡了沈墨白? 只见胡仁顾急急喊道:“卢老前辈请留步,杨战还在这里,您老人家的大仇还没报,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卢金刚头也没回,冷冷说道:“怎么,老夫难道还得听你的摆布不成?你们年轻人的恩怨,还是由你们自己解决。” 路过华真人身边时,卢金刚有意无意的叹气道:“哎,我们都老了,江湖终归还是他们年轻人的。” 华真人还没回过味来,突听宋长老喊道:“快来看,杀人了。” 众人连忙向宋长老看去,只见院子的西南角,宋长老正扶着一个已经气绝的死人,那人的双手竟然被齐齐砍断。 “是谁杀了他?谁这么残忍?”还没走近,华真人已经暴跳如雷,目光凶狠的在所有人脸上扫过。 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随华真人前来丐帮的那名弟子, 华真人说着话已经俯身抱着了那名弟子,一时间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徒儿,为师对不起你啊。” 墨白突然开口道:“燕无情去哪儿了?” 大家这才想起,在刚才墨白和卢金刚打斗时,燕无情还在场,只是后来所有人都被二人飘逸俊秀的武功所吸引,也就没人注意到燕无情的举动。 华真人看到徒儿惨死,一时悲恸,此时听他们说起燕无情,再低头看向徒弟时,才发现他带来的打狗棒也不见了,“燕无情这狗贼,定是为了得到打狗棒,才杀死了我的徒儿。” “打狗棒不见了?”胡仁顾急忙凑近问道。 要知他这次正是要借华真人的手对付杨战,事后他便可得到打狗棒,从而统领丐帮。 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胡仁顾在心里把燕无情骂了个体无完肤。 华真人没有回答他,却反问道:“胡仁顾,你勾结飞龙帮,图谋打狗棒,现在害我徒儿无辜身亡,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对不对?你这个无耻小人。” 在华真人的心里,事情已经是显而易见了,胡仁顾为了得到打狗棒,便与飞龙帮勾结,又怕杨战从中阻挠,所以才聚集众人欲将其杀之而后快。 胡仁顾稳了稳心绪,缓缓说道:“真人,你怕是要被杨战骗了,你莫要忘记比武大会上,杀死你爱徒的可是他杨战。 现在想来,原来是杨战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才引得这祸事连连。” 胡仁顾倒打一耙,恰巧说在了华真人的心眼上。 尤其是他徒弟岳重山的死,更是如鲠在喉,让华真人的看法又发生了摇摆。 第146章 自古人言最可畏,问心无愧真侠士 “甚么人?” 酒馆中的三个客人听到喝声,一起向墨白这桌看来,只见墨白脸上已经被黏稠的鸡蛋液糊满,模样甚是滑稽。 店小二看到,忙不迭的跑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被邻桌的依清拦住,“快先去拿条毛巾。”就又去了酒馆的后面去拿毛巾了。 杨战“呼”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外便看到两个普通妇道人家,正鬼鬼祟祟的躲在门外,手里都提着篓鸡蛋。 其中有一个肥胖似猪的妇人,正拿着鸡蛋准备往里扔,看到杨战想吃人的表情,吓得举起鸡蛋的手,连忙又缩了回去, 杨战毫不客气的过去一把拽过猪妇人的脖领,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搞这种恶作剧?” 猪妇人只是战战兢兢的哆嗦,却也不答话。 “两个疯子,你们还有没有道德了。” 都是些小户人家的粗使妇女,杨战自然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只好无奈的撂下这句话。 杨战也想不出这二人唱的又是哪一出,心里极其恼火的嚷了句,“滚蛋”。便把猪妇人推到了一边。 这时墨白也来到了门外,依清已经用毛巾将他的脸擦洗过了。 只见墨白并没有动怒,反而笑吟吟的说道:“敢问两位,可是与我有仇?” 有闲汉路人经过看到便驻足观看,此时已围了十几个人。 先前吓坏了的猪妇人,看到有人围观,再看墨白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立时胆子也大了起来,大声说道:“你是不是叫沈墨白?” 墨白道:“正是在下。” 猪妇人又道:“是不是大闹丐帮杀了笑和尚和绝老道的沈墨白?” 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连穷乡僻壤的山野村妇,都知道了沈墨白大闹丐帮的事,看来沈墨白现在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人物了, 只是这两个妇人的神色间充满敌意,却也不知是为何。 墨白还没答话,旁边一个比猪还猪的胖妇人说道:“对,就是他,你看,我男人说过,沈墨白那挨千刀的额头上有朵梅花。” 猪妇人接口道:“原来真是他,我男人也说过,沈墨白这次在丐帮除杀了笑和尚和绝老道之外,还杀了好多忠义之士,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住口,你们再这样乱嚼舌根,小心我要对你们不客气了。”杨战的脾气已经被压制到了极限。 亲眼看到仇人沈墨白,那胖妇人反而鼓起了勇气,不再惧怕,挺了挺满身肥肉的胸脯,对杨战说道:“你要怎样?难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非礼我不成?” 一旁的依清和店小二听到胖妇人这句话,都快忍不住要呕吐了,看到杨战气炸了肺的表情,又忍不住开始替这个胖妇人担心了起来。 杨战的杀心一起,一掌便拍向那胖妇人,剧烈的掌风震的胖妇人脸上的肥肉,猛烈的来回晃动, 胖妇人的心一瞬间便从几百斤肥肉的包裹下,提到了嗓子眼。 在最后一刻,墨白出手拦下来了杨战,摇了摇头笑道:“算了,她们只是些无知妇人,让她们走。” 那猪妇人见墨白退让,反而更是得寸进尺,口中骂道:“你个混蛋王八蛋,装什么好人,笑和尚和绝老道广施仁义,对我们两家更是多有照顾,你既然杀了他们,就索性把我们也杀了。” 说完,猪妇人坐到地上哭闹着便撒起了泼。 这时人群中有个庄稼汉说道:“大妹子,你是被那和尚的假仁假义骗了,那和尚暗地里做了好多坏事,你又知道多少?” 猪妇人一听停止了哭闹,凶狠的看向那人,“你一定是他们一伙的,休要替他们洗白。” 那庄稼汉辩解道:“那你说说,笑和尚为了博得好名声,四处撒银子,他的银子从哪里来的?” 猪妇人:“这,他,” 胖妇人刚想出言反驳那庄稼汉,只听一声大喝,吓得身上的肥肉又是一阵乱颤。 “闭嘴,”墨白突然声色俱厉道。 众人看到真主动了怒,都是闭嘴不语,等着看墨白如何处理这件事。 “下次记得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不要轻易诋毁别人, 就算是忍不住想说,也最好是躲在没人的角落里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脾气的。” 墨白转身看向两个妇人,淡淡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说完话,墨白不想再看到那两副丑恶的嘴脸,转身对杨战说道:“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墨白走后,胖妇人又是一阵大骂,还扬言要成立个什么“正义联盟”,用来专门对墨白这种人进行口诛笔伐,众人也都是一笑了之。 谁能想到很多年后,居然真的会有这么一群人(网络喷子)应运而生,他们显然已经吸取了两个妇人的教训,就算忍不住想说什么,也会躲在没人的角落里说… 回栖霞山的路上, 杨战忍不住问墨白:“她们冤枉你,你不恨她们吗?” 墨白笑着道:“她们只是普通人,有时候不明是非,难免会像跳梁小丑一样,站在正义的高地,跳出来骂东骂西一番,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我要真恨的话,又哪里恨得过来?我们能做的也只有问心无愧而已了。” 是啊,处理这种事,自古都难有两全法,更别提什么万全之策了。 都快到栖霞山的山脚下了,墨白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杨战这次回栖霞山便要娶夏婵过门,他这个朋友总不能两手空空的等着喝喜酒。 “杨老弟,你先回栖霞山,我还有件事忘了办,去去就回。”墨白嘿嘿笑道,像一只做贼心虚的猫。 “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 “这件事只能我一个人去办。放心,这次是好事。”墨白看到杨战露出担心的样子,连忙又补充道。 看到墨白心虚的样子,杨战不觉调侃道:“好事都不带上我。” 墨白无奈的摊开双手,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 “好,真是拿你没办法,记得快去快回。” “好的,杨老弟。” 墨白又对身后的依清说道:“你上山帮着冬雪姐她们,看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 依清应过后,便与杨战一起去了栖霞山。 与此同时,没有按照蒲大公子的命令来丐帮的蛇君,正在“盐河”接待远道而来的、也是他的师父:“野藤原”。 第148章 焚心谷闯迷雾阵,鬼山中遇系铃人(2) 栖霞山,大石屋。 屋中另有小屋一间,是冬雪和秋霞、依清几人精心布置出来的洞房,红鸾帐、双抖纱、青石床,床边挂着一对由朱莎亲手缝制的并蒂莲香袋。 一对喜烛高燃,映的小屋彤彤一如夏婵此刻娇媚的面颊。 杨战一双发亮的眼睛都瞧的痴了,精致的脸上显出千种疼爱、万般柔情。 今生能得如此娇娘,夫复何求?真羡慕你有如此厚福。 这话是陈老实说的。 为了这句话,秋霞差点没把陈老实的小心肝给瞪碎。 陈老实是栖霞山附近一个叫飞云铺小镇上的普通百姓。 有一次上山,偶遇已经能靠着双拐在栖霞山“散步”的秋霞,惊为天人。 随后,擦身而过时,秋霞意外跌倒,陈老实便巧合的做了人肉垫背,于是二人就这么狗血的相识了。 兴许那天是月老他老人家喝大了,将秋霞手中红线头的另一端没来由的塞到了他陈老实的手里。 操劳半生的陈老实在栖霞山捡了宝之后,更是几乎寸步不离秋霞身边,体贴的那叫一个无微不至。 后来陈老实带着全部家当:一头老黄牛和二斤成色极次的布匹,还有一张地契,前来栖霞山提亲。 心中惴惴,却也不觉得肉疼,陈老实想,求亲成与不成,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一切听天由命。 用文人墨客的话说,那叫舍得一身剐,但博美人笑。再想想,这话好像不是这样说的,美人还没笑,陈老实倒先狠狠笑话了自己大老粗一个。 陈老实没想到求亲很顺利。 秋霞已经不再年轻,到了知冷暖的年纪,遇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老实的陈老实,居然很痛快的应了这门亲事。 对于秋霞能有一个这么好的归宿,冬雪自然也是乐得接受。 这不,夏婵的大喜之日,他这个当姐夫的自然也是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杨战,不要娶了媳妇就忘了兄弟,我们都在等你哩。”陈老实扯着嗓子对还在洞房里气血上涌、就差欲火攻心的杨战喊。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大号青石桌上已经摆满了用栖霞山所能搜罗到的飞禽走兽所烹制的“乱锅炖”, 用陈老实的话说,这叫“酸甜苦辣咸,乐得活百年。” 石桌上当然不会没有酒,酒是陈老实自酿的,酒是新酒,人是新人。 墨白带着笑看着陈老实呼前喝后,顿时心里有了阖家乐融融的感觉,有朝一日,天下不再需要他,他也愿意携着晓寒,一同归隐于无名山林, 吃着乱锅炖,喝着新酿酒,看着美人笑,听着子孙闹,那时纵然是天上神仙也会羡慕的争相下凡。 “快看,新娘子出来了。”依清看到娇滴滴的夏婵花团锦簇的出了洞房,艳羡的嚷道。 绣花的齐腰短袄,上面绣着流蝶飞舞、牡丹吐红,当真葳蕤生光,更衬的夏婵如走出广寒宫的嫦娥一般。 身旁的杨战自然也是帅气逼人,但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没有往他身上看一眼。 夏婵天生性子跳脱,一瞬的羞赧之后,便笑意盈盈的走到桌前,豪迈的向墨白等人敬酒致谢。 这让初经人事的杨战,倒像个小媳妇样,一双手脚都是无处安放。 “杨战第一次当新郎官,难免会慌张不知所措,来,我们…” 话才说到一半,陈老实便被身边的秋霞狠狠掐了一把,一双美眸更是在他男人的小心肝上剜了几刀。 “嘿嘿,调节一下气氛嘛”。陈老实敦厚的脸上老实巴交的笑着对秋霞说道,心里则感受着自家美娇娘那看似狠厉,却带着无限娇嗔的一掐。 接下来由于陈老实的插科打诨,这场虽然人数不多的婚宴,也算是完美的收了场。 风先生和朱莎作为高堂,来过一次,言行间多了份地气,只字没提江湖中的事。 风先生看上去没老,反而更年轻了,也许因为他已经放下了江湖,选择了爱情。 邵守诚也来过,大包小包的装满了老人对杨战的爱。 小鬼也托人来过,没带礼物,只带了句话,大概意思是说,要杨战赶快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小鬼亲自带他去闯荡江湖… 最后大青石桌上便只剩下杨战和墨白两人。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墨白问。 杨战笑了笑,笑的颇多无奈,“本想着与你一起闯天下,现在我却只想窝在栖霞山,陪着婵儿,这样,你不会看轻了我?” 墨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从怀里掏出同心金锁,附带着青龙令交到了杨战的手中。 接过青龙令的那一刹那,杨战似乎又被什么触动了心事,随即说道:“放心,我只是随便说说,也许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也许。” 两人默契的共同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杨战又开口道:“你呢?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是去找晓寒妹子吗?” 墨白有些醉意,口齿已经不是太清楚了,“我要去找圣手仙子,不,我得先去青州找靖王,为了薛宅,然后再去焚心谷,然后…” 说到最后墨白也没有说起晓寒,他也许没有他心里认为的那么笃定,他怕晓寒离开他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墨白在最后快要大醉酩酊的时候,挣扎着离开了大石屋,他当然不会让杨战的新婚之夜,被他棒打了鸳鸯。 酒是喜酒,入愁肠而百结。 孤独随着夜色在墨白的心里流窜,那一夜,他在栖霞山的山顶睡了一晚上,看到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他许了个心愿,来世做阿猫阿狗,也不再做江湖客。 第二日,晨起。 头一天的喜庆之气还在每个人的脸上攀爬,沈墨白却得走了,跟杨战只留了一句话,“你好好的留下了过日子,江湖可以忘,但不能忘了我。 就算有一天你变成了陈老实,你也还是我的兄弟。” 艳阳高照,连微风带起的细粒尘土,都是极尽温柔的, 一阵春风吹过,吹散了墨白心中的惆怅,却还是没能吹开焚心谷的浓雾… 第149章 焚心谷闯迷雾阵,鬼山中遇系铃人(3) 青州, 入夜。 一家客栈内,一个月之前身边还有晓寒陪伴的沈墨白,现在却独自醉倒在桌旁。 桌旁有酒,已空, 眼中有泪,未干。 白天,墨白去望江楼找了温玉,热情不减的店小二居然还记得他,在好一番招待后,最后遗憾的摇了摇头。 店小二告诉他,温玉这段时间没有回来过,只是托人带过句话,说如果沈墨白要想见他,可以去关外找他。 至于沈墨白打听的靖王,店小二还是同样遗憾的摇了摇头,告诉他,靖王也留下来一句话,告诉沈墨白不要去找他。 店小二还说,靖王是被一个神仙模样的人带走的,至于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都是一无所知。 店小二怎么认识的靖王,墨白没问,知道问也没用。 然后墨白再问别的事,店小二只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沈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跟小的说。” 看着一脸真诚的店小二,墨白犹豫再三,终于开口说道:“我现在需要你放一个消息出去,不知道你办不办得到?” 能同时认识温玉和靖王的店小二,当然绝不会是一个寻常人,只是其底细却无从查考。 墨白决定姑且一试。 “办得到,事无巨细,公子请讲。”说这句话的时候,店小二的眼神里充满了明显的威信。 墨白说道:“前些时日,我得了青龙令,现在我要你放话出去,有想要此令者,可以找我,真金白银,价高者得,仅此而已。” 店小二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满脸狐疑,“青龙令?” 墨白从身上掏出一枚青绿色令牌,递到店小二的手里。 果然是青龙令,面对这枚蒲大公子和金面人苦苦寻觅的至宝,店小二没有显出太大的兴趣,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把青龙令还给了墨白。 墨白心忖道:难道这店小二发现了这枚令牌是假的? 这枚青龙令是他在给杨战买同心金锁时,找人伪造的, 他正是要蒲大公子等人,都以为令牌在他手上,这样杨战便可安安稳稳的呆在栖霞山过他的小日子,现在就看店小二肯不肯帮忙了。 没想到店小二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的,公子放心,三天之内,我保证江湖中人都知道青龙令在你的手上。” 不成为众矢之的,又怎么能引得幕后张弓射箭之人。这就是墨白的想法。 客栈中,墨白和衣而起,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他睡不着,他的思绪千丝万缕。 他发现这个他从小就向往的江湖,随着他的长大,一切都已经不再是他设想的样子。 没有了正气充斥天地,没有了英雄侠义并行,有的只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每个人好似都带着一副自己的面具。 店小二不是单纯的店小二,陈老实也并不真老实,蒲大公子表面的仁义、笑和尚的公道、年少多金的商人温玉…这些人都带着自己的面具,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墨白伸出手,一只廉价的酒杯便被握在了手里,没有面具可戴,只有杯中的酒在月色下泛着清冽的光。 沈忠用十几年的时间给了墨白一个强健的体魄,告诉了他,江湖就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地方。 十几年后,大仇还未报,他便又遇到了风先生,风先生告诉他,堂堂七尺男儿,当应为天地立心,为苍生请命。 于是在沈忠与风先生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他担起了风先生交到他身上的重担。 风先生曾经问过沈墨白:“你为天下苍生谋,天下苍生却不会有人记得你。这条路会很孤独,你愿不愿独自前行。” “我愿意。” 在墨白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他无疑也戴起了自己的面具:侠行天下的面具,同样也是孤独寂寞的面具。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放弃了寻找忠叔的下落,放弃了寻找当年传信教唆,以致父亲被杀害的始作俑者,也放弃了血洗风雪堡的冲动。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灭掉风雪堡的爪牙,从飞龙帮燕无情到丐帮胡仁顾,还有镇江城的六公子, 接下来便是青州靖王、焚心谷圣手仙子,最后是关外,甚至西域。直到最后顺着这条线引出江湖中幕后最大的黑手隐患。 胡思乱想中,一壶酒已经被墨白喝了个底朝天,倦意未来,醉意先至。 睡梦中,他仿佛看到了晓寒在远处朝他招手,他却怎么追也追不到,这时晓寒身边突然出现一个身形俊朗、温润如玉的男子, 二人十指相扣,甩给他一个意犹未明的微笑后,竟头也不回的离他而去。 有泪水在这个孤独的少年脸上悄悄滑落。 第二日,大晴。 焚心谷的入口,即使在白天也依然被层层浓雾笼罩,像是有神仙住的天山仙境,墨白却知道谷中没有神仙,只有一个曾经霍乱过江湖的女魔头。 刚踏入焚心谷一步,便有一声大喝传来,“站住,什么人?” 墨白停住脚步,抬脸看向声音的来处,笑着调侃道:“我说这位姑娘,能不能有点新意,怎么每次都是同样的话。” 雾中的人以为被墨白发现了行踪,有些惊慌,顿了片刻后,才又恢复镇定,说道:“原来是沈公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往前一步,就会触发迷雾大阵,到时候做了冤死鬼可别怨我啊。” 还真是没有创意,同样的话又被迫听了一次,墨白气结,朝迷雾中翻了个白眼,朗声说道:“多谢姑娘两次提醒,为了报答姑娘的好意,今天我必须当面致谢,是你出来见我,还是让我把你揪出来?” 雾中的人慌乱之情更巨,竟半天也没再说一句话。 墨白也不再出声,神情严肃的向雾中走去, 迷雾大阵是个什么鬼阵,谁也没有见过,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墨白当然不得不严阵以待。 “左边,坎位,天阙。”雾中人突然开口,声音急促短简。 墨白只感觉右手边有一道剑气,急而不显慌乱、轻而不显飘忽的向自己刺来… 千里之外, “鬼山”。 一间敞轩内,一个老人,一个青年,一壶酒,一碟花生。 老人说:“年轻人很守信嘛,总算没有让我这个老头子白等。” 年轻人说:“我听到了我想听到的,你自然也应该得到你想得到的。”说着将一封蜡封好的信送到了老人的手里。 老人捏着那封还没开启的信,长吸了一口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年轻人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道:“既然你号称江湖百晓生,那我问你,现在江湖上最无敌的武功是什么?” 老人想不到年轻人居然问出的是这么一个问题,微微一怔,之后便会意的朝年轻人笑了笑。 而后捋了捋思路,说道:“江湖中最无敌的武功叫无量宗。” “无量宗?” “不错,但是据我所知,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练成。” “那单单在剑术上的造诣呢?”年轻人又问。 老人回:“风家的断情七剑自然是排第一,唯一能与其争锋的是沧澜一剑。” “沧澜一剑?是不是七剑合一剑的沧澜一剑?” 老人回:“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了,恕老头子无可奉告。” 问话的年轻人赫然竟是温玉,而老人口中的“无量宗”,居然就是墨白现在所参透的盖世功法, 更巧合的是,“沧澜一剑”的确是七柄剑,而七柄剑的主人此刻正在焚心谷,唯一遗憾的是他们对上的是“无量宗”… 第151章 忆往昔仙子含泪,父与子对簿书房 素衣女子被墨白老鹰抓小鸡般,提着飞掠下楼,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如此轻易的就破了这迷雾大阵,这的确匪夷所思。 她的内力本来也不弱,否则又怎么能运用传音入密之类的功法,来迷惑沈墨白。 但看到墨白的出手,她便清楚的知道,就算沧澜剑客再加上谷中那个古怪的老头,也不是沈墨白的对手,更更况是她。 “你想要干什么?”素衣女子看着武功高深莫测的沈墨白,居然很平静的问道。 墨白打量素衣女子,发觉此女子面容姣好,眼眸顾盼生姿,只可惜脸上的表情冷冷冰冰, 一看就是在焚心谷呆久了,连女孩子的天性都受到了压抑,举手投足间便失了份灵动。 “放心,我说过要当面致谢的,我不杀你,带我去见陶婉儿。” 墨白说完松开了紧扣着素衣女子脉门的手。“最好别跟我耍什么花样。” “好,我带你去见她,”素衣女子当先一步而行,“其实你用不着担心谷里还有什么别的机关暗哨。” 墨白不语,素衣女子自顾自接着说道:“如果连沧澜剑客都拦不下的人,相信再多的机关暗哨也只能是摆设。” 墨白:“你是说刚才那七个老人是沧澜剑客?” “沧澜剑客是一个比风先生更久远的、更接近神话的组织,他们的沧澜一剑更是神乎其神,你是第一个破了他们那一剑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素衣女子自说自话继续前行,不带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情绪。 墨白很好奇已经接近神话的沧澜剑客怎么会甘心做了陶婉儿的看门奴。 “他们为什么会替陶婉儿卖命?”墨白忍不住问道。 素衣女子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又好似没有听见的样子。 “你又是怎么在迷雾中清楚的看到我的一举一动的?” 这时素衣女子手指向前方,正是墨白上次来过的地方,“到了这里,公子就不用我再带路了?” 转过身,才发现墨白怔怔的看着自己出神,不禁又莞尔一笑,“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墨白:“没有了,你走。” “希望公子能平安出谷。”说完这句话,素衣女子便又朝着焚心谷入口处走去。 “喂,”墨白突然大声喊了一嗓子,却也不见素衣女子回头。 原来此女子真的听不到声音,墨白悻悻的想。 焚心谷与上次墨白来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排排精舍小轩,花团锦簇间是一条十字小路,小路用鹅卵石铺就,在阳光下透着精亮的光。 墨白清楚的记得左手边的小屋,那时住着薛宗,只是现在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听到屋里有杯盘响动,墨白忍住了想去看看里边现在又是何人所住的冲动,直接向庭院正中的大厅走去。 推开大厅的门,墨白便又一次见到了人间绝色、令无数人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的圣手仙子陶婉儿。 “你终于还是来了。” 看到沈墨白,陶婉儿居然没有一点吃惊,依然是双手合九,仿佛是数月前墨白离开后,她就一直没有动过,只是脸上却少了份飘逸的仙气。 “是,我来了,这次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上你的当,像上次一样胡乱编个故事就把我骗了。” 陶婉儿笑了笑,笑的很是狐媚,“上次是王温玉那小王八蛋让你来的,这次呢?这次你又是受谁人指使?” 明明是骂人的话,从圣手仙子口中说出来,却如仙乐,令人心旌动摇。 “你认得温玉?你怎么知道上次是他要我来杀你的?”墨白疑惑道。 “哈哈哈”,陶婉儿大笑,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岂止是认得,我太认得了。他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又怎么会不认得?” “什么?这,”墨白头脑发木,更是越发不能理解其中因由,“温玉既然是你的儿子,却又为何要杀你?” 陶婉儿声音突然变的冰冷,咬牙切齿说道:“为什么?儿子要杀亲娘,自然是拜他爹王靖所赐。” 墨白的惊讶一波接着一波,“王靖?青州靖王?” 陶婉儿眼中的恨意更浓,冷哼道:“哼,何止是青州靖王,这天下也只有一个靖王而已。” 庙堂之高,的确不是墨白这些江湖草莽之辈所能全然明了的。 墨白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你也该是万人眼羡的身份,却为什么躲在焚心谷,做下与风雪堡狼狈为奸的龌龊事,让自己的儿子都视为仇敌。” “哈哈,”陶婉儿笑的愈发悲凉,“为什么?世人都说我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偏偏他王靖却对我礼遇有加,奉为天人,你道是为了什么?” 墨白越听越糊涂,“王靖对你好,你却反而恨他?” 陶婉儿冷笑道:“对我好?那只是他做给世人看的罢了…” …… 千里之外, 一座古朴的庭院, 庭院深深,有花无声开,有鸟啾啾鸣,上好的阳光被挡在了大树高墙外。 书房外站着欧阳岚、小红、阿青三人,房内坐着温玉面色煞白,这是他愤怒时特有的表现。 一张巨大的四方花梨木桌,把温玉和青州靖王远远的隔开,桌上有一炉熏香,袅袅的烟气,模糊了靖王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让温玉更是看不清眼前这个父亲。 只听温玉说道:“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靖王神色黯淡的点了点头,他已经将所有都说了出来,仿佛已经无力再多说一个字。 温玉:“你当年先将陶婉,先将她的名声故意弄的身败名裂,然后再对她示好,令其投怀送抱,就是为了利用她从中报信给玄武他们,引发一场混战,然后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知道真相后,温玉的确是错怪了圣手仙子陶婉儿,但现在要他突然改口叫母亲,他还是叫不出口,于是便索性称呼陶婉儿为她。 只见靖王默默的点头承认。 温玉咆哮道:“为什么?在你心里,王权富贵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难道非要牺牲一个深爱你的弱女子吗?” 靖王看着平生第一次冲着自己咆哮的儿子,顿时眼中闪出一丝冷酷,笑道:“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第154章 前尘往事散如烟,放下执念归山林 焚心谷,大厅中, 墨白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听着圣手仙子声泪俱下的哭诉,墨白顿时觉得眼前这个仙子般的女人,也不过是个苦命人而已。 “血书究竟是什么人写的?”墨白问道。 陶婉儿紧闭双眼,沾了泪水的长睫毛微微抖动,“不知道,也许是靖王自己写的,他只是想给自己的野心一个正当的理由罢了。” “他不是已经答应了你,从此柴门陋室,与你白头相偕吗?” 陶婉儿苦笑道:“你们男人总是心口不一,王靖也一样,在他的心底深处,其实还有着更大的野心,只是辛苦了他那么多年在我面前隐藏的很好。” …… “大仇已报,做回平凡人不好吗?难道你就非要贪恋权贵,弄的妻离子散,你才甘愿吗?”温玉心情激动的问道。 王靖眼中发着熠熠的光芒,内心无比坚定的说道:“是,我不甘心,我要找回我失去的,我不但要做回靖王,我还要做这江山的王, 只有站在权力的顶峰,才会远离那些被人冤枉陷害的苦难生活,也只有那时候,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们娘俩,让你们幸福。” 温玉狠命的摇头,眼泪珠子从那道月牙般的眼睛里溅出,煞白的脸更是洁净如玉盘, “你错了,天下众生,普通人多如蝼蚁,哪一家哪一舍不是活的好好的,拥有着平淡而美好的幸福。 只因为你的心里早就已经被权贵的欲念塞满,才蒙蔽了双眼,所以你才看不见,也强迫自己不去看平常人家的幸福。” 事实就是这样的,王靖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堂而皇之的找了个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的理由。 被温玉一语道破,王靖的眼中瞬间便失去了光采,眉头结成了锁,锁住了满脸的沟壑。 “你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的吗?”温玉又恢复了冷意,淡淡说道。 王靖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慈爱的说道:“儿啊,当年的事是对是错,现在都已无法挽回了,这么多年了,你都不曾叫过我一声父亲,我今天只想听你叫我一声父亲,我便知足了。” 一个不知足只做回靖王,一心要做江山的王的王靖,现在只要温玉叫他一声父亲,他居然就会知足,这该是多大的悲哀啊。 温玉没有回答他,反而将头撇向了另一边。 温玉恨那个生他而不养他的母亲陶婉儿,他现在更恨这个将一个圆满的家亲手毁了的父亲王靖。 只见王靖用他,因为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这几年,而留下的三道伤疤的手,从怀中掏出一轴羊皮卷和一把弯刀,放在了四方桌上。 “就是这把弯刀让我当年和你母亲结缘,现在它就在这里,如果你恨我,现在就拿着它,捅在我这里,我绝不还手,也绝不后悔。” 王靖没有伤疤的另一只手正指在自己的心口处,说的话也正跟当年与陶婉儿说的一样。 “你,”温玉拿起了桌上的弯刀,可他再怎么恨王靖,弑父的逆天之举,他又怎么能做的出来。 王靖又生无可恋的接着说道,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交代后事,“羊皮卷里是我这些年笼络的朝廷大员,希望有朝一日你会用得到。” 温玉还是不能释怀他对母亲陶婉儿的态度,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说道:“你为什么不去焚心谷亲自求她原谅?” 王靖含泪摇头,“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这个懦夫,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了吗?”温玉狂吼道。 王靖黯然道:“是,我是个懦夫,我现在连野心都不曾有了,这些年为了你能安全健康的长大,我处处伏小做低,现在你也长大了,好多事都能独当一面,我心里也就踏实了。” 从温玉记事起,他跟王靖之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说过这么多的话,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 后来他长大些,等他从别人口中得知父亲过往的点滴,再反观当下王靖的所作所为,温玉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在背地里说过王靖是懦夫,像这样当面责问王靖的情况,也是头一遭。 温玉瞥见王靖的那只有三道伤疤的手,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又抬了起来,慌张的抹了把眼泪。心里一阵疯狂的难受。 “你的野心呢?你用一个美好的家换来的野心呢?现在怎么又突然统统不要了?” 王靖站了起来,一直笔挺的腰杆已经有些弯曲,“不重要了,都已经不重要了,你既然不杀我,那我现在就该走了。” “啊…我恨你!”温玉大喊,拿着弯刀的手猛力往桌上划去,“见鬼的王权富贵,见鬼的野心,都去死。”顿时桌上的羊皮卷便被划了个稀巴烂。 走到书房门口的王靖没有回头,曾经的“皇家第一人”,如今却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出了这间房子的门口,仿佛就离地狱更近了一步。 “吱呀”的一声,房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欧阳岚三人,看到只隔了三个时辰便像苍老了三十岁的王靖,眼神里满是疑惑和同情。 “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从书房中传来,温玉跪了下去,将头重重的在青石砖铺成的地面上撞的咚咚响。 听到温玉终于喊了自己一声“爹”,王靖笑了,那是一种释然的笑,就像高僧圆寂、道士羽化时的那种超然物外的笑。 王靖只是身形顿了顿,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此时正值深夜,天上无月无星,大地便裹上了黑色的袍。 温玉住的宅院是他三天前才买下来的,他要想在关外立足,当然首先必须有自己落脚的地方。 庭院深深,花木扶疏,院落前有一条小溪蜿蜒而过,小溪的拐角处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 纵观全景颇为赏心悦目,这也是温玉中意这所宅院的原因。 无名山上,有桃花朵朵,都是拳头般大小,在白天阳光普照时看去,让人觉得,这些桃花便是大自然的妙手绘就的绝世丹青。 然而在暗夜里,这些桃花便似人形魅影般可怖了。 更可怕的是,暗夜里的桃花丛中,真的站着一个人。 只听那人问道:“你彻底想通了?你决定放下执念,随我一同归隐山林了吗?” “是,我决定了。” 说话的正是从温玉宅院:无寒山庄中走出的靖王王靖。 第155章 寒山世外高人聚,半夜山庄有人来 无名山其实是有名字的,与无寒山庄相反,此山的名字叫寒山。山势奇高、风沙奇大、气温奇冷。 仿佛所有吹不进无寒山庄的风沙都吹进了寒山中。 山顶有一间茅草屋,王靖随那人便是往这茅草屋方向而行的。 “十几年的忍辱负重,却什么也没得到,你真的放的下吗?”那人拨开路边缠绕的藤条,拾路而上,时不时的停下来等一会身后的王靖。 被第二次问到同样的问题,王靖反而释怀了许多,看到那人在等他,便紧走几步,跟上那人后才开口说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温玉,现在温玉那小子羽翼已丰,我也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那人又说道:“现在看来,一切都还在预料之中,可年轻人难免也有失控的时候,万一温玉不幸堕入邪道,你又该如何?” 王靖突然打趣笑说:“我说风叔,以前你老劝我避世绝俗,寄余生于江河,我现在好不容易放下了担子,准备随你来个逍遥天下游,你这倒好,专挑我的痛处问,实在让我诚惶诚恐啊。” 王靖口中的风叔,竟然是风先生的父亲风琳。 黑暗中看不到风琳的面貌,但只看他矫健的轮廓,听他浑厚的话音, 便知道风琳这些年虽然居无定所,倒也没受多少罪,反而因为乐得逍遥自在,内力精气却是愈发的纯厚了。 听到王靖的打趣,风琳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脚下未停,只是自顾自的接着刚才的话说道:“逍遥避世不假,但不是让你逃避现实,而是要直面它, 心怀天下,才能身游天下,毕竟我们谁也做不到像“破天”那老秃驴一样,真的可以躲在自己编织的龟壳里,对世间万物万事不闻不问。” 王靖似乎听懂了,无声的点了点头,又似乎没听懂,张口问风琳:“风叔说的破天是谁?我有没有机会见见他?能被你提到的人自然差不到哪去。” 风琳停下脚步,学着破天和尚的口吻说:“见就是不见,不见就是见,有机会就是没机会,没机会就是有机会。” 这时茅草屋抬眼在望,从草屋中走出一人来,借着光亮看到走来的风琳和王靖,笑骂道:“原来是风老哥,我还以为是破天那秃驴来了,我说风老哥,那秃驴的本事你没学到家,这遮遮掩掩的屁话你倒是学了个通透。” “刀瘸子,嘴下积点德,你看我今天带谁来了?”风琳听到那人的调侃,也不见恼火,又对身后的王靖说:“刀一刀,你还认得他?” 刀一刀老前辈?一等一的世外高人,王靖心里大喜,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看到刀一刀, 还没顾上寒暄,这时又从草屋里走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也不说话,只是朝着王靖嘿嘿直乐,露出满嘴的大黄牙来。 刀瘸子刀一刀,黄聋子黄琴,铁剑萧小二…… 看到眼前这些人,王靖的热血再一次沸腾,无关江湖恩怨,无关庙堂争斗,仅仅是这些人身上的侠气傲骨,也足够让世人纷纷膜拜。 他们的故事却不在这里,在遥远的敌国:乌丸。 …… 关外多苦寒,无寒山庄却是例外。风沙被茂盛的林木隔绝,春意在山庄内骤聚。 欧阳岚三人进了书房,看到泪流满面的温玉,却不知道如何出言安慰,只是无声的端来饭菜搁了下来,便又默默退出了书房。 当初盘下无寒山庄时,温玉便考虑到他以后的大多数生意上的进出账都要经过山庄, 所以无寒山庄不仅风景绝佳,而且占地极广,光是错落有致的屋舍就有二三十处之多。 豪门大族之后的温玉并不是奢侈无度之人,虽然王靖从小便给了他别人努力一辈子也未必会有的财富, 二三十处屋舍都被合理的利用了起来,哪间库房,哪间会客,哪间住人,也都早已有所安排。 奇怪的是,偌大的无寒山庄住的却都是些很平常的账房先生、总管之流,他的心腹下手都不在山庄里。 如此深夜,劳累了一天,大家也都已经早早睡了, 王靖从书房离开后,温玉心内久久难以平静,父亲走了,他没问父亲去了哪里,他只知道今生说不定已是无缘再见, 而母亲陶婉儿,从小便与他温玉并没有多大感情,他虽然想找回久违的母爱,然而世事变迁,谁知道陶婉儿现在是不是又另有新欢也说不定。 这些糟心的往事,温玉不想再想下去了,他已经不是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了,留不住的也就随他去就是了。 “登登登”小红推开房门,一路小跑到温玉跟前,低着头,气喘吁吁的说道:“游氏五兄弟来了,非要现在见你,本来我说你已经睡下了,可他们…” “知道了,你让他们进来。”温玉破天荒的头一次打断小红的话说道,脸色也是平生头一次出现不耐烦的神色,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耐烦。 小红知道温玉心情不好,也就轻哼应了,低着头退向门外,到得门口,就听见温玉沉声道:“下次进来时记得敲门。” 那一刻,小红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开来。 游氏五兄弟进来时,温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笑意盈盈的温玉让游氏五兄弟没有感到一点点的拘束之感。 温玉挨个拍了拍五兄弟的肩头,“快坐,哥几个辛苦了。” 这时欧阳岚和阿青端来了茶水进来,放在了桌上,便又退了下去,小红不知怎地却没有跟来。 其实无寒山庄温玉是雇了十几个丫鬟仆从的,但欧阳岚三姐妹为了能给温玉节省点,觉着她们三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才顶替了伺候丫鬟,没事做个端茶倒水的活计。 五兄弟纷纷落座后,老大游龙最先开口说道:“告诉公子一个好消息,最近关外的生意我们的人已经全部入驻,过不了多久,便会被我们全部替代。 关于具体银钱的分账,我们也已经基本谈拢了。” “这的确是天大的好事,当浮一大白,可惜无酒,来,我们以茶代酒,走一个。”温玉不急不缓的说道。 第156章 遇阻碍杀心陡起,鬼山中神医揭底 有好消息就有坏消息,否则再急于邀功也不至于大晚上的去触主人的眉头。 只见游氏五兄弟年岁最小的游鱼喝完茶,也不放下茶杯,嗫嚅道:“公子,还有一件事有些棘手。” 温玉笑笑示意他说下去。 “现在虽然说关外的一切筹划都已经尘埃落定,但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来自,威武镇的大财团一把手谢天杨,不拿下他,我们便只能算成了一半而已。” 温玉不解,“风雪堡的人没有提前交涉好吗?” 游鱼苦着脸说道:“交代是交代过了,可威武镇是关外与番邦的交界,谢天杨仗着番邦撑腰,竟然完全不搭理我们这茬, 我们还特别说明了我们是温老板的人,没想到他不仅不接受我们的人,还拒绝掺和一切和我们有关的生意。” 温玉的脸瞬间变的煞白,喃喃道:“不买我的账,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老三游豹满脸大胡子,脾气大是不好,本就不同意深夜来告知温玉此事,他的主张是操刀杀进威武镇,刀架在脖子上,还怕谢天杨他不听从于他们。 现在看到温玉心中也起了杀意,便赶紧递了句火上浇油的话,“公子,这次我们从楼兰带了不少的兄弟过来,只要你一声令下,保证让那个谢天杨威武不起来。” 老二温虎也在一边附和道:“我们直接带人杀过去,反正天高皇帝远的,官府的人也懒得管。” 本来还想着徐徐图之的温玉,由于才跟父亲有过一场激烈的争吵,有邪火没出撒,这时再听几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怂恿,便没有了最初的谨慎。 “杀,不从者,杀无赦。” 这是温润如玉的温玉,第一次连声音里都带了血腥气。 也许是从遇到鬼山中的江湖百晓生,再到与父亲靖王决裂才使得他性情大变,又或者这才是他身体里流淌着的靖王血性的真面目。 温玉在这一刻体会到了生杀予夺的满足感,同时也有一种空虚感扑面而来, 就像靖王当初选择江湖而放弃陶婉儿一样,此后他与晓寒无疑也会越走越远,尽管现在晓寒的处境像他假设的那样:很安全。 那日,他依照赶大马车的小丫头的指路,去了所谓的鬼山,到了鬼山山脚下,却连个守山的人都不曾见,心里顿时有种被骗的感觉。 等他只身上山,见到小丫头口中的神医后,他才更加确定他上了小丫头的当。 山上住着十来口子人,却只有五间土房,还是风再大些就能吹散的那种,还有一间敞轩,的确很敞的那种。 看到面色不善的温玉上山,有两个高和宽几乎对等的八尺汉子拦住了他,“阁下是什么人?来山上作甚么?” 温玉为了稳妥起见,没有说出真实目的,而是撒谎说道:“我身染恶疾,特来山上求神医帮忙诊治。” 那汉子居然没有再细问,只是伸开一只簸箕大的手掌说道:“先拿银票来。” 温玉听小丫头说过,神医这个魔头劫财只劫银票,与这汉子的举动完全吻合。 温玉当下杀机陡起,还好这时旁边的大汉及时开口:“算了,让他进去,看他的气质打扮也不是会赖账的人。”要不然杀两个普通的大汉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也该他们俩活命,那大汉的确识相,试想“皇城第一人”的人杰靖王,和只应天上有的圣手仙子陶婉儿两人生出来的儿子,要说没有气质那岂不是笑话。 进了一间破败的土房,温玉便看到了神医,跟这家徒四壁十分相称的便是神医的衣服和鞋袜,虽然没有衣不蔽体,但也差不多了。 还好他雪白而修长的胡子,让他与“神医”这个头衔更符合了一点。 在看到温玉的那一刹那,神医的眼睛里突然放光,他认得这个孩子,甚至与孩子的父亲更熟一些。 这时温玉却已经开门见山的说道:“这里是不是鬼山?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姑娘来?” 问完温玉就后悔了,看现在鬼山主人的这幅鬼样子,这座山恐怕叫穷山更贴切一些, 何况如果真的把晓寒抓到山上,那不又多一张嘴吃饭,除非这位神医脑子不好使。 神医没有回答温玉,反而反问道:“你是青州靖王的儿子?” 温玉大惊,连忙提高警惕,浑身戒备,“你是谁?你怎么会认得我的?” 只听神医笑道,笑的那叫一个神情复杂,“你先坐下再聊聊,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何况我也一把年纪了,年轻人的骨头总是会硬些,我这牙口也啃不动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玉只好先听听这神医老头还能废话些什么, 于是他扭头去找凳子,才发现这间屋子只有一个勉强可以坐人的凳子,现在正在神医老头的屁股底下。 温玉狠狠瞪了神医老头一眼,“我也看出来了,你既不是山匪,也不是什么神医,你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可怜老头子, 你要是再只顾废话,不说怎么会认识的我,那我现在可就要走了啊。” 温玉抬起脚作势要走,只听到神医老头正色说道:“你错了,我以前的确是个神医,我姓孙。” 一个人能自称是神医,要么是吹牛,要么就是极度的自负。 江湖上的神医也有不少,姓孙的也有那么几位,但能叫孙思佗的,却只有他一个,别无分号。 孙思佗这个名字,最早先是江湖中的各大名门正派联手相赐,从两大药王名字中各取一字,意指其医术高超。 只因他医术精湛到,从黄泉路上随便就可以救回一条人命来,当然这也是夸大其词,但其医术也可见一斑。 后来他精湛的医术被当今皇上延庆帝听说,延庆帝当时刚继位不久,后宫之事难免频繁,身边正缺一位医术大家,于是便勒令三百御林军把孙思佗“请”到了宫中。 就这样孙思佗从知名的江湖郎中到孙神医,最后变成了一时风头无两的孙御医。 “以前是,现在呢?”温玉揉了揉眼睛想看清风极一时的孙御医,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位。 “现在你也看到了,正如你说的,我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可怜老头子。” 第158章 老人索要免死信,晓寒身世浮水面 能被称为江湖百晓生的人,除了对江湖典故和新近奇闻轶事了如指掌,另外当然对武功兵器也是如数家珍。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经过了一番厮杀的温玉有些微喘的说道,尽管是压制性的厮杀,但他还是耗了些内力的。 房子不见了,温玉没墙可靠,索性从旁边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他要养精蓄锐,虽然明知这孙老头的确是个不会武功的主,但他还是小心为好,养足了精神对他反正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而另一边,在没有了那十几个人监视的孙思佗则是更加自在了, 他从怀里变戏法般的摸出一杆烟枪,再摸出火种点着,“滋滋”的猛嘬了两口, 瞬间一股刺鼻的烟味合着浓烟弥漫开来,把自个裹了个严严实实。 等烟雾散开,明明没了房子、连衣服都快碎成破布条的孙思佗,却满足的发出一声呻吟,喃喃自语了一句:“还是这玩意儿提神。” 温玉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孙思佗。 孙思佗瞥见,才又连忙摆正坐姿,说道:“算你说对了,我不会武功,我既然已经有了救人的医术,还要武功有什么用,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有用的着我的地方, 碰到一脚踏进鬼门关而恰好又怕死的主,那时候还不是一切都得听我的安排。 那时候我说的话,比那些人的老子都管用,那你说我还要武功有何用?” 这就难怪他会有江湖百晓生的称号,是用金银珠宝,还是用武功秘籍,或者是用稀奇古怪的新鲜事来换他们自己的小命,换得孙思佗的回春妙手,那还不是孙思佗的一句话吗? 温玉想想倒也是那么回事,再抬头看时,孙思佗又是把烟枪含在嘴里一阵猛嘬,弄出的烟雾比上一口还大。 温玉用手捂鼻,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咳咳,这东西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后果吗?” 孙思佗咧嘴一笑,露出的牙齿居然很白,“你这就不懂了,明知道酒大伤身,还不是照样有人借酒浇愁醉梦一生, 皇位之争,明知道都是用血淋淋的白骨头堆成的,那几个皇子还不是照样争的你死我亡, 我这也只是找个发泄的方式而已,否则你要我这孤苦伶仃的老头子何去何从。” 温玉无力反驳,看到孙思佗那身连大腿根都快露出来的衣服,皱了皱眉,随即从身上脱下玄色绸袍扔了过去,“先披上,等会我让人给你送套像样的衣服来。” 也许是看到孙思佗老无所依而单纯的心存善念,还是想着以后说不定真有用的到他的医术的时候, 更或者是孙思佗当年在皇宫里,在皇上面前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从而保住了他父亲一命,要不然这世上哪里还有他温玉什么事。 反正现在他温玉就想保护好这个孙老头,不管他是孙御医还是江湖百晓生。 孙思佗好像有些感动,连忙又嘬了一口,用烟雾把自己有些哽咽的表情给裹了起来。 “怎么了?还感动上了?”温玉调侃道,他第一次发现,他原来还可以同长辈之间相处的如此融洽和谐和轻松。 或许他从小也是孤独的,一种锦衣玉食的、跟墨白跟杨战都有所不同的孤独。 孙思佗辩解道:“哪里有,烟雾太大,不小心呛着了。” 温玉没有拆穿他,“好了,你现在自由了,既然我要找的姑娘不在你这里,那我这便走了。” “等会会有人送衣服给你。”温玉起身又补充说道。 “等一下。”孙思佗却突然叫住了他,“我想你找的那个姑娘,我知道在哪儿。” 温玉满脸疑惑,“你知道?你连那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 孙思佗讪笑道:“因为我是无所不知的江湖百晓生。” “尽会吹牛。”温玉显然不相信,转身就要离去。 为了证明他不是吹牛,孙思佗急忙说道:“好,那我问你,你刚上山时,我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你是靖王之子, 而且一定会帮我杀掉这十几个四皇子身边的人,是不是?” 温玉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是,那又能怎样?这跟我要找的那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孙思佗:“你要找的姑娘是不是叫晓寒?” “是她。”温玉震惊,重重的点了点头。 孙思佗沉思片刻后,表情严肃的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看到孙思佗庄严肃穆的表情,温玉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难道晓寒她已经遭遇不测?” 孙思佗感觉气氛被他弄的有点沉重,勉强笑了笑,说道:“这倒没有,晓寒现在还算安全。” “你快说晓寒现在在哪儿?”温玉迫不及待的问道。 “在这之前,你能不能答应给我一封信,一封保命的信。”孙思佗提出了他的条件,但这条件却让温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想到温玉竟然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好,你要什么保命信,你说。” “我想要二皇子帝青亲笔写一封免死信,就好比免死金牌之类的信物。”孙思佗平静的说道,仿佛他要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玩具。 孙思佗怕死,时时刻刻都怕死,对一个见惯了人世间生离死别的医者来说,这难免让人觉得会是一种反常。 难道活了这么大岁数,孙思佗还是不能看透生死,还是这世间还有他割舍不下的什么东西。 “好,我答应你。”温玉没有想太久,他的回答很干脆,“你又是怎么会知道我是二皇子的人?” 孙思佗还没有回答,温玉却自己先替他说了出来,“因为你是江湖百晓生,也是孙御医对不对?” 孙思佗感激的笑笑,“是”。 两天后, 鬼山中,敞轩内, 一个老人,一个青年,一壶酒,一碟花生。 老人孙思佗把蜡封好的信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里,对青年人温玉说道:“其实对于晓寒的处境你不用太过担心,他们暂时还不会伤害她,因为他的父亲是四皇子帝红。” 那一刻,有道炸雷在温玉的心里炸裂,将他的心至少炸裂成了九百九十九瓣。 第159章 神医无意遇彭泽,神犬设法救晓寒 四皇子帝红为人阴骘嗜杀,虽说有帝王风范,但为了争夺皇位,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人传言,大皇子帝皇突然的无疾而终,还有三皇子帝白的神秘失踪,都与四皇子有关。 而二皇子却是宅心仁厚,与世无争,一心只读圣贤书,若非对四皇子没有半分威胁,说不定也会突然来个英年早逝。 这也是温玉为二皇子效力的主要原因。 自古仁者治天下,如果要选一个民心所向的帝王,大部分人还是宁愿选择无为而治的二皇子帝青的。 孙思佗之所以跟温玉要二皇子亲书的免死信,也是为着以后东窗事发,不被四皇子牵累,提前先求了道护身符在身上。 不得不说,孙思佗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而一心辅佐二皇子的温玉,虽然没有如靖王一般野心滔天,但多多少少还是有功利心在的, 这也从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他的死敌便是四皇子帝红,现在孙思佗居然说晓寒是四皇子的女儿,这让温玉很是接受不了。 想想那可爱的小虎牙妹妹居然是自己对头的女儿,让本想着与晓寒再近一步的火热念头瞬间便带了冰渣。 万一是孙思佗弄错了也说不定,温玉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这消息准不准?会不会是弄错了?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 孙思佗不清楚温玉和晓寒之间,还有这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直言道:“不会错的,此事千真万确。” 原来孙思佗并不是个孤寡老人,他还有个儿子叫孙展鹏,很小便从了军,在那次与乌丸国的大战中失踪,后来靖王派人多次找寻,还是杳无音讯。 孙思佗这次来关外就是存了私心,希望能在他有生之年再见见他那下落不明的儿子一面。 天不遂人愿,尽管对江湖事无所不知的孙思佗,却是怎么也打听不出他儿子的下落。 正在他准备去别的地方再去寻找儿子的时候,他碰到了神犬,还有被神犬扶着的、已经被大火烧的不成人样的彭泽,他这才又耽搁了下来。 私下里,洞察力异于常人的孙思佗很快便摸清了神犬和彭泽的底细,同时也被他们的正义和死忠所感染, 于是便答应了他们暂时留在鬼山,着手针对销魂窟,调查当年关外一战的始末。 由于彭泽阴差阳错的救了销魂窟的主人“六爷”,为了报答彭泽的救命之恩,已经面目全非的彭泽便成功的被六爷带进了销魂窟。 然而让彭泽感到绝望的是,从销魂窟里他没有查出一点,有关当年关外一战的线索, 甚至一月里能见到六爷的次数也是少的可怜,有时候六爷干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又一次见到心情还不赖的六爷时,彭泽总算鼓起勇气向六爷推荐了神犬。 “我有一个兄弟叫常墨,远道而来投奔与我,现在举目无亲,看能不能给谋份差事?” 这些话,彭泽说的很生硬。 这些说辞当然是他与神犬早就沟通好的,关于老家在何处,家里有无兄弟姐妹云云,彭泽还有另一套准备好的说辞。 不过另外一套说辞完全没有用到,许是六爷心情太好,压根就没再问什么深入点的问题,当即拍板,“好,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他人在哪里,我现在就让人去安排。” 又惊喜又意外的彭泽连忙说了神犬的落脚处,完全没有搞清楚六爷这是哪门子的路数。 显然彭泽的担心是多余的,六爷的确说话算话,神犬很快便被小弟带着去了风刀镇外的一座小木屋,小木屋在一座山的山脚下。 那座山很隐秘,而且飞鸟难渡,也就是后来温玉碰到赶大车的小丫头的那座山。 后来神犬才知道那座山的入口处,便是那小木屋的地下通道。 只是进了山腹中的神犬想要出去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尽管他大大小小还是小头头。 山上盛产一种褐黄色的矿石,叫硫磺石,听说用于制造黑火药,其威力比当时威震江湖的霹雳堂要大出几百倍去。 有一百来号人每天的任务便是采集这种矿石,剩下的两百多人则是看管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采矿人。 每每有不堪重负者,便被那面相凶狠的持鞭人毒打一顿,扔在荒山中的某一处了事,然后不久后便又会有人被捉了送进来。 对于惨无人道的这一切,神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现在还没有毁灭这一切恶行的能力,甚至连逃出生天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进展,他现在至少知道了,他们采来的矿都会被运到西域,而每次来采办的人好像是一个叫乙一的年轻人。 他现在完全联系不到外界的彭泽和孙思佗,不过也给了他蛰伏的好机会。 直到那一次晓寒被抓进洞里,神犬心里便彻底慌了,那时他还狠狠的在心里埋怨了沈墨白一顿:臭小子也不看好自己的小情人,现在羊入虎口了,你让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办? 不过埋怨归埋怨,办法还是要想的,只要想,就总会有办法。 有一天,晓寒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浑身感觉发冷,直哆嗦个不停。 等神犬到了晓寒房间的时候,与晓寒同屋的两个妇人早就吓得跪在了地上,不敢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神犬给晓寒有加了两床被褥,转身对跪在地上的两个妇人喊道。 两个妇人许是吓呆了,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不快去找大夫给看看。”神犬愤怒的表情像是能吃人。 两个妇人慌忙起身,撒丫子就跑去找大夫去了。 山上虽然说是有个大夫,却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能自由出了山的人不用他看,出不了山的那些个采矿人,看不看的也没啥用,反正被抓来做了采矿人,便是人命如草芥的主,抗不过了,也就被扔去山里喂了野兽。 对于晓寒这个特殊的存在,大夫倒是不惜力的给好好诊治了一番,最后确诊不是什么大病,喝几味药就好。 让人气愤的是,江湖郎中最不济也是个赤脚大夫,咱们这位大夫倒好,干脆就是个赤手大夫,药匣子里连半颗药草也不曾有。 神犬当场便拍案骂娘,引得山上其他三位头领纷纷而来。 第160章 取舍之间难决断,爱情只值一碗面 三个头领都是带着一半中原血统的混种,眼睛是海水一般的深蓝色,听完赤手大夫一顿叽哩哇啦的哭诉,愣是没听明白怎么回事。 三双深蓝色的眼睛便同时满是疑惑的看向了神犬。 好在咱们的神犬大哥不光自命英雄不凡,而且阅历也相当宽泛。 在神犬一番手脚并用的比划,夹杂着逐字逐句用乌龟的语速说明下,三个头领登时明白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个头领最后一致同意按照神犬的吩咐,派人去附近的鬼山,找孙神医抓药。 在赤手大夫写好药方后,神犬拿过来一看,顿时灵机一动,他等待的机会来了。 只见神犬故作高深的将药方端详一阵后,对赤手大夫又是一番痛骂:“你姥姥的,鬼山上可是大名鼎鼎的孙神医,你开个药方自然也得附庸风雅些,否则他老人家要不买账,药抓不回来,有你的好看。” 赤手大夫连连吃瘪,虽然不敢发作,但一张脸却拉的老长,下意识的把手头的笔递了过来,意思是你行你写啊。 神犬也不客气,拿过笔来就在药方上刷刷一通龙飞蛇舞,最后还不无得意的将自己写的尽兴的几个字给圈了起来。 口里还不住念叨着:“嗯,这字不错,有大家风范,咦,还有这个字很有羲之之神韵嘛!” 等神犬自夸完后,三个头领再拿新药方又让赤手大夫看了一遍,看着神犬写的歪七竖八的字,满脸鄙夷之色的赤手大夫倒也没觉出有甚不妥,这才命人带了药方赶去鬼山抓药。 药方到了孙思佗手上时,大名鼎鼎的孙神医差点笑出了声。 原来药方有了神犬的神来之笔后,内容是这样的:小人因偶感风寒,特需药材:芍药、当归…川贝,望神医赐之,一药双抓,以备不时之需。 其中有四个字被神犬用浓墨圈了起来,分别是“小”“寒”“贝”“抓”。 这种小把戏对于博学多才的孙思佗来说,五岁之前就玩腻了,不过这就已经够难为那个,胸中没有多少墨水的蜡黄汉子了。 孙思佗在给了抓药人足量的药带走后,便开始思量起这件事应该从何处下手了。 无从下手,很棘手,这就是孙思佗最后思量后的答案。 首先他被十几个人监视,不能随意走动,还有从彭泽那里,他只知道神犬被带到了一座矿山,可山在哪里?又怎么入山?彭泽却没有说,估摸着彭泽也不知道。 不过再一细想,不管那座矿山上的人是哪一方面的人,都不会对晓寒不利,毕竟晓寒是四皇子的女儿,更何况还有神犬在山上照应。 于是对于搭救晓寒一事,孙思佗便决定从长计议,眼下还是宜静不宜动的好。 就这样,神犬没有等来外援的搭救,孙思佗倒是等来了温玉的歪打正着。 …… 看着温玉阴晴不定的脸,孙思佗笑道:“现在你想听到的都听到了,我想得到的也得到了。也到了我们分手说再见的时候了。” 后来温玉又问了三个关于武功的问题,孙思佗也都一一进行了作答。 “关于晓寒她们的处境你都知道了,要不要救?怎么救?相信你心里自有打算。”最后,孙思佗留下这句话后便翩然而去。 从温玉听到晓寒被抓到了矿山后,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如果晓寒只是晓寒,那他温玉定会舍身相救,而且是立刻马上。 但作为对头四皇子的女儿,温玉的心里便开始了犹豫。 于是事情便戏剧性的来了一次轮回:当年靖王在陶婉儿与江湖之间,选择了江湖。 而今天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温玉身上,最后,温玉竟然选择了跟靖王一样的选择。 取舍之间总是那么艰难,一旦做了决定后,便也就没有了回头路,就算选错了路,咬牙含泪也要把它走完。 远在寒山上的靖王就已经为了他当年的决定付出了代价:妻离子散,功名利禄也成了泡影。 在听完靖王这些年的遭遇后,大黄牙没有笑,他默默的举起面前的酒杯,碰了碰靖王的,用眼神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五杯酒下去,靖王的眼泪总算止住了,寒山上几个人的气氛才算不那么凝重了。 大黄牙原本也有张英俊的脸,靖王是见过的,只是在与乌丸国一战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至于在去靖王府送去两颗大好头颅时,靖王居然没有认出来。 在听到大黄牙说到后来的血书一事,也是他干的后,靖王顿时便想把他嘴里所剩无几的几颗大黄牙给敲掉。 忍住了冲动的靖王狂怒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大黄牙是个聋子,只有认真的看着对方的口型才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此时他愧疚的低着头,压根儿就没有听到靖王的问话。 “因为你属于江湖,”这句屁话一样的回答是刀一刀说的。 刀一刀当年有个绰号叫“风云第一刀”,一刀出鞘,众神惧、万鬼号。 可惜在大战中也断了腿,不过他的刀还在,有刀在手的刀一刀就依然是“风云第一刀”,这一点没有人会怀疑。 与乌丸国那一战不是惊心动魄,完全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的都可算得上是人中龙凤。 大黄牙旁边的铁剑萧小二和魔琴百里飘雪夫妇俩,无疑也是人中龙凤,她们俩不仅在那场大战中活了下来,而且没有受伤,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了。 萧小二已经不小了,当年真的混过店小二,却因为老是爱打抱不平跟人干仗,店老板最后还给了他一笔丰厚的盘缠,才算把这尊大神送走。 入了江湖的萧小二,也不知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居然在一年后用手中一把铁剑,闯出了别人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达到的成就。 功成名就的萧小二很快爱情也如约而至,脾气火爆的他居然碰到了比他更火爆的百里飘雪, 在一个能冻死人的冬天,两人居然为了一碗面,大打出手,从清晨打到日落,直打到两人手脚都没了知觉才停手。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最后两人竟然惺惺相惜,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那一抱,两人就再也没有分开过,他们管这段没来由的爱情叫“一碗面的爱情。” 第161章 大黄牙献头请罪,为国难冰释前嫌 别看起初萧小二和百里飘雪为了一碗面互不相让,都说是对方的错,但你要现在再问起来,两人一定会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患难见真情,也许就是在乌丸国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让她们两人,或者说让他们所有活下来的人的心贴的更近了。 萧小二身材瘦弱单薄,衣衫比身材更甚,粗布衣衫衬的一张精瘦脸,完全没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样子,他的脸上好像永远都挂着店小二职业的微笑。 只见他狠狠推了推低头忏悔的大黄牙,等大黄牙抬起了头,他才说道:“喂,别他妈装死,你至少起来跟靖王道个歉啊。” 大黄牙看懂了萧小二的意思,却没有站起来,反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大黄牙黄琴双眼紧闭,似有泪水盈盈,大声说道:“靖王,当初是我自作主张破坏了你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今天我这颗项上人头给你了,拿走。” 言辞恳切,听者惊心, 靖王暴怒之下,抽出了旁边刀一刀的刀,就架在了黄琴的脖子上,“你,该死。” 刀一刀急忙开口说道:“靖王使不得啊。” 百里飘雪紧紧握了握萧小二的胳膊,“老黄跟着咱们出生入死,忠心耿耿,你快劝劝靖王,别让他做傻事。” 风琳突然开口道:“贤侄三思啊,其实此事你不应该怪黄琴的。” 王靖:“不怪他?” 风琳:“不怪他,想邀你再入江湖,是我们大家的主意。” 王靖:“你们…” 萧小二知道风琳这么说是想几人共同为黄琴承担,也就没有多做解释, 他转头对王靖说道:“靖王,其实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百里飘雪用手肘碰了碰萧小二,低声说道:“是我们对不起人家,你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萧小二没有理会在他身边已经没有了火爆脾气、温顺的像只小绵羊的妻子百里飘雪, 而是继续说道:“我们那时候其实是给了你选择的,你自己没有入江湖的心,任何人是拦不住你的,只不过最后是你自己选择了江湖而已。” 是啊,即使是没有血书的出现,靖王骨子里的野心也不会让他平淡的生活下去的。 听了萧小二的话,王靖瞬间整个人呆在原地,嘴里喃喃:“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我做一个负心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风琳看到靖王可能是听进去了萧小二的话,便趁机说道:“因为将有一场浩劫在中原发生,到时候必将国难当头,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浩劫?”王靖忍不住问道,手里的刀也不觉的离开了黄琴的脖子。 风琳一双日渐苍老的眼睛里突然射出精光,沉声道:“当年与乌丸国一战,想必靖王没有忘记?” 那是一场死战,虽说最终大获全胜,却也有三万英魂陨落,余众伤者更是十之八九, 如果不是眼前这几位带着江湖义士及时出手相帮,别说取胜,就算是自保都不能够,他王靖又怎么会忘记。 “难道是乌丸国又将卷土重来?”王靖心有余悸的问道。 风琳脸色凝重,缓缓道:“何止是卷土重来那么简单,最近这几年,乌丸国大力发展武力,上至年迈老人,下至垂髫小童,简直已经到了全城皆兵的地步, 更令人惧怕的是,有一个叫拓跋浚的人,其剑术旷古烁今,以一剑挡万夫都是谦虚之言,放眼当今江湖中恐怕无人能出其右者。” 王靖抬眼四扫,刀一刀几人都是默然点头,看来风琳所言非虚,当下心里更是震惊不小。 如果连风前辈都如此说,那此事之可怕便可想而知了。 王靖道:“这么说来,如果乌丸国一旦出兵,我们大武王朝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风琳道:“事情倒也没有那么悲观,我们在靠近乌丸国的凌云岛培养了一批年轻人,个个都是后起之秀,到时候或可与之一战。” 王靖:“那我又能做什么?” 刀一刀抢着说道:“当年那一战,虽然江湖朋友多有助益,但最后取胜也离不开你的运筹帷幄,再加上你对乌丸国的周边都很熟悉,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个统帅全局的人。” 王靖豪情顿生,“所以你们选择了我?” “是,我们思来想去,这个人非你不可,所以当年我们才用计对你贸然一试。”刀一刀回道。 王靖的确有率领千军万马的雄才大略,运筹帷幄之能,包括风琳在内也不得不望其项背。 “咦,不对,十多年过去了,为何现在才找上我?”王靖反应过来后,诧异的说道。 刀一刀:“这,” 刀一刀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张口只说了一个字,便不知该怎么跟王靖解释了,他无助的看向了风琳。 风琳料定王靖会有此一问,不急不缓的说道:“关于乌丸国全城皆兵和拓跋浚剑术超群的事,我们也是最近才听说, 至于多年前拉你下水,其实也是无意为之,当时若你坚持要与妻儿困于一处,我们现在自然也会再物色别的人取代你的位置。” 事实也的确如风琳所说,内心的决定岂能因为外在因素而改变。更何况是“皇家第一人”靖王。 王靖狠狠瞪了一眼还跪地不起的黄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毕竟当初也有自己的野心作祟,正所谓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罢了,“浜”的一声,王靖手中的刀被王靖狠狠的扔到了门外,正好撞在了一块岩石上,带起了无数点火星子,他终于还是释怀了。 可怜的刀一刀看到自己佩带多年的武器,碰在岩石上,又翻着滚落在了地上,还碰出几道缺口来,心里一阵心疼, 暗道:“你们是冰释前嫌了,却连累我的爱刀了,这下八成得换新刀了。” 江湖事,江湖了, 主意一定,王靖便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风琳回道:“不急,乌丸国就算要出兵,也不会是眼下,早则一年,晚则可能会到两年之后。” 王靖还是有些割舍不下的问道:“那我们大武王朝呢?中原武林呢?这些我们都不管了吗?” 第162章 话江湖后继有人,靖王欲诀别婉儿 寒山上的风很冷,吹在身上像沙砾磨皮,六个人衣衫单薄迎风而立,也没人觉出冷来。 想想即将面对的强大外敌,当年三万英魂又一次唤醒了他们的热血。 前一刻还漆黑一片的夜空,在下一刻便被太阳照了个亮亮堂堂。 几人站在阳光下,浑身都被披上了一层金光,像极了即将出征的将士。 只听风琳说道:“朝堂有朝堂的人管,江湖有江湖的人管,这些靖王倒可以放心。” “风前辈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王靖默然暗许,心头一松。 心情放松后的王靖,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腰间的青色鼻烟壶,一阵摸索后,猛然惊觉鼻烟壶已经不在身上了。 近来由于心里一直想着,要怎么跟儿子温玉解释当年与陶婉儿的事,所以有好多事,王靖都没有在意,甚至连他这身青色的绸缎衣服破了三个洞,他都没心情理会。 此时突然发现鼻烟壶不见了,这倒让他很吃惊,这种事是从来都没在他身上发生过, 鼻烟壶是父亲王之硕留给他的,对他来说,就相当于萧小二的铁剑、刀一刀的刀、百里飘雪的魔琴,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身边的。 王靖仔细回想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最后他终于知道他的鼻烟壶去了哪里。 野藤原,对,就是在前不久,野藤原不请自来,来到王靖的住处,以拜访为名,实则却是要挑战于他。 自认为武功不坏的王靖,应下了那场挑战,结果在五招内便惨败,鼻烟壶正是在打斗时掉落的。 那次切磋完,野藤原居然很客气,临走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都说靖王心思玲珑,武功却是不济,我今天不想杀你,不代表明天不想。” 对于野藤原这个人,靖王后来也没查出来什么名堂,只知道野藤原是来自一个神秘的小岛,初来中原也不知为何。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了野藤原的用意。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野藤原是四皇子的人,刚来中原便给他来个下马威,正是要敲山震虎,让他知道现在天下是谁的天下,能明哲保身最好,即使不能,也让他明白应该依附于何人。 还好在他交给温玉的那轴羊皮卷上,野藤原的名字也被他写了上去,还特意标注,警示温玉要小心提防此人。 可惜羊皮卷已经被温玉划烂,而当时心思沉沉的王靖并没有发觉。 “风前辈,我现在还是很担心温玉那小子,能不能应付当下大武王朝错综复杂的局势。”王靖不无担忧的说道。 风琳也是做父亲的人,他当然能体会王靖此刻的担心,毕竟他也时常担心他儿子风凌桦的安危, 只是有时候做父亲的,不得不放手,让孩子去放手一搏,只有那样,孩子才可能自己长大成熟起来。 风琳微笑道:“靖王,温玉这孩子我还是了解的,他天资聪慧,遇事沉着有大主意,这一点,你也不用操心的。” 王靖深表同意的点头道:“的确,在那次蒲大公子运往西域的银子被劫,我就知道那件事一定就是温玉这小子做的, 当时我出面讨要,他居然可以不跟我当面交涉,便把事情处理的圆润不乱,我便知道这小子不简单,是个办大事的。” 父亲夸起自己的孩子来,当真是夸出花来都会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很快,王靖便又愁容满面,悻悻的说道:“可惜,温玉的武功只怕也像我这般,上不得台面,这次江湖上又出现了好多棘手的人物,我真怕他到时候无法应付。” 风琳一听王靖是担心这事,顿时满是自豪的哈哈笑道:“靖王,你要是担心这个,那就大可不必了,当年你把温玉交给我教导,他已经从我这里学会了灵虚指,武功上的造诣已经能挤进一流高手的行列。” “灵虚指?”王靖面露喜色,不过他也不知道灵虚指是不是高深的武学典籍,遂即说道:“相信风前辈教的自然是无敌的武功。” 风琳听到王靖幼稚的问话,禁不住都快笑喷了,呵呵笑道:“世上哪里有无敌的武功,只不过灵虚指在关键时候,保命还是足够的。” 王靖略带失望的说道:“哦,原来是这样,仔细想想,其实能保命也不赖了。” 刀一刀插口道:“江湖中不是还有风凌桦贤侄吗?相信收拾那些宵小之徒自然不在话下。” 刀一刀最近几年一直随风琳隐居在无量山,一直没有踏入江湖半步,所以他还不知道风凌桦的事,而风琳自然也不会随意提及,难免会如此说。 萧小二和百里飘雪倒是时不时的会去江湖中走动一番,对于风凌桦的事也有所耳闻, 萧小二便接着刀一刀的话说道:“刀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听闻风贤侄自从独闯风雪堡后,便音信全无, 据说是失了内力,武功也不复从前,现在说起来真是可惜。却也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 说完,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风琳,连黄琴也是目中心有惋惜之色。 风琳面上也不见悲喜,他尽量让自己的心波澜不惊,平静的说道:“你说的那个传言是真的。不过犬子的事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他现在虽然已经无法涉足江湖,不过也算是上天垂青,他现在已是抱得美人归,说不定过几年我就能弄孙为乐了。” 说到后来,风琳的脸上洋溢着久违的喜悦,像一个平常人家的老人四世同堂、共享天伦时的喜悦。 众人也是替风凌桦能够有个好的归宿,而心情激动不已。 只听风琳又接着说道:“犬子也不是怕死苟且之人,有关风家和江湖的使命,他已经交托给了一个年轻后生,相信他的眼光不会错的,风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所以大家也不必再为江湖事烦心了。” 王靖忍不住问道:“那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一个姓沈的后生,具体名字,我却是给忘了,”风琳说道。 他倒不是有意隐瞒,怕王靖知道,当年鼓动陶婉儿传话集合三方势力围攻的人,正是沈墨白的父亲,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如此甚好。” 萧小二看王靖此时总算是后顾无忧了,开口说道:“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王靖神情恍惚了片刻后,平静的说道:“我要去焚心谷,见婉儿最后一面。” 第163章 沈墨白怒火滔天,陶婉儿垂死挣扎 焚心谷,大厅内, 一个倾城丽色,梨花带雨, 一个英气逼人,怒火滔天。 墨白的拳头都快捏碎了,胸膛内因愤怒似乎有饕餮巨兽喷薄而出,额头的梅花隐隐泛着蓝光。 自从墨白在缘境初通天地之玄机,悟透功法大同后,每每心生怒火,真气便会聚于额头的狼爪印子处, 继而狼爪印便会由寻常肤色变成赤红色,最不能忍受时,便会变成蓝色,如蓝色火焰一般。 “你当年传假消息,让蒲淼青龙白虎他们聚于陆镇,最后令我爹和麒麟教中精锐之师全数被杀害,你说你该不该死?” 墨白的眼神如利剑般盯着陶婉儿,身上的杀气更是让陶婉儿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该死?”陶婉儿突然不合时宜的微笑道,“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只不过为了心爱的人传了个假消息,你居然会认为我该死?” 沈墨白暴跳如雷,狂怒道:“枉杀那么多条人命,你竟然还如此心安理得的为自己辩解,你还是不是人,你这个臭…” 快要被气死的沈墨白还是没有骂出“臭婊子”这个字眼,在他的心里一直对世人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宽容,何况还是与自己母亲差不多年纪的陶婉儿。 沈墨白虽然没有说出口,陶婉儿却是听了出来,心里深深的屈辱被彻底激怒,冷笑道:“你是不是要骂我臭婊子,在你们男人的眼里,是不是做错了事都能怪到我们女人身上?” 墨白说道:“此事本来就与你脱不了干系,这跟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没有一点关系。” 陶婉儿试图做最后的挣扎,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当年是听了靖王的指使,你就算要报仇,也应该去找靖王才是。” 墨白冷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看来这句话还真是颠覆不破的真理, 为了能活命,你现在竟然把当年的罪过全都扣在靖王的头上,你太令我失望了,我瞧不起你。” 陶婉儿冷哼道:“夫妻?我与他早就恩断义绝,于他那种人来说,不配拥有夫妻二字。” “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想不想活,今天都由不得你了,受死。”墨白说着话便要抬手向陶婉儿的脑门拍去。 陶婉儿突然发狂道:“杀了我,你们男人真是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可以以你的喜好来决定别人的生死,年纪轻轻就学会了沽名钓誉,真是江湖败类。” 沈墨白一听这话,停住了手,顿时都快被气疯了,“杀父之仇,怎么就成了个人喜好?” 陶婉儿满脸鄙夷不屑之色,就像是那个胡搅蛮缠、强词夺理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墨白顿了顿又说道:“好,我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当年的事咱们暂且不论,就说你最近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你死一万回也不够。” 陶婉儿听后,居然装傻充愣的说:“江湖上的所作所为?我在江湖上做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无耻,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沈墨白的愤怒到了极点。 陶婉儿居然呵呵笑道:“你平白无故杀人,你的脸皮也不薄啊。” 墨白深吸了一口气,居然想与陶婉儿辩个明白,看来他是忘了那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况且自古与女人讲道理,还不如干脆买块豆腐一头撞死来的悲壮一些。 只听墨白说道:“那我现在问你,梧桐镇上的人无辜被掳,男的被抓去做了苦力,女的被带到青楼,此事是你六个徒弟所为,你这个做师父的难道会一点都不知情?” 陶婉儿不置可否。 墨白又说道:“你让洛红衣她们持龙鳞剑,在薛宅举办比武大会,导致杨战被陷害,丐帮落入奸人之手, 而之后薛宅被烧,薛宗在焚心谷含恨而终,这一切难道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陶婉儿有冷汗暗流。 墨白接着说道:“起先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么做的目的,现在我已经想通了,你们做这一切,原来只是为了收敛更多的钱财,你们的开销一直不小,我说的对吗?” 陶婉儿居然很沉得住气,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倒说来听听。” 墨白道:“焚心谷入口处的那座小楼上,有一个细长的圆筒子,能够清晰的看到远处的景物,那东西并非中原之物,一定价值不菲?” 陶婉儿变色微怒道:“小楼上的那个女子都跟你说了?” 墨白知道狐狸终于漏出了尾巴,遂笑道:“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我刚进小楼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圆筒子,而当时那位素衣女子正在盯着那圆筒远眺, 要知道还没有哪个人的眼睛能够穿透层层迷雾,而如同近在眼前, 所以我便猜测那素衣女子,就是借由这个圆筒来观察迷雾中的动静,以便她从中配合沧澜剑客的出手,我说的可有错?” “你”,陶婉儿惊觉上了墨白的当,立即闭口不语。 墨白嘿嘿笑道:“还有外边庭院里的花,至少有六朵是我没见过的,其中有一朵貌似是从遥远的国度:波斯运过来的,一朵花便可抵普通人家一生的积蓄,敢问你的银子从何而来?” 陶婉儿面无表情的说道:“接着说下去。” 墨白道:“还有那些为了你而甘愿赴死的人,远的有毒手田药人,近的有六公子、薛宗、沧澜剑客以及与你有牵连的一干人等,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害他们白白送了性命,你说你还是不是人?你的良心何在?” 陶婉儿笑了,笑的很无奈,笑的很凄凉,“你说他们为我而死,那只是因为他们太贱了,他们都只想着得到我的人,又有谁问过我的心?怪只怪我爱错了人,为了那份错爱做了错事。” 墨白道:“那你也不能利用别人对你的感情,做伤天害理之事。” 陶婉儿幽怨的眼神里充满了入骨的恨,“我就是要人尽可夫,我就是要做伤天害理之事,我要报复,我要让靖王后悔,让他永远活在对我的愧疚中。” 墨白:“说一千道一万,我今天还是不能饶过你的。” 陶婉儿突然不再做垂死的抗争,“好,你说我该死,那我便是该死,你现在就杀了我。” 墨白:“放心,杀了你,我就去找靖王算账,新仇旧恨我沈墨白一定会同你们算个清楚。” 第164章 焚心谷又见故人,陶婉儿吐漏真情 杀人者,偿命,作恶者,命偿。 这也是沈墨白的规矩,所谓规矩自然是从一而终,如果朝令夕改,那就不叫规矩了。 所以陶婉儿死定了,墨白的拳头已经又一次举起,自从墨白悟得无量宗后,杀人从来不用第二招,也完全不用再借助任何武器,天下万物皆可被用。 陶婉儿眼神平静的看向大厅外,此时她竟然放下了生死,或许她也觉出了自己助纣为虐,累及许多人为她丧命,今天就用一死把自己以往的罪孽悉数还了。 “墨白,手下留情。” 大厅外突然一声喊,紧接着从门外飞进来一个老人, 老人很老也很小,没老到掉牙,却也差不多了。佝偻的身体骨瘦如柴,一撮八字胡,一双眼睛小的像是一对蚕豆,手中还握着数十朵啼血杜鹃花。 “任,先生?”墨白的声音像他举在空中的拳头一样停顿迟疑,“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婉儿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到任天霸后,又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反应,是悔恨内疚,是惊喜意外,是意料之中,而更多的是不忍, 她不忍这个外表虽然丑陋,却对自己从来痴心不改的小老人,为了自己再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让你采的七十七朵啼血杜鹃花,你都采够了?” 陶婉儿收起脸上的复杂表情,又变的冷冷冰冰,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心里却已经惊涛汹涌。 这时“登登登”又跑进来三个侍女模样的女子, 都是乱世佳人的姿色,却也各有自己的残缺,不是手脚便是耳目,都有不同程度的畸形。 为首的那兔唇女子噗通跪地,慌张说道:“谷主,他采花采了一半,便往回走,我们谁也拦不住他,你看…” 陶婉儿没有听完,便朝那三名女子挥了挥手,说道:“你们都先下去,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是,谷主。” 三名女子不再多话,便起身告退而出。 兔唇女子边低着头往外退,便想着谷主今天为何如此开恩,无意中瞥见木立当地的沈墨白, 便又猜想,这少年也不知是何人,居然能让陶婉儿这个女魔头像此刻这般温和,真是不简单啊。 她哪里会晓得当年的陶婉儿也是如她们一般的良善,只是经历过伤心和绝望后,性情才变的像现在这般乖张跋扈。 经历不同,选择不同,往往造成的结果也会不同。 任天霸还是那个自命不凡的任天霸,只是上次与墨白从死谷分别后,短短数月的时间,任天霸便从一个睥睨天下的中年人,变成了现在这幅令人无辜生怜的老人。 任天霸又经历了什么?选择了什么?造成他现在如此的衰老不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老人家不是去了海外吗?”墨白还是不能相信的又一次问出口。 没有再见面的喜悦,只有说不出的尴尬和无奈。 “我,”任天霸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我放不下婉儿,所以就临时改变了主意,来了焚心谷。” 墨白看到叱咤风云的任天霸曾经视天下万物为俗物,如今却还是栽在了陶婉儿这个女魔头身上,言语间都带上了说不出的卑微,顿时对陶婉儿的厌恶之情又多了几分。 “陶婉儿,你凭着几分姿色,魅惑众生,让天下大好男儿尽皆飞蛾扑火,连曾经一心向往武道的任老前辈,也落得如今这般田地,我今天若不杀了你,天下将会永无宁日。”墨白愤慨道。 任天霸接着墨白的话茬说道:“墨白孩儿,你错怪她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与她无关。” 声音中有着对陶婉儿的痴迷和爱惜呵护,也有着自己的坚定和无怨无悔。 “你说什么?你,”墨白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传道受业、情同师父一样的老人,竟然一时无语凝噎。 陶婉儿凄苦笑道:“天霸,你不该回来的,我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今天能死在沈家的后人手上,也算是偿了一段孽债,但愿来生我不再做女儿身,与你酒剑江湖,诗琴天下。” 任天霸的八字胡上下跳动,一双蚕豆小眼更是含泪欲滴,“不,我不要来生,我只要今世。” 陶婉儿此时也是泪如雨下,“你答应帮我采的七十七朵啼血杜鹃还没够数,你现在不妨先去采够了数,我在这里等你。” 任天霸虽然性情迟钝,此时却也明白陶婉儿是有意让他不要再纠缠此事,实已抱了必死之心,哪里还能再依, 他随手便把手中采来的数十朵啼血杜鹃花狠狠掼在了地上,转身对墨白说道:“婉儿有罪,我替他担,小子,你杀了我,我不怪你。” 陶婉儿知道再劝也是无用,流着泪说道:“想我陶婉儿一生,从靖王后,便自负天下男人再难入我眼,他们为我散尽家财也好,为我死守焚心谷也罢,却也只是为了得到我徒有的皮囊, 只有你任天霸从来都是对我以礼相待,呵护备至,不曾动过一点非分之想,这才是真真把我放在心上之人, 方才想着如果能胡搅蛮缠、蒙混过去,躲过此劫,我便与你结成夫妻,余生为你做饭烹茶。 现在既然已必死无疑,我也就向你表明了心意,免得你心里爱我一场觉得委屈。” 墨白这才发现陶婉儿与刚才判若两人,原来竟然是为了留一命来报答任天霸,举起的拳头却是怎么也挥不出去了。 任天霸喃喃道:“婉儿,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委屈,这辈子能认识你,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自古最是情关难过,不管你是荒郊野外一个破酒馆的老板,还是纵横江湖的巨盗侠客。 只听陶婉儿又接着说道:“天霸,你放心,你死了,我也绝不独活,奈何桥上等我片刻,我们再结伴去那阴曹地府也就是了。” 任天霸听完陶婉儿的话,瞬间又仿佛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只听他突然朗声道:“墨白,动手,临死前,能听到婉儿这番话,我死也值了。” 墨白额头处的梅花色泽已经由蓝色又变成赤红,显然他已然被陶婉儿将死时流露出的真情所感动。 他已经下不去手了。 第166章 任天霸去意已决,陶婉儿开口求情 有风穿厅过,有人厅外立。 任天霸是个古怪的人,焚心谷里的人没事都不愿离他太近,而小娥却是例外, 刚才墨白路过的左侧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小娥,看到任天霸远远的站在廊檐下,便欢快的向任天霸跑去。 焚心谷除了沧澜七剑客外,剩下还有三十三人,多为身体略有残疾的女子,小娥便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的残疾在左耳失聪。 “任天霸前辈,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没跑近,小娥便欢快的问道。 “你这鬼丫头没大没小的,不在屋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任天霸看着个头不高,却是水灵娇嫩,如晨起露珠下的荷花般的小娥佯怒道。 对这个还没成年的小丫头,任天霸最是疼爱,任天霸也早就习惯了小娥这么叫他。 小娥忽闪着一双鹅卵石般发光的大眼睛,莞尔笑道:“任天霸前辈,你不回屋里,怎么在这里吹风,快跟我回去,我刚刚捉了一只小雀,很漂亮,你快跟我去看。” 小娥听力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所以焚心谷里发生的事,她竟然完全都不知道。 任天霸笑嘻嘻的摸了摸小娥的头,说道:“先别急,我有话对你说。” 小娥看到任天霸突然严肃了起来,好奇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任天霸摇了摇头,笑道:“小娥啊,我问你,前一段时间,我教给你的防狼术,你有没有好好练习啊?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可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啊。” 过了好一阵,小娥才反应过来。 “你又要走吗?”听出了任天霸话里的意思,小娥嘴角向下,一副不愉快的表情。 任天霸叹道:“是啊,我要走了,这次是和你们谷主一起走,走了就不回来了。” “你们要去哪里?”小娥又问道。 任天霸:“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能不能带上我,你走了,就又没人和我玩了。”小娥撒娇道。 往常小娥一撒娇,任天霸总会多逗留几日,但这次任天霸却显然是不能如小娥所愿了。 任天霸心疼的把小娥抱在了怀里,柔声说道:“小娥乖,这次不能带你,” 小娥一听不带她,立刻不干了,哭闹着用自己的小手在任天霸身上一顿乱锤,“你是个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出去玩都不带我。呜呜呜。” 小娥这一哭,任天霸顿时急了,连忙哄道:“焚心谷里不是还有你的红衣姐姐吗?她可以陪你玩啊。” “对,除了你,就数红衣姐姐对我最好了。”小娥果然停止了哭闹,但瞬间又是双眉微拧,“可是红衣姐姐都好几天不在谷里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任天霸赶紧接话说道:“小娥放心,我走的时候一定先帮你把你的红衣姐姐找来你身边,好不好?” “好好,一言为定啊,拉勾。”小娥终于破涕为笑。 “好,拉勾。” 小孩子的忧愁总是那么容易就被喜悦填满,而大人的呢? 墨白已经有好久没开口说话了,他实在不能接受蒲大公子是风先生的儿子这一事实。 他在仔细辨别陶婉儿这句话的真假,真的也就罢了,倘若是假的,那陶婉儿又是为了什么要撒这弥天大谎呢? 墨白心中暗道:“这世上还有谁能令陶婉儿如此做,靖王?温玉?还是任天霸?没有理由啊。对了,一定是为了洛红衣。” 墨白突然就想到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只听他大笑道:“我知道了,你这么说一定是为了洛红衣?” 他这次来一直没见洛红衣,上次听陶婉儿说要把洛红衣许配给蒲大公子,现在想必洛红衣已经在风雪堡做了蒲夫人。 虽说墨白现在已经放下了他对洛红衣的执念,但想到以后陪在洛红衣身边的人是蒲大公子,墨白的心里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陶婉儿被墨白这句话说的有些懵,“沈公子,这事跟洛红衣有什么关系?” 墨白道:“你说过要将洛红衣嫁给蒲大公子,而我终有一日一定会杀了蒲大公子,你怕到时候洛红衣成了寡妇,所以才编出这个理由,好让我放过蒲大公子,对不对?” “对你个头。”当然这只是陶婉儿心里的话。 “沈公子,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嫁给蒲大公子是红衣自己的选择,并没有人逼迫她,如果真像你所说,我完全可以不答应这门亲事,又何必如此故弄玄虚、大费周折呢。” 暴击,一万点暴击像一万把利剑扎在了墨白的心上。 每每提到那个曾经在自己心头占去很大位置的洛红衣,墨白的智商便常常会变成负数, 他不得不承认陶婉儿说的对,为了徒弟的幸福,做师父的怎么会做出这么多此一举的事呢? 但还有一点他不明白,那就是嫁给蒲大公子真的是洛红衣自己的选择吗? “洛红衣真的愿意嫁给蒲大公子吗?”墨白还是问出了口。 陶婉儿答道:“是,我已经给过了她选择,她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蒲大公子。” “这…她…我…”墨白心头又是一顿暴击。 其实远在风雪堡的洛红衣,如果现在陶婉儿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蒲大公子, 原因就是她更爱沈墨白,就像晓寒爱沈墨白一样,于是她也选择了放手、成全,在她看到晓寒的第一眼开始,她便做出了和晓寒一样的决定。 爱情是一个天平,晓寒是一端,洛红衣是另一端,而撑起天平的人便是沈墨白, 彼此成全对撑起天平的人,难道不是另一种变相的伤害吗? “好,很好,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我都尊重,不过蒲大公子只要有一点对不起洛红衣,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他是不是风伯伯的儿子都一样。”暴击过后的墨白终于冷静了下来。 陶婉儿已经不愿意再纠缠这件事,遂改变话题说道:“沈公子,我还想求你一件事。” 墨白平静的说道:“还有什么事,说。” 陶婉儿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想求你放过靖王和温玉他们父子俩。” 疯了,那一刻,墨白以为陶婉儿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替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和一个一心想要杀死她的少年求情? 第168章 狭路相逢离人居,新仇旧恨终须断 离人居也属于青州的地界,只是对于靖王这种人,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是不会踏入这里的。 那次他派出岁寒三友刺杀申正,也完全只是下了一道命令,根本不需要知道申正所在何处,所以离人居虽然也属于青州,但这还是靖王第一次来这里。 “你就是靖王?”墨白想再确认一下,免得杀错人。 靖王看了一眼墨白,记忆中他并没见过这个年轻人,诧异道:“你认得我?” 墨白笑道:“当然,你靖王的名声一向很大,何况这还是在青州?” 靖王听后无比自豪的冷哼道:“哼,既然知道我是谁,知道这是在青州地界,你还敢妄图害我?” “就因为你是靖王,所以我才要杀你,你的仇人一直不少,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墨白愤愤道。 靖王:“我当然知道,我做事一向很谨慎,所以酒里并没有毒,我在喝之前已经试过了,你休要唬我。” 说着话,靖王举起了右手,只见右手小指指端,有一截细长的类似银针之类的金属小块镶嵌, 原来这就是他试毒的法子,果然是老谋深算。 墨白当然知道酒里没毒,却还是想吓唬一下靖王,对仇人的调戏有时候比立即杀了他还有意思,这就像,猫捉住老鼠后,往往先调戏一番爪子下的老鼠,等过了瘾才把他吃掉。 墨白故作高深的说道:“亲手杀人未必会有乐趣,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当初杀申正时,不是也借了岁寒三友之手吗?” 靖王更加疑惑道:“你知道岁寒三友?” 墨白:“我当然知道,因为当时岁寒三友就是在这里杀的申正,而我那时刚好也在场。” 靖王突然恍然大悟,“原来就是你杀了岁寒三友,还有六公子也是死在你的手上,你是沈墨白?” 墨白冷然道:“你现在才认出我来,不嫌太迟了吗?” 原来岁寒三友任务失败时,靖王去了楼兰追查三十万两白银的下落,等他再返回时,岁寒三友已死其二,剩下的老三也不知去向。 后来从手下人口中靖王才知道,岁寒三友刺杀申正没有成功,反而被一个叫沈墨白的少年所杀。 而依着靖王这次回来的计划,他原本打算先去焚心谷见陶婉儿,然后把他手中所有的人脉势力通过“望江楼”小二都暗中移交到温玉的手上, 最后有时间的话,他还想再见沈墨白一面,虽然当时要杀沈墨白,只是与风雪堡逢场作戏, 但他知道他与沈家还有着一段恩怨未了,而他与沈墨白之间也必须做个了结。 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竟然让他在离人居先是遇到了沈墨白。 世事最是会捉弄人,才跟寒山上诸人提到沈墨白,没想到这么快就让他碰见了,幸抑或不幸? 靖王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仇敌在侧,他竟然还可以好整以暇,完全没有半分惧色。 只见他又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碗酒,叹了一口气,说道:“想要我命的人多如牛毛,可我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而想杀我的人都进了棺材,你确定你想杀我?” 靖王说这句话并不是危言耸听,依他的武功,在江湖中的确已经可算作顶尖高手,可惜今天他碰到的沈墨白却是顶尖上的尖。 只听墨白冷冷道:“不是想杀你,而是必杀你,今天连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靖王半碗酒喝下去便放下了酒碗,说道:“既然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为何还不动手?你要知道我有个规矩,对待后起之辈,我往往不会先出手的。” 听完靖王的话,墨白笑了笑,学着靖王的口气说道:“真是巧了,我也有个规矩,对待将死之人,我往往会让他三招。” 这条规矩是墨白刚刚想出来的,即使是面对仇人,他还是不愿占对方的便宜。 临危不惧的靖王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狂怒道:“你小子好狂,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居然敢口出狂言。” 话声刚落,桌上的酒壶便向墨白飞了过来,酒壶后是靖王的剑。 靖王的剑原本在腰畔,转眼间间便到了靖王的手里,其拔剑速度之快,直追光电。 靖王的剑法没有固定的招式,小时候靖王府请过许多奇人异士传授靖王武功,而靖王独爱剑法, 于是触类旁通的能人异士,便将自己的专长都融汇到了剑招中, 到后来靖王的剑法竟然成了四不像的武功,似刀似枪,似拳似掌,就是不似剑。 但这并不影响他剑法的凶狠凌厉,相反他的剑法更是辛辣诡谲多变,一剑刺来忽左忽右而出,忽上忽下而至, 别说身在其中的人,就算是旁观者也会看不出他一剑刺出究竟要刺向对方何处。 兔起鹘落,就听“当”的一声,壶未碎,酒未洒,剑已弯, 就在靖王一剑刺出时,墨白已经闪电般接住了靖王扔过来的酒壶,等靖王一剑刺到时,墨白便用酒壶对上了靖王的剑。 此时靖王的脸上浸出了汗珠,丹田气息源源不断的喷薄而出,手中的剑却是不能挺进半寸。 这怎么可能,凭他靖王手中的利剑竟然戳不透墨白手中的酒壶。 靖王收剑再刺,还是一样的结果,再收再刺,仍然没有一点效果。 靖王开始出手时的信心很快便被恐惧代替,他不是恐惧死亡,也不是恐惧沈墨白这个人,而是恐惧沈墨白的武功。 十回合过后,就在靖王开始快要崩溃时,墨白出手了,他从靖王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丝慌乱,靖王这只老鼠,他也已经玩够了。 顷刻间,死亡的阴影便将靖王笼罩。 墨白的手掌挥出,向着靖王的头顶击去,没有掌风,没有真气和内力,就像风融进风里,雨注进雨里, 又或者说墨白挥出的一掌就像空气的一部分一样,试问当风吹起、当雨落时、当空气流动时,谁能躲得过? 没人能躲得过,至少墨白的手掌几乎快接近靖王的头顶时,靖王似乎连反应也慢了半拍。 墨白大吼道:“我要你血债血偿。” 靖王听到墨白的吼声时,手掌离他的头顶只有三公分。 第169章 天外飞来灰袍人,惊现断情第八剑 雨势未停,山道泥泞, 雨夜里一道灰色人影疏忽来去,速度之快,鬼魅难及。 就在墨白一掌就要得手之时,那道灰色影子急速窜出,随之,离人居客栈里的灯火突然暗了一下,复又亮起。 再去看时,墨白掌下已没了靖王,靖王混沌中已经被灰色影子拉到了一旁。 “你是什么人?”墨白看向那个如鬼影子般突然出现的灰袍人惊骇道。 能从墨白的手下救走靖王的人,放眼江湖,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除非此人不是人。 那灰袍人也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沈墨白,目光中带着赞许。 而懵懂初醒的靖王正在看着灰袍人,不禁脱口而出,“风前辈,你怎么来了?” 灰袍人正是风凌桦的父亲风琳。 风琳展颜笑道:“寒山一别,我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你,于是便跟了来,幸好及时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风前辈?你是风凌桦伯伯的什么人?”墨白插口问道, 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风前辈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风琳朝墨白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风琳,是风凌桦的父亲,你就是凌桦所托之人沈墨白?” 看着有如此仙风道骨的老人,有如此神鬼莫测的好身手的风琳,墨白难免起疑心道:“你真的是风,风爷爷?” 风琳笑道:“自然是真的,如假包换。” 墨白越看风琳就越与风凌桦有几分相像,却还是不能确定道:“我从来没听风伯伯提到过你,你该不会是靖王的什么人?” 靖王有些听不下去了,怒喝道:“你小子怎地如此啰嗦,风前辈神仙一般的人物,还会哄骗你一个小娃娃不成?” 墨白瞪了靖王一眼,心有不快的说道:“风凌桦伯伯也是惊才艳艳,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着他的名号,在江湖上招摇撞骗,在不确认之前,你们俩我谁也不会放过。” 风琳突然大笑道:“哈哈,年轻人有意思,我喜欢。” 墨白翻了个白眼给风琳,“你既然说你是风凌桦伯伯的父亲,那你怎么证明给我看。” “这个,”风琳一时被问的怔住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被人问到这种问题。 墨白又道:“还有你为什么要救下此人,你知道此人当年做了多少恶事吗?如今他又与风雪堡沆瀣一气,我刚才说过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他的人头我今天要定了。” 话说的一道一道的,风琳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偏偏对于墨白说的话,他又不能反驳什么。 靖王虽知理亏,但他好歹也是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汉子,只见他跨前一步,挡在了风琳的身前,说道:“好,我造的孽我自己承担,但你能不能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安排一下我的后事?” 靖王这是认怂了吗?经过了多年的摸爬滚打,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势力,他居然就这样在一个毛头小伙子面前认怂了。 还是说他有着自己的打算:好汉不吃眼前亏?说好听点这也算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行径。 没想到墨白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不能。” “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靖王又问道。 这次墨白干脆双眼望天,不再搭理他。 固执如斯,顽如磐石。 这也难怪,杀父之仇换做哪个但凡还有点血性的男儿,也不会妥协半步的,虽然靖王只是间接参与者。 半天不说话的风琳突然开口说道:“小娃娃,你不是要我证明我是风凌桦的父亲吗?好,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敢情老爷子半天没说话,原来是琢磨着这事呢。 墨白低下了他望天的头,看着风琳道:“好,你如何证明?” 风琳道:“凌桦既然肯将风家和江湖事相托,想必风家的断情七剑你是见过的?” 墨白皱眉道:“见过又怎样?” 风琳道:“见过断情七剑的人本就不多,会的人更少,我现在就将这套剑法耍给你看,等看过后,我是不是风凌桦的父亲,你也就一眼便知了,你看如何?” 风琳是不是风凌桦的父亲,墨白不知道,但就风琳表现出来的这份耐心和心胸,就值得墨白先尊为敬了。 “好,你且耍来先,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滥竽充数的冒牌货。” 风琳笑而不语,从靖王手中接过长剑,并起两指轻弹剑锋,“铮宗”之音充斥于耳间。 “小娃娃看仔细了。”风琳吐气开声,声音沉稳,剑势更沉稳,长剑纷飞如屋外雨落,“一剑七杀”“引凤求凰”“梅花三拍案”“东风十二阑”“激进千里”“破山河”。 一时间小客栈里便被剑光缠绕,角角落落无处不至,皆被剑光遮罩,精彩之处胜风先生数倍。 靖王自然看的目不转睛,就连深谙其中奥妙的沈墨白瞧见风琳的出手,心里也不禁连连叫好。 七剑过后,只见风琳并没有收势,而是将长剑平平退出,再往回圈起,如此两遍才算收功。 墨白的记忆中,断情七剑之后便再无变化,没想到风琳使出的断情七剑在七剑之后竟然还有妙招,当即忍不住喝彩道:“前辈的剑法果然惊人,最惊人的一剑莫过于最后第八剑,可惜就是速度上慢了一点。” 风琳毕竟已是年迈,一套剑法耍完,已是气喘连连,等他平复了一下气息,才开口说道:“能一眼看出最后一剑的奥妙,果然凌桦没有看错人。” 墨白接口道:“这最后一剑可有名字?” 风琳笑道:“当然,这最后一剑叫天下大同”。 如果说断情七剑还可能有人偷偷学得,那第八剑就足以证明眼前这个灰袍老人的确就是风凌桦的父亲了。 “你真的是风凌桦伯伯的父亲。”墨白本来只是叙述这句话,听在风琳的耳朵里却成了疑问, 风琳居然没有动怒,还有意调侃道:“还好我真的是,要不然今天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得交给了你这娃娃。” 听出风琳口中的揶揄,墨白顿时有些羞赧,赶忙躬身行礼,道:“晚辈沈墨白拜见风爷爷。” 风琳笑着扶起了墨白,心里更是对风凌桦的眼光称赞不已,道:“孺子可教,江湖有望啊。” 第171章 江湖中身不由己,庙堂里派人摸底 “这么说当年的事全是白虎一个人所为?”墨白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的说道。 靖王脸色凝重,说道:“也许没有我的推波助澜,他们还是会想办法找到你父亲沈燚的,但说到底此事也和我脱不了干系, 你如果还想杀我,我也还是那句话,给我一天的时间,安排完后事,一切悉听尊便。” 风琳看了看墨白,语重心长的说道:“墨白,不是我有意袒护靖王,相信你听了事情的真相后,要不要杀靖王,你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靖王和陶婉儿在当年这件事上其实也是受害者。” “我听杨战说,白虎在关外一战中丢了性命,青龙下落不明,而玄武又出家当了和尚,可怜陆镇上下数百人无辜枉死,我竟然连个报仇的对象都找不到了?”墨白心情烦乱无比的说道。 为父报仇,一年多的时间竟然连个主谋都找不到,遇到这样的事,沈墨白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几人一时无话,心中各有心事,风琳倒了两碗酒,一杯给墨白,一杯递给身后的靖王。 墨白接过酒,依然心有不平的说道:“抛开这件事不说,靖王他在江湖中这几年还杀了不少无辜之人,这一点也是不可否认的。” 风琳笑笑说道:“江湖是什么,有人的地方就叫江湖,入了江湖,有些事便身不由己了,你不杀伯仁,伯仁却要杀你,所以你便杀了伯仁,你说是你的错,还是伯仁的错?” 墨白不认同道:“那依着风爷爷的意思,靖王他便没有错了?” 风琳道:“江湖中人人都有错,人人都没有错,入了江湖,就得依着江湖的规矩来,没有人是无辜的,包括你我。” 这话说了像是跟没说一样,又像是说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从破天和尚那里学来的。 风琳又接着说道:“换句话说,如果靖王真的杀了一两个普通百姓,别说你要杀他,我第一个就不会留他。” 墨白懂了,但凡作为江湖人,便无人不冤,无情不孽。 但他又不懂了,问道:“难道江湖就没有圭臬之说,没有正义可言了吗?” 风琳道:“正义之心还是要有的,何为正义,那便是顺天意、应民心这两点足矣。 天下之大,上有天子,下有百姓,被夹在中间的江湖人,无不遵循这两点而行事,有时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墨白道:“所以现在我就算杀了靖王,您老人家也不会怪我喽?” 风琳点了点头道:“不怪。” 身后的靖王听的云里雾里,心里直感觉自己是一条,被风琳和墨白在要不要杀他这个问题上,推来推去的咸鱼。 就听墨白突然嚎了一嗓子,似乎所有的愤懑和不快都被那一嚎嚎出了体外,然后墨白又恢复了初见风琳时的孩子气。 “风爷爷,我现在想学你那套步法了。” “好,我现在便教给你,这套步法叫龙游天下,名字是俗了点,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 “等一下,风爷爷,你再慢一点,我没看清楚。” “好,再来。” “再慢一点。” …… 靖王在两人专心习练“龙游天下”步法时,悄悄的退了出去,墨白没有阻拦,他正在享受来自认识还不到五个时辰的风爷爷的宠溺,就像他小时候常常幻想着父亲的宠溺一样。 雨后的天空像被洗过一样澄澈,无数花朵在这一场夜雨中争先开放,新的一天就这样又开始了。 青州城最大的酒楼:望江楼,在旭日初升时,便开张了,店小二熟练的摆好客人们等会会坐到的桌椅,推门站在门口,深呼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准备着新的一天的忙碌。 街上行人还不是太多,于是店小二一眼便看到了大街的尽头,有一辆豪华的马车在那里停留,车夫的一双贼兮兮的眼睛不停的向他这边张望。 他刚想过去问问那车夫鬼鬼祟祟的所为何事,却被匆忙赶来的靖王一把拉进了酒楼。 “靖王?”店小二惊诧不已,这次靖王回来的太突然了,显然吓了店小二一跳。 靖王气急败坏的急急说道:“我被人跟踪了,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跟你交代,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仔细了,事关重大,千万不能漏出去一点风声。” 店小二机警的看了看门外,发现没有人往酒楼来,便重重的点了点头,“靖王请示下。” 靖王道:“接下来的日子,我将会离开青州,也许是永远都不再回来了,你就全权代替我与风雪堡进行交涉,还有让咱们的人以后全都听温玉的指挥。 至于朝廷里的人,你也得看紧了,那帮老顽固最是会见风使舵, 没有我在,保不齐他们会随时倒戈,当时候实在不行就杀两个刺头以儆效尤,都记住了吗?” 店小二道:“属下记住了。” “有人来了,我从后门走。”靖王瞥见门外有人朝这边走来,赶忙转身离开。 “店小二,叫你们老板出来,我魏子午特意前来拜访。”一个穿着华丽、眼睛看向头顶的家伙摇摇摆摆的进了酒楼,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后跟着几个面相凶狠的奴仆。 店小二赶忙走到年轻人身边,赔笑道:“原来是魏爷,不巧的很,老板昨天晚上回来过一次,没有在望江楼耽搁,便即刻动身去了宜州谈生意去了。只怕是要让魏爷白跑一趟了。” 魏子午大手一挥,便有仆从一溜小跑的出了门,过了一会儿,便有六个精壮汉子搬进来一口大箱子,看样子很是沉重,抬箱子的六个大汉此时都已是汗流浃背。 店小二不明白魏子午这是要做什么,当即开口问道:“魏爷这是要作甚?” 魏子午哈哈笑道:“我是送礼来的。” 店小二知道魏子午来者不善,却也不能先失了礼数,连忙将魏子午让到楼上雅阁, 这时已经有五六个比店小二更像店小二的伙计,端来了茶水酒水、坚果蜜饯等物, 魏子午鼻孔朝天,眼望头顶,翘起的二郎腿抖动个不停,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便见一个大腹便便、身材发福的比魏子午更像老爷,却偏偏是个总管的人站了出来。 只听那人说道:“小人是尚书大人魏谋府上的福总管。” 第172章 尚书府香火不旺,魏子午深埋祸根 魏谋,是大武王朝最年轻的兵部尚书,作为延庆帝在年轻一辈中最欣赏的臣子,此人虽机谋无双,为人却是最为低调。 在朝廷局势都向着四皇子帝红一边倒的时候,魏谋却是按兵不动,油盐不进,从来没有明确表过态, 这不得不让想左右局势的四皇子一党多少有些抓狂,好在魏谋虽然仗着延庆帝的天威,无人敢轻易冒犯,但把不住魏谋手底下的人有些庸庸无为之辈啊。 这不,这次这个眼高于顶的魏子午,便被四皇子一党有眼力见儿的人请了出来当枪使。 魏谋在庙堂混的是风生水起,可惜香火很是不旺,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五位夫人至今却没能生出一个带把的,无奈之余才把弟弟家的魏子午当做了重点培养对象。 不想这魏子午当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大好的前程不知珍惜,整日里游手好闲,玩鹰遛鸟,带着几个恶奴穿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欺男霸女对于魏子午来说更是家常便饭,别说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就算是在朝为官的官家,只要是尚书官阶以下的,这魏子午都敢来上那么一脚。 在朝中几个正直的言官一顿弹劾后,延庆帝都差点亲自接见一下魏家的这位纨绔子,最后还是魏谋再三求情才平息了延庆帝的火气。 京城看来是呆不下去了,那时魏谋与靖王私下里关系很好,再三考虑后,魏谋便只好把魏子午这个小瘟神送出了京城,送来了青州。 不在魏谋身边的魏子午,在青州多少收敛了些,却也是恶性难改,逛青楼、进赌坊、打架斗殴的事一样也没少干。 就在前几天,魏子午拿着手下小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银子,去了青州刚开的一家青楼:“滴翠楼”, 为了能得到青楼头牌袁思思的青睐,魏子午一掷千金大显男儿本色,就在袁思思准备香闺留人的时候,楼下跳出来一个珠光宝气环身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许是黄汤灌多了,大放厥词,“今天袁思思,爷我包场了,那个眼睛长头顶上的家伙,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赶快在爷跟前消失。” 眼高于顶的魏子午看到有人酒后发疯,终于将脑袋上的眼睛往下挪了挪,仔细打量了一番那个喝醉酒的年轻人,然后便令手下家奴去查看一下这人的底细。 这个喝醉酒的年轻人面生的紧,以他魏子午在青州的纨绔子弟圈里的见识,竟然没有见过此人,当属实奇怪。 魏子午虽说平时飞扬跋扈,但识别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什么人能惹,甚么人不能惹,心里清醒的很。否则在京城的那些年,早就被人活活打死几百次了。 那喝醉酒的年轻人嚷了一嗓子后,便手肘支头,做沉思状,也没了下文,想来是醉的不轻,需要先缓缓酒气。 看到二人对峙,袁思思媚眼如丝,她自然是不会着急的,反正接下来按照青楼的规矩,今天晚上的收入只会多不会少,她干脆袖手旁观就是了。 半天没看到想象中的热闹,旁边桌上的几个人顿时不干了,这好戏开了个头,怎地不唱下去,难道是进宫做了太监。 有识得魏子午的人已经开始在一旁煽风点火了,扯着嗓子喊道:“魏少爷在青州地界也算是头一份,你跺一跺脚,青州也得摇上三摇,怎地现在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着,认怂了?” 也有人立即站出来替魏子午说话,“你懂什么,魏少爷杀伐果断,此时正是憋着必杀技呢,等会只怕是那小子要遭殃了。” 喝醉酒的年轻人似乎听出来有人在说他,咧嘴一笑,吐字不清的说道:“老子有的是钱,今天我就是要玩一玩滴翠楼的头牌,谁也不许跟老子抢。” 这时只见魏子午手下的人附耳对魏子午耳语了一番,魏子午听后面露喜色,随即开口冲楼下说道:“原来是个人傻钱多的败家子,你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啊。” 原来楼下的败家子是一刚迁来青州不久的阎姓富商的独生子,由于是老来得子,阎老板万分疼惜,宠溺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今天也是着了几个狐朋狗友的道,酒足饭饱后,被拉了来这滴翠楼,他那几个朋友来了后,先是让他结算了银子, 然后便如饿虎扑食般各自挑了老相好,去了那温柔乡,却把他独个给丢在了这里。 如果说魏子午是劣等的纨绔子弟,那楼下这个败家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冤大头。 劣等的纨绔子弟遇上冤大头,会怎么样,当然是张开血盆大口吃定他。 “弄他,不死就行。”魏子午冲身边的家奴发话。 可怜那个人傻钱多的败家子,睁开醉意浓浓的眼睛看向楼上时,眼睛里没有看到媚眼如丝的袁思思和怒发冲冠的魏子午,他看到的是一双双拳头, 一顿暴雨如注的拳头过后,他再睁开眼,便就什么也看不到了,醉意是没了,连带着以后的美好人生也一起没了。 有几个邪恶的人在一旁拍手叫好,也有不忍直视的伪小人,将脸转了过去,或者直接开溜。 魏子午像打赢了擂台的斗鸡,像楼下认识不认识的人挥手致意,还颇有血性的说了一句:“以后还有人冒犯我魏子午,下场与他一样。” 有趁机巴结讨好的人连忙附和道:“以后在青州一切都听魏少爷的。” 那一刻觉得自己“豪气干云”的魏子午大手一挥,说道:“今天在坐的各位的一切的开销都算在我的头上。” 楼下众人一听,一时间掌声雷动,纷纷喊着“魏少爷豪爽阔绰”之类的溢美之辞。 这时魏子午身后一个随时跟随他貌似保镖的汉子,拿胳膊捅了捅得意忘形的魏子午,摸了摸兜,又摊了摊手, 那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今天的银子都砸在了头牌袁思思身上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请楼下众人玩乐。 魏子午心想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在这时候掉链子,他脑袋上的眼珠子四下里一转,于是他便又把主意打在了楼下败家子的身上。 就那样魏子午用败家子的钱买了个满堂彩的名声。 这是第一次魏子午在青州玩的这么大。 两天后,“名气大噪”的魏子午便迎来了他一生中的第一次生意,也是最后一次。 自古民不与官斗,再厉害的富商也是民。 另一边,自知斗不过魏子午的阎家父亲,连兵部尚书魏谋也一起恨上了,临了撂下句狠话:“姓魏的,他日我一定要你为今天的事付出血的代价。” 第174章 偷鸡不成反失鸡,王法不仁废王法 丽人儿抬头看向故作潇洒的魏子午,眼神中不显慌乱,甚至还回以魏子午一个让魏子午瞬间飘飘然起来的微笑。 不笑已是倾城,这一笑当真是千树万树在魏子午的心里狂开,本来口才还行的魏子午,此时已经是瘸着嘴说道:“敢问姑娘是哪里人啊?有没有婚配啊?” 够直接,不过人家姑娘也不差,张口就说:“叫什么?” 魏子午一看这是有戏啊,连忙自报名号,“我是兵部尚书魏谋的亲侄子魏子午,他们说的魏爷就是在下。” 怎么样,够威武了,一脸得色的魏子午以为就凭这响当当的名头,眼前这女子怎么着也得来个投怀送抱。 不成想,那女子立即收回了笑脸,冷冰冰的只回了魏子午一个字:“滚。” 魏子午身边的保镖正要表现一下自己的作用,却又一次被道貌岸然的魏子午拉住, 魏子午依然笑嘻嘻的对那女子说道:“一个人滚多没劲,要不咱俩一块滚,最好是到爷的大床上滚,你说…” 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刮子就从女子手上呼了过来,五道红印子触目惊心的出现在魏子午猥琐的脸上, 这次女子说的话就比较多一些了,“我来这里找一个叫沈墨白的人,你不是,你走开。” 声音虽然甜美,但语调却是有点生涩,很快人群中便有人看出了这一点, 那人还有意卖弄的大声说道:“此女子不是咱们中原人士,也不是咱们大武王朝的边牧民族的人。” 旁边的人又问:“但她的长相与咱们中原人没有什么两样,你说说看她又会是哪里人?” 那人看了一眼怒目相向的女子,连忙闭起了嘴,悻悻的又继续看起了热闹,毕竟他也不知道此女子的来历,在心里默念三遍:言多必失,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这次倒是也没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但他魏子午现在是何等人物,岂能被一陌生女子扇了巴掌而就这么草草了事? 魏子午狞笑道:“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突然起身,双手按住桌面,一个用力便把女子面前的饭桌给翻了个底朝天。 女子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不敢对自己出手,反而欺负一张桌子,虽然躲的还算及时,但桌子上的酒菜汤水还是有一些溅到了女子的碎花裙子上, “你,”女子一张粉面含春的脸被气的通红,张口想骂魏子午两句,却一时之间从脑海里搜不到合适的词语出来。 魏子午看了看被他的气势唬住的众人一眼,知道此刻又到了他立威的时候了,随即对身后几个人摆了摆手,“给我抓她回府,都轻着轻点啊,别碰坏了,扫了爷的兴。” 保镖看到表现的机会来了,何况说不定还能趁机揩油,便当先一步向那女子逼近。 那女子顿时吓的花容失色,惊叫连连,这是那名保镖的大手眼看就要抓到她的胸部了。 魏子午看的急了,“你他妈的往哪儿抓呢?” 那名保镖的手虽然不老实,但他练的小擒拿手却是老实极了,不光老实而且有效,在他的小擒拿手下,往往都是十拿十稳。 就在那名保镖想象着温暖滑腻的酥胸即将在握时,一道人影从楼下的角落里窜出,接着他的一双大手便被那道人影的四根手指捏住。 如钳制,如石箍,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夹杂着那名保镖杀猪般的嚎叫响彻了整个望江楼。 那人影当然就是沈墨白,刚才他正好用了才从风琳那里学来的“龙游天下”步法,效果果然不同凡响,在别人的眼中也就只能勉强看到一道人影。 墨白不等那名保镖嚎叫完,便向上空猛力一扔,然后猪嚎般的保镖便像只死猪一般,先升到望江楼的顶棚再急速的自由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魏子午脚下,吐了两口血,便骑猪西去了。 魏子午大骇,他的人他清楚,绝不是江湖中的泛泛之辈,却被人用四根手指就这么轻易打发了,如果不是突然想到他还有强大的后台,只怕这会儿已经吓尿了。 魏子午心里怕,但面子他还是得要的,发狠话说道:“小子,你是谁?你是不是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敢在青州来搞事情?” 魏子午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后退,用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的几个恶奴挡在了自己面前,愈发显得猥琐不堪。 墨白转过身来,暴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自以为有人肉盾做掩护,此时应该安全无比的魏子午瞬间也镇定了不少,嗤笑道:“没点创意,什么光天化日,什么强抢民女,说了几十年了,还是一样的说辞,你能不能换个别的说法?” 墨白见过无赖,却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无赖,一时竟然无语。 楼下人群中,有人对魏子午的这种行径似乎是司空见惯了,知道接下来魏子午又会搬出朝中重臣魏谋的头衔来,将对方暴打一顿了事,当然是打的过的情况下, 就今天这样子来看,魏子午只能将对方唬走了,反正他也只是损失了身边的一条狗,并不影响他以后继续在青州作威作福。 