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阴阳师》 第一章 人死为鬼 诗曰: 人生在世皆是戏,向来只分看与做。看戏的终入不了,做戏的终沦陷了。 对与错,难评!好与坏,难断!斗得最后,无非是两败俱伤。但求一口气,只为心无愧! 自神明消失,不知何时起,大地出现鬼怪,以人为食。后经数年,世间魔影纵横,怨灵交错。 在与鬼怪的搏斗中,有人借神明遗留体内的神性窥探天机,修成神秘莫测的术和包罗万象的魂,此后驱邪除魔,斩鬼灭怪,后人尊称为阴阳师。 不久,鬼怪回到鬼界,阴阳师居于阴阳界,没有修得魂和术的人住在人间,世界的秩序重归平衡。 和平的日子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陆陆续续地又有不怕死的鬼怪重返人间,于是阴阳界派出阴阳师驻扎人间,担负驱灭鬼怪的使命至今。 张式成为阴阳师是在那年暑假。 那会他刚刚走过人生重要的一个路口,高考。 再过三个月就是一名大一新生,还来不及欣赏人生路上的风景,又一个路口正悄悄到来。 没记错的话,是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开始。 快递小哥在确定张式身份,把通知书交给他,“打开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收好评哦。” 张式取出里面的一叠纸张,确定过后还没来得及好评,无意瞥见有张纸的一角和别的纸区别很大。 张式抽出这张纸前,手指碰上纸张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纸的最上方写着几个方正大字,录取通知书。 接下来的一行字让他怵目惊心,欢迎成为阴阳师…… “签收吗?”快递小哥适时的问。 张式抬头看他,自己刚才还沉浸在拿到通知书的兴奋中,没仔细认人,果然不是平时这家快递公司的快递小哥,只是穿了件工作服,这人是谁?想做什么? 张式晃了晃手上这张来自阴阳界的录取通知书,“这算什么?恶作剧?” “你明白的,我希望能得到想要的答复。” 不等张式再说,快递小哥突然不见,走前留下一句,“你先考虑一下。” 张式没有转身回去,直接走到就近的一个垃圾桶,准备丢下这张来历奇怪的通知书。 手都伸出去了,就差松开,张式破天荒的犹豫了,想了想,到底是把手缩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张式一直等着那位小哥登门,只是对方好像一点不急,迟迟没有“登门拜访”。 既然对方不急,自己有什么可操心的,到时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于是,张式开始享受漫长的暑期生活。 这天傍晚,张式回家经过一座公园,见到两个小孩欢快的在滑滑梯上玩闹,只是附近没有一个大人。 停下脚步的张式再次看了一圈,确确实实只有这两个小家伙,不得不说家长心真大,小孩也胆大。 也是,六七岁的小孩既有的玩,又有差不多大的伙伴一起,就够开心的了,只要他俩不打起来,准能一直玩下去。 想什么就来什么,滑下滑梯的女孩还没爬起来,紧随在后的男孩就已经滑下来了。 男孩的两只小脚撞上女孩的后背,立刻就把女孩疼哭了,哇的一声,脸泪哗哗的往下掉。 附近还是见不着人,做好事有没有回报无所谓,可别被当人贩子就行,张式叹了口气,小跑过去。 跑到女孩面前,张式蹲下身哄道:“不哭不哭,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能哭呢,告诉哥哥怎么回事?哥哥帮你。” “好!”女孩声音浑然一变,不再奶声奶气,眼神凶狠瞪来,更是张口来咬人,仿佛张式才是惹哭她的罪魁祸首。 张式插在裤兜的手迅速伸出,往前一按,一张符箓贴在女孩露出的一口尖牙上。 符箓在女孩的尖牙上出现寒气,竟肉眼可见的冰冻住了一排尖牙。 这明显要比男孩的两只小脚撞背难受,但这会女孩倔强的非但没有哭嚎,更没有丁点眼泪。 “怎么不说话?是谁欺负你,乖,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报仇,”张式问着女孩,眼睛却是看着两只小脚还踩在女孩后背的男孩。 女孩只是尖牙被冰冻住,但是那家伙就蹲在面前,手上还拎着张符,自己一动,那家伙一伸手的事就能制住自己,这会冀望于男孩能主动点。 男孩不是不想动,实在是有心无力,那人就盯着他看,无形中在说只要他一动,那张符就会赏给他,保不准那人兜里还有符。 张式有意无意的晃了晃手里的符,“既然她不愿说,那就只能你来说了,先自报家门吧。” 你倒是快点反抗一下啊,我都准备好和这家伙拼命了,难不成真听这家伙的话?那下场……女孩不敢想下去。 果然,男孩一开口,女孩又在心中腹诽,就知道这个胆小的家伙肯定经不住吓,要不然也不会是她先下的滑梯。 唉,你倒是稍微停一下啊,怎么着都等他问一句再答一句啊。呃,大哥,别全说出来啊,你说的真真假假他又不知道啊。 不一会,男孩已经老老实实地交代完了。 他有记忆后就一直在大街逛荡,在一个路口救下差点被车撞上的女孩,当时女孩浑浑噩噩的,不放心她的安危,只好一直近近跟着女孩,之后他们算是同病相怜地一起游荡。 用女孩之后的话讲就是,男孩孤身一个找不到同伴,胆子又小,好不容易遇上她,还不得死乞白赖地缠着她,还是形影不离地那种。 交代完后,男孩害怕归害怕,又好奇的问了一个问题,“怎么其他人看不见我们,而哥哥可以?” 张式差点就说出口,话到嘴边改了改,“你们是在大睡。” 人睡小死,大睡人死,人死为鬼。 是的,他们是鬼,不应该出现在人世间的鬼。 鬼,人死后脱离躯壳的灵魂,会随着死而知之的本能去往黄泉路。 男孩犹豫了一下,“那什么时候会醒?” “没地方去,可以暂时去我家,”张式答非所问。 觉得等男孩开口太慢,女孩已经口齿不清地问:“有好吃的吗?有好玩的吗?” 兴许是觉得这么问不对,而且和男孩一起的这些天实在无聊的很,女孩急急改口,“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不挑剔的,有地方去就行了。” 接着,女孩生怕他反悔似的,又转去问男孩,“是吧是吧,我们就去好人哥哥家里。” 说完,女孩一改之前凶狠模样,嘿嘿一笑,要不是上排牙齿有冰冻住,说不定还要更加可爱,只不过藏在身后的小手又偷偷拧了下男孩,因为男孩实在拖后腿,还没给个让她满意的答复。 张式也不管她是不是真就这么想,随手揭下贴在她尖牙上的符箓,“开个玩笑,走了。” 女孩饶是胆大些,仍是和男孩一样,茫然无措地盯着说走就走的张式。 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至于原因,你会无故给陌生人东西吃? 除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同理,陌生人无缘无故靠近,能有好事? 所以张式一过来,女孩张嘴咬人是她的一种下意识防卫,不怕咬错人,就怕没咬着。 只是,他好像会法术诶,一往她牙齿上贴了张纸,牙齿就结冰了,看到他手上还有一张纸,她就没敢再动,更是吓到了。 只是这个人随便问了一下就走了,好奇怪,其实当他说暂时可以去他家时,不知道男孩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是有一丢丢心动的,不然她才不会说出好人哥哥这个十分拗口的词,要知道她都没这样叫过男孩。 “你说我们要不要跟着他啊。” 女孩回过神来,男孩已经站在她面前问,小手指向张式。 女孩反问:“你觉得他是好人?” 男孩在认真思考中,女孩已经站起来笃定的回答,“应该不是坏人。” 然后,男孩和女孩跑去追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 临近,男孩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等一下,好人哥哥,我们去你家。” 张式转过身,等两个小家伙好不容易追上,再次确认,“想好了?” 女孩嘿嘿笑道:“就没想,听哥哥的。” 这天,张式家里来了两位小客人。 除了刚来几天拘谨,小客人就像是回到自家,逐渐自然起来。 既然一开始没有说破,那么张式也不准备把他们是鬼的事实说出来,最少目前不会。 今天是张式生日。 两个白吃白住了好些天的小家伙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不一知道今天是张式的生日,就说了无数遍的哥哥生日快乐,还有与之类似的祝词。 晚餐很丰盛,正好三个座位,两个小家伙早就蠢蠢欲动,只不过到底不是自家,现在规规矩矩地等着开饭。 “马上就可以吃了,有没有很开心?”女孩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她是很开心的,尤其是一想到蛋糕,就更开心了。 “嗯嗯,”男孩笑着应道,“我去叫哥哥。” 说完,男孩跑去叫人了。 低头走回来的男孩看了眼餐桌,仅有三个座位,更失落了。 等和父母视频结束的张式走出来,瞧见两个小家伙没有坐在餐凳上,应该是在等自己吧。 于是,张式喊了句,“吃饭了。” 女孩回道:“哥哥,我这会还不饿,你们先吃吧。” 男孩忙不迭也表示自己不饿。 张式皱着眉头,“这么大的蛋糕,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哥哥的父母不陪哥哥过生日吗?三个人怎么着都能吃完了吧,”女孩问,她心里却想着不会不会,应该还能剩些蛋糕,她也能吃到。 “他们旅游去了,还没回来……” 刚坐下还没说完话的张式一愣,两个小家伙竟跑过来也跟着坐下。 “我感觉还能再吃一点,听说蛋糕隔天就不好吃了,是吧是吧?”女孩最后看向男孩。 “嗯嗯,”男孩点头。 张式了然,他们不是不饿,是想着自己生日会和父母一起,他们不适合出现。 “那就多吃点,最好一点不剩。” 饭吃一半,蛋糕还没打开,张式没来由一阵心惊。 切蛋糕前,张式更是差点没端稳,摔了蛋糕。 吃蛋糕中,男孩女孩开心的抹奶油,可见到张式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没心思再闹腾了,只以为是过生日父母不在的缘故。 男孩脸上的笑容忽然僵硬起来,同时外面传来诡异的声音。 第二章 做鬼享福 “什么……” 女孩还没说完声音两个字,嘴巴就被旁边的男孩捂住了,轻声道:“嘘,别发出声音。” 张式有些讶异,小声说:“你们待在这,我出去看看。” 男孩似乎想说什么,又听张式说,“放心,哥哥会法术。” 这些天,女孩一直缠着张式,问他还会什么法术,露几手给她开开眼界,不管女孩如何死缠烂打,张式都没有答应。 现在听到张式要用法术,女孩就很兴奋,虽然不能跟着去看,但想想也很过瘾。 男孩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小心。” 张式看了眼男孩,然后带上一叠符出门。 循着声音,张式走近,听得愈发清晰,是类似狼的呜咽声,不能确定就是狼,不过能确定的是一定有鬼,而且不是什么好鬼。 想到走前男孩的神情,张式打算回去私下找他聊聊。 呜咽声突然消失,张式想多半是找准自己这个目标了, 果不其然,前面的拐角处出现一道黑影,准确来说是飘出来的,两只脚离地面有一尺。 张式当什么都没见到,壮着胆子往前,动作没有丝毫滞缓。 双方离着一丈距离,恶鬼右脚猛地往下一蹬,飞快扑出,张开的血盆对准了张式脑袋,似要一口吞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无往而不利的吞人这次竟然失手了。 只见,张式一个左闪,右手也没闲着,长袖中滑落两张白符,揉成一团,往前掷出,恰好扑到的恶鬼,张开血盆接住。 张式堪堪躲过凶猛的一口,转身又丢两张符,并快步后退。 砰的一声,两张符刚碰上恶鬼脑袋就轰然炸开。 麻烦解决了,张式松了口气。 一道声音从后传来,还有缓慢而有力的脚步声。 “杀人偿命,杀鬼嘛,做鬼好不好?” 惊得张式立刻转身,看向那道身影,顿时如临大敌。 这鬼是个肌肉虬结的汉子,阔口獠牙,头上长有兽角,手里还扛着镶满钉子的大铁棒。 “紧张什么,又不是叫你连鬼都做不了,等你做了鬼,当了我手下,保管你吃香喝辣,快活似神仙。放心,再疼就一棒子的事,乖乖站着就是,”狞鬼许诺道。 敢情这年头做鬼比做人要好。 张式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见狞鬼大步走来,只当是答应了,就要一棒子把他纳入麾下。 眼见狞鬼举起大铁棒,张式急喊:“等等。” 狞鬼果真站住,嘴里却大声训斥:“怕什么,再疼就一下,况且不疼怎么做鬼?不做鬼怎么享福?天底下哪有只享福不吃苦的道理。” 这话没毛病,可张式又不是生无可恋,也不是一心寻死,就不许寿终正寝后享福? 狞鬼觉得他被说动,又要举棒杀人。 张式无奈道:“是是是,没有只享福不吃苦的道理,可我要是不享福,是不是也没吃苦的道理?” 狞鬼怒目圆瞪,大喝:“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白白送你一场富贵,你敢不要!” 这回,恨其不听的狞鬼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鼓足了臂力,大铁棒子狠狠地砸下去,务求一击毙命。 张式险而又险的侧身躲去,落下的铁棒子似乎长了眼睛,改砸为扫,力道又足足大了一倍,而且速度更快。 原来棒子上又多了狞鬼一只大手。 一棒击中,狞鬼微微不悦。 张式没死,不过左手已经废了。 棒子扫来,张式怎么都躲不掉,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左手贴符,饶是力气大了足足一倍,拍上铁棒的瞬间就倍感疼痛,还有清晰可闻的骨头断裂声。 想到是看他有两下子心生招贤想法,狞鬼就释然了,希望不要让自己太失望啊。 狞鬼再次扛起大铁棒,龇牙笑道:“我说的应验了吧。还好,现在多吃点苦,就是以后多享福,不然白挨了一棒。” 张式默不作声,他出来带的符有不少,但现在左手动不了,左裤兜里的符基本是废了,右裤兜刨去杀恶鬼用的两张,还剩五张。 关键是藏在两只衣袖里的三张符都已用去,这就少了出其不意,一击致命的效果。 再瞧对方,风轻云淡地往那一站,很悠闲从容,双方间的差距不言而喻。 狞鬼看了眼张式的裤兜,“你符还有不少,不过我的时间不多,你要有本事,大可一次性用完,之后嘛,老老实实跟着我便是。” 这是要以绝对的实力让张式彻底屈服,再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也是为之后张式在它麾下真正做到尽心尽力。 看样子它是要用全力了,张式没有犹豫,直接取完右裤兜里的符,一共五张,都是类似刚刚这张,可叠加力量。 换做以往,张式一只手最多一次用两张,撑死了短时间里分开用三张,因为后遗症太大,所以出来时仅带了六张。 不过现在嘛,张式只会嫌少。 见他取完右裤兜的符就没了动静,似乎是在等自己了。 狞鬼笑了笑,抡起铁棒,几大步后高跳起身,离地两丈高,蓦地怒喝一声,一股戾气散出,跟着凶猛砸落下来。 这一刻,它手中的铁棒可以忽略不计,铁棒的杀伤力怎么会不够,只是比起高大而凶悍的身躯,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铁棒只是扰人视线,凶悍的身躯才是真正的杀招。 轰隆一声,大地一阵微颤,仿佛是巨石轰然落地,地面不仅凹陷下去,还蔓延出几道裂纹。 又有爆炸声起,一团熊熊大火倏忽即逝,只余下滚滚浓烟缭绕。 不等浓烟自行吹散,一道大风刮过,扑散了缭绕的浓烟。 只见狞鬼,不见张式。 在狞鬼身躯砸落,张式右手上的符先贴了一张在左手,余下四张分别贴在腿部,贴上符的左手勉强能动,迅速取完左裤兜的符。 张式留下所有符后,不敢逗留下去,转眼跑远。 “看来是赚了,”狞鬼低语一句,环顾四周后,找准一个方向追去。 张式是熟悉这一带地形,那又怎么样,跑得能有追得快? 很快,张式停下脚步,因为狞鬼在前面正等着他自寻死路。 “要是没有别的本事,再不听话可就有麻烦了,”狞鬼道。 “怎么麻烦了?” 狞鬼正要作答,猛然意识到什么,欲走,一道火焰横空出现,拦在身前。 有女子走出,正值碧玉年华,乌黑长发刚刚披肩,左袖挽起,露出的半截手臂系红色手链。 张式如释重负,轻松笑道:“真的麻烦了。” “我叫樱,你叫张式?”樱看向张式。 阴阳师找来了。 张式点点头,开门见山地拒绝,“我不想当阴阳师。” 樱似乎早就知道答案,“我有说找你是问这个?我们先聊聊。” “聊什么?”张式不觉得有什么好聊的。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而且这个乱完全是有性命之危。 “你家是在附近吧,先去你家,”樱顾自说,又补了句,“你既然不想当阴阳师,想留下通知书?那可不一定是好东西。” “我现在就去取来还你,”张式担心和她同去,对家里那两个小家伙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你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安置好那两个小家伙?” 张式这才发现狞鬼已经不见,正要感谢,樱已经朝他家去了。 后有诗云:世说因果相循环,因在先来果位后。非是偶遇亦非巧,诚是有因来结果。 到家,张式把通知书交还,樱没接。 张式也没尴尬,像是记起樱的话,“先聊聊,聊完我再把通知书给你。” “叫两个小家伙出来,他们应该知道一些事情,”樱正色道。 刚才一进家,张式就让男孩带女孩先去房间玩。 张式犹豫中,男孩已经带着女孩走出来,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 这一回,倒是自认胆大的女孩有些害怕,还是男孩安慰她,从走出来到坐下一直握着她的小手。 樱开始讲,“我不清楚你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所以我会简短说一遍,你先听着。” “鬼,人死后脱离躯壳的灵魂,会随着死而知之的本能去往黄泉路。鬼怪,是杂念太多、执念太深而影响灵魂本能,从而滞留人间,时间一长,虚无缥缈的灵魂如有实质,又因各种念想化为各种鬼怪。” “最初的鬼怪凭借生存本能互相吞食,如养蛊,到一定程度后,因念想好坏的多少,鬼怪也有好坏分别。” “遇上安分守己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遇上为非作歹的,恭行天罚,当仁不让。” 听到这,男孩面无表情地问:“我们是不是也会这样?” “没有谁是例外。” “变好,还是变坏?” 男孩问的同时下意识把女孩的手握的更紧,女孩嘴唇紧抿,惶惶不安。 樱如实说:“无法预知。” “还有多久会这样?” “没有具体的时间,或许个把月,或许十几天,或许三五天。” “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黄泉。” “没去过,不知道。” “每个人都要去?” “早晚的区别。” 男孩心中的疑惑解开,看向女孩,“去吗?一起。” 女孩显然没有答案,在张式叫他们出来时,男孩走出前说人睡小死,大睡人死,人死为鬼。 晴天霹雳莫过此,故女孩直到现在依然浑浑噩噩,本来就是没有躯壳的魂魄,这会尤为失魂且落魄。 一直没有开口的张式很窘迫,有点后悔叫他们出来,即便这对他们而言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眼下张式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做什么,他不能影响他们的本心,除非他们做出选择,他再决定说什么,做什么。 第三章 生日快乐 “现在?”女孩低着脑袋,声若蚊蝇。 男孩柔声道:“听你的。” 换成平时听到,女孩肯定狠狠瞪他一眼,嘴上再埋怨两句,心里倒是会高兴,现在嘛,别说瞪眼埋怨,连在心里腹诽一下都不会,只在认认真真拿主意。 多半,她是真心觉得男孩没什么主见,只能由她来做这个决定。 想了大半天,女孩从出来到现在终于抬起头,目光炯炯,一字一句地问:“你以后会一直让我吗?” 男孩坚定的说:“还有什么比哥哥让妹妹更天经地义的事吗?” 脑袋一片空白的女孩下意识急道:“说人话?” 说完,女孩又不由紧张起来,两只小手使劲抠着衣角。 男孩展颜欢笑,“听你的。” 女孩亦笑颜如花,“去,一起。” 不等张式张嘴,女孩看向他,笑嘻嘻地伸手讨要,“哥哥,我们都要走了,没有东西送给我们吗?” 张式尴尬一笑,“好像真……”话说一半看向樱,“要不好事做到底,给他们几张符?” 樱随手在空中写下“平安”,两字分别飞向男孩和女孩,“平安符,黄泉路上保平安。” 女孩伸手去接,“平”字就在手里消失不见,另一字也在男孩的手上消失。 樱又取出一张符纸注入一道灵力,符纸登时消散,化作灿烂光芒笼罩住两个小家伙,“送你们一程。” 女孩似乎没料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先是呆滞一秒,跟着一脸着急摇头,表示再晚点,倒是男孩坦然挥手作别。 张式安慰,“一路平安,照顾好妹妹,还有自己。” 这在张式意料中,樱叫他们出来旁听,那些话对他说,亦是对两个小家伙说,好叫他们知道轻重,而且她既送出了使用中的平安符,难不成留着他们不走,白白浪费符中灵力。 “生日快乐,十八岁。”樱坐回。 樱莫名其妙地一说,张式愣了下,转而答道:“谢谢。” “对看见异象的未成年冥冥中会有保护,所以你今晚遇上狞鬼,不是凑巧,是因为成年,冥冥中的保护消失了。以前最多偶遇鬼,以后鬼怪会找你,对它们而言,你是大补之物。接下来,你遇到鬼怪的次数会越来越频繁。” 张式知道她是劝自己答应通知书一事,试探性问:“即使我不答应,你们应该会保护我吧?” “会,但无法保证,阴阳师的职责是恭行天罚,斩妖灭怪,但不是某个人的全天保镖。” 樱又问:“知道五弊三缺吗?” 堪舆风水相士一类人的命理,据说这类人泄漏天机过多,上天对他们的惩罚,让他们总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享受完整的命理。 命里指五弊三缺。 所谓五弊,不外乎“鳏、寡、孤、独、残”,三缺就是“钱,命,权”。 “了解过。” 张式要是不了解,日子哪会像现在过得这么平淡,早就腰缠万贯,挥金如土,过上神仙日子。 樱继续说:“这些年你帮鬼完成它们的心愿,攒下不少阴德,可你也做过一些巧夺天机的事。于你,最多功过两消,你父母呢?你有没有想过。” 大概是几年前,张式的父母已经财务自由,常年在外旅游。 这归功于张式的数次赌石、古玩捡漏,还有改换家中格局,藏风聚气,更不用说用到出门下雨必带伞等等多不可计的小事上。 “巧夺天机的人是我,过错应该全部由我承担,”张式据理力争。 这话在樱听来何尝不是强词夺理,冷声道:“你说了不算,得问算账的。五弊三缺真就是泄漏天机过多?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张式一惊,问的有些丧气,“什么意思?” “你帮鬼完成心愿是积阴德,既是好事,便是有不对之处,也该功过两消,哪会有五弊三缺,五弊三缺说白了是滥用职权的果报。” 张式恍然大悟,得到这样始料不及的答案,更多的是彷徨失措。 做好事积阴德,同理做坏事受天谴,这个说法正好用在阴阳师这类人身上,张式做的无疑是寅吃卯粮的手段。 既然有福同享,有难是不是也要同当? 不是看你肯不肯分担苦难,而是必须如此,老天爷算账,哪个敢拒绝? 张式急问:“以我父母的名义捐款呢?做这……” 樱打断了张式的话,“我说了不算,不是我在算账。” “说来说去,只要我答应当阴阳师,就可以让我父母躲过五弊三缺?”张式把话挑明。 樱更是直截了当地说:“没错。” 张式按自己理解的意思问:“我成为阴阳师,杀够一定数量为非作歹的鬼怪来补救?” “这个只能帮你自己积阴德,要让你父母不受五弊三缺影响,你得把你的阴德转给他们,前提是你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阴阳师。” 张式心中困惑顿消,诧异道:“怎么转?” 再说下去又是一大堆,而且说过之后他照样不会,说没说有什么两样,樱懒得再答,“等你积够阴德再说,可以在通知书上签字画押了。” “既然是积阴德,我选择留下帮鬼完成心愿。” 樱微微一顿,显然是没想到他做出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决定,不说先前救了他一命,刚才的平安符明显是卖他一个人情。 “可以,你打算拿什么交换转让阴德?”樱还有点好奇,她不觉得他有什么值得交换。 张式晃了晃手中的通知书,像是问她,其实是在笃定的说:“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樱伸手讨要。 张式笑着递出,只是后一秒就笑不出来了,通知书在樱手上了。 这不是樱抢走的,是张式亲手交出去的,事没谈好,筹码就先没了,买卖当然是做不成了。 “你要留下帮鬼积阴德当然没问题,不过转让阴德一事就是问题了。” 张式无语,他拉下脸来又被套路了,难不成自己真要去当阴阳师? 英雄,谁不想当,得有个前提,安全。 与鬼怪战斗,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这种如同脑袋上架把刀的事张式自然不肯。 以前,张式帮鬼完成心愿,还真不是他胆大,是他会用符,自恃有一敌之力,而且既助鬼为乐,又积下阴德,所以今晚张式遭此横祸。 今晚,张式对鬼有了新的认知,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上鬼说不好会怎么做,毕竟是下次的事,但一定会犹豫。 又不是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明明可以好好活着,干嘛非要选一条英雄路,说不准是断头路呢。 今晚遇上狞鬼,就算樱晚到一步,他也不会有脾气,就像她说的福祸无门,惟人自召,他为的是积阴德,可总不能每次是福不是祸吧。 眼下,樱是利诱他踏上这条不知好坏的路,他当然畏退了,即使她救过他,即使她给两个小家伙平安符,即使她道出五弊三缺影响的是父母,可这都不能成为他要接受录取通知书,当阴阳师的理由。 当然,樱不会以这些理由说服他答应,因为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是别有用心的算计、精心策划的预谋,或许可以叫他答应当阴阳师,但违背了初衷,到最后只会适得其反,故樱是以转阴德方法作为交换。 张式也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说怨恨,如此注定他的一生不平凡,却带着无尽凶险,且不知是昙花一现,还是光彩一世。 良久,张式抬头问:“有没有期限?” “什么?”樱疑惑。 “给我一个当阴阳师的期限?总不能因为你教了我转让阴德的方法,我就得当一辈子的阴阳师,天底下哪有这么一本万利的买卖,要不然杀鬼怪也行,你说个数目。” 樱叹了口气,“要是人人都学你,哪还有如今的太平盛世。也还好,你知道天底下没有一本万利的买卖。那就与你定个时间,二十年。” 张式没想到退一步,是从独木桥换成阳关道,看上去是他得了天大的便宜,可他要的是海阔天空啊,而她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五年,”张式直接砍掉大半。 “二十年。” “十年。” “十五年,”樱立马又说,“不能再少了,按你现在这点术法,少不得修上个七八年,之后还得有人带着你,这又少去三四年,最后等你独当一面也就那么几年,这期间你能保证不休息?不受伤?算下来,真正的时间少之又少了。” 张式这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而且等自己学成归来,一定一定是风光无比吧。 张式答应后,樱说十天后会来接他,到时候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阴阳界,让他做好准备。 想到要怎么跟父母解释这些糟心事儿,张式没来由烦得很,回过神来想邀樱一块吃点蛋糕,人已经走了。 张式看到桌上切开却还没来得及吃过一口的蛋糕,特地看了看时间。 尚早,没过凌晨十二点。 “生日快乐,还有,一个人的蛋糕。” 吃着蛋糕的张式,有点苦闷,又有点开心;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第四章 朱府火林 十天过得很快,樱来的也快,这不正是睡回笼觉的时间点,她就到了。 张式可没那么早,昨晚特地睡得很晚,这会还流连在梦乡。 所以等张式尿急从床上蹦起,迷迷糊糊地去上厕所,出来后大叫一声,飞快的跑回房间。 再次走出,张式穿好衣服,礼貌的来了句,“早上好。” 樱不冷不热的说:“中午了。” “没吃饭吧,吃点?”张式面露窘态,边说边走去厨房找吃的去。 樱语气如初,“饱了。” 张式把脚一顿,心中回道爱吃不吃,继续前走,喝了口水,啃上面包后走回。 不怪樱没好脸色,连装装样子给人看都没有,实在是不屑于装。 说起来这十天她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了,当然是保护张式啊,张式答应当阴阳师,自然有义务保护他,不然何至于此。 既如此,张式的一举一动樱可谓了如指掌,想到这个没来由的一肚子火气。 这十天,张式疯狂敛财不说,日子过得更是极其的滋润,别的什么也没做,更不用说走前叮嘱他做好准备,敢情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啃完面包的张式怎知道罪魁祸首是自己,随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樱懒得多管别的,回他一句,“随时。” “我知道阴阳师可以改变人的记忆,到时候麻烦你帮忙改下我父母的记忆,记忆里我出国留学就成,还有这些天我赚的钱交给他们,应该够他们养老……” 原本樱不打算答应,可听到这家伙居然说养老,难不成他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当的阴阳师?死囚临死还能吃顿断头饭,他还不能好好享受享受了? 有必死的信念去当阴阳师,且不谈功劳如何,仅此,樱就高看他三分,他说的这些随手的小事罢了。 “日子从我进阴阳界算起好了。” 听到这句,樱一阵疑惑,算什么日子?问完后悔。 张式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上次说好的去十五年。” 原来他是做好一去十五年的打算,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想到自己竟把他想得如此高尚,除了懊恼还是懊恼。 “知道了,没别的要说了,那走吧。” 话音刚落,樱掷出一张符,嘴中轻念着咒语。 刹那间,虚空中一粒光芒乍现,黑白相间,是一个转动的太极图,带着浓重的古老气息,亦是真正少有的历经了无数沧桑岁月,仍旧长存不朽于世间。 太极图越转越大,直至形成一扇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圆形大门。 黑白交汇线处缓缓分开,射出一道恍若正午烈日的刺目白光,无形中夹带着神圣庄严,不禁叫人好奇门的那边究竟什么样子。 “走吧,”樱率先走进。 张式好奇的跟在她后面。 里面一片茫茫,似雾似霾似阴天,更似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却又叫人莫名心安。 张式一时都忘了走了多少步,炫目白光逐渐消散,一座庄严的府邸出现在他眼帘。 火红的光辉,涟漪般地从府邸深处不断绽放,无比神圣,并伴着有如天神般吟唱的天籁从虚空生出。 “有点意思,”张式心中感叹。 即便此刻他驻足在巍峨的泰山前,也只会赞美一番,可面对这座府邸,好比是飘行在辽阔大海上的一滴水,穿行在无边沙漠中的一粒沙,心底生出由衷的敬畏。 “这里就是阴阳界,阴阳师生活的地方,面前的府邸是朱府,”樱看向他,“进去吧。” 张式点点头,不禁对樱的职务又多了几分好奇。 走近几步,这时张式也看清,青铜大门上刻着一头仰天长鸣的赤鸟,浑身大火缭绕。 这鸟有着鸡的脑袋、燕子的下巴、蛇的颈、鱼的尾、有五色纹,这鸟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中游的于一身,想来身份必定不俗。 后来他知道这赤鸟叫朱雀。 在张式踏进门的那刻就被火红光芒笼罩,只觉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温度恰好,身心惬意的享受着阳光的洗礼,好生舒坦,就连之前一直抗拒前来学阴阳术的想法也随之烟消云散,开始期待起来。 “快点,”樱不知何时走他前面去了,正在催促。 “来了,”张式小跑过去。 不一会,樱带张式来到一座树林前,“按照规矩你先在火林待上一个月。” 张式看去,果真是火林,火势如林,烈火熊熊,红光焜耀,将天空都染得通红。 不对,烟呢?如此浩大的火势怎会没有一丝黑烟。 张式仔细再看,这的确是林,树木全是火红色的。 不管是部分露出地面虬龙似的粗根,还是枝上的茂叶全是红色,而且树龄都很大,株株大树高耸入云,又密密麻麻,辉映得一切火红火红,当真是做到以假乱真。 张式还不知道这里同时也是阴阳界的禁地之一。 “行,我这就进去,”张式跃跃欲试。 第一次来阴阳界,谁还不是个好奇少年? 还未踏入,一阵炎热气息已经袭来。 看来这火林不止是树木发红这么简单,至少还有温度高的原因在。 刚一踏入,张式的鞋底就开始发烫,又跨出一步,整个人像是站在经过炙烤的沙石上。 若不是满眼尽是参天大红木,张式定以为是穿越进了西游记,在那永不磨灭的火焰山上,饱受酷热。 正准备返身,一回头就看见樱注视自己,想到之前的话,张式忍着酷热硬着头皮前进。 一阵“吱吱”声从天空传来,打破了宁静。 抬头望去,只见几只深褐色的鸟儿拍打翅膀,张式一脸不可思议,暗自嘀咕,“什么情况?这种地方也能生存?” 也对,阴阳师生活的地方嘛,要没点奇怪的事物反倒怪异。 等等,这儿不是有棵树嘛,怎么没了? 张式无语的看着周围,路线竟和走来时不一样,树在移动,是怕他临阵脱逃? 不过既然进来了,张式就是再不济也要撑几天过去吧,一进来就怕了,丢人还不丢到姥姥家。 好不容易熬过几个小时,正值晚饭点,张式高兴的等待食物,也在暗暗揣摩阴阳师一般会吃什么食物。 “啊!” 突然有东西砸到张式的头。 张式揉着脑袋,看着地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十几个如枣子般大小的果子。 “吱吱,吱吱,”十几只褐色小鸟盘旋空中,拍打翅膀。 “你们说这些果子就是我的食物?”张式翻译起鸟语,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翻译对了,但想着自己理解能力还行,应该是不会错。 “吱吱,”褐鸟又是叫唤。 “这点东西谁吃的饱啊,”张式不满的抱怨起来,但经不住肚子的饥饿,捡起一个果子。 “啊!” 只一碰上,还没捡起,他的手指就被烫伤,那果子温度高的跟刚烧开的沸水没什么两样,仿佛是在火焰中生长成形。 看着已经发红起泡的手指,张式不免懊恼,自己应该猜到才是,这里就像火焰山般炎热,结出的果实也必定是滚烫的。 他以为一来阴阳界就会有人教阴阳术,能学到好多阴阳术,结果却要先在这热的如火炉的地方待上一个月。 好不容易熬到吃饭时间,却是小鸟送来果子,且不说这果子滚烫得很,吃的似乎只这一种,,这样的日子得过一个月。 张式越想越来气,自己何曾这般窝囊,心情顿时烦躁起来,不由开口骂了几句。 有只褐鸟似乎很有灵性,能通人言,飞至张式头顶。 张式赶紧闪开,一堆屎落在他刚才站的位置。 “连你也瞧不起我,”满胸怒气的张式随手捡起几颗烫手的石子向它扔去。 褐鸟拍了拍翅膀,轻易闪开,目光如电,冷冷的瞪了张式一眼,并向其俯冲而来,浑身散发火焰,仿佛是一颗小型流星陨落。 张式猛然想起这是朱府,是阴阳界,自己初来乍到万不能和褐鸟交恶,于是转身就跑。 张式跑了好久,浑身是汗,衣服都湿透了,回头张望,那只万恶的褐鸟已经不见,估摸着是追累了,张式这才站在一棵树底下休息。 “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追我,不把你甩没影就怪了,”张式露出得意的笑容。 没过多久,张式就觉得口渴,嘴唇干巴巴的,只好去寻找水源。 寻了半天,一个不小的湖泊出现在他眼帘,立马冲去,反正周围没人,张式边跑边脱衣服,准备好好舒服会。 “啊!” 惨烈的嚎叫,一秒前张式还是生龙活虎的,不料一秒后他竟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怎么了? 褐鸟偷袭? 不是。 有怪物? 不是。 海市蜃楼? 不是。 水。 对,是水,是滚烫的水。 这里叫火林! 林只是因为这里有很多树,至于火,不是树木长得通红,是因为地面灼热,泥土不是普通的黑色,是如火焰般通红,湖底自然有赤土存在,与灼热的赤土接触,难道会不热? 故而,若再细心去看,还能看到湖面升腾着轻微的白气。 关键是张式也想到这个可能,不是他犯傻想到还往前冲,是他还想到了温泉,哪曾想到水温这般的高。 滚烫的湖水刺激着神经,张式慌忙踮起脚尖后退,一踩在泥土上,只觉从地狱到了天堂。 地面虽不比水中,可同样灼热,张式快速跑去站在刚脱的衣服上,喘了口气,悠哉的拿起鞋子,却见一只红肿的脚掌。 他的?带着疑惑张式又定睛一看,两只脚都红肿了,像是粗大的熊掌,这比喻固然夸张了些,但毋庸置疑的是此刻他再穿上鞋子,脚就会疼会痛。 这刻他多希望自己眼花了。 刺眼的阳光下,一个少年光着上身,坐在铺有衣服的青石上,直勾勾地盯着湖面,仔细看去,嘴角还挂有一丝口水。 张式正想着怎么把湖里的鱼吃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鱼,想必也是阴阳界独有。 鱼通体火红,两条长长的须等同鱼身,在游动时周围闪烁若珍珠般的光华,暂且称它们火鱼吧。 当然这都很平常,要说奇,奇在它们产的卵,这鱼约鲤鱼大小,起初只有十来条,却不停产卵,每次仅一颗,卵很大,比普通的豆子还稍大点。 而且这些火鱼卵长得极快,不出一柱香时间便长成了,尔后开始与其它火鱼一起产卵。 这般快速的成长或许是寿命极短造成的吧,当然这仅是张式的推测。 第五章 福祸无门 “吱吱。” 随着一声鸟叫,如同是下达集合的命令。 只几秒,天空出现无数细小的暗影,连结在一块,是密密麻麻的褐鸟,之后一窝蜂的冲向湖面。 那时张式睡着了,被吵醒后看向湖面,一眼扫过,红通通地一片,火鱼挤满了整个湖泊。 鱼多得在水中乱跳,仿佛不跳出湖水,难有容身之地,又像是因为沸腾的湖水要煮熟它们,所以活蹦。 再加上湖水退去,淤泥上还有很多没及时蹦进湖水的火鱼。 成片的褐鸟飞过去,所过之处不再有鱼跳动,赤土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鱼骨,仿佛这是一次斩尽杀绝的屠戮。 张式一下明白这些火鱼是作为褐鸟的食物存在,于是趁机加入屠杀火鱼的大军。 看到淤泥上的火鱼,张式脸上挂着贼嘻嘻的笑容,捡漏这种事最适合现在的他。 猛一扑,张式手上抓到的却是完整的鱼骨,旁边站了只正打了个饱嗝的褐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 这几天送的饭是滚烫的果子不说,自己动手抓鱼,还被抢了去,想想自己几时这等憋屈过,张式顿时恼羞成怒,劈手就是一记紫雷霆芒。 虽然没有符箓的加持,但终归是有威力的。 紫色的球状闪电乍现,雷光汹涌,很快淹没了那只鸟。 待得光芒散去,那只鸟被劈焦了,浑身漆黑,如一大块煤炭,张开的鸟喙喷出的也是黑烟。 还没来及得意,张式就心生悔意,不是因为这里是朱府,是人家的地盘,而是一股强大的杀意袭来。 闪电的出现吸引来所有褐鸟的目光,张式不由往后退去,口中道歉。 此时哪管它们听不听得懂,保命要紧。 那只被闪电劈中的褐鸟震怒,仰天长鸣。 其它褐鸟会意,顿时杀气滔天,还夹杂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它们扑腾着翅膀离他越发近了。 张式只得撒腿就跑,可要逃掉似乎没那么容易。 离得最近的四只褐鸟拍打翅膀,利爪袭来,只觉风在耳边呼啸,张式就被两只褐鸟抓手,两只褐鸟抓脚,抬上天去。 张式刚开始还敢猛烈挣扎,但随着高度的增加,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到最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虽然也清楚被它们抓住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当下的安全才最要紧。 张式还在纳闷它们要干嘛,就感觉背上一阵热气涌来,余光便看到自己身在湖面上,这是要扔他下去? 想起先前,张式一阵后怕,那会是在湖边,这次掉下去可就是湖中心了,无法想象到时的水温有多恐怖,更别说游回岸上。 不等张式求饶,它们不约而同松开了爪,张式如同断了翅的鸟,毫无悬念的急速坠落。 扑通! 湖泊溅起一阵水花,荡起一波波涟漪,张式憋足了气,忍着滚烫的湖水袭身,拼命往上游。 灼热的高温下,皮肤肉眼可见地发红、起泡。 “咕咕……” 沸腾的水下,张式终是憋不住了,喝下几口滚烫的水,突然不知是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进了他的嘴,还往喉咙深处去。 是鱼吧,还是活的,意识到这点,张式作呕,拼命去掐喉咙,可那东西似乎聪明的很,使劲往里钻,大概那里是它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很快地,那东西仿佛坠入深渊,一下子安静下来,张式也松了口气,可神经又跟着绷紧,湖水的滚沸充斥全身,就像是身在滚滚油锅。 腹部突然如翻江倒海,有不可抑制的力量在往上冲,喉咙一阵阵辛辣,脑门粘糊糊的冷汗被滚烫湖水冲洗一遍又一遍。 是吞下的那个东西作怪? 知道了又怎么样,还能把手伸进喉咙掏出来不成? 滚烫的湖水侵袭着全身,张式拼命挣扎,不管再如何努力,身体终究是在下沉。 湖底很静,静得可怕,这是暴风雨要来了吗?张式开始胡思乱想。 死神? 张式模糊的看到人形影下长着一对翅膀,不过手上没有镰刀。 那道身影突然又分裂,像无数只小鸟。不,就是褐鸟,刚刚只是它们凑在一块儿组成的。 “真够讽刺,到阴阳界竟遭此横祸……” 它们飞快冲来,只是与张式擦肩而过,原来是去抓火鱼的。 等等,时间倒退两秒,他刚刚说话了,怎么可能,这里不是湖底吗?还有腹部怎么不痛了?是什么时候不痛的? 等等,还有惊喜,湖底不热了,张式欣喜若狂,那还怕什么。 张式像是一条大鱼,随意穿梭在水中。 湖面水花四溅,那是他破水而出激起的。 “咦,湖水不是不热了,怎么还在冒热气?”张式纳闷的看着还在冒气的湖面。 回想起来,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难道是刚刚活吞的那个滑溜溜的东西。不管了,反正没死,而且不惧滚烫的湖水,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正是:祸兮福所倚,险中藏机缘。 张式潜入湖里,开始抓鱼,这时饱餐的褐鸟已经飞走了。 一切比他想得顺利,一条火鱼很快就被他捧在手里,可这鱼一点儿也不烫,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是他刚刚在湖里误吞的东西吧。 脑海里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让张式回想起刚刚的就感到一阵反胃,不过应是吃了那个东西的缘故,可以不惧热气,还能在水中生存,所以说实话也蛮感谢它的。 张式悠然的抓着鱼,惬意的走在岸边,又看到了一片异象。 淤泥里,分布着一粒一粒散发红晕的颗粒,远看像是一片星火。 走近一看,是鱼卵,火鱼卵的光泽如珍珠般晶莹。 “嘿嘿,晚上有口福了,烤火鱼,煮鱼卵,看来这里也不错,”想着想着,张式的嘴角不自禁流出口水。 张式掰断树枝,做了一个临时的架子,接下来就是生火,当然不是摩擦起火。 “火炎球!” 张式念了数次咒语,终于出现火光,点燃树枝。 火鱼已经放在烤架上了,现在就是想办法把那些鱼卵盛什么东西里煮熟。 找了很久,还是没发现可以盛的东西,看来煮鱼卵泡汤了。 失望之余,张式回头看了眼,仍是有些不甘心,鱼卵那里只有淤泥,没有水可以活下来吗? 带着好奇,张式一脚一脚踩进淤泥,想寻个究竟,那里多少还剩点水在,只不过当他取鱼卵时,鱼卵一离开水似乎发生了细微变化,只是他还没发现。 张式观察的很仔细,那些鱼卵与他见过的没什么区别,丢回淤泥正要反身,诡异的一幕发生。 鱼卵在泥巴上蒸腾起一层层雾气。 张式探头细看,鱼卵似乎是熟了,就是说这些鱼不是不怕烫,而是因为在水里。 张式又从那取出一粒,不到一分钟鱼卵就熟透了,颗粒饱满圆润,色泽益发透明清亮,甚至微微闪烁血红微光,试着尝了口。 那种味道张式想这辈子怕是忘不了了,恐怕最美味的鱼子酱也抵不上它好吃。 跑上岸,张式爬上树摘下不少大片叶子,兴奋的跑向淤泥,一粒粒鱼卵被洗净放上叶子。 这应该是张式这几天来第一次展颜欢笑,心中阴霾一扫而光。 一个小时后湖岸上,一个少年惬意的躺在大石头上,享受夕阳西下的美景,看着似鲜血染红的大片彩霞。 在他右边放着一条烤至金黄的鱼,鱼肚子里塞满微微泛着红光鱼卵。 一连几天,除了几只褐鸟饭点送来果子,张式就是游窜在水中跟火鱼打交道,当然每到下午饭点,成群褐鸟飞来就是他远离湖水的时候。 而他,不只不怕滚烫的湖水,对滚烫的果子也不惧了,待在火林里也不觉得炎热,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这湖十分古怪,早上涨水,傍晚水退,湖水里的火鱼生长极快,淤泥里的极为缓慢。 不过有天敌褐色小鸟在,它们就算再多也成不了气候。 这天,张式爬上树去摘果子,咬得正可口,冷不防滑了下,失去重心,身体急速下坠。 轰! 地面凹陷,出现一个浅浅的人形窟窿。 不知过了多久,张式才睁开眼睛。 这时太阳已经西下,漫天云霞,张式慢慢爬起,坐在塌陷的地面上,头晕晕沉沉地,只有一个念头,喝水。 张式跌跌撞撞,像魂没附体,到了湖边,一头栽进湖水,若水牛狂饮,似要喝光这里的湖水方能止渴。 喝了好久好久,他才开始回忆,去树上摘果子,滑倒跌落,记忆就这些了。 “奇了怪了,除了渴其它什么事都没有,莫不是我的阴阳术有进步?”张式纳闷了,决定试试看,挑了个从未用过的阴阳术,“缚灵术!” 一道霞光绽放,如一条赤红的神链,迅速伸长,洞穿了一条火鱼的脑袋,尔后将其缠绕带回。 “难道是在湖里吃的那个东西,故此实力增涨,”张式越想越多,越多头越疼,“唉,不想了,反正现在实力强了总没错,别的一个月之后再说。” 张式接连又抓了几条鱼,捞了不少鱼卵。 吃饱喝足,张式惬意的在湖里泡澡,虽然湖水还是沸腾冒热,但他已经免疫,只觉得温度刚好而已。 待在这整天跟个闲人似的,吃了睡,睡了吃,所以张式给自己定了下规矩,明天开始好好温习阴阳术。 第二天,除了烧鱼、吃鱼,张式泡在水中一天,只叹生活如此美好,温习阴阳术的事已被忘却。 黄昏,褐鸟又铺天盖地的飞来,在看到湖岸尽是些鱼骨头,皆向张式看来,怪叫一声。 凌厉的眼神,再加上尖锐的叫声,这是拿张式当敌人看待。 第六章 灵王赐婚 “发什么神经呢,”张式嘀咕了句,心想糟糕,偷吃火鱼被逮个正着。 他可没忘记旧账,只是眼下寄人篱下,安分守己点好。 呼! 没走几步,身后狂风呼啸而来,要卷他进去。 短短两秒,张式就被那股引力吸起,整个人飘飞在空。 张式赶紧念动咒语,“王令护身,金芒罩体,诛邪避退,万法不侵。护身术!” 灵力自体内涌出,他的身体外快速幻化出淡金色的光球,里面风平浪静,外面却是混乱一片。 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褐色大鸟,估计有十多米高,不停自转,形成一股飓风,湖水也被汲取而走,进一步助长威势。 火鱼根本挡不住这般疯狂的飓风,在空中旋转,稍一靠近褐鸟,就成了白骨。 风中带水,水花威力似箭,从中迸射,刺破虚空,呼呼作响。 水花不断射向球形光芒,如同火焰融冰雪,光芒一点点消散。很快就有裂纹出现,隐隐有戳破的危险。 张式又念了遍咒语,加固光芒,再用雷链对付巨鸟。 现在的张式运用起阴阳术十分顺手,威力也强上许多,这让他颇为自得。 蓝色球状光芒陡然出现在巨鸟双翅间,雷光绽放,如一条蜿蜒的蓝蛇,顺着翅膀缠绕,电光交织在巨鸟羽翼上,风顿时弱下。 忽地又是狂风大作,原来是巨鸟双翼迸射出烈焰,火焰覆翅,灼烧着有如蓝蛇的强光,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张式一惊,暗暗庆幸,自己趁着蓝光缠绕巨鸟时跑远。 巨鸟两翼燃起熊熊火焰,烈焰缭绕着庞大的身躯,俯冲而来,却突然在半空止住,像是被什么阻碍。 巨鸟前面不远处的虚空荡起涟漪,那里仿佛有一面巨大的透明屏障,挡下巨鸟的同时射出璀璨的金芒,刺眼夺目。 强光令巨鸟出现暂时失明,强烈的第六感令它立刻展开双翼护在身前。 轰! 虚空暴射出的金芒轰向巨鸟,仿佛是一根巨大的光柱狠狠地砸向巨鸟。 张式遮挡刺眼的光芒时,隐约看到有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散开,看到这嘴角不禁上扬。 忽然一股强烈的危险意识在张式脑海闪出,让他身子不禁一颤。 阴阳术越厉害,越是能趋吉避凶,所以他虽然不清楚危险会从何而来,但还是本能的后退。 待得沙尘退散,爆炸中心出现锋锐的爪子,接着又露出翅膀、脑袋,巨鸟面目扭曲,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凶狠的瞪来,杀气冲天。 “这么强的威力竟然没事,不对,”张式把刚才发生的联想了遍。 明明是看到三五成群的小鸟飞来,怎么又出现巨鸟,小的又去哪了?不会是…… 那鸟猛地拍打翅膀,翅膀逐渐变红,飞出碎块状火焰,更有滚滚浓烟冒起。 这时,张式也看清了,果然是不以计数的小鸟组在一块,只不过伪装的太好,不,应该说有某种阴阳术的帮助,把它们的力量都凝聚在一起。 眨眼间,巨鸟一只无比尖锐的爪子一举抓住张式,带他直飞上天,稀薄的空气令他呼吸开始急促,风声在耳朵狠狠呼啸着。 而且巨鸟翅膀的烈焰使得温度不断攀升,即使张式完全适应火林里的温度,在它通红的翅膀下,身体还是觉得像要着火似的。 如是几天前张式还会怕,现在大可一试。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如刃如刀,狠狠地撕刮虚空,悦耳的歌声突兀的响起,有如天籁,与这杀气腾腾的场面极不相衬。 这一刻,张式闭眼享受这一绝唱,静静地谛听着,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突然,一道尖厉凄惨的鸟鸣打破这绝美的歌声,巨鸟丢下张式,疯狂的拍打翅膀直冲云霄。 “听吧,招来灾难的古曲,于天籁中沦陷,于沉迷中走向消逝。亡音曲!”急速跌落的张式声音越来越重,到最后几乎是怒吼出来。 这是他以血为媒介吟唱出来的阴阳术,耗去大量血液摧动出来,威力自然强劲,代价就是现在脸色苍白,身体像是被掏空了。 歌声如无形的枷锁,穿透一切,直击巨鸟。 张式满意的看着眼前,又用阴阳术招来一阵轻风。 掉落的速度登时减缓,好不容易调整身子,终是灵力不济,轻风渐消,再次跌落。 在倒地的那刻,张式听到巨鸟一声凄厉的哀鸣,模糊的看到无数只惊慌失措地小鸟,发了疯似的,纷纷拍翅相撞,空中飘起无数羽毛。 张式昏昏沉沉地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可厚重的眼皮,加上身体的疲倦让他不想睁眼,更别提动了。 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张式终于睁开厚重的眼皮,刚要爬起来却发现动不了,原来身上缠着白布。 若是此刻他出现在埃及金字塔里,见到的人肯定大呼,说不定会吓死。因为实在是太像木乃伊了。 除了脑袋以外,身体的其他部位都被白布缠裹。 “这是哪?”张式坐起身来,疑惑的看着周围。 昏倒前的记忆在脑海浮现,张式看着陌生的环境,这是一个简陋的山洞,偶尔还传来滴水声,静得吓人。 “醒啦,”有女子惊讶的瞅着他,原本以为要再花两天时间他才能醒。 同时,她想起见到张式躺在地上的那天,灵王突然下令樱和白颜成亲,而且是即日成亲。 这个结果,不管是樱,还是白颜,都不愿意,但没有反对,也没有权利可以反对。 她带着郁闷,不知不觉来到火林,就想过来看看张式的情况,凭着他散出的微弱灵力,很快就在湖边见到昏迷不醒的张式,于是带来山洞。 “你是谁?是你带我来的这?难道我可以提前离开火林了?” 张式心里想着,莫不是打败林中的褐鸟也是一项考验,而这可以让他提早离开火林。 “我是这座朱府的副府主,玫。等你待够一个月,到时会有阴阳师带你出去。” 玫直截了当的话无疑是给张式的幻想泼了盆冷水,副府主的职位怕是不低。 看她相貌,穿青色绣花衣衫,外披淡色轻纱,一根宽腰带勒紧细腰,长发用花簪盘卷上。 年纪怕是比自己大不上几岁,莫非阴阳术中有专门的驻颜之术,可保青春永驻。 张式又环顾左右,好奇的问:“樱呢?她怎么没来?” 顿时,玫的身子明显一僵,这让张式一惊。 张式觉得自己既是樱带来阴阳界,那后续的事情应该是由她负责,就算不是,也应告知一声,不该一声不响地就换了别人。 但没想到随口的一问竟让对方身子不由的一僵,气氛顿时清冷起来。 良久,玫还是没开口,尴尬的气氛让张式忍不住打破,再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说完被自己的话吓到,她能出什么事啊,潜意识里张式觉得很少有鬼怪能打赢她。 玫一反常态,变得心不在焉地,“是啊,她出事了。” 张式一惊,还真被自己说中,着急的问:“她怎么了?” 张式问完就后悔了,对方这副愁眉苦脸地表情,定是很大的事,自己一个初来乍到,还不能算阴阳师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玫带着些许悲感,说:“她要成亲了。” 张式脱口而出,“那不是喜事嘛,应该高兴……” 玫突然抬头,狠狠地瞪来,张式忙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如果对方不是你喜欢的呢?”玫接着说。 是被强迫的,不过貌似她比我小才是,她居然要成亲了,难道说阴阳师的思想比较封建?张式心想。 “实在不行就悔婚。” “悔婚,悔婚,”玫重复的念叨,突然两眼放光,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是啊,毁婚,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张式弱弱的补了句,“那个,是悔谁的婚啊?” 当然,张式并不知道她说的是毁婚。 樱的眼神又暗淡下来,“白府的婚。” “白府?很可怕?” 好吧,说错话了,如果不可怕,玫会这样? “不可怕。” 那就是有希望。 可她又说:“这是灵王赐婚的,不答应……” 后面的话张式没听,因为已经猜到了,肯定是跟古代皇帝给下面的大臣赐婚一样,不答应就是抗旨,抗旨的下场能好?心中直夸自己运气好,封建社会离自己很遥远了。 “这只能答应吧。” 随口的一句,又是一道冰冷的目光袭来,还有灵力压迫来,张式只觉要窒息了,立马改口,“不过樱不答应那就另当别论。” 玫的眼神这才柔和下来,“哪有那么简单。” 张式没再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既然醒了,我就先走了,”玫转身离开。 “等等,”张式不知怎的萌生出要帮忙的想法,“我能帮上什么吗?” 走了几步的玫怔了下,许是以为听错了,又继续往前走去。 “如果可以,我也来帮忙,”张式坚定的说。 大概是因为那个叫樱的女孩救过他吧,别人赠你一滴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现在怎能不还一片汪洋,所以明知失败也要去做。 玫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过了多年,她也不知道当时为何会答应下来,或许是觉得当时的她势单力薄,多个人多点希望吧。 出了山洞,这时张式已经拆下白布,突然看到一片参天红木中有个湖,是火湖。 “等等。” “怎么了?”玫看向他,以为是后悔了,要退缩。 “我……我晕了好几天,想去那里吃点鱼,“张式解释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火湖。 想到他昏迷了那么久,不吃点再走,就是到了白府也会饿倒,玫摧动阴阳术,打捞上不少鱼,临走又说:“这鱼大有来头,按理你是不能吃的,不过现在情况突然,你吃了可以增加灵力,不过别吃太多,否则反伤其身。” 他们坐上一辆马车,张式一路吃到白府,无底洞般的胃足足消灭了十条鱼这才罢休,当然也有硬撑的缘故,毕竟在知道吃火鱼能增加灵力,自然得多吃一些。 玫一开始在张式吃下三条鱼后就想阻止,但见他三两下就消灭个干净,而且也是去帮她,就没说什么。 直到见张式破天荒的吃下十条鱼,玫这才阻止了还想硬撑的张式。 吃完鱼,张式的身体说不上来的累,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让他疲乏不堪,直接倒头睡下。 梦里,张式变成了一条鱼。 不,准确的说由一头翱翔九天的大鹏鸟,落入河水,在进水的瞬间,翅膀消失,根根金色羽毛变成变成一片片黑色鳞片,但见一条黑鱼潜入水中。 黑鱼每天都在汲取,贪婪的汲取水里的养分,越长越大,这条河越来越冷清,直到河里的养分不够再养活它。 开始的几天还好,可越到后面越饿。 黑鱼尝试着游走,却像被遗弃在迷宫里,一直在绕圈子,只能蠕动嘴唇大口大口的喝水,缓解饥饿,只是撑到最后就连喝水都觉得恶心。 沮丧、颓靡、绝望,黑鱼就这么平静的沉在水底,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仿佛世界就剩下了它,或许应该说这个世界仅有自己。 煎熬着,煎熬着,黑鱼呆滞的沉在水底,日与夜轮换交替。 七天,整整七天都没有进食,即使水中每天都有新的养分生成,那也是徒劳,也是杯水车薪,只能增加饥饿感。 身体的麻木让黑鱼清楚的意识到身体一直在作抗争,一直在汲取外界的养分补充能量。 恍惚中,有一道声音传来,是谁? 又一道比这更重声音响起,尔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晃动着。 张式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顿时玫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方知是南柯一梦。 第七章 白府 玫深深的看了张式一眼,转而看向前方,“我们到了。” “哦。”张式嘴上应着,心中想着梦里的自己由鹏鸟变成黑鱼,尔后经历一生,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他们站在树林里,看着前面的白府,同样是一座庄严的府邸,却与朱府截然不同。 并非是两府外观上的差异,而是所感受到的差异。 如果说朱府给人的是一股温暖如春,那这里让人嗅到一股肃杀萧瑟的气息。 入耳的吟唱使人顿觉浑身充满力量,宛如久经沙场的将士,听到令人热血沸腾的击鼓吹号,可以随时上前线冲锋陷阵,甚至是抛头颅洒热血。 “你之前是怎么了?”玫好奇的问。 张式看了她一眼,她的视线还停在府邸,明知道她看不见,但还是下意识的去摸摸后脑勺,“可能是太累了。” “没事就好,离樱成亲还有八天时间,这是里面的地图,成亲要经过的路线我用红色注明了,”玫递来一张图。 从外看是座平常府邸,里面出奇得大,怕是一座城市都不一定有府大。 张式指着红色标记里唯一的圆点,“是要在这埋伏吗?” “嗯,我们晚上进去,现在先在这歇会,”玫纵上树,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张式独自躺靠树下,想着之前做的梦,到底是在预示什么?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而这次没有梦见什么。 空中挂着皎洁的明月,许多星星点缀夜空,林子深处还传来不知名的虫子鸣叫。 玫往前走上几步,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冒出红光,四周顿时出现红通通地光芒,尔后哧的一声,红光似轰破的镜子般骤然碎裂。 这是结界。 结界,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外人无法看到里面的事物。 结界又分多种,玫在这里布的是时空结界,于真实世界开辟出一小块空间。 “拿着,白符攻击,黄符防御,红符逃跑,按上面写的吟唱就行。” 阴阳术单靠念动咒语、几个手势,威力有限,若是加上一张符威力必定大增。一张符针对一种阴阳术,再加上吟唱,威力可谓是发挥致极。 张式粗略一数,足有三十张。 看似很多,实际上这些符箓经不起消耗,因为都是最基础的。 玫带的符远不止这些,只是威力越大,越是耗损灵力,若不是要去带樱逃婚,她也不会一下子给张式这么多符箓,毕竟只是个初学者。 玫不知从哪拿出一套黑白长衫,“把这套阴阳服换上。” 阴阳服,黑白两色搭配成的服饰,阴阳师的日常衣服。 张式终于想起自己来阴阳界这么多天,身上的衣服压根没换过,顿时有些许尴尬。 换上阴阳服后,玫带着他翻墙进府,一路瞬移。 瞬移是阴阳师赶路的一种阴阳术。 他们一路无阻,没多久到了地图标记的圆点处。 那儿一面是险峻的山脉,一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载着樱的大红桥子会经过这条大道。 “自己想办法上去,我布置完结界就来,”玫指着山脉说,随后匆匆消失。 张式望着山脉,不但高耸入云,而且又长得望不到边,如一条巨龙般坐落在这,要爬上去对他来说不是件易事。 事实也是如此,当张式到达山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期间更是有几次踩落石块,险些跌落,亏得几张符箓保护。 约莫有几个小时过去,玫迟迟不见上来,布置结界虽然麻烦,可也不该这么久,何况初来乍到,张式心里不禁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又是左等右等好一会,张式更加着急,只好下去看看。 刚一落地,身子还没站稳,一道闪电迎面劈来,张式踉跄避过。 面前站着三个阴阳师,清一色的阴阳服。 因为成亲之事十分重大,少不了把成亲的路线巡查一番,这不刚有三人在周边巡视。 不想,在此处看到玫鬼鬼祟祟,走近一看发现她在布置结界,赶巧那位枫大人赶到,几句话后和玫打起来。 这三人实力较弱,便在这里等着。 “你是朱府的阴阳师?”一人问道,对于本府阴阳师他多少都有印象。 看来玫是被发现了,此地不宜久留,张式使了个阴阳术,便急忙逃脱。 这一逃出两步,张式大呼后悔,自己忒老实些,忘了狡辩几句。 “果然。” 三人彼此看了眼,飞快追来。 张式本身实力不高,加上玫不知去了哪里,只得一门心思逃跑。 这三人可谓是手段齐出,阴阳术的吟唱、符箓通通杀来,光芒大作,声响隆隆,奈何张式跑进树林,又以符箓回击,虽然险象环生,但都避了过去。 只是到处乱跑,张式很快迷失方向。 不一会,前路被一条飞流的瀑布阻隔,瀑布从巍峨的山峰倾泻下,仿佛一条晶莹的白练,响声激烈震耳。 水声似是战鼓,令人激起滔天战意,在听后张式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 当那三人的攻击轰在山峰上,令山峰震颤,巨石滚落,张式才知道不止自己有这种感觉。 “还不束手就擒,”一人暴喝。 三道吟唱过后,生起三道雄浑的暴风,转而汇聚一处,形成一股恐怖的飓风,肆意卷动。 “护身术!”张式不甘示弱,吟唱起来。 金色流光瞬间将张式包住,外面怒风咆哮,大树摇晃,飞沙走石,刚刚如若张式慢上一拍,恐怕立刻会被卷入这股风势中去。 “凝魂!”三人见他躲过,齐声喝道。 肃杀之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团白光出现在他们身前,看起来和谐的白光,又有种说不出的凌厉。 一声打雷似的吼叫落下,粗壮的白脚踏上大地,一头毛发雪白的大虎阔步走来,昂首间有种睥睨天下的威势。 三人灵力有限,且是白府独有的秘术习得,故出现的是只与普通老虎大小无异的白色老虎,也没有羽翼。 “吼!” 白虎犀利的眼神锁定住张式,咆哮有如石破天惊,就像半空打了个霹雳,震得地动山摇,当然也有瀑布的影响,加上杀戮众多才有的血煞之气,张式只觉耳朵要被震出血来。 白虎两只前爪在地上轻轻一按,趁机扑来。 见它扑来,只一闪,张式闪到它背后,迅速从怀里取出玫给的符箓,一声呵斥,“火炎球!” 符箓化为几颗熊熊燃烧的火球,带着浓重的黑雾,聚集一起,在白虎铁棒似的尾巴处爆开,火星飞溅,浓烟扩散。 待得黑烟在其周围消散,它那尾巴毫发无损,依旧光鲜亮丽。 张式明显感觉到周围温度骤低了几度,白虎腰身一掀,怒瞪着他。 一人见了嗤之以鼻,“这等符箓就想取胜,不自量力。” “那这个呢?” 话音刚落,有如天籁的歌声响起,在这拼杀之际响起倒显得突兀,可没人会忽视,即便是从歌声的本身来说。 那是张式上次对付巨鸟所用的阴阳术,只不过这次并没有以血作为媒介。 悠扬的歌声越来越急促,无形的枷锁套在白虎身上,它狼狈的扑倒在地上,粗壮的四肢别扭的贴在一块,身子不停的来回翻动。 虎除了锋利的爪子,还有尖锐的牙齿。然而歌声本是无形,任它牙齿如何锐利也挣脱不得。 “你们还有什么把戏都快使出来吧,”张式带着一丝兴奋,没想到初来阴阳界就能以一敌三,这让他很是骄傲。 也是他们自认人多势众,一时疏忽大意,可反应过来,占据上风的还会是他们。 “莫要高兴。” 三人对视一眼,开始吟唱,“天清地明,驱邪护正,圣光普照,心宁神安。净心咒。” 白虎不再咆哮,停下挣扎,变得无比安分,安下心的它仿佛耳聋一般,再也听不到歌声。 张式大惊,转身便逃,一声虎啸袭来,带着凛冽澎湃的气势,冷不防要跳上另一块大石头的他失足跌落,掉进冰冷刺骨的水里。 该死!张式忘了它只是爪子动不了,可嘴还是能发出声音。 水,对张式来说很熟悉,仿佛已经变成生命中的一部分。 水里,张式如鱼般贴在水面游动,没有露出头,但很清楚的看到白虎已经站在瀑布前,深邃的眼眸盯来,一声怒吼,一个虎头虚影浮现,张开巨口,展露獠牙,直冲下来。 往后一游,张式轻易躲过,凶猛的虎头撞入水中,池子猛然震荡开,冷水激起。 白虎又是接连几声吼来,张式应付自如,每每都是差点被吼到,这只是他不想浪费力气,而在三个阴阳师看来,只是运气好点罢了,同时又令白虎加快速度。 每每差的总是这么点,距离是越来越短,在他们三个看来,负隅顽抗的张式已是强弩之末,马上就会被下一声虎啸击中。 当局者迷呐,要是个有心人在这,就能看出端疑。 持续了几分钟,三个阴阳师再后知后觉也已回过味,当然也为之付出昂贵的“学费”。 他们红润的脸色如抹上白漆,唰的一下惨白惨白,这是因为凝魂很费灵力,那三人显然消耗的太多了,连带着白虎少了三分霸气。 张式悠闲的笑着,带着挑衅。 白虎虎毛倒竖,威猛而狰狞,化为一道白色闪电,向其冲来。 白虎一下水,那三人各自站在一块石头上,向水中张望。 这时,落水的老虎已不如犬,任它是不是主动跳的。 水的阻力下,它速度在张式眼中比蚂蚁快不了多少,也就是说张式现在完全可以靠速度蹂躏它。 白虎又是一声咆哮,张式迅速驰骋水中,乘其不备,飞纵上虎身,一手揪住脑袋上的毛发,一手握拳如雨点般狠揍它的脑袋。 水中速度变慢,再加上剧烈的疼痛,白虎四肢猛蹬池水,想要上岸。 晚了,张式心中冷笑,不免加快出拳的速度,闪烁着金色流光的拳头,一拳拳地狂轰着它的脑袋。 白虎冲上岸的瞬间,脑浆迸溅,水珠混着鲜血从它的额头流下脸颊,整个身子像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显得恐怖狰狞。 鼓足最后口气的白虎再次扭头撕咬,张式用力拍其脊背,双脚一踩,将它踩踏下去。 这时,在岸上等待的三人看到白虎落败,急忙使出阴阳术。 张式借着虎背在空中一个翻身躲过,趁机又踹了它一脚。 白虎满是鲜血的身躯轰然落下,砸在一块大青石上,它的身子变得透明起来,几秒后白虎消失在了青石上。 凝魂作为最强大的阴阳术自然不是张式能敌过,喜的是那三人本事没有到家,再没别的花样。 张式邪魅的笑起,“你们还有何本事?” 他们三人合力才凝魂出来,一番打斗,灵力自然消耗的差不多了。 三人对视一眼,急忙后退,张式乘胜追击。 结果不用说,失去信心的他们被张式打晕,又用一术牢牢捆住他们,这才离开去找玫。 第八章 腾蛇府主 还没走多远的路,张式就看到不远处赤光冲天,紧接着大地仿佛在颤抖,顺着震颤的源头去,在一处空旷的平地上看到玫和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平静的站在那,却带有不怒自威的气势,隐隐的还带点久经沙场的老将才有的杀戮气息。 他们是凝魂在战斗,一只翱翔天际的朱雀和一只背生羽翼的白虎。 张式想起,这都是在府邸的青铜门上看到的飞禽、走兽。 两人正全神贯注的操控着魂,这让张式有点高兴,只要没被发现,那就足够他有时间偷袭并逃跑。 为了确保偷袭威力大,张式直接拿出所有白符,绕远路到他后面。 绕路的同时,张式一直盯着他们,本意是为了知道有没有暴露,但看到朱雀和白虎相互攻势后,手心没来由的淌出虚汗。 看着前面和玫战斗的白衣男子,张式呼了口气,一个前冲,边跑边吟唱箴言,“乌云密布,神雷滚滚,八方雷霆,渊渟泽汇,电闪雷鸣,轰雷掣电。闪雷柱!” 三十丈,二十丈,…… 一个闪身,张式离着十丈远,窃喜的同时白符迎风飘起,漫天飞舞,眨眼又成虚无。 霎那间,狂风骤起,卷着黑云翻滚而来,不时有雷电穿行,交织密布。 紫色雷霆划破虚空,巨大的闪光劈向白衣男子,一声可怕的霹雳如雄狮般发出嘶吼,闪电像利剑笔直插下,天空被彻底震碎了! 晴天霹雳,来得急去也快,电光消失,天地又合成一体,一切被无边无际的白光吞没。 张式松了口气,正暗自得意,可当白光散去,对面不见人影,笑容立马僵住,慌忙取出黄符应对,正要继续掏出红符,就听到仿若来自地狱的愤怒咆哮。 那只和朱雀拼杀的白虎疯狂蹿来,而男子洁白如雪的狩衣没有丁点脏痕,一双怒目似有熊熊火焰燃烧般瞪视过来。 “快跑!”玫暴喝,想阻白虎,怎奈相差太远,时间仓促,干瞪着眼看张式被白虎攻击。 白虎远比之前三个阴阳师通过秘法召唤出来的强很多,再普通不过的黄符压根没有效果,白虎纵身扑进笼罩住张式的土黄色保护圈。 这一举措惊得张式直冒冷汗,慌乱间吟唱并扔出红符,身子急急后退。 只两个呼吸,白虎再次冲来,宽大的翅膀奋力一拍,后脚又在半空猛地一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宛若匕首倒插的獠牙。 玫反应过来,急忙操控朱雀,朱雀浑身带着滔天火焰,展翅飞来。 张式一边慌忙扔符箓,一边朝玫这边跑。 因为紧急,根本来不及吟唱,所以丢出去的十几张符箓,也就挡住白虎堪堪两个呼吸时间。 最后,白衣男子见快和玫汇合,杀到,令白虎直接厮杀来,任由符箓在其周围爆破。 就在虎牙离张式仅差半步,朱雀喷出一股红色吐息,化为熊熊烈焰,白虎前脚急急刹住,迅速止住利齿,不甘地看着到嘴边的猎物逃走。 一声咆哮中,它猛然爆发出一股肃杀之气,隐隐夹杂着煞气,毛发散出炫眼的银辉,烈焰便难以焚近,尔后怒气冲冲地踏出熊熊烈火。 半步之差,天地之别,果不其然。 张式拍了拍呼之欲出地心脏,看到玫站在身前,这颗紧张的心总算暂时安分下来。 “玫,别逼我!”白衣男子怒斥,显然最后的耐心即将耗尽。 玫看了张式一眼,惊讶他的实力,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的时候,回道:“枫,开弓没有回头箭。” 叫枫的男子最后规劝道:“箭在弦上,亦能撤箭收弓,不然箭毁弓断,悔也晚矣。” “你要能成全,我岂有不撤箭收弓的道理。” 枫摇摇头,再无半点劝说念头,“那就看我夺箭抢弓了。敕风咒!” 枫面前出现一道道风刃,疾驰而来,地面的沙石骤然卷起。 霎时天地色变,风起云涌,飞沙走石,形成一股恐怖的龙卷风,狠狠地肆虐而来。 狂暴的大风撼动着张式,一道风在他眼前刮过,额头留下一道血线,即便只有一道,或者是说还没有杀心,但张式也深深的体会到了死亡的味道。 这融合了血煞、死亡的暴风,每一次刮来,都充满无止尽的杀戮,这儿隐隐成了伏尸百万地战场。 “快跑!”玫脸色阴沉,腾空而上。 赤鸟翱翔,所过之处皆燃起熊熊烈焰,那狂暴的龙卷风非但没有刮到张式,反而助涨火势,整片天空都被烈焰包裹,火光滔天,直冲九霄,当真是神火染苍穹! 看到这景象,张式倒是不解,玫已经稳操胜券,为什么还要他跑? 但张式还是按她说的,使劲往前跑。至于为什么,归根结底实力太差,必须听话。 没跑几步,第六感传来危险的信号让张式不由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 “碎!”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天而降,宛如滚滚雷声轰鸣,给人平地一声雷的错觉。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周围的虚空仿佛一面无比庞大的镜子破碎,大地紧跟震颤,地面出现一道巨大的圆形裂纹,快速的向下塌陷。 张式慌忙扔出手中紧攥的红符,一片红光挡在身前,脚下生风,身体刚飘起来,红光就抵挡不住这股威势消失了,脚下地面正快速塌陷下去。 张式继续掏出红符应对,红光挡在面前,身子离地数尺,靠着大风飞快后退。 约莫十来秒后,大地停止摇晃,地面不再塌陷,张式那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松下来,双脚随之站在地上,一张红符晃晃悠悠地落下来。 那是最后一张符箓,上面还有些湿,是手心处淌出虚汗的缘故。 面前出现了一个几十米长的黝黑的巨坑,深不见底,而在巨坑正中心上空站着一个人。 火红的长发,一袭如血殷红的大袍,上绣着生有翅膀的青色大蟒,吐着信子,自然下垂的双手藏在了袖袍里。 单看此,张式觉得必然是府主到了,然在看到他的双眼时,又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气息,像是鬼怪的气息。 不错,就是鬼怪独有的气息,给人感觉他就是红袍上生有翅膀的青色大蟒。 “腾蛇,休要伤人!”玫立于朱雀背上,喝斥。 “要是在名字后面加上府主,兴许就闭上一只眼了。”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腾蛇的行事,只因身份特殊。 果真是位府主,不过白府门上刻的是白虎,怎的他红袍上是大蟒,莫非是别的府府主? 腾蛇调侃中冲上云天,强大的气势直接震散云朵,立在天空上,低头俯视,随手往前一点,“风链!” 阴风瑟瑟,宛如一条条排列整齐的神链,连天接地,弥漫出一股血煞之气,地上的尘沙成片成片扬起,伴之卷荡过来,顿时双目迷离。 朱雀不由极速飞驰,玫以缚灵术拉上张式,想要趁机逃离。 然而,朱雀蓦地一颤,如断了翅急速坠落,不变的是狂风依然呼呼在耳边作响。 玫纵了下去,在半空站稳后又展开瞬移,而张式还由她以灵力形成的红绳拉着。 刚一离开朱雀后背,朱雀就被阴风淹没,那风中带着的沙尘顷刻飘过,哀鸣中的朱雀消失得无影无踪。 “破!” 玫背后的衣服被突袭下的白虎撕裂了一大片,三道殷红的血痕印在白皙的后背,怵目惊心。 但她还是忍着疼痛,带着张式安然到了地上,红绳立马缩短,那手掌散发着红光,慢慢贴近后背,伤痕不再溢血,并缓慢的愈合着。 “玫,停手吧,别让我们都难做,”枫露出难为之色,他的本意不过是劝玫早些收手,如此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现在腾蛇府主来了,玫再一意孤行下去,可真就完了。 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口,玫就站了起来,强势如初,简单的几字更是表明决心,“战就是了。” 腾蛇转眼间出现在地上,信步走来,在枫旁边停下,“不知是自信还是自负?” 下一刻,玫散发出恢宏的气势,一阵旋风在周围卷起,热烘烘地,地上四处燃起凶猛的火焰,“一试便知!” 说完,地上烈焰腾腾而起,披裹着她,犹如火焰化身的玫冲了上去。 带张式到地上前,玫暗中叫他待会趁乱逃出去。 现在正是逃的时候,可张式犹豫了,来这里的目的是帮忙,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帮上什么忙,反倒添了麻烦,想起之前的偷袭他更是懊恼。 眼下又是玫挡在他前面,他若再跑,岂不是食言了,念及此,张式以血为媒介,在玫倒退回来前吟唱箴言。 “夜幕低垂,黑云压境帮衬,沉寂的世间出现裂痕,那是满天星光雨落。裂天芒!” 伴着吟唱声,浓重的黑雾从四面八方涌聚,天空顷刻暗下,狂风骤起,掀起的沙土扬空,带着磅礴的黑雾布满整片天空。 黑雾仿佛是一头巨大的史前巨兽,大口一张吞没了蓝天红日,抬眼看,天空异常漆黑,像是染上墨汁。 无尽的黑暗掩埋了一切,如同黑夜降临,一束灿烂的金芒突兀的出现在高空,在黑暗中尤为耀眼刺目。 金芒犹若一支锋锐的利箭,穿破云天,带着激烈的破空声响,从高空怒射下,刺裂大地。 这道金芒好比是信号弹,它的现身,唤来了所有“兄弟”。 只见,满天黑暗中闪现出不可计数地金芒,激射下,大地开裂,巨石坍塌,震耳欲聋地破空声更是接连不绝,声漾云空。 “走!” 玫及时疾奔过来,拉上张式瞬移而去。 第九章 心之世界 “凝魂!”腾蛇淡淡开口,半点没有祸从天降的危机感。 跟着,一道红光在腾蛇周围爆开,铺天盖地的灵力自他体内狂涌而出,身旁赫然出现一头青色大蛇。 青蛇长满草绿色的鳞片,一对覆盖着黑色火焰的翅膀,三角形的脑袋上依稀能看到细小的鳞片,吐露蛇信。 “吼!” 青蛇通体笼罩着妖异的红光,仰天长吼,一股惊人的威压自嘴中冒出,天空登时出现一团光亮,是太阳光。 随着威压的扩散,天上的黑雾以这团光亮为中心,不断向外翻涌,肉眼可见地速度下,天空恢复原来的光亮。 之后,青蛇一拍翅膀,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已经在十丈开外拍打翅膀,与玫的距离在飞快缩短。 深知府主级别的恐怖,玫当即再次凝魂,“绽放吧!朱雀!” 紧跟着,地上仿若大海,荡起一圈圈涟漪,在一声洪亮而悦耳的鸟鸣中,一头通体火红的朱雀拍翅飞出,扶摇直上。 “真够胆大妄为的。” 腾蛇的声音刚从耳边传来,下一秒拦在前面,依旧气定神闲,从容不迫,恰似散步归来偶遇友人,自然止步。 这不是他故作平静,实在是没有必要,这就像同一块石头扔进小溪激起水花,甚至可以看见在溪底何处,但扔进波澜壮阔的大江,至多几圈涟漪。 “别无选择,”玫停下瞬移,面无表情。 “选择有很多,关键是拿出实力证明你有选择的权利,”腾蛇带着上位者的语气讲。 同一时间,青蛇水桶粗的蜿蜒身躯猛地伸直,并张开血盆大口。 “不死火!” 浑身燃起烈焰的朱雀在空中翱翔,几个来回间,大火烧空,火势逼退了青蛇。即便如此,玫还是没有半点松懈。 “看来真的别无选择了,”腾蛇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窃喜。 一抹诡异的寒光陡然绽放,鲜红的血液飘洒在空中,一条细长的小青蛇冲落地上,然后迅速钻入地下。 只见,玫右臂上的袖子碎开,似有一把刀划破她白皙的手臂,黑色的血正顺着一道不浅的口子流出,并且肤色逐渐变紫。 玫眼睛睁得大大的,几秒前的记忆在脑海里回放,轻声呢喃,“什么时候?” 在她的认知里,府主虽然恐怖,但同是凝魂她可以过上十几招,可事实叫她崩溃,无法接受。 不止是玫,就是站在腾蛇旁边的枫,一直在看的他也不清楚,看不出小青蛇究竟是什么时候冲出去的。 “看不出来?那就乖乖回去再练上几年,”腾蛇眯着眼,嘴角微微上扬。 “还没完呢!” 话落,玫通体释放出灵力,展现出更为恢宏的气势,火红的光芒下,看上去整个人由烈焰包裹,犹若一尊火神临世,神威浩荡。 深沉而悠远的钟声突然响起,回荡在天地间,三声过后又没了一点声响,像飞鸟掠过眼前,觉察到时消失不见。 枫的眼睛突然睁大,难以置信的看向腾蛇,后者破天荒的神色严肃起来,接着俩人便以最快速度离开。 “咳咳。” 张式轻咳了一声,把玫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取出一瓶丹药,往口中塞上数粒,尔后手掌冒起光晕,往发紫的手臂照去,顿时手臂上出现一缕缕红光,游走在手臂周围,黑血消失,肤色逐渐白皙回来。 须臾,玫的手臂不见一丝紫色,小青蛇划出的口子也消失了。 见玫清完毒,刀口愈合,张式问:“没事了吧?” 玫应了一声,又望了眼腾蛇他们离开的方向,然后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张式好奇的看了眼玫看的方向,虽然不知道刚刚的钟声是代表什么,但隐隐觉得很重要、很紧急,就在这时又听到玫的催促声,急忙转身去赶。 俩人来到一处峡谷,两边尽是高山险峰,天时地利比之前的好上很多。 但玫说这等地方不适合伏击,因为地势太过凶险,会让人下意识小心起来,不过刚才这么一打,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你的灵力怎么这么多?” 玫突然发问,让张式有些发懵。 “你偷袭枫后,怎么还有灵力再吟唱攻击?”玫好奇的问,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喜的是这样胜算大了,忧的是张式万一与那钟声有关那就是引狼入室。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张式坦白道。 阴阳界早就有一份张式的档案,玫身为副府主,当然有权利查看,对此不再深问,“不说这个了,先藏起来吧。” 张式不解,“我们这么一闹,你怎么就确定他们还会经过这里?” “成亲时要祭拜先祖是由第一任灵王定下的,”玫说到灵王时说得很虔诚。 “灵王?”张式好奇道。 “鬼怪有君王统治,阴阳师中自然也有王带领,灵王便是最强大的阴阳师。” “原来如此,”张式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你知道凝魂吗?”玫问。 “知道一点,凝魂是最强大的术法,”张式如实回答。 “一般来说,一个阴阳师要学会凝魂除了天赋,还需要时间,你知道一般需要多久吗?” “多久?”张式摇头,心中嘀咕着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七年。” “那么久。” “久吗?” 玫没再说下去,就是凝魂也让无数阴阳师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 这七年学成是指十二府府主血脉的阴阳师,在特定的训练中经专门教学,还得不外出执行任务,如此七年堪堪踏入凝魂之境。 这话,与其说是问张式,倒像是问她自己。 是啊,的确要很久,可单靠她一己之力能够毁婚? 玫又说:“凡事无绝对,也有在短短数日里学会凝魂的。” “怎么学?”张式脑袋快速转动,她是要把这办法告诉我?那我就能少去七年的苦修了,不过明显不易,但玫可是副府主,既然这么说了她必是有办法的。 “绝处逢生,”玫一字一句地说。 “绝处逢生?”张式不由在想如何绝处逢生,才能学到凝魂。 “对,把自己逼至绝境,激发潜能。” “潜能没激发出来呢?”张式问了个白痴问题,其实是他不敢往下想罢了。 好比是一个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下一个小圈,问学生这是什么?全班学生都说是零。 可答案不是唯一的,如月亮、硬币、篮球,很多很多,不是学生想不出来,只是这是数学老师画下的。 “死!” 当玫吐出这个字眼,张式浑身顿时打了个激灵。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来到阴阳界,就要有豁出性命的觉悟。又或是从一开始学阴阳术,就要有赌上性命的打算。 这时定有人说,既然没有赔上性命的打算,就不要有拯救世界的想法,一边想当英雄,一边不想拼命,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但总有一些事是不愿做,但不能不做。 “还学吗?” 因为樱,玫有了私心,所以她想张式答应,可因为学不会的下场又使她不愿他答应,这令她十分矛盾,所以决定权最终在张式手上。 “我……”张式一下子五味成杂,樱救过他,此番也是自己主动来帮忙的,强如玫的实力面对府主也撑不了太久,更遑论是现在的他,不变强就是在添麻烦。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既然自己能来阴阳界学阴阳术,怎么也比普通人幸运,这将是一个契机,一条成为阴阳师的近路。 思来想去,张式决定赌一把,“成功的机率多大?” “九死一生。” 这让张式想起一个故事,有个得了不治之症地人问一个神医,能不能治好他的病,神医说九死一生,最终神医治好了他。 问其原因,神医说之前有九个得了此病的人找他医治,但都死了,而他是第十个病人,故九死一生。 他不会就是那第十个用这办法的人吧,暗自猜想时,又看着玫孤身一人站在面前,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就把心一横,难得展现一次大无畏精神。 “学!” “你有七天时间,不会就是死,你确定要学?”玫再次确认,她到底是不想因为私心而要去张式的性命。 这么一来反倒让张式觉得玫好生磨叽,完全没了之前她给自己行事果断利索的感觉,再次答道:“确定。” “好。记住,每个人的凝魂都有各自特性,所以学习凝魂也可以说是把自己身上独一无二的特点挖掘出来。” “魂可以是兵器,可以是走兽飞禽,也可以是各种稀奇古怪地物件。简单来说就是打败昨天的自己,做明天的自己。” “就是打赢另一个自己?” 张式并没有想得太过复杂,大概这和经历有关,少不更事自然觉得世事美好。 “可以这么说。” “那就来吧。” “闭眼。” 当玫让张式睁眼,只见浩瀚无垠地大海出现在面前,凶猛的巨浪伴着海风一波接一波,有如巨兽咆哮,又似万马奔腾,此起彼伏地风浪声震撼着天地。 “快跑!”张式下意识拉玫要跑,转身之际,眼角余光已看到无边无际地海水翻涌,哪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没事,”玫一手扯住他,一边打量这个世界。 仰望是蓝天白云,俯视是汪洋大海,玫颇为好奇张式会孕育出什么样的魂,想到这她神色又黯淡下来,或许这里也将是他的归宿,毕竟短短七天凝魂绝非易事。 不过,多年前出现了个例外,即使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仅限于道听途说,其中事件牵扯之广骇人听闻。 换做往常,即便道听途说是千真万确,她也不可能认为可以做到,就算换谁来都无法做到,但现在她无可选择,只能去尝试,并说服自己去相信,仅因多了些寥寥的希望,见着了一丝因乌云移动而出现的曙光。 张式想拉上玫跑,但拉不动她,于是紧张的闭着眼,又抬起另一只手挡在脑袋前上方。 海风夹杂着淡淡的咸味迎面打来,却是许久感觉不到有浪花扑打到身上。 缓缓睁眼,依旧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浪潮翻涌,但始终不曾有浪花打到身上。 见此,张式终于胆大了些,原来他们现在是站在大海上,假若真有危险,玫自然会护住他。 反应过来,张式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勉强笑着问:“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你的世界,你的心之世界,在这你就是主宰……” 第十章 自由为名的交易 不等她说完,张式内心一动。 和谐安详的画面原来是暴风雨来前的平静。 大片大片的云彩急剧换色,黑压压地盖住了晴朗天空,一股恶风搅动大海,浪潮连天汹涌,排山之势逼迫而来,一道道雷电钻出厚厚的云层,划落中耀眼的亮光映射在凶涛恶浪上,更添几分凶险。 突来的变化,玫站立不稳,第一次有了惊慌之色,就是在面对腾蛇时也没有这么六神无主过。 “停下!” 急急的暴喝,张式不明所以,却也不再去想。 果然再次变了个样,天空恢复明亮,愤怒的大海平静下来,如一头凶恶的史前巨兽陷入沉睡。 这一切好似晴天霹雳,来也快去也快,快到他们脚下正荡起圈圈涟漪,代表着平静美好如初。 一样地,玫的慌乱来去都快,恢复以往的冷静,明知张式不是故意,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受影响,而我作为外来者时刻会受影响。” “你就在这好好参悟,只有七天时间,过了七天还不会凝魂你就会死。” “那要怎么参悟?” 不等张式问完,玫就不见了,已经不在他的心之世界。 “啊,都不说怎么参悟,至少也说些前人的经验吧,”张式不满的发起牢骚。 其实玫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阴阳师的历史上从未有记载过,只知道是在自己的心之世界才能参悟出来。 在心之世界不代表没有危险,要知道在现实世界你只是在沉睡。所以玫没有久留,把自己知道的交代完就急急出来,一边布结界,一边护法。 最初的几天,张式一直冷静的盘坐着,想着自己最适合什么样的魂,但一直以来都用符箓咒术的他一时也想不出来。 于是就想着该怎么打败昨天的自己,可试了好久,也没有办法让昨天的自己出现在心之世界,如此更别提是去打败了。 当你需要时间的时候,它总是消磨的很快,往往在你不经意的一瞬就流失的令你心疼。 一晃四天没了,时间过半,凝魂之事却毫无进展,或者准确说是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这种处境着实磨人,沉稳了四天的心到底是生出了动荡,即使是一丝,但只怕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不赶快调整,只怕凝魂的机会更加渺茫。 吟唱完净心咒,张式的心神安定下来,于是屏气凝神,全神贯注的盘坐参悟,如何打败昨天的自己,做明天的自己。 光阴似箭,第七天眨眼到来,张式依然没有进展,不免沮丧。 饶是多次吟唱净心咒,也没有半点作用,这下确是真的糟糕。 非是术法不灵,实乃这几天使用次数太多,效果大大弱下,二来遇上大事太少,心理承受不免太差,心神实难静下。只不过这条路既是自己选的,就怨不得别人。 俗话说大慈悲不渡自绝人,处境再是艰难,自己也不能放弃自己,张式深吸一口气,祛除杂念,尽量让身心入境。 日落大海,余晖下的大海波光粼粼,海面点缀着闪闪金光,张式盘坐在海面,随着海浪到处漂流,看着西沉的红日,眼里不免又多了几分沮丧。 “哈哈哈……” 讽刺的笑声突兀的传来,张式猛地站起,却感觉不到有人,倍感吃惊,要知道他是这里的主宰,竟然有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 “你是谁?”张式四处张望,心中断定那个发出笑声的人是昨天的自己,只等其出来,就以雷霆手段当场镇压。 “我?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一个身影信步走来,在张式身后驻足。 张式瞳孔猛地一缩,转过身,只见前面站着一个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地人。 激动之余,张式内心一动,空间错位,十几丈的距离变得只剩几步,瞬息即至,手中握着一根金色神链,而他双手连同身体都牢牢的被链子缚住。 “呵,”他一笑,身上的神链一节节脱落,同时大步向张式走来。 张式心念再次一动,寒气弥漫,翻滚的浪花随即由冰霜冻结,倾刻间,寒冰封住了偌大的海面,顺带着冻住了他。 张式一扫之前的阴霾,心情大好,却意外的看到他的眼珠在转动,立即在空中凝结出大量冰矛,密密麻麻地足有上百,一股冷冽的寒气肆虐开来,铺天盖地的冰矛暴射出去。 几秒后,冰矛射穿冰块,海面再次掀起骇浪,而他毫发未损。 他抖了抖身上残剩的碎冰,邪魅的笑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是这的主宰,我何尝不是?” 在张式听来,这是嘲讽,这是挑衅,当然这也提醒到自己,自己死了他也活不了,这样自己的命就保住了。 “也就是说我死了,你也活不成是吧。” 自己尚且惜命,他既是自己,必该惜之。 即使说出他的软肋,他也毫不在意,还是云淡风轻,“聪明,所以我来跟你谈笔交易。” “交易?如果不呢?”张式冷冷的说,因为本是一体,那就没有交易一说。 “那你就再享受人生的最后几分钟!”他一字一句地说,带着冷漠,带着决绝。 张式不禁好奇,他是不想自己死才出现,这会怎么又说这话,而且看他也不像是撒谎。 他接着说:“对,我是不想死才出现,可我也不想一辈子待在这空无一人、失去自由的地方,忍受这无边的落寞。试想你愿意一个人在这待上几十年?这与坐牢何异?所以你不答应,我宁死!” 他越说越激动,以至于五官逐渐扭曲,到最后青筋突起,面目狰狞,更胜怨鬼。 听完他的痛诉,张式暗暗同情起来,生出一种想帮他的冲动,“说吧,什么交易?” “我获得自由,帮你救樱。” 张式认真思量,觉得这没什么,正如自己死了他也活不成,他自由了自己也不少什么,一口答应,“好,你救出樱,我给你自由。” 张式不知道他所谓的自由是代表什么,但日落西海,黑夜降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没法再细问了。 听到这里,替身内心深处是无比的激动、喜悦! 阴沉多年的他在兴奋着,就像是常年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营养不良的小草,终于可以感受太阳的温暖,享受阳光的拥抱。 “不,你得先给我自由,不然我出不去怎么帮你救樱?”他很是坚持,又无比渴望,只是不到最后时刻,再大的希望都是虚的、假的,唯有到手,才是真的、实的。 张式迟疑了下,想起玫说的九死一生,更何况他出现的时间选在最后的几分钟,怕是心中有小算盘,不免担心中计,“万一你骗我呢?” 他想了一下,“我可以发誓,你应该知道因果的可怕。” 机会就在眼前,他不想白白的与之擦肩,为此不惜一切都要抓到。 阴阳师不会无端发誓,因为他们知道因果的可怕,誓言一旦做不到,就会应验,实力越强因果越是严重。 “行,”见他都要发誓,张式再没了怀疑的理由。 他当即发誓。 “那我该怎么学凝魂?”张式看向太阳几乎落下海平线,只剩丁点余晖照着海面,又焦急起来。 “你是这里的主宰,凡你所思,凡你所想,凡你所要,皆有。” “就是说只要我想要自己学会凝魂,就能学会?”张式狐疑,真若如此岂不是太过儿戏了。 他露出一丝冷笑,“不。” “不!” 张式大喊,看到最后一抹阳光即将消失,徒劳无功地瞬移去追赶,想把那抹阳光抓住。 “时间静止!” 一语成箴,他说完,还在翻滚的海浪似被冰冻住,海浪声戛然而止,风也停了,似乎空气都停止流动,那抹移动的阳光到底是留下了。 后来,张式知道为什么玫说进心之世界突破凝魂会是九死一生。 每一个阴阳师都有着作为阴阳师的无上荣耀在,大多数人看到替身都会想方设法地将其斩杀,可有着同等实力,想要斩杀谈何容易。 又或是暂时妥协,在时间静止后以为得到了解脱,妄图斩杀替身以修凝魂,反被他时间流动,同归于尽。 斩杀替身后会凝魂,要么替身将凝魂的力量教给本尊,否则只是能活命,不会凝魂。 所以,此时此刻的张式仍旧不会凝魂。 “你现在可以让我恢复自由了吧?”他急切的说。 “怎么恢复?” “只要你说句让替身重获自由就可以了,”替身虽然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眼底却藏不住激动。 突然,张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故意试探,“等等。” “怎么了?”替身愣了下,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 “没什么,就是已经七天了,我再不出去,玫肯定以为我死了,到时她走了可怎么办,反正你也快得到自由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张式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点究竟。 替身一顿,知道自己失态,让张式有了疑心,随之一笑,“那你快出去,没准她真走了。” “嗯,”张式暗自观察,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不成。 玫望着沉迷不醒的张式,贝齿忍不住轻咬红唇,嘴中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语,“还不醒吗?” 这个时候,她所能做的就是等待,至于能不能凝魂,就看张式的造化了。 张式睁开眼,发出一丝轻微的声响,玫快速看来,脸上相继涌现出吃惊、激动、振奋之色,随即平静如初,“快点准备。” “嗯,”张式站起来,看得出玫很想再问自己是如何学会凝魂,但时间不允许。 张式打起精神,看着浩大的娶亲队伍正进入峡谷,新郎一袭白色长衣,胸前挂着大红花,骑在白马上,后面不远就是八人抬着大红轿子,锣声、鼓声遍天齐鸣,好不热闹。 很快,他们行至结界前。 玫紧紧盯着,迫切的期望不被看破,心底有个声音在叫着:再走一步,再走一步。 事与人违,他们停下了。 第十一章 两位府主 一个蓝衣胖子从队伍里走出,他的身材异常的大,宽大的衣服也难以掩饰,但如果仔细看他的脸,就会发现他的脸并不油腻,应该说不是肉嘟嘟的。 “他竟也跟着,”玫的惊讶远胜结界被看穿。 张式不解,“怎么了?” 玫神色凝重,“是防御府府主天一,没想到他会跟来。” 在两人对话间,天一双手挥动,带起如流水般的蓝色灵力,口中念道:“大千世界,阴阳开路,无阻无碍,逍遥自在。” 话毕,他脚前的地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形如两条阴阳鱼互纠在一起,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尔后,太极图散出万道霞光,瑞彩千条,只见一道透明的光亮出现在前面,是玫布置的结界。“ 天一粗壮的手掌触上结界,掀起一层波澜,似平静的湖面激荡起涟漪,暴喝一声,“碎!” 倾刻间,太极图照射出无数黑白光芒,宛若神兵利器狂轰滥炸,结界刹那土崩瓦解,化作无数光点。 这结界所耗材料有限,但好歹也是玫花费数天时间布置出来的,不想一个照面就被破去。 “找准时机带樱走,”玫脸色一凛,还是纵下峰去。 打一开始她就没觉得结界能起多大效果,因为结界威力太大反而会被一眼看破,也是她不擅长布置结界的缘故,现在只有单枪匹马硬上了。 张式连忙过去张望,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底下一片漆黑,滚滚浓烟腾腾升起,这时或有火星飞出,或有电光闪闪。 又有一阵狂风刮起,吹得沙尘伴石飞扬,大树使劲摇晃,顷刻吹散了黑烟,只见枯枝、枯藤、枯草散乱一地,且还有火焰灼烧着。 一声嘶鸣中,白马脚下生风,四蹄飞快踏去,在嘶鸣声中出现在花轿前,挡住了冲过来的玫。 “还来捣乱,玫,”白马上的男子开口,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一股气吞山河地威势。 若说前一秒,他看上去是个文弱书生,给人种满腹经纶、文质彬彬地感觉,而这一刻好比是天上的神祗临凡,显露真身,彰显出无上神威。 那威势并非后天形成,是与生俱来的,很恐怖,很霸道,胆怯者不敢视之面孔,答话亦显底气不足,稍有胆量者不敢对视,答话亦是唯唯诺诺。 这威势正是其祖上斩杀无数鬼怪形成,集杀戮、血煞而成。 即使有过对话,但每次还是给玫一种震撼,难以想象这等威势到底是杀了多少鬼怪形成,而且可以遗传,成为与生俱来的本能。 一道身影瞬移过来,天一出现在白颜前面,“交给我吧,不要误了时辰。” “嗯,”白颜看了眼玫,又看了眼花轿,晃了晃缰绳,白马登时飞一般跑去。 其他人匆匆赶上,抬轿的抬轿,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再次热闹一片。 玫想去阻拦,却是有心无力,几番瞬移,尽遭天一拦住。 这时,张式才确定劫亲只有他们两个人。 玫可是堂堂的副府主,敢劫府主亲事,居然连个亲信都没有,这让张式在心中腹诽不已,还是说其实副府主职位不太高? 不得已,张式只得现身,拦在他们前面。 还没张口,就听见白颜在问:“你就是和玫一起的人?” 七天前,腾蛇和枫因为钟声突然离开,之后曾画下张式的容貌,一面查探底细,一面叫府中阴阳师留意。 作为白府的主人,白颜自然知晓。 “是我,”张式也没否认,在看到他的双眼,着实被惊吓到。 他正看向自己,对视中他的双眼里仿佛藏着一头远古巨兽,不,应该说是与自己搏斗过的白虎更为贴切,带着王者的锐气,好像任何事物在这双眼睛里都是渺小而微不足道地。 张式的出现,白颜小有意外,甚至可以说是讶异,他了解过张式所有信息,知道对方连最普通的阴阳师都算不上,可在见识过腾蛇压倒性的实力后,居然还敢和玫在一起。 不知天高地厚,又或别有所图,一试便知。 的确,刚来阴阳界没多久,实力不可能有多少提升,但是他在火湖曾吞下一个东西,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可这让他不惧火林中灼热的高温,又吃下火鱼,灵力增加不少。 关键不是这个,还有与替身的交易,这是张式最大的底气。 虽然不清楚替身的强弱,但他和自己同是一体,在见识过腾蛇的实力后,与之同等地位的白颜自然是伯仲之间,而他还能提出救樱的交易,必有保命的实力在。 “勇气固然可嘉,但没有实力一切都是徒劳。” “那就试试好了,”张式跃跃欲试,也想知道替身到底有多强,不过这之前,想了解一下自身和府主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要是这之前,樱或者玫告诉过他府主是阴阳界什么级别的阴阳师,张式必定没有这个想法。 “风刃!” 白颜食指往前一点,一道炫目的光芒从指尖飞出,化为丈许长的银白月牙,呼啸间虚空一路破碎。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张式快步冲去,手掌虚握,一团银光绽放,蓦地形成一柄锋利的灵力长剑。 疾步中,张式握着长剑,闪过锋利的月牙,接连劈出数下,可怖的剑气化为一道道凛冽的细风,狠狠地撕裂过去。 这时,白颜直接五指一挥,五道月牙光刃并排射来,当汇聚一团时,爆发出了猛烈的风势。 凌厉的剑气毫无意外地湮灭在可怕的风势下,逆风的影响,张式的速度慢下来,且衣服上出现了好几处细小的裂缝。 “护身术!” 一团灿烂的金光覆盖上身体,张式再次舞起长剑,挥斩下去,剑身直接化为大量灵力,如水珠般蒸发,霎时狂风咆哮,掀起一阵极大的尘沙。 白颜微微惊讶,虽说这风刃并非是他全力,可一般的阴阳师都会受伤,不想张式非但没有受伤,反倒还冲过来。 惊讶间,风沙漫卷,遮天盖地,一道异常冷冽的寒气绽放,这是从风沙中飞出的剑气,劈斩中风气呼嚎,大地顺着风势蔓延出深深的裂痕。 “止!”白颜拇指与食指相触,面前陡然出现两束白光,形如变大的手指,扣住了直劈来的剑气。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 风沙里,留下张式的数个残影,同时挥剑猛力斩下。 一抹妖异的寒光闪现,一小块不起眼的白布飞落。 白颜愣了下,低头看了眼破碎的袖袍,低沉的说:“想把人带走,这点实力可不够。” 砍下他的袖袍,顿时给足了张式信心,不免胆气十足,“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 “府主,这里就交给我吧,别误了吉时,”一个统领上前说,浑身灵力喷薄,呈蓄势待发之势。 白颜看着张式,“不用,你们先行一步,我马上来。” 闻言,统领说了声,“是,”遂领上浩浩荡荡地队伍先行。 “嗷呜!” 接亲长队刚走,一声气壮山河地嘶吼传出。 一头狰狞而威猛的白虎踏步现身,粗壮的四肢,零星的黑色毛发无规则的分布在雪白的身躯上,巨大的翅膀闪耀着银色光辉,虎口上锋利的獠牙,如有两根利剑倒插嘴上,气势无与伦比。 跟着,白虎大步踏来,乌黑的瞳孔似要把人吸进去,慑人的气息扩散,它张开巨口,咆哮声轰雷般响起。 它的巨口喷薄出一道道白息,飞落地上,轰然炸开。 “王令护身,金芒罩体,诛邪避退,万法不侵。护身术!”张式后退的同时吟唱阴阳术,见识过腾蛇的凝魂,不敢再有半分大意。 金光在张式脚下生出,往上升起,渐渐形成光团笼罩住了他。 然而就在这时,张式的心一紧,砰砰的跳动起来,不详的预感在心头蔓延。 张式手指握拢,散出的灵力形成一柄大刀,往空中一划,一道无比强烈的刀罡之气绽放而出,同时往后退去。 白虎很是霸道,一纵跃起,直接吞下迎面斩来的刀气,毛茸茸的大爪子压下,如同滚石砸落,随着它的落下地面塌陷下去。 “如果仅仅如此,那么该问罪了,”白颜坐于马上说道。 问罪?张式猛然意识到,他是要问自己劫亲的罪,擅闯府邸的罪。 替身也在这时说道:“给我自由,我来帮你。” 果然如我所料,替身是有实力抗衡府主的,方才伤到白颜激起的斗志,张式眼下还想再试试,“再等等。” 张式又信心十足地对白颜说,“恐怕问不了。” “那就拿点实力出来。” 白颜一说完,那只白虎不知怎的,身躯暴涨,高至十几米,两只翅膀更是遮天蔽日。 与它一比,张式显得相形见拙。 “吼!” 虎啸贯彻九天,白虎的巨口中涌出灵力,变成一圈圈涟漪在空中扩散。 天地间仿佛刮起一阵飓风,大地之上,罡风呼啸,滚滚的黄沙奔腾,淹没茵茵小草。 猛烈的虎啸声在张式耳膜中颤响,振聋发聩,恐怖的灵压瞬间降到他的身上。 张式脸色紧绷,这灵压在身上蔓延,若不是从心之世界出来灵力有所增长,恐怕当场就会被白虎的吼声镇压。 看着扩散过来的涟漪,张式缓缓抬起双手,一道金黄的光芒浮现,其中蕴含着浑厚而坚固的力量,如同一片稳固的城墙。 哧! 白虎俯冲而至,一道清脆的响声过后,璀璨的光芒在那虎爪下,如同一面泛光的镜子瞬间破碎,尖锐的虎爪势如破竹地落下。 张式的脸色变了,闪过一丝骇然,右脚重重一踩地面,借力的同时双手持刀抵挡。 一击过后,张式的身体猛地后退,那道利爪在他眼前划过,脖子上留下三道血痕,一刹那,死亡的气息蔓延全身。 张式倒吸一口冷气,白虎再次动了,庞大的身影如鬼魅般移动。 “快点给我自由,我来对付他!”心之世界里,替身急切的说。 未及开口,白虎大如柱子的爪子瞬间出现在张式眼前,猛烈的大风随之刮下,他整个人倒退。 “火炎球!”面对这等威势,张式只能以阴阳术先去抵抗。 一个巨大的火球滚落虚空,冒着浓重的黑烟,挡在了他身前,迎上了白虎的爪子。 “笨蛋!”替身破口大骂,他清楚区区火球是挡不下的,可对于在没有得到自由的情况下,他十分抗拒帮忙。 果不其然,虎爪轻轻一拍,火球顷刻四分五裂,四散的火焰反扑向地面。 锐利而粗大的虎爪挥下,带起的狂风呼呼作响,力道比之刚才大了不止一倍,这要是拍在身上,只怕立刻变成肉饼了。 第十二章 凝魂鲲鹏 府主的强大再一次让张式惊愕,即便是有了底气战斗,想一试府主究竟强到何种程度,可仅是因为没有早点让替身自由,来战白颜,到关键时候却是连给他自由的时间都没有。 悔?不悔? 张式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是无法带樱走了。 至于性命,玫带他来白府时曾说,不管成或不成性命是在,至多是受些皮肉伤。 心之世界,替身再次狠狠咒骂,“蠢货!” 同时,带着一股愤恨与不甘,他两手飞快动了起来,接连做出几个手势,大喝,“自我舍弃,以血代身。分身术!” 张式的面前迅速出现一滴泛着亮光的血,不断扩大,变成他的模样,挨上虎爪一击。 替身愤愤不平,虽然发了誓来取信张式,可到现在还没得到自由,眼下又不得不出手帮忙,不然在白虎摧拉枯朽地攻击下,他的自由可就彻底泡汤了。 有了分身的掩护,张式往后退开,突然感觉有股强大的灵力汹汹而来,涌入体内,供他驱使。 在分身消失的时候,张式吟唱阴阳术,“乌云密布,神雷滚滚,八方雷霆,渊渟泽汇,电闪雷鸣,轰雷掣电。闪雷柱!” 顿时,风云骤变,轰鸣贯耳,明亮的天空昏沉下去,云层黑压压地遮阳盖地。 天上闪灼的电光劈下,半空大风卷着落叶打去,地面的树木剧烈摇晃,发出嗖嗖声响。 随着雷电愈发澎湃密集,紫光照亮了黑漆漆地云天,那里俨然是雷池电湖,恐怖无比。 张式高举手掌,五指握在一块,密布高空的雷电互相交织,越积越多,最终形成一根碗口粗大的柱子,可怖的力量席卷云空。 雷鸣电哮,如同一头远古兽王连连发出的吼哮,柱子狠狠地射了下去,若紫色长虹划落,连虚空都轰爆了,以至于出现大范围的裂纹,十分狰狞。 那一瞬,白颜感觉到另一股气息,很妖异,很古怪,甚至可以用连他都觉得可怕来形容。 他坐不住了,离开马背,亲自冲上空,手掌一伸,皎洁的光辉洒下,掌中出现一柄泛着亮光的长刀,尔后消失在了炫目的紫光中。 见白颜腾空,分身消失,白虎又一猛扑上来,张式急急避让。 心之世界,替身仿似浑身冰冻,僵在了那,眼前的一幕足以使他抓狂,甚至是胆颤心乱! 他刚刚施展分身术,灵力居然外泄,并让张式得到,所以张式才能施展出闪雷柱,而他自己有了暴露的危险。 替身不愧是个枭雄,知道一切都发生了,后悔什么的都是徒劳,当务之急是去补救,而非让事情越演越糟。 与此同时,外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紫色大柱在高空一分为二。 白颜背对着它,随着手中的银刀渐渐虚无,威力巨大的大柱轰炸开来,雷声激烈,电光闪灼,黑沉沉天空一下子闹腾起来。 几个呼吸后,满天雷霆消失,黑云崩散,如同有一盆清水泼净淤泥,蓝天白云红日再次出现。 这时,替身已经想到补救办法,这会让他的损失变得巨大,甚至可能短时间别想再得到自由,不过跟性命比起来,一切反倒无足轻重。 也在这时,白颜信步走来,黑色长发飘扬,他走来的每一步,灵力就会变强一分,一种以他为中心的强大气场正在成形,赫然发问:“刚才的分身是怎么回事?” 他的突然出现,恐怖灵力降下,张式的呼吸不由急促,这种感觉就像个不锻炼的胖子突然被人拉着快步跑上千米,之后不用多说,必是大口喘气,双脚无力,想要躺一会,甚至是头晕目眩,脸色发白,要干呕一番。 “还没好吗?”替身着急的看着,同时暗暗告诫自己不管发生什么,决不再帮忙。 “那是?”张式感觉到有股灵力不知从何涌入全身各处,变成自己的力量,身体开始适应白颜的灵压,呼吸不再急促,脸色好转。 看到这,替身松了口气,神色好转些许,开口道:“你若是不把关于我的事告诉别人,我便与你定个因果,叫你学会凝魂。” “分身术是你使出来的吗?”白颜再次问。 “行,我答应你,”张式快速权衡一二,告诉替身,同时对白颜说:“是。” 话音尚落,白颜爆发出恐怖的灵力,如果说刚刚只有一半,那么现在就是全盛时候,恐怖的力量下,他脚下的地面深深塌陷,“当真?那就拿出你的实力!” 下一秒,白颜身影消失,转瞬站在张式眼前,然后拳头上喷薄出银白光,猛砸过来。 “还不凝魂!”替身大喝一声,如醍醐灌顶。 “凝魂!” 仿佛与生俱来,又如大梦初醒,在张式喊出的那一秒,心之世界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广阔的蓝天撕裂开,仿佛是有一把长无边际地天外神刀劈落,从天而降,然后继续向蔚蓝的海域进发,一种无比伟岸的力量正分开辽阔的大海,本该静止的一切再次动了。 西沉的落日徐徐升空,竟出现一幕日升于西的画面。 反常的天象何止如此,一阵冷风过去,东边天空云霞飘散,露出皎洁的圆月,似乎也要来一凑热闹。 日月当空,各占半边,一边是和煦的阳光,一边是静谧的月光,中间处不偏不倚恰在撕开的天空上。 两种光辉洒落,相互交织、融合,洒向了强行分开的海水。 海水不知分开多少里远,终于看到了土地,在那泥土里有一枚巨大的蛋,露出的部分几近人高,也不知还有多少深藏泥下,黑金二色缠绕在乳白色的外壳上,散发着朦胧的光辉,似乎是某种神秘的符文。 当两种光辉同时照耀上蛋壳,细碎的声音忽地响起,巨蛋顶端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尔后越来越长,蛋壳一分为二,一条漆黑小鱼出现。 看到幼鱼,张式说不失望那一定是假的,初时见日月当空,天空和海洋裂开,这等异像,想来魂必是很强大的存在,然谁能想到这般巨大的壳里居然是条寸长小鱼。 这可是他的凝魂啊,如此一条小鱼会有多大本事,而且现在是在地面战斗,根本不用谈什么地利了。 张式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条鱼的出现,他的灵力疯狂增涨,正逐步适应白颜的灵压。 小鱼直接在虚空游动起来,开始去吃蛋壳,张式很诧异,在吱吱声中,小鱼咀嚼着蛋壳,听着有节奏的吱吱声,感觉它吃得津津有味。 等想到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凝魂,担心它吃死了,便意识上硬要它吐出来,可惊异的一幕出现,这条鱼竟大了几分。 张式诧异中又带欣喜,短短的几分钟,吃完蛋壳的鱼儿长成一条漆黑的大鱼,好似一座小岛般在汪洋中肆意游动,卷起千层浪,尔后向洋面上跃起。 庞大的黑鱼通体爆发出璀璨光辉,灿烂炫目,当金光彻底散去,只见一头百丈高的大鹏展翅击天,仰天长啸,并拍打着满是金色长羽地巨翅,翱翔九天。 “那是……鲲鹏!” 《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一切在心之世界里发生了好长时间,但对外面来说不过几秒。 无数灵力疯狂涌出体外,一道嘹亮的鸟鸣声中,狂风骤起,一道金光在张式身旁掠过,迅速带走了他。 下一刻,那里的虚空崩塌,白颜站在那,双眸盯着已在高空搧翅的鹏鸟。 “鹏。” 自语中,白颜记起阴阳师历史的文献,鲲鹏,鬼界的创世君王之一,是五千年前的大战中唯一逃脱的君王,至此再无踪迹。 不过此鹏鸟不是彼鲲鹏,不曾散发鬼怪独有的气息,只是初时的气息着实怪异了些。 想来是魂天赋异禀,才有的古怪气息,白颜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仅是瞬移追去。 鹏鸟出现的一瞬,抓住了张式,振翅高飞,第一时间追向远去的迎亲队伍。 此时,张式伏在鹏鸟满是翎羽的背上,鹏鸟在空中凌翔。 很快,鲲鹏载着张式追上迎亲队伍,依旧是吹锣打鼓,热闹非凡。 张式释放出全身的灵力压迫他们,大概是天一加入迎亲队伍,所以这些人实力都很低微,仅有的一个统领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在鹏鸟猛力搧动庞大的羽翼下,大风呼啸,卷石扬尘,波及甚广,趁势探出利爪,直接抓起轿子,振翅飞向远方。 又一道飓风骤然袭过,带着浓烈的血煞气。 张式回头一看,白颜走来,每一步足有上百米远,距离正快速缩减。 鹏鸟忙俯冲而下,把花轿放在地上,张式纵身下去,它则拍翅回转。 张式拉开轿子的红布,只见樱穿一袭华丽刺绣红裳,平静的坐着,两手自然放于膝上,红盖头已经扯下,一顶华丽凤冠称的脸蛋愈发娇小。 “是你,”樱微微惊讶,继而走出来问道,“玫呢?” “她在拦着天一,”张式答道。 说话间,白颜轻易避开鹏鸟,就要走到这里。 “快走,白颜要来了,”张式边说边急忙上去拦,“乍起,大风起兮。敕风术!” 半空上,猛烈的狂风疯狂涌现,越卷越大,片刻四道飓风上通蓝天,下连地面,好似四根支天巨柱,震撼人心。 大地之上,黄沙滚滚,无数沙石响应飓风的席卷,涌起的沙尘如翻滚的浪涛,浩浩荡荡地奔腾过去。 白颜不管怎么瞬移,四道如天高的飓风都牢牢地困住他,且四根柱子之间的距离飞快缩小。 “那是你的魂?”樱望着在飓风旁盘旋的鹏鸟。 “对,是我的魂,”听到樱在问,张式言语中充满自豪,“先走,等会再说。” “走去哪?” 张式刚要作答,却听声音不对,一看飓风那里白颜不知去向,转头看时,他站在了樱面前。 “我拦住他,你先走,”张式不由靠近樱,把她护在身后。 樱绕了过去,与张式并肩,“约定可还作数?” “好自为之。” 说完,白颜直接转身离开,没一会身影消失在了远方。 第十三章 男孩子的荣耀 数天前,樱和白颜见过一面。 那天,白颜亲自带着聘礼来到朱府,樱得知后,在他走前让玫约白颜一见。 “你同意了?”樱看着白颜,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居然会答应这门可以用荒唐来形容的亲事,甚至亲自送来聘礼。 “人的一生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事,有些事有些人可以去做,有些事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做,”白颜面无表情地说。 本想看白颜会有什么样的神色,不想听到的是这番答话,樱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白颜再次开口:“如果连规矩的制定者都去违背规矩,那又叫谁遵守,又有什么资格去审判违背者。” 沉默的樱突然嚷道:“都说时代造就规矩,数千年前的规矩延续至今,不也改的改,废的废,这个规矩难道不该改?不该废?” 对于这个规矩,白颜心里同样是深深反对,但是身在其位,必不由己,这个道理既然懂,就得做。 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白颜道:“或许这个规矩会改会废,可不是现在。” “是啊,不会是现在。多年以后呢?在你有生之年看到规矩更改、废除,你会后悔现在的听之任之、毫无作为,而觉遗憾吗?”樱再次盯着白颜看,希望从他嘴里得到她要的答案。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说完,白颜转身就走。 “你以后就只能是她的妹夫了!”樱看着他的背影大喊。 白颜就要落地的一只脚登时停住,仿佛是空间在这刻定格住了,时间无法流逝。 一动不动,思量数秒,那只脚落地,白颜开口,“那日若是有人带你出了花轿,这门亲事就作罢。” “好,”樱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在此之前你不能动用灵力,”话毕,白颜信步走出。 之后,樱找上玫把事情告诉了她,可因为对方是白颜,玫没有多少胜算,在烦恼中无意间进了火林,遇见昏迷的张式,救下后也不知该去哪,故一直没有离开。 潜意识里,她想把樱的事告诉张式,希望这个曾受过樱救命之恩的少年能够帮忙,因为别的阴阳师绝对不会帮忙;只要她可以拖住白颜和其他阴阳师,那么张式就有机会把樱带出花轿,这样就够了。 在张式醒后,玫把樱的事告诉了他,不想他很快就答应帮忙,只是清楚这件事无论结果怎样都会受罚,而她作为副府主惩罚尚可轻些,而他不过是个初来阴阳界,空有少许不知如何使用的灵力,惩罚必不会轻。 但是,玫最终选择带上张式,在看到他居然用符吟唱阴阳术抗衡腾蛇与枫,就把短时间学会凝魂的事说出来。 后来张式虽然未学成凝魂,却出了心之世界。这点当然玫并不知道,因为进内心世界,出来则会凝魂,不会则沉睡至死。 只是,玫未来得及高兴就看见天一,要同时面对两位府主,她实在是有心无力,事实也是如此,天一轻松拦住了她。 这之后,玫立刻凝魂想争取些时间,不想天一依旧轻易的一边拦着她,一边避过朱雀。 看着白颜又拦住张式,且长长的娶亲队伍飞快前行,玫很是着急,可毫无办法,她也清楚这是白颜所能帮她最多的了,如她可以快过天一,再赶上去带樱出花轿就行了。 而事实终是不像想得简单,时间的流失下,白颜很快就可以回到娶亲队伍,那时要说一个副府主能在两个府主面前带走人是绝不现实的,就好比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不过,见到张式凝魂,尔后由巨大鹏鸟载着去追娶亲队伍,玫顿觉希望,想要去拦白颜争取些时间,但天一又怎会给她机会,以分身术分别拦住玫和朱雀。 瞬移走了的白颜并未走得太远,此时高站在云天上,思绪已飘向远方。 这一次,他与自己一贯的原则背道而驰,他知道不止是因为樱,还有他的一点私心。 在他的后背,有一道疤,也是唯一的一处。 零碎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在白颜脑海。 那是在十五年前,作为实习阴阳师的白颜和朱馨外出执行任务,那时的他们不过八九岁。 由于误了时间,俩人完成任务已是黄昏,遇上了逢魔时,加上俩人灵力浓郁,引来了一群鬼怪的觊觎,顿时陷入困境。 逢魔时,即黄昏时刻为超自然的时段,黄昏(17点-19点)黎明(3点-5点),称为鬼怪最容易出没的时候 二人与鬼怪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 几十分钟过去,俩人虽然灭去不少鬼怪,但已经身心疲累,衣服上随处可见地斑斑血迹,都是杀鬼怪时溅在身上。 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在二人杀鬼怪时陆续还有涌来,两人渐渐的招架不住它们的势众。 “我们的灵力不多了,怎么办?”看着杀不尽的鬼怪,朱馨开始发慌,本是整齐的秀发早就散乱,显得十分碍事,就连脸上都沾染血迹。 以往,她极注重外在的形象,何曾有过这等糟糕模样。 也是那时的他们经验不多,不懂合理利用灵力和体力,没有灵力的阴阳师好比是剑客的剑断了,将面临空手对敌。 “已经有好一会了,他们发现我们没有回去,肯定会来找我们的,再坚持会,”白颜紧挨在她身后。 他心里早在盼着救兵到来,初时很有信心,只是时间久了,再坚定的信心都会被磨灭完,但他清楚现在绝不能再慌。 一群鬼怪再次如潮涌般围杀,俩人又一次奋勇杀敌。 谁都不知道这片本该充满温馨欢乐的公园,正在上演一场杀戮。 一边在等候同伴救援,一边是无止尽的围杀,危险与死亡每一秒都在重复上演。 俩人配合的再默契,也扛不住刚执行完任务,又面对数量众多的鬼怪围困,体力的不支下,久而久之会出现破绽。 一只披头散发地恶鬼,指骨如刀刃般修长发亮,眼看扑到朱馨,白颜见状,本能的一刀斩向那只恶鬼。 他把攻击朱馨的恶鬼杀死,可是杀他的厉鬼呢? 嘶! 衣服被撕碎的声音传出,衣屑飘落,血流如注,染红洁白的狩衣,白颜踉跄了好几步,他感觉厉鬼的指骨都快触及到他的骨头了。 看到指骨上留有余温的血,在第一滴血液就要滴落时,厉鬼刚好伸舌接住,跟着贪婪的吮吸着满是血的指骨,吸食中身躯陡然间暴涨一倍,然后像看待待宰的羔羊般死死盯着白颜。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看到那只喝了白颜血的厉鬼身躯暴涨,隐隐成了它们当中的最强者,让不曾有这厉鬼这么好运气的其它鬼怪为之嫉妒,然更多的是疯狂、贪婪。 内心暗暗作祟的欲望,空气充斥浓重的腥气,深深地刺激着鬼怪,全都奋力杀去。 “白颜!” 朱馨猛地击退一只恶鬼,转过身只见白颜脸色惨白,两手紧紧按在刀柄上,艰难的维持站立,忙上去斩杀朝他攻击的鬼怪,一边又带着生气的埋怨,“你逞什么强啊。” 极度要强的她,已经十分临近凝魂,是这一代未来或许是府主的阴阳师中的佼佼者。 而她与白颜一同长大,每次比试总是胜他,而今却是他为了救自己挨了鬼怪一爪,这让她很自责。 白颜强忍疼痛,同时一刀斩出,凛冽的刀气喷薄,一只鬼怪只觉一道冷风刮过,腹部骤然暴痛,低下头,看见一根筷子长的银白光痕,骤然倒下。 白颜紧握长刀,紧挨着朱馨,温柔的说:“这会留疤的,女孩子有疤就不好看了。” 那一刹,仿佛有一股热烘烘地暖流涌进了朱馨的心头,暖洋洋地。 这种感觉就像是严寒的雪夜里,捧着热碗,吃着香喷喷的鸡蛋青菜面,热气可以一直暖到心窝里。 朱馨心中一暖,嘴上仍是不服气的问:“男孩子有疤就好看?” 白颜一笑,嘴角轻佻,“男孩子有疤才好看啊,这可是荣耀,告诉你,就在刚刚,我赢你了。” 朱馨一怔,随即接过话,“对,不过仅此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忽地,白颜猛拔起战刀,向前一刺,那只恶鬼的指骨还未碰到朱馨就被斩杀,顿时化为一股粉尘,随风飘散。 “走着瞧。” 鬼多粥少,粥就两碗,享用的鬼很多,这样的结果往往是不留余力。 鬼怪们拼尽全力,只为抢先一步。 白颜用止血术暂时止住后背的血,当即冲进鬼怪群中,进行更为猛烈的厮杀。 “别想再赢了,”朱馨跟着杀去,同时与白颜保持着不大的距离。 两人相互较劲,激起的胜负欲让他们更加投入战斗。 这一刻,激战更为猛烈,一方是破釜沉舟,投之亡地而后存;另一方则是为了喝到阴阳师的血,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更好的保护自己。 究其原因都是生存,或许,双方都没有错,但在不同的立场下,阴阳师和鬼怪总会出现一次又一次的血战。 嘶! 白颜鲜红欲滴地衣服再次被撕下一大片,抓到他衣服的恶鬼看到衣服上的血已经凝固。 这样的血即便吃了也是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看到白颜气喘吁吁的攻击着,忙丢下碎衣,猛地扑上去。 “你先走!快点!”朱馨一边挡住鬼怪,一边对着身后的白颜说,说话之余带着短促的呼吸。 白颜靠在朱馨背后,冰冷的瞳孔盯着鬼怪,一股与生俱来地杀伐气全面展出,“好不容易刚赢你一回,就马上要我输?” 白府是以杀伐着称,他自然更为心高气傲,要其不顾同伴死活逃之夭夭,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你已经重伤,留下只会拖累我,我拖住它们,等你跑远我自然会跟上,而且其他阴阳师也应该要到了,”朱馨说到其他阴阳师时显得底气不足,但现在的情况十万火急,不容她再多想。 白颜想了下,“好,注意安全,”顺手斩下一只鬼怪头颅,狼狈逃开。 见有人要逃,鬼怪当然不允,赶紧去追,不想被朱馨逐一挡下,随之伴着冷嘲热讽,一股激烈的言语说来。 “你的同伴居然抛下你了。” “阴阳师也会抛下同伴,独自苟且啊。” “靠牺牲女的求生,真是个窝囊废。” “都给我闭嘴!”朱馨大喝,凌乱的长发扬起,红色灵力如数根丝线般缠绕刀上,使其看起来十分鲜艳。 她担心白颜听见,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折回,她得堵住这些鬼怪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杀! 只见刀状的红光如闪电般,飞快的闪现在鬼怪身上,一道魅影瞬移下,时而有鲜血狂溅,时而有火焰灼烧,时而有响亮的倒地声。 这期间,朱馨燃烧精血,才有了一战的资格。 厮杀了好一段时间,朱馨破碎的狩衣上血迹斑斑,好在没伤到要害,见差不多了,便匆忙朝白颜离开的方向赶去。 那些鬼怪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一窝蜂地追去。 天空下起密密麻麻地小雨,一道身影从暗处走来。 他已经等候多时,手中长刀想必也很“饥渴”,无妨,刚好拿这些鬼怪……解渴。 鬼怪看清,来的正是它们口中的窝囊废。 白颜! 第十四章 最强防御天一 原来白颜跑后偷偷折回,一直等到现在,看了眼朱馨离去的背影,握紧刀柄,挡住要去追杀朱馨的鬼怪。 再说朱馨,跑了好久也没看见白颜,意识到不对劲,又原路折回,在半路看到一头白虎。 对于白虎,朱馨很熟悉,因为它是白府白颜家独有的魂,只是这头白虎却似未长大般,惊疑中她看到虎背上有人。 不等看清模样,白虎突然消失,而她终于看清虎背上的人,是白颜。 这时的他,哪还是那个清秀男孩啊,飘逸的头发已经乱糟糟地,衣衫褴褛,身上沾满血迹,驮着他的白虎终是没了灵力而消失。 重重摔在地上的同时,白颜看见了朱馨,凄凉一笑,再没了力气。 “你……骗子……混蛋!”朱馨语无伦次地大骂,眼里却饱满泪水,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跌坐在白颜旁边,“非得这样……” “忘了告诉你了,我之前就快突破凝魂,到底是比你快了一步,”白颜自顾自地说,想以此慰藉她。 “走,我带你回去,等你伤好了自己告诉大家,我绝不会替你说的,”朱馨擦掉早已和雨水融为一体的泪水,扛起白颜。 “我会自己告诉他们的,别忘了我救了你,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白颜慢慢闭上眼睛,嘴角还余留着一丝笑容。 朱馨已泣不成声。 这份儿时起的友谊,渐渐地日久生情,但苦于没有早点表白,等白颜要表白时发现朱馨已喜欢上青哲,尔后将这份感情一直埋藏于心底。 “玫,还要继续吗?”天一淡然的问。 “燃烧吧!不死火!”玫额头布满汗珠,与府主级别的人作战压力本就很大,况且是府主中防御力最强悍的天一。 “没用的,”天一刚说完,突然感觉肚子里如腾起灼灼烈焰,滚烫得要命。 原来天一仗着防御深厚,硬是将朱雀吐出的火焰吃进肚子。 可刚刚朱雀吐出的完全是纯粹的不死火,顾名思义就是火灭了照样能够燃起。 死灰复燃的火焰,直接以一种摧毁一切的可怕力量,在他肚子不断席卷,灼烧着五脏六腑。 恐怖的高温弥漫他的肚子,一种无法言明地痛苦逐渐生起。 “真是霸道,”天一叹道,说话间一股黑烟自他嘴中吐出。 不过,号称最强防御的他自然有法应对。 这么一比,他更霸道! 只见,天一深吸口气,身躯陡然一震,磅礴的灵力呼啸,如流水般疯狂的朝他肚子倾去。 轰! 顿时,肚中的灵力如滔天巨浪呼啸而起,连绵不断地对着火焰卷去,大片大片的火焰蒸发,化为袅袅白雾升腾而起,被天一吐出。 不过不死火如果这么轻易就能灭掉,就不叫不死火了。 不死火再次发挥出不死的力量,在袅袅白雾中重生,化为一根火柱暴射出去,而且不断变大,犹如天外流星直坠,冲入翻滚的巨浪,当即激起大片水浪。 几个呼吸间,这片巨浪沸腾开来,天一的灵力在不断消散。 玫见状,瞬移站在朱雀背上。 “你是走不了的,”天一冷冽的挥手,磅礴的灵力迅速笼罩住身体,将自己团团包围,远远看去就是庞大的蓝球,“愈合吧!三目鲸!” 一头蓝色巨鲸突兀的浮出地面,身躯瘦长,肚皮布满褶皱,宽阔扁平的尾巴,额头上还有一只竖着的眼睛,生来就朝天的鼻孔正喷出白色雾气。 天一沐浴在清新的雾气下,肚子里的红色火焰瞬间蒸发。 在三目鲸灵力的压迫下,朱雀吃力地飞翔,但玫已经心急如焚,心早不在这儿,哪有空再和天一纠缠。 “镇压!”天一冷冷的说,庞然大物般地三目鲸轻轻一动,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出现在天空,如同一座大山笼罩朱雀压下。 玫不断用阴阳术朝上轰击,朱雀奋力振翅,飞了几十丈远,却还是在三目鲸的笼罩中。 此时,三目鲸挤满了整片天空,重量堪比这片天塌下,已不是玫能抗衡得了。 朱雀无力承受这等瀚海般的力量,在哀鸣中快速坠落。 轰! 朱雀轰然倒地,滚滚黄沙冲天而起,沙尘漫天飞扬。 天一微眯起眼眸,突然察觉到沙尘中的灵压消失,飞向半空,环顾四周,瞧见远处微微还有朱雀的一点身影,呢喃道:“原来是分身。” 不是天一看不出来,是他压根就没全力。 下秒,浮游地上的三目鲸纵身一跃,一口吞下天一,第三只眼猛然间睁开,射出幽幽蓝光。 三目鲸直立向下,在脑袋接触地面时大地出现圈圈涟漪,像鱼入大海般,整个身躯跃入地下去了。 朱雀载着玫一路飞去,突然一道水柱从地面冲起,如同细长的棍子贯穿虚空,直上九天,射中朱雀火红的左翅。 朱雀一声哀鸣,鲜血已在翅膀上流淌,庞大的身子从半空滑落下来。 在水柱射出的地面荡起圈圈涟漪,三目鲸探出头,张开巨嘴,天一正站在它血红的舌头上,“玫,你是走不掉的。” 玫看着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不时发出几声哀鸣的朱雀,喉咙动了动,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三目鲸的嘴巴里突然生出浓绿色的火焰,有光无焰,无比平静,甚至无声无息,但就是这种死气沉沉地感觉令人心悸。 “鬼火!”樱毫无征兆地站在玫面前。 三目鲸舌头一缩,将天一带回嘴里,产生的空气流动使鬼火一同飘进它嘴里。 磷和空气中的水自燃?天一看着随他一起进来的绿光,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玫的朱雀化为一缕白雾消散,一片火焰笼罩住她,大火滔天,玫整个人沐浴在火焰中,璀璨绚丽,又于熊熊烈火中焚烧。 “好好恢复,接下来交给我,“施完秘术让玫重获生机的樱面色微微泛白。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生命气息绽放,像是春天里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玫的身体开始散发炽热光辉。 很快,火焰散去,玫接受完火焰的洗礼,焕然一新地出现,经过烈火的煎熬,她获得了重生,达到了升华。 这就是不死火的力量,在火中毁灭,又可在火中重生。但玫因为之前以血为媒介的战斗,精血损失过多,这时昏睡过去了。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地爆炸声,钻入地下游动的三目鲸硬生生地被轰出地面,倒下的瞬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地面晃动不息,鲜血从它嘴角止不住地流出,形成一条蜿蜒溪流。 若是其他府主肯定是要受伤了,但天一号称府主中最强防御,掌管的可是阴阳界各府和灵山以外的所有结界。 “真是恐怖,”这次天一没有再从三目鲸口中出来,而是在其背上出现。 若不是三目鲸将天一带回的同时鬼火也进了它嘴里,反会令人以为他并没有在三目鲸嘴里,不止是毫发无损,衣衫整洁,还有这份淡定从容。 在爆炸前一秒,天一第六感觉察到危险。 实力越强和经历战斗越多的人对这种感知能力更强,天一恰恰两者兼有。所以在关键时刻防御住。 樱暗暗吃惊,自己刚才这下用尽全力且胜在猝不及防,即使是府主级人物也会在这摧枯拉朽地火焰下受伤不轻。 可天一非但没有受伤,还能维持住凝魂,光是这点,她就走不了,况且他这份淡定从容,绝不是装出来的。 “愈合!”天一袖袍一挥,磅礴的灵力迅速聚拢在三目鲸的伤口上。 樱没有动,不曾趁这个机会去偷袭或逃跑,而是静静地看着,打量天一。 天一在阴阳师中号称最强防御力,他一般不会轻易参与任何事情,这次竟然会与白颜同行,可不是白颜面子有这么大,毕竟两人素无私交。 洁白的光辉迅速包裹住伤口,同时三目鲸的身体嘎嘣嘎嘣作响,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至三目鲸再次游漾在土里。 “不跑吗?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天一笑道。 “我有个问题,能问一下吗?”樱说。 天一有点纳闷,“什么问题?” “你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好端端地跟来做什么?” “呵呵,”天一笑着反问,“那你呢?不好好当新娘,逃婚做什么?” “逃婚?你从哪里看出来这是逃婚?”樱有所顾忌。 “不是逃婚,你又怎么站在这?” 不等樱解释,又降临一股强大的灵力。 来者是个女子,头发上束了条红色抹额,一袭火红锦袍,袍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地朱雀,翅膀夹带着不死火,仰天长鸣。 樱脸色苍白,不由抿了抿唇。 朱馨看了眼睡在地上的玫,不容拒绝的说:“樱,回去吧,” “姐……” “她不回去!”正好赶到的张式义正言辞地大声道。 朱馨看过去,有些不悦,“为什么?” 因为是灵王赐下的,所以就必须执行,因为他的一句话,强行将两个不相爱的人的命运绑在一起。 这样蛮横无理地做法令张式无比厌恶,从心底里抵触。 或许是因为他生活的现代是相对自由的,而不封建,不然也不会生出这股厌恶、抵触的情绪,更不用说站出来替樱拒绝。 只是这番话没来得及脱口,一股恐怖的灵压就落在他的身上,四周好似真空了一般,无法呼吸了。 就在张式运起灵力抵抗时,樱替他挡下部分灵压,大喊:“姐,不要!” 第十五章 聚魂 洪亮的钟声带着雄浑的气息,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一声盖过一声,震动苍穹,响彻云霄。 本要出手的朱馨突然停下,露出一丝讶异与疑惑。 “我们先带樱回去成亲,以免误了时辰,”天一提议。 朱馨想了下,当下果断的说:“樱,跟我回去。” 几天前的钟声还在朱馨脑海中徘徊。 那天钟声还在响动,巍峨的灵山上已经聚集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阴阳师,但都止步于一座雄伟壮观的大殿前,无人靠近。 警钟长鸣,这是阴阳界的预警钟,每每响起都预示着将要发生可怕的事情。 所以每每钟响,阴阳界的阴阳师不管身处何地,只要听到,除了留下必要的看守,都会赶往灵山。 闻讯赶来的朱馨瞬移至大殿里,见到独自在殿里等候的医疗府府主天后,“怎么回事?” “不清楚,我也刚到,”天后说。 不一会,余下十位府主到齐。 跟着,一位过了不惑之年的中年人出现,带着一种独特的王者气息。 “灵王,”十二位府主恭敬的说。 “大家最近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灵王问。 见无人回答,灵王再说:“预警钟响起,我在阴阳界内发现一股磅礴的杀气冲天而起,待我要去追寻时,那股杀气又迅速消失。” “难道鬼界又出了个厉害的鬼怪?”天一寻思。 “不管如何,从现在起进入一级戒备、二级战备,并和在外阴阳师随时保持联系。” 之后,灵王的命令立刻一级一级落实下去,整个阴阳界加强了守卫力量。 “天一,钟声多年不曾响过,这几天连响两次,先去灵山,”朱馨改口。 “好,”天一没有反对,一口应下。 朱馨瞬移离开,突然眼前一暗,被一团黑暗包裹住,她的身上立马有火焰绽现。 火光照起,只见四周大浪滔天,汹涌澎湃,如飓风一般快速席卷,淹没朱馨。 “结界!”朱馨瞳孔猛地一缩,眉头紧锁。 只见地面突然荡起涟漪,三目鲸张开巨嘴,浮现在朱馨脚下。 “不好意思,”天一对着不解的朱馨说。 “你想做什么!”朱馨的声音一下子冷至极点。 说话中,三目鲸吞下了她。 这一幕快得不可思议,快到朱馨连聚魂的时间都没有。 “姐!”樱急得大喊,转而怒不可遏地看着天一,整个人燃起熊熊烈火,战意冲天。 “没用的,”天一淡淡的说,“你忘了我擅长什么吗?” “结界。” 樱说得同时,天空下起蒙蒙细雨,她身上的不死火居然熄灭了,甚至没有一丝死灰复燃的迹象。 “怎么回事?”樱看着只剩下指尖上微弱的火苗,再次运起灵力,火苗依然只是火苗。 “水克火,你忘了你的不死火最怕什么?加上青哲精血的水足以克制你的不死火,”天一缓慢说道。 青哲,听到这个名字让被三目鲸吞进肚子里的朱馨剧烈一颤。 “所以你们结党营私,不怕灵王问罪吗?”樱怒喝。 朱馨喜欢青哲,但青哲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安之若素、不为所动。如今听到心爱的人背叛阴阳界,怎叫人不为之情绪激动。 天一抬头望向灵山方向,转过头道:“这可不是叛乱。” “执掌火焰,毁灭重生;破坏之翼,贯穿云霄!” 不大的声音下,朱馨通体火红,仿佛有岩浆从她身体流淌出来,气息恐怖无比,玉手挥动着一把有如岩浆凝聚而成的羽毛扇,隐隐的散发出恐怖的高温。 “死!” 冰冷的眸子,带着浓重的杀戮气息,朱馨随手一挥,狂风作起,涌出无穷的岩浆直冲高空,然后有如火雨一般铺天盖地的落下。 灼热的岩浆片刻便将三目鲸腹中的结界破掉,这也是因为天一时间仓促缘故,岩浆与三目鲸肚子里的胃液接触起来,大片薄雾升起。 三目鲸痛苦不堪地跃到空中,一道粗大的火焰巨柱从它鼻孔喷出,直冲云霄,然后如烟花般绽放,四处飞溅。 虽然排出不少火焰,但三目鲸依旧难以忍受恐怖的高温,毕竟它只是天一的凝魂。 “怎么回事?”张式惊讶的看着有如发疯的三目鲸。 “是姐姐,”樱紧绷的脸露出一丝难得的舒展。 三目鲸通体的火红,令天一要去帮忙前产生一丝错愕,那不是他的三目鲸,是天上炽热的烈日。 这短短的瞬间,三目鲸再也受不了灼热的高温,肚子被熔穿了,出现一个大洞。 朱馨缓缓走出,低沉的声音从她嘴中吐出,“爆炎!” 三目鲸顿时炸裂,朱馨落地的同时三目鲸被黑炎全数烧尽,背后出现一片火海,焰染苍穹,当真是有焚天神威! “你的实力怎么如此强盛?”天一吃惊的问,脸上不曾有过惊恐,但已不似方才这般淡定从容。 “他在哪?”朱馨面无表情,阴沉着脸。 “谁知道呢,”天一当然知道她问的是谁。 “火山爆发!” 朱馨玉手上多出一把羽毛扇,扇子直立向下并沉入地面中的涟漪中消失,同时大地变得通红起来。 轰! 大地突然在此时颤动起来,地表突然崩裂开来,随着一道岩浆喷出,越来越多地岩浆激涌,热浪滚滚,中央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道黑影迅速接近,地动山摇,只见岩浆中数百丈庞大的生物缓缓飞出,是只通体火红的朱雀,随着它的上升,火光滔天。 朱馨的双臂上,似乎有着一道道光纹浮现出来,而在那光纹之处,滚烫的鲜血渐渐渗透出来。 “以血为媒介触发熔岩,那不是只有……” 近些年来府主们使用聚魂被看到的次数是寥寥无几,也难怪天一都忘了朱馨的杀招。 天一记起,五年前朱馨为了学会聚魂,曾跟上任太常学过阴阳术,学过只有府主太常才会的熔岩。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既然如此,聚魂!”天一亦不遗余力。 张式看到天一的周围却未发生任何变化,好奇的问:“他的魂呢?”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樱注视着恶战一触即发的俩人。 “吼!” 朱雀愤怒的咆哮,尔后双翅一振,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块巨大的熔岩陨落,对着天一狠狠地撞击而去。 轰! 雷鸣般的震响,碰撞间浆火四溅,大地化为一片熔岩大海,冒出滚滚黑烟,令人看不真切。 另一边没被熔岩影响到的大地上荡起涟漪,天一缓缓钻出,“真是霸道的能力。” 朱馨赤色瞳孔锁定住他,犹如披裹着烈阳的朱雀,释放出的炎壁如同巨大的手掌包裹住天一。 炙热的高温中,天一大汗淋漓,但又一动不动。就在烈焰快触及到他时,又沉入地里。 “你的对手是我。” 一道声音响起,还不知来人是谁,朱雀的双翼就牢牢的被沸腾着黑色火焰,身躯蜿蜒如龙,长着一对巨大翅膀的青色大蟒缠绕束缚。 “火气还真大啊。” 戏谑的声音下,张式看到了腾蛇,站在一片云彩上,还是这么的高高在上。 “还有你!”盛怒中的朱馨杀气腾腾,又是至强的一击过去。 朱雀丰满的羽翼顿时如无比凌厉的剑刃,炙热的火焰全部集中在翼尖上,以极快的一斩将青蛇拦腰劈成两半。 只见此时朱雀和青蛇的身影都定在了那。不过青蛇的身影渐渐化为虚无,竟是残影。 青蛇巨尾狠狠一扫,带起大量的巨石,统统砸向朱雀,刚触碰到朱雀身上腾腾的火焰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天一说:“樱,我们也来比比。” “不死火柱!”樱一出手,直接动用最强招。 张式到阴阳界是来当十五年的阴阳师,本来在火林待满一个月就能去学术法。 这下倒好,先是主动掺和上毁亲事件,心之世界和替身达成交易,交易还没开始又定下因果学会凝魂,现在又莫名其妙遇上府主叛乱,好好一个夏天,就成了多事之秋。 少算一件,火林湖中不知吞吃了什么。 