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他颠倒众生》 第1章 魔王 魔道,寂静城。 谣言甚嚣尘上,都在传左魔使大人段雷叛乱,而魔王陛下修为大跌生死不知——— 这样类似的消息使一向喧闹的寂静城更加沸反盈天,远远没有停止的架势。 且先抛开真假不谈,几百年了,魔道好容易出次大新闻,又事关魔王,因此几乎能从每个魔修口中听到关于这次叛乱的八卦,酒楼里一名穿着灰衣的魔修就正唾沫横飞的描述当时的情景,好像他真的亲眼目睹了一样——— “嚯!魔王陛下刚刚出关,身上的灵力应该充盈的不得了才是,可左魔使大人一眼看过去,发现陛下全身上下竟然一点灵力也没有!大人立马就察觉出不对来,暗中试探,你们猜怎么着?”灰衣魔修眉飞色舞,连带着他脸上那条疤痕也生动起来,大笑着说:“魔王陛下修为竟然真的跌回筑基了!” “放屁!”有人厉声反驳:“魔王陛下渡劫三百年,怎么可能———” 反驳者话还没说完,灰衣魔修就已经毫不客气的接过话头:“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无非是走火入魔之类的咯,你也说了,他渡劫三百年,却迟迟不能更进一步,出点什么意外也不无可能啦,刚好被左魔使逮住小辫子,哈哈,如今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蹲着呢,犹如丧家之犬!” 有人却不看好段雷,“你们不会都忘了吧?三年前魔王是怎样对待天泽城的叛变者的?” …… 现场气氛登时一滞,口不择言的灰衣魔修也一下停住,不安的四处看了一眼。 那人冷笑一声:“三年前的天泽城整整十万魔修葬身,一夜之间就变成死地,到如今都没有半点人烟。如今陛下虽然失去修为,但也应当不是不能恢复的吧?左魔使现在这样嚣张,跟风者要是不慎重一点,将来魔王卷土重来……” 哼,那可就都变成死人了。 有年轻的魔修却不懂,问:“这魔王修为大降至筑基期,左魔使段雷却在大乘期,怎么关于段雷却一片叫衰之声呢?” 魔道不是以实力为尊么? 有人摇头叹他年轻,反问:“咱们陛下当了五百年的魔王,你猜他如今多少岁?” “七百?八百?一千?” 年轻人说一个岁数别人就摇一次头,那最开始大力贬低魔王的灰衣魔修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慌里慌张的插嘴:“咱们魔王陛下年轻着呢,今年刚刚五百零一十九岁尔!” 年轻人一下悚然起来:“这……这怎么可能?那他岂不是十九岁就当了魔王了?” “正是!”灰衣魔修的小眼睛灵活的转了转:“咱们的魔王陛下,十九岁登上王位,那时候他的修为还仅仅只是元婴呢!” “这可真真是匪夷所思……” “要不然你以为外面的那些魔兵魔将是干什么吃的?段雷虽然夺\\\\权,但只要陛下一日不死,他恐怕寝食难安!”灰衣魔修脸上的疤痕再次大幅度蠕动,谄媚说:“魔王陛下十九岁称王,元婴境界就能把当时大乘期的前任魔王打的吐血,现在虽然修为跌落,也不可小觑啊!” 他刚开始还对魔王不屑一顾,现在又如此推崇,倒戈速度之快让人咋舌,不过在魔道,这样的魔修实在不算少,一抓一大把,个顶个的卑鄙无耻。 或许终于想起魔王陛下的厉害,酒楼里终于不再谈论这次的叛变事件,那灰衣魔修无人搭理,也没人同他交谈,只好讪讪的摸着脸上的疤痕,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酒壶空了三次,灰衣魔修约莫是还想喝,但恐怕囊中羞涩,正待离去,他坐的那桌却突然出现一壶好酒,和贴在酒壶上的一双手。 灰衣魔修一愣,抬头就看到刚刚那个问话的年轻魔修。 大约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的黑衣剪裁得体,恐怕还是个法宝。 估计是哪家的少爷。 灰衣魔修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贪婪,又很快隐去,笑嘻嘻的问:“少年郎,你要请我喝酒么?” “正是!”年轻人点头,露出一点笑意,坐下来说:“我刚刚出家门历练,许多事情都不知道,还是第一次听说关于魔王的这些事呢。”他说着为灰衣魔修倒了一杯酒,“还挺感兴趣的。” 灰衣魔修接过酒一饮而尽,转了转眼珠子问:“少年郎不是魔都人?” 年轻人反问:“前辈住在魔都?” 灰衣魔修讪讪喝酒,酸溜溜的说:“我一介散修,哪里配住在寸土寸金的魔都呢。”又抓抓头发说:“你想听关于魔王陛下的什么事情?” 年轻人道:“刚才听你说,当初魔王陛下以元婴期的修为大胜了前任魔王?这样的事情许是我见识短浅,竟闻所未闻呢!” “这有什么,”灰衣魔修又喝一口酒,随意道:“你们正道不是也有个自在宗?那儿不就专教人越级交战么。” …… 什么? 年轻人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之下,下意识的就握了握身侧的长剑,灰衣魔修像是没有察觉,还在笑眯眯的提醒他:“少年郎啊,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天之骄子,随便找个魔城历练历练也就算了,怎么还跑到魔都来了呢?这里多得是老成精了的魔修,一眼就能看清楚你的伪装,危险哪!” 他说着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脸上的疤痕随之颤抖。 年轻人半晌没有声音,灰衣魔修侧头一看,余光扫过年轻人全身,这时才看到他身侧的剑,吊儿郎当的身形一顿,立马胡乱的擦擦嘴巴,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可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这可是魔都呢!” 他摆出这样猥琐的做派,更加让年轻人不甘心,不懂自己精心的伪装哪里出了差错,嘴角抽搐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可是我保命的活计,能告诉你?”灰衣魔修却不肯讲,打着哈哈说:“你别冲动,把我杀了能有什么好处?反倒是你,若暴露了正道弟子的身份,十之八\\\\九是活不成啦!” 年轻人估计也是有这样的计算在,并没有立马动手,灰衣魔修见此更进一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我们魔修无利不起早,暴露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你请我喝一壶酒,我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消息,各取所需而已嘛!” 他说的坦坦荡荡,年轻人不免信了两分,右手从长剑上拿开。 灰衣魔修见状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年轻人道:“你多给我讲讲那魔王罢。” 魔王在位几百年,性情喜怒难定,下面的魔修也不敢妄议,但此时此刻嘛…… 灰衣魔修思及此,喉咙略痒,看了一眼年轻人手上的酒壶,咳嗽一声后才小声说:“魔王与前魔王的一战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年陛下虽然修为虽然只到元婴,但却精通许多旁门小道,炼丹哪阵法哪,又有个厉害的妖兽,方才把前任魔王给打下台。” 年轻人却不怎么相信:“前任魔王炽雅君修为虽然只有大乘,但傀儡术却登峰造极,长玉陛下当年不过十九,就算有这些技艺加持,哪能厉害到这个地步?难道是有什么隐藏血脉或者身份?” “不知道。”灰衣魔修一摊手:“长玉陛下年少封王,之后修为一步步晋升,三百年前到达渡劫,修的魔功也是走的刚猛路子,一把大刀耍的虎虎生风,在咱们魔道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人物,风光了五百年,可要说来历嘛……” 灰衣魔修叹了口气:“谁也不知道。” 年轻人若有所思,灰衣魔修继续说:“咱们魔道本来一统,四州三十六城,都拜服在长玉陛下的红衣之下,可这回好了,陛下不知所踪,段雷欲杀王登位,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呢。” 确实如此。 年轻人心想,如今天下四分——正道、魔道、妖修道、鬼修道,将整块大陆也分割成四大版块。 其中正道分裂为四大修仙宗门,虽然各自门中人才辈出,却谁也不能服谁,而与之敌对的魔道反而一统四州,犹如铁桶一般。 现在魔王失踪,段雷却只是个大乘三阶,能不能在四大魔尊的手底下存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魔道内乱,已经是板上订钉。 年轻人目光闪烁,灰衣魔修暗中隐晦的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酒来喝。 他接着鬼鬼祟祟的又说了许多魔王的事迹,其中真中掺假,假中有真,连魔王陛下耳后有一颗小痣这样的事情都能给他编出来,年轻人听了半晌,最终也失去兴趣,又给他叫了一壶酒,才转身走出了酒楼。 外面夕阳西下之后,灰衣魔修也喝了半饱,他打了个酒嗝,同样步行出了酒楼。 他在寂静城没有固定的住所,也住不起高昂的客栈,便随便找了个小巷,靠墙休息,浑身上下破绽百出毫无防备,两只手抱胸,怀中一把破破烂烂的大刀。 小巷外面还有魔兵在戒严巡逻,铁甲相互碰撞,发出好听的声音,灰衣魔修百无聊赖的听了许久,才在这声响中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 夜半。 一只猫悄无声息的接近小巷,轻盈的跳到灰衣魔修身边,轻轻柔柔的喵了一声。 灰衣魔修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何时,他面前站了一只黑猫,还附带了一个穿着藏蓝色衣服的男人。 男人几乎要和他的猫一起融入夜里,只有一双眼睛稍稍透露出一丝碧色,修长的手指中摩擦着一管长笛,看见灰衣魔修睁开眼睛,心中怒气翻涌,冷笑一声开口问:“陛下,尼玛玩这么久好玩儿吗?” 假灰衣魔修·真魔王陛下·阿玉:“……” 说好的高冷人设呢摔! 第2章 木 右魔使逾期找了魔王陛下三天。 要不是有黑猫带路,他现在恐怕还在城中如无头苍蝇一般转呢! 偏偏在这三天之中,叛乱的段雷已经使用雷霆手段,将魔窟中大半魔修收服,余下一些中立分子也不是魔王的死忠,不过作壁上观尔。 而亲爱的魔王陛下呢?他在做什么? 逾期面皮抽搐,手中握着的笛子就差插\进阿玉的心口了:“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儿!演的爽不爽啊!现在情况都这样了,你到底要不要做正经事?!” 阿玉却一本正经脸:“你现在就打扰到我的正经事了。” “……”逾期一字一句:“哦!真是好对不起,打扰到魔王陛下优雅的小爱好了呢!” 阿玉立马换了一张脸孔,超级符合他如今落魄酒鬼魔修的人设,梗着脖子说:“你何必还口口声声叫我魔王!如今我修为尽失,连一个最低等的魔修都能置我于死地,不如你就让我安静的当一个酒鬼,在这里了此残生!” …… “我现在去找段雷合作还来得及吗?”逾期不带任何希望的问。 阿玉把猫咪提起来抱进怀里,抬手送客:“你要向左魔使大人投怀送抱可以,可是阿咪你要留给我,它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逾期咬牙切齿微笑:“这猫是我的。” “顺带,它不叫阿咪我谢谢你大爷。” 半个时辰后。 谢天谢地,阿玉终于正正经经的坐到了椅子上,并换上了他惯常穿的红衣,恢复了魔王身份。 魔王陛下爱演戏,常使用易脸术化成各色各样的人,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化成乞丐,便当真要去吃那些酒楼里丢出来的残羹冷炙,要化成个小贩,一天里生意不好,晚上吃饭吃的都不得劲儿。 而逾期对待魔王扮演的那些角色可以愤而出口成脏———那是因为他永远不必担心魔王陛下会因此怪罪,不符合人设的事情魔王可从来不做———但对待恢复魔王角色的阿玉,逾期就必须小心谨慎的对待。 谁都知道,右魔使逾期大人,修为大乘,前后侍奉过两位魔王,表面上忠心听话,私底下却是个爱说脏话的暴躁杀人狂。 毕竟能在魔王身边呆那么长的时间,谁不是个精分变态神经病? 逾期恭敬的垂了首,等待应该下发的命令。 此刻本来坐在桌子上的黑猫也在恰当的时间优雅的“喵”了一声,终于把阿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他有些嫌弃的看了逾期一眼,万万没想到自己当魔王当了五百年,竟然只有这么一个死忠下属! 阿玉颇感怨念,修长的手指掐住黑猫的脖颈,把小家伙提了起来,一边逗弄一边兴致缺缺的问逾期:“魔窟现在怎么样了?” “段雷已经将魔窟掌控,四州尊主暂时没有什么动静,但恐怕不会安静太久。” 是吗? 阿玉飘忽的思绪想了一下如今的四州尊主分别是哪四个人,然后便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怔怔出神。 逾期不敢提醒他,沉默的气息渐渐便锁住酒楼里这一间小小的房,慢慢的,本来平和的房间中流淌出不知名的危险的气息,整个空间的灵气好像都变的狂暴起来! 逾期被压迫的不敢抬头,耳后却滴下一滴汗,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笛——— “喵!” 黑猫发出一声惊叫! 阿玉偏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只黑色的变异灵猫已经浑身炸毛,眼睛变成竖瞳,而他忠心耿耿的下属右魔使大人,指节发白的仅靠一根长笛支撑。 灵气如潮水般褪去,逾期一下单膝跪地,黑猫趋吉避凶,早从大开的窗口飞跃而出了。 “谢陛下……” 不杀之恩! 他就知道!魔王修为虽然确实降至筑基,但那隐藏在血脉中的天赋绝不可能消失……什么修为,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逾期想起自己刚刚略微流露出的试探之意,不自觉的更加握紧了他的长笛。 阿玉却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盈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逾期,拇指轻轻的摩擦中指,道:“你起来罢。” 逾期遵从旨意站起来,阿玉径直说:“段雷那边就由他去,四州魔尊也随意———总之,你现在不必想多,就当做我已经死了,若是想杀段雷上位或者辅佐段雷称王,都不必顾忌我。若是炽雅问起我的消息,更别多说。” 这命令来的实在来的奇怪,但逾期经过刚刚生死一瞬,已经不敢质疑魔王陛下,只好低头称是。 阿玉看了低着头的逾期一眼,也并不在意他在想什么,继续说:“我临时有事会往紫衣台走一趟,归期未定,你拦住一丈血,别让它来找我。” 一丈血正是魔王长玉的妖兽。 逾期再一次点头,阿玉这才满意颌首:“你走罢。” “……”逾期抿唇,没有犹疑,转身离去。 阿玉最爱他这一点。 逾期走了,房间里顷刻间只剩下一个虚张声势的魔王陛下,他挺拔的脊背慢慢弯了下来。 阿玉慢吞吞的走过去把大开的窗口关上,不让窗外的满月月光照进房间,又慢吞吞的一步步挪到床边,然后才解衣躺下。 魔王的脸色在接触到床的那一瞬间就变的苍白,由血色充盈变得如同透明的纸张一般,他浑身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的撞击在一起,发出“格格”的响声,而骨骼仿佛也在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他痛的把自己的指节一个个的掰断!直到十根手指都软趴趴的垂在床上,却还是一点疼痛感都没有被缓解。 大脑还在清晰的接收四肢传来的信息,魔王陛下蜷缩着,张嘴从臂膀上咬下一块血肉…… 这应该是怎样的一种疼痛? 请想象有一块肉正在被咀嚼,牙齿先锋利的穿过表皮,然后到达经脉,一点点碾碎本来完好的肌理,再被吞咽掉,接受胃酸灼烧,直到变成空荡荡的一团能量——— 阿玉正做那块鱼肉,而天地为刀俎。 魔王长玉,与天地为敌。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光透晓后那样的疼痛才缓解下来,阿玉身上各种各样自己制造的斑驳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连汗液都在瞬间蒸腾,幻化成空气中的灵气。 一轮折磨结束,但更多的还在后面。 阿玉脸色很快恢复正常,他像是压根就没有经历过昨晚蚀骨般的疼痛,两只手枕在脑后,悠闲的躺在床上,默默地盯着床顶。 三天前,阿玉被五十年后的紫衣台的仙尊一剑刺中,当时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却又没死,转头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五十年前。 天公太不作美,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变故,他虽然捡回一条命,身上的修为却莫名其妙倒退,不仅如此,让逾期惊恐的精灵本源虽然还在他体内存在,但却变成了小小的一团,重新又被封印住,像个累极的婴儿蜷缩在他丹田里。 且原本每隔一年才会发作的锻体之痛在他回来的这三天里,已发作了两次。 也不知道他尽失的修为、缩水的精灵,和他重生回来有什么关系?难道是精灵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回溯时间,将他带回来了? 阿玉不确定,这问题的答案,暂时为空。 魔王陛下瘪瘪嘴,如今境况如此,也不得不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魔窟肯定不能呆了……”他喃喃自语:“段雷逾期再加上虎视眈眈的四大魔尊,各个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啊……” 魔修嘛,有什么情谊好讲。 阿玉在床上翻了个身,小腿一下一下晃荡,之后起床为自己卜了一卦,指向东方,是正道第一修仙宗门紫衣台的地界。 他于是换了一张脸,扮做普通的魔门弟子离开了魔道四州,一个月后,到达紫衣台和魔道的交界。 盐干城。 盐干城是东龙州的州府,盛产盐铁,而这两样东西真正的修真者并不需要,因此城中聚集的大多都是普通人,生意做的很好,繁华不下极尽奢华的魔都寂静城。 阿玉在盐干城扮做酒楼小二呆了一个月,最后实在无趣,将手中名震天下的不二刀打扮成一把普通的长刀,换上一身青衫,又换了一张小白脸,长身如玉,扮做一名散修,打算离开盐干城,往紫衣台的仙都去看看。 离开盐干主城,阿玉又走了一天,夜里随便找个大树休息,抱着长刀入眠。 第二天晨,阿玉是被一阵砍树的声音吵醒的。 此刻天光已经大亮,小树林里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还有锋利的斧头砍入树身的钝响。 阿玉饶有兴致的伸长了脖子去看,便看到几米外不远的一棵树下,一名十几岁的少年正挥舞着一把斧头哼哧哼哧的砍树,少年背对着阿玉,手臂往后用力时能看见侧脸,神情格外认真,一斧头一斧头的用力劈砍,一点也没有偷懒。 是山下的村民吗? 阿玉眨眨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少年虽然精力充沛,老老实实的一刻也没有休息,偏偏那颗树好似在同少年作对,一直坚持着没有被斩断。 早晨到正午,整整两个时辰,少年挥着斧头重复动作,那不算粗壮的桦树始终没有要断的样子,仍旧挺拔的站立着。 在树木的上下联结之处,有约莫一根针细的细长木头还在苦苦支撑。 好像风一吹,那树就该断了似的。 不过要仔细去看,才会发现有一股力量稳稳的护住了直入青天的一整颗桦树,如水般柔和;而少年手中的斧头上也有一股力量,斧头往树上砍去时,两股力量相互碰撞,须完全一模一样,才能维持现在的平衡。 两个时辰,一刻不停,独木支撑。 少年眼睛只盯着树看,背影都透露出一股坚硬,好像已经进入了某一种奇特的境界,而阿玉看着少年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第11章 密室 那虫似蜈蚣,只是比蜈蚣大上些许,尾部有一个分叉,它从刑思琪腹中破了一个大洞,刚一接触地面,本来还小小的身体就一下变得巨大! 秦舞阳等人吓的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而就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那大虫已经发生了完完全全的变化,身长将近五米,一颗头硕大无比,眼珠漆黑,牙齿尖利而细小,整个身体都没有脚,尾部的分叉犹如一把巨大的戟,看起来锋利无比。 在它完成变化后,刑思琪便一下瘫软在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没有神采的眼珠死死盯住阿玉他们所在的方向,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们一行人给瞪得灰飞烟灭。 那大虫已将目光转到了阿玉所在的方向,巨大的头颅上眼睛眯了一下,冰冷残酷,尾部稍稍使力,就要飞窜到阿玉他们所在的墙面! 兰心尖叫一声,立马祭出碧色鞭,却没能抵挡住大虫尾部一击,仅仅在两方相触不到几秒,一个初阶灵器就断成了几截! 阿玉额头滴下汗来,被众人拥簇着正对墙面站着,手不停在在墙面上触摸,上下左右中几处反复摸索,几乎只能让人看到他手的残影。兰心在碧色鞭断后便发出一声惊叫,阿玉头也不回的厉声叫喝:“衡二!” 拦住那愚蠢的钩蛇! 衡二闻言亦是一动,足尖用力飞离地面,双手握住斧头,整张背向后弯成了一把弓,气势犹如排山倒海,狠狠的往钩蛇的头上劈去! 钩蛇吃痛,发出一声怒吼,身上那些本来短小的倒刺顷刻变得极长,缠绕着就要往衡二身上缠过去——— 就在此时,阿玉右手合在前面坤位之上,那墙一下打开,露出其中的密室! 秦舞阳连清越等人连忙进去,趴在地上的刑思琪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钩蛇霎时收回长长的倒刺,转头就向阿玉攻过去! 不好! 阿玉一惊,手中立马出现不二刀,后退着要进入密室,可钩蛇爆发之下的速度比他更快,转眼黑色的眼珠就瞪住了阿玉,张开大口,轰然喷出一股火焰! 火光红亮,照着阿玉本来就白的脸愈发苍白,眼看火舌就卷上了不二刀,紧接着就是阿玉——— 阿玉瞳孔睁大,手腕翻转就要甩出他戒中放着的一尊元婴傀儡,不料身体一下被人撞进密室,踉跄着跌倒在地! 前面衡二替阿玉生受了钩蛇一击,几乎同时跌进密室,秦舞阳赶紧推上墙壁,关上内闸门,以防刑思琪从外面打开墙壁。那钩蛇见墙面快要合拢,立马伸出长长的倒刺就要来挡,却被快速紧闭的墙面夹住,阿玉握紧不二刀一刀便砍了下去,将那一半倒刺被砍落在地,反手抽出一张爆裂符将其烧毁。 倒刺化作一团小小的黑烟,一点儿也没剩下,密室中十一人皆急促的呼吸着——— 兰心陡然瘫倒在地,崩溃大哭起来! 阿玉也是脚步一软,好像用不二刀撑着身体,脚顿了顿,这才往角落里去。 那里衡二正面朝地躺着,背后一片漆黑,隐隐可见白骨。 阿玉丢开不二刀,首先探了衡二鼻息——— 没死,呼吸比平日慢了一些。 从储物界中拿出了三枚灵丹给衡二喂下,被烧坏的背部也给撒了药粉——— 这若是伤在普通人身上,就绝不会这么简单,钩蛇身为上古恶妖,浑身上下就没有干净的地方,喷出的火焰也有毒,不过对衡二来说,精灵本源自然会保护这具驱壳,阻止毒气入侵心脏丹田。 阿玉在衡二旁边坐下,等他醒来。那边连清越和秦舞阳安抚好了兰心和众弟子,便一齐走到了阿玉身边,秦舞阳眉间满是担忧的神色,先问衡二:“衡先生还好吗?” “还好。”阿玉也疲惫的叹口气:“我刚喂他吃了几枚灵丹,这外伤应当没什么大碍。” “没事就好。”秦舞阳松了一口气,叹气道:“万万没想到,那刑思琪一个修炼不过几年的鬼修,竟然有这等妖兽……”她说着担忧的忘了墙壁一眼:“却不知道这墙能阻挡多久。” “那妖兽名为钩蛇,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如果我没猜错,那钩蛇肯定是刑思琪在这密室中捡到的,放在身体中温养。这墙壁看着普通,却能困住钩蛇万万年,必定不是凡品,它也进不来的。” 再说了,那钩蛇亦被封印,实力只发挥了十之一二,哪能成什么气候。 秦舞阳一愣,和连清越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惊异,她立马问道:“林先生的意思是说……这密室是上古留下来的?” “我并不确定。”阿玉触手摸了摸衡二还紧闭的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悲痛:“只是养小鬼所需要的穴冢条件极其严苛,非要灵脉级别才行,可这义庄从外看来毫无特别,为什么刑思琪偏偏选择在这里养小鬼呢?必定是这密室之下,有极其浓厚的灵气。” 连清越眼里闪过一抹狂热,又很快掩饰好,道:“既然如此……我们少不得要探一探这密室了?” 秦舞阳也略有心动,但瞬间理智占了上风,却是不太赞同的抿唇:“如果林先生的推测是真的,那这密室中恐怕大有危险……我们不如先寻了法子出去,将此事禀告宗门,到时候由宗门派人来探深浅,毕竟……我们修为太低了。” 阿玉心里抚掌,这秦舞阳在大利面前都能保持如此理智,修为天赋也不差,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大气候,反观连清越,青涩的如同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果子,野心与实力不相匹配,明明不是好人偏偏爱装什么名门正派,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看来,是命不久矣啊。 阿玉面上一顿,不动声色道:“现在暂且稍安勿躁吧,我这只是推测,也不一定是真……今天大家都太累了,还是先休息,之后再做打算?” 如此也好。 今天一战,阿玉已给他们留下了不错的印象---虽然修为不高,但懂得东西极多,又能找到密室暂避墙外的危险,今后如要脱险,少不得要靠他才行。 秦舞阳和连清越回去那边,阿玉这才有时间看了一眼密室——— 密室不小,但也不是太大,四周都光秃秃的,墙上被连清越他们点了火把,唯一有特色的,大概就是正对着密室南方前面的那一条狭窄、幽长,又不知通往何处的小道了。 阿玉又看了衡二一眼,发现他眉头微皱,已经显出几分要醒的架势,阿玉连忙也趴倒在地,凑到衡二的眼下,眼睁睁的等他醒来。 衡二果然没有让阿玉等的太久,片刻后就慢慢睁开了眼,偏偏一睁开眼就看到阿玉放大的脸凑在眼前——— 衡二一顿,稍稍往后挪了一点。 阿玉愕然,立马横眉:“你竟然躲开我?!” 衡二:“……”他待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问阿玉:“你受伤了吗?” 阿玉翻个白眼,翻身躺下,道:“你都将我护的那样好了,怎么还会受伤?” 衡二稍微闭了一下眼然后才睁开,听到阿玉的回答后松了一口气。 不料阿玉却道:“下次你还是不要再干这种傻事情了,你焉知我自己没有保命的手段?这样傻乎乎的冲上来,虽替我挡了,万一我自己能自救,还是白费功夫。” 衡二闷闷:“万一不能呢?” 阿玉一愣,转头看向衡二。 却见他神色认真的问:“万一不能,阿玉是不是就没有了?” 方才情况那样紧急,那火舌好像转眼间就要将阿玉给吞噬了,衡二心中一抽,不敢想象如果阿玉死在这里…… 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率先一步帮他做出了选择。 旁边阿玉却嗤笑,无所谓的说:“没有就没有了呗,这世上天天都有人死有人生,我不是最特别的那个,没有了,难道修真界就没灵气、不再运转了吗?” “修真界不会没有灵气,但我和师傅会伤心。”衡二主动伸出手拉住阿玉的右手,说:“阿玉,我本来就该保护你的。” 阿玉心如铁石,半分没有波动,心里冷笑一声,暗暗想,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为了一个“我”字。 因你死了,“我”会伤心,方才舍命救你……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那点可笑的正义感吗? 衡二和连清越有什么不同?一个随心行善,一个随心伪善,都是随心行事,凭什么就要被人强行分出高下? 阿玉嘴角勾起,双腿叠加晃荡:“你本来不欠我什么。” 对,你不欠我什么,只是我就喜欢随心作恶而已。 第12章 莲池 休息了几个时辰,外面应当已经是黑夜了,衡二坐在角落里,眉头皱着,看起来似乎是在担心。 阿玉在他身边,笑嘻嘻的凑过去,问:“怎么,担心回去师傅骂你啊?” 衡二也毫不掩饰他的忧愁:“答应过师傅要早点回去的。” 如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阿玉笑,安慰他:“你长明灯还好好点着呢,纣魃师傅知道你没危险,也不会太过担心。再者说了,他不是也一直希望你能出来历练历练吗?” 衡二解释:“师傅是希望我到达元婴之后再出来历练,这样才能有自保的能力。”他说着还皱眉:“我现在修为太弱,也保护不了你。” “谁要你保护了?”阿玉翻个白眼,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衡二:“……” 他只好把头转到一边去,不去看那个总让他生气的人。 特别是说话,最让人生气。 阿玉哈哈笑,笑够之后又凑近衡二跟他道歉,呲牙咧嘴各种扮丑,半晌后才换来衡二浅浅一笑。 “这才对嘛。”阿玉朝衡二眨眼:“二弟弟笑起来更好看。” 衡二脸一下红了。 他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后背已经不太看得出来曾被那么猛烈的火灼烧过,但为避免连清越秦舞阳怀疑,仍旧是用白色的纱布缠着。 阿玉往连清越他们那里看了一眼,略一挑眉,估摸着他们应当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带着衡二过去,但靠近后才发现,那九人脸色苍白,精气神并不怎么好。 阿玉诧异:“这怎么回事?” 连清越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密室里灵气稀少,我们一直没恢复过来……”他看了一眼精神饱满的阿玉和衡二,眼里快速闪过一道光:“你们……” “你们没吃点东西吸收灵气?”阿玉却失笑:“不会吧?一群大少爷大小姐,出门在外,储物戒里没点儿灵丹灵植?半点儿吃的也没有?” 在场都是金丹以下,吃饭睡觉不说和凡人一样,但时间过去这么久,滴水未进,半颗米都没吃,灵气又恢复不了,不虚弱才怪呢! 秦舞阳脸色微红,有点尴尬:“出门历练不能带太多超品级的东西,丹药基本都是疗伤的……有的师弟师妹倒是带了几颗辟谷丹,不过数量有限……” 想靠这些恢复灵力那是不可能的。 阿玉翻个白眼,正待说话,旁边衡二却已经自发的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个蓝布包,正是他从药店里带出来的那一个。 没有半点犹疑,衡二就将东西递给了秦舞阳:“里面的东西可以吃。” 阿玉:“……” 这么简单就给出去了? 能不能至少表现一下你自己的艰难处境啊! 阿玉心里一阵抽搐,脸色一变就把布包一下从衡二手里抢回来,还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 连清越秦舞阳本来闪着希望光芒的眼神一滞,特别是连清越,面色以是个人都能看见的速度黑了下去,却不料阿玉拿到布包后面上倒带起三分笑,一点儿也不心虚的说:“哎哎,我这弟弟不通俗务,让两位先生生受了,我先道个歉!” 他说着便立马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才蹲在地上打开蓝布包,露出里面的瓶瓶罐罐和灵植。 秦舞阳见状问:“林先生的意思是?” 阿玉道:“这东西直接给出来,依照先生们品格,必不肯要的。不过如今时机特殊,也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啦!出门在外靠朋友嘛!”他接着又叹口气:“我们虽然可以把这些东西给拿出来,但东西毕竟太少了,咱们十一个人,勉强只能撑两天,两天之后……” 连清越立马接口:“不如还是下去一探。” “我也正有此意。”阿玉亦是点头赞同:“刑思琪尚且在外面守株待兔,出去就是一个死字。留在这里干耗着,也耗不了多时,到时候咱们精力用尽,万一从下面出来点什么意外,恐怕……” 秦舞阳咬牙:“可就咱们这十几人,实力不济……” “不如这样,”阿玉建议:“兰心等人就留在此处,我们四人先下去一探,万一有生门,再来唤他们一起。” “这……”秦舞阳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各师弟师妹,问:“留在这里就一定安全?” 玄月坞弟子已死了一个,她回去本来就不好交差,如果这些人再出什么意外…… “这里虽然不绝对安全,但比起下面,肯定要安全得多。”连清越看了一眼人群说:“我们先下去探虚实,有什么危险,也是先过我们这一路,舞阳师妹不必过于担心。” 秦舞阳仍在犹豫,连清越大概是在这密室里呆的久了,平时的耐心划去七分,不耐烦道:“要是舞阳师妹实在不敢去,就我和林先生他们一起去也行。” 话毕露出一个略带轻蔑的眼神。 秦舞阳闻言,气的差点一下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要不是连清越发蠢,不肯仔细探过再进义庄,他们一行人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玄月坞甚至还死了一个弟子!她回去如何好交差?!现在竟然还这样急功近利,要是到时再出了意外,难道要换她秦舞阳去死吗?! 怒气澎湃之下,秦舞阳不正常的大力喘息一声,片刻之后,方才咬牙道:“舞阳自然随清越师兄一起。” 到底是忍了下来。 阿玉暗想这秦舞阳果然是正道人士,要换他来,一剑刺死这人才好——不过下面情况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天衍虽然推测不会有什么危险,但阿玉一向喜欢做两手准备,到时候若有什么不确定因素,也好有两个替死鬼。 事情就这样议定,阿玉咳嗽一声将蓝布包中的东西分别分发给众人,随后四人便往密室里的小道而去。 途中衡二拉着阿玉的手不肯松,阿玉则拿着火把,还有心思调笑:“怎么,就这么想拉我的手?” 衡二:“……” 阿玉暗笑,心想他耳朵必定是红了的。 在小道里走了将近半刻钟,前方连清越声音突然传来:“小心。” 声音并不惊恐,还非常普通。 阿玉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是小道走到头,接下来的路不再平坦,换成了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每个阶梯之间间隔很近,有小又窄,很不好走。 阿玉边往下走边把火把凑近墙壁,便发现一直空白着的墙壁也生了变化,画了不少鲜艳的壁画在上面。 “咦……”秦舞阳也凑近了看,看了一会儿就发现端倪,忙到:“这不是上古九神吗?” 他们一路行阶梯下去,一共看到八幅壁画,每一幅都是类人模样的神族,其中姿态灵动,宛如真神,将手凑近,还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曾经存在过的澎湃力量。 只是时间太久,其中灵气,已经全部消失殆尽了。 上古九位神族,如今这里却只画八位,剩下的那个不在墙上的…… “是邪神。”连清越对这段历史很熟悉:“邪神入魔,还引起诸神之战,建造这密室的人应当是觉得他不配为神,所以才没有使他入画?” 阿玉暗地里翻个白眼,若真如连清越所说,那建造密室的人简直就是天真,邪神精灵所化,天生为神,不入画,难道就能否认他是神的事实吗? 只有弱者才需要别人的承认。 他们在阶梯前研究了一会儿,也没看出这壁画到底有什么名堂,便不再浪费时间,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走完阶梯后又是平坦的密道,密道狭小,墙壁上画了许多上古生物,连清越以次推断,那建造密室之人应当是个上古文化爱好者。 又走了一刻钟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扇石门,上面用剑雕刻了一只古怪的生物,秦舞阳仔细看过之后与阿玉对视一眼,道:“是钩蛇。” “那钩蛇应当就是从此处出去的。”阿玉推测:“刑思琪和那男性鬼修应该是偶然间发现这处密室,他们入鬼道时日尚浅,那男鬼修便隐隐有金丹之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密室中发现了什么。” 连清越目光中闪过一丝狂热:“是与不是,探过便知了。” 阿玉上前,仔细看了那石门片刻,随后了然一笑,按下石门上钩蛇的尾戟,石门陡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后缓缓向两边打开。 就这么简单? 几人对视一眼,暗暗戒备,衡二又将阿玉护到了身后,方才抬步进入其中。 进入之后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和门外狭小的密道不同,这处密室宽阔巨大,似一方广场,脚下由金砖堆砌而成,头顶亦镶刻了无数明珠,照的整个空间亮如白昼。密室中间摆放了几排书架,每排书架高至密室顶层,密密麻麻的放了许多书册。 除此之外,密室右面有一方莲池,池中莲花盛开,莲叶上竟端端正正躺着一个小童! 那小童约莫五六岁大,身上穿着碧色的锦罗,头发扎成一个小啾,脸色红润、白白胖胖,看起来玉雪可爱,宛如仙童下凡。 这场景太过古怪,四人站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动作,半晌后秦舞阳方问:“那……不会就是刑思琪养的小鬼吧?” 看起来……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啊! 阿玉上前一步,说:“一看就知。” 四人方才迈开步子往莲池而去。 离得远时没有发现,走的近了,才会看见那莲池上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黑气,不凝神去看根本发觉不了,等走得更近一些,往池子里看过去,尚未看得完全,秦舞阳便面色一变,陡然伸出手抓住了她旁边的连清越! 只见那小童所睡莲叶之下,竟全是鲜红的血液在翻滚!间或能看到一些白色的粘稠物混在其中,必定就是刑思琪四处寻来的男童脑髓…… 第13章 回家 极纯真与极血腥的碰撞如此激烈,秦舞阳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脑仁也开始抽疼,差点一歪头就吐了出来! 三个男人倒还冷静,只是衡二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侧身挡住了阿玉的视线。 阿玉见状失笑,扯过衡二的手臂不客气问他:“你挡住了我看什么?” 衡二仍不肯让开:“没什么好看的。” “嘁——”阿玉翻个白眼:“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还有,你不给我看,我怎么找出聚灵阵阵眼所在?” 说着他侧跨一步,反而离莲池更近。 这莲池不算大,离的近了隐约能够看见池底的黑线,他伸出手稍微触碰了一下莲池上空边缘,顷刻间便感觉到一股极其澎湃的灵气围绕着他的手指欢欣飞舞! 那灵气比起外面世界的稀薄来说要更为粘稠,其灵气之浓郁,如若置身其中,恐怕呼吸都会变得困难,阿玉感受了一下便毫不留恋的径直收回手,耸肩看了看四周:“看来这整个密室中所有的灵气都被这聚灵阵拢到此处了,也怪不得在上头你们迟迟不能恢复——这不,都给弄到这儿来养这小鬼了嘛。” 秦舞阳心头一阵发麻:“现在怎么办?” “这小鬼不知道养了多久,保险起见,还是先破了他的阵法为好。” 秦舞阳之前初初见这男童,心里还存了几分喜爱之心,但见了莲池里这般恐怖的景象,还不知道这小鬼是由多少男童的命养成的,此刻听阿玉说要毁阵,她便连忙点头。 阿玉于是仔细去看那莲池底的聚灵阵,慢慢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旁边迟钝如衡二也看出他的严肃,担忧的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这种聚灵阵我并未见过……”阿玉脸色难看:“阵眼也不晓得在哪里啊……” 刚好旁边连清越等了许久,此刻闻言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喜色,眼神发亮道:“不如去那书架旁看看,也许有什么收获呢?” 他从进来密室,眼珠子就没从那儿转开过,此刻既然提出建议,阿玉也不反驳他,顺势说:“刑思琪一介凡人,那鬼修在世时估计也不是什么修真人士,这些阵法秘书,极有可能是在那边书架上学的,指不定真有破解之法也未可知。” 密室中央的大书架只有三排,每排由三个书架组成,每个书架直冲顶层墙面,一眼望去,书卷多的简直吓人。 有些隔层放的也不是书,而是摆放了一两个花瓶或者其他的什么小玩意儿,古朴寂静,好像在这站了上万年。 那边连清越秦舞阳走到书架面前已经开始抽出书本翻阅,阿玉则带着衡二再往里面走了两步,到达最后一排的最后一个书架,顺手拿出一本—— 《筑基》 阿玉翻阅来看,发现正是市面上所贩卖的筑基心法,只是这本是手抄的,字迹狂野,隐隐透着为王的气势。 阿玉又把书放了回去,重新取了几本来看,发现书架上大多都是市面上买得到的修仙秘籍,全是手抄版本,还有的就是讲怎么种植灵花灵草灵植,或如何铸剑,或如何炼丹,分门别类摆好,杂七杂八内容繁多,几乎包含了修真界里所有的行当。 那养小鬼的秘术,想来也就是刑思琪在这里发现的。 阿玉不再留恋书架,目光在密室中四处扫了几眼,又细细一寸寸探查过去,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阵法,似乎那精灵秘境完全不在此处。 可天衍明明推演出了答案。 他应当可以在这里寻到才是。 阿玉转身,苦恼的皱了一下眉,目光一下扫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衡二,脑中霎时间转过一个念头,脸上却露出不满来:“你怎么老跟着我?” “可能会有危险。”衡二认真解释,顺道握紧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斧头。 阿玉翻个白眼,问他:“你凭你的直觉感受一下,闭上眼睛——哎哎哎叫你闭上眼睛!” 衡二忙闭上了眼睛,阿玉见此才问:“你感觉到什么危险了吗?” 衡二偏头感受了一下,果然没有觉得有哪里危险的,可是…… “我们实力不济,万一敌人比我们强,自然没法感受到了。”衡二没听见阿玉叫他睁眼,便仍把眼闭着,却有点不赞同阿玉的说法。 他便听见阿玉轻轻笑了一下,似乎是往前走了两步,小声又轻柔的回答他:“好,那你帮我感受感受。” “嗯?”衡二疑惑。 阿玉道:“你放松心情,仔细在这空间里感受……对……放松一点。” 衡二挺拔的后背稍微放松性的弯曲了一点。 “哪里有让你感觉舒服又熟悉吗?” 衡二眼睛闭着,偏了一下头,手指瞬间往前一指,毫不掩饰道:“阿玉让我有很舒服的感觉,也很熟悉。” “……”阿玉一噎:“除了我这儿呢?” 衡二放下指出去的手,皱着眉头尽力如阿玉所说的一般去感受这密室里所有的空气—— 闭上眼睛后四处都是黑暗,似乎并没有哪里有特别之处,距离稍远一点的地方,有沙沙的翻书声和呼吸声,是连清越和秦舞阳……右面是池水翻滚的声音,很小但听的很清楚,应当是莲池里的血水……面前的阿玉身上又开始散发出很好闻的味道……很熟悉…… 很熟悉? 是和阿玉身上味道不一样的熟悉啊…… 衡二睁开眼睛,面前阿玉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感受到了吗?在哪里?” 衡二犹豫了一下,伸出食指,再次指向阿玉。 “……”阿玉问:“没了?” 衡二把食指稍微向下压了一点,指向阿玉踩着的那块金砖。 阿玉一喜,忙将脚步从金砖上拿开,蹲下身仔细研究,发现这块金砖倒没什么不同,位置横震竖离、天乾南坤,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两根手指下意识的摩擦,阿玉又将主意打到衡二身上,斜眼看了和他一起蹲下身来的衡二一眼,换来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 阿玉下巴点了一下面前的金砖,道:“你把手放这块砖上试试。” 衡二有点儿不懂,但听话的照做了,阿玉问他:“有什么特别奇特的感觉吗?” “没有。”衡二感受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你确定那感觉是从这下面感觉到的?” 衡二点了一下头,道:“是在这下面。” “咦……” 这倒奇了怪了,阿玉又四处看了许多眼,目光扫过书架后一顿,正待站起身来再仔细去看一看,身体却一下脱力,连站也站不住! 衡二大惊,忙上前抱住身体向下跌的阿玉,只见他脸色陡然苍白,眼睛中黑色的瞳仁变大—— 阿玉却死死抓住衡二的臂膀,低声道:“书架第三排,那个木盒……” “你……”衡二搂住阿玉,紧张的连额头的汗都滴下来了:“阿玉你怎么了?” “我没事……”阿玉一只手撑住书架,目光隐晦的往远处连清越秦舞阳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对衡二道:“你去把那木盒拿来……” 衡二无法,只好去拿那木盒,木盒方方正正,盒子正上那面雕了一只奇怪的动物,衡二也没仔细看,将木盒递给阿玉,阿玉接过,打开木盒,里面空无一物———— 衡二凑前想要撑住阿玉,不料被阿玉一下拿起右手,狠狠一口咬下去! 那一口咬的极狠,衡二吃痛,握紧左拳,却一声也不敢吭,反而将身体凑过去一点好教阿玉撑着……瞬息后衡二脉上即出现一个大口,血液汹涌而出,阿玉嘴边也沾了不少,却一点也不在意,抓过衡二的手就放到木盒上方,血液从血管里流出又滴进木盒里,被盒底不知道什么东西吸入,仅仅就在片刻之后,那木盒吸够了血液,顷刻间竟变成了一只手掌大小的蟾蜍! 那蟾蜍栩栩如生,一点也不像是作假的,端端正正蹲坐在阿玉手心里,眼珠一转跳了一下,将屁股正对着衡二阿玉,随后“呱”的一声,一下跳到了下方那块金砖上! “轰”的又是一声巨响!本来安安分分摆在地上的书架们也不甘寂寞,平行而移如履平地,九个巨大的书架一下围成一个包围圈,将衡二阿玉围挡在其中,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圆——— 不远处传来秦舞阳的惊呼和连清越的拔剑之声,衡二瞪大眼睛用右手捏紧了手里的斧头,脸色苍白瞪着那只蟾蜍,完好的左手则紧紧握着阿玉,稍稍上前一步将阿玉护在了身后。 阿玉脚底发软,心知自己时运不济,竟然要在此刻发作锻体之痛…… 他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坐在金砖上的蟾蜍,不料那蟾蜍红豆大的眼睛也正好朝阿玉看过来,一人一兽对视个正着。 阿玉眯起眼睛,只见那蟾蜍又跳了一下,这次脚掌恰好跳到了金砖中间,那块金砖立马下陷,左方书架一下移动开来,露出的门通向的不是之前的密室,竟然是另一个黑黢黢的暗道! 蟾蜍率先跳往暗道,随后掉转小小的身体看着阿玉,阿玉戳了一下衡二:“跟着它进去。” “……”衡二抿唇,半抱着和衡二一起进了暗门,之后暗门关上,世界顷刻间变得一片漆黑,隐约只听得见那只蟾蜍一下一下跳跃的声音。 黑暗中阿玉虚弱的笑了一下,好像早就猜到如此情景,轻声说:“欢迎回家啊,衡二。” 第14章 孩子 阿玉的锻体之痛开始发作,身体里一黑一白两团精灵本源交互缠绕,你争我夺不死不休,整个身体都被它们主宰,最开始还只是虚弱无力,瞬息之后疼痛便如潮水般涌上来,支撑不住的要往地上倒去! 衡二忙上前搂住阿玉,满眼慌张又不知所措:“阿玉!”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要怎么办? 衡二抱着阿玉,感觉到这具之前从来没有展现出虚弱的躯体开始止不住的发抖,青年俊秀的脸开始扭曲变形,嘴里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叫—— “啊!” 他的身体挣扎着如同一张拉伸到极致的弓,面朝上方将眼睛睁开到最大,眼珠瞳仁全黑,嘴巴大张就犹如濒死的鱼…… 怎么办怎么办! 衡二慌张的抱住阿玉,心中又惊又痛,恨不得立即以身代之,但他完全不晓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会使阿玉这样痛苦,询问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衡二咬牙,单手从纳物戒里拿出能缓解疼痛的药喂给青年吃,青年却咬紧牙关战战发抖,根本不能吃进去。 没用……这没用…… 衡二跪坐在地,最后只好狠狠抱住阿玉不让他伤害自己,除此之外半点好办法也没有,尽力之外只能枯坐,脸颊蹭着阿玉的侧脸,希望能给他冰冷的身体一点点温暖,并一声一声的叫:“阿玉!阿玉!阿玉……阿玉……” 别伤害自己! 少年慌乱中从眼里滴下泪来,泪水向下蜿蜒流淌,又滴落到怀中青年的脸上,最后蒸腾挥发,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阿玉却只感觉疼痛从五脏六腑四肢五官传到脑子里,一层一层向他叫嚣,骨头碎裂……啊!妈的! 恨不得变成一团烂肉,没有知觉最好! 阿玉咬牙,神智已然不清,只感觉到被衡二抱着一起坐到了地上,还被人一声一声的唤:“阿玉!阿玉!” 阿玉…… 那是谁? 为什么叫他? 虚弱的魔王五指掐向手心,固态萌发的要掰断它们,却被什么人制止住动作…… 一夜之后,阿玉睁开眼睛。 随后一愣。 他睁眼便瞧见衡二,对方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一夜之间连青色的胡茬都冒出来了,眼睛通红,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两只手铁钳似的圈着,好像抱着什么宝贝。 阿玉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笑了一声说:“吓到你了吧?” 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衡二嗓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稍稍松开了一点阿玉,开口就跟废了似的:“阿玉……” 竟然还是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阿玉理也没理,从衡二怀抱里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竟一点伤口也没有,反观衡二,手臂上牙印一个赛一个的深,隐隐可见白骨,能窥见昨晚境况。 他将背靠在墙上,耳朵边衡二这时才开口小心翼翼的问:“是中毒吗?” 阿玉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天生就这样,时不时的发作一把,也没什么规律。” “我们去找大夫吧!”衡二想起昨晚阿玉的样子,心里一阵后怕,忍不住拉着阿玉的手急切的说:“我们去找大夫!” “没用。”阿玉垂下眼,轻轻挣开衡二的手,眼神漠然:“不过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你不用管。” 他说着从墙边站起来,衡二被甩开后一愣,忙也跟着站起来说:“我能帮忙!” “阿玉……你需要什么,我能帮忙。” 阿玉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回望他一眼:“你当然能帮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站着的。” 衡二却似懂非懂,但听说阿玉的病有解决办法心已经放下一半,又听说自己能帮上忙,心中更加松了一点。 阿玉锻体之后身体恢复正常,不再浑身无力,衡二却仍不放心,几次提出要背阿玉,被回绝之后便跟着阿玉身后,亦步亦趋。 阿玉每次锻体之痛持续的时间都是一夜,如今外面的世界应当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暗道里仍然还是黑的,那只引路的蟾蜍玩忽职守,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带着衡二在暗道里走了一会儿,就发现这暗道并非是笔直,而是蜿蜒向下,两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耳边才渐渐听到水声,前方也隐隐能看到光亮。 阿玉看了衡二一眼,黑暗中的少年手里握着那把砍柴用的斧头,看起来似乎随时准备冲向前去应对可能到来的一切危险。 而此刻暗道已经到头,前路不知究竟如何。 阿玉上前几步,衡二也跨步跟上,前方的黑暗终于到头,铺着石板砖的路陡然消失,眼前一片开阔,两人站在一个圆圆的洞口,前方竟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洞中有一条暗河流淌,水声正是从河中发出,洞顶放着两个硕大的明珠,其中灵气充盈,乃海龙之灵珠,是炼器的至宝,却被人放在此地照明。 “那是……”衡二一眼便看到溶洞最前方,他身体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眼神已全然被吸引住——— 那里竟然躺着一条龙! 正是一条真正的青龙,龙身长数十米,首尾相接,青色的鳞片在灵珠的照耀下散发出凛然的光泽,龙爪藏在腹下,隐约露出一点,两只龙角有一只断了半截,龙目紧闭龙须无力的垂下…… 已经死了。 没有任何生气。 但尸身不腐圣光犹在,传说中神兽的模样,是两人生平第一次见。 旁边衡二已经完全克制不住脚步,快速的上前,一向沉默冷情的面庞上不知不觉闪现出几分悲痛,片刻后他到达巨龙,身体只有它半个龙爪高。 衡二无意识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巨龙的身体——— “轰”的一声! 溶洞陡然一抖,发出剧烈的震动,也不知道这一摸触发了什么,那龙的身上一层金黄色的光立马冲天而上,渐渐形成一个龙影,形成的龙影只有巨龙十分之一大小,形成后便俯冲而下到达衡二身边,欢快的环绕着衡二飞了好几圈。 它龙目中映照出衡二的身形,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溶洞中还有其他人存在,眼中溢满慈爱之情,开心的说:“你出生了!” 他声音浑厚,但龙目中的气息并不威严,衡二呐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潜意识的支配下竟然做了这么多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冲口而出问:“你是我父亲吗?” “傻孩子。”巨龙残魂的声音里有点无奈的笑意:“你父亲可不是我。” “那……” 为什么我感觉你这么熟悉?为什么……在你身边那么的舒服? 巨龙金黄色的残魂蹭了蹭衡二的脸颊,轻声说:“孩子,你长大了……我很开心……这才没有辜负你母亲对我的嘱托。” “母亲?”衡二皱眉。 “是啊。”巨龙叹息一声,残魂变得透明:“你母亲那么爱你……不能看到你长大,她该多么伤心?不过这世界是她的使命,你不要怪她……” 母亲? 衡二愈发沉默,这条龙让他很舒服,可母亲这个词汇却非常陌生,原来他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是有母亲的吗? 巨龙已经死了太久,被衡二触发出来的残魂也不能在世间残存太长时间,感觉到自己时间不多,立马紧张的说:“我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间,不过几万年前我出去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孩子……你要记住,你体内的封印是邪神结下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但应该是可以解决的……哎!” 巨龙语无伦次:“但要去黑海里寻找另一条龙,如果他还在,他应该可以帮你……” 黑海? 一旁的阿玉闻言擦了擦手指,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巨龙胡七八糟说完这一通,也不管衡二究竟理解了没有,龙目此刻翻转过来,斜扫了一眼阿玉,它本带着平常之心想看看被衡二带进来的是什么人,这一扫之下却是大惊失色,残魂剧烈的抖动几下,目瞪口呆对阿玉道:“你你你……” 这这气息…… 怎么可能! 巨龙惊讶之下龙身一下飞到阿玉身边,果然感觉到那熟悉无比的气息,不可置信的来回在阿玉和衡二之间扫…… “这怎么可能……你是谁你怎么也会有娲的灵息……” 巨龙简直怀疑自己闻错了,难道当年娲生出了两个孩子?! 可这绝不可能!当初娲生产时自己就在旁边,生了一个还是俩他难道不清楚吗?可这一个又是怎么回事…… 巨龙残魂震动,绕着阿玉飞,阿玉见状心里抖了一下,手指下意识的紧握,不动声色问它:“娲是谁?” “你们的母亲……”巨龙喃喃,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你也是娲的孩子?” 它反复在阿玉身上嗅,几番折腾中残魂几乎快要变得透明! 阿玉闻言心中也是大惊,他心里已对自己的来历有过几番猜测,但其中绝对不包括和衡二是兄弟好吗! 第15章 身世 衡二也一脸懵逼,视线在阿玉脸上转了好几圈,心中说不清楚的发慌…… 他和阿玉是兄弟?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长的一点也不像啊! 衡二不知为何几步就窜到阿玉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急急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那边巨龙趁此时间已经围绕着两人飞了好几圈,龙须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巨龙身体彻底变得透明,电光火石之间,它似乎闻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大变,喃喃道:“还有白山的味道……怎么可能……”它目光转向阿玉,眼中戒备油然而生,大喝道:“你究竟———!” 话还没有说完,巨龙身体就彻底消失在空中,未出口的话湮没在溶洞的水声中,只留下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但这答案却如此的振聋发聩——— 目前为止,在这巨龙口中只出现了两个名字,一个娲,一个白山,而据阿玉所知,娲乃大地之母,与战神凛列是夫妻。 而白山……则是修真界臭名昭著的邪神。 在亿万年前修真界天地初开,混沌一片中天地孕育出了十个精灵,其中祖神用自己的身体祭奠天地,把自身的灵气划开分散到四处,修真界中才开始有灵气流淌存在。之后剩下的九个精灵依次化形成神,每个精灵都有移山倒海、通天彻地之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拥有创造之力的母神娲偶然之下获得生息之壤,用其创造出了外形似神的人类以及其他各种生物,经过十几万年的发展,人类渐渐遍布整个修真界中,也掌握了依靠灵气修炼的方法,建造宗门…… 后来,娲与战神凛列相爱并结为夫妻,但邪神白山因为嫉妒而堕魔,与人类中的魔道相谋,发起诸神之战,九神中有八神陨落,修真界则因为战争而生灵涂炭、灵气枯竭,万物面临着灭亡。 在传说中,是人类之母娲不忍心看到自己创造出来的生物就此消失,效仿祖神,以身体祭奠天地,自己重新化作天地灵气,方才保住修真界中万千生灵。 此后万万年间,人类休养生息重新发展,渐渐恢复一点往日的鼎盛,但上古时期的那些事情也随着诸神陨落、时间流逝而渐渐变成传说,没有人知道精灵所化的神到底有着怎样经天纬地的大能,但众所周知的一点—— 精灵纵然化神成形,但其脱胎于天地本源之灵气,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娲创造出的人类拥有繁殖的能力,是因为人类弱小,必须依靠繁衍存续,但精灵天然强大,受天道平衡制约,怎么可能繁衍? 可这头龙为什么说自己和衡二是娲的孩子? 如果巨龙说的是真的,娲又怎么可能脱离桎梏,从自己的身体里再培育出另外两个精灵? 阿玉也一直以为,自己和衡二虽然都是精灵,却是在诸神之战后天地孕育出来的,然后才化作人形,可如果真是这样,两人身体内的封印要怎么解释? 而最关键的一点,自己体内的精灵一半黑一半白,呈半魔半神之态,天然孕育似乎不太可能会形成这种结果…… 而依刚才巨龙所说,那得出的结论便是衡二是娲与凛列所生,而自己……则是娲与白山的骨肉。 母神与邪神之子,半魔半神体态。 他与衡二真的是兄弟? 另一边衡二还懵懵懂懂,他不知道来龙去脉,对上古神话的了解也不多,什么娲什么白山,他一个也不知道,但自己的身世奇特却是他一早就知道的事情。 师傅几年前隐约与他提到过。 那时候他在山上被一只独狼咬伤,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喝下他血液的那头狼却在一瞬间就爆体而亡,喷溅出来的血肉浇的他满身都是,赶来的师傅只看到一个血糊糊的人影。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液是如此霸道,师傅耳提面命让他不要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的不同,他问,师傅却只是说自己身世复杂,如果被人发现就必死无疑…… 他们独居深山,从来不与人多相处,衡二也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世的原因。 师傅怕他年纪小,无法控制的暴露出许多不该暴露的东西,招来杀身之祸。 可原来,阿玉同他竟然是一样的人吗? 衡二眼神颤抖,一下抓住了阿玉的手,但阿玉心里却因为这触碰而涌起一股深深的不耐烦,狠狠的皱起眉头,反手就将手臂从衡二的手心中挣脱开来。 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盯着衡二问:“你做什么?不会真的相信那条莫名其妙的龙说的话吧?” 被盯着的衡二一愣,看着阿玉露出的笑脸觉得胸口一闷—— 为什么要这样笑? 泪水等于伤心,笑容代表高兴,可为什么此刻看见阿玉脸上的笑容,他却觉得怪怪的? 是哪里不对劲? 衡二抿唇,有些艰难的开口:“阿玉……你知道什么吗?” 你知道关于我们身世的那些真相吗?所以……在刚开始进入那条密道,你才会对我说欢迎回家?所以,义庄内的这一切,你本来都是知道的? 你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你的离开……又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通通都不知道。 这些问题,自己竟然一个答案都不知道! 衡二握紧了拳头,头一次觉得无力…… 阿玉心中冷冷一笑,看着衡二苍白的脸心中魔气一阵翻涌,表面上却一点也没表露,耸了耸肩,还坦诚的说:“我当然知道啊。” 他转过身,背对着巨龙,轻描淡写的解释自己的猜测:“这密室必然就是青龙建造的,一共两层,上面放些秘籍珍宝来混淆视听,那只蟾蜍带领我们来的,才是真正的秘境……二弟弟,这里曾经放着的,才是真正的珍宝呢。” 结果谁知道呢,时间太久了,青龙守护的精灵没能化形,反而耗死了自己。 可又在青龙死后,那团被封印的幼小精灵不知道哪里开了窍,顺着溶洞中的暗河重现人世,化成婴孩,机缘巧合之下被纣魃捡到抚养长大,十七年过去,然后重返秘境。 “二弟弟,你就是那个曾经放在这里的珍宝。”欢腾的魔气没有影响到阿玉,他转过身后还能面色如常的面向衡二,见少年露出不懂的神情,便笑呵呵的问:“你对这里熟悉吗?” 熟悉吧?这可就是你呆了万万年的地方。 衡二:“……” 很熟悉。 衡二张嘴想要回答,但看着阿玉的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像一说出什么,就什么东西就会彻底消失一样,但阿玉也并不需要衡二的答案。 他心中已经有了大半部分的猜测,而魔王观念既已固定,那就不会再改变。 青年一笑,眼神还很温暖,却转手就将五指摊开,在自己和对方之间形成一道阻隔,说:“这是你曾经呆过的地方,但我却没有。”他一语总结:“衡二,你是上古母神和战神之子,但我不是。” 可这并不能否认青龙说的话--- 衡二急急:“所以我们不是兄弟?我们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怎么可能?”阿玉只盯着衡二看,努力让自己眼珠子里只映着他高大的身影,好看起来真诚一点:“我们是朋友啊!不是吗?” 夸张的笑声回响在溶洞里,衡二却一阵胸闷,陡然转过身去,因为莫名其妙跑出来的脾气而抿着唇一言不发,不再去看阿玉的脸,害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估料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说实话! 为什么明明不开心却还能笑着对我! 衡二心里生气,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但阿玉对这些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上前一步就搭上了衡二的肩膀,当然识趣的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手指反而从衡二侧脸旁伸了出去,指向巨龙身后,无辜的眨眨眼,对衡二说:“这些暂且撇开不谈……” “二弟弟……我倒建议你去那后面看看。” 他声音轻柔,衡二没回过神,霎时间忘记自己还在单方面和人冷战,一愣:“那儿有什么?” 阿玉笑:“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笑眯眯的推着衡二上前,两人绕过巨龙身躯到达它的身后,发现龙身后果然不止是一面石壁,还有一个高台。 高台并不是空的,一个银枝铸成的巢安放在最中心,此刻空空如也,巢的旁边一柄银枪斜插入地,浑身上下还闪着耀眼的银光,光芒中将枪身显照的光洁如新,枪尾上则扎着一抹红巾。 看起来不简单啊…… 阿玉挠挠下巴,戳了一下衡二的腰:“去拿起来看看。” 衡二转头疑惑问:“那是什么?” 阿玉翻个白眼:“你去拿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不过如果我没猜错,肯定就是传说中战神凛列的神枪咯……” “战神凛列……” 衡二喃喃,盯着那柄枪不自觉的上前几步,脚步刚一落上高台,那枪便发出一声轰鸣,枪身隐隐颤抖,红巾无风自动——— 衡二的身体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躯壳自发的站到了神枪前面,抬手就将枪身握在了手中,大力往上一拔! 那枪在这溶洞中插了万万年,入地极深,却什么阻碍也没有的就被衡二一下拔起握在手中,紧接着枪身上一股银光闪过,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带着极其强劲的攻击力和要将人粉身碎骨的压力就直冲衡二面门而去! 衡二脸色一变,重心下沉,身体中自然激发出更加汹涌的灵气对撞过去——— “轰!” 衡二被震的虎口发麻,后退几步却仍不放手,银枪微微颤动,一下缩短几寸变小了一些,“嗖”的一下脱离了衡二的桎梏,反而自己直直的挺立在半空中! 它绕着衡二飞了几圈,随后枪尖稍稍侧向衡二,锋利的枪刃靠近衡二的脸颊,划出一抹血痕,枪尖上的血滴一下被银枪吸收进去,转眼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似的…… 衡二血液中蕴含的灵气让它很熟悉,舒服的红巾“唰唰”直动,不用衡二吩咐,已经自动落到了衡二掌心。 阿玉在旁看的一笑,再次挠了挠下巴。 第17章 烟烟 衡二手握银枪回头,正正看见阿玉脸上的笑容。 他一顿,阿玉已经自动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变短的枪身一下。 银枪瑟缩一下,枪身上的红巾都不飞了,一下变得更加短小,枪尖也回缩,如果外表再灰扑扑一点,几乎就是一根烧火棍。 “切……”阿玉嗤笑一声:“小家伙还挺敏感。” 什、什么小家伙! 银枪大怒,身体陡然变大,枪身三倍于之前,枪尖都快蹭到洞顶了! 阿玉:“……” 衡二:“……”确实有点幼稚。 银枪尚且不知道自己在新主人这里得了个幼稚的评语,一心一意耀武扬威,红巾“唰唰”飞舞,昂首了半晌也没见人来理他,这才不甘心的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变回原来烧火棍的模样,给衡二握在手里。 阿玉故意看了银枪一眼:“传说中凛列的神枪战无不胜,二弟弟,我看你手里这柄没什么厉害的,估计是个盗版冒牌货,还是赶紧扔了事吧。” 可不是吗?这枪空有神器之身,偏偏灵气弱的吓人,也只能变大变小变漂亮唬唬小孩子了。 衡二却听不懂阿玉的揶揄,抿唇握紧了手里的枪,说:“这枪如果真是战神的……” 那也应该就是他父亲的遗物吧? 阿玉无奈,只好叹气说、:“你傻呢?真话假话听不出来?”又道:“这枪虽然弱鸡,但勉强有个神器的壳子,只是这么多年没有人养,用起来估计不顺手,你先把这东西随身带着,用自身灵气温养,指不定就养好了。” 神器之所以能称为神器可不仅仅是它无往不折,而是其中被主人温养出来的器灵能够作为主人的另一只臂膀战斗。 不过这枪以前是凛列的,万万年来失去主人灵气温养,估摸着智商退化的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 衡二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抬手就要将棍子别到腰上和斧头一起放着,不料那小银枪很有几分风骨,虽然知道自己如今废柴犹如衡二那把破烂斧头,但并不愿意跟那把臭臭的破斧头呆在一起,因此银光一闪,自发变成了一朵小小的花针,别在了衡二的钱袋上。 …… 好蠢。 阿玉捂脸,庆幸自己爹没给自己留这么个东西。 溶洞里除了这一把枪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了,衡二最后朝巨龙遗体所在的方向扣了三个头,阿玉在旁抱胸,等衡二弄完,两人才一起走向暗河方向。 这秘境进来很难,满足的条件虽然只有两个,但一要在书架上发现那只被封印的蟾蜍,二要将含有精灵气息的血液注入其中解封,两者合在一起,当世大能来了也不能达成。 但要想出去,倒是出人意料的简单。 溶洞里的暗河通向外界,被青龙给弄了个阵法,只许出不许入,阿玉衡二两人直接顺着暗河流动的方向往外游,约莫一刻钟后就隐隐看到水面上方透出光亮。 好了。 阿玉回过头望了衡二一眼,在水里没法说话,食指向上一戳,衡二会意,两人一起往上游。 “哗啦”! 水声乍响,河边喝水的鸟儿惊起腾飞,翅膀扑棱棱的飞远了,重见天日的阿玉和衡二四处望了一眼,才发现此处竟然是个相当熟悉的地方—— “这不就是村里那条河么!”阿玉抹了一把脸,从河里游向岸边浅水处,说:“你当初就是顺着这暗河跑出来的吧?” 身后没人回答,阿玉疑惑转身,才发现衡二还愣愣的站在水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玉裸\露出来的胸膛…… “看什么呢!”阿玉脸一黑,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就向衡二砸过去! 不愧是魔王陛下,准头相当不错,石头砸中衡二的头,吧唧一下又掉水里,衡二方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趟着河水往岸边走。 只是目光间或还向阿玉的胸膛看过去——— 青年的衣带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不知哪儿去了,此时浑身上下松松垮垮的,露出一大片洁白如玉的胸膛,头发湿漉漉,水滴从发尖滴下,先划过脸颊,然后是锁骨…… 衡二一愣,登时停在河里,岸上阿玉不耐烦:“发什么愣呢?” 衡二脸色顷刻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肩膀下沉,弯腰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你你……” 阿玉:“怎么了?” “你……”衡二不敢看阿玉:“你先走,我等下上来。” 阿玉一顿,翻个白眼转身走了。 衡二松口气,但还是不敢上岸,身下某个部位在河水中竟然还是坚硬如铁,提醒自己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 衡二心急的都想蹭冰块上了,可脑子里时不时出现刚才的情景,他好像变成了那滴水珠,缓慢又似乎色\情的划过阿玉的脸颊,然后抵达锁骨……然后是白白的胸膛…… 衡二低头,难堪的闭起眼睛。 而另一边先行的阿玉自然不知道衡二是什么情况,不过也并不重要就是了。 现如今他已知晓,衡二是两神之子,至于自己,估摸着和邪神、母神是有点关系,至于这关系到底如何也并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能去到黑海,找到青龙说的那条能解除封印的龙。 能解除衡二体内的封印,自然也能解除他的吧? 但以刚才在秘境中的情况看,青龙对白山很不友好,对身上有白山的气息的自己也没有对衡二的爱护之心,那眼神就恨不得冲上来吃了自己似的,要不是灵体散尽,恐怕今天都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从秘境里出来。 那黑海里的那条龙,又凭什么帮助自己? 阿玉心念一动,停下了脚步。 两人从秘境中出来的那条河属于杨柳村,村中妇女一般都到那里去洗衣服,不过从村子里过去要穿越一条小树林,阿玉此刻就正在那片小树林中。 此刻时间已经趋向正午,阿玉食指和拇指摩擦,问:“来了都不现身吗?” 他话音刚落,来人也不怕阿玉是诈,无遮无掩的就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来--- 那是个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黑衣,脸如刀削斧刻,深邃的吓人,紫色的眼珠子里也同阿玉一般,荡着一抹笑意,手里还搂着个穿白衣的女子。 他左手搂着女子,侧脸看向她时神态也温柔,白衣女子靠在他身上,迈步同他一起走向阿玉。 阿玉转身,见到男人一点也不惊讶,微笑道:“好久不见。” “是啊。”炽雅君也是一笑,向阿玉眨眨眼,无辜耸肩:“谁能想到,我不过带着烟烟出来散散心,竟然能碰到魔王陛下!” “这村庄山水秀丽,很适合烟烟小姐养病。”阿玉挑眉,看向迟烟烟:“烟烟小姐近些日子好吗?” “我很好。”迟烟烟有点害羞的躲进炽雅君怀里,似乎不太敢和阿玉对视。 阿玉也不勉强,转而望向炽雅君,似笑非笑说:“如今魔都大乱,你不在那儿呆着坐享渔人之利,反而跑到千里之外的紫衣台,是个什么说法?” 炽雅君却笑:“魔王没什么当头,不然陛下也不会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吧?” 四州魔尊之一的炽雅君当了几百年的魔王,后来被阿玉一脚踹了下去,倒也不卧薪尝胆寻思着有朝一日反败为胜,却反脚将一个魔尊踹下台,自己占了那一州,关起门来和迟烟烟过日子,几百年过去,几乎不参与魔道一众事宜。 但阿玉知道,魔尊炽雅君并非真的要和昔日的正道圣女做对活鸳鸯,只是在嫌弃热闹不够大而已。 果然,炽雅君耸肩:“魔道那边暂时还没乱起来。你知道的吧?段雷大乘期的修为就敢反了你,盖因他背后站了个聂金城,可惜,虽然聂金城有野心,但另外两位也不是什么吃素的货色。逾期听了你的命令,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今魔道三足鼎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没什么意思。” 阿玉道:“段雷引火烧身,自然死无葬身之地。” 炽雅君闻言哈哈大笑:“谁叫他不甘心呢!” 可不是么!段雷当年还是阿玉的师傅呢!结果没等到他打完他那便宜徒弟的主意,便宜徒弟已经一飞冲天,转身成了新任魔王陛下,段雷再不服,也只能捏着鼻子坐左魔使这个位子。 多少年来心不甘情不愿,暗恨自己当年怎么没有早一点下手,这不,一得到机会,就瞬间反弹。 在段雷那里,是断断没有后悔一说的,他只恨自己没能一击得手,恐怕将来野火未烧尽,春风吹便生。 阿玉却在心中冷冷一笑,他和衡二体质不同人类,但这么多年除了心细如发的逾期和早知真相的纣魃,也没人会想到精灵那方面去,旁人见他们修炼如此之快,也只道天赋异禀,段雷那野心家断定他身体是个奇宝,当初收他做徒弟,就存了让阿玉做炉鼎甚至药材的心。 不过风水轮流转,谁知道呢。 阿玉思及此抬头,目光静静的看着炽雅君。 这家伙…… 恐怕也是来者不善。 第18章 游虫 炽雅君的确不怀好意。 他对阿玉很有兴趣,从五百年前被这个人打败开始,就一直很有兴趣。 而阿玉后来所做的一切也果然不负炽雅君的期待——— 魔王长玉上位之后没有杀了心怀不轨的段雷,却将其放在眼皮子底下,并任命为左魔使;前任魔王留下的心腹逾期也没有被他撤下去,反而受到重用;三年前有人叛乱,阿玉便屠天泽城十万魔修…… 简直是太好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每传到炽雅君的耳朵里,都让他兴奋的发抖! 这么多年,炽雅君孤独的坐在王座上,终于等到一个和自己如此类似的人,叫他怎么能不高兴、不颤抖? 而在段雷叛乱之后,阿玉离开魔道的做法虽然让他不解,但兴趣更深,却没想到他会以现在这幅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来到紫衣台的地界。 还有刚刚那个少年,也很有趣啊。 炽雅君眼神加深,想起刚刚在河岸边看到的两人互动,嘴角的笑容愈发玩味。 多好啊,一个能够爱上魔王长玉的男人。 在那一瞬间炽雅君就想出了无数的主意,让阿玉痛苦、流血、流泪! 但万事都急不得。 炽雅君压抑住激动的心,想,这些事情暂且可以放到一边,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烟烟。 