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哎,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看到墨白一时语塞,魏子午赶紧趁着此时风头出尽,眼睛又看向了自己的脑袋,用鼻孔对着墨白说道:“魏爷今天就告诉你,记住了,在青州爷就是王法,像这样的事,爷每个月里总会干那么十几次,你们谁又能奈我何?哈哈哈…”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墨白冷哼道:“王法若是不仁,我便废了你这王法。” 魏子午笑声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他身前的人肉盾只在一个眨眼的间隙,便四仰八叉的被墨白打的飞滚了出去。 “你等一下。”魏子午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连忙喊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大武王朝兵部尚书魏谋的侄子,你要杀了我,你会被株连六族的。” 墨白:“你说完了吗?” 魏子午眼见唬不住对方,立马服软道:“只要你不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可以给你。” 墨白权衡再三,毕竟关于朝中局势不是凭着一己武力就可以解决的,到时候少不得要利用他们朝中人相互掣肘。 墨白邪恶的看向了魏子午的裆间说道:“好,我今天不杀你,只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第175章 英雄救美反被缠,美人有泪在眼睑 早知道墨白要的是那玩意,魏子午真恨不得让墨白一拳爆头,那样还能少受些洋罪。 看着望江楼的一团糟,店小二忙吩咐几个人去收拾残局,自己却偷偷的躲了起来,他害怕墨白上来跟他找人。 墨白没有上楼,看着昏死过去的魏子午被人抬走,已经有好心人在劝他:“年轻人,你赶快跑路,今天你惹了这个青州小瘟神,只怕他很快会找人来报复。” 墨白朝那人笑笑,朗声说道:“多谢老伯好意,我叫沈墨白,劳烦老伯帮传个话,如果那小杂碎要报仇,就让他冲着我来,我随时奉陪到底。” “沈墨白?原来他就是毁了凝香阁救了那些个苦命女子的沈墨白啊?” 那老伯先是惊讶出声,接下来酒楼里的十几桌食客便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唉,我还听说他在川西那边也做下了几件很是风光的大事。” “是啊,居然今天能看到本尊,真是三生有幸啊。” “没想到还这么年轻,你说王桂花家的丫头他能看得上吗?要不改天我们帮着张罗张罗?” …… 看着这些刚才还冷眼旁观,现在又突然热情非常的人们,墨白但觉得一阵好笑加悲凉,回身再去看向那从事发时便像凭空消失了的女子,才发现那女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那女子看到墨白回身,也没有掩饰她对墨白的倾慕之情,莞尔一笑说道:“你叫沈墨白?” 墨白道:“是。” 那女子一双丹凤眼在墨白身上又是一顿乱转,又倩然笑道:“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墨白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 这自古英雄救美后至少也得有一段铺垫啊,怎么着也不能这么直接,何况墨白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压根没有看过对方美还是不美。 那女子刚从虎口脱险,就能这么直白的对救命恩人口吐爱慕,如果不是天性单纯到了极点,那便是智障到了极点。 墨白还能怎么样,只能在脸上挤出个微笑,温柔的说道:“姑娘,你现在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我打跑了,你赶快回家。” 墨白说完就真的像那老伯所说的:跑路了,留下了众人只有在魏子午被抬走后,才敢发出的叫好喝彩声和那个半天没反应过来的丽人儿独自凌乱。 毕竟现在已是正午时分,又恰逢青州三天一次的大集,大街上人潮涌动,墨白挤来挤去却也只是挪动了两步,后来他索性就随着人群往前边自然流动。 刚穿过汹涌的人流,墨白才长长顺了一口气,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碎花裙曳地,粉面含春,这不是刚才被他救下的那女子吗? 墨白傻眼的看着那女子说道:“姑娘的轻功原来这么高明,竟然能快我一步。” 那女子笑了笑,笑的很是调皮,“你是猪吗?这里就属刚才那道街道最拥挤,我才没你那么笨,非要去人挤人,我是从另外一条街道绕过来的。” “哦,这,嘿嘿”,这就尴尬了,墨白很是配合尴尬心情的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那女子又娇笑道:“看来你也是个白痴。” 墨白:“白痴?也?为什么要用也字。” 那女子撅起了小嘴,一脸不快的说道:“刚才你走了,有人说的,他们说你把我当成了白痴,现在我这个白痴遇到了你这个白痴,当然要用“也”字啊。” 还说这女子不是中原人士,试问有哪个非中原人士能说出这么绕嘴的话来。 墨白无奈认输,“姑娘,刚才是我错了,现在一人一句,咱们也扯平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吗?再见。” 刚转身,那女子便伸手拦住了墨白,“你就这么走了?” “那还要怎样?我虽然是救了你,但你也不必非要以身相许啊。”墨白吓唬道。 没想到那女子竟然说道:“那也不是不可以。” 墨白再一次语塞。 只听那女子幽幽说道:“你至少应该问一下人家叫什么名字?” “好,姑娘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立刻喜笑颜开,“我叫叶子,叶子的叶,叶子的子。” “嗯,好名字,我记住了,请问叶子姑娘,我可以走了吗?” 只听叶子轻声说道:“我还有一件事,你答应了我,我就让你走。” “我的天呐,搞得好像是叶子姑娘救了我沈墨白一样,”墨白在心里嘀咕道。 墨白只想能快点离开这里,被这个傻乎乎的女子缠着,实在比强敌环饲还要令人觉得糟糕。 墨白之所以来望江楼,是因为在靖王走后不久,风琳总觉得靖王突然撂挑子的事,已经被朝中暗中监视的人发现, 为了在赶赴乌丸国之前,确保靖王的安全,风琳便让沈墨白前来望江楼,一来是可以保护靖王的安全,二来也可以让墨白多多了解一下,当下朝廷和江湖中的局势。 哪成想,来了望江楼看着靖王从后门溜走,自己却无缘无故的被一个傻女子纠缠, 于是墨白立刻马上毫不犹豫的说道:“好,我答应你,什么事?快说。” 等叶子说出来要他答应的事,沈墨白便后悔了,而且他第一次发现叶子姑娘并不傻,傻的是他沈墨白。 “我听说你身上有一枚青龙令,我现在想看一看。”叶子丹凤眼狡猾的上挑,意思是你已经答应了我,不能反悔啊。 沈墨白当然不会反悔,也懒得问叶子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看青龙令,又是怎么听说的, 重要的是,他就算问了,叶子也未必会告诉他的。 “喏,给你看。”墨白从怀中掏出青龙令交到了叶子的手上。他倒是不担心叶子会从他手上抢走青龙令,别说叶子,天下任何人都无法从他手上抢走任何东西。 叶子拿着青龙令一阵把玩摩挲后,果然又递还给墨白,口中兀自说道:“不过就是一块破玉,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啊。” 墨白收回青龙令也懒得再搭理叶子,“叶子姑娘,这下我可以走了?” 叶子居然有些失落的说道:“哦,好,你走。” 墨白走出了一大截路后,叶子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沈墨白,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墨白头也没回的回道:“但愿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也不知叶子听没听到墨白说的话,只见有一行晶莹的泪滴从她的丹凤眼中流下。 第177章 情爱是把无匙锁,四兽人报三尸恩 洛红衣没有说那个人是谁,可蒲大公子却知道她心心念念放不下的还是那个叫沈墨白的家伙。 那一刻蒲大公子心里的妒火中烧,甚至比听到青州丐帮飞龙帮各处失陷时的怒火还要强烈。 “你还是放不下他吗?你从焚心谷跑来风雪堡,在我的家里,你心里却还想着别的男人,你这样做对我公平吗?” 蒲大公子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他一直以来是一个斯文的人,但这次他就算抛开什么江湖霸业不提,他也要亲手毁了沈墨白。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洛红衣的,也许是第一次洛红衣将从关外偷来的白虎令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也许仅仅是因为洛红衣悲天悯人的性格… 洛红衣失望的低下了头,情绪低落的说道:“我本来已经忘了,是你固执的在自己的心里一次又一次的逼着自己不肯忘罢了。” 情爱本就是一把锁,而钥匙却永远不在自己手上,而在对方的手里,也许只是对方的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微笑。 你送我千里冰封,我又怎么会还你十里春风?这是蒲大公子对洛红衣说的话,如何破冰,那就只能是杀无赦。 “沈墨白,准备受死。”这是蒲大公子进花圃后院推开那扇门时说的话。 后院一片荒凉,野草丛生,有一扇小门在高高低低的草丛后。 穿过草丛,走到近前,只见门前有几尺厚的血渍和一些白骨碎片,触目可及。 门里有什么,是猛兽还是恶人?确切的说是猛兽与恶人的合体。 屋里并不冷,却有阴森森的冷气直透肌肤。 屋子并不小,但一间屋里同时住着四个人,就多少会显得有点挤了。 四个人,双眼从出生便不能视物的四个兽人,其中三个被铁链锁着,听到蒲大公子进屋,几个人的喉咙里都发着含混不清的咆哮。 这四个人不是江湖中人,甚至可以说都不是正常的人,他们是从一出生就被他们的父母甚至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起先四个被丢在深山还是襁褓中的婴孩,被一个久住深山的老樵夫先后收养,可惜没过几年,老樵夫就去世了。 四个孩子便又一次被上天抛弃, 后来四个孩子能奇迹般的活下来,就是因为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只要能用手摸到的东西他们都吃,无论是活物还是死兽。 渐渐的四个孩子慢慢长大,却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就连山上的柴狼虎豹都将他们视为了同类。 于是四个孩子整天与山中野兽生活在一起,有的时候别的野兽捕来了猎物甚至还会分给他们吃。 事情就是这么荒诞却令人心寒,明明是无辜的孩子最后却活成了野兽的样子,是人类更冷血还是野兽更凶残? 直到多年前,年轻的蒲淼有一次闲来无事上山打猎,碰到了这四个已经长大半人半兽的孩子,那时便深有佛性的蒲淼,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这四个兽人带回玄武帮,也就是现在的风雪堡。 蒲淼还请来了私塾先生来教这四个孩子识书认字,可惜那时四个孩子身上已经兽性难除,只坚持了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可怜的私塾先生便被四人分而食之。 蒲淼看到了发生的悲剧时,已经是悔时晚矣,当即令人将这四个兽人关了起来, 每天倒也送些简单的饭食,保证他们不被饿死,希望时间长了,会对四个兽人能有所感化。 后来也是因为人多事杂,蒲淼渐渐就把这四个兽人给忘在了脑后。 而当年五岁的蒲大公子为了妹妹蒲怜儿第一次杀死手下的家奴,好巧不巧的正是在四个兽人关押着的屋子外面。 那天风很大,吹的那间屋子的门有一半直接裂开散架,而另一半门便随着风而来回摆动,发着“吱扭吱扭”的刺耳声响。 等看到门后边四个半人半兽的家伙时,五岁的蒲大公子差点没吓个半死,拿起杀死家奴的那把犹在滴血的刀就朝那四个家伙扔了过去。 然后只见其中一个兽人竟然用嘴叼住了蒲大公子扔过去的刀,接着就看到那兽人“嘎嘣嘎嘣”的大口嚼动,没过一会,一柄刀竟然就被吃了个干净。 五岁的蒲大公子顿时将那四个兽人奉为天人, 怀着忐忑不安、害怕恐惧、却也有些好奇兴奋的心情,蒲大公子从下人口中知道了这四个兽人的来历后,便又一次提刀来到了这间被抛弃的连送饭的人都是放下饭食就跑的院子里。 蒲大公子找到被自己藏在角落里的三名家奴的尸体,提刀便是一顿疯剁,然后他便把大卸八块的家奴的残尸,一次次的扔进关着四个兽人的屋子里。 果然如蒲大公子所料,那四个兽人将扔进去的残缺的死尸吃了个干干净净。 尽管从那以后蒲大公子再也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再去用活人去喂食那四个兽人, 而是时不时的会让人带些飞禽走兽的死尸送来,但那四个兽人还是记住了对他们有“三尸之恩”的蒲大公子。 “是辰。”没有被铁链锁着的那兽人说道。 蒲大公子来的时候,有时候心情好会跟他们做简单的交流,所以也会教他们一些的字。 “辰”也是他们四个人对蒲大公子的称呼。 蒲大公子笑了笑,缓缓说道:“其实我早说过了,你们是人,不是野兽,为什么非要关着自己呢?” “那…是…你…以…为”。其中一个看上去相对高大的人回道。 这个问题显然不知说过多少次了,蒲大公子不想再继续纠缠,于是转身问没被铁链锁着的人:“影子,跟踪蛇君有什么发现没有?” 影子,顾名思义,就是无论跟踪什么人都会像是那个被跟踪的人的影子。 蒲大公子除了销魂窟的六爷和面前的这四个人外,别人他都是不信任的,所以这次在去关外之前,便安排了影子去跟踪蛇君。 由于影子跟踪本领虽强,但对外界方位和环境完全一无所知,所以蒲大公子便从蛇君屋里拿出一件蛇君经常穿的衣服,交给了影子。 蒲大公子知道影子只要能闻到对方的气味,便可以准确无误的去跟踪对方到天涯海角,而不被对方发现,这些事情甚至连一条合格的猎犬都无法做到。 第178章 骑马找马灯下黑,暗桩被拔雪上霜 那个被叫做影子的人,头发跟另外三个人一样脏松杂乱的将整个脸遮了起来, 他在四个人中身材最是矮小,而且极瘦,如果有阵大风刮过来,你都会害怕他会被刮跑。 只见影子点了点头,说道:“书。” 这四个人长年被关在小屋子里,与外界隔绝太久,所以与人交流起来很是吃力,也只有蒲大公子才能和他们之间达到一种只有他们彼此才会有的默契。 蒲大公子从屋子角落里摸出一个铁盒,打开来就是影子要的书了。 影子要的其实不是书,而是上面有着各种文字的几十张木板,而且木板上的字体被铁水浇灌过之后,便变成凸出的文字, 但见那些文字有的闪着乌黑的光,显然是蒲大公子经常让他们抚摸那些木板,把他们想说而不知道怎么说的话,通过木板上的文字表达出来, 这样他们就会与蒲大公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交流方式。花了三个时辰的时间,影子终于给蒲大公子“说”完了他想说的话,当蒲大公子摸着那些拼凑在一起只能自己读懂的文字时,心里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 根据影子的拼凑,意思大概是这样的:蛇君中途去一条船上见了一个陌生人,陌生人要他从风雪堡偷出四枚令牌,蛇君同意了。 背叛,又是一个亲信的背叛,在他的人生信条里最忌讳的这两个字却一次又一次的出现。 先是飞龙帮燕无情,再是六公子之一的风尘子,还有“戏园”的蝎子末,最后是蛇君, 包括靖王和胡仁顾在内,也都是各怀鬼胎,现在就连他的爱情也因为沈墨白的出现,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蒲大公子没来由的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归到了沈墨白的身上,他在心里发誓,这次一定要沈墨白死,至于蛇君,他自然有法子对付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辰。”影子半天没有听到蒲大公子说话,不无担忧的叫了一声。 蒲大公子拉回了思绪,又恢复了他慢条斯理的斯文,说道:“影子,这次辛苦你了。” 影子只是“唔唔唔”的喊叫,蒲大公子知道影子是在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接着蒲大公子从衣袖中摸出麒麟令出来,交到了影子的手中,说道:“记住这个人,替我杀了他。” 影子很快便明白了蒲大公子的用意,连忙把麒麟令凑在鼻子跟前,用心的闻了一阵,便把麒麟令转交给其他三个人。 “都记住了吗?”蒲大公子问。 四个人齐齐点头。 “好,我会安排人送你们去关外,只要那个人一出现,格杀勿论。” 说完话,蒲大公子心里的恨便减少了一半,仿佛他已经看到了沈墨白死在四兽人手中的样子。 此时天已经入黄昏,太阳也只剩下了半个头,照在风雪堡的上空,一片金黄却带着血样的颜色。 出了花圃后院的门,蒲大公子便开始筹划他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现在蛇君已经带着半死不活的轩辕开山离开了风雪堡,去了关外, 而关外有六爷坐镇,再加上温玉可以随时调动朝廷的力量予以配合,他关外的防线应该还守的住。 再说了明面上飞龙帮、江南一带,他风雪堡的势力虽然有些波动,但在江湖上各个角落,蒲大公子还有不知多少暗桩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风雪堡要想崛起也只是一个机会的事。 现在只要能得到青龙令,财富可得,江湖依然可以在握。 对了,青龙令呢? 蒲大公子瞬间想起了在房门外,他一直感觉忘了问的事,那就是有关于青龙令的消息, 而此事蛇君居然一直没有跟他提起,显然蛇君心里另有打算。 其实这种情况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像是灯下黑,骑马找马一般。 蒲大公子也是一时进入了思维的盲区,才导致他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就像你往往越想记住的事情往往也是越记不住的一样。 “蛇君,你这个该死的狗东西。”蒲大公子大骂出声。 “子期曹阳何在?”蒲大公子冲着暗夜里喊道。 喊声方了,从暗处便窜出两个人来,二人都是黑衣紧身,目光灼灼,年纪二十上下, 其中一张苦瓜脸,两道八字眉让苦瓜脸更显得苦涩的便是于子期,而另一个看上去还有些和善、下巴处却有一道不和善的伤疤的叫曹阳。 他们都是蒲大公子暗中培养的新生血液,一直与另外五百年轻人在风雪堡南边七里远的“乾甘山”潜伏并秘密训练。 这次蒲大公子临去关外时,才让乾甘山的两大头领:于子期和曹阳来看护风雪堡,顺便监视江湖中各处风雪堡势力的动向。 苦瓜脸于子期俯首拜道:“少主有何吩咐?” 其实于子期等人并没有辅佐过蒲淼,只是先前叫蒲大公子主子,被蒲大公子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他们之间共谋大事,不分主仆,这么一叫倒显得生分了, 而他们又从不参与风雪堡的任何行动,叫少堡主也不合适,因此这才改口叫了少主。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风雪堡里可有什么事发生?”蒲大公子问道。 于子期回道:“回少主,川西一带还有江南、包括北边的各处我们统辖下的门派都派人来送过信,说是受到了不明势力的不同程度的压制。” 压制是不存在的,简直就是迎头痛击,于子期之所以这么说,也就是避重就轻,委婉言之,他倒不是怕事的人,他是怕他们这个年轻的领头羊受不了事实的打击罢了。 蒲大公子惊诧道:“北方的神鱼门也遭到了压制吗?” “是。”于子期肯定的说道。 关于来自各处势力的消息,他为了证实消息的真假,早就已经派了人去认真核实过了。 再说这神鱼门虽说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但在北方一带也算得上震慑一方的大门派, 之前蒲大公子一直与神鱼门保持着距离,只有每逢年节时,神鱼门才会派人来献上银钱和各种奇珍异品,就是为了低调行事,掩人耳目, 却不想是谁竟然能知道其中微妙,这次连蒲大公子的神鱼门,这样的暗桩都给挖了出来,看来对方是要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一网打尽啊。 “查出是什么人干的了吗?”蒲大公子忧心多过愤怒的问道。 于子期道:“听说是江湖中一个叫寒门的组织做的。” 第179章 蒲少主双管齐下,大沼泽再忆往事 虽然是暮春,但夜晚的风却还是带着些寒意,蒲大公子脸上的寒意却比这夜晚的风更浓。 “寒门?查出寒门都有些什么人了吗?”蒲大公子又问道,声音里明显有了怒意。 于子期道:“听一个喝醉酒的江湖术士说,寒门是个神秘且庞大的组织,内部即有朝廷里的人,也有江湖中的人,甚至还有平头百姓。” 这下蒲大公子的怒火瞬间便被推到了顶点,一伸手便掐住了于子期的脖子,冷冷道:“听说,听说,我养你们这帮饭桶有何用?让你们盯紧各方的形势,是要得到可靠的消息,不是让你们道听途说的尽说些有的没的。” 蒲大公子如此大动肝火,于子期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以前陪他们在乾甘山一起谈笑风生;看他们训练累了,常常会体贴的叫人送去茶水给他们解渴;有时也会陪他们疯玩的那个蒲大公子已经远去了, 现在蒲大公子的心里已经完全被恨占满,一种连死亡都浇不灭的恨意就这样在蒲大公子的心里开出了罂粟般的花。 于子期和曹阳顿时被骇的面无人色,咬紧牙关,低头不言。 过了片刻,蒲大公子的火气稍微消了些,才慢慢松开掐住于子期脖子的手,冷然道:“你现在立刻去给我追查寒门组织的所有信息,记住,是所有,办不到就提头来见。” “是,属…下这…就去办。”被掐的半死的于子期赶忙上气不接下气的应道。 于子期转身刚要走,蒲大公子却又叫住了他,“等一下,此事还是交给曹阳去办,就你那张苦瓜脸,怕是还没接近寒门组织,寒门的人便也会躲得远远的了。” “这跟我的苦瓜脸有什么关系,”于子期在心里委屈喊冤,却还是敢怒不敢言的停下了脚步,侧脸去看的确比自己和善一些的曹阳。 相比起来,曹阳看上去就比较随和多了,除了下巴处的那道伤疤,还是没有太多凶相的。 “属下这就去办,一定不辱使命。”曹阳胆战心惊的表决心道。 “嗯,你先下去。”蒲大公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曹阳如临大赦般的一路小跑而去。 曹阳走后,于子期嗫嚅道:“少主,那我,我做什么?” 蒲大公子沉思片刻,突然想起来青龙令一事,随即问道:“你们最近可知道青龙令的下落?” 于子期回道:“属下听说,”刚说到听说两个字,就意识到这又碰到了蒲大公子的雷区,连忙改口道:“青龙令在一个叫沈墨白的人身上。” 蒲大公子疑惑道:“青龙令怎么会在沈墨白身上?”随即想起那纸张上所写胡仁顾就是被杨战所杀,而当时沈墨白正好与杨战在一起,心道:“这就难怪了,原来沈墨白也早就打起了青龙令的主意。” 蒲大公子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爆出一声冷笑,说道:“如此甚好,这倒省了我好多事,正好可以杀了你沈墨白拿回青龙令一了百了。” 曹阳听着蒲大公子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蒲大公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得瞪着双三角眼恭敬的等着蒲大公子的命令。 只听蒲大公子接着说道:“你现在回乾甘山,从咱们的人中挑出五十个龙字辈的兄弟,立刻出发去关外,等沈墨白一入关外的大宫城,便要了他的命,再把青龙令给我带回来。” 乾甘山的几百人都是江湖后辈中的佼佼者,而龙字辈的人更是进入乾甘山的第一批人,也是最具杀伤力的一批。 于子期能做得这些人的头领,其武功自然是更要出类拔萃, 此时听蒲大公子要他带五十个龙字辈的兄弟,只是为了对付一个沈墨白,心里多少觉得蒲大公子有点小题大做, 于是于子期有些心有不甘的说道:“少主,属下觉得,沈墨白也只有一个人而已,我们何必要动用这么多兄弟?少主就让我一个人去,我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对于沈墨白的武功,蒲大公子依然还停留在沈墨白刚入风雪堡时候的认识,如此动用精锐之师,的确是有点浪费人力, 再一想乾甘山的几百人是自己辛苦培养起来,用于以后称霸江湖时用的,现在为了一个沈墨白就兴师动众,也确实有不妥之处,于是便听从了于子期的建议。 “好,我已经派四兽人去了关外截杀沈墨白,四兽人你也见过的,你到时候只需要配合他们出手,以你们两方合力出击,应该也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是,属下遵命。”于子期信心满满的大声道。 蒲大公子又嘱咐道:“记住,沈墨白必须死,青龙令也一定要拿回来。” “是,请少主放心。” 蒲大公子不放心也得放心,他实在没有时间亲自去对付沈墨白,他现在必须去见一次金面人,因为他发现他的势力渐渐被神秘组织瓦解,而现在还能帮他的或许只有那个来历不明的金面人了。 蒲大公子哪里知道,他在金面人眼里就好比一只秋蝉,他再怎么蹦跶,也逃不过金面人这只螳螂。 …… 再说沈墨白从望江楼出来后,便打算先去关外,好多矛头和谜团也只有去了关外才能找出和揭开。 还有晓寒,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听店小二说温玉是和晓寒一同走的,这样看起来晓寒倒是多了一份安全, 虽然他对温玉印象还不赖,但总觉得温玉身上透着一股隐藏的邪气,当真亦正亦邪令人不能琢磨。 在去关外前,他还想再去余家山寨看一看莫灵,于是便顺路往大沼泽方向而行。 大沼泽还是危机暗伏,但现在对于墨白来说也不过就是几个纵掠的事。 过了大沼泽,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彭泽和轩辕良住过的山洞,睹物思人,往事便一幕幕在墨白脑海中闪过。 他想起了当初与晓寒一起来大沼泽的时候,便是在这山洞外与晓寒第一次因为成功越过大沼泽而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虽然只是那么短短一瞬,现在回想起来,却仍然是一种不可言喻的甜蜜…… 第181章 有子如此母心安,夫将远行妻心煎 甘婆婆一脸不知莫灵所云的惊诧表情,“偷东西?我们俩一直没有分开过,休儿又怎么会偷东西?” 莫灵充满怀疑的看着甘婆婆,“你们这也叫没分开过?” 甘婆婆笑道:“哦,夫人,是这样的,刚才快到家了,休儿不知从哪里听说冰糖葫芦的最顶尖那颗是最甜的,他便想着要先给他的娘亲吃,这才跑快了几步,哎,都怪我老了,不中用了,紧追慢追还是没追上…” 后边的话,莫灵连一个字都听不见了,她的泪水瞬间便泉涌般涌了出来,俯下身来紧紧的把休儿抱在了怀里,失声痛哭道:“休儿,对不起,都是娘不好,娘错怪你了。” 她不哭还好,这一哭,休儿再也忍不住了,跟着泪雨滂沱,口中还稚声稚气的安慰莫灵, “休儿惹娘生气了,娘,给,吃一颗冰糖葫芦,就不能哭了啊。” 说着话休儿举起了一直攥在手中的冰糖葫芦递到了莫灵的嘴边。 莫灵没有告诉休儿,其实那一颗糖葫芦并不甜,合着泪水吞下更是有些苦涩, 但在那一刻,休儿的孝心却是世上最甜蜜的东西都不能及的。 后来莫灵还是不知道钱袋子是谁人留下的,她甚至还要求休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能动用那笔钱,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还给钱袋子的主人。 直到多年后,长大成人的休儿纵横江湖,权倾朝野之时,他才知道了那钱袋子原来是侠倾天下、武动乾坤的沈墨白前辈留下的。 …… 蜜月期都还没过完的杨战和夏婵夫妇俩,在一天第三次翻云覆雨之后的夜里, 残烛摇曳,有烛泪落于桌上, 杨战斜靠在床榻上,让夏婵躺在自己健硕的胸膛上,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夏婵的头发。 “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吗?” 夏婵俊俏的脸庞上挂着泪珠,许是不忍分离,许是刚经过剧烈的交合而有些虚弱的问道。 杨战看着怀中自己原本打算守护一辈子的女人,眉头紧锁,感伤的说道:“婵儿,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你身边,等我办完这件事,回来便与你团聚,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夏婵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她的男人,她当然了解,如果不是因为她,或许连这短短数十天的欢愉也不会有。 杨战不像风先生,他年轻有激情,有抱负,像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他也渴望在江湖中闯出自己的名声。 尽管现在他已经答应夏婵放下了名誉和声望,但他还是决定要去关外走一遭。 因为在关外,他还有一件对他来说永远也放不下的心事,那就是有关他的父亲青龙杨森的下落。 江湖传言,杨森在关外一战中已经战死,可杨战后来去过关外几次,在当时那一战的现场:白虎山庄翻了个遍,却也没有找到杨森的尸骨。 那一战惨烈无比,听说白虎与青龙的人无一生还,以至于杨战连个打听的地方都没有, 而参与那一战的风雪堡,由于当时的目击者并不多,偶有乡邻村民看见,后来也被蒲大公子的手下给秘密解决了,所以直到现在杨战仍然不会想到,这一切原来是风雪堡所为。 这次他决定再赴关外,查访当年那一战的真相,寻找父亲杨森的下落,与沈墨白也有很大的关系, 沈墨白那日从他手中拿走青龙令,再私自刻制了一枚假的青龙令,这些事杨战都心如明镜,之所以他没有当面揭穿,是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答应夏婵要与她一起厮守,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而就在昨天,冬雪外出买菜,回来时带回来一个消息:青龙令又重现江湖,问杨战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杨战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但等他静下心来仔细一琢磨,他便明白了沈墨白的用意。 沈墨白之所以要刻制一枚假的青龙令,便是要把江湖上垂涎青龙令的人的注意力,从杨战的身上移开,这样杨战便可以安安分分的去和夏婵双宿双飞了。 这也就意味着墨白将面临很大的危机,作为墨白的朋友,杨战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再说了,如果这次参与当年关外一战的人也会出现的话,那杨战岂不是正好可以追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 他隐隐觉得他父亲杨森还活着,或者说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战死在关外。 处于种种考虑,于是杨战便做了去关外的决定。 夏婵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只是任那滚烫的泪滴落在更滚烫的胸膛上。 杨战将夏婵抱的更紧了些,柔声说道:“放心,这次去关外不会有什么意外的,现在沈墨白的武功已经无人能敌,跟他在一起,你还不放心吗?” 夏婵任由杨战那只不老实的手在自己身上一阵挑逗,却是因为分别即将带来的熬煎,再也提不起一点兴致,她开口埋怨道:“既然不会出什么意外,那你为什么非不带我去?” 杨战乱动的手突然停住,其实说没有意外,那只是哄骗夏婵的,真正的关外就像用鲜花簇拥着的一方深渊,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这些杨战哪能会不知道。 “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比天大,难道你忘了吗。” 杨战知道再讲再多的道理也是无用,干脆强硬的说道。 夏婵对杨战的心了然于胸,“好,我答应你,不过你答应我的事,你也一定不能忘啊。” 杨战顿时有些愣怔,脱口说道:“我答应你的什么事?” “啊,疼,你掐我干什么啊?” 杨战低头再看看泪眼中带着一丝丝狡狤的夏婵,瞬间便明白过来夏婵要他记住的是什么事了。 “好的,婵儿娘子,夫君记住了,遇到危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对不对?” “算你说对了”,夏婵娇羞的往杨战的怀里缩了缩。 “放心,我杨战这条命是婵儿的,不会轻易让别人拿去的。” 话没说完,他的嘴已经被夏婵的舌头填满… 懂,说与不说,彼此都懂,这就是所谓的找对了人! 而这一晚,墨白正在几百里外“仝关”的“常来客栈”。 第182章 仝关数百人围街,蛇君拔长剑杀人 仝关,是从青州这条路线进入关外的最后一道关卡,其地势平坦并无险要,想来只是当时朝廷象征性的建了这么一处防守小城郭。 这里地处偏僻,生活苦寒,总人口也不过三百,这也不奇怪,稍微有点钱的人想必早就搬离了此地,而留下的都是些依恋故土或者对生活没有了盼头的人。 祝老汉就是仝关的人,开了一家小客栈:常来客栈,早些年生意还算勉强过的去,倒也娶了媳妇并生有一子, 但后来,由于新开辟了一条从宜州通往关外的官道,仝关这才彻底被人们遗弃,同时被遗弃的还有祝老汉, 他的妻儿忍受不了这种苦命的日子,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裹卷了祝老汉的全部家当跑了路。 成了孤家寡人的祝老汉却并没有怪他的结发妻和他的不肖子,反而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只是在清冷异常的清晨,祝老汉常常会默默的给自己倒上三碗劣酒,掺和着几滴浊泪,大口大口的喝下,饮尽这生活的孤寂和现实的无奈。 “常来客栈”并没有人常来,甚至一月里也没有几个人来投宿,偶然有商旅路过打尖,祝老汉也常常会按规矩收对方一两银子,遇到赔了钱的、遭了劫的,祝老汉甚至会分文不收,与人方便。 这日,祝老汉正在自家院子里闲坐,忽听得门外大街上人声喧哗,呼喝声四起,祝老汉正自纳闷间,这时从门外一瘸一拐的跑进来一人。 “老祝,快点跟我去看看,轩辕开山,轩辕开山…” 那人右脚跛足,一边吃力的跑,一边大声招呼着祝老汉。 “我说石头老弟,发生了什么事?轩辕开山怎么了?你说话说全乎了啊。” 祝老汉说着话早就已经站了起来,朝着石头走去。 “轩辕开山被人抓了,现在被打的都不成样子了,看样子是活不成了。”石头总算说全了话,脸上是平头百姓面临天灾人祸时的恐慌。 轩辕开山对于全仝关的人来说并不陌生,越是贫瘠的地方,越是受到轩辕开山的恩惠越多, 所以当听到轩辕开山出事时,祝老汉快步走向大街,完全没有等身后一步一挪的石头。 走到仝关唯一的一条狭长街道上,只见不到三百人的仝关,此时却是已经来了多半,整个街道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匆匆拨开人群,祝老汉便看到了轩辕开山,旁边的人看到祝老汉来了,连忙纷纷打招呼。 “祝哥来了?咱们的大恩人轩辕开山被抓了,你看这该怎么办才好?” 轩辕开山对仝关的人都是有恩,对祝老汉更甚,每次来仝关轩辕开山都是下榻在常来客栈,除了平常的资助,有时候还会帮着做些农活,所以相比起来,与祝老汉最是相熟。 祝老汉赶紧顺着那人的话声望去,只见远处有一辆囚车,可怜的轩辕开山便是被人关在了囚车中,囚车旁边有一个身高体长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背着巨长条的剑,一双碧眼四顾,让人无故生寒。 囚车的四周有十几个彪形大汉拿着刀斧看守。 再前面是百来十村民手挽着手,结成十几层人墙,已经将囚车拦了下来。 “轩辕开山犯了什么事?你为何要抓他,赶快放了他。” 有一个四方脸叫文天化的中年男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试图与对方交涉。 那碧眼人正是押解轩辕开山赶赴关外的蛇君,别过蒲大公子后,蛇君便快马加鞭的带着轩辕开山一路狂奔朝关外赶来。 路过仝关时,蛇君突发奇想:一路上也没碰着沈墨白,想必沈墨白还不曾到关外,我何不先在仝关试着演练一番。 于是蛇君便买来一辆马车,稍加改装后,便改成了现在的囚车。 然后他将轩辕开山关进了囚车,龟速前行,还故意闹出大动静,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每每遇到有好事者问起,蛇君便大声的告诉对方:“车子上的人叫轩辕开山,多次坏我们主人的好事,所以我们主人沈墨白,今天就是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听了此话的人也顾不得问沈墨白又是什么人,便连忙叫了左邻右舍来看,接着人们奔走相告,这才惊动了大半个仝关的人。 蛇君看到总算有人出头,知道机会来了,突然脸色一寒,怒斥道:“不长眼的东西,快快让开,如果让我的主人沈墨白知道你们胆敢拦截他要的人,那你们就死定了。” “那你倒先说来听听,轩辕开山怎么得罪你家主人了? 如果是你家主人沈墨白的错,那你便要把人留下,还要向他赔礼道歉,如果真是轩辕开山的错,我们也不拦着。” 文天化是个认死理的人,是仝关所有人公认的最博学最较真的人,如果与他争辩,估计十个蛇君也不够消遣的。 “与我家主人沈墨白作对者,犹如此人。” 哪成想蛇君并没有那份耐心听文天化的唠叨,等蛇君说完这句话,已是长剑在手,只见一道剑光闪过,文天化的一条手臂便应声被砍了下来。 “啊…你,”一阵痛彻心扉的疼痛,让文天化几近晕倒,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周围的人连忙扶住了文天化,拉到了一旁,大街上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这朗朗乾坤竟然这般行凶,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人根本不讲道理,真是岂有此理,” “我们告官。” “咱们大伙一起上,和这伙贼人拼了。” …… 说话间,便有一个老伯向着蛇君扑了过去,“我跟你拼了。” 蛇君阴测测一笑,一挺手中剑,老伯还没走到跟前,便双手捂着胸口,闷哼一声,栽倒在了街边。 “住手,”祝老汉看到这里,实在不忍心看到有人再枉死,赶忙出口阻止。“这位大侠,有话好好说,何必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众人看到是祝老汉出头,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等祝老汉走到蛇君面前,蛇君才开口说道:“老爷子休要怪我,我也是依着我家主人沈墨白的吩咐行事,还请老爷子见谅。” 蛇君说这句话时,故意将沈墨白三个字说的大声,就算聋子也该记住沈墨白这个名字了。 群情激奋,无奈却都是些手不缚鸡的普通百姓,面对手握长剑的蛇君和十几条彪形大汉,他们还能怎么样呢? 第183章 祝老汉隐忍复仇,魏子午酒楼撒泼 祝老汉干巴巴的脸上顿时有泪滑落,“要多少银子我们都可以给你,还希望你能留下轩辕开山一条命。” 蛇君看到目的已经达到,才没有心情与祝老汉在这里扯东扯西,当即狰狞着面孔说道:“废话少说,要想不再死人,就乖乖的让出路来,否则我也不在乎多杀几个人。” 人群又一次被激怒,各种谩骂声中又向前挪动了一步, 十几个大汉举起手中的刀斧在空中晃了晃,其中一人大吼道:“再往前一步者,格杀勿论。” 眼见这样下去,将会发生一场屠杀,而到时候伤亡将不可估算,祝老汉连忙转身,向众人大声喊道:“众乡亲们,请稍安勿躁,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手无寸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过是枉自送了性命,听我的,让他们走。” 众人一时恨意难平,还有的人甚至已经在破口大骂:“姓祝的,我们平日里还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遇到事却也是这般的怂蛋。” 祝老汉正准备好言相劝,这时只听得几声惨叫,又有几人被蛇君手下的那十几个彪形大汉砍死。 鲜血贱的到处都是,身首异处的胳膊腿脚砸到了附近的人,有的人干脆直接吓晕了过去。 凄惨的画面让众人喧闹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都变成了死一般的沉默。 在生死面前低头,有人会笑话吗?至少石头不会。 石头第一个向身后挪了五步,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人群便四散开去,为囚车让出了一条道来。 看到众人已经放弃无谓的牺牲,祝老汉又一次面对蛇君说道:“你们这是要带他去哪里?” “关外”,蛇君冷冷回答道。 “我能不能再看他一眼?”祝老汉忍着悲恸又问道。 蛇君没有回答算作默认。 看着囚车中早就已经不成人形、昏迷不醒的轩辕开山,祝老汉没有哭诉,只是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心中暗暗发誓:开山,我祝老汉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一定。 祝老汉看完轩辕开山,默默的转身离去,佝偻的背影在街上只留下了一个小黑点。 “记住,这一切都是我家主人沈墨白所为,哈哈哈。” 蛇君一行人绝尘而去后,众人便纷纷散开了,石头和几个力气大一些的人分别将被杀害的几人扛在了肩上,默默的向南边的一座小山岗走去。 人群散尽,空荡荡的大街上却留下一个人来,一个小女人,长的很精致,精致的就像个瓷娃娃,让人一碰感觉就碎的瓷娃娃。 她比普通十八芳龄的女子要矮半个头,但绝不是侏儒,她也的确才十八岁,她的心智却已经成熟,甚至比八十的人心智还要成熟些。 她从青州来,从魏子午的府上来,她叫怜星,江湖人送外号:摘花童子。 据说,当年京城有名花魁叫水袖,因为长的绝丽清俗、羞花闭月,有“京城一枝花”的美誉, 后来被京城最有权有钱的一叶姓宦官包养,雇了一百零八江湖第一高手看护。 而怜星最是嫉恨比自己貌美的女子,往往因为别人取笑他的身高就会随便出手杀人, 而那次她更是仅仅因为水袖有“京城一枝花”的美誉,就大打出手,不光划花了水袖的俏脸,还顺带着把一百零八个守卫也悉数全杀了。 也是那次以后,怜星被冠了个“摘花童子”的名号。 其手段残忍暴戾,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以至于也没有人能抓得住这个比泥鳅还滑溜的摘花童子。 这次她来关外,说来也是巧合的很。 那日叶子从望江楼出来后,一时间青州的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便十有八九与叶子的美貌有关。 人们并不知道叶子这个名字,于是没有想象力的人便给叶子起了个很仙气的名字:八仙女。 都说叶子是七仙女的妹妹,所以叫八仙女。 而那时怜星刚好在青州,听说了有八仙女这个人,被人们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便立即追到了望江楼来了。 那天也正好是魏子午给店小二的第三天的最后期限,所以魏子午便带着几个爪牙来望江楼找店小二商量购买望江楼一事。 尽管坐在金丝绒毛的棉被上,魏子午还是龇牙咧嘴的嗷嗷乱叫,总觉得如坐针毡, 店小二在心里狠狠嗤笑了一番,才低声下气的说靖王不在,去了宜州,这生意还是谈不成,请魏子午把金子带回去。 魏子午先前在望江楼险些丧命,如今落得废人一个,事发当天便派人去了京城向魏谋报信, 没想到就在今天早上,魏谋派人带话来,要他安分一点,这次权当是个教训,最后还来了句:真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这不是明摆着他魏子午已经在魏谋眼里分文不值了嘛!其实他的处境还是不错的,至少如果他不再为恶,魏谋还是会养他一辈子的, 而福总管就没那么幸运了,听说当天便被召回京城,然后第二日便被拉去游街, 其原因竟是,当年魏子午做的所有低三下四的勾当都是此人指使,于是京城百姓那天全城出动,菜市的蔬菜和鸡蛋都被买空了,纷纷朝着福总管身上砸去, 等京城百姓们泄完愤,再看福总管却是已经蛋尽人亡了。 再说回魏子午,没有了那玩意,魏谋还要他这个无根人有何用,魏谋不明说,但他魏子午又不是傻子,又岂能不明白魏谋没有说出的话, 生无可恋的魏子午顿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可转念一想,那沈墨白害他成现在这个鬼样子,再怎么着,死也得拉沈墨白垫背, 于是魏子午强打起精神,想着怎么为自己报仇,他现在没有了魏谋的撑腰,没权没钱,要想报仇谈何容易。 想到了钱,魏子午便想起了那箱天上掉下来的金子,于是他火速召集还没有看清局势的几个无脑手下,风风火火的便来到了望江楼。 听完店小二毫无诚意的解释,魏子午怪吼着,“给我砸,把望江楼给我砸个稀巴烂,我看靖王还能不能躲着不出来。” 店小二面上笑看着魏子午的人摔椅子砸桌子,也没有阻拦,他已经联系到了温玉,很快便要带着他们的人搬离青州了,索性最后就再让这个废人撒一回泼。 第184章 望江楼偶遇怜星,同种恨不谋而合 望江楼此时的食客本来就不多,被魏子午的人这么一闹,哪里还有人再吃的下去饭,片刻间便走的一个不剩, 就在这时,三天前给魏子午金子的皇全来了,皇全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到魏子午面前,还没开口,魏子午已经求饶道:“大人,再等等,我现在正在商量购买酒楼一事。” 皇全看了一眼店小二,说道:“你们家靖王呢?” 店小二看到这就是魏子午的幕后主使人,心里诧异,他自己来问难道会不一样?为什么非要拿魏子午当枪使? 店小二一阵寻思,已经隐隐约约的猜测出了对方的用意,对方多半来自朝廷,而之所以要急着找到靖王的下落,就是为了他们能在朝廷里更好的站队,探听清楚靖王的虚实, 而靖王一直与魏谋相好,那用魏子午试探便是最好不过了。 况且靖王在朝中的暗中培植的力量也已经成熟,所以他们更不能忽略靖王这一环。 而现在皇全敢现身在望江楼,说明他们已经查到了关于靖王已经远离中原的消息,这才会更加肆无忌惮的。 这是要正面开始挑衅了吗?店小二想,却还是用那套说辞敷衍。 哪知皇全听店小二说完,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打击他,转身对魏子午耳语了几句,便离开了望江楼。 要知道皇全正是朝廷中叶琪叶尚书一支,正是魏谋的死对头,此次派人前来探查靖王的口风,便是要拔掉魏谋在江湖中的爪牙, 现在又让魏子午参与了进去,还把魏子午折腾成了个废人,也的确是天助他叶琪, 这下魏谋还怎么和他斗,朝廷中因为魏子午的事,有好些人憋着气,现在靖王再一撂挑子,那这大武王朝还不是他叶琪说了算吗。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皇全全身而退当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皇全走后,魏子午倒是听了皇全的话后喜笑颜开:任务完成,金子归你了。 还有什么比平白无故得了一箱金子还来的兴奋呢?魏子午立即叫住了还在动手砸东西的手下,说道:“我们走,把那箱东西带走。” 于是店小二看着魏子午莫名其妙的来,闹一场又笑一场,又这样莫名其妙的走,心里连一点计较都没有, 魏子午一行人刚下楼,便碰到了前来望江楼寻找八仙女的摘花童子怜星。 怜星看到望江楼一片狼藉,也没有人们口中的八仙女,再抬眼看去,便看到从楼上正乐不可支的魏子午,瞬间便火冒三丈。 “是你把这里弄的这般狼狈的?”怜星一出口,声音却稚嫩如孩童。 魏子午身旁没有抬箱子的一个大汉,看到有个小女孩子对自家主人无礼,还没等魏子午说话,他便一个箭步窜下了楼。 “哪里来的小丫头,这里是大爷弄的,又关你屁事。” 那汉子平常也没有机会表现,现在看到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捅碎的小女娃,他自然要在魏子午跟前好好表现表现,说的话也是相当霸气,当然只是他自以为。 “你敢再说一遍吗?”怜星又开口说道,声音里也不见愤怒。 那大汉哈哈大笑两声,说道:“你听好了,爷爷就再说一遍。” 魏子午看到汉子想表现自己,也没有阻拦,毕竟出风头的事,谁不愿意干,别管对方是孩子还是老翁。 可是等他的脚刚迈到实地上,他就发现那汉子没有了下文,甚至连下身也没有了。 那汉子连惨呼都没有发出,便丧了命,这时魏子午却是被吓的惊叫连连,身边的人连箱子似乎也抬不动了,都是浑身颤抖。 连一直盯着楼下的店小二也没有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咣啷啷”不知是哪个抬箱子汉子的腿实在是哆嗦的太厉害,箱子便失去了平衡,掉在了地上,箱子里的金子也骨碌碌的滚了一地。 魏子午已经没有淡可定,也没有蛋可疼的说道:“女侠,那狗奴才有眼无珠,胡乱狂吠,该杀,该死。” 魏子午是想通了,他现在不像从前那般前呼后拥,有大量的人可供他驱使,现在一切都得靠他自己,于是短短三天时间,魏子午竟然就已经懂得察言观色了。 在他心里也是把杀了沈墨白为自己报仇摆在第一位,所以只要能杀了沈墨白,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只是现在他最后的救命稻草:这箱金子,如果再落入这个杀了人却还能巴眨巴眨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女魔头手里,那他真的就回天乏术、生不如死了。 谁知怜星根本就没有打那箱金子的主意,魏子午这种人更是成不了她的眼中物。 只听怜星很是奇怪的问了一句:“八仙女在哪儿?让她出来见我。” 店小二心里一紧,他早已听到了外面人的风言风语,自然晓得怜星口中的八仙女是谁,却不知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一时也不便开口,只能静观其变。 魏子午看到这女魔头不是来找自己晦气的,顿时便放心了,带着谄媚的说道:“女侠,问的八仙女是何人,不知能否告知在下,在下一定帮女侠找她出来。” 难得有个应声的,怜星便看了魏子午一眼,“你知道八仙女的下落?” 魏子午看着看向自己的怜星,顿时眼睛都直了,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像看到毒蛇一般,眼睛慌忙撇向了别处。 自从沈墨白废了魏子午那玩意后,魏子午便不能再看女人了,越是看到漂亮的女人,他那处地方越是疼的要命。 在这一点上,怜星好像与他一样,不过他是疼在身上,而怜星是疼在心上。 见魏子午不置可否,怜星又颇有耐心的问道:“听说八仙女三天前在望江楼出现过。” 这话说出口,魏子午立即明白了怜星说的是谁了。 魏子午连忙说道:“女侠,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八仙女,三天前我还见过她,后来被一个叫沈墨白的人带走了。” 可不是见过嘛,还因此连命根子都搭上了,这些细节当然魏子午就不好对着怜星说了。 怜星又问道:“带去了哪里?” 魏子午要报仇,当然对于沈墨白的行程是了如指掌,当即说道:“他们去了关外。” 第185章 摘花童子赴关外,三人合计毒墨白 魏子午生怕怜星不上当,连忙补充说道:“沈墨白那小子最是阴险,说不定已经将八仙女藏了起来,你如果要找到八仙女,就一定要先治住沈墨白。” “废话真多。”怜星不耐烦的撂下这句话,便夺门而去。 店小二依着靖王的吩咐,只是将青州靖王的手下,带了一批去关外寻找温玉,而对于沈墨白的事,自然不是他的考虑范围。 魏子午则是利用那一箱金子又从江湖中最有名的杀手组织“天杀”里,收买了十个杀手,在怜星之后火速赶去了关外。 等怜星赶到关外时,便看到了数百人围街之后蛇君挥剑杀人的场面。 对于这种场面,怜星并不会心软,她心里想的是怎么能从沈墨白手上抢走八仙女,只有八仙女这种倾国倾城的女子才是她怜星最大的敌人。 在看到祝老汉离去的背影时,怜星心里便有了主意。 祝老汉走回自己的院子,一屁股坐在院中的椅子上,心里一阵发苦,甚至比每次失眠的清晨独自饮酒时还要痛上几分。 祝老汉喃喃自语道:“开山,我老汉亲眼看见你被人抓走,生死未卜,我就是仝关的耻辱,不过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人救你, 我听说关外销魂窟有个六爷,我去求求他,我就算变卖典质全部家当,我也会求他把你从那歹人沈墨白手中救下来…” “有人在吗?”听了好久祝老汉的自言自语后,怜星才轻叩门扉呼唤。 祝老汉听到有人来了,急忙胡乱抹了把泪,说道:“进来,门没关。” 怜星轻轻推开门,走了几步,看到祝老汉在看她,她便不再靠近,眼神中是躲闪和犹疑,像个害怕受到伤害的孩子。 “小姑娘,是要住店吗?”祝老汉看来人是个小姑娘,温柔的问道,将自己的悲伤藏在了脸后。 怜星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挂了几滴泪在脸上,低声说道:“老伯,我…” 话没说完,泪水却已汹涌,美人泪已是让人不能消受,更何况还是个可人的小姑娘的。 祝老汉有些发慌,快步走到怜星身边,“小姑娘,别怕,有什么事跟老伯说,你先别哭。” 只是做做样子的怜星果然停止了啼哭,抬头看了看祝老汉,又连忙像只受伤的兔子般低下了头。 只听怜星幽怨的说道:“我本来是去关外投靠我一个表姐的,却不想在半路遇到一个叫沈墨白的浪荡子,被他劫了银子,还,还…” 祝老汉心头火突然“噌”的冒了起来,口中大骂道:“又是沈墨白这个混蛋,我老汉定要将你,将你…” 后边的话他说不下去了,轩辕开山被抓走,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现在纵然想将仇人碎尸万段,可凭他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哎,”祝老汉叹了口气,这个平凡的老人还是认命了,“小姑娘如果没有去处,就先在这里住下,可以不跟你要银子。” “真的吗?”怜星惊讶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祝老汉看到能帮到小姑娘,心情瞬间也好了很多,“你还没吃饭?我去给你做点吃食。” “谢谢老伯。” “楼上随便挑一间房间。” “哦,多谢老伯。” 怜星来到楼上才发现一共也就三间房,还有一间房间里堆着些杂物,于是可供怜星挑选的也就两间。 怜星挑了靠近楼梯的一间,最里间不能住人,于是也便剩下了中间一间房空着了。 怜星稍加收拾房间的功夫,祝老汉已经做好了饭,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却也是饭菜飘香。 “小姑娘,下来吃饭了。”祝老汉叫道。 怜星正好刚打扫完房间,听到祝老汉叫她,便欢快的应声道:“老伯,我这就下去。” 祝老汉正在盛饭时,石头这时从门外走了进来,石头走到近前,内疚的说道:“老祝,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去街上的,现在害你被仝关的人瞧不起。” 祝老汉对石头笑笑,毫不在意的说道:“石头老弟来啦,来,快坐下,一块吃饭。”说着又去厨房拿了副碗筷。 这时怜星也从楼上下来了,看到石头,两人忍不住同时问祝老汉:“他(她)是谁?” 祝老汉让他们坐下后,便给对方互相介绍了一遍。 石头听完祝老汉对怜星的介绍,不禁说道:“原来小姑娘也是被沈墨白那奸贼轻薄,老祝,我们现在应该想个法子惩治那恶贼才行。” 祝老汉沉思片刻,却也还是没有主意,看了一眼怜星,叹道:“先吃饭,一会咱们再商量。” 他是怕现在讨论这事,难免会再次勾起这小姑娘的伤心泪来。 没想到倒是怜星突然开口说道:“老伯,你们说的我也大概听明白了,不如我们一起想个法子,将那沈墨白擒住,也好逼他交出你们的救命恩人。” 石头接话说道:“此事谈何容易,那沈墨白既然能做这么多的坏事,想必武功不弱,但凭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又怎么能轻易擒住他?” 怜星道:“我们不能力敌,就只有智取,我身上还有些防身的毒药,我们可以对他下毒,逼他就范。” 祝老汉也没怀疑怜星一个小姑娘身上怎么会有毒药这种东西,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于是便问道:“可那沈墨白现在在何处,咱们也不知道,又怎么对他下毒?” 怜星道:“我遇见那贼人时是在青州,看样子他是要去关外,只不过是在青州停留了几日,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现在他应该就快到仝关了。” 石头激动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就来他个守株待兔。” 祝老汉却犹豫着说道:“仝关就我这一家客栈,如果沈墨白来的时候刚好是晚上,那我们就还有机会, 可如果他来时是白天,不在仝关停留,那我们岂不是要失算了。” 石头想了想,说道:“老祝,这你就放心了,我可以带着咱们仝关的人,先设法拖住沈墨白,直到天黑他不得不住店时。” 祝老汉终于不再顾虑什么,当即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先吃饭,然后分头行动。” 当下,三人不再多话,纷纷埋头吃饭。 事情果然像怜星所说,当晚,沈墨白便在天黑时来到了“常来客栈”。 第186章 石头守株待得兔,黑夜黑店黑心人 沈墨白到达仝关时,天已经黑黢黢了,刚过了仝关的界碑,他就碰到了在仝关外守株待兔的石头。 沈墨白老远看到一群人举着火把向自己走来,心想怕不是遇到强盗了,连忙放慢脚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石头一伙人发现有陌生人来仝关,早就互通了消息,如果来的是普通客商,便让他过去, 如果来的当真是沈墨白,那便由石头将他带到常来客栈。 “你们是什么人?”墨白大喝。 来人有二三十个,虽然都是平常百姓打扮,神情中却充满警惕。墨白不得不先声夺人。 石头打眼一看,便认出了额头处甚是明显的梅花印,确认此人定是沈墨白无疑。 他已经从怜星那里听说了沈墨白的模样,尤其是沈墨白额头处的梅花图案,而怜星是临走时,魏子午亲自给了她一副沈墨白的画像。确认过以后,石头当即走前几步,开口说道:“这位公子,不要误会,近来仝关常有匪帮出没,我们是自发组织起来,夜间巡逻的。” “仝关的治安很差吗?”墨白问道。 石头摆了摆手,围着的众人便散开来为他挪出一条道来,“可不是嘛,也是最近老有歹人来仝关作祟,不过有我们在,公子便请放心,天这么晚了,公子请随我来,我先为你找个落脚的地。” 沈墨白只感觉到一种最纯朴的民风正在他的心里无边无际的吹过,吹的他瞬间觉得人间竟然是如此的美好。 “谢谢你,大叔。” 石头憨厚的笑笑,“沈公子真是客气了。” 说完这句话,石头就发现自己太大意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这个年轻人的名姓,此时却因为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对方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贼,这才说漏了嘴。 石头连忙没话找话的说道:“对了,公子,这么晚了,您这是要赶去哪里啊?” 沈墨白像是并没有注意到石头的称呼,回道:“我准备去趟关外。” 石头“哦”了一声,庆幸对方没有识破,便不再无故搭腔,免得多说多错。 一路上众人都是神色紧张的跟随,随时准备着这恶贼如果突然翻脸,他们也好有个招架。 沈墨白倒是谈笑风生的跟石头说了很多话,石头也只是有问必答,连半个字也不再多说。 又走了一段路后,前边便有了人家出现,再走了几步,就看到一盏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摆。 灯光虽然不是很亮,却能照亮身前的路,更能照亮无数游子的梦,墨白有好几次的梦里就常常会梦到,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家门口便有这么一盏永远在等他归来的气死风灯。 灯的光亮刚好能照清旁边的匾额:常来客栈。 “常来客栈”,这名字很实惠啊,墨白心想,能起这名字做招牌的老板一定是个财迷。 随着众人走到门前,石头便向门里大喊:“老祝,有贵客来了,快点出来迎接。” 贵客二字便是石头与祝老汉约定对沈墨白的称呼。 沈墨白在一旁尴尬的笑笑,“大叔,深夜打扰,本就是我的不对,这贵客我可是担待不起的呀!” 石头转身看向墨白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公子哪里话,看你一表人才,也只有你才能配得上…” 门被推开,祝老汉便从门里走了出来,听到石头又准备口无遮拦的大嚼舌根子,祝老汉连忙高声说道:“臭石头,你是不是皮痒痒了,大半夜的,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吵人睡觉。” 石头看到祝老汉已经出来,便附在墨白耳边说道:“这老板是个财迷,不过这家客栈很是安全,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说完,石头朝着众人一招手,“兄弟们,我们再去别处巡视。” 众人一听便一窝蜂的跟着石头走了。 墨白暗暗咋舌: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拖,还说什么为保过路人的平安,我看就是为了把人拉到这家黑店才是真的。 不过现在既然来了,便就没有再走的道理了,反正他也没处可去,墨白当下心一横,开口说道:“老伯,可还有房间?在下想寄住一宿。” 祝老汉趁着开门的空档早就把沈墨白仔细打量了个遍,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俊朗非凡、英气逼人的家伙,实则是个人面兽心的恶贼。 祝老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阁下想住店,带了足够多的银子了没有? “住一晚多少银子?”墨白问。 “十两一口价。”祝老汉回道。 黑店啊,十足的黑店黑心人,墨白掏遍了全身上下也就只够七两银子,面有难色的说道:“老伯,你看少三两可以吗?” 祝老汉不屑的看了一眼沈墨白,其实心里紧张的很,要知道沈墨白这恶贼杀人不眨眼,却不想原来还有这么本分的一面,也指不定是安的什么坏心思呢。 祝老汉又说道:“你身上有没有别的值钱东西倒也可以抵数,” “这,”墨白又摸了摸身上,除了青龙令外,别无他物,青龙令是断断不能交给祝老汉的。 看到沈墨白犹豫不绝,祝老汉见好就收,冷冷道:“好,我今天就破例一回。” “多谢老伯。”墨白连忙双手递上了银子, 却听祝老汉又接着说道:“我们常来客栈虽然店小,但却可以保证阁下的安全,自然规矩就比别处多些。 我还需要问你三个问题,才能让你入住,你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墨白艺高人胆大,哪里会理会这些,立即说道:“老伯随便问就是了,在下自当知无不言。” 祝老汉:“好,你叫什么名字?去往哪里?在中途可有遇见一位女子?” 墨白不明所以,只得如实回答:“我叫沈墨白,准备去往关外,至于中途遇到的女子太多了,不知老伯说的是哪一位?” 祝老汉差点当场吐血,竟然不知问哪一位,那还用问吗?肯定都被这畜生糟蹋了呗。 “跟我来。”祝老汉气呼呼的丢下一句,便当先而行。 墨白不知道他这是哪句话又得罪了这古怪老头,想想自己的回答也没问题啊,一路上见过的女子也的确是数不胜数啊。有美得丑的… “喂,你还住不住店啊?”祝老汉在前边颇为烦躁的催促道。 “好嘞,这就来。” 墨白不敢再多寻思,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第187章 祝老汉提前设计,沈墨白在劫难逃 祝老汉家的院子在深夜里看来很是安静,没有鸡鸭家禽的聒噪,也没有家仆伙计的喧闹,完全给人一种农家小院的感觉。 进了院子,祝老汉便直接领墨白上了二楼。 让墨白顿时觉得冤枉的是,所谓的常来客栈居然只有楼上三间房,而且只有中间一间能住,这七两银子花的简直是~冤。 仿佛看出了墨白的不满,祝老汉嗤笑道:“怎么着,阁下对住处不满意?” “满意满意,”墨白嘿嘿笑道。“只是在下不明白,老伯所说的保证安全,又何以见得?” 言下之意,就凭祝老汉一个糟老头子,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祝老汉答非所问的说道:“阁下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得,看来是没有跟祝老汉聊下去的必要了。 “好的,老伯,我去睡了。”墨白推门便进了自己花了七两银子买了一晚上的房间。 门外又有祝老汉的声音传来:“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除了食物和水,别的东西都有。” 这叫什么话,没吃没喝,我叫你还有什么用? 墨白敷衍道:“好的,多谢老伯。” 祝老汉又停留片刻,便返身下楼而去,“登登登”的脚步声,都让人怀疑那楼梯是不是禁得住踩踏。 等祝老汉下了楼,墨白才观察起这间屋子来,陈设不多,却也有盆栽,有字画,房门上还挂着一柄古剑,倒也颇显得屋子里有种古色古香的韵致。 洁白的床单下是厚厚的垫子,上面有一床云堆的被子,看上去就让人睡意十足。 墨白伸了个懒腰,心道:“关外一行必定凶险异常,倒不如趁现在还有这么处地方睡觉,赶快好好的睡一觉才是正事。” 窗外月亮与云彩做着迷藏,躲躲闪闪,照的黑暗中的物什影影绰绰,墨白吹熄了蜡烛,躺在了床上,没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楼下的屋中,石头正在焦急的问祝老汉:“老祝,我们的计划能行吗?现在那小子好像已经睡死了,如果不能毒倒他,等天一亮,他醒了,咱们就更没机会了。” 只见祝老汉不慌不忙的将掺了毒药的酒壶慢慢摇匀,才开口说道:“石头老弟,别急,他会喝下这壶酒的。” 