这个级数的激战,已不是张式能抗衡了的,于是躲在一边观看,顺便见识府主级的力量。 一道庞大的岩浆火柱被樱从地表引出,跟着出现数十道通天火柱快速聚拢,包围住天一,瞬间引爆。 面对火柱,天一毫不退缩,直接与岩浆火柱硬憾到了一起。 “没用的!束手就擒吧!”天一在火海间仰泳,对聚魂后的他而言,火海充其量比大海热点,而这热度刚好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作为防御为主的府主,强悍的身躯就是他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樱又是铺天盖地的攻击,天一每次在攻击到的前一秒轻松的遁入地下,又在另一处轻松的浮出地面。 “传音术。急报:青府府主青哲、防御府府主天一、鬼魅府府主腾蛇在白府发动叛乱!”樱慌忙对着一张黄符说,眼睛一直盯着天一,生怕他趁机动手。 天一静静等樱说完,尔后开口,“太晚了。” “为什么叛乱?”朱馨问。 在阴阳师历史的长河上,出现多次叛乱,但从未有府主叛乱,而今不止是发生了,还是三位府主一同叛乱,这等事简直叫人难以相信,难以接受。 无论最后结果,对阴阳界都是极大的损失。 “马上,你们马上就知道了,”腾蛇说的同时,眼里难掩激动。 “不管基于什么原因发动叛乱?既然叛乱,那么……”朱馨阴沉的脸终于抬起,“死!” “不觉得奇怪吗?这里是白府?白颜到现在都没出现?”腾蛇戏谑的问。 朱馨瞳孔猛地一缩,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你们是一起的?” “谁知道呢。” 话音刚落,青蛇羽翼上,黑色火焰沸腾的阳炎化作一条条笔直身躯的小青蛇,但也有数米长,犹如一根根青色长矛,铺天盖地,带着一股幽冷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从天飞舞而降,刺破虚空,直冲朱雀。 “炎壁!” 朱雀双翼猛然射出大量火焰,形成两堵长墙,无比灼热,一条条小青蛇瞬间自燃,火光冲天。 朱雀和青蛇厮杀到了一起,两股不同的火焰疯狂的搅动,都想把对方的火焰吞噬掉。 一边是如血浆火,一边是似墨幽火,硬生生地把苍穹染成一半红色,一半黑色。 灼焰覆天,不断落下无数炽浆火雹,地面处处腾起猛火,黑烟四起,这儿被破坏得狼藉一片。 轰隆! 大地巨颤,青蛇缠住朱雀,没了双翼飞舞的朱雀撞上大地,青蛇仗着地势趁机发难。 两头庞然大物在大地不断翻滚,不断撕咬,就差揉成一体。 翻滚间,不断有滚烫的鲜血洒下。朱雀长鸣,腾蛇嘶吼,这片大地剧烈摇动,仿佛要塌陷了。 渐渐地,两头庞然大物身上遍布狰狞的血痕,天地间都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但战斗才真正打响! “聚魂!” 一抹妖异的绿色火焰包裹住全身,朱馨身体陡然发生变化。一道清澈的鸣叫声响起,又一只巨大的朱雀对着腾蛇飞掠而去。 “真是令人羡慕的魂啊,”腾蛇感慨,转而得意的说,“不过白颜已经被我干掉了!” 朱馨一颤,仔细的感应周边灵力,在大片燃火的平原上,果然发现了气息奄奄的白颜,顿时愤怒的气息更甚。 这正中腾蛇下怀,暗道:失了理智,你只会败得更快。 第十六章 连伤府主 当时白颜等待一会,去追樱的途中遇上腾蛇。那时腾蛇已解决府主勾阵,赶来和天一汇合。 腾蛇在勾阵必经白府的半空布下时空结界,用以藏身等待,装作路上巧遇勾阵,近身后发起偷袭。 挨了一击的勾阵,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厉声喝问:“前几天的钟声跟你有关?” 腾蛇道:“或许吧。放心,我不会杀你,只是想让你留在这。” “你想做什么?”勾阵飞快的调整自己状态,气息逐渐增强。 “很快你就知道了。” 见腾蛇不说明白,陡然间勾阵灵压爆发开来,气势如虹,“凝魂!” 一只十丈大的紫蝎子,舞动双钳,摆动着巨大的尾巴,一根黑漆漆的毒刺显眼的立在上面,令人不寒而栗的紫黑色液体摇摇欲坠,紫色雾气袅袅,缭绕在蝎子周边。 “璀璨的光芒下,流光汇聚,散出永恒金光,如太阳般耀眼,光辉照遍大地,污浊一去不回。屠魔!”藏匿附近的府主太常低声吟唱。 他的右手是一只熠熠发光的爪子,宛若黄金铸成,锐利无比。 璀璨的金光出现在爪心,光芒汇聚间,有如一根根丝线互相交缠,一种源自上古的戾气蔓延开。 光芒汇聚出一个大金球,有如一个小太阳被太常摆玩在爪心,令人难以直视。 金球与紫蝎碰撞,无尽的光芒刺痛勾阵的眼眸,毁灭的力量狠狠肆虐,澎湃的气息如洪水般席卷开来,过了好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面对太常摧拉枯朽的偷袭,刚出现的紫蝎差点就站不住了,勾阵更是重重的倒飞出去,脸色苍白,吐了一大口血。 虽然屠魔不是对勾阵轰出,但别忘了腾蛇,在太常聚魂后以金乌爪用上吟唱后的屠魔,有腾蛇在一旁配合。 受了伤的勾阵又怎敌得住两大府主联手。 庞大的紫蝎一下子成了活靶子,被轰得体无完肤,趴在暗红的血泊上。 血液流到附近的草丛里,鲜嫩的绿草立马枯萎,生机尽失。 “真不愧是勾阵,紫蝎流出来的血也是毒液,”太常从暗中走出。 勾阵按着伤口,艰难的站起来,有些讶异,“你也有份。” “那么,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留在这?” “我想走,你俩联手也没用!” “所以,你成了我们第一个目标,还有,拖延时间可没用,灵光爪!” 灵力从四面八方涌向腾蛇手心,形成四根爪子,一齐射向勾阵,按住她的手腕脚腕,又迅速贴上一张封灵符。 封灵符果真管用,一贴上,勾阵的灵力就开始消失。 “准备的倒很充分,但光这点手段还远远不够,”勾阵嘴角轻佻,“自爆!” 轰! 大地剧烈一颤,虚空中的灵压震荡起来,掀起一阵阵气浪,还未完全消失的紫蝎炸开。 只见一滩血水,直冲上空,然后犹如血雨般,以排山倒海地姿态落下,血水与大地融入一起,蒸腾起紫色雾气。 一滴暗红的血液滴落在一片绿叶上,受到感染的绿叶,毒素迅速扩散开来。 充满旺盛生命力的参天大树顿时如活在垂暮之年的老人,绿叶枯萎飘零,树皮褶皱干枯,给人一种萧条、衰败的感觉。 一滴血就是剧毒,成千上万滴呢?还不叫人头皮发麻。 腾蛇和太常见了,不敢有丝毫大意,来回瞬移躲避这些剧毒血液。 一滴暗红的血液落在勾阵身上,勾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化为一滩血水。 紫蝎自爆轰开结界,化为血水的勾阵渗入地底,流淌离开,临走之际无比愤怒道:“你们给我等着!” 原本郁郁葱葱地山林就此被夷为平地,地上的毒血随勾阵的离开而消失。 太常看了眼逃走的勾阵,这副模样的她得回府疗伤了转身道:“太阴就交给我吧,” “那朱馨就由我对付,”腾蛇说。 腾蛇脚踏青蛇,跟着朱馨进了白府,路上发现了白颜的踪迹,见朱馨朝着天一所在的方向去,便舍了她往白颜那里去。 “腾蛇?”白颜看到站在青蛇背上的腾蛇问,诧异他是聚魂过来而非瞬移。 “我刚才发现这里有股磅礴的灵力,就聚魂来看看,对了,怎么就你自己?接亲队伍呢?出什么事了?” “樱被那个少年带走了,我正在追。” “不会吧,他们连聚魂都不会,怎么会被带走?”腾蛇故作惊讶。 “路上再告诉你。” 白颜转身那刻,青蛇突然发力,带着黑炎的巨尾猛然从高空降临。 嗖! 白颜作为白府府主,掌管刑罚,虽然青蛇在一刹那爆发出腾腾杀气,袭击过来,但白颜已然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白颜避开扑袭来的黑炎,冷声喝问。 “只是想让你留在这,”腾蛇说完,竟站不稳脚跟,失足跌落。 白颜诧异的看着,突然瞳孔一缩,化作一道白影,看似只退了一步,却在刹那间站在几十米外。 只见得,白颜面前一团黑色烈焰炸开,腾蛇缓缓从烈焰里走出,叹道:“对杀气还真是敏感。” “你也会用分身术了,”白颜微微惊讶,刚刚差点就着了他的道。 腾蛇是鬼怪,本尊是一条青色大蟒,现在虽然成了府主,但因为和鬼怪交手通常都是用魂,从未展现过阴阳术,所以被外界自然而然地认为不会阴阳术。 “红瞳!” 青蛇那双灰色的瞳孔当中,迸发出赤红光亮,如看猎物般凝视着白颜,狰狞的巨嘴中,一对宛若利剑的獠牙间,吞吐着血红的蛇信,双翼缓缓搧动,带起漫天飞火。 “聚魂!” 银白光辉裹住了白颜,随后一对洁白的羽翅撑破光球,只见他肋生双翅,银亮的长刀握在手中,整个人透着一种无可匹敌地王者之势,杀伐气浓郁。 “风之斩!” 白颜敛起双翅,好似一把巨大的利刃,如陀螺般飞快旋转,连续出现数个残影,尔后几个残影一同凌空斩去,带着无尽的杀戮,飓风般席卷过去。 白颜如风的身形化作清晰的轨迹,在赤红的瞳孔下,依旧能分清白颜的真身,使他无处遁形。 “吼!” 青蛇愤怒咆哮,暴躁的吼声险些轰中白颜,巨嘴一张,熊熊烈焰呼啸而出,犹如一条贯穿长空的火龙,猛地罩下。 白颜张开双翼,只一拍便至云端之上,双手高举长刀,刀身隐隐流动着银色光泽,分外闪眼。 “大气之刃!” 一道带着毁天灭地,可以镇压九天十地气势的刀气从他的制裁之刃上绽放,一路碾压,狂暴的力量在虚空肆虐,要摧毁一切。 青蛇从容不迫,双翼轻拍,无数根轻柔无比的羽毛连续飞射,漫天飞舞,好似随风迎舞的蒲公英。 在碰及到刀气时,一根不起眼的羽毛爆炸,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羽炸而万羽随。 更何况量变引起质变,结果不比白颜这一刀差。 一时间,双方的攻势缓缓湮灭,但剧烈的波动令得这片天空极度扭曲。 “煞气战场!”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白颜口中缓慢吐出。 这几个字似乎蕴含着滔天威能,一旦说出将发生可怕的异象。 果然,黑云卷荡,天昏地暗,太阳早早不见身影,这种黑暗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是日夜交替正值夜晚,是天地失色,只要提及天地都要害怕的色变。 阴风瑟瑟,各种魔影怨灵交错缠绕,游荡天地,仿佛是有无数鬼怪跑出地狱,令人头皮发麻,凶煞的气息席卷了九天十地。 这时就是白府门口的守卫,也感受到一股澎湃的煞气从府里传出。 “竟然将这种东西用上了,”腾蛇皱眉。 白颜也不想用,煞气战场一出,尘封已久鬼墓随时会显现出来,再稍施些灵力使大门微开,镇压当中的鬼怪就会闹腾,并趁机逃出,从而引发阴阳界混乱,但隐隐觉得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就想速战速决。 “不战那就随我去见灵王,”白颜宛若一尊睥睨世间的战神,高站苍穹。 “灵王,我自己去见,前提是你留在这!”腾蛇冷冷的说。 “桀桀!”一披头散发地厉鬼,高举白得几近透明的双手,猛地扑向青蛇。 青蛇浑身散发黑色火炎,焰火腾腾,厉鬼还没靠近,就被剧烈的高温点燃,化为灰烬。 遍布半空地厉鬼继续涌来。 这些厉鬼没有意识,个个都悍不畏死,只知杀戮,且数量惊人。 盘踞高空的青蛇望着眼前这些鬼怪,赤红的巨目中掠过凶残之色,煞气也让它变得发狂。 “吼!” 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青蛇消失在原地,化为一道炽热流星,火焰带着毁灭的气息冲入虚影中,火光滔天不绝,鬼哭狼嚎声震耳。 “白银之牙!” 白颜手上的制裁之刃适时的划破虚空,斩向青蛇。 这一刀平静异常,没有杀戮气,也没有煞气,似乎是很随意的一动,却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王者之气,纯粹的斩杀,快得不可思议。 轰! 天地暴动,腾起无尽白光,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鬼哭狼嚎地惨叫。 那里像是天地间重归混沌,盘古再次拿起开天斧,重新将天地分开,恐怖至极的气息蔓延开来,万籁俱寂,死气沉沉。 白颜眯起眼睛,他将无尽杀戮全部集中在刀尖,少了华丽,多了朴实,真正的显露出杀伐力量。 上天有好生之德,总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白颜的这招也同样留下一线生机,只将刀气所触及之物抹消的干干净净,当然活命的前提是不触及这股刀气。 在青蛇赤红的瞳孔下,白颜这静如止水地一刀,虽然万分刺眼,但轨迹还是被看出。 白颜还能感受到青蛇灵压的存在,于是瞬移至无边的光芒中,在这里只能靠单纯的本能与实战的经验,要么敌人败,要么自己死。 白颜收敛双翼,很快发现青蛇的行踪,身体化作一道贯穿长空地流光,直接冲向青蛇。 光芒中,青蛇一对双目大放红光,蛇头微微晃动着,吐着信子,并朝白颜不断逼近。 “咻!” 青蛇瞬间化为一道鬼魅幻影,突然张开血盆大口,直冲白颜。 “斩首!” 白颜话音刚落,脚步跨出,瞬息到了青蛇背后,制裁之刃挥舞而出,刀气带着丝丝杀戮,凛冽澎湃之势斩向青蛇。 青蛇的脖子瞬间被切开,鲜血当即冲溅高空,血染长空。 虚空中突然又出现一只巨大的青蛇,冲白颜飞掠而去,翅膀上沸腾着的黑炎化为成千上万条小青蛇,飞射而来,每一条都充满寂灭之气。 轰! 遮天蔽日地小青蛇疯狂钻进白颜身体,不断摧毁着他的身体,继而,巨大的青蛇好似青色闪电,穿过白颜。 这时,耀眼炫目的滔天光芒终于黯淡,一切渐渐明了。 青蛇一声长吼,飞回腾蛇身边。 站在半空的白颜披头散发,雪白的长衣变得破破烂烂,且血迹斑斑,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时间仿佛一下子定格住了。 腾蛇看了眼白颜,站在青蛇背上,青蛇展翅飞去,只听得响雷般的轰鸣声。 最后那刻,被白颜斩杀的蛇其实是施展阳炎天蛇后的一条小青蛇,只是被灵力增大了数倍,而真正的青蛇躲在了时空结界里。 那是出发前,天一交给他和其他人的时空结界符。 在时空结界里,除了有人触发进入,就只有施术者本人知道,同等实力下的人几乎不可察觉。 第十七章 替身恢复自由 在腾蛇和白颜对战时,太常找上太阴。 “太常,你怎么在这?”太阴刚完成任务回来,远远地看到倚在墙角的太常。 “任务还顺利吗?”太常问,声音很温和,就像旭阳般暖洋洋地,令人如遇初冬午后阳光的感觉。 太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热吗?” 又是无比温柔的声音,原本太阴还没觉得热,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到了热,脸色立时绯红一片,像是要燃起来似的,“热。” “那就好好睡一觉,”太常的声音越来越轻,并透着一股魔力,叫人昏昏欲睡。 “嗯,”太阴答应间看到数个太常在她眼前晃悠,不由抬手去摸脑门,但头重脚轻,身体前仰后合,不能自持。 就在太阴要倒下的那刻,她的动作放慢了,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像是要定住了,显得无比诡异。 轰! 一股巨大的力量打破这一画面,似打中一面透明的玻璃,裂痕无数,从而破碎倒塌。 静止住与定格住的画面解封,所有画面又都充满各种色彩。 太常依旧温柔无比,微笑的看着太阴。 而太阴重新站稳,瞬移至太常面前,目光凛冽的看着他。若不是在倒下那刻清醒过来,使用了时间静止,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在开玩笑吗?太常,”太阴气势陡然间升起,弥漫四方,恐怖至极。 “的确是个玩笑,”太常依旧笑着。 无形中又影响到了太阴,这就是催眠,无影无踪,令人防不胜防。 “沉吟吧!白狐!” 太阴面前无数灵力从四方八面涌来,渐渐出现一只雪白皎洁的狐狸,眼睛有着特殊的晶点,闪闪发光,皮毛细密柔滑,皎洁出尘。 “吼!” 一声震动八方的咆哮,天地动荡,一轮金色的太阳横空出世,如金似火,璀璨盛烈,如一道金色闪电,穿刺出去。 “空间扭曲!” 白狐眨着狡黠的眼珠子,一只爪子冒出诡异的光亮。 顿时,虚空中仿佛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空气转动,天地都被这股力量撕裂了,将时空定格在了这一瞬间,然后金色闪电极速后退,一切又重新上演。 竟是躲在时空结界里,怪不得没有发现,太阴微微吃惊。 毕竟时空结界符无比难画,且会画的阴阳师屈指可数,多是用作保命的符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用。 被看穿的金乌不再躲掩,大方的飞出,浑身金黄光璀璨,带着漫天火光而来。 白狐眼眸迸射出一道妖异的红光,金乌的瞳孔跟着也闪出诡异的红光。 金乌转身对着太常长吼,吞吐火球,带着无尽的暴虐,飞射而去。 轰! 天地震颤,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或许是事发突然,太常竟被淹没在火球中。 看着大地漫天的火光,愈烧愈烈,像是喷发的火山,还有炽热的火星扑来,而太常始终没有出来。 太阴心头一颤,自责、内疚的情绪涌上心头。 “不!”太阴大喊,“聚……” 太阴正要聚魂救人,突然倒下,而如鬼魅般的出现在她身后的身影正是太常,抱住了她。 原来,太常在金乌突袭失效后,故意在金乌重新出现后,自己使了个替身,本尊又瞬移至金乌庞大的身躯后,融入金乌体内,趁金乌攻击替身时打晕了她。 “呜!” 看着主人倒在太常怀里,白狐又要展现时空扭曲。 太常迅速贴了张封灵符在太阴身上,白狐骤然化为尘土,飞扬散去。 再说朱馨失了理智,化为一头朱雀与魂一同迎战,腾蛇立即处于下风,刚想施展更为强大的力量,但生怕这股过强的力量引起灵王注意,不由催促天一,“别磨蹭了。” “知道了,”天一浮出地面。 “爆炎!” 朱雀双翅拍击,带动起滔天的烈火,形成一股剧烈的风暴,快速旋转,成了一道连接天地的火焰飓风,炽热难挡,卷向天一。 “杀!” 伴随着天一怒喝,在他背后浮现一只三目鲸,巨大无比,像是一座山岳,矗立在此。 天一脚掌跺地,跟着三目鲸猛撞大地,瞬时一股滔天巨力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地面传出,地动山摇,隆隆似雷,并蔓延出数条巨大而狰狞的裂缝。 朱馨看到天一凶悍的攻势,随即对腾蛇展开更为强劲的攻击。 樱不由皱眉,但还是硬着头皮去挡天一。 轰! 朱雀浑身散发火焰,横冲直撞,无比矫健,火红的翅膀燃起冲天的烈焰,劈向天一。 当! 天一手掌散出蓝光,浮现三目鲸狰狞的巨嘴,挟无上戾气,猛冲而出,与那火焰碰触在一起,便是一层层的雾气弥漫而开。 朱雀一声长啸,眼眸爆发出惊人的锐利,再次俯冲出去,极速旋转,火焰源源不断地从那身体中出来,形成一股火焰风暴,犹如一根矗立在天地间地擎天巨柱。 “别再做无谓的反抗,凝魂和聚魂可不是字面上的区别这么简单。” 天一一声低吼,猩红涌动,双手运起灵力,虚抱间巨大的三目鲸立在大地。 远远看去,就像一把剃刀,鼻孔上一道水柱激射而出,然后旋转起来。 随着旋转的加快,产生了巨大的漩涡,凶猛的力量仿佛要撕裂天地。 同一时间,浑身烈焰缭绕地朱雀徘徊天空,倾刻间红云密布,罡风呼啸,飞沙走石,火焰风暴气势磅礴一路卷来,巨大的漩涡浩浩荡荡一路碾压。 轰! 火焰风暴和巨大的漩涡碰撞在一起,水火交融,直搅得云裂空碎,日月无光,四方皆暗。 一股股灵力冲击,犹如飓风一般蔓延开来,碰撞中心出现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波及四周,山脉尽数倒塌,甚至连大地都塌陷了下去。 张式急忙带着昏迷中的玫躲避在山壁后,避开那可怕的冲击,饶是如此,那暴虐的灵力也令他气血翻滚。 天一瞳孔突然一缩,仿佛要将樱看个透彻,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原来快能聚魂了,怪不得呢。” 看到那边激烈的战斗,朱馨也暗暗惊讶。青蛇趁机张开巨翅,带着滔天黑炎杀向朱雀。 “休要猖狂!” 朱馨怒叱,与朱雀一前一后,朝青蛇厮杀而去。 天空上,隐隐的能看到,在那红色与蓝色中有三头庞然大物,正在疯狂的厮杀着。 “该结束了!”天一淡淡的说,再次双臂虚抱,举手投足间,气势不断上升,巨大的漩涡再次撞向气势磅礴的火焰风暴。 轰! 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再次炸开。 朱雀横飞出去,遭到了重创,胸前血迹斑斑,原本浑身烈焰缭绕的身躯也变得黯淡,显然是没有足够的灵力使它浴火重生了。 三目鲸紧追不舍,瞬息即到,庞大的身躯笼罩住奄奄垂绝的朱雀,狠狠砸下去。 面对三目鲸势不可挡地碾压,朱雀一声哀鸣,拼死反扑,双翼振动的愈发急促,化作一道赤红闪电冲向砸来的三目鲸。 就在朱雀快要劈中三目鲸时,随着樱灵力的消失殆尽,朱雀也一点一点的变得虚幻,在最后一刻彻底散去。 没了朱雀的存在,三目鲸同样散去,天一眨眼间就到樱跟前。 这时,樱猛然间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量,熊熊大火自全身烧起,整个人好比人形火焰,直奔天一。 之前朱雀消失,是樱在迷惑天一,她清楚就算朱雀撞到天一,也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 唯有突然一击,所以在天一刚靠近,樱猛然爆发,燃精血,催灵力,动用最强力量。 “没用的,”即便是樱突袭,天一也像是早有准备,胸有成竹。 他一掌打出,右手冒出蓝色光晕,只听响亮的吼啸声,三目鲸的脑袋竟从掌心中冒出,对着樱狂啸,灵力自其大嘴中扩散,更是助涨威势,音波滚滚,仿佛惊涛拍岸,陨石落地,声声震耳。 如天一之前说的,凝魂与聚魂可不是字面上的差别这么简单。 面对三目鲸强烈的音波,且产生了的强劲气流,樱明显不敌,身上的火焰肉眼可见地弱下,两脚止不住的往后退去。 看到樱要输了,虽然明知樱是凝魂面对天一的聚魂,必输无疑,但张式心中就是有一丝不服气、不甘心。 大概可以称之为血性吧,就像一方拿短棍,另一方握砍刀,对上明明就是输,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胆气去打,有勇气去拼。 替身适时的说:“是不是很不爽这种感觉?我帮你,让我出来,我帮你对付他……” 张式迟疑不决,替身还在说个不停。 “灵光枪!”无数灵力疯狂涌向天一左手,很快手中出现两把短枪,向樱射去。 “好,”这时张式完全被愤怒占据大脑,少了理智,再加上替身激烈的言辞,随即说:“让替身恢复自由。” 说完这句话,张式好似变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天地间的灵力疯狂涌来,形成一股灵力漩涡,没入他的体内,身体里的灵力成倍的暴涨。 张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舒适,澎湃的灵力在体内若巨浪般汹涌,同时带着一股戾气,令他的双目赤红,变得暴躁起来。 在樱倒飞出去的那刻,张式化为一道黑色闪电,冲向天一。 轰! 刺眼的光芒倾刻爆发,响声如滚石。 天一挡下一击,往后一纵,拉开距离,和张式遥遥相对,脸上露出异色。 张式再次化为一道闪电,狠狠地杀去。 而替身正在逐步适应张式的身体。 “杀!” 天一背后再次浮现那头庞然大物,与山岳齐高的三目鲸如天外流星,挟带无上神威,直冲而来。 张式一声轻啸,背后出现一片汪洋虚影,一条黑色大鱼出现,搅起惊天骇浪,吞天沃日,纵出大洋,化为鹏鸟,一个盘旋,狂风肆虐,猛撞过去。 轰! 这次,三目鲸和鹏鸟极速相撞,更加猛烈。 最终,三目鲸鼻孔喷出水柱,鹏鸟中了一击,横飞出去,接连撞开两座大山,这才止住去势,但也化为了虚无。 “虽然很好奇你的实力怎么提升的这么快,但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结束吧!”地面荡起涟漪,天一沉入地下。 “可恶!”张式看着毫无动静的地面,连连后退,不知道他会从哪突然冒出。 “上面!”樱大喊。 张式抬头,只见一个庞然大物遮挡住了光线,有如山岳高大,快速压下。 轰! 大地剧抖,山摇地动,之后又陷入沉寂。 天一缓缓浮起,看到三目鲸底下的灵力愈发狂暴,喝道:“还不安稳?沉!” 三目鲸瞬间发力,爆发出恐怖的蓝光,浩瀚的灵力波动令人心头压抑,地面不断龟裂,裂缝蔓延。 第十八章 变数 “把身体的掌控权给我,”替身面目狰狞,很是吃力,随时都有溃败的可能。 “掌控权?”张式纳闷,再一想这是对身体行使支配的能力,没了身体的掌控权,那会不会跟傀儡没区别,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快!没时间了!”见他犹豫,替身催促道,一丝烦躁袭上心头,显然再这么下去真就有生命危险。 看到三目鲸强势碾压,张式知道再犹豫就是死,于是答应,当然心底存有侥幸,对方是另一个自己,是真的要帮他。 狂暴的灵压顿时充斥在张式身体,而他进入了心之世界,在那里看替身是如何大展拳脚。 替身浑身散发黑芒与金光,两手舞动中光芒相互交融,演化出真正的鲲鹏。 替身身后是黑色汪洋汹涌澎湃,波澜壮阔,海浪翻滚间震耳欲聋,有如万马奔腾,一条巨大的黑鱼横空出世,搅起滔天巨浪,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猛烈撞去。 轰撞间,惊人的气浪扩散,震得天地轰鸣。庞大如山的三目鲸轰然摇动,差点被震翻了。 “还不安分,不动如山!” 随着天一的脚掌猛地一踩,三目鲸跟着发威,气势震天动地,如洪水般涌来,顿时稳若泰山,坚不可摧,誓要将其禁锢在此,永不能动。 替身陡然间感受到无比澎湃的力量,仿佛是天塌陷了,全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不过仅是如此,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灭!” 一股浩大的战意冲起,黑鱼一跃化为鹏鸟,伸展出金色严丽的翅羽,仿若垂天之翼,散发蛮横的灵力,撞向三目鲸。 在鹏鸟数次狂暴的撞击下,终于将硕大无朋地三目鲸震上苍穹。 鹏鸟一声长鸣,化为金色光芒,极速冲起,如同一把黄金利剑,贯穿长空,直刺三目鲸。 被震上苍穹的三目鲸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作势再压,却被一束金光穿透,一击毙命,虚影消散。 天一大为诧异,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三目鲸力大无穷,在众府主当中力量也是前几的,却被一个尚不会聚魂的少年以蛮力掀开。 樱和昏迷的玫躲避在山壁后,看到这般惊天动地的激战,内心波澜起伏,犹记得第一次见面,张式在狞鬼棒下差点丢掉性命,这才过去多久,心里莫名震撼。 听到响雷般的轰鸣声,腾蛇看去,竟是三目鲸被轰上天空,想到上次轻而易举就拿下张式,不由吃惊。 朱馨虽然吃惊,但情况不容她多想,因为浑厚的钟声再次回荡在天地间。 面对气势恢弘的朱馨,腾蛇一直处于下风,可再次预警的钟声响彻云霄,让朱馨不由想速战速决,却让腾蛇信心倍增,拖延时间即可。 “棘手了,那就只能这样了,”天一缓缓沉入地面。 “没用的!”替身一声怒吼,凌空腾起。 “啊!” 随着一声尖叫,只见一道水柱横贯长空,射向漫天烈焰中的朱雀,跟着硕大无朋地三目鲸再次以泰山压顶之势,强势镇压。 这是天一要联手腾蛇先打败朱馨。 轰! 天崩地陷地响声中,一只朱雀被三目鲸强势镇压。 “幽火!” 青蛇趁机反攻,如睥睨天下的王者,双翅一挥,羽翼间丝丝漆黑的火焰喷涌而出,铺天盖地而去。 朱雀忙使出不死火抵挡,与它相撞间,竟有一丝黑色焰火诡异无比,顺着不死火燃烧到朱雀羽翼上。 好不容易灭掉幽火的朱雀心头一颤,这幽火好似来自地狱,没有狂暴肆虐的气息,多了阴森冰冷的毁灭之意。 然,这不是青蛇的真正目的。 青蛇拍动双翼,瞬息到了朱雀身后,庞大的尾巴以无可阻挡地气势横扫千军,劈向朱雀。 在看到这一幕,尤其是替身的无动于衷,张式不由恼怒,“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为什么要去救?”替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地态度。 “她是樱的姐姐,”张式紧握双拳,对他这副态度更是生气。 “我只答应你救樱,可没答应你救她姐姐,”替身冷淡的说。 “混蛋!”张式心下有些担忧,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他的预料。 “还有你已经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了,所以别对我指手画脚的!”替身彻底撕下伪装的面具,露出本性。 张式猛然察觉,不知不觉中他竟与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某种联系,这种来自灵魂的恐惧让他惊颤,感觉就像是没有躯壳的灵魂在飘荡着。 遭青蛇巨尾扫中的朱雀横飞出去,身上又接连受到青蛇黑炎的灼烧,禁不住青蛇势如破竹地轰击,轰然倒下。 少了朱馨灵力的加持,朱雀若隐若现,化为虚无。 “结束了,”腾蛇看着已被三目鲸镇压的朱馨,并未感觉到底下有灵力的波动。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天一说。 “嗯,”腾蛇站在青蛇上,青蛇转身离去。 一道凛冽的刀气呼啸而来,挟带着强烈的战意,毁灭的气息扑向腾蛇。 同一时间,一道黄色屏障在三目鲸和朱雀当中突兀闪现,居然将高如山岳的三目鲸托起。 “六合,”天一呢喃。 朱馨身边多出一个戴黑色斗篷的人。 叫替身惊讶的是就算施展灵力,也无法透过斗篷看清他的脸,只看见他穿了件绣着六面晶体的衣袍,有日月星辰环绕着六面晶体。 而在他的背后写有审判二字,同朱馨、天一他们一样,定是位府主。 “恢复的真快,”腾蛇挡下攻击,看着手握制裁之刃凌空站立的白颜。 场面再度反转,两位府主对三位府主,看来腾蛇和天一毫无胜算可言。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六合怒问。 时间回溯到六合带人来参加白颜婚礼,进府前曾被结界困住。 “府主,这是有结界?”看到六合突然停下,统领陈岩不太确定的问,毕竟这里是白府门口,但他们已经走了几分钟的路程,与白府始终相隔百米。 想起那天的钟声后的晚上,曾在府里观星象,隐隐推算出这几天会有血光发生,故早早赴宴来了白府,想到这六合神情不由凝重起来,“嗯。” 陈岩想到几天前腾蛇和枫曾与玫和一少年交手,设此结界是防他们的,也就没觉得有不妥之处。 “碎!” 六合一声轻咤,袖袍一甩,出现数道紫色闪电,伴随着雷鸣声,击在了一道仿若透明的屏障上,荡起一层层波纹,很快又消失不见。 六合虽然没有破掉结界,但他看清了整个结界,以这手法来看可以确定这结界并非白颜所设。 “后退,”六合一脸严肃,手掌上浮起一道剑之虚影,而后猛地掷出,通体黝黑的长剑迅速放大,简直要斩碎虚空。 长剑巨大无比,带着滔天的恐怖气息,一冲而至,哧的一声,顿时前方虚空裂纹密布。 剑之虚影一散,结界顿时碎裂,爆破于虚空中。 然而结界并未就此止住,这道结界破碎,第二道结界立马破土而出,漆黑一团,四壁环绕,遮天蔽日。 六合神色一凛,这叫连环结界,一环扣一环,一环破,一环现。 是天一进府时特意设下两道结界。 第一道是困,专门为府主以下的人设的;第二道是杀,第一道被破,第二道就会出现,不按专门的办法破除,妄图蛮力攻击即使是府主级别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府主,”陈岩看出端倪。 “破了结界再说。” 六道光束从六合斗篷中射出,光芒冲霄,且蕴含着雷霆,一时间电芒交织在暗壁上,却始终不起作用。 暗壁上,一只巨大的黑色雄狮脑袋在光芒的照耀下显现。 “吼!” 雄狮仿佛是称霸一方的王者,咆哮声石破天惊,似要吼破苍穹。 当即就有不少人在这道吼声中倒下。当然天一并没有把结界布得太绝,所以倒下的人只是晕倒,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双结界,好大的手笔,老友,你这是要杀人还是拦人,”六合自言自语。 双结界就是把两个结界合在一起同时使用,一个主杀,一个主困。并不跟刚才的结界一样,得破掉一个,才会出现第二个。 “全方位防御!”陈岩马上发动命令。 众人很快摆好阵势,背对背,守住己方。 “没用的……” 六合话音刚落,手掌绽放金光,一道金球陡然撑起,巨大的光芒笼罩众人。 只听见“嗤嗤”声作响,一把乌黑的战刀斩在光芒上,下一刻光芒上出现裂缝。 六合再次出手,以指为剑,一道粗大的剑气射出,穿透光芒,劈开战刀,战刀化为一丝丝黑线,最后融入暗壁。 众人变色,便是陈岩也大为震惊,这还仅仅是没人控制的结界,若是有人控制,副府主以下的人进来,就是一个照面被解决的事。 六合掌心赫然出现一块六面晶体,通体金黄,就像是金色的雪花,在这黑暗中显得无比灿烂,“聚魂!” 再看到六合直接聚魂,众人更是惊讶,凝魂那是府主一年到头也只用寥寥数次,更何况聚魂,纷纷认为这结界无比恐怖。 不过他们也相信在府主聚魂下,这对他们来说极其强大的结界也会被摧毁。 霎时,狂风大作,天空落下无数金黄的细小六面晶体,好似凋落的桂花漫天飞舞,照亮四周,倾刻间布满漆黑的结界。 现在,众人可以清楚的看清,暗壁上一根根黑丝演化出一把尖锐的长矛又要刺来。 “盾!”六合轻语,地面上的晶体很快构建出一个透明的矩形,就像一层油脂薄膜,将众人保护在里面, “剑!”六合一步跨出,一柄由无数晶体组成的黄金剑出现在他手上,一剑划出,凌空斩去。 一股锋利的剑气在空间绽放,强大的虚幻剑影伴随而出,一举贯穿长矛飞向暗壁。 长矛化为黑线,演化出一条巨大的黑龙,缠绕剑影,张开大嘴,竟吞了下去。 “碎!” 六合的命令下,被黑龙吞到一半的剑影突然破碎,绽放开来,化为无数的六面晶体,宛如仙女散花,漫天飘散,尖利的晶体刺破龙口。 正如六合所料,黑龙又化为一根根黑线,慢慢向暗壁靠拢。 “冰晶!”六合袖袍一挥,刮起一道狂风,一朵朵如花朵凋落的晶体呼啸而去,似冰雪般冻住黑线。 暗壁上的黑线又演化为成千上万件战戟,仿若暗壁真成了金鼓齐鸣地战场,带着滔天战意,铺天盖地的斩向六合。 轰! 战戟齐轰,响声震天,众人在晶盾中看到,六合被轰去的战戟化为的黑丝包裹。 “府主……” 一时,不少人开始为六合担心,虽然知道六合实力很强,但看到结界的可怕后,不免担心六合的聚魂是否能扛住。 毕竟聚魂后的实力到底多强只有会聚魂的阴阳师知道,而府主破结界的同时还在保护他们。 “晶柱!” 被黑丝包裹的地方,出现一根金黄的柱子,绚烂夺目,直通暗壁顶端,反将黑丝包裹在里面。 六合信步走出晶柱,伴随着他的走出,原本密布裂纹的晶柱瞬间倒塌,又似凋落的花朵飞扬飘落。 “密封!” 飘扬的晶体浩浩荡荡地席卷而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暗壁封了个结实,金黄薄膜下的结界有如黄金世界,金碧辉煌。 只见得数根如虬龙的黑链刚刚冲出,还来不及攻击就被封住。至此暗壁上的黑丝难以再演化。 “裂!”金黄的晶体汇聚成一柄战斧,六合随手扔去。 劈中金黄薄膜的战斧,随之化为桂花飘散,一道极小的裂缝迅速裂开,原本就是无数裂纹的薄膜随之破碎。 轰隆声中,结界塌毁,金光散去,蓝天白云重现。 第十九章 腾蛇的算计 陈岩疑惑不解,“府主,这是天一府……” 六合打断他的话,“持我令牌,速去灵山把白府门口出现结界的事禀报灵王。” “是,”陈岩接过一块六面晶体。 “其他人分别通知各府,全员戒备。” 说完,六合瞬移直接进了白府。 “刚刚过去的人好像是六合府主,”等白府的一个守门人转过头,哪里还能看到什么人啊。 “兴许是怕赶不及宴会,所以那么快吧,”另一个守门人说。 “咱俩再守会,等会也早点进去,”守门人说的同时嘴角流出口水,仿佛面前摆满一桌佳肴。 另一个守门人也幻想着一桌山珍海味在等着他,“对了,你说这次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除玫副府主没去,其他副府主居然都被派去人间镇守,连咱们府主成亲这么隆重的喜事都不能参加。” “应该是跟几天前的钟声有关,预警钟每敲响一次就会有大事发生,而且这次据说还十分诡异,听说青哲府主前天去了趟灵山后,灵王就派副府主出去了。我看啊等咱们府主亲事一结束,府主们都要出动了。” 六合按照娶亲路线一路瞬移,因为是从后门进来,所以没多久见到了重伤的白颜,急忙给他疗伤。 那时钟声突然响起,六合心急如焚,但灵力治愈已到了紧要关头,又不好就此离开。 “叛乱……腾蛇……” 过了好一会,白颜又口齿不清地说,并抬手艰难的指着一个方向,“快……帮忙……” 六合会意,“晶云。” 天空飘起桂花似的六面晶体,一片片晶体叠加一起,如一团金黄的云朵。 六合扶白颜坐上,继续输送灵力,晶体轻柔无比,随风荡起,向樱走的方向飘去。 “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了,”白颜睁开眸子,虽然没有明显好转,但好歹是舒服了些。 六合没有反对,从刚刚到现在,他的灵力只是将白颜的皮外伤治愈好了,但被无数小青蛇夺去的生机却没办法救治。 白颜从怀里取出一根红艳艳的羽毛,轻念咒语,羽毛自动飞起,悬浮在他头顶上方。 羽毛散发霞光包裹住他,瑞气腾腾,红雾蒙蒙,释放出生命的气息,仿佛春天到了,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一派繁荣。 这是上任朱府府主因白颜在逢魔时救下朱馨而赠他的不死羽毛,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有口气在,那就可以像拥有不死火的朱雀般涅盘重生。 在白颜自行治疗时,六合站起来,仔细感应前方的灵压,即使没听清白颜第一次说的是什么,但现在他基本确定是腾蛇干的。 夺人生机的黑炎是腾蛇的青蛇拥有的能力,何况这里是白府,鬼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比登天都难。 不过三四分钟,白颜的伤基本复原,只要再静养数日就可完全复原,他走到六合旁边。 “腾蛇发动叛乱?”六合问。 “嗯,不过很奇怪,他完全可以杀死我,却没有动手。你呢?又知道多少?” 白颜记得上次他们见灵王离开后,天空和六合被留下来,天空是所有府主中资格最老,实力最强,六合是占星府府主,夜观天象,卜卦占星,对未来的事会知晓一二。 “千年之战!”六合目光凝重。 “什么意思?”白颜神色一凛,他想起世代相传下来的五千年前的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大战。 这场大战,可以说没有胜利者。 不管是阴阳师还是鬼怪,最后都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管他是大名鼎鼎、叱咤风云,还是默默无闻、一介小卒,或是隐世埋名、不问世事,谁也没能逃过,全都卷入这场战争,既留下无数荡气回肠地传说,也酿造了无数悲剧、惨剧。 而且,当时的绝顶强者可不是现在的府主能比得上,随便一个放到今天都可以号称无敌。 “不清楚,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就是府主都有陨落的可能。” 白颜一愣,要知道府主之上就是阴阳界最强者灵王,既然府主级人物都有可能陨落,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别多想了,或许是我占星有误。” 自占星府传承的五千年下来,历代府主都未有过占星错误,所以即使听到六合自己这么说,白颜也不敢相信。 不多时,他们看到了樱,同时也看到腾蛇和天一分别对一只朱雀攻击,立马出手,一个拦腾蛇,一个挡天一。 看到昔日的友人如今成了叛乱者,六合不由恼怒,“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天一目光飘忽,不知道在看什么,“很快你们就会知道。” “没事吧?馨,”白颜看着腾蛇,没有回头。 “没事,”朱馨说。 “有人来救了,既然这样,撤!”替身看着他们五人,怕多留就走不了了,毕竟全是府主。 樱看着他要瞬移离开,大喊:“张式,你去哪?” “变数当以变数解,”腾蛇瞬移冲来,速度快得难以预测,都不知道是怎么到的替身前面。 其他府主没有反应过来,也就白颜稍微察觉到。 “屠魔!” 腾蛇握紧拳头,金色的灵力丝线由手腕处一圈圈向上缠绕,一时间光芒璀璨,天地失色,带着一股凶暴的戾气打出。 “该死!”替身暗骂一声,没想到腾蛇居然在这个时候冲过来,而且速度快得吓人,压根躲不掉。 替身只得硬拼,身后浮现出鹏鸟的虚影,撑开垂天之翼,躯体宛若黄金铸造,一声轻啸,迎了上去。 碰撞间虚空动荡,震天动地的气势尽显无遗,恣虐出屠戮的力量,如洪水般漫卷,灵压产生的气浪如同涛浪,一层接一层地扩散,在天地间荡漾。 “青蛇!”腾蛇再次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令青蛇。 青蛇会意,展开双翅,破空而来,双翼上的黑炎陡然间愈烧愈旺,滔天黑火,有如黑云压来,遮天蔽日,烈阳无光。 轰! 刚挡住屠魔的替身冷不防被巨大的青蛇撞倒,黑炎带着阴森恐怖的寂灭之意灼烧他,仿佛有无边无际地黑暗在一点一滴地吞噬他。 青蛇快如雷霆地强势镇压叫人反应不及,反应过来的替身已被青蛇巨大的尾巴卷起,奄奄垂绝,肉身更是遍体鳞伤。 见他命悬一线,愤怒的张式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这种感觉很尽兴,很痛快,“没想到你也有被算计的时候。” “别忘了,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死就死,总好过让你用我的肉身做坏事。” 张式也怕死,但就像和替身第一次见面他说的那样,自己也不想一辈子待在这空无一人、失去自由的地方,忍受这无边的落寞,更何况还被他用肉身做坏事,背骂名的是自己。 想到要这般窝囊的活着,张式顿时有了死的勇气,或许该说是有了视死如归的精神。 “姐,救救他!”樱大呼,慌张的看着被青蛇卷住的替身。 “腾蛇,你想怎么样?”六合率先开口。 “只要你们留在这,哪都不去。” “什么意思?”六合不解。 “这次是以青哲为首的叛乱。” “以他为首?” 朱馨的话叫白颜跟六合震惊,但这是朱馨亲口所言。 如此,就有三位府主参与这次叛乱,那么就算平定这场叛乱,于阴阳界来说也是重大的损失,或许还会引发鬼界进攻。 “这火好难受,樱,快救救我!”替身露出痛不欲生的神情,进一步博取同情。 “姐!”樱担心的看着,又转向看朱馨。 “不!不要信他!”张式着急的大喊,但如今站在心之世界说的话外面没人能听得到。 “没用的,你说的她都听不到,还是乖乖的看着吧,”替身奚落。 “混蛋!”张式恨不得将他逮住杀了,好比在这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越变越糟,气得干跺脚。 “是留在这还是要他死?你们快些决定。” 腾蛇说的时候,青蛇的巨尾卷得更紧,黑炎更是凶猛。 “啊!” 替身咳血,骨骼开始断裂,疼得发出歇斯底里地吼声。 “生命力倒是顽强,不过不一定就是好事,”腾蛇笑着说,仿佛这刻他就是神,可以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抱歉,你的安危固然重要,但阴阳界的安危更加重要,所以……” 六合没再说下去,但替身清楚他们是不可能妥协腾蛇。 “那么……” 不等腾蛇说完,感受到他澎湃的杀气,替身决定了,就是死也不要在死前再受无边的痛苦,“让真身拥有对肉身的掌控权。” 话音刚落,张式和他完全变了个样,他待在心之世界,失去自由的同时再也没有撕心裂肺地痛苦。 拿回身体掌控权的张式立刻感觉到疼痛,又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在痛,又感觉身体每个部位都在承受巨大的重量。 “起!”天一叱咤一声。 漆黑的壁垒破土而出,四面环绕,有如一巨大的黑色棺材般,直达九天,包裹众人。 众人霎那间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世界。 和之前的黑暗结界一样?六合沉思,看表面这个结界和白府门口的那个结界一模一样,不过他可不信天一会大费周章地再布一道一样的结界。 何况没有充裕的时间,这个结界只会比拦在白府路上的结界更弱,只因他也擅长结界。 “那么就不需要再拿你当筹码了,”本是一脸凶煞的腾蛇忽然间笑意盎然,似乎在窃喜着什么,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该死!该死!”替身咬牙切齿,大骂不停,气急败坏地在心之世界大肆破坏,他在宣泄,这得来不易的自由居然被破坏了,而且下一次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后的事,或许连机会都没有了。 “给我停下!”张式喝道。 即使心之世界被破坏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只要张式一个念想就可以瞬间完好无损,替身越是大肆破坏泄愤,他越是要恢复一切。 虚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手掌,遮天蔽日,迅速向替身镇压去。 “没用的!”替身瞬间出现在另一片天地,继续大肆破坏。 “小子,以后你的聚魂将比别人难上十倍,这就是急功近利的下场,”腾蛇在张式耳边低声说道,尔后跳上青蛇脑袋,同天一离开。 “什么意思?”张式回过神,不解看向腾蛇离开的方向,回答他的是漫天的黄沙。 替身一怔,没想到腾蛇竟看出他占据了肉身,一方面以此要挟换取时间让天一布成结界,另一方面又能逼他亲手把身体的操纵权让给真身,好个一箭双雕,亏得腾蛇走了,不然再看下去还不得看出别的来。 待张式再看心之世界,替身消失不见,不知藏哪去了。 第二十章 鬼墓 “小心!这是双结界!”六合提醒众人。 “不,是三结界!” 遥远的虚空深处传来天一的声音。 原来天一借助朱馨引起的火山爆发,利用岩浆布下一道结界,地上的黄沙布下一道,无尽的黑暗布下一道。 众人眼神凝重,他们都感应到确实是三结界。双结界威力叠加,远胜一般副府主,而现在三结界,尽是以杀为主,谁都不知道威力叠加后会有多可怕。 当然,有没有阴阳师主持结界,威力又另当别论。 “晶云!” 天空飘落泛光的晶体,纷纷扬扬地挥洒下来,落地的同时又跳跃起来,像极了可爱的小精灵,一点点碎光照亮黑暗的空间。 樱已经走过去,取出绿色瓶子,倒出一粒泛着淡淡红光的丹药,“快服下吧,这能滋生你的骨头。” “谢谢,”张式接过后,丹药散发的温热顺着手心传递开。 服下后,一股暖流淌向全身,他体内断裂的骨头正在以极慢的程度连结,被黑炎烧伤的外伤也在愈合。 轰! 三结界的力量彻底爆发,响声震天动地。 狂风怒吼,如一头雄狮朝大地怒吼一声,滚滚黄沙冲天而起,粉尘弥漫虚空,漫天尘沙好似蒙蒙薄雾缭绕四周,令人睁不得眼。 朱馨聚魂时引发的地底塌陷,火山爆发,这时火红的岩浆喷溅,散出炽热的高温,热浪如浪涛般滚滚的席卷开来,从地缝渗出的岩浆茫茫一片,如洪水般激涌而来。 壁垒遮掩的上方,乌黑如墨,黑丝演化出一支支锋利的箭,密密麻麻,对准众人,呼之欲出。 众人围聚成圈,白颜、朱馨、六合分别守着三个方向,把樱、玫还有张式保护在里面。 “暗壁上的黑箭交给我。” 白颜一步跨出,制裁之刃遥指苍穹,一股凛冽的战意在他身上升起,散发银白光泽的刀刃直接斩下,凌厉的刀气如凶猛的洪流,直贯长空。 黑箭铺天盖地的飞射而来,还未碰到众人,就被凌厉的刀气根根劈断,化为黑丝掉落地面,融回暗壁。 “这岩浆因我而起,我来灭掉,”朱馨挥起手中的羽毛扇。 挥动的羽毛扇带着暴虐的热风,狂风嘶吼中出现一头朱雀虚影,迎上如惊涛般汹涌的岩浆,火红的岩浆逆流而下,疯狂的涌回地缝深处。 “那黄沙就由我来止住,”六合脚掌一踩,地上凌乱的晶体飘起,叠加一起宛若四面金黄屏障,形成一个四方体,罩住他们,挡下扑卷来的黄沙。 风还在呼呼作响,尘沙漫天,似雾非雾地缭绕在屏障前,始终进不去。 这一次的交锋,白颜三人完全占据上风,但结界并未就此消失,反而更加可怕。 地上的黄沙冲天而起,岩浆再次喷涌,地缝深处两道赤红的岩浆火柱迸射而出,射进黄沙里,暗壁的黑丝如滴水般不断落进黄沙中,黄沙如漩涡般不断自转。 黑丝、黄沙、岩浆凝聚一团,黄沙越聚越大,出现一头高大的怪物。 漫天黄沙组成它庞大而厚实的身躯,就像一副坚实的铠甲套在身上,炙热的岩浆成了它的一对眸子,火红火红的,如宝石一般镶嵌着,黑丝汇聚成一柄黝黑的长枪,看上去无比慑人。 它披坚执锐,眼放赤芒,手持战枪,宛若咆哮一方的强者。 黄沙巨人把战枪一舞,猛冲过来,高大的身躯丝毫不影响他的速度。 白颜单手握刃,瞬移挡下,相撞后又快速分开,从容的说:“这里交给我吧。” 白虎主杀,抛下防御,全力进攻,与这三结界组成的巨人胜负是个未知数,更何况这是白府,是白虎战意最浓烈的地方。 “好,那我俩先去灵山,我能打开结界两秒,两秒过后结界会合上,”天一没再说下去。 “他们三个留这吧,”白颜自然听懂他的意思,而且现在灵山不见得比这里安全。 “那我和朱馨过去了,”六合说。 “拜托了,”朱馨对白颜说完,转头看了眼樱,“注意安全。” “知道了,姐,”樱点点头。 朱馨目光经过张式时停留了一秒,然后紧跟在六合身后。 “密封!”六合的手掌泛起金光,贴上暗壁,灿烂的光辉很快覆盖上去,出现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光壁。 “碎!” 薄膜破碎,金色碎片落下的同时,暗壁消失,外面和煦的阳光霎那间洒进结界。 黄沙巨人的任务就是把他们困在结界,看到他们走出,自然不肯答应,枪气绽放而出,挟带无尽的黑暗,自己跟着瞬移阻拦。 “白虎吟!” 白颜双手紧握刃,背后出现一头惊天怒吼的白虎虚影,虎啸声中暗藏杀意,露出象牙般的巨大獠牙,双翼一展,猛扑出去,势如破竹地攻击直接破散枪气,杀向黄沙巨人。 黄沙巨人立即止住,弃枪挥拳,土黄色的手臂上粒粒尘沙靠拢,出现一条土黄色的巨龙,横冲直撞,连虚空都扭曲了。 轰! 虎啸龙吟声后,白虎消失,黄龙化为黄沙飘荡,粉尘遍布虚空。 黄沙巨人再看碎裂的暗壁时,六合瞬移走出,朱馨紧随其后,已无法再拦下两人,顿时恼羞成怒。 朱馨走出的同时,暗壁合拢,连带着洒进结界的阳光也被带走。 黄色巨人不留余力地发起一次次地猛攻,然白颜神出鬼没地速度总能提前一步到它背后。 “风之斩!” 泛着银白光辉的羽翼,这一刻不再是单纯的飞行工具,如刀似剑,自旋形成一股龙卷风,仿佛有千万把刀刃与风共舞,看不真切。 黄沙巨人转过身时,龙卷风刚好与之擦肩,无数道刀刃一瞬间落下,斩得黄沙巨人手臂脱落,黄沙漫天飞扬。 黄沙巨人不甘示弱,岩浆当作的眼睛射出两道火柱,直冲银色龙卷风,掷出的战枪化作黑色战龙,俯冲中身躯不断变大,张口撕咬。 银白的龙卷风逆转方向,再次撞去,冲来的火柱反被卷得浆火飞溅,撕咬的战龙被割裂成一根根黑丝,扬起的黄沙融入龙卷风反刮向黄沙巨人。 轰! 手无寸铁地黄色巨人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倒地,暗壁上只剩下一团黄沙,一滩岩浆。 白颜站在那团黄沙后,一动不动,仿佛时间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间。 黄沙、岩浆、黑丝再次聚拢,很快又聚成黄沙巨人。 这回,黄沙巨人仅仅和白颜一般高,缩小后的它更加灵活,也是最可怕的时候。 黄沙巨人快如闪电,直刺白颜。 滔天战意在虚空爆发,白颜长发无风自飞,化作一道一闪即逝地亮光。 黄沙巨人在一瞬间连续变换方向,化作一道鬼魅的残影。 “缩小身躯换取极速,愚昧!”白颜闭上眼,屏声敛息,寂然不动,感受周围。 铛! 二者交错而过,刀刃与战枪击出火星。 嗤! 白颜背后的羽翼尖锐似刀,翼尖被一层灵力包裹,刺入堪比铠甲的黄沙。 被刺的黄沙登时碎裂,散落一地,黄沙巨人被羽翼刺透的胸口被土黄色的光芒笼罩,耀眼的黄光无比夺目,渐渐愈合,出现崭新的黄沙铠甲。 “不死之身啊,”张式嘀咕着,只要结界里还有一丝灵力补给,那这黄沙巨人就是不死不灭,这着实难缠。 “没事,白颜聚魂后的战力本就高深,更何况白虎主杀,”樱深知三结界的可怕,但这是一个没有阴阳师主持的结界,而且白颜连最强招都没用就把黄沙巨人击倒了一次,自然相信最后白颜会赢。 “白银之牙!” 立在黄沙巨人身前的白颜,双手持刃,看似随意的一劈,实则快如闪电,随着刃的落下,刚愈合的黄沙巨人再次被劈成两半。 这次,黄沙巨人出奇的没有倒下,被切成两半的它单脚站住,尔后又渐渐交融在一起。 白颜立刻瞬移闪开,复原中的黄色巨人打出一拳,黄沙硬如磐石,没有轰中白颜,却轰在六合留下的金色屏障上,震得屏障颤抖,贴在屏障上的粉尘跟着落下。 外面巨大的轰撞,里面回音不断,张式的耳朵嗡嗡作响,樱也不好受,都赶紧捂住耳朵。 黄沙巨人瞧见,飞一般冲向他们,战枪化为巨斧,使出滔天巨力,就要砍上。 “鬼步!” 白颜一说完,出现数个身影,行踪诡秘,分不清究竟哪个是残影,哪个是真身。 下一刻刃光绽现,耀眼夺目,与黄色巨人交错而过。 黄沙巨人转过身,原来目标还是白颜,战斧被他挥出,砸向白颜,同时右臂破碎,尘土飞扬。 战斧越转越大,好像此刻不是在劈人,是在劈山,带着汹涌澎湃的力量直劈向下,势不可挡。 白颜长发飘杨,一动不动,双眼灵力涌动下,一道白光护在面前,力挡战斧。 斧气宛如瀚海般深不可测,先声夺人,罡风呼啸,直迎白颜。强劲的斧气冲击下,白颜眉心溢血。 黄沙巨人右臂重新凝上,化为一道光芒,直冲过去。 “煞气战场!”白颜一声大喝。 在这结界内,白颜没有后顾之忧,不管造成多大的破坏都不会波及到府里,所以完全展现出煞气战场。 虚空出现一扇古老而沧桑的青铜大门,灰暗的气息笼罩,带着世间难寻的不朽气息。 门上铭刻着繁杂的符文,金光缭绕,光辉灿烂,又有无数黑影出入,伴在这扇大门前,发出低沉而凄厉的惨叫。 在门的正中央雕刻着一只凶猛的白虎,虎视眈眈地环视着,浑身无不散发着肃穆正气,凛然正气中隐约带着一缕血腥。 阴阳师的历史有过记载,审判的所有鬼怪都关押在了这里,故称鬼墓! 即使过去无数岁月,这扇门一出现必有浓郁的血煞气息。 门上的白虎就是用来镇压里面苟延残息地诸多鬼怪,又能威慑妄图要逃的它们。 一道可怕的吟唱在虚空生出,有如虎啸龙吟,扣人心弦,让人的心不由一紧,鬼墓之门缓缓打开。 诗云:旷古大战岁月隔,世间重现鬼墓门。古之咒言今验半,只欠东风把事推。 第二十一章 厉鬼失控 “这是什么?”张式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大门。 门里散出的既有历经岁月的沧桑之意,又有不容亵渎的凛然正气,还有浓郁的杀戮和血腥,给人种亦正亦邪地感觉。 “真的,传说是真的。” “什么传说?”张式好奇的问,只见樱的目光久久离不开缓缓打开的大门。 “传说五千年前有一场阴阳师和诸鬼怪的大战,这场大战惊天动地,造成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历时百年。最后这些鬼怪都被关押在鬼墓,同时由当时战功最大的白府掌管,”樱怔怔的看着缓缓打开的大门。 大门上无数道鬼影飘荡,一时间,煞气弥漫,无不令人气血沸腾,暗壁上各种阴影交缠,神号鬼泣,声音不绝,恐怖的气息摄人心魂。 黄沙巨人右臂挥出,耀眼的黄色光芒冲起,战斧、黄沙刚柔并济,一并杀去。 一头头蓬头垢面的厉鬼,个个悍不畏死,如视死如归地勇士,纷纷以最快速度挡在白颜前。 漫天的黄沙侵袭而去,仿佛一股滔天巨浪淹没厉鬼,被触及到的厉鬼身体迅速干枯,仿佛失去水分滋润的植物枯萎,衰败破落。 挟带着恐怖力量的战斧,横冲直撞,一头头厉鬼惨叫连天,随之粉碎。 一头头厉鬼在战斧和黄沙摧拉枯朽的攻击下,以惊人的速度消失。 但那是当时四位称得上无敌的府主联手以生命为媒介,镇住并关押的鬼怪,再加上过去无数年被审判的鬼怪都关押在鬼墓,可想里面的鬼怪是何等之多啊! 当然,白颜毕竟只是一人,所能借助的力量不过是在大海中取其一瓢水用。 出来的厉鬼,充其量就是张式来阴阳界前的实力,好在量变产生质变,或许十几头厉鬼算不了什么,消灭它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费些时间,但上千只,上万只的厉鬼呢? 在厉鬼挡住战斧和黄沙的片刻,白颜瞬移而去,与黄沙巨人遥遥相对,这时的制裁之刃就像操控阵法的军旗,指挥着厉鬼们布阵御敌。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白颜倒也愿意多待会,毕竟这样方便掌握煞气战场,增强对鬼墓的运用,实力能更进一步。 只见得千只厉鬼鳞次栉比,排列有序,齐齐咆哮而出,吼声破天,然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爆发。 虚空上漫天乌光,一道道灵力交汇在一块,如声势浩大地浪潮般,暴掠出去。 砰! 在这种惊人的攻势下,弥漫的黄沙被硬生生地轰回,反而侵蚀了奋力劈来的战斧,战斧受损,化为一缕缕黑丝,灰溜溜地融入暗壁。 一声怒喝,黄沙巨人身躯暴涨,手臂变成巨大的沙刀,一步跨出,尖利的刀气混着黄沙疯狂涌出,带着屠弑一切的磅礴气势。 白颜再一挥刃,所有厉鬼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气势,滔天的灵力轰炸有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这一幕尤为的壮观。 双方狠狠地撞击下,无尽光芒刺破虚空,一股庞大的冲击扩散开来,气浪滚滚,犹如汹涌的浪涛。 幸好六合留下这密不透风地四方体挡住气浪,不然张式他们难免被冲击得稳不住脚跟。 此时,由于严重的破坏,结界力量削弱不少,暗壁隐隐的遮拢不住,露出忽明忽暗地亮光。 在黄沙巨人眼里,这些厉鬼堪比喽啰,却被它们挡住,着实恼怒。还有暗壁快遮不住天空了,明显是灵力不多,这是在催促它要不留余力了。 于是,黄沙巨人再次爆发,脚掌一跺大地,结界里的灵力统统被它吸去,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它身体里。 只见这巨人周身一道黄沙飞舞,踏岩浆,握战斧,虽然模样上没有什么改变,但无形中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势上涨。 “伐!” 伴随着白颜隆隆雷音的厉喝声,所有厉鬼宛若一体,雄浑的灵力再次爆发,乌光贯穿长空,俯冲直下。 轰! 天地颤动,虚空震碎,仿佛天外陨石坠落。 黄沙巨人持斧力劈,与雄浑的灵力僵持着,谁都奈何不了谁。 突然,黄沙巨人后背蹭的一声化出无数黄沙,向厉鬼侵蚀而去,脚下踩踏的岩浆飞出炙热的炎球,一股脑儿地飞射去。 它手上的巨斧更是凶猛,斧柄上冒出一头蛟龙,迅速放大,蛟身盘踞高空,俯冲过去,展开凌厉的攻势。 这般猛烈的攻击,高下立判,撑不过数秒,厉鬼们有的身体迅速干枯,有的被熊熊烈焰焚烧,有的被蛟龙撕成碎片。 浩大的一支厉鬼军团就这样被屠戮着。 虚空再次生出战鼓齐鸣地的吟唱声,铿锵有力,穿云裂石。 鬼墓门再次打开,原本只开启一道裂缝的门开得更大,传来的狼号鬼哭声更加凄厉,依稀还能看到一缕缕飘荡的绿火。 随之更加厉害的厉鬼浮现,排列整齐地挡在还没死绝的厉鬼前,气势汹汹,阴风在这种惊人的气压下呼啸,平添了几分森冷可怖。 飘荡在干枯厉鬼间的无数黄沙,纷纷逆飞。乱舞在鬼影中的炎球,被漂浮不定地厉鬼以压倒性的气压熄灭。 疯狂撕咬厉鬼的蛟龙则被无数厉鬼一窝蜂地涌上,被包围的蛟龙疯狂乱窜,但眨眼就只看到一堆厉鬼的背影。 又一个呼吸,这群厉鬼就散了,再看哪里还有什么气势磅礴的蛟龙身影啊。 面对这么多厉鬼结成阵势攻击,换作常人必定逃之夭夭,但这黄沙巨人丝毫没有惧怕。 它就像个傀儡,只要还有一点灵力可供消耗,就会严格执行主人的命令,可以说忠比猎犬。 结界里的无数灵力疯狂的涌动,浩浩荡荡地灵力汇聚在黄沙巨人体内。黄色巨人化为一团黄沙,如陀螺般飞快旋转,形成一股沙暴,疯狂肆虐。 地缝深处的岩浆喷涌,四处飞溅,流向沙暴,沙暴也朝这些如河流般流来的岩浆靠近。 随着越来越多地岩浆卷进沙暴,土黄色的沙暴渐渐朝赤红变化,愈发显得狂暴。 黑暗结界的灵力已经全部被黄沙巨人吸收,没了灵力支撑的暗壁突然崩裂,一道狰狞的裂纹碎裂。 暗壁里,由金色屏障照亮的黄金世界出现一束光芒,很快阳光再次照耀大地。 “最后一击了,”樱看着恐怖滔天的沙暴四处暴掠,轻声呢喃。 张式紧紧的盯着。 凶猛的沙暴好似撑天巨柱,连天接地,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直奔白颜。 没人注意到六合留下的屏障隐隐要被沙暴震塌。 白颜一声轻喝,掷出的制裁之刃悬浮半空,散发月光般柔和的光芒,将众厉鬼笼罩。 “太阳真火,光芒万丈,映照吾身,金光覆体。金光咒!”白颜为厉鬼们吟唱加持。 如月光般的柔和白色光芒,顿时又流动出金色光辉,灿烂夺目,厉鬼们个个光辉护体,金刚不坏。 狂沙肆虐,遮天蔽日,以汹涌澎湃之势铺天盖地翻腾着,好似吞天沃日的高浪把大地蓝天连成一片,那声音如同山崩地裂,大地被震的一颤一颤。 万仞高的沙暴霎时吞没了所有厉鬼,只留下一把通体银白的制裁之刃。 不过,厉鬼们的身影在沙暴中若隐若现,泛着万丈金光,于沙暴中依旧气势恢宏,不动如山。 一道道沙暴咆哮着,试图绞杀它们,冲破金光这层障碍,滚沸的岩浆覆盖上金光,吞噬光辉的同时不断向下流动,落到大地,地上处处腾起熊熊烈焰,浓烟漫天升起。 哧! 最终这道金光挡不住凌厉的沙暴,被洞穿出微小的裂缝。 这就跟千里长的堤坝下藏着大大小小的蚂蚁洞,完全崩溃了,岩浆争先恐后地涌进裂缝。 厉鬼本就是至柔至阴的身躯,遇上至刚至阳的岩浆,个个蹙眉,面带苦色。 虽说不至于一下子死亡,但时间长了,同样要命。 它们不像傀儡般的黄沙巨人,虽然现在被白颜控制,但也有着自我意识,可眼下不是它们怕了就能逃的时候,只能竭尽全力去抗衡。 厉鬼们纷纷东奔西窜,尽量远离最中心沸腾着的岩浆,那里的危险程度远高于这里。 远离不意味着躲过。 漫天卷地的沙暴下,处处是狂风怒吼,飞沙走石,几十只厉鬼控制不住身体被卷进沙暴中心,沙暴中带有的火红岩浆很快靠近。 “啊!” 伴随着凄惨的叫声,几十只厉鬼霎时就被恐怖的高温熔化。 “鬼步!” 话音刚落,白颜踪迹难测,仿佛就此消失。 这才是白颜真正的速度,之前在结界里因为里面光芒是金色,而他穿着白色衣服,即使速度极快也能被黄沙巨人捕捉到一丝行踪,但是现在一片白色,就真正做到行踪飘渺,踪迹难寻。 下刻,白颜出现在那道快波及到他的沙暴后,不知何时制裁之刃已经回到他的手上,右臂的鲜血顺着手指滴落。 寒光凛冽,虚空中夺目的刀光绽放,一瞬间白颜对着沙暴中心劈出数十刀,且都在同一个位置。 “结束了!” 淡漠的声音响起,沙暴正中央被斩裂,霎时倒塌,混着岩浆,掀起一片粉尘。 大地被破坏得一片狼藉,放眼望去扬空黄沙,灼地岩浆。 哧! 一头厉鬼突然冲来,一下就将六合留下的屏障打破,这也是因为屏障上是灵力几近消失的缘故。 张式和樱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沙暴上,等看见时厉鬼已扑到身前,哪还有还手的余地。 第二十二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一道火焰截杀向厉鬼,瞬间就将厉鬼焚烧个干净。 望向火焰的来源,原来是玫刚好在厉鬼扑来前醒来。 “怎么回事?”张式诧异。 “这些厉鬼煞气太重,没有制裁之刃压制,已经不受我控制,”白颜眼神凝重。 这也是白颜不敢轻易使用煞气战场的缘故,一旦失控,这些厉鬼就会按自己的意识行动。即使他能斩杀,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那时势必有不少人因此受到牵连。 “我且问你们,回去还是……”白颜怒视众厉鬼,磅礴的灵压不断缭绕在他身旁,气势凌人。 待在鬼墓饱受岁月的煎熬,毫无自由可言,现在好不容易出来,重见天日,又不受控制,要厉鬼们再回去那比登天还难。 虽然面前站的是白颜,他惊人的灵压令它们恐骇,犹豫不决中相互望着,不由后退几步。 终于,一个稍胆大的厉鬼化作一道黑光,飞速朝远方逃走。其他厉鬼见了,纷纷效仿,往不同方向逃跑。 “御!”白颜喝道,目光冷冽,对于这些不进鬼墓的厉鬼,他势必要全部斩灭。 大地抖动,白颜脚下出现四道不同方向的光束,不断延长,在追上各方向跑得最远的厉鬼后,升起一面透明屏障,四面屏障彻底阻绝厉鬼的后路。 那些厉鬼不肯甘心,眼看就能得到自由,哪能在这节骨眼上再被抓回鬼墓。 屏障上登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轰鸣,可厉鬼们使出浑身解数,这坚不可摧地墙壁也没有半点损坏的迹象。 这是府中自有的结界,也只有白府府主控制得了。 可以说白府不毁,结界必在。 不愿重回充满绝望的鬼墓,厉鬼们开始做最后一搏,纷纷掉头,一道道黑光冲回。 “没用的,”白颜的长发飘起,一个瞬移,当即斩杀掉一个厉鬼。 厉鬼们在冲向白颜的同时,也有不少冲向张式他们。 “炎壁!”熊熊烈火从玫右臂展开,像一面燃烧的盾牌。 哧! 樱握着短刀,一刀劈向后面偷袭的厉鬼,直接斩下一条手臂。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厉鬼并没有随之消失,地上的手臂反倒消失,厉鬼失去的手臂又长了出来,再次抓去。 樱瞳孔猛地一缩,想要再去斩杀已经来不及了,被它指骨狠狠地刺入她的手臂。 还好玫看见了,连忙放出烈焰,驱逐了厉鬼。 “没事吧?”张式赶紧过去看她手臂,却见流出了黑血。 樱当即丢下刀,运起灵力,以火焰焚净侵入手臂的毒素。 “白颜府主,这些厉鬼怎么会这么强悍?”看到樱被刺伤瞬间脸色惨白,玫问,一边吃力的挡住杀来的厉鬼,情况不容乐观。 “这些厉鬼大部分源自数千年前,那时的厉鬼不比现在,极难斩杀。” 跟着,鬼墓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鬼哭神嚎,哭喊声震天动地,一股暴躁之气如滔天巨浪般涌出,带着腥风血雨。 果然,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鬼墓最深处的鬼怪一有机会就会闹腾,如果不及时制止,就会有不少鬼怪趁机逃出,现在当中的鬼怪就开始闹腾了。 鬼墓止不住的颤动,铭刻的古老符文宛如一条条黄金铸造的神链,密密麻麻又极有规律的遍布门前,光焰万丈。 门上雕刻的白虎从中跃出,冲着门内怒吼,啸咤风云,震慑着里面的鬼怪,转而化为一道流光没入鬼墓。 看到这可怕的一幕,白颜有些感慨,相传五千年前的一战,尸横遍野,白骨成山,付出巨大的代价才关押了它们。 如果里面的鬼怪冲出,到时候又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莫不是六合口中的千年之战是应验在这上。 想到这,白颜转向镇压鬼墓里的暴动。 这些厉鬼也很配合,知道与白颜战斗必死无疑,默契的转向另一边。 樱好不容易焚净毒素,又简单的包扎了下,脸色依旧泛白,但与刚才相比是好多了。 张式和玫共同挡着鬼怪,只是张式体内灵力不多,无法再凝魂,玫又刚刚浴火不能立刻凝魂,所以他俩联手只够勉强挡着它们。 “镇压!”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虚空响起,白颜身体上浮现着一道道白色光纹,鲜血随之渗透出来。 “白虎……”白颜冷若冰霜,举手投足间带着狂风,恐怖的灵力升起,回荡在周身,整个人被白色的灵力包裹,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光团。 “吟!” 吐出这个字后,他的面前跳出一只阔口獠牙的白虎,吼声惊天动地,将周围的石块带动起来,于尘沙中乱飞,挟带着无上神威,仿佛睥睨天下的至尊,宛若一道白光纵横进去。 门内原本漆黑一片,在白光没入地狱之门后,里面的黑暗被无止尽的白光吞噬。 见张式他们不曾凝魂,厉鬼们似乎知道了原因,带着囚禁了无数年积累起来的怨气,汹汹杀来。 只是晚了,玫终于凝魂,一声长啸在鬼怪听来就是死神的召唤,朱雀张开燃着烈火的两翼,在空中徘徊,烧得天空通红一片。 不一会,就有厉鬼被不死火焚烧而死,上百只厉鬼漂浮天空,不敢第一个出手,纷纷在等待同伴动手。 不过在看到鬼墓被白颜以白虎吟吼出不再抖动,厉鬼担心鬼墓被镇压回去,再次厮杀而来,而且像被白颜控制般,配合得十分默契。 庞大的数量下,一道道黑光从四面八方俯冲而来,穿过滔天火焰,就要杀到。 “爆炎!” 朱雀拍打翅膀,带来暴风骤火,火势劈啪作响,越烧越猛,在朱雀迅速旋转下,形成一股火焰风暴,高耸入云,浩浩荡荡席卷去。 宛若红色漩涡的风暴,充斥着熊熊烈焰,势焰熏天,挡下数不胜数的黑光,卷入风暴深处,被其绞杀,成了烈焰碎片。 “哧!” 玫的身体随之一颤,只见一只厉鬼的半个身子出现地上,带着一丝欣喜,还有一闪而过地伤感,“终究是没落了。” 喜的是,如今的阴阳师没有数千年前的同级阴阳师强大,伤的是,过了数千年也没有鬼怪来救它们,那么鬼界同样是没落了。 不过,只要鬼墓里的鬼怪出来,那么阴阳界势必无法阻挡鬼界崛起。 原来,这群厉鬼中有擅长入土者,早先白颜的控制,只因是在半空,能力没有发挥出来,而刚刚它瞧见对方的注意力完全在厉鬼上,趁机钻入地下偷袭。 厉鬼没来得及再攻击,樱抢先一步,烈焰焚去,烧得它再次遁入地下。 “玫你先疗伤,”樱说,“张式你和朱雀先挡住它们。” “行,”张式答道。 这时,鬼墓里又有一道接一道惊悚的哀嚎传来,带着愤怒与痛苦,还有无与伦比地威压。 “区区聚魂,安敢阻我!” “解脱的日子终于到了!” …… “镇!” 简单的一个字从白颜口中吐出,竟形成龙飞凤舞般的字体,散发璀璨金光,神圣无比,不容亵渎。 “镇”字迅速放大,贴在门上。 浩如烟海地古老符文像一条条黄金打造的神链,排列有序,符光漫天。虚空中生出雄浑的吟唱,一字一句地吟出那些符文,高唱入云,符文上放射出万丈光辉,加固“镇”字力量。 鬼墓缓缓关闭,里面鬼怪发出更加撕心裂肺地哀嚎声,令人毛骨悚然。 声音浪涛一浪盖过一浪,寒风怒号,光辉灿烂地“镇”字黯淡下来,这片虚空的空气都被碾碎。强大的气势下,白颜遭到剧震,震得咳血。 “噗!” 里面的鬼怪简单而又霸道的惊天吼声,震得白颜吐血,身体踉跄,连退数步。 樱看到这一幕脸色煞白,被吓坏了,鬼墓里的鬼怪究竟强到何种地步,仅靠吼声就将白颜击伤! 厉鬼们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它们在里面因为弱小没被金色神链缚住,所以可以游荡。 游荡中碰到过在千年前赫赫有名,无比凶悍的存在,只是被金色神链锁上后都变得骨瘦如柴,瘦小干枯,以至于它们都以为这些强大的存在将命不久矣,哪知硬是死死熬住了似箭的光阴,现在竟还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空中洒落的血滴落在金色的“镇”上,那字的气势陡然间磅礴起来,爆发出冲天的金光。 “死!” 鬼墓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也出现一个大字,巨大而黑暗的“死”字,暮气沉沉,尽显阴森。 一个仿佛来自神圣的天堂,一个仿佛来自幽暗的地狱,一边是璀璨盛光,一边是漆黑如墨,两个巨大的字体直冲九霄,狠狠地碰撞着,发出清脆的铿锵声。 九霄,霎时出现可怕的天象,雷鸣电闪,紫光密布,暴风撕空,云层不是金色就是黑色,并不断的向四周蔓延影响。 很快,黑暗笼罩了大片天空,只占据小部分天空的金色明显招架不住,缓缓关上的大门停止了关闭,越来越多地黑暗,如潮水般地涌向天空,大门震抖,隐隐要被破开。 黑云翻滚,散发着滔天的黑雾,戾气越来越浓,且挟带着地狱强烈的阴森气,铺天盖地的卷去。 大门上的古老符文“嗡嗡”作响,射出一道金色光芒,横贯长空,没入滚滚的黑云。 黑云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出现了亮光,朦朦胧胧,与那金光黯淡的“镇”字汇合,发出更加灿烂辉煌的光芒,只觉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有如枯木逢春。 看到黑暗落败,厉鬼们不敢再耽误时间,纷纷展示出最强力量,汇在一块丝毫不亚于凝魂强者。 烈火漫天卷地,通体火红的朱雀灵力正在逐渐减弱,不时的几声鸣叫也呈现出一种无力感。 第二十三章 灵山 那种深深地无力感再次袭来,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雀落败,厉鬼扑来? “我帮你。” 内心中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是你,”张式看到替身在心之世界出现。 “我帮你。”替身一本正经,少了初见的玩世不恭。 张式冷哼,“我凭什么信你?” “真心的,这次。” 他终于抬起头,从他脸上张式看到了认真,竟有了一丝的相信,但想到他之前的作为,又摇摇头,坚决不能信。 眼下不容乐观的形势,张式抱着一丝侥幸,“理由,信你的理由。” 这个理由可不再好编,或者说可信度很难。 这一点,相信他比自己更清楚,他选在这个时候,诚然是有雪中送炭的意思,可想送出去就难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才过去这么一会。 所以,张式比较好奇他究竟能说出个什么来。 他再开口,张式一怔。 他在发誓。 誓言,涉及到了因果,你可以去违背,只是代价很大,大的无力承担。 “你的条件呢?”张式不信没有同等的好处,他会帮忙。 “不需要,”说完这话,替身又赶忙改口,“不不不,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很简单的,就是不能对付我。”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替身特意强调了遍,张式想杀他同样是杀自己,不攻击就不攻击,当下就说:“可以。” 替身没再废话,直接行动说明,澎湃的灵力顿时充斥在张式全身。 “遨游吧!鲲鹏!” 张式大喝一声,双手演化间,身后金色的灵力如浓烟般袅袅升起,化为一头巨大的鹏鸟,伸展开垂天之翼,周围的火光都暗淡下来,扶摇直上。 凛冽的寒风直刺扑近是厉鬼们,震退了它们,还有不少没有赶到的厉鬼都在半空止住,不敢逾越。 “给我下来!”张式怒喝的同时滔天的灵压猛地降下,压制空中的厉鬼。 “不过是回光返照,一起宰了他。” 一个厉鬼说完,它们一字排开,五个一列,纷纷站在那五只厉鬼肩上,宛若一体,张牙舞爪,气势恢宏,倾刻间挡下恐怖的灵压。 苍穹上发出一道惊雷般的轰动,鹏鸟在高空俯视下方,瞳孔仿佛金色的漩涡,摄人心魄,仿佛黄金铸成的躯体动了,双翅振动间散出万丈光芒,无比刺眼,有一种霸凌天下的气概,威慑四方。 “杀!” 地上的厉鬼一声断喝,向前冲来,奔跑间掌心凝聚出一柄黑色虚幻长剑。 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黑气缭绕间更显凶煞。 这些鬼怪合在一起,着实强大,樱和玫见了都变色。 鹏鸟毫无惧意,一声长啸,俯冲而去,一只巨大的金色爪子握拢,犹如握住一轮金色太阳,辉煌亮丽,撕裂虚空,对着厉鬼轰了过去。 巨大的厉鬼一边跑,一边拖着黑剑,剑尖在与大地擦出火星,抬起黑剑猛然刺出,死亡气息疯狂涌现。 哧! 两股雄浑的灵力相碰,发出低沉的响声,一道道气浪扩散,漫天尘沙飞扬,模糊中可以看到爪光剑影。 “杀!” 站在鬼墓前的白颜,衣袍被震得猎猎作响,又喷出一口金血,化为一个金光闪闪地“杀”字,战意冲天,杀气腾腾,冲进鬼墓。 鬼墓里的骚动顿时停下,无比安静。 白颜望向天际,远方的两个字体,打得难分难解,不分上下,便化成一片炽盛的白光,纵横长空,冲向天际。 尘埃落定,鹏鸟和巨大的厉鬼还在僵持。 金爪与黑剑的比拼中,双方气势陡然间上升,势均力敌,胜负难分,都横飞了出去。 嘴角溢血的鹏鸟在空中盘旋而归,展翅间羽翼暴涨,金光更是盛烈,快速自转起来,仿佛扭动乾坤,形成一道横穿苍天的飓风,直击巨大的厉鬼。 巨大的厉鬼剑指天空,大步跑来,大地一颤一颤的,地上的碎石跟着颠簸,一剑划出,月牙状的黑色剑气浮现。 金色的飓风撕裂虚空,呼啸而来,犹如一道金色长虹,与那剑气相撞间,光芒减弱,金光反让黑暗吞并。 巨大的厉鬼乘胜追击,再次奔跑时身体腾飞而起,凌空跨步,凌厉的剑气绽放空中,显得阴森、寂静。 面对两道强势的攻击,金色飓风直接被这股摧拉枯朽地力量击垮,鹏鸟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洒,坠落在地,大地都被砸出一个深坑。 单打独斗,就是十几只厉鬼也不是其对手,可这是生死之战,自然不管什么单挑,赢是王道。 面对这剩下还有百十只千年前的厉鬼的联手之势,鹏鸟能做的无非是尽力而为。 鹏鸟眼眸冰冷,嘶鸣中一飞冲天,再次扑杀,金色的翅膀如可怕的战刀,瞬息即至,劈向巨大的厉鬼脑袋。 巨大的厉鬼一剑指天,凌空而去,奔跑中虚幻长剑斩下,带着杀伐天下的锋芒。 哧! 一金一黑,两道锐利的气息激烈争锋。 鹏鸟再次挥动另一只翅膀,划破虚空,剑气破灭,排山倒海之势直杀巨大的厉鬼。 巨大的厉鬼手刀劈出,带着腐蚀的力量,落在那金色羽翼上,另一手握拳砸去,带着无与伦比地力量,砸向鹏鸟脑袋。 轰! 鹏鸟一只金色翅膀被折,脑袋遭到重创,大口咳血中再次坠落。 坠地的那刻,鹏鸟化作一丝丝灵力,消散不见。 “亮!” 不知何时,白颜衣衫破碎,握着依旧银白光泽的制裁之刃站在大地,一刃挥出,刃迅速放大,虚空中出现一柄巨大的刃,宛若巨柱,爆发出冲霄的光芒,没入被染成金色和黑色的苍穹。 天际,滚滚的金云和黑云如漩涡般翻滚,制裁之刃发出的光芒冲向漩涡中心。 顿时,风起云涌,天色巨变。很快天空焕然一新,耀眼的太阳再次露出身影,散发万丈金光。 鬼墓缓缓关闭,里面的哀嚎声依旧不断,却只剩徒然的呐喊,不甘的屈服。 “还是不行吗?” “不!我不信!” 一股恐怖的黑雾涌现,疯狂的冲出,还带着刺耳的锁链声,只是不等冲出,就听到一道巨大的轰响,尔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几秒后,鬼墓终于关闭,灰暗的气息带着这扇大门消失,白颜这才放心,消失在这片天地。 巨大的厉鬼低下头,俯视着张式,一拳挥来,洪流般的灵力汹涌而来。 即便张式去避,惊人的气压还是震得他往后倒飞,突然在空中止住。 张式回过头,是白颜托住了他。 “剩下的交给我,”将张式托住的白颜缓缓飘落,安置好他。 巨大的厉鬼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凌空看着白颜,找寻破绽。 突然,它手掌猛地一握,掌心涌出大量黑色灵力,化为一柄数丈长的黑戟,疾射而出,速度极快。 白颜头微微一偏,黑戟一闪而过,冰冷的眸子看向那把丝丝黑气缠绕的黑戟,之后腾空而起,虚空踱步,在离巨大的厉鬼五十米处停下。 “真是可悲,偷袭证明你们已经丧失了信心,不敢正视自己的实力,一个连自己都不信任的人又怎能战胜敌人!” 正如白颜所说,数千年前的一战致使厉鬼们对府主级战力深深恐惧,即使历经千年的岁月,如今的府主多不如从前,然这种内心深处涌现的恐惧已经变成本能,不是一时就能磨灭了的。 厉鬼们一颤,对读懂它们内心的白颜更是万分惊恐,战意在不知不觉中被瓦解了。 “鬼步!”白颜的身体动了,不断瞬移,出现多个残影,可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将巨大的厉鬼包围。 失去信心的巨大厉鬼,没了一战之力,眼珠子飞快转动,分不清白颜的真身到底在哪,只能看到多个残影握着制裁之刃,漫天的刃芒在虚空绽放,银光闪烁。 终于,白颜背对着巨大的厉鬼落地,缓缓的将制裁之刃插回刀鞘,不屑的说:“战斗中失去战意,等待你的唯有死亡!” 巨大的厉鬼满脸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哧! 每个厉鬼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的胸口,那儿猛的撕裂开来,出现一道白虎獠牙似的刀痕,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却不容忽视,可怕的杀戮之气在当中炸开。 那一刻,它们好生后悔,即使府主拥有可怕的战力,可它们合为一体,没有一战之力,难道连逃都不行了? 巨大的厉鬼满脸的不甘心,带着满腔的怒火,却难逃残酷的现实,轰然倒下,分出了无数个厉鬼,在碰地的那刻身体碎裂,化为黑雾,随风荡去。 在“镇”和“死”两个字极速的比拼中,白颜便悟出凌驾于之前种种的速度,跨出了那一步,参悟了鬼步的奥义。 似鬼非鬼,无形无影,销声匿影,方为鬼步。 其实,白颜本就离突破非常接近,所缺的是一个契机。当然埋头苦练也行,只是需要数年之久。 厉鬼们一死,白颜封锁在四周的白色屏障随之消失。 地动山摇般地打斗,白颜设下的结界早已围着一群阴阳师,见屏障没了,都一窝蜂似地瞬移来。 “府主。”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跟随六合的阴阳师因为六合来了白府,也就没有人来白府,更没有人把叛乱的事告诉他们。 “带他们去疗伤。另外青哲、天一、腾蛇发动叛乱,在十二位府主中除名。” 在众人的吃惊中,白颜已经消失。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地骇人消息吓到,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带我们去疗伤。 “你们还不快来帮忙,”樱扶着脸色发暗的玫,急得大喊。 听到叫喊,众人忙过去帮忙。 “你们带他们去疗伤,你们去通知其他府,”一个统领急忙命令下去。 四人将玫放在担架上,瞬移离开,一人带着樱也瞬移离开。 一人走过来说:“我带你去疗伤。” “谢谢,我没什么大碍,”张式想到腾蛇跟自己说的最后那句话,隐隐的觉得他知道有关短时间内学会凝魂的事,忙喊住离开的那人,“等等。” “怎么了?”那人回过头问。 “那个,灵山在哪?” “你问那干什么?”那人纳闷。 “你们府主让我伤好了去灵山,我现在身上无恙,就现在过去,”张式解释。 白颜的确说过,这也让他想不通。 灵山,似乎是个很重要的地方,樱的姐姐和另一个府主已经过去,算上他过去,已经是三位府主,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过去,坏事肯定谈不上,好事?也应该不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哦,往这方向去,出府后一直往东,就到灵山了。” “谢了,”张式立马离开,不敢耽误时间。 第二十四章 旧事重提 出了白府好久,张式都没有看到他说的高山,入目尽是四通八达地街道。 若不是听到有几个阴阳师说灵山正在大战,他们也朝那赶去,还以为是走错方向。 又一会,张式才见着一座巍峨的大山,高耸入云,座落在周边满是排列有序的屋舍中间。 山的周围满是阴阳师,人山人海的,被围得水泄不通,却无一人赶上山来。 张式用上玫给的红符,化作一道红霞以最快的速度上山。 一上山,张式瞬间就感觉到好几股滔天的灵力,即便明知这灵力不是冲他来的,还是心生惧意。 离山顶越近,感受到的越深,真可怕!是两个府主级战力在战斗,不,不止两个,五个,居然有五个府主,还有,还有三道强大的灵力朝这赶来。 张式想要躲避,因为不知道来的是哪些府主,何况他是外来者,却避无可避,因为他既然都发现了他们,想必他们也知道了,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短暂的一分钟后,张式就看见败麟残甲地白颜抱着头发凌乱,隐约还能看到衣服上沾染血迹的阴阳师瞬移而来。 与他擦肩的前一秒,张式看清白颜抱的是谁,就是这么一看,反倒把他吓得不轻。 朱馨,白颜抱在怀里的阴阳师是朱府府主朱馨。 这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能让另一位府主抱住,必是十分重要的人物,但白颜很明显伤得不轻,怀中之人严重程度可想而知,那么山上的状况必然是糟糕到了极点。 白颜后面紧跟着一个阴阳师,是个女子,一头乌黑的秀发,戴着月桂花环,此外再无别的装饰,但正是如此便可在人群中脱颖而出,面貌当得上惊艳二字。 “别上去,危险,”与张式擦肩过时她留下这句话。 后来,张式知道她叫天后,是医疗府府主。 也是因为朱馨的血液耗尽,濒临死亡,刻不容缓,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匆忙丢下一句,就瞬移走了。 等张式反应过来,回头再看,他们已经下了山,围在下面的阴阳师想要去问,也被告诉禁止上山,就匆忙离去。 张式想了下,还是决定上去。 正要瞬移,替身赶紧在心之世界阻拦,“你没听到她叫你别上去吗?” “听到了,但是我还是要去,”张式固执的说。 虽然叫他来灵山的白颜已经走了,但腾蛇最后那句话吸引着他,想要知道原因。 “你疯啦,没看到白颜和朱馨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吗?跟他们后面的女人脸色也很难看吗?”替身喋喋不休地说。 “我很理智,总之我决定了要上去,”既然想好了,张式也懒得争执,飞快上山。 替身无奈,消失在心之世界的那刻,他的脸色无比难看,因为他清楚张式此行的目的。 时间回溯到朱馨和六合离开白府,最快速度赶往灵山。 这时,六合府里的阴阳师已将叛乱的消息传递到各个府里,消息来得过于震撼。 传话的阴阳师是拿着六合的信物,那就是说这的的确确是六合的命令。 所以,压根就不需要有人信不信,只要给予足够重视,六合的目的就达到了。 事实也是这样,天空、玄浮、天后获悉后迅速赶到灵山,并下令守卫山上各处的阴阳师快速下山,未经允许不能有人上山。 战斗全面爆发了! 加起来不到十个阴阳师,规模似乎不大,但影响面很广,从某个程度上讲,这比鬼界大举进攻要严重得多,因为战后的结果就是有多个府主之位空缺。 一方是青哲带着腾蛇、天一、太常踏空而来。 一方是天空、玄浮、天后站在雄伟壮观,金碧辉煌的大殿前。 风在他们耳边呼呼作响,战斗一触即发,但都没人动,一方在等灵王,一方以静制动。 双方陷入寂静,气势却在不断攀升,变得愈发恐怖,也让随时在下一秒打响的战斗变得更加可怕。 “让开,”按捺不住了的腾蛇开口,为了这一天到来,他已经等的够久了,没有性子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下去。 “该让的是你们,现在退去灵王还会网开一面,”天后说话间,浑身瑞气千条,霞光缭绕,如一轮冉冉升起的耀眼朝阳。 天后拥有操控言灵的能力,让说出的话成为现实。 此刻的她在说话间消耗无穷灵力,要青哲他们离开成为现实。 “我等前来,是有一物相借,只要灵王答应,我们就走,”天一的声音很大,大得余音久久徘徊在天地间,盖住了天后的声音。 但声音再震耳欲聋,灵王的身影始终不曾出现,也没有应答。 “既然灵王没有开口,那么诸位,就先回吧,”玄浮劝道。 “让开!”太常怒喝,一头灿烂辉煌的金乌浮现,卷起腾腾烈焰,仿佛是一颗巨大的流星,直坠而去。 “止!”天后瞬移迎上,凌空挡下,一个金色的字体从她嘴里吐出,在虚空中撑起无形的屏障,金乌再难冲进。 “龙威!”青哲声音带着磁性,无比威严,犹如真正的龙吟声,周围的灵力产生动荡,惊人的力量弥漫开来,仿佛一座座巍峨的山岳浩浩荡荡地压下,让人生畏。 玄浮、天后二人顿时被这股简单而强大的力量压制住。 两人面面相觑,齐声,“聚魂!” 虚空中磅礴的灵力迅速聚拢,源源不断地加持在两人身上,两人的身影消失。 天后戴着淡黄色的皇冠,手持镶嵌着红宝石的权杖,光彩照人,仪态万方。 却不见聚魂后的玄浮。 “聚魂!” 天一、太常同样聚魂。 突然,虚空中落下铺天盖地的熔岩,犹如流星雨似的不断陨落,包围青哲等人。 数根通天支柱般的岩浆迅速围拢他们,才刚反应过来,只听似凶兽般的吼叫中,浆火炸开,如滔滔洪流顷刻吞没大地,热浪滚滚,难挡炎热。 狂暴的炽热波动荡漾在天地间。一时间,这里俨然变成岩浆地狱。 “不死火柱!”朱馨挥动羽毛扇,和六合凌空而来,在大殿前与其他人一起面向青哲他们。 看着熟悉的招术,太常摊开赤金的手掌,冒出恐怖的岩浆,一掌拍出,跟着瞬移冲向朱馨。 大地忽然荡起圈圈涟漪,还未淌过岩浆的地面冒出玄浮半个身体,两手往地上重重一拍,地面如浪涛翻滚起来。 浪涛拍打上暴射而来的岩浆火柱,火柱被黄沙侵蚀,压倒性的力量下,火焰直接冻结。 几个呼吸后,沙团炸开,四分五裂,下起一阵沙雨。 一直没有动静的腾蛇突然身体朝下,冲进熊熊烈焰中,才刚触上外焰,铺天的火焰立刻吞噬了他。 一声咆哮后,一道火焰巨柱从中喷出,又似喷泉般落下火海,火焰中露出一条巨大的青尾,尔后露出的居然是人的上身,直至火焰消失,原来是人首蛇身。 腾蛇火红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赤着上身,下半身是披着青色鳞片的粗壮尾巴,散发着狂暴的灵力。 “这……”天后神色一凛,腾蛇这是把事平态往不可收拾的地步扩展,当即朗声呵斥,“腾蛇!还不收手,不然月缺难圆!” “是跨出了那一步,”天空的眼眸露出一抹精光,气势一下子强盛起来。 “斩魂啊,看来事情变麻烦了,”玄浮看向腾蛇,露出一丝讶异,但很快消失。 最近百年来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府主们的实力靠的是长年累月地修炼,没有在生死中得到磨练,所以跨出那一步的府主多是年过半百,要么一生都没有达到那种修为。 “月有圆缺时,事无再待日,今日定要讨个结果,”腾蛇回道。 “再不停下,真就覆水难收了。” 天空这话不止对腾蛇说,更是警示另外三人。 在腾蛇之前的他们一切行为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作过多计较,但腾蛇斩魂了,这些事就不得不上纲上线。 打个比方,聚魂是孩子,说话做事可以当童言无忌,斩魂是大人,说话做事都要考虑后果。 “休再多言,此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腾蛇决绝道。 “你不过刚突破不久,缺陷还很明显,安敢恣意!”天空一眼看穿腾蛇的斩魂还不能持续太长时间。 “但是拖一会还是可以的,这就够了,”腾蛇充满自信。 “半步雷池。退,海阔天空!越,万劫不复!” 磅礴的灵力如浪涛般滚滚而来,天空身体四周一道道银光浮现,彼此相连,散发着洁白光辉,包裹住他,如一个巨大的银色光球。 紧跟着,一道鹤鸣声响起,那银光开始散去。 但见天空手握一柄银白长刀,刀身闪着一道道紫色雷霆,神威滔天,如同一尊执掌雷电的天神。 “走,去上面!”腾蛇说的同时,向苍穹瞬移而去。 天空明白,他们这种掌握了斩魂的力量,一旦对打,举手投足间就能摧毁山川,即使这里有防御结界,也经不起长时间摧残,当即跟去。 俩人的身影化作一银一红两道光点,朝九霄挪移,几个呼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千世界,阴阳开路,无阻无碍,逍遥自在,”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前的天一伸出粗壮的手掌,虚空中荡起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消失。 “冰晶!”看到往日好友天一竟然要撤去灵山的防御结界,六合怒气冲天。 虚空中落下小雨,是一颗颗细小的晶体落下,在触碰中冻结,与虚空中的涟漪接触后迅速冻结。 随着落下的晶体越来越多,又顺着天一的手掌冻去,以极快的速度在天一全身蔓延开来,当场冻住。 “碎!”天一轻喝,仿佛被金色冰雪冻结的身体一震,晶体又随之飘落,“我们也换个地方。” “好,”六合正有此意,和天一瞬移离开。 青哲信步走来,两个呼吸后就和大殿只剩十丈距离。 天后瞬移挡下了他,浑身霞光万千,权杖上闪烁着鲜红欲滴的光芒,顷刻映射得空间发红,“就此回头吧!” “见了灵王我自会回去。五链贯空!”青哲右手伸出,化成了一只龙爪,五根青色的爪子直指虚空,每根指尖射出一道金色神链,虚空都被洞穿了,尔后猛地往后拉去,虚空开始颤抖,大殿前的防御结界要被生生拉走了。 “大逆不道!” 天后忙举起有着朦胧光晕的权杖,一道紫色光束自那鲜红欲滴地红宝石中射出,轰向五根神链,“闪雷柱!” “没用的,”青哲左手拂去,同时手掌暴涨,如同巨人的手掌,掌风呼啸,直接拍落那束贯穿长空而来的红光,右手又猛地一拉,防御结界就此消失。 “青哲,你还在为那件事而生气?”朱馨在玄浮挡下太常时,瞬移过来。 青哲微微一怔,那件事已经有六年没人提过,现在朱馨旧事重提,当年的那些前尘往事又浮现脑海。 第二十五章 百鬼夜行 朱馨提起往事,青哲还是面无表情,“我来问灵王借样东西。” 当年,青化曾带其子青哲去见灵王求借,灵王自是不允,所以有了青哲带着少女隐居山林,不想被牛鬼发现,少女因此死掉。 “借什么?”朱馨惊讶,何物如此重要,居然会让四位府主不惜背上叛乱之名,也要得到。 “《百鬼夜行》。” 朱馨瞳孔猛然一缩,心底咯噔一下。 《百鬼夜行》,一本可以压制一切鬼怪力量的书,耗时百年的大战落幕,正是有它帮助阴阳师把传说中的鬼怪关进鬼墓,阴阳界得以惨胜。 它关系阴阳界的未来,乃至人间的稳定,正因这本书的神奇、强大,所以历来由灵王保管,从不外借,也不外借。 因此,即便是四位府主开口,灵王也未必答应。 “事关阴阳界安危,若灵王不借,你当如何?”说话间,朱馨气势磅礴,熊熊大火烧起,在俩人外围了个圈。 “灵王会借的,”青哲踱步向前,随手一挥,招来一股狂风,狂风卷过,黑烟荡起,轻易压制住大火。 都说火借风势,越烧越旺,可青哲这风竟然直接熄灭大火,地上只剩零星碎火。 “为什么!” 吼声下,朱馨的力量彻底爆发,地上火苗复燃,聚出一头庞大的朱雀,舞翅回旋,带着熊熊烈焰扑向青哲。 可还没触及到青哲身体,又湮灭在了狂风中。 “静!”天后抛起权杖,落在半空,权杖前镶嵌着的红宝石大放霞光,绚丽夺目,光芒迷人。 霞光漫天,被光芒照到的狂风停下,卷起的烟尘止在半空,仿佛时间就此止住,但并没有影响到其它地方。 “没用的,”青哲信步走去,那些霞光照在身上却无法阻止他前进,只一抬手,雾气缭绕,寒冷至极,挡下霞光后狂风消失,烟尘渐渐消散。 “救赎!”天后接住掉落的权杖,重重地砸在地上,漆黑的杖身突然碎裂,露出金黄色的杖身,神圣耀眼。 天后舞起权杖,杖上大放金光,中间那一抹鲜红暴射出一束强烈的光线。 “冰封千里!”青哲说话间喷出寒气,璀璨的冰雪瞬间冰冻地面,自他身体一直冻结到那大殿门口,仿佛一匹展开的白练。 哧! 红色光线射向寒冰,刺破冰块,击碎一块块冰渣。而青哲迈步于寒冰中,很快就到了大殿前。 “爆炎!”朱馨张开双臂,两手化为火焰,烈火迅速拉长,狠狠地拍在一起,两道长长的火焰包裹住了寒冰。 轰! 火焰与寒冰在大地撞击,火焰爆炸,寒冰轰裂。火焰与寒冰疯狂地涌动着,互相侵蚀着对方。 “吼!” 一道咆哮声中,一头朱雀自朱馨身后闪现出来,浑身缭绕炽热的火焰,扑向寒冰。 熊熊烈焰与刺骨寒冰触碰一起,蒸发出一层层雾气,缭绕大地,这儿仿佛成了仙山圣地。 青哲走上台阶,一丝炙热袭来,身后的寒冰一路崩塌。 他随手一挥,冰石塌裂,掩埋了直扑而来的朱雀,将其冻成冰雀,寒冷的冰气继续侵袭过去。 一道白光掠去,推开朱馨,挡下寒冷的冰气,原来是赶来的白颜。 “白颜!”朱馨大喊。 青哲达到了斩魂级别,看似随手一挥,很简单很随意,实则蕴含着狂暴的力量,相当于府主级的全力一击。 白颜被这股寒气侵入体内,他又是以杀伐为主,不像朱馨有着不死火护体,被这寒气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若再细看,就能见他身体微微发颤。 朱馨瞬移过去,食指上出现一道火苗,钻入白颜体内。 不久,白颜就感觉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非旦不冷,反而还觉得暖洋洋的。 白颜正要道谢,突然朱馨站立不稳,连忙瞬移抱住要倒下的朱馨。 白颜碰到朱馨的手时,发现好生冰凉,“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往她额头一摸,心中有些发慌,着急冲着天后喊:“天后,天后,你快过来。” 天后拿着权杖想拦住青哲,听到白颜一喊,再看青哲,他已经走进大殿,而大门随着他的进去而关闭,只得作罢,当即瞬移去看朱馨。 “她的血液快耗尽了,”天后举起权杖,红宝石大放光芒,朱馨沐浴在霞光下,看起来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 白颜想起朱馨在跟腾蛇大战时就以血为媒介,一直到现在血当然耗尽了。白颜不知道的是朱馨在和天一战斗时就已经以血为媒介了。 血,生之命脉,阴阳师也是人,只是多了常人没有的灵力,血一旦耗尽,就是有灵力维持,也撑不长久。 一滴泪突然打湿在朱馨手上,她抬起头,看到了白颜的泪痕,她记不得面前这个男人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你说过,战斗中阴阳师不可以流泪,一旦流泪,就意味着把弱点交给敌人。” “嗯,”白颜抬头朝天空看了几秒,确定眼眶里的泪水不会掉下,又看向朱馨。 “这里没有适合她的血液,得赶快下山,给她输血,”天后说。 “好,我速度快,我带她下山,”说罢,白颜抱起朱馨。 天后点点头,看了眼青哲,又回头看了眼大殿,便跟在俩人后面。 三人快速下山。 “还不出手?”天空凌空而立,凛冽的暴风吹着他雪白的长须怒起,盛气凌人,平时身为老者本应有的和蔼之色俱无。 天空和腾蛇到了苍穹之上,遥遥相对,但腾蛇并没有出手,天空也就立着不动。 “论辈分,你也算是长辈,这第一击自然得由你来,”腾蛇谦虚的说。 “那就来吧!”天空的声音里蕴含着一股雄厚的力量,张嘴说话间便有股狂风卷去,狠狠地刮向腾蛇。 “虽然打不过你,但我自认还有拦下你的力量,”腾蛇红发飘起,一动不动。 “斩空!”天空双手紧握银白战刀,闪烁着紫色雷霆战刀劈出,一刀斩裂虚空,刀气带着雷霆绽放,雄浑的灵力劈向腾蛇。 “破空!”腾蛇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天空背后,粗壮的蛇尾上,鳞片如钢铁般坚硬,闪烁着森寒的光芒,交织着黑色火焰,狠狠地甩去。 天空提起战刀,往后挥去,与蛇尾相撞。 银色刀尖与青色鳞片接触间火星四溅,雷霆如电蛇狂舞,黑炎如岩浆沸腾。 战刀和巨尾狠狠地撞到一起,灵力冲击形成了一股惊天骇浪,滚滚气浪席卷开来,万里高空上的云朵全被湮灭,一瞬间太阳变得格外耀眼。 “你是什么时候学成的斩魂?”天空大声喝问,在刚刚的交手中发现腾蛇的力量并不弱,要知道真正掌握斩魂需要很久。 “一年前。” “一年前?”天空自语,想起当初他学成斩魂的一年后根本不能与现在相提并论…… “这一年多我几乎每天都和死亡擦肩,所以有现在的实力。” “既然这样,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言毕,天空手上的战刀不再释放雷霆,银白的刀尖成了诡异的紫色,战刀舞落,一道紫色光束劈向腾蛇。 看似随意舞落,可速度却快到极致,力量更是不容小觑。 腾蛇来不及躲闪,手掌陡然紧握,一拳轰去,强大的力量震得虚空破碎,一股滔天气流如涨潮般冲向那束紫光。 那束紫光刚一触及滔天气流,就将其抹消得无影无踪,且电闪雷鸣,爆发出冲天的紫光,无数道狂暴的雷霆铺天盖地的落下。 腾蛇巨尾横扫,漫天的黑炎席卷开来,阻下雷霆,但他也被这股冲击震退了数十米。 天空大步踏来,明明走得很慢,却在数步之下就到了腾蛇跟前,高举战刀,斜劈下去,怒吼的狂风带着凶暴的雷霆呼啸而出。 腾蛇再次握拳,阴森的黑色灵力布满拳头,带起足以砸碎山岳的力量,直接对着蕴含雷霆之力呼啸而来的狂风轰去。 轰! 雷鸣声震荡苍穹,雷霆以一种狂暴的冲势肆虐虚空,缠绕在腾蛇布满黑色灵力的拳头上。 “真是老当益壮,”腾蛇说话间猛地后退,拉开与天空的距离。 “是你狂了!”天空踱步走去,很快不见。 腾蛇再次后退,一边感应周围的灵力波动,却发现天空好像突然消失了,一点灵力痕迹都没有,担心他已经下去,正要下去,一柄战刀落下,划开了虚空。 腾蛇的头微微一闪,那柄战刀也随他一闪而改变轨迹,改斩为扫。 锋利的刀尖上裹挟着一团恐怖的风暴,雷霆在风暴中如雷兽般咆哮,气势汹汹,而腾蛇凭空消失。 天空再次出现在腾蛇身前,那把刀尖混着雷霆风暴的战刀同样快劈到腾蛇脖子,似乎退无可退,避不可避。 腾蛇手臂一抬,黑色灵力布满他的手臂,漆黑无比,整只手臂看起来如同是钢铁铸造而成,砰的一声,挡下战刀。 钢筋铁骨般的手臂和带有风雷的战刀碰撞中出现大量火星。 雷霆疯狂的劈下,犹如紫蛇般缭绕在手臂上,那里黑烟腾腾,即使体内不断涌出黑色灵力,也无法将那的伤势迅速复原。 “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吧!”天空手中的战刀握得更紧,劈得更为用力,刀尖上的狂风怒吼,雷霆也更为狂暴。 “呵呵,不会!”腾蛇满头火红长发飞舞,另一手握拢,黑色的灵力铺天盖地的涌出,凶狠的砸下,虚空直接扭曲。 天空腾出一只手,同样挥拳轰去,雪白的灵力布满那只干枯的拳头,蕴含着澎湃的力量,仿佛瀚海般深不可测。 轰! 两拳撞碰中苍穹一阵剧颤,黑白灵力仿佛浪涛般席卷冲撞,强横的气流撕开了天空。 俩人再次分开,凌空在苍穹上,遥遥相对。 即便是有结界保护,周围波及的还是十分厉害,这也是俩人未尽全力的前提下,要是真的全力以赴,只怕都可以毁去小半个阴阳界了。 只因这种级数多是半斤八两,没有长时间是分不出胜负的,毕竟远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他们都只想迫使对方待在九霄。 第二十六章 巨变 灵山东边,太常背生双翅,金光璀璨,翅间熊熊火焰,犹如金色太阳燃烧,立于虚空,一边观察着大地,“玄浮,再不出来我可就走了。” “我可没要你留下,”地面荡起涟漪,玄浮缓缓升起,手持一面黑色盾牌,身后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尾巴,布满黑色鳞片。 从最初玄浮挡下太常攻击朱馨的岩浆火球后,就一直在地下,没有出现。 “熔岩拳!”太常的手臂突然化为赤红的岩浆,热量惊人,迅速伸长,岩浆巨柱狠狠地砸上大地。 轰! 大地直接被炽热的高温熔穿,岩浆汹涌,似洪水泛滥,带着滚滚热浪,大地倾刻间化为一片岩浆湖。 太常化为一道金光冲进湖中,浆液飞溅。 “真是恐怖啊,”一道乌光飞出地面,正是玄浮。 一道嘹亮的尖鸣声响起,岩浆湖开始沸腾起来,数丈粗的岩浆火柱冲天而起,直冲玄浮。 玄浮手中的盾牌迅速变长,幽黑的灵力交织在盾牌上,如同一面巨大的龟壳坚不可摧,护在身前。 凶猛的岩浆携带着恐怖的高温,直冲而来,与巨大的盾牌冲撞,然后犹如火雨一般铺天盖地落下。 渐渐地,岩浆火柱就快撞尽,赤红的岩浆呈现出金色,如黄金般耀眼夺目,光华闪灼,尔后冒出一头赤金色的火鸟。 那头火鸟形似火鸦,浑身燃烧着火焰,鲜红夺目,犹如披裹着烈阳,宛若黄金铸造的三足撩向盾牌。 哧! 盾牌上,幽黑的灵力如浓烟般滚滚升起,缭绕在盾牌上,火鸟赤金色的三足疯狂的抓去,撕裂长空。 让人惊讶的是,三只锋锐的赤金爪子被崩断了,然后盾牌重重地砸去,滚滚幽黑的灵力涌出盾牌,直接将那头火鸟淹没。 “太常,你怎的也变得畏首畏尾了,”玄浮嗤笑。 太常一声轻哼,双翼一拍,无尽的岩浆旋转而起,随着他的飞起扶摇直上,像极了岩浆喷泉。 太常站在岩浆喷泉上,手握方天画戟,金光闪闪,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地上的子民,神威滔天,恐怖无比。 “真是热啊,”玄浮脸上已是大汗淋漓,汗珠如豆,一手包裹灵力挥动,搧去源源不断地热气。 “告诉你个不热的办法?” “什么办法?” “睡一觉,醒来就不热了。” “也是,”玄浮懒洋洋的说,突然消失,转瞬出现在太常背后,细长的黑尾扫去,卷住方天画戟,“结束后就去睡上一觉。” 太常猛地一拉,与黑尾不分上下,就这么僵持着。 突然,太常胸口上的衣服破裂,长出一只手,只是这只手只有三指,形似兽爪,力量不可小觑。 这只手在出现的一瞬已经握拢,且冒着腾腾热气,一拳打去,带着岩浆般的火热高温,虚空都被这股热量烧得扭曲。 玄浮忙抛出盾牌,幽黑的灵力铺天盖地的聚拢在盾牌之间,顿时盾牌变得无比巨大,仿佛一面黑色屏障挡在俩人之间。 轰! 一声如同天塌地陷地巨响,炸得虚空碎裂,气流如滔天巨浪滚滚冲去。 盾牌似乎将这个世界分成了两个,浩荡的气流只涌向太常这边,涌向盾牌这边的气流,直接被盾牌以坚不可摧之势挡下。 而在太常拳头轰出时,玄浮缩回黑尾,现在又收回盾牌,破土而入。 见玄浮要钻入大地,太常连忙抛出方天画戟,怒射而下,只是晚了一步,玄浮已钻入地下。 “你这钻地之术倒跟你的魂相似,”太常用牵引之术招回方天画戟。 “确实,那敢来地下一战否?”玄浮问道。 “可恶!”太常懊恼至极,玄浮的驭土术已经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要在地底,就立于不败之地,而他即便是出手,也不可能将大地全部毁掉。 “玄浮,给我出来!”太常浑身火焰笼罩,手上的方天画戟不停挥舞,炽浆火雹接连不断地砸落。 “天一,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六合握着一柄无数六面晶体聚集形成的战斧质问。 “老友,看待一件事很多时候不能只看表面,就像了解一个人,不能单从外表上看,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你是在为自己的反叛找理由吗?”六合眼神凝重的看着他。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么你就说出……”六合在看到青哲进了大殿,赶来的白颜背着朱馨离开,天后跟随其后离开,自知再没时间僵持下去了,“天一,束手就擒吧!” 青哲一进大殿,灵王势必出手,以灵王如汪洋般磅礴的实力青哲必输,而他一输,其他府主势必遭殃,六合不想看昔日的好友因此获罪,就想早一步捉拿,免得到时候处罚的更重。 六合一步跨出,瞬移到了天一身前,黄金战斧直劈而去,虚空都被这股滔天的气势斩裂了。 “非得这样吗?”天一往后退去,斧气在虚空绽放,势如破竹,就要斩到。 “别无选择。” “抱歉,我也是,”天一不再退去,手掌握拢,身后无尽的蓝光络绎不绝地自体内涌出,化为了一头庞大的三目鲸,一拳砸下,仿佛是三目鲸直压而下。 轰! 六合仅仅是以斧气劈出,而天一是以一头三目鲸压下。 这一击,天一更胜一筹,三目鲸与那斧气碰撞后,又化为一股凶猛的气流冲去。 “盾!”六合扔出手中的战斧,战斧在身前陡然撑大,变得无比巨大而微薄,几近透明,拦下了三目鲸。 只是,三目鲸的气势着实恐怖,产生的风力很是强大,在战斧还未完全撑开之际,凶猛的狂风掀开了六合戴着的斗篷,露出六合的面孔。 乍一看,吓一跳,六只眼睛环视,谈不上凶神恶煞,却够让普通人瞪目咂舌。 六合的面貌与普通人无异,只是额头上多出四只眼睛,也就是说他有六只眼睛,平白多出四只眼睛,任谁看了都是惊怕。 这件事只有众府主及灵王知晓,其他的阴阳师并不知情。 而且因为六只眼睛着实恐怖,故此六合他们家族一旦有婴儿出生,这对父母就会遣散家里的阴阳师,待几年后婴儿长大可以修炼阴阳术起,就会让他戴上斗篷,再召回离家的阴阳师。 当然,也因为拥有六只眼睛,所以六合他们家族一直精通占星术,修为到了一定层次,可以借日月星辰,知天文,识地理,晓过去,卜未来。 斗篷飞掉的一瞬间,六合失神了下。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当他懵懵懂懂时,他的父亲让他戴上黑斗篷,尚有童趣的他自是好奇,于是戴上了。 当离开的阴阳师回来后,六合看到一个阴阳师的两只眼睛时,以为那人与他不同,可再看到其他人也是两只眼睛时,大为惊讶,去问父亲。 他父亲告诉他,他们一族的先祖在千年前的大战,曾打败了一只极其强大的鬼怪,将它关在鬼墓。 那只鬼怪自知无法逃出,索性以性命为代价对先祖诅咒,曾言:“你们阴阳师向来最厌恶我们鬼怪,我就诅咒你的后代生来就是世间最凶恶鬼怪的模样。” 那只鬼怪知道,他是斩魂强者,诅咒无法对他有太大伤害,所以就诅咒他日后子孙,在六合先祖和其他斩魂强者的压制下,又经过多年时间的流逝,这一族模样渐渐恢复回来,只是到现在依旧长着六只眼睛。 六合短暂的失神,以至于没有及时抓住斗篷,让它飞下山去。 “露出破绽了,”地面荡起涟漪,天一钻出大地,伸手便抓住六合双脚,猛地向下拉。 六合的双目陡然间射出六道光束,无比刺眼,破开泥土,这时天一松手不知去向,六合随即腾空而起。 这时,张式快要到达山顶,也愈发吃力,无意中瞧见一个斗篷掉下,斗篷与他擦肩而过后才记起那是六合的。 灵山脚下,已经人满为患,不知上面战况的阴阳师都在议论纷纷。 不少统领站在人群中,看向山顶,正尝试感应上面的灵压。 “咦?”陈岩突然感应到了,模糊中看到青哲破掉结界,与天后大战,朱馨也过去帮忙。 就在陈岩去看其他人时,青哲已经进大殿了,白颜背着朱馨下山,天后紧跟其后,大为震惊,不由脱口而出,“什么!” “统领,怎么了?”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阴阳师好奇的问。 “别打扰他,”另一个统领立马上前制止,“这会影响到他的。” “抱歉。” 其他府主也拉开大战的序幕,在这样恐怖的灵力下,陈岩所能感应到的越来越模糊,而他也是靠着这些年的沉淀,隐隐触摸到了凝魂的力量,故而能感受到。 很快的,府主们释放出来的灵力更为强大,陈岩觉得吃力无比,正要不再去感受,可晚了,他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失去了原有的血色。 “山上怎么样了?”一个统领问。 “情况不容乐观,”山上的真实情况已经超出陈岩的意料,更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无权把这么糟糕的情况说出来。 “没事的,上面可是有六位府主啊……” “那是?”一个阴阳师望向天空,看到一个黑影掉下。 渐渐的,黑影越来越大,陈岩瞳孔猛地一缩,腾空而起,抓住那个黑影。那黑影正是六合戴的斗篷。 “府主。” 陈岩担心的同时,其他人也看到陈岩手中的斗篷,开始对上面的战况很是忧虑。 赶到山顶的张式,终于喘了口气,只见有四人在打斗,不见腾蛇的身影。 而那四人的灵力虽然恐怖,但并不是针对张式的,张式也没有如陈岩般去感受,因此暂时没什么事。 山顶很大,除了傍山而建的一座金碧辉煌地大殿外,空无一物。 “咦?”玄浮正要给黑尾降降温,突然感觉到不知名的灵力,看向大殿前的不远处,快速飞来,“小鬼,这里可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张式一惊,看向天空,只见一个衣服打满补丁,却干净得出奇,留有胡渣的中年人下来。 瞬移到大殿前的玄浮立刻引来其他三人的注意,同时也看到了张式。 这四股恐怖的灵力令张式毛骨悚然,好在没有一个人有灵力降下,才得以暂时安全。 “我……”张式慢慢后退,但其他三人迅速到了他身后。 “你怎么在这?”六合惊讶的问。 “你是谁?”张式被他的模样吓到,脸上竟然长有三双眼睛,这模样好像鬼怪。 “我?”六合意识到斗篷没了,“我是府主六合。” 张式猛然想起上来时一斗篷掉下,再看他的衣服,确是六合府主无疑。 突然一股浩瀚的灵力冲起,大殿中央一道金色光柱陡然升起,撞破殿顶,直冲九天,仿佛是根擎天巨柱,矗立在天地间,漂浮的云彩瞬间消散,更有一层无形的气流在疯狂涌动。 光柱比起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很多,不,准确的说这四人带上张式的灵力也不及这根巨柱。 轰! 恐怖的灵压弥漫下,被光柱捅破的大殿终于支撑不住,猛然间崩塌,连带着山体剧烈颤动,天空风云变色。 浩劫? 这座金碧辉煌地大殿象征着阴阳师处置重大事件的最高殿堂,高耸入云地灵山代表着阴阳界的圣地,布满结界的天空展现着最强防御。 现在,殿塌山晃,天色反常,足以令在场众府主不安。 随着灵山晃动,山脚下的阴阳师们感受到的极为强烈,纷纷往后退开,足离了百丈远,震感才没有那么强,怀揣着慌乱,在心底暗暗猜想。 苍穹之上,就是天空和腾蛇也被这股力量波及到,他们看着突然出现的金色光柱不断上升,仿佛永无尽头般,而且四周乌云滚滚而来,不时有几道粗大的红色闪电伴着巨大轰响落下,震惊的同时互相看了一眼,飞快朝下赶去。 几个呼吸间,天空和腾蛇落在灵山顶,看见光柱的来源,大殿那里尘沙弥漫,本该是金碧辉煌地大殿此刻支离破碎。 “那是?”六合眼睛一缩,“灵王!” 尘沙中,露出一中年男子的身影,渐渐飞上天去,自脚开始一点点化为金色的光点,飞向金色光柱。 六人一齐冲去,只见得青哲昏倒在地上。 “灵王!”天空急切的大喊,想做点什么,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愤怒不已。 “阴阳界就拜托你了。” 灵王说完,整个人都化为无数的光点在金色巨柱中缓缓消失。 诗云:今番大变源萧墙,千年之前早有论。孰是孰非争无用,一比方把对错分。 “走!”腾蛇瞬移过去,抱起青哲,四人一同消失。 天空他们也反应过来,但没有去追赶他们。 第二十七章 钟,终 咚……浑厚的钟声响彻整个阴阳界,徘徊天地。 在钟声响起的半个时辰后,这儿人山人海,且许多人因为没地方站,以至于连空中都挤满了,黑压压地一大片,仿佛整个阴阳界的阴阳师都聚集到了这。 废墟前,站着五位府主,脸上或多或少的愁眉苦脸,灰心丧气,好似打了一场输得不能再输的败仗。 张式忘了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站在那,但肯定不像他们那样死气沉沉。 半空中,两道光束直奔而来,勾阵和太阴出现了。 “你们刚刚在哪?”天空问。 “我遭了腾蛇和太常算计,”勾阵解释。 话说勾阵回到毒蚀府,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里面摆满大小不一的试管,装有各种各样的毒液。 两个阴阳师将几个试管里的毒液倒入浴桶里,散发热气的水变成了淡绿色,又变成橙红色,变为黄绿色后他们两个关上门出去了。 勾阵爬进浴桶,血水一碰及黄绿色的水,蒸腾起大量雾气,弥漫整间屋子。 片刻后,勾阵走出屋子,而身体已然复原。 “府主,”门口的四个统领喊道。 “怎么了?”勾阵看着四人,要知道几个统领没有自己的命令,现在应该在府里各自的管辖地巡视。 “刚刚六合府主派人过来,说青哲府主,不,是青哲、腾蛇、天一发动叛乱,”一人道。 “还有他们!”勾阵愤怒,“你们通知下去。再加太常叛乱。” “我也被太常拖住,”太阴说。 太常将其催眠后,将太阴安置在一处偏僻的房屋旁,用结界笼罩住她。 勾阵转眼间出了府,一路瞬移而去,这回出门十分警惕,但凡察觉一点灵力波动都要近前辨认。 这不,留了个心眼的勾阵就发现了一个结界。 走近一看,勾阵双手快速结印,“大千世界,阴阳开路,无阻无碍,逍遥自在。” 顿时,她面前的虚空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若隐若现,散发混沌之气。 “碎!”勾阵一拳轰去,宛若打碎一面镜子,虚空破碎,荡起一层层涟漪,结界四分五裂。 “太阴,”勾阵看到她昏倒在地,急忙上前,用阴阳术将其唤醒。 “太常!”太阴醒来,猛地抓住勾阵的手。 “我是勾阵。” 太阴看清抓的是勾阵,忙松手道歉。 这时,钟声响起,俩人不约而同看向灵山方向,急急赶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勾阵不解的问。 “到齐了再说吧,”天空闭上眼。 半空中,又出现一抹身影,天后出现了。 “发生什么了?”天后眼眶中依稀有着泪水打转,仿佛刚刚哭过。 天空见只来了天后一人,问:“白颜和朱馨呢?” “朱馨她……她已经……” “怎么回事?”天空眼眸一暗。 “我来说吧,”白颜也到了。 白颜抱着朱馨赶到医疗府,天后立即去准备救治血液和药物。 “白颜,那是什么?”倒在白颜怀里的朱馨突然看到不远处一片粉红,如漫天霞光,让人好生心动。 白颜抬头看去,那里樱花怒放,茫茫无尽,俨然是艳丽的花海,“樱花开了。” “我想去看看。” “可……” “就一眼。” 白颜拗不过朱馨,抱着她走向那里。 樱花绚烂绽放,酷似海洋,幽香艳丽,空气中浮动着樱花特有的淡淡清香,地上铺满朵朵飘落的樱花,似天上的云霞洒满大地,让人不由心醉神迷,深陷而无法自拔。 一阵微风掠过,纷纷扬扬的花瓣犹如阵阵粉红色的春雨,飘落人间,令人心醉神迷。 “好美!”朱馨笑靥如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愉悦。 白颜被漫天樱花入迷,更被朱馨的笑容迷恋。 时间不会停止,白颜还想再看这灿烂的笑容,浑身散发出强劲的灵力,又一股清风吹过,树枝上的樱花飘洒,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白颜,”朱馨转头看向他。 “嗯?”沉浸在漫天纷飞的樱花中的白颜看向怀中的人儿。 “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的不是……不是你吗?”朱馨停顿了下,看向他的眼眸中藏着一丝愧疚。 白颜回过神,不解的看着怀里的人。 这种事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这事直到现在都是白颜和朱馨不愿提及地往事。 “他会静静等待下一阵风吹来,”说话间朱馨转过头,似乎也在等待下一阵微风到来。 白颜哑然。 那一刻他明白了,若是爱,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包容;若是不爱,付出得再多也是枉然。 他再次看向朱馨所看的那片樱花,似乎也在等下一阵微风拂来。 微风再次拂过,樱花漫天飞落。 有人说,最美的樱花就是掉下树的一瞬间,以生换美,因为美好,付出的往往沉重。 “如果,真的有来生,那么,不能相爱的你我,就忘却彼此吧……” 朱馨默默祈祷,一滴泪滑过她的脸颊,刚好落在一片樱花上。 这句话不知是对白颜说的,还是青哲。 白颜一怔。 看着漫天飞落的樱花,朱馨闭上了眼。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青哲,想起了与青哲初次的见面。 “别哭了,哭花了脸就难看了,”男孩擦着女孩脸上的泪珠。 “我叫青哲,你叫什么?”男孩介绍着自己。 “我们一起玩吧,”男孩拉上女孩的手往前跑。 朱馨的手臂突然垂下,白颜猛然回神,看着怀中双目紧闭的人儿,泣不成声。 等天后赶到,只见白颜抱着朱馨哭诉,想安慰,却感觉喉咙被什么塞住说不出话来,临走说道:“节哀。” “现在可以说发生什么事了吧?”压抑的气氛叫勾阵不耐烦了。 “灵王走了,”天空说的时候有些落寞。 “走了?”勾阵一惊,有种不好的感觉生起,急问:“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灵王化为无数光点消失在一根金色光柱前,”六合说。 “他可是阴阳界最强阴阳师,”勾阵不相信,这好比六合说天马上要塌了一样,令她不能相信,也不敢去信。 勾阵最崇拜的就是灵王,一直向他看齐,在她心目中,灵王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而今作为阴阳界定海神针的灵王突然死了,叫她怎能不怒? “那根金色光柱呢?”天后问。 “随着灵王的消失而消失了,”六合说。 勾阵心神一颤,愤怒的问:“那你们呢?你们当时在场,为什么不保护好灵王?” 三人哑口无言。 “勾阵,你也说了他是灵王,连他都挡不住更何况他们,”天后浑身散发红色光晕,安抚满腔怒火的勾阵。 其他阴阳师们听到这个消息,在悄悄议论着,很快灵山上的所有阴阳师都知道了,议论声越来越嘈杂。 他们更多的是议论灵王死了,谁来顶替灵王的位置,毕竟这一代灵王没有子嗣,若是处理不好,阴阳界势必又是一场大乱。 “灵王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是把阴阳界交给老夫了,所以,从现在开始由老夫暂代灵王的位置,”天空站出来说道,气息很平稳,但声音传遍了整个阴阳界。 第二十八章 善后 听到是天空代替灵王的位置,众人没有意外。 在所有府主中,天空资格最老,实力最强,早在十几年前就突破到斩魂。 即使因年纪、体力稍显不支,但无疑是众府主中最强的,有他在,就能确保阴阳界的团结一心。 当然青哲、腾蛇的斩魂没有公开过,暂时只有几位府主知道。 “那怎么处置青哲他们?”白颜问,他掌刑罚,阴阳师或是鬼怪但凡触犯,多由白府逮捕。 “基于叛乱原因不明,发布一级通缉令,空缺的府主位置由副府主暂代。三日后安葬灵王和朱府府主朱馨,”天空一一吩咐。 在听到朱馨死了,张式就看到不远处的樱哭泣着离开,便偷偷跟上。 樱瞬移了好久,直到回府看到已被医疗府阴阳师送来的朱馨尸体,跪倒在地,抱着尸体嚎啕痛哭。 张式在门口站了会,想过去安慰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悄悄离开,转身之际听见樱说:“你来啦。” “你没事吧,”张式转过身,她已经起身,脸上犹有哭过的痕迹。 一时之间,张式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好像带点同情,感觉是在可怜她,如果不安慰,又能说什么,气氛微妙,尴尬到了极点。 “谢谢。” “呃?”张式看向她,此刻的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 “谢谢你在白府的时候带我出花轿。” “没事,之前要不是你救我,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当初我们见面你连狞鬼都打不过,这才过去半个多月,你的实力怎么提升这么快?”樱纳闷,转而打量起张式。 “玫带我到了心之世界,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实力,”张式粗略一说。 “这样啊,”樱暗暗吃惊,要知道这种做法十分极端,要么立刻死亡,要么变得强大,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这么做,而且成功的几率是凤毛麟角。 “对了,你现在的实力在阴阳界算是不容小觑地中坚力量,不过毕竟是初来,对阴阳界不熟,先在府里当统领吧。” “统领?”张式疑惑的问,因为他对阴阳界的职位什么的一无所知。 “对,除了府主、副府主外就是统领……” “那好啊,”张式一口答应,反正来这也是因为樱救过他,又有十五年的约定,抢亲也是为了报恩,现在能当个统领,空余时间学学阴阳术,倒也不错。 樱没再继续说被张式打断的话,等你魂巩固的差不多时,就能成为副府主了。 三日后,今天正是灵王和朱馨下葬的日子,由于灵山大殿遭到破坏,所以是在朱府办的丧事。 丧事很简单,大概是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而且不管哪件都是重中之重的事,再分不出多余心力。 而刚当上统领的张式被一个统领拉走,他奉樱的命令带他去熟悉他的管辖范围。 葬礼结束,樱接手府主位置,而所有府主在天空的情报府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人数不多,但所作决议却是接下来阴阳界的首要任务。 青哲等人叛逃,他们所管的府暂由府中副府主参加这次会议,当然介于资格,他们只是旁听来的。 “这次召开紧急会议是因为青哲等人的事。派出去的阴阳师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丝线索,所以这次叫大家过来,是想想他们可能的藏身之所会是哪?”天空说。 “到现在都没找到吗?那就再派更多的阴阳师出去,”勾阵说。 “天下何其之大,青哲他们肯定不断转变方向,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要找到他们也不是几天就能做到,”天后说。 “还有一件事,大家可能不清楚,青哲和腾蛇都已突破斩魂。” 天空的话一出口,除了知道的玄浮、天后并无意外,其他人都是一怔。 要知道斩魂,在场阴阳师除了天空,再找不出第二人,现在青哲和腾蛇却都会,也就是一旦交战,势必是一场恶战。 “那天您和腾蛇交过手,他的实力如何?”六合好奇的问。 “短时间内不分胜负,”天空如实说。 “那倒还好,”一旁的玄浮神色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沉重。 “既然知道他那么强了,那你是不是也给我争气点,早点突破到斩魂?”天空目光如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玄浮的天资很好,学习阴阳术往往一学就会,只是不愿学,或者说是懒散,故到现在离斩魂还是差一步。 “老头,不是还有你在,以一挑二可完全没有问题,”玄浮笑着说。 “给我严肃点!”天空喝道。 “是,是,”玄浮不再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点头。 “六合,最近的星象如何?”天空问。 “与之前一样,”六合目光凝重。 “千年之战?难道五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还要重演一次?”太阴带着迷惑看向六合。 “也许是,”六合目光飘忽,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夜观完星象后独自去的藏书阁。 在藏书阁,六合从第一层开始翻阅了无数本书,找到了第七层,都没有找到有详细记载千年之战信息的书,只是在一些书上有过轻描淡写地几句,都是无关紧要地。 而且书上所写的千年之战若不刻意寻找,只怕不会发现,仿佛千年之战只是传说,是当年的阴阳师编造出来的。 “什么叫也许是?”白颜不解的问。 “我去了藏书阁,”六合说。 “发现了什么?”勾阵急问。 “有关五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只在寥寥几本书上有记载到,而且只有短短数字,都是无关紧要的话。” “也有一种可能,这场大战的记录被有心人掩盖,想让它湮灭在岁月长河里,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这之前最有可能就是鬼界,现在青哲他们也有重大嫌疑,”白颜说出自己的想法,而这个想法在如今来说太过沉重。 “大家也不用多想,在大战来临前提高各自的实力才是关键。还有,现在灵王已死,鬼界或许会有行动,经过这些年的休养,想必又强大不少,”天空说。 “那青哲他们呢?”勾阵问。 “搜寻青哲他们的行踪只能交给各府统领们处理,当务之急是各位尽可能提升实力。” “可府主尚不能胜过,统领们又怎能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找到他们?”天后问。 天空哑然,他也是担心府主们各自出去寻找,会被逐个击破,不派人去找,又与法不合,更是放虎归山。 “这件事交给我,”说完,勾阵走出。 自成了统领,张式整天待在府里,虽说掌管一片不小的区域,但每天的巡逻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去过外,都是由几个阴阳师负责,可以说整天无所事事。 于是,张式学习阴阳术和巩固凝魂的同时,也和底下的阴阳师们闲聊,知道了一些阴阳界的事。 普通的阴阳师必须穿上阴阳服,统领可以穿印有审判二字的阴阳服,副府主以上的阴阳师可以选择各种衣服,但衣服后面必须有审判二字。 这审判二字既是对违背阴阳界律法者的审判,也是彰显阴阳师地位的存在,是警醒自身,审判他人。 十二府的继承者,必须由与上任府主有血缘关系的阴阳师继任,否则就是达到了聚魂也只能是副府主。 其中缘由么,十二位府主的魂是家族式的魂,凭此一条就够了。 当然,阴阳师没有和正常人一样的命理在,到现在十二府中同府主有血缘关系的少之又少。 也有个例外,鬼魅府,这一府自第一任府主开始,不知为何都是由阴阳界所信任的五级鬼怪担任,府中既有阴阳师,又有少数鬼怪。 府主们除了青、朱、白、玄四府府主的名字不同,其他府主都继承了各府第一任府主的称号。 还有最讶异的就是四府府主必须与实力至少是副府主的阴阳师成亲,所以到如今这四府都较强于别府。 腾蛇那天走前的话令张式吃惊,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看破自己是进入心之世界,短短几天就突破凝魂的人。 故此,张式对他很感兴趣,不免多问了些关于他的事。 但那些阴阳师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腾蛇跟青哲有一段渊源,也是青哲的力荐,加上超群的实力,才当上鬼魅府的府主,也是所有府主中最晚坐上府主位置。 第二十九章 鬼界 两年后的一天,一个阴阳师急匆匆跑来,叫张式去情报府,且要穿上普通衣服,还说樱已经在那里,言下之意就是快些。 等张式到时,樱果然已经到了,刚要过去她那边,却见她脸色甚是难看,好像在因什么事生气,边上还有三个没有穿阴阳服的阴阳师,于是加入他们当中。 天空见人都到齐,开始不急不慢地说:“大家都知道情况了,派去鬼界的八位副府主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十天前,情报府有几个阴阳师发现青哲他们的踪迹,告知天空后一路追查,一直到了鬼界门口。 鬼界,鬼怪们的居住地,于鬼怪是天堂与地狱并存的地方,只要多在鬼界一秒,它们实力就会提高一点,直到成为三级鬼怪,那时就需要靠修炼来增涨实力。 所以,尽管有可能死亡,但仍有很多弱小鬼怪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待在那里。毕竟去吃人,就有可能被阴阳师干掉,而且在人间实力也不会每秒都有提高。 透过鬼界大门,几个阴阳师看到无数黑影漂浮,互相吞噬,就头皮发麻。 鬼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有外人踏进,不管对方实力如何,所有鬼怪必须立刻攻击对方,否则群起而攻之。 几个阴阳师只好原路折回,回到阴阳界。 天空知道消息后,本想派数位府主前去,但想到青哲他们也是知道鬼界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的,怕他们是用替身骗过几个阴阳师,却又不想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思量再三,派了几位穿着普通衣服的副府主扮做鬼怪进去,并嘱咐他们一旦有危险就立即通知并迅速回来。 三天过去,五位副府主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天空只好又派了四位副府主过去。同样的,这四人又是没传回一点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 “接下来是要派他们去吗?”玄浮不知何时到场。 “嗯。” “我也去。” 一道坚决的声音响起。 张式看去,是樱。 “这次由我领队,”樱斩钉截铁。 “不可以!你不能去。”天空果断拒绝。 “我还没聚魂,严格来说还不算府主!”樱的态度十分强硬。 樱虽然当上府主,实力无限接近府主,但始终没有突破聚魂,差个契机。 天空看向玄浮,他立刻把眼睛看向别处,摆明了不想掺和进来。 思量好久,天空妥协。 府主叛变,相信会有一大批追随者,底层阴阳师不好揪出来,中层的阴阳师必须防范,尤其是府上空缺府主的副府主们,嫌疑很大。 所以,天空用阴阳术唇语,与樱另有交待。 朱府副府主,玫,因为毁婚一事,于两年前撤去副府主一职,副府主一职已换一名阴阳师担任。 那桩婚事,当然是没有了,不说两个当事人愿意否,因都是府主,再谈婚事,谁当府主?谁又卸任?卸任的位置由谁顶上?顶替之人能否胜任?等等又是一大堆问题,有这时间还不如先解决四名府主叛乱,空出来的府主职位。 相对前两次副府主们的低调,这一次,天空和一众府主有过商议,决定光明正大进去,一来可以让鬼界的副府主前来汇合,二来震慑鬼怪。 只因灵王身死,王位空缺,四名府主叛乱,空缺的位置还没能填补,朱馨死而樱承袭府主。 见天空同意,樱的脸色这才好看许多,因为事情紧急,所以在樱匆匆换过衣裳后,天空当场打开一道直接通往鬼界的虚空之门。 “到鬼界后务必第一时间震慑里面的鬼怪,之后小心行事,”天空再次提醒。 人走后,玄浮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或许他跟他们不一样。” “你能保证得了?”天空怒斥,把火气撒向他。 习以为常的玄浮换了个话题,正色道:“我来是想说那本《百鬼夜行》还没找到,极可能在青哲那里。” 自灵山大殿倒塌,天空就让玄浮在那片废墟里寻找《百鬼夜行》,那是一本可以克制所有鬼怪力量的书。 也是因为这本书的存在,鬼界在得知灵王身死也不曾联合起来大举来犯。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天空明显大动肝火。 要是青哲得到了这书,压制了鬼怪力量,再加上斩魂的力量,万一有鬼怪俯首称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与其等待,不如在大战来临前磨练己身,这样未必不是好的办法。” “那你小子准备什么时候突破到斩魂!”天空朝他大吼。 “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我先走了,”玄浮快步走出,几息间没了身影。 一行人走在通往鬼界的虚空上,四周漆黑一片,樱带头快步前进,紧跟其后。 “快到鬼界了,跟紧了,”樱的速度缓慢下来,脚下开始出现一层厚厚的,宛若红水晶铺成的蜿蜒小路。 张式跟在最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回头看去,红色小路随着他的走过正逐渐消失。 突然,面前飘来一道魔影,张式一惊的同时一个踉跄,差点因为红色小路的消失而坠入无尽的黑暗。 “小心点,在这儿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说完,樱的手中出现一条紫色神鞭,电芒闪烁,如龙似蛇,挥舞中击落一道道飘荡的魔影。 “嗯,”张式快速跟上。 很快,不远处的虚空上出现一点亮光,不断靠近下,那抹光越来越亮,是一道门。 “过了这门就是鬼界,大家冲进去那刻就爆发出最强灵力,一来震慑里面的鬼怪,二来给其他副府主指明方向,前来汇合,”樱讲明情况。 张式原以为鬼界的门会是阴森恐怖的,但随着靠近,那扇门透露出一股万古不朽的气息,积淀着浓重的历史感,悠久的岁月感,有涟漪般的白光不断绽放。 单是眼睛去看,就是一片白茫茫地景象,皎洁如月光,给人种柔和的神秘感。 但在用上阴阳术后,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却是两种相反的味道,鲜洁如霜雪,似经过肃杀后的萧条冬日。 若不是有樱带路在前,指明在后,张式断然不会觉得这是通往鬼界的大门。 “三,二,一,进!”樱喊道。 话音刚落,他们一同爆发出最强的灵力,这时黑漆漆地场景置换成青天白日,当中的魔影也换成更厉害些的鬼怪。 顿时,有反应迅速的鬼怪杀过来的速度大打折扣,反应迟钝的鬼怪也晓得了有四个强大的阴阳师登临鬼界。 一时间,附近的鬼怪都被这股磅礴气势吓住,五级鬼怪不来,这股力量足以横行鬼界。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附近鬼怪犹豫之际,虚空出现扭曲,仿佛有一只力大无穷的手抓住空气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中间出现一抹强光,产生强大的引力,天地间无数气流汹涌,如巨浪逆卷,狂暴无比。 此刻,本该是白天,却如昼夜。 涌动的气流殃及无数魔影,如山洪席卷,统统没入那抹光芒里,消失不见,似乎汲取到了新的力量,漩涡又变大一点。 “凝魂!” 四人同时凝魂。 眨眼间,出现两头高大威猛地凶兽,如同高耸入云的山岳挡在前面,拦阻这股强大的引力。 即便如此,两只凶兽的身体也一点点地挪近漩涡,不是它们有意为之,像是被人强行硬拉过去。 强大的引力下,猛烈的风暴愈发可怕,仿佛是一只大手,要将两只凶兽猛拉进巨大的漩涡。 “拉住彼此!”樱说的同时,拉住站在一旁张式的手。 张式拉上樱的手,另一手也拉上另一个副府主。 四人的手心散出不同光芒,灵力如滚滚波涛,源源不断地自体内涌出,涌向最接近漩涡的樱。 四道颜色各异的光芒融合一起,一时间,樱浑身散发缤纷的光芒,绚丽多彩。 而凶兽同样出现变化,鲲鱼消散,朱雀眼眸发出惊人的锐利,身躯陡然间暴涨,裹着火焰的巨爪猛地握拢,死死地抓住大地,巨口里,一道又一道地炙热火球喷吐,减弱漩涡中强大的引力。 突然,那漩涡也是变大,足足大了一倍,更多的魔影在哀嚎声中被卷入其中,不知去向。 这时,引力产生的风暴更为暴躁,怒吼的大风卷来,如寒冬腊月里的凛冽朔风,又像藏有大水,直刮得朱雀身躯上的火焰越烧越小,随时都有灭掉的可能。 原本庞大的朱雀赤红的身躯腾起烈焰,火光滔天,热浪腾腾,被这狂风一卷,赤红的身躯也跟着黯淡下来。 樱鼓足了灵力,大喝一声:“聚魂!” 顿时,硕大无朋的朱雀化为一道赤光,无数光芒涌向樱,她的手上出现了一柄羽毛扇,鲜艳夺目。 她扔下扇子,离地面还有三寸的上方漾起微微涟漪,如同是一座水池乍起清风,掉落的扇子没入涟漪之下。 地面开始颤动,刹那间变得通红,一道狰狞的裂缝蔓延开来,一股灼热的气息升腾出现,裂缝中火焰汹涌,热气蒸人。 一道清澈的鸣叫声后,火焰滚滚激出裂缝,巨大的黑影暴射而出,正是挟带着熊熊烈火地朱雀,扶摇直上,张开双翅,宛若垂天之翼,挡住巨大的漩涡。 拉住张式的樱松开手,腾空而去,周身绽放着赤红光芒,光芒开始变大。 渐渐地,光芒中冒出鲜红的羽毛,光亮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天空又出现一只庞大的朱雀。 两只朱雀对着巨大的漩涡,身躯散发柔和的光芒,将那抹白光产生的强大引力死死地挡住了。 两个副府主把灵力灌输给张式,由张式的指尖生出一束金光,好像一根贯穿长空的金丝,输送灵力过去。 两只朱雀盘旋高空,一边接引灵力,一边在祥云中飞翔,羽翼搧动间带起漫天火光,又在呼啸的狂风中被引力吞噬。 他们身后的鬼界大门突然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另一个巨大的漩涡,中间的那抹白光疯狂的吸噬,又是一股恐怖的暴风。 强烈的风暴如一只张开巨口的凶兽,气势汹汹,大有吞天噬地的神通,两个漩涡遥遥相对,互成犄角之势。 “站到中间来!”樱急喊,飞向另一边,两只朱雀各自挡住一面。 两只朱雀抵挡一个漩涡已经显得吃力,现在又出现一个漩涡,互成犄角之势。 此时的朱雀要想挡下,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看似不大的白光实则如同深不见底地无底洞,强大的引力下,地面上狰狞的裂缝越裂越大,持续卷起被火焰烧红的巨石,一一消失在白光里。 狂风席卷,寒威刺骨,凛冽慑人,如同千刀万剑,撕裂虚空,硬生生地将朱雀身躯的无穷火焰卷尽。 两只朱雀不同程度的皮开肉绽,渗出一丝丝血迹,遍体都是细小的鳞伤,虽小,量大! “啊!” 尖锐的叫声下,张式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副府主被吸进漩涡深处,这儿本该有只朱雀去挡住这个漩涡的,也不见了。 樱本就难以抵挡漩涡,又被这无数把风刃切割,朱雀鲜血迸溅,就难再维持聚魂,时间一久朱雀就消散了,离那边漩涡最近的副府主自然是首当其冲。 现在只剩樱本尊化成的朱雀游于苍穹上,与两个巨大的漩涡周旋。 可樱的聚魂是靠三人的灵力强行突破,能不能得心应手先不管,现在少了一个副府主的灵力,她那化为朱雀的身躯很快就变得失去光泽,黯淡下来。 又不过几个呼吸后,樱再难维持聚魂状态,化为人形,来不及做些什么就被强大的引力吸去,入了那抹白光。 没了樱的庇佑,张式和剩下的副府主先后被卷进漩涡。 白光里,看不清一切的张式逐渐失去知觉。 第三十章 情报府副府主 不知过去多久,待张式醒来,太阳高挂天空。 回想起怎么到这的前因后,张式打量周围,这儿是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兽吼,周围呈现安宁和谐的景象。 张式不禁怀疑是否是离开鬼界了,但很快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同是被漩涡吸走的,既然自己在这,那樱他们是不是也在附近,张式忙大声喊叫,当然这期间要是还能遇上前两批副府主那就最好不过了。 浑厚的声音回荡山林,回答他的只有不时传来的几声鸟兽鸣吼,张式只好边走边继续找人。 鬼界出乎张式的意料,原以为会是鬼影横行,怨灵丛生之地,可一路走来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着。 张式这么胡乱走了一会,都没找到樱他们,只好瞬移去其它地方。 在阴阳界曾与一些阴阳师谈话中知道没有达到聚魂在鬼界腾空而起的话,会很快被众鬼围攻,运气不好甚至有五级鬼怪到来,到时糜躯碎首,尸骨无存。 这时,张式到了一处山岗前,只见荒山秃岭,寸草不生,并传来一股幽森阴冷的气息。 正要往回走时,张式感受到一丝熟悉的灵力,虽然很微弱,但那分明就是阴阳师的。 有了这个意外之喜,张式嘴角不禁浮现一丝笑意,立马朝散出微弱灵力的地方赶去。 许是倍感孤独,突然发现有人,欣喜过头,忘了应有的警惕。 忽地,不远方赤光冲霄,流光闪烁,出现一股恐怖的灵力,是鬼怪。 而且与阴阳师散发的微弱灵力离得很近,张式化作一道黑光,立即赶去。 这时,地上白雾蒸腾,似云缭绕,阴风瑟瑟,日星隐耀。 张式这一路过去,周围的鬼怪们皆是瞧了一眼,并没有阻拦,更不用说一齐围攻。 离得还有百米远后张式停下,见得一条赤红的千尺大蟒,两只眼睛大如红灯笼,猛张血盆巨口,露出两根带毒液的獠牙,巨口之中有着一团微弱的银光。 大蟒獠牙上的毒液不断滴落,消融着银光,如雪怕阳光草惧霜,银光近乎苍白。 随着光芒暗淡,张式看到隐约是一只蜷缩的豪猪,被直立竖起的棘刺包裹,模样像极了浑身是刺的海胆。 难不成是感觉有岔,只是两只鬼怪争斗。 豪猪没有惧意,黑白相间的棘刺猛地发力,好似迟暮之年的老人回光返照,力道之大直接破开大蟒巨口,落在地面。 大蟒一怔,没想到对方中了毒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想想或许这是对方回光返照的一击,那被抓是迟早的事了,转而奋力扑去。 双方的注意都放在对方身上,所以没有发现张式的存在。 在那豪猪冲向地面的时候,张式看到这是个人,披着犹如铠甲的棘刺,肉嘟嘟的手似粗壮的兽爪。 那人的手散发璀璨光泽,宛若无坚不摧地钢钻,轻易破土碎石,直钻地下。 “他是?” 穿山猪! 情报府副府主穿山猪! 穿山猪是他的魂的名字,也是他的名字,据说现在任上的十二位副府主都以自己魂的名字来作姓名。 大蟒在狭隘的洞口前停下,它那粗壮的身躯实在是太大了,无法进去,而且深知对方狡猾,之前就被偷袭过一回。 它两只红灯笼似的眼睛射出两束红光,光照处地崩石碎,跟着张口露獠牙,吐信子喷绿雾,一股阴风刮起,带着绿雾飘入洞里。 