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苗》 第一章 刘家的历史 柳树村是一个小村子,村子里也就一百来户人,倒有一大半都是姓刘的,所以外村人也把柳树村叫成刘家村。从村头到村尾有条弯弯曲曲的河,叫清河,河边有一颗柳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反正连村子里年纪最大的几个老爷子都不清楚这颗柳树的年纪,那应该很老了吧!早上村子里的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服、洗菜,孩子就在浅一点的地方摸鱼捉虾,到了傍晚,村里的汉子在田里干了一天,一般先不回家,先在河边洗个澡再回。 村子东面有一户人家,是村里的外姓人,姓吴,来到柳树村才不过几十年,算是逃荒来的,吴家的老爷子,几十年前带着全家人来到这里,当时的村长做主留下了他们,把村子东面的一座荒山和山脚下的一个破茅草房给了他们,老吴家为此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说是荒山,其实就是一个土坡,也不肥,种不了啥庄稼,但是总算有个安身的地方,农家人,只要有地就能安安心心地过日子,所以说,这钱花的值当,村里人热情,对他们也不排斥,吴家人就在柳树村安了家,开了屋后的荒山,日子虽然苦了些,但一家人都在,这就是最幸运的了。 少女阿苗来到柳树村已经好多个月了,从刚刚来到这里的茫然无措到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阿苗用了好几个月,在那第一段时间里,阿苗成了傻子,谁跟她说话都不理,自己也不说话,村里人都觉得刘家运道不好,最小的女儿只不过是从床上摔了下来,就把脑袋给磕着了,等止了血,人醒来后的那份机灵劲却丢了,痴痴傻傻的,连看人的眼神都是散的。幸好只傻了几个月,之后的一天,阿苗突然就会走路了,也会叫人了,还口齿清楚,喜得阿苗她娘跟什么似的。 阿苗的奶奶,闺名刘芳,是地地道道的村里人,不仅是家里的独女,还是个老来女,刘秀才三十多了才得的她,疼得不行,住在村子的南面,因着家里老爹是个有功名的秀才,又有二十多亩的水田、十几亩坡田和一头牛,家里还算富裕,可刘老秀才没儿子,也就是平常说的绝户。原想留女儿在家招婿,可一般人家,家里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哪会让儿子入赘,这是改祖宗的大事,虽说也有人眼红老刘家的那些田,但是平白舍个儿子却是做不到的,谁家要真敢这么做,那被人村里村外地一传就丢脸丢大发了。 阿苗奶奶年轻时是个美人坯子,性子泼辣又有主见,在嫁人招赘的事情上,谁也拗不过她,不中意的就是不嫁。就这样,村里有本事的后生不会入赘,没本事打算靠婆娘的懒汉她看不上,一蹉跎,阿苗她奶奶就过了20岁,这在当时十里八村里都已经算得上是老姑娘了。 再说阿苗她爷爷,当年千辛万苦带着老爹老娘逃荒来柳树村,一家人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钱财,换了一个安身的地方,可以后日子怎么过,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钱,荒山要想种东西,还得好好收拾收拾,没个一两年是不会有收成的。阿苗她爷爷以前农闲时,倒是跟村子里的猎户学过打猎,勉强算得上是一个赚钱的法子,但是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想要佃别人家的田来种吧又过了时节,一家人刚刚安定下来,又为了以后的生计愁白了头。再说,阿苗她曾奶奶,心里还挂着另一件大事,自家的儿子,20多的小伙子了,这个年纪,用在其他人身上,儿子都是个半劳力了,可自家这个连媳妇的影子都没有。 就这样,一个愁嫁,一个愁娶,刘秀才就对吴家的小子上了心,这冷眼看了一段时间,还别说,老吴家的小子倒是个好的,爹娘也明事理,虽说是逃荒过来的,家里穷了点,还没有兄弟姐妹帮衬,但小子自己有本事,一个人带着老爹、老娘走了几千里,还能活着到柳树村,看闺女那样子,也吴家小子也是满意的,刘老爷子越想越觉得吴家小子好。 不过后生再好也没用啊,老吴家就一个儿子,怎么说也不会答应入赘,再瞅瞅自家闺女,眼看这年纪越来越大,村里闲言碎语也越来越多,自己身体不好,这要是没个能立门户的,等自己老了……这琢磨来琢磨去,还别说,真给琢磨出个主意来,拎着几匹布,几斤糕饼去了里正家。 没过多久,村里就传出了刘秀才家要跟一年前逃荒来村里的老吴家结亲了,这可把整个柳树村都惊着了,这老吴家就一个儿子,怎么舍得入赘?刘家姑娘嫁出去就更不可能了,要真愿意嫁出去,就凭刘家姑娘的样貌跟嫁妆,还能蹉跎成这样老的姑娘?就在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里正娘子才说出了两家商量好的说辞:两家不嫁不娶,刘家娘子生下来的头个儿子得跟着刘秀才姓刘,承的是刘秀才家的嗣,要是儿子生得多,还得让刘秀才挑几个,村里人听了也有心气不顺的,要是刘秀才早这么说,多的是愿意跟刘家结亲的,之前咋一口咬死了要招赘呢? “那要是统共就一个儿子或者没儿子呢?”这是那些肚里冒酸水的;“你怎么说话的,这话太得罪人了!”,“刘秀才家好不容易有个喜事,这样说或也不怕遭报应。”这是那些跟刘秀才家关系好的;“跟我也没啥关系,我就看看热闹。”这是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刘家娘子跟吴家的小子的亲事在小小的刘家村引起了好大一阵轰动,大家都等着看以后的发展,好在两人成亲后,夫妻和美,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按两家说好的,孩子姓刘,老秀才抱着这个孙子(本来应该是外孙,但因为姓刘,直接叫做孙子)更是泪流满面,老刘家终于后继有人了,还是刘秀才取的名字,就叫继宗。 看着这新鲜出炉的大孙子,哭声有力,四脚乱蹬,想来就是个壮实的小子,可这却和吴家没关系,是要给刘秀才当孙子的,以后孝敬也是孝敬的刘秀才,认刘家的祖宗,吴家的老爹老娘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可是这事是两家说亲的时候就说好的,酸归酸,吴家大娘还是好好照顾着月子里的媳妇跟孩子,再怎么说,血脉总是自家的。 等刘继宗会跑会跳,天天撵着家里的鸡鸭猫狗,跟在村里大一点的孩子屁股后面跑时,他娘给他生了个弟弟,名字也是刘秀才帮着取的,叫吴庭刚,另取了个小名‘树根’,农家人讲究贱名好养活。孩子生下来,虽然一个姓刘,另一个姓吴,但血脉的力量是强大的,小的那个天天跟着大的,走到哪跟到哪,大的呢,对着自个的弟弟也是宝贝得紧,一点也没有差不了几岁的小兄弟总打架的样子。。 刘继宗6岁上头,刘秀才开始给他启蒙,可奈何这小子是个屁股下面长针的,他坐不住啊,不是打翻了墨水就是呼呼大睡过去,刘秀才想打吧,到底舍不得这个宝贝疙瘩,想着有自家的那些田地,守着也能过日子了,便不大严厉地管教,只每日一个时辰学着以后不成睁眼瞎罢了,反倒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哥哥后面的老二,只有3岁,但坐得住,也愿意跟着学,可刘秀才自己身子也不好,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教着……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两兄弟都到了娶亲生子的时候,刘秀才做主,给刘继宗娶了邻村姚家的姑娘为妻,要说这姚家啊,最让人羡慕的就是家里有6个兄弟,在讲究家族、宗族力量的时代,这得是多大的助力啊,姚家姑娘在姚家排行最小,全家只得这么一个姑娘,那是宝贝金贵得不得了,姚家姑娘,长得好,性子好,女红好,就没有一处是不好的,虽有些夸张的成分,但刘秀才打听了一圈下来,就说要给刘继宗订下姚家姑娘了。 刘秀才心里也是有自己的想头的,这姚家娘子这么能生,还都生儿子,姚家姑娘是她闺女,当然也能生,继宗是个憨厚的,没多少心眼,且除了树根,也没其他的兄弟姐妹,有点事也没人帮衬,这媳妇就更得好好找了,以后还得多生几个小子才行。因有这样的念头,春天里刘秀才就请了媒婆去邻村说亲,到了夏天蝉蜕的时节,刘继宗就跟姚家姑娘订了亲。 等树根成亲之后,刘秀才跟吴家的老爹一合计,给两个小子分了家,说是分家,其实两家也不在一起过日子,只是因刘家娘子跟吴家的小子是不娶不嫁的,两家当初也没有个完整的章程,孩子还小的时候也就囫囵地过着,但刘继宗成亲了,总不好再这样没个说法。 刘继宗是过继给刘秀才的,刘家的东西说来应是刘继宗的,但刘秀才也有自己的考量,总不能为了刘家的几十亩地,让兄弟两个心里起了嫌隙,继宗统共就这么一个兄弟呢。因有着刘秀才帮衬着,吴家的日子跟刚来刘家村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不仅屋后的荒山全开成了山地,还陆陆续续地添了几亩上好的水田跟旱地。两家合计好了分家的方案,一起去了里正家。 分家之后,刘继宗得了刘家的屋子,十五亩水田和五亩坡田,刘家另外的七八亩水田跟十来亩坡田就归了吴树根,刘家娘子也跟着吴家住。 第二章 阿苗的家 阿苗刚来这个世界,心里不踏实,不敢冒冒然的说话,所以就以不变应万变,一边“傻”着,一边细心观察着这一世的家,等阿苗终于弄清楚家里的“历史”,已经过了好多个月,就这还是听人家东一句西一句说了自己拼凑出来的,毕竟已经过了这许多年,很多事都得老头老太太讲古的时候自己才听得到。 这一世,与阿苗所知道的历史不同,历史在宋太祖时期拐了个弯,开宝九年,太祖并没有去世,反倒是太祖的亲弟赵光义,因恶疾去世,几年后,朝廷还夺回了燕云十六州,太祖驾崩后,太子赵德昭继位,是为太宗,太宗时期,政治清明,歌舞升平,又因太宗爱民如子,多次减赋,兴修水利,老百姓对宋室江山感激涕零,阿苗撞着头的那一年,正是崇宁二十四年,第二年,太宗使用新的年号,为元丰元年,阿苗也突然变好了,村里反倒是有人说阿苗是皇帝保佑的孩子,一时之间,刘家阿苗又从别人嘴里的“傻姑娘”变成了有福之人。 说起阿苗,她是刘继宗最小的女儿,刘秀才果然没看错姚家姑娘,哦,现在得叫刘大娘了,自刘大娘嫁进刘家,统共生了5个儿子,除老三夭折外,其余的儿子都已经长成,到老大都可以说媳妇的时候,刘大娘发现自己居然又有了,刘继宗倒是高兴得很,可刘大娘却有点难为情,等孩子生下来,是个姑娘,这下整个刘家并吴家都轰动了,这可是这一代里唯一一个女孩。跟阿苗同辈的,除了自己的4个哥哥之外,吴家还贡献了三个,无一例外不是儿子,这样一来,阿苗反倒是独一份的了。 所以可想而知,当阿苗从山上摔下来还摔傻了的时候,刘大娘有多揪心,这个刘家连新年都没过好,刘继宗跟刘大娘想了无数办法,后来都认命了,大不了养闺女一辈子,连刘秀才也因为阿苗从床上摔下来而大病一场,老人家刚过了九十大寿,在村子里是数得上的高寿,原来虽小病不断,大病却是从来没有的,唬的刘继宗两口子又是请大夫又是伺候汤药,生生瘦了一大圈,连吴家树根跟家里的媳妇都来看了一次又一次,这是家里唯一的长辈了,吴家的老爹老娘因逃荒,身体一直不好,树根成亲之后两个老人便不好了,刘继宗跟树根的娘,也因为在生树根的时候落下了病根,一直缠绵病榻,后来也走了,娘一走,爹就跟失了魂似的,没过多久,也跟着一道去了,刘秀才连女儿女婿走在他前头也没被打倒,反倒是阿苗这一摔,生生把个刘秀才给弄得大病一场,虽然有惊无险,可刘秀才的身子却更差了。 既然定下了养一辈子闺女,这也是得告诉儿子们的,虽然儿子也疼妹妹,可不保证以后的媳妇们也能对阿苗好啊,看来还得给女儿多留些田地才是。没成想,阿苗后来自己好了,会叫人,会跑回跳,刘继宗两口子立马又请了大夫,老大夫看了也惊讶地不得了,这女娃娃,他当初是来看过的,分明是已经痴傻了,现如今却又好了?老大夫把把脉,看看阿苗的眼睛,头摇了半天,说了一堆的之乎者也,最后丢下一句“已经大好”便走了,连药都没开,听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大夫都这么说,阿苗她爹娘才放了心,连刘秀才也更有精神头了点,他是真的喜欢阿苗小丫头。 阿苗现在的这个家,有太爷爷一枚,老人家虽然上了年纪,眼不瞎耳不聋,连背都不怎么驼,算得上是家里的老祖宗了,因着她摔了,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虽好了,可看着也比原来老了很多;爹娘各一只,哥哥四个,大哥哥刘正兴,已经娶亲,有一个小侄子,小名叫柱子,在家帮着刘继宗打理家里的田地,另外三个哥哥,二哥如刘正安,如今在镇上饭馆做活计,十天半个月回家一次,小阿苗最喜欢他,只因这个哥哥会给她带好多好吃的,二哥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只是他看不上村里的姑娘,一心想着等自己有出息了娶个镇上的姑娘;三哥刘正源,是个“老夫子”,十四五岁年纪,天天书不离身,小小年纪已经考上了秀才,四个男娃里面,刘秀才最喜欢他,就盼着他能有出息,日后做个举人老爷,最小的哥哥刘正文,如今十岁了,虽名字里有个文字,可最淘气不过,喜欢逗小阿苗,每一次都得把她逗哭,接着被刘继宗打一顿,就算这样也改不了这臭毛病,打完照样逗,小阿苗原来最讨厌他,后来阿苗“傻”了,没想到这个哥哥最伤心,天天陪着阿苗说话,没回应也没关系,他能一个人说好半天。 吴家的叔叔,也就是树根,媳妇是当时的吴老爹做主娶的,吴家婶婶娘家姓叶,在娘家时日子过得艰难,原来她爹娘还打算把她卖到镇上的富户家做丫头的,后来吴老爹出了两匹布、二十两银子、一头猪跟一头牛做聘礼,把吴家婶婶给娶进了门,吴家婶婶进门后,孝敬老人,跟妯娌相处也好,其实刘大娘说起来也算不上妯娌,只是毕竟刘继宗跟吴树根是亲兄弟,他们两个的媳妇相处得好,当时的刘家娘子也是开心的。吴家叔叔跟婶婶有三个儿子,除了大儿子吴时旺娶了村里另一户刘家的女儿外,另外两个儿子吴时新和吴时洪,一个十六,一个十二,老二正在说亲,老三倒是跟阿苗她四哥玩得好,顺带着对阿苗也最心疼。 自阿苗清醒之后,刘大娘就一直念叨着要去庙里还愿,大年初一的时候她可是在菩萨面前许过愿的,这不赶紧还愿,万一菩萨恼了把阿苗带走怎么办。 “当家的,我明儿得去一趟庙里,前头阿苗摔了那会,我可是跟菩萨许了愿的”刘大娘一边解头发,一边跟刘继宗说话,间或伸长了脖子看看床上躺着睡着的阿苗。 “是得去,得好好谢谢菩萨”刘继宗人憨厚,没成亲前是刘秀才跟他娘说了算,如今成了亲,凡是媳妇说的都对,外人看着有点夫纲不正,可他日子过得好啊。 “你说,给老二求个签怎么样?他今年都17了,老大在他这个时候都快成亲了”,想到二儿子的婚事,刘大娘又是一阵头疼,年前本是相看媳妇最好的时候,自家偏偏因为阿苗的事情,一直也没心情招呼这件事,现在过了年,快要春耕了,没订亲的姑娘家里肯定是打算再留一年的,可这说亲、订亲、成亲一整套下来少不得得花一年多时间,要是等今年入冬了再说亲,那不得等到明年入冬才能娶上媳妇啊。 “老二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找个镇上的媳妇,你以为跟在村里找媳妇能一样啊?”刘继宗一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边琢磨着说道。 刘大娘一把夺了刘继宗的旱烟袋,“不许再抽了,阿苗在屋里,你想呛死孩子啊。” 刘继宗讪讪地笑,“这不是一下子没想到嘛”,嘴上说着,烟也不抽了,烟枪收了起来放在床头,可不能再呛着宝贝女儿。 阿苗躺在床上,根本没睡着,现在这个时候,在她原来的那一世,顶多八九点,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怎么睡得着,可刘大娘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一边心肝宝贝似的拍着一边唱小曲,这小小的身体里住着的毕竟是个大人的灵魂,她可不愿意这么折腾人,只能默默地“睡着”了,所以现在刘大娘跟刘继宗说话,她可是光明正大地偷听。 刘大娘敲定了明天上庙里还愿的事情,又在心里琢磨了一阵老二的婚事,也吹了油灯上床躺下了,现在日子是比以前好过多了,可农家人节俭的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灯点着费油,还是早点睡觉实在。 阿苗生下来之后一直是跟踪刘继宗两口子睡的,刘家房子多,刘秀才当年造新房的时候是打算着以后儿孙满堂的,没想到他自己命里只得一个女儿,好在孙子争气,儿孙确实是多了,可房子却有点紧巴巴了,尤其是几个孩子大了,都得娶媳妇。刘家现在的屋子,坐北朝南,位置正得很,共有5间房、一个杂物间并一个厨房,5间房里,西间住着刘秀才,刘继宗跟刘大娘占了东边的那间,再往东一点的一间房是新造的,给了老大两口子,另外两间,一间作了书房,刘继宗在书柜后头搭了张小床,原来是打算着家里读书的累了之后躺着休息的,后来老三过了童生试,考上了秀才,刘秀才盼着刘家老三中个举人回来,便发话让老三搬进了书房,这个房间也就变成了刘家老三的房,还有一间是家里男孩的,目前的常住人口是家里的老四,阿苗他二哥偶尔回家的时候也住,原来老大也一起,后来成了亲,便搬了出来。 家里另有一间杂物间和一个厨房,因刘家都没分家,故而吃的也是大锅饭,刘大娘人厉害能干,可在厨房里却有些施展不开,想来也知道,刘大娘在娘家时是最小的姑娘,娇宠着长大的,嫁进刘家之前几乎没怎么进过厨房,小的时候有娘家姆妈,大一点了有好几个嫂嫂,哪里需要她动手,等娶了老大媳妇,想着终于能卸了厨房的担子,没想到老大媳妇女红是一顶一的好,这厨房里的活计却是个不凑手的,烧的东西还不如刘大娘,没办法,这做饭一事还是落在了刘大娘身上,大嫂子便在厨房里打下手。 刘家的院子大,收拾地也齐整,整个院子都围着,最高的地方比人还要高一点,院门前边连着围墙用篱笆围着,篱笆底下种了两陇菜,东边跟西边各一陇,东边靠着围墙搭了两个棚,一个棚里养牛,另一个棚里养猪,牛棚里有一头老牛一头小牛,这小牛是阿苗他四哥养大的,从小牛生下来开始就一直是四哥在放,猪圈里两头小猪,是年前新抓的,农家人一般都是年前抓两头猪,到了村里开始飘桂花香时杀一头,农忙时节的肉食便顶够了,多了的还可以换些钱财,另一头留着过年,从进了腊月开始,村里家家户户便开始杀猪,这个月也是屠户最忙的时候,有时候一天能转四、五户人家,腊月里的每一天,村子里都飘着肉香;院子西边养了些鸡鸭,能有二三十只,每天能下十几二十个鸡蛋,刘家日子过得下去,这鸡蛋便紧着自己吃,有多的了才攒着,等镇上有集市的时候,拿去买了换些其他物件回来。 刘家大院东边往前一点有个池塘,也是刘家的,池塘不大,也就一亩多点,这一片原来是块沼泽地,一直荒着,是村里刘老赖家的,刘老赖是个老光棍,家里老人都不在了,这刘老赖原也不叫刘老赖,只是他实在是又懒有赖皮,就得了个刘老赖的称号,他也不恼,平常也不爱侍弄庄稼,家里的几亩地都是甸给别人种的,刘老赖不干活,成日偷鸡摸狗的,过了上顿没下顿,谁家都去蹭一点,村里不管是谁说起都摇头,后来刘老赖学人赌钱把家里输了个叮当响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田地全卖了也还差点,眼见着就要被送到官府去了,农家人连里正都尊着敬着,更不要说衙门了,那可是有去无还的地界。后来刘老赖想起来家里这片沼泽地,死皮赖脸地磨着刘继宗给买下来,刘继宗被磨的没办法又有些同情刘老赖,便出了五两银子把那片地给买了下来,去里正处签了文书,刘老赖还了债,想想自己现在一穷二白,啥也没有,索性拿了仅剩的二两银子,出门“闯荡”去了,一直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他回来。 地是买下来了,可又不能种庄稼,若要像原来似的荒着,刘秀才又心疼,还是刘大娘拍了板,索性把地挖开,续了水用来养鱼,刘大娘回娘家央着娘家兄弟帮忙弄了些鱼苗,又有刘家兄弟淘气,去清河里捉了小鱼,也不管是啥品种,都往池塘里扔,刘家人不会养鱼,就算有这么个池塘,也没想着能养出多少鱼来,一年能收个几十条鱼也就差不离了。刘家的鸡平常都在池塘边自个找吃的,鸭子么,有个池塘便是天堂般的生活了,刘家一家人都爱吃鱼,尤其是刘秀才跟刘家老四,这一点也成了刘秀才特别喜欢老四的原因,没办法,这个玄孙连喜好都跟自己一样,可不得多喜欢一点。 第三章 清晨 第三章 “哦~哦~哦~,哦~哦~哦”,阿苗似梦非梦之间听到了家里公鸡打鸣的声音,翻了身踢了踢被子,便感觉到身边有人起床,然后有双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又把被子给盖上,这是刘大娘起床做早饭了。 “当家的,你看着点阿苗,这孩子一直都睡不踏实。”刘大娘起身出房门之前,轻轻地对刘继宗说。 “知道了。”刘继宗摸出床头放着的烟枪,被刘大娘一瞪眼,又讪笑着放了回去。 厨房里,刘家大嫂娟娘已经烧好了热水,看到刘大娘出房门,便说:“娘,热水打好了放院子里呢,您先洗把脸,我回房给柱子把尿,这个辰光,再不把就得尿床上了。”边说边在围裙上擦擦手,把脱下的围裙挂在了厨房门边的柱子上。 “恩,”刘大娘一边小声应着,一边跟媳妇说着话,“兴子前天去的他大舅家,今儿个该回来了吧?” “说是顶多去两天,今儿总得回了吧。” “成,我等会要去一趟庙里,家里的事你照看着些。” “哎,知道了,娘。” “快回房吧,石头该找你了。” “哎,那我先回房。” “哦~哦~哦~,哦~哦~哦”从村里听到第一声鸡叫开始,各家各户的鸡都开始打鸣,阿苗把头埋在被子里还是被吵得睡不着,要说自从来到了这个时代,空气质量好,吃的也都是有机蔬菜,可是,农家人起得早,公鸡一打鸣便起床,有勤快的人家,天还没亮屋子里就亮起了灯,这一点,我们的小阿苗实在是受不了,现在顶多就5点,以前这个时候她还在跟周公聊天呢,脑子里胡乱想着,用手推推身边睡着的爹,“阿爹,起床,阿爹~” “囡囡,咋不多睡会?” “起床”阿苗用手揉着眼睛,想着昨天刘大娘说的要去庙里,自己得想办法让刘大娘带着一起去才行,从穿过来开始,阿苗就没离开过刘家的院子,说起来真是让人沮丧,以前傻的时候吧,连家门都出不了,现在不傻了,刘大娘也只允许她在院子里玩,倒是经常有人来刘家串门,但都是些大人,看到阿苗好了,也就感叹几句“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瞧这孩子,长得多俊啊”,或者调笑她,“阿苗,以后给俺儿子当媳妇好不好啊?”把阿苗笑得落荒而逃。 “姆妈,姆妈……”刘继宗给阿苗穿好衣服,刚想抱她下床,没想到阿苗一翻身就滑下去了,把刘继宗吓得不轻,没想到这孩子一点感觉都没有,下了床就奔出了房。 “砰”,阿苗正埋头往外面跑,突然发现门口有阴影,可是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一头撞上了来人的腿往后摔去,被撞了当然不开心,阿苗刚皱起眉头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悬空了,然后就发现一股子厨房的味道扑面而来,马上意识到是自己那在镇上饭馆里干活的二哥,“囡囡,怎么总是低着头跑?” 阿苗搂着刘正安的脖子,大叫“二哥,你啥时候回来的?阿苗可想你了!”刘正安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妹妹,原本还想再说的几句话就咽回了肚子里,一边抱着阿苗往院子里走,一边说:“昨天夜里回来的,那时候你睡着了,给你带了镇上同源堂的酥饼,等会去二哥房里拿。你跟石头分着吃,你四哥不知道。”最后一句是小声地对着阿苗说的。 “耶,最喜欢二哥了。”避免了二哥喋喋不休地‘教导’,又有可以吊着小侄子的酥饼,阿苗笑得更欢了,二哥平常看着就没有笑面孔,阿苗刚开始以为这个哥哥定是个凶巴巴的,后来才知道,二哥只是不知道怎么对待自己这个才几岁的小妹妹,熟悉了之后便知道,这个二哥最喜欢说道,连最古板,最遵守长幼有序的三哥都受不了。 “臭丫头,昨天还说最喜欢我的,哼!”刘正文刚出房门,便听到阿苗狗腿地讨好二哥,有些小心塞,昨天他刚给阿苗承诺会带只小狗回来,这可是阿苗没摔着之前就念叨着的,那时候阿苗也跟现在对二哥这样对自己说“四哥最好了”,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就变卦了。 “兔崽子,怎么说你妹妹的”刘正文脑袋上被轻轻拍了一下,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自己老爹,顿时有点委屈,怎么又是自己的错,明明是妹妹说话不算话。 “文儿,你昨儿个不是说跟柱子在村口捡了只狗吗?快去你二叔家带回来,你二婶不喜欢狗你还让柱子带回来,回头柱子又该被打了。”刘大娘看到阿苗,从老二手里接过抱着,回头跟老四说着,这话,有给小儿子解围的意思,也有担心柱子的意思,吴家弟妹小时候采猪草时被恶狗追过,从那以后便不喜欢狗,柱子把狗带回家,还不定被他娘怎么教训呢。 刘正文前脚刚走,院子里的人便听到屋里传来小孩子跑动的声音,“不不,不不”,阿苗往屋里看,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小子,歪歪斜斜得往外跑,看着马上就要摔倒了,可就是没倒,然后小胖子在门口被拌住了,不论什么姿势就是出不来,把小胖子急得汗都留下来了,大喊着:“不不救命!”一边喊,身子一边往外扑。 阿苗看着小胖子笨拙的动作,实在不忍直视,便喊了一声气,用手把眼睛给捂了起来,这个动作在大人做了没什么意思,但阿苗作为一个4岁的小丫头,这个动作在刘家人看来便特别滑稽,全都笑开了声。 小胖子见姑姑不理自己,连忙转头找爷爷,一把抱住爷爷的腿,指着院子叫着“啊呀,去,去,不不~” 此时天微微亮着,刘家的院子里响着小胖子口齿不清的叫喊声,刘继宗两口子及刘家二哥的笑声,夹杂着鸡叫及牛的‘哞哞’声,一切都是那么地生机勃勃,‘真好!’阿苗搂着她娘的脖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刘继宗把孙子抱到院子里,石头立马“哒、哒、哒”地向着阿苗跑过去,小胖子抱着刘大娘的腿,抬头看着阿苗叫:“奶,不不,不不,玩。” 刘大娘把阿苗放下,摸摸小胖子的头,对着阿苗嘱咐了一句‘好好玩’便放开了手。小胖子立马放开刘大娘的腿,牵着阿苗的手,讨好得笑,对着这样的小胖子,阿苗在没人看到的时候无奈地摇摇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应该跟小胖子玩,毕竟才差一岁,可是自己这小小的身体里住着的不是才4岁的孩子啊,今天一定要跟着刘大娘去庙里,来了快半年了,连院子门都没出过,阿苗觉得自己太惨了。 阿苗带着石头在院子的玩,其他家人也陆陆续续得起床洗漱,等所有人都收拾好了,刘大娘拿着块布巾过来给阿苗擦脸。 阿苗一把夺过布巾,“姆妈,我自己来。”刚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脏兮兮的,手里的布巾上,小小的爪印清清楚楚。 “呵呵,呵呵……”动作比脑子快,好尬尴。 “你呀,到底像谁呀,性子这么急。”刘大娘摇摇头,拿过布巾,牵着阿苗去洗手,这时候小胖子他娘也拿着布巾过来了。 “石头,姆妈给你擦擦脸。” 石头可不是阿苗,本来小孩子就不喜欢擦脸,小胖子他娘手又重,布巾跟现在的毛巾可不一样,擦在脸上摩擦地特别痛,要说小胖子最怕的几件事里就有每天早晚的洗脸,眼睛瞄着他娘快过来了,立马跑到刘继宗的身后躲着。 “石头他娘,石头不想洗脸就不洗呗,洗脸么,一天一次就够了,晚上洗那是为了不弄脏枕头,早上洗了过一会他就又脏了,还不如不洗。”刘继宗护着逃到自己身后的孙子,对媳妇说着自己的歪理论。 刘家大嫂听公爹这样说,拿着块布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恨恨地瞪着小胖子。这边,听到刘继宗又说些不着调的话了,刘大娘眼睛瞪得老大,骂道:“就你破事多,好好的孩子,早上不洗脸哪成!”刘大娘骂了刘继宗,又对孙子说:“石头,让你姆妈好好给你洗脸,不爱洗脸的孩子奶可不喜欢,你看你姑姑,多干净啊。”说完,怕小胖子不信,又对着阿苗好一阵蹂躏。 此时此刻阿苗的内心是崩溃的,她已经乖乖地配合刘大娘洗好脸跟手了呀,就因为小胖子,自己又遭受了一遍刘大娘的‘洗脸大法’,肚子里火冒三丈,冲着小胖子恶狠狠地斜了一眼。 小胖子原来还在跟他娘做斗争,被阿苗这一瞪,顿时觉得姑姑不高兴了,要不带自己玩了,立马不动了,配合他娘洗脸洗手,阿苗看他这么听话,不知道怎么的,更不爽了,早这样好好听话多好,硬要闹一场,害得自己跟着遭罪,哼,二哥买回来的酥饼,小胖子没份了。 第四章 拜菩萨去 等大家都收拾好,发现刘正文还没回家,想想就知道,这小子恐怕又被留在在吴家用饭了,便索性不等了,将饭菜都摆上桌。 要说这一大家子,各人喜好不同,早饭就得多备几样,不仅有饭,有粥,包子、小菜,每人还有一个鸡蛋,当然,这也是刘家日子过得好,一般的人家家里是没有这许多的,顶多有饭、粥跟小菜而已。 一般来说,饭跟粥都是一起煮,将米淘好倒进锅里,再放一大锅水,等米熟了,用饭撩把米粒捞起,米水留在锅里,捞起的饭放在饭笼里,这一整天就都够了,锅里头还剩下的一些米和着水再接着煮一煮,接着把火撤了焖一会,就成了浓浓的粥,鸡蛋也是跟粥一起煮的,把鸡蛋洗干净了跟米一起放进锅里,捞饭的时候顺便就可以把鸡蛋给捞出来。 阿苗看着桌子上的包子,一个褶一个褶的数着,每一个包子上不多不少刚好十八个褶,心里一阵又一阵的佩服。包子是阿苗大嫂捏的,娟娘不会烧饭,那是她灶上的活计不好,可这做包子,只要包子馅调好了,其他的就是手上的活计了。要说到手巧,就算在这十里八村娟娘都是排得上号的,要不是她自己看上了阿苗她大哥,她爹娘原本是打算将她嫁到镇子上享福的,当初镇上有个布庄的老板就想给自己的小儿子聘了娟娘当媳妇,可娟娘愣是咬着牙跟爹娘较劲,就是不答应,娟娘的爹娘毕竟心疼女儿,既然女儿愿意,刘家的儿子又勤劳肯干,还是家里的老大,想想也便同意了这桩婚事。 心里感叹了一番自家大哥捡到了宝贝,阿苗又拿了个包子吃,刘大娘看阿苗手上拿的已经是第三个包子了,又是开心老大夫说的能吃得下就好了,又是担心闺女吃撑,脸上一阵喜一阵愁的,看得阿苗很莫名其妙。 用完早饭,刘大嫂把桌子上的碗筷撤下,刘大娘对刘秀才说:“老爷子,我打算去庙里一趟,阿苗这虽说是好了,我可心里总放不下,得给菩萨说说。” “恩,是你想得周到,是得去跟菩萨唠唠。”刘秀才大病了一场后,现在就有点畏寒了,人也比原先缩了一点,但看着精神倒是好,说话的中气也足,听了刘大娘的话后,点了点头说,“那你等会就去,早点去,不要怠慢菩萨。” “姆妈,我也想去。”阿苗拉着刘大娘的袖子,小声地说,刘大娘看着阿苗小小的一张脸上满是祈求,硬了心肠哄道:“不行,外面冷,阿苗你乖,在家跟石头玩。” 听到刘大娘撇下自己还不够,还要用个小胖子来拖住自己,阿苗更‘悲愤’了,可这‘悲愤’也没法表现出来,于是更用力的拉着刘大娘的袖子,苦苦地求着:“姆妈,我一定乖,我也想去,我还没有见过菩萨呢。”说着阿苗心里灵机一动,“菩萨把我送回来肯定是想再看看我过得好不好的。”拉着刘大娘还不够,又拉了旁边刘正安的袖子,“二哥,二哥~”,一声比一声软糯。 刘大娘听阿苗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动,可是要把这个宝贝疙瘩带出去她又不放心,庙里人多,万一自己一时没顾得过来,阿苗被拍花子的带走怎么办?要说刘大娘啊,自从阿苗摔了那一次之后,在涉及到阿苗的事情上,胆子就只有米粒那么大了。 “娘,我昨天回来已经跟饭馆里告了假的,要不然我陪着您去一趟吧。”刘正安看着阿苗那对期待的小眼睛,原本打算劝阿苗在家的,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完全不同的话。 刘大娘听老二说陪自己一起去,想了想,“你要去的话,那也成,就把阿苗带上。” 刘大娘刚拍板要带上阿苗,另一边在桌子边玩的小胖子听到姑姑要跟着阿奶一起出去玩了,他可不管是出去干啥,就吵着要一起去,还抱着刘大娘的腿不撒手,一边哭一边嚎的,阿苗看着小胖子,关注点又到别的地方去了:要是眼睛里有点眼泪出来就更像了,可是小胖子显然是没有这个演技的。 “都去,都去,兴子他娘啊,你把老大媳妇也带上,一起去。”刘秀才看着活力满满的小胖子,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老爷子,这、这哪成啊,我们都走了,你们咋吃饭啊?”刘大娘一听老爷子的话便立马摇头。 “这有啥好担心的,家里这么多大老爷们,饭菜都有,你还怕我们饿死不成?”刘秀才越说越觉得这事靠谱,便拍板定了下来。 就这样,原本是刘大娘一个人,现在变成了刘大娘、刘正安、阿苗、小胖子还有他娘5个人一起出行,刘大娘原本是想把老四也带上的,可是刘正文还在吴家那边,这一来一回又得花上小半个时辰,便歇下了心思。 去庙里还愿用的香油蜡烛是刘大娘在昨天夜里就已经准备好的,可这次去的人有点多,原先备下的就有些不够,便让老二带着阿苗并石头在院子里玩,她跟刘大嫂再收拾些香油蜡烛出来。 “安哥,你回来啦!啥时候回来的,昨天咋没见着你?”隔壁刘满福家的老大刘强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刘正安,惊喜地挥着手。 “昨天夜里回来的,你这是打算去哪啊?”刘正安一手牵着阿苗,一手牵着小胖子,又要应和刘强的问话,便觉得忙不过来。 阿苗挣了挣手:“二哥,我想自己玩……”想了想,又说:“二哥,我都好了,我就去那边玩。”阿苗指指西边菜地那块,今早阿苗带着小胖子就在那儿玩。 “石头,走,姑带你去捉地龙。”阿苗冲着小胖子说道。 小胖子一听小姑姑要带着玩,就不耐烦被二叔牵着手了,甩了甩被二叔牵着的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小孩子本来就静不下来,刚刚要不是看姑姑也安安静静地站着没动,他在不耐烦了,现在阿苗愿意带他玩,他可巴不得呢。 刘正安放开了手,冲着两人嘱咐道:“那你们好好玩,不许胡闹。”想了想,又对小胖子说:“石头,不许欺负姑姑。” “知道了,二哥。”“知道了,二叔。”俩孩子同时应声。 到了两人的‘根据地’,阿苗指挥着小胖子拿竹筒:“石头,早上的竹筒呢?” 石头听到姑姑问自己,立马屁颠屁颠地把早上姑姑让自己藏好的竹筒给找出来,也许小孩子确实是有藏东西的天赋,只要是石头想藏的东西,阿苗就从来没找出来过,当然,全家都没人能一眼就找出来。 这时,阿苗就看到石头在靠近鸡窝的那头撅着屁股动了动,一个竹筒就被翻了出来。“不不,筒。”小胖子两手捧着那个大大的竹筒,冲着阿苗笑。 “是姑姑,不是不不,石头,你平常说话也挺好的,怎么叫我的时候老是大舌头?”听到小胖子又叫自己不不,阿苗心里又一阵郁闷。石头也不说话就冲着阿苗笑,又把手上的竹筒网阿苗的方向递了递。 “唉。”阿苗又叹了口气,想着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被小胖子‘打败’了。接过竹筒,把盖子打开看了看,几条又粗又大的地龙在竹筒里翻滚着,看着让人犯恶心,可就算是犯恶心,阿苗也没扔了它,但是也不愿意再拿在手里了,于是把竹筒又递还给小胖子,“石头,你拿着。” “哦。”石头一点也没觉得地龙恶心,相反还有点想用手去捉,可又想到自己上次捉了地龙,姑姑就不愿意牵自己了,便忍了没上手,可那样子像是错过了多少好东西似的,让阿苗看到之后觉得特别好笑,原本郁闷的心情都好了很多。 捉地龙这个事情,是阿苗那天在院子里玩的时候,看到家里的鸡用爪子刨地拼命捉一只想往土里钻的地龙才想起来的,以前阿苗在陪着外公看中央7频道的时候看到过,有一个养猪大户,就是培养地龙喂猪,养的猪又肥又大,还长得快,猪肉也比较香,可是这地龙要怎么养,阿苗完全没有头绪,毕竟谁看电视的时候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也不会把培养地龙的方法给记下来,但是阿苗以前是听说过一整只地龙切开两段,过一段时间是可以变成两只的,没准就是这样培养的?便带着小胖子在篱笆前的菜地里挖了地龙,打算乘大人不在的时候试一试,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况且阿苗还带着小胖子一起,大人们顶多觉得小孩子贪玩,不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阿苗,你俩干啥呢?”刘正安已经结束了与隔壁强子的唠嗑,转身看到阿苗跟小胖子姑侄俩蹲在菜地旁边,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说着话。 阿苗听到刘正安的声音,动作一僵,立马把给小胖子使了个眼色,小胖子不愧是跟着姑姑‘干坏事’的人,立马把竹筒给藏了起来,拉了旁边一颗青菜叶子盖上。 “二哥,我们没干啥,石头在跟鸡说话。” “快起来洗手,娘跟嫂子马上就出来了,你俩怎么一个晃眼就能把手上弄一团泥呢。”刘正安其实是看见了石头的小动作的,但是在他眼里,两个还不到他腰高的小孩子也干不出什么‘祸害’人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去追究了,只是催着两个人立马去洗手。 阿苗看刘正安的态度就知道,今天是没法再进行自己的‘大事业’了,便乖乖地牵着小胖子去井边洗手。 刚洗好手,刘大娘跟刘大嫂就一人提着一个大布袋出来,刘正安立马接过两人手上的包袱,“娘,嫂子,我来拿吧。” 东西准备齐全了,五个人便出发了。 第五章 塘山寺 塘山寺,是柳树村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座寺庙,从建寺到如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了。塘山寺坐落在麒麟山顶,山的半腰有个歇脚的凉亭,上山的路上共有两千多个石阶,从山下到山上,一般的青壮年都得花上一个多时辰。 前朝时佛教盛行,时人开始修筑塘山寺,这石阶也是那时候修筑的,据说整整花了五年的时间,后来李唐朝廷无道,百姓的生活江河日下,塘山寺的香火便不怎么鼎盛了,当时塘山寺的方丈,悟道大师,在俗世里是个医药世家的继承人,后来被情所伤,遁入空门。悟道大师性格温和又悲天悯人,眼看江山动荡有隐隐不稳之势,寺里有几十名僧侣仅仅依靠香客香油钱已经入不敷出了,便在寺里的年轻一辈中挑了几个悟性高的传授医术,给前来拜佛的香客治病,原来只是为了保住寺里的和尚不饿肚子,渐渐的,塘山寺开始以治病救人闻名,有些病人甚至从几百上千里外来求医,虽然已经改朝换代,可塘山寺的医术却传了下来,且日渐名声在外。 到了本朝,当今圣上本就信佛,民间百姓也多信佛,且因着塘山寺医僧的医术,寺庙里一直是香火鼎盛的,菩萨诞辰这种日子就不必说了,就是像今天这样不年不节的时候,去庙里求神拜佛的、求医问药的人也多得很,整个麒麟山脚都热闹非凡。 要说这塘山寺啊,跟咱们的小阿苗也有点关系,因为现在的阿苗可能是塘山寺的方丈引回来的。塘山寺现在的主持方丈空闻大师是悟道大师嫡传的弟子,到空闻大师这一代,刚好是第六代,空闻大师今年八十有四,擅长小儿科,阿苗刚傻了那会,刘继宗夫妻两个带着阿苗,把柳树村附近几个镇上所有有名的大夫看了个遍,所有大夫看了阿苗之后都摇头,连药方都不敢开,后来还是把孩子带到了塘山寺,指望着塘山寺的师傅能帮着治病,没想到阿苗运气好,碰到了空闻方丈,方丈年纪已大,平常不轻易出手,没想到见到抱着阿苗的刘继宗时开口留下的她。 空闻方丈也没有给开什么药,只是守着阿苗念了一下午的经书,就把阿苗还给了刘继宗夫妻,留下了“是好是歹,看孩子愿不愿意回来。”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刘继宗夫妻两个想着连方丈都不说阿苗能治好,才终于死了心,打算养着傻阿苗一辈子,没想到后来阿苗自己好了,其实阿苗真正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正是空闻大师守着阿苗念经的第二天,这样看来,空闻大师应该已经看出来以前的阿苗会变傻是因为少了魂魄的缘故,只要遇到与小阿苗身体相吸的魂魄,阿苗就有可能变好。 刘大娘打算来塘山寺,且刚开始阿苗想跟着来的时候就有些心动的原因便是想着会不会再有一次好运,能遇到空闻大师,让大师再帮着看看阿苗,可是又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强求,空闻大师年纪那么大了,上一次能遇上已经是自己运气好了,人总不能太贪心,凡事还是得靠缘分才是,再加上阿苗刚刚好了没几天,刘大娘心里总担心阿苗出了门会再出什么事,才又拒绝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带了阿苗,‘这孩子,没准真的跟塘山寺有缘’,刘大娘心里这样想着。 刘家一行五人慢慢地往塘山寺走,还没到山脚下便遇到了三四拨人,作为一个傻了好几个月之后又离奇地聪明回来,据说是有大福气的姑娘,阿苗小朋友受到了极大的关注,连小胖子也不如她。 “呦,兴子他娘,这是你家阿苗吧,小姑娘长得可真俊。”这是阿苗一行碰到的第一波人,住在村子东面的******一家,******家的带着大儿子刘大虎跟去年腊月里新娶的媳妇,大包小包的拎着,看样子也是去庙里的。 “满仓嫂子,你们也去庙里啊,这可真够早的。”刘大娘热情地跟******家的打着招呼,还晃了晃背上的阿苗,“阿苗,问满仓婶好。” “满仓婶子好,婶子这也是去塘山寺吗?”因为能够出院子门,阿苗特别开心,这又是遇到的第一波人,更是开心,听到刘大娘叫她,立马口齿伶俐的问候。 “瞧你们家阿苗这机灵劲,哎呦,兴子他娘,怪不得继宗大哥这么宝贝。”******家的听到阿苗这中气十足的口气,看着被兴子他娘背在背上,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声音脆脆的,顿时对阿苗的喜欢更上了一层楼。“唉,我要是也能有个阿苗这样的闺女就好了。” “瞧你说的,这媳妇都有了,还愁没闺女?”******家跟刘继宗家一样,也是四个儿子没闺女,******家的从嫁进柳树村开始便想生个闺女,可是连生了四个儿子也没生出女儿来,又不像刘大娘这样能来个老蚌怀珠,所以对刘大娘羡慕得紧。 “哎呦,可承你吉言咯。”听到刘大娘的话,即使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家的仍旧笑得合不拢嘴,边笑还边看着自己的儿子跟媳妇,把旁边站着的新媳妇看得脸越来越红,到最后连耳根都红透了。 “娘,你说啥呢。”刘大虎是个高高壮壮的小伙子,有点黑,方脸厚嘴唇,旁边的媳妇倒是长得挺清秀的,皮肤白,个子也小小的,可能是新媳妇的缘故,穿了身红色的裙子,人看着也很温柔,新媳妇刚刚成亲,脸皮都薄,听到婆母说生儿生女的话题,又涉及到自己,很是羞涩,刘大虎看到旁边的媳妇害羞得脸都要埋到颈窝里去了,立马冲着******家的说道。 ******家的当然知道儿子为什么不满,遂转了话题,看着刘正安手里抱着的小胖子,说:“石头,还认识满仓奶奶不?” 小石头一脸茫然,应该是不认识了,且可能是早上起得过早的缘故,打了个哈欠,把脑袋搁在了刘正安的肩膀上,眼睛也开始眯了起来。 “婶子,石头今天早上起得早,该睡觉了,实在对不住。”刘大嫂原来是想教小石头叫人的,可是看石头趴在他二叔肩膀上快睡着的样子,忙对******家的说。 “这有啥,小孩子正长身子呢,能吃能睡才好,瞧这小子长得,可真像你家兴子。”最后一句是对刘大娘说的。 “我也觉着像。”刘大娘回了一句,看着自己这边小的还抱在手上、背在背上,又对******家的说:“妹子,你们三走前面去吧,你看我这边的,老的老小的小,肯定赶不上你们的脚程,你跟我们一起走这不是耽误你嘛。” “欬,有啥耽误不耽误的,跟你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嘛。” “没事,我家老二在呢,你们先走吧。”刘大娘看着就知道,这******家的肯定是带着儿子跟媳妇去拜送子娘娘的,早点到了让能让送子娘娘早点送个孩子过来,哎,这大妹子也太着急了点,这媳妇才刚过门两个月呢。 “那我们先走啦,嫂子,有空来家玩啊,兴子媳妇,我家大虎他媳妇在这边也没个亲戚,你要有空啊过来找她玩啊。”刘大虎的媳妇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的,用了这么多隔壁,想也知道,离开刘家村是有点远的,从刘家村到大虎媳妇娘家,一天来回肯定不够,大虎媳妇回娘家,必须得在娘家住一晚。刘大嫂的姥姥家跟大虎媳妇是一个村子的,所以******家的会这样说。 “哎,我会的,婶子。” 客套完了,******家的带着儿子媳妇往前面走,没多久就把阿苗一行人给甩在了后面。 “娘,阿苗让我背会吧。”刘大娘毕竟有点年纪大了,背着阿苗久了就感觉力不从心,听到媳妇说,也不矫情,“行,你背会。”说这吧阿苗放下来。 “姆妈,我想自己走。”阿苗看着刘大娘额头上的汗,心疼道。 “你个小丫头,这会知道去寺里多远啦!”刘大娘点了点阿苗的额头,笑骂着“好好让你嫂子背着,后面还远着呢。”要等你走那等我们到庙里的时候都得晚上了。 阿苗第一次出门,对去塘山寺没什么概念,现在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刚开始刘大娘不愿意带着自己,实在是天气又冷,路又远,这个时代也没有出租车这样招收即停的交通工具,出门在外基本靠两条腿,不愿意带孩子出门就有道理了。 阿苗趴在嫂子背上,跟刘大娘不同,大嫂的背比刘大娘的要窄一点,身上有点香,是面油的味道,阿苗这样想着,五个人快走到村口的时候碰上了刘满全赶的牛车。 第六章 阿元 刘满全赶着牛车,看到刘大娘,立马高声问道:“嫂子,这是去哪啊?我送你们一程吧?”说着还朝后面牛车上躺着的老妇人交代,“娘,是继宗嫂子。”又看着阿苗说:“阿苗真的大好啦?阿元本来打算来看看的。” “满全啊,去塘山寺呐?婶子身子好点了没?”刘大娘听到刘满全这一溜的问话,没先回答,倒笑着问了句。刘满全今年三十出头,看着却跟刘继宗差不多年纪。家里老爹在他十岁没到就撇下他们娘俩走了,他娘又是常年吃药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因为这,刚开始一直说不上媳妇,村里没娶媳妇的小伙子里边,属他年纪最大,人孝顺又憨厚,除了在地里刨食其他啥也不会,把他娘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托了村里所有能托的,就为了给儿子说个媳妇。 也是刘满全运气好,他娘找到刘大娘的时候,刘大娘正因为受了嫂子的请托而发愁,托刘大娘的是娘家的二嫂,刘大娘在当姑娘的时候跟二嫂关系最好,二嫂娘家姓王,家里最小的妹子叫阿元,原来已经跟镇上的一户人家定了亲,就等着腊月里成亲了,没想到,阿元的未婚夫冬日里染了风寒,又自恃身体强壮,没去延医问药,等到后来起不了床的时候再去医馆,这病就已经从风寒转成了肺痨,没过多久就去了。 阿元的婆家就阿元未婚夫这一根独苗苗,儿子去了,还想把阿元娶进门给儿子守寡,阿元的爹娘心疼女儿,死也不愿意嫁女儿,两家因此事闹得很大,甚至闹到了王家族里,后来还是族老出面,找了阿元婆家的长辈说和,阿元婆家才歇了要阿元嫁过去的念头。 过了一年多,阿元快二十了,娘家爹妈又给看了另外一门亲事,小伙子跟刘大娘同一个村,也就是说阿元要是嫁过去就能跟姐姐在同一个村里了,姐妹俩能互相有个照应是再好不过的事,刘大娘她二嫂受爹娘所托,又是妹妹的终身大事,那真是操心劳神,终于,阿元第二次定亲了,这一次一直到成亲前,小伙子都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灾,可不知怎的,就在成亲前的十几天,阿元的第二个未婚夫离奇地从山上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还没抬回家就断了气。 这一下,阿元克夫的名声就传了出去,第一个未婚夫大家没法说,毕竟是人家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可第二个未婚夫就奇怪了,村子里的小伙子常年跟田啊,山啊的打交道,怎么会好端端的从山上摔下来,还立马断了气?不用说,大家都会自己脑补,于是阿元就莫名其妙的背了个克夫的名头,从此再也没人敢跟阿元订亲了。 刘大娘的二嫂因此很自责,这第二个小伙子是自己帮着相中的,阿元克夫的名声传出来可怎么办?娘家爹妈虽然疼爱她,可爹妈总有老的时候,到时候嫂子跟弟媳妇怎么看待阿元这个嫁不出去的姑姐?姚二嫂为此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一直想托着媒婆帮阿元找个婆家,穷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小两口肯干,日子总能过下去。可阿元第二次订亲的后生确实死的蹊跷,后生的家人虽然悲痛,可也知道跟王家闺女没啥关系,又看在姚家的面子上没去追究,可原来第一次订亲的人家就不一样了,他们本来就跟王家结了仇,才想着找不到机会就出了这样的事,可不就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一家人到处说阿元的坏话,阿元克夫的名声倒有一大半是他们传出去的,就这样,一直没人愿意应下这件事。 姚二嫂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托到了自家小姑这里,刘大娘刚刚应下二嫂的请求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底,农村人大多迷信,且这克夫的名声又实在不好,刘大娘也不敢冒然跟村里正打算娶媳妇的人家打听,没想到就刚好刘满全他娘托着刘大嫂给说个媳妇,看看刘大娘娘家有没有待嫁的姑娘,年岁大点也不要紧,毕竟刘满全当时也二十七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这一边是二嫂托着自己找个老实的后生,一边是同坤婶子托着自己帮说个媳妇,刘大娘一合计,就跟双方说了对方的情况,这两个人啊,在当时来说谁都有短板,刘满全年纪大了,家里穷,还有个一直生病的老娘,阿元么,有个克夫的名声,谁也嫌弃不了谁。 这边厢的刘满全家,她娘最终给他拍板定下了娶,那边阿元爹娘也同意嫁闺女,两家便开始说亲订亲了。要说啊,也是两个人有缘分,刘满全他娘原先也有个妹妹,也是订了两次亲,两次都没能嫁出去,她娘太知道有克夫名声的姑娘有多不容易,阿元的两次订亲刘大娘完全没有隐瞒,原原本本地跟刘满全他娘说了,且这些事一打听立马就能知道,这实在不能怪人家姑娘,阿元反倒因为这一点得了未来婆婆的诸多怜惜。至于阿元爹娘愿意嫁阿元的原因就更让人哭笑不得了,这刘满全啊,在几次去镇上赶集的时候遇到王家老爹,帮着挑过几次货,王家夫妇琢磨着,这小伙子对不认识的人都能真心实意的帮衬,总是个心地好的孩子,再加上一打听,没有说刘满全不好的,除了穷了点。 两边孩子年纪都大了,便着急成亲,刘大娘也稀里糊涂地当了回媒人,还收了两边的谢媒礼。两人成亲后就安安心心过起了日子,眼看着小两口的日子过得还成,大家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姚二嫂,有次还拉着回娘家看老人的刘大娘一阵哭,嘴里絮叨着:“这次多亏了小姑,要不然我苦命的妹子就活不下来了!”刘大娘这才知道阿元还有过轻生的念头。 现在刘满全已经跟阿元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了,大的六岁小的三岁。 “是啊,去塘山寺,上回苦河师傅给开的药,我娘吃着还不错,最近精神都好很多了。”刘满全笑眯眯地答道。 “继宗媳妇啊,你们也去庙里吧?快上来,刚好带你们一程。”刘满全他娘看着确实好了很多,精神头十足,正说着立马给挪了位置。 “哎,那敢情好,我正发愁呢,我家这对小冤家似的姑侄两个,吵着要跟我一起上山,这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走的快哦。”刘大娘也不矫情,立马冲女儿和媳妇说:“娟娘,先把阿苗放下来,你们俩先上去。” 等阿苗跟刘大嫂都上了牛车,刘大娘自己也爬上去,对刘正安说:“老二,你把石头给我,帮着你满全叔牵牛。” “阿苗,叫人。” “阿婆好,阿元姑姑肚子里的小弟弟快出来了吗?”因两家关系近,阿苗是认识刘满全一家的,阿元在听说阿苗摔傻了之后还来过家里好几趟,也许是身体年龄变小的原因,阿苗说着这样天真的话也一点都不违和,只是自己心里一阵不舒服,可村子里的孩子都这样,阿苗也不好一个人特立独行,穿越来这里,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阿苗啊,这可真是好了,说话都机灵了,你摔着那会可把你爹娘吓坏了。”刘满全他娘眯着眼睛看着阿苗,“快了,就这几天功夫了,亲家老太太在家看着阿元呢,要不然我们娘俩也走不开,我跟满全去塘山寺找苦寂师太开点药,防着点总是不错的。” “这倒是,是得防着点。”自从村子里前年有个媳妇生孩子大出血没挺过来开始,大家便习惯性地在家里产妇快生的时候去塘山寺求点药备着,不说治病,最起码能吊着口气等到大夫来看,塘山寺最擅长的还是小儿科,这妇科上面只有几个师太略知一二,但产妇保胎这样的事情,一般也就那几种药方,塘山寺还是能看的。 “婶子,带了这许多甘草是打算送到寺庙里去?”刘大娘摸着车上角落里几捆草药问。 “是啊,上次满全去镇上抓药的时候听说寺里如今缺药,甘草虽说不值钱,但总归是我们一点心意。”塘山寺给人看病,不着急的病都是给开药方的,只有着急的病才能在塘山寺煎药,等到病人好一点了便要人下山,这也怪不了塘山寺,寺院里如今看诊是不收诊费的,在寺里煎药也不收药钱,因为寺里的药也大多是周边百姓采了晒干送上来的,如今塘山寺名声在外,来求医问药的人多,要是一直照顾病人到完全痊愈,那后边等着的病人可怎么办?所以有些需要调整好几次药方的病人就只能多来几次了。 “上次兴子跟时旺去山上打猎的时候倒是带回来一些延胡索,我这次也给带来了。”刘大娘笑着说。 “呦,这延胡索可是好东西啊。”刘满全听到刘大娘带了延胡索,笑着说了一句,又问阿苗:“阿苗啊,你咋会想着跟你娘去塘山寺呢?这去寺里可不容易。” “叔,我娘说菩萨保佑我才好了的,我跟我娘一起去谢谢菩萨,让菩萨看看我。”阿苗听到刘满全问,马上用早上对付刘大娘的话说,看到刘满全他娘赞许的目光,也只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下来了。 “叔,你歇会,这牛我来牵吧。”刘正安看刘大娘她们都安置好了,便准备接过刘满全手里的牵牛绳。 “也成,那就你牵会。”刘满全爽快地把绳子交给刘正安,跟在牛车旁边走,一边走一边逗阿苗说话。 第七章 上山 有了牛车比人走路可快得多,大概走了三刻钟的样子,一行人就到了塘山寺山脚下,山脚有一个车马行,说是车马行都有点夸张,这地方就像是古代的停车场,一些远方来求医的人一般都是驾着马车来的,还有些麒麟山边上十里八村的乡亲,有些赶着牛车,有些骑着驴,到了山脚之后,牛马可怎么办呢?镇上脚行的老板看到了这个商机,包下了山脚的一片地,盖了草房用来临时放置这些牛马,有的要在山上呆久一点的或是忘了带草料的,车行还会帮着喂几顿,还别说,这生意可火爆的不得了,车行的老板也是个机灵的,赚了钱,时不时地给寺里捐些香油钱,既得了实惠又得了名声。 刘大娘一行人到了麒麟山脚,等着刘满全寄存了牛车后,便一起往里走。塘山寺名声在外,山脚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山下松树柏树枝叶繁茂,即使是冬日里,也是一片绿意盎然,阳光从树枝的间隙里透过来,落下了斑驳的树影,阿苗甚至还看到了几株山茶花,开得艳红艳红,花瓣在太阳下显得有些透明,仔细看仿佛能看到花瓣本身的脉络。 山下路的两旁是一些做生意的小摊贩,因为不是年节,并没有很多,稀稀朗朗地摆着,阿苗好奇地转着头,一个不落的看着,这些摊子里,卖香油蜡烛的最多,间或夹杂着一些卖酥饼的,卖糖葫芦的,居然还有一家卖泥人的,摊子不大,边上围满了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摊子里面的老板,古时的匠人果然心灵手巧,只见那人拿起一团白泥,三两下功夫,一只白兔子的雏形就出来了,又看他在捏好的泥胚上刻了一会功夫,一只在吃草的兔子就出现在阿苗的眼前,边上一个跟小胖子差不多大的小子兴奋地接过一溜烟跑了,卖泥人的摊子又迅速地被围上,里面传来了一片欢呼声,却是那老板已经开始捏第二个了。 阿苗盯着卖泥人的摊子看的时间太久,眼里都放出光来,刘正安以为阿苗也想要一个,便道:“娘,你跟满全大叔先上山,我去那边给阿苗跟石头买个泥人,耽搁不了多久,我一会就能赶上来了。” 阿苗正想说自己只是看看没想要买,小胖子已经揉着眼睛醒过来了,刚好听到二叔要给自己买泥人,立刻清醒了,只见原来眼睛还眯成一条缝的小胖子,突然张大了眼睛,挣脱了原本抱着他的刘大娘,屁颠屁颠地朝刘正安跑。 “娘,我跟二叔一起。”小胖子拉着刘正安的手就不放了,一边甩一边对他娘说。小孩子鬼精鬼精的,知道奶奶肯定会答应,只要母亲同意了就能行。 “那你可不许闹你二叔,买了泥人就来,不许要这要那的,听到没?”娟娘也不是要拘着儿子啥也不能干,男孩子皮一点只要不过分就行,要万事都不让他干,那不是变成养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了,刘正安是小胖子的亲叔叔,也不算是外人,所以也没想着反对,只是嘱咐了小胖子要听话就同意了。 “嫂子你放心吧,就让石头跟着我,你跟娘先上山。” “那成,老二你看着点石头,阿苗,来,牵着姆妈的手,我们要上山了。”阿苗听到刘大娘叫,立马乖乖地牵着刘大娘的手,又转头挥着小手唤她嫂子,“嫂子,快来~快来~” 于是,刘大娘牵着阿苗,娟娘跟在后头,刘满全背着他娘,穿过山下摊贩聚集的平地,往塘山寺的石阶走去。石阶的入口有个小小的茶棚,是塘山寺设来舍茶的,这茶不是用茶叶泡的,是塘山寺自制的药茶,里面放了甘草,有一丝甜味,一般上山的人都会随身带一个水囊,在茶棚里装满了水,路上渴了就不用喝山泉水了,尤其是冬天,这水一般还是热的,放在水囊里,走累了喝口热水,别提多惬意,所以,刘大娘她们也停下来装了满满的两个水囊。 “阿苗,自己走还是姆妈背?”刘大娘担心闺女走不动道,牵着阿苗的手问道。 “姆妈,我自己走。”今天一路上阿苗先是被刘大娘背着,后来又趴在嫂子背上,再接着就坐上了牛车,其实也没走多少路,现在精神头好得恨,听到刘大娘的问话,立马说。 听到阿苗这样说,刘大娘也就由着阿苗自己走,现在上山这段还是比较平坦的,等过了山腰的凉亭,阿苗要是走不动了再说。 麒麟山海拔大概七百多米,山上长的大多是水杉、松树跟柏树,山脚有一片茶树,这茶树也是塘山寺的僧侣种植的。阿苗跟着刘大娘一路爬上来,只见水杉一排一排笔直地长着,往上看甚至看不到树顶,松树跟柏树每一根都长得好,两人合抱都不够的树占了十之五六,现在差不多刚好辰正,也就是上午八点左右,太阳刚刚升起,走在石阶上一点也不会热,反倒暖洋洋的,晒得人心里一阵一阵的舒服。 阿苗之前就听说过塘山寺从山脚到山顶足足有两千多个台阶,可准确的数字是多少就没人能给个准话了,有的说两千出头,有的说快三千了,还有的说根本就不到两千,顶多一千八九,这一次来塘山寺就想亲自数一数,刚开始还数的好好的,数到半山腰凉亭那的时候是一千零七十八个台阶,大家都累得气喘吁吁,便决定在凉亭歇一歇,顺便等一等小胖子。 “嫂子,那你们先歇着,我先背着我娘上山,听说苦寂师太身子骨也不好,下午是不见客的。”刘满全看刘大娘要歇着等人,就准备先走。 刘大娘是知道刘满全家里的情况的,也知道他是个直肠子,有一说一的,阿元又快生了,他着急也是应当的,忙说:“你们先走,别等我们了,我们这老的老小的小,慢一点没关系,你背着同坤嫂子先走。” 刘满全他娘自己是个有七窍玲珑心的,没想到儿子却一点心眼没长,就算继宗媳妇知道自家情况不跟儿子计较,可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他嫂子,你别见怪,满全就是个一根筋的,他现在脑子里就挂着他媳妇呢。”说着拍拍刘满全的背,“满全,你放我下来,我陪你嫂子等着,你先上山。” 刘满全不知道老娘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次带她娘来也是想让苦河师傅再看看他娘的病的,便想再说点什么。 刘满全他娘就像知道儿子心思似的,拍了他的脑袋道:“你快放我下来。”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娘要下来,可刘满全这样憨厚甚至有点木讷的人,就是老娘在听老娘的,媳妇在听媳妇的,至于老娘跟媳妇意见不一致?反正他现在还没碰到过。 “婶子,瞧你说的,我们两家谁跟谁啊,快别说了,满全带着你总是想让师傅再给你开点药的,你就别管我们了,跟满全先走吧,我们歇一会,正好等一等我家老二。”刘大娘知道刘满全他娘的意思,连忙止住了刘满全要放下他娘的动作,诚心对刘满全他娘说。 “满全啊,快别耽搁了,背着你娘快走吧,再过三刻钟就能到山顶了吧!” “是啊,同坤阿婆,你跟满全叔先走吧。”看到婆婆给自己使眼色,刘大嫂也立马跟着劝道。 “娘,这……”刘满全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娘说放她下来自己先上山,可继宗嫂子又让自己背着娘一起先上山,急的额头都冒汗了,阿苗累得气喘吁吁的,刚缓过来了点,看着刘满全觉得好笑,真是个一点心眼都没有的汉子。 “哎,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怕你们笑话,那我就跟满全先上山,哎,难为情哦!” “有啥好难为情的,刚才还多亏了您家的牛车呢,不然我们恐怕还是刚刚到山脚而已。”刘大娘这话有点夸张,可确实是得感谢刘满全的牛车,不然爬上来可没有这么顺利。 “那我们就先走啦?!” “哎,没事,先走吧。” “满全,你继宗嫂子也不是外人,我们就先走吧。” “嫂子,那我们先走。”刘满全听到了这唯一的指令,不用他做选择,立马舒了口气,笑得咧开了嘴,跟刘大娘打完招呼就背着他娘继续往上爬了。 “娘,满全叔真有意思。”阿苗捂着嘴笑着跟刘大娘说。 “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背后乱议论长辈。”刘大娘沉了脸,对阿苗说了之后又想了想,说:“你满全叔是个极好的人,就是太没主心骨了,家里凡事都同坤婶子说了算,幸好同坤婶子明白事理,跟阿元处得也好,不然阿元可没现在这么舒坦。”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刘大娘立马打住了话头。 刘大娘没说出来的意思,阿苗不清楚,娟娘却知道。这姑娘家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投胎是靠老天爷,这第二次投胎可就得靠娘家跟自己擦亮眼睛了,像满全叔这样的,如果他娘不是同坤叔婆而是个不明事理的,那阿元婶子可就遭罪了。当家的没有主心骨,家里全都是不明事理的婆婆拿主意,媳妇哪里会有好日子过?婆媳本来就是天然的对立面,仅仅靠着男人这一条线维系着,要是男人不给力,那这婆媳关系可就不好说了,要是婆媳都明事理,那倒是可以勉强维系这过得好,要是两方有任何一方不讲道理,那这个家就永无宁日了,媳妇本来就处于弱势,婆媳一对上,男人又不中用,这媳妇得遭多少罪可就难说了。所以说同坤叔婆跟阿元处得好真是件幸运的事,要不然婆婆这媒人可就得遭人恨咯。 刘大娘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会有刚才的感叹,可这话又不好对阿苗说,所以看着阿苗似懂非懂的样子,刘大娘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办的踌躇。 娟娘看着婆婆一副不知道怎么跟阿苗解释的神情,便揽着阿苗说:“阿苗啊,嫂子问你,如果隔壁倩丫头跟石头吵架了,你是帮哪一个?” “当然是石头,倩儿又不叫我姑。”阿苗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如果石头喜欢跟倩丫头一起玩,不理你了怎么办?” “石头才不会不理我,我是他姑。” “那如果他真的不跟你玩了,而且还是因为倩丫头说你坏话呢?” “那,那我就…我就…”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这种小孩子说对方坏话抢玩伴的事情,阿苗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你看,石头跟倩丫头吵架,你会帮着石头,就跟满全叔跟阿元婶子吵架,叔婆必定会帮着满全叔了对吧?”娟娘继续说:“要是阿元婶子怂恿着满全叔不孝敬叔婆,叔婆是不是也很伤心?可要是满全叔能自给处理好这些事,不让叔婆跟阿元婶子对上,这些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所以阿,这嫁人娶媳妇就跟找玩伴一样,都得慎重啊。”本来这些话是不该在阿苗这样一个小姑娘面前说的,可娟娘看刘大娘没阻止自己,知道婆婆是想教阿苗的,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跟阿苗解释,便揽了这个差事,本朝风气本就开放,早点让阿苗知道这些事也好,最起码以后不会被骗。 听了大嫂的解释,阿苗马上明白过来了,原来刘大娘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啊,其实也是阿苗在前世连男朋友都没有一个,不然这些事情总能经历一些的,现在听嫂子一说,阿苗立马举一反三,“所以满文婶经常跟大庆嫂子吵架,大庆哥每次都只知道躲出来。” “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以后不许这样说。”虽然又挨了刘大娘一顿说,阿苗却知道自己说对了,大庆哥都躲来阿苗家好多次了。 娟娘也看着阿苗笑,庆幸着自己没有看错人,嫁来刘家可能是没有嫁到镇上布庄看着体面,可刘家日子过得也不差啊,而且自自己嫁过来后,丈夫疼爱,公婆喜欢,底下的弟弟妹妹对自己也是尊着敬着的,儿子也机灵,虽然没有分家,可婆婆也没有抓着家里所有的银钱不放,兴子拿回家的钱婆婆只拿一半,另一半让自己收着的,自己卖绣活赚的钱也从来不打听,最起码这一点镇上布庄家就比不上,上回回娘家还听说他家小儿媳要和离,这布庄老板娘忒不要脸,居然乘着儿媳回娘家摸到小儿子房里翻儿媳的压箱钱,他家小儿媳也不是好惹的,发现婆婆干了这不要脸的事后,马上跑回了娘家,现在两家还在闹着呢。 娟娘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阿苗笑,这时听到儿子的叫声:“姆妈,姆妈~”娟娘笑着站了起来。 第八章 方丈有请 来的正是刘正安跟小胖子,小胖子两只手上各拿着一只泥人,看到在凉亭里等的阿苗三人,兴奋地大叫:“二叔买两个泥人…”等走近了发现小胖子脸上红彤彤的,说到泥人两只眼睛放着光,在刘正安背上也不老实,一蹦一蹦的。 “臭小子,老实点。”背着个大胖小子爬山还是很累的,之前还好,石头愿意乖乖地趴在自己背上,现在看到了娘跟嫂子,明显兴奋起来了,一抖一抖还一直往后仰,刘正安便觉得有点吃不消,遂往小胖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石头,不许闹你二叔!”娟娘也发现了儿子的不老实,马上板起脸来。 知道自己又干了坏事的小胖子“哦”了一声,立马蔫了下来,一脸的委屈像,小脸皱巴巴的,到了凉亭里,叫着“阿奶”、“不不”。 他娘看着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还没怎么着他呢,这小脸皱的就像刚被大骂一通似的,看得人心疼,可要不怎么说是他娘呢,小胖子肚子里有几根弯弯肠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自己说,娘为什么不高兴?” 小胖子见自己装可怜这招不管用,马上收拾好表情,变成一脸认错的坚定样子,说:“我不乖,没有好好趴着。”说着说着用眼睛瞄了一眼娘亲,看她还在生气的样子,马上又说:“姆妈,我以后不敢了。二叔~”往刘正安那里发出求救的眼神。 “咳,嫂子,你们等了多久了?满全叔呢?” 娟娘也不想在外面管教孩子,小石头知道错了就好,等回家了再好好跟他说道,便收起了脸上的怒气,回道:“等了也没多久,一刻钟都不到,满全叔先上山了,阿元婶还在家等着呢。” “哦,那我们先上去?” “你累不?要累啊,我们就再歇会,要不累,我们就接着爬,赶在巳时末到庙里。”刘大娘看着儿子额头上的汗,给他递了手绢过去,“先把汗擦擦。” 不累,这点路不算什么,你们要歇够了就接着走吧。“一边说一边擦汗,又走到阿苗身边,悄悄递给她一包糖。 阿苗心领神会,乘着刘大娘不注意接过放到自己衣服兜里,在家里刘大娘是不让阿苗吃糖的,说是吃太多的糖牙齿会黑,还有可能牙疼,这阿苗当然知道,就是蛀牙嘛,可也不能因为可能长蛀牙就一点糖都不让自己吃啊,这古时候的糖啊,都是手工做的麦芽糖,因为提纯技术不高,糖的含量也比较少,这一包麦芽糖也就十几块,还都跟指甲盖那么点大,混着一些黄色的粉末包在油纸里保持麦芽糖不粘在一起,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这点糖就长蛀牙啊,再说了,长蛀牙主要还是个人卫生不够好,只要吃完糖之后漱口,早晚刷牙就不会长了嘛。 “那我们接着走吧,阿苗啊,你吃得消吃不消?”听说刘正不累,刘大娘就打算接着往上爬,可又担心阿苗,毕竟这一路上来,阿苗可基本上是自己爬上来的。 “姆妈,我自己爬,我要是走不动了我会说的。” “那你可别逞能,走不动了就跟姆妈说。” “石头也自己爬。”小胖子听说阿苗要自己爬上去,刚趴上刘正安的背又马上滑下来。 “你这小子,刚才让你自己走你怎么说脚痛了?”刘正安笑骂道。 小胖子跑到阿苗身边,牵起阿苗的手,认真地说:“石头陪不不。”也不回答刘正安的调侃,只是冲着阿苗讨好的笑。 就这样,一家人说说笑笑地接着往山上爬去。 阿苗果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毕竟现在这个身体还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就算吃得再好也比不过大人,从山脚到山腰凉亭,因为地势比较缓,石阶还是比较宽的,可出了凉亭地势就开始陡起来,石阶的面也变窄了很多,刚开始的时候阿苗还有心接着数台阶数,等到一千四百五十二个台阶的时候小胖子坚持不住了,叫刘正安给背了起来,阿苗还逞了会强,又手脚并用地再爬了一百多个台阶,实在坚持不住了,被刘大娘跟娟娘轮流背着,当然,数台阶的事也就没力气去干了。 阿苗这一路的表现刘大娘看在眼里,又心疼又骄傲,女儿虽然被全家宠着,可是一点也不娇气,能吃苦不喊累,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一点可不得了。有这样感慨的还有娟娘跟刘正安,当然除了跟刘大娘一样的感慨之外,娟娘还想着,要是自己以后生了女儿,还得要婆婆帮着带一带,阿苗就被婆婆教地很好;刘正安却想着,这一次阿苗可吃了大苦头了,回去了可得买点好东西给小妹妹补补。 在阿苗一行人已经累得不行的时候,塘山寺的山门终于出现了,只见山门两边的墙上都画了怒目圆瞪的金刚,柱子中间有个大大的牌匾,写着“塘山寺”三个大字,牌匾在山上日晒雨淋的,虽然看着有些陈旧,可一点破损的样子都没有,老旧了之后只是给牌匾增加了一些岁月的沧桑感,显得更加古朴。 往里面走一点,是一个大大的放生池,因为现在还是冬天,池面显得有些平静,池子边上还有几只鸽子,也是塘山寺的师傅养着的,这些鸽子不怕人,有时候看到来人,还会来讨要吃的。 放生池正对着的是天王殿,天王殿位于寺院中轴线的最前端,供奉弥勒菩萨、韦陀和四大天王,天王殿门侧两只雄伟的大狮子雄踞两侧,进殿后正中间弥勒菩萨袒胸露乳,笑容可掬,慈爱地看着进殿的香客;两侧立有怒目而视的四大天王,分别是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北方多闻天王;殿后韦陀菩萨一手覆掌按杵而立,一手持宝剑,宝剑平捧,显示出塘山寺是十方丛林。 大雄宝殿是整个寺院的中心,大殿正中宝鼎香炉巍立,两侧白石宝塔高耸,更显得殿中庄严肃穆,正殿供奉着释迦摩尼佛,佛像左手下垂,名“与愿印”,表示能满众生意,右手屈臂向上伸,名“施无畏印”,表示能除众生苦,佛像旁边还塑有两位比丘塑像,一年老在左,名叫“迦叶尊者”,一中年在右,名叫“阿难尊者”,是为二祖。大殿两侧则供奉了十六罗汉像,阿苗原先还觉得奇怪,怎么不是十八罗汉,后来回家问了刘秀才才知道,自李唐以来一直是十六罗汉的,阿苗想,十八罗汉可能是之后才有的,塘山寺从李唐开始建寺,寺里只有十六罗汉就无可厚非了;在正殿后面则有坐南朝北的文殊、普贤、观音三大士像,文殊骑狮子,普贤骑六牙白象,观音骑龙。 再往后走就到了藏经阁,为二层小楼,楼下是法堂,用于寺院僧侣早晚课诵,楼上才是真正的藏经阁,从悟道大师开始,塘山寺的历代住持方丈都住在藏经阁二楼,塘山寺的藏经阁与一般寺庙的藏经阁不同,一般的寺庙的藏经阁放置的都是经书,而塘山寺的藏经阁,除了经书之外,还存放了大量的医书,这些医书有些是悟道大师的俗家所赠,有些是这么多年以来香客赠送,还有些是历代的医僧医尼自己所著,是塘山寺的重要的宝藏,一般也不对外开放。 主殿双侧则分布着寺里僧侣修行生活看病的堂院楼舍,如钟鼓房、五观堂、执事房、客堂、普照楼等,上山来求医的香客一般都是去普照楼,楼下有知客僧接待。此时的阿苗一行,刚刚走到放生池前。 “姆妈,塘山寺可真好看。”小胖子看到黄色围墙高高耸立,天真地对她娘说。 娟娘听到儿子的话,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对小胖子说:“慎言。” 小胖子不知道“慎言”是什么意思,又拉拉阿苗的手,小声问阿苗:“不不,我娘为啥又凶我?” 阿苗看看刘大娘跟刘大嫂自从进了寺院之后明显肃穆起来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反倒是小胖子不知者不畏,二哥看样子也不怎么相信菩萨保佑,却对着寺院里走过的身穿白衣的师傅特别尊敬,后来阿苗才知道,塘山寺里也不是所有的僧侣都会看病,为了以示区别,普照楼的僧侣便身穿白衣,跟寺院中穿玄色僧衣的僧侣区分开来。 阿苗原来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也不怎么相信菩萨,她总觉得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可是自从她莫明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开始相信起来了,不然如何解释自己的存在?而且阿苗知道自己来的前一天被方丈守着念了一下午的经,也想找机会见一见方丈,看看方丈对这种无缘无故的穿越有什么了解。 “你不要乱说话,小心菩萨不高兴。”想到这些,阿苗也小声地对小胖子说,又想到小胖子可能对菩萨没什么概念,又说:“你不乖乖听话,小心嫂子回家跟大哥告状,到时候你一顿揍就逃不了了。” 果然,小胖子听到可能会挨揍,还是自己的爹,一个激灵,立马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什么话也不说了。 “阿安阿,你先在普照楼拿个号,我跟你嫂子先去大殿里跟菩萨还愿。”刘大娘准备好香油蜡烛,又拉住了女儿的手,便要刘正安先去普照楼排队。 “行,娘,那我先走,石头你听话啊。” 阿苗跟小石头被各自的娘牵着,看刘正安往普照楼的方向去了之后,也回头往大雄宝殿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小师傅,可有事?”刘大娘双手合拢,也念了声佛,看着身前七八岁的小和尚问道。 “施主,住持方丈请这位小施主到藏经阁说话。”说着看了阿苗一眼。 “阿苗?”刘大娘疑惑地看了阿苗一眼,“方丈怎么知道阿苗来了?” “这个小僧也不知道,住持只吩咐请小施主到藏经阁说话。”小和尚显然也是一头雾水的,只是来传个话而已。 “这样啊,那阿苗,你跟这位小师傅走一趟。”刘大娘倒是一点犹豫也没有就让阿苗跟着小和尚走,就像是在塘山寺就根本不用担心一样,刘大娘蹲下来给阿苗整了整衣衫,嘱咐说:“阿苗啊,见到方丈要问好,不许淘气,方丈问话好好回答,知道了吗?” 阿苗正发愁怎么找方丈,人家倒找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是应了刘大娘一声就跟着小和尚往殿后走去。 刘大娘看着阿苗往后院走,直到转个弯看不见人了才收回目光。 “娘,就让阿苗这样跟着走了,我心里总不放心。” “阿苗没事,方丈找她会有啥事,别担心了。”刘大娘跟媳妇说完,又牵了小胖子的手,说:“石头,跟阿奶拜菩萨去,让菩萨保佑我们小石头啊健健康康地长大。” 娟娘看婆婆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也只好先放下,跟在婆婆后面进了大殿,这一次,希望菩萨能保佑自己再生个女儿。 第九章 前世今生 阿苗看到空闻方丈的时候,一句“爷爷”脱口而出,因为方丈实在是太像阿苗前世的爷爷了,除了没有头发这一点之外,简直长得跟爷爷一模一样,只见阿苗飞奔到方丈面前,抱起方丈的腿就开始哭得稀里哗啦,眼泪混着鼻涕一起擦在空闻方丈的僧袍上,把领阿苗过来的小沙弥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女施主为何如此激动? 空闻方丈笑眯眯的看着阿苗,摸了摸阿苗的头,说了声“痴儿”,又对小沙弥说:“水净,去拧个帕子过来。” “是,方丈。”小沙弥恭敬地退下,这时候阿苗也反应过来了,爷爷几年前就离开自己了,而且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怎么可能看到爷爷,自己抱着的是寺里的方丈大师啊。于是阿苗用袖子擦擦脸上的眼泪,红着眼眶给方丈行礼:“阿苗见过方丈。” “呵呵,小娃娃,可想起来我是谁了?”方丈又笑着摸了摸阿苗的头,轻声问了一句。 看到阿苗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方丈便知道阿苗还是没有想起来,刚想说话,门外传来敲门声。 “方丈,帕子来了。”小沙弥动作极快,才两句话的功夫就拧来了一条手帕,帕子上还带着点热气,想必用的还是热水。 “给这位小施主吧,水净,你先下去,我有话要跟这位小施主说。”空闻方丈重新坐在了禅修垫上,示意水净将帕子给阿苗。 阿苗赧然,接过帕子后用帕子敷了眼睛,顿时觉得舒服许多,稍微好受些了之后又拿下帕子,偷眼望着已经坐定的方丈,实在太像爷爷了,阿苗心想。阿苗前一世里,跟爷爷感情最要好,因为阿苗可以说是爷爷养大的,阿苗的父母在阿苗上小学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从那以后就一直跟着爷爷,只有放暑假的时候会去外婆家,可因为外公总是很严厉,外婆每次看着阿苗就想起自己苦命的女儿,所以阿苗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在外婆家,只是因为外公外婆只有阿苗妈妈一个女儿,阿苗就成了家里两边三个老人的精神寄托,外公总是一脸严肃,希望自己继承他的法官事业,外婆除了对着阿苗的脸发呆就是把阿苗宠上了天,只有爷爷,还像以前一样对待阿苗,闯祸了就打,成绩有进步、做了好事就表扬,所以阿苗最喜欢跟爷爷在一起。 “痴儿,还不醒过来。”正当阿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又听到方丈醇厚的声音。“可知道你怎么来的这里?” “跟我阿妈一起来的。”阿苗没想到方丈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不确定方丈知不知道,便小心翼翼地说,说完又看了方丈一眼。 “呵呵,你可想回去?”方丈笑了笑,又问了一句,这时阿苗有点明了,方丈应该是知情者,便恭恭敬敬地给方丈磕了三个响头,说:“请大师教我。” 方丈突然敛了笑意,严肃地看着阿苗,阿苗由着他打量,过了很久,方丈才长叹了一口气,说:“罢了,你起来吧,说起来这件事是我塘山寺对不住你。” 阿苗听了方丈的话,更加云里雾里了。“方丈你在说什么?” 空闻方丈又沉默了好久,看着阿苗小小的个子,有点怯怯地站在自己面前,又轻声叹了一句,“你是想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我要怎么回去?”还是想回去的吧,虽然在刘家所有人都对自己很好,当宝贝一样疼爱,可是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阿苗也不可能变成小阿苗,再者,阿苗在这里,那真正的小阿苗去了哪里?阿苗总有一种抢了别人的幸福的错觉。 “想知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吗?”方丈又问了一句,阿苗点点头。 “你随我来吧。”方丈朝阿苗招招手,往内堂走去,阿苗想了想,迈着小腿跟了上去。直到走到一个案几前,方丈在案几左边的木鱼上有节奏的敲着,过了一会,案几后面便显出了一个密道,方丈拿起蜡烛,看着阿苗又说了句“随我来”。 走到这里阿苗有点害怕起来,踌躇着不敢往前走,方丈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阿苗说:“跟上来吧,没事的。”也许是知道阿苗有些怕,方丈又回头安慰道“没事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苗原来还很害怕的,突然接触到方丈的眼睛后却一下子充满了勇气,跟在方丈后面走进了密道。阿苗跟在方丈后面七拐八拐地大概走了半刻钟的样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禅房。 “你来了?怎么,来看我死没死?”房间的尽头传来的声音,就像破败的吹风机一样,艰涩刺耳,仔细听还能听到一丝讽刺。本来静静的房间里突然有这样一个难听的声音,阿苗吓了一大跳,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前面站着的方丈。 方丈在阿苗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空琳,你还如此执迷不悟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的寿命自有天定,你如何能这样?”方丈的声音显得痛心疾首。 “哼,老东西,说得好听,难道你不想延寿?”这一次的声音清楚了一点,阿苗听着应该是个女人的声音,可是方丈把女人放在密室里干什么? 阿苗正想着,耳边又传来方丈平静了一点的声音:“方丈在世时曾告诫过我,你心术不正,要我好好约束于你,可惜我没有方丈看人的本事,又沉迷于医道忽略了你多时,造成今日的后果,也有我的责任。” “哈,可笑,败了便败了,有什么可说的,不用你假好心。”那人听着也有骨气的很,干脆利落的说,只是说完就听到一阵咳嗽,咳嗽声过后那人突然说:“不对,这里有生人的气息,让我看看你带了谁来。”那人说完周遭就安静了下来,阿苗有些害怕,此时方丈牵起来自己的手。 “这,这是那个跟我抢身体的魂魄,啊~我要杀了你,若不是你,这具身体已经是我的了。”那人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越发地刺耳。 阿苗听到这声音,又往方丈的身后缩了缩,方丈把阿苗揽在自己手腕里,对着那人说:“空琳,你逆天行事,强抢无辜人之躯体,还想迫害其魂魄,我实在不能容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初敢这么做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只恨,广心那老不死的居然给你留了后手,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随你怎么处置吧。”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人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了,阿苗甚至连那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余生,你就在此好好忏悔你的过错吧。”方丈似乎也无话可说,过了许久,说出这样一句话之后就牵着阿苗往回走,从头到尾,阿苗也没有见到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一眼,方丈就像是特地带着自己走这一趟,只是为了跟那人说清楚一样。 出了密道,方丈把手上的蜡烛放好,回到内堂之后对阿苗摆摆手,说:“坐吧。” 阿苗听话地坐下来,欲言又止,今天听到的这一切实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方丈看了阿苗好一会儿,才自说自话似的说:“塘山寺是十方丛林,历来方丈都是有德者居之,其中又以医术为最者为下任方丈。空琳是老衲的师妹,是老衲来塘山寺挂单三年后来的,她医术远高于我,悟性也甚于我,可当时的广心方丈却说空琳被凡尘所扰,不能静下心来,后来甚至直接说空琳心术不正,恐辱了塘山寺几百年的清名,不适合做方丈,最后点了我,我自觉比不过空琳,这方丈之位得之有愧,便对空琳放纵了些。” 空闻方丈看了阿苗一眼,接着说:“老衲任方丈之后,研习医术,管理塘山寺,精力放在空琳身上便少了很多,没想到,她竟然不知从哪里学来了一门邪术。空琳执着于长生久矣,这邪术就是跟长生有关的,只要找一个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且命理相通的人,在农历七月十五阴气最重的那一天,可以将那人的魂魄与自己对调,达到换命的目的,而空琳选中的人便是你这身体的主人。待我知道这件事时已经迟了,空琳的换魂之术已经施展,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在遥远的时空里,还有一个与你这原身的主人命理更加相近之人,这人便是你。” “我?”之前听这事情的时候阿苗还不清楚为什么方丈会跟自己说这些,现在突然听到自己,难道这就是自己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是的,你,我知道此事时,原先的阿苗还有你的主魂已经被引了出来,我学艺不精,无法让你们各归其位,且那时你坐的铁盒子与另一个铁盒子相撞,已经无力回天了,我看另一个铁盒子里有个有孕的夫人,肚里的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便出手将原先的阿苗送进了那死胎中。” 此时阿苗听到的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方丈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接着说:“可你的魂魄,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那时你的魂魄已经十分虚弱,若是把你引到这里,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可把你留在那里却是万万不行的,后来,我想到经书上有种做法可以把你带过来送进你现在这具身体里,可空琳却趁我不注意想要害了你,我实在无法可想,便用了广心方丈留给我的招魂香,这招魂香乃历代方丈留下的舍利所制,广心方丈给我的是上一代太虚方丈留下的,招魂香可招魂,且招的是最契合身体的魂魄,你比空琳更适合这具身体,所以…” 方丈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不过不用说阿苗也知道,所以自己的魂魄进了小阿苗的身体,而空琳师太,万般努力一场空,且她魂魄自行离体去争抢别人的身体,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所以阿苗听到的声音才那么虚弱,这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那在我的世界,我已经去世了是吗?”阿苗感叹了一会突然想到自己,如果自己也去世了,外公外婆怎么办?虽然她们一个对自己严厉,一个想从自己身上找女儿的影子,可无可否认的是他们很爱自己,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他们真的能承受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一点老衲实在无能为力了。”方丈闻言摇摇头,沉重地说道:“不过,你那个世界的亲人收养了你原生的魂魄,就是那个原本已死的胎儿。”方丈突然说:“因母体已死,胎儿原来也会死去的,但是我把原来在你身上的那个孩子送进了胎儿的身体里,虽然记忆已经没有了,但总算是活了下来,胎儿母亲已死,你的亲人在将你入殓之后就将这个胎儿给领养了。” 听到方丈这么说,阿苗总算好受一些了,“所以,方丈,我真的回不去了,是吗?” “若有着一日,能找到跟你魂魄相契合的濒死之体,我可以勉力一试。”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接着说:“施主,此事是我塘山寺之过,以后你有何困难,只要我塘山寺能帮,必不推辞。”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倒把阿苗弄的手足无措。 “大师,你严重了,还要多谢你救了我。阿苗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还是知道的,此事与方丈无关,阿苗多谢方丈救命之恩。”说着想跪下给方丈磕头。 “使不得,施主不怪罪是施主大肚能容,我塘山寺之人犯下如此大错,是我无能啊。”方丈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阿苗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其实反过来想想,现在这样也不错,在这里自己有刘家人疼爱,那一世,小阿苗可以得到外公外婆的爱护,阿苗,你放心,我一定会孝顺你爹娘的,你在那一边,一定要好好生活啊。 第十章 水净小和尚 虽然对于回不去是有心里准备的,可这跟有人宣告你真的回不去是不一样的,自己觉得回不去的时候内心深处仍然会想万一有个万一,可是方丈说的这番话让阿苗内心里小小的隐秘的希望彻底破灭了,说不难过不可能,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世界,那里有外公外婆,有朋友有同学,有自己熟悉的一切,可在这里,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父母,新的兄弟姐妹,新的家人朋友,新的环境,要适应这些不可畏不困难,有好几次阿苗想到自己的处境都蒙在被子里哭,因为怕刘继宗夫妇担心,连放声大哭也不敢,只能把小小的身子蒙进被子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哭一哭。 想着想着,一股酸意又漫上了心头,这一次甚至连掩盖也掩盖不住,“方丈,我能哭一会吗?”“反正方丈是知情人,我就好好哭一次,以后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阿苗心想。 “哭吧,孩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痛痛快快的大哭之后阿苗心理舒服了很多,努力地平复自己起伏的情绪,一时间整个内堂寂静无声,只能听到阿苗哭过之后不时的抽噎声。方丈看着阿苗的眼神温和而慈祥,总算是哭出来了,这孩子憋了如此多的事情在心里,若没有这一场宣泄,日后郁结于心,那空琳就更罪过了。 阿苗用手上拿着的帕子擦了擦脸,赧然地看着方丈说:“方丈,能不能给我些热水?眼睛肿了被我阿娘看到会担心的。” “水净”方丈瞧了瞧手边的铃铛,过了一会刚刚出去的小沙弥就敲门进来了。 “方丈,您找我?”小沙弥恭敬地问。 “给小施主打些热水来吧,让水平帮着拿进来。”方丈吩咐下去之后可能是看小沙弥那精瘦的小身板不靠谱,又补充了一句。 “是。”小和尚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阿苗竟然听出了一丝委屈,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哭过之后鼻塞也就算了,居然连听力都出了问题。 用了没多久,水净小和尚去而复返,后面跟着一个比他大一点,看着像是十四五岁的僧人,捧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了盆架上之后向方丈行了一个礼就出去了。水净小和尚看师兄出去了,方丈也没有其他吩咐,也依依不舍地挪了出去。 阿苗换了热帕子敷在眼睛上,等眼睛稍微消了些肿之后便向方丈辞行:“方丈,我该回去了,我阿娘还在外面等我呢,我会好好过日子的,你放心吧。” 方丈看着阿苗一会,点点头,说了声“去吧”便闭了眼,阿苗等了一会,看他没有其他的教导,就准备离开,在开门出去的时候听到后面传来方丈几不可闻的声音“…造化…”阿苗回头看方丈仍像自己准备出门时的样子,双手合十念着经,根本没有说话,轻轻摇了摇头,怎么自己的耳朵真的老是听错… 原本出门也是要有人引路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应该守在门口的水净小和尚不见了,阿苗等了一会看没人来接她,就打算自己走,可阿苗不认识路啊,二楼又是藏经阁,大大小小的书架上摆着无数的经书与医术,阿苗走着走着便迷路了,此时此刻阿苗的内心是崩溃的并且特别想不管不顾地大声吼几声,可想了想自己所处的环境,到底没有这个胆子,可她又找不到回去的路,实在没办法了便在一个书架下坐了下来,等着人来找,也是阿苗运气好,没过多久就看到叫水平的和尚。 “小师傅,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出去吗?”看见到自己认识的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阿苗也兴奋地两眼放光,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阿苗肚子饿了,想要出去吃饭,而且听说塘山寺的斋饭特别好吃,想到这里,阿苗更加兴奋,“小师傅,你快带我出去吧。” 水平看了阿苗一眼,转过身往外走,阿苗愣了愣,看着小和尚的身影要消失在这一边的书架了,来不及想这小师傅为什么不理人,立马跟了上去,跟着水平拐了几个弯之后就到了藏经阁的出口,水平仍没有说什么话,看了阿苗一眼就转身回去了,倒是藏经阁外的知客僧看到阿苗,笑眯眯地来打招呼:“这位小施主,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阿苗刚想回答,后面传来水净小和尚的声音,气息有些不稳,应该是跑着过来的:“水惠师兄,这位小施主是我带进来的,还是由我带出去吧。” “原来是水净师弟带过来的人,我刚才还在想这位小施主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既然是你带进来的,那还是由你带出去吧。”知客僧说完就走开了。 “是,师兄。” “小施主,你跟我来吧。”水净看了阿苗一眼,在前面带路,阿苗老老实实地跟在水净后面走,可走着走着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等抬头看周围却没发现什么异常,阿苗心里有点发毛,就想跟走在前面带路的小和尚搭讪,于是小跑两步追上他,笑着问:“小师傅,你是什么时候来塘山寺的?。 