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为了成为宠妃而奋斗》 第1章 入宫 阳春三月,一派的花红柳绿。 偌大的京城里最近倒出了个奇闻,安平侯府苏家自幼送到乡下寄居三小姐归了府来。 要从这里说来倒算不了什么奇闻了,奇就奇在苏家派遣出去接三小姐的护卫,皆在泥石流中身亡。而那娇滴滴的三小姐竟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要知道,京城近期雨水频频,连进京城最近的一条路也多次发生山体滑坡,不少行人都丧生在那泥石流中。 天灾无情,不论你是贩夫走卒亦或是达官贵人,在灾难面前,具都如同蝼蚁。所以,苏三小姐格外的幸运。 因着这份幸运,苏三小姐近期在这京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不过这名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因为三年一次的大选来了。 当今皇帝登基不过六载,年纪也是刚过而立。皇上登基时,所劳之事甚多,无心后宫诸事。唯一一次选秀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再则,皇帝已过而立,膝下子嗣稀疏。在潜邸时得了两子一女,登基后这唯二的皇子,也有一个因病夭亡,如今剩下的就是这一子一女。 登基六年,后宫中也有妃嫔有孕,可平安产下孩儿的却寥寥无几。就拿最近的来说,谢修仪九死一生才产下一个孱弱的小公主。也不知养不养的活。 子嗣不丰,对于帝王来说是大忌。所以这次大选,可以说是这几年之最,皇上太后都是极为看重的。 天空蓝的仿佛是用水洗过,没有一丝多余的云彩,只剩下一片澄澈的蓝。 顺贞门前,秀女们分两列站好,由嬷嬷们领着向毓秀宫走去。一时间,衣袂飘飘,香风绕绕。秀女们俱都摒神静气,规矩的跟在领头嬷嬷身后。 “各位小主,这进了宫可就不比往常在家中。不管你平日里是个什么小家碧玉,公爵贵女。这进了宫就得守宫里的规矩,接下来一路奴婢会为各位小主仔细讲解宫规,望小主们牢记。”领头的是名穿雪青色宫装的嬷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盘成一个圆髻,用一个如意八宝分心定在头顶。 虽说秀女们进宫之前,家中多半提前请了教习嬷嬷。但总有秀女仗着出身显贵,做出些有违规矩的事来。上头出了差错,下面自是跟着吃挂落。 选看秀女的地方是在毓秀宫正殿,由嬷嬷带领着穿过甬道,绕过壁影斜廊。秀女们到达毓秀宫宫外又按籍贯分成六人一列,自有专人负责引领秀女入殿选看。 余下的秀女则被安排在了东西配殿中等候。等候间隙中,之前就相熟交好的秀女们也围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起话来。 苏晚棠是三个月前方才入京归府,归府后又是马不停蹄的学规矩,同这些秀女们着实没有交集,索性乐的自在,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歇息。 “你可是苏家妹妹?”迎面走来一位妙龄少女,生的杏眼桃腮,漆黑如墨的发梳成一个飞仙髻,髻间带着一只点翠烧蓝累丝凤冠,凤口衔着一只红宝吊坠,正正垂在额间。耳间带着同色红宝耳坠,行走间宝光熠熠。身上一袭浅妃色绣芙蓉花裙装,一身的珠光宝气,富贵非常。 “早前便听家中姐妹们提过元家姐姐,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妹妹这厢有礼了。”苏晚棠打量元若瑕时,元若瑕也细细的打量起了苏晚棠。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确是一个难得的美人。鸦青的秀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单螺髻,发间只带了玉制海棠发簪。对应起身上碧草色衣裙,不仅柔和了本来艳丽的眉眼更添了几分风流雅致。 “那我可得听听你们姐妹在后面编排我什么了,若是坏的,可饶不了你们。”元若瑕随意调笑道,言语间竟仿佛同苏晚棠似真的闺中密友一般,谁能想到她们认识还不到一刻钟呢。 “哪能啊!都说姐姐貌美如花,人比花娇,此次大选必能拔的头筹。”苏晚棠夸赞道,脑中却想到元家乃是苏二夫人的娘家,此时元若瑕过来交好,心中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妹妹生的这样一副好相貌,便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了。在你面前,我这样的哪里还称的上貌美,真是相形见拙。苏家与元家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我的姑母也是你的婶母,你我可以说是亲嗒嗒的姐妹。之前你未归京,自是有些许生疏,之后可要多多来往啊。” 苏晚棠掩帕一笑,自是虚虚的应了下来。 此届参选者众多,其中美艳绝伦者不知凡几。元若瑕虽说貌美,但到底不算难得。但是凭她的家世,此次必定中选,同理还有苏家。苏家如今虽说没落了几分,但到底还是个候府。就是不知这位份是几何了。 一上午的时间在太监们不停的唱喝声中过的很快,正殿中不停的传来中选册封与落选归家两种声音。而元若瑕比苏晚棠早了一刻钟入了殿内,果真如苏晚棠所料,册了个御女。 午时刚过,未时刚至。选领的太监便领着苏晚棠并其他几位秀女进了正殿。 正殿修整的金碧辉煌,大理石铺就的地砖光可鉴人,内侍宫人俯首立在两侧。坐在大殿正中的便是当朝的皇帝,大雍朝的第四代君主萧蔺,坐落在他右侧的便是本朝国母,当今天子的结发妻子皇后李氏。 “大理寺少卿常德之女常青青,年十六”随着太监的传唱声,一名紫衣少女脱列而出,柔身行礼,声音甜如蜜糖。“臣女常青青见过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率先开口的是一道柔和却不失威严的女声。自是当今的皇后,皇后虽为皇帝的结发妻子,与皇帝成婚十几载,已近而立,膝下却空虚。亲生的就只有一个静和公主,生来便体弱多病。不过皇后为人贤惠,很得皇帝敬重。 常青青将头微微抬起,露出一张玉白的俏脸,许是因为害羞,莹白如玉的脸上升起朵朵红霞。她头上绾了个元宝髻,鬓边无多余饰物,只插了几只西府海棠,外加一只金镶玉东珠步摇。生的一副玉貌花容,又自带一股风流气质,真是人比花娇,貌美非常。 “素问常府的女儿德容言功,针凿女红都是极为出色的,在京中也是早有贤名的。皇上瞧瞧,可要留用?” “既如此,那便依梓潼所言。常氏留用,赐居宝华殿,册为宝林。”头带冕旒,居坐在全金九龙椅上的皇帝缓慢开口道,声音随和却带着淡淡的疲惫。想来一个上午看了那么多位美人,也费了些许心力。 毕竟,一个上午册封了名分的秀女就有了六位。其中两位秀女还有了封号。 “安平候府太常少卿苏闻远之女苏晚棠,年十六。”随着太监的传唱声,苏晚棠婉转出列,盈盈行了个礼,声音清脆似银铃。“臣女苏晚棠见过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可是安平候府行三的姑娘?”率先开口的依旧是皇后。 “回禀娘娘,臣女在家中序齿正是行三。” “倒是个有福气的。”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皇后颔首笑道。“皇上日理万机,定是不知。这苏氏归京时,遇到了泥石流。随行之人皆不幸身亡,唯她一人生还。” “哦。那倒是称的上有福气,走上前来,让朕瞧瞧。”皇帝似乎来了几分兴致。 苏晚棠莲步款款,向御前行了几步,在太监的示意下,在御前站定,头颅微抬,双眼却微敛。 “倒是个美人。”苏晚棠只感觉皇帝漫不经心的将自己扫视了几遍。“既是个有福气的,便册为宝林!进了宫来也不算埋没了你这份福气。皇后啊,揽月阁可还闲置着?” “皇上忘了,揽月阁刚才安排了元御女进去。不如就栖云阁,原先住在此处的张宝林迁到了钟粹宫,正好空了还未进人。 “那便栖云阁。”三言两语间,宫中两大巨头便将苏晚棠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次进来的一组秀女,除了苏晚棠与常青青之外,其余皆落了选,只待今日结束后,便发还本家。 亦或是择取优秀的秀女,赐婚与正当龄的宗室子弟。 而已经中选册封的秀女,将在参选结束后先归置在储秀宫中。待本家将各位小主们常用的物件儿与丫鬟送进来,与宫室打扫完毕,便迁入指定好的宫殿。 不过这个过程都是及其快速的,一般在两天之内。毕竟各家送这些姿容出色的女儿就是为了争宠的。 第2章 巧遇 春风拂绿柳,红花映朝阳。 转眼间便是春末,这几日天气晴好,微风中也带了几分燥意。宫中上下俱都裁好了新衣。 据上次选秀也已经过了两月有余,之前入选的秀女们,大部分都已承宠。其中楚国公府林家的女儿最为得宠,这位姑娘选秀时便被皇帝册为才人了,还亲拟了号“玉”。 稍次一些的柔采女,虽微份低微,出生平平,其父不过是个小地方县令。但生的雪肤花貌,声若莺啼,皇上对之也甚是喜爱。虽为末位采女,却也得了皇上亲拟封号。 栖云阁内,苏晚棠正揽镜梳妆。鸦青的秀发梳成双刀髻,鬓边别了朵姚黄牡丹。发髻两边绑了淡绿色丝带,丝带垂在胸前脑后,多了几分清灵之感。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眉心点了梅花钿,唇上薄薄的涂了一层口脂。身上着了丁香色宫装,领口袖口裙边都绣了小朵小朵的缠枝花,米黄色的珠子绣在了那花蕊中。 苏晚棠满意的看了眼镜中人,秀美风流,灵气逼人。她唤了贴身宫女秦桑与绿枝,收拾了一只燕形纸鸢便出了栖云阁。 进宫两个月以来,其他秀女多少都已承宠。唯有她,进宫便染了风寒,因病情反复还未能承宠。对此,苏晚棠并没有急切的想法。虽说进宫便是为了帝王的宠爱,但宫中复杂,处处都是权利倾轧。与其傻傻的当了出头鸟,还不如先蛰伏下来,以待时机。 更何况这风寒,还是她特意染的。 苏晚棠带着秦桑绿枝行至御花园,春日里百花盛放,处处姹紫嫣红。苏晚棠并没有去平日里妃嫔们爱去的几个地方,反倒是寻了个僻静处。 跟着她的秦桑绿枝只觉得满心的疑惑,属实搞不清楚自家小主是什么意思。原以为小主今日如此精心的装扮,也是为了出门偶遇皇上的。 前几日听风阁的陆美人,不就在御花园偶遇了皇上。皇上还兴致颇高的听她唱了曲儿,当晚便翻了陆美人的牌子。 要知道陆美人可是三年前的老人了,平日里也没得几分恩宠。若不是这次偶遇,估计皇上早就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一位陆美人。 原以为自家小主是有了危机感,却不成想还真是出来放纸鸢的? 苏晚棠满意的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吩咐秦桑拿好纸鸢,开始快步跑了起来。 她体态轻盈,跑起来自也是婀娜动人。阳光下,她衣袂飘飘,笑容明媚纯真,一回眸,浅绿色的发带轻柔的偎依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看上去纯真又灵动,像个误入凡尘的仙子。 纸鸢随着她的跑动飞的越发高了,她竟似真是来玩乐一般,全心的投入了进去。 观星楼上,萧蔺刚刚批阅完奏折,正站在楼上远眺。却见空中突然多了一只燕形纸鸢,顺着看下去,只见一个做宫嫔打扮的妙龄少女和宫女笑闹着,隔着宫墙都能感受她的快活气息。 “崔广来,去查查在此嬉戏的何人。”萧蔺挥手吩咐道:“算了,直接将人带过来。” 崔广来转身便向楼下走去。他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自潜邸时便在皇上服侍,很得皇帝的信任,可谓是太监中的第一人。 看着皇帝的神色,便知道这位小主今日的恩宠怕是跑不了了。就是不知这位小主又有没有本事,让这份恩宠久一点,毕竟这宫中昙花一现的实在是太多了。 苏晚棠把正高飞的风筝交给绿枝,正想到亭中歇息片刻。 “可是栖云阁的苏宝林?”苏晚棠循声望去,只见是个穿青色圆领窄袖袍衫的小太监。 “确是我家小主,这位公公寻我家小主所谓何事?”秦桑机敏,笑眯眯的接过话来。 “自是好事,烦请小主收拾收拾跟着奴才来。”小太监并未明说,也只是笑着答道。 “那劳烦公公稍等片刻。”苏晚棠轻声说,又忙唤绿枝收了纸鸢。 随着这小太监大概是行了一刻多钟出了御花园,又跟着他七拐八转的行了一刻钟。 在路上,秦桑特意找话与那小太监套近乎。知道他是在观星楼当差的,心中便有了计较,虽极力克制,但到底还是带了几分喜色。自大雍建国以来,观星楼除了皇帝皇后,其余妃嫔皆是非奉旨不得入。 暗中打量几眼自家小主,依然美的不可方物。因着走动,白皙如玉的脸上升起淡淡的粉色,活像一颗熟透的蜜桃。 宫中美人虽多,但自家小主这样的相貌,也是能占据一席之地的。之前一同入宫的小主们,或多或少的都已承宠,只有自家小主因病耽误了。宫中人都跟红顶白的,不得宠妃嫔不好过,底下的人更是连狗都不如。 到了观星楼,秦桑绿枝便被拦在了楼下。苏晚棠只身跟着在楼下侯着的崔广来上了楼去。 摘星楼顾名思义,占地高处。在观景台上,阖宫景色都尽收眼底。 苏晚棠一上楼,便看到了那站在台前的玄色身影。“宝林苏氏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苏晚棠盈盈行了个礼。 “平身。”苏晚棠抬头,便看到萧蔺含笑看着她。他生的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嘴唇极薄,虽是笑着却也带了几分凉薄气息。他身材修长,玄色衣衫完美的贴和了他的身形。墨发用九龙白玉冠束在头顶,一只玉簪横插其中。虽是过了而立,但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反为他添了几分儒雅之气,看上去尊贵内敛。 这样一个人物,便是不为帝王,也多的是女子为他前仆后继。 “朕记得你是这一届的秀女,之前怎未见过你?” “回皇上是嫔妾这身子不争气,自入宫便染了风寒,反反复复拖到现在才将将大好。也因着这病,嫔妾也鲜有外出。” “呵……那看来你如今真是大安了,朕见你方才在御花园放风筝,着实活泼。”萧蔺打量着眼前的小妃嫔,戏谑道。看着她脸上升起朵朵红云,活像个煮熟的大龙虾,眼里显出几分促狭之色。 “皇上~”苏晚棠只觉得羞不可抑,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憨。“嫔妾虽是候府出生,但长在乡野。自来是不爱琴棋书画。自知和其他姐姐妹妹比起来属实粗鄙,特意找了个僻静处,唯恐其他姐妹看见了嘲笑嫔妾。怎料还叫皇上瞧见了,皇上可不许再取笑嫔妾了。” 苏晚棠似娇似嗔,半真半假的说道。眼前这个男人除了是她的夫君,更是一国君主。眼下他正在兴头上,但谁能保证哪天不行差踏错。与其到时候来翻旧账,还不如现在自己先大方的说出来。 宫中的美人多不胜数,连宫女都颇有姿色。自己容貌虽然称的上是其中佼佼者,但皇帝坐拥天下,要什么样的美人寻不到? 苏晚棠暗自琢磨过,自己在乡野长大这是不争的事实。论琴棋书画,宫中自有佼佼者,能歌善舞的更是多不胜数。自己就是拍马也及不上。 倒不如另辟蹊径,取一个真字。十五六岁的少女,对英俊的帝王仰慕不能自已,付出自己的一片痴心。她长在乡野,柔软天真,自有一番可爱之处,而且她还生的貌美绝伦,这就是苏晚棠给自己立的人设。 一朵清纯好不做作的白莲花。 第3章 承宠 果然萧蔺听了她的话,龙心大悦,更加开怀。留她在摘星楼侍候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派了崔广来将她送了出来。 她乘坐步撵回了栖云阁,阁中上下的宫人都欢喜异常。还以为自家主子是个不上进的,平日里劝她出去走走,次次都是淡笑不语。进了这栖云阁便如同坐冷板凳。如今虽还是未承宠,但至少心里有了盼头。 这宫里就是这么现实,主子好了奴才才能好。 打发了送她回来的太监们,秦桑绿枝欢天喜地的将她扶进屋内。稍稍歇息了片刻,秦桑绿枝便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虽未明说,但今儿皇上十有八九会翻自家小主的牌子。 果然半个时辰后,敬事房便派了个绿色圆领窄袖袍衫的小太监来,让栖云阁做好准备,皇上今夜翻了苏宝林的牌子。 分到栖云阁的两个小太监,一个名为小圆子,一个名为小夏子。都是自幼便净身入宫。其中小圆子老实憨厚,小夏子倒有几分机敏。只见他从绿枝手中接过赏钱,奉承话不要钱的从口里说出来,客气的送了敬事房的公公出门。 得了准信后,霎时栖云阁上下都动了起来,一时间人头攒动,好似过年。 苏晚棠的位份是六品宝林,除了自家带的两个贴身侍婢,宫里还给配了两个小太监。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二等宫女及四个粗使宫女。 两个二等宫女是要到屋内伺候的,苏晚棠便给她们改了名字。一个叫燕草,一个叫碧丝。 秦桑为人稳重,苏晚棠的衣物便是交由她打理的。她从箱笼里翻出一件茜红色透明纱衣,那边的绿枝早已点好了薰笼,加入了百合香料。从秦桑手里接过衣物,小心的熨烫起来。 燕草指挥着粗使宫女将热水倒进浴盆里,又往里面加了些花瓣。自家小主不喜太浓烈的气味,唯爱着淡淡的清香。平时间也是能不用香料便不用香料的。 那边苏晚棠已经卸妆完毕,由着宫女们伺候着沐浴,她肌肤雪白娇嫩,在热气的氤氲下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身姿更是婀娜匀称,一双玉腿又细又长,连脚趾都显得浑圆可爱,似一粒粒珍珠。 妃嫔侍寝都是由敬事房安排了凤鸾春恩车来接到两仪殿的,一般承宠之后便又由敬事房安排了送回来。 沐浴后,秦桑绿枝又为苏晚棠细心的装扮起来。长如瀑的墨发柔顺的披在身上,绿枝拿出玉容粉想为苏晚棠铺上,被她拒绝了。她现在将才豆蔻,就是不敷粉这肌肤也是白皙似玉。更何况,没几个男人愿意吃一嘴的粉。再则她生的本就艳丽,此时半点脂粉未施,看上去清纯又艳丽。 苏晚棠收拾完毕,凤鸾春恩车也到了。绿枝为她戴好披风,扶了她出门去。 乘着凤鸾春恩车沿着永巷行了三刻多钟,方才过了安仁门。过了安仁门在行一刻钟过了月华门,便能看见两仪殿。建国初期大雍后宫制度等级森严,又分为了东六宫和西六宫,其中以东为尊,取紫气东来之意。低阶妃嫔一般居住在西六宫,高阶妃嫔才有资格居住在东六宫,中间则修了一条甬道隔开,又名永巷。 不过如今过了几代,妃嫔居所倒也没有之前那么讲究。毕竟后宫中的嫔妃越来越多,若按照制度,那么多的嫔妃是住不下的。 到了两仪殿,苏晚棠扶着绿枝下了车。侍立在殿外的宫人率先来查验了身份。紧接着又出来几个青衣小太监,对苏晚棠行了个礼,便将苏晚棠抬了进去。 殿中早已点燃了蜡烛,根根都有婴儿手臂粗,将整个室内照的宛如白昼。小太监们将苏晚棠放置在了龙床上,便悄然退了出去。 苏晚棠躺在床上,只觉得四周静谧极了。只偶尔能听到火星爆赞的噼啪声。闲来无事,便打量起了头顶的二龙戏珠围账。那龙绣的活灵活现,珠子更是用鲛丝绣成。在烛光下波光凌凌,那龙就似在游动一般,真是称的上巧夺天工。 等了不知多久,大概可能半个时辰左右,就听见外面的宫人们一同行礼的声音。整个宫室就如同被打开了开关一般,宫人们都开始忙活起来。 “爱妃可久等了?”随着宫人们鱼贯而入,萧蔺也踏进了寝宫。他仍穿着白日里那身玄色衣衫,神色疲惫,连声音中也带了点出来。 华清池里早已放好了水,侍立在两旁的宫女忙上前来,伺候着他沐浴更衣。 沐浴后萧蔺换上了一身月牙白绣金龙寝衣,因刚沐浴过墨发上也带了些许的水汽。伺候的宫女取了帕子来,还未走近,便被他挥手退下了。 天色已然不早了,萧蔺走到龙床前。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勾人。只见那躺在床上的小妃嫔,一头缎子似的长发铺散在了床上。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嫩的能掐出水来。脸上嫣红点点,那眼神欲语还休,分外勾人。 即使是见过了各种美人的萧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小妃嫔确实是个中翘楚,是个难得的美人。 掀开那盖在美人身上的锦被,露出一具婀娜多姿的nv体。茜红色的纱裙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身形,更别提那若隐若现的如玉肌肤。su胸tg翘,像一颗成熟的水蜜桃,只等着人任意采撷。 花有清香月有阴,秋千院落夜沉沉。两情鱼水,并颈鸳鸯,今夜属于有情人。 “皇上,小主。时候到了。”三更天刚过,崔广来便到窗前提醒道。按照后宫律隶除了皇后可以在两仪殿侍寝一整晚除外,其余的妃嫔都是在承宠后便着凤鸾春恩车送回远处,最长时间不能超过子时。 绿枝并几位宫人贯入进来,快速的替苏晚棠收拾起来。将才收拾好,两名穿褐色宫装的嬷嬷一个手里端着金丝楠木金边托盘,另一个则手里拿着一本彤册,身边还跟了个粉衣宫女,用托盘奉了笔砚。 这便是宫中的司寝嬷嬷了,宫中每一个妃嫔侍寝后,司寝嬷嬷都会记载在彤史上。若是遇喜有孕,只要一翻彤史便知。此举便是为了杜绝妃嫔们挨不住深宫寂寞,与人私通,生出孽种混淆皇室血脉。 特别是妃嫔们第一次承宠,为了证明其的贞洁。身下都会垫上一块白布,又称为元帕。 这两位司寝嬷嬷来,正是为了验收那元帕。除了第一次承宠,以后再承宠自会有专人报给司寝嬷嬷。 第5章 妃嫔茶话会2 “娘娘今日真是容光焕发,好看的紧。”谢修仪微微笑着道,许是没有休养好,声音里透着些羸弱。 “还是丽妃娘娘手巧,臣妾手就笨的紧。”陆昭容掩帕一笑,接口道:“怪道皇后娘娘喜欢你呢!” “瞧陆昭容说的,这宫中的姐妹,皇后娘娘哪个不喜欢?前儿娘娘才赏了你对镯子呢!”丽妃眼波一转,慢条斯理的道。 “谢修仪,昨晚小公主可睡的香甜?”皇后柔声问道。 谢修仪所出的公主,胎里不足,先天体弱。能养到现在是费了极大的心力的,因怕着早夭,连名字都没敢取,序齿也没排。平日里都是小公主小公主的唤着。 “托娘娘的福,公主如今算是能睡整夜觉了。昨儿臣妾偷偷去瞧了眼,睡的香甜极了。”谢修仪说起小公主,脸上忍不住的漾起笑容,眉眼越发温柔,身上也多了母性光辉。 “那就好,若有什么需要都来回禀本宫,一切以小公主为主。”皇后颔首,似乎十分满意。“昨儿侍寝的是苏宝林,苏宝林何在?”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苏晚棠侧身走到堂前,盈盈行了个礼。 “起来。既入了宫,便克己奉公,好生伺候皇上。争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碧珠,去将本宫的红宝石石榴发簪拿来赐给苏宝林。” 碧珠应喏一声,奉着金丝楠木托盘走到苏晚棠面前。里面躺着一只红宝石榴发簪。绿枝忙从碧珠手里接过托盘。 “嫔妾谢娘娘赏。”主仆两又行了一礼,方才退下。 “各位妹妹可还有什么事要禀告的?” “嫔妾有一事要奏,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爽。还以为是天气渐热的原因,昨儿昭了太医来。说是嫔妾遇喜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说话得是采薇宫的郑婕妤,她十八九岁的年纪。着一身碧草色襦裙,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口,是个标准的美人。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小腹,平的生出几分得意忘形之色。 且不管这下面的妃嫔是如何打起了眉眼官司。 就看那陆昭容一瞬间揉紧了手帕,忽而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失态了,又拿手拂了拂裙子。就连那谢修仪都一瞬之间皱了皱眉。 特别是那章美人,当时便如同柠檬精附体,一张脸扭曲着,却偏偏要憋出个笑容来。这模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那头碧珠奉上彤史,皇后偏头瞧了朗声笑着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翠翘,去本宫库房里捡些上好的滋补品给郑婕妤送去。对了,还有那血燕也分几盏给郑婕妤,李德全,去通知内务府采薇宫这头好生照看着。” 皇后吩咐完,又笑看郑婕妤,语气和蔼可亲:“你是个争气的,此次若能平安产下皇子。本宫便上疏奏请皇上提你的位份。” 郑婕妤听了这话,自是喜不自禁。她已是正三品婕妤,再往上去便是九嫔。九嫔便是一宫主位,对上也可自称臣妾,对下也能自称本宫。低阶妃嫔见了她都是要唤声娘娘的。 “郑婕妤还真是好福气。皇上疼爱就不说了,连皇后娘娘也这样疼你。”果然章美人还是管不住那张嘴,好好的话从她口中绕了一圈硬是阴阳怪气,酸气十足。 “章姐姐说笑了,皇后娘娘宽厚大度,对阖宫的姐妹都是一视同仁的。此次不过是因着我有孕罢了”郑婕妤自也不是吃素的,慢条斯理道,在那有孕两字上加重了口音。“说起来姐姐是同我一同入宫的……”又掩帕一笑,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章美人气的不清,胸口剧烈起伏着。平时间话那样多的人,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皇后喝到复又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嫔妃。“本宫还是那句话,你们其中若有谁能成功生下皇嗣,本宫都会亲自奏请皇上为你们晋位。今日若无事,便都退下。” 众妃嫔又一同行礼。 高等妃嫔都是有步撵可坐,出的千秋殿,便乘上步撵走了。 苏晚棠三人位份低微,自又是走到最后。出的门,便见那郑婕妤如众星拱月被围在正中。 旁边一些低阶妃嫔恭维奉承着,郑婕妤听着话倒是很受用,但眼神却轻蔑,显然对这些低阶嫔妃是十分看不上的。 三人忙上前见礼,郑婕妤只将她们扫视了一遍,在苏晚棠身上定格了片刻。复又慢条斯理的唤了声起。虽然她们三人生的貌美,特别是苏晚棠,但目前还不值得郑婕妤将她们放在心上。 因着有孕皇后特赐了步撵给郑婕妤,不一会她便乘上步撵走了。 “瞧她那轻狂样,生不生的下来还两说呢。现在都拿出了娘娘的架势,呸!”章美人刚从殿内出来,正看着郑婕妤坐撵离去,恨恨的啐了一口。 说完又看到了旁边站着的苏晚棠三人,三人复又给她见礼。章美人依旧还是柠檬精附体,阴阳怪气的唤了她们起来,便扶着贴身宫女的手走了。 苏晚棠三人又一同行至半路,元若瑕与常青青同在一宫,自又是一路,三人约好了下午一同去瞧玉才人,便分开各走各的。 微风和煦,从千秋殿出来不过辰时,阳光还并不强烈,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苏晚棠并不急着回去,带着秦桑慢慢在路上行着。心中却想着后宫诸事,如今郑婕妤有孕这宫中怕是又要变一变了。只是不知道郑婕妤这一胎到底能不能平安生下来了。 自己如今在宫中并不打眼,虽然貌美,但是还有一个更加倾城绝色的丽妃在呢。再者以色侍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目前来看,还是先加深皇上对自己的印象。若是能获得一二分宠爱那就更好了,至于其他只能徐徐图之。 还有元若瑕和常青青倒是可以先结交着,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利用利用。 苏晚棠毫不愧疚的想着,难道还真以为这宫中能有什么姐妹情?大家都是奔着荣华富贵来的,皇上的宠爱就那么多。你多得了,我就少了,现下是大家都无宠,方能心平气和的交往着。 再则她们同自己交好,不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吗? 她苏晚棠生来便不是良善之辈,宫中本就是你争我夺,接下来就各凭本事了。 第6章 雪团儿 进宫这么长的时间,苏晚棠还没仔细观赏过宫中的景色。亭台楼阁,曲水流觞,假山做的更是精奇。 “汪~”突然从草丛里窜出只巴儿狗,它生的通体雪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脖子上还带着只金铃铛,如果不是它此刻正咬着苏晚棠的裙脚的话,那它一定看上去非常可爱。 “哪来的畜牲,怎么没人管管。”秦桑提着苏晚棠的裙子,想将裙脚从那巴儿狗嘴里拖出来,无奈那狗不知怎的,就是不松口。 秦桑焦急万分,唯恐那狗失控伤了苏晚棠。也不敢动手打它,生怕激的它发狂。再者这狗毛发干净整洁,脖子上还挂了个金铃铛,一看便知是人家的爱宠。 打狗还需看主人呢! “雪团儿~雪团儿~”只见从前方月亮门里跑出一个宫女,她穿着粉红色宫装,此时正焦急的寻找着什么。 “唉。小祖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她跺了跺脚,赶忙过来帮忙,那狗见了她倒也听话。乖乖松了裙脚,乖顺的躺在了她的怀里。 “见过小主,刚才真是对不住了。”找着了狗那宫女也是松了口气,方才对苏晚棠行礼道:“平日里雪团儿很是乖顺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又见雪团儿将苏晚棠的裙子咬了个口子。 “奴婢是朝霞殿的,敢问小主居住何处?雪团儿是容妃娘娘的爱宠,奴婢看您的裙子被这小东西咬坏了。待奴婢回禀了娘娘,给您送一条过来。” “这位姐姐何必这样客气,我家小主是栖云阁的苏宝林。”秦桑帮苏晚棠理了理裙子,心下可惜这裙子怕是不能穿了。“雪团儿也不是有意的,姐姐何必放在心上。” “看你这样行色匆匆的,若有事儿便先忙着去!”苏晚棠嫣然一笑,极体贴的说。 “不瞒小主,容妃娘娘对雪团儿可谓是爱极了。今儿还以为雪团儿走丢了,派了些许人出来寻呢!恐怕现下还等着呢。” “容妃娘娘既等着,那你就快快回去!免得娘娘久等了。” “今儿真是多谢小主了,等奴婢回去定据实禀了娘娘。”那宫女也是笑着给苏晚棠福了个礼,便带着那雪团儿匆匆离去。 出了这个小插曲,苏晚棠也无心逛园子了。 “小主回来了,碧草快将早膳摆出来。”绿枝看着苏晚棠进了门,赶忙吩咐碧草将早膳摆上,又快步迎了上去。 “呀,这裙子怎么破了道口子?”绿枝瞧着这新裙子,只觉得心疼极了。自家小主位份低,一季统共能做的就那么几条裙子。 “别提了,回来遇上了容妃娘娘的雪团儿。”秦桑慢条斯理的将事情说了。 “可惜了。”绿枝叹了口气。“小主先将早膳用了,今儿有你爱吃的鸡丝粥。碧草刚从御膳房提回来,还热着呢。”说完便拿瓷碗给苏晚棠乘了一碗出来。 苏晚棠吃完了粥,又唤秦桑去将小夏子唤了进来。 “奴才见过小主。”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自小就进了宫的?”苏晚棠上下将他扫视了几遍,柔声问道。“家里可还有亲人?” “回小主,奴才父母在奴才年幼时便去世了。奴才也是父母去世没了活路,才进宫来的。”小夏子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心里紧张极了。 “好,小夏子,我看你是还有几分机敏的。我这儿有件事儿要交代你去办,容妃有只巴儿狗你去查查清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得一五一十的查清楚了。”苏晚棠媚眼一扫,竟有三分凌厉。“这宫里是很现实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们既分到了我这里,那便是我的人。我好了你们才能好,我要的是这栖云阁上下一心。我虽是六品宝林,但对付几个背主的奴才还是有办法的。” “你也不用紧张,只要你对我忠心,我亦不会亏待你。富贵险中求,难道你就甘愿被人这样践踏一辈子?” “小主放心,奴才明白。今儿的事算是烂在奴才肚子里了。”能在宫里待下来的,那个又是简单的呢。那些单纯的,早早就填了那枯井了。与其窝窝囊囊一辈子,倒不如赌一把。 朝霞殿 容妃正抱着雪团儿躺在榻上,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雪团儿的毛。一个粉衣宫女替她揉着腿。 “即是雪团儿咬坏了她的裙子,你便去银雀那儿取一匹蜀锦给她送去。再添副白玉镯!” 挥退了前来回话的宫女,又想起有孕的郑婕妤。真是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她在宫中也算得宠,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升至二品妃位。却偏偏进宫三年,肚子里连个响动也没有。 “娘娘,郑婕妤哪里送些什么去?”说话的是容妃的贴身宫女银雀,她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生的眉目清秀。她是自小同容妃一同长大的,对容妃可谓是忠心耿耿。 “就捡那白玉观音给她送去,都说这观音有灵,希望能保佑她平安生产。”容妃勾了勾唇,神色莫明。 相思殿 殿内檀香冉冉,透过那袅绕的烟雾,入目的便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此时美人正伏在那案上作画。她素手微微的晃了晃,笔尖流下一滴墨,墨滴在画上瞬间便晕染开来。只见美人眉头微蹙,顺手便放下了狼毫。 侍立在旁的宫女忙上前替她净了手,又拿起案上的画作。“画的这样好,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画作时常都能作得。”丽妃薄唇微启,眉间带了淡淡的愁绪。“灵儿你说可是我自己有什么问题?入宫三年了,连个音信也无。现在连郑婕妤也有孕了,她是同我一同入宫的……” “娘娘莫多想,又不是没昭太医瞧过,都说娘娘身体康健。子嗣的事情都是缘分,兴许是缘分未到。”灵儿宽慰道,自家娘娘样样都好,平时间宠爱也多,却偏偏没有喜信。 就说那郑婕妤,平日里圣宠还没自己娘娘一半呢,却偏偏那样好命,说不心急是假的,毕竟这宠爱如同水月镜花,还是得有个子嗣傍身的。 就算不是皇子,是个公主也好呀。皇上膝下如今只得三女一子,对这些皇子皇女,皇上俱是十分宝爱的。 就拿安康公主的生母来说,之前不过是个掖庭院的宫女。皇上醉酒临幸了她,因着有了安康公主如今也是婕妤了。若不是因着她出生实在太低,九嫔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7章 探病 玉才人住的穗华宫,处于东六宫。虽是五品才人,但到底是当不得一宫主位的。穗华宫如今的主位便是陆昭容,玉才人现在居在穗华宫的东配殿里。 因着前几日的倒春寒,玉才人染了风寒,便向皇后告了假。 苏晚棠和玉才人本是没有多少交情的,但好歹还是同一届的秀女。再者,她之前抱恙的时候玉才人也是来看望过她的。 三人相约到了穗华宫,先去主殿向陆昭容请安。与陆昭容叙了一刻钟话,三人方才向东配殿去。 玉才人的贴身宫女绿腰早就在门前候着了,见了几人忙打起帘子。笑着说“几位小主可算是来了,我家小主里面等着呢!” 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双水杏似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领着几人去了内室,只见玉才人斜靠在床上,一张俏脸雪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睑下面泛着淡淡的青色,看上去有些许的憔悴。 床头柜上放着一碗汤药,幽幽散发着热气,室内也充盈着几分苦涩的气息。 “难为几位妹妹还这样记挂着我。”玉才人嘴角泛出几分笑意,整个人显得温柔似水,娴静极了。 “姐姐总是这样客气,我先前抱恙的时候,姐姐不是也来瞧我了。”苏晚棠佯怒道。 “是啊,姐姐何必这样客气。咱们几个都是一同入宫的。比起其他人总归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常宝林细声细气的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可别再说了,不然待会把玉姐姐说的不好意思怎么办?”常御女掩嘴娇笑。“玉姐姐可好些了?” “好多了,只是这几天尽是喝这些苦汁子,人都腻烦了。”玉才人微蹙了眉,看了一眼那放在床头柜上的药汁。 “良药苦口利于病,姐姐应当谨遵医嘱才是。趁这药还热着,还需快快服下。”苏晚棠劝着道。 “好罢,便听妹妹的。”玉才人无奈一笑,仍是温柔至极。 “还是小主们面子大,我家小主从小便不爱吃药。奴婢都劝了多少回了。”绿腰端上一碟子蜜饯,放在那床头柜子上。又端起汤药,伺候玉才人喝药。待玉才人喝完又从碟子里捡起一枚蜜饯,塞进玉才人嘴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是做惯了的。 “你啊你,哪日里不编排我啊。”玉才人嘴里说着恼怒的话,但看向绿腰的眼神却十分宠溺。 “嘻嘻~奴婢不过是仗着小主疼奴婢罢了。”绿腰笑着答了一句,又把摆放在桌上的药碗收了下去。 “姐姐同绿腰的感情真好。”常宝林叹道。 玉才人并没答话,只微微笑了一笑。转儿聊起了其他话题。“听说采薇宫的郑婕妤有孕了?” “姐姐和郑婕妤离的这样近,竟不知道?”常御女觉得有几分惊奇,转念一想却也觉得正常。郑婕妤有孕都是藏着掖着三个月方才说出来的,平日里肯定就更是谨慎小心了。 “离的近但我们之间并无交集,只是前些日子里,倒是经常看到郑婕妤身边那个叫秋水的宫女外出。”玉才人说话仍是温柔似水。“说来我之前还奇怪呢,刚入宫后我就曾去拜会过郑婕妤,只可惜她贴身宫女说她已经歇下了。想来那个时候郑婕妤就该是知道自己有孕了。” “说来也是她福气好,平日里虽然有宠。但也是不算多的,谁能料到竟然她怀上了。容妃,丽妃,那个恩宠不比她多,偏她那样好命。”常宝林接嘴道,显然是十分羡慕郑婕妤的。 “是啊,说不定过一阵子我们就该称她为娘娘了。”元御女亦是插嘴道。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见玉才人神色倦怠,便纷纷告辞了。 穗华宫与采薇宫前后错落着,中间隔了道月亮门。 三人刚从穗华宫出来,路过采薇宫听见里面人声鼎沸,显然是热闹至极。宫人们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一人得势,鸡犬升天。古人诚不欺我。”元御女突然开口道,似乎有感而发。 “是啊!”常宝林感叹。“今儿除了皇上皇后的赏赐,各宫娘娘都送了不少东西来呢。” “听说容妃娘娘那座白玉观音还是她娘家母亲亲去皇觉寺给她求的呢。还是空智大师亲自开的光,她也真是舍得。”苏晚棠附和。 采薇宫 郑婕妤斜躺在榻上,双目微敛,嘴角却微微上扬,看着就是心情十分愉悦。她的贴身宫女,一个唤秋水,一个唤落霞。 取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说起来这郑婕妤还是有几分文采的,在未入宫前在闺秀圈子便小有名气。 “主子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了。”秋水一边小意的捏着郑婕妤的肩,一边得意洋洋的说道。“您是没看见那些人的脸色,就连今儿奴婢去御膳房提膳。那些人看了奴婢也是一口一个姐姐,就连平日里不假辞色的大总管,对奴婢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不是,今儿好些人见了我也是落霞姑娘,落霞姑娘的。就连平日里目中无人的容妃,高傲自持的丽妃今儿不也打发了人送了东西来,更不用说九嫔上那几位了。”落霞跪坐在塌下,小心的揉捏着郑婕妤的腿。 “那谢修仪不过生了个女儿便是修仪,若主子生下小皇子那不是昭仪之位就如同探囊取物。” “谢修仪?那谢氏又算个什么玩意儿。”郑婕妤睁开双眼,美眸中冷意毕现。“还有容妃,丽妃,她们又算的了什么呢?待我平安产下皇儿,她们就得调个头来和我行礼了。” “昭仪?区区一个昭仪之位,还打发不了本宫。对。就是本宫。本宫要的是妃,贵妃,乃至……哈哈哈哈哈!”郑婕妤这话已是司马昭之心了。 她双手轻轻抚了抚小腹。 “皇儿啊,你可得好好争气。娘这一辈子就靠你了。” 第8章 巩固人设 黑色的夜空就如同一块上好的幕布,点点星子镶嵌其中,就像一颗颗闪亮的钻石。一轮月牙挂在上空,发出柔和的光芒。 萧蔺放下奏折,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皇上,今儿翻谁的牌子?”崔广来领着个小太监上前,小太监躬身端着金丝楠木托盘,里面放着刻制好的绿头牌。 “那就……”萧蔺本想按照惯例说出相思殿,但又想起丽妃这一阵子都不太对劲。整天伤春悲秋的。虽然丽妃生的绝色倾城,美人垂泪固然让人怜惜。但这次数多了,也是令人头痛。 “那就苏宝林。”萧蔺想了想。“也别特地去通知了,朕正想出去走走。” 崔广来得令应诺。 “唉,你这贴歪了。” “我这下巴上都贴满了。” “唉唉唉,别扯别扯,痛。” 栖云阁内,苏晚棠正带着几个宫女打马吊。输赢不论银钱,个个脸上都贴了纸条。 “小主真坏,你瞧奴婢的脸。”绿枝嘟囔道,一张脸上贴满了纸条,连鼻子都没放过。 “我瞧瞧,这不美的很嘛。”苏晚棠忍笑道。 “哼!小主惯会打趣人。” “绿枝姐姐别恼了,谁不知道小主惯来淘气。”燕草笑道,下巴上也是贴满了纸条,就像长长的胡须。 “好呀!如今你们胆儿是越来越肥了。还敢打趣起我来了。”苏晚棠调皮道,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古灵精怪极了。“还是秦桑好,小主我以后更要多多疼你。” “还说呢,小主本来就更疼秦桑姐姐。” “瞧你这话说的,小主就不疼你们了?”秦桑嗔道,她脸上也是贴满了纸条。 “爱妃倒是开怀。”萧蔺大步跨入屋内。 苏晚棠惊诧回头,全然忘了自己脸上也贴了几张纸条。 萧蔺见了她这模样,算是多了几分开怀,忍俊不禁的说:“爱妃这打扮倒是别致。” 眼前这个小妃嫔一身宝蓝色绣花襦裙,裙边用金线勾勒了些花纹,在珠光下金光闪闪。头发梳成凌云髻,乌黑的鬓边别了只玉簪,发间簪了几只碎宝石做就的宝石花簪。 素白俏丽的脸蛋上此时正一左一右的贴着两张纸条。嫣红的小嘴微张着,显然是惊讶至极。 “见过皇上,皇上万安。”苏晚棠笑着行礼,后面的人也跟着拜倒。“皇上可别取笑嫔妾了。” “这如何是取笑,朕瞧着倒是有趣。”萧蔺拉着苏晚棠随意坐下。 “哼!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苏晚棠呵气如兰道。 “怎么?爱妃莫不是不欢迎朕。”萧蔺戏谑着说。 “才不是。嫔妾还以为皇上忘了嫔妾呢!”苏晚棠假意埋怨道,小嘴微微撅起,看上去娇俏极了。 “爱妃如花似玉,朕心里甚是爱之。怎么会忘了爱妃呢。”萧蔺笑看苏晚棠,清俊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称下愈加温润。 “哼!宫里的美人儿哪个不是如花似玉?且不说丽妃娘娘的倾国之姿了。”苏晚棠含嗔道,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醋劲儿。 偏偏这醋劲,萧蔺很是受用。只见他温和的问“爱妃可用了晚膳?” “还没呢。这不正巧皇上来了。”苏晚棠答道。 “崔广来,传膳!爱妃可有爱吃的?”萧蔺吩咐道,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苏晚棠。 “那嫔妾就点个蜜醩鸭掌,富贵如意卷。”苏晚棠不客气的点了两个菜,虽然皇帝的晚膳应该是很丰富的。 崔广来得令便转身吩咐下去。 因着传膳还有段时间,萧蔺便同苏晚棠闲聊起来。 “朕记得爱妃是乡间长大的?”萧蔺问道。 “嗯,嫔妾自幼便被送回济州老家,确是在乡间长大的。”苏晚棠甜笑着答道。 “哦,可觉得委屈?”萧蔺好奇,虽是出生候府,但长于乡野,总归是会平白无故的让人多了几分轻视的。 “怎会!相反嫔妾这十几年最快活的时光都在济州。在乡下顾忌不如京城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乡下的妇人都是要下地干活的,不似京城,去哪儿都要蒙块面纱。不过嫔妾虽是被送回乡下的,但好歹也是个主子不是?没人叫我干活。不怕皇上笑话,嫔妾小时候就像个野猴子,常和庄子上的孩子们疯玩。” 苏晚棠兴致勃勃的说道,眼中神采飞扬:“春天去山里采野菜野果儿,回来叫人一弄,那滋味可是美妙极了。夏天便泛舟湖上,采菱角吃莲子。秋天枫叶落了一地,满地都是金黄的。嫔妾最爱走在那落叶上,幻想这些都是真的黄金。冬天大雪皑皑,大家就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苏晚棠看了一眼萧蔺,脸颊因为激动红扑扑的,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神色颇有些天真。 萧蔺听得有些入神,又问她:“那你是觉得现在不快活吗?” 苏晚棠先是点了头,思索一下,又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最开始回来的时候不习惯是不大快活,但入了宫见了陛下嫔妾又觉得快活极了。” 她偷偷低了头,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唇角弯弯,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哦,朕就这般好?”萧蔺心下感怀,又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那是自然,陛下是明君。嫔妾在乡下的时候,常听老百姓们赞扬陛下呢。更何况……”苏晚棠抬眼,偷瞄他一眼,白玉似的小脸染起烟霞。“更何况陛下生的这样英俊,嫔妾看了很是喜欢。” “哈哈哈哈哈哈,你呀!”萧蔺听了开怀大笑,心中对眼前这个小女子倒是多了几分怜惜。 试想,谁能抵抗一个对自己一片痴心的绝色女子呢? 很快御膳房便将晚膳送来了,宫人们鱼贯而入,很快便将膳食摆放在了桌上。 皇上崇尚节俭,是以桌上的菜肴并没有多到夸张。但是这样也并不少了,苏晚棠暗暗数了数有二十几道呢! 食不言,寝不语。是以用膳时萧蔺同苏晚棠并没有过多的语言,只剩下餐具相触的碰撞声。 苏晚棠化身超级干饭人,一心和桌上这堆美食做斗争。 就算再想搞事,也得有一个好的身体。 用过膳,苏晚棠伺候着萧蔺沐浴,其间是如何的让人脸红心跳暂且不提。 被翻红浪,鸳鸯交颈。 自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9章 机锋 采薇宫 郑婕妤坐在桌前,桌面上放着一盏炖好的燕窝。她伸出嫩白如葱根的手指搅拌着,随着动作她的力道也在加大,可以看出此刻她是如何的心绪不宁。 秋水打了帘子进来,脸上带了两份忐忑。自家主子有孕之后,整个人确实是浮躁了许多。之前行事好歹也称的上是进退有度,待她们这些下人也算温和。如今不知怎的,整个人暴躁易怒,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大动肝火。 也曾宣太医来瞧过,都道婕妤身子康健,如今都是正常的孕期反应。 “怎么,皇上今儿又不来?”郑婕妤红唇微启,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皇上去了苏宝林处。”秋水轻声回答道。 “碰~”郑婕妤似乎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素手一挥将那碗燕窝砸到了秋水脚边,破碎的白瓷碎片四处飞溅,有几块弹到了秋水脚上,微微有些痛意。 “你没告诉皇上我不舒服吗?”郑婕妤胸口剧烈起伏,快五个月的小腹已经明显隆起。 “奴婢没能见着陛下,我同崔公公说了。崔公公说了皇上要小主好好将养着,得空了便来看小主。”秋水心中连连叫苦。自自家主子有孕,皇上是十分高兴的,初时是隔三差五的就来瞧小主的,不得空也是多有赏赐。 偏偏自家小主恃宠生娇,借着这肚子从其他嫔妃手里抢过几回皇上。次数多了,惹得皇上厌烦了。这大半个月都没来瞧过自家小主了。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今儿苏氏,明儿林氏,后天还有什么马氏孙氏。一群勾人的妖精。”郑婕妤歇斯底里,抬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一时间室内静谧极了,只剩下东西落地的哗哗声。 “主子息怒,就是不为着你自个儿,也该为肚子里的小皇子啊。”秋水心惊胆战的劝道。“那些个如今再怎么得宠,又有什么用呢。主子如果大动肝火,才是如了那些人的意呢。” “就是,只要主子平安生下小皇子,福气还在后头呢!”落霞也哄劝道。 “哼!且等看着。”郑婕妤发泄完了算是平复了心绪,用手摸了摸已经隆起的肚子。 宫人们麻利的收拾了这一地的狼藉,落霞和秋水又伺候着郑婕妤睡下。郑婕妤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一想到皇上此刻正在宠幸其他女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虽然知道皇上要宠幸谁,是他的自由。但心里还是免不了生出些想法,一心想着要给苏晚棠好瞧。 萧蔺五更天便起床了,回头瞧见床上正睡得香甜的小人儿。她双目紧闭些,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层青影,如同蝶翼。红润的小嘴微张着,唇边似乎有些透明液体,几根秀发粘在嫩白如玉的小脸上。却奇异的没有任何让人觉得邋遢不适之感,反而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萧蔺瞧着有趣,倒也不忍心叫醒她,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嗯,手感不错,绵绵软软。 着令宫人小声点,萧蔺很快便收拾好,神清气爽的出了门。昨夜这个小妃嫔伺候的让人格外满意,想了想又吩咐崔广来,将上个月月氏国送来的明珠分半斛给苏晚棠送来。 苏氏皮肤光滑细腻,肤若凝脂。这明珠衬着正好。 崔广来暗自咋舌,心想这位小主眼看是要起来了。这明珠月氏国统共就贡了那么三斛,一斛给了皇后娘娘,半斛给了丽妃娘娘,半斛给了贤妃娘娘,郑婕妤那里得了半斛。剩下这么半斛,容妃哪里也明里暗里的讨要了好几次,哪成想这名不见经传的苏宝林今儿得了去。 只能说这各人的缘法是说不准的。 才进宫那会儿玉才人,柔采女的势头多好啊。 苏晚棠听见室内归于平静,方才睁开双眼,美眸流转,目露狡黠。 她夜里易惊醒,萧蔺起身那么大的动作,她怎会不知晓呢?不过是装睡罢了,顺便检验一下昨夜的成果。 瞧,这不是不忍心叫醒自己了吗!男人呐,在床笫之间满足了,吃饱了还是很好说话的。更何况他对于她这样的小女子还是有几分包容怜惜的。 苏晚棠又眠了个一半时辰,方才起身梳洗。秦桑绿枝伺候着她净了脸,漱了口,又拿出玫瑰香膏细细涂在脸上。 “小主皮肤真好!像剥了壳的鸡蛋,又白又嫩。”秦桑满心欢喜的夸赞道。“今儿皇上走的时候,还特地嘱咐奴婢等不许吵醒小主呢!” “皇上待小主可真好!”绿枝感叹。 苏晚棠闻言并未多言,只微微笑了一笑。嘱咐绿枝给自己梳了个灵蛇髻,剪了朵芍药簪上,挑了个象牙发梳插在发中,脑后系了两条碧草色丝带。身上一袭同色襦裙,整个人看上去灵动又清新。脸上略施薄粉,点了口脂。眉心未点花钿,反而是在眼角点了颗嫣红的小痣,清新灵动中又多了一点风情。 到千秋殿,苏晚棠来的并不算早,但也不见得晚。 入得殿也是先给高位的妃嫔们请安。 “苏宝林今儿还真是容光焕发。”能这么说话的当然还是柠檬精章美人。“瞧着昨晚定是睡得极好的。唉!就是不知郑婕妤昨晚可睡得好?” 阖宫都知道郑婕妤恃宠生娇,这一阵子没少仗着自己的肚子生事。玉才人柔采女谁没被她抢过恩宠? 最气的当属章美人,平日里恩宠薄淡。前儿她兄长有功。皇上好不容易去她宫里坐坐,却被郑婕妤借故叫走了。 气得章美人是一夜没睡,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又是好一番闹腾。皇后娘娘赐了东西下去将她安抚好了,只是和郑婕妤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从此见到郑婕妤便如同斗鸡般。时时刻刻都要挖苦郑婕妤几句。 “怎么?章美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起居了。”平地一声雷,跨门而入的正是郑婕妤,她睨了章美人一眼,快步走到椅子前坐好。 “这不是婕妤体弱嘛?嫔妾就怕你这半夜肚子痛的毛病,没有皇上治不好呢。” 第10章 争端 章美人说话是一惯的尖刻,声音又拉的极长。再配上她那表情,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章美人还是先管管自己!把这练嘴皮子的功夫,用在其他事上,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美人。”郑婕妤也不是吃素的,说话亦是讽刺。 两人唇枪舌战好几回合,章美人落了下风方才作罢。 作为低阶妃嫔,苏晚棠又很苦逼的去给郑婕妤见礼。 郑婕妤打量她半晌,半天不叫起。手里端着茶盏,轻轻啜了几口。同旁边的陆昭容闲聊,一会儿说还是皇后娘娘这里的茶好。一会又道这茶冷了热了之类的。总之是将苏晚棠视若无物。 旁边的陆昭容倒是有几分尴尬,心知肚明这是郑婕妤要给苏晚棠一个下马威。也不好随意插手,也只是尴尬的应和到。 “哟,苏宝林怎么还在行礼?还不快快请起。”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郑婕妤方才后知后觉的说道。“还请妹妹见谅,我自怀孕以来这记性就不如以前了。”嘴里虽是说着满含歉意的话,但面上却没有一丝的歉意,目光中暗含挑衅。“听说妹妹自小是在乡间长大的,同我们这些闺秀自是不同,想来身子强健,皮糙肉厚,这也当不了什么。” “这哪能怪婕妤,嫔妾自乡下来。虽称不上见多识广,但庄子上那些怀孕怀孕的猫儿啊狗儿啊,倒是见的多了。嫔妾曾经喂了只黄毛狗儿,也是年纪大了有了身孕记性不好。见了人便乱吠。”苏晚棠淡笑道,声音温柔似水。“嫔妾就想啊,到底还是年纪大了点。这年轻点还是不一样的,不论其他,至少它不会见人就吠!” 劈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苏晚棠又补了句。 “嫔妾长于乡野,没什么见识。郑婕妤饱读诗书,想来自也是宽容大度。若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请婕妤见谅,毕竟嫔妾还是要比婕妤年轻几岁,不懂事儿呢!” 一番话下来,连消带打的。说的郑婕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若说她之前也只是想在苏晚棠身上发泄几分怒气,此刻是活撕了她的心都有了。竟敢将她比作猫狗,还敢嘲讽她年纪大。 旁边的章美人倒是瞧的开心极了,只差没笑出声来。 “苏宝林倒是牙尖嘴利的。”郑婕妤冷笑。 “婕妤亦是不差。”苏晚棠甜笑道,表情无辜极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竟是谁也不让谁。 郑婕妤虽然位分高点,但苏晚棠出生亦是不差。且不说她还生的那样好,这以后的事儿难说。 上位的妃嫔们俱都乐得看笑话,下位妃嫔们鼻观耳,耳观心,心想这苏宝林胆子也太大了!一时间殿内寂静无比,只剩下呼吸声。 “嘭~”郑婕妤怒气十足的拍了一下桌子,目光森然,冷笑道:“苏宝林以下犯上,秋水,给我掌嘴。” “是。”秋水应诺从郑婕妤身后走出来,甩手便要给苏晚棠一个巴掌。 苏晚棠身手矫健,动作迅速,一手捏住秋水扬起来的手,另一只手用力的甩了秋水一个巴掌。 秋水被打的一个趔趄,头偏向一边,露出雪白的脖颈。肩胛处竟似有个淡淡的红痕,苏晚棠还待细看,秋水已经已经用手捂了脸。 苏晚棠按下心中疑惑,冷然道“若我有错,自有皇后娘娘惩处。敢问郑婕妤是把皇后娘娘放在哪里了?” “你……你……”郑婕妤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忽然面色痛苦的捂住肚子。“秋水,秋水,我肚子痛。” 秋水慌了神,忙上前扶住郑婕妤,惊慌的叫道“快宣太医,快宣太医啊。” 殿内众人自也是慌了神,翠翘忙使人去请了太医,又使人去禀了皇后。 “小主……”绿枝心里忐忑,唯恐自家小主闯了大祸,恨不得双手合十,祈求菩萨保佑郑婕妤一定要平安。 “别急。”苏晚棠低语。环视殿内,发现玉才人此刻正担心的看着她。她神色一顿,到底是没有说话。 不一会皇后便到了,环视了一圈殿内,到底没发作。忙去瞧了郑婕妤,见郑婕妤的面色红润,心里先松了两分。又忙使人去瞧太医到哪里了。 皇后有令,太医院自是不敢耽搁。再者说了皇嗣的事何其大。 那王太医入得殿,连气都没喘匀,又忙要行礼。 皇后大手一挥,让王太医先去给郑婕妤瞧瞧,毕竟皇嗣为重。 秋水忙给郑婕妤玉白的皓腕上垫上一块丝帕。王太医诊了脉,又观了郑婕妤的面色。沉吟片刻道“婕妤身子康健,并无大碍。只是心火旺盛,平时忌动气。此次应是心情激动,又肝火大动引起的腹痛,多休养两日便好。” 说完又看郑婕妤面色难看,又是忙道“若婕妤还不放心,也可吃两幅安胎药。” 皇后听了王太医的话,放下心来。使人打赏了王太医,送了王太医出去。 看了眼面色难看的郑婕妤,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在内殿早已听翠翘回禀完毕。 虽不喜郑婕妤有孕轻狂,但她到底是有孕在身。 “苏宝林,你可知错?”皇后声音威严,语气不容置喙。 “嫔妾知错。”苏晚棠恭敬答道。“嫔妾实不该为了一时意气,与郑婕妤置气。” “但事出有因,若不是郑婕妤有意折辱嫔妾。嫔妾也不会如此。嫔妾就算有错,也该皇后惩处。郑婕妤与嫔妾同为皇上的妃妾,在千秋殿里便可随意惩处嫔妾,嫔妾不服。再者郑婕妤此举又将皇后娘娘置于何处?”苏晚棠说到最后也带上了几分委屈。 “好了,念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禁足半月,再抄女则十遍。”皇后说道,又看向郑婕妤。“念你如今有孕在身,十遍女则便免了,这半个月就安心在你宫里养胎。” 说到最后竟是各打五十大板,毕竟这次的事确实是郑婕妤不占理。 经过这个插曲,皇后也无心在多说什么,正打算随意说几句散会哪知道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临近门边的柔采女晕倒了。发出惊呼的正是元御女,她一早便发现柔采女面色不好,少不了多打量她几眼。哪知道突然看到她晕倒,一时没忍住惊呼出声来。 皇后忙又使人去请太医,又忙使人将柔采女扶到塌上。伺候的宫人,一个揉捏她的虎口,一个掐着她的人中。 最苦逼的还是王太医,一半的路都没走到,又被赶去的宫人拉了回来。 王太医又替柔采女诊了脉,摸了摸胡子,脸上带出几分喜色来。“恭喜娘娘,这位小主是滑脉。约莫一月有余了,只是小主有些气血不足,微臣给她开几副保胎药。” 第11章 又有喜了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殿中各人神色各异。 脸色本就不好看的郑婕妤,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看向柔采女的目光似淬了毒一般。 她因着受罚心气本就不顺,如今又听得这样的消息。她半靠在秋水身上,借着衣物的遮拦狠狠地在秋水身上捏了两把。修的尖尖的指甲陷入肉里,秋水面上难掩异色。 但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柔才女吸引,无人注意这边。 榻上的柔采女悠悠转醒,气若游丝的问“嫔妾这是怎么了?” 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最青春不过的年纪。又生的风流婉转,楚楚动人。此时她小脸煞白,下颌尖尖的,更加惹人怜惜。 “你这是有孕了。”皇后一脸喜色的道,她是中宫皇后,有子无子都不能动摇自己的地位。再则她膝下已经有个静和公主。 “嫔妾……”柔采女不可置信,水杏儿似的眼睛睁的圆圆的,活像只猫儿。 “嫔妾怎么会有孕呢?”她激动的语无伦次。“这个月分明来了月信的。” “太医说你气血不足,给你开了保胎药。”皇后柔声道。又吩咐翠翘去库房里捡了进补的药材。“待会我命人给你送些血燕来,这一阵子你就好好休养身体。” “皇上驾到~”随着传唱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疾步踏入殿内。 众妃嫔又是一同行礼,一时间莺啼婉转,好不热闹。 但萧蔺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些美人身上,只见他快步走到柔采女面前。 “嫔妾见过皇上。”柔采女白着一张小脸,挣扎着就要行礼。 萧蔺忙坐下,执起柔采女雪白的皓腕,温声道:“爱妃何必多礼。如今腹中有了孩儿,更要注意。朕还等着你给朕生个皇儿。” 柔采女柔柔一笑,娇羞无限。 众妃嫔自是又上前恭贺一番,不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上都是如花般灿烂。 “若无事,你们便先退下。”皇后一声令下,不一会这妃嫔们便走的七七八八。 有些人微言轻的,平时间又不得宠的。平时间连面见天颜都困难,此时确实舍不得走。但皇上的心思都放在了柔采女身上,一点余光都不留给她们。 玉才人面色苍白,脸上带了几分落寞。扶了绿腰的手出了门,苏晚棠见了,想起方才玉才人那一点的担心,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姐姐怎生走的这样快?” 玉才人听见她的声音,转过身来。依旧是一副温柔至极的模样,她牵起唇角,声音温柔似水。 “方才有些心绪不宁。倒是你的胆子真是大。郑婕妤还怀着身孕呢,你就不怕她真出了事儿?幸好此次是虚惊一场。” “当时不过是一时气极,后来听她呼痛。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我观她面色红润,虽是呼痛,眼神却平静有神,浑然不像有事的模样。”苏晚棠温声答道,其实她更想说郑婕妤是装的。 “以后切记不能这样莽撞了。”玉才人温声叮嘱道。 “嗯,倒是姐姐……。”苏晚棠顿了顿,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懂你的意思。”玉才人柔柔一笑。“初时心中确实是有些不好受的,但出的门来,被这风一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小心眼了。” “其实从选择进宫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是注定的。”玉才人抬头望天,依旧温柔如水的模样,眼神却炽热如同暖阳。“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夫君是帝王不是吗?只是他恰恰也是我的心上人罢了。” “姐姐……”苏晚棠有些吃惊,大概是没有料到真的有人进宫是纯粹的为了情爱。 “很惊讶!其实我家里人是不舍得我进宫的。今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求来的。”玉才人似乎是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但我不后悔!我第一次见到皇上的时候,他还是清河王。彼时我方才五岁,同兄长一同溜出府玩耍,却不小心落水,身边又无仆从跟随,兄长急的不行。多亏王爷路过救了我。从睁眼看见他开始,我便知道我这心里是再也容不下他人了。他是那样的温柔,笑起来就像太阳。年幼的我想啊,天神下凡也不过如此!”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学着他做一个温柔的人。梦想着能够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只是人大概都很贪心,方才听见柔采女有孕的消息,我的心竟酸涩无比。” 玉才人又回头瞧她,依旧温柔的笑容里面多了几分苦涩。 苏晚棠只怔怔看着她,心中没有震动是假的。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付出过真心,也没有为一个人努力奋斗过。玉才人的心情她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日头大了,妹妹也慢慢回!” 苏晚棠只觉得这温柔的话语在耳边缭绕,回过神来玉才人带着绿腰行得远了。 听了玉才人的话,苏晚棠心里沉甸甸的。她这个人不是好人,对别人也自来没几分真心。就连皇上,她嘴上说着仰慕,心里确觉得不过尔尔。 她装作一副天真莽撞的模样,实则黑心黑肝黑肠,一肚子的坏水! 就像毒蛇,蛰伏起来只为关键的时候给敌人致命一击。 她讨好皇上不过是为了过的更好,得到更多的荣华富贵,以及更高的地位与更大的权利,成就她最大的野心。 至于情爱,她不明白,但也不需要明白。她只要做好自己,坚定的往前走就是了。 不管这条路多难。 但对于玉才人她天然的便又有两分好感,这不可思议,但它的确是真实的发生了。 如果可能或许她会学着去和玉才人做朋友,她想。 一条毒蛇竟然也开始渴望友谊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心里却也有着几分期盼,只是此时她还不明白。 第12章 疑似 阳光穿破云层,照射在了大地上。 此时正值夏季,空气中都带着闷燥的气息。 栖云阁屋后栽着两棵柳树,树上蝉鸣阵阵,显得有几分聒噪。 小夏子小圆子一早就制了粘杆,拿了篮子在树下捕蝉。 苏晚棠跪坐在案上,素手放下狼毫。案几上放置着刚抄好的女则。 秦桑打了水来替她净了手,嘟囔道:“可算是抄完了,这些日子苦了小主了。” 苏晚棠淡笑不语,目光透过窗户定格在了捕蝉的小夏子身上。使了绿枝寻小夏子进来回话。 “小主寻我何事?”天气炎热,小夏子也是一头的汗。 “你去查查郑婕妤身边的宫女,秋水。”宫中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上次交代给小夏子的事他是办的十分漂亮的。不仅将雪团儿的喜好调查的清清楚楚,还借着雪团儿每天出来放风的半个时辰和它熟悉了不少。 想到那天在秋水身上看到的那一道红痕。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吻痕。 可问题来了,为什么会在一个宫女身上发现吻痕? 如果是皇上宠幸了她,她为什么还要这样遮遮掩掩?要知道,皇帝的垂青对于一个宫女可以说是一场机遇,若有幸怀的龙种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若不是皇上,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再则,秋水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她身为宫女,难道不知道宫规森严,若是被人发现她与她那情夫皆是小命休矣。 采薇宫 秋水瞧了眼在床上睡熟的郑婕妤,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嘱咐两个小宫女瞧着,她便打算出门。 “你这阵子怎么老是出门?待会婕妤醒了我可到那里寻你去?”自她身后打帘而出的是落霞,她皱眉看向秋水,脸上带着不满。 “好妹妹,你就帮帮我!非是我这一阵老要外出,我也是没办法了。”秋水哀道。“你也是知道的,婕妤自怀孕以来,脾气就不好。身边伺候的人的苦,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主子跟前我伺候的多,外头瞧着风光。可我这苦是说不出的。” 秋水面色隐忍又哀伤,眼眶发红泫然欲泣。只见她拉过落霞进了耳房,她解下外头的儒衫,只见一双玉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指甲痕迹,新的旧的结痂的半结痂的。最骇人的是左手手臂内侧,有一条自上而下的划痕,看的出来下手之人力道极重,此时才刚刚结痂。 饶是落霞看了也有几分心惊。 “是……婕妤……”落霞迟疑道,看向秋水的目光也多了几丝的同情。她之前是嫉妒秋水的,虽然她和秋水都是郑婕妤从府里带来的,但秋水却比她的宠。有什么事郑婕妤都是将她带在身边,现在看来这份好又能有几分呢? 哎,这秋水看来也是个可怜的。 “嗯,宫女命贱,我这样的又那里看的起太医呢?不瞒妹妹,我这一阵子外出都是为着这一身的伤。” “那你去!婕妤哪里我先看着,你可得早点回来。” 秋水自又是千恩万谢一番,好话不要钱的从口中说出来。又略收拾了一番,便急急的出了门去。 因着走的焦急,心中有事,倒无意关注周围。 小夏子自得了令,便抽空在采薇宫附近蹲守。花了几个银钱,从洒扫宫女的嘴里得知了这一阵子秋水外出的时间,便早早的过来守株待兔。 果然,才将将一刻钟,便见秋水从采薇宫里出来。跟着秋水行了一段路,发现她走的竟然越来越偏僻,行为也越发的谨慎。又行了一段路,眼前出现一片假山,只见秋水从假山的山洞中穿了进去,不见了踪影。 小夏子胆大心细,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 怕打草惊蛇,小夏子不敢跟的太近。看秋水在一座假山旁站定,像是在等什么人。 借着山体的掩映,躬身藏了起来。 突然一个穿侍卫衣服的男人快步走到秋水跟前,一把将秋水拥在怀里。他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生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唉……痛……”秋水惊呼。 “怎么了?可是她又打你了。”那人开口,声音即愤怒又担心。 听到情郎关心的话语,秋水不禁红了眼啜泣着说“嗯!最近婕妤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 她解开上衣,露出满臂的伤口。 男人目眦欲裂,颤抖着手抚上秋水的手臂。在那长长的划痕旁,停顿了半晌,又轻柔的碰了碰,如同是在抚摸稀世珍宝。 “你在忍忍,等我……”那人语带哽咽。“等我这次立了功,便求皇上为我们二人赐婚。” “是不是很危险?”秋水也是心系情郎,听到这句话第一时间是关心他的安危。 “没事,别担心我。”男人又将她拥在怀里,柔声安抚。 “阿东,不许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如果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秋水正色道,执拗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誓要他保证。 “好了,我发誓一定会平安回来。”那个男人叹了口气,温柔的摸了摸秋水的头,语带宠溺的说道。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轻柔的替秋水涂抹起来。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痛了她。 秋水垂眼看着眼前这个专注着为自己上药的男人,心中既甜蜜又酸涩。 “好了,这几日尽量的不沾水。这药你拿着。这是上次大统领给我的,是上好的金疮药。” “那你呢?”秋水急忙问道,怎么也不肯收。 “给你你就拿着,身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如果连这点东西你都不肯收,那我真是个废物。” “别,你别这样说你自己。我收便是。” 两人相互红了眼,活像对苦命鸳鸯。 下一刻却疾风暴雨的亲到了一起,一副要亲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事毕,两人又抱在一起温存了一会,方才各自离去。 小夏子等两人走了一刻多钟,方才从那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咂了咂嘴,乖乖隆地咚,秋水竟然同侍卫有了私情。 第13章 诸事 “采女,快用!不然待会药凉了。”柔采女的贴身宫女桂香温言劝道。 柔采女看着窗外,眉头轻蹙,瞧着就是愁绪满怀的样子。 她低头抚了抚腹部,依旧平坦的小腹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每当想起这句话,她就感觉自己的心是又酸又软的。 想起容妃说的那些话,她的心不由的更加慌乱。 “你这样的身份就算生下孩儿来,你又能亲自扶养吗?” “你好好考虑清楚,别的先不说。至少本宫能保你成功生下孩儿。” “宫中虎狼环伺,你能有信心平安生下孩儿?” …… 越想就越是心慌,大雍律隶,低等嫔妃是无法亲自抚育孩儿的。就算她如今还算得宠,但她不过是个采女,就算是生下孩儿晋位顶天就是个美人婕妤。 她不似郑婕妤,她母家不过是个六品小官。 想亲自抚育孩儿,至少得是在九嫔上。这对如今的她来说无异于登天。 皇上最是重规矩的一个人,又如何肯为她破坏规矩? 皇上是宠爱她,但是他又不止宠爱她。 就说容妃,也是颇得圣宠的。难道她真要将孩儿送与容妃扶养?从今以后就只能看着他唤其他的女人为娘亲。 再则,容妃不过将过二十。谁能保证她以后不能生育子嗣。若是她有了亲生子,她的孩儿又该如何自处? 可若是不答应,如容妃所说宫中虎狼环伺,她真的就能平安产下孩儿? “采女,与其烦恼还未发生的事。不如先看看眼前,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平安生下这腹中的小皇子。”桂香柔声提醒道。 柔采女点头。桂香的话她如何不知?只是大抵孕中多思,这些想法压都压不住。 朝霞殿 容妃斜靠在椅背上,右侧的小几上放着碗冰碗儿,此时正幽幽泛着凉气。雪团儿趴在她脚边,翻着肚皮睡的香甜。 如今天气炎热,朝霞殿内左右两个角落都放了两盆冰鉴。为整个室内输送着凉气。 容妃天生体热,最是贪凉。虽是放了冰鉴,但仍是觉得炎热。所以,在她身后两边各站了个宫女,替她打着扇。 冰碗儿是由冰块加了上等的蜂蜜一起打碎而成,再用那水晶碗装起来,加上各色的水果点缀,上好的酥酪浇在上头,最上层放了片薄荷叶。看上去红红绿绿,在这炎热的夏季惹人食指大动。 容妃最是好这一口,今日里已经用了好几碗了。 看着那放在小几上的那一碗,容妃还待再用,正要伸手去取。 “娘娘今日用了好几碗了,可不能再用了。”银雀不赞同的说道,顺手将那冰碗从小几上拿了起来。 银雀是容妃奶嬷嬷的女儿。从小同她一起长大,银雀对容妃可谓是忠心耿耿。所以,容妃对银雀也是很有几分包容心的。 “娘娘只顾着贪凉,这个月小日子又该难受了。”银雀说道,话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好了。这冰碗就赏你了。”容妃笑着说。又伸脚勾了勾雪团儿,颇有闲情逸致。 “娘娘昨儿同柔采女说的话可是真的?”银雀想起容妃对柔采女所说的话,不由追问道。 “嗯。本宫膝下也该有个孩子了。”容妃淡淡的说。 “可娘娘还这样年轻,未必不能有自己的子嗣。”银雀急道,在她看来自家娘娘这样年轻,将来肯定能有自己亲生的子嗣。 何必去抱一个小小采女的孩子? 再者说养不养的亲还两说呢!只要这孩子的亲娘活在这世上一天,他心里都是会念着他的生母的。 难道娘娘是想…… 杀母留子! 可这风险未必也太大了!而且这腹中孩儿是男是女还未可知呢! “你在想些什么?”兴许是银雀表情实在是太明显了,引的容妃发笑。 “娘娘竟不是这样想的?”银雀很纠结。 “没到那地步呢!如果能要到最好,不能要到也没什么。”容妃淡淡道,她心中还是存着要生自己亲生孩儿的想法的。 而且她又不是傻子,前脚刚抱养柔采女的孩子,后脚柔采女就死了,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她吗? 就算真的有那么一日,也得徐徐图之。 至于为什么还想要抱养柔采女的孩子。不过是为着皇上十分宝爱他的子女们。她已是二品妃位,要上升除了特别得皇上的宠爱。 就是对社稷有功,自古以来,除了母凭子贵,其实还有子凭母贵。她进宫这么久。肚子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若是能成功抱养柔采女的孩子,说不定能够一举做上四妃之位。 连安康公主的生母,如今都能得封婕妤。不过是为着生了安康公主,皇上心疼女儿,不忍她生母位份太低,让女儿也连带着被奚落。 何况她本就已是二品妃位。 宫中贤妃跋扈,丽妃清高。淑妃已有自己的亲生子,皇后本就是中宫。宫中不管谁生下孩子都得尊她一声母后。 再则她膝下已有静和公主,爱若珍宝。对抱养子嗣的事并不热衷。 其他九嫔上的几位要么有子,要么早就无宠,没什么竞争力。 何况低阶妃嫔本就没权利自己养孩子。 是以,她对抱养柔采女的孩子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当然这一切还得柔采女自愿。 弯腰抱起雪团儿,容妃有一搭没一搭的想。 是夜,萧蔺翻了容妃的牌子。 容妃着一袭石榴红的透明襦裙,头发梳成双环髻。面略施薄粉擦了胭脂,点了口脂,看上去美艳动人。 她素手给萧蔺倒了一杯酒,又侧身坐在了他怀里。双手主动绕上他的脖颈,抬头瞧了他,娇声问“臣妾今日可美?” 萧蔺低头看向怀中的美人儿,美人儿双手正环在自己的脖颈上,衣袖滑落到她的臂膀上,露出雪白的双臂。在烛光的映照下,美人儿双目熠熠,美不胜收。 又见她狡黠一笑,侧身从桌上端起酒杯。娇笑道“臣妾喂皇上。” 却见她咬起杯壁,将那酒杯送到萧蔺跟前。 宫中那么多的嫔妃,唯有容妃的行为最大胆。 萧蔺却很吃她这一套,是以对她一惯宠爱。 第十四章 陈才人 “咳咳咳~”黄花梨木做就的拨步床上,一名女子垫了靠枕,半靠在上面。她手里捏着一张绢子,正蒙在嘴上。却也止不住那咳,似乎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她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自也是一副花容月貌。柳叶眉,丹凤眼,薄如花瓣的唇,可惜她一脸病色,眼睑下面一层厚厚的的青影,嘴唇苍白无一丝血色。 看上去就是久病缠身,憔悴非常。原本十分的容色,在这病痛的折磨下,也是剩下了四五分。 一个穿粉色宫衣的宫女自屋外打了帘子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显然是刚领了膳食回来。见她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的模样。忙把食盒往桌上一搁,提起水壶,想给她倒杯热水。 可那水一倒出来,透心的凉。 这一看便知是隔了夜的茶水,她咬牙,却无法。只得快步上前帮自家主子轻轻拍打着背。 “翠红那丫头呢?整天的不见人影。”粉衣宫女不满的嘟囔道,手却不停的帮自家主子拍打着背部。 “我们这里这样的境况,那还留的住人呀。”陈才人似是好受了点,自嘲的笑了笑。 “还不是看才人你太好性儿了。若是在其他主子跟前,她还敢这般做派?”粉衣宫女忿忿不平道。 陈才人闻言也只是略略笑了笑,这紫云阁如今就如同冷宫般,也不怪底下人心思浮动。毕竟自己早已无宠,又久病沉痾。如今也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有那门路的,都早就攀了高枝儿。 就连原本阁中的主位杨婕妤都嫌这里风水不好,央了皇后搬到别处去了。 又那里怪的了别人呢,不过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罢了。 这宫中就是这么现实,得宠时如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失意时,门可罗雀。 这陈才人也是三年前选秀入宫的,初时也是得了几天恩宠的。但这运气不好,一次意外落了水,病情反反复复的,一直也没能得好。身子不好,又哪里能得见天颜呢?毕竟龙体何其贵重,若是龙体有恙,便是十个陈才人也不够赔的。 只怕是现在去萧蔺面前提一句陈才人,他都要想半天这陈才人是何方人物。 如今这紫云阁内,除了陈才人这个主子。剩下的除了个洒扫的丫头,便只剩下翠红和绿萝了。 就连翠红这一阵子当差也明显不上心了,显然是有了别的出路。今早绿萝出门前叫她给陈才人打壶热水,也没放在心上。 之前当差虽然敷衍,但吩咐下去的事到底还是做完了的。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便见一个穿粉色宫装的宫女打了帘子进来。 “绿箩姐姐都回来了。”她一脸喜色的进来,看着屋内的主仆二人明显愣了下。不过也没有太将两人放在心上,她信步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食盒,一边打开一边说:“今儿回来的还挺早的。”说着又将食盒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一一放置在桌上。 陈才人久病,吃的清淡。只有一盅鸡丝青菜粥,一小碟拌菜,一碟富贵如意卷。 “你嘟嘟囔囔的说些什么呢?早上叫你给才人打壶热水来,你瞧瞧!这壶里的还是昨日的冷茶。”绿箩明显瞧不上她的那副样子,厉声说道。 “整天的差也不当了,就只知道疯跑。不知道你把主子放在哪儿了?” “不就出去一会儿嘛。我方才出去的时候,才人还睡着呢!”翠红不服辩解道:“再说了,这紫云阁一天到晚除了我们这几个,连个鬼影儿都没有。能有个什么大事。” “就是人家从这门前过都要道声晦气,就你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宝地。” 翠红不以为意,说到最后话里竟有两分轻蔑。显然心中是极不把陈才人当回事儿的。 “再怎么样才人也是主子,你……”绿箩气的不轻,还想同翠红争辩。 却见陈才人摆了摆手,又轻咳两声:“好了,你们别吵了。都是我这做主子的无用,累的你们如此。” “翠红,给我乘碗粥!” 翠红撇了撇嘴,到底还是乘了碗粥。 她认了花房的赵嬷嬷为干娘,不日就要调到花房去了。主子?这紫玉阁现在就如同个冷灶一般,说到底还不是她这当主子的不中用。看看人家郑婕妤,分明是一同进宫的,怎的人家的命就那么好。 想想当初自己还一心窃喜,以为这紫玉阁是个好去处呢。谁知道这陈才人看上去好好的,竟是个病秧子。 若非自己当初没门路,还会捱到现在? 现下好不容易讨好了花房的赵嬷嬷。那老虔婆可不好讨好。这些年是月月孝敬,花费了多少银钱。总算是等到了这老虔婆松了口。 这绿箩也是个傻的,对这么个不中用的掏心掏肺做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去走走门路,看能不能挪个地儿。真是傻子遇傻子,傻到一堆去了。 绿箩横了翠红一眼,从她手里接过粥,又服侍着陈才人慢慢用了起来。 陈才人身子不好,吃的并不多。 翠红瞧了暗暗“切”了一声,便拿起水壶退了出去。 陈才人吃了两口便摆了手,看着眼前担忧着自己的绿箩柔声道:“翠红说话虽然不好听,但是确实实在话。你……你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我这身子我知道,也是熬日子的事了。我这一辈子算是一眼就看的到头了,但你不一样。你身子康健还这样年轻,何苦陪我这样熬。” “才人何苦这样说,绿箩是心甘情愿的。没有才人绿箩只怕早就死了。”绿箩听了陈才人的话也是红了眼眶。 她入宫的时候不过是个洒扫宫女,一次不小心冲撞了御女,是那时还算得宠的陈才人救了她,还将她带在身边。可以说没有陈才人就没有今日的她。 就是为了报答陈才人救命之恩,她也不会做出背主的事。 更何况她当时跟着陈才人时,陈才人也是得宠的。难道现在主子落难了,当奴才的就要收拾收拾卷铺盖走人,那还有什么忠义可言。 何况陈才人病的这样重,她如何能放心离开? 第十五章 冲突 “翠红~”绿萝习惯性的唤了一声,又想起翠红将才的做派。只怕是不好使唤了,就是勉强做了也不知道要拖到多久。 陈才人每日用药都是在用膳之后,刚刚又耽搁了许久,可不敢再耽误了。原本紫玉阁是有个小火炉的,大慨是时间用的久了,前些天坏掉了。 好言好语的回了内务府,那管事的小公公只冷冷的瞧你一眼,只一句“回去等着!”就将她打发回来了。 回来等了这么几天了,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也是,宫中那么多热锅,谁还记得紫玉阁这冷灶啊。 这无法,陈才人这里是断不得药的。这些天只能在御膳房寻了个位置,为着这个位置可谓是好话说尽了,银钱也使了不少。 今日的时辰已经不早了,到御膳房也需要一段路程。 就怕去的晚了,其他人把那小灶全占完了。 绿萝心中焦急,宫里的主子们每日都少不得吃些炖品补品的。 自家主子如今这样不得宠,去的晚了又哪里争得过别人。 只得匆匆将这屋里收拾了,又风风火火的出的门去。 到御膳房的时候,绿萝满脸堆笑的同那些小宫人打了招呼,也不管人家用不用正眼瞧她。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怕人家在这下面给你使绊子。 之前陈才人刚失宠的时候,这内务府的不也是观望了一段时间。那一段时间份例和送来的东西都是符合才人位份的。 过了段时间看才人复宠无望,便一个二个的都变了脸色。送来的东西都是以次充好的。 初时陈才人也是很愤怒的,拿了东西告到了皇后面前。 有了皇后出面,内务府自然也是收敛了一段时间的。但你一个小小才人,皇后也不可能时时派人来给你瞧着呀。 正常了那么个月,再送来的东西也不能说不好。就比方那布料,也是上好的料子,可惜花色老气,尽是些青色,褐色。看上去便是三四十岁人穿的,才人那样青春的小姑娘哪里会穿那样的料子? 可你也挑不出错来,那布料确也是符合陈才人的位份啊。 其他东西皆是如此。 你也不能什么事都去寻皇后。皇后每天都很忙的,实在无心一个小才人的琐事。 时间久了,陈才人也学聪明了。任由他们克扣些,总归他们是不敢太过分的。送来的总是她需要的。 “德公公,里面的小炉可还有闲置着的?我借一个来给我家才人煎碗药。”绿萝瞧见往常同自己还算熟识的小太监,忙声叫住了他。 “哟!是绿萝姑娘啊!”小德子十八九岁的年纪,说话也是嬉皮笑脸的。“这里面还有一个炉子,你可得快些。不然待会其他宫里的人来了,你可就有得等了。” “唉唉,我省的。”绿萝高兴答道,又匆匆谢过小德子,便进了东面的小厨房。 小厨房一般就是放些小火炉,替这宫里的大小主子们炖些补品之类的。 绿萝进去之后果然看见还有一个闲置着的小炉,忙将药放在那炉子上煎了起来。 “哟!这什么味儿啊?”煎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只见一个穿天蓝色宫衣的宫女走了进来,她嫌弃的盯着正在煎药的绿萝,用手捏了鼻子。 “不是说没位置了吗?怎么还有一个煎药的呀?” “落霞姐姐,这是陈才人阁里的宫女,她们阁里的炉子坏了。借来煎服药,这不都煎了一刻钟了吗。马上就好了。你在稍等片刻。”陪同着落霞一块儿进来的就是小德子,此时他对着落霞嘻笑道。 心中却暗暗叫苦,平日里郑婕妤那里没那么快要补品。是以今日里还没顿上呢。哪里知道今儿来的这么早,可这灶用完了,没处儿。 “陈才人?”落霞只觉得耳熟,又想了片刻,那不是同自家婕妤一届的秀女嘛!好像之前同自家婕妤之间还有过节。 倏尔板了一张脸道:“不行。这陈才人重要还是我家婕妤重要,小德子你自个儿是心里没数吗?我家婕妤肚子里可怀着龙种呢!” “陈才人不是一向病歪歪的嘛!多吃一副药也好不了,少吃一副药也死不了。” “我家婕妤就不同了,这肚子里的龙种金贵着呢!” 落霞说完,又神气的看了一眼绿萝,眼神轻蔑。 绿萝听了落霞的话,气得不行。却也明白形势比人强,忍了气道:“落霞姐姐行行好!我这药马上就煎完了。一刻钟都要不到。” “我说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我说了不行。”落霞不耐烦的说,看绿萝的表情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还不快将你那药端开。”落霞厉声喝道。 “落霞姐姐……”绿萝还待再求,话还未说完。只见那落霞似是不耐烦极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炉子跟前。 提了脚,一脚就将那烧的火热的药炉踢倒。那药炉烧的滚烫,药汁子本来正沽咕冒泡。此刻被落霞这大力的一踢,都撒在了猝不及防的绿萝身上。 药汁滚烫,倒落在绿萝的脸上,身上。夏季的衣服本就轻薄,沾了水更是巴着烫。 不一会绿萝这脸上,身上。便烫出了片片燎泡。可怜绿萝一个清秀佳人,瞬间便被毁了容。 绿萝初时是只觉得是火辣辣的烫,倏尔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燎泡,她不敢捂上同样剧痛无比的右侧脸。 她的右手悬空在那剧痛的脸边,惊声叫了起来。 似是接受不了自己被毁容的事实,她一头晕了过去,摔倒在了那地上。 旁边站着的落霞似是被眼前的变故吓傻了,说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不知道……我不是诚心的……” “我不知道她不躲呀!” “她为什么不躲呢……” “我只是想给她个教训……” 同样被吓傻的还有小德子,容貌对于一个女儿家是何等的重要。这落霞是不懂吗?她或许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毁了绿萝。 主子跟前容的下一个被毁容的宫女吗? 就算是陈才人不计较,这宫里都是容不下的。 像她这样毁了容的宫女,要么就是放出宫去,要么就是被挪去掖庭。一个弱女子放出宫去还有活路?也别说回家了。若是家里过的去,也不会卖身入宫了。若是挪入掖庭院,从今只能做些最苦最累的活。一辈子也没个出路,除了活活累死。 “谁知道她这样笨!躲都躲不开。” “对,还是怪她自己笨。不关我的事!” 那边落霞还在絮絮叨叨的说道,心中慢慢镇定下来,却没有对绿萝的一丝歉意。 如果不是你的主子曾经得罪了我家婕妤,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的。 要怪就怪你家主子!谁叫她无用。也怪你自己命不好,跟了这样无用的主子呢! 落霞看着昏迷过去的绿萝,心中默念道。 第十六章 生恨 痛,好痛啊~ 绿萝只觉得自己脸上身上剧痛无比,悠悠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熟悉的床账。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痛呢?她有点糊涂。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却见自家主子正坐在床前,惊喜又哀伤的看着她。 “来,喝杯水!”连一向跳脱的翠红,也安静的出奇。递了杯水给她,看她的眼神满是怜悯。 绿萝伸出手,看见自己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记忆瞬间回笼,她的脸……她的脸…… “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绿萝尖声叫了起来。 随着她的尖叫脸上的伤口又被扯动裂开,鲜红的血液透过白布渗了出来。 绿萝的手虚浮在伤口处,整个人激动非常,状若癫狂,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 “绿萝……绿萝……你别动,伤口会裂开的……”陈才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亦是痛不可当。 她和绿萝虽为主仆,可她心内是把绿萝看做自己的妹妹的。如今绿萝为了她遭了这样的大祸,她心中如何能好受? 她上前抱住激动的绿萝,身上也不敢用太大的力。就怕力道大了,又伤到绿萝。 “啊啊啊啊啊啊~”绿萝嘶吼道,声音悲切又绝望。 她死命的扭动着身体,也不管会不会再次撕裂伤口。一心只想挣脱桎梏。 “快~翠红~快来帮帮我~”陈才人自己都是久病沉疴,身子骨单薄,如何压的住暴动的绿萝。 “唉~唉~”翠红忙放下手里的茶杯,快步来到床前,俯身下去抱住绿萝。 绿萝还待挣扎,却手脚都被桎梏住了,实在无能为力。只得望着那床帷默默流泪,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绿萝~没事儿~”陈才人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痛如刀割。眼泪如泉水般涌出,哽咽着哄劝道“我待会去求了皇后娘娘,叫个太医来给你看看。保证不留疤的,没事儿啊~” 绿萝仍是躺在床上,对外界充耳不闻。只是默默流泪,整个人就似没有灵魂的木头人般。 陈才人自绿萝抬了回来,便在绿萝床前守着。又经过刚才那一系列的事儿,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咳咳咳咳~”陈才人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又是一副要将心肺一同咳出的模样。为了不影响绿萝,她从衣袖里取出手绢,捂在嘴边。 但那薄薄的一张手绢,又哪里能掩盖住那声音呢。 绿萝似回了神,偏了头瞧了陈才人。眼泪仍是似雨滴般的落下来,却强扯了一个笑。轻声说“才人容奴婢一个人静一静!” 绿萝好不容易开口说话,陈才人哪有不从的道理。赶忙唤了翠红一同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陈才人到底是不放心,又在屋外踌躇了片刻。 陈才人想了想,还是开口轻声道“你在屋里好好歇着,待会儿我亲自去求了皇后娘娘先请个太医给你瞧瞧。” “我嘱咐了翠红,你有什么事儿便唤她。” 陈才人说完,又好好嘱咐了翠红一番。 天天在一个屋檐底下待着,就算平时间与绿萝也有不对付的时候。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如今绿萝遭逢这样的祸事,翠红哪里还有不应的。 陈才人回了屋,略略收拾了一下。现下绿萝因她之故遭此祸事,她这个当主子的不为她出头,还有谁能为她出头呢! 难道就因为她不得宠,她的宫人就连猪狗不如,凭白的受人欺凌吗? 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绿萝听着屋内外重新归于平静,仍是怔怔的盯着床顶,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滑落,打湿了那一大片鬓角。 脸上身上都传来火辣辣的痛,绿萝慢慢起身,走到那镜子跟前。只见镜中的少女苍白着一张脸,右侧脸蛋上贴着一块小儿巴掌大的纱布。因着伤口的撕裂,纱布上也染了血迹。 绿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被毁容这个事实。 恨吗?自然是恨的。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叫她是个奴才,奴才命都贱。 这边陈才人拖着病体到了千秋殿,翠翘迎了她进偏殿。又唤宫女为她泡了茶水,上了点心。 “翠翘姑娘不必麻烦,我此番来是想求见皇后娘娘。”陈才人心中焦急,哪里还有闲心在这吃点心喝茶。 绿萝伤势严重,被抬回紫玉阁之后,她也是只简单帮她用金疮药涂了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眼下还是需得请一个太医,毕竟术业有专攻。若是能不留疤就好了。就算,就算是留疤了,到时候她再求求皇后娘娘,让绿萝还是留在她身边。 “那才人来的不巧了,皇后娘娘还在午歇,才人可能要等等了。”翠翘轻言细语道。“昨儿静和公主不舒服,娘娘守了大半夜呢!” “那怎么办?”陈才人听了这话,无措极了。又抬眼瞧了翠翘,祈求道“翠翘姑娘可否拿了对牌,替我那宫女请个太医。” 又慌忙将今儿发生的事儿,如同倒豆子一般都倒了出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身上脸上都烫起了一片一片的燎泡,有些地方破了鲜血直流,眼看着这容貌是被毁了……我就想问问郑婕妤,她就当真那么霸道?身边的宫女一个个的都那么嚣张跋扈。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咳咳咳~” 说到最后陈才人气的又是咳了起来。 翠翘一听也是吓了一跳,忙使人拿了对牌出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宫女之间的争斗,但细细论起来又是郑婕妤恃宠行凶。忙柔声劝慰陈才人“我先使人去请了太医给绿萝瞧瞧,别的事只有皇后娘娘才能做的了主了。” “多谢翠翘姑娘。”陈才人感激道。 想着翠翘使人去请了太医给绿萝,陈才人心里先放松了两分。便安心等了下来,一心想给绿萝讨个公道。 提起郑婕妤她心里就恨极。她和郑婕妤是同一批入宫的秀女,早先也有几分情谊。 初入宫时,她是比郑婕妤得宠的。那年冬天她们一同在湖边赏景,她却不慎跌落湖中。 寒冬腊月的湖水是何等冰冷,就是因着那一冻,寒气入了体,伤了根骨。 若那只是意外便罢了,只能怨她命不好。可是她分明感觉当时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当时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当时还是宝林的郑婕妤。 可她醒后说出真相无一人信她,都道是她行走地方的砖松动了,郑婕妤伸手是为了拉住她。 第十七章 凋零 “哎!”林太医刚刚瞧完绿萝,将才出的门来。看着守在屋外的翠红,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位姑娘的脸是没希望了。”他叹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希望,只是要祛除她那疤痕,非舒痕胶不可。舒痕胶名贵,远非她那样的身份用的起的。 说完又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给你开两幅药,待会儿你自己拿了方子去抓。这几日里饮食尽量清淡些。” 翠红拿了方子,又谢过林太医,送了林太医出去。 绿萝藏在门后,听到刚才林太医对翠红说的话。眼泪似大雨倾盆,拿手绢捂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若是说之前心里还存了两分希冀,现在只剩下满心的绝望了。 一个容貌净毁的宫女,今后还有什么前程出路可言? 只怕还要连累才人。 想起陈才人,绿萝心里酸涩难挡。她都如今这样了,又何苦害人害己。 郑婕妤如今势大,腹中还有龙子。自家才人本就处境艰难,若是为了她与郑婕妤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落霞虽然是宫女,却代表着郑婕妤的脸面。就算是她不占理,郑婕妤会为了一个宫女,扇自己的脸面吗? 就算是惩处落霞,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罢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处罚,只怕自家主子也要费了好大的精力,才做的到。 她家才人身体本就不好…… 绿萝想到陈才人,眼泪更是止不住。不光是陈才人把她当做妹妹,在她心里也是把陈才人看做自己的亲人的。 她命不好,父母重男轻女,为了二十两银子把她卖进宫里为奴。只记得她被领走那天,父母欢天喜地的,因为大哥娶媳妇的银子有着落了,全然没有对她这个女儿的一私不舍。 在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才人了。不仅救了她,还将她带在身边。平日里待她也是极好的,上次她说想识字。才人身子好些时也教了她…… 如今,她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呢! 才人…… 绿萝闭眼流泪,心里的想法渐渐清晰。心想我就是死,也绝对不能拖累才人。 她渐渐平静下来,又慢慢走到镜子前。重新梳了头,插上了平时间舍不得戴的金簪。 这金簪还是才人赏的呢!她想。 她又打开箱笼,拿出一套簇新的襦裙。襦裙是鹅黄色的,也是陈才人给她的。说是做小了,自己穿不了。 才不是呢!明明是才人心疼她,特意做小了给她的。这上面花色素淡,她这样的宫女也是穿得的。 为此,翠红还好一阵嫉妒呢…… 她不舍得摸了摸,还是换上了这簇新的襦裙。 对着镜子又看了看,想扯出一个笑容,却碍于伤口,只得做罢。打开妆奁。从最下层取了两颗金珠子,颗颗有成人的拇指大小。 只见她拿起金珠放进口中,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明明是件极痛苦的事,她面上却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她又慢慢回到床上,似往日里就寝般躺好,还轻轻抚了抚衣服。慢慢闭上双眼,嘴角挂着笑容,就如同是在进入一个美妙无比的梦境。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是真的醒不来了。 千秋殿这边。 陈才人等了一阵,皇后终于起来了。她慢条斯理的洗漱好,又听翠翘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心中对于郑婕妤亦是腻烦到不行。自怀孕以来仗着自己的肚子闹了多少幺蛾子? 真是人贱骨头轻! 这次犯事的是郑婕妤的宫女,但若不是郑婕妤仗着自己怀了身孕,她的宫女敢这样嚣张。 看来是该敲打敲打了!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陈才人见皇后进来,忙行礼道。 “起来!事情本宫已经听翠翘说了。”皇后坐在贵妃椅上,温声道。 “你放心!此次是郑婕妤过了些。本宫会让她给你个交代。” “谢娘娘。只是绿萝那脸只怕是毁了,嫔妾求娘娘能不能就让绿萝留下伺候臣妾。”陈才人谢过皇后,又祈求道。 “嫔妾缠绵病榻,这些年来一直是绿萝悉心照顾嫔妾。这回遭逢大祸,也是为了给嫔妾煎药……嫔妾……咳咳……求……娘娘……”陈才人说到最后,又是抑制不住的刻了起来。 同林太医一起去紫玉阁的宫人给翠翘回了话来。翠翘听了也是叹息一声,进了殿内俯首回了皇后。 皇后皱眉,又看着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陈才人。 真将绿萝挪走,陈才人哪里还要又重新拨人去伺候。 罢罢罢,反正陈才人自己都不嫌弃,就让她待着。 等陈才人……再处置也不迟。 “那丫头也是个忠心的,既如此,便全了你们主仆的情谊。” “谢娘娘,谢娘娘开恩。”陈才人喜不自禁,只恨不得马上回去告诉绿萝这个好消息。 郑婕妤如今已经差不多六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已经是很显怀了,成天的觉得疲惫,平日里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奴婢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竟然那样傻,都不躲开。”落霞觊了郑婕妤的脸色,忐忑的说道。 “好了!”郑婕妤躺在榻上,手里拿了把小镜子,自怀孕以后她脸上便长了些小斑点。到这两个月就更加明显了。 宫里那些老嬷嬷都说怀男孩儿都会变丑,怀女孩儿则会变漂亮。说她肚子里的这个十有八九是个皇子。 不过对于一个美人来讲,容貌有损都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 “不过是个丫鬟,也值得你这样?” 郑婕妤不耐烦极了,她本来就没有将陈才人放在心上,不过是个手下败将罢了。 “毁容了就毁容了,一个低贱的奴才秧子,谁叫她自己命不好!” 不亏是主仆,郑婕妤的话和落霞是一脉相承的。 听了郑婕妤的话,落霞的心也是放回了肚子里。之前回来的时候她还一心忐忑,生怕主子责罚。“但若是陈才人禀了皇后娘娘……”落霞还有两分担心。 “啧……”郑婕妤不耐烦,但也知道落霞说的是对的。她略沉吟了片刻,开口说“秋水,你从库房里支五十两银子。再捡两只除痕霜给那丫头送去。还有落霞罚半年的月例,降为二等宫女。” 又看了看落霞,开口说道“我这里先惩处了你,到时候皇后哪里我也有个说法。再则,你这次行事的确莽撞了些。现下去外头跪着!我不叫起不准起来。” “你可服气?”郑婕妤又问她。 “服,奴婢心服口服。”落霞心中哪里还有不服的。她心里明白这是郑婕妤为了保她,若是不想管她,直接将她交给皇后娘娘就是了。 第十八章 闲话1 “也是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陈才人回去人都凉了。” 栖云阁内,燕草和碧丝正坐在走廊上替苏晚棠做着衣裳,一边闲聊。 “听说陈才人当时就崩溃了,哎呀,哗啦啦的吐了一口血。听说是一溅三尺远,好大的一口血呢!”这话说的有点夸张。 “是啊,要我说那绿萝也是不值,好死不如赖活着。”说话的是碧丝,她手里飞快的做着活,针线在她手里纷飞着,似开了花儿。 “哎,她也是钻了牛角尖了。不过听说她那脸都毁了,这右脸上好大一块儿呢!”燕草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勇气活下来。” “要是放出宫去,或者挪入掖庭,那确实还不如去了痛快!”燕草感叹。 “听说陈才人求了皇后,许她留下的。”碧丝又轻声说。 “所以我说她是钻了牛角尖了。”燕草忿忿不平。“那落霞不过是降了个等,罚了半年月例。” “这是升是降,不过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半年月例又值得了什么呢?这可是一条人命!” “到底还是她自己想不开。”碧丝轻言细语的接话。 “哼!话是这样没错。可理儿不是这个理儿。”燕草不赞同。如果不是落霞将绿萝毁了容,绿萝会想不开吞金自尽?说到底还是落霞的锅。 落霞又是仗的谁的势呢?还不是郑婕妤。 “这郑婕妤可真是个灾星。”燕草喃喃道。心想这郑婕妤先是害自家小主被禁足,现又害的绿萝小命都丢了。这不是灾星是什么? “唉!慎言!”碧丝皱了眉,不赞同的看着她。“不管郑婕妤怎么,你我都是奴婢。若是被人知道背后编排主子,还焉有命在?” “知道,这不只有我同你嘛!”燕草嬉皮笑脸道。 苏晚棠站在窗前,正拿了剪子修剪花枝繁茂的芍药。一边修剪,一边听了两个丫鬟的闲话。 她们说话声音时大时小,断断续续。苏晚棠也只听了个大概。 不过想也知道是陈才人那儿的事,毕竟这一阵宫里还没啥大事儿呢! “一天到晚多嘴多舌的,干活还堵不上你们的嘴?”是秦桑,只听她厉声呵斥了燕草和碧丝,又打了帘子进来。 “奴婢把东西给了碧珠姐姐。”秦桑说道。 明儿苏晚棠的禁足就要解了,今天吩咐秦桑把誊抄好的女则送去千秋殿。 至于皇后看不看,那就不是她考虑的事了。虽然她多半觉得皇后没功夫来瞧她这小嫔妃抄的女则,至少她是态度拿出来了不是。 再说这两天陈才人和郑婕妤的事儿是闹的沸沸扬扬的,皇后多半自己都是焦头烂额的。 “小主也太好性儿了,惯的她们。”指的是刚才的事儿,秦桑不赞同极了。 常言道祸从口出,嘴上没个把门儿,真出了事儿可不是害人害己。 秦桑为人谨慎,但求事事稳妥。 苏晚棠又修了几片叶子,放下剪刀。轻言道“那赶明儿你叫了她们私底下说说。” 拿了帕子擦了手,刚打算坐下喝杯水,就听绿枝来报,说是元御女来了。 哟!这可是个稀客。 苏晚棠想,虽然刚进宫时元御女对她也是热络了一阵。后来同常宝林交好了,同自己这边倒是淡下来了,上次还是一同去看玉才人才一起过呢。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同她们交好也是存着利用她们的心思。这阵子自己的事忙,又被禁足了这么多天,倒也没有心思去经营她们之间虚假的姐妹情了。 “倒是好久没来看妹妹了。”苏晚棠迎了出去,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了元御女熟悉的开场白。她声音爽朗大气,又含着两分喜色,倒是不讨人厌。 “可不是!还道是姐姐忘了我呢!”苏晚棠迎上去携了元御女的手,一同往屋里走。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妹妹呢!我们两家可是沾着亲的呢!”元御女朗笑道。 她今日穿了一袭烟紫色的襦裙,头发梳成元宝髻,插了凤钗。长长的流苏垂到耳边,看上去倒是美丽动人。 因是禁足期间,苏晚棠倒是穿的简单。只一袭半新不旧的玫红色襦裙,上面绣了蔷薇花。头发只松散的挽在头上,用一只玉簪固定。但她容色天成,依旧是姝色无双。 元若瑕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一下,又朗笑着道“我瞧着妹妹的脸色还更好了些。竟不似禁足,倒像是度假去了。” “姐姐倒是一惯会打趣人。”苏晚棠拉了她坐下,又亲自给她倒了茶水。 “内务府今儿刚送来的,姐姐尝尝。” “妹妹这儿的自都是好的。”元若瑕轻呷一口茶水。 “今日怎么不见常宝林?”苏晚棠好奇。这一阵子元若瑕与常青青都是如同那连体婴一般,干什么都在一块儿。 “所以说交情还是老的好,其他的你对她掏心掏肺都没用。”元若瑕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说的话明显带着忿然。 “人家如今攀了高枝儿了。” 说的是常青青这几日时常做了针线给皇后送去。不过本来常青青就是皇后点进宫的,她讨好皇后不是正常嘛。 再者说了她讨好皇后还是有成效的,前儿给皇后绣了个双面绣小屏风。皇后很是喜欢,这不昨儿就安排了她侍寝。 所以说元若瑕是心态失衡了。你想啊!当初大家一起进宫,都不大得宠。 你还想大家都是一条柜上的咸鱼,谁想到人家背了你努力又上进,眼看着就要咸鱼翻身了。 最重要的是平时间和你称姐道妹的,这种好事儿也不带着你。 今天又是为这虚假的姐妹情流泪的一天呢。 “不提她了。”元若瑕不大得劲儿,又压底声音道“这陈才人和郑婕妤的事儿你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这么大的事儿,想必阖宫都传遍了”苏晚棠答到。 “唉。还不是郑婕妤太跋扈了,纵得身边的丫头都这样霸道。可怜了陈才人,哭的是肝肠寸断。本来就身子骨不好,这下更是不成了。” “陈才人本想讨个说法,可这郑婕妤面上做的好看啊!先是拿了五十两银子,送了两只除疤膏。又将落霞降了等,罚了月例。听说皇后娘娘派人去采薇宫的时候,那落霞还跪着呢!好几个时辰了!又说是自己御下不严,自请罚半年的月奉呢!” “郑婕妤这般做派,皇后娘娘倒不好再罚她。到底只是个丫鬟,而且郑婕妤是怀着孕呢!还得给她留几分脸面。” “所以说这宫里又哪里有蠢人呢!只可怜了陈才人!说来又谁叫她不得宠呢!” 元若瑕说话如倒豆子般清脆有力,苏晚棠听的津津有味。 第十九章 闲话2 “唉!还有一件事儿。”元若瑕转了个弯儿,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事儿你肯定不知道!” 哟!这话说的倒笃定。 “那姐姐快与我说说。”苏晚棠表示洗耳恭听。 “魏王不日就要进京了。”元若瑕压低声音道。 “这倒是个大消息。”苏晚棠一惊。不过一想倒也明了,元若瑕的父亲是营造司郎中,虽然只是个五品官,却是个有实权的。再者她母亲的母家是出了名的皇商。 这年头商人都有钱,皇商更是有钱中的有钱。 要得点消息倒也不难,只怕这消息也是上头默许了的。真是机密的事儿会这样满天的乱传?你当皇上的千牛卫是吃素的? 不过魏王进京,岂不是意味着太后也要回宫。 毕竟这年头还没有做儿子的回来,老娘还在外面漂着的道理。 太后一回来,淑妃和大皇子也就要一同跟着回来。 说来,进宫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这位淑妃娘娘。只是听说为人极是贤淑的。 这真贤淑假贤淑的不知道。只是能生下皇上这唯一的皇子,并且还养到这么大,能是个简单的? 苏晚棠表示不信。 不过她信不信也不重要,言归正传,先说到这魏王。 说到魏王就免不得要提到当今皇上了。无他,只因当今皇上与魏王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当今皇上并不是嫡子,先帝时候现在的太后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修仪。不过她命好,接连生了两个儿子。还都养成了,其间耗费了多少心力那自是不必多说的。 先帝爷风流又长寿,膝下的子女众多。光是儿子就有十七个,公主更是高达二十几个。 当今皇上排行第七,虽然文治武功都很不错。这皇位原也是轮不到他的,在上有比他大那么多的哥哥们,在下还有比他得宠爱的幼弟们。 特别是当时的太子乃是正宫皇后所出,妥妥的嫡子。继位也是众望所归,名正言顺。 可为什么皇上还能继位呢!这就不得不提到先帝爷跟前的第一宠妃—宸贵妃。 宸贵妃生的倾国倾城,先帝爷对她是爱若珍宝,宠爱异常。据说宸贵妃之美,连现在以美色闻名的丽妃也难望其项背。 可以说宸贵妃在世时是做到了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连当时的皇后都要避其锋芒。宸贵妃如此的得宠,她生下的孩子,先帝自然也是爱屋及乌,珍爱异常。只说宸贵妃所出的长乐公主,先帝可谓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真真个儿的掌上明珠。 宸贵妃膝下只有一对儿女。儿子是排行第四的襄王,女儿便是长乐公主。只说那襄王不仅容貌肖似贵妃,文治武功更是样样出色。 有了这么优秀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所出。这先帝就琢磨着,得,换太子!不然到时候自己一命呜呼了,自己这爱妃爱子该如何自处?皇后和太子能容得了她们母子? 还有自己最宠爱的长乐公主,那孩子可谓是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若说对于其他孩子,自己还是君父。先论君臣,再论父子。但对于长乐这个女儿,可谓是只有一片慈父的心。 若是其他皇子当了皇上,哪里会像自己的亲兄长当皇帝那般宠着她。 这一琢磨还得了,皇后本来稳坐钓鱼台,心想管你怎么宠爱这些小妖精。只要本宫不死,尔等皆是妃。何况,我儿还是太子呢。等我儿登了高位,再清算也不迟。是以一直对这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宸贵妃是能避则避。 没成想现在太子之位都快没了。皇后坐不住了,若说襄王是个庸才倒也罢了,偏偏样样出色。衬的太子越发平庸。 先时朝中还有维持正统的声音,在见识过襄王的出色之后,这些声音也渐渐小了。 眼看太子之位不保,皇后和太子是彻底急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皇后和太子发动了政变。 结果……当然是没成功。 在玄武门,襄王一箭就将太子射于马下,一命呜呼。 皇后得了消息,一下子就疯了。她在宫中多年,自也有一番势力。此番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哪里还会藏着掖着。现下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死了,后半生也没了指望。 那好,大家一起完蛋!当即便软禁皇帝在太极殿,绞杀宸贵妃在长春宫。更是将皇上名下的皇子嫔妃们屠戮殆尽。 那一夜,血光染红了半个紫禁城。 还好当时的王修仪,现在的太后是个聪明的。平日里待皇后也足够敬重,发现事情不对。将当时的十四皇子,现在的魏王,藏与后院的枯井中。 而当年清河王现在的皇上,正巧身上有差事儿,去了苏州,这才逃过一劫。 也不知是王修仪命好,还是当时的皇后念她平时里足够敬重,她和魏王都活下来了。 至于襄王,也是很悲催的。本来他登基是顺理成章的事,哪知道皇后绞杀宸贵妃的消息传来,襄王心神摇曳的情况下被潜伏的暗卫一刀命中。 刀上有毒,见血封喉。 可怜的襄王,至此也是一命呜呼! 皇后大仇得报!自焚于凤藻宫。听说死前笑声凄厉,直破云霄。 那一夜火光冲天,照亮了大半个紫禁城。 先帝痛失爱妃爱子,一口鲜血吐出来,面如金纸,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看就是不成了。 得!这下大臣们也是头痛了,先帝的皇子们在宫里的都被皇后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二皇子自己都是个病秧子,三皇子一心只有吃喝玩乐。四皇子?不就是襄王吗!也一命呜呼了。 大臣们是焦头烂额。 这时候王修仪站出来了,我儿子还活着呀!我俩儿子都还活着呢! 大臣们大喜过望,七皇子好啊!文治武功都是不错的,之前有襄王这个妖孽一般的人在。衬得其他人都普通了,现下一看,七皇子也很不错嘛。 至于为什么没有选当时的十四皇子,这不废话吗! 当年皇上已经二十有五,而十四皇子比皇上足足小了十岁,还是个愣头小伙。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清河王都是皇位的绝佳人选。 所以,先帝一命呜呼之后。清河王就登基了,成为了现在的皇上。王修仪也母凭子贵成了太后。小儿子也封了魏王,可以说这一场祸事,王修仪母子竟成了最大赢家。 第20章 解禁 因为是之前禁了足,今日请安苏晚棠来的格外的早。 夏季日头长,出门的时候虽然天已经亮了。但月亮还挂在空中,还没有完全落下。 到了千秋殿,她竟然是来的最早的。碧珠迎了她进去,使人给她沏了茶。 “昨儿宝林誊抄的女则,娘娘瞧了,说宝林字迹工整,显是用了心的。”碧珠笑着说。 苏晚棠倒有些惊讶,万万没想到皇后百忙之中还抽空瞧了她抄的女则。 “哟!苏宝林今儿来的这么早。”确是韩充媛,她是宫中老人,平时间最是低调不过了。 苏晚棠和她行了礼,两人一同又落了座。 当然人家九嫔肯定是坐上坐,她么,自然还是末尾了。 “还道我来的算早的了,却没想还有更早的。”随着声音一同入内的是谢修仪,她今日穿了一条烟霞色襦裙,头发梳成凌云髻,显得仙气飘飘,倒不似生育过的妇人。 苏晚棠和韩充媛又忙给谢修仪见礼。 作为低等嫔妃,苏晚棠接下来的一刻多钟时间便是在不停的行礼行礼行礼。 很快妃嫔们便来的七七八八,一个屋子里也是热热闹闹的。 “丽妃娘娘今日真是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章美人今日竟然一转了性子,说话没有阴阳怪气的。 众人都有些惊奇。 顺着她的话打量了丽妃,确实美丽。可丽妃生的好,又会打扮,又有那一日是不美丽的呢。 “美人客气。”丽妃声音轻柔,说话亦是温温柔柔的。 “还要多谢娘娘前几日送来的香露水,嫔妾这两日用了觉得十分清爽。”章美人又笑着道。 众人悟了,原是为着这个啊。怪道今日里说话如此客气,原是拿人手软。 丽妃爱美,擅制香露。制出来的香露不仅滋养皮肤,还有美白的功效。宫中女子都爱美,丽妃这香露是供不应求的。 不过丽妃位份高,平日里制的香露并不多。除了日常自己用的,其余的也只有高位妃嫔能得那么一两只。 也不知怎么章美人还得上了一只。 “哼!还不是自己脸皮厚。”说着话的是陆美人,为人清冷孤傲,很看不上章美人的谄媚样。 “也不知谁在御花园厚着脸皮,硬是要了一只香露。” 哦,原是如此。众人又悟了。 “说起脸皮厚又谁比的过陆美人啊!我可没在御花园里跳过舞。”让人熟悉的柠檬精章美人又回来了,阴阳怪气的说上次陆美人在御花园跳舞引皇上宠幸的事儿。 “你……”陆美人气的脸都红了。宫中女子邀宠多是要用些手段的,对此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 还没有人像章美人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的。 “好了。你也知道她素来是个混不吝的,偏去招惹她。”打圆场的是陆昭容。 “今日也不知郑婕妤来不来?”有人开始转移话题,免不了提到这两日的风云人物郑婕妤。 “当是不来了,她肚子都这样大了。”说话的是玉才人。 天气渐热后,皇后体桖怀孕的嫔妃,特意免了她们每日的请安。郑婕妤之前是被禁了足,柔采女这几日倒是都没来。据说她怀相不好,吃东西老是吐。 过了一会儿,皇后出来了。丢下个太后娘娘马上就要回宫的重磅消息,便叫大家散了。 这几日暑气重,静和公主的身子也不大好。 说起来静和公主今年也有十岁了,还是这般的体弱多病。 皇上皇后是操碎了心,唯一的嫡公主,皇上对于这个女儿还是宠爱的。 虽然是比不上先皇对于长乐公主那种娇纵,但也不算差了。 苏晚棠回了栖云阁,秦桑忙拿了水给她净脸。出去一趟,满脸都是汗,早上涂在脸上的胭脂腻成一团不舒服极了。 收拾干净,苏晚棠便拿了本书,坐在外间窝着看了起来。 当然也只是看些个话本小说。 这日头嗑瓜子又容易上火,叫绿枝去厨房要了一碟荷花糖糕,又叫秦桑沏了一杯菊花茶。 这日子悠哉悠哉,倒也过的。 近日里御膳房外头的池子里,开满了荷花,远远望去,粉粉绿绿一大片,很是漂亮。 刚才绿枝去要糖糕,带回来好大一把。说是御膳房的小太监孝敬的,拿了一些插瓶,看上去倒是赏心悦目。 “小主瞧瞧!”秦桑端了个托盘来,一脸喜色的说道。 托盘上面放了一套明珠头面,用的是上次萧蔺赏下来的明珠做的。 上次赏下来的半斛明珠,一大半儿做了这套头面,还剩下十来颗让燕草缝制到她新制的衣裙上。 “不错。”苏晚棠从托盘里捡起一支发钗。发钗是用细小的玉石做就的芙蓉花样,玉石做成花瓣儿,明珠做了花蕊。几朵并在一起煞是好看。 最大的发冠便是用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玉石一同做就的,依然是明珠做了花蕊。但是配色搭的好看,倒显出几分特别来。 “到时候太后娘娘回来的晚宴上,主子就戴了这套去。皇上瞧见了肯定高兴。”绿枝喜气洋洋的说道。 太后还没回来呢,这些丫头倒摩拳擦掌的替自己打算起来那天的穿戴了。 苏晚棠有些好笑。 却也明白宫中宴会,妃嫔们一个个都是争奇斗艳的。无他,实在是宫中妃嫔太多,若是低阶妃嫔,平日里出头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若是宴会上能入了皇上的眼,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苏晚棠觉得这种机会是很渺茫的。 “小主今日解了禁足,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翻了小主的牌子。”还是绿枝。 之前禁足十五天,敬事房的绿头牌是撤了的。皇上就是为了皇后的脸面也不会到栖云阁来,更何况苏晚棠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今儿解了禁,小主的绿头牌又该挂上了。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翻了小主的牌子。 毕竟皇上对小主还是好的,就拿这明珠来说。 除了那几位,底下的就郑婕妤和自家小主有。郑婕妤是因着有孕,自家小主可不是。 听说连容妃那儿都没用呢!所以皇上还是挺喜欢自家小主的嘛。绿枝笃定。 第21章 下厨 苏晚棠倒没多想,毕竟你就是再上进,也要皇上想起你翻你的牌子啊。 没有强按着牛喝水的道理。 苏晚棠没当回事,用了晚膳不久。敬事房竟然派了人来,说是皇上今儿翻了苏宝林的牌子。 无法,苏晚棠只得匆匆收拾起来。 几个丫头倒是高兴极了,虽然时间紧迫还是费尽心思的替苏晚棠打扮起来。 用燕草的话来说,誓要让皇上目瞪口呆。 洗了个花瓣澡,又用润肤露涂了身子,这润肤露是用上好的珍珠碾碎成粉做就,其中又加了上好的蜂蜜和花露水。用了之后皮肤光滑细腻,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鸦青的发丝只简单绾了个堕马髻,并没有用太多繁复的饰物。只剪了一朵开的正好的芍药簪在鬓边。想了想,到底是素了些。又叫绿枝将今儿做出来的明珠头面,挑了一只发簪出来簪上。 好歹也是皇上赏赐的,今儿戴上也让他知道自己是极喜欢的。 身上穿了一袭浅粉色纱裙,粉色娇嫩,但是正衬她这样的青春年华。 收拾完毕,镜中的美人儿钟灵毓秀,灵气逼人。 用燕草的话说,连她这个女人都为自家小主的美貌倾倒,就不信皇上会无动于衷。 带了绿枝出了门,凤鸾春恩车已经在宫门口等候了。 为首的小太监给苏晚棠行了礼,苏晚棠摆摆手,轻巧的上了车。 到了两仪殿,苏晚棠下的车来。门口侍立两旁的太监给她行了礼,屋内又出来个嬷嬷,专门引了她进去。 夏日里昼长夜短,是以现在外头还有一线余光。不过屋内还是早就点满了蜡烛。 今日里萧蔺似乎是已经批完了奏折。此时正坐在御案前,拿了本书看着。 “嫔妾见过皇上。”苏晚棠盈盈一拜,声音又清又脆。 “起来!”萧蔺随手便关了书,丢在御案上。 苏晚棠起身,瞧着萧蔺只是一个劲儿地笑。 萧蔺见她这样,奇道“爱妃何事如此开怀?” 苏晚棠又是一笑,调皮道“我方才在想皇上看书看的那样入神,就想啊那书可有嫔妾好看?又觉得嫔妾这样又好像有点过于臭美了。毕竟皇上富有天下,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说到最后话音稍微拖长,声音又娇又媚。 萧蔺闻言,不由笑道“你啊你!倒是个促狭鬼。” “那是嫔妾知道,皇上心胸宽广。如何会同嫔妾这个小女子计较!”苏晚棠俏皮一笑,声音中竟带着小小的得意。 萧蔺看着眼前的小女人,那傲娇的模样,竟如同那猫儿一般。 “哦~那朕若是同你计较,是不是就是心胸狭窄?”萧蔺存心逗她,作佯怒状。 却见苏晚棠走上前来,拉了他的手,小狗儿似的摇了起来。一双美眸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皇上就别吓嫔妾了,皇上装的一点都不吓人。” 萧蔺看着她,她的眸子亮晶晶的。里面倒影着他的影子,萧蔺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半晌没说话。 “皇上~”苏晚棠娇嗔,红润的小嘴儿嘟起,还不满的跺了跺脚。 “哼!同臣妾说话,都还这般走神!嫔妾,嫔妾不理你了。” 一副十足的小女儿娇态。 “不理朕,爱妃舍得?”萧蔺一把就将苏晚棠拉进怀里,揽了她的腰道。 “哼!还不起仗着嫔妾仰慕你。”苏晚棠抬头看他,含羞带怯。 “你倒是个胆子大的。”萧蔺又笑,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笑意如同碧波,一阵一阵的荡漾出来。 “嫔妾只在皇上面前胆子大嘛!其他时候嫔妾胆子都可小了。”苏晚棠慢条斯理道。 “哦,那你还敢同郑婕妤在千秋殿就闹了起来?”萧蔺戏谑瞧她。 “若不是郑婕妤故意折辱嫔妾,嫔妾也不敢的。现在嫔妾也知道错了。”苏晚棠可怜巴巴的说,不过她话音一转又调皮地说道“不过嘛~她若还如此,嫔妾下次还敢!” “哈哈哈哈~”萧蔺被她逗的大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无奈的说“你啊!可真是个不饶人的。” 同萧蔺闲话了片刻,外头的天色是彻底的暗了下来。 崔广来站在门边,询问萧蔺可要传膳。 苏晚棠这才知道,萧蔺还未用膳。不赞同的道“这么晚了还不用膳,皇上身体可受的了。” 她媚眼一扫,眼中三分风情四分关心,剩下的就全是对萧蔺的心疼。 “皇上的身体可不是自个儿的,还是这天下臣民的。” “好,听爱妃的。”萧蔺无奈道,对这份关心倒底还是受用的。“今日里倒没什么胃口。” “不知皇上嫌不嫌弃,要是不嫌弃不如嫔妾给你简单做点儿”苏晚棠听他这么一说,心想这不表现机会来了嘛,遂提议道。 “哦,爱妃还有这手艺,那朕得尝尝了。”萧蔺欣然同意,很给面子。 毕竟这后宫嫔妃平日里是能离厨房多远就有多远。 连素日里说是亲手做的汤点炖品也多半是一句话吩咐下去。 两仪殿后面就有小厨房,备的都是最新的食材。 两位主子一声令下,底下的人是样样都准备好了。 苏晚棠挑了两个西红柿,又拿了两个鸡蛋,打算做给西红柿鸡蛋汤。 夏日里天气炎热,番茄酸甜多汁儿最是开胃。 又拿了两条黄瓜,刚摘下的黄瓜,新鲜又水灵。正适合拍了凉拌,放上点蒜泥,辣子,那滋味不提了。 还没主食呢,苏晚棠想了想,打算给萧蔺拌个凉面。天气热了,吃点清爽的正好。 选了黄瓜切丝儿,莲藕焯过水,切成丁儿。又放了豆芽海带丝打底儿,放入煮过已经凉好的面条,倒了准备的食材一切加了辣油海椒,糖醋盐一同搅拌。 想了想到底还是素了些,又煮了几只虾,剥了壳摆在上头。 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这些菜用水晶碗乘了,红红绿绿的,看上去倒是清爽,引人食指大动。 苏晚棠看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会的不至于此,但是呢!她是故意做些家常菜的,皇上富有四海什么美食没吃过。 要知道天底下最好的厨子都在御膳房,和他们比厨艺,她又不是疯了。 只是想讨个巧罢了。 顺便让皇上看看她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与外面那些小妖精一点都不一样呢! 第22章 第二十二教导 对于苏晚棠给自己下厨,萧蔺还是挺期待的。 心想待会不管她做的怎样难吃,他都还是给个面子。 却不想虽然是家常菜,味道还不错。 特别是那蒜泥黄瓜,口感爽脆,又辣又开胃。 不一会竟然将那一大碗凉面和蒜泥黄瓜吃的干干净净,连那番茄蛋汤都喝了不少。 “爱妃好手艺。”萧蔺赞道。 “皇上过奖了,嫔妾也只会点儿家常菜。”苏晚棠笑着答道。 用过膳两人携手在两仪殿后的小花园里转了一圈。 天上星子点点,晚风缭绕,吹在身上倒是舒服。 花园里面修建了一座凉亭,此时宫灯已经点燃,照的整个亭子都是透亮的。 萧蔺拉了苏晚棠进去,庭内石桌上放着一架古筝。 古筝的弦明显有磨损,看得出来是有人常弹奏的。 苏晚棠伸手用嫩白如葱的指尖,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叮咚声。 “爱妃可会弹琴?”萧蔺问她。 “嫔妾略懂,弹的不好。”苏晚棠有些羞赫。 想也知道,她在乡间长大,又哪里会通这些雅事。不过是后来回府,填鸭式的学了两三个月。 “爱妃试试。”萧蔺突然来了兴致。 一般宫中妃嫔都是谦虚的说自己弹的不好,其实弹的都还行。 “那嫔妾就献丑了。”苏晚棠也不怯场。装模作样的调试了几下音律。 接下来的一刻钟萧蔺觉得自己的耳朵接受了一场洗礼。 他想这苏宝林弹的倒是挺特别的,特别的难听。 又想这苏宝林倒还是个少见的实诚人。 “爱妃弹的是高山流水?”萧蔺努力听出几个相似的音符。 “……”苏晚棠沉默片刻。 “嫔妾弹的是凤求凰。” “嗯……不错。”这话倒是说的违心。 “皇上取笑嫔妾。”苏晚棠跺脚,一张俏脸羞的粉红。 “好了,朕来教你。”萧蔺起了兴致,拉她到怀里,手把手的教了起来。 一个学一个教,期间自然是柔情蜜意,琴瑟和谐。 约莫过了三刻钟,时辰已经不早了,两人便相携回了屋里。 夏日里总是免不了出得一身的汗,黏在身上总是不舒服的。纵然苏晚棠出门时便沐浴过,此时也免不了再洗一次。 华清池的水已然放好,萧蔺却遣散了侍候着的宫人。 低头在苏晚棠的耳边低声道“你来伺候朕。” 他声音充满磁性,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苏晚棠的耳边,颈上。苏晚棠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空气中流动着暧昧的气息。 苏晚棠红了脸,任萧蔺拉自己进了华清池。 华清池内热水氤氲,冒着热气,好像令整个室内都热了几分。 苏晚棠站在萧蔺身前,伸手替他解了衣襟。她身高适中,只打到萧蔺胸口。 萧蔺低头瞧她,只能看到她鸦青的发鬓。看她头上戴着只明珠发钗,花式别致,倒是很适合她。想来便是上次赏她的明珠做成的。 “这发钗倒是不错!”萧蔺随口道。“衬你。” “嫔妾也觉得不错,还要多谢皇上赏。”苏晚棠仍然与衣服做着斗争,头也没抬的回答道。 终于,苏晚棠把萧蔺剥的只剩一层里衣。 她倒是不好意思继续下去了,萧蔺身材高大,瘦而不柴,隔着衣服都能摸到他那八块腹肌。 双腿修长有力,连腰部的线条都是极美的,腰tun处还有两个小小的圣窝。 虽然两人都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了,但苏晚棠还是脸红心跳,脸红的像番茄。 萧蔺见她这样,低笑一声,自己将里衣脱了下来。 又独自跨入水里,热水氤氲,雾气腾腾,他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抹红色。 苏晚棠走上前去,拿了毛巾想伺候着他沐浴。 却不想萧蔺一把就将她拉入池中。 “爱妃同朕一起洗。” 热水很快就浸透她的全身,衣衫也贴和在她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形。 自有是一番的荒唐胡闹。 两人又是胡闹了几次,方才沉沉睡去。 还未到三更天,萧蔺搂着苏晚棠睡的正香。便见崔广来急急来报,说是柔采女肚子不舒服,见了红。 这下萧蔺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唤了人进来伺候着穿衣。 苏晚棠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只觉得脑袋都是木的。之前崔广来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时辰到了呢。 不过想也知道,现下柔采女那里是大事。 柔采女同郑婕妤不同,她一贯是个懂事的。 忙唤了绿枝进来,伺候着她穿戴起来。 “嫔妾同皇上一起去?”是问句,决定权在萧蔺。 “算了,你先回去!”萧蔺穿戴完毕瞧她一眼,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说完便带着崔广来出了门,又回头瞧苏晚棠也穿戴完毕了,正走出来,显然是打算回去了。 “待会儿从朕私库里捡几副头面给苏氏送去!”萧蔺吩咐道。 到底还是个懂事又招人疼的。 凤鸾春恩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苏晚棠快步上了车,心想也不知柔才女这胎保不保得住,毕竟都见了红了。 回了栖云阁,苏晚棠困倦得不行。嘱咐秦桑随时探听着柔采女的情况,又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这边萧蔺急步到了听风阁,柔采女的丫鬟桂香正站在门外焦急的张望着。见了萧蔺,忙行了礼,又带了萧蔺进去。 “采女这几日胃口都不大好,吃什么吐什么。今儿用了半碗冰镇酸梅汤,下午肚子就有些不舒服了。还以为是贪凉所致,哪知道晚上就见红了。”桂香快速的汇报着。 这边太医也已经到了,给萧蔺行了个礼,便匆匆进屋内去瞧柔采女了。 柔采女躺在床上,一张小面煞白,看起来羸弱又不失楚楚之色。 她一看萧蔺进来,眼睛红的如同兔子,眼泪似珍珠般的一颗颗滑落,哽咽着道“皇上……” 太医上前给柔采女诊了脉,须臾片刻后才斟酌着开了口,先前那片刻大抵是在心里理了理思路。 “采女体弱,现下是有滑胎之兆。倒也不是完全保不住,待会微臣可用金针来给采女刺了穴位。” “再开几副保胎药,之后日日都要服用。还有采女体弱,之后要多卧床修养。寒凉之物,大补之物,则不要吃了,否则当心虚不受补。” “还有采女心火旺盛,忌动气。” 所以说柔采女这胎目前还是保住了。 第23章 抉择 “嘭~”是茶杯落地的声音。 秋水似才回过来神一般,放下水壶。 赶忙拿了抹布,擦干净撒在桌上的茶水,又拾起地上散落的碎片。 她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忧心忡忡,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嘶~”她痛呼一口气,白瓷碎片划破了手指,瞬时便流出鲜红的血珠儿。 她皱了眉,赶忙拿手指含在嘴里,却也越发心烦。 “秋水姐姐~婕妤寻你呢!”门外传来小宫女的声音。 “知道了,这就来。”秋水回了一句,匆匆收拾了便出门了。 秋水打了帘子进了屋来,郑婕妤正躺在榻上。左右两边站着两名宫女给她打着扇,她的肚子愈发大了,时常觉得疲惫。 “你这几日怎么了,神出鬼没的,整天不见人影儿。”郑婕妤见她进来,皱了眉问她。 “奴婢这几日葵水来了……”秋水忸怩答道,脸上红霞朵朵。 “这腹部疼痛难忍,又怕这种小事污了主子的耳朵。” “好了。”郑婕妤摆摆手,不耐烦听下去。 “你去御膳房将我今日的血燕端回来。”本来每日去御膳房领补品是落霞的差事,但上次闹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如今这差事落到了秋水手里。 无他,只因落霞和秋水都是郑婕妤从府里带来的丫鬟。 郑婕妤对她们才是完全信任的,所以上次落霞捅出那么大个篓子,郑婕妤还是保下了她。 一则落霞虽然莽撞,但对她是极为忠心。 再则,她心里是极看不上陈才人的。她能斗得了陈才人一次,没道理现在还怯了她。 何况死的只是个奴才! 秋水得了令,转身便出了门去。 采薇宫是东六宫,与御膳房是在一条轴线上。相隔倒也不远。 秋水走在路上,只觉得心内惶惶。胸口处放着一个薄薄纸包,此时就章发着烫一般。隔着衣服烫进她心里,将她心上烫出个洞来。 又想起那日形销骨立的陈才人拦下自己,面容阴森,形似鬼魅。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容,眼神鄙夷中夹杂着疯狂。 疯子,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秋水大脑中闪着危险的信号。 赶忙行礼避了她,想走。 却不想陈才人从怀里掏出个赤色鸳鸯肚兜,似笑非笑。秋水一惊,似被冰冻在原地。 陈才人吐出的话就如同魔鬼的低吟。 又蛊惑般的塞了个药包给自己。 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秋水闭眼,从胸中吐出一口气来。 强打起精神从御膳房提了血燕。只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同郑婕妤也是多年主仆了,虽然她有对自己不好的时候,也是有几分真情实谊的。但阿东是她的心中宝,骨中血。没有阿东她也活不下去。 不,就算是她死!她也要让阿东活下去。 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情字占了上风。 见四下无人,连忙打开了食盒。又揭开盅盖,飞快的将那药粉放了下去。 那药粉无色无味,一沾水便化于水中。秋水还是从头上拔了根银簪,快速的搅拌起来。 末了,又拿出银簪瞧了。簪体依旧光滑闪亮,在日光的折射下,发着光芒。 没变黑!秋水松了口气。 看来陈才人没有骗她。 既然做出了抉择,秋水也不忸怩作态。 脸上挂了笑容,回了采薇宫。 进的屋去,亲自给郑婕妤乘了这燕窝。照旧从郑婕妤的妆奁里头,取了根素银的簪子。在燕窝中探了,自然是光滑雪亮。 郑婕妤瞧了,放下心来。一口一口的将这血燕,全部吞进肚里。 用过血燕,郑婕妤觉得困倦。秋水便伺候着郑婕妤上床休息。 落霞因前几日在院中跪的时间长了些,现下还在屋里修养。 是以郑婕妤跟前得事基本都落在了秋水头上。 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拿了针线钵儿,在外间做起针线来。 到底心头有事儿,如何能做的安心。待过了大半个时辰,她进去看郑婕妤依旧睡的香甜无比,方才放下心来。 这边宝华殿东配殿,常宝林也在做着针线。 之前就说过,常府的女儿德容言功,针凿女红皆出色。 只见她手里拿了个绣棚,上面描着蝶恋花图案,已经绣了大半,针线在她手里纷飞着,显然是极其熟练的。 “小主绣的真好,这蝴蝶似活的一般。”她的贴身宫女紫蕊赞道。 “这有什么。”常宝林淡笑道,心中对自己这手针线活儿是极为自傲的。 无他,只因为她师从天下第一针—安碧雪,安大家。 “这些都是绣给皇后娘娘的?”紫蕊手里拿起块儿绣好的,猫咪扑球的双面绣帕子,好奇的问道。 心中却觉得这样的帕子,皇后用倒是嫩气了些。 不过自家小主前儿送了皇后娘娘一个双面绣座屏入了皇后的眼。此时当然是要趁热打铁,乘胜追击。 或许皇后就喜欢这样嫩气的? “皇后娘娘哪里用的着这么多。”常宝林笑着答道,手里动作没停。 “那让奴婢帮你!”紫蕊也很心疼自家主子,见不是做给皇后的便想帮忙。 “你忘了皇后娘娘膝下的静和公主。”常宝林又说了一句。 皇后爱女,看静和公主就如同那眼珠子一般。要讨好皇后怎么了忘了静和公主呢。 而给静和公主的,又怎么能假于人手呢? 紫蕊有点沮丧。 却明白刚才那张猫咪扑球的双面绣帕子,只怕是送给静和公主的。 见紫蕊这样,常宝林想了想便打发她画花样子。 眼下太后即将回宫,免不了要做些针线备着。 光是自己一个人确实有点做不过来。 在家时紫蕊也给自己画过样子,还是挺不错的。 于是主仆两各忙各的,倒也和谐。 这边主仆两人倒是和谐,那边西配殿的元若瑕倒是无所事事。 无他,她的恩宠又不多。 一个月的皇上能翻她一次牌子就不错了。 以往和常宝林同住一殿,之间来往倒也密切。 自从常宝林攀上皇后这根高枝儿,整日里闭门不出,一心刺绣。 这倒也无妨,反正她们的关系也大不如前。 不过还剩点面子情罢了。 她倒也想攀高枝儿,也没个手艺。 位份低,宫中也没个熟人。高位妃嫔又岂是你想攀就能攀上的? 去寻苏晚棠!人家昨夜又侍了寝。 又怕酸掉了自己的大牙。 总之,就是挺难的。 第24章 赏赐 苏晚棠睡到自然醒,昨儿皇后派人传了话来。 今日里不必请安,静和公主这几日都有些不好,大抵还是天气热了。 不用请安,苏晚棠自是乐得自在。 洗漱后,燕草也将早膳提回来了。 早膳倒也简单,一碗碧梗米粥,一碟拌黄瓜,再加上一碟三鲜灌汤小笼包。 那小笼包一个大概是婴儿拳头大小,包身被汁水灌的鼓鼓囊囊,个个晶莹剔透,看上去喜人极了。 咬上一口,汁水在口腔中迸裂开来,又鲜又嫩。里头的肉粒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又嫩又有嚼头,鲜得人恨不得连舌头也一起吞下。 饶是苏晚棠,也用了三四个。 刚刚用过早膳,两仪殿就派了人来。 为首的小太监叫崔禄,是崔广来新收的干儿子。 他满脸笑容道“皇上惦念小主,这不叫奴才给您送东西来了。” 只见他身后的几个小太监都端了托盘,里面都放着精美绝伦的头饰。 有红宝的,绿宝的,翡翠的,白玉的,点翠的,还有一副金刚石的。 或做成鸾鸟样,花朵样,蝴蝶样,个个精美绝伦,价值连城。 他客气,苏晚棠自也不敢拿大。 “碧丝,还不给禄公公上茶。”苏晚棠吩咐道。 “不敢麻烦小主,奴才还有差事儿。”沈禄心里受用,笑着拒绝道。 那边秦桑早就备好了荷包,荷包用织锦做的,里面装了些金银粿子。 这礼不算的重,但也不算的轻了。 沈禄笑眯眯的收了,小夏子亲热的送了他出去,好话更是不要钱的说。 看着摆在桌上的头饰,几个丫头自然是喜形于色。 “不愧是皇上赏的东西,看看这鸟儿这花儿,做的多好。”燕草笑得见牙不见眼。 四个丫鬟里,秦桑沉稳,绿枝机敏,燕草活泼,碧丝是个心里有数的。 “这回进宫的新人里,咱们小主还是头一份儿呢。”绿枝与有荣焉。 “好了,别贫了。”秦桑笑骂一句,心里自也是无限欢喜的。 毕竟主子受宠,底下伺候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 又叫了绿枝,碧丝,帮着自己把这些东西归纳入库。 秦桑稳重,所以苏晚棠的私库都是归给了她打理的。 绿枝则是负责苏晚棠的衣物。 收拾完毕,苏晚棠又歪在外间翻起话本来。 昨儿嘱咐了秦桑,今儿一大早就得了消息,柔采女这一胎是保住了。 虽然是保住了,但昨儿到底是见了红,这以后不好说。 正想着呢! 柔采女那儿派了人来,送了两张帕子,两只香露。说是柔采女亲手做的。 虽是不贵重,但胜在心意。 柔采女的母家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家中想来也是不富裕的。 那帕子一方绣了彩蝶穿花,一方绣了喜鹊登枝。 苏晚棠看了倒是很喜欢,心想这柔采女倒是个懂事的。 说来也是好笑。 这宫中唯二怀孕的两位,性子却截然不同,正形成了对比。 吩咐秦桑去库里捡了一对白瓷梅瓶给柔采女回礼。这宫里送啥都不能送吃的东西,谁知道背了你多少人搁其中下料啊。 还是送些古董字画,瓶瓶罐罐的最安全。 今儿是十五,大雍朝律隶,初一十五皇上都是在皇后宫里过。 嫔妃们没了指望,自然是早早的就洗洗睡了。 “来,皇上尝尝这道百合绿豆老鸭汤。”皇后亲手给萧蔺乘了一碗绿豆老鸭汤。“这绿豆清热,百合润燥,夏日里喝最为时宜不过了。” “梓潼贤惠。”萧蔺笑赞一声,亲手接过汤。 皇后闻言一笑,模样温婉。 “梓潼这几日照顾静和辛苦了。”萧蔺也亲手夹了一筷子千丝脆在皇后碗里。 “梓潼苦夏,这千丝脆爽口开胃。梓潼也别只顾着静和,反倒忽略了自己的身子。”萧蔺温言道,他和皇后少年夫妻,就算没有爱情,也是有亲情在的。 是以,他对于皇后一贯是敬重的。 “静和这几日如何?” 之前静和幼时都是同皇后住在千秋殿的,满了十岁之后便闹着自己是个大人了。要自己住,皇后无法,便让她挪去了公主所里的云瑶宫。 不过千秋殿里静和公主之前住的东配殿还是为她保留着的。 这几日公主身体有恙,皇后不放心,又将她挪了过来,方便照顾,也是皇后的一片慈母之心。 平日里初一十五,帝后一同用膳时,都会叫上静和公主。但是现下公主有恙,早早的就吃了药睡下了。 “比前几日里是好多了。”提起女儿皇后的笑容都多了。“今儿还向我讨那冰碗儿吃呢。不过我想着她大病未愈,那冰碗儿太过寒凉,就给拒了。那丫头还和我生气呢。” 说到最后无奈中又充满着宠溺。 “这两日是朕疏忽了,待会朕去瞧瞧她。”萧蔺道。 对于这个女儿,他也是极珍爱的。透过皇后的话,似乎都能看到女儿那傲娇的小模样。 用过膳,这一对世间上最尊贵的夫妻,就如同世界上每一对平凡的父母般,一同去东配殿看望女儿。 东配殿里,静和公主熟睡在床上,白皙的脸蛋上浮起两朵红云,显然是睡得极香甜的。 今年十岁的静和公主,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俨然一副小少女的模样,只是略带圆润的脸颊还带了几分稚气。 她的模样中和了萧蔺和皇后的优点。一双多情桃花眼,鼻子挺翘精致,嘴巴红润如樱桃。现下还未长开已是美人模样,长开了肯定又是一个倾城绝色的美人。 萧蔺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心中软的一踏糊涂,坐到女儿床边,爱怜的理了理女儿的头发。 “嗯……”静和公主摇了摇头,睁开双眼,看清坐在自己床边的萧蔺后,惊喜的说道“父皇,你来看我啦!” “怎么?只看得到父皇,看不到母后了?”皇后走上前去,替她掖了掖被角,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佯装怒道。 “才不是呢~静和也最爱母后了。”静和公主甜甜一笑,撒娇道。倏尔又像起想起了什么似的,狡黠一笑。“不过嘛~要是母后准了我吃冰碗儿,我就更爱母后了。” 说完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可不许淘气。你母后也是为你好,等你好了父皇亲自叫御膳房给你送一碗来。”萧蔺宠溺的说道。 “父皇说话是金口玉言,算数的哦。”静和公主高兴极了。 小孩子觉多,再加上静和公主毕竟是病体未愈,又是用了药。 同皇上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困倦了。 第26章 回宫 八月十九,晴空万里,天空中没有半点云彩,只剩下一片一望无际的蓝。 太阳挂在天空上,无情的灼烧着大地,晒的人身上火辣辣的,心里也火辣辣的。 今儿一大早宫中大大小小的嫔妃便起来梳洗打扮,除了实在病不起身的,有孕的,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 妃嫔们自觉的按照品级站好,由皇后带领着,一同在承天门等候。 无他,只因今日是太后回宫的大日子。 大雍朝以孝治天下,皇上更是侍亲至孝。之前太后在宫中时,每日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 太后爱礼佛,便在慈宁宫后为太后修建了一所小佛堂,以方便太后礼佛。 “呼~~总算是赶上了。”随着一道飒爽的女声,一个穿着珊瑚红襦裙的女子,带着两个宫女快步走了过来。 她约莫十八九岁,生就一张鹅蛋脸,肌肤白皙如玉。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向上,看人的时候倒多了点慵懒风情。 鼻子挺翘,微微带了点驼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感,反倒多了点独特的魅力。嘴唇不薄不厚,色泽鲜嫩如同花瓣。 三千青丝梳成一个望仙髻,用一个鸾鸟点翠发冠固定在头上。那发冠做的精巧极了,圆形的发冠前头是一只鸾鸟飞天衔珠样,珠子正垂在额心。上头又延升出三根枝子来,每根上面都做着一只鸾鸟,长长的流苏就从鸟身垂下来,落在她的身后。 耳朵上戴了水滴形金刚石耳坠子,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大抵还是将门虎女,她走路步子跨的极大。裙摆跟着纷飞,似开了花一般。 见她走上前,嫔妃们都冲她行礼道“贤妃娘娘万安。” 苏晚棠跟着众人行礼,心道原来这就是贤妃云氏。 说来这贤妃也算是宫里的传奇了。看过上文的都知道,她的祖母是当今皇上的亲姑母。论起来她还是皇帝侄女辈的呢。 当然进宫了就不能这么算了,进了宫就都是皇帝的女人。 身为云家独女,在家中娇纵便也罢了。却不想进了宫亦是不改往日里的作风,嚣张跋扈,不高兴时对着皇上也没个好脸。 之前逮到章美人在嚼她的舌头,上去就是哐哐几巴掌,打的章美人是哭爹喊娘。从此碰见她就如同老鼠见了猫。 用她的话来说,打你就打你了,打久了本宫还手疼呢! 但皇上对她是出奇的包容,连皇后对她也是多有容忍。这一阵子都没来给皇后请安,皇后也不计较。 反倒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贤妃那儿总有一份的。 不过想来也是,云家世代忠良,云将军更是为国捐躯。因着云将军的死,云家也是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贤妃更是从爹娘放在手里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变成个小孤女。 总而言之,贤妃这位主儿,只要不作大死,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 “见过皇后娘娘。”贤妃上前给皇后行礼道。 皇后亲自扶了贤妃起来,又温言软语的关心了几句。贤妃对皇后态度倒也是柔和的,完全不似传言中争锋相对的模样。 两位大佬闲话了几句,贤妃便立在了皇后身后。毕竟她是现在宫中除了皇后位份最高的妃嫔。 “呼~好热。”苏晚棠瞧见前面的章美人用手做扇扇了扇风,到底是不敢说出什么难听话。 也是她虽然嘴上不把门儿,却不是个傻的。 八月里的太阳本就毒辣,就算是命人早就撑起了遮阳伞,也无济于事。 可怜了一众美人儿,天不见亮的起来梳妆打扮。被这太阳一晒,香汗淋漓,脸上的妆也花了,脂粉腻成一团,不舒服极了。 日头大了,伞下也是又闷又热的。呆的久了,连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 “啊—”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原是有人晕倒了。一时间人头攒动,纷纷让出块地来。 皇后走了过来,忙命宫人扶起地上晕倒的人。 扶起来一看原是杨婕妤,观她面色潮红,嘴唇赤白,似是中了暑了。 又使人去拿了解暑的汤药来,又让宫人扶她去阴凉处坐了,灌下几碗水去。 “往日里什么活都干得,如今倒这般娇弱了。”陆昭容不屑的道,毫不掩饰她对于杨婕妤的轻视。 苏晚棠有些惊讶,平日里这陆昭容也是个低调的人,今日里倒多了几分尖刻。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刚转醒的杨婕妤听了这话,脸色似是更白了。 皇后楞了陆昭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观这天气实在了不得,唯恐站的久了还会有人晕倒。便唤了宫人们去御膳房领了冰镇酸梅汤与绿豆汤来。 太后是个爱折腾人的,大抵是做妃嫔时不如意,上有皇后和宸妃压着,下又有年幼娇嫩的小嫔妃比着。她做妃嫔时位份也不高,最初不过是个美人,皇上也不见得宠爱她。 不过她倒是个命好的,为数不多的几次恩宠让她怀了身孕,生下两个儿子来。 有了这两个儿子,让她获封修仪,成为九嫔之一。也算是母凭子贵的典型代表了。 更没想到先皇后发疯,倒让他们母子捡了个漏。 也许是前半生伏低做小,谨小慎微。自从做了太后之后,她行事张扬,最爱做的便是折腾这些嫔妃们。 大抵是前半生太过压抑心里有些扭曲了。心想我年轻时受过的苦,你们竟然能不受? 这次回宫竟然只通知了日期,没有具体通知到什么时辰。 虽然知道太后不可能那么早就到,毕竟现在天儿那么热,太后可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 可上面有一个孝字压着,你要是不早早地在这儿守着,太后就又有漏子可挑了。 皇后与太后做了十几年的婆媳,之前皇上未登位时还好。毕竟皇后出生河东李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儿。对自己也很敬重,明白自己儿子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赚大了。两方都有意维护关系,倒也处的下去。 但自从皇帝登基后,位置变了,心态自也变了。 太后母家不显,最厉害的就是祖上出了个四品官。太后入宫时,王家已然没落。若不是亲妹子入了宫,太后的兄长都想把家产收拾收拾回乡去了。 哪成想皇上一朝继位,王家水涨船高。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后免不了挑起皇后的刺来。以往最看重的一点是皇后的出生,如今也成了她的眼中钉。 只因她出生寒微。 再则,皇后无子。 第27章 太后 看着一众美人儿,个个都晒的晕头转向,俏脸通红的。皇后也明白这样不是办法,再这样晒下去,今儿还得倒几个。 索性也不拘着嫔妃们了,让她们三三两两的成一队,在树荫底下乘凉去了。 “这天儿是真热。”元御女从贴身宫女彩蝶手中取过一把团扇,扇了起来。 元御女一向喜欢富贵打扮,今日也不外如是。一袭柠檬黄色襦裙,但做工繁复精细,用的料子也多。这样的天气,苏晚棠是看了都替她热。 自从她和常宝林闹崩时候,也不跟她来往了。两人就是同住一殿也没个话说。如今倒又是喜欢同苏晚棠,玉才人往来了。 “是啊!不怕两位妹妹笑话。我是晒的头晕眼花的。”玉才人从绿腰手里接过丝帕擦起汗来。“若不是皇后开恩,说不得我就要同那杨婕妤一般了。” “我倒还好,我是自小皮实惯了的。”苏晚棠自我打趣。 那边秦桑领了几碗冰镇酸梅汤回来。几人见了自也不客气,慢慢啜饮起来。 一碗酸梅汤下肚,才觉得身上的暑热是散了些。 这边杨婕妤好多了之后,又扶了贴身宫女的手去给皇后道谢。 皇后看她仍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便提议让她回去。谁料她竟不肯,说是自己如今好多了,不碍事儿。 既然正主都这么说了,皇后自也不多事儿。摆摆手,随她去。 不过想来也是,杨婕妤是掖庭宫女出生,在宫中并无根基。能当上个婕妤,也是祖上冒青烟了。这样的人自然是谨小慎微,处处周全。再者她还有个安康公主呢! 做母亲的哪有不为女儿打算的,就怕因着自己,女儿也受了连累。 这一等便是一天。 暮色四合之际,天空中还有一丝昏黄。月亮已经偷偷的爬上了柳梢头。 承天门内外也点燃了灯火。 萧蔺处理完政事,坐了龙撵过来。他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色常服,衣服的胸襟衣摆上都用金丝银线勾勒了几根翠竹。他模样本就生的儒雅清俊,如今这衣衫一上身,倒看不出年纪,更似一个翩翩佳公子。 至少苏晚棠是瞧见不少小妃嫔都红了脸,看萧蔺的目光是含羞带怯。 见他过来,妃嫔们又是一同行礼。虽然今日在这烈日下晒了一天,但萧蔺的到来,却让她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声音一个比一个的柔媚,直教人起鸡皮疙瘩。 萧蔺看了自己这一众嫔妃,平日里争奇斗艳的一群人。今日里个个香汗淋漓,鬓发全湿。都这副模样了,见了他还如同黄鼠狼见了鸡一般,心中不由的觉得好笑。 心想自己这群爱妃倒个个都是上进的很。 又瞟到站在人群中的苏晚棠,今日倒是打扮的素净。一袭青白色襦裙,头发梳了凌云髻,丝带垂在胸前,发上只插了只珍珠发簪。倒显得清雅别致。 瞧见自己瞧到她,也不忸怩,反倒是冲自己眨了眨眼。 萧蔺失笑,也知她一惯大胆。 不过现在还是正事要紧,见皇后也是鬓发全湿,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从容,心中叹气跨步上前,亲自执了皇后的手。温和道“梓潼辛苦。” 自己的老娘,自己心里清楚。 如今的性子是越发左了,只要他是稍微向着点皇后。太后就会又哭又闹,说他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拿老娘没办法,就只能委屈媳妇了。 好在,皇后一向是个大度宽容的。 “臣妾该做的。”皇后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两大巨头一同站在队列的最前边,其余的妃嫔自又是按照品级站好。 不多时便看到一个小太监来报,太后车架已经到了午门外。 宫人们得了令,自又是一番忙碌,生怕出了差子。 又等了大概一刻来钟,便听见一阵马车压轧在路面上,车轮碌碌的声音。 为首便是太后的车架,车身用紫檀木做成,又刷了一层朱红色的漆,用上好的织云锦覆盖在上方,车盖四周都用上好的珍珠串成一条条流苏,垂在车身四周。 车顶做成宝塔形,塔顶用了一颗龙眼大小的东珠置于上方,自是气派非凡。 拉车的两匹俊马通体雪白,全身无一根杂毛。形体优美而健壮,马蹄不时瞧击着地面发出“嘚嘚”声。一看便是宝马良驹。 车身停稳后,侍立在门前的宫人赶忙跑了过去。俯趴在马车前,做车凳样。 车帘掀开,只见太后从车厢中出来,扶了两旁侍候宫女的手,踩在了刚才俯趴在地上的小太监身上,下了地来。 “儿臣见过母后。”随着皇上皇后的行礼,妃嫔们自也是不敢落下,一同行礼到。 “嫔妾(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看见眼前的场面,心中是十分满意的。只见她笑的如同菊花般灿烂,略抬了抬手,郎声道“起来!” 太后今年已经四十有七,素日里养尊处优,看上去倒是比同岁的妇人要年轻许多,看上去就如同四十出头一般。 墨发梳成牡丹髻,发上带了五福攒寿头面。能上太后头上的自然是精品,那头面做工可谓是金雕玉琢,巧夺天工。 她相貌同萧蔺有两分相似,瘦长的瓜子脸上,一双瑞凤眼,两撇柳叶似的眉。鼻子高挺,略微显得有几分硬朗之感,人中沟深且长,嘴巴偏薄。 大抵是现在年纪大了,脸上胶原蛋白的流失,她两颊的颧骨显得有些突出,倒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但无疑她是个美人。 虽然现在花残粉褪,但依旧有一股独特的韵味。 当然她要是长的丑也不会被先皇选入后宫。 “母后一路辛苦了。”皇后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温和开口道。 太后扶着贴身宫女的手,面色极其冷淡,她觊了皇后一眼,嘴角的笑容有些冷,到底是没有说出什么难听话,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皇后出生世家,教养自也是极好的。对于太后的冷待,她丝毫未挂在心上,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第28章 淑妃 不一会后面又进来一辆马车,规格比太后的稍微次了些。但也是紫檀木做成的车厢,宝塔形的车盖。车厢上依旧用织云锦盖了,宝塔盖上用了琉璃珠子,在这灯光下流光溢彩,美丽非常。盖顶的四个翘角上垂下四串流苏,是用红绳打了结子串了琉璃珠子,结尾垂下一串红色穗子。 马车停稳,两边的侍婢赶忙打起车帘。一个大约二十五六上下的美妇人从车厢中走了下来,她身着一袭丁香紫襦裙,裙口袖边都用金线勾勒了蝴蝶形状。 一张稍显丰润的鹅蛋脸,皮肤光滑细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眉毛勾勒成远山黛,一双美目似寒星,鼻子又翘又挺,嘴唇丰而不厚。 头发梳成望仙髻,头上戴着一套赤色珊瑚八宝头面,耳朵上挂着一对赤色珊瑚耳坠。 体态袅娜,行走时自有一番风韵。笑起来更是如同春风化雨,整个人显得体贴又平易近人。 只见她下车后,从车里又跳出个小人儿。那不用猜便是当今皇上唯一的皇子—萧煦。 大皇子今年虚岁已是八岁,肌肤微微带点小麦色,长相肖似淑妃,但嘴唇确是生的同萧蔺一般无二。一身靛蓝色的袍子,脖颈上带了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 大抵是因为长时间的赶路,他脸上稍微带了些疲惫。 淑妃亲自扶了他的手,牵他下了马车。 又拉着他一同走到皇上皇后跟前。 “臣妾(儿臣)见过皇上(父皇)皇后(母后),皇上(父皇)万福金安,娘娘(母后)千岁吉祥。”两人一同行礼到。 “起来!爱妃一路辛苦。”萧蔺亲手扶起淑妃。 淑妃闻言莞尔一笑,又拉了大皇子到萧蔺身边,笑着道“煦儿不是说想父皇了吗。” 大皇子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一眼萧蔺,小脸上表情怯生生的,喃喃道“父皇……” 声音低垂,宛如蚊吟。 萧蔺见他这样,皱了眉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全然不似平时里温和的模样。 大皇子见了,赶忙低下了眸子,连话也不说了。嘴唇动了动,一副胆怯的模样。 殊不知他这副模样更是惹恼了萧蔺,张口便呵斥道“你这副模样,可有一点像个皇子!” 这话说的有点重了,大皇子赤白着一张脸,红了眼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连淑妃脸色也变了,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好了!”一道威严的女声插了进来,是太后。她快步走到大皇子身前,一把就将大皇子搂进自己的怀里,爱怜的摸了摸大皇子的脸。又转头冲萧蔺不悦道“才刚刚回来,你就又这样呵斥他。煦儿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 “母后,你看他如今还有点男孩子的阳刚之气吗?看上去畏畏缩缩的,哪里像个皇子!”萧蔺依旧疾言厉色。 “哼!哀家都说了煦儿还小,还是个孩子呢!还是你对哀家有意见?”太后不悦,回望萧蔺。 “母后……”萧蔺败下阵来。他如今膝下只有萧煦这一个儿子,如何能不疼爱?若说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没有半点期待那是假的。 可眼下看来这个儿子都快被太后养废了。 大皇子周岁时,太后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常觉得空虚寂寞,整日里闷闷不乐。 那时魏王也已经出宫就藩,太后每日里又思念小儿子。成日里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眼看这病是越发重了。 萧蔺看太后这样,心中焦急却无办法。正巧当时的大皇子将将周岁,生的玉雪可爱,聪慧机灵,如同那观音菩萨座下的仙童一般。 淑妃请安时把大皇子一同带去,不知怎的就入了太后的眼,非说和萧蔺小时候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更是说同魏王也有几分相似。 就闹着要把大皇子养在身边,别说把大皇子养在身边几日,太后的病情就好多了,成日里笑容也多了。完全不似之前那副郁郁模样。 见此,萧蔺便同意将大皇子养在慈安宫。淑妃虽然不舍,但想到儿子若是能得了太后的喜爱,也是好事一桩。 再加上当时说的是只养几个月,而且当时宫中并不止大皇子一个皇子,那时陆昭容产下的二皇子将将满月。 淑妃有了危机感,便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当时皇帝刚登基不久,太后性子还没有那么左。不像如今这么爱折腾人,给人的印象还是个慈和人。 不然萧蔺是绝对不会将大皇子给太后养的。 养在膝下久了,感情也愈发深厚。太后对大皇子是如珠似宝,看得如同眼珠子般。 更别提大皇子对太后也是极为孝顺的,小小的人儿,有什么好东西都念着要给皇祖母。 久而久之,祖孙感情越发深厚,就是连淑妃这个生母也是比不了的。 但是太后太过宠溺大皇子,把他养成一副无法无天的性子。小小年纪,惹过好几次祸。 最严重的一次,当属寒冬腊月里把太傅关在净房里,一桶冷水从头浇下。 可怜太傅,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冬日里穿的又厚,棉衣吸了水贴在身上,又冷又冰,就似那冰块一般。净房的门又被大皇子锁上了,宫人们也被大皇子借故支走。 可怜的太傅,被关在净房几个时辰,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每日里在宫门外接送他回家的仆人,见自家主子那么晚了还不出来,唯恐出了什么事,毕竟太傅那么发大年纪了。 托了人来寻,才发现关在净房里的老太傅。老太傅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全身无力,俨然一副重风寒的模样。 回了府将养了半年才好了些,这次风寒可以说是要了老太傅半天老命,也算是见识了大皇子的顽劣。直接上书给皇上,只言自己才疏学浅,实在是教不了大皇子。当然这是后话。 只说当时皇上知道大皇子做的事后,亲去慈安宫把大皇子绑了出来,打了个半死。 据说当时婴儿手臂粗的棍子都打断了三根,打的大皇子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最后昏死过去。 淑妃平日里最是将究的一个人,哭的鬓发散乱,跪在地上求情,但萧蔺丝毫不为所动。还是太后出面,以身做护,萧蔺才罢了手。 可大皇子似乎是被吓破了胆,醒了之后一改往日作风,整个人变的胆小如鼠,尤其见了萧蔺最甚。 儿子太顽劣大胆愁,如今这样畏畏缩缩也愁。 第29章 所愿 从那次痊愈之后,萧蔺就强制着把大皇子从慈安宫移了出来。如今半年过去,大皇子倒是要好了些。倒是看到萧蔺还是怕的不行,估计是有心理阴影了。 罢了,萧蔺想今日才刚回来,日后再慢慢管教,也不愿扰了太后回宫的心情。 “好了,淑妃和大皇子也是舟车劳顿,不如先回宫安歇!”出来打圆场的依旧是皇后,她温言细语的说道。 “而且宫中的一干姐妹,今日里也是足足的等了一天了。想必太后也看到了她们的孝心,不如也放她们回去休息!” 皇后不愧是皇后,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漏的。 三位主子回宫,携带的随身物品也是很多的。 此时广运门大开,数十辆马车从广运门进来,车轮碌碌声不绝于耳,每辆马车上都是满满当当的,都是三个主子的东西。 太后舟车劳顿一天早就累了,再说她只是喜欢折腾别人,可不会亏待自己。 是以这话虽然是从自己不喜欢的皇后口里出来的,她仍然是点了点头道“时候也不早了,哀家也累了。” 太后鸾架早已在门前等候,说完话太后扶了贴身宫女杜鹃的手上了鸾架。 太后离开,众位妃嫔自然又是一同行礼。 接下来众人又是依次恭送皇上皇后,以及那几位高位妃嫔离开。 剩下的嫔妃自又是一一按着品级离开。 苏晚棠如今虽是升了一级,也不过是个才人罢了。 等苏晚棠回了栖云阁已经是亥时一刻。今日就那么站了一天,苏晚棠只觉得累极,感觉全身都是酸软的。 命了秦桑先下去休息,今儿不用她值夜了,便躺在贵妃榻上歇了一会。 秦桑今日也同她一起站了一天,她是主子倒还好些,秦桑只怕比她还要难受些。 那边绿枝已经把晚膳摆出来了,一碗碧梗米饭,一碟百合木耳炒肉,一盘蒸鲈鱼,一碟金玉满堂,外加一碟富贵如意卷。一盅木瓜炖雪蛤。 菜品倒也丰富,如今升了位份。桌上的菜品也是多了一道的。以前做宝林时,每餐只得三菜一汤。 当然你若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使人去御膳房要。你若是得宠的,那自然是屁颠屁颠的就给你送来了。 若是不得宠的,那对不起了。没点孝敬,这事儿成不了。 天气炎热,今天又那么晒了一天。苏晚棠没什么胃口,感觉什么都吃不下。只每样菜挟了几筷子,用了半碗碧梗米饭。 倒是那盅木瓜炖雪蛤,她基本是用完了的。倒不是她真的有多喜欢,实在是晒了一天身体里水分流失严重,只想喝点汤汤水水。 叫人把剩下的膳食撤了下去,苏晚棠就准备洗洗睡了。 今日里太后回宫,皇上皇后都是要去太后宫里用膳的。用完膳自然也就回皇后宫里歇了。 还有淑妃大皇子,这才回来,皇上能不去看看?反正这几日她是不想着萧蔺能翻她的牌子了。 毕竟,皇上这几日是真的忙! 这边绿枝服侍着苏晚棠卸了妆,那边燕草也使人将浴桶灌满,撒上了花瓣。 苏晚棠任由两人伺候着,坐进浴桶。心头只一个爽字了得,热水浸泡着酸软的身体,就好像满身的疲惫都被泡了去。 又抬起手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肌肤,总觉得晒黑了些,心想待会可偷不得懒了,要把这肌肤好好养护养护。 听风阁 柔宝林今儿在床上躺了一天,只觉得自己身子都要躺化了。 叫了桂香来了个靠枕来,她半靠在床上。 她怀相不好,吃东西老是吐。