穿山猪的银爪不断拨开泥土,似乎一触及泥土,前面的泥土就会向两边分开,宛若一条鱼儿游进大海,很快消逝得无影无踪。 穿山猪速度虽快,可大蟒吐出的黑雾扩散速度同样不慢。 阴风徐徐,绿雾滚滚,很快地绿雾出现在穿山猪背后十余米处,并非穿山猪速度不如,而是他七转八绕地,就等着大蟒追上门,然后找准机会一举灭杀。 眼看绿雾涌上,穿山猪加快速度,不再兜圈子。 “紫龙索!”张式疾速奔出,手中出现一根紫色长索,将大蟒缠绕,闪电狂舞,交织在大蟒的赤红鳞片上。 “啊!” 大蟒吃痛,立刻回头喷出绿雾,雾气腾腾,漫天卷来,尖利的獠牙咬向绳索。 张式闭息遁入穿山猪所挖的洞穴,照着他的灵力,追他而去。 走了一会,张式才知道这洞远非普通的洞能比,七转八绕的,足有十几个出口,汗颜的同时也不知该走哪个。 又找上一会,在张式面对这些个出口就要犹豫时,一道银光闪过,脖子上赫然出现一只爪子,刚要反抗,就听到一声“不许动”。 张式举起手来,是穿山猪,人如其名,他的身上是一团的肉,不过一点不油腻,想到之前他蜷缩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巨球,张式嘴角不禁露笑。 笑声中,银爪突然靠近,张式快步退去,只是这洞实在太小,行动受到限制,反观穿山猪十分灵活,银爪再次接近,且触到了脖子上。 “等等,我也是阴阳师,”张式生怕他如兽爪的手刺入,急喊。 穿山猪打量张式,“凝魂级别的阴阳师我都认识,可没你这号人。” 张式诧异,不应该啊,照理专门介绍统领以上阴阳师的小册子会有他,而且作为凝魂级具备当副府主资格,他的信息会出现在统领这一块的最前面,穿山猪不应该不知道。 张式只好道:“我是两年前当上的统领。” “是嘛?”穿山猪再次问。 感觉他似乎信了,张式连连点头,“是的。” “信物呢?证明你是统领的牌子拿出来我瞧瞧。” 张式摸向怀里,那儿空荡荡地,令牌不见了,大概在被卷入漩涡时遗失的吧,只好如实说道。 “真的?”穿山猪双目盯来。 “真的。” 正巧,大蟒的巨尾横刺而来,惊得穿山猪又迅速钻洞,破土而逃。 原来大蟒在穿山猪身上留下的毒液发挥作用,寻着毒液的味道一直找来。在发现穿山猪踪迹后,巨尾伸进洞内,庞大的身躯留在了外面。 粗壮的巨尾着实有力,与那泥土碰撞后,轻易便是将它轰塌。大地抖动,泥土塌陷,这威势犹如地动山摇。 巨尾抬起,张式跟着出洞,“宝镜照虚空,日月傍左右,光芒照八方,驱邪除污秽。金光镜!” 一道光亮腾出,宛若一面金光灿烂地宝镜,快速转动,突来的光芒刺得大蟒睁不开眼。 可这并没让它停手,反而吞吐绿雾,漫漫雾气席卷,遮天蔽日,天地昏沉。 “冰雪舞!” 吟唱声后,周围温度骤然下降,狂风大作,直刮得日月无光,昏天黑地。 天空飘下一朵洁白的雪花,跟着落下越来越多地雪花,风随雪势,雪逞风威,寒风刺骨啸,白花满天飘。 寒气凛冽,雪花飘舞,与大蟒庞大的身躯接触间,立即冰冻,一朵朵雪花化作冰屑,在它的身上交织结冰。 大蟒是四级鬼怪,张式无意恋战,于是伺机离开,追向穿山猪挖的洞穴方向。 在一处偏僻的树林,张式发现地上残留着黑血,尚未凝固,跟着黑血一路寻去,在一棵树底找到穿山猪。 “副府主,你怎么样了?”张式跑了过去,他气息奄奄,看样子大蟒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单靠他自己不可能再逼出来。 “别动,我帮你把毒逼出来,”张式当即运起灵力,黝黑的灵力自手掌涌出,输向他的身体。 突然,张式眼前一暗,置身在滚滚绿雾中,马上意识到是大蟒也在树林发现血迹,找过来了。 大蟒摇身一变,蛇首人身,眼睛运起两道红光,在腾腾绿雾中尤显恐怖,身形移动,带起数个残影,如鬼魅一般。 “遨游吧!鲲鹏!” 张式脚下生风,磅礴灵力浩浩荡荡地涌向地面,迅速聚拢,一个巨大的黑球冒出。 伴随着一道长啸声,黑球消散,露出鹏鸟的身影,载着他冲天而起,双翅一展,飞出绿雾的包围。 “那是……”男人看着鹏鸟,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很快化为一条赤色大蟒,消失在了绿雾中。 “走了?”张式不解的看着,雾气缓缓消散,穿山猪也不见身影。 “这是我的分身,”穿山猪走出,看张式时带着一种疑惑,有些熟悉张式身上的那种灵力,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张式旋即转过头,看到穿山猪,想到一路的血迹,担心的问:“你中毒了?” 穿山猪告诉张式,他逃出后,体内毒素发作,于是他试着逼出剧毒。 作为情报府副府主,刺探情报时会遇到很多不可预知的危险,这其中自然包括中毒,身上当然有不少解药。 在暂时止住剧毒后,他故意一路洒下黑血,要引大蟒上钩,没想到最先来的却是张式。 所以躲在暗处观察,而张式刚才的行为显然得到了他的信任。 张式告诉他,因为一直没得到他们的消息,阴阳界又接连派出副府主来找他们,现在共有十三人在鬼界。 张式又问:“跟你一起来的几位副府主呢?” “我们进来时遇上一股强大的漩涡,被卷进去后,我醒来就在这里,之后不管是要联络其他人又或是想把传消息传出去都做不到。” “和我们来时一样,难道是要故意分散我们?可既然能做到这点,要杀我们也不是难事,何必要多此一举?” “想不通,所以现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其他人,去下个大陆。” “下个大陆?” “对,这个大陆我摸清楚了个大概,多半是没有阴阳师了,那就去下个大陆看看。” “等等,我原来不是阴阳界的人,是樱府主带我来到阴阳界的,所以对鬼界的许多事都不是太清楚,”张式解释道。 “这样啊,”穿山猪看张式又多了茫然的神色,“鬼界现今共有十二个五级鬼怪分区掌管,我们现在的区域,鬼怪称之为葬魂大陆,要去下块区域必须伐木造船。” “那现在你怎么样了?” “毒暂时止住了,三天内要有解药,否则会毒发,”那也是在不用一点灵力的基础上,穿山猪可没把实话说出来,显然没有完全相信张式,这个不曾出现在介绍统领以上阴阳师的小册子上的人。 第三十一章 求救 穿山猪一行人奉天空命令来到鬼界,在遇上强大的漩涡后,被卷入其中,醒来后就在一片树林里。 多亏了情报府的秘术,穿山猪身上的气息近似鬼怪,在树林里一边找人,一边打探情报,倒也没有危险。 一日,穿山猪无意瞧见正蜕皮成为四级鬼怪的大蟒,大蟒误以为是普通鬼怪,对方一点没有规矩的样子令其觉得受到挑衅,就随便用个术法要灭杀穿山猪,不料没有成功。 穿山猪也不是吃素的,钻地靠近,在接近蛇尾时一拳轰去,拳风呼啸,足以将蛇砸得粉身碎骨。 可这蛇偏偏是在蜕皮,蛇皮一层叠一层,新旧的蛇皮紧紧相连,导致拳头只砸在蜕变的蛇皮上。 穿山猪想不到这条大蟒运气这么好,故而被其巨尾甩到,横飞出去,嘴角溢血。 此时,大蟒蜕完皮,露出血红的信子,两根獠牙更是黏着摇摇欲坠地毒液,扑向穿山猪。 穿山猪起身晚了一步,腿上生生的被咬出两道齿痕,不愿久战,只好逃命。 无奈大蟒想借机吃下他,紧追不舍,一追就是几天,期间又知道了穿山猪是阴阳师,于是多出许多帮手。 众多鬼怪在大蟒命令下助战,只要穿山猪稍一停留,附近的鬼怪就成群结队涌来。 他体内的剧毒虽在途中服过药,暂时压制住了,却因时间拖久了再次发作,再加一群低级鬼怪时时干扰,这才出现刚才被大蟒咬在巨口中,快要吞下的场面。 “那就先找那条大蟒,拿到解药,我们再去下个大陆。” “那条大蟒不过是突破几天的四级鬼怪,即使我现在受伤,要杀它也不算太难,难就难在这是鬼界,鬼怪数量繁多,万一动静闹大,惹来五级鬼怪,我们就凶多吉少,”穿山猪唉声叹气的讲。 这自然不是真实状况,成为副府主好些年的他也是从普通阴阳师一点一点磨砺出来的,现在的情况是糟糕,但远算不上绝境,只是还没有付诸于行动就遇上了张式,而张式的举动虽然得到他的信任,但终究还差点什么。 就像是义结金兰的兄弟没有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任你结拜时说得天花乱坠,还是比不得生死与共的兄弟。 所以,他这是要张式交投名状,以一个四级鬼怪的性命换得他的信任。 张式猜出他的用意,想了想,“可以结界封住四方,不至引起太大动静,再引它过来,联手快速击杀。” “这办法可以,趁它没走太远,我先布结界,”穿山猪说干就干,半点不含糊,“封印!聚气封空!自成一界!时空结界!启!” 穿山猪不断的变换手势,最后脚掌狠狠地跺地。 四道白色光束,就像四条雪白匹练自他脚掌射出,朝四个方向延伸出去。同时以他为中心的高空也向四个方向射出四道光束,横贯长空。 不知延伸出了多长,形成一个巨大的透明壁状长方体。 当然,这时空结界不及腾蛇他们的时空结界,只是以吟唱形式加上以血为媒介触发的,四级鬼怪感应过来,就能轻易发现。 “引它过来吧。” “嗯,”张式点点头,打算来点怪异天象引其过来,“以汽化寒,冰侵天地。以神之名,雪飘人间。冰雪舞!” 四周温度骤然大减,高空上飘下雪花,洁白晶莹的雪花漫天,纷纷扬扬地落下。 满天飞雪如柳絮般,漫着轻盈的舞步,随风飞扬,散落大地,所到之处结出冰花。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皑皑白雪,地冻天寒。 这片郁郁葱葱地树林没一会银装素裹,犹如披上雪白的大衣,成了白色世界。 再说大蟒离开,回想起那头鹏鸟,就暗皱眉头。 若是它猜得不错,那是传说中的鲲鹏王,最初的十二君王之一。 它很好奇那位传说中的王为何会出现在这?而且是与一个阴阳界的副府主一起?要知道那种级别的存在足以踏平半个阴阳界。 最终,大蟒准备暗中和王接触,好在旁边帮忙,一旦得到王的器重,不说能突破成五级鬼怪,就是他的身份也可以水涨船高。 俗话不就说了,宰相门前三品官,相信那会五级鬼怪见了也得让它三分。 想到这,还未走远的大蟒迫不及待地打算原路返回,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只见漫天飞雪卷来,寒气逼人。 于是,大蟒叫来附近的一群恶鬼。 感受到大蟒澎湃的灵力,那些恶鬼就战战兢兢,如临深渊。要知道平日里四级鬼怪高高在上,是不屑理睬它们的。 向来是以强者为尊的鬼界,只要对方比你强大,就可以任意主宰你的性命,现在四级鬼怪专门叫它们过来,怎叫这群恶鬼不胆战心惊,害怕发颤。 “这雪是怎么回事?”大蟒冷声问。 这群恶鬼低着头,大眼瞪小眼,都在等着对方张口。 似乎是知道时间一长,可就不是尴尬这么简单,离大蟒较近的一只恶鬼战战兢兢的说:“这……这雪我等也不清楚,只是……只是突然就……就下起来了。” 大蟒想了下,还是决定原路返回,前去找张式和穿山猪。 大蟒一走,恐怖的灵力消失,恶鬼们如蒙大赦,四下逃窜,恨不得多长上几条腿,早远离这片区域才好。 “好像有什么东西朝这靠近,”穿山猪说,随即耳朵与地面贴得更近。 情报府有一种秘术,可以使阴阳师通过辨别灵力来判断对方信息。 此刻,穿山猪用上这种秘术,一双乌黑瞳孔渐渐变为白色,所看到的一切景物仿佛失去光彩,尽皆成了白色。 当看到朝这赶来的灵力时,出现了一点黑色。 “是那条大蟒,”穿山猪说,“跟我来。” 张式正好奇还没施出其它阴阳术就将大蟒引来,却见穿山猪那双手闪烁流光,破土钻地,急忙跟上。 这次的洞许是考虑到了张式,不再像上回这般狭窄,倒让他好钻不少。 才进洞一会,张式听到地面窸窣作响,好像是树叶发出的摩擦声。 “白银钩爪!”穿山猪的手陡然间暴涨,向上发力,无坚不摧,乱舞间开石裂冰,如穿腐土。 几个呼吸后,这黑漆漆地洞被撕出一个口子,顿时有光亮洒进来,空气中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几滴殷红的血液落下,却带着冰寒刺骨的冷。 穿山猪一纵而上,张式尾随而至,只见一条赤红大蟒的七寸边上皮开肉绽,鲜血流淌。 正是四级鬼怪大蟒。 蛇本冷血,在风号雪舞的冬天由于温度低了新陈代谢也就减缓了,当然是行动笨拙,难以捕食,得靠挖洞冬眠。 虽然它是鬼怪,却也难逃自然的束缚,不过作为四级鬼怪,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关键是它突破四级不久,还需要时间适应。 所以没有及时发现穿山猪和张式,导致被利爪抓到,险些伤及七寸。 大蟒刚要与之相杀,当看到了张式,眼中的凶戾之色出现一闪而过的温和,旋即纵起滚滚绿雾,立即逃跑。 穿山猪自然不愿放过这大好机会,瞬移追去,张式立刻跟上。 一路上,大蟒命令附近的的鬼怪向俩人攻击。 这些鬼怪明知送死,碍于对方是阴阳师,大蟒又是四级鬼怪,都向俩人杀来,只是这又怎能挡住穿山猪。 胜在这儿是鬼界,鬼怪多不计数,即使时空结界所围,外面的鬼怪无法进来,里面的鬼怪也是无比众多。 大蟒这才与他们拉开距离,但他们怎会放过这个机会,跟在后面斩杀鬼怪,紧追不放。 阴阳界的副府主不过十二人,纵使还有突破凝魂的阴阳师,也不会太多,鬼界自然差不了多少。 故而,鬼界有条规矩,但凡突破到四级鬼怪只要不是同类互杀,那么一旦遇到危险,可向附近的五级鬼怪求救,毕竟四级鬼怪已是中高端力量,而这座大陆的统治者即是五级鬼怪。 大蟒通过秘术将地点送出,那颗紧绷的心才有了一丝松懈。 在这片树林的最深处有座大山寸草不生,即便是贵如油的春雨滋润,也长不出一棵草,即便有夏日的烈日暴晒,也散不开阴沉诡异的幽寂。 山中有个隐蔽的破旧山洞,洞前零星冒出几簇枯黄荒草,掩着洞穴,洞内蛛丝密布,满地的尸骸上还堆积着灰尘,洞内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在山洞的尽处有一张大床,床上有一具骷髅,裹着红衣,辨得出这是具女尸,在其肋骨上还插着一柄银光发亮的匕首。 突然,骷髅的手指轻微动了下,床前两边的蜡烛忽地亮起,绿色火焰忽闪忽闪,一直延伸到洞外,同时焚净了灰尘、蛛丝。 接着,骷髅坐起,轻声呢喃,“阴阳师?” 在骷髅坐起不久,山洞外聚来几股强大的气息,不知是什么鬼怪,都止步洞前,不敢踏入半步。 “东侧树林,猫又你去一趟,”骷髅的声音传出山洞。 猫又,百鬼之一,又称猫妖。 据说猫又有九条命,从最开始的一条尾巴,每过九年再长出一条,如没有特殊机遇至多只有八条尾巴,又或中途断尾,尾巴就不再生出。 这只猫又得到过天大的机缘,尾巴曾长到九条,只是后面的岁月里尾巴断了好几条,到如今还有四条尾巴在,实力不容小觑。 “好,”猫又伸出长长的舌头,舔向嘴角,仿佛已将猎物吞下,露出凶狠的目光,脚踏阴风离去。 第三十二章 貌同实异 穿山猪奋勇杀敌,直逼得大蟒无处可逃。 “砰!” 声如洪钟,虚空一颤,荡起一层层涟漪。 原来大蟒逃到了结界的边界,撞在了与外面世界隔绝的屏障上。 大蟒甩出巨尾,直砸屏障,一道宛若天雷劈落的声音传出,虚空久久震荡不息。可这屏障似坚不可摧地金刚石,没有半分损坏。 “跑不了了吧,”穿山猪嘴角噙笑,与之遥遥相对。 “该死的鬼天气,”大蟒暗骂一声,埋怨起自己,明知天空突降冰雪与他有关,还非得凑过去,真是自讨苦吃。 “凝魂!” 穿山猪的手掌涌出无数灵力,银白流光绽放,包裹整只手,手臂陡然间变粗。 放眼望去都是结实的肌肉,双手成了银色的利爪,并大了整整一倍,背后好似披着布满棘刺的黑白铠甲,看起来像是可以搬山移海的力士。 大蟒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但结界摆在这,他想出去须得以力破法,但对方明显不会叫它如愿。 “欺我不成!” 大蟒扭动身躯,人立而起,口吐蛇信,滚滚黑雾喷吐而出,如同漫天黑云压来,眨眼间消失在了漫漫黑雾里。 倾刻,黑雾就笼罩住这片大地。 雾气带着腐蚀的力量,一触及地面上的冰雪就消融了它,周边温度回升,同时黑雾也在消蚀着结界的屏障。 张式正要帮忙,穿山猪道:“不用帮忙,我来和它做个了断。” 说完,穿山猪消失在了黑雾中,令张式不解的是黑雾在他面前几米处就不再涌来,好像是故意为之。 大蟒的红色眼眸在黑雾中看得一清二楚,只见穿山猪不停转身,小心戒备着。 它冷笑一声,暗想这黑雾可是一大利器,在战斗中每每无往而不利,它能突破四级鬼怪靠的就是它,同是凝魂级别休想在这黑雾中看清。 大蟒悄悄靠近,穿山猪还在不停转身防备,内心不由窃喜,露出两根细长的獠牙,獠牙之上几滴毒液滑落,却在牙根尖处止住,好像黏在了上面,又像会随时掉落。 “哧!” 银爪与赤红鳞片撞在一起,铿铿作响。 大蟒冲去时扑了个空,獠牙没有撕咬到穿山猪,意识到危险之时猛地逃窜却被利爪抓到。 原来穿山猪使了秘术,早就看透大蟒的位置,又装作看不清引它上钩。 银爪下的背部,虽有坚硬如铁的鳞片在,可之前伤及七寸边上,那刚用布条包扎的地方又渗出血来,染红灰布。 大蟒旋即扭头,疯狂咬来,血红的眼珠子像是要吃人一样。 穿山猪又轰出一拳,借力退向地面,当巨尾横扫过来时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穿山猪又在下一刻跳出泥土,利爪在蛇身上乱舞,留下数道狰狞的刮痕,再次钻入土里,如一条鱼儿在瀚海中跃起又纵入。 大蟒如同一个活靶子,一直处于被动挨打,令它愤怒不已,转而人立在空,怒瞪大地,犹如睥睨四方的绝世强者,恐怖无比。 忽地,大蟒双目大放红色光束,如同九天上的神雷,笔直的射穿大地,光芒扫荡间劈土炸石,地面更有炽热火焰腾起,逼得穿山猪无处可钻。 穿山猪腾空而起,站得比它还要高,蓦地蜷缩一团,直冲下去,好似天外的陨石坠地。 “流星陨!” “吼!”大蟒愤怒咆哮,张开巨口,两根獠牙如同锋利的神剑,气势汹汹,可吞山河。 轰! 天空都在此刻颤抖了一下,犹如云层中的雷霆相碰。 猛烈的撞击声下,虚空掀起一层层气浪,恍若浪潮般滚滚远去。 只见得,高空上穿山猪站在蛇信上,两只银爪分别抵在大蟒的獠牙上,而大蟒仿佛要吞下它,獠牙在不断压下。 这一击,双方靠的都是雄浑的灵力,穿山住惊人的臂力,大蟒与生俱来地力量,使得双方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双方都没有退去,银爪和獠牙还在较量。银光包裹着银爪,獠牙散发着黑雾,出现更为强大的气流。 大蟒喉咙深处蔓延出一摊毒液,如溪水般潺潺流出,直至穿山猪所站的蛇信上,缓缓向他靠近。 “护身术!”穿山猪的体表立刻化为黄金色,散发朦胧光晕,好似穿上黄金铠甲,灿烂夺目,诸邪不侵。 那摊毒液被黄金铠甲挡下,竟顺着穿山猪的脚掌缓缓蠕动,向他身体蔓延开来。 “喀嚓!” 獠牙有了一丝松动,银爪不依不饶,獠牙断碎已是时间问题。 此刻,只要毒液冲破铠甲这层障碍,又或是银爪撕裂獠牙,双方就能立刻分出胜负。 那些只恶鬼最强者不过二级,与张式厮杀自然必败无疑,然而现在它们为了有一搏之力,甘心被其中一只二级恶鬼吞噬。 原本多如牛毛的恶鬼变为一只庞然大物,高高耸立,全身皆黑,血红的眸子像两盏红灯笼挂在天空,拳头呼啸而来,黑拳上弥散着凶残的戾气。 “闪雷柱!”张式直迎上去,陡然间握住拳头,紫色神雷似蛇般缭绕在手臂上,对着那呼啸而来的拳头凶狠冲去,神雷咆哮。 雷鸣声回荡在天地间,只见恶鬼浑身交织神雷,电光闪烁,发出歇斯底里地嚎叫,如同恶魔撒旦。 “紫龙索!”一声大喝,张式扔出一条紫绳,雷霆缭绕,恍若一条紫龙飞舞,倾刻间就捆住了恶鬼,越捆越紧,捆得它几近扭曲变形,鬼哭狼嚎。 轰! 恶鬼终是受不了这恐怖的捆绑,爆炸开来,化为无数碎片洒落一地。 张式看向穿山猪和大蟒时,大蟒獠牙正好脱落,它顾不得疼痛,顺势一口吞下体表布满毒液的穿山猪,连带脱落的獠牙一并咽入腹中。 张式一怔,慌的大喊:“副府主!”同时杀意骤起,冷冷看向大蟒。 察觉到张式的杀意,大蟒没来由的一哆嗦,刚张口不等说出声,就感觉腹中一阵剧烈疼痛,就像个怀胎八九月的孕妇,肚中的孩子正拳打脚踢,腹中有如翻江倒海,生出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大蟒满地打滚,痛得面黄唇白,身体仿佛要被撕开,显然是意识到什么,令它恐慌尤胜痛苦。 再顾不得其它,大蟒大嚎:“王,救救我,救救我。” “王?”张式心中一凛,看向周围,却感应不到一点灵力,不,正有一道强大的灵力朝这靠近,但似乎和王这个字还差上很多。 “遨游吧!鲲鹏!” 张式的背后出现汪洋大海的虚影,一条硕大无朋地黑鱼浮现,翻搅起滔天巨浪,震耳欲聋,仿佛是称雄海底的霸主。 黑鱼来势汹汹,带起连天浪涛,出没在翻滚的巨浪中。 抱有一丝幻想的大蟒眼眸一暗,苍白的脸上尽显绝望,看着鲲鱼飞纵而起,仿佛是一座山峰飞起尔后砸落。 大抵是知道大限已到,大蟒熟视无睹,无动于衷,唯剩下喃喃自语,“王,即使我吞下一个副府主,坏了您的计划,可也……” 微弱的声音后,许是有了视死如归的决心,大蟒连腹中撕心裂肺地疼痛骤然消失也没有察觉。 张式正要杀了大蟒,为穿山猪报仇,却听到“停下!我出来了!” 张式一惊,那是穿山猪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鲲鱼立马停在半空,落回惊涛骇浪中。 大蟒听到声音没有过多惊讶,它被王判下死刑,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此刻心如死灰。 大蟒突然拼命挣扎,赤红的身躯不停翻滚,摧毁树木,搅起尘土,如是发疯发狂。 “哧”的一声,大蟒被刺破腹部,鲜血四射,从中飞出一道光芒,正是大蟒吞入腹中的穿山猪。 鲲鱼再次掀起狂风恶浪,带着震天动地之势,在巨浪中极速游动,如一道黑色闪电穿行在海浪中。 “住手!”穿山猪低吼道。 他在大蟒腹中时对它一阵拳打脚踢,出来后顺手扯下一块不起眼的蛇皮,是粘在大蟒身上的蛇皮小口袋,装着解蛇毒的药。 这不刚解了毒,看到鲲鱼要杀了大蟒,想制止已经晚了,只冀望喊停张式。 “住手!”一声长吼自苍穹传来,只见猫又在云层中闪过,俯冲下来。 张式抬头望去,只见来者是一只巨大的灰猫,眼睛仿佛镶嵌着两颗黑玛瑙,长有四条粗壮的尾巴,如孔雀开屏般散立身后。 此时,鲲鱼跃上高空,想要停下根本就不可能,庞大的身躯直冲而下,犹如天外流星陨落。 大蟒没有反抗,眼眸紧闭,强悍的气流扑来,就在鲲鱼要撞上时,它突然听到猫又的声音,想到是统治这片大陆的君王,葬魂大人派来的,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它睁开眼,要去躲避,只是晚了,鲲鱼庞大的身躯狠狠地砸上来,它的脏腑早被穿山猪破坏得差不多了,又怎能硬扛下这如同巨山般的碾压,当场身死。 第三十三章 骷髅鬼 “该死!”看到这一幕的猫又大怒。 平日里鬼怪们虽然自相残杀,但弱肉强食是鬼界自古的生存法则,可现在有阴阳师闯进来自然要同仇敌忾,更不要说它为救大蟒来。 “那是?”猫又一眼发现前面的灵力有古怪,“结界。” 说完,猫又站在天空,身后的四条灰色巨尾刺去,蓬松的巨尾直接与虚空接触,同刺一处,触及前的一瞬间就紧绷起来,如同金刚钻般,无比锋利。 哧! 猫又面前的虚空猛烈一颤,四条灰色巨尾像是刺在一面镜子上,虚空裂纹密布,尔后炸裂。 猫又再度出手,却见底下汹涌的浪涛中有只巨大的黑鱼,瞳孔一缩,那是……王! 这黑鱼正是杀死大蟒的鲲鱼! 猫又想到唯一的解释就是大蟒令王发怒,这才被杀,旋即飞至张式面前,毕恭毕敬地说:“王。” 张式一怔,跃跃欲冲地鲲鱼停下,好奇它要做什么。 “果真是鲲鹏王,鬼界创世君王之一,你藏得倒挺深啊,”穿山猪怒极反笑。 有言鬼界出现之时起,共有十二位君王,五千年前的大战落幕,创世君王尽被关押在地狱里,唯有鲲鹏王逃过一劫,在鬼界宣布完强者可暂统一方大陆,之后再也不见。 有言鬼怪拥有永恒的生命,除非受到重创死亡,否则不死不灭。故大蟒、猫又、穿山猪看到鹏鸟、鲲鱼皆认为是鲲鹏王。 想来在阴阳界时,只因鲲鹏王已消失多年,它当年的赫赫声威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又因青哲等人发起叛乱,灵王、朱馨身死,大事接连,故而没引起关注。 而穿山猪在大蟒腹中听到王时,起初想到的是现在的君王,但情报府没有现任君王和鲲鹏有关的情报。 最后在想到鬼界创始之初的君王里有位鲲鹏王,刚好能和张式的凝魂联系起来,才确定张式是鲲鹏王,虽然这事骇人听闻,但这十二位君王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至于只有凝魂实力,估计是隐藏起来了。 张式尚不知这段秘辛,只是看到猫又面露善意,穿山猪露出敌意,知道当中定有误会,却无从辩解,尴尬的站在那。 “君王名讳岂容你直呼!” 猫又喝道,出手极快,身影一动,倾刻间就到了穿山猪面前,尖锐的猫爪抓在他的脖子上,将他举起而后猛地扔出。 这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穿山猪身体横飞出去,轰的一声,撞在了一株大树上。 好强!张式暗想。 穿山猪嘴角溢血,身子一挺,后背细长的棘刺穿过大树,将树底刺得炸裂开来,“这笔账日后再算。” 猫又见他钻入地底,要去追赶,被张式拦住。 猫又不敢违抗,转而好奇的问,“不知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它心中猜想,鲲鹏王已消失多年,现在出现难道是要集结军队,进攻阴阳界? 张式撤去凝魂,想到现在跟穿山猪有很大的误会,又有这只四尾猫又在旁边,倒不如将计就计,打探一下这块大陆的虚实,“我此次过来自有要事去做。” “是属下多嘴了,属下先带王到这片大陆的葬魂大人那吧。” 葬魂,大人,这块大陆的统治者?属下都这么强,不知道它会强到什么地步,张式又说:“它那,我自会过去,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是,”猫又觉察到了张式的古怪,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毕竟每一位创世君王都是独一无二地存在,谁都模仿不得。 张式装腔做调的问:“大陆上可还有别的阴阳师?” “这个我也不知。” “还有几个四级鬼怪?” “还有三个,王若需要我等办事,我这就叫它们过来。” 张式一惊,这块大陆的四级鬼怪居然这么多,算上死去的的大蟒就有五个,还好不是每块大陆都有这么多四级,也不像阴阳界团结一心。 “不需要,”张式矢口拒绝,恐它生疑心,又装腔作势说,“有事我自会找你们,记住我来过的事不准说出,包括葬魂。” 猫又看到张式已消失,再三寻思后,又在回自个洞府前去了山岗中那个杂草丛生地山洞,将鲲鹏王出现在的事告诉了那位统治这块大陆的君王。 张式瞬移了一会,周围尽是些互相吞噬对方的鬼怪,想着魂难道真如他们说的,和鬼界的鲲鹏王一样,因此没有鬼怪来杀他,不过若是这里没有樱他们知道自己身份的阴阳师,他该怎么跟穿山猪解释。 “那是……穿山猪,”张式看到他在杀鬼怪。 穿山猪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了张式。 “小心!”张式惊呼,他身后又涌来一群鬼怪。 穿山猪往后一仰,脚下生风,猛力踢去,一道凛冽风刃笔直的自脚底掠去。 这道呈现月牙形的风刃呼啸而去,尚未落下,已轻松的横扫一大片鬼怪。 不知是何原因,那些围攻穿山猪的鬼怪突然四下逃窜,眨眼间就消失了。 “你又来做什么?鲲鹏王,”穿山猪厉声喝问。 张式正要开口,却听一声咳嗽,走近一看,他脸色还很差,可他出大蟒腹后,分明服下过药丸,脸色应有好转。 “副府主,这里已无外人就不用再演戏了吧,蛇毒解药我已经拿到了,你快点服下,我们也好早点离开这块大陆,”张式试探着问。 穿山猪明显一愣,转而说:“好。” 张式向他走近,仅隔几米,手掌猛地一握,磅礴的灵力呼啸而出,化为了一柄灵力长枪,枪头冒着跳动的火焰,直刺过去。 穿山猪一惊,显然没有料到张式会突然袭击,火焰枪顺利的贯穿他的胸口。 “说!你是谁?真的穿山猪在哪?” 穿山猪噙笑,“想不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看来是我低估了,王。不,应该说恰好拥有王的魂的阴阳师,你们出现在这有什么目的?” 张式内心忐忑,但脸上镇定自若,云淡风轻,“若是坏了我的计划,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的话,反应不该这么慢,看来我也只能稍稍再高估你,”穿山猪指向火焰枪刺入的胸口。 张式大为震惊,他明明被火焰枪贯穿胸口,不仅没有燃起熊熊烈焰,而且没有一滴血流出。 如果说火焰是以某种力量制止,那被火焰枪贯穿的胸口怎么也该流血才是,更何况那胸口没有一丝灵力护住。 什么! 他的胸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露出白花花的骨头,诡异的一幕还在继续,骨头向全身蔓延开来,最后成了一具站立的骷髅。 张式的枪只是刺在它的两根肋骨之间,而且它的骨头白晃晃地,似皎洁的月光,又像经过打磨,即使有火焰触到也无法烧起。 骷髅一声冷笑,脸上写满得意、轻蔑之色,后退而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张式仍是疑惑它是怎么发现。 “我是骷髅,灵力自然不像你们那样可以藏在身体,我只能藏在骨头里。而藏在骨头里的灵力必须清楚灵力的构造,然后把它分解,再构造成适合的灵力藏在骨头里。因此我对灵力拥有很强的感应,当你的灵力一使出来,我就知道你是真是假,”骷髅得意的说。 这本事除了它师傅,也就是这块大陆的统治者葬魂外,天地间再难找到第二个。 “好了,该跟我回去了。记好了,我叫白钢!”说完,它手中闪出一串骷髅头,足有五个,一股滔天的血煞之气汹涌而出。 “赢过我再说。鲲鹏!” 金色的灵力铺天盖地的从张式体内冒出,犹如浓烟一般滚滚升起。 伴随着一道长啸,金色的灵力化为了一只翱翔苍穹的鹏鸟,通体金光璀璨,熠熠生辉,宛若苍穹的霸主,威震天下。 白钢抛出骷髅头,那串骷髅头在高空飞转,大放黑光,且在不断变大。 刹那间,每个骷髅头都有几丈大,阴森森地,分别涌出怒啸狂风,电闪雷鸣,滔天烈焰,袅袅青烟,漫天黄沙。 鹏鸟俯冲而去,拍打的垂天之翼宛若锋利的宝剑,带起呼啸的罡风,划破虚空,速度快到极点,金色利爪探出,抓向那串骷髅。 串在一块的骷髅头散出蛮横的灵力,各朝一个方向飞去,反将鹏鸟围在中间,狂风卷人,雷电劈人,火焰烧人,青烟熏人,黄沙迷人。 五个骷髅头齐出,当真是风催火势,火挟风威,雷火相济,烟火飞腾,黄沙卷地。 当即,风云变色,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鹏鸟的利爪抓向一个,剩下四个一齐攻来,顾此失彼,一时竟无法可破。 张式心中一凛,那五个骷髅头属性虽各不相同,但可相互调济,合在一齐互增其威,着实厉害。 “怎么?这就要输了?真是浪费,明明有着王的魂,却那么不堪一击,”白钢鄙夷。 “真当几个骷髅头就能赢我?看我吞了它们!” 鹏鸟张开鸟喙,爆发出鲸吸牛饮之势,仿佛是头吞天噬地的饕餮,无数气流逆卷,挟带着滚滚雷火,漫漫烟沙,浩浩荡荡地涌入它的巨口。 霎时间,风雷消失,烟火俱无,黄沙绝迹。天地又重现光亮,日月生辉。 “呵呵,”白钢随之抚向肋骨,拨动起来。 一根根坚硬如铁的肋骨变得轻盈,竟如古琴的弦一般,每根肋骨都有一种独特的音调,合在一块的音律如泣如诉。 魔音贯耳,似有成千上万冤魂厉鬼在耳边哭诉哀嚎,叫人头晕眼花,神摇目眩,感觉天地都在颤动。 第三十四章 合作 “鲲鱼!” 鹏鸟一声尖啸,滑翔而落,好似黄金铸成的庞大身躯在一点点的褪色,就像染上墨汁,黑漆漆的。 地面上冒出滚滚巨浪,乌黑的鹏鸟冲入巨浪当中,浪花飞溅,水声激烈,待再浮出时,已经化作了庞大的鲲鱼。 张式身形移动,站在鲲鱼面前。 鲲鱼张口一吸,将他卷入巨嘴,又猛地潜进呼啸的巨浪。 风号浪吼,鲲鱼跃浪翻波,掀起惊涛骇浪,仿佛有千万匹骏马,奔腾咆哮。 声如奔雷,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浪涛声瞬间淹没如泣如诉的琴音。 鲲鱼浮在汹涌的浪花中,人立而起,扭动庞大的身躯,翻滚的巨浪顿时如喷泉般激涌而起,水势逆卷,直冲云端。 顿时,风起云涌,水柱拔浪而起,形成一道接天连地的水龙卷,那恐怖的力量似要捅破苍穹。 白钢见琴音被滚滚浪声掩埋,又朝骷髅头注入一道灵力。 五个骷髅头陡然间膨胀起来,杀气腾腾,围住横冲直撞而来的水龙卷。 暴风凛冽,电闪雷劈,烈火焚天,烟笼寒水,走石飞沙,可怕的气象层出不穷,又互相交织,相互影响。 天空一会儿阴沉沉,一会儿蓝湛湛,一会儿红焰焰,一会儿白茫茫,一会儿黑幽幽,色彩诡异的变化更是增添几分可怖。 水龙卷里,鲲鱼蓦地爆发出惊人的灵力,水势连天,宛若一根巨柱直插九天。 周围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山石炸裂倒飞,纷纷卷入水龙卷当中,为之平添几分凶险。 这股恐怖的水龙卷吞天沃日,震撼天地,似那气吞山海的水龙,浩荡而威猛。 倾刻间震散了云层,最外围的水珠如同锋锐的箭尖,铺天盖地,射破虚空,直指杀气滔天的五个骷髅头。 咔嚓! 持续的水珠激射中多出异样的声音,白钢看向骷髅头,它清楚的感应到五个骷髅头的天灵盖上分别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缝。 就在白钢犹豫之际,鲲鱼庞大的身躯转得愈发疯狂,那些水珠更是狠狠地激射出去。 五个骷髅头在水龙的卷舞下,生出的万千气象,皆被带入其中。 只见水龙卷里出现五花八门的颜色,本是清澈的水一下子浑浊起来。 这五个骷髅头原是五个三级鬼怪的脑袋,在凝魂的战斗中自然显得脆弱,不过白钢的手段可不止这点。 “合!” 白钢又注入一道灵力,五个骷髅头飞到一块,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光芒消逝,出现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天灵盖上的裂缝顿时消失。 骷髅头口接连喷出红芒,化为一道熊熊火焰,好似火龙直冲出去,跟着阴风怒号,刮过火龙。 风助火势,火涨风威,火龙的身躯蓦地暴涨,远远看去,火焰覆天,焚烧苍穹,正如末日来临。 那火龙张开血盆大口,宛若上古神龙降世,凶威滔天,直冲肆虐而来的风暴。 双方并没有撞到一起,火龙在即将对碰之时侧过身,一口咬在水龙卷上,企图咬下一截。 “给你!” 鲲鱼庞大的身躯忽地缩小,好比河里的鲤鱼,接天连地的水龙卷没有鲲鱼的转动,顿时威力大减。 火龙咬下一截,吞下去的化为滚滚巨浪,水火相蚀,它巨大的身躯也在缓慢缩小。 再看鲲鱼,不知何时冲天而起,纵上云端,又快速坠落,身躯也在此刻暴涨,恍若一座巍峨的高山。 轰! 火龙扛不住鲲鱼这势如破竹地强势镇压,再加上体内的巨浪作怪,扛不住的火龙坠入水龙卷消失所化的狂涛巨浪中去,水声激烈,掀起无数浪花。 白钢满脸愤怒,飞向骷髅头,缓缓融入其中。 骷髅头的天灵盖上,散发银白光泽,如月光皎洁。 骷髅头蓦地放出一阵风沙,漫天卷舞,黄风呼啸而来,刮向鲲鱼双目。 鲲鱼赶忙潜下水,翻波跃浪,又是一阵巨浪翻滚,连天涌来,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翻腾着身子。 骷髅头巨口一张,一根土黄的巨柱喷吐而出,凶威滔天,再次张口,烈火轰雷,火龙、雷蛇缠绕上巨柱,神威浩荡。 一根几丈粗的巨柱,红龙、紫蛇紧紧缠裹,散发出浩荡的威势,暴射下去,狠狠地砸进汹涌的大浪中。 轰! 巨柱生生砸入滚滚浪涛,掀起惊天海浪,海浪瞬间射出耀眼的紫光,最外围的烈火与巨浪接触间腾起袅袅白烟,巨柱直指鲲鱼庞大的身躯。 又是一声巨响,水中冒出无数气泡。 几个呼吸后,一只金色巨鸟冲出海浪,锋锐的金爪擒住土黄的柱子,直摇上天,穿过云气,飞至骷髅头上,奋力甩出。 那鸟正是鹏鸟,巨柱亦是黄沙形成,缠绕的火龙、雷蛇在巨浪中大显神威而早早消失了。 巨柱横冲撞上,骷髅头吐出一道光束,神雷腾起,贯穿长空,如利刃切开巨柱。 巨柱轰然倒下,鹏鸟利爪袭来,金爪中涌出无数金色流光,汇聚出金色光球,如把九天上的太阳握在爪心,刺眼夺目,直扑骷髅头。 骷髅头毫不畏惧,那空洞无物的五官相继放出各种气象。 轰! 天空上光芒刺眼,对碰间形成猛烈的狂风,向四面八方席卷出去。 烟尘散去,鹏鸟露出巨大的身影,金色的翅膀上正在淌血,染红金色羽翼。 再看骷髅头,利齿上流血,那血正是鹏鸟的,面目上多出两道尖爪裂痕。 鹏鸟金爪斩铜剁铁,好似削泥去土,换成普通的骷髅头,早就破碎,只因是三级鬼怪的脑袋,且五个合一,又有白钢守护。 鹏鸟徘徊再冲,一声长鸣,尖喙直冒出金光,熠熠生辉,如同一把金色神剑自苍穹下去,光芒四射,寒气嗖嗖。 骷髅头散出朦胧的白色光晕,宛若漫漫黑夜中的月亮,等待着鹏鸟更猛烈地撞击。 就在双方即将撞上,张式在鹏鸟背上冒出上半身,“风雪凝!” 一股狂风肆虐而出,夹带着冰冷的雪,漫天风雪铺天盖地的卷向骷髅头,自它下巴开始结冰,冻结整个骷髅头。 轰! 爆炸声惊天作响,结实的骷髅头在这刻被刺破,被风雪冻结的骷髅头像冰一样脆弱,再也挡不住好似神兵利器般的尖喙。 巨大的骷髅头四分五裂,白钢差点跌进巨浪,十分狼狈。 张式一鼓作气,控制鹏鸟冲进翻腾的巨浪,化为黑鱼搅起惊涛骇浪,撞向白钢。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弱了,白钢。” 声音不是很大,但白钢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回道:“你敢旁观!他是阴阳师!” 黑狼自然听出它的言外之意,阴阳师进入鬼界,即使之间不共戴天,也要暂时放下,合力攻敌,否则群起而攻之。 “我自然知道,不过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再打下去又能怎样?可别赔了性命,”黑狼嘲讽。 黑狼和白钢师出同门,黑狼比白钢早十几年拜在葬魂门下,但关系势同水火。 “用不着你来操心,”白钢张开骨掌,散发出朦胧的光辉,宛若皎洁的月亮洒下静谧的月光,抵挡鲲鱼。 轰! 雷鸣般的巨响后,鲲鱼重回汹涌的巨浪,白钢倒飞了几十米,才在空中勉强稳住身子。 一头毛发漆黑的凶狼脚踩黑雾,纵出巨浪,站上半空,“既然你胜不过,就由我来将他打败,好让你知道你我之间的差距。” 白钢知道一时半会黑狼胜不了张式,干脆退到一边,到时再作计较。 “长!”黑狼暴喝一声,人立而起,身躯暴涨。 片刻间,黑狼头顶天,脚踏地,瞳孔放绿光,周身缭绕浓重的黑雾,宛若上古魔王降世,凶威滔天。 鲲鱼翻起大浪,在奔腾不息地巨浪下直冲黑狼,忽地化为鹏鸟,如同一柄金色华丽的神剑,耀眼夺目,戳破虚空,直刺黑狼。 黑狼手背涌现无数灵力,握拢的拳头好似巨大的陨石,挟带阴森的气息轰下,猛烈的气流肆虐着长空。 双方没有撞到,鹏鸟方向一偏,转而与黑狼的拳头擦过,掠向远方。 待黑狼转身,鹏鸟早已逃进苍穹,不要说天空的云彩遮掩了鹏鸟,就是追也及不上鹏鸟的速度。 至于白钢,它是有机会阻拦的,只是拦下若不动用最后的手段,这功劳会被黑狼抢去,若是动用,功劳无故平分又是它不想的,毕竟有黑狼坐山观虎斗在先。 黑狼见人逃跑,大为不悦,可想到之前白钢的那串骷髅被毁,心情又好上几分。 “四肢发达,”白钢道了句,随即消失。 “滚!”黑狼气不过,登时狠狠地在白钢消失的地方砸上一拳,立时地动山摇,巨石滚落。 “气急伤身啊。” 一道倩影从山林深处走出,身未到,空气中就飘来一股异味,说不上好闻,但也不臭。 随着走近,只见一女子穿着红色大衣,扭动着性感的腰肢,打扮的极其妖娆,巨浪在她周身蒸发,一滴水都近不得她身。 “是你啊,火狐,”黑狼缩小身躯。 “怎么样?有兴趣与小妹合作吗?”火狐开门见山。 “合作?”面对火狐,黑狼每次都心有余悸,即使那件事过了上百年。 第三十五章 尽人事,听天命 狐狸本性狡猾,城府也深,这只火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说它能成为四级鬼怪,是智慧、运气、胆大行事。 在它还是三级鬼怪,一次外出猎食经过四级鬼怪花豹附近,竟敢生出歹意。 那头花豹体形似虎,毛色发黄,满身遍布黑色环斑,许是累了,正趴在一根树枝上休息,感应到灵力波动时睁眼瞧见火狐。 作为四级鬼怪已不靠待在鬼界又或是捕食其它鬼怪增加灵力,且它又不是好杀的鬼怪,故而对火狐的到来也不在意,继续闭眼休息。 火狐将一切看在眼里,正所谓富贵险中求,那一刻它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吃掉花豹。 这种想法乍一看是挺疯狂的,倒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结果嘛,无非就是成了或是不成。 但是啊,往深了去想,这必须得建立在一定的前提下,比方说群起攻之,对方受过不可根治的伤,己方有强大外援。 不过啊,这些都跟这只火狐搭不上边,火狐连单枪匹马都算不上就想吃掉花豹,做四级鬼怪。 在鬼界的悠久岁月中,还没有出现哪个一只三级鬼怪捕食四级鬼怪,即使是实力可以撼动四级鬼怪的三级百鬼也不敢,更不会。 也就是说,这种异想天开的事真的想想就够了,要是这么去干是做梦就算了,现实的话结果会比自杀还难受,毕竟自杀还有选择死法的余地。 找死,做好觉悟去! 火狐知道花豹见它是三级鬼怪,是不会在意它的,于是大大方方地走向花豹休息的那棵树,就跟路过似的。 花豹见火狐朝它走来,难免多看了几眼,倒有点佩服起火狐,但也只当它是路过,懒得理会。 要知道三级鬼怪与四级鬼怪的差距,好比一个是只有弹丸之地的水池,另一个是波澜不惊地湖泊,水池再闹腾也就叫喷泉,湖泊闹腾就是泛滥洪水。 就在火狐要与花豹擦身而过时,火狐爆发了,就像临死一击,必须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 只见,它浑身赤红光芒笼罩,猛一蹬地,快速跳起,手中出现一把银白锃亮的匕首,锋芒毕露,使出吃奶的劲儿捅向花豹。 花豹感到不对劲,急忙睁眼,饶是如此,匕首还是留在了它的心脏上。 心脏,活命根本,鬼怪也不例外。 好在这把匕首插得不深,花豹没有立即丧命。 “吼!” 在火狐还没来得及把成功刺进去的匕首插得更深时,花豹剧痛而怒,低头咆哮。 花豹金刚怒目,睁眼的一瞬就看到一只爪子抓着匕首,再而抬头,发出本能的咆哮,这是它在最短时间内能做的最大应对方法。 然后,它就亲眼目睹了一个只有两只鬼怪见过的奇迹,并且这个奇迹当真是前无古鬼后无来者,说出去也不可能更无法有相信的,但就是这么发生了。 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三级鬼怪,靠着一把勉强入眼的匕首,捅进了毫发无伤的四级鬼怪心脏。 换成是五级鬼怪、四级鬼怪,甚至于被一群低级鬼怪围攻造成,花豹都觉得这没什么,技不如鬼,不丢脸。 但是现在啊,一只普普通通的三级鬼怪,拿着把匕首插进了它的心脏。 这是在侮辱它,这种屈辱俨然比心脏受伤还要来得痛,心脏上的伤固然疼,但还可以通过时间愈合,关乎尊严的事是时间也抚平不了的创伤。 即使有些时候过程显得无关紧要,可这个过程是身为四级鬼怪的它无法接受的。 现在,它只有一个念头,不惜一切先将火狐斩杀,即使心脏的伤是致命的! 橙色的灵力如云雾般回绕在花豹周身,声音浪涛如潮涌般,向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震耳欲聋地怒吼下,狂风大作,树木半折,离得较近的几株树甚至要连根拔起,倒飞出去。 火狐虽然成功捅进花豹心脏,但来不及刺穿,就在承受花豹的怒吼。 它只得先松开匕首,拼命抱住花豹腰身,尽可能的压低身子,不让身体直对在花豹吼声中,最后被压抑的呼吸困难,七窍流血,横飞出去,接连撞断数棵大树,这才止住身子。 再瞧它时,已呼吸微弱,哪还有捅花豹心脏时的那股子狠劲。 临时起意,妄改命运,到头来还不是尽鬼事听天命,由它不得! 花豹心脏上冒出大量橙色灵力,又拔下匕首,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若不是治愈到最后还留有一道疤痕,只怕火狐胆大妄为、拼尽全力的一刀就落空了。 “这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味道,臭气熏天,足以令人窒息。 在平时,花豹尚可用灵力驱之,可现在有致命伤在身,灵力能省则省,不为别的,就怕幕后有黑手。 “臭狐狸,”花豹骂道。 不错,那是火狐散发出来的。它的身体内藏着肛腺,能分泌出臭气冲天的“狐臭”。 花豹委实受不了这等异味,于是扔出匕首,见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在火狐心脏,转而走了,它要寻个地方好好疗伤。 突然,一阵响亮的破空声惊起。 花豹察觉有异,回过头见那把匕首朝它飞来,刚要动手,匕首却离奇消失,再看地上哪还有火狐尸体,随即身体一震,它慢慢低下头,心脏上的疤痕崩开,血流如注。 这一回,花豹的速度大打折扣,还来不及应对,就听到一声声几近崩溃的喊叫“去死”。 而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已经死了,等鬼怪过来分食的火狐。 接着,刺进它心脏的匕首就被狠狠拔出去了,也就二分之一秒的时间,匕首再次汹汹进入心脏。 “去死!”火狐又一次拔出匕首,又一次刺进去,就这么重复着,就像流水线上的一台机器,只重复这么个动作。 “啊……” 花豹还要发力,到底是力不从心,当即断气。 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回天命眷顾,在火狐! 当然它也确实尽心尽力了,那把匕首是它牙齿所化,早就达到控制自如的地步,在花豹把匕首插进它心脏时,匕尖早已变成齿尖,虽疼却不害命。 听到花豹走的脚步声,火狐把匕首掷出,同时绕道而走,花豹转身看见匕首时,火狐动用牵引之术,抓住匕首从花豹背后刺入,再次穿透它的心脏,数次之后花豹毙命。 花豹恐怖的气息消失,附近的鬼怪好奇心使然,一些胆大的鬼怪聚在一块去看。 众鬼怪看到一只赤红色的狐狸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角残留的鲜血,地上还有半截尸体。 正因四级鬼怪的屈指可数,很快有鬼怪认出,然后一拥而上。 火狐当然不让,也知它们势众,忙抢了这具尸体,一路狂奔。 至于心脏的鲜血狂涌而出,洒在地上,它已顾不得心疼这些宝血。 最终火狐吃下花豹,一跃成为四级鬼怪,在鬼界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一席。 第三十六章 穿山猪晕倒 “怎么,我跟你合作很奇怪?”火狐笑问,流露出妩媚的姿态。 黑狼对此并不感冒,“怎么个合作法?” “五五分。” “可以。” “先跟我来。” “你知道他在哪?”黑狼惊讶。 火狐没有言语,自顾走去。 黑狼想了下,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夕阳西下,彩霞漫天,它俩个七转八绕的竟又回到原地。 且不说回到原地,就是时间也过去好久,全无收获。 黑狼不由恼怒起来,破口大骂,“找了半天,又回到这里,你这贱人是不是存心耍我?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即使你是四级鬼怪,今天也要缺胳膊断腿!” 对此,火狐淡然自若,“我有说过我知道他在哪吗?” 黑狼回想起来,火狐确实没说过,可这不能让它罢休。 就在黑狼要发怒之际,一道魔影从天空飘来,落在火狐跟前,又看了眼怒形于色的黑狼,不敢言语。 “说就是了。” “大人,一直往东就能见到。” “去吧,”火狐丢了块血肉过去。 “多谢大人,”魔影接过,就飘走了。 “是他?”黑狼问,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张式。 “走吧,”火狐径直朝东飞去。 黑狼知道它心机深,之前又说合作,必定是早在合作前就命鬼怪们去找寻张式,而这魔影是第一个发现张式,随即跟上火狐。 此时,一轮红日缓缓西坠,漫漫彩霞衬左右。 东边山林,鹏鸟飞出后,张式就去寻穿山猪的踪影,想是白钢跟黑狼都想杀他立功,一路上鬼怪并没有对他出手。 “终于找到你了,”黑狼颇为兴奋。 张式看到黑狼在树枝上跳来,刚转身要化为鹏鸟,却见一个女人通体发红,宛若火焰熊熊燃烧。 “起!”人立着的黑狼怒喝,身躯高涨,长百丈高,冲破云层,黑面白牙,周遭磅礴壮大,滚滚黑雾缭绕,凶威盖世。 “速战速决!”火狐说完,乌黑的眼珠迸发出血红光芒,诡异无比。 大地颤抖,仿佛是有什么怪物要冲出,张式连连后退,面前的大地突然塌陷。 陷下去的地下冒出火焰,大片烈火猛地窜起,虚空一下子被这股狂暴的火焰炙烤的扭曲。 “知道,”黑狼声音如雷咆哮,随手拔起一株直插云霄地大树,如手握一根高大棍子,划破天际,横扫八方。 “遨游吧!鲲鹏!”张式化为一头金色华丽的鹏鸟,冲天而起,直入云端。 “还想逃!”黑狼一棍劈落,狂风呼啸,震散了漫天云朵,再次一劈,虚空都被震碎了。 鹏鸟身子一偏,扶摇直上,直冲九霄,尔后盘旋而归,展开垂天之翼,浑身金光璀璨。 金色羽毛尽皆竖起,宛若庞大的身躯上插满金色的箭翎。 金色羽毛脱落,密密麻麻,闪闪发光,铺天盖地的暴射,如落一场华丽的黄金雨,这一幕极为震撼。 黑狼张开血盆大口,喷吐黑光,一团黑气带着腐蚀的力量,浩浩荡荡地卷来。 漫天的金雨与黑光一碰触,似发黄干草与熊熊大火接触,片刻间金雨就被黑光吞噬。 再看大地,塌陷的大地上燃烧的烈焰冲天而起,形成两只巨大的手臂,再一撑起,火焰里又冒出硕大的脑袋,是一头火怪,两手挥向鹏鸟。 鹏鸟缩小身躯,犹如一头普通金雕,更显灵活,俯冲过去。 火怪伸长身躯,张口就咬,奈何鹏鸟实在灵活,一时间连它羽毛都碰不到,更别说咬住鹏鸟。 黑狼挥舞树木,也奈何不得鹏鸟,鹏鸟惊人的速度下,总能提前飞走。 “啊!” 突然,黑狼发出撕心裂肺地吼声,再加上这般高大的身躯,其吼声可谓惊天动地,声浪滚滚震苍穹。 黑狼抬起粗壮的右脚,只见脚底有狰狞的爪痕,鲜血如小溪般流淌。 一道白光破土而出,正是穿山猪。 看到穿山猪,火狐并不惊讶,因为它在张式跟穿山猪分开后与之曾有短暂的交手。 穿山猪逃出后,不料遇上火狐。 火狐悄悄靠近,本想偷袭杀了他,怎知穿山猪警惕性很强,发现了它。 穿山猪无心恋战,钻入地底,快速逃离。 火狐跟着钻入,尾随而追,最后还是被穿山猪甩掉,之后见到张式和白钢大战,就暗中观察,本想坐收渔翁,又见黑狼出来,故张式跑后,恐在对付一个阴阳师时被另一阴阳师袭击,就想联手黑狼。 果然,结果如火狐所料,穿山猪会偷袭。 而它出工不出力,把更多注意放在周围,发现穿山猪偷袭黑狼,为了独吞这份大功,它选择无视。 火狐不知道的是张式和穿山猪早在它见穿山猪之前闹翻,若不是看到黑狼、火狐一起围攻,定然不会出现。 穿山猪甩掉火狐后,又在山林里采了几株药草,猫又那一击只是皮外伤,所以在服下草药,用灵力一番治愈,伤势就差不多全好了。 在看到黑狼和火狐围攻张式,穿山猪躲在地下,确定和张式是误会后,于是伺机偷袭了黑狼。 黝黑的灵力如浪潮般涌现,汇聚在黑狼粗壮的脚底,灵力快速蠕动,爪痕缓缓消失。 表面上伤是好了,实际上是治标不治本,还需事后调养。 “混蛋!”黑狼怒吼,目运黑光,两束雷光陡然自它双目射出,如同两道利剑,射穿长空。 穿山猪钻入地下,如一条滑溜溜地鱼儿,在江河里任意遨游,朝鹏鸟这赶来。 “这里都是火,你能去哪?”火狐终于站出来。 在它说完,四周的地面开始塌陷,出现腾腾烈焰焰,环绕一圈,拱起的火势直冲上空。 不仅如此,磅礴的火势蔓延到了地下,穿山猪破土而出,凶猛的烈焰灼烧而来,惊得他腾空而起。 “到我背上来,”张式道。 鹏鸟涨起身躯,细小的身躯有如一根织布的梭子,瞬间变成一艘巨大的船,乘风破空,奋力而飞。 穿山猪瞬移而来,待踩上鹏鸟后背,鹏鸟就振翅飞起,如同利剑戳向苍穹。 “吼!”黑狼咆哮,喷吐黑光,黑光如一道道光圈罩下,圈内无数气流直压鹏鸟。 “还不倒下!”火狐喝道。 闻声,鹏鸟只觉无数气流似气势恢宏地瀑布倾泻而下,一股劲儿全压在两只翅膀上,只觉精疲力尽,庞大的身躯摇晃倾斜,最后更从高空跌落。 “金丝光网!”穿山猪在虚空稳住身子,掌心出现一抹光辉,无比璀璨,从中伸展出十几根闪闪发光的丝线。 伴随着丝线的伸长,变得越来越粗,宛若粗壮的藤蔓,纵横交错。 这一幕像极了心灵手巧的纺织女,在云端上织出一张金灿灿的丝网,一下子包裹住鹏鸟。 黑狼挥动参天古木,如同一根巨大的木棒劈出,横贯虚空,挟带着凛冽的狂风,呼呼作响。 “雷球刺!”穿山猪另一手张开五指,掌心出现紫色球芒,电光闪灼,各端长有一根粗大的尖刺,如同尖锐的兽角。 电芒呼啸而去,数根尖刺扎进树木,雷霆大震,紫光汹涌,把大树炸得粉碎,半空下起一场木屑雨。 突然,地上偌大的火势直扑而起,烈焰飞腾,犬牙交错,形成一张密不可分的火网,大得都可以包容住一个湖泊。 穿山猪抓住金丝光网,朝苍穹瞬移,后面的火网紧追,温度越来越高,天上的云朵都被烧了个精光。 “快放开,”张式着急的大喊,要不是鹏鸟的重量,火网也追不上来。 眼看火网就要追上,穿山猪奋力一甩,“走!” 抛出几十米后,鹏鸟钻出金丝光网,回头已见穿山猪被火网包裹,只得拍翅飞远。 火网紧收,如有实象,穿山猪似初生婴儿蜷缩网里,银白灵力窜出体内,如流水般淌遍全身,整个人散发出朦胧的光晕,抗衡密不可分的火力。 黑狼毛茸茸的大爪子落下,砸向穿山猪,强劲的气流扑灭火网,同时爪子轰在他的身上,登时把大地砸出个大窟窿。 鹏鸟一声长鸣,振翅而去,探出金色的利爪,抓向黑狼眼珠。 黑狼目运黑光,一束束黑芒从眼中射出,激射中变大,宛若黑色长矛怒射,带着隆隆破空声贯穿长空,立劈而下。 鹏鸟侧身翱翔,在离黑狼脑袋约百米后,身躯陡然间涨起,仿若垂天之云,光辉灿烂,巨大的利爪更是无比锋利。 鹏鸟身躯一涨,爪子立马到了黑狼眼珠子前,相隔一米,吓得黑狼一颤,赶忙缩小身躯。 顶天立地的黑狼瞬间成了几丈高,鹏鸟的利爪扑了个空。 饶是如此,也把黑狼吓得不轻,一时半会也不会再用庞大无比的身躯战斗。 同一时间,火狐见穿山猪被轰到地底,随即招来冲天的烈焰,汇聚半空,涌入大窟窿。 跟着,乌黑的大地变得通红而干燥,又出现龟裂,火焰如水般渗出。 “凿石裂土!” 一股白光出现在通红的大地,那里的大地还没有龟裂,却有泥土在往上拱,松软的土里蹿出穿山猪的身影。 穿山猪刚一钻出,就看见火狐恰好到他面前,听到一声狐叫后,他乌黑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丝惊惧,随后跪倒在地,闭眼的一刹双目无神,目光呆滞。 鹏鸟张开巨翼,犹如两把巨大的金色扇子,挟带着凛冽的狂风,撕裂虚空,俯冲过去。 黑狼狂奔,矫健无比,脚下生风,四脚踏上虚空,化成一道阴森的黑光,迎了上去。 轰! 双方如流星在半空相撞,而后分开,拉开距离。鹏鸟在高空盘旋,黑狼站在大地。 由于担心穿山猪的安危,鹏鸟在黑狼头顶掠过,转扑向火狐。 刚刚这一击,黑狼明白在力量上,它与鹏鸟平分秋色,而速度是及不上的,见穿山猪晕倒,生怕他身上有什么好东西被火狐偷偷拿去,“火狐,还不快来帮忙。” 临时合作再是诚心诚意,也怕临头生歹念,现在正是验证的时候。 第三十七章 幻术暴露 说话间,黑狼纵起阴风,徒手再拔起一棵巨树,猛掷出去。 火狐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既不过去帮忙,也不杀了穿山猪。 张式从鹏鸟体内脱离出来,瞬移去向穿山猪那。鹏鸟回过头,利爪挡住飞来的巨树,猛地一拍,巨树倒飞回去。 黑狼一脚踢出,巨树又弹向鹏鸟。 鹏鸟侧过身,那金黄的羽翼对着飞来的巨树,如同一柄神剑对着巨树斩出,轻而易举切分开。 忽地,黑狼出现在裂开的巨树后,狼爪撕来,数道黑光在虚空乱舞。 鹏鸟巨翅狂搧,霎时狂风大作,气流在庞大的翅膀下快速聚拢,形成两股可怕的飓风,狠狠地刮向黑狼。 风气呼嚎间,两股飓风合在一起,气势汹汹,更添恐怖,冲着黑狼席卷而去。 乱舞的黑光虽如刀刃般锋利,却是再怎么锋利也切不开这股肆虐而来的飓风,惊得黑狼朝着飓风咆哮。 一股幽黑的灵力自黑狼口中而出,黑气遮天,烟沙四起,漫天狂风铺天盖地的呼啸而去。 黑狼趁这空档看去,见火狐依旧站那,大为不悦,“还不帮忙!” 其实火狐一直没动手,是想张式杀了黑狼,或是两败俱伤,到时再杀了张式,吞下两个副府主,那实力必是不同凡响。 但是现在,张式恐火狐伤穿山猪性命,向它杀去,和它所想背道而驰,火狐无法,只得迎来。 “闪雷柱!”张式握拢拳头,紫光绽现,雷电如蛇般游动在手臂上,电光闪烁,雷霆咆哮,一拳砸去。 “火拳!”火狐右臂化为腾腾烈火,火光滔天,浓烟滚滚升起,一拳迎上。 轰! 虚空震荡,一股庞大的冲击波扩散,荡起涟漪,汹涌的雷光淹没在冲天的火光中。 张式趁机瞬移赶去穿山猪那,相差几十米时,三道烈焰飞来,变成火狐模样。 “紫龙索!”张式手中出现一根绳索,上面雷电缭绕,晃动间雷鸣电闪。 三头火狐朝他扑来,躲避紫龙索边拉近距离。那头离得最近的火狐爪上出现一把匕首,银白锃亮,纵起身子刺来。 张式将绳索甩去,带起地上的碎石,雷电交加,紫芒闪烁,乱石混着闪电生生砸死握匕首的火狐。 另一头火狐趁机逼来,手上也出现一把匕首,与之前这把一模一样,锋利异常。 而那头被砸死的火狐化为火焰,如水珠碰地般飞溅,那些零星的火焰竟又变为火狐。 一下子,张式面前又多出五头火狐。 张式又是一绳甩去,握匕首的火狐倒下,火焰四溅,飞溅的火焰再次化为火狐,而匕首又出现在另一头火狐爪上。 此时,火狐数量增至十几头,一哄而上,张式连连避退,闪电化作的绳索甩向大树,把一棵大树连根拔起,横砸向一帮火狐,又使绳索抽向其余火狐。 大树砸得大地烟尘乱起,绳索劈得虚空大放雷光。一时间,沙土飞扬,石块滚动,火花迸溅。 “乍起,大风起兮。敕风术!”张式撤去紫龙索,后退的同时身后刮起一阵强劲的暴风,如浪潮般连天汹涌,浩浩荡荡地席卷而来。 那些微弱的火花在这股怒吼的狂风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刮越大,再次化身火狐。 地上、树上、半空站满了火狐,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头之多。 极速飞来的鹏鸟停在空中,张开巨口,猛地一吸,宛若海鲸吸百川,大树连根带土拔起,乱石倒飞,疯狂的卷向它的巨口,气势磅礴,震撼天地。 上百头火狐,个个如巍峨峻拔的大山,任凭狂风呼啸,就是纹丝不动,稳如山岳,恍若虚幻。 张式惊讶万分,要知道鹏鸟的吸力十分强大,即使是面对一座高山,那山再如何也不可能纹丝不动。 在他的吃惊中,一大帮火狐围来,长得一模一样,个个爪中出现一道火光,变成各种形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什么兵器都有,数量着实恐怖。 黑狼快速奔来,乌黑的狼毛竖起,光滑油亮,飞纵起身,两只大爪子压落,刚劲有力。 双方一前一后,同时攻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鹏鸟化为金光消散,张式的脚下闪现半丈大小的银圈,光芒忽闪间,人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张式又出现在离这不远处的大树旁,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不久前昏去的穿山猪。 就在出现三头火狐时,张式在最中间那头火狐脚下看到一闪即逝的银光。 那道银光令他想到穿山猪,果然在数十头火狐时,银光又现,地面上浮现穿山猪的脑袋,他的嘴唇微微在动。 这是阴阳术之一,唇语。 说话时嘴唇在动,没有声音,说出的字如同透明的符文在虚空传送。 “引黑狼过来,它们出手时,就站在地面。” 张式听完再看,穿山猪已经不见,于是让鹏鸟飞过来,黑狼自是不放过这个机会。 “刚刚怎么回事?”张式问。 穿山猪看着即将相撞的两鬼,“看下去就知道了。” 张式看去,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它们并没有撞到一起,不,应该说是撞到了,但都没有事,各自站到对方那边,就像不曾碰到过。 “果然是这样,”穿山猪说。 “怎么回事?”张式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感到不可思议。 “是幻象,火狐制造的幻象,”穿山猪盯着成片的火狐说。 穿山猪跪倒装昏前,眼前见到的全是火焰,连天空都是滔天烈炎,热浪滚滚,仿佛置身火海。 火焰幻化成各种可怕的猛兽凶禽,火狮咆哮吐烈焰,火鸟拍翅卷炎焰,红焰焰,光灼灼,暖气一重盖一重,热汗一波接一波。 任凭穿山猪的银白尖爪狂劈乱抓,那些个火兽火禽依旧喷卷火焰,最终穿山猪难挡恐怖的高温,装晕倒下。 昏倒后,穿山猪对火狐的实力感到惊讶,能将整片天地变成火海,不是五级鬼怪,也至少会是百鬼中最擅用火的,而火狐明显不是。 思来想去,穿山猪想到幻象。 为了证这个猜想,穿山猪拿黑狼做试验,在最中间的火狐脚下散出银光引起张式的注意,随后用唇语让张式引黑狼和火狐出手,最后把站在地上的张式接走。 “在那,”黑狼最先看到。 火狐皱起眉头,刚刚的一击已展现幻术,看来它得换种方式了。 “火狐由我对付,”说话中穿山猪瞬移过去。 黑狼对付张式就很吃力,加上穿山猪只有被蹂躏的份,于是果断朝张式奔来,幽黑的灵力在手臂缠绕,包裹得无比粗长,拖至地上,堪比一根巨大的柱子,煞气滔天。 “乌云密布,神雷滚滚,八方雷霆,渊渟泽汇,电闪雷鸣,轰雷掣电。闪雷柱!” 紫色雷霆交织下,张式右臂上的衣服爆破,手臂瞬间染成深紫色,雷光耀目,挟带着恐怖的毁灭力量,轰向黑狼。 轰! 震耳欲聋地雷音中,沙尘冲天而起,两股相撞的气浪扩散两方,刮得树木歪斜,乱石倒飞。 沙尘散去,露出黑狼的身影,咳出一口血,接着灵力从体内泉涌般的冒出,如烟雾缭绕,全数包裹在身上。 穿山猪瞬移的路上,遁入地下,只见地上不断有泥土拱起,直逼火狐。 地下,火狐的幻术也能影响到,但现在已被看穿,再用幻术不过徒劳无功,只静等穿山猪过来,再用匕首刺杀。 快到火狐附近,穿山猪钻土而出,突然闻到一股恶心的气味,臭不可当,令人作呕。 原来火狐在穿山猪过来时散发狐臭,多年不曾泄出臭味如今一现,可谓是臭气熏天,气味难消。 火狐爪上出现一把锐利的匕首,火焰缭绕,红白相间,更添几分可怕,刺向穿山猪。 穿山猪银爪截住,弹开了匕首。 分开后,火狐回过头,穿山猪已如跳进大海般的纵回泥里。 火狐又展现幻术,一连出现数十头火狐,行为举止一模一样,或站或立,真真假假,站到一起已不知真身站哪,只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流星陨!”穿山猪再次钻出地面,高纵半空,银光闪烁,身体蜷缩成团,好似一个圆滚滚地肉球,竖起钢铁般的棘刺,从高空直坠下。 十几头火狐爪上出现一团火芒,形成各种兵器,一拥而上。 一时间,各种兵器敲打在穿山猪身上,棘刺大放银光,猛撞之下,一头头火狐被砸得生生消失,只剩下为数不多地几头。 这些火狐依旧是幻象,可不是自然形成,需要一定灵力才行,只要灭去这些只火狐的灵力,幻象就会消失。 肉球状的穿山猪把大地砸出一个大坑,烟尘散去,地上出现一个深不见底地洞穴,好生吓人。 拿匕首的火狐退后,左右两侧的火狐迎前,各持长戟,立劈而下,穿山猪又纵身进洞。 第三十八章 真真假假 吼! 人立的黑狼仰天咆哮,带起狂风呼啸,脚下的地面快速塌陷,出现丈大的圆坑。 它的身躯陡然间涨高几丈,两根雪白的獠牙如同两柄倒插的短剑,冷风吹得狼毛直竖,黑亮亮地,好生威猛。 猛烈的狂风刮来,气流很是凶悍,张式忙抬手护眼,如若凝魂,鹏鸟速度极快,但力量稍逊,鲲鱼引来大水,山林化海,这会影响到穿山猪。 不过,穿山猪既然能看破火狐的幻术,又主动与它战斗,那就有必胜的把握,张式只好暂时不去凝魂,用阴阳术拖住黑狼。 “煌煌天鼓,龚行神罚;诸君,且听龙吟。雷龙!” 一条紫色的巨龙在张式身后的泥地探出,伴着他的身体环绕上来,龙首高昂间,巨口一张,就是一道明亮夺目的雷电。 这道雷电犹如有很多分枝的大树,带着隆隆的响声,横贯虚空,照亮黄昏。 “嗷呜!”黑狼跃上高空,在虚空上狂奔而来,矫健无比,巨龙打出的雷电劈焦了它所站的圆坑。 巨龙脖子上环绕着一串动人的紫珠,旋转而起,散出神秘的紫芒,宛若一串华贵的珍珠,闪烁紫光,动人美丽。 这串紫珠足有九颗,脱离巨龙的脖子后逐渐变大,越来越亮,照得虚空发光发亮,更是把远方的夕阳比了下去。 每颗珠子都十分硕大,绽出妖异的紫光,其中蕴含恐怖的雷电,这是雷电汇聚出来的联珠状闪电。 “就凭这个?”黑狼不屑,对方只以阴阳术应付,既然轻视它,那就准备付出代价吧。 奔跑间,黑狼不断闪避紫光,乌黑的瞳孔发绿发光,浓重的黑雾在它左右隐现,化为了两头高大威猛的黑狼,张开血盆大口,撕咬过来。 这串紫珠盘旋高空,爆发出炽烈的电芒,雷电互相交织,在虚空乱舞,尔后冲向三头黑狼。 漫天闪雷铺天盖地而来,这片虚空都是交织的雷电,雷声轰鸣,电光闪闪。 最中间的黑狼不躲不避,跃进闪雷当中,左右的黑狼向中间靠来,并成一列。 最前面的黑狼吼哮,大口中喷出呼啸的狂风,风气呼嚎。 吼出的灵力变成一层层涟漪自它口中荡出,穿云裂石,震散了面前的闪雷,刚好能容一头狼安然通过。 这一列黑狼在紫色雷霆中奔跑,远远看去,黑狼如同是沐浴在雷霆中,任凭闪电在周身不断劈落。 紫珠再次显威,不再连成一串,而是分开,一分为十。 妖异的光芒冲向四面八方,上至高空劈散云层,下至大地摧树毁林,雷电彻底覆盖住这片天地,如同雷界般彻底封住黑狼的去路。 黑狼并未停下,一粒微弱的光点从漆黑如墨地狼毛深处升起,跟着狼毛里升起越来越多地光点,好似无数只萤火虫围绕着黑狼飞舞。 这些微弱的光点向最先升起的光点靠近,汇聚在一起,撑起一个巨大的光团,覆盖在黑狼体表。 一道道粗大的雷电落下,有的径直落下,有的斜劈而去,有的横穿长空。一时间,雷鸣风吼,电光闪灼,炽盛无比。 这个由成千上万的微弱光点组成的光团看似薄弱,可密密麻麻地雷电落下后难以破开光团一点,依旧散出亮丽的光芒。 盛极而衰,随着紫珠绽放出极尽的雷电,那十颗灿烂夺目地紫珠一下子黯淡下来,直至融进狂暴的雷海中,彻底消失。 巨龙飞来,恐怖的雷电一下子淹没了它,本是紫色神雷构成的巨龙进入紫色的雷海中,踪迹被掩盖了,不知去向。 轰! 最前面的黑狼不知与什么东西撞到,响起激烈的雷声,闪灼的紫光,覆盖在它体表上的光团龟裂,出现微细的裂纹。 雷电一道又一道落下,每个呼吸间,就有十几道雷电劈下,光团的裂纹霎时大了不少,即将崩裂。 光团龟裂的黑狼停下,狼毛深处又升起光点,靠近微细的裂纹,一点点的缝补起来。 其它黑狼继续扑去。 突然,最前方的黑狼好像被雷电缠住,那里隐约出现了庞然大物,很模糊。 两个呼吸后,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是巨龙,黑狼被巨龙的雷爪抓起。 哧! 光团被粗壮的雷爪挤压破碎,黑狼的身体与雷海碰触,雷电如同一把把紫色神剑,疯狂斩杀黑狼。 黑狼的面目开始狰狞,狂暴的雷霆在它身上肆虐,这疼痛苦不堪言。 抓住它的雷爪更是可怕,且不说被抓得透不过气,就是电焦的厚密狼毛夹杂进了血肉,光这样就够它受了。 忍着剧痛,黑狼张开大口,利齿上散出幽黑的灵力,咬向雷爪。 一根粗大的爪子被咬下,黑狼露出残忍的笑容,突然面容僵硬,无数紫光在黑狼嘴里绽放,爆发出炽盛的电芒。 那里茫茫一片,看不清楚。 光芒散尽,那里依旧电闪雷鸣,紫光闪烁。 跟着,响起隆隆的轰鸣声,又有一头黑狼的光团碎裂,无尽的雷电淹没了那头黑狼,瞬间粉碎。 再看穿山猪在地下七转八绕,很快造出一个迷宫。 那些火狐凭着气味寻找,但满洞都是穿山猪的味道,每碰上一个分叉口就分开去寻。 穿山猪转了几圈,绕回原来的入口,后面又有火狐发现追来。 “土葬!” 穿山猪的银白尖爪狠狠插入泥地,两只手臂深埋土里,奋力一拔,尔后脚踩银光,快速退出洞穴。 刹那间,这个刚建造成形的地下迷宫如溃了堤的大坝,一路坍塌,瞬间就摧毁了,这些火狐长埋地下。 穿山猪刚出洞,洞口就有尘沙扬起。 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洞口的十几只火狐,立马握戟奔来。 “白银钩爪!”穿山猪的尖爪闪烁着银白光泽,扑向前狂抓,绚烂的银光绽放虚空,无比耀眼。 一道道月牙形的爪光劈去,宛若一把把犀利的银色的兵刃,划破虚空,穿空裂地。 穿山猪舞爪的同时,瞬移前进,砸上围来的火狐。 他没有多管,又蜷缩成团,如同一个巨大的陨石,锋利的棘刺根根倒竖身外,狠狠砸下还站在那的火狐。 忽地,爪光砸向的那些火狐变得模糊,变成丝丝火焰,爪光穿过它们后,火焰再次变成火狐,且各执一杆带火长枪,一齐刺去。 这一次,火焰枪上的炎炎烈火与细长的棘刺离奇的碰撞上了。 这是火狐的预谋,威力自是不容小觑,旋转着长枪释放出熊熊火焰,灼热的温度与锋利的枪尖不仅要毁去这副战甲,还要穿透穿山猪身体。 突如其来的真实火焰确实是惊到了穿山猪,但在被火焰枪按倒在地时也就反应过来,无数星点般的灵力涌向火焰枪头所刺的那一点战甲上,银光皎洁,抵消侵蚀而来的火焰。 一枪得逞,其它火狐飞快赶来,化为腾腾火焰聚在一起,烈火滔天,汹汹作起,一团银芒被困在红焰焰地火光里。 说是腾腾火焰,可怕程度却是堪比炽热的岩浆。 火焰如同液体般掉落在穿山猪身上,不断蠕动,将他包裹。 一点火苗溅到地面,就熔出一个拳头大的黑洞,并腾起浓烟。 更不用说把穿山猪整个人包裹的火焰有多可怕! “假作真时真亦假,我这幻术和火焰分身如何?”火狐得意的说,爪上的匕首闪耀银光,长而弯的匕首状如象牙。 “是嘛,原来是这样,”穿山猪恍然,对于之前火狐们持兵器能打到他大为惊讶,若是加上火焰分身这就说得过去了。 “现在知道了不觉得很晚吗?”说罢,火狐快速冲去。 “还没完呢,”穿山猪自信的说。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不足为何火狐四周的地面崩塌,树木,乱石深陷土里,火狐两脚落空,跌入地下,大片尘沙扬起。 雷海中模糊的出现雷龙的身影,吞雷吐雾,黑云缭绕。短短几秒雷电消失,只有铺天盖地的黑云压下。 这时,黑狼又增至七头,三头黑狼转身拦截雷龙,四头黑狼咧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高纵云天,直奔张式。 雷龙在吞尽雷电后,没入滚滚黑云当中,不知去向。 随后,一道紫色光束暴射而出,贯穿长空。三头黑狼灵活的避开,光束一闪而过,轻而易举地穿透大石。 跟着,黑云缓慢的朝张式这边推进,期间射出不少紫色光束,四头黑狼避其锋芒,没有硬冲进去。 “乍起,大风起兮。敕风术!”张式向虚空后退的同时开始吟唱。 一阵狂风刮起,好似一把把巨大的刀刃飞出,锋利无比,旋转间,形成一道恐怖的飓风,撕裂虚空。 一头黑狼没有扛住,被卷入飓风,冲向风眼,风速快到了极致,它靠着体表上的光团护体,暂时无恙。 风眼里,黑狼脚踩虚空,狼躯一震,脚下的灵力涟漪般向外扩散。 登时,飓风不再疯狂的旋转,在天地间消失。 第三十九章 都是分身 说回火焰包裹的穿山猪突然消失,液体般的火焰掉落,流进泥地。 尘沙退散,崩塌的地面出现穿山猪的身影,面前放着土黄色的壁状长方体,行如一副竖立的棺材,那是泥土包裹着火狐。 瞧见火狐如遭禁锢,黑狼没有心思再耗下去。 那三头黑狼散发出强悍的气流,生生阻下移来的黑云,且冲入其中。 这黑云其实不是在移动,而是巨龙分解成狂暴的闪电,交织在云里,一下子膨胀起来,形成巨大的球状黑云。 不过三头黑狼看的都是一个方向,只道是黑云在移动。 本该继续膨胀的黑云受阻,这些可怕的电流无法扩散,充斥在云间,为下一波尽情释放而酝酿着。 而三头黑狼又在阻下膨胀的黑云后冲入,似乎是刚好到了极点,一瞬间黑云爆发出强大的雷电。 黑色闪电狂舞,带着毁灭、霸道之意,狠狠地在云层中展现着可怖的力量。 闪电密如雨,只一个呼吸,就有千百道雷电击打在三头黑狼身上,那光团的光芒很快黯淡下来。 这等恐怖的力量已不是黑狼的三个分身能抗衡得了,三头黑狼不敢恋战,火速撤退。 就在这时,黑云中飘来一团血,格外鲜艳,流动金色光泽。 一丝丝地血如抽丝剥茧般抽出,散向四面八方,消失于雷电下。 “可恶!”一头黑狼骂道,认出这是张式的精血。 精血,人体内血的精华部分,若是耗用过多就会有生命危险,当然祸兮福之所倚,加上精血的阴阳术威力会大增。 故此,这回的阴阳术雷龙可以持续这么久。 张式的本意是想以加上精血的阴阳术拖住黑狼本尊,谁知到头来只拖住三个分身。 黑狼也为了速战速决,有几个分身上都加了十几滴血来增长实力,却不像张式这般疯狂,直接在阴阳术上加上一团精血。 看到精血,黑狼也颇有觉悟,明白这精血封住出口,是出不去的了,于是想作最后一拼,耗尽这些精血。 当即,三头黑狼融为一头,覆盖身上的光团化为光点汇聚。 这一刻的黑狼十分痛苦,承受着无数的雷电疯狂蹂躏,电光在皮毛上闪灼。 它浑身上下皮开肉绽,就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尔后自身灵力又愈合伤口,雷电又再次轰击,重复了数次。 短短十几秒,如同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这十几秒,全部聚集到一起的光点被压缩在了一起,黑狼一口吞入,光点在它口中剧烈燃烧。 轰! 震耳欲聋地爆炸声响起,黑狼以自身引爆,炸得黑云退散,雷霆消失。 残存的灵力带着仅剩的几滴精血飞回张式体内。 “三个分身就让你损失一团精血,这笔买卖真是划算,”一头黑狼得意中带着讥讽。 原本那些精血虽然离开张式的身体,却在他的灵力包裹下没有耗得太多,也就没什么感觉。 可现在爆炸中精血损失大半,令张式的脸色立马苍白,只盼得穿山猪那边早点结束。 “原来钻出来的是你分身,本尊藏在地下,”火狐豁然大悟。 “那你的本尊又在哪?”穿山猪问。 穿山猪和火狐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张式和黑狼,一个拥有副府主实力,一个是四级鬼怪,且隔得不是太远,听得一清二楚。 黑狼听到只是火狐的分身被禁锢,大喜过望。 穿山猪钻入地下后,用几滴血做了个分身,尔后本尊一直待在地下。 在感应到分身被火狐的火焰枪刺中,只剩下一头火狐,于是在地下挖洞。 火狐冲来后,藏在地下的穿山猪轰塌地面,此时的泥土如干燥的流沙般,一点点地将掉下来的火狐吞噬。 当火狐反应过来,已被吞噬了大半,只剩下脑袋还在流沙上,立即释放出熊熊红焰,烈火焚烧,火如岩浆般炽热粘稠。 短短的几秒后,泥土发烫,发红,不再如液体般流动,而是向四周退散,火狐即将脱困。 穿山猪自然不允,连用水淹术、固土术。 银色光辉下的灵力化为大量的流水,无穷无尽,如一条滔滔长河,冲刷滚烫发红的泥土。 穿山猪的手指穿进开始降温的泥土,并向外散出银白灵力,仿佛一层薄薄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在泥泞的土上。 在灵力的笼罩下,泥土开始凝固。 火狐抗衡了一阵,还是被泥土封住,这才有了火狐在形如棺材里的一幕。 见泥土固住火狐,穿山猪正要将其斩杀,可火狐的气息马上弱下来,且不是装的,意外的发现这是分身。 “你猜本尊在哪?”火狐打趣。 穿山猪并没有恼怒,一指弹出,一道光束贯穿长方体,本就没剩多少灵力的分身火狐瞬间化为火焰,消散空中。 又有三头火狐忽的出现,兽面人身,比起之前的所有火狐都要强大,中间那头气息更是恐怖。 “凭这些分身还不够格,本尊还不出来?”穿山猪身形一动,一记手刀立劈而出,跟着又连劈两下。 三道月牙形的刀芒冲去,如月光般皎洁,速度快到极致,且随着不断冲去,光芒更加粗大,耀眼。 火狐伸出手掌,猛然喷出大量的火焰,形成一堵厚实的红色墙壁。 灼热的火墙霸道至极,瞬间焚毁了大片树木,把泥土烧得滚烫,热气蒸人。远远望去,仿佛是有红色的绢绸从九天落下。 火狐联手挡下,三堵火墙猛烈燃烧,映的银白刀芒发红。 这极速的三斩冲入火墙,并没有因此放慢速度,火墙如同虚设。 若是细看,这三道刀芒不再粗大,反而散出更为强劲的气流,如天刀般锋利,撕破虚空,开辟出一条容刀芒前进的道路。 哧! 凌厉的刀芒切入火狐体内,只留下浅浅的刀痕,但也留下了极其凛冽的刀气。 三头火狐吃惊的感受着胸口,那里正有赤焰蠕动,想要将那刀痕掩埋。 随着赤焰的不断蠕动,刀痕越来越小,即将愈合。 中间的火狐恢复的最快,只剩下一寸大的刀痕,胸口愈合只是时间问题了,带着凝重的神色看向穿山猪。 它的实力已有本尊的七成,又有两头五成实力的火狐协助,不想施出三道火墙连对方的一记手刀都挡不下。 “挡下了?裂空斩可没有那么好对付,”穿山猪喃喃自语。 声音虽小,隔得又远,火狐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对方这是在炫耀,当即想要给他个厉害看看。 即将愈合的刀痕突然迸发出炽盛的银光,刀痕向四周蔓延。无尽的光芒照射下,蠕动的赤焰再难掩埋这突然爆发的刀痕。 刀痕如溃堤大坝,似爆发火山,散出的银光疯狂的肆虐开来。火狐的胸口仿佛被无数利刃狠狠扎着,鲜血顺着胸口喷出,撕心裂肺。 “啊……” 三头火狐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带着惊讶和不甘消失。 灼热的火墙并没有随火狐消失,只是不再如飞腾直落的绢绸,而是如一条长河般流动,又是成片成片的树木在倾刻燃起,火光滔天,黑烟滚滚。 躲在暗处的火狐见了,无比震惊,透过分身,它知道三头火狐只动了下,胸口就绽放出银光,带着灭绝一切的力量,直接被摧毁。 它还特地询问过,协助大蟒和穿山猪交战的几个鬼怪,从这几个鬼怪口中得知,大体能猜出穿山猪的实力,可实际情况还要超过它的预判。 穿山猪可不知道这点,要不然或许还能告诉火狐,那会不是故意藏拙,是担心大蟒死得太快,自己也要把小命搭进去。 当时被大蟒吞下,完全是想最后试探张式举动,没想到险些误会,差点兵戎相见。 黑狼看到张式损失不少精血,反而使它没有顾忌,故而合四为一,踏阴风,猛地向前冲出。 “遨游吧!鲲鹏!”张式不敢托大,化为鹏鸟怒鸣冲天,直上苍穹。 黑狼扑了个空,看了眼另一边被银芒炸裂身体的火狐分身,迟疑了下,又朝天空追去。 鬼界最初十二君王之一的鲲鹏王当年一翅破空,直达九天,而今张式的魂是鲲鹏,虽无一翅上九天的本事,但也不是黑狼想追就能追得了的。 只见得,一金一黑,两个光点在天际快若流星的移动。 “还不出来?”穿山猪再问。 “你找到再说。” 火狐的声音一会从九霄落下,一会在树林深处传出,一会来自地底……五个字分别从五个地方传出。 正是火狐在混淆视听,迷惑穿山猪,而且也不能保证其中有火狐本尊。 穿山猪闭上眼,鼻子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灵力,开始向周围探寻。 这是他的能力之一,嗅觉灵敏,具有嗅觉立体空间感,可以通过嗅到味道来确定所要嗅的事物方向、之间的距离。 穿山猪很快就找到五头火狐的踪迹,当即出现五个分身,朝五个方向过去,而他静观其变,在这当中确定本尊是哪个。 火狐见穿山猪分出分身,直奔它们而来,它可不认为这是巧合,与其被逐个击破,倒不如合为一体,免得浪费精血。 穿山猪见五头火狐变成一道火焰,朝他面前的地上汇聚,这分明是要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分身便没有阻拦,相继消失。 至于明明只有一个本尊,还要化作火焰汇聚一处,并非是多此一举,事实上是这几个分身都有数量不一的精血在。 若是在各个地方消失,生怕飞来的精血被穿山猪的几个分身阻住,故此都变成火焰在穿山猪面前汇聚。 “都说狗鼻子最灵,看来猪鼻子才是最灵的,”几头火狐在调侃中合为一体,又喝了声,“起!” 地面剧烈晃动了下,随即发生振聋发聩地爆发声,势同火山喷发的从地下竖起一根根火柱,围成一个圈,火光熊熊冲天去,并卷起巨大的圆形烟云。 这场火焰骤然出现便成大势,烧得虚空近乎扭曲,火圈里尽是刺鼻的烧焦气味。 同一时间,地下通道也燃起大火,一点不比地上的弱。那是火狐防止穿山猪跑进土里放的火。 之前那头在地下的火狐一直在搬运大树,将树藏在地下,本是要藏在穿山猪脚下这一大片地下,将其引爆,又怕被发现,故此大费周章的将大树摆了一大圈,足有几十丈深,最深处的更是聚在一起。 总而言之,地下的火焰就是倒圆锥型。 第四十章 添柴加火 穿山猪站在火焰圈内,里面虽有五丈大,但大火烧空,黑下来的天空也被烧得通红发亮,更不用说里边的人了。 火光映得穿山猪通体发红,热气袭来,有如置身在烧得带劲的火炉中,当真是汗流浃背,挥之如雨。 火狐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布下的烈焰,唯一的缺陷就是维持不了多久。 当即,火狐纵上高空,食指伸出,一团火红的灵力顺带着精血自咬破的食指冒出。 混着灵力的精血膨胀开来,形成兽面人身的火狐,俯冲进了火圈中。 伴随着火狐的进入,冲天的熊熊烈焰封住了这片天空,如此一来,穿山猪要出去就得经过火焰。 火狐通体迸发出腾腾红焰,犹如一条巨大火龙,划破长空,留下云雾状的长带,狠狠撞下。 “紫金坠咒!” 虚空中荡起一层层涟漪,挡下了冲击而来的火狐,涟漪中心处,一点金光闪出,一根金柱从中射出。 看到这一幕,火狐略一迟疑,拼着燃烧精血为代价,变了个轨迹冲去。 “闪雷柱!”穿山猪的拳头上冒出一层灵力,里面绽放出刺目的紫光,一拳挥向高空,罡风呼啸。 拳头轰去,一道紫色光束从中迸射而出,宛若一根紫链激射苍穹,贯穿长空。 单看光束外面,只是一道不起眼的紫芒,与周围的熊熊烈焰相比极显温和。 内部却是无比恐怖,一触及到火焰,紫光快速包裹红光,电闪雷鸣间熄灭了火焰。 火狐骇然,若是一味躲避,只怕还没撞到穿山猪,就要死了,白白损失精血,当即大喝:“火神!” 火狐通体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灵力,如同是血液在体表流淌,大量火焰如浪涛般呼啸而来,包裹住火狐。 奔卷而来的红焰全都汇向火狐,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滚滚浓烟在火球上冒出,附近的虚空开始扭曲,以至于出现了重影。 这一幕,颇为壮观。 不过十几丈大的火焰圈,却仿佛是一处火海,有着无穷无尽地烈焰,即使有红焰奔卷向火狐,浩大的火势也未曾减弱半分。 不是这火取之不尽,而是外面的火狐本尊正在为这火添加养料罢了。 火圈外,火狐念动咒语,一会工夫,面前出现上百个鬼怪。 “不知大人召唤我等,有何吩咐?”一个二级鬼怪上前问。 “该是你等立功的时候了。” 这些鬼怪不解,但不敢多问,毕竟在场谁都担不起它的怒火。 火狐右手猛得增长,变得粗大,一把将它们抓在手中,向那片火圈移去。 看到面前的火焰,鬼怪们顿时清楚这是要为熊熊大火再添一把“柴”。 而且,它们发现这火并非寻常火焰,虽然不清楚是什么火,但面对火焰令它们产生了那种来自灵魂的心悸,慌得求饶。 “大人,饶命啊……” 火狐面容冰冷,将它们抛向火焰,无一例外地扔进火里。 鬼怪们感觉到火狐大手的束缚消失,就想逃命,即便对方是四级鬼怪,但也不该这般肆意主宰它们的性命。 可这火不是一般的火,是以火狐的精血为燃料出现,火的本身也就有了四级鬼怪的力量,再加上火至刚至阳,正是至柔至阴的鬼怪克星。 鬼怪们一落下,身上当即沾染一丝火焰,此时再逃,就觉得有无数只手牢牢地抓住它们,恍若是身陷泥泞的沼泽地。 鬼哭狼嚎地喊叫声此起彼伏,烈火中的鬼怪们不断挣扎,依旧是徒劳无功,只是让死亡来得缓慢些,受得痛苦更多些。 马上就有鬼怪皮焦肉烂,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受不了烈火焚身的痛楚,于哀号惨呼中死亡。 有的鬼怪颇有觉悟,自知逃脱不了,与其拼死抵抗,忍受惨痛,不如引来火焰加速燃烧,早点结束性命,免受这等炽热之苦。 随着时间的流逝,鬼怪们被火焰焚烧得一丝不留。 火势逐渐旺盛起来,周围的温度急剧升起,还生出一股阴森气息,使人觉得这里就是人间烈狱。 苍穹上,黑狼奋力在天际奔跑,也还是没把张式追上。 久追不上,黑狼学火狐这般念动咒语,召来近处的鬼怪拦人。 大量的烈焰聚拢下,很快就出现一个两丈大的火球,如一轮太阳高挂半空,火光炙热,虚空曲动。 紧跟着,火狐一声叱咤,这些火焰包围在身上,只有寥寥火星向四周退散。 待火球消失,露出兽面人身的火狐,飘扬的长发如火焰烧灼,四肢变得格外粗壮,举手投足更是显得五大三粗,浑然没有了原先的千娇百媚,样貌是难以恭维,力量却是值得一夸。 “火山!”火狐爪形的手掌陡然间变大,竟然变出数丈大,与这具身体极不成比例。 火焰络绎不绝地涌出手掌,两个呼吸后,翻掌压下,它的脚下赫然出现一座小型火山。 在这火焰压来之际,穿山猪立即退开,这火山虽大,却不足以覆盖整个火圈。 火狐自然考虑到了这点,慢慢降下,落到那座火山上。 此时的火狐就像是火焰的化身,压根不怕脚下的火焰会烧到自己。 火狐脚掌猛地一踩,火山崩裂,大地为之一颤,虽然这全部是由火焰堆积而成的火山,但其如同固体般。 而现在,火山裂开,火焰似石块向大地疯狂乱砸,地上处处腾起猛火。 碎裂的火山不再如固体般,成了如岩浆般流淌的液体,肆意淌动,地面成了流动的火焰河床,且这火焰没有离开这火焰圈外。 穿山猪不断瞬移躲闪,最后那些落在地上的火焰如岩浆涌来,逼他站在满是黑烟的虚空上。 火焰封住了这片天空,里面黑烟即使是气体也很难出去,而里面氧气大多被火焰所用,适合呼吸的就少得可怜。 故而,站在虚空上的穿山猪不仅面临火狐和火焰的威胁,更面临缺氧的危机。 先前穿山猪三刀斩杀三个分身,着实吓它不轻,如一片阴霾笼罩心间久久不能驱散,更是萌生退意,只是很快被它打消。 “现在就只会逃了?”局势幡然变样,火狐难免志得意满,颇有种小人得势。 它站在空中,脚下就是熊熊大火,烟气蒸腾,仿佛是烟气将它整个人托起。 虚空上烟气缭绕,如似云海。 假若这烟不是呈现黑色,而是白色,缭绕在此,定会令人心生恍惚,误以为这是一山之巅,祥云缭绕,恍若隔世。 穿山猪没有开口,之前它对火狐为何要出此分身,更是把体内五分之四的精血给了这分身存有讶异,或者说是顾虑。 现在他明白,火狐这是贪婪、惜命! 因为贪婪,火狐敢与花豹当初的一战,生平第一次如此大胆行事,生平第一次尝到死亡的滋味,生平第一次意识到生命的珍贵。 所以,自那次一跃成为四级鬼怪,火狐更加珍惜性命。 如此,穿山猪就没了顾虑,该使十分力时,绝不留下三分。 也是刚刚的三刀太可怕,令火狐不得不这般小心谨慎,故分身在内与他周旋,本尊在外助推火势。 正因为火狐惜命,没了当年智杀花豹的那股勇气,那股狠劲,变得畏首畏尾,所以漫长的岁月过去它还是四级鬼怪,此生步入五级鬼怪变得越发渺茫。 故而火狐在穿山猪一刀斩下一头火狐时,也没有想过求救,觉得还有希望吞噬掉穿山猪,这样它才有机会。 见穿山猪没有开口,火狐脚下磅礴的火焰涌来,手握兵器状,凝聚出一把大刀,红得发烫,足有三丈长。 火狐重重的踩了下火焰,似踩平地般纵起,一刀落下,大刀上的火焰如流水般,滑向虚空。 穿山猪往后一退,那些火焰掉落,空中又一下子多出十头火狐。 “斩杀!” 十头火狐各自拿着三丈大刀,对准穿山猪挥下。 十把大刀横飞而来,火狐也跟着俯冲,宛若数十道流星飞落。 “护身术!”穿山猪衣袖一甩,一道金光扩散开来,覆盖在他四周。 轰! 震耳欲聋地轰鸣声下,浓浓的黑烟扬起,大片火焰坠入火海,火狐也消失不见。 包围住穿山猪的金光一震,出现密集的裂纹,宛若田地因干旱开裂无数。 随着一块裂缝的破碎,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其它裂纹相继破碎。 骤然间,黑烟四起,火海掀起一阵滔天红浪,如一头凶兽怒吼。 火狐迎浪而上,冷冷的盯着下方,手持大刀,气势恢宏。 红浪翻滚而去,似凶兽张开大口,所过之处尽皆吞没,火狐高举大刀,借着浪头,直劈而来。 “冰雪舞!”随着穿山猪声音的落下,虚空中刮起一股暴风,落下片片晶莹的雪花。 可落下的雪花连一丝火焰都没能碰到,有的就在黑烟中被灼热的温度消融了,有的化为滚烫的水珠落入火海,发出微弱的滋滋声。 甚至有的雪花连化水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在黑烟中蒸发殆尽。 站在浪上的火狐俯冲而去,身后的红浪紧随咆哮,即便穿山猪站在虚空,这大浪也比他高上几丈。 穿山猪迎上,银光在右手绽放,赫然出现一只银色的拳头,宛若白银铸造,闪烁冷冽的光泽,无比坚硬。 轰! 大刀到底是火焰组成的,在银拳轰撞下,坚持了几息后就被轰开。 此时,红浪汹涌澎湃,来也汹急去也浩大,不可阻挡。 第四十一章 成败皆匕首 穿山猪顺势而为,爆发出更加磅礴的灵力,再次喝道:“冰雪舞!” 一眼看去,面前纷飞的大雪仿佛变成了白绒绒地羽毛,当真是有鹅毛飘落。 如果说之前的雪花如同石沉大海,不知去向,那么现在的雪花就是雪飘火海,焰中生冰。 周围灼热的温度陡然间下降,冰火不相容,接触后腾起袅袅雾气,这雾不再是漆黑如墨,逐渐变得洁白如雪。 穿山猪大手一抓,一大片雪花出现在掌中,灵力涌动间掌中生出一层层冰霜,雪花成冰,寒气逼人,扔向奔腾冲击来的红浪。 寒冰一触及红浪,就立即结冰,且以此为中心扩散开来。红浪上开始结冰,并向八方蔓延。 红浪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被冰雪冻住,期间还有凛冽的暴风卷动,密密麻麻的雪花落下,雪化成霜,冰封火海。 红浪还来不及翻腾到穿山猪那,就被冻成冰块,白中生红。 十几个呼吸后,暴风停下,雪花不再,火海平静。 原因无它,偌大的火海和覆盖天空的烈焰冻结成了冰块,就像没了牙的老虎,少了翅膀的雄鹰。 穿山猪信步走去,看着被冰雪封住火焰,寻找火狐的位置。 一寸厚的寒冰下,发出滋滋的响声,若不静下心细听,定然不会察觉到。 冰层下,火狐卷起磅礴的烈焰,怒轰而去。 沸腾的的烈焰不断轰撞,那处冰层明显比旁边的薄弱许多。 “矛!”穿山猪看向火焰所砸的冰层,右手抬起虚握,一根锋锐的灵力长矛出现,散出冷冽之气。 穿山猪猛力掷出,长矛呼啸出去,如同一道闪电劈落,洞穿冰层,直入火海。 冰层中留下淡淡的银光,长矛一入火海,四周的烈焰快速聚拢,磨灭外来的入侵者。 不消一会,长矛消失,火海搅起狂暴的火焰,滔天的红浪砸向被长矛洞穿的冰层。 这一次,熊熊火焰彻底轰穿结实的冰层。 滔滔红浪奔腾喷薄,不断有冰层震碎,激起的红浪好似卷起千万碎冰。 火焰沸腾开来,冒出火狐的脑袋,随之露出身体,直至两脚踩在火焰上,如同一尊火神临世。 “给我爆发!”火狐目露凶芒,怒吼起来,强盛的灵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火海激涌翻卷,红浪滔天,一浪高过一浪,似要吞没天地。一股炽热的气息猛然攀升,弥漫四方,温度又急剧上升。 穿山猪缓缓落下,火海轰然炸开,但随着他双脚落地,使得脚下火焰似被压扁般,越烧越小。 双脚着地的那一瞬间,穿山猪周遭一丝火焰都没有,这一丈大的地方成了无火区,只有炙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而此刻,火狐全面爆发,火海仿佛感受到了它的怒火,腾涌的愈发厉害,身后的滔天红浪直冲云天,就像是从天上落下的红水,本就不大的火焰圈显得愈发拥挤不堪。 这时,在火圈外一直静静守着的火狐,感受到了分身不顾一切地爆发了。 虽然它认可这种爆发,但这不代表它耗得起,因为那里有它五分之四的精血,关键还是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杀掉穿山猪。 但事已至此,由不得它了,必须要有破釜沉舟的打算。 火狐又念起咒语,这一次召来的是整整一百只鬼怪,又被它一股脑儿全扔进火里。 当即,烟火飞腾,鬼怪们被黑烟缠住,动弹不得,在这满天烟火中焚烧得筋断皮焦,骨枯烂臭。 凄厉的喊叫逐渐消停,鬼怪被焚得干净。 烈焰中散出一股冲天的焦臭,比之尸臭无疑是大巫见小巫,就连火焰也在变黑,红中带黑,阴森森的,更添几分诡异。 这一刻的火海爆发出更加狂暴的力量,焰火滔天,黑烟四起,遮天蔽日,红焰焰,黑沉沉。 任凭红浪有多凶涌,穿山猪自岿然不动,火焰始终没有冲进他周围的一米无火区。 穿山猪一动不动,银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散出,却只在这一米无火区内。 磅礴的灵力涌出,遮掩住了穿山猪的身影,银光绚烂,光芒冲霄,赫然出现一米粗大的银色光柱,还在不断变长。 它的出现,立刻引起周围的红浪倒退,就像是有地面升高,无论浪势如何高涨,地面也在高起,始终高那么一截。 几个呼吸后,以银色光柱为中心,又出现一丈大的无火区,这小块区域俨然成为火焰禁区。 高空上,冲天的火焰封住了入口,也是唯一的出口,使得里面的黑烟无法散出。 这时,银色光柱与火焰撞到了,两股强悍的灵力碰到了一起,霎时风云色变。 一股是注入了穿山猪灵力的银色光柱,一股是融合火狐精血,还有许多鬼怪性命的火焰。 虽说火焰一来有火狐精血,二来有鬼怪性命,可论实力火狐不及穿山猪,何况他的灵力还在注入银色光柱,且也在消耗精血。 这么一来,火焰想彻底封住出口就难了。 火狐蓦地动了,它的一动,火海彻底激起,冲天的大浪激涌,火声激烈,波涛连天,形成高耸的浪峰,还带着一股滔天的煞气。 “震裂!” 光柱中,看不到穿山猪,只能模糊的看到一道身影陡然间握拢拳头,简单的打出一拳。 单看这一拳,简单至极,只是挥出握紧拳头,然后就没了。 但这是在银色光柱里,整个光柱都是由穿山猪的灵力构成,可想而知这一拳挟带着有多么磅礴的灵力,而且这一拳叫震裂,怎么都得震山裂石吧。 这无比霸道的一拳轰来,被大火烧得扭曲的虚空颤鸣,近乎摧拉枯朽之势,轰破了形成浪峰的火焰。 “火拳!” 一个全是火焰组成的巨大拳头出现,从涌起的大浪里冲出,势如破竹,直逼穿山猪。 最后,这个巨大的火焰拳头轰在银色光柱上。 震耳欲聋地轰鸣声下,火拳没有打碎光柱,却引起强大的冲击,掀起惊天红浪,浪潮涌动,那小块的火焰禁区终于松动,开始涌入红浪。 红浪翻滚,热气腾腾,除了银色光柱,这火焰圈中到处是咆哮的红浪。 若是此刻有人站在苍穹,向下望来,定会认为这里是火山的喷发地。 银色光柱的光芒开始黯淡,而且红浪激涌的越来越高,十几息后,这银色光柱就要被红浪淹没了。 “看你往哪跑,”火狐的脸色比之刚才,苍白许多,那一记火拳耗去近一半精血,这才使得这里充满红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它马上就可以吞噬他了,到时失去的精血不但会补回来,实力还是会高上许多。 想到这,火狐紧绷的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丝狞笑。 穿山猪双目开阖,露出一丝精芒,腾空而起,站在虚空,“缩!” 银色光柱骤然间变小,只容穿山猪能站在虚空的大小 可以说此刻的银色光柱不再是柱子,这是一根绣花针。 缩小之后的银色光柱,里面蕴含的灵力更加的浓郁。 这就跟加了一个柠檬的一杯水,和加了一个柠檬的半杯水,后者显然更酸。 磅礴的红浪打在光柱上,也无法再使其光芒黯淡。 穿山猪的魂就叫穿山猪,以前他认为想要穿山裂石靠的是双手。 可就在他释放出灵力,使周围出现无火区,光柱冲天,对抗封住天空的火焰时,他想穿山裂石不靠双手,靠大量灵力是不是也可以。 尔后,火狐的一记火拳轰来,周围又出现红浪,且要将银色光柱淹没。现在,就是他验证的时候了。 “这是我在你这火海所悟,”穿山猪似乎要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火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隐隐觉得这红浪淹没不了他,心底竟生出一种多年不曾有过的恐惧,这种恐惧让它想起了百年前与花豹的生死悬殊一战。 尽人事听天命,上回在它,那么这回呢? 天命还在不在它? 火圈外的本尊也感受到了,心生恐惧却无力制止,这种感觉很绝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艺高人胆大,是心存侥幸。 万一呢?是不是,谁说的准。 火狐突然想起什么,看向苍穹,黑狼带着一大批鬼怪围困化为鹏鸟的张式,时间是过去了,可没什么效果,没来由的烦躁不安以至迁怒黑狼。 “黑狼!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还不施展你的兽面人身?” 它反而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穿山猪装昏前,是谁磨叽来着? 鹏鸟的速度上是占尽优势,而黑狼胜在鬼怪众多,又知他不敢飞远,否则穿山猪一人就该面对两个四级鬼怪。 不时有几只鬼怪拦截到张式,但它们力量薄弱,还没等黑狼到时就已身首异处。 等黑狼来到,鹏鸟又飞远。 几次下来,黑狼就十分恼怒,此刻又听到火狐的声音,不由皱起眉头,看了眼火狐,“该死的,管好自己就行。” 见黑狼追不上张式,将怒火都归于它,火狐暗骂一声混蛋,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狰狞的脸上居然有了笑意。 “都给我退开!”黑狼不再追赶,就这么站在苍穹。 追张式的鬼怪听见,当即退散一边。 “是要使出兽面人身?”张式低声呢喃。 一声狼啸冲天响起,黑狼终于变成兽面人身,狼首人身的它力量变得狂暴起来。 “给我下来!”黑狼大喊一声,手臂上有一头黑色恶狼,如纹身般刻着。 黑狼四周荡起阵阵阴风,恶狼发出幽幽黑光,冷气森森,一拳挥出一头恶狼,如闪电般追来。 速度比起之前确实快上许多,只是对于鹏鸟而言,还是有些慢。 黑狼又接连打出几拳,拳光绽放,黑气扩散,出现一头头恶狼。 鹏鸟大翅一展,直上九天,恶狼四足生雾,狂奔而来。 再说火圈里,穿山猪在这里悟出,穿山裂石靠的是手和灵力,二合一的力量。 当即,穿山猪将一丝丝灵力聚在五指,大放璀璨银光。 火狐知道不妙,下半身化为火焰,手中持着一把匕首,正是当初杀花豹时的那把。 一下子,又出现上百头火狐,团团围在光柱前,个个持匕首,飞快转动,而后一头头火狐冲出。 还未有火狐冲至,光柱消失,穿山猪躯体外笼罩着银色光团,让他能在这火海中随意瞬移,大爪乱舞,恍若是十根五丈长的棍子舞动。 每一个呼吸都有火狐消失,而且银光如水雾般,熄灭火焰。 几分钟后,火狐本尊面色大变,飞快逃遁。 可惜晚了,一道银光闪现,落在火狐心脏。 火狐低下头,只见穿过它心脏的是一把匕首,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回想当初也是因一把匕首成就了它,可笑也是因这把匕首而亡。 当真是:阴谋诡计到四级,鬼界堪称第一人。可恨修行不用功,全仗吞噬增力量。今日逢上穿山猪,合该不敌把命丢。 “黑狼大人,火狐大人死了,”立刻有鬼怪向黑狼禀报。 黑狼听到,没有多大的意外,毕竟火狐吞噬来的力量,终究不是它的,遇到副府主级别的阴阳师败是早晚的事。 只是火狐死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它面对两个副府主级别的阴阳师,有些困难。 忽有一道乌光划过天空,落在地上,是白钢。 “我来战你!”白钢骨手虚握,一道白光闪过,出现一面半红半黑的大旗。 穿山猪的银爪再次挥出,直迎白钢。 白钢舞旗,大旗招展,不知从哪招来一股怪风,阴风飒飒,飞沙走石,扑面而来。 黑狼见白钢出现,怒意更大,杀气更浓,煞气更重,忍住杀它的冲动,把这股火气全数发泄到张式身上,五指握得更紧,拳头轰得更是凶猛。 鹏鸟一声长鸣,二翅飞腾,一股暴风卷去,风中仿佛出现千万兵刃,追来的恶狼被风卷起,浑身出现一道道刀痕。 鹏鸟再回过头,大口一张,出现一片金光,笼罩了那些恶狼,气流涌动,全部被吸进去。 就在这一空档,黑狼脚生阴风,出现七个分身,飞快驰来。 鹏鸟翅膀一振,剖开了虚空,化作一道长虹,朝天而去。 “爆!” 黑狼那里出现了爆炸,产生强悍的气流,阻力消失不少,使它速度瞬间提升了数倍。 一头头黑狼爆炸,本尊快若闪光,离鹏鸟越来越近,十丈,五丈,三丈,距离不断缩短。 最后,三头黑狼一起爆炸,引起不容忽视地气流,黑狼成功坐上了鹏鸟背上。 “重拳!” 磅礴的灵力涌出,黑狼拳头砸出,猛地打在鹏鸟脊柱。 轰鸣声下,似有一座大山压落,压得鹏鸟飞不起来,身子快速坠落。 一声巨响,鹏鸟庞大的身躯坠落在地,压倒了原来生长于此地的大树,压碎了乱堆的大石。 黑狼俯冲而至,拳头就要迎上。 “闪雷柱!”张式急撤去凝魂大喝,嘴中虽在喊,可哪有灵力施展,只是吓唬它,身体已经瞬移退避。 黑狼刚一退开,却见哪有什么雷电,知道是在骗它,又踏风追来。 第四十二章 冰火天地 穿山猪见来的是具人形骷髅,便知其底细。 当即有一道灿烂的金光出现,笼罩住他,如一轮初日要从地平线冉冉升起,显得格外神圣。 “风来火降!”白钢手中的旗挥的越来越快,握着旗的骨指隐隐冒出红光,那红光是血。 白钢是具骷髅,现在用的是别的鬼怪的血罢了。 黑风卷起,走石飞沙,风内如藏有万千戈矛,凛冽无比,绞碎木石;烈焰飞来,大火烧空,骤然间火焰遍地,红光冲霄,黑烟漫天。 风助火势,火随风威,只见大风卷得黑烟如云雾遮掩,熏鼻迷眼,火势涨得冲天而起,熊熊燃烧。 黑风刮,红焰烧,与金光碰撞中发出嗤嗤响声,有如刀剑对打。 “光亮透明闪,粒粒手中聚。不知有多少,只道天无云。翻掌落光亮,一场洪水来。水淹术!” 穿山猪大爪一翻,爪上似有白色光团落下,一道水声惊起,大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汹涌澎湃,淹没八方。 这水并不是一直急流去,而是在离穿山猪护身金光十丈处止住,水深处约有一丈,水浅处仅几厘米,相差悬殊。 黑风依旧卷动,但伤不了水,只因水与火同是无形。 地上四起的大火已被大水冲灭,只留残烟袅袅升出水面,半空又有拳头大的烈焰飞来,落入水中,恰似飞蛾扑火,水中冒出滚烫的气泡。 水面沸腾,烧得滚烫,饶是穿山猪躯体外有金光保护,也感觉到有热气袭来,忙浮出水面。 白钢为的就是把他逼出水面,只见他一出来,白钢手中的大旗舞得愈发厉害。 黑风呼嚎,卷着一颗颗脑袋大的火焰,怒射而下,恍若天降流星雨,危险与美丽并存。 火焰铺天盖地,从天降下,或是射入深水中,激起水花,或是射在浅水中,蒸发水珠,或是射到金光上,隐隐要破开光芒。 穿山猪要再回水中已经迟了,黑风牢牢的卷住金光,似神链将它栓住。 风中又似藏有万千戈矛,绞得金光黯淡无光。 “敕风术!” 一个小型飓风出现在穿山猪爪上,有风刮出,炙热不再,送来了一阵凉爽。 跟着,他翻爪一按,飓风蓦地冲入大水中,且不再微小,如同被放大了十几倍。 登时,飓风就将大水卷起,把金光卷入中心。 “去!”白钢掷出大旗,灵力与血液同时输去,大旗绽放出幽幽黑光和焰焰红芒。 幽幽黑光释放出森森冷气,黑风呼啸,阴冷无比,焰焰红芒释放出熊熊烈焰,烟火飞腾,炙热无比。 “以汽化寒,冰侵天地,以神之名,雪飘人间。冰雪舞!”穿山猪开口间,吐出的尽是冷气。 刹时,半空飘下片片洁白雪花,密密麻麻,如梨花乱舞,似柳絮散落,只叫人心驰神往。 漫天雪花落下,都被飓风和黑风卷去,碰到水也好,触上火也罢,都结出一层淡淡的冰霜。 只是,冰霜实在是太少,火焰又都聚在一方,熯天炽地,热量恐怖,碰到火后,又快速蒸发殆尽。 随着飘落的雪花越来越多,飓风肉眼可见地由上至下结出冰霜。 又过去几分钟,除了飓风中心处的光团,里边没有冰外,其它地方全部被冰冻住。 一眼看去,只见一个巨大的冰柱立在天地。 白钢控制的大旗挥出大量黑风和火焰,同样形成一个巨大的柱子,柱子通红,散出炙热的气息,狂暴无比。 若是有人在这,看到现在的场景定会吓一跳,只见一方天地红焰焰,烟火飞腾,一方天地白茫茫,冰天雪地,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鹏鸟背上的伤势有些严重,以至于凝魂撤去,它背上的伤势反而出现在张式的背上。 张式瞬移退开,后背剧烈的痛楚传来,手掌刚一触上,就感觉黏乎乎地,收回手,掌心全是血,这还是隔着衣服渗出来的。 大量灵力涌上他的掌心,使得鲜血散出金光,璀璨无比。 鲜血蕴含灵力,化作滴滴血珠浮起,尔后射向黑狼。 “自我舍弃,以血代身!分身术!” 飞射中,血珠变成张式的模样,有多少血珠,就出现多少分身,只见人海包住了黑狼,个个挥掌出拳,打向黑狼。 黑狼聚起雄厚的灵力,一拳拳的轰出,恍若一员虎将于百万军中凶猛厮杀,每个呼吸都有几个分身炸开。 张式又用了几次分身术,虚空中出现成百上千个分身,如一支军队,浩浩荡荡地奔杀出去。 之后,张式立即用灵力抚上后背,慢慢治愈,脚下生风,瞬移退远。 看到如此多的分身,黑狼有些高兴,分身越多,证明他伤的越重,灵力耗得也越快。 当即,黑狼爆发出最为磅礴的灵力,聚在拳头上,大拳落下,黑光射出,那一排分身纷纷炸裂。 原本分身是把黑狼围在中心,而这一拳轰出,一排分身瞬间炸开,打开了一个缺口。 最外围的分身冲进,堵住了这一缺口。 “没完没了地,”黑狼不再耽误时间,怒吼一声,一团黑色灵力缭绕体外,身躯猛然暴涨。 健壮的身躯陡然间涨起,变得庞大无比,脚掌踩得树石成了粉末,巨大的脑袋震散了云朵。 上百分身来不及逃,被黑狼庞大的身躯撞得粉身碎骨。 短短几秒,现场只剩下几十个分身,这些都还是离得远,逃得快,没被黑狼身躯波及到的分身。 黑狼巨口张开,露出丈许长的银白獠牙,深吸口气,一股狂风逆卷,涌入巨口。 几十个分身站立不稳,身子不受控制地倒飞,先后入了巨口。 分身死的死,吞的吞,只余下二三十个。 黑狼不再理会,大步踏来,地面剧烈摇晃,地上的石块也跟着它的脚步抖动。 也难怪黑狼不再理会,这些分身只是由灵力变成,实力弱小,只胜在数量。 看到黑狼要走,这些分身赶紧追上,殊不知黑狼踏步走后,有鬼怪扑来。 鬼怪突然围杀,分身们猝不及防,只几个呼吸,便被屠戮的干净。 “你既然弄个冰柱出来,那就看看是我的火柱厉害,还是你冰柱强,”白钢信心满满,催动大旗。 大旗招展,放出滚滚黑风,巨大的火柱似被人抡起,暴射出去,炙热的气息扩散八方。 冰柱也不示弱,半空雪花飘飘荡荡,似鹅毛飞卷,落在晶莹的柱子上,地面上更是结起一层雪白的冰霜,恍若冰天雪地。 冰柱飞起,对上火柱,寒冷之气蔓延开来。 轰! 撞击声震破苍穹,掀起巨大的冲击。 撞到后彼此都没有分开,火柱炙热暴虐,冰柱冰寒彻骨,火融化了冰,冰蒸发了火,很难预料是火柱先消失,还是冰柱先湮灭。 冰柱中,金色光团消失,穿山猪身体散出银光,银爪凿裂寒冰,走出冰柱。 也在那一刹那,冰柱轰然瓦解,天空下起小雨。 冰柱并不是因穿山猪凿裂寒冰瓦解的,而是那面大旗太过恐怖,招来的风火狂猛而碎裂的。 穿山猪对这面旗有些忌惮,在金色光团中,他就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要知道光团外有几丈厚的寒冰,光团又是专门护身的,意识到大旗的可怕,他便第一时间走出冰柱。 对于这旗,白钢信心十足。 “休走!”白钢骨手一抓,那旗自动飞来,被它握在手心,追向穿山猪。 穿山猪出了冰柱,没有久留,化作一道长虹飞向地面。 追来的白钢疯狂舞旗,撞碎冰柱的火柱碎开,化作千万团烈焰,仿佛一条长河,赤红一片,从九天倾泻下来。 大旗飘扬,旗上出现半红半黑的光芒,摇出一阵阵黑风,黑风卷去,火河更加旺盛,炙烤得这片虚空都扭曲了。 火河倾泻,淹没了穿山猪,火焰滚动中,参天大树化为焦木,丈大的石头滚烫发红,烤得大地发赤。 “死了?”白钢自言自语,它也不知道穿山猪死了没有,不知最后一刻,他有没有遁入地下。 地下,穿山猪在快被火河追上,紧要关头燃烧精血,速度大幅度提升,冲进了泥土。 进了地底,对他而言,就像鱼在水里游,鸟在天空飞,是他大显身手地最好地方。 冲入地底,穿山猪不再燃烧精血,速度瞬间变慢,就感觉到周围滚烫,似身处在火炉里,要将他烧死。 再次燃烧精血,又直下十丈,穿山猪这才不觉得那么热了,抬头看去,眼神不由一凝,只见之前那里发黑的泥土变成了赤色。 穿山猪不得不对那面旗的威力重新审视。 白钢将旗往上一举,地面的火焰飞起,一丝不剩,再一晃,黑风呼啸而过,浓烟尽被带走。 地上赤红一片,四处冒着微弱的烟气,在一块滚烫的石头边上,有一个不小的洞,似乎很深很深。 “原来钻这里去了,”白钢再一挥旗,火焰长河倾泻,注入洞中。 白钢只知有洞,却不知穿山猪早料到会有火焰入洞,在洞下三丈处,提前一步用了固土术。 那里的泥土坚硬,如同钢铁一般,火焰一时之间难以下去。 这洞仅有三丈,火焰长河又岂止三丈,有大半火焰无法进去,堵在外边。 白钢飞落地面,手上的大旗消失,拨动肋骨,当即发出瑟瑟琴音,虚空飘出无数魔影,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魔影越聚越多,到了最后如同一支训练有素地军队,站满高空,对着这片大地一齐呐喊,声音震天动地。 这股声音十分狂暴,刚一喊出,就有几丈高的树木炸开,磐石震裂。 喊杀声穿金裂石,地面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就连黑狼召来的鬼怪也没能逃脱,七窍流血。 虽然泥土隔绝了声音,但还是有部分声音传来,震得穿山猪心烦意乱。 听到声音,黑狼回头看了眼,便加快步伐追去。 第四十三章 兄弟,回家 “还不出来?”白钢大喝,声音盖过魔影的呐喊,响彻云霄。 回答它的只有千万魔影的鬼哭狼嚎。 “旗来!”白钢手上再次出现那面大旗,纵上高空,只一摆动,泛光的旗面冲出一条火龙。 火龙张牙舞爪,冲入密密麻麻地魔影中,瞬间点燃无数魔影,火光滔天,红焰焰的一片,烧得虚空扭曲,四方皆明亮起来,如同白昼。 半空,魔影本是整整齐齐地站着,谁知白钢一把火烧向它们,魔影乱了阵脚,纷纷逃离,不少魔影践踏而亡。 “给我站住!”白钢一手握旗,一手拨动肋骨,琴声如潮涌般而来,以它为中心出现一圈圈白色涟漪。 琴声下,魔影有如傀儡,身体不受控制,逃掉的魔影再次飞回,直奔火焰。 “不!” 一道道魔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恐惧,不想飞去,可身体出卖了它们,朝有火的地方飞去。 片刻间,千万魔影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火焰,个个发出凄厉的哭喊,喊声惊天。 若是有人在这,定被这一幕吓傻,天空出现熊熊火焰,如同大海般辽阔,简直就是空中火海,这是要把天焚塌的举动啊! 红光辉映,照遍大地,还有鬼哭神嚎地凄厉声,地上却无半点火焰。 “落!”白钢一指点出,偌大的火海猛地落下,烟火弥漫,火焰四处腾起。 “看你能撑几时,”白钢掷出大旗,同时飞下去,站在大旗边上。 旗插在地上,火焰退避半丈,一道黑光扩散八方,罩住四方大地。 穿山猪的眼睛视线可以直接无视泥土,故而看到这旗插在地上,黑光扩散出去。 黑光不是别的,正是黑风,封锁了四方,渗透进地下,穿山猪若要离开就得碰到黑风,到时不说黑风绞碎他的身体,也能暂时拦截,这空档火焰侵入地下,他就难逃了。 即便穿山猪没有碰到,这上面的火焰也会把这片土地烧得滚烫,到时热气就会蒸了他。 “凝土!” 穿山猪头上的泥土出现松动,一块块泥土掉落,掩埋了他。 地下的泥土掉落,地面也出现了反应,那里的火焰突然往下一沉。 “在那里!” 白钢还未出手,其它地方也出现相同的情况,这令它有了迟疑。 咔! 地面出现一道裂缝,火海浩浩荡荡奔卷,要把那道裂缝堵住。 又接连响起几声,地面不知为何出现数道裂缝,火海再次涌去。 跟着,地面塌陷,一个巨人从地下爬出,站在火海上,土黄色的身躯,看起来圆滚滚的,很像穿山猪。 “装神弄鬼,”白钢知道那就是穿山猪,想来是用上了阴阳术。 大旗冲上高空,挥舞中黑风四起,火焰激起几丈高。 火逞风威,风升火势,火焰化为火鸟,翅上生烟,口中喷火,飞腾中带着黑风而来。 “你是逃不掉的,给我拦住他,”黑狼大步走来,顺手拔起树木,怒砸出去。 听到命令,鬼怪们一拥而上,虽然顾忌与张式实力相差悬殊,不过蚁多还能咬死大象,何况还受了伤。 这对它们来说也是一场机缘,要是吃到张式的血肉,说不定就能突破了,也是它们实力太低的缘故,不然怎敢轻言突破。 “紫龙索!”张式手中出现一条紫色长鞭,向身后甩去,几个靠的近的鬼怪当即被鞭子甩到,顿时紫雷入体,被电得焦黑。 “这种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黑狼一拳打出,罡风呼啸,把那些鬼怪震得大口吐血,而真正的拳头向张式砸来。 “到这来!” 张式猛地抬起头,只见是黄色巨人在说。 “管好自己再说吧,”白钢不屑。 “没机会了!”黑狼说完,一拳落下。 “啊!” 分散了注意的张式来不及避不过这一拳,即使吟唱过阴阳术,身体还是横飞出去。 “啊!” 这个节骨眼上又有一道厉叫传开。 那个阴阳师要死了吧,不对,那是……黑狼回过头,虽然听到声音,但远不如眼睛看到要来的确切。 黑狼的瞳孔紧缩,只见白钢脚下有七八根白骨,竟是从它身上掉下,如此伤势必是害命。 见此,黑狼心生不忍,再怎么说它们当初也是一对要好的兄弟。 顾不得杀张式,黑狼缩小身躯,脚踏阴风过去,一边破口大骂着,“几十年没打,你现在的实力那么差吗?一个阴阳师就能把你杀了。” “给我撑住。记住,你的命只能由我来取,等你伤好了,我就和你打。” 黑狼用灵力把白钢托到半空,却被它阻住,喘着粗气,“来不及了。” 两分钟前,大旗飘扬,黑风呼啸,火焰腾腾,把变成巨人的穿山猪围住,局势对白钢非常有利。 所以,白钢大意了,它忘了分身术。 出来的巨人是穿山猪用阴阳术变的分身,而这分身有本尊的精血在,白钢没辨出来。 出现的巨人是用上精血的穿山猪分身,这是白钢没有想到的。 那时,它站在地上,操控着大旗,不曾想穿山猪本尊一把抓住它的双脚,往下拉去。 又有他的分身破开地面,猝不及防,银爪落下,骨头被生生击断。 穿山猪本尊再次钻出地面,毁去大旗,又给了白钢重重地一击。 若是白钢有血有肉,早已血肉模糊,血液迸溅,露出森森白骨。 “师傅实力强大,一定有办法救你的,”黑狼顾自说道,不知是在说服白钢,还是要自己相信白钢不会死。 可它这个天真的想法还没来得及施行,下一秒就被现实打破。 白钢浑身骨头尽皆断开,碎裂一地。 “白钢!”黑狼回过神,看着死去的白钢,悲痛欲绝,咬牙切齿地喊道:“阴阳师!我跟你没完!” “走!” 穿山猪破开地面,钻入地下,张式立即跟上。 不一会,俩人便深入地下二三十丈。 “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引开它,”穿山猪原路返回。 “我跟你一起去,”张式有些担心,毕竟一下子死了两个四级鬼怪,这可不是小事。 “不用担心,只要我在地上,就是打不过,要走也没人拦得住,”穿山猪霎时走远,将一些隧道掩埋,又钻出一些隧道,地下变得如同迷宫。 在他离开后,张式突然想起,他可以用加上精血的分身术引开黑狼,难道在跟火狐、白钢大战时,精血耗得太多,不能再用。 穿山猪这是要给这位大陆君王一个“交代”,一天之内连死两位四级鬼怪,又是在君王眼皮子底下行凶,凶手必须伏法。 穿山猪想主动现身,尽最大可能保全张式。 “该死的阴阳师,”黑狼看到穿山猪出现,脚踏阴风,拳头挥来。 穿山猪看了黑狼一眼,化为一道银光远去。 白钢的死对黑狼影响很大,当即燃烧精血,速度提升了一大截。 这时,一道银光划过天空,一道如闪电般的阴风刮去,距离每秒都在缩短。 离他还有十来丈后,穿山猪觉得差不多了,双掌散出璀璨银光,准备破土而入。 “留下!” 愤怒的声音从大陆中心传出,震得大陆鬼怪胆战心慌,伏在原地都不敢动,甚至是身子僵硬着连发抖都不敢,恐怖的气息扩散,一根白色神链贯穿长空,激射而来。 速度很快,前一秒离穿山猪还有几十丈远,下一秒就落在了他身上,锁住了他,想要挣脱,神链越来越紧,想要用阴阳术,却无法调动体内灵力。 “师傅,”黑狼停下,不再燃烧精血,恭敬的说。 “白钢的事我已知晓,你和猫又捉住剩下的那个阴阳师,此人我先带去。” “是。” 白色神链紧缩,速度飞快,穿山猪只能看到周围模糊的景物,在眼前疯狂倒退,狂风在耳边呼啸,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一道灰光落下,走出来的是一只灰色的猫,足有三丈高大,蓬松的尾巴在身后摇晃,不,正确的说是有四条蓬松的尾巴在摇晃,正是猫又。 “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猫又问,同时看到黑狼竟是以兽面人身在战斗,微微露出讶异,但这讶异很快不见。 “跟我来,”黑狼前头带路。 很快,它们站在一块空地上。 “就是这了,”黑狼指出具体位置,然后一声不吭地飞向另一个方向。 对此,猫又没有多问,它的命令是和黑狼一起捉住张式,即便黑狼不来,由它一人也可以。 黑狼去的方向正是白钢尸体躺着的方向,那堆白骨依旧如此,反观火狐那,尸体已经不见,不是被穿山猪焚毁,而是遭一群鬼怪分食了。 白钢是骷髅,浑身都是白骨,硬若钢铁,那些鬼怪就是吃下去,也无法真正消化,更何况有黑狼在。 这就是鬼界,倒不是说残忍,实在是太现实,现实得过于赤裸。 管你是谁,生前再如何超凡,一死都是一样,逃不过分食,灰飞烟灭两种结局。 “兄弟,我带你回家,”黑狼不想白钢有一点痕迹留下,用灵力将这块大地切割,双臂环抱起切割后的土地,飞向远方。 第四十四章 抵命术 再说猫又走到黑狼指的地面,鼻子贴近一嗅,然后仰头嗅去,细微的灰色光点从它鼻子冒出,向四周散去。 几分钟后,这些灰色光点全部飞回,猫又感受着这些光点,却是一无所获。 “离开了?不会,应该还躲在附近,不过是隐藏了气息,”猫又自言自语,分析的很合理。 张式藏在三十丈深的地下,湿润的泥土把他的气息掩盖,猫又鼻子再灵,不特地去闻,也发现不了。 张式不敢轻易出去,之前那道声音带着澎湃的怒气,想来是五级鬼怪出现了,不知道穿山猪还能不能离开。 猫又脚生云雾,飞上天空,瞳孔当即绽放出妖异的绿光,俯瞰大地,方圆千里尽收眼底。 向东看是汪洋大海,大浪翻卷,海浪冲天,朝西看是座山岗,寸草不生,巨石遍野,南北两方古木参天,郁郁葱葱,望不到边。 四方都有鬼怪兽禽,兽禽们生来决定捕猎和被猎,这些夜行性鬼怪更高级一些,不止是靠着最原始本能的力量,还有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经验。 当这些经验变成弥足珍贵的智慧后,就到了它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 “难道是在地下?”猫又想起穿山猪就是钻入地下逃走,猜测张式有可能藏在地底。 四条蓬松的尾巴陡然间变得粗长,如同四个大锤子,猛地落下。 轰! 响声滔天,卷起滚滚尘沙,沙尘弥漫,虚空尽遮。 轰鸣声中,张式藏身的隧道大块泥土落下,如同冰雹砸落,要掩埋了他。 想到五级鬼怪出现,张式不敢轻举妄动,忍着泥土砸在身上的疼痛,生怕动用灵力,哪怕微乎其微,便会被察觉到。 半空中的尘沙退散,大地出现一个五丈大的巨坑,坑底呈倒三角形。 “不在下面?”猫又灵力散出,包裹住它,身躯涨起,有如一座小山,悬在空中,遮天蔽月。 而后猛地一纵,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压下,震得虚空破碎。 轰! 如九天神雷炸地,大地震颤,响声遍天。 张式头顶的泥土如雨般哗哗落下,本就不大的空间再次变小,很快就只有容身的大小,且身体还是蜷缩着的,极不流通的空气愈发奢侈。 猫又缩小身躯,往天空退去,同时张开大口,露出银白獠牙,灰色灵力喷出,化为一股大风,铺天盖地的卷着。 大风刮过,不一时,尘沙就被带走。 猫又仔细扫过地面,突然俯冲而去,那里的泥土比别的不同,有翻动的痕迹。 一条巨大的蓬松尾巴甩出,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变得紧绷。 巨尾散出灰色光芒,刺入土里,地面疯狂抖动,恍若出现地震,即便前方有巨石挡路,尾巴一碰到,巨石就会崩碎开来。 张式听着上面的声音传下,越来越重,似乎再不做些措施,就有危险。 “璀璨的光芒下,流光汇聚,散出永恒金光,如太阳般耀眼,光辉照遍大地,污浊一去不回。” 张式轻声吟唱,双手慢慢抬起,掌心涌出金色灵力,在这黑漆漆地土里更为盛灿。 “屠魔!” 球状金光向上轰出,如一轮初日冉冉升起,光辉灿烂,无比神圣。 球状金光与巨尾撞上,球状金光爆发出更为刺眼的光芒,如同烈日当空,光芒万丈,巨尾上的灰色光辉与之相反,灰蒙蒙地,同样令人无法忽视。 球状金光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巨尾拥有穿透一切的可怕气势。 磅礴的气流冲击,掀翻四周的泥土,最终还是球状金光更为强大,一点点地逼退毛绒绒地巨尾。 猫又早有防备,不然又何以抗衡张式这突如其来地的屠魔,另外三条巨尾一同落下,速度比之前来得更快。 四条巨尾一字排开,灰蒙蒙地光芒似一块平地压下,璀璨的金光黯淡下来,就像西下的夕阳。 不是金光溃败,而是四条巨尾射出的灰色光辉太强,吞噬了金光,就像黑色可以抹去一切色彩,将之同化。 “五链贯空!” 张式抬起左手,指尖分别射出一道金光,如一根丝线,贯穿长空,分别对准一条尾巴。 哧! 四道金光并没有射穿四条尾巴,在触及到朦胧的灰色光辉时,似触钢铁,被阻住了。 “够了!”猫又暴喝一声,四条巨尾快速撤回,散立在身后,就像帝王出巡时的仪仗,透露出霸气、威严。 球状金光在它尾巴撤回时,爆发完了最后的力量,四周瞬间黯淡下来。 张式瞬移而上,冲上天空,与它遥遥相对。 “阴阳师,即便我鬼界这些年逐渐没落,但也不是两个副府主想来就来的地方,”猫又人立而起,四条巨尾在身后晃动,浑身散出强劲的气势。 能凝魂的阴阳师一般都是副府主,所以猫又理所当然地认为张式是副府主。 “是吗?鬼界我想来就来,要走便走,”张式嘴上气势不弱,但双脚已经出卖了嘴巴,瞬移朝南去了。 “你跑不了的,”猫又没有动,身后晃动的四条巨尾立刻变长,就像四条灰色的匹练,横贯虚空,快速飞来。 张式不断瞬移,四条巨尾不停追赶,似乎可以无限变长,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终于,四条巨尾追上,缠住张式的身躯,将他吊起,返回到猫又面前。 “看来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猫又奚落,“虽然葬魂大人叫我捉你回去,但回去之前,我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这四个字。” 死字猫又说得特别的重,好像是咬紧牙关说出来的。 “知道五马分尸吗?”猫又又问。 张式神色如常,没有理会,任由它说下去。 “怕就说出来,不怕,我就开始了,”猫又说着,四条巨尾就分别缠住张式四肢。 张式整个人就呈一个大字,立在高空。 四条巨尾向不同方向拉去,张式立即散出灵力,来保护四肢。 但巨尾在出现灵力的下一秒,也散出灰色光芒,相互抵消,不过有意的只抵消一半。 四肢出现剧烈的疼痛,仿佛要裂开似的。巨尾拉扯的速度渐渐变慢下来,痛苦还在持续增加,每多一秒,痛苦就多上一分。 猫又故意为之,显然是要张式开口求饶。 “还能继续?不知是骨气还是傲气?” 见张式不答话,它又说:“阴阳师,头断了可就是死了,不过手臂没了,应该还要不了你的命。” 缠住张式双臂的两条巨尾同时向两边拉去,一股撕心裂肺地疼痛在他身上蔓延,手臂仿佛要在下一秒与身体分开。 时间在此刻眷顾了张式,变得好长好长,流逝的好慢好慢,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如同过去了几个世纪。 这种难忍的煎熬,张式不知受了多久,脸色好似在变脸,从红到青,青至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汗珠淌过,衣服微湿,一根根青筋在手臂先后暴起。 到最后,眼睛出现幻觉,昏昏欲睡,手臂失去知觉,好像不是自己的。 看到张式要昏厥,猫又的两条巨尾拉扯的速度变快,只听见咔嚓一声。 “啊!” 张式猛然大叫,剧烈的疼痛拉回他的意识,缓慢的转过头,看向肩膀,那里空荡荡地,手臂……断了! 鲜血喷涌,好比喷泉,在肩膀喷出,然后哗啦啦地落下,血腥味充斥着这片天地。 “好了,该带你去见葬魂大人了,”猫又满意的说,两条缠住张式断开手臂的巨尾松开,手臂就这么被扔下。 “呃?”猫又有些吃惊,看到被巨尾缠住,又失去双臂的张式突然消失,随即多出几分玩味,“真是狡诈。” 猫又抓住的是分身,若不是它在这扯断分身双臂,这具分身又刚好精血用尽消失,它就没法交差了。 张式的本尊在使出阴阳术屠魔,趁着金光大放,映目刺眼之际,分出一个有精血的分身,借此迷惑猫又。 张式仍藏在地下,不知现在地上情况怎么样了,但听到那道凄惨的叫声,知道分身情况不妙,而且分身应该快要消失了。 轰! 巨大的响声下,几丈大的坚硬土块炸起。 只见,猫又身躯庞大,人立而起,如同一座挺拔的巨山,两只粗壮的前爪疯狂的抓去,爪光滔天,一块块坚硬的土石飞起。 在瞧见头顶露出一点微弱光芒时,张式知道猫又的攻击到了,立即吟唱,“宝镜照虚空,日月傍左右,光芒照八方,驱邪除污秽。金光镜!” 一轮金光绽现在他的头顶,射出万丈光辉,金光冲霄,璀璨刺目。 猫又被这股强光照射,眼睛一下子微眯起来,在这仅张开一道细微的裂缝中看到了一面镜子悬空,放射出金光,光华闪灼,如同当空的骄阳,难以直视。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张式身影一动,消失在这片土里,眨眼间到了猫又身后。 “雷链!”张式手中出现一根蓝色长链,甩在猫又身上,直接将它卷住。 那是由雷电幻化的长链,只一缠上,就有雷电爆发出来,雷光汹涌,电光炽盛。 “大风起,乌云涌,闪电落,大雨聚。四象咒!” 一股磅礴的灵力升上云天,顿时狂风大作,吹得树木沙沙作响,风云变色,滚滚黑云压下,一道紫色雷霆在天空闪现,不偏不倚,正落在猫又巨尾上,天空下起细雨,雨似箭射,密密层层。 一时间,狂风怒吼,电闪雷鸣,雨声激烈。 说起来虽多,但这几个阴阳术都是张式一口气使出的,立即又有数个分身往不同方向瞬移。 猫又被这金光照到,刚适应了些,就感觉到一道雷电卷在了它的巨尾上,还未挣脱,就出现呼啸的狂风,天空落下一道闪电在它身上。 在下起密密麻麻地大雨后,狂风刮过,风雨内似藏有千万刀刃,在它身上留下鱼鳞般密集的细小伤痕。 一道又一道碗口大的雷霆落下,与雷链上的电光交织在了一起,电得是皮毛发黑,飘出黑烟,一股焦臭味弥漫而出。 这时,猫又已经转过身,深邃的眸子看到了在瞬移的张式,担心再不追去,一会等他凝魂化鹏就该追丢了,万一他又躲在地下,那时要再找到,无疑大海捞针,葬魂的盛怒它承受不了。 猫又当机立断,一条巨尾散出洁白的光辉,如月光般,皎洁明亮。 随着这条巨尾上白光的出现,卷在它身上的雷链蓦然消失。 狂风刮出的一道道疤痕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愈合,且再有狂风刮过,也毫发无损。 焦黑生烟的皮毛焕然一新,焦臭味消失,且再有碗口粗细的雷电在它身上落下,也没有再被电到,更别说焦臭味了。 之后,白光一点点消失,那条巨尾也在慢慢消失,身后只剩下三条巨尾在摇晃。 这就是猫又的抵命术,一生可有九条尾巴,一旦出现九条尾巴,那是它最恐怖的时候,传说即便是神明遇上,也会让上三分,可想而知那时拥有的力量是多么的可怖。 它每死一次,就会失去一条尾巴,而后重获新生,如同涅盘的凤凰,只不过它只能死上八次,若是死上九次,也就是真的死了。 因为失去了一条尾巴,一条可以让它保命的尾巴,彻底的把猫又激怒。 第四十五章 一术二施 猫又腾空而起,出现了兽面人身,三条尾巴依旧还在,脚下生出云雾,疯狂追来。 更是因为一条尾巴的消失,治愈好了皮肉伤,无视阴阳术后还留有部分力量,故实力涨进。 实力更进一步的猫又仔细一辨,就从一堆瞬移的分身中认出张式的本尊,尔后闪电般的扑杀过来,破空声如轰雷震耳。 怎么办? 在阴阳界朱府,张式曾几次和数个阴阳师执行任务,最凶险一次莫过于施展凝魂与两个用阴阳术的阴阳师一起败敌,而对方只是一只擅长躲闪的三级鬼怪。 确实,这根本谈不上凶险,但这就是他所接触过的鬼怪中最难对付的。 所以,目前阴阳界对于张式的评论,有凝魂本事,无凝魂实战经验。 就是说遇上四级以下鬼怪都能应付,要是碰上四级鬼怪,短时间还能僵持一会,时间一长就只有输的份。 这就像一个毫无建树的学子,同他谈学问,或许他可以舌灿莲花,妙语连珠,出口成章,说出一大堆来,问他治世,也能从书上照搬照抄,巧舌如簧,侃侃而谈,叫外人听得个天花乱坠。 但在考官眼里,不过是纸上谈兵,华而不实,对付一般人可以,来个行家里手,多半是瞧不上眼的。 对了,可以找他,张式忽然想起替身。 不过自上次帮忙击退白颜那地狱之门放的鬼怪后,就再没见过。 “出来,我有事找你,”张式在心之世界里大声喊叫,唯恐替身听不见,但这种顾虑显然是多余的。 回答的只有起伏的波涛和呼啸的风声。 随着破空声越来越响亮,张式内心愈发的紧张,手心都冒出冷汗,再次喊了好几次,可替身依然没有出现。 眼看猫又的利爪就要扑到,凌厉的爪光已有一丝触到张式的发丝,如同一把利剑削下,那簇发丝随风而去。 张式不甘心地又冲心之世界喊:“你再不出来,我就死了!” 就在张式不抱希望时,替身突然出现,大袖一甩,涌出磅礴的灵力,黑色灵力立时扩散八方,遮天蔽日,“给你!” 替身同张式都忘了,上次他出现时,曾发过誓,只要不反过来杀他,那么他就会帮忙。 只因这是初次违誓,冥冥之中警告了下替身,替身猛然记起,一边后悔当初发下这等誓言,一边不情不愿的出来帮忙。 早就忘了这事的张式不胜感激,立马催动阴阳术,“护身术!” 一道金光在张式身后闪现,宛若一面屏障,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猫又的利爪。 猫又的利爪被金光阻住,在空中退了一步,站稳后大爪子泛起灰光,再次落下。 “闪雷柱!”张式转身猛冲,右臂放射出无穷的紫光,生亮四方,挥去的拳头带着一束紫光,杀向大爪子。 就在这空档,落下的大爪子轰破屏障,金光宛若一面镜子落下,碎裂一地。 好在拳头大的光束杀到,让猫又不得不避开,而张式继续瞬移,同时吟唱,“夜幕低垂,黑云压境帮衬,沉寂的世间出现裂痕,那是满天星光雨落。裂天芒!” 天空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只有一瞬间,即便是盯着天空看,在深夜里或许都发现不了。 不过,这微妙的变化是瞒不过猫又的,它经历过很多厮杀,注意力非比寻常,知道有些微妙的变化,能引起巨大的变化。 一束金光落下,灿烂中带着可怕的穿透力,猫又早已察觉,微微一退,金光从它身前落下,地上的石块炸得粉碎。 跟着,又有几束金光落下,贯穿长空,直指猫又,但都被它轻易闪过。 张式再次对替身开口:“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它?” “没有!”替身冷漠的说,直接回以拒绝。 话一说完,他的脑海闪现当初发下的誓言,在心中大骂,该死的誓言!难道这辈子都要帮忙不成? 他好生悔恨,当初为什么会发下如此誓言,这般又想起了腾蛇。 他用计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可腾蛇竟以他为要挟,甚至要杀死他,走投无路之下又把身体的操控权让出,岂料腾蛇又放了张式,临走时的那些话更叫他胆战心惊。 最后,在逼不得已地情况下,立下誓言,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帮忙,只要张式不杀他就行。 可出乎意料地事又发生了,青哲为首的四个府主叛变,而腾蛇又是这四个府主之一。 若是知道腾蛇最后不会杀张式,若是知道腾蛇叛变,他宁愿多受些皮肉之苦,也绝对不会把身体的掌控权让出,更不会发下如此誓言。 想到这,他就悔不当初,无比怨恨腾蛇。 这活脱脱就是位失了宠的夫人,见到丈夫搂着受宠侍妾,脸上满是醋意,眼底尽是幽怨,更是咬牙切齿,却又透露着万般无奈。 “等等,我把我的精血给你,”替身手指紧握,松开后掌心出现一团殷红的血。 从某一角度来说,张式和替身是一体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他们又不是一体,张式是张式,他是他,是两个人,所以初入心之世界与他相斗时,张式要杀他,他也有力量抗衡。 张式一怔,没想到他会拿出属于他的精血给自己,灵力没了,过上几个小时就有,可精血用了,那是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恢复。 “还不拿去!”替身不耐烦地说,老实讲拿出精血他有些心疼,但与誓言一比,又显得微不足道,毕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谢了,”张式诚挚的说,那团精血飘起,融入自身。 “对了,我记得阴阳术不止靠吟唱才能增大威力,同种阴阳术可以重复吟唱,这样的威力最为恐怖,”替身说完便消失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张式再次吟唱了一遍裂天芒。 落下金光陡然间粗大起来,如果说之前的金光如同竹子般细长,那么现在的金光就似柱子般粗大。 越来越多地金光划过长空,宛若一场美丽的流星雨,闪闪金光,照亮这片空间每一处黑暗,光亮中又尽显一股肃杀之气。 刚开始,猫又没有硬拼,轻轻一闪就能避过,到最后落下金光有如万箭齐发,还似柱子般粗大,再加上猫又的身躯庞大,根本躲不过去。 这时,猫又通体散出灰光,光芒覆盖,金光落下,就被灰光拦截,根本近不得它的身。 “遮天!”猫又身躯急剧缩小,但摇晃的尾巴仍然巨大,三条尾巴朝向苍穹,迅速变长,然后再一弯折,且不断变长。 这片天空就被三条巨尾遮盖,不再有金光落下,空间一下子失去光芒,显得十分灰蒙暗沉。 “阴阳师,该跟我回去了,”猫又一动不动,但挡住金光的三条巨尾动了,挥落下来,有如这片天空崩塌压落。 “还没结束呢。遨游吧,鲲鹏!”张式化为一头鹏鸟,展开双翅,划破虚空,以最快的速度飞出。 飞了四息后,三条巨尾落下一大半,张式觉得可以飞出去。 谁知,三条巨尾又迅速变长,且落下的速度更快,虚空都被震塌了,产生的风压更是强盛。 终是三条巨尾快上一步,带着无尽的黑暗压落。 在最后的一刹那,张式没有想逃,而是想奋力一搏,虽然猫又对付穿山猪时,速度快得让他几乎反应不过来,但别忘了,鹏鸟也是速度型的,号称速度最快的飞禽,未必不及猫又。 哧的一声,压落的一条巨尾,泛起的灰光中出现一丝金光,在这灰蒙蒙地光芒中显得尤为灿烂夺目。 第四十六章 重力空间 “精血,燃烧!”猫又面无表情地说。 在它心脏处,一团看起来比其它鲜血更殷红的血出现了一丝火苗,燃烧着那团血。 巨尾上泛起的灰光更为强烈,那丝金光随即黯淡,隐隐有被周围灰光吞噬的迹象。 其实不然,在最后巨尾落下的霎那,张式疯狂燃烧精血,鹏鸟化为一柄金色神剑,破开虚空,刺向巨尾,巨尾上出现的那丝金光正是鹏鸟的,那时隐隐有破开巨尾的痕迹。 “镇压!”猫又吼出。 两条巨尾叠加在一条巨尾上,散出的灵力如同瀚海般澎湃,以强横之势压下,气势磅礴。 三条巨尾叠加之力,绝对不是三个一相加这么简单,这股力量绝对比之强大数倍。 若是有人站在地上,就能看到一柄泛着金光的神剑要直上九霄,而一座巨大的山脉落下,挡住去路,神剑便刺向山脉,要剖开它。 这座巨大的山脉正是猫又的巨尾。 灰蒙蒙的光芒太过阴暗,神剑的金光如同西下的夕阳,散出光芒不再盛亮夺目。 “拼了!”张式咬紧牙关,精血燃烧的更为猛烈。 神剑蓦地涨起,即使变得更为巨大,可巨尾并没有被影响,依旧是强势镇压。 而这大地,在神剑涨起时陡然间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犹如有座大山砸落,使地面出现大裂缝。 巨大的裂缝下,四周蔓延出无数裂纹,显得极其狰狞,而后地面龟裂,大地出现一个巨坑。 巨尾丝毫不受影响,涨起的神剑有一部分便是在地下。 “万剑!”张式几乎是怒吼出的,替身给予的那团精血也在这瞬间消失了五分之二。 巨大的神剑放射出无比强烈的金光,如同午时的太阳,释放出最为猛烈的光辉 神剑上,散出千丝万缕地金光,与剑身紧贴,那些金光同时化作一柄神剑,长相相同,是巨大神剑的缩小模样。 “齐发!”张式的面色开始变白,精血再次消失五分之一。 巨大的神剑刺向巨尾,紧贴剑身的数以千万的短剑一同刺去,场面震撼,让人胆寒。 猫又在看到强烈的金光时,顿觉不妙,疯狂燃烧精血,同时猛然抬起巨尾,出现的灰光更为可怖。 在落下的那一瞬间,再次遮住九天上的明月,这过程犹如天狗食月,令人胆寒! 轰! 双方同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势,强大的气流向两边倒退,一方震的泥层炸开,一方震的云层消散。 只见,千万柄神剑仿佛金色的汪洋,浩荡长远,席卷向巨尾,巨尾也不示弱,三条叠加的巨尾好像连绵起伏的山脉,狠狠地压下。 突然,情况有了变化,猫又的巨尾不再压下,而是抬起,没有巨尾的压落,成千上万地神剑直冲上天,喷薄出绚烂的金光,如日东升。 轰! 抬起的巨尾骤然砸下,神剑猝不及防,震动了一下,而巨尾又再次抬起,又砸下来。 从极远处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根超大的狼牙棒,叠加一块砸落,轰鸣声振聋发聩。 千万短剑一分而散,又从四面八方刺向巨尾,神剑从旁辅助,立在虚空,丝毫不动,使巨尾没有落下的可能。 轰响声不断,巨尾下方喷薄出的灰光淹没在金光中。 突然,山脉般的巨尾消失,汪洋般的金光冲起,如初升的朝阳,驱逐黑暗,光芒照亮八方。 短短两息过去,虚空出现一只庞大的利爪,带起呼啸的大风,横拍过去。 哧! 利爪与千万短剑紧贴的巨剑相撞,产生强烈的震鸣。 巨剑横飞,虚空又出现一只庞大的利爪,拍落下来,爪子之大足以遮拢巨剑。 只见,猫又把两只利爪变得无比巨大,而之前的三条如山脉般的巨尾缩得只有一丈来长,在身后随意晃动。 爪子下,喷薄出庞大的灰色光球,笼罩巨剑和千万短剑,光球内的重力很大,巨剑和千万短剑不敢轻易动弹,担心稍一动就会崩裂开来。 好比一个人被熊熊大火困住,不敢逃出去,生怕冲过去时沾上火焰,被活活烧死。 巨剑渐渐变小,变得只有半丈长,如此受到的重力小了几十倍,千万的短剑也是,缩小得好比一根根绣花针。 “这样就行了?”猫又缩小一只利爪,另一只利爪下的光球陡然间收缩,重力瞬间增大。 咔! 神剑上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纹,那里突兀冒出几滴鲜血。 “变!” 绣花针大的千万短剑化为一根根金色羽毛,密密麻麻,绕着神剑徘徊。 神剑泛起金光,露出鹏鸟的虚影,金色的羽毛便飞落回去,金光散去,赫然出现一头鹏鸟。 “水淹术!” 大水从虚空漫出,水流湍急,源源不断,片刻时间便将光球灌满。 猫又露出疑惑,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随即又是信心满满,“这样又能如何?便是来座山峰,我也能让它化作一堆粉末。” “化鲲!” 鹏鸟金色华丽的羽毛出现丁点黑色,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蔓延。 当羽毛全部变为黑色,鹏鸟泛起黑光,模糊中可以看到鹏鸟的形状在变化,黑光消失,只见一头鲲鱼在水中游动。 水中重力起到的作用不再恐怖,鲲鱼摆起硕大的尾巴,在光球内闹腾,登时大水翻卷,汹涌澎湃,光球一阵剧震,似要破裂。 “固!”猫又的利爪下生出源源不断地灰光,加固抖动的光球。 便是有人站在光球外的一米处,也很难看清光球内的景象,里面仿佛充斥着浓重的雾气,遮人眼球。 这自然不是雾,而是猫又的灵力,量变引起的质变,故而看起来与雾没什么两样。 鲲鱼通体散出灵力,向四面扩散,身躯陡然间变大,随即扭动起庞大的身躯,汹涌的水势猛烈撞击。 浩大的攻势下,光球轻微的一震,很快膨胀起来,刚好容下鲲鱼在内。 “还不安分!” 猫又的巨爪轰然压下,爪下的光球砸向地面,光球被压得变形。 噗! 鲲鱼猛然喷出大口鲜血,背部如同遭受至强的一拳,出现凹陷。 那变形处下面刚好是它的背部。 这还没完,猫又的巨爪仍在往下压,光球变形的愈发厉害。 鲲鱼后背似遭山压,一大块肉被压下去,露出一丝白森森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白骨。 现在猫又巨爪挤压光球,鲲鱼的后背露出森森白骨,且巨爪还在压落,光球被压的很扁。 当然,这光球不可能跟气球一样,气球遭到外界猛烈的挤压,一定程度后就会炸开,光球绝无这个可能。 魂受伤,严重的伤势还会波及到用魂之人。 此刻,张式的伤势已不允许凝魂,而且还需要灵力恢复,再凝魂下去,就是猫又没杀死他,他也会因血液流失过多而亡。 鲲鱼通体泛起刺目的光芒,一闪即逝,鲲鱼消失,张式出现在了挤压的扁扁的光球里。 “王令护身,金芒罩体,诛邪避退,万法不侵。护身术!”张式吟唱完此术,面色瞬间惨白,替身给的那团精血在此刻消耗殆尽,一滴不剩。 闪灼的金光在水中生出,笼罩住他,宛若一个小太阳,喷薄出万丈光辉,似生起雾气的光球眨眼间一片明亮,视线无比清晰。 这时,他才有时间治愈后背,在靠近脊柱骨的地方,有一大块血肉凹陷进去,就像被一个大锤子砸过一样,而露出的骨头就是脊柱骨。 张式把手紧贴在背上,灵力不计代价地涌出,输送进去,誓要把这凹陷的血肉凸出,恢复的与原来一模一样,不过有点杯水车薪。 猫又也不可能闲着。 只见,猫又的巨爪不断压落,光球变形的很恐怖,但压至包裹住张式的那团金光,便无法再压下来。 张式输送灵力的同时出现在了心之世界,去找替身求助。 当然,猫又是发现不了的,只是看到张式闭上了眼。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一进心之世界,张式后背的伤就消失了,整个人焕发出蓬勃的朝气。 “替身,快来帮我!”张式站在翻滚的波涛上大吼。 受到誓言的压迫,替身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瞬间出现,“怎么帮?” “再给我些灵力,”张式继续说,“还有精血。” 原本他也不打算问他要精血,可想到后背的伤,猫又的巨爪挤压光球,不得不开这个口。 “灵力可以,不过精血……” 替身没再说下去,但张式明白他这是在向自己要好处。 其实,替身只是想说精血我不会给太多,而张式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你要什么好处?”张式打断他说下去,又想到上回替身占据自己的身体肆意妄为,又补上句,“若是过分,我决不答应。” 替身先是一愣,跟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淡淡的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行。” 张式有了一丝后悔来这的感觉,清楚替身是个自私自利地的家伙,问他要灵力和精血,他必会与自己谈条件,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但现在事态危急由不得张式不答应,“什么事?” “暂时不清楚,不过不会是拥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替身没再得寸进尺。 他也不好得寸进尺,若是张式不答应,他也只能认栽,因为若不帮忙,誓言应验,他会死! 比起死,他选择忍辱偷生。 张式脸色一变,尚未开口就吓到了他。 替身寻思着,难道他记起我发的誓言了? “也不能是类似的事,”张式斩钉截铁的说,这种事的话,有一次教训就够了,断然不能来第二次。 “可以,”替身松了口气,想着以后帮忙定要谈些条件,不然太对不起自己了,不过想到刚才白白送出灵力和精血,又不由懊恼当时没提条件。 “那把灵力和精血给我,”张式身在心之世界,可心一直在外面,不知道猫又是不是压破金光了。 替身爽快的散出磅礴的灵力,黑色灵力如滚滚黑雾般冲起,融入张式的身体,一团精血在他掌心冒出,融入张式所剩无几地精血里。 在灵力和精血融入的那一刹那,张式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起来的。 第四十七章 插翅难逃 几息后,猫又发现了不对劲,停下重重压下的巨爪,看见张式输送到后背的灵力突然变得浓郁起来,竟逐渐愈合。 “怎么回事?”猫又低语,眼眸紧盯着张式,脸上相继出现惊讶跟不解。 又过了十几息,张式那块凹陷的血肉恢复原状,包裹住了森森白骨。 “好了?”猫又惊讶。 这才过去几分钟,被打出凹陷,露出白骨的后背就复原了,即便不是恢复如初,却也好了十之六七,这速度绝不是灵力和符箓治愈得了的,至少需要精血,需要的还不少。 可他之前面色苍白,应是耗了太多的精血,而现在后背复原,面色非旦没有更白,反倒是红润起来,难道是幻术? 就在猫又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张式想到反其道而行,破开重力光球。 当即聚起滔天的灵力,张式化为一头鹏鸟,随时要直上冲去。 下一秒,光球内的重力狠狠挤压下,护身的金光咔嚓一声碎开。 猫又回过神,大爪轰然落下,尖锐的爪子按在光球上,立刻出现剧烈的变形。 就是现在!