小和尚听到阿苗的问话,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从小就在塘山寺了,我是跟着方丈长大的。” “哦~那刚才那个水平师傅呢?” 听到阿苗问水平,小和尚一顿,随即说道:“水平师弟是几年前来的。” “咦,师弟?”刚才那个僧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比自己身边的这个小沙弥要大,他怎么张口就是师弟呢? “他比我来得迟,为什么不是师弟?”小和尚这次语气有点冲,“方丈为什么要吩咐他给你打热水?”口气里有一丝委屈,阿苗现在不怀疑了,刚才方丈吩咐小和尚的时候水净小和尚确实是委屈的口气。 “额,你还小。”憋了一会,阿苗说出了一句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安慰的话。 “哼,我今年都八岁了,方丈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这次要不是我跑得快,方丈又要让水平来给你传话。”听阿苗说完,小和尚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郁闷,“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是小孩子?” 阿苗听着小和尚愤愤不平的话,心里只想笑,这根本就是想取得大人们注意的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于是笑了笑,也不多说,这种事情还是留给方丈头疼去吧,不过这小和尚倒是挺好玩的。 “小师傅,你要带我去哪啊?”阿苗原本以为小和尚会带自己会大雄宝殿,可是看着不对劲,于是急忙问。 “去五观楼啊。”小和尚看阿苗一脸茫然的样子,又尽职尽责地解释道:“五观楼就是斋堂,施主的家人正在那边等你一起用斋饭,水悟师兄的斋饭烧的最好吃,今天他掌勺,小施主有口福了。”说到这里,小和尚开始自己一个人乐呵,阿苗看着他一阵无语,刚刚还在伤心大家都把他当小孩子看,现在立马雨过天晴想起吃的来了,也怪不得别人把他当小孩子。 “施主,你有所不知,我水悟师兄来寺里挂单之前是在都城的净慈寺修行的,净慈寺你知道吗?”看阿苗摇摇头,小和尚又接着普及:“净慈寺是皇家寺院,水悟师兄原来是净慈寺的,后来水悟师兄就来了我们塘山寺,水悟师兄烧的斋饭最好吃,豆腐都能烧出鱼的味道。” “小师傅你怎么知道鱼是什么味道?难道你吃过?”阿苗听着小和尚滔滔不绝的话就想逗一逗他。 小和尚身子一僵,说:“我没有吃过鱼,可吃过水悟师兄烧的斋饭的其他施主都这么说。”说着说着小和尚又急了起来“出家人不能吃鱼,我真的没有吃过,出家人不打诳语,水悟师兄他……” 看小和尚被自己一句话逗得额头上都急出了汗,阿苗连忙安慰他:“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该随意怀疑,我等会一定好好尝尝。” 小和尚是个好哄的孩子,听到阿苗相信了他的话,立刻安心下来,又拉着阿苗说话,其实也是这孩子一个人在塘山寺寂寞了,周遭都是比他大好多的师兄们,虽然宠他但没有一个把他当小孩子大人看待,现在碰上阿苗这个比他还要小且愿意听他说话的孩子,就有些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告诉给阿苗。 “原来五观堂是水则师兄照管的,可是水则师兄烧的斋饭不好吃,水悟师兄来了之后就由水悟师兄说了算了,水则师兄也很厉害的,方丈说,水则师兄学医这么努力,以后是可以排苦字辈的,我以后也要像水则师兄一样,跟院里的掌院师伯好好学,以后排苦字辈。”阿苗这才知道,原来这寺院里医僧医尼跟普通的僧人不仅穿着不一样,连排辈居然也不一样。 “施主,刚刚方丈为什么找你?”小和尚杂七杂八说了好多,还是没忍住把这个心里最疑惑的问题问了出来。 “哦,因为我生病了呀,上次我娘带我来找方丈治病,现在好了要来谢谢方丈啊。”阿苗没办法给小和尚解释,只能这么说,不过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本来就是方丈治好了自己嘛,只是怎么治的就不需要告诉小和尚了吧。 “施主你放心吧,方丈很厉害的,你的病一定已经治好了。”听到阿苗的解释,小和尚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老神在在地对阿苗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其实大多数是小和尚在说,阿苗听着,马上就到了五观堂,小和尚在门口站定:“施主,五观堂到了。” 第十一章 新的家庭成员 阿苗跟着水净小和尚到了五观堂的门口,看到自家二哥就在不远处等着,心里一暖,开心地招手示意:“二哥,我在这儿,二哥…” 刘正安听到妹妹喊自己,往门口看去,果然见到阿苗就在门口给自己打招呼。。 “方丈可有说什么?”刘正安走到阿苗面前,蹲下来问她。刘大娘说阿苗是被方丈叫人带走的,可刘正安还是有点担心,要不是知道藏经阁平常不对外开放,刘正安都想到藏经阁门口等着,再加上刘大娘陪着刘大嫂去了普照楼,他一个人在斋里等,还不如走出来,没准还能早些见到阿苗。 “方丈说我好了。”阿苗笑嘻嘻地跟刘正安说话,又转头给刘正安介绍,“二哥,这是水净师傅,刚刚就是他送我来的。” 刘正安好像才发现阿苗旁边还有个人似的,连忙转头给水净道谢:“多些小师傅送阿苗回来。” “不用不用,是方丈吩咐我送阿苗施主过来的,不用谢我。”水净连连摆手,接着说:“施主,你放心吧,方丈说阿苗施主已经好了。”又转头跟阿苗道别:“小施主,既然你二哥来接你了,那贫僧就先走了。”说着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阿苗看小和尚又开始装大人,也不拆穿他,还了一礼,说:“谢谢师傅送我回来。” “恩。”水净小和尚仿佛很赞赏阿苗的“上道”,又对阿苗说:“你一定要尝一尝我水悟师兄做的豆腐。” “好。”阿苗也小大人似的点点头,“我一定会尝一尝的。”小和尚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也不多留,又跟阿苗道了别之后就走了,阿苗看着水净小和尚走远,转头牵了在后面等着自己的刘正安,又往后看了看,没有看到刘大娘,疑惑地问:“二哥,娘跟大嫂还有石头呢?” “娘跟大嫂在普照楼呢,我们先进去等她们吧,看时辰也该回来了。”刘正安牵着阿苗的手,带着她往斋堂里面走。 “为什么去普照楼?娘生病了吗?”普照楼是干什么的阿苗当然知道,于是有点着急地问。 “不是,是…是嫂子。”让刘正安对着小妹妹解释这种事情就有点为难刘正安了,一则他是个男子,且去普照楼求药的又是自己的嫂子,本就不该多言,二则阿苗还是个孩子呢,跟她说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刘正安板起脸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那么多。”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语气太严肃了,又努力软下声音说:“嫂子也没事,我们先进里面去坐会吧,娘她们马上回来了。” “哦。”看刘正安没有丝毫要跟自己说清楚的意思,阿苗就识趣地不问了,跟着刘正安往斋堂里面走,走到大厅里时,一阵又一阵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斋饭味道怎样先不说,气味是真的太诱人了”阿苗一边想着一边用力地吸了口气,接着就听到了自己肚子唱起了空城计。现在已经过了午时,斋堂里的人也不多,阿苗从卯时用了早饭后就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塘山寺有一大半是自己爬上来的,刚才又在方丈那里有大哭了一场耗费了很多精力,现在心情放松下来之后就开始觉得饿了,好在刘大娘没有让阿苗等太久,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到了。 “阿苗,你怎么过来的?方丈说了什么没有?”刘大娘是乐呵呵地进门的,后面跟着刘大嫂跟小胖子,刘大嫂低着头看不出神情,小胖子倒是牵着刘大嫂的手一蹦一跳的,看到阿苗眼睛亮了亮,甩开了刘大嫂牵着的手一溜烟跑到阿苗面前:“不不,不不…”围着阿苗开心地不得了。 “娘,阿苗没事,是一个小师傅送阿苗过来的,方丈也说阿苗好着呢。”刘正安接过刘大娘的话题回答完之后又说:“大家都饿了吧,先去那边坐一会,我去打些斋饭斋菜来。” 刘大娘顺着刘正安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回头说:“好,那我们去那边等你。” 所有人今天一早都又累又饿,等刘正安把饭食端上桌之后,大家都没有多说什么,专心用起斋饭来,连平时吃饭一点都不老实的小胖子都没出什么幺蛾子,好好地吃下了一大碗饭。 塘山寺的斋饭果然名不虚传,虽然阿苗一行人来得已经比较迟了,菜的种类不多,但仍旧有五六个菜,且全都用水浴保温着,菜色其实也很普通,都是农家常见的,一碗菠菜,一碗豆腐,一盘蘑菇,一份素鸡腿,可就是这样普通的菜,在塘山寺水悟师傅的手中却发挥出了它们极致的味道。 鱼香豆腐是小和尚极力推荐的,果然也最得阿苗跟小胖子的欢心,两人的筷子频频光顾这碗菜,素鸡腿其实是茄子做的,外面裹着面粉在油锅里炸了之后浇上汤汁,味道十分不错,一顿饭吃的五个人都十分满意,吃过饭又等着刘大嫂将碗洗好放回原处之后,刘大娘就打算下山回家了,毕竟两个女人都出了门,家里的几个大老爷们怎么对付中饭可是个很大的问题。 下山本来就比上山要快一点,再加上刘大娘着急回家,阿苗跟小胖子也就没有了发挥的空间,全程基本是被抱着或是背着到家的,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小狗的叫声,接着传出来刘正文委屈的问话:“娘,你们去塘山寺为啥不等我?”他只不过在吴家吃了个早饭,回到家发现娘也不在家,嫂子也不在家,连阿苗跟小胖子都不见了,一问才知道去了塘山寺,今天的中饭是阿爹做的,菜是糊的,肉也有点焦,总之就是各种不舒坦。 “你好意思问,是谁早上赖在吴家阿叔家用早饭的。”听到刘正安的问话,刘正文缩了缩脖子,二哥跟大哥可不一样,最会教训人,自己还是不要惹他了。一边的阿苗看到的结果就是四哥刚开始还雄赳赳气昂昂地打算兴师问罪,刚对上二哥就马上瘪气了,像只斗拜的公鸡,蔫巴巴的,心里好笑却不敢笑出来。 “大伯母,我爹前天带着大哥去东山上采药打了几只山鸡,我娘叫我给你送一只过来。”阿苗看到一只圆滚滚的小狗正跑向自己,便挣扎着从刘大娘的背上爬下来饿,往院子里跑,这时屋子里走出来一个跟刘正文差不多的的小子,正是吴树根家的小儿子吴时洪,小名叫柱子。 “是柱子来啦,你爹怎么正月里去东山采药了?是谁病了不成?”刘大娘放下阿苗后追着跑了几步,听到吴时洪说他爹去东山采药,一叠声地问。 “没有,没有,我娘有点咳嗽,家里的金线吊葫芦没有了,我爹就带着我大哥去东山上摘一点。” 听到是咳嗽,刘大娘提起的心稍微放了下来,又问:“那你娘好一点了没?” “好多了,我娘这两天精神头不好,我昨天把旺财带回家藏着我娘都没发现,可她今天好多了,我担心她发现旺财在家,就跟正文把狗送过来了。”吴时洪笑着解释,“刚好,阿苗不是想要一只狗嘛,旺财就跟着阿苗好了。”又转过头阿苗:“阿苗啊,旺财送给你好不好啊?” 阿苗听到小狗的名字叫旺财顿时一脸黑线,真是个俗气地不能再俗气的名字,可自己确实非常想要养一只狗,上辈子没机会,这辈子一定要养一只。 “娘,你让我养不?”阿苗眼睛转了转,拉着刘大娘的衣袖问。 “你这丫头,我啥时候说不让你养了,狗通人性哩,你要养就好好养,知道不?” “恩,我知道。耶,二哥…四哥,我有狗了。”阿苗的第一反应是给刘正安说,叫完刘正安之后突然想起来这狗说起来还是自家四哥跟吴家小哥哥一起带回来的,于是马上又加了句“四哥”,看到阿苗高兴的样子,刘正安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刘正文却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小丫头,这狗还是我给你带回来的,居然先告诉二哥。”说是这么说,可看到阿苗脸上大大的笑脸,还是高兴起来,说起来,妹妹从摔下来开始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 阿苗蹲下来摸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小狗,这小狗长着一身灰褐色的毛,可能因为还是小奶狗的缘故,摸上去毛茸茸的,脑袋圆圆的,尖尖的耳朵立着,圆圆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此时正一边吐着舌头喘气,一边朝着自己欢快的摇尾巴。 “不不,我也要。”小胖子看到这么可爱的小狗,也眼馋地不得了,跑到阿苗旁边蹲下来摸着小狗的身子。 “那我们两个一起养它。”阿苗说完又抬头问:“四哥,柱子哥,我能给小狗重新取个名字吗?”阿苗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旺财这个名字实在是叫不出口啊。 “行啊,反正这是你的狗了。”吴时洪倒是干脆的很,刘正文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叫你飞豹好不好啊?”阿苗笑嘻嘻地跟小狗说着话,众人看着正站在阿苗脚边欢快地摇尾巴的小土狗,实在无法将它跟飞豹这么威武的名字结合在一起,可既然说了这是阿苗的狗,那阿苗想给它取个别的名字就取吧,名字跟身材不搭什么的也只能忽略了,没准这狗真能长得又高又壮呢。 刘大娘看阿苗跟小石头得了新的宝贝一时半会不会放手,便示意其他人先进屋,“柱子啊,今天晚上在大伯娘家吃饭啊。” “哎,好嘞。”吴时洪也不客气,立马应了下来,又给刘正文使眼色:“大伯娘,我跟阿文先出去玩会。” 这么大的小子正是贪玩的时候,现在又还是正月,也没到春耕季节,刘大娘也不拘着他们,一挥手:“去吧,别玩得忘了时辰,早点回来吃饭。” 两个小男孩得到了长辈的允许,嘻嘻哈哈的打闹着出去了,准备出院门的时候连阿苗问的那句“四哥,你们去那里?”都没听见,没一会就没了两人的身影。 阿苗没得到回答也不上心,仍旧开开心心地蹲下来陪着小狗完,刘大娘跟刘大嫂去厨房收拾吴时洪带过来的时候山鸡了,刘正文遍去了屋后菜地找刘继宗,这个时候刘继宗肯定在屋后的菜地侍弄那些菜呢。 第十二章 婆媳对话 阿苗跟小石头还有原名旺财,现名飞豹的小狗正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吴家的二哥过来了。 “阿苗,在干嘛呢?”吴时新推开刘家的院门就看到两个小家伙蹲在角落里,顺嘴问道。 “时新哥哥,你怎么过来啦?”阿苗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了一眼,站起来问道,又拐拐小胖子的手:“石头,去跟奶奶说时新叔叔来了。” “哦。”小胖子得了指令,飞快地往厨房跑,一边跑还一边叫:“阿奶,姆妈,时新叔叔过来了。” “石头,慢着些,别摔了。”吴时新刚想说“不着急”,阿苗已经交代小胖子去通报了。 “时新哥,你来得正好,我娘要炖鸡呢。”刘大娘跟刘大嫂于炒菜一事上确实没天分,可像炖鸡这样简单的操作还是简单的,且现在的山鸡在山上跑得多,肉也紧实,单单放点盐巴炖出来也非常美味。“还是时洪哥哥带过来的,对了,时洪哥哥跟我四哥出去玩了,你是来找他的吗?” “不是,我…我找安子哥有点事。”吴时新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听到阿苗问话,支支吾吾地回答。 “哦,找我二哥啊,他在家里呢,我带你去吧。”阿苗说着就要带路,就像没发现吴时新的异常一样,还是笑眯眯地跟他说话:“我二哥他昨天刚回家,现在在后院菜地里呢。”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找就行了,你接着玩吧,不用管我了。”纵然现在心情非常不好,听到阿苗要给自己带路,还是又些哭笑不得,吴时新看看阿苗,小丫头抱着小狗狗一脸的笑容,小脸蛋玩得红扑扑的,还要带自己去找安子哥,这家里,搞不好自己可比她更熟悉呢,吴时新在心里腹诽着。 “是时新呐,来找正安的?”刚好刘大娘听到小胖子的喊声,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大伯娘,是我,我来找安子哥。”吴时新听到刘大娘的问话,立马答道。 “哦,他跟你大伯父在屋后菜园子里呢,你去找他吧。”听说吴时新是来找刘正安的,刘大娘便告诉了他刘正安在哪。“今儿个在这吃饭吧,跟你大伯说,让他回来的时候带几个白菘回来。” “哎,我知道了,伯娘,我先去找我安子哥了。” “行,去吧。” 阿苗看着吴时新走进屋,想了想,突然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小胖子说:“石头,你过来,飞豹给你带着。” 小胖子听到自己有单独跟小狗玩的机会,立马屁颠颠地朝阿苗跑,等阿苗把小狗给了小胖子并嘱咐他:“好好抱着,不许掐它,当心它咬你。”后,阿苗就悄悄地往厨房那边走去。她总觉得吴时新今天进来的时候神情有些不对劲,刘大娘也许能知道些什么。在厨房门口洗了手,也不再往里走,就站在厨房的门后,这个位置是个视野盲点,刘大娘跟刘大嫂说话的时候看不见她,可她却能听到她们说话。 果然,阿苗的直觉没有错,吴时新过来确实是另有隐情。只听刘大嫂一边烧火一边问:“娘,时新过来真的只是来找正安的?”刘大嫂也有点不相信,吴时新今年十六岁,是个大小伙子了,这个时候的男孩子最要面子,可干不出在饭点上到人家家里找人的事情来,除非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哎,作孽哦,时新要过来吴家弟妹年前就跟我说了。”刘大娘一边刷锅,一边跟媳妇说话,“还不是她娘家来人了。” “这…这叶家还没死心呐?”刘大嫂显得有些惊讶,“可时旺兄弟已经娶媳妇了呀,难道…”刘大嫂蹙着眉头想了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语气里夹杂着惊讶、鄙夷跟可怜,“可叶家的姐儿今年都十九了吧?比时新兄弟大着三岁呢。” “大三岁怎么了,古话都说了女大三抱金砖。”刘大娘轻轻地“哼”了一声。 “唉,吴家婶娘也难。”刘大嫂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没见过像叶家这样厚脸皮地娘家人,先是想把女儿嫁给时旺,被女婿家软着拒绝了,居然还有脸来第二次?! “这叶家的算盘打得响着呢,哼,吴家弟妹年前就跟我说好了,要是她娘家来人,就叫时新来咱们家躲着,见不着面那叶家的姑娘总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了吧。” “难道那姑娘还想…”这回刘大嫂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别说媳妇,刘大娘刚听到弟妹跟自己说那事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姑娘家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 想到这,刘大娘长叹了一口气:“你树根婶啊,命苦着呢,做姑娘的时候当牛做马伺候老叶家的儿子,可等到老叶家的儿子要娶媳妇的时候还不是差点被她爹娘给卖了?!要不是兴子他爷爷跟奶奶做主替你二叔聘了她当媳妇,她的日子才难过呢。” “她就没过过多少好日子,跟了你二叔之后吧,日子好过点了娘家又时不时地来打秋风,为着这个,她在兴子他奶奶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 “等到时旺要相看姑娘家准备娶媳妇的时候,叶家哥想把姑娘嫁进来,要说啊,这姑娘家要是个好的,那毕竟叫自己一声姑姑,娶了就娶了,可叶家姑娘她不是个好的啊,小小年纪就跟着她爹娘好吃懒做的,还老是跟村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这样的媳妇敢娶回家吗?”刘大娘想起这件事情来,就打开了话匣子,“你婶子也性子软,被娘家这么欺负也不说,要是我啊,早一扁担砸过去了。” 刘大嫂不好应和婆婆最后的那句话,便转回头说:“我上回带着石头回娘家的时候听我娘说,看到叶家的姑娘跟镇上黄泼皮在一起,还以为她嫁了黄泼皮呢,等我回娘家之后跟我说起这件事,知道她还没成亲。” “你说,这样的姑娘家谁敢娶?叶家姑娘年纪大了,你婶子娘家越发逼着你婶子给个准话,可时新可是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她怎么舍得儿子被侄女糟蹋了?” “那二叔呢?”刘大嫂又问。 “你二叔啊,他觉着媳妇娶进门到底是跟你婶子处的多,叫你婶子拿主意呢,他也不想想,一代好媳妇三代好儿孙,古话说得这么明白,这娶媳妇的事是那么简单的?!”想到吴树根的态度,刘大娘心里又有点不得劲,“得让兴子他爹好好跟树根说说。” “对了,娘,婶子她侄女叫什么名字来着?”阿苗在门口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刘大嫂问姑娘名字,马上竖起了耳朵,她也很想知道这叶家的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杜娟吧。”刘大娘想了想,迟疑地说。 “可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啊,叶家的老太太我可是见过的,撒起泼来我婶子可没办法。”刘大嫂想了想,又对刘大娘说。 “谁说不是呢,等会我们吃了晚饭,先去你二叔家看一眼吧。”刘大娘听了深以为然,叶家的老太太那功力可是不得了,婆婆没去世前对着婆婆有点怵,不轻易来村里,可婆婆走了以后每年都来,还变本加厉地拿东西,一心想着要女儿补贴娘家,什么东西都划拉着从吴家往叶家搬。树根脸皮薄,不好驳岳母的话,弟妹性子软,就由着叶家老太太拿,这两夫妻可真是让人操心,幸好时旺跟他媳妇明白事理,可再明白事理,让他们对上不讲理的阿婆,不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嘛。 “哎,好嘞。”刘大嫂应了一声,又专心烧火:“娘,这次的柴火还有点湿,不好烧,下回还得拿到外头去晒晒。” “去年阿苗跟你阿公接连着生病,柴火本来就晒得没往年干,腊月里还老是下雨,不就更湿了,明儿个要时日头好啊,再叫兴子拿出去晒晒。”刘大娘接着媳妇的话说着,突然朝外头看了一眼,“说起来,兴子差不多快到家了吧。” 阿苗被刘大娘这一眼看得魂飞魄散,颇有种做坏事差点被逮到的感觉,听到刘大娘跟刘大嫂不再说吴时新的事情,便轻轻地出了厨房门。 叶家想要吴时新娶他表姐杜娟的事情阿苗是知道的,拜吴时洪所赐,阿苗知道的比刘大娘跟刘大嫂还更清楚一些。阿苗还傻着的时候,刘正文常常守着她,吴时洪找不到合心意的玩伴,也常常陪着刘正文守阿苗,当然,还顺带把刘正文当“情绪垃圾桶”,有什么不如意的都跟刘正文说,什么“叶家舅舅又来家里要走了二两银子啦”、“杜娟表姐给他二哥送了块帕子被他哥扔回去了,那帕子上绣的鸟丑得不得了啊”、“二哥不想娶表姐,二哥看到村东头满海叔家的妞儿就脸红啦”还有最让阿苗哭笑不得的担心—“杜娟表姐突然对自己特别好,难道她是想嫁给我?可是她比我大七岁啊,我可不想娶表姐。”听到最后的那句吐槽时,阿苗正在喝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小男生哪里来的稀奇古怪的念头,就他那豆芽菜一样的身子,哪个怀春的大姑娘看得上哦。 知道了吴时新来家里的真正原因,阿苗心里也不好受,这样一个阳光帅气的堂哥,如果真的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声名狼籍的姑娘,对他的人生是多大的打击啊,难怪今天看到自己都没有什么笑容,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啊,除非吴时新成亲,否则叶家就不会放手,对,成亲,只要成了亲叶家就没办法了,阿苗心里想着,等会一定要偷偷地告诉娘这个方法。 自以为想到办法的阿苗开开心心地去院子里陪小狗玩了,此时的吴家,正经历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 第十三章 亲事 吴家院子里,叶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拉着女儿不放,“二丫,时新怎么还没回来?他姥姥好不容易来家一趟,他怎么还出门了?” 吴家的大儿媳刘芳正在厨房里忙着,听到叶老太太的话心里鄙夷,暗忖:就因为你们都在才要避开呢,这叶家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脸皮厚成这样也是少见。心里想法虽多,可手上活还是麻利地干着,这时突然觉得厨房里一暗,抬头一看,原来是杜鹃,可以看得出,杜鹃今天过来吴家是仔细收拾过的,只见她穿了件蓝色碎花小袄配里面粉色的棉衣,下身穿了条嫩粉色的裙子,衣服好像故意做小了,衬得她小腰细细的,胸脯跟屁股都鼓鼓的。 “嫂子,我来帮你吧。”刘芳就听到杜鹃细声细气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可说话归说话,捏着条帕子捂着鼻子跟嘴巴,一点进厨房的意思都没有,刘芳原本就没想着要她帮忙,可这样不打算干活还假惺惺地来问的就实在是恶心人了,于是说话也重:“不用,你是客人,哪能让你进家里的厨房啊。”刘芳特特地在“客人”、“家里”两个字上咬重了音,想着要点脸的姑娘家听到这话总该心里有数了吧,可杜鹃倒好,嘻嘻哈哈地就像没听出来似的,听说不用她帮忙,连忙对院子里坐着的老太太说:“奶,我就说吧,嫂子勤快着呢,哪轮得上我啊!”一边说一边离开厨房,心里想着,要不是娘说要过来装个贤惠样子,她才不愿意进厨房呢,再说,时新不在家,她装给谁看啊?以后她嫁进来啊,吴家人休想让自己进厨房伺候一家人吃喝。 叶老太太听到孙女的话,不仅没叫她干活,反倒说:“那你自个去屋里玩,我看你姑屋里茶几上还有窝丝糖,你自己拿着吃。”就想再叶家安排事情一样,杜鹃听到窝丝糖,眼睛亮了亮,“哎”了一声就进了屋,吴大婶看着这样的娘跟侄女,心里又羞又愧,娘家人又在媳妇面前给自己丢脸了。 叶老太太看孙女进了里屋,还冲着厨房说了句“时旺媳妇啊,多烧几个菜,你舅舅呆会要过来。”说完又回头拉着女儿说话:“二丫,上回跟你说的事咋样了?跟女婿商量过了吗?”说着看了厨房一眼,又小声说:“杜鹃可是你亲侄女,嫁进来还不是帮你的,时旺媳妇娘家就是村里的,看样子就不像个好相与的,婆媳相处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性子软,可别被媳妇拿捏了,我是担心你,才跟你嫂子打了保票,说杜鹃嫁给自己表弟,姑姑做了婆婆,总是心疼杜鹃的,不然你嫂子哪会愿意让杜鹃嫁进来!?我这一片苦心,你可得看明白啰。” 叶老太太说得好听,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当年时旺娶媳妇的时候,叶家就想把女儿嫁进来,可当时杜鹃年纪还小,叶家又有点待价而沽的意思,想着把时旺做个保底的,骑驴找马,相个更好的女婿才让时旺逃过一劫,娶了现在的媳妇刘芳,刘芳是柳树村村里人,家里祖祖辈辈都住在柳树村,刘芳的爷爷在刘家族里还能说上几句话,能娶了刘芳可是时旺的福气。等到时旺成了亲,叶家才惊觉自己看好的备胎居然被人撬了,于是气愤异常,还来吴家闹了一场,故而刘芳对婆婆的娘家也一直看不上,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罢了,毕竟自己婆婆确实是个好婆婆,可话又说回来,谁又能看上像叶家这样的一家子呢? 叶家姑娘杜鹃头几年仗着美貌,又是在亲事上挑挑拣拣,又是在外面跟那些游手好闲不三不四的汉子勾勾搭搭,坏了名声没人愿意要了,叶家就想到了时新,叶家老太太欺负女儿欺负惯了,就算杜鹃名声不好,时新还比杜鹃小了三岁,让杜鹃嫁给时新的话也照提不误,还一副是吴家占了便宜的模样。 吴大婶被老娘拉着手说了快一个时辰,手心里全是汗,她小时候被叶老太太管怕了,即使已经嫁人生子娶媳妇了,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娘还是惧怕的,以前婆婆还在世的时候,总有办法应付自己娘家,娘家兄弟就算来打秋风也拿不了多少东西,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了。可等到婆婆一去世,要她自己直面娘家人时不时的要钱要东西时,她就懵了,除了哭还是哭,吴树根刚开始还是很生气的,可媳妇哭功了得,他也知道自己媳妇这样的性子是不好当家做主的,所以等时旺娶了媳妇之后就开始让大儿媳妇当家。 大儿媳妇当家之后,钱袋子是捂紧了,可叶家当前最紧急的事情还是把闺女嫁进吴家来,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要钱了,这小叔子娶媳妇的事,大儿媳就不好插手了。吴大婶当然知道侄女不是个能过日子的姑娘,而且儿子还不喜欢她,可让她一对上叶老太太她就哆嗦,不要说拒绝的话了,她能不松口一直拖着就已经是伟大的母爱在支撑着她了,所以这一次,她照样还是想拖着:“娘…,我…”哼哧哼哧了半晌,终于接着说;“也不是我不愿意,可时新娶媳妇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总要树根同意才行。” 叶老太太听到女儿这么说,眼睛一瞪:“树根不愿意?我家杜鹃这么好的姑娘,愿意嫁给时新,吴树根他还不愿意?吴家是个什么人家,才不过来了咱们这几十年,吴树根他爹还是个上门女婿呢!” “娘,你…你…你说啥呢?”听到老娘这样说自己公公,吴大婶急红了眼,眼泪都快出来了,可让她再说重一点的话,她又不敢了。 叶老太太刚开始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可看女儿那没出息的模样,心里还是鄙视了一番,对吴大婶说:“你着急个什么劲!?我刚才不是说漏嘴了嘛,这院子里又没有别人,吴树根上哪知道我说的话?”说着还特地对着厨房高声说:“这做人媳妇的,可不要乱嚼舌根,小心遭报应。” “娘,我没说你,我…我只不过是…是…”是了老半天也没是出个什么来。 厨房里刘芳把叶老太太跟婆婆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腻歪,婆婆是个好婆婆,可顺带的姥姥就不容易应付了,明明是那老太婆不对,可婆婆被这老太婆一说,反倒是婆婆的错一般,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够厉害的。刘芳当然知道叶老太太最后的那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老虔婆指桑骂槐的,把人都当傻子呢。 只听院子里叶老太太继续逼问:“树根说了不愿意给时新娶我家杜鹃?恩?” “没有没有,当家的没这么说。”吴大婶听了她娘的话,连连摆手,又磕磕巴巴地说:“可是娘,时新…时新他把杜鹃当姐姐看,怎么能娶了杜鹃呢?” “男娃娃知道个啥,他表姐长得在这十里八村的都数一数二了吧,娶个这样的媳妇多有面子啊,你放心,这事我知道,既然树根同意,那过了正月就来家里提亲吧,两个孩子年纪可不小了。”叶老太太自说自话,就这样给女儿做了决定。 刘芳在厨房一边听着一边腹诽:时新才十六,还小呢,是杜鹃等不急了吧,过年可就二十了。 接着又听到叶老太太说:“杜鹃虽然说是嫁给时新,大家都是亲戚,可这礼数可不能少,咱们家就这一个女儿。”看吴大婶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打断她继续说:“我也知道家里不富裕,这样吧,聘礼给一百辆银子就成。” 刘芳听到一百辆银子惊地张大了嘴,老太婆还真敢开口要,一百辆银子那都是镇上娶媳妇的行情了,自己嫁进来,吴家出了五十两影银子的聘礼已经算得上不错了,就算是阿苗大嫂,当时的聘礼也只有八十两,这还是因为刘大娘听说阿苗大嫂拒了镇上布庄老板的提亲,想给刘大嫂做面子才再加的二十两,原来六十两就已经是农村娶媳妇的大礼了。老太婆一开口就是一百辆,真当吴家的钱是抢来的不成。 吴大婶也被她娘的狮子大开口给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娘,这…这…”吴大婶心里着急,不能就这样定下来啊,要真的听娘说的应下了杜鹃跟时新的亲事,那时新可不得恨死自己了,吴大婶现在还记得时新听说姥姥今天要过来,要去刘家躲一躲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这孩子是真的不想娶杜鹃,吴大婶心想。杜鹃是自己的侄女,自己心疼就行了,可不能因为心疼杜鹃就搭上儿子的一辈子啊。 总算吴大婶脑子还没有完全不好用,支吾了半天终于说:“娘,时新的亲事我不能应下来,家里还有老祖宗呢(刘秀才),没有老祖宗同意,我不敢应,当年时旺娶媳妇就是老祖宗做的主,时新跟时洪的亲事,我也听老祖宗的,老祖宗说娶谁我们就娶谁。”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完全没有给叶老太太任何插嘴的机会,马上接着说:“娘,你这一下午说得也累了吧?你先歇会,我去厨房帮时旺媳妇一把。”说完扔下还处在呆楞中的老太太飞也似得逃走了。 叶老太太没想到吴大婶还有这一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想再说话的时候吴大婶已经去了厨房,这种事情作为女方毕竟不好大声嚷嚷,也只能狠狠地叹了口气,呆会再找机会说了,没想到这一等就没机会说了,因为刘大娘带着阿苗过来了。 第十四章 如此家教 刘秀才如今已不大管事了,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整个柳树村比刘秀才年纪还要大上一点的也就******家的老太太了,而且就算大也只不过大月份而已,这世道男子本就比女子重要得多,故而刘秀才不只在柳树村,就算是在万宁镇,都是有名号的人,再加上刘秀才又是秀才出生,九十大寿的时候连县令都到场贺寿,所以吴大婶拿出刘秀才作挡箭牌,叶老太太一时倒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让女儿女婿就范,一张脸拉了老长,就跟吴家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连刘大娘带着阿苗过来也没露出笑面孔来。 吴大婶在厨房里听到院子门外刘大娘的声音,心里一喜,嫂子总比自己有法子,呆会自己就听嫂子说话好了,还别说,吴大婶虽然自己性子软立不起来,可她有一样最好:她有自知之明,她听话,比那些没本事还要充老大的人可好多了,就比方现在吧,知道刘大娘来了,她就又想躲刘大娘身后去了,以前她婆婆在世的时候,她听她婆婆的,现在娶了媳妇,吴树根让媳妇管家,她也一点意见都没有,媳妇在自己娘面前不好说话,她又想刘大娘帮忙了。 再说刘大娘,原本就是打算吃了晚饭来吴家看看的,阿苗呢是硬缠着要跟刘大娘过来的,刘大娘不愿意带上阿苗,今天一天又是早起又是塘山寺的,刘大娘的本意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看看,亲家老太太难搞而且嘴里老是有些不三不四的话刘大娘也清楚,刘大娘不想女儿小小年纪就听到这些不好的话,刚开始阿苗想跟着的时候刘大娘就板了脸拒绝了,可没想到阿苗拉着刘大娘的衣袖不放,就是要跟着,不让跟就耍无赖,把刘大娘看得又气又无奈,嘴里直喊“你这个小冤家”,闹了半天还是跟着出来了,只是刘大娘在家就跟阿苗约法三章,去了树根叔家不许乱说话,要时亲家老太太骂人就跟着时旺嫂子躲屋里去,阿苗被允许跟着一起去已经是刘大娘最大的让步了,在这些小事上也不敢跟刘大娘讨价还价,乖巧地应了,惹得刘大娘又说她“就是个讨债鬼”。 吴时新知道大伯娘是担心娘在家里应付不了姥姥,又是羞愧自家的事又要大伯娘操心,又是希望大伯娘去了之后能把问题解决了,多种心思夹杂在一起,连晚饭也没有好好用,刘正安看他这样,虽然心里知道,也不好把安慰的话带到明面上来说,只好不断地劝着他吃菜,可他心里装着事,吃也吃得不香,惹得刘秀才看了他好几眼,刘秀才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所以看吴时新吃得不香,以为他觉得饭菜不好吃,还对他说:“时新呐,你大伯娘今天的晚饭,我吃着手艺还是有的,你觉得不好吃?” “没有没有,阿公,我也觉得今天的饭菜好吃。”吴时新听到刘秀才问自己,连忙说。 刘秀才听了之后笑着看他一眼,“你也这么觉得吧,你大伯娘以前做的饭可难吃了,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我还想以后的日子难过啰。”说完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汤说:“这汤好,你喝。”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年纪大了就有些像小孩子,像这样吐槽刘大娘手艺不好的话刘秀才以前是绝对不会说的,不仅不说,为了孙媳妇的面子,还会挑好吃的菜夸两句,现在年纪大了,越发地小孩心性,什么话都说,刘大嫂刚嫁过来做的第一顿饭就被刘秀才吐槽过还没刘大娘做的好吃,弄得初为人妇的刘大嫂心里揣揣不安了好几天,后来才发现刘秀才的这个毛病,她刚开始还以为家里的老祖宗不喜欢自己呢。不过在刘家呆了几年,现在已经能做到一边听刘秀才吐槽一边不受任何影响地喂小胖子吃饭了。 刘家众人也是知道刘秀才这个毛病的,听刘秀才说话,刘大娘也不恼,只笑眯眯地给刘秀才盛了碗汤,大声说:“阿爷,这汤好喝就多喝点。”刘秀才又笑眯眯的应“是”。经过这一翻插曲,吴时新虽然还是紧张,可比刚开始要好多了,开始好好吃饭,刘大娘知道他的心思,也怕弟妹抗不过叶家的老太太,应下了这门亲事,到时候就麻烦了,所以才一吃完饭就动身往吴家去。 刘大娘到吴家院子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叶老太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神情好像不怎么好,好像吃瘪了?刘大娘心想着,难道弟妹这一次也挺下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带着这样隐秘的愉悦,刘大娘心情好了很多,刚到院门口还没进门就笑着向叶老太太问好:“亲家太太来啦?弟妹呢,怎么没陪着说话?”说着就推开院子的篱笆门走了进来。叶老太太看到刘大娘,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他嫂子过来有事啊?” 刘大娘看她心情很差的样子,笑得更欢了:“有些事要跟弟妹说。”也不说具体是什么事,对着阿苗说:“阿苗,给叶阿婆问好。” “阿婆好。”阿苗听话地问好,因为自己答应过来了吴家得听刘大娘的话,所以到了之后刘大娘让她喊人她才喊人,乖巧极了。 叶老太太心里有气,看到刘大娘笑得开心就跟不好受了,像是才看到阿苗似的,听到阿苗问好才说:“这就是你家丫头吧?叫阿苗啊?听说现在不傻了,怎么看着还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 刘大娘听到这话,再好的涵养也有点动气,阿苗是她的宝贝,这老太太可倒好,刚见面就说这么难听的话,这是觉得自己好欺负?! “这才正月里,亲家太太可就来第二次了,知道的说您担心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叶家搬到吴家来了呢。”刘大娘可不是好欺负的,听到叶老太太说阿苗的话,立马回击道。 “你…”老太太刚想说什么就被吴大婶一声惊喜的“嫂子”给打断了,吴大婶在厨房听到嫂子过来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腰杆都直了好多。“嫂子,你总算来啦?”吴大婶从厨房走出来,一脸惊喜加依赖地看着刘大娘,刘大娘看着这样的弟妹,心里直摇头,怎么叶家老太太这么泼辣的人,生出的女儿却一点也不像她呢?吴大婶这样突然打断了叶老太太跟刘大娘之间的“剑拔弩张”,刘大娘也不想当着弟妹的面给她娘难看,便笑着应道:“时新被正安带着去镇上了,我想着你应该不知道,过来告诉你一声。” 吴大婶看着老娘今天是要带着侄女在吴家住一晚的样子,巴不得时新不回来,听了这话马上说:“没事,时新跟着正安我有啥可不放心的。”又对阿苗说:“阿苗怎么过来了?婶子屋里有窝丝糖,可甜可甜了,呆会你带些回去。” 阿苗对这个婶婶很有好感,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对着自己说话也细声细气的,于是也露出了笑容,点点头应“是”。 叶老太太听女儿说要给阿苗窝丝糖,心里哼了哼,二丫这没良心的,刚才杜鹃在的时候可没这么利索地把窝丝糖拿出来,还是自己说的,现在倒好,对着刘继宗家的丫头倒大方起来了,她也不想想,阿苗多大,杜鹃多大,再说,说起来阿苗跟吴家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叶家要不是嫁了女儿,跟吴家有什么关系! 刘大娘朝屋里望了望,疑惑地问:“树根兄弟跟时旺呢?怎么这半天也没见人影?” 吴大婶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娘家西边有个屋蓬塌了,我娘今天过来,当家的跟时旺去我娘家帮忙去了。” 刘大娘“哦”了一声,天色也不早了,怎么看样子吴家还没开始吃晚饭,于是一时口快问道:“这也不早了,你们怎么还没吃晚饭?” 吴大婶更尴尬了,反观叶老太太倒是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没好气地说:“我儿还没来呢,吃什么吃!”又转过头数落吴大婶:“这女婿也真是,屋蓬没修好明儿接着修便是,怎么还不回来!” 阿苗在一旁听着直翻白眼,这老太太可真不要脸,家里屋蓬塌了找女婿跟外孙修一修虽是常理,可一般讲究的岳家都要送些东西才好的,这叶家倒好,看样子不仅没有东西送,甚至连饭都不管,不管饭也就罢了,貌似还要全家来吴家蹭饭啊。阿苗又抬头看了吴大婶一眼,只见她嗫嗫了几声,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头更低了一点。 气氛有些安静,刘大娘讪笑了一下,打破了僵局,对吴大婶说:“弟妹啊,时旺媳妇在厨房不?家里今儿个炖了只鸡,我给带了些过来,让老大媳妇热一热。” 吴大婶这才接着说:“在的,嫂子你进屋里坐,让她出来拿吧。” 刘大娘笑着说:“都是自己人,客气啥,我给送过去吧。”说着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刘芳正收拾案头,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的,放在灶上用用锅盖盖着以免跑了热气,听到刘大娘进来的声音,甩了手接过刘大娘手里捧着的碗放好,才不好意思地笑笑:“大伯娘,让你看笑话了。” 刘大娘拍拍她的手,轻声说:“唉,你受累了,你婆婆也难,回头我说她。” 除了这个,刘大娘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吴大婶毕竟只是自己的弟妹,不是媳妇,好在刘芳马上接过话头说:“伯娘说的哪里话,我嫁进来之前就知道我婆婆娘家的事,这也不能怪我婆婆,再说,只要时旺对我好。”这一句说的声音很小,阿苗用力听才听清楚,刘芳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对跟着刘大娘过来的阿苗说:“阿苗,跟嫂子进屋里坐。”又让过刘大娘:“伯娘,厨房里乱糟糟的,屋里歇会吧。” 阿苗跟着刘大娘还有刘芳出了厨房,刚进堂屋就看到了正从吴大婶屋里走出来的杜鹃。刘芳笑着给刘大娘介绍:“伯娘,这是叶家表妹,叫杜鹃的。表妹,这是刘家的伯娘跟阿苗,过来送些东西。” “嗯。”杜鹃等得又些饿了,心里正不耐烦,听到刘芳介绍也没什么反应,一点也没有要叫人的意思,在她眼里,刘继宗跟吴树根虽然是兄弟,可两个人不同姓,自己根本就没必要表现得多尊敬,于是只“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大嫂子,什么时候才可以吃饭呐,姑父跟我爹怎么还不来?我可是饿了。” 刘大娘听到杜鹃的话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刘芳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大伯娘,你先坐一会。”一边说一边搬椅子。 杜鹃看刘芳没有一点理自己的意思,反倒恼了,又想到自己毕竟还没有嫁进来,不禁咬了咬牙,冲着刘芳气呼呼地说了句“我出去看看”就竟自出了门。 第十五章 见闻 阿苗见到了这位杜鹃姑娘才发现吴时洪平常吐槽的确有其事,以前跟着刘正文一起听的时候还觉得是因为吴时洪不喜欢她才拼命给她找黑点,现在才发现,这姑娘光长了副漂亮面孔没长脑袋啊,刘大娘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她居然惜字如金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像眼里没有她们俩一样,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才能教出这样的姑娘来。 或许是看阿苗的神情太震惊,刘芳有些难堪地捋了捋鬓边的乱发,强笑着对刘大娘说:“伯娘,你快坐。”待刘大娘坐下后塞给刘大娘一个火籠,又对阿苗说:“阿苗妹妹,我屋里有前些天你时旺哥去镇上带的冰片糕,我去给你拿些来。” 阿苗也知道刚才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不过这不能怪她啊,实在是杜鹃姑娘太令人吃惊了,不过不管杜鹃姑娘是怎样的一个奇葩法,自己总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立马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客气地开口:“嫂子,不用忙,我才刚吃过,还不饿呢。”说完还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显示自己确实很饱。 正说着话,屋外头传来叶老太太的声音:“…可算回来了。…树根呐,怎么弄得这么晚,屋蓬修好了吧?…大哥儿也是,不知道心疼你舅舅啊!”,“你这婆娘,女婿是个男人,干起活来不知道时辰,你也不说上两句,你看看把我儿累的…”,“儿啊,受累了吧,快进屋,我让时旺媳妇做了你最爱吃的猪头肉…”。 接着又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嗓门有点大,幸好吴家当时在柳树村落户的时候就有些偏,不然这说话声连隔壁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只听这女声说:“我的婆婆哎,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呆家里,今儿个可浪费了我一天,正月里的银子比往常可好赚多了,一天多一百个大钱呢。” “嫂子,先屋里坐吧,晚饭已经备好了,就等你们。”吴大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细弱。 “哎呦,妹子啊,可麻烦妹夫跟外甥啦,外甥媳妇呢?听说妹夫前两天打了几只鸡?你也知道,你哥没本事,你看,大过年的家里都好久没粘荤腥了,嫂子知道你心疼你大哥,呆会呐,那鸡我们就带一只走。” 然后是杜鹃姑娘的娇俏的声音:“爹,娘,你们怎么才来?我都快饿死了,我找嫂子开饭去。” 最后才是吴树根略显憨厚的声音:“岳母,家里那屋蓬塌的地方有点大,多耽搁了些时候,你们要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们,我们随便吃点也是一样的。” “那哪成啊,树根啊,我家大成跟你可不一样,你身子壮得跟头牛似的,大成他身子虚,吃饭哪能随便?!你说是不?” “娘,先进屋吧,饿坏我了,我瞅着天有点暗的时候就跟妹夫说了,先吃晚饭弄不完的明儿弄了,妹夫偏要今天全修好,耽搁了一个多时辰了。”这应该就是吴大婶唯一的大哥,叶大成了。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饿坏了吧,快进屋,时旺媳妇,你大舅来了,快把菜端上来。”外面叶老太太高声朝屋里喊。 刘大娘跟刘芳在屋里听得面面相觑,阿苗深刻地觉得这一家人都太奇葩,看叶家老太太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叶家不是吴家呢,来女婿家做客比主人还主人不说,还把主人安排地团团转且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像是天经地义一样,这样的事情一般人家可做不出来。 杜鹃姑娘一马当先进了屋,看到刘芳呆愣的样子嫌弃的撇了撇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不客气地说:“嫂子,我奶叫你端吃的呢,你怎么站那一动不动了?” 刘芳为难地看了眼刘大娘,刘大娘摆摆手说:“你快去吧,树根兄弟跟旺哥儿这一天活干下来也饿了,你不用管我。”听了刘大娘的话,刘芳露出了一个苦笑,跟在杜鹃的去了厨房,她担心杜鹃把厨房里碗筷给摔了。 没一会阿苗就看到了吴大婶的哥哥叶大成,只见他穿了件灰色的棉袄,四方脸,眉毛杂乱无章,进屋的时候人缩了缩,用力吸了口气,说:“屋里有火盆,就是比外面暖和,我说妹夫,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服,妹儿啊,去舀些米酒来,我跟妹夫喝两盅暖暖身子。” 站在他身边的婆娘应该就是吴大婶的嫂子马金菊,听到叶大成的话立马说:“叶大成,不许喝,你灌了那马尿晚上又要撒泼。”她身子骨结实,人又胖,看着都有两个吴大婶那么宽,这话一说出口,那叶大成身子缩了缩,刚想说话,身后跟着的叶老太太就开口了:“作死的婆娘,你男人要喝就让他喝,做什么要管!?”听到媳妇又管着儿子,叶老太太不开心了,脸拉下来骂道。 吴大婶怕叶老太太,马金菊可不怕,叶家之所以日子还过得去,除了吴家时不时的“救济”外,其他就就都得靠她了。作为家里赚钱的顶梁柱,不管田里、地里还是山上,样样都来得,比很多汉子还要厉害,所以她腰板子硬得很,听到婆婆说自己,就跟没事人似的,也不理叶老太太,只对叶大成说:“叶大成,我看你敢不敢试试。”说着还瞪了叶大成一眼,,把叶大成又看得缩了缩身子。 叶老太太好想确实对这个媳妇没可奈何,只自己在后面嘀咕:“作死的婆娘…我苦命的儿…哪有这样管着家里男人的道理…”对于这样的婆婆,马金菊是一概不放在心上的,要说就说,反正她也不会少一块肉。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叶家人这一阵吵完了才发现屋里多了个刘大娘跟阿苗,马金菊倒是热情,看到刘大娘就笑了,说:“她嫂子怎么有空过来?”又看了看阿苗,“呦,这是你家丫头吧,长得真水灵。”一句也不提阿苗曾经傻了的事情,只笑眯眯地夸阿苗漂亮。 刘大娘也站起来问好,笑着跟马金菊说话:“她小孩子家家的,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大嫂子真会说话。”又转头夸杜鹃“才是真的漂亮呢,十里八村都数得上,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后生有福气” 马金菊像是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但是不相信闺女的那些传闻,听刘大娘夸自己女儿,更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自己又胖又不好看,生的一儿一女倒都随了叶大成的相貌,细皮嫩肉的,她当初愿意嫁给叶大成这样的懒汉不就是图叶大成长得好嘛。 “嫂子”、“伯娘”,“天都黑了,你怎么过来了?”吴树根带着儿子落后一步,阿苗往后看才发现这父子俩一身棉袄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一些木屑,对比叶家人的衣着整齐,这才是真正干了活的。 刘大娘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又重复了一遍“来送东西”,其他的话就不说了,只催着他们不要管她跟阿苗,先吃饭。本来别人家吃饭是不应该呆着的,可刘大娘还有事情没说完,这话呢又是得在叶家人都在的时候才好说的,于是就厚着脸皮呆着阿苗坐下。 等所有人都吃饱了饭,刘芳收拾了桌子,刘大娘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给吴时新说媒。 要说的这户人家也是柳树村的,刘满海家的妮儿,阿苗刚听刘继宗说的时候还觉得这名字很耳熟,想了半天才发现原来就是吴时洪曾经念叨过的他二哥见到就脸红的姑娘啊。 刘满海是村里的木匠,一手活计好的不得了,村里嫁女儿娶媳妇都找他做大件,甚至县里还有人找过来,可这一手好手艺却后继无人,为什么呢?因为刘满海跟刘秀才一样只有一个独养女儿,刘妮儿,年方十八,比吴时新还大两岁。刘满海在死了婆娘之后就没再娶,带着女儿一起过日子,跟刘秀才一样,刘满海原来也是打算招赘的,可他家条件还不如当初的刘秀才,而且他婆娘病了那些年,银子全砸下去了不说还欠了些外债,虽说后来还清了,可他也没给女儿攒下多少家当来,就他家那点家当连村里有钱人家嫁女儿都比不过,更不要说想找个小伙子入赘了。 刘妮儿跟阿苗她奶奶还不一样,这姑娘是个真正温柔似水的,在家从父这一点做得相当之好,刘满海担心找个外乡人女儿被人欺负。就这样,村里的人家看不上他家,他又不愿意将就那些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外乡人,这一来二去就把闺女耽搁了,等到女儿十七岁的时候,他也想通了,愿意仿效刘秀才当年招女婿的法子,也来个不嫁不娶,还说只要过继一个外孙就行,也不要求是老大,这话一出倒是有人愿意了,可刘满海划拉了半天,在比女儿年纪大的小伙子里愣是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比自家闺女年纪大的小子找不到好的,只好往年纪小的那拨里找了,一来二去就看上了吴时新,怕吴家人不答应,于是托了刘继宗,想让刘继宗给传个话。 第十六章 办法 刚听刘继宗说受刘满海所托要去探探吴树根的口气时,刘大娘是很惊讶的,根本没想到刘满海会把主意打到吴时新身上来,但吴时新当时才十五岁,年纪不大,吴大婶娘家也没有很明显地露出想把杜鹃嫁给吴时新的意思来,所以吴时新的婚事在吴家来说并不算很着急,再加上刘继宗跟吴树根的爹娘就是不娶不嫁,刘大娘担心吴家心里有芥蒂,不愿意不答应,故而要刘继宗先缓一缓再说,没想到这一缓,阿苗就出了事,阿苗出事之后刘继宗跟刘大娘就没有精神去管别的事了,刘满海的托付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到了吴时新来家里躲着叶家人的时候,刘大娘被阿苗“无意”中说到“时洪哥说时新哥见到满海叔家的妮儿姐就脸红,为啥见到我不脸红”时,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件事,可半年多过去了,虽然没听到刘妮儿定亲的消息,但像刘妮儿这样的毕竟不是正常的嫁娶,低调些也是正常,要是不知道刘妮儿有没有定亲就冒然跟吴家提起总是不好,也就没动声色,及至看到吴时新心事重重、强颜欢笑的样子,便打算不管怎么说,先跟吴大婶提一提刘妮儿,刘妮儿这姑娘家确实是没得说,孝顺能干性子好,村里没一个人说她不好的,要不是被刘满海想招赘这一条耽搁了,上刘满海家提亲的海了去了。 叶家人都在吴家,刘大娘是知道的,原来是打算先把叶家人打发走了再跟吴大婶提这件事,要是吴家愿意,刘妮儿还没定亲,就先叶家人一步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可万一刘妮儿定亲了呢?上哪立马找一个姑娘家?今天能把叶家人打发走了,可总不是长久之计,以后怎么办?叶家现在倒像是在好好的提这门亲事,可最近提起的频率越来越频繁,要是再推脱,叶老太太撒泼逼着吴家定亲怎么办? 想到这些刘大娘就坐不住,连饭都没好好吃,等大家都用完了饭,刘大嫂收拾碗筷去了,为了安慰吴时新,刘正安拉着他去了屋后,刘正文跟吴时洪还没有着急担心的意识,双双嘴一抹碗一放又奔出去玩了,刘大娘瞧着桌上还坐着的人,刘继宗就是个一根筋,除了刘继宗之外的刘秀才、阿苗跟小胖子,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能正经商量事情的,想了想,还是决定矮子里面挑高子,拉了刘继宗回屋商量。 “当家的,你说时新这孩子可怎么办啊?你上回满海兄弟托你递话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一进门还没放下帘子刘大娘就劈头盖脸问道,把刘继宗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懵着脑袋问:“你说的啥意思?时新出事啦?怎么好好的又提到刘满海去了?这都过去半年多了,我咋还记得刘满海怎么跟我说的!” 刘大娘跺跺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地跟刘继宗说了一遍,又埋怨道:“你跟树根兄弟可真是亲兄弟,儿子侄子的亲事都当甩手掌柜的!” 刘继宗讪讪地笑:“媳妇娶进门跟我又没啥关系,你跟孩子们喜欢就行了,再说,姑娘人怎么样定亲之前你肯定已经打听好了,我操心那不是多余的。”把刘大娘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指着刘继宗骂道:“好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难怪树根兄弟也由着弟妹要娶什么样的媳妇,要是树根兄弟主意正,先帮时新把亲事定下来,哪里会有这许多麻烦。” 刘继宗看着刘大娘讨好地笑:“我们这不是因为相信你嘛。要我说,时新跟叶家姑娘是表兄妹,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看到刘大娘圆瞪的眼睛,马上又改口问:“难道叶家姑娘有什么不好?以前没听你说啊。” 刘大娘于是又细声跟刘继宗说了一些叶家杜鹃的“事迹”,刘继宗听完之后皱了皱眉,敛了笑意说道:“要这么说,叶家这姑娘确实不能娶,当亲戚可以,当媳妇就委屈咱家时新了。” 刘大娘见终于说通了刘继宗,舒了一口气,对刘继宗说:“你明天得空的时候跟树根兄弟说一说,上回还听你说满海兄弟看上时新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嗯,我明儿去瞧一瞧,满海家的丫头可没听见说许了人,他上回托我的时候我看还是挺看中时新的。”刘继宗想了想,又说:“那今天时新过来也是因为…?” “不然呢,这孩子心里也不好过,你没看原来能吃三碗饭的孩子,今天才将将吃了一碗不到就放下筷子了。”刘大娘心细,这些饭桌上的事情都注意到了。“我得过去吴家瞧一瞧,弟妹兴许扛不住她那不讲理的娘。” 说着也不等刘继宗答应,就一把掀了帘子走出去,没想到却撞到了阿苗身上,原来阿苗带着小胖子就躲在门边偷听呢。 “姆妈,你跟爹刚刚在说什么,我刚想进屋你就出来了。”被刘大娘撞见偷听阿苗也不怵,一脸坦然地问,这样光明正大地形象反倒让刘大娘放松了警惕,没觉得阿苗是在偷听,于是好脾气地说:“阿苗,你跟石头在家玩,呆会让你嫂子给你洗脸上床,姆妈要出去一会。 “去哪?带上我吧。” “不行,眼瞅着天都快黑了,你乖一点在家里,娘有点事,一会就回来了。”刘大娘耐心哄着女儿,没想到阿苗不买账,拉着她的袖子不放了,“不,我要跟着你。”开玩笑,阿苗心想,刘大娘肯定是去吴家,自己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刘大娘没想到阿苗居然开始耍赖,把脸一板唬她:“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呢,外头又黑又冷,你跟着我干啥?”说完又柔声哄:“你乖一点跟你阿爹在家,你看石头都没吵着要出去,你咋连你石头都不如呢?” 这时刘继宗也出来跟阿苗说话:“阿苗啊,你跟阿爹一起玩,让你姆妈出去。” 可不管怎么说阿苗就是一句话:要跟着刘大娘一起。还振振有词:“石头不想去是他今天累了,我又没有累,我都好久没见我叔跟我婶了,娘你都去得为什么我不能去?” 刘大娘着急走,又拿阿苗没办法,小小的人儿拉着自己的衣袖又是理直气壮又是哀求的,刘大娘的心早就软了,一叠声地叫着“小冤家”、“讨债鬼”,最终还是带上了她。至于说小胖子为什么这么乖没叫着要跟,还不是因为阿苗许他,把早上刘正安给她的那包糖全部都给他,有了吃的其他的当然可以先靠边。 就这样,阿苗用自己的“无赖”成功地跟刘大娘走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还给吴家带了一海碗炖鸡。 “姆妈,时新哥是不是要娶媳妇了?”阿苗故作天真地问。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叫娶媳妇?”刘大娘听到阿苗的问话,倒没想太多,对阿苗的话不以为意,笑着问阿苗。 “我当然知道,大哥就娶了嫂子,嫂子就在咱们家不走了,时新哥也要娶媳妇,那时新哥的媳妇是不是也在咱家呆着了?” “胡说啥,你时新哥的媳妇,当然是在你叔家了。”刘大娘听着阿苗的童言童语,心里好笑,又耐心地教导。 其实阿苗自己也不好受,装小孩可真累啊,阿苗心想。 “那时新哥的媳妇是谁?是姆妈给他找的吗?”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时新的媳妇当然得你叔跟你婶子答应才行。”话是这么说,可刘大娘想到叶家,脸上又多了丝阴霾,叶家老太太如此不讲道理,这次之后要是不立马给时新定一门亲事总归不安心。 “娘你骗人。” “……”刘大娘刚想说话,又被阿苗抢白了:“时洪哥都跟我说了,时旺哥的媳妇是咱家老阿公说的,老阿公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朝刘大娘看去,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刘大娘果然没有辜负阿苗的期望,刚听到阿苗说这话的时候还想说她两句,可还没起头,脑子里一个想法却一闪而过:等到了吴家就说是阿公的意思,时新的亲事他来做主。念头刚起就有些迟疑,这话连拿着鸡毛当令箭都算不上,这一次吴时新的事一直没跟阿公说,现在自己手上可是连鸡毛都没有的。 阿苗现在不说话了,静静地跟着刘大嫂走,乡间的夜晚传来农家厨房的香味,远处的房子里闪着明灭的亮光,间或传来几声犬吠,显得那么静谧美好,刘大娘把之前的想法在心里转了几圈,不得不承认这是最一劳永逸的说法,刘秀才辈分高,叶家老太太在他面前也矮一辈,叶老太太能在女儿女婿面前仗着自己是长辈撒泼,却不敢对着刘秀才说哪怕一句话。 还别说,这一次妯娌两个倒是都想到一块去了,用刘秀才来压叶老太太,所以就有了刘大娘到吴家的说亲之说,说是说亲也不对,最起码在叶家面前不能说是来说亲的,刘大娘当着叶家人的面传达了“刘秀才要亲自给吴时新说媳妇”这一宗旨,在叶家闹了吴家一个鸡飞狗跳另拐了十多两银子的财物走了之后,刘大娘才给吴大婶说了刘妮儿的事:“我这也只是给弟妹说一说,到底怎么样,总要时新自己愿意,你跟树根兄弟也喜欢才是。” 第十七章 交锋 一听说刘大娘的真正来意,叶老太太便跳了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儿女的婚事应该由父母作主,刘秀才只不过是吴树根的外家,居然连吴时新的婚事也要管,刘家是不是看中了吴家的钱财?原话是这样说的:咋的,你家老太公连这也要管?我还以为娶媳妇是树根跟我家二丫的事呢,当初老大的婚事就是老太公说了算,现在又要来管老二,吴家虽然跟刘家关系近,可毕竟也是两家,怎么好处处都要伸手? 听了叶老太太的话,吴大婶着急起来,拉了拉老娘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吴树根有多尊敬刘秀才她是知道的,连她也受了刘秀才很多的照顾,叶老太太说这样的话,她都听不下去,更何况是吴树根。 刘大娘脸上也有了怒容,老太公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要不是吴时新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不忍心他以后日子过不好,自己也不会想要拿老太公做借口,现在老太公好端端的受到小辈这样的指责,可不是显得刘家无能! 刚想开口将叶老太太的话驳回去,那边吴树根已经语带怒气地说话了:“岳母,您说的是啥话,什么吴家刘家的,不是一家人嘛!就算要分开说,当初吴家也是受了老太公极大的恩惠,没有老太公没有吴家,现在老太公愿意管时新是时新的造化。” 听到这句话的叶老太太一下子拍着胸口大叫起来:“哎呦喂我的老天爷,我老太婆活了六十多年,还要被小辈的下面子,这家里我下次再不敢来了,没的被说嘴。”又哭天抢地:“我说的有啥错,当初老大的婚事就是老太公做的媒,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老大媳妇老太公挑了也就挑了,现在连老二的婚事也要做主,哎呦喂,我的老天呐,我苦命的二丫啊,一个两个媳妇都不是自己挑的,日子怎么过,以后的气可有的受了…” 吴大婶听到叶老太太说自己会受媳妇气,连忙局促地摆摆手:“娘,时旺媳妇是个好的,我没受气,再说老太公毕竟比我们经事多,看人看得准,我跟树根都听老太公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时新肯定愿意听他阿公的,他小的时候最喜欢他阿公。” “合着你的意思是我不为你好?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说说,当年你长水痘,要不是我照顾,你能活下来?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就不认我这个娘了是吧!?”照顾长水痘的吴大婶是为数极少的能体现她“疼爱”、“照顾”吴大婶的事迹,吴大婶只要有一点不顺她意,就能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其实实际情况是那时候叶老太太的婆婆还没去世,她又已经出过痘了,不得不听从老婆婆的安排照顾女儿,要是她婆婆不在世,依她的性子,肯定是让吴大婶自生自灭的。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我…”吴大婶听了叶老太太的话,果然急得快哭了,可到底还保留着一份理智,没像以前一样答应“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你是啥意思?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老太公年纪大了,上哪去找好姑娘,还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用眼睛梭了一下刘大娘。 听说刘秀才要亲自过问吴时新的婚事,杜鹃姑娘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叶老太太跳脚才恍然大悟:吴时新的婚事不就是自己的婚事?也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叶老太太成天跟她念叨她以后是要嫁给吴时新的,她姑姑没用等她嫁到吴家要这样那样,把吴家捏在手上,所以她自然而然就认为自己跟吴时新的婚事是铁板钉钉的,可现在看样子事情出了差错? 杜鹃姑娘在其他事情上脑子不灵光,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倒是难得的机灵了一回,她心想:这可不行,自己名声已经不好听了,以前几个愿意捧自己臭脚的几个后生,除了那些懒汉,大部分都已经娶亲,吴时新相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阿奶都说了姑姑肯定能答应这门亲事,可现在刘家要来插一脚,真是不要脸。 “姑姑,你咋不说话?我奶问你话呢。”选了所有人里最好欺负的吴大婶。 阿苗猫在一边听到杜鹃的话又翻了个白眼,如果说叶老太太一步一步地哭骂是满级玩家的话,那杜鹃姑娘就是蹩脚的新手村小透明,还不如自己会说话。 原本这些事情她是不能听的,所以刘大娘在跟其他人说这件事之前就喊刘芳带着阿苗去她屋里玩,可是刘芳同样很关心吴时新的婚事,这可关系到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要是最终是杜鹃嫁进来,那可真是有的受了,怀着这样的心思,刘芳随手拿了块帕子坐在门边慢慢地绣,耳朵里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阿苗看着刘芳好久才动一针,心不在焉地绣帕子就好笑,不过这样更好,也方便自己偷听。 屋外的对话时不时传来,这次是叶大成的声音,“吴树根,我娘可是你岳母,你怎么说话的。”居然倒打了一耙。 其实叶大成对于女儿嫁给谁是无所谓的,老娘说把杜鹃嫁到吴家去他也没意见,吴树根一家的男人都老实,自己是吴家的娘舅,又是吴时新的岳父,以后吴家的东西还不是随便自己拿,这样一想,把杜鹃嫁给吴时新倒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情,于是也同意把姑娘嫁到吴家,但是现在要他想到姑娘的亲事却是不可能的,之所以说这么一句,是为了呆会可以跟吴家要“补身子”的钱,吴树根把他老娘都气出病来了,给钱是理所应当的事。 马金菊当然也知道婆婆想杜鹃嫁给吴时新,可在她看来,姑娘这么漂亮,到时候嫁到镇里做少奶奶多好,何必跟着吴时新吃苦,当初叶老太太提这件事的时候她就不怎么愿意,还是叶老太太说嫁到吴家,姑姑变婆婆,以后少吃苦她才答应的,现在刘家要揽了吴时新的婚事,对她来说还是好事,于是马金菊也开口了:“我说婆婆,刘家老太公愿意操心我那外甥的婚事那就操心去好了,你这是做什么?” 也怪叶老太太没有跟马金菊说清楚杜鹃现在的状况,她成天在外面做活,家里事情知道的少,村里就算有人议论杜鹃也是在背后议论,不会让她知道,所以到现在马金菊竟然还以为杜鹃是个再好不过的姑娘,配吴时新还是吴时新高攀了。 叶老太太还没搞定女儿女婿,后方儿子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媳妇一副“真是太好了”的样子,简直是给了她会心一击,这时刘大娘强忍着怒意开口了:“亲家婶子,您这话我可不爱听,时新是我家老太公看着长大的,老太公当然关心时新的婚事,可我瞧您那意思竟像是我们做大伯大伯娘的想拿捏时新?” 吴大婶听到刘大娘的话,又急急忙忙的解释:“嫂子,我娘她不是这个意思。” 刘大娘不理她,接着说:“时新小的时候被你家青竹推河里夜里发起热来可没见你这么关心他,要不是我家老二去找他玩发现地早把他背回来,他可就成傻子了。”听着刘大娘的话,吴大婶像是想起了这件事,眼眶红了红,叶老太太显得有些尴尬。 “前两年,你家青竹在外面打架把人打伤了,时新又是帮着道歉又是帮着送人去医馆,可你家倒好,还推说是时新打伤的人。”刘大娘本来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越说越气愤,边上的吴大婶已经小声啜泣起来,叶老太太也蔫了下去,现在这个时候再打感情牌已经迟了。 吴树根趁机拍板:“嫂子,时新的婚事老太公愿意做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明儿去看看老太公。”又对叶老太太说:“岳母,我知道你担心二丫,你就放心吧。” “姑父,我奶她……唔……”边上扶着叶老太太的杜鹃看这架势,吴时新的亲事要跟自己没关系了,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再说几句却被叶老太太捂上了嘴巴。 “既然你们愿意,我有啥好说的,到底是你老吴家的事,我不过是为二丫不值罢了,二丫都不说什么,我能说啥。”叶老太太调整了心态,又不动神色地刺了吴大婶一句,惹得吴大婶又局促不安起来。 “大成媳妇,天看着也晚了,还不快点回去,杵那干嘛呢!?” “娘,这就走啦?妹夫,你看你把我娘气得,二丫,不是我说你,你咋一点都不心疼咱娘呢?” “大成,你还说啥,留在这招人嫌弃啊?”说是这么说,可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笑话,银子没见着,怎么可能走。见状,吴树根往叶大成怀里塞了几个银裸子,说着:“给岳母买些吃的。”又吩咐屋里的刘芳,“老大媳妇,把前两天打的山山鸡让你舅带回去。” 叶家人又吃又拿,又撒了一顿气,终于骂骂咧咧地走了,阿苗看见所有吴家人,包括吴大婶,都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可见叶家人是有多不招人待见。 既然叶家人走了,刘大娘也不愿意再呆下去,且她气吴大婶太面,吴树根没决断,也不想再在吴家呆,于是对阿苗说:“阿苗过来,我们也回去了。” 吴大婶搓搓手,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期期艾艾地说:“嫂子,多谢你了。” 刘大娘心里有气,忍不住说她:“不用,要不是看在时新是个好孩子的份上,我才不愿意管这件事。”说完看着她红眼圈的样子又叹气:“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性子,冲你发什么脾气,我先走了。”说完想了想到底还是把刘妮儿的事跟夫妻俩说了。 刘大娘临走前又对吴树根说:“树根兄弟,明儿你大哥在家,来家吃晚饭,好久没过来了吧。”待吴树根应下之后就牵着阿苗回去了,留了两夫妻在家讨论愿不愿意娶刘妮儿当媳妇。 第十八章 大哥回家了 刘大娘走后,吴家陷入了沉默。 要刘芳来说,她是十万个愿意刘妮儿嫁进来的,头一个,刘妮儿是刘家村的人,自己跟她从小就认识,小时候还一块玩过;再有,刘妮儿人温柔不好争斗,自己性子算是比较要强的,要是后面嫁进来的弟妹性子也强,那妯娌两个估计会经常针尖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所以听刘大娘说刘妮儿的时候,她是很开心的。 因为杜鹃的缘故,她对未来弟妹的期望不高,只要不是太难相处就行了,现在突然听到刘妮儿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弟妹,心里一阵高兴,实际都已经超出期望很多了,忙拉了身前的吴时旺一把,吴时旺也知道近半年来媳妇担心万一时新真的娶了叶家表妹,会跟时新媳妇处不好,现在好了,时新要是能娶刘妮儿,以她们两个的性子一定能相处地好,便对吴大婶说:“娘,我瞧着也没啥不好。”又小声咕噜了一句“总比娶杜鹃妹子要好”。 吴大婶听到儿子这样看待自己娘家,心里难受,可又不好说什么,再一想到时新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也不知道娘家过几天会不会改主意又来逼自己答应,一时间那颗心七上八下的,一会又觉得刘妮儿好,比时新大一点,以后小夫妻俩吵架还能让着点时新,再加上因为不是家里的长媳,娶一个性子软和一点姑娘跟娶一个要强的姑娘相比,还是性子软和一点的姑娘比较好,最起码家里口舌都会少一点;一会又觉得刘妮儿是独养女儿,以后时新还要给刘满海养老送终,生的孩子又要过继给刘满海一个,虽然都姓刘了,可还是觉得别扭。 想了一通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把期望寄托在吴树根身上:“当家的,你觉得咋样?” 吴树根抽着旱烟,慢吞吞地说:“我们在这里瞎想有啥用,明儿个先去打听打听刘满海有没有给他女儿定亲再说吧,要不然,我们想得再起劲又有什么用?” 听了吴树根的话,吴大婶也觉得是自己太着急了,连人家姑娘家到底有没有定亲都还知道呢就在这瞎操心,还是明天先让时旺媳妇去打听一下,于是对坐在边上的刘芳说:“芳啊,前阵子听你说你娘有点咳嗽?要不然明天让时旺陪你回娘家看看?” 刘芳知道这是婆婆希望自己去打听一番了,当然能够回娘家看看也是很不错的,虽然嫁在同一个村里,可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其实刘芳回娘家的次数并不多,这一次婆婆亲自开口让自己回去,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于是立马应道:“哎,我明天就回去。” 吴树根跟吴时旺干了一天的活,已经很累了,吴大婶安排了刘芳回娘家的要带的东西之后,吴家一家人就洗漱歇息了。 那边厢刘大娘带着阿苗回了家,家里众人都已经洗漱完毕回了房,只有吴时新因为担心自己的亲事,心里着急,一直在堂屋里转圈,刘正安正陪着他,正想出门看看大伯娘怎么还没有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小狗的叫声飘了进来。 “汪、汪、汪……”刘正文带回来的这条小狗果然是只很好的看门狗,虽然只有一点点大,但已经非常警觉,听到开院门的声音,马上站起来狂叫。 “飞豹,是我。”阿苗仗着跟小狗玩了一下午的优势,率先开口,没想到小狗听到阿苗的话,顿了一下,对却又接着交了起来,且一直叫个不停,等听到院子里狗叫声后出来接人的吴时新呵斥了一句“旺财,还不回去”之后小狗呜咽了几声后居然不叫了,夹着尾巴坐了回去。 阿苗心里一阵心塞,感情自己跟它玩了一下午,叫了它一下午的飞豹,它居然还是认旺财这个名字。当然,后来阿苗还是不死心,又做了几次实验,发现对着小狗叫飞豹,小狗完全没有反应,反而呆呆地看着她,而对着小狗喊旺财,它就会往阿苗身边扑,于是飞豹这个名字仅仅存在了几天就宣告弃用,小狗还是叫回了旺财这个又俗又大众的名字。 “大伯娘,你回来了,我……我娘她……”吴时新想问又怕问,只好拿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刘大娘。 刘大娘被他看得不忍心,于是一边进屋一边说:“你姥姥他们已经走了。”后面的跟谁说亲这种话毕竟不好再告诉吴时新,于是就只说到叶老太太已经走了,但就是这句话,已经足够安吴时新的心,只见他一整天都蹙着的眉终于放了下来,欣喜地对着刘大娘作揖:“大伯娘您大晚上地还为了我的事奔波,受累了……” 刘大娘看着他欣喜地样子,就算之前在吴家受了气,也觉得值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于是摆摆手:“有啥累不累的,我是你大伯娘,当然得关心你,好了,既然现在没事了,还不赶紧回屋睡觉!” 这时刘正安也过来拉他:“我都说我娘去了肯定没事的,我们快回去吧。”又对刘大娘说:“娘,你也早点休息,阿苗一整天的肯定累的慌。” “对,伯娘,那你也早点歇着吧,我跟二哥先回屋了。” 等刘正安拉着吴时新回了屋,刘大娘也带着阿苗回房,又捧了蓄在灶上的热水给阿苗洗脸洗脚,一边洗一边对床上的刘继宗说:“阿苗今天一天可真是不得了,你看看现在累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下回再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想去哪就去哪了,小孩子家家的,累坏了可不得了。” 阿苗听到刘大娘的话,很想说一句我还不累,事实却是,尽管阿苗自己觉得还有精力,可小小的身体已经释放出了“累坏”了的信号,刘大娘还在给她擦脚的时候就已经睡死过去。 给阿苗洗好脸洗好脚,又抱着睡熟的阿苗上床盖好被子之后,刘大娘也收拾好了自己上了床,夫妻俩闲话了几句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后也歇下了,冬日的夜晚来得早,现在已是深夜,整个村子静悄悄的,除了几声犬吠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显得静谧安稳。 也许是前一日确实累坏了的缘故,第二天一早阿苗睡得死死的,公鸡叫了几遍也不知道,刘大娘跟刘继宗什么时候起床的她也不知道,最后还是小胖子左等右等发现姑姑还没起床耐不住了瞄了个大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冲进了刘大娘的房里,此时阿苗还沉沉地睡着。小胖子研究了一会阿苗的睡颜,终于还是没忍住,推了推阿苗:“不不,你羞羞,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阿苗在睡梦中发现有人推自己,耳边还有朦朦胧胧的声音,条件反射地想要躲进被窝深处躲避这次打扰,可小胖子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看阿苗蠕动了几下后又睡过去了,小胖子怒了,更用力地摇晃她,最后还放了大招,一把掀开了阿苗的被窝。 一下子没有了被窝的温暖,阿苗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用手揉了揉还眯着的眼睛,看到边上冲着自己傻笑的小胖子,小胖子见阿苗醒过来了,还一脸邀功地表示阿苗能醒过来都是他的功劳,于是没有睡饱的、有起床气的阿苗发火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推着小胖子出了门,最后在小胖子不解的眼神中重重把门给关上了,小胖子起初以为阿苗在跟他玩,最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姑姑可能生气了。 把小胖子推出屋子花了好一番功夫,费了这一番力气之后阿苗的睡意终于被彻底赶跑了,原本还想赶走小胖子后再睡个回笼觉,却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睡不着,只能恹恹地起床,穿衣服,收拾心情好出门。 阿苗出来后径自往院子里走去,在门口遇到了笑得一脸讨好的小胖子,脚下步子顿也没顿目不斜视地出了门,徒留小胖子因为门槛过高没人帮忙出不来,大冬天的急出了一身汗,院子里众人看到这一对小儿女的互动,乐不可支,终于把阿苗给笑得不好意思了,自己一个二十来岁的大人居然跟一个小孩子闹别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道身子变小了心态也跟着变小了? 其他人可不知道阿苗此时的心路历程,只是觉得好笑,特别是吴时新跟吴时洪两兄弟,他们两个昨天都歇在了刘家,现在正在院子里坐着等早饭,看到阿苗跟小胖子的互动笑开了花,吴时新没有了压在心头的那庄事,恢复了活泼的本性,此时笑着对阿苗说:“呦,咱们阿苗可算起床了,怎么看样子气鼓鼓的?” 阿苗走到刘大娘身边任由刘大娘给她洗手洗脸,听到吴时新的话看了他一眼,内心吐槽:还以为这个堂哥是个沉稳持重的,没想到之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现在终于原形毕露了。 清晨刘家院子里活力满满,众人一边等着早饭,一边在院子里说话,原本应该昨天就回家的大哥刘正兴终于到了家。 第十九章 厉害的刘秀才 刘正兴回来也给刘家人带来了一个消息:今年的乡试恐怕是办不了了,听小道消息,太后从年前开始就缠绵病榻,连今年的大典都没法起身,恐怕时日无多,官家素来重孝,万一太后薨了,今年的乡试跟会试被取消也不一定,朝廷已经两年没开科,原本以为今年定会开科取士,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刘正兴回家后便把消息告诉了刘秀才,他小时候也是跟着刘秀才读过几年书的,只是他实在没有读书的天分,一看见书就怕,刘秀才就没有强逼他读书,但家里还有一个老三是读书的苗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秀才了,本来还想让他今年秋天下场试一试的,所以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告诉刘秀才。 因为刘正兴带来的消息,刘家的气氛一扫早上的轻松安逸显得有些紧张,不要说刘正安跟吴时新了,连吴时洪跟刘正文这样心大的小子都感觉到了。于是一顿早饭吃得有些沉闷,且吃完之后刘正兴就扶着刘秀才进了书房,刘继宗随后,刘大娘吩咐了刘大嫂几句也着急忙慌地跟着进了屋,这一次阿苗想跟着也被刘大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还让她带着刚刚被阿爹伤透了心的小胖子去院子里玩,却原来刘正兴心里藏着这件事,一时之间忽略了要他抱的小胖子。 “儿子本来帮着大舅送完货之后就想回来了,可大舅在市集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担心大海,我想咱家三儿不也打算今年下场嘛,所以就跟着大舅在镇上住了一夜,想着再打听清楚一点。”刘正兴扶着刘秀才做好,自己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之后便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听那人说,哦,那人是商队里的采买,跟着商队刚刚从京城过来,大舅好似认识他,邀他一起喝酒却被拒了,只说商队今天一早就走,不好喝酒,但也悄悄地漏了些消息过来。”说着声音调小了些,“京里都在传太后活不过正月,官家与太后素来感情好,太后一系靠着太后的情分在京里作威作福,官家怕那些人求到太后那里去惹太后生气,这么些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太后不好了,依附着太后过活的那么些人怕官家秋后算账,正到处找门路呢。” “跟你大舅认识又跟在队做活?”刘大娘垂着脑袋想了想,自言自语道:“难道是……阿强?”又马上抬起头,对刘秀才说:“翁翁,应该就是阿强,以前总爱跟在我大哥屁股后头转,说起来他还比我大几岁呢,十几年前一个人离开村子闯荡之后就没回来过,后来隐约听人说在商队里见到过他,想来应该是他没错了。要真是他,说的话倒是能相信的。” 刘正兴听了刘大娘的话,点点头说:“阿公,大舅就是叫那人阿强的。” “嗯”刘秀才听了刘正兴的话,应了一声后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又问刘正兴:“兴娃子,这届乡试要取消也是那人跟你说的?” “嗯,那人说好些人家都在找门路,可官家忍了他们这些年,太后薨了之后腾出手来肯定会收拾他们,这一堆的事,今年的乡试会试没准就取消了。”说着又说了一个他自己发现的事情:“我看镇上孙富贵家近来一直在修屋子,又招人做活,听他们家帮工的说,像是有贵人要来呢。” “嗯,孙富贵跟当朝左谏议大夫孙炎秉大人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孙大人刚正不阿,听说前几年就多次弹劾太后的娘家承恩公,官家看着太后的面子多次驳了他的谏言,可却从来没有训斥过他,所以大伙都知道他简在帝心,孙富贵这么兴师动众,难道孙家来人了?”刘秀才一边轻声地说,一边仔细想着,不全神贯注地听还真是听不到。 “阿公,那今年的乡试真的会取消?我听三儿说他打算今年下场试一试的。”刘正兴听不懂刘秀才的话,可对于自己的弟弟还是真心疼爱的,要不然也不会特地打听了这些消息回来,所以听到刘秀才说的都是一些‘没用’的话,不禁着急起来,坐在另一边的刘大娘也有些焦躁,身子微微向前倾着。 “刘秀才听到刘正兴的问话,点他:“你这孩子,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还一点耐心都没有?”说得刘正兴跟刘大娘都有些讪讪然,心里却想着,老阿公经的事多,当然淡定了。 刘秀才不知道刘正兴的心思,只是顿了顿之后又对刘继宗跟刘大娘说:“放心,听兴娃子说的,我看今年官家不仅会开正科,而且取士还会比往届更多一些。” 听到刘秀才的话,刘正兴更疑惑了:“阿公,这是为什么?我看那人说的有眉有眼的,可不像是蒙人的样子,我娘不是说那人说的话可信吗?” 刘秀才摇摇头,说:“他也只是看到这一点没有往远了看啊,你们想,太后走了之后官家必然会腾出手来收拾承恩公一系,依着官家嫉恶如仇的性子,能看在太后的份上忍了这许多年已经不容易,既然说太后活不过正月,那以官家必定在六、七月前就能把事情给收拾了。” “这一次朝廷大概要大换血了,官家英明,这一科必定会多取士。”刘秀才斩钉截铁地说。 听了刘秀才的话,刘正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刘秀才又接着说:“看孙富贵家的阵仗,我估摸着应该是孙大人家的公子要过来了,朝廷有学子需在原籍考试的规定,孙大人家的公子应该就是来考试的。” “阿公,这才正月里,乡试可是要到九月上,孙大人家的公子要真的来考试,六月过来都可以,怎么会这么早过来?”听了刘秀才的话,刘正兴还是有些疑惑。 “官家这次大动干戈,孙大人必定忙得不可开交,与其让儿子在府里被人影响,还不如早点打发他过来,你不要忘了,杭州府离我们这儿可才一百多里,来回不过就两三天的功夫。”刘秀才听了曾孙的问话,又细细地跟刘正兴解释。 听刘秀才这么一分析刘正兴恍然大悟,他也不笨,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而已,现在听刘秀才一说到杭州府便立马想到杭州府的万松书院可是有三大书院的美名的,孙大人家的公子来了之后肯定会去万松书院求学。 刘秀才又叹气:“哎,说起来我们家小三读书不比别人差,要是能找到人推荐,小三也去万松书院该多好。” 听刘秀才跟刘正兴的对话,要是阿苗在这里一准会震惊,刘秀才不过是个秀才而已,就算依托着塘山寺这里比较热闹,消息相对灵通一些,可仅仅通过刘正兴带回来的这一点点线索就能把整件事情串起来,还猜的一点都没错也太神奇了一些,所以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刘秀才活了九十几年,经历的多了,看事情的眼光既清楚又老辣,有这样一个老祖宗镇在家里,确实能让人安心不少。 “小三现在这样也挺好,我看瞿夫子就很喜欢他嘛,学堂离家近多好。”显然刘正安已经被刘秀才的一番话说得完全相信了今年会开科取士,且能录取的人数会比往届这个说法,对于刘秀才的感慨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一边安慰着刘秀才一边心里暗想:“那咱家三儿到时候也下场试试,没准就能考中了,到时候可就是举人老爷了。”却没想到不知不觉中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 刘秀才却没有这么乐观,“三儿还太嫩了些,十一岁的秀才已经是不得了了,今年下场考中的机会渺茫,不过能见识见识总归是不错的,乡试多去几次没什么打紧,会试可就得有把握一点再去了。” 刘正兴讪讪地笑:“阿公,我那不是说说嘛。万一咱家三儿运气好呢。” 刘秀才听刘正兴这么说,瞪了他一眼:“读书人怎么能靠运气,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你以为是说说的?!乡试虽然比会试容易不少,可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考上的。”随后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要乡试真的那么容易,我早就考上了,何至于到现在也只是个秀才。” 刘继宗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更不要说刘大娘了,可有一点她却能听懂,那就是今年肯定会有乡试,到时候自家老三还可以去试一试。于是喜滋滋的说:“翁翁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等会老二回镇上的时候顺便让他去我娘家告诉我大哥一声,大海今年都快三十了再考不上我大嫂就不愿意让他再学下去了。” 刘秀才听到刘大娘这样说,喝了一句“糊涂,妇人之见”,又温声对刘大娘说:“让安娃子去说一声也好,只是要悄悄地说,毕竟这些还都是小道消息,做不得准的。” 刘大娘知道刘秀才是在说嫂子糊涂,可一般农家人能识字就好了,快三十了还没考上举人那还不如不去考算了,好好当个庄稼汉也不是不可以,再说,整个姚家只有大海还苦巴巴地念书,没甚进项靠着老爹老娘养老婆孩子也就罢了,其他堂兄弟姐妹在背后还不一定怎么笑他没出息呢,可这些话只能在肚子里转了一圈,说是肯定不能说出来的,于是就像没听到刘秀才的前面那句话似的,笑着应道:“翁翁,这我知道,我大哥也不是个四处嚼舌根的人,等会我吩咐老二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跟我大哥说。” 事情说完了,虚惊一场,听刘秀才的一番分析,觉得自己肯定是在杞人忧天的刘正兴,终于意识到回家之后还没有抱过儿子,好像也没怎么关心媳妇?“刚才石头粘着自己被推开了?”刘正安一想马上坐不住了,笑着站起来,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阿公,爹,娘,我先出去,两天没看到石头,怪想的。” 刘秀才知道他的心思,笑骂道:“有谁拦着你不让去了不成。” 刘正兴呵呵地笑,转身出门去了。 留下刘继宗扶着刘秀才慢慢地挪回屋里,刘大娘则去帮刘正安收拾东西去了,刘正安今天早上就要走了,给他收拾点吃得路上带着,还要他顺路去他大舅家一趟,再不准备时间就有点紧巴巴了呢。 第二十章 看望 书房里的一番对话刘家其他人是不清楚,只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却是每个人都感觉到了的,吴时新想着自己跟弟弟到底不能算是刘家人,万一说的是刘家的大事,自己兄弟两个还在刘家待着就有些不好了,于是用过早饭之后就带着吴时洪回家去。 刘正兴出了书房就来院子里找小胖子,开始小胖子还有些生他爹的气,背了身子气哼哼地不看他,可当他一把将小胖子捞起又往上颠了颠之后小胖子马上乌云转晴,乐呵呵地抱着他的脖子直叫爹了,阿苗看得无语,又隐隐有些羡慕,前世的父母在世时忙工作,鲜少有陪她玩的机会,更不要说像小胖子这样被刘正兴抱起来抛接的事情了,那是阿苗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阿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子悬空了,然后就跟小胖子一样被刘正兴往高处抛去,耳边还听到刘正兴问她:“囡囡,见着大哥都不叫一下?”她虽然比小胖子大一点,可却更轻,刘正兴抛接起来更轻松,刚开始阿苗还有些拘束,可被抛接了几次之后就放开了手脚,一边笑一边叫大哥。 