石头越发的着急了,“我说老祝,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咋回事,快说给我听听。” 祝老汉笑道:“你知道离仝关最近的城镇是哪里吗?” 石头:“三十里外的麻皮镇,你问这个做什么?” 祝老汉解释道:“徒步奔行三十里地,就算是不饿,但水起码是要喝的?而我已经查看过了,那沈墨白身边根本就没有水袋之类的东西。” 石头还是不放心的说道:“那万一他太累了。睡过去了怎么办?” 祝老汉狡狤的笑道:“你放心,我在他住的那间屋子里,已经提前熏过了一种药草,只是很普通的药草,不过却是能极度的勾起人腹中的饥渴。” “还有那种药草,回头我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石头好奇的问道。 祝老汉摇头取笑道:“你呀,真是少见多怪。” 就在这时,睡着的沈墨白突然就醒了,他是被饿醒的,更是被渴醒的, “水,老伯,给我来点水。”墨白在房间中大声嚷嚷道。 祝老汉走出房间,冲着楼上喊道:“我不是说了吗?食物和水都没有。” “没有水,酒也行啊。”墨白又喊道。 祝老汉冲石头点点头,“怎么样,鱼儿是不是自己上钩来了?” 石头觉得这么精确的算计,他这个粗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当即伸出右手大拇指,给了大大的赞许。 只见祝老汉也不急着拿酒上楼,只是冲着楼上又喊道:“酒倒是有,不过已经有客人预定了,你怕是喝不上了。” 墨白走出了屋子,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饥渴难耐,“老伯,不知是什么人预定的,能否分一些给我?” “这个我得先问问人家同不同意。” “哦,有劳老伯了。” 说完祝老汉进屋端来酒便上了楼,抬手敲响了第一间屋子的门。 “谁呀?”怜星娇滴滴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是我,祝老汉,姑娘要的酒来了。”祝老汉回答道。 “等我一下。”怜星说道, 过了一阵,怜星才从屋里出来,怜星接过酒壶,刚要转身,看到一旁眼睛冒着蓝光盯着酒壶看的沈墨白,故意装作不认识的小声问道:“这个人是谁?” 祝老汉回道:“他叫沈墨白,说是渴的厉害,看姑娘能不能借他点酒喝。” 怜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只是酒本来就不多,你这地方也没水,这让我很为难啊。” 墨白看到是个小姑娘,只道对方屋里肯定还有大人等着,便急忙说道:“小妹妹,我就讨两杯就好,实在不行,一杯也好。” 祝老汉看到墨白的神情有些发毛,心道:“这孙子装模作样的本事还真是强,人家姑娘都被他糟蹋了,现在却还在这装大尾巴狼,真是城府很深的畜生。” 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那后者再怎么做也是无法洗白的。 这也是人的思维中的死结! 只见祝老汉和稀泥的说道:“姑娘要不就让他喝一杯,明天早上我便叫人再去镇上买酒,双数还给姑娘,可好?” 怜星勉为其难的说道:“好,既然老伯都这样说了,那就让他进来。” 祝老汉向沈墨白招了招手,说道:“算你运气好,人家姑娘肯让一杯酒给你,不过只能喝一杯,喝完就回自己屋里去睡觉啊。” 墨白面露喜色,呵呵笑道:“好嘞,谢谢老伯了。” 怜星和祝老汉自然是欲擒故纵,想要沈墨白赶快喝下这杯毒酒,而沈墨白则是出于身体的饥渴急需要一杯酒来解渴。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法可破的死局,沈墨白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三人进了屋后,怜星先给墨白倒了一杯酒。 “快喝,喝完赶快回去睡觉去,别打扰人家姑娘休息”。看到怜星给墨白倒好了酒,祝老汉便在旁边催促道。 墨白总感觉这二人对自己一个陌生人的态度有些不对劲,端起酒杯,却是迟迟不肯喝下去。 第188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一面之词降罪人 怜星也有些急躁了,冷冷道:“这位公子,我好心让酒给你喝,你反倒疑神疑鬼起来了,现在本姑娘要把酒收回了,拿来。” 墨白心里一番计较后,支吾说道:“小妹妹别误会,我这人喝酒有个毛病,不能让人盯着,尤其是被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看着。” “轻浮之徒,”怜星心里暗骂道,面上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她便侧脸去看祝老汉,希望寻得个主意。 祝老汉则是满脸厌恶之色,狠狠的将头撇向了一边,他心里清楚,就现在墨白这种情况就算没有这杯酒,那饥渴难耐也会要去沈墨白半条命,而整个院子能喝的水都被他悄悄藏了起来,看与不看,这恶贼今天是逃不了了。 怜星看到祝老汉转过了脸,她正在犹豫要不要也别过脸去, 就在这时只见墨白右手小指在杯中轻轻划过,之后说道:“好了,小妹妹,骗你的,我喝就是了。” 墨白一仰脖,一杯酒便顺着喉管落进了肚子里,与此同时,怜星提着的心也从喉管落到了肚子里。 “老伯,快看,他喝下去了,”怜星兴奋的喊道。 祝老汉连忙回头看到正在抹嘴的沈墨白,神情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哈哈,沈墨白,原来你也有今天,真是苍天有眼啊!” 沈墨白喝下那杯酒后,饥渴之感瞬间便缓解了很多,只是听到面前这二人怪异的言语,顿时有种遇到疯子的感觉。 祝老汉手指沈墨白:“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徒,轩辕开山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要将他折磨成那般模样,我现在就要为开山报仇。” 祝老汉说着话,便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眼看着就要向墨白刺下。 怜星眼疾手快,连忙出手抓住了祝老汉的手,“老伯别急,我们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也好让他死的心服口服。” 像是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怜星在,祝老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我,只想着为开山报仇,却忘了还有姑娘也是受害者。” 怜星见祝老汉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才看着墨白冷冷道:“听说你带走了八仙女,你现在快告诉我八仙女的下落。” 墨白看着这二人一阵折腾,头脑混乱不堪,大喝道:“住口,你们都说的什么,我连一句也没听明白,不过我就纳闷了,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这么逼问我的?” 怜星看着墨白这条网中的鱼,咯咯笑道:“公子只怕还不知道,你刚才喝下去的酒是掺了毒药的。” 墨白故作惊悚状,“哦?小妹妹,我与你素昧平生,又无冤无仇,你下毒酒害我,该不会是想谋我的色?” 怜星听了沈墨白轻佻的言语,顿时小脸臊的通红,“你果然不是个好人,实话告诉你,你喝下的酒里,我已经加了我们“毒王峰”的秘门毒药软髓散,你现在只要胆敢妄动内力,保证你会毒气攻心,七窍流血而死,哼,现在知道怕了。” 这回轮到祝老汉听的一头雾水了,他忍不住问道:“沈墨白,你怎么会不认得这小姑娘?” 沈墨白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的出来,“真是笑话,我为什么非要认得她。” 祝老汉顿时感觉到此事的荒唐,要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有老老实实的听下去。 只听墨白又笑着对怜星说道:“小妹妹,你说的毒王峰是个什么鬼,还怪在下孤陋寡闻,着实没有听说过。 但就凭你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如此狠毒,倒也的确配得上毒王的称号,我今天少不得要为江湖除去你这个祸患。” 怜星看着毫无中毒征兆的沈墨白开始不淡定了,她满腹狐疑的问道:“你,你难道没有中毒?不可能的,我分明看到你喝下了那杯毒酒的啊。” 墨白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只见他右手小指指端,有一截细长的类似银针之类的金属小块镶嵌, “倘若我提前知道了酒中有毒,你猜我还会不会喝下去?” 原来那日,与靖王交手时,墨白顺手牵羊从靖王那里弄到了这件试毒的物件,不想今天却是派上了用场。 哪知看到墨白举起的右手,怜星紧张的表情瞬间便放松了下来, “原来是试毒戒。想不到你竟然是靖王的党羽。” 墨白震惊不小,“试毒戒?你居然也认识靖王?” 怜星恨恨道:“不错,你小指上的东西就叫试毒戒,那东西本来就是我们毒王峰所有,只是后来被靖王从我母亲手里骗了去。” 墨白心念数转,也还是转不过弯来,这东西原来叫试毒戒,却是靖王从毒王峰得来的,这小姑娘的母亲又是怎么认识靖王的?他一时间思绪万千,竟然不知从何问起。 这时只听怜星又咯咯笑道:“你刚才已经用试毒戒试过了那杯酒,发现没有毒,才当着我的面喝下去的,是不是?” 墨白:“是,那又怎样?” 怜星:“那试毒戒对别的毒都可以屡试不爽,可惜我这次用的本门秘制毒药软髓散,这种毒却是试毒戒试不出来的。” 墨白:“那就是说我现在还是中了你的软髓散毒了?” 怜星:“算你小子聪明。” 墨白还是故作镇定,笑道:“那照姑娘这么说来,我现在岂不是死定了?” 怜星道:“那倒也未必,你只要不动用内力反抗,再老实的回答我们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放你一马。” 墨白好像是认栽了,叹道:“好,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你们问,我尽量如实交代就是了。” 祝老汉突然怒道:“不是尽量,而是一定要老实交代。” 墨白苦笑道:“好,一定老实交代,你们谁先问。” 祝老汉先开口问道:“你认不认得轩辕开山?” “认得。” “昨天有一个碧眼的男子抓走了轩辕开山,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主人,有没有此事?” “我向来我行我素,哪里会有你说的什么碧眼仆从,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难道老伯都没有查明真相,就胡乱降罪与人?” 祝老汉有些心虚的说道:“可那人言之凿凿的说他的主人就是沈墨白啊,难道这还能有假?” 第189章 遇凶险怜星挺身,沈墨白神功惊人 沈墨白被祝老汉气的直想揍人,“我说老伯,你仅凭别人一面之词,就这么轻易定了我的罪,我岂不是很冤枉。” “这个…” 墨白又接着说道:“老伯,我现在告诉你,我旁边这位姑娘其实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这话你是不是也相信?” 祝老汉一时语塞,怜星却听的又羞又气,“你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祝老汉顿时觉得沈墨白说的也不无道理,心道:“难道我真的冤枉了这个年轻人?” 转眼看到怜星羞愤的表情,突又想起一事来,随即问道:“那你糟蹋了这位小姑娘,却又作何解释?” 墨白惊呆的张大了嘴,“你说什么?我?糟蹋她?” 而一旁的怜星则是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看沈墨白一眼。 祝老汉急了,碰了碰怜星,说道:“小姑娘,你快说,你在路上遇到的浪荡子是不是他?” 怜星抬头看了一眼愤怒的沈墨白,又看了一眼懵懂的祝老汉,羞赧的低声说道:“老伯,其实我并不认识他,先前都是我说谎骗你的。” “你,你这孩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祝老汉已经知道自己错怪了沈墨白,不禁甚是焦灼,只希望怜星不要也像他一样是受了别人的蒙骗。 而怜星却是低头不语,与先前在望江楼的飞扬跋扈和刚才对沈墨白的横眉冷对简直判若两人。 其实怜星初次看到沈墨白时,便觉得这个少年有些与众不同,虽不至于一见倾心,但多半也看出来这个少年并不是那种人面兽心的恶贼。 自己无辜冤枉人家,现在被揭破,女孩子的那种娇羞心理她怜星还是有的,所以他只得没有底气的眼观鼻、鼻观口,不再发一言。 祝老汉看到这小姑娘自知心虚理亏,不再做声,他只得转身再去看墨白, 只见墨白并没有注意聆听他们的谈话,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只是有意无意的看向了窗外, 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老伯,你说的轩辕开山,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端的是条汉子,只是苦于没有及早相识, 不过你放心,你说的碧眼男子,我也知道他是谁,这次他敢毁我名声,我一定饶不了他,同时也一定能帮你救出轩辕开山。” 祝老汉听后大喜:“如此真是太谢谢公子了,公子大人大量,不计前嫌,还请受老汉一拜。”说着话就要向墨白跪拜。 墨白看到,连忙拦住祝老汉,口中说道:“老伯言重了,就算没有你,遇到这种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祝老汉激动的手足无措,突然想起沈墨白还中着毒,便对怜星说道:“小姑娘,咱们误会沈公子了,趁现在还来得及,你快给他解药,我这就去拿些水来。” 就在这时,窗外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老头,坐着别动,告诉你,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祝老汉惊呼出声:“什么人?” 黑暗中另一个声音又响起:“哈哈哈,有生之年能够遇到我们十大金牌杀手,也算你们有福了。” 这时怜星神情复杂的看向墨白,很是内疚的说道:“公子,是我在你的酒里下的毒,等会有什么事,我会挡在你头里的。” 墨白反而坦然的朝着怜星笑了笑,摆手告诉她无妨。接着向着窗外说道:“能让江湖十大金牌杀手同时出现,看来我的面子不小嘛!” 黑暗中先前那人说道:“小子,废话少说,你现在乖乖就擒,我们或许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墨白试探着问:“你们是冲我来的?” “当然。” “那既然与他俩无关,可不可以先放了他们两个?” 这时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说道:“嘿嘿,别做梦了,那个老头我倒是不稀罕,不过你旁边那女的,今天我是要定了,” 说话的这人正是十大金牌杀手里最是好色的老四。 继而老四又对其他人说道:“兄弟们,事不宜迟,咱们动手。” 摘花童子怜星能在瞬间把魏子午的家奴一剑削成两半,可见其剑法不弱,这时她更是已经拔剑在手,一挺娇躯挡在了沈墨白的身前。 突听得墨白一声大喝:“找死。”人影已经闪电般窜出,怜星只感觉耳边有风吹起、眼中有影闪过,身后却是不见了墨白。 又听得窗子呼啦啦一阵响动,怜星再去看时,墨白已经坐回到原来的椅子上,手里竟然多了一个贼眉鼠目、尖嘴猴腮的枯瘦男子。 “老四被他抓走了。”黑暗中有人惊呼。 被墨白抓住的男子,惊恐的看着墨白,寸光的鼠目中一片茫然,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会有这么惊天动地的武功? 与鼠目男子有一样疑问的还有黑暗中的九人。 一阵沉默后,墨白似乎已经等不及了,手下猛然用力,那鼠目男子顿时疼的嗷嗷乱叫, 黑暗中没有人再敢出手,先前那人的声音又响起,惊惧中带着颤抖:“你,你不是已经中毒了吗?” 墨白强压着胸中翻江倒海的真气,悠然说道:“谁告诉你,我中毒了的,如果你们不信,倒可以进来一试。” 没有人敢不相信,也没有人愿意来试,但他们都是领了赏金的,杀不了沈墨白,他们又怎么向魏子午交代? 墨白心念数转后,又说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黑暗中那人说道:“魏子午。” 听到是魏子午,而不是风雪堡或者是来抢夺青龙令的人,墨白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奉财杀人,趁我现在心情好,赶紧给我混蛋,否则你们都得死。” 墨白不得不与对方周旋,最好是能把对方唬跑,因为他的确已经中了软髓散毒,这么说也是为了不让十大金牌杀手察觉出来, 其实刚才他一出手便已经感觉到了真气有所不继,现在仅仅仗着自己深厚的内力强力支撑着。 黑暗中九个人连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有人说:“老四还在他手上,要不我们跟他拼了。” 也有人说:“这小子的武功太过惊悚,只怕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又有一人说道:“此事还是看大哥怎么定夺。” 第190章 九杀手落荒而逃,沈墨白危在旦夕 黑暗中,一阵沉默,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很久,十大杀手中的老大才说道:“如果我们现在回去,顶多是赔双倍的金子,可如果硬拼下去,我们的命就可能撂在这里了。” 众人哄声道:“对,咱们要不就听大哥的,撤?” 老大又默不作声了,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抉择。 墨白听完众人的谈话,抓住时机的问道:“你们自认为武功比龙九子如何?” 要知道龙九子在杀手组织里的名声一直是所有杀手顶礼膜拜的对象,他们这十人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虽然不知墨白突然问起龙九子是何用意,黑暗中的老大还是极不情愿的说道:“自是不如。” 墨白讥笑道:“龙九子在我手中也走不过第二招,你们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墨白听说过风先生在风雪堡与龙九子的那一战,现在又提起龙九子,正是要借龙九子灭了对方的士气,也是要给他们的撤退吃一颗定心丸。 黑暗中的九人又是一阵沉默。 墨白趁机又大声说道:“你们听好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现在我只给你们三个数的机会,一,” “二,” 这时窗外突然就响起了一片嗖嗖的风声,这些金牌杀手来的不含糊,走的更是飞快,转眼间窗外就走的人影全无,任被擒住的老四哭爹喊娘的求救,喊哑了嗓子。 “真不知道这些杀手怎么被人称为金牌杀手的,逃的真快,连同伴都不管了,没义气。” 祝老汉口中嘀咕着,心里却踏实了下来,毕竟是有惊无险,现在他对沈墨白这个年轻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时怜星突然不忿道:“沈墨白,你怎么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墨白又仔细倾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确定那九人已经走远,才转身微笑着问怜星:“那依姑娘之见,我又该如何?” 怜星:“他们要杀你,你当然也应该杀了他们的啊。” 墨白反问:“毒药的毒性,你比我清楚,你觉得中了你的毒,我还有没有力气能杀了他们?” 怜星惊讶道:“你不是说你没中毒吗?” 墨白没有接话,只是用手捏开了一脸懵懂的鼠目男子的嘴,冲着祝老汉说道:“麻烦老伯把剩下的酒倒进这人的嘴里。” 祝老汉早就对沈墨白服服帖帖的了,现在听到沈墨白叫他,立即将桌上的酒壶对准鼠目男子老四的嘴,全部倒了下去,滴酒不剩。 可怜老四并没有沈墨白那么高深的内力相抗,一壶酒喝下去,已是烂泥一堆。 还在等着墨白回话的怜星,没有等来墨白的回答,她等到的是墨白口中的一口鲜血。 殷红的鲜血喷在怜星雪白的百褶裙上时,怜星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中毒已深。 “公子没事?”祝老汉问了一句废话后,便求助的看向了怜星。 毒是怜星下的,现在也只有怜星才能救沈墨白。 墨白突然有些虚脱无力,扣住老四的手也脱落了,不过还没有昏迷过去。 怜星看着突然变得憔悴的沈墨白,一时间焦虑、悔恨、不安、惶恐,各种情绪在她的心里来回冲撞。 在刚才的危急时刻,怜星挺身而出,这让墨白对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恨意全消,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于是墨白便选择原谅了他。 看出了怜星的自责,墨白不想让她太担心,努力的笑了笑,说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怜星。” “老伯的问题已经问过了,现在该你问了,我一定如实回答。” 怜星都快急哭了,“你为什么不跟我要解药,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墨白又笑道:“没事,我暂时还死不了,再说如果你身上带了解药的话,早就给我了,不是吗?” 怜星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对不起,这种毒没有解药的,除非,除非…” 祝老汉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除非怎么样?” 怜星开始犹豫了,她不敢抬头看祝老汉期盼的目光, 怜星其实不是身上没有带解药,而是软髓散毒根本就不是普通药物所能解的了的。 唯一能解软髓散毒的就是让中毒者与一异性水乳交融、阴阳和合,将毒过度给对方, 这种方法虽然不可思议,但却是解软髓散毒的最有效也是唯一的法子,毒王峰的人称这种法子为“渡红尘”。 而这种解毒方法的前提是,对方必须是处子之身,而且没有一点内力武功,当然也得双方自愿。 如果对方是像怜星一样有内力有武功的女子,那被过度了软髓散毒后,轻则武功尽失,重则神经衰竭。 现在怜星想的是自己是处子之身,而且也愿意为沈墨白将毒过度到自己身上,尽管她可能因此而神经衰竭,但她愿意。 如果说刚开始她对沈墨白是不讨厌的,那现在,她发现她已经有点喜欢上这个处处为别人着想的傻小子了。 可沈墨白愿意吗?这才是她所担心的。 倘若沈墨白宁死也不愿意,那她自然会内疚后悔一辈子, 假设沈墨白欣然接受了,那这样只为保命而不管她死活的沈墨白,还值得她怜星去为他牺牲自己吗? 一番矛盾纠结的胡思乱想,在墨白眼里也不过只是几瞬而已。 不知道怜星的脑袋里装了这么多想法的沈墨白突然开口说道:“怜星妹妹,你怎么了?我都说了我暂时不会死的,你就不要自责了。” “我…我,”怜星吞吞吐吐的还是没有勇气将实情说出口。 为了打破极度沉重的场面,墨白自嘲的说道:“生死有命,长命百岁也好,危在旦夕也罢,都终有一死,可怜我沈墨白聪明一世,临了还得做个糊涂鬼。” 祝老汉有些不落忍的问道:“公子有什么事还没有办,我祝无双就算肝脑涂地也定当为公子操办了。” 墨白摇了摇头,颇有意味的看着怜星说道:“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想听怜星妹妹的故事。却不知她愿不愿意说给我听。” 第191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爱恨只在一念间 祝老汉知道墨白这次肯定是过不了这道坎了,一时老泪纵横,第二次向怜星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将死之人的最后请求,谁又能拒绝。 “好,我说。”怜星含着泪柔声说道。 墨白心中的疑惑太多,只得挑重要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又为何追我到这里?还有你跟靖王又是什么关系?” 怜星先回答了他前两个问题,“我追你到这里,是为了找一个被青州的人叫做八仙女的女子。” “八仙女?八仙女是谁?” “我也是听青州的人口耳相传,说望江楼有一女子乃是人间绝色,倾城倾国,还有人说那女子是圣手仙子与靖王的女儿,模样颇有几分圣手仙子当年的神韵。 而我这次从毒王峰出来,就是为了圣手仙子和靖王的事而来,对于和他们二人有关的事也就多留心了些。 于是我这才去了望江楼,然后我便遇到了魏子午,是魏子午告诉我八仙女是被你带走的,还给了我一张你的画像。 就这样我便从青州追你到了这里。” 墨白一时好奇,说道:“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张画像?” 怜星以为画像有什么古怪,连忙从怀里掏出画像递给了墨白。 墨白盯着看了几眼,皱眉道:“这画像有问题。” 怜星忙问:“有什么问题?” 墨白突然嘿嘿直乐,“这画像把我画的也太丑了。你看这鼻子都有些歪了。” 墨白笑的时候,额头上的梅花也随着上下跳动,像极了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怜星嗔怪道:“你这人真讨厌,这么严肃的问题你都能开玩笑。”说完一把夺过了画像,又仔细的叠好揣进了怀里。 墨白看到怜星总算心情好了些,才接着说道:“你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哪里有什么八仙女,她的名字叫叶子,虽然有些不正常,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 怜星诧异中带着点醋意的说道:“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八仙女真的是被你抓走的?” 墨白苦笑道:“我抓她做什么,我躲她还来不及呢。别说她了,还是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找圣手仙子和靖王。” 提到圣手仙子和靖王,怜星的神情又低落了下去,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怜星的母亲圣柔芳,在靖王认识圣手仙子陶婉儿之前,便与靖王结识,并倾心于靖王。 后来圣柔芳不顾毒王峰上父母和族人的反对,只身去了京城找靖王摊牌,说出了自己愿意嫁给靖王、患难与共的真心。 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时的靖王一心专注于庙堂之事,并不想过早的谈及儿女私情,便婉言拒绝了圣柔芳的表白。 痴心的圣柔芳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她在京城购了一处离靖王府很近的宅子,心想着凭借她的真心总是会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的。 可谁曾想,就在她苦苦等候的那段日子里,靖王遇到了他一生中的真爱:陶婉儿,并很快就娶了陶婉儿进府。 在亲眼见证了靖王与陶婉儿的结合后,自认为也有着国色天香的圣柔芳心里便开始生起了仇恨,大醉了三天三夜后,她将仇恨的矛头对准了陶婉儿。 然而在她又一次潜入靖王府,看到相濡以沫的靖王夫妇时,可怜的圣柔芳心软了,那把剑停在了陶婉儿胸膛三公分处,却是再也没有刺下去。 如果她那一剑刺在陶婉儿的胸膛上,靖王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最后圣柔芳选择了退出,因为她太爱靖王了,毕竟靖王也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算不得负她。 就这样她带着所有的思念又回到了毒王峰。 后来在毒王峰族人的安排下,圣柔芳嫁给了一个同道中人“毒手”田药人,并生下了女儿田怜星。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可上天偏偏像是要惩罚这个痴心又可怜的女人一样。 田药人在一次接到圣手仙子的一道密函后,便离家出走,从此音讯全无。 听到这里,墨白心里大惊,张口便欲说出:田药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如果怜星想为父报仇的话,就算现在杀了他,他也绝无怨言。 可墨白还没说出口,怜星已经愤愤的接着道:“田药人走的时候,我还在襁褓,对于如此负心的人,我就权当做我没有这个爹。” 墨白叹道:“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 怜星惨然笑道:“父亲?他不配。” “那你母亲呢?你母亲恨他吗?”墨白问的很悲凉。 “其实对于田药人的死活,我娘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在我下山前,我娘还要我如果见到了田药人,让我亲手杀了他,以报当年负心之仇。” 祝老汉在一旁听的唏嘘不已,忍不住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娘这又是何苦呢?” 怜星突然发疯似的大笑,笑的眼泪挂满了脸颊,“何苦?你们男人又怎么会体会女人的那种痛苦和绝望。” 祝老汉本想反驳两句,想想还是算了,他与圣柔芳本就是同病相怜,这种痛苦,他当然能感同身受。 只听怜星又接着说道:“你们听说过江湖上有“摘花童子”这个称号吗?” 对于陈年往事,墨白和祝老汉也都只是有所耳闻,至于详情也不是甚明了,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 怜星续道:“都说摘花童子心狠手辣,其实那都是在田药人走后,我娘对世事心灰意冷,她又怕我将来再遇到和她同样的遭遇,所以才做了几件骇人听闻的事出来,为了保护我将来不被人欺负。” 这是多么可笑的逻辑,但却也是父母对子女的愚爱。 “听说摘花童子专门杀貌美如花的女子,此事可当真?” “不错,但我娘也没有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她杀的那些女子都该杀,她从来也不会滥杀无辜。” “那这么说,你这次来见圣手仙子和靖王,不是为了报仇的?” 怜星摇了摇头,“不是,我娘因思念成疾,最近得了一场大病,眼见时日无多,这才让我再来青州,其实是要我告诉靖王, 她已经放下了,只想靖王能和圣手仙子幸福。” 第192章 青龙令无人来争,为解毒赤裸相见 祝老汉问道:“你见到了靖王?” 怜星说道:“没有,我不但没有见到靖王,也没有见到圣手仙子,” 墨白接话道:“然后你就为了八仙女,千里迢迢的追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我的命?” 怜星内疚道:“也许是看过了我娘的悲剧,才使得我对世上的男人有了偏见,而我最恨的就是那些轻薄寡义的男人。 所以我听说你抓走的可能是靖王和圣手仙子的女儿,我便一刻不停的追了过来。” 墨白无奈道:“其实你找八仙女,只是为了保护她,怕我会伤害到她?” “嗯。” “所以你就不问青红皂白,先把我摆在了恶贼的位置上,连让我辩解的机会都不给?” 这次怜星连“嗯”的勇气都没有了,此事本来就是她的不对。 墨白没有跟怜星说田药人已经死在了他手上,他不是不敢承担,而是不忍心让刚从旧伤中走出的怜星再添新痛。 还有一件事,是墨白无法理解的,那就是自从望江楼店小二放出消息后,已经好几天了,除了叶子打过青龙令的主意,却也只是匆匆一瞥外,直到现在,竟然再没有人为了青龙令找过他。 青龙令虽然也只是一枚普通的令牌,如果没有其它四枚令牌,简直就是一块没用的装饰品, 真正想要得到青龙令的人也并不多,但也绝不可能一个都没有。 难道那些人都畏惧他的武功,不敢冒这险?这显然也说不通,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墨白的眉头紧锁,思索良久,竟然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祝老汉注意到沈墨白的表情,关切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要不我先去给你做点面食充充饥?” 看到墨白没有反应,祝老汉以为墨白不爱吃面,随即连哄带解释的说道, “这种面食只有我们仝关才有,保证公子想吃,你也是从仝关去关外,你要是从宜州走,还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面哩。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 “人老了,就是爱唠叨,”怜星心道,但这却并不影响她对祝老汉的尊敬。 听到宜州二字,墨白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连忙喊住祝老汉,“老伯,你说去关外还有一条道路是不是?” 祝老汉停住脚步,转身回道:“是啊,就是因为官府新开了宜州那条官道,才让仝关这条路荒废了下来的。” 像是又勾起了对痛苦往事的回忆,祝老汉说完竟然呆立在原地,忘了去给墨白做面。 墨白这下终于想通了,觊觎青龙令的人想必是在宜州等着他,而不想他走的却是仝关一路,所以一路上才没有相互遇到。 现在在临死前,他要想为杨战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就只能去宜州,至于晓寒,今生也只能负她了,只希望温玉能好好善待晓寒。 想到这里,墨白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说道:“好了,你们该问的都问完了,我也该走了。” 回过神来的祝老汉急忙扶住墨白,急急问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天大地大,哪里也去得,只是不能赖在你的客栈里,否则死在这里,会连累你的生意上门的。” 墨白半开玩笑的说,也是不想让他们太为自己伤心。 这时怜星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你不用死了,我有法子帮你解毒。” 墨白眼睛里突然发出了看到希望时的光芒,但瞬即便暗淡了下去,“别骗我了,如果有解药,你又为何现在才给我?” 怜星有些难为情的嗫嚅道:“我可以帮你解毒,只是这种法子不能让外人知晓。” 祝老汉听说怜星能帮沈墨白解毒,他是打心眼里高兴,别说不让他看,就算是要他挖掉双眼,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那我先下去了,还请怜星姑娘速速为公子解毒。”祝老汉识时务的激动道。 墨白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看了一眼栽倒在地的老四,说道:“老伯,那这个人就交给您处理了,劳烦您先带他下去。” “好,”祝老汉应了一声,便拖着老四那滩烂泥出了门。 等祝老汉走后,墨白才问道:“怜星妹妹,你说的解毒法子是什么,现在能说了?” 怜星忽然浑身颤抖了起来,是羞涩也是兴奋,或者说是心慌意乱更合适些,她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她没有回答墨白的话,只是慢慢的褪去了自己的裙子,然后便露出了春葱般的玉臂和结实匀称的小腿,还有里面红色的肚兜在灯光下闪着别样诱惑的色彩。 墨白大惊,“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怜星:“这是给你解毒唯一的办法,只要我们结合后,你身上的毒就会过度到我的身上,到时候你就不用死了。” “荒唐,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解毒方法。”墨白慌忙把目光从怜星的身上移开,他实在想不到怜星所说的解药居然是这种法子。 怜星已经下定了决心,此时她已经抛开了羞怯,只要能解了墨白身上的毒,她已经豁出去了。 “墨白,你听我的,这真的是唯一的解毒方法,毒是我下的,我也愿意用这种法子帮你解毒。” “你这个傻瓜,你不说我也知道,过度到你体内的毒,是不是会给你造成更大的伤害?” 墨白试图劝服怜星不要做傻事,眼睛还是不敢去看怜星。 “我不在乎,我愿意。” “但我在乎,我不愿意。”墨白大声说道,声音已经接近咆哮。 怜星突然声音变的很平静也很柔和,“墨白,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墨白不自觉的抬头看向怜星,才发现怜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最后的衣物,变的全身赤裸。 完美无瑕的酮体,就那么深深的刻在了沈墨白的心里。 怜星完美无瑕的脸上有珍珠般的泪珠落下,“我不是随便的女人,我这么做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用你负任何责任。” 墨白无话可说,只是疯狂的含泪摇着头。 “难道你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嫌弃我不够女人?” “不是的,不是的。”墨白最后的心里防线在死撑着。 第193章 石头无辜身先死,两女路口终相逢 墨白不得不承认,怜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甚至比世上大多数女人都要有女人味。 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的生命中已经有了晓寒,他不能再伤害怜星的善良,更不能伤怜星的心。 墨白几乎是仓皇出逃的,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个健康的男人,在完美无瑕、赤裸着的怜星面前哪怕再多呆一刻,他心里的最后防线势必会溃不成军。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如果我们能早点认识,你会爱上我吗?” 看着墨白仓皇离去的背影,怜星幽怨的问道,这时却已经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了。 风从开着的门口吹来,吹灭了蜡烛,但却吹不灭怜星救人切切的心。 她要救墨白,不管墨白愿不愿意,不能再犹豫了,说不定下一秒墨白就会毒发身亡。 她要去追回沈墨白,她不能看着墨白死在软髓散毒下。 怜星甚至都有想过,等会再见到墨白,如果墨白还是不同意,她就用强,尽管那样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很不公平。 她在黑暗中很快穿好了衣服,便出门下楼, 下了楼,看到祝老汉屋里的灯还亮着,怜星便去敲门,想着不管怎么样,她总该跟老人家道一声别的。 “当当当,” “老伯,我是怜星,麻烦开一下门。”怜星礼貌的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怜星再敲。 “当当当,” 还是没有反应。 又等了半天,却一直没有人来开门,怜星担心祝老汉出了什么事,一脚踹开了祝老汉的门,便看到了一脸茫然的祝老汉正在无声哭泣,身边是三具尸体和老四那一摊稀碎的烂泥。 怜星顿时花容失色,“老伯,发生什么事了?” 那三具尸体,怜星在仝关的大街上见过,其中一个竟然是石头。 老伯擦了擦被泪模糊了的老眼,抬头看向怜星,哽咽道:“他们都死了。是我害了他们。” “是谁杀了他们?” “一定是那十个杀手,我那时竟然忘了要保护他们,我该死啊。” “老伯,你不要自责了,你放心,这笔账记在我的头上,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原本祝老汉计划的是,让石头等人在楼下埋伏好,等沈墨白中了毒,他便摔杯为号,合众人之力将沈墨白擒住,再去关外交换回轩辕开山, 哪知道,后来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祝老汉竟然把石头等人给抛在了脑后,事情也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祝老汉内疚后悔,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他只能将所有的恨都出在了烂泥老四的身上。 看着已经血肉模糊、眼睛鼻子都聚拢到一块的老四,祝老汉好像才稍微解了点恨。 “谢谢姑娘,对了,沈墨白怎么样了?毒解了吗?”祝老汉终于恢复了神志,立即关切的问。 怜星不知道怎么向祝老汉解释,只得随口说道:“老伯,你放心,毒已经解了,刚才墨白已经不辞而别,去关外寻找轩辕开山的下落了。” “哦,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祝老汉总算是放下了心,喃喃道。 怜星接着说道:“我来也是跟老伯辞行的,墨白身上的毒刚解,身体还很虚弱,我得去找他,好多事我怕他应付不过来。” “好,好,去,孩子。” 祝老汉还能说什么呢? 缘聚缘散,祝老汉也没有挽留的必要了,就像石头这些人的离去一样,他只有默默的接受,无论想与不想。 别过了祝老汉,怜星便匆匆出门,奔行了一段路后,到得一个三岔路口,她便开始犯嘀咕了。 一条大路,两条小路,怜星正在为走哪条路去追墨白而犯愁,毕竟她对仝关这里的道路也不熟悉。 就在这时,有一辆豪华乌蓬马车从对面大道上飞驰而来。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赶路?车里的人指定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这么想,但怜星还是不自觉的冲马车挥了挥手。 赶车的车夫被路中间突然出现的怜星吓了一跳,健马惊嘶,还好他驾车娴熟,要不然怜星非得撞飞了出去不可。 “神魔稔?”那车夫露出一脸凶相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话,怜星愣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麻烦你说清楚一点。”怜星对着这个天外来客客气的说道。 那车夫一定是上辈子欠揍,也没问清楚怎么回事,便撸起袖子来,跳下车就要发作。 怜星倒是满脸随和,静观其变,虽然刚才出门匆忙,把剑落在了客栈,但就凭一个莽撞车夫,要想治住他,也是分分钟的事。 就在这时,从车里走下一个女子来,随着车帘被掀开,甜美的声音便像出谷的黄莺一般飞进了怜星的耳朵里,“什么人在前边挡道?” 看到女人下车,车夫连忙垂手立于一旁,放下了刚撸起来的袖子。 女子下了马车,便看到了怜星,四目相对竟然一时无言。 一个闭月,一个羞花,一个沉鱼,一个落雁。 这就是月光照着的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一轮月光,两个丽人,风轻轻的撩拨着裙摆,有不知名的虫鸣,有浮动着的暗香,多么美好的画面。 但很快这幅美好的画面就被车夫给撕碎了,车夫提着把大长刀横亘在了两人之间,还咿咿呀呀的对身后的女子说着什么。 分明就是一个标准的奴仆在保护自己的主子。 女子拍了拍那车夫的肩膀,示意他先退下,不用小题大做。 “你是谁?” 两名女子同时出声。 “这么晚了……” 两人又同时说道。 从车上走下来的女子为了避免尴尬,做了个请讲的动作,便不再开口。 “我叫怜星,我有个朋友在夜间迷路走失了,麻烦问一下姑娘可曾看到,他额头上有一朵梅花印。” 本来还刻意保持着矜持的女子听到怜星的说话,顿时便不镇定了,“你,你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沈墨白?” “你认得他?你是不是碰上他了?太好了,快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我找他有急事。” 怜星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要知道多耽搁一刻,墨白便更危险一分。 “你能先说沈墨白他怎么了吗?”那女子焦急的问。 “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快上车,我们去找他。”那女子竟然好像比怜星还着急。 “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你先上车,我们路上说。”那女子把怜星推进了车厢,自己从车夫手里一把夺过了马鞭,身子一纵便坐到了赶车的位置。 “你留下,呆在那儿别动。”那女子回身命令道。 “驾…”一阵风从车夫的身旁掠过,留下了车夫独自一人在夜色中赏月。 第194章 八仙女敢爱敢恨,危急时怜星伸手 墨白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实在没了力气,才躺倒在了一处荒草野花中。 凭着他的判断,此地应该是离宜州不远了,如果以关外的大宫城为终点,那么宜州与仝关便是到达关外的两条平行线。 墨白从仝关向西横穿,方才借着月光向西方眺望,隐约可见灯火万千,想必是离宜州不远了。 可惜他内功虽雄浑,无奈软髓散毒已经渗透血液,想着觊觎青龙令的人可能就在不远处的宜州,却还是迈不动半步了。 死亡在那一刻离墨白是那么的近,就像天上的月亮,仿佛一抬手就可以触摸到。 他的眼睛渐渐的阖了起来,耳边似乎听到了有车马声,难道传说中的黑白无常竟然是赶着马车来捉阳间的人去阴曹地府的吗? 想到这里,他开心的笑了,能享受这种待遇的人,他应该也算是人间第一人。 …… 有些人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不太早也不太晚,就像怜星和叶子。 “我叫叶子,我们现在应该往哪条路走?”赶车的女子大声说道。 叶子,这就是墨白片刻前还提到过的那个女子,也是怜星不远千里要寻找的八仙女。 听到车厢外的女子说她叫叶子,怜星真的很震惊,世界怎么可以这么小,原本觉得不可能相见的人就这么不期而遇了。 其实最初怜星骗了墨白,她要找到叶子,并不是为了保护她,至少在遇到墨白之前她不是这么想的。 她母亲圣柔芳虽然是放下了执着,但她却没有,她这次来青州是有着她的私心的。 她要为她母亲讨回公道,她不能就这样看着她母亲为了靖王而郁郁而终,她要亲手杀了靖王和圣手仙子,其中也包括有可能是他们女儿的叶子。 尽管叶子也许不是靖王的女儿,尽管她很可能杀错人,但她还是不愿将这份仇恨深埋。 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碰到沈墨白,她的想法就变了,她被沈墨白身上流露出来的浩然正气和无疆大爱所感染,她从来没有见过像沈墨白这么无私的人。 她爱上了他,无法自拔。 “喂,怜星,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马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叶子又一次问怜星。 收回了思绪,怜星连忙说道:“朝着去往宜州的那条路走,” 之所以选择去宜州的这条路,是因为她听到墨白向祝老汉打听宜州的时候,便猜想着墨白从常来客栈出来很可能会去宜州, 于是心急如焚的叶子便将马车往宜州方向赶去。 “你还没有说墨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车子行了一段路后,叶子在车外又大声问道。 “他中毒了,我现在就是要去给他送解药。”放下了仇恨的怜星透过车窗仔细打量起了这个不是仙女却胜似仙女的女子。 “上天保佑,让我们快点找到墨白。”叶子小声的自言自语。 “你跟墨白很熟吗?”怜星看着满脸焦灼的叶子问。 “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但是我很喜欢他。”急着驾车赶路的叶子头也没回的说道,语气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怜星将头探出了车窗,让自己离叶子更近一些,她想看看叶子是真的直爽还是像墨白说的一样:这个姑娘不正常。 “第一次见面就说喜欢人家,你这样的女子我还是头一次见。”怜星略带调侃的说道。 叶子毫不在意的反问道:“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应该说出来吗?” “女人不是应该矜持一点吗?”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中原的女人,明明心里喜欢的要命,表面上却要装作冷冰冰的样子,明明心里恨的要命,却还可以强颜欢笑。这样子,你们不累吗?” 是啊,这样子的人生又怎么会不累?可人生在世,谁不是带着面具过活,谁又能真正做到像叶子一样的洒脱呢? 怜星:“你不是我们中原人?” 叶子:“不是,我来自极东方的一个美丽的小岛:桃花屿。” 怜星:“那你这次来中原是为了什么?” 叶子:“我是跟着我义父来的,我义父他…” 话说到一半,车子突然起了一阵剧烈的颠簸,拉车的马像是踩到了什么陷阱,发了疯的放蹄狂奔, 马车顿时便失去了控制,叶子虽然精通马术,此时却已经乱了方寸,张大了嘴也发不出呼声。 “小心,”叶子只觉得身子一轻,接着便被怜星连提带扶的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只听到“轰”的一声,急速前冲的马车便掉进了一个深坑中,车翻马亡。 可惜了那匹溜光水滑的枣骝马,早上才跟着主人饱餐了一顿,晚上就丢了马命。 “好险,谢谢你救了我。”惊魂未定的叶子好半天才平静了下来,拉着怜星的手却还是有些发抖。 怜星朝叶子笑笑,也没接话,其实她刚才也吓的够呛,只是常年习武的习惯,让她的反应比平常人要快很多。 “你真该让你那个车夫跟来的。”这种时候,怜星少不得要埋怨叶子几句。 “他对你那么不友好,我才不要他跟来呢。”对于怜星的埋怨,叶子并不以为然。 人家既然是出于对她的考虑,她也便不好意思再拿这件事情挤兑叶子了。 “怎么好好的道路中间会有这么个大坑,走,咱们去看看那个陷阱。”怜星提议。 “好,”有怜星陪着,叶子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两人站起来,走到坑边慢慢的趴下往里看,“我滴个乖乖,这是谁挖的陷阱,这么狠?”怜星咋舌。 看到几丈高的深坑下刀枪林立,可怜的马儿被数十把利刃穿膛而过,车子也跌的粉碎,心有余悸的叶子更是只看了一眼,便很快把脖子缩了回去。 “这是什么人设计的陷阱?不会是为了对付咱们的?”叶子有些后怕的问道。 “不是的。”怜星又仔细查看了一阵深坑,才起身拉着叶子离开, “这个坑不是新挖的,下面有无数的尸骨累叠,还有些野兽的皮毛,显然是早些年为了防止外人侵入这里,当时的人才想出这个办法的。” 第197章 花树风铃俏佳人,墨白梦中渡红尘 跟人类的直觉和神秘的第六感比起来,野狗特殊的感官系统绝对占着压倒式的优势。 尤其是对于死尸的钟爱,野狗在某种程度上仅次于食尸鹰, 所以当野狗从怜星身边窜过时,便有一个绝望的念头在怜星的脑海里闪过:墨白是不是已经毒发身亡了? 迟疑片刻后,怜星连忙拉着叶子急速飞奔,使出浑身解数才不至于被野狗落的太远。 显然是体会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次叶子乖巧的任由怜星连提带携,虽然在中途被脚下的尖石和荆棘划到过几次,但她都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幸好野狗没有跑太久,便在一片杂草和野花丛生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感觉到怜星和叶子二人的敌意后,野狗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美餐,又向斜刺里飞窜而逃。 “快找人,”怜星追到这里,连忙放开叶子,焦急的喊道。 说完,二人便俯身在齐膝荒草中开始搜寻沈墨白的所在。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叶子又一次被跟自己同名却比自己锋利很多的叶子划伤了手背时,她终于看到了鼻息奄奄、脸上却莫名挂着笑的沈墨白。 “怜星妹妹,找到了,墨白在这儿。”叶子立即大叫道。 怜星听到叶子的呼喊,急忙赶了过来,发红的眼眶下是汗水合着泪水略显恓惶的俏脸儿。 怜星二话不说俯身便去探墨白的脉搏,等感受到墨白如游丝一般却仍然兀自在顽强的跳动着的脉搏时,怜星才长出了一口气,“天可怜见,他还活着。” 那么问题来了,要想解墨白身上的毒,便得有一个人牺牲她们的第一次来换。 由谁来换?在哪儿换? 同时想到这个问题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对方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我们先找一处能呆人的地儿。”叶子提议道。 虽说事宜从权,但要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这荒郊野外为了一个荒唐的解毒方法去做出荒唐的举动来,的确未免有点过分。 同意了叶子的提议后,怜星便和叶子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墨白这个七尺七的汉子抬起向荒草丛外走去。 此地既然被唤作风铃口,就算仅仅是被作为仝关和宜州来往的通道,但想来早些年还是有人在此定居的, 只是后来宜州崛起后,这里才被人们遗弃,不再有人行走。 居有定所,既然有人定居过,自然就有居所,出了野草丛,怜星和叶子二人便看到了一所荒宅。 “快看,前边有间宅院。”走在前边的怜星惊喜的说道。 “嗯,太好了,我们快把墨白抬进去。”叶子的惊喜不亚于怜星。 宅院虽然被废弃,没想到屋子里的陈设布置却都还在,被褥妆台、桌椅板凳除了蒙上了一层灰尘外,竟然都还完好无损。 简单的处理过之后,两人将墨白平放在了一张大床上。 “你是不是也很爱墨白?”怜星突然突兀的问叶子道。 气喘吁吁的叶子听到怜星的问话后,有那么一刻明显的晃神,之后又装作不解其意的淡淡笑道:“妹妹说什么呢?我只是觉得这小子不错,哪里就能谈的上爱了。” 原来叶子也和平常人一样是会变的,现在她岂不是就带了张面具,尽管那张面具是用姐姐对妹妹的疼爱做成的。 “哦,姐姐能把那张写着有关墨白的纸卷送给我吗?” 这是怜星第一次叫叶子姐姐,却也是叶子最后一次听到。 “当然,姐姐说过了,它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谢谢。” 在接过纸卷的那一瞬间,叶子明显的感觉到了怜星虽然极力控制却还是没能忍住指间传来的颤抖。 “替我好好爱墨白。”怜星在心里呐喊,声嘶力竭。 …… 风铃口的风总是很大,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也总是能很顺利的勾起人们的离愁别绪。 那天夜里,墨白做了个很冗长很甜蜜的美梦,奇怪的是,梦里没有父母双亲、兄弟朋友,没有晓寒也没有洛红衣,没有江湖凶险,没有滚滚红尘。 那有什么呢? 有月光倾洒,花树摇曳,貌似天空还有两点暖星,好似两只眼睛在温柔的俯视, 花树下,有一对璧人儿耳鬓厮磨,耳畔有风吹过,仙乐般的风铃声便此起彼伏, 这时墨白从云堆中飘飘而来,走近前去细看,赫然发现一对璧人儿中竟然有一个人是自己,而另一个人居然是怜星, 花树下的两人似乎已经将整个江湖都抛在了脑后,更是没有理会突然而至的墨白,继续互相诉说着情话,彼此眼中都是对方温柔如水的眼眸, 渐渐的,怜星似乎已经说累了,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便温柔的靠在了花树下的他着的健硕的胸膛上, 花树下的他忘情的俯身去看,这一看,头便再也没有抬起, 很快两人便交织在了一起,就像饥渴的鱼儿遇见了水,又像是枯萎干旱的庄稼地遇见了久违的甘霖,彼此索取又彼此给予。 那一刻,花树下的两人仿佛将全世界拥抱在了怀中。 墨白想伸出手阻止,但却只是徒劳,他伸不出手,也喊不出声。 过了很久之后,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直击墨白的心底。 然后一切都不见了,没有了天地,没有了花树,没有了花树下的一对璧人儿,只有虚无,无边无际的虚无。 墨白只感觉到自己像是得到了什么,却也好似也失去了什么… 第二日,晨, 天空依然是碧空万里,没有根的风儿好像特别喜欢风铃口这个地方,聚在这里便再不舍得离去。 “叮当叮咚”,没有风铃却有风铃的声音充斥在这所还不太古旧的宅院中。 叶子迈着轻健的步子,端着她大早起来便开始忙碌直到现在才做好的早点轻轻的推开了墨白所在的房门。 将早点放在桌上,叶子凑近闻了闻,顿时对自己的厨艺感觉满意极了,喃喃自语道:“墨白这下有口福了,没想到我的第一次下厨竟然便宜了这个臭小子。只可惜怜星妹妹却吃不到了。” 而此时体内真气已经恢复正常的墨白,正在悠悠醒转中… 第198章 都道人间不值得,只因未遇有缘人 墨白醒来时,感觉到一丝滑凉从脸旁划过,睁开眼便看到一双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正在盯着自己看。 “你醒了?要是还困的话就再多睡会儿,”叶子像是女主人心疼自己的丈夫一样,温柔的说道,也没有催他起床的意思。 “叶子?”墨白本能的发出了声音,然后他便被自己的声音吓着了。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叶子是人是鬼?他是死是活? 墨白迅速打看着陌生的周围,脑海中飞快的回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念头闪过,答案便呼之欲出。 他还活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充沛的真气,很明显的说明他身上的软髓散毒已解, 想起怜星说过的解毒方法,墨白便不自觉的回首看向自己。 这一看之下,墨白的惊慌之态便无以复加,他的上半身竟然是赤裸的,那下半身呢? 他慌忙掀开身上的锦被,将头钻到被窝中去看,完蛋了,一丝不挂,他失身了,原来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锦被中还有一小块殷红,好像在赤裸裸的告诉他,他昨天晚上已经夺去了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而他沈墨白也完成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是你救了我?”从被中探出脑袋,墨白心情复杂的问。 叶子不置可否,只是深情的凝视着他。 不对啊,昨天夜里,他面对痴心善良的怜星,脑中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最后理智战胜了兽性,他落荒而逃了。 从常来客栈出来,他便一路狂奔,直到走不动道了才昏倒在草丛中,然后赶着马车的黑白无常便来接他回老家了, 是怜星,是怜星追了出来,一定是这样的,可是怜星呢?怜星又怎么会变成了叶子? “这是哪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怜星呢?”墨白一时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叶子终于收回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妩媚又落寞的笑道:“你不要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没事了就好了。” 这算什么回答,墨白急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当然最后一丝不挂的他还是忍住了冲动, 墨白一直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坏,但这一刻就算他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是曾经的大男孩还是已经变成了男人的他,都一样想不通。 “晓寒是谁?”叶子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墨白。 “你怎么会认识晓寒?” 墨白直感觉自己不光是身体被扒的精光,连内心都似乎被赤条条的暴露在了天仙一般的叶子的面前。 “我不认识她,只是昨天夜里你口中一直喊着这个名字。”叶子微嗔道,“你心里究竟住着几个女人?” 这叫墨白如何回答,乱葬岗出来后,从男女不辨的洛红衣到结伴甚欢的莫晓寒,然后在常来客栈又突然冒出一个舍身为他的田怜星,现在更是又多一了个不明不白便生米煮成熟饭的叶子。 平心而论,他沈墨白不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但现在这四个女人无疑都已经在他的心里占去了很重要的位置。 墨白没有想叶子的问题,他踌躇的是眼前的事,他担心的是渡红尘过后,叶子身体会不会受到伤害。 “你,那个,”墨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询问,毕竟那种事,他也是第一次经历。 听到了墨白说出“你”字,叶子便误会了墨白的意思,心里很受用,表面上却露出了生气的样子。 “你身体没事?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好的症状?”墨白总算生拼硬凑的说出了他的担心。 明白过来墨白的意思后,叶子便真的有些生气了,“我身体好着呢,放心,我不会赖着你的。” “叶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墨白终于说出了一个男人该说的话。 不想叶子却嗤笑道:“谁要你负责,你们男人从来都是三妻四妾成群,我才不稀罕与几个女人共侍一夫呢。” 如果此时换做花蝙蝠,遇到这种美人在抱却又不用负责的事,那还不得高兴到上天啊。 可他是沈墨白,他的处事信条不允许他逃避,更不允许他心猿意马,“刚才你问我,我心里住着几个女人,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从现在起,我的心里就只住着你一个了。” 那一瞬间,叶子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决了堤,滴滴答答的落在了墨白结实的胸膛上。 叶子在心里大声的对怜星喊:“妹妹,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他说的话了吗?咱们没有看错人,也没有爱错人,人间也许不值得,但遇上墨白,一切便值了,你说是吗?” 墨白伸出手试图去为叶子擦去眼泪,但叶子却突然站了起来,留给墨白一个极美的背影,让墨白举起的手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我要走了,我说过不用你负责的,桌上有我亲手为你做的早点,吃过了早点,你也走,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叶子小声抽泣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就像风中飘零的一片叶子。 “这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墨白已经快要崩溃。 那个极美的背影没有回头,向门外走去。 墨白突然大声道:“叶子,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那道背影在门口停顿了一下,随即便出门离去,门外传来了叶子的声音:“但愿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多么熟悉的对白,当初在青州的街角,叶子也是这么问他的,只是现在却反了过来,换成了他问。 叶子不得不离开,就像她当初义无反顾的来一样, 她来的时候也曾幻想着能和墨白一起结连理、戏红尘,让她放弃这种想法的是妹妹怜星, 与妹妹怜星对墨白深沉的爱比起来,她最多也只能是喜欢,何况她现在一看到墨白便会想到怜星, 在她与墨白之间,怜星就像是横亘在其中不能跨越的屏障,所以她只能走。 更重要的是,沈墨白属于江湖,如果被儿女情绊住了脚,那沈墨白便会像陈老实一样,至少像表面看上去很老实的陈老实一样碌碌无为。 可那样的沈墨白,她们还会爱吗? 第200章 小不诚小惩以警,法不严则众不从 其实宜宾楼还有一处问题是,食材的价格虽然是标注了,但做菜用的斤两并不是每个人都清楚的, 这也就造成了,有的客人多给了钱,而有的则是给少了。 不过这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主人既然不追究,客人自然也乐的接受, 再说了真正来宜宾楼吃饭的也没有人真会为这点小事而转走他家。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结账问题, 试想如果有人吃完了饭,没有掏银子,拍拍屁股走人了,反正也没有人看守着,那又该如何? 然后别人纷纷效仿,那这家宜宾楼岂不是一天之内就能赔个底朝天? 然而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在最早宜宾楼开张的时候,也的确有人这么做过, 当时那个吃白食的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吃完饭抹嘴走人后, 当天夜里就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那人吃的饭菜的价格:一两,付账期限:三天,落款人是两个字:老寒。 起初那人也没在意,但等到第三天的时候, 大半夜那人的老婆起夜时,看到家里的地上有一截黑乎乎的东西,便伸手去捡,等捡起东西拿到手里一看, 顿时他老婆发出了令那人终生难忘的尖叫声,那人惊醒后,遂点起灯火凑近去看,他老婆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截手指。 