张式暗自欢喜,拼了命的用精血。 鹏鸟一声长鸣,化为一把金色神剑,爆发出炽盛的金光,改变方向,朝下刺去。 神剑喷薄出耀眼的金芒,光辉灿烂,剑尖处的光芒最为刺眼,直戳光球底部。 一道无比锋利的金芒闪过,爆发出无尽的光芒,只能看到白茫茫地一片,如同在漫天云雾里。 哧! 一道金光迅若闪电,从无尽的光芒中飞出,划破长空。这道金光毋庸置疑,正是鹏鸟。 光球里的重力虽然恐怖,能把张式压扁,但凡事有好有坏,重力也可以是离开光球的办法。 巨爪压落,眼下是重力最为恐怖的时候,想要硬抗是不现实的。 而鹏鸟化为神剑,冲下去正好借用这股恐怖的重力,再加上精血和灵力拼命的注入,使出至强的一剑,光球再坚硬也有机会破开。 “什么!”猫又大为震惊,光球竟然在它眼皮子底下戳裂,这是史无前例地,而且张式还只是个副府主级别,换作是府主级别倒还说得过去。 鹏鸟没有迟疑,在破开光球的一刻,涨起身躯,奋力一拍双翅,带起猛烈的狂风,掠向远方。 “休跑!”猫又的巨爪缩小,变成一只人手,兽面人身的它遂踏黑云追来。 两道长虹在天际划过,快似雷霆,张式和猫又都在燃烧精血,速度不分上下。 “拦住他!”猫又大喊,声音震破苍穹,身后的三条尾巴迅速变长,如三根灰色长鞭,一齐甩出。 前方的鬼怪听到命令,有的反应太慢,要攻击时张式已远去,有的作出攻击,但鹏鸟已经飞远,有的攻击了,但对鹏鸟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影响。 真正拦截了一下的只有几只运气比较好的三级鬼怪,其中一只鬼怪更是拦了鹏鸟两秒。 它只有一只眼睛,在它闭上又开阖后,射出一束丝线细的蓝芒,恍若一道闪电。 蓝芒横穿长空,虚空中发出嗤嗤的声响,就像火焰剧烈燃烧时发出的响声。 饶是鹏鸟速度极快,但身躯实在是太庞大了,仿佛一座会飞的山峰,且离那鬼怪又近,还是有一丝蓝芒触及在了一根羽毛上。 那丝蓝芒比头发还要细,但一触及鹏鸟粗大的羽毛,立刻燃起,嗤嗤作响。 羽毛散发着金色光泽,燃起的蓝色的火焰,两种颜色交错间,显得分外妖娆。 鹏鸟翅膀一振,迎来一阵凛冽的罡风,金色的羽毛如浪潮般向两边涌去,无比绚烂。 罡风过后,蓝色火焰非但没有被扑灭,反倒是火光烘烘腾起,席卷了一大片羽毛。 以那根羽毛为中心,周围十来根似长矛般的羽毛剧烈燃起,蓝焰腾腾,黑烟熏天。 独眼怪冷笑,这火越是有风卷过,就越是凶猛,不把碰着的物体烧光是不会熄灭的。 鹏鸟巨翼一拍,燃烧的金色羽毛掉落,带着熊熊蓝焰,激射而去,犹若带着火焰的长矛。 独眼怪面色一惊,急忙避开。 这十来根羽毛对鹏鸟来说,是无关紧要的,可对它而言,却是致命的利器。 独眼怪身子后退,眼睛又一连射出几道蓝芒,激射来的羽毛在半路快速燃烧,来不及射到就化为灰烬。 独眼怪这才安全,可眼睛已变得肿肿的,想来是短时间无法再射出蓝芒。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鹏鸟俯冲过来,凛冽的大风扑面,落下巨大的爪子,擒住了它的脑袋。 金色光泽的大爪子映得独眼怪脑袋发亮,来不及挣脱就被甩出,且脑袋上多出三道狰狞的血痕,在飞出后鲜血飞洒,气息奄奄。 鹏鸟丢出独眼怪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猫又三根长尾伸来的方向,长尾抽到了独眼怪身上。 三条长尾或多或少都留下了血迹,独眼怪身上又出现三道血痕,怪叫一声,登时毙命。 鹏鸟巨翅一振,宛若一对巨大的扇子拍动,卷起滔天的狂风,扶摇直上。 若是再往前,那里的鬼怪早已静等鹏鸟飞来,虽然都是一、二级鬼怪,但是胜在数量,千百只鬼怪一齐攻击,同样会很恐怖。 “都上去!”猫又声音如九天神雷轰炸,踩着黑云直上苍穹。 一只只鬼怪没有丝毫犹豫,都化为一道道长虹,飞向苍穹,恍若一场流星雨,不是向地面落下,而是往天上射去,场面称得上空前绝后。 鹏鸟身躯笔直,尖喙散出璀璨的金光,剖开虚空,拍起的巨翅如刀芒划过,撕裂虚无,速度快到极致。 惊人速度下,如果鹏鸟在此刻回过头,只能看见上百丈外的猫又,其它鬼怪都被猫又甩在后面几十丈了。 越是向上飞,就越是吃力,鹏鸟不知飞了多久,只知道那些鬼怪都放弃了追赶。 因为阻力实在是太大了,每飞高百丈,就要承受几倍的重力,到最后飞高十丈,重力就多上一分,这里已经是它们的极限了。 鹏鸟开始吃力,巨翅上似压有万斤巨石,抬不起来,而猫又速度越来越快,与鹏鸟间的距离不断拉短。 其实,不是猫又速度快了,它还是原来的速度,是鹏鸟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澎湃的暴风,受到的阻力减少,故而离鹏鸟越来越近。 只是,张式不清楚这点。 从最开始的上百丈,到现在的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撕破虚空的声音愈发尖锐,鹏鸟不再直上,改为横冲,阻力减少,速度瞬间又快上一大截。 “尾鞭!” 三根灰色长尾陡然伸长,足有百丈,宛若三根利箭射出,交错间冒出灰光。 三根长尾乱舞,空中留下无数残影,仿佛有千万条长尾舞动,密密麻麻,景象渗人。 哧! 鹏鸟发出尖锐的哀鸣,翅膀上出现一道十几丈长的血痕,那里的羽毛混着鲜血,不再随风扬起,在周围皆张的华丽羽毛下,显得极为突兀、难看。 “重力空间!”猫又双掌冒出磅礴的灵力,灰色的灵力滚滚升起,柱状的灵力冲入云层,灰色光膜从中冒出,向八方扩散。 鹏鸟化为一道金色闪电,向远方飞去。 可这灰色光膜速度更快,十几息后就超越了鹏鸟。 鹏鸟见去路被拦,没有强行突破,又似一颗巨大的陨石,带着灿烂的金光,俯冲地面。 光膜弯曲向下,不断伸长,同时,其它方向的光膜早已弯曲向下延伸,在十几息后光膜互相连接。 登时,这片空间出现一个巨大的灰色光球,便是庞大如鹏鸟,在这空间中也显得十分渺小。 在光膜连接完的一霎那,一股不可察觉的力量蔓延开来,正是可感受不可发现的重力,在外面只能看到这里被一层光球阻隔。 之前,猫又没有使出重力空间是担心困不住鹏鸟,反而浪费灵力,而现在,有了阻力,完全不用担心。 猫又跨出一步,空间一震,仿佛有一座巍峨大山突然压下,鹏鸟庞大的身躯猛然一颤。 猫又再迈出一步,如有深不可测地瀚海席卷,压得鹏鸟巨翅似乎随时会断开,且喘不过气。 “重力之链!”猫又抬起手掌,冒出灵力,一层灰雾包裹,五指虚握落下,挥落中震散了前方的云层。 哧! 鹏鸟的背部出现一道狰狞的链痕,溢出鲜血。 那里的羽毛七零八落,除了少数几根飘落,其它的都打进了血肉,粘在一起,使流出的血看起来都是金色的。 而且,链痕上的血肉像是注入了万斤巨石,变得无比沉重。 “王令护身,金芒罩体,诛邪避退,万法不侵。护身术!” 鹏鸟体外泛起阵阵金光,光辉灿烂,堪比金乌,光芒冲霄,十方皆亮。 “重力之刃!”猫又身后三条尾巴陡然涨起,疯狂舞动,卷起一股猛烈的罡风。 一道道罡风似锋利的刀刃,浩浩荡荡,割裂虚空,狠狠地肆虐而来。 “黄金雨!” 鹏鸟一阵盘旋,飞往光球最高处,无数绚烂的羽毛脱体,借着重力,暴射而出。 根根羽毛像杆冷冽的长矛,无比尖锐,带着如隆隆响雷的破空声。 铺天盖地的羽毛射出,光华闪灼,犹如天降一场黄金雨,九霄都被照得明亮。 罡风似刀,羽毛若矛,激烈的碰撞在一起,铿锵作响,火星乱溅,就像是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个个握刀持矛,厮杀在了一起。 “压!”猫又一声大喝,声音中带着无与伦比地威势。 罡风依旧,但羽毛不知何故,却是弱下了一大截,被罡风卷散,隐隐有溃败的趋势。 “回来!” 漫天飞舞地羽毛汇聚一团,密密麻麻,化为一条金色长河,奔腾而归,重新落在鹏鸟庞大的身躯。 轰! 鹏鸟骤然跌落,仿佛天穹塌陷,压在了它的身上,落至最底处。 那里是受到重力最小的地方,也因为灵力的存在,使得苍穹如地面般可以站立。 原来,罡风上挟带着重力,羽毛与罡风接触时,也就是和重力在接触。 试想,罡风无形,卷来后无时无刻不在和羽毛接触,受到的重力自然也成倍加起。 好在张式用金光咒护住鹏鸟,受到的重力弱了几分,鹏鸟最后滑翔落下。 “缩!” 鹏鸟身躯骤然变小,如同一只矫健雄鹰,站在这片空间最底处。 身躯的变小,受到的重力也在那一瞬间变小,好比从被一座大山压住,到被一块巨石压住。 第四十八章 同心合力 “重力飓风!”猫又再次喝道。 三条巨尾疯狂舞动,带起一阵阵呼啸的狂风,最后更是出现一道上百丈长的飓风,恐怖滔天。 飓风剧烈旋转,咆哮而来,带着强大的吸力,无形的重力,撕裂了长空。 有了先前的例子,这次张式不敢再以身犯险。 鹏鸟张开黑喙,猛地一吸,无数气流涌入,黑喙前冒出一缕缕金色灵力,如同一根根金色的蚕丝,朝口中聚集。 鹏鸟体型虽小,但这一吸,整个空间的气流都开始涌动,甚至加快了飓风旋转来的速度。 金色灵力形成一颗金灿灿地珠子,光彩夺目,出现在鹏鸟的嘴中。 “吼!” 鹏鸟狂嗥,若雷霆惊天,吼出的珠子飞向飓风,在空中炸开,绽放出耀眼的金芒。 闪灼的金光下,卷起一股澎湃的风暴,席卷大片虚空,挡住了咆哮而来的飓风。 两股狂风在虚空较量,掀起一场惊人的波澜。 漫天金光下,一道黑色在当中冲撞,那是飓风,大片风暴围堵,把飓风困在中央。 飓风肆虐,卷起千层黑云,冲入澎湃的风暴中,而挟带的可怖重力却是失效,只因风本无形。 风暴汹涌,横扫大片范围,就像一面巨大的盾牌,立在光球中间,猫又想要胜我,就得破开风暴。 飓风咆哮,风暴澎湃,一个似虎将冲杀在千军万马中,一个如千军万马围杀虎将。 “三尾聚顶!”猫又见飓风久攻不下,再次喝道。 三条巨尾分别从它头顶、身子左右摆出,舞至身前,每一条巨尾都很庞大,如一条灰色山脉,三条巨尾挤满了半个空间。 尾尖触在了一起,迸发出朦胧的灰光,朝风暴冲去,虚空都被尾尖冲出了火焰。 巨尾势如破竹,一路冲去,飓风都被冲开了,只剩下的滔天的风势。 摧拉枯朽地攻势下,风暴同样被撞得支离破碎,一股恐怖的气流肉眼可见地蔓延过来。 张式大惊失色,前有巨尾攻来,后有重力空间阻住去路,想要避开是不可能的了,要硬拼了。 鹏鸟翅膀完全舒展开,金芒至盛到了极点,静静地站在那,恐怖的气流卷来,它身上的千万羽毛皆扬,绚烂无比。 三条巨尾冲至,鹏鸟化为一柄利剑,就这么立在光球最低处,与巨尾撞到。 双方都不要本钱地燃烧精血,作最后一击。 哧! 金光灿烂,灰光朦胧,此时两种光芒爆发的最为辉煌,中间隐隐有一团不起眼,却让人难以忽视的红光出现。 “压!”猫又的声音响彻云霄,若有人站这,定被震得七窍流血。 关键时刻,重力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短短的五六秒,从最初像有一块巨石压来,到一座山峰压下,且重力还在不断变大。 剑身不再笔直,出现了弯曲,而这光球最低处依旧没有半分要裂开的迹象。 咔的一声,剑身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重力变得愈发可怕,仿佛是苍穹塌陷,重重地压下。 即便是燃烧精血,能撑下去的时间也是微乎其微。 咔! 一声巨响,重力空间终于裂开。 巨尾一路压着利剑冲向地面。 轰! 振聋发聩地响声中,利剑被巨尾碾压到了大地,坚硬的泥地都被破开,入了地底,足有几十丈深。 周围上百株参天大树在恐怖的气流中碎裂,树枝和叶子漫天飞卷中一碎再碎。 在那上百株树附近的鬼怪无一幸免,有的直接毙命,有的生生炸裂。 附近的鬼怪庆幸,但更多是惊悚,飞快逃离。 猫又从九霄俯冲下来,站在不远处的高空,看着尘沙遍天的地面。 那三条巨尾并没有缩回,依然横贯长空,还在往下压,底下的利剑已经崩裂,成了一头遍体鳞伤、光泽黯淡的鹏鸟。 鹏鸟翅膀着地,利爪泛起闪闪金光,扛着压来的巨尾。 张式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巨尾挟带的重力有如一个世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更不用说脱困了。 鹏鸟散出的金芒,与其说是在保护自己,倒不如说是在折磨自己。 因为巨尾压着,没有脱困的可能,反而延长受重力的痛苦。 鹏鸟浑身是血,白骨清晰可见,几乎失去了知觉,到最后本能的散出微弱的金芒,抵御压来的巨尾。 张式变得浑浑噩噩,就像是头顶烈日,脚踩黄沙,行走在无垠的沙漠中,缺水短粮,死亡的气息出现在他身上。 有人说,在大自然面前,人是渺小的,只有去顺从。 此刻的张式,面对猫又的三条巨尾挟带的重力也是如此,感到了深深地无力。 脑海深处适时的出现了一种想法,如同是在催眠,“什么都别去想,什么都不要管,抛开一切,睡上一觉,一切等醒来再说。” 一丝困意袭上心头,张式感觉到了深深的倦意,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在他眼里,现在没有比睡觉更值得去做的事了。 好比饥饿的人想立刻吃到食物,口干的人想立刻喝口水,冻的发颤的人想立刻穿件厚厚的衣服,热的流汗的人想去洗个冷水澡。 张式的意识出现涣散,双眼时闭时睁,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这些同样出现在鹏鸟身上,散发的金芒越来越少,说不定下一秒就会消失。 “张式!” 一道声音打破宁静,但并没有影响到他,张式依旧是疲倦的想要睡上一觉。 跟着,又传来一些咒骂声,感觉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的叫,张式非但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更困。 “你死了,你父母怎么办!” 昏昏欲睡地张式猛然一震,只是睡个觉怎么会死? “睡觉?”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轻蔑,“那你睁大眼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张式不解地微微睁开眼,鹏鸟同样睁开了眼,模糊的看到一片灰蒙蒙地东西,像是灰色的柱子,尔后视线渐渐变得清晰,意识也慢慢回来。 那是巨尾,是猫又三条巨尾! 张式想要燃烧精血,却发现精血已经不够他再挥霍,只能运起体内所剩为数不多的灵力。 滚滚灵力冒出鹏鸟体内,金灿灿地,身躯陡然间涨起,每一根羽毛都焕发出炽盛的光芒,一些细微的伤口甚至都愈合上了。 这不能说是拼命了,只能算是最后的挣扎。 果然,鹏鸟奋力振翅,利爪顶着猫又的三条巨尾,艰难的往上飞起,可还没飞上几尺,又被三条巨尾压在地上。 地上掀起大片尘沙,鹏鸟咳出大口鲜血。 “穿身!”猫又平静的说。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亮天地。 三条巨尾以势如破竹之势,带着灰蒙蒙的光芒,擦过利爪,洞穿鹏鸟胸膛。 巨尾穿透了鹏鸟的胸膛,殷红的鲜血顺着尾尖流下。 同一时间,似有长枪贯穿张式的胸膛,胸口出现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他毁灭。 “混蛋!”替身大怒。 因为张式的许诺,重新点燃他再获身体掌控权的希望,所以他绝对不允许张式在这个时候死掉。 “快说,和替身共同掌控身体,”替身看着张式的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消失,万分焦急。 张式没有理他,共同掌控身体,怎么可能,像上次那样的事他宁愿死也不要再发生。 只是这回,替身真的是想同张式一起打败猫又,并没有算计什么。 在张式的质疑中,替身发了誓,又说:“这回该信了吧。” 张式立马重复了遍他之前说的话,身体瞬间产生异动。 “这种感觉真是舒服,”替身进入了身体,扭了扭脖子,正在适应身体,享受难得的自由。 “还不快帮忙,”他扭动脖子,张式同样扭起,没心情由他再动下去,催促道。 替身不再言语,鲜红的精血伴着磅礴的灵力涌入身体,源源不断。 这些变化,猫又并不知道,因为鹏鸟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流入身体的精血和灵力在鹏鸟胸口回绕,精血开始燃烧,灵力开始散光。 胸口处一下子出现红光跟金光,红光如血,金光似沙,两种光芒交错一起,红焰焰,金灿灿,显得十分妖艳。 拳头大的洞泛起璀璨的光芒,短短数秒,胸膛处不再有鲜血流出,但光芒还没有起到本质的作用,只因猫又的尾巴还没有拔出。 光芒一出现,便被猫又看到,惊讶的看着红光和金光。 它知道红光和金光的出现是燃烧了精血和用上了灵力,但这精血的量不应该是这个岁数的阴阳师该有的。 “起!” 鹏鸟爆发出无与伦比地力量,利爪抡起,一把握住三条巨尾,奋力拔起。 猫又反应过来,巨尾猛然重重压落。 “给我出去!” 鹏鸟的利爪陡然间变得变得更加粗壮,金光更盛,双爪握着巨尾一扭,尔后抬起。 猫又已是全力压下,巨尾还是一点点地抽出,于是右手抬至头顶,张开的手掌涌出滚滚灵力,灰色的光芒再次笼罩。 当撑开的光芒完全笼罩,成了一个灰色光球时,猫又的三条巨尾快速缩回,退至光球边缘。 在三条巨尾离开鹏鸟胸膛的一刹那,拳头大的洞竟缓缓生出血肉。 盏茶工夫,血肉重新长回,完好如初。 当然,这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过这都和张式本尊无关。 “便宜你了,”替身心疼。 第四十九章 鸟鸣鱼吟 猫又看着被它贯穿的鹏鸟胸膛,在精血、灵力的帮助下复原,震惊中甩出巨尾。 “接下来就是我的主场了,”替身露出残忍的笑意,笑容下还有滔天的杀意。 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精血就这么没了,他怎会甘心,怎么着也得拿猫又的精血顶替。 替身出了鹏鸟体内,站在鹏鸟背上,而鹏鸟因为重力没有飞起,还是站在地面。 眼看巨尾甩到,替身说了句,“好好学着点。” 说罢,他右手抬起虚握,脚下的鹏鸟化为一道金光,飞到手心,赫然出现一柄金色长剑。 强劲的狂风刮来,巨尾甩到,替身衣发飘扬,“风杀!” 一道金光闪过,三条巨尾接连轰砸下,地面不停的震颤,坚硬的巨石碎裂,尘沙滚滚扬起。 这道阴阳术没有一点杀机,仅是为了快速移动而用。 “雷斩!” 话音尚落,一道犀利的紫色光芒从尘沙中出现,划破长空,擦出炽盛的火星。 “重力之风!” 三条巨尾舞起,如同发疯的巨蛇,猛烈的狂风带着残枝败叶,狠狠地刮向八方。 若是细看,定能发现其中一条巨尾的皮毛有一大块是黑的,还腾起淡淡的烟气,这是被替身执剑斩伤的。 “乍起,大风起兮。敕风术!”替身一边瞬移,一边吟唱。 一道道凛冽的大风生成,在四周刮起,地面都出现了浅浅的裂缝。 猫又一声冷哼,巨尾泛起灰色光芒,速度更是快上许多。 数个呼吸后,一股凶暴的龙卷风生成,卷起千堆巨石,扬起万仞尘沙。 一块块巨石在龙卷风中旋转,凛冽的暴风中,巨石在轰鸣中炸裂,被绞碎成齑粉。 粉屑弥漫,遍布整个龙卷风,仿佛是出现了沙尘暴。风势浩大,漫天飞卷地尘沙遮住了替身。 两股不同的风冲撞在了一起,发出隆隆的响声。 三条巨尾在风中甩动,灰色的灵力交织,重力的影响下,尘沙渐渐落地。 只见,替身站在龙卷风中央,不受风势影响,握着一把长剑,金色的光华在剑身流转,无比神圣。 “该死的重力,”真站在重力的影响范围内,替身才晓得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又一剑立劈而出,几丈长的金光斩出,地面一路留下深深地裂痕。 猫又巨尾一摆,避开锐利金光,跟着又接连避过冲来的金色剑芒,那些剑芒接连劈在了光球上,数道剑芒交相落下,光球出现轻微的震荡。 “火炎球!” 替身张口,喷出红光,只见一个火球从红光中射出,逐渐变大,足有几个人高,冲向猫又,火焰熯天炽地。 “斩!”猫又巨尾舞来,从高空落下,宛若泛光的巨剑,火球轰然炸裂,红焰乱飞。 替身随即吟唱,“听吧,招来灾难的古曲,于天籁中沦陷,于沉迷中走向消逝。亡音曲!” 兽吼声起,震裂石块,响彻云霄,接着又是非常尖锐的鸟鸣声,声如闷雷,穿破云天。 威猛慑人地走兽四面冲来,一眼看去漫山遍野,大地强烈颤抖,凶戾凌人地飞禽八方聚来,一眼望去铺天盖地,高空狂风呼啸。 兽啸鸟嘶,轰动天地,一时间涌出了千万只走兽飞禽,好似出现了兽海,无边无际,把猫又团团围住,无比吓人。 猫又三尾狂舞,横扫大片,走兽身裂,飞鸟坠地,不知道倒下多少,只知满地密密麻麻,难有空地。 不过,很快又有成群的走兽冲来,踩踏在死去的走兽飞禽上,飞禽翱翔,布满天空。 “压!”猫又暴喝,灵力自它口中冒出,化为一圈圈涟漪扩散,出现一股无形的威压,好似天威,不可违抗。 然而,没有一只走兽倒下,没有一头飞禽坠落。 走兽中,猛虎张开獠牙,黑熊捶动胸膛,大象顶着獠牙……飞禽中,雄鹰探出尖爪,白雕张开巨翅,矛隼盘旋长鸣…… “原来如此,”猫又看穿幻象,浑身散发出灰蒙蒙的光辉,一股凶残的戾气爆发。 眨眼间,上千兽禽被光芒照射到,变得若隐若现,好似要神行俱灭。 “渺小的事物啊,纵使你百般不愿,千般抗拒,万般挣扎,依然逃不过行动被束缚,躯壳被禁锢。五链贯空!” 替身抬起右臂,摊开手指,几寸大的手掌在这刻显得无比庞大,仿佛可以支掌遮天。 五根金色锁链从指尖冒出,带着哗啦啦地响动,穿过长空,顺利的缠住猫又。 因为亡音曲中的幻象,有兽禽存在,在猫又看来,并没有出现金色锁链,有的只是哗啦啦地响动。 锁链缚住猫又后,成千上万地兽禽都被光芒照得消失,幻象破灭。 五根指粗的锁链紧紧扣住猫又身躯,绽放着璀璨的光辉。 “长!”猫又把腰一躬,身躯陡然长起。 倾刻间,猫又便高达十丈,双手化成粗壮锐利的尖爪,猛地拉扯锁链,迸出飞溅的火星。 “紫雷霆芒!”替身另一手催动阴阳术,一团团紫光构成的球状闪电交织在锁链上。 耀眼的紫光还未至猫又身躯,只听咔嚓一声,一道灰雾直冲高空,锁链伴着轰隆隆地雷声中炸开,满地链渣。 那道灰雾正是猫又,冲上高空的它已出了重力光球,踩在光球上方,伸展开双臂,脚底生辉,似踏云踩雾。 一声怒喝从天而降,猫又爆发出前所未有地力量,浑身灵力都凝聚在右腿上,显得十分冷寂、阴暗。 随着猫又脚掌重重一跺,光球急剧缩起,里边的重力开始增强。 灰蒙蒙地光球隔绝了外界,重力落下,压垮了光球内所有的残枝败叶、磐石巨木,将一切都破坏殆尽了。 “雷龙!”替身大喝一声,灵力滚滚冒出。 随着电闪雷鸣的响起,一头巨大的紫龙拔地而出,绕着替身的身体盘绕而上,脑袋仰天长吼,虚空荡起轻微的涟漪。 轰隆隆地雷声中,凶暴的雷霆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电网,仿若有无数尺许长的紫龙在半空游走。 “去!”替身把剑一挥,直指九天,金色光束耀眼射空。 紫龙腾冲上天,与交织的电网接触,似烟花般绚烂绽放,身躯化为滚滚雷霆,一场雷雨就此拉开序幕。 雷声隆隆震乾坤,电光闪闪灼云天,闪雷铺天盖地,有如滂沱大雨,充斥整个光球。 一时间,灰色的重力光球绽放出妖异的紫芒,如同一个巨大的魔法球,显得格外梦幻。 一秒、两秒、三秒…… 短暂的十秒过去,光球缩得越发像个魔法球了,重力达到恐怖的程度,替身都不得不把身子弯曲些,更别提直指九天的剑了,剑身不住的抖动,还伴有嗡嗡地颤鸣。 而雷霆如一根根粗绳,交织在光球里,密密麻麻,怎么也数不清。 咔嚓! 接连两声,一声轻如玻璃撞地,一声重似天雷劈落,可这两道声音都无法令人忽视。 前者是剑身崩裂,化为金光消散,替身踉跄倒退,咳出鲜血。 后者是灰球炸开,爆发出强劲的冲击,狂风往两边席卷,猫又倒飞出去。 “杀!” 即使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飞去,猫又仍不忘命令早就待在光球外的鬼怪动手。 猫又倒飞出去前,大吼一声,引得鬼怪都把目光投向这里。 鬼怪们本是战战兢兢,听到猫又的声音先是一愣,尔后看见倒飞的猫又,又看到倒地吐血的张式,或者说是替身。 木讷了几秒,鬼怪们的嘴角都不自觉的翘起,露出玩味的笑,且带着一丝残忍。 这对它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馅饼了,传说一口府主肉,胜过十年修。 当然这府主并不是指拥有府主头衔,而是指拥有府主级力量的阴阳师,就是没有府主头衔,只要自身实力达到了也算是。 张式固然不是府主修为,可也有副府主级别的力量,所以对于吃上他的肉,它们也是十分渴望的。 见鬼怪围来,替身冷哼一声,带着一丝不屑,如同看待蝼蚁一般。 接着又传出咔嚓声响,替身口中又吐出血来。 灵力的频繁使用,精血的快速消耗,饶是替身也经不起这么折腾,更何况先前的后背和胸口的伤,是用精血加上灵力恢复如初了,但还是需要时间静养,不宜剧烈运动。 本来鬼怪们都被替身这股气势吓到,纷纷变了脸色,瑟缩起来。 之后见他咳出血来,鬼怪们脸色再次变换,满满的得意写在脸上。 “桀桀……” 可骇的声音中,成群的鬼怪围来,随着不断靠近,一股惊人的煞气聚起,气息浓重的令人窒息。 现在替身伤痕累累,别说杀它们了,就是要动弹也是难比登天,不是实力不行,而是这具身体太弱了,经不住他再动手。 这就像是神明附身在了凡人身上,而那凡人缺乏锻炼,不像将士拥有强健的体魄,原本能发挥出的力量就不多,现在更是大打折扣。 看着鬼怪离得愈发的近,张式内心焦虑不安,身子似僵硬了般站在内心世界海面上,心里不住的喊站起来!快站起来! 十丈、九丈、八丈…… “嘿嘿!”一头五丈高的象形鬼怪,顶着一对银白的獠牙,鼻子粗大若柱,直甩而下。 “可恶,”替身依旧没有站起来,低声咒骂,不甘的看着落下的象鼻。 便是有再多的不甘心,张式也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替身被杀。 就在象鼻落下,獠牙顶到的那一刹那,张式的身体爆发出灿烂的金光,并带着诡异的黑芒。 金光和黑芒交相出现,象形鬼怪立马色变,冲来的身子止住,神情极度恐惧。 同一时间,嘹亮的鸟鸣声和低沉的鱼吟声一并响起,让人觉得身临其境,又或者说叫鬼怪看到了一幅画面。 有飞鸟直冲云天,它感受着凛冽的风意,要撕裂虚无,有大鱼驰骋浩海,它感受着澎湃的水意,要吞没一切。 那是张式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鲲的低吟和鹏的长鸣。 声音中似乎还隐藏着可怖的力量,令所有的鬼怪都感受到前所未有地心悸,纷纷后退,脸上的惧怕浓重到了极点。 若是说,替身在几秒前是任人宰割地羔羊,那么现在,他最起码是拿刀的秀才。 虽然没有缚“鸡”之力,但手中的刀足以唬住一群“鸡”,一群不至于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止住,鬼怪们都被吓懵了,呆若木鸡地盯着替身,眼神里流露出疑惑之色。 而替身因为严重的伤势不能起身,更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动用灵力,只能任由它们看着。 气氛一下子寂静起来,好生诡异,谁都不再是屠夫和羔羊。 第五十章 诡异的厮杀 在不会停止的时间里,很快就能分出屠夫和羔羊。 “杀了他!” 约莫是几十秒过去,响起一道重喝声,带着令在场鬼怪都不敢违抗的威严。 倒飞出去的猫又强势归来,比起替身,它的伤要好很多。 许是鬼界自古以来的弱肉强食,使鬼怪对强者有着超乎寻常地渴望和遵从。 所以在听到猫又的声音后,它们本能的抗拒,只因金光黑芒,鸟鸣鱼吟让它们想到了鲲鹏王,也只有它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那是一尊强大的王者,五千年前那场历时百年战争后十二君王的唯一幸存者,可以说是鬼界现在的最强者! 然而,猫又竟然要它们去杀这个散出金光黑芒,鸟鸣鱼吟的阴阳师。 “都愣着干嘛?还不动手!”猫又再次喝道。 猫又同样受伤不轻,眼下它正在用灵力疗伤。 对于鸟鸣鱼吟的出现,它一样大为吃惊,非是葬魂命令,又知道张式的实力,怕也要当鲲鹏王亲临。 鬼怪们眼神交流起来,思量着该怎么办。 一边的替身好似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猛兽,任由鬼怪盯着,云淡风轻地外表下,内心已是风起云涌。 灵力不能用,时间的逝去只会进一步加重伤势,而用灵力只怕周围的鬼怪会有所动作,他赌不起。 若是敢赌,他在白府被腾蛇抓住,要杀他时也就不会与张式换身。 绞尽脑汁的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能逃开,猛然间回想起刚刚的鸟鸣鱼吟声。 他寻思着那声音不是张式用灵力发出的,若是,他也不会察觉不出。 那还有谁?替身内心嘀咕,难道它已经…… 讨论的鬼怪们有了各自想法,大部分选择服从猫又,小部分当替身就是鲲鹏王,准备见机行事。 替身沉思下,鬼怪的想法中,猫又已经身起,“鞭舞!” 长长的灰尾在地上拖起,带着沙沙的响声,摇曳空中,很慢很慢,若树枝摆动,但随之就生起一股怪风。 风气呼嚎,沙尘漫天扬起,而灰尾摇曳的还是很慢,肉眼完全可以清晰的捕捉到晃动的轨迹。 狂风猛烈刮来,眨眼间就把一大片鬼怪卷起,仿佛这片空间失去重力。 鬼怪们身体飘起,不安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死!” 猫又的厉喝声中,摇曳的三条巨尾在空中留下残影无数,挥打而来。 一股冷冽的大风扑来,冰入人心,使人感到幽冷的死意。 便是想帮替身的鬼怪,此刻也是心生退意,因为明白一个道理,实力是最好的道理,受了重伤的猫又也非它们所能抗衡。 面对猫又挥来的巨尾,替身避无可避,在一条巨尾划过替身眼前,少许发丝被风切下,鸟鸣鱼吟声再次响起! 鸟声嘹亮,鱼吟低沉,且金光和黑芒同时在替身身上散出,金光灿烂,黑芒阴森。 声音响彻,堪如雷鸣,回荡天地,光芒亮起,两色汇融,绽放八方。 声音和光芒对鬼怪有着强大的震慑,猫又的巨尾也在那一瞬间止住,没有再落下。 猫又眼神复杂的看着替身,如此近的距离下,它清楚的感受到鸟鸣鱼吟、金光黑芒带给它的威慑,这绝对是鲲鹏王拥有的! 突然,替身和猫又中间出现一道巨大的弯月形金光,光华灿烂,映目射眼,冲向猫又。 替身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他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似的。 跟着光芒炸开,这片空间都变成了金色,模糊中看到一柄巨大的利剑,无比的霸道,从高空落下,仿佛要分开这片天地。 哧! 利剑像是斩在了钢铁上,碰撞中生出大量火星,飞洒的火星中还带着一连串豆子大的血珠。 这还没完,在金光微微消散,不再那么刺眼时,替身已站在地上,破烂的衣服狂乱舞动,金色和黑色的细纹遍布全身。 大片金色光点不知从何飞来,落在替身手上,化为一把寸许长的大剑。 替身把剑一挥,剑身就有雷霆充斥开来,然后展开瞬移,消失在原地。 三秒后,这片空间产生爆炸似的惊天巨响,虚空都炸裂了,最中心的泥土往外掀起,足有几十丈高。 大地形似海洋,掀起的泥土就如滔天巨浪般翻滚咆哮,沙尘遍天,株株挺拔的大树被无情的吞没。 黑土翻滚,狂风卷动,粉尘漫天,鬼怪们便是离得很远,也感受到磅礴的力量。 待沙尘退去,这儿已成了废墟,地面出现十几丈深的巨坑,坑中心的替身和猫又还在对持。 替身紧握着大剑,砍在猫又巨大化后的灰爪上,重重地压下,猫又抵死相抗,爪若银铁,寒气慑人,死死地扛住。 拼尽全力的替身,手上、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再加上遍布全身的细纹,散发金黑二色,使他看起来分外凶恶,若一尊战无不胜地魔神。 之前,猫又因为鸟鸣鱼吟声,在最后刹那止住巨尾。 同一时间,不知为何替身身体里涌现出磅礴的灵力,强大的灵力支撑下,使他强行低声吟唱阴阳术。 猫又的精力全在鸟鸣鱼吟上,没有注意到周围灵力的波动,等看见金光出现已经晚了。 炫灿的光芒下,单凭肉眼去看,只会被耀眼的光刺伤,猫又只能巨大化爪子,来挡住刺眼的光和未知的攻击。 光芒的掩护下,替身双手握剑,倾尽所有灵力,冲向前方。 短暂的几分钟,情况出现了极大的转变,替身变成了主动出击,猫又处在被动状态。 然而,情况对替身并没有什么好转,他不过是倚仗不知从何来的灵力,在金光掩护下突袭猫又。 那时猫又没有时间,只能用巨爪硬挡,而现在金光消失,它又尚有余力,该是结束战斗的时候。 猫又一声低喝,三条尾巴摇摆起来,同时不断变长,像是笔直的藤蔓,飞快的靠向替身。 替身看着三条越来越近的尾巴,焦急的想要退开,倒让猫又有了可趁之机,巨爪反压在大剑上,死死不放。 毫无意外,那三条尾巴落在了替身身上,从身至手,不断缠绕,缚得他大剑自手中脱落,且被抬起,离地数米。 没了大剑的压制,猫又的巨爪腾空,撩向替身。 眼看巨爪就要落下,一道金色流光闪向猫又,且带着猛烈的大风,大片沙尘扬起。 一道歇斯底里地惨叫响起,刺穿替身耳膜,跟着缠在他身上的尾巴脱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了尾巴的束缚,替身拖着伤痕累累地身体,第一时间展开瞬移离开。 当然有不少鬼怪看见要走的替身,其中也有服从猫又的,可听到猫又的惨叫声,不敢阻拦,只能瞠目结舌地目睹人走掉。 哧! 跟着又有倒地声响起,而且还接二连三地响起。 鬼怪们回过头,只见一束金光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前方,正是替身离开的方向,而挡住它去路的鬼怪都被其轻而易举地穿透身体,倒地身亡。 还来不及作出反应,金光就消失在鬼怪们的视线里。 没过几秒,沙尘不再漫天卷地,而所有鬼怪都惊住了,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眼前极具夸张的一幕。 只见,猫又以战斗的姿态站立,三条尾巴或多或少都沾有血迹,而其中一条尾巴正在缓慢消失,这意味着猫又失去了这条尾巴。 之前,并没有鬼怪注意猫又的尾巴,可现在看到一条尾巴的消失去注意了。 尾巴怎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除非,猫又受到了致命的伤,这伤足以要了它的命,尾巴自动消失保护它! 还有,猫又明明有四条尾巴,可现在只剩两条,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它们还没来前就死过一次了。 其实,它们还没注意到猫又的眼睛,灰色的瞳孔下藏着无尽的恐惧。 按理来说,猫又本身就是四级鬼怪,该与替身旗鼓相当,可现在眼里满是惧怕之色,这无疑不是一个讽刺。 鬼怪们就这么看着猫又,而猫又同一天失去两条尾巴,现在虽是站着,却早已失去知觉,在慢慢恢复当中。 最后还是一只形似乌鸦的鬼怪喊了声“救大人”,一群鬼怪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地扑过去。 在离它还有五丈远时,它们都默契的停下,静静地看着猫又。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五分钟,这期间猫又一动不动地站着,鬼怪们渐渐发现猫又是受了重伤,还在慢慢恢复中。 吼! 一道暴躁的声音响起,犀牛状的鬼怪顶起尖长的独角,率先冲向前方,挑起前面的鬼怪。 锋利的独角贯穿黑豹的心脏,犀牛脑袋使劲一转,黑豹当即爆裂。 这样的事相继发生,巨猿徒手撕碎鳞甲坚硬的鳄鱼,昂首捶胸长啼,青雕宽大的翅膀盘旋而上,利爪把褐蛇生生抓碎成几截,白鹤尖利的喙啄下羚羊的眼珠子。 没一会,就有数十头鬼怪倒下,缺臂膀少条腿,丢眼睛丧翅膀的鬼怪比比皆是,在场的鬼怪没有一只是不受伤的。 凶狠的杀戮非但没有让它们停下,弥漫的血腥反倒让它们变得更加疯狂、残暴,释放出最原始的野性,厮杀的更为惨烈。 只有为数不多、尚存理性的鬼怪不顾一切地逃跑,也是这些鬼怪中的最弱者。 灵力散出的各种光亮,黑夜恍若白天,这一回的厮杀远不及之前来的精彩,但论起狠毒,更胜一筹。 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鬼怪身亡,默契的是,鬼怪离猫又最近时也有五丈,没有一只敢再上前半步。 激烈的厮杀上演到了最后,存活的鬼怪仅剩下三只,踩在犀牛背上,断了条手臂的巨猿,倚在大白熊身上饮血,被火烧焦的雷蛇,被打穿翅膀,还在飞翔的大雕。 第五十一章 成败关键时刻 疯了?说没有好像也有,没有任何征兆,就互相夺取对方性命。 没疯?说没有好像也有,至少没有自杀,只一门心思取对方性命。 这场看似疯狂的杀戮,不为别的,只为可以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这里是鬼界,不比自然界,在自然界,你的出生就注定了你处于食物链的哪一层次,但在鬼界,每个鬼怪都是从食物链底端一步步上去,百鬼也不例外。 实力为尊,只要实力够强大,那便是站在食物链顶端,主宰自己命运的同时也掌握弱者的性命,反之任其宰割。 所以,在知道猫又还在恢复,没有杀伐力量,它们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爆发了,渴望吃掉猫又,得到它的力量。 野心的促使,它们不顾一切的要夺走对方性命,即使搭上自己,也要搏一搏。 何况还有个前车之鉴,火狐凭自己都能成功,那它们呢?岂有不争之理! 僧多粥少,粥多不了,喝粥的僧总能少几个嘛。 “就剩我们了,平分如何?”巨猿失了一臂,战力大不如前,它没有把握再干掉雷蛇跟大雕。 “好,平分,”大雕一口答应。 见它同意,巨猿迫不及待地看向雷蛇,希望它快点答应。 “平分什么!” 威严的声音响起,吓得它们缓慢抬头张望,对上猫又正瞪视的眼睛,吓得身体本能一个激灵。 还是心思缜密地大雕先发现不对,彻底撕破了脸皮,“它还没恢复过来,趁现在要了它的命,之后我们再分。” 巨猿和雷蛇明白过来,换作以往,猫又哪会跟它们废话,直接出手斩杀,现在定是它还没完全恢复。 同一时间,巨猿、雷蛇、大雕向猫又扑杀过去。 如其所料,猫又还未恢复,只是清醒过来,以言语震慑。 大雕收起翅膀,掠地而过,猫又怒瞪着,换作平日,只消一个眼神大雕就死了,而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它冲来。 眼看大雕杀到,一道炫目的蓝光闪起,缠上了大雕。 那蓝光不是别的,正是雷电,闪灼的雷光下,大雕无法再冲,哀鸣声中张嘴去咬蓝光。 蓝光躲闪中飞快在大雕身上游走,使它总是差一点。 慢上一截的巨猿赶到,想要帮忙驱赶蓝光,谁料那光弃了大雕,在它身上游走。 巨猿知道单手是抓不到的,于是倒地打滚,嘴里嚷着:“雷蛇,你不想吃了猫又吗?” 原来蓝光是雷蛇所化,跑的最慢的巨猿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雷蛇攻击大雕。 护主?开玩笑,它是要独吞猫又,所以巨猿上前去帮大雕。 然而事与愿违,巨猿非但没有压扁雷蛇,还被它电得皮焦肉绽,照此下去命都难保。 “明知故问,”雷蛇说的同时,速度依旧。 “就算你能杀掉我们,可你想过没有,到时猫又已经恢复,你也难逃一死,”巨猿不想再纠缠下去。 “这个不用你操心,”雷蛇自信的说,显然它有不输火狐的野心,就看天命是否眷顾。 “不知死活,我们联手先杀它,”巨猿自信与大雕联手,雷蛇撑不了太久。 “好,”大雕应道,这倒随了它的愿,它也没打算平分,原想着解决了猫又,再想办法除去巨猿和雷蛇。 “到底是谁不知死活,”雷蛇爆发出最为耀眼的蓝光,飞快的在巨猿身上窜动。 落在巨猿身上的雷电密密麻麻,与它那浓密的毛发接触后生起了火焰,好在巨猿倒地打滚,火势很快就熄灭了。 但要知道,这火不过是雷电落下而生出的火焰,最厉害的是雷电,劈得它皮开肉绽。 “给脸不要脸!”大雕张开翅膀,直冲上空,张口对着巨猿,猛然吸入。 顿时,狂风呼啸生起,巨猿毛发倒竖,雷蛇速度慢下。 “哼,”雷蛇轻啐了一口,绕到巨猿那断了手臂的肩膀上,朝臂膀狠狠地咬了一口。 巨猿那条手臂刚断,伤口只是稍稍处理过,现在又被雷蛇一咬,大量闪电充斥,伤口崩开,血流不止。 而且,雷蛇顺着伤口,钻进了巨猿身体。 那一霎那,巨猿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可怖的电流充斥体内,身体似乎随时会爆炸,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像是烧开的水,又泉涌般的从断臂的伤口喷出,那种感觉比撕心裂肺要痛苦千万倍。 为了让痛苦消失,它明知没用,却还是自欺欺人,强忍着痛楚,把手伸进伤口,伸进身体,试图抓住雷蛇。 巨大的痛苦让巨猿变得癫狂,大雕看在眼里,心底一阵发慌,暗自庆幸那不是自己,同时也不敢再张口吸气,生怕重蹈巨猿的覆辙。 “救我!”巨猿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身体肉眼可见地干枯下来。 大雕暗叫不好,知道雷蛇在吸噬巨猿的血,若再不攻击,下场怕是会和巨猿一般,赶紧拍打翅膀,成片的羽毛落下,铺天盖地的卷去。 落下的羽毛堪比箭翎,巨猿被射得体无完肤,黑色的羽毛覆盖了它原有的白色毛发,相信在其体内的雷蛇不死也是重伤。 大雕露出一丝得意,转而看向猫又,在空中长鸣一声,兴奋的扑杀过去。 看到大雕扑来,猫又还是无法动弹,危急时刻,眼熟的光芒再次出现,像是一根蔚蓝的绳索。 没有掉以轻心的大雕掉转过头,张口出现阴森黑芒,一口咬住蓝光,那蓝光正是雷蛇。 在羽毛落下之际,雷蛇早已离开巨猿身体,钻入地底。 大雕坚信雷蛇没有实力是不敢独吞的,故而就是羽毛射得巨猿遍体鳞伤,也还是谨慎小心。 被这大雕一咬,雷蛇散发的蓝光消失,只见它差点被咬在七寸上,饶是如此也发出嘶哑的叫声。 大雕使劲咬下,雷蛇鳞片上的雷电不断闪灼,可一碰到黑芒,就跟石沉大海似的,不起一点作用。 雷蛇不停晃动身躯,远远看去,大雕嘴中衔着一根蓝色的藤条。 突然,雷蛇脱离了大雕的喙,从高空落下,眨眼间变得十分庞大,这让探爪来抓的大雕撞上了它。 这一撞,大雕没有任何防备,狂暴的雷电瞬间在它身上流窜,成了明亮夺目的闪光。 一转眼,庞大的雷蛇变得十分细小,与蚯蚓无异,迅速落下,在触地后就飞快钻了进去。 闪光消失,大雕除了那双犀利的眼睛,身体各处焦黑一片,暗暗佩服起雷蛇。 雷蛇晃动身躯不过是想引它注意,伺机缩小身躯,这才脱离雕喙。 钻入地下的雷蛇如虎归山林,似龙入大海,凭着记忆不断靠近猫又。 大雕拍打翅膀,在高空盘旋,乌黑的眼眸出现一丝金色,放眼望去,世界失去光彩,全是白茫茫的。 忽然,大雕看到一个黑点在快速移动,不用说那就是雷蛇,急忙敛起翅膀,直冲而去。 坚硬的鹰喙刺破大地,伴着响亮的爆破声,一路穿泥破石,与雷蛇的距离越来越近。 身后传来的爆破声越来越重,雷蛇急忙回过头,张口喷出雷电。 大雕看见雷蛇转头,想要停下已经晚了,惊恐的看着雷电劈在雕喙上。 雷蛇没有乘胜追击,反而破土而出,直冲猫又,它也是担心猫又恢复,到时制服大雕也是枉然,所以想先解决猫又,回头再对付大雕。 在它们的激战中,猫又一直在加快速度恢复,眼看雷蛇张口扑来,它拼命的想要移开,脚依旧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咬到,便是真正踏上了鬼界强者的路,咬空,接下来就是享受最后的时光。 雷蛇扑到,电光一瞬间耀眼到了极致,四周不再黑沉沉的。 被雷电劈中,雕喙尚在冒烟的大雕既没有追来,也没有疗伤,在天空看着,既准备好了俯冲去,一旦不妙,它也能第一时间离开。 咬空了?雷蛇没有以往嘴里塞满食物的感觉,紧张的心恐惧到了极点。 咬到了!在光线黯淡后,雷蛇清晰的看到了猫又,它就在自己面前,紧绷的心随即放松下来。 然而,在天空的大雕仿佛看见死神,慌乱的拍打翅膀,朝猫又的反方向飞去。 当黑暗再次笼罩,雷蛇眼前的猫又消失了,纳闷之中,它被一条毛茸茸地灰尾捆住,且抬上天去。 雷蛇通体释放出炽盛的雷电,电光闪灼,若一轮紫色的初升旭日,也无济于事。 当电光消失,雷蛇就见猫又出现在它眼前,而猫又另一条尾巴捆着逃之夭夭的大雕。 “怎么可能?我明明咬到了,”雷蛇不敢相信眼前这幕,结果应该是它咬死猫又,抓住大雕才是。 “蠢货,”大雕看了眼雷蛇,已经没了之前的神气。 听到大雕的辱骂,雷蛇刚要反骂,却听见它又在说“你咬到的不过是残影”,顿时恍然大悟。 猫又在最后刹那终是恢复,仅一抬脚,身子快速后移,雷蛇正好扑到,咬到还未消失的残影。 “不,还没输呢!”懊悔中的雷蛇眼中出现一丝欣喜,随即张开大嘴,两根凶恶的大牙上伴着闪电,闪耀八方,低头向绑住它的灰尾咬去。 第五十二章 欲加之罪 “晚了,”猫又冷冰冰地说道,灰尾一松,雷蛇当即掉落,尾巴划过长空,不偏不倚落在雷蛇七寸处。 雷蛇发出凄厉的怪叫,大口的鲜血喷出,心脏仿佛下秒就要离开它的身体,无尽的疼痛在它全身蔓延开来。 轰的一声巨响,雷蛇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半的身躯陷入地里,留在地面的身躯笼罩着闪电,地面因此龟裂、冒烟,很快有黑血渗出地面。 同一时间,猫又一声怪叫,大雕发出哀鸣。 奄奄一息地雷蛇听到声音,嘴角硬是扯出笑容,它不用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定是猫又挨了大雕一击,大雕要逃时反遭一击。 确实如此,大雕在生死关头啄了口猫又的尾巴,那时猫又的灰尾正好打中雷蛇,不曾防备住,令其钻了空子。 猫又一伤,捆住大雕的灰尾有了松动,本是带有侥幸心理的大雕趁机飞走,怎料猫又还有还击之力,一只翅膀被挥舞而来的灰尾甩中。 至于雷蛇受了猫又一击不死,不是它运气好,而是它赌对了,它赌猫又一连失去两条尾巴,短时间内实力不会比它强太多,故而雷蛇即便被猫又尾巴打在心脏也还没死。 而且,在雷蛇躯体外笼罩着紫色光团,那是闪电在它皮上游走,电疗着伤势。 再说大雕的翅膀被猫又一尾扫中,忍着疼痛慌忙飞去,猫又另一尾在空中一摆,不断的延长出去,而受伤的尾巴落至面前,抬起发光的手掌,轻放在伤口上。 柔和的光芒洒下,伤处的鲜血快速退入伤口,巴掌大的伤口清晰的出现,正以飞快的速度愈合。 “啊!” 一声尖厉的惨叫响彻高空,雷蛇胆战心惊,望向天空,漫漫黑云迷空遮眼,根本看不到大雕,反倒见着了延长不知多远的灰尾,心中更添几分惊恐。 雷蛇没了之前的胸有成竹,体内的精血大幅度燃烧,全身的鳞片已经失去光泽,而紫色的瞳孔放出了紫光,犀利的光芒穿过黑云,直射远方,看到了大雕。 只见,大雕奋力的搧动翅膀,还是在原空不动,只因猫又的长尾泛起灰蒙蒙的光芒,从更高处落下,光芒罩住了它。 不出意外的话,长尾落至,大雕就会一命呜呼。 狗急跳墙,兔急咬人,生死攸关之际,大雕顾不得别的,精血疯狂烧起,灵力一下子浓郁起来,力量成倍暴增。 看到大雕金色的瞳孔渐渐变为血红色,雷蛇大吃一惊,那是疯魔的前兆,若是一直这么下去,便是活着,也是如行尸走肉,失去自我意识,变得疯疯癫癫。 大雕的身躯一下子涨起,震散了大片云朵,庞大的躯体盖住了整片天空,通体都被黑色光团笼罩,显得阴森可怖,宛若来自地狱的天空霸主。 大雕巨翼猛然一拍,狂风呼呼刮起,瞬间出现在了上百丈外,而猫又的长尾正好甩了个空。 大雕回过头,见长尾离它上百丈远,猫又还在疗伤,思索着凭这疯魔之力能否击败猫又。 犹豫不决中,猫又的皮肉已经愈合,延长出去的尾巴已经缩回,看向大雕。 被它这么一看,大雕反吓出一身冷汗,不自觉的微颤起来,火急火燎地拍起翅膀,狂飞而去。 “重力世界!”站在半空上的猫又抬脚重重地一踩,虚空若面镜子碎裂开来,产生的波纹向八方荡去。 灰色的波纹到处扩散,覆盖住了夜的黑、月的光,漫天灰暗,俨然是个全新的小世界。 与此同时,地上的古木剧烈摇晃,树叶不断掉落,当中的翔鸟坠落,走兽伏地,鬼怪乱逃,哀嚎声此起彼伏。 到最后树枝断裂,古木倒塌,这片林子被摧毁得一干二净,成了废墟,殃及到的鬼怪死伤成千,丧命的飞禽走兽不计其数,鲜血流淌,染尽残木落叶。 之前的鬼怪都欲吃掉猫又,而一跃成为四级鬼怪,引发一场血战,最后鬼尸成山,血流成河,只剩下三只三级鬼怪。 如此激烈的战斗后,血腥味浓重,煞气冲天,自然会引来其它鬼怪的注意,没多时有大量鬼怪赶到,但个个小心翼翼,没敢离得太近。 猫又的重力世界一出,直接罩住这方天地,运气不好的鬼怪、兽禽比比皆是,且多是实力不够,身躯无法承受,故此接连身亡。 还没飞多远的大雕骤然停下,入眼的黑色全被无尽的灰色所覆盖,放眼望去,灰蒙蒙地一片,世界仿佛回到最初的模样。 大雕还未反应过来,庞大的身躯开始下坠,这对巨翅就像摆设般,无法助它飞行。 有了这个觉悟,它立即将所有灵力集中在了翅膀上,竭力拍打,幽黑的翅膀下生起一股股暴风,肆意的在虚空中卷动。 一处又一处的虚空被一股股暴风撕开,一望无际地灰色世界出现了多处黑色,那就是出口。 当然看似就在眼前,其是隔得相当的远,因为那点黑色在茫茫灰色中是很明显的。 大雕不再下坠,但速度已不如先前,它找准最近的且撕开的虚空,拼命飞去。 虚空一被暴风撕开,立即修复起来,大片的灰色向中间靠拢,慢慢的遮盖黑色。 大雕还没飞到,灰色已经完全盖住了黑色,它仍不死心,又继续朝这方向展翅飞去。 然而,飞了没有几千丈远,也有上千丈了,大雕依旧没能飞出去。 迫于时间关系,大雕放弃了,转向另一个被撕开的虚空。 然而,它速度还是太慢了,尚未飞到,灰色已经盖住了黑色, 数次之后,大雕不得不恐慌起来,再这么下去,就是猫又没杀了它,它也会因长时间的疯魔而沦为行尸走肉,与死没有两样。 “你已是四级鬼怪,竟还要吞噬我等增涨力量,实在可恶!”大雕歇斯底里地大叫,声音传遍这方世界。 大雕翅膀搧得更为用力,暴风随处可见,嘴中不时喷薄出幽暗的黑光,带着犀利的锋芒,呼啸而出。 大雕想通了,现在唯一能出去的办法那就是背水一战,激猫又出现,正面战败它! 当然,这有点不现实,所以它要联合在场的鬼怪一起,方有胜算。 黑光四处炸开,地面出现炽盛的火焰,再加上暴风席卷,火势乘风而起,红焰腾腾,浓烟四起。 在场还活着的都是三级鬼怪,个个老谋深算,并没有轻信大雕。 大雕知道,单凭它一面之词,是无法让它们相信的,但这里可是猫又控制的重力世界啊,这就是最有力的理由。 “大家若是各自保命,待灵力耗尽,我们就成了待宰羔羊,倒不如和它一拼,说不定可以破了这方世界,”大雕继续说道。 “真如你所言,它是想吞噬我等涨其实力?”独角狮问道,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了,若再不出去,只怕会被重力碾压至死,所以本该用尊称提及猫又,现在只用个它来代替。 “确实如此,众所周知它已掌握一方空间,今已演化成一座小世界,却仍旧迟迟成不了五级鬼怪,今夜连断两尾,丧了理智,现在就想吞噬我等成为五级鬼怪,”大雕说出了这个让它们不信也得信的事实。 一般来说,四级鬼怪要成为五级鬼怪,靠吞噬低级鬼怪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得按自身擅长掌握一方世界,从而突破桎梏,成为五级鬼怪。 然,猫又掌握重力多年,对重力运用的可谓是出神入化,但依旧是四级鬼怪。 四级鬼怪跟五级鬼怪差的不只是实力,不论别的,就拿鬼界十二块区域来说,这就只有五级鬼怪才可拥有,若是四级鬼怪拥有,换来的只会是无尽的战事,连天的烽火,露野的白骨。 故此,它们都比较相信大雕,各施本事,一时间,雷声隆隆,风气呼嚎,黑雾盘旋,烟火飞腾。 猫又施展出重力世界,看到当中的鬼怪,便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大雕的这个理由可信度实在是太高了。 它既解释不了,也懒得解释,哪有四级鬼怪会去和一群三级鬼怪解释,这不仅关系到了尊严、身份、地位,更会暴露现在的实力,让大雕知道它的实力不足以对付那么多鬼怪。 一番狂轰滥炸下,碎裂的虚空都不知道恢复了多少次,猫又终于出现,一现身就是气势磅礴,一尾甩出,捆住一头黑豹,而后缩回。 速度之快,黑豹都没反应过来,更不用说其它鬼怪,众鬼怪除了吃惊,就是恐慌,个个后退数大步。 “这是要我屠戮尔等?”猫又漠然的问,冰冷的眸子把它们看了个遍,最后盯着黑豹。 黑豹战战兢兢,不敢与其对视,生怕一个不好就没了性命,其它鬼怪也不作声,没了之前的汹汹气势。 “它是想耗时间,反正都要死,倒不如与它一拼!”大雕大吼,庞大的身躯爆发出阴森的黑光,翅膀上出现了无数红色纹路,黑红交错,十分恐怖,四周的虚空刮起凛冽的狂风。 “拼?你还不够资格!”猫又轻蔑的说,一尾甩出,黑豹被高高抛起。 黑豹顺势而去,想在半空中站住脚跟,却突然感觉到有座大山压下,身子一个劲的倒退。 伴着响亮的轰鸣,黑豹倒在地上,鲜血从它脑袋溢出。 如此一来,蠢蠢欲动的鬼怪安分下来,怕自己就是下一个“黑豹”。 忽然,几头飞禽都被一股气息惊到而避让开来,只见大雕的气息疯狂的攀升,最后强盛到有了半个四级鬼怪的气息。 如此不计后果的做法,后果有两种,要么死,要么活。 若是有第三种情况,那就是,在被猫又杀死前变成行尸走肉! 第五十三章 死亡不可避免 “大家再不齐心,可真就在劫难逃了,”大雕再度说道,大翅一展,化作一道幽光,俯冲而去,所过之处黑火滔天,浓雾腾腾,毁灭气息十足。 “对,我等实力纵是不如它,拼着一死,也要重创它,令其终生难成五级鬼怪!” 独角狮附和,通体爆发出灿烂的黄金光,璀璨夺目,独角上出现了螺旋状的红色纹路,显然是进入疯魔状态。 同样的,在场所有鬼怪都进入了疯魔状态,做好了准备。 “腐草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力之极境!”猫又抬起发出灰光的脚,狠狠一跺,脚下的虚空出现碎裂,中心出现了一团灰光,化作波纹一道道涟漪荡开。 一道波纹代表一份重力,九道波纹就是九份重力,随着波纹荡去,这方小世界出现剧烈摇晃,宛若是这片天要塌陷了一般。 摇晃中,完整的落叶化作了粉末,粗壮的古木裂成了一截截,遍地的尸体发出咔咔的声音,那是骨头断成了几截,尸体里有血不断的冒出,仿佛不流干净不罢休。 冲向猫又的大雕,经过三道波纹后体力出现不支,翅膀顿觉疲累,光芒小了一圈,但成败关键,正是刻不容缓之际,低下头,一口咬下胸口上的血肉,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还好在黑光的笼罩下不曾有鲜血淌出。 同时,大雕嚼着嘴里的那团血肉,连同羽毛咽下,血肉中蕴藏着身体内潜藏的灵力,那不为其所用,却能靠饮血吞肉来获得,而且胸口的血肉离心脏最近。 心脏好比生命之源的水一样,对一切生命起着至关重要地作用,故而胸口的血肉是大雕最宝贵的部位。 所以,在大雕咽下的瞬间,身体发生急剧的变化,光芒更为幽暗,巨翅搧得更为狂猛,速度比之更快。 一连又过三道波纹,冲去的大雕身躯明显的一振,重力比之强了数十倍,好像扛了座山峰在飞。 好在五息后就能冲到,大雕舒了口气。 而最后的三道波纹荡来,一道比一道凶猛,所过之处,木石尽崩,尸骨皆裂,风一吹,一切有形之物尽变尘化埃,景象惨烈。 “太慢了,”猫又脚步一动,在虚空消失。 它恢复了? 这个想法在大雕脑海中冒出,立马就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大雕有半个四级鬼怪的实力,现在竟然看不到猫又,唯一的解释就是它恢复实力了,但现在没后路了。 “在你身后!” 一头浑身白光笼罩的苍鹰第一时间发现喊出,探出红色纹路的利爪扑去,又有几头鬼怪相继杀去。 大雕返过身,居高临下,巨翅一展,一根根翎羽激射而出,浩浩荡荡,好似天上仙人下界而铺出的大路。 一时间,黑羽横空,红芒焜耀,金光闪灼,紫雾盘空,将猫又淹没在了当中。 这些都是它们的隐秘招术,如今都展露出来,为的就是杀死猫又,使重力世界消失,否则最后的三道波纹荡来,它们会丧命的。 “只有这些吗?” 听到声音,大雕率先反应过来,看向天空,见到站在高空上的猫又,兽首人身,正俯视它们。 “什么!”大雕惊讶,这回彻底相信猫又恢复了,不得不认命了。 猫又伸出右臂,掌心中射出一缕灰色光束,横穿长空。 众鬼怪慌忙应对,却发现光束并没有射向它们任何一个,而是射向了在它们施展出招术的中心,那里原来是猫又站的位置。 接着,令所有人惊讶的一幕出现,光束中竟匪夷所思地出现另一个猫又! 在光束的接引下,它缓缓飞向高空上的猫又。 在众鬼怪的惊讶中,飞向高空的猫又越来越小,一寸大小时散出了刺目的灰光。 众鬼怪看不清灰光里究竟是什么,唯有眼尖的苍鹰看清那个小猫又成了一团鲜血,融入猫又的掌心。 “竟是分身!”苍鹰震惊,羡慕的同时一下子六神无主,其它鬼怪同样如此。 有失有得,猫又之前接连失去两条尾巴,拾回性命,尾巴残留的力量成了它的感悟,加之原有的感悟,明白了如何分身。 分身唯有阴阳师都会,鬼怪少有会者,故而阴阳师虽少,鬼怪数多,但靠分身总能在数量上压制鬼怪。 现在,它们知道猫又会分身,那数量上不再有优势可言,败是注定的了。 “快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鬼怪们看去,两道波纹荡过独角狮,它身上的金光彻底破碎,灵力来不及再次笼罩躯体,最后一道波纹已经过来,残留躯体的金光化为光点消失,独角狮被压得跪在地上。 “救我!”独角狮大叫,望向逃离的鬼怪们,眼中充满不甘。 结果自在意料之中,没有一头鬼怪理会它,各自都在全力逃离。 独角狮在不甘中,遭重力狠狠地碾压,骨头皆崩,身躯尽裂,且深深地陷入大地,死状凄惨。 “大家全力轰向一处,我就不信连轰几次,这方世界还能无损,”苍鹰急红了眼,锋利的大爪探向前方,猛地一抓。 握拳的大爪散发着强烈的白光,大量气流陡然间旋转起来,虚空呈现扭曲。 在地面望去,天空高挂着一轮银月,洒下皎洁的光辉。 鬼怪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便照苍鹰说的,或口中喷霞,红焰烧空,或巨拳冒光,疯狂轰击,或大翅拍击,风气呼嚎。 种种攻击归于一处,虚空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力量,震荡起来,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崩溃。 鬼怪们的眼中都亮起一丝曙光,仿佛漫漫黑夜中看到一只只萤火虫,照亮了道路。 “噗!” 紧要关头,一丝声音都是至关重要的。 鬼怪们转过头的瞬间,有些鬼怪刚好看到一颗头颅带着血花,从眼前飞过。 “混蛋!”紫云虎怒骂,张开血盆大口,喷出大量紫色云雾,滔天的云雾缭绕,化为一头更为庞大的紫色老虎脑袋。 紫色老虎脑袋覆盖整片天空,俯视大地,有种唯我独尊的气势,一声咆哮惊天动地。 咆哮声响彻整个重力世界,音浪滚滚,若浪潮般延绵不绝,冲击而去。 大雕双翅一拍,铺天盖地的翎羽离体,形似一面黑色扇形盾牌,迎合而来。 音浪冲击,翎羽拦截,一些鬼怪大为不解,如此危难之际,紫云虎怎么和大雕激战了,而且像是不死不休。 “应该是大雕杀了紫炎虎,”看到紫云虎头颅的黄牙老象猜测。 “怎么可……”苍鹰正要为大雕辩解,无意中看到大雕瞳孔赤红如血,猛地意识到它的身体不允许它再继续疯魔下去,而它还是执意如此,已经疯了。 也是大雕看到独角狮凄惨的死状,宁可疯魔,也不愿死! 疯魔之后,大雕没了意识,如一具行尸走肉,也就胡乱攻击,不经意中斩下紫炎虎。 而紫云虎正是其兄,见弟被大雕斩首,自是怒火冲天,想着也出不了重力世界,但死前定要斩大雕偿命。 “不想死的都跟我走!”苍鹰大吼。 剩下的鬼怪继续逃去,且各展灵力,轰击虚空,灵力的光芒五彩缤纷,灰暗的世界一下子亮丽起来。 紫云虎和大雕还在激烈打斗,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最后三道波纹逼来,即将盖过它们。 大雕的翎羽挡下音波,回归本体,大翅一敛,化为一道黑光,直冲过去。 紫云虎一声咆哮,紫色老虎脑袋大张巨口,一口吸入紫云虎,尔后展露獠牙,向下咬去。 只见,一道黑光快似闪电,正对虎口而去,最后似巨石入海,若巨木落林,消失在茫茫地紫色云雾形成的虎口里。 大雕一入虎口,便被滚滚云雾缠裹,雾气中带着剧毒,就连呼吸进去的空气也有毒素。 横冲直撞中,大雕没有找到紫云虎,也不可能找到,而三道波纹悄无声息地荡过,轻可遮天的云雾变得浓厚。 连带着毒气愈发浓烈,大雕的翎羽首先掉落,仿佛残枝败叶,失去了原来的光泽,没了翎羽保护的身躯开始溃烂,且逐渐扩散开。 大雕由于疯魔,只懂杀戮,故而到处寻找紫云虎,没有去处理侵蚀全身的剧毒。 突然紫云退散,大雕的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血红的眸子一下子捕捉到危险,翅膀大张,来不及去搧心脏猛然一缩,喷出大口黑血,庞大的身躯开始下坠。 原来紫云虎因三道波纹荡来,遮天盖地的云雾也因为重力而变得沉重,故此一直在拖延时间,到确定大雕难逃荡来的波纹后迅速离去。 大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呼,疯狂的搧动翅膀,仿若长矛般的翎羽不断掉落,远远看去,天空下起了一场阴森可怖的黑雨。 短短数秒,地上随处可见大雕的黑羽,与其说黑羽落遍大地,不如说是铺满大地,再加上根根粗大似矛戈,横七竖八地插着,散发着不寒而栗的威势,定会让人误以为这是兵戈铁戟,充满杀戮的战场。 然而,不过两秒工夫,遍地黑羽尽皆崩裂,化为尘埃,随风飘荡,景象吓人。 原来,落下的黑羽有着大雕的灵力,直到落地后耗尽。 哧!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在大雕听来却是十分响亮,响亮的身心剧颤。 那是大雕通体笼罩的黑光无法扛住最后荡来的波纹而出现裂纹,发出的声音。 咔! 声音再次响起,只见出现密密麻麻纹路的黑光碎裂开来,光点若雨水般倾洒天空。 没了光芒护身,大可遮天的大雕瞬间变得十分呼吸变得压抑,脑袋晕沉沉地,失去了疯魔时本该有的疯狂! 跟着,嘎嘣嘎嘣的声音响起,声如雷鸣,接连不断,震破苍穹,轰动八方。 大雕乌黑的身躯裂开,从中放射出无数黑色光束,那是自心脏处涌出无穷灵力,幽暗的黑光似长虹在高空绽放,轰的炸开。 诗曰:欲之一字最害人,成王败寇皆由起。不至最后不罢休,却忘杀戮为哪般。一分为三尚有得,只争一来把命丢。 最后的瞬间,疯了的大雕被重力压的意识有了一丝清醒,幽怨的眼神注视向远方,尔后自爆。 “什么!” 众鬼怪纷纷停在半空,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正有一股磅礴的灵力如浪潮般汹涌而来,那是应该还在它们身后的波纹,怎么出现在它们眼前了? 还没等它们反应过来,在最后的几头鬼怪又发出嘶吼,等有鬼怪看时,那几头鬼怪已经掉下去了,而且浑身迸出鲜血,甚至能看到白花花的骨头。 立即有鬼怪后知后觉的明白,后面的重力波纹并没有因为前面的波纹出现而消失。 前后都出现波纹,这预示着它们无路可逃,拼尽全力,还是轰不穿虚空,那么死亡,不可避免! 既然如此,倒不如……倒不如同归于尽! 第五十四章 黑瓦房 这个想法几乎在鬼怪们的脑海里一起出现,尔后都看向其它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残忍的笑意,隐隐还透着无可奈何。 这些鬼怪直冲而上,越是向上受到的重力越是恐怖,笼罩躯体的光辉渐渐消失,本是坚如磐石地身体裂开,放射出夺目的光束。 从地面看去,只见八道光球直上云天,仿佛是要同皓月争辉。 只是,皓月始终是皓月,不是米粒之光能与之争辉的。 轰! 一道又一道震耳欲聋地爆炸声出现,虚空晃荡起来,如同一艘小船行驶在疾风暴雨中,越来越激烈。 整个世界出现极大的摇晃,高空上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缝,周边是凛冽的狂风怒卷。 直至最后一道爆炸声结束,猫又喷出大口鲜血,这是因为猫又现在实力不足,无法压制住爆炸对重力世界带来的轰击。 高空落下一大块灰色碎片,立即有一缕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原来此时已是清晨。 天空落下淅淅沥沥的光点,那是构造出重力世界的灵力,原本颜色只有单一的灰色,现在色彩一下子缤纷起来。 只是,在经过这场激烈的血战下,这片大地失去了原有的色彩,遍地是废墟。 入目,尽是尸体,且都有断裂的白骨露出,深深地陷在泥地,鲜血染遍漆黑的大地,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而在不远的一边,那里还有一个除了猫又以外的鬼怪,雷蛇。 最后那一刻,大雕幽怨的眼神望向远方,看的就是雷蛇。 在闪电的疗养下,它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目睹了这群三级鬼怪由要杀猫又到疯魔,最后自爆,明白在与巨猿、大雕大战时错失了杀猫又的最佳机会,现在即便猫又受伤,也绝非它的对手。 带着不甘、懊恼、遗憾,雷蛇忽的窜起,这一瞬间,一道灰色光束激射而来,正好射中雷蛇。 猫又看了眼倒下的雷蛇,朝另一个方向匆匆离去。 在猫又走后不久,雷蛇心脏位置的鳞片上冒出一丝闪电,带起一缕火花,在它身躯燃起。 不消一会,雷蛇便被火焰烧得皮焦烂臭,然而,它的体内出现了一股强大的灵力。 一个脑袋从烧焦的蛇皮里钻出,那是雷蛇,同时从蛇皮里钻出的还有它的躯体。 几秒后,一条浑身没有一处伤痕的雷蛇活生生地立在地上,气息很微弱,不舍的看了眼这片尸横遍野的大地,入土而去。 原来,雷蛇在成为三级鬼怪时有过一次蜕皮,旧皮脱落的很完整,没有损坏,所以被它再次穿上。 旧皮的保护下,它没有当场毙命,加上有闪电电疗,这才能入土而走,成为这次混战除猫又外的幸存者。 且说替身逃去,许久后见无鬼来追,又多瞬移了几里地,方敢踉跄停下。 四周在休息的鬼怪立马察觉,对于眼前这个不速之客打量起来,替身一眼看穿这些鬼怪是要打他的主意。 也难怪它们这样,一来替身气喘吁吁,衣衫褴褛沾着血迹,二来怕被注意,散出的灵力充其量也就是二级鬼怪。 “滚!”替身呵斥道,吐出的字带起强劲的大风。 这种实力绝对是顶尖三级鬼怪才有的,知道凭它们的实力惹不起,就迅速散去。 “逃了这么久,应该不会再追来了,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张式道。 “有人!” 替身刚回头,只见一道金光落下,那是一把璀璨盛目地大剑,还刺穿了一个男人的胸膛。 “鲲鹏。” 张式和替身不约而同地说出,那把大剑实在太像鲲鹏所化的剑了,不,错不了,绝对是。 “快放开我!”男人痛苦的大叫,双手出现了一层厚密的黑色毛发,变成了熊掌,且整个人慢慢变成了一头强壮的黑熊,正在用力拔出大剑。 张式看向替身,以为是他在操控大剑,谁料他也是在看着,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黑熊拔出了大剑,或者应该说是大剑自动离开,朝天而去,化作了一头鹏鸟,张开巨口,一口吞下。 “什么情况?”张式有点惊讶,鹏鸟怎会无缘无故抓一头鬼怪回来,当着他们的面吃掉它,若是要吃它,在抓它时完全可以吃掉它。 而且,鹏鸟为什么会去吃鬼怪?这才是最令张式匪夷所思的地方。 吞下黑熊的鹏鸟化作一道金光,飞向替身,消失在了他张开的手掌心。 替身看着泛起金光的手掌,说道:“鹏鸟每吞食一头鬼怪,灵力就会恢复一点。” “那就是说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出现灵力短缺的情况了?”张式激动的问,灵力若是能无限使用,那么战斗可是有着绝对的底气。 “别高兴的太早了,”替身打击道,严肃的说,“这种事就像天上掉馅饼,上哪找去,存在一定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听他这么一说,张式倍感认同,自从学了阴阳术,更加认同因果论,得到也意味失去。 “暂时不清楚,不过,靠吞食鬼怪来恢复灵力的事,以后少做就是了,毕竟有得必有失,”替身少有的一本正经。 “知道,不过现在是不是该把身体的操控权还我了?”张式的心情仍旧沉重,半点没有死里逃生后的轻松。 “什么,操控权?我可不记得你把身体的操控权给我了?”替身故作吃惊。 “我现在可没时间跟你玩,现在可是你在操控身体,而且你可是发过誓的?”张式带着威胁的口气说。 替身解释,“对,不过我记得叫你说的是和替身共同控制身体,可不是把身体的操控权给我。” “别忘了,你可是发过誓的,”张式提醒,但也有深深的无奈,要是替身不还,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玩笑玩笑,记住答应的事,还有别去招惹这片大陆的五级鬼怪,至少现在你根本惹不起,”替身不再多说,把身体一半的操控权还了回去。 那一半操控权属于张式后,身体传来的疼痛立马比之前还要疼上几倍, “可穿山猪副府主我必须去救,”张式倔强的说,毕竟他是个阴阳师,杀鬼怪是他的宿命,救人是他的职责。 “那个阴阳师叫阴阳界的人去救不就好了,你通知到了也是在救人,”替身耐着性子劝道,他可不想在得到自由前出现什么意外。 “我不也是嘛,朱府统领,”张式继续固执的说。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算了,你的死活关我屁事,”替身懒得起争执,消失在了心之世界。 “先把伤养好再说,”张式取出一张符箓,上面画着一套衣服,取出换上后瞬移走了。 猫又离开不久,那片已成废墟的大地围满了鬼怪,议论纷纷,又无一个鬼怪敢上前,都在等葬魂或四级鬼怪现身。 不过,它们注定等不到,葬魂已把追捕之事交由猫又和黑狼,猫又的伤需要时间恢复,黑狼因白钢的死,而其余四级鬼怪皆亡。 一夜之间,成千上万只鬼怪丧命,死相凄惨,大陆上又有阴阳师活动的踪迹,引起不小的轰动,这下子话题炸开了锅。 有的说,葬魂抓了一个阴阳师,惹怒了他们,他们就杀了这些鬼怪泄愤。 有的说,这些鬼怪凄惨的死相很像被猫又重力世界碾压后的样子,应该是猫又杀阴阳师时,这些鬼怪都丧命了,然后施展出重力世界。 有的说,猫又和一个阴阳师交战后各受重伤,阴阳师逃走,猫又的重伤让在场的鬼怪疯狂的残杀,最后反被猫又重力世界镇压。 说这番话的则是昨夜鬼怪疯狂残杀时,因自身弱小,早早逃走的鬼怪。 不管哪个才是真相,阴阳师都在鬼怪心中留下极大的恐慌。 而作为始作俑者之一的张式,在寻一个疗伤之地时,碰巧看到一所残破的屋子。 这所屋子像极了人间七十年代的黑瓦房,规模很大,应是无人料理的缘故,里面已经变得残破不堪。 秉着好奇,张式打算进去看看,谁知一头斑斓大虎怒啸而来,张式往后退去,站在半空,居高临下。 一击不成,大虎脚下生雾,奔向天空,十几丈的路在它跑来,不过几步,就张口咬来。 “火炎球,”张式同样向它冲去,贴近时一掌拍出,掌心的火球直入虎口。 大虎想要闭口已经晚了,好在这火不大,大口一吸,凛冽的风势熄灭了火焰,但也让它喉咙发烫,口中冒烟。 “你胆敢擅闯禁地,就不怕葬魂大人怪罪?”大虎这一击后知道对方不好惹,又不晓得他的身份,便搬出葬魂好让他知难而退。 禁地?一个像极了人间七十年代的残破黑瓦房出现在鬼界,还成了禁地,门口又守着一头三级鬼怪。 张式不由哑然失笑,难道这黑瓦房里有什么宝贝不成,宝贝,张式一下子认真起来,绝对如此,否则又怎么会是禁地,还有鬼怪把守。 “兄弟,我是初来这座大陆,也不清楚这片大陆上的禁地,刚刚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张式装成外来者说道。 “这么说你是从别的大陆来的?”大虎略微惊讶,不过想想也是,没人敢在五级鬼怪定下的禁地撒野,要不然现在守护这里的也不会只有它一个。 “额,恕我多问一句,这种黑瓦房怎么会是禁地?” “这?”大虎瞧了瞧周边,确定无鬼怪后,凑到张式旁边,“谁说不是呢,说来也怪,几十年前葬魂大人去了趟人间,直到十年前回来,回来后竟成了一具骷髅,还带回了这所宅子。” “想来是这宅子当中有宝贝在吧?” “宝贝?”大虎嗤笑一声,“不怕告诉你,这宅子我也进出几次,里面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不过是人间的一个普通宅子。” “呵,葬魂大人的实力怎是我等所能企及的,那宝贝说不定是被它镇压的,所以没有灵力波动。” “或许吧,”大虎心里却毫不相信,“兄弟,这里不管有没有宝贝,总归是个禁地,你……” “兄弟放心,我这就走,不会让你为难的,”张式拍了下它的肩膀,手掌上的冰屑侵蚀而去,寒气慑人。 “你!” 大虎咬牙切齿,握紧拳头就要打来,还是晚了些,变成了冰虎。 “我说的可是走进禁地,”张式又往它身上贴上一张封灵符。 对于禁地的事,张式相信它了解的不止这些,准备待会再逼问。 安全起见,张式使了个分身术,让他先进宅子探路。 第五十五章 变异鬼怪 分身慢腾腾地接近宅子,一边感受四周的灵力波动,张式拉上大虎,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 直到踏入宅子,也没有一丝危险出现,张式不禁相信大虎所言,这只是座普通宅子,根本没有什么宝贝。 宅子里又是另一番模样,往大厅去的是弯曲的石桥,桥下是残败的荷叶,大厅里的摆设与人间七十年代富贵人家的如出一辙。 分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探究竟。 张式靠着替身归还身体操纵权后留下的灵力疗伤。 良久过去,还是没有一丝动静,而他身上的外伤基本都用灵力愈合上了,按捺不住好奇心,决定过去看看。 还没走到大厅,一团金色光点飞来,落在张式的手上,那是分身最后仅剩的灵力带着他的记忆。 宅子除了这大厅和后面的一间屋子干净些外,其它屋子都铺满灰尘,而且一点禁制都没有出现,至少分身是没有遇上的。 整个被列为禁地的宅子,唯一的一点灵力波动是挂在那间的干净屋子里的一幅画,若非宅子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只怕很容易忽视。 画上是个年轻男子,在竹林中弹奏古琴,男子有点眼熟。 “难道是因为那幅画,所以房子成了禁地?”张式带着疑问走进那间屋子。 当他看到画的第一眼,便更加的困惑,那仅有的一点灵力竟还是阴阳师的,因为相比而言,鬼怪的灵力没有那么纯净。 阴阳师的画怎么落到五级鬼怪手里,还连屋子一起搬来,难道画后有密道?而这灵力也是密道散出的? 想到这,张式不由一笑,慢慢的将挂墙壁的画拉起,而墙壁上并没有一丝灵力。 莫非这周围有什么密道,而画则是开启它的“钥匙”? 张式再次笑起,细细摸索,饶是把画移动了数十次,最后甚至取下来,也没有听到什么声响,更不用说会有密道开启。 “难道是放在大厅的某个位置?”张式转而一想,应是如此,否则这么大的一所宅子,干净的又为何只有大厅和这间屋子。 然而,张式在大厅待了许久,把能放画的位置基本都放了个遍,却依然是一无所获。 “放哪才是正确的啊,”张式无奈的看着那幅画,恨不得它长了张嘴,把它知道的全说出来。 “对了,这个阴阳术应该可以,”张式记起,那个阴阳术是为了破解一切禁地、打开密道、找回失物而研发出来的。 “普阅诸天,万象皆空。遍识术!”张式睁开金色瞳孔,两道光束落在墙上,慢慢移动。 桌子、墙壁、地面,张式几乎把整个大厅都看了一遍,还是不曾发现。 当张式全部看完,再看到画时,发现了另一件事,那点灵力波动竟然是这样存在的。 张式哑然失笑,那点灵力波动的存在完全是因为画上的那个男人,而非画的本身,也就是说画中男人是阴阳师,而画这幅画的人不一定是阴阳师,有可能是鬼怪。 而这画放在黑瓦房里,这里又被当作禁地的存在,这让张式不由想到是葬魂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而阴阳师的寿命有限,无法像鬼怪般拥有永恒的寿命,在男人死后,葬魂把这所黑瓦房带回,以此回忆与这男人的生活。 时间上也是十分吻合的,张式不由庆幸起来,照此看穿山猪应该没什么危险,葬魂应该会看那男人的份上放过他。 等等,不对不对,阴阳师死了怎么可能还存在灵力,那刚刚的猜想就完全是错的,不会是那个阴阳师做了负心人吧? 张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真是这样的话,那穿山猪就凶多吉少了。 不过这画上的男人到底是谁?竟然会让一个五级鬼怪爱得如此死心塌地,把他的画和住处搬到鬼界。 “虎哥,兄弟我来接班了,”一头人立的大蛮牛走进。 一个禁地竟然还有换班的?张式无言以对。 这是葬魂担心会有鬼怪私闯进来,才有的换班,而不命四级鬼怪看守的原因是它们实力太强,时间久了担心秘密外泄。 大蛮牛摸着头,纳闷道:“虎哥,这天也不热啊,你怎么把自己的冰封起来了?” 见它还不理自己,大蛮牛感觉不对劲,一口喷出熊熊烈焰,灼热的温度下,大虎身上的冰块快速消融,同时封灵符也被烧毁。 嘴边的冰一消失,大虎立即开口大喊:“小心,有危险!” 大蛮牛一惊,不再喷火,看向大厅,盯着张式问:“就是他?” “额,”大虎抖下身上还未消融的碎冰,神色变得沉重起来,“是个硬角色,得用淆……” 没等大虎说完,大蛮牛就冲过来,“先让我过几招。” 难怪大蛮牛这般兴奋,自这禁地出现以后,就是它与大虎看守,已经有十个年头不曾战斗过,今天好不容易来个有胆子闯禁地的,它自然要练练手了。 “焰之铁角!” 大蛮牛疾奔而来,头上的一对宛若黑铁铸造的犄角变得通绿,给人一种阴森之感,猛撞下,锋利的绿角刺穿张式的胸膛,狠狠地顶起来。 发绿的犄角是由幽暗的绿火变得,角一碰到张式的衣服,立即发出嗤嗤的声响,火焰燃烧起来。 “哈哈,就这点实力还敢来闯禁地,”大蛮牛叫道,兴奋之余还不忘吼几声。 “怎么会?”大虎一脸惊讶。 一团金光出现在大蛮牛头上,落下后变得很大,同时十分闪耀,难以去直视。 光芒收敛后,只见一张大网把大蛮牛捆得严严实实,任它横冲乱撞,都没把网撑破或逃出。 “这点实力还敢来守禁地,”张式从大厅后面走出来。 看到是张式,不说大蛮牛,就连大虎也是瞠目结舌,“绿火可是无物不焚的,你是怎么熄灭的?” “刚刚不过是分身罢了,”张式暗暗惊叹,这火确实厉害,分身所有的灵力都焚个精光,刚刚要是本尊,只怕也得伤着。 “你是阴阳师?” “对,我是阴阳师,”张式大方的承认。 “原来你就是昨晚闹事的阴阳师,还杀了火狐它们,”大蛮牛也是听说昨夜葬魂发怒,问了不少鬼怪知道的。 “四级鬼怪都已丧命,单靠你们两个又有什么作用?”张式不以为然,镇压它们只是早晚的事。 “被看扁了,也是,级别摆在那,”大虎露出雪白的獠牙,自身就有的王者之气强大起来。 “我来就够了,浴火!”大蛮牛的绿角慢慢流出液体,液体蒸腾起白烟。 火,滚烫发热,烧尽一切,而火的巅峰,不再是火,是岩浆! 大蛮牛绿角上淌出的正是火之巅峰,岩浆,绿色的岩浆! 岩浆本就恐怖,绿色的岩浆更加恐怖诡异,那些岩浆流遍大蛮牛身躯,一眼看去,浑身犹如披裹着绿草,且冒着滚滚白雾,分外吓人。 但凡接触到大蛮牛的金丝都渐渐融化,大蛮牛站起身,它刚刚倒过的地面已经是个大窟窿了。 “雷斩!”张式一手挥去,一柄巨大的刀落在大蛮牛身上,凶猛的雷霆在它身躯咆哮,紫色光辉肆虐开来。 “没用的,”大蛮牛把身一抖,雷霆连带着岩浆落下,地面瞬间焦灼,火焰腾起。 好强悍,应该是变异的鬼怪,想来可以媲美四级鬼怪,张式隐隐有些退意。 大虎也不显弱,张开的大口中飞出一盏青灯,悬在眼前,再一吹气,灯上腾起一缕火苗,腾起的青烟并没有随着升空而消失,相反伴在大虎左右。 “不知道你们杀敌的速度有多快?”张式颇有兴致的问。 “你可以试试!”大虎作好了准备,随时会给出雷霆一击。 “分身术!” 张式说完,一下子有十几个分身,挤满了整个大厅。 “不能让他逃了!”大虎周围环绕的青烟向四方散开。 “知道,”大蛮牛直接用上蛮力,身躯在岩浆的包裹下,再动用上强横的力量,刚出现的分身一下子消失了五个。 “再来!”张式大手一挥,飞出数滴鲜血,变成了他的模样,再次挤满大厅。 “拦住!”大虎在边上大叫,同时击杀逃出大厅的分身。 “你们可拦不住,”张式自信的说,再次变出数个分身,“太阳真火,光芒万丈,映照吾身,金光覆体。金光咒!” 绚烂的金光一下子包裹住所有分身,十几个分身都似骄阳般映目,突如其来地强光让大蛮牛和大虎拿爪或蹄遮挡,而张式趁此和一帮分身瞬移出去。 “站住!”大蛮牛狂哞一声,飞奔而出。 “可恶,”大虎又冲青灯吹了口气,环绕周身的青烟袅袅升起,待笼罩住了整个宅子,它带着青灯化作一道长虹追来。 冲出大厅后,那些分身就因灵力耗尽自动消失,这为大蛮牛它们辨明了方向。 “遨游吧!鹏鸟!”张式高纵上空,体内涌出的灵力变成了鹏鸟,载上人扶摇直上,在苍穹中翱翔。 “别跑!”看着张式乘着鹏鸟拉远距离,大蛮牛无可奈何,加上有云雾缭绕,很难再看到了。 “他逃不了。” 晚来的大虎赶上,它眼前的青灯腾上空,火焰放大了百倍,烧得云雾尽消,只剩多如雾霭的青烟,鹏鸟的身影一下子显露出来。 青烟滚滚,越涌越多,在苍穹上翻腾起伏,很快盘旋到了鹏鸟上方,铺天盖地,青烟有如大海般广阔无边,阴沉沉的天空一下子干燥起来,闷热闷热的。 “看,那是什么东西?把天遮住了,”地上的鬼怪望着渐渐遮住天空的青烟。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了,”另一个鬼怪回道。 类似的对话在越来越多的地方出现,只是尚无鬼怪清楚原因。 不知归不知,这一点也不影响它们观看的兴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有鬼怪在。 这不或三五一堆,或零零散散,都好奇的看着天空,期待会发生什么。 直到一棵形状颇佳的大槐树里走出一个满头绿发的老者,拄着虬龙似的藤杖,慢吞吞的走出树底下。 绿发老者仰着个脑袋,瞧了一眼,又慢悠悠转过头,朝旁边喊了一声,“看热闹了,还是个不小的热闹。” “老鬼,大中午的鬼叫什么?吵到我……”旁边的樟树里走出另一个老者,相比而言矫健许多,只是睡眼惺忪,俨然是在睡午觉。 还未说出的话已被它咽回,因为它看到了大蛮牛,再加上这磅礴似海的青烟,确实是个不小的热闹。 第五十六章 赌注 磅礴似海的青烟来自淆迷灯。 淆迷灯,在鬼界中名气很大,据说灯上的那点火苗源于最初的十二君王之一,燃起的青烟混淆视线,鬼怪闻之无事,或阴阳师或人或牲畜闻之,或呕或晕或伤或残或死。 后经过无数岁月,落到葬魂手里,因为这个关于阴阳师的黑瓦房存在鬼界,需要绝对的保密,所以在命大虎和大蛮牛看守后,赐下这件宝贝。 “不知是谁闯的禁地,叫它俩连淆迷灯都用上了,”绿发老者说。 “关我们屁事,不过能增点乐子,”那后来的老者变得高兴起来,当下叫嚷起,“来来来,赌一把,你押谁赢?” “喂,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是淆迷灯?”一头人立的豹子听后叫道。 不等那老者开口,只听苍穹上发出轰隆隆地巨响,其声之大,堪比巨山坍塌。 “落!” 大虎大吼,青灯飞上苍穹,消失在滚滚青烟中,然后整片烟海直接整体落下,气势无与伦比。 烟海的落下,气势惊天,这下没有鬼怪怀疑有假。 “你是在质疑我吗?”那被豹子称为桃树精的老者散出惊人的气息,桃花漫天飞舞,杀气毕露,下一秒气息不再,转头对绿发老者说,“老鬼,你押谁?” 看到烟海的落下,豹子肯定那就是淆迷灯,然而突然被树鬼威胁,关键是展现出的实力还要强它,它只能闭口不言。 “这下跑不掉了吧,”大蛮牛看着要被烟海笼罩的鹏鸟说道。 “宝镜照虚空,日月傍左右,光芒照八方,驱邪除污秽。金光镜!” 张式大手一晃,掌中出现一团金光,形似圆,薄如片,大若镜,随着手臂的抬起透出万丈光辉。 “快看,太阳出来了。” 有鬼怪叫道,这意味着战斗结束。 这就太扫兴了,好不容易有个胆大的去闯禁地,才过去多久,都还没见到传说中的淆迷灯就结束了,看来只是个空有贼胆的家伙。 就像是一场排面很大的表演,初时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欲遮还羞叫人欲罢不能,忙有一群看官搬凳带茶,期待接下来的剧情。 但随着琵琶声渐停,不见其它动静,这就叫人骑虎难下。 直至声停,仍是不见动静,那就算还没结束,接下来的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演出。 不,这谈不上演出,顶多就是场闹剧,上来就是开门见山,切入正题,然后就没有了。 因为门都开了,山都看了,还想干嘛?又能干嘛? 这一带的鬼怪正要一哄而散,见多识广的绿发老者望着天上,冷不丁冒出一句,“那不是太阳。” 然后老者又说:“我赌那个闯禁地的人赢,以这拐杖为注。” “老鬼这回该是你输了,”桃花精笑着嚷道,手上出现了一坛酒,好不容易能赢一次,怎可不押把大的,“我赌这坛四季酒。” 正如所言,天上的动静没有半点要停的样子,看来这场闹剧,不,应该说是演出没有就此打住,还在继续,而且接下来会更加的精彩绝伦。 然后其它鬼怪也有被带动起来,找上熟悉的鬼怪打赌,赌注或大或小,热闹非凡。 灿烂的光芒透出炙热的温度,照射到的青烟不仅不消失,反而助涨威势,烟气更盛,覆盖住了鹏鸟。 张式收去光辉,来不及用护身术,青烟已经完全吞没一人一鸟,本以为烟味刺鼻,会让他呕吐发晕,甚至中毒,没想到会是安然无恙,一点无事。 大虎眉头一皱,它感应到鹏鸟依旧在飞,张式和鹏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症状,且还没用灵力保护自身,继而念起咒语。 青烟翻腾,越聚越浓,挟带的毒性愈发猛烈,数秒间烟海小了整整一倍,且还能随着鹏鸟的飞行而移动。 “视线更模糊了,小心,它们随时会从某个方向袭击过来的,”张式伏在鹏鸟身上,双手紧抱住它。 “他怎么样了?”大蛮牛问道。 大虎茫然的说:“不好说,只能说暂时无恙,先等等看。” “虎哥,别拐弯抹角的,他到底如何了?”大蛮牛见大虎没有直说,反而急起,这也因它是个直肠子,遇事不爱用脑子,喜欢以蛮力解决一切。 “不曾动用灵力,不曾屏住呼吸,在烟海中无恙。” 大虎说时眼里是满满的震惊,要知道这盏灯存在的时间都快抵得上鬼界存在的时间,更在数千年前立下无数战功,威力之大毋庸置疑,可现在烟雾只将其笼罩,而非杀死。 “他在哪?我进去杀了他,”大蛮牛迫不及待地说。 “先等等,”大虎搞不清状况,赶忙去拦,可大蛮牛已经冲进去了。 大虎急忙催动烟海,雾气卷动,为大蛮牛分开一条离着最近的道路,大蛮牛顺着这路奔去。 “对了,用万物相生相克的办法好了,”张式突然想到,“鹏鸟用风卷走烟。” 鹏鸟听到后,搧起大放金光的翅膀,拍出阵阵狂风,呼啸前行,烟气被搧远了几丈,尔后再不能搧远。 “乍起,大风起兮。敕风术!” 吟唱过后,高空上暴风呼嚎,凝聚出一股恐怖的飓风,笼罩着鹏鸟,向前席卷而去。 大蛮牛赶到,看到鹏鸟躲在飓风中前行,烟气不断退散,当即闯进飓风中。 飓风狂猛,如凶兽咆哮,凛冽的风势下,足以撕裂猛兽巨禽,在要闯入风眼的大蛮牛身上狠狠地肆虐着,护住它的岩浆接连掉落,仿若下起倾盆大雨。 接着,阴森森的岩浆又被大风卷起,绿色覆盖了原有的色彩,远远一看,如同是被人在飓风中间泼了染料。 “哈哈,天助我也,”大蛮牛浑身透出诡异的绿芒,犄角源源不断地淌出岩浆,可以说眼睛除外,身体各处都被岩浆覆盖。 如此,吸入飓风内的岩浆越来越多,风旋转的速度不仅慢了,而且鹏鸟也会被活活困死。 “大风起,白雪飘,冰霜结,万物冻。风雪凝!”张式咬破食指吟唱,灵力带着血液一起扩散八方。 飓风变得异常寒冷,风眼内飘出无数晶莹的雪花,满天飘荡,接触到的岩浆出现冰屑。 冷冽的大风似冰刀雪剑,狠狠地刮向大蛮牛,它身上的岩浆不断落下,冻成冰块。 “把火冰住了,好,看你能冻多久?”大蛮牛较上劲,人立而起,宛若一尊自地狱而来的凶煞,摇晃身子,岩浆倾盆而下,黑烟四起,魔威盖世。 “还不变成鲲鱼!”张式大喊一声。 一团黑芒笼盖住鹏鸟,旋转的飓风明显变慢,几秒后一条大黑鱼甩尾出现,巨口中喷出大水,水大如洪,滔滔不绝。 洪水一路奔腾,势如破竹,所触冰块碎裂,岩浆消融。 “火海!”大蛮牛大脚重重地一踩,虚空像被一只巨大的锤子敲碎,荡起波纹无数,毁掉了飓风,风中的岩浆、冰块、大水全部掉落,黑烟白雾腾腾升起。 “以汽化寒,冰侵天地,以神之名,雪飘人间。冰雪舞!”张式站在鲲鱼脑袋上,指尖飘出一团血液。 蕴含着灵力的血液落在鲲鱼吐的水后,它不再吐水,冰雪以血液为中心扩散,岩浆、大水、黑烟、白气尽结冻成冰。 大虎催动青烟,想护住大蛮牛,可已经晚了,冰雪飞舞,冰冻一切,再有滔滔水势,冷冽的狂风,大蛮牛也不能幸免,同样被冻成冰牛,立在高空。 “这点冰可冻不住我,”大蛮牛眼眸露出绿光,身体已经在冰内晃动,随时会破冰而出。 “知道世界结界吗?”张式不假思索的问,“花归花,叶归叶,方寸世界,自生法则。封印!三千世界!” 即将破冰而出的大蛮牛感受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裂纹密布的冰块再次冻结上,“你明明没有……” 土字还未吐出,冰块已将大蛮牛彻底封住。 “常在地上走,哪能不沾土,”张式抬起脚,指了指鞋底。 世界结界,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而地水火风则是世界的根本所在,换句话说就是创造一个世界的根本,这样当中也会有生命存在。 鞋底的泥土,鲲鱼的大水,大蛮牛的火焰,鹏鸟的飓风,四种元素出现,再以阴阳术配合,就可以创造出一方小世界。 当然,根据实力不同创造出的世界又有多少之分,传说最多的一个小世界有三千种划分,故此世界结界又名三千世界,且又因在现实世界中,创造出的世界只有方寸大小,又名方寸世界。 大蛮牛则待在张式所创造的最为基本的世界中,地之世界,水之世界,火之世界和风之世界。 地之广阔,水之寒冷,火之凶猛,风之凛冽,四者看似不同,实则紧密联系。 现在,大蛮牛身在冷冽的冰水里,又有寒冰冻住它。 低沉的虎啸声随之响起,仿佛海浪般一重接一重涌来,声音中蕴含着大虎天生的王者之威,百兽闻之尽皆臣服,飞鸟听之尽皆丧胆。 这声音也似大蛮牛犄角的火焰,经过变异,可以慑人心魄,扰人心神。 听到咆哮后,鲲鱼发出一声嘹亮的长吟,带着远古时代的霸者气息,尔后载着张式穿梭在如海般的青烟中。 长啸的大虎猛然喷出一口血,它惊讶身为王者的它居然无法扛住这一声鱼鸣,这茫茫烟海减弱了少许,它实力还比肩于四级鬼怪,没道理会受伤才是。 几秒后,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从烟海出来。 有鬼怪第一时间叫道:“那个闯禁地的出来了!” 鬼怪们的注意瞬间集中一处,看清那个身影是条巨大的黑鱼,而看守禁地之人它们都知道,故此猜测大虎和大蛮牛现在是什么情况。 要说败了,烟海尚未消失,要说没败,又不曾出来,众鬼怪议论的异常火热,这可关系到它们的切身利益,归功于桃花精的带头,押下或大或小的赌注。 “这都要逃了,怎么还不出来?”桃花精慌了,且不说酿酒的材料,这酒可是耗去它一个甲子酿的,且放了都有百年,功效非比寻常。 要是输了,它估计会发狂,要不是这回赢面很大,它才不会拿这酒出来。 “想来是出不来了吧,不然这条鱼也不会脱困,”绿发老者笑着回道。 “别得意,老鬼,”桃花精最看不得它这副嘴脸,周身的桃花不由自主的在身旁飞起。 几个押的和绿发老者一样的鬼怪见此,知晓它忍不住要出手,于是开口问它,“不知现在输赢如何?” “既是赌局,我们都是局外人,插手可就坏了规矩,”绿发老者提醒。 “我知道,”桃花精低声回道,尔后走出来对一众鬼怪说,“继续看着,这会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第五十七章 守卫军 烟海中,大虎知道独自胜不了张式,于是赶到结界封住大蛮牛的地方,闯进小世界,找到被冰冻住的大蛮牛,念起咒语,只见苍穹上落下一束火焰,飞进小世界,落在它的爪中。 这火不是别的,正是淆迷灯,大虎用灵力把灯火引出,烧向冻住大蛮牛的冰块。 烈焰腾腾,冰块被映照的通红,不断的有滚烫的水珠掉落,封印大蛮牛的冰块肉眼可见地融化中。 终于,大蛮牛身上的冰块融个精光。 看到大蛮牛苏醒,大虎焦愁的脸上有了一丝镇定,“怎么样了?” “小伤,”大蛮牛把身一晃,浆火涌现,一阵炙热的气息蔓延。 “走,”大虎招来青烟,又加大灯上火势,结界里外青烟呼应,铺出一条道路。 顿时,它们沿着雾气铺下的道路,出了小世界。 “虎哥,他往哪里跑了?”大蛮牛问道。 “有青烟残留在他身上,我们跟着淆迷灯就行,”大虎把灯抛出,青灯飞向远方。 大虎和大蛮牛跟着青灯而去,地上的鬼怪见它们去追,随即跟上。 逃出后,鲲鱼跃上云天,在云朵的遮掩中消失,张式在高空瞬移了一会,尔后飞向地面。 “站住!” 一道响亮的吼叫声在身后传来,刚落地的张式回过头,只见一道青光闪电般冲来,后面还有一绿一红两束光芒。 “终于追上了。” 一群鬼怪跟在后面,或高兴或不满,但都只是看着,全然没有要入局的打算。 “别想跑,”大虎大爪一挥,青灯直奔张式而来,明亮的灯火透露出一股幽暗,如是来自幽冥,尽显阴寒森冷。 大蛮牛涨起粗壮的臂膀,一拳崩塌了虚空,滚滚狂风卷着岩浆而来。 “追上再说,”金色的光点自张式的身体涌出,光华璀璨,几个呼吸便形成光团笼罩住他。 光团消失后,张式化为鹏鸟搧翅高飞,离开地面的下一秒,那里已变成一处奇观,赤土生绿焰,焰火飘青烟,灯火烧焦的大地,岩浆落下的火焰,灯火生出的烟气。 “烟云浩荡,”大虎散出红光的利爪紧握灯柄,烟气如相连的山峰,接连涌来。 倾刻,青烟又大到没有边际,再加上大蛮牛不时轰上几拳,虚空破碎,岩浆乱飞,鹏鸟迷失在了烟海中。 还有胸口隐隐有些微痛,想来短时间内灵力消耗过大,用于身体自动调节的灵力不足,再继续拖下去,身上的伤怕是要复发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张式不免后悔之前在宅子里和它们过多纠缠,不然也不至于杀也杀不了它们,跑也跑不掉,为今之计,就是先离开这片大陆,看看海里的情况。 迷失方向的他不停的拍翅,大虎和大蛮牛疯狂的追赶,虎啸破天,绿焰飞腾,在青烟的遮掩下,只能不断变换方向躲开。 它们虽然能在烟海中轻而易举的知道张式位置,但苦于速度及不上。 “五里内的守卫军全部集合!”大蛮牛对着一枚铜牌喊道,铜牌射出一道红芒,直冲天际。 这些守卫军由鬼怪自愿加入,听从葬魂及其有令牌的鬼怪调遣。 而它们唯一好处就是有五级鬼怪的庇护,一旦有鬼怪死亡,守卫军就会与对方不死不休,甚至是五级鬼怪出面解决。 红芒的高度正好在十里内能看到,当中的守卫军鬼怪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在周围看着的鬼怪其中不乏是守卫军,便是参与赌局押张式赢者也不得不飞过去。 有悲亦有喜,最高兴的莫过于赌张式输的鬼怪。 不一会,这里聚集了至少上百的鬼怪,煞气惊天,若是普通人站此,早已被吓得腿脚发麻,魂不守舍。 见差不多了,大蛮牛大声说道:“对方是阴阳师,现在已被我兄弟俩困在烟海中,你们只要拖住他,等我们过去就行。” “是!” 领命后的鬼怪们向前散开,寻找鹏鸟的踪迹。 与此同时,大虎调动青烟和虎啸声拖延住鹏鸟。 “吼!” 震耳欲聋地咆哮声惊起,一道接一道,或尖利刺耳,或山河震荡,或虚空破裂。 在青烟的阻隔下,和实力的差距中,传到鹏鸟耳朵里的咆哮声就只有如蝇虫般嗡嗡作响,让人心生烦躁。 “天清地明,驱邪护正,圣光普照,心宁神安。净心咒!” 张式烦躁的内心涌现出一股平静,就像在灼热的沙漠中喝上一口冰冷的清水,不多,却足以使他身心清静,不再焦灼。 “不好,他飞去的方向是往葬魂大人洞府去的方向,”大虎急喊道。 “太好了,这下他必死无疑,”大蛮牛很是高兴,仿佛已经见到张式被葬魂抓住的景象。 “可是他是闯进禁地,在里面安然待了半天,要是葬魂大人知道我们承担不起啊,”大虎长叹口气,它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够灵光。 “那我们是要拦住他?” “对,拦住他,还要抓住他,”大虎目露凶气,狠狠地望向青烟深处。 一路飞去的鹏鸟不禁打了个冷颤,突然看到远处数道乌光飞过,跟着又有几道紫光过来。 “在那!”尖齿犬怒目而视,露出一排尖尖的利齿。 “嗷呜!”紫月狼仰头啸天,灵力倾体而出,形成波纹向四方荡去。 在下一瞬间,周围立刻聚来十几只鬼怪,披肩散发,龇牙咧嘴,不乏长相奇特的,同样包括大虎和大蛮牛在内的其它鬼怪也第一时间赶来。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 在鬼怪看来,鹏鸟的身影一下子出现了五六个,如风一般吹向它们,它们已作好迎接,要扑上去时却发现眼前没人了。 正当它们以为看错,再次睁眼看时,突然感觉到像似要炸开了,低头看去,胸口上有道金光,耀眼的它们无法接受这是事实,犀利的剑芒正剖开胸膛。 在它们的恐惧中,胸口炸开,当即毙命。 后来的鬼怪赶到,正看到一场接二连三地爆炸,知道那些是刚刚通知它们,并试图拖住鹏鸟的鬼怪,不想才三秒就被消灭。 强烈的惧怕让它们变得十分警觉,一下子看到了鹏鸟,正注视它们,犀利的瞳孔让它们感到很不自在。 “大人它们快到了,只要拖住他就行,”大榕树挥出数十根藤条,缠绕一起,延伸过来。 “风杀!” 鹏鸟吐出金剑,剑芒伴风闪过,将藤条剖开,鲜血疯狂喷溅,三级鬼怪大榕树跌落高空。 干脆、利索的一剑,大榕树连躲的机会都没有。 “大家一起拖住他!”有根绿藤缠在身上的大黄蝶说道。 大黄蝶率先动手,振动着几近透明的浅黄翅膀,拍出淡黄的花粉,一阵阵迷人的芳香随风飘去。 “敕风术!” 鹏鸟双翅一拍,配上阴阳术,狂风瞬时大起,形成一股暴风卷着青烟,强悍的气流肆虐一切。 飘来的花粉遇上强劲的暴风,被卷入当中,反飘回去。 大黄蝶身上的绿藤散出绿光,藤上开出一朵红色花朵,尔后飘离绿藤,花朵越来越大,最后大到里面几乎都可以容纳下一个成人这才停住。 巨大的花朵迎上暴风,被风刮得支离破碎,最大的花瓣也就只有指甲盖般。 “谁来炸开暴风?” 大家看向大黄蝶,纳闷它的声音怎么变了,却看到缠在它身上的绿藤长出一副嘴脸。 “还不炸开!” 声音再次出现,大家看清是绿藤说的,这才知道那株绿藤也是鬼怪。 当即有个鬼怪自告奋勇,冲暴风吐出一团火球,被卷入暴风中还没两秒,便出现一声巨响,火球炸开了暴风。 被暴风卷成渣得花朵落下,这并非关键,关键是花粉,花中的香味,被吸入暴风,此刻遍布这片空间。 这些鬼怪嗅入后,浑身释放出凶暴的灵力,开始张牙露齿,接连吼啸,变得异常。 这花是绿藤精心培植的,散出的香味对鬼怪有着极为强烈的刺激,会让平静的鬼怪变得盛怒,从而大肆破坏。 “黄金雨!” 鹏鸟抖了抖身子,展开翅膀,金色华丽的翎羽尽皆立起,每一根都很粗大、锋锐,翎羽离体射出。 密密麻麻的翎羽落下,好像一张巨大的金色飞毯,在场鬼怪皆被罩住,只待落至,一命归西。 一瞬间,十来道光束冲起,凶悍的灵力澎湃而出,量变产生了质变。 而且,大虎和大蛮牛带着一帮鬼怪赶到,在鹏鸟身后发起猛攻,猛虎啸月,火牛奔腾,磅礴的力量席卷过来。 “碎空!” 话音落下,鹏鸟身后的天空变成碎片,那些攻击也随之碎掉,和碎掉的天空一同飘荡。 另一边,十来道光束与翎羽激烈争锋,虽然光束一直处于劣势,却还在死死抵抗。 “鬼吼!” 大虎一声令下,在场鬼怪围住鹏鸟,发出各种鬼哭狼嚎声音,混在一起让人心生烦躁,似平静的湖泊落下一块巨石,掀起轩然大波。 “收!” 密密麻麻地翎羽飞回,围住鹏鸟的小部分鬼怪被翎羽贯穿身体,一时间血花飞溅,响起更重的撕心裂肺声。 而碎掉的天空愈合上,同样的,那些攻击也合上了,继续轰来。 翎羽一落回身上,鹏鸟展开大翅,向前拍去,突然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不知是否中了幻象,忙使出护身术。 “就是现在,全力轰击!” 大虎话音一落,数百道光束朝中间轰去,光辉绚烂,在这烟海中显得极为突兀,仿佛是异象显现。 “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随波逐流。碎空!” 鹏鸟周围的虚空破碎,光束进入碎开的虚空也跟着碎裂飘荡,从远处看,仿佛是有色彩斑斓地碎玻璃片围满了张式。 磅礴的攻势下,阴阳术自是撑不了太久,碎开飘荡着的光束开始自行修复,而且大虎它们的攻击还在继续。 也就是说碎空的出现,一方面是帮鹏鸟暂时挡住几秒,一方面也令光束聚在一块,威力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难以抵挡! 第五十八章 君王亲子 虚空和光束的修复中,鹏鸟眼前渐渐变得明亮,只见鬼怪们围的是水泄不通,光是三级鬼怪就不下十个,再加上一级和二级鬼怪,其恐怖程度令人不寒而栗。 轰! 部分光束已经射到笼罩鹏鸟全身的金光上,时间的流逝下,会有更多的光束修复完,那时能活命都成问题了。 “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似波逐动。碎空!” 虚空再次碎开。那些修复了的光束又乱成一团,同余下光束似河水般流动。 鹏鸟疯狂的拍起翅膀,猛搧一下,翅膀变大几分,数十下后两只翅膀足足五丈长。 “苍穹舞!” 一道道狂风在大翅下生起,风声激烈,肆意卷动,卷起流动着的虚空、光束碎片,形成一股股五颜六色地彩色飓风,美丽与危险并存。 一股股飓风肆虐出去,带着光束碎片,威力倍增,少数鬼怪逃窜不及,被卷入风内,那些光束如同利刃般绞割它们,哀嚎声不断。 “都退开!”大蛮牛爆发出炙热的气息,浑身裹着绿色岩浆,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刮过的风也因它骤然变暖。 看到大蛮牛不断攀升的气息,鬼怪们不由自主地退开,生怕沾上一点火焰, “把灵力传输于我,”大虎气势恢宏,同样不弱于大蛮牛。 众鬼怪遵从,把灵力输出,无数灵力光点飞向大虎,感受着自身的灵力的大幅度增涨,大虎人立而起,尖锐的爪子猛地一握,一道青色光束从烟海深处飞出,落在它手里,正是淆迷灯。 “吾有苦,欲倾!吾有恨,欲诉!愿听否?愿听否?罢罢罢,苦成怒,恨作火。可还听?可还听?罢罢罢,已无苦,已无恨,唯剩怒火求生死!” 灯上的一缕红焰立刻腾起,火光焜耀,烟火腾飞,幻化出巨大的人形火焰,长出九条手臂,各执着一把青烟制成的兵器,磅礴的气势中透露着一种高高在上,气吞山河的君王威严。 这才是淆迷灯该有的威力,之前只是大虎灵力不足以激发出来,当然它现在也没有完全激发出淆迷灯真正的力量,毕竟那是十二君王之一用过的鬼器,最起码也要五级鬼怪才能发挥出来。 一绿一红,两股火焰的出现,再加上烟海的阻隔,使这片高空密不透风,成了一个大火炉般的存在,这是要焚天的举动啊! 鹏鸟盘旋在拍出的飓风旁,也感受到了温度快速升高,带着寒意的飓风发暖。 只能这样了,逼不得已下鹏鸟吐出金剑,一阵金光在飓风中穿行,贯穿着鬼怪的身体。 金剑飞回,剑身上一道亮光闪过,连带着鲜血消失,跟着张式心脏涌出大量的灵力,馈及全身,胸口不再发疼。 而被贯穿身体的鬼怪在下一刻尽皆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 “火圈!”人立着的大蛮牛绿蹄一踏,绿焰自它脚底生出,向两边延伸开来,形成一个包围住张式的圈子。 圈子一形成,火势旺起,烈焰连天,烧得虚空坍塌,一片炽热。 人形火焰纵进圈子,离得近的凶悍绿焰瞬间变得乖张,如同是子民见到君王般的臣服。 “璀璨的光芒下,流光汇聚,散出永恒金光,如太阳般耀眼,光辉照遍大地,污浊一去不回。” 鹏鸟的利爪下冒出浓郁的灵力,形成一个球状,光华灿烂似金。 “屠魔!” 鹏鸟先发制敌,掷出爪下灵力,灿烂的光芒席卷一切,这片空间变得金碧辉煌,仿若黄金砌成。 大蛮牛深吸口气,鼻子冒出滚滚白烟,仰头朝天,巨口一张,吐出绿芒,滚烫的岩浆呼啸上天,一场磅礴而炽热的岩浆绿雨就此落下。 “截住他!”因为青烟的存在,大虎对鹏鸟的行踪了如指掌。 人形火焰纵起,挥出绳索,烟海中一股股青烟飘来,形似一根根绳索,向扶摇直上云天的鹏鸟追来。 因为这是在烟海中,青烟无处不在,没一会就被一股青烟阻了下,这一阻其它青烟飘到,直接捆住了双翅,越缠越多,鹏鸟越挣扎越紧。 人形火焰又高抬一臂,那只手握着一柄长矛,无形中鹏鸟感到四周有千万把长矛瞄准自己,似乎它再动一下,下一秒所有长矛会把自己射穿。 长矛掷出,矛尖处蹿出一团火焰,烟海深处的青烟形成长矛飞射,虚空大面积震荡。 “鲲鱼之身!” 鹏鸟的身体冒出乌黑的灵力,遮掩了金色亮丽的长羽,随着一道响亮的鱼鸣声后,覆盖身体的灵力消失,长羽变成了光滑的黑鳞。 双翅已无,青烟再多再缠紧也没用,鲲鱼脱困而落。 同一时间,无数长矛射过形似绳索的青烟上,那根燃起火焰的长矛射到,瞬间伴着一声轰隆巨响爆炸开来。 见其脱困,人形火焰又接连投出枪、戟、斧、锤,烟海中无数青烟构成的枪、戟、斧、锤砸下,铺天盖地,威势浩荡。 “碎空!” 鲲鱼大尾扫过,虚空一片破碎,落到这的矛、枪、戟、斧、锤碎开,成了一阵青烟飘荡着。 大蛮牛长哞,挡下屠魔的它见张式化作黑鱼落下,也直奔而来。 “冰刃!” 鲲鱼甩出尾巴,一连串冰刀激射而出,射破虚空,冰冷刺骨。 大蛮牛没有闪躲,蛮冲直杀而来,锋利的冰刀还没碰上它的身躯就开始融失,水珠滴落,一沾上一丝绿浆,冰刃碎裂,水珠化为白气。 “大地崩塌!” 大蛮牛如同一颗炽热的流星,散发着强烈的热气,从高空冲落。 正如张式所料,烟海没有布满大地,落下的鲲鱼已脱离烟海,视野开阔起来。 “快看!出来了!” 地面上,聚集了不少鬼怪在这等待胜负,而现在不知是谁出来了,个个都带着好奇望去,尤以绿发老者和桃树精最为关注。 鲲鱼张开大口,喷出一股磅礴的黑色灵力,在空中化为大水,水势滔天,汹涌激荡而下。 大水席卷,淹没了大地,在地上观看的鬼怪纷纷飞起,站上虚空,跟着看到一团炙热的火焰以闪电般的速度落下。 鲲鱼摇身一晃,变成只有尺许长,纵入水中,深入水底,尔后又变出好几个分身,游往不同方向。 噗通! 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掀起无数大水,只见大蛮牛落下,大水激烈沸腾,冒起滚滚白烟,它直入水底,轰得大地塌陷,绿浆涌出,数十秒后大水蒸发干净,露出淌着绿浆的大地。 大虎领着一群鬼怪杀到,只见大地淌满绿浆,大蛮牛站在绿浆当中,再一细看,没有鲲鱼身影。 “被他跑了,”大蛮牛气愤的说。 轰塌大地后,大蛮牛看到游走的鲲鱼,立即冲来,绿浆激射,鲲鱼身上沾上了一丝。 顿时剧烈烧起,然不过几秒,鲲鱼连带着火焰消失,大蛮牛明白它追的不过是个分身。 “大人,这里嗅觉灵敏的鬼怪比比皆是,而且他刚走,短时间内一定可以找到,”一只猴子说道,它参与了赌局,自然千方百计要赢。 “谁找到那个阴阳师,我助它升上一级!”数次让张式逃走,大虎盛怒无比,它已经没耐心了。 它的话让所有鬼怪兴奋,情绪高涨,没有什么比提升实力更好的赏赐了,就算参与赌局赌张式赢的守卫军也不例外。 这自然也让守卫军外的鬼怪心动,跃跃欲试,但绿发老者一句“不相干的可别参与”,且散出的气息叫它们只能乖乖听话。 守卫军第一时间展开搜索,追寻过来。 逃出的张式变成人身,展开瞬移,还没走上一会,腹中突然有如翻江倒海,令人作呕。 吟唱完护身术,张式的腹部才好了许多,正纳闷腹部怎么无缘无故痛起,听见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阴阳师在这!” 张式猛然一惊,这道声音似乎就在身边,可任他如何用灵力查看,始终都发现不了,只看到被声音吸引过来的鬼怪。 张式再次瞬移,但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难道是刚刚有鬼怪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东西,可以追踪到,转而又马上否决,当时它们半点机会都没有,而且动了手脚,以自己的实力应该会知道才是。 “敢说不敢出来,你是背上有壳,只敢在缩起来出声吗?”张式刺激它。 “呵,我的大名说出来只怕吓死你,”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傲气,仿佛是无上尊贵的存在,“你听好了。鬼界自初十三分,君王各统半边天。苍穹之上最神速,深海之内当霸主。先居绝顶神树巢,后住神明云天殿。偶得天地交合气,历经十年诞神蛋。生来多灾又多劫,千年劫难将圆满。该是重振吾父威,重拾昔日无上辉。” 原来是当初鬼界十二君王的亲子,不过它为何说鬼界自初十三分,不是只有十二君王,哪来十三分? 同时张式也在猜测它说的真假,要知道阴阳界的历史可没有当初十二君王亲子的任何消息,而这十二君王唯独鲲鹏王没被镇压,难保不会有后代出现。 不过它若说的是真的,阴阳界理应知道,它说生来多灾又多劫,莫非是因为这个让阴阳界误以为是死于劫难中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初君王的亲子,不过,你的父亲都被镇压了,你再强也不如你父亲,迟早也会被镇压,”张式讽刺,同时也想套出它话来。 “我只知道,你会在此之前被我镇压。” “那你出来试试看,”张式好奇的看着四周。 突然,一根炽热的火柱贯穿长空,暴射过来,外表的绿色尤其显眼。 大蛮牛它们追来了! 第五十九章 交易聚魂 人形火焰拉开烟弓,燃着火焰的烟箭穿透长空,后面跟满飞来的烟箭,密密麻麻,遍布天空,有如蝗虫入田,不可计数。 “夜幕低垂,黑云压境帮衬,沉寂的世间出现裂痕,那是满天星光雨落。裂天芒!” 明亮的天空一下子暗下来,黑云四起,飘荡虚空,无尽的黑暗笼罩住了整片天地。 “他往南去了,”一只双头犬叫道。 大蛮牛向南奔去,大虎控制着人形火焰,让其抬起手臂上的青烟盾牌,大量青烟飘起,形成一面面盾牌,挡在守卫军四周,包括头顶。 一束束锋利的金芒从高空落下,破空声刺破耳膜,黄金光闪耀炫目,看似一穿可过地青烟盾牌泛起阵阵青光,仿若铜墙铁壁,挡住了激射而来的金芒。 黑暗的掩盖下,张式瞬移走远,大蛮牛在双头犬的指路下追来,绿浆似雨点激射,落在地上蹿起绿火,落在石上熔化成浆,落在树上连根烧尽。 “我不出来你也会被镇压!” 那道声音再次传入张式耳朵,跟着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腹部冲撞,张式跌跌撞撞,根本瞬移不了。 大蛮牛追上,不明所以,但能确定张式不是装的,大笑道:“逃不了了吧。” 突破凝魂的张式实力如同四级鬼怪,现在却被三级鬼怪追得如此狼狈,他不免恼火,索性不再逃了,吟唱完护身术,腹部不再疼痛。 张式把手一握,冒出一团金色灵力,形成一柄金色神剑,“到底你也只是个三级鬼怪,。” “哼,杀你何须四级鬼怪,”大蛮牛趴下,不再人立,四蹄生焰,飞奔过来。 “雷斩!”张式飞迎上去,剑身缭绕着紫色闪电,紫金光闪灼,一剑斩出,剑气劈空,雷声激烈,闪电飞舞。 大蛮牛一声长哞,极其霸道的正面直冲向雷电,任凭雷电轰隆隆地落在身躯,安然的穿过闪雷,足显披裹身躯的绿浆之强。 大蛮牛顶着裹着绿浆的犄角,猛撞过来,张式收去剑,避让过去,“驱水术!” 他的双手冒出一层灵力,挥动中一粒粒淡蓝的水珠出现,那是空气里的水分贴在手上。 不一会,张式手心手背变得淡蓝,都被一层薄薄的水包裹,就像是戴上了一双纯水手套。 大蛮牛再次扑来,快到面前时,张式双手抓向那两根狰狞的犄角。 大蛮牛先是茫然,而后欣喜,它对绿火可是十分自豪的,这火无物不焚,相信单靠这么一层薄薄的水抓住它的角,不用几秒张式的手就会被绿火焚烧,这纯粹是引火烧身。 大蛮牛就像一个会移动的大火炉,张式一抓住犄角,手心就变得滚烫,白烟腾腾冒起,而且它改变了方向猛冲,要拖着他撞向古树。 “这种程度的水也拿出来,你也太小看我的绿火了吧,而且我这火可是源于这对犄角的!” 说完,大蛮牛的犄角上涌出深绿的绿浆,火势凶猛,浓烟滚滚。 “是你高抬自己了吧!”张式的右腿出现无数淡蓝色水珠,凝聚后整条腿都成淡蓝色,看起来极其炫亮。 “这就是你说的我高抬自己了吗?”大蛮牛嗤之以鼻。 “现在呢!”张式松开犄角,往后一退,猛踢下去,冲着大蛮牛的脑袋,那里有它全身唯一一处不曾被绿浆包裹的地方,眼睛! 如张式所想,踢到了它的双眼,水火相交发出响亮的嗤嗤声,大量白气滚滚腾起。 也如它所说,张式用这种程度的水包裹手去抓住犄角,包裹脚踢它眼睛,确实是小看绿火,手掌已经被烫伤了,想来很难再握住东西,腿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红肿了。 “该停了吧,”收回脚,退后的张式得意的说,想来至少它会因失明而拿自己没办法。 “是差不多该停了,这场闹剧可以到此为止了!” 说话的不是大蛮牛,而是带着鬼怪们赶来的大虎。 轰的一声,看向大虎的张式身体一震,尔后嘴角溢出血来,低头呆呆的看到了绿浆,是大蛮牛挑起犄角穿透了张式的胸膛。 张式难以置信,自己竟被大蛮牛撞在古树前,犄角贯穿胸膛,可眼前看到的是那么真实,疼痛又是这般剧烈,真实到由不得他不信。 “确实该停了,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用淆迷灯瞒天过海也不可能了,”大蛮牛倒退,锋利的犄角拔出。 身后的古树爆碎,同时张式猛地喷出鲜血,胸口那里火热热的,还有,空气中居然有股焦臭味。 那是……大蛮牛犄角贯穿胸膛,留下的绿浆! 张式抬起头,看着它的眼睛,那里看不出有丝毫受过伤的痕迹,喃喃的说:“我不是踢中了?” 这话也不知是问自己,还是大蛮牛。 “踢中了又怎样,结果还是一样,”大蛮牛人立着,回想起刚刚还真是心有余悸。 一分钟前,从大蛮牛乌黑的眼珠中,可以看到张式的脚正狠狠地踢来,但眼珠中并没有出现应有的恐惧,还是十分从容。 在脚落下的一瞬间,大蛮牛闭上眼,绿浆淌过它的眼睛,落下的脚刚好触及绿浆,发出嗤嗤声并冒着白气。 有绿浆的阻隔,踢上去的一脚并没有对大蛮牛起到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在张式看向大虎时它挑起犄角冲来。 不知答案的张式来不及做什么,人形火焰已经抛出烟绳,大量形似绳索的青烟汇卷,恍若磅礴的洪流从天浩荡落下。 张式把包裹着水的手抚上胸口,堵住了流出的血,也覆盖在了绿火上,“自我舍弃,以血代身。分身术!” 张式猛一挥手,沾满手心的血随之飞洒出去,十个分身连同本尊瞬移出去,个个捂着胸口,令人眼花缭乱,难以分辨。 磅礴的青烟落下,分成了十一股,分别追向其中一个。 “大力拳!”大蛮牛双手爆发出炽热的浆火,烈焰滔天,张开的两手向前一并,熊熊绿焰拱拱飞腾,灼烧出去。 “听吧,招来灾难的古曲,于天籁中沦陷,于沉迷中走向消逝。亡音曲!” 虚空中,一道美妙绝伦地琴音飘来,触人心弦,初时缓慢,有如溪水潺潺,再时急促,有如大河滔滔。 修为低的鬼怪立马被吸引住,听着琴音,一眨眼,面前不再是虚空,只见凶禽张翅,露着血盆大口,向它扑来,转过身,无数凶禽恶兽尽入眼底,全部咬向它。 它立刻施展灵力,朝凶禽杀去,殊不知这是幻象,这一动手,还不是在自相残杀。 轰! 响雷似的爆破声一道接一道在鬼怪当中出现,一个接一个鬼怪受伤,跌落高空。 “吼!” 周围莫名其妙地爆破声,面前张露凶牙的恶禽,大虎瞬间明白这是幻象,仰头狂啸,灵力自口中涌出,化为一圈圈涟漪展开。 虎啸声如雷贯耳,震破苍穹,驱散了高天上的云朵,盖过了悦耳的曲子,第三声后终是唤醒了沉迷于曲调中的鬼怪。 此时,张式早已瞬移走了,而大虎和大蛮牛更为恼怒,加上守卫军居然还能让其逃掉,期间又折损不少鬼怪,好在大蛮牛的犄角穿透他的胸膛,又有绿火灼烧。 张式突然再次听到那道声音,“阴阳师,咱们可以来笔交易。” “哈?”张式一愣,交易?先前这么嚣张,现在居然要交易,还是说先前的嚣张其实是为了现在的交易做给自己看的。 “昨夜和猫又一战被灰尾穿胸,现在又遭大蛮牛犄角连带绿火入胸,就算之前伤势借着灵力和精血痊愈,这会怕是不够用了吧。” “你不会告诉我是要帮我疗伤吧?”张式踉跄着瞬移,要去到海里,在那想办法驱火。 “不,比这更有诚意。” 言语中似有种魔力,充满着深深的诱惑,内心深处有种声音在叫嚷着,快答应它。 张式不知不觉开口,“那是什么?” “聚魂!” 张式内心猛地一震,这何止是有诚意,这是用极大的利益诱惑自己,一旦聚魂,就是阴阳界和鬼界中顶尖的强者,不止胸口的伤不算什么,就是见上五级鬼怪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去。 同一时间,心之世界里掀起极大的波澜,晴空万里的蓝天出现滚滚黑云,雷声隆隆作响,闪电似蛇般出没,无边无际地碧海掀起澎湃的大浪。 一道汹涌的巨浪翻过,替身出现,站在海面上,“别听它的,它可是鬼怪,不能相信!” 对啊,鬼怪最为狡诈,怎么能相信它,而且它说的交易还是聚魂,除非它能获得比聚魂还要大的好处。 “这等交易,于你可谓是大造化。” “和你交易岂不是与虎谋皮?就怕到时候虎皮没扯下来,徒惹一身腥,”张式冷冷的说。 “确实,但这里是鬼界,似乎你别无选择。” 话语中有着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威严,听上去更像是在命令。 “苍穹之上最神速,扶摇直上登九天。深海之内当霸主,横扫一切立世间。”替身突然作诗唱道。 说罢,替身消失在了波涛翻滚地大海上,心之世界恢复了平静,滚滚黑云退散,闪雷不再,又是碧海蓝天。 “你!” 那声音气愤的说,但只说了一个字,似乎也随之消失了。 虽然很是好奇,但也没有时间去管,张式踉跄着瞬移,突然看到前面有大片鬼怪,心中一惊,想是大虎和大蛮牛率着守卫军在前面等着他了。 仔细一看,只见那些鬼怪并不曾杀气冲天,都熙熙攘攘地,不知在做些什么,并且地上一片狼藉,还有许多鬼怪尸体。 第六十章 送上尸体 那里是? 迷失方向的张式竟回到了和猫又大战过的地方! 那么多的尸体?难道这片大陆还有别的阴阳师在? 就在张式纳闷时,那些鬼怪都向他看来。 张式身子不由往后一退,之前在瞬移了一会后,他用驱水术包裹胸口中的绿火,却始终无法熄灭它,便打算去海里再想办法,又拿出一张符箓,换上封在当中的衣服,确定看不出后这才瞬移。 而现在,张式见它们看来,不免以为是它们知道自己的身份,紧张之余,看向胸口,突然嗅到一阵焦臭,才想起驱水术虽然包裹胸口,但实际上还是有绿火在灼烧。 之前张式换上衣服,也确实闻到,但没有在意,而一路上瞬移都有风在吹,自然就闻不到了。 张式不知道的是,身上带有异味的鬼怪在鬼界也有不少,那些鬼怪不过是想知道焦臭味是哪来的,知道是从他这发出的,也就不再看了,当然下意识的离得远些。 见它们回过头,虚惊一场地张式带着好奇走上前,一股浓重的血腥迎面扑来,尸体横七竖八,或叠得高高的,血似长河,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张式不免要干呕起来。 张式停下脚步,看向那些尸体,或是身上都是些爪痕、咬痕,或是如风干了许久失去水分成了干尸,或是缺胳膊少腿,不像是阴阳师所为。 自相残杀?张式脑海中随即出现这四个字,虽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但也只有这样解释得通。 “快看那里!” 也不知是哪个鬼怪说的,它们齐齐看向天空,只见一大片乌云聚来,正是大虎和大蛮牛带着守卫军前来。 “在那!”大蛮牛一眼从鬼怪当中锁定了张式,人立的它狂奔过来,一拳呼啸而出,绿焰汹涌飞射。 “碎空!” 张式向后退去,左右鬼怪见绿浆飞来也向两边退开,可身躯不由自主地四分五裂,在地上飘动,它们在极度恐惧中看着迎面而来的炙热的绿浆。 “抓住阴阳师!”大虎一声大吼,张开毛绒绒地大爪,化作一道黄风,猛扑过来。 人形火焰也飞奔过来,握着一件件青烟腾腾的兵器,向其杀来。 同一时刻,之前在这的鬼怪听见阴阳师,也散发出凶凶杀气,接连吼啸,怒目看来。 “快凝魂!让鹏鸟吞掉那些尸体!”替身突然出现,站在心之世界的海面上大喊。 “你不是说这可能有副作用?”张式瞬移上空,掌心中飞出火球,灼烧过去。 “到时候再告诉你,现在快做就是!”替身的话语中带着一股不能拒绝的味道。 张式也知道若不用这个办法,已经无法走掉,可怕会有副作用出现,而久久犹豫当中,现在替身又这么一说,张式也不好再去顾及后果了。 张式后来想想,当时的会这般相信替身,不止是因为和他本就一体,还因为他在关键时候给过精血和战过猫又,即便这有交易的成分。 “遨游吧!鲲鹏!” 张式大吼一声,强劲的灵力倾体而出,在头上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团,光华炫目,只听见嘹亮的鸟鸣声下,狂风大作,飞出一头庞大的金色大鹏。 鹏鸟一出现,张式的胸口猛地一震,作疼的更厉害,少了灵力的压制,绿火闹腾的更加激烈,隐隐有冲破包裹它的水的趋势。 鹏鸟探出锋利的尖爪,扑向追上空的鬼怪,一举抓住,来不及吞入腹中,一根长长的烟箭飞射过来。 飞射中,烟箭一分化十,十分化百,一根数十丈长的的烟箭几秒工夫变得不过一根食指长。 哧! 烟箭密密麻麻地好似大批蝗虫入境,带着响亮的破空声,在空中崩裂。 这些烟箭没有什么威势,飞射中崩裂成一缕缕,随风荡起,遮天蔽日,扰人视线。 鹏鸟一下子陷入烟里,随即拍动翅膀,带起凛冽的狂风。 大蛮牛奔上天,炽热的绿浆让它看上去极为凶恶,浑身冒着热气,向其冲来。 “神秘之光,斩尽一切。雷斩!”张式的右手散出紫光,形成一把紫刀,光华耀目,一刀斩出。 轰! 闪灼的雷光带着隆隆的轰鸣声,落在大蛮牛身上,雷电狂舞,似紫蛇在它身上游走。 青烟卷散,大虎露出锋利的长牙扑到,在鹏鸟脖子上留下深深的齿印,尔后敏捷的纵上其背。 鹏鸟的脖子上飞洒鲜血,好在咬的不深,不曾伤到咽喉,哀鸣中扔下爪里的鬼怪,扶摇直冲九天,要逼下大虎,而大虎只能紧紧抓着鹏鸟的长羽,随其上天。 大蛮牛摇晃身子,甩掉身体最外层绿浆的同时也甩掉了雷电,顶起狰狞的犄角,猛踏虚空奔来。 张式忍着痛,一连划出数刀,犀利的刀光交织,绚烂无比,劈向大蛮牛。 嗖! 一道破空声响起,随后张式的身子一晃,那是一根尖锐的烟箭从后射来,落在张式的右腿,尔后烟箭飘散,血流如注。 见此,一帮鬼怪冲上天空,扑杀过来,有些还继续往上冲,想要去制服鹏鸟。 烟箭化为青烟,并没有随风消散而是缭绕在张式的右腿间,张式感觉到右腿的灵力竟在缓慢消失,而且身体里的灵力无法再流通到右腿。 靠你了,鹏鸟,张式抬头看了眼苍穹,鹏鸟还在振翅疾飞,大虎一时难以占据上风,但局势于他已经非常不利。 张式紧握紫刀,杀向前去,当然右腿的伤令他速度大打折扣,挡下了要去对付鹏鸟的鬼怪,紫光在半空华丽绽放,雷声隆隆,电光闪闪,十分璀璨。 敢冲上来的鬼怪并不像他想的这般好杀,最弱的二级鬼怪也有三级鬼怪的实力,当中还有百鬼,又是以围困为主,一时间受伤的鬼怪不少,但没有一个死去。 灵力飞快消耗,张式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脚上的箭孔所流出的血更加快速,以至于出现了一阵眩晕,让那些鬼怪有机可乘。 一个身子极细,浑身带绿的鬼怪脑袋上长出花骨朵,盛开出覆盖了它整个脑袋的花朵,把头微微一晃,刮起猛烈的大风,花粉也随之洒出,芳香弥漫。 闻到芳香的张式眼前一片漆黑,连忙吟唱出护身术,不想已经晚了,金光还未闪现,腹部就遭到重重一拳。 跟着又有穿黑衣服的人浑身冒出黑雾,身体分裂,变成一群蝙蝠,包裹住了张式,锋利的尖牙啃咬着他的血肉,吸食着血液。 “敕风术!” 张式大吼,灵力随着吼声扩散出去,身体外刮起凛冽的大风,逼走那些蝙蝠的同时,它们漆黑如墨地身体上出现一道道寸许长的血痕。 随着血痕的增多,血液把蝙蝠染得半黑半红,一声鬼哭狼嚎般地惨叫响起,这些蝙蝠化为一道黑雾聚到一块,成了遍体鳞伤地大蝙蝠,从天空坠落。 而张式也好不到哪里,衣服被啃咬的破破碎碎,浑身上下都有蝙蝠留下的齿印。 “蝠兄!”另一个只有一个大脑袋的鬼怪同样也是三级鬼怪,见蝙蝠受伤,朝张式张大嘴巴,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哭泣声乱人心神,不知不觉中张式又沦陷当中,大蛮牛再次冲来,一拳落下,好在这时有金光护身,凶猛的绿浆崩碎了光芒,强劲的冲击使张式倒飞出去。 倒飞了数十丈后,张式才在虚空站稳,却看到鹏鸟从他眼前飞下,不,用跌落更为贴切。 在鹏鸟直冲入云霄后,大虎便念起淆迷灯的咒语,连带着人形火焰一同唤来。 人形火焰的九臂一齐动起,青烟凝聚而成的兵器仿佛是真钢实铁,洞穿了鹏鸟两个形如大扇子的翅膀,尔后消失,留下一缕始终无法被风吹去的青烟,缭绕在旁。 鹏鸟一声尖叫,翅膀上鲜血疯狂的喷出,染红了金色长羽,从云天上落下,轰的一声,鹏鸟重重地摔在鬼怪尸体边上,掀起滚滚尘埃。 血从鹏鸟的金色长羽中蔓延出来,它张开金爪,从地上爬起,还没站直就因两只翅膀负伤,而再次倒下,而且这一动,翅膀上的伤口涌出更多的血。 轰! 一个巨大的烟锤砸在张式的后背,他整个人从天空摔下,落在了离鹏鸟不远的地上。 张式想要站起,却感觉到胸口内的绿焰在隐隐跳动,快要把包裹住它的水蒸发完了,并且一站起势必让右腿的箭孔血流的更快,只能就这么躺在地上来压制住。 “捆住他们,带去见葬魂大人,”大虎立在半空高声道。 人形火焰把烟绳一挥,绳子在半空中快速伸长,且分出一股,两条烟绳分别抓向张式和鹏鸟。 “还不快让鹏鸟吞下周围的尸体,”替身提醒道。 “知道,”张式心念一动,叫鹏鸟去吞食那些尸体。 鹏鸟艰难的爬起,眼看就要站稳,翅膀再一次拖了“后腿”,大量的血涌出不说,庞大的身躯颤巍,又要倒下。 别倒下啊,站起来,鹏鸟,快去吞食那些尸体,张式焦急如焚,烟绳就要落下,而鹏鸟站都成了问题,更别说去吞食尸体了。 不过没人规定鹏鸟得抓住那些尸体才能吃下,鹏鸟张开尖喙,猛力一吸,大量气流涌动,狂风骤起,周围的尸体飘起,飞向它的喙去。 看到这一幕,张式惊喜万分,马上就不用担心灵力了。 “给你尝尝这个!”一只离的近的刺猬跳上空,蜷缩成团,尖长的银刺放射出耀眼的闪电,击向鹏鸟。 那些飞向鹏鸟大口的尸体在半空就被雷电劈中,瞬间就有刺鼻的焦味弥漫,不过两秒就有头鬼怪毛发燃起,跟着其它鬼怪也是如此,一时间火焰熊熊,红光漫天,浓烟上空。 鹏鸟赶紧闭口,飞在半空的燃烧着的尸体落下,好在离着较远,不会危及到鹏鸟。 “既然给你了,哪能停下,”一株大柳树大声嚷嚷。 它疾步移来,晃动千万条散发淡淡绿光的柳枝,狂风呼呼而来。 风狂沙飞,就要落地的尸体再次飞上天,火势趁着大风呼啸愈发猛烈,浓烟腾空,朝鹏鸟而去。 看到燃烧着的尸体砸向鹏鸟,知道状况的张式自然清楚鹏鸟是躲不过去了的。 本以为看到的是希望,没想到看到的不过是迟来的绝望。 这期间,大虎叫人形火焰收住烟绳,似乎是想叫张式知道现在的他是如何弱小,连普通的二级鬼怪都无法战胜。 第六十一章 及时风 呃,事情应该还没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张式想到了凝魂,用尽仅剩的灵力,应该可以支撑住凝魂。 “是啊,如此丰盛的大餐确实不能不尝,”张式冲着那株柳树露出一抹令其琢磨不透地笑容。 柳树不明白张式到了这时还这么自信,有空冲它笑,但这种笑令它很不爽,继而大吼道:“那就别剩下!” 同时,它晃动柳条更快起来,那些尸体完全被火焰包裹,火势滔天,红光焜耀。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式自信满满,大喝道:“鲲鱼!” 话语尚落,张式身上的灵力加快消失,鹏鸟的金色长羽上冒出一缕缕黑光,包裹住了它。 少了灵力压制,绿焰把包裹它的水蒸发干净,灼烧着张式,右腿上的箭孔流出的血变得更快。 疼痛先是加剧,随着张式意识渐渐涣散,疼痛仿佛跟着消失,眼睛所看到的景象出现了重影。 一声清脆的鱼吟声中,黑光散去,露出一条大黑鱼,张着巨口,吸向飞来的燃烧着的一堆尸体。 “自取死路,”柳树不屑的说,无意中瞥见鲲鱼口中满是水,当即明白这是用来熄灭火的,却是拦不住了,眼睁睁地看到鲲鱼吞入尸体。 尸体一入鲲鱼嘴内,火焰与水相互抵触,产生大量白烟,被它半张着嘴吐出,饶是火势盛大,也抵不过水势不绝。 有尸体作为补给,鲲鱼时刻把嘴中的水补到最盛,很快熄灭了这些尸体身上的火焰,尔后全部咽下。 顿时,张式就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自心脏出现,淌遍全身,给人种如沐春风,也感觉到灵力慢慢出现。 但绿焰在胸口不断燃烧,现在的灵力不过是山中一石,林中一木,根本就阻止不了,还有缭绕右腿旁的青烟,使箭孔的血还在流出。 大虎一见情况不妙,马上令人形火焰用烟绳捆张式和鲲鱼。 鲲鱼再次张口,向张式吸来,淡蓝色的光点托起他,飞向鲲鱼,同时他边上的鬼怪尸体也飞过去。 “拦下!”大蛮牛浑身燃起焰火,若一颗绿色陨石,划破长空,快速坠下。 四周的鬼怪也纷纷扑上来,散出各种灵力,光芒交织,如同五彩的匹练,辉映天空,好生华美。 鲲鱼把尾一甩,向张式飞纵而来,却在下一秒陷入一片黑暗,无数光亮在四方闪烁,仿佛是在浩瀚的星空之中。 面对突来的幻境,鲲鱼没有乱闯,一动不动地静观其变,也不再吸气。 见到鲲鱼要闭嘴,不再吸气,张式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状况,急忙催动缚灵咒。 张式微动食指,一道赤红光束迸射出去,直穿长空,缚在了鲲鱼还没闭合的嘴巴里的一颗牙齿上,尔后迅速拉近与它的距离。 这一过程,鲲鱼自然很疼,但由于缚在牙齿上的光束是鲲鱼再熟悉不过的灵力,故此虽疼,却还是忍着。 半空中,交织的灵力形成一张巨大的五彩光网,正对着鲲鱼,坠落下来。 一阵炙热的气息扑来,大蛮牛顶着狰狞的犄角,离张式不过十来丈远了,他急忙喊道,“快吸气!” 鲲鱼再次张嘴露齿,大口一吸,风势滚滚逆卷,连带着前面地上的尸体飘起。 “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似波逐动。碎空!” 这一次,张式吟唱完后灵力是彻底枯竭了,连接着张式和鲲鱼的光束消失,鲲鱼的身体变得若隐若现,它吸气所产生的风力逐渐变弱。 而张式和这些尸体都尚在半空,仅靠弱下来的风势飞向快要消失的鲲鱼嘴里。 当然,五彩光网和大蛮牛都开始碎裂,犹若一张彩色纸张被撕成无数碎片,在空中飘荡。 那是?大虎! 只见,一头斑斓猛虎站在地上,虎视眈眈地看过来,现在化为一道黄风,向张式扑来。 其实,不用它扑来,只要鲲鱼彻底消失,张式必死无疑,但是它不想再多出变数,于是猛扑过来。 此时,或生或死,张式已无法掌控,总之他已尽了自己的所能。 心之世界里的替身对此又恼又恨,恼的是大虎和大蛮牛两个三级鬼怪就将张式逼的一点灵力不剩,濒临死亡,而他之前辛苦所换来的条件就白费了,恨的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救张式,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存在上了。 可他不知的是,自己寄托希望的那个存在也十分紧张,逼不得已地情况下不想暴露出来,否则会有危险。 当然,那个存在也并非毫无作为,至少张式胸口的绿焰,腿上箭孔都有其在暗中压制,否则单单是张式胸口包裹绿焰的水一消失,绿焰早该把他烧个彻底,而不仅是痛苦。 天空中,一大片乌云聚来,又是一群鬼怪,正是以绿发老者和桃树精为首的鬼怪。 它们看到了站在空中的一群鬼怪,碎片般的大蛮牛和五彩光网,遍地的鬼怪尸体,快要消失的鲲鱼,飞向鲲鱼大口的张式和一堆尸体,还有冲向张式的一只斑斓猛虎。 这般情景下,张式是必死无疑,这意味着赌局结束,但那些赌胜的鬼怪并没有因此高兴,因为这代价太过沉重,这遍地的尸体犹如经历了一次鬼怪与阴阳师大战。 这自然是它们以为遍地的尸体是张式造成。 唯有桃树精满不在乎,见到赌局将赢,笑容满面,“哈哈,老鬼,你终于输我一次了。” 绿发老者不以为意,淡淡开口,“结果还没出来呢。” “你!”桃树精刚要反驳,又想到以前几次打赌时往往就要赢了,却在最后关头输了,但心里想着这次赢定了,嘴上也毫不示弱,“好,那就再等一分钟,到时可别赖账。” 在阴阳界时,张式就听闻灵力不失,生命犹在,指的是不管伤势再严重,只要灵力在,那就死不了,前提是所拥有的魂生命力非常顽强。 以至于,阴阳师的历史上曾有一位副府主与鬼怪战斗中头颅被斩,但因为魂的原因使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继续挥舞大刀,同鬼怪战斗。 而今张式也是,虽然吟唱完碎空体内灵力已无,但不知什么原因,在鬼界他的灵力可以得到恢复,虽说很缓慢,但一直在支撑着他。 时间似乎因为张式的即将死亡而变得好慢好慢,靠着仅剩的风力,张式落到了鲲鱼嘴中,清楚的感觉到它湿滑的大舌头。 可因为没有灵力支撑,鲲鱼变得几近透明,以至于若隐若现,使他一会能触到它的舌头,一会又感觉自己是只身在半空。 倒在鲲鱼舌头上的张式瞳孔蓦然一缩,那些尸体坠下了,也对,这么久了,风也该停了。 突然,那些尸体又飘起来,是有一阵怒吼的狂风卷过。 风势汹汹,卷进了鲲鱼嘴中,张式感觉到风中带着一股凉爽,就好像迎面吹来的不是风,是水,是一股清凉透体的泉水。 还有,这股风好生神奇,竟然直接驱散始终缭绕在张式右腿,不曾消失的青烟,这让他明白这风并非无故而起,定是有谁帮忙。 令他最为惊讶的不是这个,是胸口上的绿焰消失了,就算张式灵力尚在,想要驱除绿焰也要费一番工夫。 而且风助火势,可这风轻易就能灭去,可见放风之人实力多么强悍,这又会是谁干的? 看到尸体落下,大虎没有再扑来,在半路停下,岂料不知从何刮来一阵大风,使那些尸体飞向鲲鱼嘴中,而这时鲲鱼还没有彻底消失,于是又再次纵去。 成为碎片的大蛮牛渐渐恢复模样,鬼怪们就站在那看着,许是有大虎亲自动手,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情况?”桃花精眼珠子死死地看着那些尸体,尔后看向绿发老者,“你干的?” “你觉得呢?”对于眼前一幕,绿发老者也很惊讶。 “那还有……”桃花精还没说完,就见绿发老者消失在眼前,随即也消失在原地。 之后那些尸体落入鲲鱼口中,没有风的影响,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再加上又是死尸,使张式不由恶心发麻。 但是,既然有望杀出一条活路,张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手软。 只见,他一把抓住一头雪雕,使劲往后拽去,顺着鲲鱼的咽喉往下滑。 虽然这期间鲲鱼接近消失,但这不妨碍他拉着雪雕往鱼肚子去。 这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只有短暂的四秒,他拉着雪雕到了鲲鱼的胃。 黏着的胃液瞬间包裹张式和雪雕,不同的是,胃液正在缓慢的侵蚀雪雕,他则渐渐浮起。 鲲鱼乌黑的瞳孔闪出一缕精光,尔后几近透明的身躯有了光泽,显现出本来的模样,然后把头一仰,整个身体人立着,嘴中的尸体纷纷下滑。 这时,大虎猛地跃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灵力包裹的乳白色的利牙,向鲲鱼咬来。 与此同时,距此万丈高的苍穹,绿发老者出现,看着刚被强劲风力震散的云朵,紧跟着桃花精也出现了。 “这气息?”桃花精转而抬头环顾四周,感应灵力,“不知哪位府主降临,还望一见。” 许久,不见半点动静传来,桃花精随即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下去会会那个阴阳师了。” 然而,回应它的只有凛冽的风声。 “看来是走了,”从始至终,绿发老者都很平静。 “管他走了没,我这就下去会会那个阴阳师,赌局算你赢了,”桃花精转眼消失。 绿发老者再次看了眼震散云朵的位置,也跟着下去了。 然而,还没走上几步,它们便看到铺天盖地的黑色火焰席卷过来,往后退去同样如此,放眼望去,尽是无边无际地灼热火焰,如同是身在火海中。 第六十二章 大虎禁术 “阴阳师何时学会藏头露尾了?”桃花精讥讽道,手掌中多出一坛酒来,往坛底一拍,酒水飞洒,就这么直接落在火中。 登时,火焰不再熊熊,桃花精笑道:“该现身了吧。” 余音尚在,刚弱下的火焰再次腾起,异常凶猛,烟卷冲天,幻化出一条黑色火焰大蟒,露出獠牙,扑向前去。 桃花精粉红大袍一甩,一个小飓风从袖里出现,前行中渐渐变大,狂暴的飓风一下子将大蟒卷入当中,尔后越卷越小,大蟒跟着飓风消失。 “别轻举妄动,对方实力不弱你我,”绿发老者拦下还要出手的桃花精。 桃花精一惊,不由认真起来。 绿发老者再次开口,但这次是对那个未出现却纵火的家伙说的,“两界交怨已久,阁下既归属鬼界,怎么反倒帮上阴阳师?” “鬼怪?”听完绿发老者说纵火者是鬼怪,桃花精更加吃惊,但坚信绿发老者不会说假。 一团火焰自火海深处飞出,化为一行鬼文,写着:二位只要在此待上半个时辰便可。 “你说了可不算!”桃花精使出全力,两袖皆张,飞出无数桃花,片片血红的花瓣沾了不少水珠,漫天飞舞,给人种绚烂却悲凉之意。 的确,同一级数,它独自一个竟想拦住它俩,这是在侮辱它们。 桃花落下,火势弱下,以桃花精为中心的百丈内火焰消失,然就算这样,也看不到火的尽头究竟还有多远。 “你是阴阳师?”绿发老者又再次说道,话一说完连它自己都吓了一跳。 “老鬼,你不是说是鬼怪嘛,怎么又扯上阴阳师了?”桃花精听得是一脸茫然。 “不对,不对,是鬼怪,这气息错不了,阴阳术应该是偷学到的,”绿发老者这样一想,觉得十分合理。 “不管是谁,咱们联手出去再说,”桃花精说道。 “这里是九霄,不是大地,倒不如在此下盘棋,等上个半个时辰,”绿发老者说罢,盘坐在空,面前出现棋具。 原来,这二怪在大地上联手可以凭借土之力量灭掉火焰,但在这云霄中只能靠自身力量,火克木,要灭这火不是易事。 更何况,对方来路不明,暂时也没敌意,关系不好弄僵,不愿弄僵,不可弄僵。 “算了算了,过了这半个时辰出去再说,”见绿发老者无意动手,桃花精无奈的喝了口酒,也盘坐起来,同绿发老者下棋。 此刻,大虎眼看就要咬住,鲲鱼身躯陡然一缩,大虎扑了个空。 再看鲲鱼翻身一纵,身躯涨起,张口露牙,用力一吸,地上的尸体纷纷飞进嘴里。 “可恶,快点阻止他!”大虎急吼道,马上又冲过来。 “自我舍弃,以血代身。分身术!” 恢复了些灵力的张式咬破食指,一团鲜血飞出鲲鱼嘴中,分成十来滴飞向各处,变为一条条鲲鱼。 鲲鱼们猛张巨口,滚滚大风从口刮出,猛烈的狂风如同凶兽愤怒的咆哮,肆虐着大地,不断有尸体卷起,飞向鲲鱼口中。 鬼怪在大蛮牛的带领下,使出灵力,一条接一条鲲鱼消失,饶是如此,张式也恢复了一些灵力。 殊不知有一道极其兴奋的声音在念叨着,“吞吧,吞吧,吞的越多越好。” 最后一条鲲鱼分身被灭,张式再次吟唱分身术,又出现十来条鲲鱼,狂风呼嚎,走石飞沙,尸体一个接一个飞起,落入它们口中。 见此,大虎喊道:“把这些尸体给我葬入地底!” 一听要埋掉这些尸体,张式忙叫鲲鱼快吞尸体。 “阴阳师,接下来你的好运该到头了,”大虎变成虎首人身,脖子上出现巴掌大的的黄色纹路,看起来十分狰狞,纹路散发出灿烂的金光,极其炫目。 坚硬的犄角崩裂大地,不少尸体埋入地下的大蛮牛看到了大虎,焦急的大喊道:“虎哥,没必要用禁术,我们一同催动淆迷灯,不怕拿他不下。” “灯火快要用尽,需要恢复了,”大虎淡淡说道。 原来,淆迷灯自初任君王不在,用过后火苗会越来越小,需要放上些时候火苗才会逐渐旺盛,故此人形火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大虎、大蛮牛只有在用上禁术后,实力会突飞猛进,打破三级鬼怪的限制,成为堪比四级鬼怪的存在。 同样,受限于是变异鬼怪,是无法疯魔的。 “阴阳师,你且听我道来。王者,霸气凛然,凌驾于诸强之上!”大虎说时如同一阵风杀来,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凌厉的爪光划破虚空。 爪光落在一条鲲鱼身上,留下一个很大的爪印,鲜血顺着爪印流出,这条鲲鱼随即消失。 “怒!屠戮一切,腥风热血,森森枯骨露于野!”大虎的手掌变成了两只粗壮有力的虎爪,银白大爪瞬间增长。 它一下子扑在了鲲鱼背上,两爪分别一划,黑光绽放,三道爪痕相互交错,鲲鱼的背上立刻皮开肉绽,鲜血狂涌。 这条鲲鱼分身消失,张式意识到大虎实力不差于大蛮牛,想来这禁术会有副作用在,才令其迟迟没有使出。 “怎么,遇上禁术就怕了?” 替身的声音传来,在心之世界说道。 “就算三级鬼怪强如四级,可某些实质性的东西还是无法改变的,”被替身这么一刺激,张式恢复该有的冷静。 “确实,那你想怎么做?”替身好奇的问。 “阴阳术配合凝魂,”说到这张式的声音没有了之前这般响亮,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只一味的依靠魂基本的力量和阴阳术,碰到过的鬼怪也不强,没有创出什么厉害招式。 “你没发现吗?鲲鱼一直是紧贴地面,离地有半寸高,可以说是浮在地上的,”替身淡淡的说。 听他这么一讲,张式才注意到真如他讲的一样,鲲鱼是浮在地上的。 其实,还有一个细节张式没注意到,好在于现在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还没发现啊,”替身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知道吗?战斗中不能忽视任何一个细节,它往往会让你莫名其妙地受伤、死亡,可悲可笑的是弱者到最后连原因都不知道。” 他的一番话,令张式陷入深思,果然自己的经验太过肤浅,这会在战斗中吃很大的亏,甚至会因此死掉,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冷颤。 在张式和替身讲话时,大地崩裂,出现一个个黑漆漆地裂纹,地上的尸体落入当中,随后裂纹又重合上了,大虎尖长的大爪猛划,光芒闪目,鲲鱼分身一条接一条消失,形势再次于张式不利。 换作以前,张式就是自己发现鲲鱼浮在地面,也不会去注意,现在听了替身说的,他就想知道原因。 “知道原因了吗?”替身问道。 张式说不出来,但感觉不会很难,就像是与答案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地,欠缺的是一阵徐徐的微风,把它吹起来,掀开它的真面目。 “想知道原因不能只看它复杂的一面,很多事往往看上去复杂难懂,但其实不是这样,它只是由多个简单串联在一起,从而潜意识里觉得复杂难懂。” 听他这么一说,张式豁然开朗,犹如前方的漫天浓雾渐渐变淡,所见度在一点一点增多。 从本质上讲,鲲鱼是鱼,游于水中,生存水里,鱼是一辈子都无法离开水而生存的。 因为它是魂?有灵力,所以可以在地面上浮起。 不对,这跟灵力无关,有关的话鲲鱼浮在地面上应该时刻会有灵力消失,而现在自己感觉不到有灵力因此消失。 鱼是无法离开水的,对了,空气中是有水分存在的,所以鲲鱼可以浮起来,也就是说鲲鱼完全可以把天空看成大海。 那么,地下呢?坚硬的地里也会有水分的存在,虽然会比较坚硬,但应该可以钻进去,这样它们把尸体埋入地下也没用。 “我有点懂了,”知道原因后,张式从容起来。 大地摇晃,泥土翻卷,光华缤纷,一众鬼怪各显灵力,将遍地的尸体埋入地下,而鲲鱼的分身尽数在大虎的尖爪下消失。 一阵阴风吹过,夹杂着空气中残剩的腥味,所有鬼怪向仅存的鲲鱼看来,大虎跟大蛮牛各展灵力,全力杀来。 “缩!” 鲲鱼摇身一晃,庞大的身躯急剧缩起,小的好比一条黑鲤鱼,尔后尾巴用力一拍,整个身躯高高的纵起,脑袋朝下,身体笔直的落下,仿佛是石头落入了沼泽般。 在触及到泥土的一瞬间,鲲鱼体表上的鳞片发生变化,奇异的黑光在鳞片的交接处一闪即逝。 表面上,鳞片还是原来的鳞片,可实际上鳞片比原先大上一分,相互之间的缝隙消失,十分接近光滑的黑皮。 鲲鱼以极快的速度的跳入土里,视泥若水,而大虎和大蛮牛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鲲鱼钻进泥地。 “什么!” 二者异口同声,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在眼前发生。 但只有短暂的两秒,它们反应过来,一个高高跳起,拳头上冒出一团黑光,好生阴冷,大吼一声,狠狠落下,一个狂哞一声,狰狞的犄角尖处冒出灼热的绿浆,猛刺大地。 响亮的轰鸣中,大地不住的晃动,地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拳印,泥土深深地凹下去,边缘处有一片黑漆漆的,不难看出这是鱼鳞,只是在猛烈的轰击下变形了。 而后绿焰飞腾,浆液疯涌,浓烟弥漫,顷刻间涌满整个拳印。 一眼看去,就像是个绿水池,不同的是绿水滚沸,不断冒出气泡,一股炎热的热浪卷出,炽热一片。 第六十三章 地下得灵力 死了?大虎和大蛮牛站在天空,盯着平静下来的绿浆,这个问号不约而同在它们心底闪出。 恐怖的一拳砸到了鲲鱼,沸腾的绿浆又淹满拳印,挨上它俩至强一击,很难有副府主存活下来。 大蛮牛走近,还没作出什么举动,就听见大虎说,“别轻举妄动”。 “没事,在绿浆里,老牛还没怕过谁!”不等大虎再说,大蛮牛纵入浆里,绿焰飞溅。 直入浆底,大蛮牛没有看到鲲鱼,转了一圈,看到的不是绿浆,就是泥土,根本不见鲲鱼。 “明明就是这里,”大蛮牛清楚的记得,拳印的边缘位置有黑漆漆的东西在,而现在却不见了。 回想起之前战斗,它觉得就是张式在绿浆里也不会轻易熔化,突然它往上飞去,随着飞起,绿焰自动分开。 