想到这里,炽雅君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迟烟烟,眼中露出一点柔情,不顾阿玉在场,在迟烟烟额头落下一吻。 他的目光太过深情,窝在他怀里的迟烟烟脸色羞红,也没料到他突然亲人,且还是在有外人的时候,一时间整个人从上至下冒出来一股热气,不敢看不熟悉的阿玉,转身就把头塞进了炽雅君的怀里。 真真是郎情妾意。 很难想象,五百年前,两人曾经那样歇斯底里过。 阿玉心里冷笑了一声,偏偏面上似笑非笑。 这讽刺似的笑容刚好被抬头的炽雅君看到眼中,见状也不恼,笑问:“怎么,陛下还是不相信感情?不过也不应该啊……看刚刚在河边,那少年对魔王陛下……” 他欲言又止,提起衡二时语气暧昧,似乎有所指向。 阿玉脸上不由自主的放下笑容,凝眉冷眼:“怎么?” “哈!”炽雅君见此更加兴奋,笃定心中猜测,搂住迟烟烟往前走了两步:“陛下当真看不出来?可惜那孩子一片赤诚之心,到了陛下这里,岂不是有去无回?” 阿玉一顿,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他以为他是谁!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阿玉心中暴怒,冷着脸手指一动,手心中霎时便出现一管短笛,那短笛中心空空,笛面上也只有一个小孔,他将拇指覆在小孔之上,仅仅在片刻之后,几步外的迟烟烟面色就是一变! 颜色妍丽的女子弯下腰去,脸色从红润到苍白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扯住炽雅君的衣服全然窝在炽雅君怀里—— 炽雅君张目,撑住了迟烟烟,但面上神情却冷冷淡淡,仿佛迟烟烟的痛苦没有对他造成一点阻碍,但动作却异常轻柔,缓慢的抱住了迟烟烟的头。 阿玉冷冷一笑,开口戳穿:“你一直说我们相似,但你怀里的那个人,偏偏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迟烟烟此刻已经受不住了,她修为几百年前就被炽雅君废了,哪能抵挡住这种痛苦?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十指想要掐入手心,却被炽雅君阻止…… 阿玉漠然的望着这一幕,手中食指变幻,不停压向短笛,那边迟烟烟的惊叫声也越来越短促,脸色泛着死死的白,肩胛处有一个肉球突兀的出现,似乎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炽雅君不知想到了什么,刚才还一点儿也不急,现在却立马变色,抬手就召唤出一具傀儡去阻止阿玉! 那傀儡在顷刻间出现,又在瞬息间得知主人命令,朝着阿玉便扑将过来! 如今孱弱如阿玉,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一掌,阿玉冷笑一声,干脆连避也不避,反手同样从纳物戒中甩出另一具傀儡,那被阿玉祭出的傀儡人高马大,比炽雅君的高出一个头不止,手里持着一柄剑,穿的破破烂烂,浑身上下一点生气也没有,但修为尚在大乘,眼珠黑漆如墨,浑身魔气冲天,和炽雅君的傀儡战在一处。 阿玉退后两步离开战圈,暗中放缓催笛的手指,反倒是那两尊傀儡修为近似,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炽雅君见此眼中冒出光,大掌覆在迟烟烟苍白的脸上,兴奋道:“你果真没叫我失望!” 短短五年,便能炼制出大乘期的傀儡,放眼天下,谁有此等天赋! 阿玉闻言呵呵一笑,觉得这炽雅君也是自恋的没谁了——— 谁特么想叫你不失望! 求你失望吧! 阿玉暗恼,恨不得立马加快手中的节奏,彻底弄死了那迟烟烟才好。 只可惜此时不敢! 小小的威胁一下尚能获得利益,但要真把迟烟烟给弄死了,不必想,今天他也不可能活着出去这片林子。 阿玉思及此才恼恨的松开了手上的动作,那边迟烟烟瞪大眼睛,紧急的呼吸终于慢下来一点,肩胛出的肉球一下重新又埋藏到深处,只是脸色仍然苍白的吓人,手上紧紧攥着炽雅君的衣袖,唇被咬破。 几乎与此同时,那头炽雅君的傀儡似乎听到什么命令,瞬间就收回了手,被阿玉高大的傀儡打破肩膀,狠狠向后跌去。 炽雅君却丝毫不惧,冷笑一声,看向阿玉:“陛下是想和我硬来?” “不敢。”阿玉将短笛攥在手心:“毕竟我为鱼肉。” 炽雅君修习傀儡秘术近千年,身边大乘期的傀儡不少,还有两具渡劫,要拼武力,阿玉简直就是找死。 好歹这疯子什么都不在乎,一个迟烟烟……尚且能牵住他几分心神。 这正是阿玉最不屑的地方。 炽雅君仿佛知道衡二在想什么,抱着迟烟烟从地上起来,召回了傀儡,不再和阿玉废话:“陛下如今为鱼肉,就该知道,这世上如今对你而言,人人都是刀俎,你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烟烟,而把自己时时刻刻放在我的眼下呢?” 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蛮复杂,但阿玉却瞬间就懂了,盖因五百年前他在迟烟烟身体里种下游虫以牵制炽雅君时,对游虫的了解尚且差了半点,不知道这东西对种人来说有一个最致命的缺陷。 要是利用得当,炽雅君完全可以凭借迟烟烟体内的游虫找到阿玉。 这次炽雅君能找到杨柳村来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以前对于这一点阿玉一点也不在意,毕竟强者为尊,找到找不到又怎么样?可现在不一样,他修为废柴,又要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被炽雅君洞悉行踪,那还玩儿什么玩儿? 但如今示弱,就是明晃晃的在告诉炽雅君他身上有猫腻。 阿玉想到这里一笑,看向炽雅君怀里的晕倒的迟烟烟,挑眉道:“当初我种下游虫你也没什么反应,现在偏偏找我来解,怎么,她就快撑不住了?” 炽雅君:“这似乎不关陛下的事吧?” “我好歹也是当事人之一,怎么没我的事?”阿玉冷笑:“可惜你永远也留不住一个死人。” 炽雅君手指一颤。 阿玉又道:“当初她就求我杀了她,如今这样,你觉得为什么我偏偏要帮你?” “……”炽雅君:“她死了,你还跑得掉?” “那倒不必你操心,我有多少保命的手段,你尽可以一试。” 阿玉似乎成竹在胸,不再看炽雅君,转身就想离开,他身边的大乘傀儡随他一起,踏着重重的步伐。 炽雅君握紧拳头,一时间拿不准阿玉到底有什么底牌。 他现在还不敢赌。 炽雅君皱眉,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迟烟烟,还是任由阿玉走了。 这毕竟……是迟烟烟。 万千傀儡坏了可以替换,但叫迟烟烟的傀儡,只有这一具。 前方顺利离开的阿玉心里松了一口气,把短笛收进纳物戒里。 炽雅君投鼠忌器,暂且不敢赌,但留游虫在迟烟烟体内,确实是个祸害,要真随时随地让炽雅君知道他身之所在,没事也能整出大事来。 如果炽雅君能回魔道一趟……到时候再撤掉迟烟烟体内的游虫,这边他带着衡二离开杨柳村,海阔凭鱼跃,也不怕谁能找得到他。 想起迟烟烟刚才对炽雅君小鸟依人的样子,阿玉在心中又冷笑一声,暗想五百年过去,这个如今是魔尊从前是魔王的男人始终还生活在虚幻里。 自以为将人玩弄于掌心,实则却被一具傀儡操控。 简直就是可笑。 阿玉往前直行而去,脚步虽然有深有浅,但眼中的神情却一如做魔王时的冰冷。 第19章 突变 衡二在河里呆了一会儿,待那股本不该出现的热气散去后,才红着脸淌水上岸。 阿玉早已经走的人影都瞧不见了,衡二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愣,脑子里不断闪过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之前没时间细想,如今才反应过来,在这短短的两天之内,他的整个世界已经全然的颠覆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父母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将自己抛弃,然后被纣魃捡到养大,却没想到自己的父母一个是万物母神,一个是上古战神,在万万年前的诸神之战中陨落,而自己竟然在这世界上也存活了万万年那么久! 身体里的封印是怎么回事? 万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阿玉…… 阿玉究竟知道些什么,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秘境里青龙说的并不清楚,阿玉也完全否认了他们是兄弟的说法啊……如果真的不是,他们身体中同源于母神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他的出现,是偶然,还是…… 衡二抿唇,目光抖了一下,阻止自己继续再想下去。 他衣服上的水分在太阳的照射下一点点蒸发消失,直到完全消散,衡二在原地停顿了会儿,才加快脚步,往小树林的边缘去。 阿玉果然正在树林边等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腰带,青色的长衫被青年给整理好了,此刻他正低着头,脚尖压住了一片枯黄的树叶。 听到衡二过来的脚步声,阿玉没抬头就率先翻了一个白眼,抬头时便横眉冷对:“干什么去了那么久?” 衡二喁喁:“有点事……” “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阿玉瞪眼笑:“小伙子你不错啊!” “……”衡二想起刚才的事,脸顿时又红了。 阿玉嗤笑一声,转身背对衡二,也没兴趣再问,懒散道:“算了算了你也不用告诉我,先回去找纣魃师傅吧。” 衡二却有些迟疑:“义庄那边……?” “怎么?”阿玉回头挑眉。 “现在义庄外面刑思琪肯定还在外面等着,密室里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有意外……”衡二说:“师傅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已经耽误了一晚上,倒是义庄那里,更为紧要一些。” 阿玉嘲笑:“你去了能有什么用处?你打得过那钩蛇?” “先去义庄看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对,可以去城主府求助。”衡二不恼,耐心说明自己刚刚想到的解决方案。 阿玉听罢一笑,没想到衡二平时看着不说话,实则是个有主意的,但他对此无可无不可,衡二想去的话…… “行啊。”阿玉耸肩:“毕竟相识一场,能帮则帮嘛。” 倒又转头,往盐干城外义庄而去。 衡二走的快,阿玉跟着也行的急,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抵达了义庄外。 此时临近正午,阳气很足,照耀着阴气森森的义庄也多了几分生气,衡二抬步就想往里面走,被阿玉一下拉住,两人闪身往身侧一颗大树下靠去。 刚刚才躲好,义庄内就走出来一行人,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打头阵,随后而出的是秦舞阳并连清越一行。 连清越走路有些颠簸,肩膀处像是受了伤,秦舞阳也脸色苍白,看起来模样状态非常不好,应当是进行了一场恶斗…… 阿玉目光闪烁,之前他假说那小鬼只养了五六年,又故意不打断聚灵阵,如今看来,那刑思琪养了十年的小鬼果然是醒了,又刚好和连清越、秦舞阳撞上,两方斗了一场。 只是不知道谁胜谁负?小鬼是已经被捉住了,还是趁乱逃了? 在连清越和秦舞阳身边还有一名中年男子,修为在元婴五阶上下,留着文人模样的胡子,衣着却颇为豪奢,刚和连清越说完话,便转头吩咐那几位精壮的修士:“我先带他们回城休整,你们四人在此守卫,不许任何人进出。” 四人点头应下了,中年男子脚步不停,果然带着连清越和秦舞阳一行九人离开了。 阿玉眨眼,这才拉着衡二离开义庄外围,等到了远处才放开衡二的衣袖,道:“这下放心了吧?他们已经先找了城主来援助,不必我们再多管闲事。” “可是城主府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衡二有点不懂。 阿玉道:“连清越身为紫衣台长老高徒,你以为他没有什么保命方法?盐干城又隶属紫衣台,这之间总有联系的手段。” 衡二:“那之前连清越为什么不求助……” 偏偏要等到现在呢? 之前和刑思琪及那男鬼那一战艰难如斯,玄月坞甚至损失了一名弟子,之后十一人全部困在密室,连清越为什么不拿出传讯符? 那有什么奇怪?阿玉一语戳破关键:“之前危险没有及于连清越自身,他自然想不到用。不过后来我们走了,他和秦舞阳恐怕碰到了什么东西,关系到身家性命了,那时不用,难道还留着灰飞烟灭之后陪葬呐?” “……”衡二半晌无言。 就因为这些,就丧了一条人命?原本有办法止损,偏偏…… 阿玉也不给他时间消化,拉着他往回走,边继续道:“连清越本来就想自己去密室里探一探,如果拿出传讯符,就只能等着宗门派人来了。” 但连清越好大喜功,绝不肯如此。 又道:“偏偏这回真给他们发现了这样一个上古密室,既然已经联系了城主府,肯定也惊动了宗门,我们牵涉其中,甚至在连清越秦舞阳的眼皮子底下进到了第二层秘境里,要是被他们找到……” 衡二这次不用他解释,已经点头,表示自己完全理解。 万万年前诸神之战差点毁了整个世界,许多上古的东西全都没了,修真界一朝回到解放前,虽然经过了万万年的发展,但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器,通通都比不上百家争鸣的上古—— 第一层密室也就算了,但第二层秘境里有青龙的尸体,如果被宗门发现,拨皮抽骨无法避免,因此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到秘境中去。 衡二一脸凝重,阿玉看他神色也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禁无语:“你还有心思担心青龙呢?现在密室里蟾蜍跑了,河边又有大阵,你就算把进入方法给他们他们也进不去好吗!” 要担心的是他们自己! 两人进了秘境一趟,出来却说里面什么也没有,且给不出再次进去的方法,谁会相信? 紫衣台虽为名门正道,但正道这层皮,也只够他们不把事情做的太难看,想要保命保自由,肯定还差的远呢。 不过现在倒正好,阿玉暗想,他本来就打算带着衡二离开杨柳村,再趁机弄死迟烟烟体内的游虫,以免受炽雅君辖制,之前还正愁找不到理由,现在正当的理由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时机简直不要太巧,要是不用简直就对不起他的智商。 魔王陛下心中嘿嘿一声奸笑。 这次回去倒不着急了,俩人慢慢的走,途中阿玉还想起一件事来,挑眉看了衡二一眼,问他:“你身世的事情,想好怎么对纣魃师傅说了吗?” “实话。”衡二想了一下:“我猜想师傅从前……应该是知道的。” 不然不会那么谨小慎微,不许衡二过多的和外人接触,对他血液特殊的事情也没表露出太多的惊诧。 阿玉张嘴,想说你怎么知道纣魃就是好人呢? 毕竟人心难测,隔着一个肚皮呢,精灵浑身上下都是至宝,焉知纣魃没有想把你养大之后自己用? 但阿玉转头,看了一眼衡二认真走路的样子,要出口的话转了一个弯,被重新丢进了肚子里,只道:“你只管说你的,关于我的半个字也不要对你师傅提。” 衡二闻言有一点犹疑,阿玉见此霎时冷笑一声:“怎么,你决定你自己的事情也就算了,我的你也要一起决定?” “不是!”衡二看阿玉生气,忙道:“你的事情……我不会说。” 这还差不多。 阿玉满意一笑,情绪来的快,走的相当快,脸上重新又带出笑来。 两人说起来走的略久,但回到竹屋外时太阳还在天空中高高挂着,当看到那处掩映在竹林中的竹屋,饶是阿玉也不禁心里舒服的叹口气,想着这两天虽然几番折腾,至少今晚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阿玉脸上笑了一下,转头正待对衡二说话,身侧衡二看着安静的不太正常的竹屋一眼,却立马脸色一变,身形一个飞窜,射入了竹屋之内! 卧槽! 什么情况! 阿玉目瞪口呆,连忙也快步跟上! 第20章 离开 竹屋里显现出一片狼藉,桌子被人打烂撂倒在了一边,纸屑飞的遍地都是,左面的墙上甚至还破了一个大洞! 纣魃不知所踪,衡二找遍了房前屋后也没看到人影,急的手掌握成拳头,心脏高高吊起来,怎么也落不到实地上。 怎么回事?有谁来过?是连清越他们吗? 他横遭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急的满屋子乱走,阿玉脸上神情也不轻松,心里暗暗奇怪,衡二不清楚,他可是知道,纣魃至少也有元婴修为,在盐干城里都能横着走的人物,这荒山野岭的,谁能和他打成这个样子,并带走他? 不对……不该是盐干城……纣魃来历本来就不普通,肯定是他本身自己带来的麻烦,是阳炎宗? 阿玉想到此处终于有了一点思路,反而淡定下来,一把拉住急切的衡二,安慰道:“别急,先去暗室里看看。” 衡二繁乱的脚步一顿,终于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快步跑到书房,触碰机关打开其中隐藏的暗门,还没有入内,在入口处就看到那盏属于纣魃地长明灯上,绿色的灵火正好端端的点着。 长明灯取人心头血制成的,其中灵气和人本体牵引,人若不死,长明灯便不会灭。 还活着 衡二心口一松。 阿玉也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书房,一边放眼四周在狼藉的地上找,一边对衡二道:“屋子里虽然有打斗的痕迹,但半点血迹也没有,纣魃师傅受伤的可能性也很小。” 刚说完这句话,青年眼睛一顿,便在断成两半的桌子下看到一抹雪白,忙弯腰捡起那张被压住的纸片,展开后就看到其上纣魃用他那狂乱的字迹写道—— 小二,师傅有事外出,归期不定。你和林家阿玉就呆在村里,好好修炼。切记切记。 衡二早已站在阿玉身边,看完上面的话就愣住了,伸手去抓纸:“这……” “纣魃师傅留下的纸条。”阿玉眼珠子一转便明白过来,心中一动,面上故作严肃:“不过……” “怎么了?”衡二着急问。 阿玉说:“纣魃师傅留下这张纸条,看来是早就打算出门办事,可是……这屋子里怎么是这个情况?” 是啊,如果打算是用和平的方式离开,又怎么会有打斗的痕迹? 衡二重新着急起来:“是谁……难道是连清越一行人?”可是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 阿玉也摇头否定:“应该不是他们,我们与他们相交,只说是散修,也没有暴露过自己的信息,这么短的时间,他们绝对不可能先于我们那么久回来,还抓走了纣魃师傅。”他看了一眼断掉的桌子,又问衡二:“纣魃师傅修为高深,以前没有对你说过他的来路吗?” 衡二闻言摇头,师傅对他的过往从来不谈,偶尔涉及到也是含糊带过,如此想来,整整十七年,自己对师傅竟然一点也不了解…… 衡二懊恼的握拳,阿玉扶住他的肩膀,引导他问:“师傅的武器是什么,你可知道?” “一把铁斧。”衡二道。 “就没什么特别之处?” 衡二想了一下,却并没有发现那把铁斧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师傅修炼的斧功刚猛,师傅本身修为又深厚,才能把一把小小的斧头耍出开天辟地的架势,和斧头本身并没有什么联系。 最终衡二也没想起来纣魃用的武器到底有什么特色,阿玉只好放弃这一条路,转而跟衡二分析:“修真界里使用斧头做武器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刀剑枪鞭一类。话说纣魃师傅修为高深,在修真界中总不会籍籍无名吧?” 衡二却一下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以前有一次师傅提到过!” 阿玉赶紧问:“提到过什么?” “那次师傅喝醉了,说他对不起师门……还说他酿的三阳酒肯定被人偷喝光了……”衡二赶紧问:“三阳酒哪里有吗?” “阳卢州?”阿玉若有所思:“三阳酒所需要的材料特殊,奇阳花只在阳卢州的中心生长,如此看来,纣魃师傅的师门,肯定就在阳卢州了。” 阳卢州是阳炎宗的地界,州里包含阳炎宗在内的许多宗门,所修功法大开大合注重攻击,自成一番特色,和纣魃平时所展现出来的功法倒不谋而合,再加上衡二以前老被他纣魃逼着背各个地方的风物人情,当时没有察觉出,此时回想起来,却总觉得他对阳卢州的风物特别熟悉! 再结合纣魃说自己对不起师门,难道是他师门来人,将他抓走了? 又或者是从前结下的仇人? 刚好阿玉心中也是这两番猜测,因此转转眼珠子说:“不管怎样,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是不可能的,咱们先出发,去阳卢州,到了那里再做计算!” 衡二也点头,修真界里幅员辽阔,二十几个大州分割了整块大陆,每个州所涵盖的范围本来就大,有的修士一辈子也只在一块大州的范围内活动,如果师傅出身阳卢州,到那里去找人打听,或许可以得到消息,待知道了师傅的师门,有了线索,才可能知道现在师傅到底是什么情况 衡二心中打定主意,想起师傅在纸上的在纸上留下的叮嘱,心里闪过一丝愧疚,目光顿了一下向阿玉看过去,正想开口说话,却发现青年白白的脸颊上冒出了许多汗,眉头皱着,右手两根手指下意识的合拢…… 衡二突然就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刺激得他心头一颤,心中软的一塌糊涂,觉得如果命中注定有此一遭,但有人在身侧陪伴,比起一个人面对要好上千百倍。 他目光热切的毫不掩饰,阿玉想不发现都难,疑惑看过去,就看见衡二一脸感动的看着自己,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东西。 搞什么? 阿玉不懂衡二奇特的脑回路,但也不打算懂,他此刻已经改了主意,想起前世衡二成为紫衣台仙尊,肯定有自己的一番奇遇,而当年的紫衣台前任仙尊也就是现在紫衣台的掌权人,知不知道衡二的真实身份? 再加上正道四大门派兴起的时间比魔道长许多,宗门中关于上古诸神,是不是有更多的资料? 如果…… 如果他和衡二,能够隐藏身份进入紫衣台,是不是能够得到那些资料? 再加上外面有炽雅君虎视眈眈,如果能进到正道宗门里……未尝不是隐藏的好方法。 阿玉一向心情不定,计划也是说变就变,顷刻间推翻之前定下的路线,脑中制定出了一系列的地图,每个细节精打细算,务必能够进入紫衣台——— 那么怎么哄骗衡二就首当其冲了。 恰逢纣魃失踪,想要引衡二出门不是难事,只要两人到了盐干城里,到时候必定被盐干城城主府布下的罗网窥得行踪,单单就凭他和衡二进去过上古秘境这一点,紫衣台肯定不会放走他们,此后……自然就有许多可以利用之处。 阿玉想到这里眼珠子转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庄重,对衡二说:“事不宜迟,我们立马准备,先去阳卢州!” 衡二也点头道:“阳卢州和东龙州间隔了两个大州,确实要早日出发。” 阿玉:“……”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衡二:“谁难道还走过去吗?你在屋子里找找有没有灵石,咱们坐飞船过去!” “可是飞船在盐干城里,我们不是要躲避连清越他们吗?”衡二还没忘记这一茬:“要是被连清越他们发现……” 阿玉翻个白眼摆手:“现在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我们都根本不确定纣魃师傅是不是在阳卢州,一切都要等到了那边再打听,打听到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时间紧迫,你知道从东龙州走到阳卢州要走几年?!” 这倒是真的…… 衡二本意是离开盐干城的范围内,去另外找个大城坐飞船离开,但仔细一想,却发现盐干城连接魔道,已经是发展的最好的一座,附近其他小城是万万没有飞船这种东西的。 进盐干城,是最快的方法。 想起还不知道如今什么情况的师傅,衡二眼里的一丝犹疑也马上去掉,抿唇握拳道:“我去准备!” 进盐干城! 第21章 不要 盐干城繁华似锦,大批游商在这里做交易,虽然毗邻魔道,但自从七千年前四道划州而治以来,正魔两道从来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魔道魔修纵然为恶,也向来只敢打着个人的旗号,并不可能代表整个魔道向正道宣战。 又因为地理位置的便利,盐干城其实还有许多和魔道的交易,毕竟魔道占领的四州也是相当繁华,许多特色产品很得正道人士喜欢。 因此在这种背景之下的盐干城,在某种意义上几乎成为了和平的一个标志,城中武力防备并不重,城中高阶的修士寥寥无几,就连城主顾凡,也堪堪只有元婴修为,而修为能在正魔两道能够排的上号的,只有紫衣台派遣来的辅城长老贾镇,修为在大乘九阶。 这座城市以凡人为主,也早就习惯了平凡的生活,偶尔看到有修士御剑从天上飞过,心怀羡慕说两句嘴就算了,但绝对不会多想,毕竟人生苦短,没那个修仙的苗子,干嘛去趟那滩浑水? 只是今天的盐干似乎很不对劲。 城门口的卫兵虽然还是从前的那一拨,但还有另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修士伫立在城门口,面色严肃,身边坐着几只混红兽,体肥肉膘,看起来极其英武,不时在排队入城的人们身上嗅来嗅去,獠牙之下的凶狠展现的淋漓尽致。 排队的人交头接耳,目光在混红兽上流连,其中一个小女孩紧张的抓住哥哥的衣袖,瞪大眼瞅着其中一只:“哥哥它好大啊!” 混红兽全身通红,四爪落地也有半人那么高,是有名的狩猎妖兽,嗅觉非常好,在盐干城并不常见,因此引得小女孩紧张观看。 被小女孩叫做哥哥的少年名叫颜子阳,大约十五六岁上下,若有所思的看着有几名白衣修士带着一半的混红兽离开城门口,往城外去搜捕,猜想这肯定是在找什么人了…… 就是不知道是修士?或者就是单纯的普通人? 颜子阳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妹妹的头,敷衍说:“是啊很大……”斜眼看见妹妹有点脚步似乎想往那边去,连忙拉住她:“月月别往那边去,怪兽要吃人的!” 月月吸吸鼻子被哥哥拉住脚步,但还是很兴奋,随着队伍一点点向前移动,更加紧张的握紧了右手里的糖,快到城门口时果然很清晰的看到了混红兽! 好大好威风! 小女孩咬了一口手里的糖,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眼睛一转不转的正专注的看着,没想到城门口某只混红兽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一下转头就往小女孩的方向盯! 混红妖兽眼珠血红,其中杀气甚重,小女孩被盯得一下愣住,呆呆的站在原地,左手不禁松开了自家哥哥的衣袖。 好、好可怕…… 妖兽呲牙咧嘴,动静不小,引得白衣修士通通朝小女孩看过来,小女孩吓的动也不敢动,心中一下提起来,嘴巴一瘪,哇哇大哭出声! 小女孩的哭声尖利,更加惊动了混红兽,惹得那只瞪着女孩的混红兽眼珠更红,暴躁的撇了一下左后腿,向天长叫一声,不顾身后的惊呼,竟然直直的就向小女孩扑将过去! 这一下彻底惊呆了众人,谁也没料到这妖兽突起发难,小女孩身旁的众人直直后退,颜子阳也惊的眼珠瞪大,身体在妖兽散发出的压力之下一度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妖兽张着血盆大口,就朝妹妹右手扑过来! 不要! 颜子阳目眦欲裂,拼尽全力恢复力气,扯住月月就踉跄往后退,眼看着那妖兽獠牙下涎水下滴,以为就此命丧与此,却不料千钧一发之际,那混红兽不知怎么回事,被人一下从后面击中,嗷呜一声掉在地上,兽身前冲,“砰”的一声掉落在颜子阳和小女孩面前! 一名穿着白衣的中年男子随意一击之后就收回了手,缓缓从混红兽身后慢慢走上前,将手拢在了衣袖里,笑眯眯的蹲在月月面前,右手拿过本来在她手里紧紧握住的糖,和善问:“小妹妹,这糖,你是哪里来的?” 月月早就吓傻了,哪里还能回答?颜子阳一下扯过妹妹护在身后,目光瞪圆了,仇恨的看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顿,也从地上站起来,略敛了笑容看着颜子阳说:“不要害怕,混红兽兽性虽重,但攻击你妹妹只是因为这糖上的气息,并非刻意针对她。” 颜子阳听到解释丝毫没有觉得好受了一点,更加恨极这道貌岸然的修士—— 明知混红兽兽性重,为何还将他们放到凡人云集的城门口?! 他们何尝真的把普通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如果今天出了什么意外,没人来阻止这发狂的畜生,难道兄妹俩就白白死在这里了吗?! 刚刚那一幕凶险万分,普通人何以能够抵挡?! 颜子阳恨不得上去狠揍这仙气缥缈的男子一顿!但……如今这天下修士为大,武力为尊,想要凭借自己一己凡人之力就和盐干城的辅城长老对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颜子阳咬牙,低头沙哑着声音开口道:“这糖……是路上一个男人给我妹妹的。” “哦?”中年男子道:“只有一个人?” “两个人。”颜子阳只想赶紧说完走人,快速道:“他们向我们打听连通城里和城外的河道,我妹妹答了,两人中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去镇上的小贩那里买了糖,年长一点的把糖给了妹妹。” “是这样啊……”贾镇问:“也就是说,他们往暗河河道的方向去了?” “没错。” 贾镇略显诧异,也没想到连清越说的那两名散修竟然真的这么快就从秘境里出来了,原本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的从今日开始搜寻,没料到真的有了结果。 那两名散修在秘境里遭遇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贾镇眼里闪过一抹暗光,挥手带着人和混红兽就往暗河去。 . 远处的阿玉还不知道他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毕竟给那小女孩糖纯粹是他临时起意—— 修真界找人惯用混红兽,那畜生嗅觉好的吓人,一点点味道就能让它们发狂,刚巧他想起之前衡二在药店买的灵丹灵植是用一块蓝布包起来的,后来在密室里,他将蓝布包一起给了秦舞阳他们。 上面肯定沾染了衡二的气息,如果紫衣台的人足够聪明,必定会利用那块蓝布上的气息,想到这里,阿玉便在问路之后让衡二去买了糖给那小妹妹……如果能成当然好,味道被混红兽闻到了,轻松暴露行踪;要是不能成也无所谓,等从暗河进了盐干城,他也自然有办法能引起城主府的注意。 阿玉想到这里一笑,侧头看了一眼衡二,还笑着逗他:“要我说,连清越他们不知道我们到底有没有从秘境里出来,现在从城门直接进去也未尝不可。” 衡二却认真摇头:“稳妥为上,从暗河进去后我们直接去飞船集散地,免得出什么意外。” 阿玉挑眉,暗暗唾弃自己,以前他怎么会认为衡二是个傻的?这人明显只是不怎么通俗物而已嘛!纣魃一走,他好像已经能独当一面似的。 魔王陛下摸摸自己的下巴,歪头看着衡二,觉得好像在不经意之间,这个少年……已经长大了很多。 眉峰比最开始遇到时更加坚毅,身高竟然也长高了好多!阿玉想到这个就愤愤,这小子平时吃的什么丹药!都快比他高了一个头了! 阿玉不忿,抬手一下打到衡二手臂上。 衡二一愣:“?” 阿玉无理取闹:“你背着我吃了什么东西长的这么高?” “没有背着你吃东西。”衡二无奈:“天生就这样。” 阿玉“……”万万没想到衡二你竟然还是个补刀帝啊!天生的很了不起吗! 被质疑了基因的魔王陛下咬牙,加快脚步往前大步走去,远远的就要将衡二甩到身后去,表示本宝宝也是有小情绪的! 却没料到衡二根本不给他机会,再加上阿玉如今体力废柴的比女孩子都好不到哪儿去,一下就被衡二给追上了,阿玉也没想到衡二这么不识趣,自己这么明确的表达了想要静静的想法,他装作看不见吗? 魔王陛下自尊二次受损,正待再次加快脚步,不料跟上来的衡二根本不给他机会,默不作声的就拉住了阿玉的手,眼神里有点委屈,仔细看过去,就好像装了星海。 “不要走那么快。” “不要走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很危险。” “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如果……你像师傅一样不见了怎么办? 衡二想到这里心里一紧,拉着阿玉的手更紧了。 第22章 城主 阿玉被衡二望着,一瞬间如遭电击,一下就缩回了手! 他速度太快,就算是衡二也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自己的手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像是流落在半空中的鱼,没有水的厚重,只有云的缥缈。 有点……空的感觉。 而阿玉在抽回手掌之后立马就将双手都背在了背后,转过头不去看衡二的眼睛,一边虚张声势,凶巴巴的道:“不走就不走,你干嘛动手动脚的!”又生气的斜眼瞪过去:“难道你想打架?!” “……”衡二无辜:“没有。” 阿玉气的转头,大步前跨。 这次他好歹记着衡二的固执,没敢走的太快,但心里却止不住的一阵阵心烦意乱,恨不得走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最好能马上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是这一个月的生活太\\\\安宁了,他都快忘记从前经历的那些腥风血雨,忘记锻体发作时的疼痛,忘记掌握权势玩弄人心的快乐,甚至在那一瞬间,该死的在被衡二看着的时候感到了愧疚! 他为什么要感到愧疚! 弄走纣魃的不是他,害衡二和师傅离散的也不是他,他不过顺势而为,把衡二哄骗到紫衣台去,这行为有什么好令人愧疚的! 魔王大人咬牙切齿,将这奇怪的心态全算到了衡二头上,下定决心等体内精灵的封印解除,一定…… 一定要杀了衡二! 想到“杀”字阿玉心里重重一跳,脚步一下慢下来,脑子里顷刻间想起从前在看到过的无数具尸体,不禁眼神晦暗,不住闪动。 ……算了,杀了太过便宜,还是把他关起来狠狠折磨才好。 魔王陛下一顿,这才满意的点头,觉得自己刚才想要杀了衡二真是太傻,试问有哪个魔修会让敌人一下就轻轻松松的死掉?肯定要不停折磨才行啊!又想到之后衡二得知自己是魔王的震惊,以及被关在暗牢里吃糠咽菜的情景,不禁嘻嘻一笑,心情骤然明快起来。 他下意识的摩擦手指,彻底放慢了脚步,笑眯眯的等和他错开两步的衡二一起。 而衡二看阿玉明媚的笑脸,不懂为什么刚才还在生气的人,仅仅只过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能恢复好心情……但两人好歹也一起住了这一个多月,衡二纵然不懂,但也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因此将之前的困扰丢到脑后,大步的跟上了阿玉的步伐。 两人要去的盐干城暗河连接城内的排水系统,在南城门和西城门之间一处不起眼的城墙里,用半人高的铁栅栏焊住,无人把守。 虽说通过这里进入城内,略显的不那么大丈夫、不那么优雅一些,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衡二小心谨慎,非要坚持如此,阿玉为防引起他的疑心,也只能点头赞同。 不过…… 快到达目的地时,阿玉骤然停下了脚步,轻轻拉住了衡二的手。 衡二一顿,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阿玉单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城墙,往后退了两步。 此刻他们距离城墙也不远了,护城河就在前方,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水流流动的声音。 但半人的荒草遮住了前方的痕迹,两人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枯黄色杂草,四周安静的不像话,夏日特有的蝉鸣一点也没有。 阿玉专注的侧耳听了半晌,随后耳朵一动,衡二也在顷刻间就把腰侧的斧头拿到手上,动作完后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低低的嘶吼,有什么东西快速向他们逼近,脚步迅速,身形敏捷! 周围的荒草被不知名的生物踩踏,快速向外倒,阳光下一具猛兽怒吼一声,霎时间就飞跃到了衡二眼前! 混红兽的身体在半空中凝聚力量,身体张到极致,阳光下红色的皮毛看起来甚至泛了丝丝金色,獠牙尖利,眼珠通红,锁定衡二就扑了过来!衡二眼睛瞪大,左手一推就将阿玉推离战圈,退后两步,一脚就朝混红兽腹部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妖兽巨大的兽身一下跌落在地,又飞快的站起来,舌头一甩,朝衡二龇牙咧嘴。 这畜生嗅觉很不错,但战斗力在妖兽中弱的一比,勉强能吓吓没有战斗经验的筑基新人,但衡二自小和强横的纣魃对战,哪里会怕这种生物,因此一脚踹过去之后面色不变,重新又走回了阿玉身边。 混红兽受了一击,也不敢再上前来找打,只是眼珠一直锁定衡二,将长长的獠牙露出来想要威吓敌人。 阿玉看了一眼四周,对衡二道:“这里恐怕不安全,我们先离开。” 衡二点头,两人正待后退离去,却听见自身后传来一把温润的男声,带着笑意道:“我如果是你们,就不会轻举妄动。” 阿玉一顿,和衡二一起转过身去,才发现两人身后竟然站着好几人! 其中领头的中年男子穿着白衫,腰带镶玉,脸上笑容和善,体态修长俊美,看起来颇有几分温柔。 阿玉抿唇:“先生是?” “在下贾镇。”贾镇微微一笑:“紫衣台长老,盐干城辅城。早先听门中小辈说起两位先生昨日的奇遇,心中好奇,所以想向两位打听一番。” 虚伪! 阿玉在心里大赞一番,转手就抓住衡二蠢蠢欲动的右手,朝少年摇了摇头。 硬打怎么可能打得过? 这人修为比纣魃师傅还高呢! 衡二和阿玉对视一眼,好像看懂了阿玉眼里的示意,想起之前两人为防万一制定的计划,当真收回了手里的斧头,不再试图硬拼,安静的阿玉并肩站在一起。 贾镇见状也十分欣赏两人的识时务,微微侧过身体,朝后翻手:“请吧。” . 盐干城很富庶,城主府当然也非常奢华,阿玉自从进了城主府后就一路左顾右盼,像极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散修。 之后过了一座花园,贾镇便带走了衡二,独独留下阿玉一人在一个亭子里,被两名修士看守。 阿玉也浑不介意的样子,趴在亭子边逗鱼,过了一会儿就使唤立在旁边的侍者,叫他去拿鱼食过来,也不知道那侍者是不是事先听人吩咐过,没有一点抗拒,十分顺从的听了阿玉的话,转身就去拿鱼食。 只不过片刻之后,拿来鱼食的人却比早先的侍者要大牌的多,青衫游曳,一步步走进亭子,纤纤素手就将鱼食递给了阿玉。 阿玉笑着接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错啊,气色很好。” 秦舞阳却摆手,苦笑一声:“气色倒是好了,心病却增添了许多。” “怎么?”阿玉挑眉。 秦舞阳无奈叹气,请阿玉坐到了桌子边,倒了一壶茶水后才说:“之前在义庄内,被杀的那名弟子……是宗门内灵药司长老的弟子,而我身为小队长却没有保护好他,自然应当受到责罚。” 提起之前在义庄内发生的事情,阿玉面上的神情也是一肃,叹口气说:“这哪能怪你?当时情况紧急,谁能料到刑思琪竟然还有一个那样厉害的帮手?能保住剩下的人已经很不错了,再做苛责,你们宗门未免太过严厉罢?” 秦舞阳身为玄月坞弟子自然不好说宗门不是,连忙转移话题,问阿玉:“之后在密室里我们就失散,你们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阿玉这下滞了一下,问秦舞阳:“这才是你今天过来的真实目的吧?” 秦舞阳没料到阿玉竟然说的这样直白,有点尴尬的一笑,以袖掩鼻喝了一口茶水才继续说:“……我也有点好奇。” 阿玉叹气,摇头问秦舞阳:“你们以为我和衡二为什么要辗转走暗河进盐干城?” 秦舞阳也皱眉,对这点颇想不通。 可不是吗?怎么偏偏要在这时候要进城?如果说这两名散修真的在密室里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拿了远远走开就好了,为什么偏偏往虎口里闯,要到盐干城内去? 可要说没拿什么东西,又为什么如此躲躲藏藏? 而这也正是贾镇想不通的地方,考虑到连清越和这两名散修怎么也算也过命的交情,本来打算派他来来打头阵,这样比起冷冰冰的质询要好看太多,也更容易得到答案一些。 不过这次发现上古密室,虽说是在紫衣台的地界,但坏就坏在玄月坞竟然也有一个小队参与其中,而玄月坞得知此事后,立马就派了长老过来,如此这般之后,紫衣台想要隐秘的独吞密室就显得不那么可能,因此贾镇只好让秦舞阳也插一手,让她来问阿玉,连清越去问衡二。 想到这里秦舞阳放下手里的茶杯,咳嗽一声说:“这……我也不太清楚。” 阿玉叹口气,望着池水的眼神略显悲伤,幽幽道:“我和二弟弟本来也不想这样,只是……我们的师傅,昨晚被人抓走了。” 秦舞阳:“……” 啥? 第23章 谎言 阿玉先侧过脸望了一会儿池子里游动的金鱼,随后才如梦方醒,转过头看了秦舞阳一眼。 秦舞阳没法,只好顺势问:“怎么会突然不见?” 阿玉眯了眯眼,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对秦舞阳说起了今早的事。 “其实今晨我和衡二就已经从秘境里出来了,不过之后衡二担心你们万一对上刑思琪会出意外,所以我们首先返回了义庄,本来打算如果情况不对,就去城主府求救的。”阿玉说到这里看了秦舞阳一眼:“没想到等我们到了义庄,刚巧就撞见顾城主带着你们离开。” 秦舞阳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阿玉和衡二竟然还返回过义庄,眉眼一动,心里有几分感动。 阿玉继续道:“我和衡二见你们很安全,就离开了义庄,之后回到家,却发现家中遭难,四处都是打斗的痕迹,我们的师傅……已经不见了。” 说到这里阿玉手握成拳,抬起头看着秦舞阳,眼圈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发红:“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以为是你们带着人,先一步找到我们修炼的地方,并且带走了师傅。” 秦舞阳听到这怀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摆手,连忙道:“不是我们!” “我刚才已经猜到了。”阿玉也说:“只是之前我、衡二外加师傅,三人一直在尺来镇下的杨柳村中修炼,很少出山,也没有敌人,谁会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只除了昨日遇到的……”你们。 有那个实力,有那个动机。 可不是么?他和衡二头天在偶然中进了秘境,第二天回到家中,就发现家里被人打的破破烂烂,师傅也不知所踪,如此情景里很难让人不猜想,是盐干城派人捉走了纣魃,想要以此来挟制进入秘境的他们。 这说法有理有据,如果是秦舞阳站到阿玉的位置上,恐怕也是这个想法,但阿玉说到这里就闭了口,转而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测:“不过刚才在城外,贾镇长老见到我们之后,一点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我便察觉出不对……如果你们今早才从义庄里出来,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我和衡二的家,并且带走了师傅?这件事……应当不是你们做的。” 不知为何,秦舞阳听到这里松一口气,想起之前阿玉的提问,不禁问:“所以你们之前想进城,是因为害怕你们的师傅被抓到城内,所以才想来一探究竟?” “是。”阿玉点头,有些愤恨道:“只是如今既然已经确认抓走师傅的不是你们……那又是谁?” 秦舞阳也一头雾水:“你们的师傅,可有什么仇人吗?” “不知道。”阿玉谈到这里也是握拳摇头:“我和衡二虽然从小被师傅养到大,但对他的过往一概不知,师傅自己也从来不提。” 说到这里阿玉眉目闪动,大概也反应过来现在和秦舞阳继续再谈下去,并不会不会对事情有什么帮助,因此看了秦舞阳一眼,说起了昨天在密室里发生的事情。 “其实昨天在密室里,我和衡二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是衡二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盒子,那盒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竟然在被碰到之后,一下就变成了一只活生生的蟾蜍!” 秦舞阳一惊,对此简直闻所未闻:“变成了蟾蜍?” 阿玉也是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我们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那蟾蜍变成活的之后,正好跳到下面一块金砖上,金砖下沉,书架形成阵法,秘境方才开启。” 秦舞阳随之目光闪动:“那你们下去之后,就是奇遇了?” 阿玉却摇了一下头,苦笑叹气:“如果真有奇遇,我和衡二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 秦舞阳噎了一下。 阿玉道:“秘境开启之后就是一条向下的、长长的走道,我们扶着墙壁往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一点光,之后由暗道出去,才发现我们竟然走到了一处地下溶洞。” “溶洞中有什么?”秦舞阳赶紧问。 阿玉眼神缥缈,像是回忆起了溶洞里的场景,低声说了一个字。 “龙……” 他声音太小,秦舞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隐隐约约好像又听到了,不敢置信的重复:“你说什么?龙?” 阿玉点头确定:“是龙。” 秦舞阳一下摇头,这、这怎么可能! 万万年前的诸神之战,参加的可不止是精灵所化的神族!其中牵扯之广,当时修真界里几乎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参与了战争,不到百年的时间,山河飘摇破碎,海水枯竭大山坍塌,整个修真界灵气荒芜,类似龙、凤这样被母神亲手创造出来的上古神兽,早就和众神一起陨落了好吗! 现在从哪里跑出来一条龙! 秦舞阳犹自不信,阿玉也觉得不可思议,脸上是和秦舞阳一眼的神情:“我们当时也吓了一跳,可那头龙实实在在的躺在那里,青麟圣光,我们怎么可能会认错?不过……” “怎么?”秦舞阳忙问。 “那青龙……已经死了。”阿玉神色一变,低声说:“我们进到溶洞之中,青龙却毫无反应,巨大的龙身虽然仍然被圣光照耀,但早就没了呼吸。” 竟然是条死的! 秦舞阳瞠目结舌,阿玉继续道:“我们最开始也是一动也不敢动,慢慢才发现不妥,大着胆子往前走几步,那青龙果真半点反应也没有。” 秦舞阳只觉恍惚:“竟然是一条龙……那溶洞里到底有什么?” “顶上有一颗海灵珠照明,洞里还有一条暗河,其他并没有什么东西。”阿玉道。 “什么都没有?”秦舞阳目光中闪过一丝怀疑,又飞快的隐藏起来。 阿玉像是没看到似的,摇头说:“有应当是有的,只是我们没看到而已。那青龙背后好像有个台子,我们本来打算去看看,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凑上前去仔细看看,刚刚走到青龙身边,山洞里立马震动不已,青龙身上金光闪过,就形成了一缕龙魂。”阿玉眼里闪过一抹恐惧:“我和衡二尚且来不及反应,面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杨柳村旁的一条河里。” 故事讲完,阿玉终于苦笑出声,看着秦舞阳带着犹疑的眉头,了然道:“果然,你不信吧?谁会相信这种事情?去了一趟上古秘境,竟然什么都没有得到……就是因为这样,我和衡二才不敢光明正大的进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是两个压根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散修呢? 而秦舞阳抿唇,听完这些内心震动不已,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心中虽然还不敢下出定论,但思考几秒钟之后已经大概有了自己的判断,觉得阿玉所说的这些,当然有可能全是假话,但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性,都是真的。 但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她也没有权利判断,一切的决定权,都只在长老手中。 想到这里秦舞阳站起身来,便欲离开,脸上露出笑容,勉强对阿玉一笑:“林先生,我信你……你先容我向本门长老禀报,之后,之后我再来给你答复?” 阿玉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手拱袖,以示礼节:“麻烦秦先生了。” 秦舞阳转身离去,阿玉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瞧不见为止。 亭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虽然贾镇并不限制他们在城主府内的活动,不过阿玉并没有离开凉亭。 也不知道衡二如今是什么情况? 他也没撒过谎,不会露馅吧? 不过露馅也没有关系,魔王陛下修为差,但自保手段多多的有,一个小小的盐干城主府,还不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想到这里阿玉一笑,重新趴在亭子边缘,看池子里那些养着的金鱼,不一会儿,他就将手里一大包的鱼食,一股脑全都丢了下去。 池中金鱼,一涌而上,上百条往前凑,全都游到了近前,争相抢食,那一只只或金色或白色的鱼儿簇拥而来,聚集在阿玉面前,像是天空上盛放的烟花。 阿玉很喜欢。 但不久后,池子里就有金鱼因为饱食而翻了肚皮,腹中涨起一个小山包,好看的尸体飘在池子里,一步步被推搡着离开了巨大的金鱼群。 阿玉挑眉,手指尖有灵气悄无声息的飞出去,到了那死去的金鱼身边,推着金鱼再远离了一点点,直到从池子里猛地出现一只大龟,“啊呜”一口,把那金鱼吞吃下腹。 魔王陛下始才浅浅一笑。 第24章 蜘蛛 衡二踩着月色回去。 他前面带路的侍者非常安静,手里拿着一柄灯笼,脚步轻柔,虽然不是修士,但因为训练有素,踏在青石板上也就跟没踩着似的。 不知道阿玉现在怎么样了? 衡二回想起贾镇和连清越对他的询问,又想起此前他和阿玉一起排演说辞时,阿玉对他说过的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盐干城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咱们总得留个后手吧?” 当时阿玉脸上的神态是轻松的,衡二也没有觉察出什么,但刚才感受到了贾镇隐隐约约镌刻在骨子里的盛气凌人,他竟然才开始想,阿玉是要经历了多少事情,才能懂得这个道理? 要吃过多少没有退路的苦,才会时时刻刻都想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衡二活了一十七年,在纣魃的照料下从来不会想这些事情,退路、保障和后手,这些东西纣魃通通没有教过他,唯一耳提面命时刻提醒的,也只是希望他能坦坦荡荡有君子作风,可以拼尽全力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在此前提之下,尽量成为一个好人。 恣意、任性、坦荡。 这是纣魃教给他的。 而阿玉呢? 二十五年来,谁给他保护,谁教他怎么活着? 想到这里衡二眼光沉下来,下意识的摊开自己的手掌,观看上面的脉络。 他抿了抿唇。 前方的侍者在此时转身提醒:“衡先生,到了。” 衡二一晃神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走到了客院,前方灯火昏黄,给他一种家的错觉。 阿玉就在里头。 少年沉默的眉眼稍微弯开了一点,脸上的线条都柔和几分,抬步就进入了院子里,等进到房间,才看到青年正在大快朵颐,珍馐玉盘摆的满桌子都是,看见衡二进来,也只抬头瞅了一瞬,又低头去啃猪蹄。 “……”衡二:“好吃吗?” 阿玉啃的正欢,闻言误以为衡二也想吃,不舍的看了看他面前盘子里剩的最后一只猪蹄,然后才眼巴巴的推给衡二:“好吃,给你吃不?” 衡二莞尔,又把盘子推回去,坐到阿玉身边:“我吃过了。” 阿玉两眼冒光,毫不客气的抓回盘子。 等解决完人生头等大事,阿玉才用帕子擦拭自己沾满了油的手指,狐疑的看了衡二一眼,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和连清越在演练场比试了一场。”说到这里衡二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我赢了。” 阿玉闻言嗤笑,毫不客气的说:“当然是你赢了,你都快冲击金丹了好吗,难道还能输给那个辣鸡?” 不过话虽如此,阿玉想起连清越那糟糕的人品,眼珠还是往衡二的身上看去,目光扫到手臂时一顿,俯身过去扯开衡二的衣袖,果然看到一道伤口。 伤口实在不算很深,浅浅的一层,在衡二强大的体质之下,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最开始应当也只是一道暗器擦着表皮而过。 但阿玉嘴角的笑容一压,回过身去似笑非笑的撇了衡二一眼。 不错不错啊,才出去了一下午,回来时就光荣为自己身上添一道口子。 青年脸上的表情不算严肃,甚至还带着一点笑容,但衡二却莫名觉得空气里有种不太对的氛围开始弥漫,哽了一下,下意识的一偏头,对阿玉说:“我……贾镇要我明天一起去密室看看。” 阿玉没追究伤口,只是戳了一下桌面,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他们信了?” “应当是信了吧?”衡二还有点自我怀疑。 倒是阿玉瘪嘴,瞅了衡二的脸一眼,想起之前两人演练这一番说辞时他的样子,不禁打心底里觉得对方应当是信了的———毕竟这小子不说谎则已,但一旦说谎,只要被用那双微微带着褐色的眼睛仔细的盯着,就很难让人感觉到虚假。 想到这里魔王陛下心里呼吸一滞,暗想不会吧,修为比不上这人也就算了,连撒谎这种事情,也比不过? 不应该啊! 阿玉眼中光芒流转变幻,衡二一时却没怎么注意,还问阿玉:“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阿玉心里不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一声:“现在这个情况,想走是万万走不成的了。” “走不成?” 虽然两人在进城之前就做了万一被盐干城的人抓住的后续计划,可……走不成? 师傅怎么办? 阿玉一眼就看穿衡二的担心,食指再次漫不经心的戳了一下木桌,说:“现在情况已经这样了,不然你觉得要怎么办?打架打得过?”他看了衡二一眼:“虽然你体质特殊,但被封印的精灵,就跟被卸了刃的刀一样,除非你快速修炼到渡劫,不然想和紫衣台、玄月坞两大宗门作对,不用想了,压根就没可能。” 要知道衡二身上的封印可比阿玉体内的彻底多了,阿玉当初化人,本就是因为封印破了一个角,所以在一定程度的范围内可以使用精灵之力——当然现在这一点优势也完全失去了——但衡二不一样,封印住他的力量还很澎湃,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除非按照青龙所说去到黑海,不然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是没可能解除的。 既然拼力量拼不过,还能怎么办? 而紫衣台和玄月坞既然发现了一个上古秘境,又知道秘境里竟然有青龙这样逆天生物存在,就算一时找不到打开秘境的方法,他和衡二作为唯二两个进过秘境的人,也根本不可能被放走。 阿玉想到这里对衡二说:“不过你也别太过担心,我已经重新思考过了。”谈到此处阿玉从椅子上端坐起来:“我们现在跟着紫衣台反而是最好的做法——宗门大会,你知道吧?” 衡二点头:“知道。”连清越和秦舞阳参加的宗门历练,可不就是宗门大会的一部分么? “宗门大会在正道每隔二十年就举行一次,四州中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宗门全部都会参加,由四大宗门轮流主持组织,今年刚好轮到紫衣台。”阿玉分析道:“如果我们自己去阳卢州,坐最快的飞船,最快也需要一个月,但如果跟着连清越他们走传送阵,最快三天最慢五天,我们就能到达紫衣台仙都所在的安阳州。” 衡二也瞬间被打通关节,目光闪烁道:“现在举行宗门大会,正道排的上号的宗门全都在那里,如果要找师傅……” 那儿才是最快也最有可能的地方。 “没错。”阿玉赞赏一笑。 可要怎么找?衡二不禁皱眉思索:“阳炎宗辖下的阳卢州一共就有十几个修仙门派,我们就算到了安阳州,又要怎么找师傅?” 阿玉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且信我就是。” 他脸上的笑容笃定,看起来极有成算,衡二心中一动,面部表情柔和下来,下意识的就选择相信阿玉的话。 再怎么样,阿玉总不会骗他。 且不知自己已经被骗了上百次的衡二在心中握拳,又暗想如果要去安阳州,一路恐怕会遇到许多不能掌控的变数—— 阿玉修为浅天赋也差,根据前一段时间的观察,也不喜欢修炼,就爱摆弄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因此只有自己努力修炼,才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好阿玉,之后去了宗门大会,如果当真遇到师傅从前的师门,也不至于太给师傅丢脸。 想到这里衡二心中坚定,一下从椅子上起身,抿唇对阿玉说:“我……去打坐。” 阿玉有点诧异的扬眉,但想到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衡二确实都没有怎么好好修炼了,连本来打算冲击金丹的事情都搁置下来,便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衡二这才转身离开。 不过少年一只脚临近门槛时,又突然收了回来,转身看了阿玉一眼,欲言又止。 阿玉:“怎么了?” “少吃点。”衡二无奈看了眼桌子上大堆的空盘子:“吃撑了晚上不好休息。” “……”这幅嘱咐儿子的口气是怎么回事?阿玉黑线,摆手叫他滚:“知道了知道了!” 魔王难道还会吃撑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魔王陛下扶了扶肚子,酷炫狂霸拽的表示…… 呃…… 青年脸色一变,“砰”的一下把面前的盘子推远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玉眼珠子才转了一下,往窗外的满月看过去,稍微察觉出了一点不对劲。 他食指轻轻的动了一下,不一会儿从墙角慢慢爬出来一只硕大的花蜘蛛,停在阿玉身边徘徊,阿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起身往门外走去。 此时的客院异常安静,衡二那间房没有灯火,阿玉脚踩着青石板上,很快看见门后那抹影子。 不错啊,敢以身试法。 阿玉心中冷笑,之前那只花蜘蛛忙不迭的朝客院门后跑过去,来人看见阿玉从门内出来,心里一跳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转身欲走,却不料眉心一痛,一下瘫软在地! 连清越眉心骤痛,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浑身上下半点灵气也调动不出来,新换的白衫蹭在肮脏的地上,沾染尘土,但他却顾不得这些,整张脸都变得煞白,又隐隐透露出青色--- 阿玉一步步过去,走的极其缓慢,直到到了门口,才微微一笑。 “你胆子很大嘛……白天比武用暗器,晚上就来窥探人家*,名门正道,就是如此?”魔王陛下阴险出声。 一边的花蜘蛛狐假虎威,耀武扬威的爬上了连清越的眉心,八只毛茸茸的脚踩在他的脸上,极其兴奋的来回走动。 第25章 杀人 连清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倒霉透顶了。 不仅是昨天在义庄被衡二当众卸了面子,今日比试还惨败,因为使用暗器被贾镇责骂,晚上窥视被人发现,现在脑子里疼的就跟有针扎似的! 连清越疼的满脸扭曲,额头上青筋一根一根的跳出来,他压抑不住的想要叫出声来,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喉咙就像被一团墨堵住了,竟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悚然,这时才隐隐感觉出了刺骨的寒意,瑟瑟发抖的想要把手伸进腰带里拿传讯符求救,但浑身脱力,竟然连手指头都不能动……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肩膀爬上了脸颊,连清越转动眼珠子去瞅,就看见一只硕大的花蜘蛛跃然眼前! “你胆子很大嘛……白天比武用暗器,晚上就来窥探人家*,名门正道,就是如此?”有人慢慢走近,丝毫没有掩盖脚步声的意思,声音轻柔,犹如情人间的低语。 连清越脸皮抽搐,片刻后就看到那个自称林玉的散修,笑眯眯的出现在了他的正上方。 “啊……”是你!是他! 连清越竭力伸出手,但全身上下犹如一滩烂泥,花蜘蛛在他额头上踩,但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席卷全身上下的疼痛此时如潮水般褪去,随之汹涌而来的,是一股股渗透进骨子里的痒意…… 好痒啊…… 连清越意识还绝然清醒着,但皮肤就像被滚烫的开水烫过一般发红,还散发出一阵阵的热气,万千小虫子顺着骨头在他的身体里爬,痒意一阵阵冲击他的大脑,让他恨不得拿刀来剥掉自己的皮,好让那些虫子从他身体里暴露到空气里,一个个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阿玉见此情状笑盈盈的蹲下身来,欣赏了一番连清越的惨态,食指和拇指张开,撑起了连清越满是汗水的下巴,看着他发红的双眼说:“感觉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这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姹紫嫣红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东西跗骨而食,只要被他伺候一夜,不要担心,第二天早上你就能从内到里的爆开,血肉中隐隐带着紫色,烂的跟朵被踩碎的花似的……”阿玉轻轻一笑,眼睛瞪大,带着一种让人极其恐怖的兴奋感,说出的话化作热气喷到连清越的耳畔,激起了一阵阵的颤抖。 不要…… 求你…… 连清越瞪大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在眼光中暴露出全然的乞求,阿玉却拍拍他的脸颊,无奈的说:“毒\\药我在义庄里就给你下了,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怎么会舍得催动呢?”他有点遗憾说:“就好好在自己的地盘呆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觊觎别人的东西?” 连清越说不出话来,魔王陛下只好一个人唱独角戏,摸着下巴的手划到他纤细的脖颈。 人为什么都这样? 为什么要来试探他忍耐的限度? 如果是逾期在……就会知道,魔王长玉的忍耐没有限度的,心情好时,在他头上拉屎也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惩罚,心情不好,呼吸就能成为开启死亡的钥匙。 想到这里,阿玉有一点想念那么了解他的右魔使大人了。 他叹了口气,慢慢收紧自己的右手,在连清越惊恐的眼神下笑嘻嘻的说:“虽然我很想看你姹紫嫣红的样子……但是真抱歉,现在毕竟是在城主府,我还是早一点结果你,比较符合我的人设。” 他说着掌心就骤然加力,一点迟疑的意思都没有,连清越在一瞬间眼珠瞪到极致,不能呼吸的痛苦渐渐盖过身上其他的感受,男人本来无力的双手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阿玉!” 这声音如平地惊雷,阿玉闻后骤然收手,连清越通红的眼珠布满血丝,发不出声音的喉咙像风箱一样吸气,附身就开始无声的呕吐! 身后衡二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自己闻声出来查探,竟然会看到这种景象! 他连忙上前两步,抓住了阿玉的右手,用力过猛使阿玉如玉的手腕上迅速泛起红痕,但他没有察觉到这些,拖着阿玉就后退了两步。 “你这是做什么?!”衡二急急发问:“发生了什么?你们起冲突了吗?你受伤了?” 阿玉听到最后一问转了转眼珠,压下翻涌的魔气,挣脱开衡二的拉扯,转身就想走,衡二一愣,下意识的再次伸手去拉,没想到阿玉“唰”的一下再次抽回,反身就扇了衡二一个巴掌! 衡二:“……” 阿玉冷冷一笑:“没有发生任何冲突。我就是想杀了他。” 说完这一句,他再次转身,不理会身后的两人,大步跨进了客院。 衡二呆呆站在原地,脸颊上阿玉用尽全力打下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痛,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的梦境。 少年回头看了地上仍在发抖的连清越一眼。 . 阿玉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小榻! 妈的! 他心中怒极,胸中的魔气也马不停蹄的翻涌,在他心口制造出一种荒谬的疼痛感,让人恨不得立马毁了这一切! 道不同不相为谋,杀个人而已,衡二的眼神已经如此悚然陌生,以后的路何必要一起走?! 解开封印他一定需要衡二吗?半魔半神体质的改善一定需要衡二吗?如果这些答案都是否定的,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牵牵扯扯! 自己完全可以一个人去宗门,查到上古的一切,再一个人去黑海解封,届时黑龙要是不肯,他自然有办法让它低头! 一个畜生而已,岂能与魔王争辉! 阿玉想到这里再次一脚踹了出去,暗恨想,他和衡二本来就是不同的,正道仙尊和魔道魔王,岂能同时相容?之前他是被什么鬼迷住了心窍,才会以为衡二对他有用!退千万步来讲,就算衡二的精灵体质对他有用,两人何必要绑在一起,只要等解除封印,到时候这人要杀要剐,还不看他的意思么! 现在一切摊开到阳光下,正是分离的好时候! 魔王陛下喘着粗气,恶狠狠的喝了一口茶。 . 半刻钟后,阿玉心中冷静下来,已经重新有了计较,待体内翻涌的魔气平静下来,他这才抬脚出了房门。 他设想过许多情景,但拉开房门后就看见衡二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脚边躺着姹紫嫣红散发作的连清越时,还是稍微顿了一下。 他脸色一暗,抱胸漠然的看着衡二。 而衡二听到开门声一下从台阶上站起来,手足无措,甚至有点不敢看向阿玉,但又害怕他还在生气,因此赶紧抬头,一下便瞧见阿玉冷冷的脸。 “……”衡二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要说什么呢?问他为什么要杀连清越? 衡二闭嘴,最终没有问出口。 但阿玉却在心里嗤笑一声,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已经足够了解衡二,知道按现在的情况,衡二绝对不可能看着连清越死过去,但也不可能去贾镇处告发---- 摆在衡二面前的双难命题使得阿玉心中大为畅快,面上还讽刺道:“怎么,没有去通风报信,后悔了?” 衡二眼神一暗,低头抿唇反驳:“我没有。” “没有?”阿玉哈的抚掌,猛地笑起来:“那你是想成为我的帮凶,一起杀了他咯?” 他修长的食指指向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的连清越,眼神相当的讥诮。 果然衡二摇头,略带了一点乞求的看着阿玉:“阿玉……我们谈一谈好吗?” “你想谈什么?”阿玉一笑:“我当然奉陪。” 衡二闻言往前走了两步。 第26章 鸵鸟 衡二往前走了两步。 他之前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那么久,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但最终还是问:“阿玉,是连清越犯了什么错吗?” 他还是问出了口。 这问题简直避无可避,衡二想过了,如果连清越当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不必阿玉亲自动手,自己手里的斧头就不能饶过他,可要是罪不当死…… 如果罪不当死,自己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白白的死在这里。 而阿玉听到衡二这问题心里一笑,生出一种“果然应该如此”的感觉,觉得自己此前当真是蠢爆了。 正人君子固然好利用,但要是想让你堵心,他们有的是办法。 阿玉心里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失望或者说期待个什么劲儿,现在终于得到答案,因此面上冷冷一笑,毫不避讳的对衡二问:“惹的我心情不好算不算?” “……”衡二一愣,不敢置信:“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阿玉哈哈一笑:“惹得我心情不好只是一个事实,但我杀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前提条件。” 衡二瞪大眼睛,眼里流露出一丝希望。 但阿玉可没有给他什么希望,指着连清越就连珠炮似的道:“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啊!”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还没有眼力见儿的上赶着来惹我不开心,我不把他杀了,难道还留着过节吗?!” 没错就是这样! 这话说的极其直白,将魔王陛下之前的心态描绘了个十成十,但衡二丝毫没有因为这样的坦诚而感到开心,反而觉得一阵阵的发凉。 他开始从脚到头感觉到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为什么半个时辰前一切都还好好的,现在就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头青年眉眼中冷意凛列,嘴巴虽然是弯着的,但眼里半点笑意也没有,衡二想起之前阿玉目含不舍,却又把盘子推给自己叫自己吃东西的模样,心中一痛,难道这些神态,以后自己全都见不到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说……非要说这样的气话? 少年惊慌失措,下意识的把阿玉说的话当成的气话———是啊,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一只鸟死了,阿玉就伤心成那个样子,刚才想要杀连清越,也一定是气昏了头! 衡二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阿玉本来就比较任性一点,平日里开心愤怒转换的比谁都快,这次也一定是实在气的狠了,所以才会这样! 他安慰自己安慰过了头,顷刻间就帮阿玉找了一个弥天大借口,不仅如此,还上前几步就再次抓住阿玉的手腕,没给他挣脱的机会,半是强迫的拉着他,一边生气的回应阿玉之前说自己不是好人的话:“不要这么说自己!” “……”阿玉:“……” 如果古代仙侠世界有黑人问号脸,现在阿玉就想把这表情甩到衡二脸上去! 妈的! 老子说的不够清楚吗! 我是坏人!没有原因就是想杀了连清越!你这一副“我不许你委屈自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魔王怒掀桌,反手就要挣脱桎梏,没想到这次不比之前,衡二早有准备,纹丝不动的牢阿玉纤细的手腕牢牢握在手里,不准他走,还一脸认真的说:“阿玉,把毒给他解了吧。” 阿玉:“……”解你个仙人板板!你把老子之前说的话都当做耳旁风吗! 魔王气急反笑,一下咬牙:“你听不听得懂人话!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他解毒了!” 衡二却以为阿玉还在赌气,紧了紧手说:“阿玉,他如果惹你生气,我帮你教训他,但杀人毕竟不好……我们把毒解了好不好?明天,明天我约战他去演武场,好好替你教训他!” 阿玉不敢置信,不禁开始怀疑人生,难道自己真的在哪里给了衡二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绝世大好人、大圣父吗? 敢问这一个多月我哪里做的像个好人我改还不行吗! 改!不!行!吗! 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悲愤,终于让衡二自欺欺人的心感悟到了一点不对劲,不禁有点紧张的抿了抿唇,试探性的说:“或者收拾两次……我马上就能冲击金丹,一定把他打趴下!” …… 阿玉彻底无语。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内心一肚子气都给磨没了。 没关系。 没关系。 魔王陛下给自己打气,暗想,解毒就解毒,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衡二这样也很好,反正两个人分开是必然的,何必现在戳破,他愿意把头埋进土里装孙子装白痴,和自己有什么相干? 阿玉想到这里就要挣脱开衡二的手,不料衡二以为他要走,一下紧张的再次握紧,阿玉不禁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你不是要我给他解毒吗?你拉着我,我要怎么解?” 衡二一愣,欢天喜地的松开了手。 那边连清越早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浑身上下像是刚刚从水池子里捞出来一眼,衣襟被他用尽全力扯了个稀巴烂,嘴唇破了,脸色翻白,蜷缩在地上一阵一阵的抽搐。 就衡二阿玉说话这段时间,他身体已经在痒和疼之间切换了好几个来回,每次等他的身体稍微有一点点习惯之前的感觉,便会立马切换至另一种,从头开始重新折磨,连清越甚至开始恨衡二——— 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刚才死了才是最好的! 这种感觉在阿玉带着凉气靠近他时越发明显,虽然姹紫嫣红散折磨他的躯体,但绝不会损坏他的意识,因此此刻他眼睛通红,盯着阿玉的动作,万分期盼那双手能够抓起他的脖子…… 再狠狠的扼住! 杀了我啊! 连清越痛苦的低吟,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看着阿玉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天神…… 阿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摆了一摆手,灵气催动,连清越头上那只硕大的花蜘蛛立马停止了运动,从肚腹下方爬出另一只小小的虫子。 那虫子不是蜘蛛的模样,小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形态,绿色,待爬下被寄生虫的暖床后茫然的转了一个圈圈,随后认准了连清越的鼻孔,在人中处逡巡了一会儿,才顺利的爬进去。 花蜘蛛见自己的小伙伴不见了,毛绒绒的腿在连清越脸上踩了两下,然后快速的爬离了事发现场,不知道又去哪里隐藏去了。 而那只不知名的小虫进去连清越的身体里后,连清越就发现自己体内被万虫撕咬的感觉骤然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身上痒意消失,痛苦消失,不成人形身体一下脱力,毫无间隙的贴在青石板上。 阿玉耸肩从地上站起来:“好了。” 这解毒的模样实属神奇,衡二见所未见———当然了,他之前虽然常见阿玉摆弄那些瓶瓶罐罐,但也不会料到阿玉使毒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因此问:“这是什么毒?” “姹紫嫣红散。”阿玉瞅了连清越一眼:“说是毒\药,但制毒方式和蛊类似,药粉中间隐藏了尸骨虫卵,进入人的身体之后就开始繁殖,一生百百生千,千千万万无穷尽,发作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只蠢透的花蜘蛛只要发出信号,那些小虫子就跟活了似的。” “那只小虫子呢? “尸骨虫王。”这毒还是他年轻时在某一个药王魔修那里学到的,阿玉有点兴致缺缺:“进到身体里了,自然能压制那些不要命的小虫子。” 说到这里阿玉还踢了连清越一脚:“可千万别放松我的新朋友,花蜘蛛是尸骨虫王的被寄生虫,要是你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只要我一下令它一呼唤,到时候尸骨虫王不耐烦在你身体里呆了,那些小东西蠢蠢欲动起来,我可不会好心的再救你一次。” 他说的轻柔,连清越却恐惧的动了一下身体,从下至上的余光中看到阿玉那张如玉凝脂般的脸上在说完那句话后露出一抹无奈喟叹,对衡二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衡二声音里有一些高兴:“阿玉……” 阿玉果然很好嘛! 第27章 紫衣 两天后,安阳州紫衣台。 紫衣台作为正道四大宗门之一,且隐隐有带头的架势,宗门建筑傍灵山而建,从山脚处开始用十万天阶铺陈,使人望而生畏,其陡势几乎扶摇直上,看起来极其险峻巍峨,四周灵气充盈,阶梯上一尘不染。 天阶十万多的有些吓人,但这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四方,另一方面也是告诫宗门弟子早日脱离筑基,毕竟修仙者筑基之后就能御宝、御气飞行,上山下山都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此刻正午时分,阿玉就在灵山山脚处望着这传言中的十万天阶。 