刘大娘跟在刘秀才他们身后一出来就看到了这个场景,吓了一大跳,马上喝止了正玩得开心的兄妹跟父子三个,火力集中在刘正兴身上:“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知轻重?他们小你也他们一样小啊!” 刘正兴迥然,放下了阿苗之后背着手示意他们快跑,小胖子对这种事情是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看阿苗还有些愣愣的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她就跑,一路往厨房去了,刘大娘看到小胖子熟车熟路地拐着阿苗往厨房跑,一时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看刘正兴站着有些憔悴的样子,到底还是心疼他的,于是说:“昨儿晚上没睡好吧?叫你媳妇给你换身衣服,洗了脸回屋里歇会。” 刘正兴知道他娘不说他了,立刻喜滋滋地应了也往厨房走去,刘大嫂正在里面收拾碗筷呢,阿苗看他进了厨房后刘大嫂就有些心不在焉,一个碗都洗了三遍了还在洗终于开窍了一回,拖着小胖子出去玩,把空间留给几天不见的夫妻俩。 刘大娘也回屋子里收拾些吃食好让刘正安带走,另外又拣了些糕饼用油纸包好,糕饼是要带去大舅家的,毕竟还没有出正月,外甥两手空空的上娘舅家的门可说不过去。把刘正安要带的东西都分类放好之后又将今天书房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刘正安,要他回饭馆的时候顺便去姚大舅家跟姚大舅说一声。 刘正安初始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回不过神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知道这事不能对外嚷嚷,于是不等刘大娘吩咐便说:“娘,你放心好了,我会找个没人的时间跟我大舅说的,大舅能坚持让大海哥考功名,想来对这事的关心不比咱家少,毕竟大海哥年纪比小三大多了。” 刘大娘听到儿子的话点点头,又再说了一句:“跟你大舅说的时候别让你大舅母听见。”有这一句嘱咐实在是因为刘大娘的娘家大嫂已经非常不愿意儿子再读书了。 刘大娘娘家有六个兄弟,姚大海是第二代里年纪最大、唯一还在坚持念书的,其他几个哥哥家的儿子读书没啥成绩之后已经老老实实地回家侍弄庄稼亦或是去镇上做活计讨生活了,可姚大舅就是不死心,一心要让大海读书,于是大海除了替人抄书赚点补贴之外就没其他入项,还要靠父母帮忙养孩子,故而刘大娘的大哥在六兄弟里面是过得最不好的,妯娌之间免不了比较,每次一想到自己日子不好过姚舅妈就心气不爽,回家了免不了跟姚大舅吵一顿。 要是让姚舅妈知道今年乡试可能不举行那姚舅妈现在就能不让大海念书,可要是让姚舅妈知道今年乡试录取人数可能会比往年多,又担心姚舅妈在外人面前说漏了嘴,于是索性就打算瞒着她。 这样的话刘大娘不好明着跟刘正安说,只好再强调一次,刘正安心里隐约清楚刘大娘交代这句话的目的,于是也没细问原因,带了刘大娘准备的东西后就准备走了。 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从厨房里出来的阿苗,阿苗没想到刘正安今天就要走,还疑惑二哥带了这许多东西是要去哪里,于是仰头问他:“二哥,你去哪儿?”小胖子站在她旁边,跟阿苗同样的动作,两双清澈的大眼睛一起看向刘正安。 刘正安腾出一只手来摸摸阿苗的头,温声告诉她:“二哥只跟掌柜的请了两天的假,饭馆里过了正月初十就开始忙起来,再不回去可不行。” “那不是不能一起吃元宵?”阿苗瞪大了眼睛问,刚问完就反应了过来,在现代,越是节假日酒店饭庄就越忙,古代应该也是这样子的。 刘正安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只是说:“你在家乖一点,知道吗?”又看着小胖子说:“石头,二叔怎么跟你说的还记得不?” “嗯,记得,二叔说不不是姑娘,我是男子汉,男子汉是要保护不不的。”在他看来二叔让他能保护阿苗是觉得他比阿苗厉害,于是挺了挺腰杆,大声地说。 刘正安又摸了小胖子的头,笑着说:“好小子,好样的。”然后侧身跟刘大娘说:“儿子刚才已经去阿公房里道过别了,大哥那里我就不去打扰他了,时候也不早,我先走。” 刘大娘点点头,带着阿苗跟小胖子一起送他出了院门,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时就转生打算回家,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嫂子”,刘大娘回头看,正是刘满全一手拎着一个篮子,一手扶着阿元慢慢地踱过来了。 “你这大着肚子的怎么过来了?”看阿元走得艰难,刘大娘唬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了阿元另一边。 “婶子好。”阿苗傻的时候见过阿元很多次,刚见到的时候她才怀孕没多久现在却要生了,可以说阿元的整个怀孕过程阿苗都是亲眼见证的,此时见到阿元,显得格外亲切,站在一边问好。小胖子虽然见过阿元多次,可对他辈分的理解还不够深,听到阿苗叫“婶子”他也跟着叫“婶子”,把刘满全逗乐了,笑着问他:“石头啊,那你要叫我什么啊?” 小胖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记得昨天阿苗叫刘满全是叫叔的,于是响亮地叫了一声“叔”,这一回是把所有人都逗乐了,把小胖子笑得迷迷糊糊的。刘大娘一边扶着阿元往院子里走一边笑着说他:“傻小子,你姑叫叔婶,你就得叫叔公婶婆,下回可不要叫错了。” “小孩子家的,哪里能弄清楚这许多辈分,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我那时候小时候不懂事,还管我叔叫哥呢。”阿元笑着给石头解围,说话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阿苗心想,就这一管声音,要是在现代,那可是妥妥的天后啊。 前世阿苗的声音就偏中性,单单看说话可分不出来是男是女,再加上平常又不是那种粘人的性格,很多人都觉得阿苗就是个女汉子,所以她前世最羡慕这样天生声音轻柔好听的人。当然,对于阿苗目前清脆的声音,她也是很满意的。 在阿苗思维开始发散的时候,阿元又接着说:“昨天听满全说去塘山寺碰见你们了,阿苗现在可是大好了?方丈怎么说?” “你也真是,就为这还特地跑一趟,你身子重,听你婆婆说就这几天功夫就要发动了吧?怎么还没轻没重的?”又埋怨刘满全:“大兄弟,你可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媳妇要过来,你不会拦着啊。” “嫂子,不怪他,是我要来的,我身子骨还没那么弱,再说,我娘也说生孩子前多走走也好。”刘满全听了刘大娘的埋怨,也不辩解,就会嘿嘿地笑,还是阿元亲自开口解释了。 “要这么说也没错,不过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刘大娘还是显得有些担心,“你这肚子可比前儿两次的要大啊。” “是比当初怀敏儿康儿的时候要大些,我娘也担心我到时候不好生,可我却觉得还好。” “你自己觉得好就好,稳婆可找好了?” “找了,还是找的谢婆子,当初还是你给我介绍的人,我前两胎就是她接生的,安安稳稳的一点事都没有,这次也索性还是找她。” “嗯,谢婆子接生有一手,我家老大媳妇也找的她。”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堂屋,待阿元慢慢坐下之后刘大娘又回屋里拿了个靠枕垫在她背后,这时刘大嫂也从房里走出了,看到阿元一愣,应该是没想到她回来,过了一会儿才给她见礼,叫“婶子”。 “嫂子,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来看看阿苗的,我就说阿苗是个有后福的孩子,你看被我说中了不是!”阿元坐下之后就拉了阿苗细细地瞧着,一边瞧一边跟刘大娘寒暄。 第二十一章 发现土豆 看到阿苗好好的,阿元便放了心,又跟刘大娘闲话了几句就打算回家了,刘大娘看她那硕大的肚子,也不敢留她,只是把小胖子以前穿过的小衣服收拾了几件给她,因为一直有孩子要穿百家衣的说法,看到刘大娘唤刘大嫂拿出的包裹,阿元也不推辞,接过后诚恳地道谢,又叫刘满全把篮子打开,里面是一盆花,说是娘家弟弟走镖的时候买回来的,她娘看着好看就带过来给她了,她就想送过来给阿苗养着玩。 送走刘满全跟阿元两人后,刘大娘逗小胖子:“石头,阿奶把你的小衣裳给婶婆了,你以后的弟弟妹妹没得穿怎么办?” 小胖子挠头,一脸苦闷地说:“做什么要把我的衣裳给别人?”又瘪瘪嘴扭头问刘大嫂:“姆妈,你做什么要把我的小衣裳拿出来?”萌萌哒的样子让刘大娘跟刘大嫂都乐了。 而此时我们的阿苗,正在观察刘满全拿过来的那一盆‘花’,越看越奇怪,因为这东西就是土豆的花啊,阿苗初中上科学课时,学到植物的块茎跟块根,科学老师就是用土豆跟番薯举例说明的。 后来科学老师为了培养学生们的动手能力还让每一位同学都亲自培养土豆,阿苗那时候对这个任务兴趣很大,爷爷看到阿苗好不容易有了感兴趣的事情之后,非常支持阿苗,为了让阿苗能养好土豆还特地带着阿苗回乡下老家请教一位种土豆很多年的爷爷。所以从一块小小的块茎开始到收获土豆中间的一系列松土、施肥、浇水等过程,阿苗是全部都自己完成的,土豆的出芽、开花、落花、收获这一个个阶段也被阿苗整理成了一份《土豆每日生长报告》。科学老师因为阿苗的这份报告表扬了她,直到好几年过去阿苗回母校看老师时科学老师还能一口就叫出阿苗的名字,可见科学老师对阿苗的印象是多么深刻。 所以当阿苗看到这盆所谓的‘花’有多惊奇就可想而知了,虽然土豆真正传入中国的时间已经不可考证,但最流传的一种说法就是:土豆在明末时传入我国的。有据可考的就是在《农政全书》卷二十八记载的一段话:“土芋,一名土豆,一名黄独。蔓生叶如豆,根圆如鸡卵,内白皮黄,……煮食、亦可蒸食。又煮芋汁,洗腻衣,洁白如玉。” 可这怎么解释出现在阿苗面前的‘花’? 刘大娘看阿苗蹲在篮子旁边看得仔细,不禁走过去看,只见阿元送来的这盆花其实只有一株,枝头却开满了小朵的白花,好看倒是挺好看的,可也没有茶花开得好看啊,家门口的茶花阿苗可是从来都没有这么仔细关注过,于是跟着阿苗蹲下来问道:“阿苗,你看什么呢?喜欢阿元婶子送给你的这盆花?”又看了跟着一起来的花盆,显得有些小,于是接着说:“要是喜欢,一会儿啊叫你爹把它拿出来种到门口去。” 听了刘大娘的话,阿苗终于反应过来了,如果真的是土豆花,那现在花盆里应该已经结了小土豆了,这个小小的花盆并不适合土豆再长大,且看着这花也长的太好了一些,这样子跟地下的土豆抢肥料,底下的土豆会长不好吧?阿苗心里想着,也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刘大娘说啊,直接说这是不是花是食物,刘大娘一定会以为她又傻了,然后着急忙慌地带她去看大夫的。 于是看着刘大娘点点头,也不等刘大娘说什么,咚咚咚地一溜烟跑去找刘继宗去了,刘大娘看着没一会就跑不见了的阿苗,笑着说:“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风风火火的。” 一边的小胖子看到阿苗跑屋里去了,也不去想自己的小衣裳送了出去以后小弟弟小妹妹怎么办了,跟屁虫一样急忙追着阿苗去。 阿苗跑到刘秀才的门口站定,舒了口气才往屋里走,也不知道为什么,阿苗总觉得老人的房间比较‘吓人’,没错,就是‘吓人’。阿苗前一世跟着爷爷回老家时,也去看望过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辈,进了他们的房间之后无一例外地发现,他们的房子都比较暗,东西又多,显得阴森恐怖,让人感觉不好,刘秀才生病的时候她也正傻着,刘继宗两口子当然不会让两个病人见面,所以阿苗来到这里这么多久了还从来都没有进过刘秀才的房间。也不是说她不喜欢刘秀才,对于这个因为自己摔傻而大病一场的老公公,阿苗是很尊敬的,只是对于进刘秀才的房间心里还有些怵而已。 屋子里的刘秀才正在跟刘继宗说这话,就看到门边动了动,然后一个扎着辫子的小脑袋露了出来,知道是阿苗来了,开心地说:“是阿苗来了啊,来找你爹还是阿公?” 阿苗准备进刘秀才房间的时候还给自己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可开了门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刘秀才的房间一点也不阴暗反而很亮堂,朝着院子的那一面墙跟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各开了一个大大的窗户,整个房间显得亮堂堂的,而且房间里的东西虽然多,但是摆放很齐整,整个房间显得大而整齐。 靠近窗户的一侧摆了一张书桌,刘秀才跟刘继宗此时正面对面坐在书桌旁边,床是四足栏杆式的,摆在北面靠墙的位置,门边进来的墙边放了大大的两个柜子,黑漆漆的颜色,显得有些年头了,因为是密封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粮食,刘家村在刘秀才小的时候遭过灾,那时候天下不宁,根本没人想到老百姓怎么过活,整个村子饿死的村民有很多,刘秀才原本有个胞弟的,那时候因为饿得发慌,学人家吃观音土,活活撑死了,所以虽然现在看上去天下太平,可刘秀才始终没有忘记那一年的惨痛,从家里开始有余粮后,每一年新收的粮食都会运一部分放到刘秀才屋里放着,再把去年的粮食运出来吃。 阿苗还在继续观察屋子里的摆设,耳边传来了刘秀才的问话,于是乖乖地回答:“阿公,我是来找我爹的。” 刘继宗听说阿苗是来找自己的,走过去抱起阿苗问道:“囡囡,找阿爹有什么事?” 对于刘继宗这种每次见到阿苗总想抱起她,就像她没长脚似的行为,阿苗是有些无可奈何的,于是一边努力忽视此时被刘继宗抱起的各种不舒服,一边说:“阿元婶子给我带了一盆花,花盆太小了,我想爹帮我把它拿出来种院子里去。” 听到阿苗的要求,刘秀才忙撵刘继宗出去:“你先去吧,那事我们等会再说,先帮咱们阿苗把花种了。”又兴致勃勃地起身,表示他也要一起去看看。 这时小胖子终于赶到了,而且这一次门槛是他自己爬过来的,以至于明明是青色的衣裳,胸前却一团黑,小胖子也不以为意,反而因为自己终于能爬过门槛而洋洋得意,听到阿苗说要出去种花,立马拉了刘继宗的裤腿要他走。 刘继宗手里抱着阿苗,裤脚又被小孙子拉着,后头还有个老爷子也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只好出门帮阿苗‘种花’。 等刘继宗看到屋外门脚边的‘花’时有些无语,看阿苗那么风风火火的样子,他还以为有很多花要种,还想着是不是要拿个锄头,没想到展现在眼前的只有孤零零的一棵,花也不甚漂亮,于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就这么一株花,让你娘帮着种好不就行了”。 阿苗在他走出刘秀才的门时就扭着从他怀里下来了,此时离他站的位置有些远,没听到他说什么,于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刘继宗看着眼神清澈地看向自己的阿苗,只好又说了句:“你想把这花种院子里?” 刘大嫂占得地方离刘继宗近,却是把他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忍不住想笑,马上别过头去等心情平复了一点才脸色正常地转回头,婆母肯定是觉得正月里公公不用干活也不管孩子,于是把两个孩子打发去烦他。 听到刘继宗跟她讨论为什么不把‘花’种到外面去,刘家的花都在外面时,阿苗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于是只好再一次施展无赖神功,一定要刘继宗把‘花’种到院子里的菜地旁边,就种在跟白菘旁边就行。 刘继宗只是那么一提,看阿苗坚持也没多说什么,进屋寻小锄头打算种‘花’,倒是一旁的刘秀才疑惑地说:“这花,我好像在山里见过。” “阿公,你在哪里还见过这花?”听到刘秀才说见过,阿苗马上问。 “好几十年了,那时候我还小呢,记不清啦,看着像,可那花比这株的花要小一点。”刘秀才又仔细地看了看花,摇摇头回答。 阿苗看问不出来什么,也没办法,只好先放一放,看着刘秀才把这株土豆给种好。 第二十二章 伤脑筋 好不容易把‘花’种好,而且就种在了猪圈旁边的菜畦里,阿苗终于安心了,她在刘继宗把土豆苗从盆里拿出来的时候仔细看了看,果然在一边的泥土里看到了露出泥土表面的小半个小土豆,于是越发肯定这就是后世的土豆。 土豆可是一个好东西,虽然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并不影响阿苗对它的期待:不仅产量高,而且几乎可以算是白搭。阿苗想到种出土豆之后随之而来的薯条、酸辣土豆丝、土豆鸡块、土豆牛腩,额,每家每户的牛都在官府造册,不能私自杀宰杀,可就算没有土豆牛腩,其他的菜就已经让阿苗直流口水了,所以即使回归现实只看到一株土豆苗也没让阿苗气馁,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照顾这株土豆,争取有一个好收获。 刘大娘看到阿苗这么宝贝这株‘花’也有些意外。在她看来,这‘花’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也并不是特别美,可阿苗却对这株‘花’如此小心翼翼,显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囡囡,这‘花’有什么特别的?” 阿苗听到刘大娘的问话,一惊,回想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是大了些,可怎么告诉刘大娘跟刘家的其他人是个很大的问题,万一被问怎么会知道这个要怎么回答?再说现在土豆还只有一点点小,能不能真正长成阿苗都不确定,按理说现在开花的话是早了一些的?小土豆以后能不能长大?这些阿苗通通都不知道,只有等自己种成功了才能有答案,所以还是得先瞒着大家才是。 这些想法也只是在阿苗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在常人看来也就是一个哈欠的功夫,阿苗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娘,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心里喜欢。”想了想还是这个理由最万金油,老人总说小孩子的心里干净,总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很多时候大人会相信小孩子的直觉,既然阿苗喜欢,也不过是一株‘花’的事,刘大娘便不再继续问下去,只说以后照应菜畦的时候会顺便帮阿苗照顾她的‘花’。 “姆妈,我想自己养,我会好好养它的!”看阿苗表现地那么有决心的样子,刘大娘没有多说什么,先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想着等阿苗这一阵子的兴头过去之后,万一不愿意再照顾这‘花’了自己再帮忙照看也不迟,只是到时候还是得把它挪到院子门口去才行,哪里有‘花’跟吃的菜种在一起的说法。 有了刘大娘的保证,阿苗心里先舒了一口气,于是又缠着刘继宗给她打一个小锄头,家里现在的锄头都是大人用的,即使是刘继宗拿出来用来种‘花’的锄头在阿苗看来也太大了些,其实阿苗还想要个小铁锹,可凡事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先把锄头要来了再说。 看到阿苗对农活有兴趣,刘继宗跟刘秀才都挺高兴,在他们看来粮食是根本,虽然现在家里的条件完全供得起阿苗吃好喝好,可多跟庄家打些交道总是好的。 一旁听到阿苗要一把小锄头的小胖子也有些心动,刘秀才看着两个孩子清亮的眼睛心里高兴,于是对阿苗跟小胖子说:“打,叫你阿爹去找了牛铁匠,让他给你们各打一把。” 刘继宗本来就没打算拒绝阿苗,可也只是打算打一把就好,小孩子使的小锄头除了给阿苗跟小胖子玩之外没有其他用处,没想到刘秀才已经大口许出了愿,看着两个孩子高兴的样子,一个“不”字含在嘴里就说不出口了,于是只能认命地拿了银钱去铁匠铺。 刘继宗走了之后刘秀才就回了房间,刘大娘跟刘大嫂也各忙各的事情去了,刘正兴在房里歇息,刘正文早在吴时洪回家的时候就跟着他一起出去了,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了阿苗、小胖子跟旺财一只,还别说,旺财果真是通人性的,刚才大家都围着看刘继宗种‘花’的时候,它就蹲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也不打扰大家,等大家都散了它才跟在小胖子后边转悠。 “不不,我们跟旺财玩吧。”小胖子想不通一株不怎么漂亮的‘花’到底哪里好看,阿苗已经盯着看了好久了,看到小狗在脚边蹦蹦跳跳的,他已经按捺不住想跟狗一起玩的心了。昨天下午刚开始是小狗来到新环境有些拘束,后来小胖子又被刘大嫂抱去洗漱了,所以目前来说对于旺财的兴趣他还是很大的。 阿苗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忆自己以前是怎么养出土豆来的,对于跟小狗玩的兴趣并不大,于是对小胖子说:“石头,你自己跟旺财好好玩吧,我有事呢。” “哦”小胖子应了一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地龙,昨天的地龙。” 听小胖子提醒阿苗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还打算培育蚯蚓的,可现在明显土豆比蚯蚓更重要,蚯蚓怎么养阿苗一点头绪都没有,可土豆怎么培养却只要好好回想一下就能想起来的,于是阿苗想也没想地说:“把地龙给鸡吃了吧,你先跟旺财玩,我有事要想一想。” 吩咐完小胖子后阿苗就蹲在土豆苗旁边回想种土豆的注意事项去了,比方说土豆喜欢土层松软的土地,喜欢深耕,现在的这块菜地是达标的,而且刘继宗在种‘花’的时候阿苗就下意识地要求他种得深一些;种之前跟成长过程中都要施肥,阿苗还记得年前家里刚刚清理过一次茅厕,屋前屋后的菜地里都浇了农家肥,现在种下去了自己也会根据需要及时施肥,所以这一点也不需要担心;要防止晚霜会把土豆苗给冻伤,这一点也没啥问题,只有一点让阿苗很伤脑筋:就是现在这株土豆苗的‘花’长得太好了。 如果它真的是一株‘花’,长得又大又多当然令人高兴,可阿苗知道它不是啊,从刚才看到的小土豆的情况来看,明显花在跟底下的土豆争夺营养,而且很显然地土豆花占了上风,要想让土豆好好生长,势必要把花给掐了,可是,要是把花都掐了怎么跟刘大娘解释?刚才还说会好好照顾的转头就把花给掐了?那到时候刘大娘会不会因为花没有了而把整株土豆苗都给拔出来呢? 想到这个问题,阿苗伤透了脑筋。 第二十三章 雪天来人 就在阿苗苦恼着要用什么借口来把花掐了又不会引起刘大娘的注意时,一场大雪帮她解决了难题,刘家村因为地处江南地带,就算是冬天有雪也只是在夜里下,基本上积不起来,像今年这样的大雪,不仅积了厚厚一层,早上起来了还在下已经是很少见了。所以当第二天早上起床听到刘大娘喜滋滋地感叹:“这般大的雪,又好几年没见了吧,看样子今年能有个好收成呢,只是不知道地里的菜有没有被压坏。” 阿苗顿时喜上心头,想着等雪小一些的时候偷偷跑去掐了花就说是被雪压着了不是正好,于是一整天都乐呵呵地,连刘正文逗她说也不恼,笑眯眯地叫‘四哥’,还很有兴致地带着小胖子玩起挑棍子的游戏来。 挑棍子是阿苗以前跟着爷爷回老家的时候亲戚家的孩子教的,前世时农村里的孩子是没有城里孩子那么多玩具的,想玩什么都就地取材,而挑棍子需要准备的材料尤其简单,只要一把细竹签就行,这里没有细竹签也不要紧,阿苗早就瞄上了家里燃香之后留下来得细竹棍,农家人过年要用掉很多香,比方说腊月二十四的小年、接送灶王爷等,随处可见,插在厨房里、正堂、门前的还没有被刘大娘收拾掉,当得到刘大娘同意之后阿苗就带着小胖子到处搜刮,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找到了一大把。 游戏规则也很简单,一把细竹棍一扔,每人先拿一根,在不晃动别的棍子的前提下用手上拿着的竹棍把地上的竹棍一根根挑起来,最后谁手上有的竹棍多谁就获胜。阿苗刚开始只是想找点事情让小胖子有事可做不要老缠着自己,没想到真正玩起来之后她比小胖子玩得还要不亦乐乎,连带着吸引了因为没法出去玩而无聊地刘正文,最后连刘正兴也加入了战局,刘秀才、刘继宗跟刘大娘还有刘大嫂就在一旁一边嗑瓜子闲话一边观战。 一家人正玩得开心的时候不妨有人叫门,刘大娘正纳闷怎么这样冷的天还有人来,回屋里裹了个厚棉袄之后开了门才发现来人是姚大舅跟姚大海。 “大哥,你怎么……”看到姚大舅姚大海冒着大风雪过来,刘大娘特别惊讶。 听到刘大娘的问话,姚大舅也不说什么,闷头往屋里走,后面跟着的姚大海不得不抬头回答刘大娘:“姑姑……家里出了点事情……我……”。 姚大海一抬头,刘大娘就被吓了一大跳,“大海,你这是怎么回事?”只见他脸上跟脖子上被抓了好几条血印,有一条就在眼睛旁边,差点就伤到了眼睛,看样子穿得衣裳也不多,刘大娘也不敢再耽搁多问,拉着姚大海回家。 进了屋子就暖和了,刘大娘这才看到姚大舅,他脸上的血条比姚大海要厉害地多,姚大舅不说话,谁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面面相觑,还是刘秀才一声咳嗽,又让刘大娘把刘继宗跟刘正兴的棉袄各收拾一件出来,看姚大舅跟姚大海的样子,只穿了件薄薄的夹袄,嘴唇都冻紫了,进家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缓过来,湿冷的天气一冷一热最容易伤寒,可别冻坏了身子。 刘大娘跟刘大嫂回屋找棉袄去了,刘继宗请姚大舅跟姚大海到火炉旁边坐,阿苗还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了姚大海:“大表哥,给你暖手。” 姚大海还要推辞,刘继宗就开口了:“快接着吧,把手捂暖了,万一得了冻疮就麻烦了,到时候影响写字。” 姚大海听了面上挣扎了一会才接了手炉。 “老爷子,让你看笑话了。”姚大舅开口说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这是对刘秀才说的。 “都是自家亲戚,什么笑话不笑话的,看你们爷俩的样子,这是她嫂子又闹起来了?”对于姚大舅家的事,刘秀才是一清二楚的,姚大舅一心想让家里出个读书人,姚大海自己也愿意学,奈何天分不高,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个童生,连秀才都没考上,对于儿子读书这件事,姚大舅母起初还很积极,可这一年一年过去也没个结果,姚大舅母心里早就堵着一肚子火了,前几天因为跟姚四舅母拌了几句嘴,被姚四舅母嘲笑了几句,回家之后就闹开了。 姚大舅以为她只是跟以前一样闹闹罢了,所以爷俩也就缩着脖子由她闹,平常姚大舅母看爷俩没回应,火气消下去之后就好了,可这回不知道为什么闹得特别凶,连着闹了两天不说,还使劲折腾媳妇,就算孙子在旁边装傻卖乖求情也没用。 其实要阿苗来说,姚大海这样还不如就此作罢去找个别的营生,也免得老婆孩子受老娘的气,他这样缩脖子把媳妇送到老娘眼前去的行为阿苗还真的有点看不上,可阿苗毕竟不是古人,对于读书人的狂热不了解,要知道古代还有范进中举的事情呢,这在阿苗看来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 话说回来,姚大舅见姚大舅母这样闹也不是个办法,姚大海也心疼媳妇在老娘面前替自己受罪,于是起了个大早把媳妇跟孩子送回了娘家,姚大舅母本来折腾了姚大舅爷俩跟媳妇几天之后心里的那股子邪火已经下去不少了,正打算好好跟姚大舅谈一谈,这一科要考就也考吧,要是还不中,就别读了罢,总不能没期限地一直供姚大海读下去,可起床一看,媳妇跟孙子被儿子偷偷地送走了,这是要跟自己打擂台啊,于是姚大舅母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嘭’地一声炸开了,这一次就不是骂骂咧咧折腾了,她动手撕了姚大海的书! 对于姚大舅母的辛苦,姚大舅心里也是知道的,所以刚开始姚大舅母发火骂骂咧咧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随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没想到姚大舅母对着姚大海的书动起了手,这下可把姚大舅给点着了,也不去体谅姚大舅母的不容易了,拉了姚大舅母的手不让她再碰姚大海的书,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作为一个汉子,他居然不是姚大舅母的对手,证据就是姚大舅脸上的血条。 姚大海送完媳妇跟儿子,担心家里老娘,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家,也同样收获了三四根血条,有一条还差点就伤到了眼睛。 第二十四章 坚持 姚大舅还能拉着姚大舅母的手以防脸被抓花,可姚大海作为儿子就只能受着了,姚大舅担心儿子脸被抓花以后不能考试,又要阻止姚大舅母打自己又要阻止她打儿子,这样一来,脸上的血条又多了几条。 爷们两个都不是姚大舅母的对手,没办法只能往外逃,姚大舅不想在弟弟面前丢这个脸,村里是没地方可以去了,雪这么大,实在没地方可躲,于是就来了刘大娘这里,出来的着急连棉袄都没穿。 姚大舅实在不好意思在小辈们面前说这些事,只是点了点头,刘秀才会意,赶着阿苗几个:“小孩子家家的,回屋里玩去。”在这里年纪最大已经当爹的刘正兴都被定义成了小孩子。于是一众‘小孩子’只能离开了堂屋去刘正兴屋子里玩。 小辈们都走了之后姚大海才开口:“爹,要不儿子还是不读了吧,年前四堂弟还说镇上米行里缺个文书,儿子总算是读过书的,米行的活总能干。” 姚大海长得像姚大舅母,性子却更像姚大舅,有些温吞,他其实也喜欢读书的,可这么多年读下来也没个成绩,连刘家比自己小了快二十岁的表弟都已经是秀才了自己还是个童生,心里说不自卑是不可能的,只是一直憋着股劲想着今年下场要是还考不上就彻底不抱希望了,安安心心找个能养家的活计,没想到出了姚大舅母这一档子事,这事一出,他努力憋着的一点劲又快要散架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爹辛辛苦苦供你念书,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爹的?”刘秀才听了姚大海的话,厉声问他。 姚大海一愣,过了好久才又说:“可我娘那里……” “你娘只不过是气头上,你回去给她道个歉,你娘难道能吃了你不成?”刘大娘刚拿了棉袄过来,听到姚大海的话接了一句,又回头说姚大舅:“还有你,怎么就带着大海跑出来了?嫂子一个人在家怎么办?这大雪天的,她要是出来找你出了事,看你怎么办!” 姚大舅被刘大娘说的也有些担心起来,他气头上带着儿子跑出来确实没有考虑到姚舅母,现在想想,姚舅母那人惯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一时气上来会跟他对打,可毕竟是自己的婆娘,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她的性子自己还不知道么,怎么当时会猪油蒙了心带着儿子跑出来了呢?万一姚舅母真的跑出来找他跟姚大海…… 想到这里姚大舅就有些坐不住,想立马回去看看,被刘秀才劝了下来“就算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我看你跟大海两个人都冻得厉害,这样好了,让继宗跟兴娃子走一趟好了,把他大舅母接过来,有事情两口子好好说,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不用不用,哪能让继宗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说着就要站起来,姚大海也立即跟着站起来,“爹,我跟你一块回去。” “不用,你好好在你姑妈这呆着,我回去看看你娘。”姚大舅担心姚舅母的时候也心疼儿子。 “不行,爹,我跟你一起去找娘。”这一次姚大海异常地坚决。 “大舅哥,你跟大海都好好歇着吧,我跟老大走一趟快着呢,你们这刚到身子还没暖过来,再出去不得生病啊。”又问刘大娘:“姜汤呢?” “老大媳妇在厨房里煮着,我去把兴子叫出来。”姚大舅两人刚到的时候刘大娘就吩咐刘大嫂去煮姜汤了,看样子这会也该好了。 “嗯,快着些。”刘继宗应了刘大娘之后又对姚大舅说:“大舅哥你在家坐一会,我们过去一趟把嫂子接过来。”说着又把姚大舅按到凳子上坐着。 姚大舅挣扎着站起来还想说什么,刘秀才又问:“他舅,你们家大海现在是个什么章程?” 姚大舅被刘秀才一问倒忘记了挣扎,愣了好久还是说了一句:“就算大海不念了,这一科总是要考下来的。”他也知道姚大海念书用功,这么多年一点功名都没有,确实是天资所限,可坚持了二十几年的事情,并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得了的,即使理智上告诉他姚大海不能这样一直念下去,作为家里的独子,总是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可内心深处的坚持又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这个结果也是他考虑了很久才说出来的,刘秀才也说了,这一科圣上会多取士,那相应的,秀才的名额肯定也会比以前要多,大海要是还不能考中,那也只能认命,大海没有读书的命,现在开始好好培养孙子也不晚。 听了姚大舅的话,刘秀才点点头,说:“嗯,这样也行,我看大海现在在家念书也不是个事,我跟老三的夫子有些旧情,这样好了,我跟夫子说一声,看看他能不能收大海念个几个月,有夫子跟同窗,总比大海一个人不知道往哪里使力要好。” 顿了顿又说:“只不过,老三夫子那里都是跟老三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大海啊,你可愿意?” 姚大海听到刘秀才说的话欣喜若狂,点头如捣蒜:“阿公,我愿意的,我是愿意的。” 姚大舅也激动非常,连声道谢,要知道,刘家老三年纪轻轻就能中秀才,除了天资出众自己也刻苦之外,夫子也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刘正源现在的夫子可是太宗年间的进士,只是因为现在年纪大了,告老还乡之后无聊才收了几个学生。 刘秀才接着说:“先说好,要老三的夫子收你做弟子是不大可能了,但是跟着夫子念几天书,这点老头子还是能办到的。” 姚大舅听了连声说:“尽够了,能跟着夫子念书已经够了,怎么还能想着让夫子收我家大海做弟子呢。”又对姚大海说:“还不快谢过老爷子。” 姚大海原本对自己读书都已经有些绝望打算放弃了,没想到还能有这样好的机会,对刘秀才特别感激,还冲着刘秀才跪下了:“阿公,我……我会好好学的,一定不会给阿公丢脸。” 刘大娘看到侄子能有这个机会也非常开心,直说:“多谢翁翁了。” 刘秀才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我也只是帮大海找个念书的地方,最后还是要靠他自己的。” 姚大舅连连应是。 第二十五章 失败的冒险 刘继宗带着刘正兴穿了厚厚的棉袄跟蓑衣翎帽之后就冒着大风雪出发了,姚大舅跟姚大海坐在堂屋里由刘秀才陪着说话,手里捧着刘大嫂刚煮好的姜汤。 一碗煮得浓浓的姜汤喝下去后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刘大娘坐在一旁问姚大海:“你把你媳妇跟小乐送到你丈人家,你小舅子跟弟媳妇没说什么?” 听到刘大娘问这个问题,姚大海显得有些尴尬,他今天赶早把媳妇送回娘家的时候,岳丈跟丈母娘都没急急忙忙的拉了女儿跟外孙暖身子,小舅子虽然脸色不好也没说什么,倒是弟妹说话有些难听,怪他没本事护不住妻儿,连媳妇回娘家都要被弟媳妇说嘴。 刘大娘看姚大海的样子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叹了一口气也不说什么,只让他安心在家呆着,就算要走也等雪停了再说。 阿苗等人在刘正兴屋子里玩得好好的,突然刘正兴被叫走,之后就听说刘继宗跟刘正兴要去大舅家走一趟,几个人被今天一连串的事情一搅和也没心思再接着玩下去,只有小胖子还处在万事不愁的阶段,叫嚣着下次跟阿苗比一定会赢。 既然没心思再接着玩,刘正文就回房去看书了,他虽然没有刘家老三的天资好,但也是被刘继宗正经送到村里的学堂上学的,只是村里的学堂正月里是不开课的,这才让他逮着机会玩了这么久,而刘正源却是初六一过就回了镇上,下一次回来就得是一个月之后了。 刘家的四个男孩都上过学,唯一不同的是刘正源学得最好,后来还被他现在的老师看上收了做弟子,而刘正兴跟刘正安都只上了五六年就不上了,他们对念书兴趣不大,刘秀才年纪大了之后也看开很多,不会像姚大舅一样执着于家里一定要出个读书人,在刘秀才来说只要孙子不是个睁眼瞎就行,其他的看他们自己的意愿,而刘继宗跟刘大娘也是疼孩子的,希望孩子们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出于刘家长辈们开明的思想,刘正兴跟刘正安也陆续从学堂出来找别的出路。 今年是刘正文上学第四年,就像一个家里所有的读书基因都被刘正源一个人占了似得,他对念书的兴趣其实也不大,但是看家里的意思是最起码要跟前两个哥哥一样,再读几年,等他大一点了再想其他的营生,好在同一个学堂里玩伴挺多,吴时洪就是跟他一起,倒也不算太无聊。 知道这件事后阿苗再一次感叹,能够穿越到这样好的家庭里真是她的幸运,家人之间关系融洽,长辈睿智开明、哥哥们对她疼爱有加,连小胖子都可爱懂事,就像是老天弥补她前世淡薄的家人缘一样,这一世身边的家人让阿苗感觉很窝心。 堂屋里刘秀才在考较姚大海的学问,姚大舅跟刘大娘紧张地在一旁看着,旁边的火盆里红红的炭火烧着,是时不时有炭火爆开‘呲’得一声的小声响,红光明灭,印在围坐在火盆旁的人的脸上,旺财就缩着身子躲在刘大娘的脚边。 刘大嫂正在厨房里炖菜,这般冷的天气炒菜的话很容易凉,最好的就是用瓦罐炖菜,瓦罐里放着腊肉,佐以豆角干、笋干等春夏时晒好的干货,掀开盖子浓浓的腊肉配合着蔬菜晒干后特有的香味扑面而来,另一个罐子里煨着煮好的姜汤,这是为刘继宗他们准备的。 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计,就显得阿苗跟小胖子更加无所事事,于是两个人打算偷偷地去屋后玩,阿苗还想趁着这次机会去院子里看看种下去的土豆苗怎么样了,是不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掐掉几朵花,于是在大人们没注意到的时候,原本蹲在厨房门口过道里玩的阿苗跟小胖子两个人就不见了。 两人从过道走,假装去刘正兴的屋里玩,刘大嫂看到他们往西边走还对他们笑了笑,嘱咐他们:“石头,过一会爹爹回来我们就吃饭了,你们就在屋里玩一会,别处去知道吗?”话是跟小胖子说的,可眼睛却看着阿苗,显然刘大嫂是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是以阿苗为马首是瞻的。 阿苗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嫂子,我们就在屋子里玩会。” 刘大嫂点点头,看着他们走开后又回了厨房。 小胖子见骗过了刘大嫂之后兴奋异常,在他看来这就像是大冒险一般,拉着阿苗连声说:“不不,快走。” 阿苗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禁声他才意识到应该小声一点。 从西边的过道里小心翼翼地开了后屋的门,白茫茫的一片发着亮光,呈现在阿苗的眼前,大雪积了一夜之后越发厚重,将屋后的石榴树压弯了腰,往远处望去,屋顶、道路、树桠上都是厚厚的雪,连成一体勾勒出不同风景的美丽弧线,雪还在下,如鹅毛般飞舞着飘下,阿苗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透明的雪花折射出一点亮光后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一滩水留在阿苗手里,小胖子看着好玩,也学阿苗接了雪花在手上看它融化,乐不可支,阿苗看了他好几眼,不知道这傻小子为什么这么乐呵。 积雪很厚,踩上去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阿苗跟小胖子看着自己脚底下穿着的棉鞋面面相觑,要靠这样的鞋子走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难道就这样打道回府?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打算溜回去换鞋子,刚把打开的门关上转过头就看到刘大嫂站在后面看着他们。 阿苗被吓了一大跳,刘大嫂也气得不轻,明明刚刚还嘱咐过不要跑出去玩,没想到一转眼就把自己的话给忘记了,在外人看来,阿苗是小姑,轻不得重不得,可对于刘大嫂来说,阿苗是她看着长大的,在她心里就跟自己闺女一样,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戳着阿苗的脑袋说:“阿苗,你刚刚怎么跟嫂子说的?” 阿苗看着刘大嫂讨好地笑,上前去拉了她的手,一边摇一边说:“嫂子,我们就出来看看,没有出去。”小胖子显然比阿苗更怕他娘,因为他娘会跟爹告状,所以一看到刘大嫂就条件反射地躲在了阿苗的背后。 阿苗一上前就把他给暴露出来了,一抬头就是刘大嫂恶狠狠地盯着他,都快吓得哭出来了,突然听到刘大嫂“呀”了一声,摸着阿苗的手说:“手怎么这么凉,你们去玩雪了?快跟我回去,这样不听话,看我不告诉婆婆。”说完拉着阿苗的手往前走,留下后面的小胖子偷偷舒了口气,幸好幸好,他娘没注意到他。 第二十六章 别扭的舅母 刘大嫂一边拉着阿苗往堂屋走一边还数落着:“才刚刚病好就不安分,这么冷的天,也不说带个手套,看这手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握着的是块冰呢。”又骂小胖子:“这样不听话,真是两天不打上房揭瓦了,看我不告诉你爹。”刚刚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小胖子欲哭无泪,他娘果然不疼他,怎么又要去告状,嘤嘤嘤。阿苗回过头看他,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她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两个难兄难弟被拉着到了刘大娘面前,刘大嫂不仅生动活泼地重现了两个人当时接了雪在手心玩的场面,还添油加醋地说:“娘,这不立规矩是不行了,哪有这般不知轻重的,这要是受了寒可怎么办?”刘大娘在媳妇说这句话之前看着阿苗可怜兮兮的样子已经有些心软了,想着一会教训一顿就算了,可当她听到‘受了寒’突然就严肃起来,不仅训了两人一顿,还要他们这几天都在家里呆着不许出去,甚至后来还寻了把锁,把西边一侧通往后院菜地的门给锁了起来。 骂了两人一顿的刘大娘带着刘大嫂去了厨房,而阿苗跟小胖子两人都有些蔫蔫的,更惨的是小胖子,等会刘正兴那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在等着他,于是姑侄两个‘执手相看泪眼’重重地叹了口气,惹得旁边气氛有些紧张的刘秀才跟姚大海之间都稍微缓和下来了,刘秀才还拉了阿苗的手问她:“囡囡,你跟石头怎么想到去后院的?天气这样冷,还下着雪,你身子骨弱,怎么经受得住哦……你也别怪你娘,你娘也是疼你才不让你出去玩” 阿苗很想对刘秀才说我现在身体好得像头牛,可看着刘秀才关切的眼神又说不出口了,只好低低地答应:“我知道了阿公,以后不会了。”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惹得刘秀才也不好说她,只好又转头说小胖子:“……跟着你姑胡闹……再不听话就跟你四叔去学堂让夫子教你”。小胖子看到过刘正文因为完不成课业而被打地红通通肿起的手心,对于夫子有着天然的畏惧,比怕他爹更甚一筹,听到刘秀才的话,吓得都想哭了。 刘秀才半数落半吓的说辞使得两个孩子的兴致都不高,到底还是心疼小辈的,于是又低低地嘱咐:“你们这几天乖一点,等天气好了我再跟继宗媳妇说说,放你们出去玩,这天天闷在家里也不怪你们总想着出去。” 听到这句话阿苗跟小胖子的眼睛终于亮了亮,异口同声地说:“谢谢阿公。” 刘秀才摸摸两人的头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趴在火炉旁边的旺财突然站起来朝院子里叫起来,刘大娘听到声响过来一开门,果然看见刘继宗跟刘正兴刚进院子,两个人身上都有雪,甚至连眉毛上也落着几片雪花,走得很慢,显然是在这么厚的积雪上走有些吃力。 刘大娘忙上前扶了刘继宗一把,等两个人走到房檐下,各自脱了帽子跟蓑衣之后,刘大嫂就端着两碗姜汤出来了。 两人一进家门走到自己身边,阿苗就感觉到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刚才自己光想着玩的时候直面大雪也没觉得冷,现在在温暖的堂屋里呆着就发现了刘继宗身上的寒气。两人喝了煮得浓浓的姜汤之后身子里总算有了一丝热气。 姚大舅看两人的样子心里愧疚不安,不断地道歉,一直说自己不对,不该跟姚舅母吵架,不该一气之下带着姚大海跑出来,累得刘继宗跟刘正兴还要跑一趟。 刘继宗接了刘秀才递给他的火熜,又转手递给刘正兴,对姚大舅说:“大哥,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自家人。”之后又细细地将他们到了姚家村之后见到姚舅母,跟姚舅母说了些什么一一道出。 原来他们赶到姚大舅家的时候姚舅母穿了蓑衣连帽子都没带正准备出门找姚大舅爷俩,看到妹夫跟外甥过来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就红了眼眶,一叠声地要刘继宗帮着寻一寻姚大舅,还语无伦次地说着话:“都怪我……就我这暴脾气,明知道我家大海心里也苦……正兴呐,你那杀千刀的舅舅带着你大表哥不见了……” 要是阿苗在这里,就知道姚舅母绝对是更年期综合症发作了,女人这个时期本来就是需要家里人安慰的时期,可姚大舅不懂这些,姚舅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点之后又被姚大海送媳妇回娘家的行为刺激到,所以忍无可忍的姚舅母就爆发了。 再说姚舅母,看到刘正兴就像找到支柱了,也没有想到问一句‘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只是拉着刘正兴的手直哭,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要刘正兴帮着找姚大舅,“他们爷俩都跑出去一个多时辰了……天这么冷,我儿可怎么办……呜呜呜呜……” 姚舅母一番话说得快,愣是没给刘正兴时间说明自己的来意,等姚舅母终于平息了一点之后刘正兴才说:“大舅母,舅舅跟大表哥在我家呆着呢,好好的,你别担心,先回屋吧。” 刘正兴扶着姚舅母回屋之后说明了来意,要接姚舅母去刘家,这时候姚舅母却有点别扭上了,听到刘正兴说姚大舅跟姚大海在刘家好好地呆着没事之后,她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之后就觉得难为情了,自己两口子吵架,还闹到了妹妹跟妹夫家,姚舅母简直不敢置信,明明都想好要怎么跟姚大舅好好谈一谈的,可自己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爆发了,现在倒好,丢脸丢到家了。 不管刘继宗跟刘正兴怎么劝,姚舅母就是不肯去刘家,还对他们说:“既然他们在刘家,我就放心了,还是正月里呢,家里离不了人,你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妹妹该着急了。”看出刘正兴的担心,平静下来的姚舅母还安慰他:“放心,我好好的没事,你们先回去,等雪小一点了叫你大舅早些回来,太晚了路难走。” 见实在劝不动姚舅母,刘正兴跟刘正文只好自己先回来。 第二十七章 新生 “舅舅,舅母实在不愿意过来。”刘正兴在刘继宗说完他们在姚家的经过之后又看着姚大舅说了一句。 姚大舅心里明白姚舅母肯定是觉得难为情,其实他现在坐下来想想也觉得好笑,他跟姚舅母三十几年的夫妻一直和和睦睦的,就算近几年因为姚大海的事情吵了架也是吵过就好,没想到这一次闹得这般大,姚舅母脾气下不来他也有些过激,两个人心气都不顺的结果就是不仅家里闹得人仰马翻,还连累妹夫跟外甥陪着吃苦,此时听到刘继宗的自责,怎么好意思责怪他,连忙说:“这事情怎么能怪你,是我跟大海他娘吵架连累你走一趟才是真的。”又对刘大娘说:“大妹,我吃过饭就回去,你嫂子一个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 姚大海听说姚大舅吃完了饭就回去也立即表示他跟姚大舅一起走,姚大舅本来还想让他留下来,后来低头想了想还是答应他跟自己先回去。 因为心里担着姚舅母,这一顿饭吃得很快,刚吃完姚大舅就打算启程回家,此时天空也作美,下了一天一夜一早上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太阳随即冒出了头放出金闪闪的光,远处的雪地上倒映着太阳的亮光,金灿灿一片,好看极了。 姚大舅带着姚大海一起走了,刘秀才答应等雪融了之后就往镇上刘正源的夫子处捎一封信,先跟夫子说说看能不能收姚大海做旁听,于是父子俩虽然都如出一辙地顶着一脸血条回家,可心里却是有盼头的,回了家也好跟姚舅母好好说说,姚大海更是想着等姚舅母这边安顿好了就把媳妇跟儿子从丈人家接回来。 等雪融化的日子比下雪的日子更难熬,因为越发地冷了,整个村子异常安静,更是鲜少有人走动,刘家也不例外,全家都在家里窝了整整三天,原来刘正安走的时候还说到时候叫刘继宗带阿苗去镇上看灯的,因为这一场大雪也泡汤了,且她还担心院子前的那株土豆苗,原本还想着趁大家不注意把花掐了,可现在阿苗只担心土豆苗能不能活下来,件件事情都不如人意,阿苗那几天的心情就有些不好,连带着小胖子喊她玩游戏都爱答不理的。 院子里雪融地差不多,阿苗终于得到刘大娘的许可时,第一时间就奔向土豆苗所在的菜畦,万幸没被压坏,枝头上的花被冻死了好些,可土豆苗还是好好的,阿苗甚至看到靠近泥土的部位生出了小小的藤芽,看来是要长出藤来了呀,真是太好了。 刘大娘看阿苗站在土豆苗前一动也不动,还以为她是伤心新得的‘花’被雪压死了,于是蹲下来安慰她:“这花也不算漂亮,下次让你爹帮你寻一株更漂亮的花了。”阿苗听了刘大娘的话,心里暖暖的,破天荒地抱住了刘大娘脖子,将小脑袋靠在刘大娘的颈窝里,瓮声瓮气地说:“谢谢娘。” 刘大娘被阿苗一抱身子也有些僵,她前几个孩子都是男孩,皮实得不得了,根本不会对她做一些撒娇卖乖的动作,再加上她自己的性子也有些风风火火的,对待儿子总没有太多的耐心,可现在,当阿苗软软的身子依赖地靠在她身上,脖子里被清浅的呼吸弄得有些****时,却觉得老人说的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当真是一点错都没有的,活了半辈子,儿子没有给她的感觉就在这一刻被小女儿带来了,于是也紧紧搂着阿苗,手还在她背后慢慢地拍着。 刘满全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阿元昨天夜里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他是来给刘大娘送红鸡蛋的,毕竟他跟阿元的婚事里刘大娘可是大功臣,说完就打算走了,虽然家里有丈母娘照顾着,可是他娘身子不好,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他要是不回去的话,丈母娘一个人怕是忙不来。 刘大娘听了连忙让他回去,还说:“这个时候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快回去……”,打发走刘满全之后就回屋整理了满当当的一篮子鸡蛋,阿苗还以为刘大娘要去看产妇跟新生儿,没想到刘大娘将鸡蛋准备好放在屋子的粮柜上面后就安心地去厨房准备猪食了,想了半天没想明白,于是跟着刘大娘进了厨房,像小跟屁虫似得走到哪跟到哪。 刘大娘有些不明白阿苗为什么要一直跟着自己,于是便让阿苗出去找小胖子玩,厨房并不大,人一多就显得有些挤,阿苗期期艾艾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把刘大嫂逗乐了,她把阿苗叫到身边,问她:“阿苗,你跟嫂子一起烧火好不好啊?” 阿苗在没有弄清楚为什么刘大娘不立马去看阿元的原因之前也不想离开厨房,于是听话地走到灶台后面,跟刘大嫂一起坐在矮板凳上,刘大嫂看她这么听话就知道她又有什么地方不懂想问了,阿苗的这点规律还是刘大嫂近期才琢磨出来的,于是也不多问她,只等她熬不住了自己开口。 刘大娘看她跟着刘大嫂好好地坐在灶台后面也就不说什么了,去一边拿了准备好的猪草打算放到锅里煮开。 阿苗等了一会见没人理她,扭了扭身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先问了出来,拉了拉刘大嫂的衣袖,小声问:“嫂子,阿元婶子生小弟弟了,我娘为什么不去看她?” 原来是想知道这个啊,刘大嫂看她期期艾艾地样子还以为想问什么难题呢,没想到是在好奇这个,于是也不卖关子,一边往灶里放柴火,一边跟阿苗解释:“咱们这里啊,时兴‘三朝’,也就是说孩子出生第三天。这三天之内生人进房间是有忌讳的,只有三朝之后我们这些亲戚才能去送鸡蛋、红糖跟生姜呢。”又顿了顿,细心地加了句:“要是有生人不小心进了月房,对孩子来说可是个晦气的事情。” “为啥?” “这进了月房的生人叫‘踩生人’,以后孩子的脾气秉性都会像这个踩生人,你说这样晦不晦气?” “哦~难怪姆妈准备了东西又不出门。”阿苗听懂之后小大人似地点点头。 一旁的刘大嫂看着她心里喜欢,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到时候咱们阿苗也一起去。” 阿苗看刘大嫂完全就将她当成小胖子一样的小孩子看待了,脸上一红,跑了出去。 第二十八章 看望新生儿 三天后的一大早,刘大娘就将还在跟被窝相亲相爱的阿苗挖了起来要带着她去刘满全家看新出生的小侄子。起床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刘正兴跟刘大嫂要带着小胖子回娘家,刘大嫂娘家叔叔家的大妹妹今天出嫁了,刘大嫂要去送嫁,小胖子一方面想去外婆家玩,到时候有外婆家的表哥一起玩,一方面又有些舍不得阿苗,所以吃早饭时都皱着一张小脸,连包子都少吃了一个。 吃过早饭,刘大娘就带阿苗去刘满全家了,刘满全家住在村子的西面,从出门开始到走到刘满全家,大概要花上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刘大娘一手挎着篮子,篮子里面装着前几天就准备好的鸡蛋、红糖跟生姜,另一只手牵着阿苗,一边走一边告诉阿苗:“囡囡,待会到了满全叔家,要进屋看小侄子的时候得先洗手知道吗?” “嗯,我知道。”因为产妇跟新生儿抵抗力都比较低,更容易感染细菌,所以现在大家要进产房看产妇跟孩子都会自觉地先净手,这一点规矩还是塘山寺传下来的,村民们刚开始还不以为然,后来逐渐发现这个说法很有一定的道理,所以就一直延续至今了。 “姆妈,我爹跟我四哥去哪里了?”今天起床就没有见到刘继宗跟刘正文了,连早饭也没有一起吃,阿苗有些疑惑。 “上你树根叔家去了,昨天夜里时洪过来叫的,说是家里来了客人,让你爹过去一趟。”吴时洪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刘家人都已经睡下了,还是旺财在屋檐下听到有动静一直叫一直叫才把刘继宗叫醒了,开了门发现是吴时洪还有些惊讶,吴时洪来了之后也没有多呆,只是说家里来了客人,应该是刘继宗也认识的,叫刘继宗明天过去一趟。 说得神神秘秘的,待刘继宗还要再问几句,吴时洪也说不出来了,他只是替吴树根传个话,家里来的那人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到过。既然吴树根说刘继宗也认识,那应该确实是认识的,只是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是什么人,所以一个晚上都没睡踏实,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连早饭都没吃就去了吴家,而刘正文起床后听说刘继宗去吴家了,只在厨房门口跟刘大娘打了声招呼就后脚跟着刘继宗出了门往吴家走去。 “来了谁?”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阿苗一点也不知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之后发生在她身上很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睡眠质量提高了很多,以前躺在床上闭了眼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入眠,而且经常有一点动静就能醒过来,可现在只要上了床,前五分钟还在说话,一转头就能睡过去,且雷打不动,刘大娘取笑她睡着了之后被卖掉了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反正你满全叔家跟吴家也离得近,待会我们看完孩子去吴家看看好了。”刘大娘现在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中,听了阿苗的问话,随即觉得要往吴家走一趟,顺便还可以问一问弟妹,时新的亲事他们两口子想得怎么样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很快就到了刘满全家,刘满全他娘正在屋外晒孩子的包被跟尿布,两个孩子刘敏跟刘康在屋外玩,看到刘大娘过来都很乖地站起来叫伯娘。 听到孩子叫人的声音,刘满全他娘才转过身来看到刘大娘,立即上前几步,口里客气着:“继宗媳妇来啦?”看刘大娘挎着的篮子还一个劲埋怨:“人来就行了,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刘大娘笑笑说:“婶子,也没啥好东西,带了些鸡蛋给阿元补补身子。” 刘满全她娘走上前让她:“快进屋,家里鸡蛋都有,早就备着呢,从前几个月开始家里鸡生的鸡蛋就捡起来藏着了,一个也没往外卖,尽够敏儿她娘吃了。”说着又朝屋里喊:“满全呐,你继宗嫂子来了,快出来。” 刘敏今年六岁,比阿苗大两岁,此时也很有主人样子的拉了阿苗的手,温温柔柔地对她说:“你是阿苗妹妹吧?我是你敏儿姐姐,你喊我敏姐姐就行了。”又指了指站在一旁有些腼腆的刘康说:“这是我弟弟,小名叫豆芽的,他比你小一点,你直接叫他豆芽就行。”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说:“我听我娘说你已经好了?我上回跟娘去看你的时候你还生着病呢。” 阿苗看她小心翼翼拉着自己一点力气都不敢用的样子,就像她是块易碎的玻璃,甚至连声音大一点都不敢,看起来就是个温柔细心地人,顿时就对她有了好感,前面就说了,阿苗从前世开始就喜欢这样温柔好听的声音,之前阿元的声音她就很喜欢,没想到刘敏把那管声音完全继承下来了,甚至要更好听一点,她内心喜欢这个小姑娘,于是也笑眯眯地反握住刘敏牵她的手,跟着说:“敏儿姐姐好,我生病早就好了,只是前些天下雪我娘我让我出来玩。”又跟刘康打招呼,叫他康弟弟。 小名叫豆芽的刘康果然长得也像豆芽菜,瘦瘦小小的,很有些腼腆,听到阿苗叫他,细声细气地应了声‘嗯’,然后是比之前那个‘嗯’字声音更小的问候她‘阿苗姐姐好’,说完话就躲在刘敏身后去了。 “前些天雪确实大,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见过像前几天那般大的雪呢。”刘敏一边跟阿苗说话一边带着阿苗跟在刘大娘身后往屋里走。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刘满全跟一个眼生的婆子一起从西边的一间房里出来,阿苗还在想这应该就是阿元的娘了,那婆子已经开口:“亲家妹妹来了,是来看孩子的吧?刚醒呢,已经会睁眼睛了,快进去看看。” “哎,等我洗个手就进来。”刘大娘应了一声,将手上挎着的篮子递给刘满全,刘满全接过刘大娘手里的篮子后发现是一篮子的鸡蛋,哼哧哼哧地说:“嫂子,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阿元的娘也说:“你也太客气了,哪里要这么好的礼数哦。” “这是给阿元补身子的,又不是给你的。”这句话是对刘满全说的,又问阿元娘:“大娘,我二嫂今天来吗?” “来的来的,她也今天过来,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早,她要过来也得过了巳初,先不管她,我先带你去洗手。” “亲家,你带继宗媳妇去洗手,我外边还有几条尿布要晒一晒。”看阿元娘出来招待刘大娘,刘满全他娘想着自己外面还有些尿布得晒,不然尿布干不了孩子就得光屁股了。 “哎,我带去就是,你忙你的。” 于是刘大娘带着阿苗跟在阿元娘后面往水井边走,后面跟着刘敏跟刘康两姐弟,打算去洗手看新出生的弟弟,刘满全他娘重新回院子晒尿布,刘满全则回屋里放鸡蛋去了。 第二十九章 客人 洗了手,又细细地擦干净,阿苗就跟着刘大娘进了房间,阿元刚刚喂好奶,正抱着孩子倒奶,看到刘大娘进来坐起来一点,看样子有些虚弱,可精神头却很好,笑着跟刘大娘打招呼:“嫂子,来得真早。”又对阿苗说:“阿苗,要不要过来看看小侄子?”说着把孩子换了一个姿势抱着,方便阿苗看。 刘大娘上前一步,看看孩子说:“唷,这孩子长得可真俊,比你们两口子都长得好。”刚到门口的刘满全听到这句话,挠挠脑袋,乐开了花。 阿苗仔细地瞧了瞧,还真没发现长得有多好看,不仅不好看,甚至还有点丑,小小的婴儿邹巴巴的,额头上跟鼻子两边还有薄薄的黄褐色的翳,,看得人心里不舒服,总想上手把那些翳给剥下来,阿苗很想说一句这个孩子是不是得了皮肤病,可看所有大人都一副很正常的样子,于是强忍住了没问出口,还是等回去了之后再单独问刘大娘吧。 “孩子能吃不?奶水够吗?”孩子没有认人的习惯,刘大娘抱着孩子也不哭,刘大娘抱了一会,看他又睡过去了,便把他交还给阿元。 阿元接过孩子之后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又掖了掖被角,看孩子睡得好好的,才抬了头回答刘大娘:“奶水够,这孩子能吃会睡的,一天要睡十多个时辰,我家康儿还问我为啥小弟弟不起来玩呢。”说着笑看着站在一边的刘康。 刘康看大家都看着他,刚刚平复下去的脸又变红了,刘大娘笑着指他:“傻小子,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跟你弟一样能睡,孩子要长大就得能睡才行。” 在刘满全家呆了半个多时辰,刘大娘又问了些诸如‘孩子取了个什么名字?’、‘乖不乖?好不好带?’、‘尿布啥的够不够用?’这样的问题之后,为了不影响阿元休息,便站起身打算要走。 “成了,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月子里可不能累着,我就先走了。” “嫂子,你这就走了?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吧,我姐等会就来了。”听说刘大娘要走,阿元挽留道。 “是啊,亲家妹子,在这吃了饭再走吧。” “继宗媳妇,吃了饭再走,莫不是你嫌婶子家的饭菜不好?” “瞧您说的,哪能啊,我这不是家里还有点事嘛。”刘大娘回了刘满全她娘一句,又对阿元娘说:“大娘,家里只我家翁翁一个人在呢,老大跟老大媳妇回她娘家了,我家翁翁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不在这里吃饭了。” 又对阿元说:“二嫂到时候来了你跟她说说,一定要来家里坐一坐,从她跟我二哥折腾着养猪开始都两三年没来家里玩了。”阿元点头表示一定传达。 听刘大娘说家里刘秀才一个人在家,本来还要再说几句的同坤婶也不再挽留,只是说:“家里多了个孩子倒忙了许多,也没好好招待你,既然秀才叔一个人在家,你担心也是常理,我也不方便再留你了,那到时候孩子办满月酒你可得来。” “一定来,到时候就算婶子你不欢迎我也来。” “这说的,你来了怎么会不喜欢,那你十七那天早点过来啊。”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刘大娘就带着阿苗从刘满全家出来,一直往吴家去了。 吴家跟刘满全家离得不是很远,大概也就小半里路,走路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到了,从刘家走出来还能看见吴家的烟囱往外冒着烟。 到了吴家之后发现刘正文也在,院子里摆了张小几,刘正文坐在一边,另一边是一个眼生的小子,看着跟刘正文差不多大,两人正在掰手腕,看样子刘正文正处于不利的局面,一张脸涨了通红,站在两人中间瞧热闹不嫌事大的吴时洪还在大叫:“正文你怎么这么没用,才这么点时间就……”抬头看到刘大娘带着阿苗在院子门口,一句话没说完咽了回去,木愣愣地看着刘大娘说:“大伯娘,你来了?” 听到吴时洪说刘大娘来了,刘正文一惊,那股憋着的气一下子散了,坐在他对面的小子没反应过来,他撤了力气的时候没收住手,一把把原本就有些往桌上斜的刘正文的手扣到了小几上。等扣上了才听到刘正文问话的声音:“娘,你怎么过来了?” “哦,有点事找你婶子,这是?”刘大娘应了刘正文一句,疑惑地看着他对边的小子。 只见那小子站了起来,双手作揖行了个礼,郎朗道:“伯母好,小子姓柴,单名一个荣字。”刘大娘原先只觉得这应该就是吴家所谓的客人了,等他恭恭敬敬地行完礼才发现,这小子也穿着儒衫,看样子应该也是个读书人,衣衫的料子很好,只是不知道吴家怎么会突然来了这样一个客人,心里虽然有疑惑,倒也没耽搁说:“小先生有礼了。” 阿苗刚到吴家门口就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个生人了,出于她观察的本能,立刻细细地在一旁看他,当他落落大方地给刘大娘行礼时,就被阿苗发现他的耳朵尖有些红,阿苗以前见到过她爷爷的学生,提着一大推东西来看望恩师,被阿苗爷爷好一顿教育,那人也是这样,虽然窘迫,可面上却一点都显不出来,只是耳朵却会不自然地红起来,眼前这个红耳朵的少年让阿苗突然想到了爷爷的那个学生,阿苗顿时觉得有些亲切又有些好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立刻吸引了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被大家这么看着阿苗也有些不好意思,往刘大娘身后躲了躲,这一招还是从刘康身上学来的,反正她还是小孩子嘛,有些害羞躲在大人身后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果然,大家看阿苗躲了起来就将她刚才那一声笑给忽略掉了,刘大娘还拉着她出来给对面的柴荣介绍:“这是我最小的女儿,叫阿苗的,阿苗,叫哥哥。” 农家人没有那么多礼数跟忌讳,再说阿苗还是个小毛毛头,连七岁不同席的年纪都没达到,听到刘大娘给他介绍阿苗,柴荣也不觉得奇怪,又恭恭敬敬称呼阿苗‘阿苗妹妹’,阿苗见他这么正式,也跟着叫了声‘柴荣哥哥’。 院子里众人刚刚相互认识,吴时旺的媳妇刘芳出来了,看到刘大娘,眼睛亮了亮,笑着给刘大娘问好:“伯娘来得可真巧,刚大伯还说要正新走一趟把您叫过来呢。” 刘大娘听说要叫自己过来,心里更疑惑了,脸上却没显现出来,也笑着回她:“那敢情好,我自己过来倒省了时新跑这一趟了。”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问刘芳:“找我是有事?” “嗯,家里来了客人……” 刘大娘牵着阿苗往屋里走,,于是其他人也不在院子里呆着了,都呼啦啦地往屋子里去,柴荣走在最后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只一瞬间那笑容就消失了,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也大步向前走。 第三十章 先生 刚进屋吴大婶就迎了出来,挽着刘大娘的手臂叫:“嫂子,你来了。”说完又朝刘大娘挤挤眼,示意刘大娘几个人在东边的房间里,刘大娘会意,用嘴型问她:“来的人是谁?认识吗?”吴大婶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又靠近刘大娘,在她耳边小声说:“是位老先生,昨天夜里来的,家里门都关上了又听到敲门声。” “我瞧着像是读书人,带着个哥儿,就刚才您看到的那个,我家树根刚见着那个先生的时候,话都说不利落了。本来昨儿个晚上就想叫大哥过来,被屋里的那位先生拦住了,说是太晚了不好打搅。就这样,还一定要叫时洪跑一趟,跟大哥先说一声,嫂子,你进门比我早,可又什么印象?” “老先生?我也不知道,我嫁进来之后也没听说过什么老先生啊。”刘大娘听说是位老先生,仔细想了想,最终确认自己没有听说过。 “那就古怪了,我看树根激动地不得了,刚一见到就叫‘先生’,都打算跪下了。”听说刘大娘也不知道家里这位老先生的身份,吴大婶有些失望,自言自语道。 “我现在跟你一样糊涂着呢,听你说完就更糊涂了,我嫁进来二十多年,还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你大哥也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刘大娘跟吴大婶正在交流着各自的情报时,东边那扇闭着的房门打开了,吴树根率先走出来,看到刘大娘愣了愣,说:“嫂子来得可真快,我才刚吩咐时新去找您呢。” “满全兄弟家添了个小子,我来看看阿元,顺路就过来了。”刘大娘解释了一句,又问:“是家里来客人了?你大哥呢?” 话音刚落,刘继宗就陪着一个穿着宝蓝色儒衫、气质温和的老先生走了出来,看到刘大娘,马上恭敬地向一旁的先生介绍说:“先生,这就是学生的内人。”语气轻柔,连遣词造句都讲究起来了,接着又对刘大娘说:“正兴他娘,这就是我跟树根以前的夫子了。” 听说眼前的这位老先生是刘继宗的先生,刘大娘马上恭敬地给老先生问好,那老先生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说来惭愧,我也只是教了他们两兄弟几年罢了,当不得什么。” “先生此言差矣,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现如今虽然不读书了,先生当年的教诲可是铭记于心的。”刘继宗听老先生说完,马上接口道,一旁的吴树根也附和‘是啊是啊,大哥说得对’。 “他娘,我仿佛听你说过,同艺叔家的屋子还空着?”刘继宗说的同艺叔,是在去年十一月上过世的,同艺叔家里家里没有孩子,他过世之后屋子就被族里收了回去,现在还空着。这样的屋子,由族里接收后一般都是由族里调配的,要想搬进去得先得了族长的话才行。 “前头听同坤婶子说过还是还空着,这才过了个年,想来要是有人搬进去我们也能听到消息的。”听到刘继宗的问话,刘大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扯到空房子上去了,可不明白归不明白,刘大娘回答地倒是很利落。 “先生,既然您不愿意在我家住,那村里的空屋子,我等会跟树根就往族里去一趟,看能不能把那屋子腾出来让先生暂居。”听刘大娘说屋子确实还空着,刘继宗又对老先生说。 “嗯,如此也好,这样吧,让我家荣儿跟你们一起过去。”听刘继宗说要帮着去族长那里问空房子的事情,老先生也没有再推辞,只是说要自己的孙子跟着两兄弟一起过去。 “这没问题。”看老先生答应了这样的安排,刘继宗满口应着,又对老先生说:“那先生您先休息,我们这就去族长家一趟。” “荣儿,你跟着两位伯父一起过去,有事需与两位伯父商量,不可擅作主张。”老先生朝一边的柴荣吩咐道。 “是,爷爷。” “那我们就不耽搁了,事情早点定下来才好。”刘继宗说完就带着吴树根跟柴荣走了,留了刘大娘跟吴大婶在,吴大婶在这种事上面向来是不出头的,刘大娘也知道她的秉性,于是也不多指望,只是问老先生:“先生,我让时旺扶您进去休息一会吧,他们也没那么快回来。” 赶了几天的路,对于快六十的老先生来说确实有些吃不消,听了刘大娘的话,也就不再推辞,由吴时旺扶着进屋歇息去了,等吴时洪出来,刘大娘跟吴大婶就把他拉到另一边的房间里细细地问起事情的始末来,吴时旺可是全程参与了老先生跟刘继宗兄弟两人的谈话的。 “时旺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刘大娘率先问道。 吴时旺挠挠头,一脸无辜地说:“伯娘,我也不清楚,刚刚大伯也说了,屋里的老先生是他跟我爹的夫子,好像我爹还是先生给启蒙的。”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多了个先生出来?可知道为什么要来咱们村?”刘大娘接着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老先生说打算在咱们村住下来,至于为什么,我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在说房子的事情了,为什么突然要在咱们村里住下来我也不知道。”听到刘大娘的问话,吴时旺也表示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大娘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就此打住,打算等刘继宗回家了再好好问一问,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先生来,自己一直以为他们两兄弟都是跟着刘秀才读书的。 “嫂子,那我现在要……要怎么办?”对于读书人吴大婶一直都怀着一种敬畏的心灵,更不要说屋里呆着的还是丈夫的老师,就更得多加关注了,可她一遇上大事就紧张,现成的有刘大娘在身边,想也没想就问刘大娘。 刘大娘心里无奈,也不好说什么,大半辈子都这么过过来了,要吴大婶改这个毛病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于是只好说:“不管事情办没办成,午饭前他们肯定要回来了,这样吧,今天我在这边呆着了,只是翁翁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叫时新过去一趟陪着翁翁,大不了多送一趟饭罢了。” “哎,这样好这样好,我这就出去叫时新过去陪翁翁。”吴大婶听说刘大娘要留在吴家,觉得胆气都壮了不少,马上执行刘大娘的打算。 第三十一章 隐情 打发了吴时新去刘家陪刘秀才,刘大娘就跟吴大婶去了厨房,原本在院子里陪着阿苗玩的刘芳也跟着走了进去。留下吴时洪跟刘正文还有阿苗在院子里,吴时洪跟刘正文两个人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夫子的关注还没有多了一个柴荣来得多,‘柴荣长得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力气不小,下回得再找他比一比才是’两个人关注的重点早就偏得找不着北了。 留下一个阿苗,大概知道家里出了点事,可到底是什么事就不清楚了,见吴时洪跟刘正文都高高挂起的态度琢磨挑棍子的游戏去了,只好跟着钻进了厨房,在厨房里总能听到一言半语的,阿苗心想。 这一次阿苗还真料错了,因为刘大娘对于这位多出来的先生一点也不了解,话题就没往这方面靠,反倒是问起了吴时新的亲事。 “我上回来说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嫂子,前几天芳儿回了趟娘家,听说妮儿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吴大婶一边给刘大娘打下手,一边跟刘大娘说话,刘芳看婆婆跟伯娘把灶上的活计都揽了,自觉地跑去烧火,看到阿苗进了厨房,还朝她招招手,示意阿苗去灶台后头。 看到阿苗进来刘大娘也没说什么,只跟她说要她乖乖跟着时旺嫂子就行,能不被赶出去阿苗已经心满意足了,马上跑到刘芳身边坐好。 刘芳从兜里摸出几个花生糖递给阿苗,示意阿苗不要客气,多吃点。 “妮儿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要不是刘满海要招赘可不会现在还没说人家,拖到现在年纪大了点,刘满海就算改了主意好后生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刘大娘听说刘妮儿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叹了一口气道。 “谁说不是呢”吴大婶接过话头,看上去却不想再多说的样子,转了话题问刘大娘:“嫂子,家里还有笋干,用来配大骨怎么样?” “行,那得马上把骨头炖上了,不然到时候来不及,把骨头找出来,我来洗,你去把笋干泡上。”听说家里还有大骨,刘大娘就打算煮个大骨汤,不管是老人家还是小孩子都能喝汤,把骨头劈了还有骨髓,这可是好东西。 “娘,你先去找笋干吧,大骨我来找。”刘芳接口道。 听媳妇这么说,吴大婶从善如流地出了厨房找笋干去了,刘芳跟刘大娘还在厨房里忙活。 “伯娘,我上回回娘家,听我娘说满海叔像是瞧中了隔壁村的王喜。”见婆婆除了厨房门,刘芳便对刘大娘说。 “王喜?” “就是那家,家里女儿跟卖货郎跑了的王家,满海叔看中的是他家的二儿子。”刘芳压低声音悄悄跟刘大娘咬着耳朵。 听说是那个王家,刘大娘皱起了眉头,“怎么是他家?我记得他家有三个儿子来着,这看中的是哪一个?” “老二,他家姑娘在四姐弟里排行老二,老大早就成亲了,底下两个弟弟被姐姐影响,婚事一直没说成。” “刘满海脑子瓦塔了不成?这样的人家怎么敢让妮儿嫁?就妮儿的性子,还不得被他家吃了。”刘大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听我娘说是王家找人来说的,说是愿意让他家老二跟着满海叔住,您想想,这跟入赘也没啥不一样,再说,听说他家老三是个读书的苗子,以后不一定能当官老爷呢,这样一来,满海叔就有些心动了。”顿了顿又说:“爹娘肯定是不愿意时新跟着满海叔住的,时新又比妮儿小了三岁,我看娘还在犹豫呢,可这犹豫来犹豫去的,妮儿那边定亲了就没戏了。” “糊涂,他刘满海这是魔障了不成?!”听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满海才想跟王家结亲,心里一阵气恼,“妮儿这丫头就是太听她爹的话了,要这样下去,迟早得被她爹给毁了,你是不知道,给王家做媳妇可没有那么容易,你看他家老大媳妇,生第一个孩子之前都落了好多胎了,他们家是出了名的磋磨儿媳妇,要不是出了姑娘那档子事,他家大儿媳日子哪还能过下去?你看着吧,要是妮儿真的嫁过去了,哼,最后到底跟谁住还不一定呢。” “这事你婆婆知道不?” “知道,我回来就跟她说了” 刘大娘这才明白刚才吴大婶为什么顾左右而言他,“嗯,要这样说,你婆婆犹豫也说得过去,芳儿啊,就算女人家自己有本事,还有个娘家呢,娘家就算不等锦上添花,可也不能拖后腿,你想想,要叫你取个妮儿这样的媳妇,顺带多个像刘满海一样的亲家,你愿不愿意?” 刘芳听了刘大娘的话,仔细想了想,不禁打了个冷战,要是她以后有了儿子,是说什么都不愿意他娶刘妮儿的,自己跟刘妮儿关系好,希望她嫁进来,妯娌两个好相处,可吴大婶作为婆婆,就不一定愿意要这样的媳妇了,性子软也就罢了,不是长媳也没什么影响,可儿子有这样脑子拎不清的岳家,以后苦头有的吃了。 “我再问问你婆婆的意思吧,要我说啊,如果真的有这回事,还是趁早给时新看另一门亲事得了。”刘大娘有些意兴阑珊,她平常看刘满海是个疼闺女的,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也怪不得他,跟官老爷攀亲这样的诱惑确实很大,可他就没想过,王家老三以后什么造化还不一定呢,现在连秀才都不是,冷灶也烧得太早了些。姑娘家再好要是有个糊涂的娘家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时新虽然也着急娶媳妇,可这样的媳妇娶不娶就得慎重了。 一时之间厨房里没了声响,吴大婶掀了厨房的帘子走了进来,捧着泡了笋干的碗,另一只手里拿了个油纸包,进厨房后先把碗放下,接着从油纸包里拿了两块米糕递给阿苗:“囡囡啊,拿着吃。”米糕做得十分精致,散发出糕饼特有的清香,阿苗刚好一手一个。 吴大婶将米糕给了阿苗之后回头跟刘大娘解释:“前些天隔壁阿梅来做生女婿带过来的,我还说给阿苗留几个送过去的,没想到一个转眼没看到就被我家时洪吃得差不多了。”说完又对阿苗说:“你好好吃,婶子屋里还有几个呢,到时候你带回去,只是这米糕不好克化,一天最多吃两个。” 阿苗看着手里的米糕,咬了一口,顿时觉得口里一股子清香,确实好吃,于是眯了眼笑:“谢谢婶子。” 看阿苗吃得开心,吴大婶笑着摸了摸阿苗的头,接着转头干活去了。 第三十二章 村里的新夫子 三个人在准备到底比一个人又烧火又切菜又炒菜来得有效率得多,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准备地七七八八了,刘大娘把炒好的菜放到蒸笼里盖着以免逃了热气,又掀开小炉子上炖着的几个炖锅看了看,对刘芳说:“芳儿啊,差不多了,这一茬柴火烧完就别再往里放了,等会再往几个炉子里再加一些火就行了。”说着解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围裙。 “哎,我知道了,伯娘,这边我来收拾就成,你跟我娘先出去吧。”刘芳将手里最后一根柴火放进去,抬头跟刘大娘说。 “嗯,那我们就先出去了,你自己看着点火。”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基本没什么事了,其他的收尾工作刘芳一个人来就行,于是刘大娘就带上阿苗,跟吴大婶一起出去了。 “嫂子,看时辰,大哥跟树根也该回来了吧?”出了厨房,吴大婶往院子里瞧了瞧,又看了看天,问刘大娘。 “快了吧,要不让四儿去看看。”说着喊院子里的刘正文:“小四,你上外头看看你爹回没回来。” 刘正文正在跟吴时洪热烈讨论着,主题是如何跟柴荣比赛更有利,听到刘大娘喊他,立马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娘,我也去。”吴时洪回头跟吴大婶说了一句后,两人推推搡搡地出了门,走远了还能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 刘大娘跟吴大婶相视而笑,一起回了堂屋坐下歇息,没过一会就听到院门口刘正文在喊:“娘,我爹他们过来了,就在陇上,马上就下来了。” 听说刘继宗快到家了,刘大娘跟吴大婶站起身就发现东边厢房里门帘抖动了一下,接着句看到原本在歇息的老先生走了出来,吴时旺跟在他身后。 “回来了?我们去看看。”老先生应该是一听到刘正文的声音就走出来了,跟刘大娘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往门口迎出去。 刘继宗跟吴树根回来了,而且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来了刘家村的里正,也是现任族长七叔公,七叔公按辈分来排,是跟刘秀才一辈的,年纪却比刘秀才小了二十多岁,现在也只是将将七十,吴大婶再往后看了一眼,赫然发现村里的夫子也跟在后面,而吴时洪跟刘正文就乖乖地跟在夫子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完全没有刚刚在院子的里活泛劲,最后才是柴荣,他就那样站着,却自有一番气势,朔说也奇怪,只不过是跟刘正文差不多年纪的娃娃,叫刘大娘来看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气势。 “先生,你总算是回来了。”七叔公一进门,看到屋里站着的老先生,率先一个躬身拜了下去,老先生一把拉住七叔的手,嘴上说着:“使不得使不得。” 七叔公却执意要行这个礼,还对老先生说:“先生,实在是小老头有事相求,先生不受我这一礼,我开不了口啊。”一番话说得刘大娘跟吴大婶面面相觑,看样子七叔公也是认得这位老先生的? “不知老族长所为何事?但说无妨,若老朽能帮上忙,那当然义不容辞。”老先生拉着七叔公的手不放手,刘继宗见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于是扶了七叔公一把,对众人说:“我们还是先回屋里吧。” 众人这才发现现在还是在门口,于是从善如流地进了门,各分主次坐下。 坐下后,吴大婶看男人们还要再谈一会的样子,就自觉进了屋拿茶叶泡茶了,刘大娘也去了厨房,准备叫刘芳再添一把火,等堂屋里男人们正事谈完了再吃饭。阿苗见刘继宗坐了下来,腻了过去,趴在刘继宗的膝头玩,刘继宗原本是想叫刘大娘带阿苗下去的,可阿苗如此依赖他的样子让他很享受,于是也就由得阿苗在他腿边玩,反倒是刘正文跟吴时洪被当做小孩子给撵了出来。 两人顿时有些气呼呼的,柴荣年纪虽然跟刘正文相当,可还小着月份呢,柴荣都能在里面捞着个位置旁听,凭什么他俩就得被轰出来?可气愤归气愤,两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跑厨房跟刘大娘告状加诉苦去了。一个说“娘,我爹怎的这样不公平”,一个说“伯娘,他们在说什么不让我们听?” 刘大娘只好嘱咐他们:“大人们有事要谈,该你们知道的总会告诉你们,不该你们知道的,就憋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不就是想要去偷听嘛,先在自己面前控诉一番,等会偷听被发现了也可以装可怜。 两人看刘大娘轻而易举地点破了自己的心思,讪讪地笑了笑,终于没敢执行偷听的计划,怏怏地去院子里晒太阳了。 堂屋里,七叔公先向柴先生介绍了一旁坐着的夫子,这位夫子姓童,是刘家村学堂里唯一的夫子,在刘家村呆了快三年了,当年他考场失利,盘缠又在回乡的路上被偷,幸好刘家村的村民收留了他,为了表示感谢,就留在刘家村当起了夫子,这回是弟妹来信说他家中老娘病中想他才急着回家,不得不走了。 七叔公接着说明了真正的来意:“咱们村的夫子要回乡了,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刚好听继宗说您回来了,这不是老天都帮我们刘家村嘛。”说着看了一眼柴老先生,看他没有反感的意思,又接着道:“先生,当年的事确实是我们的错,还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 柴老先生听七叔公这样说,也有些感叹:“老族长言重了,当年也是我太意气用事,年轻气盛脾气不好,当年之事,我也有错。” 柴老先生果然在刘家村呆过,看样子可能还跟村里人闹得有些不愉快,导致他一气之下走人了,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阿苗心想。 “先生心胸宽广,小老儿实在惭愧,那先生,我刚才说的那事……?”七叔公看柴老先生仿佛将往事都放下了的样子,心里也舒了一口气,来之前他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担心柴先生到时候不愿意留下来,毕竟当年确实是闹得有些过分,可就算心里再没底他还是来了,因为村子里得有一个老师,纵观整个村子,能接手童夫子活的人一个也没有。 他正愁得慌,到时候正月一过,孩子们都准备上学了才发现夫子没了,可怎么跟村里的爹娘交代,所以今天刘继宗两兄弟找到他跟他说柴先生回来了并且打算租了同艺生前的房子时他才决定跟着刘继宗他们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厚着脸皮去求一求。 第三十三章 立志 “这……”柴先生沉吟了一会,说:“老朽身子骨不好,恐怕胜任不了啊。” “咱们村里的学堂也只是每日上半天,每十五天还有一次休沐,且学堂里有大孩子会帮着管教小一点的孩子,先生,实在是找不到人了,不然老头子也不会舔着脸来求您,不过是不像让孩子们大了走出去做个睁眼瞎罢了。”七叔公看柴老先生有些动摇,立马又说。 听到七叔公这么说,柴老先生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点头答应。 此时坐在一旁的童夫子听到柴老先生答应,也很高兴,在刘家村这几年,他与这里的村民都建立了极好的关系,几乎每位村民都喜爱他,孩子们虽然也顽劣,可课堂上却都很听话,要不是家里老娘年纪大了又不愿意离乡来这里生活,他实在不愿意离开,于是站起来冲着柴老先生行了个大礼,说:“先生高风亮节,晚生实在佩服。”又对七叔公说:“老族长,既然晚生马上就要走了,不如让先生搬到晚生现在住的房子里来吧,虽然房子小了些,可就老先生跟孙子两人住也够了,再有,之前说的房子离学堂实在是远了些。” 听童夫子这么说,柴老先生马上说:“这如何使得,怎可我一来便让先生腾位置呢,使不得使不得,我看就我们之前说的屋子就好,远一点也无妨的。” “先生不必推辞,其实我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走,本来还担心村里找不到夫子,如今有了先生可真是太好了。”童夫子真诚地对柴老先生说。 “是啊是啊,先生,同艺叔那屋子离学堂可远了,既然童夫子都说了,您就不要推辞了。”吴树根看柴老先生还想再说两句的样子,马上接着说道。 “这……好吧,只是这两天还得在你家叨扰一二了。”柴老先生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听吴树根这样说,也不再推辞,应了下来。 “先生客气了,您只管住就是,等您要搬到学堂那边去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帮着搬家。”刘继宗也接着说。 事情一敲定,七叔公长舒一口气,原本颤颤巍巍的身子都显得高大了许多,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能开出一朵花了,他站起来对吴树根说:“树根啊,这两天你好好照顾先生,七叔公先走了。” 在厨房仔细听堂屋动静的刘大娘见堂屋里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估摸着差不多应该谈完了,于是打算出来叫大家吃饭,刚到堂屋就听到七叔公说要走,马上挽留道“七叔公,在这里用完饭再走吧,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不用,先生,您先用饭,我走了。”七叔公对于刘大娘的挽留毫不动摇,跟柴老先生打完招呼就打算往外走。 刘大娘是知道族里这位族长的,最是公正不过,也最古板,不愿意在任何人家里吃饭,就怕有人说他拿了好处偏袒,于是也不好再劝,可让一个七十的老头自己一个人回去刘大娘还是有些担心,只好让吴时旺送一送,没想到一旁的童夫子扶了七叔公的手,表示他今天在七叔公家用饭,由他送七叔公回去吧,七叔公也表示有童夫子就行了 既然两个人都这样说,也只好随他们去,刘继宗跟吴树根把七叔公跟童夫子送到门口七叔公就不愿意他们再送了,一个劲地催他们回去:“快回去,回去,我又不是老得走不动,要你们这么多的人跟着,有童夫子陪着我就行了,你们两个快回去吧,把先生招待好了。” “七叔公,你放心吧。”吴树根嘿嘿得笑着,应了七叔公一句。 七叔公他们走后,刘大娘就告诉刘芳可以上菜了,她们先在厨房里把每样菜都盛一碗,装了满满两个菜篮子,又在菜篮子上面各盖了厚厚一层棉布,之后刘大娘吩咐刘正文跟吴时洪给刘秀才送过去,又对两人说:“时辰也不早了,篮子里的菜分量够,你们也别来回跑了,在家里陪着阿公用完了饭再回来。” 两人听了之后点点头,拎了篮子就走,刘大娘刚想再吩咐两句就发现他们已经走出院子了,只好扶着厨房门大声对他们说:“吃完了别耽搁,把碗筷带回来,不许在路上玩……”也不知道两个人有没有听到。 柴老先生跟柴荣两个人用饭的礼仪显然很好,因为有客人,刘大娘、吴大婶跟刘芳还有阿苗是没法上桌的,这是规矩,所以四个人就在厨房摆了个小桌子吃,柴老先生跟柴荣就由刘继宗、刘秀才跟吴时旺陪着,看得出来柴荣对于刘正文跟吴时旺没来吃饭是有些诧异的,可阿苗只看见他眉毛挑了挑,之后就恢复了平静的脸色,一句话没说,安静的用起饭来了。 对于女人在家里来了客人之后就不能上桌吃饭的规矩,阿苗很是反感,可是这里的人家都是这样的,一般自己人吃饭不分桌的,一旦有了客人,男人跟女人就得分开吃,不然就是不懂规矩,阿苗一边吃饭一边腹诽:什么狗屁规矩,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把这个规矩给改过来…… 可是现在,作为一个四岁的豆芽菜,阿苗只能默默地跟刘大娘一起吃饭了,刘大娘看阿苗吃饭的情绪不高,以为阿苗是太饿了,还一个劲得给她夹菜,告诉她这个好吃那个好吃,阿苗看着刘大娘关切的脸,很想问一句:我们为什么不能跟男人们一起吃饭,可话都到嗓子眼了还是被咽了下去,自己给自己鼓劲:阿苗,既然来了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则,在没有成长到有足够的能力打破这个规则前、,不要说跟自己身份不相符的话,那只会让人看轻你,话语权从来都是掌握在有实力的人手里的。 这顿饭因为最后的插曲,阿苗吃得并不开心,即使菜色很好也不能激起阿苗的食欲,等到刘大娘跟刘继宗拜别了柴老先生要回家的时候,阿苗突然问:“先生,我能不能也跟着您读书?” 听到阿苗这样问,柴老先生愣了一下,不过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了:“当然可以,只是你还这样小……” 听到柴老先生是因为自己年纪小而不是因为自己是女孩而由于,阿苗心里有些开心,于是接着对老先生说:“那等我再大一点,是不是就能来上学了?” 小小的女孩被她爹抱着,一本正经地问话的样子实在可爱,柴老夫子也被萌到了,点点头答应了她。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阿苗笑了,我肯定会好好学的,阿苗心想。 第三十四章 辣角 过了两天,刚吃完早饭,吴时洪就过来找刘继宗了,说是先生要搬家,要刘继宗去帮忙,阿苗还在想,柴夫子跟柴荣过来的时候好像什么东西都没带啊,搬家要搬什么,等吴时洪说完才知道,原来行李是‘托运’过来的,老夫子带着孙子先走,行李托给了脚行,在阿苗的理解里,脚行应该就是前世所说的快递了,但之后又了解到,这种脚行一般是由当地的官府监管的,哦,那要高级一点,中国邮政嘛。 脚行虽然也是干的苦力活,但因为是帮官府做事,一些有一把子力气却不认识几个字的汉子特别爱这个,为什么?说出去可是在官府里工作的,多有面子,很多人一般不会再追问你干得是什么,听说你给官府干活就已经羡慕得不得了了。 柴夫子的行李还是很可观的,光书就有四个大箱子,阿苗看了没觉得多了不起,毕竟她小学六年的书垒起来不说四个大箱子,两三个是肯定有的,更何况柴夫子装书的箱子也不算很大,目测也就比二十八寸行李箱稍微大一点而已。可在真正的读书人,比如说刘正源看来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了,这也是从刘正源回来后,听到阿苗跟他八卦柴夫子有四大箱书之后一脸羡慕向往的表情中看出来的,看来有这么多的书果然是很了不起。 