那人越看越面熟,越看越心惊,最后低头看向自己时,才发现那截手指居然是自己的。 于是凄厉的尖叫声再次在那人的家里响起。 再后来那人在自家桌子上又发现了一张纸条:小不诚者,小惩以警戒! 那人一怒之下将纸条撕了个稀碎,却也因此长了教训,第二日便去宜宾楼用尚还完好的那只手结算了银子。 那人叫吴能,自从那件事后,便一改往日经常为贪图小利而小偷小摸的坏毛病,自己也做起了卖茶叶蛋的小本生意, 没想到仅仅三年的时间,凭着诚不可欺的信念,生意做的是异常红火,宜州、下梁、燕山各地的茶楼、酒坊、杂货铺、典当行多多少少都有他的股份, 现在提起吴能吴大老板来,人人都会冲他竖起大拇指,而吴能也只是嘿嘿傻笑,口中念叨着:“这都是拖贵人的福。” 别人再问他贵人是何人时,他便就又闭口不谈了。 学到的教人,赚到的给人。 现在的吴大老板已经撂下了众多的生意,而在宜州开了一家的经商学堂:雨微学堂,就在宜宾楼对过。 前去学习的人每天也是络绎不绝,而吴能每天讲的最多的便是他自己的那段亲身经历,再剩下的说来说去也无外乎“诚信”二字。 当真是言传身教、诲人不倦。 都说知耻而后勇,在吴能这里却被吴能改成了知耻而百通。 “所谓知耻而百通,就是常常找出自己不为人知的缺点,勇敢的面对,去克服,去战胜自己,一通则百通,一顺则百顺。 接下来我再给你们讲讲当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雨微学堂内,吴能正襟危坐,用少了一截手指的手拿着一把戒尺,煞有介事的对围坐的几十人慷慨激昂的说道。 这时突然有一个衣着邋遢一双三角眼倒立的家伙站起来悻悻的说道:“老先生,每天都是老调重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咱能不能说段新鲜的听听。” 说话的这人是宜州的泼皮无赖,与吴能同姓,单叫一个才字,每天一到这个时候总是准时来,原因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来蹭饭。 原来雨微学堂每天都会准时提供一顿午饭,以示仁济天下,德度众生,却不想竟是招来了吴才这种泼皮无赖。 吴能看着这个招人厌的家伙,好脾气的说道:“不知你想听什么新鲜的,你尽管问就是了。” 吴才看到数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看,颇有些洋洋自得的说道:“老先生老说诚不可欺,那宜宾楼却还不是照样有人冒险吃白食而屁事都没有吗?而且这样的人大有人在。” 前来听讲的人群中居然此时还有人附和:“是啊,别人可以不守信,为何偏偏要我们去守,” “是啊,别人做得,为何我们做不得?” 吴能听到众人一片喧闹,清了清嗓子,大喊道:“诸位安静,请听我说。” 众人停止了躁动后,吴能接着说道:“好,你们既然问了,那我便说给你们听。我先问你们,不守信之人,古往今来,有几人发了家?又有几人干成了大事?” “别拿这些大道理糊弄我,我就是一介布衣,我也不想做大人物,只是有人不守诚信,我也便不守。大家说对不对?”吴才煽动性的说道。 吴能冷笑道:“果然是法不严则众不从。” “什么意思?”吴才瞪眼说道。 “咱们就从宜宾楼说起,你说在宜宾楼吃白食的人大有人在,是不是?” 吴能跟斗急了眼的公鸡一样,撸起了袖子准备跟这个无赖好好掰扯掰扯。 “是,大有人在。” “你哪只眼睛瞧见从宜宾楼吃白食的人最后安然无恙的?” “额,乔奎。”支支吾吾了半天吴才终于想到一个人来。 “哈哈,你说的是京城百足镖局的趟子手乔奎?” “对,就是他。” 吴能爆出一阵冷笑,“你最近可还见过此人吗?” “这,我最近出门少,自然没有见到此人,这也是正常。”吴才扯谎道。 “实话告诉你,别说宜州,就算是在京城,你也再不会看到此人了。” “为何?”吴才替众人问了出来。 “因为他在京城百足镖局就监守自盗,经常私自偷换雇主的红货,这本来就已经犯了诚信之大忌,而他居然还偏偏敢来宜宾楼吃白食,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此时台下众听众早就已经忘了这是雨微经商学堂,听到了江湖中的事,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唯恐漏过只言片语。 “宜宾楼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对江湖中的事了如指掌。”有人问道。 “这件事是谁做的?老先生快接着讲下去。” 好事者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吴能开始了狂轰滥炸般的询问。 第202章 吴才揭老底丧命,山影宜宾楼夺令 “羊羔臀、猪耳朵、鸡翅膀,再来一个牛腰子,”吴才一进宜宾楼的门,便朝着厨房的小窗口大声喊。 厨房里没有人应声,按着平常的习惯,这时厨房里会有一个短促的声音回应,有时候是“好,”有时候是“知道了。” 但今天没有声音回应,回应吴才的是十个人二十道目光,目光如剑如刀,在吴才的身上穿插。 吴才能活到现在,当然不是靠武功,更不是靠运气,靠的是他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能力。 这种能力让吴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常常让他逢凶化吉、死里逃生。 但今天却是例外。 在感受到强烈的杀气后,吴才换了一张孙子见到爷爷时的谄媚至极的笑脸,向那二十道刀剑说道:“大爷们都在呢,小的走错地儿了,这就出去,打扰了。” 吴才一直没有停止颤抖的腿肚子此时更是抖的不像话,刚勉强的迈出一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在他的耳边响起:“给我站住。” 吴才听话的站住了脚,向声音的发起者看去,“乖乖,真是说曹操,曹操就见,曹操你就是我亲爹。”他在心里就像见到亲人一般的大发了一顿感慨。 原来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在雨微学堂提起过的百足镖局的趟子手乔奎。 “乔大哥,原来你也在这里,真是幸会幸会,刚才小弟还念叨你呢,不想在这里竟然就遇到了。” 有认得的人就好办了,吴才连忙跟乔奎套起了近乎。 乔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衣着邋遢、面目可憎的家伙,心想他几时认得这种人的? 乔奎自从那次收到老寒的纸条,当天夜里就逃之夭夭了。 他当时不得不连夜逃跑,因为那次老寒的纸条上写的期限是:五个时辰,内容也与平常讨账的不一样, 平常讨账的纸条都会写:小不诚者,小惩以警戒,而那次给他的纸条上写的是:大不诚者,唯杀可平愤。 后来他托人情走后门才找到了个好靠山,那就是他现在所在的组织:山影。 山影组织在桃花屿被人称为灵魂组织,因为组织中的人神出鬼没,如幽灵似魂魄,人们只是听说过,却是没有见过。 而这支灵魂组织的倡导者便是野藤原。 这次来中原,野藤原更是秘密出发,组织中的人连家人都没有知会一声便跟随野藤原来了中原。 此时吴才一眼便认出了乔奎,那就是对组织的暴露,这种事可大可小,万一有人利用他们的家人相要挟,那他们岂不是毫无安全感可言。 所以吴才的套近乎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他本身就是组织中某人的家人,那样或许可以幸免于难, 还有一种就是像吴才这种仅仅是认识,那下场就是没有好下场,何况他还只是单方面认识人家。 为了保证灵魂组织不被暴露,不管对方是敌是友,那只能是杀无赦。 “你认识他?”一个奇装异服,面色跟头发一样雪白的男子问乔奎。 “不认识。”乔奎的回答很干脆。 吴才连忙开口解释:“唉,乔大哥,你忘了你上次就是在宜宾楼吃的饭,你说你出门走得急,忘了带钱,最后还是我帮你雇的马车,帮助你离开宜州的。” 本来已经起了杀心的乔奎,听到吴才又一次的旧事重提,而且还是最不光彩的那一笔,当下右手便向腰间的长刀摸去。 他怎么会忘,只是山影组织残酷的训练,早就已经让他们这种人对别人的恩惠必须做到忘记。 白发白面的男子,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之后乔奎的刀便像一条毒蛇般出鞘,甚至比毒蛇还毒,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如果不是场合太过压抑,山影组织的其他人早就鼓掌叫好了。 白发男子只是对乔奎的出手看了一眼,等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一命呜呼的吴才倒在地上时,白发男子的目光又看向了隔了三张桌子的一个吃面的年轻人身上。 能容纳几百人的宜宾楼,此时吃饭的也就只这十一人,山影的人坐一桌,而那个年轻人单独坐一桌。 奇怪的是,刚才听到吴才的惨呼,那个年轻人却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顾低头吃面,好像世上所有的事都抵不过他手里这碗热腾腾的面来的重要。 而宜宾楼的厨房里时不时的传出炒菜声,也像是完全没有发现就在刚才,一条生命已经在宜宾楼消失。 这时年轻人将最后一根面条也吞了下去,似乎吃的还不尽兴,于是他便端起碗来将碗里的汤也一滴不剩的喝了个干净。 吃干喝净后,年轻人很是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为了让面条的余味在胃中回荡,他干脆闭起了眼。 白发男子突然开口了,“阁下让我们等的好辛苦,现在是不是该把青龙令交出来了?” 那年轻人似乎对白发男子突然而来的打扰极为不悦,慢慢的转过身来,斜眼瞪了白发男子一眼。 只见年轻人一身黄绸衣,胡须被刮的干干净净,一双剑眉星目下是一张精致的脸,不是杨战却又是谁。 原来杨战一到宜州,便被山影组织的人跟踪,这也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引出当年关外一战的相关人众。 可当他擒住了一个跟踪者,正准备严加拷问的时候,那个跟踪者服毒自尽了,害的他不得不继续等。 一想到宜州人最多最杂的地方,莫不过宜宾楼,这才来了宜宾楼碰碰运气。 谁知他刚要了一碗阳春面坐下,果不其然的就来了十个黑衣紧身的男子,那领头的便是眼前这个白发白面的男子。 对方这十人对杨战居然很客气,毕竟不用动武,他们也不愿在异国他乡惹是生非, 倒不是他们怕死的太惨,而是野藤原临走时特别嘱咐过,不要打草惊蛇,因为大局未定,免得多生事端。 至于太深一层的意思,野藤原没有交代,他们这些被训练出来的杀人者也就没有多问。 “我说过让我先吃完了面再说,却没说一定会给你们青龙令啊。”只听杨战懒洋洋的说道。 第203章 白发男子险中计,青龙下落露出头 “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白发男子杀气腾腾的吼道。 看到白发男子怒气冲天,杨战却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淡然道:“其实青龙令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咱们不妨来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白发男子问, “你如果肯说出你们是受谁的指使,我就把青龙令交给你们,如何?”杨战说道。 白发男子在犹疑,这条件实在是很有诱惑力,既然可以不起刀兵便完成任务,那他倒是乐得如此。 沉思片刻后,只听白发男子说道:“我只知道这次我们听命于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至于他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戴金色面具的男人?能说具体点吗?还有他现在在哪儿?”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的杨战紧接着问道。 “他现在人在京城,年纪大概四十上下,就这些了。” 京城,金面人,四十上下年纪,这几个点在杨战的脑海中慢慢的就练成了线、绘成了面, 他捕捉到的所有的信息便有了初步的轮廓。 杨战突然又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看到过他的手没有?” “你问这个做什么?”白发男子不解其意,眼中不禁飘过一丝狐疑。 “这个你不用管,你就说见过没有?”杨战继续追问道。 白发男子回想一阵后,说道:“那金面人平常都是背负双手,所以很少有人看到过他的双手, 不过有一次他给我一张纸卷,让我转交给我师父,那次我倒是看到过。 他的手除了比普通人的大些,茧子比普通人的厚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白发男子觉得这只不过是件小事,所以也就没在意,当即就说了出来。 杨战心念数转,脑海里那个由点绘成的面,慢慢的凝结成像,最后他父亲杨森的画像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他大胆的推断了一个结论出来:“他父亲杨森不但没死,还很有可能就是金面人。” 他离开栖霞山,路过青州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望江楼店小二散布出来的青龙令在沈墨白身上的消息, 而这些黑衣人竟然会舍弃拥有青龙令的沈墨白,而直接针对他,显然他们已经从金面人那里知道了沈墨白身上的那枚青龙令是假的。 能够分辨出青龙令真假的人,除了他父亲杨森,杨战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而且关外一战,尸横遍野,但杨战却没有发现父亲杨森的尸体, 都说青龙杨森自关外那一战后下落不明,想来那时候杨森必定是逃去了京城,否则为何任他杨战三番五次的寻找却也是遍寻不见。 还有年纪四十上下,也完全与他父亲的年纪吻合。 而且他父亲的兵器是长枪,由于常年枪不离手,导致杨森的手的确是比普通人的茧子要厚很多,这一点更是让杨战对自己的推测多了一份把握。 但杨战却宁愿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误猜想,他不想无数次幻想过的与父亲重逢,最后变成敌我双方的对峙, 毕竟与京城的势力有了联系,那也就只能说明金面人已经沦为了京城方面势力圈的走狗,而他杨战却是不肯为权贵屈服的主。 “喂,姓杨的,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是不是应该把青龙令交给我了。”白发男子看着面上阴晴不定的杨战催促道。 “还不行,你说的还不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杨战说道。 “你还要知道什么?”白发男子强压着怒火。 “金面人交给你师父的是什么纸卷?你师父又是谁?还有你可知道当年关外一战的详情?” 杨战问到这里,白发男子旁边的乔奎终于忍不住了,对白发男子说道:“你上了这小子的当了,他根本就是要套你的话,一点要交出青龙令的意思都没有。” 乔奎的提醒一下子就点醒了白发男子,要知道白发男子久居桃花屿,对中原的人情世故并不熟捻, 他一心想着能不动干戈的完成任务,哪里能想到杨战居然会在这上头给他下套,所以这才被杨战套问出这许多话来。 好在他说的这些话在他看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要不然就算今天夺得青龙令回去,野藤原也少不得要门规惩罚一番的。 只不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在杨战就要另当别论了。 “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你爱信不信。赶紧交出青龙令,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白发男子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多,便决定就此打住,随即跟杨战下了最后通牒。 杨战知道谈话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便冷冷说道:“你猜我会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混蛋,你小子敢耍我,”白发男子彻底被激怒。 杨战也算看出来了,这个白发男子虽然是这十人中的头领,但知道的也是有限,看来要想查出金面人的秘密,还得再另想办法。 于是杨战也不再跟他们啰嗦,大声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吃饱了没事做,耍逗你们一番,正好可以帮我消消食,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此时白发男子哪里还能再忍,当场一挥手,十个黑衣人便将杨战围在了中间。 杨战面对十个黑衣人也不露惧色,寒星般的眼睛里射出了鄙夷的光,“好,你们一起上。” 杨战虽然有丐帮绝学困龙掌,还有飞花摘叶的“生死铜钱”傍身,但他还是太低估对方的实力了。 “给我杀了他。” 就听白发男子一声令下,刀光剑影齐飞,呈破竹之势向杨战砍刺了过去。 杨战冷哼一声,便催动内力,合身扑进了对方的包围圈,对于这种小场面,杨战还是有十分把握的。 …… 他来宜州的路上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在快到宜州的青铜山时,他就遇到了两个硬茬:青铜山二怪, 也许是消息比较闭塞,所以青铜山二怪并没有听到望江楼店小二散布的消息,当看到杨战的时候,他们便打起了杨战的主意, 他们想从杨战手里拿到青龙令去风雪堡换赏钱。 当时面对青铜山二怪,杨战可没有现在这么多的废话,三句话过后便与对方交上了手。 第205章 老寒山影桃花屿,鱼死网破宜宾楼 宜宾楼内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安静之中,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那一刹那停止,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在每个人的耳朵里炸响。 很快这种安静就被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只听到厨房里有人说道:“这么多人打一个,你们还要不要脸?” 接着从厨房里缓缓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刚才的话也正是这个年轻人说的。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向年轻人身上看去,只见这个年轻人竟然穿一身绛红色袍服,面色也如衣服一样颜色,眉毛说不上粗黑,眼睛说不上晶亮,鼻子也谈不上高挺, 但就是这样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却也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别样逼人的英气。 “你是什么人?此事与你无关,我劝阁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白发男子踌躇了很久才开口说道。 这个神秘的年轻人的武功,刚才白发男子也见识过了,当他看到击断他们手里武器的东西只不过是普通厨房里的九把普通瓷勺时,白发男子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之所以在这种时候,他还得站出来说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是这十人中的头领呢。 不做出头鸟,又怎么能做得山影组织的头目呢。 天晓得白发男子是鼓了多大的勇气,牙关咬碎才勉强忍住颤抖的把整句话说完。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本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百里约,但江湖上的朋友似乎都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他们都喜欢叫我的小名:老寒。” 听到“老寒”两个字,乔奎的手就开始不听使唤的哆嗦了起来,脚下却是老实从心的悄悄向宜宾楼的门口挪去。 “站那儿别动。”老寒突然厉喝道。 乔奎很听话,老寒喊完,他便像被定格一样,连迈出的右脚都不敢收回一寸。心里一个劲的祈祷:“难道他认出我来了?没有,一定没有,但愿他没有认出我。” 只可惜他的祈祷很不灵验,因为白发男子已经替他问了出来:“阁下认得他?” 老寒笑了,笑的像只狡猾的狐狸,又像是刚捕到一只狡猾狐狸的猎人, “京城百足镖局的趟子手乔奎,当年在京城还是有点名气的,只要不化成灰,我自然是认得的。” 既然已经被认了出来,横竖都难逃一劫,乔奎也就不再装孙子了,好歹也得硬气一回, 于是乔奎收回了迈出去的右脚,换了个舒服的站姿,说道:“哼,原来你就是老寒,不过也只是浪得虚名之辈。” 老寒斜眼看向乔奎,并不着恼,淡淡问道:“怎么说?” “都说你是宜州的讨债神符,可我当年还不是一样从你的手下逃走了吗?如果我这次不来宜州,你还不是拿我一点法子都没有?” 众人听到乔奎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都替乔奎臊得慌,把逃跑都能说的跟打了胜仗一样,此人也可称之为旷古烁今了。 哈哈哈,一阵大笑后,老寒才说道:“乔奎啊乔奎,没想到你的脑子和你的武功一样不中用,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真要你三更死,你又怎么会活到天明?” 乔奎心惊,白发男子更是心头一凛,作为山影组织的头目,他还是有一定的智谋的,现在听老寒说是故意放过乔奎的,他便猜到了原来老寒的真正目标是山影组织。 如果说白发男子是后知后觉的话,那乔奎简直就是不知不觉。 不知不觉的乔奎居然还傻愣的问老寒:“当初你是故意放过我的?” 老寒:“不然呢?” 乔奎:“那你是为的什么?” 老寒:“为的是挖出桃花屿的山影组织”。 杨战在一旁听的聚精会神,竟然忘了身上的疼痛,也忘了提防他身边的敌人, 尤其是这时那个身形颀长的黑衣人正在虎视眈眈的看着杨战,随时准备再出杀招。 只听乔奎又问道:“可为什么这几年也没见你去过桃花屿?” 老寒笑道:“因为我很忙,暂时还腾不出手来,再说了,与其长途跋涉去桃花屿,倒不如以逸待劳来的实在,这不,现在你们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白发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只不过是宜宾楼的一个厨子,为何要这般多事?” 老寒没有解释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尽管他已经决定大开杀戒, 也就是说今天山影组织的人连一个也休想走出宜宾楼。但毕竟事关重大,能少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还是少一个人知道的好。 就听老寒依旧好脾气的说道:“也是啊,我只是宜宾楼的一个厨子,为何要管你们这些江湖中的恩怨。” 白发男子以为老寒脑子开窍想通了,连忙趁机说道:“是啊,江湖中的恩怨仇杀,每天都在发生,你就算想管也是管不过来的,倒不如你今天放过我们,来日我们也定然会记着阁下的好,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下乔奎又反过来替白发男子的智商捉急了,人家都说了,本来就是要将山影组织挖出来连根拔起的, 现在白发男子居然傻不拉叽的求人家放过,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便是脑袋被门夹了。 没想到听了白发男子的话后,老寒竟然真的在认真的思考要不要放过白发男子一干人等,而且还是很用力的那种。 其实哪里是老寒在想要不要放不过他们,只是老寒在等着一双手的命令, 一双比老寒的手还干燥稳定的手,一双经常时不时的从宜宾楼厨房小窗口中探出来的手, 同时也是可以决定白发男子等人的生死、生杀予夺的一双手。 过了一阵,没有等到那双手的命令,老寒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只得继续说道:“你说的虽然在理,我本来也想放过你们的,只可惜,你们不该一来宜宾楼便赶走了所有的客人,现在又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现在就算傻子也听出来了老寒压根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依照阁下的意思,看来今天咱们非要争个鱼死网破不可了?”白发男子总算明白了过来。 第207章 大街上吴能指路,妄动我朋友者死, 自古以来都是民以食为天,不管是英雄草莽还是文弱书生,不管是天子贵胄还是黎民百姓,没有哪个人是可以饿着肚子过活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真正能做到为了一口饭而低下架子做些非常之事的人却没有几个, 但是墨白能,墨白小的时候有一次由于贪玩,在陆镇迷路,最后因为饿极了,就曾为了一个掉在地上的包子,被几个小朋友群殴过, 后来沈忠及时找到了鼻青脸肿的他,问他因为什么跟小朋友起的争执,他却闭口不语。 那时候他就明白一个道理,人有时候其实很卑贱,跟为食而亡的鸟儿没有什么分别。 现在想起来,虽然当时是有点幼稚,但一个人要在江湖中活下去,只要不做违背道德良心的事,就算与野狗夺食,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 可是现在在这偌大的宜州城,就算他沈墨白想从野狗嘴里夺口食也是奢望, 而且走过三条街后,他仍然没有遇到觊觎青龙令的人,这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了动摇。 墨白漫无目的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就在这时他碰上了吴能。 吴能是一个商人,也许是出于商人的本能,或者是有意为之, 在看到没有攻击性的沈墨白后,便给沈墨白指了一条去向宜宾楼的路,说那里可以为他提供一顿的午餐。 而墨白到宜宾楼的时候,正是五十个山影组织的人被老寒擒住的时候。 看到山影组织的那些人,墨白便猜测到宜宾楼有大事发生了。 因为五十人中至少有八个人墨白认识,就在青州望江楼门外的大街上,墨白看见过他们。 墨白从小的记忆力就异于常人,甚至已经接近机敏的野兽,就像当初发现神犬飞鹰跟踪一样, 只要他想记住的人和事,想要忘记都是不容易的。 所以为了打探宜宾楼内发生了什么事,他便躲在了宜宾楼外,细细琢磨,静观其变, 在他深思熟虑之后,他便有了初步的判断,那就是这批来历不明的人出现在宜州,一定是为了青龙令而来。 因为在青州秘密跟踪他,后来却没有对他下手,很有可能他们已经知道了他身上的青龙令是假的, 而现在他们又在宜州出现,明摆着是发现了真的青龙令的下落, 既然真的青龙令在宜州,那只能说明青龙令的主人杨战也已经到了宜州,现在很可能就在宜宾楼里。 想到这里的时候,墨白便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猛提真气,用风琳交给他的龙游天下步法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众人向宜宾楼内掠去。 等他进了宜宾楼,果然发现了已经受伤不轻的杨战,真气未歇便直接飞向杨战的方向。 就在墨白飞身而下时,右手顺势向颀长男子的短剑抓去,而左手则是护在了杨战身前。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那边老寒一个人对付九个人,虽说九个人的武功与老寒不在一个档次,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所以白发男子一方还能再维持片刻的挣扎。 而墨白这边,颀长男子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在墨白右手抓住他的短剑的一刹那,反应过来的杨战也伺机出手了, 由于受伤的缘故,杨战的困龙掌并没有先前的威力,一掌下去,却也让颀长男子折了几根肋骨,跌坐在地。 颀长男子完全没有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所以他压根就没防备,再加上墨白那如鬼魅般的身法,让颀长男子一顿错愕不跌。 “你的手?”杨战击倒了颀长男子后便连忙看向墨白,看到鲜血从墨白的右手掌丝丝喷出,杨战动容道。 墨白虽然有盖世神功,但毕竟也是肉身,刚才又是匆忙出手,所以他的右手被短剑划伤也是正常。 墨白也没顾得自己的手伤,反而转头关切的对杨战笑问道:“你没事?” “我没事。” 墨白再向老寒那边看去,只见那九个黑衣人此时也停下了动作,只是对老寒围而不攻。 他们都在看着突然出现的墨白,白发男子更是心里发怵,这边对付一个老寒已是不敌,再来一个看起来更是不要命的墨白,那才真是要了亲命了。 “朋友是什么来头,咱们有话好好说。”白发男子虽然明知墨白多半是敌非友,但还是试图做最后尝试的问道。 白发男子有想法也是好的,万一真的如愿了呢? 墨白回身看着白发男子,脸上已经没有了面对杨战时的温和,戾气在那一刻聚于额头的梅花印处,深蓝色的梅花发出了妖异的光泽。 “是你们伤了他的。”墨白指了指杨战,问白发男子,语气似千年寒冰。 “误会,刚才纯属误会,”白发男子没有否认,继续挣扎辩解道。 墨白冷笑道:“妄动我朋友者,死。不过看在你没有抵赖的份上,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话说到这份上,白发男子就算是白痴,也知道多说无益了, “兄弟们,九门阵。” 白发男子发出了最后的指令。 九门阵是除了乔奎外,他们九个人练成的一种阵法,现在颀长男子已经算不得数,幸好乔奎也初略学过这阵法,此时也只好让乔奎来补缺, 九门阵是利用了周易中的九小支,再借助外在九人依着宫位移形换位而催发, 此阵的要诀就是要快,否则完全不用外力,便会不攻自破。 “雕虫小技。”墨白一声低喝,身影展动已经掠入了阵中,拳风呼呼,白发男子的九门阵阵口都还没收拢,便被墨白徒手撕开了条口子。 快,一切都太快了,快的白发男子布的九门阵全部变成了死门。 老寒看到,在一旁急喊道:“把乔奎留给我。” 老寒算是看出来了,就以墨白这个年轻人的身手,别说是一个九门阵,就算是他当年识得的兵圣龚老夫子龚御林的天煞屠龙阵,也休想伤的了墨白毫发, 让墨白把乔奎留给他,也纯粹是为了不让自己讨债神符的名号下有了乔奎这个漏网之鱼,那样对于他这个事事追求完美的人来说,多少心里会有点小遗憾。 第210章 老寒急匆匆告别,吴能慢吞吞叙事 能跟官府扯上关系的老寒,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墨白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老寒不说出自己的来历,墨白也就见怪不怪了。 自古以来,江湖永远是庙堂的棋子,所以对于江湖中像墨白这种不可控制又比较跳脱的棋子,老寒便代表庙堂试图加以利用,如果不能利用,就得想办法在这颗棋子壮大之前销毁他。 这也是老寒见沈墨白的初衷。 可现在,老寒居然会心甘情愿与墨白做朋友,还主动亲自给他做面吃,这不得不说墨白遇到这样的待遇也当属头一份。 宜宾楼门外的展鹏如是想。 墨白只是与杨战闲聊了几句话的功夫,只见老寒急匆匆的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却没有端着做好的面。 “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老寒满脸焦急,墨白开口问道。 “我现在有要事在身,必须要走了,等下我会给你留下两个人,想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做。” “发生了什么事?”墨白问出口,才发现他与老寒只是刚认识不久,于是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不用说,又是无可奉告呗。” 墨白把乔奎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都不曾言谢一声,此时却是感激的说道:“谢谢,有机会我一定亲手给你做碗面,以偿今日之憾。” “好,后会有期。”墨白道。 老寒朝墨白和杨战一一拱手后,便急急转身离去,走到门外,对展鹏低声嘱咐了几句后,便牵过一匹马来,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随后展鹏带了几个官兵将乔奎从宜宾楼带了出去,然后果然留下了两个看起来比较斯文点的年轻后生,给墨白和杨战做饭。 “公子,您请自便,小人告退。”展鹏客气了两句,便也随同宜宾楼外的众官兵押解着山影的人离开了宜宾楼。 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这让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墨白百思不得其解,杨战在一旁更是摸不着头脑。 “公子,想吃什么?”被留下来的二人中的其中一人问墨白道。 “只要能吃饱就行,你们看着做。”墨白不客气的说道,“面就不要做了,我还是等着老寒亲自给我做。” “好嘞,这位公子呢?”那人又问杨战。 “随便,”杨战心事重重的敷衍道。 二人也再不啰嗦,直接向厨房而去。他们刚走,宜宾楼外便有声音响起, “沈公子倒还真是好打发啊。” 说着话,有一人便迈着八字步慢悠悠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跟班。 “怎么是你?”墨白看到来人竟然是老寒刚才提到的吴能,终于确定了吴能绝对不是一个看上去很像商人的商人。 “怎么?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吴能一边慢吞吞说着话,一边命令身旁几个跟班把宜宾楼里的几具尸体抬了出去。 等几个跟班把现场清理过后,吴能便叫他们退了下去,自己则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墨白的对面。 “你也是寒门的人?”墨白先开口问道。 “是,也不是。” 吴能似乎说话总是慢吞吞,总是模棱两可,这让杨战很是恼火。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少他娘的卖关子。寒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你最好说明白点,否则有你的好看。” 杨战很少这么发脾气,那会本来就准备着逼问老寒一番,后来被墨白拦住了才只得作罢, 现在趁着墨白若有所思,他才急忙声色俱厉的向吴能发问。 没想到这次吴能居然没有像老寒一样敷衍,而是认真的回答道:“我是寒门的人,其实寒门组织代表了全天下最低层的劳苦大众,也代表了他们的心声,所以你们看到的任何一个普通老百姓都有可能是寒门的人。” “谁是倡导发起者?宜宾楼又和寒门有什么关系?” “寒门最初是朝廷中一个王姓的大官发起的,而宜宾楼前身是一座道场,后来……” 那次吴能说了很多,虽然到最后墨白他们还是不知道寒门的幕后到底是朝廷中的哪个高官要员,也不知道寒门内部的机密构架, 但他们从吴能口中听到了关于寒门组织中的很多细节,这些细节将寒门的最终受益对象指向了普通百姓。 至少还有一点也是让墨白感到欣慰的,那就是老寒作为寒门中的一员,墨白没有看错他。 又是一个有月无星的夜晚,最早的一批蝉鸣,预示着炎热的夏天的到来。 吴能和两个斯文人都在傍晚时分离开了宜宾楼,他们将这个偌大的宜宾楼留给了墨白和杨战,作为今晚他们落脚的地方, 这是墨白提出的要求,因为他对宜宾楼这个地方显示出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宜宾楼的厨房。 在吴能详细介绍过宜宾楼的故事后,墨白当夜就去了厨房,他当然没有看到吴能口中那双堪称完美的手的主人, 那一次,墨白对宜宾楼的厨房观察的很仔细,他试想着神秘莫测的老寒如果在厨房,会站在哪个位置, 而那双手的主人又会是什么身份,在厨房他会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抑或仅仅是个普通的厨子。 那一夜,墨白想了很多,有好几处地方,显然是吴能言不尽实, 他摸着腰间的那枚刻着王字的腰牌,想着吴能口中的王姓高官,却怎么也对不上号。 而对于另一个同样姓王的靖王王靖,墨白想到时也是很快的便否决了,王靖在离开靖王府时,就基本上在朝廷中没有任何实权了,又谈何朝廷要员呢。 那寒门组织的幕后人到底是谁呢? 后来墨白想的也许是太过劳累,在厨房门口看着那块被诸多文人墨客奉为至宝的刻着“谢绝入内”的木牌下,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未熄的烛火光照在杨战和墨白的脸上,才从大男孩变成男人的两人都各自做着自己的梦。 杨战的梦中全是夏婵,山上是,河边是,转身是,回眸是,抬头是,低头亦是, 每一个夏婵的脸上都挂着泪痕,口中也都只重复着一句话:“你答应过我的,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而墨白原本被晓寒占据了全部的梦中,后来渐渐被叶子替代,更奇怪的是他还没有来由的梦到了怜星,最后竟然还有只见过一次面的王温玉。 第212章 轩辕曝尸城门楼,温玉深夜访矿山 风雪堡在初夏时节却也是萧条的紧,自从蒲淼出家,大部分属下都离开了风雪堡,天刺门的人也都被蒲大公子转移到了乾甘山。 现在蛇君和四兽人相继去了关外,整个风雪堡,除了仆从外,也就只剩下蒲大公子和妹妹蒲怜儿还有洛红衣和丫鬟小娥。 蒲怜儿整日里与黑白子相伴,很少再打听江湖中的事情,而洛红衣更是清心寡欲,不问世事。 现在蒲大公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中越发烦闷无比。 令蒲大公子感到欣慰的是,鬼少这次倒没有因为十二未亡人的死再跟他要钱。 只是想要再跟鬼少合作,却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少堡主,有人求见?” 就在蒲大公子在听风轩独自踱步时,一个仆从匆忙的跑过来说道。 “来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 “一个人,那人不肯报上名号,对了,他脸上戴着一个金色面具。”仆从说的很详细。 “金色面具?原来是他,他现在来找我,是为的什么?”蒲大公子心道。 “带他来会客厅。” “是。” 风雪堡,会客厅。 蒲大公子看着金面人,礼貌性的热情说道:“先生请坐,请喝茶,刚沏好的西湖龙井。” 金面人藏在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里带着自责也带着他责,淡淡道:“蒲少堡主,我来不是喝茶的,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商量商量,或者说我是有求于你。” “哦,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了,没什么求不求的。” 蒲大公子说的很客气,心里却早已经不客气的骂娘了。 先不说金面人是什么来历,但就他身上带着的那种高压,就让蒲大公子感到了浑身的不自在,如果不是他对自己还有用处,蒲大公子早就已经对他开刀了。 金面人干笑了两声,不无嘲讽的压制着怒气说道:“为了帮你夺回青龙令,我派出去的人都折在了沈墨白的手里了,现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都折了?这怎么可能?我接到消息,蛇君才到关外,都还没有见到沈墨白。” 蒲大公子不解的问道。 “那是因为我派出去的人慢了一步,在半道上碰到了沈墨白,才全都遭了沈墨白的毒手。”金面人显然不愿意说出全部的实情,突然又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如果你想得到青龙令,现在就必须再派一批人去关外。” “蛇君他们一行人对付一个沈墨白,还不够吗?” 金面人的眼睛里充满着不自信,“不够,远远不够。”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蒲大公子有些不悦道。 “蒲少堡主要这么说,那就算是我多虑了,告辞了。”金面人不再多说,竟然说走就走。 “等一下,容我再考虑考虑,”蒲大公子叫住了转身要走的金面人, 青龙令对于蒲大公子来说太重要了,扬名立万也全在此一搏,任何的疏漏,都可能功亏一篑, 本想着可以借助金面人的人马坐收渔翁之利,不想金面人如此不堪,现在看来他也只好动用他最后的棋子了。 “好,我现在就知会我的人去关外支援。” “这样才对嘛!”金面人复又坐下,轻轻啜了口茶水,“嗯,的确是好茶,我就以茶代酒,恭祝蒲少堡主旗开得胜。” “借先生吉言。” 蒲大公子看着金面人那双妖异的眼睛,心里想的是,“等事成之后,我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你。” 金面人像是看出了蒲大公子的心里话,心里也有声音说道:“跟我斗,小娃娃你还嫩了点,咱们走着瞧。” 一切都在金面人的意料中,蒲大公子同意了派人去关外,尽管如果此次计划不成,他很可能会元气大伤,再无复原的余地,但要想有所得,就必须有所失,这道理蒲大公子不会不明白。 送走了金面人,蒲大公子便亲自去了一趟乾甘山,挑选了一百精锐由一个叫小刀的人带领去了关外。 这一次青龙令他蒲大公子势在必得,为了能统领江湖,他压上了所有的赌注。 …… 远在关外的蛇君,按照蒲大公子的嘱咐,将奄奄一息的轩辕开山在大宫城游了一圈街,逢人便说自己的主子是沈墨白,还有意无意的将沈墨白的相貌描述了一番。 这就使得不明真相的大宫城百姓,深深的对沈墨白这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记恨了起来。 满城风雨欲来,任沈墨白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大宫城满城百姓的口诛心伐。 蛇君估摸着沈墨白很快便会来到关外了,便在这天夜间里,带着手下十几个壮汉,将轩辕开山吊在了大宫城的城门楼上。 为了不让看守城门的官差搅局,蛇君还花费了大量的银财才让那几个常年看守在大宫城城门没有半点油水的官差做了回睁眼瞎子。 蛇君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暗处的于子期都看在眼中,于子期当然知道蛇君所做为何意,这件事蒲大公子对他已经做过解释了。 临走时,蒲大公子还特意嘱咐过,在没见到沈墨白之前,蛇君的所作所为皆可无视,但等事成时,也就是蛇君的死期了。 所以于子期从黑暗中观察了一阵后,便又隐于了黑暗中,就像他本来就是黑暗中的一部分。 有种人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的阴郁之气也会让自己无端的隐匿,连似火的骄阳也照不到他的身上,于子期无疑就是这种人。 和于子期不同的是,就算在黑暗中,有些人浑身也像是带着光环的,就算看不见,也可以感觉到。 温玉就是这种人。 温玉到达矿山的时候,已是深夜,从孙思佗将矿山的一切告诉温玉的时候开始,温玉便知道他一定会来一次矿山的。 从楼兰城谢梓那里传来的有关西域鬼少的消息中,有一条便与矿山有关:鬼少时不时的会派人来风刀镇运送一种矿石去西域,只是自从上次矿山被温玉发现后,便暂时停止了这一举动。 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要想揭开鬼少的面具,就必须从矿山下手。 温玉加快脚步向原本有个小木屋的地方走去。 月亮从天空射下一圈圈光影,将温玉的身影拉的支离破碎…… 第213章 小木屋初见六爷,入虎穴焉得虎子 矿山山脚下,温玉如狸猫般悄悄的向小木屋方向靠近,走到近处一看,温玉彻底惊呆了。 原本一无所有的空地上,居然又出现了一间小木屋。 温玉差点惊呼出声,就在这时,小木屋里有声音传出来:“阁下既然来了,就请进屋喝两杯。” 声音苍老低沉,但每个字听在温玉耳中却如炸雷,显见得其内力深厚,温玉稍作迟疑,稳了稳心神,便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在温玉进去的一瞬间,屋里的人才燃起了灯火,突然被强光照耀,温玉立刻感到一阵不适应,等他反应过来,才看清屋里的人。 木屋中只有一个人,一个中年人,苍老低沉的声音便是这个中年人说出来的。 “你是谁?”温玉定了定神问。 那人也不答话反而大笑道:“年轻人真是有种,居然敢只身一人来这矿山,我老六很是佩服,你敢不敢先坐下来陪我喝两杯?”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当然,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们见过?” 老六只笑不答。 一个中年人的眼睛却像小姑娘一样秀气,一身紫色蟒袍,更是让人无故生出许多敬畏来。 温玉忽然眼睛一亮,吃惊道:“我想起来了,你,你是那个赶着大马车的小姑娘,对不对?” “咯咯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木屋,“你看来不但有种,而且还很聪明,这次算是被你说对了。” 苍老低沉的声音突然就变成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如果不是温玉亲耳所听,他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如此精绝的易声术。 只见老六脱去紫色蟒袍,露出里面紧绷的粉色裙裾,再有一阵骨骼哔哔啵啵的响动,他从脸上揭掉了一层面具后, 老六便奇迹般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当日温玉见到过的赶着大车的小姑娘了。 震惊的有些发蒙的温玉,还没有忘了问小姑娘:“你是销魂窟的龙头老大六爷?” 销魂窟的老大:六爷,并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并不是排行第六,他也不姓刘不叫六, 之所以别人都叫他六爷,是因为他的右手有六根手指头, 一只手上有六根手指头也不能算是罕见,但罕见的是,六爷的第六根手指是可以正常活动的, 甚至比别人的整个手掌都要灵活的多。 小的时候,六爷就算抓馒头都要比别的小朋友抓的多,长大了,他抓暗器自然也比别人多,如果用他的右手发射暗器,那也要比别人多的多。 其实六爷还有一个名字叫紫阎罗。 据见过的人说,那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因为根本就没人真正瞧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他们只知道六爷见人的时候,都爱穿着紫色的蟒袍,六爷说那是身份的象征,仅此而已。 如果非要说有一个人见过的话,那也最多只有一个人,一个带着玉石面具的人。 温玉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跳出了眼眶,呼吸不自觉的急促了起来,“你是销魂窟的老大,也是矿山的主人,还是那个当初骗过我的小姑娘,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 六爷咯咯笑道:“并不是你低估了我,实在是我太高明了,像我这样的人,天上地下实在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说的没错,江湖中几百年内,实在没有第二个人的易容术能与他比肩,更遑论易声术和锁骨大法。 温玉的呼吸已经开始浑浊,就像突然抽了十根孙思佗的大烟袋,头脑都开始有点不太清醒了。 “你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不怕我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 六爷笑了笑,道:“秘密?什么秘密?你看到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看到了什么?” “别人?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温玉不解的问。 “当然,明天天不亮,全关外的人就会听到有关你的消息了,你,温玉,深夜在矿山山脚下欺负一个小姑娘,被矿山上的人碰到,合而杀之,从此温玉便会从世上消失,连带着你背后的寒门也要永世背上骂名。”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早已设计好的?” “聪明,只可惜聪明的人都不长命。”六爷摇了摇头叹道。 温玉讥笑道:“哈哈,你难道忘了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在你进屋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没有机会了,如果你当时过来与我喝两杯或许还有救,但现在就算是那个臭郎中孙思佗在,也救不了你了。” 温玉没有再说话,他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紧接着连身体也渐渐不听使唤了。 “我中毒了?” “看来是的。” “你准备把我怎么样?”温玉脸上居然没有六爷所期待的惶恐。 “要你的命,要寒门的命。” “你怎么会知道寒门的?你的幕后又是什么人?” “小子,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死了也值了。多余的话,就留着到阴曹地府去跟阎王爷说去。” 剑很锋利,三尺一寸长的剑锋上闪着寒光,剑在六爷手里, 六爷要杀一个人时,那个人就算没有中毒,也离死亡差不多了,何况温玉现在已经中了毒。 此刻好像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六爷的那一剑了,温玉的脸上有汗珠滴下。 温玉已经在心里祈祷了:“这时候应该有人快来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等的是什么人?他有着年轻人的冲动,但他却绝不是个不识好歹的冒失鬼。 此次来矿山,他一定为自己找好了退路,否则堂堂的楼兰城主,在呼吸间被人抹了脖子,纵然六爷肯放过他,那他以后也没法子在江湖中立足了。 就在六爷正准备拿剑刺向温玉的时候,有一个人急匆匆的破门而入,连礼数都顾不上行,口中疾呼:“六爷,大事不好了。” 六爷转头去看那人,原来是威武镇谢天扬身边的管事,姓秋,此人从来不在明处露面,这时候突然来找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快说。”六爷喝住秋管事,厉声说道。 与此同时,在小木屋密室后面的神犬收回了正准备出手相救的匕首,侧耳倾听着小木屋里的动静。 第214章 燕子秃鹰秋管事,生死胜败早料知 秋管事看到有外人在旁,连忙走到六爷近前,气喘吁吁的附耳低声道:“威武镇,威武镇遭血洗了。” “什么?谢天扬人呢?什么人吃了豹子胆了,我的人也敢动?”六爷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动他所管辖的威武镇,顿时怒不可遏道。 “听说是从楼兰那边来的人,领头的是一个外号叫“燕子”的人。”秋管事如实回答。 “威武镇现在怎么样了?”六爷又问秋管事。 秋管事看六爷说话大声,毫不避讳有温玉在场,转头瞥了一眼一旁的温玉,无意间也提高了声音。 “他们不但抢了我们的地盘,还杀了我们的人,现在谢天扬也被他们抓了起来。” “他们现在人在哪?” “在风刀镇无寒山庄。” “好,我现在就去会会那个叫什么燕子的人,我一定把这只燕子的毛给拔干净了。” 温玉要的只是全权控制关外,才派了燕子去平了威武镇,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顺手拔了六爷的胡须,这让温玉心里着实感到意外和兴奋。 六爷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温玉,恨恨道:“不过眼下,我先要解决了此人,否则后患无穷。” 秋管事也随着六爷的目光看向温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连忙阻止住六爷又一次刺出的长剑。 “此人现在还杀不得,六爷,还请三思。” “为何杀不得?”六爷脸显怒色。 秋管事低声回道:“此人敢闯我们矿山,想必是有备而来,说不定威武镇的事就是此人操纵,我们留他一命,还可以牵制燕子那伙人,如果现在杀了他,对我们没有好处的。” 也许是威武镇被摧毁,让六爷乱了分寸,他压根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听了秋管事的话,顿时如醍醐灌顶,“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就让他再多活半日也罢。” 六爷不是个粗人,他也是很有城府谋略之人,但此时心烦意乱的他竟然没有往深里再想一步。 试想威武镇遭血洗,只人不剩,银钱一空,却为何独独活了一个深居简出的秋管事? 而秋管事第一次见温玉,却又怎么会知道温玉的底细,还间接的救了温玉一命? 除非秋管事也是寒门的人。 而这一切六爷都没有深究,他已经动了怒气,愤怒让他盲听盲信,有人挑战他在关外的权威,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沉不住气了。 “来人啊,先把他交给秃鹰常墨好好看管起来,等我先解决了燕子那帮人,再回来收拾这小子。” 秃鹰是神犬来到矿山后给自己起的外号,也是神犬为了怀念飞鹰才临时起的名字。 “腾腾腾……”, 一阵衣袂带风声过后,足有三十多大汉,各个虎背蜂腰,环眼浓眉,分列两侧于门外,气势很是骇人。 武功不弱的温玉其实早就知道有这些人藏于暗处,但他却还是孤身犯险,也不知他意欲何为。 也或许对于这次行动,他早已经胸有成竹了。 “你们几个随我去风刀镇走一趟,不踏平无寒山庄,我老六便自断手指。” 六爷随手挑了十来个人,便动身去向无寒山庄,临走时命令秋管事就暂时在矿山呆着。 等六爷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走后,秋管事沉声对剩下的人说道:“带这人进矿山,在六爷没回来之前,务必要保证此人的安全。” “是。”大汉们齐声说道。 温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秋管事,又往桌上的酒壶瞥了一眼,便被几个大汉押解着进了小木屋的暗道。 秋管事走在最后,看到没人注意,便把桌上的酒壶揣在了身上。 而暗室中的神犬在听到温玉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后,便折身又返回了矿山,心中开始计划着下一步的打算。 起初,神犬并不知道外面来的人是温玉,只是觉得敢跟六爷对着干的人怎么着也算是他们一伙的。 后来无意中听到外面的对话,再加上从晓寒那里听到的有关温玉的一点细枝末节,在六爷准备动手杀了温玉时,他才确定外面的人就是晓寒跟他提到过的温玉不假, 所以他才拔出匕首,想着能从六爷手中救下温玉,还好这时秋管事来了,要不然,恐怕神犬一出手,不但救不了温玉,还得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 神犬武功虽然较之之前没有什么大的精进,不过他倒是比以前沉着了很多,遇事不急不躁,加之他的跟踪本领本来就不赖,这才避过了六爷的耳目,能一直藏在暗室中静待时机。 对于矿山,神犬早已经做好了详实的计划,只是对于温玉的突然出现,他难免又得再重新策划一番。 神犬刚回到自己的屋里坐下,外面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用不着看,也知道一定是秋管事和那些大汉押着温玉来找他了。 “鹰哥,您在吗?” 一个大汉压着嗓子向屋里低声喊道。 对于这个来的时间不长,却一直能代表六爷管理矿山的秃鹰,矿山上的人都尊称其为鹰哥。 也不是神犬有多大能耐,实在是彭泽在六爷那边有着救命之情,而为了报答彭泽的救命之恩,六爷也就对神犬这个彭泽口中的表弟常墨,格外的关照, 才几个月的时间便几乎将矿山上的大事小情都托付给了化身秃鹰的神犬。 而神犬为了能揭开矿山的秘密,便表面上做了六爷身边最忠实的一条犬,这一点全矿山上下都是有目共睹。 直到最近,除了神犬外的其他三个矿山的头领,也就是那三个胡虏人,才渐渐发觉了神犬行事之间总是有些鬼祟,常常将矿山上的工人逐个叫去他的住处,说是体察下属,背地里谁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听闻抓了个寒门的奸细,那三个有着深蓝色眼睛的混血儿头领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身边还有几十喽啰。 这三个头领自从那次碰到晓寒生病那件事后,才发现与神犬的沟通很是尴尬,所以三人最近几个月中一直刻苦学习中原语言,到现在为止,已是能够与人顺畅的交流了。 这三个头领中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叫冷峰,走到近前,跟秋管事一番交涉,再大略询问过事情的经过后,便与众人一起等着屋里神犬的示下。 第216章 兵圣之后有兵神,远虑之中有近忧 秋管事轻笑道:“你既然没有中毒,为何还要再喝这壶酒?” 温玉也笑道:“如果我没有中毒,你却又为何还是把酒带在了身上?” 秋管事:“你能确定这酒真是解药?” 温玉:“我不确定,但是我现在必须试一试。” 神犬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难道你真的中了六爷的毒?为何现在才要解药?” 温玉无奈的笑笑,“当时只有我跟六爷两个人,而我为了让六爷相信我已经落入他的圈套,所以我还是吸进去了不少的毒气,虽然我提前做了防范,但还是有点中毒的迹象。六爷之所以没有中毒,想来一定是他服了解药,他想必说的没错,解药就在他喝的酒里?。” 秋管事也意识到温玉没有开玩笑,当下便不再迟疑,将酒壶递给了温玉。 温玉接过酒壶,用鼻子闻了闻,没有闻出什么异样,便狠狠的灌了三大口酒,等喝了酒后,他才感到身上的绵软之气才跟剥丝抽茧般慢慢的消失。 神犬看到温玉脸色好了些,才开口问道:“如果秋管事没来,你就不怕毒发身亡?” 渐渐恢复内息的温玉说道:“不会的,秋管事一定会来,你也一定会救我,这些本来就是我这次行动的前提。” 秋管事也忍不住插话道:“哦,想不到你居然能掐会算,看来六爷这次败的一点都不冤枉,只因为他太低估你了。” 温玉突然哈哈笑道:“你错了,这次行动计划并不是我的部署。” “那是谁?”神犬和秋管事异口同声问道。 温玉道:“燕子,这一次所有的谋划都是燕子出的主意。” “燕子难道是神仙?否则为何会有这样的神通?” 温玉解释道:“燕子不是神仙,其实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只不过他从小跟着兵圣龚老夫子龚御林长大,所思所想皆从兵法出发,其用兵的程度实则早已经远远超过了兵圣龚老夫子,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兵神。” 秋管事诧异道:“如此神勇的人物,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温玉:“因为当年参与了与乌丸国的大战后,他见过了太多的战场厮杀血流成河,心生厌倦,当时我在楼兰恰好遇到了他,于是我们便成了朋友。这次实在是出于无奈我才不得不再次请他出山。” “他又是怎么知道寒门、矿山、销魂窟还有这许多细碎的小事的?”秋管事还是很疑惑。 温玉道:“本来我只知道寒门有一张王牌安插在关外,但我却不知道是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燕子是怎么发现的你。” 温玉顿了顿又说道:“或许,这次就算我不请他出山,他自己也会重出江湖的。” “为什么?” “或许因为乌丸国那边最近又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尽管燕子厌倦了杀戮,但在国之大义之前,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的。” 秋管事在一边听的入神,似乎也陷入沉思,而神犬却是越来越焦虑,他现在担心的不是什么国之大义,他想的是眼下要怎么样才能消灭矿山,救出矿山上几百被困的穷苦百姓。 “现在我们都被困在了矿山,燕子没有说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吗?”神犬焦急的开口问道。 温玉胸有成竹的说道:“放心,燕子可能现在已经在来矿山的路上了,这本来就是燕子的引蛇出洞,调虎离山之计。” 神犬还是不放心的问道:“他们还需要多久才能赶到?” 温玉:“最多再半个时辰,而那时我身上的余毒也会全部被解,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一起杀出去,矿山便会灰飞烟灭了。” 神犬听到这里,心里突然飘过一个念头:温玉口口声声说来矿山是为了救晓寒而来,可直到现在,却一直也没有问过晓寒在矿山的安危, 这种滋味很让神犬不舒服,他心里的直觉告诉他,温玉说是要救晓寒其实只是个幌子而已。 为今之计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神犬只得继续问道:“如果燕子他们没有赶过来,我们却先被怀疑了怎么办?” 神犬问完话,温玉正要回答,秋管事却拉了拉温玉,低声说道:“你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三人一时秉心静气,穿过各种小动物的唧叫声仔细倾听着外边的动静。 那是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大地都似乎有些抖动,这时石牢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连小动物都仿佛感到了危机将至,禁了声。 神犬叹了口气说道:“唉,看来我们的计划还是被识破了,听他们的脚步声,来的几乎是全矿山上六爷的手下。 本想着在六爷回来之前,灭了矿山的,现在看来我们很可能连活着走出这石牢都好像已经变的不可能了。” 秋管事说道:“你说的不错,看来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你猜他们准备怎么对付我们?” 六爷的人在冷峰的带领下,的确已经将石牢围了个水泄不通,整整五百人,各个像小木屋外边的大汉一样魁伟,而且纪律严明,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没有人窃窃私语,走到石牢外,众人便驻足,静静的等着冷峰的命令。 原来冷峰三人在石牢外,半天没有等到神犬出来,一时疑心更重,可又偏偏听不到石牢里的谈话,无计可施之时,恰逢矿山上那个赤手大夫经过,冷峰便招手叫来大夫问话。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秃鹰,有没有发现秃鹰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冷峰问。 在背地里,冷峰是没有叫鹰哥的习惯的,所以也就以秃鹰相称。 那赤手大夫自从上次被神犬羞辱了一番后,便一直怀恨在心,还在神犬的胁迫下,不得不常常穿行于山间小道,寻找一些治病救人的药草植被,这才在这石牢外碰到了冷峰等人。 此时听冷峰如此问,知道这是冷峰对秃鹰有所怀疑,于是便把他从别人口中听说的有的没的,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和嫉恨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 大意就是秃鹰与外人勾结,意图霸占矿山,至于是勾结什么人,又准备怎么霸占矿山,他却含糊其辞。 冷峰也就是随口问问,并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有关秃鹰的秘密,现在听到他也如此说秃鹰,再结合最近秃鹰鬼祟的行径,心里更是坚定了自己对秃鹰的猜忌。 第217章 大宫城十面埋伏,众乡亲被人利用 当神犬三人被冷峰带领的五百多人围困的时候,远在大宫城城郊的沈墨白和杨战也迎来了他们平生最危险的一次被围困。 危险的不是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是对方的武功有多深不可测,而是对方根本就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他们都是大宫城的平头百姓,足有百余人之多。 他们的手里明明握着的是斧头镰刀和木棒,但在墨白的眼中却比问天和龙鳞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 再锋利的利器,墨白也有把握对付,但这些人手里握着的却是正义淳朴的民心,面对这样的人,墨白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他也不能还手。 大宫城城郊的一片空旷地上,墨白和杨战正被百十来百姓包围。 “你就是沈墨白?我们今天就要为轩辕开山讨回公道。”