他和衡二最终只在盐干城呆了一天,那一天之内,衡二作为两人中看起来比较老实的那一个,先后被带去了义庄里的密室和杨柳村的河畔,最后可想而知,贾镇铩羽而归。毕竟开启秘境的蟾蜍已经不知所踪,而河边的大阵由上古青龙所画,不晓得用了什么天材地宝补充灵气,贾镇一个大乘修为的修士,拼死了也不能在河中找到正确的路径,搞的晕头转向灰头土脸,在河里待不了多久就会莫名其妙的失去方向,甚至呼吸都变得困难。 如此这般,一切果然不出阿玉所料,第二天贾镇收拾东西就要离开盐干城,带着衡二和阿玉是必须的,顺带捎回结束宗门历练的连清越秦舞阳小队,回紫衣台对此次发现上古秘境一事做汇报。 不过贾镇身为紫衣台长老,自然不必像衡二阿玉一般苦逼兮兮的筹钱坐飞船,辗转了两趟传送阵,仅仅一天时间不到就抵达了紫衣台仙都,随后步行至灵山脚下。 临近灵山之后树木便渐渐开始多了起来,因为靠近灵山灵脉的缘故,涨势相当之好,一眼望过去都是绿色,阿玉身在其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喟叹一声。 不愧是紫衣台,财大气粗,在如今灵气不完全充裕的修真界还能霸占一条灵脉建造宗门,果真很有几分底蕴。 不过这底蕴有是有了,倒是难为他……阿玉看了一眼眼前仿佛延展到天边台阶,觉得脑袋都晕了。 “这可怎么上去?”阿玉嘟囔,作为一名筑基辣鸡瞅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发现虽然筑基以上的只有贾镇、衡二、连清越、秦舞阳四人,但其他紫衣台和玄月坞的弟子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从纳物戒里拿出飞行法宝,估摸着里面有灵石填充,就算修为只有筑基,也能上山,并没有像阿玉一样的困扰。 他纳物戒里法宝灵宝倒是一大堆,就怕拿出来吓死在场诸位。 阿玉眉头苦恼的皱起来,一旁衡二见状立马上前一步,有点忐忑的说:“阿玉……我带你吧……” 他昨天冲击金丹成功,如今是个正儿八百的金丹修士,要带一个人上山自然不在话下,不过阿玉斜睨一眼,反问道:“凭什么要你带我?” 衡二一噎,还真没找出理由。 主要是这两天阿玉单方面发脾气,对衡二诸多挑剔,显然是心中对之前的事情还有芥蒂,但衡二一天示了八百次好也没什么用处,现在也颇感无力。 倒是旁边的连清越听到两人的谈话握紧了手中的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突然开口道:“我带你。” “……”阿玉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这孩子不会被药傻了吧? 或者以为接近自己,就能得到解药?这他可想错了,姹紫嫣红散虽说不是无药可解,但要彻底根除也相当麻烦,拿尸骨虫王压制是最省事的办法,阿玉可没有一副慈善心肠帮他弄解药。 不过他刚刚跟衡二呛声,连清越就递了这个梯子过来,阿玉也不在乎连清越心里到底是什么小心思,因此爽快点头说:“好啊,就你带我。” 说着就往连清越的方向去。 他身后兰心拿了一把剑正准备起飞,见到这幅场景悄悄的扯了一下秦舞阳的袖子,神秘兮兮的问:“舞阳师姐,你看林玉先生是不是跟衡二先生吵架了?” “好像是。”这两天几人经常看到衡二兴冲冲的去找阿玉,又垂头丧气的回去,秦舞阳心里也颇感不解:“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之前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啊。 兰心瘪瘪嘴,看了一眼形单影只的衡二,小声道:“衡二先生好可怜……” 秦舞阳笑她小女孩儿心思,打趣说:“你觉得人家可怜,不如去开解开解?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兰心不解。 说不定这位先生马上就成为你的师弟了。秦舞阳笑了一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朝前指了指早就飞远的贾镇道:“没什么,只是该走了。”说完就松开手里的长剑,长剑剑身随灵气漂浮在空中,只等着主人踩上去。 兰心疑惑,有点好奇秦舞阳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但她和秦舞阳并非同门,关系也还没亲近到明知对方转移话题也要继续问下去的地步,因此只好遗憾的随同起飞,不再谈这件事情。 另一边连清越也发作好了飞剑,阿玉站在连清越身后,准备等着他踩上去之后再上。 不过等了半晌也没见前面的人有动静,阿玉不禁推了连清越一下:“怎么还不走?” “……”连清越抖了一下:“拉着我的手。” 阿玉翻个白眼,右手拉住了连清越的臂膀。 两人上得剑去,飞剑便乘灵气而起一路往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连清越功夫不到家,开头几次颠簸,阿玉在他身后不得不贴到他背后去,顺便嗤笑问:“你不会以为摔死了我,你身体里的虫就跟我一起死了吧?” 连清越身形一僵,片刻后才低声解释:“我没有。” “你有也好没有也罢,不过必须说明的是,姹紫嫣红散不像蛊虫依附主人而生,他们靠着的是花蜘蛛和尸骨虫王,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要是死了,顶多花蜘蛛发狂,召唤了尸骨虫王从你体内爬出来,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结果。”阿玉笑,因为两人相隔太近,热气甚至扑到连清越耳廓上。 而他身前的连清越更加清晰的感觉到那温热的呼吸,脸部肌肉发紧,在阿玉看不见的方向脸色已经通红,如同一只煮熟的虾。 他心中的紧张在听到阿玉说的话之后上升了一个层次,也说不清楚脑子里现在什么感觉,好在他从小住在灵山,上下阶梯无数次,闭着眼睛也能飞过,方才没有出什么意外。 只是身后那人的气息太强烈的,不用特意去感受也好像强烈的近在眼前、耳畔、鼻端,连清越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蛊,不然刚刚在山脚下,怎么会说出带这个大魔王上来的话? 他心中后悔极了,暗想自己一定是中了蛊,不然为什么这两天脑子里都是那天晚上身后那个男人残忍的笑脸! 那天晚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这个男人在耳边低声诉说姹紫嫣红散药效的样子……高高在上斜睨她犹如天神的样子……后来解毒时对衡二那点无奈的笑意……通通就跟扎在了他脑子里似的! 最关键的是自己竟然不觉得恐惧! 这种心悸和此前感受到的恐惧完全不同,后者让人想要远离,而前者竟然让人想要靠近,不然自己怎么鬼使神差一直暗中观察他,为什么看到他不亲近衡二就高兴…… 连清越想到此处陡然惊恐,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脚下的剑在此等慌乱中完全不听指挥,霎时就要往下跌落! 阿玉猛被惊住,抓紧了连清越的手臂:“你干什么!” 卧槽就不能好好御剑吗!摔下去多疼! 魔王陛下深感危机,连清越也很快反应过来,身边灵气再次下沉拖住剑身,好悬的稳住了。 “我说你干嘛呢?”阿玉开始怀疑他耳朵聋了:“我刚刚跟你解释的不够清楚吗?要不要我再说一次?” “……”连清越冷汗直冒:“对不起。”他惊疑不定,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你给我下过蛊吗?” 阿玉皱眉,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不过并不吝老实回答,呵呵道:“你以为自己长的很好看是吧?我给你下毒还买一送一?”再者说了蛊这种东西反噬主人,他根本就没学过这个,不过连清越为什么会这样想?阿玉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连清越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最终还是缄口不言。 如果真的下了……应该不会,连清越在心里否定般的摇摇头,如果真的下了蛊,以阿玉无法无天的性格来看,如今自己已经是他掌上玩意,何必对他撒谎? 可如果不是……自己这些症状到底实在怎么回事? 第28章 季清 连清越心烦意乱,待抵达山上廊桥处后便落荒而逃,背影仓皇,留下阿玉在原地干瞪眼,一脸懵逼:“搞什么?” 自己有那么恐怖吗?明明帅的惨绝人寰! 贾镇见此也略有点奇怪,他这师侄一向眼高于顶心高气傲,何曾有过这般形状? 他不动声色的用目光在阿玉脸上转了一圈儿,但见阿玉也是满眼茫然,看不出有何端倪,只好暂将这疑惑撇到一边,吩咐兰心道:“兰心,那就由你带林玉和衡二去客院休整吧。” 兰心闻言心中一喜,很是喜欢这个任务,开心的点头应下,贾镇失笑,颌首后转身走了。 待他步行至蓬莱殿,便发现殿门口有一位十岁左右的白衣小童正在等他,见他大步过来连忙行了一礼:“贾长老,各位长老以及宗主和仙尊已等候多时了。” 贾镇一顿,温和一笑道:“麻烦了。” 小童再行一礼,这才带着贾镇入殿中去。 蓬莱殿居紫衣台正中,乃是宗门中的议事大殿,平日有什么重大事情都在此处商议决策,殿中明亮通透,甚至不像盐干城主府那样奢华,但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殿中那些看似普通无华的摆设,最低也是法宝级别。 贾镇当年犯错,说是去盐干城以辅城身份镇守,也还保留着宗门内的长老身份,但已经相当于贬谪,因此许久没有进过蓬莱殿,此刻看到这些熟悉的景象不禁心中一动,低眉掩下眼中闪动的光。 而殿内情况也果真如那白衣小童所说,两侧共十二把椅子只空了一个,明显是给他留的。正前方两座高大木椅,分别坐着现今的紫衣台仙尊季清和宗主钟离。 前头已经说过,如今修真界中全部疆域都被修真者占领,四道划州而治,并没有哪个凡人有那个能耐脱离宗门建立国家,因此在正道之中,为了方便管理凡俗事务,除去仙尊之外还设有宗主一职,专门负责宗门内对外的管理统治,是类似帝王一样的人物,又为了便宜宗主行事,对外便说宗主地位与仙尊等同,平日里出现在任何场合也是平起平坐,但也只有看得透的人才清楚,区区一介宗主,哪能够与仙尊齐肩? 修真一道重在专注,一天再怎么都只有十二个时辰,其中若有八个时辰都拿去处理俗务,哪里还挤得出时间修炼?因此四大宗门的宗主修为往往不高,大多靠丹药支撑,勉强能达到金丹修为,实战经历弱爆,虽然对外代表了独一无二的权威,但在宗门之内,只能乖乖俯首于仙尊,甚至是强势一些的长老。 如今紫衣台的宗主钟离寿元三百,比九百岁的贾镇都少了几轮,但看起来却显得更老一点,身上着一袭黄袍,慈眉善目,气态温和也并不见强势,看到贾镇进来,还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旁边端坐着的紫衣台仙尊季清却不苟言笑,穿着紫衣台标志性的白衫,腰带为金黄色,虽有两千六百岁的寿元,但面庞丝毫不现老态,中年男子模样,眼如寒星眉若斧雕,鬓角有几丝雪白,但仍不掩俊美——— 紫衣台仙尊季清,如今修为渡劫八阶,是当世十大渡劫修士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当年单单靠一张脸就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修,不过他醉心修炼,不碍男女之情,一生没有结下道侣,也未育有儿女,膝下只有一位弟子,如今正在闭关。 见到贾镇进来,季清只略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待他行了一礼后才道:“坐吧。” 声音略显沙哑。 贾镇便向那空下的位置坐下,旁边已经有长老迫不及待的问:“你传声符里说的不清不楚,盐干城那边当真发现了一个上古秘境?” “初步判断建造者属于上古。”贾镇道:“秘境应该是分作两层,第一层很好进去,里面放了许多书籍古物……”贾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望了一眼台上的季清:“仙尊,我怀疑那秘境……恐怕是青旸前辈留下的。” 季清还未反应,之前那问话的长老直觉不信:“这怎么可能!” 万万年前修真界经历了灭顶之灾,虽然母神心慈,以自身为祭品祭祀了天地,补回日益枯竭的灵气,但在那一场大战中可不仅只有诸神陨落,其中随战神凛列参战的金丹以上正道修士,基本上都和邪神同归于尽了,就算灵气恢复山河弥补,但正道修真者的断层是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更何况当时风雨飘摇山河破碎,大战中所有的修行资料毁的毁没的没,只留下那些心动修士,怎么更进一步? 关键时刻还是青旸仙长出现,写出了各种各样的修仙心法,从筑基到渡劫无一不有,而有了这个开头,修真界才在后来在历代先人的努力之下,研发出了更多的修炼功法。 也正是基于青旸仙长的规定,修真界中一应功法皆不得由宗门垄断,修炼入门心法在最普通的一家书店就能买到,且绝对为真,人人都有资格去尝试与凡人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但在万年之前青旸仙长就已经彻底销声匿迹……”那长老皱眉道:“你何以下此判断?” “秘境第一层的密室里书册相当多,都是现在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功法,且为手写,但与我们后来改进过的略有不同,我仔细研读过,发现那些功法的内容和万万年前青旸仙长留下的一字不差。”贾镇说出自己的推测,眼尾扫过季清:“不仅如此,根据那两位进过第二层秘境的散修所言……在第二层秘境中,还有一具青龙的尸体。” 季清眉心一动:“能确定吗?” 他指的是秘境中青龙尸体一事。 “不能完全确定,毕竟第二层秘境里只有那两名散修进去过,这些说法都是一家之言,并不能完全相信。但如果要说是他们编造的,也确实不太可能。”贾镇摇了摇头。 当年正道式微,但魔道却因为跟随邪神的缘故,反而有许多修真者活了下来。青旸仙长的帮助仅仅只限于正道,其存在在万万年前就只有少数人知道,传到如今,也只在四大宗门里的高层里有名声而已。 两个小小散修,不可能单纯凭借第一层密室里的书册推断出秘境的主人是青旸,再据此编造出第二层秘境中有青龙尸体吧? 青旸本体为青龙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本来就更少一些。 “我也亲自去秘境入口之一查探过,那里留下来的阵法极为霸道,想单纯凭强力破开是不可能的,除去青旸,我无法给出其他猜测。” “猜测没有什么用处。”季清却看了贾镇一眼,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道:“只有进去之后,才能确定。” 贾镇闻言心中嗤笑一声,但面上还是温和有礼的模样:“仙尊所言极是。” 季清眉眼一动,竟然看出了贾镇笑容下的讥诮,心里一堵,嫌恶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转而问殿中其他长老:“目前玄月坞已经知道秘境的存在,各位长老对此有何看法?” 贾镇对面,兰心之父兰亭捋了捋长长的胡须道:“我看不如在明天各宗门弟子比拼完后,向四方宣布这个消息。” “不行!”连清越的师傅屈田冷笑一声:“秘境是我们发现的,又出在咱们紫衣台的地界,凭什么要由那些乱七八糟的外人分一杯羹?” 兰亭道:“玄月坞的人已经知道了秘境的存在,如果我们一味秘而不发,到时候事情被他们捅了出去,我们该如何解释?” 正道虽有四大宗门,但紫衣台\\独占两州统治,实力在四宗门中也是第一,如果像发现上古秘境这样大的事情宗门硬要藏着掖着,一旦事发,恐怕千夫所指。 更何况修真界四道分治,魔道、鬼道、妖修道通通一统,只有正道四分,说白了就像现代某些联邦国家一样,各州各自独立,但归根究底大家都属于同一个国家,同属于正道,发现的上古秘境自然也归于正道,紫衣台想要昧下,这怎么可能? 季清也更加赞同兰亭的意见,点了点头:“就依兰亭所言。”又说:“这件事情余下的各个细节都交由兰亭确认,遇大事不决,再来找我商议。” 兰亭点头称是不提。 下方贾镇闻言在心中冷冷一笑,虽然早就猜到季清不会让他负责这件事情,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发冷—— 如果借此时机他都不能留在宗门,以后还有什么借口重归? 想到这里贾镇再次看了一眼端坐的季清,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突然扬声开口道:“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像单独向仙尊禀告。” 他加重音节,狠狠的突出了“单独”二字。 第29章 功法 蓬莱殿内众长老面面相觑,都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说贾镇在十二位长老中的地位,那无疑是最低的。虽说他仅仅只有九百岁,修为就抵达大乘九阶,只差一步就能渡劫,成为修真界中最顶层的人物,但毕竟还差着那么一步,更何况…… 百年前贾镇本来是要以仙尊首徒受封的,后来却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仙尊震怒,不仅首徒地位一夕没了,还被发配到离宗门最远、和魔道衔接的东龙州盐干城去辅城,得了一个长老虚位,百年来回紫衣台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仙尊对他也从原来的爱护变为厌弃。 但……兰亭看了一眼端坐的仙尊,果然看到仙尊眉心一动,嘴唇开合,最终还是道:“小童,送宗主和各位长老离开。” 果然。 兰亭长老捋了捋胡须心想,仙尊对贾镇肯定还存了几分怜惜,毕竟曾经那样疼爱,两人差点就要有一段师徒之缘……想来百年前贾镇所犯之错也不是很大,兴许是犯了仙尊某项忌讳,所以才远远发配,不然以仙尊性格,若贾镇当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错事,必定尸骨无存,哪里还能留下性命? 想到此处兰亭及众长老自发的从椅子上起身,由小童在前领了出去。 大殿里霎时间空无一人,小童也极有眼色的将门关上了。 贾镇的表情在长老们里去之后就不太对,冷眼看着季清,问:“你就打算一辈子把我放在盐干城?” “你在盐干城生活的很好。”季清神色漠然道:“百年时间修为从大乘一阶到了大乘九阶……”他说道此处顿了一下,才发现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殿下的那个男人。 像以前一样叫镇,明显是不可能了。 贾镇像是没有看到季清眼里的复杂,似笑非笑道:“你只知道我修为涨的快,可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涨的这样快的?” 修真界灵气并不充盈,金丹之后就愈发难走,将衡二阿玉这样的非人排除在外,像季清这样惊才艳艳的人物,当年在大乘境界也停留了整整三百年。 “……”季清哽了一下:“我知道,你很有天赋。” 假以时日,贾镇超过他,是迟早的事情。 贾镇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平日里温和的神情再也瞧不见,脸上狰狞眼中冒光,一步一步大步往前踏进,瞬息后就走近了季清,倾身便覆在了季清身上! 他已经有百年没有近距离的和这个人如此亲近,贾镇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没想到真正靠近了,却发现自己浑身都颤抖起来,两只手落在木椅的扶手上,竭力控制住自己,盯着季清一字一句道:“我只要想着,当年你是怎么把我丢出灵山,怎么高高在上的对我说出那些话……师傅……” 季清浑身一震! 他脸本来侧着,此刻不可置信的望向贾镇,两张脸瞬间只剩下一指距离:“你叫我什么?” “师傅!”贾镇咬牙,恶狠狠道:“你不就想我唤你师傅……!” 他话还没说完,季清右手“啪”的一下甩到他脸上,气的发抖:“我不是你师傅!我已经有弟子了!” 他使力使的极大,贾镇脸立马偏到一边,素白的脸上顷刻间留下五个指印,可见他之前面对季清,根本毫无防御。 贾镇也被这一巴掌打的怒火澎湃,从前那些事情一幕幕飞转在他眼前,使他冷笑一声,刹忽间更加凑近季清,口不择言恼恨道:“你那个好弟子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想把自己的师尊按在床上干!” 此话一出后贾镇脑子里那根绷紧的线也立马断掉,他至今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真的敢收了一个徒弟! 想到这里贾镇心口骤疼,右手伸出就捏住了季清的下巴,唇贴上去,恶狠狠的就开始啃咬! 季清则完全被贾镇之前说的那话给气懵住了,因为太过生气的缘故,手甚至哆嗦着都使不出力来,随后被贾镇霎时间攫住唇舌,更是惊的瞪住了眼睛! 他在干什么! 季清坐在椅子上挣扎起来,但贾镇左手早已钳住了他的腰,右手按在他的脑后,两人如同一体般贴在一起,季清牙关紧咬,但抵不住贾镇来势汹汹,极有技巧的撬开后如长龙直驱,如狂风过境一般攫取自家师尊的津液。 贾镇身体极稳,但季清却微微颤抖,口腔中不同一般的侵略清晰的告诉他此刻在发生着什么,这个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百年过去,竟然还在妄想! 季清想到此处一震,丹田处灵气飞涌而出,顷刻间便及于掌心处,一下就朝贾镇腰腹打去! 贾镇猛然一顿,松开季清的唇抵在他肩膀上吐出一口血来,身体下意识的向后倾斜,但却依然没有放开季清,两人一起往地上倒去,季清压在他身上,白衫上染满了血。 这场景太过刺眼,前一刻还起了杀念的季清已经后悔的不能自持,颤抖着手想去摸贾镇,不料被贾镇一下拦住,虚弱的呢喃说:“我还没说完呢……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我比你更加厉害,你还怎么赶走我……到时候想怎么亲怎么亲……想怎么上怎么上……所以每天刻苦修炼……” 贾镇说到此处笑了一下:“我还想,你为了那什么劳什子妖王鬼王时刻不敢轻松一步……”如果我能变更厉害一些,是不是就能在你身边站的久一点? 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冲动,而是做了紫衣台首徒,我们之间是不是就不必像今日一样兵戎相见? 可要是真做了你的徒弟…… 两个人之间还怎么可能更近一步…… 贾镇想到此处眼角留下一串泪来,不知是身体疼的还是心里痛的,模模糊糊间便失去了意识。 季清怔忪,向来古井无波的眼中也闪过层层痛意。 . 客院中的氛围倒不同蓬莱殿中一派汹涌,阿玉悠闲的挺尸躺在床上,旁边衡二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子边上,认真问阿玉:“阿玉,紫衣台已经到了,咱们要怎么找师傅呢?” 真是个傻白甜。阿玉暗中翻个白眼,问:“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这问题之前衡二也想过,如今首要之务当然是找到师傅曾经的师门,问明白其是否知道师傅可能的下落,但阳卢州除去阳炎宗这个四大宗门之一,另外还有十几个小宗,目标太多,并不好找。 何况两人如今的身份只是暂住在紫衣台的两个小小散修呢? 不过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衡二道:“师傅在竹屋里没留下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有一点,只要是师傅的师门看到了,必定能够认出。” “什么?”阿玉挑眉,暗想这小子难道和自己想到一路去了? “功法。”果然衡二道:“师傅教我的功法和凡人卖的那些不同,要更为精深奇诡一些,想必是来自师傅师门,只要我能稍加施展,不出意外师门的人应该能看出来……只是要怎么借机会和人比试,以确保能被各宗门的人看到,却很难办。” 不笨呐,他竟和阿玉想到一块儿去了。 纣魃这十七年来倾心教导衡二,交给衡二的功法也是阳炎宗仙尊一脉的正统,纣魃的出身肯定也不简单,而如果真的是这样,衡二只要能找机会在阳炎宗面前使出一两套有代表性的,必定能够引起阳炎宗的注意…… 之前阿玉本来想和衡二一起留在紫衣台,因此不会出这种有效但有害的主意,但他如今心态已经改变,衡二去哪里都与他无关,留在紫衣台也罢回去阳炎宗也好,只要自己最终能留在四大宗门之内就好了,最好的话……阿玉摸了摸下巴想,最好且最可能的地方就是玄月坞。 想到这里阿玉从床上起身,转过身子对衡二道:“这个简单,明天就是宗门大会里最后一个环节的宗门大比,届时所有参加大会的宗门都会到场,我会找好时机,让连清越在众人面前挑衅你。连清越在紫衣台身份不低,必定引起多方注意,到时候肯定能成。” 第30章 女人 宗门大会每十年举行一次,参加者甚众,除去四大宗门之外,还集结了各州许多小门小派,专给各门百岁以下的弟子增加实战经验,并且限制了次数,无论在大会中折戟还是折桂,最多也只能参加三次。 其运作起来也有自己的一番规律,以宗门历练为例,其凭借年龄,将所有参加的弟子分作四组,十五岁到三十岁、三十岁到五十岁、五十岁到七十岁、七十岁到一百岁,四个阶段各为一组。 而各组里头,因为修为不同,所去历练的地方和凶险程度也有所不同,像连清越和秦舞阳的队伍,就是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两个小队,他们在第一组中年纪最轻,但实力还不错,因此所分到的历练之地不是很难,但也不是特别简单,就在东龙州的一个小城里。 要不是遇到刑思琪,他们应该早就回紫衣台了。 而宗门历练结束之后,宗门大会最后一项活动就是宗门大比,每组中各个门派只推荐一名弟子在擂台角逐,最后在四组中分别决出四位魁首,由东道主给出相当不错的奖励。 连清越今年二十五岁,修为心动四阶,生平第一次参加宗门大会,天赋已经很不错了,但在即将到来的宗门大比中,却并没有得到紫衣台的推荐。 他心里不是没有郁闷,但这也没办法,紫衣台作为修真界四大宗门之一,从来不缺天赋好的弟子,他师傅纵然是门中长老,但他自己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得不到推荐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现在烦恼着他的是另一件事情。 连清越嘴角抽搐,看着屋子里突然跳出来的不速之客,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躁动—— 为什么他刚刚才在脑子里想着阿玉那张脸,这个人就突然从房顶跳下来啊! 是想吓死谁啊! 连清越心里咆哮,可惜面上却无力回天,实在是阿玉脸上的笑容太过渗人,连清越不敢骂娘,只好委婉问:“你……你怎么来了?” 他都还没想明白自己那些奇怪的心理状态是怎么回事呢! “我来关心关心你呀。” 阿玉眨眼,脸上带着极其和善的笑容,活像一个菩萨,连清越脑子里再次不可抑制的想起那天晚上的境况,身体抖了一抖,随即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完了…… 他完了…… 竟然会觉得兴奋…… 连清越哭丧着脸,觉得自己应当是没救了,不管阿玉有没有给他下蛊,现在这情况都不能更糟了! 他一边在心里慌张,一边眼睛望向阿玉,便看见阿玉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忙问:“有什么事吗?” “有啊,没事我干嘛来找你?”阿玉笑嘻嘻,一点伤人心的意思也没有,反手便勾住了连清越的脖子:“师兄……我跟你商量件事情好不好?” “……”他“师兄”一词喊的婉转,连清越肝颤,手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只好使劲儿把双手都握成拳头垂在身侧,勉强问:“什么事?” 阿玉也不同他废话,单刀直入道:“明天宗门大比,你在你们那一组魁首比拼出来之后,你能在场下向衡二挑战吗?或者挑衅,什么形式随你挑,总之和衡二打一架。”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自己和他打一架? 他立马想起之前在盐干城的演武场中那些不愉快的经历,脸色变得有点青白:“……我打不过他。” “打不打得过没什么紧要。”阿玉心情还不错,于是耐心的同他解释:“之前不是和你们说过?我们的师傅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但此前师傅待过的师门就在阳卢州,这次应该也来参加了宗门大会,衡二借和你比斗的功夫耍几下斧头,说不定就找到了师门,得到一些关于师傅的消息。” 这番说法倒合情合理,之前在义庄内连清越见过衡二出手,刚猛确实有余,像是阳卢州的路子。 连清越看了阿玉一眼,内心自然是想拒绝的,毕竟衡二不知道吃了什么大补丸,从秘境出来之后实力飞速窜到金丹,大概是受了什么好处,自己如今不过心动修为,哪里打得过他?到时候白白出丑,还在万数弟子面前丢脸。 但暂且不论他体内的姹紫嫣红散允不允许他拒绝阿玉,单说现在的情况,阿玉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两只眼睛笑盈盈的盯着自己看,距离近到呼吸可闻,甚至能看清楚他脸上细细的绒毛…… 连清越不自觉的更加握紧双手,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无意识的吞咽了一口,急忙侧过脸去。 不料阿玉见他不回答,右手强力掰过他的头,盯着他问:“到底行不行?” “行!”连清越点头,一下从阿玉怀里窜出来,瞪大眼不住点头:“行!” 你说行能不行吗…… 阿玉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颌首笑了一声,轻轻的像猫在人心上抓一样,连清越愣住,脸终于红了起来,可惜阿玉早已经转身走了,背着手脚步轻快,给一首歌几乎能跳起来。 连清越留在身后目光闪烁,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 阿玉出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立马离开,眼珠子转了一圈,随后左转,果然在墙角处看到手里握着一把斧头的衡二。 “听墙脚呐?”阿玉笑眯眯:“好听吗?” 衡二本斜靠在墙上听里面的动静,此刻手忙脚乱把斧头别回腰上,结结巴巴解释:“我不放心你……”阿玉毕竟给连清越下了毒,万一连清越心内不忿鱼死网破…… 阿玉当然也知道衡二是在关心他,毕竟客院距离连清越住的地方很远,衡二担心力有不逮也是应当,再加上阿玉内心已经为自己打算好了,因此不再揪着衡二之前的错处——— 不是他原谅了,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了。 衡二自己去当他的正道仙尊,他则想办法成为玄月坞的弟子,两者互不干扰,待他查到上古的一切,再去到黑海解除封印,若衡二体内的精灵本源当真有用,能够解决他半魔半神之躯带来的痛苦,到时候再想办法。 强行把两个人绑在一起才是不理智的,阿玉自知自己演戏的心力有限,假装一时半刻还行,但要他在朝夕相处的人面前时刻假装,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到时候他露出狰狞面目,反而惹的衡二离心,打乱之后的计划。 不如分开。 阿玉心随电转想到此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对衡二眨眼道:“事情办完,已经嘱咐好连清越了,你就等着明天的比试就行。现在回去了吧?” 衡二往前走了两步,见到阿玉脸上露出笑容也跟笑了一下,随在阿玉身后一起回客院。 连清越系宗门长老亲传弟子,所居住的地方离客院很远,好在紫衣台没有夜禁,他们身上又有客院玉牌,不算闲杂人等,因此没有遭到巡逻队伍的盘问,一路上月光正好,周围影影绰绰,倒有几分意境。 走了没一会儿,路边便出现一个小树林,黑黢黢的看不出什么动静,似乎没什么特殊之处,阿玉却挑了挑眉,往里面看了一眼。 衡二也察觉有异:“有人?” 阿玉小声道:“有。” 夜半三更,正事不做,跑到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事情? 偏偏阿玉最喜欢这种,压抑住激动向衡二招了招手,身体悬空,两人一起往树林里去。 精灵为天下灵气本源,只要他们想隐藏气息,简直就能跟风雨云雾混在一起,阿玉衡二这两个半路出家的神也不例外,虽然被封印了,但身体好歹是精灵化成的,修为再高的人也不能查探,因此阿玉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也不怕被发现,直接就往林中深处而入。 过了片刻,借着树木掩映,阿玉终于看到前方的人影,虽然没有火光,但月色也还不错,阿玉清晰的看到一颗大树旁正站着两个人。 呦呵,阿玉暗笑,一男一女,难道是哪对不被长辈看好的小情人? 他仔细看过去,只见树木旁边那男人身材魁梧,女人则更妖娆一些,两人抱在一处,正聚精会神的交换着唾液,阿玉转过头正想和衡二感叹一句,不料只见衡二目瞪口呆,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压抑不住激动的失声叫了一句:“师傅!” “……”什么? 阿玉连忙转头看过去,不远处那一男一女也听到了动静,眉目如电的看过来,月光正正打在那男人的眉上…… 不是纣魃是谁? 第31章 蟾蜍 阿玉目瞪口呆,只觉一阵荒谬:衡二还在外边儿遍地找师傅呢,师傅这边就跟女人正亲热着! 什么剧本啊这是! 在场四人除了那女子之外皆是一脸懵逼,衡二犹自不敢相信,和纣魃相互对视一眼,偏偏纣魃也是茫然,大惊之下竟然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说话呢!”如此这般不会聊天,疑似师娘的女人立马推了纣魃一把,还瞪了他一眼。 纣魃略显尴尬的转过头去。 这场景忒诡异,亲自撞破师傅十几年没提过的私情,衡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最后还是纣魃握拳在嘴边哈了口气,打破沉寂的氛围对那女子道:“你……带阿玉去外面转转……” 阿玉闻言瞪眼---- 我不! 我要听啊! 我要看啊! 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看现场直播的机会吧! 阿玉抓住衡二的手臂不愿意松开,就差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衡二身上了,还眼泪汪汪盯着纣魃,身体力行表示了什么叫做舍不得,可惜师娘执行力杠杠的,看阿玉此般作态,完全不废话,拖着衣领就往后拎。 嗯,一个筑基期弱鸡,师娘还是拎的起 阿玉:_(:3」∠)_ 阿玉走后衡二也往前走了两步,干巴巴的问了句:“师傅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只剩下两人,纣魃顷刻间回到严师模式,上下打量了衡二一眼:“我不是叫你就留在村子里吗?你怎么会到紫衣台来?”说到后面纣魃眉头皱的狠了:“这怎么回事?” 衡二颇有点不知该如何说起,便道:“之前我和阿玉看家里都被打坏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所以……” “我没出任何意外。”纣魃直接打断衡二的话,眉头拧在一起道:“当时我们是打了一架,不过后来我不是留了书信?等出了尺来镇我还偷偷放回去一只传信鹤……” 当时情况很严峻,红裳同他大打出手,不仅如此,还责怪他负心薄情,为了一个半路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孩子弃师门于不顾,纣魃不堪其扰,心中也被红裳劝服,无奈红裳吵完架后脾气不佳,甚至不许他和衡二道完别再走。 纣魃也担心衡二特殊的身份被发现,因此没有坚持,只是出了镇子之后偷偷折了一只鹤说明情况。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衡二在阿玉的撺掇下在家中半刻也不曾呆,自然没有收到他的纸鹤,动身就进了盐干城,但此刻过程倒没有显得特别重要,纣魃当机立断便道:“不管你为了什么出现在这里,明天立马给我回家里去!” 衡二一呆:“为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纣魃拧眉不耐:“这世上危机重重……” “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你现在这么弱,当然应该回家里……去……”纣魃卡壳,终于听清衡二说的什么,不敢置信的偏头:“你说什么?”什么叫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什么身世? 衡二眼中的光有点黯淡,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师傅,你也知道的吧?我根本就不是人——” 这乱七八糟胡说什么呢! 纣魃一时间心跳如擂,极害怕这话被人听到,赶紧拉近了和衡二的距离,伸手就捂住他的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神色紧张的四处望了一眼,厉声呵斥:“祸从口出你懂不懂!” 他态度奇怪,紧张谨慎到了这个地步,已然侧面证明了之前衡二和阿玉的猜测,衡二心中一涩---- 他不是不感动,毕竟这些年来师傅一直将他保护的很好,可……难道他真得一辈子呆在杨柳村吗? 衡二却不想再回去了。 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也想了很多,最开始知道纣魃失踪时的茫然无助,在义庄内对上钩蛇的软弱可欺,还有阿玉那个闭口不言的毒和身上的明丽张扬,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要怎么去守护这些东西? 留在杨柳村他能学到的东西实在是太有限了。 没有对手,没有敌人。 衡二内心中隐隐发出了一株嫩芽,早就破土而出,那些该要浇灌的肥料在纣魃不在的时候已经向他的心口浇灌过了,纣魃想要强行压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可能。 绝无可能。 还有洞中青龙提过的那些话,他一定要去黑海,把他和阿玉身上的事情全部搞清楚。 想到此处衡二眼光一闪,反而问纣魃:“师傅,之前我和阿玉误入盐干城外义庄内的密室,才发现了我的来源之地……当初你到底是怎么捡到我的?” 纣魃一愣:“在义庄里?” 他瞅了面色严肃的衡二一眼,直觉此刻不好糊弄,勉强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不给一个说法是万万不能成了,心也想着,既然徒弟已经都知道了,那也不差自己这一点,因此道:“我当初捡到你是在杨柳村那边的小河旁。” 衡二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纣魃叹口气:“也是机缘巧合,我正在河边休整呢,莫名其妙跑出来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就在我眼前化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 他眼神略有一点空,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我当时都惊呆了,还想大白天遇到写什么妖怪呢……赶紧过去查探,还探了你身体里的脉,没想到你刚刚成型就不得了,虽然不再像你长大时那样霸道,还是伤我不轻———哎说起来这些,小时候你吃的那些鸡啊牛啊,可不都是你自己杀的吗。我吃了亏,不敢再直接探你,只好借着这些作为媒介……” 衡二一噎,无语的看了自家师傅一眼。 纣魃被他看的讪讪,摸了下鼻子虚张声势强调:“你留给我的内伤我前几年才彻底好呢!”要不是喝了衡二的洗脸水…… 纣魃想到此处也有点尴尬,咳嗽一声道:“总之我当时正打算一辈子也不回宗门去,刚好就遇到个你,杨柳村也好住人隐居,因此干脆住了下来。”想起之前衡二说的义庄,好奇问:“你在义庄里看到什么了?” “龙魂。”衡二道:“它只说了一部分我的身世,但具体还来得及说残魂就没了。那洞里除了一柄枪,也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纣魃自收养衡二起,这些东西没少去了解,听到衡二说洞里有一把枪,眉毛一动:“是战神……?” “应当是。” 纣魃心中一滞,长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当这一切被彻底证实时还是忍不住唏嘘—— 看哪看哪,他竟然养大了一个神! 虽然是被封印的……纣魃终于是笑了一下,对衡二道:“你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一切,必然不肯再回杨柳村了。” 毕竟是少年意气,本体再怎么强大、不死,单单出生在这个世上来说,衡二也只活了十七岁而已。 他暂且在心中放下要让衡二回村子里的执念,转头又忽然想起,这几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家徒弟和林家小玉竟然混到紫衣台来了,毕竟只有短短几天时间,以他们的修为,飞过来是不可能的,飞船也不应当这般快,那只能是传送阵了? 他口中发出疑问,衡二立马解答,待说完之后,就是纣魃也不禁目瞪口呆,没想到就这短短几天时间,衡二和阿玉竟然过的这么精彩! 还牵扯到了紫衣台! 这说不上是福是祸,纣魃心随电转,顷刻间变了脸色对衡二道:“你暂时别对外说你是我徒弟!” 怎么忘了,自家宗门糟心事还一大堆呢! . 与此同时,妖修道,妖都王宫。 妖都正位于北方大寒之处——这倒不是说妖修道实力差劲只能偏居寒地,实在是妖王喜冰,常年离不得,只有偶然兴致来了才会去所辖其他较暖的城市呆几天,千万年来泰半时间,几乎从来没有出过王宫。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妖修道的妖王好像从来就没变过,几万年来或者万万年来,连那些年纪最大的妖怪也记不太清楚,总之只有一点,在妖修道中,妖王便代表了绝对的权威。 因此其所住王宫自然是奢华无比的,冰城中各地上供而来的金银财宝、法器灵器为王宫点缀,各类实力强大又美貌的妖仆专为服侍妖王而存在。 毕竟在妖修道中,尊严似乎不太重要,血脉、实力和威压,可以决定一切。 而此刻在妖都王宫大殿之上,妖王懒洋洋的窝在冰做的巨大椅子里,看着殿下一个妖仆,狭长的眼睛感兴趣的眯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渗人的笑容,身体稍微撑直了一点:“哦?你说……一只自称是英招的蟾蜍,想要见我?” 他瘦削的脸上笑容放大,待得到下方肯定的回答后伸出了右手,无意识的张开嘴巴,一根一根的舔舐自己的手指。 英招和蟾蜍……能有什么关系? 第32章 九屠 英招,马身人面,虎纹鸟翅,曾逡巡于四海,是上古时期母神亲手创造出来的神兽之一。 不过这家伙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诸神大战时被俘,立马就向邪神倒戈,恶行罄竹难书———他的存在充分的证明了一点,那就是由母神创造出来的生物,也不一定全都是心善之辈。 妖王九屠想到这里一笑,挥手让妖仆带那蟾蜍进殿。 万万年前诸神之战后英招就不知所踪,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九屠有预感,不管那只蟾蜍是不是英招,都必将带给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片刻之后,王宫大殿内由外到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九屠半抬起眼帘望过去,只见妖仆小心翼翼的将一只巴掌大小的蟾蜍捧在手心,双手盖过头上,毕恭毕敬。 九屠玩味一笑,又略微从椅子上起来了一点,尖利的牙齿啃咬食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妖仆掌心上脆弱的兽身。 蟾蜍老神在在,毫不为妖王的目光颤动,巨大的嘴巴似乎是在笑,等妖仆站定了,才口吐人言:“……果然是你。听到妖王常年不出冰宫的消息,我就猜到是你。” “哈哈!”九屠抚掌狂笑,这一瞬间就确定了这只丑兮兮的蟾蜍的身份,他噌的一下从冰椅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妖仆身边,嘴角含笑,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英招现在的躯体,摇头啧啧感叹:“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昔日威风凛凛的英招大人……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笑。 “自然比不得你和九幽。”英招也不生气,绿豆大小的眼珠看着九屠:“一个妖王一个鬼王,执掌两道,霸占修真界半数资源土地……” 呵呵,这般势力,他几乎快忘了当初,这一妖一鬼是如何跟在邪神背后摇尾乞怜的了。 偏偏九屠摆手,空荡荡的衣袖随同飞舞,眉飞色舞谦虚道:“哪里哪里。”客气之后又看了英招一眼,还明知故问:“那你怎么不去找九幽,偏偏来找我?” “那孬种偏居一地,恐怕对现在的日子满足的很。”英招不屑。 九屠闻言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他就是如此,从前也很谨慎。”说着挥手让妖仆退下,右手亲自接过英招,捞起王袍下摆,再次往冰椅处走去:“你正该来找我嘛。” 他又坐到了椅子上,浑身上下舒服的不行,发出一声喟叹,左手撑着头,右手捧着英招,笑眯眯的问:“不过当初邪神死了,你却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么久不见踪影,我还以为你也成了陪葬品中的一员呢。” “回来时被青龙和黑龙撞见打晕,母神封印了我。”英招提起这个心口就疼。 真特么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被那两只蠢龙遇上! 九屠却有点奇怪:“母神封印你做什么?” “镇守。”英招冷冷一笑:“由母神创造出来的兽类本来就不多,那些软弱无能的家伙她哪里舍得封印,偏偏撞见我……算我倒霉!” 英招咬牙切齿,九屠面上笑容还是淡淡,不动声色的试探:“奇怪了,你早和他们决裂,母神会需要你去镇压哪里?” 掌心中蟾蜍的小眼睛瞅了九屠一眼,眼神不言而喻,九屠瞬间福至心灵,露出个惊讶的表情:“为了那个新神?” “新神孕育哪里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本来就需要在母神肚子里温养上千千万万年,偏偏被邪神给提前弄了出来,那时候修真界又濒临崩溃,母神根本来不及为新神做些什么。”英招道:“便为新神建造了一个秘境,由我和钩蛇镇压,青龙和黑龙在旁监管。” 母神太懂得这个世界的危险了,也更加了解由她亲手创造出来的人类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虽然八神通通陨落,整个修真界的大能也死的死残的残,但这个承载着神族希望的新神太脆弱,如果不好好保护,离陨落之日也不远了。 因此母神建造了那一方秘境,他和钩蛇威压能止世上大部分兽类寻觅,再加上本身不是什么好东西,母神用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九屠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修长的五指伸展开来,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母神的封印无人能解,你现在却能离开秘境……是新神出生了罢。”他眼中闪着兴奋和嗜血的光芒:“他竟然真的出生了!” “不仅如此。”英招转动了一下身体:“还有……邪神之子。” 九屠身体一僵,一下直起身来,脸颊抽动扭曲,将英招捧在眼前,满眼寒冰:“邪神之子?!” 这怎么可能!那个失败的残次品怎么可能化形?! 英招看他反应这么强烈,心知谈条件的时间已经到了,嘴角咧开,不答反问:“你就打算一直和我这样说话吗?” 九屠身形一顿,长极的左手立刻伸到冰冷的王座下方,摸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里静静的躺了一枚灵药,九屠毫不可惜,拿出就将其喂到了英招嘴中,随后将那蟾蜍丢到了地上。 蟾蜍落地,顷刻间冲破了身上那层丑陋的皮,从内长出一头怪物,英招巨大的兽身上虎纹被不知名的封印图腾笼罩,翅膀收拢在两侧,兽首处正是一颗年轻男子的头颅。 看起来极其年轻。 母神的封印帮他留住了时间,谢天谢地,比起浑身上下散发出腐臭气息的九屠,他的身体……还健康的很。 英招一笑,甩了一下尾巴,后肢下弯坐在冰凉的地上,眼睛看着九屠。 “你能力被压制,那是我也没办法的事情,除非……”九屠呵呵一笑:“除非新神愿意帮你。” “他很像是战神和母神的儿子,心纯至善,不会帮我。” 这话暗示意味很浓,九屠却并不接,直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神千万年来没有动静,怎么突然就出生了?还有邪神之子……”那是怎么回事? 当年邪神分明失败了。 他提起邪神之子脸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眼中冷光暗含,英招很清楚他心里的芥蒂,冷笑一声暗想,不管九屠承不承认,邪神之子,就是比九屠和九幽这样的实验品要高贵。 他想到这里轻笑了一下,尾巴蜷缩,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新神和邪神之子的样子……我倒是记下来了,你可以亲自来看看。” 他昂起了头。 九屠眼睛一眯,右手拖到身前来,指尖逸散出一丝灵气,飘摇着往英招的额头上去。 两相接触,九屠果然看到了英招现在脑子里想着的画面,那是两个男子并肩站在一起,右边的看起来稚气都还没有全部脱干净,眉峰坚毅,眼睛中有一点褐色,穿着灰扑扑的长衫,手里还握着一把斧头。 而左边的那个……九屠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眼睛坐了起来,那边英招已道:“灰衣服的是新神,青色长衫的……就是邪神之子。” 九屠眼角抽搐,整个脸庞都扭曲了:“什么邪神之子……这是我儿子!” 第33章 入v三合一 英招噎了一下,完全怀疑的反问:“你的儿子?”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他在心中不住冷笑,九屠九幽都是邪神创造的实验品,哪里会有什么生育能力! 九屠之前对此也有怀疑,但还是道:“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只是之前有一个人类女子爱上了重明鸟,背弃宗门嫁过来了,之后被我偶然碰见,觉得姿色不错……” 就给睡了。 这在妖修道实在太正常不过,只是林逸情在来之前对这些完全不了解而已。 她不知道,在正道中恶念尚且还有道德约束,但在妖修道里,实力强大的妖怪一切都随从本心,看见女子长得好看起了欲念,从来不管她是否是有夫之妇。 在这个野性占据主导的地方,实力才是一切。 何况看上她的是妖王呢。 而她心心念念的情郎重明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将自己的妻子双手捧上献给妖王,并且在妖王腻味之后还得忍气吞声将她给接回四象门里好好养着。 “过没两个月,重明鸟便来说那女子怀孕了。”九屠说:“我检查过,孩子确实不是重明鸟的,并且在怀孕期间,那孩子就吸走了女子的全部功力,这样的事情……” 英招抖眉。 确实像是九屠的孩子。 不过那孩子在生下来之后半点过人之处也没有,甚至连个普通的凡人也不如,被妖族长老断定修炼永远无法超过筑基,九屠最开始还有些兴趣,但听闻此言之后渐渐也丢开了手,任由他们母子两个在四象门中生活。 不然怎么办呢?养一个废物儿子,共享天伦之乐吗? 九屠冷笑一声。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英招现在竟然告诉他,那孩子是邪神之子? 开什么玩笑呢! 英招听过九屠这么描述后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但他再次回忆了一下之前在秘境里嗅到的气息,随后笃定的摇了摇头:“不可能……母神和邪神的气息,我一个都不会弄错。” “其中一定有古怪。”九屠十根手指张开,抓住王座的扶手坐了下去。 这张脸绝不会错,就是那个人类女子生的崽,绝对不可能变成什么邪神之子。 难道是长相相似? 九屠还不知道他那便宜儿子早就被阿玉一颗毒丸给弄的烟消云散,魔王换脸的小爱好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传不到妖修道里,因此九屠绞尽脑汁猜也猜不到作妖的人是魔王,一时间想不到魔道的头上。 不过这对九屠来说没什么妨碍,那长的像林玉的邪神之子…… 九屠瘦削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冷光,暗想道,这些都不会对他造成阻挠。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青龙都给耗死了,他虽然是邪神亲手创造出来的造物,但寿命也并不是没有尽头,发展到此刻,只有利用精灵本源,才能延长寿命、增强力量。 可惜之前他派出去查探消息的小妖们一个都没有带给他消息,但现在英招出现,堪称意外之喜。 既然已经知道了新神和那个残次品的存在,九屠就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妖王陛下红艳的舌头舔过牙床,看了一眼似乎毫无压力的英招:“你……要和我一起吗?” 一起…… 一起什么? 一起弑神。 英招咧嘴一笑。 当初母神羡艳人类相爱之后能够结出爱的结晶,不顾战神的反对,依靠她在创造出人类之后领悟到的创造之力,将一部分她和战神的精灵本源相结合,果然制造出来一个小小的精灵。 但那精灵实在是太弱小了,虽然有生命的痕迹,但却感受不到意识,更加不能化形,于是母神效仿人类,将那一团小小的精灵放在腹中温养,以自身运转的灵气给予他营养,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出现一个她与战神的孩子。 其余八神将这个孩子命名为【新神】。 他代表的不仅仅是母神娲和战神凛列的相爱,更加代表了整个神族的未来—— 神族自天地初开时便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移山倒海长生不死,这世界之大,没有他们到不了的地方,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但受天道平衡限制,并没有繁衍的能力。 这本来没什么,在娲没有发现生息之壤前、在整个世界中没有其他生物前,神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直到娲和凛列在天极处发现生息之壤,娲机缘巧合之下用这些灰巴巴的泥土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这些生命弱小不堪,一场洪水就能夺取他们的生息,但千年之后,修真界中却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那就是“繁衍”的力量。 “繁衍”使得他们迅速变得强大,由最开始到达这个世界的茫然无知,到最后的游刃有余。他们生来就无所畏惧,待长大之后才会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认知。 这种感觉太过奇妙,也许是因为人太多的缘故,他们中间总会发生许多故事,神族渐渐开始对人类产生兴趣,娲甚至将天地灵气运转的奥秘写下来,交给有天赋的人类,帮助他们延长寿命,人类也果然不负母神期待,开启了修真之路。 “繁衍”的力量一点点在诸神面前呈现,才隐约有神认识到他们的不足……纵然寿命于天地齐肩,不能将这些东西传承给后人,似乎也是无边无际的寂寞。 【新神】的出现,带给了神族希望。 如果娲领悟到的天道创造不仅仅只针对人类,甚至能针对神呢? 神族要是有了繁衍之力……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所有的神都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长大,但一直暗暗爱慕着娲的白山却嫉恨的发狂,没想到娲竟然愿意为了凛列,像那些卑贱的人族一眼孕育孩子! 繁衍本来就是下层人族才会做的事情,神族生而高贵,根本不需要如此! 白山阴暗的这般想着,短短不过百年时间,在愤恨和嫉妒的情绪催促之下,他很快就堕神成魔,后来甚至发起诸神之战,开始了更加丧心病狂的实验。 用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创造之术,用了娲剩下的生息之壤,拿了许多动物、妖兽、神兽甚至人类做实验,创造出了一批批的魔兵和魔将。 九屠和九幽正是那时候的产物。 魔兵们无知无觉,只知道为邪神征战,修真界的大半土地很快沦陷,但白山并不满足于此。他自觉创造之力已经大成,又掳走了娲,取出她体内的新神,并且再次分剖出娲体内的一部分精灵本源,将其和自己体内的魔力本源相结合,妄想和娲一样,创造出和新神一样的、全新的生命体。 作为他和娲的孩子存在的生命。 他已经全然癫狂了。 但他没有那个实力。 娲的创造之力是因为创造了人类而间接领悟天道,白山有什么?他有的只是无休无止的执念,和已经完全不纯粹的精灵本源。 英招想到这里心中发出一声冷笑,所以说什么母神父神战神,还不是被*左右,最后全部陨落吗? 神族有什么了不起? 力量强大……一定就能获得胜利吗? 当初诸神之战,活下来的……可不是那些通天彻地的神。 而是他们这些神之造物啊。 弑神…… 英招发出一声轻笑:“我当然和你一起。” . 正道安阳州紫衣台,宗门大比当日。 一早衡二就来到阿玉的房门外,“笃笃笃”敲了三声房门,听到里面毫无动静,只是抿了抿唇,并没有再继续敲。 阿玉在屋子里躺在床上,右手抬高放在眼前,花蜘蛛在他手上开心的爬来爬去。 “小花啊小花,你猜那二愣子现在还在不在门外边?”阿玉和花蜘蛛小声说着悄悄话:“跟你打赌,我要不出声,他就绝对不会再敲第二次门。” 他话音刚落——笃笃笃—— “……”被啪啪打脸的阿玉脸色一变。 手上的蜘蛛爬的更欢快了,阿玉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三步做两步飞快跑到门边,一把打开大门,阳光直直的刺进他的眼中,还不等他开口骂衡二,就看见门外边儿并肩站了两个人。 是连清越和衡二。 得,不用想了,第二遍门肯定是极其没有眼色的连清越敲的。 但衡二也变坏了啊,明知阿玉早晨起床不喜欢别人催,还放任连清越这样做,是什么原因? 阿玉哼哼两声,那边连清越还没意识到自己被老实的衡二坑了,看到阿玉出来反射性的露出一个笑容,不料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阿玉不耐,迎头便向他掷出一个东西,连清越瞬间愣住,躲都来不及躲,眼睁睁的看着木门“砰”的一声又重新关上。 他头上被阿玉扔出来的花蜘蛛不满的四处爬来爬去,顺着连清越的衣袍,再次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连清越还在、问衡二:“这是怎么了?” 衡二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并在心中向他扔了一坨咸鱼。 阿玉竟然都没有骂他_(:3」∠)_ 好学生衡二在心中暗搓搓的想,怎么回事,怎么没有骂呢…… 一刻钟后。 门外连清越和衡二还在任劳任怨的等着———连清越被如此对待完全没有生气的感觉,还颇有几分甘之如饴。衡二嘛……他则是完全习惯了。 阿玉姗姗来迟,浑身上下也看不出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值得他晚出门这么久,仍旧穿了一身青衫,但和玄月坞的弟子服饰又有所不同。 宗门大比即将开始,不去是真来不及了。 三人一行赶紧往紫衣台演武场去,路上连清越拉着阿玉说了许多话,阿玉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应了,旁边衡二就跟个哑巴一眼,除了偶尔看夸张表演的连清越一眼,其他什么动作都没有。 就是跟阿玉跟的死死的。 他大概知道阿玉的态度自从那天之后就隐隐约约发生了变化,虽然不至于不搭理他,但多有敷衍,衡二本来不是心思敏感的人,但此前阿玉巧笑倩兮鲜活有生气,和现在的差别实在太大,衡二想不发现都难。 但要让他去问,他又不知该怎么问起。 难道问,阿玉,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阿玉要是抱胸赌气说,对我就是在生气,我就想杀了连清越……那他怎么办? 难道还能真的帮忙杀人吗? 更何况,衡二看了一眼手舞足蹈正和阿玉聊天的连清越,暗暗想,阿玉现在想必也不会杀他了。 一路上三人神思各异,抵达演武场时比试果然已经被宣布开始了,四方擂台上都站了人,各自拿出了各自的武器准备开始比试。 大比上没什么特殊的规矩,只是不许出杀招和暗器,其他什么手段都使得,但名门正派中要真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名声也臭了,为一个宗门大比的魁首实在是不值得如此。 擂台比试开始,也为了增加可看性,第一场比试四方擂台同时进行,阿玉模模糊糊往前面瞅了一眼,发现上面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连清越在旁边解释:“大比顺序抽签进行,不过这次抽到第一场的八位都不是四组中实力强劲之辈,没什么好看的。” 各大宗门中人才辈出,七十岁以上百岁一下的弟子中还有心动高阶的弟子——别以为这很辣鸡,像连清越这种如今二十五岁心动四阶的,要到心动八\\九阶估计也得五六十年。 低阶和高阶之间的门槛其实很不好迈过,再加上修真者寿数绵长,百年时间一晃而过,时间已经不再像古武时期那样值钱了。 阿玉想到这里又想起衡二身上快速飞窜的修为,必定是已经引起了紫衣台的注意,十七岁的金丹期,这在以前的修真界从来没有过。 之前和连清越秦舞阳他们一起组队,他们年纪不大修为不高根本看不出骨龄,但后来贾镇出现,恐怕就已经看破,但那时候衡二修为只在心动,这般天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但短短几天之后就变成了金丹…… 这种资质,妖孽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但他们也绝对想不到神族身上去。 无他,在众人的概念之中,九神早在万万年前就全部陨落了,修真界中不会再有神的存在——在绝大部分修真者中,他们会下意识的排斥神的存在。毕竟如今不像上古时期,人类和神族之间有那么多的联系。现在人族独大,正道魔道盘踞,就像他们从来不认同妖修和鬼修一眼,神族,也不例外。 毕竟那些传说中的神太过厉害了,移山倒海翻云覆雨,谁能忍受自己的家园中有这种大能存在? 畏惧、排斥强大的异族,这是镌刻在人族基因里的情绪。 再加上衡二在晋升修为前还进了一趟上古秘境……这一切不合理,似乎就有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衡二的身份暂时没有暴露的危险——这很好,阿玉需要他的隐藏。 想到这里阿玉眉毛一动,刚好四方擂台下第一场比赛均已经决出了胜负,钟鸣下人声嘈杂,沸沸扬扬很有人类的特性。 魔王陛下轻轻的笑了一声。 这笑声来的没有出处,旁边一直关注着他的连清越和衡二皆看着他,阿玉感觉到了注视,转头过去倒打一耙:“看什么?” 他语气凶狠,连清越喁喁:“没什么……” 突然笑是在笑什么啊…… 怎么突然又凶巴巴? 连清越发现,阿玉似乎经常这样,情绪转换的很快,上一秒脸上还带着笑呢,下一刻眼中就要含着霜……喜怒无常,莫忽如是。 不过,这样……也不是不好。 连清越稍微偏过头去,见阿玉眼神涣散,似乎又不知去哪里神游了,如玉的脸上被太阳照着,似乎连皮肤都变得透明起来。 他脸一红,转头过去看擂台上的比赛。 整个宗门大比持续了一整天,一共四十七个宗门,每一组都有四十七个弟子,傍晚时分才终于决出每组的魁首,阿玉这一整天只有早上在演武场呆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兴致缺缺的离开了,还特意的甩开了衡二和连清越,自己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待要宣布结果时他才姗姗来迟,伸长脖子往擂台上看过去:“哪四个获胜了呀?” “第一组是自在宗的童九明,他本身只有心动一阶修为,却打败了阳炎宗那位心动四阶。”连清越在这里看了一整天,此刻尽心尽力的担任起解说职务:“不过这也不是特别奇怪,自在宗的功法本来就擅长打断敌人的灵气调动,越级挑战成功不是第一次,只是这次这个特别厉害而已。” “第二组呢?” “第二组是天照剑派的宫城,心动六阶修为,能赢了阳炎宗的弟子倒是有点意外……第三组的迟修远……” “谁?”阿玉一愣,怕自己没听清楚。 “迟修远。”连清越重复:“是紫煌道仙尊的弟子,心动七阶修为。” 阿玉往第三个擂台处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名男子负剑而立,眉目熟悉……哎…… 这不是之前在魔都的那个年轻弟子吗? 当时阿玉心血来潮扮成一个落魄的灰衣魔修,在酒馆演的正起劲,这人就用一壶酒做敲门砖,让阿玉为他介绍魔王。 原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是迟修远? 迟烟烟的弟弟啊…… 那他去魔都应该不是偶然了,必定是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迟烟烟的消息,所以亲自去魔都一探究竟。 胆子忒大。 不过也不怪他,当初迟烟烟没少和阿玉谈起自己的这个弟弟,姐弟两人感情极好,再加上魔道魔修和正道君子,毕竟都是人,身上带一些灵器掩盖了体内纯粹的灵气,不老道的魔修根本发现不了。 连清越还没有发现阿玉对迟修远特别的关注,继续说下去道:“第四组的魁首林泽,心动九阶弟子,是玄月坞仙尊孙辈中最有天赋的一个,不过人品不怎么好。” 总共介绍了四人,这是连清越唯一下了评语的人,估计两人有嫌隙,阿玉也不在意,只是暗想,这林泽要是玄月仙尊的孙子……那么可不就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哥哥吗? 当初阿玉在魔道和正道的交界碰巧遇到林玉,青年落魄,一副木讷的模样,阿玉那时相当无聊,戏耍了他一番,后来待林玉拿出天衍八卦镜,才知道这青年身份不简单———他尚且还没意识到这人身体里也流着妖王的血,只以为是个普通小妖和玄月仙子的孩子,不过这也足够阿玉对他下手了。 尸体丢进深渊,纳物戒揣进自己怀里,魔王长玉又收集到一个身份,这次,是玄月仙尊的孙辈。 很好很不错。 魔王陛下很满意,以至于他在要离开盐干城的时候,就化妆成了林玉的那张脸。 之后机缘巧合遇到衡二,更巧的是衡二的师傅纣魃竟然还和林逸情有过旧,那么顺利的留在了杨柳村的竹屋里…… 看吧,连天道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不过……这个半妖的身份要不要在玄月坞里用出来还有待考量,可以暂且瞒下,待去了玄月坞之后再说。 台上紫衣台的长老正高声宣布四位魁首,随后有小童各自奉上他们的奖品,其中林泽的最为宝贵,乃是从季清手上出去的一件灵器。 炼器大师在诸神之战后就出的很少了,灵器在如今的修真界已经是难得的宝物,林泽运气不错,在台上也收不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连清越嫌恶的转过头去:“看他那得意的样儿。” 阿玉笑:“怎么,你们有过节?” “算是吧。”连清越道:“以前见过几面,有一些不愉快。这人……”他看了阿玉侧脸一眼,欲言又止。 阿玉催促:“怎么了?” “人品不好。”连清越咳嗽了一下,没敢说得太详细:“阿玉你离他远一点。” “我倒想离的近一点,也得有办法才行。”阿玉毫不在意的一笑。 他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不必自己钻到林泽面前,林泽却主动凑到他眼前来了。 大比后众弟子散去,阿玉却冷眼看到各大宗门的此次的代表都往蓬莱殿去了,像是要商议什么大事。 应该和那处秘境有关。 阿玉暗暗思索,边准备随同连清越衡二一起回去客院,行至一处花园,却被人挡住去路。 前方乌泱泱一大群人,都穿着玄月坞的青衫,领头的男人有一点微微发胖,只是此刻春风得意,倒显得不那么蠢了一点。 正是林泽。 林泽不怀好意的挡了连清越的路,眼珠子在连清越脸上绕了一圈,又撇到他身边的阿玉和衡二,待看到阿玉时眼神一亮,脚步控制不住的往前走了两步。 连清越见状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侧身挡住林泽的目光,皱眉冷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林泽不满:“我这分明是要找你联络联络感情啊连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误会我呢?” 他这番话说道最后竟然有了一丝委屈的意味,只是那把粗犷的嗓子实在是与此台词不相匹配,连清越厌恶的一皱眉:“我和你没什么好联络的。” 林泽闻言摆手,笑眯眯道:“我知道连师弟对我一直有误会……好就依你,你和我没什么感情好联络的……不过连师弟,你身后那位师弟……是紫衣台今年新进的弟子吗?” 细皮嫩肉,皮肤莹白如玉,一双眼睛皱眉看向你时就像含了一汪泉水……好啊……真是好…… 林泽嘴角露出笑容,笑眯眯的又上前走了两步,伸长了脖子要去看被连清越挡在身后的阿玉,此刻阿玉也察觉出不对来,见林泽这般形状,又想起之前连清越欲言又止后说的“人品不好”,顷刻间明白过来。 弄了半天,这林泽还是个走后门的? 阿玉从后望了一眼连清越坚定不移的后脑勺,暗想连清越肯定也被这林泽吃过嘴上豆腐……不然哪能如此义愤填膺? 可怜他自负高傲,林泽的身份地位也不比他低到哪里去,且天赋也高,硬生生让他忍下了这口气。 阿玉想到此处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旁边衡二感觉情况不对,也皱起了眉头,手按到了腰间。 连清越和衡二护卫一般的姿态不知道哪里惹得林泽开心,竟然发出了笑声,再次又往前走了两步——此刻他距离连清越都只有一步之遥了。 “怎么……这个新来的小师弟这么宝贝吗?”林泽的小眼睛再三往后看都只看到一片雪白的侧脸,心中暗暗着急,不禁拿话激连清越:“连师弟这般不想我瞧这小师弟,难道是吃醋了……” “刷”的一声,他话还没有说话,连清越已经抽出了长剑,剑尖直指林泽,怒道:“林泽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他不拔剑还好,一把剑正中了林泽的招,林泽瞬间横眉冷对,从腰间抽出一对短锏来。 那短锏正是今天季清给他的灵器,上下光泽鲜亮,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器。 阿玉挑眉,拉着衡二跳到旁边去,顺便小声对衡二道:“等会儿你不要出手。” 衡二一个金丹期,要是他出手了,这两人还怎么打。 刚好阿玉有点无聊了,想看看戏。 衡二闻言略一沉吟,却没有立刻答应阿玉,只是微微侧了侧身挡在阿玉身前,回以小声说:“他不是好人,等会如果太过分……” 这人刚刚还把一双猥琐的眼睛往阿玉身上瞧呢!怎么能轻易放过? 偏阿玉不领情,见他不允,咬牙切齿道:“我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都不听?叫你不要插手你便不插手,哪里来的那么多闲心去多管闲事?”这里是紫衣台的地界,打的过分了,难道紫衣台偌大一个宗门,不知道找人收拾烂摊子吗? “我……” 衡二刚想解释,那边已经传来叮当之声,他转头过去一看,才发现林泽和连清越已经交上了手,长剑与短兵相接,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泽心动九阶果然名不虚传,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算是翘楚,连清越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剑招是耍的好看,但实用不足,此刻对上林泽不过片刻,已经显得很吃力,但他自来高傲,不肯轻易服输,反倒越战越勇。 紫衣台剑招贵在轻便缠人快速,而林泽所出的玄月坞更擅长近身攻击,此刻只见林泽双手运转灵气,将其集中在短锏之上,一跃而起就要朝地上的连清越压过去,连清越忙闪身躲过,林泽转身又是一击,此刻不再是短兵了,而是短兵上飞射而出的灵气凝聚成实体一样的小匕首,就朝连清越飞过去! 连清越脸色一变,面前灵匕来势汹汹,他只好耍出剑招来格挡,没想到林泽趁此时机几步漂移过来,掌心翻转出短锏,就要朝连清越的中腹压过去! 好狠毒的人! 中腹乃丹田所在,连清越之前与他有多大的仇,竟然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阿玉面上神情严肃,偏偏右手伸出去拉住了正欲飞射而出去救人的衡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林泽的动作,心中催促一声—— “砰”的一声,两具*顷刻相撞,却不是阿玉所想的林泽切入连清越中腹,而是从天而降的贾镇飞起一脚踹向林泽手腕,短锏立刻脱离林泽的双手,跌落在地。 连清越气喘吁吁的退后两步,脸色惨白,阿玉见状失望的在心里叹一口气,暗想,这般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如果今天连清越交代在这里或者被废去丹田,玄月坞和紫衣台之间才有一场好戏呢。 可惜可惜。 那边林泽心中同他一样可惜,抬头恨恨看了连清越一眼,咬牙站起来,忍气吞声的向贾镇拱了一拱手:“贾长老。” 贾镇垂袖而战,温和一笑问:“你们这是在切磋?” “是。”林泽心中一松,弯腰便要去捡那掉在地上的短锏。 短锏掉落的地方离他不远,他将这一对刚才还伤人的利器握在手中,正准备直腰站起来,不料面前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一双布鞋,贾镇拢在袖中的左手同时握住了短锏。 林泽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想明白,贾镇已经抽走了短锏,林泽调整好面部表情抬起头来,故作不解的望向贾镇:“长老,这……” 贾镇将短锏握在手里,退后了两步:“我知道,这是本门仙尊今日傍晚给你的。” “正是,贾长老有所不知……” “不过我看你并不需要他。”连清越毕竟是紫衣台弟子,林泽是要有恃无恐到什么地步,才敢在这里动手?贾镇不耐烦与他多说,直接打断林泽的废话,撕破了温和的面具:“我收走他,你如果有意见,可以去找你父亲,甚至玄月仙尊,如果他们来找我要,我便还给你。” “当然了……如果你想自己找我要,也可以,你知道我的规矩吧?” 林泽咬牙,硬生生忍住了。 要比无法无天……他绝对比不上面前这位年轻的时候。 何况实力才是绝对的盔甲……他一个心动期,凭什么能跟大乘巅峰的人争? 至于去找父亲或者爷爷,就算他有脸、有胆子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他们会为了一个灵器为他出面吗? 没关系……林泽冷冷的看了连清越一眼,暗想今日杀不了就杀不了,来日方长,他一定会让连清越知道,当初他说过的要让他死的话,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那边贾镇已经转身走到了连清越身边,伸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连清越摇头,仍有些后怕:“谢谢师叔。” 贾镇面色淡淡:“今天的事情你自己去找你师傅说。你和林泽的恩怨我不会过问,不过你还是尽早处理为好。” 连清越苍白着脸色点了点头。 贾镇将短锏拢在袖中,转身往小道边的阿玉和衡二望去,目光在阿玉抓住衡二手臂的地方停了一瞬,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衡二,你随我过来一趟。” 衡二一愣,下意识的看了阿玉一眼。 阿玉也是一头雾水,但略一想过之后便知道是什么事情,因此推了一下衡二:“去吧。记得师傅跟你说的话。” 衡二闻言心中一动,也明白过来了,跟着贾镇走到不远处的一处林子里贾镇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他。 衡二面色平静的回望。 贾镇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问:“衡二,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第34章 玩具 贾镇长身负手而立,问衡二:“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为什么是我呢?”衡二却略显疑惑。 或者他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是你? 虽然昨夜纣魃已经分析过,衡二如今最好还是留在紫衣台,他毕竟进过青龙秘境,紫衣台绝对不会将他往外面推,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紫衣台收为内门弟子。 但……贾镇? 为什么贾镇会想收自己做徒弟?长老的身份在紫衣台很高,地位仅在仙尊之下,修为又是大乘九阶,离渡劫只有一步……这样的人,怎么会想收一个来路不明的散修做徒弟呢? 贾镇闻言也看了衡二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想,这问题要他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吧? 