人都说酸儿辣女,她倒也没什么偏好,只是什么都吃不下,整个人消瘦的厉害。 她生就一双圆眼,平日里圆溜溜的如同猫眼一般,如今看来是越发大了。 “宝林,还是用点!”桂香温言道。 床头的小几上,放着一盅炖好的血燕。 柔宝林皱了眉到底还是点了点头。今日里确实是什么东西都没吃下,长此以往孩子是肯定受不了的。 桂香见她点头,忙乘了一碗给她。又服侍着柔宝林用了起来,还没用上两三口呢,柔宝林又开始用手捂住嘴。 桂香一看,便知道柔宝林是又要吐了,忙放下碗盏,从床下拿出个痰盂来。 柔宝林趴在床上,刚才吃进去的一丁点燕窝,一瞬间便吐的一干二净,到最后是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她抬头抚胸,一张俏脸涨的绯红,眼角泪痕点点。 桂香忙倒了水给她漱口,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扶她起来半靠在床上。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柔宝林抚着胸口,脸上泪痕点点,叹道。 桂香心中也是叹一声,心知柔宝林这一胎必是怀的艰难了。成日里的吃不下,前几天又见了红。 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反是温软笑着劝慰道“都说前三个月吐的厉害是正常的,这过了三个月便好了。” “但愿!”柔宝林长吸一口气。 “如今我只愿这孩子能够平安的来到这世上。” “会的,宝林定能顺利产下小皇子。”桂香言之凿凿,毕竟这宫中的女人都是想要儿子。 未有孕时想着能有个一儿半女都是好的,真的遇了喜。都是想要皇子的,毕竟公主再好,也是个女子。 女子,注定和大位无缘。就拿先皇的长乐公主来说,那可真是宠的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爹娘兄长一死,继位的虽也是亲兄长,倒底不是一母同胞的。中间隔了一层,如今也是唉…… “小皇子?我倒希望这腹中是个公主。”柔宝林柔软一笑,用手抚了抚尚未平摊的小腹,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 她的孩子,她不求他有多优秀,多出色,只唯愿他这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至于其他的她不奢求,所以她更希望腹中的是个女儿。若是女儿,便能健康平安的长大。 若是女儿,也不会有人同她争了。就算如今她位份底养不得她,只能送去公主所。 但她早晚有一天会升上去的,杨婕妤一个宫女出生的如今都是婕妤了,难道她连个杨婕妤都比不了? 想到孩子,柔宝林感觉全身又充满了力量。嘱咐桂香又把血燕端来,为了孩子,她相信自己是能够克服的。 就算是吐又怎样呢?只要吃进去一两口,孩子便能长的好一些。为必她就是吃点苦又如何。 为了这个孩子她在所不惜。 第30章 打算 飞霜殿 淑妃坐在梳妆台前,贴身宫女白芷白术一个替她卸着脸上的妆,一个替她钗着发上的钗环。 “老了老了,到底是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今儿见了那入宫的新人,一字排开,花朵儿似的。”淑妃对着镜子笑了笑,镜中的美人儿依旧是如花似玉的模样。 “瞧娘娘说的,那些不过是些青瓜蛋子。论姿容,论气度谁又比得上娘娘。”白芷笑着接话道,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细致的绞了帕子来替淑妃擦了脸。 “是啊!娘娘凤仪万千,又岂是她们能比的。”白术替淑妃解了发髻,一头瀑布似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她拿了一把象牙发梳,轻手轻脚的替淑妃通着头发。 “娘娘的头发可真好,又黑又亮的。摸上去就如同那锦缎般。”白术又轻言夸赞道。 淑妃勾起唇角,笑起来风情万种。她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相当自信的,只是男人的劣根性,都是喜新厌旧的。 更何况是富有天下的君王,什么样的美人儿得不到呢? 好在她还有儿子,想起儿子倒是平添了几分愁绪。 之前煦儿顽劣,她也是头痛。如今这般,她得头更痛了。 心中不由的有几分责怪萧蔺,他好好的一个儿子,被他打成如今这模样。 还不如以前顽劣的时候呢!至少那时候聪明又机灵。不像现在见了萧蔺如同老鼠见了猫。 这样下去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今年进宫的新人可有出头的?”淑妃思索片刻,觉得如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都说枕头风,枕头风,在床笫之间是一个人最放松的时候。若是能寻个美人儿来帮她吹吹这枕头风…… 当然这个美人儿要是个资质好的,如今也不能是太得宠的。得宠的自己心气都高,如何甘愿被她驱使?还有这门楣也不能太高,太高她以后难压住,也不能太聪明,太聪明了很多事儿就不好办了。也不能不聪明,扶持一个蠢人有什么意思? 到时她把她扶持起来,她一撂担子说不干就不干,她上哪里哭去,岂不是白白替别人做了嫁衣。 最重要的是这美人儿决计不能有自己的子嗣。 淑妃笑了笑,锐芒从眼中划过,连带着笑容也有了几分冷意。 “眼下玉才人柔宝林还有苏才人都是不错的。”白芷知道自己主子是心里有了计较,赶忙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玉才人出自楚国公府,自入宫来便很得皇上宠爱。如今虽是比不了入宫的势头,每月里也是要伺候三四回的。” “柔宝林,倒是出生寒微。皇上对她也算是宠爱,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这苏才人!虽是出生候府,但是这自幼又在乡间长大的。生的确实是出色,是这届秀女中的翘楚。不过奴婢觉得此人行为跳脱,不好约束。”白芷想了想,把打听来的一一说了出来。 “之前还是宝林时就敢在千秋殿和郑婕妤争锋相对。不仅把郑婕妤比做猫狗,还嘲讽她年纪大。把郑婕妤气的肚子都疼了,所幸没出什么大事。” “但这样看来,此人性格莽撞,不是个能成大事的。现下虽然得宠,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白芷不看好苏晚棠,宫中这样的昙花可不少。生的好又如何,在这宫中光是生的好的实在太多。 “哦~”淑妃倒是多苏晚棠多了几分兴趣,她的看法恰好同白芷相反。苏晚棠不就是她想找的那种有胸无脑的绝色美人么? 不能成大事儿?不能成大事儿好啊!她是想找把刀,可不想那把刀的刀尖儿对着自己。 唯一棘手的就是如今她还算是得宠,怎么会甘心受自己驱使呢?再则性子跳脱不服管,看来宫中的日子还是太好过了些,是时候打磨打磨了。 说到枕头风,她倒是想吹。可大皇子是她所出,有些话她说起来是不太方便的。再则,她到底还是宫中的老人儿了,哪里有那些花骨朵儿似的新人来的勾人。 “除了这三个还有没有资质尚可如今不大受宠的?”淑妃打算做两手准备,苏晚棠虽不错,但目前还收服不了。 不如先寻一个如今不得宠的先施恩于她,有什么比雪中送炭更让人感激呢! 什么?你说如果没有雪怎么办? 那就给她造点雪啊!平日里的炭火都价贱,在大雪天里这点炭火才值钱呢! “常宝林,元御女,柳宝林。”白芷想了想,又说出三个人来。 “常宝林倒是个四角俱全的,一手绣活更是不得了。听说连皇上都称赞过呢!不过她如今是投靠了皇后,皇后对她也是颇为上心的。这个月安排了几次侍寝呢!” “这元御女家世只能说一般,父亲官职低却有这个实权。她母亲的母家是出了名的皇商,倒是有钱得紧。不过她家好似同安平候府沾着亲呢!” “哦~”淑妃又来了兴致,沾点亲怕什么?这进的宫来,就是亲姐妹为了点恩宠都能反目成仇。何况只是这小小的沾亲带故。 再则元御女母亲的母家巨富,这年头商人位置低贱,但钱可是个好东西,如今干点什么不要银钱?想到此,淑妃对元御女又有了几分属意。 “还有柳宝林呢?”淑妃接着问道。 “这柳宝林”白芷斟酌了两句。“这柳宝林生的倒是不错,模样俊俏,身段婀娜。平日里也是极为低调的,挺没存在感的。平时里就喜欢待在安阳阁里,在宫里同谁也没个走动。” “不似苏才人她们之间还有点往来。她呢!是除了给皇后请安,是哪儿也不去。我估计就连皇上估计都快忘记她这号人了。” 说起柳宝林,白芷也纳闷。就没见过这么不上进的,还是这位是个心机深不可测的。一心以退为进,好让皇上知道她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可一天天待在屋里哪儿也不去,能有多大的效果。还是柳宝林当真品性高洁,淡泊名利,对皇上的宠爱无动于衷? “哼!”淑妃冷笑。这进了宫来还装什么淡泊名利?真淡泊名利还会入宫? 装模作样,所图肯定不小! 第31章 柳宝林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柳宝林一边揽镜自照,一边哼着歌。镜中的美人生就一张桃花面,无辜又清澈的眼睛,如同小鹿般。睫毛纤长,根根分明。肤如凝脂,又白又嫩。鼻子虽然不算高挺,但鼻形精致小巧,反而显得有几分俏皮。嘴唇如同花瓣,泛着粉红色泽。 她微微一笑,镜中的美人也微微一笑。 这张脸!这张脸!实在太美啦!!!! 柳宝林恨不得化身为土拨鼠,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就算再看多少次,她还是会被自己的美貌所倾倒。 这样美的一张脸,这世间还有谁能匹配的上吗? 没有!没有!!!! 柳宝林心里土拨鼠尖叫表示到。 她的贴身宫女墨兰,墨梅看到自家主子这副花痴样,微微叹了一口气,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自从半年前柳宝林不慎摔倒后,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不仅记忆全失,行为也是奇奇怪怪。 整天念叨着什么“穿越”什么“莫非我就是大女主”之类的。还念着什么“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玛丽苏剧情应该是轮到我了”之类奇奇怪怪的话。 除了说这些怪话,行为更是奇怪。整天的坐在梳妆镜前,揽镜自照,梳妆打扮。 边打扮还会边发出怪叫,类似什么“哇靠”“雾草”也不知道这“哇靠”是什么靠,“雾草”又是什么草。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可怕的是一打扮完了就是揽镜自照,一照就是几个时辰。期间要么是露出傻子似的痴笑,要么就是捶胸顿足的大笑。要么又是对着镜子微微一笑,笑完之后又觉得受不了似的,又是仰天狂笑。 说话更是猖狂,扬言自己一定是皇上的真命天女。只要她出现皇上肯定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管皇上现在有多少宠妃,最后真心爱的只有她一个。 说完又在屋里又蹦又跳,唱些奇词怪调的歌曲。臀部一扭一扭的,姿势甚是不雅。 今日里唱的这歌还算是正常的,还颇为好听。主要她嗓子生的好,歌声婉转动人。 可惜平日里净唱些情呀爱呀的,轻浮露骨的淫—词艳曲。要么就是唱些奇词怪调的什么我是玛丽苏大女主噜啦噜啦嘞! 之前的柳宝林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现在前后差别那么大,就是傻子也知道是出了问题。墨梅墨兰之前也是怕的不行,生怕自家主子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墨兰偷偷在她用的水里加了符水,又用了照妖镜照了。还偷偷缝了个辟邪的法器在她荷包里,但都没什么作用。 又发现她除了失忆,每日里说些疯话又蹦又跳以外,倒没什么威胁。也跟正常人一样的作息,一样的要喝水吃饭。 摔倒了也会喊疼,受伤了也会流血。 墨兰就想自家主子是不是患上了离魂症。她以前就听说过,他们村里林家的小儿子就是患了离魂症。 同自家主子的症状也有七八分相似,失忆以后整日里的说胡话,什么我是龙傲天之类的。性格也是大变,先前勤劳能干的一个人,变的懒懒散散,连庄稼也不干了。连吃饭都要父母端到床边,平日里就是躺在床上说些“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之类的话。 先时林家也以为自家儿子是中了邪,招惹了什么怪东西。是和尚,道士,神婆能请的都请遍了。但都没什么作用,前一天好一阵的折腾,后一天醒来的还是那个懒汉。 后来还是一个游医从村里经过,断定这林家的小儿子是患了离魂症。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反正那林家的小儿子过几年就好了。 如今看来也许自家主子就是患了离魂症。 至于为什么不往其他事上想,第一是不敢,第二就是不想。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想啊,如果主子是个妖怪,那你这伺候了妖怪的下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为什么不上报,废话!如果被别人知道的话,他们这一阁的人都会被绑起来活生生的烧死的。 所以她们小主一定只是碰巧摔到了头,患了离魂症,是生病了而已。 “我决定了”本来正沉浸在自己美貌中的柳宝林,突然转过脸来,声音是少见的严肃“我决定了我要去履行自己的使命!” 墨兰墨梅面面相觑,实在是不懂自家主子又抽什么风。 但柳宝林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墨兰硬着头皮接话道“小主要去履行什么使命啊?” “当然是宠惯后宫呀!”柳宝林义正言辞,一副寂寞如雪的模样。 也是,她这样的境界她们怎么能理解呢? “皇帝叫什么名字呀?我找他去。”柳宝林又发问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小主……”墨兰墨梅被她的话吓个半死,只恨不得赶紧上前捂了她的嘴。 “小主,奴婢不是说了么,不能打探皇上的消息。被抓到是要被治罪的。”墨兰苦口婆心的道,这半年她可是操碎了心。 好在小主之前虽然跳脱,但还算听话。在皇后娘娘,后宫嫔妃面前还懂得装个面子。 可一到了皇上的事情上,就执拗的很。就似一头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驴。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 墨兰表示心好累。 如果柳宝林知道了墨兰的所思所想,她一定会嗤笑一声,这怎么能一样? 搞清楚她可是穿越女,手拿玛丽苏大女主剧本的女人。 虽然她现在只是个宝林,但她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至于为什么在皇后面前,一众妃嫔面前伪装自己。拜托!她是大女主唉,大女主的周围一定都是恶毒的女配。 总有刁民想害朕,她要防范于未然。 但皇帝就不一样了,皇帝见了她就会爱上她的。从此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对她是一心一意的宠宠宠~ 虽然她是有点嫌弃皇上年纪大了点,已经三十出头了。毕竟她穿越前也才十六岁,但是男主角哪有长的丑的?如果是个帅大叔,她就勉强接受了! 再不行还有深情男二啊!听说皇上不就有个弟弟,按照定律他一定会爱上自己的。 然后他们为了她大打出手,反目成仇。她就站在一旁忧伤的看着他们,抬起四十五度角,露出明媚又忧伤的笑容。 想着想着柳宝林又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第32章 采莲 近日里连续高温,又加上太后回宫,皇后每日除了处理宫务外,还要伺候一个爱找事的太后。 成日里忙个不停,便索性大手一挥,把每日里的请安,改成了五天一次。 “之前听小圆子说太液池里的荷花开的好。今儿,奴婢打从那过来,才发现这花开的是真好。”燕草边打络子边说道。 苏晚棠躺在躺椅上,随手又翻了一页书,淡淡道“哦!” “现在天气凉快了些,小主不出去瞧瞧?”燕草不死心。 “热~”苏晚棠言简意赅,懒癌发作,并不想动弹。 翻了个身,又翻了一页书。突然,指尖顿住,歪头想了想。 有莲花就有莲蓬,这日子若是摘了莲子生吃,或者是用蜜滋了来都是极其美味的。 再则也可以摘点荷叶回来,晒干了泡茶也是不错的,荷叶天然就带了一股清香,还清热解暑。这天里喝点荷叶茶最适合不过了。 虽然也可以叫了奴才摘了来,但想想今日窝在阁里一天也没动弹过了。 罢了,出去走走! 苏晚棠改了主意,把书往桌上一丢。 今日里穿了件半新不旧的樱草色襦裙,是鲛丝纱做成的,袖口领口都很宽大,穿上去很凉快。 又略略理了理头发,刚才歪在躺椅里半天,头发都有点乱了。 收拾之后,便带着燕草出了门。 傍晚时分,天空中晚霞灿灿。云朵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颜色也带着橘红色。 “小主,你瞧那朵云像不像只猫儿?”燕草指着天空中的一朵云,兴高采烈的说道。 苏晚棠抬头看了,确实是像只伸懒腰的猫儿。 “这朵倒像只狗儿!”苏晚棠难得的来了童心,也指了一朵云说道。 “欸~小主瞧那边那朵像不像是一只大鹅。”燕草又指了一朵云,咯咯笑道。 燕草生性活泼,苏晚棠也不爱拘着她。是以,她在苏晚棠面前是格外放松的。 “唉唉唉~这又变了。欸~那边也变了!”燕草四处张望,频繁发出惊呼声。 “这儿也变了~倒不似大鹅,像条蛇了。”苏晚棠也轻言细语地道。 两主仆就一边走一边看着天空中的云彩变化,觉得时间过的飞快。 到了御花园,主仆两径直往太液池走去。 约莫是走了一半路程,便远远看见,连成一大片的荷叶与荷花。青翠中夹杂着粉红,真是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微风清冽,夹杂着淡淡荷香。直吹的人心里,连夏日里的烦闷也一道吹走了,令人神清气爽。 苏晚棠被吹的一激灵,心中对那一大片荷花荷叶倒是生出了几分向往,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这一池的荷花荷叶,远看已是十分的美丽壮观,近看更甚。 荷叶苍翠碧绿,荷花鲜艳欲滴。在池边还停着几艘小船,几个小太监在旁边看管着。 几人见了苏晚棠,赶忙行了礼,上前讨好道“小主可有什么喜欢的,奴才为小主摘了来。” 苏晚棠摆了摆手,命他们把一艘小船开了来。来都来了,自然是亲自采摘才更尽兴。 那小太监得了令,兴高采烈的把船开了来。 苏晚棠扶着燕草的手上了船,那划船的小太监手脚倒也麻利。不一会便驶出十米开外。 荷叶从船边划过,荷花在头顶招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荷花的清香味。 “小主,若有什么属意的,便吩咐奴才。”划船的小太监笑着说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很快船在湖心停住,燕草兴奋极了,借了小太监的铁勾来,采了好些莲蓬。 苏晚棠坐在船中,船下碧波荡漾,周围是层层叠叠地荷叶,入目一片苍翠。 她捡了一支莲蓬剥了起来,取出新鲜的莲子,剥开最外头那层皮,露出圆溜溜的果实,白里带着微黄,散发出一阵清甜的味道。 苏晚棠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又脆又爽口,初时是带着些许的微甜,过了又有一丝丝莲子独特的苦味,末了又有点回甘。 汁水带着莲子特有的清香味,叫人嘴颊留香。 太液池是在御花园的最中心处,整个池子是极大的,池子正中间设有廊桥,湖边依次坐落着不少的凉亭。 容妃坐在亭中,怀里抱着雪团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目光看向湖中,不知是在想什么心事。 桌上放着不少的莲蓬,碟子里也放着不少剥好的莲子。两个小宫女立在桌边,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剥着莲蓬。 银雀从碟子里挑了几颗莲子,用牙签把莲心挑了出来,容妃不爱吃苦味的东西,只莲心这一点苦就能让她皱了眉头。 作为她的贴身侍婢,银雀无疑是极细心的。只见她把刚挑好的莲子放在一个水晶盏里,又取了一勺蜂蜜淋在上头。 “娘娘尝尝。”银雀端了蜜渍莲子放在容妃面前。 容妃拿起一个银勺,从盏中舀了一颗放进嘴里,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恶来。 银雀倒是知道,娘娘这两天的心情不太好。 唉!近日又收到府里的信了。 自从林婕妤,柔宝林先后有孕之后,府里众人盯娘娘的肚子是盯盯的越发紧了。 明明恩宠不少,怎么就没个喜信呢! 再这样下去,家里是不是还得送人进宫? 隔房的四姑娘今年已经十二,生的花容月貌不逊于娘娘。 若是再养上几年送进宫来…… 恐怕会是自家娘娘最大的威胁。 想起这些事,银雀心里也烦闷到不行。 “哪儿是谁?”容妃眺望着湖中间,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中,开出一条小径,一艘小船从花叶丛中划了出来。 船上一共就三个人,除了划船的小太监,还有一个穿粉衣的宫女,一名身穿樱草色襦裙的女子坐在船上,怀里抱着几朵荷花。 船仓里还堆着些莲叶莲蓬,看起来就是一副满载而归的样子。 那宫女不知是和那女子说了什么,那女子抬头同她笑了起来。一看就是极开心的模样。 容妃看着眼前这一幕,是怎么看觉得怎么刺眼。 为什么她们就能笑的那样开心,那样的刺眼? “回娘娘,好像是苏才人。”银雀定睛一看,回禀道。 “哦~苏才人呀……”容妃眯了眼,眼中神色莫明。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微微有些冷。 第33章 折辱 苏晚棠将将下了船片刻,手里还抱着一束荷花。 命燕草打赏了划船的小太监,今儿摘的莲蓬莲叶都有点多,两个人拿不下。 便又叫那小太监找了两个宫人,先帮他们把东西送回栖云阁。 苏晚棠将事情安排完,便想带着燕草回去了,毕竟今儿天色已经不早了。出来时候都已经是黄昏时分,现下估计走回去天就黑的差不多了。 “苏才人留步,我家娘娘有请。”只见前方走来一个粉衣宫女,大概十八九岁的模样。瓜子脸上挂着笑意,模样俊俏。头发梳成双环髻,左右两边各挂了一对赤金镶碎宝石头饰,耳朵上挂了一对鎏金耳坠子。 她身段苗条,走上前来盈盈一福,露出雪白的皓腕上挂着的一对素银镶宝石的圈子来。 通身如此气派,一看便知道是主子跟前得用的大丫鬟。 “苏才人,我家娘娘有请。”她又重复了一句,声音甜如蜜糖。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可亲极了。 “原是银雀姑娘,既然是娘娘有请,那自是不敢耽误。”苏晚棠亲手扶起银雀,笑着道。 银雀作为容妃面前的第一得意人,她还是认的得。 只是不知道容妃寻她所谓何事? 既然不明白,那自然是要问明白的。 只见她盈盈一笑,又轻声问了银雀。“就是不知娘娘寻我何事了?” “这奴婢也不知道,要才人去了才晓得呢!”银雀说话滴水不漏,只走到最前面为苏晚棠主仆领了路来。 行了大概半刻钟的样子,便看到一所凉亭。凉亭里外大概是有七八个人,容妃就坐在亭中。 “嫔妾见过娘娘。”苏晚棠快步上前,盈盈行了个礼。 “没想到苏才人自幼乡间长大,行礼倒是标准,想必费了不少功夫罢!”容妃媚眼一挑,说话倒是不客气。 “起来!本宫倒没空为难你。”容妃又懒懒道,话中带着不屑。她确实是不屑于这点小事上为难苏晚棠,以为她是郑氏那蠢妇? “是。”苏晚棠轻言应答。 “过来替我剥些莲子。”容妃挑眉睨她一眼,嘴角带着些微的笑意。 只见她招了招手,侍立两旁的两名粉衣宫女,连忙拿了两把莲蓬上来。堆在了那石桌上,那莲蓬不少,大约是有二十几支。 苏晚棠暗暗松了口气,如果是只把莲子剥出来。虽然要费些功夫,到底不是什么难事。 苏晚棠又福身应诺,侧身就想坐下。 容妃又是一记眼刀。 银雀会意,笑意盈盈的开口道“才人今日穿的衣袍太过宽大,坐着剥莲子不仅动作慢,还不方便。不如就站着!站着剥的快些,也免得让娘娘久等了。才人觉得呢?” 苏晚棠心里白眼翻上天,心想你要问我觉不觉得,我当然不觉得呀! 但是形势比人强。 对上郑婕妤那个铁憨憨,她还敢正面刚回去。属实是当时情况特殊,一则当时是在皇后的千秋殿。郑婕妤若只是在行礼上教训她就罢了。但是她居然还敢越过皇后惩处嫔妃,这就犯了大忌了。 二则郑婕妤好不容易揣上这么个宝贝蛋,怎么可能用这宝贝蛋开玩笑呢?所以她自己都不会让自己出事。 毕竟她只是想教训一下苏晚棠,并不想伤了自个儿。 苏晚棠正是明白这一点,上次才敢做出那么莽撞的事来。顺便也帮自己立了一个冲动莽撞的铁憨憨形象。 至于容妃,她是脑子有问题了,才跟容妃硬刚。 若她还是和上次一样处理,不光容妃容不得她,连皇后也会觉得她羁傲不训。 就连皇帝,他是最重规矩的人。他能容忍你的大胆,但那只是在特定的一些事上。 比如上次是郑婕妤先乱了规矩,苏晚棠不过是自保罢了。 这太有脾气的人皇帝是不喜欢的,可这没有脾气的人,未免让人觉得窝囊,皇帝也是不喜欢的。 “银雀姑娘说的有理。”苏晚棠也不尴尬,从容的站了起来。笑容灿烂,没有半分不平之意。 “小主既然明白了,那就请!今儿天不早了,可别让娘娘多等了。”银雀捧了个水晶碗来。“小主剥好了就放这里头!” 苏晚棠就站在桌前剥了起来,掰来莲蓬,取出莲子,再去掉那一层外衣。 这活儿倒是不难的,可这上了数儿,就比较累人了。特别是这养尊处优的宫妃,一双柔荑保养的又白又嫩,连指甲都是专门修剪过的。 剥了几支苏晚棠就觉得手指都是火辣辣的,应该是破了皮,连指甲都有些劈叉了。 但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家高那么多级。 但不妨碍苏晚棠心里又给容妃记上了一笔。 来日方长,且走着瞧! 好不容易剥完,苏晚棠捧了一碗莲子走到容妃跟前,又福了一礼“娘娘请用!” 容妃抬起一双媚眼,侍立在旁的粉衣宫女忙上前从容妃怀里抱过雪团儿。 银雀又拿了帕子给容妃擦了手。 净手完毕,容妃这才看向这一碗莲子,素手拈了一颗,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会。 “没想到苏才人这莲子剥的这么好,想必也是之前做惯了的。”容妃把莲子放在手心滚动,面上笑意盈盈。 面上瞧着可亲,这说的话可就很有意思了。 什么叫做惯了的? 主子亲自剥莲蓬图的是个趣儿,一年到头至多也就能剥上个一两回。 这做惯了的,除了赖以为生计的,可就是只有奴才了。 这不就是拐着弯的骂苏才人一副奴才相吗? 这苏才人也是个定力好的,这样拐着弯儿的骂你了,就跟听不懂似的,脸上依旧挂着恭敬的笑容。 容妃见她这样,也不觉得无趣。命银雀拿了小银签子来,插起一颗莲子送进嘴里。 容妃咀嚼了几下,突然就皱了眉,用手捂了嘴。 银雀见了连忙从身上掏出块帕子来,打开了放在了容妃嘴边。 容妃忙拿衣袖遮挡了,把嘴里的莲子吐在了那帕子里。 又抬起头看向苏晚棠,脸上明显带着不悦,连声音中也带了些出来。 “怎的还有苦味儿?” 苏晚棠也很无语,心想你问我,我问谁?这莲子它就是那么生的,它天生就那个味儿。 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来,只适时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呀!这说起来还是奴婢的错。奴婢忘了告诉苏才人娘娘不爱这苦味儿,吃莲子都是要抽莲心的。”银雀似是才想起一般,先是给容妃吿了罪。又走到苏晚棠跟前,行了个礼,轻声说“还请苏才人原谅,是奴婢大意了!” 第34章 罚跪 苏晚棠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呀! 是以,苏晚棠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轻言细语道“银雀姑娘也是心系娘娘,一时忙忘了,哪里谈的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姑娘实在是太客气了。” “奴婢就说苏才人是最通情达理不过的了。只是眼下这莲子这么多莲心都没抽……”银雀顺杆子往上爬,意思不言而喻。 “唉!这莲子不抽莲心,娘娘可是一点都用不下的。”银雀又装模做样的叹了句。“还是要劳烦才人了。想必帮娘娘剥点莲子不为难才人?” 苏晚棠想这银雀说话倒是脆生生的,可说的话还有半分像人话? 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 都这样了,还要啥自行车? 苏晚棠自然又是虚伪一笑。“帮娘娘做事是嫔妾的荣幸,哪里谈的上为难。” 又捧了那一碗莲子往回走,往前才走那么两步,就感觉腰间一股极大的力推了来。 那力推的她步子不稳,身子也踉跄了几下,整个重心都往前面扑去。 在这种情况下,她手里捧着的水晶碗还能捧的稳? 结果可想而知。 “嘭~~”水晶碗狠狠的摔落在地上,碎片四处飞溅。碗中的莲子也骨碌碌的散落了一地。 “啪~”容妃一把拍在桌上,眉间带了几分厉色,嘴角勾起冷笑,声音亦是发冷“怎么?替本宫剥点莲子是委屈苏才人了?” “好你个苏才人!若是不想做直说就是,竟敢将这水晶碗摔碎了。到底是得了几天恩宠,不知这天高地厚了。你可知,这水晶碗可是皇上赏给容妃娘娘的。” 银雀就跟那川剧变脸似的,霎时间便变的凶神恶煞,说出的话更是句句如刀。 “因为心头不忿,便随意毁伤御此之物。苏才人,你该当何罪?” 人家主仆两在这一唱一和。 就是傻子也明白了,这到底唱的是什么戏。就说呢,原来前头的都是些开胃小菜。 大招搁这儿放着呢! 可苏晚棠能怎么办呢? 只得双腿一屈,往地上一跪。似是被吓傻了般,脸上茫然不知所措。眼圈发红,泪滴如同珍珠顺着她的脸颊留下。 只听她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嫔妾…嫔妾…嫔妾不是…不是有意…的。” “还敢说不是有意的,分明是你心里对娘娘不敬,才拿这御赐之物撒气!”银雀冷笑着说道。 谁都知道银雀是容妃的心腹,她的意思,自然是容妃的意思。 “好了!”容妃高声制止,从凳子上起了来,缓步走到苏晚棠面前,伸出嫩白的柔荑,捏住苏晚棠的下巴。 “瞧这可怜样!本宫倒不好罚你了。”容妃笑的柔和极了,声音亦是温柔至极。 明明是副极为温和可亲的模样,苏晚棠却觉得背脊发凉,似被毒蛇缠上。 “嫔妾…嫔妾…”苏晚棠喃喃道,似再也说不出话来。 容妃满意的看着苏晚棠眸子里闪现出害怕的神色,松了手指,看着苏晚棠嫩白如玉的肌肤上,那两道刺眼的红痕,满意的笑了笑。 伸手接过银雀递来的帕子,像擦摸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末了,将那帕子像丢垃圾似的丢在了地上。 她踱着步子走过苏晚棠身旁,宽大的衣袖从苏晚棠脸上划过,带了微微的凉意。她慢慢走到亭口,回首看了苏晚棠。 “本宫也无意为难你。今日你做出这样的事来,想必还是规矩没学好。那本宫今儿就教教你这规矩二字是怎么写的。” “银雀还不带了苏才人去外边跪着。这天马上就要黑了,这再晚苏才人就该看不见了。” 容妃笑意盈盈,说话绵里藏针。 银雀得了令,走到苏晚棠身前,表情倨傲。 “苏才人,请!” 苏晚棠心知今日是逃不过了,跟着银雀到了亭外,在那阶梯前跪了下来。 “苏才人,本宫今日罚你。你心里服还是不服?”容妃居高临下看了她,眼中似有厉芒闪过。 “服,嫔妾五体俱服。”苏晚棠跪着道,心中却想风水轮流转,忍字头上一把刀,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忍忍忍,迟早有一天她要让容妃百倍奉还。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四周都已经点上了羊角宫灯。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星星也已经若隐若现。 “好了,天色不早了。收拾着回宫!”容妃抬头看天,一声令下。 她又睨了苏晚棠,表情似笑非笑“本宫也无意为难你,就跪个一个时辰罢。” “是。”苏晚棠恭敬应了。 等容妃一行人走过,燕草才急忙跑了过来。 看到自己小主被为难,燕草也想跑上前来帮忙,但无奈被容妃手下的宫女死死制住。 又不敢大声喊叫,容妃折辱自家小主的心是摆在明面上了。她若是在出什么差子,恐怕自家小主会更加艰难。 “小主~”燕草看到苏晚棠下巴上两条明显的红痕,瞬时便红了眼圈,连声音中也带着哽咽。 “都怪奴婢,都是奴婢的错。”燕草自责不已,如果不是她说着要来御花园,小主也不会来。不来的话就遇不了容妃,也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傻丫头,就算没有你。这事也是迟早会发生的,就算不是今日,也是明日。指不定是那时那日。”苏晚棠动了动腿,夏日里穿的单薄,在这青石板上硌的生痛。 至于她和容妃的梁子,在萧蔺赏赐她那半斛明珠时就已经结下了。 之前是没逮着机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这么轻轻放过了? 这宫里是没有秘密的,只怕不消半个时辰,自己被容妃罚跪在太液池边的消息就能阖宫都传遍了。 苏晚棠勾起唇角,膝盖上传来一阵阵的痛意。这事儿若真是就这么了了,未免也太窝囊了些。 这事儿皇后是摆明了不想管的。在这后宫里面,还鲜少有事能瞒过皇后的眼睛。 再者,容妃压根儿没想瞒。她就是要压倒她这个目前还算得宠的宠妃,来扬她的威呢! 若真想管,皇后早就该派了人来了。 至于皇上如果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伤,他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两边都是他的爱妃。 虽然他对苏晚棠是要特别一点,但容妃也是伴了他多年。 但若不是小伤呢? 没有一个男人是希望自己的女人是个狠毒之人的。 容妃娘娘,你既做了这么一番。我不介意再送你一番,好好受用啊! 第35章 陷害 心中有了决断,苏晚棠立马就命燕草去湖边捡了不少碎石子,还嘱咐燕草,个头越小越尖的越好。 燕草虽然心内不解,但还是照着做了。不一会就捡了一大把石子回来,捧到苏晚棠面前,轻声道“小主瞧瞧!” 苏晚棠素手拾起一颗,小小的石子,棱角分明。苏晚棠将它捏在手里,满意的笑了。 从燕草手里接过全部的石子,又微微抬起身来,将石子全部放在自己的膝盖底下。 苏晚棠又狠狠跪了上去,一时间,尖锐的石子,穿破衣裳,直插进肉里。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膝盖上一定已经鲜血淋离。 苏晚棠痛的俏脸扭曲,死命的咬着下唇。身体都痛的轻颤,额头上似黄豆大小的汗珠儿顺着脸颊留下。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仁慈。一种是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 很明显苏晚棠是属于后一种的。 当然也很感谢容妃,她是那么的自信。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妃嫔,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鬼。 这才给了苏晚棠操作的空间! “小……小主……”燕草似被吓傻了般,就是傻子也知道,苏晚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她想陷害容妃!!! 燕草吓的呆住了,好半晌才上去扶了苏晚棠。 心下惶惶,有害怕,也有对苏晚棠的心疼。 若不是容妃欺人至此,小主何须出此下策。 可若是事情败露,燕草打了个冷颤。她是见过宫中是怎么处置那些人的…… 燕草不敢再往下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绝不能把今日之事泄露出去。 好在如今天色已晚,此处又甚是偏僻。之前还有宫人往来点这宫灯,现在是连个人影也没有的。 苏晚棠半靠在燕草身上,膝盖上传来阵阵痛意,心中却愈发清醒。 当她是傻子吗?就这么直白的陷害容妃。 有时候说与不说,怎么说,所达到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她既舍得用自己的身子来做筏子,自然是要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否则,都对不起这一双膝盖了。 容妃罚她在这里跪一个时辰,如今才将将过去半个时辰。燕草见四下无人,又见自家小主这一脸青白模样,便悄声提议道“小主不妨起来歇歇。” 苏晚棠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是受虐狂,只是这么大的代价都付出了,何必还来偷这个懒? 而且她就是要她的伤越重越好,最好看上去就让人心惊。 何况她已经跪了半个时辰,时间都已经过半了。 等苏晚棠跪完已经亥时初了,四周都静谧极了,除了荷塘里偶尔传来的蛙鸣声。 她只觉得痛的已经麻木了,鲜血从膝盖上流出来,将她的裙子都浸透了。碧草色的襦裙,从膝盖到裙边,都有鲜血滴落在上面,斑驳了裙面,似是点点红梅。 苏晚棠一张俏脸煞白,鬓边都被汗水浸湿,显得有几分狼狈。 她将大半个身子都倒在燕草身上,只起身这个动作已经是让她气喘吁吁。 她感觉自己的腿已经麻木,连简单的挪步都变得异常艰难。她知道这是因为跪得久了的原因。 她猛得提了一口气,咬着牙艰难的挪动着步子。膝盖上早已经被那尖锐的石子,扎的没有一块好肉。每走动一下,便牵扯到那伤口,她的脸色就更白几分。 连呼吸也因为那疼痛变的急促,浑身上下也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燕草见她这样,眼泪也是顺着脸颊往下掉。但她只是个丫鬟,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把苏晚棠的大半个身子都揽在自己身上,扶着她一步步的走。 主仆两就这么相互搀扶着出了御花园。 刚走到御花园门口,就见一个身着绿袍的小太监正在那门口守着,见了苏晚棠笑盈盈地上前行了一礼。 “娘娘怕小主忘了时辰,特意命奴才来通知小主。”那小太监面上带着笑,只是那笑并未达到眼底,显得有几分阴鸷。“现下见了小主,奴才的差事也算是完了。” “娘娘哪儿还等着奴才回话呢,奴才就告退了。小主慢请!”那小太监又是行了一礼,便起身吿退。 很明显是没把苏晚棠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也是,他是容妃宫里的人,若是对她礼遇有加那才有鬼呢! 之前还以为让她罚跪之后,容妃这出大戏,也算是唱完了。 没想到搁这儿等着呢! 怪不得方才罚她跪的时候,都没有派个宫女在哪里守着呢,原来这后面还有这么一出呢。 真得可谓是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相扣。 若是她存有一点侥幸的心理,想着反正没人守着,早走一点也无妨。 只怕是现在又要中了容妃的记了。让她寻了由头,来治自己个大不敬的罪名。 不过也感谢她这样的安排,让自己有了操作的空间。 苏晚棠眯了眼,遮住眸中一划而过的冷芒,心中却如同火焰在燃烧般。 主仆两回了栖云阁已经辰时末了。秦桑绿枝提了个羊角宫灯焦急的站在门外张望着。 见了搀扶着行走的主仆俩,两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灯笼,快步上前,从燕草手中将苏晚棠接了过来。 “小主…小主真是受苦了。”见苏晚棠这一脸煞白的模样,秦桑绿枝也是心疼极了。 看到自家小主这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定是受了大罪。 从先前自家小主被容妃罚跪在太液池的消息传来,她们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心知此次自家小主撞在容妃手里,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看到苏晚棠裙子上那斑驳的血迹,绿枝没忍住,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饶是稳重如秦桑,声音里也发着翁,可见心绪也是不平稳的。 “快,先把小主挪进屋里去。”作为最沉稳的大宫女,秦桑还是更经得住事。就算心上感怀,做事也是有条不紊的。 她和绿枝一并合计将苏晚棠合力抬进了屋里,放在坐榻之上安顿好。 那边燕草也不闲着,差了两个粗使丫鬟去后院烧了热水来。 碧丝拿了帕子先帮苏晚棠擦拭脸,小主面上全是汗,定是不舒服极了,她想。 第36章 反应 替苏晚棠净了面,碧丝又伺候着将苏晚棠的衣裙脱了下来。 之前看见自家小主裙子上的血迹,就料想到自家小主肯定是伤的不轻。 可饶是有了心里准备,再看到那伤口的瞬间,碧丝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苏晚棠天生肤白,一身肌肤就如同白瓷般细腻。平日里就是一点点小的青紫,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更别提这膝盖上被那石子扎得连块好肉也没有。 “嘶~”碧丝倒吸一口冷气,就是秦桑见了也变了脸色。忙叫燕草端了热水来,和碧丝两人合力为苏晚棠擦了身子。 小主伤得这样重,哪能沾了水。 “小主,不如奴婢去禀了皇后娘娘,拿了对牌请个太医来?”秦桑斟酌着开口道。 “别~”苏晚棠忙抬手,说话已是气若游丝。“别~别去~”她又重复了一遍。 容妃傍晚刚罚了她,她晚上就闹着请太医,这固然让人觉得容妃跋扈狠毒。可也会让人觉得她是故意找事儿。 事后就算真的是她受了委屈,也难免在皇后眼里落下个事儿精的印象来。更何况她是想陷害容妃不假,但更重要的是她想借着此事来与皇上更进一步。 “碧丝去取了金创药来,不要上好的,一般的就成。”苏晚棠强打起精神吩咐道。 至少明儿皇上是不会来她宫里或者翻她的牌子的。这伤口自然是好的越慢越好。 容妃今儿罚了她,明儿皇上就是来了她这儿,这不是打了容妃的脸吗? 还是那句话苏晚棠有宠,但容妃不见得无宠。若是她在皇帝心里没有半分地位,也不会三年之内就升到妃位上来。 这其中固然有其他因素,比如她的家世。但她若是半点不讨皇上喜欢,也升不了那么快的。 章美人不就是个例子吗?父兄都得力,但这分位就是上不去,不就是皇上对她不怎么喜欢吗。搞得现在比不上容妃不说,连郑婕妤都比不上。 碧丝忙去取了金创药来,先拿清水替苏晚棠清洗了伤口,才用了只银制扁平挖耳勺挑了点金疮药为苏晚棠敷上。 因为怕伤口擦着衣物,碧丝又拿了纱布来帮苏晚棠把伤口包扎上。 等这一系列的事情忙完,已经到了子时了。 所幸皇后这几日免了请安,明日倒能歇息着呢。 今日里出门的时候苏晚棠连晚膳也没用,不过现在也没了用膳的心思,膝盖上的痛意连绵不绝,提醒着她今日所受的屈辱。 朝霞殿 容妃坐在梳妆镜前,银雀从妆奁里拿了根扁口寿字素银簪子,挑了点玉容霜放在手上化开。化开之后又细细的匀在了容妃面上。 在她身后金燕拿了把象牙雕花镂空发梳为她通着头发。 “刚才小方子前来回了奴婢,说那苏才人跪的站都站不住了,半个身子都伏在那宫女身上,形容狼狈极了。”金燕觊了容妃脸色,方才得意洋洋的说道。 她也是容妃从府里带进宫的丫鬟。但始终不比银雀得用,对银雀她一向是不服加嫉妒的。 娘娘什么事都爱带着那银雀,不就是她是钱嬷嬷(容妃的奶娘)的女儿吗? 为了证明不比银雀差,金燕是一得空就在容妃面前表现自己。 “是么?”容妃红唇一勾,对着镜子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右脸。看得出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可惜那苏才人倒是个乖觉的,娘娘最后的一计倒没用上。”金燕又接着道,言语中颇为遗憾。 “哼!乖觉?不过是狡猾多疑罢了。”容妃嗤笑一声,言语中颇为不屑。“不过这宫里的女人又哪个是简单的呢?” 容妃似是感叹,又伸出白皙如玉的手从桌上拿起一只鎏金镂空蝴蝶发簪,放在中指与食指之间轻轻转动着把玩。 “这世间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过嘛~” 容妃的手突然一顿,表情也变的凌厉。“不管是这东风西风,本宫要做的就是赢的哪一个。谁要是敢阻拦本宫,犹如此簪。”说到最后,持簪那手突然用力,那簪子断成两截掉落在桌面上,发出“叮咚”两声。 “娘娘英明!”作为专业的捧哏,金燕怎么可能放过任何讨好容妃的机会呢。 先前小方子来回话的时候,她就瞧见银雀那小蹄子端了水盆进来。银雀那小蹄子在主子面前一贯会装相的。她心中焦急,生怕又被银雀抢了先。 好像小方子还说了什么来着?什么苏才人的裙子?大抵是裙子破了,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裙子就是跪烂了又能如何? 金燕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毕竟自家娘娘手段一向厉害。估计是整治的狠了些! 不过就是狠了些又如何?一个小小的才人,能被娘娘整治还是她的福气呢! 千秋殿 皇后刚刚沐浴完毕,翠翘拿了块巾子替皇后擦着头发。 近日里不光每天要处理宫务,还要去应付太后的找茬,实在是身心疲惫。 她躺在黄梨木贵妃椅上,把头仰起,双目微闭。 碧珠拿了根小凳子坐在皇后跟前,把皇后的双腿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细致的为皇后捏起腿来。 主仆几人各司其职,一时间气氛倒也和谐,室内静谧一片,只剩下蜡烛燃烧爆裂的“噼啪”声。 “苏氏哪儿如何了?”皇后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老老实实的跪了一个时辰,听说回去的时候站都站不稳了。”翠翘听了,轻言细语的回答道。 “容妃一向厉害。”皇后又淡淡的接了一句,又问:“苏氏哪儿可有人求到你们跟前?” “没呢!苏才人哪儿并未来过人呢!”碧珠一边帮皇后捏腿,一边回答道。 “呵~还算是个懂规矩的。”皇后凉凉一笑,又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今儿到底是她受了委屈,明日里碧珠去我的私库里取对鎏金镶碧玺的镯子给她送去。再添几匹布料,挑些颜色鲜亮的。苏氏年轻,皮子又白,衬得起来。” 碧珠应诺,手上的活儿也不停。 吩咐完,皇后又闭起双眼。翠翘替皇后擦完头发,将帕子放在一旁,又替皇后掐起头来。 第37章 怜惜 两仪殿外,崔禄在门口踱了几步,到底拿不定主意。 崔广来从屋里走出来,一把掌打在崔禄头上。 “你这小兔崽子,咱家在里头就看到你在这外头走来走去了。说,什么事儿这么为难?” 崔广来睨他一眼,都说知子莫若父。虽然他只是干爹,但是崔禄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说句难听的,就是这小子尾巴一翘,他就知道他是屙屎屙尿了。 “所以说干爹还是干爹呢!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崔禄呵呵一笑,厚着脸皮道:“这不那苏才人被容妃罚跪在太液池吗?听说伤得不轻,我这拿不定主意。” 虽然说他是很看好苏晚棠,但她到底只是个才人,为她得罪容妃不值得。 “啧~”崔广来上下打量他一眼,笑了:“行啊你小子!不过这苏才人……” 话只说了半截,明显是还在思考中。身为御前第一人,崔广来自然是不会去讨好一个小妃嫔的。 倒是他却不得不在意皇帝的态度。皇帝喜,他就喜,皇帝恶,他自然也恶。 这苏才人目前还是比较得宠的,皇上对她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特别的。 “行了,你也别为难了。待会儿,咱家会禀了皇上。”崔广来又接着说了一句:“你小子这一阵子去栖云阁送东西,没少得苏才人的赏!” “这不苏才人出手大方吗。”崔禄呵呵一笑,又奉承崔广来道:“所以说您是爹,我是儿子呢!”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崔广来笑骂,又提脚踢在崔禄屁股上。崔禄倒也配合,马上捂住屁股“哎哟哎哟”地叫了两声,逗得崔广来哈哈大笑。 笑是笑过了,事儿还是要办的。 崔广来心内斟酌两句,又打好了腹稿方才进了里屋。 今日政务繁忙,萧蔺还在批阅折子,所以今日并没有翻嫔妃们的牌子。 “皇上已经批阅了两个时辰了,不妨歇歇?”崔广来站在御前,躬身提议道。 “行了,马上就完了。”萧蔺手拿朱笔,飞快的在奏折上潇洒的化了一个叉。这湖北总督的废话实在太多了,他摇了摇头。 “你去瞧瞧小厨房还有什么吃的?”萧蔺头也不抬,突然他手一顿似是改了主意。“上次你苏主子做的那几道菜倒是不错,去要了来。” “唉!”崔广来应道。 得!合着刚才那半天腹稿全白打了,皇上心里自个儿都记挂着呢! 这大半夜哪是想吃菜啊,分明是想吃做菜的人! 皇上想吃的就是山珍海味,这厨房排除万难都会做出来。何况皇上只是想吃几道寻常的家常菜。 是以,崔广来吩咐下去还没有一刻钟,小厨房那边就将膳食送了来。 正好萧蔺也刚刚批阅完了奏折,正由宫女服侍着净了手。 崔广来从小太监手里将托盘接了过来,亲自送进了里屋。 “皇上,请用!”崔广来把膳食摆放在了桌子上,从外表上看和苏才人那天做的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更加的精致一点。 “嗯。”萧蔺瞟了一眼,卖相不错。坐下来挟了一筷子凉面,刚入口就皱了眉。 “皇上,可是味道上……”崔广来问道。 “味道不错。”萧蔺惜字如金,心里却觉得这碗面虽然美味,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崔广来悟了。 原来还是想这做菜的人了。 “这几道菜还是得你苏主子来做。”萧蔺不是个喜欢浪费的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面吃了个刚刚净净。 “哎哟!那可不巧了。”崔广来一拍掌,有些浮夸:“估计您得好几日吃不了苏才人的菜了。” “哦~”萧蔺侧目,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今儿容妃娘娘罚她在太液池跪了一个时辰。”崔广来答道:“听说伤的不轻,走路都费劲儿。” “容妃因何罚她?”萧蔺皱眉。苏晚棠虽胆大,但还做不出特意挑衅容妃这种蠢事。 若真是个持宠生娇的蠢人,也不值当他宠了。 “听说是苏才人去太液池采了莲蓬,整好碰见容妃娘娘。容妃娘娘就让苏才人为她剥莲子,这苏才人剥了莲子,又不知容妃娘娘不吃莲心的。正要抽这莲心,又不知怎么把容娘娘那只水晶碗打碎了。” “正是您赏容娘娘那只。唉!说来也是这苏才人笨手笨脚的,这,唉~”崔广来唱作俱佳,但他伺候了萧蔺十几年,萧蔺能不明白他? “你这老货,收了你苏主子多少好处?”萧蔺笑骂一句,心里哪能不明白这是容妃拿那水晶碗做筏子,故意收拾苏晚棠的。 “哎哟~”崔广来夸张一叫,又笑着道:“奴才哪敢收苏才人的好处啊!奴才一心为皇上,这不是皇上想吃苏主子做的菜吗?” 这演技有点浮夸。 萧蔺笑着摇摇头,不过容妃,容妃何时的心竟然这般小了?这么容不下人。 看来还是恩宠多了,把心养大了。 还有苏氏…… 想起苏晚棠,萧蔺只觉得都能透过那名字看到苏晚棠明媚又纯真的笑脸。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怜惜,偏偏还那样懂事。 之前在他面前还那般大胆,敢情是个纸老虎。 “明儿你去库里捡只水晶碗给容妃送去。再把上次高句丽进贡来的那套琉璃碗给你苏主子送去。”萧蔺又吩咐道。 “是。”崔广来应道。 这下容妃的脸都该青了,用水晶碗做了筏子,转头苏才人哪儿倒添了副琉璃碗盏。 啧啧啧~这脸打的。 这容妃娘娘想杀鸡给猴儿看,可惜呀!这挑错了鸡。 这苏才人才进宫几日啊?这皇上都开始护上了。 以后的事儿,难说啰! 采薇宫 郑婕妤半躺在床上,搭了件薄纱小衫在身上。本来她已经睡下了,不过听到苏晚棠被容妃罚跪的消息,高兴的是觉都不睡了。 “所以啊!做人还是别太轻狂。”郑婕妤幸灾乐祸,凉凉一笑。 如果这话此刻要是被苏晚棠听到了,她一定会回一句:“管好你自己,大姐!” 又听到苏晚棠受了责罚,连路都走不动了。她这才开心的睡下了,睡前听了这么一个好消息,今晚一定是美梦。 第38章 分明 阳光透过窗柩,照射进了屋里。空气中细小的粉尘在阳光下飞舞着,闪闪发亮,就如同镀上了一层圣光。 准确的来说,苏晚棠是被饿醒的。毕竟从昨日午膳后就没有吃任何东西。 秦桑见她醒了,忙唤了绿枝来服侍着她洗漱。 休息了一夜,膝盖上仍是传来钻心的痛。苏晚棠扶了绿枝的手下床。 小几上早就摆放好了洗漱的用具。苏晚棠在绿枝的服侍下,漱了口又净了面。 燕草从食盒里将早膳拿出来,摆放在桌上。今日里的膳食格外清淡,一碗红稻米粥,一碟红糖燕窝丝,再加上一碟子爽口酸萝卜,一碟子炒时蔬。 苏晚棠就着那一碟子酸萝卜,将一碗粥吃的干干净净,还吃了两个红糖燕窝丝,以及大半的炒时蔬。 吃过饭,秦桑又拿了金创药来给她上药。揭开纱布,膝盖上面的伤口看上去好像更吓人了。 主要是苏晚棠皮肤白,对比起来更显得触目惊心。经过一夜的休养,那伤口处也结了薄薄的疤。 “小主,碧珠姐姐来了。”碧丝打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的正是碧珠。 碧珠领了三个小宫女,前两个一人手里抱了两匹锦缎,苏晚棠略扫一眼,看上去像是蜀锦。匹匹颜色鲜嫩,正适合她们这样的年纪。 后面跟着的小宫女手里则端了个托盘,托盘里放了对鎏金襄碧玺的镯子。 “奴婢见过苏才人。”碧珠领着几个小宫女,先给苏晚棠行了礼。又笑着道:“娘娘知道苏才人受了委屈,这不,一早就命奴婢给才人送了东西来。” “难为娘娘一心记挂着嫔妾,嫔妾实在是……”苏晚棠靠在榻上,泪盈于睫,一副感怀的样子。 碧珠未必不知道苏晚棠是演的,但演的又如何?这宫里头的女人哪个不会演? 最主要的是态度。 起码这苏才人态度还算恭敬,对娘娘没有露出丝毫的怨怼之心。 “娘娘也知才人受了委屈,只是容妃到底是二品妃位。才人可懂?”碧珠又上前几步,看到了苏晚棠这一膝盖的伤口,似叹息道:“这容妃下手也太狠了。” “娘娘待嫔妾的心嫔妾明白,只是那人……”苏晚棠这话说的是咬牙切齿。明显是一副已恨上容妃的架势。 恨才对,若是不恨这人得多能忍,心得多深啊。 心太深的人,在哪儿都会让人忌惮的。 而且见了碧珠这般阵势,苏晚棠心里大约也是明白了。 这大概就是皇后对于自己“补偿”。说补偿也不太对,应该说是皇后对于自己还算识相的“奖赏”。 毕竟皇后统领后宫,宫妃之间的龌龊,讲道理皇后也是能管一管的。 可皇后明显是不想管的,也是,皇后稳坐钓鱼台,下面的妃嫔是撕得越厉害越好。只要表面上不出大岔子,她是随你们怎么撕。 “娘娘就说小主一贯懂事。”碧珠轻笑。“千秋殿里事忙,既把东西送到了,奴婢也不久留了。”说完,碧珠又轻巧的行了一礼,便带着几个宫女走了。 碧珠走了大概两刻多钟,两仪殿又派了人来。领头的依然是我们的老熟人—崔禄。 秦桑打了帘子引了他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绿枝扶了苏晚棠坐在上首的黄花梨木椅上。 崔禄又领着那两名小太监给苏晚棠行了礼。 “皇上知道小主昨儿受了委屈,这不,命奴才给小主送东西来了。小主瞧瞧!”崔禄笑盈盈道。 话毕,崔禄拍拍手。那两个小太监便从他身后走出,只见他们一人端的一个托盘里,是一套八宝琉璃餐具。 这时候的琉璃可是一个稀罕物件儿,特别是这套琉璃餐具,晶莹剔透,全身没有一点杂质,浑似天成。 确实是一套精品。 苏晚棠心内吐槽,这不亏是两口子,说的话,做的事都差不多。 “皇上说了,小主厨艺不错,这套餐具在小主手里也算是适得其所了。”崔禄又笑眯眯的接了一句。 “劳皇上挂心了,烦请公公转告皇上,我很喜欢。”苏晚棠淡笑着接了一句,眼中的欢喜是骗不得人的。 她的却是很喜欢,不管是从它的价值,还是从它所代表的心意。 是的,心意。这说明了至少在萧蔺心里,她不在只是一个刻板印象,而是一个鲜活的人。 “不光是您得了赏,容妃娘娘哪儿今儿也得了只水晶碗呢!”崔禄状似不经意的感叹道。 苏晚棠闻言,心里也明白了八九分。大抵还是皇上心中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怜惜的,更多的还是为了警告容妃,用御赐之物来做筏子。 皇上不高兴了。 朝霞殿 容妃坐在黄花梨木椅上,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轻轻拿茶盖轻轻撇着沫。她眼睛眯起,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整个表情显得危险又阴鸷。 上好的波斯毯上,布满了瓷器碎片。伺候的宫人跪在她面前,皆低着头,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鼻梁流下,砸在地毯上,一会便不见了踪影。他们都屏着气,连大气也不敢出。 “好,好你个苏氏。”容妃轻啜了一口茶,语气倒是轻描淡写,但谁也不敢小觊了她的怒火。 从两仪殿派人把那水晶碗送来后,娘娘就发了好一阵的火,这屋里的摆件儿,碗盏,是能摔的都摔了一遍了。 谁不知道容妃是那水晶碗作筏子来收拾苏晚棠?可皇上偏偏又赐了一只水晶碗给容妃。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皇上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的,顺便警告你一番。 再者就是心惊于苏晚棠的得宠了,本来以为皇上不过是图个新鲜,现下倒是要重新估量估量了。 “娘娘息怒,若是气坏了身子,倒是才叫亲者痛,仇者快呢!”在这个档口上还敢说话的自然是只有银雀了。 “呵~”容妃瞧她一眼,又是一笑。虽是笑得极美,但银雀却觉得那笑里藏着把刀子似的。 “瞧着!本宫和苏氏的斗争才刚开始。以后……呵~”容妃怪笑一声,说不出的瘆人。 第39章 菜鸡 柳宝林很郁闷! 她是真的很郁闷!!! 她用手撑着脸,坐在桌前,嘴巴微微嘟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墨兰墨梅侍立在她身旁,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又不是犯人,做什么这样守着我?”柳宝林眼神里面充满控诉,不满的说道。 “小主……”墨兰表示很无力。 “哼!我真的生气了,到底我是小主还是你们是小主?”柳宝林很郁闷,就没看过她这么窝囊的小主。 人家电视剧里,小说里的小主,个个都是威风八面的。到她这儿,连想出趟门两个丫鬟也是这不许那不许的。 “小主,你没听说昨儿的事啊?苏才人还算是受宠的,容妃娘娘还不是说整治就整治了。”墨兰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劝道。 实在不是她们非要管着柳宝林,实在是自己小主着实太跳脱了些。 说的话,做的事,太过于离经叛道了。 若是真放她出去,不指定捅多大的篓子。 “那是苏才人,我和她又不同。”柳宝林杏眼圆睁,分辨道。 她是穿越女唉,和这些本土古代人自然是不同的啊!再者说了,她是女主唉!怎么可能有事,这些人真是没见识! 不过她们也没看过小说电视剧,这样说来也挺正常的。 柳宝林想到,同情的看了墨兰墨梅一眼。 墨兰墨梅被看得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家小主又是想到了什么。心里默默祈祷,就希望自家小主正常一点,不要再说些离经叛道的话了。 “好墨兰,好墨梅。我保证不惹祸,就出去一下下啦~”柳宝林从椅子上起来,看着墨兰墨梅,双手做出拜托样,撒娇着说道。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人于心不忍。 “你看我之前不是表现的很好嘛~”柳宝林又嘟了嘟嘴,话音拉得长长的。“我保证还是和之前那样啦~好不好嘛~” “这……行……”墨兰被她的眼神打败,无可奈何的答应道。 按道理来说,柳宝林是主子,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按照丫鬟的意思。但是这个柳宝林,还挺单纯的,做什么事都会问过她们的意见。 如果是她们不答应的,她就算失望,会发点闹骚,但还是蛮听话的,也挺可爱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半年相处下来,墨兰墨梅看柳宝林就如同看一个小妹妹般。 “耶~我就知道墨兰最好了!”柳宝林兴奋极了,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活像个小孩子。 “当然墨梅也很好啦~”兴奋完了,柳宝林又找补了一句,开玩笑,她是端水大师的好! 既然要出去玩,自然要打扮的美美的呀!再者说了,她现在生的如花似玉,貌如天仙。若是不好好打扮,都对不起自己这一张脸。 她在现代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就连学习也一般。上课老是走神,唯一的爱好就是看宫斗小说,宫斗剧。电视上热播的《叉叉传》,她看了不下十遍。 没料到,上学路上摔了一跤。唉,穿越了。 还穿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身上,不仅人长的漂亮,名字也好听—柳飘飘。多么飘逸又有气质的一个名字。 坐在梳妆台上鼓捣了半天,眉毛化成了很现代化的韩式平眉,用细毛笔沾了胭脂晕染在眼皮上,给自己画了一个桃花妆。又用眉黛勾勒了一根细细的眼线,点上桃粉色的口脂。头发叫墨梅给她梳了个桃心髻,带了一套鎏金珍珠头面,耳朵上带了一对水滴型的珍珠耳坠。 身上穿了一袭淡粉色绣芙蓉花的襦裙,打扮完毕,自也是极美的。她满意的看了看镜子,露出自信一笑。 啧~真漂亮! 柳宝林也没什么目标,就想到御花园走走。昨儿苏才人受罚的消息传来,其他人要么是看笑话,要么就是觉得容妃手段厉害。 只有柳宝林这个奇葩,她脑子里当时就想,一定要去太液池看看,这一池的荷花得多漂亮啊! “啧~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古人诚不欺我。”柳宝林站在太液池旁,看着一池的荷花。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微风吹过湖面,吹来一阵阵荷香。柳宝林伸个懒腰,舒服的眯了眼。 “啊~真香!”柳宝林似是诗歌朗诵一般的又说了一句。又想了想,嘟囔道:“唉~这句诗下句是啥来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唉~不太对哦~” 柳宝林苦恼的挠了挠头。 在她身后墨兰墨梅无语的看着她,一副无力吐槽的样子。 “嗤~”突然从她们的身后传来一阵嗤笑声,柳宝林回过身来,只见一位穿蜜合色襦裙的女子,正鄙夷的看着她。 是的,是鄙夷。 “见过章美人。”墨兰墨梅赶忙行礼道,又戳戳的给柳宝林使了眼色。 “见过美人。”柳宝林板着一张死鱼脸,不甘不愿的行了一个礼。 心想你一个炮灰还敢鄙视老娘。不过,她到底是个听话的,看着墨兰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算了,若是不听她们的,这两丫鬟得吓死。 等以后她得了宠,再和这章美人算账。 “哟~”章美人阴阳怪气的哟了一声,又接着道:“刚才听了柳宝林吟的诗,倒真的是“文采斐然”啊!” “也不知道柳宝林当初是如何当选的。”章美人似是好奇,又似感叹。 “听闻柳宝林能歌擅舞。”章美人的贴身丫鬟馨儿连忙找补道。 身为章美人的贴身宫女,她哪能不知道章美人想的什么啊。无非就是听了昨儿的事,心里羡慕容妃的神气。 毕竟当初也是一同进宫的,人家都是娘娘了,她还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心下感怀,便想来着太液池转转,哪成想这么巧,遇到一个柳宝林。 若是其他人说不得自家主子还能收敛几分呢!可谁叫这柳宝林也不得宠呢! 便明白章美人又动了几分作死的心了。 馨儿表示心好累,真的好累。 哪成想章美人听了这话,双眼一亮。心想这馨儿还没有这么给力过呢!这话接的漂亮! “既能歌善舞,不如跳支舞给我助助兴!”章美人睨了柳宝林一眼,看到柳宝林一张脸板得如同死鱼般,得意洋洋道。 第40章 互啄 墨兰墨梅是一听这个要求脸都绿了。 章美人提出这个要求,是把自家小主当做什么? 自古只有伶人才是随意让人取乐的,自家小主再如何,也是天子嫔妃。 哪成想柳宝林一听这个要求一下子眼睛就亮了。她心里才没有这些观念,听到章美人这个要求。心想这不就是小说里面主角打脸定律吗? 而且她来自现代,随便唱首歌,跳支舞,就足以让这些老掉牙的古代人惊为天人。 让他们明白炮灰和主角之间的差别。 是以,柳宝林自信满满的应了一声:“既美人想看,那嫔妾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这地儿太小了,嫔妾怕施展不开呢!” 柳宝林自信极了,心想要玩就玩个大的。也顺便教教这些食古不化的古代人,什么叫做推陈出新,什么叫做美。 “哟~柳宝林倒是自信。”章美人也是惊奇极了,本来她只是想暗暗的欺负一下柳宝林的。 本来就只想口头上占占便宜,心想若是待会柳宝林求饶,自己就大发慈悲的放过她。 哪成想这柳宝林脑回路不一般,倒搞得自己骑虎难下了。 “嫔妾的自信,与生俱来。”柳宝林得意一笑,心想待会势必让你们目瞪口呆。 “嫔妾看,那地儿不错,不如就哪儿!”柳宝林观察了一下,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道交叉路口,旁边那片草地极宽,而且还有一所亭子。 “柳宝林自个儿都说好,我还能不应?”章美人硬着头皮答道,心想今儿也是遇到对手了,哪知道这柳宝林脑回路如此清奇。 输人不输阵,输阵伤自尊。 大不了待会皇后追究下来,罚就罚!章美人决定破罐子破摔,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嫔妾这舞可是要伴奏的。”柳宝林又提出了要求。 “你们几个可有会弹奏的?”章美人看了在场的几人,发问道。 “奴婢们不会。”墨兰墨梅垂头恭敬答道。 得,没法! 章美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贴身丫鬟,自己的丫鬟几斤几两她能不知道? “不若美人亲自为柳宝林伴奏!美人的口琴是吹的极好的,正好奴婢出门的时候也将那口琴揣在身上了。”馨儿笑着提议道,从怀里掏出一个用丝绸包裹住的小包裹来。 心想主子啊主子,你可一定要接住这话来。你若是帮了柳宝林伴奏,也不算是欺负她了。毕竟你帮她伴奏了不是,你们这就是属于妃嫔间的玩乐了。就算是上头追究下来,也有个话好说啊。 章美人虽然柠檬,但是不傻。先前是被柳宝林清奇的脑回路震得没回过神来。现下听了这话,哪有不应的。 “唉~既如此,我便勉为其难的帮你弹奏!”这话说的是十分的傲娇。 好在柳宝林倒是不管你这些的小心思,她现在一心就想着接下来的表演。 只要有人弹奏,管她是谁呢! 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扬名与阖宫内外,她就感觉热血沸腾。 墨兰墨梅听了章美人的话也是松了口气,至少双方有个台阶下了不是。 至少现在是妃嫔之间的玩乐,而不是章美人将自家小主当做伶人随意取乐。 虽然后一点固然让人觉得章美人跋扈,但自家小主不也沦为了笑柄。 眼下这样,是最好的了。 “待会吹个什么曲子呀?”章美人不情不愿,别扭的说道。 “随美人,嫔妾都能唱。”柳宝林不假思索道,反正她只是想要点bg,其他的她自己会唱。 “呵呵~”章美人冷笑一声,心想老娘待会给你吹个入阵曲。 柳宝林也不理会章美人的冷笑,领了墨兰墨梅入了亭子,将身上的首饰取了一部分下来。 待会跳舞动作大,怕把头饰给弄丢了。现下天热,身上也没有披披帛,跳起舞来总是少了些什么。 柳宝林想了想,叫墨梅去湖里折了两只荷花两片荷叶来。她自己又试了试长度,放在手里舞动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嫔妾准备好了。”柳宝林走到章美人身前,行了一礼道。 “准备好了便开始。”章美人也笑道。心想待会你就知道了,老娘给你吹入阵曲,累死你。 章美人用丝帕擦了擦口琴,放在嘴里吹了起来,不得不说章美人的口琴是吹的极好的。 不一会一阵和缓的音乐从口琴里传出。 只见柳宝林踮起脚尖,一只手拿一枝荷花立于头顶,另一只手拿了荷花放在胸前。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有范儿极了。 瞧着架势,墨兰墨梅也不禁对自家主子的表演生出了几分期待。连章美人也犯嘀咕,莫非这柳宝林舞真跳的好极了? 随着音乐声,柳宝林渐渐动了起来,宽大的袖袍随着荷花一同飞舞,看上去倒是赏心悦目。 她连续转了三四圈,方才慢慢开口道:“山楂啊~梨啊~梨啊~山楂~樱桃啊~梨啊~” “噗~”章美人差点吹破了音,心想好啊,好你个柳宝林,真是好毒的心思。 一心想让我出丑是! 章美人恶狠狠的想,腮帮子鼓的像青蛙,曲子的节奏也开始加快。恨不得马上就将入阵曲吹了出来。 柳宝林丝毫不怵,依旧淡定的唱着她的山楂啊梨啊梨啊山楂~唱的章美人忍无可忍。 曲子陡然加快,章美人红蓝buff双重叠加,祭除了她的大招入阵曲。 入阵曲不仅难跳,还难吹。章美人此举无异于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不过眼下她明显是顾不上了。 她一心认为柳宝林是故意让她出丑,自然要报复回去。 跳舞的柳宝林也在想这章美人莫不是有毛病,不过她丝毫不慌。随着音乐,她快速的转了几个圈,裙摆飞扬,似开了花。 “咿呀~~~”只见她一个顿声,一句嘹亮的戏腔从她口中窜出。 声音极大,在场的人都是一震。 “美人啊~你是不是饿滴慌~呀嚯一嚯害~如果你是饿滴慌~你就跟我飘飘讲~飘飘给你溜肥肠~咿呀~咿呀~咿呀~”伴随着歌声,她又是大袖一甩。 “呲~”章美人是彻底的破音了。她想这柳宝林真是有病,不仅有病,还歹毒的不行!!! 第41章 眼药1 两仪殿,萧蔺一把拿起手边的茶盏,掷于地上。 茶盏在上好的波斯地毯上滚了两圈,滚到了大理石铺就的地砖上,发出“碌碌”声。 侍候在殿内的宫人,俱都俯首帖耳,连大气也不敢出。 “好,好你个林国安。”萧蔺又牙咬切齿的说了一句,不难听出他的怒火。 伺候的宫人俱都耳观鼻,鼻观心。心中惶惶如鼓锤,恨不得自己少长一双耳朵。 宫中谁不知道,容妃出自林氏,这林国安正是容妃的亲父。 皇上平时间可以说是修养极好的一个人,能让他这样大动肝火的事,必然不是小事。 说来这西南频发水汛,上头特意拨了赈灾款下去,这押送物资的钦差不就是林国安,林大人吗? 能让皇上这样震怒,必然是这上面出了问题。 崔广来默默的叹了口气,心想这林国安不是作死吗?这事干的好不好,都是在皇上心里记一笔。 这区别就是干的好,自然就能入了皇上的心,这升官加爵自然不在话下,这出了篓子,可就难啰! 看皇上的反应,这林大人捅的篓子还不下呢! 这可真是…… 崔广来摇了摇头,心想这容妃也是时运不济。 前儿刚在皇上记了一笔,今儿自家老爹又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 又过了一刻钟,屋里才传来萧蔺平静的话语,伺候的宫人才忙不迭的上前将茶盏收拾了。 萧蔺也没了继续批阅奏折的心思,唤了崔广来打算出门走走。 想了想也有两天没看到苏晚棠,本来就打算今日里去瞧瞧她的,便带了崔广来往栖云阁走去。 “这都三天了,这伤口瞧着还是这样吓人。”秦桑拿了只扁口寿字簪挑了点金疮药,细细的为她涂抹在伤口上。 其实三天过去,她的伤口还是好了很多,已经结上了一层痂。倒是由于她肌肤雪白柔嫩,这样对比起来倒有几分吓人。 “可千万别留疤了。”秦桑又叹了一句,又想这几天自家小主的饮食都很清淡,又没有什么发物。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苏晚棠坐在榻上,因这几日有伤在身,穿的衣袍都格外的宽大。连头发也只是松垮垮的挽了在头上,倒比平日里多了一股随性又慵懒的风情。 “奴才见过皇上。”外间传来宫人们请安的声音。 不一会,便见萧蔺进了屋里。 一入目,便见那小妃嫔正躺在榻上,见了自己便扶了宫女的手挣扎着要下床给自己行礼 萧蔺快步上前,一把就将苏晚棠按坐在榻上。 “嫔妾还没给皇上行礼呢!”苏晚棠有点忐忑,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不安的看了萧蔺一眼,水杏似的眼睁的圆圆的。 萧蔺见了心里不由软了几分,心想那日的事到底是把她吓到了,特意放柔了声音说道:“爱妃不必多礼。” 苏晚棠瞧他一眼,撒娇道:“皇上可算来了~”声音又娇又媚,还带了点小委屈。 “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前儿给你送来的那套碗盏可还喜欢?”萧蔺摸了摸她的头。 “嗯,嫔妾喜欢极了。”苏晚棠明媚一笑。可一瞬之后,又似是低落极了,闷闷地说了一句:“嫔妾不委屈。” “谁叫嫔妾那么笨,连个碗都拿不好。容妃娘娘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她低垂着头,似是懊恼极了。“听说那碗是您赐给她的,想必容妃娘娘必定是极珍惜的。” 萧蔺低头,只能看见她垂下的头顶。听见她柔柔的唠叨,嘴角挂着他都没发现的温柔笑容。 “哦~朕的赏赐就那般贵重?”萧蔺顺着她的话说道,心里其实是不大以为意。毕竟他赏赐下去的东西那么多。 “当然啦~皇上赐给嫔妾的每件东西,妾都是极珍视的。”苏晚棠不假思索道,她抬起头往向萧蔺,眼里写满了认真。 她一双杏眼睁的圆圆的,像极了猫眼。 但这双眼睛里面的认真,便如同烈火一般,灼在了萧蔺心上。让他的心也不由得发烫。 “怎么?皇上不信?”苏晚棠见萧蔺半天不言语,以为萧蔺不相信,略带不悦的嘟了嘟嘴,声音也变的闷闷的。 萧蔺心里暗叹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发丝。看着眼前这小妃嫔一脸认真的样子,萧蔺的心不由的软了两分。 也许,她是真的很珍视自己给她的每件东西! 毕竟,她说过仰慕他的…… 想到这句话,萧蔺对她更是多了两分宽容。眼前这个妃嫔,也不过将将十六而已,还是个小姑娘呢! 他不由软了语气,像诱哄小孩子般的语气道:“朕相信。” “哼~”苏晚棠又轻轻的哼了一声,如娇似嗔:“皇上定是哄嫔妾的,瞧皇上就是不相信的样子。不信,嫔妾就给你瞧瞧。” 苏晚棠就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生怕心上人不相信自己。挣扎着就要下床来。 “哎哟!”似是碰到了伤口,苏晚棠不由叫出声来。她玉白的小脸皱在一起,脸上全是隐忍的痛意。 她偷偷的抬眼瞟了一眼萧蔺,又赶忙垂下双眼。生怕自己做错了一般,手忙脚乱的捂了自己的膝盖,她欲盖弥彰道:“不痛的,嫔妾一点都不痛的。” “朕瞧瞧!”萧蔺一把就将她捞回自己怀里,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裙子。 “嫔妾……嫔妾……早就不痛了,皇上别瞧了。伤口可丑了。”她垂头,双手蒙在自己的膝盖上,声音嗡嗡的。 若是不说这话,萧蔺可能还是说不看便不看。但如今看了苏晚棠这副模样,萧蔺倒是觉得非看不可了。 “朕是金口玉言,怎么?你是想抗旨?”萧蔺虎着脸,声音也沉了两分。 “嫔妾不敢。”苏晚棠又些委屈,顿了顿,又似是壮了胆子,轻轻嘟囔了一句:“真的可丑了,皇上瞧了会嫌弃嫔妾的。” 小姑娘一张小脸煞白,眼圈却红红的,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就算是铁石心肠,见了这副模样也怕是要软了两分! 更别说她话里话外,都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嫌弃她。 这样清热纯真的小姑娘,那样笨拙又热烈的爱着自己。 第42章 眼药2 萧蔺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因为这话而变的滚烫。 他将她抱在怀里,不由分说的掀开她的裙脚,卷起她的裤腿。 小姑娘似是不情愿极了,又因为皇命不敢反抗,只好用双手覆了脸。 只见那本该白皙的膝盖上面,此是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此时已经薄薄的结了一层痂。暗红色的血痂,与周围白皙如玉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对视觉造成强烈的冲击。 更不用说那膝盖周围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皇上瞧过了!嫔妾就说过好丑的。”苏晚棠连忙拿裙子把膝盖遮了起来,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她接着又说道:“皇上是不是要嫌弃嫔妾了?” 她垂着头,像一只鸵鸟。 萧蔺突然就无声的笑了起来,眼里的光芒如同烈阳。 他将小姑娘扳过身来,又轻轻抬起她的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道:“都说朕是金口玉言,朕认为,一点都不丑。” 苏晚棠一听这话,眼泪如同雨滴般流了下来,鼻尖也变的红红的,脸上却绽开了大大的笑容。 她这副模样,不仅不丑,还如同那雨后海棠,美丽又清纯。 “现下放心了!”萧蔺无奈道,声音中却充满了宠溺。他又伸手捏了捏苏晚棠的鼻子。 苏晚棠似是羞极了,腼腆一笑,白皙的小脸上燃上了烟霞。 “嫔妾还不是怕皇上嫌弃嫔妾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为悦己者容嘛!嫔妾心悦陛下,自然会更在意这些嘛~”苏晚棠胆子似乎突然又大了许多,说出的话清脆极了。脸上红霞未褪,整个人又娇又俏。 萧蔺摇头,无声轻笑。 苏晚棠又大了胆子,慢慢将头贴在萧蔺的胸膛上,听见他心脏传来有力的律动。双手圈住萧蔺的腰,一副十足依赖的模样。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抱了大半刻钟,整个室内都静谧极了,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萧蔺低头,却见怀里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他失笑,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没心没肺的。 他轻手轻脚的抱起她,放在了床上。静静凝视着她秀美的睡颜,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丝。 床上的小人儿,似是睡的熟极了,鼻息无比的均匀。脸上还挂着浅浅的微笑,似是沉浸在美梦中。 突然她秀眉微颦,表情有些微惶恐,似是害怕一般。只见她朱唇亲启:“不要!娘娘不要!嫔妾错了,嫔妾错了!” 平日里又柔又媚的声音变得尖细,饱含惶恐和绝望。 她双目紧闭,如蝶翼般的睫毛轻颤着,眼泪如同雨滴顺着眼边滑落至鬓边,最后淹没于漆黑如墨的发丝里。 “皇上,不要嫌弃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又无意识的呓语道,声音也带上了似小兽似的呜咽声,似是梦里的情景让她害怕极了。 这样的小姑娘就如同那琉璃一般,美丽又有一种易碎感。 萧蔺本就对她充满怜惜,见此更是不忍心。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拍打着小婴儿一般,温言哄劝道:“别怕,朕在这儿。” 床上的小人儿,又呜咽了几声。在他的安抚下,竟真的慢慢安静下来,又陷入睡眠里面。 见她睡熟,萧蔺轻手轻脚的出了里屋,来到外间。 他挥手召了秦桑来,问道:“把那的情形细细说来。” 秦桑心里斟酌了几句,开口道:“那日里的情形奴婢也不是十分清楚,只记得才人嫌热并不打算出去的。是燕草说御花园的荷花开的好,才人就想有荷花便有荷叶。眼下日头毒辣,这时节里最是容易上火。若采了荷叶制成荷叶茶,不仅清凉解暑,还别有一番意趣。” “而且……而且……”秦桑又顿了顿,似是为难急了,不知该不该说。 萧蔺皱眉轻轻敲击了一下茶盏。 她似是把心一横,低了头极快的说道:“才人说了她这一切都是皇上赐予的,也想送点东西给皇上。若是古董字画,金银珠宝,皇上富有天下,要什么好东西没有。才人说她又没有什么才能,只会做点这些,便想亲自制了这茶送给皇上。” “可是哪里知道遇到了容妃娘娘,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才人回来仔细叮嘱了奴婢们,不关容妃娘娘的事,都是她自己不小心。” 萧蔺显然是不满意这个说辞的,又想起小姑娘那一腿的伤,绝不是一个时辰能跪得出来的。 其中必定有什么内情,容妃竟然如此狠毒。自己不过是才宠了苏氏几天,便能下如此狠手。 如此心性…… “去把那天伺候你们家才人的丫头叫来。”萧蔺用手敲击桌面,面无表情的吩咐道。 不一会燕草便入了屋来。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强装整定的行了礼。 “那日是你跟着你们才人出去的?”萧蔺又敲了一下桌面。 “是。”燕草轻声应对道。 “哦~那便把那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了。”萧蔺又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日奴婢陪着才人一同去御花园,刚开始都还好好的。奴婢同才人一起乘了小船至湖心,才人兴奋极了。采了好些莲蓬和荷叶,才人还开心地说这荷叶又嫩色泽又鲜艳,制出来的荷叶茶一定是上等的,也算是有了点东西送给皇上。”燕草说道这儿,似是忐忑极了。她嗫嚅了几下,才继续说道:“才人一贯孩子气,但对皇上是痴心一片。她说她自己每次收到皇上的礼物,都觉得开心极了。若是能让皇上也能感知到这份开心,那她就满足了。” 萧蔺心中不无触动,想到刚才那小姑娘信誓旦旦的模样,她一定极为珍视自己给她的东西。 礼物…… 原来她是这么看他赏下来的东西的。 这宫中的女人每一个得到他赏下去的东西,无一不开心的。但她们开心的不是东西的价值,就是这东西带来的体面。 只有这小姑娘,把它看成礼物,还细细的珍藏。 这份心意真是笨拙又可爱。 第43章 眼药3 “本来采完荷叶,天色已然不早了。本来我们正准备回来的,却不料刚下船一会,容妃娘娘跟前的银雀姐姐就来了,说是娘娘有请。问她什么事也不说,直说小主到了便知。到了亭外,奴婢便被拦了下来。只有小主独身进去的,期间奴婢见娘娘拿了莲蓬来叫小主剥。小主也听命乖顺的剥了,剥了之后银雀姐姐又说娘娘不吃莲心,要小主帮着把莲心抽了。”燕草又细细地说道。 “小主毕竟位卑,如何敢拒绝?正捧了水晶碗往回走,不知怎的小主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水晶碗自也是碎了。末了,娘娘便罚她在亭外跪了一个时辰。”燕草咬了咬唇,眼睛乱瞟了几下,浑似拿不定主意一般。 “说!”萧蔺看她这样,便知这里面有内情。 “你们才人这膝盖的伤是怎么来的?”他稍微释放了点威压,声音中带了不容置喙的味道。 燕草本就心内惶惶,如今更是脸色煞白,咬牙道:“本来才人不让奴婢说的,说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里已经十分繁忙了。不愿让这等小事,浪费皇上的时间,只是我家小主实在是太委屈了……” 燕草说着说着,眼泪便说着脸庞流下来了,声音颤颤巍巍,似是怕极了,但又强打起勇气,似是再也忍不住,也是心疼自家小主。 “本来容妃娘娘让小主罚跪一时辰,也不算是折磨人,毕竟不管如何,这碗的确是小主打碎的。但小主跪下去才知道,那地上竟然都是石子,颗颗尖细。便是在那青石板上跪个一个时辰,膝盖都会痛的不得了,更别说还是在那石子上了……小主……小主跪完后,连那路都走不了了……”燕草说到苏晚棠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啜泣出声。 萧蔺听完,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压抑着怒火,心中却道:怪不得,怪不得,她如此害怕容妃。 容妃手段如此阴毒,她是出身候府,但从小生长的环境单纯,哪里见过这些手段? 一定是被吓怕了! 怪不得刚开始看到自己胆子都变小了。 容妃…… 萧蔺闭眼,心中对容妃有几分失望。毕竟是自己宠爱的女人,他也一向是喜欢她的。 如此狠毒,她怎么敢? 萧蔺又进内室看了苏晚棠,见她还睡的香甜。便嘱咐丫鬟们照顾好她,又说自己晚上再过来瞧她。 等萧蔺走了大概一刻来钟,苏晚棠才悠悠转醒,她勾起唇角,无声的露出个笑容。 这样看来,效果还不错! 她坏心地想,也不知容妃后不后悔,这下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都是屎了。 总之,这个锅容妃是背定了。 而且她真的还要好好感谢容妃这一出,她这一出下来,不仅让自己在萧蔺心目的的白莲花人设立得更深,还加重了萧蔺对自己的怜惜。 要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做由怜生爱。 而且女人都是有第六感的,她能感觉到萧蔺如今对她可不再只是简简单单的怜惜那么简单了。 应该可以称得上是喜欢了,虽然离她的目标“爱”还很远,不过也是个进步不是? 她是一点都不担心容妃会辩驳,辩驳才好呢! 当一个人喜爱你时,你自然处处都是好的。但若是厌恶你时,那你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的,可恨的了。 比方说这辩驳,不就成了死不悔改的狡辩了! 一个心狠手辣死不认错的高位妃嫔,对比起一个单纯柔弱善解人意的低位妃嫔,你会相信谁呢? 总之苏晚棠是一点也不担心,毕竟皇上已经找到了他想相信的“真相”了。 傍晚时分,天空下了一阵小雨。略略的打湿了点地面,空气中的噪意倒降了些下来。微风抚过身上,连暑气都消散了不少。 御花园,郑婕妤扶了秋水落霞的手慢慢走着,身后还跟了几个粉衣宫女。 她肚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已经高高隆起,是以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格外小心的。 她脸上挂着微笑,看起来心情颇好。这两个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皮肤倒是越来越好了,完全不似刚怀孕的样子。 如今她半点脂粉未施,肌肤却莹莹如白玉,秀眉修眼,美貌异常,竟比她二八年华时还要美上几分。 再加上太医院的老太医把了脉说了,她这胎十有八九是个皇子。 这几个喜事叠到一起,郑婕妤的心情可以说是好极了。 “哎呀!他踢我了。”郑婕妤突然停下,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皮,感觉肚子里的孩儿手舞足蹈着,她轻柔地说道:“真是个皮小子,踹的母妃生疼!” 后面伺候的人本来看郑婕妤一停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个个的心都提到了桑子眼,听了郑婕妤那么一说,这心自又是落回原处。 “小皇子如此活泼,生下来定是聪明又伶俐。”落霞笑盈盈地说道,自从上次惹了那祸事,郑婕妤虽然也是保下了她。 但对她到底还是不如以前了,现下更是倚重秋水。 落霞有了危机感,自是事事争先。秋水也不计较,事事都让着她,只除了每日去御膳房提补品这件事。 落霞是巴不得不去,生怕一去又勾起那些人的记忆。好不容易现在这事过的七七八八了。 是以,落霞和秋水关系倒也和谐。 郑婕妤闻言勾唇一笑,身边花坛里的木槿花开的热烈又灿烂,姹紫嫣红一大片。 她松了落霞的手,抬手从修剪得宜的树上,摘下一朵花放在手中把玩。 “主子如今不仅是这肌肤雪白如玉,连这容色也更胜以往。奴婢瞧着,主子倒不似怀孕的妇人,比那二八少女都还要鲜嫩几分。”落霞又接着夸赞道,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的确说的是实话。 这话听的郑婕妤是心花怒放,她睨了落霞一眼,脸上笑容的弧度都更大了些。 落霞一见有效,焉有放过的道理,又卯了劲道:“还有苏才人,往日里轻狂的不行。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郑婕妤扯了瓣手中的花瓣,凉凉地说:“哼!平日里我怀着孩儿倒不想同她计较,等我生下皇儿再好好和她算算账!” 第44章 日常1 “咳咳咳~”陈才人躺在床上,艰难的撑起了半个身子。 她本就是久病沉疴,经过那事之后病情是愈发重了。整个人比之前更加消瘦,一张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本就生就一张瓜子脸,如今下颌越发的尖了。 眼下一层厚重的青影,与那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肌肤对比起来,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一只手撑着床沿,一只手拿着张帕子蒙在嘴边,抑制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她又咳了几声,似是要将心肺都咳了出来。好半晌,她像是终于平静下来了,单手用力颓然的倒在那靠枕上。 “嗬~嗬~”她似是累极,重重的喘了两口气。将那帕子放在眼前,只见那月白色的帕子染上了一抹鲜红。 她看了看,讽刺地笑了。 她又轻轻的合上眼,嘴里呢喃道:“快了,快了,还有两个月。” 相思殿 丽妃站在廊下,正拿着剪子细细的修剪着一盆芍药。 灵儿端了个托盘站在她身旁,托盘里放着她挑选好了剪下来的花。 “再加上这两朵应该就够了。”丽妃轻声说道,拿起剪子剪下两朵芍药来。 她又看了看这两朵花,还算是满意,便信手将花丢在了托盘里。 “东西可准备好了?”她柔柔问道,一边接过杏儿递过的帕子,擦了手。 “早就准备好了,只等这花了。”灵儿答道。 “嗯。”丽妃轻轻颌首,领了灵儿杏儿进了屋里。 打帘进了屋内,只见两个粉衣宫女正立在那桌前,拿了上好的软绵布,将那清洗过后的花瓣一片片的擦干。 见了丽妃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齐齐给丽妃行礼。 丽妃轻轻颌首。 “擦完了吗?”丽妃问道。 “回娘娘,都擦完了。”苹儿轻声回答道。 “那便把这刚摘的花那下去清洗了!”丽妃又开口吩咐道。 苹儿应喏,从灵儿手里接了托盘退了下去。果儿也收拾了桌上的帕子跟着退了下去。 她们是丽妃身边的二等宫女,虽然也能进屋内伺候,但到底是比不了灵儿杏儿的。 再者说了丽妃制作香露一般是不假于人手,就连灵儿杏儿也只能打打下手。 丽妃信步至桌前,看着各钟花瓣都已被分好擦干摆放的整整齐齐,心中先是满意了两分。又素手拈起一瓣莲花花瓣,感受了一下它的湿度,满意的点了点头。 把花瓣装进琉璃做的容器里,丽妃又从旁边的白瓷清釉圆口瓶里取出冬天储藏好的雪水。倒进容器里。 容妃将究,所用的雪水都是从梅花之上,收集起来的。 也因此那雪水自就带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灵儿生起一个小火炉,容妃将泡好的花瓣水置于火炉上,小火慢慢熬煮起来。 又在那琉璃瓶子上盖上个盖子,盖子上空有一根弯曲透明的琉璃管。熬煮出来的花瓣水,便顺着这根管子流进特定的容器里。 用这熬煮出来的花瓣水再加上容妃祖传的秘方,便能制成养肤美白的花露了。 丽妃用支银制雕花汤匙细细的搅动着花瓣,似乎是极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花房哪儿可有消息传来?” 灵儿闻言,欺身上前,细细地在丽妃耳边说了几句。 “哦~”丽妃红唇一勾,绝美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又搅动了几下花瓣:“既她出手了,那便不必管了。” 福阳宫 贤妃穿了一身劲装,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用白玉冠束在头顶,整个人显的飒爽极了,英姿勃勃,倒与一般的闺阁女儿家不同。 她手里拿着根鞭子,正一下接着一下的鞭打着前面的木桩。 她不断的调试着手势和力度,半个时辰后放才停下。 贴身宫女粉黛连忙拿了帕子来替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滴,心疼地说道:“小姐,何必这样着急。” 她是云府的家生子,同贤妃从小一起长大,对贤妃忠心耿耿。 贤妃接过帕子,因为长时间的运动,脸颊两侧红扑扑的。听了粉黛的话,她并未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哪里又能不急呢? “那人……那人……总会有报应的。”粉黛恨恨地说道。 贤妃转头,目光似箭。 “这话以后别说了。”她语气冰冷。 粉黛也知自己失言,忙低头认了错。心中警醒,以后切记不可妄言。 毕竟那人势大…… 万一漏了一句半句出去,后果不敢想像。 又看了看自家小姐,粉黛只剩下满心的心疼。自家小姐两个月前才小产过,天天这样练,身子如何受的了。 只是小姐自来固执,认定的事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粉黛叹了口气,心想只能在饮食上多注意一点了。 穗华宫 陆昭容坐在案桌前,桌角上放置这一个三角梅花香炉,此时正悠悠冒着烟雾。 桌上放置着一架焦尾琴,她伸出素白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按了按琴弦,整个屋内都回荡着“当当~”声。 她又调了调琴弦,不一会一曲完整的高山流水便从她指尖弹出。她弹琴的姿势极美,手指在琴弦之上纷飞着,看着就知她对这琴是熟极了的。 她弹琴技艺极高,不知是不是受到心绪的影响。她的琴音中带了些萧瑟与悲凉。 都说琴心想通,弹着弹着,她不由落下泪来。 一曲完毕,她脸上泪痕斑斑,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 “高上流水遇知音,我的知音早就走了。”她凄凉说道。 “阿绫,为何这穗华宫那样的冷。就连日光照在人身上,冷意都能从骨子里渗出来。”陆昭容转头看向身边的宫女,似是一瞬之间脆弱极了。 “以前妤儿和睦儿还在的时候,这里也是极热闹的。”陆昭容落下一滴泪砸到了琴弦上,神思有些恍惚。 阿绫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明白自家主子是又想起早夭的二公主和小皇子了。 “若妤儿活着如今也有九岁了,就连睦儿如今也有七岁了。”陆昭容陷入回忆里,沉痛不能自已。 “我是日日夜夜的想,这辈子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他们的样子……”陆昭容闭眼,眼泪滚滚滑落。 第45章 日常2 绿腰听了正殿传来的琴音,心中暗叹一声。嘱咐了院中的宫人们小心伺候,不得喧哗,便打了帘子进了屋里去。 玉才人坐在窗前的,左手里拿了一本棋谱,右手执了白子放置在了棋盘上。 “昭容娘娘必定又是伤怀了。”她听见打帘的声音,头也没回,淡淡的说了句。 “唉~也是个可怜人。”绿腰走上前来,感叹一句。 “这宫里的可怜人何其多!”玉才人柔柔地说了一句,又执了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谁说不是呢!绿腰想。谁知道他们在其他人的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可怜人呢? 还有自家小主,对皇上一片痴心。不也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吗? “待会你捡点燕窝雪蛤给苏才人送去!”玉才人放下棋谱,转过头瞧着绿腰,眸中有几分担心。 “昨儿去瞧她,一张小脸煞白的。唉……”话中带着几分担心,显得真情实意。 “好,待会奴婢就捡了去。”绿腰笑着道,她对于苏才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最重要的是玉才人喜欢她。 玉才人喜欢,那她自然也就喜欢。 凌云殿 正殿里传出一阵阵的欢笑声。 谢修仪做在贵妃椅上,含笑看着眼前的景象,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小公主,这边瞧啊!”春风拿了只拨浪鼓抖逗得小公主呵呵笑。 “小公主,你瞧这个是什么呀?”春雨拿了个人偶娃娃,小公主瞧了伸出藕节似的手来拿人偶娃娃。 “呀!我们小公主可真厉害!”春雨配合的将人偶娃娃放在小公主手里。 二月里出生的小公主,如今快半岁了。虽然是胎里不足,但在谢修仪的细心养护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壮。如今已经和足月的孩童一般无二。 继承了萧蔺和谢修仪优良基因的小公主,生的玉雪可爱,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又大又圆,就如同那葡萄一般。就这么盯着人看,看得人心都软了半截。 春风从乳母手里接过小公主,抱到了谢修仪面前:“娘娘你瞧,小公主如今多康健呀!又聪明又机灵。” 谢修仪接过女儿,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笑吟吟道:“袁妈妈(公主的乳母)是用心了的,赏!” 袁妈妈接了赏,自是喜不自胜。又谢了谢修仪,退到门边站好。 “如今小公主快半岁了,也算是立住了。不如请了皇上给公主取个名字。”春雨笑着道。 谢修仪抱着女儿,就如同抱着稀世珍宝。她闻言笑的温婉,看着女儿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只觉得心都化了。 “嗯,春雨说的有理。改明儿摆个宴席,请了阖宫的妃嫔们来热闹热闹。到时候再郑重的请皇上给小公主取个名字。”谢修仪心中有了决断,这有名字的公主和没名字的公主,有封号的公主和没封号的公主可大不相同。 凭她如今的恩宠,还怕连个名字也求不来?再说了,皇上对于小公主也是极喜爱的。 宝华殿 东配殿,常宝林坐在廊下,拿了绣棚飞快的绣着什么,走进一看才发现是绣的一只五爪金龙。 似是绣的久了,脖颈处有些僵硬,她抬起头又转了转脖颈。 “小主,歇会儿!”紫蕊帮常宝林打着下手,心疼的劝了她一句。 常宝林柔柔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绣品,柔声道:“就快好了!这是做给皇上的,可一点也不能马虎。” 紫蕊也分的清孰轻孰重,也不再说些劝慰之言了。 毕竟那都是虚的,现在就想着快点把这寝衣给皇上做好,也希望能借着这件寝衣让自家小主入了皇上的眼。 主仆两专心致志,倒也不再言语。 西配殿 元御女躺在榻上,拿了把团扇扇着。她品级低,每日里只有一盆冰可用。 夏季炎热,一盆子冰能抵个什么大用? 她拿把团扇捏在手里,心里烦躁极了。 彩蝶彩虹打了帘子进来,一个手里端着份冰镇酸梅汤,一个手里拿了份冰镇银耳羹。 “快~”元御女有些暴躁。 彩蝶彩虹忙不迭地上前,将酸梅汤与银耳羹放置在茶几上,忙执了扇给元御女打扇。 元御女把团扇一丢,端了碗酸梅汤,小口啜饮起来。 一碗汤下肚,心里才觉得好了点。 心里好受了,说话自也没有那么暴躁。 “那边……”元御女使了个眼色。 身为她的心腹,彩蝶彩虹哪能不懂呢! 彩蝶朝着东配殿的方向挤眉弄眼道:“绣着呢!” “切~”元御女嗤笑一声,讽刺地说道:“倒真是上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对于常宝林她心中还是非常嫉恨的。 毕竟这个月常宝林在皇后的安排下侍寝了好几回了,反观自己皇上召幸还是上个月的事了。 再有,这阵子宫中御膳房,针线房对她也懒待多了。莫不是寻思着她不可能得宠了? 真是一群跟红顶白,拜高踩低的小人。元御女恨恨地想。 早晚有一天,她要打烂他们的脸。 说起这事儿,彩虹也觉得奇怪。之前御膳房和针线房虽不算热情,倒不至于如此冷待。 毕竟自家小主出手大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如今那些人是银子也不收了,要么是收了也不办事。 主子想吃个什么,御膳房里的人一板一眼极了,说是御女份例里没有,直接不给做。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还有针线房,之前做的又快又好,如今这匹布送去五六天了,连个影子也没有,派人去问了,回回都是做着呢! 问的狠了,那针线房的小宫女把白眼一翻,讽刺道:“哟!还以为是多大个主子呢!不过是个御女。” 真是气的人牙痒痒。 但是那又如何呢?还不是不能把这等小人得罪狠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到底是没做太出格的事,能怎么办? 忍呗! 忍字头上一把刀,如今就只能寄希望于小主能够得蒙圣宠,那才能够翻个身呢! 等翻了身之后,这些人又会像狗一样围过来,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第46章 打点 敬事房 汪海富坐在桌前,挟了一筷子凉拌去骨鸭掌,放在嘴里嚼了起来。 桌前侍立的小太监,忙殷勤地给他倒了杯酒,腆着脸笑道:“干爷爷请用!” 汪海富睨了那小太监一眼,笑了:“你小子倒是有眼色。”说罢,接过酒,美美地喝了起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汪海富喝到兴头上,还掐了兰花指唱了一段,他摇头晃脑,眼神迷蒙。 “干爹,有得公公来了。”一名绿衣小太监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 “哟!还不快请!”汪海富眼神瞬间清明,也不唱曲儿了,赶忙放下酒杯。 “海富老哥喝着呢!”一名紫衣太监进了屋来,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在桌上停顿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 “有得老弟,稀客啊!”汪海富笑的憨厚,恭维道:“今儿是什么风把老弟你都吹来了。” “老哥这话可折煞我啰!”林有得苦笑一声,随意坐在根凳子上。 “还不给你有得爷爷满上。”汪海富冲青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忙殷勤地倒了一杯酒,谄笑道:“有得爷爷请用!” 林有得接过酒杯,滋了一口,又挟了一块子凉拌耳叶放在嘴里嚼了:“新收的?” 汪海富嘿嘿一笑,又亲自拿了酒壶给林有得满上:“可不是,就是人笨了点。” “老弟来是所谓何事?”汪海富又问道。 “唉~老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不是这上头的事儿。”林有得喝了一口酒,又指了指上头。 “哦~这事儿……”汪海富明了,心中思量了片刻,若是烫手的山芋他是不接的。 “不是什么为难的大事儿。”林有得和汪海富碰了杯,哪能不知道汪海富心中所想,知道那老小子心中打了退堂鼓。忙开口道:“不过是个小御女罢了。” “哦~”汪海富放下心来,却不接这话茬,又自顾自的挟了筷耳叶。 林有得心中腹诽,明白这老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从怀里拿出个荷包,接着敬酒递给了汪海富。 汪海富喝了酒,摸了摸荷包的厚度,满意地笑了,亲切道:“老弟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说,谁得罪淑妃娘娘了。” “娘娘的意思是,这绿头牌总有烂的时候不是,这元御女……”林有得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 汪海富嚼了口花生米,眼睛一眯,这元御女一个月也不见得有一次恩宠,和有子的淑妃,孰轻孰重还用选吗? 他叹了口气,似是感叹道:“这可不就是巧了,这元御女的绿头牌上次掉地上把漆都摔掉了,新的还做着呢!” 这一做,就不知道多久了。 也不知道这元御女是哪里得罪淑妃了。这不得宠的,又没门路的妃嫔,这绿头牌对她们可是能获得圣宠最有力的一条路喽! 牌子在哪儿摆着,皇上总有翻到你的那天,若是连牌子都没有…… “嗨~那还真是巧了不是。”林有得心中满意,又和汪海富推杯换盏起来。 飞霜殿 淑妃跪坐在案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套茶具。她正素手提着茶壶将沸水浇在壶上。 “娘娘,有得公公回来了。”白术进来轻声回道。 “知道了。”淑妃手一顿,将壶放在桌子上。 白芷赶忙拧了块帕子给淑妃净了手。 淑妃擦了手,坐在上首的黄梨花木椅上,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回话。” 白术得了令,忙转身出了门。 不一会,林有得便进了屋来。 “奴才见过娘娘。”林有得恭敬道。 他是淑妃宫里的总管太监,也是极得淑妃的信任的。 “起!”淑妃淡淡地说道,似是不经意:“事儿办妥了?” “奴才亲自出马,这事儿哪又不成的?”林有得笑道,似乎颇为自得。 “呵~”淑妃被逗得一笑,对于林有得的能力她还是比较认同的。 她点点头:“这次方方面面都打点到了,愿能有个好结果。” “元御女能得娘娘垂青也是她的福气了。”林又得又笑着道:“娘娘磨练她,也是为了她好。” 这话说的倒是真情实意。 若是元御女听到恐怕会说:“真的,我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奴婢不明白,娘娘不是更看重苏才人吗?怎么不趁机将她收服了?”说话的是白芷,联想到这两天的事,她满心疑惑。 “不急。”淑妃淡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她还在后头呢!现下还不是最好的机会。” 白芷虽纳闷,但也不在追问,转而笑着道:“明日宫里要举行宫宴了,到时候娘娘穿了那件石榴红绣芍药花襦裙,再戴上太后娘娘亲赐的翡翠头面,必定艳压群芳。” 淑妃红唇一勾,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媚眼一挑,神态中有三分自得。 “呵~你这小嘴倒像是摸了蜜一般。不过本宫这把年纪了,还和那群新人争什么呀?端庄稳重就行了。”淑妃说道,神态慵懒。 她已经身处高位,还有了唯一的皇子。皇上的宠爱对于她而言,重要却又不那么重要。 以色侍君这回事,她如今自然不需要了。 “是奴婢想岔了。”白芷忙笑着告罪:“娘娘哪里又能算得年纪大?娘娘的成熟与气度,阖宫又有几人能比上。” “可不是,论起大方稳重,谁又比得上娘娘。”林有得接过话,笑着道。 “哦~”淑妃媚眼一挑,脸上带着三分兴味,微微小笑:“那若是本宫要和皇后比呢?” “这,自然是娘娘您更胜一筹了。”林有得顿了半秒,飞快地答道,话一出口更是从善如流。 “她如今再怎么尊贵,又哪里比得上您呢?她如今就是面上瞧着好看,哪里比的上您好处都落在了实在上。” “且不说太后不喜她,却喜欢您了。就说子嗣上了,那位如今不过就一个公主,便是再看的如同眼珠子一般,又有什么用呢?就是公主,没个兄弟这日子也不好过啊?古往今来,这例子还少吗?” “娘娘就不一样了,咱们小殿下独一个儿呢!太后娘娘爱的跟眼珠子似的,谁能比得上?” 淑妃闻言,笑了,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如今倒是独一个儿,不过很快就不知道是不是了……” 第47章 一波 月色摇晃,折射在湖面上泛起凌凌波光。 未央宫位于紫禁城东南方向,规模虽不算宏达,但建造十分精巧。 朱门金顶,飞檐翘翅。琉璃瓦片片金黄,在月光下泛起幽幽冷光。 宫殿四周皆围绕着一条小河,河上搭建着数座青石板拱桥,桥上桥下都挂着羊角宫灯。 火光月光一同倒映在河里,清冷中夹杂着热烈,似是银河与烈日一同被揉碎后撒入凡尘。 此刻,未央宫内外,早就被烛火照射得犹如白昼。 殿内烛火煌煌,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光可鉴人,四根撑脊大柱上,雕龙刻凤,柱体呈朱红色,龙凤四周都用金色描摹了一遍,精巧非常。大殿正上方,摆放着三张案桌。其余的案桌皆由上到下序列而排。 苏晚棠因为位份不高,自然坐得又是下手方了。 因着宴会,苏晚棠今日打扮得颇为明艳。头发梳成双刀髻,带了之前萧蔺赏赐下来的明珠做成的头面,耳朵上挂着一对同系列明珠耳铛。 脸上略施薄粉,点了桃粉色的胭脂。眉毛勾勒成远山眉,用金箔纸剪成莲花状,贴在眉间做了花钿。花钿周围还用浅色胭脂轻轻勾勒了,由浅到深,绘成一朵莲花。嘴上点了珊瑚色的口脂,艳丽又富有光泽。 身上一袭珊瑚色绣花襦裙,腰间系了条米黄色腰带,腰带上绣着几支海棠花。在腰带的勾勒下,更显得她腿长腰细。通身下来,明艳中带着雅致,既妩媚又纯真,活生生的一个尤物。 她今日来的早了些,殿中除了她之外,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皆是低等嫔妃,最高位份的不过就是章美人,陆美人。 苏晚棠看着章美人,心里就一阵烦闷。无奈位份低微,她只得压住心内的烦闷,上前去给章美人,陆美人行了礼。 陆美人倒还好,淡淡的应了一句。章美人一见到她,两眼放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叫做“八卦”的气息。 而且章美人那张嘴,若是不碎两句,那便不是她了。 “哟~苏才人的膝盖这是好了?”果然,不阴阳怪气几句,章美人是没办法好好说话的。 “劳美人记挂,嫔妾如今好多了。”苏晚棠带上完美的假笑,轻言细语的道,声调十分温柔。 “呵~你这身体恢复能力还挺强的。”章美人又是一乐,有些幸灾乐祸。 “美人说的是,年轻就是恢复能力强。”苏晚棠笑盈盈的瞧她一眼,含蓄地说道。 “呀~来的真是不巧了。”随着话音入内的是郑婕妤,她挺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倒是容光焕发。 头发梳成凌云髻,戴了一套粉玉刻芙蓉花头面,耳朵上挂了一对粉丝宝石坠子,随着她的行走在耳边晃荡。身上穿了肉粉色绣花襦裙,大概是要为人母,身上的气质倒多了些柔和,整个人显得雅致又温柔,倒比之前多了几分美丽。 她扶了秋水和落霞的手进了殿内,笑盈盈的瞧着苏晚棠和章美人。两个都不是她喜欢的,撕起来,撕的再响些。 殿内目前只她分位最高,众位妃嫔自然又是一同像她行礼。 “起来!”郑婕妤扶着秋水的手坐下,方才懒洋洋的说道。她神态慵懒,十分自在,媚眼一瞟,自带三分风情。 “方才苏才人和章美人倒是说的热闹!苏宝林竟然这么快就好了?”郑婕妤好似十分惊奇的样子。 苏晚棠心里冷笑,心想大姐你这演技也实在是太浮夸了! “谢婕妤关心,嫔妾如今是好多了。”苏晚棠面带微笑。 “倒是婕妤,身怀龙嗣,可要多多注意身体。”苏晚棠眨眨眼,十分真诚地说道。 “呵~”郑婕妤睨她一眼,心想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一个容妃就教她学了个乖? “可不是,瞧婕妤容光焕发,美丽非常。这肚子里莫不是个公主?”章美人插嘴道,打定了主意是要恶心郑婕妤的。 谁不知道,郑婕妤想要的是什么! 章美人是丝毫不怵的,她这个人就如同滚刀肉一般。真同她争辩,她有的是话同你说。 “哼~章美人什么时候学了这辩胎之术了?我寻思着章美人也没经验呀!毕竟皇上半年不见得有一回召美人呢!”郑婕妤眸光一转,先是笑了起来,而后又缓缓说道,话中多有讽刺。 恶心人,谁不会呢? 章美人闻言脸都绿了,气哼哼地说:“嫔妾不过是猜测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经验?倒是婕妤,莫不是不喜欢公主?皇后娘娘和谢修仪都生的公主呢!莫不是婕妤你……” 章美人说到最后,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话好像是什么意思都有,又好像是什么意思都没有。 随你怎么想了。 “章美人倒是一贯的伶牙俐齿!”郑婕妤也沉了脸,冷笑道。说完也不理会章美人了。 进宫三年还是个美人,同她计较失了格调。 倒是苏晚棠,随着她们的一场唇枪舌战,倒被落在了一旁。苏晚棠自然是巴不得离她们越远越好,自然乐得她们忘了她。 又过了两刻钟,来的妃嫔越来越多。整个殿内人声鼎沸,当然苏晚棠免不了要接受一些打量的目光,或多或少幸灾乐祸的“关心”。 比如什么:“我若是同才人一般,怕是今儿还下不来床呢!” 呵,这是说她皮糙肉厚? 亦或是:“苏才人嘛~不懂这些不也正常?” 呵呵,暗戳戳地拿她的出身说事儿呢! 苏晚棠心内白眼一翻,心想就这些话还吓不到老娘呢。通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就当苍蝇嗡嗡叫了。 何况,老娘有宠呢,嫉妒死你们。 座位与位份息息相关。 玉才人同苏晚棠座位挨在一起,就在苏晚棠左手方,右手方则坐了常宝林。 “别理她们,这话儿听听就过了。”玉才人温柔地劝慰苏晚棠。 苏晚棠回以一笑,并未言语,倒显得有几分柔弱。 关键时刻,人设可不能崩。 苏晚棠时刻谨记着,说不定待会儿还有场大戏需要演呢,自然要时刻做好准备。 第48章 未平 又过了一会儿,九嫔上的几位,也来了。 低阶妃嫔自又是向她们行礼。 不过比较统一的是,她们都会打量苏晚棠两眼。 毕竟苏晚棠也算是这段时间的风云人物了。 且不说她被容妃整治,就说皇上竟然为她下了容妃的脸。 众妃对她是嫉妒也有,好奇也有。 不过苏晚棠表示很淡定,入宫又不是为了做菩萨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容妃娘娘到。”随着传唱声,容妃跨入殿内。 她身形本就娇小玲珑,今日穿了一袭紫罗兰色百蝶穿花襦裙,裙边袖口皆别具心裁的缝了一层浅紫色的鲛丝纱,行走间衣袂飘飘,多了几分飘逸之感。 她头发梳成元宝髻,戴了一套鎏金镶宝石头面,碎宝石做就的流苏穗子,垂在耳边,随着她的走动飘摇。耳朵上挂了一对紫色宝石耳铛。 见她进来,这殿中的妃嫔自然又是一同行礼。 容妃面上带笑,挥手让众人平身。她扫视一圈殿内,目光在苏晚棠身上停了片刻,勾了勾唇,信步走到座位前坐下。 “容妃娘娘,今日的衣裳倒是别出心裁,行走间飘飘若仙,嫔妾刚才还以为看见了仙女呢!”说这话的是韩充媛,素来低调,又不得宠,平日里如同个隐形人般。 不知今日怎的,还当众夸赞起容妃来了? “不过是略有巧思罢了。”容妃有点自得,毕竟没有女人是不喜欢夸赞的,特别是来自另一个美人的夸赞。 韩充媛似乎真的只是随意赞叹一句,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是啊!娘娘今日真是翩翩若仙,美丽的紧,苏才人你说是不是啊?”郑婕妤插话,主动cue了苏晚棠,明显有看好戏的心思。 苏晚棠心内冷笑,这郑婕妤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面上却又戴上了假笑面具,却不知她这副模样,落到其他人眼里却成了强装镇定。 “是,婕妤说的是,娘娘自是美丽的紧的。”苏晚棠柔柔地说道。 “哟!苏才人你怎么表情一点都不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此处有吃人的老虎呢?”郑婕妤笑意盈盈,语气略带夸张地说道。 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苏晚棠的。 “怎么,苏才人本宫就那么吓人?还是你对本宫心存怨怼?”容妃美眸一转,眼中波光流转。 “能得娘娘教导,是嫔妾的荣幸,怎会心存怨怼?还是在郑婕妤心中,容妃娘娘就是那吃人的猛虎,光看到就能令人色变?”苏晚棠低眉一笑,说话不卑不亢,又抬头笑盈盈的瞧了郑婕妤。 “巧言令色!”郑婕妤冷笑。“看来就是膝盖跪破了,苏才人也学不得一个乖字!” 苏晚棠正待开口,却见旁边的玉才人轻笑一声,柔柔开口道:“苏才人能当选,说明规矩是极佳的,怎么就当不了一个乖字?还是现在后宫是婕妤当家,这标准又不同了?” 玉才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句话一出,郑婕妤脸色都变了。 “哼,平日里看着玉才人文文静静的,却不想也是这般能言善辩。”郑婕妤冷哼一声,如剑似的目光定格在了玉才人身上,很明显是又恨上了玉才人。 “婕妤过奖了。”玉才人又是低眉一笑,柔柔地说道。 “呵~这宫中现下还真是人才辈出!”容妃喝了一口茶,凉凉地说道。 “好了,大家都是一宫的姐妹,这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做甚?”出来圆场的是陆昭容。“今日里个个都打扮得给仙女儿似的,特别是容妃娘娘,这裙子真是别致,只怕阖宫都只这么一条,臣妾看了都十分心动呢!”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特别是陆昭容再怎么也是九嫔,这个面子容妃还是要给的。 更何况,今日这身裙子她是极其满意的。 “哎呀~”是坐在门边的一个小妃嫔打翻了茶盏,只见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门边。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元御女带着丫鬟,面带笑意的跨入殿来。 一时间殿里的时间似乎被凝固住了,静的似乎是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众人见她都是十分惊讶的,惊讶的不是元御女本身,而是在于她穿的衣服。 元御女平日里都是偏爱富贵打扮的,今日里倒是一改平日里的风格,打扮得仙气飘飘。 一袭淡紫色绣水莲花襦裙,领口袖边都缝了一层紫罗兰色细纱,同容妃的那件竟是有八分相似。 自古以来,撞衫都是件让人不愉快的事。 而且宫中妃嫔赴宴之前,都会特地派了宫人去打探一下其他人穿的式样,颜色。特别是高阶嫔妃的,以免到时候生出什么事端了。 众人心中明了,八成这元御女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不过后宫本就是不见硝烟的战场,着了道,只能怨你自己笨了。 容妃当既就冷笑一声,脸色阴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能拧出水来。她才不管你是不是有意无意,此刻只觉得心里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看元御女是怎么看怎么生厌。 “呀~这元御女的衣服怎么同容妃娘娘的像了十成十啊!”作死路上的小能手,怎么能少了章美人呢? 她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容妃就算心中再腻烦章美人,也不能真将她如何了。 谁叫人家父兄都得用,皇上就算是不喜她,也不会叫人欺辱了她去。 当然贤妃除外,贤妃本就是皇亲国戚,更别说镇西大将军还为国捐躯了。 可贤妃只有一个,章美人又滑头,她只是柠檬又嘴贱,真干什么大的坏事儿她是没那个胆子的。 这边元御女就是再迟钝,看见这些神色各异的面孔,和章美人略带浮夸的声音,心里怎么不明白是着了人家的道。 心中惶惶如鼓锤,只觉得身上的衣服似乎像是被火点燃了,把她的肌肤都灼伤了。 她整个人呆立在原地,竟似不知如何反应了,瞧着有几分可怜。 “元御女好大的威风,见了本宫与众位姐妹,竟不知道行礼?还是认为本宫当不得你这一礼?”容妃怒目圆睁,脸色比话还冷。 第49章 风波 容妃的话,寒冷似箭。 元御女才慌忙行礼,声音中带了几分慌乱:“嫔妾见过容妃娘娘……” 元御女还没说完,容妃便抬手打断了。她冷冷一笑,声音冷如寒冰:“好了,依本宫看元御女还是这规矩还没到位。银雀你去教教元御女,什么叫做标准!” 容妃话落,倒徒留元御女一个人僵在原地,是继续行礼也不是,直接起身也不是。 银雀得了令,便从容妃身后走出,她信步走到元御女身前,对她行了个礼。 “小主,接下来奴婢给您示范几次,您看好了。”银雀声音又甜又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金安。”银雀盈盈行了一礼,身姿特别轻巧,姿势是极其标准的,任谁都挑不出个错来。 不得不说,做为容妃身前的第一得意人,银雀自身的素质还是过硬的。 “小主瞧好了吗?”银雀又笑吟吟地问元御女。 元御女此刻心神还未定,只木木的点了点头。 “既瞧好了,便做!”银雀又轻声催促道。 “哦哦哦!”元御女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行了个礼:“嫔妾见过容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元御女本就是贵女,礼仪是刻进了骨子里的。虽然有些慌乱,但礼行的依旧十分流畅。 “小主做的极好,只是这姿势还是不够优美。”银雀先是笑着夸赞,而后又眉头一皱。 “奴婢再示范一遍。”银雀又姿势极优美的行了个礼。 “嫔妾见过容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元御女这次沉下心来,姿势标准,体态优美。 心想这下总挑不出错了。 却不料,又听见银雀轻声说:“小主行礼时这手还是低了点,再做一遍!” 如此下来,几次三番,谁不知道容妃是特意折腾元御女的啊。 行礼虽然不累,但一直重复一直做,次数多了,也挺折磨人的。特别是在自身还有心理压力的情况下,元御女是怎么做,银雀都能挑的出刺来。 元御女因为不停的动作,身上香汗淋漓,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滑落,显得有几分狼狈。 在银雀再一次喊停后,她赤白着一张脸,咬着牙福着行礼,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容妃笑吟吟地看着元御女这狼狈模样,心中快意极了,之前的不悦倒去了七七八八。 “行了,起来!”容妃慵懒笑道:“所以说这人啊,还是欠调教。银雀这一教,元御女不就做的标准多了吗?” 说完,美目又瞧向银雀,严重流转间似有千种意味。“本宫这也是为你好,瞧这累的,银雀还不扶了元御女起来。” 身为容妃的心腹,银雀焉有不懂的?忙轻身上前扶起元御女,轻言细语道:“御女小心,奴婢扶了您去座位上歇息。” 容妃下令,元御女焉敢违抗,只得僵着身子让银雀扶了。 刚走到案桌前,不知怎的,银雀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大力撞倒在了元御女身上,元御女没个防备,往前扑去,身子正摔在案桌上。 案桌上放置着茶水点心,元御女上半身正扑在了那点心上,茶盏被打翻,泼洒在了她的衣襟之上。 元御女倒在地上,形容狼狈,衣服上水渍点点,以及点心上的油渍。 这样的衣服如何还能穿? “哎呀,奴婢脚滑了。望小主见谅!”银雀依旧还是一副笑吟吟地模样,语气略有浮夸。 “元御女宽宏大量,如何会同你计较?回来!”容妃满意颌首,和她穿的一样,一个小小的御女,她也配? 元御女还能如何,忍呗。只得强扯出一个笑容,毕竟容妃给她带了个“宽宏大量”的帽子不是? 彩蝶彩虹忙扶起自家主子,心中恨的不行,这明显是着了别人的道了,白白吃了容妃一顿排头。 这一身的脏污,自然是要换了的。元御女只得又行了个礼,带着丫鬟匆匆出门去了。 她住得地儿离这里不近,若不快着些,待会儿得迟到了。 元御女心中焦急,实在不愿错失了今日的机会。她这都一个多月无宠了,她进宫也才将将四个多月罢了。 无宠的日子太难熬了,她绝对不要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元御女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实在是太多例子了,最近的陈才人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好好的一个才人,如今倒连个体面点的奴才都比不上。 元御女心乱如麻,脚下却走的飞快,不一会便走到了青石板桥上。 只见迎面走来五六个人,最前面的美妇人赫然就是淑妃。 元御女带了丫鬟避退到一旁,等淑妃先过,心中祈祷着淑妃走的快些。 “嫔妾见过淑妃娘娘。”见人到了跟前,元御女忙领了丫鬟行礼道。 “哟,这是怎么了?”淑妃打量了她几下,似是十分惊奇。 “是嫔妾自己不小心污了衣裳。”元御女轻声应答。 “本宫记得你好似是陆昭容宫里的?”淑妃轻轻笑道,瞧着十分可亲。 元御女是万万没想到,淑妃竟然会对她这个小御女有印象,心下吃惊,面上自也带了点出来。 “呵~”淑妃轻笑一声,似是瞧着她十分有趣一般。 淑妃笑起来是十分有亲和力的,让人如沐春风。特别是她声音亦是温柔。 “你那儿离未央宫可不近,本宫哪儿还有几套年轻时做的,还未穿过的衣裙,你若是不嫌弃,就去本宫哪里梳洗!” 淑妃所住的飞霜殿,离未央宫并不远,比元御女的住所到未央宫更是近了一半的路程。 若是回宝华殿,自己只得换了一副,匆匆打理了便要敢回来。若是去了淑妃的住所,倒可以再整理一下。 元御女很心动,而且她本来就想攀个高枝,若是能借此攀上淑妃也不错。 打定主意,她便接受了淑妃的好意,她感激说道:“多谢娘娘,娘娘今日之恩,嫔妾没齿难忘。” 淑妃勾了勾唇,笑的越发柔和。唤了白雪带元御女回飞霜殿梳洗。 第50章 又起 元御女一走,殿内自又是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毕竟谁会为了一个御女,去开罪容妃? 苏晚棠心中一叹,但宫中这些事屡见不鲜,谁能管的过来? 继淑妃到后,接下来的一刻钟了,高位妃嫔都断断续续地到了。 今日只是家宴,所以除了宫中三个大boss以外,其余的都是宫中的妃嫔。 但宫中妃嫔众多,皇上就那么一个,可以说的上是僧多粥少。 所以今日的妃嫔们各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美丽非常。 远远望去,殿中妃嫔,雪肤花貌,衣袂飘飘,如天宫里的仙娥般。 谁看了不说声萧蔺好福气? 宴会上通常会跳些歌舞助兴,在家宴上讲究就没那么多了,所以妃嫔们各个摩拳擦掌,若是接下来的才艺能入了皇帝的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晚棠是很咸鱼的,她歌舞都平平,就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了。 不过想到郑婕妤和容妃这两个刺头,说不得要在这上头使坏。 苏晚棠想了想,还是先做好准备,招了绿枝,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绿枝有些惊讶,但明白自家小主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赶忙应了,寻了个时机悄悄退了出去。 苏晚棠这里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常宝林和玉才人和她相临而坐,哪里瞒的过她们。 玉才人冰雪聪明,心中明了苏晚棠大概是防范于未然。 觉得她通透的同时,又对她多了几分怜惜。本来好好的一个候府贵女,被送到乡下教养……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家的秘辛,谁又说的清楚呢? 只是怜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回府后又要看嫡母的脸色。若不是进了宫来,这日子不知如何艰难呢。 眼下虽是被记在嫡母名下,但这出身亦是免不了被人揪着攻讦的。 常宝林倒是好奇,但宫中向来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她何必去生什么事呢?反正就算真有什么,也闹不到她头上。 “皇后娘娘驾到,静和公主驾到。”随着传唱声,皇后带着静和公主跨入殿内。 今日皇后打扮得格外庄重,一袭正红色绣百鸟朝凤襦裙,头发梳成百叶髻,带了一副凤凰点翠头面,耳上挂了一对翡翠刻凤鸟坠子。 肌肤如玉,峨眉轻扫,嘴上涂了正红色口脂。比起后宫的嫔妃们,皇后容色只能算是清秀。 但她气度雍容,高雅大方。在一众美人中也不落于下风。 静和公主今日打扮也是格外的精致大方,因着年纪小,并未施妆。但她天生一副好相貌,年纪小小,已是美人之姿。 头发梳成双挂髻,左右两边皆垂下一缕头发来,用鹅黄色的丝带绑了。左右两边各带了鎏金紫玉镶东珠发簪,簪上垂下几根珍珠做就的流苏,轻轻垂落在她的耳边。 大雍的女子,一般是七岁之后就穿耳,带耳饰。 所以静和公主也是带了一对紫玉耳坠子的。身为帝后的嫡公主,静和公主的一身行头,俱都是精巧又珍贵的。 只说那发簪上的一颗珍珠,就足够平民百姓,富裕的生活个十年了。 更别提那稀有的紫玉了。 苏晚棠暗自感叹,这帝后还真是富养女啊。 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随着传唱声,又见太后带着大皇子进了殿来。 太后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她脸上笑意盎然,一手牵着大皇子,看向大皇子的目光格外的柔和。 作为一个老作精,太后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对于自己的装扮,更是高标准,严要求。 毕竟自个儿儿子孝顺,可不得好好享受了? 今日穿了一袭朱红色的五福攒兽襦裙,袖口裙边皆都用金丝银线描了边的。腰上系了根玄色绣五福腰带,腰带上下两边也同样用金线绣了繁复的花纹,腰上还挂了块白玉雕刻成莲花状的禁步。 头发梳成半翻髻,戴了一套翡翠雕琢成鸾凤样式的头面,耳朵上挂着同系列的翡翠鸾鸟耳铛。脖间挂了一串东珠项链,颗颗有婴儿拇指大小。 作为今天的主角,后宫中的一大boss,进了殿来,自然是受到了众妃嫔的热烈欢迎。 “臣妾(嫔妾)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礼不可废,皇后带着众位妃嫔行礼道。 “起来!”太后脸上挂着笑容,朗声道。 可以看出她今日的心情是真的不错,毕竟这个宴会是特地为她举行的嘛! 淑妃走到太后跟前,接过大皇子。毕竟待会太后是坐在大殿正方案首上,大皇子跟上去,于理不合。 “太后娘娘今日真是雍容华贵,气质非凡。”淑妃笑着赞叹道。 太后一向喜欢淑妃,更别说大皇子还在太后膝下养了那么些年。对于淑妃,太后一向是很给面子的。 “你的嘴一向是甜的。”太后勾唇一笑,毕竟没人不喜欢听好话的。 又伸手摸了摸大皇子头,细心叮嘱大皇子:“好好听你母妃的话,皇祖母今日叫人做了你最喜欢的八珍糕。” 大皇子乖乖点头,孺慕的看着太后,看上去乖巧极了,只教人爱到心里去。 在座妃嫔看到这一幕,无不眼红。只无奈自己肚子不争气,不说皇子了,就连个公主也没有。 实在是气人! 淑妃看到这一幕,心中不无得意,目光从静和公主身上扫过,红唇的弧度勾得更大了些。 再金贵,不也是个公主。 怎么同她的煦儿比? 虽然淑妃偶尔也会嫉妒,大皇子和太后的祖孙之情。 但明显,利大于弊。 更何况,她是大皇子的亲娘,除了太后,谁还能越过她去? 虽然皇后太后已经到位,但皇上没到,这宴会就开不起来。 此时已经酉时,宫人们陆陆续续的将各色的冷盘呈了上来。 苏晚棠瞧了,倒是色香俱全,只是不知道这味如何,不过这能上宫宴,想来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这边柳宝林看着桌子上的冷盘,也是食指大动。 想着晚上要参加宫宴,她今日里的午膳用的极少,实在是平时只在书里和电视剧里看过这种宫宴。 心中既期待又激动,既期待着今晚的美食,还激动着今日里能看到她的男主角。 或许,她的宠妃之路马上就要开启了? 第51章 献艺 随着太后皇后到位,自然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太常司安排的舞姬,歌姬,鱼贯而入。 霎时间,大殿里面,歌舞曼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太后坐在上首,心情好极了,脸上挂着笑容,手指不自觉的打着拍子。 正沉浸在歌舞中呢,却见杨婕妤带了安康公主过来,脸上笑意盈盈,温声行礼道:“嫔妾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抬眼过去,神色有些冷。这后宫的妃嫔,除了淑妃还没几个是她喜欢的。 她不喜欢出生世家的皇后,也不见得就会喜欢掖庭院出生的杨婕妤。 杨婕妤却似丝毫不在意太后的冷脸般,只推了推站在身前的安康公主,对着太后讨好一笑:“安康这孩子说是许久不见皇祖母,想念皇祖母呢!” 不看僧面看佛面,对于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个孙辈,她还是喜欢的。 就算是她不喜欢皇后,但对于静和这个嫡公主她依旧还是很看重的。 “孙女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安康公主伶俐行了一礼,对着太后笑得讨喜极了。 安康公主今年已经七岁了,生的眉清目秀,外貌肖似萧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瞳仁黑黢黢的,如同深水里的黑珍珠。 头上梳着双丫髻,左右双方都用水红色缝珍珠丝带绑了,发间带了一对蓝宝石做就的珠花,耳朵上挂了一对水滴型蓝宝石耳坠子。 身上一袭浅黄色绣雀鸟襦裙,身高匀称,小小的年纪却也可以窥见未来的灼灼风姿。 “起来!你个小人精。”太后拉了安康公主的小手,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 “皇祖母,孙女可想您了。”安康公主趁机抱住太后的手,撒娇道。 “你个小滑头,净会说些好话逗哀家开心。”对于孙女的亲近,太后还是很受用的。太后平日里是对妃嫔苛刻,对孙辈还是很慈和的。 “才不是。孙女真的很想念皇祖母嘛~”安康公主撒娇的摇了摇太后的手,惹得太后哈哈大笑。 “好了,和你母妃下去!”太后慈和的看着安康公主,柔声说道:“过两日来皇祖母宫里,皇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安康就知道皇祖母最好了。”安康公主笑眯了眼,嘴巴甜的要命。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目光又扫向一遍含笑站着的杨婕妤,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收起你这通身的小家子气,别带坏了哀家的孙女!” 杨婕妤闻言,脸色白了几分,太后并未收敛声音,她感觉四周投来的嘲笑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都说公主肖似陛下。” “哼!”太后一声冷哼。 “皇祖母~”安康公主拉了拉太后的袖口,祈求地看着她。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着孙女这可怜的小模样,到底是她的生母。太后缓了脸色,摸了摸孙女的小脸:“和你姐姐玩去!” 安康公主乖巧点头,转身便去寻静和公主了。杨婕妤如蒙大赦,马上跟了上去。 “皇上驾到~”又是一阵传唱声,萧蔺踏进殿里。 本来在殿中热舞的舞停了舞步,扭动身子退到两边侍立。弹唱的歌姬,和敲击乐器的乐师也停止了奏乐。 萧蔺今日穿了一身明黄色袍子,袍子上绣着二龙戏珠的图案。头上带了九龙衔珠白玉发冠,衬得他更是面如冠玉,儒雅英俊。 特别是他身材修长,双腿笔直有力,明黄色的衣衫完美的贴和在了他的身上,走进殿来,便自成一道风景。 自古都说红颜祸水。 虽然这话多是指女子,却不知这男人要是祸水起来,也不比女人差多少。 至少,刚才还想着干饭的超级干饭人柳宝林。看着萧蔺,是目瞪口呆,只差哈喇子直流了。 这情况,还想着吃啥吃啊? 这不秀色可餐吗? 宫中最大的boss到了,这个晚宴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皇后率领着众位妃嫔给萧蔺行完礼,萧蔺便走到了大殿正中的案桌坐下,他挥了挥手,刚才退下的舞姬又重新回到殿中。 歌姬和乐师也弹奏起了乐器,一时之间殿内又是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声音不绝于耳,可以说是热闹之至。 坐在他左手边便是太后,右手边便是皇后。 在大雍朝,一向是以左为尊的。 作为当朝太后,她是可以压过皇后一头的。 在太后皇后之下,便是淑妃和贤妃。这个座次都是按照妃嫔等级排列的,依次往下的妃嫔,品级就越低。 “母后今日的头饰与衣服倒是相得益彰。”萧蔺先给太后行了礼,又含笑夸赞道。 太后笑眯了眼,对于儿子的夸赞,她自然还是很受用的。 萧蔺坐在殿中,扫视了一圈殿内的妃嫔们。目光在苏晚棠身上停顿了半刻,嘴角的弧度也变的大了些。 这小姑娘是一向会打扮的,今日里明艳中透着娇嫩,属实勾人。 只是现下过多的关注,对她未必是件好事。 萧蔺只得漫不经心的将目光扫过,又定格在那殿中翩翩起舞的舞姬中。 那舞姬身穿一身茜红色绣石榴花襦裙,领口宽大,露出修长的脖颈与性感的锁骨,肌肤白皙如玉,在茜红色襦裙的映衬下更是白的惊人。如墨的秀发披散在了肩头,左右两侧各辫了些辫子,用细小的铃铛和珍珠妆点了。 眉毛细长如远山,眼睛亦是生的美极了,睫毛纤长,瞳仁带着淡淡的茶色。眉间还贴了枚水晶石雕刻而成的梅花花钿。 一张茜红色的面纱,横在眼下,只能瞧见这朦胧的面纱下,那尖尖的下颌。 她身姿轻盈,体态婀娜。随着音乐,轻点足尖,连续转了三四个圈。 随着她的转动,裙摆如同花朵般盛放,真真是美不胜收。 奏乐逐渐到了高潮,只见之前在边角处跳舞的几个舞姬,快速的簇拥到她身旁。 又几人一同合抱着她的身躯,把她半架与空中。 只见那半空中的舞姬,自己足尖一用力,借助自身的跳跃力,跃在了空中。 她双腿一展,作一字马状,裙摆跟着纷飞。手上也不停歇的做着动作。 头发被风飘动,纱裙四散开来,恍然间宛如仙女下凡。 第52章 表妹 一曲完毕,舞姬们也是香汗淋漓,半蹲在殿中围成一朵花朵形状,而那刚刚凌空而舞的舞姬,则被她们包围在了正中间。 “好,皇帝瞧瞧,可当得起一舞倾城?”太后先是拂掌赞叹,而后又笑着看向萧蔺。 “不错,歌舞都堪称精妙。”萧蔺笑着点评。 “能得皇帝一句不错,也算是不容易了。”太后笑容满面,揶揄道。 “母后倒会打趣儿子。”萧蔺饮了口酒,轻笑道。 太后神秘一笑,接着道:“那皇帝觉得刚才作空中舞的女子如何?” “舞姿曼妙之至。”萧蔺很给面子的赞道:“想必不仅舞美,人也是个美人!” “还是皇帝见多识广。”太后笑叹道,又故作神秘地说道:“那你猜猜这女子是何人?” “嗬~”萧蔺来了兴致,目光定格在那舞姬身上,思来想去,后宫中的确没有这号人物。 “儿子倒是猜不出。”萧蔺摸了摸下巴,多情的桃花眼里泛起笑意。 太后得意地看了一眼萧蔺,又拍拍手,朗声道:“锦溪,还不快来见过你皇帝表哥!” 只见那舞姬,莲步款款的走上前来,身姿婀娜,如同风中的柳叶。 她走到御前,柔柔地行了一礼,呵气如兰道:“锦溪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这孩子,都说了叫表哥了。今日咱们只论亲情,不论君臣。”太后笑呵呵地说道。 “锦溪知道是姨母抬爱,只是礼不可废,皇上是天子,锦溪不敢逾越。”锦溪娇声答道,声音如同蜜糖,又软又甜。 “好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太后愈发满意,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看向锦溪的目光越发的柔和。 太后又转头看向萧蔺:“皇帝莫不是还没认出你锦溪表妹?” 萧蔺轻笑两声,温和道:“女大十八变,上次见锦溪时她才安康那么大点。这猛地一见她,儿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话一出,不光惹得太后发笑,连那锦溪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好了,锦溪,还不快揭了面纱让你皇帝表哥好好瞧瞧。免得他下次又该不认得你了。”太后打趣道。 “是。”锦溪柔柔应了一句,缓缓揭下了面纱。 只见入目便是一张芙蓉面,皮肤就如同那剥了壳的鸡蛋般,又白又嫩。眉毛如远山,美目似星辰,鼻子生的小巧精致,嘴唇丰而不厚。 属实是个美人,此时那美人正小脸微红,含羞带怯。那娇怯的模样就如同清晨中还带有露珠的蔷薇花,惹人怜爱。 “怎样?依哀家看来,锦溪这模样,比那仙女儿也差不了多少了。”太后自得一笑。 上文就说过,太后母家不显。家中一共就只有兄弟姊妹四人,太后排行第二,上有兄长王鹏程,下有幼弟王飞鸿,幼妹王若云。 除了太后被选进了宫,另外几个兄弟姊妹的婚事都只是平平。 幼妹王若云只嫁了个六品小官,先时日子也是不好过,毕竟王家势微,夫家也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 直到当时的王美人,现在的太后生下两个皇子,母凭子贵,获封九嫔,身份跟着水涨船高。 王家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些了,连带着王若云在夫家的日子也愈发好过。 要知道这宫妃得宠与不得宠不同,有子和无子又是不同了。 特别是王修仪膝下还有两个皇子,就算登不上那至高之位,但若是能当个藩王也是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以,王若云在刘家的地位愈发稳固,刘家人对她也是百般的爱护与容忍。 刘锦溪便是在这样一段极舒心的日子中到来的,那时王若云的长子已经十岁了,就连幼子都有七岁了。 特别是,她在生幼子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当时接生的产婆都说过,今后怕是难以有孕。 为此,王若云还不死心的折腾了好久,可是几年过去,肚子没有一点动静,她也就死心了。 万万没想到,都快到三十了,竟又有了身孕。王若云惊喜若狂,十月怀胎,艰难的生下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可不得爱到心里去嘛? 太后和幼妹,姊妹情深,对于刘锦溪这个侄女,也是极喜爱的。 言归正传,只说那刘锦溪粉面桃花,含羞带怯,细声细气地说道:“姨母过奖了!” 太后是越看刘锦溪越爱,笑的合不拢嘴。 “这么个懂事的丫头,哀家是巴不得留在身边,日日见着才好哦。”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哪有不明白太后心思的。 太后这是想给皇上塞女人了。 俗话说这表哥表妹…… 咳咳咳,也亏太后想的出来。 大抵还是后宫中的子嗣太少了,正好刘锦溪又是她的亲侄女,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 殿中妃嫔大多都变了脸色,笑容就像是被纸糊上的。 妃嫔与妃嫔间不同,太后的亲侄女入宫,太后哪有不给她撑腰的,尤其太后本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人。 不说其他妃嫔心中是何种滋味。 就是那淑妃,也是十指瞬间收紧,把那酒杯捏的更紧了些。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只是目光幽深。 “可不是,别说太后娘娘了,就连臣妾见了锦溪,都爱的不行。”淑妃红唇微启,笑着说道,看着是一副极亲切的模样。 “锦溪生的钟灵毓秀,金玉似的人儿,生来就该珠围翠绕。” 珠围翠绕,那就得是极富贵的人家,普天之下,还有哪家能贵的过皇家呢? 太后满意颌首,说道:“还是淑妃懂哀家的心。”说完,又给淑妃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淑妃温婉一笑,细长的睫毛轻轻下垂,挡住了她眸中的冷光。 既要入宫,那就来! 斗一个也是斗,斗一群也是斗! 刘锦溪红着脸,又轻言道:“娘娘过奖!”说完,又含羞带怯地瞟了萧蔺几眼。 她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太后娘娘把话都说的那般明了了,就是不知道表哥…… 刘锦溪有些羞涩,轻轻的咬了咬嘴唇,对于进宫她是极愿意的。 不说太后是她的姨母,就单说皇上本身就是极出色的。 第53章 才艺展示1 萧蔺捏了捏酒杯,淡笑道:“母后既然喜欢,不如多多召了锦溪入宫。” 随着萧蔺话落,太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就连那刘锦溪,小脸也是一瞬间赤白,眼中升起层层雾气。 姨母把话都说得那样明白了,皇上他…… 刘锦溪只觉得羞愤欲死,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 萧蔺见了,心中暗叹一声。对于刘锦溪,他心中还是当初那副小女孩的模样。 若是其他人,为了太后的面子,纳了也就纳了,左不过多了一个妃嫔。 但对于刘锦溪,他心中只是个小孩形象,所以只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只是见她一脸惨白,明白自己也是间接下了她的面子,随温声道:“你姨母既喜欢你,你便多多入宫陪陪她。” “锦溪知道了。”刘锦溪强装镇定,依旧细声细气地答道。 又转头看向太后,轻言道:“锦溪谢姨母抬爱,以后锦溪多多入宫陪您。” 太后本就喜欢刘锦溪,又恼怒于皇帝在这么多妃嫔面前,下了她的面子。转头吩咐琥珀,将刘锦溪领了上来。 “哼,哀家就瞧着锦溪丫头好。你后宫中有几个比得上锦溪丫头的?”太后恼怒说道,不讲理极了。 众人哪有不明白,太后这是迁怒到她们头上了。 苏晚棠都无语了,太后这脑残言论,不知道要给刘锦溪招多少仇恨值呢! 反正她是看到好些人脸色都变了,这刘锦溪不入宫还好,一入宫,啧啧啧~ 大概还是太后太过于自信了,自信有她这座靠山,无人敢动刘锦溪? “母后所言差矣,宫中的姐妹们能歌善舞者不在少数。锦溪之舞,虽然精妙,但宫中姐妹也不是做不得的。”出来控场的依旧是皇后,她脸上带着微笑,从容不迫地说道。 “呵~”太后怪笑一声,对于皇后更是没个好脸,她柳眉一挑,眸中闪现三分厉色,皮笑肉不笑道:“既皇后所言,不如就叫她们作来看看。” 皇后勾唇一笑,红唇微启:“母后想看,她们自然是高兴之至的。正巧,不少姐妹本就准备了节目的。” “哼!”太后冷哼一声,冷然道:“既如此,那便不妨让她们比比。” 又拍了拍手,高声道:“珍珠,去把哀家那套紫玉石榴花样的头面取了来,哀家今日就拿着头面做彩头。” “但凡有个出色的,或是和锦溪平分秋色的,哀家都将这头面赏了她。” 说完,太后又睨了皇后一眼,似笑非笑。 “既母后都出了彩头,本宫自也是不能小气了,碧珠去取了那对南海东珠象牙手镯来。”皇后依旧大气端庄,从容一笑,丝毫不理会太后的挑衅。 “太后和皇后都发话了,朕也来凑凑趣儿。崔广来,将那暹罗国进宫的碧玉如意拿了来,添个彩头。” 萧蔺也凑了个趣,顺便调和一下太后和皇后之间的氛围。 “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还有皇上都出了彩头。那臣妾等也不能落后了,臣妾这对如意花钗也拿了去,添个彩头罢!”淑妃掩嘴一笑,伸手从发髻上拔了一对花钗下来。 有了淑妃开头,后面的妃子自然是不甘落于人后。 最后贤妃一对玛瑙镯子,容妃一块白玉佩,丽妃一支碧玉簪,以及九嫔上的几位,都是发簪手镯之类的。 作为低阶嫔妃,苏晚棠也添了个小扇坠,不过是应了景,凑个趣儿罢了。 最后就是妃嫔们呈上去的东西,满满当当的铺了两三个托盘,再加上帝后以及太后的彩头,可以说是颇为丰厚了。 皇后满意一笑,朗声道:“现下彩头已经备好了,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谁先来?” 先不说本来就有妃嫔特意准备了节目,就光是这满满当当的彩头,也让人心动。 所以还是有不少妃嫔跃跃欲试的。 “不如让嫔妾先试试。”一名黄色襦裙的女子脱列而出,柔柔地行了个礼道。 “那便宋宝林先来!”皇后颌首。 这宋宝林是和苏晚棠同一批选进来的,平日里也颇为低调。 但观她今日的表现,看来也是不得不低调,毕竟平日里恩宠平平。 也是,进了宫又有那个是真的不上进的呢? 宋宝林得了令,又行了个礼,便缓缓来到殿中,又命了宫人把她的玉萧拿了上来。 她气沉丹田,把玉萧放在嘴边,红唇轻启,不一会和缓的音乐便从玉萧中传出。 箫声悠扬婉转,时高时低,随着音节在殿内跳动,很快殿内便充斥着箫声。 萧声轻快,恍若透过箫声便能看见那春日盛景,鲜花吐蕊,蝴蝶飞舞。亦或是山泉飞溅,落下泉水叮咚作响。 身为贵女,琴棋诗画,诗书礼仪,是自幼便学习的。 所以宋宝林这箫声,虽然达不到绕梁三日,但也是很不错的。特别是她又会取巧,吹奏的这首春日踏青区轻快明了,听的人心神跟着变得轻松,恍如那春日盛景浮现在眼前。 苏晚棠想,怪不得这宋宝林如此的自信呢,原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一曲完毕,宋宝林放下玉萧,又翩然行了一礼。 这时绿枝也悄悄的进了殿来,快步走到苏晚棠身边,假装给苏晚棠整理头发,伏身在苏晚棠耳边低语。 苏晚棠勾唇一笑,捏了捏绿枝的手。 因为殿中众人都被宋宝林所吸引,这边角落里的动静,倒是无人发觉。 “宋宝林这箫声宛转悠扬,节奏轻快。随着这箫声,就仿佛那春日盛景就在眼前呢。”皇后笑着赞叹,对于宋宝林的表演,表示出了赞赏。 “皇上觉得呢?”皇后转头看向皇上,温婉一笑。 “朕的感受与皇后相差无几,箫声轻松明快,倒是称得上佳曲了。” 萧蔺简单的点评道,宋宝林技艺成熟,这的确是个不错的表演。 “母后觉得呢?”皇后又看向太后,平和一笑。 太后面无表情,睨了皇后一眼,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不错,但到底不算难得。” “哦,那就再看下一个表演!”皇后从容一笑,端是大气。 她哪里不知道,不管表演的是什么,不管你的技艺是多么成熟,太后都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但,那有如何呢? 反正只要她一日是皇后,这后宫就归她作主。 她不在意太后给皇上塞女人,她在意的是为了给皇上塞女人,把后宫所有的女人都贬低了。 皇后不高兴了。 第55章 才艺展示2 “宋宝林,你先退下!今儿不管能不能拔的头筹,都是有赏的。”皇后温和的看向宋宝林。 宋宝林又行了个礼,笑着退了下去。心中感到十分满足,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是在皇上皇后眼前挂上了号,都知道她擅萧,可不似以前像个摆件儿一般,光知道个名字。 “那嫔妾来试试!”随着宋宝林退下,陆美人又婉转出列。 上文就曾经说过,陆美人擅舞,曾经在御花园跳舞,得了萧蔺的宠幸。 陆美人莲步轻移,走到殿中。陆美人性子孤傲,最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说比自己强。 刚才太后的话可算是戳中了她的死穴了,刘锦溪作的那舞虽然出色,但她亦是作得出的。 心中不服气,自然就早早做好了准备。 她换了一袭桃红色舞衣,袖口做成花朵样,领口和绣边都用鸟羽毛做成的丝线绣了艳丽的花纹,花纹上有镶嵌了五颜六色的碎宝石,在这珠光下,光彩夺目,色彩缤纷。 陆美人所作的舞曲是采莲曲,名字听着简单,但难度是极大的。 随着乐声,陆美人双袖一抛,又是几个转身,发丝跟着飞扬,裙角四散开来。 她身姿轻盈,跳起舞来,就如同那蝴蝶穿花一般,看上去赏心悦目,美妙非常。 她手指掐成兰花样,脸上多了三分媚态,美目流转间,勾魂夺魄。 苏晚棠又明了了,怪道御花园里跳个舞,就能引得萧蔺宠幸她呢。 这跳起舞来,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这t谁顶得住? 奏乐声渐渐低沉,似烟雾在殿中弥漫。陆美人的动作,也随着乐声渐渐慢了下来。 但她姿势优美极了,整个人更是柔若无骨,她一个人在殿中舞着,身体软的不可思议。 从大殿四角,又走出四个穿了浅粉丝舞衣的女子,她们跳着舞步至陆美人周围,缓缓跪在地下,以手为阶梯,一个手掌比一个手掌高一点。 乐声突然高亢,似是到了高-潮处,只见陆美人又是连续转了几个圈,站定后,回眸对着萧蔺嫣然一笑。 她足尖轻点,身姿轻盈如蝴蝶,跳到了那手掌之上,虽然每个手掌上停留的时间不足两秒,但柳宝林还是表示惊呆了。 原来,还真的有掌上舞啊! 柳宝林感觉自己脑子发蒙。 只见那陆宝林在手掌上跳了一会,又凌空踏月似的飘到空中,大殿正上方,系着一跟丝带。陆宝林一把拉住丝带,借助丝带的力道,绕成一个圆圈,向大殿四周飞去。 当真如仙子凌空踏月而来。 一舞完毕,殿中众人都被这一舞震得回不过神来。 知道陆美人舞跳的好,但想不到陆美人舞跳得这么好啊。 只说那刘锦溪,心下讶异,不自在的咬了咬嘴唇。 自己那舞已经堪称精妙,没想到陆美人这舞也不落下风。 “好,本宫看陆美人这一舞与锦溪不相上下。”皇后高声赞叹道,又偏头看向萧蔺。 “陆美人这一舞,当得起一舞倾城。”萧蔺亦是不吝惜他的夸赞,更何况陆美人的确作的好极了。 “哼!”出来大煞风景的依旧是太后,她冷哼一声。“是还不错,不过陆美人这舞是改自赵飞燕的掌上舞,而锦溪这舞可是自己想的。” 意思就是,虽然你跳得不错,但还是差点意思,谁叫你不是自己想的呢,差点创新。 陆美人颇为不屑,哪里不知道太后是故意挑刺,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反正她这一舞作的好不好,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 “怎么?这宫中妃嫔就只会作点这种拾人牙慧的东西?”太后又嘲讽道,知道她是存心刁难,只是这话也说的太难听了些。 她又看向皇后:“皇后觉着哀家说得对不对?” 皇后从容一笑:“宫中妃嫔众多,母后太武断了。” “接下来,谁想上场试试?”皇后又看向众人。 底下的妃嫔面面相觑,先时个个还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看了陆美人的倾城一舞,倒是生了怯意,特别是太后和皇后之间暗潮汹涌,谁也不想做了炮灰。 殿中静默了片刻。 “没人吗?”皇后皱了眉头,加大了声音。 见此情景,太后得意一笑,也不多言语。 “嫔妾有一人要举荐。”突然,章美人站起来行了一礼,极清脆地说道。 “先时嫔妾同柳宝林一同“玩耍”过,柳宝林能歌善舞,不仅舞跳的极有新意,歌声更是美妙无比。特别是那词儿,嫔妾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章美人笑意盈盈地看向柳宝林:“若是论新意,嫔妾想阖宫都没有人能胜过柳宝林了。” “哦~”帝后都来了兴致,只听皇后朗声道:“柳宝林何在?” 柳宝林都想掐死章美人了,她是想扬名与阖宫,但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她极不情愿地走到殿中,行了个礼。 “章美人说你能歌善舞,你就作一首!”皇后开口,完全没有给柳宝林拒绝的机会。 柳宝林只得福身应下,又回头瞧了章美人,脸上挂着姐妹情深的笑容,细声细气地说道:“嫔妾与章姐姐,姐妹情深,不若请章姐姐来给嫔妾伴奏!章姐姐这口琴是吹的极好的。” 想让我出丑?那就一起毁灭! 待会你口琴吹的像青蛙,看看谁比较好笑,柳宝林坏心地想。 对于这点小要求,皇后哪有不应的。随既命了章美人给柳宝林伴奏。 章美人再一次后悔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木已成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章美人只得假笑着走到殿中,两人相对而立,眼神中电光火石,你来我往,看上去倒真是姐妹情深。 章美人(眼神):你很得意嘛! 柳宝林(眼神):你也不差! 且不论两人之间是如何打着眉眼官司,现下两人都心有默契地认为,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是以,章美人选了首和缓的曲子慢慢吹奏。 柳宝林又是极有范儿的摆好了姿势,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柳宝林外在条件好,舞起来自也是极美的。 她跳跃,弯腰,舞得似一朵花儿一般。 又在外一次跳跃转圈之后,她红唇轻启:“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不错,她又唱起了她最熟悉的歌,她嗓子本就生的好,唱起歌来更是动听。 第56章 好风凭好力 墨兰墨梅俱都松了口气,还好这次自己小主没有犯病。 这正正常常的不是挺好的嘛! 两人相互合作,倒也是相安无事。 很快一曲完毕,柳宝林这舞虽是比不得前两位,但这歌儿倒是极为动听,特别是词儿特别好。 倒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表演了。 皇后照例赞赏了两句,便让两人退下了。 “见了章美人与柳宝林的表演,嫔妾倒是有一个人要举荐。”郑婕妤扶着秋水的手站了起来,先是行了个礼,又笑盈盈地瞧着皇后。 “郑婕妤有何人要举荐?”皇后淡淡说道,对于郑婕妤,她心里亦是腻烦的。 郑婕妤浑似没发觉皇后的态度一般,美眸看向苏晚棠,红唇一勾,轻言道:“苏才人平日里最得皇上宠爱,想必自有过人之处。不若请了苏才人上来表演一二,不拘得什么,娘娘觉得如何?” 皇后又看向苏晚棠,朗声道:“苏才人可有什么拿手的?” 苏晚棠扶了绿枝的手起身,盈盈一福,轻声道:“嫔妾天生愚钝,不过会些微末小技罢了,恐难登大雅之堂。” “苏才人素日里就很是谦虚了,说是微末小技,说不得是技艺高超呢!”容妃轻笑着接话道,美目里面冷光流动。 “安庆候府二姑娘,当年一舞倾天下。身为她的堂妹,苏才人就算是些微末小技,估计也是我等望尘不及的。你说是不是呀,苏才人?”容妃似是情真意切的询问苏晚棠,眉目间亲和极了。 “不会是苏才人恃才傲物,觉得我等不配!嫔妾倒是没什么,只是这还有太后娘娘呢……”郑婕妤饮了口果汁,微微一笑道,说出的话却如同那利刃一般,谁不知道太后心眼小啊。 郑婕妤这话看似平淡,实则用心险恶。 太后才不会管你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会觉得你狂妄自大,不给她面子呢。 果然太后闻言,不悦的看向她,冷然道:“哼!苏才人是觉得哀家也不配?” 苏晚棠心中冷笑,就知道容妃和这郑婕妤成天不干人事儿。 幸好,自己多长了个心眼儿,早早的做好了准备。 自己虽然之前并不太想出风头,但事已至此,哪有退缩的道理? 一遇事便退,未免太窝囊了。 再者皇上虽不说,却也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多才多艺的。 虽然之前的琴艺给了皇上一个“惊喜”,皇上固然怜惜她的身世,但若真的是不学无术,有宠也未必能长久呢! 幸好绿枝办事得力,把她要的东西及时带回来了。这次也不知道容妃与郑婕妤之后会不会后悔了? 苏晚棠从容不迫,又福了一身,淡笑着道:“嫔妾岂敢,先时见着锦溪姑娘与众位姐妹皆是技艺超群。唯恐嫔妾这微末伎俩,辱了太后娘娘的眼。”苏晚棠微微一顿,又笑着道:“不过即是大家都想看,嫔妾必是义不容辞,就也作一支舞。” “不过若是嫔妾表演的不好,也望众位姐妹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不要取笑嫔妾。”苏晚棠又是俏皮一笑,她生的极好,做出这副小女儿的娇态,倒是讨喜极了。 皇后与萧蔺闻言皆是一笑,皇后温声道:“本宫保证绝不笑你。” 萧蔺也朗笑一声道:“苏氏,你就大胆做。太后宽宏大量,必不会同你计较。” 太后闻言,转头看了一眼萧蔺。这还没如何呢,皇帝都又护上了? 郑婕妤闻言,心中只觉得又嫉又妒,苏晚棠在她的眼中越发的面目可憎。 容妃也嘴角泛冷,垂眸抚了抚袖边的花纹,倒教人看不清她眸中的思绪。 更别提其他妃嫔,都再一次正视起了苏晚棠的得宠。 看来这苏才人还是真有几分入了皇上的心呢! 就是常宝林与元御女都打量了苏晚棠两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晚棠不好意思的一笑,轻笑道:“那请容嫔妾先整理一下衣物。” 得了皇后的首肯后,苏晚棠便带了绿枝入了旁边的耳房,将头上的钗环卸下一些,放了几缕青丝披散在脑后。 又换上了一袭月白色绣花草的舞衣,腰上系了根珠链,勾勒出不堪一折的腰身。 苏晚棠想了想,又挑了根淡黄色披帛,拿在手里甩了两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奴婢替小主理下袖子。”绿枝借着替苏晚棠整理衣物的功夫,将一小袋东西塞进苏晚棠的袖子里。 苏晚棠一笑,带着绿枝走了出去。 “嫔妾准备好了。”苏晚棠又是盈盈一福身。 “既准备好了,便开始!乐师,奏乐!”萧蔺看了苏晚棠这模样,心中倒多了几分期待。 随着奏乐声传出,苏晚棠水袖一扬,披帛随着飘动。 她足尖轻点,前腿扬起,裙摆跟着纷飞。又把头向后仰去,勾唇一笑。 那笑容魅惑勾人,十分妖孽。 她又极快的把头抬起,手上做着动作,舞步飞快,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她身姿轻盈,裙摆跟着纷飞,披帛随风飘在两边。 她又是一个下腰,身体软得不可思议。她又抬头,手上轻柔的做着动作。 而后,她又将衣袖往前一飘,又轻巧的跳了几个舞步。,又将那衣袖收回唇边,做了面纱覆面,只露出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 如此几次,放才放下袖子,又是转了一个圈。 突然,她勾唇一笑,如撒花般,将衣袖披帛甩过头顶。 就在披帛与衣袖飘在头顶的那一瞬,殿内的烛火也随既暗淡了一些。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只见那苏才人身上竟然飞出不少萤火虫,围绕在她身旁,带了点点荧光。 那苏才人的舞步也陡然加快,水袖撒的越来越宽,发丝跟着舞步一同飞扬。 那萤火虫,也从她身边渐渐飞到大殿四周。霎时间,殿内四处都飞舞着荧光。 而在那殿中,一袭月白色舞衣的绝色女子,卖力舞着,身旁荧光点点,如梦如幻。 美的就如同仙境似的。 萧蔺只觉得自己移不开眼,眼里只有那飞舞着的绝色身影。 第57章 青云 “不,这不可能……”郑婕妤喃喃道,安平候府二姑娘一舞倾城,那是她自幼长于候府,从小名师教导。 而这苏晚棠,自幼便送去了乡间,除了一张脸,哪里又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呢? 她明明就该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才是!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舞得那般好,当年那苏二姑娘一舞动京城,而这苏晚棠这一舞也不在那苏二姑娘之下! 容妃脸色也变得惨白,修剪得宜的指甲陷进肉里,她却浑似不知道痛一般,眼里只有那舞动着的绝美身影。 她知道,她今日的棋是走臭了。 苏晚棠这一舞,不光是技惊四座,更是舞到了皇上的心里。 没看到皇上现在的眼神就落到了那苏氏身上,一刻都离不开吗?那眼里的惊艳是骗不了人的。 容妃一闭眼,狠狠吸了口气,绝不能再让这苏氏这么成长下去了! 她猛得一睁眼,眼中冷芒阵阵。 奏乐声渐渐趋于平淡,苏晚棠的舞蹈动作也愈发柔和,她又接连跳跃了几下,裙摆纷飞,发丝飘飘。 最后立于原地,张开双臂,转起了圈来。 随着转动,裙摆如同一朵盛开的花儿般,随着她的身体律动飘摇。 最终,随着奏乐声停止,苏晚棠也慢慢蹲下身来,一只手举过头顶,做兰花指样。一只手手背贴着下巴,神态妩媚,姿态优美。 因着剧烈舞动,她微微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她嫣然一笑,眼睛亮如繁星。 “好,朕认为苏才人这一舞当得起倾城名号,皇后认为呢?”萧蔺大声赞叹道,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苏晚棠今日会给他这么大个惊喜。 真是舞得倾城,人也倾城。 他目光如那烈焰般定格在了苏晚棠身上,烧得苏晚棠脸颊发烫,倒有些不好意思。 “本宫也认为,苏才人今日这舞作的是极妙的。如皇上所言,当得起一舞倾城。”皇后也笑着赞叹道。 “母后认为呢?”皇后又转头看向太后,心中快意。太后之前那么贬低这后宫中的女子,如今可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太后不喜她,她又何尝喜欢太后。平日里不过是碍于孝道罢了,今日能在这事上压她一头,皇后心中岂能不舒爽? 之前太后把后宫中的女子贬得那么低,皇后心中就憋着一口气。眼下苏晚棠这一舞,压了刘锦溪一头,皇后心中自是舒爽万分的。 连带着看苏晚棠的眼神也越发柔和。 “皇帝和皇后都说好了,哀家能说什么?”太后耷拉着一张脸,虽然心里明白苏晚棠这舞的确作的精妙无双,但想到就因为这支舞,让自己被皇后压了一头,她心里高兴的起来才有鬼呢! 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刘锦溪,一张小脸煞白,大概也是惊讶于苏晚棠的舞蹈。 太后瞧着,心中爱怜,对于作出这惊世一舞的苏晚棠愈加不喜。 长的妖妖娆娆,一副狐狸精像,没得勾坏了皇帝。 “苏才人,这舞本宫还从未见过。可是你自己所创的?”皇后又笑着看向苏晚棠,目光中不乏赞赏。 休息了这么一会儿,苏晚棠的气息已然平稳。她轻声答道:“回禀娘娘,这舞得确是嫔妾自己所编的。不过这舞步舞法,却是集结了先辈们的精华而成的。所以也当不得是嫔妾的原创了。” “苏才人倒是谦虚。”皇后看苏晚棠的目光越发和善。“这世间的舞法,舞步不都是大家们一代代的传承下来的。这舞你的确作的好,可不许谦虚。” “你是如何想到把这萤火虫用到这舞蹈中来的?”确是贤妃,她饶有兴味的问道。 “回娘娘,嫔妾也不过时应个景罢了。这夏季炎热,宫中草木茂盛的地方,还有河边,不乏萤火虫。嫔妾也是偶然看到,那黑夜之中,荧光点点,实在是美丽了。”苏晚棠嫣然一笑,轻言细语答道。 “不瞒娘娘,那时嫔妾便有了,若是把这萤火虫用到这舞蹈中来的想法。” “倒是个有巧思的。”贤妃笑着赞叹。 “那这萤火虫你是如何藏到身上的,它不会飞嘛?”却见是静和公主,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装满了好奇。 “回公主,嫔妾备好了羊肠袋。嫔妾将那萤火虫装入袋中,固定在衣袖里,又借着那舞蹈动作,轻轻用这发簪划出个小口子来。那萤火虫有了出口,自然就从嫔妾袖中飞出。这就是这荧光的由来了。”苏晚棠很有耐心的给静和公主解惑,丝毫没有藏私。 虽然也没有什么私好藏的,今日之后她的这舞恐怕会被扒的干干净净。 主要是这拿出的态度,皇后很是满意。 接下来的时间,又有不少妃嫔一一上场表演了节目,左不过是些吹拉弹唱,无一人再作舞蹈了。 前面的刘锦溪与陆美人已经是个中翘楚,苏晚棠更是一舞倾城。 有了珠玉在前,谁还敢上去出丑? 就连本来也准备了舞蹈的元御女也歇了心思,谁能想到苏晚棠这舞能作的这样好呢! 心中又有几分恼怒,这样难得的机会就让她白白溜走? 先前容妃对她的羞辱,就如同一记耳光,打得她的脸火辣辣的。 这边常宝林也上场奏了一曲古筝,弹得倒是也不错,属于上成水平,也算是拿得出手了。 宴会已进入尾声,随着常宝林退了下去,皇后又开口问道:“可还有人想上前表演的?” 低下妃嫔无一再开口。 也是今日里也有十多个妃嫔上台表演了,能上台的自然是个中翘楚。 “既没了,那母后与皇上一同评评,今日里是那位妹妹的表演独占鳌头,堪为魁首?”见无人再表态,皇后便接着说道。 “朕认为苏才人的舞蹈,才色双绝,堪为魁首。”萧蔺朗声道,对于苏晚棠的表演,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赏。 “哀家觉得锦溪与苏才人都不错。”太后耷拉着一张脸,干巴巴地说道。 毕竟苏晚棠是真的更胜刘锦溪一筹,她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主要是在这宴会上,要是私底下她真的做的出来。) 第58章 魁首 “哦~既然母后觉得锦溪与苏才人不相上下,平分秋色。不如让锦溪自己来评评。”皇后柳眉一挑,淡淡说道。 她借力打力,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刘锦溪。 刘锦溪毕竟年纪还小,今年不过将将十五。又是家中的幺女,平日里如同温室里的娇花般,千娇百宠。 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特别是皇后说她与苏才人不相上下,虽然话语平淡,但她还是觉得里面带着淡淡的嘲讽。 她脸颊绯红,又羞又怒,咬咬嘴唇轻言道:“苏才人技艺高超,锦溪在才人面前不过是些微末小技罢了。” 皇后满意一笑,又看向太后:“既锦溪都认为苏才人技高一筹,那本宫就宣布今日的魁首,便是苏才人了。” 太后冷哼一声,看向皇后的目光犹如利刃,心中愈发厌恶皇后。 “来人,把今日的彩头给苏才人端过去。”皇后也不理会太后的冷脸,她拍了拍手,碧珠便领着几个宫人端了几个托盘走到苏晚棠身边。 