刘正源是二月十九回来的,在镇上学堂里住了整整四十多天,阿苗会记得这么清楚,一个是因为二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生日,那天刘大娘、刘大嫂带着刘正文去了一趟塘山寺,而且是凌晨起床就出门了,到时太阳都还没有升起,阿苗似梦非梦地感觉到刘大娘起床了,可她前一天晚上因为刘大娘答应带着她去塘山寺而兴奋得睡不着,后来就困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被刘大娘轻轻拍着背哄了几声又睡了过去,所以结果就是原本兴致勃勃打算跟刘大娘一起去的阿苗没去成,反倒是刘正文被刘大娘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另一个就是刘正源带回了辣椒,前世阿苗的口味一直比较重,虽然跟着爷爷一起生活吃得比较清淡,但是阿苗对辣的东西还是情有独钟的,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发现这边是没有辣椒的,只有花椒跟茱萸,还有一种叫芥菜根的东西,磨成粉之后叫做芥末了,阿苗曾经悄悄用手指沾了一点,发现跟现在所说的芥末完全不一样,这种粉末有点刺鼻,而且跟辣椒的辣完全不一样,是一种介于辛跟麻之间的感觉,比花椒多了一点辣味,比茱萸多了一点麻,她并不是很喜欢,而且刘家人好像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冒,整体口味偏甜偏淡。 刘正源带回来的是一种叫做辣角的东西,跟现代阿苗看到的辣椒其实长得很不一样,但是的的确确有很浓郁的辣味,据说是别人送给夫子的,师母喜辣,听说这东西比茱萸更有辣味之后吩咐老仆做了尝,味道确实很不错,刚好那天刘正源去夫子家请教学问,夫子留他用饭,于是就尝到了这种辣角,甫一尝到这个味道眼睛就一亮,这从来没听说过的辣角比他之前吃的胡椒(对于有辛辣味道的辅料,如果没有名字都会叫胡椒)可好吃多了。 虽然回家的时候带了几个辣角回来,但家里人不吃辣他是知道的,也不好意思让其他人将就他的口味在菜里放些辣角,于是便央着刘大娘替他把这辣角细细地切开,用米醋跟酱油拌了做配料,阿苗还记得那天刘大娘眼睛红红的,刚想问怎么回事,刘大娘就已经跟大家解释了:“小三这胡椒味道可真冲,我才切开就直逼我眼睛,手也火辣辣的,幸好我当时没用手去揉眼睛。”说完又问刘正源:“三儿啊,这东西真的能吃吗?你要真爱这味道,我让你爹去找点茱萸或者花椒回来吧,这东西还是扔了吧……” 刘正源听说刘大娘为了切辣角眼睛都辣坏了,心里一着急,站起来问:“娘,您没事吧?”及至听见刘大娘说要辣角扔了,立马又说:“这东西可以吃的,我在老师那里吃过几回了。”其实他只吃过一回,但那一回已经足够他记得这个味道,所以要回家的时候,还是扭扭捏捏地问老师要了几个,夫子刚知道最得意的学生不是来请教学问而是来讨辣角时还一怔,随即便拍着刘正源的肩膀大笑,把刘正源笑得一张脸通红,惹得师母说夫子:“你这人也真是……何必这样戏弄他”夫子一边笑一边说:“夫人有所不知,这孩子平常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学里比他年长的师兄见着他都有些发憷,为了几个辣角特地过来找我,以前可从来就没有过。”夫人听了也一笑,跟着说:“这样看起来才像个少年儿郎。” 夫子跟夫人说的这些话刘正源当然不知道,夫子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听说他要辣角之后虽然也笑他,可还是吩咐老仆装了几个让他带回去,等回了内堂才忍不住跟师母说起这件事情来,一边说一边笑。 听刘正源说在夫子家吃过好几回,那想来问题是没有的,刘大娘也不再说什么,于是一家人开始吃饭,碗当然是放在刘正源旁边的,把菜夹了放进面前装有辣角的碗过一遍再吃,热辣的感觉越来越重,大冬天的吃出了一身汗来,可他却满不在乎,仍旧不停地把要吃的菜放进面前的碗里。 阿苗在刘大娘端着那个小碗上桌时就已经闻到辣味了,吃饭的时候频频往刘正源面前的碗看,她现在已经自己吃饭了,吃得有模有样的,刘大娘对她的关注就稍少了一些,只是时不时地给她碗里夹一些她夹不到的菜,还是平时大大咧咧的刘正文发现了阿苗的异样,问阿苗:“阿苗,你老看着三哥的碗做什么?那个东西味道可难吃了,就三哥喜欢。” 阿苗觑了一眼刘大娘,因为刘正源一直在镇上上学的缘故,她跟刘正源远没有跟其他几个哥哥熟悉,所以在问道辣味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就说自己也要尝尝,而是在想怎么跟刘正源说,现在被刘正文点破,还有些懵。 听说阿苗一直看着自己的辣角,刘正源犹豫了一会,把身前的碗往阿苗面前推了推,问阿苗:“阿苗,三哥这个味道很冲,要不你用筷子点一点,看看喜不喜欢?”对于这个小妹妹,刘正源也是喜欢的,但是妹妹生下来之后他就去了镇上念书,跟阿苗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也不知道阿苗到底喜欢的是什么,可看阿苗好像想尝一尝的样子,于是把碗推到阿苗身边,又跟着说了一句:“只可以一点点。”。 阿苗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筷子点了点放进嘴里,一股辛辣味在嘴里盘旋,从舌尖到舌头的其他部位再到牙齿都感受到了久违的美好,就是这个味道,阿苗在心里幸福地想。 看到阿苗眯着眼睛笑,刘正源就知道阿苗也是喜欢的,因为他在夫子家第一次尝到辣角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于是也开心地笑了,兄妹两个很快就找到了第一个共同点,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刘正源笑着想。 第三十五章 渐入佳境 听刘正源要阿苗尝尝面前的调料时,刘大娘本能地去拦了拦,可阿苗动作比她快多了,她刚打算伸手的时候阿苗的筷子已经进了碗里,接着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嘴里,刘大娘还等着阿苗哭着找水喝,没想到阿苗对这个味道特别喜欢,这么辛辣的味道尝了之后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担心之余又好奇地问:“囡囡,这辣角好吃吗?” 阿苗用力点点头,“好吃极了。”就是不多,刘正源带回来的辣角顶多再有四五顿就吃完了,真可惜,不知道这东西是哪里产的,能不能种起来。 小胖子看他三叔跟姑姑都吃得津津有味,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也学阿苗的样子用筷子点了点放进嘴里,‘好辣’这是第一个反应,之后就哇哇直哭了,刚开始只感觉到辣嘴巴,后来就开始眼泪鼻涕直流,连嘴唇都火辣辣地痛,刘大嫂给他喝汤喝水一点用也没有,还是阿苗想到前世见到过有人用糖来解辣,立马跑回屋里拿了块糖塞小胖子嘴里,可能是糖确实能解辣,也可能是小胖子的注意力被糖分散掉了,之后虽然还是很委屈,可金豆豆倒是收了。 之后的几次饭桌上,阿苗跟刘正源还是津津有味地吃着独属于她们两个的辣调料,而小胖子从那以后不仅对辣角敬而远之,连带着看开开心心吃着辣的刘正文跟阿苗两个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畏,在他看来,这么难以忍受的东西三叔跟姑姑居然吃得面不改色,真是太厉害了。 众人用完饭之后各自安排自己的事情了: 刘继宗跟刘正兴去田里看油菜了,最近油菜在开花,村里有些皮厚的孩子手痒了就想摘两朵玩玩,但油菜花一摘,这株油菜就基本上算废了,所以最近刘继宗跟刘正兴一有空就往田里跑,看着地里油菜的同时还能给土地松松土施施肥浇浇水; 刘正源则跟着刘秀才回了书房,一个多月没回来,刘秀才打算考较一下他的学问有没有进步; 刘大娘带着刘大嫂去屋后的菜地里种黄瓜跟茄子了,黄瓜苗跟茄子苗都是刘正兴去镇上买回来的,这些蔬菜的苗尤其是茄子苗很难培育,刘大娘初始还想自己弄,后来才发现种子下去了一大半,长出来的没几颗,还每株都长得又矮又小,于是之后刘大娘就彻底放弃了自己培育幼苗,要是村里有人养出了苗,那就去村里人那儿换些回来,要是村里也没有,那就只能去镇上买了。 而阿苗跟小胖子就在院子里玩,小胖子自从有了旺财之后其实已经不大粘着阿苗不放了,所以阿苗得以有空观察种在一旁的土豆,经历过一场大雪之后它的花已经被压掉不少,阿苗还担心过温度那么低,会不会把土豆苗冻死,后来发现它依然茁壮成长着,为了保证它更加‘茁壮成长’,阿苗又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今天摘一朵明天摘一朵,最后只留下了两三朵孤零零的小花开在枝头迎风摇摆,显得特别凄凉,不过现在花已经掉光了,只叶子还是绿油油的,例行每日一看之后,阿苗又拿着他刘继宗特地给她打的小锄头给土豆苗松土,其实她是很想扒开看一下土豆生长的情况的,只是担心万一扒开之后影响到土豆的生长强自忍耐着。 “阿苗,阿苗……”隔壁墙头有人叫她,阿苗抬头一看原来是刘倩,阿苗家隔壁住着刘满福跟刘满庆两家人,刘满福跟刘满庆是两兄弟,还没有分家,刘满福年纪比刘继宗要小一些,家里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叫刘强、二儿子叫刘刚,女儿叫刘倩,目前刘倩的娘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不过听说刘倩的奶奶想要媳妇再生一个儿子,古人都讲究多子多福,更何况有隔壁刘继宗家的四个儿子比着,刘倩的奶奶就更想孙子多一些了。 家里有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奶奶,可想而知刘倩的日子不好过,她只比阿苗大三岁,可却不大能看出来,一般人顶多觉得她比阿苗大一岁,这其中固然有刘大娘把阿苗养得太好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刘倩要干的活实在太多了,过多的磨难早早地让这个才七岁的女孩显示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感来,只有与阿苗跟小胖子在一起玩的时候才能看出来这个女孩其实只有七岁,在阿苗的那个世界里,才刚刚上小学一年级,正是祖国的花朵。 此时刘倩正透过密密扎着的篱笆往刘继宗家的院子里看,看到阿苗跟小胖子在院子里玩便叫了阿苗一声。 阿苗与刘倩相处地很好,她们一个虽然实际年龄小但心理年龄大,一个年龄稍大一些但心理年龄更大,所以有很多的共同语言,而小胖子单纯是因为隔壁的姑姑比自己的姑姑对待他更温柔才会喜欢跟刘倩一起玩。 这个问题阿苗也问过小胖子,如果把他跟刘倩对调一下好不好,小胖子听了直摇头,在他的心里,即使他喜欢隔壁的倩姑姑,但是阿苗姑姑始终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替代,阿苗还因为他的话高兴了好一阵子,甚至还把刘正安给她带回来的酥糖全部给了小胖子,从那以后小胖子好像顿悟了,经常来阿苗面前拍马屁,说一些诸如‘最喜欢姑姑了’、‘姑姑最好了’这样的话来讨阿苗的欢心,刚开始阿苗还真的被他蒙混过去了,可次数一多就发现不对了,所以现在阿苗对小胖子的糖衣炮弹已经完全免疫了。 “倩姐姐?”听到刘倩叫她,阿苗站起来回头问。 “我上回洗衣服的时候在清河边看到小鲫鱼了。”刘倩走近了一点,又示意阿苗走近,悄悄地对阿苗说。 “真的?”阿苗惊喜地问。说来奇怪,刘家旁边的小池塘里鲤鱼、草鱼、鲢鱼都有,就是没见到鲫鱼,可阿苗前世最喜欢的就是鲫鱼了,即使它的刺多也无法阻止阿苗对它的热爱,所以在知道池塘里没有鲫鱼之后阿苗还心塞了一把,后来就想自己找了鲫鱼苗扔进去养,这件事在阿苗跟刘倩混熟之后也拜托过刘倩,所以刘倩一发现小鲫鱼就告诉阿苗了。 “你今天能出去吗?”阿苗往刘倩身后看了看,院子里没人,就刘倩一个,边上堆着一盆的碗筷,看样子是还没有洗的。 “今天恐怕不成,我还有事没干完呢,要不明天早上?我明天早上要去洗衣服,咱们不去村离大伙都呆的地方,往上走一点,我上回也是在上面洗衣服的时候看到的。”刘倩也顺着阿苗的眼神看到了身后的碗筷,却眼神坦然地告诉阿苗自己暂时没有空。 阿苗最喜欢的就是刘倩这样的态度,即使所处的环境不好,却从不自卑而是直面地生活,这也是刘倩身上最吸引阿苗的地方,听说刘倩今天没时间,阿苗点点头,对她说:“那行,那就明天去,只是我娘肯定不同意我去清河边玩。”想了想又说:“没事,到时候我叫上我四哥好了,那你先忙吧。” 刘倩也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说了声好就回头干活了,而阿苗因为听到这个好消息,心里一阵一阵开心,慢慢哼起了歌。 第三十六章 威胁 第二天一大早阿苗就起床了,还惹得刘大娘笑话她:“呦,我家的小懒虫今天起这么早。”一旁的刘继宗也说:“囡囡,再睡会吧,要不然下午又该困了。” 阿苗摇摇头,坚决地要求起床,衣服也能自己穿了,除了外面的大棉袄,实在是因为人短手短的,里面衣服穿得多了之后穿大棉袄就有些吃力,还要刘大娘帮忙。 刘大娘看阿苗利索的动作,又是高兴又是惆怅,闺女养到这么大,开始渐渐有自己的秘密,不再所有事情都跟她分享,很多事情不再让她帮忙,确实是比以前要轻松很多,可心里同时也会滋生出一种失落感。 这是每个当父母的都会体会到的,对于刘大娘来说,以前生的都是儿子,相对来说养得糙,她那时候也年轻,家里活计多分散了一些注意力,所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地体会,现在家里要管的事情少了,再加上阿苗又是个女孩,从生下来开始,可以说刘大娘有一大半的精力都在阿苗身上,所以现在阿苗没有以前那么依赖她的时候她会有一种心理上的不平衡。 每位父母都要经历这一个阶段,就算再爱孩子也不可能一辈子替他遮风挡雨,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孩子还小的时候把他推出去,让他自己摸爬滚打,体会人间百态,吃过的亏多了自然就能成熟了。 刘大娘从来不知道这一套道理,但是她却下意识觉得应该放手让阿苗自己去建立自己的圈子,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看到阿苗满足的小脸她跟刘继宗就会很开心,至于他们自己,总会适应的,看,爱孩子是每一位父母的本能,不用学习就能做得很好的本能。 出了房门之后看到刘大嫂在厨房里蒸包子,阿苗进了厨房,刘大嫂看到她笑着问她:“阿苗今天这么早?石头还在床上睡着呢。” “嫂子早,我今天有事。”却不说清楚是什么事,刘大嫂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好笑,走到她身边轻轻拧了她一把,接着给她准备了热水供她洗脸,脸巾还是要刘大嫂帮着拧干的,她手小,力气又不大,只能一截一截地拧,经常这边拧好了那边已经没有热气了,所以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刘大娘或者刘大嫂帮她,其余的洗脸什么的就全都由阿苗自己搞定了。 洗完脸之后阿苗悄悄走到刘正文的房门口,门没锁,一推就开了,阿苗走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拱起来的一团,刘正文睡觉喜欢把头蒙在被子里睡,阿苗叫他的时候可能没听见,一点反应也没有,看刘正文依旧一动不动地睡着,阿苗又使了大力摇他,这一次刘正文给她回应了,睁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阿苗,怎么了?” “四哥,快起床,快起床。”阿苗一般摇他一边催他起床,还特别有眼力价地把放在床脚的衣服都给他拿过来放床头。 “嗯,你不要吵,我再睡一会。”刘正文在问阿苗的时候完全是在梦里的状态,根本没有好好听阿苗讲话,他把被子往头上一拉,又接着睡了过去。 “四哥,四哥……”看刘正文又睡过去了,阿苗心里着急,声音变大了一些,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刘正文依旧安安稳稳地睡着。 见实在没办法在不使用‘暴力’的情况下把刘正文叫醒,阿苗气呼呼地在刘正文床边站了一会,突然眼珠子转了转,跑外面院子里去了。 趁刘大嫂转身看包子蒸得如何之际,阿苗拿了洗脸巾就跑,特地去外面用冷水把洗脸巾浸湿,接着回到刘正文房间,把被子一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冰冷的洗脸巾往刘正文脸上跟脖子上一放,被冷水刺激地一个哆嗦,这一回刘正文总算醒过来了。 刘正文坐起来之后瞪着阿苗:“好不容易有个休沐,我就想好好睡个觉你还要把我叫起来。” 阿苗看着他一脸坦荡,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四哥,夫子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你怎么能睡过去呢?快起床啦~” 看阿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刘正文无奈,只得穿衣起床,男人穿衣服就是比女孩快,只见他两条裤子一起往上提,脚一蹬就穿好了,衣服也同样快得很,看得阿苗目瞪口呆,她以前是听男生抱怨过女生动作慢,磨叽,穿个衣服都要好久,可内心还是会腹诽几句‘就你快,你咋不上天呢’,现在看刘正文的速度,如果每个男生都跟刘正文一样的话,那确实是有底气这样说女孩的。 刘正文起床后就去漱了口,接着直接用冷水洗了脸,冰冷的水拍打在脸上终于彻底赶走了刘正文的睡意,这期间阿苗就像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他后面转悠,终于忍不住问:“说吧,这一大早的找我什么事?” 阿苗就看着他嘿嘿地笑,看刘大嫂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看他们,还特地把刘正文拉远了一点,看到这一幕的刘大嫂一脸黑线,防人防得这样明显,段位实在太低了好吗,吐槽归吐槽,刘大嫂倒没有想知道阿苗在打什么鬼主意,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有些奇思妙想的,只要不出格,随她去也没什么。 拉着刘正文往边上走了一点之后,阿苗示意刘正文附耳过来,刘正文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虽然很疑惑,还是弯下腰把耳朵放到这阿苗的嘴边,阿苗稍稍踮起脚尖,离刘正文近一些,跟他说了她昨天跟刘倩约好要去清河捉小鱼的事。 “不成不成,清河水深着呢,我可不敢带你去,万一出事了咋办,你又不会浮水。”刘正文听了阿苗的话,马上摇头拒绝。 刘正兴看着阿苗,心里却想:这么一个小不点,脑子里怎么又这么多的麻烦,冬日里清河的水位虽然不高,但是也不浅,一个七尺男儿跳下去也能到胸口的高度,要是阿苗跳下去,连头都露不出来,怎么这么大胆子就敢说去清河里捉鱼,刘倩也是,阿苗异想天开,她居然跟着摇旗呐喊,清河里有小鲫鱼的事情八成是刘倩告诉阿苗的,不然阿苗没见过肯定不知道。 “四哥,我不下去,就在边上站着,我们带了小网就在岸上捞。”刘正文拒绝地这么彻底阿苗倒是没想到,她本来觉得虽然刘正文可能会拒绝,但是总会稍微犹豫一下再拒绝的,这样自己求一求没准他舅答应了,毕竟他自己夏天的时候都经常去清河玩,还在里面洗澡,没想到他根本没考虑就拒绝她了。 “不行就是不行,说什么也不行。”刘正文不理阿苗的哀求,打算回屋。 “你不答应我就告诉三哥是你把他的书弄破的。”见刘正文咬死不答应,阿苗使出杀手锏。 刘正文在家里最怕的不是刘秀才,也不是刘继宗跟刘大娘,更不是刘正兴跟刘正安,他最怕的是刘正源这个三哥,他一直以有三哥这样会读书的哥哥为骄傲,在学里也就免不了带出来一些,因为刘正源从十岁开始就去镇上读书的缘故,学里的孩子对他都不熟悉,即使他小小年纪已经是秀才了,但总没有很大的存在感。 我们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一个人很厉害,却离我们很远,一个人稍微差一点但离得近,离得远的那个人即使知道他很厉害心里也不是特别重视,反而是稍微差一点的那个接收到的尊重及敌意更多。 就是这样的情况,学里的孩子对刘正源并没有多大的敬畏,所以对于刘正文如此推崇他很是不明所以,有一天刘正文跟另一个学子发生口角,那人随口说了句:“你说你三哥厉害我们可看不到,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这样的证据怎么那拿得出来,可刘正文气不过,愣是偷偷去刘正源的书房找了本看着很厚、装订得很好的书带去了学里,没想到一个不小心,书就被撕破了,而且还不是一两张,刘正文慌了,又担心刘正源知道了会骂他,想来想去居然偷偷地把书又放了回去,装作没事人一样,却没想到被阿苗逮个正着。 听到阿苗的话,刘正文往前走的脚步顿住,回过头问阿苗:“你怎么知道的?”样子显得有些慌乱。 “我看到了”阿苗洋洋得意,“你要是答应带我去清河我就不告诉三哥。” “……行,不过说好,你就远远地看着,不许靠近……”纠结了好久最终还是答应了阿苗。 “知道了,我不会乱跑的。”听到刘正文同意了,阿苗笑了笑,又对刘正文说:“四哥,那本书三哥已经看到了。” 听说刘正源已经发现书被撕破了,刘正文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好在阿苗也没有卖关子,连珠炮似地说完了:“不过三哥说那本书是他练字的时候抄的,只是装订得好了一些而已,他那边很多这样的书,撕破也不要紧” 听完之后刘正文长舒了一口气,就像是丢了一个大包袱一样,接着点着阿苗的额头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大喘气,被你吓死了。”可说话的语气却很轻快。 “四哥,你可不许后悔,你答应要带我去的。”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四哥,你去哪?” “吃早饭,你怎么管那么多。” 两人一前一后往屋里走去。 第三十七章 准备出发 吃早饭的时候刘正文就对着阿苗挤眉弄眼,往小胖子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小胖子要怎么办。就算答应了阿苗,他也只打算带着阿苗一起去,要他另外再带一个小胖子,那阿苗还是把他弄坏三哥书的事情说出来好了,反正三哥都说不怪别人的。 阿苗冲他摇摇头,刘正文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说不会带上小胖子呢还是要带呢?于是又对着阿苗用口型问:“带不带?” 阿苗刚打算也用口型回答他地时候刘大娘就开口说话了:“你们两个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呢?老四,你皮又痒了是吧?”这话一出,顿时一片安静,只能听见筷子扒碗的声音。 “没事,娘,没啥事……”刘正文可不敢跟刘大娘说实话,他娘有多宝贝阿苗他是知道的,阿苗好了都一个多月了,还不放心阿苗自己出去玩,要出去必得她自己或者刘继宗或者刘大嫂看着,要是跟刘大娘说带阿苗出去玩,还是去的清河边,那他今天一天的休沐就泡汤了,没准还要吃上一顿竹片炒肉。 “我看三哥脸上有个米粒跟三哥说呢。”不愧是阿苗,定力就是比刘正文好,说谎都不带喘气的。 刘大娘听了阿苗的说辞后狐疑地来回看了两人好几眼,没看出什么来,于是只得放弃,但还是警告了一句:不许淘气,要是被我发现了,看我不收拾你们俩。 惊险地躲过了一次,刘正文吃早饭的速度更快了,手上的包子几口就进了肚子,碗里剩下的粥也很快就见底,一吃饱就放下了筷子,对桌上的人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接着也不看刘大娘的脸色,躲进了屋子,摆出一副好好读书的样子。 阿苗看了好笑,可是刘大娘一直注意着她,他也不好笑得太明显,这样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于是用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快出口的笑给憋住了。她当然知道刘正文说的是什么,不就是不愿意带上小胖子嘛,这个他也不愿意带,她也不是很想,倒不是嫌弃小胖子碍事,最重要的原因是担心小胖子的安危,在阿苗眼里自己是大人,所以从来不担心自己,可小胖子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可就糟糕了。再加上小胖子最近开始学舌了,最爱的事情就是晚上吃完饭烤火的时间里向大人们汇报一天的动向,顺带着也丢出许多阿苗的黑料。 比方说:阿苗踩到了鸡屎,臭臭的,这种事情是阿苗觉得很丢脸的事情,吩咐过他谁也不许说,可他还是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而且说完之后立马捂了自己的嘴,显得很懊悔的样子,接着还再加了一句:姑姑,我不是故意说你踩到鸡屎的,上回你的袖子被阿黄咬着不放我就没说,得,又一件糗事被不小心揪出来了,阿苗顿时更加心累,捂着眼睛不看大家,惹得围坐在火炉旁边的人一阵又一阵地大笑。 再比如说:阿苗上次偷偷摘了土豆花的事情他也一不小心就要说出来,要不是阿苗看他有说出这件事的征兆,眼疾手快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这件事没准就被大家知道了,好在阿苗跟小胖子这样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看阿苗捂着小胖子的嘴也没有往阿苗摘花这方面想,纯粹觉得阿苗可能又干了什么傻事不想大家知道,于是也不追问,笑过就算了。 基于小胖子的安全考虑以及他的黑历史,阿苗是绝对不会想要带上小胖子的,要带了他他又跟家里人汇报怎么办?。 吃完了早饭之后阿苗就准备去刘正文的房间,被刘大娘叫住:“囡囡,你去哪里?” “不去哪里,就在外面玩。”看刘大娘还是盯着自己不放,阿苗只好在外面再玩一会,刘大娘观察了一会,看她确实安安静静地玩,就把注意力稍微收了回来,跟刘继宗讨论起后院还有两陇菜地没种下去,得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种的。 等刘大娘不再关注她了,阿苗马上去刘正文的房间,门没关,阿苗轻轻一推就开了,先探进半个脑袋,看见刘正文拿着本书看,可这伪装做得也太不像样了些,都拿倒了也没发现,阿苗心里一阵无语,走进房间叫‘四哥’。 刘正文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没有发现阿苗走进来,所以阿苗突然的这一声叫吓了他一跳,等反应过来是阿苗的时候,马上说阿苗:“小丫头,走路怎么一点声都没有?”接着又往阿苗后头看了看,像是后面还有谁跟着。 “后面没人。”看刘正文往身后看,阿苗立马说。 见阿苗身后确实没有小胖子跟着,刘正文安心下来问:“石头我可是不带的,他老跟着你,你要是一定要带石头,我就不带你过去了。” “咱们不带石头,我都跟石头说好了。”阿苗接着说。 “咦?”刘正文疑惑了,按照小胖子平常跟阿苗的跟法,不可能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不跟啊,这可是去外面玩,阿苗是怎么说服小胖子的?他本来想再问几句的,可阿苗却不愿意再说了,只催他:“四哥,我们啥时候走?” “急什么,爹娘都在呢,等大家都忙了我们再走,现在可走不了。”说完之后站起身走到一个角落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渔网,渔网做得很简陋,就是一根竹棍折成三角形,两边把手处各留了十多公分,接着把交叉的地方用线紧紧箍住,然后在下边缝上网,另外还有一根钓鱼竿,说钓鱼竿都是夸它了,不客气地说,这就是一根细细地竹棍罢了。 刘正文拿出的东西实在太简陋,尤其是渔网,跟阿苗以前见过的完全不一样,于是怀疑地问:“四哥,我们就用这个啊?能抓着鱼吗?” 刘正文看阿苗嫌弃地眼神,顿时不开心了,板着脸说:“这是我跟时洪哥一起做的,捉到的鱼多得数不来,家里的渔网我可不敢拿,再说清河就那么窄的地,家里的渔网也施展不开,你要是嫌弃,那就算了。” “哎哎哎,我只是问一下嘛,又没说不愿意去,就这个就好了。”阿苗看刘正文完全是没理由地发脾气只为了让自己先说出口不去清河了,于是不再问下去,只能依着他,心里却想,要是用这个号称的‘渔网’捉不到鱼,看她不笑死刘正文。 “哼,你不要小看我的渔网,清河就算有鲫鱼也不能很大,要不然早被村里人捉走了,你说你有没有意思啊,鲫鱼刺多肉少的,有什么好吃的。” “咦,四哥你知道我要去捉鲫鱼?” “这有啥不知道的,你前儿个还说过几次家里鱼塘怎么没有鲫鱼呢。” “那清河里有你为啥不告诉我?” “为啥要告诉你?告诉你了然后你逼着我让我带你过去捉鱼?切,怎么可能,再说了,清河里有鲫鱼,你迟早会知道,你看,你这不是知道了吗!” “……”好有道理,阿苗竟无言以对。 第三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两人等了一会,见堂屋里吃饭的都散了,没一会,大家开始各自出门忙活,于是刘正文带着阿苗猫着腰从房里走出来(请参考Tom&Jerry里面Tom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走了一会,阿苗站了起来,问前面的刘正文:“哥,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走路?” “额……”刘正文尴尬了,他平常悄悄溜出去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养成习惯了,可这种丢脸的事总不好在妹妹面前说,于是站直了身子,又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说:“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快点走吧,不然要被爹娘看到了。”虽然这样说,可脸还是慢慢红了。 “哦”阿苗在后面偷笑,但在刘正文看过来的时候却表现的面无表情,害得刘正文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 走到门口,发现小胖子并没有在院子里,‘肯定是阿苗动什么手脚了。’刘正文心想,就看小胖子那粘人的功力,怎么可能不跟着阿苗,可要是让他低声下气地问阿苗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他却是办不到的,所以一路上走着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与跟在后面笑容满面地跟路上遇到的人打招呼的阿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村子里甚至暗暗流传了几天刘继宗家的小儿子不爱理人反而是小女儿乖巧有加惹人喜爱。 且说回来,两人出来之后没看到小胖子,只有旺财摊手摊脚地趴在屋檐下晒太阳,看到阿苗跟刘正文两个人兴奋了站起来摇尾巴,刚想再叫几声来表达喜悦之情的时候就看到阿苗把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嘘’的动作,马上安静下来,看到这个场景,刘正文又是一阵郁闷,旺财刚来的时候还跟阿苗不亲呢,现在就这么要好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没有等刘倩的,想想也知道,刘倩肯定早就出门了,说不定等他们到的时候刘倩连衣服都已经洗好了。刘倩家里很多事都指望她做,刘倩他娘就算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在家里的地位还比不上刘倩的婶娘,刘倩的婶娘连儿子都没生一个还能在刘家好好过日子,刘满福娘也不敢去撩拨她,不就是她嫁妆厚有底气,人也泼辣嘛,刘满福他娘敢说她一句,她那边必有十七八句等着,每每对阵,刘满福他娘都不是对手。 在阿苗看来,刘倩的娘性子太窝囊了,她爹又是个愚孝的,平常虽然也体谅媳妇不容易,但是只要他娘一开口,刘满福只会叫媳妇跟几个孩子忍耐,刘满福的娘欺负不到二儿媳身上去,每一次跟刘倩的婶娘吵架了回头都要拿老大媳妇出气,有时火气大了还要打骂刘倩,要不是刘倩娘护着,有几次都快被打残了,所以刘倩虽然有时候恨她娘没用,但看到她娘憋着眼泪往肚子里流的样子又心疼。 刘倩的姥姥家很穷,穷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刘倩的两个舅舅一个冬天只有一件大棉袄,要出门只能一个人出门,另一个人得呆着家里,因为没有保暖的衣服,而刘倩的小姨还是在刘倩娘嫁给刘满福之后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条花裙子,做这条花裙子的布料还是刘满福拿过来的聘礼,刘倩娘心疼妹妹,愣是说服了爹娘把那匹花布留给妹妹做新裙子。当然这也是刘满福娘现在数落大媳妇的一个罪状,没嫁妆也就算了,娘家连聘礼都要贪,一家子这么不要脸,刘倩娘只能缩着脖子由婆婆骂,因为她确实没有嫁妆,刘满福给的聘礼也有一部分被她留在了娘家,她娘家本来是不要的,可架不住她娘家实在太穷了,两个儿子马上要娶媳妇,可娶媳妇的钱还连影子都没一个,人穷志短一点也没错,最后还是收下了一半的聘礼,让刘倩娘带回去一半。 每一次刘倩娘受了委屈,刘满福只会在背后安慰,要他去他娘面前说话是他说不敢的,他从来就没有忤逆过他娘,哦,不对,娶媳妇这件事是他唯一坚持下来的事情,可现在看来,还不如当初就不要坚持,刘倩娘之后嫁的夫家兴许没有刘满福家好,可最起码不会遭遇到刘满福娘这样的恶婆婆,才三十多的人看上去比刘大娘年纪还要大。 再说刘倩的婶娘,她婶娘名字叫杨桃花,娘家是镇上的,虽然叫桃花,长得却不好看,下巴处有一大块胎记,一直到年纪大了也说不上婆家,她爹娘心疼女儿,把嫁妆加了又加,后来又放出话来不拘女婿是镇上的还是乡里的都行,刘满福娘眼红杨桃花的嫁妆,刚好刘满庆又没说上媳妇,就请了村里的李媒婆去镇上说酶,李媒婆原来是不愿意做她家的生意的,只是给的谢媒礼足足有二两银子,李媒婆贪财,咬着牙往镇上去说了,没想到事情顺利地很,杨家接了庚帖答应了婚事,没过一年,杨桃花就嫁了进来。 既然嫁进来了,那老二媳妇的嫁妆就是自己的了,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刘满福娘就在餐桌上隐晦地表示了这一点,明里暗里要求媳妇把嫁妆交给她,老大媳妇没嫁妆也就算了,反正聘礼也不多,可老二媳妇自家可是出了足足三十两聘礼银子的,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没听说杨家愿意多出嫁妆自己也不会这么大方出三十两银子,从新婚当天抬进来的箱子看,嫁妆确实是多,看样子得有一百多两。 杨桃花既然敢嫁进来就已经打听好了刘满福家的所有事情,知道婆婆是个面甜心苦的,却没想到这老虔婆居然在第二天就敢伸手要嫁妆,顿时怒了,不过她面上却不显,只说:“婆婆有命桃花不敢不从,只是桃花既然嫁给了夫君,这事还是要夫君做主的好。” 刘满福娘于是看着正吃早饭的刘满庆,笑着问他:“我儿,这事你看……?” “娘,你急啥,我看就让我媳妇自个儿管好了,家里又不缺钱,哪里有婆婆问媳妇要嫁妆的。”却没想到刘满庆是个心直口快的,一口就道破了他娘的心思,这一番话说出口,刘满福娘又羞又气,刘倩娘则是低下了头暗自伤心,要是当初刘满福也能这样说,自己是不是就能留一点嫁妆下来了,不至于一点私房钱都没有,干什么都要看婆婆脸色。 刘满庆会这样说还是杨桃花跟他吹过耳边风的,“我的嫁妆可是咱们俩的,到时候是要传给我们的儿子的,给了婆婆,这分家的时候怎么分可就……”杨桃花说一半又藏一半,接着说:“相公年纪大了,总有个外出的时候,总不能一直问娘要钱吧。”这番话说到刘满庆心里去了,他娘就是个守财奴,把着家里的钱财不放手,要想从他娘手里骗点钱比登天还难,媳妇这里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自己用钱岂不是趁手很多,于是就有了餐桌上的一番话。 杨桃花听到刘满庆这么说就知道成了,哼,聪明的女人还是要把丈夫给攥手里,用儿子来对付老娘可比自己亲自赤膊上阵要好多了。 这样的法子确实很好,杨桃花靠这一招安生地过了快十年,要是操作的好,一辈子就这样过也没问题。但是,从杨桃花千年生下第三胎开始,形式就变了,从杨桃花嫁进来开始生了三胎都是女娃娃,新生的这个先天就弱,生下来没几天就去了,刘满福心心念念盼了十多年,连儿子的影子都没看见,跟杨桃花的关系也日渐紧张,所以刘满福她娘才能一改当初连敌人的衣角都摸不到的状况,终于能跟杨桃花正面相对了,可没想到事情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杨桃花的战斗力惊人,以前只是躲在刘满庆身后装小白兔,看上去纯洁无害,可等刘满庆不愿意做枪头走开了之后,跟杨桃花面对面才发现这就是只披着兔子外衣的狼,每次对阵,刘满福娘都败下阵来,输的次数多了,刘满福娘也知道老二媳妇不好惹,又集中精力折腾老大媳妇。 杨桃花对于刘满福一家倒是没什么恶意,从她的立场上看,家有恶婆婆,妯娌就是天然的同盟,可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同盟这么不给力,还没开战就已经举白旗投降了,可刘倩娘有两个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以后的日子总比自己好过,自己现在生不出儿子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是不要淌刘满福家的浑水好。于是杨桃花安安静静地带着两个女儿过日子,偶尔跟刘满福娘试探性地吵几句,亮一亮爪子,要人记住她不是好惹的。 这些事情都是刘倩在跟阿苗说话的时候说出来的,对刘倩来说阿苗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有时候在家里受了气委屈大发了就想找阿苗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阿苗身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每一次她心里有很大怨念的时候只要跟阿苗说说心里话,诉诉苦,之后心里就会平静很多,其实阿苗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话而已,可这样的倾听却给了刘倩很多的力量,让她觉得自己是有人喜欢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厌恶自己的到来。 第三十九章 刘正文的黑历史 到清河边一看,刘倩果然已经在了,小小的身躯被河边茂密的蒲草挡着,都快看不见了,正蹲在河边上捶衣服,身边摆着一个大木桶一个大木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带过来的。 清河很宽,阿苗仔细看了一下,一路走过来,宽的地方都有十来米,这里已经是比较窄的地方了,也有三四米的样子,冬日里的水位比夏天低,有些河床露了出来,同时也露出了一些蒲草的根,水却非常清,连人的影子都能很清楚的照出来,河边大部分的草已经呈枯黄之色了,只有几株不知名的草,仍旧坚强地向村里人展现着绿意。 阿苗两人因为是从刘倩身后走过来的,又在刘倩的对面,所以她并没有发现阿苗已经到了,还在认真地洗衣服,间或捶两下,发出‘嘭’、‘嘭’、‘嘭’的响声。阿苗一直叫了她四遍才听到,看到阿苗过来后,刘倩笑着朝阿苗招手:“阿苗,你来得可真早,你等我一会,马上就洗完了,一会我带你过去。”说完又回头洗衣服了,这一次感觉动作都快了好多。 阿苗听她说自己来得早有些羞愧,刘倩来得才是早呢,一大家子的衣服都快洗好了,自己才刚刚到,所以特别不好意思,于是也回道:“嗯,我不着急的,你慢慢来。”之后看刘倩仔细地洗衣服,也不打扰她,蹲下来看刘正文捣鼓他的钓竿。 刘正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摊开在地上,里面有几个钓钩、钓坠跟钓浮,又有一把整理得很整齐的钓线。刘正文先将钓线的一头绑在那条在阿苗看来很简陋的暂且称之为钓竿的地方,这一看,阿苗就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原来细细地钓竿前面有一个贯穿的小洞,刘正文的钓线就是穿进这个小洞之后再扎紧的,果然还是有些技术含量在的嘛,阿苗心想。 再接着就看到他拿起钓浮,用手指量了量钓线的长度之后把钓浮也绑了上去,接着又绑上了钓钩跟钓坠,一根钓鱼竿就完成了,像模像样的,统共也才花了不到半刻钟就搞定了,刘正文站起身把钓竿拿在手里试了试,又往河里抛了一会,回头塞给了阿苗。 阿苗拿着钓竿有些愣愣的,问他:“哥,你给我这个干啥?” “你不要?那还给我。”刘正文斜睨了阿苗一眼,一脸‘你居然嫌弃我给的东西’的表情,阿苗马上狗腿地把钓竿往自己胸前一搂:“已经给我就是我的了,四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这样呢。”其实是阿苗没有想到自己还有钓鱼的权利,她以为刘正文会带她来肯定是不愿意让她靠近任何河边的,没想到他居然愿意让自己钓鱼。 刘正文看她宝贝那根钓竿的样子,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接着又转身往回走了一点,虽然他不愿意带阿苗出来,可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最好,这是刘正文做人一贯的宗旨,所以这一次虽然阿苗不能太过于靠近清河边跟着他捞鱼,但是把钓鱼竿给她让她过把瘾还是可以的,虽然肯定钓不上来鱼。 “哥,你去哪儿?”阿苗看刘正文往回走,马上放下了手中的钓竿,也跟着走了两步,朝着刘继宗的背影问。 “给你找些地龙,钓鱼没鱼饵怎么钓。”刘正文没回头,瓮声瓮气地回答阿苗。 阿苗听了他的话,却很开心,也不理会他的别扭,甜甜蜜蜜地喊了声“谢谢哥”就去找刘倩去了。 刚走到刘倩洗衣服的对面就发现刘倩手里的已经是最后一件衣服了,刘倩看到她,一边拧干手里的裤头,一边对阿苗说:“我马上就好了,等我把木桶洗干净,我上回看到的鲫鱼群就在上头一点,有很多哩,今天早上还看过,还在的,就是比较深了,你刚才看到了吗?” “嗯,不着急。”阿苗摇摇头说:“没看着。” “那可能往上面去了,等会我带你去。”刘倩仔细想了想说。 洗好了衣服,把干净的衣服进木桶里,再用木盆盖上,看阿苗看着她,还特地跟阿苗解释说:“木盆盖上以后,脏东西就不会飞进来了。”又招呼阿苗:“你要过来吗?” 阿苗看看脚下的河,只有稍微再往下水浅一点的地方,村里的妇人拣了些大石头搭了条歪歪斜斜的临时过脚点,阿苗指了指那边,问:“怎么过来?靠那个吗?”好危险的感觉,阿苗心想,大冬天的,万一一个没踩稳掉下去了怎么办?自己这具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啊。 刘倩一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走过来对阿苗来说完全不可能嘛。阿苗年纪小,又不像自己是走惯这个石头道的,而且现在又是冬天,夏天掉进去就当是洗个澡了,冬天要是掉进去那可是要得风寒的,前头听说村里有个婆婆就是得了风寒去世了,抬到塘山寺的时候人都硬了。 就在阿苗一愣神的功夫,刘倩就不再叫阿苗过来了,自己敏捷地过了石头道走向阿苗,轻轻松松的,甚至脚底下水都没沾上多少,把阿苗看得一愣一愣的,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啊,阿苗心想。 “走吧。”刘倩却觉得这个是很正常地事情,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高超的技术引起了阿苗的佩服的自觉,看阿苗有些傻,还拉了她一把。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阿苗说:“呀,我把衣服落下了,你等我一会,我过去拿。” “哦”刚回过神的阿苗又愣了,因为这一次,刘倩飞快地走到对岸,又飞快地一手挽着木桶的桶柄,一手把木盆顶在头上,再一次轻轻松松地过了那条在阿苗看来很危险很容易掉下去的石头道。 “你今天怎么了?没睡好吗?”走到阿苗面前的刘倩发现阿苗两只眼睛又直了,一边担心一边已经把手往阿苗额头上放了。 “额,我没事,没事,倩姐姐,我们等等我四哥吧,他去找地龙了。”终于回过神来了。 “嗯,有正文哥在,今天肯定能捞着好多鱼。”刘倩像是很佩服刘正文似的,听话音的意思,像是只要刘正文在,那捉个十七八只鱼什么的肯定不在话下。 看阿苗疑惑地样子,刘倩问:“咦,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阿苗摇摇头。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四哥捉鱼的技术可是咱们村最厉害的,谁都比不上他,那时候只要跟着他的小孩每次回家都不会空手。”原来刘正文还有这样辉煌的时候。 刘倩的话刚被捉了地龙回来的刘正文听到,不免得意洋洋地想到阿苗面前嘚瑟一番,没想到刘倩又接着说:“只是后来你家买了刘老赖家的地,挖了池塘,家里有鱼吃之后正文哥就来得少了。而且……”说到‘而且’的时候刘倩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讲下去了。 “而且什么?”阿苗没想到刘正文原来还有这么辉煌的时候,难怪他有时候会跟自己显摆他当年身后可是有很多‘小弟’的。 刘倩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刘正文才接着对阿苗说,“有一回,你四哥觉得清河里的鱼都太小了,带着另外几个人挖了七叔公家的鱼塘,鱼塘里跑出来好多鱼,后来事情就被大人知道了,然后……”说到这里突然就不说下去了,不过想也知道,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不说刘继宗,刘大娘那边肯定一顿揍是少不了的,还有几个哥哥,看样子那段时间刘正文日子不好过,难怪不愿意带自己出来,原来除了怕刘大娘骂他带自己出来还有这一宗啊。 另一边没来得及出来的刘正文脸都憋红了,又不好马上冲出去,冲出去不就等于告诉阿苗跟刘倩他听到她们说的话了嘛,那自己这个四哥在阿苗面前可就真的一点威严都没有了,想了想,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在旁边等了一会,再向两人走去。 第四十章 糟心事 因为刘正文是在两人说完话之后还过了一段时间才过来的,所以阿苗完全没有想到刘正文已经听到了她跟刘倩说的话,为了保持刘正文在自己面前的形象,还是笑着跟刘正文打招呼,问他:“哥,你刚才去哪里找地龙了。” 刘正文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听到阿苗问他,于是回答:“就下面点,靠近满洲叔家的田了,他家地肥,地龙多。” “哦”阿苗应了一声,挽着刘倩的手蹦蹦跳跳地问:“倩姐姐,你说的鱼群在哪里啊?”接着指着稍远处的钓竿对刘正文说:“四哥,我的钓竿还有你的渔网都在那边呢,你一会带过来。” “知道了。”看着阿苗一碰一跳地走远,刘正文认命地捡起地上的钓竿跟渔网,跟在阿苗后面,时不时还要被回过头来的阿苗催一催:“四哥,你快一点。”、“哥,你怎么那么慢。” 往上走了大概五十米的样子,蒲草越发旺盛,刘倩带着阿苗拨开一片蒲草,钻了进去,从蒲草丛里钻出来以后是一片大块的石头地,石头上还有些青苔,看样子在水位高的时候这些石头应该是在水底的,果然,刘倩跟阿苗说:“这一块水涨上来的时候就来不了了,水都快到我肚子上了,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水了,石头也就露出来了。” “你们怎么走这么快,一晃眼就钻进来了。”身后传来刘正文的声音,走近之后往四周看了看,刘正文自言自语地说:“这地方没听说过有鱼啊。” 阿苗没听清楚刘正文说什么,于是拉了他的衣服问:“四哥,你在说什么?倩姐姐说她当时看到的鱼群就在那边。”说着往对面指了指。 “没什么,你们先呆着,别乱跑,我过去看看。”刘正文朝着阿苗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交代了阿苗几句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探看了。 “倩姐姐,要不我们坐下来歇一会?”站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面,阿苗觉得脚底有些痛,于是大大咧咧地坐下来。 “我没事,我站着舒服。”刘倩一边回答阿苗,一边往刘正文那边看,阿苗觉得她有些紧张,大概是怕那边没有鱼群,害自己白跑一趟?于是拉她坐下来,安慰她道:“放心啦,你不是说我四哥很厉害吗,他肯定会找到的。” “嗯”说是这样说,可刘倩还是有些担心,坐了没一会又站起来,看到刘正文拣了块石头往河里砸了一下。 “还真有,那边有个沟比以前深一点,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那些鲫鱼就在里面,全身黑漆漆的,要仔细看才能看清楚。”刘正文回来之后告诉阿苗,“这里太窄了,我在前头捞有动静,你肯定钓不到鱼,我看你就在旁边看着好了。” “我们走上面一点,你往下面一点,我把钓竿架好了就回来,万一我能钓到鱼呢。”阿苗听刘正文这么说有些丧气,还以为有机会亲自体验一把钓鱼的,没想到还是不行,不过刘正文说得也对,这地方跟湖泊不一样,这边钓鱼远一点的地方捞鱼也可以,这里就这么长长的一道,不管刘正文在下游捞还是上游捞都会有动静,而且动静肯定不小,想来鱼应该不会笨到这么闹了还来咬钩,可要是不把钓竿放下去,阿苗又觉得亏了,好歹辛辛苦苦带了一路呢,于是想出了这个办法。 听阿苗这样说,刘正文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又加了一句:“到时候钓不到我可就没办法了,不过这也说不好,没准就有没长眼的鱼过来了。” 于是刘倩带着阿苗去上面放钓竿,刘正文去找一根结实一点的长棍子,水有点深,没有长棍子连鱼都碰不到,刘正文本来是想亲自带阿苗去放钓竿的,没想到刘倩毛遂自荐:“正文哥,我带阿苗去吧,我看我二哥放过好多次了,我也会。” 刘正文想了想,刘刚不管是捞鱼还是钓鱼都是一把好手,刘倩被带着看得多了也学会一点也不是没可能,于是就由着两个人一起去,他可是看出来了,两个人肯定有悄悄话要讲,刚刚自己明明看到两个人头碰头在说话的,自己走近了就停下来了,只是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不会还是自己被揍了好多顿的事情吧? 得到了刘正文的同意,刘倩立马把手里拿着的小桶往刘正文手里一塞,牵着阿苗的手就走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我娘……” “你家……同意……” “我也不知道……” 听着不像是在说自己,刘正文安心了,开始找长棍子渔网,今天一定要多捉一些回去。 阿苗他们确实没有闲工夫在背后说刘正文的糗事,因为这一次刘倩家里又出糟心事了,虽然这一次是刘满庆的事,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最后吃亏的还是刘满福一家。 “我叔初十的时候去镇上赌钱输了二两银子,回来要钱跟我婶子吵了一架,把我婶子给打了,前几天我叔再去镇上的时候就被我婶子娘家给扣下来了,听说把我叔打了一顿,还要压着我叔在铺子里干活赔钱。” 难怪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刘满庆了,阿苗心想。以前刘满庆出门前都会找刘继宗吹一会牛,说一说自己在镇上的见闻,自己又结交了几个大人物才走的,最近连声音都听不到了,原来是被扣在镇上了呀。 “啊?那这次你爹又要去替你叔?”这是刘满庆第一次输钱被扣在赌坊里的时候刘满福他娘出的主意,刘满福在那边干了一个多月的活才把钱还上。 “没有。”刘倩摇摇头。 “那难道这一回你奶把你二哥交束脩的钱拿去了?”只是刘满庆第二次输钱的时候刘满福他娘干的事,幸好当时的童夫子并不是很计较这些,同意刘刚过一段时间再交,不然刘刚连学都上不了了。 “也不是”,刘倩又摇摇头。 “那……” “哎呀,你先听我说,这次我奶要叫我叔把我婶子休了,说我婶子老母鸡生不出儿子,占着茅坑不拉屎。”刘倩还在认真地复述刘满福娘骂杨桃花的话,阿苗‘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第一次听说有人把儿子形容成茅坑的,刘满福娘实在太强了。 “怎么了?”刘倩却没有注意这一点,疑惑地问阿苗。 阿苗摆摆手说:“没什么没什么,那这事跟你爹娘没关系啊,你叔跟你婶子的事怎么会扯上你家的?” 刘倩悠悠地叹口气说:“我奶要有这个本事能把我婶子休了还会成今天这个样子吗,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 “我奶说我叔老是出去赌钱就是因为家里没儿子,没个人传香火钱留下来也没用,我叔要是有个儿子肯定就改了赌钱的毛病。” 切,够改不了****,老师从小就教育我们黄赌毒不准沾,刘满庆明显是个惯犯,指望他戒赌还不如指望老母猪上树,阿苗在心里吐槽。 等等,听刘倩说的这意思,难道是……? 不会吧……?! 刘倩接着说:“我奶跟我爹说,要是我娘这一胎是个儿子,就过继给我叔。” 还真是自己猜的这样,可刘满庆跟杨桃花也才三十左右,现在就确定自己不能生了要过继刘满福的儿子? 第四十一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刘倩跟阿苗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想过阿苗能帮着出个主意,主要还是她太憋闷了,家里面,她娘听说她奶的这个想头之后只知道哭,哭自己命苦,哭自己没用。 “我娘听说了之后就哭了,说不想把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送给我叔,我也不愿意,我的弟弟为什么要给我堂姐她们当弟弟。” “额,那你爹呢?你爹也愿意?”这个事情太狗血,已经超出了阿苗的理解范围了,在阿苗的时代里,还从来没听说有谁家的孩子是兄弟家过继来的。 其实这个事情能不能解决根源还是在刘满福,只有刘满福立起来了,妻儿的日子才能真正好过,可是照现在这个情形看,刘满福都窝囊了三十多年了,一下子要改变也不太可能。 果然,刘倩接着说:“这还是我爹跟我娘说的,看我爹的样子,好像也没什么不愿意的,我爹还安慰我娘说反正还是在一个家里住着的,又不是看不见弟弟。可是就算是一个家里住着,我弟弟过继给我叔之后就要叫我堂姐了,叫我娘大伯娘了,我不想这样。” “啊?你爹这样想啊?”这是阿苗没想到的,阿苗还以为刘满福内心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不敢反抗罢了,可是照刘倩说的,刘满福是同意过继的,可是,为什么呢? “恩”刘倩点点头,满脸苦恼的样子,“我现在想我娘生个妹妹了,就算以后我奶不喜欢我妹也有我跟我娘还有我大哥二哥喜欢她,我也会对她好的。” “对呀,你娘又不是一定会生弟弟的,只要生妹妹就行了嘛。”阿苗安慰道,但这个安慰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时人都想要儿子,儿子意味着劳动力,意味着祖宗香火得以传承,而女儿呢,养大了不仅要嫁出去随别家的姓还要陪送一大笔嫁妆,可以刘满福家现在的情况来看并不适合生儿子,既然儿子不能留在身边,那还不如女儿好。 刘倩却没有想大多,阿苗说的话正中她的下怀,所以连连点头,接着又双手合十握在胸前,喃喃地说着:“求菩萨保佑我娘生个小妹妹,求菩萨保佑。” 因为这件事,两个人兴致都不高,正愁眉苦脸的时候,突然一块石头往水里一砸,水溅了两个人一身,阿苗抬头一看,原来对岸不知不觉间来了两个小男孩,看着跟刘倩差不多大,两人面孔很相似,应该是一对双生子,石头也是他们扔的,被扔下来的石头溅了一身水,阿苗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刘倩已经气愤地开口了:“狗子,你干什么!?” 对面两个孩子一脸得意的样子,一个稍矮一点的笑嘻嘻地说:“没干什么,就随手扔块石头,谁让你刚好坐在那里的。”说完两个人还哈哈大笑,就像是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你们是故意的。”听他们这么说,阿苗也知道他们是故意的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对面另一个高一点的男孩也开口了:“哥,你看她,生气的样子像不像蛤蟆?”说完一阵恶劣的‘哈哈哈’的笑声。 听他们说自己长得像蛤蟆,刘倩反倒冷静了下来,她跟他们两个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恩怨,主要的矛盾还是集中在家里大人的身上。 花子跟狗子是刘满鹏家的孩子,刘满鹏家的水田跟刘满福家的在一起,刘满福家的水田比刘满鹏家的要高一些,离清河也更近,到了春天需要放水浇田的时候,水都是先经过刘满福家的地再流到刘满鹏家去的,可是刘满福娘贪心,总想把家里的田先浇地透透地再说,所以就把田垄给扎了起来,除非那一年水太多漫上来,不然刘满鹏家的田总是缺水,刚开始刘满鹏的老爹还好好地跟刘满福娘商量,没想到刘满福娘谁说也不给面子,说不让就是不让,村里人看她是寡妇带两个儿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让着她一些,所以不管刘满鹏的爹怎么想,他要是先动手就是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就这样,两家的梁子就结下了,直到现在,即使田已经是刘满福在种了,也从来没有再干过扎田垄的事,两家的关系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好起来的,两家的小辈见到对方还是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互相挖苦。 这一次也是这样,花子带着弟弟狗子到清河边玩,居然看到刘倩跟另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说悄悄话,他们跟刘倩对着干已经成了习惯,所以看到刘倩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跟她打个‘招呼’,于是一块大石头就这样从天而降了。 看他们两个在岸对面得意洋洋的样子,刘倩拉了阿苗的手就往回走,本来只有她一个的话,她还可以跟他们两个打一架,在刘满福家,跟人打架可以,弄破衣服就得挨揍了,但跟刘满鹏家的两个小子打架弄破衣服除外。可现在阿苗也在,再跟他们起冲突万一伤到阿苗就不好了,所以刘倩果断地牵起阿苗的手就想走。 双胞胎见刘倩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更生气了,这算什么,居然敢无视他们,于是更大声地说:“丑八怪牵着个小瘸子,丑八怪只能跟小瘸子玩。”阿苗保持一个姿势坐了太久,突然站起来腿有些麻,刘倩牵着她走的时候踉跄了几步,走得时候也有些一瘸一拐,双胞胎看到阿苗走路的样子自然而然地把她当作小瘸子了,阿苗从‘傻’了之后刘大娘就没让她出过门,在家里一呆就是半年,就算双胞胎以前见过阿苗,现在的阿苗比半年前的阿苗胖了很多,所以双胞胎根本就想起来跟刘倩一起的女娃娃是阿苗,他们还以为是刘倩家的穷亲戚呢。 听到双胞胎叫阿苗‘小瘸子’,刘倩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双胞胎说:“你们刚才说什么?有胆就再说一遍!”声音很冷静,可不知道为什么,阿苗就是觉得这样的刘静给人一种生人莫近的感觉。 阿苗也气得不得了,哪有人这样说话的,幸好她不是真的瘸子,听了双胞胎的话只是生气,要是真的是一个有残疾的姑娘,听到别人这样叫,不得伤心死啊,可是她也知道现在跟他们两个对上对自己这边不利,刘正文离得有些远,应该也听不到这边的动静,于是强忍着怒气对刘倩说:“倩姐姐,我们走,不跟那些嘴里乱七八糟的人玩。” 双胞胎看刘倩终于理他们了,更加欢快起来,一个学着刘倩说‘有胆再说一遍’,一个学阿苗奶声奶气的声音‘倩姐姐’、‘倩姐姐’地叫,学完了之后又笑成一团。笑完了还不算,双胞胎的大哥花子还冲刘倩叫嚣:“你以前不是很厉害的,怎么今天只知道躲了?”另一个随即接口:“别是怕了吧!怕了就早点说。” 阿苗还是第一次见到像这一对双胞胎这样无赖的人,欺负女孩子不说,欺负的居然还是两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太没品了,阿苗不知道的是,她身边的倩姐姐同样不好对付,虽然她比双胞胎小,看着也瘦巴巴的,可却比对岸的两个小胖子灵巧地多,力气又大,很多时候,如果单打独斗,双胞胎一个人肯定打不过刘倩一个人,而且刘倩的二哥刘刚也曾经欺负过双胞胎。 所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双胞胎之所以揪着刘倩不放,固然有老一辈遗留下来的历史原因,也有被刘倩打的过往,新仇旧怨一加,可不得狠狠奚落刘倩一顿,在这一场战役里,阿苗只不过是个添头罢了。 第四十二章 大丰收 最终两伙人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冲突,双胞胎过足了嘴瘾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刘倩在双胞胎走了之后还一脸对不起阿苗的表情,嘴巴抿地紧紧的,过了好一会才开口对阿苗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两个跟你道歉的。”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阿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刘倩,平常刘倩看着都是文文静静的,有时候被刘满福娘骂了打了还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没事的倩姐姐,他们嘴巴这么欠,以后肯定有人收拾他们的,我三哥说过:辱人者,人恒辱之。”阿苗安慰着刘倩,可看样子没什么效果,因为刘倩仍旧是刚才那幅表情,虽然面对着阿苗要好一些了,可仍旧能从她脸上看到克制的怒气。 “我们走吧,万一他们又回来。”像是想到什么,刘倩拉着阿苗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连钓鱼竿都不拿了。 “哦”,觉得刘倩心情可能不太好,阿苗什么也没说,由刘倩牵着往下游走去,那里刘正文正在捞鱼。 两人来的时候还是欢声笑语的,回去的时候气氛就有些沉闷,刘倩也不说话只顾闷头往前走,阿苗要很注意脚下才不容易摔倒也没空说话,所以一路上就诡异地保持了沉默,直到见到刘正文的身影。 “哥,捉到多少了?”看到刘正文又一网捞起来,里面隐隐有鱼在跳动,可因为离得还是有点距离,看不太清楚,可阿苗心里又着急,于是扯开了嗓子喊。 “也没多少。”传来刘正文得意洋洋的声音,说着也没多少,可语气却不像是鱼不多的样子,恐怕今天的收获颇丰,阿苗更兴奋了,刚才的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早就被她抛在脑后,拉着刘倩的手小跑着向前,这一次轮到刘倩踉跄地跟着了。 跑到放鱼的桶旁边,只见密密麻麻的全是鱼,大大小小的得有几十只,大多是鲫鱼,里面夹杂着几条长得比较丑的阿苗也叫不出来名字的鱼,刘倩看了却有些惊喜:“呀,这不是秃头鱼吗?” “什么是秃头鱼?”阿苗问,名字听着很奇怪,也从来都没见过。 “秃头鱼好几年没见着了,现在居然又有了。”兴许是见到秃头鱼太惊喜,刚刚还有些生气的刘倩居然露出了笑模样。 从阿苗的审美来看,这只鱼绝对入不了阿苗的法眼,因为这鱼实在是太丑了,身上也没有其他鱼的那种鳞片,光溜溜的,整只鱼的颜色更偏于灰色,但鱼背上却有一点一点的白班,看着就像是生了皮肤病一样,细长的身形,看着也没有多少肉,头也长得很奇怪,扁扁地塌着,嘴却很宽,嘴巴边上还有两条小小的触须。反正在阿苗眼里,这鱼长得要多丑有多丑,可为什么刘倩见了却很欣喜,刘正文也一股子洋洋得意遮都遮不住,阿苗心里疑惑,这样又小又丑的鱼,难道还是宝贝? “这种鱼,很好吗?”不知不觉间,阿苗已经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问出来了。 刘倩看阿苗一脸嫌弃地样子,‘噗呲’一笑,对阿苗说:“你可别小看它,这东西虽然长得丑,但是味道好着哩,随便怎么做都好吃,以前镇上的饭馆里比这大一点的鱼要卖一两银子呢。”刘倩指着其中一条最大的鱼说。 听刘倩这样解释,阿苗有些咋舌,虽然对这个世界的物价不太了解,但是阿苗还记得年前刘大娘托人把攒着的五十几个鸡蛋拿到镇上去卖,那人只拿回来二十八个铜板,刘大娘要了二十五个,另外三个铜板给了帮忙的人,那也就是说,在这里一个铜板最起码能买两个鸡蛋,而一两银子可以兑换一千个铜板,不就是等于这么一条小鱼能换上千个鸡蛋?我的乖乖,阿苗心想,一年也吃不完啊。现在刘正文捞了大大小小四条这样的鱼,虽然小一点,但是几百个大钱还是能卖的,那不就是说桶里的鱼值一、二两银子? 看着阿苗从嫌弃到惊叹再到两眼放光地望着桶里的秃头鱼,刘正文更加得意了,他也没想到,原本只是可有可无的带着阿苗来捉几只鲫鱼回去让阿苗过过瘾,居然会捉到好几年没见着的秃头鱼,当初清河里秃头鱼很多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捉秃头鱼的活还轮不到他,很多大人都把捉秃头鱼当做一种营生呢,更何况就算没有大人,那些更大一些的孩子也会第一时间冲上去,自己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捉一些他们看不上眼的鱼,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秃头鱼突然就没有了,再怎么仔细地找也找不到了,今天捞到第一条秃头鱼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仔细看了很多遍,就担心自己看错了。 “哇,这么多,那我们不是发财了。”阿苗越想越开心,喜滋滋地问刘正文。 “小丫头说什么呢,钻钱眼里去了。”刘正文打趣她。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苗,我还没说完呢。”刘倩刚说到‘镇上比这大一点的鱼能卖一两银子’的时候阿苗就已经两眼放光去看桶里的秃头鱼的,其实刘倩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看着阿苗的表现刘倩也有些哭笑不得,“秃头鱼可难长了,一年也长不了一点,要不然酒楼里怎么可能卖那么贵,正文哥现在捉到的鱼还太小了,酒楼里不收呢。” 刚刚做起了发财梦,没过一会呢就被告知自己想多了,阿苗表示略心塞,于是又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长得这么丑,又不能卖,哥,你捉这种鱼干什么?还不如多捉几只别的鱼回来。” 刘正文被阿苗的话气了个仰倒,小丫头脸也变得忒快了点,才说不能卖钱就立马嫌弃上了,于是没好气地说:“没法卖我们不能自己吃了?” 对哦,刘倩好像说过这种鱼味道很好,虽然酒楼里不收,可是自己吃的话要求就没有那么高了,虽然鱼看着都不大,连半斤都没有,但是四条鱼一起煮还是可以凑一盘好菜起来的,想通了这一点,阿苗又讪讪地笑。 刘正文睨了阿苗一眼,大有一种‘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意思,接着问她们:“你们钓着鱼了?”看两人的样子也不像是钓到鱼的样子,刘正文又往两个人身后看了看,问她们:“钓竿呢?” 糟了,刚才太生气,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钓鱼竿,光顾着回来了,阿苗跟刘倩两人对视了一眼。 刘正文看她们接不上话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把钓竿给落下了,本来是想教训阿苗几句的,但是刘倩在旁边又不好说,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就这样没了,要放平时刘正文肯定会觉得很憋屈,可他今天心情好,捞着了秃头鱼,晚上可以加餐了啊,于是刘不过阿苗两个人计较了,嘱咐他们:“我们出来挺久了,该回去了,你们两个看着桶里的鱼别让野猫叼走,我上去拿钓竿。” 而另一边,双胞胎觉得很得意,第一次这样大获全胜,只讨了一点嘴巴上的便宜感觉有些不够,于是又回头打算再找刘倩的麻烦了。 第四十三章 回家 就这样,打算来找麻烦的双胞胎碰上了刘正文,刘正文看到双胞胎倒没什么感觉,自顾自地收了钓鱼竿就准备回去,跟预想的一样,没有任何鱼上钩,不过今天已经捞了那么多,没钓到也没什么,于是刘正文仍旧心情很好地收拾着。 相较于刘正文的好心情,双胞胎就比较纠结了,刘正文现在是上了学堂了,所以看着斯文了不少,搁几年前,他跟吴时洪两个人可是刘家村一霸,双胞胎当然也挨过他们两个的揍,所以印象深刻,后来刘正文跟吴时洪上了学堂之后就斯文了不少,也不怎么出来欺负人了,可以前打下来的威名还在,所以双胞胎见到刘正文的时候还有些愣神,等看到刘正文收拾钓鱼竿的时候就更震惊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就在一刻钟之前,这钓鱼竿好像……貌似还握在刘倩的手里吧? “正文哥,你是来钓鱼的?”狗子试探地问。 刘正文心情好,听到狗子的问话,和气地回答:“不是。” “那钓鱼竿……”既然不是你在钓鱼,那这个钓鱼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双胞胎接着问。 “鱼竿是我的。” “可刚才……刚才在这里的是刘倩啊。” “哦,我小妹跟她一起。”刘正文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怎么突然对自己的钓鱼竿有兴趣了,听他们问话,也就随口答了。 双胞胎听了刘正文的话之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苦笑,原来那个跟在刘倩旁边的‘小瘸腿’是刘正文的妹妹,万一小丫头记仇一点跟刘正文告一状,那刘正文肯定会来找自己麻烦的。当然,他们还真的是把阿苗想得太坏了,阿苗虽然气恼他们两个人欺负比自己小的女孩,可真的没想到要去告状,再说,阿苗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四哥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辉煌过去。 “哥,我们先走了。”真是没想到,他们本来打算给自己找个势均力敌甚至有些不如自己的对手练练手,却没想到对手身后可能有一个自己惹不起的大Boss。看刘正文的样子也知道那个小丫头还没有跟刘正文告状,现在马上溜走还算幸运,于是双胞胎这句话一说完就步调一致地转头跑。刘正文还疑惑呢,双胞胎难道就是为了过来跟自己打个招呼? 跟刘家老三不管什么事情一定要弄清楚的性格不一样,碰到没想明白的事情刘正文一贯的做法就是随他去,这样的做法往坏了说是不动脑子,但往好了说就是刘正文性格洒脱,不计较,所以对于双胞胎的举动,刘正文虽然也是心有疑惑,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收了鱼竿回到捞鱼的地方时,刘倩已经把洗好的衣服拿过来就等着回家了,阿苗站在木桶的旁边,一会往里面看一下,一会又往里面看一下,刘正文看阿苗的样子好笑,过去往阿苗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你老看着做什么,又不会多出来。” 阿苗捂住被敲的地方,看了刘正文一眼,哼哼着:“我就看看,又不会少掉。”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娘舅会发现了。”看阿苗的样子好像,刘正文的心情更好了,于是也不计较阿苗的回呛,催着两人回家。 听说要回去,刘倩马上蹲下身将木桶套在手腕上,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木盆准备走,阿苗跑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木盆,说:“倩姐姐,你的木盆我帮你拿。” “不用了,才这么点东西也没花多少力气,我自己拿就行了。”刘倩却不领情,她力气大,这点衣服跟木盆确实不放在眼里,可是对阿苗来说就有些重了,即使是空空的木盆,阿苗也不一定能坚持拿回家。 “倩姐姐,你就给我吧,我什么也没拿呢现在。”阿苗现在确实是两手空空的,衣服跟木盆在刘倩手里,鱼跟钓竿、渔网都在刘正文手里,而且今天她根本没出什么力气,现在还是很轻松的。 “别争了,刘倩你把木盆给我,我来帮你拿着,阿苗,鱼竿你拿。”刘正文打断两个人的推让,将手上的钓竿给阿苗,又把渔网盖在放鱼的桶里,再从刘倩手里接过沉甸甸的木盆,一马当先地往家的方向走。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笑出声来,接着就开始追赶刘正文的脚步也一道往家走。 “我得先走了,家里鸡还没有喂呢。”今天为了给阿苗指路,刘倩比平常早了一点出门,可现在到家也不算早了,家里的鸡还等着喂,快到家的时候,刘倩跟阿苗告别。刘倩家跟阿苗家虽然篱笆是靠在一起的,但是们的朝向确实一个抄西南方,一个朝东南方。 “嗯,等会我给你送鱼过来。”阿苗放开挽着刘倩的手,跟刘倩说好下午就去刘倩家玩,顺便送一些鱼过去。本来刘倩是拒绝的,可阿苗说‘我想到倩姐姐家玩’,看着阿苗那个湿漉漉的小眼神,刘倩不知不觉就答应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阿苗偷笑的脸了。 从刘正文手中接过木盆,刘倩往另一条小道走了,剩下刘正文跟阿苗一边走一边交代:“等会我把鱼藏起来,你先不要声张,我下午出去一会再把鱼拿出来,就说是我下午捉来的,千万不要让娘知道我带你出去捉鱼了知道吗?” 离家越近刘正文越担心,就怕阿苗哪里不注意露了马脚,他跟刘大娘打游击战已经有经验了,应付刘大娘没什么问题,可是阿苗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刘大娘会不会看出来,要是真的被看出问题来了,那……刘正文想着想着大了一个激灵,一定不能被刘大娘看出来,于是又想再吩咐阿苗一句。 阿苗看他还有再开口的迹象,却不打算再听下去了,于是先他一步说:“四哥,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跟娘说的,娘绝对发现不了。” 听了阿苗的保证刘正文也没有放下心来,可马上就到家门口了,也没时间再说什么,只能匆匆说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点。” 接下来,刘正文让阿苗看到了一场世界级的藏东西手法,简直叹为观止,长期斗争在第一线的刘正文经验果然不是盖的,有条不紊,马上就把所有证据都消灭在无形之中,只见他把钓竿往密一点的篱笆里一插,稍微摆弄了一下,就让钓竿看上去也是篱笆中的一员了,鱼网被摘下来套在木桶上面,一起藏在了猪圈跟牛棚的中间,用干枯的稻草一挡,跟之前的过道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藏了一个木桶,用来固定渔网的竹片可以随手扔掉,反正竹片多的是。 刘正文示意阿苗先进门,阿苗会意,在院子里洗了手之后就去刘正兴房里找小胖子了,这是她跟小胖子约定做的一个游戏,将军要去偷袭敌营,我方将士则营造出一种天下太平之势以麻痹敌方,得益于刘秀才时不时地故事熏陶,再加上男孩子天性使然,小胖子对这样的事情特别感兴趣,阿苗只是稍微跟小胖子描述了一下故事情节,小胖子已经跃跃欲试了,这一次是他留在家里打掩护,下一回姑姑说就轮到他出去当将军了呢,当然,谁都知道下一回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来。 要是刘正文知道就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让小胖子心甘情愿地留在屋里还帮着打掩护,不知道要多闹心,可他现在不知道,而且今天收获颇多,此时此刻,刘家的三个小家伙都沉浸在各自的开心里。 第四十四章 借牛 春天里头日子短,再加上家里大伙都在忙春耕,今年开春的那一场大雪,田里的老鼠虫子被冻死的有不少,今年除虫就省了好多心,再加上时不时的绵绵细雨,大家都在说,看样子今年又是个丰收年,都赶着把水田犁开,刘家因为有头牛,就显得格外热闹,每天吃完饭后都有人来商量借牛的事情。 刘家村一共有三户人家有牛,刘继宗家、刘满全家跟刘满涛家,其中数刘继宗家的牛最抢手,阿苗家的这头牛今年三岁,正当年纪,又养得好,要的价钱也公道,所以大家第一个选择就是刘继宗家的牛,再是刘满全家的,他家的牛也养得好,但是毕竟是头老牛了,干活没那么快,要是家里没有太多水田要犁的人家一般都会选择刘满全家的牛,毕竟跟刘继宗家的牛比,刘满全家的牛吃得少也不挑,刘继宗家那头牛金贵地有点过头,居然还挑食,至于刘满涛家的牛就乏人问津了,他家公婆两个都是钻钱眼里的人,认钱不认人,所以只有在刘继宗跟刘满全家的牛都被定了之后实在没办法大家才会去找刘满涛,这时候就得做好准备被宰一顿了。 这天,刘继宗一家正在用晚饭,旺财突然就朝外头奔去,没过一会就听到院子外头有人叫:“继宗媳妇在家吗?继宗媳妇?” “是同辉婶子。”刘大娘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娘,我去开门。”刘大嫂站起来准备去开门。 “阿苗,吃饭怎么这么慢?”趁着刘大嫂出去开门的时候,刘大娘又开始数落阿苗。阿苗小朋友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家,前世的一些习惯也一点一点地暴露了出来,比方说爱睡懒觉(阿苗:8点起床已经是睡懒觉了啊,好想哭怎么破),再比方说挑食(阿苗:我是真的不喜欢肥肉啊啊啊啊,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肥肉好吃呢),再比如吃饭慢(额,这一点阿苗倒是承认,前一世她吃饭就慢,一顿饭要是没人催能慢悠悠的磨蹭两个小时)。 听到刘大娘的话,阿苗默默地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这就算是在阿苗看来比较快得速度了,在刘大娘眼里还是不够看,于是刘大娘接着数落她:“数你最早吃,你看看,连石头都吃饱了,就你还磨磨蹭蹭的。” 听见刘大娘的话,刘秀才不高兴了,对阿苗说:“囡囡,咱们不着急,晚上又不赶哪里去,慢慢吃对身子好,有福气。”又说刘大娘:“咱家囡囡才多大,能自己吃饭就很好了,慢一点有啥关系。” “翁翁~”刘大娘哭笑不得,知道刘秀才护短,可这也太过了一点。不过是说了阿苗几句而已,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自己是后娘呢。“可她也太慢了些,知道她动作慢,都让她先吃了,可您看看,大家都吃好了,就她还在磨蹭,她小,石头比她还小呢。” 刘秀才对待阿苗跟小胖子向来是有双重标准的,女孩子就是用来疼的,但是男孩,尤其是下一代的长男,就得好好管教这了,于是也不理会刘大娘的话,反倒振振有词:“石头是男子汉,可不兴跟姑娘家比。”说着还问小胖子:“石头,是不是啊?” 小胖子只要有人说他厉害他都是无条件赞成的,所以这一次也点头如捣蒜,刘大娘看了无语,算了,家里这一老一小啊,现在是差不多的‘年纪’,跟他们理论那可又得好受的,于是也不再搭腔,只是嘱咐阿苗:“你可快一点啊。” 阿苗也知道自己今天吃饭实在是太慢了一些,于是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点头,心疼地刘秀才只说:“囡囡你慢点,别听你娘的,哎呦,你慢点吃。” “呦,我来得早了些,还在用晚饭呢!”同辉婶进来之后看到饭桌还摆着没有撤掉,于是先告了个罪,她来之前还特地在家里等了一会,就担心刘家晚饭用的迟,自己去早了不太好,没想到还是来早了。 “婶子你坐,都吃饱了,这不是还有我家这个讨债鬼嘛,婶子先坐一会吧,娟娘,给叔婆泡个茶。” “不用不用。”同辉婶拦着了准备去泡茶的刘大嫂,对她说:“我不渴,马上就走了,茶水泡了也是浪费。我这次来……就是……”同辉婶说到这里突然像是难以启齿一样,过了好一会才又说:“大侄儿媳妇啊,我又来给你家继宗添麻烦了。你家那牛明儿个有人订了吗?” 同辉婶少年守寡,带着儿子刘满振过日子,好不容易把刘满振拉扯大了,拼死拼活地帮着娶了媳妇,本以为好日子要来了,没想到五年前杞县发大水,那时候刘满振刚好陪着媳妇回杞县娘家,一场大水就这样带走了同辉婶的儿子儿媳,留下来的就只有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孙子。 同辉婶也算得上一个顶顶厉害的人了,以前自己一个人带着刘满振的时候,为了避嫌,可是跟村里有男人的人家都断了来往的,就怕别人在背后说她闲话,这样厉害的一个人,乍然听到儿子媳妇走了,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也差点没缓过气来,幸好她家小孙子的哭声留住了她,要是她也走了,孙子可怎么办啊,于是,这个一生苦痛的女人又坚强地站起来操持家务,干活补贴家用养活自己跟小孙子,可毕竟年纪大了,以前身子骨好的时候家里的那两亩水田从来不用牛犁,她自己几天功夫就能搞定了,现在没有以前的那把子力气了,只能靠牛。 刘秀才知道她家情况,也知道同辉婶是个不求人的性子,前几年都是叫刘继宗直接去帮她把田犁好的,后来同辉婶跟刘家关系好了,也知道刘家人都是诚心诚意帮忙,就放下了内心的坚持,慢慢跟刘家走得近了,刘家送过去的东西也愿意收下来,时不时地还回送一些,同辉婶有个积年的老坛子,做咸鸭蛋特别好,那个坛子里出来的咸鸭蛋蛋黄个个都黄得直流油,阿苗就特别爱吃同辉婶送过来的咸鸭蛋。 刘大娘听了同辉婶的来意,马上说:“没订出去,还空着呢,你不来啊我也打算等会吃了晚饭打发我家老四去你家问问看你打算啥时候动手,到时候我让兴子过去帮你。” 同辉婶听刘大娘说到时候让刘正兴过去帮忙,心里过意不去,可她也知道刘大娘是好心,那牛太壮了,光靠自己可驾驭不了,于是只能说:“那就麻烦兴子了,到时候草料我来准备。” 刘大娘知道要是连草料也拒绝同辉婶提供的话那就不是帮忙而是可怜她了,于是也笑着说好。 定下来明天一早过去同辉婶的田里之后,同辉婶就打算回去了,孙子还一个人在家里呢,临走之前拿出了十几个咸鸭蛋给刘大娘。 “婶子,你这是干什么,上回给的还有几个没吃完呢,你快拿回去,这么多拿过来你家七斤吃什么。”刘大娘看到同辉婶这次又带过来这么多的咸鸭蛋,马上推辞道。 “家里还有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养的几只鸭子现在正是生蛋多的时候,七斤有的吃。”同辉婶却使劲把裹着咸鸭蛋的布包往刘大娘怀里塞。“就几个咸鸭蛋,我知道娃娃爱吃,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听同辉婶这么说,刘大娘只好把咸鸭蛋收下了。又硬塞了几块糕点给同辉婶,让她带回去给七斤尝尝鲜。 第四十五章 春耕 一日之际在于晨,天色微明时分,村子里家家户户开始亮灯,接着升起炊烟,偶尔的犬吠混着鸡叫预告着忙碌的一日又开始了,微风拂过长出新芽的柳枝,引来三五成群的麻雀驻足,叽叽喳喳地叫着,呼朋引伴的飞来飞去,仿佛在捉迷藏一样。微润的空气里,泥土特有的味儿,裹着青草小花的清香带给早起的人儿一日的好心情,东方,红彤彤的太阳害羞地抬起了半个脑袋,‘哞~’一声牛叫响起来,一天的田耕又开始啦! 要说起来,春耕与村里的孩子们并没有多大关系,可每年一到惊蛰时分,春雷渐次响起提醒大家该准备春耕的时候,最兴奋的却是家里的孩子。因为每到这个时候,田间、山脚下的野菜就都开始生长,而且最新长出来的一茬总是最嫩最香的;山林里掩在茂密的树枝里的野果也开始冒出了头,红的绿的一串一串地挂着;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捉到几只窝了一个冬天动作有些迟缓的兔子,虽然没多少肉,但可以带回家改善一下伙食;溪水暖和起来之后就不冻手了,里面的螃蟹跟小鱼小虾也成为了孩子们的目标,花上一个下午就能满载而归,求了姆妈或者奶奶帮着裹了面粉一炸就是顶好吃的零嘴;春笋开始飞快地长大,有空的时候到山上拔了带回家与腊肉煮在一起,竹子的清香与腊肉的肉香混合着钻进人的鼻子,引得人食指大动,饭也能多吃一碗。 春耕到播种这段时间,田里的事情通通不需要孩子们帮忙,耕田需要力气,撒种子也需要技术,这些都关系到之后长出的秧苗好坏,这些至关重要的过程,大人们都抓在自己手里,大一点的孩子还被允许一起学着干,十岁以下的孩子就参与不了了,所以这段时间就成了孩子们最好的日子,有吃有喝、学堂里放假,田里又不用干活。 反而是到了插秧的时候,七八岁大的孩子就要跟着大人一起下田了,虽然只是搭把手,但也是被拘着干活,且插秧并不是特别难的活,做得好不好不像播种那样看不出来,插秧的动作快不快,插得好不好大人们一看就知道,这段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也比较难熬,好在孩子们也有自娱自乐的精神,干活的间隙趁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捉几只泥鳅,捉的多了还可以带回家当一盘菜,一般这个时候大人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去。 现在正值春耕,阿苗一家人更加忙碌,因为刘家田地多,光自己的田地就犁了三四天,之后刘继宗又要带着刘正兴把犁好的地翻平整,又要跟人商量放水的时间,又要选种子,忙得不可开交,刘大娘跟刘大嫂也是,不但家里的菜地要全都种上,还得挖空心思地帮刘继宗跟刘正兴补充营养,每天这么累,要是不吃点好的万一累趴下了怎么办,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村里前几年来了对从外边来的夫妇,听说媳妇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的汉子忙着种地回家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后来听说两个人吵架过不下去了,再后来就发现他们夫妻俩把刚买来没多久的地全卖了,人也消失不见了。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阿苗内心阴暗地想,没准这个在村子里人看来好吃懒做的媳妇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呢,不谙世事被人骗了私奔出来了呢。 因为大家都在忙春耕,镇上饭馆里的生意也没有平常好,刘正安就时不时地回家帮帮忙,有时候还会带一些卤味回来,因为这个,刘正安再一次跃升为阿苗跟小胖子最喜欢的人,把刘正文气得不得了,觉得阿苗跟小胖子又叛变了,不过他也气恼不了多久,马上被刘继宗拎着一起去田里帮忙了。 柴夫子‘上道’的很,知道学堂里的半大小小子们这会心都不在书上,且七叔公在他上任的时候就说过,不求这些娃娃都能读成秀才,只要不做个睁眼瞎就行了,于是在学堂开课没多久,柴夫子就给大家放假了,美其名曰:民以食为天,孩子们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当然真正想读书出人头地的人还是会自觉去学习的,没看就算放了假,学堂里还有几个学子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往夫子家里跑,夫子也从来没说什么已经放假不用再来之类的话嘛,都让他们跟着一起读书呢。 刘继宗本来也隐晦地向刘正文表达了这个意思,希望他也去跟着柴夫子读书,可刘正文确实不喜欢读书,看到那些个字就头痛,跟刘家老大、老二一个样,刘继宗气恼之下就把他带在身边让他跟着干活,而且不管去哪里都要带着他,就算不干活也一样,最近刘正文也没心情跟阿苗他们生气了,每天回家就想回房休息,家里倒清净不少。 阿苗最近也忙,忙着照看她精心照顾的土豆,自从花全部都掉了之后,这株土豆苗看上去就有些蔫巴巴的,刘大娘一度怀疑这株花已经死了,有几次都想拔了它,又担心阿苗伤心,却没想到这正是阿苗想看到的效果,土豆茎叶生长日渐减少,最底下的大叶片开始转黄和枯落正是土豆的养分不断往块茎输送的标志,看来自己的土豆正在茁长地成长着啊,阿苗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有几次她都已经做好这株土豆彻底死去的准备了,没想到它这么顽强。 小胖子对于阿苗这么关心土豆苗表示很不解,不过他也知道阿苗这么重视肯定有她自己的道理,所以虽然这株土豆苗在小胖子眼里就跟一株杂草差不了多少,但是为了阿苗,他仍旧拯救了这株土豆苗很多次,包括有一次旺财想把这株土豆苗吃下去,被他及时制止了,但是他又担心被阿苗发现叶子上有牙印到时候责怪旺财,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地把整片叶子摘了下来,所以不得不说,这株土豆苗经历了这样的灾难还能‘不依不饶’地生长,果真是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土豆祖宗啊。 第四十六章 刘正文的思考 刘继宗跟刘正兴一面忙着把家里的水田犁好,翻平整,放水将田润湿,一面又在挑选种子,先将种子泡水里,阿苗对这样的做法非常迷惑,还专门问过刘继宗:“爹,你这是在干什么?”这是一天傍晚,刘大娘跟刘大嫂还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她们两个今天把屋后还空着的地里都种上了茄子,刘家已经好几年没种茄子了,因为茄子这东西,要是种在同一块地里连着种几年后面的收成就不好,刚好后屋的菜地已经有好多年没种茄子了,现在种上相比能有个好收成。 因为预想到晚饭会比较迟,刘继宗就跟刘正兴先去泡种子了,阿苗对这个做法非常好奇,于是就问了刘继宗,刘继宗见阿苗对这个感兴趣,就跟阿苗巴拉巴拉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刘继宗其实骨子里有些好为人师,虽然他自己读书不怎么样,但是很喜欢说教,无奈几个儿子,除了老大愿意听他说,其他几个都不怎么理他,刘正源就不用说了,这个儿子现在刘继宗都有些怵他,说起之乎者也来一套一套的,他听不懂,刘正安跟刘正文则是听他说两句就想法子溜,就算不溜也是敷衍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难得阿苗愿意仔细听他说,于是详细地不能再详细地说了好大一通,把阿苗说的头都晕乎乎的,不过现在对于先泡种子这个事,阿苗已经完全了解了。 刘继宗巴拉巴拉说了小半个时辰,归纳总结一下,先泡种子的好处就三点,第一,可以把不发芽的种子剔除掉,避免种子撒下去了不发芽,浪费地方;第二,可以腾出时间整理水田,同步进行节约时间;第三,万一田里水太多,而种子又太轻,会把飘在田里的种子冲走,种子发了芽之后就重很多,不容易冲走。刘继宗跟阿苗两个人,一个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一个满足了自己为人师的爱好,各自都很乐呵。 春耕时,家里的菜向来很好,今天虽然比以往吃饭晚了些,但是就菜色上来说,比前几天都要好,刘家人的人除了阿苗跟刘正源以外口味都偏甜,一盘糖醋里脊刚上桌就你一筷我一筷地被夹光了,刘大娘显然对自己做得这道菜特别有自信,看到它这么受欢迎,特别开心,说了好多次明天接着做,阿苗却并不怎么爱糖醋里脊,筷子反倒是频频往桌上的鱼那里伸,因为知道阿苗爱吃辣的,刘正源带回来的辣角已经没有了,刘大娘就放了一大把的茱萸进去,又用紫苏除腥,香味跟辣味扑面而来,引得人食指大动,其他人觉得太冲鼻,阿苗却觉得特别有食欲,一整条鱼,其他人没怎么下筷子,基本都是阿苗一个人搞定的。 晚饭用的比较迟,大家又因为菜色好不知不觉多吃了一点,连阿苗也因为鱼好吃多吃了一碗饭,刘大娘担心大家晚些时候会积食,便硬赶着人出去溜一圈,小胖子跟阿苗是不用说的,就算不赶,只要刘大娘开口说一句可以出去玩会,姑侄两个就能一转眼飞奔出老远,这一次也一样,听刘大娘说要出去溜溜食,两人马上响应号召,带头出了家门,反倒是刘正文,这两天跟在刘继宗跟刘正兴的屁股后面干活,帮着拿着个做那个,累得够呛,回家之后的头一个念头就是好好休息,说什么也不愿意出去。 刘大娘也知道他累了,可就这样睡觉显然是不行的,开始还耐着性子权他,可没想到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听,顿时怒了:“你给我站起来出去走走!现在知道累啦?你爹叫你跟着柴夫子读书,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指望你读出读出头,可你总得有个着落吧,啊!” “我怎么没着落了”刘正文刚想回一句,却没说出口,因为他想了想,突然发现,他确实是没着落,大哥在农事上是一把好手,上回听说又在盘算着给家里添几亩地了,二哥喜欢做厨子,短短几年功夫已经做到二厨的位置上了,再历练个几年就可以自己出来开个小饭馆了,三哥就不用说了,比自己大一点就已经是秀才了,以后肯定能考上举人甚至进士的,就连小胖子都每天嚷嚷着长大以后要当将军,反倒是自己,以后该干什么呢? “你刚才说什么?”刘大娘看刘正文嘴巴嗫嗫了一下,还以为刘正文有话要说。 “没……没什么。”想到这里,刘正文有点失落,他今年十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既然不爱念书,那总得找点事做吧,可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呢?刘正文想了良久也没想出来,因为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平日里爹娘跟几个哥哥都宠着他,所以他长这么大一直在玩,从来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刘正文一边想一边往外头走。 刘大娘可不知道她无心说出的一番话让刘正文陷入了沉思,只看到刘正文慢慢走出了院子,于是觉得圆满了的刘大娘把正收拾碗筷的刘大嫂叫住:“石头他娘,那些先放灶头上等回来再洗,你也出去逛一圈,叫老大陪着去。”又对一旁搓麻绳的刘正兴说:“兴子,带你媳妇出去逛逛。”