也没有别的原因。 他活到八百岁,因为季清的缘故从来没有想过要收一个徒弟,这次在机缘巧合之下,因为青龙秘境的原因而和衡二接触,本来也没有过多的留意,后来却不得不多留一些目光在衡二身上—— 在他那个不知是正是邪又古古怪怪的师兄衬托之下,衡二看起来就更加的简单通透,为人沉默寡言,少有与人争执的时候,除了名叫林玉的师兄,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留心。 但人品难得的不错。 此前他从连清越和秦舞阳那里得知了在义庄秘境内发生的一切,一方面对衡二的所作所为颇不以为然,但另一方面,却又矛盾的带了一丝好感。 无他,在某些方面,衡二和季清真的很像。 贾镇想到这里,眼中有一道光芒一闪而过,抬头望了衡二一眼,见他褐色的眼珠还认真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待答案。 他微微一笑,按下心中所想,只捡了能听的说:“你天赋很好。衡二,十七岁的金丹期,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秘境中经历了什么,但这样的天赋在整个修真界都绝无仅有。” “做我的徒弟,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实力、荣誉、尊敬,假以时日,一切都唾手可得。 衡二没有说话。 贾镇给他的感觉其实并不好,这人脸上虽然总带着笑容,但却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高在上,合着一种隐秘的黑暗,两者混合在一起…… 这种隐秘的黑暗,有时候他在阿玉身上也能感受到。 衡二沉默着,寂静在道旁蔓延,贾镇看他并不答应,却以为他在担心其他的事情,对衡二的久不回答也有一点不耐,因此说:“如果你担心的是林玉,那大可不必。玄月坞灵药司长老看重他在丹药方面的才能,已经决定收他为徒,昨天下午,他也已经答应了,等宗门大会结束之后就同玄月坞一起离开……” 什么?! 衡二本来还安静的听着,此刻闻言脸色一变,褐色的眼珠转过去看着贾镇:“哪里?” 玄月坞? 阿玉答应要去玄月坞? 这怎么可能! 衡二摇头,更像是在否定自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难道我还骗你不成吗?昨天他回去难道没同你说?”贾镇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昨天……昨天在演武场,衡二终于想起昨天的事情,眼中变幻莫定,那时候阿玉确实不在演武场,难道真如贾镇所说……他已经答应去玄月坞了吗? 可是之前他还说要陪自己一起找师傅……是了,师傅已经找到了……所以他不想再和自己在一起了? 衡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冲到脑袋里,让他无法思考,甚至很难呼吸。 他无法说明自己的感觉。 没办法再去管面前的贾镇,衡二转头一言不发的就朝客院冲回去,脚步莽撞,着急之间甚至连灵气都没有动用……贾镇在他身后略敛了一点笑容,若有所思的摸了一把下巴。 有这么着急吗? 衡二表现的却远比贾镇想的还要着急,此刻暮色已经袭击灵山,道旁有些黑暗,他在跑动间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脑子里不断闪过这一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等他终于抵达客院,脚步一顿,瞧见里面点了许多盏灯。 他停下了脚步。 一道门似乎隔开了这个世界,使其成为两个完全独立的空间,里面传来笑声,外面却安静的不像话。 衡二沉了沉眸子,五指张合,将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掩了下去。 他推门而入,门内树下,圆桌边上,连清越转过头来,有点惊讶他竟回来了:“怎么这样快?” 旁边阿玉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酒杯,手撑着头,醉眼朦胧的样子也看过来:“过来喝酒啊二弟弟……” 火树银花,阿玉双颊染上红色,旁边连清越去抢他的酒杯让他别再喝了,阿玉反回去瞪了他一眼,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衡二胸中猛然烧出一股火焰,狠狠的席卷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这个人能如此平静?! 凭什么做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在他原本匮乏的世界里留下痕迹,笑容、嗔怒、痛苦,把这些情绪全都浓墨重彩的画进他的心里,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沟壑……然后就转身离去吗? 甚至连再会都没有一声。 如果不从贾镇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他什么时候会知道。 如果他一辈子都不知道,阿玉又要怎么说。 衡二不知怎么回事,似乎从脑子里冲过一道灵光,所有的事情都如此清晰的在他眼前展现,让他清楚的知道,原来……他将目光转向脸上尚且带着笑容的连清越。 他跟连清越一样,没有任何分别。 是吗? 都是你的玩具,对吗。 阿玉。 喜欢的时候那样惊心动魄、嬉笑怒骂,不喜欢的时候,转头就能毫不留情的丢掉、破坏。 衡二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兵不血刃。 他沉默的太久了,且目光很不对劲,阿玉在远处都感受的到,他皱了下眉头,将关注的重心从连清越脸上挪开,看了衡二一眼。 “……”看见衡二埋在阴影里的身体,阿玉难得的愣了一下:“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衡二没有回答,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玉偏过头去,觉得他这个样子……似乎是在闹别扭,是因为什么呢? 刚刚见了贾镇啊……难道是贾镇告诉衡二自己要去玄月坞的事了? 阿玉心中不以为意,挥手推了连清越一下:“你先出去……我和我师弟好好聊一聊。” 连清越心里不愿意,但他并不违抗阿玉,顺从的走开了,临走前在衡二面前停留了一步,看到他不太好看的脸色。 事情很严重的样子。 衡二脸上表情虽然从来就很冷,但仔细看了就会发现他与其说是冷不如说是愣,且对着阿玉,他眼里总带着笑容的。 连清越边这样想边往前走了几步,到门口时往回看了一下,正好看见衡二一步步往树下走去。 而阿玉呢,他将整颗头放在石桌上,看见衡二板着脸一步一步走进,还有心思笑嘻嘻的撑着头,问他:“怎么啦?你舍不得我?” 衡二坐下来,放在桌下的手握成拳:“……你明天就要离开了?” 宗门大会今日就已经正式结束,明天正是各大宗门离开的日子,玄月坞当然也不例外。 阿玉心中道了一声果然,暗暗想贾镇真是多事,他本来准备今晚和衡二小酌几杯,顺势再说起这件事的。 不过现在差别也不是很大……阿玉笑:“对啊,拜了那边灵药司的长老为师。你知道的吧?我一直对炼丹很有兴趣,而且玄月坞那边还教人天衍推测之术,我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不就和你说了吗?我要去玄月坞拜师学艺,想学的就是天衍。” “这下好啦!我们找到了纣魃师傅,你能留在紫衣台,我又可以去玄月坞,两全其美!” “你别不开心,不会是担心纣魃师傅吧?”阿玉看了一眼衡二的脸色:“你别瞎想,纣魃师傅是阳炎宗前任仙尊的亲传弟子,师娘在宗门里的地位也不低……”虽然做的事情是危险了点。 能不危险吗?脱离宗门十几年,一朝回去,就是要颠覆现任仙尊的地位。 阿玉心里呵呵一笑,暗想自己要是阳炎仙尊,肯定也先弄死自己这小师弟。 不过阳炎宗内一堆破事,现任阳炎仙尊铁血统治已经惹得众弟子敢怒不敢言,且过多干涉宗主治理阳卢州,加重赋税徭役,使阳卢州内许多凡人都外逃去玄月坞的尚水州了。 纣魃当年因故离开师门,此时看到阳炎宗如此情况自然不能不管,上次被红裳找到,也算是顺势回去的。 阿玉怕衡二死脑筋想不通,给他解释道:“纣魃师傅不带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身份本来就特殊,这次他回阳炎宗又是专门和仙尊作对的,你作为他唯一的弟子要回去了,暴露在太多人眼光底下,必定成众矢之的,到时候阳炎仙尊想动纣魃师傅,还不从你开刀吗?” “所以呢,纣魃师傅都是为了你好……” 阿玉苦口婆心劝慰,正待多说几句, 第35章 藏书 阿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此情此景让他忍不住暗暗的想,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衡二太好了? 他本来就不是会做低伏小的人,先前说了那么一大堆,也不见衡二有反应,没想到对方一有反应,就让他难堪。 难道是给他脸了吗? 阿玉心中冷笑一声,心中颇感不耐,脸上也表现的也相当明显,笑容立马撤了下去,无所谓的反问衡二:“我怎么了?” 衡二沉着脸:“你去玄月坞,又是为了谁好?” “我自己开心。”阿玉呵呵笑,伸长手去拿之前被连清越放到一旁的酒杯,没再看衡二:“我自己开心行不行?” 他云淡风清的样子落在衡二眼里,让衡二眼球一阵紧缩,想也不想伸出手就挡住阿玉想拿酒杯的手,怒声道:“你说清楚!” “你要我说什么?”阿玉脸色也是一变。 “你什么时候答应去玄月坞的?又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衡二步步紧逼:“如果今天我不是从贾镇那里得知这件事情,你又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他一声声质问掷地有声的砸在院子里,阿玉偏头看着衡二像是审问犯人的样子,却觉得有几分好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牙尖嘴利的反问:“我就算不告诉你,又怎么样?我们是什么关系,这种事情,我自己决定不行吗?难道还要得到你的允许?” 就算不告诉你,又怎么样? 这种事情,我自己决定不行吗? 难道还要得到你的允许? 阿玉一口气说完这三句,说完后便毫不示弱的和衡二瞪眼,寸步都不愿意往后退让,而衡二眼中一片漆黑如墨,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在确认:“你没有打算告诉我?” 他咬字咬的太过清楚,一字一顿,阿玉闻言皱了皱眉,心中一动,直觉此时的情景已经有些脱离掌控,但他生性高傲绝不愿意服输,面对衡二又有一种格外的坚持,此刻更是骑虎难下,因此冷笑一声,径直撇开衡二的手,再一次将酒杯握在手里。 “没错。” 他本来打算今晚告诉,不过现在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就当做他不会告诉吧。 魔王陛下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衡二也收回了手,不发一语,他垂下头看着自己被绕开的手掌,心中……竟然意外的平静。 只是心里一块地方,空荡荡的被风吹进来,里面本来由人筑起的一道围墙此刻轰然倒塌,不说风雨,就连黑沉沉的夜色都没办法抵挡。 没关系。 衡二握紧了手掌。 没关系。 围墙倒了……还可以再建立起来。 那个围墙里的人想要离开,想尽办法,也总能留住。 他不是连清越,连清越只能做一个沉默的羔羊任人宰割,而自己……是能左右万物的新神。 . 晚上不欢而散,衡二独自一人离开了,阿玉在院子里抱着酒壶总觉得有点心慌,说不清楚是哪里来的感觉,就是感觉衡二的态度有些奇怪。 不过一般人被朋友欺骗,应当也是这个反应吧? 谁能继续若无其事的谈天说地才是不正常的呢,衡二这样默默生闷气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只是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了,和衡二闹的太僵不利于之后的计划,两个人相亲相爱的做好朋友,之后衡二对他才能毫无防备,利用起来也更为得心应手。 阿玉想到这里抱着酒瓶苦了脸,觉得无论如何,明天离开之前还是要缓和一下和衡二的关系,一夜之后再怎么生气,按照衡二的性格,也该消了。 应该还可以再拯救一下_(:3」∠)_ 想着如此,第二天阿玉特意起了个大早,自发打开门往对门衡二紧闭的房间里瞅了一眼,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大步往那边过去。 笃笃笃—— 没反应哎。 阿玉不气馁,继续敲——笃笃笃—— 还是没反应啊。 还在生气? 不应该吧……阿玉想着,右手举起,正准备敲第三次,面前紧闭的房门倏忽被拉开,眼前衡二出现,穿着整齐的看着阿玉,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已经比昨晚好太多了。 阿玉颇有两分小心翼翼:“二弟弟?” 衡二答:“怎么了?” 很高冷啊…… 阿玉暗想,脸上扬起笑容,一下擦着衡二的肩膀钻进了他屋子里,笑眯眯的说:“我来看看你嘛。” 衡二在屋前一顿,顺手关上了房门。 阿玉一无所觉,四处看了一眼,才转过身去,咳嗽一声后说:“今天我大概就要离开了,二弟弟你不会一直等我走了,都还生我的气吧?” 看在我都要离开了的份上,还是不要和我计较啦! “不会。”没料到衡二坦然道:“昨晚我已经想过了,现在我留在紫衣台,阿玉能去玄月坞也挺好的——我昨晚只是生气阿玉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想和我商量一下,或者说一声也好……” 阿玉闻言一喜,又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说:“我就是怕你舍不得我哈哈哈……所以不敢先告诉你。” 这理由烂透了,他那时候就单纯的懒得跟衡二说而已。经过昨天那一回,这时候说起这个阿玉总有一点心虚,因此赶紧转移话题,问衡二:“不过话说回来了,今天我既然就要离开紫衣台了,咱们现在要不要去藏书楼里转一圈?” 衡二道:“去查九神?” “对。”阿玉点头:“紫衣台作为正道修仙大宗,对于九神肯定记载颇多吧,比起外面的野史也会更加精准一些才对,我们最好去看一看,也许会有一点关于你体内封印的线索。” 这方面正道倒是远胜于魔道,毕竟当年魔道是跟随邪神的一拨,对其余八神的看法难免偏颇,阿玉作为魔王,此前了解到的也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邪神的记载倒是颇多,传言邪神白山堕魔后也领悟了创造之力,制造出无数魔兵魔将为他征战——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这是真的,那自己的来历也就有迹可循了…… 阿玉想到这里目光闪了一下,看向衡二,等他回答。 衡二也正好点头:“好。” 紫衣台藏书楼高达七层,一到五层对所有弟子开放,五层之上则需要长老以上的玉牌方能进入。 阿玉和衡二虽然是两个散修,但也有客院玉牌,因此很轻松就过了藏书楼门外的结界。 修真界嘛,看守这样的事务一般不会派人来,大多时候一个阵法、一个结界了事,倒便宜了阿玉。 藏书楼里一到五层多是修仙功法、丹方药方,还有许多炼器秘籍,大喇喇的摆在哪里,这也是当年青旸留下来的好处之一,所有的秘籍皆对外开放,只要你有天赋,完全不存在找不到方法这种事。 楼里书册很多,但都被人分门别类的放好了,想要找到自己需要的应该很简单才是,不过阿玉和衡二在里面转了一圈,也只在第三层找到一些关于神族的资料,和阿玉知道的那些没什么差别,就连之前连清越也曾经谈及过。 阿玉舌头顶了一下牙齿,把书册放回架子上,目光转向了第六层。 第六、第七二层乃是机要之地,不知道上面放了些什么东西,但如果底下没有阿玉想要的,那上面应该会有。 好在结界这种东西,也完全拦不住阿玉。 魔王陛下挑眉笑了一下,踩着楼梯往上走了几步,手指停留在门前大约三寸左右的位置,挡了正待继续往上走的衡二一下:“别动。” 六层上的结界很厉害的样子,不会是季清设的吧? 阿玉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结界和施界人的灵体相连,要不好好把握,如果施界人正好在结界中,那就擎等着被发现吧。 阿玉开始试着调动体内的灵气—— 他的黑白精灵本源被一张八卦锁住,此刻小小的一只如同婴孩般蜷缩在丹田里,但仔细看过去,会发现八卦东北震雷处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如果不是这个小小的口子,当年阿玉也不可能化作人形。 此刻阿玉凝神进入识海中,意识仿佛进入了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慢慢从丹田处游走到八卦边缘,再到八卦东北方向,稍微进去了一点。 精灵本源悄悄的动了一下,从里面分散出一丝灵气,随着阿玉的意识游荡到四肢。 藏书楼里阿玉身上逸散出一层缥缈的雾气,阿玉转手握住了衡二的右手,灵气毫无阻隔的同时进入到衡二的身体里,同样在他体表散发出一层雾。 两人抬步而上,很顺利的穿过结界,并且没有激起一丝波纹。 很神奇吗,对吗? 但其实也很好理解——结界要挡住的是人妖鬼这类后天之物,但刚刚从结界内进去的可是两团灵气。 灵气生而便在这世界上,如同空气、水和阳光,它们永远不会消失灭亡,除非这个世界毁灭。 或者说,就算这个世界毁灭,它们也不会消失,只是以另外一种谁都无法猜测的形态,再次组合重生。 而被阿玉拉着上楼的衡二抿了抿唇, 第36章 青丝 藏书楼六七层的空间很大,正中心直到屋顶的部分都为中空,视野非常开阔,人站在下面一眼望过去,几乎都能看清楚这两层的所有动静。 奇怪的是,这两层实在太空旷了,而且并没有放书,只是在中间画了一枚巨大的八卦盘,盘中甚至没有灵气流动的痕迹。 难道真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啊……如果什么都没有,季清何必将这里用结界围起来,不许别人进入? 阿玉又转圈看了四周一眼,耳朵轻轻的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衡二转身,目光往第七层边缘处的围栏看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衡二直觉楼上有人,对阿玉比了一个离开的口型,阿玉眼中却冒起兴奋的光,激动的身体一下漂浮起来。 无声无息的,他便飘到了第七层,脚并不踩地,底下的衡二见状脸色一黑,无奈,只好跟着一起飘上去。 两人飘过围栏,发现第七层上围栏后还有一排小屋子,阿玉凑近其中一个的门边往里看了看,发现里面装的才是书。 而发出声音的房子嘛…… 阿玉往左边飘了飘。 门内有人说话:“这就是你一直在弄的东西?” “是贾镇。”阿玉无声的对衡二说。 “收集整理了很久,但数量太少了。”一个清冷的嗓音道:“这根本对付不了妖王。” 是季清。 他们俩在这儿做什么? 还提到了妖王?季清在准备能对付妖王的东西? 阿玉更加来了兴趣,要知道在四道之中,正道不谈,魔道的魔王、妖修道的妖王以及鬼修道的鬼王,这三王可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 至少阿玉做魔王期间,从未和这两王有过什么联系。 毕竟现在不像万年前了,如今四道划州而治,大家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上玩儿,四道高层很难产生什么实在的联系,除非你跑到别人的地盘去做别人不允许的事情,那被人抓到了,自然算你倒霉。 不过既然如此,那季清到底是为什么想对付妖王? 难道是想一统四道么? 阿玉心中嗤笑一声,凑近门边的缝隙往里面看进去。 果然给他看到两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背对着门,看不到脸,但观两人身形声音,该是贾镇和季清无疑。 里面贾镇道:“你这又是何苦。” “妖王荼毒人族,今日坐视不管,来日就报应到我们自己头上。”季清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这次你既然决定要留下来……也多帮一帮我。” 贾镇笑了一下,凑近季清:“我自然帮你。” 门边偷窥的阿玉身体一僵。 衡二见状不解,推了阿玉一下。 阿玉机械的转过头,看着衡二的眼睛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他看到了什么! 是贾镇亲上去了吧? 还是看错了? 阿玉一个激灵,半是兴奋半是不敢相信的再次往门里面窥探,只见里面贾镇已经从原来侧对着季清变成了从后背抱……抱着…… 正常宗门长老会对仙尊这样吗?! 只见里面贾镇伸出手握住了季清还在动作的手,伸出舌尖往耳朵上舔了一下。 季清身体一僵,立马就要挣开:“你干什么!” 贾镇却不放,暧昧的气息喷在季清脖子上,舌尖舔过耳垂,又吮吸,直到季清浑身颤抖,变成一只大红虾。 “镇……别这样……” “为什么不?”贾镇亲吻着他,双手游曳到季清的下腹:“你不是说……我们可以试试吗?” 被握住要害,身后的人不时在敏感的耳后舔舐,嘴里还说着下流的话:“嗯?师傅……还是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你喜欢的对吧……昨天晚上用后面咬着我……嘴巴上说不要……身体其实很想要吧?” 贾镇也喘息的厉害,自己身上那一根也硬如铁杵,但他并不多管,解开前面季清的束缚,手指灵活的为他动作。 季清难耐,伸出右手格挡在眼睛上面,前方被贾镇握住,后面被那根凶器恶狠狠的顶着,只觉得身体好像漂浮在云端,一下都落不到实处…… 门外阿玉看的狼血沸腾,就差抚掌笑极了! 衡二最开始还不知道阿玉在兴奋个什么劲儿,他并没有像阿玉那般猥琐,将眼珠子都凑到门缝边去偷窥,自然看不到里面两人的动作。但里面的对话时不时的传出来,最开始还非常正常,但到最后…… 里面到底再干些什么! 衡二咬牙,只听得内里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随后季清传出一阵短促的惊叫! 偏贾镇还轻柔的问:“舒服么……” 衡二不知为何呼出了一口气,脸色变回了一点,霎时拉着阿玉的手就想走,没想到才刚刚握住阿玉的手腕,里面就传出来季清恼怒的声音:“你手放开!” 衡二一惊,手似乎被什么烫住了,猛地一下松开了阿玉的手腕! 里面贾镇笑着,不知道做了什么:“师傅舒服了,徒儿可还忍着呢……师傅,你也怜惜……” 后面的话似乎是被唇舌堵住…… ……………………………… ……不可描述的好多字…… ……………………………… 衡二脚步走的飞快! 阿玉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边摆手:“哎你走慢点!” 衡二犹自不停,脑子里乱成一条浆糊,兼气之前阿玉为什么不肯离开,害得自己听到这种隐秘情史,于是更加气闷,走的也更加快了。 直到到了客院,衡二脚步才慢下来,阿玉也从后面追上,捂着肚子叫屈:“你着什么急呐!” 衡二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不言自明。 阿玉摸了摸鼻子:“我哪能想到那小屋子里是那种情况呢?”又理直气壮的说:“再者说了,这种事撞见就撞见了,也没什么……”他看了看衡二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还是勉强安慰道:“你是个雏,会害羞很正常,等以后你经历的多了,就知道这其实是人之常情……” “你不是雏?”没料到衡二根本没抓住重点,古怪的看了阿玉一眼。 阿玉一顿,暗想这种事情自己在魔都那种地方见的多了好吗! 至于实战经验……阿玉咳嗽一声,夸下海口:“你玉哥哥我御女无数!” 衡二脸色更古怪了。 . 发生了这种事情,藏书楼的那些资料自然没得看了,不过得到一个大八卦,魔王陛下异常满足,想着自己反正也要去玄月坞,因此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倒是衡二一下午心事重重,眉头深锁的样子。 阿玉很理解他,暗想短短几天时间,先是撞见头一个师傅和师娘亲热,后头就更厉害了,直接撞见后一个师傅开车! 且车速相当之高。 能不懵逼吗? 不过衡二的心绪阿玉是没时间去了解了,玄月坞临行在即,他也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及至下午,他便背了包裹和玄月坞的队伍一起离开灵山。 衡二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阿玉叫他好好修行,安阳和尚水州相隔虽远,但用传送阵片刻就能到,两人以后也可时常见面。 阿玉点头应下。 他随后便潇洒的跟着队伍一起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自然不知道身后的衡二在灵山脚畔站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方才转身离开。 第37章 吱吱 尚水州,玄月坞。 玄月坞不像紫衣台那样将宗门建在山上,而是平地起楼,伫立在纵贯南北的游江江畔。 阿玉随同宗门众人抵达玄月坞时正好是白天,他同秦舞阳在一把剑上,从高空往下望过去,只见一条银带蜿蜒着向远方而去,宽阔雄壮,江面上停靠着几艘巨大的龙舟,江畔还有许多穿着青衫的弟子,抬头看见众人御剑归来,忙丢了手上的事朝天空上方兴奋的摆手。 秦舞阳眼含笑意,心情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到了。” 阿玉耸了耸肩。 灵药司在玄月坞内地位不高不低,长老是个严肃的老头,那次在义庄里被刑思琪给抓断头而丧命的小孩,就是他的小徒弟。 痛失了一个爱徒,阿玉偏偏又是当时的见证人之一,老先生看到阿玉难免想起这件事情,心塞心酸,因此虽然收了阿玉做弟子,但暂时并不很想看见他在面前晃,便将阿玉扔到了灵药司外院,每天整理药草,眼不见为净。 这是个轻松的活,阿玉毕竟是长老亲自收的徒弟,不可能长久呆在外院,身份不同于那些辛勤劳作的记名弟子,管事也不敢太管他,因此偷懒耍滑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他为人大方,手上常有品相不错的灵石,顺手就能给人,因此身边倒笼络了一大堆年纪小的少年,地位都不高,但因为灵药司的特殊性,常在外边儿走动,手中消息很多。 这日阿玉又晚起了,伸个懒腰推开门就往外走,院子里记名弟子杭楠正在专心致志的把下面采上来的药材分门别类,阿玉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在他背后站了一会儿。 杭楠半点没发觉,手里拿着一株白色的药花就要往左边的篓子里放,阿玉半晌不做声,此刻猛一下伸出手,用力一拍他的头:“错了!” 突然袭击使得杭楠一惊,手里的药花一下跌落在地,他连忙捡起来,鼓起脸往回看—— “林玉师兄!”杭楠的生气变成惊喜。 阿玉翻个白眼:“这花是戚白,有麻痹效果的三阶灵花,你怎么往无毒里放?” 杭楠喁喁:“我……” 他学艺不精,也不是特别聪明,此刻犯错被抓个现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在阿玉也不是真的问罪,看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眼中露出笑意,帮他把戚白丢进右边的篓子里。 杭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阿玉见状笑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有些无聊的问他:“你分完这些要去干嘛?” “剑阁那边需要十枚心动丹,我得给送过去。” “我和你一起吧。”阿玉耸耸肩拍拍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好无聊。” 杭楠巴不得有人陪呢,听阿玉这样说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剑阁离灵药司远,得穿过半个宗门,杭楠年纪小修为低,连运用灵气浮起来都不会,两人只好靠脚走过去,不过一路上听杭楠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倒不算特别无聊。 不过走了半刻钟后,两人到了一处院子外面,只见门被紧紧锁住,匾额上书【情院】二字,里面杂草都快长出墙外了,看起来极其荒芜。 阿玉见此情状有点好奇,问杭楠:“这是哪儿?” “这是门中仙子当年的住处。”杭楠也是听一个师兄说起的:“名字就叫逸情,这门匾还是仙尊亲自提的呢。” “玄月仙子啊?”阿玉一脸疑惑:“不是说走火入魔灵体破碎了吗,怎么屋子还留着?” 要是玄月仙尊是个念旧情的人,那还好理解,可偏偏当初在妖修道,林逸情也曾寄信鹤回来求救,玄月仙尊并没有任何回应,怎么偏偏将林逸情的院子留下来了呢? 阿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院子一眼,倒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杭楠则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总之这院子也不许人进的,也没人来打扫,日子久了,自然就这样了。” 看来其中还有些内情。 阿玉来玄月坞也不为别的,只是想找一些上古时期九神的资料,不过上次紫衣台一事给了他一点教训,大概在玄月坞的藏书楼里也不会有什么东西。 那怎么办呢? 阿玉心内笑了一声,他做事一向随心随缘,计划想变就变,既然此刻走不通藏书楼的路,林逸情的往事看起来又有几分内情,他略感兴趣,那么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倒可以走玄月仙尊那条路。 得想办法接近玄月仙尊。 他回首望了荒芜的情院一眼,眼中划过一丝兴味。 . 和杭楠将心动丹送到剑阁去后两人便应该往回走,不过杭楠难得来一次剑阁,说什么也不肯现在就回去,非要去演武场看剑阁弟子练剑。 玄月坞以剑术闻名,玄月仙尊当年更是持一把长虹剑独闯妖修道,斩杀一名渡劫妖修之后全身而退,自此在修真界中彻底扬名。 因这般缘故,宗门中大多数弟子都是用剑,剑阁人数自然最多,而阿玉本来不耐烦和杭楠去演武场,不过他转头又想起一事,眼珠子转了半圈,笑眯眯的答应了。 他可记得,林泽,不也在剑阁吗? 青年眉梢一动,内心打着阴暗的小算盘,就跟杭楠一起去了演武场。 玄月坞剑阁的演武场很大,为了方便弟子们自我发挥,甚至没有设置障碍,一大片一大片的空地接连在一起,形成一方巨大的空地。 空地四周像杭楠这样来看热闹的弟子有很多,皆兴奋的站在演武场的边缘,对那些持剑演练的弟子叽叽喳喳,杭楠看起来也是老手了,拉着阿玉不到最热闹的地方去,反而朝边缘处一块空地跑过去,还小声跟阿玉解释:“那个位置能看到岳师兄!” 岳师兄又是谁? 阿玉漫不经心的想着,任由杭楠拖着他,两人来到演武场靠近左边的一块空地,果然空地正对着的远处看到一个穿着青衫的男人。 “岳师兄!”杭楠激动的扯着阿玉的袖子:“啊啊啊今天运气这么好啊!” 那岳师兄岳池大概是小辈中的明星弟子,长相颇具正气,剑眉星目,手中握了一把长剑正在练招,眉间蹙了一座小峰,一下一下的刺出去。 传言中厉害的剑修每日都需出剑三千次,且次次角度、气力都得一样,岳池当然没有厉害到这个地步,不过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而已。 阿玉和杭楠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他,男人仍是一下一下的出剑刺出,杭楠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竟就捧着脸在那里如痴如醉的看了起来,半点之前的跳脱气都没有。 阿玉翻个白眼,抱胸独自在脑中推演之后的行动,正想到要怎么合理的出现在玄月仙尊面前,空中便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岳师弟!” 林泽肥胖的身躯极稳的踩在剑上,轻巧的落到了岳池面前,他不知是何缘故,也不落地地上,却准确无比、不多不少的落在了岳池刚出的剑上。 脸上还笑眯眯的:“岳师弟,好久不见了,怎么我从宗门大会回来,就一直没见过你?” 岳池看了他一眼,面色淡淡:“现在不是看到了吗?” 林泽却很热情,一下从剑上跳下来,主动去搭岳池的肩膀,没料到岳池微微一侧身,给躲开了。 林泽也不尴尬,哈哈一笑,还摸了摸鼻子:“岳师弟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他这话说的挺大声,那边岳池还没有回答,远处义愤填膺的杭楠已经气愤的开口:“当然要生你的气了!” 他是岳池师兄的小迷弟,此刻为自己的男神打抱不平,阿玉闻言装作好奇的样子,偏过身去问:“他们之间有什么龃龉吗?” “林师兄抢了岳师兄去宗门大会的名额!简直奸诈!”林泽风评在宗门内并不好,虽然表面上脸上总是笑嘻嘻的,但只要惹了他,不出三天一定倒大霉,且还是无法挽回的大霉。 小气伪善,睚眦必报。 杭楠气愤说:“岳师兄不愿意跟他计较,那是岳师兄淡泊名利!可岳师兄他今年已经九十二岁了,这次参加不了下次也没办法再去……林师兄就是不愿意看到岳师兄胜过他!” 他这边咬牙就给林泽和岳池之间的恩怨下了一个定论,那边林泽被岳池不咸不淡的挡了回来,心里郁气上涌,侧过头时眼神闪过一抹阴鸷。 这一侧不要紧,便叫他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他修炼多年视力也异常的好,却发现那边站了两个小师弟,而左边那个…… 林泽眼神一亮,心中拍了一个巴掌! 那不是紫衣台的连清越护着的那个白玉脸小师弟吗! 林泽心中一喜,精虫上脑,也不管后面的岳池了,飞快就朝演武场边跑过去,瞬间到达阿玉和杭楠面前,露出了一个带着油气的笑容。 杭楠懵住了,阿玉心中则暗笑一声,想着机会倒来的挺快,表面上却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 林泽见状对阿玉嘿嘿笑出声,故作惊喜问:“哎呀小师弟怎么是你?” 阿玉不吭声,抓着杭楠就想走,林泽哪能让他如意,手臂一伸就拦住两人,笑眯眯的凑近,还握住了阿玉的手腕。 “小师弟着什么急?”林泽还以为他只是来玄月坞做客:“你难得来一次,不如由我做东,带你到游江上去转一圈儿?” 说完还暧昧的眨眨眼,在阿玉细细的腕上摸了一把。 阿玉心中暗骂转你妈,表面上身体却抖了一下,挣脱了林泽的桎梏:“我我我……我该回去了。” 他眼中水汽凝聚,看起来好不可怜,更惹得林泽心痒难耐,但好歹还存了一分理智,知道在这里闹起来实在不好看,众多剑阁弟子中不乏平日对他看不惯的人,要是跑出来坏事,岂不扫兴?因此听闻阿玉如此说,连忙赞同的点了点头:“是是是。不过小师弟你刚来玄月坞,还不熟悉路吧?不如让我送你回去?” 被忽视的引路人杭楠:“……” 林泽打定主意要送阿玉回去,好知道这我见犹怜的小师弟住在哪里,以后才便宜行事,杭楠阿玉有心反抗,但无力回天,只好满含着屈愤的由林泽送回灵药司。 他的人品甚至性向在玄月坞年轻一辈的弟子中不是什么秘密,杭楠心中也清楚的很,他虽不知道阿玉哪里惹了这煞星,但此刻也是敢怒不敢言,暗想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阿玉这人的嘴脸,最好能让阿玉搬离外院回到内院去,这段时间内最好也不要出门,毕竟如果是灵药司长老的弟子……林泽应该不会如此大胆吧? 小少年心中想了无数说辞,一路上鹌鹑似的跟着阿玉身边,旁边林泽暗恼这满脸小雀斑的小子不识趣,一边跟阿玉套话,得知阿玉竟然入了玄月坞,还拜了灵药司长老为师,不禁大喜道:“好!以后小玉就真是我的师弟了!” “……” (╯‵□′)╯︵┻━┻小你妈的玉啊小玉! 魔王陛下内心狂爆粗口,掀翻了无数张桌子,被这昵称雷的外焦里嫩,几乎三魂出窍。 真是……感觉一点都不能忍了呢…… 林泽还在旁边喜滋滋:“以后我常来找小玉玩儿。” 玩什么? 要是玩你的头的话……那可以考虑啊。 魔王陛下阴鸷的想。 旁边杭楠看阿玉脸色已经相当难看,身体一抖,终于忍不住说:“林师兄……平时很、很忙的……” 这话他说着有一点心虚,林泽倒没察觉出来,只是不满道:“忙什么?小玉是我的师弟,谁敢叫他忙?” 阿玉眼里闪过一抹讥讽,正待在心里吐槽,脚下草丛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巨大的“吱吱”声,有些尖利,像是什么动物,阿玉猛然低头,一下和一双大眼睛对上。 那是一只圆滚滚的妖兽,浑身青色,长着深深的绒毛,软乎乎的看起来很好摸,手极其的短,爪子又细又小,嘴巴粉粉的,黑溜溜的眼睛天真的看着阿玉。 “吱吱。” 它又叫了一声, 第38章 龟孙 突然出现个小妖兽,三人都吃了一惊,林泽皱眉:“这是哪里来的小妖兽?” “这么好看,像是哪位师姐养的兽宠。”杭楠仔细回忆了一下,感觉这圆滚滚的样子有点儿像碧青兽。 被小妖兽抓住了鞋子,阿玉脸上则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弯腰把小妖兽圆滚滚的身体抱了起来,捧在掌心上和它对视,忍不住赞叹:“真可爱!” 他眼神亮亮的,专注的盯着小妖兽,小妖兽也很欢喜,短短的爪子抓着阿玉的小拇指,吐出粉嫩的舌头,将青色的绒毛蹭在阿玉脸上。 阿玉温柔一笑。 “小玉喜欢?”林泽在旁边看着,心中一动。 “很萌啊。”阿玉摸摸小妖兽的毛:“这么可爱肯定是哪位师姐养着的,不小心走丢了……” “你喜欢就暂时养着。”林泽正愁无法讨美人欢心,闻言忙说:“这兽宠的主人我帮你找,等找到了,再做计议也可以。” 阿玉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惊喜:“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林泽笃定的点点头,颇有几分一掷千金的豪爽。 . 送阿玉回了外院之后,林泽恋恋不舍的走了,一步三回头,阿玉忍着恶心跟他说再见,等彻底看不见人影后脸一下垮了下来。 旁边杭楠终于逮到机会,着急的拉着他的手:“林玉师兄你千万离那个林泽远一点啊!” “你放心我知道!他的名声我之前也听说过一点的。”阿玉也一脸气愤。 杭楠却怕他不知道厉害:“你是只听说过没见识过,那厮就是一个人渣!偏偏仗着仙尊在咱们宗门里作恶,要不是这样,早被人套了不知道多少麻袋了!” “嗯嗯嗯,我知道了。”阿玉眼珠撇在小妖兽身上,甚不走心的点了点头。 杭楠叹气,正要再说,不料阿玉见他似乎还要长篇大论,立马把手里捧着的青色小团子往他面前一凑,笑说:“小妖兽好像饿了,我进房间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给它?” 杭楠一呆。 不回答就是同意了,阿玉转过身就往房间的方向跑过去。 杭楠一噎,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哎!” 林玉师兄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 另一边阿玉也不想管杭楠的担忧,他快速溜回房间,手心上的小团子转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四处看着,不料阿玉“砰”的一声甩上房门,没说一句话,猛然一掷,就将他刚刚还仿若珍宝般捧在掌心的小团子恶狠狠往地上丢! 小团子大惊失色,舌头惊慌的吐出来,口中发出吱吱的叫声,浑身上下青色的绒毛全都立了起来,biubiu两下,身体翻转,嘣的一声摔落到阿玉柔软的床上。 阿玉双手抱胸,见此情形站在原地冷笑一声。 小妖兽委屈的吱吱叫了两声,小小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从床上爬下来,小短腿相互替换往前奔跑,瞬间就跑到阿玉脚边,这还不算完,圆滚滚的身体一下抱住阿玉的鞋,小爪子不知道有什么力量,使他飞快的从阿玉的脚下爬到肩膀上,几乎快成一道青色的闪电。 “吱吱!”小妖兽站在阿玉的肩膀上,凑过去就给阿玉脸上亲了一下。 阿玉脸一黑,手上还没动作,小妖兽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他浓浓的怒火,飞快的爬下阿玉的身体,跑到桌子上端端正正的站着。 “吱吱!” 主人!我好想你呀\(≧▽≦)/ 小妖兽黑溜溜的眼睛散发出濡慕之光,亮亮的看着阿玉。 想个锤子。 阿玉呵呵哒,嫌弃的拧起眉头:“这颜色丑死了你给我变回来!” 小妖兽精心选择的颜色被嫌弃了,绒毛都落下去一寸,委屈的吱吱叫了两声,身体一抖,它整个小小的身体从上往下,全部变成了鲜血一般的红色。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安心呆在魔都吗?”阿玉坐到桌子边上,黑着脸兴师问罪。 真魔道第一妖兽·一丈血先生闻言乖乖巧巧的吐了吐舌头,露出了小小的尖尖的牙齿。 主人~人家就是想你啦~ 这万恶的卖萌!阿玉扶额,脑子里闪电般划过这孽畜吞下天泽城十万魔修的血盆大口,内心一个颤抖,拇指指甲一动,就划破了食指。 一丈血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阿玉无奈,把手指往前伸了一寸。 血红色的小妖兽激动的身体上的绒毛全都抖了起来,它带着朝圣般的心态,捧起了自家主人的食指,然后放进了嘴里,眼睛一眯,发出餍足的吱吱声。 呵呵。 这是想他了,还是想吃的了? 魔王陛下深深嫌弃起自己的妖兽,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一丈血作为特殊的变异妖兽,要是写一本兽类文,那它大概就是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主角兽———无他,这小家伙(或者老家伙),不怕阿玉的血,常年下来,甚至开始能从阿玉的血液中获得力量。 很主角的设定吧? 阿玉最初捡到它的时候丫还只是一只灰扑扑的球呢。 后来一人一兽相依为命,竟然也一起走了五百多年。 阿玉想到这里低头看了一丈血一眼,发现小毛球已经很节制的吃饱了,正抓着自家主人食指上没有破皮的地方舔舔。 它吃饱喝足目的达成,也不再听阿玉的话,吱吱叫着,浑身上下的血红色再次退去,又变成了萌萌哒天青色,短短的爪子梳理了一下肚子上的毛,转身就地躺在桌子上就睡觉去了。 阿玉:“……”好想炖了这只球怎么办。 魔王陛下内心磨刀霍霍,还没等他找到时机实施计划,一丈血抵达玄月坞的第二天晨,林泽就再一次找上了门。 他大约不是一个懂得循序渐进的人,昨天把阿玉送回灵药司外院而没有做什么,好像就已经是他的极限,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早早的到了灵药司外面等阿玉。 阿玉不拒绝,答应他的请求,两人一起在玄月坞转了一圈,途中躲过他无数次的咸猪手,贡献出无数个笑容,始终没有让林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如此两次三番,林泽渐渐也察觉阿玉是在敷衍他,实际上说不定早就在向灵药司长老求救,借机离开外院…… 他虽然是仙尊孙辈,父亲作为仙尊第三个儿子,身具长老一职,但在玄月坞中,仙尊铁面无私,平时不苟言笑,分给他的注意并不是特别多,灵药司长老又是个倔性子,要是把这事捅到上面去……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泽平日多有算计,并不是蠢人,他虽然喜欢走后门,但好歹还有分寸,选人选的大多是宗门里那些无依无靠的记名弟子,唯一一次眼高,看上了紫衣台的连清越,最后却被雁啄了眼,将他一直隐藏的很好的小爱好嚷的人尽皆知,因此一直怀恨在心。 他心眼极小,被连清越算计之后一直堵了一口气,这次又被阿玉这样耍着玩儿,内心一口气差点没喷出来! 真是给他脸了! 一个小小散修,能入玄月坞的门本身就是大幸,就算强了他又怎么样?! 林泽越想越怒,脑中脑补了不知道多少戏,这日越想越想不通,手上备了点药,转身就来灵药司外院找阿玉。 他这几日来的勤,阿玉早知道规律,这次一看林泽脸上神情,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只消稍微点燃,把事情闹的大一点,找准时机露出天衍八卦镜,不怕事情捅不到玄月仙尊身上。 到时候,他身上林玉的身份败露,以玄月仙尊之孙的身份留在玄月坞,取得玄月仙尊的信任,趁机把知骨虫种进仙尊身体里,再施异术,不管九神八神,什么东西他想知道,难道还不手到擒来吗? 魔王陛下想到此处心中嘿嘿一笑,暗想这计划虽然险极,但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有趣啊! 他心中愉悦,但脸上仍然是一幅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走近了林泽。 林泽脸也黑着,皮笑肉不笑的对阿玉道:“师弟,今天不如咱们一起去后山逛逛怎么样?” 后山? 后山人迹罕至啊…… 阿玉眼珠一转,眼上眉头一皱:“去后山做什么?” “这几日师弟已经转过了坞中大半地方,后山荷花池风光闻名尚水州,我刚好带师弟去看看。”林泽伸出手抓住阿玉:“咱们这就走吧?” 阿玉脸上一变,就要挣脱:“师兄这是做什么……” “带师弟去后山玩儿啊!”林泽瞪大眼,此刻阿玉形状更加证实他之前的猜想,不禁心中气急,手中更用几分力量:“师弟不要害怕嘛!” “我不去!”阿玉怒,双手一起上,就要去掰开林泽的手。 林泽同样气急,他到底是心动后期修为,用起灵气来阿玉哪里是他对手,被他拖着就要往后山的方向去! 外院中杭楠本在整理药材,听到动静忙跑了出来,看到这般情况心中大急,不管不顾就跑了上来,大叫道:“林泽师兄!” 林泽理也不理,拖着阿玉就要走,杭楠一滞,慌乱之中竟然拿起了外院门边不知道哪个弟子放着的药锄! 阿玉往后看时见到杭楠这个反应,心中给他点了一个赞,面上仍是慌乱不止,对杭楠尖叫道:“杭楠!” “师兄!”杭楠眼睛都气红了,几步小跑过来,挥着药锄竟然就要往林泽身上敲! 他修为不过筑基一阶,是个再菜不过的菜鸟,林泽哪里能让他如意?转身挥手,体内灵气汹涌,盛怒之下,一掌就要朝杭楠胸口打过去! 这一掌蕴含了他全部的力量,心动高阶之力岂是说着玩儿的?杭楠被这股灵气定住,连动都不能动一下,眼见那一掌打过来,就要命丧当场! 阿玉暗叫一声好时机,反手就从纳物戒里拿出天衍八卦镜要往杭楠那边丢过去,想替他挡住一劫,没料到不等他出手,杭楠身前竟突然落下一把长剑! 林泽的灵气撞上长剑,转瞬就被剑上更加凶猛的灵气给吞了,一点水花也没有激起,阿玉一呆, 第39章 扶桑 阿玉心中气急败坏,捡回一命的杭楠却兴奋的快尖叫了:“大师兄!” 什么鬼来头的大师兄! 阿玉带着怨气侧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和林泽身侧大约几米处,直直的站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男人。 男人极瘦,衣服空荡荡的挂在他的身上,脸颊苍白而瘦削,背后背着一个娄子,眼睛耷拉着,不像个高手,倒像是哪里没睡醒的路人甲。 此刻,路人甲那双隐隐带着青色的眼睛半合半开,直勾勾的看着阿玉。 阿玉心中一凛,竟然产生一种被猎人盯住的错觉……这人是谁? 他心随神转,脸色神色却还保持着大难之后的仓皇。旁边林泽好事被打断,心中恨的牙痒,脸上却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褚师兄回来啦?” 褚颜终于把眼光从阿玉脸上撤回去,不接林泽的这个笑,反而冷冷看了他一眼:“抢人抢到灵药司来了?” 他声音极其沙哑,低沉的犹如一枚即将开火的大炮,且对准了林泽。 心动到元婴的实力差距过大,林泽额头上冒出一把冷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褚颜再度冷笑一声,没再看他,反而对阿玉道:“你过来。” 阿玉反手将天衍八卦镜丢进纳物戒中,定了定神,依言走近男人。 “我刚回来。师傅说你天赋不错。”褚颜睁开眼打量了他一眼:“你暂时先跟着我吧。” “是。”阿玉低头,短暂的应了一声。 身后林泽瞅准时机溜了,褚颜捂着嘴咳嗽一声,之前被他拿去挡掌的剑从地上飞了起来,落回他背上背着的药篓里。 男人转身,极其缓慢的离开了。 待看不见人影后,阿玉才低声对杭楠道:“这……就是师傅的大弟子褚颜吗?” “对。”杭楠心大,刚刚经过的生死劫转瞬就忘了,眼睛发着光崇拜的看着褚颜离去的方向:“褚师兄是咱们灵药司最厉害的弟子了……五百岁的元婴期耶!” “之前怎么没在宗门里看到他?” “出去采药啦。”杭楠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许多珍奇草药褚师兄常常自己去采的。” 阿玉却在心中冷笑一声,暗想刚刚那种压迫力,哪里可能是一个区区元婴能散发出来的? 这个褚颜……有猫腻啊。 阿玉心中存了疑惑,此后几天仔细观察,果然给他发现出不对劲。 魔王平日里习惯很多,因为如今修为垃圾,少不得要使些下作手段保命,因此平日看到谁不对劲或者不顺眼,往往就是一颗药、一条虫下去,就像当时在义庄里对待连清越,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会派上用场,因此这十几日待下来,玄月坞中已经有不少人被种下了虫。 这次觉得褚颜不简单,他观察了几天却又没发现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只好故态复萌,想在褚颜身上种一条毒虫,以备不时之需。 他身上这种东西多的吓人,当初在魔道偶尔兴致来了,靠这些小东西也弄死过几个大乘期,因此褚颜一个元婴修为的,阿玉本来以为会很顺利,却没料到现实立马就打了他的脸! 小虫子们哆哆嗦嗦,从瓶子里出来一点见光的兴奋感也没有,死活不愿意靠近褚颜,就在原地徘徊转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东西。 阿玉皱眉,盯着不远处正在侍弄药草的褚颜。 是他本人就有古怪,还是说身上带了什么驱虫辟邪的东西? 两者都有可能,他毕竟是灵药司的大弟子。 阿玉想到此处暂且罢了手,回到房间在床上扯出一丈血,反手把它就往门外丢,还道:“你去给我探探门外那人的虚实。” 一丈血被打扰了睡眠,不满的吱吱叫了两声,瞪大眼瞅着阿玉。 阿玉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妖兽柔软的肚皮一缩,到底迈着两只小短腿往门边去了。 算了算了,主人现在都那么可怜了,帮帮他也没所谓啦┑( ̄Д ̄)┍ 被爱宠当做弱鸡的大魔王长玉陛下:“……” 不过这边一丈血雄赳赳气昂昂的,刚要从窗子上爬出去,半边身体都落在窗台上了,碰巧往门外瞅了一眼,黑溜溜的大眼睛刚好和院子里起身的褚颜对视个正着。 一丈血一顿,身体像被定住了似的。 好、好可怕! 主人这东西好可怕! 一丈血吱吱尖叫,不顾身后的目光,手忙脚乱从窗台上爬下来,快速溜到阿玉脚边,抓着阿玉的衣摆定神,浑身青色的绒毛一根针一根针似的立起来,短腿不停的在地上跺来跺去。 “卧槽……”阿玉见状瞪大了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丈血都怕成了这个样子? 阿玉自从魔都出来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人物,他如今修为相当于没有,在这个不知道深浅的古怪人身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魔王陛下想到这里心神一滞,暗道他想要控制玄月仙尊的计划,恐怕将会因为这个褚颜而就此搁浅。 是夜。 夜深极,整个玄月坞进入一片静谧之中,巡逻的修士一圈圈的转开,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阿玉从地上飘起来,身上穿着黑色的衣衫,仿佛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里,沿着之前走过的路一路行去,不过片刻,他就抵达了他想到的地方。 月光照射下来,为他面前的院子增添出一点光亮,狂草一般的【情院】二字,大喇喇的展现在阿玉眼前。 青年眯眼,目光定定的望着院子里。 很安静啊…… 他翻身进入,怀里一丈血难得知道自家弱鸡主人正在干要紧的事,因此只是伸出小爪子抓住阿玉胸前的衣襟,多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阿玉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院子很大,因为长久不住人的缘故院中荒草丛生,不仅如此,院子正中,还亭亭玉立的种着一颗树。 树光秃秃的,只有树干,呈白色,散发出轻柔的香气。 阿玉弯腰躲在草丛中间,直觉此刻的情形有些不对,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 胸前一丈血躁动起来,虽不至于发声,但已经开始想要离开阿玉胸前那块狭小的地方,阿玉强行镇压,将它压了下去,心神极度紧张,随时准备甩出纳物戒中的三具大乘傀儡。 “躲着干甚么呢?”有轻柔的女声轻轻的道:“既然来了……也不见一见我么?” 阿玉一抖。 不应该……自己身为精灵本源,一丈血又是吃他的血长大的,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让人发现? 他怀疑有诈,屏住呼吸并不肯动,没想到那荒院中不知哪里来的女子并没有使诈,而是真的察觉到有人到来—— “许久不见了,扶桑。”低沉沙哑的男声想起,脚步声窸窸窣窣,从阿玉的西北方向传来。 这声音,是……褚颜?! 扶桑……扶桑是谁? 日出,下浴于汤谷,上拂其扶桑,爰始而登,照曜四方…… 上古神树扶桑?! 扶桑短促的笑了一声:“你来这里做什么?”似乎疑惑于褚颜的装扮:“怎么是这般模样?” “有事。”褚颜并不愿多言:“要不是今日路过此处,看到你枝桠伸展出来,我竟然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竟然藏在这里。” 褚颜身份果然有古怪,是本来就有古怪,还是说真正的褚颜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扶桑居住在情院中,林逸情去妖修道前也住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林逸情和扶桑有关系?难道说,林逸情是扶桑和玄月仙尊一起生的女儿? 这猜测简直惊世骇俗,但阿玉脑回路奇特,这般一想之后便觉得大有可能…… 阿玉此时不知道,他竟猜的*不离十,扶桑自上古诸神之战后受了很重的伤,甚至化成人形都不能,只能以树身伫立在游江江畔,后来玄月坞建立,她因缘际会之下被种进玄月坞后山……不知多久之后,才再次化作人形。 她生性惫懒,化作人形也不愿意离开,干脆就在后山住下,后来机缘巧合,和年轻时的玄月仙尊林苍涯来了一段露水姻缘。 扶桑虽为上古神树,本身也是妖族,但木性使得她不热衷于情\\事,对这种事情有也可,没有也无不可,而玄月仙尊显然也猜到自己这位情人身份不是人族,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将这段关系保存了下来。 后来林逸情出生,小女娃娃身上半点妖性也没有,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模样,扶桑便搬进情院,以树身呆在女儿身边,直到林逸情因为重明鸟而离开了玄月坞,扶桑却不曾移动一寸。 草木一类本就无情,男女之爱、母女之爱在她心中都留不下多长的痕迹。 长长久久的驻扎在一处,仿佛才是她全部的生命。 褚颜的来访,对她来说都是意外。 扶桑想到此处眉眼一闪,目光似有若无的飘到杂草丛中,道:“我上古之后修为全失,人形都是几千年前才修得的,你来找我,我恐怕帮不了你的忙。” 褚颜却说:“我并不需要你帮忙,只是叙叙旧罢了,毕竟诸神之战之后,我们这些老家伙有几个还能像现在这样说说话?” 扶桑道:“你想说什么?” “当初……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褚颜顿了一下。 扶桑道:“遇到邪神,没有灰飞烟灭已经是不错了,何况他只是拿走了我半颗树心呢。” “他拿你树心?”褚颜有些诧异,不解反问。 “拿去封印新神。”扶桑解释,声音传到阿玉耳朵里有些缥缈:“娲肚子里那个孱弱的新神被他挖了出来,他偏偏又消灭不了,只好暂时封印了,本来打算诸神之战后再做处理……”扶桑冷笑一声:“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自己就先死了。” 新神……娲的肚子……新神就是衡二? 褚颜道:“谁能料到竟然是这种境况呢?神族全部陨落,被誉为神族新希望的新神一度失去生命的气息,后来被母神勉强救回来,也不过是团什么都没有的精灵本源罢了,甚至只能靠邪神留下的封印保护,而那个被邪神创造出来的半神……” 邪神创造出的……半神……?是自己?阿玉目光一抖。 “也被母神亲自封印。”褚颜说完后半句话。 扶桑冷笑:“那杂种也配称为半神?邪神不自量力,妄图向天借力,强行制造出一个神。可怜母神被分剖出的精灵和他的魔力本源结合在一起,最终制造出一个残次品。” 是这样吗…… 衡二是领悟了创造之力的母神和邪神相爱的“新神”,而自己,是邪神一意孤行,分剖出母神一部分精灵本源,创造出来的残次品? “要不是修真界危急,母神急着祭天恢复世界,那东西早就被打散了……只是不知道当年母神到底将他镇压在哪里。” 阿玉眼里聚集出一层血气。 “这只有黑龙才知道了。”褚颜长叹一声:“青龙被派去保护新神,黑龙则负责镇压那东西……应当在某个角落里吧……” “或许……不知不觉间竟然万万年都过去了……” “也不知道青龙黑龙现在是什么情况……” . 半刻钟后。 褚颜凝视着那个离去的黑色人影。 扶桑在他身后冷冷道: 第40章 十年 十年后,阳炎宗。 纣魃最近头发都快愁白了。 仙尊雷云飞最近几年脾气越发的暴躁,对州内普通人的统治已经到达严苛的地步,许多居民不堪其扰,夜奔逃跑的数不胜数,偏偏仙尊不思改革,反而变本加厉,甚至为那些被捉住的凡人设置了奴籍! 这在修真界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直接把阳卢州内的普通人们给砸晕了,但这一招万万没有达到仙尊想要的后果,几天之后,待人们反应过来,却反弹更加激烈。 底下的起义也一天一桩愈演愈烈,根本压制不住。 纣魃为此和雷云飞争执了不知道多少次,但雷云飞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执意如此又一意孤行,门中长老也大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他和红裳,没人真正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宗主沈思明已经连续好几天守在他门前,言明要在这样下去,他就快制不住了。 偏偏十年一度的宗门大会今年在阳炎宗内举行,修真界的大多宗门陆陆续续来访,雷云飞知道他不耐烦这些杂事,反倒把接待各宗门的任务交给他,也算是刁难。 叹气。 这可怎么办哟。 纣魃和雷云飞虽然都是上任仙尊的徒弟,但前仙尊生前对他几多偏爱,甚至好几次想要改立首徒,希望纣魃日后能继任仙尊,雷云飞对此不满已久,及至后来出事,他也离开阳炎宗内,雷云飞坐稳了仙尊之位,但因为早年经历,不愿放权,宗主之位形同虚设,宗门内的气氛也非常压抑。 他虽然答应红裳回来帮忙,但又能做什么? 修真界实力为上……他现在八百岁了,三年前突破元婴到达大乘,但比起仙尊的渡劫五阶,还是相差甚远,根本不能匹敌。 但若徐徐图之,等他千年之后修为能与雷云飞比肩,阳卢州恐怕都四分五裂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 纣魃摩擦手指,不禁暗想,要是衡二这小子真是个神,最好能快点到达渡劫高阶,来给师傅撑腰啊!若真能这样,以后祭出去新神师傅的名头,莫说一个雷云飞,整个修真界谁敢惹他? 纣魃这般想罢,转瞬又如泄气的皮球——这种事想想就成了,难道还真能指望吗? 衡二自身被封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身难保着呢。 想起自家那乖乖徒弟,纣魃眉头松了一刻,想着这几天紫衣台参加这次宗门大会的队伍应当快到了…… 他刚这样想,门口就有弟子急急大喊:“峰主!有人在山门口要打起来了!” “什么人?”谁敢在这时候闹事? “是紫衣台和玄月坞的弟子……现在还在山门口对持,没有打起来,我们这边也不好插手。而且看起来,他们两边长老似乎也有龃龉,冷眼旁观,并不打算管的样子。” 纣魃皱眉,大刀阔斧的起身,准备亲自出去看看。 阳炎宗地处阳卢州内,也将宗门建在山上,不过不同于紫衣台,阳炎宗建在万山之间,仙尊所在之地为主峰,其他各峰峰主为宗门内的长老或者是大乘以上的修士。纣魃所在的白阳峰离山门所在不远,因此纣魃很快就到了群山之口。 那里已经汇聚了一群人,有阳炎宗内派出来以防万一的修士,还有穿青衫、白山的弟子许多,以及零零散散还有一些小宗门在围观着。 人群围成一个圆圈,纣魃浮在地上,远远的看着,发现两边领头的分别是紫衣台长老屈田,以及玄月坞仙尊第三子林康。 要打起来的自然不会是这两个在紫衣台与玄月坞中地位举足轻重的家伙,而是两人的小辈——屈田的弟子连清越,以及林康的儿子林泽。 两个年轻人各自手持长剑,之间气息剑拔弩张。 两人身后,林康高大,屈田则矮小许多,但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弱,看着林康冷笑一声:“林长老的意思,就是让小辈们自己解决咯?” 林康虚伪一笑:“自当如此。” “哼。”屈田却偏不上当,假惺惺的说:“林泽已近百岁,修为心动八阶;清越却四十岁都不到,修为也只有心动七阶,怎么敢来比呢?” 这话说的谦虚,却暗含讥讽———这几年连清越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得了什么指点,修为猛蹿,十年时间,自心动四阶到心动七阶,仿佛神助,令屈田大感有脸。 反观林泽呢? 屈田斜眼看了一眼身材肥胖的那货,都忍不住再看看自家光风霁月的徒弟来洗洗眼睛。 林康被人捉住七寸,心中暗暗咬牙恼恨,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问道:“那依屈长老的意思呢?” 那当然是不打了! 这在阳炎宗的地盘,宗门大会还没开始,一来就在人家的地盘作妖?屈田还没有那么傻,之前一步不肯退让,不过是看不惯林康嚣张,现在好好讥讽了他们一遭,自然还是放过了事。 不过他没料到,他愿意轻轻放下,连清越却偏偏不肯,手上持着长剑,怒视林泽,大声道:“我跟他比!” 林泽也不示弱,阴笑一声,“来比啊!” 屈田却皱眉,拉了连清越一下:“清越,不要意气用事。”刚才在阳炎宗山门口碰到许多相识的人,屈田忙着打招呼,也不清楚为什么连清越和林泽起了冲突,但想来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仇?十年前两个小辈之间倒是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龃龉,连清越不能忍屈田也可以理解,但现在时间特殊,今年连清越毕竟是冲着今年宗门大会二组的魁首来的,要是在山门口输给林泽,那多丢脸? 两人修为毕竟差着一阶呢! 林康却没有这些顾虑,虚伪一笑,道:“连师侄已经说了要比,屈长老你又何必阻拦呢?比试嘛,切磋为优,难道你还怕你家徒弟受伤不成?” 屈田正待答话,那边连清越已经迫不及待,长剑直指,冷冷对林泽道:“你比不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泽还能不答应? 而此时此刻,此方事端的罪魁祸首阿玉混在人群中,看见连清越转过脸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阿玉面色平静。 这事本来没什么,林泽当年觊觎阿玉,几次想要下手,但后来褚颜回了玄月坞,这些年阿玉被他护着,再加上本身深居简出,林泽再没见过阿玉几回,自然不可能得手;而阿玉在灵药司中筹谋后面的计划,也懒得理他,两人间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了。 但这次宗门大会,阿玉被灵药司长老耳提面命来参加,总算出了一次远门,林泽恰好也在,他嘴贱,不一定真敢做些什么,但趁阿玉落单之时,嘴上便宜是占了不少。 等玄月坞的队伍抵达阳炎宗的万山山门,和紫衣台的队伍狭路相逢,阿玉往里面找半天没找见衡二,反倒看见了连清越。 连清越也很兴奋,他已十年没有同阿玉见过面了,十年之后再见,他修为大升,不自觉就想让阿玉夸奖几句,心中勉强抑制住兴奋激动,几步就跑了过来,拉着阿玉两人一起说话。 阿玉冷冷淡淡的应着,正想问他衡二怎么不在,那边林泽见自己两个仇人聚在一处,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时恶向胆边生,竟上前来拉住了阿玉的手! 他深知此刻不能动手,因此面上笑嘻嘻:“小玉~师哥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里呀?”面上一副两人超级熟悉状。 阿玉脑袋一转就知道林泽打的什么算盘,手一使力也没抽出来,面上挑眉,暗想本大爷不和你计较,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是吧?魔王陛下冷笑一声,心中盘算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把这胖子给解决了,那边连清越见状,想起林泽那些肮脏的小爱好,却一下炸了毛,一下上前就要推开他:“你干什么!” “干什么也不干你。”林泽淫\笑,咬定青山不放松,又摸了一下阿玉的手。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这些年连清越虽然实力见长,但脑子却没增加多少,当初他能在义庄外因为一个凡人而和比他实力更高的衡二拔剑,现在为了阿玉,更是不可能忍,一下霍然拔剑而出,剑尖直指林泽! 林泽一愣,随即内心一燥一喜,瞬间放开阿玉的手,转头也抽出了一把剑,两人顷刻间就对峙起来。 这番动静不小,惊动了两方带队的长老,阿玉眉头一皱,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连忙隐入了人群之中。 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而此刻连清越心中豪情万丈,暗想当初在紫衣台,林泽想要杀他;后来阿玉去了玄月坞,还不知道吃了林泽多少亏呢! 新仇旧恨一起……不过一阶之差而已,林泽……今天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第41章 再见 两个年轻人年少气盛,屈田和林康还来不及约定好比试的方式,那边连清越就已经持剑攻了上去。 他长剑稳握,眼神比十年前林泽在紫衣台要他性命的那一场更加深沉稳重,身形极快,瞬间就窜到林泽前方,林泽忙伸出剑来格挡,剑身上爆发出浓厚的灵气,一寸寸缠绕上连清越的长剑,而连清越的长剑上也同样如此,两股灵气自斗,而灵气的主人皆是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对方! 连清越到底修为不足,这样单纯拼灵气很快就会落了下乘,他转瞬抽出长剑,后退两步往前刺去,被林泽挡住后翻身一飞,狠狠往下压去! 阿玉望着前方的战场,手上抚摸着一枚古旧的铜钱,身旁褚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青袍一如往常般宽大,他沙哑着声音问:“你觉得谁会赢?” “连清越。”阿玉笑,耸肩道:“这几年他长进很大啊。” 当初连清越剑中无灵,耍出来的多是花架子,现在每一步却比当时稳了百倍不止;反观林泽,心思如同最初的连清越,全用到邪门歪道上了,再好的天赋,也经不起此般浪费。 两人同为心动高阶,又只有一阶之差,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是连清越的胜算要更大些。 阿玉不咸不淡的评价着,仿佛谁赢谁输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说完之后反倒是有点诧异的看了看褚颜:“你刚才去哪儿了?” 按理说褚颜这个身份明面上已过了百岁,是不应该来参加此次大会的,但也不知道四大宗门私下里商议了什么,大会取消了以往的诸多限制,百岁以上的弟子也能来参加,想来这次在阳炎宗的主场里,大会的规模将会比以往的任何一届都要盛大。 甚至有传言说,宗门历练时也不会再遵循以往各个宗门独立组队的传统,而是靠抽签决定,将各门中的弟子打散,混合在一起历练。 因为这些,玄月坞的队伍比之前几次大会出发的要早一些,不过刚才,一到山门口时褚颜身体一闪便不见了,阿玉找不到他的身形,又被林泽钻了个空子,方才徒生事端。 褚颜闻言一顿,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避重就轻:“有事。” 有事……有什么事? 阿玉识相的转过头去不再追问,但心中却几多思量,这十年来,褚颜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灵药司,关起门来炼丹,且成效颇大,阿玉在早期的观察之后也不再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的目光—— 就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毒虫和一丈血都不太敢近他的身,褚颜必定是上古时期从诸神之战中活下来的神兽一类,但来到玄月坞的目的不详。 阿玉因为疑心很重,也曾对褚颜真实的身份做过许多调查,但最后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半点消息也没有,只能隐约感觉到他本体的强大。 也因此,十年前在情院中,从他和扶桑口中听到的那一席话……阿玉至今还在怀疑。 他当魔王许多年,生性多疑更是他的一大特点之一,哪有那么容易就相信当时在情院中,褚颜和扶桑说的那些话? 一切都太巧了,阿玉来玄月坞的目的就是为了得知当初上古的情况,之后才好做具体的打算,进到情院也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林逸情当年离开宗门是否有什么隐情,他才好为接近玄月仙尊多做准备,没料到,竟一下就给他听到了所谓的真相,达成了他去玄月坞的目的,完全就像是冥冥中有一根绳子…… 这股天生的直觉使得阿玉警惕。 褚颜是谁? 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半神的身份吗? 如果知道……那他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未知,更叫阿玉怀疑。 但怀疑并没有什么用处,他什么都查不出来,时间却一天天的过去,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计划照常进行,不能再往后拖。 迟则生变。 他必须带着衡二去黑海一趟了。 黑海地处修真界西方,在鬼修道与魔道相衔接之处,其中灵气稀少——事实上,整片西方区域,灵气都不多。 或许是因为母神两次分剖精灵本源的缘故,她虽以身祭天,但并没有达到当初祖神祭天时的效果,修真界中灵气只是部分恢复,西方那一片自黑海开始,并没有得到滋润,完全保留了诸神大战之后的效果,贫瘠荒凉,占据了修真界中约四分之一的土地。 千年前,鬼修道就被赶到黑海以西去了。 阿玉这般想着,手指一收,手上的铜板瞬间掉进了纳物戒中,他正待抬头去看看前方连清越和林泽比试的结果,身后一阵猛力拉扯,阿玉身体差点被拉倒! 谁! 阿玉怒目,转身瞪过去,看到来人时却目光一顿。 “衡二?” 面前的衡二一身白衣,脸部轮廓不再是十年前的少年模样,更加棱角分明,眼中褐色比初见时更深,眉如斧刻,脸上散发出森森冷气,看到阿玉时眼中一丝波动也没有。 就好像……当初那个带领正道攻上魔都的紫衣台仙尊。 阿玉一下陷入回忆中的那副画面,面前的衡二神色冷淡,仿佛时时刻刻就要抽出一柄剑来刺入自己腹中…… 衡二倒不知道阿玉再想些什么,只是暗中握紧了阿玉的手腕,拉着他就脱离人群,往远处而去。 身后褚颜瞧见这一幕,红色的唇抿了一下,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勾出一抹笑容。 衡二仿佛感觉到什么,转头目光冷凝的看了褚颜一眼,褚颜一愣,再细看过去时,衡二已经再次转过头去了。 新神…… 这就是新神啊…… 确实是……非常美味的气味呢。 . 衡二将阿玉拉离了山门口,到了另一处山峰下,方才止步,放开了阿玉的手,随后转身过来,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这人。 阿玉此刻也已经收整好心情,抬头上下打量了衡二一眼,觉得这小子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点吧?十年……话说起来,这十年时间,两人都没有见过一面。 阿玉想到此处终于找到说话由头,抱胸对衡二哼笑一声:“衡师弟很好哇,当初我走的时候,你分明说紫衣台和玄月坞相隔不远,你可以经传送阵来找我,怎么这十年,你一次也没有来?” “那你呢,你怎么不来找我?”衡二背在身后的手掌握成拳,眼中划过一抹暗光。 阿玉一噎,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一下跳起来:“当初是你说要来找我!我又没说要来找你这话!” 衡二面无表情的脸上一顿,轻飘飘的回说:“是吗?” “那我忘了。” “……” 家里孩子放出去几年好像得中二病了怎么破在线等很急哒! 第42章 九幽 衡二眼神略沉,定定的看着阿玉,背后手掌握拳,指甲几乎要刺进肉里。 十年过去,这个人还是如当初一样,嬉笑怒骂,仿佛感情热烈到极致,实则却什么都不留心。 几乎没有变过。 而这么长久的时间不见面,衡二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他想,至少可以稍微稳重一点,不再像最开始那个杨柳村的少年一眼把持不住心绪,却没料到刚刚只是在山门口看见这个人的背影,远观他和那个浑身上下带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凑近说话,就已经无法自持的冲上前去,恶狠狠的拉住了他的手。 无法忍受…… 怎么还会这样? 十年前在紫衣台的客院中醍醐灌顶,衡二脑子里空缺已久的灵透好像在片刻之间全都回来了,过往种种闪现,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当初阿玉的出现有多么不寻常。 那个杨柳村的午后,那个跪地捧着一具小鸟尸体落泪的青年,如果当真如此善良又不忍杀生,怎么会在盐干城主府中要杀连清越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如果最初见面的一切都是伪装,那么阿玉到底为什么第一次和他见面,就来势汹汹,甚至要抽刀杀人呢? 秘境里青龙说的那一番话,讲明自己是母神和战神之子,阿玉身上也有母神的气息,甚至还有白山的,那是否意味着,阿玉是母神与邪神的孩子? 阿玉是因为知道这一切,所以才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怒而杀人? 他为什么要否认青龙的说法? 越想越深入,便愈加心惊胆战,衡二甚至在某个夜晚,回想起当初在小树林里,阿玉初见他时带着厌恶和杀意的眼神。 那个眼神不知何时一下钻入衡二脑中,如此清晰的映照在他识海里,一旦回想起,便怎么忘都忘不掉,和着阿玉所有灿烂的笑容一起,交织、缠绕…… 衡二无法入眠。 他不敢去找阿玉。 最初几年,他无法说服自己去玄月坞和阿玉见面,害怕自己忍不住会戳穿阿玉脸上的笑容,询问所谓的真相,后来几年倒是暗地里去玄月坞几次,但看青年在灵药司中照常生活,身边聚集了许多年轻活泼的少年,笑容灿烂,似乎很快乐的样子。 转身又走了。 他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冷,修为飞窜,在紫衣台没有朋友,贾镇见他如此沉迷修真却不觉得高兴,反而皱眉,说他忧思过重,恐怕会损伤肺腑,于将来修行有碍。 错了。 作为精灵,再怎么多想,在修为上,他都不会有阻碍。 十年时间从金丹初阶到元婴高阶,在别人眼里逆天的程度,但衡二却觉得不够—— 什么时候才能强到接近真相? 什么时候……才能强到不会失去? 衡二皱眉,想到刚刚阿玉交颈和别人说话的样子,又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冷待,心里一抽,向阿玉看过去,眼神不太友好。 阿玉一下被赏了一个黑脸,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衡二把手放在身后:“你……还好吧?” “好的很。”阿玉回答,上下打量了衡二一眼:“倒是你……修为窜太快了吧?元婴高阶?你这样紫衣台的人没怀疑过?” “怀疑过,但都以为是我进过青龙秘境的缘故,其他也有人想试探,但被师傅挡走了。” 他此时说的师傅自然是贾镇。 贾镇七年前修为突破大乘,到达渡劫,成为跻身进入当世修士的顶层,衡二作为他唯一的徒弟,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 不过贾镇这一突破,倒如一颗石子投入了湖水,打破了修真界原本的平静。本来当世十大渡劫高手,正道四个魔道四个,妖修道的妖修能达到渡劫水平的只有妖王,而鬼修道里,鬼王则更弱一些。 但如今贾镇如异军突起,徒弟衡二又如此给力,不出什么意外,一个渡劫是妥妥的了。 四道实力不均…… 阿玉倒不担心魔道,虽说魔道明面上的渡劫只有三大魔尊加上魔王,但炽雅君手里还有两尊渡劫傀儡,一丈血也很能抵事,倒是妖修道嘛…… 阿玉想起十年前在紫衣台中,他和衡二偷听到的那场床\\戏,又联想到这次宗门大会的改革,不禁好奇问衡二:“这次宗门大会取消了以往的年龄限制,又传言说要将各门弟子混在一处历练,你在贾镇身边,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仙尊要对战妖王。”