除了太后皇后和皇上赏赐的东西,余下的便是刚才这一殿嫔妃一同添上去的,满满当当的放了三个托盘。 能被呈上去的,自然都是各个妃嫔拿得出手的东西,品质自是上成。 得了赏,苏晚棠自又是行了一礼,谢了太后,皇后和皇后的赏赐。 她理了理思路,方才慢慢道:“刚才一同表演的姐妹,个个技艺非凡,不在嫔妾之下。嫔妾能得这个魁首,不过是讨了个巧罢了。不若让那些姐妹也一人挑一个彩头,也应应景儿。” 这么多东西,她一个人得了,不知道多遭人眼红呢。 不如分散些出去,虽仍招人嫉妒,但到底没有先前那么打眼了。 果然这话一出,之前上台献艺过的妃嫔,脸色都好转不少。 虽说这苏才人依旧得了大头,但至少为人还挺谦虚,挺会做人的。 萧蔺看苏晚棠的眼神也是越发柔和。 连皇后都不掩饰她的赞赏之色:“本宫也有此意,既是苏才人有此美意,你们一人去挑一件!” 妃嫔得了令,三三两两的走了过来,一人挑了一件东西。 这些妃嫔自己心里亦是有数的,不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就是拿些不那么名贵的。 末了,又轻言给苏晚棠道了谢。 就说那章美人,就拿回了自己送出来的珊瑚手镯,别别扭扭的给苏晚棠道了个谢。 柳宝林上前挑了只白玉凤头簪,又上前给苏晚棠道了谢,还打量了苏晚棠两眼,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她是真没想到,苏晚棠这舞作的这么好。 今日里也算是长了见识,不光是见识了赵飞燕的掌上舞,还看了这苏才人自创的萤光舞。 也算是刷新了她对这些古代人的认知。 宴会逐渐到了尾声,苏晚棠感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先前忙着应付这些事,菜也没吃两口。 好在夏季天气炎热,这些菜凉的并不快。 乘着现在还有机会,苏晚棠决定要好好的品尝一下这些美食,正好刚才跳舞也跳饿了。 苏晚棠先端起一盅银耳羹喝了起来。这银耳羹美容又养颜,吃了对女人特别好,最重要的是它好喝。 反正苏晚棠对这一口还是很喜爱的。 究其原因还是夏季天气炎热,身体里水分流失的快,人们都偏爱这汤汤水水的东西。 今日的菜色挺不错的,八个冷然八个热菜,加上四道甜点甜心。能上宴会的菜品,那做的美味无比。 特别是有那道三鲜汤,不知是怎么做的,把这鲜味做到了极致。 汤汁浓郁,特别是那海参炖得又软又烂,入口既化,十足的好滋味。 不过就算再美味,苏晚棠也并未多用,只一样菜尝了几口,放下了筷子。 接过绿枝递来的水漱了口,又是一副端庄的模样。 就是绿枝与秦桑,今日里也是极为高兴的,毕竟自家小主拔得头筹,作为奴才那自也是与有荣焉的。 这边柳宝林倒是没有这些顾虑的,今日里的宴会倒让她多了几分清醒,也收回了几分对于古人轻视的心。 这后宫妃嫔个个能歌善舞,美貌如花。她真的能得宠吗?柳宝林的信心动摇了。 她决定化悲愤为食量,把这些烦人的事情统统抛之脑后。 她又化身超级干饭人,在美食的海洋里徜徉,吃的好不自在。 这一幕落在一直暗中观察她的章美人眼中,她想这柳宝林还真是不一般。 这柳宝林不仅脑回路清奇,还是个没心没肺的。 她心中思绪万千,夹杂着对柳宝林的鄙夷,以及说不出的羡慕。 “啊———”突然听见一阵惊呼,伴随着惊呼声的是碗盏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柔宝林赤白这一张脸,小脸皱在一起,难掩痛色。 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另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打翻在案桌上的茶水顷刻间就将她的袖子浸透。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柔宝林捂住肚子,痛呼道。 柔宝林的身孕已经是三个月多月了,按道理来说,已经满了三个月了,这胎也算是坐稳了的。 也不知为何今日里会出这样的状况。 希望是虚惊一场! 苏晚棠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皇后体桖柔宝林这身孕怀的艰难,都特意传话许她在宫里休养的。 也不知她怎的还是来了,若没出事倒还好。现下这样的境况……没看到皇后已是眉头紧皱,眉心中的纹路似是连苍蝇都能夹死。 可见皇后心里怕是不悦之至了,但不悦归不悦,该管的事儿还是得管。 就连萧蔺也是紧皱了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来心情也是不佳的。 对于皇后特意传话让柔宝林在宫里静养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所以柔宝林自己作的这个大死,他心中不悦极了。 自己怀有身孕不知道珍惜,这样愚蠢的一个女人,又哪点值得他宠的? 顷刻之间,柔宝林就被萧蔺拉进了黑名单,就算这次是虚惊一场,就算是她平安生下孩儿。 她的恩宠也是注定不复以往了。 第60章 嫌疑 苏晚棠又将目光投向丽妃。 丽妃脸上一派的悲天悯人之色,眉头微皱,美目里面透露出的担心不似做伪。 丽妃生的极美,在后宫这么多美人中也算是翘楚。 美人皱眉本就惹人怜惜,更何况丽妃生的倾城绝色。这番作态,倒是给人一种纯善之感。 苏晚棠又扫视一圈,收回目光,低眸沉思起来。 九嫔上的几位也是神态迥异,陆昭容不自觉的揉捏着帕子,显然心绪也是不平的。谢修仪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姿态。韩充媛不悲不喜,就如同那泥做的菩萨一般。 当然还有几个表情特别明显的。郑婕妤那怎么也压不下的嘴角,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这宫中唯二的孕妇,如今柔宝林这胎是不大好了,可不就剩她一人独占鳌头。 章美人一脸的讶异,十分吃惊的模样。 章美人虽然柠檬,但心思并不毒辣,最多耍耍嘴皮子,真怎样她一是不敢,二是没那个脑子。 这余下的低阶嫔妃,虽不敢大声喧哗,但少不得三人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小声的说着话。 “看着模样,大抵是不成了。”元御女带着彩虹和彩蝶过了,在苏晚棠与玉才人中间坐了下来。 她这一来,常宝林倒不好过来了。只见她在原地踌躇了两下,最终还是坐回了椅子里,脑袋微微下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元御女余光瞟到这一幕,不屑的撇了撇嘴,而后又叹道:“先时还道她是个好命的,真是世事难料!” 玉才人闻言也是一叹,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担心皇上,他只怕是要难过的。 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若这里能有个孩子该多好啊!若有个孩子只怕也能给他一两分的安慰。 如今夜已经深了,太后感到十分疲惫,再加上柔宝林这胎眼看是不好了。 她关心的是皇嗣,既皇嗣都没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于是便领了刘锦溪回宫去,刘锦溪按耐住心中的好奇,乖顺的跟着太后走了。 且不论这边众人思绪纷纷,一墙之隔的耳房里。 柔宝林木然的躺在榻上,双眼无神,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的身下鲜血已经将床单浸透,留下一片片刺眼的红。 耳边闹哄哄的,她好似听不到一般,只木然的流着眼泪,似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桂香叹气,蹲下身仔细的替肉柔宝林擦拭脸上的泪水。又唤桂圆和桂枝把柔宝林脏污的衣裙换了下来。 见柔宝林仍然是那副没有灵魂的木头样子,桂香心急如焚,纵然疼惜自家小主失了孩儿。可现下木已成舟,纵使后悔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替柔宝林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沉痛道:“小主节哀,现下皇嗣已经去了。小主可千万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把身子养好了,皇嗣还会有的。” 柔宝林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为所动的样子。只留下微微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的内心。 “非是奴婢挑拨,小主想想,这胎滑的可蹊跷?怎么会那么凑巧就听到两名宫女的闲话?还有为什么突然就见红了呢?之前太医请平安脉时,都说这胎已是坐稳了的。”柔宝林这轻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桂香的眼睛。她见有用,又加了把火,逐渐给柔宝林分析道。 果然柔宝林一听这话,似一瞬之间活了过来,她双手抓紧床单。狠狠一闭眼,眼泪从眼眶滑落,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去。 她鼻翼翕动,无声的抽泣两下。把头转向桂香,惨白的脸上恨意分明,显得有几分狰狞。 “您如今这样,才是仇者快,亲者痛呢!那起子小人,现下不知多快活呢!宝林,您要振作起来,咱们小皇子去的冤啊!”桂香又接着道,说到痛处,眼泪亦是滚滚滑落。 柔宝林闻言,一把握住桂香的手,力道极大,指甲深深陷进桂香的肉里。 “你说的对,我不能这样。我的孩儿去的太冤了。我不能这么消沉下去,皇上,我要见皇上。” 柔宝林似是一瞬之间振作起来,她挣扎着就要起身,情绪激动极了。 桂香忙把她按回床上,又轻言细语地劝慰起来。 耳房门口,太医恭敬的回答着柔宝林的情况,他叹了口气:“小主的胎是保不住了,微臣待会开一副清宫药给小主服用,以免还有残留物在身体里,影响下一次受孕。” 萧蔺抿了抿唇:“既如此,你先下去给她开药!” 皇后也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忙碌的室内,柔宝林的惨叫声言犹在耳,倒有几分可怜。 “皇上不如去瞧瞧柔宝林,毕竟刚刚失了孩儿。”皇后温声道。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倒让萧蔺想起这柔宝林因何失了孩儿。 心中先就是有几分不悦,但又想起柔宝林平日里也是温柔小意,颇为懂事的。 他点了点头,踏步走进屋里。在屋外空气流动还不太明显,一进屋来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不自在的皱了皱眉,快步走进里间。 只见柔宝林一脸憔悴的躺在床上,一张小脸煞白,下颌尖尖,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滑落,分外惹人怜惜。 她一见萧蔺进来,眼泪便滚滚滑落,她凄然开口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声音哀婉,犹如杜鹃啼血,听得人于心不忍。 萧蔺本就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没见到人,还能硬起心肠。这一见到人,又是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肠先就软了三分。 想想她到底失了孩儿,萧蔺走到床边,捏了捏她冰凉的手指,温言劝慰道:“孩子还会有的。” 柔宝林抬头望他,依旧是梨花带雨的模样。 “皇上,咱们的孩儿去的冤啊!”她拉住萧蔺的衣袖,声声泣血。 “嫔妾这身孕已满三月,之前太医请平安脉时,都说过胎像稳健。而且嫔妾今日不过用了点银耳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见了红呢?求皇上给嫔妾做主,给我们的皇儿做主。不要让他这么白白的就去了,让这幕后之人逍遥法外。” 第61章 麝香 萧蔺哪能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就算是柔宝林不提,他也是要彻查清楚的。 这些年折进去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他眸中似有厉芒划过,神色冰冷。 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谋害皇嗣。就得有胆量承受他的怒火。 “你放心,朕不会就这样放过的。”他厉声道,神色冰冷。 “崔广来,你带人去把柔宝林用过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再让太医仔细查验了。” 崔广来得了令,心中明白这怕是又要变天了。他又抬头看了看天,月明星稀,只怕今晚又是个不眠夜了。 他挥了挥拂尘,带了几个绿衣小太监进了正殿,面色平和,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微笑。 见他进了殿来,妃嫔们纷纷侧目。只眼看着那几个绿衣小太监将侯宝林案桌上的碗盏以及菜肴全都收了起来。 这一动作,众人心中哪还有不明白的。 柔宝林这胎掉的蹊跷呢! 皇上怕是要彻查了。 “崔公公,这是……”淑妃红唇微启,轻声问道。 崔广来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恭敬道:“娘娘待会儿就知道了。” 心里哪能不知道,淑妃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呢。 “唉,也是个可怜见的。”淑妃悲天悯人,似模似样的感叹一句。 崔广来又是一笑,不再言语,只招呼着小太监把东西保护起来。他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老神在在的站在一旁。 淑妃心里暗恨,不过是个无根的东西,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 不多时,就见两名小太监又带了个太医进来。 苏晚棠有点吃惊,这次带进来的太医,倒是和以往的不同,实在是太年轻了。 年轻就不说了,还生的格外的俊美。他身高八尺有余,着一袭绯色绣丹顶鹤圆领袍衫,墨发用玉簪固定在头顶。 他面如冠玉,长眉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着,眼角带了些微的绯红之色。鼻若悬胆,鬓若刀裁,嘴唇不薄不厚,此时正微微的轻抿着,显得有几分的严肃,又有几分的性感。 他入的殿来,先是给众妃嫔行了个礼,便全身心的投入了工作之中。 他打开他随身的医用箱,从里面取出几样道具,将桌上的物品一一查验着,神情严肃极了。 “那个———是谁?”柳宝林直接就是呆住了,她感觉她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难道这是她的男二号?未免太帅了! 她面色绯红,想入非非。 “这个是谢玉,谢太医。”墨兰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哦~”柳宝林点头,长吁一口气。 且不说这边柳宝林发着花痴,这边谢玉却是极为认真的。 他查验了几盘菜肴之后,漂亮的眉头轻轻一皱,似是想了想。又素手再次拿了一道菜肴查验。 他捏起其中一小块,放在鼻尖闻了,又取了一丁点,放在工具中查验了。 他似是已经得出了结果,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又嘱咐几个小太监看好这些东西。快步走到了崔广来面前道:“崔公公,我已经有结果了。” 崔广来忙道:“有劳谢大人了咱家这就去回禀皇上。” 说完,马上转身便出了大殿,向东耳房走去。 谢玉回话的声音并没有压低,所以这一殿的嫔妃都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之前虽然心里猜测有猫腻,但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现下看来这事是善了不了了。 正想着呢,就见萧蔺和皇后携手入了殿来。 萧蔺面无表情,似是平和极了。但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道,他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谢大人,把你查出来的都一一回禀给皇上皇后。”崔广来提醒到。 “微臣在柔宝林的膳食里发现了大量的麝香与大量的红花。”谢玉躬身回答道。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殿内众人皆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这麝香与红花,都是极好的药材,活血化瘀。对于跌打损伤是极有用,极好的药。 可这药是不能用于有孕的妇人的,轻则见红,重则滑胎。 很明显,在一个孕妇的膳食里添加了这麝香红花,幕后之人的心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嘭~”萧蔺一把将茶盏掷于地上,在这大殿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儒雅清俊的脸上蕴含着怒气,目光森然:“给朕查,给朕狠狠地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做怪。” “崔广来,去将陈安京给朕唤来,让他将今日负责宴会的人,都给朕带下去一一审问,特别是膳食这一块。” 崔广来得了令,忙使了崔禄去御卫所唤陈安京。 陈安京是千牛卫的大统领,皇上既发动了千牛卫,这事儿是小不了了。 宫中波云诡谲,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表面上瞧着风平浪静,可谁知道底下又有多少暗礁呢? 殿中众人俱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空气似乎都被凝固起来,安静的有些可怕。 苏晚棠透过窗柩,只能看到漆黑如墨的夜色。廊下挂着的宫灯被风一吹,烛火明明灭灭,宫灯也跟着摇晃。 不多时,便听见走廊传来阵阵脚步声。 不停的有千牛卫来带走这侍候的宫人,整个宫殿里面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皇后依旧老神在在,她坐在上首,闭着眼,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这一整天都在忙碌,想来此时已是极疲惫的。 这一殿的安静胶着,都在陈安京到来之后被打破了。 陈安京今年刚过而立,他同萧蔺是从小一起长大,是过命的交情,所以说萧蔺是极其信任他的。 这次的事连陈安京都出动了,可想而知萧蔺的愤怒。 陈安京身着一袭玄色绣猛虎下山圆领袍衫,头发用墨玉发簪固定在头上。他的腰侧挂着一把圆月弯刀,脚蹬一双玄色绣银色暗纹的皂靴。 他身高八尺有余,生的浓眉大眼,颇具阳刚之气。他行走时步子迈的极大,只能看到他纷飞的衣角。 人生的威武,表情也是严肃的不得了,看上去就是一个不好接近的人。 他踏进殿来,在他身后是浓厚的似化不开的夜色,殿内灯火通明烛火惶惶,倒行成了个对比。 第62章 祸水 “回禀皇上,这事已经有了眉目。”他半身行礼,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外表生的威武,声音亦是粗矿。 “还不快快禀了来。”萧蔺沉声道。 “是。”陈安京又是一抱拳,而后沉声道:“还不快把人带上来。” 只见随着陈安京一声话落,两名千牛卫便押送着一个粉衣宫女上的殿来。 那宫女大概双十年华,此时正瑟缩着,连头也不敢抬,浑身抖如筛糠。 “禀皇上,微臣从这宫女身上搜出了麝香与红花,她自己也承认是她给柔宝林膳食里下的药。”陈安京面无表情道,他眼睛锐利的盯在那宫女身上,犹如鹰隼。 “一个小小的宫女,有这么大的胆子来谋害有孕的妃嫔?!”萧蔺质问道。 “这就是臣把她押送上来的原因,说!”陈安京转身,踱步到哪宫女身旁。 那宫女本就心中忐忑至极,此刻更是吓的肝胆俱裂,她似一滩烂泥似的软在地上,身子都抖得就如同那秋风中的落叶。 “还不快说!”陈安京又是一声厉喝。 闻言,她抖得更厉害了,脸上冷汗涔涔,滴落在那大理石板上。 她吞了吞口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般:“奴婢……奴婢是未央宫的洒扫宫女红月,此次是奉了……奉了……苏才人的命。” 红月似是把心一横,之后的话便流利极了,她抬头瞧了一眼苏晚棠,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苏才人给了奴婢五百两银子,说是让奴婢把她办件事儿。奴婢初时是不肯的,可苏才人却说不是什么为难的大事儿,她说柔宝林之前在她侍寝的时候,抢了她的恩宠。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想让柔宝林出出丑。然后她就给了奴婢这几包药,说是巴豆粉,让奴婢到时候寻机下在柔宝林的膳食里。” 说完,那红月又以身叩地,疯狂的嗑了几个头,崩溃道:“皇上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这包里是麝香与红花,若是知道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的。” 此言一出,大殿里一瞬之间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夜风吹进殿里,一殿的烛火随着这风舞蹈跳跃,火焰在风中摇摆,照得人脸上明灭不定。 苏晚棠白着一张脸,在这宫女说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心中便惊疑不定。 特别是一殿的目光都投射在她身上,眼色各异。 萧蔺闭了闭眼,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而后他睁开眼,眼神锐利的定格在了苏晚棠身上,沉声道:“苏氏,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苏晚棠似才反应过来一般,她虽然脸色发白,但还是镇定道:“嫔妾冤枉!求皇上为嫔妾作主,也为柔宝林作主。幕后之人心思何其恶毒,此番打得是一石二鸟之记。” “且不说我与柔宝林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凭这宫女若说的我记恨柔宝林抢了我的恩宠?这未免也太扯了些,事有轻重缓急,当时柔宝林情况危机,已经见红。事关皇嗣这样的大事,如何能儿戏?皇上关心皇嗣不是应当吗?嫔妾怎会有记恨之心?再者说了,柔宝林是个知礼的,事后还给嫔妾送了礼赔罪。” “若为了这样的事,嫔妾就要去谋害皇嗣,那嫔妾的心眼儿是得多小啊?再者说了,嫔妾刚刚进宫四月有余。又哪里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呢?说句难听的,嫔妾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竟有本事让未央宫的宫女听命于我?” “呵~这宫女不是说了吗?苏才人你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呢!俗话说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宫女收了苏才人你的银子,哪里又有不为你做事的道理呢?”郑婕妤勾唇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苏晚棠抬眼,冷冷望着她,而后又冷然道:“郑婕妤也是出生名门,眼皮子怎么就能这样浅?五百两银子乍听很多,但这宫里的宫女,还是这未央宫的宫女,平日里的月奉及主子们逢年过节的赏赐,一年下来也差不多有五百两了。现下,她竟然只为了这区区的五百两银子,就能为我卖命,你觉得是她傻还是我傻?” “哼,苏才人还真是能言善辩。可这再狡辩,这宫女也是红口白牙的指正了你,这满殿这么多妃嫔,怎么不见他指认别人,偏偏指认了你啊?再者说了,谁会嫌钱少啊?而且这宫女不过是个洒扫宫女,就算未央宫一年到头赏赐颇丰,她这样的洒扫丫鬟又能得几个?”郑婕妤冷冷一笑,目光似利剑一般。 苏晚棠怒极反笑,事实上她也真的笑出来了:“怎么?郑婕妤自己愚蠢,就当别人和你一样蠢?” 郑婕妤被苏晚棠这样当众下了她的脸子,她又气又恼,涨红着一张脸,还待再说。 苏晚棠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将头一转,对着萧蔺正色道:“且不说这宫女的说辞本就错漏百出,她既说嫔妾亲自见她,那嫔妾可就要问问她,嫔妾是在何处见她?身边带的是何人,穿的是何衣饰?” 她转头目光如炬定格在那宫女身上,又出声讥讽道:“都说千金之子不垂堂,说句难听的,嫔妾与这宫女乃是云泥之别,便如同那瓷器与瓦砾一般。嫔妾既有胆子做下这番事,又怎么会这般愚蠢,让这宫女捏住了把柄呢?” 她这一翻话炮语连珠,那红月本就白的脸色,此时白得近乎透明,她心中翻涛覆浪,这苏才人伶牙俐齿,竟是十足十的难缠。 她稳稳心神,开口道:“才人既吩咐奴婢,奴婢自也是有证据的。才人是三日前见的奴婢,穿的是碧草色的襦裙。” “呵~”苏晚棠讥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同看一只蝼蚁一般:“错了,那日我穿的是天蓝色绣花襦裙。” “不……”那红月惊呼一声,脑子里飞转,那人传来的消息是碧草色襦裙啊?怎会?她又抬头瞧了瞧苏晚棠,苏晚棠脸上依旧挂着讥讽的笑容,神色笃定。 她目光冰冷,看自己如同看一个死人般。 第63章 东引 她心里不由得抖了抖,莫非是消息有错。亦或是有诈?她脑子里面乱的犹如一团浆糊,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她眼皮跳了跳,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不出来了?”苏晚棠乘胜追击,声音里带着威压。 “奴婢确定,才人那日穿的是碧草色的襦裙。”红月斩钉截铁道,似是十分确定。可谁又知道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犹如鼓锤。 “哦~”苏晚棠瞧着她,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道:“你可是记清楚了?我穿的是碧草色襦裙?你确定?” “奴婢,奴婢确定。”红月飞快的看了苏晚棠一眼,咬咬牙狠心道。 “呵~那我在问问你,我是什么时辰见的你?”苏晚棠秀眉一挑,似是真的十分好奇。 “是申时三刻。”红月又是极确定的回答。 苏晚棠又冷冷看她一眼,心想这还是做足了准备来的,不过可惜啊,似乎是老天都不站在她们这一边。想到此,她不由得笑出声来。 殿中人看苏晚棠还笑得出来,心想这苏才人莫不是被气疯了?抑或是心大,这种情况都笑的出来? 苏晚棠却不理会这些,只见她突然俏脸一变,半是讥笑半是冷笑道:“看来似乎老天爷也不站在你们这边呢!那日我的确穿的碧草色襦裙……” 话说到此,苏晚棠又是一顿,看着红月蓦然松快了的眉眼,又残忍一笑:“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巧,我未时时用了一片西瓜,瓜汁儿落到衣服上面,我就换了身天蓝色的襦裙。不知道你是怎么会在申时的时候看到穿碧草色襦裙的我?莫不是你会穿越时空?” 话音一落,她自己又是讥笑一声。 “是……是奴婢记错了,那日才人穿的是天蓝色的衣裙,身边带的是绿枝。”她眼睛转了转,还是横了横心道。 “呵~”苏晚棠又是轻笑一声,淡淡道:“你确定?我那日其实换的是粉色的绣花襦裙!你说说我到底穿的是什么颜色呀?” 她俏皮的眨眨眼,似猫捉老鼠一般戏耍着红月。 红月面色惨白,怎知不是中了这苏才人的圈套。她心里慌乱无比,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足以见得她心里的紧张与害怕。 “是…是…”红月嗫嚅两声,再说不出话来。 “苏才人说了这么多,不也是凭你一人之言,这衣服不是你说穿的什么就是什么?”郑婕妤仍然是不死心。 “是啊,婕妤都看的明白的事情。那不就是很明显了吗?嫔妾刚才不过是诈了诈她而已,她就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就一个衣物她都记不清楚,这样的人说的话可信吗?”苏晚棠挑眉,轻笑道。 “嫔妾想嫔妾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嫔妾进宫不过四月有余,连害柔宝林的动机都没有。嫔妾又未曾有孕,柔宝林这身孕对嫔妾并未有什么大的影响。嫔妾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做这人神共愤,猪狗不如之事?” 苏晚棠这话说的铿锵有力,句句落地有声,殿中众人闻言皆是一震。 就连萧蔺都深深望了她一眼,他当然知道不是她做的,这个宫女的言语本就错漏百出,话语间更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这计做的拙劣无比,他只是想借此试探一下她。在这宫中如果只是一味的善良,是没办法生存下来的。 善良没有了锋芒,也就成了懦弱。 他不可能无时无刻看护住她,他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的爪牙的。 索性,她并没有让他失望。 她比他想像中的做的还要好。 “这谁知道呢?也许苏才人你天生就心眼小呢?”郑婕妤冷冷一挑眉,凉凉说道。 “婕妤说的对。”苏晚棠正眼看她,突然莞尔一笑。“只是若我是个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的人。连柔宝林这样懂规矩知进退的人都会记恨,那像婕妤这般三番四次与我发生冲突的,怎么今时今日还好好的在这儿站着?” 少女神情冷漠,茶褐色的眸子里面一丝讥笑划过。她站在殿中,身形有点单薄,烛火投射在她身上,明灭间,竟看不清她的神色。 但她站在哪儿,背脊挺的直直的,似一棵寒风里的青松。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任谁也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郑婕妤看着她,神色郁郁。 “好了。”萧蔺一抬手,清俊儒雅的脸上,两道长眉微微蹙起,眉心里也多了几条纹路。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苏氏下去!” 苏晚棠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行了个礼退下。心中却明白,皇上算是信她了。 “说,是谁叫你谋害皇嗣还不算。还敢构陷宫嫔的?”皇后大喝一声,声音宛如雷霆,其中威严让人不能直视。 那红月本就被苏晚棠弄的心内惶惶,现下皇后一喝,她勉强才又重新跪直的身体,又瘫软在地上。 面色白如金纸,涕泗横流,瘫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连牙齿也在跟着打着冷战。 “是……是……”她似乎是被吓破胆了,只嗫嚅几句。 “是谁?”皇后一声厉喝,她柳眉倒数,威严的令人不敢直视。 “是……”她吞了吞口水,汗水将她的衣衫都浸透了,整个人似乎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她眼神飘忽不定的从殿内划过,突然间定格在了郑婕妤身上,斩钉截铁道:“是郑婕妤,是郑婕妤命奴婢做的。” 郑婕妤本来就在为刚才的手懊恼,她心想这苏才人真是牙尖嘴利,说出的话句句戳人肺管子。 却不想红月却突然反口,把这盆脏水往自己头上泼。 先前这脏水往别人头上泼时,她心内不仅淡定,还带了十分的窃喜。毕竟这脏水是倒在了她最讨厌的苏晚棠身上。 若这次苏晚棠自辩不成功,不死也得脱层皮,哪还能像如今这样风光? 到时候,这苏才人的好日子才开始呢!就一个容妃就能叫她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毕竟她和容妃的梁子可不小呢! 之前看别人的热闹,是怡然自得,好不自在。 如今这水泼到自己身上,郑婕妤才重新又一次认识了一个词,什么叫做怒发冲冠。 这个词形容现在的郑婕妤是非常准确的。 只见她“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手矫健,完全不似怀了孕的孕妇。 她拿起桌上的茶盏,使劲向那宫女掷去,那茶盏在空中滑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的砸在了那宫女的额头上。 红月吃痛,伸手捂住额头。茶盏从她身上滑落,落在地上“哐当”一声。 红月本就是面如金纸,被郑婕妤这一掷,鲜血顺着手掌流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郑婕妤犹不解气,冷笑一声道:“好你个下作的小蹄子,是谁叫你来陷害我的?” 红月捂着脑袋,哀哀叫了两声,痛了倒吸一口气:“婕妤恕罪,您也瞧着如今这情景了,不是奴婢不帮您,实在是没办法了。” “不如您就认了?是您说苏才人如今得宠张狂,想给她个教训!您说柔宝林如今有孕在身,是顶顶重要的。若是她出了点什么事儿,苏才人就是不死也会脱层皮,更别提皇上的宠爱了。若柔宝林不慎滑了胎,那也只能怪她命不好。”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有据,而且这话也的确像是郑婕妤说的出来了。 对上殿中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郑婕妤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身体微微颤抖着,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磨牙声:“我认你个鬼!” 第64章 诬陷1 “皇上,你可要替嫔妾作主啊!这贱婢竟敢构陷嫔妾。”郑婕妤眸光一转,又楚楚可怜的看向萧蔺,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泪水似珍珠从眼眶滑落,瞧着就是十分委屈的样子。 这变脸速度,苏晚棠叹为观止。 “我瞧着这宫女说的话倒是挺实在的。毕竟她说的不错,若是柔宝林的胎出了事儿,郑婕妤可不就是独领风骚,风头无两吗?”章美人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拿了一把团扇扇了扇风。一边扇风,一边巧笑道。 “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郑婕妤眼色冰冷,冷冷的说道。 “哟!怎么?这是郑婕妤的一言堂啊?先前你说苏才人都说得,我说你就说不得了?”章美人讥笑一声,脸上似乎挂着几个大字,又当那什么又立牌坊。 “况且我也没说错啊!毕竟这宫女红口白牙的指认了你呢!” 郑婕妤心里是恨不得掐死章美人这个柠檬精,只见她胸口上下起伏,伸出手指着章美人,冷然道:“这宫女红口白牙的指认的何止我一个?先前不是还指认了苏才人吗?现下又指认了我,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攀污陷害?还是这宫女莫不是章美人指使的,不然章美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话毕,又是一连串的冷笑。 眼见这一盆脏水要往自己身上倒,章美人哪里能忍得了?只见她把团扇往桌上一拍,学着郑婕妤冷笑道:“郑婕妤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口气!我不过说了点实话罢了,这明明是这宫女红口白牙指认了你,我不过是把这话复述一遍。郑婕妤就要把这迫害皇嗣的罪名,按到我头上。” “这不恰好就说明了,这宫女所说的话,还是可信的吗?这宫女先前敢陷害苏才人,现下郑婕妤又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说不是郑婕妤指使的,我都不信呢!瞧着一脉相承的说话方式!呵~” “你……你……”郑婕妤气的浑身发抖,只恨不得扑上去撕烂章美人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章氏,你这个贱人!”她暴喝一声,直接同章美人撕破脸。 “皇上你看她!”撩拨完郑婕妤,章美人对于郑婕妤的话充耳不闻般,转身看向萧蔺,目光里充满了委屈。 “嫔妾不过是说点实话,郑婕妤就这样……这样辱骂嫔妾,嫔妾再如何也是天子嫔妃。何况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呢!皇上,您要为嫔妾作主啊!”章美人不亏是章美人,她娇声娇气的说出这一番话,直教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所以说这宫里谁又是省油的灯呢! 章美人这个小柠檬精面对妃嫔和萧蔺也是两幅面孔呢! 苏晚棠心内惊呼:“好呀!原来你是这样的章美人!” 但不妨碍她默默的给章美人点了个赞。 “贱人,贱人,我杀了你。”郑婕妤恨声道,丝毫不顾自己已经七个月的身孕。挺着个大肚子便直冲冲的往章美人扑去,表情狰狞无比,浑似要生吃了章美人一般。 大战一触即发!!!! “皇上,您瞧瞧她,嫔妾好怕!”章美人见郑婕妤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她反应很快,迅捷的把椅子一抽,就往萧蔺面前跑去。 伺候的宫人当然不能光看着呀!一时间拉人的拉人,挡人的挡人。 特别是郑婕妤这边的,心里更是发苦,这郑婕妤可有身孕呢!哪里敢大意。只是瞧着这郑婕妤不依不饶的样儿,真是头都大了。 偏偏那章美人也不是个省心的,见郑婕妤都气成这样了,也不收敛点。反倒是频频回头,做些挑衅的表情。 惹得郑婕妤是恨不得马上拿刀把章美人给宰了。 夭寿哦!宫人们心里苦得不行,祈求着她们消停些。 面对章美人和郑婕妤这一场闹剧,萧蔺只觉得头痛万分。 章美人,一向是个混不吝的。可这郑婕妤,怀孕之前也是温文尔雅,说话更是轻言细语,哪里能同现在这个张口贱人,闭口贱人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见章美人跑到自己跟前,被几个宫人拦阻劝慰的郑婕妤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萧蔺只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的不行,他狠狠一挥手,大喝一声:“章氏,郑氏,你们消停些。” 萧蔺这一声喝,郑婕妤同章美人倒是消停下来了。两人乌眼鸡似的对看一眼,各自冷哼一声,倒是不再言语。 没办法,皇帝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只是这郑婕妤现下看那章美人的眼神,便像是淬了毒一般。估计此时此刻,章美人已经取代了苏晚棠成为了郑婕妤最恨的人。 因为郑婕妤和章美人这一闹,刚才那宫女倒被抛到了一边。现下随着两位妃嫔的消停,这宫女自然又被提了起来。 “好了。”皇后看了郑婕妤和章美人一眼,只觉得头都大了。她不耐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肃声道:“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弄清楚究竟谁是谋害皇嗣的主谋。”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皇后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定格在那宫女身上,那宫女只觉得如芒在背,似是被这目光凌迟。 “奴婢说了,是郑婕妤,是郑婕妤指使的奴婢给柔宝林下药,又嫁祸给苏才人的。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娘娘饶命啊!郑婕妤把这药给奴婢的时候,也说的是巴豆粉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是麝香和红花。若是知道,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是不敢的呀!娘娘明察。”红月又是趴在地上求饶,连磕了几个响头,一边磕一边叫道。 她本就被郑婕妤砸得头破血流,如今又像是不要命似的磕头。不一会,就见她额头伤口处皮肉糜烂,鲜血流了满脸。 瞧着,倒有几分恐怖。 皇后皱了眉,使了个眼色,侍立在两旁的宫人便一边一个把她双手抓住,迫使她直起身来。 “放屁!我要杀了你这贱婢,谁派你来构陷我的?说啊!?”郑婕妤听见红月还是那套说辞,本来才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火,“噌”的一声,又点燃了。 第65章 诬陷2 还越烧越烈,这把火不是烧死这宫女,便就要烧死她了。 她心里发狠,转头看向皇后,眼泪马上就滑落下来,这变脸速度,看得人是叹为观止。 她双眼通红,眼泪似珍珠,凄然道:“求皇上和皇后为嫔妾作主,这贱婢用心歹毒,害了柔宝林还不算,还要陷害嫔妾。” 皇后睨她一眼,方才慢慢开口道:“郑婕妤放心,这件事本宫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仅毒害皇嗣,还嫁祸嫔妃,实在是太放肆了。何况还有皇上在呢!” 萧蔺闻言,也点了点头。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轻轻的说道:“陈安京,是不是最近的日子太安逸了?连个小小的宫女都审不出来,还容她在这里攀诬嫔妃?” 话语虽轻,说出的话却如同那鼓锤一般,陈安京面容一肃,又拱手行了一礼:“皇上恕罪,微臣这就把这宫女压下去严刑拷打。” “左一左二,还不把这红月拖下去。”陈安京戾声一喝,那刀柄指着那宫女。随着他一声话落,只见两名千牛卫一左一右上前来,扣住那宫女就要往外拖。 那红月本就处在崩溃边缘,听着皇上命千牛卫把自己拖下去严刑拷打,吓得是一条命都去了半条。 那千牛卫岂是好相与的?真被拖了下去,不死也要脱半层皮。 她抬起头,全然不顾自己鲜血直流的脸,疯狂挣扎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没有说谎,真的是郑婕妤啊!是郑婕妤身边的画萤,是画萤来找的奴婢。” “她让奴婢给柔宝林下的药,也是她叫奴婢嫁祸给苏才人的。奴婢真的没有说谎!那五百两银票,奴婢把它收在奴婢的妆匣里,就在最底层,奴婢把妆匣放在床铺底下,不信皇上可以派人去搜!” 那红月最后已是涕泗横流,狼狈不堪,特别是她句句情真意切,倒不似说谎。 无数目光微妙的定格在郑婕妤身上。郑婕妤自己也是面目惨白,似是不可置信。 画萤是她身边的二等宫女,事到如今,她焉有不知这局一开始就是针对她而来,打的是一石二鸟之计! 先前的苏晚棠只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好,好,好,好狠毒的心思! 画萤……这个贱人! 事到如今,她如何不知道画萤背叛了她。 “皇上,嫔妾真的是冤枉的!”郑婕妤无力辩解道,她是真的觉得心慌了,目光迫切又充满希冀,只希望萧蔺能够相信自己。 无奈萧蔺只瞧了她一眼,又冷冷的撇过了头。 郑婕妤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全身都发着寒,明明是夏日里,却连牙齿都冷得打颤。 皇上,刚才的那一眼里分明就有怀疑…… 皇上他,怀疑是她动的手脚…… 郑婕妤踉跄两步,无力的倒在椅子上,耳边似乎充满的嘈杂的声响,让她一时回不了神。 “宣画萤。”萧蔺冷冷的说道,他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下垂,眸中思绪不明。 “嫔妾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容妃轻言道,她瞧了瞧瘫软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的红月。 “臣妾认为这红月说的话,不可信极了。先前她就敢攀诬这苏才人,焉知她现在不是栽赃陷害呢?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臣妾观这红月已是双十年华,想必进宫的年头也不少了。毒害妃嫔这么大的事儿,区区五百两就能让把她收买了?她会不知,这事要是事发,可就是要命的事儿了。” 容妃轻言道,似是真的在为郑婕妤喊冤,说话确实有条理极了,也点出了红月众人心中的疑惑之处。 对啊!区区五百两银子,就能使得一个宫女给她卖命?还是毒害皇嗣,诬陷妃嫔这么大的事儿。 而且这红月已是二十出头,都快熬出头了,会去做这么愚蠢的事?要知道,大雍律里面可规定了一条,宫女二十五可出宫的。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殿中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那红月身上,目光中带着审视。 红月本来才刚刚松了口气,死狗一般的瘫在地上,心中后悔不迭,恨不得将郑婕妤掐死,哪里还容得别人给她喊冤。 见容妃三言两语就想给郑婕妤脱罪,她心中又恨又怕,恨容妃多管闲事,怕的是众人都信了容妃,自己又要被千牛卫拖下去拷打。 她目眦欲裂,恨声道:“容妃娘娘说的不错,正是因为郑婕妤承诺了奴婢,事成之后会帮奴婢求个恩赐,提早放奴婢出宫。奴婢才鬼迷心窍,帮她做下这等祸事。为了取信奴婢,郑婕妤还给了奴婢一个赤金芍药缠丝开口镯,奴婢把它和银票放在一起。画萤说这镯子是郑婕妤母亲娘家传下来的,珍贵异常。” “也是为了取信奴婢才把这镯子给了奴婢,事成之后郑婕妤不仅会再给奴婢一千两赎回这镯子,还会送奴婢出宫。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如有一句谎言,奴婢必遭天诛地灭。” 这话可谓是说的极重了,古人都信鬼神,红月这话不可谓不震人。 一时间围绕在郑婕妤身上的目光又多了起来,意味不明中夹杂着嘲笑。 苏晚棠弯弯唇角,意味不明的打量了容妃一眼,她就说呢,容妃会有这么好心? 哪里是救郑婕妤于水火呢!分明是痛打落水狗,要教郑婕妤永世不得翻身。 瞧!郑婕妤不也反应过来了,脸上如同打翻了调色盘似的,一阵红,一阵紫的,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对容妃那仇恨的目光。 啧啧啧,如果目光能化做利剑,只怕容妃自己死了几千次了。 容妃倒是表示无所谓,她正对上郑婕妤的目光,对于她的仇恨视而不见,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老神在在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遥遥的敬了郑婕妤一杯,这真是……太贱了! 没看到郑婕妤眼睛都气红了,就跟得了红眼病似的。 苏晚棠自己也倒了杯茶,美眸下垂,长长的睫毛在白皙如玉的脸上投上一层青影。她素手端起茶杯,轻轻啜饮几口。 这个局分明就是针对郑婕妤而来的,郑婕妤只怕是难了。 第66章 第六十五血书 布局之人心思缜密,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相扣。 若不是自己机敏,只怕…… 错了! 苏晚谈心内一惊,拿茶水的手一顿。 这背后的人心思缜密,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怎么会连自己穿的是什么衣服都弄不明白?除非她就是故意的,为了引出郑婕妤! 是了!这样才说的通。 可笑郑婕妤这蠢货,之前还在跳上跳下的,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 现下自己却成了那瓮中之鳖,真是可笑! 现在的关键就在那画萤身上,这幕后之人费了那么多心思,会这样白白浪费? 只怕,这画萤是来不了了…… 果然,将将才过了一刻钟,两名千牛卫就急匆匆的入的殿来,他们神0情凝重:“回皇上,画萤悬梁自尽了!” “什么?!”皇后本来正在闭目养神,闻言倏尔睁开双眼,凤眸里面厉色尽现。 “呵~”萧蔺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死了?!” 虽然他面色沉静如水,但谁都看得出这平静底下,压抑着的怒气。 这怒气掩映在这平静的湖面上。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翻江倒海。 天子一怒,伏尸万里。 郑婕妤更是面白如金纸,她哪里不明白,画萤如今是她自证清白的唯一证人,可…… 可如今,她却死了! 是谁?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郑婕妤惊疑不定,环视了一圈殿内。她头痛欲裂,脑子里面乱的如同一团浆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名叫做红月的宫女,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郑婕妤身边的画萤去找了她。 只是画萤究竟是奉了谁的指令,这又如何能得知呢? 明面上她是郑婕妤身边的二等宫女,可谁能保证她能不背主呢? 本来只要将这画萤传来,这事多半会水落石出,可如今她却死了! 死无对证啊! 只要郑婕妤沾上这迫害皇嗣的事,就算她能平安生下皇子,也已经不足为惧了。 封妃?九嫔?能维持住现在的荣宠都不错了。 若是证明这皇嗣真是她迫害的,小皇子会让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德行不一的人抚养吗? 就算是亲娘又如何呢? 夏季炎热,夜风吹在身上是极其凉爽舒服的,可郑婕妤被这夜风一吹,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一张看不见的网套住了,这张网越收越紧,勒的她快连气都出不了了。 苏晚棠一挑眉,打蛇不死,必遭反噬。等着,幕后之人还有后手呢! 人证有了,还差物证呢! 果然,只见那千牛卫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回禀道:“我等去的时候,那画萤已经上吊自尽了。在她身下的桌凳上,放着这一封遗书。” “还不呈上来!”萧蔺轻喝一声,崔广来马上给崔禄使了个眼色,崔禄忙小跑上前从千牛卫手里接过那方绢帕。 “请皇上过目。”崔禄躬身将那方绢帕呈给萧蔺。 崔广来忙将那绢布崩开,放在萧蔺面前。 先时那千牛卫把这绢帕折成一小块,又隔得远,倒是看不清。 如今崔广来把它崩开,只见雪白的绢帕上,透出点点猩红。 竟是一封血书! 不少妃嫔俱是一惊,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呀!竟是血书。这得多大的怨气啊!”章美人倒吸一口冷气,不由的惊呼出声。 就连柳宝林这个穿越女,一瞬间也骇到不行,她终于意识到这古代不是那么好混的了。 宫内虎狼环伺,杀机四伏。宫妃们表面上柔柔弱弱,貌美如花。实则个个心机深重,如同那红粉骷髅。 萧蔺一目十行,不一会便看完了这封血书,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嗤笑一声:“认罪服诛?自知罪孽深重?!” 他目光锐利如同鹰隼,一瞬间便定格在了郑婕妤身上,眸中思绪不定。 “郑氏,你自己瞧瞧!”他把那绢帕往郑婕妤跟前一扔。 那绢帕如同风中的落叶,飘落在郑婕妤眼前。 郑婕妤面色赤白,美目含泪,似一桩泥塑的雕塑一般,杵在原地不能动弹。 秋水忙上前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娟帕,又递到了郑婕妤跟前。 郑婕妤双目含泪,眼眶通红。却倔强的不让眼泪从眼眶滑落,直到秋水将绢帕递到她跟前,她才似回过神一般,赶忙低下头,胡乱的擦了擦眼睛。 她一把就将绢帕拉了过了,双手摊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白,到最后连嘴唇都染上了几分霜色。 她身子轻颤,似乎手中的绢帕有千斤重,重的她都快拿不稳了。 事实上,那绢帕如同柳絮一般飘落在地上。 殿内烛火摇晃,无数的影子倒映在地板上,狰狞的跳着舞。大理石地板上,雪白的丝帕,刺目的红。 “皇上要嫔妾怎么说呢?”郑婕妤眨了眨通红的眼睛,瓮声瓮气道:“嫔妾冤枉!嫔妾未曾做过。” 萧蔺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只留了一条冰冷的下颌线给她。 “皇上,这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皇后皱眉,能惹得皇上这般,这上面不知道写了多不得了的话。 这一殿的妃嫔心里面也痒的不行,就想瞧瞧这上面到底是写了什么。 “崔广来,你给皇后念念!”萧蔺冷然道,背着手站在一边。 崔广来得了令,把丝帕从地上捡了起来,抻开看了起来,刚看了前两行,他心里就咯噔一声,这郑婕妤…… 他稳稳心神,又接着看下去。看完之后心内也是一声叹息。他躬身说道:“回禀娘娘,这画萤的遗书上说,她不是受郑婕妤的指使。她是自己和柔宝林有旧怨,心中不忿,又明白自己是个宫女,指使不动人,才假借郑婕妤的名义,收买了红月。为了取信红月,还偷了郑婕妤的镯子给她。这桩桩件件都是她一人所为,与人无尤。她自知罪孽深重,所以她认罪伏诛。” “只是此事确实与郑婕妤无关,望皇上皇后明察秋毫,郑婕妤是冤枉的!” “荒缪!”皇后怒喝一声。画萤是郑婕妤身边的二等宫女,而柔宝林进宫不过四月有余,她们之间能有什么旧怨? 第67章 尘埃 和柔宝林有怨的分明是郑婕妤。先时,郑婕妤杖着有孕,没少抢郑婕妤的恩宠。 而且她们是宫中唯二的孕妇,若柔宝林落了胎,得利最大的的确是郑婕妤。 皇后那保养得宜的玉手,无规律的在桌上敲了敲。 郑婕妤现下整个人就如同秋风里的落叶,萧瑟萎靡的厉害,四周都是怀疑的目光。 若是画萤活着说出这番话,严刑拷打之下未必不能说出主谋。可画萤却死了,死之前还特意留了遗书为她辩驳! 若是一口咬定她是主谋还好,现下看似辩驳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谁都会以为自己是怕事情败露才逼死了画萤。至于这封错漏百出的遗书,自然是她逼画萤写的。画萤受自己迫害而死,自然是怨气冲天,写了这血书…… 画萤…… 画萤这贱人,郑婕妤暗恨,自认平日里待她不算薄,可这贱人竟然背叛了她,给她致命一刀。 “唉!这画萤都说了不是郑婕妤,兴许她真的是冤枉的呢!”说话的是谢修仪,她似是十分感叹。 “谢修仪,这你就不懂了。这画萤自郑婕妤进宫便分到了郑婕妤身边,平日里也是颇得郑婕妤欢心的。说来,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会和柔宝林有旧怨?柔宝林进宫不过才四月有余,平日里也最知书达礼不过了。唉,这是得罪了谁呢?”章美人接嘴道,她面上一副故作高深之态,瞧了谢修仪一眼,话里话外都具深意。 “谁最得利,那自然就是谁了。柔宝林这胎,最碍了谁的眼……”容妃也媚眼一挑,慢条斯理道:“只有天知道了!” “可不是,说来这画萤还真是忠心。死之前也不忘把郑婕妤给摘出去。”章美人又叹道,到如今谁还怕得罪郑婕妤呢?不落井下石,都算是人品高尚了。 何况,她和郑婕妤本就有旧怨,怎么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肃静!”萧蔺又是一喝,眉头没有一刻放松过。“这宫女平日里除了当差,还和其他人接触过吗?” “回皇上,这正是臣要回禀的。画萤平日里沉默寡言,除了当差,进宫这几年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就郑婕妤宫里的小太监小米子同她还有几分交情。”陈安京又是沉声道。 “把小米子带上来!”随着陈安京一声滑落,就见两名千牛卫,带着个小太监上殿来。 那小太监躬着身子,浑身颤抖着,他不过是郑婕妤宫里洒扫的小太监,平日里也不得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奴才小米子见过皇上皇后,见过各位娘娘,小主。”小米子心内忐忑不定,一颗心七上八下。他哪里能不知道唤他来是为了什么事,无非就是画萤死了。 可画萤死了,又关他何事?他是和画萤有两分交情,但这两分交情,哪有命重要啊? “小米子是?”皇后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在案桌上,极规律的敲了起来。一下一下,似敲到了人的心上。 “想必你也知道寻你来是所为何事。”皇后又是一挑眉,目光施舍似的撒了两分在小米子身上。 “皇上,娘娘明鉴。奴才对画萤的事真的一无所知啊!奴才真的不知道画萤竟敢毒害皇嗣,娘娘明鉴!”小米子吓得冷汗涔涔,生怕被当成谋害皇嗣的同党,一同被问罪了。一颗心是跳到了嗓子眼,心里对死去的画萤,也不免生出几分怨气。 “呵~你怕什么?本宫只是想问问你,这段时间画萤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听见皇后说召自己来,不是为了问罪。小米子的心才渐渐落回原处,他稳稳心神,开口道:“画萤素日里沉默寡言的,除了当差,也不怎么出门。就连奴才也是偶然帮了她一次忙之后,她才慢慢的同奴才又几句话说的。” “要说异常?”小米子皱眉,似在努力回忆,突然他眉目舒展,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大声道:“大概五日前,画萤从婕妤房里出来,便似是有心事一般。她平日里是个情绪很少外露的人,偏偏那天愁眉不展,频频走神。奴才问她,她也不说。不过过了一天,她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奴才以为她的事儿应该是解决了,也没放在心上。要说异常,这便是唯一的异常了,别的奴才便不知道了。” “哟!怎么又是郑婕妤啊?”章美人用手捂嘴,做惊讶状。只是她眸子里面讥笑满满,显得有那么几分浮夸。 苏晚棠敛目轻笑,视线投射在桌子上放置的天青色细瓷茶壶上。做事就做绝,这幕后之人费了那么那么大的功夫,是时候收网了。 郑婕妤如今已是赶狗入穷巷,穷途末路了。 郑婕妤的面色白的近乎透明,身体摇摇欲坠,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秋水身上,她咬牙道:“嫔妾没有做过,嫔妾冤枉!那日画萤进我房里伺候的时候,不当心打碎了我一对白瓷青釉底的梅瓶,嫔妾不过是骂了她两句。” “那郑婕妤可就太厉害了,这骂了几句就能让一个向来沉稳的宫女,失态一整天。郑婕妤的口才,可真是厉害。”容妃又接了一句嘴,如今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郑婕妤,再者柔宝林的孩子已经掉了,如果能把这郑婕妤也一同拉下来,岂不美哉? “怎么就这么巧?郑婕妤训斥了这画萤几天后,这画萤就狗胆包天,不仅敢谋害皇嗣,还敢嫁祸嫔妃。更离奇的是,她平日里沉默寡言,除了当差,可以称得上足不出户了。这样一个人,如何又能同柔宝林结怨?啧啧啧~真是离奇!”谢修仪也接了一句嘴,说完她还掩嘴轻笑了一下。 郑婕妤如何能不明白,自己如今已是狗入穷巷,只是她仍不死心,还在垂死挣扎。 她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些得意的嘴脸,只想扑上去把她们的脸,撕个稀八烂,这群落井下石的贱人! 郑婕妤恨从心起,全然忘记了素日里她也是这样的人。 第68章 落定 “好了。”皇后清了清嗓子,抬手制止道:“事情公道自有皇上判定,你们插什么嘴?” 这话一落,皇后也不看嫔妃们的表情。她转头看向萧蔺,温声道:“皇上,此事你怎么看?” 萧蔺居高临下,目光从殿内众人身上划过,他眸光黑沉的如同夜色,压的人心里沉甸甸的。 最后他将目光定格在了郑婕妤身上,薄的过分的嘴唇轻启:“既然证据确凿,郑氏降为七品御女。禁足采薇宫。红月处死!” 萧蔺言简意赅,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郑婕妤本就是强弩之末,听到这话,直接是站都站不稳了,甩开秋水的手,向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 她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这般坐在地上,竟然还无事。只是这模样,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可众嫔妃都顾不上可怜她,个个心内都在打着小九九,皇上还是对这郑婕妤~哦不~郑御女还是留了点脸面的。 迫害皇嗣,嫁祸嫔妃这么大的罪,竟然只是降位和禁足。看来,皇上对于郑御女腹中的孩儿还真是看重啊。 “皇上饶命啊!奴婢也是受了郑婕妤的蒙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那是麝香和红花。求皇上开恩,皇上饶命。”红月彻底崩溃,状若癫狂。她趴在地上双手死死的扣着地板,不想被千牛卫拉下去。 崔广来一个眼色,侍立在旁的小太监,一个捂住她的嘴,一个抓住她的手,把她拖了下去。 不管是不是主谋,胆敢在妃嫔的膳食里做手脚,这就是死罪。 一墙之隔的耳房里,柔宝林半靠在床上,桂香坐在床头脚踏上,她一脸激动地说:“皇上降了那人的位,还罚她禁足在宫里。小主,也算是给咱们小皇子报仇了。” “禁足?降位?”柔宝林苍白着一张脸,冷若冰霜。听了桂香的话,她没有丝毫的喜色。 “可她的孩子还活着呀!而我的孩子,却被她害了。自入宫以来,我处处与人为善。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对我的孩子?他是那么的小,一天也未在这世间走过。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样子,他就没了。”柔宝林怔怔的,眼泪如珍珠般滴滴滑落,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倏尔她眉眼一动,眉目间戾色尽显,咬牙切齿道:“可见,这与人为善是没有用的。这个善字救不了我,也救不了我的孩子。” “从今天开始,从前的曾善柔死了,随着她未出世的孩子死在这炎炎夏日里。从今以后活下来的只有柔宝林!只有柔宝林!” 说到最后,她狠狠的拍了拍床沿,眼神里面戾色尽显,夹杂着几分疯狂之色。 “小……小主。”桂香看着她,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她心里明白,以前那个单纯又善良的曾善柔,真的死了。 被这吃人的皇宫,活生生的撕成碎片,连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起,一片一片的拆吞入腹。 她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苦涩,她呜咽出声,握了柔宝林的手:“小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桂香都陪着你。” 她的话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柔宝林不由的眼睛更红了,泪水越来越多,她回握住桂香的手,颤声道:“好桂香。” 一主一仆,两两相对,俱都红了眼。在这最惨烈,最悲惨的一天,两颗心却更近了。 这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了! 今晚的经历对于苏晚棠来说,可谓是惊心动魄了。 前半段时间得了魁首,出尽风头。后半段时间又经历了谋害皇嗣,被栽赃陷害这样的大事。 等她回到栖云阁,晨光已经划破了夜幕,从那道缝隙中,投下一道熹光。 昨儿得了魁首,得了不少彩头。除了皇上皇后以及太后的,就是各宫妃嫔添的也不少。 秦桑和绿枝把这些东西又捧到了苏晚棠跟前,苏晚棠看了看,从托盘里挑出容妃添的那对花钗。放在手里比划了两下,果然讨厌的人的东西,就算是贵重无比,都令人喜欢不起来。 苏晚棠撇撇嘴,把那花钗往托盘里一扔,轻声道:“把东西都登记入册后,这玩意就放在最底层。” “是。”秦桑含笑应喏,哪里不知道自家小主是对容妃隔应的慌?不说自家小主了,就是她们这些奴婢,对于容妃也是隔应极了。 妃嫔的荣辱系在皇帝身上,奴才们的荣辱,自然是与自己的主子息息相关的。 “皇上不愧是皇上,这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水儿的好。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瞧瞧这南珠,这么大一颗,珠光温润柔和,一看就知道是少见的精品。”燕草好奇的看着托盘里面的东西,一边看一边叹道。 “你这丫头,倒是个识货的。”碧丝给苏晚棠倒了一杯茶,苏晚棠接过茶杯,正小口的啜饮着。听见燕草的惊呼声,她不由的也勾起了嘴角。 心思深的人一般都喜欢简单纯粹的东西,苏晚棠也不例外。 “嘿嘿嘿~”燕草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又轻快地说道:“奴婢就也是闲聊的时候听别人说的,不然奴婢哪里知道这些。不过奴婢知道这皇上皇后和太后,他们赐下来的东西,肯定是个顶个的好。” 说完,还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又与有荣焉道:“不过能得到这么多的好东西,可想而知小主的舞,是多么的精妙绝伦了。奴婢啊,只遗憾不能一睹为快呢!唉~” “说你胖你就喘着了。还不打水来帮小主把妆卸了。”秦桑抿嘴一笑,伸出白嫩的手指点了点燕草的额头。 “我省得呢!我早就吩咐下去了,估计现在水都烧好了。”燕草摸摸额头,笑着道。 她又转头看向苏晚棠,脸上不由自主的就咧开了一个笑容,她极清脆地说道:“奴婢先去瞧瞧水好了没?待会就伺候小主沐浴更衣,小主可要好好给我讲讲您那舞蹈。您是不知道,您这舞一跳完,还没一会儿呢。这阖宫都传遍了,说您是一舞倾城,跳起舞来如那月宫仙娥一般。” 第69章 第六十八 “奴婢就不服啦,心想什么叫我家小主跳起舞来,如同月宫仙娥。明明我家小主就是不跳舞,那也是仙女下凡。这群人真是没见识!”只见燕草那小嘴叭叭的,说话又清又脆,如同倒豆子般。 “好了。你家小主我都被你说的不好意思了,快忙去!”苏晚棠莞尔,被燕草逗得一阵发笑。 “唉。”得了令,燕草又是一笑,眉目飞扬,忙打了帘子出去。 “这丫头,真是个活宝。”苏晚棠笑骂一句。 “还不是小主您脾气好,纵着她。”秦桑与绿枝一同协作着,把这些东西都登记入册。听了苏晚棠的话,秦桑头也不抬道。 “是啊,不过燕草那丫头倒没说错。小主作的那支舞,只怕不只是阖宫传遍,估计明儿这外头都会传的沸沸扬扬的,整个紫禁城的人,都会知道您那倾城一舞呢!”绿枝与有荣焉,说起来自豪极了。 “这下小主可算是彻底成名了,以后谁还敢拿小主的身世来说事儿。”绿枝又挤眉弄眼道,一看便知心里欢快极了。 别说丫鬟们心头欢快,就连苏晚棠心里亦是欢快极了。 毕竟没人不喜欢赢的感觉,赢的感觉就是爽。 还有郑御女这个烦人精倒台了,真是……太爽了! 虽然这样说是有点幸灾乐祸,但后宫如战场,她早就和郑御女结下了梁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小主,水来了。奴婢先服侍您卸妆!”帘子打开,就见燕草端了一盆子水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粗使宫女,她们抬着一桶水。 碧丝忙使唤他们把水倒进浴桶里,又往水里撒了一点花瓣,加了几滴养肤的香露。 这边燕草细致的替苏晚棠卸着妆,突然卸妆的手一顿,斟酌道:“听说,柔宝林的胎掉了。是郑婕妤,不,郑御女做的。” 绿枝正替苏晚棠拆着发髻上的钗环,闻言眉头不由一皱,语气也略带严肃:“这不该问的,就别问。小主也累了一天了,还不动作麻利点,给小主卸了妆让小主早点休息。” “哦!”燕草缩了缩肩头,恹恹的应了一句。不过她手上动作没停,自然极细致轻柔的替苏晚棠卸着妆。 苏晚棠透过镜子,瞧她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般,不由的又是一笑。 “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不过这事儿可不能拿到外头去碎嘴,不然我也保不住你们。现下柔宝林这胎掉了,皇上正在气头上呢!皇上多重视子嗣,你们都是知道的。”苏晚棠对着镜子,素手摘下耳铛,一边摘一边轻言道。 想了想,她又细心叮嘱道:“绿枝,秦桑。你们两个明天就再辛苦些,把我这阁中的人,都叫来训训话。叮嘱他们出去可不能乱说,这风口浪尖上可不许出去给我惹祸。这几日都安分些,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 秦桑绿枝得了令,哪里还有不应的。 “可不是,这几日低调些好。且不说柔宝林这事儿了,就说小主拔得头筹,就够一些人眼红了。”绿枝把苏晚棠的头发都解了下来,正拿了把象牙发梳,替她梳着头发。一边轻手轻脚地梳着,一边轻言道。 苏晚棠赞赏的看她一眼,心想些丫头倒是个明白的。 可不是,她今日不光扬了名,还得了这么多好东西,可不是招人眼红。好在,昨儿实在是折腾的太晚了。今儿皇后体桖,特意免了请安。 本来今儿就该轮到去皇后宫里请安的。 “小主,水温差不多了。”碧丝绕过十二扇的曲屏走了过来。这扇曲屏上画着日暮炊烟,小桥流水。 苏晚棠看了很是喜欢,特意叫秦桑翻了出来摆上。这上面的画面,总让她联想到济州的生活。看着这面屏风,总能让她感受到那么一丝的乡村的宁静。 今日里的确也是太过疲累了,苏晚棠点了点头,扶了燕草的手进去。 之前膝盖上的伤,倒是好的七七八八了,万幸的是,膝盖上的肌肤依旧雪白嫩滑,并没有留疤。 虽然知道应该不可能留疤,但苏晚棠还是免不了的松了一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 要是真留了疤,她是掐死容妃的心都有了,虽然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等苏晚棠沐浴完毕,外面都已天光大亮了。清晨的气息格外的清新,空气中夹杂着花草木的清香。 苏晚棠抬头看了看天,天空如同蓝色与黑色打翻混杂在一起,调成了一片墨蓝色,还能够瞧见个月亮的影儿。 算起来,这也是活生生的熬了一夜。 苏晚棠收回视线,转身就进了物内。一晚没睡,自然是要好好补觉的了。 女人熬夜会变老变丑,虽不只能以色侍君王,但美貌本身就是一种武器。 她这种绝色美貌,更是无往而不利的利器。 慈安宫 太后坐在雕花水银镜前,她一贯睡眠不算太好。今日里更是早早的就起来。 这水银镜可是个稀罕玩意儿,照的人分毫毕现。比一般的黄铜镜可清晰多了。阖宫内,除了皇后处,就只有太后这儿有了。 珍珠站在太后身后,拿了把象牙镶东珠发梳,替她通着头发。太后年纪越大之后,便越注重养生。素日里是早晚都要通一百下头发的。 玳瑁站在太后左侧,从妆奁里拿了根素银寿字镶宝石发簪,挑了一点点神仙玉女霜放在掌心化开。而后又轻轻的点在了太后脸上,又轻轻的替她揉搓起来,以便这玉女霜更好的吸收。 “又是丽妃送来的?”玳瑁的手法是极专业,按得太后舒服极了。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突然开口问道。 “可不是,知道您这儿的玉女霜用完了,今早巴巴得就送来了。不止是这玉女霜,还有花露和胭脂。就是奴婢们,都沾了您的光,得了一瓶花露呢!”玳瑁勾起嘴角,甜笑着道。 太后闻言,睁开双眼,嗤笑一声:“她倒是个会做事的,既她给的,你们就收着!” 第70章 第六十九心思起1 “唉。”玳瑁手上动作不停,又轻应一声。 “昨儿的事如何了?”太后又问,对于柔宝林她不关心,但对于皇嗣她一贯是很重视的。 敢借着宴会谋害皇嗣,其心可诛! “说是郑婕妤。”珍珠抿抿嘴,轻言道:“不过如今得称她为郑御女了,说是她指使了她宫里的宫女,勾结了未央宫的洒扫宫女,在柔宝林的膳食里面下了药。可惜,那宫女自尽了,死无对证。” “不过皇上大概还是念着她身怀有孕,只降了她的位,禁了足。” 太后闻言,没有说话。 玳瑁又轻言细语地接嘴道道:“皇上看重皇嗣,总要给郑御女留些脸面的。” “皇上做事一贯如此。”太后颌首,对于自己的儿子还算是了解。提起大儿子,又免不了想起小儿子。 想起小儿子,太后又是一阵的心烦,她皱眉道:“这一个个的,都是不省心的。” 珍珠琥珀能成为太后的心腹,自然是极会揣度太后心思的。只见那珍珠笑着道:“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当母亲的哪有不为儿子考虑的?就不说皇上了,就是咱们殿下那也是极孝顺的。这放眼天下,哪个人能像您这般有福气?” “可不是!”玳瑁莞尔一笑,又接着道:“上次娘娘抱恙,魏王殿下急得跟什么似的!从封地上搜罗了那么多好东西,好药材。是一车一车的往宫里送。” 当母亲的哪里又会真的同孩子计较呢! 太后也不过是发发闹骚罢了,听了珍珠玳瑁的话,心内是自豪又慰贴。不是她自夸,她这两个儿子确实是个顶个的孝顺。 可这小儿子也不知怎么,就爱和大儿子对着干。每次进京,兄弟两都是闹得不欢而散。 太后是一想起就头痛,再有小儿子今年都二十了,还不愿意娶妻。一问他,就是还没玩够,不愿成家。 大雍的男子一般十七八岁就成婚了,像他这么大的,有些孩儿都一两岁了,偏偏他自己都不着急的。 真是个小冤家! 对于太后的心事,其他人不清楚,可贴身伺候的玳瑁和珍珠,焉有不知的? 玳瑁拿了块珍珠养颜粉,取了个银柄刻牡丹花粉拂,沾了粉轻柔又细致的给太后按压在脸上。 “娘娘的皮肤可真好,又白又嫩又滑。”玳瑁笑着夸赞道,声音不疾不徐的,让人如沐春风。 “这珍珠粉上到娘娘脸上,宛如天成,倒瞧不出是上过粉的。” 女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就连太后也不例外,她不由的弯了弯唇角:“你这嘴儿跟抹了蜜似的,甜的发鼾。” “奴婢说的可是实话,不信您问问珍珠。”玳瑁又笑着答道。 “玳瑁姐姐可是个实诚人,娘娘这皮肤确实保养的好。依奴婢看,和那二八少女也变不离了。”珍珠眉眼一弯,说出的话也如同那蜜糖般。 这话有点夸张,但挡不住太后爱听。这话一出,太后的唇角就没落下去过。 见太后心情不错,玳瑁方才又接着道:“娘娘何必忧心?这不还有锦溪姑娘嘛!” 太后隔镜睨她一眼,来了精神:“你是说把锦溪和斐儿凑在一起?” 说完,又自我否定似的摇了摇头:“不行,锦溪虽好。但家世摆在哪儿,还是太单薄了些。而且父兄都不出众,太平庸了些。” 太后心里是门儿清的,对于这些。她虽然喜爱刘锦溪,但这是看在自己幼妹的面子上,刘锦溪毕竟是她的亲侄女。 所以把刘锦溪纳进宫,当个嫔妃她还是愿意的。可要赐给小儿子当王妃,她是不愿意的。 刘锦溪的家世实在是太平凡了。父亲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是靠着她,才当上了个五品官。兄长孩儿都五岁了,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这样的人家,配给他的斐儿,不是拖累是什么? 虽说魏王已是亲王爵,封地又极为富饶。皇上对魏王也不算差,但魏王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惹皇帝生气。 皇帝虽是亲兄长,但耐心总有耗尽的一天。 就怕…… 毕竟这历史上杀父杀子的都有,何况只是个兄弟。 所以,魏王的妻子,必须出生显贵。必要的时候,要帮得上魏王一二的。 这些年为了魏王的婚事,太后也是煞费苦心的。 “娘娘想差了。”玳瑁又取了点胭脂轻轻点在太后颊上,又看了看镜子,觉得浓淡适宜。方才又扬起脸笑道:“奴婢是说,这锦溪姑娘是娘娘的亲侄女。若是留在了宫里,能依靠得可就只有娘娘了。再者,娘娘本就是疼她的。不论是从哪儿看,她都是和娘娘您一条心的。” “咱们殿下是赤子之心,虽说有时候行事莽撞了些,但他的心是好的。皇上虽然因为一些事训斥殿下,但毕竟是亲兄弟。若他们中能有个人耐心开解劝慰,岂不是比外人说一千句,一万句来的管用。” 太后闻言,也开始沉思起来。玳瑁说的确实在理,刘锦溪若是入宫,能依靠得确实只有自己。若是她能成为皇帝的妃嫔,对自己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可昨儿自己的话都说得那样明白了,奈何皇帝不接招啊! “唉!你以为哀家没想过。可皇帝他……”太后摇了摇头,无奈道。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她还是了解的。表面上看上去温文尔雅,实则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再则,刘锦溪毕竟也是自己的亲侄女,也不能真坑了她。花骨朵似的小姑娘,真害了她,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昨儿皇帝那么下了她的面子,说不得她就不愿意了呢? “山不就我,我就就山。”珍珠低笑一声,轻言道:“常言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娘娘何不问问锦溪姑娘的意思?” 太后略想了想,又对镜骂道:“你们两个倒是精乖,真成了哀家肚子里的蛔虫了。” 珍珠和玳瑁齐齐一抿嘴,轻言道:“奴婢们这是想娘娘所想,急娘娘所急。娘娘对奴婢们这么好,奴婢们自也要为娘娘分忧呢!” 第71章 心思起2 太后心中盘算一番,心倒是定下来了。 正好琥珀打了帘子进来,后面正跟着刘锦溪。 刘锦溪娇娇怯怯的走上前来,给太后行了一礼,温声软语道:“锦溪见过姨母。” 太后是越看她越爱,这么个可人儿,可不比那妖妖娆娆的狐狸精好多了,皇帝真是不长眼!她招招手,把刘锦溪唤到身前,轻轻问道:“这么早就起来了,可是睡不惯?” 刘锦溪摇摇头,嫣然一笑道:“不是,素日里锦溪在家中,也是这个时辰就起了。除了我自己梳洗打扮,我偶尔也会服侍着母亲梳妆打扮呢!” 太后笑着瞧她,听了这话,倒是有了三分兴致,她笑吟吟道:“那不如你今日帮哀家参考参考?” “那锦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锦溪也莞尔一笑,忙站在太后的身后去。 太后的妆面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连头发珍珠都已经梳好了大半了。 说是伺候着太后梳妆,但她也只是帮着太后挑挑首饰穿戴罢了,其余的还是得珍珠玳瑁来做。 珍珠熟练的将剩余的头发,绾出花样盘在头顶。珍珠的手生的巧,梳出来的发髻精巧极了。 “珍珠姐姐和玳瑁姐姐的手可真巧。”柳锦溪笑着赞道:“这化的妆和梳的发都是精致极了。” “她们一贯都是好的。现在轮到你来给哀家挑挑了。”太后颌首,又对刘锦溪笑道。 这边琥珀,翡翠,珊瑚,玛瑙,端了几个托盘过来,托盘里面都放着精巧绝伦,巧夺天工的头饰。 刘锦溪瞧了瞧,也不由心中发热。刘家不是什么豪门贵族,虽有薄产,但不过是不缺吃穿,勉强称得上锦衣玉食罢了。 她身为家中幺女,尽得家人疼宠,也是有几件好东西的。但那些东西无一不是太后赐下来的,再者那些东西,又怎么比得上眼前这些呢? 而且,这还只是太后所有的一小部分。 刘锦溪极力按压住澎湃的心潮,定了定心神,把心思集中在这几个托盘里,她心中默默对自己说要稳住,想要的都会有的。 “不如就戴这套点翠烧蓝的!华丽又不失庄重,正符合姨母的身份。”刘锦溪目光定格在这头饰上,笑吟吟道:“而且姨母皮肤白皙,戴这蓝色更加出挑呢!” 太后点头,琥珀马上就将着托盘捧了上来。珍珠轻手轻脚地将着头饰一一从托盘里面取了出来,一个一个的上到了发髻上。 正要挂上同系列的耳坠子,刘锦溪却伸出手制止道:“珍珠姐姐。不妨给姨母带上一对碧玺石耳坠子试试。” “好,就听锦溪姑娘的。”珍珠也不气恼,放下手中的耳坠子。又从妆奁里拿了对碧玺做底托镶东珠耳坠子。 她轻手轻脚的给太后挂上,又笑着道:“还是锦溪姑娘会打扮人,娘娘瞧瞧,多好看啊!” 太后揽镜自赏,镜中的人大气庄重,气韵高雅,确实是好看的。她脸上带着笑容,心里知道珍珠是给刘锦溪作脸呢! 身为她的贴身宫女,珍珠素来都是会打扮的。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全当逗小姑娘开心了。 太后也满意颌首,对刘锦溪赞叹道:“珍珠说的不错,锦溪眼光不错。” 刘锦溪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瞧着竟然有几分的腼腆。 太后梳妆完毕,扶了玳瑁的手站了起来。刘锦溪见状,忙上前扶了太后的胳膊。 这一举动,让太后对她的喜爱又多了几分。乖巧懂事,还是个会疼人的。 她亲热的攥住刘锦溪的手,拉着她坐在皇花梨木贵妃榻上,温和道:“锦溪丫头,姨母问你件事。” 她改了自称,刘锦溪也留意到了。心里对于太后之后要说的话,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 她感觉有些羞涩,脸上烧乎乎的。可一转头,又想起了昨天皇上的态度,就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她懊恼的咬了咬唇,姨母的一片心只怕要白费了…… “锦溪丫头,姨母问你,可愿意留在这宫里长长久久的陪着姨母?”太后拍了拍她白嫩的小手,慈和至极道。 绕是心中懊恼,闻言她还是不由的羞涩起来,毕竟她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咬咬唇角,脸上红云朵朵眉头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微得苦恼,她轻言道:“可……可皇上他不愿意啊!” 光只说了皇上不愿意,却没说她愿不愿意。 太后都是过来人了,心中哪有不懂的? 她是笑开了花儿,又握了刘锦溪的手,揶揄道:“先别提他,你还没说你愿不愿意呢?” “姨母~”刘锦溪羞不自抑,娇嗔一声。 “我,我,我心悦陛下。”刘锦溪红着一张脸,声若蚊蝇。 “好,好,好。”太后抚掌大笑,连说了三声好字。 “可皇上他……”刘锦溪为难的看了太后一眼。 “皇上他这个人脾气倔的很,认定的事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太后叹了一声。 “那……”刘锦溪有些低落,也有点懊恼。既然这样,姨母还做什么要问自己的心意呢? “唉~”太后高深莫测的一笑,伸手理了理刘锦溪的发鬓,似有所指道:“这世上哪能事事称心如意啊?有些事儿,有时候也是要用些手段的。” 刘锦溪心里有些不安,她惴惴不安道:“姨母,我不明白。” “傻孩子,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这几个字你听没听说过?”太后又循循善诱道。 刘锦溪又下意识咬了咬嘴角,心中忐忑不定。对于太后的意思,她大抵是明白过来了。 只是太过惊讶了,以至于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姨母她…… 刘锦溪又气又恼,但气恼过后,理智回笼。她又思考起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对于自己的家世,她心里亦是极清楚的。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她这样的出生算得了什么? 若不是因为有个做太后的姨母,只怕这皇宫她这辈子能不能进一次都是个问号。 也因为有太后的侄女这个标签在,才让人高看一眼。 第72章 心思起3 可这个标签入了公府,候府也是不够看的。毕竟太后只是她的姨母。 现下,她已经到了十五。亲事是高不成,低不就。 低的她看不上,也不甘心。高的,公府候府里面的嫡子就不要想了,之前来往家里说亲的,不是些庶子就是寒门子第。 也有嫡出的,定北伯府前儿不久,不就托了人上门。说是想替他家的二公子求娶她。 这二公子是嫡出不假,但他不过是嫡次子。而且还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贪花好色,一个十足的酒囊饭袋不说。人还生的肥头大耳,眼睛就比那绿豆大不了那么一丁点。 她偶然在花朝节上,见过那二公子一次。只要一想到,他当时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刘锦溪就感到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嫁给这样一个人,她还不如铰了头发当姑子去。就算常伴青灯古佛,也好过叫这样一个人糟蹋了! 她又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角,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这双柔荑白皙如玉,指骨修长,骨节分明。指甲磨成了半圆状,用寇丹精心的染了,泛着漂亮的水红色。 这样一双手,生来就该享尽富贵荣华。而她生来花容月貌,自然也不甘于平庸。 就算是入宫只能当个妃妾又如何?姨母入宫的时候不也是个妃妾吗?可如今多风光! 可见一件事是如何开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皇上如今是不喜欢她,可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日久天长,水滴石穿。只要她持之以恒,就算是块冰也能被她融化。 再者就算以后还是不成,只要她能顺利的生下皇嗣,她的下半生也能高枕无忧了,而且她的家族也能和她一起水涨船高。 就像姨母,不也是母凭子贵。最后更是凤临天下。 前半生卑躬屈膝又如何?如今,谁又敢看不起她呢?! 刘锦溪突然就徒增了万分的勇气。姨母说的对,山不就我,我就就山。 眼前的困难怕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但凭姨母吩咐。”刘锦溪下定决心,她低垂着头,粉面含春,娇声道。 “好,好丫头。”太后满意颌首,连脸上的皱纹都跟着舒展开来。 “那接下来……”刘锦溪试探道,关于她的前程,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你且等着!姨母会给你安排的好好的。”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故作高深道,心中一个想法却渐渐成型了。 又笑看一眼刘锦溪,多水灵的丫头!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窗外阳光明媚,透过窗柩照射进了屋里,投下斑驳的影子。廊下的花朵开的鲜艳而又热烈。微风吹过,门口的珠帘被微风吹动,相互撞击着,发出声声脆响。 采薇宫 郑御女枯坐在桌前,她表情木然,似是极其的心灰意冷,整个人失去了斗志。 落霞侍立在她身边,见她这样,心中亦是焦急。可心中却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突然,走廊上响起一阵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到近,不一会便见秋水打了帘子进来。 她手上提着食盒,见郑御女这副模样,心内也是一声叹息。 她快步上前,把燕窝从食盒里面提了出来。又素手盛了一碗,轻轻推到郑御女跟前。 秋水轻声劝慰道:“小主,还是用点!您从昨儿开始便没吃东西了。” “拿开!”郑御女摆摆手。“我吃不下。” “小主,您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就是不为着您自个儿,也该为着您肚子里的小皇子呀!”秋水苦口婆心。 “是啊!小主。咱们都知道您是冤枉的,您如今这样,可不是趁了那些贱人的意了。”落霞也上前轻声劝慰道。 道理摆在这儿,郑御女心中哪有不懂的。只是昨日里的事儿对她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昨日里她还是郑婕妤,身怀有孕,前途一片光明。只要生下皇子,封嫔封妃指日可待。可谓是宫中第一得意人儿。 可今日呢?她成了个小小的御女。御女?算个什么玩意呢?她入宫就是宝林,现下竟连刚入宫时都不如了! 仅仅过了一天,便是这副光景,真是天大的笑话!郑御女心中不能接受。 又想起害的自己如此的画萤,郑婕妤又是恨的牙痒痒,这个杀千刀的贱人! “小主,您还是用点!小皇子才是您最大的倚仗呢!别的都是虚的,只要您平安生下皇子。其他的,还怕没有吗?”秋水又轻言道。 “到时候,皇上就是看在小皇子的面子上,也不会教您像如今这般的。您想想杨婕妤,可不就是个例子吗?安康公主还只是个公主呢!” “唉~”郑御女叹了一声,终于还是动了起来。她端起燕窝,掂起勺子舀了三四下,方才又轻轻舀起一勺送进嘴里。 她哪里能不明白,如今肚子里的是她唯一的倚仗。 只可恨,遭人暗算,一夜之间成了个御女。连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儿都做不到了。 这幕后之人的用心实在是太歹毒了。也怪她这些日子得意忘形,竟然没有丝毫的准备,打的她措手不及。 实在是大意了。 郑御女懊悔不已。 又想起画萤,心中警觉万分。平日里瞧着那画萤也是个本分实在的,哪成想这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郑御女几口就将这一小碗燕窝用完,又下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眼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秋水和落霞身上。 这宫里的宫女,她是再不敢信任了。还好,秋水和落霞都是从府里带出来的,平日里对她是再忠心不过得了。 郑御女又定下心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只要她缓过了这一阵,这幕后之人就别想好过。还有容妃,章美人,这两个落井下石的贱人。 今日之仇,她是记得足足的了。 果然恨比爱要来得深刻,想起昨日里受的屈辱,郑婕妤便如同那斗鸡一般,又燃起熊熊斗志。 第73章 夜幕沉沉,天空银星点点。地上灯火通明,甬道上宫庭中都点燃了灯火。 永巷内,凤鸾春恩车徐徐行进着,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声声脆响。马车上的四个翘翅,都挂着银铃,行走间发出“铛铛”响声。 玉才人坐在车内,她垂眉敛目,睫毛长如蝶翼,嘴角勾起笑容,看起来温柔又恬静。 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色绣花襦裙,头发挽成双环髻。髻上并没有多余的发饰,只发侧插了几朵木槿花,外加一只鎏金镶粉色宝石步摇,为她装点了几分艳色。 耳朵上挂了一对水滴型的珍珠耳坠子,随着马车的行动摇晃,倒为玉才人平添了几分活泼。 眉毛化成却月眉,顾名思义,这眉毛就如同夜空中初生月牙儿一般,衬得她更加的温婉可人。 眼睛如含春水,不笑已带三分情。眼波流转间,看得人心都酥软了。唇上今日点了淡粉色的口脂,与她本来的唇色相差无几,却更显柔嫩,就如同那清晨的花瓣一般,诱人欲吻。 她坐在车里,既紧张又期待。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这心还是跳的如同那小鹿乱撞一般。 玉白的俏脸上,升起朵朵红云,便是不用胭脂,已是一副好颜色。 马车走在青石板砖上,马蹄声又脆又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回荡。她小心翼翼的掀开轿帘,道路两旁挂好了羊角宫灯,隔着灯罩都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火苗。 远远望去,道路上,各宫室门口,就像挂上了一个橙乎乎的小灯笼,看上去倒是喜人极了。 绿腰在车外行走着,手里提了一盏喜鹊登枝的六角宫灯。她歪头瞧了一眼自家小主,又是捂嘴一笑。 “坏丫头,你笑什么?”玉才人嗔她一眼,娇声道。 “奴婢笑……”绿腰古灵精怪的转了转眼睛,就是不把后面的话接着说下去,反倒是又捂嘴笑了起来。 玉才人也轻笑一声,柔柔道:“得了,你也别说了。八成又是打趣我的。” “唉,小主这次可猜错了。”绿腰扬了扬头,脸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奴婢笑是奴婢心里头高兴。因为小主高兴,奴婢自然也高兴。” 玉才人闻言,柔柔道:“你呀你,都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玉才人说话是一向温柔的,更别提这话里还包含着深深地宠溺。 主仆两闲话了几句,玉才人便放下了车帘,后背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起来。 马蹄声,银铃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回荡,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的醒目。 这声响划破黑夜,随着走动,便传进了沿途的宫室中。 这边有人春风得意,那边自也有人凄风苦雨。 朝霞殿 容妃刚刚沐浴更衣完毕,头发上的水气还未干。她坐在玫瑰椅上,银雀与金燕各拿了一张帕子,替她绞着头发。 她拿了个景泰蓝猫咪形状的玩偶在手中把玩,听到外头传来的银铃声,她的手微微一顿。 “今儿召的谁?”她红唇微启,几个字从她口中轻轻飘了出来。 金燕的手一顿,抬起头不由自主的瞧了一眼银雀。却见银雀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永远是这副镇定的模样!真是讨人厌的紧了!金燕心内腹诽。 不管这边金燕心中如何想法,银雀已经慢条斯理地说道:“今儿好像是召的玉才人。” “哦~”容妃玩味一笑,突然就将头向后转去。这边金燕心内开着小差,哪里能反应急时?她手里还抓着容妃几缕头发,哪里能料到容妃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转了过来。 直到听见了容妃的痛呼声,她才急忙放开了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容妃的巴掌已经打到了她脸上。 她被打的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白皙的脸上五根指痕浮现,直到痛意传来,整个人才如梦初醒一般,马上跪在地上求饶。 “娘娘饶命!” “你这该死的贱婢!”容妃一手捂着头,一手指着金燕。保养得宜的玉手上涂着艳红的寇丹,在这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光泽。但这个动作却也让容妃多了几分咄咄逼人之感。 听了金燕求饶,她心中仍不解气,顺手便拿起刚才放在桌子上的景泰蓝猫咪向她砸去。 金燕不敢躲闪,那喵咪就直挺挺的砸到了她头上。金燕吃痛得不由惊呼出声,脸上的五官也皱成了一团。 “嚎什么嚎?大晚上的嚎什么丧?本宫还没死呢!”容妃心情本就不好,如今心火似乎是烧的更旺了些。 金燕不敢再出声,只好垂着头,轻轻啜泣着。 “你还有脸哭?!”容妃瞧着她,似是觉得不敢置信。走上前两步,似是又要发作。 “娘娘~”银雀跟上前去,挡在容妃身前。她不赞成的轻轻摇了摇头,又扶住容妃的右手,轻声道:“娘娘息怒,这天气虽然炎热。但这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您这头发还湿着呢!还是先坐下来,奴婢先替您把这头发绞干了。” 对于银雀的话,容妃一般是能听进去几分的。她挑眉瞧了金燕一眼,又扶着银雀做在了玫瑰椅上。 银雀又换了块干净的帕子,又轻柔的替容妃擦拭起来。观容妃面色稍微和缓些了,她在心中打好腹稿,方才慢慢开口道:“金燕也是娘娘从府里带来的,平日里也是极细心不过的了。想必今日也不是故意的,娘娘宽宏大量,不如就原谅了她这次?” 容妃笑看她一眼,直言不讳道:“你倒是好心!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你的情。” 银雀也不看金燕,只轻轻抿嘴一笑道:“奴婢才没有那么多好心呢!奴婢不过都是为着您!” 容妃不说话,只瞧她。 银雀手上动作不停,接着道:“您身子骨不好,小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奴婢是怕您这头发未干受了凉,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再有这天气热,心火旺,气大伤身。为着这奴婢伤了身子,可不好。” 说完,头发也绞得差不多了。她将帕子放下,又从桌上的托盘里取了一把象牙发梳,轻手轻脚地替容妃通起头发。 第74章 她对金燕使了个眼色,似是极不耐烦地道:“还跪在哪里做什么?还不快把这脏污的帕子拿下去。放在这里碍娘娘的眼吗?” 金燕得令,心中只觉得屈辱万分。她和银雀分明都是容妃从府里带来的,分明都是容妃身边的大丫鬟。可如今的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瞧瞧!同是大丫鬟,自己却需要这银雀来替自己求情!永远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令人恶心! 明明也是个奴才,却在她面前摆起了主子的谱,真是好大的威风。呸!这贱人也配?偏偏娘娘还这般纵着她。 金燕咬着牙,心里恨得不行。 她觉得容妃说的对,她就是不会领情的!银雀这贱人不过是在容妃面前装相罢了。 好展现她在娘娘面前是多么的得用,娘娘对她又是多么的不同,是在嘲笑她,嬉笑她的狼狈!这个口蜜腹剑的贱人!!! 金燕低垂着头,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上前去端了托盘便从室内退了出去。 出得室来,她才抬起一张脸。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退了许多,只留下两条红红的印迹。她回眸瞧向室内,只能远远看见银雀将头凑到容妃耳边,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话一般。而容妃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还回头轻轻拍打了银雀一下,竟是一副少有的小女儿的娇态。 金燕看得两眼通红,心中更是嫉恨不已。对于银雀的怨恨更是达到了一个顶点。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娘娘只会对着银雀这样笑,从小到大,她究竟是哪点不如银雀了?! 她嫉恨地两眼发红,心中似被火烧一般。这火烧的她快要发疯,整个人似乎被这火烧得透透的,都快成了飞灰。 如果…… 银雀消失了,该多好! 那样娘娘一定也会像对银雀一般对自己! 她心里戾气丛生,突然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蓦然一惊,甩甩头,想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 这念头却像毒蛇一般缠绕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挣脱不得。 她白着一张脸,快步向前走去。只是欲壑难平,恨火难消,她总有一天会做出选择的。 明月高悬,圣洁的月光洒落大地。它慈悲又冷漠的,注视着这大地上的每一个生灵。 凤鸾春恩车到了两仪殿,绿腰赶忙上前扶了玉才人出来。宫门口早就站了几个绿衣小太监。 他们走上前来给玉才人行了礼,然后又查验了对牌。方才领了玉才人进去。 玉才人进去的时候,萧蔺正坐在屋内南窗下闭目沉思。 站在萧蔺旁边的崔广来见了玉才人,忙轻声禀吿道:“皇上,玉才人来了。” 萧蔺睁开眼,只见玉才人刚刚走进屋里。见了自己又是轻轻的一福身,动作极美,似风中的柳叶一般。 玉才人柔柔道:“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玉才人人生的温柔,声音自也是温柔动人,萧蔺对她自也是喜爱的。 萧蔺略微一颌首,温声道:“爱妃,快快请起。” 玉才人低首一笑,又莲步轻移,走到萧蔺身前,温声道:“皇上刚才在做什么?” 萧蔺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又挥了挥手,让崔广来退下。 “在想些事。”萧蔺轻声回道。 玉才人又是一笑,也不追问。侧过头来瞧向萧蔺,又是温温柔柔地道:“皇上都已经沐浴更衣了?” “怎么?爱妃还想着伺候朕?”萧蔺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看得玉才人是耳根子都红了起来,脸上自不必说,如同打翻了红色染料一般。 “皇上真是……”玉才人娇嗔的看了萧蔺一眼。 “真是什么?”萧蔺忍不住逗起了她。 玉才人低头一笑,又娇娇的看他一眼,却不肯接着刚才的话题,轻柔道:“皇上这身寝衣是才做的?” 萧蔺看着眼前的美人,美人含羞带怯,明明是十足的好颜色。心中却还是觉得缺失了什么似的,他有点遗憾,若是那个小姑娘…… 他有些走神。 “皇上,皇上。”玉才人半天听不到萧蔺的回答,又轻轻唤了他两声。 “爱妃说什么?”萧蔺回神,笑着问玉才人。 玉才人微微一皱眉,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萧蔺,媚眼如丝,美人这一双眼眸里夹杂着点点控诉。 “嫔妾问您,这寝衣是新做的吗?这上面的龙可绣的真是太好了。偏偏皇上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嫔妾的话都没听清楚。” 萧蔺一笑,又执起了玉才人的手把玩着。这宫中嫔妃的手,就没有一个是难看的。 都是养的又白又嫩,似那水葱一般的。 “朕在想爱妃貌美如花,这样的仙女竟然落到了朕手里。”萧蔺玩笑一句,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了玉才人脖颈上。 “皇上就爱逗嫔妾!”玉才人娇嗔一句,温柔的别了萧蔺一眼。心中却甜丝丝的,如同吃了蜜糖一般。 她是真心爱慕萧蔺的,自然是他的一句夸赞都能让她欢喜半天。 “皇上的寝衣做的如此好,嫔妾还想着改天给皇上做一件呢,现下倒是怕拿不出手了。”她又柔声说了一句,眼神却不经意间就夹杂着期待,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爱妃的手艺必定是极好。”萧蔺笑着附和一声,又抬起衣袖,看了看袖口,袖口用金丝绣着龙纹,的确是精美无双的。 “这件寝衣也是今儿常宝林送来的,做得倒是精美。” “常宝林师从大家,嫔妾怕是真拿不出手了。”玉才人轻言细语道,语气温柔极了。 “爱妃亲手做的,不论是什么样儿,朕都喜欢。”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萧蔺是不乏耐心的。 听到了想听了话,玉才人心里甜蜜极了。她又是低眉一笑,瞧了萧蔺一眼,端是风情万种,这甜意都带了些在脸上。 萧蔺见她这样,心中也是一动。他想这玉才人虽然有时候古板了些,但为人温柔,倒是不难相处。笑起来竟然还带了些风情,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了。 第75章 萧蔺把头抵在了玉才人脖颈上,温热的鼻息让玉才人不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萧蔺薄唇轻启,声音磁性中又带着别样的性感:“天色不早了,不如早点安置了!” 玉才人脸红的如同番茄,眼睛如含春水。温言,她温顺的点了点头,如蚊子哼叫般,低低嗯了一声。 萧蔺又是一声轻笑,竟揽腰直抱起了玉才人,听到玉才人不由发出小声的惊呼,他嘴角的弧度勾得越发大了。 他抱着玉才人走到龙床前,把怀里的美人儿放在床上。美人儿含羞带怯,似春日枝头上的桃花,惹人怜爱。 萧蔺一把就把绞丝纱做就的纱帐拉下,纱帐似一道屏障,把外面与里面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账内,鸳鸯交颈,被翻红浪,掀起阵阵波涛。 账外,红烛流泪,灯火飘摇,烛光明明灭灭。 今夜,自又是一个不眠夜。 对于好多人都是。 穗华宫 陆昭容坐在窗前,痴痴的望着天上这一轮月亮。 她已经洗漱完毕,满头的珠翠都拆卸的干干净净的。一头锻子似的长发批散在身后。 素白的小脸上脂粉未施,比起平日里妆容精致的她,此时不施半点脂粉的她,犹如那出水芙蓉。 只是她似乎是不大开怀,眼睛直勾勾的瞧着窗外的明月,伸出手掌对着那一轮明月,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月亮的温度。 月光下,她目光痴迷,肌肤白的有些透明。 阿绫站在她身后,担心的看着她,似想劝说,却生生的按耐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手掌。似是回过神了一般,目光中有了别样的光彩。她半嘲半讽地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满都是苦涩:“都说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好一句天涯共此时,皇上与我的共此时!皇上他温香软玉在怀,花前月下,好不快活!而我?凄风苦雨,满面愁容!真是,好一个共此时!” 说到最后,她话里已然带了三分怨气。泪水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眼眶之中倾斜而出。 “娘娘,您可别在说这样的话了。”阿绫上前一步,走到陆昭容的身侧,她拿出一张丝帕,想为陆昭容擦拭脸上的泪水。 陆昭容别过脸去,目光又投到了月亮上,只是那泪水就似止不住一般,从她眼眶滑落,顺着脸颊流下。 阿绫无法,只好将丝帕塞进陆昭容手里。陆昭容虽然仍是瞧着月亮,但到底是没有再拒绝。她抓紧丝帕,还放在手中捏了捏,大抵她的心潮还是并不平静的。 “娘娘,夜深了。不如早点歇息了!啊!”阿绫的话语极轻,就似在哄劝小孩子一般。 “歇息?我哪里又能睡得着呢?”陆昭容摇摇头,又是极苦涩的一笑,说出的话轻飘飘的,似乎是能被风一吹就散。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又自嘲一笑:“只怕皇上与玉才人现在早就安歇了!” “娘娘~”阿绫眉头紧皱,闻言心内也是又酸又涩,也为自家主子感到委屈。但她也很清楚的知道,眼下自家主子这种状态,是极不好的。 “您……您还是别看了!这深更露重的,也没什么好瞧的了。奴婢帮您把窗子关上!”阿绫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把窗子拉拢。 陆昭容抬手制止,她回眸瞧着阿绫,极轻的笑了一下,声音似是漂浮在了空气里:“我再瞧最后一眼!” 说完,她探出身子往外看了看。门前,廊下,以及进出的院子道路上都点燃了羊角宫灯。 她往外看了看,只能看到那橘红色的烛火,几个值夜的小宫女站在廊下打着瞌睡。 她笑了笑,又收回身子,把窗户拉上,对着阿绫轻轻笑着道:“睡!” 阿绫忙扶了她,一把捂住她的手,嘟囔道:“瞧瞧,您的手又是这样的冰冷!这夏日里虽然炎热,但这深更露重的。您的身子,您自己不清楚啊?自从您生小皇子难产……” 阿绫一下制住了话头,忐忑的看了一眼陆昭容。心中懊恼无比,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明明知道孩子是陆昭容心上的疮疤,怎么能这么大意……真是该死! 却见陆昭容似是没有察觉一般,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她温和的瞧了阿绫一眼,躺在了床上,轻言道:“今儿你就睡在外间的榻上!这么晚了,我应该也不会起夜了。” 阿绫又担心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慢慢绕过屏风走到了外间。 按规矩,她这种贴身宫女一般都是留在室内脚榻上歇息的,方便半夜好伺候着主子起夜。 但陆昭容平日里瞧着是个极温柔的人,可骨子里面执拗的厉害。拿定了主意,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罢了,外间也不过是多走两步路,夜间多惊醒些。 陆昭容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她睁着眼睛,只木瞪瞪的望着罩顶。 账顶上绣着的是一副瓜瓞连绵图,瓜瓞连绵?陆昭容又忍不住讽刺一笑。 她翻了一个身,脸朝着床外面。她的目光落在十二扇曲屏上,屏上画着一副落日图。 画倒是好极了,只是现在她也无心欣赏。心中似有思绪万千,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很奇怪,一面清醒且理智,一面又似乎是怨愤中夹杂着疯狂。 皇上已经许久不曾召过她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她觉得自己都糊涂了,竟然有些记不清了。 她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但大抵是怨,也是恨的。 对的,是恨!也是怨。 对皇上的恨,也是对皇上的怨。他们的孩儿死了,皇上却像没事人一样。那么快就能忘记失去孩子的悲痛,好似他们从未来过一般。好似他也忘了,他也曾那么疼爱过他们一般。 皇上他,把他们都抛弃了!只留下她活在过去,怀缅着他们的孩儿们。 陆昭容又翻了个身,极讽刺地笑了。觉得自己真是个痴人! 皇上他富有天下,多的是女人为他生孩子。 第76章 他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他不会再记得他们那对苦命的孩儿了! 他们的孩儿啊,生的像她也像他,终究还是要被他遗忘了吗? 陆昭容抓紧锦被,心中悲切极了,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东西,终究还是碎了。 她闭了闭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玉才人扶了绿腰的手下车,她满面红光,脸上难掩媚色。 驾车的小太监殷勤地给她行了一礼,玉才人命绿腰拿了银子打赏了。 驾车小太监目送着绿腰扶了玉才人进了院子,方才调转车头,欢天喜地地回去了。 玉才人进了院子,便看到东侧院还是灯火通明的。青杳拿了羊角宫灯站在门口,看见玉才人与绿腰,就先露出一个笑。 她快步迎了上来,脆生生道:“小主小心脚下。”说完又护住玉才人上了阶梯。 她打起帘子,玉才人与绿腰率先走了进去,青杳跟在身后,也进了屋来。 玉才人坐在桌前,绿腰替她倒了一杯茶。玉才人接过茶水,啜饮了一小口。 不多时,帘子又打了起来。只见红花与绿叶,一人端了盆热水,一人端了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干净的帕子。 她们进的屋来,又齐齐给玉才人行了个礼。 红花与绿叶都是玉才人进宫后,内务府分来的人。自然是比不过玉才人从家里带来的绿腰和青杳了。 所以,她们在和玉才人相处的时候,总是要拘谨些的。 红花与绿叶又端着东西走到桌前,轻轻问道:“奴婢现在帮小主梳洗?” 玉才人放下茶杯,轻轻点了个头。她在两仪殿已经沐浴过一次了,现下不过是再净净面,擦擦手罢了。 这边灯火通明,动作窸窸窣窣,难免会发出些声响。 陆昭容躺在床上,听到东配殿传来的动静,只觉得这声音似乎大的不可思议。 它在自己的脑海里面盘旋,回荡,赶也赶不走。 她烦躁的翻了一个身,脑海里面却不由自主的想,玉才人会是什么表情,想必一定是娇媚异常。 她想,皇上一定非常怜爱她。 是了,皇上对于他喜欢的女人,一般都是有耐心的。以前的时候,他对她也是极爱宠过的。 那些日子似是在眼前,又似是在昨日,又似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得她都快想不起了。 她闭了眼,用锦被捂住头。极力催眠自己,默念道:睡,睡,睡着就好了。 且不论今夜对于别人是如何。 苏晚棠今夜倒是舒舒服服的睡了个觉,卯时将至,绿枝便轻轻打起了床帘,轻声唤道:“小主,该起来了。” 苏晚棠揉揉惺忪的睡眼,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她这副样子,平日里是非常少见的。绿枝这一下子见到,也觉得有几分新奇。 平日里的小主是沉稳大方的,这样迷糊可爱倒是惹人疼的紧。 绿枝扶了她起来,又从衣架上拿了件刚熏好的粉色绣珠花襦裙,伺候着苏晚棠穿上。 刚刚换好衣服,就听见帘子撞击的声音。原是燕草打了帘子进来,她手里还拿着洗漱的用具。 她一看见苏晚棠,脸上就露出个笑容,她端着东西快步走上前来,边走边道:“小主起了,奴婢先服侍着您洗漱!” 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拿了牙刷沾上青盐,递给苏晚棠。 苏晚棠接过,咕噜噜的含了口水,拿起牙刷刷了起来。燕草又拿了个铜盆,接苏晚棠掉落下来的污水。 净过口后,燕草把装了污水的铜盆,端起来递给侍立在她身后的粗使丫鬟。 那丫鬟接了盆,又行了礼退了出去。 燕草又绞了一块帕子替苏晚棠细致的净了面,擦了手。 “小主,今日梳个什么发型?”苏晚棠坐在梳妆镜前,燕草站在她身后替她梳着头发。 苏晚棠想了想,轻言道:“就梳个单螺髻!” 燕草点头,自家小主一贯是不喜欢那些花哨的。 燕草手巧,动作又利落又快。她拿出一瓶玫瑰花味的头油,倒了铜钱大小的在手心里面。自家小主不喜欢用头油,所以燕草没有用太多,不过这点也够用了。 她均匀的把头油抹在了苏晚棠发上,看着发丝因为上了头油,轻微的泛着光泽,她心中就有了七分满意。 自己小主的头发生的好,就如同那上好的锦缎一般。这样好的头发,自然是要好好养护的了。 无奈,自家小主就是不喜欢这头油,说是油乎乎的。 燕草动作极快,不一会便梳出了一个漂亮的单螺髻。 苏晚棠看了看镜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燕草又打开妆奁,妆奁里面摆放着不少苏晚棠平日里常用的头面,燕草轻声问:“小主今日里想戴那一套?” 苏晚棠瞧了瞧,又伸出手从妆奁里挑了支蝴蝶点翠宝石发钗,这发钗做的精致极了,蝴蝶的翅膀上的花纹是用点翠做成的。蝴蝶的两只眼睛又是用红宝石镶嵌的,苏晚棠把这钗放在手上,蝴蝶也跟着巍巍颤动。 苏晚棠又把玩了两下,轻笑着道:“就这钗!” 燕草接过钗,轻轻的替她把钗簪进发髻里。苏晚棠的眼光,自是不必说的,戴上自然是极好看的。 “你在去给我剪朵山茶花!” 苏晚棠轻声道,大雍的女子大多都喜欢簪花,苏晚棠自也是不例外的。 燕草得了令,拿了剪子在廊下剪了朵又大又好的进来。她替苏晚棠簪到了鬓边,满意的点了点头。 自家小主生的好,簪上这花更是妖而不艳,好看的紧了。 又从妆奁里面挑了一对素银镶嵌碎宝石的耳坠子,替苏晚棠挂上。 苏晚棠满意颌首,镜中的人儿,秀美风流,雅致内敛。她前儿才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实在是不好太打眼了。 都说树大招风,现下眼红她的人着实不少,还是低调行事的好。 虽然她不怕事儿,但这事儿一多,它也烦人啊! 特别是今日是去皇后殿里请安,那么多妃嫔齐聚一堂,个个就都斗志昂扬的。 第77章 “哟!瞧瞧这是谁来了?” 苏晚棠刚刚踏进千秋殿,便听到上首当传来一阵调笑声。她抬起头,定睛一看,原是陆昭容。 陆昭容今日穿了一袭紫罗兰色绣花襦裙,脸上的妆容画的精致极了。只是好像脂粉施得略厚了些,脸色显得有些过于白了,倒是多了几分失真感。 只是她本人仿佛未曾察觉一般,脸上的笑容明媚极了。 对于陆昭容,苏晚棠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恭敬上前一一给高位妃嫔们行了礼。 “刚才说起你呢,你就来了,可见这人真真是说不得的。”淑妃放下茶盏轻笑道,待苏晚棠的态度温和极了。不过,她一贯是会做人的,接人待物自有一套,在这宫内是人人称赞的。 她打量了苏晚棠几眼,又接着笑道:“刚刚说起你那萤光舞,真是美妙绝伦。你知不知道,你这舞是惊艳了多少人了!” 苏晚棠低首一笑,似是温柔极了,她轻笑着道:“娘娘真是折煞嫔妾了。嫔妾不过是微末小技罢了,都是姐姐们让着嫔妾呢!” 淑妃又是一笑,红唇勾得弧度极大,她摇摇头:“瞧瞧!瞧瞧!真是个谦虚的。” “苏才人这魁首还是微末小技,那我们这些岂不是更拿不出手了。”谢修仪轻呷一口茶水,轻轻开口道。 她目光落在了苏晚棠身上片刻,表情似笑非笑。苏晚棠倒拿不准她这话到底是褒奖还讽刺了,心想她也没得最这谢修仪啊。 还没想明白呢!那谢修仪却不看她了,转头与陆昭容说起话来。 苏晚棠自然是不会自讨没趣,又同淑妃客套了两句,便回座位落了座。 又过了一会,却见玉才人带了绿腰入了殿来。她今日穿着一袭桃红色绣花襦裙,头发梳成凌云髻,髻上簪了几朵开的正好的凤尾兰,自己一只金镶玉的如意珍珠步摇,长长的珍珠穗子垂在耳边,行走间摇摇晃晃,散发出温润的珠光。 她今日化了一个桃花妆,眼角处也点了胭脂,多了几分绯红之色。两蹙柳叶眉之间,剪了金箔纸来做花钿,唇上也涂了石榴红色的口脂。比之平日里的温柔可人,更添了几分柔媚。 她入的殿来,先是偷偷给苏晚棠使了个眼色。又脚步款款走上前去,一一给高位妃嫔们行了礼。 老好人淑妃依旧是副极温和的模样,拉了玉才人的手又夸赞了几句。 其他的妃嫔倒也没有为难她,大多都是轻轻点个头,淡淡喊声起。 等到了章美人这儿,就不那么太平了。只见章美人拿着那茶杯,正打开了杯盖,捧在手里,似是正要喝点茶水。 见玉才人行礼到自己跟前,她容长的脸上,媚眼一挑,似是盛气凌人,又夹杂着几分阴阳怪气。她把话音拉得长长的:“玉才人这气色,倒是真真的好呢!” 特别是哪个“呢”字,尾音拉得跟那唱戏的似的。 “美人过奖,美人不也人面桃花。”玉才人温柔一笑,又柔柔说道。 “哼!我呀,到底是人老珠黄了。哪里比得上你们这种小姑娘,瞧着小脸儿嫩的,怪不得皇上喜欢呢!”章美人轻呷了一口茶水,又放下茶杯。她这话说的倒是正常了许多,只是话里还是不乏酸意。 “章美人此言差矣!”淑妃勾唇一笑,笑盈盈道:“你们都算是人老珠黄了,那本宫岂不是老掉牙了?” “淑妃娘娘凤仪万千,哪里能用到这个老字?!娘娘风华绝代,我等才是拍马都及不上呢!”元御女嫣然一笑,话里话外都显的尤为真诚。 众人心中都明了,大抵是淑妃顺手帮了元御女,元御女心中怕是真的感激上了淑妃了。 淑妃闻言一笑,又看向元御女,笑骂道:“元御女这嘴倒真真是甜。” “元御女这话倒是真没说错,娘娘芳华绝代,美丽又大方,我等的确是望尘莫及的。”却见是宋宝林,她平日里的话倒是不多,为人倒也算得上低调了。 不过想她在晚宴上的表现,哪里又能是个真低调的呢! 有了元御女和宋宝林开头,接下来的一刻钟便能听见低阶嫔妃们,花样的夸奖淑妃。 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类的,简直是小意思了。 苏晚棠听到最后,感觉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抬眼看了看淑妃,淑妃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苏晚棠想:怪不得人家能当淑妃呢!瞧这定力,真是强! 这都快把淑妃夸得不像个人了,都还这么忍得住,强! 苏晚棠正恶寒呢,就听见一阵传唱声从殿外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贤妃娘娘驾到。” “容妃娘娘驾到。” “丽妃娘娘驾到。” “柔宝林到。” 话音刚落,就见一大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赫然就是贤妃。 她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红绣花襦裙,头发梳成双刀髻,发间戴了金镶玉的步摇,她走路步子极大,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的厉害。 在她身后是容妃,容妃今日穿了一袭柠檬黄色绣花襦裙,头发梳成望仙髻。发间带了珍珠串成的小朵丁香花,两边各插了一对象牙雕梳。她今日走的依旧是她喜欢的仙女风,行走间飘飘若仙。 容妃身旁就是丽妃,丽妃身穿一袭玫红色襦裙。头发梳成元宝髻,戴了一套玉雕莲花的头面,脸上的妆容精致至极。整个人身上犹如镀上了一层柔光,在人群之中显眼极了,当真当得起她的封号,的确是少见的人间绝色。 落到最后的自然就是柔宝林,只见她身穿一袭浅绿色绣丁香花襦裙,头上梳了个堕马髻,发间簪了几只碧玺石发簪,整个人格外的素净。耳朵上的石榴红色的猫眼石耳坠子,倒成了她身上唯一的艳色。 她肌肤本就生的白皙,如今更是白的就如同那冬日里的雪一般。一双圆圆的眼睛下,是厚重的粉底都藏不住的阴影。 第78章 她整个人沉静的如同海水一般,同原来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几个人的到来,便如同热水入了油锅。整个殿里,瞬间便沸腾起来了。 众人先是给三位高阶妃嫔行了礼,后面的柔彩女因为位份低,也只能上前一一给妃嫔们见了礼。 等她走到苏晚棠面前,苏晚棠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才发现柔宝林整个人更瘦了,衣服穿在身上,竟然有些空荡。她手上的这对白玉镯子是她平日里戴惯了的,之前戴上最是合适不过了。现下挂在手腕上,却显得大了。 苏晚棠心头微微一叹,也是个可怜人。 这边柔宝林已经福下了身,苏晚棠连忙扶起她。她思量了一下,到底还是轻轻开口道:“节哀,还有多注意身子。” 柔宝林一愣,抬头瞧她,也未曾言语,只轻轻点了下头。 “苏才人说的对,身子是自己的。”玉才人也轻言道,显然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最主要的,柔宝林平日里知书达礼,也不讨人厌。 所以玉才人才会不吝啬于自己的善意。 柔宝林只牵强一笑,略弯了弯嘴角。还是她的贴身宫女桂香看不下去,为柔宝林找补道:“两位小主见谅,我家小主只是太悲伤了,不是故意的。奴婢在此多谢两位小主对我们家小主的关心。”说完,她又对着苏晚棠她们行了一礼。 两人心中皆是感叹道,柔宝林身边这丫鬟倒是个伶俐的。 兴许是瞧着柔宝林这一副凄惨的模样,今日殿中的气氛倒格外和谐。 连最阴阳怪气的章美人,也忍住了话头,看向柔宝林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怜悯。 妃嫔们又闲聊了一会,皇后便从殿外走了进来。今日皇后穿了一袭正红色绣凤凰襦裙,头发梳成百叶髻,戴了一套鎏金翡翠雕花头面。整个人雍容华贵,气质高雅。 照旧是闲聊了几句,又查问了一下各宫的事务,皇后便下令散了会。 毕竟现在天还儿热着,今儿的事儿还多,各宫既然无事,她的时间自是不会浪费在这上头了。 更别说待会还要领了嫔妃们去给太后请安,一想起这个,皇后的心就更累了。 苏晚棠正要准备着出门,却见碧珠走了过来。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碧珠轻声道:“苏才人请留步,待会您和众位娘娘一同前往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苏晚棠着实惊了一下,像她这样的低微妃嫔平日里是没有资格去给太后请安的。 像这宫里有资格去给太后请安的,都要在九嫔上去了。当然你要特别得太后喜爱,这种除外。 但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太后喜爱苏晚棠吗? 那答案自然是不了。 那叫苏晚棠去的目的,不言而喻了。 苏晚棠感觉之前投在自己身上惊讶的目光,一瞬之间就全变了,变成了同情。 是的,同情。毕竟太后是出了名的会折腾人。 苏晚棠无视身后这么多的目光,她不死心的问道:“碧珠姑娘,按理说我是没资格去给太后请安的呀!” 碧珠微微一笑,轻答道:“是太后娘娘亲自点了您的。说是锦溪姑娘想和您讨教一下舞蹈。” 刘锦溪向自己讨教舞蹈?! 苏晚棠无语极了,这份郁猝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了慈安宫。 慈安宫作为历代太后的寝宫,自然是气派非凡的。朱门金顶,飞檐鞘翅,屋顶上都铺满了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作为一个低阶妃嫔,虽然得了太后亲召见,但她也只得走在末尾。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慈安宫,还没跨进宫门口呢。就见里面丢了一只瓷器出来,瓷器摔在门上,破碎开来,碎片四处飞溅。就不说皇后她们了,就是末尾的苏晚棠身上都溅到了一小块。 皇后皱了眉,拍了拍被瓷片打痛了的手臂。心想,太后真是越来越不注重体面了。 慈安宫伺候的宫人心中都是咯噔一声,琥珀赶忙上前请罪,轻声道:“娘娘们,稍等片刻。奴婢马上进去通传。”说完,又抬头打量皇后的脸色。 皇后微微一颌首,琥珀如蒙大赦,快步进了门去。 没多时便听到里面传来太后的声音,大概是因为刚才发作过,她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怒火。 “怕什么?你就叫她们进来!” “不好?!有什么不好的?!” “皇后!皇后还能管到哀家头上了?” …… 太后的声音并不小,极清晰的就从室内传了出来。这话说的确是是不太客气,众人小心的打量了皇后的脸色。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皇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朗声道:“既然母后都叫咱们直接进入。那便都进去,母后脾气不好,你们多劝着些。” 说罢,皇后便率先进的殿去。后面的妃嫔们耳观鼻,鼻观心,俱都跟在皇后身后入的殿去。 入了殿,便看到太后坐在上座上。站在她旁边伺候着的就是刘锦溪。 太后似乎气的不轻,面色难看至极。刘锦溪在一边小心劝慰着,一面又替她揉着心口。 可太后显然是没有消气,目光如刀似的投放在殿中跪着的女子身上。 跪在殿中的女子,身穿一袭紫罗兰襦裙,头发梳成了双刀髻。头上戴了一套蓝宝石头面,虽是跪着,但她背脊挺的直直的。 让苏晚棠无端想起那寒风中的翠竹来。 她跟着皇后一同上前去给太后行了礼,心中却对这个能把太后气成这样的女子,多了几分好奇。 只可惜她位置太过靠后,只能看到那女子的背影。 “母后,您做什么又同十七妹这样置气?”皇后无奈极了,但还是要打圆场。 “置气?!你自己问问这孽障?”太后气的仰倒,一手捂住胸口。 “娘娘,不怪姨母。是表嫂她太过份了。姨母也是好心。”刘锦溪替太后捱着胸口,听见皇后的话,她柳眉轻皱,轻轻替太后辩解道。 皇后正欲开口,却听见一道清脆似银铃的声音传来:“表嫂?本宫是先帝的十七公主,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79章 刘锦溪一张脸涨的通红,眼圈立马就红了,整个人羞愤难当。 她习惯性的咬了咬唇角,把头微微垂下,倒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她到她的肩膀轻微的耸动了两下。 “你这孽障!你是先帝的公主没错,可你也是哀家的侄儿媳妇。自古以来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锦溪唤你一声表嫂有何不对?”太后本就在气头上,听见十七公主的话,冷哼一声。 “呵~”十七公主冷笑一声,虽是跪在地上,但仍能给人一种盛气凌人之感:“本宫生来就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本宫的姊妹不是公主便是郡主。便是下降到了王家,旁人依旧要尊称本宫一声,长乐公主!而不是王少夫人!这其中的差别,难道太后娘娘不懂?!” 太后生平最厌恶的人,便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目光定格在长乐公主脸上,心里的厌恶如同潮水,扑面而来。 这张脸…… 这张脸,着实令人厌恶至极。 透过这张脸,太后似乎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些卑躬屈膝,伏低做小的日子。 她整个人突然就热血上头,脑袋里面“嗡”的一声。心中的那根弦,突然就断裂开来。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这样和她说话?! 还当她是当年那个,在宸贵妃威名下卑躬屈膝的王修仪吗?她现在可是太后!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太后。 而她也不在是当年那个,被先皇娇纵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长乐公主了。 “大胆!你怎么敢这么和哀家说话?!”太后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的刻在长乐公主身上。 长乐公主挺起脖颈,头颅微微一抬。那张美艳无双的脸,就暴露在了众人眼前。饶是后宫中已是美女如云,苏晚棠,丽妃更是难得的美人。 但是见了长乐公主,才发现她们的美丽显得是那样的单薄。见了长乐公主,才能明白什么是倾国倾城,姝色无双。什么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长乐公主的美,是形容不出来的。她的美如朝霞,如暮云,如清晨里的第一滴露水,如冬日里第一片飘落的雪花。 她的美是惊心动魄的,只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众生为她颠倒。偏偏她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更是先皇的掌上明珠,可谓是享尽了天下的荣华富贵。 所以她的美是无与伦比得的,又充满傲气的。 就如同现在,她明明是跪着,但眉宇间那个傲气,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 她嗤笑一声,完美的红唇微微勾勒出一道弧线。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里,瞳仁带着浅浅的棕色,如同剔透的琉璃珠子。 此时那双美的过分的眼睛里面,半是讥笑半是讽刺。她冷冷道:“长乐对太后一向尊敬,刚才不过是替太后解惑罢了。怎么,是长乐那一句说得不对了,惹得太后误会了?” “哼!”太后冷笑一声,脸上的肌肉跟着动了动,显得又几分刻薄:“是不是误会,哀家心里清楚。” 长乐公主又是一笑,显然没有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这态度,看得太后心里又是一阵火冒。不过大概是介于那么多妃嫔在场,太后还是生生的忍住了。 她把目光投到皇后一行人身上,目光投到皇后身上时,她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随既又将目光从皇后身上移开。 “母后不如先把十七妹叫起来!”皇后轻声说道。 长乐公主是先宸贵妃的女儿,更是先皇爱女。更别提她还是襄王的胞妹,襄王若不是被人暗算,今日大家拜的人可就是他了。 皇上的这个位置是怎么来的,太后难道不清楚吗? 若不是襄王没有儿子,这位置轮不轮得到皇上还两说呢! 现下她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折辱长乐公主?皇后怀疑太后的脑子莫不是是长在脖子上,做个装饰的? 还是她觉得当上了太后,不需要要脑子了? 她大抵是明白太后心中那些阴暗的,不可说的心思的。无非就是当时在宸贵妃的阴影下活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刻不得发泄发泄心中那些闷气。 而且正好,可不是有一个现成的靶子吗?宸贵妃的爱女,长得和她有七分相似的长乐公主,可不就成了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吗。 可你要做,好歹做的隐蔽点!皇后都怀疑,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竟然还能生下两个儿子,还都就这么养大了,真是…… 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 在宫里这么多年,半分手段都没有学到不说,现如今还越发自大了。 你罚人之前至少得师出有名!连这个都没有做到,还被长乐怼得是无话可说,皇后看了都觉得丢脸。 长乐公主再如何,她也是皇上的亲妹妹。就这么被太后罚跪在慈安宫,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太后是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的风波吗? 会让外头的人怎么想,会不会让人觉得皇上太薄凉,连个弱女子都容不下。 毕竟,长乐公主已经被皇上牺牲了一回了。 先皇的爱女,紫禁城最闪耀的一颗明珠。按道理来说,是落不到王家的。 王家那么个破落户,怎么能摘得下这颗明珠?不过是皇上为了太后,逼得长乐公主嫁入王家的。 “她要跪便让她跪!”太后厉声道,一点都不懂皇后的心。 皇后忍了想翻个白眼的冲动,她又快步走到长乐公主面前,想亲自扶了她起来。 “这几日天气炎热,母后的心火旺盛。昨儿太医来请平安脉,还给她开了好几副药呢!妹妹不要同她计较,这地上凉的很,妹妹快起来!” 皇后柔声道,瞧着再贴心不过了。她亲自扶了长乐公主的左胳膊,又给长乐公主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红药,还不快过来扶了你家公主起来。” 红药立刻跑上前来,扶了长乐公主的右胳膊,轻声道:“殿下快起来!这跪了大半个时辰了,膝盖怎么受得了?” 第80章 “再有皇后娘娘最是明理不过了,您将事情和她说说,看看世间还有这样的道理不成?”红药轻言细语地说道,话中绵里藏针。 皇后心里一突,哪里不知道这是沾上了个烫手山芋。但这事儿明摆着就不是她想不管,就能不管的了。 事关太后和长乐公主,她不能不慎重。 她面色如常的和红药把长乐公主扶了起来,对长乐公主的态度更加温和了。 “是啊!长乐,你有什么委屈就和我说,我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皇后温声道,脸上的表情也温柔极了。 长乐公主站起身来,苏晚棠这才发现,长乐公主身姿婀娜,个子高挑。 长乐公主微微转过身来,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暴露在了阳光里。 阳光温柔的撒在了她的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光般。 她本就十分的美貌里,又多了圣洁的味道。苏晚棠心中赞叹,没见到长乐公主前。她对于自己的容貌是十分自信的,偶尔还颇为自得。可见了长乐公主,她才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了。 长乐公主就如同天神最完美的作品,美得不可方物,任何文字都不能形容出她的美。 就是丽妃在她面前,也如同那地上的尘泥一般。这样动人心魄的美人,方才继承了先宸贵妃七分的美貌。可想而知先宸贵妃是如何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了。 怪不得先皇那么宠爱宸贵妃呢,怪不得太后如此的仇视长乐公主呢。 丽妃进宫已经几年了,每见长乐公主一次,都会被她的美貌所震撼一次。说不嫉妒是假的,她也算得上世间难得的美人,却连长乐公主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嫉妒过后,又觉得庆幸。庆幸她是皇上的亲妹妹,不然这样的容色,入的宫来,不就是另一个宸贵妃? 男人啊,就没有不好色的。 对于这点,丽妃深以为然。 “她能有什么委屈?!”太后不悦极了,面色一沉,脸上的表情也刻薄起来。 “你说说哪个女人是像她这般,嫁进王家五年了,一儿半女没给阿翀生下不说。性子还这般霸道,你不生,那总有人愿意生啊!偏偏她霸道蛮横,连个妾也不许阿翀纳。”太后说起这事就是一肚子的气,控诉起长乐公主话语是流利极了,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 “你说说天底下有这种事儿嘛?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偏偏阿翀还护着她,说是他自己不想纳妾,只想提个丫鬟生个孩儿,生了孩儿还是抱在她的名下。把那丫鬟远远打发了,阿翀对她算是巴心巴肝了?就这她都不满足,连这她都不许!” 太后越说越气,说到气愤处,她猛地一把拍在桌子上,发出“嘭嘭”响声。 她的目光似淬了毒一般停留在长乐公主身上:“你们说说,她这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诚心想让我们王家断子绝孙!” 话到最后,是越说越离谱了。 皇后皱了眉,不悦的制止道:“母后!怎么能说些气话?十七妹妹听到了得多伤心。” “十七妹生来尊贵,如何是一般女子可比的?公主下降到了王家,那是他们的福气。竟然还想纳妾?母后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皇后心中腻烦,实在是不能忍受太后的拎不清了,说起话来 自也是不留情面的。 “公主和驸马是夫妻不错,但他们同时还是君臣。公主是君,驸马小心侍候不是应该的吗?” “你……你……”先前长乐公主已经是把太后气的不轻,皇后的这几句话更是把太后气得仰倒。 皇后,皇后竟然敢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可见平日里的孝顺体贴,全是装出来的。 长乐是公主不假,但她嫁进了王家,就是王家的人了。 还想耍她公主的一套?呸! 若不是阿翀要死要活的非要尚公主,她还真看不上她这做派。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天之骄女? 笑话!如今皇位上坐的可是自己的儿子,长乐不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罢了,还敢这般猖狂? “呵~”长乐公主轻笑一声,脸上的讽刺显而易见。不得不说,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就连这样的表情,做起来也是赏心悦目。 当然太后除外,在她眼里长乐公主只剩下面目可憎四个大字了。 “你笑什么?!”太后皱眉,脸色阴沉沉的。 “自然是笑可笑之事。”长乐公主转向太后。 “先时王家为了求娶本公主,王翀可是亲口说了,什么都愿意做的,现下不过是五年没有孩子,他就忍不住了?还想纳妾,这是把本公主置于何地?把丫鬟生的贱种放在本公主的名下,还以为是对本公主的恩赐?王家人的脸皮是有多厚?还是王家的教养就是如此?” 长乐公主说话声音并不高,甚至还能称得上是轻言细语地,可她说出的话杀伤力极大,简直是句句如刀。 刀刀直指太后,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太后留了。 “长乐!”皇后一声轻喝,她真的觉得头都大了。 这个长乐也真是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太后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来人,给哀家掌嘴!”太后大声下令道,看向长乐公主的目光阴森森的。 珍珠和琥珀得了令,马上向长乐公主走去。走到长乐公主面前,两人福了一礼,轻声道:“公主殿下,得罪了。” 话一说完,就如同变了个人般,欺身上前,挽了袖子就朝长乐公主扇去。 却见长乐公主一声冷笑,哪里像是个白白挨打的小绵羊?果然,她一把薅住珍珠的手,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快的掴了珍珠两巴掌。 打的珍珠是眼冒金星,这利落的模样,吓得琥珀举着的手,半天都落不下来。 长乐公主挑挑眉,眉目间傲色尽显,她朗声道:“我看谁敢!” 太后气得发抖,万万没有想到长乐公主是如此的大胆。她用手指着长乐公主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刘锦溪赶忙上前蹲下,替太后揉捏着胸口。 第81章 太后可是她如今唯一的指望,可不能出事。 她轻声道:“姨母息怒,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太后现下哪里还听的进去,她满脑子只有长乐公主竟敢挑战她的威严,这唯一的一个念头。 她大袖一甩,一双瑞凤眼里闪现着恶毒的光芒,她气急败环道:“好啊好!你真是反了天了!” 对于太后的气急败坏,长乐公主就显得淡定得多了。 她不卑不亢,神情淡漠,听了太后的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轻言道:“太后娘娘这话倒严重了,长乐对娘娘您一向是尊敬有加的。” 太后气极反笑,出言讥讽道:“好一个尊敬有加,你这架子拿得比哀家都大了。哀家哪里当得起你的尊敬有加。” 太后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话音一顿,脸上浮现了一抹奇怪的微笑,她盯着长乐公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说来你不仅模样生的像先宸贵妃,你这架势也是像极了先宸妃,所以说这女肖母呢!只可惜啊!这先宸贵妃风光一世又如何,还不是红颜薄命,落到个横死的下场。唉……真是可怜!可见这人啊,这一辈子真真是说不定的。” 太后话语一落,顷刻间,一殿都变得寂静无声。众人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太后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诛心了。谁不知道宸贵妃是怎么死的啊,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佳人,最后竟然惨死在长春宫。 听说死相极其的不体面,太后此言无意于戳长乐公主心上的疮疤。 果然,一向淡定的长乐公主也变了脸色。她双手紧握,修剪得鱼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她却仿若未感觉疼痛一般,只是面色阴沉的可怕。 一时间,殿内没有一个人说话。满室都是风雨欲来的寂静。 面对这诡异的寂静。太后却仿似没有察觉一般,她得意的扬起了嘴角。她近似痴迷的欣赏这长乐公主的表情,心中只觉得痛快万分。 在这诡异的寂静中,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雨点打落在地上的“沙沙”声。 苏晚棠往外头一瞧,只见天空中突然就降下了瓢泼大雨,雨滴落在地上,溅起了朵朵水花。 宫人们穿梭在雨幕之中,外面的鲜活,恰与这一室的沉静行成了对比。 “好了。”打破这一室寂静的,还是皇后。她略带威严的声音,划破这一室的寂静,传送进众人的耳朵里。 她先安抚长乐公主,只听她柔柔道:“十七妹妹累了?不如先回府歇息。最近高句丽送来了一只雪白猫儿,那猫儿生的通体雪白,两只眼睛就如同那蓝宝石一般,好看得紧了。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府里去。我记得你最是喜欢这种小东西不过了。” “这天气炎热,这人啊也是心烦气躁的,一个个火都大的慌。十七妹妹,可别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长乐公主微微一抿唇,美丽的眸子轻轻阖上,纤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抖动几下,双手仍旧紧握着。 皇后看了她半晌,见她依旧不说话,只得做罢,又看向太后。 太后依旧还是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看得皇后心里是一阵火大。偏偏她不仅还要劝慰太后不说,还要收拾太后留下来的烂摊子。 气氛诡异的胶着着,突然长乐公主睁开双眼,美的惊心动魄的眸子里,思绪不明,她转身冲皇后与太后行了一个礼,轻声道:“长乐突然觉得身子不爽,就先告退了。望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见谅。” 长乐公主这一席话,倒给了皇后一个阶梯。她脸上真情实感的流露出几分笑意,她亲自扶了长乐公主起来,柔声道:“妹妹既身子不爽,那快快回府歇息去!只是这现下下着雨,不如先去我哪儿,等雨停了再回去,正好静和这丫头还念叨着好久没看到你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长乐公主勉强笑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我那府中事务繁忙,下次再来瞧静和。” 长乐公主执意要走,皇后亦是无可奈何,她温声道:“那我送送你!” 看着皇后亲自送了长乐公主出的殿去,太后只是微微的冷哼一声。 长乐公主一走,太后才有心思注意起其他事来。先前她被长乐气得不轻,还是锦溪这丫头一直细心的给自己揉擦着胸口。 这丫头,真是个贴心的。 她的目光柔和的投到了刘锦溪身上,对于要刘锦溪入宫这个念头,越发的坚定。 等长乐公主一走,皇后又领了妃嫔们上前给太后请安。 太后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起,便淡漠的抿了嘴,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 显然是因为刚才的事迁怒了到了她们的头上。 “既母后累了,那我便领了她们退下,就不打搅母后休息了。”皇后淡淡的说道,说出的话却一点不给太后面子。 刘锦溪将将侍奉太后喝了一口茶水,这茶水才刚下肚呢,就听到皇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后本就难看的面色更加阴沉,她冷哼一声:“皇后真是体贴哀家,倒真是孝顺的紧了。” “母后缪赞,不过是儿媳该做的罢了。”皇后轻声答道,面上依旧挂着浅笑,就似听不懂太后的反讽一般。 太后也不耐烦在和皇后废话,目光从妃嫔们身上划过,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目光定格在苏晚棠身上。 她轻轻一勾唇,明知故问道:“苏氏何在?” 声音中带着玩味,以及漫不经心。 也是,她已是太后之尊。如何会把一个小妃嫔放在自己的眼里? 之前太后无心想起她,她也乐得装鹌鹑。现下太后都亲自发问了,她自也是装不下去了。 她柔然出列,莲步款款上前几步,轻言细语道:“嫔妾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略微一颌首,审视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片刻后,太后才又开口道:“之前在宴会上,倒还没瞧清楚。如今一见,才发现还是个美人儿呢!” 她又转头看向丽妃,话里带着好奇:“哀家倒瞧着,这苏氏与丽妃倒是不相上下。丽妃,你觉着呢?” 被点名的丽妃,也盈盈出列,走上前来,柔声道:“娘娘所言极是,苏才人自是美的。” “嗬~”太后一挑眉,笑容玩味。也明白,自己这话里的挑拨实在是太浅显了。 不过也无所谓,自己本来就没想到真要挑拨离间,她只是单纯的闲不住,外加想磨搓人罢了。 这些个嫔妃,她通通都不喜欢。长的妖妖娆娆不说,连个蛋都下不了。 就说这丽妃,这么多年了,皇帝还常到她宫里去,却连个音信也没有。 光长着一张狐狸精似的脸,有什么用? 真是晦气! 太后一闭眼,越想越糟心。 “苏氏,你那日里做的那支舞不错。锦溪见了很感兴趣,想找你讨教讨教,你待会留下来,教教她。”太后沉声道,目光落在苏晚棠身上。 刘锦溪也冲她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个头。 苏晚棠面上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她似是惊喜极了,激动地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嫔妾…嫔妾,一定竭尽全力。只是,锦溪姑娘都已是技艺非凡,说不得嫔妾还要同锦溪姑娘讨教呢!” 苏晚棠这话说进了太后心里,她喜爱刘锦溪,自然看她是样样的好。苏晚棠夸赞刘锦溪,也算是间接认同了她的眼光。 “苏才人太谦虚了,您的实力如何,是有目共睹的。锦溪才是要多多向您讨教呢!”刘锦溪笑着道。 “要我说,苏才人和锦溪姑娘都是出类拔萃的。一个个的都别谦虚了,这好就是好。太后您说是不是?”淑妃笑盈盈道,对着苏晚棠与刘锦溪亲热极了。 “淑妃说得对。”太后颌首。 淑妃闻言又接着笑道:“臣妾前儿得了几卷经书,说是寒山大师的手抄本。太后瞧瞧,可是寒山大师的真迹?” 上文说了,太后爱礼佛。自然也是极喜爱这佛经的。 更别提还是寒山大师的手抄本了,说起来,这寒山大师还真是个人物。 传言他身长如玉,貌似潘安。出生显贵,更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特别是一手楷书,写的是出神入化,行云流水。 他的字是一字难求,传言,曾有富商捧了银子上门求字,更是开出来了一字千金的高价。 但寒山大师客气的把人请了出去,只言,他的字不卖,只赠有缘人。就在富商沮丧转头要离开的时候,寒山大师又叫住了他。说相逢即是有缘,分文未取,为他题了几个大字。 那富商自是喜不自胜,又被寒山大师的品性打动。于是他就将寒山大师的墨宝,拓印下来送给了城外的金山寺。 金山寺得了寒山大师的墨宝,便请了能工巧匠将寒山大师的墨宝,刻在了院中太湖石上。 一进寺庙,首先闯入眼帘的便是寒山大师的墨宝,气势磅礴,豪运天成。 看了此宝的人,莫不为寒山大师的字所惊叹,折服。 从此之后寒山大师的字,更是难求,可以称得上一字万金,还有价无世,近几年寒山大师几乎封笔,还没见过他的墨宝流传出来。 可以想见,他的墨宝是多么的紧俏。 而且也占了长相的便宜,这京中不少女眷都是他的狂热追捧者。 这其中就有太后。 所以,可想而知,淑妃这几卷经书是多么的珍贵。也确实是送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怪道太后喜欢淑妃呢!瞧瞧人家多会来事! 众人心中悟了。 淑妃话音一落,白芷便从旁边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里整整齐齐摆放的几卷经书。 她快步走到太后跟前,屈身行了个礼。 太后满心里只有这几卷经书,也顾不得行不行礼这个问题了,她急声道:“还不给哀家拿过来。” 白芷立马端起经书走到太后身边,躬身把经书呈给太后。 太后急不可耐的拿起一卷经书,放在手中轻轻抚摸,把一卷经书都抚摸了个遍,方才慢慢打开了经书。 她打开经书,她的神色便激动极了:“这是寒山大师的真迹,这字是如此的狂放不羁,磅礴大气。这世间除了寒山大师,还没人能写出这般的字。” 她放下手里那卷经书,激动道:“快,再拿一卷来。” 白芷还未走近,刘锦溪已经先一把从托盘里面拿起一卷经书,捧着递到了太后手里。 太后如珠似宝的又抚摸了一遍,这一遍太后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她轻手轻脚地翻开经书,认真的一页一页的翻阅起来。 好半晌,她放下经书。她抬起头,看向淑妃的目光慈和至极,她温声道:“淑妃有心了。” 作为寒山大师的狂热粉丝之一,太后焉有不明白寒山大师的墨宝是多么的难求。 淑妃能得这么几卷经书,可以想见她是费了多大的心力的。 纵然这几卷经书,淑妃是存了想要讨好她的念头。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这礼是送到了她的心上的。收礼的人欢喜了,这礼物才算是有价值的。 “娘娘喜欢就好。”淑妃浅笑嫣然,只轻描淡写道:“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这几卷经书,是我兄长在小一个小摊贩手里收到的。那小摊贩也不知道从哪里收得的,也不识货,反倒让我兄长捡了个漏。又知道您老人家最推崇寒山大师,素来又爱礼佛的,便拖了臣妾将这经书送于您,也算是借花献佛了。也是这几卷经书合该和娘娘有缘!” “你是个好的,你兄长也是个好的。”太后心中慰贴,脸上笑开了花。 她挥手命珍珠把这经书收了进去,才轻轻又呷了个茶水。 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静多了,面色也稍显柔和。 此时外面的雨仍然淅淅沥沥的下着,落在琉璃瓦上,顺着屋脊流了下来,打在地上,发出“嗒嗒”响声。 “既下着雨,你们便再多留会,也陪我这个老婆子多说说话儿。珍珠,去小厨房要些点心来,给主子们呈上来。”太后轻眯了眼道。 第82章 众人心中叫苦不停,谁知道太后待会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可真真是太好了,煦儿这几日正念叨着,说还是皇祖母的点心好吃。臣妾今儿就厚着脸皮给煦儿讨一份千层酥了。”淑妃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说的话讨巧极了。 谁不知道,太后宠爱大皇子甚。 果然,提起大皇子,太后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话语里面也带了慈爱:“我这里做的千层酥,煦儿是极喜爱的。说来,哀家也有两天没见到煦儿了,还怪想他的。” “煦儿也念着娘娘呢!”淑妃捂嘴一笑,说起儿子来神采飞扬,她轻声道:“说是两日没见皇祖母,想皇祖母了。只是这两日功课繁忙,每日下了学回来,做功课都要做到亥时。每日里天不见亮的,又要起床去上学。小小的人儿,是刻苦的很。只是,这实在是太忙了。他是念着娘娘,又苦于没有时间。” “煦儿对哀家是再孝顺不过的了。”太后先是一叹,转头又担心道:“用功是好,可也要注意身子。他这么小小个人儿,怎么经得住这样熬?不行,哀家得去问问皇帝,这孩子也不能逼得太紧了,揠苗助长可不好。” “娘娘放心,臣妾请了太医给煦儿瞧过的。每日里还给他炖了一些滋补品。”太后不做伪的关心,让淑妃脸上的笑意更深,说出的话语更加的温柔。 “只是……”淑妃含笑似是无奈摇头。“只是他想念娘娘您,您是没瞧见他那样。唉~臣妾见了都吃味儿呢!都说是隔辈亲,古人诚不欺我。” 太后的脸笑的如同一朵盛放的菊花,对于大皇子把自己看得比淑妃还重要,她心中有那么一点隐蔽的得意。 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合该是向着她才对。 她心中得意,对淑妃的态度更是和蔼了两分。毕竟是大皇子的生母,给她体面就是给大皇子体面。 “这孩子!”太后高兴道:“你叫他跟着太傅好好学,不要老想着哀家,哀家明儿就瞧他去。翡翠,你吩咐下去,叫膳房各色点心都做一些来,特别是千层酥和云片糕,做好了一会儿让淑妃带回去。” “那臣妾就替煦儿谢娘娘赏了!待会儿煦儿下学回来,看到娘娘赏的点心一定高兴。”淑妃笑吟吟道,眉目间净是喜色。 太后心里高兴,又看向谢修仪,既问了孙子,当然也不能厚此薄彼,忘了孙女。 皇帝就这么几滴骨血,哪个她都是疼爱的。 她温声道:“小公主,这几日可好?上次见着已是乖巧又机灵,你是费了些心的。” 太后话里的赞扬,让谢修仪受宠若惊。 她笑答道:“娘娘缪赞了,说的臣妾都快不好意思了,不过是臣妾的份内之事罢了。对于孩子,臣妾这个做母亲的,自是要多多上心的。小公主这一阵子都还好,只是前儿天气炎热,小公主身上起了些疹子。叫了太医来看,说是痱子,煎了草药泡了澡,这几日倒是好多了。” 谢修仪说起女儿,眼中异彩连连:“不过小公主的身体倒是长好了,前几日嫔妾发现小公主长出了第一颗牙呢!” “这夏季里,日头长,天儿又热。小孩子是不好过,谢氏,你多注意着些。”太后轻声叮嘱道,又听见小公主长了第一颗牙,心中高兴,脸上也是笑开了花,瞧着倒是多了几分慈和。 这时候的太后,倒于平常人家的祖母,是没什么区别的。倒看不出平时里拿副刻薄又刁钻的模样。 只听太后又笑着道:“小公主都半岁了,身子是一天比一天更好了。也是时候给她排序齿,起个名字了。这都小公主,小公主的叫着,多委屈我们乖乖。” 谢修仪闻言,心中自然是喜悦无比的,生平第一次觉得太后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整个人显得温柔至极,她瞧着太后,柔柔道:“娘娘倒是和臣妾想到一处去了。臣妾也想着这公主,一日大过一日,总得是有个名字的。正想着挑个好日子,请了宫中的姐妹们一聚,也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赏脸。再请了皇上,请他给我们小公主取个名儿。” “嗯。”太后颌首,她看着谢修仪,又道:“你说的不错,是该请皇帝给公主取个名儿。顺便再把封号定了下来,她姐姐们这么大的时候。都是有封号的了,可不能委屈我们小乖乖。” 谢修仪闻言,心中的喜悦都快要溢了出来,看太后的眼中,就似开了十级的磨皮滤镜一般,怎么看怎么顺眼。 她打蛇随棍上,又马上接着道:“那臣妾就拖个大,到时候选好了日子,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可一定要赏个脸。” 事关自己的小孙女,太后哪有不答应的,自然是满口应下。 太后都表态了,皇后自然是不可能不答应的。再者说了,小公主名义上也是她的女儿,她还担着个嫡母的名头呢。 于情于理,她都是要去得。 问了小孙女,另外两个孙女,自然也是要问问的。 因为杨婕妤位份低微,并没有资格来给太后请安。其实也不是说杨婕妤没有资格,大雍建朝最初,五品以前的嫔妃,都是有资格给太后请安的。只是今上登基后,太后不耐烦见后宫这么多嫔妃,所以特地将人数缩减为九嫔及九嫔以上的嫔妃。 太后转头看向皇后,对于这个自己一向不喜欢的媳妇,太后是很难露出一个好脸色的。 虽然是关心的话,但她还是板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四平八稳,毫无情绪起伏:“这几日静和和安康可还安好?近来天气炎热,更要注意一些。静和身子弱,最是苦夏,一到了夏日里,是东西都进不了多少。前儿又那么病了一场,整个人瘦得厉害,一张脸只剩那么巴掌点发。你多费点心,她爱吃什么,你就给她张罗着。” “哀家记得静和最爱哀家宫里的豌豆黄,待会儿叫膳房做了来,你给静和带回去。” 第83章 “还有安康,那孩子身子倒是好。但别的地方你多费费心,别叫她被人欺辱了。琥珀,你待会去膳房要一碟如意卷,亲自给安康送去。她最是喜欢这点心不过了。” 不得不说,太后这个祖母当得是格外的称职的。对于自己每一个孙辈的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连皇后,每每看到太后对于孙辈们的那种疼爱,都会觉得太后其实并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她也不计较太后的冷脸,姿态格外的和顺,轻言细语地应了下来。 说完孙辈们的事情,太后又想起了刘锦溪。她的目光落在了刘锦溪身上,看她乖巧的站在一旁,乖乖地听着她们讲话。 太后心中的怜爱更多了几分,比起争奇斗艳,妆容精致美艳的宫妃们,她更喜欢的还是刘锦溪这种,清纯的犹如百合花的。 刘锦溪今日穿了一身樱粉色襦裙,头发梳成垂挂髻,头上别了一对赤金碎宝石玛瑙扭成的珠花,耳朵上挂了一对珍珠耳坠子。因是闺阁少女,她脸上留了两缕头发在胸前,端是秀美可人。 与那日在宴会上的美艳性感,简直是判若两人。 “锦溪你们也见过了,哀家打算多留她在宫里玩几天。宫里小姑娘少,你们若是有空了,多邀锦溪出去玩玩儿。免得和哀家这个老婆子成天闷在一起,闷坏了这花骨朵似的人儿。” 太后一把拉过刘锦溪的手,笑盈盈地说道。 “能陪姨母是锦溪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呢!锦溪怎会觉得闷。” 不得不说刘锦溪是极会说话的,每次说的话都能说道太后心坎上。特别是她说话的语气,也是又柔又软,似乎是能甜到人的心里去一般。 这样会讨好人的刘锦溪,太后怎会不喜欢呢。 “锦溪姑娘乖巧懂事,还能歌善舞。锦溪若是有空,尽管来找我,只是到时候不要闲我粗陋就好了。” 陆昭容捂嘴笑道,话里话外都相当给刘锦溪面子。 贤妃看了,目光之中闪现出一丝不屑。不过是个六品官家的女儿,杖着自己有个当太后的姨母,也能让陆昭容如此? 她不屑的转过头,专心的看起了桌子上摆放的茶盏。这套茶盏,是汝窑产出的,胎底极薄,面上刷了一层青白釉,隐隐约约都能投出光来。 杯体极其素净,只用金色的颜料,勾勒了几条花纹。 杯中倒了半杯茶,茶水是淡淡的褐色。她伸手端起茶杯,饮了两口,茶水涩中带甘,是上等的碧螺春。 但眼前这一切,她只觉得无趣极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谈论头的。 “昭容过奖了,昭容才名在外,蕙质兰心,对比起来,锦溪才是那个粗漏之人。”刘锦溪面上带着真诚地笑意,极谦虚地说道。 “好了,你们都别谦虚了。在座的姐妹们,哪个不是蕙质兰心,才名在外的。”淑妃轻轻抿唇一笑,半嗔道。 “淑妃娘娘说的对!”万年隐形人,韩充媛也接嘴道。 转眼间,妃嫔们都假意的恭维起来。 不多时,一连串的宫女鱼贯而入,端上一叠叠精美的点心。 苏晚棠桌子上放了一碟豌豆黄一碟绿豆糕。 太后宫里的点心,自然是做的极其精美的。端从外表上来看,就赢了外边的一大截。 苏晚棠素手执起一粒豌豆黄,放在嘴里轻轻咬了起来。那豌豆黄入口即化,口感细腻。咀嚼间口感绵密,带着蜂蜜的清甜味。 怪不得静和公主喜欢这个豌豆黄呢,甜而不腻,属实好吃。 她又拾起一枚绿豆糕,这绿豆糕做的小小一枚,大约有成人的拇指大小。 通体都是果绿色,苏晚棠放在手中看了一眼,着实是惹人喜爱。 她又将绿豆糕放在嘴里,细细的品尝起来。一入嘴,苏晚棠便感觉自己收到了一阵冲击。 这绿豆糕中,竟然是加了薄荷汁儿得。入口便有种直冲脑门的清凉感扑面而来,很是独特。 苏晚棠又咬了一口,又品尝出了淡淡的蜂蜜味道。 这绿豆糕大抵是用了薄荷汁儿水,加了些许蜂蜜,以及绿豆粉,揉捏而成的。 这绿豆本就是清热解暑的,夏日里用是最合时宜的。也不知道哪个鬼才,想出了个用薄荷汁儿代替水的法子,做出了这独一无二的绿豆糕。 “想不到,苏才人还是个爱吃的。从这点心一上上来,苏才人就一直吃个不停。”淑妃打量到苏晚棠一直不停的在吃点心,忍不住打趣她道。 苏晚棠之前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场上,只记得之前好似是在相互恭维。 本来她正专心的品尝点心呢,哪知道突然就被淑妃点了名。 她装作一副无措的样子,玉白的小脸涨得红红的,极不好意思地道:“是太后娘娘这儿的点心太好吃了,嫔妾一时忘乎所以……” “呵~”淑妃掩嘴一笑,眼里全是促狭之意,她打趣道:“没想到苏才人还是个小孩儿性子!” 苏晚棠小脸红红,腼腆一笑。 “瞧苏才人说的,说得就好似皇后娘娘待你不好,克扣你一般。”容妃又开始搞事儿了,她美眸一转,凉凉道:“太后娘娘处的点心是好,但苏才人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亦是不差。这吃个点心都能吃的这般入迷,这阖宫里,恐怕就苏才人你一个!” 容妃的话倒是说的轻描淡写,但这话里的意思,却是在直指苏晚棠小家子气了,就似没有见过好东西一般。 也顺便在皇后面前上了苏晚棠的眼药。 苏晚棠觉得容妃真她娘的是个人才,吃个点心而已呀,大姐。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合着,我就觉得一个点心好吃,就是控诉皇后对我不好了? 我又不是有毛病。 心中觉得无语,苏晚棠自然也不藏这掖着,她轻启朱唇,声音犹如出谷的黄莺:“容妃娘娘好生奇怪,嫔妾不过是觉着太后娘娘处的点心好吃罢了。哪里又关皇后娘娘的事呢?皇后娘娘对宫妃们一向慈和,最是宽容大度不过了。容妃娘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第84章 “哦~”她杏眼圆睁,就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莫不是在容妃娘娘心中,皇后娘娘就是个心胸狭隘,喜欢刁难人的人?” 说完,她还歪了歪头,神色中带了几分天真。 容妃勾唇一笑,面色同样很真诚,她语气微微有些讶异,似乎是没料到苏晚棠会这么说。 “怎会?就是因为皇后娘娘平日里处事公道,对姐妹们都宽宏大量。我才讶异苏才人竟然有这种想法!” “哦~”苏晚棠又一副我又顿悟了的模样,她点了点头道:“原是嫔妾学识浅薄,竟不知容妃娘娘您是这个意思。既如此,嫔妾倒又有一个疑问了,容妃娘娘是认为太后娘娘处的点心很上不得台面吗?太后娘娘处的点心精致又美味,嫔妾喜欢吃这点心就这么奇怪吗?” 苏晚棠话音一落,就连太后也看向容妃,毕竟她心眼可不大。见不得别人说自己不好的。 容妃十分淡定,还很有闲心的喝了一口茶,喝完茶,方才慢条斯理地道:“苏才人真是口才了得,这么会曲解我的意思。本宫的意思是说,太后娘娘处的点心虽然好,倒苏才人身为天子嫔妃,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怎么能做出一副这么……的模样,属实让本宫吃惊。” “原是如此。”苏晚棠莞尔一笑,做出恍然大悟样,她娇声道:“不过恕嫔妾不能认同容妃娘娘的话。皇上励精图治,又体贴老百姓,素日里都是倡导节约。更是以身作则,身为一国之君,平日里都是能省则省。嫔妾身为天子嫔妃,自是向皇上看齐的。” “吃穿用度皆在嫔妾份例之类,被容妃娘娘这么一说,倒显得是奢靡无度了。” 苏晚棠说完,学着容妃的样子,轻轻的啜饮了一口茶水。心中不屑道,上价值嘛,当谁不会呢? 你拿个芝麻大点的小事来找我的茬,我就敢拿鸡毛当令箭。 “呵~”容妃这次将目光落在了苏晚棠身上,她仍然是笑容满面,只是无论苏晚棠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有些许阴沉。 这苏氏果然是怎么看怎么可恶,直教人恨的牙痒痒。 容妃合起茶盏,冷冷一笑道:“苏才人能言善道,倒真真是个会说话的。只是这话太多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完又把茶盏往桌上狠狠一放,发出“嘭”的一声。 气氛一时冷凝,两人之间似乎有暗流涌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翻涛覆浪,让人船毁礁沉。 “好了,你们两个跟百灵鸟一样,都是会说话的。不过是几块点心,也值得你们闹成这样?”皇后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话语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她又看了一眼门外,方才接着道:“现下雨已经停了,大家也不要打扰太后了。告退了!” 有了皇后带头,顷刻间一殿的妃嫔就走了个干干净净。除了苏晚棠主仆,毕竟太后可是金口玉言,亲点了她留下的。 看着其他妃嫔,离开了慈安宫。苏晚棠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们的脚步里似乎都多了两分欢快。 心里狠狠的羡慕了,苏晚棠表示。 “苏氏,你歌舞出众。今日里也给哀家舞一舞,给哀家解解乏。”太后打了个哈欠,神态中略有疲乏。 本来之前打算是把这苏氏叫来,好好的折腾一通的。她不是会跳舞吗?那就在这慈安宫跳个够。 