看到沈墨白额头上的梅花印子,一个老者问。 “老伯,我是沈墨白,我想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为首开口说话的是一个身材枯槁的老人,和蔼可亲的面相此时因为愤怒而略显几份狰狞。 “误会?你的手下杀了轩辕开山,现在他的尸体还在大宫城的城门楼上挂着呢?我们想好生安葬他,却被你手下强行阻拦,你现在告诉我这是误会?” “你听我解释,这件事” 墨白还没有说完话,老者身后的一个长脸汉子像是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大声截口嚷嚷道:“沈墨白,你别狡辩了,冤有头债有主,乡亲们,我们快杀了他为轩辕开山报仇。” 长脸汉子刚呼喝完,人群中便起了一阵骚动,有一半人挥舞着手里的农具走近了墨白。 本来就只隔了十来步,现在也只剩下步远近了。 老者想再听听沈墨白还有什么话说,此时看到民愤难平,也只得挥了挥手,口中念叨:“杀了他,为我们的恩人轩辕开山报仇雪恨。” “你们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难道你们就不怕杀错了人?”一旁的杨战义愤填膺,忍不住大喝道。 可惜没人听他的,百来十百姓在长脸汉子的怂恿下,似乎已经认定了有关轩辕开山的死全是沈墨白所为,脚步挪动之间越发快了,眨眼间就到了墨白和杨战跟前。 杨战扯了扯墨白,怒道:“这些愚昧的刁民,死不足惜,你不忍心杀他们,我来。” 墨白心里正在犹豫要不要下杀手,毕竟如果他束手就擒,百姓们是解恨了,可最终得利的还是蛇君一伙人。 但如果他一旦开了杀戒,那这些无辜的百姓便会在顷刻间化作冤魂,他不能滥杀无辜,他只杀该杀的人,这是他的规矩,从踏入江湖起,便一直遵守的规矩。 现在情况危急,这又叫他如何决断? 墨白下意识的拦住了正要出手的杨战,同样愤怒却不失理智的说道:“你的伤刚好,还是让我来。” “大家快上,这厮要狗急跳墙了。咱们快一起杀了他。”长脸汉子只见一道人影向自己这边飞来,口中忙不迭的发喊。 可惜话音未落,两条手臂已经软趴趴的垂落在了身旁,再抬眼四扫,身边的几人也是同样的下场。 墨白再次出手扣住了长脸汉子的喉头后,历喝道:“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先送他上西天。” 冲向墨白的几人,前冲的势头还没收住,眼前便不见了墨白,此时听到喝声,当下也不知怎么回事,都转回身去看, 不想墨白竟然已经到了他们身后,还在一瞬间便治住了长脸汉子,一时间众人都是惊的瞠目结舌。 老者虽然也是惊惧不已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了墨白惊人的武功,他缓了缓惊骇的神情,抬手组织住几个还想冲上前的二楞子,冷冷的看着沈墨白说道:“我知道你要想杀我们易如反掌,但你要觉得这样我们就可以任由你为所欲为,那你就错了,你现在不妨就先杀了我这个老头子, 不能为轩辕开山报仇,我倒还不如现在就去地下服侍他,以报答他对我的恩情。” 老者说完话,居然闭起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等着沈墨白立刻将他斩杀,完全没有一点畏惧退缩的表情。 愚不可及却又让人不免心生恻隐,一个非亲非故的老人可以为了轩辕开山而任人宰割,倘若轩辕开山能够看见,他会不会死而无憾? 可惜城门楼上的轩辕开山已经濒临到了死亡的边缘,最后的一点意识也是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灌出来的。 大宫城城门楼与别的关隘没有什么不同,石头垒墙在大雨的冲刷下,就像一个粗壮汉子裸露的胸膛,被情人的雨露浸润。 轩辕开山艰难的抬起眼帘,便看到了远处有两个人的倒影向他匆匆赶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战和墨白。 天空大雨如注,轩辕开山心里却热血沸腾,连这场瓢泼大雨也无法浇灭,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早已经干瘪的右手,朝着墨白奔来的方向挥了挥手。 “好小子,你总算来了,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可惜…” 一口气卡在了轩辕开山的嗓子眼,本就已经没有人样的轩辕开山全身突然一阵扭曲,吊着的绳索也随之一阵上下抖动,紧接着便随着已经死绝的尸体像是钟的钟摆,来回有节奏的摆动着。 轩辕开山死了,这个磊落的汉子就这么随着这场雨落飘散在了风中。 事后好心的大宫城百姓专门在大宫城附近的一座湖上为轩辕开山设立了一座祠堂,名为:轩辕湖,意为波心永照,万古长存。 再说墨白和杨战赶到轩辕开山身边时,已经回天乏术,愤怒的墨白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眼中喷火,额头处的梅花更是蓝的发紫,他要亲手杀了蛇君,亲手毁了风雪堡,他要为轩辕开山报这个仇。 “啊,”一声长啸过后,墨白突然意识到轩辕开山挥起的手不是招手,而是让他不要过来。 陷阱,从墨白一踏入大宫城城郊,蛇君设计的陷阱便被扣动了开关,此时墨白和杨战也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气。 第218章 暴雨过后腥风至,一声令下百人伏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急,一道金光从天边划过,大地上的花草树木便蒸腾腾的冒起了热气,再被风一吹,天地间就充满了软糯糯的氤氲之气。 墨白刚飞身解开绳索将轩辕开山抱在怀里,就有十来个黑衣人向他攻来, 这些黑衣人正是小刀从乾甘山带来的龙字辈的青年才俊,他们任何一个在江湖中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主,此时也是抓住了最有利的时机,趁墨白从空中下落,无从借力之时出手,当真是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好在杨战就在墨白身边,看到墨白怀里抱着轩辕开山无暇他顾,自己便真气暴聚,挺身而出,护在了墨白身前。 “彭彭”,“嗤嗤”, 十来个黑衣人一击不中,便迅速退开了十步远处,有被杨战的困龙掌击中的抱着伤口,气喘如牛,汗如雨下,却也硬是咬牙不发出一声轻哼,倒也不愧是蒲大公子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年轻死士。 杨战也没有占得多大的便宜,他身上也被对方的刀剑划出了五六道血口,鲜血沥沥的冒着热气。 十来个黑衣人的攻击只在一瞬间,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墨白轻轻放轩辕开山在地上,起身面对杨战,眼睛通红,仿佛已经忘记了危机伏于四周,泫然欲泣的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轩辕开山是谁,” “他是谁?”看到墨白如此动情,杨战忍不住问。 “他的父亲叫轩辕良,也是铮铮铁骨的汉子,他的母亲叫莫灵,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我这次来关外原本打算带轩辕开山回去让他们母子团聚的,可恨……” 杨战皱了皱眉头,显然没有从墨白的话语中了解到轩辕开山究竟是什么人。 杨战所知道的便是轩辕开山老早就进了风雪堡,他是蒲大公子的人,至于此时又为何被风雪堡的蛇君所杀,他还是不甚明了。 “他不是应该跟蛇君是一伙的吗?”杨战不理解的问。 墨白抬手擦了一把泪,叹道:“他混入风雪堡,为的便是揭穿风雪堡的狼子野心,不成想现在却功未成身先死。” 杨战正在思索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听墨白又说道:“我们离开大宫城城郊多久了?” 杨战诧然:“应该有大半个时辰了,你问这做什么?” 墨白回道:“我们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我答应那位老伯,两个时辰内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现在你瞅准机会带轩辕开山离开,剩下的事交给我。” “你一个人能应付吗?我不能丢下你不管的。”杨战担忧的说道。 墨白惨然笑道:“放心,这次我一定要为轩辕开山讨回公道,绝不心慈手软。两个时辰内,所有人都得为轩辕开山陪葬。” “沈墨白啊沈墨白,你觉得今天你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真是天真。” 墨白和杨战连忙一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穿一身白衣,一张苦瓜脸,八字眉,说话时一双深邃的眼睛骨碌碌的四下乱转,着实让初见者不免生寒。 这人正是乾甘山的于子期。 看到了于子期的出现,十几个龙字辈的黑衣人立刻闪与一旁,给于子期空出一条道来。 “你是谁?”墨白没见过此人。 “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死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的。” “你有杀我的把握?” 墨白此时需要判断来的人有多少,武功如何?有多少人在暗处,有多少人在明处。他只有趁着说话的间隙,查看这些可能很要命的细节。 于子期能统领这些铁一般的死士,其武功自然不允许墨白掉以轻心,还有一点是墨白现在不能明白的,他明明感受到身后有四道戾气,如同四只野兽,但却偏偏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出手,他们的气息和内力,墨白连一点都还是察觉不到。 相对于别的几十龙字辈的黑衣人,墨白心里便了然多了,毕竟无量宗有着超乎常人的对别人内息的超然感知。 心念数转间,墨白别无他法,他也只能孤注一掷,走一步看一步了,必要时也只能舍命让杨战带轩辕开山离开这里。 于子期狂笑两声,“本来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可主人偏偏要出动这么多人力,不过这样也好,倒也省了我不少力气。” 杨战在边干着急,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还敌暗我明,情势对他们很不利,如果能不动刀戈,还是不动的好,他不怕死,但他怕自己拖累墨白。 杨战转动心思,想到对方一定是为了青龙令而来,于是急忙对于子期说道:“你们杀了他,难道不怕拿不到青龙令,回去没法给风雪堡交代吗?” 于子期已经自以为吃定了墨白和杨战,倒是也不急着下命令,听杨战如此问,他居然不无得意的笑道:“阁下眼看就是要死的人了,操的心还真不少,那我不妨告诉你,我的任务是杀人,至于青龙令,那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了。” 墨白听的真切,原来于子期真是蒲大公子派出的人,那既然有杀人的人,自然也会有夺令的人,那夺令的人,此刻又在哪里呢? “蛇君呢?”墨白突然问道。 于子期不屑的说道:“蛇君?哼,我看还不如叫他鼠君,听说你在这儿,他恐怕是躲在城门楼里不敢出来了。” 蛇君的确在城门楼里观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蛇君怕死,比死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墨白那一身玄通的武功,别人也许不了解墨白,对于墨白的武功也只是听说而已, 但蛇君就不同了,每次虽然都不是亲眼所见,但不管是镇江城,青州,还是焚心谷,不管是峨眉山,孤山,还是青龙帮,他蛇君都是事后亲自去看过现场的, 对于墨白武功的招式他完全看不出来,最重要的是各地巨头强豪都有着惊人的本领,但在沈墨白面前却还是只有死路一条,这又叫蛇君如何能不害怕? 墨白心中疑惑的想:不是蛇君又会是谁来夺青龙令?难道他们已经发现真的青龙令在杨战身上,杀了我,从杨战身上抢走青龙令才是他们的目的? “给我杀。” 没有时间考虑了,于子期已经下达了命令…… 第219章 墨白敌八方围困,小刀诱杨战落套 大宫城城门下,道路两旁有两行桉树,也许是桉树耐旱,所以在关外才能生长的如此茂盛,而且在一场为数不多的暴雨过后,更是散发着蓬勃向上的生机。 但从桉树中突然冒出来的近百龙字辈的黑衣少年,给墨白和杨战带来的却只有死,与生机完全对立的死气。 “你留下来,瞅准时机先走。” 杨战还没反应过来,墨白便撂下这句话,向乌泱泱的黑衣人群中冲去。 武功到了墨白现在这种境界,已经不需要什么固定的招式,速度和力量便可决定一切。 但凭墨白一人之力如果是单取于子期的头颅,或许还好办一些,可中间被如此多的黑衣人围着,要想捉住这群人的头领于子期就变得难如登天了。 “彭,啊,哎哟,……” 一连串的低沉咆哮声从众多黑衣人口中发出,太快太狠太准,手中的刀剑还没砍上墨白的身体,便被墨白用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牵引到了同伴的身上,紧接着便是腰腿手肘各处遭到重创。 从城门楼上偷偷观望的蛇君心里固然骇的呼吸都似乎已经停顿,就连刚才还有把握单挑墨白的于子期脖颈间此时也不禁有冷汗流下,他太低估墨白的武功了,看来他得找准时机以逸待劳或许才能取胜。 再说杨战把轩辕开山的尸体又拖着离战圈远了五六米,这才返身回来,准备助墨白一臂之力。 激战中的墨白突然感到有一股劲气从身旁飞过,急忙朝身后大吼一声:“杨战,小心飞刀。” 刀锋破风,一把三寸三的小刀,带着迅疾刚猛的杀气,从战圈右后方闪电般刺向杨战。 这是同样来自乾甘山的小刀的飞刀,小刀的飞刀虽然还没有达到老寒的例无虚发,但也是差不了太多了。 乾甘山上的几个小头目,都有着一套自己比别人出色的本领,于子期痴迷于剑,曹阳钟情于铁扇,他总是觉得男人好像拿把扇子便会多几份儒雅的气质, 而小刀则是二十几年来浸淫于飞刀一途,他从来不觉得飞刀是暗器,因为他的飞刀往往在明处,他也不怕对手看出他的出手,他对他的出手一向很有信心。 但这次小刀的飞刀却并没有刺中杨战的要害,甚至都没有刺到杨战的身上,只是从杨战的肩头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杨战的反应并不慢,但等到他听见墨白的提醒的时候,飞刀就已经向他飞来了,按理就算那一刀往他心窝上刺,他也断断闪躲不过的, 那为何小刀并没有趁机取他性命呢? 墨白看到杨战有惊无险,心里长舒一口气,右掌急伸如勾如爪,夺了一个黑衣人的长刀在手,刀出剑式,断情八剑,加上白猿剑法,出手间鬼魅莫及,其势头如破竹,其速度如雷电。 眨眼间便有十来个黑衣人倒了下去,外围原本很镇定的于子期此时脸上也显出了深深的恐惧焦灼之感,他的目光徘徊在墨白身后的几株桉树上, 就是在那几株桉树上有四兽人埋伏在那里,于子期只希望四兽人能快些出手,到时候他再来个黄雀在后,便可一举拿下沈墨白。 对于于子期来说,只讲结果,不讲过程,他要的只是沈墨白的命,那小刀呢?小刀要的有是什么? 小刀显然没有立即要杨战的性命,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墨白和众黑衣人的身上时,小刀已经飞身向杨战掠去。 小刀瞥见于子期时还意犹未明的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看着小刀去对付杨战,更是让于子期感到省了不少的麻烦。 “杨战,别管我,你快先走。”墨白抽出身来向杨战靠近,试图掩护杨战先逃。然而很快便又被蝼蚁般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墨白,我来帮你。”杨战大喝一声,便向战圈扑去,完全不听墨白的苦劝。 杨战挥手便击退了两个外围的黑衣人,这时小刀已经赶至杨战身旁。 小刀此时手中并无飞刀,没有飞刀在手的小刀,就像没有剑的剑客,没有笔的墨客,三招不到,便被杨战占了上风。 杨战突下杀手,困龙掌“杀阵”,如龙翔九天,堪堪向小刀的头顶击去。 小刀莫不是疯了?舍长求短,明明百步之外就可取杨战性命,却为何要近身肉搏,真是实在不明智之举。 眼看杨战的困龙掌就要击中小刀,小刀不避反迎,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小刀只说了一句话,杨战挥出的手掌便硬生生停在了小刀头顶的上方, 就听小刀在最后一刻对杨战说道:“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就跟我来。” 小刀说的很轻声,也只有杨战听的到,所以在小刀转身走后,杨战便急匆匆的跟了上去,而墨白再转身看向杨战的时候,却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还拼命要留下来的杨战,突然间便不见了踪影。 人和野兽的区别,就是人会用刀用剑用一切可用的工具,而野兽只懂得利用自己的肉身,就好比四兽人。 四兽人从桉树上冲下的时候,就像饿了半个月的豹子看到了鲜活的小动物,像打了一辈子的光棍看到了一个,强大的兽性也激发出了他们身上最强大的潜力。 墨白先前感受到的四股莫名其妙的杀气原来竟是来自这四个半人半兽的家伙。 在四兽人从四个方向冲到墨白身边时,墨白明明已经做好了应付,他先是用一招还不是太熟练的“天下大同”强行逼退了面前的敌人,这样他才能全力对付身后的四兽人。 接着他右手长刀向左回砍,刀背做刀锋,左拳向右挥出,右腿支撑全身的同时左腿后踢, “砰砰砰”三声响,四兽人有三个遭到墨白的重击,又被纷纷撞回了来处的方向。 最后只有那个被蒲大公子唤作影子的兽人没有受到墨白的攻击,只见他扑到墨白的右肩头,不是拳打脚踢,而是一口便向墨白的肩膀咬了下去, 咬碎骨头连着筋,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了墨白全身的感官神经,“当”的一声,长刀脱手掉落在了地上,而此时于子期的长剑也已经出手。 第220章 真情流露换真心,好事将近小娥羡 风雪堡,洛红衣的闺房中, 小娥已经被支开,此刻只有蒲大公子和洛红衣在屋里。 屋子里的摆设是洛红衣最喜欢的大红色,蒲大公子为了让洛红衣适应这里的环境,特意以一仿一的把洛红衣在焚心谷里的屋里陈设安置在了风雪堡第二重院落里。 一只带着红色毛发的小猫在洛红衣的怀里懒洋洋的享受着洛红衣的轻抚,一双猫眼警惕的看着坐在桌上正在端起一杯茶却迟迟不肯喝下去的蒲大公子。 几个月以来,除开刚搬来风雪堡时,蒲大公子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蒲大公子来洛红衣的屋子。 蒲大公子看着这幅安详的画面,心里却是如爪百挠,越是平静的气氛,就越说明洛红衣心里将他推的更远。 “你宁愿整日里养花逗猫,都不愿意看我一眼,都不愿意跟我说会话,聊会天吗?” 蒲大公子突然像个蕲艾的怨妇般对坐在床上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洛红衣说道。 “嗷”的一声,小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剑拔弩张的氛围,怕被殃及池鱼一样,蹭的一下子便从洛红衣温暖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一转眼便溜出了门外。 洛红衣呆呆的抬起头,很是莫名的看了一眼蒲大公子,淡淡说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没有遇到沈墨白之前,我们不也是一直有说有笑的吗?自从那个沈墨白的出现,你才对我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既然放不下他,为何还要答应我跟我成婚?” 蒲大公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没有太多的愤怒和埋怨,或许只有不甘心,他不明白他跟沈墨白比,差在了哪儿? 蒲大公子即使在最愤怒的时候也不会轻易指责洛红衣,因为他是真的喜欢洛红衣的,这一点洛红衣也不得不承认。 “我早就已经说过,我既然已经答应嫁给你,我就一定会做好一个好妻子,是你现在心里一直不愿意放下仇恨,不能和我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聊聊的。” “我愿意,我真的愿意为你退出江湖,就让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蒲大公子动情的说道。 洛红衣冷笑道:“呵呵,你愿意?可你还不是依然派了你的亲信去了关外?你愿意?你不得到青龙令,不能成就你的宏图霸业,你会愿意吗?” “这,你都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些天都在谋划什么,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听洛红衣说完话,蒲大公子忽然就心情好了起来,洛红衣知道他最近都在干什么,那就意味着洛红衣已经在开始关注他或者说在关心他了,这给了蒲大公子的心里一种前所未有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本来就斯文的蒲大公子瞬间更是温柔的凝视着洛红衣说道:“你知道我跟沈墨白之间是必须有个了结的,这次我也只是借了点人出去,否则如果我非要治沈墨白于死地,我亲自去关外,想来沈墨白也是不会有活路的,不是吗? 我答应你,这次之后,沈墨白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而且关于青龙令的事,我也不再追究,我们就在近期把婚事办了,从此往后,我们便双宿双飞,你说好不好?红衣。” 蒲大公子说到动情处,早就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用一双大手握住了洛红衣的一双柔夷轻抚, 如此亲密的接触,让洛红衣的心神摇荡,她有点羞赧的低头轻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决定为了我放下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吗?” “我真的愿意,”蒲大公子说着话,竟然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为你废了武功,做回个平凡人。” 蒲大公子说的情真意切,脸上挂着两行热泪,让原本就生性善良又没有主见的洛红衣很快就相信了蒲大公子的说辞,最后两人居然相拥而泣。 在经历了碰到沈墨白那个始终不能牵手伴一生的少年,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和爱都压抑在心底,直到此刻蒲大公子的真情流露,终于让洛红衣的心里有了归宿感。 其实洛红衣要的就是蒲大公子这句话,她要的一直不多,在知道自己师傅和任天霸远赴海外后,洛红衣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了依靠。 她毕竟是个女人,很善良的一个普通女人。 然而蒲大公子真的能如她所愿的做到放弃多年来的野心吗? 这一切当然只是洛红衣的一厢情愿,也是蒲大公子的缓兵之计,因为蒲大公子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与金面人的这次合作一定有哪里是有问题的。 他预感到这次计划很可能会失败,金面人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杀了沈墨白得到青龙令,于是他便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来牵绊沈墨白,那就是洛红衣,换句话说是用他跟洛红衣的婚礼。 可惜洛红衣又怎么会看得出来蒲大公子的深深城府。 安抚好了洛红衣,蒲大公子正准备出门,洛红衣突然叫住了他,“你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管江湖中的事,那你手中的四枚令牌,你准备如何处理?” 显然没有想到洛红衣会问起这件事,蒲大公子楞了一次,但随即便转身柔声说道:“这四枚令牌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不过也得等个合适的机会交给合适的人手里,这件事以后再说,接下来我们还是先请人给咱们算一算成亲的日子要紧。” 不想洛红衣竟然带点撒娇口吻的接着问道:“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眼那四枚令牌,人家突然想欣赏欣赏,听说令牌的做工很漂亮。” 还好只是要看一看,这倒没让蒲大公子很为难,“好,现在我就带你去。” “来,我扶着你,小心台阶。”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一刻,在小娥的眼里看来,蒲大公子和洛红衣还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小娥打心眼里替她的主子洛红衣感到高兴,她希望洛红衣以后能永远这么幸福的跟蒲大公子好下去。 可惜小娥看到的也只是表面,而她看不到的有是什么呢? 第223章 小老儿先走一步,黑衣人散去江湖 小崔带领众人赶到大宫城城门下时,墨白还在与乾甘山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不过与刚开始杀气冲天不同的是,这些黑衣人的出手间开始没有了斗志,明显的受到了蛇君被杀的影响。 于子期在一旁掠阵,时不时的抢攻,也完全没有预期的效果,有好几次甚至差点被墨白的罡风震碎了手腕。 老者看着墨白被众多人团团围住,一时情急,当先一步,走到一个黑衣人跟前便扯住那人的胳膊,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们快别打了,沈墨白是个好人,他是被人冤枉的。” 一个普通百姓哪里会知道江湖中的仇杀往往不是以好人坏人区分的,他更不会知道于子期这帮人与墨白之间根本就不是寻常百姓家的打架斗殴。 他这么阻拦,如果是在平常,恐怕立刻就会被人乱刀分尸,好在这时,乾甘山的黑衣人本来就杀意波动的厉害,所以任由老者在一旁胡闹,却也没有人真的会对一个孱弱的老头出手。 被老者缠住的黑衣人,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想很快便被涌上来的别的百姓围了个结结实实,一时也无法再出手对付墨白。 接下来,老者像是看出来这些黑衣人还不是太穷凶极恶,至少还不会草菅人命,于是他便如法炮制,故技重施, 很快,便有几十黑衣人被赶来大宫城的百姓们彻底隔离了起来。 再看墨白身边缠斗的人数已经不过五人而已了。 一眨眼间,几人便被墨白打倒在地。 于子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激怒了,想速战速决解决了墨白,可偏偏武功与墨白差的不是一个级别。 于子期索性心一横,飞身提剑便奔向了老者。 “沈墨白,住手,否则我先杀了这老东西。” 于子期一到了老者身边,便顺势踢飞了老者身边的几个百姓,随之将手中长剑架在了老者的脖子上。 众人惊,墨白怒。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和我打一场,用老人威胁算什么英雄好汉?” 墨白居然想对于子期用激将法,不过想来也是徒劳,对于于子期这种人,又哪里会有江湖道义可言。 果然于子期阴测测笑道:“呸,少跟老子来这一套,不想这老东西死,就快点交出青龙令,再乖乖束手就缚。” “真是卑鄙无耻。”有人忿忿不平的说道。 说归说,却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毕竟老者的性命还在于子期的手上。 看到墨白还在犹豫,于子期怒火更盛,长剑往老者脖子上一用力,便有一道划痕裂开,有一丝鲜血顺着剑锋滚落。 让于子期感到诧异的是,老者并没有做太多的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呼救,等他眼角瞥见老者的目光时,老者眼中的镇定反而让于子期心中一凛。 老者看着不远处的墨白和小崔等人,突然一咬牙,朗声说道:“沈墨白,老朽方才不问青红皂白错怪于你,这就以死谢罪了,众乡亲们,小老儿先走一步了。” 于子期惧怕于沈墨白的武功,是以紧盯着墨白的举动,而老者所说的一番话,他压根儿没有听的太仔细。 他只感到手中的老者突然脖子一歪,身子一沉,自己竟然像是拿捏不住了一样。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的沈墨白却突然动了起来。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再次出手的沈墨白,当真有雷霆之怒,龙游天下的步法堪比蛟龙出海,虎归山林, 只是一个呼吸间,于子期刚反应过来手中的老者已死,推开老者,手中的剑还没有挺直,便被墨白钳住了手腕, 紧接着墨白一推一送,一缠一绕,于子期手中的剑便刺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的人,根本无法相信世上还有如此诡异可怖的武功,就算风先生在这里,他老人家也不会相信短短时间内,墨白的武功居然可以参透天地造化,进入化无的境界。 看到老者不愿被于子期要挟而甘愿自杀,这也激起了墨白心底最大程度上的潜力,再加上他原本就已经领会了内功心法中最至上的“他知”。 所以他出手时,就已经可以判断出于子期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又会用什么招式反击。 而所有这一切发展到最后,就是于子期手中的剑就好似变成了墨白手中的剑,而于子期的内息起于何处,又终于何方,全在墨白的心里眼里。 遇到一个这样的对手,你叫于子期如何能不败,又如何能不死? 看到了墨白刺杀于子期竟然也在顷刻之间,而且杀的轻描淡写,还被百姓们围着的黑衣人顿时像被抽了线的提线木偶,全都耷拉下了脑袋。 “当当咣咣”,手中兵刃全被他们扔在了地上,他们也不是怕死,而是于子期一死,小刀又不知了去向,他们群龙无首,再争斗下已经毫无意义,于是最后竟然全都很默契的束手就擒了。 墨白走上前去,抱起了死去的老者,悠悠叹道:“江湖人若有您老人家这般深晓大义,江湖幸甚至哉。” 这时,小崔也走了过来,从墨白怀里接过老者,满是崇拜的对墨白说道:“沈公子,这次轩辕开山的事多亏了有你,否则我们连恩公的尸体恐怕都无法安葬。大恩不言谢,请受崔某一拜。” “阁下言重了。”墨白用手拖住小崔,神情悻悻的说道:“其实如果不是他们为了要对付我,或许轩辕兄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恩公轩辕开山的死跟你并没有关系,我们也怨不到你头上。” “可是……”墨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小崔阻止住了。 “沈公子,这些黑衣人怎么处理?”远处有人叫道。 “他们好像并不是罪大恶极之人,而且刚才也没有伤害你们,你觉得应该拿他们怎么样呢?”墨白看着小崔问道。 墨白显然已经将小崔当做了众多人中的当家的。 “沈公子,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处理我们就怎么处理。”小崔又把这球给墨白踢了回去。 墨白略一思索后,说道:“好,既然这样,就让他们散去江湖。” 第224章 风雪堡中遇风雪,清凉寺里道清凉 翌日,清晨。 一只信鸽落在了风雪堡的院子中,一个早起打扫庭院的老仆看到信鸽,慌忙跑过去,将手中的扫帚扔到一边,俯身在信鸽的爪子上解下了一个小纸条,如飞似得跑去了蒲大公子的房间。 这种信鸽是乾甘山上专门喂养的。平常人家用的很少,它的翅膀是一黑一白,要想找到这样有特色的信鸽,也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且,没有什么大事,风雪堡的人也不会动用这种信鸽的。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最近心情有些烦躁的蒲大公子更是没有什么好气色。 “进来,一大早就扰人清梦,真是要命。”哈欠连天的蒲大公子嘴里嘟囔着。 “少堡主,乾甘山有人传信来了,小的一看到,就立马给少堡主送来了。”老仆双手举着小纸条恭敬的递到了蒲大公子的面前。 蒲大公子顿时精神为之一震,急忙从老仆手上夺过纸条,他知道这是前方乾甘山的人来消息了,说不定是于子期等不及回来先传信来邀功的。 展开纸条,蒲大公子的心沉到了谷底,只见纸条上写着:事败,于子期、四兽人、蛇君亡,小刀失踪。 蒲大公子将纸条反反复复看了又看,最后将小纸条揉成了一团。一张苍白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额上青筋暴起,气血逆行,一口鲜血从嘴角喷出。 他想发火却也没个发火的对象,对着老仆低吼一声“滚出去。” “少堡主,你要保重” “我叫你滚出去。”蒲大公子此时的风度荡然无存。 老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深深一揖,倒退而出,退出时,还不忘把门关上,只留下愤怒的像头狮子一样的蒲大公子。 风雪堡在这暖暖的夏初,迎来了最大的一场无情的“风雪”。 老仆来风雪堡十几年了,还没见过蒲大公子如此刻这般失态,觉察出事态的严重,老仆匆忙去马厩牵了匹马,飞身上马,出门而去。 距离风雪堡二十里地,有一处庙宇,名为“清凉寺”,寺如其名,建地不大,僧众也只二十余人,古树参天,在这夏初微热时节,倒也颇有“清凉”之感。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二十余人的清凉寺,也有主持方丈。 方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须老和尚,由于为人和善,常常为附近的穷人祈福诵经,对百姓时常予以施舍,因此当地的人都称呼方丈“缘善大师”。 就是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有谁能想到他曾经竟然是威震江南的匪盗头子宋老虎。 “方丈,有故人来访。”一小僧侣双手合十,在缘善大师门外说。 “佛门净地,六根清净,哪有故人之说?”缘善大师盘腿而坐,眼帘未抬,沉声对门外说道。 门外小僧侣又开腔了,“方丈,那人说他姓周,有急事登门拜访。” 缘善大师终于睁开了眼睛,眉头微皱,抬手捋了捋雪白的胡须,叹息一声,“让他进来。” “施主,请。” “多谢小师傅引荐。”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推开,缘善大师便看到了行色匆匆的老仆。 “老宋,大事不好了。” 老仆刚进门,便急急说道。 “阿弥陀佛,施主有事还请慢慢道来。”缘善大师慢悠悠说道。 “我慢慢说个锤子。十几年不见,你倒跟老子见外了不是。”老仆没好气的翻着白眼。 原来这老仆也不是寻常之人,想当年他周玉瑜也是纵横江湖的飞盗,与宋老虎并称南宋北周。 只因有一次被自己的兄弟出卖,中了飞天镖局的圈套,差点就被五马分尸。 后来被得知此事的蒲淼所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便被蒲淼招致麾下,鞍前马后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后来蒲淼在“清凉寺”出家,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过几年安稳日子,奈何那时他已心灰意懒,不想再在江湖上漂泊,于是便甘愿在风雪堡做了一个打扫庭院的仆人。 食君禄,忠君事,周玉瑜虽然不愿再入江湖,但对于蒲淼之子却是颇为上心。 这次他打听到蒲大公子很可能会有大的动作,于是便处处留心,这不怕什么来什么,越是担心,就越容易出篓子,他隐约感觉到蒲大公子可能碰到了很大的麻烦,所以他不假思索就来清凉寺寻求宋老虎的帮忙。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蒲淼也在清凉寺。 现在看到宋老虎跟自己打马虎眼,周玉瑜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宋老虎诡秘一笑,调侃的说道:“我说老兄,多少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这么臭。” “别跟老子废话,大公子这次遇到麻烦了,我们得赶紧想想办法,帮帮大公子。” 听周玉瑜说完,宋老虎居然出奇的平静,随即又俨然恢复了方丈的身份,“施主,执迷当自悟,苍天怜可见,放下屠刀日,地狱再无门。” “你跟老子扯这些,是什么意思?”周玉瑜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今日江湖已经不是往昔江湖了,看破就是看不破,放不下就是放下,风雪堡的事恕老衲无能为力,周施主好自为之。” “好你个宋老虎,你难道忘了蒲淼蒲老堡主当初对你我二人的恩情了吗?”周玉瑜头发都气的根根直立,愤恨的说:“你要不管这事我就赖在你这清凉寺不走了,我要见蒲老堡主。” 周玉瑜只道宋老虎是不肯帮忙,有意开脱,顿时撸起袖子,大有拆了清凉寺的架势。 宋老虎一声叹息,无奈的摇摇头说:“你呀,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问你,你进来后,我可曾有问过你蒲大公子惹了什么麻烦没有?” 周玉瑜不知宋老虎问这话是何用意,老实回道:“不曾。” 宋老虎接着说:“其实你不说,我跟蒲老堡主也已经知道大公子惹的什么麻烦了,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也是蒲老堡主要说的。现在你明白蒲老堡主的意思了吗?” “我还是不明白,老堡主怎么会这么狠心?连自己的儿子都不闻不问了吗?”周玉瑜依然不能释怀,心有不甘的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声唱喝,里屋走出一人来,清清瘦瘦,冷冷凉凉,一双眼睛透着洞悉一切之后的睿智和明亮,此人正是刚才周玉瑜口中的蒲老堡主蒲淼。 “有果必有因,有因自有果,一切都在轮回里,周施主还是请回。但愿他日你能参透这天地造化,皈依我佛,那时我与方丈大师必将携履相迎。” “老堡主,你”看到来人,周玉瑜语结泪目…… 第225章 真真假假真作假,假假真真假亦真 “堡主真的不管大公子的死活了吗?”想起当年意气风发有野心有谋略的一代枭雄,再看看此时无欲无求一心向佛的蒲淼,周玉瑜感慨良多的低声叹道。 “他自己选择的路,纵然前方是断头台,他也必须走下去,没有人能够替代,你就不必再为他费神了。” 周玉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蒲淼示意阻止,“想留下,青灯黄卷随你,想回去,安享晚年,也随你。” 周玉瑜知道多说无益,嘴里喃喃道:“你们多保重,大公子的事,你们不管,我管。”说完不无幽怨的决绝而去。 禅房内又恢复了寂静,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很久,宋老虎才开口说道:“堡主,你真的不回去看大公子一眼?帮他脱离眼前苦海吗?万一这次……” “方丈,你我皆是出家人,当慈悲为怀,近观犬子的所作所为,你要我怎么帮?帮他就是助纣为虐啊。”蒲淼苍老的脸上似有泪光闪烁,随即将身子转向了门外。 宋老虎继续追问道:“我知道,你秘密训练了一批人,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解救大公子于危难,现在你还不准备出手吗?” “你知道此事?”蒲淼惊诧的转身说道,竟忘了掩饰自己那张波光粼粼的脸。 对于这件事,宋老虎没有否认。 看着老泪纵横的蒲淼,宋老虎明白了蒲淼还是那个蒲淼,参研佛法多年还是没能逃脱七情六欲的俗人一个,只是远没有了当初的雄心和戾气。 “其实我早已将那些人遣散了。”只听蒲淼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大公子……”说到这里,宋老虎感觉说漏了嘴,急忙转移开话题,“昨天我为大公子卜了一挂,堡主放心,大公子这次有惊无险,最后也一定会否极泰来。” 宋老虎没说的话是,蒲大公子并不是蒲淼的亲生儿子,这件事还是他与蒲淼出家前最后一次喝酒,蒲淼酒后吐真言说出来的。 蒲淼也不知是没听出来宋老虎的欲言又止,还是根本就是在逃避,只听他轻叹一声,“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愿他真的如你所说能够否极泰来。” 对于蒲大公子,蒲淼并没有像他表现的那么绝情,只是十几年的修行,让他看淡了许多事,也忘掉了那些追悔莫及的曾经。 自从知道蒲大公子是风先生的儿子后,他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了。 那天,他对着他苦心经营的风雪堡拜了三拜,像一个准备远行的游子与自己的父母作别,他知道自己这一走便是永生。 与蒲怜儿相比,他的心里更放心不下的是蒲大公子,他暗中训练了一批人,想着到时候能为蒲大公子垫石铺路,却不想在清凉寺呆的久了,佛性也慢慢的融进了他的血液里。 后来,看到蒲大公子在邪道上越走越远,他干脆无望之下遣散了自己秘密培养起来的那批人,还勒令宋老虎不许再在暗中协助蒲大公子。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宋老虎低念一声,继而又盘腿坐在了蒲团上,似乎想起了悠悠往事,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往日的恩怨,他现在也只能默默的诵经祈祷了。 罪过罪过,犯过的罪真的能轻易的过去吗? “大公子,我们家小姐刚煲好了汤,请大公子过去用饭。” 周玉瑜刚走,小娥便来到蒲大公子门外来叫门。 烦闷无比的蒲大公子听到小娥的召唤,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张自以为很和善的笑脸应道:“好,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洛红衣最近总是煲汤给蒲大公子喝,有时候还弄些小菜和绵软的酒酿,表面上是想在与蒲大公子成婚前培养培养感情,暗地里却连小娥也不知道她家小姐怎么会突然换了个人似得。 蒲大公子收拾了一下散乱的心情,很快便做出了他的下一步决定:他要赶快与洛红衣成婚,现在唯一能够挽回他的败局的也许只剩下这桩婚姻了。 拿定主意后,蒲大公子心情也轻松了不少,他出门后径直走向了洛红衣的住处。 “大公子,快请进。”小娥看到蒲大公子过来,赶忙让到一边躬身行礼。 蒲大公子点头微笑后半低着身体进了洛红衣的房间。 小娥是个很机灵的小鬼,预感到洛红衣今天有事与蒲大公子商量,于是待蒲大公子进屋后便悄悄退了下去。 “你来了?快坐下,尝尝这道紫苏汤,我最近才学会的,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看到蒲大公子进门,洛红衣一脸温情的说道。 “谢谢!” 蒲大公子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接过洛红衣递过来的紫苏汤动情的说。 蒲大公子发现他现在坐的这张椅子正是他平常在书房的那一张,平常的椅子总是太小,这让蒲大公子每次都多多少少会有些难堪。 没想到洛红衣竟然会如此细致,连这么小小的细节也注意到了,蒲大公子的心里顿时感觉甜蜜蜜的。 爱情总是盲目的,连蒲大公子这种心机深沉的人也会被轻易的蒙蔽了双眼。 “怎么样?好喝吗?”洛红衣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等着蒲大公子对紫苏汤的评价。 “真好喝,我太幸福了,以后每天我都要喝你亲手煲的汤。”蒲大公子像个孩子一样夸张的砸着嘴说道。 洛红衣的大眼睛顿时变成了两轮小月牙,本就倾城的姿色此时更是平添了几分娇羞,蒲大公子的眼睛怔怔的看的出神,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像被春草夏花轻抚着,随后便灌满了全身。 “你看我做什么,好喝就全部喝完,以后我天天给你煲就是了。” 洛红衣用纤手去推蒲大公子,却被蒲大公子的大手一把握住, 蒲大公子温柔的凑近洛红衣说道:“红衣,你真好,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永远不分开。” 这次洛红衣反而没有推拒,还顺势将头钻进了蒲大公子温暖的胸膛。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一刻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时间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淡忘原本以为忘不了的人,没有什么比眼前人更让人值得珍惜的。 第229章 兵神难为无米炊,阿青只身闯谢府 等秋管事说完,阿青好半天惊的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因为秋管事说的直如亲见。 的确有张地图此刻正在阿青的衣袖中,她本来想着在必要的时候能亲手交给温玉的,可转念又想到平常温玉连正眼都不往自己身上瞧一眼,心情骤然低落了下来。 要说秋管事能掐会算,那是骗人的,但论察言观色的本领,秋管事绝对是行家,看到阿青脸色的变化,秋管事对招揽阿青入伙更是有了九分的把握。 只听秋管事说道:“姑娘可是暗自迷恋温玉?” 这一问给了阿青一个措手不及,心里所想竟然被秋管事看了个通透,阿青的思绪再一次被拉回。 她震惊的问:“你跟踪我了?” 秋管事摇头笑了笑,“姑娘见笑了,老朽年轻时曾蒙高人指点,懂得些术数而已,断断没有跟踪过姑娘” 秋管事一顿胡侃乱吹,将阿青唬的一愣一愣的,此时阿青竟然对秋管事的话深信无疑了。 阿青犹豫了一阵子,吞吞吐吐的说:“老人家,你说的不错,我是喜欢温玉公子,只是我们之间不可能的,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看到机会来了,秋管事提高嗓门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老朽倒是可以帮你一帮。” “请老人家指教。” 接下来秋管事便把寒门这个组织大略的跟阿青说了,还提到温玉其实是寒门组织的发起者,只要阿青加入寒门,便能更好的服务于温玉,到时候日久生情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了。 说起寒门组织,其实真正了解的人并不多,它不像其他的组织,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也不存在领导和从属,说白了就是为天下百姓谋福利的一个良心组织。 而且与别派的组织最大的区别是,加入寒门的人都是自愿的,并且随时可以退出。 有时候会为了某件事邀请某个人在某一特定的时间加入,等那件事成了,被邀请的人就可以随时全身退出了,不受任何的约束。 据说有一次为了对付一伙长期欺压百姓的凶悍的马贼,寒门的人便从那伙马贼的内部入手,先是找到了马贼头领里的老七,那时秋管事还没有到关外。 由于老七是个文弱书生,还有点良心未泯,所以在秋管事一通义正言辞的说教后,老七便被策反了。 后来马贼一伙被顺利的剿杀,在老百姓欢天喜地的庆祝声中,寒门的人功成身退,悄然离去,而对于老七,寒门的人也没有刻意刁难,而是给了他一条生路。 寒门组织看似一盘散沙,不堪一击,实则却是所向披靡,散可四海飘零,安居乐业,聚可虎啸山林,一方称雄。 这是一股可怕的力量,所以寒门的发起者,总是很巧妙的避免寒门的人大量聚集在一起,却也能很好的将这些人拉拢在自己的身边。 这是超高的智慧,也是很深的谋略。 喝光了一壶茶水,阿青左思右想,最后终于同意了秋管事加入寒门组织。 能不动声色就预感到灾难的来临,又能从容不迫的想到对策逃离销魂窟,阿青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既然我已经加入了寒门,你也应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阿青突然冷不丁的问道。 “你原来早就识破了我是易过容的?”秋管事有些惊讶。 阿青除了提到温玉时,会表现的魂不守舍,别的时候还是异常清醒的,所以在刚开始看到这个假冒老人的秋管事,她并没有立即揭穿对方,而是想看看此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秋管事有些尴尬的揭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个面白无须,看上去颇为文质彬彬的脸便出现在了阿青的面前。 有种人即使不说话,你也一眼便能看出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秋管事就是这种人。你看到他,就会想到教书先生是什么样子的了,最不济也是个书生。 然后秋管事告诉了阿青他现在的身份和住处,还要阿青有什么急事都可以随时去找他,阿青都一一记下了。 再后来,在燕子和欧阳岚临出发去威武镇时,机敏的阿青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于是便央求欧阳岚顺便也把她带在了身边。 威武镇,谢府。 如果说京城大户人家的府邸是铜墙铁壁,那谢府便是金浇银注,而且规模之巨大占去了威武镇的一半, 在夜晚时分,谢府内廊亭错杂,阡陌纵横,非府上常客若想在谢府走上一个来回,即使走到次日午时三刻也未见得会走完。 这下可难坏了素有兵神之称的燕子,燕子虽有治敌之谋,安邦之策,但那也是在知己知彼的前提下,现在由于行事仓促,再加上对威武镇的谢天扬知之甚少,燕子实在也不知如何是好。 “谁人先打头阵,去谢府一探虚实?”燕子冲着众人大声问道。 没有人吱声。 燕子一连问了三遍,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肯自动站出来。 就在燕子举棋不定的时候,阿青站了出来,“让我去试试。” 欧阳岚急忙出口阻止,“傻妹子,此事不同儿戏,你去试什么?拿什么试?” 阿青没有解释,只是定定的看着燕子,等着燕子的命令。 弓在弦上,几十双眼睛都在默默的看着燕子,身经百战的燕子第一次感到了无助,他凭直觉这个言语不多的阿青或许隐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也许真能撬开谢府的大门。 出于无奈,燕子沉声说:“姑娘真有办法摸清谢府里的门路?” 阿青面无表情,还是那句话,“让我试试。” 燕子索性心一横,说道:“好,我同意你先打头阵,你要带多少人?” 阿青说:“我一个人也不带。” 众人都惊呆了,欧阳岚更是不解,像是刚认识眼前这个阿青,略带幽怨的说:“好妹妹,姐姐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主人温玉,可此去凶险,万一要不还是我带人先去探探谢府的虚实。” “岚姐姐,不要再说了,再争下去,天就亮了,到时候会误了大事的。” 第230章 色狼垂涎美人色,阿青无计怎脱身 “任何人不要跟着我,就当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阿青留下这句话后,便于夜色中向谢府走去。 欧阳岚还想再劝说,却被燕子拦了下来,燕子低声对欧阳岚说道:“放心,她会没事的。” 欧阳岚歪头疑问,“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燕子没有说出他的猜测,因为经验和直觉这种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大家再往前走五十步,藏在暗处,随时等候命令。”燕子对身后的人群说道。 虽说阿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他也怕万一阿青有个好歹,自己的人也能在第一时间接应。 众人领命后,蹑脚前行。 阿青在快到谢府时,从路旁大树下和草丛中挖起把泥土涂抹在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然后便叩响了谢府的大门。 谢府上下,仆从众多,即使在晚上也有人值守, 过不多时,就有人来开门,门开了一个小缝,有一人在门缝里朝外窥视,“你是什么人?”说着话,看了看阿青周围不见一个人影,这才大开了大门, 瞬间便有五六个人将阿青围了起来,上下警惕的打量着阿青。 阿青似乎被这许多人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说:“小女子是大凉山人氏,来找秋叔的,两天没进米水了,求大哥赶快通报一声。” “你说的可是谢府的秋管事?” 阿青小声“嗯”了一声。 开门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咋从来没有听说过秋管事提到过他还有个侄女?” 阿青连忙回道:“我叫茶茶,大哥见了秋管事一问便知。” 这些都是秋管事与阿青提前说好的联络信号。如果不是事情紧迫,阿青宁愿在白天进谢府,那样根本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开门人犹豫了一下,对手下的几个人说:“把她带进来,你们几个把她看好了,我去找秋管事确认一下,等我回来。” 开门人一走,阿青旁边有一人看到阿青姿色不赖,突然奸笑道:“深更半夜居然会来投亲?鬼才相信你。如果你敢骗我们,等会一定要你欲仙欲死” 几个同伴听后一阵哄笑,色眯眯的眼睛里满是贪婪, 阿青此刻有些不镇定了,如果秋管事不在,或者通报的人压根就没去找秋管事,那岂不是要被这几只色狼将骨头也吞进了肚子里? 阿青正在胡思乱想时,那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喘着粗气说:“茶茶姑娘,秋管事有请,” 开门人看到几个手下的神情,很是厌恶的骂道:“没出息的东西,都散了,看好谢府的门户。” 看来这几人平常没少干这种没出息的事,阿青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开门人七扭八拐的带领下,阿青终于又一次见到了秋管事。 秋管事早就已经坐在椅子上等候,看到阿青进门,打量两眼,飞快的奔到阿青身边,将阿青结结实实的搂在了怀里,嘴里念叨着:“茶茶,你受苦了,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阿青的第一次拥抱竟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不翼而飞,两朵红云在脸上升腾,亏得脸上的污泥够厚,要不然非得露馅不可。 阿青知道秋管事这样做是给开门人看的,可怎么她心里会有一种甜蜜的感觉呢? “你是不是饿了?秋叔给你做好吃的吃,好不好?”秋管事没话找话的说道。 阿青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背负的重任,连忙说:“嗯,两天没吃饭了,现在饿的要死。” 秋管事放开阿青,目中喷火,对开门人说道:“你他娘的是不是聋了?我侄女说饿了,你还不快去吩咐人给做饭去?” 在那个时代,温良谦恭让是不值钱的,你要想让人怕你,不但要有铁血的手腕和高智商,有时候爆粗口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不开门人听后忙不迭的出门而去,给阿青张罗饭菜去了。 开门人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下人,正好相反,他是谢天扬的同族,也姓谢,名叫谢天射。 谢天射之所以甘愿为谢天扬看门,实在是谢府作为六爷的另一处秘密巢穴,其财富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谢府的门户变的极其重要了,而秋管事在谢府的地位又仅次于谢天扬,这才使得谢天射不得不事事依着秋管事。 谢天射出门后,阿青急忙将来意向秋管事小声说明,为了怕隔墙有耳,阿青还时不时的夹杂些家长里短大声说出来,这让在门外还没走远狐疑的侧耳聆听的谢天射更是打消了顾虑。 秋管事听阿青介绍过燕子的计划后,迅速从床下一双鞋子里拿出一张图纸来,交到了阿青的手上。 秋管事压低声音说道:“这是谢府的布防图,上边几处重要的地方,我都用红圈标注了,燕子看到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阿青不敢多看,急急将图纸揣进了衣袖,此时事情已成了一半,阿青终于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 静下心来的阿青突然问道:“你认得燕子这个人?” 秋管事笑笑,“燕子就是昔年大破乌丸国的兵神,像我们这种人,认识的人总比别人多些。” “你们这种人?” “对啊,还有老寒,要跟老寒比起来,我所有的这些伎俩那就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雕虫小技。” 提起老寒,秋管事露出了无比崇敬的表情。 “老寒是谁?”阿青又追问道。 女人好像天生就有这种刨根问底的精神,在这样的环境下,阿青居然还是好奇心爆棚。 秋管事刚想接着回答阿青的问话,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不好,只顾着跟你闲聊了,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你怎么从谢府出去啊?” 就在这时,门外的谢天射又回来了,“秋管事,饭菜马上就好,我先拿了些点心送来,让茶茶姑娘先充充饥。” 这可如何是好,夜凉如水,秋管事却前额冒汗,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送阿青离开谢府。 阿青刚才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心里也开始焦急了起来,双手没有着落的来回搓揉着。 第231章 秋管事急中生智,谢天射弄拙成巧 姜还是老的辣,关键时候只见秋管事向阿青使了个眼色,一拍桌子,大声说:“你父亲呢?他狗日的怎么不来见我?” 阿青被秋管事突然来的这么一句给问懵了,还没反应过来,秋管事立刻附耳对阿青小声言语了几句,阿青这才明白了秋管事的用意。 如果要阿青天亮后再离开谢府,那办法多的是,可是情势紧急,要想现在离开,只能兵行险着了,“拿我当人质,离开这里。”这就是秋管事最后想出的主意。 还好阿青心思缜密一点就通,接下来就到了考验她演技的时候了。 谢天射在门外等着秋管事的回应,猛然听到屋里秋管事的怒喝,心里一着急,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进门便看到秋管事与阿青扭打在了一起,“住手,秋管事,这是怎么了?”谢天射赶忙出口阻止。 秋管事怒气冲冲的推开阿青,从床边枕头下拿出了一把短刀,嘴里喝骂着:“你别管,今天我要宰了这死丫头。” 阿青顿时也像是泼妇上身,与秋管事对骂,“亏我叫你一声秋叔,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当初” 这时秋管事的刀已经向阿青砍了过去,谢天射离的较远,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那把刀一眨眼已经到了阿青的手上,然后便横在了秋管事的脖子上。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看着向他们走近的谢天射,阿青急急说道。 谢天射急忙停下了脚步,“茶茶姑娘,你别乱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秋管事此时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想怎样?” 阿青理了理头绪,说:“我要银子,一千两,还要一辆马车离开这里。” 阿青对于银子没有什么概念,几十两银子就可以一家人过冬,一千两两银子,她还真没有见过,这样把钱数说大点,也是为了让谢天射不起怀疑。 谢天射满脸不解之色,“秋管事,茶茶姑娘不是你的亲侄女吗?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管事头脑飞快的运转,正所谓做戏要做足,只听他缓缓说道:“她是我的亲侄女不假,只是我也没想到几年不见,她竟会变成这幅模样。” 变成什么模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接下来只能阿青来解释了。 阿青气愤未平,脸色红里透黑,喘着粗气,说:“哼,怎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忘恩负义,薄情寡义, 想当初你离开家里时,身无分文,是我父亲找街坊邻里给你筹得盘缠,又给你在疆县谋了份差事。这才有了你如今的荣华富贵。 这几年,你对家里不闻不问,就算了,现在管你要点银子,你还支支吾吾的,你说你还是人吗?” 秋管事不得不在心里暗暗佩服阿青这胡编乱造的天赋,哎,女人扯起谎来原来也可以这么游刃有余。 “别提你父亲,说起来就来气,先前给家里寄过几回钱,却都给他给赌没了,为了让他记心,我这才狠下心对你们不顾不问的。”秋管事发挥着想象应对。 谢天射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这时插口说:“原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茶茶姑娘,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刀剑无眼,还请先把你手中的刀放下。” “你站那别动,别过来。” 谢天射不说不动还好,这一说一动,倒是让本来就心虚的阿青更紧张了,手一哆嗦,短刀突然在秋管事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你是不是疯了?你,你,你快别乱动了,秋叔答应你给你银子还不行吗?” 秋管事吓的不轻,虽说这丫头假戏真做,但意思意思就得了,没想到她还真下的去手,秋管事心里叫苦连天,面上却还得强自镇定, “谢二爷,这死丫头疯了,请赶紧派人去取银子过来,再给备辆马车送她走,要不然这疯丫头会要了我的命的。” 秋管事此刻叫谢天射二爷,也是算准了谢天射平常暗地里都巴不得让人知道他也是谢家的苗,甚至有好几次都暗示秋管事,帮他在谢府出头。 只是秋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没有接他这一茬,他这才不得已作罢,现在听到秋管事叫自己二爷,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现下,很明显秋管事能不能活命就看他谢天射的了。 “好,秋管事,我答应你。只是我跟你说的事,你不妨也考虑考虑。”谢天射权衡利弊之后说。 秋管事心知肚明,“好,以后我秋某唯你谢二爷马首是瞻。” 谢天射刚要抬脚离开,门外便有人来了。 “秋管事,饭菜做好了,请您陪同茶茶姑娘去偏厅用饭。”一个下人低头在门外说。 秋管事和阿青听到声音都不禁看向来人, “不用了”秋管事刚要开口敷衍,就在这时,谢天射突然展动身影,如影掠来。 谢天射为人多狡,刚才看到阿青握刀的手有些打晃,便知道阿青根本不会武功,现在又分心看向门口,这正是他救下秋管事的机会,于是他便出手了。 谢天射的武功也许不是太高,但对于阿青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阿青手中的短刀便已经被谢天射夺了过去,她正想挣扎一下,却又被谢天射一脚踢翻在地,短刀抵在了腰腹间。 “嘿嘿,秋管事,她刚才敢威胁你,胆子倒是不小,现在我已经抓住了她,我这就替你杀了她。” 谢天射对自己满意极了,心想这下救了秋管事的命,以后也不怕秋管事不听命于自己了。 “刀下留人。”秋管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急忙大喊一声。 谢天射歪过头疑惑的看向秋管事,“秋管事,你刚才不是还想杀了她吗?怎么了?心软了?” 对于谢天射的有意试探,秋管事心里胆战心惊,承认心软了,难免被谢天射看出猫腻,不承认,那谢天射执意要杀阿青,他又当如何? 一番天人交战后,秋管事终于有了主意。 只见秋管事恶狠狠的说:“一刀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谢天射顿时来了兴趣,贼兮兮的笑道:“那依着秋管事,此事该当怎么解决。” “我知道离此处五里之外有一个尼姑庵,我看就把她送到那里去,她目无尊长,忤逆不孝,竟然还想要我的命,我要她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哈哈哈,秋管事心狠手辣,对自己的亲侄女都能这么残忍,我谢天射果然没有看错人。好,就听你的,送她去尼姑庵。” 一直没有开口的阿青知道这是秋管事有意让自己离开谢府,故意叫嚷的更大声:“你个老狐狸,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来人啊,”谢天射朝门外发喊,眼里透着残酷的光。 第232章 小河边阿青得救,得图纸燕子发威 离谢府大约五里远近,的确有一处尼姑庵,但尼姑庵里却没有尼姑,确切的说那里是一个刑场。 如果说世间真有炼狱,那这尼姑庵绝对能算得上一处。这里也是谢府专门用来惩戒犯错的下属的地方。 铮铮铁骨的汉子在尼姑庵里都承受不了一天,何况是身为女孩子的阿青。 “二爷,请吩咐。”听到谢天射的号令,第一个进来的正是刚才还猥亵阿青的那人:铁头。 “你们把她给我送到尼姑庵去。”谢天射指了指阿青说。 “她不是秋管事的?”铁头看了看秋管事,以为谢天射和秋管事闹翻了,一细看,发现秋管事并没有阻止,于是又改口说:“是,属下遵命。” 等几人将阿青带走后,秋管事叫下人端来了做给阿青的酒菜,借感谢谢天射救命之恩的机会,把谢天射好一通阿谀奉承,搞的谢天射七晕八素,当场大醉了过去。 