果然,衡二道:“妖王近百年一直拿人族做实验,似乎是在重复当年邪神创造魔兵魔将的方法……” 衡二讲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脸色毫无变化的阿玉,随后道:“恐怕他要有大动作,所以由仙尊起头,准备联合正道各大宗门,斩杀妖王。” “所以这次宗门大会,是为了培养各门弟子间的默契,为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阿玉惊奇。 他倒是没想到,季清竟然真有如此大的动静! 衡二也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毕竟魔王失踪,魔道内乱,他们自顾不暇,不会参与到这次事件中。现在出征妖修道,正道才没有后顾之忧。” 阿玉摸摸鼻子,暗想这事自己还在冥冥中推了一把? 季清怕正道出征,魔道不顾情谊在背后插冷刀,好容易等到现在魔道群龙无首,左右魔使外加四大魔尊,没一个人有魄力能号令整个魔道,而此时贾镇又进阶渡劫,正道再添一大助力—— 可不是吗?渡劫大能,已有摧枯拉朽之势,斗起法来可不像山门前的林泽和连清越一样,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渡劫修士增添一位,正道的胜算就翻一倍。 传言中妖王为上古神兽成妖,不知道对不对得起季清如此阵仗。 对此阿玉倒是没什么想法,他唯恐天下不乱,何况这些事情和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干系,当务之急,是尽早筹备去黑海一事。 不然修为一直停留在筑基三阶,还怎么潇洒?一直隐藏身份,躲躲藏藏的活着?总不能杀个人,都像现在这般只能暗地里来吧? 阿玉想到这里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演了十年弱鸡,也是够虔诚的。 . 是夜,紫衣台客院。 诸颜坐在灯下,五指张开放在灯罩上面。 火光红红的,映着他苍白的脸也多了几丝血色。 身后窗台一动,缩小版的英招窜了进来,看到诸颜的脸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你这新脸……” 妖王转过头,露出鲜红的舌头:“还不错?” “还不错。”英招无所谓,问:“你找我来做什么?” “现在时机差不多了……”九屠道:“你去黑海那边布置一番。” 英招道:“林玉肯定想自己带着新神行动,你打算怎么做?” 黑龙狂傲不羁,比起蠢死了的青龙来讲,他为龙要更为洒脱一些,从林玉在他的看管下逃出来而他却无动于衷来看,对这些凡尘俗世,他恐怕已经超脱到一定境界了。 但要想他乖乖让出手里的东西,那肯定不可能。 九屠为此也几多思量,黑龙手里的东西能解封印,但首先要进黑海的龙殿就不容易,毕竟当年黑龙和匠神交好,那龙殿是匠神亲自为他打造的,没有黑龙允许,一般人根本没办法进去。 只能利用拥有神之血脉的衡二和阿玉,他们首当其冲,方有可能进入。 但又不可真的让他们得到那东西—— 开玩笑,一碰一使用,两个神都解封了,那还有他九屠什么事? 英招也知道其中风险,不是很赞成九屠如此冒险,希望能从长计议:“如果计划有变,我们空扑一场,让他们得了东西,体内的精灵本源被刺激苏醒,到时候恐怕逃无可逃,得命丧在黑海了。” 九屠却斜眼看了英招一眼:“正因如此,才应破斧沉舟。” 这么多年,九屠难道没有尝试过其他办法吗?通通失败了而已。 大限将至,再拖下去,不必等林玉和衡二来杀他,天道就先收了他。 “可只有你我两个,要怎么成事?扶桑不肯助你?”英招皱眉。 “她千年前才再次修成人形,妖力不多了……”更何况当初扶桑虽曾欠他那一命,但因为情院中的那一场戏,已经还清了,依照扶桑性格,绝不可能再帮他。 再者说了,万一过多接触,他不敢保证当初林逸情的事情能不暴露,别到时候盟友不成,还多一个敌人。 当初他强迫林逸情献身时,可没料到她竟然是扶桑的女儿。 九屠想到这里眼中神光一闪,想起另一个人来:“你去鬼修道一趟……” 鬼王九幽。 他们同时被邪神创造出来,自己时日无多,难道他还能多活? 再胆小如鼠,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时刻不出手…… 第43章 古怪 妖王这里诸多算计,阿玉自然全不知晓,白天山门那边果然是连清越最终得胜,长剑刺去在林泽脸上留了一道血痕,勉强胜之。 连清越得意洋洋,在众人面前要林泽道歉,林泽不愿,咬牙恨的眼睛都红了,但被林康压着,无奈,只好草草鞠了一躬,这次的闹剧方才收场。 隔天宗门大会便要正式开始,因为这次大会的特殊性,四大宗门的仙尊和宗主为表重视,都需到场,紫衣台的仙尊季清和长老贾镇在第二天下午时分抵达阳炎宗内,被安排在离纣魃住处不远的一座侧峰。 师傅来了,作为徒弟的衡二自然要去拜见,因此离开了客院,御剑飞过去,他腰侧还挂着那根神枪变成的花针,牢牢的拉住衡二的衣带,在识海里大声尖叫:“飞慢一点!慢一点!” 衡二:“……”作为一柄经历过诸神大战的神枪这样真的大丈夫? 神枪一点也不觉得丢人,表示这很大丈夫:“真的很高啊!啊啊啊你飞慢一点!” 它是枪,又不是鸟,哪个规定它不能恐高? 在恐高的神枪理直气壮的气愤中,衡二已经下了飞剑,脚踩在了侧峰的地上。 此时整座峰都被贾镇用灵识围起来了,衡二未免待会儿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散发出了一丝驳杂的灵气,使贾镇能得以感应,方才迈步往山上走。 果然,如此这般,等他抵达峰顶,就只看见贾镇一个人在屋子外面站着,高大的背影难得有几分可怜,而他正对着的大门紧锁,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观他如此形状,想也知道,仙尊应该在里面。 衡二走过去:“仙尊呢?” “在里面呢。”在徒弟面前还是要保持形象,贾镇不敢说是因为自己刚才想干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因此被赶出房门,转过身故作严肃问:“你们安顿好了吗?” 这次参加宗门大会的紫衣台弟子足有百人之多,是以往人数的两三倍,人多则是非杂,是以贾镇才有如此一问。 “连师弟和玄月坞的林泽在山门口切磋了一场。”衡二道:“连师弟胜了。” 贾镇嗤笑了声,掸了掸衣服,仿佛是在不屑。 这几年连清越修为确实长的很快,不出什么意外,紫衣台将会再出一个天才。 虽然不至于像衡二那么逆天,但也不差了……贾镇想到这里看了面无表情的衡二一眼,见他脸上虽然如同往常一样,但眼中情绪却要生动许多,心中了然,问:“见到林玉了?” 衡二眉头一动,点头:“是。” “如此也好,以后咱们屋子里的冷气,总算能稍微缓和一点。”贾镇哈哈大笑。 被调侃的衡二脸色一红。 另一边季清在门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就是不出来,贾镇不好硬闯,等了一会儿便不再在门前守着了,拖着衡二远走几步,要试他最近修炼的如何。 当初在秘境里拿出来的神枪到底被贾镇发现了,不过枪已认主,别人想抢也抢不走,衡二干脆不再避讳,直接拿出来用,不过因为枪恐高,平时不能用它御空飞行,其他时候的切磋比试,才要他上场。 他修为如今已经抵达元婴高阶,离大乘只有一步,这些年进阶的太过顺利,只要一到时间,其他什么也不需要做,那些在普通人中无比艰难的壁垒在衡二面前很轻松的就会碎裂开来。 他要做的,就只是跨步,然后迈过去而已。 不过就算如此,衡二也没有放松,灵气不需要他修炼,便自己练招式,十年下来,用枪已经用的顶尖。 前方贾镇负手而立,手上握着一把剑,剑身蓝光缠绕,灵气汹涌澎湃,而他对面的衡二手持银枪,枪身上泛起霜气,渐渐结起一层薄冰—— 贾镇倏忽而动! 他身形快到连残影都看不见,瞬间到达衡二面前,剑身侧翻,直指衡二咽喉! 衡二目光一凝,不退反上,枪身往上撇开长剑,头往后仰,一脚踢向贾镇腹部! 贾镇大喝一声:“好!” 灵气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山上飞沙走石,蓦然从剑上越出一条火龙来!红色的龙身跃然而出,仰天长啸一声,转头就向衡二扑来,衡二长\枪一吟,从衡二手中激射而出,自发飞出去与红龙相斗! 下边衡二失去兵器,拳上重新凝聚好灵气,而一边的贾镇支撑着红龙仿佛丝毫不觉吃力,转手握着长剑就向衡二再次攻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山峰上草木尽灭,神枪已经回到了衡二手中,衡二嘴角蜿蜒下一抹红色的鲜血。 贾镇背手,笑的慈眉善目又轻松惬意:“好好练。” 随后转身留给衡二一个背影。 很强。 他很强。 衡二心中毫无波动,手中的枪没打赢架却郁郁不乐,转身化成一根针,飞到衡二的腰带上别着。 既然已经被师傅操练过了,衡二便打算离开侧峰回客院去,却没想到告别时季清已经从房间里出来,正在煮茶消遣,听闻衡二要走,忙邀了他一起坐下品茶。 这十年贾镇很用心的教着衡二,季清对他的观感也不错,将他当做半个弟子对待,和贾镇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刻意相瞒,在衡二那里过了明路。 衡二不推辞,撩起衣摆坐下了。 贾镇却被衡二这般不要脸给气笑了:“仙尊跟你客气,你还真留下?” “仙尊说了请我吃茶。”衡二一副刻板模样,一字一句重复刚才季清的话。 “……”贾镇不好打季清脸:“我要说叫你别在这碍事呢?”留个傻徒弟,想亲热的时候怎么办? 季清早便料到如此,要不是这样,他还不留衡二呢,此刻看贾镇吃瘪,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翻手为衡二倒了一杯。 衡二饮了。 贾镇气闷,也没办法,只好暂且忍了,斜眼撇着季清——等到晚上,看你怎么推辞! 季清装作没看见。 两人眉眼处打过几场架,壶里水已经没了,季清去后院添,起身离开座位,贾镇眼中带笑,一错不错眼的盯着他的背影。 这十年来衡二见过许多这般景象,甚至更不可思议的都见过——已经是渡劫修为的人,需要洗脚吗?那一次,衡二就曾亲眼看见,贾镇亲自端了水,替季清褪鞋,再帮季清将足放进盆里,且还满脸柔情。 当时草草看过也就算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衡二却心中徒然生出一股羡艳来,不禁道:“师傅……” 贾镇头也没回:“怎么?” “你和仙尊……” “嗯?”贾镇这才回头,看了衡二一眼。 “你对仙尊是什么感觉?”或者说……如果是爱,什么是爱? 贾镇没料到自己这傻徒弟竟然问了这个问题,有点诧异,但隐隐想起许多年前衡二提起林玉时的眉飞色舞,似乎又知道了点什么。 面前的青年一脸迷茫,似乎连自己问出的是个什么问题都不知道,贾镇心中转过许多念头,如果真的如他猜想,衡二应当是喜欢阿玉……可阿玉正邪不分,为人很有几分邪性,衡二却不同,两人之间…… 贾镇想到此处不动声色的再次看了衡二一眼,心中生出点矛盾心思。 是点破还是不点破? “感觉……”贾镇摩擦了一下衣服,往衡二处侧了侧身体:“你知道,我和仙尊曾经有一段师徒情吗?” “听说过一些。”当时贾镇因为天赋极高,被季清带在身边教养,从五岁到六百岁,从未离开仙尊左右片刻。 贾镇似乎也是想起了过去,那过去里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如今回想起来,全都比不上此刻。 他终于作出决定,深深看了衡二一眼:“想要禁锢他……想要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 “为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辛苦修炼,可以。 伤痕累累,可以。 唯独在盐干城的百年时光,他们不相见,让贾镇几欲发狂。 衡二闻言,不知想起什么,放在桌上的手瑟缩了一下。 . 宗门历练很快便要开始了。 果然和之前传言的一样,几十个宗门的弟子,成千上万人打乱了抽签,六人一组,抽到谁算谁,并不再和以往一样,由各个宗门内部自行组队。 此举大有深意,许多弟子不懂,但更多的人若有所思。 抽签的日子定在宗门大会开始的当天,阿玉和褚颜为玄月坞同门,又都是灵药司弟子,便一起去抽,不巧,揭开来看时,两人竹签上都写了“坤东南”三个字。 阿玉心中一顿,大感古怪,看了褚颜一眼。 褚颜似乎也有一点意外,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两人将抽签结果于阳炎宗弟子哪里登记好了,第二日由小童送来了他们那组的名单。 六个人。 林玉、衡二、褚颜、迟修远、连清越、林泽。 第44章 伏魔 这六人小队的阵容……真是一言难尽啊。 有衡二和褚颜两个元婴期,几乎是这次各宗门派出的弟子中修为最顶尖的存在,而剩下的四人,迟修远、林泽、连清越都在心动高阶,自己则只有筑基三阶。 都不知道该说强还是弱了。 而在六人之中,衡二和连清越因为利益和威胁,尚且可以算作队友,林泽是不值一提的敌人,迟修远为路人,褚颜…… 是敌人。 阿玉想到这里目光一闪,暗想因为出现了抽签中的“巧合”,此后不管再有多么合理的解释出现,也无法让阿玉相信褚颜一直围绕在他身边,却没有怀揣着其他目的。 只是不知道这么所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冲着他和衡二的精灵本源来的? 褚颜既然是某个不知名的上古大妖,知道精灵本源不足为奇,知道他和衡二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此次历练,恐怕凶险异常。 阿玉暗暗留了个心眼,明面上与褚颜仍如往日一般相处,暗中自己却诸多查探——现今他修为大降,根本不敢动用魔道的力量,怕到时候引火烧身,炽雅君那个疯子可还在满世界的找他呢。 隔天他们这组历练的地点便出来了,在紫煌道辖下的一个小城,城中恶鬼近几年猖狂作祟,祸害城中百姓,为恶四方,一直没有伏法,赏金贴被阳炎宗搜罗到,算作这次的历练任务。 派给他们任务的弟子穿着蓝色衣衫,向他们解释赏金贴上的信息:“伏魔城中那一只恶鬼根据贴上内容来看,乃是一只女鬼,修为高深,恐怕有元婴实力,六位师兄还请小心行事,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这任务的难易程度也是根据他们的阵容分配的,那恶鬼虽说厉害异常,斩杀了许多前去抓她的修士,但小队中毕竟有褚颜和衡二两个元婴期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行人点头表示理解,当晚便乘飞剑出发,往伏魔城去。 迟修远因为本身是紫煌道的弟子,便由他在前方带路,林泽连清越褚颜随后,而阿玉还在筑基期不会御剑,只好跟着衡二一起踩在一把剑上。 宽阔的大剑上阿玉扶着衡二的腰,顺便借着衡二的肩膀挡住风,压低声音对衡二道:“到了伏魔城后,除去那恶鬼,咱们便往黑海去。” 衡二眉头一动,面上波澜不惊:“偷偷走?” “难道你还要光明正大的走?”阿玉诧异:“你自己巴不得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弱鸡神呐?” “……” 阿玉看着前方的四道人影笑出声:“做了二十几年人,你难道还不了解他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是神也不例外。 必要之时,人心的贪念可以超越一切,曾经创造了他们的神算什么?何况还只是一个被封印了的、修为只在元婴期的神呢? 衡二自己内心也很清楚,更加没有在此时暴露自己身份的想法,因此点头说:“到时候我们留一纸书信,自行离开吧。” 他话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阿玉却有点好奇他心里是什么想法:“等到了黑海,得了结果,若真能解开封印,你打算做什么?万一解不开,又打算做什么?” “如果能解开,暂时便不会再回去紫衣台了。”衡二显然也是想过这个问题的:“不能解开……再去寻其他法子。”他想起身后那人体内的诸多谜团,便故作平静的反问回去:“你呢?” “我?”阿玉呵呵一笑,想,他目前脑子里可有百八十个计划,不同的计划针对不同的情况……但唯一确定的是,如果真能解除封印,那么就一定有可以解决他体内魔气与灵气本源相冲的办法。 阿玉想起了妖王。 自己毕竟是邪神创造出来的,而近百年中,妖王一直在重复当年邪神创造魔兵的实验,那是否意味着,妖王手中有关于创造之术的方法? 如果有……阿玉眼里闪过一抹狂热,不论如何,就算不能解封,也要先恢复修为。 如果黑海中的黑龙靠不上,那不好意思,他只能靠他自己了。 阿玉一笑,低下头看着脚下的云和剑,甚至忘记回答衡二的问题。 前方衡二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别的什么情绪,很快又被他压住。 御剑飞行了两天,一队六人总算到达了伏魔城。 伏魔城属于紫煌道管辖,离黑海不远,可想而知,离鬼修道便很近,因此这座城里常有鬼修来作乱,城中普通人便更少了,大多都是南来北往的修士,土著居民不多,生意人倒不少。 无他,盖因鬼修道占着的几州虽然贫瘠荒凉,但因为灵气阻塞而无人来访,因此保留了万万年前上古时期的许多遗迹,这其中很多因为诸神大战的缘故而埋于地下,需要有人去挖掘,因此引了很多修为不错又有经验的掘宝修士,且把伏魔城当做一个中转站。 迟修远身为紫煌道弟子,对这里倒还熟悉,首先带着阿玉他们到了一处酒楼安顿下来,招待他们的小二一脸机灵样,为六人安排好了房间,掺好了茶水引他们坐下。 “几位先生是去鬼修道掘宝的吗?”小二一脸热情,推销道:“要是需要准备些什么闲散东西又嫌麻烦,不必您亲自去买,列个单子,小的顺路去帮您跑腿!” 阿玉挑眉:“你们这儿服务还挺周到。” “哪里哪里,先生们高兴,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心里也舒畅。”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几位是先休整休整?” 旁边衡二却从钱袋里拿出几块灵石,递给小二要打探消息:“我们初来乍到,有点事情想同你打听。” “哎!”这几人一看便是修士,穿着不差,必定是大宗里出来的!小二接过灵石脸上乐开了花:“先生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没有瞒着不说的!” 衡二也不跟他客气,直奔主题问道:“最近伏魔城中,可有什么鬼修作乱吗?” 鬼修?小二一愣,反应过来后眼珠子转了一圈,神经兮兮往四周看了一眼,凑近衡二,小声问:“先生们不是来掘宝,是位那红衣女鬼来的吧?” 衡二颌首。 小二一拍手掌:“几位先生来得好!”他也不管衡二他们的来头,率先拍了一通马屁:“那女鬼祸害我们城中百姓久矣,有几位如此神武的先生来捉,方能为民除害啊!” 林泽被他夸的飘起来,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们来这儿正是为了这个!” 连清越不屑冷哼,转头问小二:“那女鬼在城中肆虐多久了?可有帮手?” 小二愤然道:“那女鬼五年前就来了,厉害的很,最开始专挑那些要去掘宝的修士杀了吸人灵气,后来不知怎么,就连普通人也不放过!”小二陡然转小声音:“听他们说女鬼常化作漂亮的女人,专门引男人去,媚术练的极好的,然后乘人不备挖人脑剖人心,实在是残忍可恶!这五年来,咱们城里多少过路休整的修士被杀!还有许多无辜的、半点法术也不会的普通人呢!” 桌上六人互相对视一眼。 还是作为紫煌道弟子的迟修远问:“没有人向城主报备吗?”像这种事情,向来是向城主报备,或者由城中守备出面解决,或者城主府开赏金吸引其他修士来解决,怎么会让这女鬼嚣张这么长的时间? 就算城主府解决不了,向上面报上去,紫煌道自然也会派修士过来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小二就摇头叹气:“报是报上去了,宗门之前也派过一个修士过来,但后来无疾而终,匆匆走了……再说了,自从上一个城主在城中横死,现在这个只象征性的出了赏金请人去抓,再不敢当面和那女鬼作对的!” 迟修远这下彻底惊讶:“竟然如此嚣张?” 紫煌道派了人过来,但没有什么结果,随后便离开了,而那女鬼竟然胆子大到杀了一城之主?! 就这样都没引起宗门的注意?现任城主迟修远是知道的……乃是紫煌道中长老,已有大乘修为,总不该怕了这女鬼吧? 此事透着古怪,小二这边的消息一点也不明确,多是表面上的消息,为确保万无一失,迟修远决定往城主府跑一趟,去城主府问问情况。 褚颜赞同的点头,沙哑着声音道:“还是稳妥为上,宗门大会上得到的任务都是从各城的赏金贴上来的,消息不全的也有,之前那弟子只说这女鬼有元婴期的实力,但如今看来恐怕情报有误……迟师弟还是去城主府一趟比较好,我们剩下的五人分两组行动,先在城里城外转一圈吧。”他转头看向剩下的人:“衡二阿玉和连师弟三人一组,我同林师弟一起,如何?” 这样分是最好的,林泽和阿玉连清越有仇,不适宜分在一起,再加上阿玉连清越和林泽的修为都在金丹以下,在这次的任务中确实不适合单独出行。 衡二点头,赞同了褚颜的分配。 林泽不甘,他讨厌褚颜,自然不想和他一组,但没办法,衡二和林玉是师兄,不可能接受他…… 只好咬咬牙、捏捏鼻子忍一忍了。 六人转瞬间便各自离开了酒楼,迟修远独自往城主府去。 他身上穿了一袭淡绿色衣衫,腰上挂着羽毛,是典型的紫煌道弟子装扮,身形修长,手上的剑一看便是一把好剑,向城主府的守卫说明自己是宗门仙尊弟子,并交付信物,守卫很快去确认了回来,领他进入城主府。 此刻是时间临近傍晚,城主正在府中,见到迟修远递过来的信物,便亲自迎了过来:“迟师侄!” 迟修远行了一礼:“孟长老。” 孟关捋捋胡须,上下打量了迟修远一眼,笑说:“我自从外派到各城任城主一职,也有许久没见过你了,仙尊如何了?” “师傅很好。”迟修远恭敬回答。 孟关含笑点头,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眼前这青年乃是仙尊五位弟子当中的一个,当年他和其姐迟烟烟,可是宗门新一代弟子中人人羡艳的人物。 可不是吗?修为天赋极高的两姐弟,姐姐是宗门圣女,而弟弟被仙尊收做弟子,可惜了,后来宗门历练,圣女迟烟烟不知所踪,半点痕迹也找不到,像是凭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孟关不禁有些唏嘘,想到最近也正是宗门历练的日子,便恍然大悟,问迟修远:“师侄过来是因为宗门历练的任务?你们这次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迟修远眼中暗光一闪而过:“赏金贴上说伏魔城中有一女鬼,已经肆虐多年,这次我们六人组成的力量小队来伏魔城,正是因为这个女鬼。”他眼中带了一点困惑:“之前我们在酒楼中打听了一点消息,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孟关一脸不解,不禁挥手打断迟修远的话:“什么红衣女鬼?” 迟修远一愣:“那个红衣女鬼……” “伏魔城里有什么红衣女鬼吗?”孟关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第45章 红衣 开什么玩笑? 宗门历练的任务是从各州各城的赏金贴上找来的,而且在酒楼中,那小二说的煞有其事,难道都是假的吗? 迟修远心中不敢相信,将此前种种一一说给孟关听,孟关听罢,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前一位城主是被女鬼杀死的?”他神色古怪的反问。 迟修远皱眉道:“那酒楼中的小二是这般说过,难不成是陷阱?可对这种事情造假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有人要引他们入伏魔城?迟修远瞬间便想起了一个人来,但又不敢确定,脸上神色变了几变,那边孟关更是直觉其中有古怪,道:“前任城主分明是因为阳寿用尽而死,刚好我在襄铃城任期已满,方才调了过来……”这……怎么会是被什么女鬼给杀死的? 其中必定有古怪。 孟关今晚本还有事,此时也立刻将其推到一边,和迟修远一起飞速往直前他们落脚的酒楼里去,害怕衡二褚颜他们出了什么事故。 来时尚且悠闲,回去时却已经如风了,迟修远心跳如擂,一面想起褚颜那张脸,一面又觉得不像是他的手笔……转头两人便到了酒楼外,面色沉重的踏入其中—— “迟师兄!”连清越坐在桌子上远远望见他,使劲儿朝迟修远挥手示意。 迟修远脸上的表情一滞。 只见酒楼角落处那一张桌子上,林泽、连清越、林玉、衡二包括褚颜,全都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此刻随着连清越的呼唤朝他看了过来。 没、没事? 迟修远脸上冷汗滴落。 孟关心中莫名也是一松,脸上此刻才露出了适当的笑容来,和迟修远一起往角落边上去和他们汇合。 两边各自见礼,这些各宗的天才小辈们孟关以前并未见过,此时不动声色的扫过去,一眼瞧见的便是那位玄月坞灵药司长老的大弟子,名唤褚颜的元婴期。 气势低沉晦涩,但很强……至于桌上的另一位元婴期衡二,孟关却早听说过他的大名。 近几年衡二未满三十便破元婴,是震惊了整个修真界的天才人物,又因为其进过如今尚且无法开启的青龙秘境,身上更添几分神秘色彩,师傅贾镇又是当世渡劫高手……可谓是众星捧月啊。 但听说十年前,这位小先生,还仅仅只是一介散修呢。 孟关脸上带着笑,扫过衡二沉静的脸,发现这青年倒有几分端正稳重,颇有他师傅贾镇之风。 而那边连清越已经向迟修远问上了:“迟师兄那边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这话一问出口,孟关和迟修远不禁对视一眼,孟关问:“你们在城中果真听到了关于那红衣女鬼的消息?” “是啊。”连清越道:“我们去南街那边转了一圈,那儿卖东西的多,修士也多……不过具体有价值的消息没问出来,只知道是一个女鬼,喜着红衣,每月必有一名以上的修士丧命在她手下的。” 连清越和衡二阿玉一组,他们先在城内转了一圈,还看到了墙上关于那红衣女鬼的赏金贴,赏金奖额乃是一柄中品灵器。 林泽也道:“我和褚颜师兄往城外去,遇到两名掘宝修士,向他们问起这红衣女鬼,那两人提及这也心有戚戚的模样。” “本月还没有修士被吸干灵气。”褚颜接过话头:“但离下个月却只有三天了……如果情报不假,这三天内,那女鬼必定会动手。” 几人一番讨论,在旁边听了许久的孟关却终于忍不住了,问褚颜:“你们……当真看到了那赏金贴?莫不是你们中了什么幻术……” 孟关徒然住嘴,也不知是哪个词触碰身体中的神经,使得他躯体一震。 幻术…… 他脑子里一层薄雾飘荡,遮住了某些东西,仿佛永远瞧不见真面目……迟修远见他停住不说,便自己开口向在场的几人解释:“我和孟师伯交谈过,师伯却说自己从不知道城中有什么女鬼,赏金贴更是没有的事,且上一任城主不是被女鬼杀的,而是寿终正寝死亡的。” “这……”衡二皱眉:“奖额为中阶灵器,这样的赏金贴必须由城主亲自发布才对吧?” 怎么作为城主的孟关却一脸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孟关满脸茫然,阿玉本来一直安静的听着,此刻见状终于说话:“我们看到的都是真的。” 他目光转向孟关:“孟城主……你记忆中的,才是假的。” 这话何解? 孟关转头望向阿玉,阿玉余光撇过神色毫无波动的褚颜,却对衡二道:“二弟弟,咱们这次,可碰到一位老朋友。” 红衣女鬼、每月必吸人灵气、孟关错乱的记忆……如果他没记错,上古恶妖钩蛇,黑眸如墨,凡人与其对视片刻,便会精神错乱癫狂而死…… 那么被封印了的钩蛇,想要篡改孟关的记忆,也不是那么难对不对? . 伏魔城,城外。 应震、应鱼两兄弟正往城内去,今天两人在城外的森林中捕猎妖兽,为明天去鬼修道掘宝练手,收获颇丰。 应鱼是弟弟,较之应震要小上好几十岁,平时比较活泼,此刻手上拿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妖兽内丹,哈哈笑道:“去城中商铺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应震一笑,没有说话。 应鱼转转眼珠,想起之前向他们问起红衣女鬼的两名修士,不禁神秘兮兮的凑近了哥哥,道:“哥,你说今天来问鬼的那两人,是不是今年宗门大会里出来历练的大宗门弟子?”那个穿着青衣服的苍白男人,修为好高。 应震道:“应当是。他们两人皆穿青衣,应该是玄月坞的弟子。” 应鱼叹口气,略带羡艳的说:“大宗门出来的就是好哇……历练时就敢挑这样厉害的鬼修练手,手上肯定有许多保命法宝。” “那个高个瘦削男子修为应该在元婴期,如果他们队伍中这样修为的人再有一个,女鬼指不定真会伏法也不一定。”应震道。 应鱼撇撇嘴:“那女鬼最会看人下菜,平日里挑的修士修为都在金丹期上下,明知有个元婴修士找她麻烦,那必定是躲的远远的了,难道还送上门去给他们杀?” 但大宗门中各种各样的奇宝比他们这样的散修不知道要多多少倍,指不定能有特殊的方法找出女鬼所在,应震刚如此想着,正待对弟弟解释,前面应鱼却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应震往前,一下便看到前方让应鱼停脚的原因——不远处一颗树下有一个穿着蓝色绸布的小孩正在抹眼泪。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不解傍晚时分怎么还会有孩子在这里……应震谨慎惯了,下意识右手便按在武器上,应鱼却童心乍起,飞快窜到小童旁边。 “小弟弟~”应鱼走过去,蹲下身子诱哄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小孩子身形有点胖,两只手正盖在脸上哭呢,蓦然被人打断,一下抽了一个嗝。 应鱼见此没忍住,哈哈一笑。 小孩一顿,羞愤之下哭的更凶了。 只不过他终于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应鱼这才看清,这小孩子大约十岁上下,肌肤玉白可爱,眼珠黑溜溜的,尤为灵动,此刻里面包了一泡泪水,手指指着应鱼哇哇大哭大叫:“呜……坏人!坏人!” “额……”应鱼有点尴尬,他不太会哄小孩子,被小童短短的手指指着比刚刚森林立那只妖兽对着他还要紧张,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求助般的看了应震一眼。 应震沉声道:“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小孩看了面色沉沉的应震一眼,嘴一瘪,哭的更厉害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 入夜了城外便很危险,要把这小童一人留在这里,不用到明早,半个时辰后就只剩一副骨架子了。应鱼有些不忍,对应震道:“咱们带他进城吧?” 可这小童来路不明,万一惹上什么麻烦……应震还没想罢,那边厢应鱼已经主动的牵起了小童的手,要带小童进城。 小童抽噎,不愿意跟着应家兄弟俩走,嘴里大叫哭闹道:“我要等我娘!” “娘?”应鱼好声气的蹲下来,问小孩:“你娘是谁?她去哪里了?” 小童要哭不哭,绸缎衣服上留下一泡鼻涕眼泪的混合物,正要说话,三人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我看看……是谁打我儿子的主意?” 这女声来的猝不及防,应震大惊之下转身,便看到几步远处外,蓦然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 那女子面容如玉般白,幺指翘成一个极其好看的角度挡在下巴前,笑盈盈的看着三人,道:“啊呀呀……小宝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叫你不准乱跑,看,现在遇上坏人了吧?” 小童一个瑟缩,本来不情不愿被应鱼拉着的手一下握紧,甚至还紧张的躲到了应鱼的身后。 应鱼目光一紧,将小孩挡在身前,似乎也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应震抽出腰侧的剑,那红衣女子见状大惊失色,忙退后两步:“你们真是好生失礼,怎么能对着我一个弱女子使剑呢?”步伐不胜娇弱。 应震不敢放松,此刻情形古怪,他暗暗从纳物袋里拿了逃命用的传送符,预备一有不对便立马带着小孩和弟弟撤退,身后应鱼却莫名大叫起来—— “哥!快——” 应鱼话还未说完,已经不见了声响,应震躯体一震,身形激射想要退出,不料却已经来不及了,前方那之前还乖巧可爱的小童此刻张大了嘴巴,露出其中尖利的牙齿,脸色不再红润,反而苍白。 应震眼角湿润,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应鱼枯竭的躯体。 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应家兄弟二人的躯体同时坍塌,化成粉碎的灰尘,飘散在风中。 小童笑嘻嘻,舔了舔尖利的牙齿,跳着走向红衣女子,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娘!” 第46章 是你 小童吸完两个金丹修士的灵气,脸色变得比刚才红润了许多,带应家兄弟二人灰飞烟灭之后,立马跑到刑思琪面前,用粉嫩的手指握住了她红色的裙摆,邢思琪则会意的蹲下身体,爱怜的摸摸小孩的头,勾着红唇笑道:“小宝做的真好。” 小宝被夸奖了,小脑袋转了几圈,用力的点了点头。 谈话间,两鬼身后的森林中慢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声音不大,但一直不停,片刻后,钩蛇化做人高模样,眸子如墨,游曳着从漆黑的林子里出现。 小宝看见它出现,更加兴奋,几步又跑到钩蛇身边,柔软的小手拍到钩蛇背上的鳞片,开心的叫:“钩蛇叔叔!” 眼中甚至还带着开心的红光。 钩蛇兽类的眼珠子盯着小宝,也用他那粗粝的声音学刑思琪夸奖:“小宝很棒。” “可小宝还是很饿。”小宝只满足了一刻,胃中又立马空空,使他难受的皱起眉头,嘟嘴很不开心的样子。 在他身后,女鬼邢思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和钩蛇对视了一眼。 小鬼养成之道,脑髓、养灵阵和十年时间,三者差一不可,但当初在密室中,小宝被那两个愚蠢的人族提前惊醒,虽然仍旧养成了神智,却先天有缺,纵然实力强大,但却不能聚集灵气,只能靠外部吸食维持自身运转。 如今时间溯忽而过,小宝也一日比一日更需要灵气,人族自生息土壤而生,是最肥沃的原料。 身为上古恶妖的钩蛇自然也知道这些,它本来被母神封印在秘境中,在完全虚弱时被邢思琪依照青龙留下来的秘法温养在腹中,那次在义庄他剖腹而出,依照他本来的意思,是要吃掉作为自身养料的刑思琪的。 但关键时刻小宝从密室中逃脱,抱着刑思琪哭的惊魂未定,不知为何,看着那两张极其相似的眼睛里流下的泪水,特别是小宝天真中带着嗜血红光的眼珠,钩蛇心中一动,竟然就此放过了他们。 不仅如此,它还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为他们保驾护航。 两鬼一兽从东龙州一路西行,抵达和鬼修道相邻的伏魔城——这里修士很多,且因为靠近鬼修道的缘故,死那么几个修士根本不是事,就算后来小宝对灵气的需求愈来愈大,那些邢思琪和小宝搞不定的修士,也都被钩蛇篡改了记忆。 这对它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可事情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小宝身体一日虚似一日,再这样下去,再多的人族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慌乱之中,钩蛇想起一个老朋友。 它眼珠不停闪动,想告诉邢思琪这个消息,但又觉得这太难了,虽然它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救小宝……可如今的它,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被封印的钩蛇,就算可以掌控他人的记忆,但战斗力连金丹高阶都敌不过,它拿什么去交换? 它正在犹豫要不要说,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乍响,一阵猖狂的笑声突兀的出现在本来寂静的城外,这笑声如此突兀,引的钩蛇陡然转身! 马身人面,英招无声的落在远处,眼中布满讽刺,看着钩蛇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今日!” “英招。”钩蛇眼中划过一丝意外,黝黑的眸子锁住它的:“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来这儿当然有我的事情,不像你……”它斜眼看了一眼刚才瞬间移动到一起的邢思琪和小宝:“温柔乡英雄冢……不错啊钩蛇,都有老婆孩子了?”只可惜不是妖族,甚至连人族都不是。 低劣。 钩蛇没有解释,冷笑一声看着英招,道:“同样被封印,你比我又能好到哪里去?” “好在我找到了能解除封印的办法,而你,还在困境中挣扎。”英招哼道:“我这里有笔交易,你来还是不来?” “什么交易?” “伏魔城来了一拨修士,你想办法,将他们引到黑海边去。” 钩蛇警惕问:“什么修士?” 英招道:“两个元婴期,其余剩下的都是渣滓,其中也有我们的人和你配合——这些等你见到,自然就懂了。” 钩蛇眼中光芒莫测,已经猜到英招身后的人是谁,能心甘情愿让英招做马前卒的人,只有那些上古活下来的且实力强大的妖魔,妖王九幽,绝对算其中一个。 英招察觉出钩蛇的摇摆不定,道:“事成之后你便能解除封印,到时候天高海阔,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难道还拘泥于一个小小的伏魔城吗?” “条件随我开?” 英招想不出钩蛇除了解开封印之外还能有什么条件,但仍道:“条件随你开。” 妖王可是个大方的合作者。 . “刑思琪?!”连清越完全懵逼:“你说的刑思琪……” 阿玉点头耸肩:“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刑思琪。” 盐干城外,那个在义庄内杀了一名玄月坞弟子的红衣女鬼修。 “钩蛇本来就有惑人心智之能,之前紫煌道宗门派来清除鬼修的修士什么都没干成,却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包括孟城主一点也不知道关于红衣女鬼的任何消息,应当都是钩蛇的手笔。”阿玉问他:“当初在密室里,那被刑思琪养着的小鬼,是死是活?” “逃走了。”连清越回忆起往昔脸色都有点苍白:“那小鬼刚一惊醒就利害的很,有金丹实力,我和舞阳师妹不敌,只好用了宗门给了救命符,但最后还是给他逃走了。” “那就是了。”阿玉分析:“小鬼其实还未完全养成,当初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提前唤醒了他,那小鬼必定有什么缺陷,需要吸食人体内的灵气。” 衡二总结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三个敌人。” 刑思琪、小鬼和钩蛇。 他们三人说了半晌,旁边几个听的一头雾水,还是迟修远问:“那鬼修你们曾经和她交过手?” “正是。”衡二点头,简短的说了下当初在盐干城义庄内发生的事情,还道:“刑思琪只是一个普通的鬼修,修为平平,但那小鬼十年灵阵养成,辅一出生就有金丹实力,现在可能已经晋级到了元婴,至于那钩蛇,修为被封印,虽为上古恶妖,有惑人心智之能,但想必硬碰硬的话,还敌不过一个金丹高阶。” 迟修远若有所思:“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就只是一个元婴期和一个金丹期?”那听起来也不是很难嘛。 衡二却道:“钩蛇恐怕是个变数,话不能说死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迟修远问。 “引蛇出洞。”衡二沉声,目光在在场的人中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连清越身上。 “这……你、你干什么?”连清越被他盯的一愣,说话都有点结巴。 阿玉瞬间懂了衡二的计划,笑嘻嘻的笑了一声,伸出手拍拍连清越的头:“听不懂?” 连清越本来还在思考,被阿玉拍了一下脑袋,瞬间什么都忘了,一下斩钉截铁的点了次头。 阿玉却笑,也不跟他多解释:“不懂多读书。” . 是夜,伏魔城中,三更之后。 连清越一个人在城中晃荡。 引蛇出洞……连清越心中把衡二骂了个狗血喷头,暗想不就是看自己修为低好欺负吗?想把自己拿来当诱饵就明说呀!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弄得像他多聪明似的。 想到这里,连清越不禁开始怀念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衡二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虽然现在似乎也很老实……但总觉得有股特殊的……他打了一个寒颤。 耳边吹过一股冷风,连清越身形一僵。 来了吗? 按照衡二的计划,今晚本来只是稍微试探,难道自己狗屎运这么好,正赶上鬼修出门?但他不敢打草惊蛇,片刻后又若无其事的走动起来。 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走了许久,连清越都感觉到一丝疲惫了,他甚至到了杳无人烟的城门口,但身后从那一瞬间的冷风之后,再也没有其他声息传来。 前方影影绰绰,蓦然烟雾缭绕起来。 连清越心中一惊,脸上戒备,握住了身侧长剑。 不远处虚虚实实,映照出一个人影,连清越小心谨慎,前面的人影蓦然抬头,露出一双天真的眼眸。 连清越:“……” “这个叔叔好熟悉……”小童舔舔上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味道……”好熟悉啊。 连清越额头滴下冷汗。 级别的压制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元婴期中的小鬼故意散发出压制他的气息,让连清越动都不敢再动一下。而小鬼似乎觉得这很好玩儿,愈加放肆。 他身后,城门外刑思琪对小宝这种行为仿佛很无奈,娉婷的走向小宝:“小宝,别玩了啊。”她一路行过来,身姿摇曳,似乎以为连清越只是哪个倒霉的修士,没有投入过多的关注,但等她到了小宝跟前,将手放到了小宝头上,随意的撇过…… 刑思琪蓦然瞪大眼睛:“是你?!” 第47章 战斗 刑思琪确实大吃了一惊! 连清越的样子,化成灰了她也认得,要不是这人当年从安阳州起一直追着她跟到了东龙州,蚩梁不会灰飞烟灭,小宝不会灵体有缺,此般种种她不是没想过报仇,只是这几年疲于小宝的身体,一直没找着机会,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 英招和钩蛇的交易,她是知道的,那为什么英招身后的人要把连清越这一行人引到黑海去?是想杀了他们? 刑思琪想到这里眸光一闪,她本身不是善茬,更加不是什么好人,连清越一个心动期,按照她的意思,肯定是直接击杀在这里为好,但要是破坏了那位的计划,岂不是得不偿失?而那边连清越见刑思琪脸上变幻莫测,隔空都感觉到了她的杀意,却偏偏一点动作也没有,不禁心中着急,忙拔出剑来,对刑思琪大喝一声:“恶鬼!” 刑思琪一下抬起头来。 连清越心里紧张,面上还一片浩然正气,声音半点不抖:“当初在盐干城没能杀了你,没想到你不思悔改,换个地方竟又继续作恶,无数修士丧命在你手下……鬼童非人,你又何必执着!” “不是你的孩子,你谈什么执着不执着?”刑思琪立刻冷笑一声:“你来的好,当初在盐干城里没能杀了你,现在就让你为蚩梁偿命!”她说着五指成爪,恶狠狠的就朝连清越扑了过来! 连清越冷汗直冒,刑思琪当初修为弱鸡,现在也强不到哪儿去,无奈旁边有个眼冒红光的元婴期小鬼虎视眈眈,他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速度往后退,心中大叫褚颜衡二快来救他! 他的祈祷很快起了作用,身后隐藏起来的褚颜见刑思琪飞射过去,连忙从黑暗中跃然出现,更快的朝刑思琪扑了过去!不料刑思琪却像是早有预料,褚颜衣摆一动还未靠近连清越,她便已经飞快的反应过来,转身飞奔的跑到了城门口,拉着小鬼便要离开,衡二从城门上一跃而下,目光直盯着那小鬼,小鬼也抬头看到衡二,尖利的牙齿抵住上颚,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衡二腰间的神枪感受到主人的战意,立马自动变大,被衡二握在手中,长吟一声发出清亮的尖啸,音波传入刑思琪耳中,使得她本来飞快的步伐都慢上几许,很快就被衡二追上,衡二的长\枪上凝结出冰霜,他的眉眼更冷,大方向抬手,近距离中做出要掷枪的姿势,猛地一下将长\枪朝刑思琪丢过去,与此同时,身形急射,更快的飞扑过去! 枪身散发出银光,仿若一道闪电般扑向刑思琪,刑思琪感觉到身后的冰凉和杀意,额头上滴下道道冷汗,小宝一下瞪大了眼睛,身上散发出乌黑纯粹的鬼力,鬼气从他五官中一涌而出,拖着他和刑思琪更往前了几步! 衡二飞旋往前冲,神枪一击不中,很快回了衡二手里,衡二眉目一沉,枪尖往后枪身向前,借神枪之力,瞬息间就到了刑思琪身后,灵气喷涌而出,阻断刑思琪和小鬼的退路,枪尖掉转向前,顷刻间如摧枯拉朽般像小鬼刺了过去!刑思琪大惊失色,她灵体弱小,压根护不住小鬼,眼睁睁看着银枪闪着光风驰电掣的往前冲去,一下就要击中小宝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在此地等待已久的钩蛇在林中激射而出,迎面就和神枪撞在了一处!神枪尖利,刺中钩蛇背部三分,钩蛇身形却在瞬间暴涨,变成当初在义庄时那般大小,高大的躯体折断了它身下的树木,仰天长啸一声! “不好!”远处阿玉老远看到钩蛇涨大的身形,直觉不对,神色一变,忙指挥连清越飞快一点:“钩蛇情况有异!” 确实是有异。 当初在义庄中,钩蛇身体变大,但修为却并没有变化,约只在金丹期,如今在这里不仅身形激涨,这迎面散发出的灵气,也绝对不可能是金丹,甚至不是元婴!这家伙……神枪飞回衡二手中,在识海中惊恐大叫:“不妙不妙!这恶妖的实力已经有当初它在上古的一半了!” 衡二往后退了几步,褚颜在此时跟了上来,和他并肩站在一处,而刑思琪和小宝则大步跃到了钩蛇身后的保护圈中,钩蛇深黑色的眼睛从半空落下,盯在衡二身上,好像看准了他:“是你……”原来如此! 九屠的目标竟然是新神?! 可惜钩蛇已经不能多想这些,他五脏六腑都是大痛,含火草的功效在身体中发挥出来,封印还没有破解,但草药燃寿命凝聚灵力,使它修为一下抵达了巅峰时期的半数,对上渡劫高手敌不过,但衡二和褚颜两个元婴期……钩蛇再次大吼一声,飞快就朝衡二窜了过来,衡二和褚颜身形直飞朝上,一下与钩蛇眼睛齐平,钩蛇眼中凶光闪烁,口中是烈日般的红色,猛然喷出一口烈火来! 衡二前方快速结出一道冰墙,褚颜从旁辅助,灵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火光和冰墙相撞,墙面在高温的激射下很快融化,但火光后力不足,硬生生被衡二和褚颜避了过去,钩蛇一击不成,身体再次快速游曳,瞬间抵达衡二前方! 身后阿玉等人终于抵达衡二褚颜和钩蛇战斗的场所,连清越看着钩蛇那巨大的身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怎么办!”他下意识的望向阿玉。 阿玉脸上表情也很严肃,已经察觉出此刻不对的不仅仅是钩蛇的修为,更加不对的是现在的情况,不知不觉间,几人竟然已经远离了伏魔城中,离黑海海岸已然不远了。 这是偶然吗? 钩蛇是上古恶妖,褚颜也来自上古,两人之间是有什么联系?褚颜在打什么算盘?难道他猜到自己和衡二要进黑海,所以有此一谋,将他们特地引来这边? ……一定还有后手。 褚颜的目的……是和他们一起进入黑海! 黑龙手里有褚颜要的东西? 阿玉脸上神情几度变化,咬牙看了连清越迟修远和林泽一眼,还来不及说话,身后蓦然穿来一阵风声,阿玉反身性一跳,瞬间转身,从纳物戒中抽出不二刀来! 背后刑思琪和小鬼笑的诡异,小鬼五指还呈爪状保持着进攻的姿态,笑嘻嘻的看着阿玉。,舔了一下嘴巴。 连清越上前一步,将阿玉挡在了身后。 前方褚颜和衡二无暇他顾,后面四人修为没有一个到金丹的,刑思琪和小鬼抓住机会,竟然想一锅端了。迟修远和连清越摆好姿势,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刑思琪和小鬼看,以防他们突然袭击,偏偏刑思琪见他们如此立马冷笑一声,五指成爪,脸色煞白,衣袖迎风招展,猛的就像连清越和迟修远冲了过来! 两人忙用剑迎战,不料之前修为约莫只有心动初阶的刑思琪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补药,修为进阶的虽然不像钩蛇那般厉害,但也抵达了心动高阶,且隐隐有金丹之势,连清越和迟修远两人对付起来竟然有些吃力! 本来在连清越身后的阿玉再次退后两步,和林泽站在一处,脑中飞速旋转,想着如今情形要如何是好,最好能让褚颜丧命此处,可褚颜修为却不像钩蛇被封印,明显是在隐藏实力,至少也在渡劫期,这么一个大能,要在自己修为没有后退时尚且可以说留他一命,现在却没什么好办法……毒虫毒蛇又近不了身,一丈血没什么用处,纳物戒里的傀儡最高只有大乘修为,阵法现在也来不及布置啊! 阿玉心中计算,一时片刻竟然也找不到什么办法,还没待它抬头,身边林泽已经紧张的握着剑大叫了一声! 阿玉抬头,见那小鬼已经近身而来,不高的个子,眼睛又是天真又是嗜血,仿佛对阿玉很感兴趣,鬼影向前,五指指甲冒出,逼近了阿玉和林泽两人,林泽只有心动修为,远敌不过小鬼,浑身上下的肥肉都颤动起来,他害怕的不行,眼见那诡异的小鬼顷刻间便到了眼前,往后急速后退,但速度终究比不上小鬼,眼睁睁看着那尖利的五指往前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泽脑中的弦顷刻崩断,右手一抬一推,猛然就要将他身边的阿玉推出去! 他这一手来的猝不及防,阿玉筑基修为,怎么也不应该躲过,林泽以为这样之后,自己再怎么也能挣得片刻时间,为自己赢一个逃跑的机会,不料阿玉身形一错,他一手扑了个空,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上已经被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接近的硕大毒虫咬了一个大洞,他惨叫一声,想跑却一下腿软,瞬间跌倒在地! 咬他的毒虫一击便中,飞快的又窜回了暗中,阿玉冷笑一声,往后再退,那小鬼猛地扑到林泽身上,眼睛死盯着他,林泽身体中的灵气自口中不自然的流出,全进了小鬼嘴里,不到片刻,林泽身体已经全然僵硬,化作了一具干尸,小鬼嘿嘿一笑,呼出的空气接触到林泽的躯体,砰的一声,那躯体顿时化作无数齑粉,消散在空气之中! 小鬼杀了一人,再次一笑,漆黑的鬼瞳转过来,锁定住了握着一把不二刀的阿玉。 第48章 黑洞 林泽身死,小鬼再吸了一人灵气,鬼力大涨,鬼瞳一眨不眨的看着阿玉,慢慢飘近,贪婪的看着阿玉。 谁料阿玉却不再后退,手上握着的不二刀仿佛一把破铜烂铁做成的摆设,一点多余的动静也没有。 “你……”小宝朝阿玉眨眨眼,露出垂涎的神色:“很好闻哪。” 阿玉呵呵一笑,这小鬼在密室里呆了将近十年,被聚灵阵养着,对浓厚的灵气敏感异常,能察觉到自己身体中被封印的精灵本源,倒不足为奇。阿玉倒将这当做了夸奖,毫不吝啬的回问:“是吗?你想不想凑近来闻?” 小鬼有点踟蹰,阿玉身上浓郁的灵气刺激着他,让他禁不住的就想靠近,可又直觉的感觉到一股危险,可面前这个人分明只有筑基修为,能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小鬼眼珠子一转,身形再次往前漂移了一寸,距离阿玉更近了一点。 阿玉笑眯眯的。 那边刑思琪还在和迟修远与连清越对打,不时关注小宝这边,见小宝杀了林泽,接近了阿玉,连忙大叫:“小宝!别去!”那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当初义庄中就是这人找到了密室入口,修为低下却古怪异常……刑思琪想到这里心中一颤,抬头望过去,发现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近了两步,鬼爪伸出,眼睛中鬼气森森,已经迫不及待的朝阿玉攻了过去! 阿玉冷冷一笑,自己杀不了褚颜,一个小小的小鬼而已,难道也拿捏不了吗?他脚往后跨,不退反进,恰好与小鬼打了个照面,故意从丹田中逸散出一点精灵本源,小鬼眼睛顷刻间变的全黑,利齿露出,呲牙咧嘴,五指上指甲变长,就朝阿玉脖颈处挥去! 阿玉转身一躲,他本穿着青衫,此刻背后一块衣料突然突兀的立起来,快速的抖动了一下,青色的绒毛变成鲜血一般的红色,皮球大小,手短腿短。自刚才出城起,一丈血便变色龙似的隐藏在了阿玉身上,刚刚睡着,不料辅一睁开眼睛,便瞧见一只带着浑厚的杀意的鬼爪伸了过来,仿佛要人性命,一丈血大惊,小巧的嘴巴瞬间长大,整个球体仿佛只剩下了嘴巴似的,猛地一口就将小鬼的爪子连带着手腕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小鬼一个瑟缩,没料到还有这一出,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刑思琪那边大惊,见状目眦欲裂,抛开身后的连清越和迟修远,不顾一切的就飞奔而来,红衣翻飞之下瞬间抵达一丈血和小鬼之间,发出一声鬼啼,轰然就朝一丈血压了过去!一丈血大怒,兽性乍起,它原本只消化掉了小鬼的手腕,此刻也不再管那只讨人厌的小鬼了,吐出小鬼剩下的半截手臂,身形涨大,啊呜一口就要朝刑思琪咬过去,刑思琪转身一躲,鬼力成掌往一丈血软软的身体上拍过去,没成想灵气如泥牛入海,很快沉的一点水花也没有溅起来,反倒再次激怒了一丈血,叫它身形再次长大,嘴巴更长更宽,一下朝刑思琪的方向扑过去,刑思琪转身翻转之后,却还是在一丈血的嘴巴范围之内,避无可避之下,竟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吞入腹中! “砰”的一声!一丈血锋利的牙齿不仅吃掉了刑思琪,更将那一块土地都一起咬进了嘴里,在原地制造出一个巨大的坑,众多杂物进入大巨大的肚子,一丈血“啾啾”两声,却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顷刻又变回皮球大小,肚子软软的,看起来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令人吃惊的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迟修远和连清越已然看得呆了,被吃掉半截手臂的小鬼大怔,没想到娘亲转眼就这样消失,一点血肉痕迹都没有留下! 倒是阿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看着小鬼温柔道:“小朋友,你来还吃我的灵气吗?” 他声音轻柔,仿佛娘亲对自己低语,小鬼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片刻后瞪大眼睛,蓦然发出一声尖啸! 这尖啸直冲天际,小鬼蓝色的绸袍被鬼气缠绕,鬼啼声声震耳,一旁的连清越和迟修远修为太低,听这鬼啼尖利,竟然从七窍中流出血来,胸腹如同被大石压抑,耳边鬼啼不止…… 而那鬼啼声传到钩蛇耳中,钩蛇打斗中的身形一震,忙朝小鬼那边看过去,只看见小鬼浑身上下都被鬼力缠绕,眼睛乌黑皮肤惨白,十指利爪已成,一幅恶鬼模样……不好!钩蛇大惊,慌忙之中也不再管攻击它的衡二和褚颜,转身就朝小鬼那边游曳过去。这鬼啼虽强,却还无法伤到钩蛇———糟糕的是如果小宝神智尽失,成了恶鬼之后,便如同修士走火入魔,只有爆体而亡这一条路了! 钩蛇心中着急,漆黑的眼珠子四周看了一圈儿都没有见到刑思琪,又看小宝一副发狂模样,刑思琪必定已经身死道消……钩蛇眼神一暗,但已经来不及对此有什么反应,扑到小鬼近前,用妖瞳锁住小宝鬼瞳,想要控制住他。 在它身后,衡二褚颜同样飞奔而至,衡二自阿玉身旁落下,眼睛看着阿玉怀中的一丈血,问:“这怎么回事?” “现在是好时候。”阿玉来不及向他解释,飞快道:“钩蛇使用妖瞳之时便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你们快上前去,将其斩杀!”说完便将衡二往前推了一把。 衡二也不二话,闻言拿起神枪就朝半空中飞去,褚颜慢他一步,看了一眼阿玉后方才冲向钩蛇。 阿玉眼皮一跳。 那边衡二已经飞到半空,只见钩蛇忙着用妖瞳控制发狂的小鬼,已然分\身乏术无暇他顾,衡二神枪一抖,枪尖上再次结出一层冰霜,陡然就朝钩蛇脑上插了过去! 钩蛇全身上下都覆盖着鳞甲,脑袋上也不例外,只是神枪乃匠神打造,锋利无比,枪尖上又被衡二灌输了元婴之力,异常轻松的就插入了钩蛇脑上,钩蛇一痛,发出一声长啸,尾巴往后一甩,扑倒了一大片树木。但眼前小鬼鬼爪虽褪,眼中却还是一片乌黑,毫无神智的模样,钩蛇不敢动作,脑中的疼痛使他无法集中精力,奋力分神朝正在他尾部准备定住它的褚颜看了一眼,嘴巴张大,蓦然怒吼一声,眼睛仍然看着小宝不动,尾巴却迅速飞窜,犹如一条破竹的长鞭,带着轰然之势,恶狠狠的扫过一圈,抵达刚才被一丈血咬出一个大坑的地方,尾尖向下,猛然插入地底! 阿玉连清越等人立刻后退几步,之间瞬息之间,钩蛇的尾巴仿佛怎么也没有尽头,一直朝地心深处而去,阿玉神色凝重,顷刻间猜到它要干嘛,猛然对半空中的衡二大吼:“快!” 衡二本来已经拔出□□准备再刺,半空中听到阿玉这声大叫,神色一肃,猛然朝天空激射,又倏忽往下,枪尖带出一条冰龙,恶狠狠朝钩蛇漆黑如墨的眼睛过去!钩蛇无法躲避,眼睁睁看着神枪\刺入,“噗呲”一声,冰龙嚣张的没入钩蛇的眼球!钩蛇大痛,尾部在地底翻腾,方圆几公里之内大地一片震动,钩蛇尾尖突然从不远处的地方往天空而去,有直指青云之势! 衡二枪尖的冰龙仿佛活了似的,进入钩蛇的身体后四处乱窜,在钩蛇巨大的身体中留下冰霜的痕迹,钩蛇尾巴的运动逐渐迟缓,鳞片上覆盖出一层冰霜,千钧一发之际,本来已经平静的小鬼再次激动起来,鬼啼响起,钩蛇浑身一震,尾尖再次向上,不到片刻,钩蛇尾巴连带着整个身体从地上一跃而起,阿玉等人脚下的土地顷刻间皲裂,霍然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钩蛇浑身冰霜,已成死态,黑色的眼珠中流出黑色的血液,巨大的身体从空中直摔而下,猛然掉落在了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地上,尾尖一扫,就将阿玉等人扫进了那大洞之中! 阿玉悚然,抱紧了一丈血,一丈血紧张的吱吱只叫,身体正要变大,便感觉自己和主人不知道被谁猛然抱住,挡住了沉沉下坠的趋势,它抬眼一看,正看到一张冷着的脸。 这突然出现的黑洞非常古怪,壁垒垂直向下,仿佛看不到尽头,偏偏此地已经和地表上完全不同,灵气稀薄,半点能借的力量都没有,衡二抱着阿玉,提力想要运动自身的精灵本源往上飞出去,不料阿玉斜眼往下看了一眼同样往下掉落的褚颜迟修远和连清越一眼,察觉到衡二的想法,一把抓住了他翻飞的衣袖,转过头来,眼神定定的看着衡二,低声道:“莫慌。下去一探。” 阿玉眼神亮亮的,多年以来,衡二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他这般乞求的姿态,本来提起的灵力顷刻下放,两人一宠的身体蓦然失力,狠狠的朝黑洞下方摔去。 下方褚颜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第49章 幻境 “砰”的几声,五人接二连三的掉落在地,发出一阵阵闷响,阿玉则好好的被衡二护在怀里,身体连地面都没有接触到。一息之后衡二起身,拉着阿玉站了起来,紧紧的握着阿玉的手。 阿玉看了莫名其妙的衡二一眼,但也随他去了,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便见这突然出现的洞口极深,但底部太过幽暗,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而往上望去又一点光也瞧不见,洞口似乎已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褚颜之前狼狈的摔在地上,这时好像才反应过来,从地上起来之后率先从怀里拿出了一颗明珠,明珠上发出刺目的光,照亮了洞口,几人顺着光一寸寸看过去,才发现这洞里三面都是石墙,唯有北面,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暗小道,从外面往里看去,并看不出有什么动静。 连清越揉着酸疼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这般情状,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这……是什么地方?” 褚颜沉声回答:“不太清楚。不过这洞应当是人力而成的。” 这不废话吗?连清越心里翻个白眼,几步凑到阿玉身边,满眼信任的看着阿玉,问:“阿玉,你知道么?” 阿玉似笑非笑的看了褚颜一眼:“褚颜师兄说的没错。”这洞要不是黑海地宫的入口之一,他长玉两个字倒过来写。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问题阿玉不好说话,他修为在五人里面最低,再怎么也轮不到他做决定,因此静静的立在衡二身边当壁花,边低眉顺眼的借着明珠的光看脚下黑色的沙土,边听褚颜说:“洞里灵气稀少,再往下深入恐怕也是一样,能上去自然最好的。” 迟修远闻言皱了一下眉,目光不舍的从小道入口转了一圈,看起来不太赞同褚颜说的话,大概是好奇心起,想往里面去看看。但连清越当初在义庄内因为好奇心却深受害处,听到褚颜的话忙不迭的点头:“我也觉得咱们还是尽早出去,洞里有什么,等宗门派人来探,到时候咱们再跟着也不是不行。” “出不去了。”衡二耳朵却突然一动,往上看了一眼毫无变化的洞口:“洞口被钩蛇压住了。”钩蛇身体太过庞大,几人现在远在地底,灵气又太过稀薄,根本没法出去。 这些对衡二来说虽然不是问题,但他谨记刚才阿玉说要留下一探的话,自然不会说自己就跟个灵脉似的能自产自销,冲上去把钩蛇的尸体挪开根本不是问题———他只管把话说死了,也好绝了几人想要出去的心思。 这话一出,洞底果然沉默了一会儿,迟修远青年意气略显兴奋,连清越心底却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神不宁的样子……褚颜则拿着明珠往北面转了一圈,黑眸沉沉的看着那仿佛如同一只巨兽一般的小路。 . 队伍里褚颜手里拿着夜明珠走在最前面,迟修远次之,连清越再次,阿玉则被衡二警惕的拉着手,一起垫后。 阿玉走在最后目光闪烁,暗想此刻情况不太好,连清越因为姹紫嫣红散的缘故,尚且能算成自己人,但迟修远立场不明,像个看热闹的路人甲,但万一反水,褚颜就多了一个帮手。 得杀了迟修远。 不,不行。现在杀迟修远,就是给迟修远反水的契机,如果褚颜当真是元婴期那还好说,自己这边好歹有一丈血帮忙,杀迟修远不是难事。可褚颜现在明摆着扮猪吃老虎,修为甚至可能在渡劫,要真打起来,他、连清越和衡二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对手,如果褚颜动手把迟修远救了,那就是白送一个帮手给褚颜。 纵然迟修远修为只在心动期,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阿玉也不敢小瞧任何一个人。 还有衡二……阿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沉默往前的衡二一眼,这十年不见,衡二也变了很多,难保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人心难测也不得不防,毕竟黑龙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目前谁也不知道。 阿玉想到这里,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待会儿的计划,背后的一丈血踩在阿玉肩头,好奇的睁大眼睛在暗道里四处看着,旁边衡二抿唇,问:“这只小妖兽是阿玉养着的?” “嗯。”阿玉回神点头,戳了一下一丈血的脸颊:“在玄月坞捡到的。” ……这种能无视小鬼元婴之力的妖兽,是能随便捡到的吗?说谎话这么不走心,衡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好继续闷头走,一个人暗地里生闷气,但又始终没放开牵着阿玉的左手。 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点光亮,褚颜在最前面加快了脚步,前方豁然开朗,竟出现了两扇巨大的宫门! “地宫”二字被人用兵器镌刻在上方的石头上,宫门为朱红色,宫锁是一条九爪金龙,峥嵘的贴在门上,獠牙尽显。 “地宫?”连清越看着这两个字茫然道:“地宫是什么地方?” 现世里也没听说过哪个遗迹叫地宫啊,可这朱门威武,看起来就不是凡品,连清越心中疑惑,刚这么想过,耳后便一下闪过一阵劲风,他下意识的一下将脖子缩起来,只见那柄属于衡二的银枪欢快的飞到了朱门前,一连转了好几个圈。 “匠神大人!”其他人都听不见神枪的话,只有衡二在识海里能听见:“是匠神大人建造的地宫!” “匠神?”衡二往前几步,越过褚颜,手指覆在朱门上方。 “不、不会吧?”匠神?九神之一的匠神?传言中匠神得天地匠心,在炼器方面得天独厚,那些在时光洪流中被誉为神器的器物,都是匠神所造,每一柄都有夺天地气运之能,巅峰时期的战力可比神族。 傀儡之术也是匠神研究多年所制。 而当初在上古时期的傀儡之术,可不是现在这样——如今在傀儡术上得天独厚的修士是魔道的魔尊炽雅君殷夏,但殷夏做傀儡,只能依托傀儡本身,这意味着修士本身的战斗力为元婴,那炽雅君制造出来的傀儡的修为就绝对不可能超过元婴,但匠神的傀儡之术,甚至不需要依靠任何一个有生命的个体。 一只竹节,经匠神的点睛之手,就能拥有渡劫修为。 那是传言中的神之力量,也正是依靠傀儡一术,万万年前那场诸神之战,战神凛列带领的神族,才能有与邪神白山带领的魔兵魔将一战之力,不至于让场面一面倒的向邪神倾斜过去。 这个地宫……就是匠神所造?迟修远也不敢相信,九神的历史已经远去,万万年之后,这世上流传的只有关于他们的传说,但如果这座地宫真是匠神所造,那将有多么大的财富在里面?!迟修远眼里闪过狂热,脚步不受控制的走向巨大的朱门,触碰上了那一条小小的九爪金龙——— “咯噔”一声,迟修远的一下触碰不知道动了哪里的机关,金龙腹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龙头缓慢旋转,那只本来被锁在门上的金龙竟然栩栩如生的从门上跳跃了下来,金属做成的眼珠瞪着迟修远,生气的问:“你是谁?” “你来这儿干什么?” “你想要去哪儿?”连珠炮似的问了三个问题,它脑袋又灵活的转向连清越,噼里啪啦再次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世界的奥秘只是灵气吗?” “我厉害吗?” 连清越和迟修远:“……”这是要他们回答这些问题吗? 问题龙终于问完了这六个问题,又动了下脚,转向阿玉和衡二,有点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旋即又若无其事的避开了,待转向褚颜时,也是一顿,又若无其事的避开了。 阿玉见状摸了摸下巴。 问题龙则很快的再次转向了迟修远,有点生气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迟修远:“回答对了问题就能进地宫吗?”可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完全看不出来要怎么回答…… 问题龙的声音很轻快:“对啊对啊,回答对了问题,就让你们——” “衡二。”阿玉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问题龙没说完的话。 场面一静,问题龙本来看着迟修远的,现在一下转头看向了阿玉,静静的,金属眼一点感情也没有,完全是一个冰冷的傀儡模样。阿玉指了一下金龙,又指了一下朱门正上方的“地宫”二字:“把他塞到宫字第二个口里。” 问题龙啊呀一声,像是没想到这个,顿了一瞬之后,转身就要跑回宫锁上去!它身体极小,动作灵活,爪子抓在门上,眼看身体一沉就要回到宫锁里,神枪此刻一闪,砰然一下插\\进它本来呆的那个小洞里堵住,完全斩掉了它的退路,问题龙一下懵逼,转身待要再跑时,已经被衡二一下抓住了尾巴! “你是谁!” “世界的奥秘是灵气!” “你来这儿干!什!么!” 问题龙哇哇大叫,程序混乱不堪,金属眼四处转动,被衡二抓着尾巴往上一跃,一下给塞到宫字第二个口里!金属龙一僵,尾巴机械的缠绕到宫口上,大门轰然一声,猛然大开! 卧槽! 牛逼啊! 一行人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还有此一出,褚颜神色变幻不停,他已然来过这里许多次,每次都止步于此,万万没想到林玉一来,顷刻间就找到了入内的法门,果然不可小觑。 阿玉哈哈一笑,率先带着衡二入内。 朱门大开,里面的景色也展现在众人眼前,只见门内一片空旷,似乎什么也没有,空间却巨大的吓人,褚颜眉头一动,正要往阿玉那边看过去,转眼之后却心神大震——他身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不仅是阿玉和衡二,就连连清越、迟修远都不见了! . 阿玉坐在王座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下方。 他现在已经完全换了地方,前一刻还在匠神制造的宫殿里,下一秒,好嘛,直接回到了魔都的魔窟里。 是幻境啊?阿玉漫不经心的想着,身边有貌美的女魔修娇笑着拿起酒杯来喂他喝酒,阿玉顺势而为,一口喝下,左右两边两位魔使外加殿下十几名魔修,都在一刻不停的灌酒。 阿玉身边的女魔修眉间刻了一枚火凤凰,见阿他喝下了酒,眼中闪过一丝痴迷,身体柔弱无骨的倒在阿玉身上上,五指张开缓缓抚摸他因为纵情声色而露出的胸膛,喘息着道:“陛下……”声音娇柔,让人心颤不已。 阿玉看了女修一眼,凑过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转瞬擒住她在他身上四处游走的手,轻笑道:“去找逾期大人玩儿吧。” 女修:“……”她不敢违抗魔王的命令,心中不甘,也只能化作女儿怨痴缠阿玉几眼,嘴咬着下唇、半裸着香肩,不情不愿的往右魔使那边去了。 阿玉摸了摸下巴,暗想这情景有点熟悉。 半刻钟后,阿玉都有点无聊了——他蛮想控制这具身体离开的,可在幻境之中,这具身体仿佛有自主的意识,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作为一具灵魂,藏在驱壳里静待事情接下来后的发展。 又过了半刻钟,殿门口终于传来一点动静,一个魔修蹑手蹑脚的进来,躬身走到逾期身边,凑到逾期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阿玉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就见逾期一把推开了那貌美的女修,动作大到打翻他身前的酒桌,面上焦急道:“陛下!正道紫衣台仙尊携四大宗门攻上魔都了!” “……”阿玉心里一脸骂娘,却见五十年后的那个魔王感兴趣直起身体,似笑非笑的说了句:“哦?” 哦个屁,马上你就被人家当胸刺穿了,有什么好哦的! 可惜魔王此时一点也不知道之后的剧情会朝着那样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他无聊太久了,毕竟他当了魔王多少年,正道和魔道就相安无事多少年,现在有个仙尊送上门来给他玩儿,他难道还拒绝吗? 魔王自诩天下无敌,一个小小的紫衣台仙尊而已,一刀砍死,不是什么难事。 因着这层想法,魔王命手下各魔修不准抵抗,正道军队势如破竹,在毫无阻拦的状态下闯入了魔窟里的宫殿,一把推开了魔殿紧闭的大门!殿门外上万修士,修为皆在金丹之上,是仙尊衡二集正道之力组合起来的队伍,而千夫所指的魔王陛下还半躺在王座上,衣衫不整,头发披散着,兴冲冲的看着那个执正道牛耳的男人。 仙尊衡二。 难得的帅气啊。 魔王暗想,只见那一身白衫的男人迈步跨进了殿门,手上握着一把长剑,剑尖向下,一步一步走近自己,脸上申请冰冷,一双褐色的眼珠仿佛凝结了所有的冰霜,一往无前。 藏在魔王身体里的阿玉心头一颤。 衡二这幅模样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初那当胸一剑他也记的很清楚,却没料到,亲眼重回那时候,亲自看到他这幅模样……竟然是这种感觉! 这是心魔吗? 因为当初自己死在衡二剑下,所以这幻境便要自己再经历一回当初的愤怒和不敢置信? 魔王半撑起身体,笑嘻嘻的看着底下的仙尊:“你就是仙尊衡二?长的很好看哪———” 衡二双目微沉,没有理会魔王的调笑,长剑直指上方玩世不恭的红衣魔王:“魔王长玉,三十年前在东龙州境内,你是否杀过一名名叫纣魃的元婴修士?” 魔王一愣,是来寻仇的?他一笑,反问道:“我杀过的修士那么多,怎么记得你说的那个什么纣什么魃的?”衡二脸色一沉,却见魔王啊呀一声一下拍了下头,煞有介事的又道:“不过你说东龙州,我又有点记忆。三十年前,我是去过东龙州一趟,当时也确实好像杀了个元婴修士,名字我不太清楚……”魔王看了一眼衡二:“不过他死前倒说,自己有个天资聪颖的徒弟定会为他报仇,难道就是你么?” 他本是随口胡诌,能对上也罢,对不上也好,那都随缘,却不料他运气那么糟,一下猜中纣魃当真是衡二的师傅,衡二闻得此言,二话不说,提剑便朝魔王刺去,势如破竹,剑气长虹! 他这一招极其精妙,魔王来了几分兴致,转身便朝殿门外激射而去,想要酣畅淋漓的大打一场,几步跃到殿门之外,赫然立在半空,衡二很快追了上来,一点废话也不讲,就要再次进攻!阿玉在魔王体内干着急,他不知道这幻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幻境,可如果他在这幻境中被人杀死,万一投射到真实世界,到时候他岂不是身死道消了吗?因此竭力一震,就想控制住这幅躯壳,却发现自己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衡二提剑刺来,剑身上同样出现一条冰龙! 糟糕!阿玉一下闭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他正待睁开眼睛,唇上却被什么东西一下堵住!阿玉大惊,睁开眼后发现衡二手里的剑早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两人电光火石之间也已经离开了魔殿们外,此刻竟然在某一个不知名的房间里,衡二照旧穿着那一身仙尊服饰,但脸上神情却变了一个模样,抱住阿玉,长舌长驱直入,就朝他口中袭来! 这是什么情况! 阿玉一呆,下意识的挣脱,便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可以操控这幅身体,但修为也回到了筑基三阶的弱逼样儿,根本无法挣脱衡二的大力! 他认命般的被衡二抱着亲了个够,心中困惑不减反增,暗想难道刚才那个不是心魔,现在这个才是自己的心魔? 麻吉这算是什么心魔! 难道他还一直恐惧衡二要上了自己么! 阿玉一脸黑线,心中着急,那边衡二像是终于亲够了,松开了阿玉的嘴,用额头抵住阿玉的额头,脸色潮红,沙哑着声音喃喃道:“阿玉……” 他得不到回应,像是有点着急,不停的喊:“阿玉……阿玉……阿玉……”边喊着,边用唇瓣摩擦阿玉敏感的耳后,热气呼在上面,形成一颗颗坚硬的小小疙瘩,阿玉不知为何身体一软,竟然就要朝地上倒过去! 第50章 穿越 第二天晨。 衡二从猛的一下睁开眼睛,霍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哪里? 他转头,发现自己此时正浑身赤\\裸的呆在一张床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幕幕场景,衡二身形突然僵硬,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去,阿玉带着潮红的睡脸陡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 床上的青年赤\\裸的躺在红被上,原本如玉的肌肤上此刻遍布红痕,发丝完全散开……衡二握紧拳头,脸上神色不停变幻……难道他还在幻境里? 昨天打开朱门进入地宫,衡二和所有人失散,转眼间发现自己没有了实体,作为一个灵魂,被禁锢在了另一个衡二的身体里,而那个衡二不满百岁,修为渡劫,是紫衣台前任仙尊季清的首徒,之后季清失踪,他便代替季清成为了紫衣台的仙尊。 这样的人生……这不是他的人生! 衡二被困在仙尊的身体里,看他一年比一年修为更深,倏忽间十年过去,魔修猖獗做恶,仙尊衡二更是发现自己第一个师傅纣魃之死另有隐情……正道各宗门筹备多年,集合万数金丹以上修士攻上魔都,也不知为何,魔都的魔修并未多做阻拦,大军极其轻松的就进入了作为魔王王宫的魔窟。 衡二心头的不安感却逐渐升起。 大门被人推开,衡二看见仙尊脸上神情冰冷,一步一步踏入魔殿,手持长剑,势如破竹。 他抬眼就看到了阿玉。 那个他记忆中总是穿着一身青衫的青年男子,此刻却穿了一袭红衣,胸膛半裸,神情邪肆,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魔王长玉。 他听见那个衡二这样叫他。 魔王……长玉? 衡二心神激荡,一时间只觉得脑中所有的情感都被冲的七零八落,等他回过神来时,仙尊衡二正在和魔王长玉在半空中对持,仙尊抽出长剑,就要往魔王的胸前刺去! 不要! 衡二一震,直觉这一剑刺过去有什么东西顷刻间就会碎掉,自丹田升起一股长气,瞬间自己接手了仙尊衡二的躯体! 那一瞬间之后,仙尊衡二的所有记忆都倾倒在了衡二的脑子里,百年时间,人物惟妙惟肖,连感情都刻骨铭心……鼻尖被一阵幽香替代,衡二迷迷糊糊往前看过去,只见阿玉一脸震惊,大片大片的胸膛裸\露…… 后面的事情…… 衡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床上的阿玉。 是幻境? 不,太真实了……这是真实的阿玉。衡二伸出手去,在阿玉脸颊上抚摸,床上阿玉皱了一下眉,有点抗拒的偏过头去,缓缓睁开了双眼。 …… …… 阿玉蓦然从床上撑起,瞪着眼前同样赤\裸的衡二:“现在还在幻境里头?”他速度往四周扫射一眼,发现他还处在昨天那间房里,身后隐秘的部位有不可言说之痛,阿玉僵硬转身,像是想起了什么,机械的转过头看着衡二:“我求你告诉我这是在幻境里。” “……”衡二:“是真的……” 真你麻痹! 