谁知道王家又出了那样的事,长乐公主哪里就让她费了那么大的精力。这小贱人牙尖嘴利,和她那个狐媚子娘一模一样,真是可恨至极。 想起长乐公主,太后都暗道一声晦气。她脸色更难看了两分,本来之前都想着算了,言语上敲打敲打这苏氏便罢了。 哪知道这苏氏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对上容妃也不落下风。 这样一个人,不打压打压,刘锦溪进宫之后,能争得过她的? 太后话音一落,淡定沉稳如秦桑,也忍不住脸色一边,她心里愤然。 太后这是将自家小主当成了伶人来取乐吗? 做为当事人的苏晚棠,面色不变,依旧是一副笑吟吟地模样,恭恭敬敬地行礼,应了一声是。 你要问她,心里不憋屈吗?那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可憋屈又有什么用呢? 人家是太后,你只是个低阶嫔妃,跟她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能怎么办?继续忍呗! 她笑吟吟地道:“嫔妾今日里的衣服,跳舞并不太方便。娘娘可容嫔妾命丫鬟,回居所取了那舞衣来。” 太后眯了眯眼,对苏晚棠倒高看了几分。不骄不躁,遇事这般的处变不惊。 她不过也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就如此的又耐力,又能忍。他日决计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一般像她这么大年纪的小姑娘,都是有几分心气儿的。受此折辱,面上总要带几分出来的。 “不用,哀家这里给你准备了。玛瑙,带苏才人下去换了来。”太后老神在在,扬声吩咐下去。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苏晚棠,就像看到苏晚棠那张完美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痕。 她甚至恶意的想,这苏氏知道自己是有备而来,会不会吓得花容失色。 可苏晚棠让她失望了,只见她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笑容,态度还更加的恭敬与谦卑了。 她盈盈福身,又行了一礼,娇声应了一声喏。之后便跟着玛瑙走了下去。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挑了一下眉,冷笑道:“装模作样!” “姨母是不喜欢苏才人?”刘锦溪轻轻替太后揉捏着肩膀,娇声问道。 “你啊!明知故问。”太后伸手拍了拍刘锦溪正替自己揉捏着肩膀的手,亲昵的骂了句:“你个小没良心的,哀家这是为了谁?” 看见刘锦溪一副惊讶的模样,太后脸上笑容更深了,她拉了刘锦溪坐到自己身旁,替她小声分析道:“这苏氏,长的跟个狐狸精似的,又是个心思深的,现下皇帝还宠她。再不打压打压她,你这进了宫,也只能屈于她之下。” 第85章 “处处居于人下,这一天两天的还好,这日久天长,日子可不好过。锦溪丫头,这看人脸色的日子可不好过。姨母年轻的时候活在宸贵妃的淫-威下,说话做事都要看着她的脸色。这样的日子足足熬了二十多年。这样的日子,姨母是过够了,也受够了。”太后难得的有几分感伤,她对刘锦溪推心置腹道。 她让刘锦溪入宫,是存了些利用她的心思,但刘锦溪是她的亲侄女,她心里亦是疼爱她的。 她是真的希望她能过的好。 “这苏氏现下还看不出来,但哪有怎么样呢?她的心思,深着呢!与其让这样她这样成长,还不如扼杀它与摇篮之中。”太后眯了眯眼,声音中带了狠辣。 “姨母……”刘锦溪又些吃惊,毕竟她还是个闺阁少女,平日里在家中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锦溪丫头。”太后正色看她,语气无比认真。“这后宫就是不见硝烟的战场,切记不要妇人之仁啊!后宫斗争凭的就是一个狠字,对别人狠,对自己要更狠!” 太后说完,脸上浮现了一个奇异的笑容,刻薄的脸上,多了几分恐怖之感。 离她最近的刘锦溪也是吓了一跳,心脏感觉都漏了一拍。 她心内大受震撼,不仅是太后的表情,还有太后说的话。 “那姨母是打算……”刘锦溪心内惶惶,她忐忑问道,心想莫不是姨母想要寻个借口打杀了这苏才人? 这实在是…… 她抿了抿唇,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觉,有害怕,惊讶,还有一点点见不得人的喜悦,以及稍露锋芒的野心。 是的,野心。 以前的她,毕生最大的追求不过就是荣华富贵。现下,她心里又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荣华富贵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是权利更加的迷人。 有了权利,就等于有了一切。与其做个被人娇养的金丝雀,何不挣脱牢笼,做九天翱翔的凤凰。 刘锦溪垂眸,细迷的睫毛下面,一双美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她心中下定了决心,她才不要做任人踩踏的泥,她要成为万万人之上,比她姨母还要风光。 太后倒并没有发现她的野心,只以为她是被她的话吓到了,还心道刘锦溪真是胆子小,不过想到刘家毕竟是小门小户。心中也不觉得奇怪了。 又听见刘锦溪那样问自己。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她轻声道:“皇上现下正新鲜着呢!为了一个女人,和皇帝之间起了嫌隙就不好了。且随着她!” 太后一派的高深莫测,她用银签子插了一只梅子,放在嘴里。呀!好酸,酸的她眯了眯眼,这样子倒真有几分唬人。 毕竟她又不能直白的说,她就是不爽,苏晚棠挫了她的面子,有损她的威风,她想要报复回去! 刘锦溪似懂非懂,但看太后这一脸高深地样子,刘锦溪心中太后的形象莫明的高大了一些。 她想姨母能成为太后,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两人就在这对彼此的误会中,等来了苏晚棠。 苏晚棠换了一身藕合色的舞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段。太后倒没什么下作的心思,毕竟这也是他儿子的女人,是以舞衣并不算暴露。 苏晚棠入了殿来,又盈盈上前一福身,轻言道:“嫔妾准备好了。” 太后颌首,慢条斯理地吩咐道:“就好了,便跳!” “这……”苏晚棠迟疑的看着太后。 “怎么还不跳?”太后不悦挑眉,语气不耐烦极了。 “怎么,是不想跳还是不能跳?” 苏晚棠又低头行了一礼,才轻声道:“嫔妾马上就跳。” 连奏乐也没有,太后明摆着在刁难她。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舞了起来,还没跳两步,便听见一声嬉笑传来。 却见是太后身前的琥珀,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苏晚棠,娇笑着道,声音清脆似银铃。 “娘娘您瞧,苏才人这动作像不像咱们在九华山上,瞧见的猴子。” 这话一出,店内顿时多了小小的偷笑声,就连刘锦溪也用手捂了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太后闻言也噗呲一笑,她一张脸笑的如同菊花一般。眼角的鱼尾纹皱在一起,似乎能夹死几只苍蝇。 她用手虚点了点琥珀,笑道:“你倒是个促狭的。” 琥珀笑眯了眼,继续道:“奴婢又没有说谎,不信您问问珍珠。这动作真是像极了猴子,先儿咱们在九华山的时候,可不是天天喂那只猴子。它的一举一动,奴婢们是最熟悉不过了,哪里还会有认错的。” “是啊,琥珀不说还好,这一说,奴婢就觉得真是越看越像了。”身为太后的贴身宫女,自然是太后的喜恶最重要了,怕得罪人?不存在的。 她们谈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全部都清晰的传进了苏晚棠的耳朵里。她动作有一刻的停顿,便又在心里默着曲子,舞了起来。 身为当事人,被人当众奚落嘲笑的人,要说苏晚棠心内没有一起波动,那是骗人的。 就是秦桑,也是气红了眼。这样折辱自家才人,实在是太…… “您看,这个动作像不像猴子搬玉米的动作?嘻嘻~”珍珠看苏晚棠换了动作,又指着苏晚棠夸张的笑了起来。 “唉~珍珠倒是形容的妙极了。”太后赞了一句,又吃了一颗刘锦溪递过来的腌桃脯。 “这是猴子抓痒?娘娘,您瞧瞧像不像那猴子抓痒的样子?”玳瑁不甘落于人后,她也笑嘻嘻的凑了过去。 “你也是个促狭的。”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疲乏一扫而空,心情真真是极好的。 她又把目光投放在了苏晚棠身上,见她依旧淡定的舞着,似乎丁点都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她目光沉了沉,嘴角不自觉的向下撇。这苏氏,未免太沉得住气了。 别人这般当面取笑侮辱,竟然淡定如斯,恍若未闻一般。 琥珀察言观色,她眼睛转了转,从食钵里抓了一把蜜饯出来,朝苏晚棠身上撒去。 第86章 “快看!猴子吃蜜饯了。”她欢快的叫着道。 那一把蜜饯,散落开来,如雨滴一般散落在苏晚棠身上。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殿内欢快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家都试探着看着太后的脸色。 “哈哈哈~”太后大笑几声,声音中没有丝毫的不悦。 众人见太后表了态度,放才又放下心,又跟着嬉笑起来。 “你瞧她那样,真的好狼狈哦!”珍珠真是记吃不记打,刚被长乐公主扇了一巴掌,都又开始嘴贱起来了。 “是啊,珍珠姐姐。琥珀姐姐这把蜜饯撒的好,真如那天女散花一般。倒为苏才人的表演添光添彩了。”二等宫女琉璃奉承道,瞧她说的头头是道,活像真是这么回事一般。 “可不是,这下精彩了好多呢!先儿苏才人的舞蹈虽然精妙,倒到底不如现在有趣儿呢!”玳瑁也微笑着说,话里话外,全是赞同。 “嘻嘻嘻~姐姐们说得都对。怪不得太后娘娘喜欢姐姐们呢!这嘴上的功夫,就够咱们学一壶的呢!”二等宫女玻璃也笑嘻嘻道,能够巴结上太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对她们是有好处的。 先时,倒不敢做的这么明显。毕竟,这苏才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对于太后没办法,处置她们这些宫女,虽然费些心力,倒到底不是全无方法的。 可这么奚落,取笑这苏才人,她都还能忍得住?这也太窝囊了!看来这不管再张狂的人,这对上太后娘娘也厉害不起来的。 这不,俯首帖耳,乖乖地等着被取笑吗? 玻璃心中鄙夷,又向苏晚棠看去。本来是想嘲笑一下,苏晚棠的狼狈。 却见本来正在舞蹈的苏晚棠停了下来,她停在原地,双手下垂着,头也微微下垂,因为正处在阴影处,倒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玻璃怔了怔,忽而又嗤笑一声,故弄玄虚罢了,看她禀了太后,让太后娘娘收拾她。 她定了定心神,又装作一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声音里面都是讶然:“娘娘您瞧呀!这苏才人怎么不跳了?” 听了她的话,众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苏晚棠身上。 太后不怀好意的勾了勾嘴角,笑容又几分狰狞,她寒声道:“苏氏,你怎么不跳了?!” 苏晚棠立在殿中,太后的呵斥就如同雷霆一般,响彻耳边。她却似充耳不闻一般,双手紧紧的抓紧了自己的裙面。 心中似被炭火炙烤着,又似被石头压着,烧得慌又堵的慌。 苏晚棠的所思所想,太后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一个小小的才人的情绪,也值得她费心? 她皱了眉,不满意苏晚棠对于自己的问话,充耳不闻一般。她又加大了力气,声音中也夹杂着几分怒火:“苏氏,哀家问你为何不跳?!” 苏晚棠依然恍若未闻一般,杵在原地,似一桩雕塑。 玻璃偷偷瞧了一眼太后的脸色,她心中突然有了主意,她挤身上前,谄媚笑道:“娘娘息怒,兴许是苏才人嫌琥珀姐姐这天女散花,撒的时间太短了,让她不能尽兴舞蹈。不若娘娘您纡尊降贵,亲自来给苏才人撒上一把,也让她舞个尽兴。” 太后睨她一眼,欣然颌首。不用她吩咐下去,珍珠琥珀就知趣儿的捧了两盒食钵上前。 食钵里装满了各色的蜜饯,太后亲在抓了一把,又转头看向苏晚棠,脸上露出一个恶意至极的笑。她将这一把蜜饯撒向苏晚棠,声音里面也是恶意满满:“哀家亲自给你撒,快跳啊!” 那把蜜饯又似雨滴一般的,撒落在苏晚棠的脸上身上,传来一阵绵密的痛。 秦桑气红了眼,牙齿咬的紧紧的,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折辱自家小主呢! 苏晚棠还是就这么站着,没有丝毫要动的迹象。太后狠狠皱了眉头,身体微微前倾,一副要发作的模样。 一殿的宫人也不敢再笑了,俱都屏气凝神。就连珍珠琥珀,这两个素来得宠的丫鬟,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时间似乎一下子就被动结起来了,空气也忘了流动一般。 突然,就见苏晚棠动了起来。她将头颅微微抬起,脸上还沾了一颗乌梅。这样子有点滑稽,但这时候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竟没有人取笑她。 她伸手将乌梅扫落在地上,又胡乱的用手擦了一下脸。擦完脸,她看向太后,绽放出一个极美的笑容。 那笑容太过于耀眼了,令人神晕目眩,一时间忘了语言。 她红唇微启,话音温柔的不可思议:“娘娘急什么?嫔妾给您表演个更精彩的。” 切!合着还真是故弄玄虚啊,原来是个软骨头!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一个想法,对于苏晚棠更加的不屑。 太后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想法,只觉得或许是她太高看这苏氏了,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她失了几分兴致,脸上笑容也淡了几分,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苏晚棠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明媚了,一双美眸里面异彩连连,她的声音似乎更甜了,她轻声道:“那娘娘您接下来,可就瞧好了。嫔妾这节目,就叫三打白骨精!” 话音一落,只见她一个健步,似飞的一般走到了太后的身前。 这速度,快的简直让人反应不过来。 太后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就见苏晚棠闪身来到了她的身旁。她似乎听见她有开口说道:“娘娘,您可瞧好了!” 瞧好了?这有什么好瞧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苏晚棠一把薅起琥珀的头发,扯得琥珀哀叫连连。那苏氏就似充耳不闻一般,目光沉着冷静,动作又快又狠。 她揪着琥珀的头发,使她动弹不得。然后又哐哐几巴掌刮在琥珀的脸上,打的琥珀满眼冒金星。 “娘娘,您可看好了。这是一打白骨精呢!” 苏晚棠神采飞扬,美眸中似盛满了星光,令人目眩神迷。 第87章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苏晚棠是极美的。平日里的苏晚棠虽貌美,但远远不如这一瞬间,这一瞬间的美充满野性,动人心魄至极。 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美,让太后一时也忘了语言。 等她反应过来,琥珀脸上又多了几道巴掌印,头发也被苏晚棠薅的散乱无比,额前脑后都吊着几缕头发,形容狼狈。 太后只觉得一瞬间自己心口都气疼了,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苏晚棠,眼睛瞪得像铜铃。 因为太过于生气了,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连带着身子也有点颤抖,她指着苏晚棠,颤着声道:“你…你…你怎么敢?!” 琥珀也反应过来,心中对苏晚棠是又恨又怕。她作为太后面前的一等宫女,平日里过的比一些低微妃嫔还好些,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捂着脸哀哀哭道:“娘娘~”声音里面充满了委屈。全然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什么是先撩者贱。 “娘娘,您不是喜欢看表演吗?嫔妾这不是正给您演这么一出,三打白骨精,给您解闷呢!”苏晚棠飞快答道,脸上的神态无辜至极,语气又温柔又真诚,仿似心里真的就是那么想的。 她甩了甩手,皓腕上套着的素银镶金刚石镯子,随着抖动了两下。 她又轻声道:“娘娘您别急,精彩的还在后头呢!这才一打白骨精呢!这白骨精,可不得了,会千变万化呢!嫔妾瞧瞧,她现在又变成了何种模样?” “呀!找到了!”苏晚棠往丫鬟堆里扫视一圈,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眼睛睁的大大的,眼里金光直冒。 “苏氏,你发什么疯?!”太后怒道,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这宫里的女人,都循规蹈矩,最会做脸面不过了。 这苏氏,倒是个异类。她心里拿不准,瞧她这泼妇的样子。 难不成她还敢打自己? 太后觉得匪夷所思,但万一呢?她又觉得有这种可能,毕竟这人发起疯了可说不准。 没瞧见,她打琥珀那样,目光就似寒冰一般,出手却干净利落,又快又准,怎一个狠字了得。 太后不由自主的把身子往椅子里缩了缩。 却见苏晚棠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她歪了歪头,用手指着人群中的某一个人,语气甜如蜜糖:“找到你了!白骨精。” 被她指到的人皆是一惊,赶忙像两边分散而去,只留下珍珠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苏晚棠又是一个健步上前,顷刻间就来到了珍珠身旁。 珍珠已吓得花容失色,脑子里乱得如一团浆糊般,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白骨精,看打!”苏晚棠一声戏腔从口中吐了出来,尾音拖的长长的。手上动作不停,不改其迅捷的作风,又是一把就薅住珍珠的头发,哐哐在她脸上扇了几巴掌。 她手劲极大,只打的珍珠站都站不稳了,一个踉跄,向后跌去。 可怜珍珠,之前被长乐公主打的掌印才将将消了下去,又被苏晚棠扇了几座五指山在脸上。 珍珠只感觉口中一股咸腥味传来,想必是口腔被牙齿嗑出了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跌坐在地上,伤心的哭了起来。心中对苏晚棠又惧又怕,心中涌现了那么一丝丝的后悔。 苏晚棠微微一挑眉,满意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珍珠与形容狼狈的琥珀。 她满意的笑了,小样儿!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几个奴才就想在她头上屙屎屙尿了? 真当她是个软骨头,窝囊废了? “太后娘娘,您看。这白骨精她又显形了。”苏晚棠又看向太后,脸上笑容灿烂。她的语调欢快极了,还特意将尾音拖的长长的。 秦桑站在一旁,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微笑,看着珍珠与琥珀,她心里狠狠啐了一口,都是该得! “放肆!放肆!”太后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她看着苏晚棠,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荒诞极了。 她的贴身宫女,在她的慈安宫,被她儿子的小妾给打了? 珍珠与琥珀形容狼狈,雪白的俏脸上,红红的巴掌印格外的显眼,望向自己的目光,也是格外的委屈。就好像在说,求娘娘给奴婢作主啊! 太后心内气血翻涌,显然是气的不清,连话也说不出来似的,只是颤抖着手,一直指着苏晚棠“你,你,你。”你个不停。 刘锦溪忙又蹲下身子,轻轻的替她揉捏着胸口。她的心中同样也是翻涛覆浪个不停,这宫内的女人真是人人都有两张面孔呢! 她之前对于苏晚棠的印象是,虽然长相妖娆,但还算知礼。可如今,这……简直是泼妇!也不知道,皇上表哥如何会宠爱这样的女人。 她替太后揉捏着胸口,偷偷腹诽道。 “这三打白骨精呢!这打了两次,这下次她又会变个什么样儿呢?嫔妾可要仔细看看了。”苏晚棠拍了拍手,言笑晏晏道。 她又将目光定格在了几个宫女身上,目光中都是恶趣味,如猫捉老鼠一般。 她突然又勾勒了一个笑容,伸出纤纤素手,指着玻璃道:“呀!原来在这里,看我~再~打你一次!” 依旧是一声嘹亮的戏腔,目光似箭般锁定在了玻璃身上,嘴边的笑容变得戏谑。 她仍然是一个箭步欺身上前,极快的就来到玻璃身旁,她素手一伸,想去薅玻璃的头发。 哪成想玻璃有了准备,微微往旁边一闪身,苏晚棠薅了个空。 哟嚯!苏晚棠一挑眉,心想还挺机灵。不过嘛,山人自有妙计,还有后招呢! 只见她一计扫堂腿,看得众人目瞪口呆。玻璃猝不及防,她之前也只防备着苏晚棠薅她的头发,哪成想苏晚棠还有后招呢? 吃惊之下,她又没有防备,自然是被苏晚棠的扫堂腿命中,她狼狈的摔倒在了地上,以脸着地的姿势摔了个狗啃泥。 苏晚棠拍掌大笑,学着玻璃的语气,谄媚的朝太后说道:“娘娘您瞧,这白骨精她又显形啦!” 第88章 “啧啧啧~”她似是感叹,美眸一转,看向太后,语气中颇为认真:“不知道娘娘以为,这三打白骨精,嫔妾可演的好?” 她言笑晏晏,笑的讨喜极了。可惜,太后只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趾高气扬,得意忘形。这副嘴脸,真是令人厌恶,太后别过头。 苏晚棠也不管太后回不回答,她又接着笑盈盈道:“只是这白骨精,说来倒是有趣儿。三次变幻,都是这年轻貌美的丫头。大概是这白骨精的原身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心中羡慕嫉妒别人比她年轻,不仅爱变幻成年轻貌美的姑娘,心中也羡慕嫉妒年轻姑娘。毕竟年华逝去,整个人如昨日的黄花。” “哪里比得上新鲜水灵的年轻姑娘啊!所以说,不论是人还是妖,老了就真的老了,再高的权势,再多的金钱,这年轻就是买不到的。还有做人的心胸,千万不能狭窄了。成天折腾年轻姑娘有什么用?不知道是有多嫉妒呢,娘娘,您说是不是啊?” “你这个胆大妄为的贱婢!来人,把这贱人给哀家拿下,给哀家狠狠地打!!!”太后怒发冲冠,如何能不明白,苏晚棠是在内涵她。自从当了太后,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多的气,一个长乐,一个苏氏。 两个胆大包天的贱人! 太后一声令下,宫人们自然是动了起来,几个丫鬟快步走到苏晚棠身前,粗声道:“得罪了,苏才人。”说完,就要伸手来拿苏晚棠。 苏晚棠岂是让人宰割的性格,她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撒腿就跑,灵活的如同一条泥鳅一般,在人群中穿梭。 “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太后咬牙骂道,看着苏晚棠灵活的如同一个猴子般在殿内疯跑,自己那些宫女在后面追着,一个游刃有余,一个粗钝无比。 真是越看越气人! 宫女们心中也存了火气,这苏才人就似泥鳅一般,滑不溜手的。体力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好?宫妃们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她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么好的体力?众人心中都很费解。 不过是人总有疏忽的时候,苏晚棠把头转向追她的宫女们,倒没在意身后。 太后一个眼色,就见她的身后蹑手蹑脚地走来一个丫鬟,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瓶。 蹑手蹑脚,手里还拿着瓷瓶,她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只见她越走越近,离苏晚棠只有五六步的距离,而苏晚棠还未察觉,那宫女脸上露出一个得意地笑容,双手把青花瓷瓶高高举起,看样子是马上就将重重的挥下去。 眼看那瓷瓶就要落在苏晚棠身上,就连太后都提起心来,不由的攥紧了手。 这电光火石间,秦桑突然就从旁边窜了过来,她行动迅捷,健步如飞,快的让人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她一下推开苏晚棠,惊声叫道:“小主小心!!!” 随着她的话落,那瓷瓶“嘭”的一声,便砸到了她的头上,顿时间,秦桑头上血流如注,鲜血糊了一脸,身子如同抽去骨头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那宫女得了太后的令,本就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这重重的一击,这后果可想而知。 秦桑摔在地上,脑袋上的血流个不停,不一会地砖上便多了一片血迹。 苏晚棠猝不及防的被秦桑推到一旁,看着秦桑倒在血泊里,血色在她身下蔓延开来,她的衣服也被这鲜血所浸透,苏晚棠只觉得自己的双眼被这血色刺得非痛。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天旋地转,只剩下这一片刺目的红。 这突然的变故,让殿中众人都吓了一跳。太后回过神来,看苏晚棠还怔怔的,她马上喝道:“还不将这贱人,给哀家拿下。” 宫女们很快回过神,如潮水一般扑涌而上,将苏晚棠狠狠按压在了地上。 那些宫女压在苏晚棠的身上,使她动弹不得。她只能恨恨地抬起头来,形容狼狈,只是一双眼睛中似有火焰在燃烧,她倔强的盯着太后,眼神中写满了不服两个大字。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就兴致高昂,她扶了刘锦溪的手满满踱步到苏晚棠身旁,满意的欣赏苏晚棠的狼狈。 她狞笑一声:“苏氏,你倒是再跑啊!” 她又摆了摆手,压在苏晚棠身上的两个丫鬟,便快速的起身,又以擒拿的试样,把苏晚棠死死的压在地板上。 “啧啧啧~”太后围绕着苏晚棠满满踱着步子,裙边从苏晚棠的眼前划过,行动间,露出她穿的朱红色绣鸾鸟绣鞋来,那鸾鸟的羽毛五彩缤纷,鞋头上还挂了一颗上好的东珠。 苏晚棠看了,心中暗暗的啐了一口,老妖婆。 突然,太后在苏晚棠面前蹲了下来,用带了护甲的手,狠狠地捏住苏晚棠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护甲在苏晚棠的脸上,划出几条划痕,滚落了些血珠儿。 看着苏晚棠眼里的愤恨,她突然就笑了,她沉声道:“怎么?不服?” 苏晚棠只恨恨看着她,咬着牙没有说话。 太后也不在意苏晚棠回不回答,她近似痴迷的欣赏着苏晚棠的狼狈,那模样活像个变态。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护甲又刺得更深了些,苏晚棠脸上的红痕也越加的明显,她狞笑道:“真是可怜啊!瞧瞧这张漂亮的脸蛋,都流血了!说来你这奴才还是个忠心的,可惜呀!跟错了主子。落到个生死不知的下场。” “所以啊!这做人还是不要太张狂。先前有多嚣张,现下就有多么的狼狈。” 说完,她狠狠的把苏晚棠的脸一撇开,护甲又深深地在苏晚棠耳后刮出一条红痕,不一会血珠儿便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 她扶了刘锦溪的手,站起身来。接过玳瑁手里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而后把那丝帕往玳瑁手里一扔,轻声道:“不用洗了,直接拿去扔了。染上了晦气的东西。拿来有什么用!” 太后居高临下的看了苏才人一眼,又看了看倒在血珀中昏迷不醒的秦桑。 第89章 她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把这丫鬟给哀家丢出去,在这儿脏了哀家的地儿。” “至于苏氏~”她顿了顿,恶意满满的道:“苏氏,就你的罪,哀家就是打杀了你也不为过。不过谁叫哀家心慈呢,珍珠,琥珀,你们过来,给苏才人好好的松松筋,解解乏。”太后凤眸一眯,眸中厉色尽显。 “是!”珍珠琥珀齐声应道,她们心中都对苏晚棠愤恨非常,落在她们的手里,苏晚棠的下场可想而知。 “太后娘娘~”苏晚棠突然开口道,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她的声音还是不急不徐的。 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说?” “冲撞太后是嫔妾不对,但嫔妾的丫头是无辜的。希望太后娘娘高抬贵手,差人把她送回栖云阁去。”苏晚棠低下头,轻言细语地说道,语气中带着祈求。 太后一乐,脸上也带了出来,她冷笑道:“怎么,现在你是在求饶了?” “是,嫔妾是在求饶。”苏晚棠低声道,她死死的咬着后槽牙,只觉得牙根都咬酸痛了。 “哈哈哈~”太后大笑几声,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等她笑够了,她接过刘锦溪递来的手绢儿,擦了擦嘴脸。 她睨了一眼苏晚棠,眼中讥笑满满:“求饶!晚了!” 她又使了一个眼色,眼中狠辣之色尽显,她喝道:“珍珠,琥珀,还不快着些。” 珍珠琥珀面目狰狞走上前来,她们脸上还挂着,红红的巴掌印,头发也是散乱着,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但她们明显是顾不上了。 对苏晚棠的仇恨,让她们红了眼,只恨不得把苏晚棠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呵呵~”眼看着珍珠琥珀逐渐逼近,苏晚棠却轻声的笑了起来,她朗声道:“娘娘,您若是惩处了嫔妾,您会后悔的。” 她语气笃定,脸上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就算现在被人制服着,形容狼狈,这个笑容依旧是美的。 “后悔?!呵~”太后又一挑眉,冷笑道:“哀家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呢。” “是吗?嫔妾知道娘娘您,现在万事如意,金尊玉贵,是在万万人之上。但人都有过去,有一件事儿,您一定是在乎的。”苏晚棠语气无比认真,神色笃定。 太后看着她,面上变化莫测,估计她也在思考是什么事儿,她在乎的事儿,可就有点多了。 她想着苏氏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又能知道她什么事儿呢?她在宫里斗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呢! 但看她一脸的笃定,神态轻松,就好似是确信自己一定会重视她口中的事儿一般。她有些拿不准,毕竟这苏氏出生候府,虽然是后面接回来的,但苏家能送她入宫,说不定真把什么隐秘告诉了她。 她心中惊疑不定,心中天人交战。她心里觉得这苏氏,应该不会知道什么?但万一呢? 太后的疑心病在这时候得到了充分的体验,她又想,这是在自己宫里,苏氏又被制服成这样。真有什么,也是插翅难飞的。 想明白之后,她点了点头,又走到苏晚棠身旁。 “说罢,哀家就看你今日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苏晚棠又是一笑,她努力扬起脖子,笑着道:“娘娘您自己瞧,嫔妾这样可怎么说?不如您先叫这两人放了嫔妾,嫔妾站起来和您好好说,您看如何?” 苏晚棠轻快说道,她看见太后的脸上都是不赞同的神情,她又飞快道:“还是娘娘您这么没有自信?生怕嫔妾跑了。嫔妾在你这慈安宫就如同笼中的鸟儿,插翅难飞呀!” 这语气有点浮夸,为了配合这语气,她的神情也有点浮夸。 “放了她。”太后冷笑一声,挥手吩咐道。 那两个宫女得了令,就是在不甘心,也只能放了苏晚棠。 苏晚棠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方才看向太后。 “说!”太后冷眼看她,心想若是这苏氏,还敢戏耍她。拼着和皇帝起了嫌隙,她也要亲自打杀了她,她这样想到,眼神之中杀气一闪而过。 太后动了杀心,苏晚棠岂会不知,她笑盈盈地走到了太后身旁,欺身上前,想贴在太后耳边。 太后往后一闪,皱眉望她,她呵斥道:“你要说便说,靠这么近做什么?!” 苏晚棠面色不改,笑意盈盈地道:“此事事关机密,娘娘您确定这些人都听得?!” 她把决定权交给太后,在这宫中浸淫了一辈子的太后,怎么会没有做过一点亏心事,没有一点隐秘呢?有时候有些事,谁都是只想烂在心底,不想任何人知道的。 太后面色一沉,凤眸中思绪不定,这殿中都是自己的心腹,可这苏氏言之凿凿,倒似真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不如嫔妾先贴耳给你说一些,娘娘您瞧如何?还有嫔妾的丫鬟,这昏迷不醒的,血流个不停,不如也请娘娘开恩,先把她送回嫔妾的栖云阁。不然晚了,出了人命可不好。”苏晚棠看太后拿不定主意,笑着提议道。 “嗤~”太后嗤笑出声,她冷冷注视着苏晚棠,讥讽道:“想不到你还挺重情义的。” “嫔妾也不过是看娘娘您宽宏大量,平日里又诚心向佛。都说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娘娘您面前,娘娘必不会坐视不理的。嫔妾倒想让这丫头就留在慈安宫,可她这流了这一头一脸的血,恐怕污了娘娘的屋子。” 苏晚棠有条不紊道,她看着太后还有几分迟疑,又加了一把火,继续笑着说:“不若娘娘您给她腾间屋子?找个人给她拾掇拾掇?还是娘娘您,连个昏迷了的丫头都放心不下?那娘娘您属实是太没自信了,不像皇后娘娘,事事了然于心,阖宫都在她的手掌之中。” 第90章 “哼!哀家会不如皇后?谅你插翅也难飞!珊瑚,找两个粗使丫鬟,把这宫女抬回去。放在哀家这儿,脏了哀家的地界儿。”太后冷笑一声,若是别人还好,她会比不过皇后?笑话。 就是知道苏晚棠是故意这么说的又怎样?这苏氏还能飞出她的五指山不成? 珍珠与琥珀不甘地站在一旁,眼神充满了愤恨,她们早就摩拳擦掌的等着好好折磨苏晚棠,哪知道却被太后生生喊停了。 这苏才人狡猾多端,都这种田地了,还想哄骗于娘娘。偏偏娘娘还就吃她这一套。 琥珀又恨恨地剜了苏晚棠一眼,只恨不得这目光化为利剑,将苏晚棠凌迟处死。 “嫔妾就知道娘娘心胸宽广,颇具后宫之主的风姿。”目地达成了,苏晚棠也不介意奉承太后两句,毕竟没人不喜欢听好话不是。 “哼!”太后又是一声冷哼,她睨了一眼苏晚棠,想这苏氏还真是能屈能伸。 说她敬小慎微,有时候又胆大包天。 她冷斥道:“花言巧语!现下你这宫女哀家也给你送回去。你最好真的有是什么事儿,给哀家好好说道说道。若是敢戏弄哀家,哀家必定让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晚棠压根儿就不把太后的态度放在心上,也没把太后的话放在心上,她又不是吓大的。再说她敢做这样的事,会没个倚仗? 一个太后不会,也不敢随意打杀她的倚仗。 “那请娘娘您屏退左右,此事事关重大,嫔妾可不敢拿来看玩笑。” 苏晚棠收起笑容,少见的正色道。 太后心中狐疑,迟疑了一会,还是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又转头看了扶着自己的刘锦溪,柔了语调,但话语不容置喙。“锦溪,你也出去玩一会罢。” 刘锦溪下意识的咬了咬唇,乖顺的低头,应了一声喏,细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眸中的不甘心。 对比起刘锦溪,更不甘心的就是珍珠和琥珀。身为太后的心腹,太后这时候竟然连她们都要支出去。 琥珀心中又恨又不甘心,她忍不住道:“娘娘,这苏才人狡猾多端,您可千万不要被她哄骗了去。” 如果是平日里,听到琥珀的话,太后就算不听,也会一笑置之。可如今,她本就心烦意乱。又听见琥珀这样的话,明面上是为了他,实则是想到刚才的苏晚棠打她之仇。 对于他的这些小心思,太后心里明白的透透的,只觉得心中腻烦无比。她似是漫不经心的撇了琥珀一眼,那眼神冷若寒冰:“怎么?你在教哀家做事?!” 兴许是太后的话太过于骇人,也或许是太后的眼神太过于骇人,琥珀一下子就被吓得呆住了,缩了身子,整个人如同鹌鹑一般。 太后她还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琥珀心中骇然。回过神来,诚惶诚恐的道:“怎会?奴婢怎么敢?!奴婢不过是担心您……” “好了!”太后语气冷淡,她轻笑一声:“不敢就好,下去!” 众宫人看一向得太后重用的琥珀,都挨了太后的训斥。更是不敢多言,一个个如同剪了声带的鸭子,乖顺的出的门去。 琥珀不甘心的看了苏晚棠一眼,还是乖顺的退了下去。 等大殿里的人都走完了,太后冷然的问苏晚棠:“好了,这人都走光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 “娘娘别急嘛!”苏晚棠淡定一笑,然后在太后发怒前夕,俯身贴在太后耳边。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太后的耳边,太后只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都颤栗了一遍,正要不悦的呵斥苏晚棠时,就听见苏晚棠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襄王。” 太后只感觉自己似乎都一瞬间是被寒冰冻住了,杵在原地,怎么都移不开脚步。 她的心中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她直直的盯着苏晚棠,目光锐利如刀,似是要剥开苏晚棠的心脏,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太后突然冷冷一笑:“襄王?襄王不是早就死了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还有什么隐秘可言?” 苏晚棠也看着太后,她突然就笑了,那笑容灿如夏花,颇为刺眼。一张玉白的俏脸上,还有被护甲划出的红痕,点点血迹留在上面,倒让她多了几分妖异之感。 她心中明白,太后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细,不过她没有半分的慌张之色,这模样实在太过淡定,看得太后心中警铃大作。 她看着苏晚棠的目光,也从审视变成了警惕和防备,以及藏都藏不住的杀意。 苏晚棠红唇微启,话音清脆,如同碎玉投珠一般。 “是啊,襄王是死了。可谁说这死人就没有秘密呢?再者说了,太后娘娘您还活着呢!” 苏晚棠的声量极轻,如同羽毛一般,在空气之中漂浮着。但这话,却如雷霆一般在太后耳边炸开,把她的心也炸开了一个大口子一般。 她脸色变了变,强装镇定的冷笑一声:“襄王的秘密关哀家什么事儿?你莫不是为了脱罪,在糊弄哀家!当心哀家拿你问罪!” “嫔妾怎敢糊弄娘娘,事关嫔妾自己的性命。嫔妾怎么敢拿来开玩笑。”苏晚棠又是一笑,心中明白太后只怕也是心里发虚,拿不准自己知道什么。 “襄王是死了,还死在那般的大好年华。啧啧啧~”苏晚棠似是感叹,感叹后又马上转了话语,她轻轻道:“”听说襄王殿下生的肖似宸贵妃,比之如今的长乐公主,还要这像一些,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嫔妾倒是无缘得见与襄王殿下的英姿。” “不过如今见了长乐公主,嫔妾倒是透过公主窥见了襄王的一两分英姿。公主已经称得上人间绝色,天人之姿。比公主还更似宸贵妃的襄王殿下,那该是何种绝色,嫔妾是想都想不出来的。” 苏晚棠唏嘘不已。 “好了,襄王长的再好看又如何?!”太后面色难看,她不耐烦地道。 第91章 苏晚棠微微一笑,柔声道:“太后娘娘别急啊,嫔妾还没说完呢!这才刚刚开始呢!” 她面容古怪的看着太后,又接着道:“襄王不仅人生的好,性情人品也是一等一的,怜惜弱小,体桖下人,平日里看见什么宫人被斥骂,都会伸出援手。更别提他的庶母被刁难了,您说是不是啊?太后娘娘。” 苏晚棠的眼神平静无波,里面通透至极,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 太后只觉得那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射到太后心里,太后面色一下子就变得极其难看,她咬牙道:“就算襄王帮过哀家,又如何?苏氏,你铺垫了这么多,就为了说这件事儿?” “娘娘,别急啊!”苏晚棠淡淡道,她眼神飘忽,又继续道:“之前就说了襄王殿下生得好,一张容颜如同妖孽一般,更别提他还样样出色,这样一个人物。就是不是皇子,也多的是女人为他倾倒。这其中嘛~” 苏晚棠又是一顿,她目光定格在太后身上,略微挑了挑眉,声音中似乎带了讥讽:“这其中,自然有受过襄王恩惠的您了,太,后,娘,娘!” 最后四个字,苏晚棠吐字格外的清晰,一字一顿地说道。 太后脸色似是一瞬之间退了血色,一张脸白的吓人。 她的眼前似乎是有万千的烟火盛放,噼里啪啦的声音充斥在她的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还没等她缓过来呢,便又听到苏晚棠道:“这说起来匪夷所思,毕竟太后娘娘您当时还是先帝的妃嫔,而襄王殿下是先帝和宸贵妃的爱子。说来嫔妾也觉得奇怪~”苏晚棠皱眉,她是真的觉得奇怪。 “您前半生可以说是活在宸贵妃的阴影下,宸贵妃之威,应该说,是把您压得不能动弹。按道理说,您应该是极痛恨贵妃才是,对于和宸贵妃相似的人,您应该也是恨屋及乌。这一点可以参考长乐公主,对于和宸贵妃有七分相似的长乐公主,您都容不下,恨得不行。怎么会倾慕,和宸贵妃有九分相似的襄王呢!您该恨他才是的。” “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的,您偏偏就喜欢上了襄王。这不可思议,但它就这么发生了。您身为天子嫔妃,竟然思慕上了先帝的儿子!您还比他大了十岁有余。不过…”苏晚棠话音一转,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太后。 “不过嫔妾还是能理解的,先帝嫔妃众多,其中最宠爱宸贵妃。能流到您这里的宠爱,大概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了~”苏晚棠用拇指掐了掐小指。“您大部分时间都是独守空房的,这深宫里的寂寞,嫔妾也是懂的。是熬不住完的夜,流不完的泪。而且这宫里的人都跟红顶白,拜高踩低。您的日子想必也是不好过的……” “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翩翩少年郎,他面如冠玉,神采飞扬,宛若神祗。就算他生的像你厌恶,痛恨的人。但他博学多才,温柔风趣,宅心仁厚,对待每一个人都十分平和。您还是不知不觉的被他吸引了,最后深深地沦陷了下去。” “可惜啊!神女有梦,襄王无心。您以为她对您或许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的特别,却不知道襄王殿下只是人好,他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好的。您按耐不住,像他表白了心意,可只换来了他冰冷冷的几个字,请,您,自,重!” 太后的面色阴沉的似乎能挤出水来,随着苏晚棠娓娓道来,她似乎又回到那个大雪飘飘的夜晚。 鹅毛大的雪,铺天盖地的落满了整个紫禁城。整个紫禁城被这雪包裹着,就似换上了一身的银妆。 彼时,她还是先帝的王婕妤,已经生下了自己的大儿子,大儿子也已经九岁了。 但无奈她身份低微,不能亲自抚育儿子,儿子从出生就被送到了皇子院里,除了节假日平日里,也很少得见。 除夕晚宴,她盛装出席,心中欢喜异常,除了能见看看儿子,还能见到那人。 想起那人,她的心如同小鹿乱撞。明明二十六七的人了,孩儿都有九岁了,却似那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想起他便能红了脸颊。 心内都是想要见到心上人的迫切,这种迫切又羞涩的心情,一瞬间竟然压过了对于儿子的思念之情。 那人金尊玉贵,俊美的如同天人。就算是肖似宸贵妃,她心中亦是爱极的,她心中默念这他的名字—萧槿。 越念越觉得好听,越念越甜蜜。 见了儿子,同儿子说了一会儿话,她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专心的等着那人的到来。 果然那人生来就如同太阳一般,在人群中耀眼的不行。就好像有他在的地方,都比别的地方明亮一些。 她贪婪的看着他的容颜,看他被围在人群中,看他温和的给他倒酒的宫女道谢,惹得那宫女红了脸颊。 她心中嫉妒极了,又酸涩无比。她是皇帝的妃子,他是皇帝的儿子,他们天生便有一道巨大的鸿沟。 她本来是只敢暗暗的倾慕他的,只要能看着他,她便觉得满足。 可就这么一点点卑微的心愿,她们也不留给她。她听见宸贵妃言笑晏晏的向圣上道:“阿槿翻了年就十七了,是时候操心他的终身大事了。” 那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的她半天都回不了神,只记得她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平日里甜丝丝的果子酒,就如同黄莲一般,让人心里发苦。 她听见他们兴高采烈的谈论他的婚事,她看见他那张俊美如妖孽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羞涩之意。 他们都高兴极了,她却似游离在这一场繁华热闹之外,只能冷冷得看着,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那晚的酒,真的好苦,好苦。 真正让她发了疯,失了控的,是她看着他笑着向宸贵妃和圣上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不用替他选妃了,只要到时候皇上赐下圣旨就可以了。 她是最喜欢他的笑容的,那么耀眼,让人神迷目眩。 第92章 那天,她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是怎么看怎么刺眼!她不想要他露出那样的笑容。 她早就接受了,他会和别的女人成婚生子,可……可她不能接受,他爱上别人。 她不想看到他,真的就属于某一个人了。他的笑容,也只属于某一个人了,那样宠溺的笑容…… 所以,她失控了。 她趁着他去醒酒的间隙,偷偷跟了出去。她只记得那天的雪很大,一直下个不停。 萧槿玉白的脸上,因着饮酒,泛起淡淡的红色。他摈退了伺候的宫人,一个人站在梅花树下吹着冷风。 他穿了一袭玄色衣袍,外面套着狐皮大氅,站在梅花树下,真是美的如同一副画。 她看得痴了,借着酒意上前,看着眼前这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只觉得她的心口又酸又疼。 可萧瑾却只是淡漠又疏离的给她问好,而后竟然准备告退了。她怒从心起,他怎么能避她如蛇蝎一般?她明明是那样的的喜爱他的。 她突然间勇气横生,鬼使神差的拉住他的衣角。她看着他的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心中觉得快意万分。 他的错愕,至少是因为她的。 “殿下,妾身倾慕于你。”她看着他的脸,不知道怎么就说出了,她在心中描摹了一千遍,一万遍的话。 她已经记不清她当时是什么神色了,大概也是红了一张脸,人面桃花。为了见他,她特意换上了新做的石榴裙,妆容也精美异常。 周围都挂满了琉璃宫灯,橘色的烛火点亮了大地。突然间,耳边传来噼啪响声,她抬头一看,各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盛放,划破了一片黑沉的夜幕。 就在这一片繁华声中,萧瑾冷冷的拉开她的手,声音冷硬如同寒冰:“请婕妤自重!” 她看着他的脸,他脸上的厌恶,丝毫没有掩饰。看向自己的目光,如同在看一条见不得光的臭虫。 臭虫?!他竟然是这么看她的吗?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眼前的一切都似是在上演一场哑剧一般,连烟花都似乎是在无声的盛放着。 她记不清她是怎么回来的,也记不清她是如何的失魂落魄,只记得从那日之后,她便再也不喜欢穿石榴裙了。 ………… 时间飞逝,斯人已逝。 太后猛地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她看向苏晚棠,竟然还笑得出声来:“你这故事倒是精彩,编这些费了不少心力?” 苏晚棠微讶,吃惊于太后竟然还能定得住心来,不过一想,太后这一辈子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了。这么轻易的被几句话打败了,那才是奇怪。 她也不着急,气定神闲继续道:“是吗,那说明嫔妾的叙事能力还不错,能得到太后您这个当事人的认同。” “呵~”太后似乎是突然放松了下来,她轻轻的踱着步子,一下一下,脚步声在这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她的目光飘向殿中坐落着的,纯铜塔形香薰炉上,看着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 烟里带着檀香味,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她的心中无比的清醒,不论这苏氏是知道多少,都不能留了。 “苏氏,你这样编排哀家,不知道其罪当诛?” 苏晚棠垂首一笑,又抬起头看着太后的背影,目光熠熠,她轻笑出声:“嫔妾既然敢说,心中自然是有把握的。想必,现在娘娘您对我,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不过,嫔妾可是惜命的很的。” “只怕,娘娘您的打算,怕是不能如愿了。啧啧啧,庶母爱上庶子,这样不伦的恋情,不,不能说是恋情,这一切不过是太后您的单相思罢了。” 太后面容冷峻,随着苏晚棠的话音一落,她的面色似乎也更加的阴沉了几分。 襄王对于她的拒绝,是她一辈子最大的耻辱! “您说如果是皇上知道了这件事儿,他会如何看待您这个母亲。自己的母亲爱上了自己的庶兄!您说说,面对这一大丑闻,皇上该做何反应?您如今在宫内,说一不二的权利,还能不能留下,都是个问题呢!”苏晚棠气定神闲,说话更是慢条斯理。 “还有皇上,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水性杨花,没有伦常之人。您说,您现在的尊荣和体面,还能剩下多少?”苏晚棠挑一挑眉,红唇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她踱着步子,来到太后面前。 她看着太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满意的笑了。她不顾太后,此刻就似是要杀人的目光,继续说道:“若我是皇上,怕是看都不能看您。一看到您,我就会想到,您竟然爱慕我的亲兄长。您竟然背叛了我的父皇,爱上了他的儿子,这样不伦的事……” 苏晚棠的话,句句字字,如同利刃一般,插进太后的心口。 是的,她不能让皇帝知道这件事,皇帝知道了,该如何看她?! 惶恐一瞬间就将她淹没,似乎透过苏晚棠的话语,她都能看到皇帝,冰冷又厌恶的目光。 不,绝不可以。 太后闭了闭眼,倏尔又猛得睁开眼,她眼中精光直冒,寒声道:“苏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敢打杀了你?!” “呵~”苏晚棠掩唇轻笑一声,目光中盛满了笃定,她微启红唇,淡淡道:“娘娘,我是笃定你不敢杀我的。您若真的要杀我,大可以大喊一声,这外面侍立的宫人们,恐怕会马上就进来将我拿下。我只怕是话都喊不出一句,就被您打杀了。” “想必,娘娘您心中还是有过这个念头的。只是,您还探不清我的底。您怕我手里还有什么证据,毕竟如今我单枪匹马的就敢把这件隐秘之事,拿出来说道,怎么会没有证据呢!” 苏晚棠看着太后,目光澄澈的就像琉璃,直看到人的心里去。 太后冷冷的别过头,不再看她,只是双手不自觉的就抓紧了衣袖,显然她的心中是不平静的。 是的,她是想以绝后患的。可她拿不准,苏晚棠还有没有后手。 第93章 这件事绝对不能流传出去,绝对不能,她汲汲营营才有了今天的一切…… “娘娘您不用再思考了,您信不信,只要今天我不能活着走出您这慈安宫,明天您这件陈年旧事,就能在着偌大的京城,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 “你是在威胁哀家?!”太后目光阴冷,毒蛇一般缠绕在苏晚棠身上。 苏晚棠丝毫不畏惧,抬眸迎上太后的目光,语气淡然,她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嫔妾哪里敢呢!嫔妾只是惜命罢了。只要嫔妾能平安的活着,娘娘您的这个秘密,自然也会永远的见不了天日。” “嗬~”太后嘲弄一笑,道:“你是料定了哀家不敢杀你!” “还是那句话,嫔妾不过是惜命罢了。”苏晚棠言简意赅。 “那你可得长长久久的活着,苏氏。”太后冷笑,目光森然。 “嫔妾自是想长命百岁的。”苏晚棠微微一笑。 “不过嫔妾还有一个问题,真想问问您呢?”苏晚棠又道,也不等太后同意,便又接着说道:“先皇也是出了名的俊美,又是您的夫主。就算是襄王殿下帮过您,您怎么会爱慕上他呢?他比您可是小了不少呢。” “算了,您若不想回答,那便算了。”苏晚棠觊了太后一眼,又慢条斯理道:“不过想来大抵是深宫寂寞,您又不得先皇的宠爱罢。” 苏晚棠眼底的讥笑,深深地刺痛了太后的眼,她气急败坏道:“你懂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喜欢襄王?我为什么要为萧斐守身如玉?他心中只有宸贵妃,就算后宫中的女子再多,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些玩意儿。他既无情,我便休。他心中无我,我心中为何要有他?我为什么不能喜欢萧瑾,他聪慧优秀,胜他父亲良多,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就算我大他几岁又如何?就算他是宸贵妃的儿子又如何?!” 太后的话,就似句句都淬过火一般,吐露出来,火星飞溅了一地。 苏晚棠不理会,状若癫狂的太后,她继续冷冷道:“可他不喜欢您呢!之前对您可能还有三分敬意,可自除夕夜宴之后。对您,想必是退避三舍,视您如洪水猛兽一般呢。” “对啊。”太后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她桀桀笑了两声,又道:“他是不喜欢哀家,所以,他死了。” 看着苏晚棠脸上错愕的神情,太后慢慢的笑了,她似是恢复了清明,看着苏晚棠道:“苏氏,你走。哀家也乏了。” 太后转过身,背影中似乎透露出几分萧瑟。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晚棠的错觉,她总觉得太后的背脊似乎是萎了那么一两分。 “那嫔妾就先告退了。”苏晚棠轻声说了一句,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用力的推开了门。 阳光从外面撒了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带了些微的热。 她抬头看天,雨后的天空,澄碧如洗,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蓝色。 她踏出门,才感觉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感受到阳光,她才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是挣得一线生机,逃过了这一劫了。 都以为她有了倚仗,自然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谁又知道,她其实心内也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呢? 其实的凶险,外人又如何得知呢?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好在,她赌赢了。 她走过廊下,看着侍立在一旁的珍珠与琥珀。她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怨恨中带着不甘还夹杂着一丝的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她就这么得罪了太后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慈安宫。 “怎么?珍珠与琥珀是觉得本才人当不起你们一礼吗?”苏晚棠看珍珠琥珀还在愣神,“善意”地提醒道。 笑话,她可没忘记刚才她们是怎么对她的。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好! 看着珍珠与琥珀不甘不愿的给自己行了一礼,看着她们脸上的憋屈之色,苏晚棠心内就如同三伏天喝了一碗凉水一般,怎一个爽字了得。 她嗤笑出声,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 “苏才人,请留步。”身后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那声音里带了一丝急切。 苏晚棠回头,只见刘锦溪从耳房里跑了出来,她不耐烦地给伺候的丫鬟摆了摆手,踱着小碎步上前,匆匆的在苏晚棠面前站定,轻言细语道:“苏才人,姨母没有为难你?” 她眼睛睁的圆圆的,瞧着有些天真,语气中很自然的带了两分关心,就像和苏晚棠十分熟识一般。 “谢锦溪姑娘关心,娘娘宽宏大量,怎么会为难我呢。”苏晚棠又挂上一张完美的假笑,轻言细语地回答道。 “呼~”刘锦溪似乎是放下心来,拍了拍胸口,娇笑道:“刚才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不过,没事儿就好。” “嗯。”苏晚棠又礼貌一笑,话中有三分疏离,她问道:“锦溪姑娘可还有事儿?没事儿,我便先告退了。我那丫鬟被砸得头破血流,现下还生死不知呢。” 刘锦溪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道:“那你快回去,那丫头是个忠心的,瞧着伤的不轻呢。” 苏晚棠也不跟她客气,淡淡的点了个头,转头便疾步离去。在她心里,秦桑可比这刘锦溪重要多了。 再说,刘锦溪明显就是不怀好意,她何必要与她虚以委蛇呢,浪费时间。 刘锦溪站在原地,看见苏晚棠的身影穿过壁影,绕过月亮门,逐渐消失。 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变淡,到最后完全消失。她不由的握紧了拳头,怎么会呢?姨母怎么会让这苏氏,毫发无伤的离开慈安宫的。 分明刚才姨母是要让这苏氏,好好的吃吃苦头的。她不仅打了姨母身边的丫鬟,还那般辱骂姨母。 明明,姨母是打算让这苏氏,折在慈安宫的。就算要不了她的性命,毁了她的容貌不是轻而易举? 明明,姨母是有这个打算的。苏氏仰仗着的,不就是她那张狐狸精一样的脸吗?毁了这张脸,看她拿什么来魅惑皇上。 第94章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姨母就这么放过这苏氏呢? 刘锦溪心中费解极了,但显然太后摈退众人,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心中就是再好奇,也无可奈何。 她下意识的咬了咬唇角,又回头看了一眼殿门,眼中满是不甘。 苏晚棠出了慈安宫,便看见小夏子早就在哪儿等着了。他在原地踱着步子,不停的搓着手。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却恍若未觉,整个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不停的看向宫门口,看到苏晚棠从慈安宫出来,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小跑着上前,在苏晚棠面前停了下来。 “谢天谢地,小主可算是平安无事。”小夏子庆幸不已,上前扶了苏晚棠的手。 天知道,之前秦桑被送回来的时候,他被吓出的那身冷汗哟。 又打量了一下自家小主,虽然形容狼狈,但好歹精神气儿不错。他先放下心来,又注意到苏晚棠脸上那几条刺目的红痕,心中又是一跳。 这女子的容貌何等的重要,他又定睛仔细打量着那几道红痕。好在,都是皮外伤,划得不算深,应该是不会留疤的。 小夏子彻底放下心来,又暗恨道:这太后实在是太过狠毒了,若是真毁了自家小主的容貌,自家小主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虽然现下看来,皇上对于自家小主还算是喜欢,但这其中必定是有自家小主,自身美貌的加持的。若是小主毁了容,皇上还会这般对自家小主吗? 小主不敢赌,他们做奴才的就更不敢赌了。这宫里,主子的前程就是奴才的前程。 “秦桑如何了?”苏晚棠疾步走着,轻声问道。 “哎哟喂。”小夏子放下心来以后,整个人都松弛了几分。听见苏晚棠的问话,他不由的一叹:“秦桑姐姐被送回来的时候,真是把奴才们都吓了一跳。燕草和碧丝伺候着给秦桑姐姐换了身衣裳,又给她清洗了一遍。您是不知道,这清洗完了,才看见秦桑姐姐的头上,好长一条口子,大约是有两寸长的。” “奴才们都是骇了一跳,赶忙找了金疮药给她上了。谢天谢地,这血算是止住了,只是现下秦桑姐姐还是昏迷不醒。看着一向稳重的秦桑姐姐,如今都是这副惨相。奴才们便知您是又遇上了难事儿,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小夏子说话速度极快,吐字却又十分的清晰。 苏晚棠点点头,心中有了数。脚下的步子,跨的更快了些。 “没去请太医吗?”苏晚棠轻轻问道,而后又反应过来,秦桑身份低微,不过是个宫女。太医院那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怎么会纡尊降贵的来给个宫女瞧病。 只怕就是有人去求了,也不会来个人的。宫里就是拜高踩低,一贯如此的,是她糊涂了。 她也不待小夏子回答,又道:“先回去,其余的事儿回去再说!回去以后,你就拿了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人。就说是我身体抱恙,到时候请了太医再给秦桑瞧瞧,赏钱丰厚着些。” 见自家小主心里有数,小夏子也不多言,只轻声应了一声。 回了栖云阁,燕草与碧丝马上迎了上来,两人皆是眼眶红红的,看到苏晚棠,眼泪滚滚滑落。 “小主,您可算回来了。”燕草啜泣道,看到苏晚棠,她就像是有了主心骨,眼泪滚滚滑落而出。 苏晚棠捏了捏她的手,安慰的拍了拍,抿抿唇,她穿过院子,走过廊下,却不是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眼见着苏晚棠是要往秦桑房里走去,碧丝轻声道:“小主,不如先去洗漱一下。您……” 碧丝还没说完,苏晚棠轻轻摆了摆手,她道:“还是先去瞧瞧秦桑,没看到她,我放心不下。” 秦桑是为了她,才变成如今的模样的。虽然说秦桑是她的丫鬟,便是为她死了,都是应当的。但人心肉长,怎么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呢? 再说了,若是秦桑为了她这般,她都不理,以后还有谁敢为她卖命呢? 苏晚棠一向是理性与感性并存的,她很明白,要想走得长远,便不能寒了底下人的心。 更别说,秦桑的身份对比起一般的宫女,还要特别一些。她是她从府里带来的,算是她的原班人马,若是她对秦桑都那般冷漠,谁都会觉得她冷血凉薄。 所以苏晚棠半刻也未曾停歇,直接就去了秦桑的房里。 栖云阁不过是个小院落,房间并不是太多,所以秦桑和绿枝是住在一个房间的。 她进去的时候,秦桑躺在床上,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绿枝守在她的床旁,眼眶红红的。 她和秦桑都是一同从候府里,陪同小主一起入宫的。情分自是同旁人不同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更是如同姐妹一般。 看到秦桑了无生气,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绿枝忍不住就眼泪直流,呜咽出声来。 “秦桑会没事的。”苏晚棠走到窗前,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秦桑,她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她抿了你抿唇,目光定格在秦桑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 老实说,当时秦桑挡在她身后,替她受了这重重一击,她心中是震撼不已的。 就算秦桑是奴才,她是主子,秦桑保护她是应当的。可从来没有人为她如此过,她一直以来便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习惯自己舔舐伤口。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她以为接下来的人生,应当也会如此。 她心乱如麻,说不出来是何种感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让秦桑活下来,长长久久的陪在她的身旁。 绿枝听见苏晚棠的话,泪眼朦胧的回头,她看着苏晚棠,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珍珠,她哽咽道:“小主……”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秦桑的。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苏晚棠柔声安慰绿枝,语气坚定,不仅是在说服绿枝,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绿枝含泪点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苏晚棠白皙如玉的脸上那道道红痕。 第95章 她惊呼一声,倒抽一口气道:“小主,您的脸……” “没事。”苏晚棠轻轻一摇头,淡淡道。 怎么会没事?绿枝的眼泪流得更加的汹涌了,小主这一身的狼狈,分明是半刻都未歇息,便来看望秦桑了。 小主她,也是把她们这些奴才,放在心上的。 “绿枝姐姐,快别哭了。你这样哭下去,可别把小主也惹哭了。”燕草走上前去,轻声劝慰绿枝道。她也是刚刚哭过,眼眶还红红的。 秦桑为人沉稳,平日里对她们就像是个大姐姐一般。看到她这样,燕草的心里也不好受。 “是啊。姐姐快别哭了,秦桑姐姐见了你这副模样,心里只怕也要不好受了。来,快擦擦。”碧丝也跟上前去,轻言细语地劝慰道。她还掏出手绢,轻柔的替绿枝擦起了眼泪。 绿枝哽咽着点头,接过碧丝的帕子,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一把,好容易是不再哭了。 碧丝说得对,她这样哭下去,小主心里也不好受。而且,现在还有比哭更重要的事。 苏晚棠心内叹了口气,她走到秦桑床头坐下,从床头架上的热水盆里拧了一张帕子,轻轻替秦桑擦拭起了脸庞。 看着秦桑头上已经凝结成块的鲜血,她的心不由紧了紧。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慈安宫。 秦桑的血铺头盖面的流,身下是一片血泊,衣服都被鲜血所浸透,那一片刺目的红。 苏晚棠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她真的太弱小了。 弱小到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保护身边的人了。今日若不是自己恰好知道,这一桩秘闻。只怕她也会折在慈安宫。 太后为什么敢这样折辱她?不就是,她不过是个小小才人吗?皇上就算宠她,真的会为她和太后起冲突吗? 试想一下,如果她是妃,贵妃,太后今日还敢就这样随意的折辱自己吗? 不,不说妃了。就算是九嫔以上,太后她都不会如此随意的折辱她的。 苏晚棠心里的野心,如同藤蔓,疯狂的滋生着。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权势。 “小主,您还是先去梳洗一下。小夏子去了那么久了,待会太医就该到了。”碧丝轻言提醒道。 碧丝一说,绿枝和燕草也反应过来了,她们看向苏晚棠,异口同声道:“对对对,小主先去梳洗。” 苏晚棠身上还穿着,之前在慈安宫换上的舞衣,虽然不暴露,但由于之前被人按压在地上,身上也是染上了片片脏污。 更别说,她头上的发髻也是散乱的,不少碎发都垂了下来,而且脸上的血迹,与伤口都是需要处理的。 绿枝心里自责,之前只顾着自己伤心,倒连小主都忘在了身后。她急道:“奴婢这就去服侍小主沐浴更衣。” 说着,便转身急急往外走。想要先回屋里准备,待会小主沐浴要用的用具,还有待会儿要穿的衣饰,可一样都没有准备的。 可看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是手里做着事儿,只怕心也是在秦桑身上的。毕竟,这么多丫鬟里,她和秦桑的关系最好,可以说是情同姐妹。 碧丝叹了一口气,疾步上前拉住燕草,她轻声道:“绿枝姐姐,你就留在这里照顾秦桑姐姐。小主哪儿,有我和燕草呢。” 苏晚棠也道:“碧丝说的对,你就留在这儿照顾秦桑。” 绿枝感激的看着她们,含泪点了点头。不是说她把秦桑看得比小主都重要,若只是点小事儿,她也不会如此忧心,可秦桑眼下是生死不知,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苏晚棠带着燕草回了屋子,碧丝则去后院要了热水。 “要不要用点东西?您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燕草轻声问她,语气中带着心疼。 苏晚棠摇摇头,这种情况她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 燕草只得慢慢地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把掉落下来的头发,抹上桂花头油,固定在发髻上。 又替她擦了擦脸,先把脸上的血迹情理掉,又用烧酒轻柔又仔细的替她清洗脸上的伤口。 “嘶~”烧酒一上脸,苏晚棠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太后的护甲又尖又细,下手还极重。外面看着伤口不显,创面极小。但清理下来才发现,那伤口却是极深的。 烧酒一沾上去,痛的苏晚棠,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小主,这……”只怕是要留疤啊,燕草的眼眶又红了,她心里真是心疼极了苏晚棠,自家小主怎么就这么难呢? “没事,先替我简单的处理一下。太医应该马上就到了,到时候叫他给我仔细瞧瞧。”苏晚棠轻声道,她转了转脸,把伤口仔细的暴露在了镜子里。 那两道伤口在两边的下颌角,不是什么显眼的地方,就算留了疤,也能用头发遮挡了。当然,能不留疤,自然是最好的。 她的一张脸,生来便没有丝毫的瑕疵,肌肤白皙如玉,脸上的毛孔细密,几乎隐形,巴掌大的脸上,连颗痣都没有。 现下,多了两道这么大的伤痕,说不在意是假的。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伤口隐蔽,就算真的留了疤,也不是不能补救的。 “小主,水来了。”苏晚棠刚刚收拾好,便听见碧丝一声轻唤。 她打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两个粗使宫女,她们抬着两桶水,径直的就像屏风后面走去。 不多时,便听见水倒进浴桶里“哗哗”地声音,碧丝倒了些许的蜜合香在水中,打发了那两个粗使宫女出去,便从屏风后面伸了个脑袋出来,轻声道:“小主,水好了。” 苏晚棠点了点头,这边燕草也已经替苏晚棠找了待会要穿的衣服出来。 平日里小主的衣服都是绿枝收拢的,不过对于其中的流程,燕草还是清楚的,所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而且,她还很心机的给苏晚棠选了一身,月牙白绣芍药花襦裙,苏晚棠长相美艳,但穿上白色的衣服时,倒是多了几分楚楚之色,十分惹人怜惜。 第96章 苏晚棠刚刚收拾完毕,便见小圆子进屋里通传,说是太医来了。 苏晚棠淡淡的应了一声,吩咐小圆子把太医领进来。不多时,便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门外跨了进来。 “微臣见过小主。”却是谢玉,他今日穿了绯红色官袍,发髻用了根白玉簪固定。他双唇轻轻抿着,眸子里透着淡漠的光,声音冷冽如寒泉,面容瞧着温和,实则不好接近。 苏晚棠有些吃惊,她以为来的会是林太医,或者是赵太医,这种见过半百的老头子,哪成想来了个面如冠玉,儒雅风流的谢玉呢。 不过吃惊归吃惊,她现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他是谁,能看病就行。 苏晚棠轻轻颌首,淡淡地叫了一声起。 “小主是有什么不适?”谢玉走到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站定,他双目下垂,未曾与苏晚棠直视,只是温声问话道。明明他说话的口音与语气,都是极温和的,但苏晚棠却总觉得他的声音中有一丝洌寒之感。 这洌寒之感不是针对她的,大抵是这谢玉生来就是如此?苏晚棠暗暗猜测。 “我这身子倒好,只是这脸上,谢太医看着给我处理下。”苏晚棠温声道。 谢玉应喏,这才又上前几步,他将目光投在了苏晚棠,脸侧的伤口处。 太医是经常出入后宫的职务,他自然是一眼就分辨出了,苏晚棠脸上的伤口,是被何种器物所伤。 他的目光顿了顿,而后又淡定地垂了下来,细密的睫毛似一把小扇子,将他的眼睛保护起来,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思绪。 “小主的伤口处理的极好,只是下官瞧着这伤口,似乎不浅。”谢玉温声道。 “那谢太医,我家小主的脸可会留疤?”还不待苏晚棠说话,燕草便紧张地问道。天知道,她听见谢太医说自家小主伤口不浅的时候,是有多揪心。 许是燕草话音里的急切感染了谢玉,他微微抬头,瞧了燕草一眼,温和地笑着道:“这位姑娘别担心,下官话还没说完。这伤口留不了疤,只是小主接下来的饮食就得注意了。辛辣刺激的东西不能再吃了,还有颜色深的东西,也最好不要用了。” “微臣再给你制个珍珠淡疤膏,每日里用干净帕子将伤口处,清理干净后,均匀的涂抹在上面。等落了痂以后,再涂个三到五天,小主的肌肤便能恢复如初。” 燕草这才放下心来,马上就喜笑颜开道:“太好了,谢天谢地,好耐是没留疤。” 燕草向来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子,情绪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苏晚棠也忍不住莞尔一笑,她又看向谢玉,客气道:“多谢谢太医了,只是还有一事,想请谢太医帮个忙。我那贴身宫女头上被砸了个口子,劳烦谢太医帮她瞧瞧。” 看着谢玉脸上闪现了两分迟疑,苏晚棠继续道:“当然,我也不会让谢太医白辛苦一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苏晚棠的话,清脆有力,落地有声。 谢玉闻言,也怔了一瞬,而后他拱手道:“小主不必如此,下官去帮她瞧瞧便是。不过是顺带的事,小主不必客气。” 他的声音,克制而有礼,犹如泉水叮咚,带着冷冽之意。 苏晚棠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再怎样,他也答应了去给秦桑瞧伤。事后,她必不会亏待他就是了。 她点了点头,亲自领了谢玉去秦桑的房间。 一进门,便看到绿枝正绞了热毛巾,替秦桑擦着脸,她做事仔细无比,连秦桑的手指都又擦了一遍。 她看见苏晚棠领了谢玉进来,脸上不自觉得就带了几分喜色,她退到一旁,忙道:“谢太医,请您好好帮秦桑姐姐瞧瞧,她已经昏迷不醒大半个时辰了。之前从慈安宫被送回来的时候,那血还是止不住的流。奴婢给她上了上好的金疮药,谢天谢地,那血是止住了。只是这伤口……” 绿枝顿了顿,话音中又带了哭意,她鼻翼翕动,把眼泪憋了回去。“谢太医,您还是自己瞧瞧!” 谢玉点头,面容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大的表情,但脸上的认真还是不容置喙的。 就这份认真,足以让全场的人,都放下心来。 他并未言语,只只身走上前去,燕草忙从桌前搬了根凳子,让谢玉坐下。 谢玉轻轻点了点头,同燕草道谢,他面容英俊,这样轻言细语地给燕草倒谢,倒把燕草惹了个大红脸。 燕草退到一旁,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个不停,如同一头乱跳的小鹿。她想这谢太医不仅生的俊美,人也温柔。 对于燕草的心里活动,谢玉倒是不知道。他此时正把精力都集中在了床上的秦桑身上。 他先是看了一下秦桑的面色,秦桑的一张面孔雪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他又探了探她的呼吸,好在,她的呼吸虽然孱弱,但还是十分的规律。 他又探出手,翻了翻秦桑的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好在秦苒虽然孱弱,但各项指标都还不错。他心里有了数,便替秦桑把起脉来。过了片刻,他将自己的手拿了下来,温声道:“这位姑娘,目前的生命指征还是不错的,下官刚才探了探她的心跳,她的心跳有力而又有规律,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她有些失血过多,以后的饮食上要多注意一下。” “多给这位姑娘准备一些滋补的样板,如当归,黄芪,茯苓,红枣,以及等她好转后,最好在吃几日的人参益气汤,固本培元,这次她出血这么多,是亏了身子的,以后也要多多注意休息。” 随着谢玉话落,苏晚棠忙不迭的点头道,她急忙道:“这个你放心,绿枝,你待会去库房里瞧瞧,我记得我入宫的时候,家里给我带了不少滋补的药材,你去取了来,先给秦桑炖些来。” 她又转向谢玉,一双美眸里面感谢之情,溢于言表,只听她谢道:“多谢,谢太医了。不如谢太医给我开几张方子,我好让丫鬟们日日照着做。” 第97章 谢玉温和道:“待会下官给您开几张方子便是。” “那我这丫鬟怎么还是昏迷不醒啊?”听见秦桑无事这个消息,苏晚棠欣喜褪去后,她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秦桑,忍不住又担心道。 “这正是下官要说的,才人要知道,人的大脑是最奇妙无比的。这个姑娘又是被重物所击打,到底有没有对大脑里有什么损伤,这是从外表看不出来的。下官曾经就遇到过一个病人,那人大概也是运气不好。大白天的从天上掉了一颗核桃,打在了他的头上。那人当时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脑袋上被砸得肿了起来。不过是个包,他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哪成想过了半天后,他突然上吐下泻,紧接着便是呼吸急促困难,最后更是昏迷不醒。” “他的家人这才知道是出了事儿了,赶忙使人请了我去。只是为时已晚,这脑内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我那位病人,如今就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就似睡着了一般。这位姑娘,我只能先替她瞧瞧,如果……”谢玉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如果是和我那个病人一般,小主也只能另请高明了。” 听了谢玉的话,在场的人,一颗心都不约而同地又提了起来,绿枝和燕草都又红了眼睛,眼睛有水光闪过。 苏晚棠的目光定格在秦桑那张,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半晌,她咬牙道:“麻烦谢太医了,你替她瞧瞧!如果真是……”苏晚棠说不下去,她吸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如果真是那种情况,如今也是尽人事,知天命了。” 谢玉这才正色看她一眼,这是他进了屋子这么久了,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直视着她,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小主放心,下官也必定竭尽全力。” 他伸手拨开秦桑被鲜血凝结,冻成一团的发丝,一道大约四寸长的伤口露了出来,谢玉仔细地瞧了瞧,吩咐道:“眼下这伤口虽然是止住了血,但这伤口不小,要自然愈合,只怕是有些困难的,而且这伤口还是在头上,头上头发太多了,不利于伤口愈合。燕草,你先去给我准备一点烧酒,她这伤口,还需要好好消消毒。还有,劳烦小主派个人去太医院跑一趟,拿些羊肠线与钩针来,这姑娘的伤口创面太大,需要缝合。还有,” 谢玉又是一顿,无比认真地说道:“要想缝合伤口,这姑娘的头发需要刮掉一些。” 这话一落,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自古以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私自损毁,是为大不孝的。 苏晚棠沉声道:“劳烦谢太医,帮她刮掉。事急从权,紧要关头,自然是人命要紧。” 苏晚棠话里的坚定,让在场的人都是一震。而后心里又泛起了浓浓的感动,小主她真的把她们放在心里。 “现在,燕草你先去准备烧酒,绿枝,你去唤了小夏子,他脚程快些,让他再跑一趟太医院,去取了谢太医要用的东西来。”苏晚棠冷静道,众人听了她的吩咐,忙不迭的就跑出门去。 碧丝从秦桑的妆奁里,拿了一把修眉刀出来,她有上前去,递给谢玉,轻声道:“谢太医,您瞧瞧这刀行不行?” 谢玉接过刀,仔细瞧了瞧,赞许点头道:“这刀不错,但还是需要用烧酒消一遍毒。” 正说着,就见燕草那了一罐烧酒进来,她快步走上前,把那罐烧酒放在桌子上,又拿了个搪瓷大碗倒了一碗出来,她把那碗烧酒捧到谢玉面前,急道:“谢太医,您瞧瞧这行不行?” “嗯。辛苦燕草姑娘了。”谢玉温声道:“接下来,还要麻烦一下燕草姑娘,帮我端着这碗。” 燕草忙不迭地点头,急忙保证道:“谢太医,您放心,奴婢一定把这碗端得牢牢的。” 谢玉把那把小刀完全的放入酒里,稍等片刻后,才用一个银夹子,把刀夹了起来。用干净的白布,把刀上的酒渍擦干后,他才拿着那刀,向秦桑头上伸去。 他的一双手,生的好看极了,小刀在他手机闪着寒光。他目光专注,下手也是干净利落。 屋子里一瞬之间便安静极了,阳光传透窗户,照射进了屋里,为这屋子里镀上了一层金黄。 众人的目光都定格在,谢玉行动着的手上,大家都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他。 谢玉目光专注,面容冷峻,手里的动作飞快,在这一室的静谧中,只能听到他帮秦桑剃头的“沙沙”声。 这段时间似乎很短,又似乎是极其漫长的。 众人只看见秦桑头顶的头发,慢慢的落在了枕头上,落出光洁的头皮。 剃完附近的头发后,秦桑头底的伤口完全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大约四寸的伤口,盘旋在头顶,那伤口狰狞无比,就似是一条张牙舞爪的蜈蚣。 绿枝与燕草又是忍不住,眼眶一红,眼泪是在也忍不住了,如同雨滴一般,洒落在脸上。 她们都极力忍着,鼻翼翕动,狠狠地咬住嘴唇,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苏晚棠的心也是一抽,只听见小夏子的描述,她知道秦桑的伤势严重,但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也抵不过这一刻亲眼目睹,对眼球的冲击。 脑海里,秦桑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如同皮影戏一般,不停的在她脑海里回溯。 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是秦桑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谢玉放下了刀,从水盆里绞了一张帕子擦了擦手。绿枝这才后知后觉道:“奴婢来!” 说着,她疾步跑上前去。接过谢玉手里脏污的帕子,又忙上去将秦桑枕头上,剃落的头发收拾了。 那头发已经被鲜血一同凝结在一起,带着暗暗的红色,散发着一股子腥味。 但绿枝丝毫没有嫌弃,仔仔细细的收拾干净后,又绞了块干净帕子,替秦桑擦了擦脸和手。 “那块未用过的干净帕子,替她先清洗一下伤口。”谢玉温声嘱咐道。 第98章 绿枝忙去找了张干净帕子,蘸了烧酒替秦桑擦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烧酒擦拭伤口,给秦桑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只见秦桑眉头紧皱,无意识的嘤咛了两声,那声音犹如蚊吟,只有给她清理伤口的绿枝听到了。 绿枝的手一顿,神色激动。她往秦桑脸上看去,却看到她还是如同先前一般昏睡着,就似她之前听到的声音,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绿枝有些失落,但手上的动作不停,她想了想,又从碗里蘸了些烧酒,轻轻的弄在了秦桑的伤口上。 这下,证明了刚刚确实不是绿枝的幻觉,她开心又激动地叫着道:“小主,快看!您快来看,秦桑她,她在说话,她,她还皱眉了!!!” 绿枝太过于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震。苏晚棠快步上前,只见床上的秦桑,眉头紧皱,确实不是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 “太好了。”燕草的情绪比较外放,她直接高兴地说道。 就连谢玉,面容似乎都要柔和了两分,带了些许的喜色,只听他温言道:“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说明这姑娘,脑子里没有什么大问题,至少醒得过来。现下,只要拿来了羊肠线和钩针,我替她把伤口缝合了,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只是,她现在意识清醒,能感受到痛苦的话,那待会缝合的时候,只怕是有点煎熬。为了以防万一,小主待会儿叫两个人来把她的四肢按住。” “嗯,我明白了。谢太医,你就大胆做。”苏晚棠重重点头,极高兴地说道。 “谢太医放心,待会我和碧丝,一定会把秦桑姐姐压得牢牢的。”绿枝也保证道,语气中带着欣喜。 屋内,一扫之前低迷的气氛,一瞬间,就似是濒死的鱼,一下子又跃回了江海里,活跃极了。 突然,听到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心中明了,大约是小夏子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叫小夏子疾步走了进来,大约是走得急了,加之如今天气炎热,他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额头上还挂着不少汗珠。 但他精神抖擞,脸上挂着灿烂地笑容,兴奋道:“小主,奴才幸不辱命。” 说着,就把一个小药箱递给了碧丝,碧丝接过后,忙走上前去,递给了谢玉。 “现在东西已经准备齐全了,就动手。”谢玉打开药箱,仔细地检查了里面的羊肠线与钩针,他温和说道。 他站起身,用烧酒擦了手,才慢慢地拿起针线穿了起来,他动作极快,瞄准针眼,就将线穿了过去。 “待会儿一定要把秦桑姑娘按住了。”谢玉又嘱咐了一遍。 绿枝和碧丝重重点头,马上上前去,把秦桑的手脚压住。 谢玉将袖子一捋,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他坐在床头,手里拿着针线,慢慢地向秦桑头上探去。 钩针锐利的针尖插入头皮,秦桑微微嘤咛一声,下意识扭动起了身子,可她的手脚,都让绿枝和碧丝按压着,让她动弹不得。 谢玉的手法娴熟极了,钩针在他手中,就如同蝴蝶穿花一般的穿过头皮。随着谢玉的动作,秦桑的反应越来越大,她脑袋上不停的冒着冷汗,汗珠儿滑落下去,将她的鬓发都打湿了。 似是察觉到极大的痛楚,秦桑无意识的挣扎,连脑袋也向两边晃动起来。 谢玉停止动作,双手把秦桑的头先固定住,他转过身来,大喝一声:“快来个人把她的头固定住!!!” “我来!”小夏子忙不迭道,边说就边往床边走去。他身上的汗水都还没干,背心里都有水渍渗了出来。不过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把床头处的幔账掀了起来,甩到了床顶上。半蹲下身子,双手死死的按住秦桑的头。 “好了,谢太医。您放心动手。” 谢玉点头,又拿起钩针在头上动作起来。随着他的动作,白中泛黄的羊肠线,从秦桑的头皮中穿了出来。 他动作利落,下手又快又准,不一会儿,那条狰狞的伤疤,便被缝补的七七八八了。 显然,这表面上看着轻松的工作,也是极其熬人的。谢玉儒雅的脸上,也冒出豆大的汗珠,汗珠随着他的印堂上,往下流去,从他挺拔的山根上滑落,在鼻尖上凝结。 “啪”那滴汗珠儿,滴落在他绯红色的衣袍上,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点点暗红的印子。 离他最近的燕草,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她不自觉的就红了脸,心想这谢太医未免也生的太好了些。回过神来,她心里不免得涌现了一些愧疚,秦桑姐姐伤得这么严重,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她竟然还有闲心去欣赏男色,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逃也似的收回了视线,将目光定格在秦桑的身上,看着那道被缝合起来,却更加狰狞可怕的伤口。燕草心里又难过极了,她想秦桑姐姐该是有多疼啊? 一张脸白的如同金纸一般,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就如同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还有头发,姑娘家的头发何其重要?现下秦桑的头底正中那一块的头发,却被剃得干干净净。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呀? 不过好在,这头发还能长出来,只是这长好的这段时间,梳头得多费费心思了。 “好了。”谢玉缝完最后一针,将钩针从头皮里拉了出来,他利索的打了个结,用小刀把多余的针线,割了下来。 剩下来的线也不多了,大概只有四寸多一点,上面已经沾满了血污,谢玉就把这多余的线,取了下来,只把钩针用烧酒擦拭消了毒,放进了药箱里。 “谢太医,这边洗洗手。”燕草拿起床头架上的桶盆,又重新加入了干净的热水。 “有劳燕草姑娘了。”谢玉脸上也带了些许的疲惫,他温和的给燕草道了谢,脸上也微微的带了个笑容。 “谢太医,那秦桑现在的情况……” 第99章 苏晚棠追问道。 显然,苏晚棠想知道的,也是这屋里众人想知道的,大家都把目光投到谢玉身上,期盼着他的回答。 “小主放心,秦桑姑娘如今已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要好好将养着,鱼虾辛辣之物不要吃。我在开张方子,利于伤口恢复的。你们待会拿去太医院抓几副药,多吃几天,就没事了。”谢玉温声道。 听了谢玉的话,众人的心都不约而同地落回了肚子里。只要无事便好,只要无事,这都是养的回来的。 苏晚棠放下心来,人也松弛了几分,人一放空,心中能想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她瞧了一眼秦桑,又瞧了一眼正在收拾东西的谢玉,她冲绿枝使了个眼色,她温声道:“有劳谢太医了,我之前就说过,事成之后,必有重谢。绿枝,还不快去将诊金取了来。” 绿枝本来看到苏晚棠的眼神,还有点发懵。如今听了苏晚棠的话,才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的应了,急急忙忙的出门往正房去。 这速度快的,谢玉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温和的看着苏晚棠,轻声道:“小主客气,这对于下官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一件事儿。当不得小主如此重谢。” “谢太医不并推辞,秦桑是为了我才如此的。如果你不收,只怕我于心不安。”苏晚棠正色道,美眸里透露出的认真不容置喙。 “小主,拿来了。”绿枝疾步进了屋子,手里拿着一个玄色的织云锦做成的荷包。 “还不拿给谢太医。”苏晚棠一个眼色,绿枝疾步上前,双手捧着递给谢玉。 “唉。”谢玉无奈摇了摇头,他伸手接过荷包,直接当这众人就打开荷包。 这个动作,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惊,他这种不走寻常路的做法,真是与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呢。 众人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叫谢玉把荷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荷包里统共就装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以及几颗讨好彩头的金银粿子。 只见他拿起一颗做成老鼠形状的金粿子,放在手心里。他看向苏晚棠,温声道:“小主既是感谢下官,那就容许下官挑个自己喜欢的。我瞧着这东西就很不错,下官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小主赏赐。” 在场众人又是一震,莫明的觉得谢太医的身影,似乎又高大了些。 什么是风光霁月?什么是医者仁心?这一刻,在谢太医的身上展现的清清楚楚。 “时候不早了,下官就先告退了。”谢玉又是一拱手,就在众人崇敬的目光中退了出去。 等谢玉走后,屋内也半晌无言。 “谢太医,也太好了。”还是燕草突然感叹道,她脸蛋红扑扑的,提起谢玉,眼睛里似乎有星星闪过。 “是啊,谢太医真是高风亮节。”绿枝也赞同道,她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对谢玉的感激。 苏晚棠也回过神来,她温声道:“好了,这次就多谢谢太医了,以后再找别的地方,给他找补回来。” 苏晚棠又看了看秦桑,她轻声嘱咐绿枝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秦桑,绿枝这几日,你就细心的照顾秦桑就行了。我哪儿还有燕草和碧丝呢。小夏子,今儿你也累得不轻,待会留让小圆子拿了方子去太医院取药。” “眼下,就先让秦桑好好休息。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她了,绿枝,秦桑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 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苏晚棠便带着人回了正屋,毕竟,她今日里也累得不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长乐公主踩着车凳下了马车,她抬头看向头顶的匾额,长乐公主府,红底金体,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字。 长乐公主府占地极为宽广,比之一般的亲王府还要气派几分。长乐公主,身为先帝的掌珠,自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这所宅子是在长乐公主还未及笄时,先帝便派人修整出来的。听说前身是所亲王府,占地面积已经是十分的宽广。内里花园楼阁,假山奇石,俱都精美无比,奇花异草,多不胜数。 先帝还觉得委屈了女儿,特地把周围的院墙扩大了一圈,让本就宽阔的公主府,更加的宽广了。 上文就说过,先帝的子嗣众多,光是女儿就有二十个之多。长乐公主又不是老幺,但她就是最得先帝宠爱,先帝对她的宠爱,是皇子们看了都嫉妒的。为了让她住的舒心,先帝可谓是绞尽了脑汁。 长乐公主站在门口,看着金色的牌匾,思绪纷纷。想起疼爱自己的父皇,长乐公主心里千回百转,难免产生了几分委屈的情绪。 她自嘲的一笑,谁能想到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这话果然是不假的。不过是六年的光景,之前种种却如同那过眼的云烟一般,散了。 六年前的自己,是整个京城最耀眼的明珠,是被皇帝放在手心里,最娇宠的女儿。那时,谁不羡慕她? 可如今呢?在位的虽然也是兄长,但到底不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对自己又有几分真心呢? 长乐公主自嘲地笑了笑,京城最耀眼的明珠,如今落在了个污水渠里。天上的云霞,也碰到了地上的烂泥。 谁能想到最得宠的公主,最后竟然连婚假都由不得自己呢?最后竟嫁了个臭虫一般的东西。 长乐公主只要一想到王翀那张脸,都觉得恶心无比。只要一想到他的声音,长乐公主就觉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如同阴沟里面臭虫般的存在。 长乐公主厌恶的闭了闭眼,片刻后,她睁开眼,吩咐道:“进去!” 厌恶归厌恶,只是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免不了和他虚以委蛇。 等以后,如果…… 再说。 长乐公主进门走了一会,穿过院子,走过长廊,正眼绕过壁影。就见前方,一个变绯色衣裙的丫鬟,大步跑向前来。 第100章 那丫鬟梳着双丫髻,左右两边各挂了对碎宝石赤金铃铛发簪,随着她的行动发出叮当响声。 长乐公主皱着眉头,看那丫鬟急步跑到她身旁,她不悦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霜儿是她身边的二等丫鬟,虽然是比不上绿衣,红裳,青鸾,朱颜,四个大丫鬟。但平日里做事亦是进退有度,行事颇为妥帖。少见她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刻。 双儿喘着粗气,她的胸口因为剧烈运动而上下起伏着,她吞咽了一口气,才急忙说道:“公主不好了,那王家人又来了。” 长乐公主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是能夹死一只苍蝇。她眸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语气之中也带了些出来。 她唾骂道:“一窝子的臭虫,平白的恶心人。”又转眸看向霜儿,轻斥道:“惊慌失措的做什么?还怕了他们不成?这是本宫的公主府,容得他们放肆。” 长乐公主又冷笑一声,提步就朝里面走去,边走边说:“哼!本宫倒要看看今天他们唱的是什么戏?”又问霜儿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霜儿疾步跟在长乐公主身后,闻言她急忙道:“王家人现下都在花厅等着,驸马在哪儿陪着呢!” 驸马?! 长乐公主厌恶的一眨眼,心内腻烦不已,步子走得更快了,裙摆纷飞着,就似开了花儿一般。 今早在慈安宫受的所有气都还积压在心底,如今这王家人就似是导火索一般,已经完全的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 她现在就像一颗被火星点燃了的炸弹,誓要将他们炸的粉身碎骨。 还没走到花厅,远远便听见一道尖细的女声,嚣张的叫嚣道:“什么公主府不得入?她嫁给了我儿子,便是我王家的人!从来没听说公公婆婆到自己儿子家里,还要通传禀告的。” “娘,长乐毕竟是公主!”女声刚落,一道略带无奈的男声又响了起来。 “公主?公主又如何?真要论起来,我还是皇上的亲舅母呢!皇上还是你亲表哥呢!”尖细的女声中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的意味,又转了话头得意道:“我们家姑奶奶还是太后呢!翀儿,就你把那、把她捧的跟什么似的,还以为她是当初那个说一不二的长乐公主?哼!” “娘~”那道男声又是无奈的叫了一声,不过听得出来,他拿他娘是毫无办法的。 长乐公主心头越发火大,已经到了压都压不住的地步,她快步走上前去,冷笑着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当本宫这公主府是你们王家的菜市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花厅里面的人,听着她的话都是一惊。王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欣喜,痴迷从眸中一闪而过,而后又浮现出苦涩愧疚,他喉头发紧,半晌才嗫嚅道:“公主……” 长乐公主别开眼不看他,脸上的厌恶丝毫的不掩饰。她目光冰冷的看着左手上方坐着的妇人。 那妇人大概是五十出头的年纪,生的一张容长脸,肌肤泛着微微小麦色,眉毛化成柳叶眉,眉下一对三角吊稍眼,眼白比瞳仁还要多些,两颊的颧骨高高的,显得有几分刻薄,此时她正扯出一个冷笑,多了几分盛气凌人之感。 这就是驸马王翀的亲娘,王徐氏了。 “哟!”王徐氏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又接着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公主殿下呀?” 好好的话,从她嘴里滚了一圈,无端的多了三分讽刺,再配上她的那个表情,长乐公主只觉得似吃进了一只苍蝇般,令人反胃。 “呵~”长乐公主冷笑一声,道:“既知道本宫是公主,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长乐公主率先发难,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向王徐氏刺去。 岂料,王徐氏丝毫不怵,相反地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焰十分嚣张,她讥讽道:“我活了这么久了,还没看见哪家的公公婆婆还要给儿媳妇行礼的。倒是,那儿媳妇每日里晨昏定省,小意伺候的。” “娘~”王翀又无奈叫道,心里如何不明白,她娘是无理搅三分,长乐她是公主,一般女子如何能同她比? 不过他也明白,他娘虽然疼爱他,但是他娘是不会听他的。眼见长乐公主脸色越发难看,他只得又极无奈的重申一遍:“长乐,她是公主……” “你啊你,就知道护着她!她再是公主,也嫁进了我们王家。嫁进了我们王家,就是我们王家的人,自然就要守我们王家的规矩。”王徐氏刮了自己儿子一眼,眼中满满的恨铁不成钢的。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护这小妖精,护得不成样子。平日里是说都说不得,想起来便觉得呕人的慌。 真是越想越糟心,王徐氏别开眼,目光又落在了长乐公主,那张完美无暇的脸上。 阳光下,那张脸是如此的完美无缺,就连是现在这发着怒的表情,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样美的一张脸,难怪迷得自己的傻儿子是连魂儿都没有了。 越想越气,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不客气,她说话速度又是极快的,如同炮语连珠一般。 “平日里晨昏定省也就罢了,现下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成婚五年了,别人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两三个了。”王徐氏转身戳了戳王翀的头,心中气血翻涌,觉得自己这儿子是白长那么大的个子。 当然,这世间的婆婆都是同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的儿子再不对,那都是媳妇教唆的,都是媳妇带坏的,自己的儿子本质都是极好的。 王徐氏自然也是这种想法,她指桑骂槐道:“如果是别的人家遇到这种儿媳妇,怕是早就依着七出之罪给休了。只我们家心好,还留着那不下蛋的母鸡。没成想,这人是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自己不能生,也不许别人生,连个侍妾也不主动为自己的丈夫纳,自己不纳也就算了,连婆母送的人,也给打回来了,这是什么人呐?要依着我们老家的规矩,这样的女人是要浸猪笼的。” 第101章 “说完了吗?”长乐公主冷静的可怕,她甚至脸上还挂着一抹微笑。 王徐氏那些话,简直是把长乐公主的脸皮扯下来,放在地上踩踏。这些话,就是普通的女子听了,也会羞愤不已,更别提从小金尊玉贵的长乐公主了。 不说长乐公主,就是绿衣,朱颜几人都气得浑身发抖,她们公主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这样的跳梁小丑,也敢在自家公主面前上窜下跳了。 偏偏长乐公主,恍若未闻一般,冷静的可怕,她看着王徐氏,又重重的重复了一遍:“说完了,就给本公主行礼!本公主下降到你家,是你王家的福气。看来还是平日里对你们也是太过于宽和了,以至于你如今敢这样同本公主说话。王翀,你娘小门小户出身,怕是没什么见识。你好好跟你娘说说,什么是君,什么是臣!” 长乐公主这一席话,没有给王家母子留半分脸面。笑话,把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还要她对他们笑脸相迎吗?她又不是犯贱。 相反,既然敢挑战她的权威,她不妨好好的给这对母子上上一课,什么叫做皇权。 王家母子的脸,一下子便红的如同那猴子屁股一般,又是羞恼又是愤恨。 王翀胀红了一张脸,祈求地看着她,喉结上下移动了几下,最终只敢小声的嗫嚅道:“公主……”给我留点面子,他希冀的看着她,希望长乐公主能听出他的言中之意,给他留几分脸面。 可长乐公主是谁?她是天之骄女,又怎么会把他的祈求放在眼中,相反地,看着他眼中卑微的祈求,她心中还更快意了两分。 她别过头,眼神冰冷如霜。王翀见状,整张脸似乎是一下子被抽干净了血色一般,白得吓人。 “让开!”王徐氏一把推开在自己身前的儿子,她一张脸被气得通红,尖利地叫道:“福气?娶了你这丧门星进门,算是哪门子的福气?进门这么多年了,连个蛋也下不出。不是看着你是公主,我早就让我儿子休了你这恶妇。” “哼!王夫人,你这话也说的未免太难听了些。当初是谁要死要活的要娶我们公主的?我们公主下降到你们王家,那是下嫁!你们不对公主尊重些,还这般辱骂公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绿衣气不过,气哼哼地说道。 王徐氏目光在绿衣身上,上下打量两遍,轻蔑道:“还拿着自己公主的架子呢,今儿我就好好的给你们上一课,什么叫做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还当她是当初的长乐公主呢?也不擦亮眼睛瞧瞧,如今这皇位上坐着的究竟是谁?” 王徐氏还不解气,又接着骂道:“你当我稀罕你这什么劳什子的公主呢?如果不是当时翀儿闹着绝食,一定要娶你,你看我会不会让你这丧门星进我王家的门!” 王徐氏话音一落,长乐公主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其难看。王翀见状,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的又是看自己老娘,又是看长乐公主的,不过显然他也是没什么办法的,只会左右为难的道:“娘~公主~” “王夫人,你……”绿衣气得不行,她还想同王徐氏分辨。却不想,长乐公主冷冷一摆手,声音冷如寒冰:“够了,你还同这泼妇争辩什么?!没得降了自身的档次,红裳,朱颜,给我狠狠地打这恶妇。给本宫打烂她的嘴。” “是。”红裳和朱颜狠狠地应了一声,早就憋了这一肚子的气。这王夫人,说话实在是太恶毒了,简直句句诛心。 红裳和朱颜疾步向徐王氏逼去,徐王氏这才有了点慌张,她强装镇定的大吼了一声:“你们敢?!” 红裳和朱颜都是当初先帝给女儿培养的人,手上功夫了得。而且徐王氏身边带的不过就是两个小丫鬟,长乐公主说动手就动手,她自然是怕的。 “你看本宫敢不敢?!”长乐公主冷冷一笑,一双美眸剔透如同琉璃,澄澈却又冷漠。 眼看朱颜和红裳马上就要走到王徐氏身前,王翀似是再也忍不住一般,往徐王氏身前一站,双臂张的大大的,呈保护状。 他面上难掩痛色,声音中带着祈求:“公主,我母亲她没什么见识,你别和她一般计较。你是君,我们是臣,我们全家都该敬着你的。你放心,我会回去和他们好好说的,我会把他们约束好的。” 王翀极力保证道。 可长乐公主本就厌恶他,他越是痛苦,她心中只会越发的快意。她冷冷的撇他一眼,淡淡道:“晚了!现在,给本宫狠狠地打。” 王翀看着她那张美的不似凡人的脸,是那样的令人痴迷,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是被长乐公主的话所凌迟,一刀一刀的,削得血肉模糊。 他心中苦涩极了,五年了,是块冰也该融化了!可公主她……她还是恨他的,他绝望的闭了闭眼,可还是坚定的挡在了王徐氏身前。 “公主今天是不是一定要惩罚我的母亲?” “是又如何?!”长乐公主冷冷道。 “那我王翀今日就自请代母受过,公主要罚便罚我。”王翀正色说道,他也不待长乐公主回道,便一撩衣摆,跪在了地上。 “今日是家母冲撞了公主,望公主恕罪。”他四肢贴地,恭恭敬敬地嗑了一个响头。 “还望公主看在我母亲年事已高,又是您的婆母的份上,宽恕她!”话音一落,王翀又是一个响头嗑在地上。 “千错万错都是王翀的错,望殿下息怒。殿下放心,王翀绝不违背当初的誓言,此生绝不纳妾。”王翀又恭敬的嗑了一个响头,不多时,他的印堂便被磕破,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伤口出冒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这怎么行?!”王徐氏看着儿子心疼不已,王翀是她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得来的宝贝儿子。生他的时候,她还差点难产了,所以王翀这个儿子,就如同是她的命根子一般。 第102章 看着儿子那样挡在自己的身前,她既骄傲又感动,这是她用命换来的儿子啊! 看着他磕的鲜血直流,王徐氏只觉得心痛不已,王翀每磕一下,便如同一把小刀在剜她的心一般,她的儿子啊!她连根头发都舍不得动一下的儿子啊! 王徐氏气红了眼,就似是一个护犊的母兽,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冲到王翀身边,死命的想要拉起他,嘴里道:“翀儿,你快起来。你这般求这个女人又有什么用?她是个没有心的,铁石心肠也不为过了。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就算是为了我,我也不许你跪她!要打便打,我是她的婆母,大雍朝以孝为尊,打了我,我看她这不孝的名头怎么摘?!” 长乐公主闻言,又是一声冷笑,还不待王翀反应过来,便又接着道:“呵!本宫只道你无知,还未曾想到你是如此的无知。” 长乐公主美的惊心动魄的脸上,带起满满的讥笑,美眸里也盛满了笑意,就如同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般。她又轻启红唇,好听的犹如泉水叮咚的话语,从唇中滑了出来,她道:“本宫是公主,就算出了降,那也是公主。本宫天生就是金枝玉叶,皇室中人。与其说是王翀娶了本宫,不如说是王翀入赘于本宫,所以本宫出了降,还是公主,王翀却变了称号,成了驸马呢。他不过就是本宫的附庸罢了,可笑你们竟然还不明白这个事实。” “至于你们,本宫给你们几分好脸色,你们就要开染房了。啧~真是脸大如盆。还想在本宫面前摆婆婆的谱,你也配?!” 长乐公主的话,句句如刀,全部都插在了王家母子的身上。王徐氏气得全身颤抖,伸出手指着长乐公主公主道:“恶妇,恶妇,我王家是做了什么孽,娶了你这恶妇!” 长乐公主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讥笑道:“孽?就算是孽,你们也生受着!谁叫这孽是你们自己求来的呢!”长乐公主说道最后,声音陡然加大,自己的神情也变得激动了几分,她继续道:“你们以为有了太后做靠山,就可以凌驾于本宫之上?!呵呵,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皇上就算和我不是一母同胞,好歹也是亲兄妹呢!以为本宫受辱,皇上会坐视不理?” “皇族公主出了降,依旧是皇族公主,依旧能凌驾于你们之上。”长乐公主眼神轻蔑,看着王家母子的眼神,就如同在看阴沟里的臭虫。 “还想纳妾生子?呵~只要本宫不愿意,你王翀这辈子就是断子绝孙,又能拿本宫怎样?!”长乐公主精致的脸上,只余下讥笑与冷漠,她的话冷酷的如同寒冰一般,话里的嚣张可见一斑。 王徐氏恶狠狠地看着长乐公主,显然是被刺激的不清,特别是最后那一句,断子绝孙,让她脑海中名叫理智弦,齐根而断。她如同饿虎扑食一般的向长乐公主扑去,嘴里恶狠狠道:“贱人,我和你拼了!” 王徐氏平日里养尊处优,身材微腴,行动并不迅捷,反而显得有些笨重。 这样的身手,连长乐公主的衣角都是碰不到的。果然,朱颜一个人就止住了她,朱颜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衣领,王徐氏在她手下就如同一只挣扎的蛤蟆。 长乐公主讥笑出声,王翀的脸也涨红一片,就连王徐氏也是红着一张脸,嘴里不停的叫骂着:“快放开我,你这个小贱人。” 王徐氏越骂,朱颜的手就越重,把她的衣领拎得更紧了些,王徐氏感觉脖子越来越勒,她气急败坏,越加的口不择言:“你个杀千刀的小贱人,千人骑,万人压的货色,呕~” 朱颜又加大了力道,勒的王徐氏几乎不能呼吸。一张脸涨的绯红,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着脖颈。嘴里的唾骂终于是停止了,只能发出“嗬嗬”声。 王翀见状,马上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快步来到王徐氏身前,先是去推搡朱颜,但朱颜下盘极稳,别看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但身手了得,所以在王翀一个大男人的推搡下,她仍然如同一棵寒风中的松树一般,纹丝不动的立在山脚上。 王翀无法,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难以呼吸,而涨红的脸。他的心中焦急万分,心中难免的对长乐公主生出了两分的怨怼。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不管她之前是如何的可恶,只眼下看着她凄惨的样子,就能让人忘记,之前他做下的恶事。特别是,现在那个强者,是如此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他使劲想掰开朱颜提着王徐氏衣领的手,可朱颜的手极稳力极重,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依旧不能撬动分毫。 眼见王徐氏的脸越越红,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停发出“嗬嗬”声,犹如一只破旧的风箱一般。而长乐公主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脸上一派的愉悦,似是在欣赏眼前这一场闹剧。 王翀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他娘平日里是胡搅蛮缠了些,是说话难听了些。可他娘本质却是好的,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他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 而公主,再如何,他娘都是她的婆母,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呢?王翀眼底划过一丝痛色。 他祈求长乐公主道:“殿下开恩,放了我母亲!” 长乐公主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她的下颌轻轻抬起,看起来有两分的傲慢,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完美的玉雕,全身上下,乃至一根发丝,都美得不可思议。 可那样美的一个人,又是那般的冷漠,她欣赏够了他们母子的狼狈,放才轻轻的抬起手,慢悠悠的吩咐道:“放了她!” 朱颜得了令,双手一松,就如同丢死狗一般的,把王徐氏丢在地上。 王徐氏匍匐在地上,一只手不自觉的的放在了自己的喉咙上,嘴里不停的咳着。 第103章 胸口上下的起伏着,等那阵咳之后,她又张大着嘴,贪婪的呼吸着。她的眼睛中也不停的有泪花涌现出来,整个人显得特别的狼狈。 王翀忙上去扶着她,用手不停的帮她顺着呼吸。 他直直的看着长乐公主,大声吼道:“现在你满意了!”他声音极大,又带着怨气。 说完,他便屈身抱起徐王氏,急急忙忙的朝外面走去。主子走了,下人自然马上跟上。 只见王徐氏的贴身丫鬟雨蝶,疾步跟在王翀身边,她看着王翀清秀的侧脸,目光里是浓的化不开的爱恋,她轻声问道:“少爷,现在咱们是去哪儿?” 王翀闻言,停下步子,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花厅,寒声道:“自然是回王家。” 王徐氏也缓过气来,闻言也道:“再留下来,我怕是命都得留在这里。这样的恶妇,我王家真是倒了血霉。” 她声音不小,长乐公主自然是全部都收入了耳中。她只是微微转了脸,目光锐利的定格在她脸上。 接触到长乐公主的目光,王徐氏不知是感受到了危险,还是想起了刚才的遭遇,她不由的瑟缩了一下,把头藏在王翀的胸口。 长乐公主嗤笑一声,看着他们穿过长廊,绕过壁影,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她收回目光,又扫视了一圈花厅,目光在王徐氏用过的茶杯上顿了一下,语带厌恶的道:“把那泼妇用过的茶杯,通通都拿去扔掉。” 丫鬟们得了令,自然是急忙上前,手脚利落的收拾了。霜儿看着手里这套汝窑烧出的茶盏,心中暗暗道了声可惜。 公主用的东西都是成套的,少了一只,自然是一套也不能再拿出来用了。 “殿下,您刚才还是冲动了些。”等丫鬟们把多余的东西收拾下去,绿衣方才扶了长乐公主在上首方坐下。 “本宫心里有数。”长乐公主闭了闭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想了想,她又接着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么些年,本宫也算是忍够了。往日里忍王翀一人便也就罢了,如今是什么人都想到本宫头上屙屎屙尿了。” “唉~”想起王徐氏,绿衣也不由的叹了一声,那无理搅三分的样子,哪里像个贵夫人,和那市井上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身为长乐公主的贴身宫女,她哪里能不知道长乐公主的苦楚。 “只是她有一点,还是说的对的。”绿衣轻言细语道,想到自家公主今日在慈安宫的遭遇,她就更加的心疼长乐公主。“王家毕竟是太后的母家,今日您这样打了王夫人的脸面,只怕她进宫给太后告状,到时候太后恐怕又要折腾您了。” 绿衣有些担心,长乐公主对上王家任何一个人,都是有绝对的压制性的,谁叫她是皇家的公主呢?这个时代,皇权至上。而且,长乐公主的身份特殊,先帝的掌心明珠,襄王的胞妹。 被皇上逼着嫁入了王家,就够委屈她了。若王家人还敢折辱她,就皇帝那里就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皇上只要还要他的那层脸面,就不会对这些事,坐视不管的。长乐公主正是明白这一点,她的底气才能如此的足。 可太后和皇帝又不同,太后是出了名的不讲道理。再者说了,王家是她的母家,长乐公主是她最恨的人所生的。 太后会偏袒谁,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 所以,绿衣的担心不是无矢放地的。王徐氏和太后又不同了,王徐氏再恶心,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如同虱子般上窜下跳。而太后,手里可是握着权力的,就如同今日在慈安宫里,她铁了心要让长乐公主跪着,长乐公主不也只有乖乖地跪着吗? “折腾便折腾,那老虔婆还敢打杀了本宫不成?!”长乐公主不以为意,她眸中浮现出浓浓的恨意,声音亦是发着寒。“逼本宫嫁入了个这么恶心的人家,还要本宫对他们感恩戴德不成?那王翀算个什么玩意儿,连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说完,长乐公主突然就双眼泛红,绝美的脸上,流露出了少见的脆弱。她睁着一双如同是兔子眼睛的美眸看向绿衣,她轻声道:“绿衣,我真的不想忍了。我实在是不想与他们虚以委蛇了,我每次一看到王翀的脸,就觉得恶心透了。” “殿下……”长乐公主流露出来的脆弱,令绿衣心疼不已。这几年的境遇,就是她这个丫鬟都忍受不了,更别说骄傲肆意的长乐公主了。 长乐公主也不待绿衣回答,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她闭了闭眼,眼中的脆弱也随之一同藏匿起来,再睁开眼,她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长乐公主。 王府 王徐氏躺在床榻上,容长脸上透着几分苍白。雨蝶半蹲在床侧,细心的服侍着王徐氏用药。 王徐氏一口就将小半碗药汁子喝了个干干净净,只是药味苦涩,让她皱起了一张脸。雨蝶见状,忙从碟子里捡了粒蜜饯,塞进王徐氏嘴里。 见王徐氏好了点,连眉头都舒展了几分,她才站起身,又从桌上倒了碗茶水,断来递给王徐氏,她轻言细语道:“夫人,漱漱口!” 王徐氏含进一口茶水,在嘴里来回涮了几下,方才吐在了个纯铜雕花痰盂里。 她直起身,又拿了块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缓过神来之后,才咬牙切齿的骂道:“真是倒了血霉了,也不知道怎么娶了个丧门星进门,还咒我王家断子绝孙,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自己不能生,还不许别人生。心眼儿比针眼儿大不了多少。早知道,当时我就该咬死了不让这狐媚子进门,真是和她那个死人娘一样,勾得男人魂都没有了。”在自己的地盘,王徐氏骂起人来,更是随心所欲。 “还有翀儿,一心的护着她。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他可好,一心就守着那丧门星。”说起儿子,王徐氏是恨铁不成钢。 第104章 “可你是没看到,那贱人看他的眼神。翀儿把她当成珍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了,可那贱人看翀儿的眼神里面,只有冷漠和恨。”王徐氏想起长乐公主看王翀的眼神,又恨又心惊。 雨蝶为了讨好主子,自然是与她同仇敌忾的。更何况,雨蝶心系王翀,对于长乐公主的怨怼,是积来已久的。听了王徐氏的话,她接嘴道:“可不是,咱们公子可是一顶一的好,对夫人您可是孝顺得不得了。您想想,今日里公子是如何挡在您身前的。要奴婢说,这京城里有哪家公子有咱们公子这么孝顺的呀?谁看了咱们公子,不说句夫人您好福气的。” 听了雨蝶的话,王徐氏赞许点头。她内心里是视儿子如命的,怎么会真的抱怨自己的儿子呢!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可就是自己这么好的儿子,如今连个子嗣都没有。想着想着,他心内就一阵火大。 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没有过错的,有错的都是那贱人。 她又咬牙骂道:“哼,孝顺又有什么用?现在被那贱人拿得死死的,连孩子都没有一个,他都还能忍受下来,护那贱人护得厉害。你说说,这京里像他那么大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是孩儿好几个的!偏偏他……唉,你说我这是为了谁呀?” “夫人别气,少爷怕是一时没想通呢。您想想,长乐公主那张脸,哪个男人不着迷的?”雨蝶轻声道,看似劝慰,实则是在火上浇油。她是知道的,王徐氏最厌恶的就是长乐公主那张脸,那张脸,实在是太美了。哪个女人看了,能不嫉妒呢? 想起长乐公主美的让人神魂颠倒的脸,雨蝶不由的咬紧牙邦,不自觉就想到第一次见到长乐公主的情形,她那样的美丽,那样动人心魄的美,让在场的人都失了神。她眼中浮现出疯狂的嫉妒之色。 果然,王徐氏一听雨蝶的话,脸上的厌恶更深了,她啐道:“哼!和她那娘是一样的,一副狐媚子样。真以为自己是公主,我就拿她毫无办法了?呸,赶明儿,我就再进宫去见见太后娘娘,我就不信太后娘娘会眼睁睁地看着咱们王家断子绝孙。” 那贱人不就仗着自己是公主吗?是公主又如何?他们王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个理儿。皇上就是再偏袒那贱人,也没有道理看着王家断子绝孙的。 这次,她再也不会由着儿子了。她一定要让太后娘娘,赐几个好生养的下来,好好给她生几个孙子。 至于那贱人,就是以后生了,她也不稀罕了。龙生龙,凤生凤,这样的扫把星,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 王徐氏打定了主意,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就进宫去。 “少爷是现在还没想通,又加上,他整日里都围着公主转。身边又没有旁人,他心里自然是只装着公主了。就算公主对他态度冷漠,不屑一顾,他那么个赤诚的人儿,是恨不得将心都掏给她的。”雨蝶半真半假的劝说道,而后她又装模作样的一叹。 “说来咱们少爷还真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她,只怕是连太后赐下人了都不管用。夫人,您想想,公主就似给咱们少爷灌了迷魂汤一般,眼里心里都是她。奴婢就怕,夫人您进宫给少爷求了人……”雨蝶装模作样的皱了眉,一副为难的样子。 可王徐氏话听了半截,正听的入了两分心,又哪里能容她停下来,她皱眉不悦道:“停下来做甚,快说!” “那奴婢就斗胆了。”雨蝶又是装模作样的道,面上一副都是为了王徐氏好的样子。 “奴婢就怕夫人您的这一片苦心白费,您真的进宫替少爷求了人出来,只怕少爷也是将人,当菩萨似的供着。您也是知道的,少爷心里只有长乐公主,哪里肯碰到旁人?这也便罢了,可少爷如此冷待太后娘娘赐下的人,焉知太后娘娘心里没有半点想法?真为了这事触怒太后娘娘,才真真是万万不值得的。” 雨蝶的话,直说到了王徐氏的心里。她想,是啊,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为了那贱人,他真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到时候如此冷待了太后娘娘赐下的人,可不就是打了太后娘娘的脸吗?毕竟,太后娘娘不喜欢长乐公主,已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她只觉得心里烦躁极了,气冲冲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还要看那贱人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奴婢倒有一个主意。”雨蝶又轻言细语道:“夫人您不如先给少爷找一个知心人儿。” “嗯~”王徐氏拧眉看她,不解道:“刚才你不是说过吗?翀儿就是个痴情种子,太后娘娘赐下的人都不管用。我给他的人,就更没什么作用了。”说着,王徐氏不由的更郁闷了几分。 “夫人别急。”雨蝶先安抚王徐氏,又接着笑盈盈地道:“现在的关头嘛~一般的计,对于少爷自然是没用的。可若是先生米煮成熟饭,这可不就是事半功倍了吗?到时候,事成了,可不就是由不得少爷了吗?少爷这个人,最是心软不过了,他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因为被自己毁了清白而死嘛?” “不管是出于愧疚无奈,少爷誓必是会心软的。只要这一步完成了,接下来的事儿,那还算是什么事儿啊?” “好,好,好。”王徐氏一吐胸中的郁气,连说三个好字。她一扫之前颓丧的模样,神采飞扬地道:“到时候,有这么一朵娇花儿对比着,那贱人不就显得越加的冷漠可恨了吗?这边对他柔情似水,温柔小意,那贱人还是如同冰块一般。就是再深的情分也经不起这样耗的,这人啊,最怕的就是对比了。” 王徐氏越想越妙,那贱人对于自己的儿子,是满心眼的看不上。翀儿,是现在身边没旁人,才对那贱人一往情深,无可自拔的。 第105章 真有了对比,没道理不享受这温香软玉,反而守着那冷冰冰的冰块儿的。 有了主意,王徐氏感觉自己心里的大石头,也一下子落了地。她赞许的看着雨蝶,温声道:“你的主意不错!该赏!” “奴婢不过是窥得夫人所想罢了,夫人先前是被怒气冲昏了头,不然这主意哪里还轮得到奴婢给您出呢?”雨蝶很谦卑,她极力的奉承王徐氏道。 果然,王徐氏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看雨蝶越发的顺眼。 “可是,现在这人到哪里去找呀?”王徐氏又犯起了愁。现在培养一个也需要时间,培养起来了,也未必来得及。可现买,一时半会儿哪里能买到这么可心的?她是一时半刻都忍受不了了,就想马上让自己的儿子,离那贱人远远的。 “奴婢倒有一个人选。”雨蝶含羞带怯地说出这句话,脸蛋也是红扑扑的,显然也是有几份害臊的。 “谁?!”王徐氏倒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大计,听着雨蝶的话,她忙不迭的问道。 雨蝶整个人红的如同被煮熟的虾子一般,她是个女儿家,说起这样的事,自然也是觉得羞臊无比的。可眼下瞧着夫人是动了心的,这个时候不趁热打铁,等夫人之后再找了旁人。那自己岂不是白费一片苦心,白白的替她人做了嫁衣? 眼下,已然是她最好的机会了。所以,她鼓起勇气,娇声道:“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夫人,您觉得如何?”说到最后,她的脸蛋红的不可自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徐氏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她喃喃念了两声,放才反映过来。 “你!”王徐氏有些惊讶,她看着羞得不可自抑的雨蝶,心道难怪那么积极的给自己出主意呢,原来是藏着私心呢。 王徐氏心里略微的有些不快,在她心里,她的儿子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岂是一个丫鬟可以觊觎的?但现在情况特殊,她锐利的目光定格在雨蝶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 这眼神,直让雨蝶心里惴惴不安极了。她心里七上八下,若是夫人不愿意,只怕自己这贴身丫鬟的位置也是保不住的。她羞怯的垂了头,任由那肆无忌惮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她心里祈祷道:“菩萨啊,菩萨,求你让信女得偿所愿!若真能让信女成了少爷的人,信女愿折寿十年。”她心内不停的祈祷,她实在是爱少爷,爱的心都疼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在所不惜,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王徐氏在雨蝶身上打量了一圈,越看越满意。雨蝶身材婀娜多姿,前凸后翘。胸前鼓囊囊的,就连那衣衫似乎都要被她撑破似的。而且屁股又圆又大,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再加上,她生的也颇有几分姿色,就如同春日枝头上的梨花一般,楚楚动人。 更别说,她还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自己手里就有她的身契。她若成了翀儿的房里人,还怕她和自己不是一条心? 王徐氏越看越满意,先前那一点不快,也一扫而过。她亲热的拉过雨蝶,语气温和至极:“好丫头,你是个好的。你在翀儿身边,我也放心。你放心,只要你怀了我们王家的骨肉,我便让翀儿提你做姨娘。” 听着王徐氏的话,雨蝶心里乐开了花,她娇声道:“能伺候少爷,是奴婢的福气。奴婢不敢奢求名分,只想长久的陪伴在少爷身边,能为少爷生下一儿半女,奴婢就是死了也甘愿的。” 王徐氏听了这话,心中对雨蝶更满意了。瞧瞧,瞧瞧,这才像女人嘛!哪像那个不尊丈夫的贱人。在她心中自己的儿子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们都爱慕他才对。 “翀儿现在在哪里?”王徐氏问道,人选也有了,她是巴不得马上就实施这个计划。 “少爷现在在书房看书呢!”王徐氏急,雨蝶自然也是急的。王翀平日里多数时间都在公主府里,在王府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说,今日里还在公主府里受了那么大的折辱。 今日可以称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此时实施事半功倍,失去今日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了。 “好。”王徐氏眯了眯眼,她又吩咐雨蝶道:“你先回房打扮打扮,待会儿给少爷送盅补汤过去。务必,让少爷服下那补汤。” “是。”对于王徐氏的意思,雨蝶哪有不懂的。她含羞带怯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出了门去。 她走起路来,腰肢左右摇摆,胸前就似揣了两只小兔子,似是要蹦了出来。王徐氏看着她的背影,满意的笑了出来。 她就不信,她那傻儿子沾了雨蝶的身子,还能做个清心寡欲的假菩萨。 王翀坐在书桌前,拿了本书看着,可这书上的内容,他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在想着长乐公主。 他脑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是还有隐隐的痛意,提醒着他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苦涩一笑,五年的时间,都没能让长乐公主对他的怨恨,少一丝一毫,他有点灰心失望。 “少爷,夫人身边的雨蝶姐姐给您送了补汤来。”王翀身边的小厮青松,敲了敲门,在门外轻声禀告道。王翀心情不好,把伺候的人都遣散到了外面。 “知道了,你让她把汤放下。”王翀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可……”青松似乎有些为难,他纠结道:“可雨蝶姐姐说了,夫人要她亲自看着您把这补汤喝完。” 王翀皱了眉,有些不耐烦。但想到,母亲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还一心想着他。这样一想,他为此刻的不耐烦,感到有些羞愧。 他正了正自己的心态,深呼出一口气,等吐纳完毕,他才温声道:“那你让她进来!” 青松在门外,半天没听到王翀的回答,正有些惴惴不安呢。刚想开口再询问一声,没想到倒先听到了王翀的回答。 第106章 他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忙把雨蝶请了进去。 雨蝶婷婷袅袅的走了过去,看着坐在书桌前的王翀,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心神摇曳,不自觉的就红了脸。 为了待会儿的事,她特地换了一身石榴红的襦裙,头发也重新梳过,梳得整整齐齐。特意带上了,她平日里舍不得戴的白玉发簪,这发簪特意雕成了玉兰花样式,王翀最是喜欢的,身上还特意薰上了玫瑰香味。 “少爷,快先别看了。”她走上前去,娇声道。“趁着汤还热着,先用。不然待会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嗯。”王翀放下书籍,抬头瞧她,温声问道:“我娘还好吗?” 雨蝶触极到王翀的目光,就似浑身触了电一般,酥麻极了。她忙不迭的垂下双眼,娇声答道:“夫人一切都好,就是担心少爷您,特意命奴婢给您送了这补汤来。生怕您不用,还吩咐奴婢一定要看您用完。” 雨蝶走上前去,弯下腰把汤盅放在了王翀的面前,身上的幽香萦绕在王翀的鼻尖,更别提那似是要一跃而出的小白兔。 但雨蝶就如同恍若未觉一般,她的目光专注的放在汤盅上。王翀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心里唾骂自己道:王翀啊王翀,枉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怎得还是淫者见淫,实在是有辱斯文,太不该了! 雨蝶的余光一直定格在王翀的身上,看他不自在的扭动着身子,她心中暗暗发笑,又得意于自己的魅力。她心想:今日少爷就是个和尚,她也要让少爷破了戒来。 她假意之前没有发觉王翀的动作,后知后觉一般,略带惊讶的问道:“呀,少爷,您怎么扭来扭去的?”一边说着,她又将身子贴进了王翀两分。“是不是您不舒服啊?奴婢替您看看?”她焦急的说道,脸上的关心不是做伪的。 那股沁人心脾的馨香,争相恐后的钻进王翀的鼻子里,让王翀面红耳赤,特别是那一对小白兔,就这样径直的送到了自己的眼前,王翀突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他不敢再看,逃也似的抬起头。只看到雨蝶脸上满满的关心,一张红唇张张合合,却听不到雨蝶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定格在雨蝶那张红润的唇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雨蝶长的还挺好看的。 王翀有些呆了。 “少爷,少爷!”雨蝶心里得意,面上还是装作一副纯情又懵懂的样子,见王翀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还故作纯真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王翀如梦初醒,逃也似的撇过自己的目光,惊慌失措地把椅子往后一拉,站起身来,不敢再看雨蝶,转身留了个背影给她。 雨蝶得意地笑了,瞧少爷这一副懵懂少年的模样,她心中快意极了。但戏还是要演的,她面上还是一派无辜又单纯,她似是费解极了,走到王翀身前,睁大双眼,话里面带了两分委屈:“少爷,您是不是不喜欢奴婢啊?” “啊!”王翀心潮还未平静,万想不到雨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看着雨蝶的双眼,那样的天真无辜,王翀又觉得自己先前那些龌龊的想法,真的是该死。 他心里不免带了两分歉疚,看着雨蝶脸上隐忍的委屈,他不由的心生两分怜惜。他口吻软和极了,温声道:“怎么会呢!” 雨蝶得了他的回答,脸上闪过几分喜色,忽而又睁大眼睛望着他,娇声道:“那少爷刚才怎么不理奴婢呀?奴婢还以为少爷您,讨厌奴婢呢?” “我刚才在想些事情。”王翀强装镇定的答道,他突然觉得,这个房间温度似乎都一瞬间上升了几度,空气似乎都热了起来。热得他口干舌燥,面红耳赤。 额头上的汗水也不自觉的涌了出来,打湿了他的鬓发。他的喉结也不自觉的上下移动了两下,感觉口里干得不行。 “哦,奴婢知道了。少爷刚才一定在想书里的知识!奴婢就知道少爷您一向是最用功不过的呢!”雨蝶喜笑颜开道,她的声音又娇又软,还带了些小小的得意,似乎是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她目光太过于纯洁天真,王翀不敢看她的眼睛,他别开眼,只觉得自己头上的汗似乎又留得更快了些。对于雨蝶的问话,他哪里还敢回答,只是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但雨蝶哪里肯就这样放过他?在她看来,这样的王翀简直是可爱的紧。她又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语气中带着惊讶与天真:“呀!少爷,您怎么留这么多汗呀?您热吗?” “啊,是啊,今天怎么这么热!”王翀无措的答道,话毕还用手作扇,扇了起来。 “这样一说,今日确实是热了些。”雨蝶不再逗他,她轻言细语地说道,好似真的是在讨论天气。 王翀松了一口气,他又些庆幸,雨蝶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否则,他还不知道要如何做答,今日真的就要斯文扫地了。 他敛敛心神,正色道:“把汤给我端过来。”他此刻只想两口就把这汤给喝干净了,让雨蝶早些出去,今日里他有些失控了。 雨蝶等得就是他这句话,赶忙从书桌上端起补汤,递给王翀,娇声道:“少爷请用,这汤是夫人用了好些药材熬出来的呢,费了极大的心血呢。” 提到母亲,王翀冷静了些,他接过雨蝶递过的汤碗,手无意间就碰到了雨蝶的指尖,那一瞬间的接触似乎是触电一般,让他的心里麻麻的。 他不敢深究这感觉究竟是什么,强迫自己正色道:“嗯,娘是惯来如此。” 他的声音冷静极了,完全看不出他的内心已是慌乱无比,有些念头,在脑海里面浮想联翩。 “夫人自来都是最疼少爷的,说您这阵子用功读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不就得好好的补补。”雨蝶也乐得配他演戏,她的神态天真俏皮,话里更是满满对王翀的关心。 第108章 她双眼含泪,如同梨花带雨。看着王翀不自在别过的头,她故作坚强道:“少爷,不用觉得难以面对奴婢。奴婢是心甘情愿的……” 嘴上说着心甘情愿,那眼泪却如同破了闸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这模样,任谁看了,也不能说她是甘愿的。 王翀见了,心中的愧疚悔恨,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他喉头发紧,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先别哭了。”半晌,他憋出一句话。 雨蝶听话的点了点,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她眼眶红红的,只敢小声的啜泣。 这懂事的模样,让王翀心中难受极了,这明明是他做下的错事,却累得她如此。 可事已至此,唯今只有想办法补救的,他想他可以把雨蝶的卖身契还给她,再给她一些银子。 有了银子,她的日子总算是不会难过的。他还是不想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他还是渴望着,长乐公主有一天会看见他的好的。 如果,他真的出尔反尔,他们之间有了旁人,长乐公主她,会更加看不起他的。 想到长乐公主,轻蔑又冰冷的目光,他的心就一阵阵的抽痛。雨蝶虽然无辜,但他更不想放弃长乐公主。长乐公主是他窗前的白月光,是他心口的朱砂痣,是他毕生最大的追求。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到了她。为了公主,他只能对不起雨蝶了,就算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的心里也是不好过的。 可如今,他只能那么狠心了。 他闭了闭眼,心中有了决断,迫使自己不再去看雨蝶。如果再看到她的眼神,他会忍不住心软的。 两人无话,一室间寂静极了,只剩下雨蝶小声的啜泣声。 就算是做好了决定,但雨蝶的啜泣声,就如同一把把小锤子一般,敲在他的良心上,让他煎熬至极。 雨蝶垂着头,余光不自觉的去看王翀,看到王翀脸上的表情,她的心就凉了半截。她心里知道,王翀只怕是做好了取舍,他不会为了她,让长乐公主不开心,哪怕是皱一下眉头。 哪怕是长乐公主根本不会为此感到不开心,她心里酸涩又委屈,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比不上国色天香的长乐公主的。 可,她又不奢求别的。 她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哪怕是她用了些手段,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爱他呀。 她已经赌上了所有,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最后就得到这么个结果。她已经没有了清白,她会闹闹抓住他的。 雨蝶心里发了狠,可面上还是一派柔弱哀伤的模样。王翀突然开口,声音里发着沉:“雨蝶,你就当今日的事没有发生过。” 果然,就算是知道了王翀的想法,但是当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雨蝶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就似被千刀万剐了一遍,痛极了。 她极力忍住心痛,泪水涟涟,哽咽道:“奴婢……奴婢知道了。奴婢自不会让少爷难做,是奴婢命贱,奴婢不配。” “别……你别这么说。”雨蝶的话,让王翀心里的愧疚更深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他,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如果,他纳了雨蝶,他和长乐公主之间就真的不可能,所以,他只能狠心的辜负雨蝶了。 “我会让母亲把你的身契给你,再给你一笔钱财。”随着他的话落,雨蝶的啜泣声又大了些。他顿了顿,又狠心接着道:“京郊哪里,我有一座农庄,也一并给你。有了钱财和产业傍身,就算你……这辈子,也能衣食无忧。” “这是我能给你的全部了,其他的,我真的给不了你。” “雨蝶明白,少爷就放心。”听着王翀的话,雨蝶终于是死了心了。她不在奢望,王翀对于自己有一点点的心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依旧是被长乐公主占据着,为此,不惜辜负自己。 她停止了哭泣,脸色也平静下来。只是两只眼睛哭的红红的,肿得如同核桃一般。 “少爷如果没什么事儿,能不能回避一下。”雨蝶说的很隐晦,王翀却还是红了脸,忙不迭的应了,手忙脚乱的,藏在了屏风后面。 雨蝶正把衣服穿好,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只听到青松大叫道:“夫人,少爷在里面看书呢!” “我知道,我来看看他。不用通传了,我自己进去。”是王徐氏只听她又吩咐道:“你们别进来,我自己进去瞧瞧,翀儿,今日心情不好,不乐意见你们。” 说着,就见王徐氏推开了门。她顺手把门关掉,心里知道雨蝶大约是得手了。 戏已经唱到了这儿,接下来就是她登场的时候了。她这次,一定要给翀儿塞个房里人,没得让长乐那贱人得意。 她转身看到屏风后的儿子,以及在床沿上坐着的雨蝶。她装作一副极诧异的模样,她似是怒到了极点,颤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们……你们……” “你们是怎么回事?你这作死的贱人,我叫你来给少爷送补汤,你倒好,做出这样的丑事来,竟然还敢勾引我儿子。我今天,要打死你个小贱人。”王徐氏本色出演,这恶毒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她恶狠狠地指着雨蝶,说着就要扑上前去。 王翀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老娘无理搅三分的性子,更别说,今日里这事还是他对不起雨蝶。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雨蝶在自己的面前,被自己的母亲所撕打呢。 他赶忙跑出去,拦在了雨蝶年前,头痛道:“娘,不怪雨蝶,是儿子做的孽……” 王翀似乎觉得难以启齿,艰涩道:“是儿子……”王翀实在是说不下去,再他内心里,自然是不想承认自己是个禽兽的。 “夫人,别怪少爷,是奴婢该死。不关少爷的事,是奴婢自甘下贱,对不起夫人和少爷。雨蝶,已无颜面苟活于事,还望夫人和少爷不要为了雨蝶起了嫌隙,奴婢……”雨蝶泣不成声的说道,看向王翀的目光中,似有千般情谊。 第109章 她的声声泣语,就似小刀在王翀心上划着,让他心痛不已。悔恨和愧疚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他不敢去看雨蝶,下意识就想逃避。 雨蝶却也决绝,话音一落,她便疾步向墙上撞去。那速度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在王家母子惊诧的目光中。雨蝶一头撞在了墙上。 她就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飘落在了地上。等王家母子回过神来,雨蝶已经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撞出的伤口,汩汩流着血。 雨蝶一脸的绝望,木然的倒在地上,流着眼泪。那眼泪就如同滔滔的江水,怎么也流不干,怎么也流不尽。 “雨蝶~”王翀心内收到了极大的震撼,他被雨蝶的决绝震动了,原本坚定的决心,也解开了一道道的缝隙,对于雨蝶的愧疚怜惜,在这一道道缝隙之中生根发芽。 他想,他还是太轻视雨蝶了。原来,她是个那么刚强的烈女子。她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罢了。 之前的记忆,又浮现在他的眼前。雨蝶是如何声泪俱下,满脸哀伤的,而自己却是个禽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承担呢!王翀的心内很沉重,他抱起雨蝶,沉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王翀的错。你何苦如此,活着比什么都强。” 雨蝶含泪看她,一颗颗透明的眼泪滑落下来。她目光凄婉,看着王翀的目光是浓厚的化不开的情谊,她哀泣道:“奴婢已经没有了清白,哪有颜面苟活于世。” 看着王翀愧疚的目光,雨蝶又落下两滴泪,她的话音中带了苦涩:“少爷,不必为奴婢忧心。奴婢是……心甘情愿的。”她特意在心甘情愿四个字上,加大了声音。 她额头上的血流在了她的鬓角,眼睛肿的如同核桃,嘴唇也有几丝的苍白,这模样无端的就让人多了几分怜惜。 她看向王翀的目光,柔情似水,对于王翀的爱恋也完全暴露出来了,她强扯出一抹笑,道:“雨蝶早就爱慕少爷了。所以,雨蝶真的是心甘情愿的。” 随着话音,她又是滑落了两滴眼泪。她的眼泪掉落的极其的有技巧,不仅不丑,还如同那带雨的梨花一般,自有动人之处。 特别是她此刻这故作坚强的模样,王翀的心也不由的震动起来。还没等他探究完自己的内心,雨蝶又故作坚强道:“可……可雨蝶也知道,少爷心里全都是公主,雨蝶不敢奢求。雨蝶也知道,少爷永远都只会选择公主的。雨蝶知道,雨蝶现在是个累赘,是……是多余的。所以,雨蝶不会让少爷为难的。” 雨蝶最后两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可以看出她的决心。话音一落,她还努力的对王翀扯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中有苦涩,有爱慕,就是没有一点点的嫉恨。 那笑容,一下子就直击中了王翀的心。这样一个烈性女子,他竟然想用金钱侮辱她。他心内唾骂自己道:王翀啊王翀,你真是毫无君子之心,怎么可以用金钱去侮辱一个这么高尚的人。 雨蝶她,不畏强权,也不贪慕荣华,有的只是对他的爱情罢了,是爱情啊!!! 他怎么能用金钱去侮辱她的爱情?他抬手抚上雨蝶苍白的脸,指尖感受到她冰冷的泪,他语带怜惜道:“你先好好养伤!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眼前的一幕,看的王徐氏目瞪口呆,好家伙,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她赞许的看了雨蝶一眼,清咳了两声,准备加入战局。 “好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你们就看看这事,该怎么解决!” 她面容严肃,话语中带着急切,她剜了雨蝶一眼,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那贱人是个不能容人的,你们就说说,这事儿怎么办?!”王徐氏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她面容难看,一张脸木着。就是王翀不满王徐氏话里,辱骂长乐公主,也忍了下来。毕竟,他娘说的对,眼下还没有比这个事儿更重要的。 “娘……”王翀心内显然也是没有什么好主意的,刚才他头脑一热,又承诺了雨蝶会对她负责,可公主哪里…… 王翀感觉很头大,他对于这些事根本就没有处理过,此时,只有寄希望于王徐氏了。 “娘,都是儿子做出的糊涂事。可事已至此了,求娘给儿子拿个主意,帮帮儿子。” 看着王翀眼里透露出来的无助,王徐氏的心就似针扎一样的痛,但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任由王翀任性下去,只怕他们王家真要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那贱人是个蛇蝎心肠的,这种事,她是做的出来的。 为了王家,就算以后翀儿发现这件事,是她授意的,为此埋怨她,她也一定要做。 她沉吟道:“事到如今,既然都是你做的孽。那翀儿,你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眼下,正好你又没有子嗣,雨蝶也是个清白姑娘。先前,我是被怒火冲昏了头,现下冷静下来,不如翀儿你就收了雨蝶,做个房里人,等她生了子嗣,我做主,把她提成姨娘。” “她平日里也算懂事,贴心。她跟了你,我也算是放心了。从个奴才,成了半个主子,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王徐氏话音刚落,雨蝶心底才升起一点点的的窃喜,就听到王翀急冲冲道:“娘~可公主知道了,她更加不会理我了。这样……不可。” 雨蝶心里升起浓浓的愤恨之情,什么都是公主,什么都是她,她又柔弱既善解人意道:“少爷放心,雨蝶不会让您为难的。只怪雨蝶福薄命苦,等有来生……” 说道最后她已经是泣不成声。 看着哀哀哭泣的雨蝶,王翀觉得自己真的太残忍了,她只是爱慕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好了,翀儿,别的事娘都能依你,就这件事不行。雨蝶已经是你的人,说不得…” 第110章 王徐氏目光往雨蝶身上瞟,目光在她小腹处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说不定,她腹中已经有了你的子嗣了。翀儿,你已经二十有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年纪的时候,已经生了你三个姐姐。难道你真的不渴望有个自己的子嗣吗?” 王翀说不出话来,心中苦涩无比。想,自然是想的。哪个男人,能不期待自己的子嗣呢?可他最期待的是她与长乐公主的子嗣,虽然长乐公主从来不让他近身。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雨蝶的小腹处,那里还是平坦的。可,今日之后哪里或许就有了一个小生命。 一个像他的孩儿,要他舍弃他的孩儿,他真的舍不得。 看着王翀目光里闪现过的纠结与不舍,雨蝶狠了狠心,又加了把火道:“夫人,奴婢求您了。别让少爷为难了,奴婢求您赐奴婢一副避子药。” 她面容决绝又绝望,她含泪又道:“奴婢已经决定了,下辈子长伴青灯古佛。奴婢定会日日替少爷夫人祈祷,只求少爷夫人平安。只求少爷……”雨蝶突然哽咽,无法言语,但她依旧努力地说道:“只求少爷早日得尝所愿。” “雨蝶……”王翀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什么感受,他心中五味交集,愧疚和感动,来回转换。 他心中豪气顿生,感觉自己似乎就是那仗剑的英雄,拯救一个弱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雨蝶。我不许你出家,既然是我做的孽,怎么能让你一人承担。你就留下来,做我的通房丫鬟。现在,我无法给你个名分。”王翀正色道,他看着雨蝶眼中的欣喜,心中也升起了几分欢喜。他以为,他说出来会勉强的话,此刻竟然说的十分流利。 “不过你放心,如果你真的有了孩儿,我定会提你为姨娘。”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显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好。”王徐氏高兴道,心里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儿子没有在这关键时刻犯轴。 又得意地想到,看来长乐公主的魅力不过如此嘛。又有些欣慰,自己的儿子也不算太傻,雨蝶前凸后翘,身姿婀娜,又知情识趣,这样一个可人儿,他都还能狠心不要,她才是真的要愁了。 “翀儿,娘也知道你喜欢公主。虽然公主对我是有些误解,我也有时候太过于口不择言,不过你也知道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公主是我王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娘也是盼着你们好的。”解决了一大难题,王徐氏说话慈和极了。她看向王翀的目光中,满满的慈爱。 他的目光让王翀如沐春风,特别是王徐氏的话,让他惊喜极了。他忙不迭地问道:“真的吗?娘,您真是这么想的吗?” 看着王徐氏肯定的点了点头,王翀心中快活极了。之前,他娘和公主不和,天知道他有多为难。 “这孩子。”王徐氏宠爱的说了一句,又道:“你也知道娘是嘴上厉害,之前只是太生气了。娘是太担心你了,你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你不知道,这京里那些人传得多难听,听到他们那么编排你,娘这心里就如同刀割一般。” “在娘心里,你就是最好的男儿。娘实在是气的狠了,才做出了那么多不理智的事。眼下,你既收了雨蝶,娘也就放心了。且不论公主如何,只要雨蝶生下一儿半女,那都是你和公主的孩子。娘也盼着你和公主能够琴瑟和谐,白头到老的。” 王徐氏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只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过于恶心了。 她会喜欢那贱人?笑话,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挽回儿子的心罢了。 但王翀听了这话确实感动极了,心里不由的有些自责,自责自己竟然那样误解自己的母亲,母亲确实是最宠爱他不过了。他竟然还觉得母亲烦过,实在是太不孝了。 “不过,翀儿你也是知道公主的性子的。只怕现在若是让她知道,你收了雨蝶。依她那个性子,只怕此事难了。”王徐氏又故作为难的说道,她看了王翀一眼,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出于对儿子的爱,继续地说道:“不若,现在就将此事先瞒了下来,就是这府里,咱们也先不公开。你先回去好好的安抚一下公主,等雨蝶真的怀上了孩子,到时候再公之于众。到时候,就算公主不同意,迫于压力,她也会接受雨蝶母子的。你觉得呢?” 王翀有些迟疑,他是知道长乐公主的性子的,长乐公主性子刚烈,眼里最是容不下沙子的了。虽然,母亲说的很理想化,只怕到时候事情是不会就那么顺利发展的。 “少爷,您放心。雨蝶什么都不求,能待在少爷的身边,雨蝶就心满意足了。如果雨蝶真的生下孩儿,雨蝶保证那孩儿就是您和公主的,雨蝶一辈子都不会与他一次相认的。”雨蝶也趁热打铁道。 王翀本就是心软,容易动摇的人。此事在场的两人都同意了,他自然也就听之认之了。 在他心里,其实还有一个隐秘的想法,万一,雨蝶没有怀孕呢?对于这个想法,他也是很动摇的,毕竟他是真的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儿。 这京城里的流言,他也是听了不少的。知道有很多人看不起他,嫉恨他摘下了紫禁城最闪耀的一颗明珠。又暗地里笑话他不是个男人,让长乐公主怀不了孕。 现在,他有点得意地想到,等他有了孩儿,也算是重重打了那些人的脸了。如果,能说服公主就更好了。毕竟,公主的孩子,和一个丫鬟的孩子,地位是天差地别的。 最后,三人又协商了一通。觉得把雨蝶放在府上,还是有点太打眼了。毕竟,她已经成了王翀的人,再叫她做伺候人的活儿,也不太合适了。 而且,王徐氏隐晦的想到,万一雨蝶真的有了身孕呢?她可不敢那她的宝贝金孙来赌,所以,商量后还是决定将雨蝶送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第111章 两仪殿 萧蔺正坐在南窗下闭目养神,他双目紧闭着,嘴唇紧抿,清俊儒雅的脸上瞧着似乎有两分不悦。 “皇上,苏才人来了。”崔广来轻手轻脚地进门来,轻声说道。 “嗯,知道了。让她进来!”萧蔺睁开双眼,极平淡的说道。 崔广来见状,也忍不住心内咯噔一声。这苏才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这大闹慈安宫的事情传来,皇上就是这么一副表情。 面上倒是瞧着不悲不喜的,可谁都知道皇上最厌恶的便是不守规矩的女子。 特别是,皇上又是极孝顺的。苏才人,这次可是踩在了皇上的底线上跳舞。 崔广来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心内为苏晚棠感到可惜,本来,还以为这个苏才人是个不一样的。现下……瞧着,可不就是太不一样了吗。 崔广来暗暗摇摇头,心中这个遗憾实在是太过于浓重了,以至于看到苏晚棠的时候也透露了两分出来。 “苏才人,进去!皇上等着您呢!”崔广来的口气还是可亲又恭敬的,只是眼底里不经意就露出了些悲天悯人的神色。 苏晚棠看着崔广来眼里不经意间,流出来的怜悯之色,她的心也忍不住紧了一分。心想,大约是慈安宫的事情传来,皇上大抵是心里头不舒服了。 她面上却一点都没表露出来,仍然是一副笑盈盈地模样,轻声的给崔广来道了谢,她的声音清脆似银铃:“多谢崔公公,那我这就过去了。” 崔广来看着她的模样,心内又是一叹,心想过了今日之后,大约这后宫里不得宠的嫔妃,又要多一个了!而且,这苏才人树敌颇多,这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不过,这苏才人平日里倒也是个会做人的,而且做到他这个地步,也没必要现在就翻脸,去踩一个小小的妃嫔。是以,他的态度依旧是如同往常一般,客气的把苏晚棠请进殿内。 苏晚棠婷婷袅袅的走进里间,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南窗下的萧蔺。此时,正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打在了萧蔺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色泽。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衣袍上绣着精致的迎客松,点点青翠盛放在如雪的衣袍上,他嘴唇紧抿着,清隽的面容上表情带着两分淡漠。 明明是极温暖的橙黄色,却无端生出几分冷色来。 他的这般模样,无论是哪个妃嫔,看了都要吓得花容失色,惴惴不安。但他偏偏就遇上了,不走寻常路的苏晚棠。 只见苏晚棠笑颜如花,就如同个没事儿人一般,她盈盈给萧蔺行了一礼,娇声道:“嫔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萧蔺一双沉得如同黑夜一般的眸子,定格在苏晚棠身上,他的眸中似有千种思绪,最终都化为乌有。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起来!” “皇上,刚才在做什么?”看着萧蔺一时间还没发作,苏晚棠决定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是以,她的态度和往常无二,声音极其娇俏,还歪了歪头,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 “苏氏,你好大的胆子!”萧蔺看着没事人一般的苏晚棠,心里一阵阵的火气。他想,他是不是太宠这苏氏了,才让她现在这么胆大包天。同时,他的心里,又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受。 特别是看到苏晚棠这么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这小姑娘,一向是会打扮的。今日,她穿了一袭芙蓉色襦裙,头发梳成双刀髻,带了一整套的珠钗。 他的目光又定格在她的面上,看她的面前带了几分的惊慌失措,连面容似乎也苍白了几分。他的心中不由的升起了几分怜惜,心内的怒气似乎也少了几分。 “嫔妾,知错……”苏晚棠脑子转的飞快,下意识脸上就转换成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她不自觉的红了眼眶,眼泪包在眼中,欲落不落。鼻头也自觉的红了,这副模样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让人怜爱。 