刘大娘是个很开明的家长,最近大家都抢着要把地犁开,种子播上,紧赶慢赶地都特别累,现在有机会出去松快松快就得一起都出去,没有把刘大嫂单独留下来干活的理,而且小胖子跟着阿苗先出去了,没有大大的电灯泡杵着,刚好叫小夫妻俩出去走走。 刘大娘的用意刘正兴夫妇两个当然猜的出来,所以刘大嫂一下子就红了脸,有些扭捏起来,刘正兴却马上放下了手上的麻绳,应了刘大娘一声就打算带着刘大嫂出去,想当初,他们两个应该算得上是半自由恋爱,婚前看对了眼才成亲的,有感情基础,成亲之后夫妻之间又和睦,所以刘正兴对于刘大嫂这个媳妇是很喜爱的,只是他是家中的老大,要沉稳一些,感情相对来说不外露,但半大的小子哪里能真的沉稳,有机会跟媳妇出去逛一逛去路边采个花什么的,当然兴奋了一些。 看着大家都出门了,连刘秀才都难得地被刘继宗扶着去外面走一走,沐浴一下春风,刘大娘把门虚掩着,也打算去村里的榕树下听听八卦。 村子里的女人们,晚饭后要是得了闲,便会到榕树下来唠唠家常,久而久之,榕树下就成了村子里媳妇们的根据地,几乎所有的消息、八卦都是从榕树下传出来的,自从阿苗生病之后,刘大娘心里难受,怕阿苗不会好,怕别人用可怜的眼光看自己,索性连榕树那边都不去了,现在阿苗好了,日子又松快起来,刘大娘那颗八卦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正好,这回大家都出去了,没人打搅她,可以去那边听听现在大家都在说道什么。 第四十七章 陈年往事 刘大娘赶到榕树下的时候一群妇人正说得热闹,大家见到刘大娘都跟她打招呼,一个说“好久不见你来了,都忙些啥啊”、另一个说“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你家阿苗跟小孙子了,姑娘长得可真俊,又机灵,见着我嘴巴也响”。刘大娘笑着应话,听到有人夸阿苗就更高兴了,之所以阿苗生病之后她不愿意再来榕树底下跟这些人一起说话就是怕她们问到阿苗,可现在阿苗好了,刘大娘就巴不得她们多夸阿苗一点。 “继宗家的,村里柴夫子的来历你知不知道?”大家寒暄了一顿之后进入了最近讨论最火热的话题,大家之前已经交换过各自的情报,都没有新得发现,现在刘大娘加入进来了,大家自然而然就想从刘大娘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你们怎么问起柴夫子来了?”刘大娘心里一惊,怎么突然好奇起柴夫子来了?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毕竟是整个村子唯一的夫子,家里有孩子在念书的都好奇夫子的来历。 “这不是……这不是听说当初老夫子是先去的树根家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树根家的就是个锯嘴的葫芦,她上次来玩,我们问了半天都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来,我可是听满珍说了,当初是你家继宗带着柴夫子家的小子去找的七叔公。” 说话的是村里刘满云的媳妇刘钱氏,在刘家村有个外号就包打听,就没有谁家的事是她不知道的,她其实也就是好个打听,人心肠不坏,可就是大嘴巴,经常把不该说的事情大大咧咧的说出去。满珍则是七叔公的女儿,看样子刘继宗带着柴荣去找七叔公的时候满珍刚好回娘家。 “那你怎么不问满珍。” “满珍说七叔公是在自己房里见的他们,七叔公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满珍哪儿敢去偷听啊。”七叔公是个很严厉的老头,规矩很多,不过规矩多又规矩多的好处,看,现在不就现实出来了。连刘钱氏都没打听出来当初柴夫子到底为什么会离开刘家村,当初发生的事果然被族老们捂得严严实实的。 其实说起来柴夫子也冤枉,柴夫子刚来刘家村的时候还是柴秀才,年轻的柴秀才来村子里教书的时候已经是鳏夫了,带着一个儿子跟一个老仆,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刘家村的,祖籍在哪里村里人也并不清楚,因为当时村里没有夫子,柴秀才就成了夫子。 本来好好的,没想到,村里有个寡妇看上了柴夫子,平日里就送些汤汤水水吃吃喝喝的,有时候还会帮着浆洗一些衣物,因为这寡妇有一个儿子就是柴夫子教的,平日里送东西洗衣服都是用帮柴夫子照顾儿子为借口,再加上平日里其他孩子的爹娘也总会给夫子送些东西来抵一部分束脩,所以对于这个寡妇的行为并没有引起柴夫子很大的注意,只是受了这寡妇的照顾之后将寡妇儿子的束脩免了。 要是当初柴夫子身边有个有经验的阿嫲提醒一下也就不会出事了,偏偏柴夫子身边带着的老仆是个男的,不仅是个男的,还是个老光棍,对于这些事情比柴夫子还不如,那寡妇经常来送东西并没有引起他的警觉,而寡妇又错把柴夫子免了她儿子束脩的行为看成了柴夫子对她也有意,于是两个人一个以为是老师与家长之间的正常交往,一个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然后就出事了。 寡妇觉得,她都已经跟柴夫子处了大半年,完全可以叫柴夫子跟她求亲了,于是挑了一个好日子,特地打扮好之后去找了柴夫子,刚听到寡妇的来意时柴夫子是懵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寡妇会突然要他去提亲,他与夫人情深义重,如今夫人过世不过一年有余,他根本没有再娶亲的打算。 柴夫子的表现在寡妇看来就是柴夫子打算始乱终弃了,对于一心想要嫁给柴夫子的寡妇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看柴夫子态度坚决,寡妇一狠心,跑去族老那里告了柴夫子一状,要说就算被告了也得允许被告人自辩啊,可柴夫子根本没捞着这机会,因为那寡妇气性实在太大了,告了柴夫子一状之后跑回家吊死了。 村里的族老们刚开始在寡妇跟柴夫子的事情上是乐见其成的,听家里老太婆说了寡妇的小心思之后还盼着寡妇能把柴夫子留在刘家村,后来寡妇没成功,族老们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法说什么,毕竟男婚女嫁总是要双方当事人同意的,现在看来寡妇跟柴夫子更像是寡妇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更何况双方都是二婚,正所谓初嫁从父,再嫁从己,连女人的第二次嫁人都有这么高的自主权就更不要说柴夫子一个大男人了。既然柴夫子不愿意娶寡妇,族老们拿他也没办法,只是让家里的老太婆安慰寡妇几句。 寡妇一心盼着族老们能帮她做主,没想到族老们只是叫人安慰她,半字不提帮她跟柴夫子说项的事,也知道族老们是不会出面帮她做主了,于是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实在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用一根腰带吊死了,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是七叔公的娘,当初劝寡妇把柴夫子放下的时候,她就觉得寡妇的神情不太对劲,越想越不放心,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打算去寡妇家找她,到时候再跟她把事情掰扯开来说道说道,希望寡妇能自己想通,没想到只看到了寡妇的尸体。幸好当初寡妇的儿子被寡妇打发去了寡妇娘家,没亲眼看到寡妇的死状,不然这孩子说不定就毁了。 人活着,顶多也就是面上不好看,族老们盼着柴夫子给村里教出几个秀才来,并不会管太多,可现在人死了,这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族老们是这么跟刘秀才说的:我们不说你也知道,寡妇的死跟你关系极大,她既然想嫁给你,活着没嫁成,现在死了,不如你就给个名分她吧,就说已经订好了亲就等着过门,没想到寡妇福薄没等到成亲就去了。 族老们觉得自己的提议非常好,完全站在柴夫子的立场来想,要是寡妇死了之后柴夫子还愿意给个名分的话,更显得柴夫子有情有义。没想到柴夫子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拒绝了,还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娶寡妇。族老们见自己的一番好心被柴夫子拒绝,也恼羞成怒起来,于是双方完全没法好好沟通了。 族老们拿不出证据证明柴夫子跟寡妇私相授受,毕竟当初寡妇跟柴夫子的交往在寡妇的有心低调下,并没有多少人察觉到,柴夫子呢心里多少是有些愧对寡妇的,要是族老们提出的是以后寡妇的儿子由柴夫子教养,柴夫子一个‘不’子都不会说,不仅不会拒绝教养寡妇留下来的儿子,甚至会对他比对自己儿子还要好,可族老们提出来的却是要他娶寡妇,这他就不愿意了,要是他在这件事情上面妥协,不就等于承认自己跟寡妇有不正常的交往吗。 族老们步步紧逼,柴夫子被这件事弄得焦头烂额,心力憔悴,当时年轻气盛,觉得自己留在刘家村开学堂,村里的族老却要逼着他承认自己根本没做过的事情,实在欺人太甚,一气之下,柴夫子就带着儿子跟老仆远走高飞了。 这些事情只有当初那些族老们知道,其他的人通通不知道,只依稀记得村里原来有一个俊俏的年轻夫子带着一个孩子,可在刘家村没多久就走了,刘继宗会知道这件事还是族老来找刘秀才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偷听到的,听说了族老们的主意之后,刘秀才连声说族老们‘糊涂’,可不管怎么说,柴夫子走了是一个事实,村里的学堂也因为柴夫子的离开再一次失去了老师。 “这你就冤枉二妹子了(吴大婶闺名就叫二丫),我跟她是真不知道了,不仅我不知道,我当家的也不知道,老夫子头天来的时候我就问我当家的了,他是真不知道。”刘大娘虽然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不能说出来。 刘钱氏狐疑地看着她,像是不相信刘大娘的话,可刘大娘的表情太自然,一点心虚之色都没有,她没发现刘大娘脸上有什么破绽,于是只能讪讪然:“真是奇了怪了,只听说柴夫子年轻的时候在咱们村呆过一段时间,可他为什么走,现在为什么回来就根本打听不出来。上****满珍,满珍也说她问七叔公的时候被七叔公臭骂了一顿,说她老是往娘家跑,小心婆家不要她。” 听到刘钱氏说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刘钱氏就是这样,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把别人家的糗事给说出来了,满珍跟婆家关系不好,经常回娘家大家都知道,只是满珍愿意装出一副她日子过得很好的样子,大家就不去故意戳穿她,没想到这一回又被刘钱氏无意间说了出来。 村里的夫人柴夫子的来历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对柴夫子的往事失去了兴趣,转而说起了儿女的婚事,听到男婚女嫁的问题,刘大娘忙竖着耳朵听,毕竟家里刘正安早就应该说亲了,吴家还有一个吴时新也得早点定下来,省的他外家把他当一块肥肉一样垂涎。 第四十八章 榕树下的八卦 刘大娘来榕树下的主要目的就是打听打听谁家有待嫁的姑娘,刘正安都十七岁了,就算现在开始相看,能很顺利地定下来,真正成亲也得等到入了冬,村子里的小子,到了刘正安这个年纪还没开始相看的话已经算是迟的了,可刘大娘也知道刘正安自己主意正得很,且找媳妇总得找一个刘正安中意的,毕竟要跟媳妇过一辈子的是刘正安,所以刘大娘抱着先打听打听的目的,不漏半句口风。 “镇上啊,听说镇上杂货铺的老丁头要嫁孙女来着。”刘钱氏见打听不出柴夫子的什么消息,便先把那件事放在一边,加入了大家目前的讨论中,显然,谁家儿子要娶媳妇了,谁家闺女要嫁人了,在这种事情上,刘钱氏也是很有优势的,可能除了媒婆之外,她对这些未婚小子姑娘的信息是掌握地最清楚的了。听到有人问镇上有没有待娶的小子跟待嫁的姑娘,略微一沉吟就说了出来。 听到镇上有姑娘待嫁,刘大娘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一边听一边脑子飞快转动,老丁头的孙女今年几岁来着?长什么样? “哎,老丁头的孙女不是才八九岁?上回我去杂货铺买东西,看铺子的是个丫头,看着也就八九岁大的样子,人却精明地很,那么多东西,连算盘都没用,直接就把钱报出来了,真神。”有个妇人看样子对那姑娘印象很深,一听到刘钱氏说马上就接过话头。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印象了,那小姑娘常常坐在铺子里,上回我去买东西也是她招待的。”有人附和道。 “八九岁怎么就要出嫁了?满云家的,你怕不是弄错了吧?”听说老丁头的孙女只有八九岁,大家都怀疑刘钱氏弄错了。 “哎呀,你们知道什么!”刘钱氏看大家不相信她的话,又细细解释起来:“我说的是老丁头前头那个留下的孙女,今年都十八了。”说着声音又特地放小了点,大家看她一脸神秘的样子,感兴趣人的也下意识地往她身边靠了靠,刘大娘也跟着往里挤了挤。 “老丁头前头还有一个媳妇你们知道吧?”刘钱氏先问了一句,看大家都摇摇头,想来也是不知道的,有人着急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催她:“哎呀,你快说,卖什么关子。” “这不正要说嘛,你别催啊。”刘钱氏说了一句之后又接着说老丁头前头的那个老婆:“他前头的那个老婆是个童养媳,比老丁头大了十二岁呢。” “还有这事!?”有人惊呼。 “可不是嘛,老丁头的娘可是个厉害角色,对这个媳妇是非打即骂,从来没个好脸色,听说三十不到的人看着就像是四五十一样,后来还给老丁头生了个儿子。”刘钱氏顿了顿,接着说:“他前头的媳妇没福气,熬死了婆婆又生了儿子,原来还以为好日子要到了,谁知道儿子生下来之后血崩死了。” “啊,那孩子可怎么办?老丁头前头那个老婆真是可怜。” “孩子,哼,这个孩子更可怜,生下来就没娘不说,养大了一点了才发现孩子居然还是个哑巴,老丁头原来还没开杂货铺呢,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后来过了五六年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说老丁头又要成亲了,你们想,新媳妇娶进来,他那个哑巴儿子日子能好过?偏偏是个哑巴,连诉苦说不出来。” “真可怜,那你说的孙女就是这个哑巴儿子的女儿?”有人听到这里,一联想马上就得出结论了。 “是啊,老丁头媳妇嫁给老丁头的第二年就又给她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又聪明长得又好,老丁头当然更喜欢小儿子了,你说的那个小丫头,看样子应该就是老丁头小儿子的小闺女,前头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的。” “老丁头这个大孙女从来就没听说过啊。”有人提出了质疑。 “当然没听说过,要不是听说老丁头在乡下的闺女要来镇上,谁也不知道老丁头现在的媳妇不是原配啊。”刘钱氏冲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像是很鄙夷似的,“听说他大儿子一直住在乡下的,大孙女当然跟着爹住在乡下了,我们知道老丁头的时候他已经在镇上开杂货铺子了,这些事情没人说,我们能知道这些才怪呢。” “那怎么突然间又要把大的这个接过来了?照他以前的做法,不是把大的这个直接在村子里嫁掉更好吗?” “这谁知道呢,只听说要把大孙女接到镇上来了,还要给她找个婆家,到底为什么突然就接过来我可不知道了。”刘钱氏有一点好,她的消息一般都是真实的,虽然有时候会带一点夸张的成分,但说的确实八九不离十,而且要是她不知道的消息,她也不会瞎编乱造,所以村里人大部分时候还是很相信她的,只是相信归相信,打趣还是照打不误的。 “满云家的,你怎么这个都没打听出来,功力不够啊。”说这句话的是刘满华的娘,今天榕树下的妇人里头,她年纪最大,辈分也高,打趣起刘钱氏来一点都不含糊。 “婶子,你就笑话我吧……”刘钱氏知道刘满华娘是在打趣她,可这种打趣也是善意的,她确实爱打听,为了这个毛病,她跟刘满云吵过很多次架,就算这样也没改掉,她照样乐呵着打听消息,然后更加乐呵地给大家八卦。 “那现在镇上有没有要娶媳妇的人家?”问话的还是之前的那个妇人,她刚开始问的时候只是想知道镇上有没有要娶媳妇的人家,为了让自己目的不要太明确才又加了个待嫁的姑娘,没想到刘钱氏对于老丁头家的八卦印象太深,直接忽略掉了她的前半句问话。 “这倒是没听说,现在才刚开春,离去年年底也没过多久,要娶媳妇的小子去年已经娶上了,剩下的不是都不着急嘛。”刘钱氏想了想,确实没听说哪家还有男孩在托人找媳妇。 “哎,阿庆嫂,你问这个干吗?你家丫头才六岁,这么快就给她准备起来了……”大家发现问话的是刘满丰的媳妇阿庆,家里只有一个闺女,现在才六岁,听到有人说阿庆嫂是给自己闺女提前准备的,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一个个的,看我不收拾你们!”阿庆嫂气笑道,“我这不是帮我侄女打听嘛,就我嫂子万事不操心的性子,要等我嫂子想到我侄女的婚事,黄花菜都凉了。你们也别看我笑话,当真的,帮我想想还有哪家有要娶媳妇的?” “满金家的儿子……”、“满香家的的老大……”,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给阿庆嫂提起名了,而刘大娘听到阿庆嫂说的话,想到了阿庆嫂的嫂子。 刘大娘三四年前见过阿庆嫂的嫂子跟侄女,确实跟阿庆嫂说的一样,当娘的没主意,全都听女儿的,才十一二岁的姑娘,说起话做起事来一套一套的,能干的不得了,是不是可以给吴时新提一提呢?可刘满海家的刘妮儿呢?听阿苗说吴时新更中意刘妮儿?刘满海真的要跟吴家结亲?刘大娘一时想先跟阿庆嫂通个气,一时又想先把刘满海的事先弄清楚。 第四十九章 讨好 阿苗带着小胖子到家的时候,刘大娘还在纠结当中,说起来阿庆嫂的侄女真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年纪跟吴时新差不多,又能干,嫁进来之后可以帮着点刘芳,以后分家了也能立起来,只是不知道吴大婶是个什么章程,吴时新自己怎么想,要是他不愿意也没用。 “你这样自己在家想能想得出花来啊,要是姑娘家真的好,还不如先跟弟妹通个气。”刘继宗看刘大娘一直在纠结,在房里转来转去转得人眼睛都花了,于是便建议道。 “你说的简单,我今天也只是听阿庆嫂说,都没打听过,要是姑娘有哪里不好,这不是在坑弟妹嘛。”听了刘继宗的话,刘大娘没好气地说。 “我是不知道这些事的,你们女人自己折腾去吧。”刘继宗可有可无地说,他刚才只是看刘大娘皱着眉头说几句话让刘大娘放松一些而已。“那你要怎么打听?” 刘大娘想了想,坐到刘继宗身边,拉了刘继宗的手问他:“当家的,你说,我去找满云媳妇打听打听怎么样?” “她?你是想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你在打听那姑娘?”显然刘钱氏好打听的名声不弱,已经到了连刘继宗都知道的地步了。 “也是,满云媳妇那张嘴也太快了一些。”刘大娘讪讪然地说。 “你也别光想着时新啊,咱家老二可比时新年纪还要大。”看刘大娘又自言自语地想怎么去打听阿庆嫂的侄女去了,刘继宗又提醒刘大娘。 “我知道,这不是没消息嘛。”刘正安的婚事刘大娘当然会放在心上,只是刘正安老早就说过要娶个镇上的姑娘,可选择的范围就小多了。突然想到之前刘钱氏说过的老丁头的孙女,刘大娘又坐回刘继宗身边跟他说这件事,“这姑娘可真可怜……” 刘继宗却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没说话只吸了口烟,又再装了把烟丝,刚想把烟杆放嘴里刘大娘已经一把将他的烟杆夺了下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这跟咱们又没有关系,你让我说啥?你是打算叫咱家老二娶她呢还是打算自己给她找个婆家?” “你这人,怎么……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说了也没用。”刘大娘被刘继宗气得够呛,站起来不打算再跟刘继宗说下去了。 刘继宗见刘大娘不打算再跟他讨论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乐得清净,听到外面旺财的叫声,高声问:“阿苗回来啦?”说着放下手中的烟杆走出房外,果然看见阿苗跟小胖子进门,才过了一个月,进门的那道门槛小胖子已经不用人帮忙自己走了。 “阿爹。”看到刘继宗,阿苗眼睛亮了亮,旁边的小胖子已经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了刘继宗的脚边,抱着刘继宗的脚就想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叫“阿爷”。刘继宗蹲下一点一把将小胖子抱起,问道:“石头这么喜欢阿爷啊。” 小胖子抱着刘继宗的脖子,大幅度地点头,先是最大限度地往后仰,然后用力点头,刘继宗用一只手抱着小胖子的头,笑着说:“哎呦,我的乖孙,脑袋都要点下来了。” 阿苗跟小胖子会这样讨好刘继宗当然是有原因的,可刘继宗现在还不知道啊,心里还乐滋滋地觉得自己受欢迎。 阿苗见刘继宗现在心情很好,马上上前问:“阿爹你最好了,我们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啊。”说着朝小胖子使了个眼色,小胖子会意,也拉着刘继宗的脖子摇。 “好好好,你们说你们说。”刘继宗已经完全被阿苗跟小胖子的糖衣炮弹给攻陷了,听到两人说求他有事,一口就答应了,还是一旁的刘大娘警觉,马上说:“你们两个小鬼又想干什么?” 刘大娘比刘继宗可难对付多了,看刘大娘问起,阿苗马上说:“没事,我们就想跟阿爹说说话。” “那好,你们现在不说呆会你爹答应你们的话都不算数。”刘大娘也不逼问,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她知道刘继宗的尿性,有好几次都这样,被阿苗几句好话一哄就什么都答应了,也不管阿苗求的是什么。 作为父母,刘大娘跟刘继宗在家庭角色上完全调了个个,一般家庭的严父慈母在刘继宗跟刘大娘身上就变成了严母慈父,刘继宗在孩子们面前是一成不变的老好人形象,极度宠孩子,对几个儿子还好一点,对阿苗跟小胖子就是没原则地宠了,而刘大娘虽然也宠孩子,但不是没原则的,不能做的事情说破嘴皮子都不能做,在家里,阿苗跟小胖子明显更加怕刘大娘。 听了刘大娘的话,阿苗跟小胖子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刘继宗看得心疼却只能对他们摇摇头,轻声说:“你娘不让呢。” “娘~”阿苗还不死心,冲着刘大娘撒娇,小胖子也有样学样地叫阿奶,刘大娘却完全不为所动,死守底线:“说吧,到底想干什么,你们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同意的。” 阿苗眼睛滴溜溜地转,想到刘秀才,眼睛无意识地往刘秀才的房间看去,刘大娘看到阿苗的眼神就知道了,接着说:“别想着去求你们阿公,上回我就跟阿公说好了,再也不能由得你们性子乱来,好好说清楚到底想干什么。” 见自己所有的路都被刘大娘堵死了,阿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红彤彤的脸蛋像个放了很久皱起来的红苹果。 刘大娘也不着急,要是阿苗他们真的想做,总归是要把事情说清楚的,于是慢悠悠地对阿苗说:“你们自己想想吧,到底要不要说,不说就跟我洗脸去,看那小脸脏的,才出去一会怎么能弄得这么脏。快过来,石头你也来。” 小胖子见阿苗也没有办法,气馁地“哦”了一声,从刘继宗怀里爬下来,低着头向刘大娘走去。 见两人情绪都不高的样子,刘大娘笑骂道:“做什么摆的这副样子,我又没说不同意,你们自己不把话说清楚就想糊弄着你爹,哪有这么简单的,快点过来。” 听刘大娘这么说,阿苗跟小胖子对视了一眼,仿佛都听到了对方内心的失望。 第五十章 拒绝 “娘,我自己来。”刘大娘打好热水拧干布巾准备帮阿苗擦脸的时候,阿苗就想到刘大娘手中把布巾拿过来,还说,“你帮石头洗脸。” “你看你那小脸脏的,这是去哪里野了,还自己洗,力道那么轻,你挠痒痒呢。”这一次刘大娘躲开了阿苗的手,看着阿苗那张花猫般的脸说。 说完也没等阿苗反应已经上手擦了,于是我们的小阿苗只能乖乖地接受刘大娘大手重重的力道,刘正文跟阿苗吐槽过他小时候刘大娘给他洗脸,“就跟要把脸皮刮下来一层一样”,阿苗现在的感受完全是一样一样的。 好不容易擦好了脸,刘大娘又吩咐阿苗:“快回屋去抹点面油。”说完随手拉过一旁的小胖子。小胖子在看到阿苗洗脸的时候面目狰狞就有些想撤退,没想到还没付诸行动就被刘大娘抓住了,然后就是一样的程序,被用力擦脸,接着抹面油,等刘正兴跟叶娟娘回到家的时候,阿苗跟小胖子已经排排坐洗脚脚了。 “娘,我们回来了。”刘大嫂到家之后看到小胖子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知道是自己跟刘正兴回家地有点迟,不由得有些赧然,都怪刘正兴,都说了走一会就回去非拉着自己逛,一逛就忘了时间,等察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甚至有些睡的早的人家家里灯都熄了的时候已经迟了,紧赶慢赶还是太迟了,想着想着又回头瞪了刘正兴一眼。 “也不算迟,回来地刚好,等石头洗好脚就可以抱回屋了,你们两个也去洗漱吧。”小夫妻两个感情好,刘大娘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会说什么话,看了一眼小胖子,发现他的头已经渐渐往下点,看样子就要睡过去了,难怪刘正兴跟刘大嫂回家也没见他兴奋,原来是想睡觉了。 “嫂子。”刘大嫂过去抱了小胖子给他擦脚的时候,阿苗悄悄拉刘大嫂的衣袖。 “嗯?”看阿苗像是有悄悄话跟她讲的样子,刘大嫂配合着往阿苗的方向靠了一点。 “我娘明天要出门吗?”瞄着刘大嫂进厨房退火的功夫,阿苗小声问刘大嫂。等刘大娘出门的时候再去找刘继宗总可以了吧,阿苗心想。 “家里菜地都种好了,应该没啥事要出门很久了吧。”刘大嫂仔细想了想最近的活,已经都做好了,后面几天应该会松快一点,刘大娘也不会出门。 “哦~”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消息,阿苗瘪了瘪嘴,难道真的要先跟刘大娘说才行吗?可刘大娘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会同意的,当初想越过刘大娘跟刘继宗商量就是觉得刘继宗更好说话一点,可现在看来刘大娘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可要是不跟刘大娘先说好,到时候怎么办呢? 因为心里存着事,阿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起床就有些迷糊,惹得刘正文逗她:“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还迷迷糊糊的,就你这样,以后给别人当媳妇都没人要……”话还没有说完呢头上就被刘大娘拍了一巴掌,“你个没正形的,有你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吗?”阿苗偷笑,在刘正文刚说她的时候她就想反驳了,可是眼睛瞄到刘大娘正准备进房,于是忍下来还露出了不开心的表情,再加上刘大娘进房的时候听到的那句“没人要”,刘大娘顿时怒了。 大早上就看到刘正文吃瘪的样子,阿苗心情好了很多,刘大娘骂了刘正文之后又心疼地对阿苗说:“囡囡,你这是怎么了?” 刘大娘心疼的表情让阿苗心里感动,也许把自己想要做什么告诉刘大娘也是可以的,只要好好跟她说也不一定会被拒绝,于是阿苗拉着刘大娘的手,撒娇地对刘大娘说:“娘,塘山寺开光的时候我也想去。” 听到阿苗的话,刘大娘忍不住笑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又没有说不让你去,二月十九那次不带你去是因为去得着急,寺里开光当然会带着你去了,这孩子,昨天说的就是这个?” 阿苗点点头。 “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就为这个昨天死活不愿意说还要先跟你爹说?带你去就是了,石头也去,今年咱们全家一块去,前几天你三哥捎信回来了,寺里开光的时候他也回来,到时候再叫上你二哥。”刘大娘笑着跟阿苗保证,去年刘家不怎么顺利,就算阿苗不说,刘大娘也想开光的时候大家一起去趟塘山寺,拜拜佛,求佛祖保佑刘家今年能一帆风顺。 “娘,那如果我说,到时候我想在塘山寺过夜呢?”刘大娘心情很好的样子,阿苗又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啊,不就是在寺里住一晚嘛,开光那天我们早点去,一家人都在那边住一晚。”阿苗的话给了刘大娘一个提议,到时候一家人在寺院住一晚,这样不用赶着回家,路上也会轻松一些。 “真的?”阿苗两眼放光,过了一会,又期期艾艾地问:“那…那…” “那什么?” “那到时候我能不能跟村里其他人一起去山上守夜?”守夜是塘山寺开光那天的一个传统,寺里专门造了个亭子用来给大家守夜,平常去守夜的人很少,但是开光那天人却很多,而且还有一个说法,守了开光夜,一年就会顺顺利利的,总之那天肯定会有很多人不睡觉在亭子里守夜,阿苗跟小胖子出去玩的时候听刘倩说了这个事情,三个人蠢蠢欲动地想一起守夜。 刘倩是没什么问题的,她守不守夜根本没人管,她娘身子重,到时候肯定不会上山,她爹要在家里陪着娘,上山的肯定是刘满福娘还有刘满庆一家,刘满福娘不会管她,到时候只要偷偷溜出来就行了,可阿苗跟小胖子不一样,虽然能去塘山寺,但是要跟刘倩一起去守夜,刘大娘肯定第一个就不同意,所以刚开始阿苗想的是跟刘继宗商量,想个办法让刘大娘今年不去,由刘继宗带着她们去,到时候搞定刘继宗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可是刘大娘就不那么容易搞定了。 果然不出阿苗所料,她的话音刚落,刘大娘已经断然拒绝了:“什么?守夜?不行!” 第五十一章 商量 就在阿苗磨着刘大娘想让她答应自己的要求时,叶家同样在策划着这一次的开光之行,只是对于叶老太太跟叶大成来说,这一次的出行又别有目的。 叶家一家人围坐在堂前,自从上回吴树根带着吴时旺来把倒了屋蓬修好之后,叶家就暖和了许多,以前的屋蓬虽然没倒,但也是漏风的,一刮风下雨冷气就直往家里灌,现在屋蓬补好之后冷气进不来,火盆烧起来之后热气可以保存,比以前舒服了许多。 “再过几天就是塘山寺开光了,到时候咱们先去吴家,跟吴家人一起过去。”叶老太太想得好,跟吴家一起过去,可以叫杜鹃跟吴时新有多一点的相处机会,杜鹃长得漂亮,不怕吴时新这样的半大小子不动心。 “娘,为啥啊?咱们自己过去就行了呗,妹夫家离塘山寺可比咱们家离塘山寺远多了,要先去妹夫家,我那天就只能上半天工。要我说啊,塘山寺开光也不一定要一家人都过去,让大成自己去就行了呗。”马金菊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活,接着就在心里吐槽叶老太太,好好的要先去妹夫家,家里活那么多干不完,净想着折腾些没用的东西。 “你懂啥,娘怎么说就怎么听,瞎****啥呢。”叶大成看马金菊不仅舍不得她做工的那几十个大钱,还出馊主意想让自己一个人去塘山寺,马上喝道。 叶大成心里烦躁,小儿子叶小宝还一直缠着他玩,吊在脖子上不下来,他火气一上来,把叶宝拉下来反手就在屁股上拍了一个巴掌。 “叶大成,你再敢打我儿子试试看,”叶宝被叶大成一巴掌打蒙了,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嚎啕大哭,不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马金菊见儿子被打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一把把叶宝拉到怀里护着,“叶大成,你要是再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命。”说完又细细地哄叶宝。 “大成,你好好说话,打小宝做什么?这不是在商量嘛,小宝一个人玩得好好的招你惹你了你要打他?这可是你儿子。”叶老太太看马金菊骂叶大成的那个劲,先一步说了叶大成,一般这样之后,马金菊都会偃旗息鼓了,果然马金菊见叶老太太开口说了叶大成就不再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平和下来。 “娘,你们瞎吵什么?声音这么大,害得我书都看不进去了。”叶青竹从房间里走出来,捧着一本书,眉头打结似地皱着。 “大宝啊,你看书,你看书,娘保证声音会小一点。”马金菊一听到叶青竹不耐烦的声音,声音马上小了很多,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宝啊,吵着你啦?”叶老太太也马上起身笑着对叶青竹说,“饿不饿?奶给你弄点吃的?前头你姑家拿过来的糕饼还有点,你要不要?” 叶青竹听到马金菊跟叶老太太还叫他大宝,原本皱着的眉头更紧了,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也不说要不要吃的,就又转头回房间了,叶老太太跟马金菊看他的反应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想也没敢再进去问他,只好作罢,只是商量事情的声音小了许多,马金菊还一把捂住了叶宝还在抽泣的嘴巴,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叶宝:“小点声,你哥看书呢。” 杜鹃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翻了个白眼,叶青竹比她小一岁,今年也十八了,他脑子灵光,跟刘正源是同一年的秀才,作为一个十六岁的秀才来说,他确实有自傲的资本,换了早几年,早就被追捧了,说不定还有人抢着来说亲。 可偏偏跟他同一科的有个年纪比他小院试成绩却比他好很多的刘正源,大家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投向更厉害的刘正源了,及至刘正源的恩师瞿夫子选弟子,他又落选了,性格便阴郁起来。 他一心要超过刘正源,叶家指望着他光耀门楣,没有他的同意当然不敢擅自替他说亲,所以到现在十八岁了还没定亲,不过他的秀才身份是摆在那里的,现在放出风去说要说亲,仍旧有很多好姑娘愿意嫁过来,只是他近两年他性子越来越古怪,不要说亲事了,稍有不顺便横眉竖眼,叶家众人认为他是读书辛苦,反倒更加体贴。 叶家人对叶青竹的过分纵容在姐姐杜鹃看来就很有些不甘心,她生得美,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叶家人对她其实也很好,作为一个姑娘家,就从来不干家务活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叶老太太跟马金菊对她的宠爱了,只是有个叶青竹在一边,杜鹃总是会不自觉地跟叶青竹相比,这一比较就比较出差距来了。 她一个姑娘家受到的关注跟叶青竹这样一个被寄予厚望的长孙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可这一点她却看不明白,平日里总是指桑骂槐的,姐弟两个关系一直不好,现在看叶老太太跟马金菊都讨好他,甚至连叶大成都不发一言,心里还是有些愤愤然。只她近一两年经常被叶老太太耳提面命,知道娘家有个给力的哥哥或弟弟以后嫁出去了也有娘家撑腰,跟叶青竹的冲突已经少了很多,可像现在这样悄悄翻个白眼什么的还是时而有之。 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叶老太太跟马金菊继续商量事情,声音下意识地小了很多。 “大成媳妇,塘山寺开光那天你跟人约好了要去上工?”刚开始听马金菊说不愿意去吴家时叶老太太还有些不开心,可转念一想,她要是不在,让杜鹃跟时新好好处处的打算就更简单易行了,于是开始旁敲侧击地问。 “娘,你听她说什么,要我说……”叶大成刚开头说就被叶老太太打断了,“大成媳妇啊,你看这样成不?我跟大成带着杜鹃还有小宝去吴家,你还是照样上工,等你下工了再去塘山寺?”想了想,又说:“你要不想去也成,累了一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小宝我来带。” 马金菊并未多想,且叶老太太的这个办法最实际,既不耽误自己赚钱,还能到吴家去揩油,小宝从小就由叶老太太带着,也不怕他哭闹,于是点点头,“这样也成。” 叶大成还想再说点什么,叶老太太沉下声音说了一句“大成,你媳妇在外面做工养家,你看看你自己,成天闲逛,岁数一大把了……”马金菊听叶老太太维护自己数落叶大成,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叶老太太看马金菊的样子就知道媳妇又被自己糊弄过去了,叶大成没想到叶老太太突然会说到自己,可这些话一点都没错,嗫嗫了几句,什么也说不出来。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杜鹃听说要去吴家,早就跑回房间找衣服去了,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吴家大表弟不错,人长得精神,吴家的家财也丰厚,虽然是二儿媳,可看刘芳的样子就是个好欺负的,到时候自己嫁过去姑姑当婆婆,必然不会像村里的那些恶婆婆那样磋磨自己,于是越想越觉得叶老太太当初跟她说的都是真理,一个人乐呵呵地比划开光那天穿什么衣裳去能让吴时新眼前一亮。 第五十二章 各家 阿苗想尽了办法还是没能让刘大娘松口,事实上,刘大娘不仅没有被说动的迹象,还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任谁来说情都没用,因为被开光那天跟小伙伴一起首页的想法被拒绝,阿苗连着好几天心情都特别低落,跟小胖子玩都没精打采的,刘大娘貌似也有其他的事情正在忙活,并没有注意到阿苗的情绪,唯一能够在此时安慰到阿苗的就只有她的土豆长得非常好这件事了,这段时间她已经忘上盖了两次土了,想来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成熟了,但愿到时候不要让她失望。 到了四月初一塘山寺开光那天,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上山要用的东西。 吴家,叶家人果然早早地就到了,因为这一次叶老太太没有提前通知吴大婶叶家要过来的消息,一直到叶家人到家门口了吴大婶才反应过来,看到杜鹃又穿了身新裙子,脸色有些难看,可现在叫时新去刘家躲一躲也不现实,只能硬着头皮把叶家人迎进院子里,又叫了三个儿子出来见人。 刘满丰家,阿庆嫂正在跟娘家嫂子说话,侄女阿彩在外面带着才六岁的刘慧玩。 “嫂子,你到时候多看看,时新这小子个好小子,打小就讨人喜欢,跟咱们阿彩年岁相当,人是没得说,继宗嫂子当初跟我说的时候我心里就觉得不错了。”在暗暗地打听了小半个月后,刘大娘终于能基本确认阿庆嫂家的侄女确实是个能干人,娘家只有爹娘跟一个弟弟,也没有极品亲戚,她娘虽然有些懦弱却没什么坏心肠,总的来说就是家庭氛围非常好,这样家庭里出来的姑娘心肠一般都不会坏,很适合吴时新,于是就跟吴大婶提了。 那时吴大婶刚回了一趟娘家,叶老太太旧事重提,硬拉着她灌输了好一阵子娶媳妇不能由着刘家老太爷的想法来,得把媳妇捏在自己手里,杜鹃嫁给吴时新这样亲上加亲的事情再好不过,这一次更加强硬,要不是马金菊下工早,提前回来了,叶老太太还要再接着说,说不定都能让她签婚书,刘大娘这时候过来跟吴大婶说赵家阿彩的事情,她想了想就一口答应了,拉着刘大娘的手好一阵絮叨:“嫂子,也不是我不愿意要杜鹃,可是……可是杜鹃她也太不争气了,到底时新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刘大娘知道吴大婶的心理,让她娶了娘家侄女做媳妇她是不愿意的,但是真正拒绝了,要给时新说一门旁的心事,她又会觉得对不起娘家。 吴大婶拉着刘大娘诉了半天的苦,到吴时新跟着吴树根还有吴时旺回来了才住嘴,刘大娘说要回去,吴大婶去院子里送她,快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刘大娘低声对吴大婶说:“弟妹啊,既然你也觉得可以,那我先跟阿庆那边通个气,先商量个章程出来,咱们这也就是给孩子们相看相看,也不是说就要定下来了,你先不要告诉时新。” “我知道的嫂子,哎,妮儿这么快定亲我也没想到……”吴大婶还想说几句,看到刘大娘似笑非笑的目光也明白了刘大娘应该知道她早就从刘芳那儿知道刘满海家正在跟王家说亲的事了,她其实这样说并没有责怪刘大娘当时说得不靠谱的想法,只是想跟嫂子解释一下自己不愿意娶刘大妮做媳妇是因为刘满海家已经在跟王家说亲了,可是现在这样的情景下说这样的话,也幸好是刘大娘了解她,不知道她脾气的人还以为她在讽刺人呢,好心帮人反倒被人讽刺,任谁心里都不会高兴。 刘大娘上回会跟吴大婶提到刘满海家的刘大妮,一个呢是因为刘大妮是村子里姑娘,算是刘大娘从小看着长大,脾气秉性都了解,确实是个温柔孝顺的好姑娘,再有呢也是听阿苗‘失口’说的吴时新仿佛对刘大妮有些心思,刘大娘自己就是见过刘继宗又细细了解了之后才答应的婚事,所以并不反对这样发乎情止乎礼的喜欢,当时想着既然刘满海托刘继宗给吴家递话,也没让刘继宗再去打探打探就跟吴大婶说了,没想到刘满海见吴家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以为吴家不愿意,刚好有个王家凑上来,着急忙慌地跟王家谈婚论嫁去了。 刘大娘知道王家是怎样的人,刘满海居然跟这样的人家说亲,便也有些生气,想着你刘满海都能不拿自己闺女的后半辈子当回事,我凭什么管,刘大娘生气了之后也就没再关心王刘两家的进展,一心一意找别的适合的姑娘去了,刚好那次在榕树下听说阿庆嫂娘家的侄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正在找适合的后生,就去打听阿庆嫂娘家侄女去了,这一次,刘大娘不仅自己打听,还托自己娘家的四嫂问了一下,刘大娘的四嫂的娘家刚好跟阿庆嫂娘家是一个村的,这样打听出来的消息总算是让刘大娘满意了。 打听清楚,跟吴大婶说过之后刘大娘就去找了阿庆嫂,跟阿庆嫂一说阿庆嫂就满口答应悔把消息带给娘家嫂子,到时候两个人再约。阿庆嫂知道问娘家嫂子也是一问三不知的,便直接找了娘家大哥,兄妹两个商量了一下午之后给刘大娘回话:赵家对吴时新是满意的,只是希望能约个时间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农家人比不得那些官宦人家规矩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类的当然要讲究,但也不能被规矩给圈死,都是疼孩子的人家,自然希望小儿女能互相看对眼再说亲,后来刘大娘又跟阿庆嫂合计来合计去,就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塘山寺开光的时候,刘大娘前一天才跟吴大婶说了见面的时间,吴大婶试探吴时新的时候看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正开心着呢娘家就来人了,也难怪刚刚见到叶家人的时候吴大婶会皱眉了。 第五十三章 姑侄对话 “小妹,你是知道我的,再说你大哥都没意见,我能有啥意见啊。”阿庆嫂的嫂子听阿庆嫂说到时候让他也好好看看吴时新,想了半晌才嗫嗫地说道,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先是婆婆说了算,婆婆死了之后阿彩也到了能处理事情的年纪,就一直都是阿彩当家做主,要不是阿庆嫂跟她说了阿彩的婚事,她恐怕还没有想到自己的闺女已经是可以说亲嫁人的年纪了。 “……”阿庆嫂听到她嫂子的回答,心里涌上一股‘我同她讲还不如同阿彩讲’的无力感,幸好侄女阿彩不像嫂子,侄子也有主意的很,要不然自己娘家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想到这里阿庆嫂打心眼里庆幸,也不再对她嫂子说什么,叫了外面带刘慧玩的阿彩进屋。 “姑,怎么了?”赵家阿彩是个挺漂亮的姑娘,一双眼睛长得最好,扑闪扑闪的,人略有些微胖,性格爽利,听到阿庆嫂唤她进屋后马上就带着刘慧进了屋,刘慧平常其实是个听爱闹腾的小姑娘,可在阿彩勉强却出人意料地听话。 阿庆嫂看着这样明媚的侄女,内心感叹,开口说:“彩啊,姑还记得你以前就跟慧儿这么大的时候来姑家玩还一定要跟姑睡的事呢,一转眼就这么大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又打发刘慧:“慧儿啊,你去外头找你哥玩去。” 刘慧撇撇嘴说:“我哥带表哥玩去了不带我玩,哼,我才不稀罕呢。”为了证明自己不稀罕,小姑娘还把头往一边撇了撇。 “这丫头,快去吧,跟你哥说是我说的,看他还敢不敢不带你玩。”阿庆嫂笑骂道。 刘慧听了阿庆嫂的话,欢呼一声出去找哥哥玩了,虽然跟阿彩表姐一起玩也很有意思,可是显然在小姑娘的心里,跟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哥哥们一起玩更有意思。 “姑,这是怎么了?”看到阿庆嫂三两下就把刘慧打发出去了,阿彩显然有些惊讶,又转头问她娘:“娘?” 阿庆嫂听她问,拉起了她的手说:“彩啊,你今年也十六了,姑刚跟你娘说你的亲事呢。” 到底是当家做主了几年的姑娘,听到姑姑要说的事情跟自己的亲事有关,阿彩没有像别的小姑娘似的娇羞地一跺脚,再加一句‘姑姑,你讨厌’而是很冷静地说:“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小亮也才十三岁,我的亲事不着急,我是想着等小亮定了亲再说我的。” 阿庆嫂一听就知道侄女是怎么想的,肯定是觉得自己要是出了门家里要乱套,想等弟媳妇嫁进来了管家的事有人接手再说,顿时着急起来:“彩啊,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说了小亮今年才十三岁,就算他十六岁成亲也还要等三年,到时候你可就十九了,年纪太大了说婆家……”阿庆嫂顿了顿接着说:“姑也不是说要你马上就成亲,只是咱们先相看起来,到时候跟亲家说说晚两年成亲就行了,可不能等小亮说了亲再操心的你婚事。再说,就算你出了门这不是还有你娘嘛,到时候你的婚事往后压一压,小亮的婚事往前赶一赶,你娘也就顶几个月不会有事的,这不是还有我嘛,你说是吧,嫂子?”说完拼命朝阿彩的娘使眼色。 “对对对,彩啊,就几个月,娘还是能照看过来的。”接收到阿庆嫂的颜色,阿彩娘破天荒地马上意会了阿庆嫂的意思,马上借口道。 听到阿庆嫂跟娘这么说,阿彩低下头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又抬头说:“姑,那得跟人家说好,就算现在定亲我也得在娘家再呆两三年的。”对于自己的婚事,她自然也有考虑过,可是现在家里没有自己确实不行,总不能把爹娘弟弟都撇下不管吧。 “这你放心,姑知道的,肯定会说好。”阿庆嫂办事牢靠,这一点早就想到了,于是在跟刘大娘商量的时候特地把这一点提出来,刘大娘跟吴大婶一合计也都同意,再等三年吴时新也才十九岁,虽然说有点大龄男青年的嫌疑,但是只要定了亲,大家的目光就不会太过于集中在吴时新的身上,只有像刘正安这样十七岁了还没定亲且一点定亲迹象都没有的男娃才会受到关注,跟吴大婶讨论这一点的时候,刘大娘想到刘正安的婚事就头疼,明明上回去给刘正安求的姻缘签是上上签,课现在连吴时新都有相看的对象了,刘正安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现在有一家,算是刘家村的外来户,姓吴,想给你说的是他家的老二,跟你一样的岁数……”阿庆嫂还没说完她嫂子就打断了:“这,小姑,祖上不是村里的,靠谱吗?” 听到嫂子的问题,阿庆嫂有些恼怒,难道在她嫂子眼里自己就是这样不靠谱的人? “娘,你听我姑说完。”阿彩对她娘说道,而阿彩娘动了动身子,终究不再说什么了,这样的情景,在一般人家是不可能看到的,哪有姑娘家直接参与到自己的婚事上来,一点娇羞地样子都没有,可在赵家,不管是阿庆嫂、阿彩还是阿彩娘,甚至是家里的男人都不以为奇,实在是因为阿彩已经管家多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就像处理家里其他事情一样,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这件事涉及到阿彩的亲事罢了。 阿庆嫂接着说:“吴家祖上虽然不是刘家村的,可来咱们村也有几十年了,再说,吴家跟刘秀才家可是沾亲带故的呢。”说到这里阿庆嫂有些得意,而阿彩听到刘秀才,内心一动,问:“姑,你说的可是……”阿彩还没问出来,阿庆嫂已经冲着侄女点了点头,一般大家说到刘秀才,都会默认是阿苗家的刘秀才,即使现在村里姓刘的秀才已经有好几个了,可刘秀才这个称呼指的一直是阿苗家的刘秀才,看到阿庆嫂点头,阿彩也默默地在心里点了点头,如果说的确实是跟刘秀才有关吴家,那可能,也许那个人自己是见到过的,只是现在暂时还不好说。 阿庆嫂跟阿彩两个人都知道刘秀才是谁,唯有阿彩娘对这些并不了解,看小姑说到这里不接着说下去,有些急了,便拉了拉阿庆嫂的袖子,阿庆嫂知道阿彩娘对刘秀才不了解,可要解释起来又是一段垄长的故事,于是只对阿彩娘说:“嫂子,你放心好了,我来担保,吴家绝对没问题。”说完又对阿彩说:“我跟继宗嫂子说好了,哦,继宗嫂子就是刘秀才嫡亲的孙媳妇,今天塘山寺开光,咱们一起上去,到时候姑再指给你看到底是哪一个,你先看看要是中意了再说。” 阿彩听了阿庆嫂的话,‘嗯’了一声,阿庆嫂调侃她:“哎,转眼间连你都要嫁人了,也好,你要是真的嫁过来,就跟姑同一个村了。”听到阿庆嫂这句话,阿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害羞的红色,到底还是姑娘家,即使再镇定,真的到了这种时候总是会有些憧憬跟娇羞的。 阿庆嫂看阿彩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阿彩努力保持镇定站起来,对阿庆嫂跟她娘说:“娘,姑,我出去看着表妹吧。”说完就掀了房门口挂着的帘子走了出去,留下阿庆嫂跟她嫂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第五十四章 心思 塘山寺还是那个塘山寺,要走很远的路,再爬上千个台阶,但因为是开光日,大波人一起往目的地出发,大家一边说笑一边走路爬山,等到了塘山寺的时候阿苗觉得自己还有力气再爬一次,这一次来塘山寺除了刘秀才年纪大了没来,刘继宗要留下来照顾他也没来之外,刘家所有人都出动了,包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刘正源也被刘大娘拉了出来,说是要好好帮他求个签。 阿苗一行人走到塘山寺山脚,只见山脚下人已经特别多了,灯火通明,上山的那条路蜿蜿蜒蜒的,因为大家上山都带着灯笼,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闪着亮光的巨龙。 “阿苗,阿苗!”听到有人叫自己,阿苗回头就看到了跟在刘满福娘后面的刘倩,刘满福跟刘倩娘都没来,来的是刘满庆一家还有刘满福娘跟刘倩,刘倩身上挎着一个大袋子,里面应该装的是写香油蜡烛,站在刘倩边上的是另外两个大一点的姑娘,想必就是刘满庆家的两个女儿刘薇跟刘筱了。 “倩姐姐~”阿苗开心地跟刘倩打招呼,对于不能跟她一起去守夜这件事,阿苗早些时候已经跟刘倩说过了,刚开始还以为刘倩会伤心,没想到阿苗一说刘大娘不同意刘倩就几不可闻地呼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个大包袱一样,阿苗跟小胖子年纪太小了,刘倩后来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敢保证守夜那天那么多人的情况下能看好阿苗跟小胖子,她本来就想跟阿苗商量今年的守夜还是锁了等过几年大家都大一些了再一起守夜,现在刘大娘先一步拒绝了阿苗那就再好不过了,于是也安慰阿苗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 杨桃花看到阿苗一家过来眼睛亮了亮,笑着招呼刘大娘:“嫂子可来得有些迟了。” 刘大娘看看不管是山脚下还是山路上都人山人海的场景,摇了摇头,笑着回答:“今儿个是晚了些,看样子你们山底已经拜过了?怪我,还以为跟去年差不多的时辰过来就行,没想到今年来的人这么多。”话是这么说,刘大娘说完之后却看了阿苗一眼,这一眼把阿苗看得头又低下去了一点,是的,要说刘家会来得晚,非要找个人怪的话那就应该怪阿苗,吃饭太慢了,明明都已经让她最先吃了,吃到最后又变成全家人等她一个人。 刘大娘回答了杨桃花的话之后又笑着给刘满福娘问好:“婶子看起来气色也不错,最近好着吧?春娘快生了吧?” 刘满福娘也笑着应道:“什么气色不错,老骨头一把了,还好老大老二孝顺,日子过得还算松快,劳你费心了,老大媳妇是快生了,这不我让她在家里好好养胎呢,满福也陪着。”刘满福娘一向会说话,看她说的体贴老大媳妇特地让儿子留下来照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个疼媳妇的好婆婆呢,但是刘大娘心里清楚,春娘看样子就这几天要生了,而且听阿苗回来时说过,如果春娘的这一胎是个儿子的话,刘满福娘似乎是打着过继的主意的。关系到二儿子以后的香火,刘满福娘不体贴点才怪呢,反倒是杨桃花一点都不紧张,难道是刘满福娘还没有跟刘满庆夫妇说? 杨桃花看刘大娘跟婆婆说话,悄悄走了几步,凑到刘大娘身边,刚好挡住了刘满福娘的视线,只见她亲热地挽着刘大娘的手说:“我们也就比嫂子早来了小半个时辰,刚拜完土地公土地婆呢,要不我们等嫂子一会?”说完还准备吩咐女儿歇一会等等刘大娘。 刘大娘听到杨桃花的话,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人现在就已经这么多了,等会没准会越来越多,你们还是不要等我们了,先快些上山吧。”说着指着后面的一拨人说:“后面还有这许多人呢。” 要是以前,杨桃花说的等一会不过是几句客气话,只要刘大娘一拒绝就马上回顺水推舟地表示会那自己就先上山,可这次确实是真心实意的,虽然这真心实意里面还是掺杂了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她到如今不过得了两个闺女,一直想要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也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以后就算是能过继一个儿子也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谁知道是好是坏,所以对于两个女儿一直是如珠如宝地宠着,事事都为她们谋划,小女儿刘筱今年才十岁,还可以缓一缓,可大女儿刘薇已经十四岁了,十四岁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并不算年纪大,可谁让刘薇摊上刘满庆这样一个爹呢。 就刘满庆这样的闲汉以后绝对会成为女儿说一门好亲的阻力,刘大娘却不一样,刘家跟自己家是邻居,算是看着刘薇长大的,刘薇小时候也很得刘大娘喜欢,只是近几年自己跟婆婆闹僵后拘着两个女儿才没怎么在刘大娘面前露面,刘家老三她不敢想,小小年纪就是秀才了,日后娶个官家小姐也不再话下,但是刘家老二自己总可以想想了吧,刘正安虽然比刘薇大了三岁多,可这样的年龄差距在杨桃花眼里并不是事,她现在就想先跟刘大娘处好了再慢慢把大女儿推出来在刘大娘眼前一亮,说不准刘大娘就看上刘薇了呢。 “也没多少人,娘,咱们就等一等吧。”杨桃花刚开始说要等一等刘大娘的时候刘满福娘脸色就不太好,再等一等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挤来挤去的多麻烦,听到刘大娘婉拒了她心里还高兴了一下,没想到杨桃花居然还敢再说,在刘大娘看不到的角度瞪了杨桃花一眼,刘满福娘不得不开口说:“是啊,乡里乡亲的,咱们两家还是邻居,到时候一起上去也热闹一些,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罢了。” “呦,这可使不得,婶子你们还是先走吧,桃花妹子,听嫂子的,你们先上去,我们反正都来迟了,索性就慢慢来了,子初前能到庙里把香点了就行。” 听刘大娘这么说杨桃花也不好再坚持,再说下去就有点自己上赶着的意思了,只能说:“那嫂子你们慢慢来,我们就先上去了。” “哎,你们慢点走啊。” 送走了刘倩一家人之后,刘大娘就带着家里的小辈先去给护一方平安的土地公土地婆烧香去了。 第五十五章 相看1 刘大娘果然料事如神,等他们一行人赶到塘山寺时,大雄宝殿里已经过了最忙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跪在佛前,山上的人,来得早的一般已经走了,留下的都是像刘家村这样离开塘山寺近的村子里的人,这些人大多跟阿苗家一样,用了晚饭再过来,打算在守夜亭里过一个晚上,期望佛祖保佑一年的平安顺利。 上完香之后刘大娘就打发刘正兴兄弟几个去守夜亭了,留下了一脸不情愿的刘正文、羡慕的阿苗还有刘大嫂跟小胖子,塘山寺在寺院外面特地造了一排的屋子给来塘山寺来不及下山的人住,于是刘大娘先让刘大嫂带着几个小的去休息。 刘大嫂带着阿苗刚走出大雄宝殿的门口就遇到了之前认识的水净小和尚,立马跟他打招呼:“小师傅,是我啊!” 看样子今年来得人真的很多,连水净这么小都已经被派上场帮忙了,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水净疑惑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红衣服扎着红头绳的阿苗,这几个月伙食好,阿苗比上一次见到明显胖了一些,显得圆滚滚的,像是年华里出来的娃娃。 “小施主?”水净小和尚显然也认得阿苗,看到阿苗之后马上跑到阿苗身边,“施主今天夜里在这里住下了吗?我带你们去寝房吧。” “那就有劳小师傅了。”身后的刘大娘听到水净的话,从后面走上来说。 水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傻笑道:“不麻烦,施主跟我来就是。”说这向前走了几步做出引路的姿势。 “娘呢?”见刘大娘没有跟自己一起走的意思,阿苗问了一句。 “你先跟你嫂子过去歇着,看时辰都已经子初了。”刘大娘看着还是精神头十足的阿苗说,又吩咐刘正文:“老四,你别打什么鬼主意,跟你嫂子先去,一会你大哥就把时洪也赶回来了。” 听到吴时洪也会被赶回来,刘正文心里平衡了很多,他知道再怎么说刘大娘都不会同意他去守夜,只好冲着刘大娘点点头,认命地去休息。 塘山寺的守夜亭一共有四层高,刘正文带着两个弟弟一直爬上三楼才看到吴家三兄弟跟刘芳,而吴时新边上还坐着一个姑娘,正是杜鹃。吴时新看到刘正兴几个,眼睛亮了亮,站起身招呼:“正兴哥,这边。”看样子很高兴,反倒是杜鹃姑娘,看到刘家兄弟几个过来有些生气,她才刚刚跟吴时新说上话就又要被打断了。 一旁的刘芳看杜鹃的样子,马上拉了她的手说:“妹子这件衣服好看,布料也软和。”听到刘芳夸自己,杜鹃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这件衣服确实好看,是她磨着马金菊给买的,一匹布要差不多一两银子,也就马金菊这样疼闺女的家里舍得买,一般人家确实不舍得花这个钱。 可衣服好看有什么用,她本来是打算穿着这件衣服让吴时新眼前一亮的,可从到吴家开始大嫂子就拉着自己说话,夸完了衣服夸头花,夸完了头花夸胭脂,刚开始杜鹃还洋洋得意地跟刘芳一一介绍了一遍,后来她发现刘芳像是有意阻止自己跟吴时新接触,对这个嫂子就不耐烦了,现在刘芳又来重复夸之前夸过的衣裳,吴时新又不理自己,她越想越憋气,还是没忍住刺了刘芳一句:“嫂子,这也不是什么贵的货色,难道你娘家连买布料的这点钱都没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记得叶老太太跟她说的没嫁进吴家之前要收敛自己的脾气的话了。 刘芳被婆婆赋予重任,一定要缠住杜鹃,之前她一直做得很好,可刚刚她一个没注意就让杜鹃凑到老二面前去了,她是知道吴时新今天要跟阿庆婶娘家侄女相看的,现在一直被杜鹃这么拉着,万一被阿庆嫂的侄女看到了,还以为自家在耍弄人家呢。 这事也怪吴大婶,一直不敢明明白白地拒绝叶家,这样拖着算什么事,佛祖保佑小叔能跟阿庆婶的侄女看对眼,早早地把亲事定下来,只要亲事一定,生辰八字一换,叶家就算再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了,最厉害也不过是跟吴家不来往,可这一点确实吴家乐见其成而叶家是绝对办不到的,那看样子要解决这件事就只能大出血一笔了,没准还会被安上姑姑给侄女添妆的名头。 听到杜鹃暗地里说自己娘家破落小气,刘芳气得牙痒痒,可这会还有任务要完成,只能厚着脸皮用力挽住杜鹃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跟杜鹃说话,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睛瞪吴时旺,嫁进来没享多少福气,反倒要受人气,连外家妹子给的气自己都要受着,实在太让人生气。一边跟刘正兴兄弟几个寒暄的吴时旺突然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凉风吹来,紧了紧衣领,看来还没有热起来啊,春寒春寒不是说说的,吴时旺心想。 “时新,我有点事情找你,上回你托我找的镇上的活,有点眉目了。”刘正安对吴时新说道。这也是刘大娘安排好的,原来只是想着塘山寺守夜的人多,大家都坐在一起,再加上烛光并不算亮,女方那边相看的时候不方便,刘正安把人叫出来一点,正好方便女方先看一看人,这相看相看,其实是先看再相的,要是不合眼缘那连相处都不需要了,试想跟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过一辈子是多大的痛苦啊。 听说自己拜托的事情有了进展,吴时新更开心了,他早就想跟刘正安一样去镇上找一份活干了,可他不像刘正安,有一门赖以生存的手艺,以他的年纪来说学手艺不适合,年纪太大了,可没有手艺活去了镇上别人看他年记不大恐怕也不会给他什么机会,是以吴树根跟吴大婶都不同意他出去。 “真的?”语气带着惊喜。 “嗯,这儿有些吵,咱们出去说。”刘正安转头往回走,示意吴时新跟上。 另一边刘正兴正在打发吴时洪:“时洪,守夜你凑什么热闹,快点回去,老四也在那边,去找老四玩去吧。”说着往寝房的方向指了指。 吴时洪顺着刘正兴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扁扁嘴,心里委屈却不好说,说来奇怪,吴时洪不怕吴家的任何一个人,对于刘继宗也没有多大的敬畏,唯独怕刘正兴,这倒是一个大伙都不能理解的事,要说起来刘正兴一看就是那种憨厚老实的面相,而且从来都没有对吴时洪大声过,反倒是刘正安,常年板着一张脸,就差在脑门上写‘别惹我’三个字了,可吴时洪还是怕刘正兴,所以刘正兴这么一说,即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起身回去了。 “时洪等一等,嫂子跟你一起过去。”看吴时洪被刘正安打发走,刘芳也想拖着杜鹃一起走,于是对杜鹃说:“妹子,到了晚上怪冷的,嫂子看你穿的也单薄,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吧?” 杜鹃往吴时新走的方向看了看,可楼上人实在太多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背影,正在听刘正安说话,看样子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再看着刘家几个兄弟,也知道今天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再跟吴时新单独相处了,于是恨恨地说:“回去。”说完甩开刘芳拉着她的手一个人气冲冲地往远处灯火走去。 刘芳被甩了手之后愣了愣,认命般探口气,总是婆婆的娘家侄女,不看顾些总不好,只能着急忙慌地追过去,还不忘记嘱咐吴时洪‘路上走慢点’。 第五十六章 相看2 此时阿庆嫂正跟她嫂子和侄女在守夜亭说话,阿彩之前一直表现很正常,临到头了还是忍不住羞涩起来,耳朵通红,拽着阿庆嫂的袖子问:“姑,我……” 阿庆嫂知道侄女在担心什么,她跟当家的第一次相看的时候也是很紧张,听娘说了之后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所以阿彩现在的表现都是阿庆嫂之前经历过的,于是拍拍侄女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咱们就先认识认识,也不是说马上就定下来了,时新这孩子不错,你待会就跟在我后面就成了。” “嗯。”听了阿庆嫂的话,阿彩显得精神了一点。 “嫂子,待会你也仔细看一看,回头也跟我哥好好说说。”阿庆嫂安慰了一旁紧张的侄女之后又对嫂子说道,不是她啰嗦,只是她这个嫂子就是这样的人,自己没主意,别人推一下,她动一下,阿庆嫂这样的急性子看到她嫂子这副样子都生气。 几个人略坐了坐,阿庆嫂站了起来,笑着说:“行吧,咱们也上去走一走,光呆在一个地方也没什么意思。”说完就拉着阿彩往楼上去。 到了三楼楼梯的拐角处,阿庆嫂略张望了一会就看到了刘正安跟吴时新,他们就站在她跟刘大娘说好的地方,远看去像是刘正安在跟吴时新说话,吴时新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 带着嫂子跟侄女往刘正安跟吴时新所在的地方走,还没到就高声笑着跟刘正安打招呼:“呦,大侄子,你们怎么在这?你娘呢?” 刘正安听到阿庆嫂跟他打招呼时楞了会神,吴时新的事情他这次刚回来就想去吴家跟吴时新说的,可是被刘大娘拦下来了,刘大娘还跟他说再过一天就是塘山寺的守夜日了,到时候再跟吴时新说也来得及,刘正安不知道刘大娘有什么打算,不过事情迟一天讲跟早一天讲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回家也有些累了,于是就从善如流地听了刘大娘的话,打算到了塘山寺的时候再跟吴时新说清楚。 没想到到了塘山寺之后刘大娘还嘱咐他,要是在守夜亭见到吴家兄弟,那还是把吴时新叫到僻静一点的地方再跟他说,刘大娘是这样解释的:“楼里面人多,声音又大,到时候说话也不方便,还不如把时新叫到僻静一点的地方,两个人还可以好好地合计合计。”刘正安听了之后虽然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可还是按照刘大娘说的做了,不过在看到叶家的表妹的时候刘正安突然觉得自己把吴时新叫出来的举动特别明智,吴时新被自己叫出来之后那一脸解脱的表情真是太精彩了。 刘大娘说的僻静处就在楼梯的后面,地方并不大,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僻静,上下楼都能看见他俩,一会功夫刘正安其实也已经跟好多上下楼的人打过招呼了,只是跟大堂隔开了之后声音确实小了很多,当阿庆嫂跟刘正兴打招呼问刘大娘的去向时,刘正兴只是稍微愣神了一会就马上说:“婶子,我娘今天没来,今天把阿苗也带上来了,我娘在寝房那边。” “这样啊,还以为今天能见着你娘呢,上回你娘送过来的肉干我家慧儿很爱吃,是你从饭馆里带过来的吧?大饭馆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阿庆嫂听刘正安说了之后又接着问。 “是,饭馆里做得多,我就带回来一下,那东西甜,小姑娘爱吃,我家阿苗也很喜欢。” “可不嘛,小孩家家的就爱吃这些东西。”阿庆嫂笑着说了一句之后又看了吴时新一眼,说:“这是时新吧,就说男孩子长得快,才小半年没见着怎么一下子高了这么多?”说完又瞟了身后的侄女一眼,眼神的意味很充足:这就是这一次的男主角,好好看看。 吴时新见阿庆嫂问起自己,也恭恭敬敬地跟阿庆嫂打招呼:“婶子好!” “哎,好,瞧这大个长的以后保准比你爹还高。”吴树根已经是刘家村比较高的人了,看吴时新长个的势头比他爹高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对了,大侄子,上回听你娘说你们饭馆想找个能供兔肉的人家?”阿庆嫂又接着问。 刘正安纳闷,刚刚几个经过楼梯转角的人也只是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就马上走了,怎么到了阿庆嫂这里,看样子有些想长谈的架势?心里虽然这样想,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听掌柜的说之前那家供的兔肉不新鲜,不打算再跟他们做生意了。” “哎呦,这可赶巧了。”阿庆嫂爽利地笑着说:“阿彩,你快上来。”阿庆嫂一招呼身后的阿彩就向前走了几步,阿庆嫂介绍说:“这是我娘家侄女,”又往后侧身指了指,“这是我娘家嫂子。我娘家从去年开始养兔子的,正到了兔子可以出笼的时候,兔子倒是养得挺多,可是一时半会找不到能吃得下那么多兔肉的地,正愁着呢。” 听阿庆嫂这么说,刘正安显得有些为难:“婶子,你是知道的,我也就是个二厨,厨房里的食材从哪买我说不上话。” “这怎么能难为你呢,我娘家哥哥木纳,我就是想着你能帮着在你们掌柜的面前提两句,兔子都是又肥又壮的兔子,到时候也带上给你们掌柜的看看,有你在一边看着我放心一点,就我哥那口才,我担心掌柜的连话都不让我哥说完。”这里阿庆嫂就有些调侃她哥的意思了,阿庆嫂娘家哥哥确实是不怎么会说话,还容易一紧张就卡壳,可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只是在掌柜的面前提两句,具体的生意还是阿庆嫂娘家人去跟掌柜的谈,这一点刘正安还是能做到的,于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把话说清楚之后阿庆嫂就带着她嫂子跟侄女走了,留下刘正安跟吴时新在一边摸不着头脑,刘正安是觉得这件事情阿庆嫂完全可以明天到家里跟自己说,现在这么匆忙地说不怕说不清楚?吴时新是觉得阿庆嫂像是找正安哥有事的,只是突然把自己搭上说两句是什么意思? 已经走了的阿庆嫂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既让小儿女互相见了面,又给娘家养的那些兔子找了个出路。可阿庆嫂不知道的是,吴时新并不清楚刚刚走过去的那位阿彩姑娘就是这次要跟自己相看的人,吴大婶只是跟他提了这件事,并没有说是谁家的姑娘,吴时新是第一次相看,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流程,于是乌龙事情就发生了,小伙子并不知道自己被相看了一遍,还在想着他娘说的到时候跟女方先相看相看,可在塘山寺要怎么相看? 第五十七章 各有打算 “你要奶说你什么好,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没跟你表弟多说几句话?感情可都是处出来的。”叶老太太一边剥着豌豆,一边唠叨坐在一旁的孙女。 “这怎么能怪我,奶,你是不知道,就时旺哥的嫂子有多讨厌,从去塘山寺的路上我就没机会跟时新说过一句整话,刘芳老是凑我身边,还要跟我挽着手,我一往时新那边走她就拉我往别的地走,”顿了顿,又怪叶老太太,“您不是也看到的,那您当时为什么不帮我一把?!” “你这孩子,当时又不是只有咱们家跟吴家两家,隔壁刘满文一家也在那,我怎么说。”叶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孙女一眼,接着说:“你姑现在也是,一句准话也没有,不行,过两天我得再去吴家一趟。”刘芳在家的时候就看出来叶老太太的打算了,就是想杜鹃跟时新多处处,把这个想法跟吴大婶一说之后,吴大婶想来想去终于去敲了隔壁的门,就是为了避免杜鹃一直往时新身边凑。 “不是说时新的亲事要亲家老太爷做主?奶,我跟时新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行的话,咱们乘早……”杜鹃迟疑道。 “哼,乘早什么?什么老太爷做主,八成是上次框咱们的,你放心,再过两天我去找你姑,非得把你跟时新的事定下来不可,哼,你们要是定下来,生米煮成熟饭了,难道刘家还能怎么样不成。”叶老太太想到上回刘大娘说的那些话就心里不舒坦,凭什么吴时新的婚事要刘秀才做主,此时的叶老太太却忘了,吴时新的婚事其实说到底她更不能做主。 “真的?奶,这可是你说的啊。”杜鹃听叶老太太这样说,顿时眉开眼笑,坐在一旁再陪了叶老太太一会耐不住跑回房里摆弄她的那些衣服首饰去了。她的那些首饰都是别人送的,长得漂亮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优势,杜鹃虽然性格不好,在村子里一个愿意跟她一起玩的姑娘都没有,可照样有人捧她,刚开始时候,其实她也就是跟一些懒汉暧昧暧昧,从他们手上蹭点钱花花,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关系,可是谣言就是这样,话都是越传越离谱的,本来只是跟懒汉打情骂俏,但是事情一传就变了味。 年纪小的时候杜鹃还沾沾自喜,看吧,就算别人把自己说得再不堪也照样有一堆的人前仆后继地想跟自己说说话,调笑几句,杜鹃因此而得了很多的好处,可年纪大起来之后她就回过味来了,她的名声这么差,在村里的风评很不好,没人愿意要她当儿媳妇,小伙子们心里也清楚,就冲杜鹃平时的做派,没定亲之前跟她说笑几句摸摸小手可以,反正是自己占便宜,真的要说媳妇,肯定不能是杜鹃这样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戴多少顶绿帽子呢。 杜鹃近一年来已经好很多了,努力听她奶的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以前习惯了的日子一下子是很难改过来的,所以脾气越来越暴躁,甚至有时候还要跟比她小很多的叶宝打架,连以前最爱的打扮都没了心思,现在听了叶老太太的话,又有了打扮的心思,叶老太太看到孙女的变化,乐呵呵地,想着一定要跟吴家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吴家这边,吴大婶也在数落吴时新。 “你说你,人家姑娘过来,你怎么连一句话都没说?” “我说了啊,我跟阿庆婶问好了。”吴时新直着脖子反驳道。他下山的时候还沉浸在刘正安给他带来的好消息里面,镇上的老郑米行,账房先生需要个打下手的,刘正安他们饭馆跟这个米行来往多,平常饭馆的里米面都是老郑米行里采买的,听到这个消息就跟米行老板打了个招呼。 米行老板当然不愿意得罪衣食父母,虽然刘正安并不能决定饭馆用哪家米行的米,但是很多时候,要是刘正安在饭馆老板甚至是大厨面前多唠叨几次米不好那自家生意就不好做了,再说账房里的事都是账房先生在管,说实话,米行的老板也挺不放心的,他自己不识字,身边的子侄识字的倒是有,可是人家都奔着科举去了,没人愿意窝在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米行里,现在能有个识字的过来,又算得上知根知底,所以听了刘正安的介绍,一口就答应了。 刘正安当时跟他说这活的时候他心里就愿意了,甚至还庆幸幸好自己当初念书的时候挺认真,常见的一些字都还会认会写,当然刘正安也跟他先打好了预防针:“我只是给你打了个招呼,那老板是答应我了,可账房里的事,向来都是账房先生说了算,就算那账房碍着老板的面子不得不收了你,可到底能学到多少真本事就靠你自己了。” 吴时新也知道,账房这个行当是个父传子师传徒的行当,自己这样进去,账房先生会避着自己是肯定的,到时候自己一定不能真的变成打下手,要能偷到师才行。这边还在乐呵呵地畅想未来呢,那边就被吴大婶问懵了。相看?姑娘?都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啊。 吴大婶看吴时新的样子就知道,吴时新根本没有把相看的事放心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为着他的婚事操心,他倒好,一点都不上心。 “我怎么跟你说的?到时候在人家姑娘面前好好表现,嘴巴甜一点,阿庆妹子是咱们村的人,这一点有好有坏,好在你算是阿庆妹子看着长大的,不管咱们家还是你自己的品行都没啥可挑的,可毕竟阿庆妹子要嫁的是她侄女,保不齐就给你挑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了。” 这话当然不是吴大婶自己想到的,是刘大娘跟她说的,刘大娘当时还给她分析了要嫁给吴时新的好处一二三四五六跟坏处一二三四五六,这一条条的,吴大婶自己听得都晕了,只记住了几条,坏处里其实还有一条吴大婶也记得清楚,就是吴大婶的娘家,这个坏处吴大婶想反驳也反驳不了,可要她说出来就等于自揭其短,于是只能偷偷隐下不提。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娘,我跟你说,正安哥给我找的那个活真的很好,你跟爹就让我去吧。”吴时新现在的心完全不在自己的婚事上面,从听到刘正安跟自己说的话之后就满脑子的想法。 “你这孩子,咋轻重不分呢,你姥上回还想把你表姐说给你。” “什么?不是说我的亲事要阿公做主?”听了吴大婶的话,吴时新一下子跳起来了,他之所以不关系自己的婚事,是因为觉得自己还小,姥姥那边虽然想把杜鹃表姐嫁给自己,但是不是说了自己的婚事阿公来做主的吗?难道……难怪这次去塘山寺杜鹃表姐还一直粘着自己,原来他们还没死心。 “娘,我找阿公去。”吴时新顿时慌了,毕竟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之前觉得有恃无恐,现在突然发现钥匙姥姥硬要把杜鹃表姐嫁给自己,她娘肯定招架不住,阿公年纪大了,他姥又惯会耍无赖,到时候真的要他娶杜鹃表姐可怎么办啊。 “你先别慌,好好坐下,跟娘好好说说,那天什么情景?”吴大婶跟吴时新说杜鹃本来是想让吴时新稍微重视一点,没想到力气用过了,把吴时新吓得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哦哦哦,那天,那天也没什么就是我跟正安哥在说话的时候,阿庆婶子突然出来了,跟正安哥打招呼来着,好像还介绍了跟阿庆婶一起来的另外一个婶子跟一个姑娘,说是她嫂子跟侄女。”吴时新慢慢镇定下来好好回忆,可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注意看姑娘的正脸,也不知道他娘说的那姑娘有没有看上自己。 “娘,我没怎么注意,我当时心思不在这上头。”终于回忆不出什么有效的,吴时新沮丧地说。在他心里总觉得如果真的要马上定亲娶一个媳妇回来,拿他宁愿娶刘大娘给他说的那个,只是就算他想娶,那个姑娘愿不愿意嫁呢?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吧? ‘怎么就没好好表现一下呢?’吴时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慌意乱地想。 吴时新正在忐忑不安,自责自己没有好好表现的时候,阿彩对吴时新很有好感。 第五十八章 回忆 “彩啊,你觉得人咋样?”阿彩娘小心翼翼地问阿彩,其实她心里对吴时新是不怎么满意的,小伙子呆头呆脑的,看着就不怎么机灵。 “我觉得挺好的。”阿彩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并没有听出她娘声音里的异样。她昨天看到吴时新的第一眼就知道,果然,她是见过吴时新的,虽然人长高长大了一些,可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两、三年前把,有一天她去平安村找姑婆,在村口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少年郎,隐约听到几句“别以为你会读书就了不起”、“叶青竹,你拽什么拽,再厉害你能比刘家那个厉害?……他可比你小好几岁”、“你姐那样的,送我我都不要”,说完都哈哈哈大笑起来,再然后呢,那个背着书袋的少年郎就一拳朝前面说得最多的人打了过去,被打的那人她也认识,就住在她姑婆隔壁,有段时间那人的娘还跟姑婆说过相中自己呢。 阿彩躲在一旁看得热闹,就在一群人打得难舍难分之际,阿彩看到不远处又跑过来一个背着书袋的少年郎,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粗布衣服,正围着打架的几个人劝着,也许是没经历过这么大阵势的干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在一边像无头苍蝇一样,一边走一边高声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喊了半天连一个理他的人都没有。 路上遇到这样的事,一般的姑娘早就吓哭了。可阿彩显然不是一般的姑娘,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阿彩冷静极了,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想多看一会,可是当那个少年满头大汗劝不了架的时候,阿彩突然就起了恻隐之心,她站起来超前走了一两步,果然看到不远处的铁蛋,于是高声朝铁蛋喊:“铁蛋哥,快来,这边有人打架。” 一群正打得轰轰烈烈的男孩听到铁蛋的名字,手下顿了顿,等看到不远处果然有铁蛋飞奔过来的身影时,马上一哄而散了,铁蛋一口气跑过来却没捞着架劝,心里气恼,可又不好意思发阿彩这个漂亮妹妹的火,鼻子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 铁蛋人人高马大的,光让人看着就心里生寒,铁蛋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人有些不清楚,刚开始别人叫他傻子的时候他总跟人打架,每次打架不管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回家的时候都会被他娘追着打。后来一次意外的机会,他去劝了一次架,把正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拉开了,本来只是顺手的事情,没想到他娘却狠狠地表扬了他一翻,甚至给他煎了两个荷包蛋。 铁蛋实在,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在他看来他娘就是因为他没打架反而把两个打架的人分开了才表扬他的,不仅口头表扬还给他做了荷包蛋,从那以后,铁蛋就开始了自己的劝架生涯,一听说哪里有人打架他就两眼放光,看到人打架二话不说就横插一脚,他人虽然有些傻,但却有一身的力气,村里的人打架又打不过他,只能委委屈屈被分开,久而久之,所有人打架都避着铁蛋,而正在打架的人一听到铁蛋来了也会立马解散换个地方再说。可以说,铁蛋为平安村的长治久安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以至于村长都亲自表扬了铁蛋。 铁蛋来了之后一群人散开,阿彩就看到后面跑过来的穿宝蓝色衣服的少年郎先把另外一个背着书袋的少年扶起来,低声问他身体怎么样,又跟那几个先挑衅的少年一一道歉,就在阿彩还以为后来的少年不分好坏的时候,就听那少年说:“各位,我已代我表哥向各位道歉了,可这道歉也只是因为打架这事是我表哥先动手的,理应向各位赔不是,可各位也应该向我表兄道歉才是,若不是各位先出口不逊,我表哥也不会与各位起争执。”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阿彩直点头。 “对,都要道歉。”铁蛋过来之后没捞着架劝,正郁闷着,听吴时新说话有板有眼,先对吴时新有了好感,此时听吴时新说要那帮少年道歉,也附和着说,一边说还一边想:“这人真厉害,说话一套一套的。” 几个少年你看看那我我看看你,到底不敢在铁蛋面前轻举妄动,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尝过铁蛋拳头的厉害的,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地向叶青竹道歉。 阿彩在一边看地热闹,没想到来姑婆家一趟还能看一场好戏,原来他就是吴时新啊,阿彩心想。 看着沉浸在回忆里的不知不觉笑出声来的阿彩,阿庆嫂笑了笑,看来有戏啊,反而是阿彩娘有些沉不住气,拉了阿彩一把,问她:“彩啊,你真觉得昨天那小伙子不错?”她看着真不咋样啊,最起码就没有他旁边的另外一位小伙子好。 “娘,他挺好的。”阿彩被她娘打断回忆,微微皱眉,她觉得吴时新是个不错的人,就凭那次的事情,她觉得他行。 没多理会他娘,阿彩直接问阿庆嫂:“姑,咱家的情况他家是知道的吧?”在她兄弟没有长成之前,她不放心这个家。“要是男方着急成亲,那这门亲事不合适。”虽然会觉得遗憾,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知道,知道,我早就跟继宗嫂子说过了,吴家也不着急,咱们先定下来就行。” “那我爹那……?”阿彩迟疑了一会。 “瞧我这脑子,这种事情怎么能一直找你这个大姑娘商量,我看这样吧,明儿个我带慧儿回一趟娘家,我亲自找我大哥说。” 阿庆嫂被阿彩一提醒才突然发现,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应该跟阿彩商量,小儿女相看,只要互相看对眼了,之后的事情应该是家里长辈的事才对。也怪她,阿彩多年当家当惯了,她娘家有什么事情不是找大哥就是找阿彩,因为她大哥以前常年不在家的缘故,找阿彩商量的机会还更多一些,以至于阿彩的亲事她也自然而然地找阿彩商量起来了。 第五十九章 偷听 四月的天孩子的脸,一点都没说错,早上还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到了晌午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等刘继宗跟刘正兴跑回家的时候已经全身湿光了,路上还有人在跑着,反而是一些半大的小子,觉得反正都已经湿光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开始慢悠悠地走。 阿苗惦记她的土豆已经好几天了,这几天她总觉得她的土豆应该可以收了,她前世养的那株土豆是一直到过了五月才算真正长成可以收的,可是跟前世的时候相比,现在的这株土豆苗开花的时间也比前世的土豆苗开花时间早了一个多月,那以此来推算的话,这个时候正是可以收土豆的时候。 “菩萨保佑我的土豆都好好的,一定要来个大丰收,我以后一定好好给你上柱香。”对于没有宗教信仰的阿苗来说,哪一个好用哪一个流行她就信哪个,这个时候佛教正流行,于是阿苗祈求的对象就是菩萨了,当然,要是现在大家信的是太上老君,那没准阿苗回立马调转枪头去求太上老君也说不定了。 “囡囡,你一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刘大娘发现阿苗近几天一直神神叨叨的,经常嘴里念念有词,凑近了听又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事很让刘大娘着急了一会,后来看阿苗还是好好的,也就慢慢放下来,可现在看到阿苗又在一个人嘀嘀咕咕,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哦,没事,我求菩萨保佑咱们家今年大丰收。”听了刘大娘的问话,阿苗随口回答,嗯,其实这回答也不算骗人,如果土豆现在能算粮食,一株土豆十几个也能算丰收的话。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菩萨是要在有大事的时候求的,你这什么事情都求菩萨怎么行?要是菩萨总是来处理咱们的一些小事,那就没时间管那些大事了。”阿苗瞪大眼睛听刘大娘说话,还有这个解释的?服,大写的服。 刘大娘还是不怎么相信阿苗的话,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摸了摸阿苗的额头,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阿苗说,“还是得去塘山寺求副安神的药过来,你这样我不放心。” “孩儿他娘,我那件衣裳呢?”刘继宗在屋里大声问,声音里带了丝刚睡醒的迷糊。 “哪一件?”刘大娘一边剥豌豆一边问,豌豆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可就是能吃的时间太短了,之前还没成熟的时候吧,总觉得就这么摘了吃了太可惜,等再留了几天之后就发现吃不完了,它长得实在太快了,屋后的那一垄豌豆,看着也没几株,就算这样,剥起来的豌豆就算顿顿都吃也吃不完,仍旧有很多豌豆老了,刘大娘现在就在剥那些老得不怎么好吃的豌豆,一般这些豌豆到时候都会晒干了做豆饼,以前穷的时候豆饼是个能填饱肚子的好吃食,现在就不是了,甚至刘家的豌豆做的豌豆饼,大部分时候是用来给牛改善伙食的。 阿苗看着刘大娘手指翻飞,几秒钟就一个豌豆荚被剥开,一篮子的豌豆荚没一会就剥完了,刘大娘站起来,捶捶腰,将放着豌豆的大海碗放回柜子上,又把豌豆壳都拢一起,打算拿去牛棚里,阿苗瞅着空将刘大娘手上的篮子接过来,对刘大娘说:“娘,我去给你喂。” 刘大娘看着小丫头稚嫩的脸庞,两只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儿一样,篮子有阿苗三分之一高,再加上篮子柄,已经差不多到阿苗腰间了,可小姑娘一点感觉都没有,吃力地拎着,也不想想自己到底能不能拎得动,罢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吧,刘大娘这样想着,于是摆摆手,“你怎么还不睡觉,既然不睡觉,找石头玩去,反正石头也睡不着,呆屋里还吵着你大哥没法好好睡觉。”说完又接过阿苗手上的篮子,“这篮子这样重,你现在还没到帮你娘我干活的时候呢,快去玩吧。” “阿苗她娘,我那件衣裳你放哪去了?找不着啊。”屋子里又传来刘继宗的声音,这一次显得比上一次更清明了一些。 “不就放在第三层的柜子上,你说说你,上回让你帮我放的东西你也能找不着。”刘大娘冲着屋里翻了个白眼,赶阿苗去找小胖子玩,在盆里洗了手之后,进房帮刘继宗找衣裳去了,一边走还能听到刘大娘式的埋怨:“年纪这般大了,家里的事也万般不上心,好了好了,现在连衣裳在哪里都找不到了,你说说你,我要是出个门,你可怎么办哦。” 阿苗捂了嘴笑,刘大娘作势要打她,她就马上一溜烟跑去找小胖子玩了,爹娘关系好她高兴还来不及呢,虽然有些笑话刘大娘的意思,可她是真的高兴,去刘正兴屋里的时候都是一蹦一跳的,走到刘正兴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刘正兴跟刘大嫂的对话。 “我婶子叫我来说说,可爹娘都做不了二叔的主,你说我可怎么办啊?”刘大嫂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刘正兴敲着脚,一边小心翼翼的挡着在床上蹦蹦跳跳的儿子,生怕他踩着刘正兴。 “这事可不好说,老二的那点心事你也是知道的。”里面的人沉吟半晌,还是隐晦地拒绝了。 “我也知道不好说,可我婶子托我娘过来找我,我能怎么办?哎,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就看上二叔了,刚开始我们还以为她小丫头心性,可这都两三年了,还在家死乞白赖地说要嫁给二叔,我……你也知道,我二叔二婶多宝贝这个闺女。”刘大嫂听了刘正兴的话,有些失望,她也知道刘正安一心想娶个识字的镇上的姑娘,可自家那个傻丫头从第一次看到刘正安之后就要死要活得非要嫁给刘正安不可,二叔二婶疼闺女都疼得有些没边了,想想都让人生气。 “你先不忙,我再去探探老二的口气再说吧,没准现在他改了主意。”刘正兴看妻子郁郁寡欢的样子,忙搂了刘大嫂在怀里安慰道。 “你做什么呢,石头在屋里呢。”刘大嫂不妨刘正兴突然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也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推拒,“像什么样子。” “怕啥,咱们可是正经地夫妻,对吧儿子?”刘正兴一脸调笑,搂了刘大嫂不放,还问一边蹦跶地正欢的儿子。 小胖子正玩得高兴,听到刘正兴叫他,停下来歪着脑袋看了他爹娘一眼,挠挠头,点点头,坐下来从床头掏出一个盒子,把盒子里的积木都倒出来,开始玩起积木来了。 阿苗没想到只不过是来找小胖子玩,不仅听到了八卦还听了大哥大嫂的壁角,阿苗在心里默念:大哥,这可不是我自己想听的,谁让你在屋子里这么不老实。不过话说回来,刘正兴平常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可靠的那种,跟他的长相很是相配,没想到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难怪当初能哄着刘大嫂看上他,嘴巴倒是挺甜的嘛,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偷偷笑了一会,平息了一会情绪,阿苗敲门,‘咚咚咚’几声:“嫂子,我是阿苗,石头在吗?”然后就听到里面突然传来一声短短的惊呼,过了很长时间刘大嫂才来开门,脸上红红的,开了门问阿苗:“怎么过来了?石头在屋里呢,快进来。” 阿苗一进去就看到刘正安正坐在床沿边看着小胖子在坐在床上搭积木,只是看着阿苗进来的眼神有些怨念,声音也有些不自然,问阿苗:“爹娘呢?”我的亲哥呦,我可不是故意过来当电灯泡的,放心,我马上闪人,绝对不打扰你跟我嫂子的好事,为了弥补我犯的错误,小胖子我也会一并带走的,阿苗看着刘正兴怨念的小表情,心里默默地想。 “姑姑,你快来。”小胖子看到阿苗进来,朝阿苗招招手,拿着一块积木苦恼地对阿苗说:“我这个搭不起来。” “大哥,嫂子”进屋先打招呼,“爹娘在屋里呢,娘叫我过来找石头玩,说反正石头也不睡觉。”阿苗回了刘正兴一句,接着问小胖子:“我们去堂前玩吧,屋里没堂前亮堂,还可以挑棍子。”因为下着雨,天上都是乌云,堂前比刘正兴的屋子开阔,确实更亮堂一些,当然更重要的原因阿苗没说,不过听说阿苗要带小胖子出去,阿苗感觉刘正兴对她都温和了原先,这一定是错觉,阿苗默默哀叹。 听说阿苗要陪他一起玩,小胖子哪里有不应的道理,马上下床了,等刘大嫂帮她把鞋子穿好,刚想嘱咐两个人别往外面跑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手拉手出门了。 第六十章 回娘家 “你说我娘摔了?怎么摔的?摔哪了?严不严重?怎么都没人告诉我一声?”刘大娘一个接一个的问话把过来送鱼苗的姚大江问得头晕眼花,“大江,你快说话啊,哎呦,我这暴脾气,急死我了。” 