阿玉大怒,一脚踹向衡二肚子,衡二不闪不避,硬生生的接下了,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脸色都没有变一下,阿玉却快疯了,他现在完全没办法思考,脑子里闪过的全是昨晚发生的一切,原来他以为他在幻境里,结果竟然是真的?!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被衡二撕碎,阿玉霍然从床上站起来,捡起地上衡二的白色中衣套上,总算感觉自己不是毫无防备的出现在人前,转身坐在了房间里的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最开始出现的那一幕肯定是幻境,不然怎么可能真的重回他被衡二刺死的前夕,也就是说,前面那一段是幻境,到了后面,从衡二……抱着他开始,他们就脱离幻境,在真实世界里出现? 不,不对,在房间里的时候,自己和衡二身上穿的衣服分明还是魔王和仙尊的服饰……也就是说,场景是假的,人是真的。 还有昨天自己的状态也很不对劲,像是被人下了药,衡二也应该是一样……阿玉脸色一黑,强迫自己忘掉昨晚的所有事情,咬牙问衡二:“昨天你怎么回事,灵魂被困在那具躯壳里了?” 衡二脸色比阿玉的更沉,他现在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那段属于仙尊衡二的记忆,特别是对阿玉的那当胸一剑……衡二想到这里手指一抽,低声道:“是。” 奇了怪了,这是什么幻境,竟然能同时拉他和衡二一起进去? 难道是镜像幻境? 可这也不可能,镜像幻境需要两个心魔一致的人,他的心魔是被衡二杀死这还可以理解,但衡二没理由会同样被这一幕影响吧?阿玉想到这里心头一动,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荒谬的猜想,使他转头看向衡二。 那头少年此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苍白,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掌,看见这一幕,阿玉陡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一瞬间,他想起了一个传闻。 母神有创造万物之能;匠神精通匠术,机关傀儡之术精妙绝伦……在上古时期,每一位神族,都掌握这一种通天彻地的力量。 而战神凛冽……似乎掌控着时间? “咯噔”一声,房间门口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了阿玉的猜想,他和衡二一起戒备的抬头望过去,只见房门被打开一个小口,和地宫朱门那里那只问题龙很像的另一只金龙灵活的进了门,昂首挺胸走向在桌子边坐着的阿玉,礼貌的鞠躬,声音很清澈:“尊敬的客人,主人请你们到大殿一聚。” ……主人?黑龙? 阿玉和衡二对视一眼,引路龙趁机不知道从身体哪个有储物功能的部位扯出两件完好的衣衫,跳到了阿玉面前的桌子上,捧给阿玉:“请穿衣。” 阿玉脸色一黑,昨天那事没有黑龙的手笔,他把头摘下来送给这只金龙当皮球玩儿! 穿戴完毕之后,阿玉和衡二随着引路龙出了房门,发现出门之后是一条走廊,走廊里一排排全是面貌相同的房间。出了走廊,引路龙尾巴插\进路边几个小洞中的一个,便自地下出现一道暗门,引路龙率先跳了进去,阿玉被衡二拉着紧随其后。 暗门内镶满了明珠,走了大概半刻钟,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方大殿,殿里还有另外几只机械小龙,各司其职的站着,看见引路龙带了阿玉和衡二来,其中一只蹦蹦跳跳的跑去沏茶。 阿玉和衡二站定。 眼前的格局和义庄里的青龙秘境竟然惊人的相似,大殿前方有一处高台,高台之上,一个银枝铸成的巢静静的安放着,巢旁放了一只玉瓶。 阿玉眼神闪烁,身后衡二也像是被惊住了般的不发一言,直到一个黑瘦的老头笑眯眯的从身后踱步而来,嘿嘿嘿问:“很熟悉吗?” 他全身黑色,又瘦又小,身高只到衡二的肩膀处,眼睛带着笑,一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不像什么好人。 阿玉在心里下了评价,不动声色的问:“你就是黑龙?” “是啊。”黑龙满眼慈爱的看着阿玉:“许久不见,你都长这样大了啊……” 阿玉大概也猜到自己从前是在这里安家,但万万没想到黑龙对自己看起来还很有好感的样子,可在玄月坞时,褚颜和扶桑分明说自己是被母神镇压在黑海,派黑龙监管,难道是褚颜在撒谎?或者黑龙此刻根本就是在演戏?阿玉心中暗暗戒备,一边黑龙却没想到那么多,看过阿玉之后,转头又把目光转向衡二,眼中更加闪过一层激动:“新神也化形了!” 衡二却不领他的情,皱眉问:“昨天的幻境是怎么回事?” “……”黑龙干干一笑:“你们运气不好,进入地宫之后被传送到镜像秘境……我之前不知道这些,等、等事情发生了,才……”发现他们的身份……这可真够糟的,黑龙心中眼泪汪汪,暗想要是母神知道自己把她的两个孩子搞在一起,肯定得气的活过来,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嘛,镜像幻境中一切都随主镜者心神动作,要不是衡二心里想着那档子事儿,幻境也不可能随他心意的创造出那些场景。 “真的是镜像幻境?!”阿玉却像是抓住了什么,霍然转头怒视着衡二:“我们怎么可能能够一起进入镜像幻境呢!” 镜像幻境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传奇幻境,要求两个心魔一致的人才能进入其中,之后在里面发生的一切结果都将投射到现实世界中来——也就是说,如果当时阿玉在幻境中再次被衡二刺中,那么现实中他也会被刺中,重复当初的结局。而在镜像幻境之中,根据两个修士能力的强弱,可以分为主镜者和副镜者,想当然了,之前阿玉和衡二在秘境中本来是势均力敌,但自从衡二在魔殿外当先掌控住了幻境中的躯壳,就成为了幻境的主镜者。 黑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听的有点不知所以,快嘴问道:“怎么,你们不知道么,新神启用了时间回溯的力量,你们都是从四十年后穿越回来的啊。” 第51章 短小 “怎么,你们不知道么,新神启用了时间回溯的力量,你们都是从四十年后穿越回来的啊。” “……”这种事要怎么知道? 阿玉脑子现在不太清楚,镜像幻境中发生的一切、当初诸颜和扶桑的对话,包括现在黑龙吐露出的这个惊天秘密,在脑海里搅成了一团……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重生回来的,不止自己一个,还有衡二?而他之所以会重生,是因为衡二体内传承自战神凛冽的精灵本源在起作用? 怪不得他们可以一起进入镜像幻境,是因为当初在魔窟魔殿外发生的事情,不止自己参与了,衡二也在其中。 阿玉眼睛通红,发现一直以来他还真的是小瞧了衡二,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山沟里长大的二愣子,没想到临到头来,就给他这样重的一击!阿玉冷笑一声看向衡二:“你早知道了对吗?”否则怎么十年之后再见,态度相差了那么多? 衡二脸上神情冰冷,和当初的仙尊一模一样,被阿玉这样怀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解释。 “不是。”衡二握拳,眼睛闭上又睁开,仿佛还在融合新的记忆:“昨天在镜像幻境里,我才想起来当初在魔殿外杀了你之后,你丹田中灵气外泄,我才猜到你的身份,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体内精灵突然狂躁起来……” 那时候周围好像形成了一个灵气漩涡,仿佛要把一切都卷进去,之后他就彻地失去意识:“阿玉,我和你不同,我根本没有之前的记忆,如果不是在镜像幻境里看到那一切,随后又恢复记忆——” 一边的黑龙忍不住打断:“这倒是有可能……” “所以,”阿玉深呼吸一口气,冷笑总结:“你们的意思是,战神凛冽的精灵本源,把我们两个带回了五十年前?可这是为什么?” “他在保护你们。”黑龙指了一下两人:“是战神和母神在保护你们。” 什么叫做保护“你们”?保护衡二还可以理解,可自己作为邪神造物,有什么值得被保护的? 黑龙看着阿玉道:“当初你被邪神创造出来,自我意识太弱了,根本没办法承受母神和邪神强迫结合后的精灵本源——邪神作为父神也太不合格了——所以战神才封印了你。” 单纯的精灵本源永远无法成为神,需得产生自我意识,在千万年的混沌孕育之后,才会成为真正的神,拥有神的力量。 没有自我意识的精灵本源只是一团浓郁的灵气而已,也就像最初的祖神和后来的母神,他们散去自我意识,精灵本源才能化作灵气,哺育整个修真界。 所以,战神才会封印了没有完全形成自我意识的阿玉体内的精灵本源力量,以避免他的意识被吞噬。 “新神也是因为这样,力量才会被母神封印。”黑龙又看向衡二:“按照你们在镜像幻境中的记忆,新神杀死了你,触动战神的封印,之后封印和新神体内的战神精灵本源呼应,为了保护阿玉,动用了回溯时间的力量,带着你们回到了五十年前。” 阿玉眸光闪动:“衡二是母神孕育过的孩子,可我不是被邪神创造出来的吗?战神为什么要保护我?” 黑龙惊讶阿玉会这样想,诧异道:“不管是谁创造出来的,你们都是神族的新生命,都一样值得被保护啊。更何况你体内还有母神的精灵本源呢,战神会对你设下保护封印不奇怪。” 这些都是阿玉之前想岔了,他单知道自己是邪神不顾母神意愿、强行分剖精灵本源创造出来的,便凭此以为战神和母神会对自己恨之入骨,没料到神族孕育出新的生命不易,哪怕自己是个不受期待的半成品,也照样弥足珍贵。 诸颜也误导了他。 想到诸颜,阿玉神色一变,问黑龙道:“在东龙州时,青龙说你这里有能解开我们封印的东西?” “有。”黑龙点头,略显欣慰看着阿玉:“本来你自我意识完备之后,就该为你解除封印的,但十几年前你从地宫里跑出去,给耽误了。不过……”黑龙转向衡二:“新神既然去过青龙秘境了,怎么没有解除封印呢?” 衡二皱眉道:“青龙没有提起这一点。”想了一下还是加了句:“青龙……我们去的时候就已经陨落了。” 黑龙脸色一僵:“什么?” “我们去的时候,只见到了他的残魂,残魂只说来黑海就有解开封印的办法。” “不是吧……”黑龙喃喃:“银枝这么重要的事他没有提起?” 阿玉往高台上的银枝巢看了一眼,和衡二对视了两秒,衡二方道:“银枝是解开封印的关键?” “银枝是解开你们封印的钥匙。”黑龙现在也有点懵:“青龙秘境里的神枪,这里的玉瓶,分别能够把银枝打造成你们需要的模样——青龙真的没有提起吗?” “青龙没有提起,但我们在秘境里看到过。”阿玉道:“但青龙秘境已经关闭了,大阵没人能打开,作为秘境钥匙的蟾蜍也不知所踪……” 这可如何是好? 也就是说,现在的银枝……只能解开一个人的封印? 第52章 银枝 阿玉一把拉过衡二,走到大殿角落处,避开黑龙的视线,道:“你……” “你是魔王?”衡二却打断了他的话,褐色的眼珠盯着阿玉,说不清楚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涌动。 阿玉内心还记挂着银枝,听到这话从心里升起一股厌烦:“你明知故问吗?” 是啊,明明已经记起了一切,眼前这个化名林玉的青年,真实身份是魔道之主、魔窟长玉,曾呼风唤雨,脚踩万人,但不知为何,衡二脑子里却想起两人第一次在杨柳村见面时,那个眼睛通红的青年……衡二心中一颤,看着阿玉:“当初在杨柳村,你就认出我了,所以才想杀我?” 阿玉冷笑一声,丢开原本握着衡二手腕的右手:“能别搞的像我欠了你的一样行吗?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是你无缘无故带人攻上魔都!是你杀了我!见到仇人即拔刀相向,有什么不对?” 衡二眼睫一颤:“……没有。” 没有什么不对。 “倒是你,在镜像秘境中———”阿玉提起这个就咬牙,强迫自己觉得那完全就是被狗咬了一口…… “因为喜欢你。”猝不及防。 正在做心理建设的阿玉:“……”你说什么? 衡二穿着黑龙提供的黑色衣衫,虽然站在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却让人无端觉得寒冷,看着阿玉,眸中有光颤动,嘴巴开合,轻声道:“因为喜欢阿玉,潜意识里对阿玉存在那样的感情,被镜像幻境感知到了,才创造出了昨晚的场景。” 并且幻境还贴心的在空气中制造出了迷幻香和催情香的味道,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镜像幻境中的一切都能投射到真实的世界中,以为可以放纵自己,却没想到……衡二耳朵上泛起红色,手指甚至开始颤抖,说不清楚是感觉羞愧还是其他什么,低下了头:“对不起。” 阿玉一脸恍惚。 拜托。 开什么玩笑。 喜……欢……? 喜欢你妹啊!心头一股怒火涌起,阿玉猛地一掌推开衡二,也不和他商量了,转身就往黑龙哪里去,任由身后衡二拳头握紧。等来到黑龙身边,阿玉冷着一张脸:“衡二的银枝他自己会去青龙秘境找,先替我解开封印吧。” 他浑身的气息太恐怖了,上下魔气翻飞,黑龙摸了摸鼻子,只敢偷偷看了衡二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转开,干笑着说:“这是当然,地宫的银枝本来也就是为你准备的么……” “不过我之前修为从渡劫跌到筑基,是什么原因?” “应该是被精灵本源意外吸收了。”黑龙道:“要想恢复得让本源把它吐出来才行,不过等你解开封印之后,以前的修为要不要其实没什么关系。”都成神了,那些大乘渡劫,作为衡量人类修行的标准,当然不再适用了。 说着黑龙便走带着阿玉走向高台,大殿里十几只机械龙全都兴奋的咔吱咔吱靠近高台,脑袋不停转悠,黑龙也很快来到银枝巢边,首先拿了玉瓶,并解释说:“玉瓶本来是母神的法器,被战神拿来———” 黑龙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自大殿门口传来“砰”的一声重响,大殿里三人霍然转头,发现殿门竟然已经被外力破坏,自外面走近了一个穿着青衫的男人! 是褚颜! 阿玉眼神一缩,只见褚颜浑身散发着冲天的妖气,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破了一半,露出森然的笑意,看着呆愣的黑龙:“很久不见了啊,黑羌。” “九屠……”闻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熟悉气息,黑龙这才惊觉,眼神陡然一厉:“你来这里做什么!”他本来还以为地宫里其他那三个人都是衡二和阿玉的同门师兄弟,以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绝对不可能进入大殿,所以才如此放心,没有多做阻拦,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九屠! 九屠扭曲一笑:“老朋友叙叙旧而已,不要太紧张。这么多年,你龟缩在这里不出去也就算了,难道还不许老朋友过来探望你吗?” 黑龙冷笑一声,两只手幻化成龙爪:“谁和你是朋友,你赶紧离开,或许还能留你一命,要是……” “阿玉!”衡二突然惊叫出声!黑龙大惊,转过头去看,只见高台之上一团黑气卷着银枝巢和玉瓶飞往了半空,阿玉手上握着不二刀,正挥刀向那团黑气砍过去! 身后一阵劲风,黑龙咬牙转身,龙爪蓦然和已经倾身过来的九屠对上:“是九幽!他这是在与虎谋皮!”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九屠笑着,指间也长出了利爪。 那边阿玉被突然袭来的黑烟推下了高台,眼看着银枝和玉瓶被卷走,轰然从纳物戒内抽出不二刀,并甩出其中储藏着的两具大乘傀儡,沉着眼就冲了上去!衡二着急之下怕阿玉受伤,却比他更快赶到,神枪自发被他握在了手中,气势汹汹的朝空中那团黑气刺过去,黑气大约也没料到人竟然来的这么快,转身一躲,玉瓶就朝地上落下,阿玉赶紧一接,将其收进了纳物戒中。 神枪上冰霜凝结,衡二飞身往空中而去,两具大乘傀儡同样攻了上去,三人呈三角状将黑气围住,只见那卷着银枝巢的黑气却突然幻化成实形,变成了一个全身上下被黑袍笼罩着的男人,手里抱着银枝巢,飒然就往后退去! 阿玉脸上神色变幻不停,手指掐决,片刻后殿门口传来一阵吱吱的惊叫,一丈血身形涨大,进了殿内二话不说,径直就朝九幽扑了过去!在它身后,连清越和迟修远一脸愣比的出现,恍若两个吃瓜路人。 那边九幽身形一闪避开衡二一枪,身后却被一具傀儡一剑刺中,只是剑没入他的身体,却好像一点伤害也没有造成,阿玉反而自斗篷底下听到一声轻笑,只见从九幽身体中迅速逸散出一缕缕的黑气,黑气们一个个变大发胀,全都有了人的模样,鬼啼不止、獠牙大张就朝所有生人扑了过来! 厉鬼一个个出现,每个都有金丹以上修为,数量极多,成百上千,衡二见状眼睛一缩,转身退开几步,停在阿玉面前,猛然刺向阿玉身后一只伸出了利爪的恶鬼,随后银枪一扫,激荡出一股气流,四周恶鬼退散,但不到片刻,竟又重聚。 “不行,这样杀无止境,永远也结束不了。”阿玉咬牙,从纳物戒中拿出一个丹药瓶,药粉倒在手上,转手□□着手就往衡二的枪尖上抹!衡二一惊,反射性把枪往后退,却被阿玉一把抓住,将药粉摸在了枪尖上,手上流下血来也不管,快声道:“去刺他!” 此时又有厉鬼袭来,阿玉再次丢出一具元婴傀儡护在身边,恶狠狠推了衡二一把:“快去啊!” 衡二这才动作。 他身形极快,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大乘修为,但又好像仍然局限在此,抬枪要刺时一下被九幽闪过,衡二眸光一沉,在神枪内注入灵力,神枪一抖,飞转着脱离衡二手中,就向九幽斜刺过去!九幽待要再闪,神枪枪尖却跟着转了一个圈,大有不刺中便不罢休的架势——九幽心中一抖,恰在此时,从大殿斜面又窜出来一只猛兽! 人面马身,虎纹鸟翅,英招自大殿上方飞窜而至,极快的窜到九幽身下,托起他就往殿门处跑!神枪一顿,待再要追击上去,下半部分已经再次被衡二握住,猛地朝英招飞往的方向一掷,神枪势如破竹,狠狠的插入英招后腿! 英招兽身停滞住,那些本来在攻击生人的厉鬼此刻放弃了衡二阿玉等人,转身前赴后继的就朝英招身上扑过去,数量之多,转瞬间湮没了英招巨大的兽身,九幽却完全不管,身形再度化为一股黑烟,缥缈着就出了大殿,而九屠见此,呵呵冷笑一声,不再和黑龙恋战,化作一道流光,随九幽去了。 “……”阿玉脸色苍白,一脸日了狗的表情。 第53章 民意 三天后,阳炎宗。 “褚、褚颜师兄死了?!”接待阿玉一行人的弟子完全不敢相信这个说法,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看着说话的迟修远。 “是。褚颜已经死了,林泽也死了。”迟修远疲惫的点头,脸上神色不掩憔悴。 “死了两个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林泽心动修为就不说了,褚颜师兄可是元婴期!拿到山下那些小宗门里头,怎么也能当一个宗主的人物,这么容易就死了?弟子恍恍惚惚,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他评估了那张悬赏贴的难度,认为难度合适才交给这个小队的,若是因为等级错误而白白丢了两条人命,他可怎么交代啊! 但且不论这名阳炎宗的弟子是怎么想的,阿玉小队出去六个回来只有四个的事情,还是惊动了四大宗门的高阶修士,其中衡二和连清越所属的紫衣台,阿玉、林泽和褚颜的玄月坞,迟修远的紫煌道,作为当事宗门,表现的更为急切一些。 “你的意思是,你们遭遇的厉鬼,是当初在青龙秘境里的那只?”紫煌道仙尊鸿春当初也听说过青龙秘境里的事情,对那个在秘境里养鬼童的女修还有点印象,此刻听自家徒弟这样说,不禁重复问道。 迟修远点了一下头,道:“正是青龙秘境里那个饲养了钩蛇又设聚灵阵养小鬼的女鬼修……那女鬼修修为很低不足挂齿,可是她那个在秘境里养成的鬼童却厉害的很,足有元婴修为。” “钩蛇?”鸿春却抓住了另一个词。 迟修远似乎强忍着恐惧,像是没听到师尊的反问,继续道:“本来就算再加一个鬼童,也没什么,我们小队里衡二师弟和褚颜师兄都在元婴修为,按理说来也不怕他们。那时候我们本来在城外争斗,衡二师弟和鬼童对敌,褚颜师兄阻止修为只在金丹的钩蛇,可是……”迟修远咬牙,仿佛那日的情景还近在眼前:“那女鬼修像是认出了当初在青龙秘境坏她好事的林玉师弟,愤怒之下就朝我们扑了过来,女鬼修为极低,林泽几剑就结果了她,可她死后,钩蛇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一下陡然发狂,身形涨大几倍不止,修为一下更是蹭到大乘圆满,转瞬杀了褚颜师兄将他吞吃入腹,又朝林泽扑了过去,想为女鬼报仇……” “后来呢?” “褚颜师兄和林泽先后死去,钩蛇本来还要继续发狂攻击,转眼就和衡二师弟对上,但衡二师弟手上那柄神枪突然发威,刺中了钩蛇眼睛,大约是突然修为增长的后遗症,又或者是神枪太厉害……”总而言之,钩蛇是死了。 “那小鬼呢?” 迟修远摇头:“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他,女鬼刚死时他还鬼啼不止,但等衡二师弟杀了钩蛇,我们反应过来去找那小鬼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次迟修远所在的小队损失惨重,玄月坞那边失了一个元婴期的天才弟子,外加一个仙尊的孙辈、长老的爱子,连全尸都没有,其他陆续宗门历练回来的小队中虽然也有受伤甚至死亡的弟子,但都比不过褚颜和林泽的身份以及天赋。 而那个玄月坞唯一存活下来的弟子林玉,恐怕下场不怎么美妙。 但屠王计划在即,这些都是小事情,宗门大会结束之后,他们几个老家伙,也该仔细商量商量之后的步骤了。鸿春想到这里眉梢一动,毕竟没有涉及到紫煌道,因此挥手对迟修远道:“这次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整几天,也别想的太多。” “是。”迟修远低头行了一礼,掩下闪过愧疚的双眼,转身退出房内,门外还有相熟的弟子在等他,见他出来忙迎上来,担忧问:“怎么样,说清楚了吗?” 迟修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毒虫还在体内不知道哪个地方呢,他能说的不清楚吗?那天在地宫里,那个青年脸上带着那样恐怖的微笑……迟修远再一次想起三天之后的宗门大比,第一次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在与虎谋皮,而且似乎在和一个他永远不该沾染的人作对。 魔王长玉,魔道之主。 另一边,衡二分别跟纣魃和贾镇说清楚了那天阿玉在地宫内想好的托词,再将钩蛇的兽尸上交给了宗门,才去客院里找阿玉。 他到客院时已经中午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一进去就看到阿玉正蹲在院子里的一颗树下,神态认真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衡二慢慢走近,待也走到树下之后才蹲下,一起看向阿玉正在关注着的那只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呐。”阿玉长叹一声:“忙活半天,结果是为他人做嫁衣。” 衡二略哽。 阿玉也不在意,眯着眼睛看了衡二一眼,问:“妖王和鬼王要银枝做什么?” “古书记载中,银枝具有安神定魂之效。”衡二顿了一下:“还有就是黑龙说过,结合玉瓶和神枪,能为我们解除封印。” 阿玉闻言挑眉,伸出一根食指:“第一种可能,他们拿银枝去定魂安神。但这可能性很小,这世上能定魂安神的东西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要大费周章拿银枝?九屠甚至为此在玄月坞隐藏了十年。而且,妖王和鬼王的关系在传言中可不怎么样,这种猜测,根本不可能把他们两个结合在一起。” 衡二也点头。 阿玉再次伸出第二根手指,中指和食指并拢:“第二种可能,他们想要阻止我们解除封印。” “解除封印之后,我们体内的精灵本源将赋予我们传承的力量,成为真正的神族……所以,妖王和鬼王,是想阻止我们成神。” 阿玉冷笑一声:“黑龙说过,神族于天地同寿,但他们那些神之造物,寿命却是有限的。”像青龙,作为母神创造出来的第一批造物,已经寿终正寝了。 衡二这时也配合道:“阻止我们成神,是想利用我们达到长生?”九屠九幽出生比青龙晚了那么一段时间,但想必也不是特别晚,青龙已死,他们还远吗?所以,两人才把主意打到自己和阿玉身上,想用不知道什么样的秘法,结合他们体内的精灵,获得长生。 地宫里的银枝他们已经拿到手了,青龙秘境却暂时没办法打开,接下来,他们的行动想必也不会拖得太晚……衡二想到这里眉头一闪,对阿玉道:“不行,你现在修为太弱了,要是两王之后有什么计划,你完全没办法避开。就算解除不了封印,也得恢复修为才行。” 阿玉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起身后一脚踢开地上的蝉,道:“你这不说废话吗?但你怎么不先看看这精灵本源听不听我的话?”说罢呵呵一笑,转身就往房间走去。 他背影很快离开院子就要进门,衡二心中一涩,忙从地上站起来,鬼使神差朝阿玉的背影叫道:“阿玉,我们谈一谈!那天……” 阿玉背影顿都没顿一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衡二:“……”宝宝心里苦。 三天后,宗门大比。 这次的宗门大比远比之前阿玉在紫衣台看到的那一场规模要更为盛大,因为屠王计划的缘故,来了许多各宗门中百岁以上的优秀弟子,修为金丹以上的不在少数,而作为东道主的阳炎宗,仙尊雷云飞负责大比之前的动员。 身为阳炎宗的仙尊,雷云飞的修为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排的上号的,火术给他练到了极致,身材魁梧脸上通红,肌肉虽然虽然及不上天生发达的纣魃,但也差不多了,脸上的表情严肃,额头上或许是因为长期皱眉的缘故,一道道的沟壑极深,看起来不是好相处的人。 “各门弟子,”雷云飞坐在高台之上,往下俯瞰底下密密麻麻的弟子们,道:“宗门大比旨在锻炼自身,大家切勿争勇斗狠,伤了各宗各门的和气,一切比试点到为止,若发现借故逞凶杀人者,一律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底下弟子们闻言皆肃然,毕竟以前可没有这样强硬的规定。 雷云飞见状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他本来对这些场面话并不感兴趣,因此说完这一点便不再继续,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比赛了便准备坐回座位,只是还没有等他屁股挨上椅子,下方就莫名其妙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民有奏报!” 这声音雄浑,乃是几个壮年男子合而成之,只见那一声之后,便从人群中走出几个人,其中领头的是一个穿着麻布衫的年轻人,手上捧着一束卷起来的布条,从外面可以看出里面似乎全是用血写下的字迹或者签名。 这年轻人……阿玉摸摸下巴,觉得略显眼熟。 似乎是当初在盐干城外,他给买了一个糖的那个小女孩的哥哥? 第54章 子阳 雷云飞一皱眉,目光如电,不关注下面出来的颜子阳,反而转向了同样呆愣的纣魃,用眼神示意:“这是怎么回事?” 纣魃同样茫然,他哪里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为了什么……但阳炎宗主峰进行宗门大比的地方极高,且各峰都有弟子巡查,普通凡人怎么上山来的?除非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放上来……纣魃心神一震,看向了雷云飞旁边坐着的宗主沈思明。 沈思明身着明黄衣衫,此刻凝神看着下面举着万民书的颜子阳,脸上堪称面无表情,只见那青年沉着向高台上行了一礼,高声道:“在下是阳卢州内百姓,姓颜名子阳——” 撒谎,阿玉心中一笑,这人分明是东龙州人。 “如今上山,”他将目光转向一脸黑沉的仙尊雷云飞:“皆因阳炎仙尊雷云飞残暴不堪,使州内伏尸万数、民不聊生,特请天下宗门见证,为我阳卢州内民众寻一条活路!” 他说着带领那五个壮汉撩袍跪下,手持万民书,台上雷云飞一下怒极,愤而拍桌:“够了!宗门大会岂是尔等撒野之地,还不来人快快将其拿下,丢出万峰!” 沈思明放在桌上的手掌一缩,因雷云飞积威太重而不敢说话,一旁如同隐形人一般的紫衣台宗主钟离笑眯眯的脸上笑容却加深,道:“雷尊何必生气,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不如听听这人是如何胡言乱语的,也好证雷尊清白。倘若直接这样丢出去了,旁人不知道,还以为雷尊心中有虚,竟然惧怕区区一介凡人呢。” 雷云飞闻言扫眼瞪了过去,钟离堪堪只有金丹修为,换做其他修士,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偏偏他是紫衣台宗主,对外代表了紫衣台的脸面,不给他面子,便相当于不给紫衣台面子!雷云飞咬牙正要给出回答,那边紫煌道和玄月坞的宗主便连连称是,赞同了钟离的说法。 沈思明此刻也终于发声:“仙尊,还是听一听为好罢?” 好个屁!原来在这儿等着呐?雷云飞再傻此时也察觉出不对来,四门宗主掌管四州,在管理州务上难免有所接触,但像现在这般同气连枝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针对他?难道是纣魃指使?雷云飞目光闪烁,一时心中闪过许多怀疑,那边三宗仙尊各对视了一眼,同时在眼中闪过各色\情绪,也察觉到了不对。 底下颜子阳一时得不到回答,便再也等不下去了,捧着万民书直接大声道:“十年前在元锦城,宗内长老一弟子王良因为私人恩怨而残忍杀害城中一酒楼老板一家,加上伙计和下人,共计十三条人命,按照州内律法,对待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本应斩首示众,但该弟子凭借自身修为,又得长老庇护,元锦城城主竟不敢发声,使其从城中大摇大摆离开,未曾伤得一丝一毫!” “七年前玉云城凌昌镇,宗门内一金丹修士,在与人斗法时误伤田中佃农十数余人,事后却无一丝抱歉之举,御剑直走……” “五年前宗门仙尊为修缮各地城池,妄自加重徭役,使城中乡下壮年者不得休息,稍有不慎便得打骂……” 颜子阳声音洪亮,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响彻在演练场中,一条条控诉出来,底下各弟子越听眼睛越便大,及至最后,现场渐渐有了哗然之声,而最后颜子阳眼眶通红,撕声道:“半年前,州内有居民不堪暴\政,想要出逃,仙尊却下出命令,派修士在州界处镇守,遇出逃者即打而杀之,后来甚至设置奴籍,将逃跑民众三万七千余人,全都送到山中采集矿石,终身不得自由!” “敢问仙尊有什么德能,竟以此对待我们!” “放肆!”雷云飞听到此处终于暴怒,忍不住霍然起身,衣袖被他震的翻飞,竟一掌就朝颜子阳打了过去!那一掌带着他的雷霆之怒,已是出了渡劫期的全力,夹杂着完全充裕的灵气,霍然就朝颜子阳飞去,颜子阳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招,不闪不避,额头青筋一条条暴起,沙哑着声音怒吼:“雷尊无德,千万人将随我脚步,尔终将后赴黄泉———” “砰”然一声!一股劲风吹散颜子阳额前头发,雷云飞一掌之力刚抵达颜子阳面前便被人击碎,两股气力相撞,最终消失在空气中,雷云飞脸颊发红,咬牙看向季清,一字一句道:“清尊这是什么意思?” 季清看了雷云飞一眼,皱眉要说话,贾镇却笑着替他道:“雷尊还请冷静,事情没有搞清楚,何必如此急躁呢?”要真在这里杀了这人,以后阳炎宗残暴的名声就是传定了,但四大宗门统领四州,以后如何自处?可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民众,那些脆弱的生命,正是人族根本。 何况四大宗门各弟子中,有许多都是从民间走出来的,雷云飞没有眼力见,没看见下面弟子中有不少眼睛红着,手都按在身侧的武器上了,但另外三仙尊可看的清楚的很。还有除去四大宗门之外的其他各门,都擎等着看好戏呢,稍有行差踏错,被人拿住小辫子,宗门万万年来的名声还保不保?再有正道中若出了随意残杀凡人的名声,还不如直接更名叫魔道算了。 不过……贾镇看了一眼紫衣台宗主沈思明笑着的脸,心中一肃。 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巧合,四大宗门之中,宗主因为修为太低而受制仙尊,想必这不满也来源很久,阳炎宗的高峰是凡人那么容易就能上来的吗?而且仙尊竟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难道是四大宗主联手? 目的是什么? 脱离宗门? 要真是这样却麻烦了,四大宗门之中仙尊的地位和权威虽然是最高的,但对各州俗物的管理,除了雷云飞这个奇葩,其他三尊从来不过问的,整个机构都握在宗主手上,他们掌握着各州民众的命脉,在外界是毫无疑问的帝王,以前因为修为的原因在宗门内从来不作妖,但这次阳卢州内暴动频发,却给这些野心一点也不小的宗主们一丝契机。要怎么办?现在局势改怎么破? 直接杀了肯定是不行的……他们敢反,就必定留了后手,真把他们杀了,只怕四大宗主留下的人行动起来,不止阳卢州,另外的东龙、安阳、尚水、兰平四州,到时候都得乱起来,民心一乱,四州暴动,若是魔道或者妖修道鬼修道伺机而动,到时候整个正道都要遭殃。 特别是屠王计划在即,更不应该出什么乱子。 他们时机选的太好了。 贾镇脑子里瞬间转过这些念头,其他三尊不傻,自然也回过味来,紫煌道仙尊鸿春捋了捋胡子,直接代替了雷云飞,和善对颜子阳道:“这位小友说的极是,雷尊脾气火爆,做事情难免有思虑不周之处,幸好此次宗门大会,天下各宗皆在这里,也可以为你做个见证。小友放心,待大比结束之后,不止雷尊和沈宗主,我们另外三宗,也定会为阳卢州内民众想办法,务必解除你们的困扰。不过大比还是耽误不得,这些事情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如等比试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议事殿中商讨?” 颜子阳却深深伏下身体:“鸿尊圣明,但还请鸿尊知晓,如今各宗各门,并不是为我做见证,而是为了阳卢州内、甚至天下二十四州的凡人正名!万万年前母神创造万物,对人族生而便平等视之,但如今天下大势已将修士和凡人分作完全不同的两个阶层,不仅自身天差地别,待遇也有违母神初衷!”颜子阳双手折上,向天做了一个叩头:“母神在上,当初化身以拯救万民、复原世界,想必不会愿意看到此等结果,那些当初爱戴着她的民众,他们的后辈却犹如蝼蚁,被人踩在脚下践踏,自由没有,尊严更不敢谈……”他眼眶已然红了。 能力相差太大了,修士看凡人就犹如看蝼蚁,他们呼风唤雨,掌握着天地灵气的运转的方法并可以将他们吸收来强化自身,寿命还数倍于凡人,但凡人呢?他们没有修炼的资质,勤勤恳恳的一生随意的就被各种意外打断,而这些东西,根本就可以避免! 想起当初在尺来镇上横死的父母和妹妹,颜子阳不仅眼眶发红,心中更是涌动着深深的恨意,对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 不公平! 他们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哪怕用尽一生力气,他就算天赋不足,修为止步于练气,连筑基都达不到,没办法杀光那些作恶的修士,但有生之年,穷尽他剩下的全部生命,他也将全力阻隔那些修士妄为带来的后果,为此背井离乡没有关系,他必将辅佐凡界的帝王,开辟出和现在完全不同的天地。 想起之前和沈思明的商议,颜子阳咬牙收敛起心中情绪,面上继续悲愤道:“如今我们不敢求多,只求各宗仙尊给我们自由!” 许久不说话的雷云飞闻言一掌劈向桌上的茶盏:“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子阳闻言立马中气十足的大喝:“请四宗仙尊应允,成立凡界,同\修真界隔开,修士与凡人彻底分而管之!” “胡闹!”雷云飞瞪眼,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样的言论,斥道:“宗门保护凡人不受魔妖鬼三道侵扰,你却还想成立凡界?你可知道魔妖鬼三道修士,可都盯着你们凡人身上的灵气滋补呢,一旦出事便万人丧命,你可能承担这些责任?” 苍天保佑,雷云飞脑子总算上线一回,鸿春也立马接话:“雷尊所言极是,小友你确实思虑不周,凡人没有修为,人族本就是生息土壤外加灵气所化,对那些恶修来说算是大补之物,没有宗门保护,万万不行。” 颜子阳却道:“魔道也是人族领地,也有普通凡人,想必成立凡界对他们而言也有好处。至于另外两道恶修,他们同在场各宗门一样,享受天地灵气滋补,若他们运用这些能力为虎作伥,本来就是正道的责任,何曾与我们普通人族有半点关系?”他目光灼灼,抬眼便朝鸿春看过去:“普通人族穷极一生也无法使用空气中的灵气,勤勤恳恳过自己的生活便是了,而天下灵气,本来九分皆为修士所用,难道说,凡界脱离修真界之后,正道便不理那些作恶的修士,开始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雷云飞一堵。 这要怎么说? 颜子阳:“我想各宗也不会如此吧?凡界成立之后,若另外两道中人真有人敢作恶,想必四宗作为正道领袖,肯定会向其宣战,以卫和平——” 雷云飞冷笑一声:“你却想让我们为你挡灾?” 颜子阳面色不变:“自然不是。天下灵脉矿采,所需日久,到时候我们凡界也可助一臂之力……” 看他已准备开始侃侃而谈凡界建立之后要怎么做了,鸿春手指一动顿感不妙,接过他的话头道:“小友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且不说妖修道鬼修道对此有何看法,单就魔道而言,那里魔修万事随心,魔道魔王更是残忍血腥,定不会同意此等要求。” “也并非完全如此,”魔道魔王魔尊不理俗物,魔道事务都是左右魔使在管,紫衣台钟离也正在和右魔使逾期搭线,成与不成还未可知,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得到正道一个正面的回复才行,颜子阳立马道:“只要四宗仙尊答应,我便有信心能说服魔道……” “颜先生要想说服魔道,却不必大费周章。”颜子阳话还没有说完,他身后一个修士却向前迈了两步,身着蓝衫,眼神坚定,看向了颜子阳。 是迟修远。 本来在一旁看热闹的阿玉心中立马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他手指微动,把右手背到背后去,就要启动迟修远体内那只毒虫,不料他催动之后,迟修远竟然还像没事人一般站着,一边将目光转向人群,阿玉想躲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迟修远右臂抬起,直直的指着他,声音响彻整个空间,一字一句。 “魔道魔王长玉在此,颜先生自可亲自向他一问!” 第55章 邪气 阿玉身体略有一点僵硬,高台之上四宗仙尊一起起身,鸿春朝底下大喝:“修远你说什么?!” 迟修远咬牙,心里颤的不行了,但想起妖王给出的条件,还是勉力撑住,目光灼灼的指着阿玉,一字一顿重复道:“玄月坞弟子林玉,真实身份是魔道之主,魔王长玉!” “轰”然一下,他这一声犹如平底惊雷,以阿玉为中心,本来挨着他的各宗弟子犹如潮水般往后褪去,长剑一下出鞘,万数双眼带着惊疑朝阿玉看去,却看见那个被指控为魔王的青年脸上神情还很轻松,似乎不以为意,身边竟然还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紫衣台渡劫长老贾镇的妖孽天才弟子衡二,另一个也出自紫衣台,乃是长老屈田的弟子连清越……怎么他们这么淡定?难道迟修远说的是假的? 大家又将目光转向迟修远,却见迟修远同样镇定,还道:“几天前的宗门历练,他便露出了马脚,诸颜师兄和林泽师弟,正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身份,才被他杀死的。” “胡言乱语!”阿玉没有说话,他身边的连清越倒是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迟修远:“你、你为什么要撒谎?诸颜师兄和林泽,分明……”他说到这里一顿,含糊说:“分明是被钩蛇害死的,你亲眼所见,为何现在血口喷人?” “连师弟,你被魔王种了毒虫因此不得不为他说话,我可以理解,但魔王卧底正道,必定图谋不轨,还请连师弟多为宗门考虑,切勿因为一己之私而害了其他千万弟子!” “你简直无理取闹!”连清越脸色涨的通红:“我没被下毒!”就算是有也是他心甘情愿,关你什么事! 迟修远呵呵一笑,不再和连清越废话,转身对高台上仙尊道:“还请仙尊明查,林玉身份肯定有古怪。” 鸿春眉头深锁,一时不知道如何决断,最后看了一眼被众弟子围着的阿玉,便转向玄月仙尊林挽,道:“挽尊,林玉毕竟是你玄月坞的弟子,你怎么看?” 林挽平日为人便极冷,此刻自然也不例外,脸上照例没有任何表情,一动不动的看着下面,言道:“魔王身份事关重大,理应早日查清楚,各位放心,玄月坞断没有偏袒的道理。” 此时最开始出场的颜子阳早不知道被忘到哪儿去了,上头四大仙尊商议完毕,同飞而下,到了阿玉面前,林挽便伸出两指,一句话也不说就要朝阿玉腕脉探去,阿玉冷笑一声退后两步,衡二璇即向上,挡在了他的前面。 季清见此情状立马黑了脸:“衡二!” 衡二却不动,手中□□握紧,并不和季清以及他身后的贾镇目光对上,反而是阿玉笑了一声,眼尾扫过四人,干脆道:“没错,我就是魔王……你待何如?” 没人能想到他竟然如此痛快的就承认了,现场一片哗然,弟子们忍不住再往后退了两步,季清也看着阿玉,皱着眉问:“正魔两道多年不相干系,不知道魔王来正道做什么?” “清尊这话可说错了,难道我是主动进四大宗门的吗?”阿玉提醒他们:“你别忘了,当初因为青龙秘境,玄月坞可是迫不及待的就将我收为了长老弟子,我可有主动求过你们?” “就算如此,按照正魔两道立下的规矩,你作为魔道之主,也不该踏入正道地界。” “规矩……”阿玉目光如电,眼中满是讥诮,顷刻射向一旁的迟修远:“那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正道弟子可以将魔都作为宗门历练的场所?这是哪一条规矩?”迟修远被这目光刺的一退,阿玉冷笑一声,继续道:“十年前迟修远在宗门历练期间跑到魔都去,本座仁慈方才没有要他一命,若清尊想谈规矩,不如先把他欠给我的那条命还回来?” 大意了……阿玉面上唇舌剑,心中还是暗恼,若是迟修远单单指认自己是魔王,阿玉还能相信他是为了正道大业,可迟修远偏偏还说诸颜和林泽是被自己杀的,那么他就是在撒谎,也代表着他必定已经和妖王联手了,可为什么?迟修远为什么要听妖王命令? 妖王给了他什么好处? 迟修远人品在正道尚还过的去,应该不会为了利益而做这种事情,难道是受胁迫?不,也不对,自己种在迟修远体内的毒虫没反应,必定是被妖王想办法给解了,如果是妖王胁迫迟修远,为什么还要给他解毒? 迟修远……迟烟烟?阿玉眸光一闪,暗想难道是妖王以迟烟烟的消息为诱饵的吗? 这倒很有可能,不过现在迟修远为了什么做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妖王,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在宗门大会上戳穿自己的魔王身份? 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自己身份一旦被正道得知,等待着的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最好的是囚禁,最坏的是死亡,可如果自己被正道控制,妖王要怎么来突破正道防守,在重重危机之下掳自己回妖修道? 这太蠢了,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放心继续回正道卧底的原因,而这么简单的道理,妖王不会不清楚,那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除非……阿玉目光在四尊面前转了一圈儿。 紫煌道鸿春胡子一抖,大概是听到阿玉竟然想要结果了自家徒弟的性命,脸上温和的表情不再,冷了一张脸道:“魔王身陷囹圄,却还巧舌如簧,果然不愧是一道之主,不过这里终究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何不先入大殿……” 鸿春要说话,阿玉本来也没想插嘴,此刻听到这番言论却忍不住一脸嫌弃:“老爷子你怎么老想把人往大殿里弄呢?刚才对这位颜小友是这样,现在对我又是如此,难道……”阿玉上下扫了鸿春一眼,目光隐隐有着一丝不可言喻:“您老人家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不成?” “……”你妹的特殊爱好啊!鸿春就算是再好的脾气,此刻脸上也是一黑,随即脸色涨红就要反驳,但偏偏雷云飞脾气火爆,懒得听阿玉在这边跟他们打嘴仗,以其渡劫修为,自然早看出来现在阿玉实力不济,再联想之前魔道传出的魔王失踪传言,心中大为通透,伸出手来便要强行拉阿玉走! 阿玉神色一肃,便从人群中蓦然跳出来一只血红色的团子,张大嘴巴就要朝雷云飞咬过去!那大嘴猩红,其中灵气汹涌澎湃,但雷云飞面色不改仍是往前,一下与一丈血撞在了一处,一丈血尖叫一声,到底敌不过仙尊全力一击,砰的一声一下摔倒在地,但就这一息之间,衡二已带着阿玉再次退后了好几步,阿玉纳物戒中的两具大乘傀儡也摆了出来,但之前本来站在衡二身后的连清越此时却不退反进,眼睛通红,握着长剑竟然就和雷云飞对上了! 阿玉见状皱眉,但比他更生气的却大有人在,屈田见此状况终于从紫衣台所属的队伍里飞窜出来,大怒斥责道:“孽徒,你这是做什么!” 连清越咬牙:“为何你们相信迟修远的话,却不信我的?褚颜师兄和林泽根本不是阿玉杀的,迟修远在撒谎!” “你到底搞清楚状况没有!”屈田跳脚:“你没听他自己承认吗?他是魔王!你挡在这前面是做什么?难道真的被种下了毒虫?” “不是!就算阿玉是魔王,但迟修远为什么要说谎?他说谎了……他才是那个别有目的的人!而且……”连清越暗恨,不知道这个该不该说,但想来此刻说与不说也没多大差别了,因此豁出去道:“阿玉之前在迟修远体内才种了毒虫呢,为什么他反而要当着阿玉的面戳破魔王身份,他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以阿玉的性格,肯定在迟修远要说破秘密之前就启动毒虫的,但现在迟修远却半点事情也没有,连清越脑子难得清醒了一回,转向鸿春问道:“鸿春仙尊看起来也是刚刚才知道阿玉的身份,想必你没有为迟修远解毒吧?其他三位仙尊就更不可能了,那便试问,除了四位仙尊,天底下还有谁能够解开魔王下的毒,甚至没有惊动到他?分明就是迟修远暗中和人勾结……”后面的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迟修远和谁勾结呢?难道是那天在地宫里那个妖王?可是为什么? 连清越吼完这一席话,眼睛里连生理性的泪水都冒出来了,但四位仙尊却一动不动,仿佛根本不在乎他说的那些话——就算连清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又怎么样呢?迟修远有怎样的目的,现在不是弄清楚的时机,可以容后再议,但魔王长玉,却必须得现在抓住不可。 屈田显然也很懂这些,不再和连清越废话,动手就要朝徒弟抓过去,连清越现在毕竟只有心动修为,连金丹都还不到呢,哪能敌得过屈田一个大乘期,一招没有就被屈田擎在手里,提小鸡似的要抓着他往人群里走,但还没有走到两步,就听他身后阿玉声音凉凉的问:“妖王陛下来都来了,连个招呼都不和各位仙尊与我打么?” “……”什么? 季清心中一惊,立刻就将目光转向屈田,果然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略有一点儿僵硬,眼珠转动着,露出了一丝邪气。 第56章 嘴炮 九屠随手丢开了连清越,转过头看着似笑非笑的阿玉。 阿玉笑问:“怎么,才五天没见,妖王就不认识我了?” “你怎么认出来的?”被一群正道弟子外加四宗仙尊围着,妖王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屈田有多宠连清越,你不知道吗?”阿玉看了一眼被九屠脸朝下丢在地上,吃了一嘴土的连清越,嘲笑似的盯着九屠:“知道他有可能中毒了,却问都不问一句?你对人家的性格把握的可真不怎么样。” “不像魔王陛下。”九屠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林挽:“扮演林玉扮演了十年,连亲外公都没发现一点儿端倪,在这方面,本王确实要和你学习学习。” 阿玉闻言笑嘻嘻,一点儿也不谦虚的就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上,不要脸道:“跪下拜个师,你要学什么我都教你。” 九屠:“……”你真的有听到重点吗? 阿玉笑了一下,没等到九屠的回答,但也用行动表示了他听懂了之前那段话的重点,也不等九屠戳破了,直接转头就对林挽道:“挽尊,十一年前我在魔道和正道的交界处碰到林玉,也就是玄月仙子林逸情的唯一的儿子,您亲生的外孙——” 林挽冰雪般的脸上破了一丝裂痕。 九屠眼珠一转,直觉这人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必定要胡编乱造一通,那边阿玉已经继续道:“那时候我碰巧在两道交界和他相遇,又见他身怀天衍八卦镜这种异宝,体质半妖,自然对他很感兴趣,于是化名在他身边呆了一段日子。” 九屠立马冷笑接话:“然后你就杀人夺宝,将他曝尸荒野。” 阿玉却不慌张,反而奇道:“怎么,那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妖王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和我关系已经好到如此地步,这样私密的事情我都同你说了吗?”紧接着便向林挽道:“当然,我那时候不乏也有妖王说的那种心思……” 林挽身上的冷气更重一成,眼中闪过的情绪莫名,但他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外孙感情实在单薄,因此还是站着听阿玉讲。 “但我这个人,碰到感兴趣的玩具,若不把他完全弄透是不会下手的,因此护着林玉,两人一起走过了几城。我故意造出了几场祸事,随后再出手替林玉解决好救他性命,几次之后,他便渐渐对我推心置腹……”阿玉说到这里,抬眼看了一眼九屠。 应该缝上他的嘴巴。九屠暗想。 阿玉看着九屠笑呵呵道:“我早看出以林玉半妖之体,肯定来自妖修道,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林玉的母亲,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挽尊之女、玄月仙子林逸情!” “然后呢!”林挽听到林逸情的名字,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 “然后,然后我便得知林玉不仅在妖修道深受虐待,甚至还查出林玉中了奇毒流萤。”阿玉脑中飞快旋转,务必希望自己能编出一个毫无破绽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走向非常简单,只需要把自己从林玉的死中摘出去,将祸水引到妖王身上。 是,林玉是自己给杀的,自己确实也夺了宝,但那又如何?有谁知道?自己这前半截故事是真的,后半截再造个假出来,真真假假,谁能分辨的清楚?至于要如何巧妙的将脏水泼到妖王身上……林玉中的流萤,正是妖修中可遇而不可求的至毒之物,它毒便毒在不仅能摧毁人的身体内部,甚至在完全杀死中毒者的意识之后,体内的流萤还能控制已经死亡的躯体做出任何动作,与活人无异,相当于另一种傀儡之术。 “我之前并没有发现林玉体内的流萤之毒,后来发现了才对他更感兴趣,但等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林玉,他好像并不特别吃惊。”阿玉道:“甚至对我提起,林逸情的死亡也另有玄机。” 林挽看起来对林玉不太在意,想引起他的重视,非得拖出林逸情来,虽然关注度依旧不多,但造成他对妖王的恶感并不是很难,果然,在阿玉再次提起林逸情后,林挽脸上表情又是一变。 阿玉见状看了一眼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的九屠,继续道:“林逸情当初在四象门内死亡,对外的说法是病死,想必挽尊得到的也是这样的消息?可试问,林逸情当初身负金丹实力去到妖修道,四象门门主只靠天赋血脉称起门派,对上有金丹之力的林逸情根本连一战之力都没有,林逸情嫁过去,怎么会短短几年就得病死了?我问起林玉,林玉却说他也不太清楚,只说林逸情死前叫他千万不要留在妖修道,赶紧回玄月坞去。” “……阿情当真这么说?” “林玉告诉我,我只是转述而已。但这遗愿也正是奇怪之处,从林玉那里我便得知,此前林逸情曾经向挽尊您表达过自己在四象门过的并不好,但挽尊你却拒绝了她,没有说要接她再回正道。”真真假假,有时候也不必特意给对方面子,阿玉对此毫不隐瞒:“按照林逸情的性格,挽尊这已经是变相的拒绝了她,而林玉毕竟有妖修的血脉,她为何非要叫林玉回正道来?难道不怕他回了正道,却更受排挤吗?” 林挽心里一颤。 当初收到林逸情从妖修道传过来的信鹤,他确实没有想要帮助林逸情的想法---当初她走的时候就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从今往后都不踏入正道一步,刚好那几年他和扶桑因为林逸情而闹的极不愉快,纵然收到了林逸情的信,但信中只隐晦说了重明鸟花心多情,并未谈到危及性命这一点,他才没有理会。 当初他早说了妖修不可靠,但她却偏偏要嫁过去,如今有再大的不愉快,他也不会再纵容了。但林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最终等到的竟然是女儿的死讯!他虽然在宗门内有许多子嗣,孙辈也不少,但林逸情毕竟是扶桑之女,这么多年,也是唯一一个他自己亲自教养的孩子,心中如何不痛? 林挽想到此处,眉目飒然锋利,便朝阿玉看了过去。 而另一边,阿玉也正试着用这种思路去揣测林逸情的想法:“半妖在正道的待遇如何,想必不用我说吧?那林逸情如此不顾儿子未来的命运、甚至不顾自己的尊严,除非是她知道,她死之后,林玉在妖修道再也待不下去。” “妖修道和正道一样有五州四十六城,一个小小的四象门主,有这种能力?” 阿玉看向九屠,脸上露出笑容,九屠两只手变成兽爪,眼色阴沉:“魔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清楚吗?”阿玉心里对林逸情这么做的理由,有一个完美的解释,但他此刻反而不着急说出来。 试想一下吧,之前他已经意有所指的看了九屠一眼,意在林逸情的死亡和妖王有关系,但九屠偏偏忍着,直到现在才发话……正常人被冤枉,难道不该立马就反驳吗?九屠却偏偏隔岸观火,除非自己现在这一番推测真的是对的。 林玉中毒流萤为真,只不过那毒就是阿玉下的罢了,而林逸情的死,却必定和妖王有关系。 但有什么关系? 是妖王害死了林逸情?怎么害的?为什么? 这些具体的东西倒不好推测。 而一边九屠也拿不清楚阿玉到底是知道害死不知道———林逸情确实是他弄死的,一个金丹之力的修士,怀了妖王之子,偏偏妖王当初被邪神创造出来天生便有瑕疵,林逸情怀孕之后修为被还是胚胎的林玉吸走,生下林玉之后身体更是一天比一天弱……想到这里他心中骂娘,面上冷笑一声:“妖修道万顷土地,我作为妖王镇守冰宫,如何知道你说的那些事情?反倒是你,杀了林玉却偏偏不认,怎么,如今被正道围攻,连这点小事都不敢承认吗?” 阿玉仿佛被他说的发笑,“哈”了一声道:“我做事一向敢当,甚至有时候不是我做的都能忍下来,但林玉之死是你妖王作的妖,我又不喜欢你,现在心情也不好,凭什么要我担下来?”他边说着边晃了一下手上一直带着的古朴纳物戒:“这是林玉的纳物戒,得知自己中了流萤之后,他便把纳物戒和里面的东西都给了我,要我帮他把东西还给挽尊,再要我把他给杀了,尸体丢到魔渊里去。若我当真杀了林玉,他为何要将纳物戒给我?不是他主动给我,我又怎么能使用他的纳物戒?” “你一介魔王,区区一个纳物戒而已,能难倒你?” “那你可错了,”阿玉指向林挽:“这纳物戒和天衍八卦镜都是林逸情从玄月坞带出来的灵器,我要破坏当然很容易,但想在上一个主人不允许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这你可高看我了。” 九屠见此路不通,又抓住一点道:“那你在玄月坞潜藏十年,那些林玉的东西,为何没有还给挽尊?” “你已经懵了吗?”阿玉大感诧异,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九屠:“在妖王心里,我竟是这种高风亮节之人?答应别人的事一定得做到吗?我要把这些东西还给挽尊,却要怎么向他解释?” “……” 第57章 死亡 妖王在这场斗争里,输就输在他不甘寂寞。 他拿了银枝之后犹自不满足,不肯在后方等迟修远或者其他同盟传去消息,执意要亲自上阵,如此也便罢了,偏偏其内心又太过自信自傲,不把阿玉放在眼里,竟然大喇喇的就以屈田的身份出现在阿玉面前,而阿玉演戏演了五百年,谁能比他更会察言观色?九屠自认为完美的□□,在他看来破绽百出。 本来么,之前摆在阿玉面前的是一条死路,但现在,因为九屠这颗破石头的加入……阿玉心中一笑,心知林挽肯定是信自己更多一点,毕竟林逸情的死一直是林挽心中的结,再加上林逸情因病死亡这个借口本来就破绽百出。所以在现在的情形里,阳炎宗和紫衣台因为衡二的原因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顾虑,林挽的玄月坞又记恨上了九屠,紫煌道的鸿春…… 他有点古怪。 九屠为什么要派迟修远在宗门大会上喊破自己的魔王身份?他分明是想要利用自己体内的精灵本源以实现那个长生不老的妄想,但自己如果被正道囚禁,只会加重九屠行动的负担,九屠为什么会干这样的蠢事呢? 除非是有利可图,但有什么利?试想,让正道抓住魔王,对妖王甚至于妖修道,有什么好处吗? 阿玉眸光一闪,看了一眼身边持枪如同毫无感情的天神一般站着的衡二,想起不久前他提起的屠王计划,那个以季清为首的正道四大宗门制定的针对妖王的屠王计划。 现在假设九屠知道了这个计划,他会有什么行动来阻止这个计划的发生? 试想一下,如果身为魔王的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正道囚禁,之后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自己再弱鸡、再在魔道消失的时间长,唯恐天下不乱的魔道四大尊主好不容易逮住正道这么个小辫子,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必将以此为名,蠢蠢欲动且挥师正道,到时候正道疲于应付魔道,屠王计划还能成吗? 而等正魔两道打完仗,且不说季清还有没有闲情逸致去对付妖王,想必在九屠的计划中,那时候他已经得了精灵本源,或许成功实现了长生术也不一定,到时候他还会怕区区一个屠王计划吗? 一石二鸟之计。 但要完成这个计划,九屠必须在正道有一个内应,这个内应不能是迟修远,因为这次事件之后迟修远在宗门内也会被怀疑,而且迟修远地位不够高,没办法帮九屠完成在囚禁中途掳走自己这件大事,以顺利把囚禁魔王这件事情栽赃给正道。 这个内应,地位必须要高,但阿玉其实并不确定鸿春是否就是那个妖王的内应,但比起另外三尊,他确实要可疑一点。想到这里阿玉再看了鸿春一眼,发现他眉目正气,似乎毫无心虚,旁边九屠之前被阿玉噎住,但片刻后就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魔王陛下好口才,不过你罔顾正魔两道契约,以其他身份混入宗门,已经犯了大戒,任凭你说破天去,难道他们还能放了你不成?” “妖王对正道事务未免太过关心点。”阿玉不理九屠,转而看向季清,季清乃紫衣台仙尊,在四大仙尊中地位默认最高,只要说服了他,好歹能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清尊,妖王从妖修道远道而来,想必您也不愿意他拂袖便去吧?” 季清眉头皱着,显然也很清楚阿玉在打什么算盘:“魔王与妖王千里迢迢到此,我们不做接待哪里说的过去?” “今天你们两个……都留下来。” 阿玉额头一跳,那边贾镇已经对衡二道:“衡二,你快过来。” 一直沉默的衡二这时抬起头看了一眼贾镇,眼中好像没什么情绪,脸上如冰封万里,道:“师傅,徒儿自有打算,你不必顾忌我。” 贾镇被这话给气笑了:“你有什么打算?!你的打算就是与我、与整个正道作对吗?” “我不是与师傅作对,也不是与正道作对。”他声音很冷,手中握着的□□直指,枪尖对上了贾镇的脸:“我只是在保护一个我想保护的人而已。” “……” 他说这话说的云淡风轻,贾镇却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季清,九屠阴阳怪气在旁边道:“紫衣台迟迟不肯出手,原来竟然还有此等缘由?”他尖细的手指指向衡二,嘴角似笑非笑:“原来这里还有一个贾镇长老的宝贝徒弟?怎么,你们想包庇他吗?” “胡闹!”贾镇闻言立即沉下脸来,飞身就朝衡二扑过去,旁边九屠爆出一声大笑,阿玉眼睛凸出,连忙大喝:“清尊,我们同为人族,大可不必如此刀剑相向!但妖王九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清尊小心!” 季清祭出兵器,也不知道是听了阿玉的话,抑或是本来就没有打算放过妖王,同雷云飞、林挽一起飞窜到了正准备隐入人群中的妖王面前,两方相撞,一股澎湃的灵气自内向外激发,众弟子连忙退后好几步,雷云飞火裂之术也顷刻施展出来,一大片红光冲天而上,九屠身上属于屈田的衣服和□□瞬间被烧成灰烬,露出他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咬牙也和季清对上! 而另一边贾镇和衡二对打,阿玉在旁观战,一丈血早爬起来蹲在了阿玉脚边,几乎要因为之前雷云飞给它的那一击而兽性大发,勉强忍着,呲牙咧嘴。 不行,这样不行。阿玉心里着急,他拼命想要调动灵气,但丹田处还是空的吓人,空荡荡的完全无法给人安全感,一旁鸿春却虎视眈眈。 鸿春没有先出手,反倒是紫煌道三个长老蓝色的衣袖翻飞,朝阿玉过来,一丈血大叫一声上去应战,两只大乘傀儡面无表情,等另外两个长老几乎快蹭到了阿玉身前,才持着刀与剑倾身上去,两方顷刻相交,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阿玉连忙退出一步,离开战圈以免误伤。 那边鸿春见状心中冷笑一声,面上还是慈眉善目的样子,只是添了点儿严肃,因为知道阿玉的身份,也并不敢轻敌,因为惜命,怕突击之下准备不足反倒着了魔王的道儿,因此绕开对打的三拨人,神出鬼没的游走到了阿玉面前,手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柄拂尘,白絮如丝,根根随风而动,又像是不动如山。 阿玉眼睛一缩,眼睁睁看着鸿春脸上带着笑过来了,嘴上还道:“魔王陛下修为尽失,还是束手就擒为好吧?” 边试探性的又走了两步,离得更近了,悄悄在掌中积攒灵力,却不料阿玉突然前窜,哇哇大叫起来! 他窜出去的动作太快,根本不像筑基修为,应当是有灵器助攻,边跑口中边大声道:“紫煌道鸿春与妖王九屠勾结!欲引起正魔两道之争,以阻止屠王计划!” “清尊雷尊挽尊!” 鸿春闻言色变,着急之下提起全身气力就朝阿玉追过去,他渡劫修为,甚至不必追上阿玉,隔空全力一掌就袭了过去,灵气在空中聚集成一个巨大的手掌,眼看就要拍上阿玉背部! 远处衡二眼睛一缩,抛开贾镇便便阿玉的方向飞过去——他回忆起了一切,自然知道以阿玉的性格不可能对此毫无准备,必定留了后手,极有可能是有什么能够反噬的灵器甚至灵宝,之前那番大叫极有可能是引鸿春在着急之下出手,露出破绽,但绕是如此,此刻阿玉这般行动已经惹的一个渡劫修士震怒,不论再怎么有计划,万一生出变化…… 他这般一想更加加快了速度,但鸿春那边动作更快,阿玉面上着急,心中却兴奋起来,眼珠瞪大,只等着鸿春灵力行到便调动灵宝,却不料还没那手掌离他仅仅只有半尺长时,一直不知道在哪里蹲着的连清越却猛然倾身上前,挡在了阿玉前面! 阿玉一下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连清越在鸿春一掌之下口喷鲜血,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如同一只断落的风筝一般砸在地上,他身上带着的灵器也阻挡了鸿春剩下的掌力,转瞬之间,整个演武场都安静下来。 阿玉缓步向前,眼中看不出一点点的难过,跪坐在连清越的破碎的身体边缘。 “把我……”连清越一口口吐出鲜血,眼神已经完全迷茫,看不见阿玉,像是在对随便哪个人说出他的遗嘱:“做成傀儡……” 他话还没有说话,大呼一口气后身体便一动不动,眼睛大睁着,身体躺在血泊里,脸上灰头土脸的,像是最低级、最难看的姹紫嫣红散爆发在他身上。 阿玉笑了一下,封印处的缺口一下不知道被什么打开一截,从中吐露处另一团和精灵本源完全不相同的灵气,但又同源。 “不行。”阿玉小声说着,像是回答连清越:“你太弱了,不能做傀儡。” 太弱的傀儡没有意义,傀儡没有自我的意识,拿在身边无非就是保护之用,一个心动阶的傀儡,能保护谁?他甚至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魔王一笑,眼中血气一闪而过,伸手闭上了连清越仍然睁开着的眼睛。 第58章 魔道 阿玉的内心没有一丝波动,连清越的尸体在他眼前躺着,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他动了一下手腕,不二刀从纳物戒中突然出现,刀身宽大,散发出凛列的气息,魔气从阿玉手心分散出来,缠绕在刀上。 衡二也已经飞到了阿玉身边,双手握紧,看着连清越身后的血泊,心中震惊远远大过于悲伤———死了?他脸上的不可置信太过明显,阿玉抬头看见后反而笑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不远处的一丈血非常兴奋的大叫了一声,跳到阿玉脚边,阿玉边用手抚摸魔宠的头一边道:“怎么了?” “他……”衡二抬头,看阿玉一脸平静,眼中闪过的除了恰到好处的疑惑之外,半点痛楚也没有,他张了张嘴,最终问:“你修为恢复了?”因为连清越的死,在一瞬间就恢复了修为?他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为什么散发出这样大的影响力,竟然能恢复之前耗力巨大也半点没有动静的力量? 偏偏脸上看不到一点儿多余的情绪,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魔王。 “是啊。”阿玉让缩小之后的一丈血跳到他的手掌上,没有再看衡二,也没有再看连清越,反而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包含妖王在内的一众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没能继续如妖王和各位仙尊的愿,我修为恢复了呢。” 鸿春没有说话,白色的胡子被风吹起来,看着阿玉嘴唇蠕动,阿玉也看了一眼他,冷笑一声,对季清道:“清尊,你们正道也不怎么样么,仙尊里都出了一个叛徒……” “你切莫血口喷人!”鸿春心跳如擂,脸皮上怒火蓬勃,气急之下手中浮尘转了一个圈,似乎毫无心虚,咬牙道:“离间之计施展如此明显,你以为我们都是你手上的提线木偶,全都跟着你转不成!” “你不是我的提线木偶,”阿玉阴测测的,两只手抱胸:“倒是妖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弃正道,竟然想以我为饵引起正魔两道之争,来阻止屠王计划?” 妖王在一旁听的心中震惊,越发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这邪神创造出来的半神,没想到他竟然真能厉害到这个地步,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他竟然就先后猜出了自己所有的计划,以前当真是自己小瞧了他!而现在他修为已经恢复,正道又疑心自己,想来计划十之八\九是不能成功了,可恨这次给他逃了,下次想要捉住……该死!妖王这般想着,也不准备和这群人继续消耗下去,蓄积灵气就要往天上直飞而去,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前方异变陡生,本来还言笑晏晏的魔王眼中魔气突然大涨,身边的魔宠身形十倍与之前,竟然血盆大口一张,衔起鸿春就跑! 卧槽! 魔宠与主人之间感应强烈,因为阿玉修为恢复的原因,一丈血的实力也完全恢复到巅峰时刻,可与渡劫初阶的修士比肩,趁着鸿春心神放松之际出手,竟然一击便中,它牙齿咬着鸿春的腰,便觉得似乎异常的坚硬,鸿春在那一瞬之间已经用灵气铸成了一层厚厚的壁垒以保护自己,手中拂尘发光,高阶灵宝光芒四射,鸿春身上的衣服更是无风自动,本以为怎么也能让着畜生放下自己,不料那魔宠却无动于衷,不仅如此,从一丈血体内,极小一部分它积蓄的天地本源灵气感受到鸿春身上的灵气,竟然自发的将其全部吸走以补充自身!鸿春大惊,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一丈血尖利的牙齿已经冲破他的法衣,彻底的刺进了他的腰间! 巨大的血红色球型从地上弹跳出去,阿玉拉着衡二跳到一丈血圆滚滚的身上,一丈血顷刻之间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发出一声尖利的啼叫,昂首竟就离开了! 妖王见状色变,却见除了紫煌道一众长老,竟然没有一个人追上去,紫衣台的贾镇却已经反手持剑,就朝自己攻了过来!在他身后,季清、雷云飞和林挽对视一眼,都选择了和妖王战在一处—— 可笑他们愚蠢,竟然被鸿春那老匹夫耍的团团转!之前阿玉不说也就罢了,但在他提起内应之后,三位仙尊想起此前因为屠王计划而数次和鸿春接触时鸿春透露出来的异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何况鸿春之前被魔王戳破后的表现也不是完美无缺,眼珠数次朝妖王看过去,一看就是心中有鬼! . 一天后,魔道魔窟。 大殿内一片红色,王座空着,段雷坐在王座左边,捏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右手边则是逾期,正摸着他的猫;两边儿共四张小桌,分别坐着阴南州魔尊御无极、定康州魔尊聂金城、慈北州叶姿妍、沧澜州炽雅君殷夏,四位魔尊身边围绕着各色美人,皆是谈笑风生。 魔王长玉失踪这一十一年,这是魔道四位魔尊首次齐聚魔窟,所图的也没什么,无非是之前阿玉屁股底下坐的那张椅子。 当初阿玉修为一下从渡劫降到筑基,段雷抓住机会重创了阿玉,段雷也很有自知之明,情知自己修为只到大乘,要当魔王那是不可能的,因此迅速联系了定康州的聂金城,打算推他去继承王位,却没想到其他两州的御无极和叶姿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段雷封锁的消息,竟然也第一时间来到了魔都! 这一下错失了良机,情况顷刻间变的麻烦起来,殷夏作为上一位魔王,实力自不必说,但他或许是魔王当的腻了,并不想参与这次的王位争夺,而逾期掌管魔道凡俗事宜,也不参与其中,和殷夏一般的中立态度,似乎谁最终当了魔王都能够接受;段雷控制了魔窟的泰半修士,聂金城又是一州魔尊,拥有渡劫中阶修为;御无极和叶姿妍同样野心勃勃,根本不服聂金城,众魔道高阶修士便呈如此三足鼎立之态,长达十年之久。 谁也没有能力打破这个平静,这毕竟是一个依靠武力说话的时代,当初魔王长玉能够服众,是他本身天赋逆天、修为又高,喜怒无常手段也够残忍,才能使四州魔尊臣服,更使天下魔修崇敬,可现在长玉对外宣称失踪,魔道也不可能长长久久的无主下去。 时间长了,很有可能就和正道一样,四州分裂而治了,这次聚首是段雷提议,炽雅君殷夏附和,提议在有兴趣争夺魔王之位的三州尊主间比试,胜出者出任魔王。 叶姿妍作为四大魔尊中唯一一名女性,身上穿着一件水粉色的衣衫,半遮半露,旁边一个长的极好看的男性魔修正为她捏肩,动作不轻不重,让人深感舒服,叶姿妍一笑,赞赏性的拍了拍那男魔修的手,看了一眼上面正低眉顺眼摸着猫的逾期,眼中闪过一丝光,想起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笑着叫了一句:“逾期大人?” 逾期抬头:“妍尊有何吩咐?” 叶姿妍一笑,眼珠子在殿内转了一圈,聂金城五大三粗的坐着,粗嗓道:“姿妍有什么话要说?” 阴柔的御无极眯起了眼,殷夏则在为身边浅笑着的迟烟烟夹菜,听到叶姿妍的话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也没什么。”叶姿妍一笑,将身后魔修修长的手拿到身前来握着,音如黄鹂,眼尾扫过众人:“昨日收到了左魔使的书信,我便从慈北赶过来,那时候脑子不太清楚,今天见到几位尊主,心中方才回过神来,没想到不过几年未见,御尊主和聂尊主修为都晋升了一阶,只有我在原地踏步啊……” 殷夏以傀儡之术制胜,自身修为却无光紧要了,叶姿妍因此没有提,而被她点明的聂金城哈哈一笑,颇感自得,口中谦虚:“叶尊主过誉了。” 而御无极阴柔一笑,没有说话。 “这哪里是过誉呢?分明便是实话……”叶姿妍惭愧一笑,本来身体柔弱无骨的半靠着身后的魔修,现在直起身来,对逾期道:“右魔使,之前本尊说过会参加今天的比试,现在恐怕要食言了。” 逾期眉头一动:“叶尊主反悔了?” “魔王之位能者居之,我实力不足,比试也是一个输字,何必在各州修士面前丢脸呢?” 许久没说话的殷夏似笑非笑的看了叶姿妍一眼,道:“叶尊主媚术天下无双,不必妄自菲薄。” 叶姿妍脸色不变,道:“媚术不过是下乘,当初长玉陛下对此也完全不受影响,所以今日本尊还是不献丑了,比试就在聂尊主和御尊主中进行,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完全接受。”她看了一眼逾期:“此举可行吧?” 逾期摸了一把面前的猫:“当然可行。” 看来叶姿妍也得到消息了。 魔王长玉在一日前现身正道,修为似乎已经恢复到鼎盛时期,很有可能会回来魔道,之前魔王行踪不知,甚至有传言说他在哪里死了,但现在踪迹重现,叶姿妍得到了消息,当然不可能还参加什么比试,去争魔王之位。 就算争到了,等阿玉回来,也必成尸首一具。 但聂金城和御无极两位魔尊在正道虽然也有暗探,却并不像叶姿妍和逾期埋的那样深,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今日没有得到消息也很正常,看叶姿妍放弃比试,两人心里虽然有一点奇怪,但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也还值得高兴,当然,他们心中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魔王现在还活在这世上,但依照魔王长玉的性格,如果他活着,并且修为还在的话,绝对不可能放任他们四人在魔道无视魔王权威长达十年之久。 要么死了,要么修为全失的活着。 就算修为还在,但他人毕竟已经不在魔都了,难道仅仅为了一个虚幻的可能,他们就要白白的等上几百上千年吗?魔修随心,想要拿魔王之位,本来就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左右不过一个赌字罢了。 御无极和聂金城同时想到这里,聂金城喝完桌上一壶酒,看着御无极皮笑肉不笑:“既然叶尊主放弃了比试,御尊主,不如我们现在便开始如何?速战速决,你也好回去睡个安稳觉。” 御无极撩袍站起,一句话不说的就掀开他身边坐着的貌美女魔修,飞窜着就出了大殿,转瞬到达殿外的空地上,聂金城见状脸色一黑,也立马追了上去! 御无极修炼的魔功极阴,因此身上常年笼罩着一股极寒之地的阴气,武器是一根长鞭,看见聂金城从殿内出来,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朝聂金城一鞭劈了过去,其气势如虹,犹如有雷霆之势!聂金城冷笑一声避开,手腕一转武器也到了掌中,正要回击出去,天空上却突然传来一阵轰鸣之声! 那声音奇大,从天上传来,整个魔窟内每一处都听的一清二楚,从殿内跟出来准备看比试的人和聂金城、御无极脸色一边,立马抬头往天上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生物飞展着翅膀,本来是与天空一样的蓝色,但片刻之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抖了一遍毛,翻转成鲜血一般的红色,它大叫一声,犹如帝王巡视自己的领土,还从嘴里抛出一物,朝底下的人砸来! 聂金城大感不妙心中一沉,往后快速退了两步,只见从一丈血嘴里丢出来的果然是一个人,腰间全是鲜血,白发白眉,赫然正是正道紫煌道仙尊鸿春! 上边儿阿玉笑着往下看了一眼,声音整个魔窟都能听见:“怎么,聂尊主和御尊主在比试?我能加入一个吗?” 第59章 永恒 “……”聂金城似乎感觉到头顶一片乌鸦飞过。 加入个铲铲啊!他心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慌失措,立刻就将手上的兵器收了起来,不远处御无极也连忙收起长鞭,两人心中惊疑不定,半是恼恨半是庆幸---恼恨的是阿玉怎么就这样回来了,情报上不是说已经死了吗?但又忍不住暗暗庆幸阿玉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等比试完了、选出了魔王,那场面才叫一个好看呢! 还有叶姿妍那贱人,必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知道魔王今日回来,所以才临时退出比试吧?此般行径,果然是个毒妇! 两人在心里将叶姿妍骂了个遍,也不想想如果是自己得到了一样的消息,估计做的更绝。另一边阿玉和衡二从一丈血身上跳下来,笑着看了看之前还剑拔**张的两位魔尊,道:“本座记得之前已经下过召令,命四州魔尊无召不得随便来魔都吧?” 他脸上尚且带着笑,但浑身上下魔气翻涌,汹涌又澎湃,就差拿着一把不二刀砍过来了,首当其冲的聂金城和御无极一下白了脸色,身后叶姿妍也好不到哪儿去,三人都喁喁不敢说话,倒是一向不怎么怕阿玉又一点没有参与这次事件的炽雅君殷夏一笑,甚至往前走了一步,冠冕堂皇道:“我们也是关心陛下,陛下毕竟十年没有现身了,纵然身负绝顶修为,我们也难免担心其他三道修士用心险恶,万一陛下出了什么意外……” 阿玉挑眉:“哦?也就是说,你们在这儿是在商议怎么来救本座?