看着绿焰一下子汹涌起来,且向四面退开,大虎提高警惕,看见大蛮牛飞出绿浆,口里喊道,“阴阳师没死,还在地下。” 这让所有鬼怪吃惊,它们明明看见大虎一拳砸到了张式,大蛮牛火淹拳印,而现在却说没死,还藏在地下。 “封锁四方大地,就是掘泥至海也要把他找出来,”大虎随即命令。 天空上,所有鬼怪化为光束,一分为四,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地面上,浑身散出光芒,各种光芒交汇,尔后四个方向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的光幕。 在连上最后一条线后,这光芒瞬间耀眼了十倍,形成屏障后变得透明,矗立在地上,直达云天,又通地底。 钻入地下后,鲲鱼脑袋散发着朦胧的黑光,光芒犀利,一路剖土切石,使其在土里畅通无阻,如入大海。 张式使出分身术,出现了五条同样大小的鲲鱼,游向各方,而那条遭大虎拳击的鲲鱼正是其中一个分身。 地下,几条游向各处的鲲鱼张着核桃大小的嘴,一股黑光自嘴里扩散,产生强大的吸力,近处的尸体都飞来,入了它的口中。 砰的一声,一具飞来的尸体不知怎的遇上一道七彩炫光,弹了回去, 这一撞,光幕荡起圈圈涟漪,很快出现在地面上,引来鬼怪注意。 大虎更是眼疾爪快,一发现涟漪,猛奔过去,臂膀一伸,一拳狠狠地猛砸下去。 拳头中充斥着猛虎的咆哮,浩荡的兽王威严压下,气息沉重,撞上了大地,厚实的泥土层层垮塌,尘埃大片扬空。 要吸食那具尸体的鲲鱼游向前去,还未触及光幕,就感觉到上方一股澎湃的力量冲下,不等作出反应,就被这股力量淹没,湮灭当中。 也是这一时刻,一条鲲鱼碰到了光幕,并遭光芒弹回,涟漪扩散,到了地面上。 大蛮牛瞧见,大步踏来,头顶的犄角冒出沸腾的绿浆,烟气滚起,一头扎入大地,绿浆涌出,烧熔黑土。 大蛮牛倒立地上,狰狞的双角插在土里,浆火灌土,黑烟漫漫,炽热的气息席卷,顷刻间充满这片空间。 汹涌的绿浆的直流下去,周围的黑土渐渐变色,撞上光幕的鲲鱼再次靠近,不等触到,就觉得一片炙热,碧绿的液体掉在背上,焦灼至骨,很快消失。 两条鲲鱼都因碰到光幕而消失,并在不同方向,这是把他困住了。 既然出不去,那就出去和它们一战,不过先吞食完这里的尸体,张式的底气十足来自灵力的恢复。 鲲鱼把头一仰,发出清脆的低吟声,一道道黑色光圈从嘴里扩散出去,带着一股惊人的吸力,四周的尸体微微抖动,冲开泥土,向其飞来。 数分钟后,光幕里已没有尸体,全都入了鲲鱼嘴里,成了张式体内的灵力。 在游出地面的时候,张式发现泥土里埋着很多白森森的骨头,甚至带着血迹,也是这个时候一股炎热传来,漆黑的泥土渐渐发绿,大量的绿浆正侵蚀下来。 大蛮牛的犄角不断流出绿浆,灌入黑土,使之成了冒火的绿色泥土,接着和被光芒笼罩的大虎一起进入土里。 张式一眼瞧见它们,出于这里化为绿浆,对他不利,于是让鲲鱼游得更快,体外笼罩着一团黑色光芒。 但灵力的波动,让它们很快发现,一下子出现在鲲鱼头顶,站在化为火焰的绿土上。 “底下没尸体了吧,”看见张式要跑,这让大虎微微放心,至少说明他还没把握赢过它们。 “还有两具尸体,”张式毫不示弱,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不,只剩一具!”大虎握爪成拳,爪背上冒出一头露出獠牙的猛虎的金色纹路,拳头猛砸过去,显现出一头吼啸雄虎,狂扑过去。 即便有泥土削弱这一拳的威力,但还是不容小觑,鲲鱼尾巴一摆,还没与这一拳擦身而过,大蛮牛身在席卷而来的绿浆中,卷动着绿浆凝聚成的巨斧劈来,模样像极了地狱里的魔王。 鲲鱼尾巴一翘,尾尖上冒出一团蓝色的水泡,朝上一甩,水泡在飞射中破碎,化为大片蓝水,包住了大虎。 也在这时,大蛮牛挥舞巨斧,搅动绿浆,借着凶猛的火势,力劈而下。 浆火滚滚,带动着一阵炎风热气,疯狂的涌入蓝水,碰撞中发出嗤嗤的响声,白气腾腾。 蓝水仅是普通的水,浆火却是变异绿焰,两者相触,火焰更胜一筹,蓝水肉眼可见的蒸发,大虎挣脱,发出惊天一吼,逐渐变色的泥土崩塌,顺势轰下。 “散当沙,细作尘,坚如石,硬似铁。固土术!” 随着张式吟唱完阴阳术,迎面涌来的浆土原本仿佛洪水激流倾泻,在出现土黄色的灵力光点后,浆土变得干硬,好像失去水分的沙子,十分干涸,固在一起。 大虎一声大吼,打出狂暴的一拳,干燥而硬实的浆土出现一个巨大的拳印,浆土并没有碎开,而是因为这一拳变得扁实。 对此,鲲鱼飞快游向它们另一边,大虎和大蛮牛分别打来一记凶猛的虎拳和涌来炽热的绿浆,张式再次以固土术干涸住绿浆,借此也挡下了虎拳。 同样的招术出现了四次,先后将四个方向以干硬的浆土挡住它们。 眼见四个方向都被浆土围起,大虎见势不妙,大喊:“地下对我们不利,上去再说。” “嗯,”大蛮牛也不傻,知道我已经恢复了不少灵力。 随后,它们飞快的直冲上去。 包裹着黑芒的鲲鱼身子甩动,也冲上去,张式再次吟唱,“散当沙,细作尘,坚如石,硬似铁。固土术!” 暗绿的浆土中,出现大量土黄色光点,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流动的浆土明显慢下来。 “大风起,白雪飘,冰霜结,万物冻。风雪凝!” 鲲鱼的嘴巴周围凝结出薄薄的冰屑,张嘴一吹,刮出一阵凛冽的寒风,眼前的浆土以极快的速度冰冻住。 之前,大蛮牛用浆火灌土,把大地变得灼热而深绿,跟着又破土入泥,现在它们所处位置直至地面尽是熊熊浆火,深绿之土。 这对大蛮牛而言,速度更甚地面上,可大虎就不行了,这里又是地下,又是浆土里,很快就跟大蛮牛拉开距离,身后一阵严寒袭来。 “鲲鱼,再加把劲,”张式喊道。 鲲鱼再次一吹,冰冷的风雪卷去,绿土冻结的快起来,眼看就能冻上大虎,一阵火热的绿浆涌过,吞没了寒冰。 “游上去,一定要把它们困在地里,这样才有胜算,”张式说的同时使出阴阳术,“以汽化寒,冰侵天地,以神之名,雪飘人间。冰雪舞!” 地上,不知从何处聚来了一大片白云,遮住了天上的烈日,又刮起一阵冷风,给人种凉飕飕的感觉,半空中适时的出现一朵晶莹的白花,飘飘荡荡。 “那是什么?”化为光幕封锁这片空间的一个鬼怪注意到。 白花落在了黑烟四起的绿土上,竟出现剔透的寒霜,一时间天空飘下数不清地白花,密密麻麻。 落到绿土上的越来越多,地面结出寒冰,且随着白花的重叠而加厚起来。 “不好,是阴阳术!大人它们有危险!” 大蛮牛挡住寒冰后,用犄角剖开浆土,和大虎直上而去,很快看到了地面上的光亮,可身子却无法冲出去,并且它们的身体分别不同程度的结冰了。 “大人,地面已经被冰冻住了。”一头鬼怪叫道。 大蛮牛在地下顶了下犄角,虽然上面的浆土直至寒冰都碎开了,但依旧有冰雪飘落,破碎的寒冰在它们冲上来的时间里合上了。 它们光顾着身后,冲上来不曾防备,以致于被冰挡下,部分身子冰冻。 “冰雪鲲鱼!” 一条体形庞大的鲲鱼通体由寒冰冻住,游向它们,在它们正打破身上冰块的时候,一口吞下,尔后冲上地面。 只见,一条雪鱼从厚厚的冰层里跃出,纵上空去,而光幕里的鬼怪一惊,但不敢乱动,生怕扰了阵形,只得静静看着,再作攻击。 “乌云密布,神雷滚滚,八方雷霆,渊渟泽汇,电闪雷鸣,轰雷掣电。闪雷柱!” 天空顿时飘来浓浓的黑云,一道道激烈的雷声响起,闪电横空,一根巨大的紫色柱子在密集的雷电中出现,如同是经过投掷般,怒射向雪鱼。 伴着轰隆隆地巨响,整根柱子捅穿雪鱼肚子,雷鸣电灼,狂暴的雷电交织在雪鱼全身,远远看去,这条洁白无暇的雪鱼披上了一件紫金锁甲。 轰! 巨大的爆炸下,雪鱼化为无数碎片,身体外的寒冰成了冰晶,在乌云渐渐散开飘下,显得分外耀眼。 随之落下的还有大虎和大蛮牛,它们虽然遭冰冻住,却一直以灵力护体,并没有炸开,但先后被冰冻,雷劈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当然,这条浑身冰雪笼罩着的鲲鱼只是一具分身。 “夜幕低垂,黑云压境帮衬,沉寂的世间出现裂痕,那是满天星光雨落。裂天芒!”张式吟唱两遍,使之威力更强。 看到它们受伤,鬼怪们第一时间解除光幕,然还没飞过去,天空再次黑起,而且这次不单是黑下来这么简单,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一束金光从漆黑的天空出现,给这黑漆漆地空间带来了光亮,光束若流星划落,狠狠地射向大地,斜插地上。 在这光束中间还有一头鬼怪,赫然是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光束射穿身体而亡。 这来得太过突然,使得其它鬼怪还没使出灵力,空中漫天金光,光华灿烂闪烁,不计其数的光束落下,射杀底下的鬼怪。 首当其冲地便是大虎和大蛮牛,一根根光束横贯长空,激射着二者的身躯,鲜艳的红血飞溅。 第六十四章 活着是希望 地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鲲鱼浮游上地,张式走出鲲鱼肚子,“璀璨的光芒下,流光汇聚,散出永恒金光,如太阳般耀眼,光辉照遍大地,污浊一去不回。屠魔!” 张式摊开的手掌上冒出一丝丝金色光线,聚成一个球状,然后他腾空而起,直奔过去,掷向大虎和大蛮牛中间,金球炸开,光辉顷刻闪耀,覆盖了漆黑的空间。 刺眼的光照下,张式退回地上,站在鲲鱼面前,看着无尽的金光渐渐消失,地上倒满了鬼怪,只剩下十几只还能勉强站着的鬼怪,这其中包括大虎和大蛮牛。 “阴阳师!”大虎怒吼,两只壮硕的虎臂流转着金黄色光芒,攥紧拳头,拖着疲惫的身躯,向我冲来,“去死吧!” “你们输了,”张式不带任何表情的说,脸上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碎空!” 冲来的大虎突然一顿,身体渐渐分裂开来,像是被人用刀切成无数块似的,跟着它身后的大蛮牛和剩下的鬼怪也是这般。 “去吧,”张式看着已成碎片的鬼怪随风而动,对身后的鲲鱼说道。 一声鱼吟中,鲲鱼飞纵过去,露出血盆大口,一下子把大虎吞下,再一吸气,连带着大蛮牛和左右鬼怪一并吞下。 “你居然让你的魂吞下我,看我不烧死它!”大蛮牛在鲲鱼体内大叫,带着一丝庆幸。 “我既然敢让魂吞你,自然有办法降你,”对于大蛮牛想借此在鲲鱼体内闹腾,张式无所谓地说。 早在之前,张式就打算将大虎和大蛮牛吞下,苦于没有机会,直到刚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所以在离开鲲鱼身体前,吟唱了水淹术。 这也得亏了替身,教了自己注意细节,否则冒冒失失地吞下大蛮牛,而没有水来灭火的话,那就功亏一篑了。 依附在鲲鱼体内的淡蓝色光点落下,化为一股磅礴的大水,汹涌而去。 尽管大蛮牛的绿焰属于变异的火焰,但它的身躯还没有完整复原,也就是说它身上的绿焰被分成很多份。 量变引起质变,团结就是力量,绿焰已被分开,此消彼长,大水涌过,吞噬了大蛮牛,直接以一种无可匹敌之势淹没了绿焰。 大水直接夺去除了大虎和大蛮牛以外的鬼怪性命,化为张式体内的灵力,他走进鲲鱼体内,而鲲鱼继续吞食着倒下的鬼怪。 鲲鱼体内,大虎和大蛮牛周身还有淡淡的光芒罩着躯体。 “垂死挣扎,”随着张式走近,大水渐渐退去。 “活着才是希望,不是吗?”大虎抬起垂下的脑袋,正视着我。 “确实,”张式的右手染上一层白霜,一把锋利的冰刃闪出,冲了过去,“但是,战斗总有胜负。” “是啊,战斗总有胜负,”奄奄一息的大虎再次露出犀利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巅峰时的状态,猛冲过来,“一拳论生死!” 张式一怔,然后继续冲过去,弃下冰刃,握住了拳头,厚厚的冰雪笼罩着。 张式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用冰刃于他更有利才是,后来他明白是被大虎感染的,因为它说的活着才是希望,正因有这层希望在,他才一直撑到现在。 轰! 这一次对拳超乎了张式的想象,大虎这一拳将兽王的霸道之意发挥得淋漓尽致,碰上后他拳头上的冰雪碎裂,一阵酥麻的感觉传来。 “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大虎大喊,声音就像是震耳的雷声,拳头上绽放光芒,越发的盛烈灿烂。 “早着呢!”张式开始吟唱,“风雪凝!” 凛冽的寒风从张式身后刮来,带着朵朵洁白的雪花,他整个人粘满淡淡的冷霜,拳头上碎裂的冰雪再次凝结上。 冰冷的气息袭去,周旋着大虎的霸道之意,可最先撑不住并不是张式和大虎,会是鲲鱼,它靠着吞食尸体得来的灵力护着自己,而张式靠的也是这股灵力,所以该速战速决了。 “百兽之中吾为王,坐时百兽尽归服,行时百兽心神恍,动时百兽把头伏,怒时百兽胆魂丧!” 大虎燃烧着最后的灵力,释放出最为纯粹的兽王霸道,气势无比恢宏,拳头上的金光蔓延至全身,照的它身后金碧辉煌,如同金色世界,耀眼的光辉映在银白的冰雪上。 大虎的这一番话如同阴阳术的吟唱般,拳威大大增强,与之相比,张式与它如同星星之火与皓月之光一般。 但是,还没完呢! “王者,稳如山!”张式倾尽灵力,一缕缕金光在身上绽放开来,隐隐后退的双脚顿时充满力量,仿佛是与鲲鱼肚子相连,成了它的一部分,难以撼动分毫。 “我为百兽之王,你又有何作为敢在我面前称王?”大虎瞪目而视,气势汹汹,一双深邃的虎眼慑人心魄。 “别被分了心!” 熟悉的声音在张式耳边响起,是替身,张式猛然回神,刚刚看着它的眼睛,心神恍惚,看到了无数个大虎向自己瞪来,再加上满是威严的话语,差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斩王如何!”张式向前一步,“行如风!” 微风吹过,虽不猛,却无比凌厉,就似无数把刀刃飞射过去,大虎身上四处出现浅浅的裂痕,有鲜血溢出。 见张式看了它的双眼,还能立刻使出阴阳术,换作别人只怕已经魂不守舍,败于拳下。 大虎讶异道:“看来你有作为王的潜质。可也,仅是如此!” 大虎同样往前一迈,霸道的拳头上显现出一头猛虎脑袋,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阵阵嘶吼以涟漪的形式自嘴中扩散,气势无与伦比。 “攻如火!势如洪!”张式的拳头通红起来,腾起熊熊红焰,火势猛烈异常,眨眼间就把猛虎脑袋连同大虎一起包围。 烈焰滔天,火光熠熠,热浪滚滚,照得猛虎脑袋同大虎黄里透红,火势寸寸逼近。 吸食着鬼怪尸体的鲲鱼猛然一颤,嘴里吐出大量黑烟,浑身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辉。 “王可不是轻易能当上的!”大虎明显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爆发出最后的灵力,四周的火焰倒飞消失。 不少火焰反扑向张式,使得他一连退后数步,再看大虎怒目瞪来,正要再用阴阳术时听到替身说话。 “已经死了,”替身淡淡说道。 “死了?怎么会?”张式难以置信,却见大虎一动不动,一丝灵力的迹象都不见,再观大蛮牛也是如此。 “想来是大蛮牛把灵力尽给大虎死的,而大虎耗光灵力这才逼退拳火,灵力尽鬼怪死,”替身解释。 张式微微一惊,大蛮牛竟然会把灵力尽给大虎,与大虎同一级别,一样看守禁地,生死一瞬,居然将仅剩灵力尽给大虎,只为大虎有希望冲出鲲鱼肚子。 但这不是张式现在该去想的事,要去找穿山猪了,不知会被关在什么地方。 “你现在要去救那个副府主?”替身问。 “额。” “那你现在是有挑战五级鬼怪的实力?” 张式一顿,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想办法救他。 “你这不叫救人,是叫找死。” 顿时,张式哑然无言,的确,这是送死,但人总得想办法去救,来时太匆忙,故此通知符不曾携带,也没法通知阴阳界,只能先找到他被关押的地方。 一会,替身再次说道,“借势的话会让魂更强大。” “什么意思?”他突然冒出的话,让张式有点搞不清状况,可他一说完就消失了,显然是要张式自己想明白。 “借势的话会让魂更强大,”张式重复着他说的话,借势?势,要魂借什么势? 鲲鱼钻入地下,从而对付大虎它们,这应该就是借势,借的是地势,那如果鲲鱼借助海势呢,大海的力量无比磅礴,以此是不是能和五级鬼怪一搏? “他去借助大海之势,到时你有几成把握?”替身问道。 “最好在借势前再吞些尸体,这样我的把握会更大。” 替身想了下,“我会让他再吞些尸体,到时你别失手就是。” “这个放心,我定会出去,到时再演场戏,你离自由之日也不远了。” 替身和这道声音的谈话很隐蔽,隐蔽到就是在张式体内,他也发觉不了。 这时,鲲鱼已经把外面的尸体尽数吞下,尔后消失,张式看了眼破坏得狼藉不堪地大地,快速离开。 远在万丈外的云天,黑漆漆地一片,稍靠近就感觉热腾腾地,这是漫无边际的黑色火焰在灼烧着。 “该你下了,”火焰中,绿发老者看着对面的桃花精拿着棋子,迟迟不下。 “不下了,不下了,你赢了,”桃花精不耐烦地扔下手中捏出汗的棋子,起身说道,“快半个时辰了吧。” “嗯,”绿发老者跟着起来,悬空的棋具随之消失。 “居然败了!”运起灵力的桃花精本想看看外面怎么样了,却感觉不到大虎它们的气息,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们死了。 之前,桃花精一直和绿发老者下棋,没有关注,现在一发现它们死了,顿时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 “不对,它们似乎还没死,”绿发老者深思后说。 “气息都没了,怎么可能没死?”桃花精不信道。 “你再仔细看看大虎和大蛮牛,二者分别有股气息飞走了,”绿发老者继续感受,想要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接引。 “的确,”桃花精也捕捉到了这两股气息,寻思道,“接引气息的力量怎么让我觉得好熟悉,冥冥中给我种亲切感,仿佛似曾相识,究竟是什么力量?” “走,看看去,”铺天盖地的黑焰终于弱下,绿发老者化为一道绿风消失。 桃花精化为朵朵粉色桃花,跟了上去。 然而,不等它们追上多远,这力量连带着气息消失在它们所能捕捉到的范围内。 “好快!”绿发老者震惊,以它的速度竟然还能跟丢。 “没想到鬼界还有拥有这般速度的,”桃花精叹道,“可为何在阴阳师杀了大虎它们后,非但没有杀了阴阳师,还带走大虎和大蛮牛的一股气息?和困住我们的是不是同一个?” 绿发老者捋了捋长须,明确的说,“不是,困住我们的哪有这般速度,今天发生的事倒有些匪夷所思了。” 桃花精想想也是,提议道:“不过这都跟那个阴阳师有关,先暗中盯着就是。” “嗯,不过这之前你该履行赌约了吧,”绿发老者说完伸出沧桑的手,似在讨要东西。 桃花精猛然想起赌局输了,在心里已经把大虎它们大骂了数遍,不情愿地变出那坛酒来,“这酒只是暂时存你那,可别给喝了,到时我会赢回来的,”尔后不情不愿的抛给了绿发老者。 第六十五章 身陷大蚌壳 张式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大陆边缘,无边无际的海水呈现在眼前,凶浪滔滔,翻腾起伏,海中偶尔有鬼怪探出身来。 “怎么,你就打算这么毛毛躁躁地入海去借势?” 听到声音,张式就在心之世界看到替身,看来他想的没错,“这么说你有好办法?” 替身没有回答,再次问起,“你以为借势很简单,不用学就会?” 张式一顿,既然选择借大海之势,怎么着都得先下海,再好好学。 “安全呢?你就不考虑这个?”替身对此表示无语,不过也因为这点他才有机会实行计划,但这次关乎他的自由,马虎不得。 “海里的鬼怪再强也不会强到四级吧?”尽管嘴上不承认,但张式心里已经认识错误。 “所以你就不担心?”替身直接打断张式的话,严肃的说,“还有,告诉你,如果真把五级鬼怪不当回事,你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替身的话令张式无法反驳,在阴阳界就和府主打过交道自是明白五级鬼怪的可怕,故此回应的很心虚。 这反倒让他想起每回考试,分数下来后总是少不了父母几句责备,但每每都说下次一定进步,可分数依旧如此,数次后的这般回答总是心虚得很。 “五级鬼怪的世界之力可是相当恐怖的,威力强大者甚至可以覆盖整座大陆,只要它想,能瞬间知道你的位置,降下威能,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能力去抗衡?”替身声音很大,带着强烈的责备。 大概是青春期的人总会有小小的叛逆,即便是关心,可话一多总会烦躁,心里就会反感,脑海就会出现反抗意识。 “就因为是五级鬼怪然后我就要畏首畏尾?况且我现在就在它的地盘,也不见它出来。” 替身转念一想,那五级鬼怪迟迟没有再现身,必是有事耽搁,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替身语气平静下来,“既然如此,那就施个世界结界,先在结界里学。” “好,”张式施下世界结界。 细水缓缓流出地面,火焰烧起,围着他绕了一圈,黑烟飘飘,带起呼嚎的大风,周围的灵力从土黄色到蓝色,再由红到黑。 四种灵力光芒交汇,包裹住了他,眨眼间,张式就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来心之世界,”替身再次开口。 本以为他是要自己在世界结界里的大水处学借势,不想竟是去心之世界,这样也好,在心之世界不用担心灵力不够问题,随即闭上眼,来到心之世界。 替身缓缓说道:“借势最好之处就是这里,你可占天时,得地利,这于你刚开始借势有利,等到怒浪滔滔,水浪逆流,这般借势成功方算小成。” “知道了,”张式心念一动,太阳高高挂上云天,几片云朵半遮半掩,阵阵微风掠过,万里大海浪恬波静,瞬间天时、地利就被他牢牢控制。 张式一头扎进大海,幽黑的灵力冒出,化为了一条鲲鱼,顺着海水逐动,身躯渐渐变大,摇摆中的巨尾搅起海浪。 而微风早已变成暴风,狠狠地肆虐着,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海上白浪高耸,涌动如峰,水浪被风卷走又化作雨水成片落下。 又一波凶浪滚滚逼至,鲲鱼顺势而上,巨尾重重拍起,水声轰然震动,掀起狂涛怒吼,水势直冲上空,场面极其壮观。 “冰天雪窖!” 替身从海里探出身来,冷气从他身上散开,冻住了周围的海水,包括还在海里的下半身,寒冰蔓延开,飞快的封住了冲落下来的水浪。 冷冽的寒冰急剧扩张,眼看就要冻来,鲲鱼钻入波中,庞大的身体不断摆动。 平静下来的海水再次如史前巨兽般咆哮,发出异样的隆隆声,拍起滚滚涛浪,以摧枯拉朽之势浩荡压下,迅猛地吞没了冰冻成山脉般的重重巨浪。 高耸海面的冰浪就像高山一般,一座接一座的崩塌,沉没在了澎湃的大海里。 一个大浪打来,摧毁了最后的冰块,替身腾空而去,周身闪闪发光,尔后出现一对长翅,光芒同时消失,一头巨大的鹏鸟出现在半空。 鹏鸟展开硕大无比的翅膀,随意一拍,一阵黑风自虚空生出,再一拍,风势大作,卷起冲来的巨浪,尔后双翅伴着大浪,在海面上掠来。 临近后,鹏鸟急转直上,两股滔天骇浪瞬间猛撞,汹涌的水势交错落下,但很快又被另一股堆压下来的涛浪淹没。 就这样,一个不断激起海浪,一个不断制止海浪,起初张式凭着意念,得天时,占地利,稳占上风,到替身用上意念,使得天时、地利不再,斗了个平局,最后张式放弃天时、地利,替身稳占上风。 好在这海无边无际,己身是鱼,替身又是鹏鸟之躯,借水势不及自己这般方便,故此虽是下风,却无半点要败迹象。 时间不知过去多少,只见,一条庞大的黑鱼在狂涛骇浪地大海上腾越着身子,忽隐忽现,海上的波涛一重接一重,际天而来,无比震撼。 鹏鸟在空中盘旋了一圈,俯冲而下,硕大有力地翅膀搧进海里,出来的刹那击水而起,海面震荡,圈圈浪流扩散。 就是现在! 鲲鱼跳出海面,迎浪而上,张开血盆大口,然还没咬上鹏鸟,一阵旋风突兀的挡住鹏鸟。 这发生的太过突然,鲲鱼刚合上嘴,转过身,来不及纵回海里,旋风一下子大了数十倍,变成了可怕的龙卷风,旋转中疯狂吸取着海水,同时要将其吸进去。 张式暗骂一声,即便是他在用意念操控天时也没有这般狠。 “如果对手是五级鬼怪呢?你是不是也要说它滥用灵力?”鹏鸟变成替身,高站天空上。 说归说,龙卷风没有弱下,吸取海水的龙卷风如同一根巨大的水柱,旋转前进。汹涌的波涛上的水大幅度减少,怒啸的大海终于有了一丝要静下来的迹象。 大抵心中是承认他说的话,张式没有再说,鼓足气力,猛一吸气,海水汹涌而起,涌入鲲鱼的巨口。 大量的海水入了鲲鱼的肚子,肚子慢慢涨起,沉重下来的它不再飞向龙卷风,渐渐落下,靠近海面。 替身撤去龙卷风,“既然有了借势的经验,那就到外面试试,看看借势学的到底怎么样了。” 张式微微一怔,我都还没破去这风,他居然要自己出去,不过也好,这里只能给自己一定的经验,只有在外面借势好了才是真正学会,毕竟这里只是心之世界。 走出世界结界,天已破晓,还能看到一轮淡淡的明月,而星云已尽数隐去,东方的天边一角泛起了鱼肚白。 原来,张式在心之世界练了一夜了。 算起来在鬼界是第三天了,到现在不吃不喝居然都感觉不到饿,这倒有些匪夷所思,而且也有两夜没睡了,可自己怎么一点困意都没有。 “魂吞了这么多鬼怪,虽说是补灵力,但多少也能补点体力,自然不饿,昨天到现在你一直待在心之世界,身体处于睡眠状态,自然不困,”替身解释。 原来是这样,张式恍然,看来以后睡觉时可以去心之世界练练。 “还不快点下海,”替身不满的催促,“还有……” 他突然停下,还有什么?怎么不说了,张式很是纳闷,他说话居然吞吞吐吐。 替身略显尴尬,他也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担心别人。 犹豫之下,自私占据了主导地位,替身继续说:“还有在借势前吞些鬼怪。” “你这是在关心我?”张式不免打趣,没想到这替身关心起人来说话会结巴,不对,想起当初他控制身体时暴露无遗的本性,这会又怎会好心帮自己。 “吞不吞随你,”替身说。 说到这张式就来气,他能随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仿佛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透明”的,没有任何秘密可言,这会他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而自己对他的心思却是一无所知,对此张式感到深深地挫败和无力感。 张式快步走去,几步间瞬移踩上了水面,不等站稳,一股波涛泛来,海水激射而起,张式赶紧向后退去,一手用袖子挡下迎来的水珠。 高高扬起的海水中,跳出数条鱼怪,大得吓人,放在人间足以破了纪录,小得迷人,全身散发着缤纷的五彩光华,滑翔飞来。 张式忙往后退了几步,冷不防身后水中蹿出一只大蚌,正要用阴阳术的张式忽然碰到什么东西,转头去看就一片漆黑,而大蚌一张一合,轻轻松松地将他困在蚌里。 “什么东西?”在蚌中的张式闻到了浓浓的海腥味,掌中生出一团火焰,随即银色光泽刺目照来。 他隐约看见那银色光泽是隆起的,还铭刻着一列列文字,渐渐亮起诡异的红光。 “遨游吧!鲲鱼!” 一团团灵力如滚滚黑烟般冒出,包裹着张式,同时侵蚀着那些泛着红光的文字。 “哼,什么阴阳师,杀死火狐、白钢,我看是徒有虚名罢了,”一条巨大的墨鱼精盯着大蚌,不屑的说,“看来是它们没落了,待分食了这个阴阳师,我水族也该在这块大陆占据一席之地了。” “嗯,昨日先后发来通告,说是阴阳师闯进大陆先后灭了不少鬼怪,我还以为有多厉害,还不是被我们抓住了,”旁边一条体形如刀的扇贝鱼颇赞同墨鱼精的说法。 昨日,接连传来四级鬼怪的通告,说是有阴阳师在大陆上,且具备副府主实力,要其严加防范。 水中鬼怪多年未有强至四级,故此逐渐衰弱,听到这个消息,自有一大批三级鬼怪聚齐,想来分食了阴阳师,或许会有成四级鬼怪的可能,在这块大陆也就有了立足之地。 为此,它们准备了好久,甚至在困住张式的三级鬼怪大蚌内部铭刻鬼文,耗去大量精血、灵力。 “切莫大意,通告上可是说他具备副府主的实力,”半只脚踏入四级鬼怪门槛的蓝纹鲤显得更为谨慎,越是触摸到四级鬼怪才有能力,它越是知道其中的恐怖。 第六十六章 蚌壳碎 “诸位还不帮忙,他要凝魂了,”悬于半空的大蚌大叫,生怕张式在它体内闹腾,万一压制不了,这可是危及性命的。 同样的,这是一场大造化,一旦成功,它得到的好处最是丰厚,所以它肯豁出去把蚌壳贡献出来。 水里的五条鱼怪浮上水面,张口吐息,一束束光芒射向大蚌。 在附近某个石头缝里又爬出一只小蟹,通体发青,长着一对大小悬殊的螯,好像是发育不良导致的。 只见它旋转起来,身躯涨了好几倍,舞动大螯,射出一道光芒。 又有一阵浪打来,一节红色树枝飘来,沉入水底,像是种子般快速生根发芽,摇摆中长出大片,原来是个珊瑚怪,一根鲜红欲滴地珊瑚枝伸起,散出柔和的光华,照向大蚌。 数道灵力供应,大蚌信心满满,直接以力制力。 它的全身绽放出七彩光辉,如同彩虹般绚丽多彩,源源不断的灵力在鬼文上流转,一连串更为鲜红的文字飘起,在黑雾般的灵力中忽隐忽现。 这时,张式已凝魂化为鲲鱼,灵力不再散出,黑雾散开。 等等,什么! 张式的手臂居然还在,不,应该说是没有变成鳍。 凝魂后的张式正要甩尾轰破这里,不想看到了手臂,仔细一看,双臂依旧还在,甚至是上半身仍维持着人身,只是下半身变成鱼尾。 飘动的鬼文一圈圈环绕着张式,映得他满身红光,感觉下半身在光照下像是要变回原形,粗壮的大尾要变回双脚,这些符字真是诡异,竟能直接影响到凝魂。 “长!”张式甩起巨尾,身体怒涨起来。 可不过两秒,身体再次变回原来大小,张式依旧人立在鬼文当中。 可恶,那就用阴阳术破开。 “闪雷柱!”张式抬起右掌,轰隆隆地巨响下,雷电在掌间密布,碗口粗的柱子从掌中激射,砸向前方。 轰! 汹涌的紫光绽放,在银亮亮地空间中显得十分凶暴,恐怖的雷电交织着大蚌,即便是蚌壳外,鬼怪们也能看到雷电如无数条曲线,闪灼在结实的大蚌上。 威力太弱了?张式看着所在的空间依旧银灿灿的,丝毫没受影响,既然这里满是海腥味,那必是海中鬼怪,那就用火来烧你。 “灼焰覆天,熔浆没地,飞炎坠空,光腾万里。火之烈狱!” 眼前处处腾起猛火,覆盖着银亮亮地空间,一团团火球飞落,一股股浓烟冒出,低头火光熠熠,满脸炽热,抬头黑漆一团,尽显幽暗。 再从外看,通体泛着银色光泽的大蚌快速变色,红通通地,仿佛是在烈日底下炙烤过一样。 这时的大蚌身在海里,蒸腾起大量的黑烟。 远水救不了近火,眼下是近水救不了近火,身在海里,也无法使它再次呈现出银色,依旧通红如火。 当然,这会其它鬼怪一样没闲着,接连不断地灵力汇向大蚌体内,以此压制这股焚身的烈焰。 关键是这股火焰在蚌壳内,光在蚌壳外灭火治标不治本。 幸运的是火焰燃烧需要满足可燃物、着火点、氧气,虽然这火焰纯粹是靠灵力,但氧气是必不可少的。 大蚌想着,再坚持坚持,等空气中的氧气消失殆尽,火焰不仅消失,张式也会因此晕厥,希望就在眼前。 现在,大蚌快速吞吐呼吸,只盼着身体里多存点氧气。 滋滋,滋滋? 什么声音?张式惊疑的望着左右,看见一处猛火上冒起白烟,仔细一瞧,竟然有丝水出现在火里,难道? “原来是只大蚌精,”张式回想起看到的银色光泽隆起,这里又满是海腥味,除了大蚌长这副模样,又还有哪个鬼怪能长这样,破颜微笑问:“烈火焚身的滋味不好受吧?” 火焰里出现的水自是大蚌干的,大蚌的肉体在壳内,需要轻微张合大壳,来保证氧气的供应,而现在在水里,会有水渗透进来那是必然的。 虽然张式并没有看到大蚌的肉体,想来是隐藏住了。 大蚌见被看穿,也不再掩饰,“哼,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好过。” “确实,这里空间狭小,氧气完全供不上烈焰的消耗,不过水淹如何?”张式毫无顾虑地说。 大蚌不解,这似乎对他没什么好处,反倒是于它有利。 “光点透明闪,粒粒手中聚,不知有多少,只知天无云,翻掌光点落,一场洪水来。水淹术!” 在大蚌的猜测中,张式吟唱完阴阳术,翻过手掌,无穷的大水从掌心喷薄,火势瞬间弱下,很快熄灭,壳内再次焕发回的闪闪银光,直至大水挤满这个狭小的空间。 这一下,彻底断了大蚌呼吸的来源,这大蚌再如何张合,只会使壳里面的大水溢出,外面的水难以进来。 水进不来,水里的氧气只会越来越稀薄。 姜还是老的辣,大蚌这百来年可不是白活的,见其把水挤满蚌壳,不再有水进来,索性把坚硬的壳闭合。 “自寻死路,”大蚌很是自傲,笃定以张式这副半人半鱼地模样在满是水的封闭空间,它憋气一定更长久。 “忘了告诉你,虽然绕着我转的符文压制住凝魂,但这无法改变已经凝过魂的事实,凝魂就是凝魂,我一样可以是鱼,”张式干脆把话讲明。 它无非是认为憋气能胜过自己,可和它在水里比憋气的不是人,是鱼呢?若它还有这份胆量,自己倒要佩服了。 大蚌先是一惊,很快作出反应,“在我族文面前,区区凝魂又算得了什么!” 大蚌说的同时,一片血珠飞洒,一滴不落地落在铭刻在壳上的鬼文上,射出一阵血色光芒,环绕着张式的鬼文仿佛唤醒的凶兽,时刻压制着他所散出的灵力。 鬼文? 在阴阳界,张式倒是有所耳闻,鬼文蕴含着一股神秘而可怖的力量,但因鬼怪自私、贪婪,到现在会鬼文的鬼怪已经少之又少,没想到现在就碰上了。 这时,壳里的空气变得十分压抑,张式猛地张口,大水通通涌入口中,待壳里再无半点水后,掌中生火,又往火处一吹,滚滚浓烟飘卷。 便是张式也呛了下,重重地咳了几声,看着前面,那里是有水渗过的地方,“打算怎么做呢?” 在这封闭的壳里,滚滚的浓烟无法散开,正在张式周身缭绕着,呼吸急促的大蚌不由咳起来,身子不由颤了下,不自觉打开了蚌壳。 一束光亮穿透进来,张式化为一道闪电冲去,冲出去一刻,张开的大壳立刻合起,速度快到了极致,以至他被夹住了,上半身露在海水里,下半身还在蚌壳里。 众所周知,蚌壳坚硬无比,更何况是这种活了百来年的大蚌精,这壳快速合上,张式的肚子和后背像是被钳子狠狠夹了一下。 幸运的是,这壳是在鱼鳞上合的,虽疼倒也没有伤至骨头。 张式到了外面,呼吸变得畅通,却又看到一群三级鬼怪。 “夹住他,”蓝纹鲤一面对大蚌喊道,一面对左右的鬼怪说,“大家一起上!” “刚好试试借势,”张式往海里游去,双手拨开海水,使劲的摆动尾巴,大蚌一晃一晃的,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别逃!”大青蟹右螯一挥,截下一节珊瑚,奋力甩出。 水底光泽艳丽,盛开着的红珊瑚似绿叶入秋,鲜花失水,肉眼可见的枯萎下来。 而被大青蟹甩出的那节珊瑚飞出海面,俯冲过去,又再次落入海水。 一入水,珊瑚散发出火红的光泽,快速变长,一入土,珊瑚焕发出旺盛的生机,快速生长。 顷刻间,这片空荡荡的海土化为色彩鲜红的珊瑚林,无数根珊瑚枝飘荡,张式左躲右闪,避开大把珊瑚枝。 其它鬼怪也在这时赶到,张式遂游上海面,“大风起,乌云涌,闪电落,大雨聚。四象咒!” 罡风呼呼,在海面上徘徊着,翻腾出一个又一个浪潮,天空漂浮着洁白的云朵在强劲的风势中疯狂涌动,霎时黑了下来,彤云密布。 阴沉沉地云层中伴起骇人的闪电,带着闪灼的雷光劈落,响亮的雨声适时响起,豆大的雨水挟着狂风的威势,猛烈落下。 风狂雨暴,电闪雷鸣,海浪滔天,张式随波逐浪,见差不多了,幌了幌尾巴,在一道黑光的笼罩下,尾巴大了起来,似乎是立刻受到符文的影响,又马上缩了下去。 黑云的掩盖下,雷光的闪灼中,翻卷的海浪里出现一条巨大的墨鱼,张开血盆大口,展露尖长的獠牙,显得格外可怖。 张式把身一扭,夹住尾巴的大蚌挡在面前。 只见,面目凶恶地墨鱼不知是咬上大蚌,尖齿还在用力咬下。 惊人的撕咬力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大蚌怪叫一声,它那引以为豪,堪比金石的大壳隐隐要碎开了,浅浅的裂纹布在大壳上。 “快松开,”大青蟹大叫,大螯如同一柄巨剪,散发出柔和的青光,挥动间铿锵作响,直奔海面。 听到大蚌的怪叫,墨鱼已知是咬到它了,忙松口。 大蚌不顾疼痛,还是死死夹住,没有一点松开的迹象。 张式跳入海里,又迎大青蟹而去。 “别碰上大蚌!”蓝纹鲤出现,湛蓝的光辉笼罩全身,在这天昏海暗之际分外明亮。 五条鱼怪快速游来,保险起见,张式又念了个分身术,数个分身围在左右,随他一同杀向大青蟹。 “绞杀!” 大青蟹来势汹汹,大螯发出金属特有的响声,螯上散出万丈青光,照亮汹涌的海水。 接连的铿锵有力钳击声中,青光划过,两个分身消失。 “金光咒!” 一道强盛的金光照在张式和分身们的身上,光辉灿烂,映目射眼。 面对突如其来地强光,鱼怪只能停下,大青蟹又是在近距离,只能以大螯遮挡,张式趁此摆尾,蚌壳凶狠的撞上大螯。 换作往常,蚌壳怎么撞也无法一下子破碎,但现在已经布满裂纹,差了个契机,猛撞上泛有青光的大螯。 咔嚓! 蚌壳破碎了! 大蚌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 第六十七章 玉石俱焚 只见,残缺的二壳张开,大蚌身子虚弱的躺在壳上,血正从它的身子渗透出来。 张式的黑尾得到解放,黑光笼罩了上半身,黑麟快速出现,他终于完全凝魂,化为一条鲲鱼。 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叫声,感受着痛彻心扉地苦楚,大蚌的世界观彻底崩溃。 它苦苦修炼百来年的大壳竟在此刻碎裂,化作银色碎片掉落,姑且不说伤势能否养好,又或是可以大难不死,日后修为恐怕也只能止步于此。 因为根基毁了! 大壳碎了! 这倒和人类犯罪无二,不管你是基于什么理由,便是有千万张嘴诉说,可错就是错,你的人生就有一个污点与你同在。 不管以后你做了多少又或是多大的好事,这个污点始终无法抹去,伴其一生。 弱肉强食,这种打击无疑是致命的,大蚌无法接受,它还没有大展宏图,它还有好多抱负。 以身为牢笼,借族文之力,打败高一级的阴阳师,大概是它太急功近利了,可事到如今,这都不重要了,它也管不了那么多。 它要泄愤!它要报仇! 极大的怒气使然,冲动是必须的,大蚌硬撑起身子,身下的大壳脱落,冒出闪闪的红光,飞出海面。 铭刻在壳内部的鬼文如凶兽般,贪婪的吸食着淌来的血液,散发出血一般的红芒,似乎十分兴奋。 大壳剧烈抖动,待得血液完全消失在鬼文上,那些文字印记竟生生飞出,脱离蚌壳,升在半空,血光漫天,而大壳化为无数碎片光点落下。 “哈哈,传闻果然不假,”大蚌看的如痴如醉。 蓝纹鲤在适应金光后,听到大蚌的哀嚎,顿知蚌壳破碎,忙在旁静等,却不见鬼文出现,以为是同大壳一起碎了,不由气急败坏,“没用的废物。” 正要离开,又见血光四射,不等蓝纹鲤作出反应,鬼文印记飞出,它立时面色惨白。 逃!且是以燃烧精血为代价,施展出疯魔状态。 唯此,才有一线生机! 这么做的不止蓝纹鲤一个,除了大蚌以外的鬼怪都这般做。 初时,张式以为它们要背水一战,可在看见大片的红珊瑚变成一节珊瑚时,他发现不是这样,它们这是要跑。 大蚌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鬼文,眼里藏着满满的兴奋和激动,几近癫狂状,似乎是感觉到它们要逃,轻声呢喃着,“来不及了,太晚了,来陪我吧……” 如大蚌说的,它们的确是逃不掉了,要来陪它了。 浮在海面上的鬼文,接连散出八道光束,照射在这些鬼怪身上。 光芒似乎可以克制鬼怪的灵力,在光芒出现蓝纹鲤它们身上时,它们使出的灵力消失,尔后在光芒的牵引下,或快或慢飞向鬼文。 除了大蚌,这些鬼怪眼里无不是恐惧、畏缩之色,使劲晃动身躯,却始终无法脱离这道红光,破口大骂着始作俑者,大蚌。 它的二壳破碎,说到底也是大壳不够坚硬,自己技不如人,现在还要拉它们下水,祸及众人,沦为它的陪葬品,它们恨不得亲手将大蚌碾压成湮粉,以消此恨。 可在鬼文的力量驱使下,它们无法再用灵力,故此虽恨入心髓,正如这月缺难圆,然而这股滔天的怒恨却又难以抹消。 想来最恶毒的谩骂也难以泄愤,它们开始诅咒它,背上在鬼界遇上阴阳师不得先私后公的铁之规矩,它们都要诅咒。 毕竟,违背铁之规矩的后果无非也是一死。 传说诅咒最为可怖,最为神秘,最为诡异,代价也最为庞大,且成功的几率低之又低。 可是一旦成功,诅咒之力生效,那么就会发生最恐怖的事,诅咒时所说的话变为现实,几乎无解! 它们大声的诅咒着,浑身散发出阴森的绿光,而且每头鬼怪不止说了一个,绿光逐渐幽暗,带着一种地狱独有的绝望气息。 张式吃惊不已,退到一边,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 在蓝纹鲤为首的鬼怪疯狂诅咒声中,在大蚌近乎癫狂的眼神中,鬼文放射出如血的红光照得它们身形俱灭,各化为一股光芒,飞向鬼文。 融入了八只鬼怪的鬼文大放红光,这些文字是困人为主,又是吸取大蚌二壳的力量而变化的,故此在吞噬了鬼怪后,化为一对大壳,直冲向张式。 替身看着冲来的大壳问:“鬼文怎么会吞噬这些鬼怪?” “鬼文可是我族十二位君王亲手创造,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代表了我族的无上绝学,有这能力一点都不稀奇,而且现在会很难缠。” “难缠?”替身纳闷,不过是吞了几只三级鬼怪,在凝魂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们说话间,张式已经和大壳交上手,大壳的招数很简单,无非是撞击、夹人,张式借海水之势和它拉开距离。 “鬼文一般由鬼怪书写出来控制,但当鬼文吞噬了鬼怪,就拥有了自主意识,有那鬼怪模样,不甘心臣服,加上能克制鬼怪的灵力,于是开始吞噬周围鬼怪,然后灭杀所看到的一切生灵,而要它消失,要么抹去文字印记,要么使它灵力尽失变成文字毁去。” 替身迟疑了一下,“你是要他先离开?” “这鬼文是以困人出现,想走很难。” 对于它的拐弯抹角,替身很是不爽,“那你什么意思?” “我说过鬼文是君王创造的,我自然有办法伏它。” “你是要好处?” “不是,我的办法是要发出鱼吟声,令其错以为是君王发出,如此它就不敢再动,可之后它就会听我的话。” 替身沉思,它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就是担心毁了之前的协议,可话说回来,它得到鬼文好比如虎添翼,到时协议一完,一翻脸就完了。 如替身说的,鬼文很好对付,不过是三级鬼怪的实力,张式对其雷劈电砍,火烧风卷便可。又如它说的,鬼文很难缠,使出的灵力稍一消失,大壳像没事似的就追上来。 张式只能不断使出灵力,拉开距离,可这么做着实很累,而且持续下去,灵力会枯竭。 “可以,”替身终是答应,“说吧,怎么做。” “让他发出鱼吟,我暗中帮忙,鬼文就会停下来。” “就这么简单?” “鱼吟声中蕴藏着君王之威,鬼文自是不敢妄动。” “你的鸟鸣鱼吟可以震慑住鬼怪,相信也可以把鬼文震住,”替身对张式说道。 “嗯,”张式潜入波浪,嘹亮的吟叫自海水传出,带着君王睥睨天下、凶狠暴戾之威,声浪滚滚侵袭过去。 同样钻入海里,朝张式冲来的鬼文听见鱼吟声,停了下来,它感受到了古老的气息,那是君王的无上威势,是创造它的存在,它无法违抗。 许是这个原因,已是大壳的鬼文恢复原状,一连串鬼文印记飞来。 “快消灭它!”替身叫道。 那个暗中和替身说话的人猛地一惊,这是它始料未及地,胆敢摆它一道,既如此,那就别怪它现在就撕破脸了。 不用他说,张式也要这么做,张开嘴,喷薄出炫目的紫辉,如一张渔网撒进大海,雷声轰鸣,闪电飞光,汹涌的雷电落在鬼文上。 毫无疑问,恢复原状的鬼文再没有这么强,在雷电中隐隐要消散,张式快速游去,一个跳跃,黑尾狠狠地落下,鬼文印记消失。 “为了我们彼此互相信任,我叫他灭了鬼文,你不会怪我吧,”替身小心翼翼的说。 他迟疑了这么久答应,也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什么意外,而刚刚逮到那么好的机会,自是不放过鬼文印记,不然得到自由后,一旦与它交手,面对鬼文印记会占下风。 “自然不怪你,我去准备一下。” 替身知道它不甘心,可衡量利弊,它不好发作,待协议一完,又是一场恶战,无所谓,反正不可避免。 本该如此,他俩个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就是一公一母也不行。 万丈上的苍穹,站着两个老头,一个手拄拐杖,绿色长发乱飘,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另一个捧着一坛酒,虽然已是年逾古稀,但还穿着粉色的花袍,看上去精神十分抖擞。 这二人就是之前的绿发老者和桃花精,在天上一直看着下方。 此刻,桃花精一脸茫然,刚刚那道鱼吟声竟有种傲世天下之感,且充满着霸道之意,那一瞬它觉得就是那位鬼界初位君王吼啸出来的。 “好诡异,他的凝魂不仅是鲲鹏,连发出鱼吟声都和君王的好像,可他明明又是阴阳师,”桃花精惊叹,好奇不已。 “跟着便是,到时自会清楚原因,”绿发老者也开始好奇。 它们都没发现,还有个人也正看着这一切,而且看的更透,甚至是去调查过,“看来红焰湖跟他确有关系,这倒是个异数。” 张式吟唱完四象咒,钻入海里,飞快游动。 海水剧烈涌动,一条大黑鱼在汹涌澎湃地巨大海浪间时隐时现,猛浪滔天,发出隆隆的怒吼声,在海上起伏不定。 再看天上,黑云盘旋,闷雷滚动,阵阵闪电如蛇闪,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即将逼近,再看大海,狂风骤起,凶涛怒浪,排排浪潮若峰涌,一场凶悍的大海啸就要到来。 蓝纹鲤等八只鬼怪为了杀张式,早已将海岸和海里的鬼怪驱散,现在方圆数里空无一只鬼怪,所以不管雷电如何劈打,恶浪如何卷动,也没有一头飞禽掉下,一条鱼怪打出。 噗! 又一排大浪耸起,迅猛而磅礴,一条大黑鱼从中跃出,突然喷出血来,在电闪雷鸣下显得格外醒目。 没错,那咳出血的就是张式,这一咳居然使身上的黑鳞肉眼可见消失,尾巴变成了双脚,凝魂不再,张式万分吃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 如果说灵力消失,凝魂消失,张式倒不觉意外,可现在灵力尚有,凝魂消失,这就令他匪夷所思了。 “魂用了这么久,也该还我了。” 一道声音在张式耳旁出现。 第六十八章 说因还果 “你是谁?”张式站在海上,盯着周围,但找了许久看到的尽是海浪,猛然记起替身,在心之世界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张式的胸口上出现一个白色的大洞,体内的灵力纷纷涌入当中,怎么也阻止不了。 “呃,发生什么了?”桃花精顿觉异样,忙拨开浓重的雾气,但没看出个究竟。 “莫名其妙地吐了口血,似乎是?”绿发老者双眸猛然放光,尔后吐出一个字,“魂!” 桃花精没想到它先看出了什么,追问道:“什么魂?” “是他的魂在作怪,”绿发老者说,暗自揣测,他也说不准,好像是魂的原因,好像又不是。 “呵呵,看来它早就苏醒了,现在正主找上门,接下来倒是有趣了,”那个隐匿于暗处的人自语。 “真是丢人,好戏才刚上演你就怕了,脆弱到要喊救命,也对,你们人类就是这样,脆弱得一触即溃,”那声音带着深深的鄙夷。 “出什么事了?”替身出现。 “我的凝魂为什么会消失?到底怎么回事?”张式想唯一知道原因的只能是替身了。 “怎么可能消失?你胸口上的白洞是怎么回事?那洞怎么在吸取你的灵力?”替身焦急的问。 “我也不知道,”张式快速向海滩瞬移,生怕灵力消失,落入这狂涛恶浪中去。 吼! 一道洪亮的嘶鸣响起,声音振聋发聩。 那是,鹏鸣! 想到昨天的话,张式猛然明白它是鲲鹏王的儿子,朱府火湖里不知吞下什么东西应该就是吞了它。 想来,这两年来它一直寻不到机会,偷偷潜伏着,直到自己来到鬼界。 昨天说了几句就消失了,现在居然有如此强的力量,如果昨天就这么做,有那些鬼怪帮忙,它必可成功才是,怎么拖到现在,还是在个没鬼怪的地方。 它有它的顾虑,选在昨天动手,鬼怪尽知,若是有不安好心者,它会有危险,现在四周鬼怪早已被驱逐,又有滚滚浪涛,何况借势尚成,正好出来。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桩因,”张式道,一来拖延时间。 “因?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的确,在火湖里欠下你一桩天大的因,可你妄想七天内学会凝魂,到了最后以鲲鹏为魂,要知道鲲鹏在世间独一无二,除非是有血缘关系,而我暂借于你,你又以凝魂数次脱险,这因早该了清,”鲲鹏子说道。 “不对,”张式细细回顾它的话,“这凝魂明明是替身给我,又何来是你予我?” “这个你得找他去。” 张式顿时心中五味杂陈,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声问:“替身你一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 替身没料到鲲鹏子居然出卖自己,没有理睬张式,私下反问:“你是要停止交易?” 替身想让它权衡利弊,如若鱼死网破,它也别想自由。 替身这话是瞒着张式问的,谁料鲲鹏子是真的不在乎,直接说出口叫张式听见,“我正有此意,我觉得之前的交易内容很不平等,如此停止便是。” “你!”替身恼怒,他不料最后关头它居然敢终止协议,威胁道:“提及因果,我叫他借势,叫他吞鬼怪,这因呢?你如何还我?还是说你想见识这果如何降下?” 替身气急,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想借此逼它就范,绝不能白白错过这么个得到自由的机会。 “不,这是果,在他吞下我之后你做的那件事,我不曾说出来,便已算是因,你如今做的不过是还果罢了,而且你叫他消灭鬼文,这果又如何算?”鲲鹏子说的头头是道,一切都在它的算计里。 “混蛋!”替身愤懑,原来从一开始它就知道,自己从头到尾在它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协议已止,因果又还,他的自由现在是得不到了,“你也休想轻易得取自由!” 既然要破罐子破摔,替身说完就使出灵力,乌黑的光芒涌向张式胸口上的白洞,似要抹去它的存在。 张式见替身和鲲鹏子暗中有过交易,虽很生气,但现在交易中断,替身也来帮忙,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想着快点到沙滩上去,其余的“秋后”再算。 “他和他的魂怎么了?之前凝魂搅得海水动荡,又突然以人身飞快离开,胸口上还莫名其妙出现个白洞,”桃花精感到十分怪异,“不会是要突破聚魂吧,貌似也不对。” “他的魂跟别的阴阳师不一样,似乎很特别,”只是特别在什么地方,绿发老者也看不透,除非他到张式的心之世界去,或许就能知道。 不过要真这么做,他就危险了,在张式的心之世界,张式如同神明一般存在,即使在现实世界张式实力远低于他。 “魂跟鲲鹏王一样,这还不特别啊,”桃花精不以为然地说。 绿发老者很清楚,这特别绝不是特别在这,具体在哪他也不清楚。 “看来因果已偿,”同样在苍穹看的人低声呢喃,大袍一挥,只见一个少女从高空落下,“该你去了。” 说话间,那人手中飞出一团灵力,落在少女身上。 听到响声的桃花精和绿发老者转过身,看到了掉下去的少女,又瞧见隔了不远,站在云间的人,立即过去。 而那人身子一弯,肋上闪现一双翅膀,一声拍打,消失在了云彩中。 待桃花精和绿发老者赶到,只见着震散的云朵,再一低头张望,只见那少女醒来,从容不迫地使出灵力,避开黑云里的雷电,临近卷起的巨浪时站稳在海面上空。 刚站住脚跟的她听见噗通一声,只见一个少年落入海里,在看到他的脸时瞬移过去,且一道灵力在指尖飞出,如同绳索般,一把缠住了他,尔后拉了起来。 张式不断地将灵力给替身,而他不停地用灵力盖住已成半团的白洞,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灵力涌入洞内,成了鲲鹏子的力量。 不久,张式也就因没有灵力而掉进海里,只剩替身用灵力极力去抹除白洞。 到了最后,他也没有提出要控制身体,不然他至少可以让张式平安站在海滩上,又或是更方便抹除白洞,而张式就是落入凶猛的浪涛中也没有说,究其原因也是怕了,怕这也是场阴谋。 后来,张式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鲲鹏子的话,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猜疑、提防,如同一个人站在高空的绳索上,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现在这般已是最好。 浪高水猛,张式自以为会沉入海底,鲲鹏子自认会得其所愿,替身心有余而力不足,结果却有一道灵力绳索绑在了张式身上,将他拉上空去。 张式抹去脸上的海水,看清眼前的少女,是樱! “你怎么没灵力了?胸口上的白洞是怎么回事?”樱问。 “等会再说,先用灵力帮我把这白洞盖住。” “好,”樱抬起手掌,火红的灵力汹涌落下,带着无尽的霸道和炽热,席卷着张式全身。 “又是朱雀!又是朱雀!”鲲鹏子大叫着,眼看就能出来,又是朱雀破坏了,带着深深不甘和气愤,抗衡着这股强劲的灵力。 “哈哈,这下你出不来了,”见它愤恨,替身感到很是痛快。 这些声音都只在张式的心之世界响起,所以不管是樱,还是在苍穹上的人都不知道。 跟替身想的一样,再加上樱的灵力后,张式胸前的那个白洞似月遇乌云,若日逢云霞,再灿烂也有黯淡的时候。 “有没有办法可以一举消灭它吗?”张式说。 替身倏然一滞,然后开口,“没有,只能封住它。” 在张式的目光中,替身以灵力作了个牢笼,困住了鲲鹏子,深埋在深海之中,然后一话不说就消失了,这倒少去不少尴尬。 “感觉怎么样?”樱见白洞消失,收住灵力。 在樱的灵力下,张式湿透的衣服已经干了,“没事了,就是灵力尽失了。” “到海边再说,”樱拉着灵力凝成的绳索,去向海边。 “是会闹得天翻地覆,还是泯然众人,”白云间,那个肋生双翅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趣了。” “什么有趣了?” 那人转过身,看到桃花精和绿发老者站在面前,依旧一副淡然的样子。 原来在发现有人后,桃花精布下灵力,但凡出现异常的气味都能知道。 “之前在这苍穹上的就是你吧,”桃花精问道,“那个阴阳师也是你抛下去的。” 那人之前尚未仔细去看,现在认真看时,在绿发老者身上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非比寻常,“你是什么……” 鬼怪两个字被他生生噎了回去,直觉告诉他这个绿发老者与众不同,至少和身旁的桃花精不同。 “昨日困住我们的也是你吧?”绿发老者开口,他率先发难,手中的拐杖一扭,数根粗壮的藤蔓交错飞出。 “这可不是问人的态度,”那人翅膀一拍,消失在了半空。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桃花精大半身化为纷纷扬扬地花瓣,飘荡整个天空,只剩下脑袋挡在他面前。 那人再一拍翅,两只翅尖生出熊熊火焰,烧灼向花瓣,“还需要说吗?” 的确不用,火烧花瓣就是最好的回答。 “来历呢?”绿发老者脚下出现似虬龙般巨大的古藤,带着撕裂空间的罡风,狠狠地舞过去。 “你们呢?不先自报家门吗?”那人肋下双翅一响,顷刻不见身影。 “我们两个都出自鬼界,还需要问什么来历,倒是你,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在这是想图谋什么?”桃花精运起无数花瓣,聚出一个粉红的花球,猛砸出去。 那人依旧轻易避开,“既然是主,不该随客方便?怎的还如此咄咄逼人?” “你说是客,可有我等邀请?若无邀请,擅自闯进来不免太过妄自尊大了吧,”桃花精直接变成一株粗壮的桃树,根落虚空,奋力摇晃,一股狂风正猛烈生起。 “如此,我走就是,”那人作势要走。 绿发老者踩在古藤上,长藤甩动,落在那人面前,居高临下,他手中的拐杖泛起绿芒,立劈而下,“留下名号!” 这一劈,虚空看似依旧平静,但以此为中心的三丈开外掀起一阵浩荡的威势,如同涛浪般席卷八方,虚无震颤抖动,密布天空的白云荡然无存。 那人长发不由飘扬,眉心甚至有血溢出,可在落下前身形一闪,还是避过这道锋芒,尔后说道:“同是术法,若非鬼界,便是阴阳界,又有什么好问的?” 刚刚的一闪,绿发老者一目了然,是出自阴阳界的瞬移,照他这么说是出自阴阳界,可气息是鬼怪所有。 “不如我等自报来历?”桃花精提议,它作好打算,若是阴阳界,那它和绿发老者得留下他,至少要重创他。 “也好,”那人答应。 巨大的桃花树变成了一个老头,“你且听我道来。吾本山中白桃花,日月精华雨露滋。无缘术法难修行,空享自在百余年。千年大战狼烟起,因祸得福机缘获。血雨腥风把身染,流血成河入土来。遂有灵通育于身,从此脱胎把骨换。山中千年修此身,勤学苦练得无上。从此鬼界任逍游,得道至今百年久。” “你呢?”那人看向绿发老者。 “该你说了吧,”绿发老者反说。 “貌似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桃花精看着他,手中腾出灵力,脚下亦有红光生出。 那人不再言语,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空中。 “分身,阴阳界的分身术,”绿发老者收回古藤,站在高空。 “好小子,活了上千年,平生第一次居然被你骗了,可别再让我遇见你,”桃花精愤慨,重重地跺了跺虚空,脚下立刻出现大面积的破碎,气流更是混乱一团。 第六十九章 大山大墓 到了海边,张式将醒来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跟樱说了遍,不过对于鲲鹏子的事有所保留。 因为要尽快去救穿山猪,不想樱在这个时候分心。 而问到她是如何出现,樱说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从苍穹上掉下来了,之后就看到了张式,而且之前强行聚魂并没有造成反噬,身体没有出现一丝的不舒服。 由于灵力需要恢复,樱让张式待在世界结界,她去打探一下,顺便打听其他阴阳师的下落。 在她走后,张式又进入心之世界。 在人间时苦于阴阳术不济,倒是每天锻炼,遇上鬼怪便是阴阳术不灵尚有周旋的余地,到了阴阳界误打误撞会了凝魂,之后两年苦修阴阳术,松了锻炼,导致灵力一无,与鬼怪完全没了一搏之力。 太过依仗灵力也不是件好事,所以想趁这空闲锻炼一番,以后有空亦是如此,省得与鬼怪近身战时因为体术太差,而失了胜算。 张式就这么一直锻炼着,大概是因为在内心世界故此一点也没有感觉疲惫,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这才出了心之世界。 一到世界结界,张式就感觉灵力恢复了十之七八,看结界外太阳升得很高,原来待了一天了。 正要出去,张式看到有张符箓飘在空中,应该有一会了,伸手抓来,见两张符紧贴一起,是追踪符和传音符。 “快来跟我汇合。” 符箓在这有些时间了,张式得快去与樱汇合,忙在这追踪符上又吟唱了追踪术,符箓飞出结界,要去向樱那,张式赶紧跟上。 符箓飞在半空,张式紧跟其后,路上遇见的鬼怪看出是阴阳术,或挥拳出爪,或持戟握戈,无奈实力不济,撑不过数秒就死了。 因为替身和鲲鹏子对话说吞鬼怪是因,之后不曾细问,所以一路行来不敢再凝魂吞鬼怪。 瞬移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张式就看见一边天是红焰焰地,似是大火冲霄,焰气染天,一边天是阴沉沉地,似是乌云压天,天色转暗,一红一灰,出现明显的反差。 看此情形,应是樱和猫又在那,张式果断舍下符箓急急飞去。 果然,樱和猫又在天空对峙着。 樱满头黑发散乱的飘起来,浑身散发出万丈红光,身后的天地一片如血赤红,猫又还是强势无比,灰色皮毛迎风张扬,身后一片灰暗阴沉,给人种朦胧的感觉。 大片的虚空出现震动,扩散出一阵阵涟漪,双方分开,各倒退了几十米,平局收场。 要知道张式和猫又才战过,最后两败俱伤,而樱初到鬼界强行聚魂成功,现在虽是凝魂,理应稳占上风才是。 俗话说有失有得,猫又的九条尾巴代表九条命,每失去一条尾巴,它获得新生的同时也得到了诸多感悟。 与张式一战,它接连失去两条尾巴,调息后的实力更甚于前,更是会了少有鬼怪能使出的分身术。 在不远处,站着几头兽面人身的鬼怪,身上都有血迹,看见张式时露出狰狞之色,似乎是知道实力悬殊,故只怒目盯来而没杀来。 张式飞上空去,到了樱旁边,“没受伤吧?” “没事,先走,”樱急切的说。 转眼,两道长虹划过长空,消失在了云层中。 “不用追,”猫又从半空下来,看着消失的长虹,“他们还会回来的。” 这时,又一道黑光落下,来的是黑狼,声如巨石滚落,“阴阳师呢?” 葬下白钢,黑狼回想起尘封心底的往事,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迷糊睡去,醒后一直命鬼怪找阴阳师,知道猫又正带领守卫军围剿阴阳师,第一时间过来,到了这却没看见。 一般来说四级鬼怪没权指挥守卫军,若是它们突然突破至五级鬼怪,会危及大陆统治者的绝对霸主地位。 而今,掌管军队的大虎和大蛮牛先后死去,葬魂尚在闭关,故由实力最强者猫又暂时领军。 “走了,”猫又回了一声。 “以你之力怎么可能拦不住?”黑狼斥责,同时暗暗防备,担心它要趁机率军叛乱。 猫又一眼洞穿它的想法,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内讧,不免又多上一句,“又来了一个阴阳师。” “抓住的阴阳师呢?”黑狼又问。 “在葬魂大人洞门前,去那里等便是。” 不等黑狼再说,猫又已经远去,身后的鬼怪见了急忙跟上。 它们去的方向正是葬魂洞府,对此黑狼一声闷哼,也跟了过去。 过了数分钟,后面不见鬼怪追来,樱问:“恢复得怎么样了?” “有十之七八的灵力了,”张式答道,又问:“打探到穿山猪副府主地下落了吗?” 樱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嗯,在五级鬼怪洞府前。” “那我们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阴阳界,请府主们过来,”张式只能想到这个最为耗时却又最为安全的办法。 “我已经试过,不过有力量干涉,我没办法把这里的情况报过去,”樱为难的说,随即补了句,“我问过几个鬼怪,五级鬼怪会在近日出关,这块大陆现在就黑狼和猫又两只四级鬼怪。” 樱说的很委婉,意思很清楚,救人,他们两个去救。 “那我们现在过去,想办法救人。” “洞门周围的山间有鬼怪巡视,山的附近有特殊的禁制围住,我稍一靠近虚空就出现一连串涟漪,马上就有鬼怪过来,时间有限,只能硬闯,”樱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还是没发出声。 行了大概一个小时,张式和樱在半空,一座光秃秃地大山映入眼前。 樱停下脚步,“小心了,再过去就要碰到禁制了。” “这座山怎么死气沉沉地?”张式怪异地看着,用上遍识术,感觉更加的明显。 不知是何原因,山上草木皆无,仿佛是有把烈火焚尽了大山所有的生机,放眼望去,全是光秃秃地石头,给人种幽冷的感觉。 便是大蛮牛的绿火也不曾给他这种感觉,这感觉令张式从心底深处发毛,凉嗖嗖地,很压抑,浑身不自在。 呼号的大风卷起,空气中透来一股阴气,周围好像有孤魂野鬼在飘荡哭嚎。 张式不由觉察到面前的大山是一座屠宰场,埋葬着无数尸体,浓郁的死气断绝了本该盎然地生机。 “这块大陆是两界的重要战场,许多阴阳师就是在这里一举成名,同时也有很多阴阳师战死这里,这座大山确切来说就是座大墓,是由无数阴阳师和鬼怪的尸骨组成。” “生前已不得安宁,死后该得个安定,后世有阴阳师和鬼怪在这些尸骨上堆了石土,成了这座大山,如此死气难以散失,浓郁至极,稍露生机就会被扼杀,故而死气沉沉,是处极阴之地,”樱缓缓道来。 也是这个缘故,葬魂在十年前回到鬼界后,把洞府定到这儿,而非大陆的中心。 知道这座山的由来后,张式也就没觉得这么压抑,大概是心理作用,潜意识地认为这不过是座坟山,没什么好怕的,开口道:“我已经准备好了,过去就是。” “好,走!”樱瞬间爆发出强悍的灵力飞了过去。 张式紧跟在后,仅是慢上两步,身前的虚空已荡起一圈涟漪,以极快的速度波散出去,且一波接着一波。 守护在大山深处的鬼怪立马警觉起来,在洞门外严阵以待,把守的猫又和黑狼更是第一时间知晓。 穿山猪早先被五级鬼怪以锁链捆住拖来这里,封了灵力,遭看守的鬼怪一番毒打,残破的衣服染上了殷红血迹,又高高吊在空中,身子显得很虚弱,脑袋低垂,看上去很狼狈,情况很不好。 大概是鬼怪闹出的动静太大,穿山猪这才半睁开眼,一排排整齐站列的鬼怪尽入眼底,杀伐气冲天,当中还有两个四级鬼怪,如此大的阵仗唯一的可能是有人要来救他了。 “寻死的人来了,”黑狼冷冰冰地开口,气息不自主地散开,灵压震得守卫军战战兢兢,好在是一同抵抗,没受多大影响。 而没有灵力的穿山猪自是承受不了这股威势,如同大风大雨中一株脆弱的小草,大口喘气不说,嘴中又咳出大口的血,脑袋昏昏沉沉,就要再次晕厥。 突然间,他又睁开眼,意识清晰起来,好比一个发困的人有盆凉水泼在脸上,睡意一下子消失。 “你要护他?”兽面人身的黑狼正视猫又,凛冽的气势再次出现,这次的灵压刻意散发,更甚之前,直逼穿山猪而去。 猫又再次挡下这股灵压,平静的说:“葬魂大人没有当即斩杀他,只是抓来,自有它的用意。” 意思不言而喻,这个阴阳师暂时有活着的必要,你黑狼如果杀了他,会坏了葬魂的计划。 如猫又所想,葬魂留下穿山猪是有别的用处。 黑狼闷哼一声,显然觉得有这可能,没有再动。 在猫又的命令下,张式和樱畅通无阻地直达五级鬼怪的洞府,同时身后魔影纵横,黑气交错,一头头鬼怪恍若入田蝗虫,飞快跟上他们,断去后路。 若是这时站在地上抬头去,大片大片的黑云涌现,如潮涌般席卷整片天空,覆盖着蓝天白云,速度奇快,景象骇人。 行了十来分钟,他们身后还有两旁的鬼怪已是挤满云天,隔着老远的前方大地站着一群训练有素地鬼怪,散发出腾腾煞气,以及吊起来的穿山猪和在守卫军中尤为显眼的黑狼和猫又。 待张式和樱近前,猫又开口,“阴阳师,现在你们是要再起战争?” 战争,是连府主和五级鬼怪都无法左右的,只有数名府主或五级鬼怪提议且通过,才有可能发生。 一旦爆发,轻则有副府主、四级鬼怪战死,重则府主、五级鬼怪战死,而别的阴阳师跟鬼怪更是死伤无数。 而有战场之称的葬魂大陆更是会加倍关注,现如今葬魂闭关,大陆上只有两只四级鬼怪。 真若开战,阴阳界的府主势必先其它大陆五级鬼怪到来,此大陆就算鬼怪再如何多,也敌不过那等力量。 第七十章 火之意境 樱沉思,要是实话实说,必有一场恶战,要是战争相挟,以鬼怪性格也少不一战。 “就是副府主级别的力量全来鬼界,也左右不了战争,现在来这里,目的你们应该清楚,带他走,”樱避重就轻地说。 “你已为府主,难道也左右不得战争?”猫又已经知晓樱的身份,虽然不知她可以强行聚魂,但仅凭府主这一点,它不得不谨慎。 听完樱的话,黑狼断定不会再有阴阳师到来,如此底气自是十足,冷冷道:“大言不惭,死才是你们唯一归路。” “一会你拖住猫又,别的不用管,”樱低语,手心冒出灵力,准备蓄势一击。 “杀!” 猫又一声令下,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疯狂冲起,杀戮的气息弥漫开来。 同一时刻,樱整个人变得通红,散出一股热量,在这黑影的包围下,如同大雪纷飞的寒冬出现不该有的骄阳。 她浑身火红的灵力呼啸而出,化为熊熊火球乱舞,一道道黑影在火球的来回穿透中炸开,响亮的爆破声一次盖过一次,一股焦灼味蔓延开来。 不管围上来多少黑影,总是撑不过数秒就挨上火球致命的一击,如此便是数量再如何恐怖,也难起什么作用,当然守卫军里的头目不会任由事情不利下去。 “七彩织匹练!”一头大象从东踏空而来,卷起长长的鼻子,顶起银白的长牙,仰天高叫,其声有如滚滚惊雷。 纵横交错的黑影不再近前,而是各射出一道光束。 白光同银明晃晃,黑光仿烟绕袅袅,绿光如林浓郁郁,青光似山翠油油,蓝光若海清澄澄,紫光像电闪灼灼,黄光犹金生灿灿。 一阵绿风由南刮来,在清脆的鸟鸣声后,风中出现一只碧绿的大雀,拍打着背上宽大的羽翼,高亢的叫道:“飞旋凝光团!” 一道道匹练般的光束交织凝练,好比是无数根细绳攥在一块,眨眼间变成圆月似的光团,越聚越大,如同是七色花般,绽放出各种亮丽的色彩,好不美丽。 无数黑影的笼罩下,一团浓雾自西升起,一路卷来,当中走出一只犀牛,额上独角散发金色光泽,粗犷的嗓子喊道:“冉冉升云天!” 散发出各种绚烂颜色的光团如一轮旭日,缓慢升起,同时光亮变得耀眼闪灼,仿佛是要照亮所有的黑暗,消除所有的污浊,那些黑影中的鬼怪模样逐渐清晰起来。 靠北的大地突然似大浪翻卷起来,掀起飞沙走石,在剧烈的摇晃中裂开一道狰狞的裂缝,钻出一只庞大的蜈蚣,怪异的声音叫道:“当空十方明!” 话音落下,光团不再上升,已然放射出万丈夺目光辉,给人种神圣、美好的感觉,无数黑影在这一瞬消失。 这一刻可以清楚的看见各种各样的鬼怪,密密麻麻地挤满整个空间,这等恐怖的数量下连天地都显得十分狭小。 在光芒的照耀中,樱的火球显得十分脆弱,且不论光芒上的不堪入目,单论威力,就是对一级鬼怪也没了伤害。 “生来不计年,永亦不覆灭。混沌时兮产,世界时兮立。造物当为本,灭物当为首。静闲作光亮,行动作杀器。”樱轻轻细语,通体有种说不出来的变化,温暖中又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跟着,她的灵力黑红交替,红的灵力如炙阳散发灼热,黑的灵力如幽火散发森冷。 张式站在樱身后,一会觉得热气袭人,炎热难挡,一会觉得朔风扑面,冷冽似刀,忽冷忽**,好生诡异。 “虽然只是副府主级别,但她是朱府现任府主,得谨慎些,”绿羽雀叫道。 “有什么好怕的,聚魂的阴阳师来了得忌惮三分,她一个不会聚魂的府主又有什么好怕的,”银牙象自信满满。 虽然只是三级鬼怪,实力还比不得四级鬼怪,敢说不怕聚魂的阴阳师,这不是自大,是自信,是上万守卫军的灵力加持下得到的信心,这便是底气。 “就是就是,要我说就两个凝魂的阴阳师,不用两位大人在这守着,我们也能斩杀,”金角犀很是赞同,对于能杀死凝魂级别的阴阳师,它想想就兴奋。 “磨磨唧唧地,这第一下算我的!”八脚蜈蚣迅速没入地里,黑土高耸如坡翻滚,走石飞沙,尘土飞扬。 “花归花,叶归叶,方寸世界,自带法则。封印!三千世界!” 樱的四周飘起一道波纹,扩散出去,尔后再次说道:“火之意境!” 八脚蜈蚣冲出地面,就看到满天烈火烧来,退后照样红焰飞卷,看见地上到处起猛火,全无可以站脚的地方。 八脚蜈蚣口中喷出一股毒烟,覆盖住身子,扭动庞大的身子,坚硬的脑袋要破开大地。 只是,这是全由火焰构造的世界,哪里会有泥土存在啊? 毫无意外,八脚蜈蚣撞过去的脑袋遇上了滚滚大火,浓重的烟味更是直入鼻孔,呛得透不过气。 关键时刻,它身上焕发出夺目的七彩光芒,及时护住了它。 这时银牙象、绿羽雀、金角犀先后进入世界结界,遇上滔天火焰,顿时靠着七彩光芒护住己身。 “怎么回事?世界结界不该有地水风火,这里怎么就只有火?”绿羽雀十分诧异,它看遍周围,入目尽是熊熊大火。 看见八脚蜈蚣杀去,樱施了世界结界,银牙象、绿羽雀、金角犀亦想显摆立功,冲上去分别使出水之灵力、风之灵力、火之灵力。 哪知这非寻常世界结界,不是以地水火风为本,而是单纯依仗火之灵力开创,破界之法在根本上就错了,那又如何破的开。 四只鬼怪中尤以金角犀最惨,使出火之灵力,以火助火,烧得额上金色独角滚烫,隐约可以瞧见角上有几丝红色。 “我记得她末时又加了句火之意境,莫不是差在这里?”八脚蜈蚣不免郁闷,早早冲上去本想讨个便宜,不想差点把命搭上。 “是了,既然这是以火为本,那我等便以水克火,淹掉这个小世界,”银牙象说道。 三只鬼怪顿觉有理,齐齐施术。 银牙象的长鼻高抬朝天,喷出的大水恍若倾盆大雨似的压下,绿羽雀口吐蓝光,化为洪水泛滥,金角犀双手冒光,不断有水从掌心处喷薄出来,八脚蜈蚣脚下运光,奋力摆动,有水源源不绝地涌出虚空。 四股大水急涌间汇聚,宛如凶猛的洪涛,带着巨大的轰响,在烈火中奔流,冲撞间响起嗤嗤声,在滚滚黑烟中蒸腾起浓浓的白气。 “再加把劲,马上就能破开了,”八脚蜈蚣叫道。 只见,一股白色的洪流就像一条巨龙,穿行在猛火和黑烟中,火势急剧弱下。 “水克火,亦生火!” 樱说完,洪涛和烈火交接的虚空产生动荡,跟着就发生了不可思议地一幕,大火出现在水中,准确来说,水里有火燃烧,火里有水汹涌,水不再克火,火不再克水,两者相容了。 滚滚洪涛依旧在冲刷,所过之处已无白气蒸腾,火焰在水中燃烧,颜色鲜红无比,浓重的黑烟在水中升腾。 “什么!” 四只鬼怪震惊,水火不容的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懂,如今这水中居然可以容火燃烧,而且这不是什么幻象,是真实发生的。 “水生火,火生风,风生土,土生水,四象既有,世界当立!” 樱一番低吟,火势在水中涨起,飘起的黑烟带着猛烈的大风刮起,半空中落下一粒粒细如牛毛地泥土。 看见这番景象,它们恍然明白这才是世界结界,之前的结界单纯是以火布置,现在地水火风出现才是真正的方寸世界,外观如芥子,内在无边阔。 看到这,张式不免佩服起樱,这么做无疑是更好的困住它们,还省下灵力,同时也牢牢地盯着猫又和黑狼,猫又眼里没有任何神情,黑狼微微动怒,但还是站在原地继续看着。 随着泥土的掉落聚集,大地出现了,洪流从天落下,如同骏马般奔腾着,火球飞落,火势在地上蔓延开去,浓烟的飘扬紧伴着微风吹起,逐渐变大。 之后,时而大地摇晃,时而洪水泛滥,时而天火烧空,时而飓风呼啸,总之结界里出现了各种跟地水火风有关的灾难。 四只鬼怪浑身七彩光芒笼罩,站在半空上。 “居然被她摆了一道,”八脚蜈蚣气急,它虽然是三级鬼怪,好歹也活了一百多年,今番以水灭火却是作了嫁衣。 “无妨,过程罢了,胜算还是在我们这,”银牙象不以为意。 金角犀接着说:“对,有我等四个在,区区两个凝魂的阴阳师不足为惧。” “别拖太久,不然大人生气……” 绿羽雀没有再说下去,但它们都懂,它口中的大人是指黑狼,似乎是因为白钢死了,虽然纳闷黑狼和白钢不合已久,今番却一心为之报仇,但这等事它们也不好去猜测太多,上面怎么说,它们怎么做,总之做好本分就是。 “嗯,一起攻于一处,打破这结界,”八脚蜈蚣道。 一声洪亮的嘶吼声惊起,半空中出现一头身披七彩祥光地大象,两根弯曲的银白象牙若死神手中的镰刀,倒插在嘴里,身形涨起,撑开了天地,庞大的随意走一步都是一次毁灭性的灾难。 绿羽雀依旧雀首人身,穿着一袭碧绿色羽毛织成的大衣,周身缭绕着七彩光芒,一双宽大的翅膀轻轻拍动,带起一阵接一阵的绿风,令人感觉冷嗖嗖地,和那七彩光芒格格不入。 金角犀变为原形,一头大如山岳地犀牛站在熊熊火焰上,通体金黄,额头上的金角尤为显眼刺目,而且浑身还冒出彩虹般的光亮,看上去很是尊贵。 八脚蜈蚣人立在空中,身上散发着灿烂的七色光辉,八只粗壮的大脚蠕动着,生出的却是一股股黑雾,遮掩着身子,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轰的一声巨响,虚空破裂,气流翻涌,大地晃动不止,洪水泛滥成灾,火海咆哮如兽,暴风席天卷地,这等恐怖景象愈发严重起来,简直是世界末日到来,天地仿佛就此要崩塌开了! 第七十一章 朱雀、黑狼消失 只见银牙象抬头,两根锋利的象牙以摧枯拉朽之势穿过虚空,响起一阵响亮的破碎声。 一阵绿风紧接卷来,在撕裂后的虚空上形成一股恐怖的龙卷风,接连天地,疯狂的肆虐着,咆哮着。 有如黄金般耀眼的独角在金角犀额头上旋转起来,破碎声咔咔的更加厉害。 涌来的滚滚黑雾遮天蔽日,盖住一切,只能隐约见到一条粗壮的黑脚在戳击虚空。 面对如此强大的轰击,樱要保住结界很难,倒是以结界之力全力一击,说不定可以创伤它们,但之后结界就会消失。 不过,樱修炼阴阳术到底是十几年了,应战的经验十分丰富,作出的应对也是最为有利的,吟唱道:“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似波逐动。碎空!” 小世界里,不管是地水火风也好,还是鬼怪的攻击也罢,又或是鬼怪自身,全都碎裂了,变成了无数碎片。 如果说前一刻是世界末日,那后一秒就是绝世美景,放眼看去都是巴掌大的缤纷碎片,仿若是染色过的碎玻璃。 “怎么回事?”金角犀看着身体像散了架似的,变成一块块碎片,飘摇在空中,着实惊慌。 “身体居然碎开了,竟然无法聚上,”已成碎片散开的银牙象叫道,它动用七彩光芒,无法第一时间把碎片般的身体重聚,只能稍微快点聚回去。 这等感觉最是令人心悸与讨厌,好比是身处在雾霾里面对陌生的危险环境,知道随时有危险出现,却无法防备。 “混沌初出光暗分,世界初立当居先。时冷时热阴阳分,天上地下遍布全。” 当樱念完,结界里到处生起猛火,或是如九天神火炙热,或是如地狱幽火阴寒,热浪和阴风同时席卷,分弥各方,一波盖过一波。 “冷死了,”八脚蜈蚣的碎片哆嗦,身体渐渐变得僵硬发凉,染上一层薄霜。 它离阴火最近,阵阵阴嗖嗖地冷风刮来,如同身处在冰天雪地里,刺骨的寒风吹得它不想再动,似乎每动一下就会冷上一分。 “好烫,”火光照得绿羽雀发红,它的碎片不时有水滴出,确切的说那是汗。 它离阳火最近,阵阵暖烘烘地热风刮来,如同身处在焰天浆地里,灼人的暖风吹得它困意十足,似乎随时都会晕倒下去。 樱又取出一张符箓,催动中符箓迎风扬起,而她抽身出了结界,食指射出一道光束,“隐!” 符箓随即发红,在虚空上消失不见,而结界也随之莫名的消失。 这是时空结界符,自成一片空间,空间内的一切外人无从得知。 “速战速决,”樱化为一道火焰,向黑狼冲去。 “一群废物,”黑狼见此,也迎了上去。 “这么说,我的对手是你!”猫又气势陡然间绽放,一条灰色长尾转瞬落下。 张式往后退去,心中不禁一叹,好快,这速度比原来还要快,这时又有一条灰尾闪电般的立劈而下。 “遨游吧!鲲鹏!” 张式化鹏飞起,探出锋利的金爪抓去,双翅成倍涨起,好似把只巨大的扇子,猛地狂搧起来,狂风呼啸卷出。 “重力世界!”猫又一手握爪,掌心下冒出一个灰色光球,尔后光球撑开,光芒四射覆盖,所过之处尽有重力存在,压得大地垮塌,出现裂纹。 张式深知这世界之力的可怖,可还是没有躲过去,一处羽毛有丝光芒照到,那里立刻变得沉重无比,像是绑了几十斤的重物。 如此慢上一拍,又有大片光芒照到,又慢上几步,这下哪里还能躲开这世界。 “化鲲!” 灿烂的金色长羽上出现丝丝缕缕的黑色灵力,几秒便掩去了长羽上的金光,变得幽暗至极,如同是污浊的黑液盖住了整头鹏鸟。 尔后,黑液逐渐消失,露出一片片泛着黑色光泽的鳞片,一条漆黑如墨地大鱼浮在地上。 “术法有千万,唯力破万法。重力处处存,万法处处破。”猫又高站天空,两条尾巴散立身后,浑身笼罩灰色光辉。 伴着隆隆的巨响声,大地开裂,狰狞的碎纹犹如大树分枝,越分越多,蔓延出的裂纹时而深邃不见底,时而浅薄可触底。 一股重力在鲲鱼身上降下,鲲鱼以最快的速度破土而入,刚一入地就吓了一跳,一个骷髅脑袋出现眼前,再钻下去,又出现许多白骨。 离地不过三丈深后,底下尽是森森白骨,走兽的、飞禽的,甚至有人形的骷髅头在。 樱瞬移过去,一只手变为了兽爪,那是朱雀的爪子,燃着火焰,虽然没有凝魂,但气息一点不弱。 黑狼直接以兽首人身面对樱,飞快奔去,紧握的拳头上出现一团灵力,一头狼的虚影缠裹在拳上。 哧! 兽爪同是握拳挡住黑狼,上面的火焰狠狠焚烧,黑狼的拳头上迸发出无量黑光,拳上的黑狼虚影进一步变成实体,张开血盆大口吼啸。 “化雀!”樱淡淡开口,她的身上红芒射出,当光芒黯淡,只见一头满是鲜红长羽的朱雀站在地上。 “火羽!” 朱雀红翅展开,轻轻一搧,翅上的长羽飞射出去,飞射中羽毛化为烈焰,只见一场大火降下,一阵热浪压来,盖过冷冽的风气。 黑狼咆哮,声浪如潮涌般越来越高,带起的狂风愈发凶猛,风中似藏着万千刀剑,绞得长箭般的火焰如竹子一截一截的,最后生生刮灭了火焰。 如果樱只有这点实力就愧对府主之名了,这些红羽所化的火焰自是不同凡响,刮起的狂风中又生出一团团烈焰,只见红焰焰一片,直烧而去。 黑狼瞳孔蓦然一缩,大喝一声,“杀!” 它的身上陡然散出滔天戾气,灵力如雾般在周身流动,左右又出现两个兽首人身的黑狼,同样握拳,砸出的同时伴有晨钟似的长鸣,那是拳上的两只黑狼虚影在吼在啸。 咫尺的距离,声浪产生的风势再次灭去火焰。 “世有神火,焚于九天,落于九幽,其名不死!” 话音未落,朱雀的身体更加通红,鲜红的长羽仿佛化作了火焰,射出的红羽初时炽热难抵,慢慢森寒幽冷。 又在一重高一重地声浪下熄灭,可又马上于虚无中燃起,火势比之更凶更猛,带尽不死火的霸道之势。 “当真不死不灭!”三头黑狼同时吼出,再度打出一拳,拳风呼啸,挟带的乌黑灵力驱尽飞来的火焰。 到底是可以强行聚魂的樱更胜一筹,刚灭去的火焰再次复燃,眼看就要烧着自身,黑狼飞快退开,左右的黑狼往中间一靠,拦住了疾飞来的火焰。 退去的黑狼已然明白,眼前这个凝魂级别的府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它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银牙象你们还不出来!”黑狼叫道,声音中明显有些不耐。 被樱留在世界结界里的银牙象等鬼怪都听到了,只是结界里的火势万分猛烈,时冷时热,变化无常,又有浓烟飞腾,呛其眼鼻。 而它们每每各施灵力打破虚空之际,周围火焰飞卷,或化凶兽,或化恶禽,稍稍一阻,这一耽搁破碎的虚空就会复原。 幸好有七彩光芒护身,它们四个待在世界结界里也无恙,只是现在黑狼在催,它们得快点了。 “该全力了,免得大人怪罪,”绿羽雀说道。 “确实,别拖久了,”金角犀附和。 “燃血!” 二字吐出,它们的身体大放红光,那不是单单它们自己的血液在燃烧,还有在结界外的守卫军。 言出如令,守卫军在那一刻燃烧血液,加持在银牙象四者身上的力量立马成倍增涨,气势无比磅礴,如同四尊傲立世间的无上霸者。 “给我碎!”银牙象通体的红光大盛,其它光芒当即黯淡下来,弯刀状的乳白色长牙早已染成了血色,抬头间长牙挑起无数气流,直击得虚空出现两处巨大的破碎点。 而这期间,银牙象直接无视结界里的大火,任由猛火在周身烧灼。 “开!” 金角犀额头上的独角金光绽放,与浑身散发的红芒显得格格不入,金角快速转动起来,身躯又猛然涨起,顶天立地,脑袋一抬,独角直破虚无,恰好戳在两处破碎点的中间。 这两股巨大的力量分别一顶,虚空破碎,如同玻璃碎片般从天空落下,火焰密集的天空出现一丝空白。 “走!”绿羽雀叫道。 四只鬼怪各化作一道光束冲出,这方世界随之碎开消失。 另一方面,猫又的重力光球笼盖住了一方天地,见张式始终不上来,两只脚掌狠狠地踩上地面。 它的双脚灰蒙蒙地,有灵力笼罩在脚上,那代表着重力,是这方世界如统治者的存在。 这一踩,地动山摇,引发一阵强烈的地面震动,大地露出裂缝无数。 地面震动,地下的骷髅也跟着一颤一抖,好像在惧怕猫又的无上威势。 为了拖延时间,化鲲的张式深藏地下,用灵力稳固身体的平衡。 在黑狼退开,迎上去的两个黑狼先后被烈焰焚成灰烬,朱雀伸开长翅,翅尖冒起一团火焰,长翅一挥,喷射出偌大如长龙的火焰。 黑狼叱咤一声,身子一扭,立刻暴涨,庞大的躯体顶上云天,尔后大脚一迈踩上了火焰,强劲的气流盖灭大火,力量恐怖滔天。 朱雀同样晃了晃身子,身躯猛然见大,而且羽毛无比鲜红,又有火焰烧起,就是远在数里之外也能瞧见辉煌的红光。 瞧见朱雀巨大化,黑狼自知难敌,当即动手,双手散出黑雾,向它抓去,按在了它的羽翼上,雾气暗沉,黑幽幽地,碰到的火焰急剧消减。 尔后,它抓住两翅的手猛地一抬,奋力举起了同是庞然大物地朱雀,双脚原地转起,一眼看去,黑狼就像是扛着一座火焰山,正蓄力甩扔出去。 随它转动的朱雀突然尖喙张开,吐出一股红息,顷刻化为一道长而宽的火河,又似一道瀑布笔直落下。 顿时,炽热的气息扩散,滔滔焰火焚空冲落,还未烧到,大火已经映得黑狼面目绯红,而这虚空渐渐扭曲。 虽说樱没有强行聚魂,但这火焰的威力够让四级鬼怪心悸了,现在黑狼心里已经隐隐发毛。 当即,黑狼甩出朱雀,大脚动起,快步间避开火焰冲向朱雀。 “火之烈狱!” 倒飞出去的朱雀尖爪一蹬虚空,不再后退,双翅拍打,根根鲜红的羽毛张开,熊熊火焰迅速在每根红羽上燃起,射向黑狼。 轰的一声,大地猛然颤动,四只鬼怪相继出现,银牙象、独角犀、八脚蜈蚣站在地上,绿羽雀搧翅盘旋高空。 朱雀目光一缩,爪子上一团白光闪现,在和黑狼碰撞前改变了飞行轨迹,与之擦肩而过。 又有无量白光爆发,光芒万丈,就像是在漫漫黑夜中,突然出现大范围的强光,映目射眼。 待得光芒弱下,四只鬼怪同时看去,哪里还有朱雀跟黑狼的身影啊,就连它们的一丝灵力都察觉不到了。 第七十二章 半个小世界大 “消失了?”绿羽雀低语,“又是世界结界?” “不对,绝不是世界结界,那会有强大的灵力展现方能撑住当中的小世界,”银牙象说道。 “大人,我来助你。” 响亮的声音下,三只鬼怪回头,见八脚蜈蚣摆动身躯,飞快的冲进了重力光球里,一团灰光落在它的身上,尔后不再惧怕当中的重力。 “先助猫又大人擒了那个阴阳师再说,”金角犀四蹄猛踏,带起一阵狂风。 两个见风使舵的家伙先后进入重力世界,银牙象和绿羽雀心中鄙夷,这会它四个断然不能分开,否则会被各个击破,只得跟着进去。 凌空的猫又再次食指一点,三团光亮飞落,在金角犀它们壮实的身躯上消失。 这光亮蕴藏着重力元素,有了它在这重力世界里照样行动自如,不惧重力压迫。 “我去会会他,你们在上面等着,”八脚蜈蚣说道,八只大脚摆动,如一根巨大的金刚钻,轰开大地,直入地下。 张式藏身在无数骷髅中,突然间一阵剧烈的晃动传来,而且越来越猛烈。 猫又下来了? 是另一只鬼怪,鲲鱼猛然见到是被樱留在世界结界里的八脚蜈蚣。 它虽是普通三级鬼怪,但用了秘术,那上万守卫军的力量有四分之一加持在它身上,已然算是迈入四级鬼怪的门槛。 “藏得还真够深的,”八脚蜈蚣寻着灵力,八只长脚飞快拨开骷髅,饶是它见惯了腥风血雨,在看到这般多的骷髅时也暗暗震惊。 鲲鱼瞧见了四只细长有力的大脚正拨开骷髅下来,是八脚蜈蚣,居然敢独自下来,张式是不敢独自上去,可并非是忌惮你。 “花归花,叶归叶,方寸世界,自带法则。封印!三千世界!” 一道强光闪现,迅速包裹了张式和八脚蜈蚣,转眼就到了另一片天地。 “终于找到你了,阴阳师,”八脚蜈蚣人立地上,对于世界结界它十分反感,倒不是身处结界没有银牙象等助它,而是它难以利用地利展现出最强力量。 张式又化为鹏鸟,展翅半空,“如此正可以杀你。” “大言不惭!” “也好,在这结界倒是不用担心会沾染到那些,”说罢,八脚蜈蚣口中吐出黑雾,庞大的身躯变得若隐若现。 雾气滚滚流动,遮天蔽日,掩尽了这片天地的地水火风,世界失去了斑斓的色彩,成了单一而深沉的黑色。 “风链!” 鹏鸟金色的爪子握拢,似乎握住了什么,然后向前挥去,前方荡起阵阵呼啸狂风,每一次都刮去大片黑雾。 数次驱散了雾气后,终于露出一根漆黑的大柱,上面有斑斓的彩光散发。 在雾气再次退散,露出了八脚蜈蚣磅礴的身躯,它的身体绽放彩光,看上去无比神圣,仿佛这遮天盖地的黑雾同它毫无半分关系。 “杀!” 八脚蜈蚣骤然倒下,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与天齐高的峻峰塌下来,身前的气流一下子迅疾起来。 “什么!居然……” 八脚蜈蚣的身躯让张式十分吃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顶天立地,已经是大可撑天了。 在黑雾的遮掩下,鹏鸟难以看清它的脑袋,而随着它的倒下,可以清楚的知道它的身躯是十分的庞大,鹏鸟要想避开是绝无可能的。 “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似波逐动。碎空!” 一层无形的波痕荡起,立刻将虚空连带着八脚蜈蚣的身躯化作千千万万地碎片。 不可思议地一幕再次发生,即便是它的身躯分裂成无数块,居然也无法阻止它倒下来,无往而不利的碎空出奇的失效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八脚蜈蚣的身躯大无边际,阴阳术只对其部分躯体有效,无法将它全身分裂。 “看我镇压了你!”八脚蜈蚣气势汹汹,大无边际的身躯倒下,带起的狂风刮得鹏鸟飞行不稳。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鹏鸟大翅一拍,消失在了空中。 “消失了?”黑雾的最上端,只见一颗如圆月般的眼珠子看来,正是八脚蜈蚣的眼睛,“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吗?” 约莫五秒后,轰得一声震动,八脚蜈蚣倒下了,小世界里的地水火风在一瞬间彻底乱了,如同是沉眠中的火山突然间爆发了,各种骇人的景象好像约定过似的,在同一时间全面爆发。 数种不同的灾难出现,彼此又相互影响,直接造成了一股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在狠狠地肆虐着且是整个小世界。 这要是在外面,就是毁灭性的灾难了,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吧! “竟然……竟然这么大!” 八脚蜈蚣倒下前,鹏鸟消失是到了外面的世界,算着时间它已经倒下了又进入小世界。 八脚蜈蚣的倒下,黑雾散去大半,鹏鸟盘旋九霄之上,看到了它磅礴的身躯,这已经不能再以顶天立地来形容了,其大小抵得上这方小世界的一半了。 体形的庞大,力量更不容小觑,况且小世界就这么大,它无须动手,只需要翻动翻动身子,就是半个小世界压下,这等力量是何等的可骇! 如此,解决战斗是分分钟的事,这便是八脚蜈蚣等四个三级鬼怪敢和府主级力量一决高下的资本。 再说另一边,朱雀和黑狼出现在另一片天地,也是在小世界里。 因为朱雀在和黑狼擦肩而过前,爪子上握着一张符箓,时空结界符! 当然,时空结界符只能隐蔽身形、灵力,让他人无法知道,而樱在用上这符时,顺便造了一方小世界。 所以,银牙象它们四只鬼怪根本就不知道樱和黑狼根本就没消失,而是在有时空结界保护的小世界里。 进了这世界,樱不再隐藏修为,府主级的力量强行展现,她聚魂了,两只朱雀带着熊熊火焰杀去。 面对聚魂,黑狼明显落了下风,硬扛着朱雀的攻击,它庞大的身躯该是为它增涨力量压制朱雀,在这时无疑是累赘,是巨大的标靶,让朱雀更容易攻击到它。 黑狼顶天踵地,粗大的拳头跟座山峰没什么区别,黑气裹缠,森暗暗的,重重的打出。 巨大的拳头轰砸出去,凶悍的力量充斥着整片天空,重拳在精血的带动下,力量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股狂猛的力量席卷,虚空当下破碎,并蔓延出蛛网似的裂纹,强烈的震荡着整个苍穹。 两只朱雀展开羽翼,如一对大红羽扇,锋锐的钩爪探出,各化作一道长虹而去,一前一后。 哧! 两只朱雀的利爪分别抵在黑狼胸口、后背,就是灵力幻化的光芒护住黑狼,它也难忍这痛楚,这一爪不仅带下血肉,爪上还有火焰在烧灼。 利爪划出的血肉事小,火焰烧身事大,有灵力护住也无用,还是挡不住火焰,有一丝火苗分别留在它的胸口和后背上。 凝魂时的不死火本就可怕、难缠,聚魂后的不死火更是强甚,即使只有一丝。 “还不给我塌!”黑狼狂啸,高抬的手臂上出现一条条狰狞的红色纹路,拳头上再度爆发出恐怖的威势,一头黑狼虚影张开血盆大口冲了出去,消失在地水火风里。 伴着隆隆地巨响,苍穹剧变,如巨石落入风平浪静地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地水火风四种光芒交织,阻止横冲乱撞地黑狼虚影。 咔! 清脆的声响后,一块极不规则的碎片掉落,很不起眼,只有巴掌大小。 声音很轻,碎片很小,饶是如此,朱雀和黑狼都听见了。 黑狼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开,紧绷的心终于缓下。 碎片不是别的,正是可以阻断外界和小世界联系的唯一道路。 顿时,天地变色,构造世界之本的地水火风疯狂外泄,缺口逐渐变大,结界的力量弱下,世界就要倒塌。 朱雀没有阻止,依旧抓在黑狼血肉上,任由天空破碎,世界坍塌。 “还不帮忙!”黑狼大吼,绿色的瞳孔出现血丝,嘴唇干干的,身上还不断冒出大汗。 刚刚这拳,它倾尽灵力,加上精血,疯魔的状态打出,这才立刻击碎苍宇,现在面对两只朱雀,它再无还手之力。 世界结界支离破碎,黑狼的声音传了出去,又有灵力外泄,鬼怪们第一时间听见。 只是……只是没有一只鬼怪冲去! 原来,八脚蜈蚣抵得上半个小世界的身躯需要消耗非常庞大的灵力,不是几千个守卫军的灵力支撑了的,是集结在这的所有守卫军同银牙象、绿羽雀、金角犀三只鬼怪加持的灵力。 如此方能撑住,这么一来,鬼怪当中只有猫又有足够的力量救它,但虽有黑狼的声音传出,可以大概知道位置,可在不明情况下,猫又不会贸然出手。 因为黑狼同樱消失不过数分钟,很难想象它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败下求救。 构造世界结界的灵力疯狂外泄,小世界崩塌了,这一切跟时空结界符毫无关系,但黑狼同朱雀是以法相天地的姿态在斗,而樱制造出的时空结界不大,所以朱雀和黑狼庞大的身躯撑开了结界。 两只巨大无比的朱雀分别有一只利爪抵在黑狼胸口和后背,霸道的不死火焚烧着黑狼护身的灵力。 这突然出现了三只庞然大物,于众鬼怪都是猝不及防,出乎意料地,也是致命的。 上千只鬼怪都生生挨了这一撞,莫说它们不曾提防,就是戒备着,在府主级力量前也是被秒杀的份。 当下,就有百来只鬼怪扛不住这强有力的一撞死去,运气稍好的,口中呕血,浑身疼痛,运气好的,也被强悍的威压震得倒飞出去。 “府主!不对,她是府主,可不是没有府主级的力量,”金角犀有些语无伦次,着实被眼前这一幕吓到。 “是聚魂,”猫又不得不正视起来,事情变得棘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猫又化为烟气消失,下一瞬出现在一只朱雀硕大的羽翼前,一股惊人的气息爆发,拳头握起,空气中的重力一下子强到极致。 随着拳头砸去,强大的冲击炸开了虚空,产生巨大而凶暴的风压,且风中藏尽了超强的重力,这一拳的威力比一座大山直接砸来还要恐怖很多。 猫又再次消失,又出现在另一只朱雀硕大的羽翼前,再次一拳呼啸打出。 第一只朱雀随风消失,而第二只朱雀在猫又打出第一拳时拍翅而起,身躯同时缩小。 两股狂风在黑狼身前身后卷去,在它看来风压不大,但吹在周身的狂风凉嗖嗖地,而且身子酸痛不已。 不过,令它欢喜的是朱雀残留在身上的火苗也湮灭了。 但守卫军就没这么幸运了,它们被风压波及,每一秒都有十几个鬼怪被卷上高空,这也是猫又将重力的力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否则就不是卷起上百头鬼怪这么简单。 看着狂风渐消,黑狼缩小躯体,银牙象等三只鬼怪急忙冲出光球赶过去,对其施术治愈。 三个庞然大物的一撞,猫又的两拳,再不可能有全部鬼怪的灵力加持到八脚蜈蚣上。 第七十三章 麻烦的聚魂 半个小世界大的八脚蜈蚣感觉到身下无人,发现了鹏鸟在背后,顿时知道它是离开小世界又进来,无边无际地身躯爬起,再次人立,气势磅礴,魔威滔天。 这看似简单又随意的一倒,整个小世界出现极大的震动,不止是地水火风乱成一团,就连承载世界的大地都深深地陷了下去,足足矮了十丈。 这矮下去的十丈,可不是只有部分大地,而是小世界里的一半大地全都矮下十丈,这般力量着实恐怖。 因为这是世界结界,八脚蜈蚣担心它再次倒下,而鹏鸟再次离开,如此反复下去拖延时间不说,它也会耗尽灵力败下。 这一次,八脚蜈蚣舞动粗大如柱的巨脚,抬起中无数气流涌动,一股暴风肆虐出去,巨脚刺上了虚空,如一根大柱子捅入,搅得小世界摇摇晃晃,如一叶扁舟行进在狂涛骇浪上。 盘旋云天上的鹏鸟也是大受影响,时不时就有一股巨大的气流影响不说,单是小世界的晃动想要飞稳就已经很困难了。 “它的力量居然如此强悍,”张式除了吃惊,还是吃惊。 这不禁让他想起在阴阳界面对腾蛇时的情景,恐怕八脚蜈蚣已经有不弱于五级鬼怪的力量了。 的确,所有守卫军燃血,银牙象等三只鬼怪的力量也都加持在八脚蜈蚣身上,如此一股浩瀚的力量令它差不多有五级鬼怪的力量,唯一的缺陷就是,三级鬼怪多是吞噬增涨力量,招式过于简单。 突然,八脚蜈蚣浑身一抖,地面也跟着颤动了下,大如海洋般辽阔无垠的身躯跟着一缩,小上许多。 发生什么了?八脚蜈蚣一脸茫然,看来外面情况有变,它要快点打碎小世界才行。 张式见它身躯变小,灵力波动弱上不少,已然没了五级鬼怪该有的气势,想必是樱的缘故。 樱要他拦住猫又,现在却被八脚蜈蚣缠住,虽然压力一样不小,但他也该发挥更多的作用才行。。 “黄金雨!” 鹏鸟完全伸展开双翅,璀璨的羽毛闪闪发光,散发着灿烂的光泽,在灵力的催动下,一根根羽毛嗖嗖的飞射出去,仿佛无数飞镖激射,就连虚空中都带着响亮的爆破声。 八脚蜈蚣转过身,两对巨脚挡在身前,“这点连给我挠痒痒地资格都没有,你还差得远呢。” 铺天盖地的翎羽落下,漆黑如墨地四只大脚一动不动,待得翎羽落尽,四脚猛挥出去。 鹏鸟正要避其锋芒,却见八脚蜈蚣磅礴的身躯再次变小,四脚挥动带起的风势当即弱下。 “怎么回事!灵力呢?外面到底了发生什么?”八脚蜈蚣抓狂,这短短的一分钟,加持在它身上的灵力就少了小半,若再少下去,它不但赢不了,还会把命留下。 俗话说得好,趁它病,要它命。 鹏鸟摇身一晃,身躯见涨,大小跟它一般无二,大若垂天之云地黄金翅膀鼓足了劲搧动,狂风呼啸而去,仿若黄金铸造的利爪抡去。 看着就要落下的鹏鸟,八脚蜈蚣冷笑,“终于敢动手了,那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它宽大的嘴中长出两根尖锐的獠牙,带着毒的雾气自嘴里涌现,身躯再次涨起,又变得如大海般一望无边。 张式骤然一惊,它的力量怎么突然又变得这么强,难道之前做的不过都是为了要引自己上钩。 “定!”八脚蜈蚣暴喝,圆月般的瞳孔射出惊人的锐利,无形中影响整片虚空,就连暴喝产生的气浪都消失了。 鹏鸟刚要离开小世界,就见眼前黑漆漆地,又有什么东西压下,粗大的翅膀难以再动。 幻术! 虽然识破了,但实力的悬殊,鹏鸟还是无法挣脱,身躯像是有铁链牢牢地锁住了。 “金光镜!” 虚空中冒出一团光亮,金灿灿地,绚烂的光照下浓雾缓慢退散,视线顿时清晰,可在退去半丈远后腾腾黑雾再次围拢。 “看我压扁你!” 八脚蜈蚣睥睨,磅礴的身躯再次向前倾斜,带着灭世之威,如一尊气吞山河地魔王,巨大的阴影投下,金光镜散出的光亮淡下。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里猫又两拳逼退朱雀,黑狼在银牙象等三只鬼怪帮助下疗伤,天空出现两只火焰缠身的朱雀飞舞。 猫又踏空而起,厉声质问:“真要战争不成!” 一只朱雀化作了樱,“目的我已经说了,放了他便走。” “那三个四级鬼怪的死又如何了结?两个三级变异鬼怪的死又怎么算?”猫又话中带着几丝冷意,它不是在问她,而是在以一种强势的态度,明确的告诉樱不可能放了穿山猪,也不可能放过张式。 “如此一战吧!”樱也不含糊,红色灵力覆盖上身体,变成了朱雀。 只见,两只火光笼罩的朱雀飞舞,烈焰在翅上跃动,焚得飘荡的白云散尽,天地间的温度骤然升高。 猫又手掌一挥,地上的重力光球消失,灰蒙蒙地灵力如烟雾漫出,虚空咔咔作响,声似骨头崩裂开。 见密密麻麻地鬼怪一齐施展疯魔,一只朱雀振翅,搧起滚滚烈焰,若一颗陨石划空冲落,轰鸣声震空。 猫又快速冲去,突然一只粗大的燃烧火焰的钩爪落下,忙挥出一拳,迸发出万丈灰芒,迎上大爪。 然而,下一秒钩爪不见,朱雀消失,拳头砸上虚空,声若巨石滚落,虚空破裂似纹,巨大的冲击如凶浪狂啸,大面积的风暴席卷,这方向直去正有大片鬼怪。 从九天落下的朱雀倏地变成了两只,就是鬼怪不断闪退,也照样朝站着大量鬼怪的地面落下。 朱雀没有撞上大地,在离地面只剩两丈时刹住,身上的火焰猛地坠地,尔后拍翅飞前,又有石块大的猛火持续掉落,灼烧鬼怪。 一拳重力,一翅烈火,同时被两股力量波及的鬼怪直接死亡,数百鬼怪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果真如传闻般是个麻烦的聚魂,”猫又呢喃。 两只朱雀,一只可以任何时候消失,再从另一只体内分离,受了伤,只要灵力足够又不致命,就可以当场恢复。 “重力光球!”猫又一掌劈出,一团光芒撑开,手中又有光亮飞出,球状的光芒膨胀,大片大片空间都笼罩其中。 无形的重力压迫,只要是进了光球,遍地的石块一再碎裂,无差别的重力,光球里的鬼怪承受不了这等力量,身子弯曲,嘴里咳血,有的甚至被压倒地面,大地更是重重地塌陷下去。 一眨眼,光球包住了天地,且还在不断扩大范围,转眼一只朱雀深陷,被可怕的重力缠上,另一只朱雀离光球的距离也逐渐拉近。 小世界中,倒下的八脚蜈蚣一颤,外面的鬼怪又有死伤出现,加持在它身上的灵力弱下,压制鹏鸟的幻术破灭。 感觉到身子能动,鹏鸟奋力拍翅,向下低飞,强劲的翅膀如两把锋利的大刀,翅尖划开了虚空,凛冽而凶悍的气流钻入。 “压!” 近距离下,八脚蜈蚣散发的灵压如天塌山倒,势大无穷,令鹏鸟失去平衡掉落下来,周身又都动弹不得。 鹏鸟光芒散去,变成了张式,望着在天上肆虐的暴风,很是满意。 这个时候,风云变幻,暴风凶啸,强大的风势一下子盖过地水火三势,打破了原有的对等,小世界陷入混乱! 广袤的天空接连落下碎片,仿佛纯粹是用玻璃片构造,无垠的大地四处分裂,就像有天刀在切割。 要塌了?八脚蜈蚣警觉,不过区区一个普通小世界破灭还伤不了它,大的无法测量的躯体继续倒下。 八脚蜈蚣倒下掀起滔天的气浪,鹏鸟借着敕风咒划开虚空,又助涨风势,如此地水火风不再均衡,不可能再制衡住彼此,就会导致小世界混乱,直至塌毁。 这些都在张式的算计中,唯独算漏八脚蜈蚣已有五级鬼怪的力量,身躯自然也是无比坚硬,它耗费些灵力就可以扛住小世界破灭带来的伤害。 在八脚蜈蚣得意中,一丝诡异的冷意袭来,大地下深埋尸骨的画面映入脑海,小世界的崩溃,压住张式的同时肯定是在现实世界,而那里埋着成千上万地尸骸。 它招惹不起! 想到这,八脚蜈蚣躯体骤缩,这样就不用担心会破坏尸骸了。 瞧见八脚蜈蚣蓦地小了,张式赶忙做好随时动用灵力的准备,只待身体能动。 在有大如半个小世界的身体时,任何距离在八脚蜈蚣看来都是非常近的,当身体变小距离也相应的变远。 打个比方,半个小世界大的身躯它滚上一圈就回到原点,而变小后的身躯可不止滚上一圈回到原点。 随着身躯变小,八脚蜈蚣还在倒下,和张式的距离也远了许多,降下的灵压渐渐变弱,对他的束缚也不再那么厉害。 十几秒后,小世界塌陷了大半,八脚蜈蚣身躯变得一丈高大,几个大步就行几千米远。 这时张式终于可以动了,陡然间灵力绽放,浑身散光,最快速度离开小世界,又吟唱出早已准备好的阴阳术。 快速追赶的八脚蜈蚣灵力涌上掌心,不等挥出气息又弱了,其力量隐隐要跌落成四级了,这叫它失色。 眼看张式就要不见,它手掌涌现的灵力终于释放出来,巨大的冲击落下,还是慢了一秒,只射穿了长空。 对此,八脚蜈蚣郁闷,明明是可以在小世界里干掉张式,可加持身上的灵力不时变弱,这一影响,倒让他安全离开。 它很惊讶,现在所有守卫军的力量都加持它身上,还是以燃血状态,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加持身上的力量会这般多次大减。 外面世界能战的有黑狼、猫又,可面对一个凝魂级别的阴阳师,不管她再如何强大,竟还可以占到上风,令它难以置信。 第七十四章 赤胆忠心 再说猫又的光球无差别的影响着所有事物,发挥的重力已到自身的极限,终也困住了两只朱雀。 当第二只朱雀部分身躯进了光球里,它就骤然感觉身子无比倦累,饶是又往低处飞去,也是不曾飞出,数十秒后就完全在了光球里。 这也令成千鬼怪落入当中,疯魔的状态,灵力又全给了八脚蜈蚣,空有稍微硬实的身躯,定然无法扛下重力。 猫又还来不及收缩光球,放出部分鬼怪,就见空中出现四只朱雀,鲜红长羽冒火,各飞向一方,有如天空突然出现四个烈日,各奔四方。 四只朱雀各站在光球一方,既不去管附近的鬼怪,也不攻击光球,任由重力压下,只教猫又无法缩小光球。 这等较量,猫又也难顾鬼怪死活,灰蒙蒙的光团笼罩全身,一圈圈波纹从身上荡出,寂静无声,没有一点儿气息。 波纹一共九道,如海浪般一波胜过一波,重力越变越强,空气里存满重力,就是呼吸也很费劲。 当第九道波纹荡后,光球内再无一只站着的鬼怪,重力挤压它们的变形,裂开的骨头带血暴露在体外,凹陷的大地蔓延着狰狞的裂缝,地上再看不到石块,都化成了尘土。 忽然,四只朱雀同时不见,不知去了何处。 猫又双目泛光,转了一圈,随后朝左前方看去,只有那里还有一点灵力飘动。 可别小瞧了这点灵力,这可是世界结界,看着不大,内部却是大无边际。 之前的三只朱雀不过是分身,眼下这点灵力存在的地方就是之前本尊所在,只因光球里的鬼怪们死尽,樱也就在小世界待着,这样受重力影响的程度降到最低。 迈出几步后,猫又站在了这点灵力前,而包容一方天地的光球紧缩,最终变得一尺来长。 正巧,张式和八脚蜈蚣一前一后破土冲出,刚好不受到重力的影响,却都嗅到充斥在空气中的浓重腥味,看到一片惨烈的死相。 而八脚蜈蚣一眼就看出鬼怪是被重力碾压至死,燃血的灵力加持令它不免振奋。 到地面上,它也不用再顾忌什么,人立的身躯摇晃中见涨,看上去极为凶煞。 轰! 一道巨大的轰隆声响起,连带着虚空一震。 原来,在小世界里的朱雀在攻击光球。 猫又目光一凛,它的注意在了张式和八脚蜈蚣上,这一撞倒叫光球微微破裂,非是光球不禁撞,而是胜在突然,当即叫了声,“大!” 光球泛起蒙蒙灰光,陡然向外扩张变大,裂缝很快消失,这扩张速度是要连张式一起包住。 张式忙两手拍打,化鹏飞去,拍翅间瞧见了黑狼它们,看样子是在为黑狼疗伤,这等大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在为黑狼疗伤的金角犀正好直对,看到鹏鸟冲来慌了,又瞥见鹏鸟后面的八脚蜈蚣猛追,急叫道:“保护大人!” 银牙象和绿羽雀起身,金角犀拉起黑狼就往后飞去。 “分身术!” 半空,出现了五只长得一般无二的鹏鸟一齐展翅,锋利如箭的长羽脱落,在狂风的带领下,铺天盖地的射落,带起一阵刺耳的爆破声。 “杀!”八脚蜈蚣追上,两只大脚看似简单的在上空舞动,可气势明显强压鹏鸟。 一鹏鸟回转,身躯蓦地成倍大起,通体又是灿烂辉煌,近看有种九天上的烈日坠下之感,远看又似一座黄金大山从天而落。 真金打造的爪子迎上了乌黑似铁的大脚,双方的差距还是很大,爪子直接折了,大脚再次挥起打下。 只是,这也拖延了一定时间。 银牙象暗叫金角犀奸诈,叫它俩拦阻,自己却带着黑狼走,不过在看到分身术后,它那提到嗓子眼的心可以缓一缓了。 这情形谁都知道鹏鸟肯定是要去杀黑狼的,它们几个三级鬼怪可拦不住,也不想无端死了,不过表面功夫要做到位。 它把头一晃,粗如碗口的长鼻子甩上空,虽不曾打着什么,但两根锐利的的长牙最尖处抵在虚空,一声长吼,蛮横的力量下,震破了半空。 绿羽雀两翼张开,羽毛散发出碧绿的光芒,很诡异,拍打中生出一阵柔和的大风,风中又带着绿色。 鹏鸟落下的长羽先是滞空,尔后一阵大风刮过,金黄的长羽冒出莹莹绿光,反射回去。 四只鹏鸟把身一挺,无数长羽再次变色,散出了点绚烂的金光,飞回了身上,其中两只鹏鸟越过银牙象和绿羽雀,杀向前去。 两只鹏鸟的爪中紫光闪烁,雷电疯狂的交织,一点一点的笼罩住了金色的钩爪,在各自抓向银牙象和绿羽雀时,张开了尖喙,喙中似藏有一轮灼日,顿时万丈光芒四射,映目射眼,不能直视。 还有两只鹏鸟,一只探爪,极快的速度抓向金角犀,一只长啸,各种美妙的乐声交汇。 这时,金角犀早已放开黑狼,它也是忘了分身术,不然决不会拉上黑狼,定是一副舍我其谁之势,大有银牙象那样一拼到底的模样。 金角犀施术中正看见八脚蜈蚣灭了一只鹏鸟,两只立地的大脚力踏过来,瞧这情形会在鹏鸟杀黑狼前赶到。 “噗!”金角犀捶胸,嘴里喷出一口金血,面前撑起一面泛光屏障。 一旁的黑狼也没想到金角犀会这么做,不过在看到急赶来的八脚蜈蚣也就明白了。 鹏鸟的长啸声,并非是它的鸣叫,是阴阳术亡音曲,在绝美的曲声中叫人沦陷,出现幻觉。 就是屏障也无法完全将声音挡住,还是有声音传入,又有鹏鸟探爪,抓碎了屏障,曲声就要彻底进入它们耳里。 黑狼挥出拳头,磅礴的气浪流转,曲声消失,好转的脸色又难看起来,给人种病殃殃的感觉。 金角犀抬头,额上独角散逸炫目金光,陡然爆发出强烈的光束,横穿长空,射向鹏鸟。 恰在鹏鸟身后,闪现出八脚蜈蚣庞大的身影,鼓足劲的两只大脚并排落下,击向两只鹏鸟。 大脚还未到,恐怖的威压先落下来,两只高大的鹏鸟立刻动也动不了。 没等光束射中的鹏鸟乍然消失,自是分身没了灵力。 离这不远,银牙象和绿羽雀倒下,连气息也没了,空中还有一只鹏鸟盘旋。 “停下!”朱雀还在撞光球,猫又急的只得朝八脚蜈蚣大吼,慑人气息快速扩散,要把它震住。 八脚蜈蚣的大脚已经落下,金角犀的光束已经射出,所以猫又的大吼注定徒劳。 原因嘛,夹在中间的鹏鸟突然不见,它俩的攻击注定落空,甚至于害到对方。 这不八脚蜈蚣猛砸下的大脚带着强劲的风气卷去,强大的威势让黑狼和金角犀嘴里咳血。 因为八脚蜈蚣存在,要杀黑狼也不容易,于是鹏鸟的本尊就去对付银牙象和绿羽雀。 猫又在看到杀了银牙象和绿羽雀的鹏鸟后就断定这是本尊,至于八脚蜈蚣没有看出,非是燃血状态的影响,而是这力量是拔苗助长得来,运用上又不够娴熟,没有看破实属正常。 再说现在的情况,樱和猫又短时间内别想分出胜负,也就是张式得独自周旋八脚蜈蚣它们,好在黑狼重伤,金角犀实力不济。 “可恶,”八脚蜈蚣转身,一举一动中透出的戾气更加浓重。 这般,张式只要撑上些时候,待它彻底丧了意识就是胜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同它玩游击战术。 当下,满空金光灼闪,待光芒敛了点,十几头鹏鸟拍翅往各方向飞去。 一声怒吼,八脚蜈蚣身形不见,七八秒后出现在一头鹏鸟眼前,兽面人身,一丈高大,长脚踢出,鹏鸟一声哀鸣,头部朝地落下。 这里的八脚蜈蚣还在,那里又有一头出现在鹏鸟翅边,又是一脚踢落了它。 接二连三地,短短半分钟六个分身被灭,天空站着六只八脚蜈蚣。 它竟会了分身,这叫张式汗颜,这般他再无任何优势可言。 又一只八脚蜈蚣灭了一头鹏鸟,有只八脚蜈蚣消失,跟着又是如此。 难道它的分身一共只能有六个在? 鹏鸟一面用分身术,一面飞翔中注意着八脚蜈蚣。 这不是分身……它只有一个动作,是残影,由于灭杀鹏鸟的速度太恐怖,又有十足的力量在,留下的残影就久了些。 八脚蜈蚣的速度很快,如不是鹏鸟不停歇的用分身术,又飞向四面八方,本尊早就伤了,而它的威压是强,可还没运用到可以大面积出现的程度。 时间就这么拖着,难分高下。 第七十五章 世界之力 “你快去帮忙,”黑狼没了耐心,命令金角犀。 站黑狼旁边,保护它的金角犀半怀看热闹的心态守在这,听到命令,心中不乐意了。 看这情形,八脚蜈蚣不会把守卫军的灵力分它,否则遇上鹏鸟本尊就不再是敌手了,现在要它上前,纯属是作死行为。 可这事由不得它,黑狼又在催促,“还不快去!” 金角犀只能化为一道金光,飞上天去。 它不过是普通三级鬼怪,且不说力量弱,速度也不会太快,又有八脚蜈蚣快速灭杀鹏鸟,这忙必是帮不上。 不过,八脚蜈蚣见它过来知道是黑狼的命令,就不会让它闲着,“还不疯魔!” 气愤归气愤,金角犀还是使出疯魔,黄金铸就的尖角冒出红纹,如有血丝布满角上。 登时,它独角戳穿虚无,速度快了一大截,但要想碰到鹏鸟还是差了很多。 “没完没了地,”八脚蜈蚣再没了耐心,这一秒眼前不再是鹏鸟,是疯魔了的金角犀,一把抓住它,如掷石头般丢了出去。 在甩出去的瞬间,金角犀的瞳孔睁得特别大,顶着强烈的气流射去,冷风在耳朵里作响,嘴巴一张一合,又因风压强劲,说的模糊不清,看模样是有滔天的怒气。 在解决了一只鹏鸟,八脚蜈蚣没有再动,嘴角翘起,一丝得意挂在狰狞的脸上,“要结束了。” 这一刻,天空还剩三只鹏鸟。 轰! 金角犀炸开了,无数气流混乱、撕空,天地颤裂,崩裂的黑缝横贯苍宇,像是有一只巨手生生撕开了天空。 爆炸的范围很广,先后灭了两只鹏鸟,都是分身。 八脚蜈蚣在抓住金角犀后,把自身的灵力猛灌给它。 如果一个袋子只能装一斤的重物,在装上两斤的重物后,袋子必然会撑破。 同样道理,八脚蜈蚣灌输给它的灵力从饱和到膨胀,一定时间后定然爆炸。 在疯魔后,金角犀隐隐快有四级鬼怪的力量,再加上八脚蜈蚣给的灵力,引起的爆炸就不容小觑了。 “就是现在!”八脚蜈蚣动了,带着最后一击。 三息后,八脚蜈蚣在离鹏鸟一丈前停下,它的身体像是被刀剑切开了,切成了无数块。 仅仅一秒,碎片组出了一个拳头,打向前去,纵然没有其它身体部位,这一拳还是有八脚蜈蚣七分力量在。 气浪翻滚,状似连绵山脉,长远浩大,直逼飞远的鹏鸟。 云层翻滚涌聚,晴朗的天空阴沉下来,发紫发沉,又有强烈的光团隐现,伴着龙鸣似的响动。 假如是从地上看,定会倍感惊讶,这不是要变天了,而是有一副巨大的浓重笔墨的画卷笔直从天上落下,又似宽大的瀑布悬挂在天上,其水发紫,其声激烈。 这便是阴阳术风雷图,如同一副图画,既可铺天盖地,遮住广阔天际,又能垂直而下,将世界一分为二。 八脚蜈蚣的力量很恐怖,波及的很广大,强悍的力量震得鹏鸟庞大的身体到处淌血,幸亏风雷图快速形成,黑云若河挂云空,飓风呼呼啸满天,电闪雷鸣光华灼。 临近鹏鸟前的一刻,八脚蜈蚣被碎空影响,耽误了一下,碎片般的身体拼凑在了一起,这时七彩光芒包裹住了整只脚,猛踢出去,月牙似的斩击迸射出去。 当斩击射入黑云,立刻有无量彩光爆发出来,盛烂而炫目,其势如滔滔大水吞没一切,磅礴而凶烈。 当黑云散尽,飓风刮停,雷电劈无,天空又出现一群鹏鸟飞舞。 看到金角犀爆炸,黑狼理所当然的认为鹏鸟必败,那时再助猫又,结束战斗就是时间的问题。 只是事难随心,金角犀爆炸,两只鹏鸟挺身而出,身躯骤然大涨,挡在了本尊前,以此没有伤及根本。 “废物,”当下,黑狼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叫应八脚蜈蚣,“既如此,还不疯魔!” 八脚蜈蚣再不情愿,也知道别无他法,吼哮道:“疯魔!” 它焕发出的灵力不再是神圣的彩光,反是透散着诡异的暗红光芒,无形中影响着整片天地。 远在一方的一群鹏鸟,看着再次稍稍变强的八脚蜈蚣。 虽说这是暂时的,可它到现在还是十分清醒,半分没有失去意识的感觉,这样看来能持续好长时间。 这也是八脚蜈蚣最后的底牌,现在它自身疯魔,一定要在清醒的时间里结束战斗,否则被疯魔影响,还谈什么以后。 八脚蜈蚣抬起伸展开的手臂,两臂抬高间,一股滔天的灵力如洪水般波涛汹涌的出现,澎湃至极,身后的天地剧变,充斥着神秘的规则之力。 虽然还没真正展现出来,但强烈的气息预示着它的成形的恐怖。 这是五级鬼怪才有的世界之力,在现有世界占据一片天地,以绝对的力量加以改变,以此压制敌人。 就像猫又,因尾巴消失而领悟到的重力,从而施展重力世界。 八脚蜈蚣的两臂不再抬起,它无法再聚出更磅礴的灵力了,要使出世界之力似乎还不够格,即便它力量可以媲美五级鬼怪。 越是如此,越是不甘心就此失败,它又强行聚出灵力。 果然,结果失败,强行聚之的它喷出大口的血,这血倒也没浪费掉,聚出的灵力顺势带着这团血飞射出去,若一片红雨飞洒,鲜艳中更是体现简单、粗暴。 一群鹏鸟徘翔云空,后五只一齐展翅回转,拍打中,一点点黑色盖住一只翅膀上的丰羽,且非常阴冷,一点点白色盖住另一只翅膀上的丰羽,有白气升腾。 “风雪凝!” 五只乌黑的翅膀搧去,狂风骤起,又五只雪白的翅膀搧出,雪舞空中。 好一场大风吹雪,黑翅下生起猛烈阴风,白翅下飘卷茫茫霜雪。 初时风似寒冬来,雪似盐撒落,渐渐地风作凶兽朝天吼,雪作柳絮往地倾,最后风就像是无数刀刃割空,雪就像是无数鹅毛铺空。 风雪满天,就连虚空都结上了冷霜,场面尤为壮大。 八脚蜈蚣拳头大的鲜血在冷风的切割下,一团分十处,豆大一滴又分成了十小滴,细小如针尖,多似牛毛密,谈不上浩浩荡荡,然散出的威势甚是厉害。 飞射来的无数血滴染上了雪花,就像火入水里,刹那间迸发出惊人的威力,若一轮炎日当空,烈光四射。 冷冰冰地天地再次一变,气温一下子从极低变得极高,雪融霜化,没有一丝生气的空间在风的带动下,正上演着一场狂风卷雨,给人种全新的感觉。 “驱水术!” 五头鹏鸟的钩爪散出光辉,这时融化的冰水不再掉落,在爪子的挥动中,聚集出五条在天空流动的溪流。 湍急的水流奔流,虽不曾包裹住血滴,倒也困住了它们,尔后最外的流水结冰,肉眼可见地向里冻结,最后整团水连里面的空气、血滴都结上了冰。 八脚蜈蚣迈出步子,天空投下阴影,落在一只鹏鸟的长羽上。 只见,八脚蜈蚣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倍,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如潮浪般冲击出去,虚空出现肉眼可见的涟漪,一股又一股,直叫人颤栗。 莫大的威压落下,冻住血滴的冰块骤然炸碎,五只鹏鸟纷纷不见。 在它双脚走动中,浑身散发的威压跟着变换范围,而且看似是在走动,可步与步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百丈远。 这速度完全碾压鹏鸟的飞行,五级鬼怪的威压,普通的鹏鸟分身已经无用,全是浪费灵力罢了,只是若不用分身,本尊就更危险了。 当即,鹏鸟摇身一晃,又一群分身出来,或向天去,或朝地落,或往前飞,或冲左右。 约莫数个呼吸后,单纯靠灵力的鹏鸟分身在拍翅中消失,天地间只剩下一头鹏鸟。 “它就是本尊了,”黑狼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很快地,八脚蜈蚣站上鹏鸟的后背,一脚抬起中变长,一股灵力裹上腿部,狠踹出去。 一声巨响,一道金光快速从高空落下,猛烈的冲击着大地,掀起极大的震荡,沙石高高扬起。 下一瞬,八脚蜈蚣出现在扬起的沙尘上,随着渐渐落下,踩上地面,沙尘消失,面前的地上残留着血迹,鹏鸟已经不见。 环顾四周,没有半点灵力,更别提鹏鸟了,八脚蜈蚣转而踏上空去,强大的灵力波及出去,任何细微的东西都难逃法眼。 “小世界啊,”八脚蜈蚣在正南方向看到了一个极小的灵力波动,飞快的冲了过去,尔后消失了。 “进来了吗?” 世界结界里,鹏鸟在满是飓风的广阔天地中盘旋。 鹏鸟早早地进了世界结界里避难,那头被八脚蜈蚣打落地面的鹏鸟不过是血量较多的分身。 “不逃了啊,”八脚蜈蚣信步走来,任风暴在周身肆虐,颇有猫抓老鼠的感觉。 “当然要逃。” 跟着,鹏鸟把翅一展,借着浩大的风势飞去,金色的羽毛渐渐发黑,翅膀愈来愈小。 一阵激烈的响声中,以鹏鸟为中心的四个方向的高空冒出滔天白浪,冲洗天空的同时腾涌直下,又在风暴的卷舞间溃散,吞噬了八脚蜈蚣,再看这片天地已经化为了汪洋大海。 身在海里的八脚蜈蚣已然清楚,这里是用厚土堆积出围墙,再以术法隐去,墙外是片大洋。 这时,哪还有鹏鸟在飞啊,有的是一只大黑鱼在游动,乘着浪潮,迎着飓风。 “还要挣扎,那就成全你,”八脚蜈蚣晃起身子,骤然见涨。 几个呼吸后,它头顶九天,脚踩海底,一身浓重的煞气布满整个小世界,或者在它看来不过是个狭小的空间罢了,又有毒雾从嘴里喷薄出来。 “你已经媲美五级鬼怪,居然要靠毒来胜我,不知是你太弱还是我太强?” 闻言,八脚蜈蚣握拢拳头,这拳头就像是五座雄伟的高山,聚在了一块儿,鼓足了劲打下,“也是,区区蝼蚁不过我一拳之力。” 霎那间,整个小世界回荡着八脚蜈蚣的话语,这声音正如它变大的身形,惊天动地,是一场无法阻止的灾难。 不单单是轰动整个小世界的声音,还有它的拳头,是比灾难来得更快更恐怖,这是要摧毁这个于它来说狭小的空间,而非可以容纳生灵的小世界。 强而快的巨大冲击落下,就像是天外飞来的陨石,毁灭的气息笼罩着整个小世界,生机无存。 第七十六章 死气 “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似波逐动。碎空!” 一层无形的波纹扩散,天空中出现一块块极不规则的碎片,可撑不过一个呼吸,在超大的拳头落下,伴着猛烈的罡风,产生强烈的震动后,更多的虚空出现更大的碎片。 非是碎空,而是拳头轰碎了虚无。 就像是少了一根撑天支柱,小世界因此崩坏。 越来越强悍的气流冲下,眼看超大的拳头砸上大地,又接连响起惊雷般的咔咔声。 “碎!” 一声暴喝,小世界破灭。 有一恐怖气息出现,有一法相顶天踵地,有一黑鱼钻入土里,有一高大黑影笼罩大山,有一超大拳头撞上大地。 在破坏了世界结界,八脚蜈蚣带着喜悦,可这笑容很快消失,因为小世界突然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现实世界。 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八脚蜈蚣只能极力压制力量,只是哪有这么容易啊。 更何况这一拳的威势,于五级鬼怪不费吹灰之力,但其破坏程度比天灾来得可怖、严重。 在看到八脚蜈蚣,黑狼大惊失色,这一拳要真是打下去,那就乱了! 饶是猫又也是当场变色,但快速作出反应,三步作一步,步步十几丈,一臂爆发出强横的灵力,又以自身为中心,扩散出一个重力光球。 在八脚蜈蚣的拳头就要撞上大海,鲲鱼毁去小世界,钻入土里。 张式要等待八脚蜈蚣的拳头砸碎这块大地,引来海水,借助海势。 感受到两股澎湃的力量对轰,鲲鱼探出身,只见猫又和八脚蜈蚣的拳头对轰。 千钧一发之刻,猫又挡住了。 或者该说天意难违,它是挡下了这一拳,可没有磨灭它。 两股灵力互相冲撞的刹那,爆发出相当可怕的力量,以气浪的形式席卷出了整块大陆,惊得整个大陆的鬼怪心惶惶、瑟瑟缩。 这已经超出凝魂阴阳师和四级鬼怪的战斗,是聚魂阴阳师和五级鬼怪的斗法了。 强烈的飓风在它们周身刮开,猫又身后的大地摇晃不止,大范围的凹陷下去,面积虽大,但不是很深,这叫它们松了口气。 也亏得是猫又没有站在地上,离地一米高时刹住,否则这凹陷远比现在大且深。 不止如此,朱雀看到猫又离开,也出了小世界,抡起裹着火焰的利爪,强横的一击抓碎了没有主人的重力世界,翅膀上像是淌满浆火,所过之处必是地生烈火。 一瞬间,局势大变,一方面,破开重力世界的朱雀救下了穿山猪,另一方面,猫又和八脚蜈蚣站在一块儿,而疯魔的守卫军在还算清醒的八脚蜈蚣指挥下背靠大山,至于黑狼也站在那儿。 “就在我的重力世界里论输赢吧!”猫又喝道,强劲的灵力喷薄,张开一个巨大的光球。 重力世界还没来得及笼罩住人,只见一缕绿气从地上冒出,与光球接触后,光球立刻破损,好似一根针戳破膨胀的气球,就是有灵力源源不断涌现,光球照样恢复不了。 “小心!出来了!”黑狼最先看到,大声提醒,一边又腾空而起。 猫又及时的收回灵力,八脚蜈蚣猛缩身躯,尔后站上半空,当然还有守卫军,密密麻麻地挤满天空。 “我们也上去,”樱站在朱雀背上,两手各出现一根灵力幻化的绳子,拉上鲲鱼和穿山猪。 “你先暂时应付他们,”猫又看着地上到处冒起的绿气,神色愈发的凝重起来。 “这……”八脚蜈蚣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祸是它闯出来的,猫又没叫它去善后算是不错的了,但叫它同时面对府主和副府主级别的力量,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你想去压制?”猫又反问。 一听这话,八脚蜈蚣不由的毛骨悚然,即使它现在可以比肩五级鬼怪,但要面对绿气,还是有些不够格,因为那东西沾上一点就很麻烦。 “大人,我可以应付这三个阴阳师,”八脚蜈蚣硬着头皮说。 也是八脚蜈蚣疯魔状态,万一在压制绿气时突然发疯,到时就是葬魂现身,也难应付。 这绿气就是沉沉死气。 有诗云:烽火连天斗不休,第一战场最惨烈。天地作棺土作被,埋尽无数英豪骨。岁月飞逝透萧瑟,自此再难见生机。厚土长埋安无事,难料今日曝荒野。 “那些是什么?”张式从鲲鱼体内出来,看着不断从地下冒上来的一缕缕绿气,只觉得浑身冷飕飕地。 “那是死气,只因地下埋着过量的尸骨,腐化的过程中散出的死气强于生机,导致这一带寸草不生,但一直以来都只在地下作祟,现在一下子有大量尸骨露出来,所以死气也跟着飘出,”穿山猪开口,神情一样沉重,“小心点,这里曾作第一战场,死去的不乏有府主和五级鬼怪,一旦沾上那些尸骨的死气,那就糟了。” 正因如此,八脚蜈蚣在地下时没有大肆攻击,反而到了小世界,才敢用法相天地。 “不好,死气扩散了,”桃花精大惊,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出现了不该有的波澜。 只因赌输一坛好酒,又被来历不明的人摆了一道,桃花精非常郁闷,和绿发老者回了住处,就是知道阴阳师前去葬魂洞府前救人也没心情去看,索性拉上绿发老者喝酒下棋。 酒未喝光,棋未下完,桃花精就发现有聚魂的阴阳师在战斗,还没细看,就觉察到一股澎湃的力量轰上大地,虽有不弱于它的力量抗衡,但冲撞中产生的力量影响着大地,还是使死气溢出。 猫又还没去压制死气,八脚蜈蚣更没有迎战,桃花精和绿发老者就已经站在了散出死气的天空上。 “小心,”樱立即把张式和穿山猪护在身后,非是她感受到它们强大的气息,而是一丝气息都没有感觉到,但能这么快出现又不被发现,实力一定比她强,强很多很多。 猫又先是一惊,尔后神色如常,“二位大人,还望镇压住这里的死气。” 听它这么说,张式还是很难相信一下子有两个五级鬼怪来了,问:“是两个五级鬼怪?” “也许还要强,”樱盯着它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两个五级鬼怪,这着实让张式吓一跳,如此不用打也是输了。 “死气我们会压制,但阴阳师不会管,”绿发老者开口。 这也是为什么绿发老者和桃花精久在这块大陆的原因,死气一旦爆发,没有及时压制,将是对鬼界的一场灭顶之灾。 随着它说完,樱也松了口气,这样局势是不利,但没有到一丝机会都没有的地步。 和猫又想的一样,高高在上的它们不会掺和几个阴阳师的事,是来这里压制死气的,不过这样就够了,它还有把握抓住三个阴阳师。 这场在葬魂大陆掀起巨大波澜导致的战斗,随着两个不知是何来历的鬼怪出现而有过协商似的,稍稍平静下来,一方出于忌惮,一方出于尊敬。 绿发老者站在空中,在用上灵力后,沧桑的面庞顿时有了些精神气,浑身发出碧绿的光辉,无数细碎的光点似雨点般飞洒出去,带着盎然的生意落下。 此刻,死气沉沉的大地仿佛是冬日里的一棵枯木,光秃秃地,没有一片叶子,经过一场充满生机的春雨洗礼后,逐渐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磅礴的生机一下子涌入地里,抵消着地下的死气,固然是漫长岁月积淀下来的死气,也不如这股生意纯粹。 还有这些光点不应该说是带有生意,应该说每一粒光点都是一颗种子,藏着无尽的生机,落下后这块不毛之地离奇的长出了嫩草,黑漆漆地大地肉眼可见的变得绿油油。 看到这里,平静下的空气再次紧张起来。 突然,大地的色彩发生极端的变化,就像是有人添上了浓重的一笔,草地发黑发暗。 死气的骤然爆发,绿发老者目光一凛,手中光芒闪过,一坛酒出现掌心上。 桃花精一看到这坛酒就觉得眼熟,目光一动不动,在盖子打开,酒香溢出的刹那它就知道了,这酒是它的,是它输掉的那坛酒,绿发老者居然用这酒去压制死气,来不及阻止,就见红盖子飞起,酒水泉涌般的喷洒。 好酒,真是好酒! 诗证:万物生长四季更,各个时节皆不同。自育神通不归管,一年到头花盈树。春花绽放意盎然,夏花绚烂意茂盛,秋花静美意萧瑟,冬花凌寒意冷冽。春雨如油贵似金,夏露附花生润泽,秋霜凝华伴光闪,冬雪似被兆丰年。四花四水置坛中,又葬树下百年久。 好一个四季酒!一花开四季,同花不同意。一水有四分,同水不同用。花中藏轮回,水里蕴养料。 这酒好比是救命药,涌出坛口喷洒出去,黯淡下来的嫩草重新焕发出碧绿的光泽,从高处俯视,大地真像是披上了绿色的被子。 “够了,够了,用一滴少一滴啊,”桃花精心疼的叫着,这都用了大半了,绿发老者还没有收手的动静,它还指望着把酒赢回来呢,再这么下去就是赢回来也是所剩无几,这就是在放它血割它的肉啊。 只不过,它忘了一点,和绿发老者打赌就从未赢过,向来都是它输。 眼看坛里的酒就要见底,绿发老者终于收住了。 “老鬼,你就不能以灵力去灭死气啊,你是不是故意的?”桃花精特气愤,大有它说句是就上前拼命的冲动。 绿发老者懒得和它斗嘴,只说了句,“看地面。” 桃花精纳闷的看去,吃惊的脱口而出,“这……死气灭绝指日可待啊。” “这也是因为四季酒,我不过是把酒里藏有的轮回放大,叫这些生机能自行轮回。” 它两个待在这,无非是担心死气作祟,如今解决了死气的问题,只等死气彻底消失,今后想去哪就去哪。 想着想着,桃花精觉得这酒输得还是值得,郁闷的心情舒畅不少,但对于剩下不多的酒水它可是必须快点想出办法拿回来。 第七十七章 战术 它们的谈话无疑是对猫又它们有利的,死气已经除去,现在不用忌惮什么,放开打就行,直到一方倒下。 情况也没那么糟,别忘了疯魔的八脚蜈蚣,在绿发老者压制死气期间,八脚蜈蚣撤去疯魔,短时间想再次疯魔是不可能了。 平静往往是暂时的,总有被打破的时候。 “好了,你们该干嘛干嘛,”此刻心情大好的桃花精恢复了以往一贯的作风,更像个看戏的。 “是,大人,”猫又应道。 对于这两个鬼怪,猫又也是第一次见到,因为突然的出现又觉察不到气息,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比它强很多,所以尊称大人,其中一个又能这么快的解决死气,更能说明实力的恐怖。 “老鬼,我们再来赌一局,”桃花精提议道,“只要有一个阴阳师跑了就是我输,怎样?对方可是有府主在。” “换种赌法,只要凝魂鲲鹏的阴阳师死了就算我输,我以手中拐杖为注,”绿发老者说道。 这种赌法赢的几率无疑是比第一种低,桃花精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回想以前,它次次以拐杖为注,但每次都是输给它。 桃花精盘量着,猫又对付樱不成问题,黑狼虽伤,尤胜同样伤了的穿山猪,八脚蜈蚣和守卫军不能完胜,但要张式逃不了也是不成问题,闭关多时的葬魂,算算日子也该出关。 这样一想,桃花精不清楚为什么绿发老者还要这么赌,但自己能赢的几率那么大,又怎能不赌。 “好,若我输了给你……” 绿发老者打断了它的话,“你输了给我个你那树上结的果子就行。” “这……”桃花精犹豫了,这赌的可就大了。 “我再加上剩下的四季酒。” “行,就按你说的赌。” 这边已经下好注开赌,那边战斗也一触即发。 “听到了吧,把那个阴阳师的命留下,”桃花精冲着猫又它们说道,更有一种令在场鬼怪可以陷入绝望的气息散出。 这更像是在命令,倒叫黑狼不爽,毕竟它师傅才是这块大陆的主人,这么做无疑是在挑战它师傅的威严,而现在师傅还在闭关,这账日后再算。 张式心里早就把这两个不知从何来的鬼怪骂了无数遍,初时说了不会管他们,那时还很庆幸,印象倒还不错,可现在反倒以他生死为局,在这看热闹。 “它们不会插手,就该庆幸了,”樱松了口气,提醒道,“天已经黑了,我们得赶在葬魂出关前离开。 “张式你去对付黑狼,”樱用传音术说。 樱聚魂,张式和穿山猪凝魂。 一只朱雀拍打翅膀,庞大的身躯仿佛是一座火焰山,飞向早就顶天立地,有大量雾气笼罩的八脚蜈蚣。 鲲鱼仰鸣,一阵大浪在自身下急涌,载着鲲鱼而去,那个方向有黑狼同虚影在。 又一只朱雀背着穿山猪,周身形成了一股火焰之力,逼近猫又。 “有趣了,”看着这一幕,桃花精更有兴致了。 绿发老者还是那样,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和桃花精站在一旁。 朱雀、穿山猪和猫又的战斗,可以称为游斗,相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拖延着时间。 而张式为了方便,做了个小世界,黑狼自知难敌,以虚影掩护着自己退避,鲲鱼借海势围杀。 最为激烈的要数它们,同是法相天地,同是一个级别,八脚蜈蚣仗的是无穷的灵力,一身的蛮力,八只大脚一开始就抱起朱雀,尔后重重地倒下。 大地虽有摇晃,但不剧烈,视线因为浓重的雾气阻隔而不知发生什么,而这晃动还在持续。 待雾消散,晃动还在,许是已经撤去法相,故而还没看见它们。 又过良久,黑雾总算彻底散尽,只见铺满绿草的地面有一个洞,很深很深。 原来,在倒下时,朱雀曾缩小身子,八脚蜈蚣同样缩小,依旧抱着它,故在触上大地后钻入地下。 在了土里,朱雀就无一点优势可言,八脚蜈蚣凭着地利,带着它一路弯曲而行。 再说张式和黑狼这边。 鲲鱼的翻腾中,阴阳术的作用下,偌大的巨浪如同巍峨雪岭浩荡逼近,涌起的大浪总比落下的高出很多。 海水连天怒卷,冲洗着天空的同时要吞噬天空以外的一切,轰鸣声更是振聋发聩。 高耸的巨浪接二连三地翻卷过来,黑狼总是巧妙的避过去,但鲲鱼可不止这点手段。 又一阵骇浪急急拍来,还未落下,惊涛里纵出一头张开血盆的大黑鱼,不等黑狼往前冲去,前面的波涛中又探出一条大黑鱼,摆起粗壮有力的尾巴,狠狠甩下。 “看你往哪跑!五链贯空!” 守在左右两边的张式,分别伸出五指,每根指尖处生出金色的锁链,抓向黑狼。 黑狼不再兽面人身,直接化为一只长满黑色毛发的恶狼,缭绕周身的雾气也变成了一只黑狼。 雾气所化的狼率先冲向左边的张式,五根锁链交错,出乎意外地仅一个呼吸就抓住了它。 轰的一声,黑狼炸开了,五根锁链碎落,而另一只黑狼猛奔过来,但这是假象,它很快的朝天奔去。 张式他们这法子如田忌赛马,可实际又不是,毕竟赛马三局两胜即可,他们要的是全胜。 张式必须在猫又胜利前胜利,且赶过去帮忙。 猫又张开重力世界,朱雀和穿山猪进了小世界,它清楚这么战斗是有目的,不过它无惧,只要它先解决掉这里,再去帮其它两处,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所以它第一时间进了小世界。 小世界里,朱雀载着穿山猪徘徊在高温地带,火山在这儿随处可见,或在持续不断地喷发,或间断性喷发,或还处在休眠中。 猫又的出现,火山里好像是忽然间没了岩浆,安静下来了,“这样的聚魂可不是我的对手。” “但要拦你想来是够了。” 突然,所有的火山里卷起一股飓风,这一卷,积留在火山里的浆火尽被骤风卷入飓风里,当下冷风里红焰焰、暖烘烘,真个是火焰巨龙! 风火相加,势不可挡,碗状、漏斗状的火山口顿时瓦解,所有的飓风开始肆虐前行。 这个时候,穿山猪已经不在。 朱雀拍打着羽翅,烈焰缠身,消失在了一个飓风里。 再说朝天奔去的黑狼,突然间绿眸迸射出惊人锐利之色,一分成四,张开锋利的尖牙,直冲下去。 这突来的举动,张式早有防备,但不曾想它要一次性击破四个方向的围杀。 这极大的反差不止是反扑,还有力量,变得格外强大起来,竟超出了四级鬼怪的范畴,叫人费解。 “战术真是不错,一击必杀,”桃花精高兴的评价着,顿时有了调侃的心思,“老鬼,这小子可要死了。” “急什么,这不还没死,”绿发老者回道,它相信自己的判断。 “做我的食物吧!” 四匹黑狼冲下,同时身躯猛涨,四条庞大的鲲鱼与之一比,相形见绌。 “护身术!” 四道金光在鲲鱼周身乍现,球状光芒分别包裹住了它,四匹黑狼咬上光球,锋利的尖牙咬碎了护身光球,再次张开血盆大嘴,向前撕咬。 这过程中,滔天大浪落下,鲲鱼借势入海,急涌的巨浪及时盖下,黑狼慢了半拍,又因海势猛烈,转而冲上天去。 回想起刚刚一幕,真是好险,变强到反击只在瞬间,要不是张式担心它会破釜沉舟,留了个心眼,恐怕情况会大变。 鲲鱼隐匿在翻滚的巨浪里,注意着黑狼,看这模样不像是疯魔,难道是和八脚蜈蚣一样,也是从守卫军那借的力量? 张式猜对了,确是守卫军的力量,这是它们的良策。 几分钟前,黑狼暗中吩咐,叫八脚蜈蚣先以雷霆之势攻击对手,之后借地势远避,容它借守卫军力量,一击必杀对手,再还力量。 “战术是不错,就是太弱了,”绿发老者评价。 桃花精不服气的说:“不过是运气好了点,一直耗下去,他也是死。” 这时,战斗力打了严重折扣的八脚蜈蚣,早就抛下朱雀,藏在黑漆漆地洞穴里,一边等待黑狼还它力量。 黑狼还在战斗,又怎会还,它注定是等不到了,深入地下的朱雀变作了樱。 “普阅诸天,万象皆空。遍识术!” 樱一双瞳孔似涂上金粉,放射出两束金光,登时眼前一片清晰,各种肉眼难以观察到、看到的逐渐收入眼底。 也在这时,八脚蜈蚣打了个激灵,它感觉到一股高不可攀的气息,不用说朱雀已经找过来了,它赶紧朝更深处钻,晚一步就是死。 “弱了?”樱再度往上看去,在看到小世界的黑狼她就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变了个分身出来,樱又吟唱避土术。 不管是往上去地面的泥土,或是朝下直达八脚蜈蚣方向的泥土,都向两边分开,开辟出一条路来,樱化为一道红光而上,分身冲下。 也是樱有这般实力,这泥土一直到分身看见八脚蜈蚣还在继续分开,八脚蜈蚣惊慌的拨开泥土,拼命的钻进去,可失了守卫军的力量,单靠自身又怎么可能逃掉。 樱的分身化为一束火焰,快速的穿过八脚蜈蚣,尔后消失,而烧起的火焰直接把它焚了个干净。 第七十八章 通风报信 樱出现了,眼看冲进张式和黑狼所在的小世界,桃花精高声喊道:“猫又还不快出来拦她。” 听到桃花精在叫,猫又立刻出了小世界,抢先一步,重力世界裹住了张式和黑狼在的小世界。 很快地,朱雀和穿山猪也出来了。 “你是帮不了他的,认真和我打一场吧,”猫又说,它不仅想打败樱,还想借这个契机成为五级鬼怪。 樱的想法和它一样,何况自己就是能进小世界,猫又也会进去,情况说不定会更糟,倒不如应战。 再说小世界,任凭海浪怎么闹腾,黑狼始终站在海水上,如履平地,稍有机会就打出重拳,鲲鱼适时潜入深海。 黑狼一边是在攻击鲲鱼,一边是在适应这股雄浑的力量,展现出的力量越来越强。 不一会,黑狼完全掌控了,至于伤势,靠着大量的灵力支撑已经无碍。 “猫抓老鼠的游戏已经结束,该来点真格的了,”黑狼终于适应了这股力量,它用灵力封锁了小世界,身子涨起。 实力远胜八脚蜈蚣的黑狼,使出的法相天地更是磅礴无比,它只需走几步,就是在小世界里绕上一圈。 无边无际地小世界,在黑狼眼里更像是小水池,大浪打来,也只能碰到它的膝盖,这时身高和力量成了正比。 “接下来是要身躯压人吗,”张式看着黑狼自语。 黑狼可没这么想过,它的力量虽然也是拔苗助长,但它自身是四级鬼怪,招数比八脚蜈蚣多得多,可不只靠倒下身躯取胜。 滚滚黑烟在它血盆大口里吐出,如日月高悬九天的眼睛放射出闪光,黑烟似云雾,很快地遮拢住了天空,烟海蔓延下来,这双闪光的眼睛叫它看穿雾气、海水,密切注视鲲鱼的一举一动。 守卫军的力量就让八脚蜈蚣实力堪比五级鬼怪,只怕黑狼会更强,这难道就是它的世界之力?张式暗自寻思着。 五级鬼怪都有自己独特的世界之力,或该说是给一片空间制定一种规则。 像猫又虽然还没正式成为五级鬼怪,但已有了重力空间,待真正成为,施展的就是覆盖范围更为广阔的重力世界,它制定的规则就是重力,灵力笼罩住的天地都将充斥重力规则。 这样的战斗,不再是量能获胜的了,所以五级鬼怪才能成为一块大陆的主人。 黑狼和他打斗中,用的最多的招数就是重拳了,难道也跟重力有关? 两道闪光划过虚空,直冲上天,只见黑狼昂头吼啸,超强的音波带着霸道的灵力,化成一重重气浪冲开,整个小世界回荡着狼啸声。 鲲鱼看着海水上方,黑雾里突然出现泛着绿光的东西,接着又传来越来越多地狼啸,声音很嘈杂,这时的黑雾里充满了幽暗的绿光,很是渗人。 “遍识术!”在看清后,张式吓了一跳。 黑雾就此消失,转而代之地是一只只狼,正常大小,数量繁多如星,只可惜了个体太弱,尽是一级鬼怪的实力,好比鸡肋一般。 一声狼啸再次惊天而起,密密麻麻地黑狼冲下,形成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气流,以这群狼为中心的下方海水,疯狂的往外涌去。 “分身术!” 十头鲲鱼跃出海水,张开的大嘴喷薄灵力,要将这群狼吞入腹中。 轰! 这不是一拳,是一齐打出十拳。 十头鲲鱼同时消失,就像是没有出现过,群狼整齐如初,浩荡冲下。 张式这才清楚,这是黑狼的世界之力,它的重拳和重力无关,优势也不是数量,是叠加。 这群一级鬼怪的狼可以合体,力量叠加在一块儿,这样可以充分发挥出更强的力量,基于自身实力,这群狼最强的合体就是四级鬼怪。 “移山填海!” 一座座大山像是从海里拔起,起伏的海浪逐渐平息,在群狼冲下前,大海被填平了。一眼望去,尽是险山峻岭,还有凛冽如刃的狂风。 因为是在世界结界里,张式可以较容易变出想要的地势。 当下,群狼合体,以四级鬼怪面对这场风暴。 “我说过猫抓老鼠的游戏已经结束,”法相天地的黑狼望着地下,比山还要高的大脚一踏。 小世界跟着剧烈一晃,难以计数的山石塌下,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地下肆虐,震出了鲲鱼。 “鹏鸟!” 一头凶猛的鹏鸟展翅,张式伏在它的背上,七只四级鬼怪的恶狼杀来。 “图以天代,笔以风替,墨以雷作,一生为二。风雷图!” 一瞬间,风雷声遥相呼应,鹏鸟身后的虚空忽地阴沉下来,从远来看,是一块长方形的虚空在发黑,刚好看不见冲过来的七只狼,侧面来看,黑下来的虚空很单薄,就像一层薄纸。 七只恶狼变了轨迹,绕过风雷图,眼前忽地一变。 再看地势,又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了地下迷宫。 大地与山岳齐高,小世界成了广袤无垠的平原,法相天地的黑狼双膝深埋在了厚土里,而鹏鸟和七只狼在迷宫里。 张式知道逃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直接面对黑狼,只会显得苍白无力,得先从这七只狼上下手。 “实力面前,地势什么的都是虚的,”桃花精对小世界里的状况很满意。 “的确,但黑狼不是,这样的地势,它若是一直不动,必败无疑,”绿发老者一针见血的道出黑狼短处。 世界之力的强大超乎黑狼想象,需要的灵力更是十分庞大,结果导致它自身不能战斗。 七只四级鬼怪也不如一个五级鬼怪,这么一算,使出世界之力倒是不值,但面对的是一个副府主级别的阴阳师,这么一想,倒又无所谓值与不值。 “也对,老鬼,你就不怕我告诉它,让它活动活动,那阴阳师可就死定了,”桃花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它想先清楚绿发老者会怎么应付,然后决定说不说。 “那你也不怕我告诉那阴阳师,黑狼就败了,”绿发老者反问。 桃花精一听,忙说:“我们都是局外人,说了可就作输了。” 樱和猫又在另一个小世界里,这里的天上有五个烈日炙烤着大地,时有火焰从高空落下,地面早就无法站人,到处流淌着赤红的岩浆,两只朱雀一只猫又,一会儿打到天上去,一会儿从天上打到地上,一会儿又在地底打斗。 要说最尴尬的还数穿山猪,坐在桃花精和绿发老者旁边疗伤,不时还要听上它们的对话,还好它俩个没有去理会穿山猪,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听着它们的对话,穿山猪很困惑,什么叫黑狼一直不动就必败无疑,是它一直不动,灵力耗尽就败了,还是怎样,不管如何先把消息传进去。 穿山猪将它们的对话通过传音术,传进了小世界。 这一举动,难逃它们的眼睛。 桃花精伸出手指,指尖冒出一点光亮,带着传音术飞进小世界的灵力又飞了过来,落在它的指尖上。 “虽说你是局内人,但哪有这么通风报信的,”桃花精双目生辉,一眼看透里面的内容,“下不为例。” 它随手一挥,灵力带着传音术再次飞进小世界。 要说穿山猪还不明白,就枉做情报府副府主了,让他的传音术进去,定是起到迷惑作用,只是他不可能再把这事也传音进去。 刚刚桃花精用牵引之术时,释放出足以令穿山猪毛骨悚然的灵压,他越是去扛,降下的灵压越是恐怖,以至于到最后脸色煞白,差点窒息。 细思极恐,这种情况他只在玄浮那体会过,但也没有今日这么狼狈,而出手压制死气的那个绿发老者,实力只怕与之不相上下。 如此强的鬼怪,放眼整个鬼界,也是屈指可数,现在一碰见还是俩个,情况是愈发糟糕了。 “这是?”张式看见一团灵力包裹着什么飞来。 灵力包裹着穿山猪的声音,他把它们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是什么?黑狼看着飞入地下的灵力,它明明封锁了整个小世界,就是樱要进来,也须以力破去,刚刚飞进来的东西却直接穿透进来,还有飞进来的到底是什么。 地下迷宫,黑狼的双眼仿佛是海上指路的灯塔,夜晚指路的星星,让群狼第一时间知道张式的行踪,它们大肆破坏着挡路的墙土,以直线过来。 黑狼一直不动就必败无疑,张式重复着这句话,难道说黑狼还有什么招数在万不得已地情况下不会使出来,而他在这之前可以找机会击败它。 击败它的这个想法听上去很可笑,但这话是从那两个鬼怪嘴中说出,那未必不可。 非是张式相信它们,而是实力,它们的实力摆在那里。 “万丈厚土!” 话一脱口,张式的灵力疯狂的流失,远比移山填海和地下迷宫加起来还要耗得多。 巨大的代价换来的报酬也是十分的大。 小世界的天没了! 整个小世界漆黑一团,不生光亮,又是异常安静,就是掉根头发丝都能听得到,不,应该说就连一根头发丝也放不下了。 地下迷宫依旧还在,至于地上,准确来说没有地面了,因为泥土把小世界填的结结实实,不留一丝空隙。 不用说,黑狼被深埋当中。 这儿看起来已经不像是小世界,更像是为它量身定做的土棺。 第七十九章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破!”黑狼爆发出汹汹气势,周身形成一道隔开一切的气浪,震得厚土震颤不止,地下迷宫大片大片坍塌,上面结实的泥土纷纷掉落,填补空虚。 