她怯怯地看了萧蔺一眼,触极到他的目光,就似是触了电一般,赶紧低下了头,眼泪“啪嗒”一声脱眶而出,鼻尖也越发红了。 瞧她这副委屈的模样,萧蔺的心不自觉的又软了两分,他叹了口气,想她毕竟年纪还小,有些许的不懂事也应当的,以后再好好教。 自我攻略一翻后,萧蔺有了新的决定,那就是原谅她。 他收起面上的冷色,亲自上前扶了她起来。口气也不由的软了下来:“真知道错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萧蔺指的所为何事。 苏晚棠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她控持不住的吸了吸鼻子,红红的鼻头跟着耸动两下,声音尤为可怜:“嫔妾真的知道错了……” 这样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就是铁石心肠也得软了两分,更别说先蔺本就怜香惜玉。 他伸手欲替她,理理她的鬓发。岂料,他刚一伸出手去,苏晚棠就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让他的手落了空。 他有些不悦,却见苏晚棠怯生生的望着他,眼里又蓄起了眼泪,她似是意识到他的不悦,一双美的如同星子的眸子里,闪现出一丝丝的胆怯。 “嫔妾,嫔妾……”她似是说不出话来,只胆怯的呢喃了两声。手却不由自主的放在了鬓边。 看她这一副模样,萧蔺哪里还顾得上不悦。她这样一副胆怯的模样,定然是有什么隐情的。 他急忙拉开她的手,他一个大男人,力气极大,苏晚棠一个小女子,怎么能抵挡得了他的力道。 果然,一拉开她的手,一道道划痕便映入他的眼里。 萧蔺心内五味杂陈,还未来得极说话,便听到苏晚棠怯生生地说道:“是嫔妾自己不小心划到的。嫔妾是怕辱了皇上的眼睛,才拿粉遮了,又拿头发挡了。皇上恕罪!” 萧蔺如何会信?他心内明白,苏晚棠脸上的伤口,大抵是太后所伤的。 可,这小女子为了不让自己察觉,还特别用了脂粉掩盖,还特意用了头发遮挡。这说明,她根本就是不想自己发现的。 第112章 他只是听说了,她昨日大闹慈安宫,听到太后传来的消息,说她如何嚣张的。 可根本没听到一丝半点她受伤的消息,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太后是如何的蛮横,她一个小小的才人,怎么可能还压住了权势颇高的太后?其中重重的疑点,都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只剩下了她是如何的胆大包天,如何的恃宠而骄。 说到底,在他的心底,还是太后更加的重要。为此,他可以忽略其中一切对于太后不利的东西。包括,如今他还算是喜欢的苏氏。 他以为,他是舍得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少了一个苏氏,说不得明儿就有什么马氏,孙氏的,总有一个可着心意的。 可,如今她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面前,像朵花儿似的。他不得不承认,看着她,他的心不由的就软了两分。 特别是她的眼泪,一颗颗的掉落,就似掉落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他是完全的软了心肠,哪里还想着追究她的过错,此刻,他只想把她拥在怀中,轻声的哄劝。 “唉~”他叹了一口气,执起了苏晚棠的手,把她拉到了南窗下坐下,轻言细语地道:“快别哭了。” 他的声音柔和的不可思议,就似是在哄劝一个小孩子般。 苏晚棠听到他的话语,眼泪却落得更凶了,她哭得双眼通红,肿得如同核桃一般。她吸了吸鼻子,小嘴不自觉的就扁了起来。 “嫔妾知道错了……”她抽抽噎噎道,一双美眸里不由的带了些委屈。“可、、可皇上能不能不要凶嫔妾……” 这话说得再委屈不过了,特别是再配上她这小模样,萧蔺的心就如同烈日下的冰,化了开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极耐心的哄劝道,还纡尊降贵的替她擦了擦眼泪。 苏晚棠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看到萧蔺做到这个份上,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只是面上依旧还是装作一副小可怜模样。 她又抽噎了两声,又装作故作坚强的模样,不再让眼泪掉落下来。为了加大效果,她还扯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就如同琉璃,有一种稀碎感,又脆弱又美,一下子就击中了萧蔺的心。 “嫔妾,不哭了。”因为刚刚哭过,她的声音带了一丝丝的沙哑。不过这丝沙哑,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娇软,反而还多了些许的魅惑。 萧蔺把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头抵在她的肩颈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她的脖颈上,他温柔道:“朕也不是故意要凶你,可你瞧瞧,你这次也太大胆了些。闹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去,你是不知道,这事儿传来的时候,朕是有多吃惊。朕也有些生气,你这样做,让朕很为难。太后是我的母亲,为了我,上半辈子受了很多苦。朕从登基那天,就发过誓,要让太后无所顾忌,随心所欲的过完下半辈子。” “若是其他的妃嫔,胆敢挑战太后的权威,朕一定会将她打入冷宫。可偏偏是你,让朕这么舍不得。朕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懂吗?” 听着萧蔺的长篇大论,苏晚棠心内翻了个白眼,她心道:我信你个鬼!之前那副模样,就差把自己活剥了。 不过不管心底是怎么想的,苏晚棠脸上带着柔弱又感动的表情,美眸里适时的装满了愧疚,她柔顺的躺在了萧蔺的胸膛上,娇声道:“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让皇上为难了。皇上对嫔妾,如此的深情厚谊,嫔妾就是死了也甘愿。” 苏晚棠的反应,让萧蔺很受用。在他心里,他是天子,能让他纡尊降贵的说出这番话,苏氏就应该感动死才对。 索性,苏氏的反应还挺符合他的预料之中的情形的。 满足了自己大男子的心理,萧蔺对于苏晚棠也越发柔和了两分,苏晚棠的知情识趣,让他感到很是满意。 “你既知错了,此次便就罢了。只是本来想着,这中秋之前再给你晋一位。现在出了这事儿,这个打算只怕是要搁置了。”萧蔺亲昵的捏了捏苏晚棠的鼻子,语带宠溺地说道。 苏晚棠面上一副很感动的样子,凝视着萧蔺的眼睛,她轻声道:“若说不注重位份,那是假的。可只要皇上心里有嫔妾,嫔妾便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怕了。” 她的声音娇软无比,轻言细语地诉说着她对萧蔺的仰慕之情。 突然,她似是想起什么般,从萧蔺怀中抬起了头,脸上一片的狡黠之色,她的眼睛和鼻尖依旧还是红红的,看上去无害极了。她道:“不,嫔妾,也不是什么也不求。嫔妾还求着和皇上长长久久,白头到老呢!” 说完,她便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如花,令人忍不住的痴迷。 “好,朕与爱妃地久天长,白头偕老。”萧蔺心中柔肠千转,看着眼前这个花朵儿似的美人,他也轻声的回应道。 苏晚棠低低的笑了起来,看着萧蔺的目光,全是浓厚的化不开的爱恋。 沐浴在她目光下的萧蔺,心跳也不自觉的乱了一拍。 两人四目相对着,眼睛里面都是对方的影子。他们就如同一对爱侣一般,眼里心里都只有对方。 “你这个小东西,朕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萧蔺突然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他抱紧苏晚棠,宠溺地说道。 “哪有!皇上这话嫔妾可不服了。明明,嫔妾最听您的话了。”苏晚棠嘟嘴,撒娇道。 “哦~那谁在太后宫里,演了一出三打白骨精呀?”萧蔺朗声一笑,又故意逗她。 “皇上~”苏晚棠娇嗔一声,脸上不自觉的又升上朵朵红霞,她娇声道:“那不是太后娘娘想看吗?嫔妾也只是想给太后娘娘解闷罢了。她们都说嫔妾像猴子,那嫔妾可不就是那孙悟空,专打她们那些白骨精。” “太后娘娘宽宏大量,又最是明理不过了,都是被那些妖精挑拨乖的。” 第113章 苏晚棠的话,逗得萧蔺忍不住发现。他宠溺地捏了捏苏晚棠的鼻子,揶揄道:“别说,你还真跟个猴儿差不多,精乖的很。” “皇上~”苏晚棠娇嗔一声,媚眼如丝的一瞟。那一眼,又娇又媚,似乎蕴含了万千风情。 看得萧蔺忍不住心头一热。 还没得萧蔺做出什么反应,就又听到苏晚棠娇声说道:“那嫔妾就是那孙悟空,专打那些小妖精。” 说完,她还傲娇的看了萧蔺一眼,目光中透露着小小的得意,就像露出了爪子的猫咪,张牙舞爪的说:我是很凶的哦。实则娇憨可爱得紧。 萧蔺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啊啊,可见是真的说不得,朕就那么说了一句,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 苏晚棠闻言又是娇憨一笑,看着萧蔺的眼神里面,都是满满的崇拜。她撒娇道:“嫔妾不过是杖着皇上宠爱罢了,否则嫔妾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就算嫔妾是那孙悟空,皇上您,就是那如来佛。嫔妾是怎么也飞不出您的五指山的。” 苏晚棠的话,说的萧蔺龙心大悦。他好笑得看着苏晚棠,又道:“嗬~这小嘴儿还挺甜。” 苏晚棠莞尔一笑,又嗔道:“嫔妾可不是嘴甜,嫔妾说的可不就是事实。嫔妾这孙悟空可不就是飞不出您这五指山。” 说完,苏晚棠转过身来,双手勾在了萧蔺的脖颈下,衣袖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臂。 她这模样妩媚又勾人,活生生的就是个小妖精,偏偏,她自己好似是不知道,她此刻是有多美。 她抬头看着萧蔺,眼睛里都是笑意与满足,好似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的全部一般的。 萧蔺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头发热,头脑也开始发热,他不假思索的就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窗外,太阳瞧瞧的下了山,收走了天空中最后一丝余晖。月亮爬上了柳梢头,在大地上上撒下柔和的光辉。 风儿缱倦,吹过园里的芙蓉树,吹落了摇摇欲坠的树叶,带走了片片花瓣,送来了一阵阵的香风。 安阳阁 柳宝林端了根躺椅放在院子里,此时,正是太阳刚刚落山,月亮将将升,正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候。 她吩咐墨兰墨梅去御膳房要了不少点心与水果,躺在躺椅上,享受着这一天的好时光。 她用银签子从水晶盘里插了一块西瓜,放在嘴里细细品尝起来。西瓜的汁水在嘴里流动,带着夏日的甜味与瓜果的清香味。 “啊~”她享受的叹了一声,看着天边的落日,残阳如火,点亮了半个天边。 在这样的美景下,享用着美食,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 柳宝林最近有点咸鱼,也没了什么特别上进的心思,自从上次宫宴之后,她莫明的信心得到了重大的打击。 上次的宫宴,让她意会到了萧蔺的后宫是如何的不简单,简直称得上卧虎藏龙。 能歌善舞者,更是多不胜数。 说老实话,她之前是有点看不起她们这种古代人的。在她看来,她来自现代,比起这些古代人,她也能被称为见多识广了。比起这些被封建主义荼毒的古代妇女,她应该是独特的,也最有优势的。 可经过那日,她才知道,她的这种认知,是有多么的离谱。能在这宫里生存下来的女人,有哪一个是简单的呢? 一个二个都是心机深不可测的聪明人,自己跟她们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所以,她就如同一朵花一般,想开了。 这宠妃,谁爱当,谁当去!她是不当了,她惜命,她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在她们手下还过不了两招。 所以,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决定,不要靠近皇上,会变得不幸。现在这样的日子,它不香吗?不愁吃,不愁穿的,还直接就实现了阶级跨越,还不用陪皇帝勾勾叉叉,简直快乐的像个废物。 柳宝林发现,这人啊,只要放下了内心里的欲望。简直人间处处是美好,天是那样的蓝,水是那样绿,就连一朵小花,一株小草,都别有意趣。 柳宝林又叉了一块西瓜,甜的她忍不住眯了眼,她躺在躺椅里,就像是一只餍足的猫咪。 这模样看得侍立在一旁的墨兰墨梅,一阵无语。她们现在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之前,柳宝林标新立异,不按常理出牌,她们是日日都在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可如今,这心倒是放下来了。可,好像这做派也太不上进了些。 她们心里百感交集,也说不清楚心底到底是什么感受。既盼着她安分些,又盼着她再上进一点。唉,人生呐!总是有太多的抉择。 柳宝林倒是不知道,她们脑袋里想的事。就是知道了,她也只会故作高深地轻笑一声,道:你们还是太年轻了些,不懂得这样咸鱼的人生的美妙。 什么?你说万一跌倒了呢?这个问题,你要是问柳宝林。柳宝林会以她的经验告诉你,跌倒了那就躺着呗。 柳宝林又美滋滋的吃了一口酥酪冰沙,冰凉凉的滋味,直凉到了人的心底。 她想还真是不能小瞧了这古代人,这古代人的智慧也是无穷的好!这古代的冰淇淋,味道也不必现代的差多少。 想着,她又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乳酪的那股浓厚的奶香味,直接在嘴里化了开来,冲击着她的每一个味蕾。 特别是其中又夹杂着不少沙冰,清爽却又浓郁的口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更别提其中还加了不少的水果颗粒,有葡萄,有芒果,还有西瓜。 吃起来酸甜可口,同乳酪的浓郁,沙冰的清爽相融合,就似是三种滋味,轮流在味蕾上跳舞,又似是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更加曼妙的滋味。 特别是这古代的牛乳与水果,都是纯天然,纯得不能再纯得了。一点也没有现代的,各种各样的添加剂。可以说的是又健康,又美味了。更不用说,这些水果的滋味更加的馥郁。 第114章 第113 柳宝林吃的可谓是兴高采烈,对于一个躺平的咸鱼,此生也没有什么别的追求了,每日里吃好,喝好,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了。 至于后宫中的斗争? 随它,随它,一切没有办法,随它们去。 她现在只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柳宝林正吃的开心呢,就叫墨菊从长廊上走了下来,她走到柳宝林跟前,行了个礼道:“小主,陆昭容来了。” 陆昭容?! 柳宝林柳眉一皱,她放下手中的乳酪,心里充满了疑惑,她和陆昭容自来是没有交集的。这么晚了,眼看这天都要黑了,陆昭容到她这里干嘛? 心里虽然疑惑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不能停,毕竟陆昭容已是九嫔上的人,还混到了昭容的位子。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还敢在她面前抖起来不成? 虽说她们两人可以称得上是难兄难弟,都不得宠。可,一个不得宠的昭容,和一个不得宠宝林,这其中的境遇也是千差万别的。 陆昭容这种级别的,就算拿妃位上的几位,和同在嫔位上的几位没有办法。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宝林,不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吗? 当然,这个比喻是夸张了些。但是,陆昭容真对付自己,也是轻而易举的就是了。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得罪陆昭容的。 柳宝林脸上挂着一个极热情的笑容,务必让自己看上去殷勤十足。她快步走上前去,还没走过长廊,便见陆昭容从门口走了进来。 陆昭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脸上也带着极亲切的笑意。看到柳宝林的殷勤,她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两分。 “看把你急得,早知道我便不来了。”陆昭容亲热的说道,当然这话是听听就好了,现在天那么晚了,不是成心过来,谁还这么晚出门啊? 当然,被皇上召幸的除外。 柳宝林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她脸上是一派的欣喜,温声道:“娘娘能来嫔妾此处,是嫔妾的福气。您瞧瞧,您一来,嫔妾这里可不就是蓬荜生辉了。” 陆昭容捂嘴一笑,玩笑道:“咱们这宫里可真真是见不得,卧虎藏龙的,一个个的嘴都甜的不得了。” 柳宝林也跟着一笑,两人走到了命人支好的躺椅处。陆昭容一看,便乐了。她揶揄的看了一眼柳宝林,笑道:“没成想,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柳宝林脸上适时的闪现了两分赫然之色,她急忙拉陆昭容坐在了那躺椅上,笑道:“娘娘您试试便知,不是嫔妾自夸,这躺椅可不是一二般的舒服。” 说完,她又使了一个眼色给墨兰,吩咐道:“还不快去给昭容娘娘沏杯茶来。” 又看了一眼墨梅,又接着道:“墨梅去御膳房在要些点心来。”柳宝林又想了想,低头问陆昭容道:“娘娘可有什么忌口的吗?” 陆昭容躺在躺椅里,虽然觉得这姿势虽然是不太雅观,但奈不住它舒服啊。所以,陆昭容很容易就说服了自己,心安理得的躺了下来。 听到柳宝林问自己,她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忌口的,随便上两样。” 柳宝林思索片刻道:“那便去一份猫耳酥,再要一份芝麻薄荷卷。其他的,你在看着拿点,甜口咸口的,都来上两碟。” 得了吩咐,墨梅很快就退了下去。 倒是陆昭容又笑道:“没想到,还是个爱吃的。”她的眼光揶揄,倒看得柳宝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在心里快速的检讨了自己一遍,是不是自己真的是太爱吃了。忏悔完了之后,柳宝林决定之后害还是我行我素,继续吃下去。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她脑筋转的飞快,脑袋里面叫做迅捷的系统就似是突然,打开了开关一般。陆昭容话音一落,她脸上不由的又咧开了一个笑容,似是大大咧咧,毫无城府的样子。 她笑道:“嫔妾这辈子也没什么追求,就是爱点吃的。娘娘可别取笑嫔妾了。” 不得不说,柳宝林的模仿能力是很强的,她的这一翻的做派,倒与宫里别的妃嫔一般无二。 这时,墨兰从屋里端了两杯茶出来,曲身奉了一杯给陆昭容,陆昭容扶着阿绫的手,微微坐直了身子,接了杯茶,轻轻啜了一口。 “是今年的碧螺春,倒是好滋味。”陆昭容在嘴里品了片刻,开口说道。 “原来娘娘对于茶叶如此精通啊,嫔妾倒是个粗愚的。嫔妾喝这茶水,倒是喝不出个所以然来。嫔妾喝着这茶水,倒是觉得这天下的茶叶都差不多是一个味儿的。以前在家里,我那些姊妹还打趣嫔妾,说嫔妾这是牛嚼牡丹,可惜了好东西了。”柳宝林也接过墨兰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她对于这些茶叶啊,真的是不感冒。 “你啊,倒是个促狭的。旁人若是有这些事儿,只怕是要藏着掖着,就你还大喇喇的到处讲,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似的。”陆昭容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不由的心里对柳宝林生出了三分好感。 眼下看来,这个柳宝林还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虽然也有些,但不似宫中其他嫔妃,个个心里都是九曲十八弯似的。 “嘿嘿~”柳宝林憨厚一笑,又脆生生道:“嫔妾天生愚钝,确实不是个雅人。特别是在娘娘面前,更是相形见拙。我若还是装模作样,藏着掖着,那不就是更让人取笑了吗?”说着,柳宝林又是一声轻笑,而后她又古灵精怪的道:“所以,嫔妾可不就是自暴自弃了。索性,嫔妾本就不爱这些雅事。嫔妾倒觉得嫔妾的母亲说的对,我啊,就是牛嚼牡丹。” “哈哈哈哈~平日里少有往来,倒不知道你是个这样的妙人儿,倒是好玩儿得紧了。听你这么说了你母亲,想来能养出你这么个妙人儿,你母亲定也是个妙人儿。” 第115章 陆昭容话里满满都是赞叹。 柳宝林仍然是爽朗憨厚的一笑,看着就是一副铁憨憨的模样。 “是娘娘太抬举嫔妾了,说的嫔妾真是不好意思极了。” 陆昭容放下茶盏,用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茶渍,低低笑了起来。她隐晦的打量了几眼柳宝林,模样俊俏,身段婀娜,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 按道理,这样的美人儿,就是入的宫来也要得宠个几日的,但柳宝林却沉浸与此,实在是有些可惜的。 毕竟,凭柳宝林的外貌与条件,她也是有做宠妃的资本的。 陆昭容自以为隐晦的目光,其实早就被柳宝林所察觉。陆昭容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露骨,她以为柳宝林不会看见,便没有丝毫都掩饰,眸子里面流露出来的惋惜,让柳宝林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一声。 她想,我好不容易想通了,不掺和你们这一团浑水了,可别再把我拖下去了。 她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依旧是一副铁憨憨模样。 心里想这陆昭容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前来,莫不是想把我召到她的麾下? 救命!她心里忍不住哀嚎。祈求着,这陆昭容真是出来转转,可别扯出其他幺蛾子了。 可这人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柳宝林微微低下眸子,就见陆昭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一副很纠结的模样。 她心里的咯噔声更大了,就如同噔噔噔噔,一颗心呈阶梯式的往下落,她想陆昭容啊,你要不知道怎么说,你可就别说了。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陆昭容纠结过后,还是决定试上一试。她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抿了抿唇道:“柳妹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自古以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噔!”柳宝林的心直接殿到了谷底,笑都快笑不出来了。只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快发僵了。她尴尬的呵呵两声道:“娘娘,大抵是不知道。嫔妾素日里是最不爱读书得了,哪里懂得这么高深地问题。不过,这自古以来,这水就是往低处走的,这大概是大自然的规律。” 陆昭容眉头皱了皱,对于柳宝林这个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的。她看了一眼,柳宝林略显憨厚的笑脸。心里认定了柳宝林这是在装憨,又想啊,这宫里的女人,哪个是个简单的呢! 不过,柳宝林装疯卖傻,她就偏偏要她接招。是以,陆昭容笑得眉眼弯弯,瞧着可亲极了。 她吐气如兰道:“是啊,这自古以来,就是水都知道挑一条好走的路走,何况这人呢?你说不是啊?柳妹妹。” 柳宝林听着陆昭容这一声声的柳妹妹,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她笑着应和道:“娘娘高见!娘娘学富五车,文采斐然,说出的话儿就是同嫔妾这等粗人不同。像嫔妾平日里哪里想过这些问题啊?看了这河流啊溪流啊,心里哪里会有娘娘这等深思熟虑啊?嫔妾真是自愧不如。” 柳宝林脸上一副对陆昭容推崇至极的模样,像是真心在感叹陆昭容的才学,又汗颜自己的不足。 这段演技可以说是出神入化,如果忽略了她的那一段鬼扯的话。她的这段表演是真的很糊弄人的。 陆昭容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也是半信半疑,实在是柳宝林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真诚,而说出的话又似乎是太糊弄了些。 她心里也有些拿不准,看着柳宝林崇拜的看着自己,那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她又想,这柳宝林或许说的是真的,或许,她就是没有什么文化? 陆昭容很纠结。 柳宝林也装作一副铁憨憨的模样,两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又很和谐。 正在这是,墨兰从长廊走了过来,她手里提着食笼。想来是把点心要了回来。 来的真是及时!柳宝林心里欢呼一声,快步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说:“怎得拿了这么久?没得怠慢了娘娘!” 她一边说,一边隐晦的给墨兰使了个眼色。墨兰与她相处这么久了,和她还是有几分默契的。 看到她这个表情,心中也有了些谱。她脸上适时的扬起了一个笑容,轻声答道:“今日里正碰上了出膳的时候,所以等得久了些。还请小主和娘娘恕罪。” 话说着,她已经走到了陆昭容跟前,打开食笼,从里面把点心一一端在桌上放下。 “下去!”柳宝林口气颇为不佳,她现在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恶毒的蠢女人。所以,不免要委屈一下墨兰了。 “娘娘您尝尝着猫耳酥,是咸口的,也不知道和您的胃口不和?”柳宝林素手纤纤的从盘子里拿出一片猫耳酥,递给了陆昭容。 陆昭容伸手接了,拈在眼前打量了起来,这猫耳酥嘛,顾名思义,就是形似猫儿的耳朵。 一片片的都做的小巧精致极了,就真的如同那猫咪的耳朵一般。通身泛黄的色泽,还有些许的油光。中间又是一圈圈,像年轮一样的圆圈,带了微微的褐色。 她不由的闻了闻,带了一股咸香味,咸香味之后,似乎又有一丝丝的甜气。 这玩意儿真的能好吃吗?陆昭容表示怀疑,不过看着这点心外表做的精致,又是柳宝林亲手递给自己的,不吃好像也太不给柳宝林面子了。 她心一横,把那猫耳酥送在唇边轻轻的咬了一小口,还没等味蕾反应过来,她就强笑着道:“好吃,好吃。” 突然,陆昭容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是收到了一阵猛烈的冲击。一种叫做美味的词,在自己的脑海中回荡。 她来不及思考,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又咬了一口,手里没有吃完的猫儿酥,当然这一口自然和之前那一口不同了。 因是用油炸过,这猫耳酥是酥脆无比,一放在嘴里,便能听见自己的口腔里,传来的“哗啦”声。这滋味,别提了。 咸香中带着丝丝的麻辣,麻辣之后又是一丝丝的甜。 第116章 但很奇异的是,这些许的麻辣和甜气一点也不冲突,相结合之后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下意识的就想再吃一口。 等陆昭容回过神来,她已经不由自主的吃了好几块猫耳酥了。而她的手,下意识的还想像那盘子伸去。 她不动声色的把手收回放在膝盖上,从阿绫手中接了块帕子擦了擦。 心中懊恼不已,觉得自己刚才真的眼皮子浅得不行,就几口吃的也值得自己那般? 她理了理思绪,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方才笑着道:“柳妹妹这猫耳酥,还当真是美味至极。像我平日里对爱甜口的,都对这小点心爱极了。” “能得娘娘一声赞,看来这真真是极好的。墨兰,你去拿些银子,打赏了这做猫耳酥的厨子。就说他这点心做的好,连昭容娘娘吃了都喜欢。”柳宝林吩咐道。 这话里话外,都极好的恭维了陆昭容。 陆昭容淡然一笑,对于自己之前的打算,仍然是不死心。她想,或许是之前把话说得太过于委婉了,才让柳宝林故作不懂的装疯卖傻。她打算现下就将话说得明白些,她倒要看看这柳宝林如何拒绝。 于是她言笑晏晏,语气真诚地道:“这点心是做的好,该赏!”陆昭容特意在这句话之后顿了一下,装作自己也是很犹豫的模样。 “柳妹妹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你对这宫里的日子有什么看法?”陆昭容单刀直入,也不再兜圈子。 柳宝林心内一抖,心想这还是来了,她脸上勾起一抹微笑,轻声答道:“嫔妾不过是个小小宝林,哪里能有什么高见。不过,这进了宫了,倒是走领略了一番这世上最极致的荣华富贵。宫里的美人简直多不胜数,奇珍异草,遍地都是。就是主子们跟前的大丫鬟,都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过得还体面些。” 柳宝林又即兴发挥了一套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转用表情,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 “是啊。”陆昭容把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极轻的碰撞声。她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道:“柳妹妹是个明白的,这天下最富贵的地方,非皇宫莫属了。宫中的奇珍异草,珠宝古玩,可以说占了世间的六成。” “是啊,所以娘娘和嫔妾都是好福气,能被皇上他老人家选进了这宫里,再如何,也大小是个主子。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极好的。可以说,现在的日子真是修了几辈子,才修来的好日子呢。所以啊,嫔妾真的是很感激皇上呢,每日饭前,睡后,都会诚心的替他祈祷,希望他龙体安康,福寿绵长。”柳宝林极赞同的道,不知不觉就把这话歪解成了九曲十八弯了。 陆昭容只觉得自己一阵阵的心梗,觉得自已真是无语至极,她忍着气又道:“是啊,柳妹妹能有这个觉悟,实在是太好了。只是……”陆昭容装模作样的一叹,似是真的替萧蔺忧愁的模样。 “只是妹妹你也知道,皇上整日忙于政事,实在是太勤勉劳累不过得了。看着皇上这样,我看了也是忧心不已。只可惜,我虽然忝居九嫔,可早已不得宠。平日里,连圣面都很少得见。”说道这里,陆昭容脸上适时的露出了几分哀伤,几分苦涩。 她看着柳宝林,自嘲一笑,又极低落道:“妹妹和我都是皇上的女人,想必妹妹和我都是一样的想法,是?柳妹妹。” 她情绪似乎是来的快,去得也快。之前的哀伤,一扫而尽,此刻她正睁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充满希冀的看着她,眼中强烈渴望着她的认同。 这目光,看得柳宝林头皮发麻。她心想,我t,就这么一说,你还真当真啊。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迎着陆昭容的目光,僵硬的点了点头,强笑道:“那自然是的,这宫中的女子,谁不期盼着皇上好啊。” 陆昭容欣喜点头,就似看不出柳宝林的勉强,带了点激动地又接着道:“现下,皇上身边并无什么特别知心的人儿。柳妹妹既然也心疼皇上,不如就去做个皇上的知心人。” 柳宝林脸上的惊讶之色,掩都掩盖不住。她想,亏这陆昭容还真的说的出来,她身为九嫔尚且不得宠,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 不知道陆昭容从哪里看的出来,她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还是说,她从哪里来的的信心?这皇帝的知心人,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 柳宝林觉得很疑惑,又荒缪,她直接就问陆昭容道:“娘娘觉得嫔妾可以吗?嫔妾不过蒲柳之姿,连娘娘您这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都不得圣宠。就更别提嫔妾了,这宫中美人儿众多,丽妃娘娘,苏才人更是个中翘楚。再说,她们也挺得皇上宠爱的不是?!” 最后一句话,柳宝林说的隐晦极了,这丽妃,苏才人都这么得圣宠了,就说明人皇上压根就不寂寞,人家想要几个知心人儿没有啊? 你我还是洗洗睡,别做这些不现实的美梦了。 事到如今,柳宝林还是如同那死鸭子一般,罪硬的紧。陆昭容看着柳宝林如同那滚刀肉一般,心里也泄气了几分。又有点鄙视,她就没见过这么没有志气的人。 这进了宫来,谁不争,谁不抢啊?难道她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置身事外,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陆昭容觉得柳宝林真的是有点天真,你不斗,别人会逼着你斗,你不抢,那你所拥有的,就会被别人抢走。 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曾经何时,她也有过这么天真的时候,可是换来的结果呢? 是孩儿接连夭亡,是万劫不复,是人间炼狱。 没办法停歇的,在这宫里只要还留着一口气儿,就要永无止尽的斗下去。 陆昭容长吸一口气,也不打算再说下去了,多说无益,等有一天这柳宝林自己经历过,便能明白了。 第117章 采薇宫 郑采女倚靠在门前,痴痴的看着外面,她目光发直,就似魂不守舍,又似是心中有千愁万绪,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她现在已经是八个月的身孕了,肚子比之前又大了一些。特别是现在她消瘦的厉害,与形销骨立的身体相比,这肚子大的就有点吓人了。 她的面容惨白,大约是因为禁足,所以脸上也没有半点脂粉,整个就是一个素面朝天的状态。 但她本就是美人,所以就算是素面朝天也是美的。只是现在实在是太过于消瘦,瘦的都脱了相了,这份美丽也跟着损失了几分。 郑采女因为怀孕,之前的时候都是有些微腴的,如今鹅蛋脸瘦成了瓜子脸,一袭碧色襦裙挂在身上,显得空荡极了。 她的目光投在院子里,那一缸睡莲花身上。圆圆的荷叶,苍翠欲滴,充满着勃勃生机。粉色的莲花,飘在水面上,娇艳欲滴,那抹鲜艳似乎是要滴落在水里。 风吹过,莲叶划过水面,一阵阵的水波纹,荡漾开来。连莲花也跟着被吹动,在水面上游移着。 突然,缸里的锦鲤跃出水面,打了个挺,又落了下去溅起朵朵水花,也许是因为那锦鲤落下去的力道太大了,那水花也跟着飞溅出了缸外,落下点点水渍在外间的地上。 这一幕,是如此的鲜活。 却深深地刺痛了郑采女的眼,她想她如今就和这缸里的鱼儿,又有什么区别?整日里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天长地久的,也许连外面是什么样子都会忘记! 她心里少见的浮现了,些许的感伤。感伤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恨意。恨当初背后设计自己的人,恨背叛自己的画萤。恨那些落井下石的贱人,以为自己翻不了身了吗? 郑采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这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倚仗。 只要能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皇上就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会给她几分体面。 到时候,就算她暂时不能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儿又如何?反正,她总是有翻身的那一天的。 现在,最终要的就是平安生下这个孩儿了。这个平安,不是单指孩子一个人的平安,还有她的平安。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有人会在她生产的时候动手脚,毕竟如今她失了势,宫中没有子嗣的妃嫔,可太多了。 她们不想要一个孩子吗?当然是想的啊。所以,郑采女真的很担心,有人趁她生产的时候要她的命。毕竟,如果有人真的一心想要谋夺她的孩子,就不会允许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然,有她这个生母在,这孩子如何养的熟啊? “采女……”落霞走上前来,支支吾吾的唤了她一声,脸上流露出些许的瑟缩之意。 “怎么了?!”郑采女看到落霞这副模样,便感觉心头腻烦。但现在,她失了势。身边能相信的,也只有秋水和落霞两个人了。她生产的时候正是她要用她们的时候,所以郑采女对秋水和落霞也多了几分容忍。 连之前面对着他们的时候的坏脾气都收了起来,目地就是想好好的笼络她们,让她们对她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柔宝林又来了!!”落霞满面愁容,她看着郑采女,眼里都多了些惊慌。 身为郑采女的心腹,她和秋水怎么不明白,柔宝林是被冤枉的呢?可她们相信,别人不信啊!而且,此事已经被皇上盖棺定论了。戕害皇嗣的屎盆子,已经扣在了自己主子的头上。 还有柔宝林,自从上次小产过后,就如同变了个人般。整个人透露出一种阴郁的气息,做完小月子后,成日的来找自家主子的麻烦。想起柔宝林眼里,蚀骨的恨意,落霞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怕什么?她来便来。”整采女轻描淡写,一点也没有把柔宝林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落霞很犹疑,她纠结道:“可,她每次来了,便是折腾您啊!” 落霞心里有些心疼郑采女,又觉得屈辱,早几个月之前,柔宝林算个什么东西呢?不过是个玩意儿,能同自己的主子比吗? 就算当时两人都怀着身孕,柔宝林的孩子,又能和自己主子的孩子比吗?自家主子那是,可真是前程大好,离九嫔都只剩一步之遥。 可如今呢? 一个小小的宝林,都敢在自家主子头上耀武扬威。对自家主子百般羞辱,刁难。这样的日子,同之前可谓是千差万别。 “折腾便折腾!你以为她能有多大的胆子?真敢把我折腾出什么事儿来?你放心,只要她不是个傻的,她都知道我这肚子的重要性。”经过之前的一番挫折,郑采女的性子倒是沉静了下来,人也不飘了。 同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就如同是两个人。 主仆两人正说着,就见柔宝林从月亮门里穿了出来。她穿了一袭月牙白色的襦裙,头发梳成双刀髻,发髻上只插了几只珠钗,浑身上下素得过分。 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一同走到郑采女的身前,就算是坐了一个小月子,她仍然是痩得厉害的。下颌角比之前瞧上去,似乎是又尖了两分,显得有几分尖刻之感。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以前总是给人一种娇憨可爱之感,如今那双眼睛里有的只有冷漠与恨。她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冰冷的刻在了郑采女身上。 “我又来看望郑妹妹了,妹妹可还高兴?”她特意的在妹妹两个字上面,加重声音,就似是咬牙切齿才说出了这两句话一般。 “嫔妾见过柔宝林。”郑采女一笑,先是行了一礼。她如今肚子大的紧,做这个行礼的动作,都有几分困难。 柔宝林的目光,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那么一刻,而后又飞快的转移了视线。 她任凭郑采女福着身子,也不叫起,看着郑采女额头上开始出汗,她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就似看不到郑采女的狼狈一般。 第118章 “郑妹妹不愧是先进宫的老人儿了,这确实是最懂规矩的不过了。”柔宝林凉凉一笑,就是笑起来,眸子中都是寒意。 她看着郑采女额头上的汗水越聚越多,腿脚也开始发软,似乎有些站立不稳了,身体也跟着摇摇欲坠。 她脸上勾起一抹冷笑,心底那股噬骨的恨意不停的叫嚣着:不够,这还不够,这贱人害死了她的孩子,这点惩罚怎么能够呢? 她继续言语刺激着郑采女,她道:“妹妹在这里禁足也有一个月了,这外面放生的事儿,你大概还不知道。就苏才人,她更得圣宠了呢!前段时间,她大闹太后的慈安宫,谁都以为她会就此失宠呢!谁知道,皇上还更宠她了呢!这个月已经召了她七八次了。” “我看,依着苏才人这受宠的架势,说不得很快就会遇喜呢。到时候,皇上必定是高兴至极的。说不定,苏才人一举能坐上九嫔之位也不一定呢!而且,她生的孩子,皇上必定是极喜欢的。你说不是啊?郑妹妹。” 郑采女依旧是咬牙坚持着福着身,她双股颤颤,身体摇摇欲坠,只觉得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就算是心里头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境况,郑采女心内也觉得屈辱极了。 若说,她真的害死了柔宝林的孩子还好,食得咸鱼抵得渴,如今这样的屈辱,都是自己技艺不精,技不如人罢了。 可如今,算是怎么回事儿?她心里真的憋屈的慌,她也是冤枉的,还被这幕后之人害得落到了这副田地。 你说她没跟柔宝林说过吗?她嘴皮子都快说烂了,可柔宝林就是一心认为她再狡辩,更是发了狠的折腾她。 这都是第六日了,郑采女也是懒得再说了。反正,柔宝林又不会信的。 “怎么?郑妹妹怎么不回答呀?是不是不认同我说的话儿?!”看着郑采女咬着牙,不说话。柔宝林柳眉一挑,又慢条斯理地说道。 “怎会?柔宝林说的是至理名言,嫔妾听了如同醍醐灌顶,认同极了。”郑采女咬牙答了一句。 “胡说!”柔宝林突然变脸,对着郑采女大喝一声,她寒声道:“你分明就是心内对我不敬。真要认同,你怎么会等到我问你,你才回答。分明是你对我心里有怨怼,所以才故意冷待于我!” 柔宝林这话一出,就是落霞也变了脸色。她和郑采女这几日可是见惯了柔宝林的反复无常,心知肚明,这柔宝林是打定了主意,要折腾郑采女。 果然,只见柔宝林柳眉一挑,冷笑道:“桂枝,以下犯上是怎么着来着?” “禀小主,是掌嘴二十。”桂枝从后面走出来,一板一眼的道。 “那好,给我打。”柔宝林冷浸浸的道,声音冷若寒冰。 “是,桂圆桂枝,还不去扶着郑采女。郑采女如今可是个金贵人儿,若是摔倒了,有你们好果子吃。”桂香的话里都是讽刺,偏偏她说话一板一眼,方正极了,倒给人一股诡异的感觉。 说是扶着郑采女,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更好的制住郑采女,让她不能反抗。 桂枝与桂圆上前,一个擒住郑采女一只手,把郑采女压制的死死的,压根儿就不能动弹。 “郑小主,得罪了。”桂香向郑采女行了一礼,面容肃穆,说话仍然是一板一眼,看起来不近人情极了。 她也不得郑采女,有什么表示,也丝毫不怵郑采女似乎是要杀人的目光。 “啪~”她一甩手,一巴掌猛得甩在了郑采女的脸上,在郑采女雪白的俏脸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桂香的力道极大,几乎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的郑采女晕头转向,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心里的屈辱感,让她恨得红了双目。从她入宫至此,还没有受过这么多的屈辱。 她双目赤红,里面是噬骨的恨意,她死死的盯着桂香,她恨恨地想到,只要她重新翻了身,这几日里的屈辱,她要千倍百倍的还在柔宝林主仆身上。 这个叫做桂香的宫女,现在是那一只手碰了自己,她就要把她那只手剁下来喂狗。 可,桂香丝毫没有被郑采女这噬人的目光,所吓退。她仍旧是面无表情,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没等郑采女反应过来,她又是一巴掌抽在了郑采女的脸上。 现下,郑采女两边的脸上,都被桂香扇出了红红的巴掌印,接下来桂香又不停的在郑采女的脸上扇着。 打的她头晕目眩,鬓发散乱,嘴脸不受控制的流出鲜血,鲜血顺着嘴角,一点点的滑落下来,落在她的胸前,那点点猩红,在碧色的衣裙上格外得显眼。 毕竟,万绿丛中数点红嘛。 柔宝林现在她身前两尺开外,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郑采女,似乎是在尽情的欣赏郑采女的狼狈。 “打了几下来着?”她脸上挂着笑意,话音温温柔柔的。 “回柔宝林,打了十五下了。”落霞急忙开口道,她担心的看着郑采女,心中焦急万分。 “呀,怎么都十五下了?莫不是你数错了?我明明数着才十下呢!”柔宝林美眸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落霞,很真诚地问道。 落霞呐呐两声,有些讪讪的,说不出话来。她心里知道,这是柔宝林故意整治自家主子呢。 柔宝林移开眸子,不再看她,她的目光又重新挪回了郑采女身上,她故意问道:“桂香,你说你是打了几下了?” 桂香是柔宝林的心腹,能说出什么样的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果然,只听见桂香一板一眼地答道:“回小主,是打了十下了。” 柔宝林满意点头,笑盈盈道:“我就说我没记错!”说着又转了语气,冷笑道:“既如此,那还不快打。这快点行刑完,也好让郑妹妹休息一下,毕竟人家是个金贵人儿呢。” “是。”桂香轻应一声,甩了甩打得发疼的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甩在了郑采女的脸上,看着形容狼狈的郑采女,桂香心内没有半分的同情。 第119章 自家主子被她害得那样惨,这样一个恶妇,值得她一星半点的同情吗? 想着,她下手飞快,毫不留情,每下都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左右开弓,往郑御女脸上扇着,看着她的脸上逐渐红肿,嘴角留下的血越来越多,滴落在衣襟上,就似是寒梅盛放。 直到感觉自己的手掌已经痛的麻木了,她方才停了下来,轻声道:“回小主,现在已经行刑完毕了。” 柔宝林微微颌首,轻言细语地道:“既完了,那就回来。桂枝桂圆,还不快放开郑御女。” 桂枝桂圆得了命,粗鲁的放开了郑御女。郑御女猛然没有的支撑,反应不及时,狼狈的倒在了地上。 落霞看着心里一紧,自家主子如今已是八个月的身孕了,这样猛然倒在地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如今自家主子可不就是在这个坎儿上,也不知道柔宝林到底是安得什么心?自己的孩子掉了,就巴不得别人也生不下孩子,这样的恶毒,说不得一辈子都生不下孩子来。 她心里恶毒的想着,连忙小跑上前,蹲身下去想把郑御女扶起来。 郑御女嘴角都被打烂了,她倒在地上,恨恨地抬起头,一张脸上红肿不堪,她的目光定格在柔宝林身上,眼里都是恨意。 看着她面上毫不掩饰的痛恨,柔宝林低低地笑了起来,她面上的表情,也在一瞬之间变得柔和极了,就如同春日里的花朵。 这笑容,看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就连桂香也是怔了怔,自从柔宝林小产后,她便再没有看过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柔宝林却不管其他人的想法,她看着狼狈的郑御女,轻柔问道:“恨吗?” 这一句话,柔到极致,又甜如糖蜜。 也不等郑御女回答,她又自顾自的道:“自然是恨得!我那孩儿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比你现在更恨。所以,郑氏,你就好好记住今天这个滋味,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说完,她讽刺一笑,那笑就如同一把利刃,直直的划进郑御女的心里。 郑御女半个身子都倒在了落霞身上,她一手托着肚子,感受到肚子里剧烈的胎动。放下心的同时,又多了对柔宝林的愤恨。 她恨声道:“我早就说过,你的孩子不是我害得。你真有本事,你就去查清楚是谁害了你的孩儿,而不是日日只能在我面前逞能。你就是把我折腾死了,又有什么用?真正害了你孩儿的人,只怕也在背后笑你蠢呢。你要恨,你要报仇,你去查呀!” 郑御女歇斯底里,她头发散乱着,形容狼狈,连最后的体面也不要了。 “呵~”柔宝林冷笑一声,郑御女的话让她心内血气翻涌,她以为她没有查过吗?她以为她之前没有疑心过吗?可不管她怎么查,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向了郑御女。 她恨啊,她太恨了,这恨被种在了她的心里,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折磨得她想要发疯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查过?”柔宝林语气激动,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就薅住郑御女的衣领,恨声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查过呢?该查得我都查了,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都在告诉我是你做的!” 柔宝林双目赤红,不自觉的便含了泪水,郑御女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她眨了眨眼,觉得就是看到这张脸都令她无比恶心。 “可真的不是我做的!!!”郑御女也同样的歇斯底里,她轻轻舔了舔,嘴角的伤口,痛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狡辩,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连一分一毫的愧疚都没有。”柔宝林木然着一张脸,双手死死的薅着郑御女的衣领。她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一张脸,看着郑婕妤因为疼痛而直冒冷汗。 她想,眼前这个人,明明真的是个人,怎么能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呢! 她厌恶的别开眼,恶心,多看她一眼,她都觉得恶心极了。她猛得收回自己的手,太脏了,脏得她不愿多碰她一下。 柔宝林站起身来,面如寒霜,用手指着郑御女,声音冷酷:“当时你我都有孕在身,我的孩儿掉了,你不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吗?只可惜呀,你百密一疏,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 郑御女肺都快气炸了,觉得自己都快憋屈死了。她之前不是没有冤枉,陷害过别人。这还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着了别人的道,才明白这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极了。 “你既认定了,我便是说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郑御女微微喘了一口气,她的腮帮被打的肿了起来,说话都费力,就连呼吸间都能扯动着伤口,传来一阵绵密的痛意。 “只是……”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恨恨地看着柔宝林。“只是,你将来自己不要后悔了。” 后悔自己被人当做猴儿耍,后悔这杀子之仇,都能报错了。后悔,自己多树了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 郑御女的话,让柔宝林也不禁心里多了两分动摇。但想到那么多的证据,都是指向郑御女的。她又强迫自己的心坚定下来。 是她,一定是她。如果不是她,又能是谁呢?如果不是她,她心中这浓重的恨意,该怎么发泄呢? 她是在狡辩,她一定是在狡辩。她面上装作一副忍辱负重,被冤枉的样子。说不定,她此刻就在心底嘲笑她了。 说,看,看她这个蠢货!竟然又被她三言两语,说到心生动摇了。 啊啊啊啊啊!无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穿了过来,充斥在她的耳边,她似乎都能看见郑御女用着恶毒又得意地表情,说出这些话来。 “啪、”柔宝林脑子一热,她冲上前去,一巴掌甩到了郑御女脸上,看她被她打歪了头,倒在一边,她心中快意极了。 刚才在心底叫嚣着的声音,一瞬间就都停了下来,消失殆尽。连郑御女那张怨毒的脸,也瞬间消散。 第120章 看,她是对的。 柔宝林露出一个笑容,眼神里面透露着癫狂。 “你放心,我不会后悔的。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好过!”柔宝林怨毒的眼神在郑御女的肚子上,停留了一瞬。 这一眼,看得郑御女胆战心惊,她不由的捂住了肚子,身子下意识的就挡在了落霞身后。 桂香担心的看了柔宝林一眼,她是知道的,丧子之痛对于柔宝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柔宝林她其实精神一直都不太好的。 所以,她才会陪着柔宝林,任由她发泄。但,郑御女毕竟怀着身孕,真出了事儿,谁也得不了好。 看着柔宝林现在的状态,她担心极了。她走到柔宝林的身前,轻声道:“今日里出来的够久了,小主还是先回去了。眼下日头还不算毒,再晚些这日头就大了。” 对于桂香的话,柔宝林一贯是听的进去的,她的目光又从郑御女身上扫过。 便是再恨,再悲痛,她也是知道,郑御女的肚子是动不得的,所以她只是怨恨的看了一眼,轻轻的点头,嗯了一声。 现下不过是收点利息,这贱人就给自己等着!没道理,她的孩儿没了,她倒还能安然活着,甚至还能接着孩子翻身。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样恶毒的女人,也不配有孩子。 等柔宝林一行人走后,落霞立马就把郑御女,扶进了内室。看着郑御女红肿的脸,落霞心里不好受极了。自家主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想去打点水来,给郑御女清洗一下,但主子这里很明显的,又离不开人。她不由心里生出了几分懊恼,抱怨直接就脱口而出:“这秋水提个补品,怎么去那么久?真是的。” 说着,她拿出手绢给郑御女轻轻擦了下嘴角,但嘴角是多细嫩的地方,就算落霞力道极轻,仍然让郑御女痛的眯了眼,嘴里倒吸一口冷气。 “主子……”落霞很自责,拿着手帕有些无措。 “没事!”郑御女摆摆手,安抚她。 “这柔宝林真是太不讲理了。”落霞恶狠狠地道,全然忘记当初她在绿萝面前是如何嚣张跋扈的。 “哼!”郑御女艰难的冷哼一声,又忍着疼痛道:“以后且看着!有她好瞧的,嘶——”说到最后,郑御女不禁说话的护弧度大了些,又扯到了伤口,让她不由又倒吸一口气。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就见是秋水打了帘子进来。她手上提着一个食笼,进的屋来,她先是吐了一口气,随口抱怨道:“这天儿,真是太热了。” 说完,她绕过屏风,进了里屋。一进去,就见到郑御女这副狼狈的模样,她心中骇然,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落霞看着秋水,气就不打一处来,说话自然也带了火药味:“你去提个补品,就那么长一截儿路,你自己说,你去了多久?!” 秋水本就刚从外面回来,身上那阵暑气儿都还没过,因这不停的走动,她身上的汗水就没有停过。哪成想,一进门就听到落霞夹枪带棍的一阵数落,她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心想我虽算不得劳苦功高,但我也没有闲着呀!这大热的天儿,哪个愿意天天出门走动的呀! 心里起了火气,秋水也不悦道:“你当我不想早点回来?这天儿热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那御膳房一天十二个时辰,小灶都没有断过,那里面多热,你又不是不知道?合着你当我在里面烤火呢?!” “哼!我说不过你,反正你就是回来晚了。”秋水这么一说,落霞也有点心虚,她如何不知道她这是迁怒了。可话都说出口了,她又拉不下面子来和秋水道歉,所以只能死鸭子嘴硬了。 秋水说了两句,也恢复了理智。和落霞相处了这么些年,彼此都是很清楚对方的性子的。再说…… 秋水先给落霞递了个梯子,她软了语气:“你也知道,这宫中自来便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今日我去,可不是一阵阵的等,等了大半个时辰,这不,一拿着我便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我能不知道主子这儿是离不开人的吗?” 落霞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天气毒辣,人心里火气也重,她也软了语气,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了,唉,我这也是太心急了。你也瞧着小主这样儿了,我这心里也是又急又痛的,你我都是和主子同府里入宫的,哪里看过咱们主子受过这种委屈呀?!” 说着,落霞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哽咽起来,不说郑御女了,就是她也没有受过如今这种委屈。她低头擦了擦眼睛,低声道:“你现在这里看着小主,我先去打点水。” 郑御女自从出了画萤的事后,便不再信任这内务府送来的人,事事都要她和秋水,不假于人手。 秋水心里也是叹了一声,她把食笼放在桌上,从里面把今日的燕窝端了出来。 好在,郑御女如今身怀有孕,就算是被禁足,降位了,这每日里的膳食,炖品都是和之前一样,倒是不敢含糊的。 她从炖盅里面舀了几勺燕窝出来,放在桌上凉着。郑御女如今这狼狈的模样,也是吃不下这些的。 做完这些,她快步走到郑御女身旁,心疼道:“主子,真是受苦了。” 郑御女刚才就冷眼看着落霞与秋水争吵,倒不是不想阻止,实在是她一说话,就容易扯到伤口。所以,她是能不说话则不说话。 听到秋水的话,她也只是摇了摇头。 落霞的动作极快,不一会便见她端了盆水进来,她径直走到郑御女跟前,从盆里拧出一张干净的软巾子,轻柔又细致的替郑御女擦起脸来。 她动作极轻,但郑御女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吸气,显然也是疼的。秋水也不闲着,她也拧了块巾子,替郑御女擦拭着双手,擦完后,她又替郑御女理起头发来。 刚才,那桂香下手极重,打得郑御女鬓发都散乱了。虽是禁足期间,但基本的体面还是要的。 第121章 清理完嘴角的伤口后,落霞又拿了点金疮药为郑御女上在伤口上。 一番动作下来,眼看着燕窝就要凉了,秋水道:“小主,要不要用点燕窝?不然待会这燕窝就凉透了。” 郑御女点了点头,她这一阵子都没什么胃口,每日里就只有这燕窝还用的下一二。 秋水心内松了一口气,赶忙端了燕窝上前,落霞照旧从妆奁里拿了根素银簪子,在燕窝里测了。 看着那簪子依旧光滑雪亮,没有一点点变色,她才放下心来,非常时候,更是要谨慎。 眼看着自家主子就剩着最后两个月了,要是这关头,还叫人给害了,那才是往哪儿哭去? 服侍着郑御女用了燕窝,郑御女便觉得困乏,主要也是这禁着足,没办法外出。所以,郑御女在院中走了一刻,便回房歇下了。 飞霜殿 淑妃坐在玫瑰椅上拿着大皇子的功课看着,脸上流露出和煦的笑容。白芷白术侍立两旁,替她打着扇。 “煦儿这孩子,还真是用功了。这功课是一天比一天有进步。”淑妃看完,把书本合起来,随手就放在桌子上,她笑着叹了一句,不难听出她话里的欣喜之情。 “呵呵~”白芷轻笑一声,应和道:“奴婢早说,大皇子肖似皇上,最是聪颖不过了。之前,不过是年纪小,稍微顽劣了些。现在有了娘娘您亲自管教,大皇子又是天资聪颖,一点即通,现下可不是一日好过一日。” “唉~”淑妃笑着摇了摇头,甜蜜的抱怨道:“这儿女都是债哟~” “瞧娘娘您说的,这宫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娘娘您呢!就连那一位,不也只是个公主。”白术也应和道,说到公主,她话里多了几分轻蔑,提起大皇子她又多了几分自豪,与有荣焉道:“咱们大皇子,可是独一份呢!就是十个公主加起来也不比他金贵。” 淑妃只笑不语,只是脸上的笑容,就暴露了她的好心情,显然她对白术的话也是极受用的。 “可不是,便是那郑御女真生了个儿子下来,这年岁相差这么大就不说了,就是郑御女和您的地位也是千差地别的。就真是个皇子,也不配给咱们大皇子提鞋的,以后呀,也不过是看咱们大皇子的眼色过活儿。”白芷笑嘻嘻的接嘴道,这在自己人面前,她向来是畅所欲言的。 淑妃红唇微启,笑着道:“郑御女?!呵~别说她如今是个御女了,就算她晋上了九嫔,本宫自然能压下她去。不过,如今她算是栽了,以后的前程可就说不准了。” 淑妃语气略带怜悯,但美眸中却一片冰冷。 “是啊,现下娘娘就更是高枕无忧了呢!”白芷又笑着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淑妃睨她一眼,勾了勾红唇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可不就是女人了?总有那么一两个,是能平安生下孩子的。不过,”淑妃话音一转,她略微偏了偏头,语气似乎也冰冷了几分。“不过,你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大皇子今年可就八岁了,就算后续有皇子出生,这年龄这东西可没办法追赶的。”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大皇子可不就占了一个长字。 这屋里正说着,就见白雪匆匆从廊下走了进来。 “娘娘,元御女求见。”白雪轻声道。 “哦~”淑妃挑眉,玩味的一笑。她朗声道:“那便宣她进来!” “是。”白雪得了令,转身便又急匆匆的出了门。 “呵~也算是不白费娘娘,您的这片苦心了,您瞧,这鱼儿不就上钩了吗?”白芷又是笑着道。 “说来这元御女也是个有福气的,值得娘娘为她费了这一番的心。只怕这几个月的打击下来,她能靠上娘娘这棵大树,只怕是会对娘娘忠心的像条狗一般。”白术也笑着叹道,话里话外都是对元御女的轻蔑与看不起。 白术又与白芷相视一眼,俱都低头笑了起来。 “好了,待会儿人就进来了。不过白术说的对,能被本宫看上,也算是一场好造化了。这一同入宫的苏才人,玉才人,如今是多得宠啊!只有她是那样的境地,心里头哪有不嫉妒不甘心的呢?本宫,就是要她这份不甘心呢。”淑妃懒洋洋得看了两人一眼,慢吞吞的说道。 没一会儿,走廊上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便见白雪迎了元御女主仆进来。 元御女今日穿了一袭米黄色襦裙,头发梳成飞仙髻,依旧是按照她最喜欢的富贵风格打扮,头上的发簪都是华丽又繁复的。如果是平时,她状态极好时,她这般的打扮是极好看的。 可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儿,一张俏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显得脸色都又两分僵硬。但就是这般厚的脂粉,都盖不住她眼下浓重青影。 她入的殿来,率先便恭敬的给淑妃行了礼。“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脸上是一派和气,挂在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她轻声地唤了元御女起来,关切地问道:“你这脸色可不太好,可是昨晚没睡好?” 淑妃这声真切的关心,让元御女险些落下泪来。她眼眶微红,强忍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她轻声答道:“是,嫔妾昨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日脸色是过于难看了些。” 说完,她还强扯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容是怎么看,怎么勉强。 淑妃眼皮微微往下垂了垂,不过一瞬间,便又抬了起来,面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她又道:“那你这来是所为何事?”淑妃问得很是直接,元御女显然是没料到的,她垂下眸子,嘴角不由扯动两下,方才道:“嫔妾此次前来,是为了归还娘娘上次借给嫔妾的衣物。上次,还多谢娘娘援手,嫔妾没齿难忘。” 说着,她便转手从彩蝶手中取过托盘,恭敬的端着,微微低头,向前一递。 白芷忙上前接过托盘,又回到淑妃身侧。 第122章 她笑着道:“元御女倒真是个诚心的,娘娘您闻闻,这衣服上还特意薰了你喜欢的玉兰香呢。” 说着把托盘,往淑妃身侧一容,淑妃轻轻一低头,便闻见了那股独属于玉兰花的芬芳。 淑妃点了点头,笑容柔和,温声道:“倒真是个实诚孩子。”淑妃摆了摆手,白芷立刻就把衣服收进了内室。 “既来了,便坐着玩儿会。本宫那日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值得你记挂这么久的。”淑妃轻言细语,笑容和煦。 元御女坐在了淑妃左手下方,闻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古话向来如此的。只是嫔妾人微言轻,现在也没什么能报答娘娘的。若是将来……” 元御女现在满心都是对于淑妃的感激,很想给淑妃许下个承诺,但又想想淑妃和她的地位,还有她最近的境况,她不由的有些沮丧。 淑妃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些,看着元御女的目光也更加的柔和。正好,这时白露给元御女沏了茶上来。 白露温声道:“元小主,请用茶。”态度恭敬有礼,没有半分的傲气。 就这个态度,就让元御女心内百感交集。瞧瞧,这还是四妃宫里的一等宫女,行事是如此的有条理,进退有度。哪像那起子小人,一个个跟红顶白的,势力得紧。 “尝尝,这是今年的信阳毛峰,前几日我兄长托人给我送来的。你也是赶了巧儿了,今日里还是第一次煮这茶呢。”淑妃言笑晏晏,率先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 元御女也急忙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就算是心里装着手,元御女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好茶。 青白瓷杯里,深金黄色的茶汤,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这茶水一入口,便有一股浓厚甘醇的味道,又夹杂着植物特有的清香味。末了,还有丝丝的甘甜。 这滋味,一尝便知道是今年新摘的特级毛峰。可现在,她愁绪满心头,又如何有心思来品尝这特级毛峰。 “倒真真儿是赶巧了,看来还是嫔妾有这个口福。”她面上凑着趣儿,笑着说道。“茶汤清亮,色泽金黄,口感上佳,回味甘甜,的确是特级毛峰。” “还真是个懂茶的。”淑妃又是一笑,状似随口闲聊道:“想来你进宫也五月有余了,在宫里可还习惯?我本宫记得本宫当年初入王府的时候,也是有一段时间不习惯呢!经常想起自己的家人,本宫是家中的幺女,父母兄长平日里都要多疼爱本宫一些。娇纵惯了,进了府事事都要靠自己,可不是不习惯。” 淑妃这状似闲聊的话,一下子就击中了元御女的心底。她不免想起家人,心中也难免的涌现出了委屈和酸涩。她在家中也是父母放在手心中疼爱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一点苦。她外祖父家巨富,母亲当年嫁入元家,更是十里红妆。金银珠宝多不胜数,钱庄铺子,那也是遍布全城的。 若不是为了争一口气,她闹着要入宫来,只怕她也是能嫁入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过着与夫婿相敬如宾的日子。想起她执意要入宫那天,母亲哭红了的眼,她的心突然就疼痛万分,就似是被刀子割着。 想起临行前,母亲的殷殷嘱咐,她拉着自己的手,不停的摩挲,眼中是怜是爱,是酸是涩,却也是悲是苦。 而她如同枝头栖息着的燕雀,做着一飞冲天的梦。 心中只有对母亲的不耐烦,自己对于入宫生活的向往,自己无穷尽的野心。 如今,再想起母亲哪个眼神,元御女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要痛的窒息过去了。 她喉头发紧,一瞬间哽咽地厉害,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似乎是说不出话来。 可不行啊!她此次来的目地,就是存着想要讨好淑妃的目的地,她只能努力压下那些让她窒息的感觉,压下发紧的喉头,努力维持着平日里的声音道:“之前是有些不习惯的,嫔妾也是有几分恋家的。特别是嫔妾的母亲。” 她低着头状似若无其事的一笑,可拢在袖口里的手,却微微发着颤。“嫔妾在家时,同母亲的感情最好。这快大半年的没见过她,倒是想她的紧。只是这入了宫,也不知道几时才有和她再见的机会。” 说到最后她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也出现了裂痕,声音中不由的就带了些哽咽出来。 “唉~”淑妃也是一叹,她似乎也是被元御女的话触动了心肠,颇能感同身受。她安慰道:“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世上的事,要求事事圆满只怕是困难。你也别伤心了,既入了宫,那就好好为自己争取个好前程。若是封了妃,不仅你母亲安了心,更是可以召她入宫叙话。你若真有那造化,说不得还能回家省亲。” 元御女苦笑一声,眸中的苦涩似乎都要溢出来了。她这辈子怕是没那种好造化了,前程?她如今是连自己的前程在哪里都不知道。 宫中的美人实在是太多了,皇上已经两三个月没有翻她的牌子了,只怕是连她这号人都记不清楚了。 元御女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艰涩道:“不怕娘娘笑话,皇上已经两三个月没有翻过嫔妾的牌子了。恐怕连嫔妾长什么样子都快忘了,嫔妾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前程!” “也是可怜见的。”淑妃轻轻一叹,又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半晌才道:“本宫倒是能帮你给皇上引荐引荐,只是……” 闻弦音,知雅意。聪明人的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元御女听了淑妃的话,心里也是不由一震,她明白这是淑妃率先给她伸出了橄榄枝。她心中都没怎么考虑,因为她明白这个机会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 她直接站起身来福了一礼,脱口而出道:“娘娘放心,若娘娘肯帮我,我必定铭感五内,结草衔环报答娘娘恩德。从今以后,娘娘叫我向左,我必不向右。” 第123章 淑妃满意点头,微启红唇道:“非是我小人之心,只是这宫中复杂,你也是懂得的。” 元御女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一点她早就明白了。她和淑妃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要帮她呀! 她道:“嫔妾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娘娘放心。嫔妾之后一定以娘娘马首是瞻。” 淑妃又是一点头,脸上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她端起茶杯,又轻轻啜饮一口,道:“你的心意,本宫也明白了。只是元御女你是否已经下定了决心呢?你也知道,这点路或许难走极了。” “嫔妾不怕。”元御女不假思索的直接道,这两个月的日子,她真的是受够了。不得宠的日子,真的是连得宠的狗都不如的。 “只求娘娘帮我。”她直接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哟~这是怎么了?白雪,还不快扶了元御女起来。”淑妃仍然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她轻言细语道,语气中带了些许的嗔怪。“还真是个实诚孩子。既你下定了决心,那本宫便帮你一帮。” “谢娘娘,谢娘娘。”元御女才刚刚被白雪扶了起来,听到淑妃的话,她又是忙不迭的道谢。 淑妃又是一声笑,似乎是被她的模样逗乐了,她端起茶盏,轻轻望前一送。 这是淑妃想要送客了。 元御女见了,连忙又行了个礼,道:“今日嫔妾已叨扰娘娘许久了,想必娘娘早已疲乏了。嫔妾就不多打扰了,嫔妾告退。” 淑妃又是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元御女恭敬的出了殿内。她放下茶盏,脸上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也不复存在。精致的面上,倒是带着两分的冷意。 “恭喜娘娘了。”白芷笑眯眯道。 淑妃媚眼一飘,懒洋洋地道:“不过是又多了那么一枚棋子罢了。” “那还不是娘娘运筹帷幄。”白术也恭维道。 “嗯~”淑妃呼了一口气,又道:“虽然愚蠢了些,用得好了,说不得还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嘻嘻~”白露也掩嘴一笑,道:“就算是做娘娘的马前卒,也是她的福气。” 飞霜殿里热热闹闹,丫鬟们为得淑妃欢心,都一个个的说着讨喜的话。 那边,元御女怀着激动地心,慢慢回了宝华殿,她今日也没有心思去打探,常宝林今日又做了什么,她急匆匆的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彩蝶彩虹和她一同进了里屋,看着桌子上放着一壶茶水,彩蝶连忙替元御女倒了一杯,端到元御女面前,道:“小主先用点水!这走了一路,想必早就渴了。” 元御女接过,直接就喝了一口,一入口,便知道那茶水是微微带着冷意的。 而且味儿也不对,她的位份低微,又不得宠。内务府哪里会送些好茶来,所以她之前喝的都是她入宫时,从家里带来的。 都是新春刚摘的极品大红袍,汤色清亮,呈琥珀色,喝一口齿颊留香,令人回味无穷。便是冷了,也不会是这副滋味。 元御女低头看杯中的茶水,带着淡淡的黄褐色,入口味道又涩又淡,还带着些许的苦味。一喝便知道,这是廉价的不能廉价的下等茶,还不是新鲜的那种,还是陈的。 元御女一阵火大,把茶杯望桌子上,狠狠一放,发出一声极大的声响。她气得不行,恶狠狠道:“真是欺人太甚了!” 彩虹和彩蝶也气得不行,这壶茶是她们出门前刚泡的,这如今,天气热,小主不耐烦的吃热茶,便想些泡一壶茶在这里凉着,待会回来不就正好可以喝了吗。 哪知道回来这茶连品种都变了,真是欺人太甚了。 彩蝶气不过,这人也太得寸进尺了,瞧瞧这做的算是什么事儿啊?她怒道:“我找她去?”说着,也不待元御女反应过来,急匆匆的便出了门,往下人房的方向去了。 “唉~”彩虹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彩蝶走远了,她无奈跺了跺脚,无奈道:“气性儿还是这般大,真是……” “算了,让她去!”元御女依旧脸色难看,一个奴才还敢爬到她头上屙屎屙尿了,以前嘛,她没有靠山,又不得宠,只能忍。现在嘛~她可是靠上了淑妃这棵大树,看她还忍她不忍。 话说彩蝶气冲冲的冲到下人房,她猛得一把推开门,果然就看到彩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坐着。 听到这一道剧烈的声响,她一惊,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着是彩蝶,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怒道:“这青天白日的,你做什么这么慌张?难道是被鬼追?” 彩蝶气得倒吸一口冷气,指着她怒道:“这大白天的,你不当差,反而还窝在你这屋子里。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当自己是主子不成?” 彩珠自恋的摸了摸脸,她亦是生的花容月貌,除了家世,又有哪点比元御女差呢?她怎么就做不得主子了? 她反唇相讥道:“我是奴婢的身子奴婢的命,只是这宫里正经的主子,真论起来,也就三位而已。” “你……”彩蝶气得发慌,采珠这话的意思,不也是拐着骂元御女嘛。她气的发抖,剜了彩珠一眼,也不和她斗嘴了,直接道:“小主寻你呢!” 彩珠讥笑一声,慢条斯理道:“既寻我,那便走着!”说着,便率先出了房门。 她心里知道只怕是为着那茶水的事,但她丝毫不怵。这元御女又不得宠,眼下还开罪不起她。 要知道,她的亲姑母可是容妃娘娘身边的二等嬷嬷,虽然说比不上容妃身前的几个大丫鬟,但也能说得上几句话的话。 若不是她性子懒散,容妃娘娘脾气又大,她还是想去容妃跟前伺候的。不过,现在这日子为还可以,这元御女不得宠,她当差就是不仔细,也不敢给她脸色瞧。 想着,彩珠心里对于元御女又轻视了几声,心想这次也大概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做些面子功夫罢了。 第124章 “奴婢见过小主,小主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彩珠笑嘻嘻的给元御女行了个礼,还不待元御女叫起,她就自顾自的起来了,全然不顾元御女的脸色又难看了两分。 “你的规矩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倒要去问问内务府的吴公公,他就是这么调教宫人,教你们规矩的?”元御女冷笑一声,美眸中似乎是有利剑一般,射在了彩珠身上。 彩珠脸色微微一变,竟然是被元御女吓了一跳。但又想了想,这元御女这般不得宠,哪有那个胆量如找吴公公的麻烦啊? 切,她不屑一笑。又笑自己竟然那么容易被吓到了。这元御女不过就是拿根鸡毛当令箭罢了。能拿自己如何? 想到这些,她又不耐烦地行了一礼,道:“奴婢见过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好了,起来!”元御女矜傲道。 这做派,彩珠又是差点翻一个白眼,她心里觉得这元御女真是没事儿找事儿,装蒜呢。 “此次我寻你来呢,我是想问问你,这茶水的事儿。平日里你对我多有懈怠,我念你年纪小,总是对你多忍让一两分。可今儿可倒好,我这一回来,屋子里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看来还是我平日里,太过于纵容你了。”元御女丝毫没有掩藏她的不悦,直直的就对彩珠发了难。 彩珠心里对元御女本就是看不起,而今又认为她是装模作样,心里就更加不耐烦了。 她敷衍道:“这不奴婢就是想来回禀您这件事儿呢。今日里您带着彩蝶与彩虹两位姐姐一同出门后,我便进去打扫卫生。奴婢擦着桌面的时候,没留意,不知道那壶里面有水,这一不小心,那茶水就倒了一桌子。” “奴婢又怕您责骂,就拿了点自己喝的茶叶,给您兑上了。奴婢出了这岔子,又怕您责骂,这才回了房。奴婢错了,您就原谅奴婢。” 彩珠的话说得井井有条,就似是真有这回事一般。若不是了解彩珠平日里的为人,她只怕也要相信他她的这一翻说辞了。 “哦,这么说你还是迫不得已了?”元御女冷笑一声,好整以暇的看她,就想看看这彩珠嘴里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嗯嗯,”彩珠连连点头,一副小主你好聪明的模样,道:“小主真是冰雪聪明,奴婢可不就是迫不得已嘛?” “哦~”元御女微微转了转头,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道:“照你的意思说,我若是罚你,还是我不近人情了?” 彩珠本想点头,但无意间撇到了元御女的神色,这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彩珠心里莫明的有几分不安。本来话都到了喉头,都被她生生忍住了。她脸上扯出个笑容,道:“哪能啊?小主您是主子,对奴婢赏也是赏,罚也是赏。哪里能容奴婢置喙呀。” “哦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觉悟,怎么平时里一点都看不出来呢?”彩蝶听见彩珠的话,不留情面的直接讥笑出声。 彩珠就如同那滚刀肉,面皮极厚,她也不理会彩蝶得讥笑,理直气壮道:“那不是小主心中宽广吗?对我等又颇为体桖。” “哦,那你这话还真是矛盾。你之前不是说怕小主罚你,吓得连差也不敢当了吗?怎么这会子一变,又说小主平日里最宽宏大量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嘴里到底是哪几句真,哪几句假了?”彩蝶牙尖嘴利,她本就厌恶彩珠,说起话来就更不留情面了。 “彩蝶姐姐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小主嘛,肯定是心胸宽广。只是我自己做错了事,心中肯定又羞又愧,自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彩珠的眼睛咕噜噜一转,又立刻答道。 “脸皮真是厚。”彩蝶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就讽刺道。 这模样,看得彩珠心里也火大的很。她想,就他们这样的,还有什么资格来看不起她?哼! 她也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杵在原地,也不说话了。 “好了。彩珠,既你自己都说,是你自己做错了。那我问你,我罚你,你可有怨言?”元御女慢条斯理道,目光却重重的落在了彩珠身上。 “奴婢怎敢有怨言。”是说的敢,不是说的会,心里是如何想的,一想便知。 元御女如今有了底气,哪里还会看一个奴才的脸色,彩珠还敢给她甩脸子,那她就要让她瞧瞧,锅儿还是铁打的硬。 “那便好,总归是你犯了错,那便去外面跪上两个时辰。”元御女这话是说得轻描淡写,就似在说着今日里天气真好一般。 倒落在了彩珠耳朵里,无异于雷霆。她心中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也觉得不能接受,这元御女真敢罚她?! 也许是因为太过诧异,她杵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弹。看着彩珠脸上错愕的神情,主仆三人心里都觉得快意极了。 该的,彩虹和彩蝶心里都狠狠啐了一口,一个奴才,竟然还想爬在主子头上作威作福。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你是心里有意见?!”元御女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对着彩珠怒目而视。 “奴婢,不敢。”彩珠心里气极,这几个字说的是咬牙切齿。 “奴婢这就出去领罚!!!”彩珠这句话,语气极重。就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出她的不开心一般。 但这主仆三人都是乐得看她笑话,谁又会去在乎她的情绪?所以她们都心情愉悦的看着,彩珠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外面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彩珠走到廊下,觉得似乎是廊下的花儿,都被阳光炙烤的焉兮兮的。她心里不免打起了退堂鼓,这花儿都被晒的如此,更不要说她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现在廊下踌躇了几步,又回望了一下屋子里,屋子里传来一阵阵得说笑声。 她们在嘲笑自己呢!彩珠愤恨的扯了扯手绢,又跺了跺脚。心里进退维谷,再怎么猖狂,她心里还是清楚自己得身份的,她是个奴才。 第125章 她咬咬牙,还是走到院子里面跪好,不过她也不会真的傻傻的就在这烈日下爆晒,她很心机的跪在了一棵树下。不过就算是躲在了树荫下,这样的天气还是热得不行。 特别是这地板上,经过太阳长时间的照射,就似是能把那鸡蛋煎熟一般,真是烫人的紧。彩珠只觉得自己的皮,都要被烫掉一层。她心里愤恨极了,又有一点后悔。她懊恼的打了打自己的嘴,骂道:“叫你贪吃,叫你贪吃。” 若不是贪那一壶好茶,怎会让元御女抓住把柄,趁机处罚她呢?不过就算是认了这罚,她也不会让元御女好过。 等着,等她下了值,她就去寻她姑母。让她在容妃娘娘面前进言几句,好好压压这元御女的威风。 彩珠心里有了主意,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到朝霞殿去。越是接近午时,这日头就越发的毒辣。彩珠感觉自己的脸,似乎都被晒伤了。 好不容易等到时间到了,她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身手之矫健,完全看不出她是刚刚罚跪了两个时辰的人。 她连屋子也不回,就顶着那一头的汗水,冒着艳阳,急匆匆的就出了门。 屋里元御女刚刚才午歇起来,坐在菱花镜前,彩蝶和彩虹替她梳理着妆发。 彩蝶努了努嘴,把眼睛望外面一瞟,说道:“瞧瞧,这时辰刚到,是连屋子也不会,又出门去了。” “啧啧啧,你是没瞧见,那身手之矫健,哪像平日里那懒洋洋的样子。就似是被狗追着一般,跑的可快了。”彩虹也捂嘴笑着道,刚才她出去打水,正好就瞧见了彩珠出门的那一幕。 “哼,那小蹄子,怕是又去找她那好姑母去了。”彩蝶又道,话语中带了点愤愤不平的意味。 “她那姑母就算是在容妃跟前说的上两句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奴才。”元御女摸了摸自己今天戴的,粉色水晶雕花耳坠子,淡淡的说道。“以前我忍让她,一是我之前得罪了容妃,自己又无宠,微卑。二嘛,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现在可不同。” 元御女对镜一笑,拿了根金镶玉步摇在发髻间比划,她脸上带着笑容,只是那笑容微微发着冷意:“现在,我也是有后台了呢!其他人,我收拾不了,收拾一个奴才不是绰绰有余?!” 元御女只觉得自己这几个月郁闷,都要一扫而尽。她现在就想好好的出上一口恶气。 这边彩珠顶着烈日急匆匆的就赶到了朝霞殿,她穿过月亮门,就走到了朝霞殿的角门。 守门的婆子,和彩珠也算是老相识了。看到彩珠,她笑呵呵的招呼道:“哟,彩珠姑娘,又来寻你姑母了。” 彩珠也冲她点了点头,又从衣袖里摸出几个大钱,塞在了守门婆子的手里,笑着道:“请妈妈喝杯茶!” “多谢彩珠姑娘了,这大热天儿的,看这汗流的。”那婆子得了钱,笑的见牙不见眼,对待彩珠的态度也热情了几分。 “赵嬷嬷刚刚下了值,估计也是在房里用膳了。这么大热的天儿,姑娘就别耽误了,且快去!” “唉,多谢妈妈了。我这就去。”彩珠谢过守门婆子,又急匆匆的进了门去。她姑母可不像她这么闲,再晚点儿姑母就又要上值了。 彩珠到了下人房,径直就朝赵嬷嬷的房里去,她轻轻扣了两下门,不多时,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道略带抱怨的女声:“这大中午的,谁呀?” “姑母,是我。”彩珠急忙答道。 “吱嘎”一声,木门应声而开。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后,她的面容生的和彩珠有六分相似,头发梳成个圆髻盘在头顶,发髻间簪了两根赤金雕花发簪,看上去也是颇为体面的。 都说侄女像姑,所以她对于彩珠这个侄女颇为疼爱。此时见着侄女大中午的冒着烈日来找她,她心内狐疑,赶忙把彩珠放了进来,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这大中午的日头多大呀?这巴巴的跑来,不嫌热得慌。” 虽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赵嬷嬷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快步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递给彩珠。 “唉呀,别提了。”彩珠满头大汗,她顺手接过赵嬷嬷递来的茶水,咕噜噜的大口喝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受了点,才又道:“姑母,出大事儿了。” 彩珠不说,赵嬷嬷也知道。这丫头生性爱美,平日里也是懒得发慌,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如何会顶着大太阳出门? “一惊一乍的。”赵嬷嬷狠狠地用指头点了点彩珠的头,随口斥责了两句。“说,怎么回事儿?你又惹什么祸了?” “姑母~”彩珠有点委屈,她撒娇的摇了摇赵嬷嬷的手,告状道:“您看看侄女,这一头一身的汗,还有着膝盖,您瞧瞧!”说着,她快速的宽起了裤腿,只见彩珠的膝盖上,已经红肿了一片。 “您瞧瞧,侄女走路都疼的慌呢!”彩珠委屈道。 赵嬷嬷也沉了脸,眼光落在彩珠那膝盖上,眼色也暗了暗。她从十六岁就入了宫,如今已经三十五六岁了。这辈子她是没办法成家,拥有自己的子嗣的,所以她对于彩珠这个侄女儿,是极其疼爱的,和亲生女儿也差不了多少的。 看着彩珠这一膝盖的红肿,她沉声问道:“谁干的?” 看着赵嬷嬷的态度,彩珠心内就是一喜,她扁了扁嘴,委屈道:“还能有谁呀?还不就是元御女了。” “她?”赵嬷嬷皱眉,心内有些狐疑,这元御女一向无宠,平时里对彩珠也是能忍则忍的,怎么今日里会突然爆发了? 能做到容妃跟前的二等嬷嬷,且能让容妃听的进去她的几句话,赵嬷嬷自也不是个傻的。 她明白这里面估计是有什么事儿呢!于是,她又追问彩珠道:“把今日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给我讲明白了。不许给我添油加醋!” 第126章 她是知道她这个侄女的性子的,说起话来总是添油加醋的。 彩珠听到赵嬷嬷这么说,也只能打消了编排元御女的想法。虽然赵嬷嬷是极疼她的,但是赵嬷嬷生气起来,也是极吓人的。 她只得老老实实的把今日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清楚。 听到彩珠因为贪嘴,独自把元御女泡好的大红袍喝了个干净。你说你喝干净,你给人重新泡个过的去得,元御女心里头或许也还没有这么愤恨。可她做的这叫什么事儿?给人泡了一壶陈年粗茶,这样的茶,就是她都不会喝,更不要说从小娇生惯养的小主们了。 “死丫头,你说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赵嬷嬷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彩珠一句,又用手指头狠狠地点了点彩珠的额头。这下的力道,可比刚才大多了,彩珠的额头上瞬间多了两个红红的手指印。 彩珠吃痛,不由自主的往后面一躲,她揉了揉额头,嘟着嘴抱怨道:“姑母,你这劲儿太大了。” “你还有脸说?!”赵嬷嬷板了脸。 看着赵嬷嬷其实真的动了火气,彩珠也不由自主的收敛起来,她嘟囔道:“姑母,人家知道错了嘛~”说完,她又觊了赵嬷嬷的脸色,见她依旧板着一张脸,不似平日里对自己的和煦。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她咬咬牙,又用手狂扇自己的嘴,一变扇一边骂:“叫你贪吃,叫你贪吃。” 赵嬷嬷看她这副做派,就是再硬的心肠都软了两分。更不用说,她本就疼爱这个侄女,看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她心中也不落忍,叹了口气,一把拉住了彩珠还要继续掌嘴的手。 “好了,你个小冤家,一天到晚就知道气我。” “姑母,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彩珠扁了扁嘴,连忙向赵嬷嬷保证道。 “好了,这次的事,也的确是你做的太过了些。姑母就是想帮你,也找不出什么正当理由出来。”赵嬷嬷看着侄女与自己哪张相似的小脸,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而且,若是你偷吃主子东西这件事爆出来,就是我也保不住你。你得明白,姑母再能耐,也只是个奴才。” 是奴才就清楚自己的位置,就要认命!她看了一眼彩珠,年轻的姑娘,就如同那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又似那熟透了水蜜桃,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芬芳。 作为姑母,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侄女呢?她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心大着呢!可这心再大,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那还不如就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生活,不要去做什么不切实际的白日梦。这样还能平平安安的,她是她的姑母,只要她老老实实的,不要给她捅出什么大篓子,她总是要护着她的。 “那……”彩珠心内有些不服,她嘟囔道:“那,就这么算了?” 她的言语中带了些许的不可置信,因为在她心目中,姑母虽然不是宫中的主子,但也算是极见不得的人。 从一个乡野女子,做到宠妃身边的二等嬷嬷。若不是姑母故意藏拙,一等嬷嬷也不是做不得的。 可现下,她听姑母的意思,分明就是算了?叫她就这么忍了。 可,凭什么啊?! 彩珠有点不甘心,她生的和姑母如此相似,姑母是他们家上一代,最有出息的人。她一直都崇敬姑母极了,老早就发了誓,要和姑母一样,做他们家这一辈最有出息的人。 可她出生微贱,连参加大选都没有资格,这才一意孤行破釜沉舟的入了宫。虽然只是个宫女,可也有机会不是! 可,姑母就似不懂她的心一般。非要把她安排到元御女哪里去,不然就要把她带在身边。她心里郁闷极了,负气的去了元御女处。 虽然人是去了,可她心里却对元御女生出了芥蒂。虽然按道理来说,的确不关元御女的事。但,人总是难免迁怒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装像了几个月,可眼看元御女越来越不得宠,到现在三个月了都没有被翻一次牌子。而且,她还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有人在故意针对她。 她最开始的时候也纳闷,谁会那么无聊的去针对一个小小的御女呢?可后来又看到,容妃娘娘明面上都处罚她,她又觉得是不是容妃。 反正她心里没了忌惮,反正在她的心底,她已经是认定了,元御女是翻不了身的了。所以她更加的变本加厉,整日里懒洋洋的,差也不好好当,说话更是夹枪带棍的。没成想,元御女还真就是那般忍气吞声,导致后来她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儿。 哪成想,今日里不知道元御女是吃了什么枪药了。 “不这么算了,你还想如何?!”赵嬷嬷反问她。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彩珠问住了,她想如何还用说吗?姑母也真是的,这样浅显的问题还明知故问!彩珠心里不免有些埋怨,嘟囔道:“我哪里敢如何!您都说了,我们是奴才。” 彩珠心里想着什么,赵嬷嬷这个过来人心中如何不清楚。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珠儿,我是你的亲姑母。我还会害你不成?我之前也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大的胆子,瞒着家里人入了宫来。幸好,你这丫头还不算笨。知道人生地不熟的,要先来找我这个姑母。” “你心里头想些什么,姑母身为过来人,心里如何不明白?珠儿,你就听姑母一句劝,老老实实的当差,等到了年纪放出去,找个老实男人嫁了。姑母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经过这么些年,是真的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真。夫妻和乐,儿孙满堂,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日子。姑母,在宫里混迹了大半辈子,也有些私房,姑母又没个后人,最疼的就是你。” “家里这么多孩子,和你相处的日子最长,以后你出嫁,姑母如何会亏待你?我的以后不也全是你的?” 赵嬷嬷苦口婆心的一段话,说的彩珠心里感动不已。 第127章 她知道姑母是疼爱她,才会和她说这样的话。她的心不由的,也动摇起来,不禁畅想姑母口中描述的那种日子,夫妻和乐,儿孙满堂。 “姑母,我知道您是最心疼我的。”彩珠感动的说道。 “既明白,姑母也不多说。姑母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知道你这个年纪里,最不喜欢有人唠叨。”赵嬷嬷点到既止,疼爱的摸了摸彩珠的头。 彩珠点了点头,又轻声道:“那我就不打扰姑母了,我先回去了。”既然这事已经有了结果,彩珠也不想多留了。 “唉,等等。”赵嬷嬷唤住她,急忙从柜子里翻出一盒金创药,塞到彩珠手里,嘱咐道:“这药你拿着,是上好的金创药,每日里睡前上一次,没两天你这伤口肯定是好的完完全全的。” “嗯。多谢姑母。”彩珠淡淡一笑,把金创药把兜里一塞,又快步出了门。 来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走得时候就如那爽打了的茄子一般,奄巴巴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刺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刺得她头晕眼花,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她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全然没有之前雷厉风行的形象。她知道姑母说的都是对的,可,想到一回去那些人会如何的笑话自己。 她就感觉自己的脚似乎是被钉死在了地上,挪都挪不动步。 宫中的日子大多是无聊的,女子们一天到晚也没个消遣。 栖云阁 苏晚棠站在廊下,手里拿着剪子,漫不经心的修剪着花草。燕草站在她旁边,替她轻轻的打着扇。 外面烈日高悬,就算是在廊下,也是十分燥热的。不过对于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苏晚棠来说,就觉得还好。 她又剪下几片绿叶,就听见秦桑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尖叫,吓得她手一顿。她也无心在修剪花草了,她把剪子往托盘里一放,带着燕草就往秦桑的房里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秦桑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双腿,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身体不停的耸动着,似是在无声的哭泣。水盆打翻在一旁,水流了一地,绿枝站在一旁,无措极了。 她看着苏晚棠两人进来,她轻轻唤了一声:“小主……”语气颇为无奈,也夹杂着些许的无措。 苏晚棠也是一叹,心里不由的有些发沉,她快步走到秦桑的床前坐下,伸出手极轻柔的摸了摸秦桑的手。 秦桑感觉到了触摸,她不由的瑟缩了几分,手也退后了两分。 “秦桑……”苏晚棠先是轻轻的唤了一声,看到秦桑这个样子。她心中不敢收极了。“都是我对不起你。” 秦桑闻言,身体不由的又抖动了两下,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浸湿了她的衣服,她哽咽了两声,她想告诉小主,不用对她说对不住,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怪过小主的。 只是她的喉头似乎是被棉花塞住了,千万无语都堵在了心头。她只是有点难以接受现在的样子,头上那一条蜈蚣似的疤痕,就似是针一样插到了她的心上。 “秦桑姐姐,你别难过了。你这样,小主看了心里如何能好受?小主这般的在乎我们,看着你这样,心里只会更加的难受。”燕草轻声地说道,虽然她很心疼秦桑,但她更加的心疼苏晚棠。 “我知道的。”许是燕草的话让秦桑心中触动,她抬起头来,脸上都是未干的泪水。她哽咽道:“我只是心里有点难受,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她又看向苏晚棠,眼睛红的如同核桃一般,但眼神里面有敬有爱有叹也有庆幸,就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她的话音还不太稳,颤声道:“小主,你别自责。我做这一切都是应当的,甘愿的。若你出了事儿,秦桑才是万死难辞其咎。刚才我是有点难受,难受过了,又觉得很庆幸,庆幸那天受伤的是我,不是你。” 说完秦桑擦了擦眼泪,左手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头顶,头顶上原本头发茂密的地方,如今空荡荡的,只留下一天狰狞的疤痕。 她是真的庆幸那天是她推开了苏晚棠,若是小主有个什么损失,对于她们才是真的灭顶之灾。 其实,受了这样的伤,还能侥幸活着,她已经算是个顶有福气的人了。 用她一个人的苦难,换来大家的平安,她觉得这是值得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秦桑啊,秦桑啊,你可不能真的就这么颓唐下去,就难过那么一会。擦干眼泪后,你又是之前那个秦桑。 “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着,我的心里更加的不好受了。”苏晚棠也感动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你报仇的。”苏晚棠保证道。 秦桑连忙拉住苏晚棠的主子,摇了摇头,急切道:“小主不可,不要为了奴婢冲动行事,不值得。” 秦桑的话,就如同一把锤子在苏晚棠心上狠狠一击,心里头难受的不得了。秦桑明明是为了她才变成这样的,却连怨都不能怨。这是怎么样的道理呢? 她一把就握住秦桑的手,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但这一笔,我是记下了。我不会让我身边的人,白白的流泪又流血。” 苏晚棠的话语笃定,落地有声。任谁一听,都知道她是认真的。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秦桑心里也感动极了,她又道:“奴婢是真的没关系,能捡回一条命,奴婢已经决定很满足了。至于头发,”秦桑微微一笑,笑中都是释然。“头发是会长起来的,只要您不嫌弃奴婢就好了。小主,奴婢知道您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不要为了奴婢打乱您的脚步,想做什么都按照您的原计划做。奴婢永远在您的身后。” 秦桑似乎是一瞬间又恢复成之前那个,沉稳体贴,稳重大方的秦桑。又在之前的稳重中,增加了一些的坚韧。就像是独抗风雨的小草,一场来自狂风暴雨的洗礼,不仅没有打碎它的枝叶,反而让它更加的坚韧。 第128章 第127 主仆两人都有感于,对方对自己的付出,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默契度无声的在两人之间流淌着。 一时间,室内温情款款。 “你就好好休养一阵子,你放心,你的位置是无法替代的。”苏晚棠拍了拍秦桑的手,温声的嘱咐道。 秦桑轻轻一笑,经过这么一件事儿,主仆之间的默契与信任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为了不打扰秦桑休息,苏晚棠又稍稍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带着燕草出来了。 她回了殿内,派燕草又去唤了小夏子来。小夏子本来正在当差,突然听见燕草说主子唤他,忙不迭的就丢下了手里活儿,急匆匆的入了殿来。 “小主,您寻我?”小夏子气喘吁吁的行了一个礼,又轻声地询问苏晚棠道,实在是自家小主太长的时间都没有叫他办过事儿。 这猛得一叫,小夏子才发现还有些让人热心沸腾呢。 “之前不是叫你特意去接触过雪团儿吗,现在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苏晚棠轻言细语地说道,语气平和极了,就似是在和小夏子讨论今天的天气一般。 “奴才愚钝,还请主子示下。”小夏子又一禀手,诚心的询问道。 “你过来!”苏晚棠一笑,冲小夏子摆了摆手,小夏子见状,立刻就麻溜的小跑上前,他在苏晚棠面前,躬起身子,态度十分的谦卑,他又不厌其烦地道:“请主子示下。” 苏晚棠把头微微一偏,红唇微启,吐起如兰道:“郑御女一向与我不大对付,但之前她的位份比我高,又怀有身孕,我就算想下手,也到底是太打眼了些。本来之前那个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可惜,我如今是不想等了。所以,我打算让那件事儿提前些,也让容妃快一点倒霉。” “郑御女如今被幽禁在采薇宫,听说看管很是森严,出了每日里她的两个丫鬟出门提膳食,或者汤药补品,几乎是妃嫔不得入。之前还有柔宝林能进去个几日,大抵也是皇上怜惜她失了孩子,有意让她发泄发泄。” “可毕竟郑御女身上怀的也是皇上的亲骨肉,所以他也不会真的让郑御女出事的。这不,柔宝林一连去了六日,就不能再入了。可人不能入,可没人说这狗也不能入。”苏晚棠微微一笑,吐出的话,轻柔又动听。 “可……”小夏子皱了眉,他心中还有疑虑,只能试探的问道:“可,这戒备森严,这狗怕是也不好入。” 苏晚棠觊他一眼,柔声道:“这宫里都是历朝历代,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的,到了如今不说有五百年,也有两三百年了。这宫里又大,时间久了,总是有一些地方老旧了,还来不及修的。比如说,你不如去瞧瞧,采薇宫的后院有没没有狗洞之类的。就算没有,也总是有纰漏的。” 苏晚棠把话说得十分明白了,小夏子心里也有了谱,他心里思量了几分钟,又冲苏晚棠拱手道:“主子英明,那奴才就先下去瞧着了。” 苏晚棠微微一笑,冲他轻轻的摆了摆手。看着小夏子疾步而行的背影,她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一些,看上去既艳丽又冷酷。就如同毒蛇冬眠而出,吐出信子,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却说小夏子听了苏晚棠的话,快步的来到采薇宫的后院墙角下。当然,他肯定是没那么傻的,所以一系列的动作,都做的是十分隐蔽的。 他冒着烈日在墙根下寻找着,果然就如苏晚棠所说的,这宫里面的宫室,实在是太多了。这采薇宫的后墙可不就是年久失修了。 他仔细地找了找,果然在一处隐蔽的墙角处,墙根下方贴着地面,正好破了一个洞。那洞不大不下,平日里倒是没什么,反正人是进不去的,最多只能容只猫狗通过。 小夏子心内一喜,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也不耽搁,既然主子有了计划,还特意把这事儿交给了他,他自然是要办的漂漂亮亮的了。 小夏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这天儿真是太热了。他回头看了看采薇宫的院墙,心道:郑御女,可对不起啰!谁叫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且受着。 郑御女扶着秋水与落霞的手,缓慢的在院子里行走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搂住自己的肚子,一变缓慢的踱着步子散着步,感受着肚子孩儿活跃的胎动,她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个和煦的笑容。 “这孩子,倒真是个活泼的,都快要出生了,一天到晚的动个不停。”郑御女笑着说道,虽是说着抱怨的话,可话里的慈爱是挡都挡不住的。 “活泼才好呢,越活泼说明身子就越好。再有了,这男孩儿要那么文静做什么?就是要调皮些好,悦调皮才越好哩。”落霞笑嘻嘻地说道,心里头十分坚信,郑御女这胎怀得是个皇子。 “就是,这男孩儿啊,哪有不调皮的。这越调皮的,以后本事越大的呢!”秋水也接嘴道,她倒不是真的就相信这一套,但不介意说些这种话来逗郑御女开心。 果然,这几句话说的郑御女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也不由的更加大了。这宫里的女人,谁不对自己的孩子寄存着一些期待呢!虽然她自己不说,但她认为,她如果真要是生下个皇子,那必定是聪慧机灵的,至少也不会比大皇子差。 “等主子平安的生下皇子,这日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落霞又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她的脑海里也不禁畅享着以后的日子,特别是现在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若没个盼头还真的不一定熬的过去。 “您看,之前那柔宝林不是连着几个月,可劲儿的折腾您。这皇上一声令下,如今可不就是谁都进不来了。想必,那柔宝林如今可不是气得跳脚了。而且呀,由此可见皇上心里头还是有您的,不然不会这般的把您保护起来。” 对于落霞的话,郑婕妤是极认同的。 第129章 皇上这个旨意,表面上是禁她的足,实际上确是在保护她的。她心里坚信,皇上就是心里有她的。 她突然就充满了信心,说不得皇上心里还是有疑虑的,说不得皇上心里还是相信她的。只等她平安生下孩儿,她一定要再向皇上陈情。 这样想着,郑御女脸上不由的笑的更灿烂了些。 主仆三人在路上慢慢行着,此时正值日落十分,天边的夕阳如火一般。 “再走个一刻钟,我这身上都被汗湿透了,待会儿回去就直接沐浴乘会儿凉。”郑御女心情颇好,说话的语气亦是十分的轻松。 “嗯,那不如奴婢先回去准备着?”秋水应了一声,又轻声地提议道。 “行,那你先回去,反正也没什么事儿。”郑御女点头轻应道,她现在身边没什么得用的,贴身的事物,从来都是不假于人手的,秋水和落霞也只能能者多劳了。 再有,出了柔宝林哪个事,她也不敢太掉以轻心了。 “那落霞你多留心点。”秋水又叮嘱了一句,才欲转身先回屋里。 “好了,放心。”落霞扶着郑御女,笑嘻嘻地说道。 秋水又一点头,才向前前面走了十几步左右,突然,就见草丛里窜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伴随着一阵铃铛的身影,那白色的身影快如鬼魅,秋水被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那白色的身影就从她裙边一跃而过,向郑御女扑去。 秋水这才反应过来,她惊慌失措地大叫道:“快,快拦住它,小主小心!” 可郑御女与落霞也被这突然出现的白色身影吓了一跳,根本就没反应过来。那道白影速度又极快,就如同闪电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道白影,一下子就扑倒在了郑御女的肚子上,吓得郑御女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而落霞就在这旁边,反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直接懵在了原地。直到看到秋水一个健步冲上前来,蹲身下去扶起郑御女,她方才如能初醒一般,后知后觉的骇得不行。 “小……小主……”落霞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的蹲下身去。 郑御女白着一张脸,她的手死死的拉着秋水的衣袖,头上冷汗涔涔,她的面容不由的扭曲在了一起,轻声地发出一声痛呼:“我的肚子……” 秋水扶着郑御女的手都在抖,之前郑御女被柔宝林那么折腾,都没有叫过肚子痛,这如今怕是不大好了。 果然,她突然感觉郑御着自己的手,力道又加大了几分。指甲都深深陷入了她的肉里面,她回神一看郑御女,只见郑御女面如金纸,一张脸上都是汗水,她的嘴唇颤抖着,看着自己道:“秋水,我好像羊水破了……” 羊水破了?! 秋水吓得花容失色,她连忙伸手往郑御女身下探去,果然是一片濡湿,温热的羊水把郑御女的衣裙都浸透了,被打湿了的衣裙,就这样干巴巴的贴在了郑御女的腿上。 秋水和落霞心里都是咯噔一声,郑御女如今是在八个多月上,俗话说七活八不活…… 秋水忍不住惊出一声冷汗,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目光投在了正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雪团儿身上。 她目光猛得一亮,不假思索的就道:“落霞,快,先去找几个人来把这畜牲拿住。在寻人去回禀了皇上皇后,说我们家小主要生了。” 她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郑御女的孩子就是生下来,也是养不活了。这个孩子只要一离开母体,便不过三天。之前,她是存了以死保全情郎的心思。 现在这紧要关头,倒让她想出了个新的办法。容妃的爱宠嘛,这宫中谁人不识?这眼下冲撞了容妃的罪魁祸手,不就是容妃的雪团儿。 郑御女因为被狗扑倒,而受到了惊吓,导致了早产,更是让腹中的孩儿也跟着夭折,不是很正常吗?这对于她来说,确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能把这一切推给雪团儿,说不得呢自己还能留的一条命在。说不得真的能与阿东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秋水的心就似是被这零碎的火星点燃了,一下子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她感觉此时的思维,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她安慰郑御女道:“小主,您先不要紧张,跟着奴婢慢慢地呼气,吸气。此时羊水刚破,可不能再动了,不然待会羊水留干了,小主子可就要憋死在娘胎里了。” 郑御女的手又把秋水抓紧了几分,她艰难的点了点头,忍着镇痛,慢慢地呼吸吐纳着。 秋水一边专心的注意着郑御女的情况,一边留意着雪团儿。这畜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扑了人以后也不跑了,反而爬在哪里懒洋洋的吐舌,打滚儿起来。 不多时,就见从前院跑来几个粗使婆子和两个抬着担架的小太监,一行人快步跑上前来。 “高妈妈,快,快去抓住那畜牲,就是它害得小主羊水破了的。”秋水高声道,她心急如焚,巴不得马上就把那雪团儿抓住。“小春子小林子,快,先来把小主抬回屋子里去。” 有了秋水的吩咐,其他人也井井有条的做起事来,高妈妈领着几个粗使嬷嬷一同向那雪团儿围去。那雪团儿倒也乖觉,本来正肆意地在草地上戏耍着。看着一群人像它围来,它似是感触到了危险的信号,它躬起身子,露出尖牙,呜呜的叫着。 身上的毛也如同针尖一样,根根树立起来,这模样就像是在说,谁来我就咬谁。 “快,捉住这畜牲。”高妈妈一声令下,几个粗使婆子个个摩拳擦掌,向雪团儿扑去,那雪团儿又岂是吃素的。 它被容妃长期放养,身手灵敏矫健,跑起来足下生风,速度快极了。 它看着这么一大群人向它扑来,就如同弹簧一样的,先跳出了三米远。它不太聪明的脑袋里,也不明白此时是怎样的状况,但它还是察觉到了她们身上的恶意。 第130章 它低声吠着,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看着眼前的人一步步的逼进,它拔腿狂奔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抬头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竹编,透过细密的缝隙,外面的阳光透了进来,它不免有些焦躁,不停的在筐里挣扎着,发出呜呜的低吼。 外面的人一脚踢在筐子上,它听见她们骂道:“这小畜生,还真是能跑,把老娘累的哟。” 又一人接嘴笑着道:“这畜牲平日里容妃是宝爱极了的,听说是散养的呢,平时里就野的不行。” “哼。”刚才那妇人冷笑一声,又踢了一脚在筐子上,听到雪团儿在里面吠着,才又道:“这畜牲今日害得御女早产,只怕它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说不得就要被活活打死。” “啧,”刚才接嘴的妇人似乎是有两分怜悯,说道:“这再受宠的畜生,还是比不得人呀!” ………… 郑御女躺在床上,冷汗一阵阵的冒,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像是被刀刮一样的痛,身下感觉羊水还在不受控制的流着。 她不由的有点心慌,急忙用手摸了摸肚子,害怕自己的孩儿真的就这么胎死腹中了。 秋水从热水盆里绞了一张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秋水也心神不宁急了,听着郑御女的嘤咛声,她不由急道:“怎么还没来呀?” 之前落霞回来把人安排好之后,又急急忙忙出门去请太医去了。 郑御女感觉自己的宫缩一阵强过一阵,痛得她都有些忍受不住了,她的双手死命的抓紧锦被,不自觉的痛呼出声。 “秋……秋水……”郑御女感觉身下似乎流得更加的汹涌了些,她心内害怕,不自觉的的唤秋水道:“我……我是不是……见红了?” 秋水本来心内就焦急的不行,不停的张望,看向门外。听到郑御女的话,她忙不迭的转头,一瞧,果然郑御女的衣裙上面开始渐渐漫出血迹。 那血迹就那样在秋水面前行进着,一寸一寸的染红了元御女的裙子。 那血色映在秋水的眼里,又破水又见红,她此刻也是无措极了,心里急切的盼望着御医和产婆的到来。为了怕郑御女分心,她只得强装镇定起来,轻声地安抚郑御女道:“小主不要怕,这是小皇子迫不及待要出来了。您还是慢慢地呼吸吐纳,等产婆来了就好了。” 说起产婆,秋水心里又是一阵暗恨,本来郑御女的预产期是在下个月,加上郑御女又正是在禁足期间,所以上头并没有派产婆过来。哪成想,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呢。 走廊上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不多时,便看见落霞拉了个产婆一起进来。 “快,陆妈妈……快去给我们小主瞧瞧……”落霞气都喘不匀,还是断断续续地道。 “唉,”那陆妈妈也是累得不行,只是现在情况危机,哪里还有休息的时间?她快步走上前去,先在盆里净了手,又看郑御女又是破水,又是见红的,她心里也暗道不妙。 一般的妇人生产,都是先见红,宫口全开以后,才会破水。这郑御女眼下都已经颇了水,只怕到时候羊水就尽了,孩子还生不下来,这孩子不就会被活活憋死在娘胎里嘛。 她心下骇然,马上就吩咐秋水道:“你们再去多打点水来,我先帮主子看看,这宫口开了几指了,再拿点烧酒,找张软毛巾来,一会儿给主子塞在口里,免得到时候太痛了,咬伤了舌头。” 秋水忙不迭的点头,心中闹记陆妈妈的话,急忙就出了门去,她特意叮嘱了落霞在里面看着,主子生产的时候可是离不得人的。 正出了门,便看见大门口浩浩荡荡的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走得飞快,就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连忙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嗯,你主子现在如何了?”皇后微微一颌首,又发问道。 “禀娘娘,我家小主目前是既破了水,又见了红。目前产婆来了,还在替我们家小主瞧着,看看宫口开了几指了。”秋水实打实地说道。 皇后眉头皱了皱,她是生产过的妇人,自然是明白这其中的风险的。她挥手手道:“你有什么事儿便快去做!” 秋水如蒙大赦,马上便行礼告退了。 随侍的宫人早就搬好了椅子,沏好了茶,她坐在椅子上,心想这郑御女的情况,真是不太妙。她沉吟道:“碧珠,你去告诉郑御女,只要她平安的生下孩子,之前本宫的承诺还作数的。” “是。”碧珠轻应一声,快步就进了房去,一进门便闻到了空气之中充盈着的血腥气,这味道让她感觉有点不适。 只是她身为皇后身前的大宫女,平日里沉稳惯了,这一点不适自然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她走到床前,先观察了郑御女的神色,看她面容痛得扭曲在一起,汗珠儿不停的滑落,一张脸更是惨白,嘴里不停的呼着痛,她对郑御女现在的情况,在心里就有了个预估。 郑御女见了她,眼睛蓦然就是一亮,碧珠来了,便是皇后到了,那皇上呢? 郑御女很想问一问,但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只是哀哀的哭泣道:“碧珠姑娘,烦请你帮我转告一声皇后娘娘,请她为我做主。” “小主放心,您的情况,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皇后娘娘现下就在外头坐着呢!娘娘让我进来是告诉您,她当初的承诺还是作数的。” 皇后的承诺? 郑御女眼睛不由一亮,皇后的承诺,不就是她平安生下孩儿,亲自替她求了晋位的承诺吗? 郑御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就连刚才难以忍受的疼痛,此刻也能忍下来了。 “小主现在开了几指了?”碧珠又转身问产婆道。 “回姑娘,小主目前才将将开了两指。”陆妈妈苦着脸答道。 第131章 这羊水流了那么多了,宫口才将将开到两指,情况算是比较危急得了。万一郑御女羊水全部流完了,这肚子里的孩子还下不来…… 陆妈妈简直不敢想,万一真到了那个地步,她也是得不了好的。 碧珠虽然没有生产过,倒是皇后生静和公主时,她也是在旁伺候着的,对于妇人生产也是多多少少有点了解的。听见陆妈妈这么说,碧珠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她说道:“郑御女这里需要什么,你尽管提,务必要保证郑御女平安生产。” “唉。”陆妈妈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床上不断痛苦呻吟的郑御女,她又说道:“那就先劳烦姑娘,去给郑御女煮点吃的来,这生孩子可是个体力活。”说完,她又转头冲碧珠挤了挤眼,小声道:“郑御女这胎,且还有的熬。” 碧珠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出了门。 一出屋子,她便先是吩咐个小宫女去御膳房煮点吃的来,又快步走向皇后,没有说话,只是先摇了摇头。 皇后本来正在饮茶,看着碧珠的动作,手就是一顿,她放下茶盏,皱眉问道:“情况很不好?” “回娘娘,郑御女如今才将将开了两指,奴婢进去的时候,看到郑御女生的很是艰难,她见了奴婢,叫奴婢给您带话,希望您能为她做主。然后奴婢将娘娘您的话传给她之后,她倒是明显有了精神。”碧珠轻言细语地答道。 皇后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产婆怎么说?” 碧珠又是一摇头,轻声道:“产婆也说这胎怕是难了。这才刚刚起头,郑御女又是头一胎,生的慢的,生个三天三夜都是可能的。而且郑御女还是羊水早破……” 皇后作为生产过的妇人,怎么不明白其中的凶险呢?她的心中亦是一揪,若是这羊水流干了,这孩子还未能生下来,大人和小孩儿可都是危险万分的。郑御女她不关心,可这个孩子才是重中之重,皇上已经而立,膝下不过才一个大皇子,这儿子实在是太少了些。 而且大皇子还是淑妃所出,淑妃心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心里头哪有不清楚的? 皇后皱了眉,又厉声问道:“太医还没来吗?” “奴婢到时便问了郑御女。宫里的人,说是早就派人请去了,也不知怎的,现在还没来。”翠翘轻言答道,她心中也狐疑,毕竟郑御女这腹中的龙胎,可谓是重中之重了,没道理太医院的人还会推三阻四的。都知道皇上看重子嗣,若是因为他们让龙胎有损,整个太医院都是要被问罪的。 正想着,便见大门口进来几个人,前面赫然便是郑御女宫里的小太监,后面的穿着绯红色官袍的,竟然是谢玉谢太医。 看着谢玉,皇后娘娘也是微微有些惊讶的,不过很快她就将这惊讶压了下去。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谢玉已经到了皇后身前,躬着手给她行礼,许是因为急匆匆的赶来,他的气息还有些不平稳。俊美如玉的脸上,也有几滴汗滴滑落。 “谢太医别多礼了,还是先去给郑御女瞧瞧。”皇后放缓了语气,和颜悦色的对谢玉说道。 “那微臣就先进去了。”谢玉微微一颌首,便轻轻一撩袍角,带着他的助手急匆匆的进了屋去。 等谢玉进去后,皇后才问那小太监道:“为何请个太医请个这么久?” 那小太监平日里哪里能近距离的得见皇后娘娘这样的贵人,他本就跑的气喘吁吁,现下更是两股颤颤,他结结巴巴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去得时候正是不巧了,好几个太医都是出宫就诊去了,幸好还有谢太医当值。但他当时正替太后娘娘开着滋补的方子,慈安宫那边也等着要呢,所以就耽搁了一会儿。” “嗯。下去。”皇后轻轻颌首,又挥手让他退下。 太后惯来如此,霸道惯了的。皇后已经见怪不怪了。 屋里郑御女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因为陆妈妈说她是羊水早破,越是动弹,这羊水就流得越快。 秋水蹲在床边,小心仔细地服侍着她吃东西,屋子里面几个粉衣宫女,井井有条的穿行着,不时的更换着热水,又将一盆盆的污水端出去。 “我吃不下了。”郑御女勉强吃了两口,痛苦摇头。她满头满脸都是汗水,整个人就似是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 “再用点,小主。这生孩子需要力气呀。”秋水又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到了郑御女嘴边。 “真的不行了。”郑御女撇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感觉自己呼吸都是痛得,哪里还能吃的下东西。 “那……”秋水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有些慌神,又端起一碗红糖鸡蛋水,轻声哄劝郑御女:“那不吃就不吃,小主喝点水。” 郑御女看了一眼,艰难的点了点头,就这勺子喝了几勺,又感觉喝不下了。她又痛苦的摇了摇头,这下是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是痛苦的呻吟着。 陆妈妈一直就在卖力的帮郑御女抹着肚子,也是一头大汗,气喘吁吁的。 落霞和秋水对望一眼,眼里都是无奈和无措,突然落霞惊喜的道:“谢太医来了。” 屋里的人都是一震,连郑御女都停止了呻吟,秋水和落霞赶忙迎了上去,秋水急道:“谢太医,您快帮我们小主瞧瞧。” 谢玉上前给郑御女诊了脉,他的面容专注,透露着认真。他放下手,正色道:“小主的脉相稳固,一切都好。只是许是先前受了惊吓,有些心绪不宁。再加之,小主是早产,又是第一胎,难免会艰涩些。下官给小主开服药,帮助小主的宫口开的快些。至于其他妇人生产上的事情,下官并不熟稔,一切还是要听产婆的。” 陆妈妈脸上的菜色更重了几分,她勉强又一笑,干巴巴道:“奴婢自当尽力。” “那谢太医,快帮我家小主开张方子。”落霞急忙道。 第132章 谢玉的话,对她们来说不吝于天籁。她们本就是忧心,郑御女的宫口开的慢,现下有了这帮助宫口快开的药,无异于瞌睡送上枕头。 忙不迭的给谢玉道了谢,又把方子给了个小太监,让他跑去抓药。 又过了一刻多钟,便看见妃嫔,成群结队的赶了过来,为首的便是淑妃和贤妃。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不一会就走到了皇后眼前,重妃嫔先是齐攒攒的给皇后行了礼。 淑妃方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臣妾在宫里骤闻郑御女竟然是要生产了,心想她的孕产期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嘛。心里吓了一跳,到底是不放心,便想着还是来看看。说来也巧,一出门倒碰到了那么多的妹妹,便一同过来了。” 皇后点了点头,脸上倒看不出什么别的表情来,她淡淡的说道:“来了,便坐着。”又见皇后的目光在妃嫔中扫视了一圈,又说道:“容妃上前来。” 容妃早就得知了,郑御女早产是雪团儿惹下的祸事。她之前在朝霞殿就发了好大一场火,才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她心内还是十分担心她的雪团儿的,因为她知道,雪团儿一般是不会乱跑的,每天都只在几个固定的地方溜达。怎么今日却跑进了郑御女的采薇宫呢?还好巧不巧的把郑御女冲撞了? 她心中十分确信,这是有人给自己下的套,想栽赃嫁祸于她。她心中愤恨极了,若是让她逮住了那人,她一定将她千刀万剐。 听见皇后唤她,容妃急忙走上前去,又墩身福了个礼。皇后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她道:“你知道郑御女为何早产吗?” “嫔妾听说是因为嫔妾的雪团儿。”容妃抬首看向皇后,她极平静的说道。 “嗯,”皇后又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说道:“你知道便好,这畜牲冲撞妃嫔,害得皇嗣小产,真是打死也不为过。” 听了皇后的话,容妃的心里多了几分的慌乱,她急忙道:“皇后娘娘,虽是臣妾那狗儿冲撞了郑御女,可臣妾那狗儿平日里哪里根本就没有来过采薇宫这些地方,娘娘暂且留它一命,臣妾怀疑是有人利用臣妾的雪团儿来暗害于皇嗣。” 皇后睨她一眼,又慢吞吞的道:“也好,那等皇上来了再断这一桩官司。” 采薇宫占地并不算大,又分做了宫室,阁楼,和前后院的。这一下子涌了这么多妃嫔进来,倒显得有几分拥挤了。 所以,这能落座下来的也只有几个高位妃嫔,其余的低阶嫔妃自然就只有站着呗。 对于这出热闹,苏晚棠倒没来掺和,所以对于发生在这边的事情,她其实并不清楚。 不过她不掺和,不代表别人不掺和,元御女和柔宝林就现在人群中。元御女和柔宝林虽是一起来了,但这目的又是不同了,元御女嘛,她是来看热闹的。柔宝林,目光冷的如水,嘴角挂着讥讽,很明显她是来看笑话的。 屋内郑御女的痛呼一声高过一声,其中夹杂着不少的呜咽声,显然是痛到了极致。 丫鬟们井然有序的进出着,不断的把热水端进去,又不断的有血水端出来。 那一盆盆的血水,看得人触目惊心,都道女人生子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现在看来确实如此的。 晚风吹过,吹来淡淡的血腥气。天空逐渐被墨色所占据,只剩下一片深沉的黑。 妃嫔们也很少有人谈话,气氛有些凝重,只剩下郑御女的痛呼呜咽声。 就这样过了一刻多钟,皇帝才急匆匆的赶来了,他身上穿了一袭玄色的袍衫,眼角眉梢都藏着疲惫,看样子也是刚刚处理政事过来。 他急匆匆的走过来,虽然面容清隽温和,但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嘴唇,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在意与紧张。 见萧蔺前来,众妃嫔又是一同齐身行礼,莺声燕语,婉转一堂。萧蔺现在没有任何的心思,去管自己这群女人们。他摆了摆手,轻声唤了身起,便越过一众妃嫔,往皇后处去。 看到萧蔺向她走来,皇后也往前走了两步,萧蔺一把就握住她的手,先是温声对皇后说道:“梓潼辛苦了,有梓潼这个贤妻,是朕此生之幸。” 萧蔺这句话的话音不小,众妃嫔都听的清清楚楚的,淑妃微微垂下眸子,细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青影。贤妃依旧是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整个人魂归天外,显然就是心不在此处。 皇后闻言,温婉一笑。她看着萧蔺的目光柔情似水,她温声道:“都是臣妾该做的。” 萧蔺又握了握皇后的手,这才问郑御女的情况道:“里头如何了?”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先是破的水,刚才臣妾又派人进去问过了,说是才开了三指。” 萧蔺一瞬间脸色就阴沉了几分,他微微皱了眉,目光越过皇后投在了后面的屋子上。郑御女的声音穿透墙壁,从里面穿了出来。 那声音既隐忍又凄厉,夹杂着细小的呜咽声。 “皇上别急,这妇人生产,都是要走这么一遭的,郑御女这又是头一胎,时间是要久着些的,而且她胎位正,想来只要宫口全开了,就快得很了。臣妾当时生静和的时候,不也是生了足足六个时辰。”皇后轻言细语地安慰道。 皇上点点头,握着皇后的手又用力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在皇后温婉从容的脸上,随着皇后的话,他不由又想起了皇后生产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是皇帝,还只是清河王,规矩还没有这么严。又与皇后少年夫妻,正是琴瑟和谐的时候,静和降生的时候,皇后在屋内生了多久,他便在屋外守了多久。 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如今想来竟然恍如隔世,还有静和生下来就如同一个小猫仔儿一般,他还记得第一次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红红软软的一张脸,心中激动又喜悦的心情。 初为人父的喜悦充盈了他的胸怀,那时他就发誓一定要守护她健康快乐的长大。 第133章 好在,如今静和成长的还算是比较快乐的,萧蔺有些欣慰的想道。 他已过而立,膝下不过一子三女,每一个孩子都是他极其宝爱的,只是身为帝王,他的子嗣的确是太少了些。 眼下郑御女的这个孩子,他的确是十分看重,他衷心的希望,郑御女这一胎能给他生下个小皇子来。 无边的夜色中,羊角宫灯发出橙色的火光,就如同一个个小灯笼。风一吹,宫灯跟着摇晃,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郑御女屋内,众人的身影被火光拉的长长的,映照在了窗户上。 郑御女手肘压在床上,支撑起了上半身,汗水已经把她的头发打湿完了,顺着她的脸颊不停的往下滴着。她的眼睛中饱含热泪,双唇因为疼痛而不断颤抖着,她又是一个使力,宫缩的痛又密密麻麻的传来。她崩溃大哭道:“陆妈妈,到底还要多久?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急,陆妈妈也急。陆妈妈也是一头一身的大汗,她连忙安抚郑御女道:“小主放心,快了。老奴再帮您瞧瞧,这宫口开了几指了。”说着,她又伸出手往郑御女的下身探去。 从陆妈妈说出那句话,郑御女就浑身一抖,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僵硬起来。感受到又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郑御女不禁就是热泪滚滚,她叫道:“别瞧了,别瞧了,我受不了了。” 陆妈妈已经将手拿了出来,在铜盆里洗了手,又拿烧酒泡了一遍手,才说道:“小主,这女人生孩子都是这般的,且先放宽心。老奴刚才瞧了,这宫口已经开了四指有余了,您这宫口开的还算是快的了。之前老奴帮茗县主接生,她那是直接生了两天一夜,才生下来。您如今都开了四指了,老奴估摸着今晚上就能生下来。” “呃……”郑御女又是一声痛呼,也不知道把陆妈妈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还是秋水了解郑御女,她在郑御女耳边轻声道:“小主,皇上到了,如今正在这外头呢。” 听着秋水的话,郑御女的痛呼声,就是一顿。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她又开始痛呼起来,这呼声比之前的呻吟,变得更加的大了起来,声音之中的哭腔也越发明显起来,让人听了就于心不忍。 果然萧蔺听了,也是眉头一皱,对崔广来道:“你派个人再进去瞧瞧,看看郑御女的情况。郑御女有时候状况,都让她们速速来报。” “皇上别急,郑御女自然是吉人自有天相。有皇上您这个真龙天子在这儿庇佑着,相信郑御女她们母子必定平安无事。”淑妃走上前来,也轻声地劝慰道。 萧蔺温和的冲淑妃点了点头,面容的确是松弛了两分。 “刚才皇后娘娘都说过了,这妇人第一次生产的确是要艰难些的。皇后娘娘生静和公主用了整整六个时辰,说来臣妾当时生大皇子也是一天一夜呢!现在想来,那痛的滋味,真是恍如隔世一般。”淑妃似是闲聊,她云淡风轻的说起自己生产的经历,末了还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么一说,萧蔺又想起了大皇子出生的时候。大皇子出生的时候,正值他有差事在身,在加之淑妃当时只是他的侧妃,到底不是正经的嫡妻。所以,等他忙完赶回府里,淑妃已经十指全开,连半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大皇子便呱呱坠地。 虽然不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但大皇子确是他的第一个儿子,所以他的心里也是极欢喜的。古人都讲究,抱孙不抱子。但他是不信这一套,记得大皇子一洗干净,产婆便将他抱了出来。 肉团团一般的小人儿,哇哇大哭着,那哭声大的哟!可谓是震天了。 想着大皇子刚出生时的模样,萧蔺的心也软了两分,又有几分感慨,当时那个肉团子一般的小人儿,如今也是一副小小少年郎的模样,学问上也是一日比一日精进。 想到这里,萧蔺看着淑妃的眼色更加的柔和。大皇子这一阵子是一日比一日的好,淑妃明显是费了些心思的。 这时,崔广来派进去查看的粉衣宫女也出了来,她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奴婢刚才进去看了,陆妈妈说郑御女虽然早产加之羊水早破,但她的胎位正,如今已经开了四指多了,想必今晚上都能生的下来。” “好。”萧蔺点头,又道:“你再进去告诉产婆,让她务必仔细地帮下郑御女接生,等小皇子平安生下来,朕重重有赏。” 萧蔺的一句小皇子,让淑妃脸上的笑意微微的一僵,她的双手不由的握紧了些。眸中似乎有阴影一闪而过,郑御女都还没能生下来,皇上就能断定是个小皇子了?还是皇上盼皇子,盼得不得了了。 皇后的余光扫到淑妃的表情,心里不由冷笑一声,心道这妻与妾到底是不一般的。就算郑御女生下个皇子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唤她为母后。她与淑妃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她是巴不得这宫里的妃嫔们,生的越多越好,是儿子就更好了。 反正她是萧蔺的结发嫡妻,不管是谁生的,都得尊她为嫡母。她生静和时伤了身子,也生不了了,既然注定了没有自己亲生的儿子,那谁生都无所谓,反正她不想就这么便宜了淑妃母子。 她温声的说道:“臣妾之前也派人进去给郑御女说过,若她平安生下皇子,臣妾就亲自禀了您,给她就提了位份。” 皇后笑容温婉,说话亦是轻言细语,她又道:“这本就是臣妾在她刚有孕时便答应了她的,虽说她后面做错了事儿,但君子一诺千金,臣妾就想她上次的事,她到底还是受了惩罚,还因为禁足导致了早产。这惩罚也算是够了,现下生子有功,臣妾也不给她晋多高,不如就晋个宝林!这样到时候皇子的面上也好看。” 说完皇后又笑吟吟的看着柔宝林,又是一阵的轻言细语:“还有柔宝林……” 第135章 突然,产房里面穿出一阵凄厉的女声,叫的人周身都是一震。皇后和淑妃也是一惊,急忙放下茶盏,都看向产房里面。 “郑御女,快用力呀!这都看到孩子的头了。”陆妈妈也是急的一身的汗,她急切的喊道。 “啊———”郑御女随着陆妈妈的话,又开始发力,她的发髻早就散乱,汗水随着脸颊流下。她感觉自己的下半身痛得都麻木了,就似被马车一遍又一遍的碾压过去。 “御女,您现在是不是感觉不由自主的就想用力?”陆妈妈又是急切的问道。 “嗯~”郑御女嘴里咬着一块细软的白布,艰难的点了点头。她五官狰狞,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唉,那就对了。”陆妈妈喜道,又嘱咐郑御女道:“这说明孩儿,马上就要出来了,他也急着降生呢!接下来,你就随着这节奏,跟着它走就对了。” 听了陆妈妈的话,郑御女又是艰难的点了点头,突然感觉下身传来一股汹涌的便意,这感觉让她觉得有些羞耻。但目前来看,她显然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跟着那节奏,不停的尝试着用力。 “呃~啊~呃~啊~”她死死的咬住嘴里的娟帕,汗水将浑身都打湿的透透的,她双手死命的抓着床单,手上青筋尽现。 “快,小主再用一把力,看到孩子的头了,快!”陆妈妈大声叫道,声音里面满满都是急切。 “啊———”郑御女猛得一蜷起身子,双手死死的拉着锦被,只感觉自己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突然,感到肚子蓦然一松,有一团东西就这么滑出了身体外。 随着那东西滑了出去,郑御女感到身上所有的疼痛,都随着一同滑出去了一般。她瞬间摊倒在了床上,汗水流下来,划过了她的眼睛,而后又流了下来。郑御女自己都也分不清楚这流下来的,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生了,生了。”陆妈妈惊喜的叫道,她手里捧着刚出生的孩子,她看了一眼孩子的生—殖—器,笑着恭喜郑御女道:“恭喜小主,生了个小皇子。” 郑御女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她听着产房里面,这一片喜悦的声音。听着落霞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听着她给皇后报喜。 隔着这宫墙,她似乎都听到了皇后开怀的笑声。 她只感觉自己似乎是疲惫极了,但初为人母的慈爱之心,对于孩子天然的爱意,促使着她坚持着,她取下嘴里的纱布,哑声问:“孩子呢?” 她四处张望着,目光定格在陆妈妈倒拎起的那个小人儿身上,她的心里莫明的有点不安,看着陆妈妈严肃的表情,这份不安又加大了些。 陆妈妈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使劲的在孩子身上拍打着,拍了两三下,孩子的脸色却越发的青紫。她的心就似被人骤然提紧了一般,唇部不自觉的颤抖,下意识的就想大叫,但喉咙就似是被塞上了一团棉花一般,她张了张嘴,汗水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瞬间将她的衣服浸的透透的。 好半晌,她才惊声尖叫一声:“快,快去禀告皇后娘娘,小皇子他,他不会哭。” 陆妈妈的话就像洪水,一下子就冲散了这一屋子的喜悦,秋水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她此时的心情十分微妙,竟然说不清楚,到底是害怕多一些,还是喜悦多一些。 她是知道这个孩子,就是生下来也活不过三天的。如今,这孩子或许生下来,即刻就会夭折了。她想,这样也好,这样去了,倒也干净利落,而她也可以摘的干干净净的。 她跑到门口,惊慌失措地叫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小皇子他,他不会哭啊!” “碰!”皇后的茶杯一下子就摔落在了地上,她凤目圆睁,眉头紧皱,刚才的喜悦,一瞬间荡然无存。她沉声道:“你说什么?!” 小皇子不会哭?! 这刚出娘胎的孩子哭不出来,可就会窒息而亡吗?怎么会?刚才还好好的呢! 皇后连忙站起身,急匆匆的就往产房有去,边走她边厉声吩咐道:“翠翘,快去把谢太医找来。” 谢玉就在隔壁耳房里,听到命令,来的倒也是极快的。 她紧紧的捏着被角,目光死死的看着自己的孩儿,心被高高的揪起了。她颤声问道:“怎么就不会哭啊?!” 说完,她挣扎着就要下床来。但刚刚经历过一场生产的她,此时怎么还会有半点的力气。不过是略微挣扎了两下,便被宫女们按回了床上。 她只能躺在床上,看着那小小的人儿,不停的留着眼泪,心里觉得不真实极了。 怎么会呢?明明已经平安的生下了他呀?怎么会,就不哭呢?看着孩子憋的青紫的小脸,郑御女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痛。 “陆妈妈,你快想想办法啊!你快救救他,只要你能救活我的孩子,我保证一定重赏你,皇上,皇上也会重赏你的。”郑御女崩溃的大叫道,声音凄厉,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陆妈妈使劲的打着小皇子的脚,见他依旧双目紧闭,没有哭声。她又把小皇子放在桌上小棉被上,使劲的按压着。她内心很是惶恐,却只能强装镇定的回郑御女道:“小主放心,奴才定当竭尽全力。” 说着,她手里的动作也不停,不停的在小皇子的腹腔处按压着。突然,她又探下头去,嘴对嘴的给小皇子,不停的吸气和呼气。 皇后急匆匆的走进殿来,就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她的身后淑妃和容妃,自也是一同进了殿来。看到这一幕,几人都是禀气凝神,静静的看着陆妈妈的动作。 “哇哇哇~~~”随着陆妈妈的努力,她身下的小皇子突然小胸脯一挺,口中吐出不少的羊水来。那羊水一吐了出来,就听见小皇子,哇哇的大哭出来。 刚开始的哭声,就比那猫崽儿声儿大不了多少,多哭了两声之后。这声音也越发的嘹亮,哇哇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宫室。 郑御女本就一心都记挂在了孩子身上,之前看着陆妈妈那般的拍打着小皇子,可小皇子却毫无反应,她就揪心不已,眼泪就似开闸了的洪水一般,止不住的流。 如今,听见孩子嘹亮的哭声,她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此时那种后怕的心情,充满了她的胸腔。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又酸又涩,只要一看到孩子,便软的一塌糊涂。 她的目光恋恋不舍的投在小皇子的身上,看这小皇子的眼神,就如同在看着天下间的至宝一般,柔软的不可思议。 可再喜爱,她也是只看了几眼,便移开了眼睛。虽然,她心里觉得眼前这个小人儿,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她躺在床上,轻声地给皇后等人见了礼。只是,却就这么明明白白的略过了容妃。 郑御女直接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容妃养的那孽畜,害得自己摔跤小产,害得她的孩儿刚才都差点救不回来了。 没道理,就是这样了,她还要舔着脸上前给她示好,她又不是犯贱? 皇后点了点头,从陆妈妈手里接过已经清洗干净,并且已经包裹好了的小皇子,放在怀里逗弄了起来。 刚出生的小皇子,与一般的孩子不同。褪去了刚才因为窒息而泛起的青紫,他的皮肤白嫩极了,面目也极其的舒展。一点也不同于,其他婴儿刚刚出生时,又红又皱的模样。白得就如同是个雪做的人儿一般,嘴巴却红润润的,如同樱桃一般,看上去喜人极了。 就连皇后,看到的一瞬间,也觉得喜爱极了。她伸出细长雪白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皇子的脸颊,柔声道:“瞧瞧,你们瞧瞧,小皇子生的多好啊!本宫还很少见到,生的这么好的孩子。瞧着头发乌黑茂密的,这皮肤白的。” “是啊,小皇子生的真是玉雪可人,就如同那年画上的福娃娃一般,郑御女真是辛苦了。”淑妃也伸手逗弄了几下小皇子,又体贴倍至的说道,反正她是一场贯做好人的。 容妃站在一旁,倒也有几分尴尬。雪团儿惹下如此祸事,让她也不敢跟着上前去凑个趣儿,一同去逗弄一下小皇子,只能干巴巴的杵在一旁,尴尬的看着。 皇后抱着又逗弄了几下小皇子,看着小皇子轻轻的动着他的小嘴巴,她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微笑。她把小皇子放在秋水的怀里,轻声道:“快把小皇子,抱去给你主子瞧瞧。可怜见得,活生生的生了半天,连孩子都还没看到呢!” 皇后这话说的不可谓是不体贴,至少这一刻,郑御女心里是感念皇后的恩德的。 看着秋水接过孩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她强扶着落霞的手,翻身支起身来。比起看到孩子的渴望,此时身体上得痛苦,对于她来说真的算不了什么。 特别是,刚才她和小皇子差一点就天人永隔了。在痛失孩儿的惨痛与失而复得的喜悦间,这样的痛苦,就更加的不值得一提。 看着裹在襁褓里,那个小小的孩子。郑御女只觉得自己的心,自己是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 小皇子就那样躺在秋水的怀里,睡的香甜极了,红润的小嘴还在不时的动着,看得郑御女心内更加柔和。 不过孩子实在还是太小了,而且刚才还差点窒息,皇后觉得不当放心,还是唤了谢太医来瞧一瞧。再加上郑御女刚刚生产完毕,产房里面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在刚才急切的情况下,这一切还不大明显,现在一闲下来,这一股子浓重的气味,铺天盖地的向她们袭来。 “生孩子想必已是累得不行。你便先歇着!”皇后轻声地告慰了郑御女一句,又说道:“本宫先把孩子带到隔壁去,让谢太医再给他瞧瞧。” 对于皇后的言下之意,郑御女自然是懂得的,看着皇后如此的把小皇子看在心上,郑御女心内哪里还敢有怨?有的只是对于皇后的感激。 她真诚地给皇后道谢:“嫔妾晓得,就麻烦皇后娘娘了。” 对于识相的妃嫔,皇后一向是很宽容大度的。听了郑御女的话,她不吝啬的对郑御女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管郑御女之前如何,至少眼下看来是清醒了的,真心和假意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冲着这份真心,她也不介意给郑御女个好脸色。再加上,谁叫她刚才还平安生下一个小皇子呢!到底还是生子有功呢! 看着孩子无事,郑御女终于是抵挡不了疲惫,安心的睡了下去。刚刚躺下,她便进入了梦乡,嘴角处还不自觉的挂着一个甜美的笑容。 耳房内,谢玉仔仔细细的给小皇子检查了一遍,除了觉得小皇子的皮肤过于白皙,嘴唇过于红润了些,其余的都是十分健康的。特别是,小皇子虽然是早产儿,但各方面的状态都是极好的,就似刚出生时的窒息,都似是幻觉一般。 谢玉虽然觉得小皇子的皮肤与嘴唇,鲜艳的有些诡异,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小皇子其他地方是真的不错,他只能将他的疑惑按压在了自己的心底。 或许小皇子生的就肖似母亲。这个念头,从谢玉的脑海一划而过,毕竟他记得,他之前看到郑御女也是一副皮肤白皙如雪,嘴唇嫣红如珠的模样。 嫣红如珠? 谢玉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他抓都抓不住。他有些发怔,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努力的想要回想,却突然听到一整大笑声。 不一会,就见一个人疾步匆匆的走进门来,他的身影比他本尊先投射进了屋内。随后一道激动地男声响起:“快,快抱给朕瞧瞧!” 萧蔺一进屋,谢玉的思绪是彻底被打断了,他跟着众人给萧蔺行了礼,看着萧蔺接过小皇子,轻柔的抱在怀里,慈爱的目光落在了小皇子雪白的小脸上。 第136章 他伸出手指,慈爱的摸了摸小皇子的脸颊,温声说道:“这小子一瞧就是个身体健壮的,比他哥哥出生的时候强多了。” 哥哥,自然是指的大皇子。 这话说的淑妃心里不大舒服,在她心里,自然是全天下谁也比不了她的孩子了。更何况,这小皇子还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 当然,在这种时刻。她当然是不会把自己的不悦给表现出来,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慈爱的眼神也落在了小皇子的身上。 “大皇子名唤煦儿,朕想想,这小子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萧蔺看着怀中熟睡的小皇子,明显是来了兴致,听他的意思,竟然是现在就要给这刚出生的小皇子取个名字。 淑妃心里的不悦不由的又多了些,她不由想到,皇上究竟是多盼望这个儿子啊?还是说他到底是对煦儿有多不满意?对于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如此看重,要知道,谢修仪的小公主,出生了半年了,还没有序齿和名讳呢! 就是怕着孩子体弱,有个意外夭折了。可如今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这小皇子莆一出生,皇上就急着给他取名了。 呵!淑妃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心道她的煦儿都是出生了三个月了,皇上才给他取得名字。皇上这心,也偏的是没边儿了。 萧蔺可不知道,淑妃心里如何腹诽着他。他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心中激荡着为人父的情感。这一种情感与静和公主降生,以及大皇子降生时候的情感都不同。 静和公主和大皇子降生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闲散王爷。对于子嗣的降生自然也是喜悦的,但那种喜悦与现在的喜悦又是不同的。他现在是这天下至尊至贵之人,一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唯一稀缺的就是子嗣,可如今他又得了一位皇子,心中难免是激荡了些。 自他登基,不是没有妃嫔为他生下过子嗣,远的来说有陆昭容,近的来说有谢修仪。可前者生下孩子时,他才刚刚登基,每日里就是处理政事都够他焦头难额的了。所以,虽然那时候陆昭容也是为他生下了一个皇子,他心中是高兴有之,激动不足。 毕竟当时他也才弱冠之年,正是青春年少时,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子嗣并不是最重要的。如何坐稳身下这个位子,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没有对那个孩子,投出太多的喜爱,所以那个孩子夭折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伤心了两日,便如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了。 可笑,陆氏那个蠢妇还为了这事和他闹别扭。起先,因为她到底失了孩子,他还忍耐了她几天,毕竟陆氏他之前也是宠过一阵子的。 可,这陆氏实在是个不懂事的。他给了她几分好脸色,她便还敢对着他甩脸子了。呵,真是可笑!陆氏以为她是谁?她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宠她时可以把她捧上天,反之,他厌她时,她便如同地上的污泥,看一眼都嫌伤了他的眼睛。 他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谁敢说他半句不是呢?陆氏也太胆大妄为了。 而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女人,所以自然而然的陆氏便失了宠。就算后面她想通了,百般奉迎于他。只是到底是晚了,覆水难收。 对于陆氏这样的蠢人,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碰了。他有那样多的女人,少了一个陆氏,又能怎样呢?赐她一个昭容之位,也算是对她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恩赐!虽然,这个晦气的蠢女人,一个孩子都没能养住了。 之后虽然杨婕妤和谢修仪都平安的为自己生下了孩子,虽然这两个孩子,他都是十分疼爱的。但,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女儿罢了。女儿就算聪慧又机灵,优秀的不输于男儿,那也是不能继承大统的。 就像长乐,父皇在世的时候,是多么的爱宠她呀!还曾经当着他们这些儿子的面说过:“朕这么多儿女里面,长乐的脾气秉性最肖似于朕,可惜呀……” 想着父皇的叹息,那里面的含义他自然是懂得的。父皇他是在可惜,可惜长乐是个女儿,若是个男儿,恐怕就是四哥也比不得长乐的。 若是长乐是个男儿,就算四哥死了,这皇位也是轮不到他来做的。想起来,萧蔺又觉得有两分可笑。他笑先皇的偏心,先皇是如此的偏爱于长乐,连给她取的名字,都是意义甚于他们的。 或许,在父皇的心目中,只有宸贵妃生下的四哥和长乐,才算是他的儿女!四哥名唤萧瑾,长乐的名讳就叫萧瑜。 瑾瑜!父皇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他的偏心啊! 想到往事,萧蔺的心中十分感慨,目光又重新投在了襁褓中的小皇子身上,他朗声道:“大皇子叫萧煦,小皇子便叫萧煕!煦煕,煕煦,一听便知道是两兄弟。” “真是个好名字!熙字,光明也。有前途坦荡,光明无线之意。又有兴盛之意,这就是说咱们熙儿之后,皇子们就如那瓜瓞绵延不绝,滚滚而来。熙字又通禧,禧又有福气的意思,咱们熙儿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皇后轻轻的赞了一声,又上前逗弄着小皇子道:“煕儿,熙儿,开不开心呀?这是你父皇亲自给你取的名字呢!可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好好孝顺你父皇。” 萧蔺含笑着看着皇后,赞扬道:“知朕者,梓潼也!能得皇后这样的贤妻,朕真是三生有幸。” 萧蔺忍不住的赞扬道,对于皇后他是极其的满意的,行事大方,进退有度,雍容华贵,极有母仪天下的范儿。 特别是皇后管理后宫一向是尽心尽力的,对于其他妃嫔所出的子嗣,也是视如己出,没有一丝一毫的苛待。 “熙儿,快看看!这是你的母后,你长大了,也要好好的孝顺她。”萧蔺低下头,也轻轻的对小皇子说道,看着贤惠的妻子,酣睡的儿子,萧蔺心中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皇后她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无法再孕育子嗣了。 第137章 静和虽好,但到底是个公主。若是皇后能有个儿子…… 萧蔺垂眸看着怀中熟睡的小皇子,不由的又抱紧了几分。他想此事还是不能再操之过急。首先,若是这孩子成了皇后的儿子,那便是嫡子了。眼下还好,可日后难保朝中有人起了别的心思。再有一个,真让这孩子成了嫡子,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淑妃母子。 而且煦儿也是他的孩子,如今看来也是极聪慧的。之前身上唯唯诺诺的性子,也是改了不少。就连教导他的太傅,也说大皇子最近进步不少。如果贸然把小皇子给了皇后抚养,煦儿又会如何想呢? 宫里的孩子哪里又有真正天真的呢?他像煦儿那般大的时候,已经看透了父皇的偏心,知道只有学到的东西,才不会辜负自己,而努力学习着。而煦儿这一路顺风顺水,长大这么大以来,宫里都只有他一个皇子。所以心性难免单纯些,若皇后有了嫡子,煦儿危机感一上来,左了性子又怎么办? 再者,小皇子此时才刚刚出生,还看不出来将来的资质,若是个愚笨的…… 萧蔺抿了抿唇。 此事此时还是不能行的,萧蔺又看了一眼温婉的皇后,眼中罕见的流露出了几分的愧疚之色。皇后是个好妻子,等过几年,等过几年后宫还有妃嫔生下子嗣,便交给皇后抚养。也好教她有子傍身,静和也能有个兄弟倚靠。 萧蔺把小皇子交给了,在此等候的奶娘,温声道:“快把小皇子抱下去!” 孩子毕竟刚刚才出生,虽然是夏日,但这凌晨时风,空气中依旧泛着一股子的冷意。刚出生的孩子身子弱,真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萧蔺现在是打消了要把小皇子报给皇后的念头,但却不知道,他的话在淑妃的心里翻江倒海,让淑妃心神不定极了。 她不由自主的就握紧了双手,看着小皇子的眼睛里,慈爱的假象已经荡然无存,反而如同利剑一般,闪过冰冷而危险的锋芒。既然是她煦儿的绊脚石,那对不起了,她只能让那石头倘然无存,再也拦不了路。 “小皇子既然已经平安的出生了,皇上不如也就回去歇息会儿!这还有两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再不休息,可就没时间休息了。”皇后瞧了一眼浓重的夜色,合情合理的说道。 “您瞧瞧,您这眼下的青影,都快和那食铁兽差不多了。”皇后虚点了一下萧蔺的眼睛,难得的说了一句俏皮话。 皇后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让皇上心中感慨不已。他有些恍惚,看着眼前笑容温婉的皇后,他突然想起他们才将将成亲的时候,那时他才十八岁,而皇后只有十六岁。 那时候她还不是眼前这一副温婉从容的模样,那时候她也是活泼爱笑的,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如同天上的月牙儿,脸蛋就如同饱满的苹果,脸蛋上不上胭脂,已是浅浅的粉红色。 虽是世家女子,但她生性活泼,与自己更是琴瑟和鸣,柔情蜜意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时,她每日都会等着他一同用膳,也会一起用完膳后,一同去花园里走走。虽然只是并肩走着,但心里那股甜蜜地心情,却是做不得假的。心情好时她也会亲手做一些膳食,给自己送到前院里来,看着他亲口吃下,脸上就会露出满足又幸福的笑容。 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萧蔺望着眼前这张温婉得体的面容,突然和脑海里浮现的另一张,活泼生动的面容重合在一起。他的心突然就痛了一下,就像是被一把锤子敲了下来,巨痛之后就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痛。 这样的痛不致命,但也让人不能忽略。 他神思有些恍惚,努力的让自己忽略掉,心底那一点点的钝痛。其实,他是知道的。好像,是从淑妃进府,她便是不那么爱笑了。 后院的女人越多,他去她院子里的时间就越少,他好像是忘了,又好像是没忘。只记得有一天,她突然就变成了他眼中合格的妻子,不会吃醋,不会嫉妒,也不会……追问他今夜还回来吗。脸上永远挂着从容的笑容,会主动给他纳妾,推荐后院里的姬妾。 越想萧蔺的心里越是难受,那股绵密的痛,也就越发明显。他不会承认,这股情绪叫做后悔。他是天子啊,天子怎么会做错呢?天子受尽了上天的宠爱,怎么会后悔呢? 这个世界上只有最懦弱,最无能,最软弱无用的男人才会后悔!萧蔺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他瞬间就恢复了理智,又成了平日里无坚不摧的皇帝,他是皇帝,天下之主,唯独不是萧蔺。 他逃也似的避开了皇后的目光,他总觉得皇后平和温婉的目光下,密密麻麻都是对于他的嘲讽,他把目光投进这浓重的夜色里,看着被晚风吹动的羊角宫灯,淡淡的嗯了一句,又接着道:“时候不早了,皇后也回宫休息!” 说完,他便带着崔广来大步跨出了门,刚跨过门槛,他的脚步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郑御女生子有功,崔广来待会在朕的私库里,给郑御女看着捡些东西来。对了,命人前去回禀了太后,免得她老人家跟着担心,还有今日里帮着郑御女接生的人,通通都给朕赏,至于赏多少,就按照年节里的三倍来。” 萧蔺似是气都不换一口,一下子就说出了这一长串的话。说完,他便打算抬脚离去。 “皇上~”突然,一道急切的女声唤住了他。萧蔺回头,只见是容妃,她似乎有些忸怩和忐忑,一点不似平日里大胆的样子。 “何事?”萧蔺口气不太好,他皱着眉头,一副极不耐烦地样子。 看着萧蔺的表情,容妃心里更加的不安,可想起爱宠,她大了胆子,轻声问道:“现下,郑御女母子平安,那臣妾的狗……” 她面上是少见的怯懦,连话也不敢说全了。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停留在萧蔺身上。 第138章 只见萧蔺清雅的脸上,露出一个和煦如风的笑容,容妃刚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松了一分,就听见萧蔺用温和的话语说:“那畜牲,打死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步子迈得大极了,浓重的夜色里,都能看到他飞动的袍角。 容妃被萧蔺的话震的心神俱裂,绕是她心中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神也忍不住的破裂开来。 