秋管事原本想就此解决了谢天射,但转念一想,这种没有脑子的货或许等会燕子能用的着,所以便留下了酩酊大醉的谢天射,独自出门离去。 临走时,他叫来一个最得力的亲信嘱咐了一番,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秋管事也从谢府大门离去,此时看门的人也已经换上了秋管事的人。 他先在去尼姑庵的路上转悠了大半天却没有发现阿青和那押送的几人,心也就落回到了肚子里。 秋管事根据阿青提供的线索,猜想燕子等人就在谢府外南面方向不远处,而去尼姑庵的路正好要路过这里,所以他的推断是阿青已经被燕子等人所救。 只是为何没有见到燕子这伙人,秋管事也就想不通了。 秋管事驻足思索片刻后,便决定先去矿山,他要将谢府这边的动静告诉六爷,这样等六爷带人杀过来,谢府早已经失守, 而矿山在没有六爷坐镇后,也自然会不攻而破。 现在剩下的就只是个时间问题了,赶到矿山的时间不能太早,必须在燕子等人得手以后,所以秋管事走的并不着急。 再说阿青被铁头几人押着出了谢府大门后,她便开始考虑要怎么脱身了。 与阿青所想的不一样的是,这几个人带着她并没有向燕子所在的地方前进,而是背道而驰。 “磨蹭什么,快走,大爷带你去处比尼姑庵还要快活百倍的地方。”看押阿青的人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嚷嚷道。 而先前猥亵阿青的铁头显然已经按捺不住了,双手在阿青身上更是一通乱摸,对身旁的伙伴说:“反正现在四下里没人,我们何不先在这里” 几人神情激动,随声附和,口中言语秽亵难听至极。 “都别动,让老子先来,他娘的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铁头说着话,便准备合身扑上,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让阿青作呕。 阿青急了,连忙一边躲闪铁头那肥乎乎的大手,一边开口说:“等一下。” 铁头淫笑道:“姑娘你就从了我们,我们对你温柔一点就是了,难不成你还要准备准备不成吗?” “哈哈哈” 几人笑的更是猥亵不堪。 阿青突然一咬牙,心念数转,萌生一计,只听她冷冷说道:“今天落在几位大爷手上,我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你们得先答应我一件事,要不然我宁死不从。” 看着双手被缚的猎物,铁头笑的更放肆了,“你敢威胁老子。” 阿青朝自己舌头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鲜血从口中涌出,“不信,你就试试。”声音更是冰冷如千年雪峰。 “大哥,反正这妮子也跑不了,咱们就先听听她有什么要求。”尖嘴猴腮的那家伙说。 铁头歪头想了想,说:“你有什么要求说,别跟咱们耍什么花样。” “我刚刚来的时候,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一条小河,我这人有洁癖,我要先去洗洗身子,这样也不会扫了几位爷的兴致。” 铁头恍然,“哈哈,姑娘原来就这要求,好说好说,哥几个带她去。” 几人一听,阿青等会要在他们面前洗澡,心里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小河边,当下连推带搡将阿青带着去找那条小河。 走了一段路后,铁头便走到了最前边,这一带的地形他也比较熟悉,他记得这附近是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 “看,前边的确有条小河。”铁头大喊一声,又急走两步,“娘的,赶快松开她,让她洗干净了,老子好办正事。” 他的兄弟没有应声,只有阿青冰冷的声音传来。 “一路上听他们叫你铁头大哥,是吗?”阿青在铁头身后冷冷说道。 “是啊,老子这颗头”铁头回转身,身子突然僵住了,铁头也变成了木头,木木的不能思考。 阿青身边,他的几个兄弟还在,只是却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凸出的眼球,狰狞可怖。 铁头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一看阿青还是被缚着双手,战战兢兢的问:“是你杀了他们?”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头是不是真是铁的?”阿青依旧寒着脸问。 铁头查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别人,心里给自己打气,一个弱女子我又何必怕她,“爷爷的头就是铁的,现在我就让你尝尝老子铁头的厉害。” 铁头弯腰卯足了劲向阿青撞了过去。 铁头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是怎么死的,出于惧怕和愤怒,这一撞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噗”的一声闷响,铁头顿时感觉满天的星星在眼前乱晃,再诧异的抬头去看阿青,只见阿青的身前站着一个人,一个瘦小的中年人。 这个瘦小的中年人中指弯曲凸出的部分正好敲在他的铁头上。刚才这个中年人一直藏在阿青身后,由于身材矮小,正好被阿青挡了个严严实实,以至于铁头现在才看到此人。 “你是什么人?”铁头有些站立不住,跌倒在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中年人。 “我叫燕子,刚才杀了你的几个兄弟,你现在不妨就来杀了我为他们报仇。” 铁头眨眨眼睛,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此人武功高强,我还是想办法逃命要紧。 随即,铁头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求饶道:“英雄饶命啊,他们几个刚才调戏良家妇女,实属该死,我又怎么会不识好歹,找英雄报仇呢?” 此时黑暗中又有十几人飞身赶来,都是燕子带来的手下,欧阳岚也在其中。 欧阳岚紧走两步,将阿青拽到一边,关切的问:“妹妹你没事?” 阿青小声与欧阳岚说明了情况,欧阳岚瞬间便火冒三丈,腾腾跑到铁头跟前,不等铁头再多说什么,便一剑刺了下去。 铁头当场毙命。 接下来,阿青拿出从秋管事那里得来的谢府布防图的图纸交给燕子,燕子拿在手里,反复研究,仔细推敲后,便带着人去了谢府。 而阿青拉住了准备跟去的欧阳岚,说:“现在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我们去矿山看看,温玉还在那里,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欧阳岚被阿青这一提醒,也觉得此时的矿山应该比谢府更需要她们,于是便随阿青一起去了矿山。 第236章 拓跋浚横空出世,王司徒虽胜犹败 根据谢老爷所说谢天扬的确已经死了,听说是被乌丸国一个叫做拓跋浚的人做了剑祭。 而剑祭又来源于乌丸国古老的风俗:血祭。 关于血祭,传说那是乌丸国一种古老的祭祀活动。 最先开始的时候是用一千头牲口新鲜的血液,在一个巨大的铜鼎中煮沸,然后让乌丸国武功最强大的十个人喝下去, 到最后活下来的也不过三四个人,之后乌丸国统治者就会将这几个人分派去全国几处重镇关隘把守,甚至去掠夺周边的小国,其效果往往是无往不利。 这样的做法虽然是愚不可及,但效果还不错,所以乌丸国统治者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这样一来,乌丸国的臣民不乐意了,好不容易养大的牲口常常被没理由的征走,而且没有任何的回报,连种地的老黄牛有时候都难逃一劫。 四方小股势力纷纷揭竿而起,乌丸国的朝廷不得不派出兵力镇压,一来二去,导致本来就小如虫卵的乌丸国更是不堪重负。 就在这时候拓跋浚出现了,没人知道拓跋浚的来历,但就是这个人让乌丸国朝廷终止了血祭这种劳民伤财的举动,乌丸国百姓把拓跋浚也奉为乌丸国的战神。 这件事还得从与乌丸国那一战说起。 当年大武王朝与乌丸国的决战发生在乌鸠岭,当时乌丸国节节败退,被大武王朝的主帅王司徒步步紧逼,眼见最多再半月余,便可大破乌丸国,凯旋而归。 同时参加过血祭的四个乌丸国头领也早就身首异处,赤裸裸的给了乌丸国统治者一个响亮的耳光。 就在这时,乌丸国一支异军突起,干扰大武王朝的前线后防粮草随军辎重等处,导致王司徒不能正常的行军。 当时尚在军中的兵圣龚老夫子,仔细勘察地形和敌方的兵力部署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撤兵。 面对王司徒的疑惑和众随军将士的不甘心,龚老夫子说出了他的理由。 “最近出现的这支队伍,完全不同于我们以往遇到的勇士死士,领头的那人叫拓跋浚,此人的厉害之处不在谋略,而在武功,在剑。 听人说,拓跋浚一剑可破万人,万剑可护河山。这种登峰造极的武功我也只是听老一辈的人说起过,如今不想竟然真的见到了。 我思来想去,咱们军中实在无一人可与之匹敌,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撤兵,再从长计议。” 军营中不乏能人异士,虎贲之将,当场就有左将军徐涂,怒目圆睁,抱拳朗声说道:“军师也未免太小看我大武王朝的将士了,今天我徐涂就立下军令状,三天内杀不了那个叫什么拓跋浚的家伙,便提头来见。” 龚老夫子几经劝阻,却是无用,最后主帅王司徒无奈只得准允,怕自己的爱将遭受不测,王司徒特别说明,就算三天内没有成功,也不会降罪于徐涂。 然而就在第二天,有人将徐涂送来了,没有了身体,只有一个毛发皆张的头颅。 与徐涂一起被杀死的还有他手下五十个沙场好手,其中就有谢天扬在内,还有一个叫孙华杰的年轻人,此人也正是御医孙思佗久寻不见的宝贝儿子。 经过了这场不明不白的伤亡,军中士气瞬时低落,主帅王司徒彻夜未眠,与龚老夫子商讨破敌之计,却是未果,无奈之下只得传令撤兵。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有秩序的撤回了大武王朝。 在外人的眼里,大武王朝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但在王司徒的心里,无疑是失败的,至少是有遗憾的。 那时龚老夫子料知横空出世的拓跋浚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卷土重来, 而江湖中久负盛名的风琳以及刀一刀,萧小二等人又已迟暮,此时如果中原江湖没有天纵奇才的人出现,大武王朝危矣。 龚老夫子这才在退出庙堂之时,举荐了自己的爱徒燕子涉足军营,同时要求燕子务必时刻在中原大地物色能与拓跋浚相抗衡的奇人异士,以防他日拓跋浚反噬踏入中原,威胁到大武王朝的安危。 再说拓跋浚在得到乌丸国统治者的青睐后,并没有居功自傲,反而体恤民情,要求撤除了当时的陋习:血祭。 乌丸国百姓自然是举国欢腾,对这位神秘的拓跋浚更是比作活菩萨临世。 而另一方面,拓跋浚却将在沙场上杀死的中原将士,包括谢天扬等人在内的尸体囤在一个深邃的峡谷中,用掺杂了剧毒的河水,将尸体浸泡三天三夜后,然后再将河水用铜鼎烧开。 这时峡谷中就会有红光满谷,氤氲蒸腾,拓跋浚便会带着他的魔灵剑,去峡谷中闭关修炼, 冤魂附在魔灵剑上久久不会散去,再加之毒液贯穿剑身,使得拓跋浚每日与戾气朝夕相处,自己整个脸色也变成了死亡的颜色。 这样经过一十五日后,人们会看到峡谷的上空有悬空万剑飞窜,路过飞禽急落。 有江湖术士说这是天上的天杀星下凡人间,此人将来必定会纵横四海,称霸天下。 从那以后,峡谷也被顶礼膜拜的人们给起了个名字,叫:仙峡。 是故弄玄虚也好,是以讹传讹也罢,不容置疑的是,拓跋浚的武功的确是没人能与之相较的,还有谢天扬等将士们也的确被拓跋浚带到了仙峡,再也没有出来。 这也就是谢老爷对乌丸国恨之入骨的原因,也是他面对谢天虎卖国求荣加入乌丸国,而后被乌马儿所杀,却没有半点悲伤的原因。 谢老爷既然将谢府交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乌马儿,自然是指望着乌马儿能帮大武王朝灭掉乌丸国,替他儿子谢天扬报仇。 但当时的乌马儿是否同意了谢老爷的请求,又对谢老爷说了什么,这些却没有人知道了。 听完乌马儿对当年那一战说的如此详细,燕子连忙问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答应了替谢老爷报仇的。” 乌马儿突然走到椅子旁边,慢慢的坐了下去,心灰意懒的抬起眼睑,懒洋洋的说:“是又怎样?” “既然咱们有着乌丸国这个共同的敌人,趁你现在还与乌丸国有着亲密的联系,那咱们何不合作一把?” 第238章 深林中虎啸龙吟,仙山上波澜不惊 矿山上三个头领刚命人放了几支火箭,天空便下起了大雨,迫使火攻计划被终止。 接着三个头领思来想去也没有个能将山洞中的温玉等人杀死的主意。 最后实在没辙了,三个头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便决定硬攻。 就在大头领一声令下,众喽啰正准备冲入山洞时,不远处的山林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虎啸龙吟。 “大家听,这是什么声音?”二头领大手一挥,众喽啰驻足倾听。 只听咆哮声越来越近,犹在耳边,有几个胆大的人,走出人群,主动请缨去一探究竟,二头领准了。 过不多时,探听情况的十几个人只有一个瘸着脚回来了,鲜血顺着脚脖子淌了一地。 众人见状连忙迎上去将探信人搀扶到了二头领跟前。 “你带去的人呢?林中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伤成这样?”看着模样狼狈的探信人,二头领焦急中带着诧异的问道。 探信人急喘了喘气,说:“林中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难道你们遇到鬼了不成?”听到声音的大头领,风风火火的急掠上来,一把揪住探信人的脖领子,一看后者脸上也是血污不堪,便放开了手,等着他说下去。 探信人又缓了口气,面色难堪的说:“启禀大头领,山林深处突然出现了好多穿山虎,随我一同去的兄弟都被咬死了。” “什么?穿山虎?”大头领深感困惑的问,一双眼睛询问般的看向老三。 “是穿山虎,属下确定不会看错。”探信的那人身子摇了几摇,似乎疼痛难耐,几近昏厥。 “先把他扶到边上,给包扎一下伤口。”矿山上的三头领发话了。 话毕,上来几个人将伤者扶到了一旁,细细包扎过了伤口,然后又赶回来等待命令。 三头领在矿山上性格最是内向,向来做事最是沉稳,对中原的周易学有着很深的研究,平常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他总能给自己的兄弟们解决。 “老三,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头领满脸焦灼的问三头领。 二头领胆子最小,这时忍不住插嘴,“大哥,三弟,莫不是我们做了什么得罪山神爷的事,现在山神爷他老人家降罪于我们,这才派了穿山虎群来袭击咱们?” “屁话。”大头领狠狠瞪了二头领一眼,吓的二头领赶紧闭口不言。 只听三头领说道:“山上平常也常常有穿山虎出没,只是不会这么突兀的聚集在一起,这突然出现成群的穿山虎,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老三,穿山虎乃凶残猛兽,人又怎么能控制的了?”大头领显然对他的回答很失望。 三头领继续说:“这就好像要让鱼上钩,就必须有鱼饵,换句话说,就是只要有鱼饵,不由得鱼不听话。” 大头领脾气最不好,这时听三头领慢悠悠的说话,有些不耐烦了,“老三,别说那么多没用的,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找出控制虎群的人。” 大头领开始犯愁了,“这山深林密的我们要怎么找人?” 三头领手捻短须,微闭双眼,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大哥,别急,不管现在藏在密林中的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一定是为了解救石牢中的三人而来。” “三弟有什么主意,快快说来听听。”大头领清楚老三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只好压住性子,听老三继续说下去。 三头领继续不疾不徐的分析说:“对方没有人露面,显然并没有来几个人,这一点,我们倒是不用怕他们, 还有他们既然想声东击西,那石牢中的人对他们一定非常重要,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现在我们只要全力拿下石牢中的三人,到时候不怕他们不现身。” 听完这番话,大头领瞬明白了过来,大笑道:“老三啊老三,真有你的,分析问题直切要害。好,就听你的,我们先抓住石牢中的三人,再做打算。” 二头领刚才被大头领翻了白眼,现在又看到三头领被当众褒奖,心里正别扭的难受,腰间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戳,顿时火冒三丈,转身怒目而视,却看到他的一个亲随,正在朝他挤眉弄眼。 瞬间二头领便领会了他亲随的意思,转身对大头领说道:“大哥,刚才是我言语有失,现在就让我将功补过,带些人去石牢,把那三人绑来见大哥。” “如此甚好。”大头领拍了拍二头领的肩膀,“好兄弟,大哥相信你。” 二头领得令后,还没有迈腿,就听到人群后方一片嘈杂喝骂,有人腾腾的跑来禀报,“不好了,那群穿山虎攻上来了,头领们快想想办法。” 说话间已经有多人被穿山虎咬死或咬伤,顿时哀嚎遍野,好不凄惨。 “大家跟我来,先杀了这帮畜生。”大头领急了,从腰间摸出一把板斧在手,咆哮道。 二头领看到不远处穿山虎窜上跳下,飞蝗般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本来想冲进石牢邀功表现一番的心情瞬间被冷汗和雨水冲了个干干净净,双腿也不听了使唤,哆嗦的挪动不了一步。 “大哥,咱们赶快带人冲进石牢,先不要管这些畜生。”三头领依然保持着镇定说道。 这次大头领没有听他的话,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杀。”说完手下几百兄弟向穿山虎群扑了过去。 穿山虎其实只是长得类似老虎的样子,其体型比真正的老虎要小一半,但由于它的牙齿锋利,而且现在又集结成群,所以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 那一战持续时间并不很长,便以大头领的获胜宣告结束,穿山虎群最终四散逃去。 ……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燕子他们及时赶到了矿山,将三个头领悉数诛杀,你们也就被救了出来。” 欧阳岚每每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都会心有余悸,忍不住全身发抖。 年迈的神犬把欧阳岚抱的更紧了些,温柔的说:“一切都过去了,只要最后能和你在一起,受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欧阳岚默不作声,将身体贴的更近了些。 神犬知道当年其实是阿青临时想出了假穿山虎群之手,行声东击西之计替他们解了围,但他没有将此事说破,另一方面这也成了他和欧阳岚之间最有默契的秘密。 过了很久,神犬突然轻声说:“最近也没有墨白老弟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欧阳岚在神犬的怀里,鼻息均匀,显然是已经熟睡了。 神犬拉过来一条毯子盖在了欧阳岚的身上,喃喃道:“小懒猫,还是这么贪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仙山之上,风穿松林,涛声阵阵,有异兽自行,珍禽颦飞, 一座石岩下,一身宽大的皂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雪白的胡须随风而飘,直如神仙般的一个老人盘膝而坐,举目远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可比星月。 老人身后有一容貌尽失却仍身子健朗的老妇拿着一件长衫轻轻为老人披在了身上。 那老妇已在老人身后站了好长时间,老人却不曾发觉,直到手指碰到老人的身体时,老人才回过头来,深情一笑,“你来了?” 老妇面有幽怨的嗔道:“山中风大,为何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是不是想咱们的孙儿沈浪了?” 老人将长衫又复披在老妇的身上,轻叹一声:“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老妇也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回屋。” 老人正是已过耄耋之年的沈墨白,岁月虽然摧残了他的容貌,但他的腰身还是挺的笔直。 “你听说咱们的浪儿最近在江湖上的事了吗?”沈墨白突然开口问老妇。 老妇点点头,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还准备先瞒你一阵呢,就怕你心里怪罪他。” 沈墨白呵呵笑道:“你呀,这就是你多虑了,浪儿已经长大了,才出江湖便大破仁义庄,名头正盛,我这个做祖父的应该骄傲才是,怎么就会怪罪他呢? 只是仔细想想,当初我不该教给浪儿那许多的本事,要不然现在他一定还在我们的膝下承欢,那该多好啊。” 老妇坐了下来,与沈墨白比肩相依,“你知道咱儿子沈天君一直对你不冷不热,就因为当时你忙于江湖中和庙堂上的事,而疏于管教,导致你们父子关系一直不是太好。 等浪儿出世后,作为弥补,你便将平生所学,尽数传给了浪儿,为的不就是要他在江湖中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吗? 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人老了,心也变软了,我好像是有点后悔。” 老妇知道沈墨白也只是随口说说,也就没有当真,“你知道浪儿这次不辞而别,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的。” 沈墨白的思路显然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清晰了,想了想才问:“什么原因?” “浪儿身上的光环太亮眼了,他要想让世人记得他,在江湖中博得名号,就必须撇掉这身荣光万丈的光环。” “光环?什么光环?”沈墨白终究是老了,他没听懂老妇说的什么,只得追问。 “是啊,这鲜亮无比的光环就是你这个祖父。”老妇笑着说:“当年斗青龙帮,解围丐帮,灭销魂窟,冰释风雪堡,敌鬼域,战乌丸国, 与如今已是皇帝的二皇子称兄道弟,和一代名侠寒枫(就是前文的老寒)义结金兰,敌人的女儿都对你芳心暗许,还有 你说有你这么个祖父在,哪里有浪儿施展本事的地方啊?所以浪儿只有走,他要创造属于他的时代。” 沈墨白听后恍然大悟,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突然升起一汪温存,慢慢伸手握住老妇,“走,我们回屋睡觉。” 老妇莞尔一笑,少女的娇羞瞬间回到了她的脸颊,嘤咛一声依偎在了沈墨白的怀中。 ………… 第238章 深林中虎啸龙吟,仙山上波澜不惊 矿山上三个头领刚命人放了几支火箭,天空便下起了大雨,迫使火攻计划被终止。 接着三个头领思来想去也没有个能将山洞中的温玉等人杀死的主意。 最后实在没辙了,三个头领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便决定硬攻。 就在大头领一声令下,众喽啰正准备冲入山洞时,不远处的山林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虎啸龙吟。 “大家听,这是什么声音?”二头领大手一挥,众喽啰驻足倾听。 只听咆哮声越来越近,犹在耳边,有几个胆大的人,走出人群,主动请缨去一探究竟,二头领准了。 过不多时,探听情况的十几个人只有一个瘸着脚回来了,鲜血顺着脚脖子淌了一地。 众人见状连忙迎上去将探信人搀扶到了二头领跟前。 “你带去的人呢?林中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伤成这样?”看着模样狼狈的探信人,二头领焦急中带着诧异的问道。 探信人急喘了喘气,说:“林中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人?难道你们遇到鬼了不成?”听到声音的大头领,风风火火的急掠上来,一把揪住探信人的脖领子,一看后者脸上也是血污不堪,便放开了手,等着他说下去。 探信人又缓了口气,面色难堪的说:“启禀大头领,山林深处突然出现了好多穿山虎,随我一同去的兄弟都被咬死了。” “什么?穿山虎?”大头领深感困惑的问,一双眼睛询问般的看向老三。 “是穿山虎,属下确定不会看错。”探信的那人身子摇了几摇,似乎疼痛难耐,几近昏厥。 “先把他扶到边上,给包扎一下伤口。”矿山上的三头领发话了。 话毕,上来几个人将伤者扶到了一旁,细细包扎过了伤口,然后又赶回来等待命令。 三头领在矿山上性格最是内向,向来做事最是沉稳,对中原的周易学有着很深的研究,平常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他总能给自己的兄弟们解决。 “老三,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头领满脸焦灼的问三头领。 二头领胆子最小,这时忍不住插嘴,“大哥,三弟,莫不是我们做了什么得罪山神爷的事,现在山神爷他老人家降罪于我们,这才派了穿山虎群来袭击咱们?” “屁话。”大头领狠狠瞪了二头领一眼,吓的二头领赶紧闭口不言。 只听三头领说道:“山上平常也常常有穿山虎出没,只是不会这么突兀的聚集在一起,这突然出现成群的穿山虎,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老三,穿山虎乃凶残猛兽,人又怎么能控制的了?”大头领显然对他的回答很失望。 三头领继续说:“这就好像要让鱼上钩,就必须有鱼饵,换句话说,就是只要有鱼饵,不由得鱼不听话。” 大头领脾气最不好,这时听三头领慢悠悠的说话,有些不耐烦了,“老三,别说那么多没用的,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找出控制虎群的人。” 大头领开始犯愁了,“这山深林密的我们要怎么找人?” 三头领手捻短须,微闭双眼,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大哥,别急,不管现在藏在密林中的是什么人,他们的目的一定是为了解救石牢中的三人而来。” “三弟有什么主意,快快说来听听。”大头领清楚老三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只好压住性子,听老三继续说下去。 三头领继续不疾不徐的分析说:“对方没有人露面,显然并没有来几个人,这一点,我们倒是不用怕他们, 还有他们既然想声东击西,那石牢中的人对他们一定非常重要,容不得有半点闪失。 现在我们只要全力拿下石牢中的三人,到时候不怕他们不现身。” 听完这番话,大头领瞬明白了过来,大笑道:“老三啊老三,真有你的,分析问题直切要害。好,就听你的,我们先抓住石牢中的三人,再做打算。” 二头领刚才被大头领翻了白眼,现在又看到三头领被当众褒奖,心里正别扭的难受,腰间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戳,顿时火冒三丈,转身怒目而视,却看到他的一个亲随,正在朝他挤眉弄眼。 瞬间二头领便领会了他亲随的意思,转身对大头领说道:“大哥,刚才是我言语有失,现在就让我将功补过,带些人去石牢,把那三人绑来见大哥。” “如此甚好。”大头领拍了拍二头领的肩膀,“好兄弟,大哥相信你。” 二头领得令后,还没有迈腿,就听到人群后方一片嘈杂喝骂,有人腾腾的跑来禀报,“不好了,那群穿山虎攻上来了,头领们快想想办法。” 说话间已经有多人被穿山虎咬死或咬伤,顿时哀嚎遍野,好不凄惨。 “大家跟我来,先杀了这帮畜生。”大头领急了,从腰间摸出一把板斧在手,咆哮道。 二头领看到不远处穿山虎窜上跳下,飞蝗般向着他们的方向冲来,本来想冲进石牢邀功表现一番的心情瞬间被冷汗和雨水冲了个干干净净,双腿也不听了使唤,哆嗦的挪动不了一步。 “大哥,咱们赶快带人冲进石牢,先不要管这些畜生。”三头领依然保持着镇定说道。 这次大头领没有听他的话,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杀。”说完手下几百兄弟向穿山虎群扑了过去。 穿山虎其实只是长得类似老虎的样子,其体型比真正的老虎要小一半,但由于它的牙齿锋利,而且现在又集结成群,所以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 那一战持续时间并不很长,便以大头领的获胜宣告结束,穿山虎群最终四散逃去。 ……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燕子他们及时赶到了矿山,将三个头领悉数诛杀,你们也就被救了出来。” 欧阳岚每每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都会心有余悸,忍不住全身发抖。 年迈的神犬把欧阳岚抱的更紧了些,温柔的说:“一切都过去了,只要最后能和你在一起,受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欧阳岚默不作声,将身体贴的更近了些。 神犬知道当年其实是阿青临时想出了假穿山虎群之手,行声东击西之计替他们解了围,但他没有将此事说破,另一方面这也成了他和欧阳岚之间最有默契的秘密。 过了很久,神犬突然轻声说:“最近也没有墨白老弟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欧阳岚在神犬的怀里,鼻息均匀,显然是已经熟睡了。 神犬拉过来一条毯子盖在了欧阳岚的身上,喃喃道:“小懒猫,还是这么贪睡。”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仙山之上,风穿松林,涛声阵阵,有异兽自行,珍禽颦飞, 一座石岩下,一身宽大的皂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雪白的胡须随风而飘,直如神仙般的一个老人盘膝而坐,举目远眺,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可比星月。 老人身后有一容貌尽失却仍身子健朗的老妇拿着一件长衫轻轻为老人披在了身上。 那老妇已在老人身后站了好长时间,老人却不曾发觉,直到手指碰到老人的身体时,老人才回过头来,深情一笑,“你来了?” 老妇面有幽怨的嗔道:“山中风大,为何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是不是想咱们的孙儿沈浪了?” 老人将长衫又复披在老妇的身上,轻叹一声:“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老妇也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回屋。” 老人正是已过耄耋之年的沈墨白,岁月虽然摧残了他的容貌,但他的腰身还是挺的笔直。 “你听说咱们的浪儿最近在江湖上的事了吗?”沈墨白突然开口问老妇。 老妇点点头,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还准备先瞒你一阵呢,就怕你心里怪罪他。” 沈墨白呵呵笑道:“你呀,这就是你多虑了,浪儿已经长大了,才出江湖便大破仁义庄,名头正盛,我这个做祖父的应该骄傲才是,怎么就会怪罪他呢? 只是仔细想想,当初我不该教给浪儿那许多的本事,要不然现在他一定还在我们的膝下承欢,那该多好啊。” 老妇坐了下来,与沈墨白比肩相依,“你知道咱儿子沈天君一直对你不冷不热,就因为当时你忙于江湖中和庙堂上的事,而疏于管教,导致你们父子关系一直不是太好。 等浪儿出世后,作为弥补,你便将平生所学,尽数传给了浪儿,为的不就是要他在江湖中能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吗? 怎么?你现在后悔了?” “人老了,心也变软了,我好像是有点后悔。” 老妇知道沈墨白也只是随口说说,也就没有当真,“你知道浪儿这次不辞而别,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的。” 沈墨白的思路显然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清晰了,想了想才问:“什么原因?” “浪儿身上的光环太亮眼了,他要想让世人记得他,在江湖中博得名号,就必须撇掉这身荣光万丈的光环。” “光环?什么光环?”沈墨白终究是老了,他没听懂老妇说的什么,只得追问。 “是啊,这鲜亮无比的光环就是你这个祖父。”老妇笑着说:“当年斗青龙帮,解围丐帮,灭销魂窟,冰释风雪堡,敌鬼域,战乌丸国, 与如今已是皇帝的二皇子称兄道弟,和一代名侠寒枫(就是前文的老寒)义结金兰,敌人的女儿都对你芳心暗许,还有 你说有你这么个祖父在,哪里有浪儿施展本事的地方啊?所以浪儿只有走,他要创造属于他的时代。” 沈墨白听后恍然大悟,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突然升起一汪温存,慢慢伸手握住老妇,“走,我们回屋睡觉。” 老妇莞尔一笑,少女的娇羞瞬间回到了她的脸颊,嘤咛一声依偎在了沈墨白的怀中。 ………… 第239章 栖霞山夏婵望夫,丐帮里仇人相见 选了一处避风的山坳,亲手将自己的兄弟杨战入土为安,沈墨白心中悲恨万分。 为了不让野狗把杨战的尸首刨走,沈墨白特地搬来一块大石头,压在了隆起的小土丘上。同时也为了以后大仇得报,再来接杨战回老家时,不至于失了方向。 大石头上,是沈墨白咬破手指写就的几行大字:见此石者绕行,擅动此石者,鬼神不论,人畜不分,上天入地,杀无赦! 新仇旧恨又添了一笔,血债只能血洗,用风雪堡的血,用蒲大公子和幕后所有有关人的血洗。 栖霞山的山顶,薄日落于山间,天地间一片火烧的红。 少妇摸着日复一日逐渐滚圆的肚皮,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老实的踢腾了两下,惹的少妇疼出了汗珠,脸上却挂着甜蜜的笑。 小家伙,还未出世就想着大展拳脚? 少妇目光坚定的注视远方,喜忧参半的喃喃自语:“孩子,你又调皮了,别急,你爹很快就回来了,他是一个守信用的君子,他说过在你出生前会回来的。” 少妇身后站着虽然半年辛苦生活操持,却也难掩其英气的冬雪, 终是不忍自己的妹妹变成痴傻的望夫石,冬雪轻声安慰道:“婵儿,你放心,我托人去过关外,没有找到杨战的下落,他很可能还活着,听姐姐的话,回房间好好歇着,没准明天杨战就回来了呢。” 说完这些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连自己都不再相信的鬼话后,夏婵最后心里的堡垒瞬间分崩离析,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那条当初她亲自带杨战上山的林间小道,转身便扑到冬雪的怀里号啕大哭,撕心裂肺。 杨战不会回来了,他这次要食言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一刻,两姐妹抱作一团,两姐妹也哭作一团。 江湖的事从来都是残酷的,良人一去不归,恶人逍遥法外,如今是这样,将来也不会少。 夏婵一直不敢千里寻夫,也不敢走下栖霞山半步,她怕她心里的预期会成真,但现在她却清醒的告诉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那个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愣头青走了。 接下去的岁月,无论遇着什么事,也只有她自己去扛,她也相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又踢了她两下呢。 夏婵失去了杨战,但她还有孩子陪,可杨战呢?他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很孤单? 累趴下两匹千里良驹,火急火燎的赶往无镇丐帮的沈墨白,大老远就看到有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身体蠕动,像一个被剁去了尾巴的壁虎朝着自己的方向艰难的爬来。 额头有朵梅花的少年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三步并作一步的飞奔到老人跟前,他却没有办法去扶起已经没有四肢的老人。 少年抬头望天,才勉强没有让泪水掉下来,“邵帮主,是谁下的毒手?” 邵守诚邵帮主已经是个老人了,活过了一个甲子,早就对世事看的平淡,只是临死前却还是让自己丐帮上下一百多号人身首异处,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想到半天前黑衣黑刀的那伙人,闯入丐帮逢人便杀,遇树便拔的凶残面目,老人的眼睛露出惊恐万状,急急抬头凝视前面的梅花少年,嘶哑着喊道:“沈公子,你快走,那伙人说不定还会再回来的。” “你说的那伙人是谁?”沈墨白指节捏的发白,眉间梅花深蓝,冷冷问道:“是不是个戴着金面具的中年人?” 邵守诚哽咽摇头,嘴里低声呢喃:“你走,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在走之前,最好给我一剑,越快越好,就算是我求你了。” “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街道的尽头有一个人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背负着双手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黑色紧身衣裤的青年壮汉数十。 走近到距离沈墨白十步远时,金面人便停了下来,双眼灼灼的盯着沈墨白看, 良久,金面人终于开口,一张脸在面具下不知是何种表情,眼神却透着胜利者的嘲弄之意,“你就是沈墨白?” 沈墨白在脑海里搜索杨战临死前对金面人的所有描述,突然冷不丁的说出一句:“你是白虎?” 金面人听后楞了一瞬,随即便又恢复如常,冷笑道:“没想到你会来,我没有白等,很好。” 沈墨白也冷哼道:“没想到你还没走,我没有白来,这也很好。” 被识破真实身份的金面人白虎,并没有太多想掩饰自己身份的举动,反而笑着问沈墨白:“你猜我为什么在你面前并没有隐藏我的身份?” 沈墨白没有吭声,他在默默调动全身气机,他要在一瞬间将金面人杀死,就必须等待最佳时机,因为他发现金面人的武功实在比风伯伯或许还要高明些。 “你在等我露出破绽?将我一击毙命?”金面人接着说道。 沈墨白还是没有理会,沉心静气,如入忘我境界。 金面人白虎已经自己替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定是的,不过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现在并不想和你动手。” 感受不到白虎身上的杀气,沈墨白肩头微微一松,沉声说道:“你想不想动手都由不得你,今天你的命我沈墨白要定了,还有你身后的这些人,一个不留。” “哈哈哈。”白虎突然爆出一阵长笑,“年轻人别着急嘛,咱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白虎说着话,居然真的蹲了下来,与一直没有起身的沈墨白保持着同一高度。 “你为了夺取青龙令,杀了我的兄弟杨战,只这一件事,就足够你死十回了。” 白虎伸手从腰间古朴的剑鞘中缓缓抽出一柄三尺青锋剑,在阳光下,剑身瞬间赤红如火。 “你可认得此剑?” 沈墨白大惊:“问天剑?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白虎淡淡道:“哦?那这把剑原本应该在谁的手上?” 沈墨白听冬雪说过,那次沈忠叔带着问天剑,顶替风先生赴约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难道? “你这混蛋,你把我忠叔怎么了?”想起了问天剑主人的沈墨白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第239章 栖霞山夏婵望夫,丐帮里仇人相见 选了一处避风的山坳,亲手将自己的兄弟杨战入土为安,沈墨白心中悲恨万分。 为了不让野狗把杨战的尸首刨走,沈墨白特地搬来一块大石头,压在了隆起的小土丘上。同时也为了以后大仇得报,再来接杨战回老家时,不至于失了方向。 大石头上,是沈墨白咬破手指写就的几行大字:见此石者绕行,擅动此石者,鬼神不论,人畜不分,上天入地,杀无赦! 新仇旧恨又添了一笔,血债只能血洗,用风雪堡的血,用蒲大公子和幕后所有有关人的血洗。 栖霞山的山顶,薄日落于山间,天地间一片火烧的红。 少妇摸着日复一日逐渐滚圆的肚皮,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老实的踢腾了两下,惹的少妇疼出了汗珠,脸上却挂着甜蜜的笑。 小家伙,还未出世就想着大展拳脚? 少妇目光坚定的注视远方,喜忧参半的喃喃自语:“孩子,你又调皮了,别急,你爹很快就回来了,他是一个守信用的君子,他说过在你出生前会回来的。” 少妇身后站着虽然半年辛苦生活操持,却也难掩其英气的冬雪, 终是不忍自己的妹妹变成痴傻的望夫石,冬雪轻声安慰道:“婵儿,你放心,我托人去过关外,没有找到杨战的下落,他很可能还活着,听姐姐的话,回房间好好歇着,没准明天杨战就回来了呢。” 说完这些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连自己都不再相信的鬼话后,夏婵最后心里的堡垒瞬间分崩离析,泪眼婆娑的看了一眼,那条当初她亲自带杨战上山的林间小道,转身便扑到冬雪的怀里号啕大哭,撕心裂肺。 杨战不会回来了,他这次要食言了,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一刻,两姐妹抱作一团,两姐妹也哭作一团。 江湖的事从来都是残酷的,良人一去不归,恶人逍遥法外,如今是这样,将来也不会少。 夏婵一直不敢千里寻夫,也不敢走下栖霞山半步,她怕她心里的预期会成真,但现在她却清醒的告诉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那个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愣头青走了。 接下去的岁月,无论遇着什么事,也只有她自己去扛,她也相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那个鲜活的小生命又踢了她两下呢。 夏婵失去了杨战,但她还有孩子陪,可杨战呢?他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一定很孤单? 累趴下两匹千里良驹,火急火燎的赶往无镇丐帮的沈墨白,大老远就看到有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身体蠕动,像一个被剁去了尾巴的壁虎朝着自己的方向艰难的爬来。 额头有朵梅花的少年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三步并作一步的飞奔到老人跟前,他却没有办法去扶起已经没有四肢的老人。 少年抬头望天,才勉强没有让泪水掉下来,“邵帮主,是谁下的毒手?” 邵守诚邵帮主已经是个老人了,活过了一个甲子,早就对世事看的平淡,只是临死前却还是让自己丐帮上下一百多号人身首异处,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想到半天前黑衣黑刀的那伙人,闯入丐帮逢人便杀,遇树便拔的凶残面目,老人的眼睛露出惊恐万状,急急抬头凝视前面的梅花少年,嘶哑着喊道:“沈公子,你快走,那伙人说不定还会再回来的。” “你说的那伙人是谁?”沈墨白指节捏的发白,眉间梅花深蓝,冷冷问道:“是不是个戴着金面具的中年人?” 邵守诚哽咽摇头,嘴里低声呢喃:“你走,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在走之前,最好给我一剑,越快越好,就算是我求你了。” “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街道的尽头有一个人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人背负着双手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黑色紧身衣裤的青年壮汉数十。 走近到距离沈墨白十步远时,金面人便停了下来,双眼灼灼的盯着沈墨白看, 良久,金面人终于开口,一张脸在面具下不知是何种表情,眼神却透着胜利者的嘲弄之意,“你就是沈墨白?” 沈墨白在脑海里搜索杨战临死前对金面人的所有描述,突然冷不丁的说出一句:“你是白虎?” 金面人听后楞了一瞬,随即便又恢复如常,冷笑道:“没想到你会来,我没有白等,很好。” 沈墨白也冷哼道:“没想到你还没走,我没有白来,这也很好。” 被识破真实身份的金面人白虎,并没有太多想掩饰自己身份的举动,反而笑着问沈墨白:“你猜我为什么在你面前并没有隐藏我的身份?” 沈墨白没有吭声,他在默默调动全身气机,他要在一瞬间将金面人杀死,就必须等待最佳时机,因为他发现金面人的武功实在比风伯伯或许还要高明些。 “你在等我露出破绽?将我一击毙命?”金面人接着说道。 沈墨白还是没有理会,沉心静气,如入忘我境界。 金面人白虎已经自己替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定是的,不过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现在并不想和你动手。” 感受不到白虎身上的杀气,沈墨白肩头微微一松,沉声说道:“你想不想动手都由不得你,今天你的命我沈墨白要定了,还有你身后的这些人,一个不留。” “哈哈哈。”白虎突然爆出一阵长笑,“年轻人别着急嘛,咱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白虎说着话,居然真的蹲了下来,与一直没有起身的沈墨白保持着同一高度。 “你为了夺取青龙令,杀了我的兄弟杨战,只这一件事,就足够你死十回了。” 白虎伸手从腰间古朴的剑鞘中缓缓抽出一柄三尺青锋剑,在阳光下,剑身瞬间赤红如火。 “你可认得此剑?” 沈墨白大惊:“问天剑?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白虎淡淡道:“哦?那这把剑原本应该在谁的手上?” 沈墨白听冬雪说过,那次沈忠叔带着问天剑,顶替风先生赴约便再也没有回来过,难道? “你这混蛋,你把我忠叔怎么了?”想起了问天剑主人的沈墨白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第240章 沈墨白自坏规矩,新娘子思夫成痴 白虎承认的很快也很干脆:沈忠被他软禁了起来,杨战是他杀的,丐帮也是他灭的,甚至还主动交代了风尘子也是被他所杀。 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得到青龙令和其他四枚令牌,找出宝藏,之后要做什么,他却没有说。 平静的说完这些话,老奸巨猾的白虎,从面具后打量着沈墨白,淡然一笑,“用青龙令换沈忠一命,你并不吃亏。” 想起那个把自己拉扯大的独臂老人,沈墨白的心便开始软了,原本以为沈忠只是遁世不出,却不想原来是被白虎囚禁了起来,他要救沈忠出来,仇要报,但恩也要还。 看到了少年内心的动摇,白虎又得意的笑道:“其实就算你不愿意跟我合作,我一样可以找到青龙令,只是到那时候,免不了又会有更多的人无辜丧命,沈墨白,你可要考虑清楚些。” 这一刻沈墨白心里乱如沸粥。 白虎深知逼急了沈墨白的后果,毕竟能一人破了飞龙帮的少年,武功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邵守诚听着这一切,却也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少年跌进白虎的陷阱里。 “好,我答应给你青龙令,不过你还需交出一个人来。”沈墨白终于做出了决定。 眼见做成一笔大买卖的白虎乐呵呵笑道:“好说,只要世上有那个人的存在,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把他找出来交到你的手上。” 沈墨白冷漠说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说的这个人正是你的手下,他好使飞刀,是个年轻人。” “你说的是小刀?”白虎愕然道。 “想必是的。” 白虎并没有做太多的犹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小刀对于白虎这种人来说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好,一言为定。只是现在小刀不在我身边,后天风雪堡少堡主蒲大公子成婚,我们便约在那里见面,到时候我把小刀亲自交给你处置,如何?” 又是一桩令沈墨白猝不及防的伤心事,蒲大公子成婚,不用问,自然是与洛红衣无疑。 沈墨白转身抱起了垂死的邵守诚,慢慢的向丐帮总堂口走去,沉默算作默许。 清凉寺中,青灯古佛相伴的玄武蒲淼长长叹息了一声,双手合十,默默祷告。 一旁的缘善大师静静作陪,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将蒲大公子成婚和白虎重出江湖的事说给蒲淼后,缘善大师就知道自己这个曾经纵横江湖的主人,很可能要再次踏入红尘了。 作为玄武旧部,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山的准备。 “大师?你过来。”蒲淼不知何时已经转身,突然招呼缘善大师走近些。 等缘善大师走近,才看到蒲淼手中握着一支竹签,竹签上刻有四字:否泰了空! 蒲淼清冷冷的笑了笑,换了个称呼说道:“周老弟,在清凉寺一呆多年,你的修为已经今非昔比,今天帮大哥解一下此签,可否?” 缘善大师接过签,拿在手里观摩良久,想了很久要说的话,最后在看到那个“了”字时,却反问道:“大哥既然用内力刻了这个“了”字,自然是主意已定,现在又何必再多此一问呢?” 蒲淼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正欲辩解,缘善大师却接着说道:“江湖事江湖了,你我既然都已不在红尘,江湖中的事就随他去,以后我也不再去打听江湖中的消息就是了。” “阿弥陀佛,”蒲淼口念佛号,转口道:“听说明天有场法事要做,能否带我一起?”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此最好。” 沈墨白破天荒的第一次坏了自己的规矩:他杀了不该杀的人——邵守诚。 白虎与随从一起离开丐帮后,邵守诚便一直哭求沈墨白能给他个痛快,只因此时的他就算能活下去,生命里也全剩噩梦,无休无止。 而在沈墨白将丐帮上下的死尸揽在一处火化后,看着熊熊烈火,邵守诚老人的最后一丝勇气也就被悉数烧没了。 沈墨白端来了水喂老人,却被老人固执的用头撞翻,见死不救比杀人更让沈墨白痛苦,而最痛苦的是见死却救不了。 “老帮主,请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说完话,沈墨白便从腰间抽出一柄剑,他拔剑很慢,但出剑却极快,快的老人没有丝毫防备,便感觉到脖颈处微微一凉,像情人的手温柔的抚摸。 老人的脖子上只有淡淡的一线,鲜血还没喷薄而出便已经凝固,无论生前这位江南道上人人尊敬的丐帮帮主受了怎样的不公和屈辱,至少在死亡的那一刻他是平静的。 “谢谢你,你的剑很好,也很快。” 结束了丐帮的事,沈墨白的心境跌到了低谷,脸上的胡茬刚硬又浓密,一双本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渐渐变的冰冷漠然。 路过青峰桥时,探身掬了一捧溪水胡乱洗了把脸,整了整漆黑脏污的黑色衣衫,刚走几步,少年又退了回去,从明晃晃的溪水里看着自己的模样,顿时一种深深的罪恶感从心底升腾。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沈墨白便成了瘟神一般的存在,所到之处,带来的只有灾难。 现在这样人模人样的走上栖霞山去见自己兄弟的遗孀,若是夏婵问起杨战来,他该如何做答? 说多了会不会给栖霞山再次带来灾难? 接下来,少年又做了一件坏规矩的事:他第一次做了盗窃的贼。 还好少年从栖霞山偷出青龙令并没有费多少周折。 他悄悄上山后,一眼便看到独自坐在山顶等待夫君归来的夏婵。 那个才短短十几天没见的新娘子夏婵,已经明显的瘦了一圈,此时由于经常流泪已经通红失神的眼睛,正在盯着一枚玉石令牌发呆。 隔一阵,夏婵就会呢喃几句:“你说过,这枚令牌是你的传家宝,还说只要它在我的手里,你就会回来,可现在你的人呢?” “既然你狠心丢下我们娘俩,那我要这破牌子也没什么用了,我索性将他扔了,让你回来干着急。” 夏婵做个扔东西的动作,但很快便又缩回了手,将青龙令紧紧的攥在手里,“杨战哥哥,你快回来,婵儿不扔就是了,刚才是逗你玩的。” 就这样夏婵哭一阵,说一阵,而远处的少年却一直没有停止哭泣,大哭无声。 第241章 千杯只求谋一醉,酒馆里头见故人 神不知鬼不觉的换来真的青龙令后,沈墨白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栖霞山,就连近在咫尺的死谷,他也没时间去,便只身赶往风雪堡。 在蒲大公子成婚的前一天,沈墨白来到风雪城,坐在他第一次打架,也是第一次遇到洛红衣的酒楼里, 看着别人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听着别人的嬉笑怒骂,快意恩仇,他寂寥的举起手中的酒杯。 “小二,上酒,越烈越好。”喝完了三坛子烈酒,却还是没能把自己灌醉,沈墨白很失望。 “好嘞,沈爷稍等,马上来。”小二平时就是多嘴多舌的主,对突然回来借酒浇愁的沈墨白再了解不过了。很痛快的应着声,奔向了后面的厨房。 酒馆中原本还有五桌食客,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客,想来也是为了赴婚宴而来, 奇怪的是,依着沈墨白现在在江湖中闯出的名堂,居然没人认得,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还好小二认得,酒馆门口的女子也认得。 一袭墨绿色碎花长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外时,几乎同一时间,酒馆中的江湖客都将目光投向了女子的身上。 能参加风雪堡的婚宴却没有被盛情款待的这些江湖客,在江湖上也并非籍籍无名小卒,相反名头响亮的紧。 “钻天豹子”傅一敏就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虽然品相五官有待商榷,但其轻身功法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之才。 傅一敏看到门外的绝色佳丽,顿时惊为天人,连忙与身边的同伴打听这个女子的来历,同伴摇头不知,遂转身小声问隔壁桌。 一圈问下来,众人皆不知此女子来历。 傅一敏自侍轻功绝世,一般女子入不得他眼,以至于如今二十有八,却还是光棍一条,此时看到门外女子便一见倾心,直恨不得立即上前互报姓名,进行下一步的交谈。 傅一敏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孟浪的宵小之人,这也是他和酒馆中其他江湖客没能成为蒲大公子款待对象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边众人自叹镜花水月不可得,那边沈墨白已经喝干了杯中酒,一个劲的催促小二上酒,对外界的事不闻不问。 这时,只见墨绿色衣服的女子,在众人痴迷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旁若无人的梅花少年。 傅一敏心里叹道:如此佳人居然是来找落魄少年的,早知道越是漂亮超群的女子,越是喜欢落魄潦倒的男儿,那他还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个劳什子劲。 众人一片啧啧声,言语神情中都表现出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异样。 沈墨白目不斜视,盯着小二端来的大坛酒,伸手就要接在手中,却被绝色女子的芊芊十指轻轻按住。 小二尴尬的看向女子,嘿嘿笑道:“姑娘,这坛酒是这位爷的,您要想喝,小的这就再去给您拿。” 沈墨白目光呆滞的顺着被按住的手指向上看去,突然惊讶的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还能再次与她相遇。 绝色女子深情的看着少年,温柔笑道:“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我,”少年不知从何说起。 绝色女子歪头冲小二道:“你先下去,我们是朋友。” “奥,那就好,其实我跟沈爷也是老相识了。”小二小声嘀咕了一句,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尽管只是只言片语,却也引得傅一敏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我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女子轻轻的坐下,替少年倒满了酒说道。 少年思绪万千,面对深情凝视的绝色女子,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低头喝完杯中酒,少年才吞吐的说了一句:“叶子,我,我对不起你。” 原来此女子正是突然消失,却又突然出现的叶子。 不知是幽怨还是自嘲,叶子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怪你,也没有资格怪你。” 少年急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等过了明天我就带你离开,无论……” “你不要再说了,我来,只是想要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叶子打断了少年的话,故意压着嗓子沉声说道。 “好。” 沈墨白没有问要他做什么,也没有问做这件事会用多久,还来不来得及与白虎的约定。 他只知道他欠叶子的,所以他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叶子的请求。 沈墨白被叶子带到了风雪城外的一处荒郊,连沈墨白都不知道风雪城居然还有如此荒凉的地界。 一路上,酒馆中的傅一敏等一干人出于好奇,同时又怕一个弱女子被不良人所骗,紧紧跟随其后,对于这件事,叶子反倒像是并不放在心上,沈墨白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任由傅一敏十来人跟随。 等他们到了地方,早就有一个人等在咯那里。 一个装扮怪异的矮小老人,神态气度却是不凡,沈墨白不认识,就连不远处见多识广的傅一敏等人也都从来没有见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存在。 只见矮小老人学着中原人士的样子抱拳道:“久仰沈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 沈墨白有些莫名其妙,面无表情的抱拳敷衍:“幸会幸会。” 矮小老人指了指沈墨白身后,“这些人是你的朋友?” 沈墨白摇头,傅一敏看到老人手指向自己,尴尬的笑了笑,就准备带人离去,想好了英雄救美的桥段,看来也落了空。 矮小老人听后,却向傅一敏一行人招了招手,朗声道:“小兄弟们,过来。” 傅一敏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故。 老人看了看叶子,叶子心领神会,款款走到傅一敏身边,轻声道:“各位英雄,今日义父想与沈公子比武切磋,还请诸位一并做个见证,这边请。” 佳人相邀,本来就没有太想离开的傅一敏嘿嘿笑道:“原来如此,好,那我等就做个见证。”说完看向身边众人,众人都是欣欣然接受。 叶子回到老人身边,对沈墨白说道:“这位是我的义父野藤原,今天只是想与你进行一次公平的比武,不论生死,只论胜败,诸位英雄豪杰具可作证。” 傅一敏带头喊道:“不错,我们可以保证比武的公平性。” 沈墨白没有去看傅一敏等人,只是盯着叶子看,“这就是你要我帮你的最后一个忙?” 叶子没有开口,轻轻点头。 第243章 各路豪杰讨喜酒,唯有一人怀心事 红毯铺十丈,红绸挂十丈,红布裹十丈,今天的风雪堡一改往日萧条,满目喜气的鲜红,但在某个人的眼中却是一种瘆人的血腥色。 旭日才刚升起,沈墨白早早便来到了风雪堡,在没有大红简贴的情况下,要想避开风雪堡的看守,他有的是办法,毕竟他一入江湖的第一处落脚的地方便是风雪堡。 没有九曲回廊,却也小径通幽,假山初建,亭台刚成,所有的房屋都被粉刷一新,为了这次大婚,看来蒲大公子没有少动心思。 穿过贵客宾朋宿醉的第一重院落,沈墨白来到了自己当初所在的第二重院落的西南角,那里有一座小屋,孑孓孤立。 此时因为时辰尚早,所以这里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多是一些风雪城的普通百姓和家眷,或坐或站,聊着家长里短,气氛融洽, 如果没有前后院落时常有面含阴鸷,身形矫健的江湖豪杰出没,这该是一副多么美好的婚嫁场面啊。 当年的沈墨白少在风雪城走动,所以第二重院落的人见到一个模样很是潦草的梅花少年,没有过多的惊讶鄙夷,反倒是客气的微笑点头,还有热情一点的想拉梅花少年进屋先喝杯茶,都被少年一一婉拒了。 不知道白虎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也不想在观众席位上看到那个曾经心神所系的红衣佳人,素手被蒲大公子牵入洞房,少年只能等,他只希望到时能兵不血刃,平安的用青龙令换回忠叔。 少年想给洛红衣的婚礼一份最后的体面,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 小屋突然门扉打开,一条黑白相间的小狗窜出,直奔少年而来, 到得近前,小狗汪汪狂吠,警惕的看着少年,却不再上前。 这时有个温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黑白子,你又调皮了,快点回来,别吓着了客人。 “汪汪”,像是恐吓少年不准再踏前一步,被唤作黑白子的小狗又叫了两声,才一步一回头的往回走去。 像是真怕黑白子咬伤了客人,屋里的人放下了手里的佛经,匆忙的走出屋子, 站在门口,四目相对,蒲怜儿便再一次看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少年沈墨白。 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少年局促道:“你,你过得还好吗?” 蒲怜儿还像过去一样,轻咬着嘴唇,手指揉捏着裙摆,答非所问,“你来了?” 少年默默点头。 黑白子在两人跟前来回纵跳,时不时吼叫两声,最后确定少年是友非敌,这才放心奔跳的离去。 “进屋坐会。”怜儿轻声说道。 “你知道我会来?”少年慢慢移动脚步,浑身充满警惕,远不似当年那般心思单纯。 感觉到少年的迟疑,蒲怜儿叹了口气轻笑道:“看来这一年,你变了不少。” 少年艰涩的笑了笑,抬头看到蒲怜儿那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依然清澈单纯的眼眸,随即大踏步跟着后者进了屋子。 屋里和一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反倒是多了一种淡淡的清香,想来是蒲怜儿经常来光顾打扫的缘故。 少年摩挲着桌上的一个古朴酒壶,那是他离开风雪堡时用过的,也就是那壶酒让他与蒲怜儿再无可能。 “怎么?想喝酒了?”蒲怜儿的视线从来就没从少年的身上移开过。 少年摇头回应,心事重重。 “可惜这里没有喜酒,连苦酒都没有,否则我一定陪你浮一大白。” 说完,蒲怜儿缓缓站起身,走到少年的身边,慢慢伸出手轻抚少年乌黑发丝,轻声呢喃道:“其实我昨天就准备走了,但就是想着看能不能在今天遇到你,再看你一眼,现在总算得偿所愿,我很知足了。” 少年抬头,惊疑问道:“你要去哪里?今天可是你大哥成婚的大喜之日,为何非要今天走?” 片刻的出神后,蒲怜儿收回了手,退后一步,淡淡道:“黄历上说今天忌嫁娶,宜远行。” 堂堂风雪堡少堡主的婚姻大事岂能不看黄历,不问神通?蒲怜儿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她既然不愿说出来,少年也只能缄默不言。 再者从见到沈墨白开始,蒲怜儿始终没有问过自从余家山寨一别,这一年沈墨白都做了些什么,当初与沈墨白形影不离的莫晓寒又为何没有陪着? 还有沈墨白此次来风雪堡并没有接到简贴,他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蒲怜儿之所以没有问,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已经预知到今天会发生什么,但她为何不肯说出来呢? 