这也解决了它身体动不了的问题,不过整个地下迷宫和它身躯一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不过这点空隙够了,黑狼张开血池般的巨口,气流适时的汹涌起来,大量大量的泥土被它吞下,填满小世界的厚土肉眼可见的在减。 “遨游吧!鲲鹏!” 趁现在,鲲鹏长啸,展翅出去,变成一道金光穿行在迷宫中。 遍识术的指路下,鹏鸟轻而易举地找到恶狼,在撞上一只恶狼的前几秒,七只恶狼调整队形,展开围势,这时它的爪里出现一张小网。 在小网迅速变大,套住一只恶狼后,鹏鸟就走。 六只恶狼追来,张式迅速的造出土墙堵住路口,尔后将这片迷宫的道路一改。 网里的恶狼被突如其来地光网困住,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张嘴撕咬光网。 “大的没办法,你这小的我还不信治不了你,”张式对着极不安分地恶狼说,“屠魔!” 鹏鸟扔下光网,一种可怕的戾气从张式身上散出,张开的手里出现一团璀璨的金光,点亮黑漆漆地迷宫,同时探了过去。 黑狼一时挣不脱光网,又有刺眼的光芒照射,只能闭上眼睛,灵力护住全身。 无尽的光辉刹那吞没了恶狼,有澎湃的力量在其身上宣泄着。 光辉消失,光网跟着不见,张式立即用风链锁住恶狼。 虽然它看上去不像有伤,但早没了先前的意气风发,有点狼狈,想来一定不好过。 “你到底想做什么?”恶狼预感到了危机,它相信不是抓它那么简单,它要借和张式说话为追来的恶狼争取时间,也悄悄准备灵力一举破开无形的锁链。 “吃你!” 恶狼露出凶煞模样,一脸地不可思议,“吃我?” “对,吃你!” 鹏鸟抖了抖丰满的羽翅,根根翎羽笔直张开,呼啸射去。 恶狼面前陡然间撑起一面屏障,又使出灵力要挣脱风链。 铺天盖地的翎羽激射,屏障破碎了,恶狼还是没有挣脱出来,在见到鹏鸟化为金色神剑飞来,忙把身一挺,张开大口,要来吞。 在恶狼把鹏鸟吞到口中时,早有无穷灵力覆盖在嘴里,粗长的牙齿泛着银色光亮,仿佛可以碎钢嚼铁,用力咬下。 “风雪凝!” 闪闪发光的金色神剑在风的带动下,裹上了厚实的冰雪,恶狼的尖牙咬上后,寒意骤然绽放,冷冽刺骨,肉眼可见的速度冻住了恶狼。 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给,神剑一抖,震落了剑身上的冰雪,飞快穿过恶狼的身体。 之后神剑成鹏,转身张喙,一口吞下。 之前吞下鬼怪,后替身和鲲鹏子的对话提及吞鬼怪是因,那吞鬼怪定是鲲鹏子的主意,于它必是有利,可现在顾忌不上这个,只能先吞恶狼解决眼下的事。 “他想做什么?“绿发老者看到鹏鸟把恶狼吞下,立马双目泛光,进一步看清冰雕般的恶狼进了鹏鸟体内发生什么。 恶狼逐渐消失,张式的灵力快速增长。 这一过程,就像是鬼怪吞鬼怪,从而增涨灵力及力量。 “这算什么,”桃花精木讷,它无法想象阴阳师也可以吞鬼怪增涨灵力及力量。 它也是被这景象惊住,不然细究一下,定然更是惊为天人。 那头恶狼是受伤不假,可好歹也是四级鬼怪,哪有一吞下肚子,就被鹏鸟消化。 “算是异类吧。” “可也了不得了,”桃花精有些后悔,这赌莫不是要输。 “居然还敢吞下它们,”一个声音从大海深处传出。 替身出现某处海底的牢笼前,而在其对面正是被困牢笼里的鲲鹏子。 “你来是想阻止他吗?”鲲鹏子坐在地上,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你知道,他唯有这么做才有赢的资格,我别无选择,还有我的来意你又怎会不知?” “呵,求和,也对,眼下我们都只有这一个办法,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这关系只到云天殿。” “到云天殿后各凭本事。” 故技重施,就这样直到张式吞下第四只恶狼,黑狼按捺不住了,通过灵力它感觉到四只恶狼都是被鹏鸟吃了,而且张式的灵力越来越多。 “不见了,”突然间张式看不到恶狼的所在。 原来黑狼弃了世界之力,要准备最后一击。 对此张式早有准备,况且连吃四只恶狼,此消彼长,他对付黑狼又多了分自信。 “磁吸铁,火引风,身聚土。沙土尽来,堆积成山。凝土!” 此术一出,有大量泥土以张式为终点聚来,或落头上,或落手上,或落身上,张式化身成为土人,体积和身高瞬间暴增。 随着张式的拔地而起,黑狼注意到了,要是任由他聚土变大,只怕会很难对付,当下握拳砸来。 “山来!” 张式一下子移来五座高山,一山压一山,又一次吟唱凝土。 一声巨响过后,高山齐刷刷地崩碎,还有强烈的余威波及过来。 黑狼又一拳挥来,张式避无可避,连施二术,“护身术!王者,稳如山!” 金色的光球笼罩住了巨人,丝丝缕缕地金光在庞大的土人浑身散出,像是一层金甲裹在了身上,灿灿生光,而土人的身躯还在增涨。 轰! 光球如同一戳即破的气球,轻易的就让巨拳打破,更加霸道、猛烈的拳头砸在了土人身上,确切的说是砸上了金山。 只见,偌大的拳头上出现一只凶煞的狼头,张血口,露獠牙,咬金山。 虽然张式在土人里面的身躯大小不变,有大量沙土帮他挡住攻势,但还是抵不住这拳,嘴角溢出血来,幸好土人到现在没有塌碎。 “形如风!” 土人快速往后一退,黑狼的大脚快速跟上,黝黑的灵力缠裹在脚上,狠狠踢来。 “风雪凝!” 风中夹雪,风过雪凝,但见黑狼的脚上转眼间结起一层薄冰,时间关系,来不及有更厚的冰块冻上,黑狼的大脚就要踢到。 “攻如火!” 土人的手掌冒起白烟,握拢住的拳头逐渐转换为赤红,在打出前生起熊熊火焰。 脆弱的薄冰缓冲了些攻击,凶狠的一脚还是踢断了土人的一条腿,滚滚黑土如瀑布般倾泄下去。 土人重心失稳,同时受到了强烈的震荡,身体各处有泥土不断落下,好在这时巨拳打在黑狼胸前,那一瞬迸发出耀眼的火光,仿佛是有一片火海撞上去,猛烈至极。 “势如洪!” 土人的另一个拳头被一团水裹住,呼啸而出,砸中的刹那,爆发出汹涌的波涛,宛若是咆哮的洪水泛滥急下。 在打出这一拳后,海量的泥土落到了地上,土人的身躯彻底瓦解,但这两拳的力量还在黑狼的身上肆虐着。 张式站在地上,又一次吟唱;“散当沙,细作尘,坚如石,硬似铁。固土术!” 无数的土黄色光点落下,泥土像是被抽干了水分,慢慢地干燥而坚硬起来,黑狼的半个身子深陷土里,一时间难以走动。 “这点伎俩就想撼我!” 辽阔的大地上四处生起烟雾,黑狼的身躯乍然一缩,变得只有一丈高大,胸前还有两个难以消除的拳印在。 “此番定要你葬身于此,”黑狼渐渐握拢拳头,显现出的力量越来越狂暴。 即使离它上百里远,张式也感受到这股力量的磅礴,地面已然颤动,天空开始不稳而有破碎。 “凝土!” 这回泥土没有再往张式身上聚集,地上的厚土一丝不动,就是有大风刮过,也不见尘土扬起。 想来是因为漠漠黑烟弥散大地,致使阴阳术失效。 “现在你连挣扎的资格都失去了,”黑狼满意的说。 “这就下结论过早了吧。” “有的结论最后才能下,有的结论一开始就可以下,你不过是像一加一,属于一开始就可以下的结论。” “那你看看这天地如何?” 面前的天地一换,厚土变成了沼泽,数条粗大的触角将黑狼五花大绑起来,狠狠地拖进沼泽里去。 “再换天地?”黑狼刚要去挣断触角,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于是纹丝不动地散出灵力。 任凭触角百般用力,也无法拉它下去,藏身沼泽深处的大章鱼浮出,喷出一团漆黑的墨汁。 又有黑压压地一大片虫子爬出,蚊子叮来,把黑狼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原来如此,”黑狼看透。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金光闪去,即便这样也没顺利闪进它的身体,被一股从它身上袭出的劲风拦下。 金光正是化鹏的张式,而这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是亡音曲,在和黑狼对话时悄无声息施下的。 眼看曲子的作用消失,张式又使出碎空和风雷图。 纵是勉强有五级鬼怪的实力,黑狼的身躯也被分裂成数大块,还得接连的起来。 一张紫色的画卷在它分开的身体间铺开,透出暴虐的气息,这过程像极了是在打开囚禁雷兽的牢门。 隆隆的雷声响起,随之而来地就是一道又一道激烈的雷电,或粗大狰狞,或交织似网,或颜色不一,或格外刺目,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落下。 “破!” 一拳过后,黑狼眼前的景象变了回来,分裂的身体重组好了,快速的离开原地,站在了另一处地上。 再看它身上,绚烂的毛发冒着轻微的烟气,体肤又焦又臭,再有胸口上不曾消失的两个拳印,伤得必定不轻。 “五级鬼怪的气势呢?难道还要怕我这个只会凝魂的阴阳师?”张式鄙夷着,想要趁此快些决出胜负。 “的确,我伤的不轻,但也没弱到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地步。” 黑狼的身后仿佛有一双巨大的眼睛睁开,弥漫在整个小世界大地上的黑烟陡然一变,化作了成千上万地恶狼,数量多的十分恐怖。 放眼望去,黑乎乎地整片,身躯似天黑,绿眸作星明,再难见太阳半分光亮。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技穷了,”张式一针见血地道出。 这是他吞下四只恶狼的缘故,如是杀之,就是杀成,也会有残余灵力回到黑狼身上,可吞食了,所有灵力就都变成他的了。 张式可以像鬼怪一样吞下恶狼增灵力,这超乎黑狼的预测,刚刚的一拳没来及崩碎小世界,就迷失在亡音曲里,现在无法再打出崩碎小世界的一拳,只能选择世界之力,但又怕被吞食,故重其量不重其质。 “技不在多,够用就行。” “那么是你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了,”知己知彼后张式轻松许多,该是时候反击了。 “万狼!”黑狼吼出,凶猛的恶狼铺天盖地的扑咬过来。 小世界外的桃花精目睹完这一切,开口大骂,连骂数声“蠢货”。 “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这固然很好,可对方愈战愈强,而它忘了它不过是纸老虎,和真虎是有本质区别,”绿发老者评判着。 这也是桃花精骂它的原因,明明是一手可以很快打完的好牌,却一心想要大赢一把,一拖再拖,殊不知去想想对方的牌兴许一点也不烂,只是无法快速打完。 所以啊,有时候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未必不是对的。 第八十章 第九尾 在狼群扑杀的一瞬,惊天的杀戮气在小世界散开。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 金色光团笼罩住的躯体,在狼群扑杀来的一瞬,鹏鸟猛拍翅膀,又有五只鹏鸟出现,并排前行。 六束金光直射前去,恶狼们就像是刚萌芽的嫩草,在如镰刀的光束切割下,成片倒下。 倒下的恶狼消失,后面冲来的恶狼快速填补空缺的位置。 而今,张式不是要灭杀狼群,是要找到黑狼,它已没了一战之力,要杀它不是什么难事。 “遍识术!” 鹏鸟两眼运金光,在无数头恶狼中寻找黑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又再次认真找了一遍,看尽整个小世界,依旧没有找到。 “出去了?” 若真如此,它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不妙…… “被发现了,可也晚了,”站在小世界外的黑狼说道。 也在这个时候,黑狼的气息倏地弱了,守卫军的力量不再集结于身。 狼群的爆炸超出了绿发老者和桃花精预料,但在看到小世界的张式在做防御,也就没啥太大感觉了,因为他完全有能力躲过去。 轰! 小世界爆炸,就连现实世界的虚空都出现了巨大的晃动。 狼群杀张式是作掩护,可以让黑狼第一时间离开小世界,而不让其知道。 张式察觉不妙,知道无法安全离开小世界,急忙把大地变成海洋,一边使出避土术进入地下,又用护身术罩体。 另外五个分身用自身最后的灵力施出金光咒,护住大地。 这会,无情的海水怒啸,刚一吞没狼群,数以万计的恶狼自爆,可骇的力量席卷,小世界破灭。 好在海水、厚土、护身术减威,在小世界彻底崩塌前,鹏鸟冲出了小世界,如一把利剑穿过了黑狼的身体。 在穿过它身体的刹那,鹏鸟吸去它体内的血液,因此看上去没有被这场大爆炸影响到。 黑狼视线变得模糊,深绿的瞳孔好像看到了什么,眼里有道纤细的身影,轻柔的说:“你来了。” 然后,重重地摔地声唤回了它的意识,与师傅的对话又在耳边徘徊。 “一个人无牵无挂、无私无畏,如此没有一处弱点,一丝破绽,以无敌之势坐拥天下,统御八方,方能不败!” “只是时间久了,就不生寂寞?” “所以暗生情愫,待寿命一尽,阴阳两隔,岁月让你再生寂寞,又该如何?” “自是不会,有些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有诗证:情之一字最缠人,至死终难理得清。到底是谁欠了谁,欠下的终是未还,付出的终是未果。 现在的局势大变,八脚蜈蚣、黑狼死,守卫军死伤无数,能战的就剩下猫又。 “副府主,你的伤怎么样了?”张式走过去。 穿山猪说:“好多了。” “那我进小世界帮樱府主了。” “别人的战斗你也干涉?”不等张式进小世界,桃花精拦在了他面前。 “你要杀我?别忘了你有赌局在身,而它曾说你们不会动手。” “你!”桃花精看了眼绿发老者,“我自不会动手,也知道赌局,不过以你这病殃殃地样子进小世界,又能帮得了多少。” “你也说了能帮,那帮大帮小又能如何?” 只是,绿发老者和桃花精把太多的注意留在张式和黑狼的战斗上,忘了关键的樱和猫又才是可以决定这场赌局的输赢。 小世界里,樱和猫又又是另一番比斗,“文斗”。 樱说:“我曾闻百年前,有猫又出现人间,想来就是你吧,当时你已经成为九尾猫又,却为了救人自损一尾,如今为何又守在这里?” 猫又一愣,不曾想还有人知道它的过去。 也是九尾猫又异常恐怖,实力连神明都得敬畏三分,故阴阳界十分重视,在发现有八尾猫又后密切关注。 在猫又出现第八尾后,就会去人间寻个人,视之为主,为其实现一个愿望,尔后生出第九尾,只是实现愿望的代价是消失一条尾巴。 这看起来就是个奇怪的死循环,似乎不管怎样都生不出第九条尾巴。 而且,在没有第九条尾巴出现,无论猫又怎么修炼,始终是三级鬼怪,当第九条尾巴出现,它直接就是无敌的存在。 这样的限制,注定猫又很难成为无敌,但总有例外吧,不然又怎会有这么苛刻的条件,抱着这个想法的猫又生出第八尾后,就去了人间。 它找过很多人,帮助实现了无数的愿望,为权的、为富的、为名的,越是帮人,越是有诸多感慨。 为权的,权大震主反祸罪,为富的,富可敌国遭人馋,为名的,名可留史亦被陷。 好像很多人在愿望实现后,只有一时的风光,而它始终生不出第九条尾巴。 久而久之,它懂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开始选择性的实现愿望,只是它的目的不止是要实现他们的愿望,还有它自己的,生出第九条尾巴的愿望。 直到这一天,一个小男孩看到一只小猫爬上树,树上有个小草窝,大鸟已经飞出去找食物了,只留下两只雏鸟。 男孩匆忙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上树去。 猫又先是一惊,又听到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快下来,不许你欺负小鸟。” 他既不想小鸟被吃,又不想伤了小猫,只把石子尽量往树枝上扔。 猫又看了眼前面,真的有一个鸟巢在藏在枝叶里,“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男孩的善良触动了猫又,它决定实现他一个愿望。 “谁……”男孩看了看左右,不见一个人,惊讶的指着树上的猫又,“是你……是你在说话。” 猫又跳下树,变做一个女子,“对,是我在说话。” “你是猫妖?”男孩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差不多,”猫又瞧出了他的恐惧,又说,“你很善良,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实现吗?”男孩有些意外,“我想要一个可以和我玩的朋友。” 原来,男孩自小被父母管束着,自懂事起就在这院子里学习,少有玩耍的时间,时常幻象自己是树上的鸟儿,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 这个愿望太普通了,比起以往各种都要简单,猫又正要帮助实现。 男孩又急切的说:“不是这个,我可以再换一个愿望吗?” “可以,”猫又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你可以先陪我玩一会吗?我想一会再告诉你,”男孩似乎不想就这么浪费掉这个愿望。 “好,”猫又还是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 见多了人心险恶,突然见到一份难得的善良,这让猫又焕然一新,对男孩的愿望也好奇起来,所以衷心希望男孩有一个美好的愿望。 “谢谢你,”这时男孩的脸上洋溢出快乐的笑容,很甜很灿烂。 这一想,就是十几天,猫又每天都会来和男孩玩,男孩总是以没有想好为由。 时间一长,猫又知道了男孩的想法,可它也有自己的愿望啊,一天在和男孩玩了一会后,说出了一个期限,要男孩在这段时间里想好愿望。 往后的日子,男孩和猫又玩了各种游戏,只是有了心事,十分开心便也少了三分。 今天就是猫又说的最后一天了,时间快得让男孩来不及准备。 终于,连今天的游戏也结束了。 猫又没有开口,潜意识里觉得有些残忍,只是它不知道,由男孩先说会更残忍。 男孩不想离别的时候太伤感,很快就开口了,“谢谢你,小猫,陪我玩了这么多天,只是我似乎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了。” 猫又一呆,如果不是它亲身经历,它不相信有人竟连什么都可以实现的愿望都不要。 “你可以要一个和你一起玩的朋友。” 若是可以,他何尝不想,只是被父母发现了怎么办,他不想连最后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 “那……”男孩期待的看向猫又,“可以是你吗?” “我……”猫又第一次有了留恋。 “没事,我一个人也挺好的,”看出它的为难,男孩随即说道。 “放心吧,我很快会回来的,”猫又给了他期待,希望这能让男孩不至于太伤心。 “真的吗?什么时候?”意外的惊喜让男孩笑了,如初见般灿烂。 “等我的愿望实现了就来,”说到这里,猫又觉得这承诺是很难实现了,这种承诺更像是在骗男孩,让它有了愧疚。 “你的愿望?什么愿望?”男孩好奇的问,他希望可以帮上忙。 “生出第九条尾巴。” “你已经有八条尾巴了?”男孩讶异,他只道是猫妖,不曾想还是个八尾猫妖。 “对,”说完,猫又身子一晃,出现八条长得一般无二的尾巴,每一条尾巴都光滑亮丽。 “好漂亮,”男孩不由去想若是九条尾巴又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会更好看,对,一定很好看。 “我的愿望可以是让你长出第九条尾巴吗?”男孩也不知怎么,没来由的问。 话音刚落,猫又彻底呆住了,惊喜、感激,又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这一刻它很想很想感谢男孩,只是喉咙像是哑了,发不出一个声音。 尔后,它实现了男孩的愿望,也是它一直想要实现的愿望。 “出来了!长出来了!原来真的可以长出来!”猫又兴奋的大喊,它从未有过这般激动,还有浓浓的兴奋。 男孩同样欣喜,不仅为猫又,还有自己,因为以后它可以一直和自己玩了。 “雷斩!” 一束巨大的刀芒绽放虚空,由数道雷霆聚成,快速劈下。 听到激烈的响声,猫又猛抬头,一个男子手中放射出炫目的光亮,急忙闪了过去。 八尾猫又只要不断尾,长不出第九尾,就可以无休止的实现愿望,这个诱惑谁都抵抗不了。 阴阳师亦是如此,只是他们的到来已经晚了,不过看到了十分罕见的一幕,猫又飞快的长出新尾,长出第九尾。 这表示他们的愿望无法再靠猫又实现,并且要在猫又长成九尾前断它一尾。 “别做无谓的反抗了,跟我们去阴阳界吧。” 迎面走来三个统领级别的阴阳师。 第八十一章 血月当空 在狼群扑杀的一瞬,惊天的杀戮气在小世界散开。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 金色光团笼罩住的躯体,在狼群扑杀来的一瞬,鹏鸟猛拍翅膀,又有五只鹏鸟出现,并排前行。 六束金光直射前去,恶狼们就像是刚萌芽的嫩草,在如镰刀的光束切割下,成片倒下。 倒下的恶狼消失,后面冲来的恶狼快速填补空缺的位置。 而今,张式不是要灭杀狼群,是要找到黑狼,它已没了一战之力,要杀它不是什么难事。 “遍识术!” 鹏鸟两眼运金光,在无数头恶狼中寻找黑狼,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又再次认真找了一遍,看尽整个小世界,依旧没有找到。 “出去了?” 若真如此,它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不妙…… “被发现了,可也晚了,”站在小世界外的黑狼说道。 也在这个时候,黑狼的气息倏地弱了,守卫军的力量不再集结于身。 狼群的爆炸超出了绿发老者和桃花精预料,但在看到小世界的张式在做防御,也就没啥太大感觉了,因为他完全有能力躲过去。 轰! 小世界爆炸,就连现实世界的虚空都出现了巨大的晃动。 狼群杀张式是作掩护,可以让黑狼第一时间离开小世界,而不让其知道。 张式察觉不妙,知道无法安全离开小世界,急忙把大地变成海洋,一边使出避土术进入地下,又用护身术罩体。 另外五个分身用自身最后的灵力施出金光咒,护住大地。 这会,无情的海水怒啸,刚一吞没狼群,数以万计的恶狼自爆,可骇的力量席卷,小世界破灭。 好在海水、厚土、护身术减威,在小世界彻底崩塌前,鹏鸟冲出了小世界,如一把利剑穿过了黑狼的身体。 在穿过它身体的刹那,鹏鸟吸去它体内的血液,因此看上去没有被这场大爆炸影响到。 黑狼视线变得模糊,深绿的瞳孔好像看到了什么,眼里有道纤细的身影,轻柔的说:“你来了。” 然后,重重地摔地声唤回了它的意识,与师傅的对话又在耳边徘徊。 “一个人无牵无挂、无私无畏,如此没有一处弱点,一丝破绽,以无敌之势坐拥天下,统御八方,方能不败!” “只是时间久了,就不生寂寞?” “所以暗生情愫,待寿命一尽,阴阳两隔,岁月让你再生寂寞,又该如何?” “自是不会,有些事经历一次就够了。” 有诗证:情之一字最缠人,至死终难理得清。到底是谁欠了谁,欠下的终是未还,付出的终是未果。 现在的局势大变,八脚蜈蚣、黑狼死,守卫军死伤无数,能战的就剩下猫又。 “副府主,你的伤怎么样了?”张式走过去。 穿山猪说:“好多了。” “那我进小世界帮樱府主了。” “别人的战斗你也干涉?”不等张式进小世界,桃花精拦在了他面前。 “你要杀我?别忘了你有赌局在身,而它曾说你们不会动手。” “你!”桃花精看了眼绿发老者,“我自不会动手,也知道赌局,不过以你这病殃殃地样子进小世界,又能帮得了多少。” “你也说了能帮,那帮大帮小又能如何?” 只是,绿发老者和桃花精把太多的注意留在张式和黑狼的战斗上,忘了关键的樱和猫又才是可以决定这场赌局的输赢。 小世界里,樱和猫又又是另一番比斗,“文斗”。 樱说:“我曾闻百年前,有猫又出现人间,想来就是你吧,当时你已经成为九尾猫又,却为了救人自损一尾,如今为何又守在这里?” 猫又一愣,不曾想还有人知道它的过去。 也是九尾猫又异常恐怖,实力连神明都得敬畏三分,故阴阳界十分重视,在发现有八尾猫又后密切关注。 在猫又出现第八尾后,就会去人间寻个人,视之为主,为其实现一个愿望,尔后生出第九尾,只是实现愿望的代价是消失一条尾巴。 这看起来就是个奇怪的死循环,似乎不管怎样都生不出第九条尾巴。 而且,在没有第九条尾巴出现,无论猫又怎么修炼,始终是三级鬼怪,当第九条尾巴出现,它直接就是无敌的存在。 这样的限制,注定猫又很难成为无敌,但总有例外吧,不然又怎会有这么苛刻的条件,抱着这个想法的猫又生出第八尾后,就去了人间。 它找过很多人,帮助实现了无数的愿望,为权的、为富的、为名的,越是帮人,越是有诸多感慨。 为权的,权大震主反祸罪,为富的,富可敌国遭人馋,为名的,名可留史亦被陷。 好像很多人在愿望实现后,只有一时的风光,而它始终生不出第九条尾巴。 久而久之,它懂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开始选择性的实现愿望,只是它的目的不止是要实现他们的愿望,还有它自己的,生出第九条尾巴的愿望。 直到这一天,一个小男孩看到一只小猫爬上树,树上有个小草窝,大鸟已经飞出去找食物了,只留下两只雏鸟。 男孩匆忙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扔上树去。 猫又先是一惊,又听到有些稚嫩的声音传来,“快下来,不许你欺负小鸟。” 他既不想小鸟被吃,又不想伤了小猫,只把石子尽量往树枝上扔。 猫又看了眼前面,真的有一个鸟巢在藏在枝叶里,“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男孩的善良触动了猫又,它决定实现他一个愿望。 “谁……”男孩看了看左右,不见一个人,惊讶的指着树上的猫又,“是你……是你在说话。” 猫又跳下树,变做一个女子,“对,是我在说话。” “你是猫妖?”男孩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差不多,”猫又瞧出了他的恐惧,又说,“你很善良,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实现吗?”男孩有些意外,“我想要一个可以和我玩的朋友。” 原来,男孩自小被父母管束着,自懂事起就在这院子里学习,少有玩耍的时间,时常幻象自己是树上的鸟儿,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 这个愿望太普通了,比起以往各种都要简单,猫又正要帮助实现。 男孩又急切的说:“不是这个,我可以再换一个愿望吗?” “可以,”猫又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你可以先陪我玩一会吗?我想一会再告诉你,”男孩似乎不想就这么浪费掉这个愿望。 “好,”猫又还是什么都没想就答应了。 见多了人心险恶,突然见到一份难得的善良,这让猫又焕然一新,对男孩的愿望也好奇起来,所以衷心希望男孩有一个美好的愿望。 “谢谢你,”这时男孩的脸上洋溢出快乐的笑容,很甜很灿烂。 这一想,就是十几天,猫又每天都会来和男孩玩,男孩总是以没有想好为由。 时间一长,猫又知道了男孩的想法,可它也有自己的愿望啊,一天在和男孩玩了一会后,说出了一个期限,要男孩在这段时间里想好愿望。 往后的日子,男孩和猫又玩了各种游戏,只是有了心事,十分开心便也少了三分。 今天就是猫又说的最后一天了,时间快得让男孩来不及准备。 终于,连今天的游戏也结束了。 猫又没有开口,潜意识里觉得有些残忍,只是它不知道,由男孩先说会更残忍。 男孩不想离别的时候太伤感,很快就开口了,“谢谢你,小猫,陪我玩了这么多天,只是我似乎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了。” 猫又一呆,如果不是它亲身经历,它不相信有人竟连什么都可以实现的愿望都不要。 “你可以要一个和你一起玩的朋友。” 若是可以,他何尝不想,只是被父母发现了怎么办,他不想连最后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 “那……”男孩期待的看向猫又,“可以是你吗?” “我……”猫又第一次有了留恋。 “没事,我一个人也挺好的,”看出它的为难,男孩随即说道。 “放心吧,我很快会回来的,”猫又给了他期待,希望这能让男孩不至于太伤心。 “真的吗?什么时候?”意外的惊喜让男孩笑了,如初见般灿烂。 “等我的愿望实现了就来,”说到这里,猫又觉得这承诺是很难实现了,这种承诺更像是在骗男孩,让它有了愧疚。 “你的愿望?什么愿望?”男孩好奇的问,他希望可以帮上忙。 “生出第九条尾巴。” “你已经有八条尾巴了?”男孩讶异,他只道是猫妖,不曾想还是个八尾猫妖。 “对,”说完,猫又身子一晃,出现八条长得一般无二的尾巴,每一条尾巴都光滑亮丽。 “好漂亮,”男孩不由去想若是九条尾巴又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会更好看,对,一定很好看。 “我的愿望可以是让你长出第九条尾巴吗?”男孩也不知怎么,没来由的问。 话音刚落,猫又彻底呆住了,惊喜、感激,又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这一刻它很想很想感谢男孩,只是喉咙像是哑了,发不出一个声音。 尔后,它实现了男孩的愿望,也是它一直想要实现的愿望。 “出来了!长出来了!原来真的可以长出来!”猫又兴奋的大喊,它从未有过这般激动,还有浓浓的兴奋。 男孩同样欣喜,不仅为猫又,还有自己,因为以后它可以一直和自己玩了。 “雷斩!” 一束巨大的刀芒绽放虚空,由数道雷霆聚成,快速劈下。 听到激烈的响声,猫又猛抬头,一个男子手中放射出炫目的光亮,急忙闪了过去。 八尾猫又只要不断尾,长不出第九尾,就可以无休止的实现愿望,这个诱惑谁都抵抗不了。 阴阳师亦是如此,只是他们的到来已经晚了,不过看到了十分罕见的一幕,猫又飞快的长出新尾,长出第九尾。 这表示他们的愿望无法再靠猫又实现,并且要在猫又长成九尾前断它一尾。 “别做无谓的反抗了,跟我们去阴阳界吧。” 迎面走来三个统领级别的阴阳师。 第八十二章 尸骨界 葬魂,看到它的第一眼,张式以为是白钢,但很快否定,不止是因它裹着红衣,还有那种强烈的湿气扑来。 桃花精不仅用灵力压住张式他们,他们还听不见任何声音。 “恢复的不错,”桃花精打趣。 “是这酒好,”骷髅变作个女子,称不得国色天香,却也算得中姿,说话中还有一阵酒香飘出。 这味道桃花精再熟悉不过,是它的四季酒,什么时候拿走的?身上酒还在,是老鬼用酒镇压死气时流入地下被喝了,想了想,还是算了,不计较了。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别为了私欲而置生灵不顾,毕竟你还代表不了鬼界,更做不得鬼界的主,”桃花精警告。 只有看过不是战争,却比战争还要可怕的惨烈景象,才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 “哼,阴阳师闯我鬼界大陆,难道要我鬼界忍气吞声不成?”葬魂自不会单枪匹马杀去,它需要一帮同仇敌忾的鬼怪,且实力不能低。 “那便不顾大陆上的万千生灵?因果染身,害人害己。” 这生灵不单单是鬼怪,但凡有生命的都是。 对葬魂,桃花精既同情、无奈,又有种恨铁不成钢,说句难听的,它有今日全是它自找的。 但说到底是出自鬼界,是一方霸主,所以即使它要借地下尸骨蕴藏的死气炼化大陆,也没有动手镇压它。 “冥冥中自有因果定论,”绿发老者说。 什么因结什么果,炼化大陆的因太重,结的果自是有利阴阳师,平衡的天平就会向阴阳师倾斜。 这句话不止是葬魂,还有猫又也陷入沉思。 不知从何时起有了因果这一说,介乎于规则和裁判之间,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规则。 正因如此,才有了关押无数鬼怪的地狱,而不是斩杀尽它们。 着实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猫又终于明白还没成为五级鬼怪的原因,当即向葬魂告别,“葬魂大人,三个阴阳师还在这,你我因果既清,我也该离开了。” 葬魂还在沉思,只挥挥手,示意它可以走了。 猫又离开,预示着葬魂动手。 “他们杀了数个四级鬼怪,我作为这方大陆君王,有权清算这场因果,一是为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二来逼他现身,了清旧账。” “随你,但是死气必须镇压,血月当空只许今夜,”桃花精言明底线,葬魂从之,万事皆休,不然立见水火。 两利相较取其多,葬魂妥协。 “老鬼,你我先镇住死气,好有个打斗的地儿,”桃花精道。 “你既允了它血月当空,镇压死气也先缓缓,不让扩散出大陆便可。” 绿发老者似乎是要彰显自己和桃花精同等身份,只是这代价不免大了些。 血月当空,死气骤发,葬魂既能展现最强力量,又可无视死气。 桃花精袖袍一甩,收去结界,“留下你们,一来对死去的四级鬼怪有个交待,二来也让我们赌局有个输赢。” “不管过程、结果,我们绝不出手,”绿发老者又补了句。 “我还有个要求,今夜战后,因果清尽,”樱开出条件。 绿发老者和桃花精没有作声,它们没有权利答应,这个要求只有葬魂才能答应或拒绝,因为它才是这方大陆统治者。 “好,”这是有利胜者的要求,葬魂当然答应。 见双方达成了共识,绿发老者和桃花精踏上云空,开始观战。 “我想知道它的本来面目,”樱对穿山猪低语一声,半个身子燃火,空气反倒更冷,死气渐渐往后退散。 “尸骨界!” 话落,一阵阴风卷过,转眼地上堆积了无数骷髅,一眼看下来全是白花花地头骨、手骨、脚骨,人形的、兽形的、禽形的,甚至血迹残留。 在葬魂的灵力挥洒后,这些尸骨重组了,人和兽、人和禽、兽和禽,当真是五花八门,形状各异。 “驭!” 樱两手挥舞,招来流动的火焰,围绕着自己,就像一条护身红绫,一碰到尸骨就激发出凶猛的火焰。 各种凶恶怪物的骨骼着火,红光晃亮升上夜空,大有燎山之势。 “驭土!” 葬魂的身周同样飞有一条黑色长绫,是流动的黑土,看似一丈长短,实则有平山填海之能。 这一条黑绫的出现,令樱骇然。 驭,驾驭,可以说是某个方面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或是驭火,又或驭土,都是朱府和玄府独有术法。 它怎会驭土?穿山猪震惊。 “去,”葬魂食指往前一点,黑绫飞向前去。 正所谓火生土,当黑绫出现就意味红绫败了。 怪物们张牙舞爪地大步走来,不是不想灭火,而是灭不了,不死火灭了还能复燃,倒不如弃防转攻。 红绫喷薄出熊熊烈焰,炽热的气流翻滚外涌,直烧得尸骨化为灰烬。 烧毁的尸骨总是少数,毕竟这些尸骨的生前都是鬼怪,虽死,其能犹在,坚硬程度比至钢铁。 在葬魂对上樱后,俩个打上天去,而怪物有章法的围杀,很快逼得张式和穿山猪分开。 “五级鬼怪的灵力无穷无尽,单靠我们现在毁不得尸骨,先驱赶它们,等樱府主和它先打一会,”穿山猪说道。 “行。” 张式和穿山猪以灵力作鞭,驱打怪物。 如是只有怪物,倒还能安然无恙,可黑绫飞过来了,不仅没有去管着火的怪物,还向伤势勉强复原的穿山猪靠近。 少了樱的牵引,红绫只在怪物中大放红光,亦没了初时该有的力量。 反观黑绫,还在大显神威,吐沙播尘,时黄时黑,漫天的沙粒迷空遮眼,一时头难抬,眼难睁,张式和穿山猪只把长鞭更卖力的挥打。 “小心,别让沙尘进了眼,”穿山猪叫道。 张式忙和穿山猪一样,用上护身术。 显然成为五级鬼怪多年的葬魂不止这点能耐,当下有剧烈的狂风在穿山猪身前刮起。 舞动的黑绫吸尽狂风带来的碎石,突然增大数倍,一把圈住穿山猪,再一飞起,穿山猪不见。 “副府主,”张式丢下长鞭,赶紧化鹏追去。 早早准备好的几个长着翅膀的怪物持戈握戟斩来,张式接连的搧翅避开,却见黑绫也已消失。 “他没事,顾好自己。” 天空上传来了樱的声音。 “看来它这关没白闭了,”桃花精得意的看着。 “这都不重要,关键是真的要变天了,这回谁都阻不了。” 说到这,绿发老者有点蠢蠢欲动,即使是站那不动,还是给人一种要大干一场地感觉。 “确实是沉寂了好久,但要变天还是早了些吧。” 桃花精看似无所谓的样子,但到底是割舍不了这块生养它的地方,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超脱。 黑绫一没,这些尸骨全都笼罩上一团白光。 正举大斧劈下的怪物速度猛的快上三分,鹏鸟把翅一偏,惊险的避过。 但这一劈下去,虚空破碎,产生强烈的狂风,波及到了鹏鸟的飞行。 周围的怪物同样变快、变强,各种攻击一个接一个,虽是没有打中,但大多是影响到了鹏鸟。 并且,强大的怪物终于出现。 只见,一道强光从天上落下,待光消失地上站有三只怪物,散出强于四级鬼怪的蛮横力量。 右边的是道士打扮,头戴束鬓冠,一身华丽的道服,腰间吊玉坠、佩翡翠,两手捧书卷。 中间的是只野兽,后两爪蹲地,前两爪空着,嘴里咬着书卷。 左边的是牛头人足,一只独脚上长有牛的脑袋,嘴里也咬着书卷。 “就一个?还是男的,”牛头人足咬着书卷说,随即跳上空,环顾四方,果真再没见到别人。 “你这淫贼,若是女子还不被你糟蹋了,那我可就没胃口了,”野兽咬着书卷开口,脸上露出喜色,“一个凝魂的阴阳师吃下必定大补,就是不知他本来面目,但闻气味,想来是个细皮嫩肉的。” “庸俗,吃他不过是图一时口舌之爽,还不如拿取他装饰,好好打扮自己,方是长久,”道士故意露出一脚,脚上是金丝绣的云雀履,彰显着雍容华贵。 “你那高雅不过是空有其表,反不如吃他来的实际,”野兽摊开书卷,一道强光从书卷上射出,书卷铺开,上面空无一字。 “笨蛋,你还没问他名字,”牛头人足叫道。 “对啊,我还不知他叫什么,”野兽合上书卷,猛然想到什么,对着牛头人足骂道:“你才是笨蛋。” “阴阳师,你叫什么?”道士问。 自它三个出现,怪物们就停下来,似乎在等命令。 化鹏的张式盘旋高空,对于到来三个四级鬼怪是有一点点吃惊,但多看了几眼后,发现它们三个散出一样的气息。 且不管它们三个模样就不一样,就是同胞兄弟也不可能都散出一样的气息,这着实蹊跷。 之后,见野兽摊开书卷,有光射出,本以为是要攻击,不想被牛头人足叫住,说是没问姓名,又合上书卷,道士来问。 张式可不觉得动手前要知道对方名字才行,必然是有问题,如此自不会再把名字告诉它们。 “问人名字不该先自报名字吗?” “我叫……” 道士忙打断野兽的话,“我兄弟三个姓彭,若想知道全名,你先把你的姓名说出来。” 三个同姓,看这模样张式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见到过,一时半会记不起来。 “我叫张时,”张式随便报上个名字,“你们呢?又叫什么?” “待我吃了你,你就知道了,”野兽把书卷悬于眼前,慢慢打开,只见书卷上赫然出现张时两个字,一道亮光在字上闪现。 果真是要拿人姓名攻击,幸好不曾给它真名,不然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两秒,字上的光芒黯淡,尔后两个字消失。 第八十三章 三尸 “不是,你不叫张时,”啪的一声,野兽合上书卷,怒目瞪来。 张式笑道:“等我吃了你,肚子里的蛔虫就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吃它?”道士大笑,一手握成拳头,散出一团光亮,尔后摊开手,掌心朝上,出现几颗牙齿。 张式变回人身,伸手摸向嘴角,的确是他的牙齿。 如不是张式要开口发觉声音不对,再用舌头抵触牙齿,还拿手去摸,他都不敢置信道士拿在手上的是他的牙齿。 悄无声息地把他的牙齿拔下,还是远距离,这种手段令张式震惊,得更加小心应对了。 “哈哈,可还能说话?”野兽叫道。 “真是无聊,一个男人也能闲扯这么久,要我说就快点完事,”说完,牛头人足化为一道红光飞来。 张式忙往反方向瞬移,这会冒出地面的死气部分已经冲上空,需要往更高的天空去,或者避开。 反观牛头人足追赶的路线一直笔直,遇上死气直接飞过,丝毫不受影响。 自替身和鲲鹏子约定,两个都关心起张式的安全,从尸骨界出现就密切关注外界的一举一动。 “看似鬼怪又不是,说是尸骨又不像,还能不惧死气,”替身说。 “不知是什么来历,倒是有点熟悉,”鲲鹏子说。 “这是……”替身一惊,他看见牛头人足进了张式的脚里,这还是在张式用上护身术后,它无视防御直接进来。 “先提醒他,”鲲鹏子说。 “小心,它进到你脚里了,”替身对还在瞬移的张式说。 张式先是一顿,不曾想替身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提醒,尔后一怔,他在说谁进了自己脚里?而且自己的护身术一点都没破碎。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自己有理由相信,忙回头去看,哪里还有牛头人足的身影,只有一群怪物和道士、野兽站在一起。 紧跟着,张式的左脚酸痛,右脚发麻,脸部开始搔痒。 “够了够了,动了情的男子可不好吃,”野兽叫道,和道士同时飞了过去。 它两个也没有打破张式的护身术,就直接进了他的身体。 道士进了张式的脑袋,野兽进了张式的腹部。 “动情?色,吃他?食,”鲲鹏子细细琢磨。 “食,吃他不会是为了饱或者增涨实力,应是图个味道。不会是色香味吧,那还差个香,也就是气味,”替身忙问张式,“可曾闻到什么气味?” 张式仔细一嗅,空气中确实散发着浓厚的香味,告诉替身确有香气。 “色香味,三兄弟,直接进人身体,和尸骨有关,同一级别中也是厉害的角色,可百鬼中没有这三个,变异鬼怪又不像,”替身分析,把所有鬼怪一一排除,只是始终不知道它三个是何来历。 张式的身体各处接二连三地出现症状,脑袋开始胡思乱想,眼晕,耳朵产生幻觉,肚子饥饿。 “现在感觉如何?”替身又问。 “你是谁?”张式纳闷怎么有人会在他的心之世界里。 “我?”替身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好转,“我是你的替身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替身?” 我不是进过心之世界了,玫不是说要出心之世界要打败昨天的自己,替身不就是昨天的自己,我出了心之世界,那他应该被打败了才是。 “你休想骗我,我的替身已经被我打败,你怎么……等等,玫是谁?我怎么会说这个名字。” 张式想要回忆,头一下子变痛,似乎在阻止忆起往事。 “那是?”鲲鹏子不经意瞥见地上一个黑亮亮地东西,被众怪物挡着。 替身顺着鲲鹏子看的方向瞧去,“大如燕卵,黑如桑葚,香气飘数百里,死尸在地,闻之乃活,甚至去腐生肌,竟是有返魂香。” 鲲鹏子把它们三个从出现到现在发生的事一联系,“如此它三个也是尸体无疑,莫不是三尸?” 三尸,分上尸,中尸,下尸。 上尸名踞,道士模样,居人头中,令人多思欲,好车马。 中尸名踬,野兽模样,居人腹中,令人多饮食,恚怒。 下尸名蹻,牛头人足,居人足中,令人多好色,喜杀。 “错不了,何况它自己也说了姓彭。” 替身急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张式,却被鲲鹏子阻止,“急什么,现在他已经失忆,告诉他,不就是暴露了自己。” “你可有灭三尸之法?”替身问。 “有一法,待鸡鸣时,漱取醴泉,咽之,三次而停,再徐徐定气,勿与人言语,直至三尸亡。” “鸡鸣、醴泉,还让失忆的人喝,这倒难办了,”替身沉思。 “哼,我提醒你,这里还不是云天殿,别跟我耍心眼,怎么想就怎么做,”鲲鹏子的声音冷到极致,带着浓浓威胁。 替身早就想到办法,只是需要鲲鹏子答应,“那就如此做了。” “他刚刚跟谁在说?”踞问。 “不是你控制他说的?”踬讶异。 “小心点就是,”蹻已经不耐烦了,毕竟它这次没有一点收获。 “先来心之世界。” 感觉浑浑噩噩地张式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往心之世界看去,只见樱站在辽阔的海上。 她怎么在这?什么时候进来的?张式无从想起,却又听到她在喊自己,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刚进心之世界,张式就听到一声响亮的鸡鸣,不等到樱那儿,一阵疾浪打来,踩在海面上的两脚突然深沉下去。 落入海里的张式连喝三口海水,不对,应该说是泉水,甘甜而不咸。 之后,双脚又像是长上翅膀,笔直升起,出了大海,浑身不沾一滴水。 “怎么回事?我的脚怎么消失了,”踞有点慌乱,也是这一突发情况来得太快,连点防备都没有。 “发生什么了?”蹻的独脚也开始消失。 站回海上的张式看到替身,而他在的方向正是樱刚刚站过的位置,因这法可灭三尸,它三个的能力正在消失,所以张式现在的记忆渐渐记起。 “现在什么都别说,直到尸骨界消失为止,”替身快速说道。 张式一头雾水,听他先往下说去。 “它三个是三尸,叫踞、踬、蹻,你应该知道它们的能力,尸骨界消失前你只要不说话,它们就会死掉。” 原来是这样,张式识得它三个,这次如不是有替身,就是樱和穿山猪在,不认识它们,也断然要败。 尸骨界,三尸为主,怪物也是组成的一部分,现在怪物们再度攻击。 张式赶紧离开心之世界,当下凝魂成鹏。 就张式和三尸纠缠的一会,怪物已经替换成尸骨,兽形就是兽形,禽形就是禽形,不再混合。 原来,这些尸骨都是来自地下,借着返魂香散出的香气,爬上地面,比起尸骨界原先的尸骨是强上好些倍。 “看见尸骨后面地上黑黑的东西了吗?看情况是控制尸骨界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就不清楚了,先把那个东西抢过来,”替身说的正是返魂香。 鹏鸟展开翅膀,在天空一个盘旋,尖硬的喙一开,吐出一道黄息,一阵剧烈的黄风刮起,身形隐匿在了风沙里。 一道灿烂的黄金光在风沙中猛射出来,光亮对尸骨无用,它们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风沙里的景象。 只见,鹏鸟两只翅膀散出万丈金光,俯冲直下。 返魂香的作用下,尸骨迎上,气势陡然升至最盛状态,似乎在诉说生前何等凶猛,何其强大。 可是这样一来,落差也就显得极其明显,可以说前一刻是正值壮年,后一秒却似风烛残年。 鹏鸟两只泛着金光的翅膀撞上尸骨,如有一柄锋利的大快刀斩过去,刚碰上尸骨就炸开了。 要是寻常尸骨倒也罢了,可这是四级鬼怪的尸骨,却也这般脆弱,倒让人意外。 如果说这是运气,是这具尸骨生前不够强大,那么接下来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然而只要鹏鸟翅膀碰到了尸骨,那么一定会出现尸骨四分五裂地景象。 且说樱和葬魂打上天去,一个是聚魂不久,这会全力以赴,尚不能赢,一个是早成五级,这会以一敌二,尚有胜算。 “聚魂!” 两头朱雀挟火飞翔,把葬魂团团围住。 “驭水!” 葬魂掌心出现一滩水,运起灵力,水流到了虚空,如一条恰好用来束身的腰带,右手虚握住水流一端。 水流异常湿冷,从出现就不断冒出冷气,仿佛流动的不是水,是冰。 就是远离水流,在朱雀的周围空气里也感觉不到一丝燥热,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生起的一堆篝火,会暖和,也仅是取暖,而不会热得出汗。 水的强大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与之没有真正爆发的不死火,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差之甚远。 “世有神火,焚于九天,落于九幽,其名不死!” 两只朱雀身上闪出一道强光,火焰快速成形,覆盖住了身躯,看上去就是两团形似禽鸟的的火焰。 干燥、闷热,空气里的水分迅速蒸发、消散。 两种至强的力量在暗处较量,很难说水先灭火,还是火先灭水,霎那间双方再次恢复原有的平衡。 葬魂一边和樱斗法,一边关注着下方的动静。 见到凝魂后的鹏鸟遇上五级鬼怪以下的尸骨,都能一击必杀,令它讶异中怒意更盛。 最为动怒,也最为意外的是三尸败了。 原来替身要鲲鹏子答应,是因为这会要它出手,不然凭张式单靠凝魂和没有吟唱的阴阳术是很难取胜的。 这会叫它消耗好不容易攒下的灵力,一方面它是不愿意的,一方面由不得它不答应。 所以,在凝魂和鲲鹏子的力量下,任尸骨哪般强大,只要五级鬼怪以下,都经不起鹏鸟的一翅拍击。 尸骨界本来只有一具五级鬼怪的尸骨,现在加上现在从地下爬出的尸骨,共有三具。 不是五级鬼怪的尸骨没有了,而是葬魂留在尸骨界的力量只允许控制这么多,已是极限。 所以这时除了碎了一地的尸骨,三具五级鬼怪的尸骨外,尸骨界里再无一具完好的尸骨。 “快,快杀了他,”蹻无比恐慌的下命令,这是它第一次感到害怕,身体逐步消失,已叫它乱了阵脚,不知所措,需要援助。 第八十四章 旧债添新债 “怪事,怪事,他做了什么?三尸竟要消失,”桃花精看的一脸无语。 它一直盯着在看,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三尸身体逐步消失,而且对于四级鬼怪的尸骨,鹏鸟都是一击了事。 “你可知灭三尸法?”绿发老者问。 桃花精听了,先是一想,似乎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消灭三尸。 碍于面子,它只好道:“我等已得无上,又怎无灭三尸法,既可蛮力降服,又可破尸骨界致三尸消失。” “两法皆是灭三尸法,不过要做到令三尸自乱阵脚的地步还是差了点,”绿发老者沉思,在想还有哪些人知道这种古老的灭三尸法。 桃花精知道自己说的法子只针对它这一级别,但听到绿发老者这么说,多少有些不服气,“那有何法灭之可让自乱阵脚?” 绿发老者没有答话,因为这涉及到的隐秘不是桃花精该知道的。 “小心点,它三个虽然都是尸骨,可生前毕竟五级,硬拼少不得恶战一场,结果只会两败俱伤,智取为上,”替身讲道。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等力量,但严格来说,是张式第一次与之交锋,要问把握,很小,如果四舍五入那一点把握都没了。 不过替身说了地上那个黑黑的东西能控制尸骨界,必是有所依据,拿到手再说。 “走,一起附体灭他,”踞的脚已经不见,它受不了一味的等待,更受不了丧失主动权。 只见,三尸各化一道光芒飞进一具五级鬼怪的尸骨里。 一进入尸骨,三具五级鬼怪尸骨都恢复了生前模样。 右边站着一位老婆婆,头顶着大伞,一手拿酒壶,一手握拐杖,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左边和中间各站着女子。 左边的女子眉清目秀,穿五彩的衣裳,身带异香,容色极美;中间的女子衣着朴素,容貌一般,看上去年长些。 若说有一样及得上左边女子的,要数她的乌黑秀发,自然的披落及腰,又有少许发丝带着光泽迎风飞舞,只一看眼珠子便再难移开。 “可不能再拖下去了,”老婆婆嘶哑的说,头一抬起,毫无血色的脸颊吓人一跳,再加上雪白的衣服,很难再把她和慈祥联系在一起。 这一下子也能认出这位老婆婆就是百鬼之一的白粉婆,那另外两个想来亦是百鬼。 说话间,白粉婆的灵力绽放,一阵寒风乍起,夹杂着晶莹的雪花,人很快消失在纷飞的大雪里。 “衣服大呀,肚子扁了。裤子掉了,腰带松啊。咕咕唱啊,停不下啦。别在唱啦,我听见咯。怎么办呐?宝宝饿呀。饿啊饿啊,快开饭呐!”中间的女子发出诡异的声音。 “算了,都这样了,我就不掺和了,”左边女子略带无奈。 “阴阳师,你也猜到我是谁,还不让我吃了你,前事不较,容你再积阴德,”中间女子喊道,一边冲了过来,显现出五级鬼怪的威势。 鹏鸟长啸,瞳孔放射出闪光,雪里的景象立马一览无余,白粉婆正看着鹏鸟冷笑。 和中间女子对上之际,女子脚下步子一换,和鹏鸟擦过。 不等鹏鸟回头,却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喊着“对不起!对不起!” 在回过头看时,中间女子背对着鹏鸟,迎风飞动的黑发猛地增长,分成了多股,如同触手般在向鹏鸟招舞,在她的后颈上长着一张大嘴,正是声音的源头。 很快地,几股黑发伸长过来,在鹏鸟伸爪前缠住了它。 大嘴还在喊着“对不起”,不过嘴巴已经张开,正等着黑发拉回鹏鸟,要吃了它。 这股头发很坚韧,鹏鸟浑身散发金光去挣,任是破不开,眼看大嘴要咬到。 一股风雪狠狠呼啸,女子急把脑袋往前一伸,忙有黑发去护大嘴,风雪过后,那一股黑发夹杂着雪花飘落。 再看鹏鸟,趁着风雪过来,猛缩身躯,黑发捆得慢了,鹏鸟已飞远。 女子的后颈上长有一张大嘴,正是百鬼中的二口女。 “你……” 二口女勃然大怒,这好比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到嘴的肥肉掉了,而且又差点被伤到,关键是白粉婆干的。 不等她再说,风雪里出现白粉婆的身影,一样的怒气腾腾,“你做什么!” “当然吃它!”二口女后颈上的大嘴抢先说。 “那是我的金羽大衣!”白粉婆暴跳如雷地问责,如是别的华饰也就算了,但这是阴阳师魂的羽毛做成大衣,更何况是鹏鸟羽,要是能披上,光是想想它就激动。 轰的巨响一声,天空犹似炸开,黑夜放出万道紫光,猛然照落大地。 道道手臂粗的雷霆紧密挨着,似乎没有一点空隙,这像极了是打开了某个神秘世界的大门,且听得呼呼风响,动乱空间。 雷霆和狂风同是从九天到来,雷霆似开路先锋,狂风如断路大军,一个有形显锋芒,一个无形藏杀机,浩荡而不失迅猛。 对于刚才,二口女还是耿耿于怀,这会只看着雷柱射落避让,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白粉婆轻语着:“风儿吹,雪儿飘,地上一片白茫茫。不化冰,不化霜,残风扫过再飞扬。落肩头,恋衣裳,如胶似漆把根生。风乍起,雪却霁,吹落一副好皮囊。” 乱舞的大雪泛着晶莹的光亮,汇聚上空,就是狂风压迫下来,也无法阻止升空。 “虽然不想插手,但也不能让你这么肆意妄为啊!”左边女子横冲过去,纤弱的手臂交织着灵力纹路,握拢的拳头轰了出去。 鹏鸟望见,急变方向,身子回转,往天空飞去。 原来,鹏鸟借着闪雷柱落下,朝返魂香飞去,若不是左边女子一直注意鹏鸟的动向,只怕这时散发香味的返魂香就落入鹏鸟爪里。 拳头落空,左边女子也不去追,就站在返魂香旁,高喊:“再不快点,你的大衣就要破碎了。” 白粉婆已经在用行动说话,满天纷飞的雪花在急骤的大风带动下,涌向鹏鸟。 带着光亮的雪花破碎,碎得很彻底,这刻的雪花用粉末来形容更贴切些。 只见,白粉肉眼可见地速度包裹鹏鸟。 区区两秒,鹏鸟浑身上下或多或少都有白粉,大半的身躯都涂满了,凡是白粉涂到的部位都变得僵硬。 不过,白粉没有沾上羽毛,只在鹏鸟身体表面,好像是它故意为之的,但依然无法改变鹏鸟无法脱身的现实。 再看天上,两只朱雀的通红长羽一根根脱落,浮在半空开始自燃,片刻形成炽盛的火势,风狂焰凶,大有一举灭水之力。 “以身驭火,”葬魂看着以身体进一步扩大火势的朱雀,话语没有一丝波动,然而在其内心却生起一股凛冽的杀意。 之前发生的一切只是叫它动怒,怒火再盛,也不曾显露过杀意,而此刻却是产生了,原因无它,就因“以身”! 不管是驭什么,都只是表面上的驾驭,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掌控。 以驭火为例,正如字面上,以身体的一部分去驾驭火,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掌控。 事物都是相等的,以身去驭火,当然要付出些什么。 现在朱雀靠落下的长羽驾驭火焰,自然而然的有多少羽毛燃尽就有多少羽毛消失,要想复原,须得重新长出来。 本就应该破釜沉舟的驭火自是没错,但这勾起了葬魂的一桩旧债,此刻未还旧债添新债,杀机骤起也是当然。 至于旧债,眼下暂且不提。 现在可没有时间去管掉落羽毛后的朱雀是什么模样,单看战况,火势明显占了上风,但就因此得出结果就有点不切实际。 果然,葬魂右手中的水流飞起,分出一滴滴水珠,急速向四面八方飞去,且朝高空上去,消失在云层里,跟着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雨水落下,通红火羽形成的火势非但没有削弱的迹象,反而隐隐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势态,颇有几分火上浇油的味道。 试问,一点点小火星就可以烧掉整个原野,那火光烛天呢? 单火光就把夜空都照亮了,火势又该如何?想必一定值得一看吧。 且看葬魂,左手伸出,毛毛雨点飞聚,形成一把透明水伞,一握上去透明水伞赫然变成大红伞。 葬魂拿着伞,脚尖轻点,虚空如风吹池塘泛起涟漪,一鬼一伞走进火里。 眼见得葬魂踏入火焰,如过平地,两头朱雀展开羽翼,又是十几根长羽若利箭破空。 羽杆上冒着熊熊烈火,有规律落下,浩大的火势再次凶涨。 那又如何,又能怎样,任它火势滔天,作凶作狠,火无非还是火,能作得了多少怪,自是万变不离其宗。 这是什么伞? 樱瞧着葬魂仅拿着伞,轻而易举地行走在火中,好不轻快。 一把雨点形成的大红伞就隔绝了一切火焰,伞内伞外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 这是驭火,驭的是不死火,对火的驾驭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反倒连点作用都没有,不是她太弱,也绝不是它太强,一定有问题。 火生土,是因为驭土?但这伞本质上是水,樱细想,一边看着大红伞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了良久,樱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转眼葬魂已经走出火焰。 只见,朱雀侧面突然出现一道身影,那头朱雀身躯一晃,正扭头转身又是强烈一颤,然后如一颗流星直直坠落。 这身影就是葬魂,高高扬起的腿连踢两下,又一鞭腿,直接把朱雀打下天空。 这是樱在以身试验,不然葬魂再怎样也不会如此迅速就到朱雀身侧。 为何试验嘛,有些时候光看是看不出来的,还要去试,才能得出个所以然,才有法可解。 第八十五章 没火的朱雀赛麻雀 还在天空的另一头朱雀浑身发红光,难以目视,一声清脆的鸣声中,红光中飞出并行的朱雀,一左一右分开飞去。 连踢的两脚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都是脚上单纯的裹着灵力,第三下鞭腿也是。 樱仔细回想,在她有意试验后朱雀就是做好了防御硬扛的打算,但要说得到的效果却是微乎甚微。 葬魂压根就没想给朱雀喘息的机会,这不又是身形一动,才刚离开,一脚已经抬起,蛮横的灵力同弹踢一起出去。 朱雀的身体猛地一弯,并响有咔嚓声,一样是毫无作为,又受致命一脚消失。 又是从另一头朱雀身体分出,两只朱雀拍翅拉开距离,没几秒其中一只又被葬魂一脚折翅,踹至不见。 反复折腾三次,樱也不知原因,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确定葬魂仅凭拿着大红伞就无视不死火不是因为火生土。 即便火生土那也不会没有一点灵力波动,那就只有火和水。 火在这里可以排除,因为天空在下蒙蒙细雨,没必要多此一举,再者不死火独此一家。 既然是水,虽不知是何水,既然可以对抗不死火,那就得重视。 眼下天在下雨,雨水十有八九就有古怪,当下朱雀有护身术佑着。 这般三次,再不见葬魂动静,两头朱雀遥遥相对,等着葬魂。 “原因就是雨水,只是你对不死火太自信,殊不知天外有天,现在知道为时晚矣,”葬魂开口。 一头朱雀变化成樱,站在虚空上,“我不知你是何鬼怪,但你身兼驭土和驭水,定与玄府、青府有瓜葛。” 葬魂出乎意料的承认了,“的确,你说对了。” 若是寻常鬼怪,与之打斗自是无需什么根底,但如是百鬼,变化人形,又十分强大,若能知根知底,自好对症下药。 “你是与玄府有关吧,”樱直接肯定的说。 “你很聪明,但是就目前来看还是糊涂一些比较好,眼下我的怒火会更难消下,”说完葬魂想到了什么,轻声的又多了句,“聪明难,糊涂更难,看破不说破,难得是糊涂。原来你说的不全是假话。” “看来这是一段不怎么愉快的经历,”樱沉思良久,也想不到葬魂与玄府到底是有什么瓜葛。 “愉快,也不愉快,但这都改变不了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站着。” 说完,葬魂手中的大红伞飞起,伞面红光四溢,往更高的天空飞去。 直到大红伞消失在视线里,雨水下得越急越大,空气中透露出浓重的湿冷气。 此刻盘旋云间的朱雀,身上哪还有半分火焰,不是没有释放出来,而是全被雨水浇灭了,护身术已经失效,就连羽毛都打湿了。 再瞧樱,身上也是湿漉漉的,略显沮丧,又怒斥一声,强打起精神,“世有神火,焚于九天,落于九幽,其名不死!” 不管是樱身上,还是朱雀羽毛上的雨水,顷刻蒸发,又好像念过避水术,再无半滴雨水打在樱身上,或朱雀羽毛。 形势一片好转?没有。 固然雨水没打在樱和朱雀身上,但这让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是最起码的,也是应该的。 朱雀身上应该是熊熊烈火烧起,眼下却连一小撮火苗都见不着,这反倒是最值得着急的。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没火的朱雀赛麻雀。 这下,朱雀哪还有什么战力可言,樱失去这一大依仗,能有不败就是大幸了。 “造化,造化,”桃花精大喜,“看来我这酒功效可以。” 原来,葬魂喝了四季酒,不管是对水的领悟,还是实力都有进步,所以现在驭水稳压不死火。 “你再看看那,”绿发老者指着鹏鸟那边,就刚这工夫,三尸惨败。 见鹏鸟的身体表面全沾满了白粉,白粉婆喜上眉梢,满意的点着头,“来来来,快让我试试,鹏鸟羽毛大衣一定很漂亮吧。” “怎么办呐?宝宝饿呀。饿啊饿啊,快开饭呐!”二口女后颈上的大嘴又在嚷嚷,不满抱怨着。 “好好好,开饭开饭,”二口女柔声宽慰。 “你这家伙,人家两张嘴,你就一张,还非学二口女,真是鹦鹉学舌不伦不类,”白粉婆脸上浮现鄙夷不屑的笑意。 “你懂什么,这叫陶冶情趣,促进食欲,”二口女一副沉醉其中,怡然自得。 “哼,你还需要促进食欲?我可从没见你吃饱……” 二口女被说得面红耳赤,急打断它的话,面色跟着阴沉下来,“你再多言,我就叫你穿不上鹏羽大衣。” “你敢!”白粉婆正色厉声道。 “我忍饥挨饿多时,这会饥不可忍,如火烧肚肠,你再磨蹭,不论你答应与否,我定跟你抢上一抢,”二口女斩钉截铁,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倒是白粉婆一见局面剑拔弩张,竟先服软,自我辩解,“越是珍贵的华饰,越是马虎不得,这件鹏羽大衣值得我好好雕琢一番,一定会是物有所值。” 见它退让,二口女不好咄咄逼人,只得再次催促,“最好快点,我可等不了太久。” “知道知道,我也想早点穿上新大衣呢,”白粉婆一边笑着说,一边开始施法,“风儿吹,雪儿飘,地上一片白茫茫。不化冰,不化霜,残风扫过再飞扬。落肩头,恋衣裳,如胶似漆把根生。风乍起,雪却霁,吹落一副好皮囊。” 白粉骤停,暖风和煦,鹏鸟浑身笼罩白色光晕,发烫发痒,似乎真要应了这句吹落一副好皮囊。 白粉婆得意的瞧着,这件即将到手的鹏羽大衣正在缓缓成形,一种难以言明的激动正在悄然滋生。 就好像兢兢业业的匠人,在多天的辛苦付出后,看着一件即将完成的作品,内心无比激动澎湃。 动不了了,鹏鸟的身体被什么粘住了。 “傻瓜,反应真够慢的,不过这样也好,我想要的东西还没失过手呢,”白粉婆自信满满。 “那你是不是该谢我?”那个不知是何鬼怪的女子突然开口。 “这情下回定还,”白粉婆回道,又对着鹏鸟说,“别费力了,乖乖的脱下这层皮吧。” 终于,鹏鸟身体上有一块皮毛脱落,这也预示着鹏羽大衣就要完工。 “什么情况?”白粉婆忽然脸色微变。 “不是我,”不知是何鬼怪的女子说道。 还有二口女,神情紧绷,如箭搭弦上,蓄势待发,“慌什么,还能跑了不成。” 原来不止是鹏鸟的皮毛在脱落,长羽也从皮毛上掉落,好好的一件鹏羽大衣就这么毁了不成? 看来远远不止,还有鹏鸟的身体分裂成无数的小块,就像凭空出现一把刀,把它切碎切碎再切碎。 “你是破不了的,”不知是何鬼怪的女子下半身冒起滚滚黑雾,黑乎乎地一片。 雾气消退,只见女子的下半身变成了一只大黑蜘蛛,上半身还是面容美艳。 如此,便也认出它来,是络新妇。 络新妇开口一吐,飞出一根几近透明的蛛丝,如一根长鞭甩过,虚空闪现出一张张早就布置妥当的蛛网。 参差不齐的蛛网以一根长蛛丝作依托,挂在虚空上,当真是天罗地网,不留死角,彻底包住了鹏鸟。 身体分裂成无数块的鹏鸟黏在了一张张蛛网上,别看有的蛛网细小,照样托住掉落下来的小块身体。 “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似波逐动。碎空!” 话音刚落,整片空间一碎再碎,东零西碎不是结果,粉零麻碎才是目的。 络新妇再张嘴,口吐青烟,落下一只只小蜘蛛。 众多小蜘蛛有规律的分散开来,极有秩序的喷吐青丝,开始织网。 这一过程,如同一位书法大家落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转眼,一张蛛网织成,不多不少正一丈,泛着忽明忽暗的青光,倏地飞去。 “慢点,别弄坏我的大衣,”白粉婆急忙提醒,看得出它对鹏鸟羽毛做出来的大衣是不惜一切都要得到。 “知道。” 就这一说一答的工夫,已经有鹏鸟分裂的不少零碎身体黏在了蛛网上。 鹏鸟极尽零碎的身体确实比蛛网青丝之间的空隙还小,但闪着青光的蛛网十分诡异。 在蛛网飞过去的时候,鹏鸟零碎身体压根动不了了,全粘在网上。 “快点,”二口女焦急催促。 三尸虽然进入五级鬼怪的尸骨,但也无法改变身体正在逐步消失的事实,这不又在催促。 看,一张闪着青光的蛛网大展神通,一来一去,一上一下,所有碎片都被一股脑儿黏在网上。 这就成了,这也坏了。 成了,鹏鸟已是釜底游鱼,十拿九稳,坏了,白粉沾网,风吹即破。 却也是多此一举,得不偿失。 果然,不等络新妇沾沾自喜,蛛网破了个大洞,恰好聚齐羽翅最后一块碎片的鹏鸟插翅而飞,倒叫络新妇瞠目结舌。 “不管了,我等不了了,”二口女飞快的冲向鹏鸟,后颈上的大嘴振奋的叫嚣着,“开饭开饭!” 干着急的白粉婆叹惋大衣是得不到了,留下一声长叹,消失在了原地。 这会,三尸的身体都消失了四分之三,哪还有时间再图别的。 什么华饰,什么滋味,什么淫欲,说到底统统都是身外物、过眼云,何穷之有,为得个一时,讨得个劫后余生,不值当不值当。 第八十六章 唤灵 鹏鸟展翅翱翔,转眼化成人形,张式站在虚空,已经有对付三尸的办法。 三尸附的是五级鬼怪的尸体,照理不会它们独有的能力,更不能去腐生肌,除非尸体是靠着某种东西短时间内恢复生前模样和实力。 这也就能解释三尸为什么能使出这三只鬼怪独有的能力。 既然是附体,对象是号称陨身糜骨,阴灵不散的五级鬼怪,生前可是桀骜不驯,横行无忌,死后落得个线抽傀儡,任其摆布,哪有不雪前耻的道理。 只要成功唤出阴灵,哪怕一个,三尸腹背受敌,岂能再如所愿。 “魂入冥乡兮长眠,死后不宁兮再生。李代桃僵兮占巢,班门弄斧兮献丑。亡羊补牢兮未迟,卷土重来兮盖世。唤灵!” 默念完,张式的身后刮起阵阵阴风,奔来的二口女一顿,停滞不前,心口处有光闪烁,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窜出来。 “我怎么动不了了,”二口女极力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 出现类似情况的还有白粉婆和络新妇,即将白热化的激战顿时冷却下来。 “哪来的小鬼,坏吾清净,窃吾身躯,如此欺之,安能叫你偿愿!” “哼,好大的口气,我当是谁,一缕残留真灵又有甚么能耐?” 这话都是出自二口女,但分明不是同一鬼所说。 那怪口中真灵却是五级鬼怪死后留在尸体上虚无缥缈的真灵之气,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现象。 只不过,生前可是傲视群雄的五级鬼怪啊,死后竟遭附身,当那点为数不多的真灵之气聚到一块,就是暂时拥有自我意识的时候。 “胆敢如此放肆,定要你以死谢罪!” “可笑可笑,当真不是我放肆,是你这黄口小儿太无知,罪由我定,过由我记,你且以溺自照,再言罪过。” 一番话后,三只鬼怪眼前一道亮光闪现,出现一卷竹书,铺展开后,竹书上肉眼可见的分别出现二口女、白粉婆、络新妇的名字。 待勾划完最后一笔,这些名字放射出灿烂金光,光芒散尽再无一字,再看竹书,快速合拢,转眼消失。 “好饿好饿,”二口女疾声大呼,一直咕咕叫嚣的肚子如戳了个洞的气球,彻底的扁下去,就跟张纸片似的。 白粉婆稀疏的灰白头发掉落一大片,这下光秃秃的了,皱巴巴的脸上刻满皱纹,一声嗥啕,嘴里散出恶臭,仅剩的几颗牙齿全脱落完。 这尖嘴猴腮不堪入目的模样叫它自惭形秽,急忙忙打开葫芦塞子,葫里飞出一道白光,原来是它的白粉,顷刻间白粉涂满了整张脸。 白粉倒不如说成是少女的面皮,这会哪还能再叫它白粉婆,要改叫白粉女才对,蛾眉螓首,朱唇皓齿,还有粉嫩嫩的脸颊吹弹可破,哪里还是风烛残年的老妪。 只是啊,红颜易老,天姿国色的容貌终难长久,这不又是皓首苍颜,槁项黄馘的老妇人了。 不等白粉婆再换面皮,面前虚空涟漪荡漾,照出丑陋恶物,不是别人,正是它自己。 “自古强者为尊,你今休怪当场出丑,如能助我,减罪删过,叫你红颜永驻,你可愿意?” 不好,三尸要利用鬼怪生前所愿,联手真灵对付自己,它们如果谈成,那可就是隋珠弹雀,得不偿失。 “魂已归冥府,当活于来世。今愿尸长存,莫负生前名。你等生前盖世无双,死后当为鬼雄,怎甘屈尊就卑,寄它篱下,行这苟延残喘,屈节辱命,假使得生,有何面目再存尸骨?”张式放声劝道。 三只真灵一听,再一想,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登时打消大半。 “任你天花乱坠,人鬼自古不两立这是不争的事实,它们助我灭你理所当然,一来再现辉煌,二来顺应天命,三来遂了心愿,哪是你说的什么屈尊就卑,屈节辱命,真是满嘴荒唐,坏我信任,委实可恶,委实可恨,当杀该杀,此才泄愤。” 它三个虽是真灵,到底是鬼怪死前留下的,于情于理都该为生前的鬼怪着想,这不又陷入沉思,权衡利弊。 张式再次劝说:“生前不问身后事,死后不闻生前愿。天人两隔,物是人非,怎的还并为一谈,你这话实在是有失偏颇。死后不宁,这是一罪,鸠占鹊巢,这是二罪,越俎代庖,这是三罪,屈尊就卑,这是四罪。你还有何脸说信任,当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话一出,三只真灵不约而同的相互看了一眼,尽管彼此陌生,但好歹一个级别,然后从对方空荡荡地眼眶里有了自己的答案。 “酸道士,还跟他费什么话呀,直接拿下。” “我的嘴要消失了,再不快点,我都尝不出这个阴阳师是什么味的了。” 看来真要消失了,已经顾不上再找帮手,强弩之末,看你猖狂几时?让我再来添把火。 “你们既是四级鬼怪,行事当如正人君子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便是不然,断不该对墓木已拱的尸体别有用心,当鸡鸣狗盗之辈。” “你这厮好一张伶牙俐齿,且看我撕了你的嘴,作下酒菜。” “三位,当知柙龟烹不烂,贻祸到枯桑。” 人言可畏,这不二口女盘发成蛇,正欲冲来,腿上似绑着千斤巨石,挣扎许久愣是没动得了半步。 白粉婆和络新妇也是脚下生根,什么术法都施展不出,一时恼羞成怒。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执意不从,那就休怪我叫你们尸骨无存。” “罪过书!” 一抹亮光生起,三卷竹书铺开,每一卷竹书依次写下白粉婆、二口女、络新妇,然后缓缓合拢。 但是,接下来竹书没有像刚刚一样直接消失,竹卷底下开始冒起嗤嗤火焰,似乎是要烧毁掉。 “快阻止它们!快!快!”替身心急火燎的呼喊。 同时,莫名的有股不好的预感涌现,再看竹卷已烧尽大半,用水去灭只怕有心无力,以土盖火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突然,一团黑色闪入张式的眼帘,是替身跟他说的可能是控制尸骨界的东西。 火焰烧得很快,并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短短几秒竹书烧去大半,黑烟几乎笔直的升上空。 这速度过去肯定晚了,得用阴阳术毁掉那东西。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 张式以最快的速度近前,劈手就是雷斩出去。 极尽华丽的光束纵贯天地,自上斜下留下一条淡淡的光痕,大地上绽放出炫丽的光彩,如同一朵盛开的娇艳紫玫瑰。 同一时间,三卷竹书烧成灰烬,一缕邪风不知从何吹来,带走灰烬和袅袅黑烟,直至烟消灰散。 嘀嗒嘀嗒,时间分秒溜走,但又好像定格住了,古怪到了极点。 嗤嗤,嗤嗤… 微不可察的声音中,三具尸骸几乎同一时间燃烧,火焰熊熊,一股焦臭弥漫,竟是自焚的征兆。 “竖子误我!竖子误我!” 此声系三尸连声哀叹,亦是最后言语。 “什么生前不问身后事,死后不闻生前愿,这种连篇废话连活鬼都不听的狗屁,也好意思说出来?”二口女鄙视。 “对头,男人是靠不住的,最后还不得靠自己,”络新妇感慨万千,最后又意气风发,“不过啊,卷土重来兮盖世倒还凑合。” 白粉婆叹气,带着一种解脱,“不管如何,还是要说声谢谢,尽管你是阴阳师,想来也没谁会怪一堆骨灰吧,到底是魂入冥乡兮长眠了。” 自己竟被五级鬼怪的真灵感谢,张式谈不上受宠若惊吧,内心还是有很大的成就感。 只是啊……何必呢,死前都不愿焚毁的尸骸,死后又何苦再焚。 你们欲起兵戈也不同三尸为伍,我又怎不会助你们再眠。 张式静静地站着,直到三具尸骸烧成灰烬,招来一阵清风,送它们最后一程。 那团黑色就是返魂香,在被毁坏后三尸哪里还能久留,连声哀叹中消失。 现在就只有葬魂了,这块大陆至高无上的君王。 很难想象这么短的时间里,仅仅是张式、樱还有穿山猪,三个阴阳师就把鬼界十二块区域之一的葬魂大陆搅得天翻地覆。 当中,死了两只三级变异鬼怪大蛮牛和大虎,四只四级鬼怪大蟒、火狐、白钢和黑狼,仅剩四级鬼怪的猫又也走了。 这是葬魂闭关前不知耗费多少年的精力、心血培养,打造出铁桶般的势力,今才出关却成了过眼烟云,更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就不会再跟笑话扯上关系,不成,笑话到此为止,成了,就是沉重的事实。 这个事实,对整个鬼界而言就是平地惊雷,将引起轩然大波。 葬魂猛地连咳三声,气息出现紊乱,讶异中看向瞬移来的张式,既有对强者的尊重,也有恨不得将张式碎尸万段泄恨的怒意,带着质问的口气,“你叫什么?” 张式进入这片天地,一股极为湿冷的气息侵来,才在樱侧边站住,身体各个关节就传来轻微痛感。 “这雨水的湿冷气非同寻常,不要硬扛,受不了就马上退出去,”樱刚轻松了点的神色再度紧绷,形势比她想的还要严峻,面对五级鬼怪,果真是一刻都放松不得。 张式在阴阳界就见识过腾蛇的力量,一晃两年过去,实力增涨不少,但腾蛇的力量在他脑海还是挥之不去,那么与之同级的葬魂又会差到哪去? 如果不替樱分担一些,笑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会量力而行的。” 说完,张式二次吟唱护身术,效果不是特别明显,还是有雨水打落身上,每一滴都蕴含着强烈的湿冷。 第八十七章 本意拾本心 “魂入冥乡兮长眠,死后不宁兮再生。李代桃僵兮占巢,班门弄斧兮献丑。亡羊补牢兮未迟,卷土重来兮盖世。唤灵。”葬魂轻声低喃,突然惨然一笑,当下是大音希声扫阴翳,拨开云雾见青天。 “魂已归冥府,当活于来世。生前不问身后事,死后不闻生前愿。”葬魂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身子骨颤抖着。 光线迷离,时光倒流,耳边传来一对年轻男女许下的海誓山盟,立下的忠贞不渝。 它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痴呆似疯癫,断断续续不能自己,“原来……这才是你……唤灵……的本意。” “它这是怎么了?”张式一头雾水,尔后万分惊讶的看着,它现在的实力如大坝决堤,糟糕透顶。 樱若有所悟,“修炼好比平地起高楼,地基变形,高楼自危。” 雨仍淅淅沥沥,但其中的湿冷倒是少了大半,不再冷彻骨髓。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今它有违初心,丢了始终,又如何清算因果,了清旧账,莫不要丢了身家,”远在一旁的桃花精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绿发老者。 而绿发老者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卍!” 眼看着葬魂灵力一泻千里,桃花精按捺不住,再不管什么赌不赌的了,张嘴吐出一个卍字。 绿发老者当然瞧见了,也是可以阻止,但无动于衷,真是够沉得住气的。 卍字向葬魂飞去,平淡无奇的字在接触葬魂的身体后直接消失,随之葬魂身上的灵力不再流失。 它自嘲一笑,“为哪般?寒床枯卧,煎熬岁月证君位,今出,却忘初心丢始终。听心,当时情爱耳畔绕,而今才识郎有情。惟愿君心似我心,海枯石烂永不变,再有相聚日。” 察觉失态的葬魂看了眼桃花精,似乎是想说什么,碍于面子轻启的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又看向张式和樱。 “你既不说姓名,我也不再问你,原该谢你,但此间事端皆由你们,我今放人,如此勉强算作两清,但我身为鬼界这方大陆君王,怎敢任由你们妄为。” 说完,葬魂骨掌挥去,黑光闪过,一条黑色长绫舞动,松开了绑得严严实实的穿山猪。 穿山猪不知情况,但一见长绫松动,忙运足灵力,待长绫落下,迅雷般的速度直奔张式的和樱而来。 樱见葬魂真就放人,亦有些明白,心下欢喜,“我代穿山猪谢过。” 才明谢意,又见水火。 “世有神火,焚于九天,落于九幽,其名不死!” 樱突然肤色如血,浑身烫红,猛地烧起熊熊烈火,犹若一尊出世火神。 原来是她说话时把全身灵力浓缩到了一块,又催动了精血。 葬魂慢了一秒,但很快左手一握,右手一抓,手上分别出现黑色长绫和透明长绫。 一手土,一手水,反倒比樱单独的火多了复杂性。 然后,俩个极有默契的向前冲去,撞在了一起,两股相对的强劲气流疯狂的向前再向前席卷。 火、土、水三种力量搅到一块儿,明明是旗鼓相当,偏偏火势一瞬又大上三分,压过土和水。 樱既用灵力,又动精血,这么强的力量又从何来? 却说聚魂朱雀在樱和葬魂撞在一起时消失,与此同时,樱的身后飞出一只体形颇小的朱雀,故而火势又大上三分。 再抬头望天,当空血月不复圆满,有了缺角,并逐渐残缺,也不赤红如血,颜色淡了浅了。 卍字封住葬魂外泄的灵力,但流失的可找不回来,它现在空有君王之名,却无君王之实。 这恰恰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葬魂踩在虚空的脚艰难的后挪三分之一步。 这三分之一步,亦是强弱之别。 果然,又僵持五六秒,葬魂惜败。 见葬魂后退,樱也不作别的,只管转身,身旁的朱雀浑身冒光,变成庞然大物,载上樱飞回。 之后,朱雀载着张式三个消失在茫茫夜色。 到此,这场由穿山猪杀死大蟒开始到现在,冥冥中产生的无数因果彻底不存。 才飞出三里地,天色倏地光亮,残缺的血月不知哪去了,一轮旭日在遥远的东方地平线上缓慢升起。 漫漫长夜早已随清晨薄雾离去,这不张式他们的离开,葬魂头上的这片天渐渐明亮。 离开的还有葬魂大陆的强盛,再不复昨日光景,如同一夜白头,到处透露着颓败、死气。 当然,葬魂再无君王之实,对付樱也不至这么败下,甚至连追的过程都没有。 它身为鬼界君王,见到阴阳师万万没有不管的道理,但两虎相斗,强者伤,弱者死,难免还有坐山观虎的“渔翁”。 还不如放人,所以才有它说的勉强算作两清,实际上还是它亏了些,不过吃亏是福,这点亏也是为私,为再有相聚日种下了因。 又输一局的桃花精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接着艰难的摇身一晃,变成了一株扎根虚无的桃树。 主干上长出一只枯瘦手臂,伸向红艳艳的桃花堆里,挑了又挑,拣了又拣,非得分出个大小。 它的桃子极难长出,长出后又要精心呵护,若是长成歪瓜裂枣,它一气恼,摘下就吃,若是长得喜人,便是费劲心思也要桃儿好好生长。 故摸了好久,既舍不得这个,又摘不下那个,虽说一共也才五个,却也选上半天,手臂才伸回去。 倏地,桃树变回桃花精,递出一颗诱人的桃儿,张口又是老调重弹的一句,“这桃只是暂时存你那,可别吃了,到时我会赢回来的。” 绿发老者收下桃儿,望着这块好比乱葬岗的大陆,“眼下该解决死气了。” “难咯,”面对一望无际的皑皑尸骨,一阵阵阴风呼啸,自认饱经世故的桃花精也觉得无比头疼。 “这事既起于我,我又身为大陆君王,当有责解决。” 一席再不济也应该正色庄容的话却被葬魂说的有气无力,声若蚊呐。 不过,在场的两个可不是普通人物,听得那是一清二楚。 借绿发老者镇压死气之际从地里得来的四季酒作药引,葬魂驭水在整座大陆来一场降雨,范围之广,前所未有。 细雨绵绵,如同是上天恩赐下来的甘露,润养万物,不仅不复湿冷,还弥漫着一股奇异芳香。 单就此,肯定是起不了多大作用,雨中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极力压制磅礴的死气。 “既然知道证果不易,得道艰难,还不加珍惜,”桃花精大袍一甩,一道红光飞去,径直入了葬魂口中。 咽下后,葬魂每一节骨头都泛着粉亮亮的光彩,粉水晶似的通透无暇,极具灵性。 葬魂吃下的就是桃花精视若珍宝的桃子,它居然舍得了! 五个桃子它都能挑选半天,思量许久后摘下一个,照理树上仅存的四个桃儿就是它的心头肉,拿刀架它脖子上都不一定能逼它乖乖摘下,这会却是连犹豫都没有,着实是匪夷所思。 在桃花精这异常珍贵的桃儿,葬魂服下后除了骨头散发出粉色光彩,再无变化,身体反倒更显得弱不禁风。 被桃花精当作宝贝,悉心照料的桃儿确是宝贝无疑,怪只怪葬魂这会实在虚弱。 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就是世界之力,葬魂在整座大陆上强行制定新的规则,一种排斥死气的规则,这过程比之鸿蒙初辟还要艰巨。 葬魂做法也较极端,说白了就是强势到底,以至水火不容,有我无你。 死气不比别的,你可以把它扩散开,慢慢稀释了,也别让它聚集,来个硬碰硬,须得以柔克刚。 更何况,地下散出的死气就如无底洞,怎么也枯竭不了,越聚越多到最后还不得大爆发一次。 一根筷子容易折,这么浅显的道理它自然懂,但是这样一来,大陆上的生灵可就惨喽,所以葬魂选了这个极端的法子。 故桃花精埋汰,“咋地,你这回闭关却还转性啦,肯做那垂眉菩萨了。” “既是我引起的,就算我今日避过,它日因果染身,不得安宁,今日主动承果,又或许失去的会更少,”靠着服下的桃儿,葬魂强打起精神。 “觉悟倒还可以,但是你我的因果可就欠下了,”桃花精颇为得意,不知是高兴葬魂的大彻大悟,还是欢喜它俩因果已生。 “那就欠着好了,”葬魂满不在乎的回答。 桃花精还没接话,绿发老者已经开口:“凭你的世界之力暂时压制死气还可以,要死气彻底消绝还办不到,还是在一旁站着吧。” 葬魂心知肚明,更知绿发老者脾气不比桃花精,倒也识趣的站着。 绿发老者继续道:“死气,追本溯源就是魂灵散出的气,人有七情六欲,魂灵也有,集七情六欲而生死气。” 桃花精接着说:“不错,根除死气要从源头下手,让之无情无欲,死气不生,余气自绝,此法可称葬魂。” “妙哉,也唯葬魂可解,如成,也是一桩善因,覆水可收,”绿发老者接腔。 普通鬼怪听来,多半是云里来雾里去,也就像根蜡烛似的干杵着,等着桃花精和绿发老者按葬魂的方法消除死气。 五级鬼怪的葬魂可不是,这是桃花精和绿发老者在说消除死气的方法,也在告诉它,如果它做了,覆水再收,相聚可期。 半点都不带犹豫,葬魂微微弯腰,双手举过头顶作捧书状,大喝:“请书!” 一卷竹书从空中掉落在它手上,打开后葬魂又道:“书名罪过,可定罪记过,可赎罪补过,但凡有名,皆可上书。” 话毕,葬魂手中的罪过书飞至半空,书面上附着一层薄薄金色,虽未有光散出,但亮似烈日,十分显目。 “有愿否?上书否?”葬魂作狮子吼。 书一展开,往天空那么一摆,便有无数魂灵涌聚,来了个遮天蔽日,地暗天昏。 这是把书当招魂幡用啊,至此再无别的动静,也不见魂灵消散,就这么持续下去。 这景象少说也有个把时辰,魂灵才渐渐少下去,又过半个时辰,再无魂灵。 摆于天空的罪过书踉跄的飞落到葬魂手上,书面上的金色光泽已成过去,单看表面,不过一卷再普通不过的竹书。 现在从九天看下来,大地透出一股颓败的气息,但无论阴阳师、鬼怪再无一具尸骨,眼下的葬魂大陆已然多了扯下窗帘见天明的感觉。 千年大战起至今,长存不朽的尸骨尽绝迹! “好好好,”桃花精连说三声,脸上春风满面,那点疲沓消失殆尽。 方才,它和绿发老者一直从旁护持协助,三方合力,费了很大的劲根除了死气。 葬魂收去竹书,复转身作揖,“多谢。” “哈哈,恭喜恭喜,”桃花精看着葬魂开怀大笑。 难得言谢的葬魂来不及恼骂老不正经的桃花精,就听绿发老者启齿,“望大陆再无可葬魂,再无死气生。” 正要作保证的葬魂又听桃花精说,“愿覆水可收,相聚可期。” 然后,桃花精和绿发老者消失不见。 “有病。” 一秒,两秒,葬魂笑了,开心的笑了。 “谢谢。” 简短的两个字从葬魂嘴中吐出,有点拗口,却十分真诚。 这一刻,它好像年轻了好多,不对,又是,它找回十几年前的那种感觉了。 第八十八章 四季大陆 空旷的海域上,浅蓝色的天空明净得像是刚洗过,可能是没留神,连云彩都不曾留下一片,蓝天下清风徐徐,海浪低而缓的起伏。 似乎还少了点什么,对了,生气。 要是有变成原形的原住鬼,伴着海浪游动,那就更美了。 也许有人觉得稀松平常,那是你还不知道这片海的那头发生了什么。 以这片海域为圆圈的圈外,天暗如夜,海浪汹而急,海浪上黑压压地一群,龟鳖鼋鼍,鱼虾鳌蟹,全是海中原住民。 两相比较,愈发衬出圈内海域的美丽,似最后的净土。 究其缘由嘛,圈外的海域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大陆的守卫军,而且一来几乎就是全部,这等合在一块几乎就是盖世无匹的力量,马上惊动了海中住民。 不管是出于什么事,使得大量守卫军出动,凡是在这片海中稍有实力的鬼怪都露面了,但也仅限于此。 因为守卫军背后的靠山,葬魂。 而它们,十几只三级鬼怪,多是挺多,但不入流。 所以,这会海面上稍有实力的鬼怪多是懊恼自己的修为,既上不得台面,又要强撑台面,这是活生生的纸老虎啊。 实力越强,不仅意味可以活得长久,要担负的责任也会越重。 相比,守卫军就好得多,即使刚燃血过,个个身上带伤,除去必要的戒备,余下的都在休息。 而且,虽有临时担任的指挥者,但队伍一点都不显乱,更没有出现不听命令行事的。 来了来了,它终于来了! 暂时负责守卫军事务的四只鬼怪瞧见,赶紧起身整队。 一道光团从天际飞落下,在两边鬼怪的注视中,葬魂到了。 这时,四支整齐划一的队伍出现在葬魂面前的三十米处,每支队伍的第一只鬼怪,也就是暂时负责的指挥者,快速出列。 它四个上前,身子站得笔挺,但低着个脑袋,眼睛看着脚下鞋子。 它们是有见过葬魂,可从来没一次离得这么近,更别提开口。 “大人。” 这两个字它们也是经常说的,可没一次像现在这么小心翼翼。 不过,它四个自认拿捏的还可以,至少这会不知心情是好是坏的葬魂没有流露出不悦。 这就是葬魂大陆的统治者,这些海中住民第一次见到,眼神中除了对上位者的敬畏,还有对强大实力的强烈渴望。 它们都在等着葬魂开口,它的一句话乃至一个字都极具分量。 “带回。” 命令一下,四只鬼怪低头弯腰后退数步,转身各自带队。 五个呼吸后,一只五级鬼怪带着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 看着葬魂带守卫军终于走了,这群从葬魂出现,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海中住民如获新生。 事实上,葬魂从来到走,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它们,但就是这样,也够吓出它们一身冷汗。 不过,它们好歹算是远远瞻仰了一回五级鬼怪的风姿,也不枉当了回纸老虎。 来得急,去也快,这不葬魂带守卫军一走,这群海中住民也俯身下水去了。 葬魂大陆,一座规模较大的七十年代的黑瓦房伫立在这。 平日极冷清的地儿,这会门前站满了鬼怪,不过鸦雀无声,一个个昂首挺胸,目视前方。 这些鬼怪正是葬魂带回的守卫军,葬魂刚进去了。 在它进去前,留下了一句话。 “大陆再无尸骨死气,尔等修养生息。” 无须多言,也不用再叮嘱,如此就是最好的震慑。 结果有了,过程就无关紧要了。 葬魂大陆的尸骨死气可以追溯到数千年的一场大战,掌管这座大陆的历任君王都不能消除的尸骨死气现下居然消失。所以,守卫军对葬魂的实力又有了一个全新认识。 相信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鬼界,到时候就算大陆没有四级鬼怪,那都不是问题。 这也算是给守卫军服下定心丸,只要葬魂在,那就不会变天。 与葬魂大陆再无因果纠葛的张式、樱、穿山猪,正在一片挨着海岸的密林深处。 三人简单的开了个会,短暂商议过后,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去下一块大陆。 这当然不是真相,事实是樱和穿山猪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双方意见一致。 而张式,主动弃权,并无参与,毕竟他对鬼界知之甚少。 现在,他们正在造一艘大船,毕竟去下一块大陆,要考虑很多因素,充足的灵力,足够的食物、海上鬼怪的威胁,等等这些都要想到并作以预防。 归根结底,实力不够呗,既没有海量的灵力,也做不到无敌于世,那就只能造艘大船,低调小心行事。 就这样折腾几日,一艘集多室一厅,一厨两卫的大船造出来了,并准备了多日的食物。 这几日,离开大陆的鬼怪已经陆续回来,而阴阳师在大陆上的许多作为也一并传开。 起初,倒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在知道葬魂出关,消灭大陆上的尸骨死气后,纷纷惊呼葬魂的无敌之举。 而阴阳师?葬魂大人都出来了,自然是处理好了,而且大陆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又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好? 葬魂从进入黑瓦房后就再没出来,门口的守卫军留下必要的看守,也就自行散去。 第二天的清晨,葬魂出现在黑瓦房上的天空,伴着冉冉升起的旭日,一艘大船扬帆起航。 半个时辰后,一只鬼怪急匆匆跑来黑瓦房。 “什么事?”守在门口的守卫军立刻上前拦阻。 “出事了,出大事了,半个时辰前西海岸密林发现一伙阴阳师踪迹,并有艘大船在那个时间点启航。” “什么!确定是阴阳师?” “是,已经让海中鬼怪帮忙查探,确定是阴阳师无疑。” “也就是说阴阳师走了?” “对。” 莫名一阵头疼…… 人都走了,那还来说什么? 难不成前去追杀,谁去?谁能夸下海口? 难不成还让葬魂大人带咱去? 就不能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大人都说大陆需要休养生息,你倒好,才过几天就唱起反调。 真是闲来无事把事找,咱得换种方式,要得饶人处且饶人,偶尔也放他们一次,赶尽杀绝这种事太没“人性”,得少做不是。 然后,这事直接被门口的守卫军压下不提。 葬魂大陆接连发生的大事如一阵快速席卷的飓风,生活海中的鬼怪心照不宣地关门闭户,竟当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少了“闺秀”的闹腾,船上茶余饭后倒是多了赏风观海的闲散时光。 有位刚成年的姑娘站在甲板上,两手自然搭在栏杆上,穿红色交领襦裙,左腕上系着一串红色手链。 在她的左边是个高高瘦瘦的小伙,上身到裤脚由葱白渐变墨黑色,身在异乡的两年已经脱去稚嫩脸庞,散发着略显成熟的气息。 右边那位穿着黑色长袍,腰间绑一条金色腰带,身材是真的一言难尽,站直的他低头是看不见自己脚的,可只要你看见过他健硕的大臂,就绝对不会把他当成普通胖子看待。 三人站在一起看海、闲聊。 说实话,这是张式第一次坐船出海,难得如此祥和的氛围当然享受不了多久,不说腥腥涩涩的海味,就颠簸的大船,也叫他好呕一阵。 就这样,借着阴阳术,大船在海上跟着涛浪摇摆,一路顺风,向下一个大陆漂流。 这回不再像第一次紧张匆忙,有充足的时间了解下一个大陆。 一个大陆分四季,千里过后不同天。 这话就是对下一个大陆最好的概括,加之土壤肥沃,气候适宜,所以是个盛产各种节令果蔬的大陆,又以常年不变的季节分出四块区域,故称四季大陆。 四块区域是大分,又按二十四节气小分,七十二候细分。 了解到的也就这么多了,毕竟鬼怪属于皇帝轮流做。 多年前的激烈一战,强者更替,后鬼界安分许多,鲜有强者入世,所以能得到的消息不多。 但是,这安分许多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是睡狮,是沉睡的狮子,睡狮睁眼,将惊天地。 这一日,天忽的转闷,如意气书生进京赶考名落孙山,一股子郁闷气无处可抒,尽积于胸,闷的很。 站在船头,海尽头出现一个小黑点,随着船的行驶,黑点越来越大,下个大陆近在咫尺。 看来,这个方向就是四季大陆的夏季区域。 没一会大船停靠在岸,不等下船,张式远远的就闻到一阵瓜果香,一株株高大的椰树整齐的排列开,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事实上这些椰树是精心栽培的,树上的累累硕果,粗干茂叶就是最好的佐证。 “等等,”穿山猪做了个噤声动作,瞳孔焕发出金色光彩,向海岸看去。 遍识术下,一览无余。 最里面的椰树阔叶似长矛,树上的果实有序堆放一块,原来是一群鬼怪忙着采摘。 树很多,果实不多,每株椰树平均下来结不了一个半,跟外围的结实累累相差甚远。 这些个椰果如养蛊生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掉糟粕,仅剩的长相喜人,味道可口。 而且,这平均下来的半个也不是用来吃的,是用作母树,保证下一次的产量及质量。 种哪?当然是土壤最适宜的这儿。 椰树那么多,到时长势不齐,营养不良,结不出好果又该如何? 自然是拔出原树,再埋果种,静等出苗,日日管理,直到下一次结果。 把鬼怪当园丁用,怕是只有四级鬼怪的层次才可以。 既然这片椰林这样,夏季区域是不是这样?那盛产各种节令果蔬出名的大陆是不是也这样? 现在这些都不得而知,因为穿山猪尚且不能看见这片椰林以外的区域。 “是鬼怪在采摘椰子,”穿山猪收了术法说。 第八十九章 常在河边走 说着,一道身影跳上船来,是穿山猪,不知什么时候使出的分身,手里还拿着三个椰子,待本尊接过椰子,他就消失了。 哧的一声,一个椰子上多出一个小孔,穿山猪尝了一口,满足的说:“不错不错,你们也吃吃看。” “还有什么发现?”说着樱拿起椰子,食指戳了个洞,喝上椰汁。 穿山猪接着说:“这片椰林有好次之分,还有西瓜、荔枝、杨梅,应该说只要是夏季的水果,都栽种上了,而且就像是约定过的,都在这个时间点成熟,同样也有好次之分,好的就如这椰子,次的也是不赖。” 樱想后道:“怕是要开宴会了,这样也好,我们的目的是来找人,若是有人被抓,宴会上出现的可能性极大,若是没有,就趁宴会前几天找找,到那天找不到就悄悄来悄悄走。” 同样在喝椰汁的张式问:“一同行动,怕是不等我们找完,宴会就已经结束,分头行动吗?” 樱道:“对,所以你们一人一个区域,我找两个区域,然后在宴会那天汇合。” 想到大陆范围,要搜个底朝天,穿山猪不由的问:“有点勉强,来得及吗?” “所以你辛苦下,绕半圈,到对面的区域。” “那就这么定下,在它们宴会的地点到时以追踪符汇合,”穿山猪说完,分成两半拿在手上的椰子吃完了。 然后,在樱把大船收进符箓后,兵分三路,向这块大陆出发。 张式由右去,穿山猪向左,樱留在夏季区域,开始寻找。 走之前张式特别留意了下,樱和穿山猪各用了张隐匿气息的符箓,再去寻找。 情况如张式在葬魂大陆刚醒来时一样,一路上见到他的鬼怪至多瞟了一眼,没有因为他的出现停下手上的活,更没有表明敌意。 即使张式以统领级力量突然对某个低级鬼怪流露杀意,对方一见到,不是瑟瑟发抖,就是耗子见了猫,大气都不带喘的。 以此,张式更断定鲲鹏子自从在朱府火焰湖钻入他体内以来,两年时间隐忍不发,背地里一直在为脱困做足了谋划。 最后差点真叫它一鸣惊人,这些他一丝察觉都没有,现在连鬼怪都觉得他的气息更似它们,上次是有樱压制,那么下一次呢? 和替身扯上利益关系,这还是双方利益不均,反目成仇后知道,不知道的呢?又有多少? 替身把鲲鹏子关在深海牢笼后,张式未再作什么,但也留下个心眼。 之后,替身见过一次鲲鹏子,虽然没有交流,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恰好选在他还敢让鹏鸟吞噬鬼怪的时间点,这不得不让他谨慎起来。 联想到阴阳术唇语,极可能是类似术法,所以鲲鹏子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勾搭上替身。 张式一边想着,一边瞬移。 一路行来,鬼怪们有序采摘果蔬,又有鬼怪专门运输,每隔五十里建有仓库,里面已堆放了大半。 这不一入夜,张式就进了仓库,吃了些夏日水果裹腹,布下结界后,来到心之世界。 深海,鲲鹏子盘坐着,睁开眼见到张式,有些意外,跟着一道道光亮入目,紫光闪闪,围绕囚笼。 鲲鹏子了然,顿时生出黑色和金色光芒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古老而神秘的符文,符文拼凑,呈一个巨大的蛋壳,鲲鹏子就在壳内。 张式懒得废话,两手运转灵力,三十道紫光或挨上蛋壳,或贴上囚笼,或浮在附近海域,尔后光亮消失。 三十道紫光即三十道雷符,规则排列摆放,组成一个小阵法。 三十张雷符是张式在船上的几天里画的,每一张都是以血画符,这是他目前想到封住鲲鹏子的最好办法。 之后的时间,张式加强凝魂,并巩固阴阳术。 算着时间外面该是第二天早上,张式出了心之世界。 刚出来,他就听见仓库外一阵说话声,应是这一带负责鬼怪。 “总之还是老调重弹,各司其职,直到宴会开完,好了,做事去吧。” 接着,又是新的一天忙碌声开始,张式也继续向右边瞬移。 夏季的新鲜果蔬连吃两顿,天气逐渐转凉,微风徐徐,生意盎然,偶尔一阵小雨滋润土地,原来张式已经身在春季区域了,现在要放慢脚步,对这片区域进行搜索。 张式既没有樱强大的灵压,可以大范围感应,也做不到穿山猪独有秘术辨别灵力,但有他们都不及的优势,气息上是鬼怪自己人。 只要散发统领级灵压,就够让他展开地毯式搜索了。 明明是低调不张扬,搜索春季区域只剩下最后一百多里地后还是被发现了。 起初是三四片翠绿柳叶迎风飘过,那时张式看见没在意。 但在发现逆风,柳叶依然离他不远,之后无论怎么变换方向,顺风与否,柳叶一直明目张胆地跟着。 张式立刻察觉不对劲,赶紧加快步伐,转眼甩掉柳叶,还没想通是哪里暴露了自己,面前又有柳叶翩翩飞来。 张式又快速瞬移,直至柳叶不见,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已被成千上万地柳叶包围。 “贼人!还不束手待毙!” 四只鬼怪气喘吁吁地架着巨大树盆落下。 树盆中,栽种着一株高大的柳树,一半树身长满柳条,一半树身焦枯无叶,两种相斥的气息流转身体。 它说话中,又有一拨拨鬼怪顺着柳叶指引围住张式。 只是三级鬼怪带着一群喽啰,张式又没有泄露真实实力,故以静制动,等待下文。 “胆子真是够肥啊,说,立春区域有你多少同伙?”柳树怒气冲冲地问。 同伙,对了自己现在身上有鬼怪的气息,应该是鬼怪滋事,张式想。 架树盆的一只鬼怪小声提醒,“大人,不止是咱们这里,还有别的区域,特别是产量最少的冬季区域损失最严重。” 张式心中盘算,他们是从夏季区域出发,他这是春季区域,樱叫穿山猪绕半圈到对面的区域,那就是穿山猪所在的区域。 话到末尾,那鬼怪声音越来越轻,只见柳树一个眼神瞪去,“哼,老子只管立春区域。” 一联想它们说的,贼人、损失,张式这才知道是这些天来吃住都在鬼怪建造的仓库原因。 把人家采摘的果蔬吃了,或许能瞒住粗心的鬼怪,但仔细些的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想到穿山猪的每顿饭量,也就不奇怪冬季区域的仓库先被发现,鬼怪互相告知,其它区域的仓库看管自然而然地严密起来。 固然当场发现不了张式,但事后清点,整个区域就难保不会警惕起来。 也是这株柳树的能力,几乎在每一个上等果蔬边上有片柳叶盯梢,勤勤恳恳地守株待兔。 如此任劳,哪有不收获的道理。 “是要本大人严刑拷打再招供吗?”柳树气势陡然汹汹,翩翩飞舞的上万绿叶登时不动,叶尖全部朝向张式,杀意浓烈。 “大话莫说。” 幽黑的灵力凝聚,张式化身米长黑鱼,纵身跃起。 见人要跑,柳树一半树身的柳条招展,片片绿叶如同细长飞刀,来回穿行。 尖细的绿叶坚硬如铁,又密集如雨,只消一个来回,米长黑鱼也得切成米粒大小。 吸人眼球的一幕发生了,第一片碰到鱼肚的叶子擦过鱼鳞,第二片碰到鱼尾的叶子擦过鱼鳞,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都碰到黑鱼也都擦过鱼鳞。 一片又一片绿叶来回穿行,碰到黑鱼的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但没有一片伤害到黑鱼。 真是:万叶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好手段,”柳树看出猫腻。 鱼身太过光滑,锋利的绿叶稍碰上一点,就滑了过去,再加上对方灵力不弱,绿叶也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柳树焦枯的一半树身发出滋滋声,打出一道明亮的雷电。 这会,每一片绿叶散发晶莹的绿光,雷电正中一片叶子,翠绿的叶子蔓延出紫色纹理,似乎衍生出新的气息。 叶子是点,雷电是线,两点之间一条线,刹那间线连上了所有的点。 绿叶翩翩,春雷滚滚,柳树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接下来一幕又惊得它下巴都掉到地上了。 黑鱼哪里是要跃向大地,高高纵起,米长身子骤然涨至五丈,摇摆中又大十丈。 只见,黑鱼离空十米,阳光照下,巨大的影子正好盖住柳树及带来的喽啰。 单此变大术法,只算徒有虚表,高看不得,但黑鱼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容不得忽视,就是掌管立春区域的柳树也不行。 就在黑鱼落下前一秒,气息倏地成了凝魂级别,恐怖的灵压直逼一众鬼怪。 震惊也罢,恐惧也罢,它们一下子都陷入绝境。 说时迟,那时快,轰隆声中黑鱼如同大铁锤砸落,蛮横的身躯无视绿叶春雷,毋庸置疑,一众鬼怪尽被压住。 一场来势汹汹的抓贼到此结束。 守株待兔,守株方能待兔,守的是果蔬,待的能是兔? 事后,张式毁尸灭迹,并除净血腥气。 此举至多拖延一两日,等鬼怪知晓,怕是又要掀起一场死战,得尽快搜寻完余下百里地。 仅过一日,柳树暴毙一事传遍春季区域。 然后,春季区域里分管各小区块的负责鬼怪赶到惊蛰区块。 只见,一个开满荷叶,却无半朵荷花的池塘上,一只青蛙已独坐在阴凉地的荷叶上。 忽然,荷叶深处游出一只鸭子,原来是顺着河流而来,游到青蛙附近。 一道黑影在空中移动,那是燕子乘风飞来,绕着池塘飞了一圈后选了棵树落下。 一棵开满杏花,却长有四肢的杏花树,莲步轻移,在池塘前停下。 一片青萍突兀的冒出池塘,极小的身子,近似荷叶的颜色,在这满池荷叶中着实不起眼。 到此,五只三级鬼怪聚齐,若再加上已死的立春区块负责鬼怪柳树,就称得上是春季区域最高聚会了。 看到这,马上有人就要问春季区域的负责鬼怪呢? 它负责春季区域的大小事务,立春区块的负责鬼怪柳树暴毙,这么大的事件又怎么会不来。 说到这,就不难猜出春季区域负责鬼怪就是这五只鬼怪之一了吧,又说它们都是来惊蛰区块聚会,那春季区域负责鬼怪只会是这只青蛙了。 雨水区块的鸭子,春分区块的燕子,清明区块的杏花树,谷雨区块的青萍,惊蛰区块的青蛙,鬼怪到齐,春季区域的最高会议开始。 第九十章 风平浪静,风雨欲来 该来的都来了,老成持重的青蛙睁开眼,看向它们,严肃道:“昨天上午柳树在立春区块暴毙。” 此话一出,着实吓到另外四只鬼怪,而青蛙一直看着它们,目光如炬,似带怀疑。 “是谁干的?阴阳师还是鬼怪?”鸭子第一个问,很恼火。 “不知道死在哪里,无从查起,柳树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只能说对明方很强,”青蛙阴沉沉地讲。 这“话”可不是遗言,是痕迹,死前留下的蛛丝马迹。 这就说明是有预谋的,既然有胆量做,显然对方有足够的实力在。 “发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明显是在针对这次宴会,敌强我弱,敌人又在暗处,可宴会需要的果蔬还没备齐,做不到合兵一处,如此一来会被逐个击破的,”一向最有主意的青萍五味杂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青蛙沉声道:“我不管是阴阳师还是鬼怪干的,眼下宴会开始在即,宴会的重要性你们都清楚,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即使有差错,也不能发生在咱们春季区域。” “明白,可杀害柳树的凶手不找出来,仓库里的果蔬日复一日的减少,怕是宴会开始,我等性命也忧啊,”燕子一脸愁容,十分不安。 “这涉及不到我们,此事我和另外三块区域负责鬼怪已经禀报过那两位大人。” 青蛙的话顿时让其余四个鬼怪安下心来。 “这次唤你们前来,一是要以最快速度将涉及宴会的果蔬送过去,二是柳树暴毙,说明有凶手在春季区域,我不希望下回听到你们任何一个死讯,但有发现,立即上报,再以绝对力量去消灭敌人,三是封锁柳树暴毙一事,我不希望宴会前闹得鬼心惶惶。” 交代完后,扑通一声,青蛙跳进池塘。 青蛙走了,可不代表聚会到此为止,接下来它们要商量如何运送果蔬,确保自身安全。 在商议出一个结果,它们各自返回自己的区块。 风平浪静,风雨欲来,似乎都是。 一天多点的时间,张式搜寻完最后的一百多里地,然后跟着一队运送果蔬的鬼怪,前往宴会地点。 既然有鬼怪发现仓库失窃,那守卫定是加强不少,再加上见识过鬼文,故现在吃的果蔬都是现摘,相比味道差了不少。 从鬼怪谈话中得知,现在身处在谷雨区域,在前行个两百里就是春夏秋冬四个区域的分界线,即宴会地点。 最后一百里地,陆陆续续遇上春季区域各个区块运送果蔬的鬼怪。 一篮篮诱人蔬菜,一份份奇特山珍,一盒盒新鲜水果,一罐罐美味果干,一坛坛秘制花酒,一瓮瓮精酿果酒,一缸缸滋补养生酒,一尾尾立春冰融鱼……一车车地运往最终目的地。 这还只是部分春季区域的景象,越靠近宴会地点,汇集的车队越长,就像多条分叉溪流,汇合一起就成了江河。 最后,四路形如江河般的车队停在宴会地点。 该怎么形容宴会的规模呢? 拿酒来举个例子,酒分花酒、果酒、滋补养生酒三大类。 花酒又以春季区域最芬芳,夏季区域最诱人,秋季区域最浓郁,冬季区域最回味。 单就春季区域开的花就不下百种,一种花一坛酒,一百种就是一百坛,四块区域四百坛。 这还是往少了算,往多了算,两种花酿酒又是不同味道,三种、四种,以至更多,这就只能一一去数,才能确定。 果酒、滋补养生酒当也如此单酿和搭配酿。 酒的数量不知,只晓得酿酒的甘泉如换成海水,足够海水浅下十公分。 对宴会来说,酒只算林中一木。 再说有资格参加宴会的,五级鬼怪、四级鬼怪外,就是二十四区块的负责鬼怪。 不超过三十只鬼怪,却需要一座大陆鬼怪兢兢业业,整整十载。 这样一看,岂止是劳鬼伤财,对四季大陆的鬼怪简直是毁灭性的灾祸,且是长久性。 弊端虽明显,好处也是有,海量的食物放不长久,单凭不超过三十只鬼怪绝对消灭不完,这就留给它们机会了。 等各区块的负责鬼怪走完,属于它们的宴会正式开始,不存在二级鬼怪多分,一级鬼怪少给,大家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要喝什么喝什么,自己去拿就是。 胡吃海喝,开怀畅饮,不怕没有,就怕吃不完,鬼生如此,当是一大痛快事。 而且这些果蔬都有灵力滋养,对它们可是大补,十年付出也算值得。 说不尽的快活,道不完的畅意。 食物消耗殆尽,宴会才算结束,那时它们都能改名作撑死鬼了。 只不过,现今车队停在宴会地点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真正的高强度作业正式开始。 有擦的,有摆的,有抬的,有搬的,有洗的,有切的,在二十四区块负责鬼怪的调遣中,一切有序开工。 这样的忙碌会一直持续到明天下午。 每种分工,只能在指定区域作业,这纯粹是为了宴会安全着想。 张式混进摆的行列,领班的是二级鬼怪。 清洗干净的果盘,在指定点交接,反复擦五遍,再交由摆放。 忽然,东边出现一阵骚动,十只鬼怪抬着一口盖着花布的大鼎,意图进来,负责安全的鬼怪立刻出现挡在前面。 “不知道规矩吗?” 冰冷的声音中,三级鬼怪的气息全部释放,即是最好的震慑。 不等它们回答,一阵芳香扑鼻来,一棵长有四肢的杏花树不知从哪闪出,“等等。” 不是别的鬼怪,正是清明区块负责鬼怪,也是本次宴会负责鬼怪之一。 “它们是蜂鸟大人的随从,”杏花树一面跟那只三级鬼怪解释,一面瞟了眼大鼎,问意图进来的十只鬼怪,“你们来做什么?” “大人命令我等将此鼎抬进宴会。” 杏花树看向这口大鼎,鼎上盖着一块花布,还是隔绝不了鼎内浓郁的花蜜香甜。 这叫杏花树好奇,它认出这种花蜜很稀罕,是蜂鸟的最爱,但宴会自有准备,用不着蜂鸟专门派鬼怪送来。 不过,它仅仅只是好奇,级别不到,不要瞎闹,只要按规矩来就不会错。 “可有令牌?”杏花树问。 出示完令牌,一只鬼怪道:“大人说此物宝贵,落地后一丈范围即禁地。” 在十只鬼怪把大鼎抬到宴会位置放下,大鼎周围一丈地立刻出现禁制。 大鼎离张式还有一段距离,要过去必须有二级鬼怪带领。 不等他想到办法接近,两个时辰后一纸命令下来,还是抬来大缸的十只鬼怪之一带来的。 整个宴会区域里的鬼怪可自由行动,宴会区域外的鬼怪禁止入内。 原因,据说是发现异样,为了安全,为了宴会按时举行。 这仅是一面之词,可疑处不少。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 这边宴会按时开始,那边开始抓虎。 不怕打草惊蛇? 同伙听闻风声,小心谨慎。 还是关门捉贼? 知道敌人混进。 又或是请君入瓮? 若碰禁制,大鼎即瓮。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四级鬼怪为这次宴会做足了准备。 入夜,灯火通明如白昼,忙碌依旧。 张式借着摆放的机会,两次靠近大鼎。 有禁制在,仅看见鼎很大,都够煮三头牛的了。 不到一天了,追踪符还是没半点动静,只能说樱和穿山猪离这儿还有一定路程,看来查鼎的事还要再缓缓。 再怎么丰盛的宴会,有上千鬼怪不停歇的作业,也不至于要提早一天半开始。 果然,宴会前的准备不止是食物。 第二天清晨,一只只年轻貌美的花类鬼怪手捧花篮,身带异香,脚步轻盈,恍若翩跹轻舞的蝴蝶飞进宴会。 花篮里,有树枝,有花,还有叶,乍一看,乱,再看,尚带晨露。 一番番巧妙构思,又经一双双巧手插摆,篮里的树枝、花、叶,插入瓶、盘、碗、筒等器具。 有一枝成林,有一朵压群芳,有一叶而知季的意境。 又有与枝衬,与花搭,与叶配,或如豆蔻年华含苞,或如锦瑟年华初绽,或如花蓓年华怒放。 一枝、一花、一叶,即世界。 常言道:钟鸣鼎食富贵家。更别说是一方大陆君王的宴会,自是十分气派。 九,极数,天之高为九重,地之极为九泉,又与“久”同音,寓意长长久久。 乐坊,高九重,有九条屋脊,屋脊各有一只小兽蹲立。 坊内,搬照人间帝王礼乐,钟箫笛瑟琴埙笙鼓等等,各类乐器,皆有陈列,乐师、大胥、大师、小师、典同、司干等众,共千余鬼怪。 歌舞升平,歌已有,又怎么能少了舞? 此次宴会,舞队有八佾六十四鬼,作文舞,曲目自创,大概内容是歌颂天地,赞美四季,喜庆丰收。 临近酉时,宴会充满了各种香味。 只见,置于瓶、盘、碗、筒里的花草摆放巧妙的与整个宴会结合起来,高低错落,俯仰呼应。 洗净的水果已经切好,和果干拼图,照着各鬼的喜好,摆放在案。 助兴的酒水哗哗的倒进海碗,满满一碗,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不远处场面火爆,炊烟滚滚。 切菜剁肉声,炒烤炸煎声,锅碗瓢盆声,丁零当啷,噼里啪啦,流水线的活,一环接一环,一众鬼怪忙得不可开交。 紧挨着的一边炊烟袅袅,柴火声倒是清晰可闻,除此再无它声,原来是在小火慢熬,浓香四溢。 从昨夜烧到这会,五十个烧火的鬼怪已经用去千斤柴禾,按往年宴会算,再用去百斤,宴会也就开始。 这时,报时的钟声响起,参加宴会的宾客准备入座,一盘盘佳肴上桌。 不过,可还不知道是什么佳肴,每个盘子都有盖子盖住。 张式怀中的追踪符突然一阵微晃,应是樱和穿山猪其中一个到来,只是看遍宴会区域外围,没有发现异样。 对了,虽然禁止鬼怪出入宴会,有三级鬼怪放哨,但没有像结界这类实质性措施,强于三级鬼怪的强者想要偷偷进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多半是穿山猪来了,副府主的实力,又是在土里,要进来不会太难,看来他也没有找到其他阴阳师。 张式利用摆放东西机会,在大鼎附近徘徊。 当下就差樱来,合三人之力,看完大鼎盛的东西,就迅速离开。 第九十一章 贼人,客人 又过了一会,陆续有鬼怪离开宴会区域,原来多数鬼怪分配到的活已经干完。 累了一夜一天,这会个个肚子咕咕作响,不过谁也没吃点心充饥,都在等着它们的宴会开始,要在宴会上一显肚量。 “撤了,我们小队的活干完了,出去休息,”二级鬼怪叫道。 张式也是其中一个,得跟它们一起出去,看来到时候要硬闯进来了。 轰! 晴天霹雳骤然响起,十只鬼怪抬来的大鼎砰然炸开。 这跟掀了蚂蚁窝有什么两样,但凡是听到声响,鬼怪无不看去。 大鼎炸碎,粘稠的花蜜瞬间淌上地面,此外还有一道快得差点忽略的蓝光。 当啷一声,盖住一个盘子的盖子掉落地上。 刚刚摆上这个盘子的鬼怪慌了。 当啷当啷当啷……五个盖子接连掉落地上。 又有五只鬼怪慌了。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张桌子上的所有盖子全部掉落,这下好了,凡是端佳肴上桌的鬼怪都不淡定了。 负责宴会的十一只三级鬼怪,除了必要的警戒外,余下七只已经站在这张盖子掉落一地的桌子旁。 盘子当然有佳肴,只不过不是美味佳肴,是残羹剩菜。 好好的一桌山珍海味,一眼瞧去,居然惨不忍睹。 有的是没了半边身子的乳鸽,有的是剩着肥肉的大骨头,有的是缺了脑袋的海鱼,盘子里的只留下酱料,汤碗里的不剩汤水。 把一桌的佳肴毁了,这动静不小了吧,可如果不是盖子掉落地上,似乎谁都不会发现,更不会想到举大陆十年之力打造的宴会,会发生事故。 恐怕要等宴会开始,五级鬼怪到来,打开盖子后知道。 可那时这个偷吃的家伙早就跑了吧,然后五级鬼怪的怒火只能由它们这帮忠心耿耿忙碌十年的鬼怪顶替。 火,一股无名火倏地点起,直冲上来,燃至最凶最猛,怕是不把贼人千刀万剐都无法消下去了。 掀开盖子的就是从大鼎出来的蓝光,不是别鬼,正是四季大陆仅有两只四级鬼怪,蜂鸟。 原来,它故意叫手下抬着装着自己的大鼎来宴会,就是想抓住前番偷吃仓库的贼人。 怎知在大鼎里吃着蜂蜜,等了好久也没发现,后面一时疏忽,竟出了这么个大娄子。 “太岁头上动土,胆真肥,”兽面人身的它一掌拍下,整张桌子连带桌上所有东西碎得不能再碎。 张式也是一惊,居然有人偷吃到宴会上来,这下他倒是不用再走出宴会区域,还能看场好戏。 蜂鸟飞上空,高喊:“所有鬼怪退出宴会,夏季区块负责鬼怪留下,春季区块负责宴会外围。” 令下,鬼怪们有序的撤退,可见平日“务农”也未耽误训练。 张式跟着队伍退出宴会区域。 蜂鸟低着头,看着地面,宴会上的任何动静都收入眼底,对着夏季区块鬼怪说:“我能感觉到它还在宴会里,你们合力逼它出来。” “是,大人,”答话的是一只半米长的大蝉,它既是夏至区块负责鬼怪,也是夏季区域负责鬼怪。 另外五只鬼怪,分别是立夏区块蚯蚓,小满区块麦子,芒种区块螳螂,小暑区块蟋蟀,大暑区块萤火虫。 六只鬼怪按黄经站位,灵力挥散,浑身光团笼罩,一出手就是倾尽灵力的六鬼结阵。 “迎夏!” 也不知从谁口中喊出,言出法随,气温唰的升高。 六只鬼怪如同六个小太阳,既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又伸手可碰,铄石流金。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裂痕下,是光,是影。 立竿见影,不论何物,都拖着一个影子,但宴会区域不是,没有影子,没有丁点影迹。 万丈光芒下,一切无所遁形。 万事万物就这么毫无征兆,赤裸裸地暴露在光下,阳光直射哪会有什么影子。 天火辣辣地,一丝风都吹不起,身在其中,落针可闻。 为人心静身即凉,换成这里,只怕“凉”字得换成“热”字。 看到这,美味佳肴怕是要毁了吧,不会的,对四季大陆任何一只鬼怪而言,宴会是重中之重,遇上宴会那日天大的事都要搁在一边,除非改朝换代。 现在六鬼结阵,都是留了余力,换言之还是三伏天气。 然此三伏天非彼三伏天,此三伏天空气中弥漫着六种灵力,秉持着同性相吸异性相斥,只要觉察到一丝外在灵力,那就是立见水火。 六种灵力散满整个宴会,还是找不到贼人所在,可蜂鸟说了贼人还在。 又找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大蝉正要回禀,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 看向声音源头,一束光芒落下,斜切开一个大鼎。 除了鼎里酒水急流出来,蜂鸟再无发现。 没有无缘无故的声音,既然地面上没有,那就在地下。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 地下,大暑。 大暑区块负责鬼怪萤。 登时,地面滚烫,就像烧火取暖的土炕,且到处冒起缕缕烟气。 砰…… 地底下传来不知是什么东西掉落声音。 果然贼人未走,藏身地下。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亮眼刺目,茫茫的一片难以直视。 短暂的光芒过后,地面出现一口圆形深井。 既然叫井,底下自然有水,只不过这水不淡也不甜,反而是辛辣的。 再闻井底空气,一股酒味弥散。 一道黑影冒出酒面,是一只脸盆粗的蚯蚓,裹挟着的浓重血腥气一下子盖住酒香。 它冲上地面,等到身躯全部离开酒水,细看会发现身体比例极为标准,有九节身体。 “大人,是一头大猪,修为远胜于我,”到了地面的蚯蚓余惊未定。 那道光柱就是蚯蚓,它直入地底就见到杀向自己的大猪,无形的气息透露出对方很强,一个照面,它就败了。 亏得对方不敢逞凶太久,一击后转身就走,所以它只断了三节身体。 “坏事坏事,前番听闻阴阳师大闹葬魂大陆,其中一个阴阳师的魂就是猪,”大蝉慌着讲道。 “我也听说了,”螳螂接着说,“有三个阴阳师大闹葬魂大陆,杀光了四级鬼怪,到最后葬魂大人亲自动手,只是不知后来如何,不过啊,据说那座大陆的死气被彻底祛除了。” “是嘛,死气真除净了?”蜂鸟好奇,更多的是不信,它无法想象存在了几千年之久的死气会被葬魂除净,要是事实,那还了得。 “是真的,是真的,我有个好友是葬魂大陆的鬼怪,它提过这事,”麦子附和。 听到答案,蜂鸟唯有震惊。 不过,这会先处理好偷吃宴会佳肴的贼,不管是谁,一概死罪。 “分清事情缓急,摆清自己位置。” 一句话拉回大家思绪。 是的,当下杀了偷吃的小贼才是正事。 所有对话一字不漏的进了张式的耳朵,看来底下那贼十有八九就是穿山猪了。 但是张式有一点疑问,穿山猪应该知道偷吃宴会佳肴的严重性,如同破坏宴会的做法,这做法与他们的来意背道而驰。 难道是围魏救赵,声东击西? 迟迟未到的樱找到同伴,需要穿山猪破坏宴会迷惑鬼怪,为樱赢得机会救人。 现在张式在暗处,刚好可以接应穿山猪,眼下只要确定那贼是不是穿山猪就行。 “麦子,你那好友可有提三个阴阳师长相如何?”心细的大蝉问。 “提倒是提过,不过没见过模样,只知道个大概。” “这就好,”蜂鸟转而命令道:“蚯蚓、麦子、蟋蟀,你们从地下截杀,若能确定对方就是阴阳师,快速禀报。” 一听这话,麦子暗骂一声,它竟挖坑把自己埋了。 少了三只鬼怪,天气仍旧不比先前凉快,再拖下去,贼抓住了,宴会也只能欣赏礼乐了。 这不,大蝉就在蜂鸟之前道:“由萤牵头,把热量往地下赶。” 须臾,气温开始下降,就是地面也是凉快无比,倒是地下一尺以后土壤干旱,热不堪言。 火炉似的高温,要说逼出贼人或许困难,但要贼人有点动静并不难。 熬不住闷热,贼人用上灵力,凉快的同时暴露了位置。 地下,蚯蚓、麦子、蟋蟀,互成掎角之势,迅速逼近。 地上,大蝉、螳螂、萤,站在贼人暴露出来的位置,三道灵力注入地底,呼应地下。 已成原形的蜂鸟屏气凝神,如同一个潜伏杀手,只为致命一击。 春天区块负责鬼怪在宴会外围,它们也怕贼人冒出同伙,故一直警惕周围举动。 张式混在鬼怪中间,只等着这个贼人上来。 “上来了!” 地下深处传来吼声。 紧跟着,一团炫目而熟悉的银光破开地面。 等候多时的蜂鸟俯冲下去,嗡的一声,到了银光左面,又一声,又一只蜂鸟出现在银光右面,又一声,又一只蜂鸟出现在银光下面。 每出现一只蜂鸟,银光就会黯淡一分,目之所及,闪烁的银光四面八方全是巴掌大的蜂鸟。 最后,银光上方出现蜂鸟,一粒米粒大小的光华在它嘴中形成。 当所有的蜂鸟残影消失,蜂鸟嘴中的光华成形,射向银光。 米粒之珠爆发出无量光芒,尽管无法同日月争辉,但日月难掩其光却是不争的事实。 轰! 强大的冲击一下子就把银光打下空去,穿透土地十几米深后止住。 在银光出现,张式立刻确定这就是穿山猪,而蜂鸟的速度也让他有了新的感悟。 它的两只翅膀快速拍动,每一秒频率高达五十次以上,再加上巴掌大的身体最大程度减小阻力,所以蜂鸟的速度在四级鬼怪中已是最顶尖水平。 第九十二章 贼人,客人 蚯蚓、麦子、蟋蟀狼狈的冒出地面,看样子在地下与穿山猪交过锋了。 一上地面,麦子就汇报情况,“大人,是阴阳师无疑。” “杀!” 宴会外围,夏季区域六只三级鬼怪迅速靠近穿山猪。 “青蛙,宴会事务由你负责,”说完,蜂鸟消失不见。 蜂鸟只带上六只三级鬼怪,其它鬼怪再次进入宴会区域,做最后的宴前准备。 “所有小队集合,任务重新分工,”青蛙下令。 “图以天代,笔以风替,墨以雷作,一生为二……” “走啊,集合了,”一只鬼怪看向站着不走的张式叫道。 张式没去搭理,说完最后三个字,“风雷图!” 那只鬼怪终于发现不对劲,疾呼:“有阴阳师!” 迟了,风声雷声凭空显现,风声过雷声鸣,并向四面延伸,如一幅珍藏的的图画铺卷开。 紫色的老虎,紫色的狮子,紫色的巨熊……整幅画只有一种颜色,但一点也不妨碍画的价值。 画龙点睛,点睛即飞。 这幅鬼斧神工的画何须如此麻烦,当画上的最后一只犀牛出现,画上的猛兽动了。 不动则已,一动惊鬼。 雷霆化成的猛兽横行在鬼怪群中,如入无鬼之境,能招架住的鬼怪就五个,春季区块的负责鬼怪。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来蜂鸟它们的目光。 若是没有发生穿山猪偷吃宴会佳肴的事,蜂鸟一定会先去解决掉穿山猪,再回头对付张式。 现在么,蜂鸟仅看了眼,就向张式杀来,临近的一瞬恢复了兽面人身,翅膀变成了握着短刀的手。 尽管如此,出刀的速度仍不下拍翅的频率,一秒内连续刺出五十下。 没有刺中,再来。 两秒,三秒,四秒,五秒,每一秒都刺出五十下。 张式快步瞬移,一直闪避,等它频率变慢就是自己反击之时。 还没成功,第七秒,刺出五十五下,接下来的五秒都是。 几次刀尖贴上张式的皮肤,最险一次刀身擦肩而过。 高频率的出刀,蜂鸟还是气息稳定,步子稳健,张式不得不把全身灵力往腿部输送。 第十二秒开始,每多一秒,蜂鸟刺出次数就比上一秒多一下。 五十六下,五十七下,五十八下…… 多的一下,既是压死张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累死蜂鸟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秒刺出六十下,蜂鸟还没成功,然后一直维持着这样的速度,真够阴魂不散的。 张式早已在肚子里把蜂鸟骂了不下十遍,这速度加上持久力,再不用别的花样,就能把同一级别逼死。 双方身形移动飞快,一众鬼怪瞪圆了眼睛,眼珠子飞快的来回转动,饶是如此,分不清哪个是残影,哪个是本尊。 一个刺,一个躲,再用不着别的花样,也用不了别的花样。 惊而又惊,险而又险,甭管其中相差多少,在蜂鸟眼里刺不到就是刺不到,在张式眼里拼命再拼命躲才行。 哧啦一声,完整的衣服出现一道口子。 下一秒,不止是衣服上又出现三处裂口,脖子上也留下一道血痕。 第一道口子是张式和蜂鸟不知不觉打到树旁,张式被树枝扯破,就一个小失误,身体滞住,挨了四刀。 如果不是穿山猪,张式不知道还会挨上几刀,怎么摆脱掉蜂鸟。 宴会外围北侧,突然出现大大小小的坑洞,范围还在扩大。 大蝉为首六只鬼怪一线站开,俱是高大的身躯,细长的麦子也成了仿佛银杏般的大树。 它们脚底如注千斤,任凭劲风在身旁呼啸,就是岿然不动。 很快地,坑洞出现在它们近旁,无形的气势压下,坑洞不见,整个地面被压实下去。 然而,它们身上多少冒出了汗珠,愤怒而紧张的站着。 也是这时,蜂鸟怒骂一声,改刺为退,回到大蝉它们面前。 见到蜂鸟站在自己面前,六只鬼怪终于轻松下来。 原来蜂鸟对付穿山猪,来回不断攻击时,生怕是中了调虎离山,故还留有余力。 所以,在张式一用阴阳术,蜂鸟早有准备的杀向他,力求速杀。 这会,地面向张式这边翻涌过来,尔后冲出一道身影,落在他旁边,正是穿山猪。 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是从穿山猪身上飘散出来,看样子喝了不少。 “原以为是出了家贼,没想到不仅是个外贼,还是胖贼,”蜂鸟骂道,显然它忘了自己因为吃蜜而耽误抓贼的正事。 “果蔬向来天滋地润,自然生长,我吃几个有什么打紧,倒是你们,无论熟否,一摘而光,不给爷留下一二。既然放与仓库不吃,与其腐烂发臭,不如拿来与我享用,”穿山猪说的理所应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座大陆是我家君王掌管,你吃几个尚说有罪,吃进仓库,偷上宴会,数罪相加,够你把命留下,”蜂鸟嗔怒。 穿山猪大笑,“你也说了是你家君王,这王土、王臣与我何干。” “真够狂妄的。也是,与你无关,那么越界是你们自己的主意?还是阴阳界的意思?”蜂鸟眼睛微眯成缝,不知在作何打算。 穿山猪讪讪的说:“只是来吃点果蔬,早听说这座大陆囊括了四季所有果蔬,如今一见,果真是个福地。” “大人,莫忘了还有一个阴阳师,”大蝉小声道。 “听说还是个凝魂女阴阳师,怎的就当上府主,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既然来了,不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吗?”蜂鸟一边说,一边也在提防。 到底只有它一个四级,或者刚才要是能解决掉一个,现在也不会闲扯半天,早打上了。 “看来你们所谓的守卫军,消息仅限于本座大陆,相反葬魂大陆的守卫军可都知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府主。” 穿山猪聊的起劲,似乎都忘了对方是鬼怪,哪有这么暴露己方实力。 张式已经知道穿山猪意图,最好是不动干戈等到樱来。 蜂鸟深思熟虑后说:“货真价实也好,滥竽充数也罢,既然你们是来吃果蔬,想必也吃到不少,现我王宴会将开,三位也不是客人,还是就此离开,我就当没有见过。” 张式接话道:“你怎么知道你家君王不曾宴请我们,要不等你家君王来了,你问问如何?” 张式也十分好奇这位四季大陆的五级鬼怪,阴阳师都吃掉它宴会上的佳肴了,它都没有出现,可真够沉得气。 “可有羊入虎穴的客人?可有偷果盗酒的客人?”蜂鸟鄙夷。 “羊入虎穴焉得生,可我俩这还好好站着,偷果盗酒是为贼,可客人拿果取酒还需问仆人不成?”张式以文害辞回道。 蜂鸟长呼一口气,显然是在压火气,“好好好,那就等宴会开始,我王降临,那会再是这般胆气,我定然佩服。” 接下来,双方就这么谈不上气势汹汹的对峙着,等待能够结束这场对峙的阴阳师或鬼怪出现。 只要樱一来,他们就扬长而去。 只要长鼻猴一来,它们就关门捉贼。 这都是两方各自的想法。 这个长鼻猴可不是四季大陆的五级鬼怪,是和蜂鸟一个级别,掌管秋冬区域。 宴会都快开始,它却迟迟不到,连着秋冬区块负责鬼怪都没来,害得蜂鸟现在一筹莫展,和阴阳师尴尬的僵持着。 没多久,一股浓浓的香气弥漫四溢,如百花齐放,争芳斗艳,看样子是宴前的佳肴准备妥当。 尽管佳肴备好,蜂鸟还是十分谨慎,就怕最后一刻出现差错。 张式和穿山猪互相看了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愁容。 五级鬼怪迟迟不出来,也没听到过任何关于它的消息,还有另一只四级鬼怪,都很神秘。 但是,樱到现在都没到,多半是遇上它们,运气若好,只遇上四级鬼怪,运气不好,撞见五级鬼怪,或者撞见两个。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传来,张式和穿山猪看去,两脚已经蠢蠢欲动,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是樱,那一起走,是四级鬼怪或更强,那只能走。 “运气还好,樱来了,”张式高兴的把这个消息告诉穿山猪。 穿山猪两眼发光,看着远方天空,听到他这么一句,刚要问时看清来人,真是樱来了。 穿山猪转头看张式,却见他并没有用阴阳术,露出怪异的目光,“你眼睛看到的?” 张式答道:“是啊,就樱一人,看来这座大陆是没别的阴阳师了。” 看清来人,蜂鸟无奈了。 以当前场面来看,像是它一个四级鬼怪带着一群鬼怪闯进阴阳界,实际上是三个阴阳师擅闯鬼界大陆。 前者,足够蜂鸟扬名立万,后者,也够蜂鸟威信扫地。 补救措施也有,而且是一战成名,前提是它不管用什么办法,抓住三个阴阳师。 这就超纲了,就像让一个普通的小学生做初中作业,做题还好,全对可真太难了。 没办法,蜂鸟硬着头皮的看樱由远及近,身体仿佛冰冻僵硬住。 昨天,它可是信心十足的坐进大鼎,吃着鼎里的甜蜜,由二级鬼怪抬进宴会,虽然在这期间吃蜜耽误抓贼,但也顺利的找到贼人。 这都在它的掌控范围,可不等它玩杀贼人,事件开始失控,出现两个贼人,关键还挨着宴会。 可恶的是,偷吃宴会佳肴的贼居然光明正大的赖在宴会前不走,而它看了看身后鬼怪,一股的无能为力,愤懑不平。 所幸,宴会将开,鬼怪到齐,就能抓住贼人。 可谁都想不到先来的会是阴阳师,还让它感觉到聚魂的实力。 这彻底的拉开了双方的实力,下面他们就可以尽情的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原来这场费心费力十年的宴会是为他们三人准备。 可笑的是,它不久前还命令鬼怪去准备宴会佳肴。 至于它的结局,殊死一搏也好,苟且偷生也罢,下场逃不过凄惨两字。 就在蜂鸟试图疯魔最后一搏时,却见三个阴阳师简单说了几句,瞬移要走。 运气还好,宴会还能按时举行,蜂鸟想到这,不由自嘲一笑,这里可是自家地盘啊,外人进来了它还无所作为。 “一个都不能放跑!” 暴喝声响彻天地,无比强势。 长鼻猴,是长鼻猴的声音。 第九十三章 好聚难散 不早不晚,时间卡得真够准的,大蝉等鬼怪听来是劫后余生,蜂鸟听来是劫后余生又入劫。 一个愿殊死一搏,一个求苟且偷生,同是四级鬼怪,胆量却不是一个级别。 威信扫地,颜面何存,不该是这样啊,明明不是这样的,它也没有过这种想法,可自己的行为落在鬼怪眼中,苍白无力。 六个三级鬼怪从正前方杀来,左边是长鼻猴带着六个三级鬼怪杀来。 “小心它们的阵法,”樱说,脚下猛一踩,快速前冲,扬起的两臂带起熊熊烈火。 “结阵!”长鼻猴急喊。 转眼,烈火烧到,但烧到的不是鬼怪,是冰,是雪。 稍稍落后的张式见到漫天冰雪包围住樱,冰是拳头冰,雪是鹅毛雪,纷纷扬扬地洒落。 止住脚步的穿山猪似有所觉,转身去看,六个灯笼大的光芒围成圈,飞转过来。 “这是它们创界君王之一留下的阵法,七十二候为点,二十四节气作线,演化四时之力的四季大阵,”只是看了看,穿山猪就露出忌惮之色。 七十二候为点,二十四节气作线,连点成结,六结即一季,四季是地基,演化四时正如平地起高楼,这就是四季大阵构成原理吧,张式猜想。 果真像替身说的,看上去复杂难懂的事物,寻根究底后都是多个简单串联一起。 “你就是情报府副府主吧,算你还有点见识,不过此阵只是四季大阵的缩小删减版,但加上我俩,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恐怕都不好实现吧,”长鼻猴胸有成竹。 “这阵应该是缩小删减版的次版,把春季区域立春区块作破阵点,应该会比较容易,”张式说。 几双眼睛瞬间往演化出春季的方向看,一只二级鬼怪在五个三级鬼怪中尤为显眼。 这只就是代替柳树的鬼怪,不说配合上不熟,实力也不济,一旦主攻它,四季大阵必定土崩瓦解。 樱顺势站定,语出惊鬼,“那位君王也要破茧了吧。” 一听这话,可把长鼻猴惊愣了,下意识看向蜂鸟,蜂鸟也同样用怪异的眼神看它。 看来,这个秘密只有长鼻猴和蜂鸟知道。 张式和穿山猪趁机瞬移到樱身旁。 樱嘴角微微翘起,看着对视后都是怒容的长鼻猴和蜂鸟,“所以各退一步,好聚好散。” 长鼻猴还在思量,听到一声“不答应!” 是蜂鸟,它咬牙切齿地瞪视樱,斩钉截铁地拒绝。 “我不是问你,而且单凭你还没有权利拒绝吧,”樱看向蜂鸟,一身灵压压迫向它。 仅是一秒过去,樱就收手,但蜂鸟脸上满是惊骇,还有几滴不易察觉的汗滴。 简单的震慑后,樱接着说:“在你们那位王到来前,我若是不计代价,你们必死一个。” “那我王必杀尽你们,而且……” 樱打断蜂鸟,“而且整个大陆的鬼怪都是守卫军,正从各个仓库赶来,不过时间允许吗?” 这么一说,长鼻猴和蜂鸟彻底不淡定了,面面相觑。 “一命能换三命,很值了,”蜂鸟说,它自认逃命的速度还可以,最起码比长鼻猴快。 “看来你们还没听懂,想想蛇蜕皮,蟹换壳,你家君王如今破茧,况且十年一回的宴会怕是头一遭吧,”樱似乎知道了什么惊人内幕,说的话留有空白,叫鬼遐想。 最关键是它们的王,临近宴会还没有出现,也没有说话,那么樱留有余地的话多半是真的。 “我答应,你呢?”长鼻猴问蜂鸟。 蜂鸟愤怒归愤怒,但还分得清轻重,“听你的。” 长鼻猴表态,“各退一步,好聚好散。” 二十四只鬼怪当即撤回,守在长鼻猴和蜂鸟身后。 诚意表明,张式三人立刻瞬移离开。 一路上,不时有三五成群的鬼怪往宴会区域前进。 刚到冬天区域的小寒区块,樱的分身赶来和他们汇合,是从宴会区域方向来的,把一张卷起来的长符交给樱后消失。 也是这时,大地一阵轻微抖动,三人赶紧分开,隐蔽起来。 在大陆中心由高空下看,这个宴会区域的一处草地,震感尤为强烈。 乍然间,一股强大的灵力冲垮草地,形成一道光柱。 守护这里的长鼻猴和蜂鸟以为是阴阳师去而复返,立刻赶到,其它鬼怪紧随在后。 光柱中,一团巨大的茧状物正冉冉升起,银白中又透着凛冽的森寒气。 王!是王! 万目睽睽之下,巨大的茧状物破开,同个方向的茧里伸出四只长脚,相反方向也是。 “哈哈哈……” 笑声中,八只大长银白脚稳站虚空,茧状物中间开裂,露出一颗白乎乎地脑袋,龇牙咧嘴地畅笑。 这位君王终于露出真面目,是一只银白蜘蛛。 “真香,”银蛛八只大脚爬动,眨眼间进了宴会。 一只只封住酒坛的红盖子飞起,银蛛把嘴一张,几股酒水汇流,一股脑儿地进了它嘴里。 接着,它打了个嗝,这是对这次宴会满意的最好证明,继而,转过身,怡悦的说:“都辛苦了,来,随我一同入席。” 有资格入席的,除了长鼻猴和蜂鸟,还有各区块负责鬼怪,最幸运还要数接替立春区块的二级鬼怪。 银蛛坐在主位后,各鬼怪按级别在对应位置坐下。 奏乐,起舞。 激越雄壮的大鼓,宛如流水的琴瑟和鸣,清脆明亮的编钟,清晰透亮的笙,醇厚而悲壮的埙,音色圆润的箫…… 八佾舞,纵横都是八鬼,共六十四鬼,循着乐起而舞,动作整齐划一,大意是歌颂天地,赞美四季,喜庆丰收。 银蛛欣赏着歌舞,甚为满意,“这场宴会准备的不错,看来很有必要改为十年办上一回。来,举杯,喝。” 一曲尽,舞姿停,杯酒空,银蛛愉悦的说:“今夜,你们不必拘束,畅吃畅饮畅欢,一切随意。” 自银蛛踏进宴会起,所有鬼怪都在等着这句话,现在一听完这话,由长鼻猴和蜂鸟代众鬼怪谢过君王后,平静的宴会彻底的沸腾了。 座位是不多,可美酒佳肴多着呢。 看,这边几个鬼怪握着酒杯,闲谈到一块,那边几个鬼怪一手一个盘子,使劲往肚子倒,旁边几个鬼怪又是细嚼慢咽,一杯酒一口肉。 宴会区域怎么会不够,宾主在一起饮酒吃饭的地儿就是宴会区域,鬼怪们都生活在四季大陆,那宴会区域再大,也就是一个大陆的地儿。 大陆同欢,世罕所见,可就是有啊。 “砰。” 不轻不重的一声,是个酒杯掉在地上,酒水缓缓流出。 一小块地方顿时安静下来,然后以龙卷风席卷的速度波及整个宴会,如同在烧开的沸水中加了一勺水。 酒水流完,整个宴会再无一点杂音,掉砾可闻。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宴会不开了吗? 一个个问号出现,可没有鬼怪回答。 “谁吃的?谁能告诉我这些菜是谁偷吃的?”银蛛怒站而起。 桌案盛放的一只只精致的盘子留有余香,上面的佳肴已经不见,盘底残存着剩菜剩汁的痕迹。 长鼻猴看向蜂鸟,蜂鸟却也一脸不知。 会是谁? 眼下,还能有谁,又能是谁? 长鼻猴站起身道:“王,阴阳师来过。” 银蛛面无表情的看向蜂鸟,“阴阳师?” 蜂鸟忙起身答:“是,数日前来的大陆,偷吃过不少果蔬,甚至来过宴会,属下等无能,抓不住他们。” 它不敢说在宴会开始前,把偷吃的阴阳师抓了个现形,这是功不假,但是如此大辱还妥协阴阳师各退一步,这就是罪了。 “哪几人来的?” “一个府主带着两个凝魂阴阳师。” “他们为何来?” “不知,但那个府主知道王破茧一事,说蛇蜕皮,蟹换壳,王如今破茧,还提到这场十年一回的宴会是头一遭。” 我受伤要回茧恢复,就是它俩个也不知情,阴阳师怎么会知道?银蛛吃惊。 银蛛急问:“他们来过宴会,什么时候走的?” “近三个时辰了。” “一路直行,那就是两个区块。” 蜂鸟补充道:“它们是往冬季区域方向去的。” “你认为那就是真的?”银蛛反问,那眼神就像大人看待涉世未深的孩子。 蜂鸟想到什么,再不敢多言。 银蛛自问自答,“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 “奏乐,有敌入侵,务必让还在外围区块的鬼怪找到并拦住他们,”银蛛下令。 奏乐,前番还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今番战鼓号角,硝烟弥漫,原来是在粉饰太平啊。 一股激昂澎湃的战曲奏起,音波形成道道涟漪从乐器上扩散,五里,十里,十五里……更远方的鬼怪听见了。 时间回到刚才,大地轻微抖动好一会。 “五级鬼怪出现了,加快脚步,”樱说。 然后,樱在前,张式在中,穿山猪在后,三人成路瞬移。 还没到冬至区块,一阵壮胆激魄的战曲传来。 听到曲声,鬼怪们行动起来,列队成阵,快速向一个方向前进。 在它们排列中,张式们听到最多的就是“入侵”两个字。 “追兵来了,”跟在最后的穿山猪说,他负责断后在清理行踪。 樱用上遍识术瞬移,忽然间发觉前方有一拨列阵以待的鬼怪,“停下,前面不对劲。” 三人各自散开,藏在掩体后观察。 这是在冬至区块和小寒区块的分界处,有鬼怪列阵守候,后到的鬼怪加入当中,且向分界线延长。 看着聚集的鬼怪越来越多,樱当机立断,“冲出去!” 一人一路向前冲去。 “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似波逐动。碎空!” 三人并列前进,同声吟唱。 当真是鬼挡杀鬼,拦路的,要拦的,百米之内一个不留,它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分裂开。 而且,这个百米之内好像成了鬼怪的禁区,凡是闯入,身体破碎。 没有了阻碍,三人再次成路瞬移。 第九十四章 蛛丝惧油 眯着眼的银蛛突然转头,看向冬季区域。 察言观色极佳的长鼻猴看出端疑,随即请命:“王,属下这就过去。” 银蛛转头看了它一眼,继而坐下,“沉住气,再看看。” 没一会,春季区域,夏季区域,秋季区域先后出现阴阳师的冲闯。 是阴阳术,原来阴阳师走前留下分身术,分别去往四个区域。 是选个方向碰运气,还是分兵四处,这倒是个难题。 “现在四个方向都有阴阳师,你们可有办法区分本尊在哪?”银蛛问。 这…… 同一级别不好分辨,高上一级就能辨别,但用上精血又另当别论。 且不说那个府主,就是两个凝魂阴阳师,要区分出来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银蛛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它们说不出来,“那就教你们一招,记好了,不管是怎样的分身术,本尊都仅有一个,分身再强,只能演化凝魂聚魂一二,而无法真正凝魂聚魂,所以接下来只要哪个方向的阴阳师凝魂聚魂,那就是本尊所在。” 区块分界处的鬼怪越聚越多,一旦被缠上,就好比是沙地上跑步,快不起来。 时间一长,追兵必到,来了五级鬼怪,那可不妙。 所以,尽快突围得用上魂。 几乎是同时,四个区域的阴阳师都用上魂战斗,没费多少时间,又一次成功突围。 曲声愈演愈烈,初时恍若冲锋陷阵的号角,现在像极了没有退路,唯死战矣。 “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们!” “死也要留下他们!” …… 一声声决绝的遗言,可悲而可叹,想化悲愤为力量,却又如旅鼠跳海。 慷慨赴死?从容就义?以后自有评断! “雨水、惊蛰分界处,”银蛛猛地起身,丢下这句话就不见了。 长鼻猴和蜂鸟随即跟上,后面是一帮三级鬼怪,再后面是一、二级鬼怪,规模之浩大怕是逢魔时都难遇上。 鬼怪经过,地面附有节拍的上下起伏,地上的石子也跟着轻微震动,似在呐喊助威。 “这里是最后第一道防线,拦住了!”暂时负责立春区块和雨水区块的雁鸟拍翅在天空呼喊。 雨水区块某处,樱察觉到一股可怖的力量靠近,正飞快拉短距离。 “追来了,我会再加快点速度,”樱深深呼了口气,猛地提速。 又是小半个时辰,两个区块的分界处出现,同样云集了鬼怪。 盘旋高空的雁鸟见到远方的一点红光,低头呼喊:“到了!敌人到了!” 只见,一只浑身燃火的朱雀投掷出两道黑影。 “夜幕低垂,黑云压境帮衬,沉寂的世间出现裂痕,那是满天星光雨落。裂天芒!” “图以天代,笔以风替,墨以雷作,一生为二。风雷图!” 两道黑影正是张式和穿山猪,他俩分别吟唱。 当即,月明星稀的天空涌出滚滚浓云,遮星蔽月。 黑,很黑,雷电劈闪,也不起作用,正如盲人把烛。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 只不过,这一回不比前几回,充裕的时间已经让鬼怪的力量得以合在一起。 未必是一加一等于二,但一定大于一。 两道鬼魅的身影贴在一起,一会这个在前,一会这个在后,还没接近虚空中就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开他们。 天空的雷电密布如林,又如大树分枝,灿烂的光束如天外星雨,神秘而危险。 几乎是一起,密集相交的雷电从天空缓缓落下,似要把所有鬼怪一网扫尽,穿裂云空的光束出现在雷网的孔洞上,随着这张巨网落下,破空声隆隆。 好一个天网恢恢,密而不疏! 轰! 区块分界处的上空显现出一层保护屏障,阻隔了毁灭性的攻击。 “灼焰覆天,熔浆没地,飞炎坠空,光腾万里。火之烈狱!” 朱雀拍打通红的翅膀扶摇上空,燃烧的翎羽间掉落焰火,似冰雹噼里啪啦作响。 当无数团焰火落上屏障,如无意外也将是徒劳无功。 就在这时,朱雀俯冲,离屏障咫尺间,鼓足劲的大爪子拍下,一股蕴含在爪心的恐怖力量汹汹涌出,怒张开的翅膀迸射出两道火柱。 “世有神火,焚于九天,落于九幽,其名不死!” 这话一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 暴涨的火焰威势面前,坚固如城墙的屏障成了断墙残垣,破绽百出。 