但她就是怔仲了一瞬间,马上便反应过来了,她抬头看着萧蔺远去的背影,提着裙脚跟着追了上去。她知道这样贸然上前,必定是要被皇上呵斥,要承受皇上的怒火。 可…… 可想起雪团儿,她不得不去走这一遭,雪团儿虽然只是一只狗,可却是她亲手抚养长大的。记得刚入宫的时候,她初时也是不习惯的,为了打发时间便想喂个小东西,没事儿的时候取取乐子。 雪团儿并不是狗舍的人精心挑选送来的,而是她在挑选宠物的时候,在狗舍边捡到的。还记得最开始把雪团儿带回来的时候,雪团儿连眼睛都没有睁开,那么小小的一团儿,如同一只糯米团子一般,躺在她的手心里,发出哼唧的声音。 雪团儿的母亲生下它们几个之后,没几天便撒手人寰了。狗舍的宫人,都觉得它们是养不活的,所以索性便直接放弃了,直接把它们丢在了草地里。才刚出生几天的小狗,刚刚才失了母亲,又被人抛弃。 容妃捡到雪团儿的时候,它的兄弟姐妹们都已经夭亡了,只有雪团儿在草地里瑟瑟发抖,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就是这声音让容妃发现了它,看着躺在草地里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容妃被它如野草一般坚韧不拔的劲儿,给打动了。那一刻,她才明白,蝼蚁尚且偷生,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反正她也不喜欢花鸟鱼虫这一类的,捡只狗儿回去养着,也能解解闷儿。 起初,她就是把雪团儿当做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小东西,但看着它一天天的长大,看着它睁开眼睛,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映照着的全是她的影子。 时间一天天的走过,她也从最初的打发时间,变成了如今这样正真的喜爱它的。她还没有生育过,没有过自己的孩子。但,就这么一天天的养育这雪团儿下来,在她的心里,雪团儿和她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容妃跑的很急,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就算明知前方是危险,仍然义无反顾。她顶头上是浓重的月色。月亮被云朵簇拥着,冷漠的注视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皇上,您等等臣妾……”容妃提着裙角,急声喊道。就算是她努力奔跑,但无奈身上的衣裙繁琐,又是个女子,迈得步子就不比男子大。 萧蔺在她前方三米开外,听着她的话,脚步就是一顿,他停了下来,在原地等着容妃。 等着容妃如同一只蹁跹的蝴蝶,飞舞在了他的身旁,他才冷涔涔地道:“还有何事?” 语气冷漠中又夹杂着不耐烦。 容妃的眼眶不由自主的就红了,不管怎么说,就说进宫是为了追求荣华富贵也好,但她心底里面也是喜欢这个清隽儒雅的皇帝的。此时,看着萧蔺冷漠的脸,不自觉的她的心里就泛起酸涩的滋味。 她强迫自己忍住泪意,先是端庄的给萧蔺行了个礼,才平静的道:“皇上,雪团儿虽然冲撞了郑御女,但此事尚有疑虑。雪团儿虽然淘气,但之前少有来采薇宫这些地方,平日里玩耍都是在臣妾附近的几个宫室。怎么偏偏今儿这么瞧,雪团儿会突然出现在采薇宫呢?” 容妃的声音自然也是极悦耳动听的,特别是现在她条理清晰的分析着事情中的疑点,声音之中又多了些许的干脆。 “要知道采薇宫早就被您下令监禁着,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雪团儿不过是只狗儿,它又是如何进去的呢?皇上,不是臣妾小人之心。只是这一切的巧合太多了,便不能称作巧合了!皇上,雪团儿冲撞了郑御女固然是有罪,但它不过是只狗儿,又能懂什么事儿呢?此事,也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罢了。” 容妃如同竹篮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就是一大通话,说完这段话之后,她又变了神色,目光哀婉的看着萧蔺:“它固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啊,皇上。为今之计,还请皇上彻查,找出这幕后设计之人。还有……” “还有,请皇上宽恕雪团儿!”容妃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眼睛红红的看着萧蔺。 “你找朕,就为了说这些?”萧蔺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倒在地的容妃,神色微微泛冷。 容妃跪在地上,张了张嘴。她抬起头,只能看着萧蔺棱角分明的下颌,莫明的,她觉得有些冷。 萧蔺没听到她的回答,低垂着头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掩饰他眼里的不耐烦。 他的神色,容妃看得清清楚楚。她抿了抿唇,声音也有些许的发颤:“是,臣妾……臣妾是来找您求情的,希望您能放过雪团儿。臣妾保证,今后一定把它严加看管,不让它出朝霞殿一步。” 她声音发颤,但眼神里面却全是希冀,看着萧蔺的目光,就如同是在看一座神只一般。 但萧蔺丝毫没有被她的目光打动,清隽儒雅的脸上,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他平静的看着容妃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一滴滴的落到了她的衣襟上。 美人就连哭泣的模样,都是极美的,容妃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是一般的男人,早就百炼钢也成绕指柔了。 但偏偏,她眼前这个不是一般的男人,是一个国朝的君王。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眼神里面都是不耐烦。 “哦,”萧蔺勾起一个笑,似乎在嘲笑郑御女的不自量力。“朕倒是不知道,朕的皇儿,在爱妃的眼中,倒比不上你的一条狗儿了?” 这话说的不可谓是不重的,就是有了心里准备的容妃,也被萧蔺的话给吓了一大跳。 她赶紧摆摆手,着急的解释道:“不是的,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 容妃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便被萧蔺冷冷的打断了。 “只是,你只是习惯了高高在上罢了。在你心目,两条人命也比不了你那孽畜的一条狗命。” 萧蔺这话说的,简直诛心。 容妃目眦欲裂,一张俏脸上血色霎时间褪的干干净净,如同一张白纸一样,她颤声问道:“皇上,您就是这般想臣妾的吗?” “林容筝,不是朕这么想你。而是你,乃至你们林家,都是这样欺君罔上,胆大妄为之人。”萧蔺的声音犹如雷霆,在容妃头顶上炸裂开来。 她抬头愕然的看着萧蔺,心头如同被雷击,一脸的不可置信。 皇上他不仅直呼了她的名讳,还如此的贬低他们家的人。他们林家对皇上的心,可昭日月。皇上他,怎么可以这么说他们家的人呢? “皇上,我林家对您可谓是忠心耿耿,皇上说话何必如此的伤人?!”容妃的眼泪滑落,眼里却不再只是悲伤哀婉,而是浓浓的怒气与不解,她的目光如箭,就那么直挺挺的看着萧蔺,完全不为萧蔺的冷脸所退缩。 “伤人?!林容筝,你也知道伤人?那你林家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那件不是在伤朕的心?朕对你林家也不算薄了。”皇上的声音淡淡的,每个字都清晰可闻,极平淡的语气里面,蕴藏着无限的怒气。 萧蔺低头,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容妃。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老实说,他对于容妃这个大胆又纤巧的女人,也是极为喜爱的。不然也不会提她上妃位,可千不该万不该,林家实在是太胆大了。 林国安实在是狗胆包天,欺君罔上,连赈灾的款项都敢贪污。这样人不忠不义,视人民的苦难于无物,一心只想发国难财。 他生平最是厌恶这样的人,此时还没发作林家,不代表他不追究,只是想要一起算总账罢了。 林国安是容妃的父亲,他贪污的财务,会用不到容妃的身上?宫妃每个月的月银是只有那么多的,乐宫中人来客往,打赏下人,哪一样不是需要用钱的? 宫中给的月银不够,这钱从哪里来呢?自然就只能从妃嫔们的母家来了。妃嫔们入宫本就是为了自己博一条青云路的,说白了,与自己的母家除了血脉这个绑带,更多的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家族投资在这些女子身上,成功了,一个家族又要延续几十年的荣耀。失败了,也不过是折损了一个女人罢了,对于家族也是没什么损失的。 对于容妃这种,成功坐上妃位的人。与家族的纽带自然是越深的,不是每一个家族,送进宫里的女人,都能爬上妃位的。 所以,林家怎么会舍得放弃容妃呢?他们只会更加热络的笼络容妃,用最大的财力支持她。 再想起容妃宫里的各种陈设,以及每每打赏下人,节日上容妃送的极品,都是极大的手笔。 只要一想起那些钱,都是林国安贪污受贿来的,萧蔺就觉得眼前这张美丽的让人生怜的脸,一瞬间就变得可恨无比。就如同一朵美丽的玫瑰,浑身上下美丽又精致,却透出腐烂的气息,因为它的美丽都是通过根茎,吸收着别人血肉堆积成的养分。这样的花朵,即使再美丽,也是带着罪孽的。 身为林家人,自幼在林家长大,容妃会不清楚林家的情况吗?每次,林家给她送钱来的时候,难道她就不好奇,林家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吗? 她不是不好奇,只是她知道,好奇会害死猫,所以她按耐住了好奇。她知道林家的钱来的蹊跷,但那有如何?只要她安慰自己,她不知道,那她便可以心安理得的用这些钱。 就好像,她现在是如此惊讶错愕的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面竟然还有怒气与受伤。 这模样,萧蔺看得极想笑。而他也真的就笑出来了,单薄的唇角轻轻望上一抿,几分薄凉几分讥笑,还有一丝丝的不屑。 “皇上……”容妃抬起泪痕斑斑的一张脸,双腿从地上膝行向萧蔺而去。她一把就抓住萧蔺的衣角,凄然道:“臣妾不知道林家做错了什么,但林家对皇上之心天地可鉴,望皇上明察,不要被一些奸佞小人蒙蔽了您的双眼,寒了臣子们的心呐!” 萧蔺听了她的话,突然间心里戾气丛生。他弯腰下去,猛的就一把捏住容妃的下颌,他的力道极大,捏的容妃的脸都变形了。 他的目光冷的就像寒冰,看着眼里恐惧之色都要溢出来了的容妃,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是非对错,朕心中自有决断。不需要你来教朕做事,若你林家真的忠君爱国,你放心,朕绝不会冤枉了你林家。” 说完,他把容妃的脸狠狠地往旁边一撇,看着容妃颓然的倒在了地上,他的目光中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这一副景象,就是在旁边站着的崔广来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他觉得容妃也太点背了些,本来,皇上并不想现在就提起这些事儿的。可这位主儿,也真是,自己就直挺挺的往枪口上撞。 说来也是她自己倒霉,本来皇上今日里的心情是很不错的,毕竟又添了一位健康的小皇子。可不知怎地,一下子心情就跌到了谷底。这容妃也真是的,办的事儿,说的话儿,还像个什么样儿啊? 每字每句,似乎都是在教皇上做事,早知道后宫最忌讳的就是干政。 真论起来,容妃这都全是牝鸡司晨了。虢夺了她的封号都算是轻的,严重一些,是连同她的家族都是要被问罪的。 而萧蔺眼下明显是不打算问罪于她的,他只是冷漠的注视着她,看她流着泪,一脸的凄惶无助,然后冷漠的走开了,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第139章 栖云阁 苏晚棠刚刚才起了身来,绿枝端来了热水服侍着她洗漱起来,她用青盐漱了口,把嘴里的污水吐到了痰盂里。然后接过碧丝手里的毛巾,轻轻的捂了一把脸。 “昨儿那边如何了?”许是刚刚才醒来,苏晚棠的声音还瓮声瓮气的,她放下毛巾,随手丢在了水盆里。 “听说生了三个多时辰,生了个小皇子呢!”碧丝把水盆端到架子上放好,细声细气的说道。 “倒是个有福气的。”苏晚棠轻轻一叹,倒听不出喜怒来。 “可不是。”绿枝也接了一句,她心里是有些忿忿不平的,觉得老天爷真是不长眼,郑御女那么个歹毒的人,命竟然如此的好。 “这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她那样儿的人,还能平安的生下皇子,真真是命好。”绿枝啐了一句。 苏晚棠闻言,嘴角微微往上一扬。她曲身做在了菱花镜前,看着镜子中那张芙蓉面,轻轻用手抚过如凝脂般的肌肤。 “急什么呢?且看着!”苏晚棠淡淡的说了一声。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绿枝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碧丝却微微的抬起头,看了苏晚棠一眼,却不想这目光正与苏晚棠镜中的目光,相对上。 碧丝吓的一激灵,赶紧又低下头。苏晚棠看着这一幕,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又不是什么白莲花,也是时候让身边的人,认清她的本性了。 绿枝也反应过来,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苏晚棠,又从梳妆台上拿起象牙发梳,替苏晚棠通起头发来。 “反正真有什么,也是那人活该!”绿枝手上动作不停,低声骂道。 绿枝的接受能力是很强的,身为苏晚棠的身边人,她早就察觉到了,苏晚棠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才好呢!宫里又不是庙里,可不需要活菩萨。 没有手段,就算美貌异常,也不过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今日里梳个什么发髻?”绿枝低声的问苏晚棠道。她的注意力转移的也快,郑御女就是再命好,那也是旁人。 “飞仙髻!这郑御女喜的贵子,怎么样也得去恭贺一下。”苏晚棠心情颇好,轻言细语说了一句。 “成。”绿枝也点点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今日里采薇宫里恭贺的人,应当是不少的。有妃嫔的地方,自然免不了争奇斗艳了。自家小主作为皇上的新宠,可不能叫人比下去。 绿枝一瞬间就斗志满满,她又吩咐碧丝道:“你去衣柜里将小主那件海棠红绣花襦裙取出来。” 说完,她手上的动作不停,极快速的就替苏晚棠挽了一个髻在头上。 “秦桑今日里还好吗?”苏晚棠透过菱花镜,看着碧丝绕过屏风的身影,又轻轻问道。 说起秦桑,绿枝脸上不由的就挂上了笑意,她又替苏晚棠捋了丝头发上去,笑着说道:“托小主的福,秦桑如今身子是好多了,唯一烦恼的就是头上的头发了。” 主要是秦桑的伤口,正好就是在头顶上。若是在侧面,就是头发剃掉了,也还能用其的头发遮一遮的。现下天气又炎热,带上帽子热是自不必说的,更多的是奇怪。 “唉!”苏晚棠微微叹了一声,她想了想,又道:“不如你去问问这宫中年老的嬷嬷们,看她们有没有法子,替秦桑做一顶假发来。” 大雍朝流行的发髻都是比较雍容富贵的,大气高雅的。要梳这发髻,所用的头发都是比较多的,天生头发茂密的都还好,不用假发,只用自己的头发也能梳成精美的发髻。可还有一部分人,天生的头发便比较稀疏,可又想梳这种发髻,所以在大雍朝早就已经是有假发的存在了。 不过这宫中女子多用的是发包,像秦桑这种情况,用发包遮掩显然是有些勉强的。最好是能找到手艺高超的老嬷嬷,给秦桑做一顶假发。 “唉。”绿枝轻快的应道,心想小主也真是方方面面都替秦桑想好了,也不枉费秦桑帮她挡这一遭。 绿枝的手也是极巧的,不一会儿便给苏晚棠梳了一个漂亮的飞仙髻,她又打开妆奁,从里面取出一套金镶玉头面,放在苏晚棠的头上比划起来。 “小主,您觉得这套头面如何?奴婢想这金镶玉刻海棠花头面,做的精巧无比,又华贵大方,正配您今日穿的那条海棠红襦裙呢!”绿枝看着镜中的苏晚棠,轻言细语地说道。 苏晚棠从绿枝手里取过一只钗,在头上换着角度比划了几下,看着那钗戴在头上,确实是效果还是不错的。她把钗又放回绿枝手里,点了点头道:“便依你所言罢。” 有了苏晚棠的首肯,不一会绿枝便将那套金镶玉头面,给苏晚棠戴在了头上。 装扮完毕后,苏晚棠满意的看了看镜中的人儿,美艳大方中又不是风流婉转。 扶着绿枝的手起了来,绕到屏风后,碧丝已经把衣服放在薰笼上薰好了,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碧丝和绿枝服侍着苏晚棠,穿好衣服,又挂好禁步等物饰。 正刚刚弄好,便听到燕草打了珠帘进来,珠帘随着燕草的动作,交叉在了一起,摇晃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小主,玉才人来了。”燕草进屋后,便轻声唤道。说着她便绕过屏风,直接走了进来。 燕草的脸红扑扑的,如同枝头上的苹果,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如同春日里的阳光,看着人便觉得心情都好了。 “玉姐姐来了,自然是不能让她久等的,你们随我出去迎迎她。”苏晚棠也是轻笑一声,而后她又理了理裙摆,带着丫鬟们出了屏风。 才刚从屏风里面绕了出来,还没来的及出门,便看见小夏子领了玉才人主仆过来。苏晚棠忙带着人上了前去,绿枝与碧丝连忙打起珠帘,迎了玉才人主仆进来。 “妹妹今日真是容光焕发,瞧瞧这小脸儿,这身段儿。”玉才人进了门便携了苏晚棠的手,温温柔柔地赞叹了一句。 “姐姐净是取笑我,姐姐怎么不瞧瞧自己,这花容玉貌的,便是玉环在世,见了姐姐怕也是要羞于见人了。”苏晚棠用手捂嘴,低低一笑,看着玉才人慢条斯理地道,她的语气轻松又俏皮。 玉才人今日穿了一袭烟紫色绣祥云的图案的襦裙,裙边袖口都用了羽丝线勾勒了祥云图案,锁了边的。头发梳了个堕马髻,慵懒的躺在了半边,另一边则别了一朵开的正好的睡莲花。莲花花尖儿上粉红中透着淡紫,倒与她身上的衣裙相呼应。发髻上簪了几只垒丝镶宝石花钗,让整个造型多了几分的艳色。 脸上依旧是淡淡的施了脂粉,衬得肌肤白里透红,一副好颜色。眉毛如同柳叶,眼睛犹如水杏儿,里头泛着温柔的光,再加上她嘴角柔如春风的微笑,真是好一个温柔如水的妙人儿。 “你啊!”玉才人也是轻轻一笑,目光柔的似水一般。她轻轻伸出手,在苏晚棠脸颊上轻轻的一掐,嗔道:“这嘴皮子是利索,跟抹了蜜一般的。若是春日里,妹妹出门可就要当心了。我担心啊,妹妹这嘴太甜了,被蜜蜂当蜜误采了去。” “呵~”玉才人这话说的有趣儿,在场的丫鬟们都是惹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苏晚棠也是忍不住的一笑。 “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得注意了。否则,我这花容月貌被蜜蜂蛰了,可就真是可惜了。”苏晚棠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耍宝的说道。 “你呀你!”玉才人摇头失笑,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好了,就不同姐姐耍宝了。”笑过一阵,苏晚棠又正色道。 “姐姐来寻我,可是要一同去看望郑御女的?” “嗯,”玉才人轻轻点头,看着苏晚棠温温柔柔地说道:“这郑御女虽然可恶,但毕竟是生下了皇上的第二个儿子。母凭子贵,又同在一个宫里,不去看望也好似是不合情理。” 苏晚棠点点头,正是玉才人说的这个理儿。就算平日里别了再多的苗头,与郑御女再不对付。在这样的喜事儿面前,平日里的吵闹自然是要放在一边的。 因为郑御女生下的不仅是她的孩儿,更是皇上的孩子。你可以对郑御女有怨,却不能对皇上的孩子有怨。不仅不能有怨,还得高高兴兴的去。 “姐姐说的是,正是这个理儿。”苏晚棠接过话,轻声地说道。 “我给二皇子准备了一条长命锁和一对银镯子,你呢?” “可不是巧了,我也准备了一条长命锁,一对银镯子。”玉才人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看着苏晚棠又道:“不过我想,这郑御女今日里,恐怕收的最多的就是这长命锁和银镯子了。” 毕竟长命锁和银镯子,就是那万金油一般的东西。孩儿出生时最是常见,也让人挑不出错儿来的。 两人闲话了一阵,看着时间不早了,便相携着出了门去。 自从昨儿郑御女生下了小皇子之后,这采薇宫的禁足令也算是彻底的解了。 虽然说这九嫔以下的妃嫔,没有权利自个儿抚养孩儿。不过这小皇子昨日里才出生,实在是太小了,又因为早产,居住的宫室与伺候的人手,就又得变动一下了。所以,小皇子大概这几日里都是暂居在采薇宫了。 采薇宫内室,郑御女躺在床上,额头上戴了一个雪青色珍珠抹额,她的头发挽成一个髻,用发簪固定在了头定。因为生产时失血过多,所以她的面色中是十分苍白的,偏偏那嘴唇却红的似要滴落下来一般。 因为是在做月子期间,所以屋子里所有的窗户都是闭合的。加之现在天气依然炎热,之前还有冰鉴震着,倒不觉得热得难受。 现下因为坐月子,在这期间最忌寒凉,所以这室内所有的冰鉴都被撤了出去。窗户房门都闭合,空气都不能流通,空气中似乎都带了一股闷燥的滋味。 郑御女躺在床上,汗水一阵一阵的流,把她的衣衫都打湿了,她烦躁的翻了一个身,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 汗水将她的衣服都黏在了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极了。偏偏现在还是在坐月子期间,连沐浴都不能。 天哪,这个天气,还不能沐浴。郑御女简直不敢想象,她出月子的那天,身上的味道会有多难闻。 她难受,在房里面伺候她的宫人,就更难受了。 “小主,忍忍!出了月子就好了。”落霞在旁边也忍不住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在这不透风的房间里面,就如同那蒸笼一样,落霞只觉得自己似乎是连呼吸都带着燥意。 “这刚生产完的妇人,最是见不得风的,不然以后病痛缠身。”落霞惹着那热,又老生常谈道。 面对落霞的苦口婆心,郑御女自然也是知道落霞是为了她好的,只是难免觉得烦躁,实在是这天儿真的是太热了。 她自来畏热不畏寒,这样的烦闷的环境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 “熙儿今日里如何?”为了转移注意力,郑御女又问起了小皇子。说起小皇子,郑御女的脸上,不由的便落出一个微笑,她心中默念着儿子的名字———萧熙。心中不无得意,淑妃的大皇子,都是足足养到了三个月,才得了陛下赐名。 而二皇子,才刚出娘胎,就已经得了陛下赐名,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寓意着前途光明璀璨的好名字。 郑御女隐晦又得意地想到,也许皇上他对于熙儿,是抱有极大的期望的。特别是那天,皇上当着皇后和淑妃说的那些话。天知道,秋水把这些话转述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心里是有多么的开心。 至少,听皇上话里的意思,是想把熙儿给皇后养的。若熙儿真成了皇后的养子,那才能真的算得上前程远大。 皇后的儿子啊,可是嫡子。自古立嫡立长。 想起这句话,郑御女的心,又忍不住的狂跳起来。 第140章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就见是秋水打了帘子进来,她快步走到郑御女床前,轻声道:“御女,外头来了好些人了,都是来看望您和小皇子的。” 秋水的话,让郑御女心头得意极了。看,这宫里就是这样的现实,在她落难时,对她避如蛇蝎,现在眼看她起来了,又对她趋之若鹜。 郑御女冷冷一笑,轻声道:“我还在坐月子呢!可见不得风,除了那些必须要见的,都给我拒了。说是来看我,我不过是沾点小皇子的光罢了。待会儿人多的时候,把小皇子抱出去让她们也瞧瞧,好奈来了一遍,免得又说我不会做事儿了。” 听了郑御女的话,秋水轻轻的点了头,自从郑御女平安的生产下来,她的心里便觉得七上八下的,特别是看到郑御女赤白的脸庞上,红的似乎是要滴血的嘴唇。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郑御女脸上扫过,隐晦的在她红的如同朱砂一般的嘴唇上,微微的停留了一下,又飞快的移开了眼睛,她睫毛向下垂,双手拢在袖子里,不由的捏紧了些。 身为每日里给郑御女下毒的罪魁祸首,怎会不知道,这朱红色的嘴唇,代表着郑御女已经毒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她心里惶惶如鼓锤,一颗心七上八下,就似是要跳出她的胸膛。正想寻个理由,和郑御女告退了出来。 但,偏偏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只见郑御女在床上嘟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日里这嘴唇好似过于红了一些。” 话语中带了些许的不以为意与抱怨。 “奴婢瞧瞧,”落霞接过话头,又仔细瞧了郑御女一脸,笑着道:“还真是,红的就如同是要滴血一般。大抵是现下天气炎热,小主有些上火了罢。”落霞这话里,满是不以为意,在她看来,不过是嘴唇红了点儿,能有什么事儿? 这如今日头大,天气炎热,上火也吃常见的。 “是啊,兴许是上火。”秋水也赶紧应和道。“可惜小主在坐月子,碰不得寒凉的东西,不然正好叫太医来给您开两幅药。” 听到秋水和落霞都这么说,郑御女也不纠结了,大抵真的是上火,她不以为意。 “外头还有事儿,奴婢就先出去了,落霞,好好伺候主子。”秋水趁机赶忙说道,又嘱咐了落霞一句,便出了门来。 等从内室出来,秋水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被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水打湿,黏在了背上。 她心里惴惴不安,就如同怀里揣了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这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炸的她粉身碎骨。 又想起花厅里,还有那么多的嫔妃小主们,秋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朝花厅走去。 刚走到花厅门口,便正巧碰到了苏晚棠和玉才人一行人。秋水心里面,又是忍不住一跳。赶紧恭敬的给两人行了礼。 苏晚棠的目光淡淡的从她身上扫过,略微的勾了勾唇角,然后携了玉才人的手进了花厅里。 花厅里面,此时也坐了好些人了。不过大多都是一些低阶的妃嫔们,想来也是,高阶的嫔妃和低阶的嫔妃又不同了,就算要来,也是要压轴登场了。 不过苏晚棠自己估计,九嫔以上的几位,今日里应该都不会来的,最多是打发人送点东西来。 苏晚棠和玉才人到时,常宝林和元御女已经在哪里等候了。原先好的如同连体婴儿一般的两人,此时一左一右的坐着,中间仿佛是隔了条银河,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画面,看得苏晚棠心里一阵的发笑,之前这两人不和,但到底面子上还是看得过去的,多少有个面子情。如今嘛,倒似是一副撕破脸的架势。 不过嘛,在这宫里向来是自家各扫门前雪的。事不关己嘛,自然是高高挂起。 她就装作没发现的样子,和玉才人一同神色自若的给两人见了礼。 常宝林的话儿,一向是不多的,整个人也是克己守礼。看着两人过来,连忙起身给两人行了礼。玉才人亲切的拉她起来,说是一同进宫的姐妹,不必如此客气。常宝林却只是微微一笑,很固执的道:“礼不可废。” 这做派,实在是客气的紧了。苏晚棠心道,莫不是攀上了皇后这高枝儿,倒无意于同她们这些低阶嫔妃来往了? “攀上了高枝儿呢,人家哪里还会与我们这等人往来?”元御女快人快语,直接就把苏晚棠的腹诽说了出来。 她倒不同苏晚棠与玉才人客气,同她们行了礼,便同她们说起话来。 她与常宝林正是相对而坐,刚才那一幕自然是落在了她眼里。听到常宝林那一句“礼不可废”,元御女的白眼都快翻出来了,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这常宝林分明怎么看怎么令人生厌,瞧这一本正经,端着的模样。 元御女的话音不大不小,自然是会落在常宝林耳朵里面的。常伴林银牙一咬,肉眼可见她的腮帮子动了一下,又见她轻轻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了元御女身上片刻,又很快的移了开来。 那一眼,淡的如同轻烟,可那眸子里面的冷意,苏晚棠却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常宝林忍了,元御女也不会傻到一直去挑衅她。 她转了话头,又说起了郑御女,语气中不无艳羡,她道:“这郑御女真是好命,眼看已是穷途末路了,没想到,如今却峰回路转了。” “是啊,这人的命啊,可真是说不清楚的。”玉才人温温柔柔地接了一句。 大约今日里,妃嫔们脸面,嘴里面第一句话,都是感叹于郑御女的好命。 宫里这么多年了,这可是唯二生下皇子的人呢!更别说,皇上对小皇子,喜爱的跟什么样儿似的,刚刚出生都有了名讳。 几人说了一会儿,柳宝林也懒洋洋的进了门来,她今日里亦是美丽极了,看得出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头发输了望仙髻,头上一套珍珠玉石雕花头面,脸上化着精致的桃花妆,两眉之间,贴了一张梅花花钿,嘴角还有艳红色的口脂,点了唇靥。 身上一袭珊瑚红色襦裙,脖颈上戴了一条珍珠项链,珍珠颗颗圆润,散发出温润的珠光。 她在宫中倒也是没什么交好的人的,只见她先是上前一一个比她位份高的妃嫔们行了礼。然后又接受了比她位份低的妃嫔们行礼,然后她就在椅子上坐着了,一副魂归天外的模样。 苏晚棠好奇的看了她两眼,要她说,这柳宝林生的也的确是美丽的,只是这做派…… 未免也太不上进了些。说她不上进也不尽然,至少每次见她,她都是光鲜亮丽,美丽动人的模样。想必,也是想要以色侍君,得到皇上的垂青。 可要说她上进,又甚少听说过她献媚于皇上,这大半年了,除了进宫那几日,皇上几乎都是没有翻过她的牌子的。难得,她倒还有这样的好心态。 苏晚棠收回目光,毕竟这柳宝林上不上进,那也是她自个儿的事,只要不妨碍到她,谁在意这些呀。 苏晚棠却不知道,她好奇柳宝林的时候,柳宝林对她也是好奇的。柳宝林坐在椅子上,只觉得百无聊奈,发了一会子呆之后,便开始打量起花厅里的美人儿们。 她想,这皇帝还真是好福气,三宫六院,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的美人儿都有,这样齐赞赞的站了一堂,可谓是美不胜收。 要说其中最美的,自然就是那日晚宴上,一舞倾城的苏才人了。真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美艳中透着清纯,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这郑御女怎么回事儿啊?我们这么多姐妹,好心来瞧她,她可倒好,直接不让见的?”说话的是,那天在晚宴上吹笛子的宋宝林,只见她柳眉倒束,脸上是一派的讥笑。 “哼,可不是,难道是生了皇子便瞧不起人了?若是这样,烦请郑御女告诉我等,也免得让我等热脸来贴她的冷屁股,凭白扰了她的清静日子。”符合这话的人是刘宝林,她和宋宝林可谓是好极了,平日里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她们今日里一大早便来了,此时已经在这花厅里,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连茶水都喝了几盏,恭房都去了几趟了。就算她们先前是有几分同郑御女交好的心思,此刻那心思也已经没了,反而还有了一肚子的气。 有这种想法的显然不只是刘宝林和宋宝林两人的,只是其他的低阶嫔妃,大多都是入宫已久,平日里早就没有恩宠的。 郑御女如今是位份低微,但有子万事足,生了皇子,就算一时位卑,他日也是水涨船高。 所以,郑御女就是拿大拿侨,她们也只能陪着笑,忍气吞声。 “刘宝林,宋宝林,这话真是……”秋水行了一个礼,又温声说道:“两位小主也知道,我们家主子昨儿才刚刚产下了皇子,此时身子正虚呢!不是特意怠慢两位小主的,我家小主知道各位小主来瞧她。心里可谓是高兴至极,还特意嘱咐了奴婢,待会儿把小皇子抱出来给各位主子们瞧瞧呢!” 秋水这话一出,刘宝林和宋宝林面色稍霁,虽然只是略点了点头,但到底还是坐下了,没有在继续发难了。 秋水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觉得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便又笑着道:“各位小主们稍安勿躁,奴婢这就去看看小皇子,若是醒着,就叫奶娘把小皇子抱出来给主子们瞧瞧。” 说完,她便又福了一礼,转身急匆匆的下去了。 采薇宫内室 “不好了,小主……”伺候小皇子的宫女香秀一把推开大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她的动作极大,无端的便带起一阵风,珠帘在她的身后碰撞到了一起,噼噼啪啪的响着。 “作死啊!做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落霞一直留在屋内,伺候着郑御女,看着香秀这惊慌失措地模样,下意识的就呵斥了一声。 “不知道小主在月子里呀?你瞧瞧,你刚才进门打了多大的风进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学的规矩?” 香秀被落霞这么一说落,脸色憋的通红,她跺了跺脚,也顾不上眼前落霞的数落了,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似是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好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忙慌的?”郑御女扶了丫鬟的手,半靠在床上,她看着香秀,心里无端的就有些不安。 香秀是伺候小皇子的,莫不是小皇子出了什么问题? 郑御女脑海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不由的就白了脸色,只要一想起这个可能,她都觉得心痛至极。 “是不是小皇子出事儿了?快说啊?!”看着香秀嗫嚅着,不说话。她心中就更急了,不由的急声追问道。 “小皇子……”香秀想到刚才的景象,就忍不住浑身发颤。“小皇子,他吐血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郑御女被这个消息震的发懵,她怒目圆睁,眸中厉色尽显,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就这么直直的看着香秀。 “小皇子,他不好了。”顶着郑御女如箭的目光,香秀都快哭出来了,她强忍着心内的恐惧,又咬牙重复了一遍。 郑御女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香秀。一双美目里,热泪滚滚滑落,她顷刻间便反应过来了,连忙挣扎着就要起身来。 “小主,不可啊!你这身子虚着呢!”落霞也是红着眼眶,小皇子出事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极重大的打击。 早知道,小皇子不仅是郑御女下半生的指望。也是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全部的指望。 可眼下,小皇子竟然出了事儿了?天啊!明明刚刚她去看得时候,还好好的呢!能吃能睡的,一看便知道身子是康健极了。 怎会,就这么一会儿就吐血了呢! 第141章 “快,你快去把小皇子抱过来,小心些,别让人看见了。”落霞当机立断道,马上指挥这香秀去把小皇子抱来,现在郑御女不能过去,只能把小皇子抱来了。 “唉,唉。”香秀点头连应两声道,着急忙慌的又转身出了门。 看着香秀一瞬间,就没了影儿。落霞又走到郑御女床前,轻声劝慰道:“主子先别急。” 话虽然这样说,落霞自己的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我怎么能不急?!”郑御女双目赤红,似野兽一般的低声咆哮道。 只要一想到香秀口中说的景象,她就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是被刀刮,让她痛不欲生。 “奴婢知道您是担心小皇子,可您这情况,如何能出门见了风?更何况,今日里来了那么多人,您如果着急忙慌的出门去,若是被有心人瞧去了……”落霞继续说道,看着郑御女的脸上冷静理智的可怕。 “御女,您也是知道的。皇上是喜欢小皇子,可在这喜欢的基础上,小皇子得是健康的……” 这话或许是残忍了些,但郑御女心知肚明,落霞说的的确是实话。 皇上为什么渴盼着皇子,不过是因为皇子方能继承大统,绵延国祚。可,在皇上对他有这些美好的期望的同时,你得是个健康正常的皇子! 她颓然的静默了片刻,半晌后,才木然的点了点头。眼眶中一颗豆大的泪珠儿,滚落下来。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眼里的泪水已经全部隐去。落霞知道,现在的郑御女已经又恢复成了冷静理智的郑御女,不再只是一个母亲。 还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便看见香秀抱着小皇子过来了,身边还跟着秋水。 秋水一进门,便轻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本来是去瞧瞧小皇子,看他是不是还是睡着的。走到半路,便看见香秀鬼鬼祟祟的抱着小皇子,问她什么也不说,只说主子想念皇子了。奴婢怕出事儿,便跟着一同来了。” 说着,还拿眼睛剜了一眼香秀。 “快把孩子抱过来。”对于秋水说的话,郑御女仿佛是一句都没听到耳朵里,她的眼睛就似是黏在了小皇子的身上,一刻都离不开。 落霞把秋水拉到一旁,小声的把目前的情况,都说了出来。等知道小皇子,如今都吐了血,她的脸色一瞬间便白了几分,一颗心马上就沉到了谷底。 她下意识就握紧了手,吞咽了一口口水。落霞把她的失态,看在眼中,以为她也是被这消息给震懵了。想来也是,刚才她也是被吓的手脚发软来着。 这边,郑御女一把就从香秀手里,接过儿子。小皇子静静的躺在襁褓里,之前红润如同苹果的小脸蛋儿上,如今惨白一片,就连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一下比一下用力,这样的小皇子,哪里还像个健康正常的孩子。 就算是之前匆忙的打理过,换了衣裳,可郑御女还是从裹着孩子的襁褓上,看到了那零星一点的血迹。想着香秀的话,郑御女的脸痛如刀割。 郑御女盯着孩子的脸,忍不住又是一阵的落泪,她用玉白的手指轻轻触摸了下小皇子的脸蛋,看他不安的动了动嘴角。 她心里忍不住的发涩,深深地看了一眼,孩子的眉眼,拉了拉他的小手。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睛依旧红肿的像核桃,只是眼睛里面的神色,冷静的可怕。 “小皇子吐血的事,有几个人知道?还有小皇子怎么会突然吐血呢?”郑御女的目光定格在香秀身上,她的话音很轻,但她的目光冰冷,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的威压。 香秀被她看得不由的手脚发软,心里面冰凉一片,连站都站不住了,她想开口,却太过于害怕,话就似梗在了喉头,越想出来,越是出不来。 “秋水,你去拿五百两银票,打发个信得过的人,去太医院请了周璧周太医来,他与我是同乡,也算是有几分交情的。”郑御女也不管她,转头便一脸正色的吩咐起了秋水来,语气无比的郑重,还特意在信得过几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秋水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就算心里头骇然,但还是强自镇定的去办事儿了。 眼下看来,郑御女还并没有怀疑到她身上,甚至她看郑御女的意思,是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有人知道小皇子突然吐血了。 吩咐完秋水后,郑婕妤冰冷的目光又落在了香秀身上,这目光犹如实物,冻的香秀一激灵。 她忙不迭道:“小皇子吐血只有奴婢和奶娘知道,当时小皇子刚刚睡醒,奴婢给他换了尿片后,奶娘又来给他喂奶,才将将吃了两口,小皇子就是一阵的咳嗽。那时奴婢以为小皇子只是吃的急了,有点呛奶,便没放在心上。可是,又过了一会儿,小皇子突然剧烈的咳嗦起来,咳着咳着,那血便吐了出来。” “不仅奴婢吓得不行,就是奶娘也吓得不行。奴婢一看小皇子那情况,就知道是不大好了,便赶紧来禀告了小主。” 香秀说话又急又快,几下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那奶娘现在在哪儿?!”郑御女又是厉声道。 “奶娘,奶娘还在屋子里呢!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她如何还敢随意走动。”香秀又诚惶诚恐道。 “嗯。”郑御女点了点头,又吩咐香秀道:“你去把奶娘给我带过来,你记住,此时不能生张。若是有人问起来,你便说是小皇子饿了,知道吗?” 郑御女的话,无端的透着寒意。 香秀忙不迭的点头,逃出生天一般的,飞快走出了内室。 等香秀走了,屋里面又只剩下郑御女主仆三人时,郑御女方才松懈下来,看着怀里呼吸孱弱的孩子,眼泪一行行的滑落。 她看着小皇子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痛与愧疚。母子连心,小皇子痛,她只会更痛。 可看着小皇子目前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赌不赌的起。 第142章 若是小皇子此次只是小疾,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 郑御女吸了一口气,这个设想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是无比的残忍的。可她却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小皇子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倚仗。 若是失了小皇子,她在宫里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别说前程了,就怕是活着都是生不如死,那起子人都是披上画皮的骷髅,会这般轻易的放过她?而且,皇上已经是厌了她了,她这一辈子除了小皇子,兴许就没有第二个孩子了。 可眼下这个孩子却…… 想到这里,郑御女感觉自己眼酸的厉害,泪意又在眼中翻涌。她心里不住的默念道,对不起了孩子,娘也是没有办法了。 “主子……”落霞轻轻唤了她一声,想劝慰,却发现此刻语言是如此的无力。 看着躺在襁褓里面奄奄一息的小皇子,她也红着一双眼,这叫什么事儿啊? 好好的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还健健康康的,可如今却…… 落霞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就是得了风寒,那也是了不得的大病,更别说这突然吐了血,只怕也是药石无灵,无力回天了。 她记得以前在府里的时候,大少夫人生下的那个小公子,不也是刚出生三天便染了风寒,就是竭力救治了,也无济于事。最后那个小公子连续烧了三天,活活给烧死了。 那次府里处置了好些人,行刑的长凳上都被血染红了。还有人牙子不停的上门,发买了好些人呢,连大少爷当时最宠爱的一个姨娘,也染了风寒跟着去了。伺候过她的下人,也被大少夫人寻了由头给发卖了,听说都是往那最肮脏最低贱的地方卖了去。那时,她不过才七八岁,但对于那段时间的低气压,她记忆犹新。 这件事儿,她清楚。郑御女就更清楚了,毕竟当时夭折的孩子,就是她的亲侄子。其中的内情,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得了。 郑御女的心情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了,她就像一个赌徒,手里捏着最后的赌注,孤注一掷的要进行一场最后的豪赌。 她眷恋的看着怀里呼吸一下比一下孱弱的孩子,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孩子惨白的小脸上。 她解开自己的衣襟,将胸脯露了出来,把孩子往自己的怀里一搂,轻声又慈爱的道:“吃,孩子。来这世上一遭,也喝上一口亲娘的奶。这一辈子,是娘对不住你。等以后,娘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要亲自向你请罪。” 郑御女轻轻一闭眼,无数嗯脆弱与痛苦,都被她关进了眼里。 在大雍朝,贵妇们都是不会亲自哺育孩子的,因为哺育孩子实在是辛劳,而且容易让自己的身材变形。所以,孩子还没出生,都是备好了奶娘的。 眼下郑御女亲自哺育孩子,可以说是匪夷所思。可眼下这种情况,还有谁会在乎这些呢? 秋水和落霞都被郑御女话里面的悲壮,所震撼了。她们作为郑御女的心腹,哪里会不知道郑御女这些话表示这什么。 郑御女分明在刚才就做出了抉择,这个抉择是令人痛苦,可却是对眼下最有用的。 她们大可以在发现小皇子吐血的第一时间,便去禀了皇上与皇后使人请了太医来。可那有如何呢?之后又该如何呢? 若小皇子真不幸去了,皇上固然伤心一时,可时间就是治愈伤口的良药,时间久了,小皇子大概也就是和陆昭容曾经那个夭折的皇子一样,被皇上彻底的忘了。 皇上正值龙精虎猛的年纪,失了一个小皇子,他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子嗣。可郑御女呢?郑御女该怎么办呢?小皇子已经是她的全部了,她也真的输不起了。 所以,她只有对不起小皇子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前那个小人儿,用力的吮吸着,郑御女的心就似是千疮百孔,麻木的痛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见香秀把奶娘给带了来。奶娘姓周,大约二十五六的年纪,身姿丰腴,一看便知道是奶水足的。 她进了门来,整个人瑟缩的厉害,在郑御女平淡的目光下,她整个人却抖若筛糠。 “你就是周奶娘?”郑御女的语气平淡极了,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是,奴婢……”周奶娘双腿一软,就如同柳叶一般滑落在了地上。 “你怕什么?”郑御女把餍足的小皇子,递给落霞,又自顾自的理起了衣襟。 “奴婢……奴婢……”周奶娘怕的厉害,连话也说不明白。她头上的汗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看上去狼狈极了。 在郑御女冷淡的目光下,她其实崩溃极了,把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不一会额头便被她咳的鲜血直流。 这一套动作,看得郑御女直皱眉。她使了个眼色,秋水和香秀便一边一个,把周奶娘架了起来。 “我问你,你怕什么?!”郑御女的冰冷的目光,直直的刻在了周奶娘的身上。 “小主,不关我的事啊!我没有害小皇子,小主明察……”周奶娘在小皇子出事的那一刻,心里便害怕极了。她怎么会不清楚,宫里主子们出了事儿,第一个被问罪的便是伺候的奴才。 小皇子又是在她眼皮子低下出的事儿,就算不是她,那也是难辞其咎的。心里正怕的厉害,又见香秀把小皇子抱走后不久,又回来传她到郑御女处。 她心里怕极了,就怕自己成为了斗争中的炮灰,被作为替罪羊,给问罪了。 “我知道,”郑御女摆了摆手,示意周奶娘稍安勿躁,才又冷静的道:“我问你,从小皇子到你手里,可离开过你的视线没有?” “没有,没有。都是奴婢和香秀一同照顾的,奴婢和香秀都没有离开过小皇子,也没有其他人靠近过小皇子。”周奶娘早就被吓的肝胆欲裂,此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到郑御女的话,她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第144章 秋水直到踏进屋内的那一刻,才感觉自己的心,才彻底落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皇子,小小的孩子,紧闭着双眼,还在睡梦之中。 “人都走完了?”郑御女靠在床头,冷涔涔的说了一句。 “嗯。”秋水轻轻的嗯了一句,点了点头。 “把孩子给我。”郑御女又轻声地说道。 秋水连忙上前,把孩子抱给了郑御女。郑御女把孩子抱在怀里,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孩子柔嫩的小脸。看着孩子闭着双眼,对于她的触碰,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的心痛得就像是被刀割一般,她轻轻擦了擦孩子红扑扑的脸蛋,玉白的手指上马上沾染了,些许的嫣红之色。 她拿出手绢,仔细地替孩子清理起来,不一会雪白的手绢上,都沾满了嫣红色。而孩子原本红扑扑的脸颊,此时却惨白一片,没有半点血色。 郑御女痛苦的闭上眼,想起刚才周太医说的话,她的心又沉又痛。 “小皇子这暗疾,怕是从胎里带的。唉,这样的病症,怕是无药可医了。”周太医叹息的话语言犹在耳。 让郑御女的心不停的刺痛着。 她此刻已经脱下了冷静的外衣,全然没有刚才威逼利诱周太医是的震定自若。 只有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和无穷尽的心痛。 特别是她清清楚楚的从周太医口中得知了,小皇子最多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三天。就算是加上周太医家传密药,也最多能延长三天的寿命。 想起这里,郑御女都又要掉下泪来,她可怜的熙儿,来这世上一遭,竟然只有短短的六天。 她吸了一口气,她不会让她的孩儿,白来这世上一遭的。她不会让他像陆昭容那个皇子一般,成了个被人遗忘的透明人。 她不会让皇上忘记,她曾经拼命为他生下了个儿子,那个儿子玉雪可爱,还曾经被他抱在怀里,如此的珍爱过,他还给他取了个好名字,叫做萧熙。 她要让皇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存在,然后,再失去他。只有直切的得到过,才能感受到失去时的痛。 她就是要让皇上痛,皇上越痛,就越是难忘。他忘不了这个孩子,就更是忘不了生下这个孩子的人。 她还要让皇上恨,她要让皇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在他眼前凋零。熙儿前一刻在他怀里是多么的玉雪可爱,后一刻却如同被霜打了的花朵般瞬间萎靡,这效果对比有多强烈,才更能有震撼力。 她就是要让皇上痛恨,她要让皇上恨死容妃,她要让容妃万劫不复,从今以后生不如死。 以为一只畜生就能为她的熙儿抵命?想的美,她含泪摸了摸小皇子柔软的头发,默默的道:熙儿,你放心,娘一定会让害了你的人,给你陪葬。 你放心,从今以后你定不会孤单。 朝霞殿 自昨儿从采薇宫回来后,容妃便病了。此时,她躺在床上,一张脸上脂粉未施,苍白的厉害。 她整个人就似失去了灵魂一般,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的身体。她的目光怔怔的投在床顶上,那里雕着一副龙凤呈祥图。 她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觉得累极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一般。 “雪团儿……”她突然开口,声音似漂浮在空气里,有气无力似的。 “奴婢把它埋在了桂花树下。”银雀强忍着悲切答道。 “嗯,倒是个好去处。马上就要到八月了,八月桂花香,到时候桂花一开,满园飘香。雪团儿平日里也最喜欢在那棵树下玩耍了。以前我还总是拘着它,现在总算没人能拘着它了,也能叫它自由自在的玩耍了。”容妃扯出个淡淡的笑容,继续有气无力的说道。 “扶我起来。”她又轻轻说了一句,双手撑着床,就要起身来。 银雀赶忙上前,一把就把容妃扶起来,坐在床上。还拿了个抱枕,很贴心的塞在了容妃的背后。 “娘娘,您……”身为容妃的心腹,银雀怎么会不知道,容妃心里的难过。 容妃是多宠爱雪团儿,在这宫里,只要是有眼睛的,便都能看见。现下,雪团儿就这样去了,还是被皇上亲自下令处死的。 “你放心,我不难过。”容妃看着银雀,含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目光透过窗口,直直的就看向了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 “它只是挣脱了这个牢笼,自由了。我该为它高兴才是的。”容妃的声音虚无缥缈,就似看破了红尘。 这模样,银雀如何能相信容妃所谓的不难过。 “娘娘,您伤心便哭出来!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在奴婢面前,您不要这般逞强。”银雀心痛地说道,眼泪成串的掉落。 “我不难过……”容妃的目光虚无缥缈,只是不停重复呢喃着,好似一直说着,我不难过这句话,便真的就不难过了一般。 看着容妃这副模样,银雀心痛万分,她疾步上前,一把就抱住容妃,哭喊道:“娘娘,奴婢知道您难过,您哭!您哭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可别把人都憋坏了,娘娘……” 银雀声泪俱下,看着容妃的目光满满都是心痛,她双手死死的抱住容妃,让容妃能够倚靠在她的怀里。 或许是银雀的哭声,打动了容妃,容妃终于不是那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她惨白纤巧的脸上,眼圈慢慢地就红了起来,一颗两颗……无数的泪珠儿,从她眼眶中滑落,不一会,容妃已经是泪流满面。 “啊啊啊啊……”她突然大声的嚎哭出来,那声音撕心裂肺,痛如心扉。 “雪团儿———雪团儿———”容妃锤着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哽咽道。 “我的雪团儿……” “没事没事了,娘娘放心,没事了,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银雀也是一脸的泪,她轻柔的拍着容妃的背,轻声地安抚道,语气温软极了,就似是在哄劝一个婴儿一般。 容妃哭倒在她的怀里,痛苦的闭上眼睛,她知道的,不会好了,她再也不会好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容妃哭到声嘶力竭,头脑一阵阵的发晕,终于支撑不住,躺在银雀的怀里,睡了起来。 银雀低头看着容妃依旧带着泪痕的睡颜,只觉得心如刀绞。她迟疑了几次,才把手轻轻的贴在了容妃的脸上,目光温柔又眷恋的落在了容妃的脸颊上,她轻柔的替容妃理了理,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发丝。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动作极温柔的把容妃放置在了床上。此时,外面突然出来“轰隆”一声,天空被一条银色的闪电撕裂。 随着雷声,无数的雨点从云层中,降落下来。打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 “啊———”容妃在睡梦之中,惊叫一声。银雀马上又一把,抱住了她。她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外头,恨这天气扰了容妃的好梦。又轻轻的拍着容妃的背脊,轻声哄劝道:“娘娘别害怕,不害怕~” 容妃本就是在睡梦中,被轰隆的雷声所惊吓到了,虽然惊叫一声,但双目紧闭,显然是还在睡梦之中,只是她眉头紧蹙,整个人不安极了。 在银雀轻声又耐心的哄劝下,她竟然真的慢慢就放松了心神,眉头也越来越舒展,最后又酣睡过去。 看着容妃酣睡过去的容颜,银雀满足的笑了。外面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无数的细雨,被风吹进了窗户里,把案桌都打湿了。 银雀轻轻的替容妃盖上了一层薄被,又仔细地替她掖了掖被角。看着容妃睡的安稳,她又蹑手蹑脚的走到了窗前,动作极小的把窗户关上。 做好这一系列事之后,她才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打起帘子出了门,只见金燕端了根小凳子坐在廊下,打着络子。 见她出来,金燕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个笑容,问道:“娘娘睡了?” 自从上次银雀把金燕求情之后,金燕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像往日里一般的,掐尖儿好强。反而平和了许多,同银雀的关系也缓和下来,她还特地置了一桌席面,请了银雀与几个丫鬟作陪,在席上言辞恳切的给银雀道了歉。 银雀最先是也是惊疑不定,毕竟她和金燕也算是一同长大的,知道金燕平日里最是争强好胜,心眼儿比针眼儿小。又一向嫉恨她在容妃面前说的上话,认为她都是靠了她娘那一层的关系,平日里言语上对自己也是多有看不上的。 经常指桑骂槐,说东道西的,总的来说,就是烦人的不行。现下见她转了性子,银雀可不得吓了一跳。要知道以她对金燕的了解,这样的事儿无异于天上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如此反常,必然是有鬼。银雀就冷眼看了一段时间,心中暗自做了防备,就想看看金燕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这金燕倒是奇了,就似是真的痛改前非了一般。完全抛弃了从前的行事与做派,整个人显得平易近人,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冷眼看了这么两个月,金燕好似是真的痛改前非了,银雀也由最开始的防备狐疑,慢慢地开始松懈,心想说不定金燕经过那么一件事儿之后,真的想通了也说不定。 又想起以前金燕虽然掐尖儿好强,但对容妃可以称得上掏心掏肺,忠心耿耿不过了。这样想着,银雀的警戒线,不由又放宽松了两分。在她心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容妃重要,只要是为了容妃好,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忍受。 因为金燕对容妃好,所以她之前对她的一切的挑衅,她都是可以容忍的。就算是容妃想要处罚金燕,她也拦住了,因为,她想要更多更多一点的人对容妃好。 “唉。”银雀轻轻叹了一声,搬了根板凳在金燕面前坐下,从针线钵里拿出两条鲜红色的线,放在手里也开始打起络子来。 “哄了好一阵,娘娘总算是哭出来了,哭累了就那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过去了就好,昨儿到今天,娘娘几乎都没怎么睡。你看那眼下的青影,那么大一层,让人看着都心疼。”金燕放下手中打到一半的络子,快言快语的说了起来。 “不过,这哭出来就好了。否则一直憋在了心里头,郁结于心,长此以往可不好。”金燕话音一转,又伶俐的说道。 “就是这个理儿。”银雀的手指灵活十分,她动作飞快,不一会儿,一个如意节便有了雏形。 “所以娘娘哭出来,我这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你是没瞧见,娘娘哭得那样。咱们娘娘自小便要强,什么时候看到她哭的这个样子过?” “可不是,我当时在屋外面听到娘娘的哭声,也是心里面一震。雪团儿对于娘娘有多重要,皇上也不是不晓得的,真是……”金燕这不满的话语里,带了几分怨怼。 “嘘~”银雀放下手中的络子,皱了眉头,轻声道:“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若是传了出去,怕又要给娘娘惹麻烦了。” 她的语气虽轻,但话里面的严肃不容置喙。 金燕心里面翻了个白眼,又是这一副令人作呕的,自以为是的样子。心里是这样想,但她到底是学聪明了,她脸上三分焦急三分担心还有几分自责:“我也是太生气了,这嘴一时就管不住,幸好这儿只有你和我,不然我就得自责而死了。” 看着金燕这一副自责的模样,以及话语里面都是,害怕牵到容妃的焦急,银雀也不由的缓了脸色,她轻声地安慰金燕道:“这次你就吸取教训,也不用太过自责了。毕竟我们都是为了娘娘好。” 金燕忙不迭的点头,脸上满满都是对于银雀的感激,她道:“银雀姐姐说的是,以前是我狭隘了。在这宫里,我们才是一体的。只要都是为了娘娘好,又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呢?再说,你我还是在府中一同长大的,比起其他人更要亲上几分。” 第145章 天空中乌云密布,雨滴络绎不绝的从云层里面掉落出来。雨滴打在青石板的台阶上,溅起一朵朵大大小小的水花。 苏晚棠站在廊下,看着雨水不停的从屋檐下掉落,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燕草伸出手,接落着从屋檐上掉落的雨滴。感受到手中的湿意,她轻言细语地说道。 “许久没下雨了,这雨下久点才好呢!而且你看这厚厚的云层,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的了。”碧丝也看了一眼天,天空中阴云密布,不是有闪电凌空,劈开幕布似的天空。 “下雨也好,至少还能凉爽些。”燕草收回手,甩了甩手上的雨水,笑着说道。 “凉爽些倒也好,过几日不就是谢修仪哪儿的宴会了吗!天气凉爽些,人也舒服些。”碧丝接话道,自从郑御女平安生下小皇子,还得了皇上亲赐名字。一向淡定的谢修仪也急了起来,要知道她所出的小公主,如今都已经十个月了,还没有名讳呢! 这郑御女的小皇子却一出生就得了御赐名字,这其中的轻重,明眼人一看便知。 作为当事人的谢修仪,此时也恼得不行,她坐在上首方位的玫瑰圈椅上,面色阴沉,嘴唇紧抿着,面上连一丝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听说今儿太后娘娘赏了好些东西,给那边送去呢!”春风与春雨侍立在谢修仪两侧,觊了谢修仪的脸色轻声地说道。 “哼!谁叫人家生了个皇子。是比公主金贵些。”谢修仪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 春风春雨知道自家主子,是气的厉害。赶紧充当灭火器,灭火道:“瞧娘娘说的,咱们小公主聪明伶俐,一双眼睛同那葡萄似的,招人爱得紧。他那个如今才那么一丁点大,能看得出来什么?” 经春雨这么一说,谢修仪的心火稍微降了些,只是想起皇上对于小皇子的重重偏爱,她心中依旧是不忿的。她眨了眨眼睛,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又道:“不行,这次一定要让皇上亲自给小公主取个名字,册了封号。” 就如同太后上次所说的,安康公主那么大的时候,不仅有了名字,还连封号都有了。 而且,安康公主的生母不过是个婕妤,总不能她一个修仪所出的公主,倒连个婕妤所出的公主都不如了。 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可笑了! “主子别急,您忘了,上次太后娘娘都提过要让皇上给咱们公主,册了封号的。皇上仁孝,而且对咱们小公主平日里,也是宠爱有加的。这次这事儿,怕是十拿九稳,万无一失了。”春风又笑呵呵的劝慰谢修仪道,不得不说,这话一提,谢修仪想起平日里皇上对于小公主的宠爱,心里的郁闷与怒火倒更是缓和了些。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们说的本宫怎么会不懂?只是心里难免憋着一口气罢了,皇上也着实偏心了些。” 这话儿说的倒是实话,对于谢修仪所说的,春风与春雨倒不好接口了,她们了解自家娘娘的性子,就怕越是劝说,反倒起了反作用。索性,谢修仪也没想她们两人接话,不过也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罢了。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谢修仪看了一眼屋外头,雨滴不停的散落在了地上,屋檐上的雨水顺着瓦片,络绎不绝的滴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听着这响声,谢修仪完全没有雅兴,去听取雨声一片,只有一整片的烦躁。 她皱着眉,抱怨道:“这鬼天气!” 与此同时,陆昭容也把命阿绫把窗户关下,也是轻声地抱怨了一句:“这鬼天气!” 阿绫轻轻关上窗,听着陆昭容的抱怨,不由的就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知道陆昭容自来就是不喜欢下雨天的。 嫌弃下雨天,雨水太多,把路面都打湿了。人走过路面,脚下难免都会带上些雨水,一不小心就会把绣鞋和裙边都打湿了。 所以,陆昭容在下雨天,一向是不喜欢出门的。 “哼!真是同人不同命,同样是皇上的儿子,本宫所出的二皇子如今还有谁记得呢?”陆昭容想起这些,心情更是烦闷,她冷笑一声又继续道:“本宫那苦命的孩儿,才未满周岁便不幸夭亡了,只怕就是连皇上都已经忘了谁是萧妤,谁是萧睦了!” 陆昭容冷笑着,道破了萧蔺的无情。果然,只要这满脑子的情爱褪去之后,这女人啊,真是理智的可怕的。一眼便可以看透,男人深情文雅的外表下,是冷漠无情至极的。 阿绫闻言心内不由又是一紧,她叹了一口气,走到陆昭容身前,推心置腹的说道:“娘娘别怪奴婢多嘴,奴婢知道您是一片慈母之心,对于小公主和小皇子,都是用情至深。可是,娘娘您仔细想想,公主都已经去了八年了,就连小皇子也已经走了五年了。逝者已矣,死去的人已经死了,可活着的人,还活在这世界上啊!” “奴婢看着您这一天天的,活在这世上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您的灵魂似乎都随着小公主,小皇子的离去,而深深地埋在了地下。就算这两年,您看上去是想通了,对皇上也是温顺小意,多有笼络。可,可奴婢是同您一同长大的呀!别人不了解您,奴婢还不了解您吗?” “在您欢笑的外表下,深深埋藏着的痛苦,别人看不出来,奴婢会看不出来吗?娘娘,奴婢真的是求求您了,放过自己!您这样奴婢看着,真的是心痛极了。” 阿绫说道最后,已经是哽咽不能自语了,她看着陆昭容的眼睛里,有心疼有祈求。 陆昭容被阿绫的话说的泪流满面,她的眼睛里,不由自主的就有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阿绫的话,让她内心深处的痛苦,又全部都翻涌出来。脑海里面,一瞬间又浮现出了两张童稚可爱的笑脸。 “忘不了的,阿绫,你不懂,忘不了的。”她痛苦的呢喃道,一颗心似是被万箭穿心一般的痛。 “可他们已经去了呀!而您还活着呀!”阿绫又悲切的重复了一句,她看着陆昭容的目光中,满是不忍。 这些话,别人不敢说。可她是必须要说的,她真的不想看陆昭容一心沉缅于过去。还是她说的那句话,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不管你是如何沉痛,他们都活不过来了。而活着的人,就必须走出过去的阴影里,一切都得向前看。 谁都是要生活的呀!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意义,不只是只有过去。如果你一心沉迷于过去,就算是活着,也已经是死去了。 “不————”陆昭容突然大声的咆哮起来,就像是被一头触怒的母兽。她一把就将桌子上的东西,洒落在了地上。 桌上摆放着的水果点心,已经白瓷盘子,都全部扫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果子点心骨碌碌的滚落了一地,散落在了四周。白瓷盘子在极大的力道下,直落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的碎片,向四方八面飞溅而去。 有的弹在了阿绫的绣鞋上,砸的她的脚背疼痛不已,还有几片飞溅起来的瓷片,落在了陆昭容的手背上,把她白皙又单薄的手背,划破了几条口子,鲜血霎时间便从伤口处,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 阿绫看着,担心的就要上前。 “你别过来———”陆昭容大声的喝退了她,她双手呈拒绝的姿态,完全不顾自己手上正在流血的伤口。 她双目赤红的望着阿绫,眼里是一片深沉的痛苦之色。 “娘娘……”阿绫也是红着眼睛看着她,却不敢有其他的动作,只能现在原地,和陆昭容静默着相望。 内室里的动静不下,在廊下和院子里伺候的宫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小宫女们也不敢再随意的嬉笑打骂了,俱都敛了声气,蹑手蹑脚的当了差。 东配殿 绿腰和玉才人正在对弈,听着主殿里面,传来的巨大动静。绿腰忍不住就是一叹。 “你输了!”趁着绿腰分神,玉才人轻轻的落下了一子。绿腰马上回头,却看棋盘上白子已成颓势,黑子依旧占据了巨大的优势。 “唉!”绿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嘟囔道:“您的棋艺又精进了,之前奴婢还能在您手下过个几招,现下您看看,这才多长一会儿。” 玉才人闻言,微微一笑,温柔道:“你的心不定,心思也不在棋盘上。” 绿腰讪笑一下,莫明的有些心虚,确实主殿里的动静太大了,她频频分心去观望那边的事了。 她把棋盘上的白子收回棋盒里,叹息道:“这一天天的……” 话没说完,不过不用说玉才人也明白,这是在指陆昭容那边的事。 “随她们去!就当听不见,看不见!”玉才人从棋盘里,拾起一颗颗的黑子,轻言细语的说道。 “奴婢也只是感叹一声罢了。”绿腰笑着答道,手上的动作利索。 这也不怪绿腰和玉才人态度冷漠,只是这宫中向来如此,大家都是各扫门前雪。而且,就算你真的怀着一颗真心,去关心别人。别人也未必领情的,还会以为你是在看她的笑话。 所以,何必去惹些这种不必要的事端呢? “说来……”绿腰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一眼玉才人,迟疑的说了一句,可能就是因为迟疑,绿腰这话并没有说清楚。 “怎么了?”玉才人有些奇怪,她和绿腰一向是情同姐妹,绿腰在她面前,一向是有话便说,没有半点的拐弯抹角的。 “您这个月的月事,好像是推迟了。”绿腰把头往玉才人那边凑近了一些,她压低声音道,语气里面很是郑重。 玉才人闻言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她面色有些激动,她强自平复这份激动道:“你也知道,我月事时常不准的。” 话是这样说,玉才人的眸子却不由的垂了下来,目光落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就像抚摸上去,可她强行忍住了这股冲动,落在小腹上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渴望之色。 如果真的有个孩子就好了,一个既像皇上又像她的孩子,她想不管是儿是女,她一定都是万分珍爱的。 希望,希望真的是…… 她咬了咬自己的唇角。 “可您这个月,足足迟了十五天了。”绿腰又是压低声音道。玉才人月事最开始推迟一两天的时候,绿腰也是没放在心上,就是因为玉才人的月事一向不准。 有时候早来几天,有时候晚来几天,都是常有的事儿。可这个月,却足足的迟了十五天了。这可就有点罕见了,容不得绿腰不重视。 虽然心里里面是倾向于玉才人有了身孕这种想法,但事有万一,万一就闹了个乌龙呢?知道的时候有多高兴,之后就会有多失落了。 毕竟,玉才人多么盼望一个孩子,绿腰是知道的。 玉才人听了绿腰的话,心里也是忍不住的一阵狂跳。刚才还能强忍着,现下不自觉就把手抚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奴婢算过了,您上次侍寝的时间和这个也是对的上的。”绿腰又轻声道,目光中满是喜悦与郑重。 “再等两日看看!”玉才人轻言细语地道,事关子嗣,由不得她不重视。 再等上两日,若过了两日这月事还不来,说不得就真是有了身孕了。 “嗯,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您这几日,可就要多注意一点了。”绿腰笑吟吟的又说了一句,又从棋盘上捡起了棋子。 对于绿腰的意思,玉才人自然是懂得,只见她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也没有闲心在下棋了。 一颗心全部都记挂在了,这件事上。一瞬间,她似乎是想了很多很多,有关于她自己的,也有关于皇上的,更多的还是宫里各种的明争暗斗的。 第146章 若真的有了孩儿,万一被别人知晓了,怕会成为阖宫的靶子!就算她自己心机手段样样不差,可双拳难敌四手,连狮子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她怎么能保证自己真的能万无一失呢? 玉才人捂住小腹,目光发称,低垂的脸,似乎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 九月七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转眼便已经过了末伏,空气里面的炎热都已经逐渐褪去。慢慢地微风里面都带上了凉意。 苏晚棠穿着里衣,不自在的打了一个冷颤,她伸出双手,任由绿枝与燕草,一人一边的伺候着,给她穿上衣服。 “小主今儿穿这件芙蓉色渐变蜀锦襦裙,真是合适的紧。”燕草帮苏晚棠穿上衣服后,替她理了理宽大的袖口。 她抬头看向自家小主,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苏晚棠流畅的线条,勾勒出的额头与鼻梁,如花瓣般的最初轻轻抿着,还未有点上唇脂,便已经呈现出艳丽又柔嫩的色泽。 这样的小主,真的是太美丽了!燕草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星星眼。 苏晚棠微微转头,一眼便看到了燕草这副样子。她嘴角不由的勾了起来,伸出嫩白的手指,刮了刮燕草的脸颊,宽大的衣袖擦着燕草的鼻尖飘了过去。 只听苏晚棠含笑嗔道:“瞧瞧你这傻样,只差流哈喇子了。” “我瞧瞧,呀!还真是呢!”绿枝把头转过来,也看向燕草,捂嘴笑着道:“幸好你不是个男子,不然活脱脱一个登徒子,我啊!首先就要拿那扫把把你打出去。” “哼!”燕草被苏晚棠两人,打趣的红了脸,她嗔道:“还不是怪小主实在是天仙下凡,秀色可餐。奴婢这一介凡人,看到了这天仙,吃惊了些,也属实正常。” 她脸上的表情古灵精怪,笑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来,我看看你这嘴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甜?”绿枝笑嘻嘻地伸出手去,拧了拧燕草的脸。燕草生就一张小圆脸,脸颊上肉嘟嘟的带着婴儿肥。揉上去的手感,实在是好极了。 “哎呀!绿枝姐姐掐的我好痛呀!”燕草用手捂住白嫩的脸颊,夸张的控诉道。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耍宝了。”苏晚棠笑着制止了,她们两个幼稚的行为。 燕草和绿枝听到苏晚棠的话,对视一眼,齐齐抿嘴一笑。 今儿是谢修仪宴请的日子,因着是吃午膳,苏晚棠早早的便起来准备了。 还是那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种大场合,自然是免不了争奇斗艳。作为新晋的宠妃,苏晚棠自然是要姿容妍丽,容光焕发的出现在宴会上面。 就算不能成为宴会的中心,也绝不能被其他嫔妃,随随便便的就艳压下去了。真当皇上不要面子的嘛? 试想一下,在一群争奇斗艳的嫔妃中,他新晋的宠妃,被其他嫔妃称得如同一颗豆芽菜。 想想都觉得倒胃口,真这样,怕是萧蔺也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毕竟,有一句话说的好,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对于今日里的装扮,苏晚棠本人还是极其满意的,头发梳成双刀髻,发髻上缠绕着浅黄色镶珍珠的发带。发髻间簪了几朵,宝石簇成芙蓉花样式的发钗,耳朵上挂着一对水滴型宝石花耳坠子,掉在脖颈两边,发出凌凌的光。 白皙的面颊上,长眉描的犹如远山。眉间用胭脂点了菱形的花钿,花钿上还黏上了几颗细碎的金刚石。远山似的眉毛下面,一双美眸里面似是含有万种风情,微微一笑,媚色横生,美不胜收。 收拾完毕,苏晚棠便收拾着出了门。前儿和玉才人约好了,一同去谢修仪的凌云殿。 凌云殿隶属东六宫,与玉才人所住穗华宫同属东六宫,其间不过是隔了两三座宫室罢了,步行过去至多就是一刻多钟的样子。 而苏晚棠居住的栖云阁,隶属于西六宫。距凌云殿相对而说,就远了不少了。且不论,东六宫与西六宫之间的那条甬巷,就足够苏晚棠走上两刻多钟的。 作为一个苦逼的低阶嫔妃,平日里并没有资格乘坐步撵之类的代步工具。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腿行走,动作可不得搞快点了。 到了穗华宫,已经是寅时三刻了,宫里的主位,陆昭容已经出了门去了。苏晚棠自然乐得又省了一件事儿了,不然她还得先去陆昭容宫里,先拜会陆昭容才对。这一拜会,自然是会耗费一些时间的。 眼下这样,苏晚棠自己心里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带着燕草和绿枝,快步走到了玉才人所在的东配殿。 还没等主仆几人走近,玉才人宫里的奴才,已经看到了她们。青杳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笑着迎了上来。 亲切的开口说道:“苏才人可算来了,我们家才人可等您许久了呢!” 青杳脸上带着亲近的笑意,一边说着一边领着苏晚棠等人。走过草地上的青石板路,又台前的阶梯。不一会儿,便到了大门口,青杳打起门上的珠链,把它挂在了上的玛瑙玉石钩子上。 “才人,苏才人来了!”她笑盈盈地叫了一声,又侧身迎了苏晚棠主仆进去。 青杳话音一落,便看见从内室里面绕出来两道身影,光把她们的身影投在屏风上,把她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苏妹妹,可算是来了。叫我一阵好等。”玉才人快步迎了上来,双手亲握着苏晚棠的手,似嗔似娇的说道。 “是妹妹的不是,给姐姐赔礼了。”苏晚棠轻轻的福了福身,给玉才人行了一礼,笑盈盈地说道。 玉才人一把就拉起了她,亲热的说道:“你个小滑头,和我还这般见外?” 苏晚棠轻轻的捂嘴一笑,看着玉才人嗔道:“姐姐这嘴是好生厉害,是与不是,好与不好,这什么都叫你说了。” “你呀!”玉才人作势轻轻拧了拧苏晚棠的嘴,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候本就不早了,两人闲话一阵之后,便携手来到了谢修仪的凌云殿。 两人到来的时候,凌云殿内已是人声鼎沸,热闹至极了。隔着宫墙,都能听见里面的嬉笑笑声,女子们的声音都好听极了,笑起来就如同那银铃一般的。 两人才刚刚走到宫门前,春雨一眼便看见了两人,她疾步有上前,给两人行了一礼,笑着道:“两位小主可算是来了,今日里的人啊,可算是来来七七八八了。我们娘娘就是看您们两位,这个时辰了还没到,特地命奴婢在这门口候着呢!您说这事儿巧不巧?奴婢才将将从殿里走出来呢,刚走到这门口,一眼便看见了您们二位。” 春雨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人绕过壁影,穿过长廊。长廊两遍,都种满了桂花树,如今农历已到八月,八月桂花香,空气中已经漂浮着桂花甜丝丝的气味了。 苏晚棠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对于桂花倒是颇为喜爱的,桂花不仅是香气宜人,而且做成桂花糕和蜜啧桂花,用来泡水喝,以及浇在点心与酥酪上都是极好的。 作为一个爱吃的,以及会吃的人,对于桂花做成的美食,苏晚棠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那可真是瞧了。”玉才人轻轻的接过话来,温温柔柔地回答道。 “也是娘娘有心了,待会儿我们两人可要亲自给修仪娘娘,好好的道谢。”苏晚棠收回目光,也在笑盈盈地说道。 “两位小主,才真是客气。今日里是我家娘娘做东,该多谢两位小主赏脸才是。”听着玉才人和苏晚棠客气的话语,春雨心里面也觉得受用至极。毕竟在她心里,玉才人和苏晚棠再得宠,也不过是两个低阶嫔妃罢了。 自家娘娘再如何,那也是九嫔上的修仪呢!邀请她们来参加这宴会,得确是给她们脸了呢! “这几日,天气渐渐凉爽了。所以我家娘娘就把今日宴请的地址,请到了后院儿的花园里,正好近日里桂花都开了好些,满园飘香,还有小荷塘里,最后一茬的荷花,也都开放了呢!虽然是比不上夏日里,不过也是一片的姹紫嫣红,好看得紧呢!”春雨又笑着说道,谢修仪的凌云殿占地极大,光是后院儿里面就有一方小池塘。 这池塘说着小,其实也是不小的,毕竟这池塘上还架了一座青石板桥,联通两地,就为了方便谢修仪赏荷。 早知道谢修仪进宫也不过才三年有余,却得了个这么好的宫殿,当初的时候也是招了好些人嫉妒呢!毕竟这么好的宫殿,可谓是可遇不可求。 就是容妃,丽妃,也眼红了好久呢!不过大家也都知道,皇上的用意。 修仪是可以亲自抚养自己的儿女,小公主自然是会和谢修仪住在一起。谢修仪居住的环境好,那小公主的居住环境自然就也是好的。而且,谢修仪是九死一生才把小公主,给生了下来的。小公主生来又是那般的孱弱。 总而言之,这座宫殿算是皇上对于谢修仪生女的奖励,也可以说是为了改善小公主的居住环境。 可不管怎么说,不管皇上是为了什么,这座宫殿最后是成了谢修仪所有物了。 “到了。”走过长廊又下了阶梯,便能看见乌压压的人群。伺候的仆人都站在亭子外面,亭子里面三三两两的妃嫔们,或多或少,成群结队的坐在一起,说着玩笑话。 苏晚棠几人的到来,并没有在妃嫔中引起什么风波,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看了一眼她们两个之后,又继续地说笑起来了。 “瞧瞧今儿是什么风?给本宫吹了两个这么标致的仙女儿来。”谢修仪作为东道主,自然是不会冷落任何一个客人的。她脸上带笑,亲自迎了出来。 她今日里亦是精心的装扮过的,一袭紫罗兰色的襦裙,裙边袖口上都缝上了细小的珍珠与各色宝石,宝石都被磨成了圆润的形状,确保不会刮坏衣服上精致的绣花。 白皙如玉的脸上,一对柳叶似的眉毛,眉毛下面,一对水灵灵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笑意,她亲自上前来,一手一个,拉住了玉才人和苏晚棠的手,轻声地赞叹道。 “嫔妾见过娘娘~”苏晚棠与玉才人都是轻轻一笑,又齐齐给谢修仪行了一个礼。 “瞧你们客气的。”话虽是这样说,但谢修仪脸上的弧度却更大了些,任谁一看,都知道她是心情极其愉悦的。 不过这说来也是,宫里的女子为什么热衷于晋位?不就是晋位之后,权利越发,身份也越来越贵重吗? 而且最爽的一点,就是扬眉吐气了。试想一下,你的仇人和嫉恨你的人,对你是千万般的不服,可位份就是比你低呢! 在正式的场合里,不光是要对你行三拜九叩的大礼,连平日里见了你,都是要曲膝福身,一口一个娘娘万福金安。 特别是配合着她那张不甘不愿,却趋于身份地位不得不如此做的脸,那简直就如同三伏天里喝下一碗凉水,爽翻天了。 谢修仪对于此事的感触是颇深的,之前与她不对付的人,多多少少都已经被她踩在了脚下,每次看到她们憋屈的那张脸,她感觉每日里的午膳都能多用下一碗。 “娘娘对嫔妾们宽厚,那是娘娘您自个儿心胸宽广。但嫔妾们可不能因为娘娘您的宽厚,而上赶着杆子爬。否则,不是凭白让人非议嫔妾们的家教吗?”苏晚棠低头微微一笑,温柔又娇羞,就如同一朵白莲花,看起来无害极了。 可谢修仪哪里真的就敢把苏晚棠看成一朵白莲花了,在她看来,苏晚棠分明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却又棘手。 不过苏晚棠目前和她没有什么利害的关系,所以苏晚棠厉不厉害,扎不扎手,对于她来说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厉害些,扎手些才好呢!最好搅的宫中一团的乱,让她有一段时间可以养精蓄锐才好呢! 第147章 谢修仪笑着道:“啧啧啧,瞧苏才人这话说的,真是在知书达礼不过了。怪道皇上宠爱你呢!” 说完她又睨了苏晚棠一眼,玩笑道:“若我是皇上,也要对你宠爱非常呢!” “修仪娘娘这话,真是让嫔妾汗颜。皇上对于娘娘的宠爱,也是可见一斑的。您瞧瞧这宫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特别是这小荷塘,在这宫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谁瞧了不叹服于皇上对您的宠爱呢?”苏晚棠巧笑倩兮,态度诚恳又真挚。 谢修仪闻言,又是开怀一笑,她道:“好了,好了,皇上他对于那位妹妹不是宠爱的呢?”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凉亭旁。谢修仪作为东道主,今日里自然是繁忙无比的。刚把两人带到了凉亭,便看见春风急急忙忙的跑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修仪面色稍微变了变,眉头微微皱了下,转瞬间便恢复如常。她伸手屏退春风,又笑着对两人道:“可真是不巧了……” “娘娘快去,嫔妾们晓得的。”还未等谢修仪说完,苏晚棠便轻笑一声说道,端是通情达理。 “好,那本宫便不同你们客气了,你们且自便着。”谢修仪也不客气,笑着应承道。 说完,谢修仪便带着春风与春雨急急忙忙的向前院走去了,她走得很急,紫色的袍角在风中翻飞着,如同紫色的浪花一般。 苏晚棠和玉才人相视一笑,两人一同携手进了凉亭。 凉亭里面早就坐满了人,其中容妃和丽妃都已经到了,坐在首位。低阶的嫔妃们坐在下下手方,都或多或少的说着几句奉承话。众人都嬉笑着,言笑晏晏,一堂和乐。 作为低阶嫔妃,自然又是只能死上前去给高阶嫔妃们行礼。 丽妃的态度倒是一如以往,不亲近但也不为难。还有容妃,倒是一改往常的作风,也不为难苏晚棠,只是目光有一瞬间落在了苏晚棠身上,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理睬了。 众人见状,心内也不奇怪。大家都知道容妃近日里的境况,处境是颇为微妙的。众人又打量苏晚棠,看她神色如常,态度不卑不亢,没有流露出一点幸灾乐祸之色。 心道,这苏才人倒也是个道行高的。 对于其他人心里面的想法,苏晚棠倒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过是心内翻一个白眼罢了。 不过今日里容妃的状态,确实是不怎么好的。她本就生的纤巧,如今更是肉眼可见的痩了一圈,本来微微还带了点婴儿肥的脸颊,此刻瘦的成了瓜子脸,下颌尖尖的。 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却仍然挡不住浑身的憔悴。一双美眸下面,在脂粉的遮盖下,仍然能透露出淡淡的青影。眉眼依旧是化的无比的精致,脸颊两侧也点了桃色的腮红,可这一点艳色,也并没有把她的脸色称得更好。反而因为这一点艳色,称得她的脸色更加的寡淡苍白。 苏晚棠和玉才人行完礼,便一同在了亭子左方坐下。这边上放着两盆开的正好的芍药,花朵颜色鲜艳,朵朵都有碗口大小。 “这花儿倒是开的不错!”玉才人轻声赞了一声,与苏晚棠小声的交谈道。 苏晚棠点头一笑,正要接着答话,就听见旁边坐着与她们有一人远的陆美人,轻笑一声接话道:“可不是,这花朵朵朵都有碗口大小,可见这养花的人是多么的精心了。” “美人说的是,娘娘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玉才人对陆美人温柔的一点头,笑的如同春日里的风。 “唉!也不知道这花房里的人怎么当差的,这好的东西,都往谢修仪宫里送。”陆美人又是轻轻的感叹一句,状似无意的说道。 说完,她又似自我打趣的说道:“我那宫里一年四季里,可见不到这么好的芍药。” 这话说的…… 玉才人和苏晚棠倒不好,再接嘴了。这话你要怎么说呀?虽然陆美人的语气是俏皮又温柔,但这话的意思…… 所以玉才人和苏晚棠都决定装傻到底,就似听不出陆美人话里的意思一般,笑盈盈地道:“美人宫里都没有好东西,那嫔妾们宫里的东西可就更了不得人了。” 总之,就是绝口不提谢修仪。 陆美人看着她们,嘴角不由的又勾了勾。她是又一次意识到了,这宫里面是没有傻人这句话,真正的含义的。不过,她远也没有想要玉才人和苏晚棠如何。 虽然她对于苏晚棠是嫉妒的,那天晚上,苏晚棠一舞倾城,一支荧光舞,直接就压下了她的风头。早知道,为了那天的晚宴,她是练习了好久,才复刻成功赵飞燕的掌上舞。 为了那一只舞,她连着半个月都在节食,就是为了控制自己的身材。要足够痩的身体,才能做出那样轻盈的舞姿。 本来以为那天晚上,她是必能拔得头筹的。可先是一个黑马之姿的刘锦溪,而后苏晚棠更是横空出世,一舞倾城。 刘锦溪嘛,舞蹈虽然也是美妙无比,舞技更是精湛绝伦。可在她看来,她的那支掌上舞是压了刘锦溪一头的,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若不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女,众人为了太后的面子,方才强夸道与她是平分秋色。 而苏晚棠呢?确确实实是胜她一头的,就这一点便叫他嫉妒不已。特别是,她永远都忘不了,皇上那天晚上看苏晚棠的眼神,那里面是多么的炙热,这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在皇上身上看到过。 想到这里,陆美人也觉得兴味索然,之前的雅兴在这一刻,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看着苏晚棠两人,也没有和自己交谈下去的欲望。她也不是非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陆美人兴致缺缺,转了头,目光投在荷塘里面的荷花上。 如今已经是秋末了,这小荷塘里面的荷花,应该算是宫里面最后一茬了。 夏日里青翠欲滴的荷叶,此时边角上已经开始微微泛黄。荷花虽然也是一大片的姹紫嫣红,但到底如今是入了秋了,秋风一扫,无端的便有了几分的萧瑟。 看着这一池的荷花,陆美人心内也是戚戚然的。她觉得她就如同这一池的荷花一般,虽然眼下看着光鲜亮丽,但经过秋风一扫,花落叶枯,最后是好不凄凉。 “贤妃娘娘到了———”不知道是哪个妃嫔叫了一声,陆美人回过头,只见贤妃已经走到了凉亭外,谢修仪跟随在她的身边,这模样倒不像是东道主了,看上去倒是像贤妃的随从。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贤妃身上,苏晚棠不经意的一扫,目光从谢修仪脸上一扫而过,看着谢修仪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阴沉。她略微的挑了挑眉头,看来这谢修仪和贤妃之间,也是有点故事的呢! 不过想起贤妃这个主儿,之前的作风,苏晚棠也觉得不奇怪。毕竟这个主儿,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喜不喜欢她,对她有没有恩宠,她似乎也是丝毫不在意的。 对于一个看似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人,萧蔺拿着也是十分头痛的。可你拿她也毫无办法,打不得骂不得,连罚也罚不得。 贤妃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于特殊了。所以,就算之前她跋扈嚣张,皇上皇后就连太后也对她多有容忍的。 要知道,太后这个人,对于皇后都是没有丝毫容忍的心的。 不过,对于贤妃的跋扈,对于苏晚棠这一批新入宫的人来说,似乎也只是在传言里。 至少,在她们入宫这半年多的时间里,贤妃可谓是老实至极,也没有听说过她特意去找谁的麻烦。反倒是之前说是温和可亲的容妃,频频生事,与这些妃嫔们对上,可以说是针尖对上麦芒,睡也不让谁的。 谢修仪今日里的宴会,是为了什么,大家的肚里面,可谓是心知肚明的。这场宴会,不光是皇上皇后还有太后都是要亲临的,所以大家也是乐得捧着谢修仪,为谢修仪做个脸面。 毕竟,人家在如何,那也是修仪,还有着一个公主,可不比她们这些金贵? 言归正传,只见贤妃快步的走进亭里,看着上手方的容妃与丽妃,微微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个玩味的笑容。 这个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丽妃和容妃可不是今年里,才刚入宫的新人,与贤妃也算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了。对于这位主儿的火爆脾气,她们可是要了解的多。 两人也不管旁边妃嫔是什么看法,很有默契的往旁边一挪,留出中间的那块地儿给贤妃。 看着两人的反应,贤妃这才满意的笑了,大步走上前去,大喇喇的就在中间落了座。 她又转头,目光落在了容妃脸上,就这么直直的看了一会儿。看得容妃心里鬼火冒,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贤妃皱了皱眉头,道:“容妃,你这脸怎么打的这样白?莫不是批发了脂粉,用不完了?” 贤妃似乎是从来不知道,收敛二字是怎么写的。她丝毫没有压低自己的声音,她这句话就像是重磅炸弹一般,投放在了亭子中,在众人间炸了开来。 苏晚棠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心想这贤妃也太敢说了一点!她好似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是什么想法。没看到,容妃一张脸上都快涨成了猪肝色了吗? 苏晚棠想着又是忍不住一乐,得,这下容妃这张脸,算是彻底是苍白二字无关了。瞧瞧,这红的跺有精神,多正啊! 苏晚棠越想越乐,与苏晚棠同样想法的人,自然是不在少数。在一瞬间的静默无声之后,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的笑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坐在右边角落里的章美人,实在忍不住了,发出的笑声。只见她也是涨红了一张脸,面上是一副想笑却又不敢笑,不敢笑却又憋不住笑的表情。 见众人都朝自己看来,厚脸皮如章美人,也不免有几分尴尬。特别是接受到容妃,就似是要杀人的目光,她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让她双腿发软的,还是贤妃的目光。只见贤妃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这副样子,让章美人心里的阴影,又一次向她袭来,她不得不被迫想起,上一次是怎么被贤妃使人压着,狠狠打了巴掌大事儿。 章美人心里发虚,心里涌现起一种转头撒腿就跑的冲动。 果然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只见贤妃的目光,落在章美人脸上一瞬间,不悦的问道:“你笑什么?!” 语气中满满都是不耐烦,可以看的出来,若是章美人有一点回答不好,兴许贤妃就要现场发作了。 章美人心里后悔不已,只恨不得打烂自己这一张嘴。又深恨自己,怎么就能那么忍不住呢?面对这个煞星,笑什么笑啊? 这下好了,让那煞星平白无故的又想起自己,真是自己找罪来受。 “娘娘您言语幽默,嫔妾情不自禁呢!”章美人觍着脸笑着道,表情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事到如今,她也不怕得罪容妃了。 毕竟得罪了容妃,容妃还不能那自己如何。可贤妃这个主儿,说打人就要打人的,想起这就话,章美人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感觉自己的嘴角和脸颊似乎都隐隐作痛起来。 上次贤妃给她的那一顿打,让她在宫里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出门呢!连一个月的日子是如何酸爽,章美人是一点都不想回忆起来了,反正因为那一个月的经历,现在她是听到白粥两个字都反胃。 “哼!”贤妃冷笑一声,嘲讽道:“这许久未见,想不到章美人也有学乖那一日。瞧瞧,这不是说的出人话来的吗?” 现在说的出人话,那不是代表以前说的,都不是人话了吗?贤妃这个嘴哦,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章美人,既然学会了说人话,可要好好保持了。可不要像以前一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也知道,本宫脾气不好!” 第148章 贤妃面上是笑意吟吟的,只是这说出的话,可就不是那么客气的了。 作为早就被贤妃吓破了胆的章美人,听到这么一句话,哪里还敢有别的情绪?只见她点头哈腰,谄媚道:“娘娘金玉良言,嫔妾一定牢记。” 贤妃冷冷一笑,倒也是瞧不起她那谄媚样。若是章美人还如往常一般,哪怕她是嘴贱的厉害,她也高看她一分。 现在?贤妃心中讽刺,觉得索然无味至极。 看着贤妃都是一脸的兴致缺缺,底下的妃嫔们,自然也是收敛了神色,不敢在高声谈笑了。 一时间,亭内静谧极了。底下的妃嫔们,一个个的,你看我,我看你,打着眉眼官司,就是不说话。 丽妃低垂着头,手里端了一本茶,她玉白的手拿着杯盖,轻轻撇着茶里的浮沫。茶杯里浮现上来,层层热水,遮住了她低垂的眉眼,倒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她的低垂着头的身影里,无端的便透露出了几分的柔弱。 容妃则是铁青着一张脸,嘴唇紧紧的抿着,一看便知她的心情是有多不好。她的手死死的攥着茶杯,手背上的青筋尽显,可见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就算她是竭力的隐藏着怒气,但胸口始终不平稳的起伏,还是出卖了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对于容妃吃瘪这件事,苏晚棠看着便觉得痛快万分。 对于容妃最近的境况,苏晚棠是再清楚不过了。现在还只是个开头呢!她会让容妃体会到什么是,人生的起起落落,以及什么叫做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想到这儿,苏晚棠端起茶杯,轻轻的饮了一口茶水。 这诡异的静谧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才在宫人大声的唱喝声中被打破了。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一连串的唱喝声中,只见两道明黄色的身影,联袂而来。 众嫔妃因为欣喜至极,总算是从那尴尬的氛围中脱身出来了。看着皇上和皇后逐渐走近,众妃嫔连忙起身,从亭子里面走了出来。 萧蔺还没走到亭前,就看到自己的爱妃们,争先恐后的从亭里面出了来,乌压压的站了一片。一个个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妆容服饰都是精致极了。 见了自己,眼睛就和那蜡烛一般,蹭一下就燃起了熊熊的火光。那模样,就如同黄鼠狼见了鸡一般。 作为被这一群黄鼠狼,觊觎着的鸡。萧蔺看着这群美人,心内是又气又好笑。 “臣妾(嫔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皇上万福金安,娘娘千岁吉祥。”众妃嫔齐齐福身行礼,声音柔媚至极,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但萧蔺很明显的,对于这种场合已经免疫。只见他面上带着微笑,轻轻的点了点头,唤了一声起。 他今日里穿了一声明黄色直缀绣袍,袍子上绣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龙,龙身从腰上窜到肩头,直冲而下,气势磅礴,威武极了。 在他身边,皇后今日里也穿了一袭明黄色的凤袍。凤袍上绣着飞舞的凤凰,凤凰睥睨天下,气势尽显。她头发梳成高髻,发间戴了一个简易版本的凤冠,凤口处衔了一颗成人拇指大小的东珠。东珠正好就垂在了她的眉间,东珠散发出温润的珠光,让皇后的稍显凌厉的眉眼,变得更加的温和。 等到皇上和皇后站定,众人才发现一道小身影,从皇后的身后走了出来。 原来是静和公主,静和公主今日里穿了一袭粉色的衣裙,头发梳成双丫髻,发髻上带了一串东珠做成的珠链绕在发间,珠链两头则自然的垂落在了两旁。出了东珠发链,静和公主头上也没有了别的饰品。毕竟这一串东珠,已经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再加上静和公主,今年不过也才八岁而已,太华丽的装扮,确实是不适合她的。 众嫔妃见了静和公主,忙不迭的就是一同行礼。就算静和公主年纪小,那也是嫡公主,身份贵重着呢! 面对众妃嫔的行礼,静和公主表现的,自也是不卑不亢的。她欣然收了妃嫔们的礼,等妃嫔们行完礼之后,又欠身行了个半礼。 还是那句话嘛,礼不可废,不管这群嫔妃的身份如何,都是静和公主的庶母。 “今日里倒是奇了,淑妃竟然还没到?”率先开口的依旧是皇后,她扫视了一圈人群后,淡淡地说道。 听到皇后的话,萧蔺也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他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妃嫔们脸上扫过,在苏晚棠的脸上定格了一瞬,看清楚苏晚棠今日里的装扮后,心中不觉得涌现出些许的自豪之意。 至少能证明,他看上的女人,丽质天成,不是个庸脂俗粉。 “兴许是宫里有什么事,耽搁了!”萧蔺淡淡的说了一声,目光不加掩饰落在了苏晚棠的身上。只见他又轻声地说道:“苏氏过来!”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苏氏?宫里能有几个苏氏?还有那个苏氏,能像栖云阁的那位,那样得宠? 其他妃嫔都忍住想要翻个白眼的冲动,心中皆是忿然不已。这么多个嫔妃,皇上他还是眼睛都落在了苏晚棠身上,这心呀!是偏个没边儿了。 作为风暴中心的苏晚棠,自然是能够感受到,自己身边的气氛,在萧蔺开口的一瞬间,变得多么的诡异和尴尬。 但她面色如常,略微的理了理衣袖,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淡定的走上前去,又给皇上和皇后行了一礼。 “嫔妾见过皇上皇后。”她的声音轻轻淡淡的,柔的就像天空中的云。 “今日里这身打扮倒是适合你。”萧蔺亲手扶起了苏晚棠,毫不掩饰他对于苏晚棠的偏爱。 “皇上过誉了。”苏晚棠双手被萧蔺拉在手里,她只能低头一笑,故作娇羞的模样。 “好了,时候不早了。不如大家先去殿里落座!估计马上太后娘娘就要到了。”皇后似乎是一点都不在意,皇上对于苏晚棠的偏爱,她只是看了看天色,含笑着说了一句。 有了皇后的这一句话,众人自然是又往殿里面挪动。 落了座,妃嫔们自然又是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 “啧啧啧,你瞧瞧,皇上对于苏才人多宠爱呀!”刘宝林的坐次与苏晚棠隔了五六个人的距离,她看了一眼苏晚棠,又和旁边的宋宝林感叹说道。 “哼!”宋宝林冷冷一哼,她看了一眼苏晚棠,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苏晚棠的斜侧脸。不得不承认,这苏才人确实是个美人,但宋宝林心里还是不服气。 美人?这宫里还能少了美人?再说,她生的自然也是不差的,否则也不会被皇上选进宫里了。 “还不是狐媚手段罢了,看她那妖妖娆娆的样子,跟个妖精似的。”宋宝林眉毛狠狠一挑,说话很是刻薄。不过这话,她也只是敢和刘宝林吐槽吐槽。真要高谈阔论,让其他人听见,她是不敢的。 毕竟对于苏晚棠的威名,宫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人都知道,她是个硬茬子。跟她对上的郑婕妤(哦,现在要说是郑御女了。)容妃,乃至于太后。地位是一个比一个高,也没见她在哪个人的手里,吃过多大的亏。 你能说,这全部都是靠运气嘛?那你也太天真了,哪有这种百战百胜的运气,不过都是些手段心机罢了。 总得来说,宋宝林对于苏晚棠,心内还是颇为忌惮的。 苏晚棠面对着周围这些,或多或少的装满了嫉妒的目光。表现的实在是淡定极了。她轻轻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的啜饮起来。 不遭人妒是庸人。现在就开始怕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若是现在就怕了,那她也不用混了,直接收拾收拾,准备回家种田。 “你倒是淡定。”玉才人也是轻轻喝了一口茶,笑着睨了她一眼。 苏晚棠轻笑,回看她一眼道:“不淡定又能如何?这年头你就是杵在原地,什么也不做,也会有人看你不顺眼的。” 这话倒也是个理儿。 玉才人点了点头,赞同道:“你倒也是个看得清楚的。” 苏晚棠闻言,又只是淡淡的一笑。看不清楚的,也不能在这宫里混了呀。 从她的座位往外头看去,正好可以看见院中那一排的桂花树。如今,桂花开放,满园飘香。苍翠的叶子中,夹杂着金黄点点。风吹过,无数的花朵随着风,飘落在地上。 桂花落在了青石板上,不一会便也把青石板染成了金黄一片。洒扫的宫人们看了,忙拿了笤帚和簸箕,在树下清理起来。 苏晚棠看着这一幕,思绪渐渐的飘忽起来。不自觉的又想起了,以前的旧事。 那些旧事就如同皮影戏一般,在她脑海里面来回的播放。 眼前这棵桂花树,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一棵渐渐的重合起来。其实,她很明白眼前这棵树,不是当时的那棵树。那棵树可大多了,矗立在了村头,怎么会突然栽到了皇宫里面呢! 就像这棵树已经不是当年那棵树一般,她也不在是当年那个任人搓扁揉圆的小女孩了。 ……… “野种!她是野种!打死这个野种!”随着小男孩恶毒的叫嚣声,无数的泥巴石头,如同雨点一般的落在了,蜷缩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穿着一声破旧的棉袄,头发散乱在头上,看上去狼狈极了。她花着一张脸,蜷缩在地上,凭着本能,她拿手护着自己的头。 “不是的,我不是野种!”她红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泥巴和石头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她的身上,可身体上的疼痛怎么及的上心里上的痛苦。 听着耳边放的笑声,以及拿着恶毒的话语,她大声的反驳道。 “哈哈哈,还说不是野种!我阿娘说了,你娘是妓—女,你爹是谁都不清楚。你这不叫野种叫什么?你们说对不对?”小孩子的恶意来的直接,听着她的反驳,叫嚣的最厉害的小男孩又接着道。 说完他还不解气,又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巴,使劲的丢在了小女孩身上,看着小女孩的身体,因为疼痛而蜷缩的更厉害了些,他得意地笑了。 “就是,刚子哥说的对。我阿娘也说了,她就是个爹不祥的野种。”一个小女孩也接嘴道,她狠狠地看着蜷缩在地的女孩,心里愤恨极了。想起自家阿娘与阿爹,昨日里又因为她娘吵架。她又开口骂道:“我娘还说了,她这个野种小小年纪,就是副狐媚子样。以后长大了,肯定是和她阿娘一样,是做ji--女的。” “不,不是的。”一直蜷缩在地,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的小女孩,突然抬起头来。她顶着泥巴和石子,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恶狠狠的望着眼前这一群小孩,红红的眼眶里,泪光浮动,但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下来。虽然她只有五六岁的模样,但生的肤白如玉,杏眼桃腮,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 就算是现在这一头一脸的狼狈,也无损于她的美丽。就连原先捡起石子扔她的小男孩,叫了她这副模样,也不由的一怔。怔过之后,他又开始恼怒于自己的失态。觉得大人们说的果然没错,这母女两都是勾人命的狐狸精,更加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小女孩了。 “不是的,我娘不是ji—女。”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的说道。 就算是她现在年纪小,她也是懂得ji—女是个不好的词。 “就是,就是。你娘就是ji—女,还是狐狸精,勾的我阿爹阿娘打架的狐狸精。”另一个小女孩用手指着她,大声的叫嚷道。 “就是,还有我阿娘阿爹也是。我阿娘说了,能勾引这么多男人的,就是ji—女和狐狸精。”又有小孩跟着符合道。 “不是的,不是的。”小女孩崩溃大叫。 ………… 苏晚棠摇了摇头,让自己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她的目光霎那间又恢复成了一片清明。 她的人生已经和原来,毫不相同了。没必要,再去想着以前那些令人不开心的事了。 第149章 “太后娘娘驾到———”又是一阵长长的唱喝声,随着这一阵的唱喝声,只见淑妃扶着太后,从门口走了进来。 淑妃的脸上,依旧是如往常一般,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她小心的扶着太后,这模样是在是贴心极了。 “娘娘,小心脚下。”淑妃笑意盈盈,弯下腰替太后替起裙摆,抬起头对太后,小心提醒道。 对于淑妃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后心里是满意至极。她脸上带着笑容,满意的看了淑妃一眼,心道不怪她喜欢淑妃,实在是淑妃太过于知情识趣。 刘锦溪落在太后和淑妃的身后,她轻轻的低垂着头,眼光隐晦的落在了淑妃,替太后提起裙边的手上。她的目光如箭一般的落在,淑妃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心中蓦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怒火。 她下意识的又咬了咬唇角,轻轻眨了眼睛,把那些难言的情绪,全部都掩盖在了眼里。在宫里已经呆了两个月有余了,姨母明明说过要让她入宫的,可这么久了。还没有见姨母有什么动作,她心中难免是感到焦急的。她倒是想要问问姨母,可她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儿,怎么看得了口? 所以,她这一阵子情绪都很低落,心内更是倍感煎熬。尤其是在见识了皇宫的繁华之后。这两个月,她已经习惯了如今这种奢华的生活。想到或许有朝一日,就要出宫,又要过自己之前那种平淡如水的生活,她的心里就觉得惶恐极了。 她狠狠地用手攥住自己的衣角,心狠发狠的想,她才不要,她才不要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处的宫殿,心内的贪婪欲望,就如同野草一样的疯长。 作为东道主的谢修仪,随侍在太后淑妃左右,脸上挂着欣喜和煦的笑容。 太后肯来今日的宴席,就是给谢修仪面子。谢修仪自然是欣喜万分的。 太后到来,殿中的众人又是一同行礼。看着对着自己齐齐拜倒的众人,太后的心情愉悦极了。 她微微的抬了抬手,朗声道了一声平身。她今日里穿了一身沉香色凤袍。能上太后的身的,自然的都是精品。 这袭沉香色的凤袍,采用的是蜀锦的料子。自古以来便流传着的一种说法,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中崇山峻岭,道路坎坷崎岖,进出蜀中都是极为困难的。 外面的人不容易进入,里面的人也要费劲了心思才能够出来。所以,除了每年里上贡进宫里的蜀锦,世面上的蜀锦格外的稀少。这就确保了蜀锦的珍贵性,再加上蜀锦本身就色彩艳丽,灿若云霞。做成衣饰穿在身上,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就是在宫中,蜀锦都是格外珍贵的。因为蜀中每年进贡上来的蜀锦数量都是有限的。所以,在宫中只有高位妃嫔,和得宠的妃嫔,每年里才能得上那么一两匹。 就拿先皇那代来说,蜀中进贡上来的蜀锦,还没有在内务府放热和,便被先皇赏赐给了宸贵妃。流水一样的蜀锦,被宫人们捧着送进了长春宫。 日光下,蜀锦灿若云霞,熠熠生辉。不知道刺痛了多少人的眼,也包括了当时的王修仪。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就算也是名贵的衣料,在这若云霞的蜀锦面前,就好似小巫见了大巫,难看极了。从那以后,蜀锦就成了她心里最渴望的存在。 还是妃嫔的时候,她看着宸贵妃穿着蜀锦,如同披上云霞,美的如同仙子一般。心中自然难免也会幻想,她穿上蜀锦的模样。可惜,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蜀锦就是渴望不可求的存在。 等她当上了太后之后,皇帝仁孝,这宫里的好东西,自然都是先紧着她的。对于这蜀锦,她也从刚开始穿在身上的激动感慨,变成了如今的平静如常。 沉香色的衣裙上,绣着两只振翅高飞的凤凰,凤凰的羽毛,绣的精巧极了,结合了蜀锦的特色,在略显暗沉的殿内,依然是流光溢彩,七彩的光芒就如同液体般在衣裳上流动。 只这一件衣裳,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精妙绝伦。 她头发梳成牡丹髻,发鬓两侧梳的一丝不苟,拿头油抹的光光滑滑。发鬓上戴了一套红珊瑚东珠头面,红珊瑚色泽鲜艳,形态完整,上头镶了几颗成人拇指大小的东珠。东珠温润的珠光与红珊瑚鲜艳的红色,互相呼应,相互应承,倒形成了一种特别的美感。既华贵又大气,她的耳朵上挂了一对象牙镂空镶珊瑚耳坠子,随着她的走动在她的脖颈处摇晃。 因为要出席宴会,太后脸上也画了精致的妆容,眉毛化的又细又长,微微的上扬着,凌厉之意尽显。一双瑞凤眼上,用螺子黛微微勾勒了眼尾,使一双眼睛向上飘着,满满都是盛气凌人之感。两颊的颧骨明显极了,一张略薄的嘴唇此时向上扬着,一眼便可以看见,她嘴唇上涂的朱红色的口脂。 她面上带笑,志得意满的环视了一圈殿内,她的目光从妃嫔们的脸上一一划过,目光划过苏晚棠身上的时候,她的目光微微一滞。她危险的眯了眯眼,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只是那笑容无端的便让人觉得心里有几分的瘆人。 她轻轻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又扶着淑妃的手,走上了大殿上首方。路过皇后的座位时,她脚步一顿,轻轻的冷哼一声,也不看皇后的表情,又抬起步伐走在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淑妃细心的服侍着太后在座位上坐好之后,才施施然的走到了皇后和皇上面前,姿态优雅的行了一个礼。 “方才臣妾一心只顾着服侍太后娘娘,倒是忘记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行礼了。”她红唇微启,言语中三分带笑,面上更是一团和煦。 “嗯,淑妃有心了。”皇后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淡淡的说道。 “你待太后至孝,这点很好。”萧蔺让崔广来亲自扶了淑妃起来,淡淡的赞赏道。 萧蔺对于太后仁孝,只要入了太后的心的,便能得到萧蔺一两分的好脸色。 特别是淑妃太后在宫里这么多年,少数喜欢的几个妃嫔之一。 皇上与淑妃他们谈论的声音,不大不小,全部都落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太后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欣慰的看了皇帝一眼。总算是是不辜负,自己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了,皇帝是个好的。 淑妃行了礼之后,才到了自己打座位上落了座,她的对面便是贤妃与容妃,身旁挨着的便是丽妃。 她看着容妃的脸色,心里头也是唏嘘,她微微挑了挑眉,目光在容妃身上只停留了一瞬。而后,她又神情自若的转过头,看了看比邻而坐的丽妃。丽妃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她本就生的美丽,就是这个无表情的姿态,也依旧动人的紧。 丽妃此时正一手提起茶壶,一手撩着袖袍,往茶杯里倒着茶水。她白玉一般的皓腕,从袖口宽大的袖口里面露了出来,一只金镶玉镂空镶宝石手镯挂在她玉白的皓腕上,随着她的动作,那镯子落在了她手背处。 微褐色的茶水从壶嘴里面吐了出来,落在了青瓷釉的茶杯里。丽妃放下茶壶,又素手轻轻的端起了斟满了茶水的茶杯,把那茶杯送到口前,轻轻的啜饮了一口。 茶水还升腾着层层的雾气,那雾气飘散在了丽妃的脸上,让她的脸庞隐在了雾气中,倒让丽妃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淑妃隔着这一层雾气,只看到丽妃精致的侧颜上,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上下扑闪着。因为喝了些许的茶水,丽妃的嘴唇多了几分的光泽。这副模样安静又美好,似乎时间都被定格在了这一刻,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淑妃看了看,又面色如常的移开了脸。至于贤妃?淑妃心里白眼一翻,她都不用看,便已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什么表情。 “太后娘娘今日里正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杨婕妤含笑着说了一句。 她这咋然一开口,全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她的身上。苏晚棠也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心想这杨婕妤倒真是个……有毅力的?苏晚棠也不知道自己形容的,到底准不准确,毕竟也不能直白的说,杨婕妤脸皮厚。 她也算是知道了,杨婕妤是怎么从一个宫女,转身却能麻雀变凤凰,最后成了皇帝的嫔妃的。太后对于她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看不起,但她是多有毅力,多有心胸。竟然还能对太后的态度视而不见,甚至还越挫越勇。 苏晚棠心里给杨婕妤比了个大拇指,对于杨婕妤的坚韧,苏晚棠表示佩服。 太后的目光也落在了杨婕妤身上,看清楚她今日里的打扮,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一个人,有了偏见,便处处都会看她不顺眼? 所以就算杨婕妤打扮得体,但落在太后的眼中,都还会觉得杨婕妤通身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极了。 太后又隐晦的看了一眼皇后,确实是华贵雍容,一看便知是有底蕴的人家,才能养的出来的女儿。就算太后不喜欢皇后至极,也不得不承认,皇后的教养素质都是上成的,确实当的起这个国母。 打量完皇后,她又将目光挪回了杨婕妤身上,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怎么看怎么小家子气。她淡淡的移开眼,对于杨婕妤的话,也只是淡淡的道:“嗯,杨婕妤有心了。” 若不是给她生了个孙女儿,她会容许皇帝把她提到婕妤的位份上?这样的小家子气,多看一眼都伤眼睛。 太后头疼极了,不由又想起了安康公主。心想有这么个亲娘,还真是难为她那可怜的孙女了。太后想到这儿,对于安康公主的怜爱,又多了几分。 宫里一共就三位公主,静和公主是皇后所出,身份最为贵重。小公主的母亲,也是九嫔之一,还那样的年轻貌美,以后少不得是能坐上妃位的。只有安康,摊上个这种生母,越想她的心情就越不好,嘴巴不由的向下撇去。 太后的表情变化,台下的人都看到清清楚楚,特别是她刚才对于杨婕妤的态度,那句话就如同一枚软钉子,直扎进杨婕妤的心里。杨婕妤面上,也是尴尬极了,心里又苦又涩,她心里自然是明白,太后不喜欢她这回事的。 可一个人的出生是没办法改变的,她生来便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家乡遭了灾,过不下去了,才被父母卖了进宫的。她的出生就是如此,小小年纪学的算是伺候人的活儿,自然是不能同那些贵女比的。 对于这点她是很有自知之明,她也知道,太后觉得她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通身的小家子气。她也知道,太后嫌她碍眼,觉得她拖累了公主。 可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知道太后怜爱她的每一个孙辈。所以她明白,太后对于她的不喜欢里,未必就没有迁怒。可太后越是迁怒,她就越要在太后面前刷她的存在感,太后越是不喜她,就会越是怜爱她的女儿。 为了女儿,就算是付出生命,她也是甘之如饴的,更别提如今只是收点小小的冷待了。 “杨婕妤说的是,今日这套衣衫穿在太后娘娘身上,真是相得益彰。”淑妃是一贯的老好人作风,她主动打破了这一片大尴尬,笑盈盈地说道。 实在是她也是很有底气的,她一向得太后的喜欢,太后也乐于给她几分薄面。 果然,见是淑妃开口,太后脸上又挂上了几分笑容,对比起她刚才对杨婕妤的态度,她对于淑妃的态度可以说是和蔼至极,让人如沐春风。 “你的眼光是一向都好的,你猜猜哀家这衣饰是谁做的?”太后来了兴致,她扬了扬自己的手臂,宽大的衣袖上的图案,尽显在众人的眼前。她凌厉的眉眼看向淑妃,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第150章 “哀家的小乖乖哟!”太后慈爱又宠溺的说了一句,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公主,柔软的脸颊。 “这眼睛,真是和皇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皇帝,你瞧瞧哀家说的对不对?”太后转头看向萧蔺,笑盈盈地说道。 萧蔺听了太后的话,目光也落在了,小公主那一双如同黑葡萄般的眼睛上。小孩子的眼睛本就是纯真无邪,对上这样一双眼睛,萧蔺觉得自己的心,都融化了。 特别是小公主这双眼睛,确实同自己生的无二。 “母后说的自然是对的,涟涟这双眼睛生的同朕像极了。”萧蔺眉眼都带笑,温和的说道。 “涟涟?”太后抱着小公主的手就是一顿,她有点狐疑,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由的反问一声道。 话才说出口,她便反应过来,她目光慈爱又宠溺的落在小公主身上,看着天真懵懂的小公主,宠溺的道:“涟涟,咱们小公主也有名字了,涟涟,喜不喜欢你父皇给你取的名字呀?” 小孩子自然是不懂事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太后的欣喜,感染了她。她咧开了嘴,对众人露出一个纯真无邪的微笑。 “皇帝,你瞧瞧。咱们涟涟也高兴呢!你瞧,她冲咱们笑呢!”太后显然是开怀极了,凌厉的眉眼,也因为这笑软化了下来。眼角处也显现出无数细小的纹路,这纹路让太后多了一些年龄感,也多了几分的亲和感。 谢修仪的心里也激动极了,她强自按耐住澎湃的心潮。但嘴角却忍不住扬起,露出一抹笑容来。 见到小公主笑容,萧蔺心里高兴极了,脸上也不由的露出慈爱的笑容。 “臣妾就替小公主,多谢皇上赐名。”谢修仪盈盈一拜,满面笑容地说道。 “涟涟是朕之爱女,谢修仪客气了。”萧蔺轻轻的颌首,又慢条斯理地说道。 “涟,清漪也。风吹过水面形成的波纹,甚美。朕唯愿朕之爱女,就如同这水一般,至善至柔,以柔克刚。” 萧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他看着小公主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慈爱。 这一刻,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卸下了他所有的威严,就如同这世间上最平凡的父亲般。心中只有对于爱女,无限的期许与慈爱。 “好,皇帝这名取的甚好。”太后又是笑着赞道,太久没有抱过小孩子,太后也觉得手臂有些酸痛。她把小公主轻轻的递给了珍珠。 “静和的大名叫做瑟瑟,安康叫芸芸,现在小公主又叫涟涟。”太后说起公主们的名字,不住的满意颌首。“这名字好,一听就知道是亲姐妹。” 对于公主们的名字,太后是满意极了。皇室自来最缺少的便是骨肉亲情,公主们的名字,却一听便知道是姐妹。 对于自己的孙辈们,太后心里是有个美好的期许的。她的每一个孙辈,她都疼爱极了,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孙辈们,能够如同平民百姓家的兄妹一般,能够相亲相爱,相互体谅。 “母后和朕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萧蔺轻笑一声,难得的开了一个玩笑。“朕也是觉得,这名字一听便知道是姐妹。” 说完,萧蔺的余光又扫到了台下的苏晚棠身上,他又朗声道:“若是以后又有嫔妃,诞下子嗣,朕亦是会亲拟了姓名。” 萧蔺一声话落,底下的妃嫔们,满面心中生出期许。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想道:皇上大抵是真的很珍爱他的孩子!又一个个的似打了鸡血一般,心中燃起熊熊斗志。皇上这般珍爱孩子们,若是自己能够成功的生下孩子,那前途毕竟坦荡至极的。 苏晚棠面上也露出了一派向往的表情,她早就注意到了,萧蔺的目光隔着那么多人,似有若无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心中也明白萧蔺,这句话多半是说给她听的。她心中有些得意,也有些欣慰。不枉自己步步为营,如今也算是有了些收获。 她抬起自己的眼眸,含羞带怯的看着萧蔺,漂亮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对萧蔺的倾慕与感激。 接受到苏晚棠的目光,萧蔺的心中妥帖极了。这目光让他受用至极,满足了他大男子的心里。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后笑了一声,又看向萧蔺,温声道:“皇上您瞧瞧,您这话,是多激励人心。本宫的话,也是放在这儿了。若有妃嫔能成功生下皇嗣,本宫也必定为她晋上一位。” 皇后的话,又让在座的妃嫔们,忍不住心潮澎湃。是晋位呢!这可比什么,都有吸引力。有了皇后和皇帝的保证,妃嫔们更是激动不已,个个搔首弄姿,恨不得化身成妖精,死死的勾住萧蔺的目光。 就算是淡定如同玉才人,也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抬头看着萧蔺儒雅的侧脸,心中微微的激动起来。 又过了两日,还没有来月事……玉才人强自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摸着小腹的手也不禁用力了些。一瞬间以后,她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掩饰些的把手移在了一边,假装不经意的理了理自己的裙边。 对于自己的失态,玉才人懊恼又担心。今日里妃嫔云集,就怕自己刚才的失态,落在了有心人眼里。玉才人低下头,眉头微微皱了皱,手却不停的抚着群面,在外人眼中,都是以为玉才人是为了自己的裙子懊恼。 在她左下方,隔了两个人的位置。柔才人(柔宝林晋了一位,成了才人。)轻轻举起茶杯,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玉才人的小腹上,喝了一口茶,又不经意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眼里若有所思。 萧蔺的话,难免让她想起自己早逝了的那个孩儿。她的心中戾气丛生,又一种铺天盖地想毁灭一切的念头。 她又看向台上那个,曾经让她痴迷不已的男人。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么的恨。 爱火燃烬,恨火丛生。 她总有一天,也要让萧蔺体会到她的痛苦。凭什么他就可以脱身的那么干净呢!就好似不曾为那个孩子,有过一刻的痛心一般。她要把他从神坛上拖下来,与她一同堕入这无边的地狱,永不超生。 对于柔才人的想法,萧蔺自然是不清楚的。事实上,在萧蔺的心目中,柔才人还是那个温柔似水,小鸟依人的小女人。这样的女人,萧蔺一向是不看在眼里的。事实上,萧蔺对于女子都是有一种轻视心理,更不觉得柔才人这样的女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皇上可别太偏心,静和和安康这么大的时候,可有了封号了。咱们涟涟如今还没有封号呢!”皇后笑盈盈地开口道,这话里话外都是为小公主讨要封号的意思。 一时间,萧蔺看向皇后的目光,更加的满意了。说与不说,做与不做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即使,他早就为小公主取好了封号。 就连谢修仪看向皇后的目光,都是满满的感激。虽说皇上可能早就为小公主取好了封号,但得了皇后开口,意义自然又不一样了。 “今儿皇上既然为小公主取了名字,不如也一并把封号给了!”皇上的话,通情达理极了。 萧蔺愉悦的一点头,含笑道:“朕与皇后真是心有灵犀,既然皇后开口了,那小公主的封号就定为昌平二字。唯愿朕的女儿,一生富足,健康平安。” “昌平,昌平。真是个好封号,谢修仪还不快谢恩。”皇后念了两句,又笑着提醒谢修仪道。 珍珠早就把公主交还回了谢修仪手中,即使是早就知道今日里,是为了给小公主取名字和赐封号的。虽然知道这事,是十拿九稳。但真当事情尘埃落定以后,谢修仪心里还是不免涌现出无数的喜悦。 她激动地看了一眼懵懂的小公主,看着小公主脸上天真的笑容,谢修仪的心慈和极了。她看向女儿的眼神又怜又爱,心中浮现出巨大的满足感,就算小公主不明白今日里的事,对她是有多么的重要。 在大雍朝,要排了序齿,上了皇室族谱的公主,才是真正的被承认的公主。被承认的公主,才能真正的享受皇室最好的待遇。就如同陆昭容所出的那个公主,按道理来说,那位公主才是真正的二公主,可谁叫她福薄,小小年纪便夭折了。 她夭折的时候,皇上都还没有登记呢!一个亲王的庶女,能有多金贵?除了皇上哀痛了两日,皇室中人又有谁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呢?特别是,那位公主夭折的时候,因为年纪小,再加上皇上也不得先皇的宠爱。 导致宗室里的人,对于皇上这个清河王都是淡淡的。当时谁都认为,皇上是一辈子富贵闲人的命了。毕竟当时先皇并不信重皇上,皇上的母家更是不显眼极了。就算清河王妃出自世家,但李家也不是傻的,会倾全族之力去扶持皇上。 早知道那时的李家,早就有不少青年才俊在宣王萧瑾的麾下做事。那时,几乎没有人看好清河王。 你这个当爹的都不重要,一个庶女,又有几个人记挂在心头呢?所以,陆昭容早逝的那个公主,至死都是没上族谱的。 后来皇上登记后,又忙着政事,光是想着如何坐稳,身下这宝座,便已经足够他殚精竭虑,耗费尽他所有的心里。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儿,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至于陆昭容,她那时已经怀上了她的第二个皇子。虽然心里是不舒服极了,但她心里也明白,皇上登基事忙,没有闲心来理会这样的小事。更别说,她当时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马上就要临盆了。 与一个已经去了的孩子想比起来,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明显就重要多了。再则,在这关头上触怒皇上真的是太不值得了。她内心里也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安慰自己忍一下,等皇上不那么忙之后,就请求他为那个可怜的孩子,上了族谱。也让那可怜的孩子,在地上有宗族可以依靠,免得成为孤魂野鬼。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因为第二个孩子的夭折,陆昭容彻底的失了宠。至于之前的那个公主,早就被萧蔺遗忘了。 因为没上族谱,自然是排不了序齿的。现下这宫里,还有几个人记得当初那位公主呢?等现在的人,都百年之后,后人只能凭借着族谱,缅怀当时的先人。而没上族谱的,谁会知道你的存在呢!就像你从来没有来的过这世界上一般,这样子才是最可悲的! 陆昭容狠狠地咬着牙齿,咬的自己的腮帮子都酸软无比。她下意识的就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尖利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可她就似感觉不到痛一般。 她觉得自己就是海洋中的一座孤岛,与周围的一切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可悲极了,也再一次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她看着周围人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她们似乎是打心眼里的欢喜,可她心里太苦了,比吃了黄莲都还要苦。 她想要融入她们,想强扯出一个笑。可她动了动嘴角,嘴角却似有千斤重一般,怎样都抬不起来。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这些笑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一张张的都扭曲变了形,发出讥笑嘲讽的声音。她努力定了定已自己的心神,下意识又加大力道在掐进肉里的那只手上。可那些笑脸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紧紧的跟着她,恨不得钻进她的骨髓里。 逼得她想发疯,想尖叫。可残存的理智提醒着她,让她没有做出更加失态的行为来。只是她的一张脸,白的如同金纸一般,没有半点血色。双眼也越来越无神,最后竟然有了几分破碎的呆滞感。 这模样,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是不正常极了,精神恍惚的厉害。 不过,这并不是她的主场,又因为早就失宠,这副失态的模样,倒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第151章 在一整片的欢喜中,谢修仪激动地又给萧蔺与皇后行了一礼,她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就连行礼的动作也不像平日里的优雅,肢体弧度动作大了一些。 “臣妾代昌平公主,多谢皇上与皇后。” “起来!”萧蔺含笑着点了点头,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 这一番的动作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午时了。伺候的宫人们,鱼贯而入,呈上一碟碟的美味佳肴。 四个冷盘和四个热菜,以及四道点心甜点,依次被宫人们呈了上来。 苏晚棠拿起象牙雕花的筷子,轻轻的夹起一道蜜渍醉鹅。蜜渍醉鹅,顾名思义,便是选用一只上等的鹅,然后用上等的美酒,从小喂养长大,等鹅长大之后,鹅的身上已经自带了一股酒香。这样的鹅,就是用来炙烤,也有一股佳酿的味道。也因为这鹅,从小喝着美酒长大,酒劲儿早就渗透在了它的骨头之中,轻轻尝上一口,便已是让人醉意十足。 今日宴会上的,基本都是女子,酒量都浅。大厨为了中和这层酒味,特意选了上号的桂花蜜来腌制了这醉鹅。 苏晚棠夹起一块子鹅肉,送到了眼前,微微褐红色的鹅肉上,挂着几年晶莹剔透的桂花蜜。一股香中带甜的气味,争先恐后的钻进苏晚棠的鼻子里。 苏晚棠轻轻的把这一筷子鹅肉送进嘴里,小口的咀嚼着。一股奇妙的滋味,争先恐后的在味蕾之间绽放出来。 鹅肉鲜嫩多汁,鹅肉特有的滋味,加上淡淡的酒味,简直鲜都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了下去。而且这特有的鲜味之后,又是一股桂花蜜特有的清甜味道。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道难得的上等佳肴。苏晚棠又夹起一块子额头,放在嘴里品尝起来。她在心里默默的点评掉。 除了一道蜜渍醉鹅,还有一道鸡丝如意卷。这鸡丝如意卷,做起来倒是简单。先是选用上等的鸡头,由人力慢慢的剁宰成肉泥。在用上等的乌鸡,慢慢的熬制十个多时辰,四锅汤熬成一锅汤。然后再用上号的高汤用来和这面粉,擀成一张张晶莹剔透的面皮。面皮准备好之后,又准备好胡萝卜丝,莴笋丝,黄瓜丝与上好的火腿丝。 苏晚棠夹起一只鸡丝如意卷,轻轻的咬了一口。果然,这滋味是极好的。一入嘴,这鸡肉的鲜甜,便在味蕾之间跳跃。鸡肉的鲜甜,加上胡萝卜丝与莴笋丝的清脆爽口,再加上火腿的咸香味,层层的滋味叠加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美妙的滋味。 果然,这宫中随便一道菜,都是精妙至极。不是滋味十足的好菜,怕是也上不了今日里的宴席了。 剩下的芙蓉八宝羹,金玉满堂,以及四道凉盘,苏晚棠都夹了一筷子,品尝了一二。不用说,这滋味自然是极好的了。 尝过了这满桌子的膳食之后,苏晚棠就放下了筷子,注意力又集中在了大殿之上。 萧蔺坐在高台上,台下的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在了他的眼底。看着苏晚棠把每一道菜,都夹了一遍,细细的品尝起来。他注意着她的脸上的表情,看她因为吃到美食,而露出的满足又幸福的笑容。 他的脸上也不由的浮现出一抹微笑,让他的脸色更加的柔和。 “今日里怎么不见煦儿?”太后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看着底下这一片,乌压压的人群。像是后知后觉的发觉,大皇子萧煦还没有到。 提起大皇子,淑妃面上不由的就露出了,慈爱又自豪的笑容。她放下筷子,轻言细语地对太后道:“太后娘娘忘了,煦儿恐怕现在才下学呢!赶过来,恐怕还要一会儿呢!” 大皇子进学的地方,是在尚书房。同这东西六宫不同,这尚书房是出了肃章门,挨着两仪殿。已经不隶属与后宫了,从尚书房走过来,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太后点点头,她对于大皇子可谓是疼爱至极。听到淑妃的话,她也是欣慰极了,连着面色都舒展了几分。 “这孩子,和皇帝一样,是个用功的。当初皇帝像煦儿一般大的时候,也是每日里废寝忘食的。记得有一次,太傅布置了一个题,这个题呀!是先皇第二天要亲自抽查的。”太后的声音很轻,透着感慨与缅怀。她的目光落在萧蔺身上,满眼的慈爱与骄傲。 “皇帝那是也才比煦儿,大上一岁。为着这个题,皇帝是生生熬了一夜,就希望能够做出让先皇满意的答案来。”太后的声音,急转直下。无可避免的带上了些阴郁。“可惜啊!就算皇帝优秀无比,也不能被先皇放进眼里。” 太后的话音一落,霎时间,,全场都静谧极了。有些话太后能说,皇上能说。她们是怎么也不能说的,非议先皇,可是杀头的大罪。 “母后———”萧蔺皱眉,心中不悦极了。他已经贵为九五之尊,自然是不希望有人,再提起那段对于他来说阴暗晦涩的岁月。 不被自己的父亲喜爱,是萧蔺心中的一根大刺。夜深人静的时候,刺得他的心里发疼。因为他知道不被自己的父亲期待喜爱的感觉,所以他对于自己所有的子女都珍爱极了。 他已经是九五至尊,是世间上最尊贵的人。他有能力让他的孩子们,快乐无忧。 “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萧蔺放下茶盏,眸色沉沉。他的声音并不高昂,但那让人不容置喙的威严,一览无余。 “好了,皇帝说的对,往事不可追。是哀家失态了……”太后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失态,她也不早刚才的话题上面多做纠缠,顺着萧蔺的话,说了下去。 “太后和皇上说的是,如今国泰民安,海晏河清,一派的太平盛世。这一切可不就是,皇上您的努力。还有皇上对太后娘娘,至仁至孝,太后娘娘可不就是这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淑妃说的话可谓是面面俱到,句句都说在了太后和萧蔺的身上。 萧蔺和太后的缓和了脸色,太后看着淑妃的目光,更可谓是温柔至极。 台下的刘锦溪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心中羡慕极了。她的目光定格在了萧蔺身上,眼神里不可避免的浮现出了思慕。看着萧蔺清隽的容颜,刘锦溪的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萧蔺的新宠,为此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这珠围翠绕,仆人环伺的生活,才是她真正期望和追求的。 再有看着太后对于淑妃的眼神,刘锦溪的心里惶恐不安极了。若是太后一直如此的信重淑妃,那她在太后心中的位置,真的就能稳如泰山吗?就算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可这世间有太多的东西,都是靠不住的。比如血脉亲情,在这宫里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她轻轻的垂下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的面容在光影之下,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楚。 “淑妃这嘴,是真真的会说话。”太后笑着对淑妃说道。“煦儿跟着你,哀家心里是安心极了。” 太后这一句话,对于淑妃的评价是极其高的。谁都知道,今年大皇子才从太后的慈安宫里迁了出来,回到了淑妃的身边,交由淑妃管教。太后虽然喜欢淑妃,但心里面未尝没有和淑妃比较的心理。今日里的这一句话,可谓是对淑妃的认同,肯定了她对太皇子的教养。 绕是八面玲珑的淑妃,听到这句话心中也是激动不已,她也不按耐自己内心里的激动,将那激动全然的表现在了脸上。 “太后娘娘过奖了,臣妾是煦儿的生母,这一切不过是臣妾的分内之事罢了。” “淑妃也别谦虚了,煦儿的进步,朕也是看得出来。你的确是费心了。”萧蔺也轻声地赞赏淑妃道,大皇子这一年的进步,确实是有目共睹的。他心中看着大皇子,也是欣慰至极的。 几人又说了几句,便又听见一阵太监传来的通传声。 随着通传声,大皇子的身影,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大皇子脚步走得极快,明显就是下了学,急匆匆的赶来的。 大皇子今日里穿了一声月白色的袍子,几个月不见,大皇子的身高又长高的一截,更是一副小小少年的模样。他生的面如冠玉,修眉俊眼,相貌又似淑妃,又似萧蔺,真真是一副好相貌。 他大步的跨进门来,走到殿中行了一个礼。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皇祖母,以及各位娘娘。”才几个月的时间,当初那个怯懦的大皇子,已经成长为了,这个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小小少年。 随着大皇子的话落,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大皇子的身上。皇后的目光是淡漠无波的,萧蔺与淑妃的目光,是疼爱且骄傲的。太后的目光,自然就是满满的宠溺,对于她来说,不管是之前那个任意妄为,和胆怯懦弱,以及现在这个已经初见风华的小小少年,都是她最珍爱的孙子。 “好,快起来。”萧蔺朗声唤道,光凭他大话音,已经可以听出他的好心情,他看着大皇子的目光是那么的欣慰。 这欣慰是骗不了人的。 “这孩子,肯定又是急匆匆的赶来的。瞧这一脸的汗!肯定是累了?”太后笑着说道,语气里面是满满的心疼。 “回皇祖母的话,煦儿不累。煦儿只是想着要见祖母,心里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好早点见着祖母。”大皇子看着太后的目光里,满满都是孺慕之色。那目光里面的依赖,让太后的心都软了。 太后的心里也感慨极了,目光既和蔼又慈爱。想起当初那个刚抱在慈安宫里的小小人儿,那虎头虎脑的模样,手臂就如同那藕节一般,是那样的招人疼。那小模样,只要一想起,太后的心里就软的,如同一滩水一般。 这么一个小人儿,如今也长成这般的小少年了。 “我的乖乖儿,这话说的,让皇祖母这心里呀!快,快上来,让祖母好好瞧瞧,祖母也想你的紧。上次我让你母妃,给你带回去点心,你吃了吗?可还喜欢,要是喜欢,祖母再让人给你做。”太后招了招手,示意着大皇子上来,她面前挂着笑容,那笑容慈爱极了。 大皇子也是想念太后久矣,看着太后的示意,他连忙急匆匆的跑上前去。 “这孩子!”淑妃无奈摇头,含笑看着眼前这一幕。 “皇祖母!”在众目睽睽之下,大皇子已经跑到了太后面前。太后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把就拉住大皇子的手,慈爱的打量着他。 “又瘦了,这用功虽好,但也要注意身体。瞧瞧你这脸,都小了一圈了。可是你父皇给你布置的功课太多了,你告诉祖母,祖母说他去。”太后嗔怪的目光落在了萧蔺身上,大有大皇子只要说一句,就为大皇子撑腰做主一般。 “没有,皇祖母。孙儿是自己喜欢学习,父皇也经常劝儿臣要注意身体。”大皇子孺慕的目光往萧蔺身上一看,又转头替萧蔺辩驳道。 这一幕落在太后眼里,心中又是慰贴万分。没有哪一个母亲,是不希望看到孙子和儿子亲近的,太后自然也是不外如是了。 “好好好!皇祖母知道你和你父皇好。祖母不说了。”太后的目光在父子俩的身上,来回交叉着,话语中满满都是宠溺。 这一幕是多么的温馨与和谐,全部都落在了殿中众人的眼睛里面。淑妃面上含笑,心里得意且自豪。又有些轻蔑的想到,就算是有了二皇子又如何呢? 在太后心目中,八年的养育之恩,是忘不了的。至于陛下,谁不喜欢一个,越来越优秀的儿子呢?在如此耀眼的煦儿面前,谁还会记得一个奶娃娃? 现在就是萧蔺把二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她也不怕了。她的儿子是如此的出色,如此的耀眼。 打铁还需自身硬,淑妃觉得这句话真的适合于任何时候。 第152章 “今日里几位皇子和公主都齐聚一堂,可不是个欢欣的好日子。”往常宫中最擅于做和事佬的妃嫔,今日里一个个都没了心思说话。倒是往常里,如同隐形人一般的韩充媛,笑盈盈地开口说道。 霎时间,殿内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韩充媛身上。韩充媛今日里穿了一袭百蝶穿花茜红色襦裙,头发梳成元宝髻,发上带了一套金刚石头面,耳朵上也挂着一对金刚石的坠子。 微显丰腴的鹅蛋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美的如同星辰的眸子,因为那笑,而微微的弯着,就如同柳梢上的月牙儿。只是大概因为是上了年纪,她笑起来,眼睛周围不可抑制的泛出几条,细微的纹路。可这几天纹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感,反倒让她多了几分成熟风韵的味道。 之前便就说过,这能被选进宫的,自然都是美人了。 韩充媛自然也不例外,就是现在略微的上了年纪,但从她秀美的面容上,也可以看出她往昔的风姿。平日里,她都低调的如同隐形人一般,衣服发饰大多是庸俗又老气的,同萧蔺站在一起,就如同是两辈人一般。 宫里面的妃嫔,私底下也不少笑过她。但韩充媛好似就是审美比较奇葩,依旧是我行我素。 可今日里,不知是为何。她特意的换了一身装扮,换上了适合她年纪和长相的装扮。 众目睽睽之下,韩充媛笑意盈盈。今日里的韩充媛,竟然比平日里要年轻了十岁!这念头,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了众人心里。 就连萧蔺也是微微坐正了身子,目光落在了韩充媛身上。看着今日里,别有风韵的韩充媛,萧蔺的心里也动了动。 他的手掌放在脸颊上,不自觉的摩挲了两下手掌。薄情的嘴唇微微向上勾起。皇后微微侧眸,瞧见了萧蔺这动作。嘴角不由的也勾起了一抹笑,无端的有些讽刺。和萧蔺已经十几年的夫妻,皇后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 看他这样,便知道他对韩充媛大抵是,又动了几分心思的。 不得不说,皇后的确是了解萧蔺的。萧蔺摸了摸下巴,看着韩充媛,眼前的女人妍丽多姿,又不是风韵。倒让他想起了,以前还在王府时,也曾经宠了韩充媛几日的。后来,日子久了,审美难免会觉得疲乏。 再加上韩充媛打扮的越来越庸俗老气,连人也如那鱼目一般,木的令人厌烦。 没有特色的人,在后宫里是很容易失宠的。但太过于独树一帜,标新立异,皇帝也不见的是会喜欢的。 日子已久,韩宠媛失宠便是必然的事了。 萧蔺心中也是有几分新奇,他心道这韩氏,今日里倒是开了窍了。心中也有几分轻蔑和自得,想这韩氏木了这么些年了,如今为了争得自己的宠爱,不也是开始改变了吗? 这宫里的女子不外如是,多数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想着萧蔺又将目光,从韩充媛身上移开。转而投在了苏晚棠身上,看着眼角眉梢都因为自己的目光,而亮起来的小姑娘,萧蔺的目光柔和的不可思议。 这世上有这么多的人,或为名,或为利。只有他的小姑娘,是什么也不为,真心爱慕他的。 萧蔺这一生有很多女人,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女人。但,只要苏晚棠不变她纯真的本色,那他必定会宠她一世,在他的后宫里,永远都会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萧蔺心中激荡,暗暗的对自己说道。 “韩充媛说的对,今儿皇子公主欢聚一堂,确实是个好日子呢!只是可惜,还少了一位呢!若那位也来了,才真真是来齐了。”宋宝林含笑着接了一句话,清脆的话语在大殿之上飘荡着。 “还有一位?”太后有些狐疑,不由的反问道。 “姨母忘了,可不是还少了一位。郑宝林(郑御女生子有功又晋了一级。)这前几日不是才生下了一个小皇子,说起来今天也有六天了呢!”刘锦溪轻轻的接了一句嘴,她巧笑倩兮,一副俏皮少女的模样。 “哦,这样一说。哀家倒也想起来了,唉,这人老了,记性也是大不如前啰!”太后恍然大悟,又笑着说道。说起近日里出生的小孙子,太后的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 “说来,那孩子出生那么久了。哀家还没有见过他呢!听皇帝说,那小子长的好极了,是个健壮皮小子。” 太后说着这话,笑的是见牙不见眼的,一看便知道她的好心情。 提起小儿子,萧蔺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那小子长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确实是个健壮的。”萧蔺话语中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这几日政事繁忙,细想起来,他也有几日没看过自己的小儿子了。 这猛然一提起来,还怪想念的。 “崔广来,你去郑宝林宫林,把二皇子抱过来!正好太后还没见过这小子。”萧蔺起了性头,他是君王,做事自然就是随心所欲的。 崔广来得了令,连忙行了个礼,出了门。但见他脚步匆匆,不一会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苏晚棠轻轻的勾起唇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打在了桌面上。她的动作极小,所以基本上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的。 看来,是该收网的时候了呢! 她绝美的面容上面,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笑容纯洁无暇,就如同天山上的白莲花。 谁能想到,这样纯净的笑容下面,蕴含着的是一副蛇蝎般的心肠? 苏晚棠微微的一挑眉,嘴角的弧度不变,心中难免会有些得意。 身为御前第一红人,崔广来的办事速度自然是极快的。约莫着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崔广来便匆匆的回了殿内。 崔广来自然是有在了最前头,后面跟着两个绿衣小太监,以及怀抱着二皇子的周奶娘。 “奴才见过皇上皇后,太后,以及各位娘娘。”崔广来率先行了一礼,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他的动作,齐齐的行礼道。 周奶娘站在最后,死死的抱着怀里的二皇子。她的心里惶恐不安极了,一颗心似乎是无处安放,只差从胸膛里面跳了出来。 她不过是一个奶娘,奶过最尊贵的人,就是二皇子。可二皇子如今不过也才六天,还是这么副光景…… 她跟着二皇子,能见过什么大场面呢? 眼下皇上太后与皇后,居于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中的人群,那睥睨又傲然的气势,展现的淋漓尽致。是那么的高贵与高不可攀。 四周坐着的,都是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妃嫔。一个二个脸上都化着精致的妆容,衣服头饰都是华贵无比的。 周奶娘心里面也是羡慕极了,这些娘娘小主们,一个个的都是出生名门,从小受着良好教育长大的。从一出生,便是贵女。 哪里像是他们这种人,从出生便注定了,这一辈子都是下等人了。 本以为此次被选进宫里,充当二皇子的奶娘。她的人生也是否极泰来,扬眉吐气了。可怎么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起来!”坐在上首的皇帝,轻轻的抬了抬衣袖,淡淡的说道。语气虽然随意,但萧蔺身为国朝君主,就算不特意放出自己的威压,但那凛然的气势与威严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 周奶娘见了他,就如同山林中的鸟雀,见了猛兽。即使猛兽没有故意放出它的威压,但鸟雀自身的敏锐的觉察力,足以提醒着它,有危险在靠近。 萧蔺之于周奶娘,无异于猛虎了。 “这后头的便是哀家的小孙儿!快,快抱来给哀家瞧瞧。”哀家的目光,急不可耐的落在了周奶娘怀抱里,枣红色的襁褓身上。 有了太后的话,珍珠连忙从台上走了下来,从周奶娘的手里,把二皇子接了过来。 周奶娘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襁褓里的二皇子身上。二皇子今日里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小孩子的皮肤嫩,衣服的布料选用了最柔软的棉布,衣服上面用极细极软的蚕丝做成的绣线,绣了五福图案。 二皇子出生已经是第六天了,一张圆圆的小脸蛋,白嫩又饱满,如同一只白乎乎的糯米团子。他的一双眼睛生的漂亮极了,如同两颗黢黑的黑珍珠。 大抵是知道有人在看她,二皇子的嘴唇轻轻的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天真又可爱的笑容。 这笑容让周奶娘心里所有的惶恐与不安,都消失殆尽了。心里也不由的替二皇子,酸涩起来。 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可怎么就如此的短命呢! 想到之前在宫里的时候,郑宝林对自己说的话,周奶娘满身的惶恐,也化作了一声声的叹息。 眼看着珍珠抱着二皇子,离自己越来越远,看着珍珠轻手轻脚地上了台阶。看着珍珠笑着把二皇子抱到太后面前。 “娘娘瞧瞧,您看二皇子长的多好呀!”珍珠俯身下去,让太后能够更容易的看着二皇子的面貌。 “哟!”太后脸上笑的如同一朵菊花,素手掀开襁褓,看着里面睁着眼睛,一脸笑容的二皇子。 “这孩子还笑着呢!皇帝你来瞧瞧,熙儿竟然一连哀家便笑。”太后的语气里面,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惊喜。 “这孩子长的可真好,瞧瞧这小模样,真是招人爱的紧哦。熙儿,熙儿,皇祖母的乖孙孙哦!”太后轻轻的拉了拉二皇子小手,摸这小皇子手中里面粘腻的汗渍,笑着道:“这孩子,手心里面汗涔涔的,这小脸蛋哦,红的就和那苹果一般。” 太后越看越爱,又抬头看了看皇帝,笑着道:“珍珠,你把二皇子抱去给皇帝瞧瞧。看皇帝那样儿,也是想儿子想的紧的。” 太后的语气促狭中带着取笑,说的萧蔺也忍不住一笑,但他的笑容里面,都是坦荡。 “知子莫若母,此言果然不假。”萧蔺嘴角上面挂着笑容,看着珍珠一步步的向自己靠近。 “皇后也一同瞧瞧!这孩子还是你守着出生的。”萧蔺又转头看向皇后,眼里满是柔情。“这也是我们的孩子。” “皇上说的是,臣妾也几日没见过熙儿了,这猛然一提起,倒是想的慌了。”皇后言笑晏晏,脸上挂着得体又温婉的笑容。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说着话,在他们说话的瞬间,珍珠已经抱着二皇子走到了御前。 珍珠本想同刚才在太后身边一般的,走上前去。可刚走到离萧蔺还有三尺远的地方,便被崔广来拦了下来。 “崔广来,把二皇子给朕抱过来。”萧蔺轻轻的一挥手,温声道。 崔广来地了令,从珍珠手里接过珍珠。身为御前第一红人,崔广来自然是各种技能都点满了的。就连这抱孩子,他都手法娴熟,颇有心得。 看着他那娴熟的手法,萧蔺也不由的含笑打趣他道:“朕瞧你这手法娴熟,倒像是做惯了的。莫不是背着朕生了几个儿子了?” “哎哟!我的万岁爷!这不是打趣奴才吗?奴才一个无根的人,哪里来的孩子!”崔广来故作一张苦脸,故意干巴巴的说道。 “哈哈哈~”萧蔺笑了几声,从崔广来手里接过二皇子,道:“你虽然没有亲生儿子,但干儿子可没少收。” “嘿嘿~”崔广来腆着脸一笑,谄媚道:“这自古以来,讲究多子多福,奴才是个俗人,自然是不能免俗的。” “当然奴才能有今日,可不是全仰仗着皇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适应于任何时候。 果然,崔广来的话,让萧蔺的心情好极了。可不是,自己当了皇帝,王府里的人,可不就跟着自己鸡犬升天了吗?崔广来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仰仗着自己的。 就算是皇后,也是因为他成了皇帝,才有机会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 萧蔺心里的感觉,可谓是妙极了。这种凌驾于万万之上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第153章 萧蔺壮志踌躇,心中豪情万丈。君临天下的荣耀,与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世间男儿毕生的追求。而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宰。 怀中的婴儿不自在的动了一下,萧蔺回过神,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小儿子。 他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正好对上小皇子黑溜溜的眼眸,那里面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萧蔺对上这么一双眸子,就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化成了水。他看着小皇子的目光,怜爱极了,只听他极温柔的说道:“几日不见,这小子身体更好了。” 萧蔺所言不假,二皇子一张小脸,饱满的如同苹果一般,脸颊两边红扑扑的,逗人爱极了。特别是他继承了萧蔺与郑宝林的全部优点,才几天大,便可以看的出来,他的五官生的精致极了。实在是玉雪可爱,招人喜爱极了。 “皇后,你看看。”萧蔺兴致勃勃的把二皇子,抱的稍微立了一些来,好让二皇子的面貌,全部呈现在皇后的眼前。 看着兴奋的萧蔺,皇后微微一笑,她也仔细打量了一下二皇子,然后就听到她轻声笑着说道:“这小模样,臣妾瞧着还是像皇上多一些。瞧这小脸儿,真是招人爱。看着他,臣妾倒是想起了静和小时候,说起来,他们姐弟生的还有几分像呢!” 听了皇后的话,就是太后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落在了二皇子的身上。先时还不觉得,经过皇后那么一说,就连太后都觉得越瞧越像。 “之前倒不觉得,皇后这么一说,倒真是的。熙儿这样子,倒真是同静和有几分相似。大抵都是随了皇帝,以后也是一副龙章凤姿的好模样。”太后笑意盎然道。 之前谁都没有往这上面想过,现下太后皇后这么一说,不少人的目光都在静和公主和二皇子,身上流连。就连静和公主自己,也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二皇子。 对于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人总是会多出几分喜爱的心思的。静和公主自然也不例外,更不用说,和她想似的还是她的亲弟弟了。 “哇!皇祖母说的没错。小弟弟真的和大姐姐有几分像呢!”安康公主突然大声开口说道,她脸上也带着小孩子,天真的笑意。 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在静和公主与小皇子的身上流连。 “是!皇帝你听听,咱们安康也说是呢!”太后含笑着看着孙女,慈爱的说道。 大皇子坐在淑妃旁边,看着眼前这言笑晏晏的一幕,心中有些发闷,莫明的便有点不开心。特别是看到皇祖母,那么慈爱的看着二皇子,大皇子心里难免有些嫉妒难受。 嫉妒,对于大皇子来说,是一个比较新奇的词。以前只在别人的口里,以及书本上看到这些词。以前他都是被人嫉妒的对象,从来就不知道嫉妒的滋味。 今日里,他好像是有点明白了。嫉妒的滋味,确实是太不好受了。他觉得这是不对的,这与太傅们教的东西,大不相同。可他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只能任由这个名叫“嫉妒”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一直以来便知道,皇祖母是疼爱她的每一个孙辈的。可不论是静和公主还是安康公主,就连后面的昌平公主,都是比不上他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的。因为他是这宫里唯一的皇子,更是在太后膝下长到了如今。 太后是偏爱他的,他心里明白。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把太后的偏爱,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可二皇子的出现,让他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如果皇祖母又多了一个孙子,还会像以前一般的偏爱他吗?大皇子不敢肯定。他今年也不过才八岁而已,就算是生长在宫里,心智比一般的小孩子成熟一些。但他从小便是在万众瞩目,万千宠爱的环境之下,长大的。成长之路,可谓是顺风顺水,面对着如今的情况,他也是迷茫极了。 身为母亲,淑妃的一颗心可以说是,完全的牵挂在儿子身上。看着大皇子,略带阴郁的眼神,淑妃的心里,不由就是咯噔一声。她担心的看了儿子一眼,心里面又无可避免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疼痛,就如同针刺一般。 可目前的场面,明显是不能好好的安慰儿子,她只能按耐下心里面的担心,强迫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淑妃觉得自己很分裂,脑中天人交战,一面她是心疼极了自己的儿子,毕竟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是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可理智却告诉她,煦儿从小太过于顺风顺水了,受尽了万众宠爱,受点挫折也好,早日里看清楚这宫里的情况。毕竟,煦儿这个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不可能没有兄弟的。 他出生在了皇家,一开始他的命就是注定了的,只有争和斗,才能斩断这一地的荆棘,杀出一条血路。 天真和漂亮,在这片焦土一般的怨毒之地,是活不下来,也来开不出花儿的。 淑妃脑子里很乱,她不由的抿了抿唇,从桌上端起茶杯,轻轻的打湿了一下嘴皮。其实她并不口渴了,只是遇上儿子的事,再纹风不动的女人,也难免的有些心慌。 “都是朕的子女,眉眼上有些相似,也是正常的。”萧蔺含笑轻声说道。 “安康和静和仔细一看,不也是有几分的相似。” “唉!真的吗?”安康眨了眨眼睛,惊喜的看着萧蔺,又转头看了看静和公主,眼里都是欣喜。 “父皇还会骗你不成?”萧蔺语带宠溺,对于自己这几个女儿,萧蔺是极有耐心的。在他的心目中,儿子以后是需要精心培养,继承江山社稷的,自然是需要严格的一些。而女儿,则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一辈子快快乐乐的生活便好了,反正有他在一日,他的女儿们就是快乐无忧的。 安康公主对于一向宠爱自己的父皇,也是敬爱非常的。听到父皇话语里的宠溺,安康公主甜甜一笑,撒娇道:“父皇才不会骗女儿呢!父皇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对于女儿的亲近与撒娇,萧蔺的心里很是受用。 “我和妹妹是亲姐妹,自然是像的啊!”静和公主脆生生的说道,语气理直气壮极了。她回头对安康公主甜甜一笑,她是中宫嫡女,从小便被皇后精心教养着。更别说,她和安康公主的关系,本就是极好的了。 看着两个女儿,姐妹情深互相关爱。萧蔺的心中更加的欣慰了,他赞赏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把他的女儿们教养的很好。 欣慰于女儿们的喝和乐,萧蔺的目光又不由的落在了大皇子身上,他想如果他的儿子们也能这般的和乐就好了。 俗话说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如果他的儿子们,能够兄友弟恭,那他大雍朝何愁不兴呢? 萧蔺的目光来的太突然,正对上大皇子略显阴郁的眼神。他微微一愣,随既一张脸就冷了下来。他不是不理解,大皇子的想法。可在他看来,这就是大皇子修炼不到家的证明。 他也明白,二皇子的出生。让大皇子有了危机感,他不喜欢二皇子,确实再正常不过了。想他当皇子的时候,他也是不喜欢他的那些兄弟们的。可畏于先皇,众皇子都不得不按耐着性子,装作兄友弟恭的模样。 哦,当然有一个人是除外的,那就是四皇子,他的四哥了。身为宸贵妃的儿子,他从一生下来,便收到了父皇的偏爱。他那里要像他们这般,他和长乐只要一站在那里,父皇的目光就定格在哪里。这样明晃晃的偏爱,让少时的他嫉妒的心肝脾肺肾都是痛的。 年幼的时候,他不服气极了。都是父皇的孩子,怎么就那般的不公平呢?那日他还天真,卯着劲的想要父皇看他一眼,所以他努力读书,刻苦极了,可以称得上悬梁刺股了。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换不来父皇的一点点偏爱。后来他才明白,爱是换不来的。即使他努力又刻苦,在学业上处处是优等。换来的也不过是父皇微微一点头,连笑都不曾,只是淡淡的一声:“知道了。” 那声音淡漠的,就仿似是没有任何情感的,就如同是在讨论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明明,明明,长乐和四哥有一点小事,父皇都是极关心的。四哥被太傅夸奖,父皇是激动地满面红光,与有荣焉的。 时间久了,他便明白。在父皇心目中,除了四哥和长乐,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的。或许,在父皇的心目中,除了四哥和长乐是他儿女,其他的都是草芥一般的陌生人。 萧蔺收回思绪,不悦的抿了抿唇。对于大皇子,他不满意的就是,他太沉不住气了。 温室里的花朵,没经历过风雨,始终是不行的。 萧蔺无意识的敲了敲桌面,之前看着大皇子进步了许多,现下看来还是需要多磨练。 幸好…… 萧蔺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二皇子,幸好他如今又得了一个儿子,就算大皇子不行,他还有一个儿子呢! 这一个儿子,他可要好好的培养。萧蔺心中暗暗的道。 突然,萧蔺一下子就皱了眉头,他觉得有些奇怪,他看着二皇子的小脸,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他蓦然抬头,猛地一惊。是了,二皇子的脸色,在一瞬之间,从之前的红润,变成了如今的惨白。脸颊上的血色,似乎是一瞬之间就流失掉了。 伴随着他惨白的脸色,二皇子的嘴唇却呈现出嫣红色,萧蔺眨了眨眼,似乎一瞬之间,小皇子的嘴唇又从嫣红色变成了朱红色,那红的仿佛就如同要将血,滴落下来一般。 萧蔺一惊,想也知道,小皇子这模样,是不正常的。 他大声喝道:“快去请御医,小皇子情况不太好。” 随着他的一声话落,殿内的人也不由惶恐起来。小皇子进殿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不好了呢?之前也没听过小皇子不好的消息呀?众人心里面都是极其狐疑的。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小皇子突然就吐出一口血来。那发出尖叫的妃嫔,一只手捂住嘴,眼里算是惊恐。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小皇子。 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呆住了。那是怎样的一口血呢?!众人都觉得惊恐极了,血雾在萧蔺的胸前飘散着,分散着降落。不少的血滴都喷落在了萧蔺的身上,让他的胸前都多了点点的血迹。 萧蔺心中也是骇然不已,一个才六天大的婴儿,怎么可能会喷出这样的血雾呢?看着怀里还不断,口吐鲜血的小儿子,萧蔺的心似乎是一瞬之间,被迎面而来的利剑刺中,让他心痛难当。 小婴儿白嫩的脸颊上,被鲜血所侵染。本来天真无邪的眼睛,逐渐的被木然所代替,他的鼻翼也上下翕动。萧蔺的心里更痛了,小皇子这模样,就如同脱离了水面,频死的鱼。 身为威风八面的帝王,萧蔺本该是纹风不动,在大敌来临之前,不假辞色,稳如泰山的。可此刻,他怀里抱着他的小儿子,小小的婴儿躺在的他的臂弯里,仿佛是有千斤重。 “皇上……”皇后探过头来,一瞬之间也是睁大了眼睛。萧蔺怀里小小的婴儿,原本黑溜溜的眼睛,半开合着,眼瞳木的犹如死鱼眼睛一般,雾蒙蒙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 他的鼻翼也停止了运动,皇后心里咯噔一声,一个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大白天的,她打了个冷颤,身上的鸡皮疙瘩也浮现了一大片出来。 若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 皇后有些不忍想下去,她动了动喉头,现在任何的话语,对于萧蔺来说都是那么的无力。 他已经过了而立,自诩也是个成熟内敛的男人,他不是没有孩子夭亡过,虽然伤心难过,但到底不如现在这么强烈。 他之前的伤心和难过,都是有限的。心头更多的是可惜,可惜自己又少了一个孩子。 第154章 可如今确是不同的,那样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他的怀抱里面,慢慢逝去了。 这是萧蔺第一次直面着,自己孩子的死亡。他悲伤又无力,只能看到这一个稚嫩的小生命,惨死在了死神的镰刀下。 这一刻他是富有天下的君王又如何?在死神的屠刀下,他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被在命运踩在了脚底下,冷眼看着他的苦痛与挣扎,然后命运就如同猫戏弄老鼠一般,看着他是如何的欢乐欣喜,然后命运冷笑着抬起了脚,就如同碾死一只臭虫那样的简单,把他的骨肉都碾碎,如同一滩烂泥。 这是怎样的痛呢?萧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觉得这痛,比二十岁的时候,被太子一箭射穿手臂时的痛,还要痛上一些。 怀抱里的小婴儿逐渐停止了吐血,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到最后似乎是连呼吸都停止了。半和着的眼眸中,瞳仁上的灰色越来越明显,就像盖上了一层灰色的被子。这样的眼睛,如何像是活人的眼睛? 皇后心里蹦蹦跳着,似乎就是要跳出了胸膛一般。她不由自主的便伸出手,轻轻的捂在了胸膛上。脚步踉跄了两步,向后面退去了一些。 这可怎么是好啊? 就连太后也是慌了神,看着皇后与皇上的模样,太后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心里不安极了,赶忙扶了珍珠的手,起了身来。许是因为,太后已是被骇到了极致,站起来时,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两下。 她心中慌乱,刚刚跨出脚步,小腿便直直的装在了桌子腿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她的小腿上传来的。但眼下她显然是顾不上这痛的,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开口对正要卷起她裙角的琥珀说道:“无事,先过去瞧瞧!” 然后她便扶着珍珠与琥珀的手,快步的走到了皇上的座位旁。小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这点疼痛,一瞬间便被小皇子的模样给吓飞了。 太后惊诧极了,她伸出手,颤抖的指着小皇子,连声音都是颤抖无比的:“熙儿……熙儿是怎么了?!” 可眼下这一幕实在是,太令人惊骇了,每个人都被震住了心神,哪里还听的见太后的问话? 依太后小气又睚眦必较的性子,往日里要是有人,敢无视她的问话,她必定是要发作一番,毕竟她生平最恨的,便是别人的轻视了。 可现在的这一幕,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的心神,完全都被小皇子所牵挂住了。看着眼前生死不知的小皇子,太后的心就似是被小刀剜着,痛的鲜血直流。 “快,快宣太医啊!”太后的心神不定,仿佛是被眼前这一幕,攥住了全部的心力。她只是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大喊道。她话从口中脱出,在大殿之上回荡。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皇上之前便已经唤了太医了。她又大声的呵斥道:“这太医院是怎么办事的?这么点长的路程,怎么还没到?食君之禄,自然是要帮着君王分忧的。莫非这太医院,全部都是酒囊饭袋不成?!一群白吃皇粮的废物!” 太后已经完全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说话自然是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了。她的心中又急又怕,压抑极了,此时正急需一个出气口。还没有到来的太医,自然就成了她发泄的对象了。 苏晚棠随着众人站了起来,混迹在人群中,看着殿上最尊重的三个人,全部失了态,慌了神。她微微垂下了头,嘴角轻轻的勾了勾,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这天可不就是变了吗? 她美丽的眸子里面,满满都是愉悦。低垂着头,似乎是在回味眼前这一幕。 果然,她骨子里便是恶毒的呢!看着眼前的这这一幕,心中只有亢奋与激动。至于恻隐之心,那是什么东西? 苏晚棠心内冷笑,也许她天生便是个冷漠的不近人情的人!看着萧蔺脸上的真切的悲伤,她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但她知道她可不能笑出来,相反她还要好好的安慰开解萧蔺呢?苏晚棠坏心的想,真是要感谢郑宝林呢!感谢她十月怀胎,九死一生,半只脚塌进了鬼门关,才生下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更加的珍贵了呢! 更感谢她竟然想出了这种昏招,让萧蔺肝胆俱裂,痛不欲生。像萧蔺这样的人,平日里高高在上,哪里会那么容易露出自己的缺点?要让这么个在云端上的人失态,可真不是简单的事儿。眼下,郑宝林这招儿,倒是给了她个好机会了!在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便是最迫切抓住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如同隧道里的人,总是想要抓住的。 现在,她就要成为萧蔺的那束光!她要让萧蔺不止对她是一点点的爱宠,喜欢,而是真正的爱。爱宠和喜欢,只要是个美丽的女人,都能轻易的得到。而喜欢,爱宠,就算能得到,短时间里萧蔺的宠爱。可这爱宠都是有限的,不会被萧蔺真正的放在心上,而爱就不同了,它可以让萧蔺为她要生要死,不疯魔不成活。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现在若是能有个孩子,那便更好了。对于她现在的情况,就是如虎添翼了。 在苏晚棠这短暂的思衬之间,几名太医齐齐从门口有了进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为首的便是太医院院正张晋川,他已经年过五十,眉眼生的周正,一看便确知道是个极古板的人,下巴处已经蓄起了长长的胡须,胡须仍然是一片墨色,他停了下来,手便不自觉的扶上了自己的美须。他身高大约五尺有余,在大雍朝属于中等之列,身上着紫色孔雀袍子,衬得他清瘦无比。 许是因为急匆匆的赶路,张院正一头一脸都是汗水,汗水从他额头上面滑落,落在了他的衣领上。 在他的身后,跟着四位太医,其中就有我们的老相识,谢玉谢太医了。除了谢太医,还有周弼周太医,以及一位林姓太医,和吴姓太医。 几人进了殿,气喘吁吁还没站稳,便听见太后一声大喝:“张晋川,还不上来看看。” 那声音大如雷霆,如同闪电凌空,在众人眼前炸裂开来。张院正还将将站稳了身子,便急匆匆的走上前去。 在他身后,四位太医自然是跟了上去。他们在一众人的目光中,快步的走上阶梯,走到了萧蔺的面前。 在这危急的情况下,众人也顾不得行礼了。张院正给萧蔺拱了拱手,沉声说道:“皇上,请先把小皇子交给臣。” 萧蔺低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本来红润圆润的小脸上,此时只剩下一片惨白。从口里吐出的血迹,凝固在了他的嘴角,鼻翼处。明晃晃的朱红色,刺痛了萧蔺和太后的眼。 虽然他们都知道,小皇子只怕是已经………但,太医的到来,又给了他们一些微弱的希望。 萧蔺紧紧的抿着唇,郑重的把襁褓递在了张院正的怀里面,他的声音亦是发沉的厉害:“朕将朕的儿子交到了你的手里,张卿,你务必要治好他。” 萧蔺的话让太医院的众人,心里面都是沉甸甸的。特别是张元正,萧蔺的每一句话,便如同是鼓槌槌在了他的心上,让他感觉怀里的婴儿,一时间便如同泰山那般的重,似乎快要把他的手臂压弯。 可医者仁心,就算今日里生病的不是小皇子,就是个村民的孩子,他依旧是会竭尽全力的医治的。 “皇上放心,微臣—必定全力以赴。”张院正也郑重的承诺道,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会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但结果是保证不了的。 萧蔺如何不明白,张院正话里话外的意思,可眼下他也顾不上和他计较了。 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太后倒没有萧蔺的定力了,她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张晋川,你还愣着坐甚?!快给二皇子瞧瞧呀!” 张院正的目光,早就落在了二皇子的脸上。在看清楚二皇子脸色的一瞬间,张院正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的眉头紧皱,双唇紧抿。 张院正这副模样,一看便知道不正常。跟在他身边的四位太医,看着张院正这副模样,心里面也是紧张不已。 几个人连忙围在了张院正身旁,等看清楚了二皇子的脸色,几人心里都是不约而同的“咯噔”一声。 小皇子的面色已经灰败,眼眸里面似乎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一双眼睛,早已不是平日里的灵活,而是只剩下一片的木然,就如同死鱼的眼睛一般。 这模样,哪里还有一点的鲜活气儿? 张院正觉得自己的嘴里,干燥无比。心里沉的慌,他想开口说话,嘴皮却似是被什么黏住了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抬不起两片薄薄的嘴唇。 谢玉的目光久久的定格在了小皇子的脸庞上,眸子里面的思绪莫测,一丝的沉痛从他的眸子里面划过,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二皇子被鲜血糊住的嘴唇上面。 他早该想到的,从一开始他便就该想到的。 苍白的面色,赤红的嘴唇,代表着什么,他早该知道的!!! “皇上节哀,小皇子已经去了!”张院正的嗓子眼就似被火烧着一般,他强力挤出了几个字。 这句话他说的艰难极了,他心里更明白,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迎接着他的便是狂风暴雨。 山雨欲来啊!张院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果然萧蔺的怒火,就像是海康一般排山倒海的向他们袭来。他的话语又冰又冷,就如同冰雹一般的,砸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节哀?!张晋川,朕宣你来是为了治好朕的儿子,不是让你来劝朕节哀的!” 即使萧蔺自己的心中清楚,他的小儿子,多半是情况不好了。只是心里清楚是一方面,被人当面直接点破又是一方面了。 他的心里压抑的厉害,急需要一个发泄口,而张院正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这个发泄口了。 “臣,惶恐。”张院正把小皇子递给旁边的谢玉,他缓慢的跪下身来,对着皇上五体投地的一拜。他的头触在了地面上,大有萧蔺不发话,便不抬起来之势。 而落在谢玉怀中的小皇子,身体已经从原来的温柔,逐渐的慢慢的冷却下来。谢玉鬼使神差的摸了摸小皇子的小手,那小手冷的如同冰块儿一般,冷的谢玉浑身一激灵。 一个已经没有温度的人,还能称为人吗? 谢玉沉痛的一闭眼,已经回天乏力了。医者,能医的自然是活人,而死人,就算是医圣在世,怕也是束手无策了。 “你惶恐?呵~”太后咬着牙,恶狠狠的道。目光就似利剑,直直的落在了张院正的身上。那目光犹如实物,让张院正如芒在背。 “张晋川,你拿着皇粮,就是这么办事的?还是太医院的院正,有你这样的院正,可见太医院都是一群的酒囊饭袋。”太后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无理也要搅三分的。小皇子的夭折,更是让她痛不欲生。这痛是如此的强烈,让她不管不顾,说出的话,就如同利剑一般伤人。 可眼下的情况下,谁能责怪她?谁又敢责怪她呢? 就连被她指着鼻子骂的张院正,此刻也只是又把俯在地上的身子,又压低了些。使他的身躯和四肢,都和地面紧紧的贴合在一起,整个人似是卑微惶恐到了尘埃里。 张院正的这副模样,让身后的四位太医,都不落忍极了。同为太医,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二皇子在他们赶到的时候,便已经殡天。太医是人,不是神。哪里会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尤其是谢玉,他的目光落在想院正身上,痛苦极了。张院正是他的师傅,两人的关系是极为亲近的。在谢玉的心目中,张院正便是他的第二个父亲。 眼下,父亲受辱,作为儿子的怎么忍得了呢? 第155章 谢玉凝了凝神,他大跨着上前一步,看着暴怒的帝王,心中已经做好了迎接着狂风暴雨来临。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又会掀起一阵的腥风血雨。 可是眼下,他明显已经没有了选择。天子的怒火,不是谁都承受的起的。就算是他们来时,二皇子已经殡天。但暴怒中的帝王,明显是不讲理的。他是天下的主宰,自然更加的随心所欲了。 若是不走出这一步,谢玉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了。还有张院正,这个略显古板,但却十分正直无私,对他又十分慈爱的师傅。 皇上的怒火,首当其冲的便发泄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如此卑微的趴跪在地上,谢玉的心,也倍感煎熬。 不是没有过例子的,前朝的晋元帝,不就为了宠妃—梅妃。连杀了十七个太医,可谓是一夜之间便灭了半个太医院了。光是诛杀了这些太医还不够,就连他们的家人,男子十二岁以上的,全部都发配到苦寒之地为奴。十二岁以下的,便全部充入了宫中的司乐坊,入了贱籍,一辈子做个只能供人取乐的优伶。 而女子,自古以来下场便更是凄惨。年满十二岁以上的女子,全部都发配到军营里面。军营乃是军机重地,哪里会有女子出现呢?她们被发配充军,做的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而十二岁以下的女子,也是同男子一起,被充入宫中的司乐坊,一辈子只能做个贱籍员工的优伶。 而这些女子比男子更悲惨的是什么了,在司乐坊的女子,自然会更好的成为了,皇帝犒赏功臣的玩意儿了。 总的来说,如今的世道对于女子是何其的艰难?而这些女子,自幼便金尊玉贵的养大,接受的是贵女教育。一夕之间,境遇天差地别。不少女子为了不受屈辱,趁着官兵没有注意,想了法子干净的去了。而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那么幸运的,能够一死了之,保全自己的清白之躯的。 而张院正就有一儿一女,女儿今年刚刚及笄,定了人家,明年里就要出门子了。 谢玉想到张大姑娘,心绪变化莫测。张大姑娘是张院正的老来女,三十有五之后才有了这么个,千金宝贝蛋。一家人自然是如珠如宝的,看得就如同眼珠子一般,平日里爱的跟什么似的,就是平日里古板严肃的张院正,提起这个小闺女的时候,脸色也不免要柔上三分的。谢玉身为张院正的徒弟,自然是经常出入张家后宅的。这张大姑娘,可以说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从曾经咿呀学语的稚童,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温柔娴静的少女。 如果今日里,张院正真的遭了祸事,张大姑娘的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谢玉痛苦的闭上眼,不止是张大姑娘,张院正的长子,年纪和他差不多,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其中最大的不过才十岁有余,最小的不过才六个月,是今年里才添的小孙子。 这么几个稚童,在覆巢之下,又将如何自处呢?谢玉无端的便觉得遍体生寒,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虽然他知道当今的皇帝,不是当初的晋元帝。可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张晋川,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萧蔺又是一声厉喝,眼眸里面都是冷意。 张院正匍匐在地的身子,不知是因为惶恐,还是因为跪的久了,身子不由的摇晃了几下。无数的汗水从身体里面,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大滴大滴的汗水聚集在他的脑门上,顺着鼻梁滴落在了地板上。 “臣,惶恐!”张院正的喉头发涩,喉头不由上下动作了几下。现下这种情况,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是会惹得皇上生厌。 “既然惶恐,那说明你还是知道,自己是犯了大罪的!张晋川,你说说你该当何罪?”萧蔺冷笑一声,幼子的夭折,让萧蔺心中失了理智。他此刻就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只想狠狠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臣,……”张院正可谓是卑微至极,听到萧蔺的问话,他沉吟了一瞬,之后才又开口道:“臣,犯了无能之罪。” “无能之罪?!”张院正的话一出口,萧蔺的脸色不由的有阴郁了几分,他的目光似冷箭,仿佛就要化为实质,把张院正射个对穿。 “张晋川,你放肆!”萧蔺的话犹如雷霆,炸的张院正头脑一晕,眼前似乎有无数烟花盛放。 “朕看你那里是什么无能之罪,朕看你分明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台上的萧蔺负手而立,一双眸子犹如鹰隼。 台下的柳宝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萧蔺的表情,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让她不由想起了后世网络上的一个段子——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我的心比我手里的刀还要冷。 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在这严肃的场面下,她不由的就有些想笑。而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了,她底下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弧度极小的笑了两声。 柳宝林的动作,自以为是隐秘至极的。却不想她的这一动作,落来了不少人的眼里。 比如说苏晚棠,苏晚棠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挑了挑眉,心道说不定,这柳宝林同她差不多,天生便是冷心冷肺的人。 看来,以后是要注意一下她了。 还有柔才人,柔才人冷冷的看着柳宝林,目光依旧是冰冷无波的。自从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后,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浓浓的恨了。没有什么能让她的心,在泛起一点都波澜。 她只是冷冷的撇过眼,心想报应啊!这就是报应!郑氏害了她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也跟着去了。果然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 呵~是该笑才对的,就应该是像柳宝林一样的笑的。 柔才人提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子的酒。她将那酒,尽数的倒入口中。妃嫔喝的果子酒,并不醉人,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味。可这世间上,只要是酒总是带着酒味的。 柔才人连续喝了三杯酒,便放下了酒杯。她满心的悲怆,狠狠的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孩儿啊!如果你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妃嫔们的所思所想,丝毫不影响当前,如同紧绷着的弦的气氛。随着萧蔺的一声话落,更是将着紧张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还不———”太后已经是迫不及待,就想立刻将张院正治罪。话才说出口,就听见谢玉那清冽如泉的声音。 “皇上,太后,稍安勿躁。臣有一言。” 谢玉的声音沉着又冷静,清冽的声音犹如泉水叮咚,再加上他无比俊秀的外表,就是太后见了他,也是微微一愣,忘了言语。 过了一瞬之后,太后才答应过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并没有息怒,而是怒火比之前还要高昂。她堂堂大雍太后,竟然会被一个男子的皮相所迷惑。 还不得她将这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便先听到萧蔺冷冷的问道:“何言?”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依稀可以听出他话语中的起伏。 “小皇子,并不是得急症而亡的。”谢玉的声音本该是淡定,又清冽好听的。可这一句话,话中的郑重与严谨,还有一丝丝的紧张与不安,都隐藏在了这一句短短的话里。 谢玉的话,让满堂皆是一惊。底下的妃嫔们,一片哗然。就连皇后也惊恐了睁大了双眼,但细细一想,便知道谢玉说的都是对的。小皇子出生的时候,明明是健康无虞的。怎么会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了呢?一个小小的婴儿,怎么会在一瞬之间就吐了血了呢? 这其中,自然是有猫腻的。在场中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是明白的。可看着皇帝和太后震怒的样子,所有人都选择把口中的话,吐了下去。 皇上和太后未免不知道,小皇子的死因又问题。可是他们都沉浸在了小皇子,突然死亡的阴影中。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而且正赶上了,太医们姗姗来迟,自然皇上与太后的怒火,都发泄在了他们头上了。 虽然按照良心来说,太医们来的不算晚了。明明是小皇子吐血就是在那一瞬之间,而且吐完血之后,小皇子便…… 所以说,太医们确实是倒霉到家了。 “那你和朕说说,小皇子是因何而亡的?”萧蔺蕴含着无限威严的目光,终于从张院正的头上移了开来。 张院正感觉那道威严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这才猛地吐了一口气,心神放松了一两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四肢都疲软极了,快要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 他担忧的抬起头,看着立在他身前的,谢玉的背影。绯红色的衣袍下,谢玉的身形消瘦无比,看起来不堪一折。可就是这么瘦弱的身体,就如同在寒风中的松柏,为他遮风挡雨,似乎丝毫都不畏惧,这风雨一般。 “小皇子是因为中毒。”谢玉不卑不亢,神色笃定。 “何毒?!”萧蔺急着追问道。看着谢玉怀里,枣红色的襁褓。只要一想起那襁褓里面,裹着的不是鲜活的孩子,而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萧蔺的心就难免又痛了起来。 那一团小小的枣红色,让萧蔺的眼酸的厉害。崔广来身为御前第一得意人,自然是明白萧蔺的心思的,更不用说能做到他这个地步,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属于上等中的佼佼者了。 他刚忙快步走到谢玉面前伸出手,柔和的笑着道:“谢大人,还是先把小皇子交给奴才罢。” 谢玉客气的点了点头,把怀里明显已经开始僵硬的小皇子,轻轻的递给了崔广来。崔广来接过小皇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那破败的脸色…… 崔广来的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声。心中不免的也生出了,几分的怜悯。生在这金窝银窝里,也要有福气,有性命享才成啊!可怜哦,这小皇子才将将六天大,就这么折了。 崔广来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他能在这吃人的宫里,爬到如今的高度,自然不会是个乱发善心的。只是看着这婴儿,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难免都会软上几分。更不用说,皇上明显因为二皇子的夭折,而万分伤心。 崔广来能爬到现在的地位是因为什么?不过就是凭借着对皇上的忠心。这忠心自然就包括,急皇上所急,像皇上所想了。 皇上伤心了,一个忠心的奴才怎么能够笑的起来?就算是装,也是的装个样儿的。崔广来自然就是凭借着,这一套无往而不利,青云直上的。当然,他对于萧蔺的忠心,自然也是真的。萧蔺身为帝王,自然也不会是那么傻的。 崔广来脚步匆匆,敛住了心中的想法,不一会儿,便又回到了萧蔺身旁,站好了。 萧蔺的目光,逃也似的躲避开那枣红色的襁褓,他不能再看了,看一遍,那钻心的痛苦,便会提醒他一边。 原先那个活泼又机灵的孩子,真的已经没了。如今那襁褓里面,躺着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只能强迫他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谢玉的身上。可他这样的状态,哪里瞒得过别人? “皇上,保重身体啊!”眼前的是皇后担忧的脸庞,她皱着眉,目光里是对他满满的担心与心痛。 他心里一缓,不管在任何时候,皇后总是最关心他的人。 他又鬼事神差的看向苏晚棠,只见她亦是苍白着一张脸,美眸专注的看着自己,那里面的关心时做不得假的。 这一刻,萧蔺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的动了一下,为这两个女人。 但眼下的事情还未了,他的孩儿无故惨死,他必定是要查了水落石出的。 “禀皇上,小皇子所中之毒,名叫美人面。”谢玉清冽的声音,响彻在殿内。 这一句话,不停的在众人的耳朵里面回荡,让在场的人都是忍不住一惊。 第155章 谢玉凝了凝神,他大跨着上前一步,看着暴怒的帝王,心中已经做好了迎接着狂风暴雨来临。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又会掀起一阵的腥风血雨。 可是眼下,他明显已经没有了选择。天子的怒火,不是谁都承受的起的。就算是他们来时,二皇子已经殡天。但暴怒中的帝王,明显是不讲理的。他是天下的主宰,自然更加的随心所欲了。 若是不走出这一步,谢玉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了。还有张院正,这个略显古板,但却十分正直无私,对他又十分慈爱的师傅。 皇上的怒火,首当其冲的便发泄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如此卑微的趴跪在地上,谢玉的心,也倍感煎熬。 不是没有过例子的,前朝的晋元帝,不就为了宠妃—梅妃。连杀了十七个太医,可谓是一夜之间便灭了半个太医院了。光是诛杀了这些太医还不够,就连他们的家人,男子十二岁以上的,全部都发配到苦寒之地为奴。十二岁以下的,便全部充入了宫中的司乐坊,入了贱籍,一辈子做个只能供人取乐的优伶。 而女子,自古以来下场便更是凄惨。年满十二岁以上的女子,全部都发配到军营里面。军营乃是军机重地,哪里会有女子出现呢?她们被发配充军,做的是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而十二岁以下的女子,也是同男子一起,被充入宫中的司乐坊,一辈子只能做个贱籍员工的优伶。 而这些女子比男子更悲惨的是什么了,在司乐坊的女子,自然会更好的成为了,皇帝犒赏功臣的玩意儿了。 总的来说,如今的世道对于女子是何其的艰难?而这些女子,自幼便金尊玉贵的养大,接受的是贵女教育。一夕之间,境遇天差地别。不少女子为了不受屈辱,趁着官兵没有注意,想了法子干净的去了。而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那么幸运的,能够一死了之,保全自己的清白之躯的。 而张院正就有一儿一女,女儿今年刚刚及笄,定了人家,明年里就要出门子了。 谢玉想到张大姑娘,心绪变化莫测。张大姑娘是张院正的老来女,三十有五之后才有了这么个,千金宝贝蛋。一家人自然是如珠如宝的,看得就如同眼珠子一般,平日里爱的跟什么似的,就是平日里古板严肃的张院正,提起这个小闺女的时候,脸色也不免要柔上三分的。谢玉身为张院正的徒弟,自然是经常出入张家后宅的。这张大姑娘,可以说是他一路看着长大的,从曾经咿呀学语的稚童,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温柔娴静的少女。 如果今日里,张院正真的遭了祸事,张大姑娘的下场,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谢玉痛苦的闭上眼,不止是张大姑娘,张院正的长子,年纪和他差不多,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其中最大的不过才十岁有余,最小的不过才六个月,是今年里才添的小孙子。 这么几个稚童,在覆巢之下,又将如何自处呢?谢玉无端的便觉得遍体生寒,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虽然他知道当今的皇帝,不是当初的晋元帝。可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张晋川,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萧蔺又是一声厉喝,眼眸里面都是冷意。 张院正匍匐在地的身子,不知是因为惶恐,还是因为跪的久了,身子不由的摇晃了几下。无数的汗水从身体里面,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大滴大滴的汗水聚集在他的脑门上,顺着鼻梁滴落在了地板上。 “臣,惶恐!”张院正的喉头发涩,喉头不由上下动作了几下。现下这种情况,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是会惹得皇上生厌。 “既然惶恐,那说明你还是知道,自己是犯了大罪的!张晋川,你说说你该当何罪?”萧蔺冷笑一声,幼子的夭折,让萧蔺心中失了理智。他此刻就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只想狠狠地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臣,……”张院正可谓是卑微至极,听到萧蔺的问话,他沉吟了一瞬,之后才又开口道:“臣,犯了无能之罪。” “无能之罪?!”张院正的话一出口,萧蔺的脸色不由的有阴郁了几分,他的目光似冷箭,仿佛就要化为实质,把张院正射个对穿。 “张晋川,你放肆!”萧蔺的话犹如雷霆,炸的张院正头脑一晕,眼前似乎有无数烟花盛放。 “朕看你那里是什么无能之罪,朕看你分明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台上的萧蔺负手而立,一双眸子犹如鹰隼。 台下的柳宝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萧蔺的表情,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让她不由想起了后世网络上的一个段子——我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我的心比我手里的刀还要冷。 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在这严肃的场面下,她不由的就有些想笑。而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了,她底下头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弧度极小的笑了两声。 柳宝林的动作,自以为是隐秘至极的。却不想她的这一动作,落来了不少人的眼里。 比如说苏晚棠,苏晚棠也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挑了挑眉,心道说不定,这柳宝林同她差不多,天生便是冷心冷肺的人。 看来,以后是要注意一下她了。 还有柔才人,柔才人冷冷的看着柳宝林,目光依旧是冰冷无波的。自从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后,她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浓浓的恨了。没有什么能让她的心,在泛起一点都波澜。 她只是冷冷的撇过眼,心想报应啊!这就是报应!郑氏害了她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也跟着去了。果然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啊! 呵~是该笑才对的,就应该是像柳宝林一样的笑的。 柔才人提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子的酒。她将那酒,尽数的倒入口中。妃嫔喝的果子酒,并不醉人,还带着淡淡的果香味。可这世间上,只要是酒总是带着酒味的。 柔才人连续喝了三杯酒,便放下了酒杯。她满心的悲怆,狠狠的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孩儿啊!如果你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妃嫔们的所思所想,丝毫不影响当前,如同紧绷着的弦的气氛。随着萧蔺的一声话落,更是将着紧张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还不———”太后已经是迫不及待,就想立刻将张院正治罪。话才说出口,就听见谢玉那清冽如泉的声音。 “皇上,太后,稍安勿躁。臣有一言。” 谢玉的声音沉着又冷静,清冽的声音犹如泉水叮咚,再加上他无比俊秀的外表,就是太后见了他,也是微微一愣,忘了言语。 过了一瞬之后,太后才答应过来。在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并没有息怒,而是怒火比之前还要高昂。她堂堂大雍太后,竟然会被一个男子的皮相所迷惑。 还不得她将这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便先听到萧蔺冷冷的问道:“何言?”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依稀可以听出他话语中的起伏。 “小皇子,并不是得急症而亡的。”谢玉的声音本该是淡定,又清冽好听的。可这一句话,话中的郑重与严谨,还有一丝丝的紧张与不安,都隐藏在了这一句短短的话里。 谢玉的话,让满堂皆是一惊。底下的妃嫔们,一片哗然。就连皇后也惊恐了睁大了双眼,但细细一想,便知道谢玉说的都是对的。小皇子出生的时候,明明是健康无虞的。怎么会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身体状况就急转直下了呢?一个小小的婴儿,怎么会在一瞬之间就吐了血了呢? 这其中,自然是有猫腻的。在场中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是明白的。可看着皇帝和太后震怒的样子,所有人都选择把口中的话,吐了下去。 皇上和太后未免不知道,小皇子的死因又问题。可是他们都沉浸在了小皇子,突然死亡的阴影中。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而且正赶上了,太医们姗姗来迟,自然皇上与太后的怒火,都发泄在了他们头上了。 虽然按照良心来说,太医们来的不算晚了。明明是小皇子吐血就是在那一瞬之间,而且吐完血之后,小皇子便…… 所以说,太医们确实是倒霉到家了。 “那你和朕说说,小皇子是因何而亡的?”萧蔺蕴含着无限威严的目光,终于从张院正的头上移了开来。 张院正感觉那道威严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这才猛地吐了一口气,心神放松了一两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四肢都疲软极了,快要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 他担忧的抬起头,看着立在他身前的,谢玉的背影。绯红色的衣袍下,谢玉的身形消瘦无比,看起来不堪一折。可就是这么瘦弱的身体,就如同在寒风中的松柏,为他遮风挡雨,似乎丝毫都不畏惧,这风雨一般。 “小皇子是因为中毒。”谢玉不卑不亢,神色笃定。 “何毒?!”萧蔺急着追问道。看着谢玉怀里,枣红色的襁褓。只要一想起那襁褓里面,裹着的不是鲜活的孩子,而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萧蔺的心就难免又痛了起来。 那一团小小的枣红色,让萧蔺的眼酸的厉害。崔广来身为御前第一得意人,自然是明白萧蔺的心思的,更不用说能做到他这个地步,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属于上等中的佼佼者了。 他刚忙快步走到谢玉面前伸出手,柔和的笑着道:“谢大人,还是先把小皇子交给奴才罢。” 谢玉客气的点了点头,把怀里明显已经开始僵硬的小皇子,轻轻的递给了崔广来。崔广来接过小皇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那破败的脸色…… 崔广来的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声。心中不免的也生出了,几分的怜悯。生在这金窝银窝里,也要有福气,有性命享才成啊!可怜哦,这小皇子才将将六天大,就这么折了。 崔广来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他能在这吃人的宫里,爬到如今的高度,自然不会是个乱发善心的。只是看着这婴儿,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难免都会软上几分。更不用说,皇上明显因为二皇子的夭折,而万分伤心。 崔广来能爬到现在的地位是因为什么?不过就是凭借着对皇上的忠心。这忠心自然就包括,急皇上所急,像皇上所想了。 皇上伤心了,一个忠心的奴才怎么能够笑的起来?就算是装,也是的装个样儿的。崔广来自然就是凭借着,这一套无往而不利,青云直上的。当然,他对于萧蔺的忠心,自然也是真的。萧蔺身为帝王,自然也不会是那么傻的。 崔广来脚步匆匆,敛住了心中的想法,不一会儿,便又回到了萧蔺身旁,站好了。 萧蔺的目光,逃也似的躲避开那枣红色的襁褓,他不能再看了,看一遍,那钻心的痛苦,便会提醒他一边。 原先那个活泼又机灵的孩子,真的已经没了。如今那襁褓里面,躺着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只能强迫他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谢玉的身上。可他这样的状态,哪里瞒得过别人? “皇上,保重身体啊!”眼前的是皇后担忧的脸庞,她皱着眉,目光里是对他满满的担心与心痛。 他心里一缓,不管在任何时候,皇后总是最关心他的人。 他又鬼事神差的看向苏晚棠,只见她亦是苍白着一张脸,美眸专注的看着自己,那里面的关心时做不得假的。 这一刻,萧蔺觉得自己的心,狠狠的动了一下,为这两个女人。 但眼下的事情还未了,他的孩儿无故惨死,他必定是要查了水落石出的。 “禀皇上,小皇子所中之毒,名叫美人面。”谢玉清冽的声音,响彻在殿内。 这一句话,不停的在众人的耳朵里面回荡,让在场的人都是忍不住一惊。 第156章 美人面,是前朝宫中的禁药。在大雍朝之前的王朝,国朝名号称之为齐。 齐国的最后一名国君,历史上称为齐殇帝。在齐困末年,可谓是灾祸连绵,民不聊生。西南地区,连续三年大旱,百姓们可谓是颗粒无收。田地里面的农作物,因为没有水的灌溉,纷纷都干旱而亡。百姓们没有粮食饱腹,可谓是民不聊生,在求生都艰难的日子里,卖儿鬻女就成了常事了。 在如此艰难的民生国计下,齐殇帝全然不顾人民的苦难,每日里过着纸醉金迷的奢华日子。齐殇帝重色,在他的后宫中,可谓是佳丽三千人,还有不计其数的美貌宫女。他荒于政事,整日里流连于后宫,沉迷女色。 最荒唐的便是,齐殇帝一夜御十女的传闻。但大齐距大雍已经有三百多年有余,这传闻的真假,就无从得知了。但能流传出这种传闻,便能看得出,齐殇帝是个极其荒诞的人。 这宫里皇帝只有一个,而美人却不计其数。为了夺的齐殇帝的欢心,美人们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女人多了的地方,自然是非就多了,争风吃醋就是常事了。 其间便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巫蛊案。当时齐殇帝有两个十分宠爱的妃子,惠妃和兰妃。本来两人的宠爱,可谓是旗鼓相当,谁又不能按下谁去。可谁料,兰妃突然就有了身孕。 齐殇帝虽然慌于政事,沉迷于女色。但不知是不是整日里与女子厮混过于多了,导致他每次临幸嫔妃时,都会吃上几粒艾丸助兴。也不知是不是这艾丸吃多了,虽然幸女无数,但后宫中显有女子身怀有孕。这就导致了殇帝膝下的子嗣稀疏,虽然是在国朝动荡之际,在朝中依旧是有保皇党的。 眼看这殇帝无道荒淫,保皇党们便将希望投在了殇帝的后宫之上。期望着有后妃,能给殇帝生下后嗣,可殇帝登基十几年,后宫中生下子嗣的后妃寥寥无几,好不容易得了两位皇子,还在出生不久便夭折了。 所以,在兰妃有孕之时,宫中是并没有皇子的。兰妃这一胎,不仅朝中大臣们十分看重,就连殇帝本人亦是十分看重的。他已经三十有五了,膝下却没有一个皇子。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谁不希望子嗣众多,枝繁叶茂呢。更不要说,齐殇帝还不是普通的男子,他是真的有王位要继承的。 爱妃突然有孕,齐殇帝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在这份高兴之下,齐殇帝的宠爱,自然就向兰妃倾斜了。本来兰妃和惠妃势均力敌,这一下可好,惠妃的宠爱就如同江河日下,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而且兰妃和惠妃,都是身为齐殇帝的宠妃,平日里也是常有龃龉,现下兰妃站了上风,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惠妃自然也不是个白白受气的,看着兰妃颇有一宫独大之势,再想起这几个月,自己的境况。惠妃心内也发了狠,策划了这震惊朝野的巫蛊案。 案中的细节,此时倒不必详解。只是单说那巫蛊案中,最重要便是一位毒药———美人面。 美人面,顾名思义,就是指此毒毒发之时,也依旧能保持美人的面孔。此毒中毒越深,中毒者就越是美丽,但最后毒发而亡之时,肤色白皙光洁犹如玉石,眉目含情犹如秋水,特别是那唇,嫣红如珠,就似鲜血流动。反正传闻中,齐殇帝的兰妃去世之后,整个人美的如同仙女一般,迷得后宫佳丽三千人的齐殇帝,都为她冷落后宫,大有独宠于她的趋势。 然后后面的过程,现在就不多余的赘述了。总之,兰妃死的时候,美到了极致,也是齐殇帝最爱她的时候。更何况,那时兰妃才刚刚产下皇子不过一个月,而她竭力生下的那个皇子,将将三天的时候便夭折了。 那个皇子的夭折,对于那么动荡的王朝意味着什么,这里也不过多的赘述了。只是失了心爱的兰妃之后,齐殇帝更加的昏庸无道。之后不过十年,便被太祖的军队所推翻,历史也翻来了新的篇章,曾经也曾煊赫一时的大齐,已谢幕登场,自此之后便是大雍天下了。 而太祖当时登基上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把美人面列为宫中禁品,更是下令烧了当时后宫里,搜刮出来的全部美人面。自此美人面这味至毒之物,便随着大齐王朝一起落下了历史的舞台。 今日的大雍,距之前的齐国末年,已经有了三百余年了。没想到,到了三百年之后的今日,还能看见这味至毒之物重见天日。 随着谢玉的话落,萧蔺的面色为不由的多了几分沉重,这美人面,可谓是失传已久的毒物。就是在他的私库里,也不见得有的。而今,却又出现在了他的后宫里,还杀害了他的孩儿。 这幕后之人,能是一般人吗?萧蔺的心也不由往下沉了两分。他的一双薄唇紧紧的抿着,眼睛里面寒光一闪,犹如利剑出鞘。 而在他身旁的皇后和太后,也是忍不住的一惊。皇后出生世家,自然是听说过美人面这味毒药的。可,就是因为听说过,这一刻才是这么的惊骇。 失传那么久的毒药,竟然在这一刻重见天日,谁的心里能不惊慌害怕呢? 太后直接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失态,她的身子猛地一往前探,惊慌失措地就直接问道一句:“你说什么?!” 太后面上全是骇人之色,扶在珍珠身上的手,都多了几分颤抖。她身为先帝嫔妃,自然也听说过不少宫中秘闻,自然也曾经听说过这美人面的威名了。 可她和皇后一样,都只是听过,未曾亲眼目睹过此毒的威力。这眼下,咋然间便听见,自己的小孙子是死在这至毒上,太后心里自然是又惊又怕的。 底下的妃嫔们,看着台上三个,在这王朝里最尊贵的人,纷纷的失了往日的从容,心中也不免升起了惊俱。 在下坐的妃嫔里,有不少人都没有听过美人面这个名字,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皇后他们一听见美人面这个名字,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底蕴稍显深厚一些的人家出来的妃嫔,都是变了脸色,每个人面上神色各异。就连一向八面玲珑的淑妃,面上也是一脸的惊诧。她不由的握紧了手里的茶杯,心里面岂止是翻涛骇浪。惊诧的同时,她的心里又有一个极小的声音说道:“难怪呢,难怪这毒药是这么的霸道,郑氏怀胎十月,竟然都没有人发现……” 等一下,淑妃的手顿了一下。郑氏?小皇子都没了,郑氏还焉有好活的? 想明白这件事的人,自然不止是淑妃一个了。贤妃也抬起了她淡漠的,漫不经心的眸子。她的祖母便是出生大雍皇室,对于这种密幸,贤妃自然是清楚的。刚出生六天的婴儿,能中到这么深的毒,自然就是在娘胎里,便是中了毒了。 小皇子都是毒入膏肓,无力回天了。那郑宝林呢? 容妃微微低垂了头,眸子投射在了桌子上,但她眸子里的思绪变化莫测,明显就不是在她的视线上。 她的双手藏在袖里,微微的发这颤。心中就似是暴风雨中的海洋,卷起一阵阵的波涛。 丽妃美丽精致的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惊讶。她如同羊脂白玉的手,轻轻的捂住她的嘴唇,一副极惊讶的模样,美丽的眸子里盛满了害怕的这一情绪。 苏晚棠坐在台下,把这台上的妃嫔们的神情,都尽收入眼底。她心里暗暗的想,这宫里面的妃嫔,真是天生的演员一般,每个人脸上的惊讶,都是自然极了。 若不是她明白,这件事儿的主谋是谁,说不得她真的要信了。按道理来说,像苏晚棠这般没有接受过,正经贵女教育的人,是不会知道这等密幸的。但谁叫苏晚棠的命好,命又不好呢! 她命好在于,这一届选秀的时候,正是苏家决定送女孩入宫之际,而这世间就是那么的恰巧,苏家在这当头上,并没有适龄的女子。当时家里最大的女儿,便是她二叔的嫡女,今年才将将十三岁的苏幼虞。苏家人自然是不甘心,放过眼前这一届的选秀。若是等着要让苏幼虞入宫,那就又得等三年。 三年?苏家众人是明显不想再等三年了。不然自幼便把她送了出去的苏家众人,也是不会想起她来的。好在,她的资质也算不错,就算自诩美貌过人的苏幼虞,到了她的面前,也生生被她比了下去。且,苏老侯爷见她人也不算蠢笨,这才动了心思,在她身上下了点注。 不仅给了她大量的钱财,还专门寻摸了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指导她的规矩与谈吐。还在她也算是争气,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将嬷嬷教的东西,消化的一干二净,运用起来,可谓是融会贯通。她的出色一展露出来,陆老侯爷对她就更满意了,示意了侯夫人给她讲了不少这宫中的密闻。 前朝的巫蛊案,那么大的一桩案子,苏晚棠自然也是略有耳闻的。毕竟安平候府,也是当初跟随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对于前朝这件动荡朝野的大事,其中内情就更是清楚了。就是如今传了几代,安平候府开始没落了,那也是痩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苏晚棠自己也清楚,陆老侯爷对于自己也多半是利用大于亲情的。不过想想也是,她一个自幼被发配在祖地庄子上的弃子,哪里极的上,自幼养在身边,在膝下承欢的嫡亲孙女。她也知道苏家人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先送她入宫,给苏幼虞探探路。 若是得宠还好,那苏家前期的投入也不算亏,若是不得宠,那苏家也不过是损失一个,本就不得宠的弃子。而自己在宫中经过三年沉浮,这不得宠的日子过久了,自然也会和后面进宫的苏幼虞同气连枝,唯苏幼虞马首是瞻的。 总的来说,这苏家便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的。苏晚棠不过就是苏家丢出来的烟雾弹,而她的堂妹苏幼虞才是苏家真正想推出来的人。 当然,苏老侯爷的想法也不难以理解。一个养在府里,从小接受着家族教育的孙女。与一个从小便被弃之在外的孙女,你会选谁,这种结果自然都是不言而喻的了。毕竟,一个从小便被府里厌弃的孙女儿,心里当真就没有一丝丝的怨恨吗?苏老侯爷就如那姜,老而弥辣,自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既要拉拢,又要打压,便是他对于苏晚棠的态度。 当然,苏晚棠可不是朵小白莲,而是一朵食人花。苏晚棠心里讽刺一笑,苏家打着如意算盘,却不想她心里也不是全无成算的。 苏晚棠的眸光淡如轻烟,眸子里面似乎有股子痕意,一闪而过。总有一天,她要让苏家众人,全部都低下他们昂贵的头颅,诚服于她。否则,她不介意让苏家从此消失呢! 言归正传,此时大殿里的气氛都凝重极了。被众人注视着的谢玉,心理压力也是极大的。事实上,对于前朝禁毒———美人面。他也是偶然在书中看到了,可看到这个毒药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对于这药的特性,他也是一知半解,记不大清楚了。所以那时他才会看到郑御女那诡异的脸色时,心中泛起几分疑惑。 又觉得是有几分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若不是今日里,亲眼目睹了小皇子的死相,让他灵光一闪,想起了这毒。说不得,小皇子身死的真相,这一辈子都无人解的出来了。 还有郑宝林…… 谢玉脑中突然就闪过这一个念头,前朝的兰妃中了此毒,不过是比她产下的皇子,多活了二十余天,在满月之时,便也随着夭折的幼子而去了。 而郑宝林的情况,便和前朝兰妃的情况是差不多的。 第156章 美人面,是前朝宫中的禁药。在大雍朝之前的王朝,国朝名号称之为齐。 齐国的最后一名国君,历史上称为齐殇帝。在齐困末年,可谓是灾祸连绵,民不聊生。西南地区,连续三年大旱,百姓们可谓是颗粒无收。田地里面的农作物,因为没有水的灌溉,纷纷都干旱而亡。百姓们没有粮食饱腹,可谓是民不聊生,在求生都艰难的日子里,卖儿鬻女就成了常事了。 在如此艰难的民生国计下,齐殇帝全然不顾人民的苦难,每日里过着纸醉金迷的奢华日子。齐殇帝重色,在他的后宫中,可谓是佳丽三千人,还有不计其数的美貌宫女。他荒于政事,整日里流连于后宫,沉迷女色。 最荒唐的便是,齐殇帝一夜御十女的传闻。但大齐距大雍已经有三百多年有余,这传闻的真假,就无从得知了。但能流传出这种传闻,便能看得出,齐殇帝是个极其荒诞的人。 这宫里皇帝只有一个,而美人却不计其数。为了夺的齐殇帝的欢心,美人们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女人多了的地方,自然是非就多了,争风吃醋就是常事了。 其间便出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巫蛊案。当时齐殇帝有两个十分宠爱的妃子,惠妃和兰妃。本来两人的宠爱,可谓是旗鼓相当,谁又不能按下谁去。可谁料,兰妃突然就有了身孕。 齐殇帝虽然慌于政事,沉迷于女色。但不知是不是整日里与女子厮混过于多了,导致他每次临幸嫔妃时,都会吃上几粒艾丸助兴。也不知是不是这艾丸吃多了,虽然幸女无数,但后宫中显有女子身怀有孕。这就导致了殇帝膝下的子嗣稀疏,虽然是在国朝动荡之际,在朝中依旧是有保皇党的。 眼看这殇帝无道荒淫,保皇党们便将希望投在了殇帝的后宫之上。期望着有后妃,能给殇帝生下后嗣,可殇帝登基十几年,后宫中生下子嗣的后妃寥寥无几,好不容易得了两位皇子,还在出生不久便夭折了。 所以,在兰妃有孕之时,宫中是并没有皇子的。兰妃这一胎,不仅朝中大臣们十分看重,就连殇帝本人亦是十分看重的。他已经三十有五了,膝下却没有一个皇子。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谁不希望子嗣众多,枝繁叶茂呢。更不要说,齐殇帝还不是普通的男子,他是真的有王位要继承的。 爱妃突然有孕,齐殇帝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在这份高兴之下,齐殇帝的宠爱,自然就向兰妃倾斜了。本来兰妃和惠妃势均力敌,这一下可好,惠妃的宠爱就如同江河日下,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而且兰妃和惠妃,都是身为齐殇帝的宠妃,平日里也是常有龃龉,现下兰妃站了上风,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惠妃自然也不是个白白受气的,看着兰妃颇有一宫独大之势,再想起这几个月,自己的境况。惠妃心内也发了狠,策划了这震惊朝野的巫蛊案。 案中的细节,此时倒不必详解。只是单说那巫蛊案中,最重要便是一位毒药———美人面。 美人面,顾名思义,就是指此毒毒发之时,也依旧能保持美人的面孔。此毒中毒越深,中毒者就越是美丽,但最后毒发而亡之时,肤色白皙光洁犹如玉石,眉目含情犹如秋水,特别是那唇,嫣红如珠,就似鲜血流动。反正传闻中,齐殇帝的兰妃去世之后,整个人美的如同仙女一般,迷得后宫佳丽三千人的齐殇帝,都为她冷落后宫,大有独宠于她的趋势。 然后后面的过程,现在就不多余的赘述了。总之,兰妃死的时候,美到了极致,也是齐殇帝最爱她的时候。更何况,那时兰妃才刚刚产下皇子不过一个月,而她竭力生下的那个皇子,将将三天的时候便夭折了。 那个皇子的夭折,对于那么动荡的王朝意味着什么,这里也不过多的赘述了。只是失了心爱的兰妃之后,齐殇帝更加的昏庸无道。之后不过十年,便被太祖的军队所推翻,历史也翻来了新的篇章,曾经也曾煊赫一时的大齐,已谢幕登场,自此之后便是大雍天下了。 而太祖当时登基上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把美人面列为宫中禁品,更是下令烧了当时后宫里,搜刮出来的全部美人面。自此美人面这味至毒之物,便随着大齐王朝一起落下了历史的舞台。 今日的大雍,距之前的齐国末年,已经有了三百余年了。没想到,到了三百年之后的今日,还能看见这味至毒之物重见天日。 随着谢玉的话落,萧蔺的面色为不由的多了几分沉重,这美人面,可谓是失传已久的毒物。就是在他的私库里,也不见得有的。而今,却又出现在了他的后宫里,还杀害了他的孩儿。 这幕后之人,能是一般人吗?萧蔺的心也不由往下沉了两分。他的一双薄唇紧紧的抿着,眼睛里面寒光一闪,犹如利剑出鞘。 而在他身旁的皇后和太后,也是忍不住的一惊。皇后出生世家,自然是听说过美人面这味毒药的。可,就是因为听说过,这一刻才是这么的惊骇。 失传那么久的毒药,竟然在这一刻重见天日,谁的心里能不惊慌害怕呢? 太后直接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失态,她的身子猛地一往前探,惊慌失措地就直接问道一句:“你说什么?!” 太后面上全是骇人之色,扶在珍珠身上的手,都多了几分颤抖。她身为先帝嫔妃,自然也听说过不少宫中秘闻,自然也曾经听说过这美人面的威名了。 可她和皇后一样,都只是听过,未曾亲眼目睹过此毒的威力。这眼下,咋然间便听见,自己的小孙子是死在这至毒上,太后心里自然是又惊又怕的。 底下的妃嫔们,看着台上三个,在这王朝里最尊贵的人,纷纷的失了往日的从容,心中也不免升起了惊俱。 在下坐的妃嫔里,有不少人都没有听过美人面这个名字,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皇后他们一听见美人面这个名字,便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底蕴稍显深厚一些的人家出来的妃嫔,都是变了脸色,每个人面上神色各异。就连一向八面玲珑的淑妃,面上也是一脸的惊诧。她不由的握紧了手里的茶杯,心里面岂止是翻涛骇浪。惊诧的同时,她的心里又有一个极小的声音说道:“难怪呢,难怪这毒药是这么的霸道,郑氏怀胎十月,竟然都没有人发现……” 等一下,淑妃的手顿了一下。郑氏?小皇子都没了,郑氏还焉有好活的? 想明白这件事的人,自然不止是淑妃一个了。贤妃也抬起了她淡漠的,漫不经心的眸子。她的祖母便是出生大雍皇室,对于这种密幸,贤妃自然是清楚的。刚出生六天的婴儿,能中到这么深的毒,自然就是在娘胎里,便是中了毒了。 小皇子都是毒入膏肓,无力回天了。那郑宝林呢? 容妃微微低垂了头,眸子投射在了桌子上,但她眸子里的思绪变化莫测,明显就不是在她的视线上。 她的双手藏在袖里,微微的发这颤。心中就似是暴风雨中的海洋,卷起一阵阵的波涛。 丽妃美丽精致的脸上,挂着恰如其分的惊讶。她如同羊脂白玉的手,轻轻的捂住她的嘴唇,一副极惊讶的模样,美丽的眸子里盛满了害怕的这一情绪。 苏晚棠坐在台下,把这台上的妃嫔们的神情,都尽收入眼底。她心里暗暗的想,这宫里面的妃嫔,真是天生的演员一般,每个人脸上的惊讶,都是自然极了。 若不是她明白,这件事儿的主谋是谁,说不得她真的要信了。按道理来说,像苏晚棠这般没有接受过,正经贵女教育的人,是不会知道这等密幸的。但谁叫苏晚棠的命好,命又不好呢! 她命好在于,这一届选秀的时候,正是苏家决定送女孩入宫之际,而这世间就是那么的恰巧,苏家在这当头上,并没有适龄的女子。当时家里最大的女儿,便是她二叔的嫡女,今年才将将十三岁的苏幼虞。苏家人自然是不甘心,放过眼前这一届的选秀。若是等着要让苏幼虞入宫,那就又得等三年。 三年?苏家众人是明显不想再等三年了。不然自幼便把她送了出去的苏家众人,也是不会想起她来的。好在,她的资质也算不错,就算自诩美貌过人的苏幼虞,到了她的面前,也生生被她比了下去。且,苏老侯爷见她人也不算蠢笨,这才动了心思,在她身上下了点注。 不仅给了她大量的钱财,还专门寻摸了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指导她的规矩与谈吐。还在她也算是争气,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将嬷嬷教的东西,消化的一干二净,运用起来,可谓是融会贯通。她的出色一展露出来,陆老侯爷对她就更满意了,示意了侯夫人给她讲了不少这宫中的密闻。 前朝的巫蛊案,那么大的一桩案子,苏晚棠自然也是略有耳闻的。毕竟安平候府,也是当初跟随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对于前朝这件动荡朝野的大事,其中内情就更是清楚了。就是如今传了几代,安平候府开始没落了,那也是痩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苏晚棠自己也清楚,陆老侯爷对于自己也多半是利用大于亲情的。不过想想也是,她一个自幼被发配在祖地庄子上的弃子,哪里极的上,自幼养在身边,在膝下承欢的嫡亲孙女。她也知道苏家人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先送她入宫,给苏幼虞探探路。 若是得宠还好,那苏家前期的投入也不算亏,若是不得宠,那苏家也不过是损失一个,本就不得宠的弃子。而自己在宫中经过三年沉浮,这不得宠的日子过久了,自然也会和后面进宫的苏幼虞同气连枝,唯苏幼虞马首是瞻的。 总的来说,这苏家便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的。苏晚棠不过就是苏家丢出来的烟雾弹,而她的堂妹苏幼虞才是苏家真正想推出来的人。 当然,苏老侯爷的想法也不难以理解。一个养在府里,从小接受着家族教育的孙女。与一个从小便被弃之在外的孙女,你会选谁,这种结果自然都是不言而喻的了。毕竟,一个从小便被府里厌弃的孙女儿,心里当真就没有一丝丝的怨恨吗?苏老侯爷就如那姜,老而弥辣,自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既要拉拢,又要打压,便是他对于苏晚棠的态度。 当然,苏晚棠可不是朵小白莲,而是一朵食人花。苏晚棠心里讽刺一笑,苏家打着如意算盘,却不想她心里也不是全无成算的。 苏晚棠的眸光淡如轻烟,眸子里面似乎有股子痕意,一闪而过。总有一天,她要让苏家众人,全部都低下他们昂贵的头颅,诚服于她。否则,她不介意让苏家从此消失呢! 言归正传,此时大殿里的气氛都凝重极了。被众人注视着的谢玉,心理压力也是极大的。事实上,对于前朝禁毒———美人面。他也是偶然在书中看到了,可看到这个毒药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了。对于这药的特性,他也是一知半解,记不大清楚了。所以那时他才会看到郑御女那诡异的脸色时,心中泛起几分疑惑。 又觉得是有几分熟悉,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若不是今日里,亲眼目睹了小皇子的死相,让他灵光一闪,想起了这毒。说不得,小皇子身死的真相,这一辈子都无人解的出来了。 还有郑宝林…… 谢玉脑中突然就闪过这一个念头,前朝的兰妃中了此毒,不过是比她产下的皇子,多活了二十余天,在满月之时,便也随着夭折的幼子而去了。 而郑宝林的情况,便和前朝兰妃的情况是差不多的。 第157章 “皇上,快把郑宝林宣上殿!臣怀疑,小皇子这毒是还在郑宝林腹中,便已经染上的了。如今小皇子已经毒发身亡,恐怕郑宝林也是命不久矣了。”谢玉焦急地说道,俊美的脸上,脸上都是凝重之色。 谢玉说的话,萧蔺心里也是清楚的。不过在他的心里面,郑宝林怎么会及得上小皇子呢?但是美人面这味至毒之物,在时隔三百余年的今天,又重见天日了。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缘由,都由不得他不得不重视了。 萧蔺面色冷凝如霜,修长的脖颈上,性感的喉结上下的动了动。前朝巫蛊案影响可谓是十分深远的,就在三百年后的今天,只要一提起那案中的细节,都是极令人骇人的。 萧蔺的目光从殿内众人身上划过,心中沉甸甸的,此刻他看任何一个人都觉得可疑极了。 皇后出身李家,李家屹立几朝不倒,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座藏书楼,传说中那楼里面,藏尽了天下奇书。作为李家的乘龙快婿,萧蔺自然也是去过李家,这最出名的藏书楼的。那藏书楼确实如同传言,不仅占地极广,而且建的极高内部的阶梯呈螺旋式,每一楼都藏着不同的书籍。书籍的类型是非常全面的,有许多书籍就是皇家也没有的。 李家如此的富贵,连皇室没有得东西,都能握在手里,那有没有可能,这美人面他们手中也有呢?这时候萧蔺作为帝王的疑心,可谓是完全的发挥出来了。但他心中也不是十分坚定的,在他的脑海中,又不停的浮现着,往昔和皇后相亲相爱的画面。 萧蔺是极其自信的一个人,皇后对于她的情感,他是十分肯定的,皇后是爱他的。而且在他心里,他也不相信是皇后所为,毕竟皇后是没有那个动机的。毕竟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宫里唯一的皇子,还是淑妃所出。皇后不会那么蠢的,不管出于那个方面,她都不会白白替他人做嫁衣的。 但不得不防范李家,李家现下看着臣服于他,但李家不是皇后的李家,李家就如同一个庞然大物,而皇后不过是李家的一个附庸罢了,就如同锦缎上添的那朵花。对于锦缎来说,有没有那朵花,并不太重要。因为不论是有没有那朵花,锦缎都是锦缎。 萧蔺的头有些疼,对于其他的妃嫔,他心中亦是多多少少都有怀疑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淑妃,淑妃亦是名门出生,更不用说大皇子还是她所出。萧熙出事,最大的得力者就是他们母子。 可,依他对淑妃的了解,淑妃不像是会做出这样明显指向她的事来,依她的性子,最擅长的便是借刀杀人了。 萧蔺现在已经是草木皆兵的状态了,这一刻,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疑极了。 丽妃,容妃,贤妃……不,贤妃不可能。萧蔺在这一点上很是肯定,还有其他的低阶嫔妃们,想的萧蔺脑仁都痛了。 可这一刻,他只能将这所有疑惑,全部都按耐下来。他沉了声气,高声道:“还不快去宣了郑氏来?!” 萧蔺一声话落,门口便又起了一阵的骚动。只见崔禄从门口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跑的快极了,整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皇上,郑……郑宝林她闯进来了。”崔禄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他之前也是跟着干爹崔广来,进了内殿伺候,但小皇子突然吐血身亡之后,他便被崔广来打发出去,做其他事了。所以并不清楚,谢玉后来所说的话,自然就更不知道美人面。更不知道,萧蔺刚才还派人宣了郑宝林来。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惶恐,和一阵的发苦,整颗心可以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极了。可郑宝林是主子,还刚刚失了皇子,大概是失了皇子这件事,对于郑宝林的打击太大了。她的神智癫狂,全然不顾自己在坐月子,在外头哭喊着要见皇上。 他就是靠上了一座靠山,但本质上他不过还是个奴才。对上刚刚失了子的郑宝林,是真没啥优势。郑宝林失了皇子,自然也是能得皇上几分怜惜的,更不要说二皇子还是在皇上的怀抱里面,咽下的气了。所以,他那里敢和郑宝林正面对上,这是好话说尽,劝也劝了,可这无济于事啊! 一个癫狂的,失了神智的女人,能听得进入什么话儿啊? 在崔禄的惴惴不安中,萧蔺略显激动地声音,从他头上传来:“好,既来了,便带上来!” 崔禄有些诧异,随既身子就是一松。一直注视着他的崔广来,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心中也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的替他兜起底来,毕竟也是最和他心意的干儿子,他还指望着他继承了他的衣钵呢。 崔广来冲崔禄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冲一个绿衣小太监挥了挥手。那绿衣小太监领会了崔广来地意思,连忙急匆匆的出了门去。 不多时,便看到一道杏色的身影,从门口处逐渐走近,不一会便见那道身影从门口跨了进来。 这下那人的全貌,才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不出所料的便是郑御女,在场的人看清楚郑御女的那一瞬间,都是忍不住的一惊,然后后背又忍不住的发起寒来,无他,只因现在的郑宝林,实在是太过于美丽了。 一张不大不小的鹅蛋脸上,皮肤通透似白玉,没有一点点的瑕疵,眉毛犹如远山黛,美目里面似有星光点点,流转间勾魂摄魄至极,特别是那嘴唇,鲜红如珠,不点而红,就似是那血液在流动。 此刻她脸上挂着点点泪痕,眼眶哭得通红的,整个人柔弱至极,楚楚可怜。杏白色的衣衫,素净的有点过分了,穿在她的身上,没有有损她的美丽,反倒为她添了一些羸弱无助之感。 这样的一个美人儿,若是平日里,萧蔺自然也会耐心劝慰几遍,然后又宠上几日的。可现下,他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郑宝林越是美丽,他的心里就越是害怕,整个人在看到郑宝林的那一刻,就如同坠入了冰库里面,遍体生寒。 而柔若无依,哭得无比可怜的郑宝林,看着殿中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的同情之色,心中也觉得不安起来。 在她的设想中,自然是会有人对她报以同情,但不会有这么多,这宫里的女人,不落尽下石,幸灾乐祸便是阿弥陀佛了。可现下,周围那一双双饱含怜悯的眼神,就像……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死人?郑宝林心中,影影约约一股子不祥的意味。莫非,事情败露了??? 郑宝林惊疑不定,整个人被自己这个设想,吓得手脚俱软,可她心中不断的重复道:“不会的,不会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想了想这几日里的细节,确定不是百密一疏。 突然她目光又是一亮,落在了周太医身上,看着周太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她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没有东窗事发!若是事发了,周太医不会如此的淡定,若是事发,她的命不保,周太医的命也是保不住的。 “皇上,请您给小皇子做主啊!今日里出门前,小皇子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夭亡了呢!”郑宝林神情激愤的跪到地上,声音里面都是悲怆。 此刻她就像一个绝望的母亲,满眼都是悲伤与不可置信。她的目光,祈求的看着萧蔺,卑微又蕴含着希望。 “在出门前,嫔妾还亲手抱过他呢!他是那样的活泼可爱,笑起来脸蛋儿红扑扑的,皮肤白的如同牛奶。身子是那样的暖,似乎能暖到人的心里。”郑宝林美眸里面就似含了一汪的清泉,要落不落的泪水,还包在了眼眶里,她急切的说着,神色里面带了些许的癫狂。 “皇上您也是知道的啊!您还曾抱过他呢!就在刚才,就在他出生的时候,您也是知道的,他是那样暖的。身子是暖的,手脚是暖的。”郑宝林眼中那一滴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她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萧蔺,里面的希望让人不忍直视。 “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就会没了呢?”郑宝林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带着哽咽。 “郑氏,熙儿已经去了。”面对着那么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眸,萧蔺心中亦是不好受的。郑氏,平日里并不是多么得他的宠爱,为人太过于张狂骄矜。可今日里的这一副慈母心肠,也让他的心里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特别是郑宝林刚才那些话,让他不由的也想起了,他曾经抱着那幼小的孩儿,也曾是那般的滚烫,全然不似如今,这冰冷的模样。 突然,郑宝林的眼神,就定格在了崔广来的身上。看着他怀里面,那个小小的枣红色襁褓,眼睛发直。就似在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一点的枣红色。 “孩子,我的孩子———”郑宝林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那声音里面蕴含着无限的悲怆,犹如杜鹃啼血。 “皇上,我要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给我———” 事实上,郑宝林如今的这般作态,也是做不得假的。就算知道,小皇子抱到了这里之后,就是有去无回了。就算是她一手安排了小皇子的死亡,可身为一个母亲,谁能真的直面着自己孩子的死亡时,还能无动于衷呢! 郑宝林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胃肾,都被痛的移了位。她心中的痛苦,无异于万箭穿心,她伸出右手不停的锤着自己的胸膛,就好似是喘不上气一般。 郑宝林的绝望,深深地感染了萧蔺。他深深地看了郑宝林一眼,声音不由自主的柔和了几分,他挥了挥手,叹息道:“崔广来,把小皇子交给她!” 崔广来得令,急匆匆的便下了阶梯,他走到郑宝林面前,躬身把怀里面的小皇子递给了她。 郑宝林迫不及待的就从崔广来手里,接过小皇子。她抱着小皇子,低头看着小皇子灰败的小脸,她失声的痛哭起来,心脏痛得就似是要裂开一般。 她细细的描摹着小皇子的眉眼,似乎要将他的样子,刻在了心里去。 “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郑宝林突然把小皇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襁褓,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嘴里轻轻的哼唱着童谣。 这一幕是多么令人鼻酸啊!皇后轻轻的叹了一声,面容上带了几分的怜悯。 “郑宝林,你也不要太过于伤怀,小皇子去了,那也是他的命。”皇后话语之中,都是悲天悯人。 “此次找你来,正是有一事,想要告诉你,你听了先不要惊慌。小皇子他,不是疾病而亡的,而是中了毒。那毒,名叫美人面。” 郑宝林拍着孩子的手,就是一顿。她的心里惊涛骇浪,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胸前的孩子。虽然她并不知道,美人面是个什么毒,但并不妨碍她心里的惊诧。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将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脸色一瞬之间,似乎更加的苍白了,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乱的厉害,就像是一团浆糊。 明明周弼说过,小皇子就是天生的胎里不足,在加上她惊俱之下早产,才导致小皇子生下来三天便要夭折的。明明周弼是说过的呀!怎么会是中了毒呢? “怎么会是中了毒呢?”她目眦欲裂,就如同是一个被激怒的母兽。 “郑宝林,你先不要激动。接下来的事,或许让你更难以接受。不仅是小皇子,你大概身上也是带着毒的。小皇子的毒,是从胎里就带来的。所以他才会在出生以后,那么快就夭折了。”皇后的声音发着沉,但她的态度各位的认真,让人毋庸置疑。 郑宝林一瞬之间仿佛天都塌了一般,她似乎是被皇后的话吓到了,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对,不对,她们说的都是假的。”却又有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冒了出来道:“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第157章 “皇上,快把郑宝林宣上殿!臣怀疑,小皇子这毒是还在郑宝林腹中,便已经染上的了。如今小皇子已经毒发身亡,恐怕郑宝林也是命不久矣了。”谢玉焦急地说道,俊美的脸上,脸上都是凝重之色。 谢玉说的话,萧蔺心里也是清楚的。不过在他的心里面,郑宝林怎么会及得上小皇子呢?但是美人面这味至毒之物,在时隔三百余年的今天,又重见天日了。不管这其中有什么缘由,都由不得他不得不重视了。 萧蔺面色冷凝如霜,修长的脖颈上,性感的喉结上下的动了动。前朝巫蛊案影响可谓是十分深远的,就在三百年后的今天,只要一提起那案中的细节,都是极令人骇人的。 萧蔺的目光从殿内众人身上划过,心中沉甸甸的,此刻他看任何一个人都觉得可疑极了。 皇后出身李家,李家屹立几朝不倒,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座藏书楼,传说中那楼里面,藏尽了天下奇书。作为李家的乘龙快婿,萧蔺自然也是去过李家,这最出名的藏书楼的。那藏书楼确实如同传言,不仅占地极广,而且建的极高内部的阶梯呈螺旋式,每一楼都藏着不同的书籍。书籍的类型是非常全面的,有许多书籍就是皇家也没有的。 李家如此的富贵,连皇室没有得东西,都能握在手里,那有没有可能,这美人面他们手中也有呢?这时候萧蔺作为帝王的疑心,可谓是完全的发挥出来了。但他心中也不是十分坚定的,在他的脑海中,又不停的浮现着,往昔和皇后相亲相爱的画面。 萧蔺是极其自信的一个人,皇后对于她的情感,他是十分肯定的,皇后是爱他的。而且在他心里,他也不相信是皇后所为,毕竟皇后是没有那个动机的。毕竟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宫里唯一的皇子,还是淑妃所出。皇后不会那么蠢的,不管出于那个方面,她都不会白白替他人做嫁衣的。 但不得不防范李家,李家现下看着臣服于他,但李家不是皇后的李家,李家就如同一个庞然大物,而皇后不过是李家的一个附庸罢了,就如同锦缎上添的那朵花。对于锦缎来说,有没有那朵花,并不太重要。因为不论是有没有那朵花,锦缎都是锦缎。 萧蔺的头有些疼,对于其他的妃嫔,他心中亦是多多少少都有怀疑的。首当其冲的便是淑妃,淑妃亦是名门出生,更不用说大皇子还是她所出。萧熙出事,最大的得力者就是他们母子。 可,依他对淑妃的了解,淑妃不像是会做出这样明显指向她的事来,依她的性子,最擅长的便是借刀杀人了。 萧蔺现在已经是草木皆兵的状态了,这一刻,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疑极了。 丽妃,容妃,贤妃……不,贤妃不可能。萧蔺在这一点上很是肯定,还有其他的低阶嫔妃们,想的萧蔺脑仁都痛了。 可这一刻,他只能将这所有疑惑,全部都按耐下来。他沉了声气,高声道:“还不快去宣了郑氏来?!” 萧蔺一声话落,门口便又起了一阵的骚动。只见崔禄从门口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跑的快极了,整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的。 “皇上,郑……郑宝林她闯进来了。”崔禄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他之前也是跟着干爹崔广来,进了内殿伺候,但小皇子突然吐血身亡之后,他便被崔广来打发出去,做其他事了。所以并不清楚,谢玉后来所说的话,自然就更不知道美人面。更不知道,萧蔺刚才还派人宣了郑宝林来。 此时他的心中只有惶恐,和一阵的发苦,整颗心可以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极了。可郑宝林是主子,还刚刚失了皇子,大概是失了皇子这件事,对于郑宝林的打击太大了。她的神智癫狂,全然不顾自己在坐月子,在外头哭喊着要见皇上。 他就是靠上了一座靠山,但本质上他不过还是个奴才。对上刚刚失了子的郑宝林,是真没啥优势。郑宝林失了皇子,自然也是能得皇上几分怜惜的,更不要说二皇子还是在皇上的怀抱里面,咽下的气了。所以,他那里敢和郑宝林正面对上,这是好话说尽,劝也劝了,可这无济于事啊! 一个癫狂的,失了神智的女人,能听得进入什么话儿啊? 在崔禄的惴惴不安中,萧蔺略显激动地声音,从他头上传来:“好,既来了,便带上来!” 崔禄有些诧异,随既身子就是一松。一直注视着他的崔广来,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心中也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声,然后又忍不住的替他兜起底来,毕竟也是最和他心意的干儿子,他还指望着他继承了他的衣钵呢。 崔广来冲崔禄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冲一个绿衣小太监挥了挥手。那绿衣小太监领会了崔广来地意思,连忙急匆匆的出了门去。 不多时,便看到一道杏色的身影,从门口处逐渐走近,不一会便见那道身影从门口跨了进来。 这下那人的全貌,才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不出所料的便是郑御女,在场的人看清楚郑御女的那一瞬间,都是忍不住的一惊,然后后背又忍不住的发起寒来,无他,只因现在的郑宝林,实在是太过于美丽了。 一张不大不小的鹅蛋脸上,皮肤通透似白玉,没有一点点的瑕疵,眉毛犹如远山黛,美目里面似有星光点点,流转间勾魂摄魄至极,特别是那嘴唇,鲜红如珠,不点而红,就似是那血液在流动。 此刻她脸上挂着点点泪痕,眼眶哭得通红的,整个人柔弱至极,楚楚可怜。杏白色的衣衫,素净的有点过分了,穿在她的身上,没有有损她的美丽,反倒为她添了一些羸弱无助之感。 这样的一个美人儿,若是平日里,萧蔺自然也会耐心劝慰几遍,然后又宠上几日的。可现下,他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郑宝林越是美丽,他的心里就越是害怕,整个人在看到郑宝林的那一刻,就如同坠入了冰库里面,遍体生寒。 而柔若无依,哭得无比可怜的郑宝林,看着殿中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的同情之色,心中也觉得不安起来。 在她的设想中,自然是会有人对她报以同情,但不会有这么多,这宫里的女人,不落尽下石,幸灾乐祸便是阿弥陀佛了。可现下,周围那一双双饱含怜悯的眼神,就像……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死人?郑宝林心中,影影约约一股子不祥的意味。莫非,事情败露了??? 郑宝林惊疑不定,整个人被自己这个设想,吓得手脚俱软,可她心中不断的重复道:“不会的,不会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想了想这几日里的细节,确定不是百密一疏。 突然她目光又是一亮,落在了周太医身上,看着周太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她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 没有东窗事发!若是事发了,周太医不会如此的淡定,若是事发,她的命不保,周太医的命也是保不住的。 “皇上,请您给小皇子做主啊!今日里出门前,小皇子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夭亡了呢!”郑宝林神情激愤的跪到地上,声音里面都是悲怆。 此刻她就像一个绝望的母亲,满眼都是悲伤与不可置信。她的目光,祈求的看着萧蔺,卑微又蕴含着希望。 “在出门前,嫔妾还亲手抱过他呢!他是那样的活泼可爱,笑起来脸蛋儿红扑扑的,皮肤白的如同牛奶。身子是那样的暖,似乎能暖到人的心里。”郑宝林美眸里面就似含了一汪的清泉,要落不落的泪水,还包在了眼眶里,她急切的说着,神色里面带了些许的癫狂。 “皇上您也是知道的啊!您还曾抱过他呢!就在刚才,就在他出生的时候,您也是知道的,他是那样暖的。身子是暖的,手脚是暖的。”郑宝林眼中那一滴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可她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萧蔺,里面的希望让人不忍直视。 “怎么就没了呢?怎么就会没了呢?”郑宝林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带着哽咽。 “郑氏,熙儿已经去了。”面对着那么一双充满希望的眼眸,萧蔺心中亦是不好受的。郑氏,平日里并不是多么得他的宠爱,为人太过于张狂骄矜。可今日里的这一副慈母心肠,也让他的心里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特别是郑宝林刚才那些话,让他不由的也想起了,他曾经抱着那幼小的孩儿,也曾是那般的滚烫,全然不似如今,这冰冷的模样。 突然,郑宝林的眼神,就定格在了崔广来的身上。看着他怀里面,那个小小的枣红色襁褓,眼睛发直。就似在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一点的枣红色。 “孩子,我的孩子———”郑宝林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那声音里面蕴含着无限的悲怆,犹如杜鹃啼血。 “皇上,我要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给我———” 事实上,郑宝林如今的这般作态,也是做不得假的。就算知道,小皇子抱到了这里之后,就是有去无回了。就算是她一手安排了小皇子的死亡,可身为一个母亲,谁能真的直面着自己孩子的死亡时,还能无动于衷呢! 郑宝林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胃肾,都被痛的移了位。她心中的痛苦,无异于万箭穿心,她伸出右手不停的锤着自己的胸膛,就好似是喘不上气一般。 郑宝林的绝望,深深地感染了萧蔺。他深深地看了郑宝林一眼,声音不由自主的柔和了几分,他挥了挥手,叹息道:“崔广来,把小皇子交给她!” 崔广来得令,急匆匆的便下了阶梯,他走到郑宝林面前,躬身把怀里面的小皇子递给了她。 郑宝林迫不及待的就从崔广来手里,接过小皇子。她抱着小皇子,低头看着小皇子灰败的小脸,她失声的痛哭起来,心脏痛得就似是要裂开一般。 她细细的描摹着小皇子的眉眼,似乎要将他的样子,刻在了心里去。 “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郑宝林突然把小皇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襁褓,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嘴里轻轻的哼唱着童谣。 这一幕是多么令人鼻酸啊!皇后轻轻的叹了一声,面容上带了几分的怜悯。 “郑宝林,你也不要太过于伤怀,小皇子去了,那也是他的命。”皇后话语之中,都是悲天悯人。 “此次找你来,正是有一事,想要告诉你,你听了先不要惊慌。小皇子他,不是疾病而亡的,而是中了毒。那毒,名叫美人面。” 郑宝林拍着孩子的手,就是一顿。她的心里惊涛骇浪,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胸前的孩子。虽然她并不知道,美人面是个什么毒,但并不妨碍她心里的惊诧。 “怎么会?!”怎么会呢?她将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脸色一瞬之间,似乎更加的苍白了,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乱的厉害,就像是一团浆糊。 明明周弼说过,小皇子就是天生的胎里不足,在加上她惊俱之下早产,才导致小皇子生下来三天便要夭折的。明明周弼是说过的呀!怎么会是中了毒呢? “怎么会是中了毒呢?”她目眦欲裂,就如同是一个被激怒的母兽。 “郑宝林,你先不要激动。接下来的事,或许让你更难以接受。不仅是小皇子,你大概身上也是带着毒的。小皇子的毒,是从胎里就带来的。所以他才会在出生以后,那么快就夭折了。”皇后的声音发着沉,但她的态度各位的认真,让人毋庸置疑。 郑宝林一瞬之间仿佛天都塌了一般,她似乎是被皇后的话吓到了,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对,不对,她们说的都是假的。”却又有一个声音,从角落里冒了出来道:“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第158章 小皇子是在她肚子里,就已经中了毒。所以他才会那样孱弱,情况才会一瞬间就急转直下。郑宝林痛苦的捂住了头,她不想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她也知道皇后是没有理由骗她的。 小皇子是先天便带着毒,这件事儿给了郑宝林,一个沉重的打击。 郑宝林措不及防间,便被这消息打的了快要崩溃了。她跌坐在地上,双眼中无神又蕴含了,无限的悲伤。 “郑宝林,你也别急。如今既然已经真正知道了,小皇子的死因。那皇上与本宫,势必会追查到底的。一定会还你和小皇子一个公道……”皇后的语气,温和中又带着劝慰,就似母亲的双手,抚慰着郑宝林的心灵。 郑宝林因为皇后的话,面上也和缓了几分。她心里默默的劝自己,是啊!如今也算是知道了,小皇子真正的死因。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毒害妃嫔与皇子,那人真是死不足惜了。 还有,郑宝林心中此时除了悲怆,也有无数的疑虑。她怀孕的时候,对于饮食和衣物,可谓是样样伤心,事事精心的。怎么会就突然中了招儿呢?那人是通过什么方式,向自己下的毒呢?郑宝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此刻的郑宝林,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贴身宫女。毕竟在她的心目里,秋水与落霞都是她从府里带出来的,自然是对她忠心耿耿的,怎么可能背叛她呢? 还有皇后口中所说的毒药———美人面。郑宝林是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出来这到底是味什么毒药。她亦是官家女,自幼也是受家中精心教养长大的。在她选秀之前,家中也曾高价请了教养嬷嬷来,那嬷嬷自然也给她讲了宫中各类的斗争,与闻名后宫的各种毒药。 可在教养嬷嬷的讲解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美人面,这味毒药的名字。而且,皇后口口声声中,说她也是中了毒的。可她的身体自怀孕至今,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反倒是比平日里还要好些,特别是这肌肤,通透又白嫩,脸色红润有血色,哪里像是中了毒的人? 兴许是知道了郑宝林的疑惑,皇后又轻声开口道:“谢太医,如今这正主已经到了,你不妨上来,仔细地替郑宝林瞧瞧。看她是否………” 皇后的话并没有说话,但全场的人,除了郑宝林都明白,这话里的意味。众人的目光隐晦而又明显的,又落在了郑宝林身上,让郑宝林不禁浑身发麻起来。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毒药的厉害。 谢玉匆匆走在了郑宝林的面前,郑宝林已经被宫人们扶起了,她半身瘫软在了落霞的身上,感觉提不起一丝力气来,本来抱在她怀里的襁褓,也被专门的人接过,抱在怀里,站在了郑宝林的身旁。 谢玉俊朗的面容上,完全都是凝重之色,越是走近越是看清楚,郑宝林的面色,他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宝林,请您把嘴张开,微臣想瞧瞧你的舌头。” 张嘴?郑宝林心里有些不情愿,毕竟她也是从小被精心教养长大的,这张嘴的动作,在她的观念里便是不雅了。但不知是不是看到皇上皇后面色上的凝重,以及周围那些带着怜悯的目光。 郑宝林文雅至极的长开了自己的嘴,首先露出便是雪白的贝齿,再往后便是红润的口腔与舌苔,舌苔上面带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白色里面似乎又有一点粉色。郑宝林只张开了一会儿,便又飞快的闭上了嘴。 “谢太医,可看好了?”她问,话语里面多多少少,带了几分的急切。 “小主,请在伸出您的手。微臣在替您号号脉。”谢玉没有正面的回答郑宝林的话,只是面色更加的凝重,其实他心里已经十分肯定,郑宝林中毒已经至深,但医者仁心,如果能够解开这美人面的毒,救郑宝林一命,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谢玉不信神佛,却也希望这世间真的是有神佛的。 落霞拿了一块帕子,替郑宝林蒙在了手腕上。郑宝林感受到谢玉微凉的指尖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心内忍不住就是一抖。她心中七上八下,忐忑极了,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待着结果。 “好了,”谢玉收回自己的手,心中不由的叹息了一声。“微臣现在已经确定,郑宝林中的便是美人面无疑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便是谢太医的科普时间了,满大殿都充斥着他清冽的嗓音。 “微臣曾在一本古籍之中看到过,关于这美人面的描写。美人面无色无味,加入水中没有一起的异味,服用美人面者,容色一天比一天妍丽,中毒越深,中毒者便越是美丽。但最后,生命燃烧殆尽之时,中毒者更是美的不似凡人,身体轻盈矫捷,比平日里更甚。而且中毒者的舌苔,白腻中带了微微的淡粉色,脉搏沉稳而有力,行脉流畅。这美人面,毒就毒在,女子面上的美丽,都是因为透支她们的生命力。她们的脉像和气色虽然看上去,都是十分康健的。但其实她们的五脏六腑都被这毒药,侵蚀至极,早就已经脆弱不堪。到最后这五脏六腑在也支撑不起这身体的运行,中毒者就这样凋零而死!!!” 随着谢太医的娓娓道来,殿内的妃嫔们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她们中也有出身微末官家的女子,家族的底蕴本就不深,哪里能得知这样的奇毒。如今乍闻这世间还有这般的毒药,心里面也是骇然至极。 旁观者尚且都吓成了这般,更不要说是当事人的郑宝林了。她全身都松软至极,整个身子都瘫倒在了落霞的身上。她满脸都是惊骇之色,额头之上冷汗层层,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那一双手上,肌肤莹莹如白玉,似乎都能透过那莹白的肌肤,看到下面的青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就连指甲之上,都自带一层淡淡的粉色,就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看起来可爱极了。 可往日里看上去赏心悦目的手指甲,此刻却像那催命的鬼一般,郑宝林颤抖着手,双眼睁的圆圆的,就似是见了鬼一般,她惊叫一声,使劲的甩着双手。 众人都被郑宝林这模样吓了一跳,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殿内的声音静谧极了,仿佛连一颗针落在地上都能够听见。 最后还是萧蔺打破了,这一片的宁静。他的声音沉重里又带着威严,“那这美人面是从何而来呢?怎么会时隔这么多年,又重现在了朕的后宫中!查给朕狠狠地查!!!” 伴随着萧蔺的一声话落,是茶杯丢掷在了地上的声音。 皇上发了怒,这怒气不亚于雷霆,伺候的宫人都不由瑟缩起了身子,犹如一只只鹌鹑,而下座的妃嫔们,都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说,更又有甚者,才刚刚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此刻被萧蔺突然发怒,吓得瑟瑟发抖,连端在手中的茶杯,都不敢放在桌子上,就怕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万一那一点的声响,惹了萧蔺的注意,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乖乖呀!没看到皇上现在的样子吗,那眼神冷的,如同冰棱一般。看一眼便叫人连体生寒,若是被这样的目光,多盯上一会儿。若是胆子小的,怕是要生生的撅了过去。 对于妃嫔们的想法,萧蔺是一点都不清楚的。他此刻心里的念头,只想要弄清楚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凶手。 要处理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动用皇上的左膀右臂———千牛卫了。 皇上一声令下,不一会便见到两道身影,急匆匆的从台阶上面,走了上来。 走在前面的便是千牛卫大统领———陈安京。走在他身后的便是他的副手,千牛卫新晋的百夫长———周冬。周冬身为陈安京的心腹,这还是第一次跟着陈安京面圣,说心里头不激动是假的。不过能被大统领看进眼里,还能成为陈安京的心腹,这周冬自然也是心有城府的,怎么会轻易让自己的激动流露出来呢?他面上依旧是恭敬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可靠极了。 当然这周冬也不是别人,若是小夏子在这里的话,他一眼就能够认出来,这周冬便是当初和秋水偷情的人。 “陈安京,朕此次宣你来便是为了彻查,二皇子被人毒害一事。”萧蔺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了两人身上,那目光发沉,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怒气,可看向陈安京的目光中,也带着满满的信任之意。 “还有郑宝林,郑宝林如今身上也是带着毒的,你务必尽早的找出幕后的凶手。” “对,陈统领,务必尽快的把这幕后的凶手给找出来。哀家只要一想到,这后宫里面还蛰伏着这种毒蛇,便觉得胆寒无比。若不能早日把这贼人给找了出来,哀家只怕是这觉也是睡不着的。”对于郑宝林,太后自然是全然不关心的。在她的心里,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只有她自己最重要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太后的心里骇然极了,这样的奇毒,无色无味,吃了之后身体还没有一点的异样,让人极难发现。 这样毒药,怎么能不令人胆寒呢?就算她是太后,只要一想到宫中有人拥有这样的毒药,她亦是如坐针毡的。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卷走了桂花树上,无数的桂花。桂花的香气,随着这风刮往了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 紫玉阁 陈才人躺在床上,一张脸白如金纸,大大的眼睛底下,是一对浓厚的青影,那青影带着深深的褐色,就似是贴在了陈才人的眼睛上了一般。 陈才人对比起之前的模样,此刻已经称的上了气若游丝,一呼一吸之间都显得极其的艰难。她的目光透过窗外,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在紫玉阁里面,也是有一棵桂花树的,风一吹无数的桂花随着风,飘落在了地上,香气被风送进了紫玉阁内。 陈才人闻着这香气,脸上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真香啊!今年的桂花又开了呀!”她轻轻的呢喃了一句,连说出这句话,都觉得吃力至极。 她似乎是累极了,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可惜……可惜……绿萝……没………没看……到。” 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似乎是比之前又废力了几分,那声音弱的几乎没人能够听的见了。可就是连说话都是如此艰难了,但陈才人还是继续努力的说着。 她废力的抬起了手,从怀中摸出一对如意节,放在眼前看了起来。脑海里面似乎又浮现出了那张,纯真的笑脸,似乎隔着时间,都能听到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她微微翘着嘴,脸上的表情不开心极了,只是那眼里的心疼是骗不得人的,只听她略带抱怨的说道:“小主,奴婢才偷懒那么一会儿,您怎么把您搞成这个样子了?您在这样,奴婢可就不理您了。” 虽然话语说的十分傲娇,但那少女还是言不由心的走上前来,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在她的身后,是万丈霞光。 陈才人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张脸上光滑极了,没有一丝的伤疤。“您怎么还不来呀?!”眼前的少女跺了跺脚,可伸向她的手却万分坚定,不曾退缩过。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陈才人久病沉疴的脸上,带着令人心醉的笑意,她的目光里面满是柔情,说起话来也不觉得吃力,话音中满满的温柔。她伸出手,然后又似真的拉住了什么实物一般,呈和人交握的模样。 陈才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坚持了一霎那,突然那手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急转直下,软趴趴的搭在的床沿上,而她的头也随着她的手,向一边倒去。 一刻,两刻,陈才人躺在穿上,再也没有动弹。只是她的脸上挂着恬静而又安心的笑容,似乎就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第158章 小皇子是在她肚子里,就已经中了毒。所以他才会那样孱弱,情况才会一瞬间就急转直下。郑宝林痛苦的捂住了头,她不想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她也知道皇后是没有理由骗她的。 小皇子是先天便带着毒,这件事儿给了郑宝林,一个沉重的打击。 郑宝林措不及防间,便被这消息打的了快要崩溃了。她跌坐在地上,双眼中无神又蕴含了,无限的悲伤。 “郑宝林,你也别急。如今既然已经真正知道了,小皇子的死因。那皇上与本宫,势必会追查到底的。一定会还你和小皇子一个公道……”皇后的语气,温和中又带着劝慰,就似母亲的双手,抚慰着郑宝林的心灵。 郑宝林因为皇后的话,面上也和缓了几分。她心里默默的劝自己,是啊!如今也算是知道了,小皇子真正的死因。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毒害妃嫔与皇子,那人真是死不足惜了。 还有,郑宝林心中此时除了悲怆,也有无数的疑虑。她怀孕的时候,对于饮食和衣物,可谓是样样伤心,事事精心的。怎么会就突然中了招儿呢?那人是通过什么方式,向自己下的毒呢?郑宝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此刻的郑宝林,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贴身宫女。毕竟在她的心目里,秋水与落霞都是她从府里带出来的,自然是对她忠心耿耿的,怎么可能背叛她呢? 还有皇后口中所说的毒药———美人面。郑宝林是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出来这到底是味什么毒药。她亦是官家女,自幼也是受家中精心教养长大的。在她选秀之前,家中也曾高价请了教养嬷嬷来,那嬷嬷自然也给她讲了宫中各类的斗争,与闻名后宫的各种毒药。 可在教养嬷嬷的讲解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美人面,这味毒药的名字。而且,皇后口口声声中,说她也是中了毒的。可她的身体自怀孕至今,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反倒是比平日里还要好些,特别是这肌肤,通透又白嫩,脸色红润有血色,哪里像是中了毒的人? 兴许是知道了郑宝林的疑惑,皇后又轻声开口道:“谢太医,如今这正主已经到了,你不妨上来,仔细地替郑宝林瞧瞧。看她是否………” 皇后的话并没有说话,但全场的人,除了郑宝林都明白,这话里的意味。众人的目光隐晦而又明显的,又落在了郑宝林身上,让郑宝林不禁浑身发麻起来。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毒药的厉害。 谢玉匆匆走在了郑宝林的面前,郑宝林已经被宫人们扶起了,她半身瘫软在了落霞的身上,感觉提不起一丝力气来,本来抱在她怀里的襁褓,也被专门的人接过,抱在怀里,站在了郑宝林的身旁。 谢玉俊朗的面容上,完全都是凝重之色,越是走近越是看清楚,郑宝林的面色,他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宝林,请您把嘴张开,微臣想瞧瞧你的舌头。” 张嘴?郑宝林心里有些不情愿,毕竟她也是从小被精心教养长大的,这张嘴的动作,在她的观念里便是不雅了。但不知是不是看到皇上皇后面色上的凝重,以及周围那些带着怜悯的目光。 郑宝林文雅至极的长开了自己的嘴,首先露出便是雪白的贝齿,再往后便是红润的口腔与舌苔,舌苔上面带着一层淡淡的白色,白色里面似乎又有一点粉色。郑宝林只张开了一会儿,便又飞快的闭上了嘴。 “谢太医,可看好了?”她问,话语里面多多少少,带了几分的急切。 “小主,请在伸出您的手。微臣在替您号号脉。”谢玉没有正面的回答郑宝林的话,只是面色更加的凝重,其实他心里已经十分肯定,郑宝林中毒已经至深,但医者仁心,如果能够解开这美人面的毒,救郑宝林一命,那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谢玉不信神佛,却也希望这世间真的是有神佛的。 落霞拿了一块帕子,替郑宝林蒙在了手腕上。郑宝林感受到谢玉微凉的指尖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她心内忍不住就是一抖。她心中七上八下,忐忑极了,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等待着结果。 “好了,”谢玉收回自己的手,心中不由的叹息了一声。“微臣现在已经确定,郑宝林中的便是美人面无疑了。” 接下来的两分钟,便是谢太医的科普时间了,满大殿都充斥着他清冽的嗓音。 “微臣曾在一本古籍之中看到过,关于这美人面的描写。美人面无色无味,加入水中没有一起的异味,服用美人面者,容色一天比一天妍丽,中毒越深,中毒者便越是美丽。但最后,生命燃烧殆尽之时,中毒者更是美的不似凡人,身体轻盈矫捷,比平日里更甚。而且中毒者的舌苔,白腻中带了微微的淡粉色,脉搏沉稳而有力,行脉流畅。这美人面,毒就毒在,女子面上的美丽,都是因为透支她们的生命力。她们的脉像和气色虽然看上去,都是十分康健的。但其实她们的五脏六腑都被这毒药,侵蚀至极,早就已经脆弱不堪。到最后这五脏六腑在也支撑不起这身体的运行,中毒者就这样凋零而死!!!” 随着谢太医的娓娓道来,殿内的妃嫔们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她们中也有出身微末官家的女子,家族的底蕴本就不深,哪里能得知这样的奇毒。如今乍闻这世间还有这般的毒药,心里面也是骇然至极。 旁观者尚且都吓成了这般,更不要说是当事人的郑宝林了。她全身都松软至极,整个身子都瘫倒在了落霞的身上。她满脸都是惊骇之色,额头之上冷汗层层,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那一双手上,肌肤莹莹如白玉,似乎都能透过那莹白的肌肤,看到下面的青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就连指甲之上,都自带一层淡淡的粉色,就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看起来可爱极了。 可往日里看上去赏心悦目的手指甲,此刻却像那催命的鬼一般,郑宝林颤抖着手,双眼睁的圆圆的,就似是见了鬼一般,她惊叫一声,使劲的甩着双手。 众人都被郑宝林这模样吓了一跳,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殿内的声音静谧极了,仿佛连一颗针落在地上都能够听见。 最后还是萧蔺打破了,这一片的宁静。他的声音沉重里又带着威严,“那这美人面是从何而来呢?怎么会时隔这么多年,又重现在了朕的后宫中!查给朕狠狠地查!!!” 伴随着萧蔺的一声话落,是茶杯丢掷在了地上的声音。 皇上发了怒,这怒气不亚于雷霆,伺候的宫人都不由瑟缩起了身子,犹如一只只鹌鹑,而下座的妃嫔们,都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说,更又有甚者,才刚刚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此刻被萧蔺突然发怒,吓得瑟瑟发抖,连端在手中的茶杯,都不敢放在桌子上,就怕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万一那一点的声响,惹了萧蔺的注意,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乖乖呀!没看到皇上现在的样子吗,那眼神冷的,如同冰棱一般。看一眼便叫人连体生寒,若是被这样的目光,多盯上一会儿。若是胆子小的,怕是要生生的撅了过去。 对于妃嫔们的想法,萧蔺是一点都不清楚的。他此刻心里的念头,只想要弄清楚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凶手。 要处理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动用皇上的左膀右臂———千牛卫了。 皇上一声令下,不一会便见到两道身影,急匆匆的从台阶上面,走了上来。 走在前面的便是千牛卫大统领———陈安京。走在他身后的便是他的副手,千牛卫新晋的百夫长———周冬。周冬身为陈安京的心腹,这还是第一次跟着陈安京面圣,说心里头不激动是假的。不过能被大统领看进眼里,还能成为陈安京的心腹,这周冬自然也是心有城府的,怎么会轻易让自己的激动流露出来呢?他面上依旧是恭敬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可靠极了。 当然这周冬也不是别人,若是小夏子在这里的话,他一眼就能够认出来,这周冬便是当初和秋水偷情的人。 “陈安京,朕此次宣你来便是为了彻查,二皇子被人毒害一事。”萧蔺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了两人身上,那目光发沉,似乎蕴含着无限的怒气,可看向陈安京的目光中,也带着满满的信任之意。 “还有郑宝林,郑宝林如今身上也是带着毒的,你务必尽早的找出幕后的凶手。” “对,陈统领,务必尽快的把这幕后的凶手给找出来。哀家只要一想到,这后宫里面还蛰伏着这种毒蛇,便觉得胆寒无比。若不能早日把这贼人给找了出来,哀家只怕是这觉也是睡不着的。”对于郑宝林,太后自然是全然不关心的。在她的心里,除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只有她自己最重要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后,太后的心里骇然极了,这样的奇毒,无色无味,吃了之后身体还没有一点的异样,让人极难发现。 这样毒药,怎么能不令人胆寒呢?就算她是太后,只要一想到宫中有人拥有这样的毒药,她亦是如坐针毡的。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卷走了桂花树上,无数的桂花。桂花的香气,随着这风刮往了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 紫玉阁 陈才人躺在床上,一张脸白如金纸,大大的眼睛底下,是一对浓厚的青影,那青影带着深深的褐色,就似是贴在了陈才人的眼睛上了一般。 陈才人对比起之前的模样,此刻已经称的上了气若游丝,一呼一吸之间都显得极其的艰难。她的目光透过窗外,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在紫玉阁里面,也是有一棵桂花树的,风一吹无数的桂花随着风,飘落在了地上,香气被风送进了紫玉阁内。 陈才人闻着这香气,脸上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真香啊!今年的桂花又开了呀!”她轻轻的呢喃了一句,连说出这句话,都觉得吃力至极。 她似乎是累极了,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可惜……可惜……绿萝……没………没看……到。” 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似乎是比之前又废力了几分,那声音弱的几乎没人能够听的见了。可就是连说话都是如此艰难了,但陈才人还是继续努力的说着。 她废力的抬起了手,从怀中摸出一对如意节,放在眼前看了起来。脑海里面似乎又浮现出了那张,纯真的笑脸,似乎隔着时间,都能听到少女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她微微翘着嘴,脸上的表情不开心极了,只是那眼里的心疼是骗不得人的,只听她略带抱怨的说道:“小主,奴婢才偷懒那么一会儿,您怎么把您搞成这个样子了?您在这样,奴婢可就不理您了。” 虽然话语说的十分傲娇,但那少女还是言不由心的走上前来,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在她的身后,是万丈霞光。 陈才人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她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张脸上光滑极了,没有一丝的伤疤。“您怎么还不来呀?!”眼前的少女跺了跺脚,可伸向她的手却万分坚定,不曾退缩过。 “你等着,我马上就来。”陈才人久病沉疴的脸上,带着令人心醉的笑意,她的目光里面满是柔情,说起话来也不觉得吃力,话音中满满的温柔。她伸出手,然后又似真的拉住了什么实物一般,呈和人交握的模样。 陈才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坚持了一霎那,突然那手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急转直下,软趴趴的搭在的床沿上,而她的头也随着她的手,向一边倒去。 一刻,两刻,陈才人躺在穿上,再也没有动弹。只是她的脸上挂着恬静而又安心的笑容,似乎就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第159章 风过,桂花洒落在了一地。 院子里,一个小丫鬟在扫着地,好不容易将一地的落叶与落花,扫在一起,铲在了簸箕里。她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面有些奇怪,今日里怎么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 紫玉阁这冷灶,除了陈才人这个主子,就只剩下两个伺候的仆人了,除了她就是一个守门的婆子了。那婆子年纪大了,平日里耳聋眼花的,平日里有个什么动静,都是听不到的。就连守个门,也是整日里打着瞌睡,那模样说是来守门的,实际上不过是来做个摆设罢了。 小丫鬟这么想着,又把手机的活计一一放好,急匆匆的洗了个手,便想进屋去瞧瞧陈才人。 陈才人的身子一向就不好极了,这一阵子更是连吃都吃不进去。一个人吃不进去,那身子只怕也是…… 小丫鬟有点担心,稚气的脸上挂着一副成熟的表情,她心里面是很喜欢陈才人的。陈才人虽然身子不好,但是人是很好的。平日里对着她们这种下人,也是带着笑的。虽然她也不得宠,日子在宫里也算不得好过,但有点什么东西,也会赏点给她们。 唉!小丫鬟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抬头望了一眼天,天空被这宫殿阁楼,切割成四四方方的,仿佛是只剩下了那么一小块了。天空中偶有鸿雁飞过,在天空中发出一声声的雁鸣。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呀!小丫鬟心中有些感伤,觉得这日子实在是过的太快了些。这秋天一到,花草树木都会慢慢地凋谢,一树的绿叶都会被时间染成了金黄色,然后被风一吹,飘飘洒洒的落满一地,最后的归宿,都是被她扫进簸箕里倒掉。 想一想这样的景象,小丫鬟都觉得倍感凄凉。其实,这紫玉阁里曾经也不是像这般凄凉的,曾经这紫玉阁里也热闹过。可前几个月,发生的那件事,让陈才人贴身的两个宫女,走的走,死的死。 自此以后,这紫玉阁就更加的凄凉了。绿萝姐姐活着的时候,还常能听到陈才人的笑声。可自从绿萝姐姐死后,陈才人经受了那样大的打击,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后来,就连翠红姐姐也走了,听说是使了不少银子,求人给调到花房去了。 唉!这也不能说是翠红姐姐薄凉,实在是这人的本性,便是如此。自古以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然是做得不大地道,但在宫里可实在是太平常了一点,平常的就像是人每日里要吃饭,要睡觉的一般的。再者说了,翠红姐姐与绿萝姐姐不同,绿萝姐姐同才人的情分可谓是极其深厚的。 可偏偏绿萝姐姐遭了那般的祸事,落到个玉损香消的下场。 小丫鬟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全部都抛出脑后。她就是一个扫地的,哪里管的了这些?现下看着陈才人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近几日可以说的上是气若游丝!反正依她来看,总的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她还在苦恼,若是陈才人去了之后,她又会被内务府分到哪里?不管了,晚上回去数数自己的积蓄,看够不够走走门路的,她可不想被分到掖庭院里去。 那地方全部都是苦活儿,累活儿。之前她有一个同乡,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被小主被退回了内务府。又没钱孝敬上头的公公,结果就被打发去了掖庭院。前儿,她得了空还去瞧了她一眼,那双手啊,因为长期泡在水里浆洗衣服,而变的红肿无比,手指就像一根根的水萝卜。 只一眼,便叫她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略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她也不是想要攀上什么高枝儿,就是能把她留在这宫里扫地也是使得的。 在这一片思绪间,小丫鬟已经打起帘子,进了屋子里面。屋子里面依旧还是往常的模样,陈旧之中又透露着寒酸。 屋子里是一片静谧,连陈才人惯有的咳嗽声,也是不曾有的。她心里觉得奇怪,又走近了两步,看到床上影影约约的背靠着一个人。她心里放心了些,看到桌子上放置着的水壶,她想起这大半日,都在外头忙活,光顾着活儿了。 这陈才人这半天还连一口水,都不曾喝上。想一想,这的确是她失职了,她也不是什么拜高踩低的人,该是自己份内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做的服服帖帖的。 “才人,这大半日的连口水也不曾喝过了,奴婢给您倒杯水!也好润润嗓子,待会儿伺候您喝完水,奴婢就替您去御膳房领了膳食去。”小丫鬟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自顾自的说着。反正她也压根不指望,陈才人的回答。陈才人是连说话都艰难的。 “嘭———”是大门被踹开的声音,伴随着这剧烈的声响,是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哎哟,这是做什么?!夭寿了哦!!!”外头守门的婆子,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喊叫声。 “闭嘴,千牛卫办案。若是敢阻拦千牛卫办案,我不介意把你拿进慎刑司走上一圈。”一阵严肃中带着不耐烦的男生,高声喝止了守门婆子的话。 也不知守门婆子是不是被这威视吓到了,之后就如同那鹌鹑一般,再没有发出过半点得声响。 屋子里,小丫鬟也被外头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她端着茶水的手,都忍不住一抖。心里既害怕又狐疑,千牛卫的大名,可谓是响彻阖宫内外。也不知道这宫里又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连千牛卫都出动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查到她们这里来了,她们这儿一个病歪歪的主子,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婆子,还有她一个小丫鬟,能犯什么事儿? 这样一想,小丫鬟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八成是查错了!她是这样想的。 “陈才人在哪里?!”伴随着一道让人听着便觉得,心里发沉的男音。又是一阵脚步声从门口处传了来,小丫鬟惊诧回头,正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作势掀起帘子。 她脸上的愕然还没有褪去,帘子便被掀开,一道欣长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人大约身高七尺有余,就连影子投在地上也比其他人,要高上一截。 他方正的脸上,是小麦色的肌肤,一双掉梢三角眼,眼白的部分比瞳仁还要多些。此时眼里寒光阵阵,那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小丫鬟上面,让她感觉就是被那毒蛇盯上一般,不敢动弹。在眼睛上面的是,略显粗矿的眉毛,眉眼下面,便是挺翘的鹰钩鼻,鼻峰上面一道刀疤横在上面,为他的面容增加了几分的凶悍。此时他的唇角挂着一抹狞笑,让人一看脑子里便不由自主的闪烁着危险的信号。 “陈才人在哪里?!”他的目光阴冷,小丫鬟吓的两股颤颤,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茶杯里的茶水,都被她抖了出来,顺着手洒落在了地上,有的流进了衣袖里。那凉意,让她忍不住的又是浑身一激灵,结果这一动,那茶杯里的水反倒又洒了一些出来。 “我问你陈才人在哪里?!”那人大喝一句,配合上他的面容,给人的感觉阴森至极。 小丫鬟完全是被吓呆了,脑子里面乱的如同一团浆糊,张了张嘴,连话也说不出来。 “头儿,这小丫头不说,哥几个也不介意,把她送进慎刑司里走上一遭。也不知道这细皮嫩肉的小丫鬟,能在哥儿几个的手底下过上个几招!”一个脸型瘦长的男人又继续说道,他生的贼眉鼠眼的,眼睛不住在小丫鬟身上打量,眼神闪烁。 “好了,”为首的男人眉头一皱,摆了摆手。又问小丫鬟道:“你家主子在哪儿?” 态度倒是比刚才还要和缓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人态度的和缓,小丫鬟也放松了几分,她张了张嘴,就似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 “才人,才人就在里面啊!不信大人们瞧瞧,可不就是在那床上吗?”小丫鬟的声音娇娇嫩嫩的,带了两分的怯意。 为首的男子也不由认真的看了两眼小丫鬟,然后他迈动脚步,虽然是走动着,但身上的千牛卫服还是完美的贴合在了他的身上。小丫鬟感觉面上扑来了一阵风,不一会儿那人便从她的眼前走了过去,衣袖也从小丫鬟的鼻尖上划过,略微的带了点凉意。 在那男人的身后,又跟着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刚才贼目鼠眼的男人,他路过小丫鬟身旁,脚步停顿了一刹那,对她抛了个眉眼。看着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表情,那贼目鼠眼的男人开心的笑了。 眼看着为首的男人,马上就要绕过屏风,走进内室里面。小丫鬟心里面一慌,也连忙跟了上去。陈才人再如何,那也是天子嫔妃,就算是如今缠绵病榻,不得宠了。这身着里衣的样子,让旁人看去了,陈才人还焉有活路?本来陈才人就是气若游丝,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若是被他们一刺激,万一一口气背过去,她可上哪里哭去? 而且她心中是又畏又怕,还有那么一丁点埋怨的。陈才人这么一个病秧子,能犯出多大的事儿来?再者,她一个不得宠的妃嫔,连命都快没了,还会去争宠不成? 虽然心里是存着这念头,她还是快步的跟了上去。可她一个小女子,脚程哪里能比得上男子呢?所以就算她尽力走快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进屏风。 “几位大人,奴婢不敢耽误您们办案,但我家才人好歹也是天子嫔妃,如今躺在床上,也不过是只穿了里衣,您们这般是不是太过于……”小丫鬟鼓起勇气,边走边道。虽然鼓足了十足的勇气,但她的声音还是娇怯极了。 等她绕过屏风,看着眼前的景象,这话语声才戛然而止。 “嘭———”她手里的茶杯,摔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千牛卫的三个男人,便如同铁塔一般的站在她的身旁,面色冷凝。她惊恐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用双手捂住了嘴。 半晌之后,她才一声尖叫:“才人————” 只见陈才人半靠在了床头上,头软趴趴的歪在了一边,手也垂落在了床沿上。她脸上挂着一副极恬静的笑容,全然不似平日里被病痛折磨的模样。 “头儿,是自己病死的。”贼目鼠眼的男子上前一步,探了探陈才人脖颈之间,面上也收起了嬉笑之色,面容变得无比严肃。 “妈的,追查到了这里,竟然死了。”另一个男人也不由吐了一句粗口,面上的神情十分愤然。 “好了,既然已经死了。便再想其他办法!一个陈才人断然不会是最后的真凶。”为首的男人,面容虽然阴沉,但到底是比其他两个人要冷静不少的。 他那一双毒蛇一般的眸子,又落在了小丫鬟的身上,就似是锁定了猎物一般。 “你是陈才人的贴身丫鬟?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水晶,奴婢不是…陈才人的贴身……是……是贴身丫鬟。”在男人蛇一般的目光下,水晶的汗毛都纷纷树立起来,浑身都冒着冷汗。 “到底是不是?”那男人又加重了语气,眼眸轻轻眯起,完全的不近人情。 水晶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今年不过将将十五岁,一张小圆脸儿,人又生的稚气,看起来就是一副孩子像。平日里生活的环境又简单(这里的简单,是指对宫里来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再加上千牛卫每日里审讯的犯人无数,身上都自带一股血腥气和煞气。 这男人只是把那煞气释放出了三分来,便如同一座活杀神一般。水晶吓得两腿瘫软,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圆圆的眼睛里面,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泪水顷刻间便夺眶而出,流了一脸。 “说!”男人不近人情极了,一点也不怜惜她的眼泪。 “奴婢……”水晶畏畏缩缩的,哽咽着说道:“奴婢本来是洒扫宫女……” 第159章 风过,桂花洒落在了一地。 院子里,一个小丫鬟在扫着地,好不容易将一地的落叶与落花,扫在一起,铲在了簸箕里。她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面有些奇怪,今日里怎么没有听到屋里的动静? 紫玉阁这冷灶,除了陈才人这个主子,就只剩下两个伺候的仆人了,除了她就是一个守门的婆子了。那婆子年纪大了,平日里耳聋眼花的,平日里有个什么动静,都是听不到的。就连守个门,也是整日里打着瞌睡,那模样说是来守门的,实际上不过是来做个摆设罢了。 小丫鬟这么想着,又把手机的活计一一放好,急匆匆的洗了个手,便想进屋去瞧瞧陈才人。 陈才人的身子一向就不好极了,这一阵子更是连吃都吃不进去。一个人吃不进去,那身子只怕也是…… 小丫鬟有点担心,稚气的脸上挂着一副成熟的表情,她心里面是很喜欢陈才人的。陈才人虽然身子不好,但是人是很好的。平日里对着她们这种下人,也是带着笑的。虽然她也不得宠,日子在宫里也算不得好过,但有点什么东西,也会赏点给她们。 唉!小丫鬟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抬头望了一眼天,天空被这宫殿阁楼,切割成四四方方的,仿佛是只剩下了那么一小块了。天空中偶有鸿雁飞过,在天空中发出一声声的雁鸣。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呀!小丫鬟心中有些感伤,觉得这日子实在是过的太快了些。这秋天一到,花草树木都会慢慢地凋谢,一树的绿叶都会被时间染成了金黄色,然后被风一吹,飘飘洒洒的落满一地,最后的归宿,都是被她扫进簸箕里倒掉。 想一想这样的景象,小丫鬟都觉得倍感凄凉。其实,这紫玉阁里曾经也不是像这般凄凉的,曾经这紫玉阁里也热闹过。可前几个月,发生的那件事,让陈才人贴身的两个宫女,走的走,死的死。 自此以后,这紫玉阁就更加的凄凉了。绿萝姐姐活着的时候,还常能听到陈才人的笑声。可自从绿萝姐姐死后,陈才人经受了那样大的打击,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后来,就连翠红姐姐也走了,听说是使了不少银子,求人给调到花房去了。 唉!这也不能说是翠红姐姐薄凉,实在是这人的本性,便是如此。自古以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然是做得不大地道,但在宫里可实在是太平常了一点,平常的就像是人每日里要吃饭,要睡觉的一般的。再者说了,翠红姐姐与绿萝姐姐不同,绿萝姐姐同才人的情分可谓是极其深厚的。 可偏偏绿萝姐姐遭了那般的祸事,落到个玉损香消的下场。 小丫鬟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全部都抛出脑后。她就是一个扫地的,哪里管的了这些?现下看着陈才人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近几日可以说的上是气若游丝!反正依她来看,总的就是这两日的事了。她还在苦恼,若是陈才人去了之后,她又会被内务府分到哪里?不管了,晚上回去数数自己的积蓄,看够不够走走门路的,她可不想被分到掖庭院里去。 那地方全部都是苦活儿,累活儿。之前她有一个同乡,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被小主被退回了内务府。又没钱孝敬上头的公公,结果就被打发去了掖庭院。前儿,她得了空还去瞧了她一眼,那双手啊,因为长期泡在水里浆洗衣服,而变的红肿无比,手指就像一根根的水萝卜。 只一眼,便叫她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略待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她也不是想要攀上什么高枝儿,就是能把她留在这宫里扫地也是使得的。 在这一片思绪间,小丫鬟已经打起帘子,进了屋子里面。屋子里面依旧还是往常的模样,陈旧之中又透露着寒酸。 屋子里是一片静谧,连陈才人惯有的咳嗽声,也是不曾有的。她心里觉得奇怪,又走近了两步,看到床上影影约约的背靠着一个人。她心里放心了些,看到桌子上放置着的水壶,她想起这大半日,都在外头忙活,光顾着活儿了。 这陈才人这半天还连一口水,都不曾喝上。想一想,这的确是她失职了,她也不是什么拜高踩低的人,该是自己份内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做的服服帖帖的。 “才人,这大半日的连口水也不曾喝过了,奴婢给您倒杯水!也好润润嗓子,待会儿伺候您喝完水,奴婢就替您去御膳房领了膳食去。”小丫鬟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自顾自的说着。反正她也压根不指望,陈才人的回答。陈才人是连说话都艰难的。 “嘭———”是大门被踹开的声音,伴随着这剧烈的声响,是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哎哟,这是做什么?!夭寿了哦!!!”外头守门的婆子,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喊叫声。 “闭嘴,千牛卫办案。若是敢阻拦千牛卫办案,我不介意把你拿进慎刑司走上一圈。”一阵严肃中带着不耐烦的男生,高声喝止了守门婆子的话。 也不知守门婆子是不是被这威视吓到了,之后就如同那鹌鹑一般,再没有发出过半点得声响。 屋子里,小丫鬟也被外头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她端着茶水的手,都忍不住一抖。心里既害怕又狐疑,千牛卫的大名,可谓是响彻阖宫内外。也不知道这宫里又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连千牛卫都出动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查到她们这里来了,她们这儿一个病歪歪的主子,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婆子,还有她一个小丫鬟,能犯什么事儿? 这样一想,小丫鬟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八成是查错了!她是这样想的。 “陈才人在哪里?!”伴随着一道让人听着便觉得,心里发沉的男音。又是一阵脚步声从门口处传了来,小丫鬟惊诧回头,正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作势掀起帘子。 她脸上的愕然还没有褪去,帘子便被掀开,一道欣长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人大约身高七尺有余,就连影子投在地上也比其他人,要高上一截。 他方正的脸上,是小麦色的肌肤,一双掉梢三角眼,眼白的部分比瞳仁还要多些。此时眼里寒光阵阵,那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小丫鬟上面,让她感觉就是被那毒蛇盯上一般,不敢动弹。在眼睛上面的是,略显粗矿的眉毛,眉眼下面,便是挺翘的鹰钩鼻,鼻峰上面一道刀疤横在上面,为他的面容增加了几分的凶悍。此时他的唇角挂着一抹狞笑,让人一看脑子里便不由自主的闪烁着危险的信号。 “陈才人在哪里?!”他的目光阴冷,小丫鬟吓的两股颤颤,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茶杯里的茶水,都被她抖了出来,顺着手洒落在了地上,有的流进了衣袖里。那凉意,让她忍不住的又是浑身一激灵,结果这一动,那茶杯里的水反倒又洒了一些出来。 “我问你陈才人在哪里?!”那人大喝一句,配合上他的面容,给人的感觉阴森至极。 小丫鬟完全是被吓呆了,脑子里面乱的如同一团浆糊,张了张嘴,连话也说不出来。 “头儿,这小丫头不说,哥几个也不介意,把她送进慎刑司里走上一遭。也不知道这细皮嫩肉的小丫鬟,能在哥儿几个的手底下过上个几招!”一个脸型瘦长的男人又继续说道,他生的贼眉鼠眼的,眼睛不住在小丫鬟身上打量,眼神闪烁。 “好了,”为首的男人眉头一皱,摆了摆手。又问小丫鬟道:“你家主子在哪儿?” 态度倒是比刚才还要和缓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人态度的和缓,小丫鬟也放松了几分,她张了张嘴,就似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 “才人,才人就在里面啊!不信大人们瞧瞧,可不就是在那床上吗?”小丫鬟的声音娇娇嫩嫩的,带了两分的怯意。 为首的男子也不由认真的看了两眼小丫鬟,然后他迈动脚步,虽然是走动着,但身上的千牛卫服还是完美的贴合在了他的身上。小丫鬟感觉面上扑来了一阵风,不一会儿那人便从她的眼前走了过去,衣袖也从小丫鬟的鼻尖上划过,略微的带了点凉意。 在那男人的身后,又跟着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刚才贼目鼠眼的男人,他路过小丫鬟身旁,脚步停顿了一刹那,对她抛了个眉眼。看着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表情,那贼目鼠眼的男人开心的笑了。 眼看着为首的男人,马上就要绕过屏风,走进内室里面。小丫鬟心里面一慌,也连忙跟了上去。陈才人再如何,那也是天子嫔妃,就算是如今缠绵病榻,不得宠了。这身着里衣的样子,让旁人看去了,陈才人还焉有活路?本来陈才人就是气若游丝,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若是被他们一刺激,万一一口气背过去,她可上哪里哭去? 而且她心中是又畏又怕,还有那么一丁点埋怨的。陈才人这么一个病秧子,能犯出多大的事儿来?再者,她一个不得宠的妃嫔,连命都快没了,还会去争宠不成? 虽然心里是存着这念头,她还是快步的跟了上去。可她一个小女子,脚程哪里能比得上男子呢?所以就算她尽力走快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进屏风。 “几位大人,奴婢不敢耽误您们办案,但我家才人好歹也是天子嫔妃,如今躺在床上,也不过是只穿了里衣,您们这般是不是太过于……”小丫鬟鼓起勇气,边走边道。虽然鼓足了十足的勇气,但她的声音还是娇怯极了。 等她绕过屏风,看着眼前的景象,这话语声才戛然而止。 “嘭———”她手里的茶杯,摔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千牛卫的三个男人,便如同铁塔一般的站在她的身旁,面色冷凝。她惊恐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用双手捂住了嘴。 半晌之后,她才一声尖叫:“才人————” 只见陈才人半靠在了床头上,头软趴趴的歪在了一边,手也垂落在了床沿上。她脸上挂着一副极恬静的笑容,全然不似平日里被病痛折磨的模样。 “头儿,是自己病死的。”贼目鼠眼的男子上前一步,探了探陈才人脖颈之间,面上也收起了嬉笑之色,面容变得无比严肃。 “妈的,追查到了这里,竟然死了。”另一个男人也不由吐了一句粗口,面上的神情十分愤然。 “好了,既然已经死了。便再想其他办法!一个陈才人断然不会是最后的真凶。”为首的男人,面容虽然阴沉,但到底是比其他两个人要冷静不少的。 他那一双毒蛇一般的眸子,又落在了小丫鬟的身上,就似是锁定了猎物一般。 “你是陈才人的贴身丫鬟?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水晶,奴婢不是…陈才人的贴身……是……是贴身丫鬟。”在男人蛇一般的目光下,水晶的汗毛都纷纷树立起来,浑身都冒着冷汗。 “到底是不是?”那男人又加重了语气,眼眸轻轻眯起,完全的不近人情。 水晶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今年不过将将十五岁,一张小圆脸儿,人又生的稚气,看起来就是一副孩子像。平日里生活的环境又简单(这里的简单,是指对宫里来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再加上千牛卫每日里审讯的犯人无数,身上都自带一股血腥气和煞气。 这男人只是把那煞气释放出了三分来,便如同一座活杀神一般。水晶吓得两腿瘫软,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圆圆的眼睛里面,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泪水顷刻间便夺眶而出,流了一脸。 “说!”男人不近人情极了,一点也不怜惜她的眼泪。 “奴婢……”水晶畏畏缩缩的,哽咽着说道:“奴婢本来是洒扫宫女……” 第160章 “后来……后来陈才人这儿的替身宫女死了,另一个又给调到花房去了。这上头又没有安排着人下来,这阁里面就只有我和周婆子两个人了,内务府的公公就说,让我照顾一下陈才人,说陈才人反正也没有几日好活了……”水晶怯生生的说道,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为首的男人沉吟了一声,眸色深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又听到他张嘴说道:“张奎,你带人去花房把陈才人贴身的丫鬟给拿了来。” “还有你———”他严肃的神情又落在了水晶身上。“你也跟着我去面圣,把这段时间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面………面圣?! 水晶吓的眸子圆睁,心里忍不住的发抖起来。她这样的宫女,就是进宫了几年了,也无缘得见圣颜。要说进了宫,对于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君主,要是没有好奇,那是假的。可这叫什么事儿啊?水晶瑟瑟发抖,看着眼前如同杀神一般的男人,很想开口问上一句。 陈才人这么一个体弱多病,就是走上两步都喘的不行的人,怎会卷进什么大事儿里去,莫不是,查错了?反正水晶自个儿的心里,是不相信陈才人能做出什么恶事儿的。陈才人明明是个极温柔又和善的人呢! 可她一个丫鬟,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千牛卫,又能说些什么呢?只能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心情,便跟着他们走了。 凌云殿,殿内的气氛压抑极了。郑宝林已经被人扶着坐在了一边,她本就莹白如玉的脸上,现在更是白的如同透明的一般。就是这白,倒更与那嫣红的嘴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就如同是一张白绢之上,盛开了一朵红玫瑰。 台上萧蔺坐在座位上,目无表情,眼睛里面都是淡漠的光,他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众人,就如同在看一只只蝼蚁一般。就算这些人中,还有他的嫔妃们。 皇后端坐在座位上,姿态优美,身为世家女,皇后的姿态礼仪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不管是再累再疲乏,她的背脊都是挺的直直的,不会弯下一毫。 太后坐在座位上,则是满心焦躁的,她打了个哈欠,感到了些许的疲乏,毕竟平日里她是有午睡的习惯的。可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让她的心里惴惴不安的,如何能安心离去,并且睡的着的。 眼下看着千牛卫好不容易查了掉线索来,怎么能在这个紧要关头走开?听说那宫女是供出了陈才人,太后心里怒火中烧。皇帝后宫有那么多的嫔妃,她哪里能记得清楚这陈才人是谁? 不过胆感在宫里做下这等祸事,还害死了一个难得的皇子。太后心里恨的牙痒痒,只恨不得将这陈才人千刀万剐了。 太后心里不耐烦极了,觉得这千牛卫办事速度是一日不如一日,就去拿个小小的宫嫔,竟然就能去了那么久了。 不说台上的三尊大佛,就是几个妃子也是神态各异,淑妃坐在椅子上,脸上略微带了一点疲态,她伸出纤纤玉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这额头突突的疼。今儿突然出了这么一件儿大事,耽搁的时间自然就更久了。 不过皇帝一向是个好父亲,刚出事就把几个公主给吓得够呛,昌平公主还被吓得哇哇直哭,谢修仪就是怎么哄也哄不住的。年纪稍大的两个,也是吓得白了一张脸,皇上见了也是心疼坏了,赶忙命人把孩子们带下去了。 大皇子要进学,自然也跟着一同下去了。不过想起大皇子也被吓得脸色发白,淑妃就忍不住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大皇子以前的日子,确实是太平顺了些,性子也还是带了点天真。 淑妃有些头疼,不过转念一想,大皇子毕竟年纪还小,这下二皇子一去,宫中更是没有了威胁,还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教。 贤妃仍旧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她下意识的又端起了茶盏,刚端起茶杯,她又想起了,今天都不知道灌进去了几杯茶水了。她不悦的扯了扯嘴角,又放下了茶杯,心里不由的想到:“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啊?!” 丽妃美艳精致的脸上,仍然是一副悲天悯人之色,她的表情温和极了,眼眸里面波光温柔,就只是紧静静的坐在了哪里,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容妃低垂着眉眼,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的视线落在了,身前那套青瓷釉的茶具上,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为今日的东道主,谢修仪的脸色也是清白一片,她坐在座位上,有些坐立不安。殿内这一副肃杀的景象,让人忍不住就心里发慌。怎么今日里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谢修仪心里抱怨道,又分心想起刚刚被奶娘抱下去了的女儿,想起女儿刚才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模样,也不知道奶娘哄不哄的住。 众人的思绪纷纷,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门口,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几道铁塔似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随着太监们的传唱声,那几道身影走进了殿里面,随着几人的走近,众人才发现在那铁塔似的身形背后,跟着一道娇小的身影。 “臣,胡璇见过皇上皇后自己太后娘娘。”为首的男人率先行了一个礼,后面跟着的人也跟着一同行了礼。 “不是去传那陈氏吗?怎么倒带了个小丫鬟过来?!!”太后一看清眼前的情形,便直接着抱怨道。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等到的时候,那陈才人已经病死过去了。微臣查验了一遍,那陈才人不过才去世半个时辰有余,确实是得了病,一副油尽灯枯之态。”胡璇抱了抱手,正色着回答道。 “哼!这贱人,倒是去的干净,只是可怜了哀家的孙儿了。皇帝,你快下令,虢夺那贱人的一切封号,贬为庶人。那贱人的尸体,哀家也不许有人给她收敛,给哀家丢出去喂野狗!!!”太后恶狠狠的说道,双眼一眯,眼睛里面全部都是怒气。 萧蔺沉着一张脸,只是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胡璇等人的身上,眸子之中意味不明。 “死了?!”郑宝林传来惊惧一声,眸子里面都是不可置信。那陈才人死了,自己身上的毒,可怎么解?!她目眦欲裂,扶起一个粉衣宫女的手,就想起身朝台前走去。 “那贱人怎么就死了?!她这一去倒是干净,可害苦了我们娘俩儿了,皇上,我们的皇儿就是被那个恶毒的女人给害死的,皇上,您要为嫔妾与小皇子做主呀!” 郑宝林这一通的叫嚷,让众人的目光又一同落在了她的身上。若是说,之前不少人对于郑宝林还有三分的同情,现下看着郑宝林这作态,心中就只剩下无尽的鄙夷了,看她的目光,就如同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之前…… 萧蔺派出了他的左膀右臂———千牛卫。千牛卫能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了。 郑宝林能在怀孕期间就被人投了毒,要么是幕后之人心思缜密,在郑宝林用的物件儿,吃的东西上,下了功夫不知不觉就给郑宝林投了毒。但这美人面这味毒药,它的效果不是一夕之间就可以簇成的,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若真是物件儿上面下的功夫,那自然是极隐秘的,只怕是不好查,得下好一番的功夫。 还有一个可能,便是郑宝林身边的宫女被人买通了。这幕后之人买通了伺候郑宝林的宫女,才能更好更长久的给郑宝林下毒,而且这得郑宝林信任的人,才能够接触到郑宝林食用的东西。 身为千牛卫的统领,陈安京自然是消息灵通的,对于这郑宝林心里也有几分的了解。更何况,之前这郑宝林还陷入了谋害皇嗣的案子,如今又是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海了。先前的时候,郑宝林不就是被自己的丫鬟给出卖了嘛?这人啊!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还是这宫里面的人了。 想必经此一事后,郑宝林会越发的谨慎,寻常的丫鬟是再入不得她的眼里了。陈安京眼眸一眯,脑袋里面思路清晰,若是陈才人身边人下毒,上一件事儿案发的时候,郑宝林才七个月的身孕,距如今也是两个多月有余了。若是当时给郑宝林下毒的人,不是她身边特别信重的人,那么经此一事后,郑宝林的疑心发作,想必是不会再给她们近身的机会了。 可,据谢太医所说,郑宝林分明已经是毒入膏肓,五脏六腑都已经……显然,是一副不曾断过药的情形,若是这样,这搜查的圈子便一下子就小了。郑宝林如今最信任的丫鬟,一个是落霞,一个便是秋水了,都是她是府里带出来的,算是她的自己人了。 陈安京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又亲自去问了谢太医,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心里便有了底。 他招来千牛卫的副统计———胡璇。与他兵分两路,计划行事。一人去跟一条线,他带着周冬去郑宝林宫里查验,搜寻。而胡璇则带着张奎马亮二人去,提审郑宝林身边的宫女们。 胡璇人生的凶神恶煞,下手也是极其毒辣的。就连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他的手里面也挺不过三招,更不用提这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了,不止是采薇宫里阖宫的人,就连跟在郑宝林身边伺候的落霞,也被千牛卫给请了出去了。 当然这审讯的重点,自然还是放在了秋水与落霞身上了。 却说那秋水与落霞被人带进了慎刑司,慎刑司威名赫赫,宫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秋水与落霞自然也是知道慎刑司的。 因为知道慎刑司的赫赫威名,所以秋水与落霞才更是吓得心神惧裂,手脚皆软。特别事秋水,她心中本就有鬼,伴随着她的脚步,她的心脏也在不停的跳着,似乎要从胸膛里面跳了出来。 因为陈安京只是初步的怀疑,秋水与落霞的嫌疑最重,但目前还是没有明显的物证的。所以千牛卫得态度虽然算不上好,但到底是没有动用刑罚的。 当然,秋水与落霞此时三魂都被吓丢了两魂,自然也想清楚,目前的情况了。 秋水心里素质是要强上一些,虽然心中惶惶取鼓锤,但还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蝼蚁尚且偷生,更不要说一个活生生都人了。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秋水便不会放弃的。 “你是秋水?”审讯秋水的便是胡璇了,他生的牛高马大,光是站着便有一股骇人的气势。此时他阴冷的目光落在了秋水的身上,眸光冰冷的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因为怕秋水于落下串供,所以秋水与落霞是被分开审讯的。 秋水就是做了再多的心里建设,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她心里也发怵,就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浑身上下瞬间便出了一层冷汗。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不敢与胡璇对上,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背心里面凉的厉害,里衣都被打湿了。 她提起一颗心,更是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奴婢就是秋水,敢问大人召奴婢来是所谓何事?”秋水低垂着头,细声细气的说道。 胡璇冷笑一声,从手边随意的拿起一把烧的正红的烙铁,拿起手柄,放在手里把玩着。 “自然是天大的事了。”胡璇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她低垂的头颅,轻笑一声,又问道:“郑宝林所出的二皇子,今日在凌云殿内死了,你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秋水心里默默的回答了一句。但面上却露出适当的惊讶,就似是真的才知道这个消息一般。 “怎么会?!二皇子身体健康,怎么会就突然这般去了呢?”秋水情真意切,言语真挚做不得假。“大人,您可要好好查清楚呀!我们家皇子一定是被人害了的。” 第160章 “后来……后来陈才人这儿的替身宫女死了,另一个又给调到花房去了。这上头又没有安排着人下来,这阁里面就只有我和周婆子两个人了,内务府的公公就说,让我照顾一下陈才人,说陈才人反正也没有几日好活了……”水晶怯生生的说道,连声音都在颤抖着。 为首的男人沉吟了一声,眸色深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而后又听到他张嘴说道:“张奎,你带人去花房把陈才人贴身的丫鬟给拿了来。” “还有你———”他严肃的神情又落在了水晶身上。“你也跟着我去面圣,把这段时间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面………面圣?! 水晶吓的眸子圆睁,心里忍不住的发抖起来。她这样的宫女,就是进宫了几年了,也无缘得见圣颜。要说进了宫,对于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君主,要是没有好奇,那是假的。可这叫什么事儿啊?水晶瑟瑟发抖,看着眼前如同杀神一般的男人,很想开口问上一句。 陈才人这么一个体弱多病,就是走上两步都喘的不行的人,怎会卷进什么大事儿里去,莫不是,查错了?反正水晶自个儿的心里,是不相信陈才人能做出什么恶事儿的。陈才人明明是个极温柔又和善的人呢! 可她一个丫鬟,面对着凶神恶煞的千牛卫,又能说些什么呢?只能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心情,便跟着他们走了。 凌云殿,殿内的气氛压抑极了。郑宝林已经被人扶着坐在了一边,她本就莹白如玉的脸上,现在更是白的如同透明的一般。就是这白,倒更与那嫣红的嘴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就如同是一张白绢之上,盛开了一朵红玫瑰。 台上萧蔺坐在座位上,目无表情,眼睛里面都是淡漠的光,他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众人,就如同在看一只只蝼蚁一般。就算这些人中,还有他的嫔妃们。 皇后端坐在座位上,姿态优美,身为世家女,皇后的姿态礼仪是刻进了骨子里的。不管是再累再疲乏,她的背脊都是挺的直直的,不会弯下一毫。 太后坐在座位上,则是满心焦躁的,她打了个哈欠,感到了些许的疲乏,毕竟平日里她是有午睡的习惯的。可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让她的心里惴惴不安的,如何能安心离去,并且睡的着的。 眼下看着千牛卫好不容易查了掉线索来,怎么能在这个紧要关头走开?听说那宫女是供出了陈才人,太后心里怒火中烧。皇帝后宫有那么多的嫔妃,她哪里能记得清楚这陈才人是谁? 不过胆感在宫里做下这等祸事,还害死了一个难得的皇子。太后心里恨的牙痒痒,只恨不得将这陈才人千刀万剐了。 太后心里不耐烦极了,觉得这千牛卫办事速度是一日不如一日,就去拿个小小的宫嫔,竟然就能去了那么久了。 不说台上的三尊大佛,就是几个妃子也是神态各异,淑妃坐在椅子上,脸上略微带了一点疲态,她伸出纤纤玉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这额头突突的疼。今儿突然出了这么一件儿大事,耽搁的时间自然就更久了。 不过皇帝一向是个好父亲,刚出事就把几个公主给吓得够呛,昌平公主还被吓得哇哇直哭,谢修仪就是怎么哄也哄不住的。年纪稍大的两个,也是吓得白了一张脸,皇上见了也是心疼坏了,赶忙命人把孩子们带下去了。 大皇子要进学,自然也跟着一同下去了。不过想起大皇子也被吓得脸色发白,淑妃就忍不住心里暗暗叹了一声,大皇子以前的日子,确实是太平顺了些,性子也还是带了点天真。 淑妃有些头疼,不过转念一想,大皇子毕竟年纪还小,这下二皇子一去,宫中更是没有了威胁,还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教。 贤妃仍旧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她下意识的又端起了茶盏,刚端起茶杯,她又想起了,今天都不知道灌进去了几杯茶水了。她不悦的扯了扯嘴角,又放下了茶杯,心里不由的想到:“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啊?!” 丽妃美艳精致的脸上,仍然是一副悲天悯人之色,她的表情温和极了,眼眸里面波光温柔,就只是紧静静的坐在了哪里,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容妃低垂着眉眼,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她的视线落在了,身前那套青瓷釉的茶具上,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为今日的东道主,谢修仪的脸色也是清白一片,她坐在座位上,有些坐立不安。殿内这一副肃杀的景象,让人忍不住就心里发慌。怎么今日里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谢修仪心里抱怨道,又分心想起刚刚被奶娘抱下去了的女儿,想起女儿刚才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模样,也不知道奶娘哄不哄的住。 