一阵沉默后,蒲怜儿突然说道:“在我走之前,如果还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的话,你想要什么?” 少年定定的看着蒲怜儿,不知这句话是何用意。 蒲怜儿又接着说道:“有些话,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如果你肯听我的,你现在就离开风雪堡,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少年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你知道风雪堡即将发生什么事对不对?” 蒲怜儿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迎进来外面的阳光,娥眉轻挑,抱歉的说道:“你问的这两件事,我都无可奉告,我去的地方很好很安全,你放心就是了。” 少年皱眉沉思,最后只问了两个问题,说了一个请求。 “你认识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 “在风雪堡里见过两次。” “他现在就在风雪堡,对不对。” “是,此刻应该在前院听风轩与我哥谈事。” “怜儿,你能不能把他约到这里,我想见他,最好不要让你哥的人发现。” “好,我答应你。”蒲怜儿转身,目中含情,似有泪光闪烁,幽幽叹道:“如果你求的不是这件事该多好。” 少年还想再问,蒲怜儿已经夺门而去。黑白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向少年张望了一眼,随后便紧跟在蒲怜儿的身后,去了风雪堡的前院。 一阵风从窗户口吹来,木桌上的经文瞬间便四处纷飞,像一只只不知来去的迷梦蝴蝶。 第244章 金面人抽丝剥茧,蒲雨辰满盘皆输 听风轩内,蒲大公子一口鲜血喷出来,喷在大红色秀禾云波的吉服上,吉服上瞬间便像绽放出一朵娇艳的红牡丹来。 蒲大公子对面的是一个中年人,说是中年人,只是从眼神,神态,气质,身材和毛发这些方面判断而来的。 如果只看中年人的脸,你完全看不出他的年纪,甚至连他是不是人,都不能确定。 因为那是一张令人作呕的脸,除了异常阴鸷的眼睛还能忍着瞧看外,鼻子嘴巴耳朵竟然完全是错位的,就像是从一坨泥巴中胡乱扣刻出来的。 此时听风轩内再无旁人, 中年人声音如尖刀划铁,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小娃娃也别太伤心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自古只羡鸳鸯不羡仙,权势欲望这种东西还是由铁叔帮你分担。” “你,”蒲大公子刚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这次喷到了那一坨泥巴般的脸上。 中年人没有生气,伸手抹了把脸,反而笑道:“记得小时候,有一次铁叔抱你,你小子还尿了我一脸,还真就是刚才那感觉。” “哈哈哈哈,”说完话,中年人先被自己的这个巧妙的比喻给逗笑了。 蒲大公子没有笑,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对面的中年人正是金面人白虎,除了一张脸已不似当年,连性格脾性都有着天壤之别。 当年白虎铁鑫虽然在江湖中有着跟玄武蒲淼同样的声势和威望,但只有白虎自己心里清楚,在蒲淼跟前,他却永远只能做个跟班,更别提技惊天下的风先生了。 为了自己的欲望和野心,他暗中勾结朝廷,巧舌如簧,说服了想手握江山的四皇子帝红,从而成了朝廷埋在江湖中的鹰犬。 后来偶遇早就从江湖中销声匿迹的云老爷子云中钿,两人臭味相投,竟然结为师徒。 等学成归来,白虎发现他的思想已经不再局限于小小的江湖草莽头领,而是辅佐四皇子登上帝位,成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霸业。 这一切的前提,除了朝廷中的势,还需要江湖中的人和一大笔财富,于是白虎便首先把主意打到了五令宝藏的头上。 此时蒲淼出家,青龙被自己杀死在关外,朱雀瓦解离散,风先生铩羽蛰伏,而最有机会先得到五令宝藏的便只剩下风雪堡的蒲大公子了。 当时还有一个问题的关键:云老爷子云中钿当年武功与风家天下比肩,虽然对白虎倾囊相授,却还是留了一点后手,特别是剑法只肯教给白虎二三成。 而再后来,云老爷子或许是发现了白虎的心机深沉,很可能做出毒蛇反噬的不良勾当,便借着一套阴险的易容功法,让白虎不知不觉间毁去了其容貌。 这件事,白虎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善于隐藏心事的白虎,当时并没有发作,直到知道一个秘密:原来早在云老爷子收他为徒之前,已经先一步认识了蒲大公子,并且还传授了一些颇为精妙的剑法掌法给蒲大公子。 杀,只有先杀了云中钿,蒲大公子才会失去靠山,这样主动权才能落在他白虎的手里。 那一天的天气阴森,无风无雨,很适合杀人。 白虎还专门去铁匠铺打造了一个粗鄙的黄铜面具,戴在自己腐烂不堪的脸上时,白虎还问云老爷子:“师父,您老看徒儿戴上这个面具好看吗?” 云老爷子老眼昏花的左右上下细看后,点头道:“嗯,不错。” 白虎突然阴测测笑道:“这样您老就不会想起我的脸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也好,戴上面具,我也就不是你的徒弟了,对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老爷子心里一咯噔,当即问道。 “我要你死。”白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然后一对判官笔便闪电般分点云老爷子眉心和咽喉。 一式双杀的招数虽然凶悍,但云老爷子是什么人,他只需要拔剑前刺,便可立即将白虎刺杀于剑下。 原因很简单,第一是剑长于判官笔,一寸长一寸强,第二是云老爷子虽然已垂垂老矣,但一生从来没有放弃过练武的他,出剑速度绝不是白虎所能想象的。 然而事情的最后是云老爷子没有出手,就那么像个靶子一样,被白虎的判官笔捅了个对穿。 或许是一直以来对云中钿的敬畏,白虎出手时,偏了三分,以至于云中钿最后关头还能开口说话。 “我不怪你,你有你的抱负,只是你觉得杀了我,就不会有人再阻止你了吗?”云老爷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白虎退后五步,冷声说道:“你是说蒲雨辰?哈哈,除掉了你,谅那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还翻不出什么波浪。” “你认得他?”云老爷子彻底震惊了,对于蒲大公子的事,他一直在白虎跟前掩藏的很好,甚至只字未提过,就连外出去见蒲大公子的时候,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绝不能把自己最得意的王牌暴露在白虎的面前。 白虎面沉如水,不置可否。 云老爷子大笑,突然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风老弟,当年江湖中只知有你风家,不知有我云家的存在,没想到多年后,连我教出的徒弟都不如你。 罢了,我这就去阴曹地府陪你,到时候咱哥俩放下剑来,好好喝几杯……” 白虎不知云老爷子口中的风老弟是谁,也不知道风家的徒弟是哪一位,他只知道他的计划可以全面展开了,而且一定会成功。 随后他派了各色人混入蒲大公子的各个帮派和堂口,甚至连蒲大公子一向引以为傲的乾甘山都没能幸免…… 江湖杀伐固然离不开一个勇字,但要想成大事,就不得不动用些谋略了。 就这样白虎一方面任由蒲大公子在江湖中蹦哒,一方面先得问天,再骗龙鳞,直到现在,白虎撒出去的网已经到了收口的时候。 这叫他怎能不得意?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蒲大公子心如死灰,目光呆滞。 白虎呵呵笑道:“杀你?那不成,再怎么说,你也是我铁鑫的侄子,哈哈哈。” “何况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对吗?” 白虎没有否认。 第245章 洛红衣断指换心,金面人捉襟见肘 蒲大公子斜靠在听风轩凉椅上,高大的身材瞬间委顿不堪,缓缓闭上眼睛,说道:“我知道这次你是为了青龙令而来,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其他四枚令牌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 蛇君是你的人,我知道,但他早已经被我处置了,我实在想不明白还有谁能从我身边偷出四枚令牌。” 白虎拿起石桌上的金面具,慢慢戴上,神情玩味的看着蒲大公子说道:“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敢想?” “难道真的是红衣出卖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蒲大公子一直咳个不停,脸白如纸,似乎这件事比他所有的谋划竹篮担水更让他不能接受。 志得意满的白虎没有说出下文,只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蒲大公子的肩膀,“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你终生不再踏入江湖,我便不会为难你。” 看着走远的白虎,蒲大公子喊道:“现在风雪堡全是你的人了?” “是,以后整个天下都将会是我的人。” 小娥来到听风轩的时候,蒲大公子已经擦干了嘴上的血迹,衣服上的那朵牡丹也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公子,吉时快到了,奴婢帮你洗漱。”小娥端着洗漱用的铜盆,盆中的水上犹自飘着一小节枯枝,显然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蒲大公子心灰意懒的抬眼,冷笑道:“你觉得这里是洗漱的地方?” 小娥没有回话,只是将大铜盆往蒲大公子跟前推了推,没有一点要服侍的样子。 一败涂地的蒲大公子遭到小娥的冷淡回应,不怒反笑,“哈哈,现在连你这小妮子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红衣呢?让她来见我。我有事问她。” 提到洛红衣,小娥终于正眼看了蒲大公子一眼,神情恬淡的问道:“公子是要不是要问是谁进过你的密室偷走了四枚令牌?” 蒲大公子默然。 小娥轻挑娥眉,接着说道:“公子不必再问了,令牌是我偷的,要打要罚奴婢都认。” 一个奴婢怎么能进的了密室,蒲大公子不傻,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一切一定是洛红衣指使的, “是吗?你哪只手偷的,我便剁了你哪只手。”蒲大公子突然阴狠说道,蒲扇大的手掌中赫然多了一把薄刃利刀。 小娥瞬间吓的脸色发白,但还是很有骨气的咬着嘴唇,慢慢伸出了右手,然后紧紧闭起了双眼,不吭一声。 想起刚才白虎拿出四枚令牌炫耀,蒲大公子的怒火到了极点,忍痛,闭眼,手起刀落。 没有惨叫声,只有一节手指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须臾后,小娥尖声叫道:“姐姐,你。” 洛红衣看着断指,面沉如水,不发一声,站在小娥身前。 蒲大公子连忙睁眼去看,一阵悸动,一阵心疼,一阵恐惧,更多的是愧疚,刀脱手掉落,颤抖的手已经不能握刀。 “你,你怎么来了?我,我。” 洛红衣不去看蒲大公子,转头望向宾客如云的前院,头发高挽,红绸低垂,眼眉如卧蚕,眼波似冰水, “令牌是我偷的,那天给你喝粥时,我就已经计划好了,所以你要惩罚的对象是我才对。” 小指的血还在流,小娥已经扯了衣服上的布条替洛红衣包扎,口中幽怨不休:“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洛红衣没有知觉,看向惊魂未定的蒲大公子,淡淡说道:“现在想必你的怒气已消,如果你还是放不下这一切,那从此以后我们便不再相见。” 蒲大公子呆呆的看着地上的断指,心仿佛被万蚁撕抓,在这一刻,他忘记了他的雄心壮志,忘记了他数年所谋划的一切,他现在所想要的只是紧紧抓住眼前人的手,任由天下飘摇,任由东南西北。 可等他伸出手时,洛红衣已经转身,由小娥搀扶着往前院走去。 “我在前院等你,只等你一炷香的时间。”洛红衣留下这句话后,便走了。 突然的释怀跟佛陀顿悟一般无二,蒲大公子的心里突然就变的空灵了起来,只剩下一个红点在脑海里飘来飘去。 余生有你陪着,足矣! 如获新生的蒲大公子从地上捡起了刀,突然猛的朝自己的丹田刺去,他不是自杀,而是自废武功。 过凡人的生活,就得有凡人的样子,蒲大公子做到了。 再俯身去洗脸时,蒲大公子看着水中柔和的倒影,感慨的想:原来做个平常人居然会这么幸福,早知道,他宁愿不曾遇见过云老爷子…… 蒲怜儿离开风雪堡的时候,见到了白虎,彼此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却也知根知底,并没有过多的盘问,蒲怜儿便说出了沈墨白的所托之事,之后,两人自然心照不宣,随即各自离去。 白虎进门的时候,沈墨白正在看整理起来的佛经,其中一句“人在荆棘中,不动不刺。人在莲台上,不动即佛。”最让沈墨白深有体会。 “哟,沈公子好雅兴啊!”白虎进门揶揄着说,完全不带杀机。 缓缓抬头,沈墨白晶亮的眸子中透着凉意,冷冷道:“我要的两个人带来了吗?” 白虎嘿嘿笑着,一屁股坐在了靠门口的椅子上,抓起桌上的酒壶,想了想,或许是怕酒里有毒,便又放了下去,“别急,若不是咱们立场对立,我倒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你在故意拖延时间,难道你没有带人来?”沈墨白看到白虎眼神中的躲闪,试探着问道:“你最好能快些,否则我可是随时都会改变主意的。” “嘿嘿,再等一等嘛。” 白虎的确没有带人来,沈忠他是带不来了,当初为了绝后患,他一狠心将沈忠的尸体抛在了,京城附近盘龙山的深山里。 至于小刀,按理说应该快到了,从关外到风雪堡的行程,他算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铁鑫,既然你失言在先,就休怪我无礼了。”沈墨白不想再等下去了,忠叔很可能已遭了白虎的毒手。 话毕,沈墨白飞身出手,凌空一击,口中念念有词:“这是我兄弟的困龙掌,今天我就替我兄弟和忠叔报仇。” 白虎在沈墨白掌风扫到面门时,慌忙侧身躲闪,虽然没有被伤到,却也是捉襟见肘,大惊失色,心忖:如此狠厉的功法,恐怕自己在对方手上走不过五招。 第245章 洛红衣断指换心,金面人捉襟见肘 蒲大公子斜靠在听风轩凉椅上,高大的身材瞬间委顿不堪,缓缓闭上眼睛,说道:“我知道这次你是为了青龙令而来,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其他四枚令牌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上? 蛇君是你的人,我知道,但他早已经被我处置了,我实在想不明白还有谁能从我身边偷出四枚令牌。” 白虎拿起石桌上的金面具,慢慢戴上,神情玩味的看着蒲大公子说道:“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敢想?” “难道真的是红衣出卖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蒲大公子一直咳个不停,脸白如纸,似乎这件事比他所有的谋划竹篮担水更让他不能接受。 志得意满的白虎没有说出下文,只是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蒲大公子的肩膀,“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只要你终生不再踏入江湖,我便不会为难你。” 看着走远的白虎,蒲大公子喊道:“现在风雪堡全是你的人了?” “是,以后整个天下都将会是我的人。” 小娥来到听风轩的时候,蒲大公子已经擦干了嘴上的血迹,衣服上的那朵牡丹也已经变成了黑褐色。 “公子,吉时快到了,奴婢帮你洗漱。”小娥端着洗漱用的铜盆,盆中的水上犹自飘着一小节枯枝,显然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蒲大公子心灰意懒的抬眼,冷笑道:“你觉得这里是洗漱的地方?” 小娥没有回话,只是将大铜盆往蒲大公子跟前推了推,没有一点要服侍的样子。 一败涂地的蒲大公子遭到小娥的冷淡回应,不怒反笑,“哈哈,现在连你这小妮子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红衣呢?让她来见我。我有事问她。” 提到洛红衣,小娥终于正眼看了蒲大公子一眼,神情恬淡的问道:“公子是要不是要问是谁进过你的密室偷走了四枚令牌?” 蒲大公子默然。 小娥轻挑娥眉,接着说道:“公子不必再问了,令牌是我偷的,要打要罚奴婢都认。” 一个奴婢怎么能进的了密室,蒲大公子不傻,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一切一定是洛红衣指使的, “是吗?你哪只手偷的,我便剁了你哪只手。”蒲大公子突然阴狠说道,蒲扇大的手掌中赫然多了一把薄刃利刀。 小娥瞬间吓的脸色发白,但还是很有骨气的咬着嘴唇,慢慢伸出了右手,然后紧紧闭起了双眼,不吭一声。 想起刚才白虎拿出四枚令牌炫耀,蒲大公子的怒火到了极点,忍痛,闭眼,手起刀落。 没有惨叫声,只有一节手指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须臾后,小娥尖声叫道:“姐姐,你。” 洛红衣看着断指,面沉如水,不发一声,站在小娥身前。 蒲大公子连忙睁眼去看,一阵悸动,一阵心疼,一阵恐惧,更多的是愧疚,刀脱手掉落,颤抖的手已经不能握刀。 “你,你怎么来了?我,我。” 洛红衣不去看蒲大公子,转头望向宾客如云的前院,头发高挽,红绸低垂,眼眉如卧蚕,眼波似冰水, “令牌是我偷的,那天给你喝粥时,我就已经计划好了,所以你要惩罚的对象是我才对。” 小指的血还在流,小娥已经扯了衣服上的布条替洛红衣包扎,口中幽怨不休:“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洛红衣没有知觉,看向惊魂未定的蒲大公子,淡淡说道:“现在想必你的怒气已消,如果你还是放不下这一切,那从此以后我们便不再相见。” 蒲大公子呆呆的看着地上的断指,心仿佛被万蚁撕抓,在这一刻,他忘记了他的雄心壮志,忘记了他数年所谋划的一切,他现在所想要的只是紧紧抓住眼前人的手,任由天下飘摇,任由东南西北。 可等他伸出手时,洛红衣已经转身,由小娥搀扶着往前院走去。 “我在前院等你,只等你一炷香的时间。”洛红衣留下这句话后,便走了。 突然的释怀跟佛陀顿悟一般无二,蒲大公子的心里突然就变的空灵了起来,只剩下一个红点在脑海里飘来飘去。 余生有你陪着,足矣! 如获新生的蒲大公子从地上捡起了刀,突然猛的朝自己的丹田刺去,他不是自杀,而是自废武功。 过凡人的生活,就得有凡人的样子,蒲大公子做到了。 再俯身去洗脸时,蒲大公子看着水中柔和的倒影,感慨的想:原来做个平常人居然会这么幸福,早知道,他宁愿不曾遇见过云老爷子…… 蒲怜儿离开风雪堡的时候,见到了白虎,彼此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却也知根知底,并没有过多的盘问,蒲怜儿便说出了沈墨白的所托之事,之后,两人自然心照不宣,随即各自离去。 白虎进门的时候,沈墨白正在看整理起来的佛经,其中一句“人在荆棘中,不动不刺。人在莲台上,不动即佛。”最让沈墨白深有体会。 “哟,沈公子好雅兴啊!”白虎进门揶揄着说,完全不带杀机。 缓缓抬头,沈墨白晶亮的眸子中透着凉意,冷冷道:“我要的两个人带来了吗?” 白虎嘿嘿笑着,一屁股坐在了靠门口的椅子上,抓起桌上的酒壶,想了想,或许是怕酒里有毒,便又放了下去,“别急,若不是咱们立场对立,我倒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你在故意拖延时间,难道你没有带人来?”沈墨白看到白虎眼神中的躲闪,试探着问道:“你最好能快些,否则我可是随时都会改变主意的。” “嘿嘿,再等一等嘛。” 白虎的确没有带人来,沈忠他是带不来了,当初为了绝后患,他一狠心将沈忠的尸体抛在了,京城附近盘龙山的深山里。 至于小刀,按理说应该快到了,从关外到风雪堡的行程,他算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铁鑫,既然你失言在先,就休怪我无礼了。”沈墨白不想再等下去了,忠叔很可能已遭了白虎的毒手。 话毕,沈墨白飞身出手,凌空一击,口中念念有词:“这是我兄弟的困龙掌,今天我就替我兄弟和忠叔报仇。” 白虎在沈墨白掌风扫到面门时,慌忙侧身躲闪,虽然没有被伤到,却也是捉襟见肘,大惊失色,心忖:如此狠厉的功法,恐怕自己在对方手上走不过五招。 第246章 风雪堡再见晓寒,温玉怒平销魂窟 就在白虎使出浑身解术,挨了半掌,丢了半条小命的时候,小刀到了,与小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一个被黑布蒙着眼睛的女人。 原想用摄魂大法的白虎,现在一只眼睛也已经乌黑铁青,显然摄魂术没能奏效。 看到小刀的到来,白虎瞬间又来了精神,抚掌大笑,“小刀,你来的太及时了,真是天助我也。” 小刀看到屋里打斗,连忙凝神戒备,手中的女子被他狠狠的扣住了脖子,“大人,您没事?” 只是蒙了眼睛的女子,拼命挣扎,突然大叫:“姓铁的,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敢这么对我,小心你的狗命不保。” 沈墨白从看到被小刀要挟的女子开始,便像被人抽了线的提线木偶,一种熟悉却疼痛的滋味在心里翻涌。 往事就像一把钝刀,在从没有愈合的伤口上来回切割, 晓寒,那个在寒风中冒险采药,充当自己新娘子治服花蝙蝠,去余家山寨为了给自己解毒……一颦一笑都已经烙印在沈墨白心里的女子,此刻就站在沈墨白面前,触手可及。 小刀受不了女子的聒噪,一抬手便击晕了女子,继而对白虎说道:“大人,你要的人,我已经带回来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听沈公子的,”白虎笑道,眼神里满是奸诈,“你说呢?沈公子。” 沈墨白依旧面无表情,冷哼道:“我要的人我带走,青龙令给你。” “好好,这是自然,”白虎说着话,突然向小刀出手,手指点向小刀五六处穴道。 眨眼间,没有丝毫防备的小刀手臂滑落,直挺挺的站在那儿,惊恐的看着白虎:“大人,你这是作甚么?” 白虎没有再看小刀一眼,淡淡道:“沈公子想要你的命,我这个做大人的也只好双手奉上了。” “你,你好狠。”小刀愤怒,也许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了白虎的可怕,然而一切都晚了。 沈墨白慢慢走到小刀身边,拍了拍小刀的肩膀,“好,你这颗脑袋不错,祭我兄弟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晓寒不见了?”温玉大怒咆哮,欧阳岚和神犬埋着头,悔恨交加。 自从矿山燕子把众人救出,欧阳岚对燕子的才能谋略赞许有加,此时心急,便对燕子出声相询。 “我们说是分头找人,就一会的功夫,结果就不见了晓寒,主帅,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子虽精通兵法,对这些江湖中的恩怨却也不甚明了,只得摇了摇头,叹息不知。 温玉从暴跳如雷到恢复冷静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很快他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这也是他与沈墨白的区别,所以他才能做寒门的主人, 成大事者,切记不要意气用事。这是他多年的经验。 依着温玉推断,这附近除了销魂窟的人,再没有别人敢在关外作势。 所以劫走晓寒的必定是销魂窟的六爷。 温玉一行人回到无寒山庄时,山庄里早就已经一片狼藉,幸亏温玉临走时已经撤走了人员和贵重物品,否则,这趟矿山之行,难免会换来得不偿失了。 这是一个商人的思维,更是一个有野心从政的商人的思维。 小红这丫头很精明,一直在无寒山庄附近隐匿,直到此时,看到温玉随姐姐们回来,这才现身出来,在问清了事情的大概后,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便识趣的从屋子里翻腾出一把唯一没被毁坏的椅子给温玉后,便一言不发的站在温玉身侧。 几十人围在院子里,人人脸上表情肃穆,如临大敌,等候着温玉的指令。 “燕兄,我们这次行动,有多少伤亡?”温玉把椅子推开,并没有坐上去,虽然没有上阵杀过敌,但身先才能率人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被称作燕兄的燕子,沉痛说道:“伤亡近半。” 温玉神色凝重,换了个问法:“能参战的还有多少?” “不足三十三。” “那照燕兄看,攻下销魂窟够不够用?” “火药是够了,唯独缺引线。” 燕子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一是怕温玉失望,更多的是不想长他人一时的志气灭自己一世的威风。 温玉秀眉深锁,转头问秋管事,“先生那里有没有人帮得上忙?” 秋管事尴尬笑道:“威武镇上的人本来就不成气候,何况还被燕主帅给一把火烧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京城那边的人,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秋管事说的是实情,这些在回来的路上,温玉已经详细盘问过了。 一筹莫展的温玉缓缓看向小红,“小红,你当初从销魂窟出来,一定知道销魂窟的底细,对不对?这次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我,公子,我们只是侍女,连六爷的住处都搞不清在哪里?哪里就能,,”正在解释的小红突然被温玉的手扼住了咽喉,“咳咳,公,子,我,” 没有人会想到温润如玉的温玉公子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也许在温玉的心里,已经被权利的欲望填满,连怜香惜玉这种事情都给抛在了脑后。 “公子请息怒。”欧阳岚欲挺身上前,却被神犬的大手紧紧攥住。 “公子不要。”阿青也在第一时间准备冲出。 神犬突然往前一步,挡在了阿青面前,朗声说道:“温公子快松手,我有办法。” 神犬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他不了解温玉这个人,也不了解燕子这伙人, 但看到欧阳岚的妹妹小红无辜被温玉迁怒,这才不得不出言劝阻。 “你有办法?”温玉果然松开了扼住小红脖子的手,还不忘敷衍的对小红赔礼道歉道:“对不起小红,我刚才一时情急,等我解决了销魂窟,认打认罚。” “咳咳,”小红连连摆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瑟瑟发抖,她知道她应该离开这个实非他日的主人了。 温玉一步跨到神犬身边,急急问道:“神犬大哥,你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神犬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这么急着拿下销魂窟,真的是为了救出晓寒?” “当然,实不相瞒,现在晓寒下落不明,我心急如焚,别说是对付销魂窟,就算是为了晓寒负尽天下,我温玉也做得。” “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销魂窟找你们需要的那根引线。” 神犬眼睛看向远方苍穹,心道:“墨白老弟啊,老哥这次只能赌一赌了,若救不出晓寒,往后我又有何面目再见你。” 第246章 风雪堡再见晓寒,温玉怒平销魂窟 就在白虎使出浑身解术,挨了半掌,丢了半条小命的时候,小刀到了,与小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一个被黑布蒙着眼睛的女人。 原想用摄魂大法的白虎,现在一只眼睛也已经乌黑铁青,显然摄魂术没能奏效。 看到小刀的到来,白虎瞬间又来了精神,抚掌大笑,“小刀,你来的太及时了,真是天助我也。” 小刀看到屋里打斗,连忙凝神戒备,手中的女子被他狠狠的扣住了脖子,“大人,您没事?” 只是蒙了眼睛的女子,拼命挣扎,突然大叫:“姓铁的,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敢这么对我,小心你的狗命不保。” 沈墨白从看到被小刀要挟的女子开始,便像被人抽了线的提线木偶,一种熟悉却疼痛的滋味在心里翻涌。 往事就像一把钝刀,在从没有愈合的伤口上来回切割, 晓寒,那个在寒风中冒险采药,充当自己新娘子治服花蝙蝠,去余家山寨为了给自己解毒……一颦一笑都已经烙印在沈墨白心里的女子,此刻就站在沈墨白面前,触手可及。 小刀受不了女子的聒噪,一抬手便击晕了女子,继而对白虎说道:“大人,你要的人,我已经带回来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听沈公子的,”白虎笑道,眼神里满是奸诈,“你说呢?沈公子。” 沈墨白依旧面无表情,冷哼道:“我要的人我带走,青龙令给你。” “好好,这是自然,”白虎说着话,突然向小刀出手,手指点向小刀五六处穴道。 眨眼间,没有丝毫防备的小刀手臂滑落,直挺挺的站在那儿,惊恐的看着白虎:“大人,你这是作甚么?” 白虎没有再看小刀一眼,淡淡道:“沈公子想要你的命,我这个做大人的也只好双手奉上了。” “你,你好狠。”小刀愤怒,也许直到今天他才看到了白虎的可怕,然而一切都晚了。 沈墨白慢慢走到小刀身边,拍了拍小刀的肩膀,“好,你这颗脑袋不错,祭我兄弟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晓寒不见了?”温玉大怒咆哮,欧阳岚和神犬埋着头,悔恨交加。 自从矿山燕子把众人救出,欧阳岚对燕子的才能谋略赞许有加,此时心急,便对燕子出声相询。 “我们说是分头找人,就一会的功夫,结果就不见了晓寒,主帅,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子虽精通兵法,对这些江湖中的恩怨却也不甚明了,只得摇了摇头,叹息不知。 温玉从暴跳如雷到恢复冷静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很快他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这也是他与沈墨白的区别,所以他才能做寒门的主人, 成大事者,切记不要意气用事。这是他多年的经验。 依着温玉推断,这附近除了销魂窟的人,再没有别人敢在关外作势。 所以劫走晓寒的必定是销魂窟的六爷。 温玉一行人回到无寒山庄时,山庄里早就已经一片狼藉,幸亏温玉临走时已经撤走了人员和贵重物品,否则,这趟矿山之行,难免会换来得不偿失了。 这是一个商人的思维,更是一个有野心从政的商人的思维。 小红这丫头很精明,一直在无寒山庄附近隐匿,直到此时,看到温玉随姐姐们回来,这才现身出来,在问清了事情的大概后,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便识趣的从屋子里翻腾出一把唯一没被毁坏的椅子给温玉后,便一言不发的站在温玉身侧。 几十人围在院子里,人人脸上表情肃穆,如临大敌,等候着温玉的指令。 “燕兄,我们这次行动,有多少伤亡?”温玉把椅子推开,并没有坐上去,虽然没有上阵杀过敌,但身先才能率人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被称作燕兄的燕子,沉痛说道:“伤亡近半。” 温玉神色凝重,换了个问法:“能参战的还有多少?” “不足三十三。” “那照燕兄看,攻下销魂窟够不够用?” “火药是够了,唯独缺引线。” 燕子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显,一是怕温玉失望,更多的是不想长他人一时的志气灭自己一世的威风。 温玉秀眉深锁,转头问秋管事,“先生那里有没有人帮得上忙?” 秋管事尴尬笑道:“威武镇上的人本来就不成气候,何况还被燕主帅给一把火烧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京城那边的人,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秋管事说的是实情,这些在回来的路上,温玉已经详细盘问过了。 一筹莫展的温玉缓缓看向小红,“小红,你当初从销魂窟出来,一定知道销魂窟的底细,对不对?这次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我,公子,我们只是侍女,连六爷的住处都搞不清在哪里?哪里就能,,”正在解释的小红突然被温玉的手扼住了咽喉,“咳咳,公,子,我,” 没有人会想到温润如玉的温玉公子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也许在温玉的心里,已经被权利的欲望填满,连怜香惜玉这种事情都给抛在了脑后。 “公子请息怒。”欧阳岚欲挺身上前,却被神犬的大手紧紧攥住。 “公子不要。”阿青也在第一时间准备冲出。 神犬突然往前一步,挡在了阿青面前,朗声说道:“温公子快松手,我有办法。” 神犬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是因为他不了解温玉这个人,也不了解燕子这伙人, 但看到欧阳岚的妹妹小红无辜被温玉迁怒,这才不得不出言劝阻。 “你有办法?”温玉果然松开了扼住小红脖子的手,还不忘敷衍的对小红赔礼道歉道:“对不起小红,我刚才一时情急,等我解决了销魂窟,认打认罚。” “咳咳,”小红连连摆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瑟瑟发抖,她知道她应该离开这个实非他日的主人了。 温玉一步跨到神犬身边,急急问道:“神犬大哥,你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神犬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这么急着拿下销魂窟,真的是为了救出晓寒?” “当然,实不相瞒,现在晓寒下落不明,我心急如焚,别说是对付销魂窟,就算是为了晓寒负尽天下,我温玉也做得。” “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销魂窟找你们需要的那根引线。” 神犬眼睛看向远方苍穹,心道:“墨白老弟啊,老哥这次只能赌一赌了,若救不出晓寒,往后我又有何面目再见你。” 第247章 悲欢离合 温玉等的就是神犬这句话,从鬼山御医孙思佗那里,他早就知道神犬有个叫彭泽的兄弟先一步混进了销魂窟。 只不过由神犬自己说出来,温玉便就完全不必对彭泽的安危负任何责任,城府之深,怕是白虎遇见都要甘拜下风。 万事备,东风起,销魂窟的消亡也就只在晨起尘落间了。 世上有很多事就是这样的,看起来牢不可破,坚不可摧,但只要有一个好的时机再加上周密的部署,把天空撕开条口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顺利到让久经沙场的主帅燕子都觉得,这是不是销魂窟的人使的什么诡计。 然而并不是,最终结果是:温玉他们死了五个兄弟便大功告捷,缴获的战利品,金银细软财帛物资,大抵上足足有国库的十之二三。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抓到销魂窟的主人六爷,只是擒住了一个可怜的替罪羊:丁喜。 可怜丁喜的春秋大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那天丁喜才接管六爷的差事,本想着先烧三把火,于是便想着拿又聋又哑被毁了容貌的看门人彭泽开刀,可谁曾想,他只是才试探着开口要彭老头另谋高就,便惹来手底下的人一片不满。 抱着来日方长的想法,丁喜决定先将此事搁下,而后以各种理由秘密驱逐赶杀了几位六爷的旧人。 等一切尘埃落定,抱美人,品美酒的丁喜和自己的贴身随从在迷宫一样的暗室中庆功时,突然有手下来报说彭老头反了,此时正打杀销魂窟的宾客,抢夺财宝。 听到此事的丁喜并没有急着验证事情的真假,而是急匆匆召集人马去了销魂窟的财宝聚集地:聚宝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这样,摸准了丁喜贪财的本性,燕子等人在聚宝池来了个守株待兔。 销魂窟随着丁喜等人的被杀也被一网打尽,灰飞烟灭。 …… 沈墨白去扶晓寒的时候,晓寒恰好醒转,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年,晓寒喜极而泣,一头扎进了少年的怀里,久久不肯出来。 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她与沈墨白二人,当然这只是晓寒单方面的想法。 沈墨白可不能这么想,他一边问晓寒怎么会来的风雪堡,一边还在提防着一旁为人阴鸷的白虎。 奇怪的是白虎只是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曾开口,也不曾出手抢夺青龙令,是他料定杀不了沈墨白,还是又在打别的主意? 晓寒也不说话,一个劲的痛哭,滚烫的泪水滑落在沈墨白的脖颈里,少年突然间有些颤抖,他有种感觉,这一次将是他最后一次与晓寒这么紧紧相拥了。 “答应我,给他们青龙令,从此不再踏入江湖,做个普通人,行吗?”晓寒突然在沈墨白耳边轻声呢喃,“江湖,朝廷,从来都是沆瀣一气,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没法跟他们斗的。” 沈墨白没有想到,晓寒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捏了捏,柔声道:“晓寒,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的。” “不,不是的,你走,我怕他们会杀了你。”晓寒突然用力把沈墨白推开,流着泪死命的摇头。 爱一个人有多深,就会有多软弱。 那个敢爱敢恨的丫头,在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不管不顾。 “大仇未报,我岂能苟活?”少年冷冷看着晓寒,像是看着一个陌生怪兽咆哮。 一把尖刀抵住了脖子,刀是小刀手里的刀,脖子是晓寒的脖子。 晓寒以死相逼:“你若执意如此,我便死在你面前。” 沈墨白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晓寒突然在这里出现,完全不是被白虎胁迫,而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这当然与晓寒的身世有关。沈墨白没有逼问,他大概知晓内情,却又不忍心追根问底,让晓寒心里再平添苦楚, 其实这事不难想明白:从余家山寨的老夫人恳请沈墨白,放过一个姓帝的人,再到如今的朝廷局势,还有晓寒是风先生从京城赴约时带回来的。 这一切说明了,晓寒与某位姓帝的皇子很可能有诸般牵连。 这次突然来风雪堡,为的就是要逼迫他交出青龙令,当然更多的是为了他沈墨白的安危着想。 白虎悠然起身,轻声笑道:“沈墨白,别挣扎了,留下青龙令,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那个额头上有朵梅花的少年,一阵踌躇后,平静说道:“为了她,我可以给你青龙令,不过我有三个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白虎看了晓寒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好,你且说来听听。” “第一,我要见沈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我要亲眼看一看江湖和朝廷垂涎的五令宝藏,还有你幕后的那位搅乱风云的高人。” “好,这两件都依得,你可以说第三件事了。”白虎不假思索说道,其实他心里的算盘打的很明白:只要背着晓寒,要想杀他一个年轻后生,也不会费太多事,江湖和朝廷中多的是他的势力。 到时候无论什么条件也就都做不得数了。 “第三件事是,在我随你们去找宝藏前,我要先去见一见这里的主人:蒲雨辰。” “好,”这次白虎答应的更痛快了。 沈墨白转身看向晓寒,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便成了一句:“晓寒,呃,神犬大哥他们还好吗?” “好,都很好,”晓寒含泪哽咽,声音楚楚。 之后,沈墨白再无他话,凛然而去。 晓寒看着沈墨白决绝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终是从此天高水远,分道路人了吗? 吉时已到,宾朋满座哄闹,红盖头下的洛红衣表情不可见,被小娥轻轻搀扶。 蒲大公子脸色苍白,神情却出奇的平静甜蜜,一如五岁前第一次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吉时已到,二位新人,一拜天地!”一个老者扯着嗓子喊,满屋的人立刻停止了躁动,目光纷纷看向一对新人。 证婚人是风雪城的一个老者,这是他第二十次主持成婚事宜,但这一次是他遇到的最有排场的一次,所以格外卖力些,喊的也比平时大声些。 洛红衣被小娥扶着,与蒲大公子站在一起,祭拜天地,在座的众人纷纷喝彩,气氛格外喜庆。 这时有个不开眼的仆从,匆匆走到蒲大公子身边,低声耳语道:“少堡主,门外有人求见。” 第248章 赐你十年 “不见,今天任何人都不见。”蒲大公子有些恼火的说道。 那名仆从是个认死理的家伙,继续喋喋说道:“少堡主,那人说是有要紧事,非要见您一面,小的实在是打发不了啊。” “他叫什么名字?”看到一旁老者等待焦急的眼神,蒲大公子压低声音问。 “曹阳,他说有什么门的消息带回来。” 寒门? 曹阳带着寒门的消息回来了,可惜现在的蒲大公子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了,去他妈的寒门热门,都与他蒲大公子无关,他现在关心的也只有洛红衣一人而已。 “让他立刻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还想着借着光从曹阳那里弄点油水的仆从只好悻悻离去。 “二拜高堂,” 大厅中,老者再次开腔。 一对新人朝上首的空椅子行拜揭礼,人群中大都知道两人的根底,自然也是见怪不怪, 洛红衣是个孤儿,蒲大公子的父亲已经逃离红尘,当然此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夫妻对拜。”老者再喊。 这时要搁在平常人家,少不得要有儿时玩伴,邻里街坊借着喜庆调侃嬉闹一番。 然而风雪堡崛起江湖多时,虽然对附近村乡父老多行义事,但那份威严还是在的,所以此次大婚也就少了些许跳脱恬然,多了份庄重肃穆。 看到蒲大公子没有接见曹阳,洛红衣终于放心了下来,她知道这次蒲大公子是铁定回心转意了,原来曹阳的出现正是洛红衣安排的,用来考验蒲大公子的。 红盖头下的洛红衣,心才稍安,方才那个不长眼的仆从却又急匆匆来到了蒲大公子的面前,嗫嚅道:“少堡主,又有人来找。” 这次蒲大公子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烦躁,刚要斥责,只听仆从继续说道:“这次来的人是咱们以前风雪堡的,他姓沈。” 说话虽小声,但还是传到了洛红衣的耳朵里,洛红衣不由娇躯一震,心里一时之间不知是悲是喜,五味陈杂,默默的将头垂的更低。 蒲大公子长叹口气,对洛红衣附耳呢喃,“红衣,该来的总会来,我去见见他,很快就回来,你等我。” 洛红衣微微点头,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倒不是她还放不下沈墨白,只是她从第一次见沈墨白,就没有想过他们会变成现在这种立场。 蒲大公子朝众位宾客赔过礼后,便随仆从来到了门外。 一处凉亭,亭子下有一个黑色少年,模样清瘦,不苟言笑,原来脱去了稚嫩的皮,长大成人就是这个样子了。 “好久不见。”蒲大公子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 少年冷眼相看,不置一词。 “你这次故地重游,该不会是专程来喝我的喜酒的。”蒲大公子调侃道,却没有一点揶揄的意思,更多的是悲壮。他也许知道少年来者不善,而且很可能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冰冷,“我是来杀你的。” “能不能宽限我十年?五年也好,我想多陪陪红衣。” 少年冷笑,“五年?一天也不行,你可知道,从江南到关外,从江湖到庙堂,所有龌龊勾当,桩桩件件,都和你蒲大公子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只恨我来的晚了些。” 第248章 赐你十年 “不见,今天任何人都不见。”蒲大公子有些恼火的说道。 那名仆从是个认死理的家伙,继续喋喋说道:“少堡主,那人说是有要紧事,非要见您一面,小的实在是打发不了啊。” “他叫什么名字?”看到一旁老者等待焦急的眼神,蒲大公子压低声音问。 “曹阳,他说有什么门的消息带回来。” 寒门? 曹阳带着寒门的消息回来了,可惜现在的蒲大公子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了,去他妈的寒门热门,都与他蒲大公子无关,他现在关心的也只有洛红衣一人而已。 “让他立刻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还想着借着光从曹阳那里弄点油水的仆从只好悻悻离去。 “二拜高堂,” 大厅中,老者再次开腔。 一对新人朝上首的空椅子行拜揭礼,人群中大都知道两人的根底,自然也是见怪不怪, 洛红衣是个孤儿,蒲大公子的父亲已经逃离红尘,当然此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夫妻对拜。”老者再喊。 这时要搁在平常人家,少不得要有儿时玩伴,邻里街坊借着喜庆调侃嬉闹一番。 然而风雪堡崛起江湖多时,虽然对附近村乡父老多行义事,但那份威严还是在的,所以此次大婚也就少了些许跳脱恬然,多了份庄重肃穆。 看到蒲大公子没有接见曹阳,洛红衣终于放心了下来,她知道这次蒲大公子是铁定回心转意了,原来曹阳的出现正是洛红衣安排的,用来考验蒲大公子的。 红盖头下的洛红衣,心才稍安,方才那个不长眼的仆从却又急匆匆来到了蒲大公子的面前,嗫嚅道:“少堡主,又有人来找。” 这次蒲大公子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烦躁,刚要斥责,只听仆从继续说道:“这次来的人是咱们以前风雪堡的,他姓沈。” 说话虽小声,但还是传到了洛红衣的耳朵里,洛红衣不由娇躯一震,心里一时之间不知是悲是喜,五味陈杂,默默的将头垂的更低。 蒲大公子长叹口气,对洛红衣附耳呢喃,“红衣,该来的总会来,我去见见他,很快就回来,你等我。” 洛红衣微微点头,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倒不是她还放不下沈墨白,只是她从第一次见沈墨白,就没有想过他们会变成现在这种立场。 蒲大公子朝众位宾客赔过礼后,便随仆从来到了门外。 一处凉亭,亭子下有一个黑色少年,模样清瘦,不苟言笑,原来脱去了稚嫩的皮,长大成人就是这个样子了。 “好久不见。”蒲大公子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 少年冷眼相看,不置一词。 “你这次故地重游,该不会是专程来喝我的喜酒的。”蒲大公子调侃道,却没有一点揶揄的意思,更多的是悲壮。他也许知道少年来者不善,而且很可能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少年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冰冷,“我是来杀你的。” “能不能宽限我十年?五年也好,我想多陪陪红衣。” 少年冷笑,“五年?一天也不行,你可知道,从江南到关外,从江湖到庙堂,所有龌龊勾当,桩桩件件,都和你蒲大公子脱不了干系,我现在只恨我来的晚了些。” 第249章 大结局:黄粱一梦,悲喜知,生死随 武德元年,春! 新帝登基,赦天下、宴群臣。 那天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就像新帝身上的龙袍,威严不能直视,风光却又遗世。 身在王好雨丞相府邸的沈墨白,居然也接到圣旨,令其同王丞相一起去皇宫赴宴。 经过死海一战,王好雨已经荣升为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着实好不风光。 府里张灯结彩,夜夜笙歌,透过这一抹喧闹,不知道为什么,落在沈墨白眼里的却是落寞,抑或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沈公子,时辰已到,我们该上路了。”王好雨看着正在与凌天赐依依惜别的沈墨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墨白没有转身,双手将这个从死海战场上捡回来的妹妹,抱的更紧了些,脸上挂了个如这时节最温柔的春风般的微笑,温言细语的说道:“妹妹,放心,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要听话啊。” 天赐粉嫩嫩的小脸蹭着墨白的脖子,用力的点着头,呢喃道:“好,墨白哥哥,我等你。” 亲情也好,友情也罢,亦或者是爱情,到了最后就会变成等待,不是等着对方长大,就是等着对方成长,又或者是只是为了等这个字本身。 一辈子只要能等到真爱的那个他(她),就算是等一辈子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天赐坐在丞相府里一株桃树下,一直从清晨等到日暮,又从日暮等到清晨,却还是没能等到墨白的归来。 第三天午时,有微风轻拂脸颊,就像墨白哥哥粗糙的大手,在擦拭着天赐的泪痕。 天赐心里明白,沈墨白这一去很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都说兔死狗烹,都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如今的沈墨白已经是功高盖主,人人称颂,再大度的皇帝也会有所忌惮的。 与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沈墨白参加完新皇帝帝青的设宴后,一切无恙,只是在出了京城,来到盘龙山脚下时,有一骑白马,一袭白衣呼啸而至,拦住了沈墨白的去路。 “沈公子,请留步。”远远就传来马上人温柔如玉磨绒的声音。 “是你?”沈墨白回头便看到温润如玉的温玉正满面春风,含笑而来。 “是我,我来是想再送送你,经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温玉下了马,握着沈墨白的手,动情的说道,“当然,父皇怕刚才照顾不周,还特地让我给你带来了宫廷仙露酒,说是除了你沈墨白,这酒天下人都没资格喝,害我好一阵嫉妒。” 两人席地而坐,沈墨白看着温玉递过来的酒杯出神,突然问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温玉神情复杂,看着沈墨白喝光了杯中酒,才松了口笑道:“当然是为了功名利禄,更是为了公主,我不想她的丈夫是个没用的人,那你呢?” “为了正义,侠之大者,当为天下苍生而谋,” 温玉啧啧称赞,这倒是他真佩服沈墨白的地方,不带半分讨好之嫌。 顿了顿,沈墨白又问道:“你现在整日里呆在皇宫,就像笼中鸟,失去了自由,你甘心?” “此话差矣,你以为你混迹在江湖中,就是天高地阔,自在逍遥了吗?在我看来,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在江湖还是庙堂,心都是自由的。” “好,说的好,”这次沈墨白喝的更快了,很快一壶酒便见了底。 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沈墨白心爱的人又在哪儿呢?他不是轻浮孟浪之人,但却偏偏对于感情终是不能有所得。 他一直当做妹妹的蒲怜儿云游,曾经的初识洛红衣已为人妇,相夫教子,风雪堡也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取了个很平凡的名字叫安乐居。 一生挚爱莫晓寒坠崖为父亲顶罪,天人两隔,还有说过了两不相欠的叶子,自从上次分别,便杳无音信。 那还有谁呢? 他忽然想起一个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人来:田怜星,不知怎地,一想到怜星,沈墨白突然就有了倦意,就像落叶突然就落进了泥土里。 天空中的浮云,被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惊醒,匆忙的滑去了一边,露出了红彤彤的大太阳,又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有两个黑晶发亮大眼睛的天赐,牢牢的盯着木板床上的少年发怔。 “这是第三天了,应该快醒了啊,难不成是看上去挺老实的那个家伙骗我?可恶。”天赐焦灼的脸上有些不安和急躁,也带着对口中提到的那人的愤怒。 “是谁惹我们家天赐生气了?”床上的少年突然翻转过身来,温柔的看着天赐笑问道。 “呀,墨白哥哥,你醒了?”小丫头既惊喜又羞赧,撇着嘴嗔道:“送你来的那人说,你只是喝多了酒,睡个三天三夜就能醒,我刚才太担心,所以就,就,” “那人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立刻歪头想了想,说道:“他说他姓陈,至于名字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果然,陈老实的确不老实啊。”沈墨白坐起身自言自语。 他不用问就已经知道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乱葬岗无疑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早就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对于温玉借皇帝之口赐毒酒,事后又被陈老实所救,沈墨白却表现的出奇的平静,也许经历了在江湖中这几年的风风雨雨,生死于他而言,也已经被看淡了。 要说他沈墨白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见过父亲沈燚一面,在西域,更多的是从沈燚的义子乙一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父亲的生平。 原本打算就这样去了,也好早日见到爹娘,一家人团聚,但现在陈老实又把他从阎罗殿给捞了回来,那下一步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也是小丫头天赐正在问的问题。 沈墨白摸了摸天赐的小脑袋瓜子,一脸慈祥的说道:“我想去一个地方,就在我临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一个地方。” “临死前?”小丫头错愕,瞪大了眼珠子问。 “呃,不是,我是说我喝醉酒之前。”沈墨白促狭道。 “哦,墨白哥哥能带我去吗?”小丫头瞬间来了精神,也难怪,她还正是个好奇的年纪。 沈墨白转过话题问:“你想不想做个女文人?” “嗯嗯,天赐很想。”显然对于小丫头来说,后者更有诱惑一些。 沈墨白哈哈笑道:“好,我认识好多私塾学堂,明儿就送你去。” 反应过来的天赐,一脸沮丧,愁眉苦脸说道:“墨白哥哥是不想要我这个累赘了吗?” “怎么会?哥哥会管你一辈子的,只要你不嫌我这个哥哥到时候管的太多才好。” “墨白哥哥,你真好。” 还没走近,便有风吹来,有声传来,风和醺,声悠扬。 风陵渡还是老样子,连以前那条深沟依然没有被风尘填平,赫然在目。 那个承载了太多牵挂和忧思的破落宅子也还在。 人去楼空,今非昨日了,沈墨白悻悻的想,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宅子走去。 站在宅子外边,沈墨白有些迟疑,他无数次的想过,屋内会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但更多的却是空空如也。 希望和失望有时候也只是隔了一间屋子而已。 举步不定时,屋内突然传来一个稚童的稚嫩话声:“娘,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能给孩儿再讲讲吗?” 这时一个女子声音响起:“天君,你又想父亲了?好,娘这就跟你说说你爹的故事。” “你爹呀,他叫沈墨白,他是个大英雄……” 天空突然飘来一阵细雨,有水珠在沈墨白脸上垂落,一滴两滴三滴,渐渐的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全书完) 第249章 大结局:黄粱一梦,悲喜知,生死随 武德元年,春! 新帝登基,赦天下、宴群臣。 那天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就像新帝身上的龙袍,威严不能直视,风光却又遗世。 身在王好雨丞相府邸的沈墨白,居然也接到圣旨,令其同王丞相一起去皇宫赴宴。 经过死海一战,王好雨已经荣升为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着实好不风光。 府里张灯结彩,夜夜笙歌,透过这一抹喧闹,不知道为什么,落在沈墨白眼里的却是落寞,抑或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沈公子,时辰已到,我们该上路了。”王好雨看着正在与凌天赐依依惜别的沈墨白,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墨白没有转身,双手将这个从死海战场上捡回来的妹妹,抱的更紧了些,脸上挂了个如这时节最温柔的春风般的微笑,温言细语的说道:“妹妹,放心,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要听话啊。” 天赐粉嫩嫩的小脸蹭着墨白的脖子,用力的点着头,呢喃道:“好,墨白哥哥,我等你。” 亲情也好,友情也罢,亦或者是爱情,到了最后就会变成等待,不是等着对方长大,就是等着对方成长,又或者是只是为了等这个字本身。 一辈子只要能等到真爱的那个他(她),就算是等一辈子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天赐坐在丞相府里一株桃树下,一直从清晨等到日暮,又从日暮等到清晨,却还是没能等到墨白的归来。 第三天午时,有微风轻拂脸颊,就像墨白哥哥粗糙的大手,在擦拭着天赐的泪痕。 天赐心里明白,沈墨白这一去很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都说兔死狗烹,都说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如今的沈墨白已经是功高盖主,人人称颂,再大度的皇帝也会有所忌惮的。 与想象中不一样的是,沈墨白参加完新皇帝帝青的设宴后,一切无恙,只是在出了京城,来到盘龙山脚下时,有一骑白马,一袭白衣呼啸而至,拦住了沈墨白的去路。 “沈公子,请留步。”远远就传来马上人温柔如玉磨绒的声音。 “是你?”沈墨白回头便看到温润如玉的温玉正满面春风,含笑而来。 “是我,我来是想再送送你,经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温玉下了马,握着沈墨白的手,动情的说道,“当然,父皇怕刚才照顾不周,还特地让我给你带来了宫廷仙露酒,说是除了你沈墨白,这酒天下人都没资格喝,害我好一阵嫉妒。” 两人席地而坐,沈墨白看着温玉递过来的酒杯出神,突然问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温玉神情复杂,看着沈墨白喝光了杯中酒,才松了口笑道:“当然是为了功名利禄,更是为了公主,我不想她的丈夫是个没用的人,那你呢?” “为了正义,侠之大者,当为天下苍生而谋,” 温玉啧啧称赞,这倒是他真佩服沈墨白的地方,不带半分讨好之嫌。 顿了顿,沈墨白又问道:“你现在整日里呆在皇宫,就像笼中鸟,失去了自由,你甘心?” “此话差矣,你以为你混迹在江湖中,就是天高地阔,自在逍遥了吗?在我看来,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在江湖还是庙堂,心都是自由的。” “好,说的好,”这次沈墨白喝的更快了,很快一壶酒便见了底。 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沈墨白心爱的人又在哪儿呢?他不是轻浮孟浪之人,但却偏偏对于感情终是不能有所得。 他一直当做妹妹的蒲怜儿云游,曾经的初识洛红衣已为人妇,相夫教子,风雪堡也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取了个很平凡的名字叫安乐居。 一生挚爱莫晓寒坠崖为父亲顶罪,天人两隔,还有说过了两不相欠的叶子,自从上次分别,便杳无音信。 那还有谁呢? 他忽然想起一个他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人来:田怜星,不知怎地,一想到怜星,沈墨白突然就有了倦意,就像落叶突然就落进了泥土里。 天空中的浮云,被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惊醒,匆忙的滑去了一边,露出了红彤彤的大太阳,又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有两个黑晶发亮大眼睛的天赐,牢牢的盯着木板床上的少年发怔。 “这是第三天了,应该快醒了啊,难不成是看上去挺老实的那个家伙骗我?可恶。”天赐焦灼的脸上有些不安和急躁,也带着对口中提到的那人的愤怒。 “是谁惹我们家天赐生气了?”床上的少年突然翻转过身来,温柔的看着天赐笑问道。 “呀,墨白哥哥,你醒了?”小丫头既惊喜又羞赧,撇着嘴嗔道:“送你来的那人说,你只是喝多了酒,睡个三天三夜就能醒,我刚才太担心,所以就,就,” “那人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立刻歪头想了想,说道:“他说他姓陈,至于名字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果然,陈老实的确不老实啊。”沈墨白坐起身自言自语。 他不用问就已经知道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乱葬岗无疑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早就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对于温玉借皇帝之口赐毒酒,事后又被陈老实所救,沈墨白却表现的出奇的平静,也许经历了在江湖中这几年的风风雨雨,生死于他而言,也已经被看淡了。 要说他沈墨白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见过父亲沈燚一面,在西域,更多的是从沈燚的义子乙一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父亲的生平。 原本打算就这样去了,也好早日见到爹娘,一家人团聚,但现在陈老实又把他从阎罗殿给捞了回来,那下一步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这也是小丫头天赐正在问的问题。 沈墨白摸了摸天赐的小脑袋瓜子,一脸慈祥的说道:“我想去一个地方,就在我临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一个地方。” “临死前?”小丫头错愕,瞪大了眼珠子问。 “呃,不是,我是说我喝醉酒之前。”沈墨白促狭道。 “哦,墨白哥哥能带我去吗?”小丫头瞬间来了精神,也难怪,她还正是个好奇的年纪。 沈墨白转过话题问:“你想不想做个女文人?” “嗯嗯,天赐很想。”显然对于小丫头来说,后者更有诱惑一些。 沈墨白哈哈笑道:“好,我认识好多私塾学堂,明儿就送你去。” 反应过来的天赐,一脸沮丧,愁眉苦脸说道:“墨白哥哥是不想要我这个累赘了吗?” “怎么会?哥哥会管你一辈子的,只要你不嫌我这个哥哥到时候管的太多才好。” “墨白哥哥,你真好。” 还没走近,便有风吹来,有声传来,风和醺,声悠扬。 风陵渡还是老样子,连以前那条深沟依然没有被风尘填平,赫然在目。 那个承载了太多牵挂和忧思的破落宅子也还在。 人去楼空,今非昨日了,沈墨白悻悻的想,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宅子走去。 站在宅子外边,沈墨白有些迟疑,他无数次的想过,屋内会凭空多出一个人来,但更多的却是空空如也。 希望和失望有时候也只是隔了一间屋子而已。 举步不定时,屋内突然传来一个稚童的稚嫩话声:“娘,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能给孩儿再讲讲吗?” 这时一个女子声音响起:“天君,你又想父亲了?好,娘这就跟你说说你爹的故事。” “你爹呀,他叫沈墨白,他是个大英雄……” 天空突然飘来一阵细雨,有水珠在沈墨白脸上垂落,一滴两滴三滴,渐渐的已经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