姚家人性子都比较慢,偏生不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到了刘大娘这里却成了个急性子,平常还好一点并不太明显,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刘大娘连珠炮似地问了好多问题,姚大江还能慢悠悠地回答刘大娘的问话:“小姑,奶没什么事,现如今都好了,是奶不让我们跟你说的,她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在床上躺了两天奶就坐不住了,非得下床不可,也请了大夫来看过,就是扭到了,其他也没啥,我爹娘跟几个叔伯看我奶没事了才让她下床的,家里都看着呢,没事。” 姚大江过来送鱼苗,姚家每年都给刘家送一些鱼苗,到捞鱼的时候刘家再送些鱼去姚家,这一次来送鱼苗的姚大江,刘大娘照例把他留下来吃午饭,饭后闲聊的时候,不小心说到前段时间姚家老太太摔倒的事情,刘大娘‘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吓了姚大江跟阿苗一大跳,这才有了刚才一连串的问话。 “不行,我不放心,你奶的性子我是晓得的,惯是爱逞能的,我看这次要不是实在起不来,床上她一天都不会躺,我还是跟你回去一趟吧,刚好阿苗好了之后还没见过她姥姥。对,我得回去看一看,就这样定了。” 姚家老太太过了年就出门了,说是收到以前做姑娘时的老姐妹的一封口信,老人家年纪大了,以前的小伙伴见一次少一次,这次收到老姐妹的消息,老太太坐不住了,由六儿子护着去看老姐妹了,所以这次今年正月,不要说阿苗,连刘家几个兄弟都没有见到姥姥。等老太太回家的时候又碰上农忙,刘大嫂只是打发刘正文去送了点东西,打算忙过一阵子之后再去看她娘,没想到现在就听到了老太太摔倒的消息。 “小姑,你要跟我回去?”姚大江瞪大了双眼。 “本来就打算最近要回去看看的,不过是提前几天罢了,怎么,你不想我回去?”刘大娘不动神色。 “哪能啊,我要敢这么说我爹非打死我不可。”说完仔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我怕我爹打我才让您回去的,我……那什么……”越解释越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是还要去你小姨那边?快点过去吧,等会咱们早点吃了晚饭早点过去。”刘大娘知道大江的意思,可是因为这个侄子平时颇有些木纳,忍不住逗逗他罢了。 听了刘大娘的话,姚大江马上站起来,“是还要去一趟我小姨那,那,姑,我先过去了。” “嗯,去那坐一会就回来,你姨丈最近不在家,早点来这边吃完饭,听到没?”刘满全接了镇上一单生意,卖力气去了,要去十来天,这才过了四五天而已。“你小姨跟她婆婆在家里带三个孩子不容易,你去了别添乱,东西放下略坐坐就回来,下回等你姑父回来了你再去你小姨家好好玩玩。” “哎~”姚大江一边听刘大娘说话一边点头,一旁的阿苗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刘大娘这种事无巨细的安排不止是在刘家人面前啊,在姚家人面前也是一样的,阿苗不禁对去姚家充满了向往,真想看看能养出刘大娘这样姑娘的老太太是什么样子的。 姚大江出了门还在拍胸口庆幸,今天姑说得算是少的了,听说上回大河来姑可是唠叨了他小半天,幸好自己先说了要去小姨家一趟,不然自己的半天也是逃不掉的。 且不说阿苗跟姚大江的心思,刘大娘在听说了姚老太太摔了一跤之后心里一直不安宁,总要自己亲眼看过才放心。也不是时候她不信任兄嫂,可母女连心,嫂子毕竟不是亲闺女,有些时候老太太有些隐秘的事情还是没人能说。 “阿苗,娘今天带你去姥姥家,去不?”阿苗是要带走的,刘正文带不带是个问题,去了又要跟阿悄吵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正文一个男孩子,总要跟阿悄这样的姑娘家计较,每回去姥姥家不闹出点事情来就浑身不舒坦。带了老四不把石头带上也说不过去,算了算了,就带阿苗一个吧,阿苗好了以后,娘还没见过呢,刘大娘心想。 果然姚大江去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算上来回路上的时间,看来真的是彻底贯彻了刘大娘的指示,过去略坐坐就回来了,刘大娘看到姚大江冲他点点头,:“先做一会,你嫂子在热菜了,咱们先吃,不等你姑父了,吃完了就走。” “哎,晓得了。” 刘大娘在姚大江走之后就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整整两个大包袱,幸好有个姚大江,不然这么多东西就凭刘大娘跟阿苗是绝对带不走的。嘱咐了刘大嫂早点烧饭,又让刘正文去地里跟刘继宗说一声,她今天要回娘家。刘正文听说刘大娘要去姚家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跟着去,刘大娘只是说“阿悄想必也很想念你这个表弟。”一句话就把刘正文的想法打消掉了。 几个人匆匆忙忙吃了饭,其实根本算不上饭,按时间来看,现在顶多三点多钟,叫点心比较合理。刚打算走的时候阿元过来了。一进屋就数落上了。 “你说说你,我才进去包个点心的功夫你就跑不见了,走那么快干啥?小姨家有鬼啊?”阿元其实比姚大江大不了几岁,但是她从小做惯了小姨,教训起人来一点都不客气,阿苗看着面相比阿元要老气的姚大江,内心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不管是小姑还是小姨都这么彪悍,从小就被这两个女性长辈欺压,相比没少受罪,这一点阿苗倒是想错了,因为姚大江比较木纳的缘故,一般在家里刘大娘跟阿元都是护着他的比较多。 “小姨,你包这些干啥,家里都有。” “你家有是你的事,你来我家我让你空手回去?那不得被别人笑死?”阿元瞪了这个大外甥一眼,把手里的点心塞到他手里,“拿着,带回去几个小的能吃。” “嫂子,我知道你着急,就不耽误你了,我先回。” “你快回去,家里还有人等着你喂奶呢,跑出来这会功夫小的那个不定哭成什么样了。”刘大娘听到阿元的话,连忙要她快回去。 “大江,回去跟你娘说,下回不许拿这么多东西过来了,那么多东西不要钱啊。”阿元转头走的时候还不忘再数落姚大江一句。 站在一旁的姚大江只能再阿苗的脑补中委屈地应下来。 第六十一章 母女 云来村,距离柳树村大约有十二里的路,一个成年人走的话,大概要走一个半时辰,三个人吃了面条之后就出发了,这么长的路,阿苗早就累得不行由姚大江背着了,等他们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暗了很多,要是在冬天的话,这个时辰早就全黑了。 “大江啊,这么晚了你去哪啊?”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应该跟姚大江认识,笑着跟他打招呼,待走近些看到刘大娘,连忙给刘大娘问好:“姑,你咋来啦?” “是你啊,大军,我来看看我娘,倒是你,这么晚了出去,又去捉那长鱼了?”走了那么长的路,刘大娘也觉得有些累,并没有多少寒暄的意思。 刘大娘说的长鱼其实就是黄鳝,只见那叫大军的年轻人笑着说:“是,今天放笼子下去,明天就能捞上来了,姑,明天给你送一条?”说话的时候信心满满,想来对于捕黄鳝很有一手。 “不用不用,那么客气干啥,那什么,你忙,我们先走了。” “哎,姑,您慢着点,前头有个坑,小心些。” 除了刚进村子遇到的大军,刘大娘一行三个人并没有再碰到其他的人,本来到姚家老宅是要经过一个晒谷场的,可是一般这个时间正是晒谷场最热闹的时候,就像柳树村的大榕树底一样,是村民们平日里休息说闲话的好去处。 刘大娘要是往晒谷场走的话,那肯定会被叫住寒暄的,可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并不愿意应酬,所以刘大娘跟姚大江就走了一条小路,路偏僻一些,却能避过村子里的晒谷场。 再走了一刻钟的样子,姚家老宅就到了。 刘大娘一共有六个兄长,刘大娘的爹去世之前给几个儿子都分了家,田地跟宅基地都分了,没分到宅基地的儿子就多分一些田,后来几个儿子陆陆续续地都造起了新房。除了姚大舅住得有点远之外,其余几个舅舅的房子都造在姚家老宅周围,姚三舅跟姚四舅当初造房子时就造在了一起,两家就在二舅家的后面,老五跟老六离得稍微远些,但也就夺走几步路的事情,只有姚大舅,当初因为大舅母跟几个妯娌不对付,就把房子造得远了些。 刘大娘的爹过世之后,原本姚家老太太是要跟着姚大舅一起过日子的,家里的老房子跟宅基地都默认归老大,可是当时还有老六没成亲,老太太还得先帮老六成亲,后来姚家最小的儿子都成亲了,按理说老太太应该要搬去跟老大一起住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太太却没有挪窝。对外,老太太是说舍不得现在的老房子,可实际情况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姚大舅。 兄弟多了之后,虽然好处有很多,可是妯娌之间免不了磕磕碰碰,反而是分家之后各自造了房子,妯娌之间相处融洽了起来,姚老太太年过七十,家里的事情仍旧亲历亲为,每个儿子每月给些米面银钱,家里的重活等儿子们来干,其余的事情老太太自己都能自己解决,半个月前老太太要把放在院子里的鸡赶回家的时候一不小心滑了一下,被一块小石头咯了之后摔在了地上。 刚好那时候三舅母过来取换洗的被褥衣服,看到老太太摔了之后吓得半死,老人家年纪大了之后随便一次的摔伤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尽管老太太再三说只不过是脚扭了一下不打紧,几个儿子媳妇都紧张地不得了,刚开始姚大舅还想通知刘大娘,被老太太骂回去了:“老娘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弄得像是我活不过明天一样,都干啥?滚滚滚,别在我眼前晃,晃得我脑袋疼。”听到老太太活力十足的叫骂声,大家都松了口气。 老太太不让通知刘大娘,所以大家都没敢通知,要知道老太太以前可是个泼辣地不得了的主,后来大家看老太太确实没事也就没想过要告诉刘大娘,要不是这次姚大江失口露出来,刘大娘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刘大娘进了屋,看到烛光下那个佝偻的身影时就忍不住哭出来了,正在收拾桌子的老人像是有感应一样转过头,看到都已经做了祖母的女儿无声流泪的模样,裂开嘴笑了。 “娘~”虽然姚大江一直在安慰她,可是没见到老太太之前刘大娘都是提着一颗心的,现在终于看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人时提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了。 “哭啥,没出息,都当祖母的人了还哭,从小就爱哭,到现在还没改过来。”老太太还在嘴硬地骂着刘大娘,眼泪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两个村子虽然很近,可是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见着刘大娘了,说不想念其实是假的,现在刘大娘站在她面前,老太太骂了一句就不舍得了,问她:“怎么这会来了?是不是还没吃,叫你二嫂给你烧碗面条?” “臭小子,怎么跟你说的,连送筐鱼苗都送不好。”舍不得骂女儿,老太太的一腔怒火就完全冲着姚大江去了,“你自己说说,你走的时候我还嘱咐过你,脑子怎么转不过弯来呢。” “娘~”老太太还要再骂的时候,一道带着迷糊睡意的声音响起,阿苗趴在姚大江的背上睡着了,现在刚刚醒过来,屋外昏暗,老太太并没有注意到姚大江背后还被了个阿苗,现在听到阿苗的声音才知道阿苗来了,也不骂姚大江了,手里刘大娘的手也丢下了,颤颤巍巍地要去接阿苗。 姚大江哪里敢让老太太动手,连忙蹲下来把阿苗放下,阿苗扶着姚大江的背站定,用胖胖的小手柔柔眼睛,放下手的时候就看到眼前一个慈眉善目,跟刘大娘有六七分相像的老太太正温柔地看着她,阿苗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姥姥。 “怎么把孩子也带过来了,瞎折腾。”老太太看到阿苗之后先是嗔了刘大娘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老太太拉着阿苗的手问她:“囡囡,还记得姥姥不?” “阿苗,叫姥姥。”其实阿苗的记忆力并没有这个姥姥的存在,可是看着那张期待的脸,一个‘不’字就说不出口了,点点头,含糊地叫了一声‘姥姥’。 “哎,我的乖孙,姥给你拿酥饼,你以前最爱吃的。”听到阿苗的那一声姥姥,老太太觉得整个人都亮堂起来了,一叠声地叫着‘我的乖孙’。 “娘,先不忙,您先坐。”刘大娘阻止道。 老太太被刘大娘阻止了也不恼,笑眯眯地牵着阿苗的手坐下,又朝厨房的方向叫:“老二媳妇,老二媳妇,把上回老五给我带回来的酥饼找出来。” 姚二嫂正在喂鸡,自从上次老太太赶鸡摔跤之后,几个媳妇就不敢让老太太养鸡了,可老太太那个倔脾气说一不二的,要想说服老太太不养鸡实在太难了,所以几个媳妇就只能轮着过来帮老太太烧饭喂鸡收拾东西,今天刚好轮到姚二嫂。 听到外面有动静,姚二嫂还以为是姚大江回来了,后来又听到刘大娘的声音,才发觉原来是小姑来了,放下手里的鸡食,刚到厨房门口就听到婆婆的喊声。 “小妹来了?”一边说一边撩起厨房口的帘子。 “二嫂。”刘大娘看到姚二嫂显然也很高兴,她当姑娘的时候就跟姚二嫂最要好,刚回娘家就看到姚二嫂,疲惫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老二媳妇,我记得老五上回给我带回来镇上同源堂的酥饼还有些,你快去拿过来”说着摩挲着阿苗的手笑眯眯地说:“我们家囡囡最爱吃酥饼了。” “二舅母。”阿苗乖乖地向姚二嫂问好,她困劲还没有完全赶走,眼皮有些耸拉着,特别累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姚二嫂脸上浮现出心疼的表情,对老太太说:“娘,我看小妹跟阿苗都挺累了,要不我先打几个鸡蛋给小姑跟囡囡填填肚子,早点吃了好好休息,有啥话明天说也一样。” 老太太刚才是太高兴了以至于并没有注意到刘大娘跟阿苗的疲惫,现在听了姚二嫂的话之后仔细看了女儿跟外孙女一眼,果然看着都很累的样子,马上冲姚二嫂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阿淑啊,等吃了鸡蛋之后就先休息,有啥事咱们明天再说吧。”后面这句话是对刘大娘说的。 刘大娘迟疑了一会,还是没有拒绝,她还能扛着,阿苗却有些经受不住,“也行,孩子有些累了。”阿苗其实想说她不累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渐渐不听使唤,眼皮上像是有好几千斤中的东西压下来似的睁都睁不开,没过一会就睡过去了,即使后来感受到有人过来给她擦脸擦手,又给她洗脚她也没醒过来。 第六十二章 抱怨 阿苗渐渐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还是黑的,不过耳边能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应该是快天亮了,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阿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而是姥姥家。 刚想坐起身叫刘大娘的时候,姚老太太转过来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阿苗就听到门开的声音,接着一阵风吹进来,刘大娘提着一个油灯进来了。 “轻着些,当心吵到孩子,你那门开得也太大了,风灌进来孩子冷。”老太太小声说着,又把手伸到被窝里摸了摸阿苗的手,感受到那股温热之后才放心。 “娘,您有了阿苗都不疼女儿了。”在老太太面前,即使稳重如刘大娘也不禁流露出了小女儿的情态。 “你这丫头,还跟自个儿闺女比不成,我们囡囡啊,我就说是个有后福的。”老太太缓缓摸着阿苗的脸说道。阿苗此时已经清醒了,老太太干瘪的手摸在脸上有一些微微的痒。 “娘,您真的没事了?您可别逞强,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刘大娘跟老太太腻歪了几句之后突然收了脸上的玩笑,正经问道。 “你这丫头,要我跟你说几次?没事,我那天衣裳穿得多,摔倒的时候自己也有数,真没事,就是脚扭了一点,一两天就没事了。” “下次碰到这样的事您可得告诉我一声,不然我担心。”刘大娘又细细地嘱咐。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现在变得怎么能唠叨。”老太太作出一副嫌弃地模样,心里却格外熨帖。 “那不是随了您嘛。”刘大娘笑着说。 “这可不赖我,我从来不唠叨,我看那你这爱唠叨的性子像你爹。”老太太不为所动,把这事甩锅到已经死了的老伴身上。 刘大娘又跟老太太说笑了几句,接着问老太太:“娘,我大嫂从您摔倒之后就没来过?” “来过几回的,你也知道,她跟你其他几个嫂子不对付,来了又要受挤兑,我就让她回去了。”老太太始终不肯说媳妇的坏话。 “娘,您跟我还藏着掖着?大嫂不喜欢跟您一起住我知道,大哥的屋子为啥要造那么远?您跟我说是宅基地在那边,哼,当我傻呢,咱家在那边就没有宅基地,我记得那片宅基地是大辉叔的,他早就看上咱家在他屋后的菜地了,您用那片菜地跟他换的吧?”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你一个姑娘家,知道咱家有多少宅基地啊。”老太太笑着拍了刘大娘一下。 “好吧,就算那边有咱家的宅基地,也没有家中长子搬到那边去的道理。”刘大娘这次终于没忍住,把每件事情都抖落出来,“以前您说她嫁进来那会家里难过,大嫂也没嫌弃还帮着照顾下面的弟妹,这我认,行,我不跟她计较,可您看看,这么些年,这一件件事情干得,哪有一点做长子媳妇的样子。” “好了,你六个兄弟里头,我可以说都是一碗水端平的,但这就已经算是让你大哥大嫂吃了亏了。”老太太收了笑,皱着眉头打断刘大娘的话,不让她再说下去。 “您要这么说我可就要跟您说道说道了,您为啥现在还住在老房子里?不就是不想给我大哥再添麻烦嘛,要按您的说法,您就应该由我大哥养着,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要自己做活,当初六哥成亲之后,您继续住在老房子里的时候我大嫂可是一句客套话都没说过。” “你大嫂也不容易,我一把老骨头了,能自己动就自己动呗,干啥去讨人嫌。”老太太不是不知道老大媳妇做的不好,不管是下面的几个儿媳还是小女儿都对老大媳妇意见颇多,可有一点老太太不得不说,老大媳妇对老大跟大海是真的没话说的。 “算了,您就向着我大嫂吧,看把她能成什么样了,我二嫂三嫂倒是愿意养着您,可您又担心村里子的人说闲话,您说,您又何必呢?” “怎么好住你二嫂家里去?” “娘,您这样苦,我舍不得。”刘大娘越说越激动,话音里渐渐带了哭意,“要不然您跟我回刘家吧,继宗也同意的,几个孩子也孝顺,比您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老宅里好多了。” “傻丫头,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我有六个儿子还要跑到女儿女婿家去养老,那你六个兄弟还不得被人骂死啊。”老太太慈爱地摸着刘大娘的头发,就像刘大娘小时候一样。 “这次摔倒还幸运,没啥事,碰巧三嫂在家里,下回呢?娘,不是我咒您,下回要是再出点事,家里又没人,那可怎么办?我可不敢拿您的命打赌!”刘大娘越说越害怕,要是下次老太太摔得再严重些,自己爬不起来,家里又没人看着,那可怎么办啊? “不行,这事不能由着您,等天亮了我就去找我大哥,再怎么样他也是老大,我要叫我大哥把您接过去,既然你不愿跟我回去,那就叫我大哥把您接过去,他要是不接,那也不用给他脸了,您就住我二哥三哥家去,说什么您也不能一个人住着了。”说着就打算起床穿衣服。 老太太拉住刘大娘的手,用力拍了两下,“你这脾气,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天还没亮呢,你着什么急!”说着把刘大娘拉回来。 刘大娘顺着老太太的力道坐回到床上,问老太太:“娘,您不会真打算还要一个人住老房子里把?”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刘大娘平时也是挺沉稳的一个人,看到老太太一直沉默的样子着急了,伸手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我可跟您说,您要还是一个人住,我就在这陪您了。” 老太太被刘大娘的一番话说得笑了出来,“什么在这陪我,你那一大家子人呢,好了好了,我自己有分寸,到时候我再把你兄弟几个叫过来商量商量,倒是你,这回能在家呆几天?” “等您这边事了了再回去,您别想糊弄我,家里有娟娘呢,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事,娘,您是怎么想的?” “说起来时兴媳妇确实不错,你这个媳妇娶得好,比我有眼光多了,石头怕是又长高了吧,小孩子就是长得快,这次就算了,下回带过来我瞧瞧?”老太太试图转移刘大娘的注意力。 “那是,当初定娟娘的时候我可是一个个比过的,”刘大娘得意,突然反应过来:“娘,您又想把我糊弄过去是不是?娘,我大嫂这样不行,您是不知道,她最近脾气大得很,大海媳妇在她手下日子难过呢,正月里头还跟我大哥打了一架,大海差点被他抓破相咯。” “什么?”这件事老太太完全不知道,听到刘大娘说姚大海差点被抓破相,顿时着急起来,“你说的是什么回事?” “看把,我大哥又没跟你说吧?啧啧啧,我大哥护他媳妇倒是护得紧。”刘大娘摇摇头感叹,“就正月里头,我大哥跟大海去了我家,您是没看见,大海脸上四五条血痕呢,听我家老三说还好没留疤,要不然可就破相了,老三说了,到时候就算考上了也得被掳下来~”刘大娘说着说着就延长了声音。 “怎么回事,你好好说,别拿腔拿调的。”老太太刚知道这件事,她原来觉得老大媳妇虽然跟自己处不来,跟几个妯娌也处不来,但是对老大跟大海总是一心一意的,可现在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劲了。 “哎呀,就那么回事嘛,我大嫂不就是好跟人比嘛,现在几个哥哥家数我大哥家过得最差,大海要念书,不但挣不了钱还要往里头贴钱,我大嫂心里烦躁,被三嫂一激就发作了呗。”刘大娘细细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听我哥说,刚开始跟大哥闹的时候大哥还让着她,后来我大嫂没分寸,把大海的书给撕了,大哥才跟大嫂打起来了。”说着叹了口气:“大海媳妇也可怜,天天看着大嫂的脸色过日子,我几个嫂子里,数我大嫂对媳妇最苛刻,要我说啊,娘,你也劝劝我大哥,大海这回要是还考不中,不如去找点别的营生吧,他媳妇日子太难过了。”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家阿公跟继宗是说既然念了这许多年,放弃了多可惜,所以帮着大海进了瞿夫子的学堂,虽然不算正经地弟子,可在学堂里学总比自己鼓捣强多了。” 说到这里刘大娘又有点气愤:“娘,不是我说我大嫂,她也忒不讲究了,大海去瞿夫子的学堂听课,虽然不算正式的学生,但是既然人家夫子愿意收你,总会指点你吧?那这拜师礼总得有吧?我大嫂倒好,啥东西都没给大海准备,大海也是,念书都念傻了,也不知道问我大嫂要,要不是我家老三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我着急忙慌地备了东西,我大嫂知道了一句话都没有。” 越想越生气:“哼,我家阿公帮着找学堂,我帮着备拜师礼,合着我嫂子就什么都不管?大海是我儿子?” “好吧好吧,我为了自己侄子也就算了,可我到现在连个谢字都没从我大嫂嘴里听说过,还不如大海媳妇会做人,大海媳妇还给我家阿公纳了好几双鞋垫子呢。”被老太太瞪了一眼,刘大娘本来不想再说了,可想想还是再说了一句。 阿苗觉着吧,刘大娘可能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心疼老太太一个人住,可后来这楼歪着歪着就歪到大舅母的不靠谱上去了,而且看这架势还扭不过来了。 刘大娘越说越痛快,没注意到姚老太太的脸色越来越差,直到老太太喝了一声:“好了,我都知道了,这事我会问你大哥的。” 发现老太太有些不高兴,刘大娘有些讪讪然,她跟大嫂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对付,以前她在家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等她嫁出去了,一年回家几次,跟姚大嫂的关系渐渐缓和,可是分家之后,尤其是她爹去世之后,姚大舅母明里暗里表达了如果姚老太太要跟着姚大舅过,那老宅的宅基地应该给姚大舅,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大舅母又说姚家尚未分出去的地也要归姚大舅,这个要求老太太可就答应不了了,彼时还有姚六舅连媳妇都没娶呢,要是地都分给老大了,那姚六舅拿什么娶媳妇? 姚老太太没有办法,最后只好说祖宅不分,她带着老六住,姚家剩下的地除了老六的四亩之外其他的三亩地是她的,等她死了再给姚大舅,于是直到现在,姚六舅都成亲有孩子了,姚老太太还是一个人住着,姚大舅母也不说要把老太太接过去一起住,老太太便也当不知道似的自己一个人住,她想,老大家已经那么难了,自己就别添乱了吧。 母亲的心就是这样,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过得好,要是有一家过得稍微差一点便牵肠挂肚,总想着帮衬帮衬,老太太此时就是这样的想法,她年纪大了帮衬老大家谈不上,尽量少得去麻烦他们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帮衬了。 却没想到她的忍让反而让姚大舅母得寸进尺,刘大娘是她闺女,会跟她说实话,这些抱怨想必留在心里很久了,可其他媳妇呢?是不是心里对老大媳妇也有很多不满只是碍于自己是她们的婆婆而不言语?那等到她们不愿意再忍让了怎么办? 不能再纵容老大媳妇了! 刘大娘看着老太太逐渐沉重的表情心里得意,她也不愿意在她娘面前说大嫂的坏话,可是大嫂子老是这样作的话,先是妯娌之间关系越来越差,之后会导致兄弟之前出现裂缝,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不同心了,那这个家也差不多就散了,她不能让大嫂毁了这个家,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要掐灭。 母女两个一番对话之后都悉悉索索穿衣下床了,留下装睡的阿苗独自在床上睡觉,老太太下床的时候小心翼翼就怕吵醒她,阿苗感念她的小心,不敢做出被打扰而醒来的样子,于是好好的一个醒来的机会又浪费了,只能接着‘睡’,一边‘睡’一边想,为什么大人总以为孩子是睡着的?为什么他们在睡着的孩子边上能毫无顾忌地说话?难道就不担心她早熟懂他们说的事情吗? 第六十三章 老太太的手段 老太太以前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知道姚大嫂的所作所为之后觉得不能任由姚大嫂这样下去了,于是送走了刘大娘之后就把六个儿子跟媳妇都叫到了跟前,宣布她以后就不住在祖宅这边了,她要跟着老大一家过,另外几个儿子每月只要把米面银钱送到就行。 这才是现如今世道的常态,所以除了老大媳妇有意见却没办法开口之外其他人并没有意见,姚二嫂甚至还说老太太也可以住到姚二舅家去,姚大舅家房子小太挤,怕老太太住不惯,老太太不如跟着姚二舅一家住。说这话的时候老太太看了姚大嫂一眼,见她虽然抿着唇,可眼神里的期待却很明显,显然姚大嫂希望老太太能接受姚二嫂的建议,可这次老太太却异常坚决,甚至嘱咐了几个儿子过两天就来帮她搬东西,于是大家都知道老太太心意已决,遂不再提这件事。 等大家都准备走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开头留下了老大夫妇。 “伟啊,娘这些年为什么要一个人住,你应该也清楚,可你问问你自己,你跟你媳妇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老太太留下他们之后只对姚大舅说了这样一句话,声音低低的,说出的话却重如千斤敲在姚大舅的心上。 他当然知道他娘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原本爹去世之后他就应该把娘接过来跟他们一起住的,但是因为姚大嫂的一番折腾,老太太顾忌最小的姚六舅,只能选择跟姚六舅一起住,可是到后来姚六舅成亲重新建了房子搬出了老宅,他应该去把老太太接回家的,可那段时间姚大嫂一直在跟他闹腾,他也知道姚大嫂在闹什么,姚大嫂就是觉得老太太若是真的跟他们一起住了,她还要分出神来照顾她,再说,上头压着个婆婆可没有自己当家做主那么舒坦,分家后的这几年,姚大嫂当家做主惯了,再不愿意让老太太过来压她一头。为了自己不被姚大嫂唠叨死,他默认了,只要老太太不提出来跟他们一起住,他们就当不知道,以前怎么样的现在还怎么样。 就这样又过了十多年,老太太一个人住在老宅里,对外宣称自己想念老伴,舍不得离开老宅,可就算有老太太给他背书,村里人也渐渐开始在背后说三道四,甚至几个弟媳妇也开始看不惯他们家的行为,这一切他都知道,可每一次他跟姚大嫂商量把老太太接过来一起住的事情,姚大嫂就会跳脚,接着就是一场家庭大战,姚大舅抵不过姚大嫂的功力,每每败北,不光要委屈他娘一个人住,还要默默忍受外面的风言风语。 这一次老太太终于亲自提出来了,他们没有任何拒绝地余地,只能答应,除非他们是不想在姚家族里混下去了。 老太太在通知了几个儿子媳妇的第三天正式住进了老大家,姚大海的媳妇把姚大海的书房收拾了出来给老太太住,姚大海的书都搬回到了夫妻俩的房里,虽然房间挤了很多,姚大海的媳妇郑芬却很高兴,因为从老太太来了之后,她的日子就好过很多了。 以前早上的时候,郑芬需要公鸡叫第一声的时候就起床,先喂好鸡鸭跟猪,再烧好早饭,早饭烧好了服侍姚大嫂起床,吃饭是不能跟姚大嫂一起吃的,要在旁边伺候着,等姚大嫂吃完了郑芬才能吃,完全就是一套当官人家的作风。姚大海帮着郑芬争取过几次,每回都以姚大嫂把郑芬骂得个狗血淋头结束。 但是老太太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首先,老太太人老了觉少,每天起床早,婆婆都起床了,做媳妇的还在睡,这事放哪里都没有道理吧?于是姚大嫂不得不起床,既然起床了,那喂鸡喂鸭喂猪,烧饭洗碗洗衣服这些活就不是郑芬一个人做了,连老太太都帮着喂鸡,姚大嫂作为一个媳妇怎么能坐着一动不动呢? 在一个,饭桌上,郑芬也终于能够跟大伙一块吃早饭了,姚大嫂也没法再叫她伺候,万一叫了她伺候,老太太也让姚大嫂伺候怎么办?于是从分家之后,郑芬第一次跟大伙一起吃早饭,一起放下碗筷。 吃完了饭,洗碗洗衣服原本也是郑芬的活,现在洗碗的活已经交给姚大嫂了,姚老太太是这样说的:“老大媳妇,你看看大海媳妇那双手,再看看我的,你那手比我俩都要细嫩啊。”姚大嫂被老太太说得满脸通红,自从分家她能当家做主之后,家里的活计确实都是郑芬在做,老太太这样说了,姚大嫂再不想干活也得干,几个妯娌可盯着呢,老太太自己住了十多年都好好的,要是刚到老大家住了几天就被气出好歹来了,那她也就完了。 姚大嫂至今还记得老太太刚搬进来的时候对她说的:“老大媳妇,你要是再不安分,我就亲自到族长那里去告你,老婆子豁出老脸不要了,到时候就算老大不想休你也没办法,有我看着,休了你老大这一支还有救,你要是不安分,老大这一支就不会好。”不敬公婆这种原因,且是婆婆亲自来告(这里的婆婆指的是亲婆婆,继婆婆之类的就没有这个威力了),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一告一个准的。到时候她真的被休了,娘家肯定回不去,姚家也不能呆,她就只能到尼姑庵里去过下半辈子了。 告了姚大嫂一状神清气爽的刘大娘当天早上就被老太太赶走了,仍旧是叫姚大江送她,她原本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没想到老太太那么坚决地把她赶走了,热闹没看成却并不妨碍刘大娘心情不错,刘大娘知道她娘的性情,既然出手了就必定会一击即中,她被姚大嫂恶心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恶心姚大嫂一回了。阿苗看着刘大娘愉悦的心情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娘回了一趟娘家就变幼稚了? 第六十四章 保存土豆 跟刘大娘回了一趟娘家,收获红包若干,这些都是阿苗的舅舅给的,还有几个包着五个铜板的红包是那些成了亲的表哥表嫂包的,阿苗觉得自己瞬间就揣了一笔巨款,五个舅舅每人给了半分银子(大概是五十个铜板的样子),大舅舅没给,另外再加上五个表哥给的,阿苗算了算她大概有快三百个铜钱了,阿苗原本还想着靠这笔巨款走向人生高峰的,没想到钱在她手里还没捂热就被刘大娘拿走了,只留了零头给她——五个铜板,没错,就是五个铜板,阿苗欲哭无泪,果然后世的总结一点错都没有,那些年父母撒的谎里就有一个是‘红包给爸爸妈妈,都给你存起来。’刘大娘说的是‘你小孩子家家的那么多钱容易丢,先放娘这里,到时候娘再还给你。’。 虽然五个铜板对于以前一分钱都没有的阿苗来说也是很大一笔钱了,可是在拥有过那么一大笔钱之后阿苗总觉得五个铜板太少了一点,尤其是在看到小胖子羡慕的表情,她一时心软分了小胖子两个铜板之后,阿苗看着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的三个铜板,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好骗,刘大娘说什么自己就信了,现在再问刘大娘要求的时候,刘大娘就会顺口告诉她:“不是给了你五个铜板了吗?”想想阿苗就想表演一下四十五度角的悲伤。 不过也有让阿苗高兴的事情,她的土豆终于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在一个晴朗的傍晚,阿苗用刘继宗特地给她打的小锄头挖开了迎风招展的土豆,果然不负阿苗的期望,一共收获了两个大一点的土豆跟四五个小土豆,已经比阿苗的期望好了很多。刘大娘看到阿苗把土豆苗挖了还在想,这孩子终于想通了,之前花都掉光了也不舍得把花苗抜了,既然孩子这么喜欢花,到时候让当家的去找个跟这个差不多的花就行了。 收获的这些土豆都是要用来留种的,要好好保留着,等到八九月份的时候再种下去,大概到十一月的时候就能长出更多的土豆来了,可是现在这些挖出来的土豆要怎么保存却难倒了阿苗,阿苗以前的土豆观察日记也只是到培养出土豆来就结束了,她知道保存土豆的几种方法,可前世并没有试验过怎样的保存是最有效的,要是现在土豆保存地不好,在可以种植之前烂掉了,那她的土豆计划就泡汤了。 阿苗努力回想当时教她种土豆的老伯伯说的话,土豆这东西啊,热了容易腐烂、冷了有会冻伤,所以温度很重要。阿苗原本打的是刘家屋后地窖的主意,日子一天天热起来,土豆一直暴露在高温中很容易腐烂,而地窖刘温度低,正适合储存,可是转念又想到通风的问题,地窖里虽然温度底了可却不怎么通风,一旦通风不良了就会影响块茎的正常呼吸,影响以后块茎的出苗率,阿苗只能放弃地窖这个原本很好的储存场所。好几天的功夫了,为着怎样储存土豆,阿苗算得上操碎了心。 最后,阿苗还是参考了芋头的储存,先将土豆在外面稍微晾了几天,等土豆表面干扑扑的时候,阿苗找刘大娘要了一个不要的破篮子,缠着刘继宗把篮子修补地稍好一些,不至于散架,然后在篮子底下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再把已经晾地干干的土豆放在稻草上,接着在土豆上面再铺一层稻草,盖上土,放进了杂物间里,放的时候也有讲究,不能直接放在地上,要让篮子底部悬空,阿苗特地跑外面挑了两个大小差不多的大石头,把篮子放在了石头上面,篮子被两块石头夹着,底下就能露出来了。刘家除了地窖之外杂物间是最凉快的地方了,有一次刘大娘把扁担从杂物间里拿出来的时候阿苗路过,发现里面比外面凉快很多,且杂物间比地窖更好的一点是杂物间有一个窗户,它是通风的。 阿苗这样的大动干戈是瞒不了刘大娘的,所以她一早就跟刘大娘报备过了,用的理由是:她很喜欢这个花,把花挖掉的时候看到地下有种子,没准以后种下去还能再开出花来,所以花的种子她要好好保存,等来年接着种下去。刘大娘被阿苗说得哭笑不得,她没想到阿元送过来的花,种子不长在花里反而长在泥土里,不过看阿苗兴致勃勃的样子,刘大娘也不好打击阿苗的积极性,于是也就放任阿苗去了,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储存‘花’的种子,就更好解释了,阿苗对刘大娘说:“倩姐姐说他家的芋头就是这样放的。我觉得这个花种跟芋头一样是长在泥里的,那也要跟芋头一样放才是。”刘大娘被阿苗的这番‘歪理’震惊了,她没想到阿苗观察这么仔细,反正阿苗喜欢,她想怎么弄就由着她吧,于是刘大娘不仅不阻止阿苗的种种奇怪举动,反而给阿苗提供了很多的方便。 藏好了土豆,了了心头的一件大事,阿苗在家里又进入了无事可做的状态,天天跟在刘大娘的屁股后面转,刘大娘看她每天都闲在家里,便打算让她跟刘大嫂学绣花,先学基本的针法,刘大娘还笑着鼓励她:“咱们阿苗这么厉害,今年爹娘还有阿公可就盼着阿苗的袜子了。” 阿苗前世对绣花很感兴趣,但是感兴趣是一回事,真的要做又是另一回事了,阿苗前世绣过十字绣,是两只狗,绣了一个暑假才绣好,原本买的时候还雄心勃勃地觉得就两只小狗,一个礼拜就完工了,没想到看着那么小的一幅画,绣起来那么麻烦,光线的颜色就有好几十种,几个小时过去也才绣了一小块,太考验人的耐心了。现在刘大娘要她跟刘大嫂学绣花,她内心就先抗拒了,等到看到刘大嫂把东西七七八八地摆出来教她认时,更是被吓了一大跳,死活不愿意学。 刘大嫂安慰她:“又没让你学这个,还不会走路呢就想跑了,嫂子先教你平针,过来,用这块布先练着。”说着递给阿苗一块雪白色的棉布,并不大,应该是边角料。于是阿苗正是开始了绣花的生涯,阿苗作为成年人,有一点比真正的小孩子好的就是既然干了就不说放弃,即使内心不喜欢绣花,阿苗还是学得很认真。 刘大嫂很喜欢阿苗这样的学习态度,也用心地教,到了夏天知了开始叫唤的时候,阿苗已经能做出一双袜子来了,刘大娘检查过,针脚还有些稚嫩,但是考虑到阿苗才四五岁的年纪能做到这般已经很厉害了,于是又在家人面前夸了阿苗一顿。 第六十五章 刘大妮的婚事 夏天将要过去的时候,刘大妮出嫁了,时间上有点不对头,不说刚刚定亲没几个月,马上就出嫁显得女方不尊重,就说村里一直以来的惯例,一般都是农闲的时候才开始准备嫁娶,所以村子里办喜事都会放在秋收之后,可刘大妮在这个时候出嫁,显然不合常理,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各种揣测。 刘家村的八卦起源地,大榕树下面,自从有一回阿苗跟着刘大娘来过一次之后,每次刘大娘要到大榕树下来,阿苗都要跟着,平常生活太无聊了,有些八卦听听调剂调剂也不错。而最近,大家最关心讨论最多的话题当然是刘大妮为啥嫁得这么急? “大妮这回可嫁亏了。”刘钱氏的声音响起,她在大妮出嫁的前几天回了娘家,一直住了半个月才回家,据说是跟刘满云吵架了,不过显然这次是以她的胜利而告终的,因为她这次回家是刘满云亲自去接回来的。 “满云媳妇,快说说怎么回事,你这次回娘家住得也太久了些?”人群中有人抱怨,都是些想听八卦而没有得到满足的。 “满云媳妇这回可厉害了,满云兄弟亲自去接回来的呢。”有人羡慕道。 “哎呀,我都跟我当家的说不用接不用接,谁知道他还是去了。”刘钱氏满脸显摆的样子,阿苗觉得刘钱氏也是个妙人,她就是有本事能把大家都不清楚的事情打听清楚了,而且口才了得,说起话来头头是到的,这样的人若是在现代,肯定活得更加如鱼得水,没准就没有卓老师什么事了。 “满云媳妇,你快说说,大妮这次怎么嫁亏了?”有人催促道。 刘钱氏也不卖关子,一一说了起来。 “那王家忒不是个东西了,本来吧,王家让人来提亲的时候都已经跟满海兄弟说好了,到时候他们家老二来咱们这边跟满海兄弟一起住,不算入赘,以后生的儿子过继一个给满海兄弟,就冲着这条件,满海兄弟才答应嫁大妮的。” “不能吧?要真的不算入赘,只是生的孩子里挑一个姓刘,要真有这事咱们村里也有愿意的后生,怎么轮得到他王家。”有人提出异议。 “就是,就是。” “我还没说完呢,”刘钱氏不悦,“村里的后生拿什么跟那王家比?王家那小儿子可是得了官老爷的夸,说他这一科考试必中的人,咱们村有哪个后生敢说自己或者兄弟这科肯定能考中?” “那也是王家小儿子,要不是老二。”有人小声嘟囔,却没敢大声嚷出来,显然都听说了王家小儿子很得学政青眼的事。 “继宗兄弟家老三不也厉害地紧,小小年纪就是秀才了。”有人想到刘正源。 “对,对,对,还有嫂子家的老三呢,嫂子,你家老三这次去不去考?”坐在刘大娘旁边的妇人问,大家顿时就想到了刘家还有一个刘正源,只是他这几年都不在村里,大伙一时没想到而已,现在有人提起,马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大娘。 “他年纪还小呢,我家阿公说让他先下场试一试,可不敢跟王家比。”刘大娘笑笑,避重就轻地回答着。 “那大妮怎么这次是嫁过去的?” “王家反悔了呗,大妮跟王喜定亲之后没过多久就听说王家老三被官老爷看好的事情,以前大家还觉得王家有个闺女私奔的名头在,他家老二配大妮有些配不上,等官老爷夸王家小儿子的话一说出来,王家的底气就足了,开始挑拣大妮的毛病了,原来说好的那些事项都作数了,大妮要不答应,王家就退亲,反正现在王家不着急,大不了损失一点聘礼。” 其实吧,所谓的王家老三王秋得了学政大人的金口玉言,说他学问好,这一科必中这些都是王家自己吹嘘出来的,实际情况是学政大人开论社,就是我们所说的辩论会,邀了一群学子一起,王秋跟刘正源都在被邀人员内,那天只不过是王秋的一个论点颇得学政大人认同,多跟王秋说了几句话而已,享受到这个待遇的除了王秋还有很多的学子,也不知道怎么传的,事情传得越来越离谱,没多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事刘正源回来说过,刘大娘也知道,只是她不愿意把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也是为了给王秋留一个面子。 当初王家找媒婆来跟刘满海商量的时候,刘继宗已经暗示过事情并不是现在传的这么一回事,希望刘满海不要轻易答应了王家的不合理要求,没想到刘满海对传言深信不疑,还有点埋怨刘继宗多管闲事的意思,把刘继宗气得回家了直说:“那个头脑不清楚的,我好心劝他他还疑心我,哼,好赖不分,以后有他吃苦头的时候。”刘继宗只是小小的抱怨而已,没想到一语成鉴,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几乎败光了刘满海的精气神。 “王家也太过分了吧,这些定亲前就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够说改就改?”有人愤愤不平。 “看样子王家这回是要抖起来了。”有人语带羡慕。 “王家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光这回大妮成亲,王家就狠赚了一笔,你们猜猜,满海兄弟给大妮置办的嫁妆有多少?”刘钱氏说到这里小小地买了个关子。 “三十两?”刘钱氏摇摇头。 “五十两?”人群中有些骚动,刘钱氏还是摇摇头。 “六十两?”开始有抽气声,六十两嫁闺女可是很大的手比了。 “这个数。”刘钱氏伸出一只手作了个手势在大家面前摇了摇。 “我的天,八十两!满海兄弟这回可是除了血本了。”八十两银子,就算是嫁去镇上的闺女都没有这么多的嫁妆银子,刘大妮带着这么一笔嫁妆过去王家,那王家得捧着大妮了吧。 刘大娘听到刘大妮的嫁妆,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以大妮的性子,这笔嫁妆绝对守不住,大妮这样的只适合公婆慈爱,夫妻和睦的家庭,而王家,刘大嫂想了想,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担心刘大妮之后的日子难过还是在感叹刘满海太过急切。 “哎,我上回听说满香给她家阿萍的嫁妆是六十两?”有人问。 “你听谁说的,根本没有,阿萍婆婆亲口跟我说的,四十两。”立马有人反驳。 “那也够多的了。” “再多,跟大妮一比就算不上什么了。” “也是,哎,我现在都发愁我家的闺女,以后的嫁妆可怎么办呦。” 话题渐渐歪向了女儿嫁人该给多少嫁妆,儿子娶媳妇要给多少聘礼,谁家媳妇进门嫁妆箱子有一半是空的这些方面,刘大娘就带着阿苗回了家。 第六十六章 媒婆来了 “娘,满海叔为什么要把大妮姐嫁到王家去?”刘满海应该也知道王家的风评不好,可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刘大妮嫁了,难道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举人老爷的嫂子这样七拐八绕的头衔吗? “唉……”听了阿苗的问话,刘大娘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满海叔何尝不知道王家不适合,不过是鬼迷了心窍罢了,还以为让大妮带那么多的嫁妆过去王家人就能高看大妮一眼,也不想想王家以前干出来的事。”刘大娘并没有因为阿苗年纪小就糊弄阿苗,她牵着阿苗的手,轻身跟阿苗说:“囡囡啊,嫁人就像女人第二次投胎,以后咱们都得把眼睛放亮了。” “……”怎么好端端的,刘大娘突然说起这件事来了? 刘大娘有这样的感叹实在是被刘满海的举动震惊了,定亲前说好的东西就任由王家随便乱改,一个‘不’字都没有不说,还敢把这么多银钱让刘大妮带到王家去,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嘛。怎么就不知道变通一下,那些银子留一部分在自己手上多好,以后就算有个什么事也不会太被动。 想到这里,刘大娘又想到了吴时新的婚事。 因为叶家人的逼迫,吴家想像早点跟赵家先把亲事给定了,赵家那边却提出了要再等三年的条件,双方相看之前本来已经说好的订了亲等两年再成亲,可赵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改了主意,要多等一年,因为这个,吴大婶有些犹豫不决,觉得等三年太久了些,希望阿庆嫂再回娘家说说,阿庆嫂也是一脸抱歉,她没想到他哥会在这节骨眼上为难人家,等两年是她说的,吴家也同意了,现在好好的又要再多等一年,这事搁谁身上都会觉得被忽悠,也不知道她哥怎么想的。 事情就这样僵持了下来,等了半个月,吴大婶因为担心叶家会来逼婚,都打算答应下来了,没想到听到叶家那边传过来消息,叶杜鹃定亲了,且这次的夫婿异常尊贵,侄女攀上了这么好的亲事,她这个姑姑可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吴大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问叶大成:“大哥,杜鹃这次到底是要嫁给谁?怎么这么快?前儿个不是说……” 还没说完就被叶大成打断了,“前儿个怎么了,啥都没有,你侄女找着好人家嫁了你不高兴啊!”叶大成知道吴大婶想说什么,没错,他们本来是打算把杜鹃嫁到吴家来的,可是现在有贵人看上杜鹃,还不是纳妾,是要娶她,人往高处走,他们当然二话不说就把吴家给抛到了脑后。 “哥,到底是哪位贵人啊?”吴大婶追问。 “哼,二丫,我可跟你说,我家杜鹃以后可就享福去了,我这次来就是跟你说到时候杜鹃的添妆可别忘了,你放心,杜鹃日子过好了会拉吴家一把的。”叶大成洋洋得意地说道,仿佛去享福的是他一般。 在吴大婶的连番追问下,叶大成才终于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塘山寺开光之后,叶老太太原本打算来吴家一趟,一定要逼着女儿女婿把吴时新跟杜鹃的亲事给定下来的,杜鹃因为叶老太太的承诺,心里开心,摆弄了自己的首饰盒之后惊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添置过新的首饰了,于是缠着马金菊要银子买,马金菊对她向来有求必应,更何况杜鹃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买过新的首饰了,于是给了杜鹃二两银子,有了银子之后杜鹃哪里还坐得住,立马就想直奔镇上的首饰铺,可想到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出门毕竟不好,于是用一根糖葫芦就把叶宝骗着陪她去镇上了。 到了镇上直接去的首饰铺,却发现首饰铺里有个老爷样子的人,大概三十多岁,一边喝着茶一边在掌柜捧着的托盘里挑挑拣拣,杜鹃特意看了一眼,发现托盘里都首饰看上去就很名贵的样子,且掌柜的这样小心伺候这位爷,想来这位爷应该是个很有身份的人。 杜鹃沉吟的时候就忘了往楼上走,那位爷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道惊艳的光,掌柜的看那位爷看了杜鹃一眼,摸不清什么意思这位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只能给他婆娘使眼色,她婆娘立马上前,引着杜鹃上楼,这首饰铺的掌柜的会做生意,二楼是专门辟给女眷的,小小的一个镇,只有他家这么讲究,还别说,果然吸引了很多女眷来挑首饰。 老板娘认出杜鹃,笑着对她说:“呦,这不是叶姑娘嘛,好长时间不见你来了,这回店里新到了一批簪子,我看着有几根很衬你呢。”杜鹃听了老板娘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模样,朝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爷服了个礼,转身带着叶宝跟老板娘上楼去了。 那位爷一边挑首饰一边问:“掌柜的,没想到小小的万宁镇还有这等漂亮的姑娘啊。” “是,是,是,刚刚那位姑娘时岭后村的,以前常常来我这铺子里,最近有一年没来了,听说是要议亲了不好再出门。”掌柜的陪了个笑脸,隐晦地说:“杜鹃姑娘不要说岭后村了,就是在万宁镇都是数一数二地漂亮,很多没经事的小子第一次见都看直了眼呢,还是孙爷您见过世面。” 掌柜的口中的孙爷正是孙炎秉大人家的管事,人很有能力,就是有些好色,这次是跟着孙大人的长子孙伯权一起来的,孙伯权刚刚从杭州府回来,打发他出来寻些好看的首饰回去,到时候派人送到京城给家里的妹妹带着玩,这些首饰胜在设计精巧,给孙小姐送回去倒可以博她一笑,孙伯权自己忙得很,于是这一趟来得就是他了,刚看到杜鹃的时候他确实是有些动心,听了掌柜的话之后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又接着挑起首饰来。 掌柜的跟他说杜鹃本来也只是因为他问起,现在他不再过问只一心一意地挑首饰,于是掌柜的又小心的重新给他一一介绍起来。 楼上杜鹃一边挑老板娘拿出的簪子一边问老板娘:“掌柜的,刚刚那位爷是什么来头,看人的眼神好气魄。” 老板娘一边陪着她挑东西,一边笑吟吟地给她解释:“这位爷可是官老爷家的管事。”老板娘努努嘴,“就住在孙富贵家,我看到过,连孙富贵对他都恭恭敬敬地呢。” “这般厉害!怪不得我刚被他看了一眼就吓死了。”杜鹃眼珠子一转,做出一副后怕的样子。 “可不是嘛,我刚见他的时候也腿肚子直哆嗦呢。”老板娘笑着接了一句,又拿起一个发钗在杜鹃头上比了比,“叶姑娘,这发钗好看,又衬你皮肤。”说着拿过铜镜给杜鹃看。 杜鹃把发钗在头上比了比,确实很适合自己,可是一根发钗就要一两多,贵了些,她娘今天只给了她二两银子,她得省着花才是,于是婉拒道:“我的首饰盒里好像有支发钗跟这支差不多,还是不要了吧。” 老板娘听了还是笑吟吟地称‘是’,又拿了别的给杜鹃挑。 等挑好东西下楼的时候楼下的那位爷已经走了,掌柜的笑得脸上的皱纹都爬满了,看样子这次是赚了好大一笔了。 付了钱之后又带叶宝去买了糖葫芦之后便回家了,没想到第二天没等叶老太太去吴家商量她跟吴时新的婚事媒婆就上门了。 第六十七章 婚事 “哎呀呀,老太太,你们家杜鹃可要享福咯,孙管事托我来提亲呢。”媒婆想着今天早上被叫到孙府的时候还有些怕,没想到是孙管事托自己来提亲,摸着袖子里收到的二两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使劲夸着杜鹃,“你家孙女福气好,我就说嘛,这面相就是当太太的面相,果然被我说中了吧。果真是有福气的人。” 老太太听媒婆的一通夸还没有反应过来,呆愣愣的问:“你说的是啥?”媒婆一过来就使劲夸杜鹃,老太太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呢。 媒婆细细地给叶老太太解释:“孙管事是京城里孙大人家的管事,他昨天见了你家杜鹃,托我来求娶呢。孙管事可是孙大人重用的管事,这次孙家大公子来杭州府就是他一路上跟着呢,哎呦,能被孙管事看上,杜鹃以后就是管事太太了呢,这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哦,老婆子能沾到姑娘的福气可真是太好了。” 老太太本想问一句孙管事为什么会看上我家杜鹃,还没问出口呢就听到一边叶大成惊喜地声音:“你说的孙管事可是住在孙富贵家的孙管事?” 媒婆也笑着说:“是他,孙管事前头那个早几年去了,不过没留下孩子,这几年孙管事忙就没顾上自己屋里的事,这不昨天见着你家杜鹃一眼就相中了呢,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哎呦,我说这样的福气去哪里找哦。” 杜鹃在房里听到这件事,惊喜地出来问:“这可是真的?”她简直不敢置信,昨天的那位爷居然看上了自己要娶自己? “真的不能再真了……”媒婆喜气洋洋。 “多谢你来,我们明天再给你回话。”叶老太太经过之前的震惊,现在已经缓和下来了,冷静地对媒婆说。 媒婆没想到叶老太太是这样的态度,在她看来杜鹃能被孙管事看上可是天大的喜事,可现在看这老太太却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激动,难道叶家还有被的打算? “那行,你们好好商量,我明儿个再来。”媒婆本来还有满嘴的吉祥话要说,突然被打断,讪讪然地说完之后就告辞了,回去的路上还在想,要是叶家又别的打算,那自己这到嘴的鸭子不就飞了? “娘,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答应下来?”听说是住在孙富贵家的孙管事之后叶大成就想答应下来了,可是却被他娘一脚踩,他吃痛,后面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是啊,奶,你怎么了。”杜鹃也跟着问。 “你们两个蠢货,答应的这么快,人家还不觉得咱们是上赶着啊,先把媒婆打发掉,明天再答应不是更好?”老太太对着儿子跟孙女翻了个白眼。 “对对对,娘说的对,差点忘了,还是娘您清楚,要不怎么说这个家还得您当着呢。”叶大成一拍脑袋,顿时理解了老太太的意思,马上拍叶老太太的马屁,不就是要矜持些嘛,这有什么难的。 “那孙管事可是奴籍?”问话的是刚才一直没发出声音的叶青竹,媒婆进家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把之前的所有对话都听了一遍。 “什么奴籍不奴籍的,孙管事可是连孙富贵都要敬着的人。”叶大成喝了叶青竹一句,之后就开始美美地想,自己就要要成孙管事的老丈人了,那之后孙富贵是不是见了自己也要点头哈腰?想到万宁镇的富户以后要来讨好自己,叶大成心里一阵舒爽,端详了杜鹃一番,嘀嘀咕咕地说:“这闺女果然没有白养。” “是啊,青竹,孙管事这么厉害,怎么会是奴籍呢?”叶老太太并不懂什么奴籍非奴籍,但她同样觉得能让孙富贵弯腰的肯定比孙富贵更厉害,于是帮腔道。 “哼,他就盼着我找不到好人家呗。”杜鹃轻哼一身,嫌恶地冲叶青竹说。 叶青竹好心当成驴肝肺,家里没人听他的,顿觉无趣,留下一句“我是提醒过了,你日后日子不好过可不要赖我”甩甩袖子回房间看书了。 “奶,你看他什么样?!”杜鹃跺跺脚,冲叶老太太撒着娇。 “好了好了,青竹也是关心你。”老太太先安慰了杜鹃一句,然后就问起了孙管事怎么会认识她的事情,杜鹃正高兴,于是把昨天怎么去买首饰,怎么遇到孙管事都说了一遍,一家人都喜气洋洋地等着媒婆明天上门。 马金菊回家之后听说了这个消息也高兴地不得了,“我就说,我家杜鹃可是当太太的命,娘还想把杜鹃嫁给吴家的小子,哼!”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我要把杜鹃嫁给时新,我什么也没说过,咱们疼爱杜鹃,所以才把她多留了几年在家。”叶老太太听到马金菊的话,连忙呵斥道,“你可把嘴给我管牢了,要是误了我孙女的好事,看我不收拾你。” 马金菊只是经常嘴巴比大脑快而已,话一说出口就觉得不妥了,所以叶老太太的话一说完她立马就点了点头。 第二天媒婆果然又来了,这一次叶家没有推辞多久就答应了,媒婆得了准话高兴地不得了,连忙说要去跟孙管事汇报这个好消息。 既然杜鹃要跟孙管事议亲了,那吴家那边就得立马断掉才是,好在吴家那边是自己女儿女婿家,只消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于是叶大成就过来找吴大婶了。 被叶家这样耍弄,吴时新又变成了备胎,吴大婶本来应该是很不高兴的,可是听了叶大成的话,吴大婶却松了一口气,不用两边为难实在太好了。 心里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到,既然杜鹃要定亲了,叶家人不再逼着吴时新娶杜鹃,那么吴时新定亲的事就没那么着急了,赵家那边自己也有底气去跟他们讨价还价了,等两年可以,等三年绝对不行,要是谈不拢就算了,反正知道两家还在私下商量的阶段,连媒婆都没请,要是赵家坚持要吴时新等三年的话,那就算了,大不了重新找一个。 第六十八章 黄了 吴家之前还急急忙忙地想先定亲,赵家其实并没有要让吴家等三年的意思,是阿彩娘并不怎么喜欢吴时新,可女儿跟小姑都觉得好,她在家里贯是没多少地位的,但这样的人,虽然成不了什么事,但是有些时候还是可以恶心人一会的,就像现在,赵老爹听了阿彩娘的枕头风,觉得用这个条件刁难吴家一会,这样显得女方矜贵,之前一直还好好的,眼看吴家已经已经快答应了,可没想到才不过一天的功夫,从吴家那边传来的消息就变了,最多等两年,要是赵家坚持,大不了这桩婚事不做了。 照老爹这才慌了神,他真的只是想略为难吴家一会,并没有不愿意嫁女儿的意思,赵老爹在跟吴家扯皮的时候并没有告诉阿彩,所以等阿彩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吴家来信的第二天了,还是阿庆嫂赶过来把她娘一顿冷嘲热讽她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就是……就是觉着不能这么轻易答应了。”阿彩娘磕磕绊绊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哼,嫂子,你不就是没看上时新嘛,那天我就看出来了,可我没想到我大哥居然能由着你胡闹。”阿庆嫂见着阿彩娘就有气,她还说她大哥怎么会突然要折腾这么一回,原来都是这女人干的。 赵老爹被阿庆嫂说得头都抬不起来,他也知道这回事情比想象中的严重。 “我看着另一个后生更好一些,小姑要真疼我家阿彩,怎么不……”阿彩娘在阿庆嫂锐利的眼光下终于说不下去了。 “我还当你为什么要坏阿彩的好事呢,原来是看上继宗嫂子家老二了。”阿庆嫂顿了顿,“当初继宗嫂子找我的时候我也以为是给她家老二提亲,可是后来继宗嫂子提了时新,我细细想了想,时新倒比正安要好些。不说别的,就咱家的情况,让正安等两年他可不愿意等,继宗嫂子家要找媳妇可是从来不会缺的。吴家根基浅,阿彩嫁过去不会受欺负,再说,要是公婆家严苛,阿彩以后还如何接济你们。”最后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阿彩在远一点的地方坐着,并没有听到。 “就这样吧,小姑。”阿彩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再劳驾您替我把这门亲事回了吧,幸好也就咱们自家人知道,并不算毁人家名声。” “彩啊,不能啊,叫你小姑回去再说说,就说咱们家同意两年后成亲还不行嘛。”听到阿彩要阿庆嫂回去把吴家的亲事回绝,赵老爹跟阿彩娘都着急起来,异口同声地劝到。 阿庆嫂对于兄嫂让自己回去说和有些气愤,可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得先打消阿彩的主意,若是阿彩想要做成这桩亲事,自己拉下脸去找找继宗嫂子总是可以的,“是啊,彩啊,姑去说,大不了找继宗嫂子帮着说一说,咱们没必要就因为这个就算了啊。” 阿彩叹了一口气,“姑,你也知道,刚开始我提出来要吴家等两年,吴家二话没说同意了,现在人家来问,我爹又要人家等三年,做人一点诚信都没有,以后还怎么跟人相处?就算吴家现在不计较,可毕竟因为这件事情有了个疙瘩,小姑,还是算了吧。”她不是不伤心,吴时新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夫婿人选,家庭和睦,吴树根跟吴大婶两口子都不是厉害的人,吴时新不是长子,以后分了家可以搬出来自己住,她原本还在想,吴家愿意答应等她两年,到时候她嫁过去一定会孝顺公婆、友爱妯娌,等她在婆家站稳脚跟,还可以稍微看顾一下自己娘家,可是这一切的打算都被她爹跟她娘给破坏掉了。 “阿彩~”阿庆嫂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吴家会着急定亲的原因她也大略知道一些,在那么急的情况下吴家还能答应定亲之后等两年再结婚已经是很有诚意的了,更何况两年本来就是自家先提出来的,等人家答应下来又莫名其妙地要改主意,看着就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也不知道吴家是不是想到其他办法了,居然不着急了,听继宗嫂子过来说的话,虽然是说要她过来再跟哥嫂商量商量,可阿庆嫂等听出来刘大娘语气里的不可退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怎么会这样的?小姑,那我家阿彩怎么办啊?”阿彩娘突然意识到她把阿彩的亲事给搅黄了,顿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慌张地问阿庆嫂。 “我不知道,嫂子不是有能耐的很吗?”阿庆嫂知道跟吴家的亲事做不得数了,正是气恼的时候,阿彩娘的问话更让她气愤不已,“嫂子,你现在高兴了吧?” “我,我不知道啊。”阿彩娘茫然地环顾了四周,突然抓住赵老爹的袖子,像是落水的人抓住身边唯一的一块浮木,“当家的,怎么办啊?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赵老爹也茫然地很,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就到了这个地步,嗫嗫了几句,还是没说出来。 “爹,娘,就这样吧,小姑,劳烦您了,吴家……”到了现在这个情景,阿彩也没有力气再去安慰她的爹娘,强撑着对阿庆嫂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失魂落魄地坐下了。 “算了,怪就怪咱们跟吴家没缘分吧。”阿庆嫂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再说服阿彩的想法,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家要是又把时间改回到两年的话,嘴脸也太难看了,阿彩今年十六岁,并不是一个特别大的年纪,到时候再帮阿彩看一个好的吧。阿庆嫂不想留在家看她那对懦弱的兄嫂,气呼呼地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刘家。 “嫂子,事情都是我那对不着调的兄嫂搞出来的,可我家阿彩说既然都这样了,我们也没脸再说下去,那事,还是算了吧。”阿庆嫂拉了刘大娘的手诉苦,“我家阿彩是个好姑娘,偏偏碰上一对不着调的爹娘,嫂子,我也不怕你笑话,我那嫂子明明是个当不了事的主,偏偏被我大哥当官宝贝似的护着,我大哥耳根子软,嫂子枕头风一吹他就敢连爹娘都不认。”阿庆嫂想到这里就牙痒痒,恨恨地说着,刚开始还有点在博同情的嫌疑,说到后来也开始认真起来,“幸好我哥的一儿一女都不像他们俩,要不然我那娘家可真是没救了。” 刘大娘听阿庆嫂连自己娘家的家底又要说出来给自己听了,也相信这件事确实不是阿庆嫂的意思,也只有阿庆嫂那对不着调的兄嫂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不过确实如阿庆嫂所说,她娘家这样行事很让人不放心,阿彩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要没有这件事,两年之后嫁给吴时新,日子肯定能过得好。 “没事,我跟弟妹说一声就是了,唉,说起来也是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刘大娘叹息道。 刘大娘想到她给吴时新说的两个,刘大妮在还没接触前就听说了在跟王家议亲的事,到了阿彩这里,相看也顺顺利利,之前把大头都说好了,没想到临了临了出了这桩事,看来自己还是不适合做这个媒婆,阿元跟刘满全能成,自己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以后,还是不要操心时新的婚事了吧,反正现在也不用再着急了。 第六十九章 杀猪1 日子进了八月,一阵雨把最后的一丝热气带走了,天气开始真正地凉下来,刘家打算明天杀猪。 今年刘家的猪养得比往年都要好,平常要到八月底或者九月中才长这么大能出栏的猪,到了今年才刚刚进了八月没多久就可以出栏了。 同往年一样,刘家还是养了两头猪,它们现在还不知道它们中的一只即将大祸临头,这顿饭基本上算是断头饭了,在刘大娘拎着猪食走到猪栏边上,一边用搅猪食的棒敲着猪栏一边嘴里发出奇怪的‘啰啰啰……’的声音时,两只猪听到意味着有饭吃的声音,欢快地摇着肥硕的屁股挤在一起,等待丰盛的晚餐,阿苗默默地想,要是它们知道这将是最后一餐,那会是什么样子。 刘大娘喂完猪,回到堂屋里,刘秀才最近身体有些不好,已经早早就睡下了,刘继宗则坐在板凳上正在抽旱烟,刘正文正缠着刘正兴说什么悄悄话,刘大嫂在厨房里收拾刚煮完猪食的锅,小胖子则一个人蹲着玩石子,他刚刚又输给阿苗了,所以阿苗出去透气去了,他接着研究怎样才能让石子不从手背上掉下来。 丢石子也是阿苗教他的一个游戏,道具只要七个或者四个差不多大小,形状接近圆形的小石子就行,这个游戏原来只是阿苗觉得无聊,挑棍子的游戏已经玩腻了之后突然想到的,后来有一次被刘正文看到了,没过多久刘家村的学堂里就开始风靡这个游戏,最疯狂的一段时间里,每个人的书袋里都能翻出几个石子,一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就有人掏出石子与人大战三百回合,柴夫子每天都能从学生的手上没收到十多个甚至二三十个石子,再没收下去大概能修路了,始作俑者阿苗心想。 “当家的,咱们今年的猪仔还是在王老二家捉的?”刘大娘回厨房将猪食桶递给刘大嫂清洗,掀了厨房的帘子出来问道。 “我想想啊。”刘继宗一管烟抽完,一边将烟管里的烟丝磕出来一边眯着眼睛想。 “是老福阿公那边捉的。”刘继宗还没想起来呢,刘正兴就马上接口道。 “对对,是老福叔那里捉的,你去年不是嫌弃王老二家的猪宰了之后猪肉有一股味道嘛,今年年初我就没去王老二那,直接去的老福叔那边,幸好提前跟老福叔说好了,要不然可捉不到,我今年去得早吧,老福叔家里也没剩几只猪仔了,老福叔家的猪仔都抢手呢。”刘继宗被刘正兴一提醒,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捉来的了。 刘家去年捉猪仔有点迟,只听说王老二家还有几只留在家里没有卖掉,刘继宗找过去买的时候那几只猪仔还只有五六十斤,王老二两只猪仔却要开价一两半银子,平常这样的两只猪仔顶多一两银子再给个一二百个大钱就行了,王老二生生多要了三百多个大钱呢,可那时候村子周围也没听说谁家还有猪仔剩下来,刘继宗一咬牙还是买了,总不能不买吧,要不然等年尾了家家户户都杀猪,自家一头猪都没有,那过年吃什么?正月用什么待客? 刘大娘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去年九月杀了一头,吃的时候却觉得猪肉有一股子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味,就是觉得不好闻,没办法,刘继宗只能把剩下的猪肉卖给了猪肉贩子,另外一只猪也在不久之后卖掉了,所以阿苗去年刚来的时候刘家的猪圈是空的,根本没赶上杀猪的盛况。 于是今年刚开年刘继宗就去找了老福叔,要他到时候给留两只猪仔,这两只猪仔可比去年那两只省心多了,能吃会睡,刘大娘看着猪身上的膘就开心。 “你跟张屠户说好了吧?明儿个过来咱们家?”刘大娘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说好了,你这都问了八百遍了,昨天一早我就跟张屠户说好了,张屠户说咱家今年算是村里第一户杀猪的人家,他最近比较空,说好了明儿早上过来的。”刘继宗见刘大娘又在问,没好气地回答。 “你还好意思冲我发脾气?是谁前年跟我说已经跟张屠户说好的?我跟老大媳妇一大早起来说了两大锅的热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你才跟我说你忘了跟张屠户说?”听刘继宗不耐烦的语气,刘大娘顿时来气了,要不是刘继宗自己不靠谱,她至于问那么多次嘛。 刘大娘这么一说,刘继宗果然闭嘴了,阿苗偷偷地笑,她爹果然斗不过她娘,毕竟她爹的黑历史实在太多了,随便说说就能说出一大箩筐,刘大娘又是个记性好的人,每次两个人有点意见不一致或者冲突都是刘继宗先低头,无他,把柄太多了。 “等明天看看今年的猪肉怎么样,要是好,咱们今年还是跟老福叔买。”见刘继宗不再说话,刘大娘收了她的大嗓门,接着跟刘继宗说道。 “知道了,要是这猪好,我过两天就找老福叔说去。” “是得早点,不然就被抢光了。”老福叔的猪总是第一个卖光的。 第二天一大早,刘大娘就起床了,跟刘大嫂一起还是烧了两大锅的热水,一家人还没吃早饭呢张屠户就到了,带着他儿子小屠户来打下手,张屠户儿子也就十二岁,但是长得跟张屠户一样壮,跟同龄人吴时洪比起来起码大了一圈,刘正文站在他身边就像小孩一样。 “大志啊,来得这么早?吃过了没?没吃一起用点?”刘大嫂把热乎乎的包子捧到桌上,走到院门口给张屠户开了门,帮着张屠户把推车推到院子里停好之后问张屠户。 “嫂子,我在家吃过了来的,你先别管我了,我还得把东西卸下来呢。”张屠户很壮,这是阿苗对他的第一印象,应该算是阿苗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最高大的男人了,看样子得有一米九出头一点,看着跟铁塔一样,面相很凶可人还算好,他杀一头猪收一百个大钱,要是猪下水不要让他带走的话,他就可以少收十个大钱,在整个万宁镇来说收费算得上公道,最重要的是他杀猪的手艺很高,不仅刘家村的人爱找他杀猪,还常常有别的村的人等都要等张屠户来杀,杀猪可是个技术活,要是没把握节奏的话,猪肉吃起来都会有点苦。 张屠户谢过刘大娘的邀请,打算叫儿子帮忙把推车上的家伙什拿下来,回头一看,儿子已经盯着刘家的家门了,显然想进去再吃点,张屠户一个巴掌就下去了,“臭小子,你不是才吃过。” 张奇被他爹一巴掌拍的踉跄了一下,回头委委屈屈地说:“我还没吃够呢,娘就催着我出来了。”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能吃的时候,张屠户出门急,张奇被他娘催着吃早饭,还没吃饱就被又他娘催着赶出来了,没看到包子还好,现在看到刘家那卖相极佳看着又大又饱满的包子,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起来了。 “大兄弟,孩子饿了你打他干嘛,猪倌,等着啊,婶子给你拿包子去。”猪倌是张奇的小名,因为他爹不仅帮别人杀猪,还自己在镇上租了个摊位卖猪肉,所以从小就得了这么个称号。没过一会刘大娘就拿着三个大大的包子出来了,一咕噜都塞给张奇,张奇见到刘大娘拿出来的这么多包子顿时乐了,接过包子就嚼起来。 “唉,嫂子,这可真是,”张屠户看儿子埋头苦吃的样子,叹了一声,终究是心疼儿子的,“臭小子,快吃。” “屋里头坐坐不?”刘大娘问。 “不了,等着臭小子吃完我得先把吃饭的家伙准备齐全啰,嫂子,热水烧了吧?” “烧了烧了,知道你来得早,一早上就烧下去了,两大锅,要是不够用完了又烧。” “两大锅也差不多,可能会有些不够,到时候一锅用完了接着再烧一锅。”张屠户沉吟了片刻对刘大娘说。屠户到人家家里帮忙杀猪,家伙什是都会带齐全的,比方说大大小小的水桶跟木盆,杀猪切猪肉的木桌还有各种各样的杀猪刀、挂猪肉的钩子等等,而养猪人家的家里则需要确保热水能源源不断地供应。 “嫂子,你先别管我了,回去吃吧,一会可得出力气呢。”张屠户催刘大娘回去。 “那成,我先回去吃了,你慢慢来。”刘大娘也不跟张屠户客气,毕竟一个村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并不那么见外。 “哎,得嘞。”刘大娘走后张屠户就走到刘家的猪圈前面观察那两只猪,一看吓了一大跳,乖乖,难怪刘大哥今年这么早就说家里的猪能杀了,刘家今年这猪可是赚到了,一看就知道是爱长膘的猪,比别人家的猪生生大了一圈啊。 一家人吃完早饭,刘继宗跟刘正兴换了干活的短衫出去帮忙了,刘大嫂则带着阿苗跟小胖子还有刘正文在屋里躲着,小孩子不能看杀猪是规矩,等猪死了可以看屠户是怎么分猪肉是可以的,但是绝对不能跑出去看屠户是怎么杀猪的,阿苗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也许是杀猪的场面太血腥了怕小孩子有心理阴影? 刘正文也被刘大娘点名留下来的时候表情很古怪,这个尴尬的年纪,自己已经觉得自己是大人了,可在真正的大人眼里还是孩子,阿苗深恨现在没有照相机,不然把这个表情拍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立马就能转阴为情了。 第七十章 杀猪2 将几个孩子感到屋里,关上大门,厨房也只留了朝院子一头开的门。 刘家院子里,刘大娘打开猪圈门,把其中一只稍胖一些的猪赶上来,猪刚开始还挺悠闲的走着,也许是临死前的灵感,那头待宰的猪突然就调转头想回到猪圈里面去,还是张屠户有经验,立马一把抓过了猪的耳朵,用力拖到放满了热水的桶边上,猪在被拖过去的路上一直在反抗,叫声尖利刺耳,张屠户没给它多少时间,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长长的刺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动作迅速不拖沓,一刀下去,猪的叫声戛然而止,随着刺刀拔出来,一道血注涌出,张奇马上拿过身边的一个木盆接起了猪血,猪血可是个好东西,跟豆腐炖在一起味道可算是绝了,猪虽然还会时不时地动一下,可这点动静对张屠户来说已经不能算动静了,一只手就能解决。 等血流了一会,张屠户用经验判断血差不多流干了之后,猪也几乎是断了气,张屠户示意张奇把猪放进装满水的木桶里,张奇跟张屠户两个人一个拉前腿,一个拉后腿,轻易就把一头快二百斤的猪放进了木桶里。 “大志啊,你这儿子可不得了,以后没准比你还厉害。”亲眼见了张奇跟张屠户的配合,刘继宗啧啧称奇,张奇也是今年才开始跟着张屠户走街串巷杀猪的,一年不到动作就这么熟练,看得出来是个杀猪的好苗子。 “嗨呀,这有啥。”听到刘继宗夸儿子,张屠户比听到别人夸自己还要高兴一百倍,可是心里虽然高兴嘴巴上偏要说‘他还有的磨呢,哪有那么容易出师’。 “小伙子有前途,别听你爹说的,好好干,以后把你爹比下去。”刘继宗呵呵地笑,帮着小屠户说他爹,张奇听了就哈哈的笑,显得快活极了。 “傻小子,这不会说话的劲,我跟他娘都不是这样性子的人,怎么生了这么个闷葫芦似的儿子。”张屠户嘴上这么说着,可谁都能听出来他对这个儿子的喜爱。 张屠户跟刘继宗他们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不含糊,把猪放进木桶里之后就开始给猪刮毛,没过一会儿功夫一只猪就被刮得干干净净了,原本看着脏兮兮的猪刮了毛之后猪皮雪白雪白的,张屠户夸道:“是头好猪,皮看着就薄,继宗大哥今年这猪捉得好。” “是吧?我也觉得,今年这猪能吃,长得比去年那两只可快得多多了,猪崽子好坏可真是不得了。”刘大娘听到张屠户夸几年的猪比去年杀的猪好,立马接口道。 猪毛被剃了之后,张屠户示意张奇把猪抬到木桶旁边的长桌上,又到推车上拿了一块布,在木桶里浸湿之后把猪身上全擦了一遍,再接着把猪头跟猪尾巴都砍下来扔给张奇处理。 张奇接到张屠户给他的猪头,问刘大娘要了些热水就开始专心致志地处理起猪头来了,整个猪头上现在还是可以看到有很多猪毛的,猪身上的毛好刮,因为猪身上是平滑的,可是猪头就不一样了,所以这头切下来之后需要再处理一遍。 张奇被张屠户打发去处理猪头了,接下来就需要刘正兴帮忙了,张屠户要刘正兴帮着把猪翻起来,变成四脚朝天的形状,接着让刘正兴扶着一边的两只猪蹄,他自己扶着另外两边,手上一把大刀,从脖子到尾巴把猪切开,用力往两边一掰,猪肚子里的心肝脾肺肾就都看到了。 张屠户动作迅速地将猪的肚里货掏出来,这些也是张奇要负责的部分,待张奇将装着满满一盆肚里货的木盆拿走后,张屠户又将原来用来擦猪身子的布洗了洗,拧干之后把猪肚子里残留的血水擦掉,接着从他放杀猪刀的袋子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大刀,沿着猪脊柱的方向将一只猪分成了左右两瓣。 之后就见张屠户拿出各种各样的刀,将猪前腿、后腿与身子分离,板油跟布油单独取出来,又将半扇猪肉按照排骨的排布,切成大小不一的条状,一个时辰还没到的功夫就把一只猪给处理好了。 “嫂子,这只猪的肚里货不错啊。”张屠户看着远处张奇正处理这的一盆肚里货说着。 刘大娘知道他其实是看上这些猪下水了,可是在刘家,不管是刘秀才还是刘继宗亦或是刘正兴几个兄弟都爱吃这些东西,于是刘大娘装作不知道张屠户意思的样子,只跟他夸老福叔家的猪崽好,张屠户见刘大娘并没有说用猪下水抵一部分的杀猪钱,也知道刘大娘是想把这些猪下水留着的,于是也不再说其他的,只叫刘大娘将备好的稻草拿过来,乘早把猪肉扎好挂起来。 阿苗跟小胖子被允许到院子里的时候,张屠户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除开院子里还遗留着的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被扫成一堆的猪毛,根本想不到一个时辰之前这里刚刚杀了一头猪。 待张屠户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刘大娘回屋里将之前已经说好的钱给张屠户,又各切了半个肺跟半块肝用稻草吊好之后塞到了张屠户的推车上。 “嫂子,这怎么好意思,钱都已经结了的。”张屠户推辞道。 “拿着,嫂子知道你不缺肉吃,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我可听你继宗大哥说过了,说你媳妇做猪肺是个好手呢。”刘大娘将猪肺跟猪肝放好,转过头笑眯眯地对张屠户说。 “那是,嫂子,不是我夸,我家瑶娘做的肺片可是一绝,下回有机会给嫂子送点来。”听刘大娘说起自己的媳妇,张屠户一点也不谦虚,马上跟着夸起自己的媳妇来,看着样子就是一个疼媳妇的,跟刘大娘说起他媳妇瑶娘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那感情好,下次有机会我可一定要尝尝看。”张屠户爱吃猪肺几乎全村都知道,他媳妇也会做猪肺,不管是谁吃过他媳妇做的猪肺都要道一声好。 “那我就不跟嫂子客气了。”张屠户收下刘大娘塞给他的猪肺跟猪肝,将推车上的木桶桌子等用绳子扎好之后就准备达到回府了,他还要去照应自己的猪肉铺呢。而刘大娘在他走之后则要把院子里再收拾一遍,虽然刚刚稍微整理过一遍,可刘大娘爱洁,地上角落里残留还有血迹,需要用水冲掉。 第七十一章 帮忙 农家人杀猪是要请杀猪宴的,刘家今天杀猪,早就跟村里几个亲近的比如说吴树根家、刘满全家、******家这些人家说过了,另外还请了七叔公跟柴夫子,阿元跟吴大婶之类的还说过到时候会早点过来帮忙,可没想到张屠户来得这么早,动作这么迅速,阿元跟吴大婶到刘家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刚过了辰正而已,刘家院子里都已经收拾妥当了,要不是知道刘家今天杀猪,猪圈里面两只猪已经变成了一只,他们还以为刘大娘改了主意不打算今天杀了呢。 “来得这么早啊?”刘大娘刚从堂屋出来,正指挥刘正兴跟刘继宗正在搬桌子,刘正文跟在后面背凳子,见到阿元跟吴大婶笑着问道。 “咱们还说来帮忙呢,嫂子怎么动作这么快?”吴大婶还觉得自己来得挺早,没想到刘家更早,猪都已经杀完了,惊讶地回答。 “是啊,嫂子,我们还说赶个早过来帮帮你,没想到我们还是来迟了。”阿元笑吟吟地走过去问刘大娘。 “张屠户早就说过了,他媳妇最近身子不好,没人照看铺子的,他还要快点解决了回去照应他的猪肉铺呢。我也是想着反正都要杀的,早点结束也好,现在好了,只留下一只猪,我每天可就松快多了。”刘大娘告诉刘正安将桌子放在水盆旁边,又对两人说:“你们不说我也是要你们来帮忙的,你们觉得自己能逃得掉?”话里开着玩笑。 “我们可没想着逃,嫂子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我这桌子还是刚从库里拿出来的,还没洗呢,你们看是,事情就来了吧,这不就得麻烦你们了。”刘大娘一摆手,指着放在一边脏兮兮的桌子凳子说道,“我估摸着今天得有个三桌的人,幸好前年打桌子的时候多打了一张,要不然还得临时去别人家借呢。” “这有啥,擦个桌子也就一会功夫的事,我来吧。”吴大婶抢先说道。 “那我去厨房看看吧,正兴媳妇在里面?”阿元见吴大婶要去擦桌子,便准备去厨房帮忙,她对刘家熟得很,已经向着厨房走了。 “那敢情好,妹子,你也是知道嫂子我的那两下功夫的,我家老大媳妇的手艺还没我那两下呢,妹子愿意去厨房里掌勺那可真是太好了。”阿元喜欢厨房,以前没出嫁的时候就特别爱琢磨菜谱,后来嫁给刘满全,刚开始就算日子过得不好,在吃食上阿元总能想出些新花样来,自从阿元嫁过来,刘满全娘就彻底在厨房里放了权。 阿元坐月子期间,是刘满全娘烧得饭,那段时间刘家的粮食都特别省,为什么呢?因为不好吃啊,产妇跟其他人吃的不一样,且产妇本来就应该吃地清淡些,所以阿元倒是没什么很大的感觉,可刘满全跟儿子女儿已经被阿元的手艺养叼了胃口,现在突然‘生活水平下降’,阿元一个月的月子坐下来没瘦几斤,反倒是刘满全瘦了不少,连刘敏刘康脸上肉都少了很多。刘满全娘原本还觉得自己的手艺虽然不能说不好,但总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可看着儿子跟孙子孙女再吃她烧的菜跟吃阿元烧得菜时的不同表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手艺的差劲,所以等阿元一出月子,其他的事情先不说,刘满全娘立马把厨房的事情扔还给了阿元,阿元掌勺的第一天,刘满全就足足吃了三大海碗的饭,连刘敏刘康也吃了两碗饭,由此可见阿元的厨艺。 “嫂子说笑了,我就先进去了。”阿元跟刘大娘说过之后就进了厨房。 “婶子来了。”刘大嫂正在收拾灶台,看到阿元进来连忙跟阿元打招呼,“怎么没把孩子带过来?”阿元家的老三已经半岁多了,好玩地紧,也不认人,不管谁来抱他都愿意让人抱,只要你愿意抱他出去玩,马上就能收到孩子的额外附赠——满脸口水,阿元还笑骂过‘以后拐子也不愿意要了,哪有一兴奋就糊人满脸口水的。’小孩子可能是想亲一亲,可掌握不好分寸,嘴巴一咧口水就出来了。 “跟他爹在一起,还睡着呢。”阿元笑着应她,“昨天下午我不是有点事嘛,就让他爹带一会,没想到我晚饭烧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小子已经睡过去了,还一睡就睡到亥时才醒过来,这不,夜里走了困不睡觉,玩了好半天才哄睡着。喏,到现在还没起呢,我让你满全叔看着了。”又问她:“对了,还要多谢你上次给我的那些衣裳,孩子小的时候就是要穿这些软乎一点的衣裳才好,我都洗好了,这会忘记带过来了,明儿个给你送回来。你家石头去哪里了?” “婶子,没事不着急,先放着也没关系。”刘大嫂听说阿元明天要送衣服过来,连忙让她不要着急,又说起石头正在屋里跟阿苗一起玩。 “什么不着急啊,石头都快四岁了,还不是时候给石头添个弟弟妹妹啊?”阿元揶揄道,“趁着现在年轻,你婆婆也不怎么忙的时候早点生,以后石头也有兄弟姐妹帮衬不是。”后面一句就是阿元的心里话了,其实算算年纪她也才三十不到,但是这次她生老三就觉得没有以前生大女儿来得轻松了,更何况刘满全娘自己就是病歪歪的,不用阿元照顾她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更不要说让她带孩子,家里事情多,还要带孩子,阿元现在确实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于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好好地劝刘大嫂早点再生,现在生下来刘大娘还能帮着带一带,要是等刘正安也娶了媳妇有了娃,孩子一多刘大娘肯定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带两个孩子。 “嗯,已经在吃药调理了,是塘山寺求的药。”刘大嫂刚开始听阿元揶揄的话,脸上羞红了一片,后来听阿元这么说,也知道阿元是为自己好,很是感激,便跟阿元说了自己现在已经在调理身子了。 阿元听说刘大娘在调理身子,忙问她:“怎么回事?难道是当初生石头的时候亏了底子?”要不然年纪还这么轻就要吃药调理? “没有没有,生石头的时候顺畅地很,只是我原来就有一点宫寒的毛病,当姑娘的时候就手脚都比别人要冷一些,我婆婆体恤我,带我去找了塘山寺的师太,现在正喝着药呢。已经吃了二十多帖了,师太说再有个五六帖就差不多了。”发现阿元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刘大嫂连连摆手,跟阿元解释道,“当初生完孩子后等几年再生也是我婆婆说的,我婆婆说我们家不缺儿子,等我的身体调养好一点了再生,以后不管是对我自己还是对孩子都好。” “嫂子是个好心肠的人,你遇到个好婆婆。”听了刘大嫂的解释,阿元更加感慨,刘满全娘跟别的恶婆婆比起来已经好太多了,最起码没有故意磋磨自己,但是跟刘大娘一比就有些比不上,要不老话说人比人气死人呢,当初她刚生下敏儿的时候,刘满全娘虽然嘴上说着第一胎生女儿好,以后能帮着带弟弟妹妹,可阿元却看到她说这话时候的眼神是失望的,想来当时刘满全年纪也比较大了,刘满全娘当然希望她能一举得男,所以后来自己才那么快就再怀孕生下了康儿,阿元心想。 “嗯,我娘也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不管是夫君还是婆婆都是好人。”刘大嫂对这一点非常赞同,刘大娘对她从来没有因为她是媳妇不是刘大娘生的孩子而态度不一样过,从来都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所以她特别感激刘大娘,有一次她娘还悄悄地对她说过,‘还是你有眼光,那么多后生里就相中了女婿,要是听我们的嫁给布庄老板的小儿子那可真是遭老罪了。’ 院子外头吴大婶在擦着桌子跟凳子,刘大娘则在择菜洗菜,间或讲两句话,刘家院子里透出一股和谐的气氛来。 第七十二章 客人们 快到中午的时候,刘家请的几户人家开始慢慢地到了。 最先来的是吴树根跟吴家三兄弟,吴时新如今已经在米行里干活了,也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整个人看上去精气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刘大娘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吴时新精神头比以前好很多,阿苗却知道,前世有个词语叫自信,吴时新现在就是这样,他现在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阿苗也听刘正安说过,吴时新刚去米行干活的时候确实是受到了一些刁难,这在阿苗看来很正常,职场嘛,菜鸟总是受到一些磨难,能好好解决的就上去了,对于这些磨难无法接受的,那就差不多算是个loser了,而吴时新呢,对于这些加诸在他身上的刁难,他不仅全部都忍下来了,还成功让那个老帐房对他另眼相看,现在听说老帐房已经准备教他算账了,这么快就能取得上司的好感并被上司作为得力手下(虽然可能还算不上是心腹)培养,吴时新果然厉害。 吴时新现在没有婚事的羁绊,杜鹃早几个月前就嫁给了孙管事,听说光聘礼就有五十两银子,大户人家,连一个管事都出手不凡,杜鹃的嫁妆也很让人心动,当然这里面有多少是吴家添的就不说了,最起码吴时新现在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叶家会来逼婚,再加上他去米行之后认识的人多了,眼界也宽起来,又得了老帐房的青眼,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阿苗一看就知道,现在的吴时新跟年初踹踹不安地过来刘家躲着的那个吴时新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芳没有来,听说是她娘家的嫂子怀孕了,刘芳今天回娘家看她嫂子去了,其实说是回娘家,刘芳的娘家就在村里,不过是从村东面走到村子西面罢了,什么时候不能去看,非要刘家办杀猪宴的时候?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跟吴时旺成亲已经一年多,还没有喜信,吴大婶虽然没有当面催过,可也旁敲侧击了很多次,这次她好几年都没能怀上的嫂子居然怀孕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刘芳就一刻都坐不住了,刘大娘这边的杀猪宴也要放弃掉,先回家问问她嫂子用的是什么办法。吴大婶知道刘芳为什么回娘家,所以当刘芳提出来刘家的杀猪宴她就不参加了的时候,吴大婶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接着过来的是******一家,******的媳妇带着刘大虎跟刘大虎媳妇、刘小虎一起过来的,******的媳妇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显怀了。 “呀,大虎媳妇有了?几个月了?”刘大娘看到刘大虎小心地扶着媳妇坐下的时候微微一愣,待看清楚刘大虎媳妇的肚子之后就明白了。 “呵呵,五个多月了。”刘大虎乐呵呵地回答刘大娘的话,自从知道自己快要做爹之后他一直就是这个状态,有事没事就突然傻呵呵地自己一个人乐一会,刘大虎媳妇看刘大虎的傻样,在刘大虎的手背用力地捏了一下,本意是想让刘大虎不要显得那么傻,没想到刘大虎会错意了,以为他媳妇出了什么事,马上紧张地问:“媳妇,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 刘大虎媳妇看刘大虎这么一惊一乍地样子头都大了,等一会婆婆就要过来问自己有没有事了,到时候怎么说?跟婆婆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了,刘大虎媳妇心想。果然刘大虎的话音刚落,******媳妇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怎么了?大虎,你媳妇又那里不舒服了?”被刘大虎跟满仓婶这么一惊一乍地问,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刘大虎媳妇的身上。 “娘,我没事,就是刚才脚抽筋了。”刘大虎媳妇认命般地跟婆婆解释道,又怕婆婆不信,又再说了一遍,“真的就是脚抽筋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娘,真的没事了。” “真的?”******媳妇再次确定。 “真的没事了,已经好了。”刘大虎媳妇看婆婆还有点不放心的样子,连忙表示自己可以站起来走一走的。 “你好好坐着就是,可不要再乱动了。”刘大虎媳妇一再的保证让满仓婶终于放了心,过去帮刘大娘切菜去了。 “大虎媳妇怎么才四个多月就开始抽筋了?抽筋的次数多吗?”刘大娘听刘大虎媳妇说自己是抽筋,连忙问满仓婶。 “嗨,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家大虎媳妇这一胎怀的有多艰难,孩子刚上身的时候就吐得要死要活的,连着两个月一点荤腥都不能闻,一闻就吐,等到了三个月的时候吧,终于不吐了,我还想着总算消停了,结果没过几天舒坦日子脚又开始抽筋,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会折腾人呢?不会又是个小子吧?” 刘大娘先是安慰她:“等会我这边你带几根大骨回去熬了汤给大虎媳妇喝,我当初怀老三的时候也抽筋,后来每天一根大骨熬着喝,就渐渐好了,大虎媳妇可能身子有些弱,多补一补就好了。”接着听到她在担心刘大虎媳妇肚子里孩子的性别,一般人都是希望媳妇第一胎就能生一个大胖小子的,只有满仓婶是真心实意想要个孙女,她自己很喜欢女儿却连着生了四个小子,不能生了之后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媳妇身上了,可看大虎媳妇怀上孩子之后的种种反应,满仓婶又觉得自己的希望又要泡汤了。 “真的,嫂子,我现在就觉得我家大虎媳妇肚子里的又是个男娃娃,这可怎么办啊,我就是想要个孙女怎么也这么难啊。”满仓婶想到媳妇过早的孕吐,爱吃酸的东西,经常脚抽筋,这些都是她认为的怀了男孩才会有的反应。 “你这是魔障了不是,不管大虎媳妇以后生的是儿子还是闺女都是你们家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你现在老是念叨喜欢闺女不喜欢男娃娃,当心孩子听多了不喜欢你。”刘大娘轻轻拍了拍满仓婶的手,嗔怪道。 “嫂子,还有这回事?”满仓婶听了刘大娘的话惊讶地问,其实不管刘大虎媳妇生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会很疼爱,只是她想要一个软软香香的女孩的心太强烈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大虎媳妇最好能生个孙女,那样她就圆满了。 “当然有,孩子在当娘的肚子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不然为啥有些时候它要在肚子里动手动脚?这是它听见外面的动静了,一个人在乐呵呢。”刘大娘坚定地说。 满仓婶听了刘大娘的话半信半疑,可到底担心孙子听了自己想要大虎媳妇生个闺女的话,觉得自己不喜欢他,这可就糟糕了,于是难得地,满仓婶从刘家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念叨最好大虎媳妇能生个闺女这样的话了。 之后则是刘满全带着刘康过来了,并没有带刘敏跟小儿子,刘满全是这样解释的:“老三最近睡觉睡得有些颠倒,本来是吃了饭就要睡的,我担心他到这边之后看到这么多哥哥姐姐兴奋了又不睡觉,到了晚饭前再睡的话时辰就又颠倒了,阿元最近就被折腾地够呛。