那聂尊主和御尊主拿着武器干嘛呢,这就要冲到正道去了?” “……”聂金城立马低了头:“不敢不敢。” ——千万不要诧异他们认错的速度如此之快,魔道可不同正道,正道中四大仙尊各自掌管着四大宗门,他们之间互相独立,谁也不能号令谁,顶多是紫衣台\独占两州,势力范围大一点儿,季清修为在四尊中也比较高,所以能说的上话,但在魔道,魔王之位由鲜血铸就而成,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实力在整个魔道也是最强的,能够号令四周尊主,关系类似于掌权的皇帝和赋闲的王爷,自然想怎么打压便怎么打压,拿捏起来也顺手的很,所以聂金城和御无极此刻心中都颇感忐忑…… 阿玉闻言冷笑一声,扫视了一圈儿殿外的众魔修,逾期极有眼色的上前来,躬身等阿玉的吩咐。 “既然聂尊主和御尊主闲着没事儿,就替本座跑一趟妖修道。”这些人一天闲的要死,不用白不用,关键是现在即将面临着和妖修道鬼修道的大战,将他们全杀了,一时更找不到替代的人来顶上,阿玉因此道:“妖王从正道四尊中突围而出,已经受了重伤,本座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总之去妖修道给妖王找点不痛快,动静要大;姿妍和炽雅君去鬼修道,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逾期负责监管两道传来的消息,要是能让本座满意,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要是雷声大却雨点小……”他笑了一声,脸上神情温和,却让诸人心里都打了个突。 这任务不算简单,要达到让魔王感到满意的程度,岂止是让妖王和鬼王不痛快那么简单?但除了殷夏之外,几人心中却还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逾期自然也躬身应了。 “还有段左使。”之前段雷趁乱想跑,却被一丈血发现给压在了身下,现在趴在魔殿外的石板上,牙齿磕出了血,正愤恨又疯狂的看着阿玉,阿玉心中冷笑一声,也没心思像以前一样和他玩儿什么猫捉老鼠,直接吩咐道:“废去修为打入魔狱,狠狠弄,但别弄死。” 段雷闻言一颤,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阿玉,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下了这种命令,正要大叫起来,却已经被极有眼色的魔仆上前堵住了嘴,一脚踹晕了过去! 事情理的差不多了,魔殿外诸人散去,只留下了逾期、阿玉和衡二三人,地上还躺着个鸿春,阿玉摆手就要进殿,逾期连忙再问:“陛下!这鸿春仙尊如何处置呢?” 阿玉想了一下,脑子里猛然窜出之前连清越飞身扑过来的场景,心中一凛:“丟给刑堂罢,无论如何让他承认他和妖王勾结一事,再用水镜录下结果发布全界,等他承认之后就丢给殷夏,将他制成护卫傀儡保护魔窟。” 逾期点头,有点犹豫再问:“那……这位先生呢?”他指了一下面无表情、亦步亦趋跟在阿玉身后的衡二,心中颇感胆颤,不知道为何,总感觉问了这个问题的自己好像捅了什么了不得的篓子呢…… 阿玉要往前走的背影一下顿住,转过身来,也看着衡二。 “我跟着你。”衡二沉目,终于开口。 阿玉却挑眉:“你跟着我?跟着我干什么?” “我们应该谈一谈。” “哪方面?” “不管哪方面。”衡二特地加重了语气:“我们都应该谈一谈。” 阿玉闻言脸色一黑,看衡二眼中神色就知道他想谈的绝对不止妖王的计划,肯定还有之前在黑海里发生的事情,但那种事情,有什么好谈的?又能怎么谈?他一个大男人被人给睡了,又不能把对方杀了了事,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还是爽到了,不然还能怎么办,衡二还妄想他承认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关系不成? 阿玉表示自己对此一点儿也不想谈,脸上带出冷色,一口回绝了衡二:“谈就不用了,我要闭关一段时间。逾期,”他转首看向贴心的右魔使:“你带衡二到苌笙院住着,中间随便他要怎么折腾都行,别让他烧了魔窟就行。” 说完也不停衡二后续反应,竟然转身就走,衡二见状脸色一沉,往前一步就要拉住阿玉的手,不料身旁逾期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阿玉前面,衡二一把推开逾期,别在腰上的长\自动挡在了逾期前面,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 逾期一惊,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只见那着白衫的男人已经快步上前握住了魔王的手腕,他本来以为下一帧看到的就是男人血溅当场的画面,毕竟全心全意做了阿玉五百年下属,逾期非常清楚,现在的魔王心情其实很糟,而心情不佳的魔王,就像一个被人一碰就会爆炸的。 他心颤着,等着眼前出现鲜血,不料现场却平静的很,前面阿玉挣脱了两下没挣脱,竟然就由着那叫衡二的男人拉着他进了魔殿…… 这、这是什么情况?!逾期一脸懵逼,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碾压。 这个男人惹不得的程度难道要排在炽雅君殷夏之上了么?竟敢对魔王长玉不敬之后还好好活着…… 而此时在殿内,阿玉不耐烦挣开衡二的铁钳,道:“你要谈什么——我警告你,现在要谈的内容只限公事!别的一概不许说!” 衡二却听也不听,直接道:“我们之间的事……” 阿玉瞪眼,万万没料到他当真有这么不识趣,冷笑一声直接打断他的话:“能别自我脑补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 衡二也自知理亏,要不是镜像秘境查探到他内心对阿玉的心思,也不会等他做了主镜者之后就创造出那等场景出来,让他以真为假酿成大错,但事情已经发生,再没有回转了余地,如今他所求的,也不过是阿玉的一个回答。 他们或许有可能呢? 算上上辈子衡仙尊的那六十几年,其实衡二现在也不过百岁,在修真界来说,可以当得起一句年轻,仍有一腔热血,既然知道自己喜欢阿玉、想长久的阿玉在一起……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吧? 他们的命运从上古时期就在一起,是天地间唯一剩下的两名神族,衡二清楚以阿玉的性格,接受一个人的爱恋很难,更别谈主动去爱人,之前两人相识十几年的时间,也不过比其他人稍微熟悉一点,其中多还是因为两人身份的缘故。 但阿玉对自己真的毫无感情、全部都是利用吗? 阿玉或许没有察觉,他对自己的容忍度早就超过了身旁的所有人,衡二不清楚这其中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和阿玉同为神族的缘故,但谁敢说这份特别,不能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转化成其他的东西? 他为此,方才离开紫衣台,同阿玉一起来到魔道。 目的明确、前路清晰。 他不会背叛心中的道,但也不会放弃对阿玉的情,两者……他都能得兼。 衡二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看着阿玉道:“我喜欢你,这确实不是我们之间的事。” “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 阿玉指尖一颤,眼前衡二脸上的苦笑仿佛是在嘲讽他,让他回忆起从前的诸多事情……“喜欢?” “衡二,你想岔了,你喜欢我不是一件事,它只是一种情感。”阿玉冷笑一声,心中有涟漪泛起,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仿佛他们从来就没有生出一点点变化:“你知道什么是情感吗,无心无情的衡二仙尊?” “我知道。”衡二皱起眉头。 “你知道,但你远远不够清楚。”手抚摸上衡二脸上的轮廓,阿玉声音很轻:“你只知道你此刻的情感,但你不知道它今后会生出怎样的变化。” 情感本来是人族特有的产物,早在遥远的太古时期,神族出生之前之后那一段时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情感这一种说法,是人族现世,将七情六欲带到修真界中,并将他们传染给了万物,甚至传染给了创造出他们的神族。 贪嗔痴恨、喜怒哀乐,它们可以从无到有,从有到无;可以伪装,也可以戳破。 阿玉演戏演了五百年,无数角色的情感在他身上被实践,丧父、得子、登科,眼中留下的泪水、脸上露出的笑容,感动了所有人也从来没有感动他自己。 谁都以为自己的情感独一无二,谁都以为海誓山盟和天长地久是真实的,但谁能保证自己的情感始终如一? 衡二可以吗? 当初恨不得他去死,在魔殿外面给了他一剑的人是谁? 现在这个抛下一切跟他来魔道的人又是谁? 明明是完全相同的一个人,不过十年时间,短短十年,从极致的恨到极致的爱,就是这么简单。 我不屑,而你不配。 阿玉笑出声,扯断一根衡二头上的硬发缠绕在手心:“衡二,你想的太简单了,我需要的是永恒——永恒的权利、永恒的武力,而感情这种东西,我从来都不需要。” 衡二声音哑着,看透了所有阿玉没有说出来的话:“你如何知道我不能做到永恒?权利和武力也不总是存在,它们也有会离你而去的时候,你凭什么就断定我做不到你要的永恒呢?”这次远离魔道躲藏在正道,难道不是明证吗?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为什么偏偏阻断我面前这条路? “因为我不愿意。”衡二眼神太深,阿玉隐隐感觉到一股不耐烦从腹中升起,他推开衡二转身就走,不愿意再和衡二深谈下去,咬牙忍住暴躁道:“因为我不愿意行不行!还是你想像之前在黑海那样,我就算不愿意你也要强迫吗?!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衡二目光颤动,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阿玉进入内殿的背影。 . 一个月后,苌笙院内,衡二正在练。 他已经在魔窟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阿玉闭关,两人自从上次在魔殿中那场不算愉快的谈话之后连一面都没有再见,衡二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冷,愈发沉默寡言,几乎不与人交流,每日只管埋头修炼,以期能早日到达渡劫。 近日他感受到大乘到渡劫间的壁垒就快突破,应该也快到了临界点,再过不久,应该就能成功渡劫了。 手上做了一个收势,衡二眉头一动,拿着往门外看了一眼,便见炽雅君殷夏正抱胸斜倚在门边,脸上带着笑,正看着他。 “炽雅君?” 他来做什么? 第60章 交易 殷夏身上有胡人血统,紫色的眼睛此刻带着笑看着衡二,略显出几分深邃,像是在看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而衡二之前虽然并没有和殷夏接触过,但逾期曾和他介绍,说过炽雅君殷夏的夫人因为身体原因,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要依靠魔窟里的灵泉池水疗养,所以殷夏是唯一一位能在魔窟住下魔尊,不知道为什么,阿玉对殷夏也颇多忍耐,不仅默许他住在魔窟,对他的一应行为也从不多做限制,而且此人颇具邪性,逾期与他提过,让他不要与其深交,免得掉入陷阱。 陷阱…… 衡二想到这个词眉头一闪,问殷夏:“有事吗?” 殷夏一笑,仿佛与衡二相熟已久:“许久不见你,所以来叙叙旧。” “我们见过?” “算是见过罢。”殷夏信步进入院内,手负在背后,神态非常悠闲,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道:“大约十年前,在尺来镇杨柳村外,那时候我因为某些原因找到陛下,远远看见过你。” 衡二疑惑:“也就是说我们并不认识,那有什么旧可叙?” “衡先生与我无旧可叙,但我却与你有话要说。”殷夏毫不隐瞒自己来的目的,伸出手指往门外指了一下:“衡先生远道而来,这段日子陛下在魔殿内闭关,想必你还没有好好在魔窟转过吧?不如由我带路,略替魔王陛下尽一尽地主之谊,衡先生也不算白来魔窟一趟? . 魔窟建立至今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在魔道中是作为魔王宮的存在,最开始时的设计风格偏粗糙血腥黑暗,但几代之后的魔王极爱享受,欣赏水平也慢慢正常起来,因此一应设施都朝奢华明艳的方向发展,宫殿、花园、灵泉各处都有从各州上供而来的精巧饰品,魔仆、魔侍全为魔王服务,整个魔窟一眼望过去不像是魔道的大本营,倒有几分仙境的意思在。 殷夏为人邪肆,但也当真说话算话,领了衡二在魔窟中各处转了一圈,中途甚至去到了魔狱。 魔狱地处魔窟西南方向,人迹罕至又阴森至极,魔窟内犯了错的魔修都会被丢到这里来,被废去修为之后再经历各种酷刑,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算是魔窟里唯一符合“魔”这个字的地方,段雷便正是被关在此处,殷夏位高至魔尊,在魔狱内自然是来去自如,带上一个衡二也不例外,狱卒极其恭顺的为他们开了地牢的门,殷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衡二便抬步首先入内。 地牢内一片黑暗,灵石被当成原料成火把,稍微照亮了一点,衡二隐约还听到从地牢底部传来的惨叫声,殷夏在一旁解释道:“被送进地牢里的囚犯多是犯了不能翻身的错,一身修为全被卸去,所以地牢里的酷刑针对的全是普通人。这里的魔卒职业爷孙父子世代相承,刑罚也一日更比一日创新,甚至在七千年前,有位叫宿将的魔王极爱酷刑,发令说只要有人能发明出令他都感觉到满意的酷刑,每有一种刑罚面世,便会满足发明者任何一个愿望,法令初下之时魔窟外门庭若市,短短几年时间,记录在案的能够令魔王宿将满意的酷刑就增加了一百零三种。” 正在此时,两人走过的刑讯室内适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衡二仍是面不改色,殷夏见状心头纳罕,但也并不说话,直接带着衡二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刑讯室,打开了铁门上方的两个小口,从此往里望去,能够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形。 此时里面正有一位囚犯在接受刑讯,浑身血流如注,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而身材高大的狱卒脸上带着扭曲的笑容,手上拿着一只尖刺,刺为中空,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狠狠便向男人裸着的躯体刺过去,里面的液体流进身体里,本来已经像死过去的囚犯猛然撑直了破烂不堪的躯体,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是段雷。”殷夏嘴角含笑,亲切的再次解释:“这种刑罚叫铅滴,中空的腹刺里装着大量的焦油或者铅,把这些东西□□他们的胃里或者其他部位,耳朵甚至眼睛,不动用灵力也能使犯人感觉到极致的痛苦,剧烈的疼痛感刺激着他们的神经,一个壮汉也可能直接疼死过去。” “但他不会。”衡二沉声接口。 “对,他不会。”殷夏笑着,非常想知道现在衡二心里的想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语气中带着足以使人战栗的兴奋:“因为长玉陛下说过,不能让他死,所以他就绝对不会死,九九八十一天的轮回,每一天他都会在他有限的时间内接受几乎所有不同种类的刑罚,日复一日,如果身体不行了会有最好的灵丹为他治疗甚至重塑,夜里他都能听见自己骨骼生长的声音,第二天……” “它们会再次被敲碎,再一次的面临腐烂。” 衡二关掉了铁门上的小门,转头看向殷夏,问:“你带我来这里,让我看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让我很惊讶。”殷夏却挑眉,着实有点诧异衡二现在的反应:“我以为你出身名门正派,第一位师傅是阳炎宗内以耿直正义闻名的纣魃,第二位师傅更了不得,是紫衣台的渡劫长老贾镇,对这些东西不说厌恶,至少反应不会这么平淡吧?” “你以为我会歇斯底里吗?”衡二眼中寒冰一闪而过,单纯作为衡二的他当然不会知道迟烟烟,但之前做了五十年正道仙尊,对那个消失的紫煌道圣女他并不是没有关注,因此冷冷道:“你的以为是从哪里来的,从你的夫人吗?” 殷夏一愣,心里瞬间闪过一丝杀意,面上却惊讶起来:“陛下……还当真是什么都和你说呢。” 这些是不阿玉告诉他的,但衡二保持了沉默,殷夏又笑了一次,转身带着衡二离开地牢,百无聊赖道:“那你知道段雷是陛下的师傅吗?” 衡二没有回答。 “那看来是知道了。那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的师傅?” 衡二这次问:“为什么?” 殷夏却一下沉默下来,直到出了地牢,再次看到外面的阳光,才眯着眼睛呵呵一笑道:“世上本来就没有毫无来由的恨,更没有毫无来由的爱。陛下\体质特殊你知道的吧?那你可知道因为这特殊的体质,他曾经被多少人当过炉鼎?被多少人想开膛破肚?魔道……”殷夏喃喃:“魔道就是如此。” “你知道陛下小时候是被谁养大的吗?” 从黑海里跑出来的精灵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魔道的魔都,更不知道因为受了什么刺激,化成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被魔都外一个开旅馆的修士捡回去养大,两岁时就被旅馆老板在冬夜里丢到旅馆门外当做诱饵干些杀人夺宝的勾当,三岁时能跑会跳了,被强迫拿刀亲手杀人,血溅在脸上,甚至烙印在灵魂里。 六岁时在夜里杀了那修士,要从旅馆里逃跑,还没有跑出门去,被当时旅馆里的住客抓住,看上小孩根骨奇特,养了两年要拿去献祭魔……如此例子数不胜数,十岁时被出来采药的药王发现,药王带他回了魔窟,半作为试药人半作为徒弟带大……“四年后,他便被当时在魔窟里任长老的段雷发现其异禀的天赋,将他从药王那里要了过去,亲自养在身边,预备作为自己的炉鼎使用。” 殷夏回过头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衡二眼眶已经红了,手握成了拳头,指甲钳进肉里,留下一道道血痕。 “心痛吗?”殷夏眼含嘲讽:“你的心痛毫无用处,你无法替他受苦,也无法替他高兴,衡二,你甚至没有办法呆在他的身边。” “他拒绝的不是你,他拒绝的是这个世界上一切可能的变数……你想和我做这个交易吗?”前任魔王露出了他的獠牙。 . 两个月后,魔殿内,阿玉正在听逾期汇报近日内魔道的情况。 “妖王宫已被御尊主和聂尊主毁了一半,两人在妖都内杀了几个大妖,也受了些伤,不太重,但也不轻;鬼修道那边,叶尊主和炽雅君直接与鬼王对上了,盗走了他的鬼旗,叶尊主也受了伤,回去慈北之后就宣布了闭关,炽雅君么……” “他怎么了?” 逾期艰难一笑:“他没什么事,两个月前刚带着迟烟烟回了魔窟。” 阿玉挑眉,并不想管殷夏的那档子破事,摆手正想叫逾期下去,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衡二,他这都出关三天了,衡二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按照那个二愣子的性格……似乎不会这样吧?是出了什么事? 阿玉看了逾期一眼,咳嗽了一声。 逾期一愣,立马上前一步,两手放在腹前道:“衡先生这三个月来还好……就是……” 阿玉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就是什么?” “就是……和炽雅君接触的比较多。” 阿玉皱眉:“你没告诉他让他不要和殷夏深交吗?” “属下告诉了,但自从两个月前炽雅君从鬼修道回来之后,两人每天必见一次面,属下也曾经去观察过两次,私下也劝过,但衡先生……” 阿玉脸一黑,反手把手上的毛笔重重搁下,墨迹在纸上划出一道难看的划痕,逾期心肝一颤:“需要属下再去……?” “不需要,随他意。”阿玉冷笑一声,挥手让逾期下去了:“之后他的事不用特意告诉我,但和殷夏有什么动作你且派人看着,注意点不要让衡二发现就行。” 第61章 害怕 又三个月后,魔殿。 衡二到底在干什么?阿玉斜靠在榻上,皱着眉深思,距离自己出关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衡二一次都没有提过要见自己,之前因为和逾期撂下狠话,搞的逾期也没有再报告关于衡二的事情……难道他现在还在和殷夏接触吗? 阿玉有心自己去看,又觉得这样太上赶着——他为什么要担心衡二?那家伙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或许之前的二弟弟是有点不通世故,会容易上当受骗,但做了五十年仙尊的衡二,难道还能被殷夏给欺骗吗?而且殷夏厌倦王位,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像段雷一样联合衡二,两个人一起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还要操心衡二与殷夏到底为什么见面? 可是这不正常啊……殷夏和衡二按理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两人除了十年前在杨柳村外那一次,殷夏单方面见过衡二一面,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接触,怎么会衡二一到魔窟,俩人就突然熟起来了,按照逾期的说法,还得每天都见一次面?这说不通啊! 两人一定在商量着什么事情……可是是什么事情?难道殷夏发现了衡二的精灵身份?要利用这个干点什么事情?殷夏最想干的事情是什么?难道是关于迟烟烟……不,不对,迟烟烟已经死了,现在这个炽雅君夫人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殷夏对于她现在的状态偶尔有不满,但绝对不会想要去改变,他的计划,绝对不是关于迟烟烟。 难道说还是关于自己?阿玉想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脑子里飞快闪过一抹思绪,让他心颤不已,但很快就忘记了,抓也抓不住,想又想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呢? 半个时辰后,阿玉终于放弃和自己的脑子较劲,叫了逾期过来。 “陛下?”逾期疑惑,今早不是已经做完了汇报吗,怎么又召见了一次?这不合常理啊……不过最近在魔王身上发生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太多了,其中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关于那位正道来的衡先生的,这次估计也是为了这个吧。 想到这里逾期心里一颤,毕竟关于那位衡先生,他这里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阿玉咳嗽一声:“我记得没错的话,迟烟烟灵泉疗养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了吧?” 果然!逾期瞪眼,心中呜呼哀哉,魔王什么时候关心过迟烟烟的灵泉疗养啊?这还不是变着法的在说炽雅君,之后再变着法的和衡二搭上线吗?但他脸上马上露出一个笑容,道:“正是,一个月之后,炽雅君就该带着迟烟烟沧澜州了。” “殷夏最近有什么动静?” 逾期终于避无可避,勉强一笑:“炽雅君最近没什么动作,只是每天仍去衡二先生那里一次,两人见面的时间不长,短时只有一盏茶,长也只有半个时辰,但风雨无阻,每天必见。” 阿玉心一沉,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继续若无其事问:“上次我叫你安排点隐探在苌笙院查查他们在做什么,能查到吗?” “已经查到了。这也不难查,炽雅君前三个月每日去苌笙院,都带了一碗药……一碗……”逾期说到这里说的有点艰难,低下头去不敢看阿玉脸上的神色:“一碗由生灵草熬成的汤药,后面这两个月,每晚为衡二先生做一次针灸,再辅白目丹一颗。” 阿玉本来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神色,眼皮耷拉着,听到这里却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朝逾期看过去,一下拍案而起,失声道:“你说生灵草、天针十三再加上……再加上白目丹?!” 逾期:“正是。” “他疯了么!”阿玉完全不敢相信,他本没想到这一处,心中之前那么多猜想,多是以为殷夏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主意打到了衡二的身上!谁给他的胆子!他脸色蓦然沉了下来,边朝殿外快走边对跟上来的逾期道:“你调上魔兵魔将,先去将迟烟烟控制起来,到……”他脚步突然一停,却突然想起一个关键来。 衡二为什么要这么做? 殷夏这样做,可以理解为想让他不痛快,但衡二是为了什么? 阿玉眼中聚起风暴,逾期看他停下了脚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严肃,化成实质几乎能冻死一整个魔都的人,忙道:“之前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私下与衡二先生谈过,他当时只说……” 阿玉脸色铁青:“他说什么?” “衡二先生当时只向属下问了一句,问您既然已经出关,那知不知道他正在干这件事情,我说您刚刚回来魔道,正忙着处理各州这十年来积累的俗物……”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阿玉闻言大怒,一脚恶狠狠的便踹到逾期身上!他这一脚使了大力,逾期霎时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滚出几米远,他却没时间委屈之前阿玉说过除非衡二提出要来见阿玉,否则便不用再传递关于他的消息一事,忍着嘴里的腥味,一下跪到了地上,伏身继续道:“当时……当时衡二先生看起来不太相信我给的说辞,似乎在想您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 “我在意?我在不在意有关系吗?!”阿玉“哈”了一声,停下转身就又往回走,愤然拂袖怒极反笑:“他自己想被做成傀儡,想过迟烟烟那种鬼生活,关我屁事!刚好他最近修为渡劫了吧?刚好为我魔窟增添一位护卫!我求之不得呢!” 被甩在后面的逾期:“……”那您倒是别生气啊…… . 与此同时,苌笙院内,衡二身上扎着针,上半身赤\裸着,正在和殷夏下棋。 殷夏落下一颗黑子:“你修为倒是涨的快,话说你和陛下应该是同一种人吧?你们身上难道有什么奇怪的血液吗,修为进步的如此之快,简直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了吧……”他想起什么又爽朗一笑:“不过很快你就真的不再是了。” “像迟烟烟那样?”衡二落下一枚白子,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或许会比烟烟更好,你这次的实验比之前我用在烟烟身上的要先进多了,毕竟五百年过去,我怎么可能毫无进步呢?”殷夏挑眉,紫色的眼睛里都是兴奋:“天针十三扎完,你就可以进熔炉了,完成最后一个步骤……”他看着衡二,眼里都是痴迷,甚至忘记下棋。 衡二也不催他,摸着手上如玉般白的棋子,低声道:“或许你的计划会半途而废。” “现在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一个月确实至关重要。”殷夏一笑:“他不会来的,只要他不来,衡二,你会是我出的最完美的傀儡。” 衡二不置可否:“拭目以待。” 殷夏极其不喜欢他眼里自信的神态,这让他很容易想起当初迟烟烟对他的怀疑和厌恶———同样是爱上一个魔王,衡二即坦荡又敢于追求,但迟烟烟却无法承受那种压力,想要离开他回到紫煌道,两者的性格差异巨大,选择的道路也完全不同。 这是殷夏最恨的一点。 凭什么? 凭什么作为魔王的阿玉,能得到那么纯粹的感情,而自己,却只能在无尽的痛苦里挣扎?同样的场景,本来就应该是一样的结局,他每日抱着成为傀儡的迟烟烟入眠,阿玉……也不能例外。 殷夏想到这里就兴奋起来,他的傀儡术在整个修真界无人能敌,类似他身边那两具渡劫修为的护卫傀儡只是傀儡术中的一种,而他使用在迟烟烟和衡二身上的傀儡术,被他命名为“再生”,能够赋予一个活人完全不同的生命。 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伴侣,在熔炉中塑体,前期喝下的生灵草和吃下的白目丹会使得他们在熔炉中时被抹去自我意识,利用催眠灌输上绝对不能违抗的命令,而那个命令,就是再生体存在的根本准则,再生体的一切行为都围绕着这个命令……多么棒! 一个完全不会背叛的爱人,一个完全符合你心意的对象,温柔、深情……你可以设定一切你想要的初始状态,在那之后,就出现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阿玉不是害怕变数吗?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不相信迟烟烟是真的爱自己,怀疑一切,怀疑感情……而只要等衡二成为再生傀儡,他对阿玉的感情就绝对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从生到死,从沧海到桑田,阿玉会是他存在的意义! 很棒吧? 很棒吧阿玉? 这是你要的吗? 殷夏太了解阿玉了,五百年的时间,再加上之前烟烟和阿玉的交情,让他很容易知道这个魔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太骄傲,也太不屑一顾,不会承认自己对衡二特殊的感情,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只要他了解到衡二是完全自愿成为试验品的,他就绝对不可能趟这一滩浑水。 干涉别人的生命?他只会去主宰他人的生命,但不会尝试改变别人的主意,越亲近的人,他越不会,就像当初对迟烟烟。 因为他害怕。 他宁愿那个亲近的人消失,宁愿那段亲近的感情消失,也不会出手,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旦出手,就会开始在乎。 就像当初烟烟在被炼制成傀儡的最后阶段,在熔炉里她曾经乞求阿玉救她,但阿玉没有,后来她便乞求他杀了她,但他同样没有。 当初是你自己决定成为炽雅君的傀儡,就应该承担这一切的后果……就算是“朋友”,也无法帮你承担。 一旦踏入那个他不该踏入的领域,一旦开始在乎他本来不该在乎的人,他就会完全失去掌控力,他不再是无所不惧的魔王,不再没有软肋,不再肆无忌惮。 因为这个,他失去了唯一的朋友迟烟烟。 他即将失去另一个……而一个造成的影响,会大过迟烟烟造成的吗?殷夏一笑,落下一枚黑子,呈围城之势。 第62章 解释 殷夏作为前任魔王,魔窟里自然有他炼制傀儡需要的熔炉,地处魔窟西南,和魔狱挨的挺近,仅仅相隔两个荒废的宫殿。 殷夏走在前头带路,心情看起来非常愉快,甚至回首对衡二笑道:“当初熔炉附近可是整个魔窟最繁华的地方,不过自陛下上位之后这里就荒废了,我大多数时间呆在沧澜州,护卫傀儡也是在那里,这里难免疏于打理一些,你莫见怪。”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熔炉所在的宫殿门外,一股热气从地心传到地面,四周寸草不生,一股硫磺的味道挥之不去,殷夏径直推开殿门,首先抬步进去。 进入宫殿内,衡二才发现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池子,中部完全空心,从两边往下看去可以看到翻滚沸腾的岩浆,偶尔有火舌从地下窜上来,但由于距离地面太远,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这里太热,衡二精灵之体没什么不舒服,但修为只有大乘的殷夏脸色却略显苍白一些,眼神盯着地下的岩浆,表情有点恍惚,却还对衡二解释:“这是两千年前,我着人从火神山费了大劲运过来的火岩浆,这池子也不是普通石头垒成的,当年母神创造了人族之后还剩下一些生息之壤,散落在修真界各地,被我收集起来,掺入雷石中,才能容下这火岩浆。” 他说着走到宫殿左面的墙壁边上,双手用力,从中拉出了一个拉环来,地面立马一抖,片刻之后从火岩浆中部缓缓上升出一个圆形高台,台子上放着一只三足金炉,大小刚刚可以容纳下一个人,殷夏脸色从恍惚变得兴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只诞生了迟烟烟的金炉,一时之间竟然又是痴狂又是开心的大笑起来! 殷夏状若癫狂,本来的淡定已经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口中喃喃不知道说些什么,神智好像都开始不清楚;衡二看着那炉子眯起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旁边本来大笑的殷夏瞧见他的毫无变化的神态,脸色顷刻一变,上前就握住了衡二的手腕,莫名其妙诡笑道:“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你当真以为他会来吗?” 衡二皱眉道:“他会。”而且就算不会…… 衡二想到这里心里一抽,赶紧转过心神,殷夏闻他此言却脸色一沉,心中勃然大怒,扯着衡二飞身就飞到了岩浆池中的高台之上!金炉已然准备就绪,里面散发出一股极其特殊的味道,周围的一切熟悉的让殷夏发笑,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也是在这里,烟烟就那样被他丢入了熔炉之内……仅仅半个月之后,便出来了另一个烟烟,眼中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人,什么迟修远、什么正道大义,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殷夏脸色扭曲,整个人已经完全疯狂,耳边轰鸣声不绝,仿佛最后三天烟烟的哭喊……很快,很快衡二就是烟烟那样的结局,而阿玉,就是自己的下场! 他还在畅想,正准备出手将衡二丢进金炉之内,手刚刚伸出去还没有来得及完全动作,空气中灵气却突然扭曲,阿玉身着红衣出现在殿门之外,满脸怒气,隔空就给了殷夏一掌!殷夏受到如此一击,口中顷刻喷出了一口鲜血,身体飞离高台,蓦然撞向了宫殿内的墙壁! 魔王长玉?!他怎么可能来?! 殷夏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胸口的疼痛远远及不上脑子里的,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还在高台上的衡二是什么表情,疲软的身体就被转瞬到达他身边的阿玉从地上给拎了起来,重重抵在墙面上,阿玉右手扼住他的脖子,眉目张扬,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殷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有些东西,你最好不要去碰!” 妈的! 竟然真的来了熔炉打算开始炼制?!他们都当他是死的吗! 阿玉心中怒极,已经开始动了杀意,三个月来的憋屈尽数发泄到了殷夏身上,五指成爪在殷夏脖子上留下五个道血痕……而殷夏瞪大了眼睛,透过阿玉,好像看到在阿玉身后的高台上,那个从来一脸冷面的青年露出了一个笑容……堪称邪恶。 输了。 殷夏奋力转头,呼吸已经非常困难,张嘴想要说话,阿玉见状冷笑一声,稍微松开了手。 “真……”殷夏趁机一笑,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喉咙上的痛:“这种……不就是你要的吗?” 阿玉脸色一黑:“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 “不!”殷夏闻言一惊,一把抓住了阿玉垂下的左手,瞪大眼睛嘶吼:“如果他会让你笑,会让你痛,会让你感觉被爱,又会让你主动爱,凭什么他不是真的!凭什么!”他语气笃定,仿佛坚信这就是一种真,但眼神却全是慌乱,手甚至在颤抖……阿玉心里冷笑,松开了扼住他脖子的右手,殷夏立马脱力的栽倒在地,却又瞬间不管不顾,抓住了阿玉的衣摆,蓦然抬头! 他死死盯着阿玉:“阿玉……你信我……真的,你信我,把衡二制成傀儡吧……你不是担心他会背叛你、会离你而去吗?很快……很快他就会完全属于你!只属于你一个!” “假的。”阿玉眼看着殷夏疯狂的样子,心里没有一点怜悯,脸上扯出一个冷笑,蹲下身体看着他的眼睛:“是假的!现在在灵泉里泡着的迟烟烟是假的,爱你的迟烟烟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了!你忘了吗?你在这里亲手抹去了她的意志,抹去了那个迟烟烟,然后创造出了一个假货!” “不是!”殷夏一巴掌推开阿玉,惊慌大叫:“不是!” “不是什么?那个假货是迟烟烟吗?迟烟烟会看你杀人却面不改色吗?迟烟烟每晚睡在你身侧,睡的有那么沉吗!” ……假的…… 是假的吗? 为什么你不骂我? 为什么我无论做了什么,你都能笑吟吟的看着我? 为什么你不吵? 为什么你不像从前那样……像从前那样对我又爱又恨?现在的这个你……真的是你吗? “殷夏,你沉浸在虚幻里,懦弱又毫无尊严的活了五百年……你还会继续活下去,我不会杀你……我不杀你。”阿玉重复着,从地上站起来,高高在上的看着殷夏,就像在看一只蚂蚁。 “当初迟烟烟要走,是你拦住她,然后留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你的余生,都将和那个躯壳形影不离,她时刻提醒着你,是你亲手杀了那个你最爱的人。” “是你亲手杀了她。” 这难道不是殷夏想把衡二做成傀儡的目的吗? 难道殷夏不知道,再生之术创造出来的傀儡,只是一具傀儡,他难道不知道,那个迟烟烟,早就不是原本的迟烟烟了吗? 真正的迟烟烟已经死了,身体还活着,但人已经死了。 殷夏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太清楚了,五百年来,他日日夜夜和那尊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生活在一起,甚至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或许只是十天,或许是一个月,他就已经发现了再生傀儡和迟烟烟的不同————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一直生活在幻想里?殷夏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输了,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当初是他自己亲手将迟烟烟丢进熔炉,用生灵草和白目丹抹去了她的意志,在这个火岩浆做成的池子里,亲手杀了她,然后在创造出了一个廉价的替代品。 他生活在这种痛苦里,而这样的痛苦使他扭曲,让他在看到衡二和阿玉时……生出一种让人感到战栗的念头! 当初烟烟要阿玉救她或者杀了她,阿玉一个要求都没有答应……作为间接害死烟烟的凶手……为什么他可以得到一段纯粹的感情? 凭什么! 他那么明目张胆,在魔窟内和衡二商议,在逾期派出的隐探的目光中喂衡二喝下生灵草药,吃下白目丹,如此明目张胆,堪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的是什么? 无非是因为殷夏清楚,以阿玉的性格,绝对不会干涉衡二自己做出的这个傻逼决定,而等衡二被炼制成再生傀儡之后,等阿玉幡然悔悟发现了自己对衡二的感情,想起自己曾经眼睁睁看着衡二变成一具傀儡却什么都没有做…… 是自己亲手杀了衡二。 殷夏就是希望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犹如如今整日整夜活在痛苦中的他自己。 他亲手杀死了迟烟烟,所以,他要让阿玉也亲手杀了衡二。 ———这绝对就是殷夏脑子里的疯狂计划。 阿玉完全可以理解,他能够想明白殷夏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衡二! 丫脑子有毛病吗!竟然答应殷夏的要求,自愿要被炼制成一尊毫无意识的傀儡?! 阿玉想到这里脑中一下轰然炸出了一朵愤怒的火花,不再管身后死狗一般的殷夏,怒而转身,瞪眼看着还在高台上安静站着的衡二! 最好你给我解释清楚! 第63章 表白 阿玉满脸怒火,他红衣翻飞着,转瞬就飞到了衡二身边。这三个月来他在魔殿里天天等着衡二来见他,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几次问逾期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早就等了一肚子气,心里的火比他们脚下的岩浆更加大,一只手拎起了衡二就带着他离开了宫殿,两人很快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花园,阿玉恶狠狠丢下衡二,恨不得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去:“我给你时间解释!” 衡二从空中跌下,但很快用灵力稳住身形,看着阿玉问:“解释什么?” 阿玉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张大嘴巴不敢置信:“你疯了吗?你不懂你要跟我解释什么?!你自己觉得你的想法很正常吗?!”被自愿炼制成傀儡啊!这是正常人该有的思想吗?除了殷夏那个整日与傀儡为伍的疯子,特么谁会想把自己的意识抹去,变成一尊被人操纵着的躯壳啊! 就问还有谁! 衡二不傻吧?这特么的和自杀有什么分别! 两人相隔的距离很近,衡二很轻松看到阿玉不停转着的眼珠,其中各种情绪,惊疑不定最明显,怀疑、担心、愤怒也夹杂其中,和之前满不在乎的那个阿玉判若两人。 他心里感觉到一丝抽痛……殷夏之前每日给他喝的其实不止生灵草药,还在其中掺杂了一些能够抑制修为的东西,但殷夏不清楚他的体质,不知道那些药草对他其实毫无用处,也就是说,今天阿玉万一不来,他也不可能被殷夏制住,就算被丢进金炉内,他完全也可以自己出来,阿玉所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而阿玉,他真的不知道这一点吗? 自己是精灵所化,能够被炼制成傀儡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阿玉如果知道这一点,那他今天来,是因为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吗? 他害怕自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被炼制成了傀儡,所以才来的吗? 衡二想到这里后并不回答阿玉的问题,反而向阿玉问:“如果不是这样,你会愿意跟我谈、你会见我吗?”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阿玉怒极反笑:“也就是说,你答应殷夏的要求,就只是因为我之前不愿意和你谈?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逼我?”他瞪大眼睛,已然气急:“就为了这个,你甘愿冒着被制成傀儡的风险?你是疯了吗!” 他究竟知不知道被炼制成傀儡意味着什么! 那是彻地的失去自我意识! 殷夏活了两千多岁,修为只有大乘,却能号令整个魔道,令众多魔修俯首称臣,渡劫修为的魔尊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句陛下,依靠的正是他那天下无双的傀儡术,也正是因为这个,殷夏的整个身家性命都依托在傀儡术上,傀儡术是他尊严甚至自信的来源!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他甚至研究出来了再生傀儡术……那个在传言中能赋予人新的生命的傀儡术。 在研制出再生傀儡术后不久,殷夏便和迟烟烟相爱,起初迟烟烟并不清楚殷夏的魔王身份,只以为他是一个普通魔修,之后因为一次偶然事件,才得知了殷夏的魔王身份,而这份打击对当时的迟烟烟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试想一下,如果殷夏只是一个普通魔修,还有可能走向正道,但已经做到了魔王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轻易回头?迟烟烟内心纠结许久,但她到底不是普通人,心志也是非一般的坚定,暂时答应殷夏留在魔窟,想通过自己去改变殷夏,不求他能成为一个好人,至少别再因为傀儡术而滥杀无辜,但后来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殷夏毕竟自在惯了,不炼傀儡更不可能,他当着迟烟烟时做的很好,并不杀生,但背地里仍然找人研究和完善再生傀儡之术,渐渐到达丧心病狂的地步,每日试药、试针、试金炉的人数不胜数,丧命的也不在少数,迟烟烟很快发现殷夏是在欺骗她,紧接而至的就是无休无止的痛苦、争吵甚至对战,迟烟烟希望殷夏能不再炼制傀儡,而殷夏则讲明,除了这一点,任何条件她都可以答应迟烟烟……两人彻地撕破脸皮。 那段时间迟烟烟过的非常艰难,阿玉在段雷那里的日子也不好活,两个不开心的人在迟烟烟单方面的热情之下成为朋友,几乎无话不谈,那时候的阿玉也已经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暗地里也计划颇多,或许是别有目的,或许是迟烟烟爽朗的性格真的令两人很合得来,总之他们相处的确实非常不错,但之后过了没多久,迟烟烟便再也不能随意在魔窟里走动,阿玉和她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后来发展到谁也不能轻易接近迟烟烟的地步。 是迟烟烟想要离开魔窟,而殷夏发现了她的动作。 迟烟烟发现自己无法改变殷夏,但无论如何,作为正道弟子的她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的爱人拿活人做实验而无动于衷,她和殷夏谈不拢,渐生离去之心。 但她修为不高,只有金丹,唯一的朋友阿玉修为在元婴,就魔窟的战力来说根本不算高,帮不了她什么……痛苦、流泪甚至绝望,她被废去一身修为锁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她才发现,之前她真的想岔了殷夏,这个男人不愧是魔王,心狠眼辣毫不手软,在一夜之间他好像变得完全陌生起来,面目可憎,令人恶心。 她逃不掉,甚至死不了。 在最后关头,她求殷夏把她炼制成再生傀儡。 “你不是在研究再生傀儡之术吗?不是说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吗?你可以改变我……我不会再想要离开,不会痛苦,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时找机会去死。殷夏,或许这才是我们的完美结局呢?”迟烟烟露出一个苍白又美丽的笑容。 她疯了。 不,她不是疯了,阿玉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迟烟烟不是疯了,她只是没办法再那样活下去。她太了解傀儡术了,太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虚幻…… 那是她针对殷夏一个人的报复。 她没疯,疯的是殷夏。 殷夏依靠傀儡术而活,他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这个带给他一切荣光的术法……他的魔王之位是傀儡术替他拿来的,那他的爱情为什么不可以也由傀儡术拿到? 很快……很快烟烟就会变得非常乖。 不疯魔,不成活。 迟烟烟终于被炼成了傀儡,小鸟依人,全心全意的爱着殷夏,再无二心。而仅仅就在迟烟烟被做成傀儡之后的几个月,殷夏就关掉了熔炉殿门,随后被阿月打败,让出了魔王之位,带着再生的迟烟烟离开了魔窟,去往沧澜,那个他们两人初相识的地方。 之后将近五百年,按照迟烟烟死前的想法,殷夏果然日日夜夜都被那具傀儡折磨着,内心煎熬,无时无刻不在欺骗着自己,他甚至不敢毁掉那具傀儡——万一这具傀儡里还有一点烟烟的意识呢? 万一还有呢? 这样期待着、期待着,每年来魔窟住半年,用灵泉水为傀儡调养身体,只要傀儡做出一点点和从前迟烟烟相像的动作,就战栗到不能自已。 从前殷夏为傀儡术疯狂,等迟烟烟死了,他才开始爱她。 阿玉对此嗤之以鼻,他比殷夏看的更清楚,那个会半夜拿着酒来他房间喝酒的迟烟烟早就已经死了。 她选择用自己来报复殷夏,阿玉完全尊重她的选择,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动过殷夏,一定要让殷夏寿终正寝,活到他不能再活的那一天……可他没想到,殷夏胆子竟然这样大,要把衡二也炼成傀儡,抹去他的意识! 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衡二看着阿玉,喉头微哽,他慢慢的伸出来右手,握住阿玉右肩,轻声道:“不仅仅是为了逼你出来和我谈,阿玉,这三个月我不见你,甚至我答应殷夏的提议,只是想让你确定,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我是谁?我能成为谁?” “我没有办法承诺我这一生都不会改变对你的感情,你说的对,人怎么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但我能确定的是这一刻,阿玉……” 衡二看着阿玉的眼睛,目光颤动:“这一刻,我很爱你。” 青年眼神认真,阿玉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来话,好像被定住,完全被衡二的眼睛吸了进去,里面是一帧帧画,最初他们在杨柳村时的生活、在青龙秘境里抱着他一整夜的衡二、紫衣台那个沉默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十年时间,短短十年,曾经他一个闭关就能消费掉的时光,现在竟然制造出了如此多的记忆? 他要怎么回答衡二,这三个月他在魔殿根本没办法想他在他心中究竟是什么地位,只要一想到衡二有可能被制成傀儡,就烦躁的无法自持,这种烦躁到后来甚至演变成了一种恐慌…… 阿玉张嘴,正要说话时衡二身形一动,两只手同时握住阿玉肩膀,两人凑到极近的距离,呼吸可闻,衡二将额头贴上阿玉的,心跳到快蹦出来:“不要说!” 话音带了点孩子气。 阿玉一愣,周遭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不禁失笑:“不是你问我吗?为什么又不要我说?” 衡二看着阿玉的眼睛:“你会拒绝我吗?” “先不说我会不会拒绝你。”阿玉放开这个问题,嫌弃两人间距离太近,推开了一点点,问衡二:“我先问你,如果今天我不来,你会怎么办?” 衡二眼光一闪。 阿玉认真问:“如果……如果我没来,你从金炉里逃出来了或者你身为精灵根本就不可能被炼制成傀儡,你会怎么做?” 阿玉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点紧张,他看着衡二欲开又合的嘴,屏息等待着衡二的答案。 “我会离开。” 阿玉心里一紧:“离开?” 衡二点头,自然道:“如果你不在乎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自然会离开魔窟,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两人永不想见,各走各路,或许……或许如同我们之前那样,你做魔道魔王,我是正道仙尊,相见之时,就是拔刀之日。” 衡二说话的的语调很轻,仿佛那场景真的出现了似得,阿玉心里莫名一颤,结结巴巴道:“有这、这么严重吗?” 永不相见,相见即拔刀,这个会不会太严重了点…… 衡二笑了一下:“阿玉,我不是迟烟烟,我不会为了报复你去做傀儡,但我也不会毫无尊严的爱着你,如果这样你都无动于衷,那我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阿玉还是觉得有点别扭,哪料衡二已经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看着再次问:“阿玉,你愿意吗?” “……” 不愿意的话,你岂不是要走了? 阿玉沉默,衡二一下从他眼中看出了答案,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猛然就朝阿玉抱了过去! 第64章 礼尚 衡二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转头看向逾期问:“阿玉说他要闭关?” 逾期一笑,滴水不漏的点头道:“是,陛下亲自说过,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 闭什么关,无非是昨天之后恼羞成怒,不愿意见他罢了,衡二岂能就这样乖乖听话?因此不理会逾期,迈步就要往前走,逾期见状心里大叫一声苦,赶紧伸出一只手挡在衡二身前,面上紧张道:“衡先生还是别为难属下吧?陛下说过不见任何人,先生如果非要硬闯,虽然陛下不会实际问罪,但心里肯定不舒服。再者来说……如果现在放先生进去了,便是属下办事不利,先生行事无恙,但遭殃的可就是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还望衡先生体谅一二。” 说着脸上还露出乞求的神色。 衡二无动于衷,面上仍是毫无表情:“这话阿玉教你说的?” “……”逾期干笑:“不是不是,这确实是属下内心所思所想……” “不是也无妨。”衡二道:“右魔使留在阿玉身边多年,一定有办法令他不降怒于你。”说完抬脚就要走。 逾期话头被堵,但他修为不够,硬打是打不过衡二的,再加上心知就算衡二进去了阿玉也不会真的动怒,也没有硬拦,眼睁睁的看着衡二迈步往台阶上走,推开了殿门进入其中,右魔使大人这才低头,极其小声的骂了句:“妈蛋!” 两个人闹别扭干什么要下面的人遭殃! 简直没人性! . 阿玉做了多年魔王,一向不喜欢在做事情的时候身边留人,因此现在的魔殿里一个魔仆都没有,安静的落针可闻,衡二用了灵气裹在脚上,飘着到了殿中心,发现阿玉正撑着头盘腿坐在小几前,面前摆着一堆折子,毛笔被他随意丢在桌上,乱糟糟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一点没有发现他进来了。 衡二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也不出声提醒,一个人默默的走了过去,行到阿玉身边之后,再默默的伸出了一只手,正要摸到他头上时,阿玉却被这动作弄的蓦然惊醒,瞬间出手就握住了衡二伸过来的爪子,眼中带了勃然杀气,恶狠狠的朝衡二看过来! 衡二眨了眨眼。 阿玉瞬间反应过来,像握了块发烫的铁块在手里一般松开了衡二的手,别扭的转开脸,一边呵呵道:“逾期做事真是越来越靠不住,拦个人都拦不了……” 衡二本来站着的,听到阿玉这话之后便跪坐在了阿玉身边,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专注看着阿玉问:“你不想我进来?” “不想!”阿玉被他看的尴尬,转头哼了一声:“我不是说了我要闭关吗,你进来做什么?” “才闭关出来,为什么又要闭关?”衡二边说边伸出手,拉住了阿玉垂在桌边的右手。 阿玉一愣,没想到衡二动作竟这般直白,本能的想要挣开,转念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叽歪,简直跟个婆婆妈妈的大妈似的,因此咳嗽一声,大大方方的让衡二拉了,又斜眼看了衡二一眼,看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衫,莫名觉得顺眼,便不再追究他强行要进殿的事情,随口道:“想想事情罢了。”他闭关本来就是瞎说的借口来对付衡二,哪里真有什么理由,现在被问到了也只好胡诌一个,没料衡二闻言却心中一动,问阿玉:“在想妖王的事吗?” 阿玉被他一提,这才想起九屠九幽那两个祸害,眯起眼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道:“九屠在阳炎宗的计划被打乱了,现在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水呢,就是不知道他下一步想怎么做……” 衡二也道:“他在黑海抢走了银枝,目的就是不想我们解开封印,必定手里还留有后招。再者他这几年来图谋颇多,上次在正道却一子落索全盘皆输,如今狗急跳墙,恐怕大有不妙。” 阿玉却冷笑一声:“他有什么本事跳墙?九屠那个老家伙活了万万年,身上还有诸神大战时留下来的暗伤,现在的实力最多也就在渡劫巅峰,其他妖修道里的那些妖怪,血脉天赋差的我都看不下去,能够帮到妖王的大妖不出五指之数,九幽那里的条件还要更差一点,两道合一也不足为惧。” 现在阿玉修为恢复了,纵然封印还没有解除,但以往那股日天日地的劲头又重现,并看不上妖王那点儿阴谋诡计,毕竟一力降十会,实力强了什么都不用怕。再者来说,就算妖王想跟他比阴险比心机,他也不见得会输好么。阿玉想到这里先挑了一挑眉,看了一眼衡二:“不过为了避免有什么闪失,你还是去信叫纣魃师傅小心点,就呆在雷云飞身边哪儿都别去,免得他被妖王捉住来威胁你。” 衡二点头以表示明白,但阿玉叮嘱完毕,转头却又忧心起来,他方才还觉得自己比心狠手辣并不会输给妖王,却忘记现在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衡二,按照这家伙的性格,别说纣魃被妖王抓了,就算是十年前杨柳村里那个叫阿花的村姑被妖王给拿在手里当人质,恐怕他眉头也不皱的就会去救。 这可如何是好…… 或者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区区一个妖修道,要收拾也不是不可能……就算再加一个鬼修道,也厉害不到哪里去吧?若不先把这两个祸患解除了,终究是不放心,日后搞出了什么幺蛾子,平白给自己心里添不痛快。 季清不是也有想法想要对付妖王吗?能不能和他们联手以保万全呢?正魔两道积怨不深,井水不犯河水许多年了,要是合作也不是没可能,阿玉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兴冲冲的看着衡二,眼神极亮的问他:“你说,如果魔道和正道合作,一起对付鬼王和妖王,你觉得可能吗?” “有很大可能。”衡二毕竟当了多年仙尊,正道诸人诸事了解的都很清楚,听阿玉如此问,便仔细为他分析:“清尊因为之前妖王用活人实验邪神的创造之术,所以早就有屠王的想法,挽尊因为上次你翻出来的林逸情旧事对妖王也有怨恨,雷云飞此人没有什么勇谋,只要清尊挽尊两人做了决定,他想必不会拒绝。” “紫煌道的前仙尊鸿春和妖王勾结,影像已经让我给传播到了整个修真界,新上任的仙尊为了证明紫煌道清白,必定也会同意挥兵妖鬼二道!”阿玉兴奋接过衡二的话,道:“这事只要四大宗门点了头,绝对有戏!” “正道想对付妖王鬼王是毋庸置疑的,”衡二点出关键:“可他们会不会和魔道合作,却是两说。” “这有什么难的?”阿玉笑,膝盖往前凑,两只手主动拉着衡二的手,道:“不是有你吗?你去和季清谈,看在贾镇的面子上,有九成的可能他会答应。” 衡二一愣,低头往下瞧去,只见腿上两人的手交握着,黑红两色的衣摆相互交缠混在一处,几乎不分彼此,他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阿玉疑惑,摇了一下衡二的手:“怎么了?” “没事。”衡二抬头,低笑了声后才道:“清尊不会拒绝的。” “不过话说回来,”想起曾经衡二是紫衣台的仙尊,阿玉又想起一件事来,对衡二道:“当初你年纪轻轻便以宗门首徒的身份当上了紫衣台的仙尊,其中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季清失踪了,你说,当时季清的失踪,会不会和妖王有关系?” “有可能。”重生前衡二是季清的徒弟,同样也跟在季清身边十年,之后季清莫名失踪,他才成为紫衣台仙尊,四十年后,他便上了魔都一剑刺死了阿玉……衡二想到这里心神一凛,忙将自己从这件往事中摘出来,勉强笑了一下对阿玉道:“当时清尊也在做屠王计划,只是计划在初始阶段,知道的人不多,不能肯定是妖王做的。” “要是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能查到妖王是否已经将手伸进了紫衣台内部,如果当真事情会如上辈子那样发展,季清必定不会再手软,和魔道的合作他肯定也不会再拒绝了。” “之后我回一趟紫衣台,同师傅和清尊谈一谈这件事。” 阿玉点头,无聊中随手翻了张折子看,上面正写着紫煌道新上任的仙尊乃是鸿春的大徒弟,修为大乘八阶,名叫仲靖云,一千三百余岁,下面还有许多关于仲靖云的私人信息,包括各人喜好、修为路数,甚至是否有真爱的女人或男人,总之逾期能查到的一切都写在了上面,供阿玉了解。 “现在紫煌道修为最高的不是他,是另一个宗门长老,大乘九阶。”阿玉挑眉,毛笔胡乱在折子上画了几笔:“要是百年内紫煌道不能出一个渡劫期出来,恐怕四大宗门的地位难保。” 他鬼画符似的在纸上画了几笔,也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却又莫名想起当年在杨柳村的屋子里看到的衡二的字,心中兴致一下大起,立马把桌面上的东西扫到一边,露出底下放着的一张白纸来,迫不及待的将笔塞进衡二手里,极兴奋道:“快快快,你来写两个字我看看。” 衡二笑,看出他心中所想,握着笔不动如山:“要我写什么?” “随便写啊。”阿玉翻个白眼:“你那笔烂字,能写出什么花来?” 衡二眉毛一动,也不反驳,悬腕握笔,抖手就开始写,眉目锋利着,很有几分认真。 阿玉见状挑眉,看着衡二抖着笔龙飞凤舞的一挥而就,“衡二”两个字横着排版,其中霸气侧漏之重让阿玉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这这这是你写的?!” 当年那个狗爬衡二去哪儿了! 衡二一笑,右手转了一下,从纳物戒里拿出了另一张纸摆在桌面上,和他刚才写的并排放在一起,赫然正是当初阿玉在杨柳村写下的“林玉”二字。 林玉。 衡二。 两张纸摆在一起,阿玉万万没想到那么久的东西衡二竟然还留着,老脸莫名一红,伸出手就要去抢那张写着林玉两个字的纸,衡二却皱起眉头,一下握着阿玉手腕,将笔塞进他手心,道:“重写。”说着新拿出了一张纸。 阿玉一头雾水:“重写什么?” 衡二看着他不说话。 两人对视着,电光火石间阿玉一下明白了衡二叫他重写什么,脸上一下带出笑来,握着笔哼哼道:“你瞧好了!”说着狼毫沾墨笔走龙蛇,瞬间又写出了两个字,他笑嘻嘻的放下笔,凑近衡二问:“二弟弟,你玉哥哥我写的怎么样?” 衡二一笑,看着纸上“长玉”二字跃然纸上,长臂一伸就将这一张刚刚写好的外加之前那张旧的拿在手里,在阿玉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下收进了纳物戒中!阿玉一愣,反应过来后手一下拍到衡二手臂上,大叫着去抢衡二的纳物戒:“还给我还给我!谁说要送你了?” 衡二一本正经的把他自己写的“衡二”两个字一叠,塞进阿玉怀里:“我的送给你,你的便送给我罢,礼尚往来。” 阿玉:“……”谁要和你礼尚往来? 第65章 往来 阿玉抢不到他写的字,便对衡二生了三天气。 他生气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对衡二诸多挑剔,各种看不顺眼,扒拉着把那一身他早就看不惯的白衣服丢了全换成他喜欢的深色,头发折腾着扎成个马尾,甚至眉毛都动了,修的更加细长,白日没事干,还往衡二脸上装扮扑粉,换各种造型。 衡二也不介意,任阿玉折腾,他本来就不在乎自己外貌是个什么样子,每日阿玉能静下心来在他脸上弄,两人相处的时间更多,衡二心中还更高兴一些。 不过今天嘛…… 衡二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这是要做什么?” 阿玉满意的点了一下头,捞起那些破烂的布条,挑眉道:“带你出去玩儿啊,你别嫌弃,等会儿保管你满意!” 衡二嘴角一抽,看着阿玉一挥手又从纳物戒里拿出了许多瓶瓶罐罐,皆是他平时装扮用的东西,问:“今天要出去?” 这几天阿玉摆弄完毕他的脸,两人至多在魔窟里转一圈,今天阵仗这样大,又换了衣服,难道是要出魔窟去? 是有事?还是单纯的无聊了想出去逛一逛? 阿玉闻言小幅度的翻了个白眼,拿出小刀为衡二修理鬓发,双眼一动不动注视着衡二的侧脸,吐槽道:“你天天待在魔窟就不无聊?” 衡二轻笑:“你无聊了?” 他这话里带了几分几不可察的调笑,阿玉一下就听出来了,愤愤拿着的小刀迅速在衡二眼前晃过一圈,咬牙呵呵道:“你说话小心点啊衡二先生!小心等会儿本座一个不小心划偏了,给你破个相,到时候看你哭不哭?” “不哭。”衡二无所谓的看了阿玉一眼:“反正平日看着这张脸的也不是我。” “……” 算你狠!阿玉无言咬牙,之后逮住机会公报私仇,往衡二脸上多贴了一颗大痣。 半个时辰后衡二变装完毕,阿玉将他推到镜前,一个中年魔修便在镜中出现,脸长额宽,左脸颊和下巴上各一颗痣,眉粗眼大,还被阿玉用胶皮贴了一个大肚,整个人鄙下粗陋,约摸是一个中年失志的魔修形象,就是眼里神态偏稳重冷静,不太符合人设。 但阿玉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把将衡二推出了房门,半边身子弯出来叮嘱他道:“记住啊,你今天不叫衡二叫吴二,金丹初期魔修,住魔都城外的小村子里,最近修为停滞不前心情很不好,准备去魔都集市上卖了灵草,去买灵丹来吃。懂了没?” 衡二略微皱眉,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阿玉这才关上门,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等我半个时辰,等我变好了再一起出发。” 两人一起去? 衡二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识海里神枪这时在闹腾:“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玩!” 衡二:“……”神枪一闹他才想起来还是应该把它留在魔窟里才对,免得到时候和阿玉一起出去,脑袋里还要听一只枪的兴奋尖叫。 他这般想着,果真把神枪从腰间解下来,却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正忧愁间院子里传来一阵吱吱叫声,衡二循声望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丈血浑身的毛又变成了黄色,正跟一只蝴蝶一起玩。 “啊啊啊啊!我不我要出去啊啊啊!别别别衡二你带上我我很有用的!帮你打坏人!”神枪瞬间洞悉了衡二的恐怖想法,惊恐道:“别别别……!” 衡二压根没有听完神枪在识海你没吼完的话,手腕一动,一把就将枪\身朝一丈血那边掷了过去,仓促之下神枪大惊,心中狂骂衡二有了道侣就没人性,一边努力止住去势,转身就朝一丈血相反的方向而去。不料本来在跟蝴蝶玩的一丈血听到飒飒风声,吱吱大叫两声,反应极为迅速,转身就朝神枪扑了过去!它巅峰下的速度比神枪更快一点,转瞬就追上了欲哭无泪的神枪,两只小小的爪子抓住枪\身,兴奋的在原地踱来踱去,下一秒钟嘴巴大张,瞬间就把神枪吞进去一半! 被糊了一身口水的神枪:“……”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哦。 一丈血吱吱大叫,兴奋的拖着露在空气里还剩下一半长的神枪大摇大摆的去花园玩串蚯蚓了。 衡二坐在石桌上目睹了这一切,失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院子外逾期疑惑的看了一眼扬长而去的一丈血,等那个圆滚滚的兽身消失了,才踏脚进入了苌苼院内。 “衡二先生。”逾期笑眯眯的:“陛下在屋子里吗?” 衡二点头:“有事?” “确有一事。”逾期也不避讳衡二正道弟子身份,直接对他道:“今晨从正道来了一行人,自称是四大宗门信使,来魔道商议开设凡界一事。” 衡二眉头一动,想起那天在紫衣台的那个年轻人,问:“领头之人是叫颜子阳?” 逾期诧异:“衡二先生知道?” 几月过去,颜子阳当真说服了四大仙尊建立凡界?可他凭借的是什么呢?阳炎宗凡人内乱,做出此等决定还情有可原,但其他三宗总还好好的,怎么会同意颜子阳建立凡界的提议? 不过建立凡界一事,说到底对凡人还是有好处,修真界占地之广,凡人之多数不胜数,让修仙宗门来管理凡人本来就不利于世俗发展,并且修士与凡人的矛盾也不是在一日之间形成的,多年积怨已有,强行捆在一起不是长久之计,能有分离的可能自然还是分离为好。 正道现在既然已经答应建立凡界,且派出了颜子阳做来使,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就是不知道阿玉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凡人脱离魔道。 衡二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那边房门已经被阿玉给拉开,衡二回身往过去,本以为阿玉也是和他一般的邋遢形象,看过之后却猛然大惊,一口茶水不上不下,差点没有喷出来! 这、这是什么! 逾期显然就淡定的多,默默看了一眼女装扮相的魔王陛下,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怎么样?”阿玉挑眉,提起了穿着的长裙的裙摆,笑眯眯的问衡二。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裙,颜色较暗,衣服不新款式也很老旧,长发垂到胸前,本来凌厉的眉毛被他修过之后婉转了许多,眼睛更大睫毛也长,抿唇笑时仿佛有一汪春水在其中流动,刘海落到眉上遮住额头,眉眼处有几条细纹,肤色偏黄,唇上有胭脂但不艳红,一眼望过去,是个颇有姿色的半老徐娘,他原本的面目倒不怎么看得出来。 衡二从未看过阿玉穿女装的样子,又几乎是换了一张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楞在原地,阿玉见状哈哈一笑,撩开裙摆坐在衡二对面,撑头朝他眨眼:“官人,我美不美?” 衡二:“……”你赢了。 他说不出话来,阿玉嘻嘻笑,懒得再逗他,便抬眼望向逾期问起正经事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女装模样逾期至少也见过不下十回了,因此此刻全然淡定,躬身回复道:“今日魔窟外来了一名叫颜子阳的年轻人,身上带着正道四宗的信物,说是作为信使来谈谈在人族里建立凡界一事。属下看他虽然修为极低,但身上带着的信物却是真的,身后又跟了两名大乘期的修士,所以来回报陛下,想问个章程。” “颜子阳?”阿玉脑袋里顷刻间想起之前在紫衣台那张视死如归的脸,一下感兴趣起来,问:“他怎么说的?” “只说正道已同意建立凡界,还希望能同陛下你亲自谈一谈。还说陛下知道这件事情,必会同意见他一面。” “知道是知道……见面可就不一定了。”阿玉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凡界不凡界的和他更是无关,但颜子阳这个人有点意思,因此并不把话说死,对逾期道:“你让他先在魔窟住下来吧,我今日已有安排了,这事之后再谈。” 逾期闻言心里有点诧异,他本以为阿玉并不会理这名叫颜子阳的青年,不料他却开口叫人家住下来……建立凡界?难道他真有这种想法? 他心里稍稍思量了片刻,但面上不显,朝阿玉行了一礼之后便走了,也并为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反倒是阿玉,等逾期走了之后问衡二:“你还记得颜子阳吧?” “记得。”衡二点头,提醒阿玉:“我们之前和他也见过,在盐干城外。” “这我倒没忘,要不是他和他那小妹妹,我们也不会那么顺利就被贾镇带回紫衣台。”阿玉摩擦着下巴,轻笑道:“第一次见面时可没想到他竟有这等本事,能游说的四大仙尊动心,同意凡界与修真界分而治之。” “你呢?”衡二问。 “啊?”阿玉诧异,望向衡二:“你说建立凡界?”他看了一眼衡二的表情,耸肩道:“我是无所谓的,这本来与我干系就不大,看心情吧。倒是你,你是赞同的吧?”阿玉仔细一想便知道了,以衡二的性格,对这种利民之事自然是不可能不同意的,凡人与修士矛盾已深,修士能力又太过强大,已然不太平衡…… 衡二也并不遮掩他的想法,对阿玉道:“若真能建立凡界,将修士和凡人隔开,这自然是最好的。只是不知道颜子阳想的够不够清楚,毕竟要彻底划分出一条横亘在两者之间的线本来就极难,要是太过模糊,还不如就保持现在的状态,免得凡人分离出去之后还要遭妖修和鬼修的毒手。” “你的意思是划一道结界,将鬼妖之辈和修士彻底隔绝开来?”阿玉这下倒有点惊讶—— 衡二这想法可谓惊世骇俗了! 修士和凡人之间有矛盾是不假,可如果要将两者彻底隔开,这可是和当年母神的理念相违背的,当初母神将天地间灵气运转的规律描写出来送给人族,便隔绝了功法的垄断,主张人人都能修仙,也都能追求长生,可如果依照衡二所言,将凡人和修士用强大的结界隔开,那部分凡人便彻底失去了修行的权利……这种改变修真界格局的事情,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颜子阳也绝对没有想到这种地步。 “目前是这种想法罢。”衡二看着阿玉,眉稍微蹙了一下,食指拇指并拢摩擦,一边思考一边道:“现在修真界这种情况,凡人依附修士或许才是真正的不平等,按照颜子阳的想法,等凡界建立之后,如何保证修士不去凡界肆虐呢?凡界中万一有人拿着功法修炼,又练出个金丹期、元婴期,可呼风唤雨招惹雷电,那建立凡界的意义又在哪里?所以不如彻底分开,一分为二,修仙的功法也不许流传到凡界,最好能将灵气从凡界的那一半赶出……” 他说着说着便停了,眼睛闪烁,明显是在思考这种事情的可能性,阿玉一下失笑,拍掌到他背上:“你想的可真够多的!能阻挡修真界全部修士的结界,除非你解除封印成神之后再做,不然没可能……不过,”他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衡二一眼,心里天平瞬间倾斜:“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建立凡界这主意还不错,今晚回来,倒可以看看颜子阳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你们也可以谈一谈。” 衡二脸上倾时露出一个笑容:“好。” 阿玉心满意足,拉着衡二的手往魔窟外去了。 第66章 药圣 魔都作为魔道的王都,其奢华繁盛在整个修真界绝对是第一,毕竟魔修都爱享受,因此比起仙都的清冷禁欲来说商机更多,来这里寻宝寻机缘的人也多,偶尔有天赋高的年轻散修意外被魔都里修为高深的大佬遇见,然后收做徒弟,传成一段佳话,也为魔都吸引来更多的魔修。 阿玉因为自身经历,自小就是在魔都里混着长大的,到后来当了魔王,因为他那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对魔都城内更是熟悉的很,因此拉着衡二出了魔窟便直接往西北的城区去,一边还兴奋的朝衡二解释:“西北城区有几个散修集市,人多热闹,我们就去那边转转。” 他穿着女装,走路的姿态便和平日不太一样,平白生出几股风流韵态,一只手挽着衡二,好似两人就是魔都城内最普通不过的一对夫妻,脸上表情很寻常普通,倒是衡二没见过阿玉这般模样,心中觉得好笑,脸上自然也带了出来,阿玉斜眼见了立马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凑近他小声呵呵道:“你现在是个修为停滞的金丹修士,有什么好开心的?严肃点!” 衡二却还是笑,甚至反驳:“虽然修为停滞不前,但妻子这样好看,笑笑也无妨?” 阿玉无语瞪了他一眼:“这身半老不老的装扮有什么好看的?你眼瞎的程度还挺严重……” “好看。”衡二却一本正经:“眼睛最好看。” 猝不及防被告白的魔王陛下:“……” 好哇,现在一言不合就撩人,衡二真是长进了! . 两人到了西北集市后时间已经不早了,集市上的摊位基本都有了人,好容易找到一个角落里的空位,向魔兵缴纳灵石完毕,阿玉赶紧熟门熟路的从纳物戒里拿出一张破布,往布上放了一排的灵草,顺带拿出两个小木扎,拉着衡二就坐在上面,等来客来买,整个人的心情看起来很好,装扮过的脸上还带着笑。衡二高大的身体坐在小马扎上,见状伸出手拉住了阿玉垂下的右手,看着他问:“很开心?” “还行吧。”阿玉挑眉,他活了五百年也就这一个小爱好,莫名也想带衡二来感受感受,碍于人设不能笑嘻嘻,只好小弧度的嘴角弯了一下,对衡二道:“我喜欢这么干自然觉得有趣……”又担心衡二不习惯这种装扮,补充说:“你要觉得无聊,等中午过了,不管草药卖出去没卖出去,咱们都收摊四处去逛逛,说不定能淘到什么宝贝也不一定呢。” “不用,你喜欢我们就呆在这儿。行程你决定就行了,我不无聊。”阿玉既然有这个爱好,衡二就不打算扫兴,更何况他确实也不觉得无聊,毕竟无论是哪个衡二都很难有机会体验这种生活,遑论身边一起摆摊卖药的,是一个自己那么喜欢的人呢? 两人都笑着,旁边位置摆摊的魔修年纪不大,卖的是妖兽的妖丹,见来了一对夫妻卖草药,反正没客人,因此把自己带的小马扎往阿玉他们这边挪了两步,笑呵呵闲聊道:“两位第一次来集市卖东西吗?我在这边摆摊挺久了,感觉没怎么见过……”说着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衡二一顿,看了阿玉一眼后才对那年轻魔修道:“以前偶尔在前面的集市卖些药草,不过今天去的晚了,那边摊位都有人占,所以来这边看看,碰碰运气。”又看了一眼对方摊子上摆着的妖丹:“小兄弟这些妖丹都是火系妖丹,品相也很不错啊。” “嘿嘿嘿。”年轻魔修挠了一下头:“我修的是冰系魔功,抓火系的妖兽好抓一点,取巧而已。” 