众人的思绪纷纷,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门口,就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几道铁塔似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随着太监们的传唱声,那几道身影走进了殿里面,随着几人的走近,众人才发现在那铁塔似的身形背后,跟着一道娇小的身影。 “臣,胡璇见过皇上皇后自己太后娘娘。”为首的男人率先行了一个礼,后面跟着的人也跟着一同行了礼。 “不是去传那陈氏吗?怎么倒带了个小丫鬟过来?!!”太后一看清眼前的情形,便直接着抱怨道。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臣等到的时候,那陈才人已经病死过去了。微臣查验了一遍,那陈才人不过才去世半个时辰有余,确实是得了病,一副油尽灯枯之态。”胡璇抱了抱手,正色着回答道。 “哼!这贱人,倒是去的干净,只是可怜了哀家的孙儿了。皇帝,你快下令,虢夺那贱人的一切封号,贬为庶人。那贱人的尸体,哀家也不许有人给她收敛,给哀家丢出去喂野狗!!!”太后恶狠狠的说道,双眼一眯,眼睛里面全部都是怒气。 萧蔺沉着一张脸,只是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胡璇等人的身上,眸子之中意味不明。 “死了?!”郑宝林传来惊惧一声,眸子里面都是不可置信。那陈才人死了,自己身上的毒,可怎么解?!她目眦欲裂,扶起一个粉衣宫女的手,就想起身朝台前走去。 “那贱人怎么就死了?!她这一去倒是干净,可害苦了我们娘俩儿了,皇上,我们的皇儿就是被那个恶毒的女人给害死的,皇上,您要为嫔妾与小皇子做主呀!” 郑宝林这一通的叫嚷,让众人的目光又一同落在了她的身上。若是说,之前不少人对于郑宝林还有三分的同情,现下看着郑宝林这作态,心中就只剩下无尽的鄙夷了,看她的目光,就如同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时间倒回一个时辰之前…… 萧蔺派出了他的左膀右臂———千牛卫。千牛卫能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了。 郑宝林能在怀孕期间就被人投了毒,要么是幕后之人心思缜密,在郑宝林用的物件儿,吃的东西上,下了功夫不知不觉就给郑宝林投了毒。但这美人面这味毒药,它的效果不是一夕之间就可以簇成的,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若真是物件儿上面下的功夫,那自然是极隐秘的,只怕是不好查,得下好一番的功夫。 还有一个可能,便是郑宝林身边的宫女被人买通了。这幕后之人买通了伺候郑宝林的宫女,才能更好更长久的给郑宝林下毒,而且这得郑宝林信任的人,才能够接触到郑宝林食用的东西。 身为千牛卫的统领,陈安京自然是消息灵通的,对于这郑宝林心里也有几分的了解。更何况,之前这郑宝林还陷入了谋害皇嗣的案子,如今又是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海了。先前的时候,郑宝林不就是被自己的丫鬟给出卖了嘛?这人啊!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还是这宫里面的人了。 想必经此一事后,郑宝林会越发的谨慎,寻常的丫鬟是再入不得她的眼里了。陈安京眼眸一眯,脑袋里面思路清晰,若是陈才人身边人下毒,上一件事儿案发的时候,郑宝林才七个月的身孕,距如今也是两个多月有余了。若是当时给郑宝林下毒的人,不是她身边特别信重的人,那么经此一事后,郑宝林的疑心发作,想必是不会再给她们近身的机会了。 可,据谢太医所说,郑宝林分明已经是毒入膏肓,五脏六腑都已经……显然,是一副不曾断过药的情形,若是这样,这搜查的圈子便一下子就小了。郑宝林如今最信任的丫鬟,一个是落霞,一个便是秋水了,都是她是府里带出来的,算是她的自己人了。 陈安京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又亲自去问了谢太医,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心里便有了底。 他招来千牛卫的副统计———胡璇。与他兵分两路,计划行事。一人去跟一条线,他带着周冬去郑宝林宫里查验,搜寻。而胡璇则带着张奎马亮二人去,提审郑宝林身边的宫女们。 胡璇人生的凶神恶煞,下手也是极其毒辣的。就连铁骨铮铮的汉子,在他的手里面也挺不过三招,更不用提这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了,不止是采薇宫里阖宫的人,就连跟在郑宝林身边伺候的落霞,也被千牛卫给请了出去了。 当然这审讯的重点,自然还是放在了秋水与落霞身上了。 却说那秋水与落霞被人带进了慎刑司,慎刑司威名赫赫,宫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秋水与落霞自然也是知道慎刑司的。 因为知道慎刑司的赫赫威名,所以秋水与落霞才更是吓得心神惧裂,手脚皆软。特别事秋水,她心中本就有鬼,伴随着她的脚步,她的心脏也在不停的跳着,似乎要从胸膛里面跳了出来。 因为陈安京只是初步的怀疑,秋水与落霞的嫌疑最重,但目前还是没有明显的物证的。所以千牛卫得态度虽然算不上好,但到底是没有动用刑罚的。 当然,秋水与落霞此时三魂都被吓丢了两魂,自然也想清楚,目前的情况了。 秋水心里素质是要强上一些,虽然心中惶惶取鼓锤,但还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蝼蚁尚且偷生,更不要说一个活生生都人了。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秋水便不会放弃的。 “你是秋水?”审讯秋水的便是胡璇了,他生的牛高马大,光是站着便有一股骇人的气势。此时他阴冷的目光落在了秋水的身上,眸光冰冷的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因为怕秋水于落下串供,所以秋水与落霞是被分开审讯的。 秋水就是做了再多的心里建设,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她心里也发怵,就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浑身上下瞬间便出了一层冷汗。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不敢与胡璇对上,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背心里面凉的厉害,里衣都被打湿了。 她提起一颗心,更是不敢再有丝毫的懈怠,心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奴婢就是秋水,敢问大人召奴婢来是所谓何事?”秋水低垂着头,细声细气的说道。 胡璇冷笑一声,从手边随意的拿起一把烧的正红的烙铁,拿起手柄,放在手里把玩着。 “自然是天大的事了。”胡璇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看着她低垂的头颅,轻笑一声,又问道:“郑宝林所出的二皇子,今日在凌云殿内死了,你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秋水心里默默的回答了一句。但面上却露出适当的惊讶,就似是真的才知道这个消息一般。 “怎么会?!二皇子身体健康,怎么会就突然这般去了呢?”秋水情真意切,言语真挚做不得假。“大人,您可要好好查清楚呀!我们家皇子一定是被人害了的。” 第161章 言语之恳切,就连脸上也适当的流露出了震惊而又痛恨的神色。胡璇勾了勾唇,连鼻梁上的刀疤都生动了两分。 “哦,这么说你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胡璇笑的很和善,话语更是随意,如同是在和秋水闲聊一般。 可他这一副杀神的模样,身高如同铁塔一般,光是站着便自有一股威慑力,就是故作和善模样,也是凶狠里面透着野蛮。 秋水不敢掉以轻心,她整个人紧绷的如同琴弦一般。 “是啊!奴婢只是一个宫女,哪里能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若不是刚才大人告知奴婢这消息,奴婢只怕还是蒙在鼓里……”秋水泪光莹莹,声音里面带着哽咽,一副含恨模样。 “就是可怜了我二皇子,才将将出生六天,可却遭了贼人的毒手,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 “哦,这样说起来,你对你家主子倒是忠心耿耿了。”胡璇又是一分轻笑,蒲扇大的手掌将手里面的梅花烙铁,轻松的转了一圈,又随意烫在了刑架上,绑着的一大块猪肉上,那烙铁一烫在皮肉上,便发出“滋滋”的响声,一股糊臭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而胡璇脸上带着笑,手里的力道越大了些,空气之中糊臭的味道,越发的浓重。 秋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头也不由发紧了几分。感觉胡璇手中的烙铁,似乎不是烙在了猪肉上,而是烙在了她的身体上。她不由全身发冷,背心头的汗水似乎流的更多了。 “那自然是的,奴婢是小主在府里带了来的,自然是与小主一条心的……”秋水仍旧轻声答道,对胡璇的问题,对答如流。 “既然你对你家小主如此忠心,那为何要联合其他人一起,加害于你家小主?!说!!!”胡璇冷笑一声,看着秋水低垂的眉眼,突然把梅花烙铁狠狠地往碳盆里面一扔,随既大声的喝道。 伴随着胡璇雷霆般的身影,烙铁与铁盆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一声响声。 这连翻的声响,吓得秋水脸色发白,她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脸上都是惊慌之色,她颤抖着道:“奴婢是无辜的,大人您可不能屈打成招……” 秋水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又忍不住的落在了烧的正好的碳盆身上上。慎刑司的碳盆,自然同宫妃冬日里取暖的碳盆是不同的了。宫妃们所用的碳盆,一般都是铜制的,造型也是小巧好看的。而慎刑司所用的碳盆,一般都是铁制的,而且极为硕大,多呈圆形形状。 此时这圆形的碳盆边上,便放满了烙铁,有梅花形状的,有马蹄形状的,有圆形的,还有形状方正的……总之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每一块烙铁,都烧的通红,光是一看,便能想象出这烙铁烫在人身上,是什么销魂的滋味。 胡璇本就一直在盯着秋水的表情,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是不曾放过的。如今这模样,自然是完完整整的落在了胡璇眼里。 只见胡璇伸出大手,又拿起一把方正的烙铁。“本官办案自来都是讲究证据确凿的,不过你竟然进了这慎刑司,便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就是本官将你拷打一顿,你走能如何呢?你说若是将这烙铁,往你身上这么轻轻一烙,那必然会落下一个美丽的印记!不信,你听听……” 胡璇一边说,一边又将那烙铁轻轻的烙在了猪肉上,果然又是一股熟悉的糊香味,充盈在整个房间之内。 秋水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她心里不断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就是一个丫鬟,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种场景?更何况,她本就是做了亏心事,整个人心虚的不行。 秋水似乎是被吓得呆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身为内庭宫女,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千牛卫的赫赫威名呢!进了慎刑司的人,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秋水想到这些,又听到隔壁的房间,不断有惨叫声传来。 是啊!进了慎刑司怎么还指望着,用外面的一切来衡量呢?这里面的人,都是不择手段的,只要能让犯人招供,什么样毒辣的手段用不出来呢?是她天真了,还想着外头的那一套。 这么一想,秋水的心里充满了绝望,难道她真的逃不过此劫了吗? “啊————”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女子尖叫声,那声音直破云霄,似乎都传到了天上去。 “听听,觉得这声音熟悉吗?”胡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铁塔般的身形投下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脚下,一股威慑力迎面而来。 “是……是落霞……”秋水不确定的说道,脸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大人饶命,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求求您别在打了!奴婢真的没有做过,是秋水!郑宝林所有的膳食,都事她负责的……”落霞崩溃的哭声在隔壁响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尖叫,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隔壁房间的声音,完完全全的落在了秋水的耳里。落霞的话,秋水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了。她心里又恨又无奈,又有几分焦急,落霞说的的确是事实,后期郑宝林的膳食,确实是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的。 可怎么办啊?秋水有些绝望,对于千牛卫的本事,她也是略有耳闻的。她只不过是个宫女,身后又没有任何的势力。千牛卫查她可谓是轻而易举,虽然她自觉那件事是极其隐蔽的,可万一呢? 想起自己的情郎,秋水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的抽痛起来。若是她抵死不从,让阿冬也暴露于人前,可怎么办呢?想起上一次两人温存之后,情郎温柔的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说上头交给他的那件事,他办的很漂亮。大统领不仅要升他的职位,还收他做了心腹,眼看他前程一片大好…… 怎么能让这种事,也让他一同毁灭了。他们都是苦出生,今天的一切,都是凭借他们自己,一步步的走出来了。 她还是拖了郑宝林的福,才能入的宫来。可阿东和她不一样,阿东比她厉害多了,眼看着就要成为人上人了,怎么能因为她的连累,而让他一同被毁掉呢? 秋水流下一行清泪,心中重重的下了决心。她决计是不会让阿东被毁掉的,就算是她死,她也不会让她们的事,呈现于人前。 一个与宫女厮混的人,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且不提前程,就怕到时候连命都是保不住的。毕竟这阖宫的女人,严格的算起来,那都是皇帝的女人,而后宫最忌讳的便是淫乱之事了。 秋水想些她和情郎,曾经那些美好的过往,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她想,她这一生还是值得了,那天阿东说了,让她等着他。等她二十五岁,放出宫,他便可以娶她的。虽然,在她的心里,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了。 秋水的状态是如此的反常,全部都落在了胡璇的眼里,他审问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秋水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懂得呢? 果然,秋水轻轻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轻声说道:“大人,您别在问了。我招,郑宝林中的毒,的确是我下的。但这毒是陈才人要我下的,她与郑宝林积怨已久,四个月前,两人又起了摩擦,陈才人的贴身宫女,更是因为毁容,自尽而亡。” “后来,陈才人就找上了我,把这毒药给了我,让我每日里下到郑宝林的炖品里面,这药无色无味,连银簪都是检测不出来的,所以一直以来这么久了,也不曾被发觉。至于我为何会为陈才人做事,那自然是因为陈才人用了银子收买了走。” 秋水一口气都不曾停歇,就说完了这长长的一段话。 胡璇目光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眼眸里面黑沉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听胡璇意味不明的问道:“哦,照你这么说,你是全部都为了钱财?可你身为郑宝林的贴身丫鬟,月银赏赐都是不少的。况且,你所说的陈才人,怕是早就失宠,在后宫之中可谓是籍籍无名,这样一个人拿不拿的出大量的金银不说。单说你也不傻,怎么会不明白,跟在哪个主子身边更有前途。怎么会舍弃自身的前程,这样就被她收买了呢?难道这一点金银就值得你为她卖命不成?” 胡璇明显不信,秋水的话语中,满是漏洞,他随便挑了两处出来,一一质问道。 秋水心内忍不住一跳,连心跳似乎也快了两拍。她面上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听到胡璇的话,甚至还笑了两声,只听她道:“大人说的对,这宫里人人都会权衡利弊,我自然也是不例外的。若陈才人单拿金银收买我,我自然是不会为她卖命的。根子还是在郑宝林的身上……” 秋水突然冲胡璇一笑,她背身过去,猛地一下就脱下她的外衣,露出修长的肩颈,以及一双玉臂。 胡璇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见到秋水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是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头,鼻梁上的刀疤也跟着跳了起来。 “这个理由,大人您觉得还够吗?我这身体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拜郑宝林所赐。有掐的,咬的,还有火烫的,刀割的……”秋水的话语很轻,话语平淡极了。在诉说着这身上伤口来历的时候,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就好似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随着秋水的话,胡璇的目光也落在了她一道道的伤口上,只见秋水的脖颈以下,被衣物遮住的地方,上面都布满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伤口。这些伤口,虽然小,但加在一起,面积也是极宽广的。 “还有这一处,是郑宝林用簪子划的。”秋水突然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她张开自己的一双玉臂,只见在她的右手臂内侧,有一道极大的被簪子划伤的划痕。 那划痕模样狰狞,似一条蜈蚣趴在了她的手臂上,看起来骇人极了。胡璇只是稍看了看,便知道着伤口大概是当时被簪子划的又深又痕,所以这好了之后的伤疤,也是极为狰狞的。 “外头的人,都当我是郑宝林的替身宫女,又是她从府里带来的。想必是极其风光的,可谁又知道我实则不过是郑宝林的出气筒罢了。在外她要维持她温和可亲,知书达礼的形象,自然是不敢随意发脾气的。实则,她的性格暴躁,在外面受了气,发不出来,自然就只能发在自己人身上了。” “而我,很不幸的就被选中了。”秋水轻笑一声,笑容里面都是苦涩,她眼神突然有些飘忽,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 “大人想必又要问了,你和落霞都是郑宝林从府里带出来的,郑宝林怎么偏偏就选中了你呢?是啊,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千百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怎么就偏偏是我呢?”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不懂得。可后来慢慢地我便懂了,落霞和我是不同的,落霞是郑府的家生子,爹娘兄长都是府中得用的,郑宝林自然不会再落霞身上发泄怒火了。而我,不过是被买进府里的,在府中毫无根基,就如同一叶浮萍。在府中能倚靠的就是郑宝林了,她的怒气不在我的身上发泄,又能在谁的身上发泄呢?” “她深知我只能倚靠着她,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说什么的。反倒还要对她忠心耿耿,不知道大人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反弹之下必有重压。一个物件儿在压力之下,都是要反弹的,更何况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了。” “大人。您生来便高高在上,想必是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本来这种日子,我应该是会一直忍受下去的,可谁让陈才人找上了我呢?她给的银子确实是不多,不过谁叫我当了那么久的狗,在那一瞬间又想做人了呢!” 第161章 言语之恳切,就连脸上也适当的流露出了震惊而又痛恨的神色。胡璇勾了勾唇,连鼻梁上的刀疤都生动了两分。 “哦,这么说你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的?”胡璇笑的很和善,话语更是随意,如同是在和秋水闲聊一般。 可他这一副杀神的模样,身高如同铁塔一般,光是站着便自有一股威慑力,就是故作和善模样,也是凶狠里面透着野蛮。 秋水不敢掉以轻心,她整个人紧绷的如同琴弦一般。 “是啊!奴婢只是一个宫女,哪里能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若不是刚才大人告知奴婢这消息,奴婢只怕还是蒙在鼓里……”秋水泪光莹莹,声音里面带着哽咽,一副含恨模样。 “就是可怜了我二皇子,才将将出生六天,可却遭了贼人的毒手,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 “哦,这样说起来,你对你家主子倒是忠心耿耿了。”胡璇又是一分轻笑,蒲扇大的手掌将手里面的梅花烙铁,轻松的转了一圈,又随意烫在了刑架上,绑着的一大块猪肉上,那烙铁一烫在皮肉上,便发出“滋滋”的响声,一股糊臭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而胡璇脸上带着笑,手里的力道越大了些,空气之中糊臭的味道,越发的浓重。 秋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头也不由发紧了几分。感觉胡璇手中的烙铁,似乎不是烙在了猪肉上,而是烙在了她的身体上。她不由全身发冷,背心头的汗水似乎流的更多了。 “那自然是的,奴婢是小主在府里带了来的,自然是与小主一条心的……”秋水仍旧轻声答道,对胡璇的问题,对答如流。 “既然你对你家小主如此忠心,那为何要联合其他人一起,加害于你家小主?!说!!!”胡璇冷笑一声,看着秋水低垂的眉眼,突然把梅花烙铁狠狠地往碳盆里面一扔,随既大声的喝道。 伴随着胡璇雷霆般的身影,烙铁与铁盆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一声响声。 这连翻的声响,吓得秋水脸色发白,她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脸上都是惊慌之色,她颤抖着道:“奴婢是无辜的,大人您可不能屈打成招……” 秋水一边说着,眼神一边又忍不住的落在了烧的正好的碳盆身上上。慎刑司的碳盆,自然同宫妃冬日里取暖的碳盆是不同的了。宫妃们所用的碳盆,一般都是铜制的,造型也是小巧好看的。而慎刑司所用的碳盆,一般都是铁制的,而且极为硕大,多呈圆形形状。 此时这圆形的碳盆边上,便放满了烙铁,有梅花形状的,有马蹄形状的,有圆形的,还有形状方正的……总之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每一块烙铁,都烧的通红,光是一看,便能想象出这烙铁烫在人身上,是什么销魂的滋味。 胡璇本就一直在盯着秋水的表情,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是不曾放过的。如今这模样,自然是完完整整的落在了胡璇眼里。 只见胡璇伸出大手,又拿起一把方正的烙铁。“本官办案自来都是讲究证据确凿的,不过你竟然进了这慎刑司,便不能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就是本官将你拷打一顿,你走能如何呢?你说若是将这烙铁,往你身上这么轻轻一烙,那必然会落下一个美丽的印记!不信,你听听……” 胡璇一边说,一边又将那烙铁轻轻的烙在了猪肉上,果然又是一股熟悉的糊香味,充盈在整个房间之内。 秋水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她心里不断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就是一个丫鬟,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种场景?更何况,她本就是做了亏心事,整个人心虚的不行。 秋水似乎是被吓得呆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身为内庭宫女,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千牛卫的赫赫威名呢!进了慎刑司的人,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秋水想到这些,又听到隔壁的房间,不断有惨叫声传来。 是啊!进了慎刑司怎么还指望着,用外面的一切来衡量呢?这里面的人,都是不择手段的,只要能让犯人招供,什么样毒辣的手段用不出来呢?是她天真了,还想着外头的那一套。 这么一想,秋水的心里充满了绝望,难道她真的逃不过此劫了吗? “啊————”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女子尖叫声,那声音直破云霄,似乎都传到了天上去。 “听听,觉得这声音熟悉吗?”胡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铁塔般的身形投下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脚下,一股威慑力迎面而来。 “是……是落霞……”秋水不确定的说道,脸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大人饶命,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求求您别在打了!奴婢真的没有做过,是秋水!郑宝林所有的膳食,都事她负责的……”落霞崩溃的哭声在隔壁响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尖叫,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隔壁房间的声音,完完全全的落在了秋水的耳里。落霞的话,秋水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了。她心里又恨又无奈,又有几分焦急,落霞说的的确是事实,后期郑宝林的膳食,确实是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的。 可怎么办啊?秋水有些绝望,对于千牛卫的本事,她也是略有耳闻的。她只不过是个宫女,身后又没有任何的势力。千牛卫查她可谓是轻而易举,虽然她自觉那件事是极其隐蔽的,可万一呢? 想起自己的情郎,秋水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的抽痛起来。若是她抵死不从,让阿冬也暴露于人前,可怎么办呢?想起上一次两人温存之后,情郎温柔的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说上头交给他的那件事,他办的很漂亮。大统领不仅要升他的职位,还收他做了心腹,眼看他前程一片大好…… 怎么能让这种事,也让他一同毁灭了。他们都是苦出生,今天的一切,都是凭借他们自己,一步步的走出来了。 她还是拖了郑宝林的福,才能入的宫来。可阿东和她不一样,阿东比她厉害多了,眼看着就要成为人上人了,怎么能因为她的连累,而让他一同被毁掉呢? 秋水流下一行清泪,心中重重的下了决心。她决计是不会让阿东被毁掉的,就算是她死,她也不会让她们的事,呈现于人前。 一个与宫女厮混的人,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且不提前程,就怕到时候连命都是保不住的。毕竟这阖宫的女人,严格的算起来,那都是皇帝的女人,而后宫最忌讳的便是淫乱之事了。 秋水想些她和情郎,曾经那些美好的过往,轻轻的勾起了嘴角。她想,她这一生还是值得了,那天阿东说了,让她等着他。等她二十五岁,放出宫,他便可以娶她的。虽然,在她的心里,她早就是他的妻子了。 秋水的状态是如此的反常,全部都落在了胡璇的眼里,他审问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秋水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懂得呢? 果然,秋水轻轻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轻声说道:“大人,您别在问了。我招,郑宝林中的毒,的确是我下的。但这毒是陈才人要我下的,她与郑宝林积怨已久,四个月前,两人又起了摩擦,陈才人的贴身宫女,更是因为毁容,自尽而亡。” “后来,陈才人就找上了我,把这毒药给了我,让我每日里下到郑宝林的炖品里面,这药无色无味,连银簪都是检测不出来的,所以一直以来这么久了,也不曾被发觉。至于我为何会为陈才人做事,那自然是因为陈才人用了银子收买了走。” 秋水一口气都不曾停歇,就说完了这长长的一段话。 胡璇目光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眼眸里面黑沉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听胡璇意味不明的问道:“哦,照你这么说,你是全部都为了钱财?可你身为郑宝林的贴身丫鬟,月银赏赐都是不少的。况且,你所说的陈才人,怕是早就失宠,在后宫之中可谓是籍籍无名,这样一个人拿不拿的出大量的金银不说。单说你也不傻,怎么会不明白,跟在哪个主子身边更有前途。怎么会舍弃自身的前程,这样就被她收买了呢?难道这一点金银就值得你为她卖命不成?” 胡璇明显不信,秋水的话语中,满是漏洞,他随便挑了两处出来,一一质问道。 秋水心内忍不住一跳,连心跳似乎也快了两拍。她面上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听到胡璇的话,甚至还笑了两声,只听她道:“大人说的对,这宫里人人都会权衡利弊,我自然也是不例外的。若陈才人单拿金银收买我,我自然是不会为她卖命的。根子还是在郑宝林的身上……” 秋水突然冲胡璇一笑,她背身过去,猛地一下就脱下她的外衣,露出修长的肩颈,以及一双玉臂。 胡璇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见到秋水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是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头,鼻梁上的刀疤也跟着跳了起来。 “这个理由,大人您觉得还够吗?我这身体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拜郑宝林所赐。有掐的,咬的,还有火烫的,刀割的……”秋水的话语很轻,话语平淡极了。在诉说着这身上伤口来历的时候,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就好似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随着秋水的话,胡璇的目光也落在了她一道道的伤口上,只见秋水的脖颈以下,被衣物遮住的地方,上面都布满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伤口。这些伤口,虽然小,但加在一起,面积也是极宽广的。 “还有这一处,是郑宝林用簪子划的。”秋水突然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她张开自己的一双玉臂,只见在她的右手臂内侧,有一道极大的被簪子划伤的划痕。 那划痕模样狰狞,似一条蜈蚣趴在了她的手臂上,看起来骇人极了。胡璇只是稍看了看,便知道着伤口大概是当时被簪子划的又深又痕,所以这好了之后的伤疤,也是极为狰狞的。 “外头的人,都当我是郑宝林的替身宫女,又是她从府里带来的。想必是极其风光的,可谁又知道我实则不过是郑宝林的出气筒罢了。在外她要维持她温和可亲,知书达礼的形象,自然是不敢随意发脾气的。实则,她的性格暴躁,在外面受了气,发不出来,自然就只能发在自己人身上了。” “而我,很不幸的就被选中了。”秋水轻笑一声,笑容里面都是苦涩,她眼神突然有些飘忽,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 “大人想必又要问了,你和落霞都是郑宝林从府里带出来的,郑宝林怎么偏偏就选中了你呢?是啊,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千百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怎么就偏偏是我呢?”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不懂得。可后来慢慢地我便懂了,落霞和我是不同的,落霞是郑府的家生子,爹娘兄长都是府中得用的,郑宝林自然不会再落霞身上发泄怒火了。而我,不过是被买进府里的,在府中毫无根基,就如同一叶浮萍。在府中能倚靠的就是郑宝林了,她的怒气不在我的身上发泄,又能在谁的身上发泄呢?” “她深知我只能倚靠着她,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说什么的。反倒还要对她忠心耿耿,不知道大人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反弹之下必有重压。一个物件儿在压力之下,都是要反弹的,更何况我这个活生生的人了。” “大人。您生来便高高在上,想必是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本来这种日子,我应该是会一直忍受下去的,可谁让陈才人找上了我呢?她给的银子确实是不多,不过谁叫我当了那么久的狗,在那一瞬间又想做人了呢!” 第162章 “陈才人与绿萝的感情,让人感动。更别说在郑宝林的虐待下,我根本就受不住了。那一次,那簪子尖锐的簪头,狠狠地划进了我的肉里,留下那么长的一条伤口,实在是将我吓怕了。这次是划上手臂,下次呢?下下次呢?这种事情有一便有二,说不得那次郑宝林一怒之下就能要了我的命。”为了取信胡璇,秋水也是绞尽脑汁的编造着借口。说到最后,就是秋水自己都有几分相信了,说不得这其中也有她真实的想法。 秋水抬头看着胡璇,眼光平静而又讥讽,她的声音仍然是极轻的,可却给人一种铿锵有力之感。 “大人,您觉得这个理由够吗?一个不想被人虐打至死的宫女,努力的为自己挣的一线生机。所以她选择了伙同外人,谋害自己的主子。” 胡璇不为所动,他双手抱在一起,看秋水的眼光就如同一汪古井,没有一丝波涛。 这样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秋水的眼。她讽刺一笑,讥讽道:“是我忘了,像大人您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能懂得我们这些丫鬟的苦楚呢?” “按你这么说,你就是对郑宝林心怀有怨,所以和陈才人勾结,害了郑宝林母子。”胡璇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的改变了一下抱肩的姿势,语气平静的叙述道。 “是啊,不可以吗?”因为抱着必死的决心,秋水反倒是放松了下来,甚至还敢挑衅与胡璇了。 胡璇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眼光随利,嘴唇微微的动了动,向上面勾了勾,他招了招手,转头淡淡的吩咐道:“张奎,你去把这份证词呈给圣上。” 说完,他便转身出了牢房。铁塔般的身形,遮住了门口的光,只留下一地的阴暗。 秋水眯着眸子,看着胡璇的身影逐渐消失,眸光不停的转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以上便是事情的经过,接下来的事情,过程便不用过多的赘述了。 自然就是张奎把证词呈到了萧蔺的面前,看着眼前的证词,萧蔺自然又是震怒。他的目光,如箭一般的落在了郑宝林的脸上。 亏他以为她失了孩儿,心里不好受,还对她颇为怜惜。却不成想到,她中毒一事,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若不是她嚣张跋扈,一心纵容身边的奴婢,让她胆大妄为,害了陈才人丫鬟的一条人命。陈才人也不会心怀怨恨,收买了秋水给她下毒了。再说秋水,对于这个丫鬟,萧蔺还是有印象的。毕竟,郑宝林以前惯会装相,他还是宠爱过她一阵的,所以对于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有几分印象的。 记忆里,郑宝林对于这个丫鬟还是颇为信重的,常常把她带在身边,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把一个宫女逼得背了主,可想而知她是下了怎样的狠手。 一瞬间,萧蔺对于郑宝林的感官极差。觉得她不仅恶毒,而且还蠢笨至极,能把自己的贴身丫鬟,虐待的和自己离了心,还在背后狠狠地给她刺了刀。 这样的女人,他当初是怎么把她选进宫里的。萧蔺暴怒之下,又不由的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 而在场的人,听了秋水的供述,心里面都不约而同的对郑宝林升起了浓重的鄙夷之情,以及无数的嘲笑。 作为当事人的郑宝林,听完秋水的供述,先是惊骇无比,身子都不由的瘫软在了地上,如同一摊烂泥。她的脑子乱的如同一团浆糊,心里满满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呢?秋水怎么会背叛她呢? 她的脑袋先是一阵的发懵,而后她心里又不由的升起了一阵的怒火,与说不明道不清的委屈。 她不过就是打了她几下吗?平日里对她也是很好的呀?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她又不会要了她的命,她怎么敢?怎么敢联合陈才人那个贱人一同谋害她呢? 被秋水背叛的痛苦,与失去孩子的痛苦,双双袭来,互相交织着,简直是让郑宝林痛不欲生。她木然着一张脸,浑身上下似乎都是被火烧着,这火烧的她的心肝脾肺肾都痛,就快要把她烧成了一团飞灰。 周围偷来的那些鄙夷之中夹杂着嘲笑的目光,郑宝林置若罔闻。她的心里都被怒火所填满了,还为萧瑾看向自己的目光,而暗自惊心着,皇上的目光,冷的就如同一块冰一般,没有一丝的温度。 明明刚才皇上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还有道不明数不尽得怜惜的。可如今…… 郑宝林顾不得伤心了,心里面又升起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感。自己身上可中着奇毒呢,若是皇上都不想管自己了,那自己身上的毒可怎么办啊?! 当一个人的生命到了绝境之后,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呢!这一刻的郑宝林,把所有的怨恨,与讥笑都抛之脑后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活下去。现在皇上厌恶她,又如何呢? 人死了,那才是什么都没有呢!只要人还活着,那一切都有希望。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一切都是还有可能的。 郑宝林顶着所有的目光,这样暗暗安慰自己道。 “皇上,纵然嫔妾有错。但罪不至死啊!皇上。”想明白之后,郑宝林决定以弱示人,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眼泪如同水滴一般的滑落在了脸上,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哭得泣不成声:“嫔妾知道嫔妾的脾气是差了些,是对她动过手,但嫔妾平日里对她也是好的啊!嫔妾就是打了她再多回,也没有想过要取她的性命啊!纵然嫔妾有错,可我们的皇儿呢?皇上……” 说道这儿,郑宝林的言语更加的真挚了,眼泪如同瀑布,直流而下。 “我们的皇儿,他还那般的小,他又做错了什么呢?皇上,他才出生六天啊!就算是我有错,那这报应也该报到我的头上啊!为什么要报到熙儿的身上!!!” 郑宝林痛不欲生,哭得匍匐在了地上,似乎是因为痛苦,连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她死命的锤着胸口,一副极痛恨又悔恨的样子。 “还有陈才人,当初的事情只不过是个意外,那丫鬟毁了容,嫔妾也是极为歉疚的,事后也尽力弥补了,可那丫鬟还是想不开吞金自尽了……可,这结果嫔妾也是不想的啊!” “嫔妾就算罪该万死,那也该算到嫔妾自己的身上,关我的孩儿什么事呢?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害了我那幼小的孩儿啊!我的孩子……”说道最后,郑宝林已是号啕大哭,捶胸顿足,连一点形象也不顾了。 郑宝林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是把一切都往小皇子的身上扯。郑宝林明白,萧蔺就算是对她毫无怜惜,但却不可能对二皇子无动于衷的。 光是二皇子是死在了萧蔺的怀里这件事,就让萧蔺不会对他的事无动于衷的。 果然,对于这一点,郑宝林还是极为了解萧蔺的。一提起二皇子,萧蔺的眼眸里面就更加的黑沉起来,脸上也不由闪现过一丝沉痛之色。 那是他的孩子呀!他怎么可能不疼爱他呢?萧蔺心内如同被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痛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想将所有的痛苦,全部都藏进自己的心里。再睁眼,他就还是那个无情无欲,至高无上的帝王。 …… 时间又拉回了现在,却说胡璇把水晶带到了大殿之上。 萧蔺坐在椅子上,疲惫的闭了闭眼,而后他轻声地开口道:“说!怎么回事儿?” “奴婢名叫水晶,是紫玉阁的洒扫丫鬟。大概是四个月以前,陈才人的贴身丫鬟,绿萝吞金自尽之后,上头也没有额外的再派了人来,只是说让奴婢照应着陈才人的起居饮食。平日里,奴婢也要做着外间的洒扫工作,只能分出心来,照顾陈才人的日常。因为陈才人久病沉疴,平日里多是卧床休息,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事儿。”水晶怯生生的说道,声音不断的颤抖着。 “奴婢真的不知道陈才人的事儿,陈才人平日里连话都很少和奴婢说的,奴婢……”说道这里,感受着周围无声的寂静。这寂静让水晶的心里惴惴不安极了。她心里七上八下,想了想之前的说辞,生怕萧蔺不信,不由的急红了眼,着急的说道。 “好了,朕知道了。”萧蔺轻轻的点了点头,疲惫的说了一句。就在萧蔺要让水晶退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秋水的说辞,他顿了顿,又问道:“陈才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事实上,若不是今天的事儿,萧蔺都快忘记,自己宫里还有一个陈才人的存在了。 确实是因为陈才人的身体太不争气了,自进宫自来,大概就两三个月得事情,便缠绵病榻,始终见不得好。 就是天仙般的一个美人,长时间的面不得圣,也是会很轻易便被遗忘的。谁叫萧蔺后宫里得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呢? 今儿少了一个陈才人,明儿说不得又多了一个马才人,孙才人了呢! 对于这样一个女人,萧蔺本来是不在意的,可听了秋水的呈词,知道陈才人向郑宝林投毒,多半是为了替她死去的丫鬟报仇。而且在他心里还有一个隐秘的想法,按照秋水与这名叫水晶的宫女所言,陈才人早就失宠,在宫中的日子也是极不好过的。 而且她进宫已经三年,想必也是出身普通官家,家里父亲的官职也是不太高的。若是出生尚可,父兄得用的,便是萧蔺一时忘记,他身边的人也会提醒他的。让他偶尔去陈才人宫里坐坐的,可是这几年的时间,都没有人提起来,那么陈才人的出生想必十分普通了。 而一个出生十分普通的人,是怎么会接触到这宫里的禁药呢?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陈才人肯定不是幕后的凶手,幕后的凶手肯定另有其人。陈才人不过是她推出的挡箭牌罢了。 萧蔺双眼一眯,目光阴鸷。只要想到他的后宫里面,还埋藏着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贼人,萧蔺的心不由就狠厉起来。 萧蔺的想法,水晶一个小小的丫鬟,自然是不懂的。面对这萧蔺的问话,水晶自然是诚惶诚恐的,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据实以告:“回禀皇上,依奴婢看来,陈才人是个极温和的人。以前绿萝还在的时候,陈才人还是极爱笑的。虽然不富裕,但对于奴婢们这些下人,还是极为大方的。节日里,宫中分下的饭食还有赏赐,也多会分下来,赏赐给奴婢们。就连奴婢也有呢!就算奴婢是一个洒扫丫鬟,陈才人也对奴婢是极为温和的,从来不曾为难过。” “嗯。”萧蔺淡淡的点了点头,挥手让水晶退下了。水晶的话里面,确实没有什么额外的信息。 他招手把崔广来唤道到身边来,崔广来躬身在了萧蔺的嘴旁,只听见萧蔺轻声的问道:“你去问问陈安京,陈氏身边之前跟着的那个贴身宫女来了吗?” “唉。”崔广来微微一躬身,恭敬的应道。 然后他又冲崔禄招了招手,示意着崔禄出门去。崔禄可谓是从小便被崔广来培养长大的,就如同崔广来肚子里面的蛔虫一般。崔宽来这么一招手,他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冲崔广来点了点头,赶紧出了门去。 不一会,又听见一阵太监的传唱声,随着太监的传唱声,便看见两道高大的身影,押送着一名女子向殿内走来。 那两名男子,自然就是陈安京与周冬了,被他们夹在中间,押送上来的女子自然就是翠红了。 翠红穿了一袭浅绿色的宫衣,苍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瑟瑟发抖着,看起来柔弱极了。许是吓得厉害,她走的不自然极了,就似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第162章 “陈才人与绿萝的感情,让人感动。更别说在郑宝林的虐待下,我根本就受不住了。那一次,那簪子尖锐的簪头,狠狠地划进了我的肉里,留下那么长的一条伤口,实在是将我吓怕了。这次是划上手臂,下次呢?下下次呢?这种事情有一便有二,说不得那次郑宝林一怒之下就能要了我的命。”为了取信胡璇,秋水也是绞尽脑汁的编造着借口。说到最后,就是秋水自己都有几分相信了,说不得这其中也有她真实的想法。 秋水抬头看着胡璇,眼光平静而又讥讽,她的声音仍然是极轻的,可却给人一种铿锵有力之感。 “大人,您觉得这个理由够吗?一个不想被人虐打至死的宫女,努力的为自己挣的一线生机。所以她选择了伙同外人,谋害自己的主子。” 胡璇不为所动,他双手抱在一起,看秋水的眼光就如同一汪古井,没有一丝波涛。 这样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秋水的眼。她讽刺一笑,讥讽道:“是我忘了,像大人您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能懂得我们这些丫鬟的苦楚呢?” “按你这么说,你就是对郑宝林心怀有怨,所以和陈才人勾结,害了郑宝林母子。”胡璇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的改变了一下抱肩的姿势,语气平静的叙述道。 “是啊,不可以吗?”因为抱着必死的决心,秋水反倒是放松了下来,甚至还敢挑衅与胡璇了。 胡璇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眼光随利,嘴唇微微的动了动,向上面勾了勾,他招了招手,转头淡淡的吩咐道:“张奎,你去把这份证词呈给圣上。” 说完,他便转身出了牢房。铁塔般的身形,遮住了门口的光,只留下一地的阴暗。 秋水眯着眸子,看着胡璇的身影逐渐消失,眸光不停的转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以上便是事情的经过,接下来的事情,过程便不用过多的赘述了。 自然就是张奎把证词呈到了萧蔺的面前,看着眼前的证词,萧蔺自然又是震怒。他的目光,如箭一般的落在了郑宝林的脸上。 亏他以为她失了孩儿,心里不好受,还对她颇为怜惜。却不成想到,她中毒一事,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若不是她嚣张跋扈,一心纵容身边的奴婢,让她胆大妄为,害了陈才人丫鬟的一条人命。陈才人也不会心怀怨恨,收买了秋水给她下毒了。再说秋水,对于这个丫鬟,萧蔺还是有印象的。毕竟,郑宝林以前惯会装相,他还是宠爱过她一阵的,所以对于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有几分印象的。 记忆里,郑宝林对于这个丫鬟还是颇为信重的,常常把她带在身边,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把一个宫女逼得背了主,可想而知她是下了怎样的狠手。 一瞬间,萧蔺对于郑宝林的感官极差。觉得她不仅恶毒,而且还蠢笨至极,能把自己的贴身丫鬟,虐待的和自己离了心,还在背后狠狠地给她刺了刀。 这样的女人,他当初是怎么把她选进宫里的。萧蔺暴怒之下,又不由的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 而在场的人,听了秋水的供述,心里面都不约而同的对郑宝林升起了浓重的鄙夷之情,以及无数的嘲笑。 作为当事人的郑宝林,听完秋水的供述,先是惊骇无比,身子都不由的瘫软在了地上,如同一摊烂泥。她的脑子乱的如同一团浆糊,心里满满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呢?秋水怎么会背叛她呢? 她的脑袋先是一阵的发懵,而后她心里又不由的升起了一阵的怒火,与说不明道不清的委屈。 她不过就是打了她几下吗?平日里对她也是很好的呀?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呢?她又不会要了她的命,她怎么敢?怎么敢联合陈才人那个贱人一同谋害她呢? 被秋水背叛的痛苦,与失去孩子的痛苦,双双袭来,互相交织着,简直是让郑宝林痛不欲生。她木然着一张脸,浑身上下似乎都是被火烧着,这火烧的她的心肝脾肺肾都痛,就快要把她烧成了一团飞灰。 周围偷来的那些鄙夷之中夹杂着嘲笑的目光,郑宝林置若罔闻。她的心里都被怒火所填满了,还为萧瑾看向自己的目光,而暗自惊心着,皇上的目光,冷的就如同一块冰一般,没有一丝的温度。 明明刚才皇上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还有道不明数不尽得怜惜的。可如今…… 郑宝林顾不得伤心了,心里面又升起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感。自己身上可中着奇毒呢,若是皇上都不想管自己了,那自己身上的毒可怎么办啊?! 当一个人的生命到了绝境之后,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呢!这一刻的郑宝林,把所有的怨恨,与讥笑都抛之脑后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活下去。现在皇上厌恶她,又如何呢? 人死了,那才是什么都没有呢!只要人还活着,那一切都有希望。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一切都是还有可能的。 郑宝林顶着所有的目光,这样暗暗安慰自己道。 “皇上,纵然嫔妾有错。但罪不至死啊!皇上。”想明白之后,郑宝林决定以弱示人,她的眼眶立刻就红了,眼泪如同水滴一般的滑落在了脸上,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哭得泣不成声:“嫔妾知道嫔妾的脾气是差了些,是对她动过手,但嫔妾平日里对她也是好的啊!嫔妾就是打了她再多回,也没有想过要取她的性命啊!纵然嫔妾有错,可我们的皇儿呢?皇上……” 说道这儿,郑宝林的言语更加的真挚了,眼泪如同瀑布,直流而下。 “我们的皇儿,他还那般的小,他又做错了什么呢?皇上,他才出生六天啊!就算是我有错,那这报应也该报到我的头上啊!为什么要报到熙儿的身上!!!” 郑宝林痛不欲生,哭得匍匐在了地上,似乎是因为痛苦,连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她死命的锤着胸口,一副极痛恨又悔恨的样子。 “还有陈才人,当初的事情只不过是个意外,那丫鬟毁了容,嫔妾也是极为歉疚的,事后也尽力弥补了,可那丫鬟还是想不开吞金自尽了……可,这结果嫔妾也是不想的啊!” “嫔妾就算罪该万死,那也该算到嫔妾自己的身上,关我的孩儿什么事呢?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害了我那幼小的孩儿啊!我的孩子……”说道最后,郑宝林已是号啕大哭,捶胸顿足,连一点形象也不顾了。 郑宝林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是把一切都往小皇子的身上扯。郑宝林明白,萧蔺就算是对她毫无怜惜,但却不可能对二皇子无动于衷的。 光是二皇子是死在了萧蔺的怀里这件事,就让萧蔺不会对他的事无动于衷的。 果然,对于这一点,郑宝林还是极为了解萧蔺的。一提起二皇子,萧蔺的眼眸里面就更加的黑沉起来,脸上也不由闪现过一丝沉痛之色。 那是他的孩子呀!他怎么可能不疼爱他呢?萧蔺心内如同被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痛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想将所有的痛苦,全部都藏进自己的心里。再睁眼,他就还是那个无情无欲,至高无上的帝王。 …… 时间又拉回了现在,却说胡璇把水晶带到了大殿之上。 萧蔺坐在椅子上,疲惫的闭了闭眼,而后他轻声地开口道:“说!怎么回事儿?” “奴婢名叫水晶,是紫玉阁的洒扫丫鬟。大概是四个月以前,陈才人的贴身丫鬟,绿萝吞金自尽之后,上头也没有额外的再派了人来,只是说让奴婢照应着陈才人的起居饮食。平日里,奴婢也要做着外间的洒扫工作,只能分出心来,照顾陈才人的日常。因为陈才人久病沉疴,平日里多是卧床休息,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事儿。”水晶怯生生的说道,声音不断的颤抖着。 “奴婢真的不知道陈才人的事儿,陈才人平日里连话都很少和奴婢说的,奴婢……”说道这里,感受着周围无声的寂静。这寂静让水晶的心里惴惴不安极了。她心里七上八下,想了想之前的说辞,生怕萧蔺不信,不由的急红了眼,着急的说道。 “好了,朕知道了。”萧蔺轻轻的点了点头,疲惫的说了一句。就在萧蔺要让水晶退下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秋水的说辞,他顿了顿,又问道:“陈才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事实上,若不是今天的事儿,萧蔺都快忘记,自己宫里还有一个陈才人的存在了。 确实是因为陈才人的身体太不争气了,自进宫自来,大概就两三个月得事情,便缠绵病榻,始终见不得好。 就是天仙般的一个美人,长时间的面不得圣,也是会很轻易便被遗忘的。谁叫萧蔺后宫里得女人,实在是太多了呢? 今儿少了一个陈才人,明儿说不得又多了一个马才人,孙才人了呢! 对于这样一个女人,萧蔺本来是不在意的,可听了秋水的呈词,知道陈才人向郑宝林投毒,多半是为了替她死去的丫鬟报仇。而且在他心里还有一个隐秘的想法,按照秋水与这名叫水晶的宫女所言,陈才人早就失宠,在宫中的日子也是极不好过的。 而且她进宫已经三年,想必也是出身普通官家,家里父亲的官职也是不太高的。若是出生尚可,父兄得用的,便是萧蔺一时忘记,他身边的人也会提醒他的。让他偶尔去陈才人宫里坐坐的,可是这几年的时间,都没有人提起来,那么陈才人的出生想必十分普通了。 而一个出生十分普通的人,是怎么会接触到这宫里的禁药呢?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陈才人肯定不是幕后的凶手,幕后的凶手肯定另有其人。陈才人不过是她推出的挡箭牌罢了。 萧蔺双眼一眯,目光阴鸷。只要想到他的后宫里面,还埋藏着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贼人,萧蔺的心不由就狠厉起来。 萧蔺的想法,水晶一个小小的丫鬟,自然是不懂的。面对这萧蔺的问话,水晶自然是诚惶诚恐的,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据实以告:“回禀皇上,依奴婢看来,陈才人是个极温和的人。以前绿萝还在的时候,陈才人还是极爱笑的。虽然不富裕,但对于奴婢们这些下人,还是极为大方的。节日里,宫中分下的饭食还有赏赐,也多会分下来,赏赐给奴婢们。就连奴婢也有呢!就算奴婢是一个洒扫丫鬟,陈才人也对奴婢是极为温和的,从来不曾为难过。” “嗯。”萧蔺淡淡的点了点头,挥手让水晶退下了。水晶的话里面,确实没有什么额外的信息。 他招手把崔广来唤道到身边来,崔广来躬身在了萧蔺的嘴旁,只听见萧蔺轻声的问道:“你去问问陈安京,陈氏身边之前跟着的那个贴身宫女来了吗?” “唉。”崔广来微微一躬身,恭敬的应道。 然后他又冲崔禄招了招手,示意着崔禄出门去。崔禄可谓是从小便被崔广来培养长大的,就如同崔广来肚子里面的蛔虫一般。崔宽来这么一招手,他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冲崔广来点了点头,赶紧出了门去。 不一会,又听见一阵太监的传唱声,随着太监的传唱声,便看见两道高大的身影,押送着一名女子向殿内走来。 那两名男子,自然就是陈安京与周冬了,被他们夹在中间,押送上来的女子自然就是翠红了。 翠红穿了一袭浅绿色的宫衣,苍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瑟瑟发抖着,看起来柔弱极了。许是吓得厉害,她走的不自然极了,就似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第163章 翠红瑟瑟发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明明之前她还在花房里面当差,一群凶神恶煞的千牛卫,却突然冲了进来,只说皇上有话要问,便押着她上了殿来。 一入殿,看着台上坐着的三尊大佛,四周落座的各位妃嫔娘娘们。翠红的心情更是紧张万分,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吓得双股颤颤。 如果是平日里,她有幸能来这么大的宴会,想必她一定会很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可如今,在对未知的迷茫恐惧之下,她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双眼下垂落在了自己的脚尖上,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脚尖,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就似鼓锤一般。 就算平日里她颇为胆大和泼辣,但充其量不过是个丫鬟罢了。真到了这样的大场合上面,就怕像那煮漏了的汤圆一般,漏了馅儿了。 看着前面两个千牛卫大人行了礼,她也忙不迭的跪在了地上,重重的行了一礼。 她跪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听见有人唤起的声音,无声的寂静在整个大殿蔓延着,让翠红的心内不由的更加的惶恐。 她整个人抖如筛糠,明明现在天气已经微凉,她却汗如雨下,浑身上下冷汗涔涔。“啪嗒”从她的额头上面,一滴汗水摔落在了地上。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全部聚集在了翠红的身上。 “你就是翠红?”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萧蔺懒洋洋的说道。 “是,奴婢就是翠红。”长久的寂静之后,终于迎来了一声问话。翠红忙不迭的答道,只觉得心里那块石头突然就落了地。 还是那句话,最让人恐惧的东西,其实是未知。因为没有人可以预料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就如同翠红刚才的状态一般,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所以她心里面,始终是有一把刀在上面悬着的。特别是之后迎接着她的又是漫长的寂静,所以在现在萧蔺突然开口之后,她的心里反而踏实了起来。 “你之前是在陈才人身边伺候的?”问完第一句话之后,萧蔺便懒得开口了。示意了一个眼神给崔光来,崔广来自然是懂得萧蔺的意思的,随主动开口问道。 “是,奴婢之前在陈才人身边伺候了两年多。”突然提起陈才人,翠红心里有点发懵,心想好好的怎么提起了陈才人。显然翠红此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次千牛卫召她过来,就是因为这陈才人。 实在是陈才人平日里太过于与世无争了,再加上她缠绵病榻,平日里连门都不出。在翠红心里面,陈才人就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这样一个老好人,能犯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翠红简直不敢想象。 “既然伺候了两年多,怎么你突然就背弃了旧主,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调到花房去?”崔广来地声音四平八稳,又继续问道。 “这……”翠红低着头,不安的动了动身子,面上的表情挣扎。若是照实了说,那未免说的自己太过于薄凉了。但不照实说,若是卷进什么乱子里了,可不就得不偿失了。而且…… 翠红偷偷瞟了一眼,在她左右两方站着的两道铁塔似的身影。这千牛卫如此能耐,她这点事儿可不是轻轻就查了出来了。 在这一关头,名声与性命起来,就太不值得一提了。若是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嗯……”因为翠红的一阵迟疑,萧蔺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崔广来马上又是一声大喝:“还不速速回答,若是不想回答,哼!那咱家也不让你答了,就依同党罪论处啰!” 崔广来的话,连吓带喝,让翠红心神欲裂,哪里还有闲心去想别的什么东西?她猛地一抬头,一张脸上目眦欲裂,涕泗横流,面容都有了几分扭曲。 “奴婢说,奴婢是见陈才人哪里是个冷灶,平日里又不得皇上的恩宠。在宫里妃嫔们不受宠这日子不好过,还带累着奴婢们这些伺候的人,处处也要低人一等。奴婢……奴婢伺候了陈才人两年多了,实在是看不到希望了。奴婢又不想一直这么下去,所以奴婢才想法设法调到了花房。皇上明鉴啊!”翠红说道最后,吓得手脚瘫软,不住的往地上磕着头。 “奴婢虽然是虚荣……但,奴婢在伺候陈才人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的,不曾有过半分懈怠的,皇上明鉴啊!” “好了,咱家不是问你这些。”崔广来看萧蔺皱了眉头,眼中都是不耐烦的神色,知道萧蔺不耐烦听这些,他连忙喝止了翠红,又挑了其他重点的话,大声的责问道。 “你跟着陈才人的时候,可看到过陈才人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可有单独一个人出过门,或者是过多长得时间出一次门?” 翠红听了崔广来的问话,又稳下心神,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今日里来殿上,皇上问的基本上都是陈才人的事儿。翠红只要不是傻的,便明白此次被传到殿上来都是因为陈才人。 虽然翠红心里也很狐疑,不知道陈才人犯了什么事儿,但更大的便是求生的本能,她一心只想和陈才人撇清关系,绞尽脑汁巴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陈才人的情况给说的一清二楚,生怕一不小心就沾到了自己的身上。 想了一会儿,翠红急急开口道:“没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奴婢伺候陈才人这两年多以来,从来没有看见过陈才人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而且因为生病,陈才人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连门也很少出。只偶尔在天气晴朗之时,出门去御花园里走走,但她身子弱,每次来回加上也才半个多时辰,而且因为体弱,她身边从来是离不得人的。” 听了翠红的话,崔广来倒不知道如何接口了。看样子,这个翠红对于陈才人的事儿,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听了这几个丫鬟,加上千牛卫的调查,陈才人应该是一个温和娴静的女子,进宫三年虽然不得宠,但知足常乐。变故应该还是在那个名叫绿萝的宫女身上,因为她的死刺激到了陈才人,陈才人在悲愤之下才选择报复郑宝林,酿成了这一起的悲剧。 这一桩事儿,自然不可能是陈才人一个人能完成的。可惜,随着陈才人的这一死,这毒药的来源倒成了一个迷。 在场的人想明白这件事的,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的源头,还不是在于郑宝林的嚣张跋扈,若是郑宝林平日里便对于丫鬟多加的约束,那绿萝的惨剧,便不会发生。 陈才人若是有绿萝的陪伴,想必此时还是一个温柔又娴静的女子,哪怕是不得宠爱,物资匮乏,但依旧能关起门来,过她知足常乐的小日子。 还有秋水,本该是郑宝林的心腹,却因为她的残忍歹毒而选择背叛,给了郑宝林重重的一击。让她中了奇毒,今后也只能苟延残喘,而且就是这苟且的活着,也不知道还能有几天? 在这一次事件中,最可怜的便是郑宝林所出的小皇子,才将将出生六天,却因为后宫中的斗争而死去了。 在这一场祸事之中,没有赢家。众人心内都是唏嘘不已,为着局中的每一个人叹了口气。 而最不能接受一切的便是郑宝林了,她呆呆的听着皇上大声的再台上说道,此事倒此为止,追封二皇子萧熙为康王,以亲王爵位下葬。 按道理来说,在大雍朝早夭的小孩子,都是草草葬入皇陵便了事,连名字都没有,更别说是这封号了。康王还是第一个出生才六天,便有了亲王爵位的皇子,还是第一个在本朝早夭还停灵大办的皇子。 但谁叫康王死的实在是太特殊了些呢!他还是第一个死在了萧蔺怀抱里的孩子,以至于在往后的日子里,萧蔺只要想起他的名字,心都会微微的痛了起来。 不得不说,郑宝林这一局棋还是走对了的。康王确实因为这件事儿,在萧蔺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地位。可造化弄人,人算不如天算,郑宝林机关算尽,怎么想都想不到。她早就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还是被弃掉的一颗。 她然机关算尽,却没有命可以去享这一切。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呢! 苏晚棠走在路上,抬头看了一眼天,天空中一排排的候鸟飞过,发出一声声的鸣叫。 “天凉了呢!”苏晚棠轻轻说出一句,伸手感受了一下风中微凉的气息。 “是啊,这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凉了,小主可要注意着添衣了。”绿枝也随着苏晚棠一起抬头看了看天。 “今日的事,真是曲折离奇。郑宝林也算是恶有恶报了,落到了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只是不知道她带着这一身的毒,还能活多久!”燕草心思单纯,颇有几分嫉恶如仇,她想起今日里所听所见,颇有几分不平之意。 特别是对于陈才人,她是满心的惋惜与同情。而对造成这一切的郑宝林,自然就是深恶痛绝了。 “就是可惜了陈才人主仆,还有二皇子了。要说来,陈才人也是棋差一招,谁会想到谢太医竟然识的这奇毒呢!”燕草又是一声叹息,话语里面唏嘘一片。提起谢太医,燕草心里面不知怎的,砰砰乱跳,就如同小鹿乱撞一般。想起谢太医,燕草就不自在极了,脸儿也不由红了一点,就好像连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心也跳的快了,连脸颊上也像是红烧一般,还有这手这脚,走起路来都不协调。燕草有些苦恼,莫不是病了?!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了燕草的脑海里面,她所有的疑问一瞬之间,都随着这个答案迎刃而解了。 对啊!她一定是病了。所以才会有上述的一系列症状。 “是啊,这大概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这陈才人都拿出来了,这样的奇毒了。按理说这郑宝林和二皇子,本该是死的不知不觉的,大概陈才人也没有料到这谢太医居然偶然见过这种毒。”绿枝也接嘴道,对于今日里所有的事儿,她也是感触颇深的。 听着两名丫鬟的谈论,苏晚棠微微一笑,哪有什么天理昭彰啊!不过都是人为设计罢了。 本来小皇子出生三天就该毒发夭亡的。可不知郑宝林用了什么法子,生生的让小皇子又多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了三天。又恰巧遇到了这样的一个时机,顺着实时,策划了这么一件儿事儿。 让小皇子以那样的一个方式,死在了萧蔺的怀里,果然是让萧蔺刻骨铭心,想必毕生再也不能忘怀了。 想起郑宝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苏晚棠心里快活极了,枉她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倒反误了卿卿性命。 若不是中毒的一事儿,事发了。想必郑宝林这一计,想必也是成功了的。借着此事,郑宝林一定会得到萧蔺的无限怜惜与容忍。 只要萧蔺一想起小皇子,便会想起他的生母———郑宝林了。说不得郑宝林还真能,重获往日里的风光。 …………… 王府 王徐氏坐在黄花梨木做流的贵妃椅上,身后一个小丫鬟替她轻轻的揉掐着头部。那小丫鬟显然是做惯了的,力度适中,掐的王徐氏舒服的眯起眼睛来。 这一阵子,王翀都很少去长乐公主府。让王徐氏心里大乐,连带着人也年轻了几岁一般。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突然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五十岁出头的老嬷嬷走了进来。她就是王徐氏的陪房丫鬟,王徐氏的心腹———徐嬷嬷。 “夫人,庄子上面来信了。今儿一大早,阿忠家的送来的。”徐嬷嬷一进屋,忙不迭的说道。 听到是庄子上的事儿,王徐氏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雨蝶当初可就是被打发到了庄子上的,算一算时间,也已经有了一个月有余了。 莫不是…… 王徐氏心里狠狠的跳了两下,忙不迭的把徐嬷嬷唤了过来。 第163章 翠红瑟瑟发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明明之前她还在花房里面当差,一群凶神恶煞的千牛卫,却突然冲了进来,只说皇上有话要问,便押着她上了殿来。 一入殿,看着台上坐着的三尊大佛,四周落座的各位妃嫔娘娘们。翠红的心情更是紧张万分,她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吓得双股颤颤。 如果是平日里,她有幸能来这么大的宴会,想必她一定会很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可如今,在对未知的迷茫恐惧之下,她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双眼下垂落在了自己的脚尖上,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自己的脚尖,听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就似鼓锤一般。 就算平日里她颇为胆大和泼辣,但充其量不过是个丫鬟罢了。真到了这样的大场合上面,就怕像那煮漏了的汤圆一般,漏了馅儿了。 看着前面两个千牛卫大人行了礼,她也忙不迭的跪在了地上,重重的行了一礼。 她跪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听见有人唤起的声音,无声的寂静在整个大殿蔓延着,让翠红的心内不由的更加的惶恐。 她整个人抖如筛糠,明明现在天气已经微凉,她却汗如雨下,浑身上下冷汗涔涔。“啪嗒”从她的额头上面,一滴汗水摔落在了地上。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全部聚集在了翠红的身上。 “你就是翠红?”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萧蔺懒洋洋的说道。 “是,奴婢就是翠红。”长久的寂静之后,终于迎来了一声问话。翠红忙不迭的答道,只觉得心里那块石头突然就落了地。 还是那句话,最让人恐惧的东西,其实是未知。因为没有人可以预料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就如同翠红刚才的状态一般,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所以她心里面,始终是有一把刀在上面悬着的。特别是之后迎接着她的又是漫长的寂静,所以在现在萧蔺突然开口之后,她的心里反而踏实了起来。 “你之前是在陈才人身边伺候的?”问完第一句话之后,萧蔺便懒得开口了。示意了一个眼神给崔光来,崔广来自然是懂得萧蔺的意思的,随主动开口问道。 “是,奴婢之前在陈才人身边伺候了两年多。”突然提起陈才人,翠红心里有点发懵,心想好好的怎么提起了陈才人。显然翠红此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次千牛卫召她过来,就是因为这陈才人。 实在是陈才人平日里太过于与世无争了,再加上她缠绵病榻,平日里连门都不出。在翠红心里面,陈才人就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这样一个老好人,能犯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翠红简直不敢想象。 “既然伺候了两年多,怎么你突然就背弃了旧主,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调到花房去?”崔广来地声音四平八稳,又继续问道。 “这……”翠红低着头,不安的动了动身子,面上的表情挣扎。若是照实了说,那未免说的自己太过于薄凉了。但不照实说,若是卷进什么乱子里了,可不就得不偿失了。而且…… 翠红偷偷瞟了一眼,在她左右两方站着的两道铁塔似的身影。这千牛卫如此能耐,她这点事儿可不是轻轻就查了出来了。 在这一关头,名声与性命起来,就太不值得一提了。若是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嗯……”因为翠红的一阵迟疑,萧蔺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崔广来马上又是一声大喝:“还不速速回答,若是不想回答,哼!那咱家也不让你答了,就依同党罪论处啰!” 崔广来的话,连吓带喝,让翠红心神欲裂,哪里还有闲心去想别的什么东西?她猛地一抬头,一张脸上目眦欲裂,涕泗横流,面容都有了几分扭曲。 “奴婢说,奴婢是见陈才人哪里是个冷灶,平日里又不得皇上的恩宠。在宫里妃嫔们不受宠这日子不好过,还带累着奴婢们这些伺候的人,处处也要低人一等。奴婢……奴婢伺候了陈才人两年多了,实在是看不到希望了。奴婢又不想一直这么下去,所以奴婢才想法设法调到了花房。皇上明鉴啊!”翠红说道最后,吓得手脚瘫软,不住的往地上磕着头。 “奴婢虽然是虚荣……但,奴婢在伺候陈才人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的,不曾有过半分懈怠的,皇上明鉴啊!” “好了,咱家不是问你这些。”崔广来看萧蔺皱了眉头,眼中都是不耐烦的神色,知道萧蔺不耐烦听这些,他连忙喝止了翠红,又挑了其他重点的话,大声的责问道。 “你跟着陈才人的时候,可看到过陈才人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可有单独一个人出过门,或者是过多长得时间出一次门?” 翠红听了崔广来的问话,又稳下心神,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会儿。今日里来殿上,皇上问的基本上都是陈才人的事儿。翠红只要不是傻的,便明白此次被传到殿上来都是因为陈才人。 虽然翠红心里也很狐疑,不知道陈才人犯了什么事儿,但更大的便是求生的本能,她一心只想和陈才人撇清关系,绞尽脑汁巴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陈才人的情况给说的一清二楚,生怕一不小心就沾到了自己的身上。 想了一会儿,翠红急急开口道:“没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奴婢伺候陈才人这两年多以来,从来没有看见过陈才人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而且因为生病,陈才人每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连门也很少出。只偶尔在天气晴朗之时,出门去御花园里走走,但她身子弱,每次来回加上也才半个多时辰,而且因为体弱,她身边从来是离不得人的。” 听了翠红的话,崔广来倒不知道如何接口了。看样子,这个翠红对于陈才人的事儿,真的是一点也不知道。 而且听了这几个丫鬟,加上千牛卫的调查,陈才人应该是一个温和娴静的女子,进宫三年虽然不得宠,但知足常乐。变故应该还是在那个名叫绿萝的宫女身上,因为她的死刺激到了陈才人,陈才人在悲愤之下才选择报复郑宝林,酿成了这一起的悲剧。 这一桩事儿,自然不可能是陈才人一个人能完成的。可惜,随着陈才人的这一死,这毒药的来源倒成了一个迷。 在场的人想明白这件事的,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的源头,还不是在于郑宝林的嚣张跋扈,若是郑宝林平日里便对于丫鬟多加的约束,那绿萝的惨剧,便不会发生。 陈才人若是有绿萝的陪伴,想必此时还是一个温柔又娴静的女子,哪怕是不得宠爱,物资匮乏,但依旧能关起门来,过她知足常乐的小日子。 还有秋水,本该是郑宝林的心腹,却因为她的残忍歹毒而选择背叛,给了郑宝林重重的一击。让她中了奇毒,今后也只能苟延残喘,而且就是这苟且的活着,也不知道还能有几天? 在这一次事件中,最可怜的便是郑宝林所出的小皇子,才将将出生六天,却因为后宫中的斗争而死去了。 在这一场祸事之中,没有赢家。众人心内都是唏嘘不已,为着局中的每一个人叹了口气。 而最不能接受一切的便是郑宝林了,她呆呆的听着皇上大声的再台上说道,此事倒此为止,追封二皇子萧熙为康王,以亲王爵位下葬。 按道理来说,在大雍朝早夭的小孩子,都是草草葬入皇陵便了事,连名字都没有,更别说是这封号了。康王还是第一个出生才六天,便有了亲王爵位的皇子,还是第一个在本朝早夭还停灵大办的皇子。 但谁叫康王死的实在是太特殊了些呢!他还是第一个死在了萧蔺怀抱里的孩子,以至于在往后的日子里,萧蔺只要想起他的名字,心都会微微的痛了起来。 不得不说,郑宝林这一局棋还是走对了的。康王确实因为这件事儿,在萧蔺的心里有了不一样的地位。可造化弄人,人算不如天算,郑宝林机关算尽,怎么想都想不到。她早就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还是被弃掉的一颗。 她然机关算尽,却没有命可以去享这一切。 所以说,天道好轮回呢! 苏晚棠走在路上,抬头看了一眼天,天空中一排排的候鸟飞过,发出一声声的鸣叫。 “天凉了呢!”苏晚棠轻轻说出一句,伸手感受了一下风中微凉的气息。 “是啊,这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凉了,小主可要注意着添衣了。”绿枝也随着苏晚棠一起抬头看了看天。 “今日的事,真是曲折离奇。郑宝林也算是恶有恶报了,落到了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只是不知道她带着这一身的毒,还能活多久!”燕草心思单纯,颇有几分嫉恶如仇,她想起今日里所听所见,颇有几分不平之意。 特别是对于陈才人,她是满心的惋惜与同情。而对造成这一切的郑宝林,自然就是深恶痛绝了。 “就是可惜了陈才人主仆,还有二皇子了。要说来,陈才人也是棋差一招,谁会想到谢太医竟然识的这奇毒呢!”燕草又是一声叹息,话语里面唏嘘一片。提起谢太医,燕草心里面不知怎的,砰砰乱跳,就如同小鹿乱撞一般。想起谢太医,燕草就不自在极了,脸儿也不由红了一点,就好像连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一般。 自己这是怎么了呢?心也跳的快了,连脸颊上也像是红烧一般,还有这手这脚,走起路来都不协调。燕草有些苦恼,莫不是病了?!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了燕草的脑海里面,她所有的疑问一瞬之间,都随着这个答案迎刃而解了。 对啊!她一定是病了。所以才会有上述的一系列症状。 “是啊,这大概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这陈才人都拿出来了,这样的奇毒了。按理说这郑宝林和二皇子,本该是死的不知不觉的,大概陈才人也没有料到这谢太医居然偶然见过这种毒。”绿枝也接嘴道,对于今日里所有的事儿,她也是感触颇深的。 听着两名丫鬟的谈论,苏晚棠微微一笑,哪有什么天理昭彰啊!不过都是人为设计罢了。 本来小皇子出生三天就该毒发夭亡的。可不知郑宝林用了什么法子,生生的让小皇子又多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了三天。又恰巧遇到了这样的一个时机,顺着实时,策划了这么一件儿事儿。 让小皇子以那样的一个方式,死在了萧蔺的怀里,果然是让萧蔺刻骨铭心,想必毕生再也不能忘怀了。 想起郑宝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苏晚棠心里快活极了,枉她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倒反误了卿卿性命。 若不是中毒的一事儿,事发了。想必郑宝林这一计,想必也是成功了的。借着此事,郑宝林一定会得到萧蔺的无限怜惜与容忍。 只要萧蔺一想起小皇子,便会想起他的生母———郑宝林了。说不得郑宝林还真能,重获往日里的风光。 …………… 王府 王徐氏坐在黄花梨木做流的贵妃椅上,身后一个小丫鬟替她轻轻的揉掐着头部。那小丫鬟显然是做惯了的,力度适中,掐的王徐氏舒服的眯起眼睛来。 这一阵子,王翀都很少去长乐公主府。让王徐氏心里大乐,连带着人也年轻了几岁一般。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突然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五十岁出头的老嬷嬷走了进来。她就是王徐氏的陪房丫鬟,王徐氏的心腹———徐嬷嬷。 “夫人,庄子上面来信了。今儿一大早,阿忠家的送来的。”徐嬷嬷一进屋,忙不迭的说道。 听到是庄子上的事儿,王徐氏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雨蝶当初可就是被打发到了庄子上的,算一算时间,也已经有了一个月有余了。 莫不是…… 王徐氏心里狠狠的跳了两下,忙不迭的把徐嬷嬷唤了过来。 第164章 “快把信给我拿过来,让我瞧瞧。”王徐氏脸色上不由的便带了些喜色,若真是如她所想的一般,那可就太好了。 “唉。”徐嬷嬷忙应了一声,她利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王徐氏的手上。 王徐氏接过信,立刻便拆开了。她放在眼前细细的看了起来,突然她的眼睛精光爆射,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喜悦。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弧度,满面红光的看着徐嬷嬷道:“雨蝶这个月的月信,推迟了半个月都还没来。前儿请了个大夫,说是已经有了身孕了。”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了。”徐嬷嬷听完,脸上也染满了喜悦之情。她是王徐氏的陪房,对王徐氏忠心耿耿,就连王翀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王翀,徐嬷嬷亦是极疼爱的。“没成想这丫头倒是个中用的,若是能一举生下个大胖小子,咱们王家也算是有后了。” 王徐氏喜不自禁,连眉头眼尾都泛起了无数的纹路。她把那信又放在眼前,一字一句的又看了一遍,待全部看完后,她才把这信纸折了起来,笑着对徐嬷嬷道:“你说的没错,这丫头是个有福的。” 说完,王徐氏眼神一睨,手里夹着折好的信纸,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里面透露了几分的虚假,她又问道:“雨蝶那丫头只送了这一封信到府里来?” “可不是,那丫头是个有分寸的,知道咱们少爷一心只闻圣贤书。报喜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是送到了咱们这儿了。”伺候了王徐氏这么多年,徐嬷嬷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怎么不知道王徐氏心中所想。 王徐氏不满意王翀,心里眼里都是长乐公主。自然也不乐意见到,王翀心里装进了雨蝶了。 虽然雨蝶是她的人,但究其根本,在王徐氏的心里,雨蝶不过是个下人,是她手上的棋子。能够伺候王翀,为王翀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当个姨娘,那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想成为王翀放在心里的人?她也配?!不止雨蝶不配,在王徐氏的心里,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不配。 王翀可是她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盼来的命根子。在王徐氏的心里,就是她自己的命都没有王翀的命重要。 若是雨蝶敢阳奉阴违,私自请了人去给王翀送信,那便是犯了王徐氏的大忌了。若是雨蝶真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雨蝶真的为王翀生下了个大胖小子,那王徐氏也是不会留下她的。 一个不听话的物件儿,就算是好用,那也只能处理了。 好在,这雨蝶还不算太过的糊涂。 王徐氏听了徐嬷嬷的话,眉眼蓦然便是一松,眉目也变慈和了几分,她嘴角带笑:“嗯,倒是个知道规矩的。阿佩,你派人把这信给少爷送去,他就是个书呆子,一进那书房,便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阿佩自然就是徐嬷嬷的闺名,她听了王徐氏的话,自然是赶忙应了下来。她心里亦是极为为王翀开心的,天可怜见的,他们家少爷这下总算是有了后了。 徐嬷嬷也不耽搁,从王徐氏手中接过信,急匆匆的出门,在廊下招了雨晴过来。雨晴是王徐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自然也是极的王徐氏信任的了。 交代了雨晴之后,徐嬷嬷又转身进了屋子。王徐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虽然面上还是带着笑意,但这喜悦远不如之前外放。 “雨蝶这怀孕了,势必是要接回来的。那庄子上的条件多简陋啊!她肚子里的,可是咱们王家第一个金孙,可不能委屈了。”王徐氏淡淡的说道,眼里确是让人不敢置喙的坚定,很明显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话是这样没错,可如今这雨蝶无名无份的,而且那头要是知道了,这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两说呢!”徐嬷嬷也明白王徐氏的考量,但少爷是娶了亲的,娶的还是国朝公主。这……… 徐嬷嬷只要一想起这一点,也觉得头疼极了。若他家少爷娶的是个普通官家女,自然就没有今日里的这些事儿了。 在大雍朝,若是妾室,必须是要给主母敬茶之后,才能得到认同。得到主母认同的妾室,才是正经的妾室,也才有了名分了。当然,凡事也有例外的,君王赏赐与长者赏赐的,皆是不可辞的。 但这条款的是针对一般的官家女子,长乐公主可是皇族公主,她会管你这一系列的条条框框?显然是不可能的。 提起这个儿媳妇,王徐氏觉得自己刚才才好转的太阳穴,又痛了起来。 “真是晦气,一提起那丧门星,我这心肝脾肺,哪儿哪儿的不舒服,早知道……”王徐氏只要一想起长乐公主,就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一般,恶心的透透的。 “夫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现在就别提了。现下最要紧的便是雨蝶肚子里的孩子了。这京城里面的公子哥们,哪个在咱们少爷这个年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绕膝呀?偏偏咱们少爷,膝下还一儿半女都没有,眼下好不容易盼到雨蝶肚子里揣上了一个,咱们可得好好筹谋,免得漏了风声,被那边给害了。”徐嬷嬷未雨绸缪,提醒王徐氏道。长乐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被她发现了,这孩子决计是生不下来的,就连雨蝶也是活不下来的。 “你说的对,那贱人心狠手辣,若是知道翀儿有了孩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王徐氏也提起了警惕,想起长乐公主平日里的作风,王徐氏不得不防备起来,就如同徐嬷嬷说的,雨蝶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是真真的金贵,这可是王家这一代第一个金孙啊! 王徐氏心里又憋屈又恨,在她们当儿媳妇的时候,那个不是每日里小心翼翼的在婆母身边伺候着,晨昏定省的立着规矩?这女子自古以来便是这般的,那个不是媳妇熬成婆的? 偏偏她就这么倒霉,年轻的时候,看婆母的脸色,倒也就罢了。没想到,临老了,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了。 时间上怎么会有这般的恶毒妇人?此时的王徐氏明显忘了,她的儿媳妇不是一般的人,而是皇族公主了。也许,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故作不懂,在她看来自家小姑子是当朝太后,而长乐公主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人撑腰的公主,怎么可以不讨好自己呢?不但不讨好她不说,还在她的眼前摆公主的架子,实在是太可恨了些。 王徐氏恨的牙痒痒,不由便开口唾骂道:“这杀千刀的贱人,自己生不出也不许别人生。是得好好防备着这贱人了,若是她知道了,我王家不被她掀翻天了。还有翀儿,他的心里一心记挂着那贱人,只要那贱人肯对他露个好脸色,雨蝶母子又算得了什么?” 都说知子莫若母,王徐氏对于自己的儿子。可谓是极其了解的,王翀虽然心软,但对于长乐公主可谓是痴迷,若是长乐公主肯对王翀露个笑脸,要他送走雨蝶母子,王翀必也是肯的。 “那这一时半会儿的,可不能把雨蝶接回来。这府里头人多嘴杂的,就怕一不小心就捅到了那边。不如还是先把雨蝶留在庄子上,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把她们母子给接回来?”徐嬷嬷急忙提议道。 “这……”王徐氏有点迟疑,在她心里是想把雨蝶给接回府里的,这庄子上天长地远的,若真有个什么,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邦不上忙呀!再有,庄子上的条件哪有府里好?那么宝贝的一个金孙,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可徐嬷嬷说的也有道理,现下这府里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雨蝶的事儿。若把雨蝶接回府里,这肚子是要一天天大起来的,又瞒不了人的。府里人多嘴杂,真要了泄露出去,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这一家子人,都被那贱人逼成什么样了?”王徐氏狠狠地一拍主子,痛骂道。但她的心中已经下了决断,现下谁还比得上雨蝶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就依你所言,先把雨蝶安顿在庄子上养胎。待会你去库房里整理一些滋补品来,派人给雨蝶送去。反正只要是她用的上的,你都可着好的捡,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金孙了。” “老奴省的,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这点事儿还办不明白?您放心,奴婢全可着好的给雨蝶送去,务必委屈不了咱们孙少爷!”徐嬷嬷轻快的应了一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待会儿要给彩蝶送的东西了。 经过徐嬷嬷这么一打岔,王徐氏的心里好了许多,她嗔怪的看了徐嬷嬷一眼,又笑着骂道:“你这老货!” “待会儿我亲自写一封信,你送东西的时候给雨蝶带了去。这怀孕的妇人,最忌讳的便是胡思乱想了。若是我那宝贝金孙出了问题,我可上哪里哭去!”王徐氏又笑盈盈说了一句,转头便吩咐小丫鬟找起纸笔来。 却说这边雨晴把雨蝶的信给王翀送来后。王翀座在凳子上,呆呆的看着手里,这一张薄薄的信纸。字里行间的每一个字,单拎出来他都是认识的,可合在一起却让他的脑袋里,变的如同一团浆糊一般,乱糟糟的。 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似不知今夕何夕一般,他呆滞的拿着这张薄薄的信纸,就似是有千斤重一般。 王翀喜爱清静,读书的时候身边一般是不留人伺候的,这次自然也是不例外了。 王翀一个人在屋里保持着,这一动作,呆呆的愣了半晌。突然,窗外吹进一阵冷风,那风吹的王翀浑身一激灵,他似才如梦初醒一般,放下已经有些酸涩的手臂。把那封信,摊在了案桌上。 又是一字一顿的看了一遍,王翀脸上突然就露出一点喜色,他极笑声的呢喃道:“我要当爹了!!!” 王翀念着这句话,脑海中就像是烟花盛放,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瞧着就有几分憨态。 二十五六的年纪,才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说他心里不开心,不激动那是假的。那可是孩子啊!天知道,他是多么盼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公主…… 想起长乐公主,王翀便如同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是啊!公主啊!想起那个美的令人窒息的女人,王翀的心痛极了,就似是被千万把刺刀不挺的刺进去,又抽了出来。 他让雨蝶有了孩子,那公主怎么办呢?若是让公主知道了,那公主一定更加不会搭理他了。王翀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无限的恐惧,那恐惧就如水一般,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像想失去长乐公主。长乐公主生来便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他费尽了所有的心思,才让这轮明月落在了他的身上。就算明月冷若冰霜,要把他的双手都冻掉了,他也是舍不得放开他的。 谁都不知道这一轮明月,对于他的意义,就连明月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王翀自嘲一笑,想起长乐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的冰冷厌恶,他的心里就痛苦不已。 长乐公主哪里又知道呢?他真的是爱惨了她的。不,或许她是知道的,可她不在乎。 这个想法让王翀又是一阵的心痛。现在他的心里又是为难极了,他就是死也不会放开长乐公主的,她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 还有孩子…… 想起孩子,王翀又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孩子,他也是舍不得的,他那么盼望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活生生的把他打掉呢? 还有雨蝶,想起雨蝶,那天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在了王翀眼前。雨蝶无助的眼泪掉落在他的手上,一颗颗的就似是烫进了他的心里一般。 他心里烦躁极了,雨蝶他亦是不想辜负的。若是没了他,雨蝶是不是又要寻死呢?毕竟,雨蝶是那样的爱慕着他的呀。 第164章 “快把信给我拿过来,让我瞧瞧。”王徐氏脸色上不由的便带了些喜色,若真是如她所想的一般,那可就太好了。 “唉。”徐嬷嬷忙应了一声,她利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王徐氏的手上。 王徐氏接过信,立刻便拆开了。她放在眼前细细的看了起来,突然她的眼睛精光爆射,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喜悦。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弧度,满面红光的看着徐嬷嬷道:“雨蝶这个月的月信,推迟了半个月都还没来。前儿请了个大夫,说是已经有了身孕了。”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了。”徐嬷嬷听完,脸上也染满了喜悦之情。她是王徐氏的陪房,对王徐氏忠心耿耿,就连王翀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王翀,徐嬷嬷亦是极疼爱的。“没成想这丫头倒是个中用的,若是能一举生下个大胖小子,咱们王家也算是有后了。” 王徐氏喜不自禁,连眉头眼尾都泛起了无数的纹路。她把那信又放在眼前,一字一句的又看了一遍,待全部看完后,她才把这信纸折了起来,笑着对徐嬷嬷道:“你说的没错,这丫头是个有福的。” 说完,王徐氏眼神一睨,手里夹着折好的信纸,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里面透露了几分的虚假,她又问道:“雨蝶那丫头只送了这一封信到府里来?” “可不是,那丫头是个有分寸的,知道咱们少爷一心只闻圣贤书。报喜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是送到了咱们这儿了。”伺候了王徐氏这么多年,徐嬷嬷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怎么不知道王徐氏心中所想。 王徐氏不满意王翀,心里眼里都是长乐公主。自然也不乐意见到,王翀心里装进了雨蝶了。 虽然雨蝶是她的人,但究其根本,在王徐氏的心里,雨蝶不过是个下人,是她手上的棋子。能够伺候王翀,为王翀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当个姨娘,那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想成为王翀放在心里的人?她也配?!不止雨蝶不配,在王徐氏的心里,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不配。 王翀可是她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盼来的命根子。在王徐氏的心里,就是她自己的命都没有王翀的命重要。 若是雨蝶敢阳奉阴违,私自请了人去给王翀送信,那便是犯了王徐氏的大忌了。若是雨蝶真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雨蝶真的为王翀生下了个大胖小子,那王徐氏也是不会留下她的。 一个不听话的物件儿,就算是好用,那也只能处理了。 好在,这雨蝶还不算太过的糊涂。 王徐氏听了徐嬷嬷的话,眉眼蓦然便是一松,眉目也变慈和了几分,她嘴角带笑:“嗯,倒是个知道规矩的。阿佩,你派人把这信给少爷送去,他就是个书呆子,一进那书房,便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阿佩自然就是徐嬷嬷的闺名,她听了王徐氏的话,自然是赶忙应了下来。她心里亦是极为为王翀开心的,天可怜见的,他们家少爷这下总算是有了后了。 徐嬷嬷也不耽搁,从王徐氏手中接过信,急匆匆的出门,在廊下招了雨晴过来。雨晴是王徐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自然也是极的王徐氏信任的了。 交代了雨晴之后,徐嬷嬷又转身进了屋子。王徐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虽然面上还是带着笑意,但这喜悦远不如之前外放。 “雨蝶这怀孕了,势必是要接回来的。那庄子上的条件多简陋啊!她肚子里的,可是咱们王家第一个金孙,可不能委屈了。”王徐氏淡淡的说道,眼里确是让人不敢置喙的坚定,很明显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话是这样没错,可如今这雨蝶无名无份的,而且那头要是知道了,这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两说呢!”徐嬷嬷也明白王徐氏的考量,但少爷是娶了亲的,娶的还是国朝公主。这……… 徐嬷嬷只要一想起这一点,也觉得头疼极了。若他家少爷娶的是个普通官家女,自然就没有今日里的这些事儿了。 在大雍朝,若是妾室,必须是要给主母敬茶之后,才能得到认同。得到主母认同的妾室,才是正经的妾室,也才有了名分了。当然,凡事也有例外的,君王赏赐与长者赏赐的,皆是不可辞的。 但这条款的是针对一般的官家女子,长乐公主可是皇族公主,她会管你这一系列的条条框框?显然是不可能的。 提起这个儿媳妇,王徐氏觉得自己刚才才好转的太阳穴,又痛了起来。 “真是晦气,一提起那丧门星,我这心肝脾肺,哪儿哪儿的不舒服,早知道……”王徐氏只要一想起长乐公主,就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一般,恶心的透透的。 “夫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现在就别提了。现下最要紧的便是雨蝶肚子里的孩子了。这京城里面的公子哥们,哪个在咱们少爷这个年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绕膝呀?偏偏咱们少爷,膝下还一儿半女都没有,眼下好不容易盼到雨蝶肚子里揣上了一个,咱们可得好好筹谋,免得漏了风声,被那边给害了。”徐嬷嬷未雨绸缪,提醒王徐氏道。长乐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被她发现了,这孩子决计是生不下来的,就连雨蝶也是活不下来的。 “你说的对,那贱人心狠手辣,若是知道翀儿有了孩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王徐氏也提起了警惕,想起长乐公主平日里的作风,王徐氏不得不防备起来,就如同徐嬷嬷说的,雨蝶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是真真的金贵,这可是王家这一代第一个金孙啊! 王徐氏心里又憋屈又恨,在她们当儿媳妇的时候,那个不是每日里小心翼翼的在婆母身边伺候着,晨昏定省的立着规矩?这女子自古以来便是这般的,那个不是媳妇熬成婆的? 偏偏她就这么倒霉,年轻的时候,看婆母的脸色,倒也就罢了。没想到,临老了,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了。 时间上怎么会有这般的恶毒妇人?此时的王徐氏明显忘了,她的儿媳妇不是一般的人,而是皇族公主了。也许,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故作不懂,在她看来自家小姑子是当朝太后,而长乐公主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人撑腰的公主,怎么可以不讨好自己呢?不但不讨好她不说,还在她的眼前摆公主的架子,实在是太可恨了些。 王徐氏恨的牙痒痒,不由便开口唾骂道:“这杀千刀的贱人,自己生不出也不许别人生。是得好好防备着这贱人了,若是她知道了,我王家不被她掀翻天了。还有翀儿,他的心里一心记挂着那贱人,只要那贱人肯对他露个好脸色,雨蝶母子又算得了什么?” 都说知子莫若母,王徐氏对于自己的儿子。可谓是极其了解的,王翀虽然心软,但对于长乐公主可谓是痴迷,若是长乐公主肯对王翀露个笑脸,要他送走雨蝶母子,王翀必也是肯的。 “那这一时半会儿的,可不能把雨蝶接回来。这府里头人多嘴杂的,就怕一不小心就捅到了那边。不如还是先把雨蝶留在庄子上,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把她们母子给接回来?”徐嬷嬷急忙提议道。 “这……”王徐氏有点迟疑,在她心里是想把雨蝶给接回府里的,这庄子上天长地远的,若真有个什么,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邦不上忙呀!再有,庄子上的条件哪有府里好?那么宝贝的一个金孙,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可徐嬷嬷说的也有道理,现下这府里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雨蝶的事儿。若把雨蝶接回府里,这肚子是要一天天大起来的,又瞒不了人的。府里人多嘴杂,真要了泄露出去,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这一家子人,都被那贱人逼成什么样了?”王徐氏狠狠地一拍主子,痛骂道。但她的心中已经下了决断,现下谁还比得上雨蝶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就依你所言,先把雨蝶安顿在庄子上养胎。待会你去库房里整理一些滋补品来,派人给雨蝶送去。反正只要是她用的上的,你都可着好的捡,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金孙了。” “老奴省的,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这点事儿还办不明白?您放心,奴婢全可着好的给雨蝶送去,务必委屈不了咱们孙少爷!”徐嬷嬷轻快的应了一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待会儿要给彩蝶送的东西了。 经过徐嬷嬷这么一打岔,王徐氏的心里好了许多,她嗔怪的看了徐嬷嬷一眼,又笑着骂道:“你这老货!” “待会儿我亲自写一封信,你送东西的时候给雨蝶带了去。这怀孕的妇人,最忌讳的便是胡思乱想了。若是我那宝贝金孙出了问题,我可上哪里哭去!”王徐氏又笑盈盈说了一句,转头便吩咐小丫鬟找起纸笔来。 却说这边雨晴把雨蝶的信给王翀送来后。王翀座在凳子上,呆呆的看着手里,这一张薄薄的信纸。字里行间的每一个字,单拎出来他都是认识的,可合在一起却让他的脑袋里,变的如同一团浆糊一般,乱糟糟的。 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似不知今夕何夕一般,他呆滞的拿着这张薄薄的信纸,就似是有千斤重一般。 王翀喜爱清静,读书的时候身边一般是不留人伺候的,这次自然也是不例外了。 王翀一个人在屋里保持着,这一动作,呆呆的愣了半晌。突然,窗外吹进一阵冷风,那风吹的王翀浑身一激灵,他似才如梦初醒一般,放下已经有些酸涩的手臂。把那封信,摊在了案桌上。 又是一字一顿的看了一遍,王翀脸上突然就露出一点喜色,他极笑声的呢喃道:“我要当爹了!!!” 王翀念着这句话,脑海中就像是烟花盛放,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瞧着就有几分憨态。 二十五六的年纪,才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说他心里不开心,不激动那是假的。那可是孩子啊!天知道,他是多么盼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公主…… 想起长乐公主,王翀便如同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是啊!公主啊!想起那个美的令人窒息的女人,王翀的心痛极了,就似是被千万把刺刀不挺的刺进去,又抽了出来。 他让雨蝶有了孩子,那公主怎么办呢?若是让公主知道了,那公主一定更加不会搭理他了。王翀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无限的恐惧,那恐惧就如水一般,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像想失去长乐公主。长乐公主生来便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他费尽了所有的心思,才让这轮明月落在了他的身上。就算明月冷若冰霜,要把他的双手都冻掉了,他也是舍不得放开他的。 谁都不知道这一轮明月,对于他的意义,就连明月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王翀自嘲一笑,想起长乐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的冰冷厌恶,他的心里就痛苦不已。 长乐公主哪里又知道呢?他真的是爱惨了她的。不,或许她是知道的,可她不在乎。 这个想法让王翀又是一阵的心痛。现在他的心里又是为难极了,他就是死也不会放开长乐公主的,她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 还有孩子…… 想起孩子,王翀又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孩子,他也是舍不得的,他那么盼望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活生生的把他打掉呢? 还有雨蝶,想起雨蝶,那天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在了王翀眼前。雨蝶无助的眼泪掉落在他的手上,一颗颗的就似是烫进了他的心里一般。 他心里烦躁极了,雨蝶他亦是不想辜负的。若是没了他,雨蝶是不是又要寻死呢?毕竟,雨蝶是那样的爱慕着他的呀。 第165章 “快把信给我拿过来,让我瞧瞧。”王徐氏脸色上不由的便带了些喜色,若真是如她所想的一般,那可就太好了。 “唉。”徐嬷嬷忙应了一声,她利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王徐氏的手上。 王徐氏接过信,立刻便拆开了。她放在眼前细细的看了起来,突然她的眼睛精光爆射,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喜悦。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弧度,满面红光的看着徐嬷嬷道:“雨蝶这个月的月信,推迟了半个月都还没来。前儿请了个大夫,说是已经有了身孕了。”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了。”徐嬷嬷听完,脸上也染满了喜悦之情。她是王徐氏的陪房,对王徐氏忠心耿耿,就连王翀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王翀,徐嬷嬷亦是极疼爱的。“没成想这丫头倒是个中用的,若是能一举生下个大胖小子,咱们王家也算是有后了。” 王徐氏喜不自禁,连眉头眼尾都泛起了无数的纹路。她把那信又放在眼前,一字一句的又看了一遍,待全部看完后,她才把这信纸折了起来,笑着对徐嬷嬷道:“你说的没错,这丫头是个有福的。” 说完,王徐氏眼神一睨,手里夹着折好的信纸,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里面透露了几分的虚假,她又问道:“雨蝶那丫头只送了这一封信到府里来?” “可不是,那丫头是个有分寸的,知道咱们少爷一心只闻圣贤书。报喜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是送到了咱们这儿了。”伺候了王徐氏这么多年,徐嬷嬷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怎么不知道王徐氏心中所想。 王徐氏不满意王翀,心里眼里都是长乐公主。自然也不乐意见到,王翀心里装进了雨蝶了。 虽然雨蝶是她的人,但究其根本,在王徐氏的心里,雨蝶不过是个下人,是她手上的棋子。能够伺候王翀,为王翀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当个姨娘,那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想成为王翀放在心里的人?她也配?!不止雨蝶不配,在王徐氏的心里,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不配。 王翀可是她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盼来的命根子。在王徐氏的心里,就是她自己的命都没有王翀的命重要。 若是雨蝶敢阳奉阴违,私自请了人去给王翀送信,那便是犯了王徐氏的大忌了。若是雨蝶真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雨蝶真的为王翀生下了个大胖小子,那王徐氏也是不会留下她的。 一个不听话的物件儿,就算是好用,那也只能处理了。 好在,这雨蝶还不算太过的糊涂。 王徐氏听了徐嬷嬷的话,眉眼蓦然便是一松,眉目也变慈和了几分,她嘴角带笑:“嗯,倒是个知道规矩的。阿佩,你派人把这信给少爷送去,他就是个书呆子,一进那书房,便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阿佩自然就是徐嬷嬷的闺名,她听了王徐氏的话,自然是赶忙应了下来。她心里亦是极为为王翀开心的,天可怜见的,他们家少爷这下总算是有了后了。 徐嬷嬷也不耽搁,从王徐氏手中接过信,急匆匆的出门,在廊下招了雨晴过来。雨晴是王徐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自然也是极的王徐氏信任的了。 交代了雨晴之后,徐嬷嬷又转身进了屋子。王徐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虽然面上还是带着笑意,但这喜悦远不如之前外放。 “雨蝶这怀孕了,势必是要接回来的。那庄子上的条件多简陋啊!她肚子里的,可是咱们王家第一个金孙,可不能委屈了。”王徐氏淡淡的说道,眼里确是让人不敢置喙的坚定,很明显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话是这样没错,可如今这雨蝶无名无份的,而且那头要是知道了,这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两说呢!”徐嬷嬷也明白王徐氏的考量,但少爷是娶了亲的,娶的还是国朝公主。这……… 徐嬷嬷只要一想起这一点,也觉得头疼极了。若他家少爷娶的是个普通官家女,自然就没有今日里的这些事儿了。 在大雍朝,若是妾室,必须是要给主母敬茶之后,才能得到认同。得到主母认同的妾室,才是正经的妾室,也才有了名分了。当然,凡事也有例外的,君王赏赐与长者赏赐的,皆是不可辞的。 但这条款的是针对一般的官家女子,长乐公主可是皇族公主,她会管你这一系列的条条框框?显然是不可能的。 提起这个儿媳妇,王徐氏觉得自己刚才才好转的太阳穴,又痛了起来。 “真是晦气,一提起那丧门星,我这心肝脾肺,哪儿哪儿的不舒服,早知道……”王徐氏只要一想起长乐公主,就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一般,恶心的透透的。 “夫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现在就别提了。现下最要紧的便是雨蝶肚子里的孩子了。这京城里面的公子哥们,哪个在咱们少爷这个年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绕膝呀?偏偏咱们少爷,膝下还一儿半女都没有,眼下好不容易盼到雨蝶肚子里揣上了一个,咱们可得好好筹谋,免得漏了风声,被那边给害了。”徐嬷嬷未雨绸缪,提醒王徐氏道。长乐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被她发现了,这孩子决计是生不下来的,就连雨蝶也是活不下来的。 “你说的对,那贱人心狠手辣,若是知道翀儿有了孩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王徐氏也提起了警惕,想起长乐公主平日里的作风,王徐氏不得不防备起来,就如同徐嬷嬷说的,雨蝶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是真真的金贵,这可是王家这一代第一个金孙啊! 王徐氏心里又憋屈又恨,在她们当儿媳妇的时候,那个不是每日里小心翼翼的在婆母身边伺候着,晨昏定省的立着规矩?这女子自古以来便是这般的,那个不是媳妇熬成婆的? 偏偏她就这么倒霉,年轻的时候,看婆母的脸色,倒也就罢了。没想到,临老了,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了。 时间上怎么会有这般的恶毒妇人?此时的王徐氏明显忘了,她的儿媳妇不是一般的人,而是皇族公主了。也许,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故作不懂,在她看来自家小姑子是当朝太后,而长乐公主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人撑腰的公主,怎么可以不讨好自己呢?不但不讨好她不说,还在她的眼前摆公主的架子,实在是太可恨了些。 王徐氏恨的牙痒痒,不由便开口唾骂道:“这杀千刀的贱人,自己生不出也不许别人生。是得好好防备着这贱人了,若是她知道了,我王家不被她掀翻天了。还有翀儿,他的心里一心记挂着那贱人,只要那贱人肯对他露个好脸色,雨蝶母子又算得了什么?” 都说知子莫若母,王徐氏对于自己的儿子。可谓是极其了解的,王翀虽然心软,但对于长乐公主可谓是痴迷,若是长乐公主肯对王翀露个笑脸,要他送走雨蝶母子,王翀必也是肯的。 “那这一时半会儿的,可不能把雨蝶接回来。这府里头人多嘴杂的,就怕一不小心就捅到了那边。不如还是先把雨蝶留在庄子上,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把她们母子给接回来?”徐嬷嬷急忙提议道。 “这……”王徐氏有点迟疑,在她心里是想把雨蝶给接回府里的,这庄子上天长地远的,若真有个什么,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邦不上忙呀!再有,庄子上的条件哪有府里好?那么宝贝的一个金孙,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可徐嬷嬷说的也有道理,现下这府里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雨蝶的事儿。若把雨蝶接回府里,这肚子是要一天天大起来的,又瞒不了人的。府里人多嘴杂,真要了泄露出去,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这一家子人,都被那贱人逼成什么样了?”王徐氏狠狠地一拍主子,痛骂道。但她的心中已经下了决断,现下谁还比得上雨蝶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就依你所言,先把雨蝶安顿在庄子上养胎。待会你去库房里整理一些滋补品来,派人给雨蝶送去。反正只要是她用的上的,你都可着好的捡,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金孙了。” “老奴省的,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这点事儿还办不明白?您放心,奴婢全可着好的给雨蝶送去,务必委屈不了咱们孙少爷!”徐嬷嬷轻快的应了一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待会儿要给彩蝶送的东西了。 经过徐嬷嬷这么一打岔,王徐氏的心里好了许多,她嗔怪的看了徐嬷嬷一眼,又笑着骂道:“你这老货!” “待会儿我亲自写一封信,你送东西的时候给雨蝶带了去。这怀孕的妇人,最忌讳的便是胡思乱想了。若是我那宝贝金孙出了问题,我可上哪里哭去!”王徐氏又笑盈盈说了一句,转头便吩咐小丫鬟找起纸笔来。 却说这边雨晴把雨蝶的信给王翀送来后。王翀座在凳子上,呆呆的看着手里,这一张薄薄的信纸。字里行间的每一个字,单拎出来他都是认识的,可合在一起却让他的脑袋里,变的如同一团浆糊一般,乱糟糟的。 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似不知今夕何夕一般,他呆滞的拿着这张薄薄的信纸,就似是有千斤重一般。 王翀喜爱清静,读书的时候身边一般是不留人伺候的,这次自然也是不例外了。 王翀一个人在屋里保持着,这一动作,呆呆的愣了半晌。突然,窗外吹进一阵冷风,那风吹的王翀浑身一激灵,他似才如梦初醒一般,放下已经有些酸涩的手臂。把那封信,摊在了案桌上。 又是一字一顿的看了一遍,王翀脸上突然就露出一点喜色,他极笑声的呢喃道:“我要当爹了!!!” 王翀念着这句话,脑海中就像是烟花盛放,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瞧着就有几分憨态。 二十五六的年纪,才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说他心里不开心,不激动那是假的。那可是孩子啊!天知道,他是多么盼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公主…… 想起长乐公主,王翀便如同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是啊!公主啊!想起那个美的令人窒息的女人,王翀的心痛极了,就似是被千万把刺刀不挺的刺进去,又抽了出来。 他让雨蝶有了孩子,那公主怎么办呢?若是让公主知道了,那公主一定更加不会搭理他了。王翀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无限的恐惧,那恐惧就如水一般,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像想失去长乐公主。长乐公主生来便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他费尽了所有的心思,才让这轮明月落在了他的身上。就算明月冷若冰霜,要把他的双手都冻掉了,他也是舍不得放开他的。 谁都不知道这一轮明月,对于他的意义,就连明月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王翀自嘲一笑,想起长乐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的冰冷厌恶,他的心里就痛苦不已。 长乐公主哪里又知道呢?他真的是爱惨了她的。不,或许她是知道的,可她不在乎。 这个想法让王翀又是一阵的心痛。现在他的心里又是为难极了,他就是死也不会放开长乐公主的,她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 还有孩子…… 想起孩子,王翀又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孩子,他也是舍不得的,他那么盼望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活生生的把他打掉呢? 还有雨蝶,想起雨蝶,那天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在了王翀眼前。雨蝶无助的眼泪掉落在他的手上,一颗颗的就似是烫进了他的心里一般。 他心里烦躁极了,雨蝶他亦是不想辜负的。若是没了他,雨蝶是不是又要寻死呢?毕竟,雨蝶是那样的爱慕着他的呀。 第165章 “快把信给我拿过来,让我瞧瞧。”王徐氏脸色上不由的便带了些喜色,若真是如她所想的一般,那可就太好了。 “唉。”徐嬷嬷忙应了一声,她利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到了王徐氏的手上。 王徐氏接过信,立刻便拆开了。她放在眼前细细的看了起来,突然她的眼睛精光爆射,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喜悦。她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弧度,满面红光的看着徐嬷嬷道:“雨蝶这个月的月信,推迟了半个月都还没来。前儿请了个大夫,说是已经有了身孕了。”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了。”徐嬷嬷听完,脸上也染满了喜悦之情。她是王徐氏的陪房,对王徐氏忠心耿耿,就连王翀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于王翀,徐嬷嬷亦是极疼爱的。“没成想这丫头倒是个中用的,若是能一举生下个大胖小子,咱们王家也算是有后了。” 王徐氏喜不自禁,连眉头眼尾都泛起了无数的纹路。她把那信又放在眼前,一字一句的又看了一遍,待全部看完后,她才把这信纸折了起来,笑着对徐嬷嬷道:“你说的没错,这丫头是个有福的。” 说完,王徐氏眼神一睨,手里夹着折好的信纸,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里面透露了几分的虚假,她又问道:“雨蝶那丫头只送了这一封信到府里来?” “可不是,那丫头是个有分寸的,知道咱们少爷一心只闻圣贤书。报喜这样的大事儿,自然是送到了咱们这儿了。”伺候了王徐氏这么多年,徐嬷嬷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了,怎么不知道王徐氏心中所想。 王徐氏不满意王翀,心里眼里都是长乐公主。自然也不乐意见到,王翀心里装进了雨蝶了。 虽然雨蝶是她的人,但究其根本,在王徐氏的心里,雨蝶不过是个下人,是她手上的棋子。能够伺候王翀,为王翀生下一儿半女,最后当个姨娘,那便是天大的造化了。 想成为王翀放在心里的人?她也配?!不止雨蝶不配,在王徐氏的心里,就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不配。 王翀可是她生了三个女儿之后,才盼来的命根子。在王徐氏的心里,就是她自己的命都没有王翀的命重要。 若是雨蝶敢阳奉阴违,私自请了人去给王翀送信,那便是犯了王徐氏的大忌了。若是雨蝶真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雨蝶真的为王翀生下了个大胖小子,那王徐氏也是不会留下她的。 一个不听话的物件儿,就算是好用,那也只能处理了。 好在,这雨蝶还不算太过的糊涂。 王徐氏听了徐嬷嬷的话,眉眼蓦然便是一松,眉目也变慈和了几分,她嘴角带笑:“嗯,倒是个知道规矩的。阿佩,你派人把这信给少爷送去,他就是个书呆子,一进那书房,便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阿佩自然就是徐嬷嬷的闺名,她听了王徐氏的话,自然是赶忙应了下来。她心里亦是极为为王翀开心的,天可怜见的,他们家少爷这下总算是有了后了。 徐嬷嬷也不耽搁,从王徐氏手中接过信,急匆匆的出门,在廊下招了雨晴过来。雨晴是王徐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自然也是极的王徐氏信任的了。 交代了雨晴之后,徐嬷嬷又转身进了屋子。王徐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虽然面上还是带着笑意,但这喜悦远不如之前外放。 “雨蝶这怀孕了,势必是要接回来的。那庄子上的条件多简陋啊!她肚子里的,可是咱们王家第一个金孙,可不能委屈了。”王徐氏淡淡的说道,眼里确是让人不敢置喙的坚定,很明显是已经做了决定了。 “话是这样没错,可如今这雨蝶无名无份的,而且那头要是知道了,这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两说呢!”徐嬷嬷也明白王徐氏的考量,但少爷是娶了亲的,娶的还是国朝公主。这……… 徐嬷嬷只要一想起这一点,也觉得头疼极了。若他家少爷娶的是个普通官家女,自然就没有今日里的这些事儿了。 在大雍朝,若是妾室,必须是要给主母敬茶之后,才能得到认同。得到主母认同的妾室,才是正经的妾室,也才有了名分了。当然,凡事也有例外的,君王赏赐与长者赏赐的,皆是不可辞的。 但这条款的是针对一般的官家女子,长乐公主可是皇族公主,她会管你这一系列的条条框框?显然是不可能的。 提起这个儿媳妇,王徐氏觉得自己刚才才好转的太阳穴,又痛了起来。 “真是晦气,一提起那丧门星,我这心肝脾肺,哪儿哪儿的不舒服,早知道……”王徐氏只要一想起长乐公主,就如同吃了一个苍蝇一般,恶心的透透的。 “夫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现在就别提了。现下最要紧的便是雨蝶肚子里的孩子了。这京城里面的公子哥们,哪个在咱们少爷这个年纪不是三妻四妾,儿女绕膝呀?偏偏咱们少爷,膝下还一儿半女都没有,眼下好不容易盼到雨蝶肚子里揣上了一个,咱们可得好好筹谋,免得漏了风声,被那边给害了。”徐嬷嬷未雨绸缪,提醒王徐氏道。长乐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被她发现了,这孩子决计是生不下来的,就连雨蝶也是活不下来的。 “你说的对,那贱人心狠手辣,若是知道翀儿有了孩子,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王徐氏也提起了警惕,想起长乐公主平日里的作风,王徐氏不得不防备起来,就如同徐嬷嬷说的,雨蝶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是真真的金贵,这可是王家这一代第一个金孙啊! 王徐氏心里又憋屈又恨,在她们当儿媳妇的时候,那个不是每日里小心翼翼的在婆母身边伺候着,晨昏定省的立着规矩?这女子自古以来便是这般的,那个不是媳妇熬成婆的? 偏偏她就这么倒霉,年轻的时候,看婆母的脸色,倒也就罢了。没想到,临老了,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了。 时间上怎么会有这般的恶毒妇人?此时的王徐氏明显忘了,她的儿媳妇不是一般的人,而是皇族公主了。也许,她不是不懂,她只是故作不懂,在她看来自家小姑子是当朝太后,而长乐公主只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人撑腰的公主,怎么可以不讨好自己呢?不但不讨好她不说,还在她的眼前摆公主的架子,实在是太可恨了些。 王徐氏恨的牙痒痒,不由便开口唾骂道:“这杀千刀的贱人,自己生不出也不许别人生。是得好好防备着这贱人了,若是她知道了,我王家不被她掀翻天了。还有翀儿,他的心里一心记挂着那贱人,只要那贱人肯对他露个好脸色,雨蝶母子又算得了什么?” 都说知子莫若母,王徐氏对于自己的儿子。可谓是极其了解的,王翀虽然心软,但对于长乐公主可谓是痴迷,若是长乐公主肯对王翀露个笑脸,要他送走雨蝶母子,王翀必也是肯的。 “那这一时半会儿的,可不能把雨蝶接回来。这府里头人多嘴杂的,就怕一不小心就捅到了那边。不如还是先把雨蝶留在庄子上,等她平安生下孩子,再把她们母子给接回来?”徐嬷嬷急忙提议道。 “这……”王徐氏有点迟疑,在她心里是想把雨蝶给接回府里的,这庄子上天长地远的,若真有个什么,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邦不上忙呀!再有,庄子上的条件哪有府里好?那么宝贝的一个金孙,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可徐嬷嬷说的也有道理,现下这府里还没有几个人,知道雨蝶的事儿。若把雨蝶接回府里,这肚子是要一天天大起来的,又瞒不了人的。府里人多嘴杂,真要了泄露出去,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这一家子人,都被那贱人逼成什么样了?”王徐氏狠狠地一拍主子,痛骂道。但她的心中已经下了决断,现下谁还比得上雨蝶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就依你所言,先把雨蝶安顿在庄子上养胎。待会你去库房里整理一些滋补品来,派人给雨蝶送去。反正只要是她用的上的,你都可着好的捡,可不能委屈了我的宝贝金孙了。” “老奴省的,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这点事儿还办不明白?您放心,奴婢全可着好的给雨蝶送去,务必委屈不了咱们孙少爷!”徐嬷嬷轻快的应了一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待会儿要给彩蝶送的东西了。 经过徐嬷嬷这么一打岔,王徐氏的心里好了许多,她嗔怪的看了徐嬷嬷一眼,又笑着骂道:“你这老货!” “待会儿我亲自写一封信,你送东西的时候给雨蝶带了去。这怀孕的妇人,最忌讳的便是胡思乱想了。若是我那宝贝金孙出了问题,我可上哪里哭去!”王徐氏又笑盈盈说了一句,转头便吩咐小丫鬟找起纸笔来。 却说这边雨晴把雨蝶的信给王翀送来后。王翀座在凳子上,呆呆的看着手里,这一张薄薄的信纸。字里行间的每一个字,单拎出来他都是认识的,可合在一起却让他的脑袋里,变的如同一团浆糊一般,乱糟糟的。 他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似不知今夕何夕一般,他呆滞的拿着这张薄薄的信纸,就似是有千斤重一般。 王翀喜爱清静,读书的时候身边一般是不留人伺候的,这次自然也是不例外了。 王翀一个人在屋里保持着,这一动作,呆呆的愣了半晌。突然,窗外吹进一阵冷风,那风吹的王翀浑身一激灵,他似才如梦初醒一般,放下已经有些酸涩的手臂。把那封信,摊在了案桌上。 又是一字一顿的看了一遍,王翀脸上突然就露出一点喜色,他极笑声的呢喃道:“我要当爹了!!!” 王翀念着这句话,脑海中就像是烟花盛放,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瞧着就有几分憨态。 二十五六的年纪,才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说他心里不开心,不激动那是假的。那可是孩子啊!天知道,他是多么盼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公主…… 想起长乐公主,王翀便如同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是啊!公主啊!想起那个美的令人窒息的女人,王翀的心痛极了,就似是被千万把刺刀不挺的刺进去,又抽了出来。 他让雨蝶有了孩子,那公主怎么办呢?若是让公主知道了,那公主一定更加不会搭理他了。王翀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无限的恐惧,那恐惧就如水一般,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像想失去长乐公主。长乐公主生来便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他费尽了所有的心思,才让这轮明月落在了他的身上。就算明月冷若冰霜,要把他的双手都冻掉了,他也是舍不得放开他的。 谁都不知道这一轮明月,对于他的意义,就连明月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王翀自嘲一笑,想起长乐公主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的冰冷厌恶,他的心里就痛苦不已。 长乐公主哪里又知道呢?他真的是爱惨了她的。不,或许她是知道的,可她不在乎。 这个想法让王翀又是一阵的心痛。现在他的心里又是为难极了,他就是死也不会放开长乐公主的,她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 还有孩子…… 想起孩子,王翀又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孩子,他也是舍不得的,他那么盼望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活生生的把他打掉呢? 还有雨蝶,想起雨蝶,那天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在了王翀眼前。雨蝶无助的眼泪掉落在他的手上,一颗颗的就似是烫进了他的心里一般。 他心里烦躁极了,雨蝶他亦是不想辜负的。若是没了他,雨蝶是不是又要寻死呢?毕竟,雨蝶是那样的爱慕着他的呀。 第166章 可现在…… 王翀一把卷起信纸,心中为难极了。又想起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总共才回了两次公主府。公主看他的眼神,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冷淡又厌恶。 就好像是他在府里也好,不在府里也罢。仿佛他就是一个摆件儿,可有可无极了。 不,不是可有可无。王翀苦涩一笑,可能在长乐公主的眼里,他就应该是无的。她是那么的看不起他,是那么的厌恶他。 王翀的心里苦涩极了,又想起这一团烂摊子。一时眼前浮现的是长乐公主,那张美艳绝伦,精致的不似凡人的脸。一时在眼前浮现的又是,雨蝶那张梨花带雨,含泪的脸。一时他的眼前又闪过一张婴儿的脸,白皙的皮肤,葡萄似的大眼睛,小嘴向上翘着,七分是他的模样。 王翀心里火热又纠结,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孩子他是一定要留下的,雨蝶也是被他毁了清白,他是万不可能辜负她们母子的。 还有公主,公主是他的妻子,是他要白头偕老的人。他是万不能放开公主的。 王翀双手不自觉的便握紧了,拳头上面青筋毕显,他想他这一辈子也只会纳雨蝶一个妾室,以后再不会碰其他女人了。如果公主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让雨蝶生下孩子,以后再不碰她。那么,他也不算违背当初的诺言,他和公主也算是一世一双人啊。 王翀绞尽脑汁的想,对于雨蝶他是同情愧疚中夹杂着的几分怜惜。如果自己把雨蝶提拔成了姨娘,有了名分。自己也算是对雨蝶有了交代了,至于以后,反正总不会亏待了她。 王翀越想越欢喜,越发的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他心里隐晦的想到,他对公主可谓是好极了,如今他也不是背弃公主,他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子嗣罢了。而且他和雨蝶的事儿,不过是件意外罢了。 而且就算公主抓住此事闹着要和他和离,他也是不怕的,太后在怎么着,也是他的亲姑母。王家这一代,就他这么一个男丁,姑母对他也是极疼爱的。 自以为想明白了所有事的王翀,一下子眉头便舒展了。连心里都松了几分,一下子感觉自己再无后顾之忧了。 ……… 王府的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现在又回到了本文的主线———皇宫。 慈安宫里,刘锦溪坐在一根绣凳上,心不在焉的做着刺绣。她手里拿着绣棚,绣棚上绷着一块青褐色的手绢,上面有一个已经绣了大半的寿字。 刘锦溪的心内沉甸甸的,手部动作都极其的木然,显然她的心思完全是不在眼前的活儿上。 只见她一针刺进布帛里面,又将针长长的拉起。然后又是周而复始的同一个动作,突然她蓦然的弹起一只手,嘴里不自觉的痛呼了一声。她把手放在了眼前,只见左手的指尖被针刺破了个小口子,血珠儿从伤口处,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不绣了。”这一变故,让刘锦溪的心里更加的烦躁了起来,她顺手就把绣棚扔进了针线钵里。把刚刚刺破的那只手指,轻轻放在嘴里含着。 等过了几秒之后,她把手指从嘴里面拿了出来,她皱着眉头,因为心里有着事儿,她是看哪儿都不顺眼。 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进宫陪了太后这一个多月。太后明明就是有心要把自己留在宫里的,先时自己脸皮薄,又不好意思问。可眼下,又遇上了二皇子夭亡这件事。这当头,不光皇上没心思,只怕太后也没心思安排。 她已经进宫一个多余了,再是陪伴太后!也总有一日要出宫的。在见识了这宫里的富贵之后,要刘锦溪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一切,是何其的艰难? 刘锦溪的贴身婢女莲香,细心的把针线钵里的东西都清理整齐之后,又拿了张干净的白绢子替她捂住了伤口。 “小姐可是想家了,这入宫一月有余,只怕夫人和老爷也想小姐您了,不如那天………”莲香明显是不懂刘锦溪的心思的,她还把刘锦溪这一系列的异常,当成刘锦溪思念家中亲人了。 “你懂什么?”刘锦溪转头棱了她一眼,不悦的说道。“家中再好,哪里比得上皇宫?你随我入宫也有这么长一段时间了,你没看见这宫里是如何的富贵吗?你是没瞧见,姨母每日里梳妆,那各色饰品,是成箱的。什么珍珠翡翠,玛瑙碧玺,可谓是应有尽有的。” “你再想想咱们家,我娘也是有几件压箱底的物件儿,平日里都舍不得戴的紧,只有重大的场合,才能看见她戴上那么一两次。而且就这些东西,还是姨母赐给她的呢!” 刘锦溪和莲香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刘锦溪对于莲香,倒是多了几分容忍。就像现在,嘴上虽然说这抱怨的话,但话语里面的亲昵是藏都藏不住的。 “可皇宫再富贵,咱们都是要回家的呀?来之前夫人不就正张罗着,给您相看着亲事。”莲香轻轻的说了一声,把原先给刘锦溪包着手指的娟帕,折了起来,放进了怀里。 “哼!我才不嫁呢!他们那些人,那个能配的上我?也不知我娘是怎么想的?这一个个的,都是穷的叮当响的,真嫁过去,不得受穷一辈子?!”刘锦溪气哼哼的,提起这件事儿,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们家的门楣底,上门提亲的也多半是些门当户对的人家。那些人家,她如何看得起?最富贵的便是一个伯府的嫡子,可那嫡子长的肥头大耳,就如同一个猪头一般。更别说,那人还不学无术,简直就是一个酒囊饭袋。最重要的一点,那人还不是嫡长子,只是个嫡次子。 自古以来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全部的家产。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她是瞎了眼睛才会看得起。 只要一想起,那人猪头似的脸,刘锦溪就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她才不要嫁给那样的人呢!刘锦溪的心起很高。 要嫁,她就要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 “夫人也是为您好,为您挑选的几个公子,虽然家里贫穷了些。但都是才高八斗。胸怀大志的。而且老爷夫人如此疼爱您,到时候嫁妆还能少了。更不用说太后娘娘了,她老人家也是那般疼爱您,您出嫁,她还会少了您的添妆?”莲香也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她心里面也是为了刘锦溪好的。话说到如此,莲香也大概是明白了,刘锦溪的想法。 自家小姐,是被这宫里的富贵给迷了眼了。可,这宫里的富贵,哪里是这么好享的啊?这一刻,莲香心里是焦急极了,无比的希望能说动自家小姐。 可刘锦溪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哪里是能轻易的被这三言两语说动的啊!对于莲香都话,刘锦溪简直是嗤之以鼻。在她看来,莲香这个小丫鬟懂什么啊?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她若入宫便天然有了靠山。 而且她自诩美貌伶俐又聪明,哪里就比别人差了呢?刘锦溪对于自己,是自信极了的。 “这世间有才有志的人,不知凡几。可这真正功成名就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了。我为何要拿自己的青春去赌上这么一遭?若是赌赢了,说不得那人又要嫌弃我人老珠黄了,赌输了,那直接就是蹉跎一生。”刘锦溪心中自有一套想法,听了莲香的话,她一字一句的反驳道。 “这世间对于男子是何等的宽容,对于女子又是格外的严苛。自古以来男子便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却只能循规蹈矩,从一而终。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用自己的青春去扶持一个,功成名就之后大概率也要三妻四妾的男子?反正这天下的男子都是差不多的。我何不,就直接嫁一个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刘锦溪的想法,在这个年代可谓是离经叛道了。但不得不说,她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在听了刘锦溪的话后,莲香也忍不住一愣,半晌后她方才又喃喃说道:“可这宫里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啊?皇后淑妃贤妃,那个是省油的灯啊?” 对于莲香的担心,刘锦溪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一件事儿便是如此的,风险有多大,机遇就有多大。她既然选择了入宫,那自然也是承担的起,这其中的风险的。 这耳房里,两主仆窃窃私语,而这正殿里,太后恹恹的坐在了凳子上,脸色也不复之前的红润,略微的带了些许的苍白。 “那该杀的贱人,哀家好好的一个孙儿,就被那贱人这般祸害了。”太后狠狠地骂了一句,只要一想起那天的事儿,太后便气的连心尖儿都颤着痛。 “还有郑宝林,也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做了那么多恶恶毒事儿,竟然报在了哀家孙儿的身上,这老天爷也是没眼。怎么不把这贱人的命给索了去?”太后恨的不行,提起郑宝林的语气,就似是恨不得活插她两刀。 “太后息怒,这如今事已成了定局,小皇子也已经去了。您瞧瞧,您这两日因为小皇子的事儿,气成什么样了?您是没瞧见您这脸色,便是奴婢瞧了都心疼。”珍珠手里端着一个汤碗,她站在太后的身侧,轻言细语地劝慰她道。 “要是小皇子在天有灵,看到您是如此的疼爱他,看着您因为他而带累了身子,只怕也是于心不安的。娘娘,您就行行好,就是为了让小皇子心安,您也要吃下些许的东西。您这两天,才用多少的东西啊?” 不得不说,珍珠是极说说话的。心中知道太后这两天,是为了死去的小皇子闹心,便接着小皇子的由头,劝慰太后。 “是啊!娘娘。珍珠说的对,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啊!您想想,您可不止小皇子一个孙子,还有大皇子呢!大皇子是多乖多孝顺的一个孩子啊!若是知道您因为小皇子带累了身子,那指不定多心疼您呢!”琥珀又继续说道,大皇子在慈安宫长到八岁,这慈安宫上下,谁不清楚大皇子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啊。 果然,一提起大皇子,太后的眉眼都松弛了,紧绷的脸色也松动了几分。 琥珀一看有效,心中一喜。又再接再厉道:“而且不说大皇子,您还有皇上和魏王呢!这两位可是个顶个的孝顺,若是知道您为了小皇子,而茶饭不思,不知道会有多心疼呢!” 太后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便是生了这两个儿子。提起这两个儿子,太后是无有不应的。她让珍珠把那炖品,给呈了上来。就着珍珠的手,一小勺一小勺的吃了起来。 身为太后,太后也是有自己打烦恼的。她用完补品,接过琥珀递来的丝帕擦了擦嘴。 “也不知道老二什么时候才回来?之前明明说的不日便能入京的,如今都两个多月了,这夏季都走到秋季了,他都还没回来。真是……”提起小儿子,太后又是忍不住的一阵抱怨,可这抱怨里面的担心也是不容作假的。 “等他这次入京,哀家一定要压着他成个家。这京中的贵女不知凡几,哀家瞧着吏部侍郎季方家的嫡次女就不错,温婉可人,娴静大方,与魏王再是相配不过的了。” 身为母亲,太后自然也不能免俗。魏王的终身大事,就是她的一块儿心病。她心中暗暗的下了决心,这次小儿子回来,一定要把他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娘娘您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那季小姐确实是德容言功,无一不好。那一副花容月貌,便是女子见了都怜惜,想必魏王殿下见了也会喜欢的。”琥珀又笑盈盈地道,对于这位季小姐,琥珀也是极有印象的。在这一届的闺秀里面,几小姐不管从那方面来说,都是极其优秀的。难怪太后会看上季小姐呢,人家确实就有做王妃的那个范儿。 自己的眼光能被人肯定,太后心里面也是愉悦万分的。更不要说,她心目中已经把季小姐看做了自己的儿媳妇了。 第166章 可现在…… 王翀一把卷起信纸,心中为难极了。又想起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总共才回了两次公主府。公主看他的眼神,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冷淡又厌恶。 就好像是他在府里也好,不在府里也罢。仿佛他就是一个摆件儿,可有可无极了。 不,不是可有可无。王翀苦涩一笑,可能在长乐公主的眼里,他就应该是无的。她是那么的看不起他,是那么的厌恶他。 王翀的心里苦涩极了,又想起这一团烂摊子。一时眼前浮现的是长乐公主,那张美艳绝伦,精致的不似凡人的脸。一时在眼前浮现的又是,雨蝶那张梨花带雨,含泪的脸。一时他的眼前又闪过一张婴儿的脸,白皙的皮肤,葡萄似的大眼睛,小嘴向上翘着,七分是他的模样。 王翀心里火热又纠结,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孩子他是一定要留下的,雨蝶也是被他毁了清白,他是万不可能辜负她们母子的。 还有公主,公主是他的妻子,是他要白头偕老的人。他是万不能放开公主的。 王翀双手不自觉的便握紧了,拳头上面青筋毕显,他想他这一辈子也只会纳雨蝶一个妾室,以后再不会碰其他女人了。如果公主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让雨蝶生下孩子,以后再不碰她。那么,他也不算违背当初的诺言,他和公主也算是一世一双人啊。 王翀绞尽脑汁的想,对于雨蝶他是同情愧疚中夹杂着的几分怜惜。如果自己把雨蝶提拔成了姨娘,有了名分。自己也算是对雨蝶有了交代了,至于以后,反正总不会亏待了她。 王翀越想越欢喜,越发的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他心里隐晦的想到,他对公主可谓是好极了,如今他也不是背弃公主,他只是想有个自己的子嗣罢了。而且他和雨蝶的事儿,不过是件意外罢了。 而且就算公主抓住此事闹着要和他和离,他也是不怕的,太后在怎么着,也是他的亲姑母。王家这一代,就他这么一个男丁,姑母对他也是极疼爱的。 自以为想明白了所有事的王翀,一下子眉头便舒展了。连心里都松了几分,一下子感觉自己再无后顾之忧了。 ……… 王府的事,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现在又回到了本文的主线———皇宫。 慈安宫里,刘锦溪坐在一根绣凳上,心不在焉的做着刺绣。她手里拿着绣棚,绣棚上绷着一块青褐色的手绢,上面有一个已经绣了大半的寿字。 刘锦溪的心内沉甸甸的,手部动作都极其的木然,显然她的心思完全是不在眼前的活儿上。 只见她一针刺进布帛里面,又将针长长的拉起。然后又是周而复始的同一个动作,突然她蓦然的弹起一只手,嘴里不自觉的痛呼了一声。她把手放在了眼前,只见左手的指尖被针刺破了个小口子,血珠儿从伤口处,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不绣了。”这一变故,让刘锦溪的心里更加的烦躁了起来,她顺手就把绣棚扔进了针线钵里。把刚刚刺破的那只手指,轻轻放在嘴里含着。 等过了几秒之后,她把手指从嘴里面拿了出来,她皱着眉头,因为心里有着事儿,她是看哪儿都不顺眼。 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极了,进宫陪了太后这一个多月。太后明明就是有心要把自己留在宫里的,先时自己脸皮薄,又不好意思问。可眼下,又遇上了二皇子夭亡这件事。这当头,不光皇上没心思,只怕太后也没心思安排。 她已经进宫一个多余了,再是陪伴太后!也总有一日要出宫的。在见识了这宫里的富贵之后,要刘锦溪放弃这唾手可得的一切,是何其的艰难? 刘锦溪的贴身婢女莲香,细心的把针线钵里的东西都清理整齐之后,又拿了张干净的白绢子替她捂住了伤口。 “小姐可是想家了,这入宫一月有余,只怕夫人和老爷也想小姐您了,不如那天………”莲香明显是不懂刘锦溪的心思的,她还把刘锦溪这一系列的异常,当成刘锦溪思念家中亲人了。 “你懂什么?”刘锦溪转头棱了她一眼,不悦的说道。“家中再好,哪里比得上皇宫?你随我入宫也有这么长一段时间了,你没看见这宫里是如何的富贵吗?你是没瞧见,姨母每日里梳妆,那各色饰品,是成箱的。什么珍珠翡翠,玛瑙碧玺,可谓是应有尽有的。” “你再想想咱们家,我娘也是有几件压箱底的物件儿,平日里都舍不得戴的紧,只有重大的场合,才能看见她戴上那么一两次。而且就这些东西,还是姨母赐给她的呢!” 刘锦溪和莲香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刘锦溪对于莲香,倒是多了几分容忍。就像现在,嘴上虽然说这抱怨的话,但话语里面的亲昵是藏都藏不住的。 “可皇宫再富贵,咱们都是要回家的呀?来之前夫人不就正张罗着,给您相看着亲事。”莲香轻轻的说了一声,把原先给刘锦溪包着手指的娟帕,折了起来,放进了怀里。 “哼!我才不嫁呢!他们那些人,那个能配的上我?也不知我娘是怎么想的?这一个个的,都是穷的叮当响的,真嫁过去,不得受穷一辈子?!”刘锦溪气哼哼的,提起这件事儿,她就气不打一出来。 她们家的门楣底,上门提亲的也多半是些门当户对的人家。那些人家,她如何看得起?最富贵的便是一个伯府的嫡子,可那嫡子长的肥头大耳,就如同一个猪头一般。更别说,那人还不学无术,简直就是一个酒囊饭袋。最重要的一点,那人还不是嫡长子,只是个嫡次子。 自古以来只有嫡长子才能继承全部的家产。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人,她是瞎了眼睛才会看得起。 只要一想起,那人猪头似的脸,刘锦溪就忍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她才不要嫁给那样的人呢!刘锦溪的心起很高。 要嫁,她就要嫁给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 “夫人也是为您好,为您挑选的几个公子,虽然家里贫穷了些。但都是才高八斗。胸怀大志的。而且老爷夫人如此疼爱您,到时候嫁妆还能少了。更不用说太后娘娘了,她老人家也是那般疼爱您,您出嫁,她还会少了您的添妆?”莲香也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她心里面也是为了刘锦溪好的。话说到如此,莲香也大概是明白了,刘锦溪的想法。 自家小姐,是被这宫里的富贵给迷了眼了。可,这宫里的富贵,哪里是这么好享的啊?这一刻,莲香心里是焦急极了,无比的希望能说动自家小姐。 可刘锦溪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哪里是能轻易的被这三言两语说动的啊!对于莲香都话,刘锦溪简直是嗤之以鼻。在她看来,莲香这个小丫鬟懂什么啊?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她若入宫便天然有了靠山。 而且她自诩美貌伶俐又聪明,哪里就比别人差了呢?刘锦溪对于自己,是自信极了的。 “这世间有才有志的人,不知凡几。可这真正功成名就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了。我为何要拿自己的青春去赌上这么一遭?若是赌赢了,说不得那人又要嫌弃我人老珠黄了,赌输了,那直接就是蹉跎一生。”刘锦溪心中自有一套想法,听了莲香的话,她一字一句的反驳道。 “这世间对于男子是何等的宽容,对于女子又是格外的严苛。自古以来男子便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却只能循规蹈矩,从一而终。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用自己的青春去扶持一个,功成名就之后大概率也要三妻四妾的男子?反正这天下的男子都是差不多的。我何不,就直接嫁一个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刘锦溪的想法,在这个年代可谓是离经叛道了。但不得不说,她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在听了刘锦溪的话后,莲香也忍不住一愣,半晌后她方才又喃喃说道:“可这宫里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啊?皇后淑妃贤妃,那个是省油的灯啊?” 对于莲香的担心,刘锦溪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一件事儿便是如此的,风险有多大,机遇就有多大。她既然选择了入宫,那自然也是承担的起,这其中的风险的。 这耳房里,两主仆窃窃私语,而这正殿里,太后恹恹的坐在了凳子上,脸色也不复之前的红润,略微的带了些许的苍白。 “那该杀的贱人,哀家好好的一个孙儿,就被那贱人这般祸害了。”太后狠狠地骂了一句,只要一想起那天的事儿,太后便气的连心尖儿都颤着痛。 “还有郑宝林,也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做了那么多恶恶毒事儿,竟然报在了哀家孙儿的身上,这老天爷也是没眼。怎么不把这贱人的命给索了去?”太后恨的不行,提起郑宝林的语气,就似是恨不得活插她两刀。 “太后息怒,这如今事已成了定局,小皇子也已经去了。您瞧瞧,您这两日因为小皇子的事儿,气成什么样了?您是没瞧见您这脸色,便是奴婢瞧了都心疼。”珍珠手里端着一个汤碗,她站在太后的身侧,轻言细语地劝慰她道。 “要是小皇子在天有灵,看到您是如此的疼爱他,看着您因为他而带累了身子,只怕也是于心不安的。娘娘,您就行行好,就是为了让小皇子心安,您也要吃下些许的东西。您这两天,才用多少的东西啊?” 不得不说,珍珠是极说说话的。心中知道太后这两天,是为了死去的小皇子闹心,便接着小皇子的由头,劝慰太后。 “是啊!娘娘。珍珠说的对,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啊!您想想,您可不止小皇子一个孙子,还有大皇子呢!大皇子是多乖多孝顺的一个孩子啊!若是知道您因为小皇子带累了身子,那指不定多心疼您呢!”琥珀又继续说道,大皇子在慈安宫长到八岁,这慈安宫上下,谁不清楚大皇子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啊。 果然,一提起大皇子,太后的眉眼都松弛了,紧绷的脸色也松动了几分。 琥珀一看有效,心中一喜。又再接再厉道:“而且不说大皇子,您还有皇上和魏王呢!这两位可是个顶个的孝顺,若是知道您为了小皇子,而茶饭不思,不知道会有多心疼呢!” 太后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便是生了这两个儿子。提起这两个儿子,太后是无有不应的。她让珍珠把那炖品,给呈了上来。就着珍珠的手,一小勺一小勺的吃了起来。 身为太后,太后也是有自己打烦恼的。她用完补品,接过琥珀递来的丝帕擦了擦嘴。 “也不知道老二什么时候才回来?之前明明说的不日便能入京的,如今都两个多月了,这夏季都走到秋季了,他都还没回来。真是……”提起小儿子,太后又是忍不住的一阵抱怨,可这抱怨里面的担心也是不容作假的。 “等他这次入京,哀家一定要压着他成个家。这京中的贵女不知凡几,哀家瞧着吏部侍郎季方家的嫡次女就不错,温婉可人,娴静大方,与魏王再是相配不过的了。” 身为母亲,太后自然也不能免俗。魏王的终身大事,就是她的一块儿心病。她心中暗暗的下了决心,这次小儿子回来,一定要把他的亲事给定了下来。 “娘娘您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那季小姐确实是德容言功,无一不好。那一副花容月貌,便是女子见了都怜惜,想必魏王殿下见了也会喜欢的。”琥珀又笑盈盈地道,对于这位季小姐,琥珀也是极有印象的。在这一届的闺秀里面,几小姐不管从那方面来说,都是极其优秀的。难怪太后会看上季小姐呢,人家确实就有做王妃的那个范儿。 自己的眼光能被人肯定,太后心里面也是愉悦万分的。更不要说,她心目中已经把季小姐看做了自己的儿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