敏儿听说我不带老三过来就也说要留在家,我娘身子不太好,到时候老三哭起来我娘一个人抱不住他,敏儿留在家也能给我娘搭把手。” 刘满全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刘大娘叫刘正文带刘康去玩,看刘康害羞的躲在刘满全后面不出来,便又叫阿苗去,刘康对阿苗倒没有多少害怕,毕竟刘大娘带着阿苗去过多次刘满全家,阿苗跟刘敏玩得也很好,连带着刘康多阿苗也很有好感,于是在阿苗上前来签他手的时候一点抗拒都没有的就跟着阿苗走了,几个大人看刘康像小媳妇似的被阿苗牵着手走,反观阿苗,大大咧咧,走路也没有姑娘家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 阿元看着两人的背影还想着,要是以后能帮刘康娶到阿苗也很不错,刘大娘的为人阿元是很佩服的,想来刘大娘亲自教养长大的阿苗也不会差到那里去,看刘康对谁都畏畏缩缩的样子,在阿苗面前反而能抬起胸膛了,偶尔还能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要是给刘康娶到阿苗,那就太好了,就是不知道刘大娘会不会同意,要是刘康想娶阿苗,自己跟满全还等努力才行。 要是让阿苗知道阿元的想法的话,简直要大吼一声‘whatareyou弄啥嘞?’刘康只不过是性格比较腼腆罢了,在熟人面前还是很有想法的一个boy,就像他跟阿苗熟悉了之后就很能表达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两个人还能小小地开一场辩论会,当然,这些辩论会都是以阿苗的胜利为结束的,不过就算这样刘康也已经很了不起了,阿苗是自带作弊神器的,刘康才是逻辑思维很清晰的一类人,这样的人,以后终究会有很大作为的。 最后来的才是七叔公跟柴夫子,柴荣也跟着来了,不过想想也知道,柴夫子都来了,那柴荣要是不来的话就得一个人在家了。 柴夫子跟七叔公一块过来,刘继宗马上迎了上去。 “七叔公,夫子,你们总算来了,我还担心你们不愿意来呢。”刘继宗的担心不无道理,七叔公就是这样很有原则的人,不管谁家请吃饭都不会来,他老人家就觉得要是吃了你家一顿饭,到时候你来求他办事怎么办?七叔公因为这个性子被七叔婆说了不知道多少次,可七叔公还是一样的行事作风,没想到这一次一改以前的风格,居然来刘家的杀猪宴了,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刘继宗可不管七叔公为什么回来,在他看来,七叔公跟柴夫子愿意来就好了,要知道原因干什么呢,结果是两个人都来了不就行了,所以说刘继宗这样的也挺好,最起码不用操太多心。 第七十三章 密谈 刘家的杀猪宴办得宾客皆欢,等大家吃完又聚在一起说了一会话之后就准备回去了,刘大娘把来得几户人家送走,一户再塞了一块肉之后回到院子里准备休息一会就整理,一回头才发现七叔公跟柴夫子还在,想到七叔公今天居然愿意过来刘家,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诡异,刘大娘还在想着七叔公这次为什么会过来的时候,七叔公已经跟刘秀才说起话来了。七叔公跟刘秀才说了一会话之后,刘秀才想了想,就要刘继宗扶他起来,颤颤巍巍地准备回房,走过七叔公身边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七叔公,七叔公会意,马上站起来跟了上去,一旁的柴夫子见此嘱咐了柴荣一句‘在这里等我一会’之后也跟了上去。 “秀才哥,我也不跟你拐外抹角了,我来是有些事情想帮柴夫子问一问。”刘继宗扶着刘秀才回了房,在书桌后面坐下,后面跟着进来的七叔公还有柴夫子也各自找了位子做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事我也不知道,当初是我去跟孩子的姥爷谈的没错,可是后来那孩子的姥爷又给我回过一次信,说是那孩子跑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都快二十多年的事情了,怎么,你现在才来问?”刘秀才讥笑地看了柴夫子一眼,“孩子的姥爷早几年就过世了,那边其他的人更加不知道那孩子在哪,这事我帮不了你们。” 柴夫子被刘秀才那一眼看得羞愧难当,当初他一怒之下离开,后来陆续听到的消息让他内心难安,只是当时他没有现在这么通透,想到当初在刘家村受到的屈辱便狠心没管这件事,待到年纪大了,尤其是儿子走了只留下一个尚是稚儿的孙子时,他才发现当初那孩子的处境竟比自己的孙儿还要差,年岁大了之后以前的那些意气也都慢慢放下了,所以他回到刘家村,希望七叔公能帮着找到那孩子,只是没想到七叔公也不知道那孩子取了哪里,当初是刘秀才去跟孩子的姥爷谈的,于是他拜托七叔公跟他一起过来把事情问明白,没想到刘秀才这里也没有答案,难道真的是老天注定自己要带着这样隐秘的愧疚终老不成?柴夫子内心一片绝望,现在连唯一的线索都断了。 刘秀才挥挥手,“走吧,我帮不了你,你要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刘家村的,现在没有线索,你要走就走吧。”刘秀才揣了口气,气息有些不稳。 “秀才哥,你说的是什么话!”柴夫子还没表态,七叔公已经激动起来了,“柴夫子已经答应我会留在学堂里了。”他好不容易才说动柴夫子长久地留下来,甚至连这次来刘家也是差夫子答应他之后要他做的一件事。 “先生,我当年错过了一回,这次不会再错了,我已经答应七叔公会留在这里,那便不会像年轻时一样不管不顾地离开,请先生放心。”柴夫子站起来朝刘秀才做了一个揖,恭敬地说道。 “我不管你走不走,反正我这边是没有你要得答案的,你走吧。”刘秀才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听柴夫子讲话,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七叔公一直是个暴脾气,看刘秀才的样子就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一怒之下站起来就往门口走去。 刘秀才突然睁开眼,看着已经走出门的七叔公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句‘这性子怎么一点都没变,当了这么多年族长我还以为最起码会长进一些才是。’ “既然先生这里并没有晚辈要的消息,晚辈的孙儿还在外面等着,晚辈就先走了。”柴夫子说完这句话也走了,屋子里只留下刘秀才跟傻狍子脸的刘继宗。 “阿公,你们刚才说的……?”刘继宗听得云里雾里的,他在猜测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么一回事。 “不用问,你就当不知道就行了,这些事也不用跟别人说。”说完这些话刘秀才就不再说话了,刘继宗等了一会,看刘秀才没有再说几句的意思,也只好退了出来。刘大娘就守在房门外,看到刘继宗出来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见刘继宗朝她使了个眼色,刘大娘会意,憋下了马上就要冲出口的话,跟刘继宗一样轻声轻脚地离开刘秀才的房间。 房子里刘秀才想起当年那孩子满怀恨意的目光,口里呢喃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因果报应啊。” “怎么回事啊?七叔公气冲冲地走了,没过一会柴夫子也出来了?”刘大娘跟刘继宗离开刘秀才的门边之后,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刘大娘问刘继宗,“弟妹都吓了一跳,七叔公走的时候脸色难看极了,对了,今天怎么连七叔公也过来了?” “你这么多的问题,到底要我回答哪一个?”刘继宗无奈地对刘大娘说。 “……”刘大娘张了张嘴,刚想再问的时候就被刘继宗打断了,“什么都不用问了,阿公不让我说,反正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只是好好地摆了个杀猪宴罢了,七叔公来不来我们都是要摆的。” 刘大娘听刘继宗这么说,也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应该知道的,刘大娘向来很有分寸,既然刘继宗说了不用知道,那自己就当做不知道好了,于是刘大娘点点头,出去院子里接着收拾了,外面一片狼藉整理起来可得花费不少时间呢。 “嫂子,怎么回事?”刘大娘一出来吴大婶便凑过去问。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是阿公的事。”刘大娘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既然都说了是刘秀才的事,吴大婶也就不再多问了,几个人开始埋头整理起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第七十四章 泡汤 日子滑入九月,刘家村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准备秋收,看着地里沉甸甸压弯了腰的稻谷都眉开眼笑的,还没动手呢就知道今年会有个好收成了,农家人啊,只要土地还能养活自己就绝不会生出的异心来。 家家户户都在忙农忙,刘家当然也不免俗。刘家虽然看上去劳力多,但真正能下地干活的就只有刘继宗跟刘正兴,刘正文勉强只能算半个。其他的几个人嘛,农忙时节,刘正安的饭馆里虽然比以前要空一些,但是请假也不容易,再说就算他能请一天假,镇上到家里来回一趟都得花小半天了,所以他自从他去镇上的酒馆干活之后家里的农活就基本上帮不了什么忙了。刘正源就更不要说了,他参加了今年的乡试,回来之后把在考场里写的文章默出交给瞿夫子看了之后,瞿夫子就将他拘在学堂里念书了,连在家里也只呆了两天而已。 刘正源很有可能落榜这样的结果本来就在刘秀才的预料之内,所以刘秀才接受起来也最容易,毕竟刘正源现在年纪还小,以后有大把机会,反倒是刘家的几个兄弟不怎么能接受,还不死心地等放榜,总想着万一就中了呢。 要把刘家十多亩田的粮食收上来光靠刘继宗跟刘正兴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刘家还雇了两个帮工,是隔壁村的,姓曾,一家子有五个兄弟,这次雇来的是曾家老大跟老三,曾家老大跟刘正安一般年纪,也是十七岁,但是阿苗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却吓了一跳,明明听说是跟刘正安一样大,可人看着还没有刘正源高,又黑又瘦,阿苗还在想怎么刘继宗找了半天找了这样一个帮工来,没想到,曾家老大虽然其貌不扬的,干起活来却飞快,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口碑的,有了两个帮工的帮忙,刘继宗跟刘正兴总算是轻松了一些,可半个月的时间里还是眼见着瘦了一圈,刘大娘再怎么给他们补充营养也没用。 整个刘家村的秋收进入尾声的时候,阿苗挎着个小篮子打算去田里捡稻穗了,阿苗刚刚把这个想法告诉刘大娘的时候,刘大娘看着一脸正经的小闺女,哭笑不得,想了想决定还是带着阿苗出门让阿苗亲自看看吧,只不过走之前把阿苗的小篮子给收了起来,只说先带她认认路,先知道自家的田地都在哪里,阿苗想想也有道理,于是高高兴兴地跟着刘大娘出门了。说实话,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阿苗还不知道自家的田地在哪里呢。 牵着刘大娘的手去自家田里,阿苗很开心,可是走着走着笑容就开始慢慢消失了,刘大娘觑了阿苗好几眼,眼看着阿苗从刚来时的踌躇满志到现在的泫然欲哭。好笑地摇摇头,刚好路过刘满全家的地,于是停下来跟在田里仔细捡着自家稻穗的刘满全娘寒暄起来。 “婶子怎么把你家豆苗带出来了?”刘满全娘身上穿着个围兜,围兜里装满了稻穗,背上背着今年刚出生才四五个月的刘明,被宽宽的袋子紧紧缠着的刘明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舒服,听到刘大娘的声音,反倒冲着刘大娘‘啊’、‘啊’、‘啊’地叫着,不远处刘敏带着刘康也一人一个小包袱在细细地寻找着漏网之鱼。 “继宗媳妇啊?你们家田里都收拾好了?”刘满全娘本来在全神贯注地找着稻穗,连刘大娘的招呼声都没又听到,还是背上的刘明一直在啊啊啊地叫才发现刘大娘就在田边,于是直起腰来笑着问刘大娘她家的情况。 “还没呢,还有两三亩,哪有那么快,这还是找了曾家两兄弟帮的忙,要不然更慢。”刘大娘一边回答刘满全娘的问话,一边走下去逗刘满全娘背上的小豆苗。 “喔,喔,你怎么这么有精神头呢?也不睡觉,是不是想下来一起玩啊?”刘大娘很喜欢这个新生的孩子,这个孩子也特别不经逗,只要刘大娘一跟他说话就兴奋。 “啊~”这不,发现刘大娘是在跟他说话,小豆苗更加开心了,不仅冲着刘大娘啊啊大叫,而且连全身都开始动起来,两只没有被束缚住的手更是朝着刘大娘伸过来,小豆苗显然对刘大娘很熟悉,这是在要刘大娘抱呢。 刘大娘走过去帮着刘满全娘解开绑着小豆苗的背带,把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小豆苗更加兴奋了,看到跟在刘大娘身边的阿苗,也是认识的,于是一直努力想要往下趴去抓阿苗的头发,这应该就是小孩子打招呼的方式?阿苗心想,这样的方式真恐怖。 刘满全娘轻轻地在孩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一下都没的空,比你哥哥皮实多了。”完全没有被打的自觉的小豆苗还在努力往下趴,仿佛现在他的眼里只有阿苗的头发一般。 阿苗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始偷偷往后移,她的头发上回被豆苗抓到过,抓到的时候还左右晃荡了一下,扯得生疼,对这么小的孩子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吃哑巴亏,既然惹不起总躲地起吧,于是只见刘大娘手里抱着的小团子一直在往下趴,刘大娘旁边的阿苗不仅慢慢地往后移,还一直在向后仰。 刘大娘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把豆苗抱直了,才看着身边的阿苗说:“你去找你敏姐姐玩去吧,娘在这帮婶婆抱一会孩子,你过去了不许淘气啊。” “哦。”阿苗才不愿意跟在刘大娘身边逗孩子呢,虽然刘敏刘康也是小孩子,但是跟刘大娘怀里的团子一比就好很多了,于是向着刘敏刘康所在的方向走去。 “阿苗妹妹。”在刘大娘跟刘满全娘打招呼的时候刘康就发现阿苗过来了,托两家关系亲近的福,阿苗跟刘敏刘康的交往也多,在双方渐渐熟悉之后,刘康身上的害羞就没有了,又因为阿苗的小脑瓜里总有很多新奇的游戏,刘康还是很喜欢阿苗的,此时见到阿苗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过来,高兴地跟阿苗招手。 “敏姐姐……豆芽。”看到刘敏包袱里满满的稻穗,阿苗蔫蔫地跟两姐弟打招呼。 “阿苗妹妹,你好久没来家里玩了。”刘敏笑着去拉阿苗的手。 “恩,这两天家里忙,我娘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阿苗现在的行动还算自如,家边上的地方都能去,刘大娘是不会阻止的,只不过刘满全家离开阿苗家还是有些远,刘大娘不放心阿苗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 “阿苗妹妹,你怎么了?”刘康敏感地感觉到阿苗的情绪并不高,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听到刘康的问话,阿苗没办法说出自己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只能这样回答。 其实阿苗现在很郁闷,非常郁闷,在前世的时候,她也在农忙时节跟爷爷回老家呆过,也像模像样地背着个小背篓跟大帮的孩子一起去捡过稻穗,那个时候只要一块田里堆着的稻谷打完就说明这一块地的收割已经结束了,小孩子们就可以结伴去捡稻穗,捡来的稻穗归捡稻穗的孩子所有。 当然,阿苗前世捡稻穗只是带着好玩性质地跟着一起捡,不过村子里的孩子,有手脚利落的一个农忙下来能捡上百斤稻谷呢,所以来到这里之后,阿苗想当然地觉得,田里的活自己帮不了忙,可自己可以去捡稻穗啊,没想到,现在跟前世不一样,每一粒稻谷都是宝贝,才没有说会留着给别的孩子捡这样的事情呢。 就像刘满全家这样,收割跟打稻的时候就是刘满全跟阿元作为主力在前头,刘满全娘领着孙子孙女在后面,力求不放过任何一把稻穗,就这样地毯式地搜索,可想而知怎么可能还有剩下的稻穗留给别家的人来捡,所以阿苗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还没有付诸实践,刘大娘带着她转一圈之后就破产了,现在阿苗的心情可谓是特别微妙,自己到现在还有些想法还是没有转过来啊。 第七十五章 信心 在捡稻穗这件事上的挫败让阿苗好几天都怏怏的,刘家人看着心情抑郁的小阿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担心极了,在饭桌上刘正兴还摸着她的头问她:“囡囡这是怎么了?”连最爱的豆腐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平常豆腐烧肉可是阿苗的最爱,豆腐煮出一个个洞来,筷子一夹满满的都是肉汁,就着饭阿苗能吃一大碗,可现在阿苗对豆腐的兴趣都没有了,可见是有什么心事,只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大哥,我没事。”阿苗听到刘正兴关心的问话,手里拨着碗里的米饭,有气无力地回答,让她怎么跟其他人说自己犯得蠢事呢?完全说不出口啊,好想哭。 刘大娘看着这样的阿苗也开始心疼,最开始阿苗说要去捡稻穗的时候她只是觉得阿苗不知农事,自己田里的稻穗自己捡的道理村里比阿苗小的孩子都知道,不信问问石头,石头肯定也知道自己田里的稻穗不能让别人捡去了。只有阿苗,可能是被自己跟她爹保护得太好了,对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所以刘大娘才带着她走走看看,让她亲眼见到这些,没想到,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阿苗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让她知道的道理,可同时也打击了阿苗的自信心。看着这样的阿苗,刘大娘甚至觉得还不如就让她保持自己的想法好了,自己当初怎么会想到教他这些的呢?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可,那就只能想想有没有补救的方法了。 为了转移阿苗的注意力,刘大娘问阿苗:“囡囡,你放在暗房里的那些种子是不是到时间拿出来通通风啦?”土豆自从被放在暗房之后,为了防止它们发芽,阿苗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它们拿出来通通风,这件事情刘家人都知道,不过最近这段时间阿苗好像把那些种子忘掉了,已经一个月多没管了,所以刘大娘提醒阿苗,暗房里的种子已经有一个月内有拿出来过了。 之前刘大娘还想着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能坚持个几个月已经不错了,现在看阿苗心情低落,想想还是用暗房里的种子来吸引阿苗的注意力吧,虽然刘大娘对阿苗能种出花这件事情不抱希望,但是有事情可做总好过阿苗一个人默默地难受。 听到刘大娘的提醒,阿苗才突然想起来放在暗房的土豆。‘罪过,罪过’阿苗默念,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居然忘得一干二净,光在惆怅别的事情了,幸好刘大娘提醒,要不然可就来不及了,现在是九月初,时间有些紧了,不过赶一赶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刘家众人就看到刚刚还是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的阿苗,听了刘大娘几句话之后马上精神起来了,连背都挺直了几分,不由得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刘大娘真是太知道怎么把我几个孩子的心思了。 “姆妈,我明天要开始种花了。”阿苗呼噜呼噜地扒完碗里剩下的饭,大声地向刘大娘宣布,到时候自己还需要很多东西呢,刘大娘可要给予充分的帮助才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好种,到时候要是种得好,咱们也送几盆出去。”刘大娘笑吟吟地回答阿苗。 说来也算因祸得福,要不是阿苗最近几天精神都不好,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刘大娘也不会提醒阿苗暗房里有土豆,没准阿苗就把土豆给忘记了,有了阿苗这几天的异样,当她宣布自己要开始种土豆的时候,刘大娘前所未有的支持,只要女儿高高兴兴的,就算折腾又怎样呢,所以这一次,阿苗要什么刘大娘就帮着准备什么,看了几天一点也不活泼的阿苗,还是这样斗志昂然的阿苗比较惹人爱一些。 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阿苗就起床了,甚至比刘正兴起得都早,所以当刘正兴走出家门准备到院子里洗脸的时候就看到阿苗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眯着眼睛跟他打招呼:“大哥早。” “阿……阿苗,你怎么……起得这么早?”见到阿苗的时候刘正兴正在打哈欠,刚打了一半就看到阿苗了,被阿苗一声‘大哥’一叫,剩下的半个哈欠又憋了回去,于是阿苗难得地听到刘自家大哥结结巴巴的声音。要知道,阿苗可是家里的小懒虫,每天都要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今天这么早,乍然见到阿苗,刘正兴震惊了。 “我要种花啊。”此时的阿苗已经自己洗好脸了,正在一边呼吸新鲜空气一边回想前世是怎么让土豆发芽,到什么程度才能把土豆种下去。 “哦……哦,到时候要大哥帮忙的话尽管说啊。”刘正兴没想到阿苗的兴致这么高,不过难得小妹妹有想要做的事情了,自己这个大哥总得支援一下的。 “好啊。”阿苗甜甜地笑着,“到时候让石头跟我一起种。” “行,石头就跟着你了。”刘正兴还以为阿苗要他帮着锄地搬花盆,没想到阿苗只提出来要小胖子帮忙,小胖子喜欢跟在阿苗后面他是知道的,男孩子皮实,石头现在已经比较顽皮了,刘大娘跟刘大嫂要忙着烧饭又要忙着晒谷子,能看着小胖子的时间少了很多,刘大嫂已经不止一次在他耳边提到过这件事情,就担心万一会出点什么事,现在听到阿苗说要带着小胖子,刘正兴还以为阿苗是以种花为名帮着带侄子,于是刘正兴自己脑补地感动了,毕竟阿苗也只比石头大一岁而已。因为有着这个想法,刘正兴后来还特地跑到镇上给阿苗买了点心,当然,这个点心因为不合阿苗的胃口已经进了小胖子的肚子这件事阿苗是不会说的,毕竟大哥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不了解自己的胃口而已。 刘正兴正在那里感动着,要是阿苗知道她大哥的想法,肯定要翻一个白眼,真是想太多了,阿苗要小胖子的理由很简单,小孩子不会怀疑人啊,有些事靠阿苗一个人总归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感觉,可要是把大人拉进来帮忙,大人们现在不说,可回头想想总会有些地方值得人怀疑,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向家人解释自己会的这些呢?小胖子就不一样了,自己安排小胖子做事情,不用跟小胖子解释来解释去,小胖子完全不会有任何怀疑,就这一点,小胖子就胜过家里的大人许多了。 等家里其他人都起了床便开始用早饭,因为想着尽早动手,这一顿早饭阿苗吃得特别快,不过这里说的特别快也只是阿苗跟着大人们一起放下碗筷,终于不用人等了。 “囡囡今天早饭吃得快。”刘秀才笑眯眯地夸阿苗,接着又对刘大娘说:“继宗媳妇,你看,我说了吧,孩子长大了吃饭就快了嘛,你老催有什么用?” “是是是,阿公说的是。”刘大娘哭笑不得,桌上其他人也努力憋着笑,把阿苗气得脸鼓鼓的,不过自己确实吃饭慢,这一点阿苗也没法否认,所以只是自己生了一会气便放下了,她今天有更要紧的事情做呢,可不能再耽误了。 第七十六章 借 刘继宗跟刘正兴吃完早饭在家里歇了一会就带着镰刀出门了,走的时候还顺便把刘正文也带上了,刘正文今年的任务也很繁重,所有田里的稻穗都指望着刘正文捡呢。 刘继宗跟刘正兴走的时候一人带了两筐稻谷,他们顺路先挑四筐稻谷到晒谷场去占位子,接着再去地里割稻子,刘大娘跟刘大嫂先把饭桌收了,碗是先不洗的,只浸着,接着婆媳两个也要挑着稻谷去晒谷场,先把家里收割下来的稻谷都晒下去了再回家洗碗准备中饭,一个早上一点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需要马不停蹄地赶。 一会功夫,家里就只剩下刘秀才跟阿苗和小胖子了,走之前刘大娘还嘱咐阿苗,带着小胖子不许乱跑,阿苗精神萎靡的那几天,刘大娘担心家里没人看着都是把刘大嫂留在家里看家她一个人去晒谷子的,可前段时间刘大娘一个人能独自撑下来时因为那时候收割的谷子并不是很多,一直到现在收割的谷子越来越多之后她一个人就有些吃力,昨天阿苗心情好起来之后表示今天她会在家里种花,小胖子就给她打下手,刘大娘再三跟阿苗确认之后终于把刘大嫂也带走了,家里人手实在太少了,看来要么今年年前就帮正安娶一门媳妇,这样明年就有人照顾家里了,要么就再雇一个人,只有她跟媳妇两个人要负责十几亩地的稻谷,委实辛苦了一些。 刘大娘走之前已经从暗房里把阿苗的那些宝贝—土豆都给拿出来了,正放在院子里,阿苗倒出来仔细观察了之后表示很满意,虽然有几个看着有些烂了,可大部分还是好的,甚至有几个已经有轻微的发芽的征兆,对于完全没有储存经验的阿苗开说已经是属于开了挂的顺利了,不能奢求更多,要真的是一点烂土豆都没有阿苗才要惊讶呢。 阿苗先吩咐小胖子把土豆在院子里南瓜架下一个个摆好,让他们既能接受阳光的照射又能避免直射,其实这样到底能不能让土豆发芽阿苗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只是另外一个浸了药水之后放在沙床上培芽的方法在这里更加不实际,就算阿苗神通广大让刘家人帮忙把沙床给弄出来了,可是赤霉素上哪找呢?没有赤霉素就遑论浸泡的药水了,所以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那只能试试把土豆放在太阳下晒这个方法了,虽然出芽率低了一些,可还是能出芽的,这些土豆都是一株土豆苗上长出来的,这么多的土豆,切成块就更多了,阿苗就不信了,总不可能连一株土豆苗都长不出来。 把土豆都安顿好之后只能听天由命了,到底能长出来多少芽就要看运气了,土豆出芽这件事自己只能靠运气,那另一件是确实可以靠自己的,这件事就是松土,土壤的好坏可是关系到土豆日后生长的好坏哦。 土豆喜欢长在酥松的土壤里,阿苗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用来种土豆的那块地方的泥土翻一翻,把石块跟根茎什么的都拿出去,保持土壤的酥松湿润,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确实特别辛苦的事情,而且阿苗才四岁,人小力气就更小了。 不过阿苗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知道放弃怎么写,说干就干,阿苗拿着刘继宗专门给她打的小锄头就开始热火朝天得干起来。 小胖子被阿苗一阵忽悠,也觉得自己现在在做的是一件大事,所以特别虔诚地捧着一个小壶,小心地浇水,是的,没错,小胖子现在被分配到的任务就是浇水,而且不能浇太多,只需要保持微微湿润就可以了,这个度可不好控制,小胖子可是严格按照姑姑的嘱咐一点一点往下浇水的。 有事情干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阿苗觉得自己才刚刚挖了一会,刘大娘跟刘大嫂已经回来了,回头看了看自己挖的,这的只有好小的一点点地方,好想哭怎么办,不过看到阿苗的成果之后,刘大娘可不这么想,刘大娘跟刘大嫂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到阿苗跟小胖子两人一个挖地一个浇水,那叫一个配合地好,小小的人儿拿着锄头有模有样地挖地真是可爱得紧,但是,这样挖连个排水的地方都没有? “囡囡,你在干啥呢?”刘大娘先把疑问放回了肚子里问道。 “挖地啊,等挖好了就把种子埋下去。”看到刘大娘回来,阿苗站起来回答。 “倩丫头,有事?”刘大娘刚想教阿苗要先把排水的沟给挖出来,却发现隔壁的刘倩往自家来了,到了门口却不进门,显然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阿苗娘,我奶说……说让我来借把镰刀。”刘倩声音小小的,嗫嗫地说道,说完脸就红了。她家只有两把镰刀,割稻子根本就不够,家里壮劳力是有,可是两个哥哥已经被人雇出去了,钱却被刘满福娘收在了口袋里,家里真正在地里干活的只有她爹娘跟她叔,婶子是跟几个堂姐是不会下地的,她们会绣花,要是去地里收稻子弄粗了手到时候把布弄坏了就不得了了,就这样,她婶子用绣活得的钱跟刘满福娘平分这个条件得到了不用去地里干活的权利,而她跟她娘就得跟着去地里捡稻穗,去晒谷场晒谷子,她娘还带着妹妹呢。 本来刘满全都存够了钱想着今年再添一把锄头跟镰刀的,没想到她奶变着法子从她爹那里把钱给要了回去,进了她奶荷包的钱怎么可能出来,所以家里有的锄头跟镰刀还是那么一点,根本就不够,这几天她爹在地里用着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刀,这种到怎么可能割得快,可是她奶却不会想到是因为没有镰刀的问题,她奶只会埋怨她爹动作慢,镰刀好的那把给了她叔,就这样,她叔每天割的稻子还没有她爹多,可她奶还是每天都骂她爹。 “镰刀啊,那我得找找,石头她娘,你去屋里给倩丫头找找。”刘大娘看刘倩的样子就知道了,这两天隔壁骂骂咧咧的声音天天都能传到自家这边来,要说隔壁刘满福娘可真够抠门的,连把镰刀都舍不得打还想让刘满福干活,这不是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嘛。 “倩姐姐。”刘倩听到阿苗叫她,回给阿苗一个笑容,可笑里却带了苦涩,看到阿苗手上拿着的小锄头时心里就更难过了。 “阿苗妹妹,你在干什么?”努力把自己心里的难过压下去,刘倩走到阿苗旁边问。 “哦,我挖地呢。” “你打算种菜?种菠薐菜吗?”刘家村家家户户都会种菠薐菜,这里说的菠薐菜其实就是后世的菠菜,这个时候种下去到了冬天就能吃了,冬日里算得上少有的一抹绿意了。 “哦,没有,我打算种点别的。”阿苗没跟刘倩说自己打算种花,不过刘倩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所以也没于追问,只是点点头而已。 这时候刘大嫂拿着把镰刀走了出来,“只有一把了,有些锈,让满福叔磨一磨还是能用的。”说着把镰刀递给刘倩。 “谢谢嫂子,谢谢大娘,我……我先走了,过几天我就把镰刀还回来。”刘倩接过刘大嫂手里的镰刀就打算走,这是刘大娘叫住了她。 “倩丫头,你过来。”说着跟刘倩招招手。等刘倩走到刘大娘面前的时候就把手里拿着的小米塞给刘倩,“快拿着,你娘没奶水,不能让你家丫妹饿着。”因为怀孕期间忧思重,刘倩娘的奶水并不多,生下来的又是女儿,刘满福娘完全没有给她补身子的想法,娘家又是不给力的,这段时间一忙,原本就不够的奶水就彻底没了,可孩子才几个月大,有时候被饿得哇哇直哭。 刘倩手里拿着刘大娘给的小米,想还给刘大娘可话却说不出口,她太知道这些小米对妹妹的重要性了,刘大娘给的这些小米,省一点吃可以吃小两个月,到时候妹妹过了6个月就可以慢慢吃一些辅食了,所以挣扎了很久还是没舍得把小米还给刘大娘,只是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大娘’。 “傻丫头,谢什么,乡里乡亲的,快回去吧。”想了想又小声地告诉刘倩:“记得藏好。” 刘倩点点头,终于走了,刘大娘看着外面瘦瘦小小的身影,想到每天晚上婴儿哇哇的哭声,叹了一口气,“作孽啊~”。 第七十七章 婚事 刘倩娘生了一个女儿,这是刘倩一直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可是却并不是刘满福娘所期望的,所以从孩子生下来开始刘满福娘就对大儿媳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至于刚生下来的丫头片子就更加不能引起刘满福娘的注意了。 刘满福娘本来想着刘倩娘能再生一个儿子,反正老大家里已经有两个儿子了,那这个刚出生的小孙子就可以过继给刘满庆当儿子了,她都已经跟杨桃花商量好了,没想到最后生出来的居然是个女娃娃,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稀罕的,怎么可能值得刘满福娘费心,就这样,刘倩娘连一个月的月子都没坐满,只过了十多天就出来了,刘大娘看着刘倩娘比刚怀孕那会还不如,瘦得都没几两肉了,怀里抱着的孩子也只有一点点,连哭声都像猫叫,曾经还担心过孩子是不是能活下来,还好,从现在来看,孩子还活得好好的,生命力真是顽强,阿苗想。 没能生出儿子就成了刘倩娘的原罪,刘满福娘想起来就要骂几句,刘倩娘从月子里出来之后就没歇过,一直在做活,就算这样也没能消了刘满福娘的怒火,刘家这边每天都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刘满福娘的大骂声跟孩子的哭声,到了半夜又能听到隐忍的哭泣,半夜的哭声应该是刘倩娘的。 “真是作孽啊。”刘大娘看着刘倩走了之后还是忍不住再刺感叹地说了一句。 “娘,大弟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刘大嫂听到了刘大娘的叹气,却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可刘大娘一听立马就领悟了。 “怎么?满庆媳妇找你了?”如果说上次在塘山寺山脚,杨桃花对她的殷勤还让刘大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的的话,到现在也已经很明了了,杨桃花的大闺女刘薇今年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刚好到了说亲的年纪,所以综合来看杨桃花是看上刘正安了,想要把刘薇嫁到刘家来,想来刘家再杨桃花眼里算得上是一个好婆家,而且刘薇从小是刘大娘看着长大的,有这点子情分在里面,刘薇在刘家的日子就会更好过一点,最妙的是刘家就在隔壁,有点什么事杨桃花立马就能赶到。 “不光找了我,还找了我娘。”刘大嫂略微有些尴尬地说。 她娘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跟杨桃花娘的关系比较好,杨桃花娘跟她娘透了这个意思,她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她娘就跟她提了这件事情,她立时就恼了,还千叮咛万嘱咐她娘让她不要再管这件事,哪有做嫂子的管到小叔子的房里去的,她娘听了她的话却不以为然,还想再说,她担心她娘瞎掺和第一次对她娘说了重话,现在她娘那边暂时是被她稳住了,可谁知道杨桃花还有没有托别的人?最近她心里想着这件事都快成心病了,现在把话都说出来就舒服多了,小叔的婚事还是公公婆婆给做主的好,能快一些就更好了。 “我知道了,等你爹回来我就跟他商量商量。”刘大娘点点头,脸色有点沉,其实对于刘薇这个姑娘她并没有太多的反感,刘薇年纪跟刘正源差不多大,小时候也经常来家里玩,那时候她还没有阿苗,很羡慕杨桃花有一个这么香香软软的姑娘,所以刘薇小时候她是很喜欢的,后来刘薇被杨桃花拘着在家里做绣活,刘正源也开始进学之后,刘薇才不怎么来刘家玩。刘大娘皱眉想了想,她不喜欢的其实是杨桃花的为人。 杨桃花这个人,有个非常贴切的形容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只要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能管好就行了,之前是跟刘满庆抱成团,等刘满庆因为她生不出儿子而冷落她之后她就只管这两个女儿,这样的人刘大娘是看不上眼的,刘大娘自己就是个热心肠的人,所以对于这样只管自己舒服不管别人的人就不怎么看得上眼,刘大娘又好多年没有真正跟刘薇接触过了,但是刘大娘还是觉得刘薇又很大可能继承了杨桃花的这种性子,就看刘倩经常被刘满福娘打骂刘薇刘筱两个人却从来不出来拦一拦就知道了。 刘大嫂把事情告诉刘大娘之后就去准备今天的中饭了,要做四个壮劳力还有家里大大小小加起来十个人的饭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可刘大娘却愁上了,刘正安已经到了说媳妇的年纪这件事她当然知道,虽然表面没有显出着急来,可是她确实是这个家最着急的人了,可偏偏刘正安一点表示都没有,每次回家刘大娘提到婚事这件事刘正安是一定会想别的话题岔开去的,所以到目前为止,刘大娘也不知道刘正安到底想要一个怎么样的媳妇。 刘大娘一边发愁着一边想等刘正安下回回来的时候一定要问个清楚,不能让他逃过去了,现在开始说亲,赶在年前就把媳妇娶进门,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就又能抱上孙子了呢,自从阿苗生病以来,刘家就没有办过喜事了,老阿公的身体也不太好,家里有点喜庆事去一去晦气也好。 刘大娘想清楚了之后也准备去厨房帮忙,刚走到门口看到阿苗还在挖地,因为太阳照过来的缘故,阿苗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偏阿苗还用手去擦,也不想想自己的手有多脏,所以如果阿苗转过来刘大娘就能看到一张花猫般的脸。 “囡囡,歇一会,等会让你大哥帮你挖。”到底是不舍得闺女辛苦,刘大娘还是开口了。 “不用,我自己挖。”阿苗瓮声瓮气地回答,小胖子也在一边信誓旦旦,“奶,我跟姑姑自己种花。”说着还提了提他的小壶,特意给刘大娘看。 刘大娘看他们俩兴致高涨也就随他们去了,还是洗洗手去厨房准备午饭比较要紧,于是等刘继宗回来的时候就惊讶地看到白白净净的小女儿一脸的泥,咧着嘴跟他打招呼,“阿爹,你们回来了。” “囡囡,你这是?”刘继宗指着阿苗的脸问。 “挖地,我要种花。”阿苗以为刘继宗问的是身旁的地,于是回答道,没想到刘继宗问的是自己的脸,这个时候跟在刘继宗身后的刘正文也看到阿苗的正脸了,原来还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见到阿苗的瞬加突然就乐开了花,爆发出一阵‘哈哈哈’的大笑。 “怎么了?”阿苗疑惑地问。 “快去找你嫂子给你擦一擦脸。”刘正兴对阿苗说完之后又踢了刘正文一脚,“好好的笑什么笑,这么有精力看来今天上午还很轻松,要不然下午你跟着咱们割稻子吧。”刘正兴这话一出刘正文马上就收敛了笑容,可怜巴巴地看着刘继宗。 “别看我,我看你哥教训的对,十岁的人了一点都不懂事,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下地割稻子了。”刘继宗跟着教训道。 刘正文只是笑了阿苗一顿却挨了一顿骂,心情很是抑郁,又听到刘继宗说他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下地割稻了,暗自撇撇嘴,‘阿公都跟我说了,你那时候比我还精贵,怎么可能下地干活,都是瞎编的吧。’刘正文暗自腹诽。 第七十八章 种子 刘家人可真厚道,这是曾家两兄弟这几天在刘家吃饭最大的感悟,一般来说,雇人做活是要包中饭的,可这中饭也有好有坏,有些厚道点的人家会好好对待雇来的人,有些人家则不然,他们觉得自己花了钱要别人干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刘家就是上面所说的厚道的人家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荤素搭配得当,饭跟馒头管够,曾家两兄弟觉得这甚至都比得上曾家过年时的水平了,刘家厚道待人,曾家兄弟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所以这段时间很是用心帮忙。 吃了午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几个人就起身了,趁着天气好,最好今天下午就能把剩下的两亩地割完,这样明天就安安心心地打稻子晒谷子了,换句话说,今天也是曾家兄弟在刘家干活的最后一天,按照之前说定了的,一人一天一百八十个铜钱,两个人一共来帮了四天忙,一共是一千四百四十个大钱,刘大娘给他们凑了个整,一共给了一贯铜板另五百个大钱,说好等晚上活干完来家里拿钱,因为打算一个下午把剩下的地全都结束掉,所以最后一天弄得有些晚,刘大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仅把钱一个不落地给了曾家两兄弟,还请他们在家里吃完饭,还是曾家兄弟一再推迟才没再坚持的,曾家兄弟也赶着回家,家里等着这里赚的钱买东西呢。 接着刘大嫂洗碗,而刘大娘则要赶去晒谷场把谷子翻一个面,早上已经晒了一面了,下午翻个面,让另外没见着阳光的一面也见一见太阳,这也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基本上全部翻下来没有大半个时辰是搞不定的,刘大娘走之前吩咐阿苗:“可不许再出去了,脸都晒红了。”阿苗皮肤嫩,秋天里的阳光已经不怎么烈了,而且还是上午,就是这样阿苗的脸蛋也被晒红了,要是下午接着晒下去就得晒伤了,刘大娘给阿苗洗脸的时候就特别心疼,于是走之前又再嘱咐了一遍。。 阿苗很有自知之明,就算刘大娘不说她也不会再去了,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脆弱,只不过是晒了一个上午而已居然差点晒伤了,这在农家人来说可是一件稀奇事,还没有一个人的皮肤能娇嫩成这个样子的,说阿苗的皮肤是官家小姐的皮肤都有人相信了。 不能再去挖地,阿苗就只能带着小胖子在家里玩,偶尔跑出去把晒着的土豆翻一个面,‘也不知道土豆出芽要多久’阿苗心想,现在都已经是九月初了,九月中旬种下去的话已经算是比较迟了,土豆最起码要长三个月才能成熟,这就基本上要到正月里了,正月刚收的土豆又不能马上催芽种下去,那不是春天的时候都不能再种一茬?想到这里阿苗就打算把地上还没有出芽的土豆重新收起来,等正月的时候催芽,二月里种下去,这样自己不但保留了一部分‘种子’,还能取得一些经验教训,万一这一次失败了不至于连一点种子都找不到,所有的想法在阿苗脑子里转了一圈,马上就决定这样做了。 阿苗一边挑还没有出芽的土豆,一边庆幸幸好自己现在想起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不然万一这一次自己种土豆不成功那可就惨了,要想再找到土豆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等刘大嫂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阿苗蹲在南瓜棚下嘟嘟囔囔的,嘴里一边说着什么话,一边仔细地挑着什么,定睛一看,原来是阿苗所说的种子。 “阿苗,你在干什么呢?”刘大嫂擦干手上的水,把今天中午刚刚切开的南瓜里面的南瓜子拿出来晒,等到晒得干一些了放在灶头一烘,香喷喷的,可好吃了,刘正兴最爱吃这个,所以刘大嫂做这个总是特别精细。 “挑种子。”阿苗头也不回地回答,“我要留一些种子起来,我以前没种过花,要是一口气把所有的种子都种下去了万一失败了就没种子了。” 刘大嫂听了阿苗的话暗暗点头,想着自家的这个小姑虽然才只有四岁,可聪明是真的聪明,想事情都能多想一点。 “咱们家囡囡可真聪明。”刘大嫂刚想夸阿苗一句,刘秀才隔着窗户就夸起了阿苗。 “阿公,你怎么不午休了?”看到拄着拐杖站在窗前的刘秀才,刘大嫂有些担心,刘秀才以前都会午睡的,以前的话,现在这个时候刘秀才还在睡着呢,可今天却没有睡。 “今天不想睡了,我要出来晒晒太阳。”刘秀才笑着对孙媳妇说。 “您等一会,我出来扶您。”刘大嫂听说刘秀才要出来晒太阳,马上准备进去扶一把,刘秀才年纪毕竟大了,拄着拐杖的手力气也没有多少,走路的时候有些飘,家里人都很担心刘秀才的健康问题。 看刘大嫂进屋去扶阿公了,阿苗马上站起来准备把阿公常常坐的椅子搬出来,这椅子是特地找刘满海做的,有些像躺椅的感觉,算得上是刘秀才专用,刘秀才平常吃完饭喜欢在门口坐一会,所以现在这把躺椅还在门口放着,阿苗要做的就是把躺椅挪到院子里来。 小石头看到姑姑去搬椅子了,马上跟着搬另一边,还别说,这椅子用的木料好,特别重,光靠阿苗一个人确实很难把椅子搬到院子里,还是她跟小胖子两个人一起努力,憋红了脸才把椅子挪到了合适的位置,刚把椅子挪出来刘秀才出来了,看到自己平常用的椅子已经被放到了院子里,连着说了好几个‘好’,笑眯眯地由刘大嫂扶着坐下来了。 “乖囡,你怎么想到要留一些种子的。”阿苗站在刘秀才的手边,刘秀才用粗糙的手抚摸着阿苗的头发问。 “就这样想到的啊。”阿苗疑惑,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之前没有想到要留一部分土豆的自己才是笨蛋好不好。 “哈哈哈,好,好。”看着阿苗理所当然的样子,刘秀才又爆发了一阵大笑,手上更加轻得摸着阿苗的头,接着又拍拍她,“去搬跟板凳过来,阿公给你们讲太祖皇帝。”这句话是跟阿苗还有小胖子一起说的。听到刘秀才要说故事,阿苗跟小胖子都眼神一亮,马上跑回堂屋里拿板凳了,刘大嫂看刘秀才气色还不错的样子,两个孩子又都在身边,便又回厨房切猪草去了,只要过一会看一眼祖孙三个就行了,这样一举两得。 阿苗跟小胖子两个人各自拿好板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刘秀才看了两人一眼,稍微往后躺了一些,问两人:“咱们上回说道哪里了?” “说到太祖皇帝打扬州遇到了孝仪皇后了。”阿苗马上提醒。 “哦,都说到这里了啊,那我们接着说。”刘秀才顿了顿,好像要整理思路的样子,咳嗽了一声后接着开口,“太祖皇帝当年打扬州的时候咱们南边就已经在太祖皇帝治下了,孝仪皇后是哀帝最后一个公主,当年啊……”。 第七十九章 同类 阿苗来到这个世界一年有余,刚开始的几个月因为不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而装傻,后来身体‘好’了,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知道自己可能要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就开始想找找有没有跟自己一样来自异世界的人,可能也许是自己人太小的缘故,问大人们问题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会重视。其实阿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听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同类,只是突然有了这么个念头,也就这么做了,可是过了小半年都没有什么消息,阿苗也就打算放弃了,就在这个时候,阿苗却发现了一个疑似自己同类的人。 这个人就是孝仪皇后,阿苗是在刘秀才的嘴里听到孝仪皇后的故事的,后来又一点一点从别人的话语里拼凑,渐渐地,阿苗知道了有这么个人,跟自己一样,像是终于打开了一扇大门一样,阿苗想知道更多关于孝仪皇后的事情,这个可能跟自己一样来自于同一个地方的人,在这个世界跟自己相隔了百年,一个女人,在陌生的世界里,取得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成就。 据阿苗了解,孝仪皇后是哀帝最小的一位公主,,哀帝子嗣不丰,只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孝仪皇后因为是哀帝最小的孩子,所以很受哀帝宠爱,据说公主原来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骂宫人,哀帝为了这个斥责她多次都没有用,没想到公主后来不慎跌跤醒来之后居然转了性子,不仅脾气大变,连喜欢的东西都改了。 当时天下已经四分五裂,哀帝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皇帝,只是等他从他父亲手里接过这个江山的时候,整个天下已经千疮百孔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接了个烂摊子过来,即使哀帝是圣人在世也无法挽救颓势,大概在孝仪皇后来到这个世界的四五年后,各地开始频频爆发农民起义。 孝仪皇后做公主的那几年练出了一队很厉害的女兵,刚开始孝仪皇后说要练兵的时候哀帝也只是觉得公主小孩子心性,但是由于哀帝确实特别宠爱公主,所以公主的这个要求哀帝也答应了,没想到等天下大变的时候,孝仪皇后手里的这支女兵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几乎可以以一当百,朝里有哀帝坐镇,战场上有公主以身作则,刚刚爆发的起义被稍微压下去了些许,哀帝也开始铲除朝廷里的贪官污吏,眼看着江山在摇摇晃晃中稳当了一些,甚至可以说中兴了,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事情的话。 是的,从大家都以为天下还不到易姓的时候,南方开始爆发蝗灾,黄河决堤,下游好几个城池被淹,饿殍遍野,原本已经有些稳定下来的局势一下子更加恶化起来,于是民间渐渐开始流传这样一种说法:皇帝不仁,是老天在惩罚,随着这些说法开始的是更加轰轰烈烈的起义活动,这一下可以说是回天乏力,再怎么镇压也没有用了。 一时之间全国各地发展出了十几支队伍,浩浩荡荡向长安进发,哀帝心灰意冷之余一病不起,而此时的孝仪公主却被困扬州,太祖皇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孝仪皇后面前的,只是当时的两人站在两个对立面上,因为攻打扬州的正是太祖皇帝所带领的起义军。 太祖皇帝没带领起义军之前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彼时大行慈孝太后,也就是太祖皇帝的母亲正生着重病,因为军中克扣军饷,太祖皇帝没钱请大夫给母亲治病,就这样拖了一段时间之后大行慈孝太后便过世了,料理了娘亲的丧事之后太祖皇帝大闹校场被拿下,作为犯人准备押解到州里的大牢,没想到半路遇上了起义军。 被起义军救下之后太祖皇帝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起义军中的一员,太祖皇帝参过军、读过书,带兵打仗比别的一些农家汉字厉害很多,队伍伤亡也最少,于是渐渐地,他带的队伍慢慢壮大起来,到后来甚至称霸整个南方,与北边的陈友谅隐隐成对峙之势,而孝仪皇后所在的扬州,正是太祖皇帝统一南方的最后一个壁垒,为了这有里程碑式意义的一场战争,太祖皇帝决定亲自带兵攻打,就这样,太祖皇帝跟孝仪皇后相遇了。 后来太祖皇帝怎么跟孝仪皇后在一起的就不知道了,总之光阿苗就听到了好几个版本,说孝仪皇后看到太祖皇帝一见倾心的有,说孝仪皇后被逼的也有,更有种说法是太祖皇帝是看上了孝仪皇后练兵的手法,总之各种版本齐飞,不过阿苗却有不同的想法。 从听到的孝仪皇后的故事上来看,孝仪皇后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练出一支威震八方的女兵,在她们共同的时代里,孝仪皇后基本上就是军人或者警察没跑了,而且是军人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这样的人,忠诚是刻在骨子里的,孝仪皇后既然留在了哀帝身边,抛开父女的关系,孝仪皇后肯定是忠于哀帝的,这一点从太祖皇帝跟孝仪皇后只有太宗皇帝一个儿子、民间风传孝仪皇后不得太祖皇帝宠爱这些谣言也能略微窥视一二,可是这样的孝仪皇后为什么还是选择了留在太祖皇帝身边呢? 阿苗想不通,历史只用短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可是这里面又有多少爱恨情仇呢? 孝仪皇后给后世留下来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女子地位高了许多,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比阿苗所知道的历史同一个时代要高得多,学龄女子是可以上学堂的,嫁人前嫁人后是可以蓄私产的,真正有真才实学的是可以科举当官的,与丈夫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可以合离甚至修夫的,当然至今从未有一个女子修夫过,这一切,阿苗知道都是孝仪皇后为天下所有的女子争取来的,就凭这一点,阿苗就对这位前辈抱以十二万分的敬意。 孝仪皇后给阿苗的触动很大,再打听却打听不到其他的同类了,就像自己跟孝仪皇后是唯二的这个世界的闯入者,而阿苗跟孝仪皇后不同的是,阿苗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名气要跟实力对应,这是阿苗爷爷一直跟阿苗说的话,阿苗知道自己的水平,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世界,能呆在刘家,安安心心享受父母亲人的爱,长大了找一个愿意真心以待的人,再养几个孩儿,那就是阿苗眼中的幸福生活了,所以对于孝仪皇后,阿苗想了很久,放弃了更多了解的想法,孝仪皇后的世界并不是阿苗能够理解的,她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刘家村刘继宗家幸福的小闺女罢了。 刘秀才毕竟年纪大了,给阿苗跟小胖子讲了半个时辰的故事就有些力不从心,被刘大嫂扶着进房间休息了,阿苗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小胖子高高兴兴去翻地龙的身影,扬起了唇角,‘真好,这是我的家。’ 第八十章 丢脸 刘家人一直忙到过了九月中旬事情才终于告一个段落,感谢老天爷最近的好天气,刘家的谷子全都晒好,一部分已经被刘继宗运到镇上缴了税,另外一大部分藏在了刘秀才的房间里,而刘秀才房间里原来藏着的去年的米被拿出来,这些米就是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新米出来这段时间的口粮了,所以零零总总算下来,新米只留下了百来斤,只是给家里人尝个鲜。 稻子割完之后就要稍微轻松些了,晒谷子这类的事情也交到了刘继宗跟刘正兴的手里,刘大娘就空了起来,这一空闲下来就发现小闺女的种花大业还没结束,都没完没了了,彼时阿苗正在进行的是比较关键的一步——切块。准备用来种的土豆在太阳下晒了几天之后终于长出了小小的芽,大概一两厘米的样子,阿苗回想了一下,觉得已经到能切块的时候了。 阿苗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土豆切块,个头小的土豆是可以直接种下去的,但是个头大的,一个土豆上长了好几个芽的那种就需要先切块了,每一个小块上只要保持两到四个的芽胚就行,不过刚切好的土豆是不能立马种下去的,要再放个一两天,只有等切口的地方慢慢变硬了才能种下去,这层硬壳可是能起到关键的保护作用呢,要是现在就种下去那就没有意义了。 “囡囡,你这是干什么呢?”看到阿苗把切好的土豆块一块一块得摆好,连切口的朝向都一模一样,像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事情一样,刘正安忍俊不禁,笑着问道。如果刘正安知道现在的想一个词的话,那刘正安就能形容阿苗这种做法了:强迫症。刘正安是昨天下午回来的,带回来一些吃食,能在家里休息两天,之后就得回去了。 “你别管她,我看她都魔怔了。”刘大娘刚从厨房把猪食拿出来,刚好听到刘正安问阿苗,于是接了一句,“折腾这些东西都折腾好几天了,要我说啊,就算这些种子原本能开出花来被她这么长时间折腾下来也没多少活头了。”刘大娘没好气,原本是为了安慰阿苗才让她动手的,后来嘛就有些后悔自己口快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她抑郁几天呢,瞧瞧阿苗干的好事,从来没听说有人是这样种花的,她爹也是,就由着阿苗这样乱来都不管,前天还兴致勃勃地跟阿苗讨论她的这些花能长出几株来,哼,花,刘大娘觉得照阿苗这个折腾劲折腾下去,不要说花了,连芽都长不出来,刘大娘怀疑可能这些种子已经被阿苗折腾死了只是不好意思这么说。 “娘,我肯定能种出来的你看,芽都发了。”阿苗不理刘大娘的埋怨,只指着土豆上面的绿芽跟刘大娘说话。 “好好好,你就折腾去吧,你爹都由着你,我也不管了。”刘大娘看阿苗一脸‘就是这样’的表情,也不再跟阿苗多说什么,只留下这样一句便喂猪去了。 刘正安好笑地又指着南瓜棚边上的那块明显精心翻过的地问:“你打算把你这些……额……花,种在家里?”挑挑眉,难怪刘大娘要没好气,这块地方一直都是刘大娘用来种菜的,一下子被阿苗要过去了一块,虽然没有占了很大的面积,但也不算小,而且是能想见的结不了果,刘大娘能开心才怪。 “对呀,这些都是我跟石头弄的。”这一点阿苗尤其自豪,以前种土豆的时候爷爷只是给了她一个大花盆,阿苗的土豆是种在花盆里的,现在阿苗是打算大批量种土豆的,当然不能几个花盆了事,所以就选中了现在翻出来的那块地,这次的翻地工作,完全没有假手他人,刚开始的时候很累,即使有小胖子帮忙也很辛苦,毕竟小胖子说是帮忙能做的事情也有限的很,刘继宗跟刘正兴从地里回来看她这么辛苦本来还想帮她一把,可是被阿苗拒绝了,在阿苗看来,一点一滴都自己动手才有意义呢。 “这么厉害啊。”这一点倒是在刘正安的意料之外,那块地虽说不大,但也不算小,看样子挖得还比较下面,杂草石块之类的一点都看不见,可见是精心收拾过的,他还以为是刘继宗或者是刘正兴弄的,再不济也是刘正文,没想到居然是阿苗跟小胖子自己动手弄好的。听到阿苗说完全是她自己挖出来的,刘正安倒感兴趣起来,特地走到新翻的地边上看,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地确实是收拾得很精心,可见当时收拾的人是下了苦工在里面的,可是,怎么连排水的地方都没有?刘正安这么想着便问了,没想到阿苗听了他的话之后也是一脸的懵逼,这个她真的不知道啊…,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仅有的一点知识还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可是这几天刘继宗跟刘正兴看着她这么干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啊!!! 这真的是一个大乌龙了,刘继宗跟刘正兴以为阿苗知道要做排水道,只是看了看阿苗翻地的手法跟地翻得效果,从来没关注过排水道,一直以为阿苗自己有安排,后面会搞定的,刘大娘倒是想到这个事情了,原本打算提醒阿苗的,可是上回刘倩来姐镰刀,被这么一打岔刘大娘就忘记了,而阿苗呢,在刘继宗跟刘正兴都对她翻过的地进行了实地考察之后就以为自己已经过关了,这几天还一直在沾沾自喜,只有刘正安不知道这些原委把话问了出来。 看着阿苗一脸‘什么鬼’的表情,刘正安就知道阿苗根本不知道还要做排水道,叹了一口气说:“你连排水道都不做,以后下了雨积水了怎么办,你的花还没开花就得被淹死了。”说完摇摇头,拿起阿苗放在南瓜架下的小锄头,一边弄出排水道来,一边安慰阿苗:“没事,没事,咱们发现的早,你现在又没有种下去,地挖得这么松,排水道很好弄的,二哥吃饭前就给你做好了。” 果然,一会功夫刘正安就把排水道给弄出来了,靠近墙边上的地被刘正安挖得深了一些,一条明显的大排水道就出现了,阿苗这才知道墙边有一个小小的洞的作用是什么,‘丢脸丢大发了’,阿苗心想,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这个身体才四岁,不知道这个事情很正常 “二哥……”刘正安好笑地看着小妹妹捏着衣角的样子,安慰她:“没事,咱们第一次已经很好了,下次就知道了,对吧?”阿苗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行为居然真的往一个四岁孩子上发展了。 等刘正安把横着的排水道也做出来之后,放下锄头,拍拍手上沾到的泥土说:“长久不干活都生疏了。”有看看手上拿着的小锄头:“这么点大啊!”很感叹的样子,过了一会又好了,牵着阿苗回家,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得先去洗个手,小丫头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就是个小花猫,也不知道弄上去的。 阿苗由着刘正安牵她的手,先洗脸洗手,接着就等吃饭啦。 第八十一章 相中 刘正文赶在饭点回来了,带着一大把米花,老远就能闻到香味了。家里的稻谷收割之后脱了稻粒,会先把稻草留在地里晒干,等晒干之后拉回家藏起来,这些稻草可是能起到大作用的,不管是到了冬天拿来垫在床下面取暖还是放到猪圈里给猪用完之后拿出来当肥料都特别好。之后呢就可以收集地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烧掉了,这短短的几天也是在整段秋收时间里村里半大的孩子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可以烤米花吃,秋收的时候大人们总是愿意大方一些的,忙忙碌碌了大半年,等收成了孩子想要一些米总是会满足的,一小袋米放在里面炸了,新米混合着炭火的味道别提多香了。 不过刘正文这个时候才回来,应该又会挨骂了吧,阿苗一边擦手一边想,果不其然,耳边传来刘大娘的声音:“你又上哪去了?你自己看看你那一身,家里就数你最费衣服,说,又跑哪里去了。”想想刘正文也真是该骂,自从割稻子结束之后他就解放了,也不说去晒谷场帮忙晒谷子一天到晚疯玩。 然后是刘正文蔫了吧唧的声音:“没去哪,就跟时洪哥一起玩了。”吴时洪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一般人家的孩子十二岁都能算得上大半个劳力了,可吴时洪倒好,还是一副小孩模样。今年一次秋收,吴家也雇了个人帮忙,要刘大娘说啊,这个人本来都不应该雇,直接让吴时洪上就行了,可吴树根夫妇却由着吴时洪玩,自己去地里干农活,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去年有时新在前面挡着还好一些,今年时新是没工夫回家了,米行这段时间正是最忙的时候,刘大娘想想还是觉得糟心,这两家的小儿子怎么都这么不省心呢。 “我告诉你老四,你明儿个跟你爹干活去,不许出去野了。”刘大娘捏着刘正文的耳朵,声音大了一些,“听见没有?”不打不骂上房揭瓦这句古话果然没错,像刘正文这样调皮的孩子还是要下重手段。 “听见了,听见了,娘,疼。”被刘大娘捏了耳朵,刘正文立马答应了,刘大娘捏耳朵的手法可是在四个儿子身上练出来的,刘正文一被刘大娘捏耳朵就知道她娘是真的生气了,想了想自己最近干的事,确实是有些过头了,于是忙不迭地答应。 “娘,快让小叔回来吃饭吧。”刘大嫂捧出最后一盘菜,呼唤外面的刘正文跟刘大娘,也算是间接地将刘正文解救与水火之中,所以刘大嫂就看到了刘正文对她投来的感激的目光,不过刘大嫂想的却是以后小胖子会不会也跟刘正文一样,老天保佑石头一定不要像他四叔,不管是像他爹还是二叔还是三叔都可以,只要不像他四叔,要是刘正文知道刘大嫂现在的心理活动可能会吐出一口老血来,居然被大嫂嫌弃成这样。 除了刘正源之外,刘家所有的人都到了,因为今年收成好,大家脸上都有着轻松的笑,最近家里的伙食也一直不错,虽然没有以前还在忙秋收的时候那么丰盛了,但是总有那么两三个荤菜,而且忙过了秋收之后还不能歇着,要马不停蹄地开始种油菜了,所以反倒是晒谷子的几天是最轻松的时候。 刘继宗带着两个儿子忙着施肥种油菜苗去了,刘大娘则开始托人打听老丁头的大孙女来,刘正安首次松了口,愿意跟爹娘分享一下自己的择偶观了,却扔下了一个大炸弹:他觉得镇上杂货铺里老板的孙女不错,如果他娘同意的话,最近就可以请人去提亲了,想来老丁头也不会反对的,刘正安轻描淡写地说完了话,特别淡定地回房睡觉了,留下刘继宗跟刘大娘在风中凌乱,这……这是什么神展开啊?偷偷听完全程的阿苗表示这个结果我是不愿意接受的。 让我们回到当时的场景,一家人吃完饭之后在院子里乘了会凉,陆陆续续地回房间休息了,最先回房的是刘正兴夫妇跟小胖子,小胖子人小,白天活动的多了之后到了傍晚就有些打瞌睡,能到现在才睡觉还是刘大嫂一直不让她马上睡的结果,刘大嫂就担心他下午睡多了到半夜三更睡不着那就麻烦了,再加上刘正兴回来,刘大嫂知道刘大娘肯定会跟他说起他的婚事,两相一结合,三个人几乎是在刘大嫂收拾完厨房之后就回房了,看到刘正兴夫妇回房,刘大娘便吩咐刘正文也扶刘秀才回房休息,等大家都走了之后刘大娘便开口让刘正安来房间里商量事情。 刘正安几乎可以猜到刘大娘想跟他商量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其实按他的年纪没有成亲的后生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些人大部分是已经定亲了的,只不过还没有完婚罢了,但像他这样还没定亲的却不多,其实他心里也有了计较,就算这次刘大娘不说他也要找个时间告诉家中父母一声,那个女孩,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只是后来听一起做活的人说过,没想到听着听着倒让他起了一些心思,这些事情要如何说?如果爹娘都不同意怎么办?爹娘已经在他的婚事上让步了,如果最后娶的媳妇却不能如意怎么办?一会功夫刘正兴也想了很多,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跟在刘继宗跟刘大娘身后去了两人的房间。 “你说谁?”刘正安虽然心里也有纠结跟忐忑,却没有表现出来,说话四平八稳,明确表达了他的观点:他自己相中了一个姑娘,家里是开杂货铺的,他说没有跟刘大娘说的是这个姑娘是杂货铺老板前头老婆的孙女,姑娘现在是父母双亡的而且,姑娘一家并不受她爷爷重视,姑娘长到十七岁才被爷爷接到镇上去,总归还是十七岁的小伙子,在他看来这些对姑娘不利的家庭条件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丁家姑娘?老丁头的大孙女?”刘正安以为刘大娘不知道,可刘大娘却是知道的,不仅知道,她还挺清楚,归功于刘钱氏的广泛宣传,刘大娘后来又去了几次大榕树下之后对丁家的这位大姑娘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你怎么?”刘大娘有些弄不清楚,刘正安到底是怎么跟老丁头的大孙女搭上关系的? “认定了?”刘继宗久久不开口,等一管烟抽完,沉吟了一会问刘正安。 “嗯。”刘正安有些迟疑,看娘的反应,她应该是认识或者说最起码听说过兰儿的事的,难道兰儿家里的那些事娘都清清楚楚?想到这里刘正安又有些忐忑了,他觉得丁兰很好,可是爹娘不一定会这么想,而且丁兰的家庭还挺糟糕的,这一点连他都知道,所以他说的时候下意识地隐瞒了这一部分内容,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你的心思我跟你娘都知道了,夜深了,先回去睡吧,到时候咱们再说。”刘继宗放开一直盘着的脚,无视了刘大娘纠结着要不要再多问几句的表情跟刘正安欲言又止的神情开始赶人。 “爹……”刘正安还想说几句,可一个爹字一叫,又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好,平时很沉稳的小子一时间倒有一些毛小子的样子。 “行了行了,什么事都明儿个再说吧。”刘继宗挥着手,既然当家的都说了,刘大娘也不再问,可心里却打定主意到时候要好好打听打听丁家的这个大孙女,以前只是听刘钱氏一个人说,是个可怜的姑娘,可是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刘大娘还是想再了解了解,最好是能见上一面说说话,在旁边看看姑娘的行事。 “他爹,这怎么办?”刘正安一走刘大娘便问刘继宗,说来好笑,刘大娘在这个家里已经算得上是说一不二了,可是遇上这类的大事,刘大娘还是会不自觉地听刘继宗的意见。 “能怎么办?他自个相中的,你找人打听打听,看看这个姑娘怎么样,要是你觉得这个姑娘和你胃口咱们就求亲去,至于能不能娶到就看老二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刘继宗想得很简单,一旁听着的阿苗却目瞪口呆,说好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为什么这么简单,刘正安居然可以自己找媳妇?刘继宗跟刘大娘夫妇居然打算去打听姑娘的事了,不是说这样的姑娘父母都会特别看不起吗?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跟自己从历史书上了解到的还是不一样啊。 第八十二章 帮忙 自从刘正安亲口说出自己看上了老丁头家大孙女之后刘大娘一晚上都没睡好,心里没底啊,对姑娘一点都不了解,刘正安毕竟年纪小,万一只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看就说要娶怎么办?反倒是刘继宗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半路还打起了呼,刘大娘心里烦躁,看到刘继宗打呼更加心里不平衡,凭什么自己在操心的时候他就能呼呼大睡?越想心里越生气,看刘继宗就越不顺眼,于是使劲在刘继宗的背后挠了几道,所以刘继宗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背上怎么辣乎乎地疼呢?难道是有虱子?可是就算是有虱子也不会只咬一个人吧,刘大娘就从来没有说过。 要说刘大娘到底在发愁什么,刘大娘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操心丁家姑娘娘家人不厉害?刘家现在有四个兄弟,已经没有了需要借助媳妇娘家兄弟力量的必要性;担心丁兰没有嫁妆太寒酸?也不是,刘大娘可以拍着胸脯说刘继宗跟自己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不管媳妇娘家富裕还是不富裕,刘家自己日子过得下去,不需要媳妇娘家帮着,也不会跟那些心肠不好的人家一样惦记媳妇的嫁妆,依着刘大娘怜惜弱小的性格,要是丁兰真的能嫁过来,可能刘大娘还会心疼她呢。 因为跟刘继宗还有刘大娘摊了牌,刘继宗早上起床看到爹娘的时候还有些赧然,他本来想好了,这次饭馆给自己放了两天假,自己又特地请了一天假,自己第一天不想说就是担心出现这样的尴尬情况,要是刘大娘没有问,刘正安的想法是等到要走的前一天再说,这样子第二天早上起个大早会镇上,不跟爹娘打照面就好了,幸好这心理没有让刘大娘知道,要是让刘大娘知道了刘大娘是肯定要伤心的。 一顿早饭就在大家的各怀心思下吃完了,只有完全不知情的刘正文跟小胖子还是乐呵呵地,夸今天的包子馅不错,嚷着让大嫂、娘明天还拌这样的包子馅,这样的称赞让刘大嫂有些郁闷,她今天早上拌包子馅的时候在想着昨天刘正安跟公公婆婆的谈话,也不知道后面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发展,有没有说通刘正安?心思完全不在包子馅上,以至于到了后来她都不记得哪一味调料没放了,还以为今天的包子肯定特别难吃了,没想到就这样的包子居然还合了家里两个混世小魔王的口味?真是奇哉怪哉。 吃过早饭,刘继宗并刘家三兄弟就一起去地里干活了,刘大娘揣了一包点心出门,小胖子看到刘大娘进房间拿出来一包点心的时候双眼都是放光的,原本很疼爱小胖子的刘大娘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刘正安的婚事上头,并没有注意到小胖子盯着手里点心的举动,绕开小胖子就出门了,小胖子见刘大娘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还满脸笑容的脸马上就泫然欲泣起来,心里想着祖母肯定是不喜欢我了,不然不会这样子的,呜呜呜,石头最近很乖啊,都没有乱跑,祖母为什么会不喜欢石头啊。 刘大娘出了门就直接往刘满全家走,她要托阿元帮着打听打听。拜昨天的失眠所赐,刘大娘把怎样了解丁家孙女的流程想了个清清楚楚,首先要找个人打听姑娘家的品行,这种事情找刘钱氏是肯定不行的,就她那个大嘴巴,自己前脚拜托他打听,后脚就能传出来刘继宗家的在打听老丁头家的孙女,可能是打算给她家老二找媳妇这样的话来,所以肯定不能找刘钱氏,可是要找谁好呢?自己在镇上并没有什么相熟交好的人家,想了半天才想到阿元。 阿元在娘家的时候跟邻居家的小女儿关系很好,如今那个小女儿就嫁在镇上,最妙的是,刘大娘想起来,有一回偶然间知道了邻居家的小女儿的夫家跟丁家的杂货铺离得很近,肯定对丁家的事比较清楚,而阿元自己是信得过的,自己托阿元到时候帮着旁敲侧击一番,先知道丁家的一个大概情况。 接着呢,刘大娘就打算亲自出马了,这一点很简单,刘大娘只要在丁家大孙女在看铺子的时候去杂货铺买东西就行了,刘大娘还清楚地记得刘正安说过现如今杂货铺里丁兰是一直都在的。这样双管齐下之后,要是丁家姑娘确实是个好的,那帮刘正安娶了丁家孙女也不是不行,毕竟跟媳妇过一辈子的还是儿子不是公公婆婆,总要儿子也喜欢才是,现在刘正安自己先相中了丁兰,要是姑娘没有特别让人无法忍受的短板的话,那聘回来当媳妇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皆大欢喜嘛。 “嫂子?快进来坐。”刘大娘心里装着事走路都特别快,平时要走两刻多的路程刘大娘硬是生生把时间缩短了一半,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碰上背了背篓打算出门的阿元。 “看我,来得不巧,你这是要出门吧?”刘大娘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有些鲁莽,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最忙的时候,哪能这个时候打搅人家的,就算要找阿元打听事情也可以等晚饭吃完了再来也不迟,可是自己实在是太心急了。 “没事没事,嫂子,你进来坐,我家地不多,稻子早就割完了,现在满全一个人就能对付,我这不是想着今天有点空,刚好把屋后的南瓜都割下来嘛。”刘满全家的格局有点奇怪,朝着屋后的那一面是没有开后门的,所以要到屋后的菜园子里去只能从前面绕过去,当时这么设计是为了安全,只有一个大门的话只要守住大门就行了,要是后门也有那还要守住后门,刘满全娘身子不好,刘满全爹又早死,家里虽然穷的叮当响,可是万一来的人不知道自己的情况闯进来怎么办,于是刘满全就做主把后屋的门给封了,不过最近刘满全已经打算把后屋的门重新开起来了,因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啊。 “哦,割南瓜啊,那你先去弄吧,就这么点事,我等一等也就行了,我这次来还真的有事情找你。”刘大娘听阿元说现在是要去屋后摘南瓜便让阿元先去,自己稍微等一会就行了,实在是心里着急,本来应该晚上来的,刘大娘也就厚着脸皮一会等一等了。 “没事,也就一会的功夫,咱们先进屋把事情说了吧,南瓜挂在藤上又不会怎么样,明天摘也可以。”阿元说着转身去开已经锁好的篱笆。 “你先别忙,我也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了,我这确实是有件事要找你帮忙,还就只有你能帮着嫂子,但也不是立马就能有结果的,你摘几个南瓜也没多久,这样,我跟你一起去,两个人也能快一点。” “那也成,嫂子,那我可就占便宜了。”阿元听刘大娘这样的安排,也不再推辞,两家人的关系好,已经不需要来来回回地推辞了,刘大娘这个方法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摘南瓜也确实像刘大娘说的那样,是个根本就不废什么时间的事,阿元种的南瓜并不多,只架了两个南瓜架,南瓜长的倒是不错,大大小小的有二十几个南瓜,最大的那个得有二十多斤,最小的也有十来斤,刘大娘跟阿元两个人一起还分了还几趟才把所有南瓜都搬回了家,之后刘大娘还顺手帮阿元把南瓜架也给拆了,就是这样也只是用了不到半个时辰而已。 第八十三章 托人打听 “嫂子,喝口水。”帮阿元把把南瓜放到角落里之后,刘大娘就坐在椅子上准备歇会脚,阿元捧了一杯水给刘大娘喝,就是一杯白水而已,要是一般人可能觉得这不是待客之道,但是阿元是知道刘大娘不爱喝茶汤的,这个时代的茶并不是我们所了解的茶叶泡茶,而是冲茶粉,刘大娘不喜欢这样黏黏糊糊的茶,总觉得这样的茶喝到嘴里有一嘴巴的粉末,不舒服地紧,宁愿就喝白开水,阿元是知道刘大娘的,且刘大娘刚刚帮着干了活,正是口渴的时候,还是白开水最能解渴。 “就你一个人在家?同坤婶子呢?几个孩子也不在家?”刘大娘环顾四周,喝了一口水解了渴之后问阿元。 “我婆婆带着豆苗出去玩了,这孩子现在大了一些在家里待不住,刚好这段时间空一些,就带着出去玩了,另两个孩子前天被他们小舅舅到外婆家去玩了。”阿元笑着回答刘大娘。 “你弟弟回来了?这又事大半年吧?怎么想着来接孩子玩了?”刘大娘疑惑。 “可不是,我那弟弟从春天里跑出去之后,最近才刚回来呢,可不是大半年了,这不说是想几个外甥外甥女了,才回来就跑过来接了。”阿元跟刘大娘解释,“都玩了两三天了,再有个一两天我得回娘家一趟把孩子接回来。”顿了顿又问刘大娘的来意:“嫂子,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呢?” 听到阿元问这个,刘大娘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会才说:“阿元啊,这个……就是吧,我想托你帮我打听个事。”接着把刘正安如何回来说了自己相中了丁家大孙女,刘继宗如何不上心,而自己如何担心,一宿没睡着,刚吃完早饭就过来了,把阿元听得越来越惊讶。 “嫂子,你说正安自己相中了一个姑娘?”阿元觉得自己理解能力有问题了,“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还在发愁他的婚事吗?”怎么事情发展地这么快?自己真是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 “可不是,哎呦,我也真是劳碌命,他不着急吧,我操心,现在他有了人选了我还是操心,真的是操不完的心啊。” “可不是,当娘的都这样,嫂子,不瞒你说,我现在有了孩子知道才知道我当年在家里的时候我爹娘得有多难过。”阿元快到二十岁了还没有嫁出去,爹娘着急地上火,她以前还并不怎么能理解,以为爹娘是觉得自己嫁不出去丢脸,有一段时间还特别喜欢跟爹娘作对,现在自己有了孩子,尤其是有了女儿之后才知道当年爹娘的心思,虽然刘敏才七岁,她现在就已经开始操心她以后的事情了。 “哎,当娘的心啊可真是……”刘大娘也跟着感叹起来。 “看我,好好的说这些干嘛。”阿元带着轻微的哭腔,用手沾了沾眼角的湿意,笑着说,“正安看中了,那嫂子是让我干啥?” “我这不是实在想不出其他人来了嘛,满云媳妇那里倒是容易打听,可我实在不相信她的保证,我昨天想了想,记得你娘家以前常跟你一块玩的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刘大娘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了,阿元出嫁的时候那姑娘已经嫁到镇上去了,阿元刚嫁进来的那天那姑娘还特地从镇上过来给阿元送嫁,就冲这点,刘大娘就觉得这姑娘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晓秋”阿元提示。 “对对对,就是晓秋,我记得她婆家跟丁家的杂货铺离得近,所以我就想让你帮我从旁边问问,看看她知不知道丁家大孙女的事。”刘大娘现在才终于把自己的所有目的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这打听个人还要拐好几个弯。 “原来是这样啊。”阿元了悟,“这有啥的,好歹正安也得叫我一声婶子呢,您就放心吧,我这几天刚好要回娘家接孩子,上回我弟弟过来的时候听说晓秋也在娘家,还托我弟给我带话说要是有空了回娘家找她聊天,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应该会在娘家待一段时间,你看,这可不是正正好的机会。” “那就好,那就好,我可就托了你了,到时候让我家老二好好谢谢你。”刘大娘见阿元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而且时间这么凑巧,都不需要麻烦阿元去镇上一趟,这次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 “行,没问题,我明天就回娘家,等问清楚了就回来给你说。”阿元马上就答应下来,不过答应是答应了,因为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阿元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句:“正安怎么会相中丁家姑娘的?” 刘大娘现在也很有倾诉的欲望,刘正安昨天的话都把她炸晕了,现在阿元问起来,刘大娘便说:“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我也不知道,要说我家正安跟丁家姑娘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到底怎么碰上了呢?”刘大娘昨天被刘正安的话给炸晕了都忘记问这么重要的问题,于是打算回去就问清楚,没想到的是刘正安早就已经趁着她出门的这段时间偷偷跑回镇上去了。 “嫂子,你也别太担心,姻缘啊天注定,咱们现在是不知道丁家姑娘怎么样,没准就是个好姑娘呢,只要孩子们过得好,咱们还计较什么啊。”阿元安慰刘大娘,不过这也是她自己的想法,当娘的都这样,只要孩子好就行。 “你说的是,唉,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刘大娘点点头表示同意,又站起来说:“那我就先走了,也不耽误你干活。” 刘大娘回了家,可心思却全不在家里的活计上头,无数的想法在脑子里转圈,姑娘要是个好姑娘可不愿意嫁进来怎么办,儿子会不会受打击?要是万一这姑娘不太好怎么办?刘正安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姑娘,如果不娶这个姑娘儿子会不会伤心? 因为脑子里的想法太多,手上就不怎么利落了,“姆妈,我这件衣裳你已经搓了三次了。”阿苗站在一边小声地提醒,她从刚才就看到刘大娘在搓自己的一条裙子,等她转了一个圈回来刘大娘还是在搓这条裙子,接着又转了个圈回来刘大娘手里还是同一条裙子,说刘大娘动作慢这是不可能的,那这么久了还在搓同一条裙子是为什么呢?就只能是刘大娘把同一条裙子洗了三次呗。 刘大娘被阿苗提醒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做无用功,强自镇定下来,把手上的裙子放下,拿了另一件衣裳洗,平静地对阿苗说:“娘知道了,你自己去玩吧。” 阿苗知道刘大娘为什么会这么魂不守舍,于是点点头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想,二哥可真贼,今天早上趁着娘不在家就走了,看来也是不想让刘大娘抓住机会再问他什么。 看了一边抱着锄头等她的小胖子,阿苗恶狠狠地告诉他:“石头,你以后要是喜欢谁了一定要最早跟我说,听到没有!?” 小胖子疑惑地点点头:“我最喜欢的人是姑姑啊。”说完还附带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把阿苗的心都笑柔软了,笑着骂了一句:“你以后可别有了媳妇忘了娘。” 第八十四章 丁家姑娘1 阿元果然没有辜负刘大娘的期望,在刘大娘把这件事情托付给她的第三天晚上就上门了,说是娘家弟弟这次回来带了另外一盆花,上回总得那盆话阿苗那么喜欢,于是就又特地给阿苗送这次带回来的这盆,刚听到的时候阿苗还以为又有什么特别的蔬菜,看了才知道这盆花确实是一盆花只不过长得还看一点而已,虽然略微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能得到土豆已经是自己的幸运了,于是谢谢了阿元的一片心意,接过阿元递过来的话放到院子里去了。 “阿元来了啊。快来吃饭。”刘秀才还认得阿元,招呼她吃饭。 “阿公,我吃过了,我有点事情要跟嫂子请教。”说着朝刘大娘使了个颜色,刘大娘秒懂,于是说:“就你上回找我要的绣样吧?老大媳妇已经给你备好了,你进房里挑?” “那就多谢侄媳妇了。”阿元先谢了刘大嫂,然后大大方方地跟在刘大娘后头进了房间,一进房间刘大娘就绷不住了,转身握着阿元的手问她:“怎么样?有打听出来什么吗?” “嫂子,你先被着急,打听出来了,你先坐下,没事,我听晓秋说了,那姑娘是个很好的姑娘。”阿元先告诉刘大娘丁家姑娘的确是个很好的姑娘,让刘大娘放心。 “呼~”听阿元说丁家姑娘是个好姑娘,刘大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两天她一直都抓心挠肺的,尺页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些话还不能对别人说,就等着阿元的这句话呢,“你快给我说说,快说说。”说着拉阿元的手让她坐到对面,一叠声地问。 “丁家的大孙女今年十八,我记得正安今年十七?”阿元先说了年纪,“大一岁也没啥,我姐就比我姐夫大一岁呢。”阿元这里说的姐姐跟姐夫就是刘大娘的二哥二嫂了。“听晓秋说,那姑娘也就是去年年底才接回来的,说是以前都跟着丁家的大儿子大媳妇住在乡下,爹娘都去世了守完了三年孝才被老丁头接回来的。” “这我知道,听满云家的说过。”刘大娘打断阿元的话,“我知道那姑娘不受老丁头家婆娘待见,我也不是那种只看姑娘家里好不好嫁妆多不多的婆婆,再说了,往上数我家公爹还是逃荒来的呢。”刘大娘只是想知道姑娘的品行怎么样。 阿元知道刘大娘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后也没卖关子,马上就说了:“我也只是听晓秋说的,不过晓秋都这么说了我肯定是相信的。丁家的大孙女人好,脾气不错,也能干,就是老丁头后头的那位刁难她也不哭不闹的,最后事情还都让她解决了,嫂子,我听晓秋给我露的意思,这姑娘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阿元觑着刘大娘色神情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往往婆媳关系最难,阿元也拿不准刘大娘到底愿不愿意娶个厉害的媳妇到家里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要我说啊,我还是喜欢厉害一些的媳妇。”刘大娘看阿元那么小心地自己说这件事就知道阿元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既然说这个姑娘是个厉害的人,到底怎么样?是厉害在面上还是厉害在内里?刘大娘现在倒有些兴趣了,“你说的厉害是怎么说?” “我也只听晓秋说了两件事,头一件呢就是有一次就是老丁头现在的这位刁难她,要她把铺子里一直放着卖不掉的一些陈货都给卖了。” “还有这样的?”刘大娘惊讶,老丁头现在的婆娘是脑子不好使吗?刁难人也不会,这种放在明面上的事情也拿来刁难,刘大娘没猜错,老丁头的婆娘当时把这件事安排下去的时候就遭到了儿子跟媳妇的反对,不过她那时候气极了有些不管不顾,后来冷静下来才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办的有多糟糕。 “对呀,嫂子,你是不知道,听晓秋说,那些东西都是好几年没卖掉的东西,丁家大孙女刚来,她那个名义上的奶奶就欺负她不知道行情,居然要她卖陈货,这得多难卖啊。”阿元说到这里有有些义愤填膺,想想也确实是这样,人家一个刚刚从乡下来的姑娘,连人都没认熟呢就这样刁难人家,吃相也太难看了点。 “那丁家姑娘是怎么做的?”听了阿元的话,刘大娘也有些好奇丁家姑娘会有什么举动,听阿元的意思应该是很轻松地解决了的,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呢? “哎呦,嫂子,你是不知道,丁家姑娘想到的办法谁都没猜到,她把那些陈货跟吃食一起卖出去了。”说着阿元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嫂子,这姑娘可真有意思。” “跟吃食一起卖出去?”刘大娘疑惑地问:“这怎么卖啊?” “嫂子,我刚听到晓秋说的时候也跟你一个反应,晓秋说当时她也没想到,丁家姑娘有一手好手艺,起了一个大早做了点心,把铺子里的那些小篮子洗干净之后装上点心一起卖了。”说着又笑了起来,“毕竟丁家的那位只是说让她卖陈货,没说一定要单独卖,而且她也没有卖亏,晓秋说那点心用的材料也简单的很,只是有些费功夫罢了,统共算算下来的话还是有的赚的,这下丁家的那位可没话说了,不过那脸色可难看的紧。”说着阿元还有些感叹,好姑娘怎么都更容易受到磋磨呢。 “这样看来那姑娘倒是个聪明的姑娘了。”刘大娘心想,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自己现在寄人篱下不可能跟丁家的那位斗便先把人家的要求应下来,之后的表现又显示出这个姑娘能变通,脑子灵活,知道单独卖陈货肯定不容易卖出去,就想到用吃食来吸引人,而且没有卖亏,又堵了有心人的嘴巴,果然是处理地让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再说,嫂子,丁家姑娘手艺好,要是咱们正安真的娶了那姑娘,家里的伙食能好很多吧?”阿元揶揄地对刘大娘说,看来大家都知道刘家不管是刘大娘还是刘大嫂在厨艺上都不能算好,要是刘正安娶回家一个厨房上拿得出手的媳妇回来就好了,刘家唯一的短板也补起了,阿元心里默默地笑着。 “你这丫头,还排揎起我来了。”刘大娘刚刚还在想着丁家姑娘的优点,不妨听到阿元的这句揶揄的话,推了她一把,不过晚上睡觉前想想,阿元这句话说的也没错,要是丁家姑娘手艺好的话,自己跟大儿媳妇可就能从厨房里解放出来了,刘大娘还为这个专门问了刘继宗的意见,刘继宗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娶媳妇的事情还是刘大娘来拍板吧,女人看女人总比男人看女人要准得多得多,为了刘继宗的态度,刘大娘又生了一回气。 刘继宗也很无语,他是真的觉得刘大娘处理地很好,而且刘大娘挑媳妇的本事总比自己要大吧,可是为什么刘大娘要生气呢?刘继宗表示女人的心思真难猜,跟刘大娘过了半辈子了也不知道刘大娘到底在想什么。 第八十五章 丁家姑娘2 “那你说的第二件事是?”第一件事情刘大娘看到了丁家姑娘能审时度势,在知道自己处于弱势之后不与人为恶,遇到难题又懂得变通不会一条道走到底,这一点刘大娘已经很欣赏了,所以现在很有兴趣地问阿元晓秋说的第二件事。 “嫂子,你还别说,听晓秋说了丁家姑娘的事情之后啊,我还真的挺喜欢丁家姑娘了,这个姑娘合我胃口的很,要不是我家豆芽才那么一点,我都想把这姑娘留给我家豆芽了。”阿元没有立马说第二件事情,反倒真心夸了丁家姑娘一句。 “哎呀,你快别卖关子,快说。”刘大娘看阿元不马上说第二件事反倒感叹起来了,于是催促道,要是姑娘真的好那可是自己正安的。 “第二件事也没啥,说起来就是个笑话,老丁头的孙子偷拿了铺子里的钱诬赖到丁家姑娘头上,说是她偷拿的钱。” “老丁头就由着其他几个人这么闹?啥也不说?”刘大娘惊奇,看来这个老丁头果然像刘钱氏说的那样,完全被后头的婆娘给拿住了,居然由着后头的孩子就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脸皮可真够厚的,他就不怕前头的媳妇找他偿命? “可不是嘛,晓秋也说,她顶看不上这样的汉子,一点用的都没有,刚开始还觉得老丁头人和气,可现在才知道,这就是个看着后头娶得婆娘跟孩子欺负自己的亲孙女,一句话都不说的无赖,这样的汉子要来干嘛。”阿元知道老丁头一句话都不帮丁家姑娘之后更加气愤,在阿元眼里,连自己的孙女都保不住,算什么男人。 其实老丁头并不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刚开始老丁头也是不相信孙女会偷钱的,所以铺子里钱少了之后老丁头就说要报官,可是后头的婆娘把他叫到铺子后面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之后,他再走出来脸色就难看的要命,可是却也不再嚷着报官可,反而隐隐有把这件事赖到大孙女头上的意思,话里话外对大孙女说的都是‘这件事你认下来,大家也就这么过了,不会再追究下去’,想来在孙子跟孙女之间,老丁头还是选择了孙子。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那个一直以来都逆来顺受,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姑娘这一次会特别强硬,死活都不承认自己偷拿了钱,还说要去报官,她行得正坐得端,如果大家都怀疑是她拿了铺子里的钱的话,那就报官好了,官老爷总能把事情查个一清二楚的,要是它们觉得丢脸不愿意去,那她出面,她不怕丢人现眼,反正也不会比被人诬陷偷钱更差了,感谢孝懿皇后在女人权益上所做的努力,女子也是有权利上告公堂的。 丁家姑娘所表现出来的坚持让丁家人大吃一惊,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就这样僵持了下去,丁家大孙女要求把事情调查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要是自家查不出来就报官的态度让丁家人进退两难,就在事情一直僵持不下的时候,又来了一个转折,丁家的小孙女丁洁站出来承认了前世她拿的。 