他说的挺谦虚,但能在集市来摆摊的魔修,修为至少也得是金丹才行,虽然城内也有魔兵魔将维持秩序,强抢这种事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但谁会一辈子不出魔都呢?魔都外的森林不仅是有名的淘金之地,更是埋骨之所,这年轻魔修看着年纪不大,骨龄应该在三百岁之内,却有金丹修为,已经算是天赋不错的修士了。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年轻魔修的目光转向阿玉,又见两人宽袖之下的手相握着,眼中闪过一丝揶揄,不禁朝衡二拱了一拱手,亲热道:“大哥和嫂夫人感情真好,实在是令人羡艳呢。” 衡二闻言心中一动,这下却是真的开心起来,毕竟依照阿玉的魔王地位,在魔窟内从未有人敢这样说话,心里高兴,面上却是一笑一叹,摇头做苦恼状道:“感情好不假,脾气大却也是真。”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阿玉一眼。 “……”谁脾气大?阿玉猝不及防听见这话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一瞪眼,毫不客气的一把甩开两人牵着的手,给了衡二一个白眼,顺带面上假笑对那年轻魔修道:“年轻人以后找道侣可要看准了,”指了一下衡二:“找着个这样的,自己平时做事慢的要死,采灵草做灵丹一样不会,做什么都两眼一抹黑,还怪别人脾气大,你说说,我找谁说理去?” 年轻魔修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捅了一个马蜂窝,之前也没看出来这魁梧的老大哥竟然是个要被夫人养的小白脸,连忙尴尬一笑,岔开话题问:“嫂夫人是炼丹师?”眼尾扫了一眼他们摆在地上买的草药,好奇问:“嫂夫人既然是炼丹师,怎么拿了这些来卖呢?” 阿玉拿出来的药草品相都不低,其中有一株烽火草更是极品,拿来炼丹最好不过,怎么要拿来卖掉呢?要知道灵石易得,但这些好的草药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阿玉也叹了口气,横了衡二一眼对年轻魔修道:“我这边炼元婴丹缺一味药材,但始终找不到,时间也不等人,所以准备卖了这些药材去药行碰碰运气,或许有收获也不一定。” 年轻魔修这才了然:“原来是给大哥冲击元婴用处?果然要紧一些。”一边又暗地里瞅了衡二一眼,愣没看出这脸上两颗大痣还大腹便便的魔修有什么好处,竟有一个炼丹师这般为他着想,何况这女炼丹师粗粗看去长的不怎么样,但仔细看过才发现越来越有味道,一双眼睛动人……年轻魔修不禁摸了一把自己的俊脸,暗想难道这大哥还是靠才华吃饭的吗? 被扣上了一顶“靠才华吃饭”的帽子的衡二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得到如此评论,也来不及想,盖因荒凉了半天的角落终于出来了个客人,站在他和阿玉摆的药摊面前,指着那株烽火草要买。 生意上门,阿玉忙动了起来,衡二在一旁看着,才发现这客人穿着一身黑衫,连头都给罩住了,严丝合缝的一点光都不透,声音略显苍老,问:“这株烽火草怎么卖?” 阿玉手一顿,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客人要买烽火草?” “是。怎么卖?”年老魔修又重复了一遍。 阿玉道:“不知道先生手里可有雪雾神草?如果有的话,用它来换烽火草是最好不过的了。” 年老魔修看了一眼阿玉,又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衡二,闷声问:“你要雪雾神草练元婴丹?我有是有,但神草的价值比起烽火草还是要更高一点,与你换我却要吃亏一些。” 阿玉笑眯眯:“老先生如果有,我这里自然也有更多的草药同老先生交换。” 年老魔修一喜,问道:“你那里除了烽火草,可还有紫仙草、玄冰草两种?” 阿玉张嘴正要答有,脚跟处却被人用石头敲了一下,他一转头,正见那卖妖丹的年轻魔修朝他摇头。 那年老魔修显然也注意到了年轻魔修的这一动作,黑布中神色一变,却不是同阿玉和那年轻魔修争辩,而是步履匆匆忙就要走,却不料他还是晚了一步,不远处街角一名元婴期魔将带着魔兵大步前来,神色肃穆,冲到阿玉摊前,一把拽住年老魔修的衣袍,轰然就将他黑色的衣服扯了开来,露出其中一张苍老的脸! “……”衡二心中一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暗暗猜想这老头难道是个通缉犯不成? 那边厢魔将却没有把老头抓回去,只是猛的将衣袍摔到地上,厉眼看了一眼阿玉:“我记得集市中早有规定,不许卖任何灵丹灵草给尚临,你是知法犯法吗?!” 阿玉面上一副被惊住的模样,像是完全没想到黑袍里的人竟是这位,连忙站起来道:“这……我并不知道……他穿着黑衣脸也被罩住了……”慌乱间说话都说不清楚,还是衡二一下从旁站起来,皱眉看着那魔将道:“这人将脸都罩住了,我们如何分辨?总不能叫每位来买药草的客人都必须出示真实面目吧?” 魔都内亡命之徒不知几凡,这整个集市中有多少人用了易容的法宝,几个人是用的自己真正的脸?那魔将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冷哼一声后懒得再为难两个散修,转头看向那老人,一把将他颤抖的身体抓住,如拎着一只小鸡似的将人拎走了。 卖妖丹的年轻魔修不禁拍了一下胸口,满脸敬佩的朝衡二竖了一个大拇指:“大哥你真厉害!” “那人……?”衡二眼露疑问。 “你不知道?”年轻魔修诧异:“药圣尚临啊!” “药圣尚临……”衡二喃喃,随后猛然一惊看向一惊坐到了小马扎上的阿玉:“是魔……” “没错,正是咱们魔王陛下的第三任师傅。”年轻魔修喟叹一声,也坐了下来:“但现在也已经不是药圣了,空有一身本事,却只能在天香楼里当端菜添茶的小二,魔王陛下没有废去他的修为,却不许他接触任何灵丹灵草……谁不知道,药圣一辈子就痴狂摆弄那些药草,不让他碰这些肯定比直接杀了他更痛苦!” 衡二没有说话,阿玉却笑了一下,拍拍自己胸口道:“不过刚才还真挺吓人的……幸好小弟你提醒我,不然等我把烽火草卖给他了,还不知道那些魔将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年轻魔修忙摆了一下手:“相逢即是有缘,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齿不必挂齿。”却又是一叹,眼睛看着魔将离去的方向道:“不过话说回来,人活一世,混到尚临那份上,还不如死了的好呢,可惜可惜,可惜他那一身本事了。” “那也是他运道不好,摊上魔王那么个徒弟。”阿玉笑。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年轻魔修不赞同的看着阿玉,道:“都是报应,魔王陛下也做的也不过分吧?”他语气中有着极大的推崇:“当初要不是尚临那般对待陛下,陛下上位之后岂会这样对待他?当初咱们陛下在魔窟里做他徒弟时,身上可没一刻钟是完好的,又不停被拿去试那些□□,日日遭受极大痛苦,现在这样不过是还回去而已。” 衡二脑袋一动:“当初……魔王陛下给药圣做徒弟时常被拿去试药?” “可不是吗?”年轻魔修道:“咱们魔王陛□□质特殊是公认的事情,被尚临那老匹夫拿捏在手里,不知受了多少苦呢,所以后来一朝上位,报复回来并不过分。” 阿玉却笑道:“话虽如此,不过魔道里当时受尚临残害的人多了去了,也只有魔王陛下一朝得势才能得报大仇,那些死在暗巷里的不知有多少呢,归根结底,还是实力最为重要。” 这话深得年轻魔修之心,忙点头道:“嫂夫人说的有理!” 第67章 过去 最后摆在摊上的药草还是在午时之前被人买走了,共卖了两百块上品灵石,生意这么顺利,阿玉脸上的笑容也大,心情极佳,收摊前还给了一旁卖妖丹的年轻魔修一颗上品灵石做谢礼,那年轻魔修推辞不下,最终还是收下了。 把所有东西都收进纳物戒里,阿玉衡二两人牵着手便离开了集市的角落,随意在集市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的东西。 “哎这个不错啊!”阿玉一脸惊叹,从路边一货架上拿起一座木刻的小房子,凑到衡二脸前给他看:“买个这个怎么样?以后在野外就不用住树上了。” 衡二一笑,想起两人初见时阿玉在树上抱着刀睡了一夜,眉眼柔和了一点,接过阿玉手上那只不过手掌大的小房子,拿到眼前仔细瞧,旁边的摊主魔修一脸忠厚:“怎么样?这房子不错吧?里面桌子板凳床一应俱全,只需要用灵力催动,立马变大,一间卧房一间书房,出门在外方便的很!只要五颗上品灵石,便宜吧?” 这种小房子是炼器师的技能之一,但成品对修士来说其实略显鸡肋,除非做出来的是个防御法宝,否则没什么用处——野外谁还在乎睡不睡床上呢?心动以上修士早就超脱凡人的五感,睡眠已经不是必须的了,这东西买回去除了当个意趣玩儿两下子,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敢卖五块上品灵石,纯粹是摊主狮子大开口,或者这东西还有还价的余地。 但衡二看阿玉好像很喜欢的样子,看的爱不释手,正好他兜里也有一些灵石,便想买下来给他把玩,却不料阿玉一听到价格便立马把小房子拿过去还回货架上,分分钟冷脸表示自己不感兴趣了,拉着衡二就走。 “怎么了?”衡二疑惑。 阿玉哼:“一个破房子卖五块上品灵石?他怎么不去抢啊真是,肯定是看我们好欺负来着!” 衡二道:“我这里还有些灵石,你要真喜欢,我们就去把它买下来。” “不买不买。”阿玉却神秘一笑,朝衡二眨眨眼:“我已经偷师成功了,回去自己就能做一个。” 衡二惊讶:“这么厉害?” 阿玉笑一声,颇为自得的摇摇脑袋,口中谦虚道:“也没什么,我本来就会炼器,那种东西学学灵力走向也就会了。等回头我做个豪华版的,再弄上防御结界,外加个攻击技能,绝对赞!” 阿玉从小到大一共跟了四个师傅,学的东西相当杂,炼丹炼器阵法都不在话下,一个小房子而已并没有什么难处,反倒是衡二,自小修习剑术枪术,修行也只重武道一途,其他的一概不会,因此对阿玉展现出来的这一技能颇感惊奇,略笑着道:“那你回去做一个……也可以教教我。” “这要看天赋的。”阿玉心里暗笑,却往前走了两步之后才转身看向衡二,上下打量一番,啧啧嫌弃道:“你以为炼器那么容易哪?人族一百,其一能修行武道;但炼器一途,可是千中取一,你嘛……”阿玉摇摇头:“我看不行。” 衡二不恼,上前又重新牵住阿玉的手:“无妨,试试看。我如果没有这门天赋,便在旁边看着你做。” “那要交学费吗?” 衡二一愣:“学费?” 阿玉瞪眼:“你不会让我白教你吧?堂堂仙尊,就这般小气?” 衡二却道:“我已经不是仙尊了,全身家当都在这里。”他单手解开腰带上挂着的小荷包,顺势放到阿玉的右手掌心:“全都给你。” 阿玉本只是说着玩儿的,却没想到真能拿到衡二的钱袋子,忙不迭的解开小荷包,发现里面零零散散放着些灵石,约莫上品的只有百颗,不说和魔王长玉相比了,就说和俩人这次装扮出来的魔修夫妻相比,也是个绝对的穷逼。 阿玉大失所望,一边把小荷包重新给衡二栓回去,一边忍不住道:“你这么穷啊?” 衡二难得的脸红了一下:“在紫衣台用不到什么灵石……”还有点委屈的晃悠了一下自己的小荷包:“你不要吗?” 季清仙尊就收下了贾镇师傅的钱袋子,衡二本以为阿玉也会收下的。 “那么点灵石我要来干什么?”阿玉毫不客气的翻个白眼:“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史上最穷攻·上交工资被嫌弃的·衡小二:“……” . 两人在集市里逛完一圈下来正好午时过一点,阿玉拉着衡二到酒楼里点了几壶灵酒,靠窗坐着,边聊天边看看热闹也还算有趣,不过很快阿玉就有点后悔带衡二来酒楼,虽然他刻意避开了尚临所在的天香楼,但今早尚临从天香楼逃脱,跑到散修集市买灵草的事情还是传到了有些魔修的耳中,此刻趁着午时在酒楼里聊天八卦,便趁机聊了起来。 “尚临还不放弃呢,之前魔王陛下闹失踪那会儿,他就计划逃跑好多次,这回陛下回来了,他干脆跑到散修集市去买灵草,你说他想制出什么要命的药来?” “那谁说的清楚,药圣的名头响了几千年了,手里多少药单,救人的杀人的……” “你们就没谁知道他去散修集市买什么药草吗?” “哎哎!我看到了!当时我正在集市里,听说他是要买烽火草、紫仙草、玄冰草三种,你们谁知道这三种草药能用来干什么?” “这……” “这倒没听说过啊……” “烽火草火属性最强,玄冰草却长在极冰之地,紫仙草倒还一般……” 耳边听着众人的讨论,衡二眉头微皱,偏头问身旁的阿玉:“这三种草药,阿玉知道能制成什么吗?” 他脸上没什么笑意,神情颇为严肃,阿玉心里叹一口气,他并不想衡二知道这些事情——什么尚临、段雷甚至迟烟烟,所有曾经的一切,他都不希望衡二知道……那些经历有多惨痛血腥他自己非常清楚,而按照衡二的性格,他能否接受自己如此对待自己的师傅? 衡二前世今生加起来三个师傅,纣魃、季清、贾镇,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对衡二也是毫无保留,他感受到的师徒之情浓烈而纯粹,本人也极其尊师重道,但阿玉却不同,拜过的四个师傅,每一个都没有好下场,尚临和段雷甚至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两人的差距如此之大……如同当初迟烟烟无法理解殷夏,衡二可能理解他吗? 阿玉心中再次苦笑一声,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心绪,只道:“一种毒\药,伤害范围很大,弄出来无非也是逃跑用处吧。” 衡二手指一动,慢慢的点了一下头,桌面上首次安静下来。 阿玉撇头过去没再看衡二,等身旁那座谈论尚临终于腻了,才稍微转了一下头,余光扫过衡二,发现青年此刻正单手握着酒杯,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玉心中霎时一紧,伸出手覆盖在衡二左手上:“衡二……你怎么了?”目光中竟然有些惶惶不安。 害怕衡二说出什么他无法答应的请求。 被握住手的衡二一下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阿玉…… “对不起。” 阿玉愣住:“什么?” 衡二苦笑一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阿玉心惊胆颤:“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什么呢? 是啊……对不起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衡二说不出口。 他要怎么对阿玉说,对不起,你曾经受过的那些苦,我竟然还是始作俑者之一。 对不起当初在魔殿外那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剑。 对不起我曾经对你恶意揣测的一切时光……就算有战神凛列回溯时间的力量,他也没有办法回到五百年前,早任何人一步来到魔都,抱起那个刚刚化身成婴孩的精灵,然后像现在一样爱他。 那个婴孩曾经受过的一切苦难、遭遇到的一切背叛、身处地狱时的彷徨,这一切全都已经赤\裸裸的发生,任何人都无能为力,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衡二反手握住阿玉,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最终却只道:“没什么。” . 妖修道,妖王宫。 九屠冷冷看着下面,道:“现在说退出是不是太晚了?” 九幽全身裹在黑布里,看不清身形和面容:“半神修为已经完全恢复,回到魔道之后更可以借用整个魔道的力量,新神如今的实力也已经到了渡劫。妖修道和鬼修道的力量如何,你不清楚吗?现在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九屠不耐烦的打断九幽的话:“妖鬼两道的力量如何我不清楚,不过你胆子有多大我倒是再一次领教到了。” “你并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九幽脾气也上来了,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哦?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要龟缩在鬼修道的想法倒比我更大胆咯?”九屠讽刺道:“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日子好活?之前在黑海地宫我们都完全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你以为我们不继续动作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不趁现在还有力量的时候动作,等实力彻底衰弱,别说魔王和新神了,就凭你宫门外的那些厉鬼就能生吃了你!” 这话却说的有几分道理,九幽也沉默下来—— 他和九屠已经越来越弱了。 凡事盛极必衰,这个连神族都逃不过的天地规律更加不可能放过他们,万万年的时间过去,寿命所剩无几不提,实力在巅峰之后也一日一日的衰落,上古时期邪神得力的战将九屠九幽,如今只有人族渡劫修为的实力。 死亡一步步贴近,腐朽伴随在身侧。 赌……还是不赌? 九屠神色幽暗,道:“曾经的魔王没有弱点,但现在有个新神在侧……” 悲天悯人,不正是神族的特色吗? 第68章 改变 当晚回到魔窟,衡二先去找了颜子阳。 当初衡二和阿玉在盐干城外见到的那个拉着妹妹的少年现在已经完全长大,成为一个目光沉稳的男人,身后站着的两个大乘期一个来自阳炎宗一个来自紫衣台——紫衣台那位大乘一阶和衡二还相识,现在好了,亲眼看见自家那个原本前途光亮的师侄在万恶的魔窟中从容走来,如今修为甚至好像比之前更加深不可测……卧槽难道已经到渡劫了吗?! 贾镇那家伙到底收了怎样的一个弟子?!这种运气怎么他从来都没有啊啊啊! 不过这小子几个月前不管不顾的在宗门大会之上,跟魔道魔王手拉手哥俩好的一起离开了正道,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违抗师傅贾镇的命令,虽然在妖王的搅和下忤逆的不那么明显,贾镇在事后也没有明显表示要把衡二逐出师门,但一个违背师命是跑不掉了,再者说了,正道紫衣台渡劫长老的亲传弟子,不清不楚的住在魔窟里算什么?现在没戳破,以后戳破了难道还要叛出师门吗? 长老想到这里面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正待转身要走,还是衡二看见他后主动问好:“季长老。” “你还记得我这个长老?”季长老冷哼一声,气道:“公然违抗师命的人,迟早不是我紫衣台的弟子,这声长老还是免了吧!” 这已经相当于要逐出师门的宣言,但衡二听闻后面上却丝毫不变,仍恭敬道:“不敢,几日后我会回紫衣台一趟,届时自然任师傅及仙尊处置。” 季长老一愣:“你要回去?” “正是。”他却没说回去是为了商量两道合一对付妖王鬼王一事,只道:“季长老明日回去,若见到我师傅,还烦请告知一声。” 季长老脸色这时才好看了一点——毕竟魔道正道相安无事许多年,再不是万年前各州未分时那样剑拔弩张,衡二所犯之过仔细算来并够不上欺师灭祖,想到这里季长老还是咳嗽了一声,矜持的点了一下头。 之后两位长老便离开了房间,独独留下了颜子阳和衡二两人。 “衡先生,”颜子阳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并不因为之前阿玉对他和那位小妹妹所做的事情有任何讥诮,反倒极为真诚,双手抱拳对衡二行了一礼:“许久不见了。” 衡二点了一下头,随颜子阳坐到椅子上,道:“今日我来,是想略了解一点你关于建立凡界一事的看法。” 颜子阳眼睛蓦然一亮:“这件事衡二先生能够做主?” 衡二一笑:“或许吧。” . 阿玉和衡二分开之后便一个人回到苌笙院内,那边逾期已经在门口等了,见到阿玉回来,忙上前道:“陛下。” 阿玉“嗯”了一声,问:“妖王那边什么情况?” “目前没看到有什么动静……” 这个答案明显令逾期底气不足,回答的声音都异常的小,阿玉闻言也冷笑一声看向逾期:“没有什么动静?!他和九幽是活了万万年的大妖,有多少没拿出来的手段候着我们呢!你查了半天就告诉我没动静?!” 魔王周身立时翻涌起纯粹的魔气,逾期只感觉自己体内的那些魔气也跟着一起躁动起来,他实力不比阿玉,顷刻间便在额上滴下许多冷汗下来,咬牙后才能勉强说话:“陛下恕罪……” “我能给你的恕罪不多了。”阿玉冷冷道,看了自己的右魔使一眼:“你现在其他的一切不要再管,只给我弄两件事情———” 逾期忙低头垂耳听来。 “第一,密切监视妖修道鬼修道,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分析了报上来。不要再跟我提你们发现不了什么不对劲,发现不了不是因为人家很安分,而是你们太垃圾!给你三天时间,我和衡二从正道回来之后,我希望听到一个和今天不一样的答案。” 逾期忙干笑一声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点头,阿玉伸出第二根手指:“联系四州尊主,闭关的也通通给我拎出来,叫他们让全道大乘以上的修士随时待命随时备战。” “是!” “滚吧。”阿玉这才翻个白眼,抛下逾期进到院子里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妖王九屠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他和九幽都是邪神白山亲自创造出来的造物,但邪神学到的创造之术本来就是个半吊子,创造出来的物体弱点绝对也很明显……那到底是什么呢? 可惜这两个老妖怪活的时间太长,现在这世上,能知道他们本体的人除了他们彼此自己,恐怕就只剩下紫煌道的扶桑和黑海的黑龙了,但扶桑之前在情院里和九屠联合起来欺骗了阿玉,看起来和九屠也是一伙的,至于黑龙…… 最好能请他出黑海。 现在他们对妖王鬼王几乎是一无所知,这太危险,迟则生变,去紫衣台和黑海的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阿玉皱着眉,之前在魔都内本来还计划回来便做一所房子给衡二瞧瞧,现在被逾期艺龙倒没有那个心情了,衡二所心系的凡界一事,也要往后再押才行。 果然,之后三天阿玉再不复前面的悠闲时光,开始以相当频繁的程度召唤逾期和新上任的左魔使,而三天之后,衡二和阿玉两人方才从魔窟出发,往紫衣台而去。 他们两人如今都是渡劫修为,万里距离也转瞬即至,魔窟到紫衣台的距离实在算不上远,两人行了小半天也便到了,到灵山前时还不到午时,太阳当头照下来,明晃晃的撒在十万天阶上。 “到了啊……” 十年前上这十万天阶,还是连清越将他载上去的呢。 想到这里阿玉眸光一闪,脑中不期然闪过那张脸,但又很快隐去,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偏头对衡二道:“上去吧?” 衡二也点头。 颜子阳早在三天前便离开魔道,季长老保护他的任务完成也已经回到紫衣台,自然跟贾镇说了衡二要回来的事情,因此两人一上山,便有小童带着他们去到季清在后山的私殿,一路上还有许多弟子看见衡二回来,上来问好,顺带好奇又畏惧的目光扫过阿玉。 仙尊的私殿在紫衣台并不是最宏伟的建筑,都依据历任仙尊的喜好建成,季清为人清冷,私殿规模也不大,说是宫殿倒不如称作是屋舍,一排三间房,门前竹树具是青色,贾镇穿着白衣站在门前,双手背在背后,目光沉沉的看着信步而来的阿玉和衡二。 等两人走近了,贾镇脸上才掀起一抹冷笑,对穿着一身黑衣的衡二道:“不错啊,这是要脱离师门,连弟子服都换掉了?” 阿玉一愣,心中骂了一句卧槽,这事他倒是真给忘了,正要张嘴跟贾镇解释衣服是他硬逼着衡二换下来的,那边贾镇的目光已经毫不客气的扫过来了,冷冰冰的道:“仙尊在里面等你呢———魔王陛下还请进吧。” 阿玉呵呵一笑,甩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衡二便进门去了。 等阿玉进了中间那扇门,贾镇才将目光收回来,还没待说话,衡二已经沉下膝盖,猛然跪了下去。 贾镇脸色不变,垂眼看着衡二道:“你当真要脱离紫衣台?” “徒弟不敢。”衡二一头磕下去:“师傅教导之恩徒弟谨记,但……日后阿玉在哪儿徒弟便会在哪儿,恐怕不会再留在紫衣台了。” 贾镇漠然:“你既已达渡劫,我本来也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但你如今这意思,是要抛弃正道弟子身份,从此留在魔道了?” 衡二没有起身,目光却直视前方道:“正道弟子身份虽然不在,但徒弟仍谨记正道之义,不管何时何地,绝不会做有损心中道义之事。” 贾镇却冷笑一声:“你管得了自己,管的了他吗?” “我无需去管,师傅,阿玉也自然会懂的。” 衡二的目光仿佛穿透屋舍,看到了里面坐着的那个人,贾镇看他脸上神色,这时候才真真切切的一愣…… 什么东西才能真正改变一个人? 贾镇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正道之人吗?当初他无视师徒之伦理,便足证明他心中有多不羁,甚至不屑天下规矩,但这样一个人,为了季清可以甘愿呆在盐干城百年,可以以渡劫修为却只安安分分的在紫衣台当一个长老…… 季清可有想过去改变贾镇? 因为心里有更重要的东西,所以,不必去要求,另一个人自然会懂。 对迟烟烟来说,因为殷夏不懂她的心,所以两人才相互错失;但对衡二来说,他非常相信,阿玉很懂他的心。 那个人……只要一旦认定一个人、认定一件事,甚至都不会去怀疑,他给了他在魔窟内最大的权利和自由,甚至任他干涉魔道内务,因为他的想法,本来对建立凡界不敢兴趣,却可以转念就改变。 衡二目光坚定:“师傅,我不必改变他。” 我只想要,再努力一点去爱他。 第69章 九军 屋舍里阿玉倒不清楚外面衡二已经跪下去了,他和季清对坐着,似乎是相识已久的老友。季清抬手为他倒了一杯清茶,问:“魔王陛下来紫衣台,是为了妖王九屠和鬼王九幽?” “正是。”阿玉道:“就是不知道,清尊联合其他三尊制定的屠王计划,还作不作数呢?” 季清手一顿:“你想和我们合作?” “清尊愿意否?”阿玉一笑,抬手举杯喝茶后方道:“清尊一直在查九屠吧?那应该知道,他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实验上古时期邪神留下来的伪创之术,各种妖兽、人类,死在这实验中的就有十数万,近年来由于其大限将至,更加丧心病狂,不说我魔道与妖修道衔接的那几城,单是正道修士失踪的人口中有多少是因为他……” “伪创之术的实验在五年前已经停止了。”季清打断阿玉的话,转眼看着窗外,只是眉头仍然皱着:“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神之造物,有方法却没有力量,久试不中,自然晓得放弃。” “哦?既然他在五年前就已经放弃了实行伪创之术,那么清尊为什么仍然没有放弃屠王计划呢?” 季清转回头来,意有所指:“曾经犯下的罪孽会因为放下屠刀而消失吗?” 阿玉脸色一变。 季清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晚辈:“答案是不会。所以魔王陛下,屠王计划依旧会进行,你想和我们合作?”他一顿:“也可以。” “有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季清露出了他的第一个笑容:“正魔两道合作把握会更大,如此而已。” . 衡二和阿玉只在紫衣台待了一天。 一天里阿玉和季清商议两道合作之事,考虑到迟则生变,便决定在三天后两道精英于盐干城集合,随后一起攻上妖修道。四大仙尊四大魔尊外加阿玉衡二贾镇,十一个渡劫期一齐追击九屠九幽,不怕那两个老家伙死不了。 计划粗粗形成,需要仔细考量的地方还很多,阿玉便打算先回魔道去将大体计划交代给逾期和四大尊主,由逾期牵头组织魔道元婴以上的魔修,之后他和衡二再跑一趟黑海,希望能请出黑龙——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们这一方对九屠九幽这两个从上古活下来的大妖大鬼了解的还是太少,恐生变化,保险起见,黑龙能出海是最好的。 因此第二日晨阿玉和衡二便离开了紫衣台,两人御刀御剑飞行,待行到魔道地盘时逾期却突然连续传信三次,颇为紧急的样子。 阿玉挑眉,拿出了通讯盘,逾期脸上带汗的出现在半空中,衣袖不停擦拭着额头,对阿玉道:“陛下,我们的人在妖修道查到一些消息……” “什么?” “妖修道四大妖族的首领在近些日子突然消失了,也没有明确说是闭关还是如何,就是在这一个月内,四妖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 妖修道里四大妖族独大,分别是朱厌、蜃龙、混沌、辟邪四种上古神兽留下的血脉,大部分已经不具有先辈之能了,但血脉仍在,修炼比起普通的妖族也快的多,阿玉在这一瞬间突然联想起什么,问:“重明鸟呢?” 四大妖族再加上重明鸟这个弱鸡,这五支是妖修道里仅存的上古血脉 “重明鸟也消失了。”逾期压低声音道:“五大神兽血脉一起失踪,属下便联想起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那个大阵……” 玄壤九军合十阵。 九军合十大阵需要九种上古血脉,现今世上留存的神兽血脉本来就不多,就算有妖修道那五种,还差四种,九屠要去哪里找? 衡二显然也瞬间想到了,皱眉道:“九军合十是养煞之阵,除了需要九种上古神兽血脉,还需要一个极凶的怨气之地。但九屠去哪里找九只神兽血脉出来?极凶的怨气之地又在哪里?何况九军合十阵成之日,煞气从大阵中心朝四周扩散,必定会波及整个修真界……他的目的是什么?” 阿玉关掉通讯器:“九只神兽受阵中怨气影响,天赋血脉将会全部被唤醒,又以杀戮为乐……” “上古神兽的实力绝对远超现在修真界中的渡劫,若九屠真的打算养成此阵,他难道真的是想屠尽修真界里的所有人吗?” 阿玉摇头,否定了衡二的猜测:“不可能,九屠九幽大限将至时日无多,杀光天下人并不能帮他们延长寿命,他们的目的还是那一个……”他看了衡二一眼:“引我们过去,拿到精灵。” 现在问题是,他们打算怎么引? 阿玉眉峰蹙着,站在不二刀上想了好几处修真界里的凶煞之地,到了中途心中一动,却是往左前方看了一眼,那边云雾缭绕,似乎一切安好。一旁衡二注意到他的动作,忙问:“那边有什么不对劲吗?” “天泽城。”阿玉目光深邃平静,心中却是一跳。 会是那里吗? 十三年前天泽城城主蚩梁叛变,为以儆效尤,阿玉带着一丈血杀了十万跟随蚩梁叛变的魔修,天泽城自此成为死地,魔气翻涌澎湃,十年来那里人迹罕至,几乎从未有人到过那里,如果九屠当真旨在养成玄壤九军合十阵,那里的十万魔修怨气全冲着自己来的,是个最合适不过的地方。 阿玉想到这里再立不住,一边对衡二解释一边联系了紫衣台的季清,随后便径直往北方飞去,半刻钟后,他和衡二便从飞剑上下来,面前伫立着一座在整个魔道都闻名的天泽凶城。 此时时间还早,清晨刚刚过去不久,四周一片寂静萧索,城周围半颗树木也瞧不见,一股阴凉之气从地心而起,化成一股股不散的魔气环绕着整座城,明明有阳光从云层穿透撒在城楼上,但远远看去,却似乎被魔气阻挡住,半点也撒不近城中。 和当初外义庄的情形类似,但却更加凶残,也更加阴森。 “妈的!”阿玉低骂一声:“就在这儿!” 衡二眉头深锁,祭出了腰间神枪,心中不好的预感一点点加重:“天泽城十万魔修因你而死,对你怨气最重,若是大阵养成,九大神兽的兽魂从城里出来……” 绝对会哪里也不会去,首先撕了阿玉。 “根据逾期的情报,五兽是在一个月前失踪的,九军合十所需要的时间也不会这样长,根据古籍记载最多半个月就能养成,是什么阻碍了大阵的产生?” 阿玉脑袋飞速运转,还没想出什么眉目来,却突然自城中发出了一声兽吼,雄浑澎湃,其中似乎有万千痛苦,天泽城上的平稳的魔气一下沸腾开来,一时间地动山摇,阿玉瞬间瞪眼大惊:“不好!” 卧槽这么倒霉?!刚好碰上阵快成了的时候?! 城里的动静越来越大,接二连三的兽吼冲天而起,魔气煞气翻涌澎湃,竟然慢慢形成一层薄雾,要将整座城从内向外笼罩住! 大阵快成,保护机制要启动了,现在不进去之后凶城封锁…… 是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衡二手持□□顷刻间便下了决定,快言道:“我进去破阵,阿玉你回去找清尊……” “你懂什么破阵!”阿玉一把打断衡二的话:“你知道九军合十阵眼在哪儿、阵魂是谁吗?我和你一起进去。”情况紧急,阿玉也顾不得许多,立马从纳物戒中拿出一枚通讯盘,给季清留下讯息后便将其隐身放置在半空中,顺带做了一个手势,一丈血吱吱叫着从身后跳了出来。 “季清来的不会很慢,等他看到这枚通讯符自然晓得联系其他人想办法。”阿玉看了衡二一眼:“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兽魂已经觉醒,阿玉刚才数了,城中刚好发出了九声兽吼,那意味着九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当真找齐了九种神兽血脉,若他们真在外面干等着,阵成之后受到波及的将会是整个修真界,而作为当初屠城的自己,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妈的……阿玉咬牙,这难道就是天道好轮回吗? . 天泽城内。 天泽城十多年荒无人烟,早就变成了一座死城,当初此处作为蚩梁反叛的据点,还曾经奢华繁盛过,但如今却什么都没有剩下,阿玉和衡二进去时城里半点人气也没有,之前听到的兽吼也消失不见,整座城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 “去中心广场。” 当初蚩梁在城中中心广场动员反叛时阿玉突然出现,带着一丈血毫不手软的杀了在场的所有魔修,也因此中心广场是整个城里煞气最重的地方,是绝好的养魂之处。 片刻后两人抵达广场,见到的情景令两人眼睛一缩—— 以广场为中心,四周九个方位,其中五个方位分别安放了五具被放光了浑身血液而死的五大神兽后代,干瘪的尸体就那样摆放着,每具尸体上方都有一只乳白色的兽魂飘荡着,朱厌、蜃龙、混沌、辟邪、重明鸟……五兽眼睛睁着,毫无感情,死死的盯着阿玉。 他们有着神兽的实力,却没有神兽的心智,是被九军合十之阵养成,其中装载着的,是十万名魔修的怨气。 而另外四个空着的方位却更加令两人心惊,因为那些地方竟然没有尸体,全被九屠瘦削的身形和他的三具分\身占据着! 阿玉抬头,眼睛一缩,只见四个九屠上方,赫然飘着剩下的四只兽魂! 九屠一笑,和三个分\身一同开口道:“魔王陛下,我们又见面了。” “……四不像……”阿玉低声自语:“怪不得……” 麒麟足、穷奇翅、鸣蛇三头、鲲鹏尾,九屠的原身,竟然是邪神取了四大神兽之躯体而组合成的四不像兽! 第70章 汤谷 朱厌、蜃龙、混沌、辟邪、重明鸟、麒麟、穷奇、鸣蛇、鲲鹏,九大神兽之魂,俱已归位。 哪个是阵魂?阵眼又在哪里? 九屠已经现身,那九幽呢? 阿玉目光闪烁,眼睛在九只乳白色的兽魂上相继扫过,广场上九屠哈哈大笑,心情非常愉悦:“魔王陛下,来便来了,怎么连招呼也不同我打一声?” “我和你很熟?”阿玉冷笑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九屠一挑眉,毫不在意道:“你和我不熟不假,但这大阵能成,我却要多感谢感谢你啊,要不是你十几年前屠城天泽,现在怎么会有十万怨气为我所用呢?” 阿玉眼中划过一丝了然:“我便在心中纳罕,蚩梁当初修为也不过刚刚渡劫,怎么能引得十万魔修随他一起反叛,原来一切都是你导演的?” 九屠大笑,四个人影一齐拍掌,摇头赞赏道:“陛下果然不愧是邪神留下的精灵呢。不过当时我倒没想那么多,只是需要一个积怨之地罢了,你魔道弱肉强食又罔顾人伦尊严,比起正道那群伪君子当然要好利用的多了……”他稍稍一顿:“魔王陛下既然信奉强者为尊,想必不会介意本座这一点小小的利用吧?” 九屠果然不愧是邪神战将,十几年前时他还不晓得阿玉是精灵所化,就已经备好这一个积怨之地,为的恐怕就是有一天他找到了幸存于世的两个精灵,万一不敌还能有个退路…… 几人说话间半空中那些乳白色的兽魂已经越来越实体化,其中有的甚至开始动作,幅度很小却相当灵便,衡二见状忙沉声大喝道:“你做什么春秋大梦!九兽魂魄一旦养成,你难道能够置身事外吗?!十万魔修怨气再加上神兽血脉,你如何能敌?你若真想拿精灵,何不解开大阵,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场?等你胜了,精灵自然归你!” 九屠不敢置信的看着衡二:“新神殿下,你以为我是什么?还堂堂正正打一场……”他怪笑两声:“我为什么要控制住他们,等会儿大阵成后我如果能顺利拿到精灵,什么九兽兽魂自然不足为惧,拿不到精灵的话,让天下人来给我陪葬岂不更好吗?!哈哈!” 他笑的猖狂,头上与他相连的四只兽魂也瞬间兴奋起来,一动之间牵扯到九屠神魂,使他脸色蓦然苍白起来,但眼中笑意却仍旧古怪的很,阿玉见状赶紧一拍衡二背心,大叫一声道:“阵魂是鸣蛇!” . 天泽城外。 季清面色复杂的看着手上阿玉留下的通讯盘,身旁分别站着魔道四大魔尊正道其余三位仙尊,以及贾镇逾期,十个人团团围做一圈,屏息听完了阿玉留下的话。 “玄壤九军合十阵……”殷夏目光越过众人落到前方已经完全被黑雾笼罩过的天泽城上:“城已经封了。” 逾期快速道:“城既然已经封了,就证明不管怎样,妖王九屠都找齐了九种神兽血脉,大阵成功在即……”他脑中飞速转了一遍:“最早一刻钟、最晚半个时辰后,如果陛下和衡二先生没能成功阻止九屠九幽,到时候九大神兽魂魄破城而出,整个修真界都会变成修罗场!” “妈的!”聂金城大骂了一句:“他妈的这两个老家伙自己想死就去死啊!干什么非想带上我们!” 他们还不知道妖王和鬼王都是冲着衡二和阿玉来的,但都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脸上无时无刻不带着媚笑的叶姿妍此刻也严肃起来,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季清眉头皱着,道:“我们都低估了九屠九幽……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只能尽力补救了。”他偏头转向林挽:“挽尊,你现在以天泽城为中心,立马另外建一个封锁大阵,力求如果九兽魂魄当真出来,还能暂时将他们锁在其中。云尊和右魔使,你们分别回到正魔两道,急令众修士戒备,带着民众集中到有护城大阵的城中去……” 三人点头应了,季清又道:“云尊安排好这些便尽快回来,如果魔王和衡二当真不能阻止九屠,我们九人合力,希望还有一线生机。” 一切戒备都是徒劳,现在各城的护城大阵根本不可能挡住那九只上古神兽,除非能把它们留在这里…… 现在只能希望魔王长玉和衡二真能阻止九屠九幽那两个疯子。 接到任务的三人顷刻间忙活起来,挽尊擅长布阵,这方面的造诣也相当高,逾期和魔道几尊帮着他开始在天泽城四周布阵,幸好所需要的东西在众人的纳物戒中都有,筹措之后便齐全了,逾期拿着聚灵帆跟在挽尊身后去了城北墙外,埋下灵石。 他正费劲的把聚灵帆的杆子□□土里,身后却突然传过一阵风,逾期一愣,抬起头看,才发现不远处的挽尊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墨绿色的衣衫,背对着林挽,看不清长什么样子,逾期慢慢凑近,方听那女人道:“里面情况如何了?” 林挽眉峰蹙着,沉声道:“极不妙。魔王长玉和紫衣台贾镇的徒弟衡二在里面,两个人都是渡劫实力,但能否阻止到九屠九幽还是未知之数。” 女人道:“我进去……” “你现在修为不到渡劫,进去能有什么用处?”林挽打断她的话:“等在外面罢,或许里面已经有了转机。” 她却冷笑一声:“我比你更了解九屠,他把自己的命看的比什么都重,没有万全之策不会摆下这个阵法……那两个人在里面很危险。” 林挽眉头皱着没再说话,女人却不再管他的想法,越过他便直接飘向了天泽城门,逾期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那女人飘进了已经被封锁住的天泽城! “这……”逾期大惊,忙跑过去问林挽:“她为什么能进去?不是说连渡劫修为都不到吗?”为什么季清等人束手无策的大阵她却似乎毫无阻碍……她是什么人?是九军合十这个死局中的生门吗? 林挽手指一动,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解答逾期的疑问。 他自己也不知道。 . 衡二持枪便朝空中那只三头鸣蛇攻了过去! 九屠脸色一变,那鸣蛇像是顷刻间活了过来似的,冲天发出一声愤怒的兽吼,身形巨涨,三只蛇头同时张嘴,獠牙利齿,魂魄脱胎于九屠,便朝衡二攻了过来! 而在鸣蛇脱胎的同一时间,其他八只兽魂如同被人抽干了体内精气似的,瞬间就干瘪了下去,缩成极其微小的一团,阿玉见状心中骂了一句娘,也顾不上惊天动地的衡二那边,目光盯紧了广场中心的那枚刻画的圆符,迈着脚步小心翼翼的走了上去。 要破九军合十之阵,关键不在九军之上,而在合十的阵眼,阵魂虽然重要,但只要阵眼还在,源源不断的怨气就会始终输送给九只兽魂,鸣蛇作为兽魂牵引着大部分怨气,但重伤它却远远不够,必须要斩断他们与阵眼的联系。 九军合十异常霸道,但这种阵法有损人和,阵眼所在之处便不会特别刁钻,广场中心是最大的可能。 阿玉手上握着不二刀,浑身魔气调转起来,中心处的那枚圆符上丝丝黑气缠绕,阿玉见此心中一喜,眼珠一转,速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一刀劈向阵中圆符! 他这一招惊呆了埋藏在阵眼周围的九幽,黑色的身形在匆忙中再现,但却完全赶不上阿玉的速度,待一掌劈向阿玉,自阿玉背后一丈血却猛然抖出了血红色的毛,张开血盆大口,将那一掌所蕴含的力量全部吃了进去,随后飞扑而上,就与九幽战在一处! 身后传来哼哈大战之声,阿玉却半点马虎不得,来不及顾忌后背,只能信任一丈血,拼尽全力一刀朝广场中心的圆符砍了下去! 轰然之声冲天而响,站在阵边的九屠眼珠血红,大喝一声后鸣蛇尾巴一卷,疯狂扫向了战意勃发的衡二! 妈的! 圆符被什么东西保护着,阿玉全力一刀下去却只破了个角,黑气缠绕上去又瞬间补全,但这一击不成已经失了先机,身后掌风飒然而至,阿玉猛的一转,避开九幽的一掌,脸上戾气突现,持刀就与九幽战至一处! 一丈血已经重伤,躺在地上吱吱叫,大球变成了小球,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自家主人,只见那全身穿着黑衣服的坏人不知从背后拿出了什么东西,主人竟然浑身一软,猛然就朝地面扑了过去!一丈血大惊失色,身形再次变大接住了脸色陡然苍白的阿玉,吱吱的声音惨烈至极,翅膀变出便想飞离九幽的范围! 一边衡二注意到这一幕,脸色突然苍白,抛开鸣蛇就要往阿玉那边飞扑而去,九屠却冷笑一声,大声怒道:“一个半魔半灵的垃圾,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 鸣蛇长叫一声,三头齐攻吐出一口玄冰朝衡二背后而去,衡二不闪不避,中了这一招后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却仍旧目眦欲裂,大叫惶然道:“阿玉!” 九幽被黑布蒙着的脸上闪烁出兴奋的光芒,魔王的锻体之痛已发,此刻正是他最弱的时候,九幽十指成爪,胸中养着的恶鬼大叫着飞身出来,一口吞下奄奄一息的一丈血,九幽极其兴奋,猛然将右手插入了阿玉腹中丹田! 阿玉眼睛张大,眼角已经红了,一瞬间时间仿佛都慢下来,一丈血被恶鬼吞噬的身形、衡二全力赶来的模样,一点点消失在眼前…… 天地猛然安静下来,身穿红衣的魔王眼角甚至来不及落下一滴泪,整个人就完全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变成了一团黑白相嵌的精灵,被面色扭曲的九幽握在了手心,再猛然一压,那精灵整个一颤,黑色的魔气突然逸散,飘散在空气中,只余下一团白色的纯净精灵…… 衡二身形骤停,身后九屠冷笑一声:“死了。” “不……”不可能…… 死了? 不不不…… 衡二眼角张到极致,猛烈的摇着头,身后的鸣蛇长尾一扫将他击倒在地,三只兽首同时张开,蓦然就要将衡二吞吃入腹,那边九屠九幽冷冷看着,半空中却突然一把清亮女声,大喝道:“孽障!” 九屠猛然转头,穿着墨绿衣衫的扶桑凭空出现横眉怒目,四肢幻化成巨大的树干,一齐扫开了鸣蛇! “扶桑?”九屠眼中神色变幻不定:“你来做什么?” “九军合十为大杀之阵,当年邪神都没有用,你凭什么以为你有这个资格!”扶桑大怒,挡在了衡二身前:“趁现在来得及快撤了!” 九屠冷笑一声:“你说撤我便要撤吗?当时你为了还我恩情而欺骗了长玉,现在来装大义不觉得晚了一点吗?”他看了一旁的九幽一眼:“我们已经拿到精灵,你若识相,或许我还能让你也……” 扶桑冷冷打断他的话:“当初是我错了,现在我便弥补回来。” “你?九屠嗤笑一声,五指一动匍匐在地上的鸣蛇便游动起来:“你有那个能力吗?” “我或许没有……”扶桑眼角一沉,目光划过身后重伤却仍要往九幽处爬去的衡二,咬牙大喝一声:“有人却有!” 她说完这句话,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透亮的绿光,整个人在顷刻间变成了一颗扶桑树,九屠本来不明所以,片刻后却心神一震,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大惊之下竟然顾不得自己还在受阵,猛然就朝扶桑所在的地方扑过来! 她剩下的半颗树心! 扶桑树树干处渐渐显露出一颗残缺的绿色树心,衡二体内一时更是绿光大冒,两方呼应之处,竟有合为一体的趋势!当初扶桑作为上古神木,树心有特殊效用,九屠受邪神之命去剖她树心拿去封印新神,但为了得到扶桑的人情,却只剖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一直在她体内,但如今两个半颗树心在扶桑的召唤下…… 树心一旦脱离,衡二封印解除…… “轰”的一声巨响,衡二体内半颗绿色树心猛然飞窜而出,和半空中扶桑那一颗合为一体,扶桑树心脱体,整棵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瞬间化作一抔褐色的沙,消散在风中。 九屠全身僵硬,浑身颤抖起来。 不远处衡二黑色的衣衫随风飞舞,整个人已经站了起来,眼中泪痕犹在,死死的盯着九幽。 他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九幽身侧,神之威压汹涌而出,九幽完全被遏制住,一点也兴不出反抗的念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中捧着的纯白色精灵被神祇小心翼翼的接过…… 没有声息、没有意识、没有生命。 衡二手心颤抖,却仍然几乎不敢动作。 天地间都寂静下来,如同不知道多久以前,天地间一片混沌,十位神祇出世,他们享受了与天同寿的悲痛。 第71章 凡界 三千年后,神都府,玄机阁。 “不好了!!!”一名青衣少年惊慌失措从阁楼里冲出来,哇哇大叫道:“师傅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阁楼前正皱眉推演天机的老者穿了一身白,头发连带着胡子也都是白色,整个人仙风道骨,闻自家徒弟言后头也不抬,平稳道:“又哪里不好了?” “凡界煞星出世帝星式微!这这这大凶之相啊!” 松老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刚收了一百年的小徒弟,道:“不必惊慌,你来的时间短,有误解也正常,但凡界每隔几百年就会出一位乱星或者煞星,帝星式微也是常事,那边不是都出了一句话么,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顺带为此时盖棺定论道:“总之这事没什么好慌乱的,咱们推演天机之人,最忌心性不定不静,少未你天赋极好,就是这平常心还需多多锻炼。” 名叫少未的少年人有点委屈:“可徒儿推算出来的结果,显示这次大乱凶险异常,百万人都将因此丧命……” 松老叹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天机盘,好整以暇的准备借此机会教导弟子:“如今整个修真界的人口只有数十万,你或许觉得百万人口很多,但对凡界来讲,这不是牺牲不起的人数。” “凡界建立三千余年,现今人口数以千万计,一场战争随随便便就能夺去数万人的性命。拼以肉搏、舍弃长生,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走到现今这个地步,也是天意。” “可我们明明有能力阻止!”少未毕竟少年心性,他如今刚过百岁不久,大部分时光都呆在神都府里学习天衍推算之术,心也柔软的厉害,闻言后红着眼睛道:“凡界只要乱星煞星出世便将带来大乱,许多家庭流离失所……这,我们修真之人追求长生证道,难道就应该看着自己的同族毫无意义的死去吗?” 他这话说的顺畅,想必是观测凡界太久而产生的想法,一直不敢问师傅,如今不过借机说出来,松老也并不生气,只是捋了胡须道:“你怎知那些牺牲毫无意义?你是玄机阁的人,应该可以推演出凡界命运在未来的一片大好。所谓不破不立,不经历这些怎么积蓄力量迎接之后的变革?少未,你更要记得一点,当初玄机阁成立时神尊便说的很清楚,除非凡界濒临灭种,否则绝对不要随便干预——”他说到这里神色一肃:“难道神尊的话你都忘记了?!” 少未忙低头:“徒儿不敢。” “不敢就好。”松老重新拿起天机盘,眯眼道:“进去吧。” 少未有点犹豫,看了松老一眼后方踟蹰问:“不过师傅,凡界和咱们修真界的结界,真的只有神尊才能穿越吗?” “不然呢?”松老没抬头:“你有兴趣可以去试试看。” “……”少未吐吐舌头,转身跑进去了。 松老抬头,看了眼那跳脱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门口突然传过来一把爽朗男声,笑着对松老道:“你那小徒弟又惹你生气了?” 松老闻言忙起身迎了过去,笑道:“仙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形奇高浓眉大耳,正是不久前继任了阳炎宗仙尊的纣魃,身边还站了一位如今的神都府掌事逾期。 逾期笑着替纣魃解释:“仙尊来看神尊,不过神尊那边现在还不太方便,所以我便带着他先来看看松老你。” 纣魃也调笑道:“怎么,几十年过去,连见都不想见我了?”边说边迈步进入门内,问:“刚刚在外边儿就听到什么乱星帝星的,因你在教育徒弟所以不好进来……是凡界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大事。”松老等纣魃和逾期坐下,各为他们添了一杯茶:“小徒弟推演出凡界煞星即将降世,偏偏帝星式微,恐怕还有得乱呢。但这大道天机,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年纪尚小还看不开罢了。” 纣魃笑骂:“你这老家伙看的倒开!” 松老捋胡须:“年纪大也就这点好处了……”不过他又想起一事,唏嘘道:“但我之前对这次的乱象也做过推测,却比小徒弟看的更多一些,这次势弱的帝星不是别家的,正是颜子阳的最后一脉,如果此次不能挺过煞星之乱,凡界里颜子阳一脉的龙脉就彻底断了。” 纣魃也叹了口气。 三人坐在一处聊了会儿,松老却又非要拉着纣魃下棋,纣魃推辞不下下了几局,没有一局是胜了的,恼怒之下让逾期替他,倒坚持了许久,几天之后的午时才挥手告辞,预备去找衡二。 离开了玄机阁,纣魃重重的叹口气:“现在那小子总该出来了吧?” “应当是的。”逾期道:“我领您去。” 与此同时,神都府,卧冰洞中。 冰洞里寒冰结的极厚,衡二这三千年来有大半时间都在这里过的,却也没有布置些东西,只有冰床右边有一个冰柱,上面有个银枝铸成的巢,安放着当初阿玉剩下的半块精灵。 衡二跪坐在冰床上,穿着深色的衣衫,长发扎成马尾,笑着对银枝里的精灵道:“今天纣魃师傅来见我,我等会儿出去一阵。” “你记得吗?前阵子清尊和贾镇师傅也来过,他们还来看了你呢。” 他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来也没什么好事……上次贾镇师傅过来,非命我要出去转转,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转的。不过后来我去了紫煌道,在那里见到了杭楠。” 他又是一笑:“你还记得他吗?记忆力那么好,肯定记得他吧?就是灵药司那个外门弟子,当初他误以为你会被林泽荼毒,内心挣扎纠结好久要怎么帮你救你呢。我这次过去看,他现在的修为刚到金丹,天赋不是很高,估计不会再有进益了,你说我要不要帮帮他?” 卧冰洞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衡二抿了一下唇,道:“估计你也不会同意,阿玉还是相信只有要靠自己才是长久之道对吗?” “好吧,那我就不帮他了。” 他自问自答了一番,又笑了一下,但银枝里卧着的精灵别说反应了,连一点气息都没有……衡二勉强笑了一笑,从冰床上起来,慢慢出了卧冰洞。 洞外纣魃已经在等着了,看着衡二穿着一身黑衫,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本来肤色并不白,但三千年的卧冰洞之囚,让他脸上白的几乎不太正常,眸子也跟含了冰在里面似的。 纣魃心中一哽,一个大老爷们差点没哭出来。 真是……真是太不像话了! 整整三千年,有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吗?!阿玉之死是谁都想不到的事实,本以为祸害遗千年,那个猖狂的男人也不像是短命的样子,但偏偏真的就是死了,九幽捏碎了由半黑半白组成的精灵,属于邪神的那一部分逸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从母神体内剖出的那块没有生命气息的纯白精灵,作为衡二唯一的念想。 救不活的。 衡二成了神,也救不活他。 只有衡二还相信,慢慢养着,总有一天会养回来……万一呢?万一养回来了呢? 而最让纣魃感到恐惧的是,作为神尊的衡二拥有绵绵不绝的寿命,他将带着这个永远不会实现的期待活到天荒地老,活到所有人都死光了的时候……他未必没有看清,只是完全不敢承认。 纣魃酸楚愈发重了起来,他脸上一向藏不住任何事情,衡二见到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问了声好:“师傅。” “你……”纣魃大力皱眉,看了他身后的卧冰洞一眼,自觉现在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神族与天同寿,难道衡二就要一直这样活下去吗?却突然想起之前在松老哪里听到的消息,心中顷刻间冒出了一个主意,眉心一跳,蓦然慌道:“不好了!” “怎么了?”衡二面色不变。 纣魃眼珠一转:“凡界千古煞星出世,颜子阳那一脉的帝星式微……凡界要大乱了!”想起衡二加的那条规矩,硬生生坳道:“说不定会灭种!” 衡二:“……” 逾期差点想捂住自己的脸,松老能推测出来的东西,作为神的衡二心神一动就能感知到好吗! 撒谎也撒个有诚意点的吧…… 但纣魃却不管什么诚意不诚意,直接道:“我看要糟,小二啊,当初你建立凡界,也是不忍那些凡人受苦,如今他们这幅模样,你难道能忍心?” 衡二看了一眼结界的方向,也不戳穿他,只道:“师傅,或许是松老推测错了……” 纣魃强势打断:“什么推测错推测对的,总之现在凡界要大乱不假吧?正需要你去拯救!”他看了一眼衡二古井无波的脸,暗骂了一句面瘫后方咬牙道:“好!你不想去就算了,成天呆在这卧冰洞里,你能忍阿玉也能忍吗?他自来就是跳脱的性格,你把他憋在这卧冰洞里,他心里指不定多不高兴呢!” 衡二眉头一动。 纣魃苦口婆心:“你不为你自己想,且为阿玉想想吧!” . 凡界。 阿玉睁开眼时感觉世界都在旋转。 他浑身上下酸软无力,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眼珠子四处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竟然在一辆马车里,晃的快吐死个人了…… “喂……” 他气息微弱的叫了好几声,马车外才进来一个女人,穿着桃粉色丫鬟服饰,也有几分姿色,见到阿玉醒过来,忙低眉顺眼道:“殿下,您醒了!” “……”什么?什么殿下? 阿玉眼珠子乱转,手指指了一下那宫女,张嘴勉强问:“这……这是哪里?” 那宫女脸色一变,眼中闪过几丝慌乱,抬起头看着阿玉,结结巴巴道:“小殿下,咱们这是在去魏国国都的路上啊。您……您前些日子撞到头,可能不记得了……” …… 什么东西? 小殿下? 魏国国都? 阿玉瞪眼,伸出手指着那宫女正要咬牙质问,一瞬间却如遭雷击…… 这…… 这个嫩嫩的小手……是我的? 阿玉大惊,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竟发现自己全身缩水,是个一米五不到的小萝卜头! 这这这……这玩儿的是哪门呐! 衡二呢?你给老子我出来! 第72章 相见 阿玉一脸懵逼。 他强行被失忆了。 据那天名叫雅青的侍女所说,他现在的身份是陈国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扈隋玉,排行第十一,五岁时便受封明王,现今不过九岁。三个月前陈国在谷郈城大败,因为为期七年的陈魏之争以陈国为战败国终结,扈隋玉正作为质子前往魏国国都安绍。 阿玉一开始是懵的,但很快知道侍女在说谎,什么陈国王爷扈隋玉,这身体明明就是他自己的身体,只是变小了而已。 但这里是哪里? 他分明记得之前他是在魔道天泽城,九幽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让他许久不曾发作的锻体之痛瞬间造访,随后就失去了意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很不对,丹田里只有一团小小的黑色精灵,白的已经不见了。 是被九屠九幽拿走了?衡二呢? 这个世界也很奇怪,空气里的灵气成分非常稀少,简直跟没有一样,难道是幻境?他旁敲侧击问过雅青是否知道魔都仙都,对方摇头后还反问他那是哪儿。 阿玉心里想到什么,食指敲了一下马车墙板,很快雅青就进来了,低眉顺眼问:“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阿玉问:“魏国皇帝叫什么名字?” 雅青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抬起头看了阿玉一眼,又很快低下头,道:“帝名颜煜,尊号承天……殿下是想起什么了吗?” 姓颜? 阿玉摇头,若有所思道:“魏国开国皇帝又是哪一位?” 雅青并不是魏国人,说起这些并没有太多顾忌,再加上阿玉问的问题又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因此道:“后魏的开国皇帝正是承天帝,他自称是前魏圣德始祖皇帝颜子阳的后人……” 阿玉吃惊:“圣德始祖皇帝颜子阳?” 颜子阳?是他知道的那个颜子阳吗?阿玉心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心中大惊,想起在此之前衡二有关建立凡界的想法,不禁目瞪口呆,他现在难道是在凡界吗?这下可玄幻了…… 雅青道:“正是。”又小心翼翼的看了阿玉一眼:“殿下……想起什么来了吗?” “你很怕我想起什么来?”阿玉心情不耐,皱眉看向她:“不要问那么多,我问什么你回答就好了。” 雅青忙低头,道:“是。” 阿玉眼珠一转:“颜子阳,那个什么圣德始祖皇帝,死了多久了?” “近三千年了。” 多少年?!阿玉一下从软榻上蹭起来,面色扭曲:“三千年?!” 他一瞬间气场全开,脸上表情异常恐怖,雅青瑟缩了一下:“是……”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这人到底什么身份,用他来冒充明王殿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万一……雅青心里一紧,抖的更加厉害了。 阿玉却像是泄了气似的,神思不属的挥手让雅青下去,心里一时半会儿根本平静不下来。 三千年。 当时他被九幽捉住,一觉醒来后身体里只剩下了邪神剖给他的魔气精灵,难道说他当时是强行被九幽和九屠将两块精灵分开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魔气精灵流落到凡界,修生养息三千年,才再次化成人形? 衡二呢? 凡界既然已经建立,而且灵气又如此稀少,也就是说衡二真的实现了当初的设想,那么倒推回去,意味着衡二已经解开了封印,恢复了神族身份,九幽九屠的妄想也必定没有实现……衡二不知道自己流落凡界来了?剩下的那块灵气精灵呢? 事情一团乱,全都是他自己的猜测,认真细究起来一条也做不得准,阿玉思及此烦躁的揪了一把头发,看向自己指尖,那里丝丝魔气缠绕出来,转瞬又消失了……这种程度,别说一个筑基修士了,就连外面那些纯凡人士兵都打不过。 但如果这个后魏的承天帝真的是颜子阳的后代,他是否知道一些修真界的消息? 是否知道链接修真界和凡界的结界在哪里? 阿玉眯起了眼睛,发现现在这样也挺不错的,外面那些人既然敢让自己冒充明王,证明那明王和自己肯定长的还是有几分相像,现在这身份去到魏国王都,等过阵子修为恢复一点,再去找那劳什子承天帝问问他知不知道修真界。 来之则安嘛,阿玉嘿嘿一笑。 一个月后,安绍城,皇宫内。 今日在听潮阁为陈国而来的明王设宴,承天帝并不因为对方是小孩就不给面子,反倒早早的来了,开宴前含笑对阿玉举杯道:“明王远道而来,以后就在皇宫里住下,若有什么事情不方便,也尽管来找朕,便将此地当成陈国皇宫,朕与你父皇年岁相差不大,你想将朕当成父皇也可以。” 承天帝着明黄色帝王服,年纪竟然意外的算年轻,连三十岁都不到,俊朗的脸在灯火的衬托下多了几分烟火气,看着阿玉的眼中带笑,好一番真情实意。 阿玉笑了一声,眼中闪过满满的恶意:“承天陛下别胡说,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父皇。” 他脸上不屑的神色太明显,周围百官脸色具是一变,长桌上一名言官勃然大怒:“黄口小儿尔敢如此!” 阿玉生气皱眉:“你又是谁?本王位尊亲王,现今做客魏国,除了皇帝太后,谁敢骂本王一句黄口小儿?”他眼睛扫过堂上的承天帝,道:“皇帝陛下就在台上,你敢如此说话,想必是太后了?” “你你……”那言官气的大急:“竖子胡言乱语!” “够了。”承天帝嘴角笑意隐去,皱眉道:“爱卿慎言。”又转头向阿玉道:“明王见笑了。” 语气淡淡,倒不像之前那样热情,阿玉毫不在意,只坐在自己位置上满眼挑剔的看着长桌上的那些食物。 台上承天帝大概被阿玉搞的胃口也不好,随意吃了几口,看完一个节目后稍微侧身,对身边的太监小声问了句什么,阿玉连忙将魔气集中在耳朵,听那太监道:“启禀陛下,国师现在正在启天楼。” 承天帝眉眼柔和了一点,又端坐了身体继续看远处的表演。 阿玉眼珠一转,国师?听起来很牛逼啊,也侧了小小的身体问身后侍奉的雅青:“魏国国师是什么来头?” 雅青凑近了低声道:“据说是在承天帝幼年时期教导他的人,承天帝十六岁扯旗造反,身边正是这位国师为他出谋划策,传说中经天纬地无所不能。之前陛下本来打算寻高手绑了他来威胁承天帝,却从没成功过。” “这么厉害?” “据传言是如此。承天帝当年十六岁稚龄带兵,不到四年时间就建立了魏国,和咱们陛下分庭抗礼,呈二分之势,身后这位国师居功至伟。九年前魏国初立,承天帝便封他为国师,不过在那之后,他似乎便很少出现在人前了,也几乎不再管魏国国事,但承天帝还是很器重他。” “叫什么名字?” “这……”雅青小声道:“并不清楚,只知道似乎是姓林。” 姓林?如果是个普通凡人,用他来威胁承天帝怎么样呢? 承天帝身边暗卫太多,要弄他很难,力量恢复的这么慢,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阿玉心里转了几个主意,又不太确定,那边承天帝似乎不太坐的住,过了一刻钟后带着太监便走了,阿玉沉住心又呆了会儿,才借口更衣也离开了听潮阁。 他对魏国皇宫的路并不熟悉,但之前在承天帝身上放了一点气,现在状若悠闲的跟着过去,路途中也遇到巡夜的侍卫来问,阿玉出示了玉牌,表示自己头一次来魏皇宫想四处转转,那些侍卫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放他走了。 片刻后,阿玉皱眉望着眼前这一栋高阁。 感觉有点奇怪。 承天帝进到了里面,自己放在他身上的气,却被留在了外面,一点也进不去,如果是凡人对绝做不到这一点,所以里面那个国师,其实是个修士? 这又有点难办,如果是个修士,那修为必定是比他高的,贸然进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可如果等要等多久?这一个月他虽然面上看着淡定,实则非常着急,三千年过去,修真界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衡二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个问题,只有回到修真界才能解答。 进去也不会损失什么,最大的可能是自己顶替明王的事情被发现牵扯出陈魏之战,但这和他并没有关系,如果和那国师没有利益冲突,作为他在这灵气稀薄的凡界中可能是唯一的同类,他想必不会杀他。 不死,就有希望。 阿玉沉目,抬脚进了启天楼。 启天楼极高,三十三层,里面东西不多,阿玉一层一层查看,也不知道那国师有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进来了,但也仍是小心为上,便这样一直到了顶层,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顶层上却有许多房间,格局倒和之前他与衡二去的紫衣台藏书阁类似,阿玉将魔气凝聚在耳朵上,一步步朝有声音的地方移动。 在最左边的房间。 阿玉心中突然一汗,这情形略眼熟啊……当初他和衡二不就是在这种类似情形下发现的了贾镇和季清之间的小秘密吗?难道说这个国师和承天帝其实也有这么一段? 凑近了房间,里面的说话声也清晰起来,阿玉依葫芦画瓢,在门上毫不犹疑的戳了一个洞———由于身高太矮,因此只能看到里面人的腰。 承天帝声音本来偏清朗,此刻却有些低沉:“师傅要走?” “陈国已败,我是该走了。” 阿玉浑身一震,这声音……他有点不敢置信,耳朵贴近门,里面承天帝已经急道:“扈野狼子野心,这次言和肯定只是缓兵之计,师傅何必如此着急!” 那声音却没有再回答。 承天帝二十好几的人了,做皇帝也有不少日子,此刻却卑微如尘:“师傅不能为魏国留下来吗?” 还是没说话。 承天帝抖着,阿玉毫不怀疑他已经红了眼眶:“如果不是为了魏国……是为了我呢?” 妈个蛋蛋的! 阿玉听到这句怒火中烧,咬牙一把推开了大门! 门里两个人同时转身,承天帝一看是阿玉,脸色瞬间一变:“你怎么进来的!” 在他身旁衡二在看见阿玉那一瞬似乎僵住了,整个人完全没了动作,不仔细去听似乎连声息都没有了,等承天帝问完之后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阿玉?” 阿玉冷笑一声:“见到我很失望?” 第73章 尾声 衡二呆站着,眼里映着的那个矮小了许多的身影,却散发出让他欣喜若狂的气息,但他却完全没有办法挪动一步上前去碰……是幻觉吗? 他只觉得心下一阵刺痛,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三千年前阿玉被九幽捏散,剩下的那块精灵里半点生命的气息也没有,就好像里面从来没有产生过那抹骄傲、强大又令万众都瞩目的意识,只是由空空茫茫的灵气组成。 他成了神,心念一动间就可以感知这世上的一切事物,可那个喜着红衣,眉目飞扬的魔王,他遍寻整个修真界,也再找不到了。 成立神都府、建立凡界后他极少出去,却还是无数次在神都府的任何角落都看到过阿玉的身影,可等他欣喜若狂的跑过去,却发现那些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象,一碰就碎。希望、失望、绝望不断循环往复,最后他只能呆在卧冰洞里,守着那块纯白的精灵,希望有朝一日阿玉能再次化形回来,又害怕万一化形之后他忘记他们之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所以一日日对着那块毫无生命气息的精灵重复那些过往……衡二心神巨颤,三千年过去了,他从前心里不说已经笃定阿玉的死亡,却绝没有料想过会在这里、这种情形下看到这个人…… 那么鲜活! 没想到他还冷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眼中含了一股讥讽:“见到我很失望?” 衡二心里突然升起无上的委屈,眨眼泪就掉了下来,慌乱之中甚至忘记动用灵力,猛的一下扑上前去,双膝跪地一把抓住了阿玉,等真真切切的握住那个人的手臂,发现这竟然不是幻象…… 阿玉却吓了一跳,看着衡二脸上的泪水和通红的眼眶,连兴师问罪都忘了,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了?” 都哭成个傻子了,阿玉心里一跳,也顾不得之前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九岁孩童的小手瞬间握住衡二的大手,有点不敢置信:“你以为我死了?还是说找了我三千年都没找到?” 想到这里阿玉心中一阵抽痛,这才恍知,对他而言不过是昏迷一趟、眨眼之间的事情,对衡二来讲却已经分分秒秒不漏的过了三千年……这三千年里他又是怎么过的?当时打败九屠九幽又费了多大的气力?建立凡界如何辛苦?阿玉想到这里忙朝前一步,道:“我还活着!前两个月才醒过来,你……” 衡二眼中泪水犹未解去,来不及听完阿玉说的话,一把把阿玉搂进怀里,手心还在微颤,又心跳如鼓,暗想这如果还是幻境,老天便叫他一辈子不要清醒过来!一时间心中狠劲更加突起,咬牙切齿恶狠狠道:“你别再想丢下我!” 阿玉哭笑不得:“谁要丢下你了?” “你!” “我没有,我才刚醒过来,不就来找你了吗?你先放开我……” “不放。”衡二眼眶红着,双手铁钳似的圈住:“我不放。” “……”阿玉无奈:“好吧,你不放,那你听我说?”他大概也猜得到衡二在担心什么,便率先解释:“我是真的,不是幻觉你也没有在做梦。两个月前才醒过来,看到自己在凡界还一脸懵逼呢……听说魏国皇帝是颜子阳的后代,所以想来找他,问问他知不知道修仙界和凡界的结界在哪儿。” 衡二还是没有说话。 阿玉叹口气,摸了摸这只大型犬的头,声音也有些低沉:“已经过去三千年了吗?我之前心里还怀疑,以为自己在哪个幻境里头呢……衡二,你信我,我真的回来了。” 阿玉说着,手掌撑开衡二的胸膛,眼睛看着他:“你能感受到吗?” 衡二愣愣的,任阿玉推开他,只还拉着阿玉的小手,两人目光相交,立马看见了一个缩小版本的阿玉。 阿玉也看到了他眼里的倒影,有点不自在的撇开眼:“我小时候的模样……” “很可爱。”衡二声音有点沙哑,轻声说:“很乖。” 阿玉:“……”妈蛋仗着现在你伤心,觉得我被夸很乖很可爱就不会发火了是吗?!阿玉咬牙,差点给衡二怼回去,但眼刀还没有飞到一半,就看见衡二惨兮兮的鼻头和眼眶,心霎时间就软的一塌糊涂……最终勉强笑了一下:“谢谢夸奖。” 泥煤。 之后再算账。 阿玉悄悄的记下这一笔。 衡二这时方才嘴角一弯,露出了两人相见后的第一个笑容,阿玉心里也一松,笑道:“好了,起来说话吧。” 现在自己是个小鬼身体,衡二刚刚抱住他时双膝跪地,两人方才能平视,衡二闻言忙从地上起来,但并不放开阿玉,反而仗着身高一把抱起来阿玉,也不管颜煜,带着阿玉瞬移到卧房的床边,将阿玉放到他腿上坐着。 阿玉也不觉得尴尬,为稳住衡二心神,还主动牵起他的手,斜靠在他身上,问:“你怎么会在凡界?还当了什么国师的……”又想起那个承天帝颜煜,斜看了他一眼:“还收了个徒弟?” “不是我徒弟。”衡二敏感察觉到阿玉的不高兴:“我没有承认过。” 阿玉呵呵:“没承认过人家叫你师傅,你还答应的那般爽快?” “他自叫他的,但我并未收他为徒。”称呼对衡二来说并不重要,早先还纠正过颜煜,但后来就随他去了——他现在却不会承认,之前确实动过如果颜煜愿意离开凡界前往修真界,那么他收下他也无妨的心思,现在忙转移话题说:“我来凡界散散心。” 阿玉瞅了他一眼,勉强相信了。 衡二又道:“当年九屠依据邪神留下的手书制作出了能影响你的朱砂纹灵符,你……”他喉头梗塞,之后才低声道:“你被他抓住,魔气精灵逸散在空气里,只留下半块灵气精灵,我本以为你在灵气精灵里面,没想到……”却是在魔气精灵里,还流落到了凡界。 阿玉追问:“后来呢?九屠九幽死了没?” “后来扶桑出现,她用她体内剩下的半颗树心替我解除了封印,之后我杀了九屠九幽,九军合十阵也给破掉了。” 随后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衡二简单略过,说起纣魃师傅把自己弄来凡界一事时心中才后怕不已,眼中神色都变了:“如果我没有听纣魃师傅的话,你一个人在凡界……” 修为又没有,身体还这样小,连结界能不能找到都不一定,若是一直找不到,或者找到了却进不来,两人又要错过多少年? 阿玉看衡二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忙打断他的思路,道:“好了好了,之前的事就不提了,现在你不是找到我了吗?” 衡二气压低迷:“不是我找到了你。” “我找到你不是一样的吗?”察觉到现在衡二的玻璃心比三千年前更甚,阿玉不敢再说这个话题,害怕他再钻牛角,因此换个问题问:“那我另外半块精灵,是不是在你那儿?” 衡二点头,左手第一次松开阿玉,翻转后掌心出现一个小小的精灵团,下方是温养着他的银枝。 阿玉忙试着触碰了它一下,那精灵却没什么反应,更奇道:“当时我的意识全转移到魔气精灵里,这半块灵气精灵看来是死了?” 衡二道:“里面没有你的气息。我当时看着魔气精灵逸散,便以为你在灵气精灵里……” 阿玉想着这三千年衡二苦逼兮兮去哪儿都带着这半块精灵的模样,心中更感心酸,便摸摸他的头道:“辛苦你啦。” 衡二转手收回灵气精灵,更加抱紧了阿玉。 两人一时无话,阿玉因身体弱,此刻有些发困,又自觉此时安全,便在衡二怀里闭着眼沉沉睡去,长睫垂下,在嫩嫩的脸上打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房间里安静下来,衡二静静的看着阿玉,半晌后慢慢低头,在阿玉额头上印下一吻。 . 阿玉暂时不想回修真界。 “我这幅样子回去做什么?”阿玉翻个白眼:“让别人嘲笑吗?” 衡二看着他一米一的身高默认不语。 阿玉道:“难得到凡界一趟,我们四处转转,不拘是在魏国安绍啊,其他地方也去!”边说边笑嘻嘻拉着衡二的衣角:“你当我爹我当你儿子,咱们父子俩闯荡江湖去!” 衡二:“……” “你不愿意?”阿玉语气森然。 衡二只好点头:“我愿意。” 说好要去闯荡江湖,自然不可能呆在安绍,衡二第二日便去议政殿向颜煜辞行,颜煜闻言目光穿过宫殿,看到外面正蹲在地上看蚂蚁的阿玉,眼中浮起惊痛:“就为了他吗?!” 衡二一下皱起了眉,颜煜咬牙:“师傅!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过往……”他眼里一下显出凄苦的神色:“但是师傅,这么多年我后位空悬后空空虚,你……” 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吗? “我不是你师傅。”衡二却沉沉看了颜煜一眼,不想知道他有哪些委屈,眉目转到殿外时才柔和下来:“他不喜欢你,我不会收你为徒。” 颜煜愣住,呆呆的看着他,衡二转头过来,又恢复了冷酷模样:“今后魏国靠你,千万百姓也要靠你,你只要时时刻刻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就行了。天高水长,你我却不必再聚。” 说着迈步离开了议政殿。 颜煜穿着明黄色的帝王袍,身体麻木而不可知,看到那个如日月姣姣的男人走到殿外,走到那个小孩模样的人的身边,弯下腰牵起他,细心擦去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的尘土。 那孩子脸上带着笑,往议政殿内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冷笑。 . 阿玉自然不晓得衡二对颜煜说了什么,他也懒得去管,什么魏帝明王统统抛在了脑后,和衡二离开了安绍。 凡界发展了三千年,一应新奇玩意儿出了不知几凡,阿玉抛开要找到衡二的烦恼,现在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身边又带了个超级保镖,自然想干什么干什么,对什么感兴趣了便去学,师傅不愿意教便强迫……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凡界的初春时,魏国著名的花城举办百花宴,阿玉兴冲冲的带着衡二过去看,仔细数了,果真花草品种超过百数,个个姿态妍丽十分好看,阿玉做十岁小孩儿装扮,被衡二牵着在桃树林里转。 这桃花林绵延数里,远远看过去一片粉嫩,置身其中更是花香萦鼻,偶尔看得到蜜蜂飞过,嗡嗡嗡的不吵人,反倒为静谧的桃林添了几分生动。 衡二牵着阿玉,这样走着,突然就觉着如果能这样永远走下去,就算只有一条路,就算是同样的风景,只要有身边的这个人在,也完全值得。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阿玉好奇,仰头看他:“怎么了?” 衡二笑,眼见树上因风吹动飘落几朵桃花,被风吹着落到阿玉肩畔,便单膝跪着,为他拈下那朵花。 阿玉哼了一声:“干嘛非要跪下来?” “太矮了。”衡二叹气,这样的阿玉自己吻起来很有罪恶感啊,不禁问:“阿玉什么时候再长高?” 边问眼睛边期待的看着阿玉。 阿玉挑眉,嘟起嘴,含糊道:“不会长高了……这样的你不喜欢亲吗?” 小孩嘴唇嫩嫩的,粉色和桃花相衬,衡二眼睛深了几许,一时情动,慢慢要凑上去,不料阿玉一下避开,哈哈笑道:“算了还是算了,我怕你养成奇特的爱好……唔……” 猝不及防,还是被亲个正着。 阿玉呆住,没料到衡二竟然这般不知羞,亲着亲着竟然还起了反应,不禁恼道:“变态我还是个孩子!” 衡二手掌抚摸着阿玉背心,灵气渗透进他身体里,阿玉身体再控制不住迅速长大,衡二笑,两人触额:“还想骗我?” 阿玉咬牙:“总之你变态!” “是是是我变态。”衡二大方承认,心念一动间桃林的空地上便出现了一间木屋,他横抱着阿玉,一步步走进去。 阿玉惊讶:“这木屋……?你去散修集市上买下了那个木屋?” 阿玉记忆力极好,自然看出这木屋的格局和外观都跟之前两人在魔都散修集市上看到的那个一样,当时阿玉还信誓旦旦等闲下来之后要给衡二做一个呢…… 衡二拇指摩擦着阿玉的脸颊:“不是买的。” 阿玉更惊讶了:“你抢的?” 衡二脸色一黑。 阿玉呆住:“不会是你做的吧?” 衡二看了他一眼:“那么不敢相信?”三千年呆在卧冰洞,这样的木屋,他做了不知道多少个。 阿玉笑:“确实……” 当时对炼器什么都不懂,但现在这木屋却精致的很嘛……衡二仿佛也听出了他言语中没有表现出来的夸奖之意,瞬间到了屋内,将阿玉丢在榻上,贴身覆了上去:“阿玉,我懂的东西,可比从前多了很多……” “啊!变态!” 屋内一声惊叫,木屋渐渐在桃花灿烂中隐去,蜜蜂嗡嗡嗡围着转了几圈,房子彻底消失,徒留一地落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