屏障下的鬼怪大惊失色,从最初挡下裂天芒、风雷图、风杀,而产生的自信心丢尽。 一根银色的细丝横穿长空,穿过鬼怪屏障,钉死地面。 是谁? 只差一点就能破开屏障的朱雀拍翅快退,变化成樱,细丝上站着一只兽面人身的鬼怪入目。 高下立判! 屏障下的鬼怪有种卸下千斤担子,苦尽甘来的感觉。 “朱府府主。” “五级鬼怪。” “我才破茧,怎的就走?” “君王破茧果然不同凡响,不仅复原如初,还能更上一层楼。” “多亏了三位的不杀之恩,不过,我可没说要以佳肴相报。” 樱想错了,她以为这场十年一回的宴会是因为银蛛破茧,消耗了大量灵力,故借着和长鼻猴、蜂鸟对话的空隙分身盗了佳肴,不曾想宴会只是用来掩人耳目。 多此一举,招来祸事。 “我也没说要拿佳肴抵恩,” “那就怪了,我这大陆除了三位,再无别的客人,总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又或是君王威名太久不显,出了家贼。” “那就请三位同我去辨出家贼?” “家丑不外扬,君王家事我们不便参与。” “三位是客人,能算半个家人。” “如果不肯呢?” “那就由我带你们去。” “我知道你的手段,也晓得你的厉害,但你我同级,我这又有两位凝魂级别,还是好聚好散。” “看来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手段,不晓得我现在的厉害,而且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入茧的事。” “猜的。” “太巧了。” “运气好。” “现在运气用光了。” “还剩点。” “够用吗?” “够用。” “那我的运气呢?” “不知道。” “为什么?” “没我的好。” 张式和穿山猪突然间消失,不知去向。 “剩下的运气用光了。” “这不是运气。” “那是什么?” “理所当然。” “我会没面子的。” “没办法,你碰上的是我。” “我会找回面子的。” “所以我没走。” “那还不够。” “和我无关。” “你行吗?” “剩下的运气够用。” “那我的运气也不会太差。” 诸位看官多半是看得云里雾里,下面就稍作解释。 张式和穿山猪消失,是因为灵力耗尽了。 猜对了,是分身。 三个阴阳师,跑了两个,所以银蛛说剩下的运气用光了。 樱不是,虽然身为府主级灵力多如瀚海,但单是这样不会把银蛛骗过来,而且她现在还需要拖延时间。 也不是用了精血,她是货真价实的朱雀,也是樱。 还记得樱的聚魂吗?两只朱雀。 对,这是聚魂后的朱雀,朱雀是她,她是朱雀。 她不需要胜利,只需要短时间的势均力敌,倚仗的就是聚魂后强大的恢复力。 即便这样,也不简单好办,聚魂是两只朱雀,现在只有一只。 银蛛腿部一弯,一个弹跳,极快的落在樱背后,在它脚下还有一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细丝。 “驭火!” 樱的右手一握,幻化出红绫似的流动火焰,随着手臂挥舞打向身后。 忽地,樱感觉有什么黏乎乎的东西掉在手上,想要甩掉,手却被什么拉住,转过身,银蛛在十米以外,手上则是它留下的小蛛网。 一根细丝被银蛛拉紧在手里,另一头则在小蛛网上。 樱的左手一勾,红绫缠绕上右手,烧向蛛网。 水火不侵的蛛网也敌不过不死火,正被缓慢烧蚀掉。 “抽丝!” 银蛛另一手轻拨细丝,微晃中细丝分出一根大小一样的细丝,晃动不止,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 才分出来的七根细丝齐头并进,直往樱身上缠缚。 樱径直冲向银蛛,细丝顺势缠上,红绫另一端反缠己身,一边是细丝缠身,一边是火烧细丝。 当樱离银蛛三步距离,腰部以下尽是细丝,突然缠在她身上的细丝全部脱落,红绫握手,?挥动中火势猛涨起来,卷住了银蛛。 “砰!” “果然是早有准备,”火焰炸开,银蛛早一步蛛丝缠裹全身,现在破开蛛丝,急急后退。 “狼不吃肉,我就失算了。” “狼改不了吃肉,狗改不了……”银蛛把话一转,“话锋还真犀利,看你年纪,怕还成年不久吧。” “你是想问我如何知道用油破你的蛛丝吧。” 原来,这蛛丝非但水火不侵,刀剑难损,还弹性十足,不易扯断,能粘万物,最怕的是油。 但凡有油,粘它不得。 故缠缚樱的细丝滑落。 “知道我这点把戏的老朋友一只手的数,我就是想知道他现在的生死。” “这点把戏可不是你的老朋友指点的。” 银蛛急切的问,它确定教樱的就是那个人,“指点你的那个人生死如何?” 樱看着银蛛,不知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知。” 银蛛叹了叹气,“只要没死,总还能见上。不过,这不能成为我手下留情的理由,再说一遍,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手段,不晓得我现在的厉害。” 第九十五章 不速之客 再不给一点时间,银蛛的袖袍飞出蛛丝,速度照旧,但数量多了,足足十根,丝头如长了眼睛,紧追不放。 樱忽视了蛛丝既可如绳索绑缚,又能如刀剑刺出。 还好,只是一根细丝入腹三公分,她用以不死火,很快恢复。 这些蛛丝极难烧毁,樱只能用风杀,对,阴阳术风杀。 不为杀敌,只为闪避。 因为瞬移根本来不及。 这样的灵力消耗极大,为之庆幸的是这回生死战,拖延一定时间后,樱的聚魂就会消失。 可是,银蛛不答应! 在樱见到蛛丝又快碰到自己,使出风杀前,银蛛的手重重一拨,十根蛛丝散乱,在叠影中一次次分丝。 再看袖袍,密密麻麻全是蛛丝。 往左,往右,向上,朝下,都逃不出蛛丝的攻击范围。 后退?更加躲不过。 后面就是鬼怪,一被耽搁住,哪怕是半秒,也是十分危险。 逃不过就打,没有丝毫犹豫的樱来不及攻击,一道身影在背后出现,是银蛛。 银蛛一掌拍出,蛛丝顺利的穿进樱的身体。 “剥茧!” 茧,顾名思义就是吐丝做的壳,剥茧,一层一层地剥壳。 蛛丝穿进樱的身体,就是吐丝,以她作壳,再由身体内部破坏,层层递进到外部。 壳没了,茧就剥完了。 “其名不死!” 长鸣中樱化身朱雀,浑身沐浴在不死火中,出现一股春天万物欣欣向荣地旺盛生命力,奋力拍打翅膀,然而始终扯不断、烧不断穿进身体的蛛丝。 “要是分身,怕还不行,既是聚魂,也能凑合。自缚。” 银蛛大手按上朱雀背部,奇异的光彩流转,朱雀一动不动,任由蛛丝缠裹全身,形成大茧。 朱雀再次睁眼,已经身在一个黑乎乎地小空间里,蛛丝缠满了它的身体,身上的油没有一点作用。 一招接一招,招招相扣。 抽丝,一丝多分,结而成茧;剥茧,由内而外,层层剥开;茧破而亡,反之,作茧自缚。 “跑的还真快,”银蛛察觉到另外三个方向的阴阳师这会都在另外三个区域的最后一个区块。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知怎的,银蛛记起那个人说的这句话。 权衡一二,银蛛几步走到这群鬼怪前,“各仓库应该还有果蔬吧。” “王,有的,”雁鸟说。 “那就通知下去,把仓库剩下的所有果蔬搬到大陆中心,再开宴会。” 宴会再开,这是出乎所有鬼怪意料的,也是它们所期待的。 现在王下命令了,去仓库搬运的,去通知其它区域的,去布置宴会的,在场的鬼怪再次忙碌起来。 远处,它们的君王独自站着,喃喃自语,“这回够大方了吧,那么,你到底死了没,我可是看在你的份上,才没有计较太多……” 要是死了,我就亏大发了。 因为这话它被埋汰了好多次,久而久之只敢在心里腹诽。 一阵风吹过,耳边响起那时的埋汰声,堂堂大陆君王,跟个过日子的娘们似的,净小家子气。 “滚……” 回过神的银蛛看着空落落的面前,一道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的影子。 “还真挺想你的,所以别死啊。” 银蛛口中的没有计较太多,是对它而言。 但正如它说的,要是分身,怕还不行,既是聚魂,也能凑合。 这话是讲樱聚魂的朱雀,伤到它就能伤到樱,换成分身,就伤害不到。 冬季区域立冬区块某处,有三个人火急火燎地赶路。 瞬移排头的樱忽地止步,张式急急刹住,紧跟在后的穿山猪一个追尾,借着惯性张式撞到了樱。 “噗!” 这么一撞,樱脚底打颤,头晕眼花,再也咽不住这一大口血,体内灵力跟着紊乱。 在她昏倒前,张式扶住了她,也一下子看见她苍白如纸的脸,与白粉婆有得一拼。 穿山猪忙掏出一个小瓶,给樱服下两粒药丸,辅以灵力调息她体内灵力。 谁知,这么做非但没用,还让樱的灵力变得混乱,犹如一堆丝线,越理越乱。 樱没有醒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昏迷,更不知道她的聚魂朱雀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必须先走。 背着昏迷不醒的樱,他们速度变慢许多,好在这里是冬季区域最后一个区块。 当暖阳照耀皑皑冰雪的森林时,他们已经站在洁白的海滩,中途穿山猪又在立冬区块的几个仓库偷了些果蔬。 从樱身上找出装着大船的符箓,变出船来,他们又清理覆在海面上的残冰,总算是扬帆起航。 船上,张式和穿山猪布置完结界,正要去看樱,樱过来了。 看见她的第一眼,面色依旧苍白,整个人毫无半分生气,像是大病一场,若再停留两秒,哪里像是病了,分明就是涂上白妆。 这个比喻是夸张了很多,但很恰当,因为樱现在除了脸上的白妆,整个人神采奕奕。 穿山猪看见,一脸茫然外加诧异,“府主,你的伤?” “没事了,”樱一笔带过,“我们现在安全了?” 想想樱的不死火,而且她和葬魂交手的一招驭火,显然对火的领悟到了很深的地步,那么恢复起来也是超乎正常理解范围,眼下无事当然很好。 穿山猪答道:“安全了,走之前还搜刮了立冬区块的仓库,船上的食物够我们吃好些天的。” “也在四季大陆留下分身,一有追兵,会发出信号,船上也布下结界,留有分身站岗,”张式说。 “那就好,”樱拿出符箓,一句咒语变出满目佳肴,笑着说:“这些全是昨晚鬼怪宴会上要吃的佳肴,这会轮到它们挨饿,我们开宴会,坐下来先吃,吃完再说。” 这些佳肴自然不是用盘子盛着,荷叶上放着菜品,竹筒里有汤汁,尚有热气,一出现香气四溢。 穿山猪也不客气,直接坐下,伸手拿起一坛好酒,打开盖子,光闻着味就非常过瘾。 “美味美味,”穿山猪笑着要喝,却被张式伸手拦下。 “等等,”张式夺过酒来,打趣道:“副府主你别光顾着喝啊,好歹先让府主讲讲和五级鬼怪碰面发生的事,这回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只是遇上五级鬼怪银蛛,打了一架,后面受了伤,也是有你们在,大家齐心脱的险,”樱显然是不愿多提。 越是这样,张式难免生疑,那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哪里受伤了?伤势如何?” “内伤,已经好了,”樱略显不耐。 “那就先吃,再说接下来找人的事,”穿山猪说。 他虽有疑心,但不好多问,一来她是府主,二来用分身术四个方向走,且其中一个方向樱的聚魂朱雀带队,是樱的主意,全程下来有惊无险,三来朱府府主的不死火疗伤本就神奇,如不死羽毛,但凡有口气在,就能像朱雀浴火重生。 一场宴会三个人,一个食无味、弃可惜,可惜了老饕之名,原来是坐错了地方。 樱说身体还有些不适,没吃多少就放下筷子,回了房间。 张式心中困惑,也吃得不多,去往房间。 到头来第一个要喝酒的穿山猪愣是坐上半天,也没动碗筷,看着满地的佳肴,没甚么胃口。 好酒好菜,得亏是有符箓存放,要不然就糟蹋了。 如果不是遇上大风暴,这点隔阂都不知道还要多久消除。 起因是两只三级鬼怪近段时间一直小摩擦不断,然后演变成一场厮杀。 这日上午,天气一如既往地晴朗,也不知是谁提议,他们三个躺在船头晒日光浴。 从离开四季大陆起,他们除了吃饭这种必要的碰面外,都很少见面。 日光浴的本意是想缓和一下之间的气氛,谁知适得其反。 一躺下,只有张式和穿山猪在聊,樱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似乎只想好好晒会太阳。 没多久,张式和穿山猪找不到话题再聊下去,于是都缄口不言。 本想会一直熬到中午开饭,孰料没过一阵海浪急涌,前浪如山坡,后浪又盖前浪。 有他们三个坐阵,船必须无恙。 不过,船儿一路颠簸总不是个事儿,何况天清气朗的,不像是要遇上坏气候。 很快,他们就见到罪魁祸首,深海鮟鱇和深海龙鱼。 它们的大头占了大半个身体,发光器一个长在头背,一个长在下颌,生活在同片海域,都是三级,几个相似点必不可少的有了摩擦。 积怨已久的它们今日又遇上,终于大打出手,从海底打到海面,无非是一方落败逃亡,一方乘胜追击;要么就是一方诈败,要在海面杀个回马枪。 是第一种情况,不过还有两大群追随者。 一艘大船随着高低起伏的海浪突兀的出现,没有出现在它们中间,却也好不到哪去,正好和它们形成三角之势。 不速之客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这回厮杀可不较以往的小打小闹,稍有不慎,就是全灭,有帮手出现也是合情合理。 若是小摩擦,报出名号,还会顾忌几分,给个薄面就算了;生死战,脸都不要了,谁管这个。 死鬼何须报名号,说与谁听?谁又会听? 不用深海鮟鱇和深海龙鱼命令,就有一群下属不问缘由,乘着浪涛杀来。 两方都看见了,以为对方是要登船汇合,加快了速度。 “它们这是生死战,我们的出现让它们以为是对方援军,犯不着掺和进去,把船开走就行,”樱一眼看破。 几个分身掌舵开船,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们无心闯入,不代表鬼怪这么认为,这里可是它们的主场。 大船两侧,山坡似的海浪翻腾,船左摇右晃,进退不得。 他们一心想走,反倒应了老话“人善被鬼欺”。 船的一侧,粉色水母借着浪涛而来,柔软的身躯一收一缩,前进间钟状身体急剧膨胀,和大船有得一拼。 离船两丈,粉色水母高高跳起,气吞山河之势从大船正上方压下。 离船板两丈,水母如漏气的气球,身体急剧缩小,病恹恹地落回大海,连个浪花都没激起来。 前后不过两分钟,前一分钟气势汹汹,后一分钟萎靡不振,成功的震慑住了这帮鬼怪。 第九十六章 毒蛇鱼 一二级鬼怪早见识过深海鮟鱇和深海龙鱼的厉害,一比较还是这艘船上不曾报过名号的鬼怪厉害。 仅仅是一个结界,就害了水母大半条性命,这等手段,着实叫它们心惊胆战。 不过,这艘船不是来帮忙的吗?怎么开走了?难道是误入? 还好还好,不是对方的帮手。 鬼界大海不像大陆,有五级鬼怪统治,四级鬼怪很罕见,三级鬼怪完全可以管理一个区域。 有的海域来往船只很多,有的海域几天才有,有的海域十天半月没有一船。 船只来往,实力强的不敢劫掠,实力平平的得交过路费,实力不济的免不了一死。 来往船只多的海域,海中鬼怪实力强盛,反之则弱。 当弱的一方实力和野心一样大时,肯定觊觎别的海域,免不了越界,一次两次积怨深久后,就是一死一活,赢者通吃。 这回,弱方是深海龙鱼,幸运的是一番厮杀下来它稳占上风,很快这片海域马上也是它的了。 “拦下这船!” 当鬼怪找寻到声音来源时,一边喜从天降,一边傻眼了。 大人竟然要拦船,它不知道现在和深海鮟鱇作最后一战吗?居然还要把不知来历且实力不低的船只劫下,不知道这会给深海鮟鱇一线生机吗? 手下还在质疑深海龙鱼的决定,深海龙鱼的副手已经行动。 这回厮杀它极力赞成,是一个主战派。 它抛下对手,流线型的身体极快的在海中游动。 就要追上船了,它张开血口。 原来是尖牙鱼,两颗最大的门牙实在过大过尖,以至大嘴的左右两侧专门留有“插槽”。 咬上,船当沉海。 有了水母的前车之鉴,尖牙鱼浑身灵力笼罩,冲进结界一刻,咬上船身,结界不攻自破,船也毁矣。 想法很好,做法却不妥当。 它比水母强到哪去? 两颗大牙还没磕到船身就坏了,跟着尖牙鱼被狠狠地弹开了,掉进海的时候倒是掀起一圈浪花。 这下倒好,非但是赔了两员虎将,还招惹了大船上的大人物。 似乎不是,大船还在前进,这是什么理? 满心欢喜的深海鮟鱇郁闷,它觉得这艘船上的鬼怪应该给深海龙鱼一个痛击,就是要不了它性命,最起码让它长点记性啊,结果令深海鮟鱇大失所望。 就像是旅游时乘兴而去,到了景点,发现和照片上的大相径庭,然后败兴而归。 不行,当然不行,深海鮟鱇想着当下必须做点什么,不然这回得把命留下。 它当机立断追向大船,一边带着乞求喊道:“船停一下,我愿归顺你们。” 深海鮟鱇声音够大的,船上应该可以听见了,但是船没有丝毫减速的痕迹。 它的速度自然是比船快,但有水母和尖牙鱼重伤在前,它不敢贸然靠近,反倒让深海龙鱼追上。 一个伤势严重,没有战意,一个毫发无损,杀意正浓。 此消彼长,几个回合,深海鮟鱇重伤不治。 “降者不杀!”深海龙鱼喊道。 此话才出,降者所有。 不必惊讶,树倒猢狲散,猢狲真就一哄而散?也许它们会换棵大树。 眼下,深海龙鱼愿意招安,那它就是这棵“大树”。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话在深海鮟鱇身上应验,相信也会在深海龙鱼身上应验。 深海龙鱼看向还在视线范围内的大船,又看了眼归降的鬼怪,“把船拦下者,记首功。” 它觉得自己一再挑衅,对方真有能耐,早就动手了,结界,哼,骗骗胆小鬼的伎俩,要想瞒它可还不够。 结界是表明对方有实力,但它没有现身。 况且深海鮟鱇受伤不假,却肯归顺,三级鬼怪也是个人物,船依旧是不理不睬,继续行驶,证明船上那怪怕压制不住,如果对方受了伤那就解释得通了。 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谁还没个落魄时候。 要是这个时候再补一刀,那么谁就是明天的山中虎、海中龙。 这样的机遇不是谁都能碰上,既然碰上,断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才脱虎口的俘虏还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庆,又掉狼窝。 深海龙鱼清楚它们投降是形势所迫,没有真心臣服,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又加了句:“放心,除了结界厉害些,船上鬼怪可不强,否则它们不会一味离开。” 果然,这群俘虏是赞同的,此刻追船少了畏畏缩缩,已有立功的想法。 深海龙鱼打了个好算盘,叫这群俘虏前去一探究竟,自己留在原地,要是如自己所想,自然是好,要是不对劲,立马潜入深海。 “不见棺材不落泪,可惜十人九不知,”穿山猪望着这群俘虏叹道。 “只叫俘虏来,说明那只鱼怪还是有点忌惮,它要是敢过来那就一窝端了,”张式说 “没这必要,叫它知难而退就行,”樱说。 穿山猪无所谓的说:“那就随便它闹腾,反正掀不起什么风浪。” 接着,一艘大船在大海上行进,船左右有十几只鬼怪徘徊。 看上去这些都是大船的护卫,正在凶险的大海保驾护航,担负着保卫任务。 要是细看,原来这些鬼怪不是护卫,是“海盗”。 它们暂时没有破坏结界的办法,只能徘徊在大船左右。 深海龙鱼和它的下属依旧停留在原地,它摸不透大船的底细。 闯进大船一定范围的鬼怪都逃不过重伤,结界威力太强了,说明布结界的鬼怪不是它能惹得起的。 但是,频繁的挑衅,船依旧是以最初的速度前进,是虚张声势,来个瞒天过海,还是…… 深海龙鱼眼睁睁地看着大船驶向海的尽头,变成蚂蚁似的小黑点。 怪,太怪了,它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理由。 就连小黑点似的大小都要被海水吞没时,深海龙鱼终于潜进海里。 不要误会,不是去深海,是冲大船而去,它觉得可以借助海浪在船底破开结界。 深海龙鱼放慢了速度,它还在犹豫,更在蓄势,既做好了逃跑,也做好了战斗。 不知不觉,大船从一开始遇上鬼怪到现在行进了十海里。 忽然,太阳钻进昏暗的浓云,天空阴沉沉地,海面波涛汹涌,浊浪翻滚,暴风肆虐。 来得真够巧的,深海龙鱼加快前冲。 第一道狰狞的雷电落下,鸣声隆隆,紫光喷薄之际,深海龙鱼撞上了结界。 结界肯定是破不开的,但被动防御还是让大船轻微一震,然后继续以同样的速度行进。 深海龙鱼惊讶结界的结实的同时,对大船的乘客更是好奇。 又是肉身一撞,结实的脑袋撞上船底下的结界。 一而再,再而衰,反观深海龙鱼越撞越起劲,一边毫不气馁的撞击,一边在心底加油打气。 惨痛的事实是它用尽了浑身力气,也就是给大船挠了挠痒,更悲剧的是它做的这一切都是“嫁衣”。 一千米的海下,一条细长的小鱼被一道光线吸引,凑上前去,还未探明是什么东西,眼前一黑,死了。 准确的说,被吃了。 这是一条身形似蝰蛇的毒蛇鱼,最吓人的是它的牙齿,嘴巴闭合还能露出半截,最喜好引诱猎物,进而凶残地吞食。 “那么厉害,”毒蛇鱼嘀咕了句,往海面而去。 大船,餐厅。 “真有韧劲,”穿山猪端着个盘子,腮帮子鼓鼓的,口齿不清地评价。 “不管吗?有点吵,”张式问,船没有规律的摇晃,实在不方便吃饭。 “确实够吵的,吃完饭去加固下结界就行了,”樱说。 这话一说,张式和穿山猪大跌眼镜,不约而同地抬头看樱,樱似未察觉,继续细嚼慢咽。 一顿饭后,大船已经有几分钟没摇晃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加固结界,结界突然破碎,张式急忙冲了出去,樱和穿山猪跟上。 张式跑出餐厅,出现一股不弱于他的气息,等他站上甲板,一条身形似蛇的银虹鱼人立在船前头。 居然看不出它是什么鬼怪,实力比我强吗?还是专门隐藏了气息,毒蛇鱼暗想。 在一千米的深海,毒蛇鱼见到大船上的结界,一下子来了兴致,特意到海面上瞧瞧。 深海龙鱼,当然是被它放倒了。 “看你也没受伤,怎么让一条三级龙鱼在家门口撒野,”毒蛇鱼好奇,一双眼虎视眈眈,不放过任何细节。 没等张式回答,它就接连看到跑出来的樱和穿山猪,他们身上强烈的气息无不在说他们是阴阳师。 什么鬼?鬼怪和阴阳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融洽,居然待在一艘船上,哦,是鬼魅府的鬼怪,这群叛徒。 一对三,毒蛇鱼既没这个实力,也没这个胆量,但是不战而退,既与理不合,又显得胆小怕死。 正好有这场来势汹汹地大风暴,毒蛇鱼潜下海面,一道命令下去,深海龙鱼的手下和俘虏游动起来。 鬼怪们循着海流,又稍稍改变海流,同时加快了海流。 换在平时,这点数量的鬼怪不会有太大的威力,但现在海上风暴来袭,稍稍利用,就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更别说有毒蛇鱼的推波助澜。 这些天樱的一反常态,穿山猪十分郁闷,就连吃饭也没了胃口,这会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四级鬼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去会会它,”丢下这句,穿山猪跳进大海。 张式跑上去掌舵,恶劣的天气比平时难控制了几倍,海浪如连绵的山脉,没有尽头可言。 惊涛拍船,大量海水从船侧的排水口急涌进来,又从船身矮的一侧快速排出,也有部分海水流进船内。 几个分身正在闭门关窗,还有清理船内的海水。 这时的大船像极了醉鬼,踉踉跄跄地行进在喧嚣的马路,路上是往来的车辆,鼎鱼幕燕,岌岌可危。 第九十七章 重修阴阳术 张式盯着船前的急浪,费力的转动船舵,大声疾呼,“府主,快布结界。” 流进船内的海水“帮了大忙”,大船吃水严重,行驶维艰,似乎陷进死胡同。 阴阳术也不好使,冰冻海浪,敕风而行,效果微乎其微,在自然伟力前自身太过渺小,说到底还是本事不济。 咦,结界怎么还没出来。 大船再次艰难的避去一波急浪,趁着浪声小去,张式又呼喊一声,“布结界!府主!” 死胡同倒还有翻墙出去的余地,这海上遇风暴,总不能翻船吧,止风、填海眼下可做不到。 填不了,焚呢,焚海,那也办不到,这里可是远离大陆的海域,樱的不死火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弃船吧,凝魂飞渡重洋,还能早点到达下一个大陆。 那不行,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怎么瞒天过海。 建造大船,布置结界,为的是遮鬼耳目,弃了船,用上灵力过海直接暴露,明暗转换,难防暗箭呐。 没等张式转动船舵躲过下一波急浪,船身猛烈一晃,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物体打到,一波急浪打来,船当即下沉几尺。 原来,大船侧面的小半部分突然冒出一个不规则的大洞,大量海水入侵,才把海水排出船内的分身们又忙碌起来。 结界呢?再没有结界保护,这艘船可就真的沉海了。 张式只好留下个分身掌舵,自己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出来,张式第一眼就看见毒蛇鱼,还有樱,顿时傻眼了。 毒蛇鱼一尾砸穿船侧后,逞性妄为的露出海面,连喷毒液。 樱慌乱的取出符箓,既没有吟唱阴阳术,也没有用阴阳术,是最基本的符箓。 数张符箓甩出,不是飞出了暗器,也不是化成了火焰,更不是劈出了雷电。 泔水! 大跌眼镜,难以想象,只可意会。 泔水狂洒,就像是装满泔水的自卸式垃圾车倾倒,这是往下倒,但从符箓中出现的泔水则前冲。 这是幻术?还是一场梦? 都不是吧,可未免太过……离谱了吧! 更离谱的事发生了。 符箓里的泔水很快用尽,也仅起到了短暂吸引毒蛇鱼的注意。 毒蛇鱼持续喷吐毒液,樱只是一味躲闪,还不是瞬移。 单纯的体术要避开密集的毒液,何况是在风暴中摇晃的大船上,难,很难。 直到樱一个前滚进了船舱,毒蛇鱼止住了口,这一大波毒液到此为止。 毒液完了,事还没完,毒蛇鱼抬起长尾,低举猛落,正冲船体骨架龙骨。 这艘大木船哪经得起水缸粗的长尾鞭挞,一尾下去船还不崩坏。 不等张式行动,长尾未落,一道银光掠过,穿山猪扛住了长尾,凌空一踏,把毒蛇鱼甩了出去。 穿山猪落回船舷,突然一股臭味飘来,“什么这么臭?” 穿山猪正好站在樱用符箓的位置,船栏杆上有泔水留下,海浪还没有清除完痕迹,更别说消除气味了。 “谁知道啊,不过……”张式走了过去,对着船舱说:“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府主。” 沉闷的响雷适时在天空炸开,海天融为一色,到处是黝黑的滔天恶浪,相互撞击,发出隆隆的怒吼,有着吞没一切的可骇力量。 一道身影从船舱走出,站在舱门口,确切的说是扶着舱门。 张式和穿山猪互相看了眼,都不敢相信这是樱。 但是,如果不是樱,这些天和他们一起待在船上的是谁?还是说在四季大陆时遇见的就不是樱。 直到穿山猪上前,手中递出药瓶。 她是樱无疑。 樱吞下药丸,浊浪撞船,她的手一时没抓住舱门,跌倒在地。 张式不知所措,还有穿山猪。 “普阅诸天,万象皆空。遍识术!” 张式和穿山猪几乎同时使出,两双泛着金光的眼眸看向樱。 大船猛烈摇晃,张式和穿山猪纹丝不动。 直到船底不合时宜的一声响,张式跳下大海。 巨浪下,出现两道身影,时而缓慢游动,时而掀起滔天骇浪。 一波浪涛拍上大船,退去的浪花变成了红色,再看海面,大量血液随波逐流。 一声巨响,有一体形硕大的黑鱼跃出海面,落在船舷时已是男子模样。 船下,毒蛇鱼缩回深海,大船,风雨飘摇中行驶,船上,相顾无言唯有泪。 风雨中,樱浑身轻颤着,眼神空洞呆滞,凄凉中带着自嘲,“我现在是不是很没用?” 张式柔声宽慰,“不,有用……” 樱哽咽落泪,“这些天我一直在努力,可是没用,什么办法都没用,努力了,似乎也仅仅是努力了。” “我收回刚才的话,现在你很差劲,”张式毫不留情的痛批,“你知道什么是勇气吗?再做一次,把失败的事再做一次,这就是勇气。现在的你差劲到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 张式蹲在樱面前,话锋一转,“幸好还有点自知之明,那就努力啊,努力是没用,努力了,找对方向就有用。” 樱挽起袖子,露出两只胳膊,愣愣的看来,眼睛里似乎还藏着…… 张式目光一凝,下意识看向她的手臂,全是大大小小尚未愈合的伤口,原来她的眼睛里藏着妥协,向现实妥协。 张式心头顿时涌上一股心疼,嘴唇在动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说的话已变得滑稽可笑,再说不出口,可不说点什么,任由樱颓废下去? 樱一身灵力尽失,能看见鬼怪还是靠着血脉的特殊性,除了这点,几乎和普通人无异。 这些天,她用尽办法,甚至以血收集灵力,效果都微乎其微。 如果说灵力尽失就像樱手臂大大小小尚未愈合的伤口,那现在就是在她伤口撒盐,而且不是无意。 这些天樱的举动很怪异,张式和穿山猪借着遇上鬼怪,想要清楚原因,一个跳下船去,一个跑去掌舵,把四级鬼怪留给了樱,结果却是始料不及。 而且,樱是掩护他们逃离四季大陆灵力尽失的,这些天一直承受着精神和身体双重打击,如此他的罪过可不小。 “大不了从头再来,我陪你练。” 良言一句三冬暖,暖进了樱的心窝,看着张式的眼神中有了点光。 “眼下的安全交给我们。凝聚灵力开始,我们一点一点来,没有一口吃成的胖子,无非是日积月累,可以吗?”张式小心翼翼地问。 “好,不过说谁是胖子呢?”樱佯装生气,推了张式一把。 “没办法,天生就这么壮,”穿山猪适时的插科打诨。 张式一下子瘫坐在船板上,身下流出血来,大船来回摇摆中,雨水很快漂白干净并带进了大海。 樱红着的眼睛再次有泪打转。 不等快步过来的穿山猪,张式强咽下淤血,一本正经的说:“没有一口吃成的胖子,倒有吃成胖子的姑娘。” 樱的泪终于止住了,这场风暴也进入收尾,雷停雨歇,风浪渐小。 船上,在他们用过晚饭,三人在一块闲聊。 令张式和穿山猪惋惜的是,樱为挡住毒蛇鱼用的符箓,是储藏符,储藏四季大陆宴会上的佳肴。 樱能使出储藏符,还是靠着以血收集来的灵力,极少的灵力只是把储藏符内的东西变出来,大量佳肴掺杂还不成了泔水。 到头来,这场费尽心思、耗时十载的宴会佳肴……大海“吃掉”了。 不过啊,有时候的宴会,不是越珍贵的食材,越高超的厨艺不可,几个知己故人围坐,有酒有菜,味道就对了。 昨日的一番话后,这不第二天上午樱找上张式陪练,开始重修阴阳术。 说是重修,也不尽然。 阴阳术分为魂和术,樱的魂是家族式的,她看过许多前人记载的悟解,再加上自身的理解,会轻松很多;术这块分术法、吟唱术法、符箓术法,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 术的入门很容易,但凡有点灵力,基础的术法就能在几天内学成,越强的术法越需要灵力,与阴阳师魂契合的术法威力会大大增强,反之减弱。 吟唱术法是在术法的基础上多了吟咏歌唱,提高术法威力,只需要记住对应术法的吟唱就行。 三者之中,符箓术法最难学,因为涉及到了画符。 又有“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的说法。 重修阴阳术第一天的整个上午,张式和樱盘坐在船头,一动不动。 不,在动,一直动,美名其曰:吐纳。 晒着日光,吹着海风,沉心静气,全神贯注去感受天地灵力的流动轨迹,在一呼一吸中,呼出浊气,吸入灵气,化为己用。 整个过程枯燥乏味,容不得半分懈怠,半途分神将前功尽弃,唯坚持到底,调息体内灵力才算己物。 半天下来,张式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打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吸收灵力,再看樱,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后,灵力增涨一点,这样也算有所收获。 下午,体术。 术法包括体术,是特殊的一类,也是不可或缺的。 试想,当魂作为兵器存在时,没有过硬的体术,能发挥多大作用? 直白来说,强健的体魄,辅以灵力,就是体术。 樱虽生长在阴阳界,但比张式强不了多少,在接任府主后更是把精力放在突破聚魂上。 为了安全,他们待在世界结界锻体,由穿山猪守护大船。 按地水火风的顺序,这一回在地之世界,樱决定并设置好训练科目。 负重奔袭、障碍、攀登这便是下午的体术。 眼见最后一个科目完,张式终于有机会坐在地上休息。 才冒出这个念头,已到终点的樱喊道:“先放松身体,完事再出去。” 等他们回到船上,穿山猪已备好晚餐。 汤足饭饱,张式和樱用灵力滋养体魄,一天的训练才算结束。 第九十八章 草原大陆 一晃眼过去十天,世界结界的体术训练难度跟着增加,主动训练变成被动训练。 世界结界,一群大型猛兽穷追一对男女。 打一开始的一头恶虎,出了峡谷的一群猛兽,这还是明着的危险,暗地的危险就更防不胜防。 遇上恶虎,张式没打算跑,反而存了戏弄的意思,占据地势没捉弄到恶虎,倒是差点掉进坑洞,洞里的土壁上潜伏着几条毒蛇。 才庆幸躲过熊掌的一拍,不成想拍到的树上掉下一只蜂巢,无数只蜜蜂汹汹飞出。 丛生荒草的林地暗藏着绳索陷阱,不多,经过十棵树至少能发现四处,另有两处是香蕉皮,又有两处是棘刺地,还有两处是捕兽夹。 偌大的一片树林子里只有一棵果树,树上长满诱人的苹果,一眼可见的还有多个陷阱。 得摘,没办法,渴得慌。 地面一阵轻微晃动,“追兵”已到。 有了张式和樱的诱导,没多久这些个陷阱都成功逮捕了猎物,穷追他们多时的凶兽做了俘虏。 显眼的陷阱没了,不代表暗处的陷阱没了,张式小心翼翼地靠近果树,成功抵达树下。 张式跳起摘果的时候还专门卖了个破绽,成功摘到苹果的瞬间,神经还是紧紧绷住的,甚至落地的一瞬,也不敢有半分大意。 但是,似乎太过小心,危险迟迟不到,或者到了现在应该说这一范围内是安全的。 果然,惊喜总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张式手中的苹果是假的,这树压根不是苹果树,树上苹果全是道具,差不多的大小、颜色、重量,足可以假乱真。 当然不是咬了一口才知道,为了安全,吃前总得验毒。 张式丢下苹果的一瞬,树上掉下一团绿色的东西,险些砸中他,是伪装在树上的变色龙。 好不容易遇见一条清澈溪流,张式和樱试出无毒,刚蹲下取水,泥下探出黑色脑袋,长长的身子顺势游出。 张式边起身边后退,离着一丈远后看清模样,才知是几条泥鳅。 张式又上前取水,有一群黑色小点游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蝌蚪,再次蹲下,樱赶紧扯着他的衣服后退。 几只蝌蚪游动中迅速长大,先后长出四条腿,跳出水面变成了箭毒蛙,水中的绿草瞬间萎靡。 到最后实在是身心俱疲,张式和樱寻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才在树枝歇上几分钟,就有几头黑熊路过,爬上这棵大树。 他们又换了个地方,藏身在山洞,无数只蝙蝠冲出。 他们趴在半米高的草地,不知是不是压倒了蚁窝,没多久成千上万只飞蚁黑压压地涌来。 藏身三次,不到几分钟就发生各种情况,绝对不是偶然。 当他们小心提防后,终于发现了这个神秘的幕后黑手,盘踞高空的雄鹰。 它藏身在云层,雪亮的眼睛俯视大地,时刻关注着下面的举动,且担负施发号令的任务。 然而,张式和樱单靠体术无法对这头大型猛禽造成伤害,只能防着。 待足了五个时辰,张式和樱结束这场训练。 听到动静的穿山猪走过来,问:“怎么样?下午的体术。” 在放松身体的樱答道:“可以,这个难度刚刚好,之后还要麻烦你增加难度。” “这倒要好好想想了,要不是府主昨天这么一提,再用不了多久就全忘完了,”穿山猪似有所思。 原来下午的训练是穿山猪设计的,这倒是让张式很意外。 樱开玩笑道:“还好你忘了,要是你全用上,单靠我俩这体术恐怕平安待上一个时辰都是奇迹。” 穿山猪感慨,“也是哦,怎么说我在白府也待了好些年……” “当时还是一表人才呢,”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张式还没进喉咙的水一股脑儿喷了出来,一表人才,虎背熊腰才对吧。 这也是穿山猪当上情报府副府主以后,经常挂嘴边的话,自从无意间被府主天空听见,一句“老夫这里油水不够,留你遭罪,行,留下这身膘,哪来回哪”怼得他当时憨憨一笑,再不敢提。 现在樱重提,倒把穿山猪说得老脸一红,眼睛看向地面,小声嘟囔,“现在也不差。” 之后,张式从樱这了解到穿山猪的过往。 他早先是白府的一名普通阴阳师,因为好吃,只有一块腹肌,这在白府可不常见,故也出名。 白府以杀伐着称,对府里阴阳师的体术要求相当严格,这让早年混吃等死的穿山猪大为头疼,但练是练,吃是吃,两者都很重要,相互不能影响。 两年下来,穿山猪在府中体术成绩堪堪及格水平。 直到第一次任务,他遇上胖得跟个球似的鬼怪,肥硕的身躯,短而细的四肢和不大的脑袋忽略不计,看起来就是个气球。 当然不会像气球似的脆弱,这是只一级鬼怪黑猪。 穿山猪初时还有些担心,见到这只浑身乌黑的肥猪后倒是放心很多。 然而,当黑猪深吸口气,猛地一跳再撞大地后,穿山猪不得不认真起来。 黑猪弹跳起身,如同一个巨型弹力球,弹跳速度十分得快,穿山猪听到背后声音,转过身黑猪又在另一个方向弹跳。 这之后的五六秒,穿山猪循着声音转身,都找不到黑猪。 照此下去,穿山猪任务失败,性命也是悬了。 “你是哪个府的?” 一道声音传来,带着一股满满的威压。 穿山猪下意识回道:“白府阴阳师。” “速度这么慢,练得不够,还是油水太厚?” 穿山猪先是尴尬,接着要反驳,张开的嘴猛地意识到声音十分耳熟,然后看到蹦跳如鱼的黑猪惨叫倒地。 后知后觉地穿山猪终于知道,憋了好大的劲,还是底气不足的出声,“府主。” “欠练!” 回府后的穿山猪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在训练上严格要求自己,还开始控制食量。 他成功凝魂当日,府里几乎所有阴阳师前来,围着巨大的演武台参观。 看着底下围满了阴阳师,穿山猪踌躇满志,更有扬眉吐气后的得意。 “凝魂!” 似乎是触碰到了某种强大、神秘,穿山猪浑身灵力发生质的蜕变,无意识溢散的灵压可察觉的变强。 当看到他的灵力蜕变结束,底下的阴阳师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观看,激动人心的一刻即将发生。 当穿山猪浑身笼罩的银白流光退尽,只见他的后背长满黑白相间的棘刺,两只明亮光泽的锋利银爪。 这是什么魂? 正当众阴阳师疑问时,有道为他们解惑的声音出现。 “这是什么魂?” 似乎还在享受凝魂的穿山猪忙不迭的说:“走……走兽。” 结巴! 众阴阳师注意一下子转移,将成为副府主的统领竟是个结巴,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很快会是近段时间阴阳界茶余饭后的谈资。 问的人显然是没得到确切答案,再问:“什么走兽?” “穿……穿山……穿山,”众阴阳师万分期待的眼神中,穿山猪像是忘记魂的名字,说了几遍也没说出个结果。 这下可把问的人惹急了,而且问的还是白府上任府主。 知道府主就要发火,穿山猪总算是说了出来,“穿山……猪。” 虽然最后一个字的声音很轻很短,但在场的所有阴阳师都听见了。 穿山猪! 应该是三个字,但出现在众阴阳师耳朵里大概只剩下最后那个字,猪。 猪,知道穿山猪过往的阴阳师这么一对比,似乎还真搭。 这位府主先是一愣,然后就走了。 就像是家里的大人外出,只剩下一群熊孩子,演武场顿时喧闹。 几个平日臭味相投的统领聚过去,不等穿山猪开口,都笑呵呵地说,“恭喜恭喜,就要荣升副府主了,魂是叫穿山……猪……吧。” 猪字不单声重,还故意拖的老长,这可把穿山猪气得够呛。 当中一个笑的最厉害的统领更是会说:“凝魂归凝魂,不能结巴了,副府主里可还没人结巴,多说几遍魂的名字,兴许就……就不……不……不结巴了,大伙说是不是啊。” 有了统领们的起哄,早就轻声谈论的阴阳师们更加憋不住了,咬住嘴唇都没用。 气到脸色一变再变的穿山猪不得不搬出体术训练,众阴阳师急急散去。 下一步就是魂的开发。 当穿山猪展现出魂的嗅觉天赋,情报府府主天空看上了。 他的魂杀伐有余,速度不足,留在白府作用不大,所以没多久就到了情报府上任。 有了穿山猪设计的体术训练,张式和樱每次都是突破自身极限,进步很大。 不过灵力方面,樱进展很慢,这靠不了别人,只有循序渐进,日积月累。 大船行驶得再慢,也有靠岸的一天。 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嫩绿的草,辽阔的地,草原大陆,到了。 “看那边。” 顺着穿山猪手指方向,靠岸的海水里长满茵茵绿草。 张式好奇的问:“这是淡水?” “对,越靠近大陆的海水越淡,海水中能长出草的水直接喝都行,”穿山猪解释道 调息完体内灵力的樱过来了,“那就是长河吧。” 长河? 张式一眼扫过,尽是绿油油草地,压根没有看到河流。 穿山猪道:“是长河,贯穿整个大陆,据说最宽处也就成年人迈出的一大步,最窄处放本书就是桥梁。” 这么窄,怪不得没有找到。 直到站上茵茵青草,张式终于见到这条藏得严严实实地长河。 “渴饮马酮饥食肉,西风低草看牛羊。” 爽朗的笑声中,一个中年男人驱赶成群的牛羊而来。 他头顶水草编织的草帽,脚踩牛皮靴,穿宽大袖长的单袍,腰带上斜挂蒙古刀。 来人看不出底细,看打扮是大陆住民,张式他们索性站着不动,不变应万变。 第九十九章 活地图 “远方的客人,欢迎你们到来,一碗马奶酒为你们接风,希望你们喜欢上这里,”说完,他取下牛背上的皮囊和银碗,席地而坐,面前倒上三碗马奶酒。 三人走上前,默契的都没有回应。 倒完酒后,他顾自坐好,“不到草原不知草美,不喝马奶不知奶香。三位客人难得来到草原,要是错过可就可惜了,” “不知这酒有什么好?”张式好奇的问,更多的是让他找不到借口,不伤双方和气。 “你这么一问,就知道你不喝酒,酒可是好东西。” “哦?” “可解忧,可消愁,可壮胆。” “解忧?” “酒是忘忧物。” “消愁?”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壮胆?” “酒壮怂人胆。” “怂人?” “有忧不解,有愁不消,还是勇士不成?” “解忧、消愁、壮胆,可是好东西,当喝,该喝,”樱一个大步,直接坐在他前面,举碗一敬,一饮而尽。 张式和穿山猪紧随,坐下后举碗饮尽。 他再为三人倒满马奶酒,开始自我介绍,“我以放牧为趣,常年迁徙,见的多了,听的多了,所以得了个“活地图”的绰号,三位客人初来,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定当效力。” “活地图,这名字倒是有趣,就是不知道真假,”穿山猪来了兴趣。 活地图淡淡道:“一试便知。” “长河全长多少?”穿山猪故意刁难,也不相信真有这么无聊的鬼怪去测量。 活地图听了一笑,“这倒是难住我了,长河蜿蜒曲折,全长多少,这倒还不确定,客人要是再过些时候问我,我定能答复。” “也就是你现在一直是沿着长河在走,”樱微微吃惊。 “是啊,放牧嘛,走哪不是走,何况长河附近的水草牛羊更喜欢,”活地图解释。 “实不相瞒,我们来这块大陆是为避祸,来的路上听说了长河,很感兴趣,不知是否方便带上我们走完长河?”樱诚恳的请求。 张式大吃一惊,樱提出让活地图带上他们沿长河走,且不说活地图是否答应,他们与鬼怪一起,虽然遮掩了气息,但一用灵力就会暴露,这无疑是在身边放了个炸弹。 活地图说:“我一路驱赶牛羊,日出而走,日落而停,三位若是真愿意,我自然是方便。” 樱几乎是没想就同意了,“那我们就跟着了。” 小坐片刻后,他们准备出发。 活地图一吹口哨,一大群在长河边上吃着嫩草的牛羊开始迁徙,他拉上牛绳,牵着一头大黑牛跟上。 穿山猪随口问道:“你放着领头牛羊不管,把绳儿拴着头黑牛,难不成这牛更值钱?” 活地图看向穿山猪,像是终于遇上个行家,脸上那是一个得意,“就是把这群牛羊全卖了,也抵不上它,这家伙可是我费了不少劲才拿绳子套住的。” 穿山猪调侃,“这么说牛是捡来的,你也不怕这黑牛是有主的,到时遇上正主,你又打不过,可不就惨了。” 活地图嘿嘿一笑,“我也担心这个,这不我牵着牛走在后面,正主来了,打得过牛就是我的,打不过也方便跑嘛。” 穿山猪仍拽住这个话题不放,“跑不掉又当如何?” 活地图难为情的说:“是啊,我正愁呢,还好现在有三位同行,我就放心了。” 穿山猪自嘲道:“果然,天底下没有白喝的酒。” 活地图拍拍胸口保证,“白喝的酒没有,免费的肉有的是,三位远来,我定招待周全。” 一听这话,穿山猪来了劲,“那我就只管敞开肚皮去填了。” “管够管够,要是哪天我去到三位地盘,莫闲叨扰,还望照顾一二,”活地图似乎有去做客的打算。 穿山猪爽快道:“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要是他知道日后,这位活地图真的上门做客,只怕有的后悔。 “那就先谢过了,”活地图大笑着牵牛大步前迈。 路上,活地图向他们说起长河由来。 长河源于一场战斗。 当时的大陆并不是一望无垠地草原,是森林和草原的结合体,稀树草原。 直到当代一场划时代战斗,把整个大陆烧个精光,大地裂痕无数,后来这块大陆的君王率领鬼怪在裂痕上凿土开河,才有了这条长河。 有了河水灌溉,不过一年工夫,春风吹来大地又是绿油油地,这下草原大陆才算得上名副其实。 真是日出而走,日落而停,直到傍晚搭建帐篷,四人再没歇息过。 不过,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帮忙搭好帐篷后,就在享受草原的夜景。 张式三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回头看见活地图在忙活晚餐,四顾无人,讨论起来。 接下来,为了防止偷听,他们都以阴阳术唇语对话,樱经过这些天的吐纳,唇语说话的灵力还是有的。 张式率先说:“放牧偶遇我们,献上三碗酒,这会又在做饭,是诚心相待还是早就识破我们,来个温水煮青蛙。” 穿山猪补充,“而且无故沿着长河放牧,单是想知道长河的长度?上岸到现在再没见过别的鬼怪,巧合还是圈套?” “应该是听到葬魂大陆和四季大陆的风声,在等我们,”樱肯定的说。 穿山猪突然严肃的问:“府主,他说长河源于一场战斗,划时代的战斗情报府居然没有任何记载,除非……” 樱立即打断,不仅是出声打断,声音还高了几个分贝,“除非是现在的你没资格知道。” 不等再说,活地图扯着嗓子,大老远喊道:“开饭了。” 白喝的酒没有,免费的肉有的是。 这话不假,在三人过来后,活地图把一整只烤好的羊放上木盘端来,又为他们倒上马奶酒。 一碗酒下肚,活地图说了句,“别客气,自由发挥,”然后开始大碗酒,大口肉开吃。 烤全羊端来前,他已经切好了。 在穿山猪第二次拿起美味的羊肉,张式和樱放下碗,吃了起来。 这是穿山猪提的,用他原话来说,他的魂抗毒性强,随身携带的解毒药丸多而全,按道理该他先吃。 有四季大陆偷吃宴会佳肴在前,张式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道理在心里默默替他加上。 酒足饭饱,四人畅意的躺在草地,观赏璀璨的星空。 很难想象,旁边还躺着个鬼怪,此时此刻,竟能止戈共赏,又是别有一番风景。 更加想象不到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四人相处的其乐融融,实在是不可思议,却又是一段值得怀念的记忆。 他们领略了草原的大好风光,千里一碧,花团锦簇,悠闲的牛羊,觅食的骏马,呆萌的小兔,翱翔的雄鹰,灿烂的星河,还有草原主人的热情友好。 四季大陆吃喝,草原大陆玩乐。 换在来前,张式断然想不到鬼界之行能有这些福利。 来到草原大陆的第十天,穿山猪打起大黑牛的主意。 早饭过后,穿山猪自告奋勇地要帮活地图牵牛,活地图推脱不下,只得随他。 两天下来,倒是穿山猪先沉不住气。 他牵牛必然是为了发现活地图不为他们知道的小秘密,但主意似乎打错了地方,白当了两天牵牛郎,第三天撂担子不干了。 手上闲了两天活的地图提出,晚饭要好好犒劳他,然打定主意的穿山猪不为所动,打定主意不再牵牛。 夜里,穿山猪终于逮了个机会告诉张式和樱,牵牛这两天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通过和分身二十四小时轮流观察,他从未见过这头大黑牛吃草,只有寥寥几次喝水,还有这头牛没有穿鼻环,绳子只简单套在牛的脖子上,绳子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 过了几日,穿山猪又主动要求牵牛,并不由分说拿走牛绳,还让活地图晚饭好好犒劳自己。 一天结束,穿山猪光牵了牛,再无发现,不过晚餐非常的丰盛。 不止是活地图又专门露了一手,穿山猪更是把四季大陆偷来的果蔬拿出来,秀了把精湛的厨艺。 好吃不如会吃,会吃不如懂吃,懂吃再会做吃才是极善饮食。 看完穿山猪的厨艺,听完他的吃法,活地图颇为赞扬,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更有视为知己的心思。 四人的晚餐生生多出两个“大灯泡”。 对此,另外两人虽感无奈,但也熬到晚餐结束。 大抵是吃多了、喝多了,坏了肚子,这不他们又相约一处僻静地儿,以解腹痛。 夜半,穿山猪突然叫醒张式,随同的还有樱,也不知他要做什么。 到了地方,穿山猪说:“这儿就是刚才我们饭后方便的地方。” 此话一出,张式和樱一阵无语,三更半夜叫我们起来,闹了半天为看这个? “有些佳肴虽好,但是混在一起食用,轻则腹痛,重则丧命,固然他是鬼怪,丢不了性命,却也难逃五谷轮回之害。然后嘛,等着吧。” 没过多久,一群牛羊小跑过来。 “那是他蹲的位置,”穿山猪说。 然后,这些牛羊围着活地图拉的玩意,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么离谱,牛羊居然好这口,张式不禁刮目相看,然意识到这些天吃的牛羊肉,特别是晚餐,胃里一阵说不出的嫌弃。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樱直奔正题。 “不知道,所以叫你们来看看,是不是能知道些什么?”穿山猪说。 他前天一早无意中见到出恭回来的活地图,之后见到一群牛羊争抢着吃。 就不能换个别的地儿,直接告诉我们,非要特意过来看牛羊吃这东西,张式心中腹诽。 一阵窸窣声响起,又多了两个抢吃的“小家伙”。 “这玩意居然这么受欢迎,兔子都来吃,”穿山猪惊叹。 相比这堆,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另一堆周围空荡荡的,不是嫌弃,是茅厕里吃香瓜,不对味。 能让别的动物主动吃粪便,这魅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长河长河,河再长也有极限。 翌日,一觉醒来,活地图告诉他们,顺利的话,下午就能见到长河的源头。 这时起,樱就一副心事重重,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怕被发现,只简单的喝了点蒙古奶茶。 望山跑死马,一座上午就看见,伸手可触的山,愣是走了又走,走的牛羊“丢了”,火红的晚霞出现,怎奈不遂人意。 眼看月亮悬挂天空,活地图不再前行,“看来是我心急了,咱们还是先在这歇上一宿,明日前去。” “无妨无妨,倒是我们要说声抱歉,怪我们途中一刻不停,把牛羊落下,”穿山猪说。 “不打紧,明早起身定能见着,倒是明日见过长河源头,之后三位作何打算?” 樱接道:“还没有想好,不知你有什么好推荐的去处?” 活地图自嘲一笑,“我也没什么好推荐的,不过若是草原上有你们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当向导。” 樱转而问:“来了这么久,倒还不知这座大陆君王名号,这可说不过去,不知是?” 活地图讪讪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莫不是这位君王已达到提及名号,便可降下威能的地步,”樱似随口说出,心中却起波澜。 “不不不,哪有这么厉害,只是这名号它素来不喜,也不愿被提及。” “既如此,那不说也罢,”活地图不肯说,樱不好再问。 第一百章 阴沟里翻船 穿山猪给活地图留下纸条后,他们三人连夜赶往长河源头。 鹏鸟载着他们,不消一个钟头,这座伸手可触,却走了一天也没到的山终于在他们脚下。 山谷中,亦是长河源头,一座约莫一丈大的寒潭,潭水清澈见底,最深处不及膝盖。 樱急忙催促,“用遍识术,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张式和穿山猪不知内情,只照说照办。 一人由左往右,一人从右至左,又由右及左,从左向右再看,一切平常,没有什么特别。 “难道是山中某处?”樱思索,犹豫片刻决定卸山。 卸山,即拆山,如拆房。 “府主,有些事我虽然不清楚,但你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我反对拆山,先不管来路不明的活地图离这不远,这座山是长河发源地,拆山必然破坏长河,这条河是五级鬼怪建造,河的源头必然重要,定有鬼怪看护,”穿山猪不同意。 樱向张式看来,“你呢?” “那么,府主确定你找的是在这山里?”张式反问。 “眼下我只能说一半可能。” “我反对,”张式果断的说。 受限于灵力无几,碍于他俩一致反对,多番权衡下,樱暂且放下这事。 接下来,去哪又是个问题。 “哪来的毛贼?” 一声暴喝天上来,夹杂着尖厉的长啸。 张式道:“终于遇上别的鬼怪了,不过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来草原大陆到现在,他们只遇上活地图一个鬼怪,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现在遇上别的鬼怪,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烦恼。 这是一只展开双翅的长腿大鸟,不过不要误会,它是跳下来的。 因为不会飞。 同腿一般细长的脖颈,和身体极不相称的脑袋,没错,它是鸵鸟。 穿山猪上前道:“我们只是来一睹长河源头,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谅解。” 鸵鸟盯着穿山猪,半信半疑,“真的只是一睹长河源头来的吗?” 穿山猪点头道:“长河之名如雷贯耳,我等远游来到,不愿错过,故一路寻来。” 三言两语间,鸵鸟相信了,“既然已经看过,那接下来呢?” “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心虚”的他们就要下山。 一道光芒闪现,原来是走出的一步触及了阵法。 鸵鸟凶相毕露,一个跃跳,后退了三丈,“不用走,留下来看个够吧!” 穿山猪道:“还是留给你一家子看吧。” 鸵鸟面色一变,心中思付,奇怪,他是如何知道。 随着一短一长两声暗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一群鸵鸟。 细细一数,有二十来只,半数是一级鬼怪,半数是二级鬼怪。 张式笑道:“原是看河来的,不曾想连带鸵鸟一起看了,此行倒是不亏。” 鸵鸟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跟上回那头牛是一伙的吧?” 不等张式回答,穿山猪张口问:“那头黄牛被你们抓了?” 鸵鸟没料到居然还有同伙,“还有头黄牛,也好,先送你们去见那头白牛,黄牛晚点再给送来。” 白牛,十二位副府主中有位副府主叫孺子牛,他的魂就是一头大白牛。 穿山猪恐慌,一脸震惊,“什么!白牛老哥居然被抓了?” “要是急着见面,束手就擒如何?”鸵鸟哈哈大笑,原来是那白牛的小弟,原以为会是一场恶战,看来又是送上门的功劳。 “绳子给我。” 语出惊人,这下轮到鸵鸟傻眼了,听错了吗?又或理解岔了? 穿山猪手腕并在一起,“不给绳子怎么束手?” 张式和樱也将手腕并在一起,等着绳子来捆。 鸵鸟回过神来,心中是满腹狐疑,但身体先一步作出回应,丢了三根绳子过去。 说是丢,也不尽然。 三根绳子如有灵性,分别找向一人,紧紧的缠住了手腕。 见到绳子真的缠住三个毛贼,鸵鸟这才放宽心。 一只三级鬼怪居然能抓住他们,真够扯的,要是知道真相连它自己都不会信吧。 那是张式他们没有一丝灵力外泄,又隐藏了气息,它才当是“软柿子”。 亏得它还不知他们底细,要是知道他们身份,在鬼界的事迹,便是抓住了,怕是无论如何也得坐立难安,食难下咽。 一间茅草搭建的屋子,鸵鸟将他们带回后,关进了这里。 这间屋子旁边还有好几间茅屋,似乎是它的窝了。 虽然孺子牛是凝魂级别,但不排除受过伤,被抓也合情合理,要真是他,也不枉他们束手就擒。 整间屋子就这么大,现在里面只有他们三人。 “这只鸵鸟有点蠢啊,只把我们捆着,连个看守的都不留,太看得起自己了。” 穿山猪嘴角噙笑,丝毫没有被抓的害怕,鸵鸟要是留个看守,兴许还能防备一二。 樱说:“那头白牛既然被抓了,而它把我们带到老巢,若有,总该是在这里。找找看吧,也不知是不是孺子牛。” “绳子有古怪,我挣脱不出来。”张式连试了几次,此刻有些明白鸵鸟为什么这么粗心了。 “有点结实。” “挺结实的。” “真够结实啊。” 穿山猪挣一次,说一次,起初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在意,怎知一次比一次用力,绳子还是结实如初。 “见鬼了,我就不信还搞不定这一根破绳子。” 穿山猪的手臂倏地变粗,咬紧牙关,猛力去挣,额头上都冒出汗珠,绳子依然没有宽松半点,更别说挣开。 “真见鬼了,这绳子我竟识得,”穿山猪看着牢固的绳子,有些懵了。 见穿山猪半天不说话,樱先急了,“这绳子什么来历,你在哪见过?” “是那头大黑牛,绳子跟套黑牛脖子上的绳子如出一辙,就像是一根绳子切成两根,早知道是这绳子,说什么也不会束手就擒,这下倒好,阴沟里翻船,全军覆没。” 闹了半天这绳子又和活地图扯上关系,此人来历定然了得。 张式不服气的说:“总归是根绳子,既然能用灵力,多试几次,相信能破开的。” 穿山猪又叹了口气,“你们不知,当时我也试过,谁知这绳子刀剑难断,火烧不烫,雷劈不焦,想尽法子,用尽法子,还是分毫未损,着实厉害。” “我再试试。” 说完,张式伸直手臂,两手使劲分开,一把长剑对着中间立劈而下。叮的一声,剑刚碰上绳子就被弹开。 再试,剑作锯子,剑刃在绳上来回拉动,锯了好久,也没有一丝断痕。 穿山猪突然说:“糟糕,那头白牛不在这里,是送去五级鬼怪那了。” 同样被抓的他们呢?怕是同样的下场。 这是穿山猪分身偷听来的。 明日,要么在五级鬼怪那里来个四人小团聚,要么在五级鬼怪那里就他们三个。 他们是为找人被抓,哪曾想到这一出,只盼着莫要团聚。 到现在,这位最大受益者还蒙在鼓里,不管怎样,它是立功了。 樱只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实在不行,叫鸵鸟来解。” “叫它?”穿山猪一时没整明白。 “你们只是被绑住,还怕降服不了?” 是啊,只是被绑住,灵力依旧用得,小心鸵鸟的绳子就行。 一束金光裹挟着狂风,射出屋外,当下一阵鸡飞狗跳传来,不知是谁打破了寂静的深夜。 不多时,一道黑影冲进,外面的喧嚣戛然而止。 黑影便是落荒逃窜地鸵鸟,一进屋就找准一个方向跑去,躲在角落就算了,还把头埋进草堆,屁股翘得老高。 早就按捺不住的穿山猪跳起,对着鸵鸟屁股,一记下劈。 鸵鸟脑袋是躲在草堆不假,但它也不傻,眼珠子偷偷观察周围的动静呢。 瞧见穿山猪粗的跟电线杆似的腿下劈过来,鸵鸟的长腿轻微挪了挪,尔后猛一弹踢迎上。 砰! 两腿飞快一撞,又飞快分开。 穿山猪偷袭不成,这会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反观鸵鸟游刃有余,一脚落地,一个垫步前冲,又侧踹出去。 眼看要踹到穿山猪,鸵鸟忽地把腿一收,后退一步,头又缩回草堆。 鹏鸟飞进来了,它收起翅膀,停落在张式肩头。 看到鹏鸟站在张式的肩头,摆明是要移祸江东的鸵鸟这才明白这是一伙的,但是对于他们有这般实力却束手就擒,心中实在不能理解。 “快说,怎么解开绳子?否则取你性命!”张式恐吓道,并往前走去。 离得越来越近了,鸵鸟实在没法子,只好钻出草堆,身体瑟瑟贴着墙角,哭丧着脸,“这绳子我只知捆法,不会解法啊。” 张式停住脚,“你骗鬼呢,你的绳子你不会解,谁还能解?” 鸵鸟欲哭无泪,继续解释,“这不是我的绳子,真是我的绳子,我就捆住这鸟了。” “也许是你只有三根绳子,又刚好捆住我们三个,如果不是你的,还是谁的?” 鸵鸟紧张到磕巴,“这……这不能说,说了……说了……” “那就换个问题,你家君王是什么鬼怪?” 它敢在长河源头布下阵法,多半是五级鬼怪的命令,这绳子多半也是五级鬼怪给的。 “我家君王是……”关键时刻,鸵鸟把话一停,“你们不知道?” 穿山猪站出来道:“问你什么,便答什么,此刻是在问你。” 看着鸵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穿山猪晓得它在打什么鬼主意,猛喝道:“快问快答,有什么可想的,难道是准备编造一番说辞,哄骗我们。” “是跑!” 鸵鸟张开扁平的嘴巴,发出低沉的叫声,一边用身子撞出草屋,转身拔腿就跑。 第一百零一章 迎来送往 鹏鸟正张翅要追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 “可真叫我好找啊,你们原来在这里,”活地图一边说,一边跑进来。 张式忙收回凝魂。 活地图看见他们被捆,着急的问:“发生了什么事,三位怎么被捆起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便在这里,手也被捆住了,”穿山猪不紧不慢的说。 活地图恍然,“我就知道三位不会不辞而别,既有时间留下书信,断然可以与我告别,突然不见,必然是发生什么意外,不知是谁干的?” 穿山猪神色自若,“我们也是刚醒过来,只迷糊看见一道身影破屋而去,想来是听见你的声音。” “原来如此。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抓人,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下次遇上定为三位讨回公道,”活地图狠狠地跺了跺脚,义愤填膺。 “先帮我们解开绳子吧。” “对对对,”活地图快步走来。 离着穿山猪两步,活地图“呀”了一声,穿山猪神情略微凝重而又疑惑起来,“怎么一惊一乍的?” “这是君王的绳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所以刀剑难断,火烧不烫,雷劈不焦,穿山猪心道。 穿山猪像被吓到,脸色铁青的问:“不会是这位君王要抓我们吧?” “不会不会,真是君王的意思,就不会这么低调。而且,这绳子我也有一根,就是套黑牛脖子那根。” “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穿山猪倒打一耙。 “我是诚心与几位交好,故不敢隐瞒。” “多说无益,先把我们的绳子解开。” 活地图为难的说:“我不会解。” “是不愿还是不会?” 活地图无奈的解释,“你们不知,这绳子一经捆上,旁人是解不开的,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绳子实在是解不了。” 穿山猪体内一直蓄势待发的灵力终于消散,嘴上却说:“唉,看来解绳无望了。” “要不我带着几位去求见君王,或许能有转机,”活地图提议。 要说他们没有绳子捆住双手,也不愿碰见五级鬼怪,现在双手被捆,还送上门去,岂不是肥猪跑进屠户家,送上门的肉。 “见君王容易,但要求它解开绳子怕是不易。” “说难也不难,君王素有爱才之心,只要几位愿效力几年,不说解开绳子,拥有草原大陆的领地也是易事,就连捆住你们的鬼怪也会忌惮三分,此乃一举三得的大好事。古人云:祸兮福所倚。诚不欺我,”活地图高兴的说。 确是好事,至少绳子能解开,但是别忘了还有一句“福兮祸所伏”。 樱灵力在的话,尚能冒险一试,如今能躲能避,决不见面。 樱说:“眼下没有别的办法,那就去试试看。” 张式和穿山猪也不知真假,但把灵力准备,若是诓他的,只消樱一个眼神,制住活地图再说。 也是不知活地图实力深浅,樱存了不到最后不撕破脸,故作不知问:“眼下我们是在哪里?” “在白天赶路时看到的山里。” “这么说长河的源头就在附近,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先去看看,总不能到了家门口不进去,之后我们再去见君王。” 樱径直走了出去,张式和穿山猪附和着跟上,不给活地图半点说话的机会。 活地图笑了笑,也跟着出来。 真是奇怪,四人结伴沿着河流而走,奈何绳子捆着三人双手,叫人好生猜忌。 晨曦微露,张式他们又回到长河源头,这回何止是多个人,还多出三根绳子。 见到寒潭的活地图并没有意料中的感慨,不仅没有喜色,反而面带愁容。 “是因为步行到长河源头,却不得知长河究竟多长?”樱问。 “过了这山便是另一个大陆,以山为界,山的这边是草原,山的那边是戈壁滩,石漠大陆……” 当代这场划时代的战斗影响深远,稀树草原大陆硬生生变成真正的草原大陆,战斗的痕迹经五级鬼怪率领鬼怪用去一年时间变成长河。 石漠大陆的五级鬼怪更是战死,两只四级鬼怪为争君王之位,不顾昔日袍泽之谊,点燃大陆战火。 “君不见,昔时袍泽手足交,百战沙场共偕行。请君知,衣服破可缝,手足断难续。 君不见,朝觅战功暮不归,弃尸于野无马革。请君知,孤魂变野鬼,乌鸦争且食。 君不见,少小离家大不回,暂把他乡认故乡。请君知,何乡为乐土,此心安处是。” 随着活地图作唱,三人眼前一亮,周围环境跟着词曲变换。 空缺的王位,至高的权利,一个无比巨大的诱惑,引来觊觎的鬼怪。 一场无妄之灾诞生,两只四级鬼怪更像是石漠大陆千千万万鬼怪的缩写,全然忘了旧日的袍泽之谊,甲兵相向。 又迎乱世,孰生、孰死、孰幸、孰悲,且看且听,虽生犹死,虽幸犹悲。 穿山猪叹了口气,喃喃道:“战争是活人说开始,死人说结束。” 张式好奇问:“两个大陆相邻,草原大陆的君王怎么不去制止,兴许还能把两块大陆合并了。” 活地图解释,“虽说有十二块大陆,但修炼到五级的鬼怪也不少,强上一星半点就想坐拥两块大陆,难免成为众矢之的,这位君王是和几个大陆君王有点情分,但不足以坐拥两块大陆。” “它怕引火烧身,那你呢?你既然看不惯,怎么不去阻止,或者帮其中一个?” 活地图勉强一笑,“我这不怕烧身嘛。” “两个鬼怪之间的事,偏偏闹成整个大陆生灵共同承担。便是乱世结束,有这份沉重的因果在,只有输者,没有赢家,”樱感慨良多。 活地图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要是它们像你似的,能明白就好了。” “有些事,非不知,实不能。” 听张式话里有话,活地图有些不解,“怎么说?” “为谁?开疆拓土!为谁?染血山河!为谁?枯骨弃野!谁谁谁,是谁谁? 为得个一将功成!为得个裂土封王!为得个流芳百世! 呵,君可知覆巢之下有完卵?” “兴亡皆苦,扶龙有功,”穿山猪亦赞同道。 活地图又点点头,“这倒也对,只是旁观者始终是旁观者,我也做不到太上无情。” “只要顺从本心,旁观又或当局,都挺好,”张式感慨。 “你的本心又是什么?” “我?”张式不知道活地图为什么忽然问他,但还是顺从本心,“问心无愧便好。” “这算什么回答,”活地图一怔,还以为他至少会说些壮志凌云,志存高远的话,再不济也会说几句场面话,“不过,挺好。” “怎么,你不打算问问我?”穿山猪似乎有一个不错的答案。 活地图明显没想到穿山猪会这么一问,却也来了兴趣,“你的本心是什么?” 穿山猪得意的笑着,“你猜。” 很想知道答案的活地图继续说:“我猜了,到你说了。” 穿山猪笑着道:“我说了。没让你猜。” 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然后,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早餐,又是活地图准备。 饭吃一半,穿山猪表示他们要去石漠大陆。 “三位是想做扶龙功臣?” “兴许是杀龙呢,”穿山猪开玩笑道。 活地图十分笃信的说:“我早就看出三位并非普通人,此去必然心想事成,但有一事相求。” 穿山猪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坑,忙婉拒道:“赴汤蹈火的事可办不到。” “尽快结束这场权利之战。” “只是如此?” “蝼蚁尚且贪生。” “我们量力而为。” “你们总不能捆着去往石漠大陆吧?” 告诉活地图要去石漠大陆,是看他作何反应,他们好有打算,几句话还是绕回绳子上,看来这君王是非见不可了。 “是啊,确实不能捆着绳子前去,”樱接过话,又偷偷向他俩使了个眼神。 “我有法子解开绳子,”活地图拍了下脑门,大声的说。 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谁都想不到活地图会说这话,也不知他是看出什么不对劲,还是说的实话。 真假各半,拿捏不好,会失了解绳机会,亦会失了对战先机。 回想这些天相处,活地图的热情友好,樱打消顾虑,“你不是说绳子一经捆上,旁人是解不开的?” “旁人是不好解,但你们可以。” “我们?”樱看着活地图,面上不动声色,脑海已在快速回想是哪里出了差错,被看出多少,能否补救。 先机已失,张式和穿山猪做好硬碰硬。 “你们把手放水里试试。” 绳子怕水?樱将信将疑地走到寒潭,两手连带绳子浸泡水中。 须臾,结实的绳子有些松动,几根绳毛浮起。 樱心中暗喜,眼中看着渐渐松散的绳子,变成了一根根绳毛,又觉得怪怪的,“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怕水。” 张式提醒,“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是个宝贝,先捞上来,到时搓回绳子。” “不可不可,”活地图劝喊。 “不用担心我们会白忙活,这法子肯定成,”穿山猪说着也去浸泡绳子。 “等等,这是君王的毛发。” 听到这话,樱再一看,果然很像动物毛发。 “此间仍是君王地盘,若是几位去了石漠大陆,必断了君王与这些毛发的感应,到时追杀过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倒也是,只能由着它流走了,”穿山猪心有不甘,想偷偷截下一些,可活地图像知道似的,仍站一旁侯着。 临别,活地图为他们准备好了接下来几天的食物。 “要是舍不得我们,就跟我们一起,把牛羊也带上,”穿山猪调侃。 活地图笑道:“我怕用不了一个月,我就只剩一叠牛羊皮了。” 穿山猪撞了撞活地图,“说真的,一起过去,单咱们联手,那就是三分大陆。” 活地图摆摆手道:“不去不去,我还是在草原得过且过,在这里说话还能挺直腰板,出去了就不好使了。” “等我们衣锦归来,可别眼馋。” “就是回来避难,我也欢迎。” “呸呸呸,真要被你说中,回来就吃光你的牛羊。” “我随时恭候大驾。” 两块的大陆的分界上,活地图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三人身影渐行渐消,活地图喃喃:“战争,活人说开始,死人说结束;死人说开始,活人说结束。” 苦矣苦矣,不知苦何已! 第一百零二章 交际花水豚 刚开始的地貌,是绿草如茵,野花盛开的大草原,渐渐地出现光秃的岩石,成片的砾石,裸露的山地,继而植物稀少,只剩岩石、巨砾。 行了十里地,他们停下脚,将在这儿待上一天,明天绕路回去,现在还不是来石漠大陆的时候。 “也不知道这活地图究竟是为的什么?虽然知道有古怪,但这些日子他的确不错,起码是尽到地主之谊,而今我们到了石漠大陆,他要有目的岂不落空了,”穿山猪纳闷,这问题他想了一路也没想通,难不成真如他说的,真就是希望战争早点结束。 “或许另有图谋,他一直跟着我们,不想我们坏了计划,而且我们只见过除他外的一群鸵鸟,”樱往最坏处想。 “我们被绳子捆住时,他是有机会的,他肯告诉我们解绳之法,因为我们当时说要来石漠大陆,要是我们不来呢?这绳子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但他知道怎么解开,还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张式补充道。 细思极恐,美好的草原大陆似乎不再美好,热情友好的活地图不再热情友好。 穿山猪摇摇头,“不会的。” “为什么?”樱问。 “直觉,有些东西是演不出来的,就像临行前,我故意邀他一起,他拒绝的方式。要是他在鬼魅府,说不定真要结交一下,”穿山猪嘴角带笑,眼中又有些遗憾。 “哞……” 一声牛叫,登时让人警惕起来。 这一带鲜少有植物存在,牛属于群居动物,是无法在这生存的。 三人顺着声音过去,翻过一个小坡,只见到一头黑牛拴在一块大石头上。 “午饭有着落了,”穿山猪嚷嚷着,大胆的走了过去。 他该不会是信了活地图说的这块大陆没有五级鬼怪。 等等,这是活地图的大黑牛?因为绳子套在牛脖子上。 穿山猪走近后,并没有瞧见活地图,心道:这就是他的牛,牛拴这,人上哪去了。 见张式走过来,穿山猪大声的说:“也不知是谁家的牛,没人要的话咱中午可以来个全牛宴。” 张式附和,“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穿山猪环顾四周,“我数三声,要是牛主人不出来,我们就笑纳了。” “一!” “二!” “三!” 话音刚落,穿山猪也不知从哪掏出把短刀,对着牛身落下。 啪! 刀面轻拍在牛背上。 人是没出来,牛倒受惊了,健壮的牛蹄直往穿山猪身上去。 穿山猪顾自看人,也没想到温顺的黑牛突然狂躁,踉跄的退后三四步,被绳子限制的黑牛总算踢不到了,再有脾气也没地使了。 穿山猪哼了声,和黑牛较上劲,“还敢偷袭,看我不宰了你吃个全牛宴。” “等等,这牛有古怪,”樱喊住。 “不管什么古怪,中午肯定吃它,”穿山猪嘴上不依不饶,但也好奇樱发现了什么。 这时张式也看见被刀面拍过的牛背变白了一些,这是怎么回事? “驱水术!” 张式把手一挥,凉爽的清水在空中流动,流向牛背。 “洗干净些,等会好下锅,”穿山猪仍是刀子嘴。 洗澡当然是越洗越干净,牛也是如此,更何况是头脏牛。 接触过黑牛身子的清水掉落时变成了浊水,流经地面的水更是漆黑如墨,像是倒了一地的墨水,可见黑牛不黑。 穿山猪脸色一变,倏地红了。 洗完澡的大黑牛,不,应该要叫大白牛,当真能和羊脂玉一较高下了。 “老弟啊老弟,这可怨不得哥哥啊,”穿山猪莫名其妙的喊冤叫屈。 此刻,张式虽没见过,但也猜到大白牛的身份,十二位副府主中的孺子牛。 实在是想不到大黑牛其实是大白牛,不对,应该改口叫孺子牛。 来到草原大陆的第一天,他们就遇到了,一直到离开也没人发现,要不是孺子牛出现这里,穿山猪无意中的一拍牛背,着实是想不到。 见穿山猪还在道歉,樱道:“把绳子先解了。” “我来我来,”穿山猪赶忙接下解绳的活。 套脖子的绳子一落,孺子牛逞起凶威,把头一转一低,坚硬如铁的大犄角对准了穿山猪。 “绳子都没解开,急什么,”穿山猪早有防备,轻轻一跃,坐上了牛背,绳子一扯,孺子牛没了脾气。 穿山猪故意晃动绳子,好让孺子牛让步,“老弟啊,只要你原谅哥哥,哥就帮你解开。” “我原谅你了。” 话才说,不待穿山猪解绳,孺子牛人立而起,继而后倒。 轰的一声,穿山猪被孺子牛死死地压在地上。 被孺子牛压住的穿山猪喘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绳子已经解了?” “你不知道我之前都发不出声吗?肥猪,”孺子牛特意加重了最后两字。 明面上是绳子套住孺子牛,其实他的灵智也被封住。 穿山猪解绳子时,孺子牛恢复了灵智。 “我救了你,你还骂我,”穿山猪委屈道。 “非得喊你穿山肥猪才行吗?不知道喊肥猪更亲昵啊,还有刚刚是谁想吃我,我看午饭可以来个全猪宴,猪头肉想必不错。” “刚才就应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先捅上几刀。”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得亏现在是我把你压在身下。” “信不信我反压了你!” 你一言我一语,照这么下去,俩人怕是要怼到晚上。 樱只好出声打断,“你是怎么到的这里?” 见府主樱问,孺子牛道:“是那个交际花送我来的。” 交际花?不应该是活地图吗? 三人诧异,看来草原大陆很有问题。 “那活地图呢?他现在怎样?”穿山猪急问。 “什么活地图?我怎么知道。” “你说交际花把你送过来,你之前一直跟活地图一起,你怎么会不知道?”穿山猪不再跟他玩闹,本尊破地而出。 见是压到他的分身,孺子牛悻悻然起身,牛身消失,是个舞勺少年,一身淡蓝色的绣花长衫,如负笈游学的儒生,自有一股浩然气。 他缓缓道:“从被抓住那天到现在我都是跟交际花一起,我虽被封了灵智,但最起码这段时日除了见着你们,就一直跟他一起。” “这么说他就是交际花?”穿山猪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 穿山猪神色凝重地开口,“交际花,五级鬼怪,草原大陆君王。” 君王,无敌于大陆,四方鬼怪俯首的王者。 鬼怪心中,堪比神明的存在,更不用说是在自己领地。 而今,他们不仅遇上,朝夕相处个把月,关键是这位君王亲自下厨,准备好酒好菜,同他们把酒言欢,共叙桑麻。 若非见识过葬魂和银蛛的无敌之举,若非樱的灵力尽失,张式怕是要夜郎自大,目中无鬼了。 “这么说它是老牌君王,”孺子牛道。 划时代的战斗结束,数位五级鬼怪战死,随着时间流逝,又有新的五级鬼怪出现,掌管无主的大陆。 也因此战,换来又一次长久和平,这些五级鬼怪,甚至四级鬼怪极少出来活动,所以还不被阴阳界熟知。 十二位副府主此来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收集新的三级鬼怪以上的鬼怪信息。 穿山猪点点头,“交际花水豚,所有五级鬼怪中最温和没有野心的,没有之一,和多个五级鬼怪交好,虽是草原大陆君王,但从未命令鬼怪……” “有一次哦,”孺子牛洋洋得意地说,“你的情报都是多少年前的了,它命令过一次,还是草原大陆所有鬼怪。” “什么命令?”张式感兴趣的问,不知是什么命令要叫上那么多鬼怪。 “命令所有鬼怪凿土开河。” 穿山猪还以为是什么重要命令,没曾想是这个,立马怼道:“这不是应该的啊,房子塌了,没道理一个人出钱出力。” 接下来,穿山猪继续讲交际花水豚的信息。 草原大陆的鬼怪因为它的掌管,较整个鬼界而言,和睦相处,十分友善,少有纷争,简直是一片难得的乐土。 最重要的是,水豚是唯一一个没有守卫军的五级鬼怪。 “到你说了,说说你是怎么被抓的,又是怎么变成黑牛的,”穿山猪看了眼孺子牛。 这话无疑让刚得救的孺子牛火冒三丈,狠狠瞪视双手抱着后脑勺,吹着口哨,一脸悠闲的穿山猪。 “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樱问。 碍于府主面子,孺子牛只好先按下一肚子火气,“那时候我醒来就在这块大陆,没多久就遇见一只鸵鸟,说我闯入长河源头,要捉我见交际花,我看它才三级,不曾想它的绳子实在厉害,被它绑后送去见了交际花。” “当时它居然一眼看破我的魂,原以为会命不久矣,不曾想它把我变成白牛,”孺子牛似乎想到什么,急改口,“是变成黑牛。” “我只信你第一句的,变成白牛,黑牛是因为往你身上抹黑漆了吧,”穿山猪嘲笑。 张式和樱听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戳中事实再加上笑声,孺子牛不由耳朵发红,“去你的,它还夸我年纪轻轻就凝魂,前途不可限量。” 交际花的原话是“孺子不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多一字,画蛇添足;少一字,前途不可限量”。 “真是这样,你就死了,你可是阴阳师啊,”穿山猪一脸不屑,那模样像是在说留你性命,是觉得你折腾不了什么风浪了。 孺子牛到底年少,经不起几句刺激,就和盘托出,渴望得到肯定,“那是因为它和我有缘,说我的魂是牛,牛吃草,这里又是草原大陆,所以留我性命,只是要我待它身边修行。” “然后就往你身上抹黑漆,天天带着你四处溜达?” 穿山猪虽如此说,但口不应心,孺子牛舞勺之年就成为副府主,说是天才也不为过,更绝的是画符造诣,副府主中首屈一指。 “你这是嫉妒,赤裸裸地嫉妒我。” “那你倒是说说你修行到了什么?” 孺子牛也不是特别清楚,交际花只是每天往他身上画一个图案,久而久之,再白的牛身也会全黑,而图案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天机不可泄露,”孺子牛生怕被穿山猪看出他什么都没学到,又道,“它送我来这儿后,说希望你们答应的事要做到,不然就欠债了。你们答应什么了?” “结束石漠大陆的内战,看来它所做的都是希望石漠大陆尽早和平下来,”穿山猪道。 “如此说草原大陆也不会有阴阳师了,”樱道。 “交际花不好插手石漠大陆的事,但我们可以,扶持一方,尽早帮忙统一了,”张式道。 见孺子牛看张式的眼神怪异,樱恍然,“说了这么久,还没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朱府统领,凝魂级别,这是护卫府副府主孺子牛。” “是不是府主从人间带回来的人?”孺子牛问。 樱显然没想到孺子牛会这么问,怔了下才说:“是他。” 听见答案,连穿山猪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说不出的感觉,很怪很怪。 “他是从心之世界学会的凝魂,”樱又加了句,“现在该来说说石漠大陆的事了,孺子牛你知道的有多少?” 张式觉得是因为这个,玫说过阴阳师学会凝魂最快也要七年时间,而自己只用了七天时间,他们要不震惊那才是怪事。 孺子牛顿了两秒,被穿山猪一拍才意识到,摇了摇头,“不清楚。” “那就只有我们自己去查了,”樱想了想说,“穿山猪,孺子牛,明天你们两个一人去往一个四级鬼怪地盘获取情报,张式同我留这,另外穿山猪还要麻烦你走之前准备几个体术试炼。” 第一百零三章 和亲 在就近缓坡上,停靠的一艘木船忽然消失,一只找寻食物的沙蜥爬来,砰一下不知撞上了什么。 的确是不知,小家伙的视野里有一块较大的石头,但离着老远了。 它又往前爬去,又撞上了,往四周瞧了瞧,连天空都没放过,但什么都没发现。 这一回,它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去碰,果然还是这个位置,但这回它清楚的碰到后吓得转身逃跑。 在鬼界大白天见鬼很正常,但在这里就不正常了。 因为这里是没有君王掌管的石漠大陆,有三位凝魂阴阳师在。 木船上的一行人就是张式他们四个,时空结界已经把船隐藏。 船上餐厅,穿山猪已经做好午饭,光闻着味就是一种享受,难怪会吸引来沙蜥。 一番小聚后,各自回屋,樱在吐纳,穿山猪布置体术科目,孺子牛在画符,张式在心之世界凝魂修炼。 穿山猪和孺子牛在第二天的上午出发。 这回张式大多时间待在心之世界,没有哪里比心之世界更适合掌握魂的特性,只在下午和樱一起体术训练。 规律的作息,每天过得很充实,没有琐事缠身,要能长期坚持,收获定然丰富。 仅过两天,穿山猪和孺子牛一起回来了。 不是回来的路上碰见,也不是约好回来,是他俩这两天压根就没分开。 原来,他俩一起走后就去打听两个四级鬼怪各自地盘,谁知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和亲! 两个四级鬼怪和亲! 为了君王之位,不顾昔日袍泽之谊,发起大陆战争的两位四级鬼怪,却要和亲止戈,结金玉良缘,共君临天下! 开始,他俩听到这事还以为是听错了,直至见到张贴的榜文。 此事实在可疑,若非婚期将近,穿山猪和孺子牛断不会一确定消息,急忙忙回来。 隆重的婚礼定在五天后,原五级鬼怪都城举行。 现在,整个大陆不说张灯结彩,其乐融融,?至少死在战场的尸体已经得到安葬,多年不灭的烽火熄灭,两位四级鬼怪的牙旗插在一起,种种迹象无不预示乱世结束。 “你们怎么看?”樱问。 穿山猪道:“不看好,我和孺子牛回来的路上商讨过,单单两边的鬼怪就不答应。试问,哪个手上没沾过对方的血,哪个袍泽没被对方杀死过,哪个不怕被另一个四级鬼怪秋后算账,固然明面上不敢,背地里使些手段还是可以的,这门亲事也就黄了。” 张式也说出想法,“不尽然,它们选在五天后成亲,一定慎重思虑过可能出现的风险,极有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件,不得不一起面对,而和亲就是最好的方式。” 孺子牛开口,“可能性不大,真发生了多少会有点风声。” 显然,穿山猪和孺子牛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事情古怪得很,真假还不得而知,不急着下结论,沿途上我们再明里暗里打探看看,”樱道。 隔天,他们扮成边地的鬼怪,打着寻亲的旗号,前往都城。 四人时而分散,时而两拨,时而一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和亲一事自从在大陆传开,鬼怪们谈论纷纷,说好说坏都有,甚至于四级鬼怪面前,一时传出不少谈资。 有鬼怪逢迎,称以一己幸福换取太平盛世,此举可敬。 有鬼怪死谏,大骂赞同和亲的鬼怪,望四级鬼怪收回成命。 还有一部分鬼怪一声不吭,既不当死谏鬼怪眼中的佞臣,也不做逢迎鬼怪眼里的不臣。 又有诗作:君故国分家,王城作边土。一纸婚约定,犹胜十万郎。 第三天中午,他们抵达都城。 饱经战火摧残的都城终于历尽磨难,在婚礼这个喜庆的日子到来前重新修整,恢复了昔日的雄伟壮观,繁荣昌盛。 石漠大陆的城池,充分利用了石漠大陆取之不尽的物资,各种形状的大石巧妙堆叠,砾石填补空隙。 放在人间,必然是一座易守难攻地城池,在鬼界,弱者眼里亦是如此,但在强者眼里却是外强中干。 这座雄伟壮观的都城自是有别于其它城池,建造城墙的每块千斤巨石上刻有鬼文,当敌人入侵,鬼文自动显现护城,用铜墙铁壁形容也不为过。 走进都城任意四门中的一门,沿主道直去就能见到城中城,石宫。 再有两天,将迎来天大喜事的石宫正忙于布置中,系红绸,挂彩灯,贴囍字,富丽堂皇地宫殿有了多年不有的喜庆。 这会,城内的四条主道上各有一个阴阳师,混迹在来往的鬼怪中。 东门主道,一段前望不到宫,后看不见门的路,冷清的鲜有鬼怪来往。 临近中午,一家占地一亩三分的饭馆开张,一只只恶鬼把准备好的饭食连锅端出,摆在门前的大长桌上。 待最后一锅上完,像是约好的,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冷清清的一条街顿时川流不息,前来吃饭的鬼怪更是接踵而至。 来的头位食客是一只形似恐龙的怪物,它皮肤黝黑,两只前肢似锋锐的鹰爪,张开的嘴可以活吞下老虎。 可别瞧着它凶猛,其实温和的很,不信看它名字,食鞋鬼。 “上菜!” 饭馆里走出个肥头大耳的胖子,系着沾满油渍的围裙,笑呵呵地走出来,随手扔掉手里的筒子骨。 “好嘞,”胖子应和着,一手托盘,一手握着半米长的筷子往一口汤锅里夹。 汤呈黑色,肉眼根本看不清锅里装的是什么,但熟稔的胖子压根就没瞧,伸筷子,一夹,缩回手,一放,动作一气呵成。 一只混有多种味道的绣花鞋放上精致的盘子,递到食鞋鬼面前。 正如其名,非鞋不吃。 饭馆左右搭了简易的棚子,食客们都是坐在棚下的餐桌上吃。 食鞋鬼咬下第一口鞋子,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再看它嘴巴,有血。 分明它是在吃鞋,却有血在嘴里,又有声声凄厉的惨嚎。 原来只要食鞋鬼吃鞋,鞋子就会流出鲜血,还能不停歇地惨嚎,直到整只鞋子进肚。 “十斤新血!” 说话的是食血鬼,以血为食,最好新血,即新鲜的血。 胖子揭开锅盖,一股浓重的血腥溢散,又掀一盖,一锅带有泡沫的液体,尔后一手一盆,舀起满满两盆。 鲜红的一盆不用说就知道是给食血鬼,一盆刚刚十斤。 带泡沫的一盆十斤又是谁吃? 且看盆里装的,无色无味、有泡沫,美名曰:金津玉液。 看来,这一盆子装的液体可金贵着呢,不要误会,再看俗名:口水。 收集这么多是麻烦了些,但肯定贵不到哪去,一盆十斤的金津玉液,也能知道是食唾鬼到了。 绣花鞋、新血、金津玉液,是不是所有锅里的饭食都是这类? 不是不是。 一个看起来人模人样地鬼怪,端着一盘美味的烤肉走进棚子。 也不知是盘中的烤肉,还是什么,等这鬼怪找好位置坐下,坐在旁边的食客都挪了位置,更别说同一桌的食客,捏着鼻子,唯恐避之不及。 要是坐旁边,等它吃肉你就知道了,一张口,一阵恶臭味飘过,熏死人了。 一块肉进嘴,都不带咀嚼的,直接往喉咙咽,但烤肉进嘴迅速腐烂发霉变臭,由不得它咽下去,就被恶心得吐出来。 一盘烤肉到最后吃掉十之一二,都算不错得了。 它正是打扮成人样,不想被认出的臭口鬼,只是每次一张口就会暴露。 最另类的还要数这只鬼怪。 它到时,饭馆的棚子已经坐满食客,一见它来,都热情的招呼,并要腾出空位,让它来坐。 大家的热情,它早就习惯了,像往常那样走到大长桌前,“一碗肉,一碗汤。” 胖子盛好肉,倒满汤,也不给它,只往自己嘴里塞,吃一口,吐一口,喝一口,吐一口。 还是一碗肉,还是一碗汤。 一个敢给,一个敢接。 难怪它到的如此晚,也不怕饿着,竟是要吃吐出之物,所以它叫食吐鬼。 “小哥,吃点啥?”胖子笑眯眯地喊道。 还在街上徘徊犹豫的张式,突然听到喊声,见是向他看来,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看小哥面生得紧,是第一次来吧,不知吃点什么?”胖子热情的问。 张式看了几眼锅里的饭食,多数大锅已经见底,没见底的实在不敢恭维,也就臭口鬼吃的烤肉剩些,还能下咽。 “来份烤肉。” 胖子边盛好肉,边问:“需要特殊调料吗?” “不用,”张式客气的说,想到刚才给食吐鬼的肉和汤,就觉恶心。 “快吃!”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食客抬头去看,又急急低头,真就风卷残云,就是最晚到的食吐鬼这会也狼吞虎咽。 胖子善意的说:“客人,快吃几口,晚些就没得吃了。” 张式打一开始就没打算吃,不说这是陌生鬼给的,来前刚填饱肚子,现在可没食欲,抬头瞧着这位压轴的食客登场。 是位瘦骨嶙峋的客人,它一步三晃,三步一停地走近。 早到的食客已经光盘,安静静地坐着,更多的食客还在拼命咀嚼。 胖子笑着道:“来得有些早啊,它们都来不及吃了呢。” 客人叫屈,“我也饿啊。” “可我这没有你的饭食。” “闻闻味道总是好的。” 剩盘里的饭,肉眼可见的发霉,没喝完的汤,肉眼可见的干竭。 另类如鞋子等也不能幸免。 张式碗里的烤肉自是一样,离得它越近,发霉的越快,几个呼吸后没有一块好肉。 这是无食鬼,无食不是说它不吃饭食,是因为没得吃,只要有它在,任何饭食都会发霉腐烂。 “不好意思,连累大伙没吃完,”无食鬼嘴上是有歉意,心里偷笑着呢,不然才不会来得这么早,“既然都没得吃了,要不开始吧。” “收摊。” 胖子挥挥手,几个恶鬼飘来,直接抬着大长桌进去。 第一百零四章 不夜街汇合 “里边请吧,”饭馆里走出位拎着沉甸甸袋子的钱柜鬼。 无食鬼到得最晚,反而成了第一个进去。 钱柜鬼打开袋子,由着乐呵呵地无食鬼伸手进去,抓起一把金币就往里走。 看样子是饭后娱乐,难怪附近仅此一家店铺,却能聚集到这么多的鬼怪,吃完饭它们也不急着离开。 无食鬼之后,鬼怪们纷纷起身过去,都在钱柜鬼的袋子拿到金币,走进店铺。 胖子道:“抱歉了,小哥第一次来就没饭吃,要不进去瞧瞧,里面可比外面好很多。” “我想也是。” 说着,张式从钱柜鬼的袋子拿到五个金币,也当了回压轴的客人。 等他进去气氛已经活跃,不时夹杂着鸡鸣羊咩,蟋蟀声,鹌鹑叫。 该不会是宠物店吧…… 一进门,就看到一群鬼怪围聚,两只气昂昂的雄鸡分别从两只专门定制的笼子大摇大摆的走出,一出场就是趾高气扬。 下一秒,全然两样。 两只雄鸡斗在一起。 如同尊贵的王者登场,到不顾颜面,仿佛泼妇骂街,反转的好快。 两鸡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在场鬼怪的眼睛。 一个动嘴,连皮带毛啄下,一个挥爪,连肉带血抓下。 上来就见血,观战的鬼怪不由呐喊助威,拍手叫好。 都是高大魁梧,嘴尖腿长,展翅有力,要不是颜色不同,斗到最后还真不知谁胜谁负。 一只全身碧绿,背部小部分毛色雪白,俗称“乌云盖雪,”一只全身火红,尾羽黑色,俗称“火烧炭”。 一只昂首挺胸,张开有力的翅膀,如大鹏展翅落下,一只俯身示弱,眼疾嘴快,脖子一扭,张嘴就啄。 “咬它!咬死它!” “躲开!快躲开!” 气氛一下子达到高潮,又有不少鬼怪前去围观。 “快快快,买谁买谁?最后一搏,押押押!” 原来金币是本钱,张式是进了赌坊。 赌法倒是少见,除了斗鸡,还有斗羊、斗蟋蟀、斗鹌鹑,就是不知,本钱输了该如何?赢了又有什么好? 很快斗鸡结束,有鬼怪赚得盆满钵满,有赢就有输,输了的满脸败兴,失落落地走出赌坊。 又有两只青白泥罐端出,未见其身先闻其音,这一叫,那一喊,鸣叫声中带有浓浓的火药味。 斗盆中,两只蟋蟀先后进入,一只来自深色土中的淡色虫,一只来自淡色土中的深色虫。 又有专门的恶鬼拿着根草,分别引逗蟋蟀的触须,正如斗牛士以红布挑逗公牛,为的就是激怒它们,让它们变得极具攻击性。 当两个小家伙做好了准备,就会摩擦翅膀,发出唧唧声。 用来分隔的木板适时消失,也是兵戎相见的时候。 与此同时,赌徒们通过观察对比,心中有了自己认为的胜者,并下了赌注。 为了增加悬念,斗盆盖上了盖子,直到一方战败,一方发出胜利的鸣叫,尔后揭开盖子。 约莫三分钟过去,激烈的战况逐渐静下,又过两分钟,响起几声响亮的鸣叫。 胜负已分,输赢将晓。 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只恶鬼上前,手已经放在盖子上,嘴里卖着关子,“到底是谁赢呢?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揭晓答案的时刻到了。” 一堆废话,无疑是让作最后一搏的鬼怪更加的口干舌燥,手心出汗,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扑通乱跳。 见时候差不多了,恶鬼猛地掀起盖子,答案来了,喜忧皆有。 一轮结束,一轮又开。 “小哥,你光看不玩,借几个金币给我如何?”臭口鬼凑过来说。 它今天的手气跟嘴巴似的臭,连着输,只剩一个金币。 “你有见过饭点进了饭店不吃饭的客人?我既来了,又有金币,岂有不玩的道理?”张式随手押下两个金币。 臭口鬼吃瘪,只能再凭感觉下了可能是今天的最后一注。 斗鹌鹑,先饿着鹌鹑,再同斗蟋蟀一样,斗之前用草挑逗激怒它们,等到它们发怒,再丢下一粒谷子。 两只又凶又饿的鹌鹑撕咬会更精彩。 可惜,有一块深色布挡着,激烈的场面无缘相见,只能听听声音过把瘾。 战至最后,一只鹌鹑被另一只鹌鹑死死追着,孰胜孰负显而易见。 张式,当然是赢了。 意料之中的事,只因头一回来,头一回下注。 赢了,本金多了,才有资格多下几注,瘾头就是这么来的。 新的一轮又开,张式顾着看热闹,没打算乘胜追击。 两轮结束,张式又下注,一枚金币。 之后的几注,输赢都有。 “玩得怎么样了?” 张式转头,见是中午打菜的胖子,手里的金币给他瞧了眼,“保本。” “怎么不押了?” “不敢。” “为什么?” “还没有赢的窍门。” “应该没有窍门,全凭运气。” “因为没想到窍门,所以凭运气。” “可以凭运气先押几把,等你想到赢的窍门。” “可我的运气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想不到赢的窍门。” “哈哈,你这辈子发不了财了。” “为什么?” “人无横财不富。” “还有一句,横财不富穷命人。” “那为什么还进来?” “想要改命,来了才知道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还留这干嘛?” “你说的,里面比外面好很多。” 胖子无奈一笑,走了。 晚饭时间到了,该是散场的时候,坚持到现在的鬼怪无不是赢了。 金币是进门前从钱柜鬼袋子拿的,出门时一个不剩的还了回去,又有一只恶鬼打开本子登记。 本子的封面有三个大字“军功簿”。 原来赌注是它们的军功。 钱柜鬼收下张式给的五个金币,问:“小哥第一次来,还请留下姓名,好作登记。” “不用这么麻烦,不输不赢,不用登记,”说完,张式走出门去。 这里只管中午一顿饭,现在一散场,又显冷清。 赌坊,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正席地坐着,面前摆满了一堆血肉,斗败动物的尸体。 收完金币的钱柜鬼来到,站在一旁,“大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原来此间主人是这位中午打菜的胖子。 “留意着点,还有两天,可不能马虎了。” “我已经吩咐下去,这条街上但凡有陌生鬼怪出现,都要时刻盯住,不管它做什么,都会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 等钱柜鬼离开,胖子茹毛饮血,开始进餐。 它们不知,屋顶上有人在偷听,是阴阳师。 南门主道,不夜街。 家家户户紧闭了一天的门像是约定好的,在同一时刻打开,并点亮门前的红灯笼。 顷刻间,万家灯火,远远看去似城南失火,白日里空无一鬼的大街,这时游荡着百鬼众魅。 来过这里,相信没谁会不喜欢,即使身无分文。 想必光凭这点魅力,就能吸引到你。 这是一家包子摊,在这里可以吃到纯手工包子,皮薄馅大,咬上一口保证你想再吃第二口。 可惜这么好的手艺就只做一种馅,还是素馅,即便如此,还是生意火爆。 对,别忘了一点,第一次来,第一次吃,同种食物千万不要吃两个,否则你的胃就享受不到其它美食了,就算你的胃很大。 所以,包子摊的包子再好吃,也没见谁拿两个包子。 同以往,包子摊前总是歪歪扭扭地排上长队,排到了,自己去拿个包子,然后边吃边走去下个地。 有只厉鬼稍不注意,回头只见面前这人背影和之前那个不一样,大声嚷道:“你怎么回事?居然插队!” 插队! 听到这俩字,那人一下就成了众目睽睽关注的对象。 像是背后长了眼睛,那人听见,转过身道:“我一直排你前面,什么时候插队了?” “胡说,我前面一直是个瘦子。” “瞎说,我难道不瘦?” 打量着他魁梧的身材,再想起先前瘦如竹杠的背影,厉鬼一脸黑线,忿忿不平,“那也不是你排这里,你就是插队。” “你前面就是我,别想插队到我前面,”那人两手叉腰,既不肯走,也不让过,似乎要僵持下去。 厉鬼往边上挪了挪,见排那人前面的一连几个身材都不瘦弱,总不能全是插队的吧,狐疑真是自己眼花不成。 “前面的快点,后面都等着呢。”排在老后面的鬼怪喊道。 “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你是在我前面,”厉鬼只好道歉。 “这还差不多,”那人总算回过身去。 长长的队伍排到那人后,他上前就是大手一抓,拿走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手又是两个包子。 亏得就是他这么拿,要是个个学他,排后面的还吃个啥子? 插队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北门主道赶来的穿山猪,而他的插队可不是挤进队伍,是从地下冒出来,占了一只鬼怪的位置,并把那只鬼拖进地下。 这样一来,排队的鬼怪数量不变,也不会因为多出一人,使队伍变得拥挤。 四个包子,四个阴阳师,一人一个。 孺子牛去的西门主道,樱在南门主道,这里是他们的汇合地。 他们把自己下午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北门主道鬼流量最大的就是石楼,虽是家酒楼,最出名的却不是酒,也不是菜,是有位说书先生。 这位说书先生每天下午准点出现,到点离开,这段时间是酒楼鬼怪最多的时候。 鬼多嘴杂,是个听取消息的地方。 穿山猪一边尝着可口的小菜,一边听书,偶尔有几句交谈入耳,说的都是都城的最新消息。 等到孺子牛说出他去的地方,穿山猪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来了句,“注意休息。” 孺子牛本要大声怒斥,却见张式和樱的目光看来,清秀的脸颊一下子发红起来。 孺子牛去的西门主道烟柳之地,青楼。 风月场,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只不过,皮囊上佳的孺子牛进去,要想不露马脚得到消息,怕是不知道有意无意的有了多少回肌肤之亲。 一边是打听消息,一边是起了色心,到头来也不知是谁占了便宜。 第一百零五章 城中城石宫 再说不夜街。 热闹的街道,有举着糖葫芦棒的小贩,有摇着拨浪鼓的卖货郎,有提灯表演皮影戏的艺人,有集画糖、吹糖、塑糖于一身的糖人高手…… 总之,货物是琳琅满目,才艺是首屈一指。 各行各业,形形色色,遇上一起形成繁华的不夜街。 要是没点别的花样,就这么逛到后半夜也会厌倦,所以凌晨零点,会有一场娱乐为主的大型巡游。 届时,酒足饭饱的鬼怪们跟着起兴闹腾,整条街道是水泄不通,场面那叫一个壮观。 不夜街,能不能得到消息还是未知,但绝对是个不容错过的夜市。 零点时候,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浩浩荡荡地巡游队伍出发。 独有的佛鼓声中,八个诙谐幽默的“大头佛”睡醒起床。 共有四套表演,日常生活的丑态百出,担锄耕田的憨态顽皮,拜四门的粗鲁冒失,采灵芝遇狮子的大胆搏斗。 三套表演后,场上只留下一个“大头佛”,手执大葵扇,上山采灵芝。 “大头佛”见着灵芝,刚走近没来得及摘,两只威猛的红狮子、黄狮子腾空蹿跳出来。 一出场气势汹汹,足能把人吓个半死,怎奈经不住细看。 也是,两只彩布条制作的狮子能有多厉害? 每一狮都有两鬼扮演,一前一后,前的是狮头,后的抓住前者腰部作狮身。 要想“狮子”栩栩如生,可少不了配合。 眼睛长在脑袋前,前面的看不见后面,那就是听“狮头”的指挥。 这个指挥可不靠嘴去传达,而是靠脚去“说”,“狮头”通过脚下的马步,告诉“狮身”,接下来是什么动作,不同的动作,对应不同的马步。 不过,做的动作不是“狮头”说了算,是“大头佛”决定。 时而险象环生,时而虚惊一场,时而滑稽搞笑,一场采灵芝遇狮子的表演,叫众鬼不禁拍手叫好。 十几条单人船三五成群,一线排开,在一位老翁的划桨领航下,碎步前行。 没错,随着“水流”的急缓,碎步时快时慢。 这叫旱船,细竹竿绑成船型架子,下半部分是船形,上半部分如轿顶,装饰上彩绸布、纸花。 开船就是握住船两边的竹竿,在地上行走,正如船在水上行驶。 船的行驶中少不得遇险,搁浅、遇漩涡、船身漏水,但在经验丰富的老艄公指挥下,一一化险。 接下来的火龙舞、变脸、高跷、彩车……一个个精彩的演出燃炸了街道,欢呼声一片。 看,最受欢迎的古典戏法。 有一鬼穿长袍,手拿一条经众鬼检验过的普通毯子,口彩相连,展现高超而娴熟的技艺。 在众多的目光下,短短的几分钟里,它的毯子就像是百宝箱,先后冒出灯笼、花盆,甚至是盛满水的海碗,乱跳的金鱼,燃烧的火盆等等。 要是把这些东西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都比它身子要高。 最绝的是这么多的东西,它是如何藏在身上,又能在四面围观中眨眼间变出来,而且没用到一点灵力,全凭台下苦功。 实在是难以相信,却又得相信,眼见为实嘛。 说完大戏法,再说小戏法。 小戏法就看手速,比眼睛快一点就行。 谁的眼睛? 围观的眼睛。 就说“三仙归洞”,一根筷子,两个碗,三个球。 两个碗分别盖住一个球,左手拿筷子,右手抓球,一声“进去”,右边的碗下两个球,右手的球不见,一声“过来”,左边的碗下球不见,右边的碗下三个球。 要说手速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就是随便叫出一个鬼来说,无论说多少遍,保准没一个能对。 咕咕,咕咕…… 某人刚填饱的肚子又闹起来。 “早饭时间到了。” “懒人多馋食,”孺子牛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穿山猪反驳,“能吃是福,善吃是智。” “多福多智我是没见到,增肥增重,一胖毁所有却是大实话。” “那你说去哪?” 这会,随着古典戏法的结束,巡游落下帷幕,再过一个时辰,天该亮了。 走了一夜,看了一夜,是要吃早饭了。 只不过,这话从另外三人嘴里说出倒没什么,从吃了一夜的穿山猪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应证了“懒人多馋食”。 漫长的夜过去,他们一无所获,这是个不容错过的夜市,但绝不是个得到消息的地方。 街道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早餐摊子,每个摊子专做一种早点,想要吃的丰盛,可得走上百米。 值,值当,要不是这么远,还真不好消化;好,好吃,要不是这么远,还真吃不过瘾。 月色渐消,一声鸡啼,呀,天亮了,百鬼退散。 他们四人哪还顾得上其它,急急遁入地下。 去的方向,正是城中城,石宫。 石宫,有八道门,九座宫,暗合九宫八卦。 休门,居北方坎宫,宜嫁娶。 明日,这两位以一己之力换取太平盛世的四级鬼怪,将从这道门进,结金玉良缘。 成,共君临天下,不成,生死立见。 这都和他们无关,他们来的目的就两个,结束权利之战,找到同伴。 “妙,妙啊。” 进石宫到现在,孺子牛就没眨过眼,眼睛更没离开过面前这座巨石巧妙建造的宫殿,嘴中一直赞不绝口,只是从头到尾夸赞的就这两字。 穿山猪听得耳朵都起茧了,“看够没?该找人了。” 看得入迷的孺子牛回过神,“催什么,我不弄清楚,找错了你负责?” “照你这么看下去,剩下的七门、八宫,怕是一天一夜……” 孺子牛不等他说完,介绍道:“这里是南方景门,对应离宫,就是前面那个宫殿;万物春种秋收,春生秋死,我们该往西走,西南死门,宜吊死送丧,对应坤宫,” “呸呸呸,晦气晦气,可别好的不灵坏的灵。” “要想讨个吉利,你只管去开门,万物开始之意,大吉大利之门,西北方向便是,乾宫。” “嘿嘿,我可没说不去,”穿山猪看着孺子牛一脸窃笑。 孺子牛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又有九宫八卦要看,懒得再计较,怎知穿山猪又说一句气恼了他。 “到时去休门坎宫给某人寻门亲事,免得那人坏了身体。” 这话没指名,没道姓,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也就算了,毕竟还有人在,没必要对号入座。 可孺子牛寻味一番,想起昨夜穿山猪说的“注意休息”,当即气得牙痒痒,再看人时,已不知所踪。 樱摇了摇头,不得不出来当个和事佬,“都别闹了,这里不是可以玩笑的地方。” 孺子牛愤愤道:“府主你也见了,是他先滋事,错在他。” 樱有点尴尬,再劝下去有失偏颇,她是朱府府主,而俩人是别的府副府主,她既不好插手,也不好不插手。 “我听人说九宫八卦是极难学的,副府主能否讲解一二,好解我困惑,”张式向孺子牛请教。 孺子牛听了,心中多少有些得意,毕竟也是凝魂的阴阳师请教自己,当下滔滔不绝地教学。 不等孺子牛把肚子里的墨水倒完,穿山猪已经回来。 方才,他去了趟死门坤宫,一来一回,一条景门离宫到死门坤宫的地下通道建造完成。 靠城墙分隔出来的石宫面积并不小,仅有九座古老而不知年代的宫殿又分布开,所以石宫显得十分空旷。 若有一只飞鸟落下,巡逻的卫兵也能在飞鸟落地的瞬间发现,更不用说他们四人光天化日要从离宫去往坤宫。 这会见着穿山猪,孺子牛瞥了眼他,又继续对张式讲解九宫,摆明是眼不见心不烦。 等一行四人由地下通道从景门离宫到死门坤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一阵窸窸窣窣声在坤宫响起,声音很轻,但在宫殿回荡中又显得很响,还好不多时就没了动静。 又是几分钟过去,一个圆圆的脑袋冒出地面,转了一圈后,跳出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紧跟着又先后跳出三人,两男一女。 “总算是出来透口气了,”汉子脸上微微出汗,还带有喘气。 “叫你挖的洞这么窄,该你受罪,”一身淡蓝长衫的少年道,精致的脸庞白里透红,明显是在底下闷的。 说话间,少年转了一圈,整个宫殿空荡荡的,空无一物,一声惊呼打断正要说话的穿山猪。 孺子牛接着不由的抬高了音贝,“站原地别动。” 满头雾水的三人都乖乖站好,静待下文。 “糟糕,”仰望完宫殿的孺子牛忽又问:“地面坚硬程度如何?” 穿山猪不再喘气,“比较坚硬。” “糟糕透了,”孺子牛余光看见正擦汗的穿山猪,“实话?” “很硬。” 孺子牛长叹一声气,“糟糕透顶了。” “怎么糟糕透顶了?”樱问。 孺子牛说:“现在我们才踏进宫殿半步哩,不过也别想退走了,看地上。” 平整的地面是由石头拼凑,要说特别之处,就是石头与石头之间没有一丝缝隙,仿佛整个宫殿是建造在一整块石面上的。 穿山猪猛然出声:“洞呢?我刚刚钻出来的洞呢?” 孺子牛又指了指正上方,“再看看上面。” 他们仰头看去,宫殿的最上面画有一扇门,门上只有一个字,不认识,是鬼文。 不过字也好猜,这里是坤宫,门即死门,画的这扇门上刻的字总不会是个“门”字吧。 “你刚刚理论不是一套一套的,既然熟知九宫八卦,你费些脑力,我们出体力,顶多就是费事费时间,”穿山猪说。 “你也太小瞧九宫八卦了吧,何况这是鬼界初代君王以大术法建造,即便现在是一堆死物,那也不是易事,”孺子牛突然话锋一转,“你当上副府主以后是不是太舒服了?看看上面是什么字?” 穿山猪看着字,字似乎也在看他,只不过谁也不认识谁,便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是你,怎么会认识那么多的鬼文。” 孺子牛埋汰,“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字不认识,方向也辨不好了?” 樱严肃的说:“是“中”字。” 第一百零六章 有苦难言 中,八卦对应的八门里没有中门,只有中宫。 穿山猪一惊,樱说的断然不会有假,难道真是他方向出错,他认真想了下,继而摇头,不会的,这种低级错误他怎么会犯。 见此,张式问:“有没有可能是九宫八卦位置颠倒?又或是有鬼怪察觉,我们被请君入瓮了?” “不会,这里九宫八卦的位置是不会颠倒的,此事早有阴阳师验证过,要有鬼怪,我们的处境远比现在凶险。废话不多说,该想办法出去了。” “既然没有鬼怪发现,那我再费些力气,往死门坤宫挖个地道,”穿山猪道。 见孺子牛不答,穿山猪只好硬着头皮挖地道去,只是这一回任他如何使劲,凝魂后的爪子再锋利,坚硬的石面就是没有破损一丁点。 穿山猪鼓足劲还要再试,孺子牛拦住,“别整这些没用的了,先听着,中宫本无门,所以顶上绘的这扇门就是入口,所以你挖的洞出口在这扇门底下是必然的,但想出去,得再弄个门出来。” 樱道:“集你们三人之力,在地上刻个门出来是不容易,但也不是做不到。” “这还是其次,我们现在才踏进中宫半步,宫殿都没踏进去,又怎么能从一扇门进去,另一扇门出来?严格上讲,我们现在先要离开顶上这扇门对应的地面,代表着走进中宫,再回到这个位置,刻出新的门,就可以离开中宫。眼下离开这个位置,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张式说:“既然早晚要进去,宜早不宜迟。” “先在地上刻个门,我们再进去,”穿山猪道。 孺子牛没好气的说:“你当自己可以聚魂啊,门都没进去,再刻个门出来,是要换掉上面这扇门?” 穿山猪自知和孺子牛比九宫八卦,是以短击长,再作争执只会自讨没趣,当下不再多说,又听樱道:“进去吧。” 四人往前走去,没几步就走出顶上这扇门对应下来的地面,眼前景象一换。 张式置身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前面有一扇门,门上也有个字,不是“中”字,他也不认识这是什么字。 除了这扇门,就没有别的了,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管是谁来到,进得进,不进也得进。 张式走近,正伸手开门,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把他扯了进去。 阴沉沉的天,没有一丝风,广阔的平原上挤满了两堆人,相距不过两里地插着两面巨大的牙旗,原来是两支分属不同阵营的大军。 两支大军后方,一声声铿锵有力地战鼓敲响,振奋人心,鼓舞军心,沉闷的天气里士气不断高涨、激昂。 天空下起毛毛细雨,也在这时旌旗招展,冲杀的号角呜呜吹响,最前面的战马开始陷阵,有斩人下马,有被斩落马,有伤而坠马,有横戈跃马立军功,有骑马舞枪再杀人。 西南方的天上有道光芒横贯长空,正以极快的速度落下,想是天外陨铁之类的物体,似乎要砸上这处战场。 两边后面的人马都在第一时间看见,但骑军厮杀还在持续,大半的步军正杀向前去。 锣声响起,这是要收兵了。 听到己方鸣金收兵,只以为形势一下子失利,场中将士顿时士气大跌,丢盔弃甲地逃命回来,才冲来半路的步军更是纳闷,怎么就收兵了呢? 另一方士气大振,正要乘胜追击,却听身后亦是锣声盖过鼓声,不解中有刺耳的破空声入耳,抬头看去,吓出冷汗,蓦地也是转身逃命。 双方的锣声正好同时停下,原来是看着那道光芒落下,却没有撞上大地,这就很灵异了。 这不,一双双眼睛恨不得瞪成圆的,全神贯注地盯着,生怕有丁点错过。 光芒黯淡下来,不是天外陨铁,是个人。 白日见鬼,算不算? 还好是两支奉行军令如山的大军,怕归怕,逃兵没有。 那人飘落地上,倏地又冲上天,凌空而站。 惊为天神,有没有? 还好是两支奉行军令如山的大军,惊归惊,队伍没乱。 “小世界。” 那人得出这么个说法。 相较阴阳术世界结界,这个小世界只怕更大、更牢固,以力破法,他完全做不到。 想离开,他也不知道怎么做,目之所及是广阔平原,底下的军队真就是普通人,如此静观其变就好。 还好还好,两个敌对阵营的主将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等着这位来自天上的仙人发话,然后听其号令。 忠臣不事二君,君王受命于天,仙人代表的是天,既然口含天宪,听命仙人会错?想来只会如有神助。 至于到底是不是仙人,在场的谁会飞?要不整一个?不过凡夫俗子而已。 今儿个见着腾云驾雾,还不惊为天神,只盼入其法眼,能如书上所言“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两支杀红了眼的大军因仙人下凡,生生的止住争战,那位高高在上的仙人果真是如传闻中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一言不发,一声不吭,想必是一字值千金……吧。 许是仙人的一个考验,试探他们的诚心,还好天不热,还好雨不大,两位主将刚作此想,心中直呼不好。 难怪乎仙人下凡却又凌空而站,实在不是仙人“不食人间烟火”,属实是他们礼数不周,冒犯仙威。 朝见君王尚且稽首,今有幸见到仙人更得如此。 见主将落马,双膝一跪,众将士慌忙跟着跪地。 也不知是从哪学来,脑袋往地上一磕,赖在地上,坚决不起来,头还贴在地面,就等着仙人开金口。 都这么虔诚了,怎的还不开口,跪了一会,终于有几个胆大的偷偷抬高脑袋张望。 仙人呢?不见了。走了? 当然要走,不然下来劝个架? 只不过,张式很快又回到这里,不是迷路,是回来了。 有几人正贼头贼脑,撞见仙人飘然落下,急把脑袋往下一缩,颤巍巍地伏在地上,生怕仙人怪罪。 刚进的门上的字张式不认识,不知道进的哪扇门,来的哪座宫,是吉门无恙,是凶门,能不回来吗? 既来之,则安之。 眼下,最妥当的做法就是等着,等熟知九宫八卦的孺子牛。 也不能干等,做好最坏的猜想,此时此地是凶门克宫事更凶。 百事为凶,宜修身养性,静而待之。 张式盘腿而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此处战场中间。 任是凶门克宫,他自时间“静止”,以静制动。 这些将士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张式刚好利用这点,试问谁敢当着天上仙人的面肆意妄为。 百事为凶,时间“静止”,凶从何起? 仙人神通暂不知,老话仙人“不食人间烟火”诚不欺我。 这下可把两位主将给难倒了,主动跪下的是他们,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仙人啊仙人,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倒是给句话啊。 主将心里苦,张式心里苦,有苦难言呐。 苦尽甘来,无非是时间过去。 说来一句话的事,过程要了五个时辰,尽管早在主将带头下学那仙人盘坐。 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将士们手脚早就麻了,不说忍饥挨饿多时,小雨更是淋了整整五个时辰,愣是把一众将士的火爆脾气生生磨灭,更不知何时是个头。 哪还敢奢求“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只求这位仙人早回仙山仙府,莫再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万众期盼地目光中,仙人身形突然消失。 去哪了?是不是走了? 仙人虽走,余威犹在。 又过去半个时辰,一众将士终于确认仙人是真走了,庆幸之余又有小小的失落。 中宫,孺子牛率先回到这里,然后用术法接引回张式、穿山猪和樱。 孺子牛一接引回樱,她就惊讶的问:“怎么回事?这是中宫,我方才又站在开门前,进的应是乾宫。” “我是进去见到那扇门才晓得,这中宫是媒介,我们一旦离开顶上对应的这扇门,就是去往另外八门八宫,运气好进的吉宫,运气不好进的凶宫。” “现下新的门怎么刻?”樱问。 孺子牛沉思片刻,“就当下而言,依葫芦画瓢,照着上面这扇门刻在地上,一门在上,一门在下,一门是进,一门是出,想来能行。” “出去后呢?” “看天意了。” 也对,进来就是误打误撞,能出去就很不错。 孺子牛说:“你俩吟唱风雷图即可,剩下的我来做。” 张式和穿山猪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图以天代,笔以风替,墨以雷作,一生为二。风雷图!” 狂风呼呼而起,几道狰狞的深色雷电炸响,孺子牛一手虚按,虚空中出现整片无形的压力,把狂风雷电挤压再挤压。 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 风雷挤压到一起,凶威大盛,作困兽犹斗。 孺子牛另一手符纸如烟雾丝丝散尽,又呈握笔状,口中轻念:“来。” 既有诏,敢不来? 言出法随,一股狂风细长若毛笔飞来孺子牛手心,蘸着墨水似的深色雷电。 风替笔,雷作墨,孺子牛一手负后,一手落笔,如一位胸有诗书,腹存文章的书画大家。 须臾,一扇门在虚空画成,笔墨正好用尽。 这扇门和宫顶上的一般无二,正好围住四人。 “这就能出去了?”穿山猪惊讶问,不是说一门在上,一门在下,这门是在下? 孺子牛严色道:“早呢,要直接在地上刻门,指不定我们受伤害命都做不到,所以先画门,再装门,一起来吧。” 难怪这么快又顺利的画出门来,敢情是得再装门啊,张式心里嘀咕,赶忙学孺子牛两手置胸前,一起把门按下地面,即装门。 门碰上地面的一瞬,立遭排斥,一道光芒闪过,显现出古老的文字。 平日里鬼文都是隐于地面,这会有异物入侵,企图占据它们的位置,还不大显神通,消灭异物。 “把门稳住,”孺子牛喝道。 少了一人装门,这道引而不发由风雷做的门蠢蠢欲动,隐隐有爆发之势,张式和穿山猪压力倍增,又有大量文字四下撞击,防不胜防。 第一百零七章 画龙点睛 孺子牛取出一大张符纸,横手在纸上一抹,空无一字的纸上泛起一层淡淡光辉,往身前一摆。 就像是闻见花蜜的蜜蜂,一个个文字发疯似的涌过去,一碰上符纸,又仿佛遇险的王八缩成团,落在符纸上。 一行行鬼文是如何铺满中宫地面,这会也是这么铺满符纸,没一会,符纸上满满的承载了中宫里的所有鬼文。 孺子牛这一手把鬼文化为己物,着实惊住三人,特别是和鬼文有过一次不怎么友好经历的张式。 孺子牛收好符纸,张式和穿山猪正好把门装上。 风雷喷薄而出,孺子牛把手一压,爆发出猛烈攻势的风雷惧伏在地面,又有不服管束之意,光亮更盛,裹挟一起的风雷大肆毁坏着。 风散雷消,石面依然光滑,没有丁点碎屑。 孺子牛知道石面坚硬,但没了鬼文,石面坚硬程度仍旧非比寻常,这让他非常懊恼,一时也没了主意。 “凝魂试试?”张式说。 “凝魂虽然强过阴阳术,可还欠缺精准、锋利,要刻出来的门相似,凭你们的魂现在还做不到,”樱讲。 一时,四人都没了办法,陷入沉思。 半柱香后,孺子牛默默拿出一张符纸,多次折叠后撕成三十二张小纸条,又按顺序首尾相接。 纸条上面写满了字,是孺子牛收为己物的鬼文,刚到手都没捂热就要没了。 孺子牛把纸条抛起,连在一起的纸条迅速展开,形成一扇门的模样,跟着掉落地上,刚好围住四人。 “要再不行,我也没办法了,”孺子牛剑指一点,纸条烧起。 呲呲,呲呲…… 一直盯着看的穿山猪兴奋道:“可以可以。” 能够看见与燃烧符纸接触的地面,正以极为缓慢极为缓慢的速度塌陷,相信符纸燃尽,这道门就能烧成。 成了,石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烧焦痕迹,门总算是有了。 张式、樱、穿山猪在等,孺子牛也在等,三个等人,一个等门,相同的是都没等到。 他们三个等孺子牛施术法从这扇门出去,孺子牛等这扇门直接带他们一起出去。 穿山猪提醒,“是不是还差点……” 孺子牛一声不响。 …… 又失望了。 仔细比较两扇门的张式突然问:“门上有个字,这门是不是也要有字啊?” 穿山猪不以为意,“总不能再刻个“中”吧。” 孺子牛一拍脑袋,大声道:“是,是要有字。” 孺子牛还来不及为这个意外发现而庆幸,又有些丧气,鬼文没有了,还怎能刻字啊。 看出这点心思的樱说:“既然鬼文可以,你就照着写一张试试。” 孺子牛信心不足道:“但我写的鬼文肯定不如刚才这张。” 穿山猪逮着机会道:“哪这么多废话,府主叫你写就写。” “不用你催,”说着,孺子牛从一张储存符里取来笔墨纸砚。 孺子牛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刚才这张符纸上的鬼文早就一字不漏的牢记心内,只等离开这个鬼地方就默写下来。 下笔,他又因过于紧张生怕记混、记错,心中早已不停的念了不下二十遍,然一张符纸连一半都没写到,更别说手心有汗开始溢出。 三人本来觉得还有七分希望出去,看到这一幕,悬了。 百多字,孺子牛硬是花了十分钟写完,期间张式和穿山猪帮忙研墨、擦汗。 写完最后一笔,孺子牛跌坐地上喘口大气,顺手拿起写好的符纸往上吹了口气,字迹干了,立马从头检查。 孺子牛连看三遍,确定没有丝毫出错,把符纸交到张式手中,又指向纸上的一个字,“把撕下的符纸照“宫”字摆好,再烧了。” 可不是孺子牛惫懒,从进来中宫忙到现在,他不亚于经历两场生死战,写完符纸更耗费大量精神力,由此心力交瘁,需要好好休息。 上面是个“中”,下面个是“宫”,“中”在前,“宫”在后,正好对应中宫,前门进,后门出。 张式照他说的办,一个“宫”字在上面这扇门对应的地面模糊出现。 可以出去了吗? “快!快灭火!”孺子牛惊呼中站起。 离得近的穿山猪还不知情况,张式已经在快步踩火了。 不大的火势在几脚踩踏中熄灭,留下一地没来得及烧完的残符。 才有希望的苗头就这么直接没了。 是不行,所以试都不试吗? 孺子牛讲明,“这么做我们肯定是出不去,这门是用中宫的鬼文建造,如果“宫”也用这么多的鬼文,这门承载不下就会坏了。” 穿山猪反对,“量上一样,可质上不同,“宫”的鬼文是你写的,怎么能跟中宫存在的鬼文相提并论。” 樱已经抢先说出,“他不止是用墨水写鬼文,每一笔每一划还带着他的血,再加上只刻个“宫”字,门只会坏了。” 孺子牛听了有些尴尬,自己虽是好心,却是办了坏事,所以不想提鬼文里加血这事,想不到樱都看在眼里。 明白原因,穿山猪也不好再去责怪。 张式上前捡来孺子牛还没收回去的笔,蘸上砚台未干的墨,走向没烧完的残符前蹲下,回想符纸上的“宫”,在烧出模糊字迹的上面写出。 他就是觉得字可以是写出来的,仅此而已。 画龙点睛,点睛即飞;画门添字,添字即成。 一阵炫目彩光从地面这扇门里散出,四人先惊再喜,光芒闪过,不见四人身影。 地面这扇门随之崩碎,化成鬼文隐藏在中宫地面,“宫”字消失,中宫恢复早先面貌。 有一缺月正好在中宫上方,光辉照亮大半个石宫,地面没有一丝阴影,忽然有四道黑影闪现在中宫一角,顿时引起注目。 私闯者! 又不知从哪几处旮旯里冒出来十几道身影,围聚在那一角。 人呢?躲哪去了? “退下。” 得到命令,十几道身影来得快去也急,似乎没有出现过。 不过,这个命令似乎不是从这些身影里的哪个鬼怪口中说出。 这时,这一角地面有阴影形成,大抵是中宫遮挡住了缺月的光线。 四人早已经远离中宫,穿山猪挖的地道特意避开了九宫八门。 樱停下脚步,再次确定后说:“有鬼怪来了。” 排头开路的穿山猪停住,他没有感应到任何灵压,除非是利用九宫八门的力量,下意识问:“很棘手?” 樱寻思道:“一个,多半是有求于我们,我们藏起来,张式你先应付。” “我这有几张符,只要不用灵力,气息能瞒过普通鬼怪,”孺子牛把符纸给出,一人一张。 樱三人刚走,张式手中符纸刚用,鬼怪来了,还是位“高人”,就是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只闻其声,不见其身。 “兄弟,等等。” 一声兄弟,既拉近关系,也是个不小的下马威。 站在旁边和你说话,就是不让你知道在哪,要你猜,猜不到,你怕不怕? 张式故意不言语,一动不动地站着,等它说下去。 它只身前来,就是想看对方值不值它冒这个险,现见对方有恃无恐,反倒自己又畏缩不敢,毕竟如今的地位是好不容易换来,一个不好,下场凄凉。 等了半天,张式也没听见声音,但他确定对方没走,樱多数是说对了,这会就等它沉不住气。 要么一开始不做,要么就做下去,前路再泥泞坎坷,之后风光越是无限好。 思忖片刻,它再开口,已是一番不当臣子的话,“有兴趣和兄弟划分石宫,各掌半座石漠大陆吗?” 语惊四座,又很合理,私闯石宫罪当斩,弑君篡位罪该诛,故与之兄弟,生死兄弟。 以身涉险,不要个泼天富贵都对不起自己,位高权重更当如此。 “饼是不能再大了,光靠咱两张嘴,吃得下吗?力不从心呐,”张式面上虽喜,又有愁容。 在对方眼里何尝不是动心了。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有何良策?” “杀龙术足矣。” 张式心道:原来是乱臣贼子,又问:“怎杀?” “诛心。明日自见分晓,到时还望兄弟相助。” “怎么助?” “怎么打算怎么做。” “好。” 一块令牌凭空落下,张式伸手接住。 “挂上令牌,可自由出入石宫,助君一臂之力。” 君,是尊称,更是君王,是在暗指事成之后,可称君作王。 这是多少鬼怪梦寐以求,穷极一生又求之不得的地位。 划分石宫,掌半座石漠大陆,即使是一半,那也是高高在上,万鬼俯首。 好处是有,坏处一点不少。 前车可鉴,石漠大陆原五级鬼怪战死,昔日袍泽的四级鬼怪为君王位置,生死相向。 军中的袍泽都不顾往日情分,这种半路兄弟会是宁教天下鬼负我,不教我负天下鬼? 就怕到时的“吃相”更丑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怪亲事来的蹊跷仓促,根本不给它安排妥当的机会,难得遇上帮手,当然得珍惜。 送出令牌,一表诚意,二助一臂之力。 是的,没有三了。 它此来目的超额完成。 准确说来它就一个目的,把令牌送出。 试想,哪个陌生人会蠢到真信它的这番话,许以重利也仅仅是许以。 况且,对方还有几个同伴藏着不出来,是人家先没的诚意,那就休教它负天下鬼了。 “多谢。” “祝君好运。” 第一百零八章 请帖相赠 无言多时,直到樱三人回来,张式确定它是走了。 “这是什么鬼?来无影去无踪的,”穿山猪格外吃惊。 不是樱提醒,他压根就不知道有鬼怪来过,最重要的是他身为情报府副府主,本身就擅长隐匿查探。 樱说:“我也不知,只是靠着冥冥中的感觉觉察有异。” 这份手段端的高明,也不知是其自身能力,还是借助外物。 穿山猪说:“令牌给我看看。” 一块巴掌大的铁令牌落到穿山猪手中,他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查探。 令牌内部,是一座小型石宫,也是按九宫八门,宫门紧闭,根本查探不出宫门内部是个什么状况,而且九宫八卦有人比他精通。 “如何?”樱问。 “令牌没动手脚,”穿山猪又把令牌给孺子牛,“你看看,说不定能有帮助。” 孺子牛接过令牌,也不急着看,“在地道歇还是换个地方?” “你们留这,我出去看看,天亮前回来,”穿山猪说。 “那你小心。” 樱刚同意,穿山猪就出去了。 棋逢敌手,对局到深更。 穿山猪好不容易遇上个同道,却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想都觉得说不过去,心中有个疙瘩,既有机会独自一人,自然要去卖弄手段。 张式盘坐下,进心之世界去了。 樱坐下后闭目养神,等待天亮。 孺子牛找个地儿坐下,一门心思研究不知哪个鬼怪给的铁令牌。 且说回穿山猪,存了一较高下的心思,打定主意后先后把九座宫门走了个遍。 走完后,穿山猪手上多出一张地图,画有整个石宫的地理位置,标记出巡逻卫兵的巡逻路线,分布的明哨、暗哨。 做完这些,穿山猪还不尽兴,离了石宫,径直往南门主道不夜街去。 今晚又似昨晚,万家灯火亮如白昼,小商摆摊,小贩走街,游荡的百鬼众魅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有个大汉最是能吃,排着长队时在吃,走街串巷时在吃,时而狼吞虎咽,时而细嚼慢咽,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也不忌口。 亏得是免费供应,无需他破费,亏得是摊贩极多,要不然他还得来回折腾。 一阵鞭炮锣鼓声响,一场大型巡游开始,又是零点时分,鬼满为患的大街上登时让出一条宽敞道路。 吃饱喝足的汉子想一睹为快,可街上鬼流量太大,没有早早占上有利位置,左挤右推地不就被扯到后面去了。 汉子不甘心的跳起来,断断续续地看了几眼,又被挤到后面,这下再跳也是徒然。 几分钟过去,一户鬼宅挂着的红灯笼飘来,在空中来回晃悠几圈,急飞向屋檐。 “快分开找,别被他溜了,”灯笼鬼下达命令。 几只站在屋檐上的鬼怪散开,找那大汉去了。 灯笼鬼大吸一口气,灯笼内的火焰遇风倏地旺盛,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跟着越来越明亮。 再看灯笼鬼浑身笼罩着朦胧的红光,眼睛闭上再睁开,每一户门前挂着的红灯笼上都出现了一只眼睛,努力的寻找那个大汉。 天黑或许困难,这会天色都是亮的,要找到那个大汉还不简单。 灯笼鬼举目四望,饶是瞪大眼珠看了两分钟,各个死角扫视过去,也没见着影儿,倒是眼睛发酸。 又不是大海捞针,灯笼鬼再一施法,每盏红灯笼上的眼睛上下左右地移动着,倒是找着不少背影相似的粗犷大汉,再看正面,又是一张八竿子打不着的面孔。 找了两分钟,灯笼鬼眼睛累得酸疼,只好收去术法。 灯笼鬼知道多半是被他溜了,等几个下属回来报告完,命令加强戒备,交代了几句。 原来这几个鬼怪由灯笼鬼负责,看守石城南边,对近期出现的可疑人物进行跟踪,查清底细。 今晚出现的大汉比较可疑,很快引起灯笼鬼的注意,开始盯着他,哪曾想对方警惕性高,溜了。 多半是做贼心虚。 一个较冷清的偏僻角落,有个大汉看见灯笼鬼离开,吸净最后一口骨髓,随手扔下骨头,身形一闪即逝。 骨头没有落在地面,就像是扔进水里,直接没入地下,不留痕迹。 一夜过去,一夜无事。 南边的某条街道飞来了灯笼鬼,在一处矮墙边落下。 “说吧。” 声音像从墙角边发出,可除了石头堆砌起来的墙,再无一物。 灯笼鬼早就习以为常,开始汇报南门主道不夜街的情况。 来时在腹中备好草稿的灯笼鬼拣着重点飞快说完,先报喜后报忧。 大概就是说一夜无事,只遇上个不知底细,特别能吃的大汉,跟踪时被他发现,巡游开始后就再没见到。 灯笼鬼又等了五分钟,见迟迟没有别的吩咐,往后退了几步,飞走了。 大海捞针,针再难捞起,在海里捞总是没错的,但灯笼鬼一味的找,位置不对,找到才怪。 被挤到边缘的大汉钻了个地道藏进去,又隔绝气息,灯笼鬼在地面找,地毯式搜索也不行。 它又怎会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离着咫尺之地,它的一举一动都在大汉眼里。 直到天亮,大汉跟着灯笼鬼来到这处不起眼的矮墙边。 想起昨晚有个鬼怪无声无息来到,还能给出令牌而不露出马脚,穿山猪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对待。 也不知是不是他本事不到家,听到“说吧”,他迅速用遍识术去找,没发现,用上情报府几种不传之秘,没发现。 可以说穿山猪是用尽法子,也无收获,直到灯笼鬼飞走,那鬼怪多半也不在了。 从头到尾只听见“说吧”,莫不是传音术?所以他再如何去找也是徒劳,想通这点,穿山猪放下心来。 声音和昨晚的鬼怪有很大区别,但也不能排除是同一鬼怪,对方故意变声,毕竟是弑君篡位的死罪。 刚要走的穿山猪突然一颤,顿觉恐怖,因为他听见一声“走什么”。 明显是从地道里发出来的,明显是对他说的。 你用尽法子,得出对方不在这里的结论,等放下警惕,然后又听见声音,还是和你在说,是不是毛骨悚然,一片阴霾笼罩在心中。 是自己本事不到家,穿山猪自嘲,当然他也没打算束手待毙,对方最多就是四级鬼怪,有什么好怕。 “说说你的谋划,兴许我能帮你。” 穿山猪不假思索地说:“我只是到处逛逛,饱饱口福,坏事都没做就被跟踪怀疑,当然得知道原因。” “然后逛到这里,吃点罚酒。” “来讨杯敬酒。” “谁敬谁?” “谁有酒敬谁。” “我可不可以理解,谁没酒罚谁?” “我有诚敬你有酒,就是敬酒。” “来点敬酒词。” “想听什么。” “听我想听的。” “可我不想说。” “就说点你不想说的。” “乱中谋利。” “不乱呢?” “现在我确定会乱。” “多大胃口?”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就你一个?” “两个,如果加上你。” “那你可能当不上将军了。” “总不会……死吧。” “我还差个副手。” “一言为定。” 接着,那道声音把两个四级鬼怪成亲的时间、具体安排逐一说出。 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 女指新娘,昏即日落西方地平线,婚表示女子出嫁在黄昏时,明月照路,像回家一样回归自己的家。 所以婚礼时间定在傍晚太阳落山时。 上午会安排奠祭十多年来战死的亡者,下午两方阵营的主要鬼怪会晤,商谈未来。 一张做工精致的请帖飘落,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红字“囍”。 “希望有个惊喜。” “会的。” 到此,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鬼怪不知是不是走了,不再说话。 穿山猪也不作声,打开请帖。 写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请帖却是没写两个四级鬼怪的名字,不过凭他手中这份请帖,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石宫。 见对方没了声音,穿山猪离开,这会他不用灵力对方还无从知道他是阴阳师,所以只用上体术在狭窄的地道通行。 从地道出来,穿山猪往北去,在一个转角处用上分身术,本尊躲起来,分身继续前进。 等了半个时辰,穿山猪走出。 连用三次,穿山猪这才宽心,火速赶往石城南门外。 相信这位负责南门主道的鬼怪这会正陪同奠祭十多年来战死的亡者,也相信石城南门外会有惊喜等他。 想到这,穿山猪被吓到后一直郁闷的心情好转不少。 惊门为凶,在西,不宜出行谋事,否则必遇惊恐。 景门算作凶门而倾于平,在南。 死门在西南,宜吊丧。 那么,奠祭出行会选择哪个门还需要考虑吗? 第一百零九章 舌战群鬼 城外五里地,穿山猪见到大队鬼怪,只道是集结造反的,远远跟着前行。 队伍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圆坛石台停下,来此举行仪式,因为这里曾是双方鬼怪发生重大战事的地点。 圆坛石台虽是临时搭建,但诚意满满。 先是建造了方形石台,四面台阶各八级,是偶数也是阴数,其上共设八位战死鬼怪石雕。 两位四级鬼怪听闻,觉得不妥,又在方形石台上补造圆坛。 圆坛为依次内收的三层台组成,最上面一层的直径达九丈,登坛石阶、石栏杆的数量都是九的倍数,暗合九重天之意,是单数也是阳数。 圆坛方台象征天圆地方,圆则杌棿,方为吝啬,就是说天圆则产生运动变化,地方则收敛静止。 圆坛方台摆满了菊花,竖起一面面白旗,旗上有粗大黑字“奠”,最上面的圆坛设八位鬼怪石雕,石雕前摆一张长桌,上有酒食、纸扎,最中间有一块灵牌,上写“王位不义战阵亡将士灵位”。 见此,穿山猪知道这压根不是集结造反,是来奠祭亡者的。 既然撞见了,穿山猪就借着机会看看两个四级鬼怪是何模样。 全体缟素后,左边首位,一位掌管奠祭职务的年老鬼怪接过柳条做的招魂幡,斜举过脑袋,高歌一声,“奠祭开始!默哀!” 当即,所有鬼怪肃立默哀。 趁此时候,穿山猪光明正大地站在地上极目远眺。 一对男女并排在第一列,无疑是今天婚礼主角,第二列站四人,想必就是左膀右臂,位居极品。 最上面的圆坛还有主持奠祭的老人和助手外,其余都是按职位大小依次站在圆坛下两层,方形石台上。 穿山猪为小心起见,没有用阴阳术,不然还能看出这些鬼怪的真实面貌。 花了整整两分钟,穿山猪不再逗留,朝反方向走了。 掐准时间默哀了三分钟,老人高呼:“默哀结束。” 接下来就是揽罪。 万方有罪,罪在己身。 王位不义战是由四级鬼怪挑起,那么所有罪过不应由将士担责,该由它二鬼一力承担。 罪己诏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让底下鬼怪觉着两位四级鬼怪是真正知罪,改错。 …… 在城外游荡半天的穿山猪终于回城。 一无所获,额,有意外收获。 一张肖像画,两位四级鬼怪,和其左膀右臂们。 穿山猪想:夜里去的最热闹的城南不夜街被跟踪,下属灯笼鬼也在城南某处汇报,城南必定是掌握在神秘鬼怪手中,极大可能就是左膀右臂里的一位。 那神秘鬼怪口口声声说的杀龙术,还想乱中谋利,至少没有绝对力量制服两位四级鬼怪,最大的倚仗会是军队。 城外没能遇上,多半就是藏在城内,得去找找。 回城的穿山猪依旧失望了。 莫不是两个或以上左膀右臂的合谋,下午两点穿山猪带着这个猜想回到石宫地道,同三人说完自己离开后的事情。 请帖倒是让人意外了下。 按理来说大陆仅有的两位四级鬼怪联姻,只要是有点职位的鬼怪不敢不来,压根就不用分发请帖,多此一举。 不说鬼怪成亲,张式就有兴趣看看,他们还答应过活地图尽早结束这场王位不义战,这场婚礼去定了。 神秘鬼怪给穿山猪的请帖,和张式有个口头上的约定,都是见过面的,他俩可以单独或一起去。 神秘鬼怪没有见过樱和孺子牛,他俩可以一起。 总之,这场婚礼会不会精彩不晓得,热闹是肯定了。 傍晚时分,隆重的婚礼如期而至。 位于石宫正北的休门坎宫,厚重的石门大开,宫内布置得极为奢华喜庆。 站在门前,正中间的大红囍字最先入目,下方一块洁白无瑕地双联璧,左边绘凤纹,右边绘凰纹。 中堂四件套也不知是什么树做成,纹理清晰,色泽光润,时刻散发出幽香。 条案上,一瓶一炉。 两枝蓓蕾初绽的桃花插在碧玉双孔瓶上,瓶身啄成双筒,一筒身饰鹰击长空,下部勾云纹,一筒身饰老熊当道,下部勾水纹。 炉体呈青铜器中的豆形,盖高而尖,为山形,上雕云纹、人物、鸟兽,传闻是有能工巧匠将三座仙山融于一炉盖,于博大中蕴含清秀,故称博山炉。 按早生贵子的说法,八仙桌上依次摆有一盘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一树近丈高,有十五盏的青铜连枝灯,十来座错落有致地均匀摆置,灯光闪闪,交相辉映,宫内顷刻明亮,灿若星河。 红玫瑰早把地面铺高了,就是光着脚踩上去,压根不会觉得地面坚硬。 临近吉时,早已是宾朋满座,美酒佳肴都已上桌飘香,只等新人到来。 八音演奏的《关雎》传来,气宇轩昂的新郎和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各牵红绳一端,踱步走来。 站在太师椅旁的礼生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进门入宫,新郎新娘站在堂前。 “进香。” 新郎新娘各取来三根香点燃,规规矩矩地行上三拜九叩地大礼,尔后把香竖在炉中。 炉中焚香,轻烟飘出,缭绕炉体,有群山朦胧,众兽浮动的效果。 休门前,一曲歌尽,换《凤求凰》。 礼生再唱:“吉时已到,拜天地。” 拜天、拜地、对拜,三叩首后,送来喜秤。 新郎接过喜秤,秤杆挑向新娘头上蒙着的大红绸缎,左一挑,右一挑,中一挑,挑落红盖头。 礼生跟着唱:“挑盖头,落头红,好一个玉凤配金龙。” “上瓜。” 礼生把匏瓜一剖为二,用一根红线系住柄端,盛上美酒,“饮合卺酒。” 新郎新娘先取盛满酒的爵,碰杯后喝下不咽,漱完口吐回爵内,再取卺,屈臂交颈而饮。 饮尽而扔卺,一重摔一轻丢,一仰一覆,即一阴一阳,谓之夫妻和谐。 一声“礼成”,夫妻之名已有。 一声清朗的“娘子”,一句软糯糯的“夫君”,这对新人会心一笑。 繁琐的礼节到这结束,接下来该是觥筹交错,众宾欢乐,以后更会是其乐融融地美好时光。 以后会是其乐融融地美好的时光,但现下还不是。 “君故国分家,王城作边土。一纸婚约定,犹胜十万郎。” 满座皆惊,坐立不安。 新郎再问:“此诗作何解?可否告之啊。” 秋后算账了。 新娘作吃惊状,“真是大开眼界,妾身只闻洛阳纸贵,不曾想还是孤陋寡闻了,一张婚纸竟比得上十万儿郎,可否一睹啊?” 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夫妇是石漠大陆仅有两位四级鬼怪,夫妻同心,谁敢冒泡? 要是没有冒泡,也是大不敬,大人问话,敢不应答。 满座中有人痛饮一杯,站起,“敢问我王,可有起死回生之术?” 新郎答:“没有。” 那位读书人装束的老人愤慨,“有来世乎?” “不知。” “奠祭有用?” “大用。” “大可不必,我王威严,衮衮诸公,杜口木舌,悠悠众口,不足为虑。” 满座色变,面面相觑。 新郎不以为意,“说说诗作何解?” “正如妖妇说的,一张婚纸比得上我十万忠心赤胆的将士,”这一刻,老人挺起的脊梁骨从未有过的笔直,形象从未有过的高大。 英雄生死路,却似壮游时。 原来英雄不论年纪。 得到这个大不敬回复,新郎没有多少意外,出人意料地没有大发雷霆,心平气和地问:“少死点,不好吗?” “好,当然好,活的是好了。死的呢?就该死?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应有不屈之心,”老人死死的握紧拳头,想到满腔热血无处洒,一身抱负无处用,壮志难酬,报国无门,心情不由激动。 新郎顺理成章地说:“死的没好,所以奠祭。” “大用个屁,”老人大吐心中不快,横竖一死,独不能少了气节,言语再无半分敬意,“遗言遗愿遗志皆不遂,都死不瞑目了,谈什么奠祭,活鬼说与死鬼听,鬼话连篇,恶不恶心。” “哼,匹夫妄言!”满座中站起一人,痛骂老人,“我主自知过错,于城外西南修建圆坛方台虔诚奠祭,更愿以一己幸福换取太平盛世,知错认错改错,此乃明君圣主所为。” 老人横眉怒目,声音洪亮,“妇人之见,我王立业靠的是自身威望,靠的是在座半数诸公谋划,靠的是十万儿郎死战,靠的是一条条性命堆出来的国界。向来只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从没听过君王为社稷,屈身等临幸。我看此举功在千秋,祸在当下。” 座中又有人一表决心,“此举功在千秋,祸在当下。既有祸,虽千万人,吾往矣。我等一心,必为万世开太平。” 老人瞥了眼,面露轻蔑,“似你这等,外君子而中小人,貌人形而心禽兽,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妄学圣人,岂不是乌鸦扮孔雀,白白叫人笑掉大牙。” 