她今年才八岁,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是真的拿了钱也只不过是被家里的大人教训两句,可要是这件事情真的落到了孙子的身上,丁家的大孙子丁安今年可都十四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不是用不懂事就能糖塞过去了,所以等丁洁站出来承认拿钱的这件事是她所为之后其他人就立马顺坡而下,纷纷表示原来事情是这样,丁兰解除了嫌疑,只不过是得到了一句敷衍的道歉,不过这已经是丁兰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在这个家里,她的存在感本来就不强,一个人在镇上,能保住自己的名声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在取得了自己的清白之后丁兰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晓秋会知道这件事情完全是丁家的孙子太自大,丁安拿了钱之后居然还敢在几个玩伴面前露出来,晓秋的儿子恰恰就在这几个玩伴之中。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晓秋就马上命令自家的儿子少跟丁安来往,想来其他几家的孩子也得到了父母同样的告诫,开始不约而同的跟丁安疏远起来,不过这都是后面的事情了,阿元说完这件事之后除了骂丁家一家人都心思恶毒之外就是在夸丁兰。 刘大娘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对丁兰赞赏有加,处于不利位置的时候,能忍受的小事就忍受下去,要是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马上亮出自己的态度,甚至不惜鱼死网破,刘大娘虽然觉得这样有些激烈,可是站在丁兰的角度来说,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因为她没有任何依仗,所以只能赌上自己,就赌丁家不舍得孙子,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嫂子,你看吧,这姑娘真是个好姑娘,正安会相中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听完晓秋说的事情之后就很想见一见这姑娘长得怎么样,我啊,对丁家的这个大孙女可好奇地很,昨天问起晓秋的时候晓秋可是没口地夸着呢,你也知道的,晓秋可是个挺挑剔的人,能让晓秋都这么夸的姑娘可不多。”阿元说完还再加了一句:“晓秋昨天还回娘家问了,我们村里有没有好的后生,她想给这个姑娘做个媒呢。” “噢?”刘大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防听到这句话,“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姑娘家品行好,想要去求亲的人总是很多的。”而丁家姑娘到镇上快一年了,刚开始没人愿意去说亲只不过不知道姑娘人怎么样而已,一年快过去了,姑娘人到底怎么样大家心里也都有了底,所以现在都开始想着自己的亲戚朋友里面有没有跟丁家姑娘同龄或者稍小一点的男娃是没有定亲的,娶这个姑娘可绝对不会亏。 “你不是说你想见见这个姑娘长得怎么样嘛,要不然咱们明后天去看看?”刘大娘对阿元说,姑娘风评这么好,她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许多,不过在正式上门提亲之前她还是想跟姑娘见一面。 “嫂子,你打算这两天就去见一见那姑娘?”刘大娘的邀约在阿元得意料之中,既然是刘正安开了口想娶的,现在自己又打听到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刘大娘想见一见真人也无可厚非,不过这么着急还真是有些出乎阿元的意料之外。 “你不是说好多人都看中丁家姑娘了嘛,我要是再不抓紧一点,我家老二还以为我不愿意呢。”心里有了一点底,刘大娘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模样。 “那行,那我可就厚着脸皮再跟你去镇上一趟了。”阿元答应地爽快,她也确实对丁家姑娘很好奇。 “什么厚着脸皮,你这么帮我家老二,到时候一双媒人鞋是少不了你的。”刘大娘突然开始揶揄阿元,谁都知道阿元跟刘满全的婚事是刘大娘帮着说的,刘大娘当年还得过阿元亲手做的媒人鞋呢,现在刘大娘特地把媒人鞋拿出来可不就是在笑话阿元。 “那这双媒人鞋我可是穿得的。”阿元脸有些红,不过还是笑着应了刘大娘一句,她以前脸皮薄,这句话要是放在以前,那她肯定是要羞红了整张脸,躲在家里好几天不敢出门的,可是现在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脸皮早就练出来了,只不过微微红了脸,看上去还是很正常的。 第八十六章 考察 阿元来刘家就是为了把打听出来的消息告诉刘大娘的,现在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家里还有孩子等着她喂奶,不能再刘家多呆,于是不再多说,跟刘大娘约定了后天早上去镇上之后就起身走了。 刘家众人明显感觉到从阿元走之后,笼罩在刘大娘身上的那股低气压就不见了,送阿元出门回来之后,阿苗还看到刘大娘脸上是带着笑的。 在厨房洗碗洗锅的时候刘大嫂就听到刘大娘告诉她,后天早上跟她一起去镇上一趟。 “娘,怎么突然要去镇上?”刘大嫂有些疑惑,她刚开始以为是刘大娘要买些什么东西,可是买东西也用不着他们婆媳两个人一块去吧?平常都是要么刘大娘去有么她去,家里肯定是要留一个人在家里看家的,那这次两个人都去镇上是干什么呢?刘大嫂想了想还是没明白到底有什么事需要两个人一起去。 “我给正安相了一个姑娘,后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刘大娘也没有要瞒着刘大嫂的想法,刘大娘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已经准备把丁兰作为一个正式的儿媳妇来考察了,那么大儿媳妇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妯娌之间相处不好的话会影响兄弟之间感情,老婆一直在耳边吹枕边风,兄弟感情再深也有出现裂痕的一天,刘大娘对这个神佑体会,因为刘大舅就是因为大舅母跟其他几个舅母合不来而跟其他兄弟疏远了。 “哎,好。”刘大嫂听到刘大娘这么说,心里也很感动,她知道婆婆这是在给自己面子,也帮自己在未来的弟妹面前树立威信,让未来的弟妹知道自己这个长媳在婆家的地位是很高的。 “那,我穿上回新做得衣裳吧。”刘大嫂说道,既然要去相看,婆婆给自己面子自己可不能丢人。 “不用,我们也就先去看看,姑娘家还不知道呢。”既然都跟刘大嫂说了,刘大娘也不怕说得更清楚一些,“这姑娘是老二自己相中的,我找你阿元婶子帮我打听了,姑娘的品行没啥问题,所以我打算先见一见这个姑娘再说,你到时候也看一看,咱们两个看人的方式不一样,你也一起帮着看看有些我看不到的地方,反正现在亲事还没开始提,咱们就当客人一样去转一转,用不着特地穿衣裳,太刻意了反而不好。” “嗯,好。”刘大娘这么一说,刘大嫂就知道了,婆婆的意思是人是刘正安相中的,家里到底会不会依着刘正安把人娶回家还另说,现在婆婆对那个姑娘时有些满意的,但还是需要再考察一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道理刘大嫂也懂,而现在,刘大嫂也荣幸地成为了考官中的一员,虽然最重要的决定权在婆婆手里,可刘大嫂总归是先见着了未来的弟妹,以后到底要怎样相处也先有个腹稿,刘大嫂倒没觉得刘正安自己相中一个姑娘有多不好,她跟刘正兴两个人就是互相看对眼了才成的亲,要刘大嫂来说,这样的感情才好呢,两个人过日子都难免磕磕绊绊,更何况是一大家子,平常生活里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更多了,夫妻两个有感情的话这些磕绊还好一点,两个人互相体谅体谅就过去了,要是夫妻双方没感情的话,那不得三天两头吵架啊,刘大嫂想到这里又无比庆幸她当初的决定,也无比感谢当年她娘愿意听她的意见。 到了要去镇上的那一天,刘大娘起了个大早,跟刘大嫂一起把早饭都备好再出的门,走到村口去坐牛车,牛车是刘满涛家的,刘满涛家的牛从来不会歇着,不用耕田的时候就用来拉人,从村子里到镇上,忙的时候一天两个来回加起来四趟,不忙的时候也一天一趟从来不会歇(牛要耕田的时间除外,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把牛用来拉车,牛租出去耕田赚的可比拉车多多了),刘大娘跟刘大嫂到了村口说好的等牛车的位置,过了没一会就看到阿元也到了,拎着个包袱,老远看到刘大娘就跟刘大娘打招呼。 等刘满涛过来,大家交了钱就上车了,从村里到万宁镇上大概要走大半个时辰,一个人一趟三个铜板,刘满涛生意好的一天能赚个三四百文,不过现在还算是农忙的时候,所以去镇上的人并不多,整个牛车上除了刘大娘、刘大嫂跟阿燕之外也也只要另外四个妇人而已。 坐上牛车之后相互打了招呼,问了去镇上干什么,相互之间说了一会家里今年的收成之后就都闭着眼睛养神了,刘大娘告诉别人的是去镇上买东西,而阿元就更简单了,说是家里大闺女要开始学绣花了,这不就求着正兴媳妇也跟着走一趟,帮着挑一些初学者用的线,刘大嫂的绣工在刘家村都排的上号,所以大家并没有再问,只是又夸了一番刘大嫂厉害,刘大娘有福气,刘大娘回了一句‘哪里哪里’也就算好了,之后大家都不再说话,早上起得早,刚好在路上能休息一会,不然一整天会很累。 丁家杂货铺在镇上靠近城门的地方,刘大娘一行三人先在城门口的馄饨摊上各要了碗馄饨跟一个大饼,早上起得实在是太早,两人只是把早饭准备好,还没来得及吃,几个人吃饱了肚子之后才进了丁家杂货铺。 刘大娘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姑娘俏生生地站在柜台后面,那姑娘看到有人过来之后立即出来招呼,“大娘是要来买些什么?”、“婶子随便看看”,又对刘大嫂说:“嫂子,店里新到了一些手脂,要看看吗?”不同的人又不同的问法。 刘大娘看了暗暗点头,又问了她这个有没有,怎么卖,那个有没有,怎么卖,能不能拿出来看一看,那姑娘没有一点不耐烦,仔细地回答刘大娘的问题,除了回答之外还会说一些保护东西的小窍门,就冲着这态度,刘大娘都觉得自己要是不买鞋什么都对不起这姑娘,于是几个人在铺子里转了一圈之后买了两个木桶,两个板刷(洗衣服用的),几条晾衣服的绳子,刘大嫂买了三罐手脂,又帮着阿元买了一些绣线,刚刚开始学绣花的孩子用不着特别好的绣线,用好绣线也是浪费,所以没必要特地到专门卖绣活的铺子里卖,绣铺里的绣线都贵的要死,还不如在杂货铺里买了。 之后铺子里陆陆续续开始忙起来,刘大娘对丁家姑娘说:“姑娘,我们再看一会,你不用管我们,去招呼别人吧。”于是丁家姑娘想他们告了个罪,跟她们说让他们自己随便看就去招呼别的人了,而刘大娘刚好可以站在一边看她对待其他客人的态度,一段时间看下来,刘大娘对这个姑娘时越来越满意了,于是便打算先走了,毕竟他们难得来镇上一趟,除了过来看看丁家姑娘其实也还是有别的东西要买的。 丁姑娘看三人买了那么多东西,主动提出来说:“大娘,我看你们应该还要再往里逛逛的,要不你们买的东西先放在铺子里?”拎着这么多的东西又笨又不方便,刘大娘几个人确实是打算再买一些布,棉花新收,刘大娘打算买些棉花跟布做棉衣了,去年冬天就很冷,一直到正月里都还在下雪,刘大娘担心今年冬天也冷,今年家里收成也不错,所以刘大娘就打算给家里每人都再做一身棉衣,阿元也有同样的想法,刚刚还在发愁这些东西买了之后怎么办呢丁家姑娘就主动提出来说东西可以先放在铺子里了,刘大娘听了又在心里暗暗点头,这个姑娘不仅很会做生意,还很体贴,有些时候东西是一样的,但是多了一份为他人着想之后客人就会更加愿意来买东西。 阿元终于如愿看到了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刘大娘也很满意丁家姑娘的行事,而刘大嫂也很喜欢这个可能成为自己弟妹的姑娘,于是三个人都很满意,接着付完钱之后就欢快地把东西先存在杂货铺里接着逛了,而小心的把刚刚刘大娘他们买好的东西收拾好放在一边的丁兰不知道,她刚才已经跟未来婆婆还有大嫂打了一个照面了。 第八十七章 确认心意 刘大娘回家之后跟刘继宗说了这次考察的结果,并且认为这个姑娘配刘正安是完全能配得上的,刘大嫂也表示这个弟妹自己很喜欢,于是刘继宗马上点了头,既然刘大娘跟刘大嫂都同意了他当然同意,刘大娘对丁家姑娘表示满意之后动作也是很迅速的。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人捎口信让刘正安回家,她得先跟刘正安确认好了,丁家的姑娘她也很喜欢,如果刘正安确实是相中了,那她就得找人提亲去了,就担心万一她真的找人去提亲了,刘正安却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对丁家姑娘很喜欢。 接到口信的当天刘正安就回来了,刘大娘让人捎给刘正安的口信是家里出事了,快回家,他还以为家里出什么大事了,放下手里的刀就跟掌柜的请了假,掌柜的看他着急地模样,也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立马点了头让他回家,所以在刘家人正在吃晚饭的时候就看到刘正安风尘仆仆地站在了家门口。 当刘正安到家的时候看到一家人好好地围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怎么回事?不是说家里出事了?而刘家人看到刘正安着急地神情的时候也很疑惑,刘正安怎么回来了?原本基本上一个月才回家一次的,怎么这次才刚回家没多久怎么又回家了?而知道前因后果的刘大娘跟刘大嫂就有些好笑,于是刘大娘招呼他:“老二,还没吃完饭吧,快过来吃饭。” 家里没什么事刘正安的心就放下了一些,至于为什么要把自己骗回家,刘正安想过一会爹娘总会告诉他的,于是也放松心情点点头,刘大嫂从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出来给他,只有小胖子,从凳子上爬下来围着刘正安转了一圈,看刘正安两手空空的,怀里也不像是能放下吃食的样子,默默地想,二叔这回没有给我带东西,不开心。阿苗看到小胖子的动作哈哈哈地笑起来,其他人才注意到小胖子的举动,小胖子的这点心思当然瞒不过其他人,于是也跟着哈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家里的气氛再一次轻松了不少。 吃完饭之后刘继宗跟刘大娘就把刘正安叫进屋子里去了,原本还想叫刘秀才的,可刘秀才之前就说过了,家里小辈的婚事他不插手,刘继宗跟刘大娘这对做父母的同意就好,不过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小辈们自己得愿意,不能让小夫妻变成怨偶。 刘正文看刘继宗跟刘大娘神神秘秘的样子,刘正安也一脸肃容,以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还想偷听爹娘跟二哥在说些什么,没想到还没付诸实践呢就被刘正兴看出来他内心的小九九了,接着就被拉着去收豆子了,于是只能苦着一张脸跟在大哥后头,他这个农忙季节一直没歇过,在还没有成为主要劳动的情况下就已经这么累了,那等自己再大一两岁的话不是得更辛苦?刘正文第一次觉得在家干农活其实并不是他以前想象的那么简单的事情,也第一次开始考虑要不要认真读书。 刘正文被刘正兴支开了反而方便了阿苗,她带着小胖子就躲在门口偷听,耳边传来刘大娘的问话:“你好好说清楚,那姑娘你是怎么认识的?”刘大娘是喜欢丁家姑娘,可是在没有搞清楚刘正安到底怎么会喜欢上这个姑娘之前她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娘,就为这个你把我叫回来?”刘正安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居然就为了这点小事就把自己给叫回来了?还用了那么一个吓人的理由,害得他一路上担心得要死,真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什么叫就为这个?你的婚事还比不过一两天的活计?”听到刘正安这么说,刘大娘不高兴了,在刘大娘眼里,现在没有什么事能比刘正安的婚事更重要。 “不是,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你也不能让人说家里出事了啊。”刘正安马上看出刘大娘的不高兴,于是马上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这么说你回来?”刘大娘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要是她说让他回家商量婚事的话,刘正安是绝对不会回来的。刘正安摸着鼻子想,也对,从他十六岁刘大娘开始在他耳边念叨娶媳妇开始他就有些逃避,以前还老是想着回家的,现在也没有那么想回家了,每回回家都要被刘大娘逮着说婚事,刘正安也觉得好辛苦。 “你们怎么认识的?就真的认定那姑娘了?”刘大娘又问,这次语气更加严肃了,她需要确定刘正安的真正想法,不要她去提亲了刘正安才说自己不喜欢丁家姑娘,那这不是害了人家一个好姑娘嘛,刘大娘虽然想刘正安早点定亲早点成亲,可是也不能牵扯上人家好好的姑娘啊。 刘正安见刘大娘很严肃的样子,也乖乖地回答说:“就是有一次我到杂货铺买针线的时候认识的。我那时候衣裳破了一个洞,杂货铺针的时候不会挑,拿了一根很粗的针,那姑娘问我要用针干什么,我说要补衣裳,那姑娘告诉我说我拿的针是用来纳鞋底的,然后又给我找了补衣裳的针,就是这样。”刘正安说了他跟丁家姑娘认识的过程。其实丁家姑娘长得并不是很好看,只是人很温柔,刘正安注意到她也是她哭笑不得地跟他说他手上拿着的是纳鞋底的针,一般这种店家,要什么就卖什么,哪会管你有没有买错,买错了也不是她的责任,她还可以多赚一些,可丁家姑娘就问了,还帮他挑了正确的针,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她,后来又有几次接触,刘正安对这个姑娘的印象就很好,所以他想,如果自己真的要娶一个媳妇的话,那为什么不是这个人呢。 刘大娘听了刘正安跟丁家姑娘认识的过程,点点头,想着这确实是丁家姑娘会做的事情。 “娘,我想娶她是认真地,我知道她在家里日子也不好过……而且她肯定是没什么嫁妆的……” “行了,我知道了,难道娘在你心里就这么势利不成?我什么时候说过咱们家娶媳妇要看媳妇娘家富不富裕,媳妇嫁妆多不多了?”刘大娘打断刘正安的话,“只要姑娘人好,你自己也喜欢就行,你既然说了喜欢她,那娘明天就找人去丁家说亲去。” “娘……”听到刘大娘的话,刘正安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到明天就去丁家提亲的时候就有些脸红了,不过他人长得黑,看不太出来,但是毕竟是从刘大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刘大娘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愿意的。 “我听说那姑娘手艺不错,娶进门之后咱们家的伙食可就好很多了。”说完了正经话,刘大娘开始拿儿子寻开心了。没想到刘正安居然接了她的话,一脸认真地点头说:“她上回卖的点心我尝过,确实不错,比娘的手艺好很多。” “你这孩子,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怎么知道人家姑娘愿意嫁给你?”刘大娘好笑又好气,自己只不过是顺嘴说的一句话刘正安居然当真了,还说自己的厨艺确实没有那姑娘好?要是自己是恶婆婆,就冲这一点丁家姑娘嫁进来之后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罢了罢了,儿子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再说姑娘人也好,明天就找媒婆去丁家提亲吧,早点定下来自己心里有有底,最好能赶在今年娶进门,不过这就有些不太可能了,现在去求亲的话,一般都是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成亲,其实放在六月的时候也可以,只是六月的天气太热了,办酒席的菜存不住的,家里节俭的人家都会把事情放在秋收之后再办,这个时候是大家手最松的时候,办的酒席也最能拿得出手,而且比六月的天气凉快,好菜也能存得住,可刘大娘还是想把婚期定在六月,媳妇早娶进门心事都少一桩,刚刚还在告诫刘正安八字没一撇的刘大娘,现在已经想到什么时候办婚礼了。 “行了,没事了,你出去吧。”刘大娘确定了自己心里的问题之后就开始赶人,而刘正安被刘大娘的一句‘怎么确定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嫁给你’给问住了,这点他倒没想过,自己这边觉得那个姑娘好,丁家姑娘对自己是什么感觉呢? 想着这个,听到刘大娘说让自己出去,刘正安就乖乖地出去了,走到门口看到两个小脑袋,突然清醒过来,刚想问阿苗怎么在这里,阿苗就问了一句:“二哥,我是不是快有二嫂了?”就这样一句话,把原本还想教训两人不可以偷听大人说话的刘正安问得落荒而逃,看来还是知道害羞的,看着像老夫子一样的二哥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阿苗偷偷地笑,也许是乐极生悲,屋里刘大娘听到门外的动静之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阿苗,进来。” 阿苗顿时忐忑起来,完了完了,被刘大娘逮住了,自己这偷听的毛病真的得改一改了,阿苗心想。 第八十八章 丁兰的心思 刘正安在担心丁家姑娘到底愿不愿意嫁给自己,丁家姑娘也在想着自己的婚事。 丁家姑娘丁兰,跟爹娘在乡下长到十四岁,在十四岁之前过得很快乐,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乡下的姑娘,以后找个乡下的小伙子,生几个娃娃,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没想到一场风寒,把他爹娘都带走了,这时候突然有人来告诉她,她其实还有亲人在世上的,自己的爷爷就在万宁镇上开杂货铺,丁兰先时还在想是不是祖父不知道爹娘跟自己的存在才不跟自己一家走动的,现在终于找到自己了,丁兰想,那时候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呢? 在守孝的三年里,这个世界上自己还有亲人这样的想法一直在支撑着她,她总觉得自己不是孤儿,是有祖父的,可是等她三年孝期满了,跟着祖父真正到了万宁镇,到了祖父家之后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而且错得离谱,祖父根本就是知道自己跟爹娘的,只是他在这里有了一个新的家,有了孙子孙女,自己这个孙女在他心目中实在是没什么地位,要不是爹娘都去世了恐怕他也不会把自己接回来。 从她到祖父家看到祖父家的情况开始,她就知道她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果不其然,那个所谓的祖母面冷心黑,叔叔总是用阴测测的目光看着自己,婶婶对自己虽然好,但是一旦事情涉及到她的亲生子女,她是绝对不会帮自己说哪怕一句话的,不过这一点丁兰也能够理解,而底下的几个弟弟妹妹就更不必说了,仗着比她小屡屡欺负她,这些她都告诉自己要忍耐,可是自己的无条件退让得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捉弄跟陷害,一直到上次弟弟偷拿了铺子里的钱之后诬陷说是自己拿的。 丁兰刚开始还奢望祖父能够给自己主持公道,因为刚开始看祖父的样子是不相信自己会偷拿钱的,祖父还说要报官来查这件事,可在是从祖母把祖父叫进铺子后面说话,祖父劝自己把偷钱的事情认下来开始,丁兰就知道自己马上就会被牺牲,钱是丁安拿的,可是祖母跟叔叔不会承认是丁安拿的钱,因为祖母跟她没有关系,把偷钱的事情栽赃到自己的身上祖母一点压力都没有,可是祖父不一样,自己是祖父的亲孙女啊,怎么可以什么都不问就让自己把罪名担下来呢?丁兰告诉自己,不能再忍了,偷钱这件事情一旦承认下来,那就是自己身上一辈子的污点,而现在所谓的亲人手上捏着自己的把柄,以后自己是不是就一辈子被捏在他们手上了? 于是她第一次强硬起来,伸出了自己稚嫩的爪牙,祖母以前就算是欺负自己也只是背地里欺负,这些她都忍了,就是不想一家人闹得太难看,可现在这件事情并不是她能忍下去的,可能其他人并没有想到自己会死不承认,那些亲人反倒乱了阵脚,这个时候她又告诉他们,如果真的查不出是谁投了钱,那就去报官,官老爷总能茗明察秋毫的,一家人开始慌乱起来,因为钱是丁安拿的啊,丁安最近很有钱这件事情街坊领居都知道,官老爷来了之后一查一个准,到时候事情可就闹大了,丁安年纪大了背了一个偷钱的罪名可不得了,所以他们想了想,把丁洁推了出来。 她刚到丁家的时候,是很喜欢丁洁这个小妹妹的,爹娘只得她一个人,她小时候做梦都梦到有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而丁洁也是这个家里少有的几个对自己又善意的人,所以她跟丁洁很快地熟悉起来。 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丁洁虽然年纪最小,可是鬼点子却最多的,甚至很多时候丁安跟丁佳捉弄自己的一些法子都是丁洁想出来的,她就像一个坐镇后方的军师,从来不出面,但每一件事情都少不了她的影子,要不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了丁洁的真面目,她还会觉得这个小妹妹是丁家最好的人,从那之后丁兰就开始疏远丁洁了。 这一次的偷钱事件,家里人实在没办法于是把丁洁推出来,丁洁也像模像样地跟她道了歉,哭着说自己年纪小,看家人生气地样子就不敢承认钱是她拿的了,希望姐姐能原谅她这一次,丁洁是哭着的,可丁兰却在丁洁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加深沉的恨意,那恨意让丁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其实自己也是无辜的人啊,丁洁怨恨自己的到来破坏了丁家平静的生活,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如果爹娘在世,自己是绝对不会回丁家来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到现在,丁家都挺平静的,可是丁兰知道这种平静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来丁家已经快一年了,要是有人来提亲就好了,自己绝对会好好当个妻子的,要是还没有好人家来提亲的话,丁兰也不确定老丁头什么时候就顶不住祖母的压力,随便把自己嫁出去,因为她已经听到好多次祖母跟祖父抱怨,说她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还不定亲以后家里的小辈名声都不好听,老丁头什么时候会顶不住呢?丁兰不敢再把希望寄托于老丁头的身上。她想,只要来求亲的是正经地人家,家里就算穷一点也没关系,每一天,丁兰就抱着这样的希望睡过去,也许是老天怜悯她的虔诚,真的有人来提亲了。 她躲在屋子里听到了媒婆的声音:“丁老板,大喜啊,我是帮着刘家村刘继宗家来提亲的,要说的是他家的老二。”声音里带了浓浓的喜气,媒婆想着刘大娘昨天塞给她的一两银子说话更加卖力,刘继宗家可是说了,到时候要是事情成了还有一两银子。 “刘家?”老丁头早上还晕乎乎的就听说又媒婆来了,依赖就说要给大孙女提亲,可是说的这个刘家到底是哪一个? “是啊,是啊,就是刘家村刘继宗家,说的就是他们家的老二,他们家老二啊在四方酒楼里做事,小小年纪已经在后厨里站稳脚跟了,哎呦喂,现如今这样好的姑爷可不好找,所以我才说丁老爷大喜啊。”自从知道来提亲的是谁之后,媒婆后面说了一些什么丁兰就听不见了,满心眼都是来提亲的居然是他。 丁兰是认得刘正安的,刘正安第一次来铺子里买绣花针的时候还闹过笑话,她刚开始是怜悯他,以为刘正安跟她一样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连衣裳都要自己缝补,所以还特地教他补衣服跟补被子用的针不一样,补衣服要怎么补才能看不太出来,第二次见他是在点心铺子里,她给点心铺子的老板送东西过去,刘正安正在买点心,点心铺的老板正跟他说话,她偷听了一些。 从刘正安跟点心铺老板的对话里她才知道,原来他就在四方酒家干活,而且还有些名气,原来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没爹没娘,反而他有很多大的兄弟姐妹,跟家里的关系很好,上次要自己补衣裳也只是因为离开家有点远回家不方便而已。他这次到点心铺就是给家里最小的妹妹跟侄子买点心的,点心铺的老板都知道他妹妹的口味了,直接就给他一包酥饼,丁兰有些羡慕他,真好啊,有爹娘跟兄弟姐妹,可真好啊。 后来他又来杂货铺买了几次东西,有些东西是买给自己的,但是大部分时候是给家里带的,她尽心尽力地帮他挑最好的,现在,这个她在心底里偷偷羡慕的人居然来提亲了,他会喜欢自己吗?他父母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一时间,丁兰心里乱糟糟的。 第八十九章 定亲 等丁兰再反应过来想听一点什么的时候老丁头跟媒婆的交流已经结束了,她只听到老丁头客气的跟媒婆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要媒婆明后天再来。么哦破也知道这种事情除非男女双方已经都私下里讲好乐提亲只是个过场,不然肯定不可能一次性就定下来,所以老丁头要她过两天再来她也很理解,走之前还让老丁头好好考虑,刘正安真的是一个好人选。 等老丁头送完媒婆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魂不守舍地站在一边的丁兰,老丁头看到她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她说:“兰丫头,你进来一下。”说着先进了铺子后面的房间,那是用来算账的房间,平常不会让人随意进出。丁兰想知道祖父到底会不会答应这桩婚事,所以连丁佳那阴阳怪气的嘲讽声也置之不理,沉默地跟在了老丁头的身后。 “刚刚有人来提亲了。”老丁头轻声说了一句,抬头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孙女,孙女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只拿一双黑碌碌的眼睛看他,这眼神像极了她的亲奶奶,老丁头摇了摇头,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起那个女人了?老丁头等了一会,丁兰还是不说话,只是看他。 老丁头咳嗽了一声,问她:“我想着婚事还得你自己点头才是,所以跟媒婆说还要考虑一下,你看呢?要不我跟媒婆说一声把,咱们找个机会安排你跟那个刘家的后生见一面?从媒婆说的条件来看刘家的后生确实是个好的,不过还是等我再打听打听吧。”老丁头叹气,看着这个孙女,突然想到儿子,他的第一个儿子,在儿子还小的时候,他也是真心疼爱过的,后来儿子越长越大却始终不会说话,再后来,他遇到了现在的婆娘,光棍的日在不好过,所以他重新娶亲了,之后呢?他有了新的儿子,小儿子会笑会闹,会跟自己撒娇,不开心开心的时候都叫自己‘爹爹’,人的心都是偏的,就这样,他越来越不关心大儿子,一直到他要到镇上开杂货铺结束走街串巷的日子,儿子却表示想要留在村子里。 这真是再好不过,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听到儿子的请求时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接着就是他在镇上的杂货铺越来愈好,从窄窄的一点店面一直到现在四个大开间的铺子,听到大儿子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少,只知道他成亲了,生了个女儿,消息从原来的几个月一次到一年一次到老丁头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儿子的消息了,再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是儿子儿媳已经去世只留下一个孙女的消息的时候。 回村里料理完儿子儿媳的生日,他原本想带孙女回来,可是却被家里拒绝了,家里的婆娘知道他要把前头的那个生的孙女接回来的时候跟他大闹一场,所以等到孙女跟他表示要留在村子里守孝的手老丁头沉默这着同意了,甚至有些庆幸,还有三年,他总能相处办法来让家里人同意他把这个孩子接回去的,三年之后她都十七岁了,就算接回去也马上就要嫁人了,对家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就这样,老丁头再一次逃避了,只是时不时地给丁兰送钱,一直到三年孝期过去,丁兰已经十七岁了,家里还是不同意,老丁头态度难得强硬了一次,违背家里所有人的想法把大孙女接了回来。家里人对丁兰的刁难他也很清楚,只是丁兰自己不说,他便也当不知道,总觉得这样自己没有对不起前头老婆的那一脉一样。 “嗯,我答应。”老丁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听到孙女的声音。 “什么?”老丁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只是想先跟丁兰通个气,刘家到底怎么样还是要再打听打听的。 “我说婚事,我答应,我愿意嫁过去。”丁兰终于平复了自己心里的激动,尽量平静地跟老丁头说。 “兰丫头啊,你好好想想,你放心,你的婚事我一定不让你祖母干涉,你点头了我就同意。”老丁头以为丁兰担心自己的婚事会被家里的婆娘捏在手里,马上向丁兰保证。 “我愿意的。”丁兰再一次说,之后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如果是他的话,我是愿意的。”只不过这一句话的声音实在太轻,老丁头没有听见。如果是刘正安的话,她怎么会不愿意呢?刘正安多好啊。 “兰丫头,你放心,这一回我说什么也不会由着你祖母乱来的。”老丁头还以为丁兰是不相信自己能护得祝她,于是再一次保证道。 “祖父,我没有赌气,我是真的愿意的,我早一点嫁出去家里也早一点平静下来。”丁兰彻底稳定了自己情绪,认认真真地跟老丁头说,“我知道祖母很不喜欢我,家里人也不喜欢我,我来这里也很为难您,来提亲的人我是知道的,嫁给她我是愿意的,我嫁出去之后,家里也能像以前一样了,丁佳也能有自己的房间,我是真的愿意嫁出去的。”丁兰再一次认真地说。因为她的到来,丁佳到现在还跟丁洁住一个房间,这也是丁佳为什么特别讨厌她的一个重要原因,如果不是她的到来,现在她住的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丁佳的。 “你是说真的?”老丁头看到丁兰的表情,终于意识到孙女并没有在赌气,也严肃地问,可是孙女是怎么认识刘家的这个后生的呢?老丁头还想再问一问,可是突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 “嗯。”回答他的是丁兰坚毅的目光,要是老丁头注意看得话,还能看到丁兰眼底深处的希望。 等到媒婆第二次上门的时候老丁头就拿出了丁兰的生辰八字,这就是表示丁家已经同意了,既然丁兰自己都同意了,老丁头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当丁兰偷偷看到媒婆接过老丁头手里写着生辰八字的那张纸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躲到房间里失声痛哭,她终于,终于……内心有无数的想法都在这一次的哭声里表现出来了,这也是丁兰来到丁家之后的第二次哭泣,第一次哭泣之后她知道了眼泪只对心疼自己的人有用,比方说她爹娘,对于那些不关心自己的人来说,眼泪代表了懦弱,代表了好欺负,从第一次哭泣以后丁兰再也没有哭过,这次的哭泣是第二次哭泣,因为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当她哭的时候显得特别震撼人心,所以原本还想追过来再嘲笑两句的丁佳在看到丁兰的样子之后只留下一个‘哼’字后便马上离开了。 这一次,老丁头果然像他跟丁兰保证的那样,一力承担了这件事情,所以丁兰以为可能会出现一些阻挠并没有出现,她跟刘正安安安稳稳地合了八字,合出来的当然是大吉大利的八字,亲事也定了下来,刘家希望能在明年六月晚婚,老丁头也一口答应了下来,至于丁家的其他人就更没有意见了,他们甚至想丁兰今年就嫁出去,连年都不要在丁家过了。从定亲的那天开始,丁兰就正是成为半个刘家人了,这让她一直飘零的心有了一丝归属感,从爹娘走了之后就不见了的归属感又回到了她的心里。 定亲之后丁兰便一心一意地准备鞋袜了,媒婆说刘正安家里情况的时候她也听到了,刘正安家里一共有四兄弟,刘正安老二,上面有一个兄长,下面有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长辈方面,除了爹娘之外还有一个阿公,刘家是真正的五代同堂,家里人多,意味着新媳妇需要准备的鞋袜也多,有些人家只是男方父母的鞋袜是亲自做得,其他人的鞋袜就是家里母亲或者姐妹帮衬了,丁兰虽然也有姐妹,但是这样的有姐妹跟没姐妹也差不了多少,丁家婶婶倒是表示了如果她忙不过来的话可以帮忙的意思,却被丁兰拒绝掉了。 所以进门的所有的鞋袜都是丁兰自己准备的,不过丁兰却没有觉得不开心,在做这些鞋袜的时候她是快乐的,因为在她心里,这些都是给家人的见面礼,家人啊,她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人了,刘正安那么好,他的家人也应该很好吧?想着到时候刘家的人穿着自己做的鞋袜的场景,丁兰又偷偷笑了一回。 一直到两人成亲第二天见公婆了丁兰才发现自己早就见过婆婆跟嫂嫂了,他们曾经来丁家杂货铺买过东西呢,当时何曾想过会有成为家人的一天呢。 第九十章 异想天开 刘正安的婚事定下来,刘大娘顿觉心里长久放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少了很多的心事。刘大娘是轻松了,人都精神了不少,可吴大婶却有点发愁,发愁的当然是吴时新的婚事,之前说叶家要把吴时新跟杜鹃凑一起的时候吴家不愿意,觉得吴时新还小,可过了半年,还有几个月吴时新就要十七岁了,吴大婶一听说刘正安要定亲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吴时新的婚事。 现在吴时新已经在镇上做活了,吴时新很激灵,账房的先生很喜欢他,据他回来说,账房先生现在已经开始不避着他算账了,这一点就是一个不小的进步,吴时新能这么快得到账房先生的信任,花费的心思当然不少,所以最起码近期是不会考虑自己的婚事的。 而且吴时新现在跟刘正安一样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上回吴时新回家的时候吴大婶特地说了刘正安定亲的消息,吴时新也只是想到‘到时候可有打趣正安哥的话了’,一点都没有自己也差不多可以定亲的自觉,这可怎么办呢,吴大婶一贯是没主意的,这不,想到这些就坐不住了,来刘家向刘大娘求救,在吴大婶眼里,刘大娘主意比自己可多多了,婆婆没过世的时候也常说,你要是有什么事定不下来就去找你嫂子商量,你嫂子比你有主意多了。 “嫂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家时新现在一点都不考虑成亲的事,过了年都十七了。”吴大婶到了刘家看到刘大娘之后就拉着刘大娘的手哭诉,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站着。 刘大娘对刘大嫂使了个颜色,刘大嫂会意,把阿苗跟小胖子带走,刘大娘才叹了一口气,把帕子递给吴大婶:“先擦擦眼泪,你好好说,孩子们都还在呢。”这个弟妹也真是活宝,年纪都这么大了,一点都不会看人眼色,有时候还不如小胖子,小胖子都知道她娘什么时候不开心了要乖一点才不会被骂呢,她倒好,一到家里也不看看周围都有什么人,也不说清楚怎么回事就拉着自己哭上了。 “哦。”吴大婶接过帕子擦了眼泪,听到刘大娘说孩子们都在,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见着刘大娘红光满面的样子就更想到她家时新还没有定亲,更伤心了,于是本来还能稍微绷着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只是这话就算是吴大婶这样没脑子的也不会说出来,要是说出来了那刘大娘还不得恼了她啊。 “你放宽心,姻缘啊天注定。”刘大娘用前几天阿元安慰她的话来安慰吴大婶,“你看我家正安,我去年跟今年不也是愁得跟什么似的,可是事情不也是稳稳当当的办完了,虽然吧婚事要到明年才办,总算是定下来了,你也不要着急,慢慢来,时新现在正是忙着学东西的时候,一时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管这些也是有的,你自己平时也注意点到时候我也帮你参谋参谋,还有,你可别老是用这件事烦你们家时新,他现在正忙着呢,听到了没。”刘大娘安慰人是一把好手,就这几句话说下来就把吴大婶给说的安心下来,又怕吴大婶担心起来心里没个数,到时候老是去烦吴时新就完了,刘大娘自己就算再着急也只是在刘正安回家的时候唠叨,但是吴大婶的性子,刘大娘是知道的,她一着急起来可是能做出让吴时新回来或者是赶到吴时新干活的米行去这种事情的,刘大娘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又多嘱咐了吴大婶一句。 “嫂子,你看我,就这么个性子,年纪一大把了也沉稳不起来。”吴大婶顿了顿,接着说:“您放心,我不会老是去烦我家时新的,我就是……就是……”就是看你家正安都定亲了心里着急,不过吴大婶这句话没说出来。刘大娘知道吴大婶是因为刘正安突然的定亲骤然感觉到了压力,于是拍拍她的手笑笑不说话。 “你自己也稳住,不要让人看出你着急来,时新要是能在米行里站住脚跟,以后日子好着呢,不愁找不到媳妇。”刘大娘担心吴大婶绷不住,到时候让人瞧出点什么来,万一被人骗了可就完了,说着又想到之前阿庆嫂的侄女配时新真是好好的,都怪阿庆嫂的哥嫂两个作妖。 “嗯,我知道的,我家当家的跟我说过了,我肯定不拖我家时新的后脚。”自从吴时新去了米行之后吴树根就跟吴大婶说过了,一定不要在村里人面前摆什么优越感,这份工作是刘正安帮着找到的,要是刘正安也姓吴那还好说,总归是堂兄弟,可现在刘继宗是过继出去的,姓刘,可以说要不是刘继宗跟吴树根念着两人的同胞关系,下面的孩子也一直都走得近,吴家跟刘家其实啥关系都没有,反倒是姚家,那可是刘正安正正经经的外家,要是让别人知道吴时新的工作是刘正安找的,消息传到姚家去,那到时候姚家的那些表兄表弟找上门让刘正安安排,刘正安怎么办?姚家兄弟可多多了。 “你知道就好。对了,我听说杜鹃要跟孙管事回京城了?”杜鹃嫁给孙管事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现在秋闺已过,孙家的大少爷来这里的主要目的—科举已经完成了,上回就听说要回京城了,那跟着过来照顾孙大少爷生活的孙管事应该也是会跟着回京城的。 “嗯,上回听我娘说过,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跟着杜鹃去京城享福。”吴大婶没心没肺地说着,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没想到刘大娘表现地却像被雷劈了一样。 “嫂子,你怎么了?”吴大婶摇摇刘大娘的手,问她,她刚才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嫂子的表情这么惊讶? “嘶……”刘大娘倒吸一口凉气,“你说你娘家人想都去京城?”跟着孙管事去京城?叶家怎么会又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的?且不说孙管事愿不愿意带上叶家这一大家子,就说孙管事其实也是在孙家干活的,怎么可能带上这么多的人。 “我娘上回来是这么说的。”吴大婶不知道刘大娘为什么这么惊讶,她娘家人都去了京城子吴大婶来说真是太好了,终于不用有娘家人老是来打秋风了。 刘大娘却觉得好笑,怎么吴家人都这么脑子不清楚呢? 另一边,刘大娘觉得脑子不清楚的叶家人里面,还是有一个脑子很清楚的人在的,那就是叶青竹,此时叶青竹就冷冷地看着家里人热烈地讨论着要带哪些东西走,哪些东西留下来。 “你们真的要去京城?到时候靠什么过日子?”叶青竹觉得自己都要疯了,摊上这样的父母家人真是无语,他这次秋闺明显感觉自己所学的还不够,落榜是肯定的,回到家本来还想安安静静地看书,没想到大姐杜鹃托人捎了口信过来,说是要跟孙管事回京城了,其他的什么话都没说。 叶家人以为杜鹃是来通知他们跟着一起去的,都已经开开心心的讨论了很久,该整理得都已经整理好了,他们也不想想,以叶杜鹃的性格,要是真的能把父母家人都一起带上跟着孙管事一起回京城,这么有面子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出现?现在她不出现,只让人捎个口信,肯定是不愿意回来,那不愿意回来的理由是什么呢?叶青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带叶家人一起回京城,可笑他的家人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居然还在收拾东西做着去京城享福的美梦,于是叶青竹不得不再一次提醒他们。 “你这孩子,到时候你姐夫都会安排好的。”叶老太太嗔怪道,叶老太太想到她这把年纪了居然能到天子脚下去看看就开心的不得了,叶青竹说的话在叶老太太眼里就像是小孩子赌气时说的话,这孩子跟杜鹃在家里就经常拌嘴,这是看杜鹃有本事了心里不舒服?于是叶老太太还安慰他:“咱们现在沾沾你姐的光,到时候你当了大官再帮帮你姐夫就是了。”叶老太太还觉得自己这段话说地特别有水平。 “对呀,青竹,你也快点收拾吧,你的那些书可精贵呢,到时候让你姐夫给你单独收拾个书房出来。”马金菊也笑着催他,女儿回来的时候可是说过的,孙管事在京城里的屋子有七八间房间,马金菊算了算,觉得到时候让孙管事给叶青竹单独弄一个书房起来,家里叶青竹的房间又当书房又当卧房的是有些委屈儿子了。 叶青竹看着这样的家人,只觉得悲凉。“我不打算去京城,屋已经跟同窗说好了,我要去游学。”叶青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爆发,这样无知无畏的家人都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清醒起来,于是丢下这句话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娘,你看看这孩子,是看我们要去他姐夫家不开心了吧。”马金菊对于叶青竹说的话不以为意,还跟也老太太一起打趣他。 “这有啥好不好意思的,他姐夫能干,我们跟着享福又怎么了,再说,咱们家青竹到时候考试当上大官了再提拔他姐夫也就是了呗。”叶老太太对于叶青竹的话也认定为叶青竹在闹别扭,于是也笑着跟马金菊说,说完还提高声音催叶青竹:“青竹啊,你快点收拾,你姐上回来信说过几天就走呢,咱们得快点收拾了。”接着又跟马金菊一起嘀咕“鸡怎么办?要不然送到她姑家去,让她姑给咱们折成银子。”、“这些箱子太重了些,搬不动啊,可惜了带不走。”、“没事,我姑娘回家的会后说过了,姑爷的宅子里什么都有,咱们只要住进去就行了,还带什么箱子啊。”、“娘啊,咱们也要到京城享福去了呢。”“是啊,咱们杜鹃真是有福气啊。” 叶杜鹃回家过几次,把孙管事在京城的房子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她并不知道孙管事在孙家的房子是怎么个样子,可是回了家之后大家都用那种羡慕的目光看自己,她一激动就胡编乱造了一番。其实,事实是,孙管事在京城并没有房子,只有一间自己的房子而已,等孙管事把自己成亲的消息报上去了家里的大管事才开始安排,给孙管事安排一个加了倒间的新房子。这一切叶家人现在是不知道的,他们还在开心地憧憬着自己去了京城之后的幸福生活。 叶青竹在屋子里听到祖母跟娘还在热烈地讨论去了京城之后要怎么样怎么样,越加地烦躁,索性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反正自己已经跟同窗约好时间了,到时候东西一拿就离开这个家,太让人糟心了,幸好同窗们并不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叶青竹手里的银子还有挺多,都是他这些年存下来的,叶家人因为他在读书,在他头上的钱从来都不会少,所以现在他手上还是有一笔银子的,这笔银子应该够他有些一年了,一年之后再回来恐怕家里人也应该想通了吧,叶青竹想着,却没有想到时候叶家人先后遭受被叶杜鹃抛弃跟他离家出走这两个打击会怎么样。 第九十一章 时间 时间就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中快速地流逝。 阿苗的土豆长出大片的叶子,预示着这一批的土豆全都活下来了,把阿苗高兴地天天跑去看,还蹲在边上跟她的土豆苗们说话,就恨不得唱歌给它们听了,阿苗可是知道,前世就有蔬菜大王在种蔬菜的时候在大棚里放音乐,据说蔬菜听到这些音乐会分泌一种什么激素的东西,能够促进他们更好的生长。 丁兰收到了刘家送的节礼,她捧着那些东西此一次感觉到这个世上有人是有人想着她的,所以连丁安跟丁洁在她面前说的那些酸话都被她自觉地挡在了外面。 礼尚往来,刘正安也收到了来自于未婚妻的第一双鞋子,针脚密实,穿起来又暖和又合脚,被同事们笑了一通,心里却暖暖的,从此他也有媳妇爱了呢,不用光光只能看大哥秀恩爱了,只不过婚期大概要到明年秋收之后,还有几乎是一整年的,刘正安有些等不及,刘大娘知道之后也很开心,之后丁兰又给阿苗跟小胖子各做了荷包跟娃娃,虽然手艺没有刘大嫂的好,但是心意确实看得很清楚的。 叶杜娟跟孙管事走了,是在一天夜里悄悄地走的,说是要先走一步道路上给孙少爷安排后续的行程,走的时候没有通知叶家人,等叶家人收拾好东西等了两三天之后觉得不对劲去镇山问了才知道,孙管事早就走了,连孙少爷都在几天前走了,叶家人去京城享福的想法顿时成了一个笑话,从此成为村里的一个谈资,更雪上加霜的是,知道叶杜鹃走的第二天,叶青竹就留了一封信说他去游学了,一年之后再回来,接连两个消息让原本很硬朗的叶老太太听惊呼一声晕倒了,从此开始缠绵病榻。 吴大婶已经在叶家伺候了叶老太太小半个月了,回来的时候拉着刘大娘哭了一顿,哭叶杜鹃的不留情,哭叶青竹的不懂事,哭她自己命苦,刘大娘气极却不好对她说什么重话,吴大婶自从去照顾叶老太太回来之后人可见的瘦了很多,原本就不胖的人现在更瘦了,两块锁骨更加触目惊心,这还是吴树根去叶家把她接回来的,要不是吴树根去接,吴大婶还要在叶家伺候着,刘大娘劝他:“你娘有你大嫂在,你也管管你自己,看看你瘦的,都没个人形了。”吴大婶只是哭,把刘大娘哭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刘正文正式宣布他想明白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读书,从那天之后他开始有模有样的读书,不光上午去学堂,下午也到柴夫子家里去请教请教,一来二去的反而跟柴荣交上了朋友,刘正文刚开始跟柴荣两个人是相看两相厌的,没想到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居然吵出革命友情了,柴荣还到刘家玩过好几次,有一次甚至还住在了刘家。 刘正源知道刘正文决定好好读书之后特地托人带回来几本书,说是要刘正文好好学,等他回来了是要考的,刘正文的脸皱成了包子的样子,惹得柴荣哈哈大笑,刘正文大怒,开始跟柴荣你一句我一句地对嘴,日子过得欢快而轻松。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刘大嫂怀孕了,是的,在调理了大半年之后,刘大嫂再一次怀孕了,阿苗感叹,大家推崇塘山寺是有道理的,果然医术出众。 刘大嫂的第二次怀孕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如果不是她的小日子一直没有来她还不知道怀孕的事情,孩子上身之后一点没有不舒服,刘大娘说这个孩子是个乖孩子,不像阿苗跟小胖子,在肚子里就折腾,刘正兴知道媳妇怀孕的时候笑得跟傻了一样,摸着刘大嫂还很平坦的肚子想着这回想要一个女儿,跟阿苗一样香香软软的女儿,会甜糯糯地叫他‘爹’,刘大嫂也想要一个姑娘,儿子是在是太皮实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刘大嫂好的不得了,根本不像个孕妇,可是一知道怀孕之后,刘大嫂反而开始起了很大的反应,吃饭吃不下去,一点气味都闻不得,刘大娘又说这个孩子比阿苗跟小胖子更不乖。 刘大娘开始禁止刘大嫂进厨房,因为刘大嫂完全闻不得油烟味,从那以后,刘大娘把刘大嫂的活也担下来,之后明显忙碌了好多,才一个月的功夫就瘦了,刘大嫂看到刘大娘消瘦的样子很不安,多次表示自己很好,刘大娘只是不许,不管怎么说,三个月一定要过去。 刘大嫂的身子调理了那么久才好一点,刘大娘没想到刘大嫂会这么快怀上孩子,在刘大娘的预期里应该是再过半年到一年才是最好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怀上了,那就得好好地养着,最起码前三个月不能多动,为着这个,刘大嫂的娘来刘家看刘大嫂的时候再一次跟小女儿感叹,“你姐真是掉进蜜罐子里了,我也不求能帮你找到像你姐那样的婆婆,只要有你姐的婆婆一半好我就知足了。”惹得小女儿怪她偏心,不过她也知道,像姐姐的婆婆那样的确实是可遇不可求,天底下能有几个把媳妇当闺女看的婆婆呢。 在刘大嫂养胎的这段时间里,阿苗起了很大的作用,刘大娘在厨房烧菜的时候阿苗就帮着烧火递盘子,刘大娘在洗碗的时候阿苗也陪着,看着小女儿昏昏欲睡蹲在一边陪自己,刘大娘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在心里觉得自己当初生阿苗时遭受的痛苦都值了。连小胖子也一下子懂事起来,刘大娘帮他洗澡也不像以前那样撩水胡闹了,乖乖地由着刘大娘洗,想来也是刘大嫂前段时间那种要人命的呕吐样子把小胖子吓到了,现在小胖子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呆在刘大嫂身边,盯着她看,就怕自己一错眼刘大嫂就不见了。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一个月的孕吐期过去之后,刘大嫂就彻底好了,从那天早上本来是例行的一吐没来之后,刘大嫂惊奇地发现自己一整天都没吐,再观察了几天,终于确认,孕吐的时间真的已经过去了,就算闻着油烟也不会想吐了,也终于能吃得下饭,开始吃什么都香,正餐吃得再多也还是饿,刘大娘知道后让刘正兴去镇上买些点心放在房里,饿了就吃几块,就这样,刘大嫂开始了自己孕期最舒服的一段时间。 刘大娘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刚开始说他乖的时候吧,他立马就给了他娘一点颜色看看,那一个月可真是噩梦一般的一个月,家里人都觉得这应该是个小子,刘正兴还有些失望。可一个月过去孩子又马上安静下来,这一下又像个乖巧的小姑娘了。 冬天的第一场雪一点没有预兆的就来了,阿苗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特别亮,还以为自己又起迟了,要知道,阿苗已经好久没有赖过床了,外面不同寻常的亮光让阿苗产生了错觉,还以为自己又睡过头了,等穿了衣服往窗外看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在下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样在人们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给大家都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场雪可能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了,以为早上的时候阿苗看见地上已经积起了厚厚的一层,整个村子被大雪装扮成一个雪白的世界,刘大娘刚进屋看到阿苗披散着头发垫着脚趴在窗户上看雪,窗被她打开了一般,风呼啸着往屋子里吹。 “囡囡快回来,就穿这么一点怎么能行?今儿个外面特别冷,娘给你拿一件大衣裳。”一边说一边准备去开衣柜拿衣服。 阿苗听到刘大娘说大衣裳的时候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到现在还记得刘大娘口中说的大衣裳,那可真是大,有厚又重,于是阿苗一边往外面跑一边说:“娘,我不冷,我已经多穿了一件衣服了,那个大衣裳还是不要了。”说完还夸张地抖了一下。 “阿苗起这么早啊。”刘大嫂因为怀孕,脸上带了一些雀斑,可阿苗却觉得她更加美了,身上带了一丝为人母的光辉,比大家公认的美女杜鹃还要美很多。 “嫂子也早。”阿苗叫她,刘大嫂冲她点点头,又催她去洗脸:“厨房里烧着热水呢,你大哥在里面帮石头洗脸,你快去,让你大哥给你打水。”声音很温柔。 早上的早饭依然很丰盛,吃完饭之后没事情做,阿苗便跟小胖子又玩起来抓石子的游戏,刘正文看着也想玩的样子,可是挣扎片刻还是回房间看书去了,最近柴夫子带着柴荣出门去了,所以这几天刘正文都是在家里看书的,刘继宗看到刘正文能约束自己坚持下去,满意地点点头。 刘大娘则准备做千层糕,刚好今天因为下雪,大家都在家,帮忙的人很多,需要准备的材料昨天晚上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有一个米浆是需要今天磨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刘正兴,阿苗前世里吃过千层糕,是跟爷爷在村子里玩的时候刚好凑上了,所谓的千层糕其实是夸张的说法,一般都是八九层,最多的时候又十二层,也许是第一次吃的原因,阿苗特别喜欢千层糕的样子跟口感,做好了的千层糕放在一边晾凉,不能用刀切,用刀切的话糕会黏在刀上,要用线割,割成一块块的,既可以直接塞嘴里咬着吃,也可以剥着一片一片吃,有米的香气跟果冻一般Q弹的口感,所以听到刘大娘说要做千层糕的时候,阿苗也很开心,在厨房里像一个快活的小泥鳅,帮着刘大娘拿着个拿那个,一会又去看看灶上的火旺不旺,忙得不得了,刘继宗笑称:“这次咱们家囡囡是第一大功臣,最忙。”说完就看到小胖子期待地眼神,于是又顺嘴说:“石头也厉害,是第二的功臣。”真正第一跟第二的功臣刘大娘跟刘正兴就站在一旁笑,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快活极了。 第九十二章 落榜 刘正源果然落榜了,秋闺放榜的消息一出来,刘正兴就去了镇上,不出所料的,中榜的名单里面果然没有刘正源的名字,刘正兴没有考中的这件事因为刘秀才已经早有预料了,所以刘正兴接受起来也很快,只是伤感了片刻顺便感慨了一下阿公真厉害也就过去了。 接着看下来,孙大少爷果然厉害,不但考中了,还是第二名,虽然没有得解元,但是第二也很厉害了,中解元的那个人的名字刘正兴从来没听说过,也并没有多大的关注,再接着看下去,发现榜单上没有叶青竹的名字,也没有王秋的名字,这样看来,刘正兴认识的几个有希望能考中的几个都落榜了。 等刘正兴买好刘大娘交代要买的东西回村里之后就发现村子里到处都在讨论这次秋闺的事情,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才一个上午就大家都知道了,那自己还特地跑镇上去看干什么?刘正兴突然想到刘秀才今天早上说的话:“你去吧,反正没准咱们知道消息的时间比你还要走呢。”之前还以为刘秀才是说笑的话,现在想来刘秀才又是早有预料的了。也是刘正兴没有经验,一般这种放榜,真正关注的人头一天就到镇上住着等了,等榜单一出来就立即往下传,哪里会跟刘正兴这样早上才去真上看,看完了之后还好了东西再不紧不慢地赶回来的,就刘正兴这样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那些专业唱榜的人。 刘正兴一路走过来耳边一直听到的就是谁谁谁多厉害多厉害却没有中,谁谁谁中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其中也有听到有人提起刘正源,但大家对刘正源还比较能理解,毕竟年纪还小,才十四岁,没考上才是常理,十四岁的举人老爷才是吓人,而且刘家平常与人为善,大家也不好意思在背地里讨论人家没有中榜的儿子。大家讨论最多的是王秋,为什么呢?因为王秋名声最响,考之前王家人就在吹鼓王秋厉害了,还因为刘大妮嫁的就是王家,刘大妮可是刘家村的,当初嫁出去的时候阵势弄得多大啊,所以王家的王秋有没有考上就更加有讨论的必要了。 “兴子,从哪回来啊?”刚一进村子,就有好事者招呼刘正兴。 “去镇上买了点东西。”刘正兴今天去镇上是大家都看见的,于是也大大方方地回答,有人还想再问有没有去看放榜的榜单,刚一开口就被后头的人给拉住了,“你想说王秋,没准人家兴子还以为你在笑他们家老三呢。”被拉住的人立马想起来,刘家老三这次也在去考了呢。 没想到刘正兴自己主动说了:“顺便去看了一下榜单,我家老三回来就说这次考得不好了,我这不是不相信嘛,就还去看了一下,看来还得再学几年啊。”刘正兴一边说仪表摇头感叹,他这么主动一说,大家反倒不好再问了,你要是再问下去不就显得你不懂事了嘛,往人家伤疤上撒盐呢! 成功地摆脱了村里人各种好意或者恶意的猜测,刘正兴一刻不停的赶回家,没想到家里也已经沦陷了,刘大娘身边围着至少有五个人,一边安慰刘大娘一边打听消息,无非就是‘王家之前把王秋吹捧地那么厉害这次还不是没考上,你家正源也是读书人,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叶家那个小子听说也没考上,之前说的什么什么游学,肯定是知道自己考不上怕留在村里丢脸的说辞吧?’、‘你家老三呢?好久没见到了吧,啥时候回来啊?’刘大娘被人围着脱不了身,刘大嫂正在忙着给伯娘婶子们倒水。 刘正兴的脸顿时黑了,在外面就特地大声招呼了一声:“娘,我回来了。”几个围着刘大娘的婆姨跟刘正兴打完招呼之后还不走,就赖在刘家希望从刘大娘嘴里打听出一点什么来,刘正兴看着站在一边倒水的刘大嫂,脸更加黑了,只是不好说出赶人的话来。 这时候就显出阿苗作为一个小孩子的好来了,只听阿苗天真地对刘大嫂说:“嫂子,娘不是说让你好好休息吗?你可不要累着我小侄子。”说完还有模有样地在刘大嫂的肚子上摸了一把。 “哟,正兴媳妇有啦?”几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马上站起来了一点,下意识地往离开刘大嫂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嘴上说着:“那你可得好好休息。”接着就陆续表示自己还有事,下回再来找刘大娘聊天,今天就先走了。 从阿苗把刘大嫂有孕的事情说出来到全部人都走才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刘正兴冲阿苗翘起了大拇指,阿苗马上咧开嘴笑了起来,刘大娘当然看到了兄妹俩的小动作,可是因为刘大娘也担心刘大嫂的身子,那么多人围在她身边她要是说刘大嫂有孕要好好休息的话像是她在赶人一样,可是阿苗不一样,四岁过了年才五岁的小丫头说出嫂子肚子里有孩子的话很正常,还有谁能说一个孩子不懂事吗? 不过虽然刘大娘对阿苗这次的反应也很赞赏,但还是指着阿苗的脑袋说了一句:“就你脑袋瓜子灵活……”却没有说以后不许这样,阿苗就知道自己做对了,这些人围在家里,刘大娘也很烦,只不过碍于同一个村子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能闹得太僵,而且这些都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刘家虽然不怕惹到他们,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家还要在刘家村待下去的,还是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吧。 至于说为什么这些人听到刘大嫂怀孕了之后会纷纷表示家里还有事就不打扰刘大嫂休息了也是有原因的。大概十多年前吧,也是村子里的一户人家,成亲快十年了还没有孩子,四处求医问药都没什么用,大家都说应该是不能生了,这对夫妻可能也准备认命了,打算去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就在这个时候,没想到妻子居然怀孕了,这一胎夫妻俩盼了快十年,当然激动,丈夫呢一激动就把老婆怀孕的事情嚷嚷出去了,其中不乏有显摆的意思,村子里的男人以前还明里暗里地挑衅过他,说是他有问题,不能让老婆怀上孩子,现在老婆终于怀上了,一下子摆脱了自己夫妻两个不能生的帽子。 村子里有闲的婆娘听说这对夫妻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也很激动啊,想想也是,将近十年的时间都不能生,肯定都以为夫妻双方中的一方又问题,现在终于传出来怀孕了,于是都去那对夫妻的家中探望,说是探望,其实就是去满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 原本是件大喜的事情,没想到探望的人一多场面就有些乱,也不知道是谁拌了谁一脚,总之当时去的几个人都摔倒在地上,更悲惨的是,因为那家怀孕的妻子在当时是被围在最里面的,所以当大家摔倒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撞到她,这下就出大事了,那家的老婆当场就下身血流不止小产了,刘大娘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一脸唏嘘,想想也能理解,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年才来的宝贝疙瘩啊,就这样没了,搁谁身上都要发疯,之后的事情刘大娘并没有跟阿苗说过,不过想来也知道,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谁也讨不了好。 阿苗想得没错,知道自己婆娘被人撞到丢了孩子的事情之后丈夫当下就发疯了,当时就动手砍伤了两个人,其他几个要不是跑得快肯定捞不到好果子吃,不过虽然当时逃掉了,事后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四个好好的逃出来的婆娘都由七叔公做主休了送回家了,即使生产孩子也没用,族里做主休回家是一件比家里的汉子休回家更倒霉的事情,想想也知道,被族里休回家就说明不是夫妻之间的事情,是这个婆娘的存在危害了一个家族,这可是大罪啊,那几个婆娘都不要再想嫁人了,即使回了娘家也落不着好,因为他们基本上可以说是搞臭了家里所有女孩的名声啊。反倒是被砍伤的两个人因为受伤的原因,七叔公说一罪不两罚,她们既然已经得到教训了,那也就应该把这件事揭过去,从而侥幸的留了下来,只是从此以后就胆子特别小,基本上已经是连门都不出的状态了。 幸运的是那对夫妻之后又再得了一个孩子,不过那已经是媳妇丢了孩子之后的第三年了,夫妻两个早就离开了刘家村在媳妇娘家的村里定居下来,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这些好事的婆娘听说刘大嫂怀孕立马离开的原因,刘大嫂身子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万一孩子在给她们端茶倒水的时候掉了怎么办?到时候真的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所以还是早点识相地离开比较好,总不能因为想要听八卦就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吧。 第九十三章 王家 放榜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王家现在的气氛就可以说得上是阴云密布,自从王秋落榜的消息传到王家之后,原本吵吵嚷嚷生气十足的家顿时没了声音,王家老娘只会反复念叨:“我儿那么聪明,官老爷亲口说的,怎么会没考上呢?”王家老爹也是垂头丧气的哀叹声不断,王秋的脸色就更不用说了,他近来被流言吹鼓地很是飘飘然,本来就自视甚高的一个人更加狂妄而不自知,考完之后自我感觉很好,觉得这科必中,甚至觉得自己这次没准能得个解元,到时候风风光光的参加举子宴,所以到放榜的时候也老神在在的呆在家里,努力扮演着谦虚的举子形象,就等着人来报喜,连报喜送的喜庆银子都已经准备好了,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自己落榜的消息,怎么会落榜呢?明明所有题目都在自己掌握当中的。 刘大妮在厨房一边抹眼泪一边烧火,她刚刚不知道小叔并没有中举,还按照原来说好的去问婆婆五花肉是要直接炖着吃还是做成红烧肉,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婆婆的破口大骂,王老娘是个没多少文化的老太太,以前觉得王秋能念书当官的时候还有些装模作样,可是现在王秋并没有中举,王老娘一气之下那里还管什么气质不气质的话,立马对着刘大妮大骂起来,那些话真是不能听,连‘丧门星,就是你克得我儿没考上’、‘早知道这样,你这样的绝户女倒贴俺家俺都不要’这样的话都骂出来了,刘大妮被婆婆吓到了,连哭都忘了哭,就站在那里发抖,王老娘看她站着一动不动的样子更加生气,于是骂的越来越难听,还是王大嫂听见婆婆又在骂人了,硬着头皮从厨房里出来把刘大妮拉了回去。 “莫哭了,快把眼泪擦擦吧,婆婆不喜欢儿媳妇哭。”王大嫂很有经验地安慰刘大妮,她嫁进来比刘大妮早很多,早先过得不好,经常受王老娘磋磨,而且王老娘还有个习惯,就是只需她打骂儿媳,不许儿媳妇哭,要是哭了就会受到更严重的打骂,王大嫂就这样过了两年,后来小姑跟货郎私奔了,这种丑事一出婆家老实了许多,王老娘也对王大嫂好了一点,怕她走了之后王大郎娶不上媳妇啊,后来王秋渐渐显露出读书的天赋,上课经常受到夫子的夸奖,大家都说王秋是要当官的,王老娘才渐渐收敛了一些,居然开始慢慢学着怎么当一个有气质的老太太了。村子里有新鲜事发生,大家不再揪着王翠私奔这件事不放,王秋又读书,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王喜还因为王秋得缘故顺利娶上了媳妇,这个媳妇就是刘大妮。 王大嫂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婆婆这样骂人了,王大嫂怜悯地看了刘大妮一眼,这个弟妹一看就是在家被保护地很好的那种,干活是很麻利,但是一点心眼都没有,像只小白兔一样,要是王家一直好好的,王老娘不折腾倒显不出来,现在王老娘一开始发威,刘大妮就发懵了。王大嫂想到自己年纪还小的女儿,很喜欢这个新的婶婶,说婶婶身上香香的,刘大妮还给小美(王大嫂的女儿)绣了帕子,就为了这个,王大嫂觉得还是要提点一下这个弟妹的。 听到王大嫂小声地提醒,刘大妮睁开自己红肿的眼睛看了王大嫂一眼,眼泪又开始不断地往下掉,声音也哽咽起来:“大嫂,我真的没有,当时我跟相公八字都是合过的。” 王大嫂听了刘大妮的话,内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再一次怜悯地摇摇头,这个新嫁进来的弟妹真是一点心眼都没有,连婆母到底是什么意思都品不出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婆母当时只不过是气急了刚好刘大妮撞到枪口上罢了,不管是谁,那个时候去问都会被骂,跟八字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刘大妮委屈地直掉眼泪,她嫁进来有一段日子了,刚开始还有些做新媳妇的忐忑,后来发现公公婆婆都很好,大哥大嫂也很好,还有漂亮的小侄女,相公也对自己好,小叔读书厉害,她还憧憬过到时候要是生了儿子,就让儿子跟着小叔,到时候也读书考秀才当官去。 所以她还想过自己现在这个婆家真好,那些以前自己做姑娘的时候来劝爹爹考虑清楚的叔伯婶娘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居然暗示自己王家并不是一个能托付的人家,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想的是难道他们是在嫉妒我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吗? 可是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呢,婆婆今天就这样骂了自己,说自己是丧门星,这不是不给人留活路吗?明明定亲之前都合过八字的,这一点刘大妮知道,合八字不仅仅是合新婚夫妇两个人的,还要合新媳妇跟家里人的,看看互相会不会冲,当时亲事能定下来说明八字是肯定没问题的,自己不是丧门星啊,呜呜呜~婆婆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莫哭了,快吃饭了,婆婆不喜欢人哭,你两只眼睛都肿了,快去用热水敷一敷。”王老娘不喜欢看到媳妇哭,这不是在别人面前说自己虐待媳妇嘛,王大嫂是有过了几次血的教训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看刘大妮还在哭,也有些着急了,“你再哭……婆婆要来了,到时候……”一句话没说完刘大妮就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睁着两只红红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王大嫂轻叹一口气,又轻轻地说:“你今天就跟着我吧,我做什么你做什么,知道了吗?”看刘大妮呆呆地点头,又不放心地催她:“快去把眼泪擦掉,不要再哭了。” 看着刘大妮的样子,王大嫂摇摇头,决定还是自己先出去问一问吧,要是还让刘大妮出去,没准要把这个新弟妹给吓死了。 刘大妮哭得打嗝,现在还是一抖一抖的没有平息下来就突然听到上房里有碗摔碎的声音,接着响起王老娘的咒骂声:“吃你娘个屁,吃吃吃,就晓得吃,一个一个的就没一个省心的,都在干啥,看笑话啊?”然后开始唱念做打:“我老王家真命苦啊,讨了两个媳妇,一个比一个没用啊,都是讨债鬼,就知道吃,都是你们,把我老王家的运气给赶走了,怎么这么晦气呀,我的老天爷哦~”,刘大妮站起来扭着衣角,心里很不安,过了一会就看到刘大娘捂着额头进来了,身上湿漉漉的,显然是被茶碗之类的东西砸到了。 “大嫂,你怎么了?”刘大妮慌忙放下手里用来敷眼睛的热布,上前递给王大嫂,走近了才发现,王大嫂的额角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包,红红的看着很吓人,还有一丝血丝,额角已经被砸破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刘大妮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娘早逝,刘大妮跟着刘满海过妻子,虽然日子是苦了一些,可是刘满海对刘大妮真是呵护有加,所以刘大妮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这些事情都已经超过刘大妮能理解的极限了。 “没事,你别慌,咱们先在这里呆一会吧。”王大嫂显得很有经验,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布敷在额角上,有些痛,但还好,她已经练出来了,看到王老娘手里茶碗砸过来的时候偷偷侧了一下身子,虽然还是砸到了,但并不是正面砸过来的,力气已经被卸了很多,现在额角上的包看着吓人,明天早上应该就会消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闹多久,王大嫂心想,当时大家都在夸王秋的时候王大嫂就觉得有些过头了,不说远的,就说刘家村的刘秀才家,他们家的小秀才那么小就中了秀才,现在又要跟王秋一起考试了,可刘家却从来没有像王家这样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王大嫂不知道王秋的学问到底好不好,只是直觉觉得王家这样万一王秋没有考上的话那就真的是特别遭人笑话了。 “二婶,我们声音轻一点,在厨房里先呆一会吧,等会奶奶不生气了就会叫我们出去了。”连王小美都比刘大妮要淡定,她一边帮王大嫂收拾身上的菊花,一边安慰刘大妮,显然这种事情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刘大妮目瞪口呆,现在才渐渐有些知道自己到底嫁进来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呜呜呜,以前没出嫁的时候那些叔伯婶娘来劝的原来都是真的,自己当时是着了什么魔了,怎么就同意了王家的婚事呢?爹,女儿好怕,快来救我啊,刘大妮心里呜咽着。 第六十四章 魔怔 上房里,王秋脸色阴沉地不得了,嘴角紧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王老娘感觉也有些饿了,于是小心试探:“三郎啊,要不咱们先吃饭吧,这次不中是考官没长眼,咱们下回接着再考。” 没想到王秋听到她的这句话之后像是突然上了发条一样,站起来来回走,一边走一边说:“没错,就是这样,这次的座师与我思路不同,只是我运气不好而已,哼,圣上怎么会把这样不长眼睛的人派下来的。”来来回回都是怪别人的话,从来没有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导致的落榜。 突然,王秋不再走了,转过身看着王老娘,眼睛发亮,把王老娘都看怕了,“儿啊,你怎么了?” “娘,我知道了,肯定也有二嫂的原因,二嫂嫁进来之后我读书都没有以前那么顺畅了,对了,对了,就是从二嫂嫁进来开始的,娘,都是二嫂害的我,你快把我二嫂休了。”人都已经有些魔怔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唐唐一个秀才,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居然开始相信王老娘说的‘丧门星’的话了。 “儿…儿…儿啊,娘刚才说的都是……,不是,你二嫂怎么会……”王老娘看着近乎有些疯狂的小儿子目瞪口呆,天知道她刚刚只是顺嘴说惯了,她以前骂人就是这样什么词恶毒就用什么词骂,根本就想过什么啊,可现在王秋居然抓住她刚刚骂刘大妮的话不放了,要让她把刘大妮这个‘害’他落榜的人给休掉,怎么会这样?王老娘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了。 “不行,那是我媳妇,休不休的还轮不到你说话。”王喜刚刚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坐着,王秋有没有中举对他来说意义并不大,在没有看到王秋中举带来的好处之前还是媳妇更加重要一些,更何况他跟刘大妮新婚夫妻,现在对刘大妮还是很有兴趣的,要他因为这样不靠谱的理由把刘大妮给休了这可办不到。 “是啊,儿啊,你二嫂也没做什么,刚刚娘都是瞎说的。”看到王喜站起来维护刘大妮,王老娘也帮着劝道,不过在此同时,她的眼里同时也闪过一丝厌恶,才嫁进来几个月就钩得老二想着她了,老二媳妇真是不得了啊,看来还是皮太松了,得紧一紧才行。 “你这说的什么话,老二媳妇嫁进来之后什么错的都没有,好好的说什么休妻的事?这次考不中咱们下次接着考就是了。”王老爹听到王秋越说越不像话,现在居然说出要把老二媳妇休掉这样的话,实在是太没体统了,不过王老爹在家里的话语权一直不强,所以王秋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三……三弟。”王家大朗王贵也附和着,他在家里最没有存在感,虽然是家中的老大,但他不会像老二那样嘴甜会讨好娘,也没有老三这样聪明的脑瓜子,他从来都是缩在角落里的,能跟着说出这句话已经是极限了,这还是因为小美经常跟他说二婶有多好有多好的话,他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可看到老三瞪过来的眼睛,他马上就缩回去了,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王秋刚刚是有些魔怔了,现在家人都在劝他,于是也顺水推舟,向王喜道了个歉,把事情给圆了过去,王老娘见王秋不再说要把老二媳妇休掉,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老二媳妇嫁妆还挺多呢,就算是要休那也得等把老二媳妇的嫁妆搜刮地差不多了再说啊,王老娘老神在在地想。 而王秋呢,真的已经放弃了吗?并没有,王秋是个自视甚高的人,这也就决定了他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寻找失败的原因,之前他已经找到了他这次落榜的始作俑者—刘大妮,怎么可能说放弃报复就放弃报复,只不过家人们一致不同意让他知道不能这么大咧咧地把话说出来,他应该各个击破才对,于是只好先把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 上房里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一致,王老娘便说先吃饭,想到两个媳妇在厨房里居然还不上饭,又开始扯着嗓子骂:“作什么妖呢,怎么还不开饭?你们两个躲在里面孵小鸡啊,我告诉你们,我们老王家把你们娶进门可不是让你们进门享福的。”完全忘记了刚才刘大妮过来问她五花肉要烧成什么样,王大嫂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开饭这两件事了,反正她是永远也不会错的,有错的始终是两个媳妇。 在厨房里呆呆地等着的刘大妮听到王老娘的声音一下子跳了起来,把自己的时候往衣服上搓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跟王大嫂说:“大嫂,娘要我们开饭了。” “你不要着急,慢慢来。”“二婶,别怕。”王大嫂跟王小美的声音一同响起,这时候刘大妮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于是又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这是第一次,慢慢你就会习惯的。”王大嫂拍拍她的手,起身把放在锅里保温着的菜一盘盘拿出来,示意刘大妮端上。看着做好的六个菜,王大嫂又叹了一口气,想着等会肯定又要被骂了。 果不其然,等所有才上齐之后王老娘的脸就拉了下来,骂骂咧咧道:“一点都不会过日子,不年不节的做这么多菜,想吃穷老王家啊?你看看,饭也都是白米饭,哎呦喂,这么好的粮食,你们两个败家的哟。” “好了好了,快吃吧。”王老爹胡子动了动,今天放榜,老婆子以为老三肯定能中举,自己吩咐两个媳妇今天多做两道菜,平常王家都是四个菜,这么多的人根本不够吃,每次轮到两个媳妇的时候都是些汤汤水水的菜脚了,所以老婆子今天才说要做六个菜,现在又开始唠唠叨叨,王老爹听着心烦,但是他是不会拆王老娘的台的,能说吃这句话已经是不容易了,王老娘看王老爹都发话了,也不再多说什么,没好气地吩咐两个人吃饭:“还愣着干什么,还要我来请你们吃啊。”说完白了两个媳妇一眼。 刘大妮这顿饭吃得很是战战兢兢,来自王老娘的犀利眼神吓到她了,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得,整顿饭几乎不敢动筷子夹菜,就着两根干豆角吃饭了一碗饭,一吃完就回了厨房,这才觉得好受些,刚才吃饭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快要被人吃了,而王秋看着刘大妮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笑容,王大嫂看到之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里却想,得提醒弟妹注意一点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总觉得有事要发生的样子。 第九十五章 请客 同样有人落榜的刘家气氛跟王家完全不一样,刘正源回来了之后收到了来自爹娘兄嫂弟妹跟侄子的全方位关爱,每个人都告诉他这次没考上还有下一次机会,一定不要气馁不要伤心,把刘正源弄得好气又好笑的同时心里又暖暖的,于是跟家人又细细地解释了一遍自己这一次只是去试一试,考试上的很多东西自己还是刚刚学了个皮毛,这次就是去感受一下秋闺的气氛而已,落榜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看刘正源果然一点伤心难过的样子都没有,刘家众人才开始有些相信。 刘秀才在一边说:“就说了正源这次去只是练个手,他自己心里有数,只你们大呼小叫的,这么毛躁。”他之前说乐那么多次,可是刘家几个还是不怎么相信,看来还是内心太毛躁的缘故。 “阿公,我们这不是担心老三嘛。”刘正兴讪笑着对刘秀才说。 “有什么好担心的,要不要去考试正源肯定已经跟瞿夫子商量好了,要你们操心!”刘秀才仿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刘正兴一眼,慢慢地说道。 “是啊,这次考试也是老师让我下场试一试的,看看自己的文章跟其他人比到底差在哪里,夫子总说有比较才有进步。”刘正源说,“像孙少爷的文章,确实是比我的写得好很多,仅立意上就已经强我好几倍了,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刘正源接着感叹。 “哦,孙家的那位少爷真的那么厉害?”刘秀才有些好奇地问。 “是,老师给我们看了孙少爷的文章,确实比我们厉害多了。”刘正源正色。 “那怎么还是第二名。”阿苗童言无忌,可却问出了以刘正兴为代表的一大帮人,比方说刘大娘、刘正文等。 “文章怎可论一二。”刘秀才有些激动,“各人的文章风格不同,端看阅卷的老师怎么定,高手对决可没有第一第二之分。” “阿公说的是,夫子也说这次孙少爷输就输在遣词造句上了。”刘正源发现刘秀才每一次都能说道点子上。 “哦?你们夫子还跟你们说这些了?” “是,夫子说,孙公子文章详实,解元李祥东文章华丽。”刘正源把瞿夫子对今科两位举子文章的点评说出来。 “嗯,孙少爷毕竟是孙炎秉大人的公子,跟孙大人当然一脉相承。”刘秀才说的这个刘家其他人就听不懂了,不过刘正源倒知道刘秀才的意思,孙炎秉大人就是以实干出名的,孙少爷作为他的大公子,风格方面与孙大人相似便也不奇怪了。 刘正源开始跟刘秀才讨论起孙公子跟李解元的文章来,刘家众人看看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的,于是把位置让出来给她们,不约而同地准备撤退,刘正文也打算跟着走,没想到刘秀才虽然闭着眼睛却像是能看到一样,往刘正文的方向上看了一眼,说:“老四留下来。” 刘继宗顿时想到老四现在也要念书了,居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于是等了一眼刘正文,示意他留下来好好听一听,刘正文苦着脸流了下来,怎么办,阿公跟三哥说的东西他听不懂啊,虽然自己说了要念书,可是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吧? 其他人出来了之后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因为刘正文给柴夫子添了许多麻烦,刘大娘就打算请柴夫子来家里吃顿饭,于是叫阿苗去柴夫子家叫人,而她则跟刘大嫂去厨房准备晚饭,刘大嫂自从过了那一个月的孕吐期之后就好很多了,身体一好转刘大嫂就坐不住了,虽然刘大娘心疼她,但是她也不能仗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留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于是咱刘大嫂的再三确认自己身体已经好了的情况下,刘大娘答应让刘大嫂来帮着做一些不用费力气的活。 阿苗知道柴夫子就住在村里的学堂边上,以前刘大娘带着阿苗去给刘正文送东西到过,所以这次刘大娘让阿苗去叫柴夫子的时候阿苗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没想到阿苗这么一口答应下来刘大娘反而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学堂离开刘家有一点远,大概要走一刻多钟的样子,阿苗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走那么远过,自从生了病好了之后就更不用说了,刘大娘都想把她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 知道刘大娘的担心,但是阿苗更不想害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机会就这样失去,所以不等刘大娘改变主意就一溜烟跑出了大门,刘大娘只能望着大门干瞪眼,接着风里传来阿苗断断续续的声音:“娘……我知道怎么走……马上就回来啦。”小胖子还以为姑姑会带着自己走,没想到阿苗一跑就没影了,扁扁嘴走到刘大娘身边向刘大娘控诉阿苗的行为,刘大娘安慰他一番并表示等姑姑回来之后一定教训她之后小胖子才满意地走了,刘大嫂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小胖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可没有教过他告状啊。 刘大娘看到刘大嫂脸上的表情时笑着安慰她:“没事,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咱们家石头这样挺好的。”可是刘大嫂完全没有被刘大娘安慰到,只是担心刘大娘担心,勉强在刘大娘面前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心里想的却是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跟刘正兴说这件事,石头这样的举动一定要杜绝掉,一个男孩子,居然委委屈屈地告状,那还得了?刘大嫂心目中的男孩子应该就是高大威猛,就算遇到困难也咬牙不吱声的那种,可是现在小胖子完全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一种啊,刘大嫂心里当然心塞了。可怜的小胖子没想到,他这样一告状到惹来了她娘更厉害的告状,然后他就会被他爹揍了,不过这回小胖子还是很开心的,还在心里幸灾乐祸地笑阿苗,叫你不带上我,哼,让阿奶收拾你! 阿苗小跑着往学堂方向去,路上看到种下去的油菜苗已经长起来了,有些长得快的都已经长了一两片大叶子跟两三片小叶子了,难怪前几天听刘继宗跟刘正兴在商量什么时候种油菜的事情,这个时候阿苗才知道,原来这里种油菜跟种水稻是一样的,都是先育了苗,等苗长到一定程度了再重新种下去的,油菜差不多要到来年的五月份收割,快的话大概是四月份,接着大家又要抓紧把水稻种下去,对农家人来说,一个春耕一个秋收就是在跟时间赛跑。 不过到了明年三四月份的话,到时候油菜花会开得很漂亮了吧?阿苗心里一个一个想法冒出来,以前阿苗想去婺源玩,听人介绍说那里是油菜花的天堂,阿苗还没有完成自己的旅游计划就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在这里倒先实现了自己看到一大片一大片油菜花的愿望。 一边想事情一边走路就是特别快,在阿苗还没意识到的时候阿苗已经到学堂门前了,柴夫子的房子就是学堂的后面,阿苗抄小道过去,刚进门就发现柴荣正在树下扎马步,现在的天气已经很凉了,阿苗却看到柴荣的脸上布满了汗水,柴夫子坐在一边喝茶看书,看到阿苗的时候还疑惑地想了想才叫出阿苗的名字:“原来是正文的妹妹阿苗啊,怎么,找夫子有事?是要来报名了吗?” 阿苗没想到夫子居然不但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想起来之前自己说过的以后也要来学堂跟夫子念书的话,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柴荣早就认出阿苗了,刘正文经常跟他吹嘘阿苗有多好多乖,而柴荣只不过见了阿苗几面而已,在刚见到阿苗的人眼里,阿苗却是是又乖巧又漂亮的女娃娃,但是只要跟阿苗一起生活了一些日子之后就会发现,这个女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乖巧,不过呢,刘正文当然不会再外人面前说自己妹妹的坏话,所以对外一直说的是阿苗又多好,这也就导致了柴荣对阿苗的印象很好,看到阿苗的时候还对她笑了笑。 “夫子,我娘说请你们到家里吃饭。”阿苗向柴夫子说明来意。 “怎么?不是来报名的?”柴夫子不放过阿苗,还在调侃她。 “夫子~”阿苗有些羞恼,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一直红到了耳朵尖跟脖子上,柴夫子看阿苗的样子马上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娘的好意,到时候夫子一定去。”柴荣却在柴夫子没看见的地方看了柴夫子一眼,仿佛在说为什么柴夫子要取笑阿苗。 “我三哥也回来了。”看柴夫子答应,阿苗又接着说一句。 “哦?就是那个在跟着瞿大人念书的三哥?”柴夫子问了一句,这也是柴荣想问的,刘正文跟他在一起说话的时候,炫耀的主要有两个人,一个是站在面前的阿苗,另一个就是他那十四岁就已经是秀才的三哥了,所以柴荣是很想见到刘正源的。 “是,那夫子你别忘了到家里吃饭。”阿苗匆匆忙忙说了之后就又跑了。 “哎……”柴夫子还想问几句的时候就发现眼前的女娃娃已经一溜烟地跑掉了,而目睹阿苗飞快地跑步的柴荣却有些惊讶,这还是那个在刘正文嘴里很文静的妹妹吗?明明跑得这么快。 “祖父,咱们要不吗?”柴荣算算时间,每天要练一个时辰的马步已经到时间了,于是站起身,一边拿了旁边的布巾擦汗,一边问柴夫子。练马步是柴夫子要求他练的,这时候的科举一共要连着考九天,秋闺一般是八月九、十二、十五进场考试,这么密集的考试跟大强度的脑力劳动,身体强壮的话是撑不下来的,从古至今就有很多明明才学非凡却在科举上毫无建树的人,这些人中就有一部分是因为身体原因。 “去,怎么不去,刘家的老三确实是个聪明的哥儿,你到时候多跟人家交往。”柴夫子对柴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