一番话气得那人羞愧难言。 座中有人厉声问:“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今危言耸听,是嫌死的不够?身为臣子,不能为君王解忧,却在一旁煽风点火,是臣子居心?” 老人听后冷笑一声,“斗筲小人,颠倒黑白,既无上阵杀敌功绩,闭嘴就是,怎敢学那有功之臣与君分忧。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身为臣子,不为君王解忧,已有罪,却见君王屈身,不加劝阻。” 话未完,老人抬手,剑指指向那人,再缓缓说出,“你,不死何为!” 那人登时面红耳赤,颓丧落座。 座中再站起人,“君故国分家,现在家分而合,再不用漂泊不定、背井离乡,再不用担惊受怕、十室九空,再不用危如累卵、朝不保夕。凭此,君王之幸,臣民之幸,国之大幸。这已是既定事实,二君更是天命所归,而你从中作梗,混淆是非,趁未酿成大错,听我一劝,君子当知天命,畏天命。” 老人道:“天命不可违,人为犹可追。你畏天命,畏大人,却不畏圣人之言,不知仗有何德何能?” 那人答:“德薄才疏,不敢轻怠,不敢侮圣人之言。” 得到想要回答,老人缓缓道:“那我也送你一句,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你只思家合幸事,家合祸事当如何?” 一瞬间,万千思绪涌上老人心头,只见他沧桑的脸上说不出的憔悴,形容枯槁,一点没有读书人应有的肃穆形象,眼中噙着泪,但脊梁始终保持坚挺。 脊梁可以弯,但读书人的“脊梁”必须直! 天经地义,无关道理。 第一百一十章 立国为家 “何祸?” “大祸。” “可宥。” “天灾犹可谅。” 话音未落,那人急得三尸神暴跳,“妖言惑众!危言耸听!快快闭嘴!” 刚坐三人几乎同时起身,齐声:“不当臣子!” 天灾犹可谅,人祸不可恕。 祸从何来,新郎新娘,两位四级鬼怪争夺王位不义战来的。 座中有反应再慢,也因这一幕后知后觉,心思各异。 祸首之一的新娘红唇轻启,“我想听听有什么祸不能恕?” “祸在十室九空,怎么就不十室十空了呢,偏偏留下一室,谁又能存者且偷生?祸在言行不一,打着报仇雪恨参军的旗号,谁又想和亲果是非?祸在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无国无家,无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孤魂野鬼,虽生犹死,虽幸犹悲。” 一番肺腑之言,老人是真的老了,但满肚子的苦水,三言两语又怎么倒得干净。 又有人劝,言语温和许多,“事有轻重缓急,择其重者先为之。生死事大,盼君误以一言而置十万儿郎性命不顾。” “国将不国,何以为家?”老人固执己见,脸上冷漠,心里酸楚。 蝼蚁尚且贪生。 生死事小,气节事小,唯刻骨仇恨,事大! 今日之言,不是老人之言,是替无数有刻骨仇恨者发言。 当真以为都是敢怒不敢言,愿意苟且偷生,随遇而安? 未必! 假若婚成,有血海深仇者如何处?保不齐日后闹事,罪在谁?谁担责? 杀,死的是昔日袍泽,不杀,死的是日后袍泽。 发生过的事再发生,经历过的痛再经历,不愿不想不要! 假若是十几年前,哪怕是十年前,有此和亲,老人断不会有半句废话,巴不得的事。 如今嘛…… “苟以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再不听,大喜之日亦有大忌之时!”再有声音恐吓。 最后,老人斩钉截铁地回吼道:“我一心求死!” 还没有别的声音发出,又有大批站起者,又是一声声慷慨悲壮声。 “与君赴死!” “愿死!” …… 满座,站者六七,未必是全部;余下的未必害怕,站起的未必求死。 “寻死的,可还有?”新郎面无表情地问,想必心情是差到极致。 站着的一个胖子道:“国将不国,再立国,何以为家,国为家。诸君助我,再为各位寻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 好胆识,好气魄,还有好谋划。 这肥头大耳的胖子,身前系条沾满油渍的围裙,张式认识,负责石城东边,也是一亩三分地的饭馆兼赌场老板,食肉鬼。 座中再少一人,有女子站起附和,“可以可以,纵是人生一场梦,也要他黄粱一刻,锦绣安详。 好好一场婚礼,新人连合卺酒都喝了,还生事端,先有老人舌战群儒,后有人企图立国。 是没有搅乱婚礼,但影响之大,更甚。 得了“邀请”的穿山猪当然来了,正与张式同坐一桌,邻桌的樱和孺子牛也拿有一份请帖。 原以为老人生事,会被迅速镇压,没想到非但没有,还让他们四人认同,难道真正安定下来需要一半鬼怪的性命不可? 求死的鬼怪大仇难报自然愿死,可有早做了谋划的鬼怪出头,有报仇可能,谁不想死前报仇雪恨啊。 也不知这些企图“杀龙”的鬼怪凭的什么,敢堂而皇之地打两位四级鬼怪的主意,难道有偷偷成为四级鬼怪者?还是有别的大陆君王撑腰? “勇气可嘉。仅限于此?”新郎问。 新娘调笑,“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挑在这个时候,用心当然险恶。 它们不是谋反叛逆,是君昏庸,不是师出无名,是名正言顺,理由充分,军心稳定,大势可成。 “当然不止,”食肉鬼高傲极了,面对忠心耿耿侍奉过多年的王,有了平起平坐,甚至高它一等的底气。 对方可是四级鬼怪,还是两位,虽说从袍泽到反目成仇,可如今又冰释前嫌,结为夫妇,看样子是千真万确,而非假戏真做。 胆敢如此行事,这也从侧面说明食肉鬼等鬼怪准备多时,还有底牌未出。 “你们四个都要反?”新郎问。 没有指名道姓,但听者皆知,问的是眼下都城东南西北四区负责鬼怪。 这几位可都是这对新人的心腹爪牙,要是反了,那可是一大损失,而且内耗过大,石漠大陆这块“大肥肉”很容易引来真正君王,即别的大陆五级鬼怪的觊觎。 何况看食肉鬼等胸有成竹,想来会是一场硬仗。 可越是如此,越该生气、愤怒才是,而这对新人没有预料中的怒形于色,甚至都看不出生气。 食肉鬼实在费解,但不管怎么样它都清楚月缺难圆了,干脆把同伙说出,既是震慑新人,也是在暗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食肉鬼说:“酒楼的老不死不肯,死了。” 闻言,所有目光看向食肉鬼口中的老不死,也就是坐镇北区,酒楼的那位说书先生,三级鬼怪中的佼佼者。 没了装扮的必要,说书先生露出真容,是个不知名的鬼怪。 看来这君王之位很诱鬼嘛,让东南西三区鬼怪造反。 新郎只说了句,“不是临时起意啊。” 那就是谋划已久,在站的各位听听,这是造反,不是真心为各位寻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是来借各位的尸体谋取私利。 “我们早有君子协定,婚不成,协定作废,现在婚成,自然通力合作。”飞缘魔道,就是那位秀丽女子,坐镇西区。 “影子鬼,你还要躲藏下去?”新郎笑问,琥珀色的眼睛泛光,依旧目视前方。 一道影子只好凭空出现地面,“眼下形势二位怕是不知,东西南北街道各有一万兵,内城石宫有兵两万,再加上我们,相信是够了。” 难怪呢,有这么庞大的兵力在手,只面对两位四级鬼怪,是有资格搏一搏的。 就像是在说,这是谋划已久的造反,我们已胜券在握,不相干的看着便是,不然一个不好,就是误伤惨死。 此鬼一出现,即使声音不同,穿山猪也能确定令牌、请帖出自它手。 影子鬼,昼伏夜出,最擅藏匿,和食肉鬼、飞缘魔比,就它有这个本事。 “看来还都是三级,”新娘一针见血地道出不足。 正是没有四级鬼怪,所以只求数量上压制,也正因没有,才能开展君子协定,诚心合作。 新郎道:“所以罪不至死。” 谋反叛逆是大罪,当斩,一句罪不至死,当真是天大恩泽。 可没谁觉得荣幸,反觉得是羞辱。 胜负未分,已然定罪。 好大的口气,真以为是五级鬼怪了。 咯噔一下,三个三级鬼怪突然想到这个不曾算计进去的天大意外,要真是这样,那该如何是好? 三鬼屏声静气,面上是没有变化,但心里是翻天覆地了。 新郎一眼看穿,笑着点明,“放心,我还不是五级鬼怪,娘子,你呢?” 三鬼先后看向新娘,心脏反而跳动的更快,成与不成,就看这句话的了。 新娘没有马上说,三鬼惶惶不安地站着等答案,吊足了三鬼胃口,有一会才说:“五级鬼怪啊,妾身还未踏入。” 没事没事,虚惊一场,备受折磨的心情大好。 然影子鬼不这么想,新郎新娘太气定神闲了,一点没有大难临头的危急感,一定是有很大倚仗,不是突破成五级鬼怪,那到底是靠什么?它实在无法想通,只能随机应变了。 “不要多说,成王败寇,一较便知,”飞缘魔想要速战速决,免得横生枝节。 “大胆!”老人当仁不让。 还是那位舌战群鬼,三寸之舌引得半数多的鬼怪,以身赴死来抗拒联姻的老人。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食其禄而杀其主是不忠也,明为天下实则私欲是不义也,如此行事,还敢大吹大擂谈立国为家,怎不说受命于天,合乎道义?” 老人是真的怒了,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自己的一番逆耳忠言被当枪使,给以叛军出师有名。 三鬼懒得再扯,毕竟见识过这番舌战群鬼,自知说不过,而目的已经达到。 这里的一些情况早已有秘术传遍都城,相信老人许多言语激起将士的热血。 特别是:祸在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无国无家,无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孤魂野鬼,虽生犹死,虽幸犹悲。 听的无不让其热血沸腾,愿以死效忠。 影子鬼看向新郎新娘,“我只知王者以民为天,民心所向,天命所归,你们既要成婚,就该有此下场。” “诸位若是与这场叛逆无关,大可坐下,否则误伤误死,本座可不负责,”新郎不怒自威。 可站起来的有谁肯坐下,已然成了再也震慑不了谁的废话。 心思敏锐的影子鬼发现一向以王自居的新郎,自称变了,“本王”、“本座”一字之差,意义大不同,四级鬼怪就能自称“本座”,“本王”只有五级鬼怪配得上,现在以“本座”自称,难不成是有五级鬼怪来到。 想到这,影子鬼知道是骑虎难下了,要真如自己所想,那就先乱吧。 影子鬼一眼找到坐在一起的张式和穿山猪,对于他们坐在一起,没有太多意外。 它大方给出令牌、请帖,本意是让婚礼混乱,也不想别的势力从中分羹,选在婚礼上一网打尽,免得有漏网之鱼。 “两位兄弟,还不助我,”影子鬼喊道。 张式和穿山猪起身,无数异样的眼光打量来。 不认识。 谁? 别的大陆? 倒是新娘问:“你们是谁?打哪来的?” “我说只是来吃个饭,你信吗?”张式笑笑。 “信,吃完饭做什么?” “吃完就走。” “走去哪?” “打哪来回哪去。” “打哪来的?” “哪去的就是哪来的。” 问了等于没问,说了等于没说。 脾气不太好的新娘也没生气,真是被这场叛乱吓到了? 三个三级鬼怪,六万兵马,听上去是很够了,看上去是很强了,实际上是绰绰有余。 可在这种情况下还叫上帮手,足以证明这两个帮手不是善茬,极大可能来自别的大陆。 所以,问话的新娘也好,没有问的新郎也罢,只关心一个问题,这件事情背后有无五级鬼怪。 不是不敢惹,是不想,是不愿。 正如老话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让一位五级鬼怪惦记于心,这事想想都头疼,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但是,有一点要清楚,谁才是石漠大陆的主人? 这是底线,也是跟你客气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有缘再见 新娘没问出话,于是新郎问:“饭菜还合口么?” 穿山猪嘴角微微带油,望着一桌好菜,心满意足地说:“合口。” “可吃饱了?” “吃饱了。” “那就打哪来的回哪去,恕不远送,”新郎把话说死,做了个请出门的手势。 你们说只是来吃个饭,饭菜合口,又吃饱了,已经没有理由留下。 “没喝足。” 新郎愣了下,显然没想到还能有这借口,“上酒。” 一壶酒上桌。 穿山猪看也不看,直接来句,“不合口。” 新郎冷声道:“你还没喝。” 合不合口,喝过才知道,没喝,就不合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喝酒,来口热乎的汤就成,”穿山猪委婉的说。 一阵凛冽的杀气袭来,新郎面色已变,仿佛一言不合就是杀,“你们是执意要留下咯?” 不嫌事大的穿山猪只说模棱两可的话,“饭没吃完,你说走不走?影子鬼兄弟。” 这下子,彻底惹恼新郎新娘。 不等影子鬼答话,新郎大步一跨。 只见,一阵猛风刮起,鬼魅的身形到了穿山猪身后,尖锐的四趾按住他的肩膀,另一臂同样抬起,四趾按在张式肩头。 新郎看似动了杀心,实际力道不重,刚好按下俩人坐在凳上。 “备汤。” 心中大呼快打起来的影子鬼差点拍手叫好,看到新郎把二人按坐凳上,以为是二人本事不济,听到“备汤”,这才晓得是新郎还愿让步。 新郎不是在大发慈悲,是要专心处理好“家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眼见起杀心的新郎过来,一爪不抓反按,反倒让穿山猪没有还手,顺势坐下,张式虽有意外,一样坐下。 俩人坐下再不说话,也不站起,仿佛真是等着汤上来,喝足就走。 偌大的婚宴,汤自然是有,但还少个送汤的。 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没谁会有心思喝汤,相信也没谁喝得下去。 所以是备汤,而非上汤,准备去了。 多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句“上汤”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处理“家事”,最好是杀鸡儆猴,实在不行,杀“鸡”便是。 为何?无“猴”。 “三位,还有什么话可说?”新郎冰冷的眸子一一扫过食肉鬼、飞缘魔、影子鬼。 还以为影子鬼不知从何找来的俩人有多大本事,果然要成事还得自己来。 食肉鬼从容道:“退位让贤吧,免得到时难堪。” 新郎反问:“让给谁?三位有谁德可配位?” “这是我们商量后的事了,和两位没什么关系,就不用横插一脚了吧。” “那就难堪一下,看看哪个更难堪。” 话音未落,早有准备的食肉鬼、飞缘魔、影子鬼同声,“战!” 埋伏在都城内的六万军队分成两股,一股三万兵力去剿灭石宫内四级鬼怪的亲兵,一股三万兵力又分三份,通过秘术,这股磅礴力量源源不断地涌聚在三鬼身上。 这股力量眨眼间就让在场三位三级鬼怪拥有不弱四级鬼怪的气息,退位让贤,势在必行。 “接旨!” 无比威严的声音落下,新郎两手执一份明晃晃地卷轴,骇人的威压如飓风般散出。 旨,君王的诏书、命令。 五千年前的大战以来,少有法旨,因为此君非彼君。 法旨断不会有假,仅看一眼,就如直面君王,心灵深处有强烈的悸怖,本能上只有臣服,是某种意义上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不,不仅一帮鬼怪懵了,就连张式他们也很吃惊,事态变化的太快,已经超出预料。 也不知是哪位君王硬来掺合,还降下法旨。 最关键的是,这位君王是否到来。 樱等人来到婚宴,全靠孺子牛的符箓伪装气息,不用灵力四级鬼怪无法发现,但手段通天的五级鬼怪未必不能。 而且,实际上的掌权者是五级鬼怪,这就不好办了,单凭他们这点力量完全不够看啊。 这一刻,新郎和新娘神采奕奕,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相对应的食肉鬼、飞缘魔、影子鬼灰头土脸,心里是各种计算。 然后,在座的尽起,却无一鬼跪下接旨,于礼不合,与法相悖。 此君非彼君,那么,你君非我君。 更何况,两位四级鬼怪大失民心,这会也无某个鬼怪带头跪下。 或许只等第一个跪下后,会有一帮脊梁骨不够硬的鬼怪跟随,但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想待会打起来就被食肉鬼等针对。 遍观十二块大陆,君王法旨,站而听旨,怕是鬼界独一份景象。 一众在心情忐忑中等待旨意。 洪亮的声音宣读完法旨,竟是一道赐婚法旨,即两位四级鬼怪奉命成亲。 如此一来,事态又有了新的变化。 成亲是君王旨意,抗命不遵,大罪。 如不是实在难以做到,谁愿违抗? 得知这么个真相,一时有鬼怪心思转变。 法旨本身蕴含多大的威能不是很清楚,但光凭这份法旨,确实是可以唬住一些鬼怪。 谋反叛逆,不就是成王败寇,都你死我活了,法旨又如何? 于是,影子鬼质问:“今天法旨赐婚,假使明日法旨让位呢?听或不听?” 亏得影子鬼没被唬住,还有几分理智,及时喊出口,不然形势有变。 遥想当年,一张法旨到,千万鬼怪俯首听命,那等盛况何其壮哉。 而今,还是法旨,却有异心。 新郎脱口而出,“听!” 新娘也说:“听。” 你们呢?听不听? 哼,鬼话连篇,要是信你,那就没鬼了。 影子鬼高声喊出,“王不可辱!” 此话在理,同是君王,怎可受辱,且君辱臣死。 这就给了反叛借口,王不可辱,受辱,让位。 卷轴突然挣出新郎的手,法旨生出异象,碎成一片片花瓣形状,落地同时花瓣叠加。 才见花瓣,张式心头涌起不安。 随着花瓣结合,模糊地出现一道身影,浑厚的声音问:“王不可辱,我可辱乎?” 君王,是君王以大术法从法旨上降临。 这一刻,妄染指君位的食肉鬼、飞缘魔、影子鬼真的怕了,再无侥幸。 大难临头,各自难飞。 容貌逐渐清晰,是一位衣着鲜艳的老人,只是精神饱满,看上去老当益壮,没有别的特别。 这是哪位君王?不认识啊,想遍所有大陆君王,好像都对不上。 难不成是新晋五级鬼怪,又无领地,故来此大陆,称王称君。 五官依稀可辨后,张式心道晦气,樱和穿山猪也是如此。 此时此地再遇,有缘呐,孽缘。 这位老当益壮,犹带淡淡桃花香的老人正是桃花精。 久居葬魂大陆多年的它几乎没有什么壮举,唯一值得说道的一件事就是在手掌上写下鬼文“来”,拖拽出闭关的大陆君王。 这就不奇怪了,两个各自经营半边大陆多年的四级鬼怪肯联姻,非所愿,实不敢。 新郎知道请出法旨会有惊喜,不曾想会是这么大的惊喜,惊动大驾,当下暗喜,面上诚惶诚恐,“王不可辱,君亦不可辱。” 桃花精再问:“我有法旨,听否?” 新郎新娘忙作答:“听。” “法旨:二位喜结良缘,日后还要尽心辅佐,王位由来日五级鬼怪补缺。” 见识过桃花精的神通,新郎新娘哪敢不听,点头称是。 桃花精看向余下鬼怪,“诸位呢?可有异议?” 异议,当然有,你不补了王位,却又定夺大陆上的王位,越界了吧,手伸的太长,不好吧。 那位读书人装束的老人欲说,才张嘴,桃花精没好气地说:“没问你。” 也难怪桃花精脾气不好,定下两个四级鬼怪成亲,为的是结束战争,又能保留住石漠大陆的最大战力,在它看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没成想老人一席肺腑之言,好似当头一棒。 所以临时改了主意,大陆两个最强者只有辅佐的份,没有当王的命。 这回,老人安分的没有说半个字。 既是存了必死之心,老人就不会被一句话吓退,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桃花精不让。 不弱于四级鬼怪的食肉鬼、飞缘魔、影子鬼心中更怕,这位君王虽是法旨所化,依然不是它们可以冒犯的。 桃花精仅以威压就叫老人张不开嘴,这份能耐是它几个没有的。 “三位,意下如何?”桃花精看着自他出现,方寸已乱地食肉鬼、飞缘魔、影子鬼。 还能如何,听呗,飞缘魔认栽,正开口时听见一声“抗旨!”霎时觉得天塌下来。 又听影子鬼暗中对它道:“对方只是法旨化身,我们已为四级鬼怪,尚有三万兵力未动,泼天富贵唾手间,难不成拱手而降,不争刀俎当鱼肉?” 一样的话落在另一鬼耳里,食肉鬼如听心中之语,正中下怀,当即喊出,“不遵!” 都是一条船上的,要翻船了,往哪里逃? 思及此,飞缘魔跟了句:“不服!” 话音刚落,派去剿灭四级鬼怪亲兵的三万兵力,已撤出石宫,在某个临时据点,通过秘术把力量交给三个鬼怪。 桃花精勃然变色,“好大的胃口。” 区区三级鬼怪就想称霸一座大陆,是认为有志者事竟成?不觉着贻笑大方吗? “杀!” 三个鬼怪正准备大杀四方,冲向前的两脚才跨出去,还没站稳又给缩回去,呆若木鸡地站在那。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时穷节乃见 山中饿虎,穷凶极恶;饿虎没牙,乖乖认命。 没了行凶的资本,谁还敢恃凶行恶。 一时,三鬼呆愣原地,左思右想,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压根没动的桃花精是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是幻术? “跪下说话,”桃花精袖袍一甩,一股威压落去,三鬼肩上如挑山峰,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下。 竟真是术法,神不知而鬼不觉,三鬼如坠深渊,彻底绝望。 新郎新娘见了,饶是知道桃花精手段不凡,心中亦是吃了一惊。 张式三个早在葬魂大陆见过桃花精,见怪不怪,但第一次见的孺子牛却是非常震惊。 跪是跪下了,说话,说什么话?求饶的话,说了可以不死?难逃一死吧。 不说,受尽折磨,终还一死。 死定了,那休想如你的意,任你是君王,我就是不说,就凭嘴巴长在自己身上。 同是弑君篡位,有鬼引颈就戮,有鬼希冀不死,再不求饶待几时。 飞缘魔接连磕头,哀求道:“君王饶命,我诚心归服,愿侍奉左右。” 这可惹恼跪一旁的食肉鬼、影子鬼,直恨的牙痒痒,横竖一死,服这个软作甚? 不求饶,性命丢了,传出去脸面还在,一求饶,性命丢了,最后的尊严又被践踏。 辛苦一生,苦到头来什么没留下,忙碌一世,碌到最后什么没留下,莫名其妙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话。 “你们呢?”桃花精冷眼看着二鬼。 二鬼挺直身躯,就是不说话。 桃花精等了一会,二鬼始终没有开口,意料之中,要是开口就是怪事了,尔后说:“求生得生,求死得死,怕死,留你一命,轻生,取你性命。” 好一个有求必应。 求生得生,四字如晴天霹雳落在二鬼脑海,余下的话更是如雷贯耳。 自己选的路,前边有悬崖,走不走? 一条路走到黑,还是半路折返。 生死攸关,三思后行。 食肉鬼心中不知作何想,撇了眼影子鬼,更不知它作何想,当下心乱如麻,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同是赌桌上的亡命徒,反倒是没有经营赌场的影子鬼冷静许多,深知君王统治讲究个恩威并施。 大庭广众抗旨不遵,不死几个,威信何在? 恩威并施,恩于飞缘魔,好叫众鬼知道它宽宏大量,肚里能撑船。 不是个嗜好杀戮的君王,能短时间内得到民心,稳定军心,更方便接手大陆。 而且,都说了求死得死,再求饶,脸面全无,又丢性命。 杀人诛心莫过此,杀鬼诛心亦如此。 就等这位来历不明的君王立威,它却交代一句,“你们看着办,”走了。 还好还好,有缘无分。 张式等人安下心。 樱顺势站起,官威拿捏得恰到好处,“我王的旨意诸位都听清楚了?” 坐边上的孺子牛看呆了,心里直呼绝了,张式和穿山猪也是惊叹不已。 “你是谁?”新郎厉声问,身上灵压直逼出去。 身处新郎和樱中间的几个鬼怪可不好受,好似身处真空地带,半口气都吸不了,又好似身处重力地带,浑身被挤压着。 无法凝魂的樱怕是会露出马脚。 “放肆!”孺子牛紧跟起立,不显刻意的护在樱前,灵力内敛,不受灵压丝毫影响。 有意一试底细的新郎见了,便知对方实力与己相当,那说的多半是真的。 樱继续大放厥词,“你敢挑衅君王法旨?” “误会误会,”新娘忙出声调解。 新郎身上的灵压消散,语气温和下来,“不敢不敢,君王法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君王还有什么旨意?” 樱顺时而说:“无非是空着的王位,暂时由谁担任。” 人选似乎显而易见。 无耻,无耻至极,新娘差点儿骂出声。 君王在时你不露面,原来是打王位的主意,等君王走了,堂而皇之坐上去。 关键是还没办法不答应,君王都说了让它俩辅佐,那就是现在当不了君王,王位由来日五级鬼怪补缺,来日是多久?总不是眼下。 偌大的石漠大陆总需要一个管理者,无非是拳高者得,原先它俩顶多就是费些事,扶植个听话的鬼,明面上的辅佐,暗地里的君王。 这会倒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来就想抢走王位,光明正大地抢,一点时间都不给,真是杀了它们一个措手不及。 赤裸裸的阳谋啊,要它们眼睁睁的把王位拱手相让。 这就不是针筒抽血,心疼能言语的,是钝刀子割肉放血,心疼心痛。 这边还在心疼心痛,那边又留出余地。 “王位理应由大陆土生土长的鬼怪担任,既不失偏颇,也能服众。” 多出来的下半句,听起来就舒服多了。 但在有心鬼怪眼里又是一回事。 这位新娘就对这俩个不知打哪来的鬼怪十分反感,哼,胆小怕事,吃相极差。 眼馋王位,坐上去怕君王问责,又不肯白白错过王位,想从自己俩个这捞些好处。 给些好处,新郎倒是无所谓,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打交道,来日方长。 看你们有什么说辞,才能厚着脸讨要好处,新娘问:“两位有何高见?” 樱也不答,看向读书人装束的老人,责问:“你说无国无家,无一处遮风挡雨的屋檐,可知你身为臣子,光食君禄,今君大喜,只顾心中宣泄,由此可见,罪过不小,仅杀你一鬼,恐你不服,我且叫你心服口服。” 桃花精不在,老人已经言行自由,正要插上一嘴,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何时眼前突兀现此屋,尔罪自消。” 这件事,老人愿做肯做必做。 老人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声音洪亮,“诺!” 新郎新娘似有所觉,想开口打断,已听见“王位暂由你担任。” 天上掉馅饼,怪吓人的,也挺好的。 新郎新娘瞪大了眼睛,心中烧起怒火,欺鬼太甚,欺鬼太甚,你们怎敢如此欺我? 叫一个三级鬼怪暂任君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事不说传出去,就搁在这块大陆,它们两个分管大陆十余年的四级鬼怪,脸还要不要了? 何为奇耻大辱?这就是。 满站诸鬼更是心惊,尤以那几个忠心新郎新娘的鬼怪,刚刚的一番话,想必都还印象深刻。 老人抬起头,心情复杂的看着樱,似陷入思索。 樱道:“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下一句: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可叹的是我遭遇了国难的时刻,实在是无力去安国杀贼。 你不是说过,苟以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那么,领命吧。 老人热泪盈眶,昂首挺胸,精神气饱满到了极点,“典刑在夙昔,古道照颜色。” 先贤的榜样已经铭记在我的心里,先贤的光辉将照耀我坚定地走下去。 一个敢给,一个敢接,要是没有意外,假以时日必是一段佳话流传下去。 新郎心中纵使有天大的火气,也知道这两个是君王的近臣,还不能明面上起争执,用了个相对婉转的说辞,“选个三级坐上王位,这不妥吧,君王知晓,只怕会怪罪二位。” “以你之见,选谁?”张式笑着问。 新郎正愁无处撒气,偏有送上门的,你是别的大陆鬼怪又怎样,说话前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介意教你做鬼。 新郎转身看去,恶狠狠地说:“你怕是说错地方了,这里是石漠大陆。” “所以更要说了。” 新郎没想到身后的樱会出面说,霎时脑海中冒出三个字,一伙的。 难怪会来赴宴,有恃无恐。 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本是熊豹之兽啊。 加一块,可不就是四个四级,惹不起呀。 那两位还没受刑的三级鬼怪呢,尤其是大方给出令牌、请帖的影子鬼,野心勃勃,自以为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到头来做了第一个输家,还是个小丑跳梁,自以为是。 新郎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你们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我过不去,今天你们势众,明天定要十倍奉还。 这顿窝囊气受的,新郎新娘没了待下去的心情,正好借着洞房离开。 至于是不是洞房,谁知道呢。 条案上,碧玉双孔瓶内的一枝桃花竞相开放,接着脱落枝头,几朵桃花飘然落地,桃花成精了,可不就是桃花精来了。 最先注意到的穿山猪心里咯噔一下。 去而复返,缘分未尽呐。 第一百一十三章 慢走不送 桃花精面向樱,“别来无恙。” 简短四字,樱如临大敌,怕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束手无策。 不是因为不懂,恰恰就是懂。 有话叫:初生犊儿不怕虎,长出犄角反怕狼。 长大以后懂得多了,所以畏而远之。 还有另外三人,即使是不曾见过桃花精真正手段的孺子牛,但有君王之实的鬼怪与府主相当,凭此一条就该畏而远之。 桃花精把四人打量个遍,方才开口,“几位实力平平,运气倒是真的好,活到现在,想必运气也该用光了。” 樱立马想到银蛛,“这句话,某鬼也说过。” 不止是新郎新娘,在场鬼怪都有个问号,这四人究竟是谁? 不管是谁,老人只希望大陆可以真正安定。 不管是谁,新郎新娘坚定不移的站在桃花精这边。 桃花精笑道:“真不巧,我就是从你口中的某鬼那来的,说实话,它那宴会真不咋样。” 巧是真的巧,宴会是真的烂,谁的原因,不用说了吧。 “所以,你是来帮着找回面子?” “君王的面子是靠自己挣的。” “那我们等它大驾。” “我不介意捎你们一程。” 樱认栽了,稍稍犹豫,问出心中疑惑,“你想在鬼界称王?” 所以不遗余力地帮助葬魂消除死气,去银蛛宴会,解决石漠大陆内战,示好交际花。 说者有心,听者亦有心。 大陆称王,鬼界称王,前一个敢想敢做者多矣,后一个敢想不敢做多矣。 张式想起鲲鹏子说过:鬼界自初十三分,君王各统半边天。 说明早先的鬼界是分而治之,这个情况直到现在依旧不变,桃花精想鬼界称王,一旦功成,就是完成了所有君王都没有完成过的壮举。 早年两界战争,鬼界要么是利益使然,要么是被迫联合,君王之间还在相互算计,不愿自家部下过多折损,不曾真正出力。 万一真让桃花精做成这一壮举,鬼界战力将最大化,不敢说全部,十之八九是有的,阴阳界空缺府主还未补全,高端战力不足,战事将会呈现一边倒。 这还是外忧,内患青哲等四位府主携带《百鬼夜行》不明原因的叛乱,至今下落不明,空缺府主位置尚未补齐。 各府主们在青哲等叛乱后,专门有过一场复盘,对于四位府主会一齐叛乱,多是匪夷所思,还是个未解之谜。 这些鬼怪虽在看待新郎新娘成亲事上意见不同,有死谏,有逢迎,有不语。 然而在看待樱说桃花精鬼界称王一事上,出奇一致,只作壁上观。 也是,能来赴婚宴的鬼怪都是身居要职,可能实力不怎么样,但无法否认它们多少有点真才实学。 要知道石漠大陆刚刚结束乱世,尸位素餐太平盛世有就有了,乱世里不怕掉脑袋? 那么看待这件连创界君王不能做成的壮举,理所当然的不敢苟同。 实话是少有敢说,还不准心里这么想了。 桃花精直接问:“你肯助我?” 樱也不直说,“银蛛没说过,你还看不出来?” 银蛛,诸鬼想到君王银蛛,若非有消息传来,四季大陆的宴会被破坏,破茧的银蛛追杀阴阳师,都快忘记这位结茧十年的君王了。 桃花精早看出樱凝不成魂,也不避讳,“你是朱府府主,就够了。” 好比是行窃被撞见,吓破了胆。 众鬼不知所措。 新郎新娘错把阴阳师当四级鬼怪,更认成是桃花精下属。 答应樱暂任石漠大陆王位的老人。 还有衮衮诸公,前一刻打心底羡慕嫉妒,踩着狗屎运的老人,这一刻避之不及,唯恐惹上要命的麻烦。 “好处。” “不杀你们。” “交际花说的回来避难,它也欢迎,指的这事?” “客套话,听听就行。” “君王治世,这么随便?” “因人而异。” “佩服。” “放心,那是它的格局,所以你觉得如何?” 樱无话可说,又觉得不对劲,若说鬼界不比早时,桃花精和绿发老者联手,加上数个君王,再威逼利诱一番,鬼界称王怕是不难,可加上自己这几个,算怎么回事?怕是成事不足。 相信,没有谁比一个阴阳师府主更适合在鬼界宣战前祭旗,八成是有所图,图谋不小啊。 樱说:“你是有事需要我做吧。” 大难临头樱还能冷静思考,桃花精挺惊讶的,那就直说了,“有个问题困扰我许久,你正好是为数几个知道答案的。” “说了,就能走?” “可以。” “四个都走。” “可我只有一个问题。” “我不介意回答四个问题。” “可我只有一个问题。” “我保证实话实说。” “可我只有一个问题。” “看来这个问题困扰的不够久,所以你不在乎。” “是不够久,但很在乎。” “可以再拖一会,你更在乎的时候就答应了。” “可以先杀几个,你在乎的时候也只能答应。” “大可以试试。” “不要自误!”桃花精瞬间移步至樱前,五步之距,三朵白色花苞同一秒落在张式、穿山猪、孺子牛肩头。 “误人误己,唯死矣。” 这就没面子可讲,很难聊下去,至少不能心平气和。 落花生根,三朵花苞扎根三人肩膀,大肆汲取养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逐渐开放,白里透粉。 三个阴阳师完全不能动,任由根系在身体里作祟,其中滋味甚是煎熬。 张式感觉根系如游鱼在脊柱边缘游走,取食新鲜血液,时不时调皮一下,晃动身体去撞,带点巧劲,故每次都能撞下米粒大小的椎骨,又能叫人保持清醒。 桃花才开小半,三人已经萎靡不振,要不是桃花精的术法控制,早就瘫软地上,准确说的话是瘫痪地上,毕竟各椎骨已经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桃花不用全开,只需开半朵,三个凝魂阴阳师下半辈子准得在床上过日子。 桃花精相信樱这点眼见还是有的,就等她先服软。 樱的嘴唇早就咬破,但还是用力咬着不放。 还好三个阴阳师都算争气,技不如鬼,但一直忍住,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她更不会,也不应该发出半点声音。 打一开始就不妥协,那就没有不达目的就妥协的理。 花开五瓣,花色趋近于粉,桃花绽放的速度迟缓下来。 忽然,还是盛开中的娇嫩桃花发黄,直接枯萎。 最终更在乎的桃花精答应了,收住术法,“告诉你银蛛那点把戏的阴阳师是死是活?不用说名字,免得和我想的不是同一个,那就不知道应不应该放过你们。” 樱先是一愣,看过张式三人,他们肩头的桃花正在凋谢,“四个都走?” 桃花精面无表情,“可以说了。” “我不知道。” 一听这个回复,桃花精立马变色,“你是府主,会不知?” 樱自知辩解无用,干脆发誓,叫它相信。 闹了半天,失了颜面,得到这么个答案,桃花精心情很复杂。 樱似乎读懂桃花精内心想法,“你若真想知道他的死活,大可以喊他姓名。” 桃花精哼了一声,“他没那个能耐。” “哦,问题我回答了,我们这就走。” 是非之地,久留不得。 新郎抢话道:“王,不能放虎归山。” 新娘失色,不说新郎本意,光是抢话就可以视为大不敬,而且经新郎这么一说,桃花精更得放人,难不成它答应过的事要听一个下属的话改变主意。 新郎话一闭嘴就生悔意,自己实在是太冒失了。 也不能说净是它的错,任是谁受了一通窝囊气,又知对方是敌人,都会逮住机会往死里整。 果然,桃花精瞥了眼新郎,没好气地说:“放虎归山,自找麻烦?” 新郎自知失言,急申辩道:“必有后患,必有后患。” 桃花精不再搭理,看着樱,没好气道:“慢走。” 张式三人肩头的桃花枯萎,吸食来的血液从哪来回哪去,可撞碎的椎骨没有复原。 忽然失去桃花精的术法,作为身体支柱的脊柱受伤,整个人自然而然地失去支撑,下肢还出现不同程度的乏力,并有腰痛和轻微头昏。 没了桃花精的术法,三人灵力已能正常使用。 灵力一恢复,张式立刻凝魂。 一条重达吨级的黑鱼浮现,接住倒下的张式和穿山猪,一个腾跃过去,樱拉上孺子牛落在鱼背。 看见鲲鱼,鬼怪傻眼了。 强如新郎新娘,第一反应是自己陷入幻境,但见到桃花精,立即换了想法,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桃花精又多出三个问题,刚要张嘴,却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干脆来了句,“不送。” 有客登门不带礼,没规矩;有客辞别主相送,讲规矩。 桃花精是讲规矩的,得送客。 十八里相送,太少太少,又是男女情侣相送。 讲规矩的主人送客,要挽留一下,还有从辈分到年纪,桃花精都是前辈,那么送到门口就行。 正是:只有登门不带礼的客,没有客辞不送人的主。 正如桃花精说的,喊他姓名,是不能知道死活。 放在十五年前呢?甚至再久点? 敢来犯者,虽远必诛!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有客 桃花精得处理剩下的摊子了。 不太烂,就是伤脑筋。 张式他们只以为桃花精去而复返,殊不知人家压根没走,在一旁看着他们意欲何为。 樱叫老人暂代王位,说实话桃花精没想到这茬,也不打算干预的,后面出现完全是阴阳师太嚣张了。 王位,在弱者看来就是成王败寇,在强者眼里还不够。 尤其是桃花精,眼界不再局限于一块大陆,担此王位更要做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敢于舌战群鬼的老人无疑是桃花精眼里最适合空缺王位的,非要从中挑瑕疵,也是实力差点儿,这都不是事儿。 烦的是这份任命是樱先说出口,它又当众揭穿四人身份,若是再任命老人暂代王位,别看利于当下,多半会为日后埋下祸根。 桃花精忽的想起老人说的“苟以国家生死,岂因福祸避趋之。典刑在夙昔,古道照颜色”,你会为了国家而不顾生死,我更没有不任命你的理由。 桃花精郑重其事地说:“你说了这么些大义凛然的话,我听了,也信了,所以王位交给你,很放心。只有一点,说到做到。” 短暂失神的老人喜出望外,朗声道:“我必国士报之。” 本以为阴阳师一走,接受阴阳师任命的老人会受牵连,谁能想到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位与其缘分深厚呐。 这位三级鬼怪的老人名正言顺地坐上王位。 谋反的三鬼,飞缘魔主动磕头求饶免死,食肉鬼和影子鬼不肯。 按理两鬼是处以死刑,飞缘魔活罪难逃,事实是三鬼全该死,飞缘魔求饶是有高人指点,正是有桃花精暗中耳语,“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这才稀里糊涂的捡回一条小命。 知道真相后呢,只处死两鬼是不是不太公平,都是谋反,桃花精真肯放过飞缘魔,食肉鬼和影子鬼还会丢了性命? 桃花精说过,“求生得生,求死得死,怕死,留你一命,轻生,取你性命”。 又有一句留有余地的话,“你们看着办”。 怎么办?谁知道,伴君如伴虎,君王心思谁猜,敢猜,猜对,哪个敢拍着胸脯说。 不出意外的话,会是监押不杀,起码不会错。 这样,谋反的三鬼性命是不会丢了。 桃花精去而复返,顺带任命老人暂代王位,二鬼如何发落总不能再说“你们看着办”,又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看着众鬼,桃花精灵光一现,转看老人,再次交待,“诸事就拜托你了。” 桃花精走了。 真走,假走,哪个说得准,说得准的是桃花精还会回来。 那么,该发落谋反的鬼了。 桃花精压制食肉鬼和飞缘魔的力量尚在,所以这会只要有处罚的命令,任何一个鬼怪都可以执行。 不单单是主犯,还有众多从犯,整整六万。 数量许多,如果想借法不责众来免罚,纯属想多了。 老人深思后道:“国将不国,已立国,何以为家,国为家。东西南北街道的一万兵,石宫内的两万兵,总计六万兵助你三鬼,为大伙造几处遮风挡雨的屋檐。” 三鬼,飞缘魔晓得是把自己给算上了,食肉鬼和影子鬼被桃花精判了死刑,自己虽然活罪难逃,但何至于沦落到同等地步。 “我有话说……” “若是不服,就别说了。” 老人把话堵死,飞缘魔还想辩解什么,就见结为夫妇的四级鬼怪怒目视来,杀气不掩,只得把话收回。 两个四级鬼怪的好脾气差不多消磨完了,飞缘魔是谋反主犯,不杀已是法外开恩,胆敢讨价还价,真当是嫌命硬? 另外两鬼后知后觉,磕头谢恩。 门口,大陆的门口,两块大陆交界处,有客到此。 四个阴阳师认出身在哪儿,又有客不期而至,不,是自家闲逛。 来的是交际花,水豚。 这回,还是头顶水草帽,脚踩牛皮靴,宽大袖长的单袍,腰上挂蒙古刀,唯一不同的是没有驱赶成群的牛羊,更没有牵上大黑牛。 水豚上前道:“四位辛苦了。” “君王消息还真是灵通。” “只是听到府主刚刚喊我,本想过去,又怕无故越界落人口实,碰巧府主到来,刚好无事,就过来瞧瞧。” 樱心头一震,这才过去几日,就有提及名号,降下威能的力量,莫不是有桃花精帮助。 樱不问,水豚就不道破了,它早可以做到提及名号立刻知晓,但迟迟无法降下威能。 “此刻来见我们就不怕遭来非议?” 水豚看了眼脚下翠绿小草,“自家地方,还要非议,我就要与之好好说道说道。” “不知还有什么事?” “约法三章,互惠互利。” “哪三章?” “不可滥杀鬼怪,鬼怪内部的事最好不要插手。” 孺子牛冷笑一声,“真是互惠互利,全是惠利你。” 水豚气笑道:“放你们走,还不算是惠利你们。”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孺子牛翻了个白眼。 “确实,”樱道。 “要不要再吃点喝点?”水豚热情如初。 见水豚看来,穿山猪尴尬回道:“下次吧,下次好好整点。” “行,那我候着几位大驾。听说下块大陆平白多出一个大窟,几位千万小心。” 水豚不再多说,化为一团光亮远去。 狡兔三窟,平白多出一窟,如是阴阳师月兔,三窟现一窟,危矣。 言尽于此,能不能理解就不关我事。 往石漠大陆走是不可能了,只能绕些远路,最快的路线就是沿着这条边界走。 当下,四人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水豚没走多远,就在自家地盘被拦住了,来的是桃花精。 水豚瞧着这个不速之客,调侃道:“你来听我说道理?” 换成别鬼,哪怕君王,桃花精都会听它有什么道理可说,交际花水豚,还不需要。 桃花精干脆利索地说:“只来问你一事,你所知道的那人最后下落。” “你来错地方了,鬼界能有鬼怪知道,也该是大蜘蛛知道。” 刚才石漠大陆石宫发生的事,水豚已经知晓,所以没有半点意外,不过真就仅这一事。 桃花精找过,还切磋了几下,稳赢是肯定的,不然要不到它的答案。 “所以你是第二个。” 正因为第一个给的答案,不是它想要的,所以找下一个。 “它都不知道,我更无从知道。” “不问问,谁知道你知不知道。” 水豚说出和银蛛相同的答案,“怕要你失望了,在被灵王携众府主带走后就无音讯。” 桃花精犹不死心,“不失望,你只要告诉我,下一个我该去找谁。” 突然,水豚心头燃起无名之火,“这么说来是大蜘蛛要你找我?” “差不多。” 水豚勃然变色,“你把它怎么样了?” 银蛛和自己肯说出那人下落,因为这不是什么秘密,有多位君王知道,但桃花精问自己下一个找谁,显然不是在问还有哪些君王知道,问的是还有哪些鬼怪曾和那人走得近。 按银蛛性格,会说出自己,多半是遭遇不测。 也曾喝酒吃肉畅聊,既知危险,岂有不救的道理? 桃花精明知故问,“有什么区别?” “叫你多说句话而已,”水豚打算先发制敌。 一阵邪凤吹过,一躺上去软绵绵的草地,这会每棵小草如同铁棒磨成的针,躺上去准能扎成刺猬。 “小把戏,”桃花精两脚如履平地,丝毫不受影响,说话中还不忘踩上一脚,再硬的草还不是被压扁了。 本来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下一秒天昏地暗,跟着半空不知飘起什么,纷纷扬扬。 桃花精一步踏起,登高直上,每登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桃花,连登十二步,十二朵桃花依次盛开。 天昏暗依旧,但飘在空中的东西桃花精认出,是水豚的毛发。 再看,这座天地已经独立出来,是草原大陆,又不是草原大陆,天地内的一切景象可随水豚心意变换,是真正意义上的时来天地皆同力。 所以,一步一登高,共计十二朵桃花注定无法定住这些飞扬毛发,仅起到照明效果。 这份手段不禁叫桃花精高看一眼,话说那只蜘蛛就没这能耐。 正要赞赏几句,桃花精又看出其中门道,原来是个“窝里横”,还有很大补漏空间嘛。 也就是说水豚在草原大陆的实力可以视为五级鬼怪之上,出了草原,实力就会折扣,不过还是强于五级鬼怪的。 它常年待在草原,故直呼君名,心生感应,却无法降下威能。 桃花精可不想真和水豚战一场,只是想见识一下这位君王的厉害,毕竟是在众君王中博了个“交际花”头衔。 见识过了,桃花精当然是收手就走,临行前道:“银蛛闭关了,下次出关会来找你。” 水豚正要再问,却不知上哪问去。 难怪大蜘蛛又去闭关,定然是经此鬼提点,只是对方打的什么目的,有此实力不寻个大陆称君王,又打听那人消息,图谋不可谓不大。 来去匆匆,一心要走的桃花精早就离开这座小天地,更不在草原大陆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高原大陆 又过两天,四个阴阳师乘坐大船出海。 本来是花四天的行程,在赶路半天后,张式动用凝魂,鲲鱼载着四人前行。 也是水豚的约法三章,石漠大陆又无五级鬼怪,这才敢让张式凝魂鲲鱼,高调而不张扬的离地三丈高前行。 大船疾驶,张式和樱如先前那样,上午吐纳,下午待在穿山猪设计的小世界里体术训练,孺子牛大多数时间待在房间,看书练字,充当保姆的穿山猪负责一日三餐,偶尔加点下午茶、宵夜。 两块大陆相差得不算多远,目的地很快接近。 这块大陆叫高原大陆,因高闻名,平均海拔在五千米以上,据说每年还在以一米的速度往上升。 大陆上的矿产丰富,储量也很可观,具体可从建筑上发现。 坐拥高原大陆的历任君王十分热衷于开采矿山,光是大型冶炼厂就不下十个,基本都在大陆外围,每年产出海量的矿产,以铜、铁为主。 故有戏言,要没有每年大肆开采矿石,高原大陆是要飞升天界了。 虽是戏言,又有几分可信,大陆每年开采海量矿产,仍旧每年一米的速度在抬升,况且这一时长已达五千年久。 开采出来的矿石几乎用于首位君王,即创界君王之一,未完成的超大型建筑。 工程是很浩大,但绝非遥遥无期,期间有多次即将竣工,均遭损坏,或是内乱,或是外敌,重建久矣。 如今,这项大工程又将竣工。 说回船上四人,载着满船物资航行,吃水严重,行驶缓慢,这还是在海上贿赂过各处的地头蛇,要不然还得再拖上几天。 大船已经变了个模样,不光是大上几倍,随行的还有十来只充当杂役的鬼怪,这不就要靠岸,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四人偷偷摸摸地转换位置,由船舱腾出来的某个阴暗角落去往箱子里,还暂时把箱子里的物资代为保管在符箓中。 贼船哪都好,出趟海就能一本万利,就是见不得光,不像商船,光明正大。 所以,见不得光的东西一多,没有账本记录,连什么时候多出四个活生生的阴阳师都不知道。 像这样的船还有几艘,幕后都有高原大陆大人物的影子。 一艘船开出去,挂上一面“掠”的大旗,凡是遇上过往船只,都要留下船上少许物资,再与近海里几个鬼怪分赃,最后开着载有满船物资的大船回来。 这些物资说白了就是矿产,都是一级鬼怪在附近海域日日夜夜忙活开采出来的。 大陆上的矿产是量多且丰富,但只属于君王,只有君王可以开采,换作四级鬼怪也不行。 固然是霸道得很,谁让首位君王留下的工程实在浩大,又多次损坏,致使竣工日期一拖再拖。 没法子,为了遥遥无期的日期能有个限期,早在千年前大陆上的矿产就是君王独有,饶是如此,仍是千年无法竣工。 百年前,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家伙说的,一级鬼怪挖矿,二级鬼怪管理,四级鬼怪奉君王法旨护一陆太平,其余皆尸位素餐。 真是用心良苦的一番肺腑之言,为了浩大工程早日竣工,不惜得罪一大帮子的尸位素餐。 谁说的不知道,可哪级鬼怪说的,可就一目了然的很。 尔后,君王也觉得不妥,就叫这一大帮子的尸位素餐去往近海,探矿采矿。 那些自认倒霉的,乖乖听话照做,自认有点实力的就拉帮结派,十天半月派出一艘大船,名义上的保驾护航,实际上的劫掠分赃,以交差事。 说回高原大陆,若是把海面看成山脚,那么大陆就是一座被神兵利器削出来的大山,不管从哪个位置登岸,结果无一例外都是需要攀登五千米以上的绝壁,是真正的高不可攀。 这绝壁可不是先天形成,也不是自然伟力造就,是鬼为造成,首位君王以大术法切割,再加上有意为之,现今整个大陆呈圆形。 为了方便大陆与外面的往来,后世在大陆临近海面的石壁开凿出铁门,进门直上通往大陆地面,有守卫军专门把守。 大陆按东南西北建起四座铁门,平日里只开一门,且不固定。 贼船轻车熟路地驶近铁门,管事的和门前几个鬼怪寒暄几句,船就驶入,这里的海水早用术法使之逆流直上。 约莫两个时辰,大船行到港口,管事的交接完船上事务,就命令随船鬼怪开始搬运物资。 当船停止颠簸,船舱深处的四个箱子像长了脚似的,一点一点往外挪动。 等有鬼怪发现四个箱子堵在船舷,而无鬼搬运,以为是有鬼没搬完偷懒去了,查看箱里的物资后又叫鬼来搬。 离这条船不远,有四个人游向岸边,看模样不像是在游泳,倒有点鬼鬼祟祟,而且穿着衣服游泳,看着就不像好人。 四人相继上岸,脑袋浮出水的同时头发不是湿漉漉的,从水中走来,衣服出水的同时并没有滴水,反倒是干的。 才上岸,不找个地方歇脚议事,也不寻个偏僻地方,四人驻足。 实在是这座极尽雄伟的浩大工程太过耀眼,几个人早已听闻过,亲眼目睹时又是别样风采,尤以面对面直观。 光凭肉眼,就已震撼这座以千年计时的超大型建筑,向上,朝左、往右,不管哪个方向都是望不到边。 大陆、近海每年开采出上千万吨的矿产,在各大冶炼厂特殊加工,制成一块四方矿石,交由资深鬼怪在石上六面铭刻鬼文,再运往大陆边缘,在最外围的土地上的筑起围墙。 如今,这座形似画地为牢的围墙还差十来米就能达到惊人的五千米高,加上大陆原有海拔,站在顶处,那真是高处不胜寒。 这也是四人选择潜入贼船的原因。 正是有这座围墙存在,就数这块大陆的君王更替最少,只要不作死,那是稳坐王位。 这块高原大陆的鬼怪孜孜不倦几千年的工程一旦竣工,投入使用,将是真正意义上的铜墙铁壁。 多年前又有一句极其讽刺的话,传言就是在这座墙头上传下来的。 坐井观天千载余,不知天高。待到井上观天时,才知地厚。欲出,瓮中之鳖不得出。 瓮中之鳖,形容的真准。 又有传言这话其实还有下文,不为外鬼所知罢了,都是瓮中之鳖了,还有下文,那当然是瓮中捉鳖了。 在墙头议论,可不是背后议论,那是命真硬呐,墙头之上犹如卧榻之侧,如此讽刺的话入耳,这口恶气着实难下咽啊。 不过再咽不下的恶气,技不如人,就得咽,得硬咽。 “按照当年占星府府主的占卜,墙将高五千米,厚十米,真被建成,这就恐怖的很,”穿山猪面色凝重地望着延伸到天空顶端的围墙,打量再打量。 第一次听到这话,张式惊诧万分,看着高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肯定要赞美啊,只是一想到是鬼怪建造,又不好说出。 “有想法?”樱问。 “暂时没有,”穿山猪回道。 “有点,”盯着某一块矿体的孺子牛收回视线,“具体还得再想想。” “你是看上墙上的鬼文了吧,可不要得不偿失,”穿山猪想起四季大陆的事,忙敛上刚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是看上了,”孺子牛也不瞒着,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不行就去当个篆刻鬼怪,铭刻鬼文。 过了这村,没这店,可不就是说的这村、这店,咋办,留下呗。 “逛逛再说,”樱把话一撂,先走一步。 是怕两人又像在石漠大陆初遇时吵起来。 出了港口,再走几步就是冶炼厂,周边的守卫是十步一鬼,百步一小队,明岗暗哨穿插。 若是无故出现四张陌生面孔,必得上前盘问登记在册。 这还得从水豚口中的下块大陆平白多出一个大窟说起。 真的是好大一个窟,七弯八拐不说,内里堆满了各种稀有矿石,若非是出现地震致使地面塌陷,后在重建过程中发现,只怕窟内矿石还要更丰富。 一经发现,高层无不震惊且动怒,彻查,不论背后有谁,一查到底。 稀有矿石,重在稀有,这类矿石不比铜、铁,蓄意存储,本就有罪,事情败露又无鬼领罪认罚。 逃避,重罚之时休讲情面。 这不有的心急如焚,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落井下石,非要再补上一刀,增派重兵把守、巡逻、排查,似恐不乱。 经过这些日子的上下一心努力,在窟内找到点蛛丝马迹,疑似还有大窟,这一重大发现立马得到重视,有四级鬼怪亲自调兵遣将。 只要在大陆,大不了麻烦些,命令喜欢地下活动的鬼怪搜寻,逐一排查。 照这架势,很快就能揪出大窟主人,事实却打脸了,对方实在诡计多端,鬼强干脆逃命,鬼弱不留活口。 至今,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是问号,否则不会把可疑鬼怪登记在册,属实尴尬。 总不能等着下回地震,重建时再发现个藏满稀有矿石的大窟。 当然想过请示君王,只是被某个下属一问,四级鬼怪犹豫了。 对方杀的都是普通的一级鬼怪,大人揪不出来,请示君王,最后万一抓的是个三级鬼怪,恐君王质疑大人能力。 一句话叫四级鬼怪不得不重新布局。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采矿厂偷矿石 说回偷渡四人。 没走上几步路,果然有一小队鬼怪上来,四人想绕道,小队鬼怪快步拦截,无路可绕。 领头的小队长问:“你们是哪来的?” 穿山猪慌的把“实话”吐出,“大人饶命,小的是刚成形的鬼怪,在海上遇上要饱餐的大海兽,逃亡中遇上他们,不得已坐上商船,偷渡来的。” 四人打从船上下岸,就有四个暗哨分别紧盯一个,要是在盘问前做出什么违禁事情,或是不服从被问,将有成批守卫出现,更会立刻通知四级鬼怪。 看着这人老老实实招供,又见几人瑟瑟缩缩地站在一块,摆明了没见过世面。 小队长有意拿捏官腔,吓唬吓唬,“偷渡啊,按罪当斩。” 如小队长所料,听到这话的四人脸色煞白,穿山猪连连求饶,另外三个更像被吓的认命。 小队长神气极了,“本队长念你们初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额……罚你们在采矿厂干五年……不,三年,这是本队长看你们认错态度好才减轻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小队长对此很满意。 千恩万谢中,几个守卫领着四人去最近的采矿厂报道。 采矿厂,一个作息时间十分规律的地方,朝八晚五,一年四季从不断。 守卫把四人的情况同厂里的一个鬼怪说完就走了,那个鬼怪先后带四人去四个地方报道,叫他们跟着那地的鬼怪干活就成,至于食物、住宿,到时由负责那小块区域的二级鬼怪安排。 除了张式主动术法切割矿石,余下三人听安排,或挖掘、或搬运。 刚分到活没干上几分钟,就有鬼怪送来食物,开饭了,有一个小时的午饭时间,期间可以自由活动。 领到饭盒的三人赶紧去往第一个分到活的樱那,分开前说好了以后相互照应,当然要趁这点时间联络感情。 这幕自然有鬼怪盯着,或者说凡是采矿工作的鬼怪都有两道影子,一道自己的,一道监督者。 简单的聊了几句,四人吃完饭,又一起去上厕所。 四人先后上完厕所,似乎已经把话聊完,回自己干活的地方去了。 四个本尊待在一起,分身们在一起又有什么好聊的。 厕所某个位置有轻微灵力波动,即使四级鬼怪来到,未必能够发现。 四人在小世界里,小世界在时空结界里,时空结界在厕所里。 “演得真像,再求饶几句听听,”回想起当时穿山猪求饶,孺子牛笑得合不拢嘴。 穿山猪许诺道:“要是能吓得你说不出话来,我就再说几句给你听听。” “好,好……”孺子牛反应过来已把话说出口。 闲话又扯几句,四人各找事情打发时间去了。 留在采矿厂的四个分身兢兢业业地干着活。 直到傍晚,四个分身完成分配任务,跟随鬼怪用餐去了。 在最后一位采矿鬼怪走出厂后,所有守卫集合,撤出矿厂,临走由一位三级鬼怪把大门禁制展开,整个采矿厂散出一阵光亮,又迅速消失。 确保万无一失后,三级鬼怪带守卫回去交差。 黑夜来临,厕所走出鬼鬼祟祟藏了大半天的四人,各往一处去。 不到半柱香时间,四人又在厕所前碰面。 见三人没有说话,樱猜到结果。 四个分身是在干活,也只干活了,没有在隐蔽位置留下消息。 白天被鬼怪带来采矿厂,既不愿大动干戈,也是一种顺势而为,可惜真就是在采矿。 孺子牛问:“府主,我们要不去矿石铭刻鬼文的厂子看看,说不定能听到有用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看见矿石上究竟铭刻了哪些鬼文。 穿山猪插嘴道:“采矿厂的戒备就这么森严,铭刻鬼文的厂子守卫只会更多,说不定整个厂子有鬼文守护,到时进去容易出来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孺子牛话是对穿山猪说,眼睛却是看樱。 樱委婉的说:“交际花说大陆上平白多出一个大窟,要我们千万小心,现在采矿厂的守卫就这么多,冒冒失失过去,万一出不来总不能硬闯吧,那真是插翅难逃了,先打听些大窟的事。” “行吧,”孺子牛不情愿的答应。 穿山猪道:“白天进来的时候,我留意过,大门那边有禁制,相信这会禁制已经笼罩住整个矿厂,就是不知地下能不能出去。” “从地下走也难,我才叫分身化鲲下去过,阻路的矿石还好应付,禁制就没法动手脚,而且在地下发现了好几处鬼怪待过的痕迹,明显是地下也有看守,” “禁制很厉害?”孺子牛打算去看看,画符功底深厚,可不止阴阳术厉害,各种禁制、结界一样不差。 “似乎是挺厉害的,”张式给了个相当标准的答案。 “似乎?”孺子牛纳闷。 “是我的替身说的,疑是五级鬼怪亲手布置。” 当时,分身想近前看看禁制有多厉害,走上两步,心之世界就响起替身制止的声音,说禁制疑是大陆君王亲手布置。 孺子牛更加吃惊,“你的替身怎么会告诉你这个?” 阴阳师的印象中,替身巴不得本尊受伤才好,这样才有机会鸠占鹊巢,更甚者故意设下陷阱,总之无时无刻不和本尊唱反调。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张式一时不知怎么解释。 樱问道:“你相信?” 张式回道:“不会假。” 樱又问:“那就当成五级鬼怪亲手布置的,孺子牛你还有把握不被知道的情况下走出采矿厂吗?” 真要这样,孺子牛可不敢保证,只得道:“走不出去。” 樱道:“那就多待一晚,等明日禁制打开再找机会出去。” 孺子牛多问一句,“你的替身自己出现?是你和他达成了协议?” 感兴趣的还有穿山猪,竖起耳朵在仔细听着。 张式想到替身以往的几次出现,“他似乎不受我的约束……” 樱出声打断,“如果是你们之间的协议,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第二天一大早,采矿厂的守卫到了,还是昨天那个鬼怪,先把禁制撤掉,带鬼进厂,再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出现大窟后的几天,检查的那叫一个仔细,标准是相当的高,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断绝大窟里的矿石是从自己看守的采矿厂出去的可能。 现在检查是不潦草带过,可也说不上仔细,可越是不细心,还真就被找着了。 有鬼怪清点完整矿石,发现还差一块,以为是数错了,揉了揉眼,又数一次,的确是少了一块。 吓得这只鬼怪赶紧禀报,二级鬼怪听闻带着几个鬼怪亲自去数,数出声来,果然是丢了一块。 这下可炸锅了,五分钟不到,整个采矿厂进入紧急戒备状态。 三级鬼怪带着手下盯住采矿厂的唯一进出口,并展开禁制。 厂里各块区域的二级鬼怪除了带手下重新清点矿石,看还有无丢失,再一个就是严防偷盗者,主要是防止其扮成下属,之后蒙混出厂。 不等采矿鬼怪进厂干活,厂外的禁制再次展开,立马惊动在厂外巡逻的鬼怪,第一时间有几个巡逻小队赶到支援,并派鬼向上级汇报。 相信这么森严的戒备,贼人断然还躲在采矿厂的某个隐蔽角落,只要没有出去,那就是大功一件。 可要是出去了呢? 也还好,大功没了,还有小功,及时发现矿石丢失,没有造成更大损失。 只是,这位采矿厂的一把手就惨了,它的管辖范围出了事,难辞其咎。 丢失的这块矿石早跟着阴阳师出了采矿厂。 四个阴阳师早早候在采矿厂地下,禁制一打开,鲲鱼负责开路,在后的穿山猪清理泥石翻动迹象。 少的一块矿石是孺子牛拿的,当时是临时起意,为的是能在刻石厂用上。 穿山猪本来要出面阻止,但一想反正鬼怪守卫已经十分严密,如果采矿厂少了矿石,说不定可以减轻路上巡逻兵力。 二千五百米的围墙里有个房间,房间的主人是位四级鬼怪,此时正坐在巨大的沙盘前听手下汇报。 一块矿石成功引发多米诺效应,不到两个时辰,所有采矿厂的明岗暗哨就增加了四分之一,没有出事的刻石厂更是增兵三分之一,以防意外。 听着报告的男人看向沙盘,目光落在出事的采矿厂上。 对于矿石丢失,或者说前段时间地震意外震出的大窟,发现稀有矿石,男人都没有太大意外,毕竟这座耗时数千年的围墙即将竣工。 要是没有意外,那才是最大的意外。 采矿厂出了事,需要增兵,刻石厂防止出事,需要增兵,大陆上的巡逻兵力大减,这就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能从哪里调兵?男人的目光扫过整个沙盘。 最外围的一圈城墙,往里是刻石厂,再往里是采矿厂,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大陆各地,这一带山峦起伏,河流纵横,矿产最丰富,所以有大量兵力驻守。 中间地带宽广平坦,是广阔的平原,还有座巨大的人为湖泊,只留下必要的守卫。 看了又看,男人发现没有可以调用的兵力了,难不成缩减几个采矿厂、刻石厂,以此确保安全。 当男人把目光放在进出大陆的四座铁门时,想到在外鬼怪。 不多时,一道紧急命令下来,所有在外鬼怪必须在太阳下山前返回大陆,误时者斩,上级同罪。 当这些三级鬼怪获悉,顾不得吃饭,急忙忙带鬼出大陆,没时间乘船,直接赶赴自家采矿点。 三级鬼怪独自赶路是快,可架不住地盘多啊,最主要是还有行踪不明的探矿鬼怪,要想通知到位,只还得广撒网去找,再不济也得带二级鬼怪回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条件相信 张式一行人出了采矿厂,拣个地方,从地下上来,还没走上百米,更没机会去查大窟的位置,又被一个小队鬼怪盯上。 穿山猪最先发现,以唇语告诉三人。 四人七弯八拐,对方一直盯着不放,穿山猪就知不好,刚要在前面一个拐角处解决,迎面又来一队鬼怪。 后面小队鬼怪依旧在暗处,由前面小队鬼怪问话。 小队鬼怪抽出刀来近前,小队长严声厉问:“你们去什么地方?” 张式冷哼一声,“我们奉大人密令办事,需要向你禀报?” “需要,”小队长晃了晃手上的刀,几个鬼怪立马摆出架势。 穿山猪不遑多让,从后面蹿出,亏得是张式抬手拦下,不然非得打起来不可。 “都说了是密令,告诉你当然……”张式把话一停,语气变了,“可以,只要你能保密?” 不止是这队鬼怪,后面的小队鬼怪同样做好恶战的准备,可听到张式肯配合,明显怔了下。 小队长虽然意外,但见对方还算识趣,便开口说:“我可以保密,你说。” 要么说出奉了什么密令,要么是瞎编的直接打上,两个小队鬼怪都做好最坏的准备。 “我不信你。” 万万想不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气得小队长大动肝火,暴脾气就上来了,恶狠狠地道:“你信谁?” “死鬼。” 如果说先前小队长抓人只想押去干苦力,这会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杀人解气。 不需要它亲自下令,身后的鬼怪自会动手,然后在前面没有出来的小队也会出动。 “胆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回过神的小队长见无鬼上前,正要下令并动手,却见对面这人笑着看来。 怪渗人的,不对,是渗鬼。 小队长赶紧收刀,身后几个鬼怪还算有眼力见,跟着收刀,尔后小队长有点为难的说:“还望大人出示一下令牌。” 张式也不理睬,侧过身看向后面。 后面小队鬼怪的小队长想等张式拿出令牌,确认身份再走,可张式先转头看来,似要先记住自己这帮鬼的模样,怕日后被穿小鞋,哪里还敢等下去。 见后面小队鬼怪撤走,张式慢悠悠转身,“有这个必要?” 一见那小队有序的往别处巡逻,小队长气不打一处来,还没想好应对之法,又听问话,只好答道:“没……没有。” “真不用看?”张式再问。 小队长生怕给自己安个巡查不力的罪名,慌的改口,“要看,要看。” 张式不耐烦地说:“到底要不要看?” “要看,不看,要,不……”小队长急得语无伦次,揣摩不透这位陌生面孔的三级鬼怪的真实想法。 “走,”张式说罢就走。 小队长大声道:“大人……” 张式停下脚步,也不转身,“想好了?” 小队长刚鼓足的勇气,张式一打断,就如破了个洞的气球,哪里还能再说出口。 没想好,没想好,小队长尴尬的要命,想说,嘴巴愣是没张开,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奉密令办事的张式等人离开。 见人都走远了,小队长还站着不动,一鬼怪轻声喊:“队长。” 小队长咳嗽一声,“继续巡逻。” 脱险的四人只好又拣个僻静地方,从地上下去。 “厉害,厉害,”孺子牛下来就夸。 阴阳师一般隐去灵力,就能混在鬼怪中不被发现,遇上实力稍强的用点特殊手段,兴许也能瞒天过海。 但刚才张式不是,是用灵力表明自身实力,这就不得不耐人寻味了。 穿山猪说后面有小队鬼怪跟着时,张式就想过冒充鬼怪秘密办事,但深思后觉得不安全,万一碰上个死脑筋的鬼怪,非得拿令牌出来看,或问口令,可不露馅了。 之后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在级别上成功唬住两个小队长。 阴阳师用灵力还能被当鬼怪,肯定是鲲鹏子在自己体内的原因,这个秘密张式清楚,不表示另外三人清楚。 夸完的孺子牛正要再说,就听穿山猪在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樱出声道:“二位副府主,这涉及朱府内部,两位先回避一下。” “樱府主……” 穿山猪还要再说,又被樱打断,“两位请回避一下。” 穿山猪和孺子牛相互看了眼,默默往前走了。 樱仍怕隔墙有耳,“你布个世界结界,我们进去谈谈。” 世界结界里,樱用唇语说:“用唇语谈。” 张式想了想,用唇语告诉,“还记得我们来鬼界分散后的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你的灵力用尽,胸口还出现白洞,”樱留下很深的印象。 “是鲲鹏子干的。” “那家伙从你体内离开了?”樱几乎脱口而出,还有点惊慌。 张式一惊,自己压根没有提过鲲鹏子的事,看来火林红焰湖的事,只是大家心照不宣。 她不说是相信我,还是怀疑我?张式想不透。 “没有离开,那时它趁我受伤发难,多亏府主帮忙压制,现在被我关在心之世界。” 樱稍稍宽心,“在你受伤前,你有没有见过它?是不是还许以重利?” “有过,也是在葬魂大陆,但我没理它,当时我以为是因为来到鬼界,它汲取到鬼界的灵力,恢复了些力量。” “什么重利?” “聚魂。” 还真猜对了。 正是担心张式来到鬼界,间接帮助鲲鹏子恢复力量,会因此丢命,所以这是樱不顾天空劝阻,硬要跟来鬼界的理由之一。 “带我去你的心之世界看看。” 一进去,有阵冷风打在脸上,樱全身骤寒,冰冷刺骨,放眼望去,看不到玫说的大海,只有不知多少丈厚的寒冰。 坚硬的冰块正在融化,如丢进大锅中煮,不一会无边无际地大冰块只剩浮冰飘荡海面。 一些符纸从深海浮出,符纸滴水不沾飘出海水,跟着有一个囚笼浮在海上,另有多张符纸潜在海中。 张式带樱站在囚笼前,“我只把它囚于笼内,是它自己用符文作蛋壳,藏身当中。” 樱盯着蛋壳看了会,“把你替身叫出来,我有事找。” “现在?” “对。” 魂是鲲鹏,鲲鹏子又在体内,两者关系张式早有怀疑,只是对鲲鹏子了解甚少,替身真和鲲鹏子有关,只要打死不说,自己就没办法,别的不提,凝魂还是他教的。 不等张式呼唤,替身走出,微笑道:“樱府主,找我做什么?” 樱乌黑的眼眸抹上金粉般,射出淡淡光束,细细端详来人,即便她和张式一直用唇语交流,即便在遍识术下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想知道张式的魂和鲲鹏子的关系。” “就是张式和鲲鹏子的关系。” “回世界结界,”樱以唇语说。 符纸带着囚笼深入海洋,在替身的目光中张式和樱不见。 “我找替身的原因不用说了吧,我也不瞒你,不只我觉得怪,是众府主一致认为,到底怪在哪还说不出来,日后你和替身打交道千万注意,你体内鲲鹏子的事不要和其他人提,回阴阳界再说。” 见张式点点头,樱往下说:“鲲鹏子肯一直在你体内待着,说明它没有把握脱身,在葬魂大陆动手,说明它的实力在变强。鬼怪待在鬼界可以增强实力,但只对三级以下鬼怪有效,你知道吧。” “知道,”张式刚回答完就听出樱的弦外之音,可仍是难以置信,“作为鲲鹏亲子,可以打破这个限制,无休止的汲取鬼界灵力。” “当时我没有出现,它会成功吗?” 等了两秒,樱往下说:“所以你得做好随时和它打一架的准备,没有外援,身受重伤,这架还能打吗?” 这点张式倒是没有料到,看来将鲲鹏子囚在心之世界,还是个大隐患,尽快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以他眼下这点实力肯定奈何不了,在鬼界拖得越久,越是不利,预加防备是没用的。 三个凝魂阴阳师也不行,除非在葬魂大陆张式就把鲲鹏子的事说出来,鲲鹏子才会真的沦为阶下囚,现下最多是寄人篱下。 “府主,谢谢,”张式由衷道谢。 “客气了,我们也是出生入死过的交情,以后有事别藏着,能解决的就解决掉,不能解决的还能想办法,总比你不说强。” “好勒,有一说一,不会藏了。” 穿山猪和孺子牛守在外面,似乎也在聊天。 “府主,那我去了,”张式说。 “好,注意安全,”樱叮嘱道。 张式的气息可以让鬼怪误会,樱当然要好好发挥作用,这会查大窟位置的任务就非他莫属。 见人出来,二人正走过去,就看张式离开。 孺子牛走到近前问:“府主,张式干什么去了?” “他去查大窟位置了,”樱回道,见穿山猪欲言又止,又说:“相信你已经猜到一些,既然选择不说,那就烂在肚子里别说了。” 穿山猪点点头。 孺子牛见状,只好再说:“樱府主,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说,但我不保证能回答。” “可以相信他吗?” “可以,”觉得不妥,樱又加了句,“无条件相信。” 第一百一十八章 物归原主 凭借鬼怪气息,张式光明正大地瞎走。 不多时,有小队巡逻中见着张式,几乎同时张式也看见这支小队。 小队长冷冷一问:“认识吗?” “没印象。” “没见过。” “走,上去问问。” 说完,小队长大步向前走,跟着的五个鬼怪小跑去,围住了张式。 小队长离着五六步远,准备停下问话,张式似乎不知道小队鬼怪冲他来的,见着迎面走来的小队长非但不停下,三步并两步,就把这位队长撞了。 貌似故意的。 怎么说? 撞鬼的没磕着,被撞的碰着了。 别人不知道,小队长自己清楚的很。 对方撞上来的时候巧妙的用了暗劲,又是肘部撞来,自己好比是往墙上撞,尤其是胸口,真像是表演完一场胸口碎大石,疼痛不言而喻。 当值时候被撞,这还得了,小队长恨不得扒下他的皮来,正要下令群殴,见那人还敢停留,不由转念一想,瞧着不像傻子,难道故意的。 那也不行,都是二级鬼怪它怎敢如此欺我,传出去脸往哪搁,何况这会是我当值时间,本就占理,更别说势众。 不等小队长张口,就听那人理直气壮地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放着这么宽的路不走,偏要走这边,走就走吧,非拣和我同一边的路,害我这条胳膊差点脱臼,你好没道理。” 自己还没说呢,反倒被倒打一耙,放心,我这就和你好好算算,小队长心道。 “放肆,我们正常巡逻,你这厮……” 小队长的心腹还没把话说完,就大惊失措,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原来是张式的气息倏地变强,一下子成为大陆中流砥柱的三级鬼怪。 势众成了弱势,占理成了无礼。 “我这厮碍事了?”张式把话一撂,话里有刺。 小队长面色难看,极不情愿的说:“是属下们碍事。” 话完,小队长偷偷眼神示意,撤。 胆战心惊地小队蹑手蹑脚地往旁走,可谓是步步惊心,谁叫它们心虚呢。 小队长走了几步,感觉不对劲,猛一停步,紧随的小鬼跟着刹住脚步,第三个小鬼没注意,往前一撞,前一个小鬼腿脚不稳,也要撞前去,还好及时能稳住身体,没碰着小队长。 第三个小鬼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回过头,幸好那个鬼怪没撞在自己身上,要不就是撞枪口上咯。 最后一个可没这么幸运,估计是三级鬼怪的名头太大,走路分了神,还在往前走,一下子撞了上去。 一个撞一个,一个接一个倒,第二个小鬼腿脚一软,意识到要撞了小队长,拼命想挺直小腿,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争气呐。 停步的小队长低头看,不见了,急转身来,可巧和后面的小鬼面对面撞在一处。 咱这位小队长一把推开小鬼,正在气头上,又不好发作,只目光冷冷扫了眼几个鬼怪,看向张式,想上前几步,又不知如何开口。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进退两难不为旁的,丢东西了,一枚比巴掌小点的令牌,重要极了。 隔三差五,应名点卯,都用得上;挂在腰间,巡街抓捕,行事无阻。 既能作巡逻令牌用,又能当调兵令牌使。 弄丢了,罪名不小,轻则丢官罢职,重则就多了去,不过有一点,那就是不会丢命。 要以为是惩罚不严可就错了,罚去采矿厂采矿,罚去刻石厂刻石,罚去运送厂运送,刑满释放是大陆围墙建成。 遥遥无期,干活到死,哪个不比死刑强,这又还算强的,不好的,实惨。 在外头耀武扬威,言行无忌惯了,明里暗里得罪的多了,一进去,准得特殊照顾,日子久了,滋味实惨。 眼下大陆围墙离着竣工指日可待,小队长获罪进去还能有个盼头,就是不知平日作风如何,能不能熬过这段艰难时日。 找回来?不可能的。 丢失的令牌正是张式干的,到手的令牌还回去,可不没事找事,闲的。 只想了一想,小队长上前几步,“大人,我等奉命巡逻,见有可疑,有便宜行事权,还望谅解。” 张式的气息一瞬间笼罩小队长,随时会有进一步动作,冷声喝问:“你是要抓我回去审问?” 小队长壮起胆子说:“不是这个意思,是要大人出示一下令牌。” “就是这个意思咯,”张式灵压毫不客气的压下。 小队长瞬间感到巨大压力,心道不好,马上运转体内灵力,硬着头皮,“大人不肯出示令牌吗?” 张式握手成拳,凛冽的杀意毫不掩饰的绽放,“出门着急,忘带身上,怎么办?” 打吗? 打,以多欺少不一定赢;不打,后半辈子怕是交待在某个厂里。 殊死一博,还怕什么? 小队长作起狠来,体内灵力疯狂涌流,竟是直接燃血的征兆,队员们一见,随之燃血,要合力逼其就范。 张式也不说话,冲了过去。 这一举动倒是叫小队长吓出冷汗,张式速度实在太快,只见到两三个残影,本尊在哪无迹可寻,然后听见耳边有风吹过。 等到张式用肘撞了下小队长,小队长方才反应过来,张式又是闪电般的速度回到原地。 等到小队长再回头,张式笑着讲:“要不借你的令牌使使。” 高下已判,又中小队长软肋。 小队长燃血消失,身上戾气尽掩,委婉的说:“大人术法高深,已是最好的令牌。” “执法如此不严吗?”张式冷声问。 小队长神色一凛,好歹毒啊,早在这上面等自己上钩,这下百口莫辩。 再安个丢失令牌的罪名,罪上加罪,押送厂里干活,苦日子就长了,还是说逃,小队长刚起念头就打消,不行不行,万一这厮设计好的,逃跑,还不如自我了断。 张式又道:“跟我去大窟办点事,办妥了,我不计较,办不好,再跟你算账。” 真狡猾,原来是想自己等鬼出力,直说不就得了,干嘛扭扭捏捏的才说,不会是事不好办,有差错要自己受罚。 一想到这点,小队长为难的讲,“小的们还要巡逻。” 话脱口后,小队长有些后悔拒绝太快,被三级鬼怪记仇,日子不会好过,况且现在令牌丢了,想想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去了。 张式故意道:“还有差事,那可别耽误了……” 小队长忙的改口:“巡逻哪能和大人要办的事情比,属下们愿意跟随大人去大窟办事。” “第一个到大窟,有赏。” 听有赏赐,小队鬼怪的心情激动起来,同声说“是”,各自以最快速度赶向大窟。 当然有鬼怪心中疑惑,但见队员一走,不想白白错过赏赐,只慢上一拍,就已追去。 月明星稀,开旷的土地上,视野所及,寥寥数棵茂密大树,地面铺满一层郁郁葱葱的小草,草丛中时有不知名的虫儿欢叫。 夜色平静,当出现窸窸窣窣的杂音就显得格外突兀,声音越来越重,是脚步声。 不多时,有鬼怪踩在这片草地上,窸窣声没有停,而这鬼还在环视周围,在寻找什么。 又有人从天而降,面前是约有五米长的大窟,窟内黑乎乎的看不清。 刚站人,又有几道身影几乎同时出现,或从天上落下,或从地下爬来,或从大窟跳出。 来者中有个头顶一对螺旋弯角的魁梧大汉,扯着大嗓门,“来的是谁?” “怎么,要耽误我办事?”张式一眼瞪去。 大汉吓了一跳,同是监视的另外三个都吓一跳,暗想这是哪来的三级鬼怪,一点没印象。 “大人,”小队长找来。 果真是来这里办事? 几个鬼怪半信半疑中,那剩下小队鬼怪赶到,看来真是这样。 负责监察此地的大汉道:“属下不敢耽误大人办事,大人如有吩咐,属下们定会尽心尽力。” “多事,哪来哪去,”张式不客气道。 大汉把手一挥,腾空的腾空,伏地的伏地,回窟的回窟,各回各岗位。 真正让大汉放下戒心的不是三级鬼怪的气息,也不是一个小队鬼怪跟随,是从小队长腰上顺来的令牌,张式背着小队长露出令牌一角。 “回去。” 来了就走,说走就走,张式快若疾风的走了。 一下子呆住的鬼怪就见自己的小队长已经跟去,只好追去。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敢情连夜赶到大窟,就只为看一眼? 没闹明白的还有监察大窟的几个鬼怪。 来到一块小土坡后,张式见左右无鬼,停下等小队鬼怪到来。 等小队长领着队伍来到,张式不解的问:“跟着我做什么?” 小队长有些不明白,“大人还未吩咐要办的事,小的们怎好离去。” 张式翻脸道:“我是有事要办,可你说了要去巡逻,我是不是说别耽误了,可没说要你们办事。” 小队长懵了,心里腹诽,你要没事让我们办,我们从大白天到深夜一直跟你,一路上你怎么不说。 有个小鬼道:“大人,第一个到大窟,有赏,这话可是你说的?” 张式点点头,“没错,是我说的。” 小队长知道这是手底下的弟兄帮忙说话,立马接过话来,“那就是了,我第一个到大窟,敢问大人有何赏赐?” “我怎么记得有谁比你早到来着?”张式拍拍小队长肩膀,要他好好想想。 小队长只当张式不肯赏赐,忙问:“谁?” 张式伸手指指自己,“我。” 小队长突然有种想骂人、打人的冲动,只听“别挡着路”,自己又被撞了,眼看撞自己的张式消失的黑夜里。 队员们忙上前搀扶,队长骂骂咧咧的起来。 有个没搀扶到的队员,眼尖的很,看见地上掉落的令牌,赶紧捡起来,递到小队长眼前,“队长,令牌。” 遇到张式开始,一天不顺遂的小队长终于顺遂一次,而张式刚巧离开。 接过令牌,小队长不再多言,赶紧带队回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入内部 且说张式白天不认识去大窟的路,是以二级鬼怪的速度前行,这会回去,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清晨时分,张式见着樱他们,还带了些吃的回来。 吃饭中,张式把遇到鬼怪小队一直到大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后,这位在几个鬼怪脑海有了印象的三级鬼怪,带着三个阴阳师去往大窟,临行前腰间还挂上个东西,只露出一角,好像是块令牌。 令牌在身,行事无阻,故令牌又有别名,行事无阻牌。 穿山猪给的令牌和真令牌差异可大了,单露一点,放在三级鬼怪身上,那就假不了。 一路通行无碍,张式领三人顺利的到了有大窟在的草地,收起假令牌后,又往前去。 监察大窟的鬼怪深夜已见过张式,属于自讨没趣,再见他来,懒得起身相迎,反正又不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做好自己的职责就行。 四人轻易进了大窟。 大窟好大,里面的矿石已被搬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张床,一些发霉变质的食物。 穿山猪凑上去看,过去这么多天,根本辨不出来是什么吃的,又看向床,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张式他们三个左看右看,上望下瞧,不一会走到最里边。 突然之间,大窟毫无征兆的上下颠簸,众人险些摔倒。 张式踉跄几步后两脚猛踩,鞋子陷进泥地,挺直两腿,不管上半身如何晃动,不至于整个人摔倒。 颠簸持续了十来秒,除张式站着外,另外三人早趴在地面。 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一用灵力就会暴露身份。 三个人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不等干净,大窟开始第二波晃动,十分剧烈。 张式觉察到一股离着很远的可怖力量,应不是针对他们。 这时窟顶开始落下拳头大的土块,地面更是左摇右晃,大窟随时可能要崩塌。 张式赶紧一手拉樱,一手扯孺子牛,飞快奔向穿山猪那,哪知地面震动愈发厉害,大窟真的塌陷,情急之下,只好直冲大窟门口去。 出来的三人并不见得安全,外面的地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极难看出这里原是开旷的草坪。 有的地面塌陷,有的地面高高隆起,有的地面起伏不定,地面的晃动还在继续,天空上的气流更是汹涌而混乱,飞起的碎石乱叶直接湮灭空中。 张式带上两人不敢往空中去,只在附近地面快速移换位置,在他的感知范围里,地动山摇,气流紊乱,没有一地幸免于难。 持续了几分钟,大地的震动声平息下来,张式放下樱和孺子牛。 看守大窟的几个鬼怪也逃出生天。 再看大窟,无法确定具体位置,但穿山猪不会有事,最多就是暴露身份。 地面再次轻微摇晃,张式这一回没有拉人,只看着拱动的泥土,不一会上来一只褐色盘羊,还有趴在羊背上的穿山猪。 盘羊正是张式深夜见到头顶螺旋弯角的魁梧大汉。 当时它也在大窟,看见穿山猪因地面震动趴在地上有点滑稽,后面大窟逐渐崩塌,却见那人竟吓得不敢动弹,本懒得理会,但见三级鬼怪,也就是张式,一手拉拽一人,还要再拉他去,所以过去救下。 穿山猪想等大汉跑出大窟,再用灵力,不料大汉向他奔来。 大汉吼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跑。” 穿山猪吓得一脸发懵,似乎没听进去,依旧傻愣愣地站着。 大汉变作本体,是只长着镰刀状角的盘羊,口吐人言,“上来。” 真是吓傻了般,穿山猪还是愣住没动。 大窟下塌的速度越来越快,落下的土块由原先的拳头大变得跟个脑袋似的大小,这要是砸在身上,够疼上半天了。 盘羊见状,急得大骂一句,“蠢猪。” 随即,盘羊衔住穿山猪往外跑,可穿山猪的体形太大,视线受到影响,这不掉下的土块石头有好几次砸在身上,吃痛不已。 等盘羊实在忍不住疼痛,把穿山猪扔在背上,大窟门口早被土石堵得严严实实,想出去要靠蛮力了。 之后盘羊更被砸得全身酸痛,除了后背,穿山猪呢,他嘴上一直哀嚎,身上一点事没有。 可不是穿山猪不想帮盘羊,要是偷偷出力,容易惹来怀疑。 直到地面震动完全消失,盘羊用角开路,驮着穿山猪上来。 从土里跳上来,盘羊两后腿往后高高一抬,抛起穿山猪,再次变成头长弯角的大汉,体术不差的穿山猪翻了个跟头,跳落在地。 “怎么回事?”张式问大汉。 大汉道:“是地震,说起来这个大窟也是因为地震出现,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地震这么厉害。” 这哪是什么地震,张式肯定这是鬼怪所为,离着很远很远,还能感受到磅礴的力量由下向上轰击来,很有可能是五级鬼怪,而且似乎有更强的东西在制止着。 还有,地震、台风、海啸等自然灾害出现,五级鬼怪都会制止,不会让自己的管辖范围遭到破坏,否则鬼怪会出现大量伤亡,大陆上的鬼怪会往别地迁移。 “我近来上岸,是有听到地震后多出个大窟,上面对地震这事怎么看?” “上面说大陆建造围墙是逆天之举,高墙将要竣工,发生的灾害不能阻止,否则高墙竣工,会引发毁灭性的灾难,”大汉如实说。 张式吩咐道:“大窟没了,你差事已了,回去复命吧。” “是,”大汉乐得回去,交差还能讨要几天休息呢,只是辛苦救人连句口头褒奖都没有,着实有点失望。 穿山猪对张式道:“大人,小的蒙这位大人救命,无以为报,愿侍奉左右,直至大人的伤康复。” 张式不晓得穿山猪用意,纳闷中又听穿山猪用唇语道:“我跟他去,打入敌人内部。” 张式顺水推舟道:“你要不提这一嘴,我定重重罚你,既然你这么说了,也有这个心,那就去吧,回来我再罚你。” “大人,这点小伤不碍事,犯不着要他照顾,小的回去歇上两天就好了,”大汉婉拒。 他巴不得有人侍奉,然而穿山猪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太差,木讷、蠢笨,还是不要为好。 张式生气道:“看来你这错不小,那我真得好好罚你,” 这下轮到大汉不好意思了,本来嘛,也是他自愿去救,受伤再所难免,而且人家自愿来照顾,要是自己推辞害他重罚,倒说不过去。 于是,大汉答应下来。 且说穿山猪打入敌人内部去了,张式他们三个尾随上去。 凭大汉那点微末术法,哪会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亏得张式术法高深些,要不然还得一跟到底。 大概是跟了一个多时辰,张式远远听见议论。 说的是,上回地震震出个大窟,这回不又地震了,有鬼怪猜说这回或许也能震出来一个,还真猜出来一半,这一回地震给震出两个大窟来。 张式他们三个一合计,往近的那个大窟去。 位置,这还不简单,张式找个鬼怪一问,不就一清二楚。 离着有点远,是在一个土坡里,三个人到时已经入夜。 看来这地震范围有点广啊。 谁说不是,那座人为湖泊都有影响。 湖面先是无风荡漾起圈圈涟漪,涟漪由外向内,水位急剧下降,一些鱼虾来不及游回,跟着泥石暴露出来。 没过两分钟,皱起的湖面跟面镜子似的,不起波澜,倒映蓝天,而洁白的云朵跟涟漪一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悄悄走了。 地面霎时震动了一下,涟漪又起,由内向外,水位急剧上升,淹没泥石的同时带走了小鱼小虾。 有风呼啸而过,整个湖泊像变了个模样,一下子汹涌开来,水怒滔滔,波浪滚滚。 地面猛然间剧烈晃动,波浪形成一面面“水墙”,以摧枯拉朽之势,迅猛的往沿岸倒塌,湖水横流,占据大片草地,湖泊四面都是如此。 当地震消失,湖泊里的地势已发生巨大改变,水势不再四面泛滥,呈一面倒的趋势。 在隆隆的浪涛声中水流完成蓄力,一道暴洪倾泄,宛如决了堤的天河,再没有阻碍,浩浩荡荡的席卷一切。 事后,湖泊、草地一片狼藉,到处透露着颓败的气息。 湖水浑浊,湖面浮现大量鱼虾尸体,更有草屑木块漂流;草地泥泞,地面坑坑洼洼全是积水,更有死鱼死虾横躺。 亏得是湖泊上有结界,亏得是湖在平原里 ,这里没有采矿厂、刻石厂,更无运送厂,要不然损失可就大了。 还有,这一带也没有鬼怪居住,活动的迹象。 第一百二十章 来回折腾 大窟出现不一会,有鬼怪上报。 得到消息的鬼怪立马放下手头事,领着手下,马不停蹄地赶来。 等这伙鬼怪到时,已有一批鬼怪抵达。 为首的女孩丢下一句,“门口守着,”整了整衣襟,走进窟去。 女孩面容未脱稚气,露出的脚腕各戴着两个银镯子,走路时镯子还能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 听到身后动静,早到窟里的男人一脸坏笑转身,“终于把我的小媳妇盼来了,为夫已等候多时。” 女孩早见识过他的脾性,可也架不住每回见面跟个泼皮无赖似的,没完没了缠个不休,当下没好气道:“嘴巴放干净些,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为夫这嘴还不干净吗?”说着男人还张嘴要给她瞧瞧。 不看还好,一看满嘴的油,女孩忍不住嫌弃,“走开走开,离我远点。” 都说倒吊的腊鸭,一嘴油,男人嘴上怎么能少的掉油? 男人继续没羞没臊的说:“媳妇儿,是你先找的为夫我,这会子又要我离远点,算不算欲擒故纵,我懂我懂,闺房之乐嘛。” 离着这座大窟半里地,三个从白天到黑夜的赶路人停下。 张式道:“大窟那边有鬼怪把守,你们在这等会,我去看看。” 说完,张式离去。 隔着老远,张式就瞧见鬼怪举着火把,走近又见窟内有两道身影,是两个三级鬼怪。 “媳妇媳妇,到时是你搬我那去住,还是为夫收拾收拾,上你那住去,”男人还在那死乞白赖地说个没完。 突然,外边闹出了些动静。 男人有些不悦,好不容易与自家媳妇独处,偏有人打扰,不待出去,就听有脚步声进来。 “是个幽会好去处,若是两情相悦便更妙了,”有人左看右瞧地走进去。 女孩像是与人私通时被撞见,羞得脸颊通红,转过身背对。 见那人气息是三级鬼怪,可不认识呀,又听他说,男人微怒,“你是谁?我怎么从未有过你。” 那人说:“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识你,只是刚巧听到,过来打抱不平。且不说你年纪,就是相貌,人家女孩也比你晚上个十几年。” 又揭痛处,男人面露愠色,愤道:“老牛吃嫩草的事多了去,我这相貌是大了些,可我俩一个辈分,做我童养媳正合适。” 辈分是以级别来论,同级即同辈。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那人再揭短,“腊鸭子煮锅里,身子烂了嘴还硬。” 女孩掩嘴而笑。 男人气急败坏地叫道:“看谁身子先烂!” 那人毫不示弱,“哼,进来这么久正事不办,还敢逞凶,走,看谁吃罪。” 打吧,吃罪不起,不打,颜面扫地,男人进退两难。 自己也是糊涂,来时匆匆忙忙,进来前整理衣襟那工夫忘了留意门前守卫,否则是万万不会进来的。 既来之,早把正事处理完早点走,女孩打定主意,解围道:“你少在这说混账话,还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早早禀报去,以免误了事。” 男人听到这个,严肃道:“我早到几分钟,查过了,全是刻满鬼文的矿石,有一百多块。” 女孩气得连连跺脚,银镯子发出嘈杂的响声,“反了反了,遗失这么多的矿石,刻石厂全是废物吗?还是运送厂出的事?白天笑采矿厂出事,这回该全部整治整治,免得下回地震,大窟里面全是尸体。” 那人问:“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你自己不会看啊,”男人没好气道。 女孩白了男人一眼,朝门口喊:“都进来,把矿石搬出去。” 等守卫把矿石搬完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 矿石全搬走,偌大的窟洞显得空荡荡地,只留下三道身影。 男人把大窟角角落落看了个遍,问:“还有别的线索吗?” 那人也没好气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女孩没心情再待下去,“行了,没发现就没发现,先把外面矿石运走,再把这里的事具体汇报上去。” “总得留下守卫吧,”那人笑着看向男人。 那人眼神像是要自己留下,若被他早一步说出口,女孩指定同意,男人立马说:“这样吧,你留这,我们俩去汇报,就这么定了。” 话还没完,男人作势去拉女孩。 女孩忙不迭躲开,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磨叽什么,快点跟上。” 等送走他俩,那人吟唱,“普阅诸天,万象皆空。遍识术!” 都用阴阳术了,还能有谁。 张式好不容易送走俩三级鬼怪,还不早看完早走人。 金色的眼眸看遍整个大窟,无所发现,并非术法不管用。 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对方反侦察能力极强,第二种可能张式实力不够。 若是聚魂实力,再用遍识术,必然能发现一星半点。 眼下,张式没有留下的必要,出了窟门,对几个守卫说肚子难受,要去解决一下。 几个守卫哪晓得他是要一走了之,继续看守。 路上,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人叫什么?” 女孩正烦闷,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 不好! 两个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不对劲,急急回去。 说回樱和孺子牛,等来了张式,三人汇合,没往另一座大窟去,寻穿山猪去了。 怎么说? 张式去第二座大窟,樱和孺子牛得空,仔细回想大窟见到的画面,没有收获。 待张式回来,把窟内情况一说,樱把两个大窟一比较,再问张式,两个窟的形状是不是一样,得到一样的答复。 原来两个窟进门去都是偌大一片圆形空地,再往里有左右两条丈长直路。 圆形空地看成脑袋,两条直路看成长耳朵,不就像只兔子脑袋。 三座窟,再加只兔子,可不就是狡兔三窟,十有八九是副府主月兔。 孺子牛说当时他与月兔是同批来的,知道月兔左腕绑有五彩丝线。 此物叫续命缕,端午日,于金中取白丝线,于木中取青丝线,于火中取红丝线,于水中取黑丝线,于土中取黄丝线,此五线编织日月星辰,且于当日绑胳臂上,可避兵祸和鬼怪。 如真是月兔副府主,当下比较危险的是穿山猪副府主。 两个三级鬼怪匆忙返回大窟,见门前守卫正常看守,只道是自己多疑,等进了窟内,见空无一人,问明守卫,又等了半个时辰,方知不对劲,急去上报。 路上,张式连打几个哈欠,昨夜未睡,今天又忙到夜里,困得很,于是三人找个地方歇脚。 第二天,张式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简单吃了些后,三人原路回昨天尾随盘羊的那条道,此地是知道盘羊和穿山猪的最后位置。 这会寻人没法用符,一用符就是暴露在众目睽睽下,有阴阳师在高原大陆。 故张式和孺子牛用分身术,俩个分身结伴,共四十个分身,广撒网去找。 直到下午分身报信盘羊和穿山猪去了昨夜的大窟。 三人只好折回大窟。 昨天,穿山猪跟盘羊回去,盘羊复命中得知地震过后又现两座大窟,并要它带队再去其中一座。 盘羊无法,只得领队再去。 等三个阴阳师回到昨夜的大窟,昨夜的三级鬼怪连其下属已经撤走,交由盘羊负责此地。 见是三级鬼怪前来,盘羊带鬼怪迎接。 张式奇怪,穿山猪是跟来大窟的,怎么没见着他人,先问问看。 张式问:“你们在这大窟有什么发现?” 盘羊不知张式来过,照实的说:“大窟藏有一百一十二块铭刻鬼文的矿石,现已全部送往城墙,别的还在查。” 张式眉头一皱,脸沉下来,“清楚矿石在哪个环节出的事吗?” 盘羊垂着脑袋,声音轻了一大截,“还不清楚。” 张式大发雷霆,“不清楚,这回是矿石,下回是尸体呢?是不是就不用查了?” 盘羊吓得不敢吭声。 张式再问:“我那属下呢?这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哪闲去了?” “他说大人给了他一道命令,要他速去另一座大窟,”盘羊小声提醒,心中暗道不会是假传命令,真去忙里偷闲了吧。 还好不是暴露了,张式放心下来,“什么时间去的?” 应该不是偷懒了,盘羊放心下来,“午饭时间去的。” “他往哪个方向去的?” 盘羊说明方向。 “回去守着,如有线索,及时上报,”张式摆摆手,示意它们可以看守去了。 “遵命,”盘羊领队回窟。 张式三个体术走了会路,才敢瞬移去追穿山猪,也是去那座大窟。 可谁能晓得穿山猪在途中换了方向,当前还在另一条道路上大显身手。 当时穿山猪随同盘羊这些鬼怪来到大窟,盘羊把上面的命令告诉昨夜的两个三级鬼怪。 “一百多块矿石怎么处理?”女孩随口一问。 盘羊一顿,没料到女孩会问,窘迫的说:“上面没说。” 女孩不留情面的骂道:“什么事情都要上面说才能办,那要脑子干嘛?活着?介意做白痴吗?” “长身体呢,别气别气,气坏了可长不好了,”男人走近劝说,眼睛往斜下方偷瞄,见女孩瞧来,忙往前看,“碍眼的东西,还不快闪开。” 女孩往后退了几步,狠狠瞥了他一眼,“它们没脑子,你说怎么办?” 男人故作不知,把早想好的办法说出口,“咱俩送城墙去。” “你带队还不行?”女孩反问。 “不行,”男人想都不想就拒绝。 哪里想到女孩来了句,“男人能说不行?” 男人当场愣住。 就这样,两位三级鬼怪携属下亲自押送这批矿石。 女孩觉得一个三级鬼怪押送不安全,两个一起,必然妥当,哪晓得还是出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挣回面子 盘羊率众进窟,穿山猪勘察完整座窟,溜出来独自待了小会,假借张式传口信要他速去另一座大窟。 盘羊半信半疑,哪料穿山猪把那边大窟的事态说的十分危急,窟里藏的全是尸体,有几具尸体需要自己过去辨认。 一听这话,吓得盘羊叫他赶紧去,不要耽误时间,穿山猪顾不上午饭,就去了。 体术走了一会,穿山猪改了方向,换成瞬移。 六辆车在坡道上飞快移动,车上各堆满高高的矿石,每辆车由一只鬼怪拉着,车辆四旁有鬼怪跟随。 头一辆车的矿石上,坐着一对男女,看上去像是父女,女孩坐矿石边缘,两脚自然垂落,男人坐矿石中间,眼睛里装满了女孩的背影。 清晰的声音传来,车子跟着停下。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有人横躺在路旁的树下,枕在青石上,翘着二郎腿,吃一口肉包,说一句话。 “来找麻烦了,”女孩冷冷的说,目光看向声音来源。 “谁是麻烦还不一定呢,”男人起身。 “急什么,我下去看看,”女孩跳下去,两手负后,落在那人前面。 女孩看清那人面貌,暗想,这不就是刚才见过的胖子,大窟是他的手笔? 女孩想了想,解下腰上的小袋子,随手一丢,“给你买路财。” 沉甸甸的小袋子落在胖子肚子上,从里面滚出一块金元宝。 小袋子把肚子砸痛,胖子本来恼火,但见到金元宝,忙拿起来往嘴里一咬,开心的笑了,放回袋子,爬起来就走。 女孩没想到胖子拿了钱真会走,喊道:“等等。” 胖子停住,女孩已经腾空而起,落下时与胖子面对面,只隔了五步。 女孩也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胖子攥紧袋子往身后藏,连着退了几步,“什么意思?” 女孩伸出手讨要,他退几步,她便往前几步,“我既留下买路财,你又走我这条路,是不是也该留下买路财?” “我给我给,”胖子见躲不过去,一脸舍不得的拿出小袋子,也学女孩扔过去,不过小气了些,只有一块。 女孩闪身避过去,手还伸着讨要。 一个往后退,一个往前走;一个不停缩,一个不停逼。 见势不妙,胖子又急得把金元宝丢出去,金子没了还能接着挣嘛。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 五块金元宝全丢完,女孩还在步步紧逼,胖子又把精致的小袋子递过去,没办法,双方之间仅隔两臂距离,太危险了。 金元宝没用,一个精致袋子有啥用嘛。 “大大大姐,别杀我。” “大姐?” “小妹小妹,手下留情。” “小妹?” 胖子退无可退,靠着树干,哭丧个脸,“姑娘,我还小,连媳妇都没娶上呢,实在是没钱了。” 女孩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姑娘我不要钱,就想弟弟跟姐姐走一趟。” 胖子脸色难看,极不情愿的问:“去哪?” 女孩嗤笑一声,“包吃包住好不好?” 胖子顿时笑容满面,“好啊好啊。” 又有人来,看着眼前一幕,尴尬的很,莫名的说了句,“丢脸丢大了。” 来的还是膀大腰粗的胖子,粗胳膊粗腿,一看就是练家子。 奇了怪哉,世上却有这般相像的胖子,真就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瞧来瞧去,没有一点不像的。 不光是女孩诧异,此刻仍站张矿石上远远盯着的男人也奇怪。 靠着树干的胖子像是变了个人,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姐姐,是买路财好,还是买路命好?” 话完,胖子平白消失。 “快跑!”女孩吓得花容失色,单脚踩地,身子腾起急往后退。 才到的胖子冷不丁冒出话来,“不算太笨。” 原来,要买路财的胖子是穿山猪分身,他早本尊先到,受限于实力,只好拖延时间。 后来的胖子是穿山猪本尊,本尊一到,面对两个三级鬼怪,还不是手到擒来。 女孩觉察到是阴阳师的分身术,只觉大难临头,男人不知底细,只当是个劲敌。 女孩拉长距离,连踢两脚,脚上的银镯子全飞出去,四个镯子带着清脆的响声,击打出去。 “媳妇,为夫助你!”男人跳下车。 穿山猪沉入土里,四个镯子砸了个空。 “看样子是怕了,为夫还是行的吧,”男人还在为刚才的事计较呢。 换作平时,女孩或许会打趣一下,这会哪敢拿命开玩笑啊。 “分开逃!” 女孩来不及细说,化作一只丈大飞鸟,脖子和腿极长且细,粉红色的羽毛覆盖,张开翅膀就要拍打。 男人终于意识到情况糟糕,撒腿就跑。 地下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鸟腿,两只翅膀使劲拍打,始终飞不起来。 穿山猪脑袋冒出地面,只看见一只红色的大长腿,再看见粉色羽毛的翅膀,是只火烈鸟。 火烈鸟脖子伸的老长,硕大的眼睛见到穿山猪的脑袋,就把脖子灵活的缩了回去,没被抓住的长腿早就缩起,藏在丰满的羽毛里。 未战先怯。 穿山猪再伸手,两手牢牢地抓住长腿,身子转圈,快速从土里转上来,一声断喝,如掷链球掷出火烈鸟。 火烈鸟赶紧把腿缩在羽毛,打开翅膀,趁势就逃。 砰! 一道身影撞中火烈鸟,直接打下空。 这身影正是被穿山猪擒回来的男人。 两个三级鬼怪同时落败,十来个跟从三级鬼怪护送矿石的鬼怪,早一步晕倒。 十来个一级鬼怪眨眼败倒,还可以理解,两个三级鬼怪认真打,不至于这么快败,可真妇唱夫随,光顾着大难临头各自飞,就不一定了。 抓住火烈鸟的是具带精血的分身,穿山猪本尊的灵压震晕小喽啰,再去对付男人,拳对拳连打三下,男人扛不住后被踹飞出去,和掷过来的火烈鸟撞到。 两个刚倒地,穿山猪就用缚灵术捆住男人和火烈鸟,沉入土里,等他上来,男人和火烈鸟已经昏迷地下。 六辆车上的矿石一股脑儿装进符箓,穿山猪瞬移去另一座大窟。 喽啰兵虽然没有被捆,但还要晕上三天,没有下杀手,是因为交际花水豚说的不可滥杀鬼怪。 张式他们去另一座大窟,离着两里地时轰隆一震,等到了,果真是出事了。 但见,整个窟洞坍塌,几个小队鬼怪封锁窟洞百米内的山地,小队长们听完两个幸存鬼怪的话,在窟洞前愁眉苦脸,商讨着什么。 张式他们远远看着,没有上前。 这个大窟没有盘羊这类“熟人”,张式身上没有令牌,贸然过去,会适得其反。 “那头猪最擅长打探情报,窟里就是有四级鬼怪,照理也不会露馅,瞧着不像是能干出炸窟的事来,”孺子牛分析。 张式说:“刚才听到的响声,我没察觉有打斗的灵压,不管是人为,还是鬼为,相信是有预谋的。” 樱讲道:“鬼为基本可以排除,高原大陆的这任君王是个极老的老家伙,统治大陆将近千年,它在位以后,这座围墙除了咱们阴阳师破坏过,再没鬼怪敢在修建围墙这件事上捣乱。老家伙是出了名的暇眦必报,也铁了心要建成围墙。” 听到统治将近千年,不光是张式,连孺子牛也是十分吃惊。 按理,孺子牛都当上副府主了,成为阴阳师的时间也挺久的,一来岁数不大,二来精力花在符箓上,对鬼怪的信息了解的不是特别多。 除非是接到任务,孺子牛才会主动去提前了解,方便完成任务。 孺子牛问:“府主这么一说,我倒要问问,大窟里藏了矿石,肯定是在某处偷来的,那老家伙活了千年,想必不用倾尽全力,大陆上但凡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知道。为什么第一个大窟发现矿石后,还能在第二个窟里找到矿石,老家伙不会是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了?” “鬼怪就没有风烛残年一说,其中原因我也不清楚。要是先前猜的没错,就是月兔在窟里动的手脚,”樱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干得不错,偷出来了再被运回去,多没面子,”孺子牛夸道。 张式生出一计,“偷出来再被运回去,面子更大。” 孺子牛不知其意,“什么意思?” 张式笑着说:“就是偷出来再被运回去,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更好。” “说具体点,”孺子牛催问。 张式说出谋划,“把偷出来的已经刻上鬼文的矿石,再刻几笔,这样的矿石如果建在围墙上,效果是不是更好。” 张式说到一半,两人就明白了,效果的确更好。 孺子牛皱眉,“也不知道月兔在哪里,还有没有挖好藏着矿石的窟,矿石上有没有鬼文。” 他是故意这么说,抛开他说的不谈,试问铭刻厂会没有刻好鬼文的矿石吗?只是他当时的提议被阻止了。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是的,矿石偷出来再被运回去,多没面子。 这不有人挣面子去,还挣回面子。 只是,也只是有了面子。 大窟坍塌,是因为矿石在大窟爆炸。 穿山猪带回矿石,矿石放在符箓,符箓藏在怀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城墙寻药 几个小队长迟迟商议不出个结果来,听见爆炸声响,只道是哪里又出了事,由两个小队长领队过去。 张式他们远远跟上。 空气中残留着爆炸过后的刺鼻气味,地上躺着个人,不完全暴露的上半身血肉模糊,碎衣服和皮肤粘一起,带点零星火苗,裤子也是残破,显然是当时爆炸害的。 有个小队长命令,“一队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幸存者,或是线索,一队警戒。” 另一个小队长早在打量地上的人。 那人脸部受了伤,具体模样看不出来,能确定是个男的。 那人神志不清,嘴上反复念叨,“水……水……喝水。” 单看模样,张式三人离着远,无法确定,加上依稀的声音,方才确定是穿山猪。 离开时好好的,现下莫名其妙重伤,实在是想不通 。 樱立刻道:“先救人。” “我去,”孺子牛两指夹着一张符,冲了出去。 灵力一注入符里,符化为雾气飘荡,顷刻大雾弥漫,尤其是孺子牛另一手招来轻风,雾气弥而不散。 警戒的鬼怪叫道:“队长,前面起雾了。” 小队长看去,雾气来势汹汹,往里看两米,视线就受了阻,急忙喊:“快往后退,别中了埋伏。 ” 鬼怪刚往后退,又听另一个小队长喊:“先把雾气吹散。” 鬼怪又往前,一字排开,合力驱雾。 哞…… 一只大白牛冲闯,顶起两只锋利的犄角,撞倒一个鬼怪后,刹住蹄子,更改路线,又连着撞倒两个鬼怪。 “别放跑它!”小队长上前去拽白牛尾巴。 说归说,做归做。 小队长知道白牛不好对付,主要是命令手底下鬼怪去对付。 大白牛跑进浓雾,鬼怪哪敢跟着,跑出来时,才敢攻击。 大白牛一会跑进浓雾,一会跑出来,一帮鬼怪驱雾又抓牛,忙得满头大汗,什么也没干成。 过了五分钟,大雾渐退渐散,大白牛跑回雾里没再出来。 小队长就知对方已经达成目的,果然雾一散去,地上躺着的人不见。 孺子牛救走穿山猪往西去,张式和樱立马跟上。 眼下樱的速度哪有孺子牛的快,等张式和樱赶到,孺子牛已经在给穿山猪做些简单治疗。 救走前,孺子牛把他身上带火星的衣物用水扑灭,并给他服下盐水。 到这后,因他全身大面积烧伤,孺子牛的分身干脆把他衣物全部除去,有的衣物紧紧粘在焦黑皮肤上,极不容易处理,稍一撕扯,连皮带血一起。 一个分身用灵力一直抬着他。 一个分身用驱水术,不断冲洗创伤。 一个分身隔上个一分钟,喂一次盐水。 孺子牛则一直输送灵力。 等张式和樱来到,分身还在轻轻的清除下半身裤子。 张式先瞧见穿山猪的模样,上半身的衣物全没了,再加上凉水冲洗,可以清楚的见到伤势。 他脸部暗黄,有三处指甲盖大的创伤,两臂的皮肤脱水凝固,有部分黄褐色的创伤,上半身最严重,其中一大块黑褐色的创伤,已经炭化形成焦痂。 男女有别,张式稍稍遮挡住樱的视线。 孺子牛问:“府主你们那有没有治烧伤的药?” 救之前,孺子牛以为穿山猪是装的,叫了两声没有回应,踢了两脚,也不见他起来,只好蹲下细看,才知是真的重伤。 都不是专业的治疗阴阳师,身上哪会备着治烧伤的药,都说没有。 张式又道:“我去鬼怪那里弄一些来。” “赶紧,越快越好,”孺子牛空出的一只手拿出两张碎符,递去一张,“这叫一分为二符,等你拿到药后往符上输点灵力,符自会来寻我手上这张。” 张式接过一张碎符就走。 入夜,有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在围墙脚下出现,一不注意,不见了。 过了几秒,隔着两百米远的围墙脚下,又出现这道细小身影,一条通体光滑,不见一片鱼鳞的黑鱼从土里蹦出,掉落回土里。 这样持续了五次后,第六次在百米不到的围墙脚下,黑鱼拱开脑袋上的泥土,在拳头大的洞口边张望。 不多时,拳头大的洞口成了脑袋大小,洞口里还真探出个脑袋,是去找治烧伤药的张式。 张式先后去了几处鬼怪住宅区,要么没找到药,要么没有治烧伤的药。 至于采矿厂,他还待过一天一夜,除了开采不尽的矿石,多的是挖掘工具、搬运车子,没有别的。 相信刻石厂也是如此,运送厂更不用说了,就是一个集合点。 三类厂,只运送厂没有禁制。 药还是没能找到,张式只好来这边碰碰运气。 沿着这个洞口往上,一直上去五百米,有一扇门,可通往城墙内部。 原来,城墙内部并非全是矿石堆积,也有通道、房间。 这是张式找药间无意听到的。 张式散出部分气息,可媲美二级鬼怪,然后一跃而起,神色慌张地冲向墙门。 刚一踏进,张式被两个守门鬼的长枪挡住。 张式手上推着长枪,神色慌张道:“出事了,出大事了,快放我进去禀报。” “不守规矩的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大呼小叫,”一个守门鬼喝道。 “两位,快放我进去,真出大事了,”张式大呼,使劲推着两柄挡路的长枪。 “快说,出什么事了?” “刻石厂失窃了。” 两个守门鬼登时大惊失色,何止是大事,是天大的事情。 有一鬼听到墙门吵闹,出来看看,听是刻石厂失窃,顿时飘了出来,“消息是真的吗?” 张式回道:“千真万确。” “跟我来,”那鬼转身往里飘去。 两个守门鬼赶紧撤去拦路枪,张式跟去。 “快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那鬼道。 “当时刻石厂方向突然爆炸,几位大人立刻集合我们去刻石厂,到那时碰见几个贼在搬运矿石,接着就打起来了,对方有准备来的,我们不是对手,大人就派我和几个兄弟来搬救兵。” “对方怎么个厉害?” “有个家伙嘴里吐着小球,小球到哪哪爆炸,属下走前有好些个兄弟受了伤。” “别的呢?”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属下走的匆忙,没看清别的。” “是鬼怪还是阴阳师?” “我瞧见有分身,应该是阴阳师。” 一问一答中,张式跟着转了五六个弯,一会往左,一会往右,要是再多几个弯,就该记混了。 又弯来弯去走了小会,那鬼把张式领到一间空着的屋子。 屋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就连六根明晃晃的蜡烛都是直接立在地上。 “在这等着,我去集合队伍,再拿些药过来。” 等上小会,张式不见鬼来,心中道:效率真够慢的,刻石厂真是失窃,等你们集合完,救兵是当不成了,倒能当上收尸兵。 十分钟后,火急火燎地闯进个彪形大汉,屋门外两个小鬼把门关上。 张式顿觉来者不善,低着头喊:“见过大人。” 大汉足有两米高,只穿件毛色绮丽的虎纹马甲,腰上一条虎皮裙与膝盖齐平,流线型的身体充满了爆发力,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 “真按你说的,阴阳师来搬运矿石,至少是副府主带队,分身术下,十条命都不够你往城墙搬救兵。” 张式他们上岸那天,被一小队鬼怪带去采矿厂干活,四人的容貌早已经描绘下来,同矿厂采矿鬼怪的画像一起,一份在采矿厂,一份在围墙的某个房间。 这是防止鬼怪出逃,可拿画像在大陆通缉备的。 凑巧,带张式进来的鬼怪看过画像,见张式眼熟,所以相信。 不巧,听完禀报的彪形大汉起了疑心。 “大人,或许对方真正的图谋不在刻石厂。” “所以,你真正的图谋在这座围墙上吗?” 张式知道肯定是哪里做错,但不知哪错,没法补救,只得先胡乱说下去。 “小的就是个送信的,哪敢有什么心思图谋围墙。” “眼见为实,把你的心掏出来我看看。” 不得不硬碰硬了。 张式虚心请教,“不知道是哪里露了底,大人能否告知一二,下回一定改正。” “看来你真就是个“送信的”,本座也不为难你,只要说出你的同党,来的目的,再老老实实地在采矿厂待着,城墙竣工就是刑满之日。” 张式以为是在和他谈话上出了错,没想到刚才等候的十分钟里,他还知道自己和樱他们在采矿厂干活的事。 彪形大汉以为张式不认识自己,因为是属于对方最底层喽啰,没资格知道太多信息,说白了就是炮灰。 “只怕我说出来,大人不难为我,我的同党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我叫彪,暂时统管大陆所有事务,还有,我喜欢它们喊我彪大人,”彪沉声道。 正是那日在巨大沙盘前调兵的男人。 古书云:虎字添三撇为彪,其为似虎非虎之物也。 又云: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犷恶,能食虎子。 张式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称呼上。 “抱歉,我改主意了,不会说出我的同党,来的目的。” 彪扭了扭脖子,转了转手腕,发出咔咔声音,“这里没谁为难你,是你的嘴在为难你,你的时间不多了。” 张式不再掩着,浑身灵力绽放,气势强横起来。 彪一惊,不是对方不领情,是他的身份在为难他,自己看走眼了,来的是个硬茬。 第一百二十三章 城墙失火 彪咆哮一声,面容快速变化,两只短小的耳朵立在头顶两侧,鼻梁两边有条白纹,眉心往上至脑后是条镶嵌黑边的白纹,像是张大花脸。 张式早在默念裂天芒,见彪弹跳起身,抡起拳头,快速吟唱完最后几个字。 六根照亮整间屋子的蜡烛忽地一齐熄灭,视野变窄,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黑暗笼罩下来,彪见势不妙,一拳胡乱击打出去,往后退守屋门。 彪想着守住门口,任凭他术法如何高深,也出不去。 它刚站上门口,一道道灿烂的光束迸射落地,威力不大,胜在密集。 要是彪没有后退,硬来,张式趁机出门,闪避,张式伺机突袭。 “屠魔!” 洪亮声中,屋顶闪现出一抹璀璨的光,不同于光束,迟迟不见落下,光亮如一轮红日照散云雾,从灿烂至刺目,刹那间照遍整间屋子。 只见,这团光亮从张式的手中坠地,一股湮灭一切的力量,如风暴在屋内狠狠肆虐开。 首当其冲地不是面对面的彪,是屋内仅有的摆设,熄灭的六根蜡烛往墙角靠去,且裂痕无数。 不知是从哪取来的,彪手上多出一把开山斧,两手持斧立劈。 也没见使多大的劲,这把斧刃都已经钝了的开山斧劈开光亮,也劈停肆虐的风暴,明亮辉煌的屋子又陷入漆黑。 砰! 屋门炸开,又不知碰到什么东西。 张式以为屋门没了,就能溜之大吉,哪晓得屋门外早用矿石堵上,堵死是不可能的,堵牢是肯定的。 这不黑灯瞎火看不见,张式脑袋磕了一下,正揉着脑袋,屋子又明亮起来。 与此同时,开山斧横劈过来,张式退回屋中央。 不是斧子厉害,张式得暂避锋芒,是屋子的光亮着实来的蹊跷,地面、墙、屋顶无不散发着一层朦胧光晕。 张式记起,矿石建造前会送去铭刻鬼文,在采矿厂孺子牛还想去刻石厂看看。 这里是城墙,整间屋子的地面、墙、屋顶,都是矿石建造,鬼文更是无处不在,单靠蛮力极难破损,打穿更加办不到。 所以,刚才的阴阳术对屋子没有造成丝毫破坏。 刚的不行,换柔的。 “水淹术!” 大水从张式掌中奔流而出,水流湍急,似乎要填满整个屋子。 水里打,彪不喜欢,也不擅长,更用不着,连这块一亩三分地都做不得主,还怎么为君王排忧。 “奉旨巡狩,人神必退!”彪喝令中施术。 矿石上的一列列文字跃出,急切而兴奋的跳动,每个文字的每次跳动都在更换位置,重组不同意思,看似更换的杂乱而勤快,似乎又有迹可循。 脱胎于矿石上的文字没有实体,水流中也有字跳动,几乎是一个刹那,填满整间屋子,如聚萤照屋。 一条弯曲长流没来得及肆虐屋子,断流无数,水量一再减少,水中的大鲲鱼露出半个身体。 换作穿山猪、孺子牛来,单是一屋子鬼文就够烦的,再加上彪,那就是落井下石。 这是第二次见鬼文,张式没有一点发怵,相反他可以来个出其不意。 不等水流完全消失,开山斧就到了,或者应该说是临近后甩来的。 斧子脱手,彪再施术。 要是因此掉以轻心,觉得没有鬼怪握着的开山斧不值一提,那就大错特错。 但见,斧子倏地停滞空中不前,铭刻斧上的文字显现,鬼文没有跃出,可开山斧骤然散发无比霸道的威压,周围的鬼文立刻遥相呼应。 如果把跳动的文字看成满天星辰,开山斧就是当中的恒星太阳,更多是牵引作用,把一切力量团结在一起。 斧刃牢牢地锁定住鲲鱼,屋子显得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条鲲鱼,或者说鲲鱼变得再细小,注定避不开这一斧。 斧如其名,开山! 斧子缓缓落下,整片空间不可察觉地轻微一震,如平地起惊雷。 张式化身的鲲鱼朝着斧子低吟,其声清冽,如直面山泉潺潺,其声绵长,如直面江水泱泱。 要说彪没看出鲲鱼,这会听见鱼吟,哪还认不出来。 哪知鱼吟声中,鬼文依旧大放光亮,斧子没有半点停顿。 彪意识到鬼文充斥屋子,唯独没有一个文字在鲲鱼身上跳动,把手一招,开山斧重新抓在手里。 奉旨巡狩,人神必退! 言出法随,令出唯行,所以水淹术消失。 可凝魂没有,更不见文字在鲲鱼身体跳动,这不是阴阳师用术法阻隔鬼文力量,是鬼文根本没有阻隔阴阳师凝魂,原因不明。 而且,这条大黑鱼长相蹊跷,不知能否化鹏,若能,必定与初代君王鲲鹏王有瓜葛。 彪改变主意,活捉。 它手上的斧柄转了转,斧背朝下,斧刃向上。 出师不利的鲲鱼摆尾回屋子中央。 刚才的一斧,想想有些后怕,鱼吟声失效,怕是要硬挨蕴含鬼文的斧刃,加上满屋鬼文压制,其结果显而易见。 彪一个箭步出去,开山斧猛然砸落在空,落空声响似霹雳,震荡出无形的气流凹陷,一路笔直延伸出去。 鲲鱼一分为二,两条黑鱼分左右游动,附近鬼文明显的往旁退开,似乎不愿碰触,即使鬼文没有实体。 彪硕长的身高,充满爆发力的流线型身材,把开山斧挥动起来,似舞剑般,动作豪迈,姿势优美。 斧背随着舞姿或砸落、或撞击,每一下都刚劲有力,霹雳声不绝,满屋鬼文如浪潮涌动,积极的推波助澜,更似众星捧月把彪围绕。 强大的气流冲击,快而准的瞄向两条鲲鱼,毫无例外方向全偏了,活靶子可不好打中。 两条鲲鱼游动中扭摆颀长的身体,嘴巴张合间吐出一个个气泡,气泡呈鸡蛋状,有流光相随。 半数多的气泡遭气流冲击破损,余下的堆积地上。 一条鲲鱼忽地变大,吨重身躯摆尾起,猛烈地撞在地面,然后被一道气流击中消失。 地面震荡,轻飘飘的气泡浮游上空,如遍地撒网,满空鬼文一逮一个准,每个气泡容下一个文字。 当所有气泡装下字后,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破声,此起彼伏,且带有长串火星。 另一条鲲鱼在爆破声前吐出一个巨大气泡,泡泡异常厚实且重,来不及飘动就掉下去,砸在鱼身上。 气泡刚笼罩鲲鱼,爆破声起,装载鬼文的气泡炸开,宛若点燃了长串鞭炮,声响不停。 与此同时,屋外乱哄哄的,七嘴八舌地嚷嚷着,隐约听清一句“城墙着火了”。 彪急把灵力延伸出屋子,大范围感知下,果然有三处着火位置,另有多处发生骚乱。 彪见张式前,领张式来的鬼怪去拿了画像,在某个采矿厂的画像堆里找出张式,确定身份后,正要拿去禀报,又见樱的画像…… 彪得知是四个人一起到的采矿厂,一并要来画像看过。 等四级鬼怪去见张式,门外守卫锁住屋子,严加看守。 一道黑影掠过,正大光明的站在门前开锁,竟无守卫拦阻,原来两个守卫靠墙站着打瞌睡呢。 屋门半开,这道黑影偷溜进去。 两分钟过去,屋门再次打开,十来道黑影出来,最后一个黑影关门上锁,走时打了个响指。 两个守卫闻声醒来,揉着昏沉沉的脑袋,看见眼前环境意识到自己是在看守,猛地转头看门,见锁完好,放下心来。 冲出来的十来道身影各有路线,先是五道身影闹事,再有三道身影纵火,余下的混水摸鱼。 安静的城墙正悄悄喧嚣,如同一台好戏将上演精彩的打戏。 彪朝门外喊话,“传令!封锁城墙,进出者,皆斩。墙内一半兵力荡平骚乱,一半兵力严守以待,以防趁乱起事。” 少说一样,灭火。 不是遗漏,是忽略不管。 具体原因:墙中无大将,无鬼作先锋。 城墙安危全系彪一鬼,分身乏术,无法兼顾,难免顾此失彼。 城墙是彪的主场,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凝魂阴阳师,要想活捉,少不得一番苦战。 彪是对阴阳师凝魂一事颇感兴趣,可眼下还有更大的事要办,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芝麻捡不捡无所谓,西瓜必须捡。 说的容易,做不易。 当确认屋门外的阴阳师也是副府主,彪当机立断。 装载鬼文的气泡破灭,不代表鬼文破灭,文字仍是欢快的跳跃,光芒不减。 “各归各位,各司其职!” 令出,满屋乱窜的鬼文忽地消失,地面、墙壁、屋顶,随处可见的矿石字体复又亮起。 彪看向屋外,堵住屋门的矿石已被搬移,敏锐的目光锁定在一人身上,“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屋内方才有鬼文巡狩,活人不退避,只隔着一块矿石,屋外的阴阳师怎能不暴露身份。 再从阴阳师抗拒鬼文的手段看,副府主无疑。 别的鬼怪一看不对劲,纷纷往后退。 鲲鱼还未看那人模样,就见其腕上绑有一串好看的丝线,由五根不同色彩编织的日月星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点将台 那人干脆卸下伪装,随手一扯宽大的黑袍,换了套清新的装扮,摘去的斗篷下藏着一张清瘦的脸,还有一束显眼的橘色单马尾。 “月中何有?白兔捣药。” 来的确是副府主,月兔。 她来到这座大陆,“捣药”的事一度耽搁下来,一直在为狡兔窟忙碌。 狡兔三窟,还不足以形容月兔功绩,即便“三”是多数。 从张式进城墙,再暴露身份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月兔就可以过来相助,证明她待在城墙的时日不短,城内路线不说烂熟于心,那也是熟门熟路。 彪确定张式的身份,心里便在思考和他一起进采矿厂的画像三人,活捉张式的另一个目的,自然是画像三人。 现下,画像三人身份尚不明确,又多出个副府主,彪必须做好最坏准备。 自五级鬼怪不管事,万事由彪全权负责,彪不得不闭关自守,断开与别的大陆往来,保证大陆安全的同时,外界消息就闭塞了。 十五年的光阴,哪里还能晓得这些岁数不大的阴阳师身份。 “杀!” 一群凶神恶煞的鬼怪早就按捺不住,浑身是劲正愁无处施展,听到命令,兴奋的冲上去,立功的时候到了。 发号施令的四级鬼怪呢,开山斧在彪掌中旋转消失,脚尖一拧,眨眼不见身影。 月兔碎步前移,手里的粉末横向一洒,又快速退后数步。 鬼怪们或鼻子,或嘴巴,沾上瞌睡粉,又冲几步,顿觉头重脚轻,浑身乏力,不等灵力赶走睡意,顷刻倒下。 一场恶战戛然而止。 为啥?没鬼了。 迎战副府主,不能指望低级鬼怪,这些鬼撑死在边上凑凑数,打酱油的料,最强战力彪都没了,还能打多久? 不见身影,即是走了。 怕? 棺材都没见着,坚决不落泪。 好戏落幕,不急,阴阳师还在城墙,戏不会结束。 鲲鱼挣破气泡,变为一青年落地。 这片区域复又安静,屋里屋外各一人。 月兔直截了当地说:“月兔,医疗府副府主。你也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就行。” 张式没想到会这么直接,倒是省去不少时间,“张式,朱府统领。” “先说下你们破坏城墙的计划,我可以给些意见。” 此事月兔筹划多时,计划提前到今晚,是仓促了些,不过不碍事,这不也多了好几个帮手。 只等张式把计划告知,她看看有无不妥的,没有最好,有就改了,然后大闹一场走人。 张式先一怔,想明白她的意思,便说来意,“我只是来城墙寻药的,急需治烧伤的药。” 是自己多想了。 月兔的声音突然加重几分,“先离开城墙,快。” 这下倒让张式疑虑更重。 按说他两个头一回见面,本就该互相出示下证明身份的物件,但她却像是认识自己。 要没有穿山猪重伤一事,阴阳师半夜进戒备森严的城墙,不说是为破坏城墙来的,恐怕阴阳师自己都不信。 整座高原大陆,大体是外严内松,鬼怪兵力超过一半在城墙,难进难出。 张式的气息似鬼怪,容易混入,他要是肯从鬼界从最底层鬼怪干起,相信这辈子都不会被发现,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占个大陆。 这是张式独一份的能力,别的阴阳师都没有,即使是作为情报府的副府主穿山猪,本职是打探情报,收集信息,也是和别的副府主及以上阴阳师一样,收敛气息,混淆气息。 月兔如何进入城墙,又能掩鬼耳目,做到熟悉墙内路线,身为医疗府副府主完成情报府阴阳师的事,换作穿山猪来做,压力也大如山。 张式警惕道:“副府主,还是先露两手阴阳术,确定身份后,再谈别的,” 月兔苦笑,“你说个阴阳术。” 张式开口,嘴巴在动,却没发出声。 等他停下,月兔亦是只动嘴唇,不出声。 唇语确认完身份,张式照实说:“穿山猪被炸重伤,所以我来城墙找治烧伤的药。” 月兔柳眉微蹙,“危及性命?” 张式点头,“是。” “快跟我来,时间不多了。” 说话中,月兔火急火燎地瞬移去,张式莫名其妙的跟上。 同是瞬移,月兔步子小,频率快,只走五十米,就要停下稍稍等一秒。 一拨拨鬼怪接到命令,城墙有敌人侵入,死守通道。 等人的一秒,月兔用来清理杂兵,若是时间不够,硬闯过去。 彪走了,是回到放有四张画像的房间,整座千年古城墙最核心的位置,城墙中枢。 城墙中枢的大铁门前,两个守卫隔着老远就听到吼声,“开门!” 守卫当即打了个激灵,看见彪疾速奔来,知道有事发生,一个守卫吓得取出钥匙开门。 门是那扇门,钥匙是那把钥匙,锁就是打不开,钥匙可以插入,转不了。 干着急的另一个守卫等不下去,一把撞开它,拔出钥匙确定没错,又插入锁里,使出十分的劲愣是没转动。 彪到铁门前,守卫还在瞎忙活,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还打不开,更后悔自己非要开门往枪口撞。 “让开!” 守卫刚松开钥匙和锁,身体就被一只大手拍到一边去。 彪近前,一眼认出是锁被换了,伸手一抓,开山斧握在手里,往锁上猛劈。 开山斧突然停落,只差一根头发丝,斧刃就能砸开锁,彪却及时停手。 这一停可不好受,彪的虎口震的开裂,血顺着裂口溢出,小臂轻微酸麻。 两个守卫看见这一幕,心底不约而同冒出个问号,不是要进去嘛,怎么突然收手了? 它俩个太平犬的舒服日子久了,心思早不像进城墙前活络。 那会过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凡事留个心眼,不然活不长,这会守门小心思太多活不久。 人家费劲心思把锁打开,又换把形似的锁,能没圈套吗? 不外乎两种,一种锁质地坚硬,不好破坏,一种锁容易破坏,但锁里有问题。 彪就是想到第二种可能,不得不停手。 彪沉声道:“往后退。” 两个守卫听命退后。 彪也后退,隔着十米远,飞出手上的开山斧,斧上铭刻的鬼文隐现,刃尖上迸发出一寸凛冽光束,轻而易举地破开门上的铁锁。 彪又用牵引术,开山斧砸开铁门。 “汪。” 奇怪的声音在后面传来,彪转身,两个守卫趴在地上狂吠。 锁上有毒! 严格来说不是毒,是谁碰过锁,会出现类似返祖现象,比如两个守卫趴地上犬吠。 彪没时间搭理两个笨蛋,直奔屋子去。 有了门锁之鉴,彪就像是来到陌生环境,不敢有丝毫大意。 进门前彪制造一阵凉风吹屋,两脚离地半尺进门。 入眼,是巨大的沙盘,边上竖旌旗,摆大鼓,是一座颇有年月的点将台,彪径直来到台前。 整个点将台是整块巨大的珍稀矿石打磨成,拾级而上,台面写一丈大的鬼文,“封”字。 字不止写的古朴有力,还挺讲究,整个字在虚空一气呵成写完,再以秘术在墨迹干之前把军队高昂的士气一点一点融入,之后印刻于台面。 踩在台面,金戈铁马的肃杀味道迎面扑来,还有一种所向披靡,不可战胜的士气如潮水席卷。 所以,整个点将台上的旌旗是招展开的,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统率军队。 最前方左侧置破损的木架,盛象征君权的青铜制的黄钺,右侧有一面白旄,用以指挥军队。 两物皆是重宝,比起点将台更胜一筹,只是后世没有鬼怪用过,严格来说是不准,五级鬼怪不准别的鬼怪用,也不让自己用。 重宝尘封,今日不宜出世。 点将台不忌。 一股强悍的气流在彪脚下出现,随之它踩上地面,正了正衣襟,继而登台。 背靠黄钺和白旄,站在鬼文前,彪当真是在奉领君命,点兵点将,共赴沙场,开疆拓土。 “点将!” 言出法随,异象横生。 月兔带着张式在墙内通道闪电般飞奔,守路口的鬼怪多是仓促间集合起来,都不知道敌人长什么模样,等看清模样十有八九是晕倒了,剩下的在后面紧追。 也就几分钟时间,两人进了药库,拣走二三十味药材。 就在此时,整座将近五千米,围绕大陆一圈的城墙轻微一晃,动静很小,以至于城墙内的三级鬼怪当成错觉,低级鬼怪根本没有感觉到。 张式和月兔立刻察觉,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眼神里更加确定城墙实实在在晃动过。 月兔去过城墙中枢,了解一些内幕,知道城墙晃动的可能原因,急切的说:“最快速度离开。” 一道道欢呼雀跃地笑声回荡,直笑得叫人头皮发麻。 点将台上,“封”字“睁眼”。 黑色的文字如躺在地上的人缓缓站立,这座岁以千计的城墙像是受到了神秘的征召,矿石上的鬼文蠢蠢欲动,巴不得挣脱出来,成为独立的个体。 当“封“字完全立起,像是揭开了某种强大封印,一道道欢呼雀跃地笑声在城墙放肆大笑,很渗鬼。 人还没怕,鬼先怕。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百单八字 拳头大的文字看似争抢着来到,实则是找准自己的位置停在虚空,花了整整三分钟集齐,九列十二行,共计一百单八字。 点将台上,大大的“封”字前,一篇檄文应征报到,这就是四四方方的矿石每一面铭刻的鬼文内容。 这篇檄文上的每个文字都极具分量,不是彪一句“奉旨巡狩,人神必退”的鬼文所能比拟的。 别看仅有一百来字,檄文的厚重超出想象,不是文字的重量,重的是文字本身的意思。 这是成千上万块矿石上的鬼文叠加的结果,可以看成“同字相食”,最后剩下的文字将代表建造城墙的所有矿石铭刻的鬼文。 彪右手持剑指,点在比它还要高一大截的鬼文“封”上,暴喝一声:“疾!” 丈大的“封”字分散成一百单八道光团,倏的各寻一字。 当彪再说出“奉旨巡狩,人神必退”,好比是一张圣旨盖上玺印,胜似金口玉言。 一百单八字如获敕令,四散开去,欢笑声渐止。 这座城墙大到包围一座大陆,但出入口并没有因此多加几个,只按八个方位建有八个出入口。 两个阴阳师到现在还没有出去,也就不好出去了。 有敌入侵,死守通道的命令如一阵快风,火速吹遍城墙,一拨拨鬼怪从各个方向冲出,二级鬼怪收拢队伍,三级鬼怪调遣兵力。 这么短时间可以做到分工明确,安排到位,领导者固然是功不可没,但要说最大的功臣还得是那位拾遗补缺的阴阳师。 前车之鉴,可做后事之师。 到处有队伍整齐的鬼怪,到处是步伐统一的脚步声,缺漏补得很足嘛。 还有没有缺漏要补,得看今夜两位阴阳师的。 下达命令一刻钟后,城墙里灯烛辉煌,大大小小的路口有一个乃至多个小队把守,更有三级鬼怪带领几个队伍在通道穿插巡查。 两个阴阳师似乎消失,任凭鬼怪如何瞪大眼睛,勤勤恳恳,仍是劳而无功。 看架势,不把城墙翻个底朝天,是不会发现。 幸好,这会八个出入口多出一层无形屏障,出路已断。 墙外的大陆,天昏暗暗地,也不知是哪阵风就把弯月吹走,皎洁的月光全照进云层。 此时此刻,果真是应了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天。 一百单八字开始巡狩城墙,对这些铭刻在矿石的文字而言,是展现强大力量的时候,更是享受久违的自由。 人神必退,不止退后。 时空结界可以瞒过三级鬼怪,却无法逃过鬼文的巡狩。 一个鬼文身带异香,一个鬼文通体冒浓烟,两个鬼文结伴到来,两个阴阳师不得不从时空结界出来,因为还有好多股强大气息来到。 浓烈的芳香如醇酒开封,直扑面来,香是真的香,但凡是在野外,必定是招蜂引蝶;臭也是格外臭,一阵乌黑浓烟袭来,恶臭熏得反胃想吐。 “闭气,”月兔一嗅到异味,就生警觉,停止呼吸,并施术反击,“风雪凝!” 宽敞的通道凭空吹起寒风,朵朵洁白雪花纷纷飞洒,还没坠地,就凝结成霜,这下子混着恶臭浓烟的芳香,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难再飘来。 “玄冰瀑!” 声冷术更冷。 通道顶部冷气弥漫,肉眼可见地长出晶莹冰柱,层层复垂,一挂到底,一堵厚实的冰瀑成形。 浓烟在体的鬼文径直去,也不见显露什么灵力,挡路的坚冰如遇岩浆,消融出可容文字经过的洞口。 两字通过,不见张式和月兔。 “鬼文比刚才见到要厉害很多,彪施此术不得为外界打扰?”张式边瞬移边问,如真是这样,那还有路可退。 知道点真相的月兔道:“不会,城墙中枢有个点将台,彪在那可以更好操控鬼文,眼下同字鬼文凝集成一字,上千万文字融合成一百单八字。孺子牛提过矿石上的鬼文是什么字吗?” “没。” 在到高原大陆前,穿山猪倒有提过城墙鬼文。 最早矿石建造城墙,靠大陆也好,朝海域也好,向外的一面是没有文字的,不是怕树大招风,引来别的大陆觊觎,又怕吸引阴阳界更多注意,是谋划甚大。 城墙竣工,没有刻字的一面,只需在每块矿石上刻一字,如点石成金,整座墙面就会宛若一体,到时倾尽大陆之力,耗时数千年的城墙将是后世第一件攻伐、防御一体的重宝。 有此物,加上城墙某个房间一直放着落灰的黄钺、白旄,鬼界必定一统。 可惜好梦不长久,十五年前有个墙头喝酒的阴阳师一段戏谑之语,叫五级鬼怪怒不可遏,在城墙里来了场“捉鳖”。 致使城墙大面积矿石摇摇欲坠,五级鬼怪退而求次,整个铭刻厂鬼怪高强度作业七天七夜,换来城墙内外两面每块矿石上的一百单八字。 孺子牛并不知道矿石上的一百单八字是什么字,所以念念不忘铭刻厂。 “能不能联系上樱府主,只要大陆发生混乱,彪会有顾虑。” 不是月兔想把希望寄予樱身上,是清楚城墙鬼文的强大,不得不多谋条出路,可她哪里晓得樱一身术法消失。 张式苦笑,他身上揣着走前孺子牛给的一分为二符,仅用以回时不走歪路。 “没有第三条路。” 言下之意,唯有自救,而另一路,被抓。 月兔默不作声,已想办法自救。 办法还没想好,两人快到出城墙的门。 做好殊死一战准备的三个小队站在通道两侧,领队的最强者三级鬼怪疾行鬼站在墙门前,这样不管阴阳师从哪个方向来,都可以及时应对。 在它旁边有五个鬼文,只要阴阳师靠近,哪怕是收敛气息,隐藏灵力,脚步轻轻,也无法逃过鬼文的巡狩。 即便如此,疾行鬼仍然神色沉重。 五个鬼文忽的向一个方向飞成一排,呈迎敌状态。 三个小队顿时如临大敌,全面向鬼文站立,疾行鬼更是冲到队伍最前面,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前方。 连点脚步声都没听见,疾行鬼就见两个身影来到,模样还没瞧清,五个鬼文已现神通。 疾风骤雨突然来到,不大不小,囊括三丈长的通道,虚空惊现红色雷电,更像是被风吹乱后密布雨幕。 风搅雨,雨带风,雷生电,电引雷,可怕的天象挤在狭小的空间,令人望而生畏。 瞬移来的两个阴阳师止步雨幕前,墙门近在咫尺,看守的鬼怪不足为惧,唯一棘手的是这座雨幕。 与其说是天象,不如说是天灾更妥当。 二人不带犹豫,直接闯进去,在雨点打落身上的刹那,各自有金色光球笼罩。 “碎空!”稍快一步的月兔喝道。 一把无形的剪刀裁剪,剪子起落飞快,风势顿减,雨幕断层,雷电分截。 不等风雨雷电归拢,张式的吟唱结束,又一波碎空来到。 整片空间再次破碎,好比是碎玻璃粘回镜子又摔地上。 虚空连续破碎,削弱风雨雷电大量威力,两人身上有光球护身,足以无恙走出三丈长的通道。 等碎片合拢,两人怕是出墙门了。 看着两人越来越近,即使身后有三个小队,疾行鬼还是有孤立无援地危险感,强提起一口气,又怒喝一声,铁鞭横握胸前,只等人来。 三级鬼怪尚且如此,一二级鬼怪更是底气不足,强作镇定的站着。 月兔已将阴阳术吟唱完,只等走出破碎空间再念出最后几字。 指甲盖大的雷电碎片猛然破碎,附在上面的微末灵力呈火焰飞窜,一个拳头大的文字成形。 “黑暗独占光明,点点微芒作陪,恨夜太长,愿付与,换刹那芳华,天且亮。星火缀空!” 月兔还未念完的阴阳术原是用来对付守门鬼怪,既然鬼文拦路,那么先灭鬼文。 米粒大的火星成片冒出,围着鬼文闪烁,两秒后砰然炸开,火光冲起,带出滚滚浓烟。 不等月兔往前,又一声脆响,文字全化火焰,一堵厚实的火墙成形,正在合拢的空间碎片又经高温炙烤出现扭曲,合拢的更加缓慢。 浓烟卷来,张式急后退去,隔了老远后止步,却不见月兔从浓烟中出来。 当意识到不对劲,张式听见一阵嘈杂的雷雨声,浓烟逐渐淡开。 雨点长如线,密如帘,宛若瀑布倾泄,又似透明墙门断路,激昂的雷声绽放,璀璨的电光交织在雨帘。 透过雨帘,月兔背墙而站,左边有雷电雨三字断路,右边是风火二字封路。 她身旁的空间碎片没有合拢完,张式明白,鬼文这是漏自己,杀月兔。 是漏张式,但不是先杀一个后杀一个,是分开困杀。 五个鬼文不够,再来三个参战,不够再来,一百单八字,想来是有余。 支援到了,疾行鬼心中一喜,三个小队鬼怪神色明显从容起来。 三个文字悠悠飘落,冷意袭来,张式转身去看,一字由寒冰冻结,一字上落有白霜,一字带雪花飞绕。 鬼文逐渐淡去,虚空顷刻之间大雪飞扬,白茫茫一片,几秒工夫地面凝结一层厚厚霜雪。 按理张式学过术法,忍热御寒都是不错,这会才下雪结霜,手脚竟冰凉了。 “磁吸铁,火引风,身聚土。沙土尽来,堆积成山。凝土!” 海量沙土从虚空流出,往张式身上积攒,但见沙土一沾上他的发肤、衣物,立刻变得无比粘稠,再不肯掉下。 三个呼吸后,出现一座等墙高的小土山,还有一个比墙稍矮的洁白大雪球。 雪球向前滚动,小土山像有脚似的,也往雷雨电三字跑,动静远胜激荡的雷声。 雷电雨刹那达到顶峰,喷薄出最凶猛的力量,小土山跑至。 隔着厚实的沙土,穿云裂石的雷声几乎震破张式耳膜,落土上的雨水破坏力之大如高压水枪直射,雨水打湿的沙土完全失去粘性,大块大块的掉落,交织整个雨帘的电芒璀璨到不可直视,单用肉眼去看,足以亮瞎眼睛,更别说劈在身上,是真正的天打雷劈。 时间紧张,张式来不及用阴阳术。 雷雨电只能驱逐侵入者,而无法把路彻底挡住,硬是被沙土笼罩的张式冲出三个鬼文的施术范围。 危险没结束,雪球还在滚动,可封路的风火已经被月兔打开一个缺口。 一瞬间,张式的速度快的出现多个残影,月兔也是。 影影绰绰,一闪即逝。风杀! 这次,不杀人,只逃命。 缺口合拢,顺利截住雪球。 这下,轮到守门鬼怪六神无主,对方术法高深,实在是吓鬼啊。 还好吓不死,不过,要真死了,做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门难出 人跑了,跑得了一时,跑不出城墙门。 兽困犹斗,禽困覆车,人困当如何? 在张式的提醒下,两人分身结伴同行,去往各个通道,两人本尊则是按月兔说的返回药库。 张式和月兔行之许久,未见一只鬼怪,未见一个文字,就知有一个大的足以剿灭二人的埋伏在悄然准备着。 药库,两人来到。 在药库惨遭明抢后,不说一片狼藉,至少也是十分凌乱,可眼前的药库却又十分整洁。 来的还是那间药库,整洁的又像从未被抢夺过。 整座城墙可以容纳下大陆所有鬼怪,可不是鬼怪数量少,也不是房间数量多,是每个房间都是仿阴阳师结界,以大术法在墙内通道边角开辟出的独立空间。 故每个房间都是根据用途定的大小,像这座药库就是很小的房间,说小也是相对别的房间。 药库一进门就是醒目的靠墙百眼橱,存放药材达千数,先前拿药打开的匣柜已经合上,药柜摆放的药瓶、药罐全部收起,不知藏哪儿了。 这或许能瞒住张式这个门外汉,却一定瞒不住出身医疗府的月兔,只消一眼就能看穿暗柜所在。 看见百眼橱,月兔五步并三步走到近前,鼻子使劲嗅嗅,断定药材还在。 贴在匣柜的纸条已经扯下,要找到需要的药材还真得费些时间。 于旁人是件难事,但阴阳师未必。 “普阅诸天,万象皆空。遍识术!” 当月兔闭上眼又睁开,双眸爆射出金光,百眼橱内的药一览无余,很快便找到自己想要的药材。 月兔不急着开匣取药,把目光移向另一匣柜,甘草占据了本是紫草的位置,随即她把手抬起,指尖迸射出电芒,直奔匣柜。 匣柜自动出现一道璀璨亮光,阻隔住电芒,可没撑过两秒,手臂大的电芒利落的炸开匣柜,并将匣内的药损毁。 不过在匣柜打开的半个呼吸,月兔用遍识术看的清清楚楚,是治烧伤的紫草。 又用电芒连炸几个匣柜后,月兔确信百眼橱的药材摆放没有变化,是匣上禁制干扰缘故。 看来找到需要的药材对阴阳师也是件难事,但对医者来说不算难。 月兔在取烧伤药时已知道这个百眼橱药材是按入药部位排列,分为根、茎、叶、花、果实、种子、动物、矿物等若干类。 理清这点,药便好找的多。 月兔盯着百眼橱,心里面默默数着,数秒后说:“右数第六列开始到第十二列,所有匣柜全部打开,别损坏当中药材。” 那就是七列,一列二十个匣柜,共计一百四十个,张式在心里计算完,量大了点,关键是费时间啊。 张式实在想不通这会拿这么多药做什么,似乎和出城墙没太大关联,不免多问句,“拿药做什么?” 月兔认真道:“炼丹。” 张式无言以对。 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破坏各个匣柜的禁制,托药材的福,匣柜出现丁点损坏时阴阳术就及时消失。 在打开半数的匣柜,张式为省时间,让月兔先把药材的量准备好。 没想到月兔答道:“用不了这么多药材。” 看来月兔不清楚百眼橱的药材摆放,只是记住个大概,张式恍然。 月兔也觉得这样下去太耗时间,补上一句,“看这些匣柜哪个顺眼,先开哪个。” 全看运气,如开盲盒。 开出想要的,就行。 两人开始挑着匣柜破坏禁制。 打开一个匣柜就有一种气味飘散,匣中药材本就极多,空气中的气味愈发浓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转眼又打开余下一半,张式忍不住问:“还差多少?” “一味药。” 张式心中一喜,快了快了,运气还不错嘛。 几分钟后,月兔喊了声,“找到了。” 顿时,张式收住术法,见月兔已在装药,一个匣柜里的无色透明晶体飞入青石罐中。 匣柜瞧着平平无奇,容量出乎意料的大,透明晶体源源不断地装了几十秒也不见完。 当然匣柜容量远远比不上这只青石罐,只要月兔愿意,装山也不在话下。 也不知是什么药,连匣内的粉末也不放过,统统装进罐里。 接下来又装入淡黄色的粉末,味道很像臭鸡蛋,量不多。 随后,月兔走到煎药区用来烧火的木炭前,将木炭装进去。 眼前一幕叫张式匪夷所思,木炭能炼丹? 将木炭当第三种药装够,月兔收回青石罐,“炼丹去。” 话落,月兔走出药库,留下一脸懵逼的张式,望着打开的一百多个匣柜,自嘲一笑。 三种药材,炼丹? 给鬼吃的吧。 想通这点,张式忙跟上,心中愈发好奇前两种又是什么药,没走两步月兔止步药库门口。 门外,拳头大的字体浩浩荡荡地悬停在道路上,一百单八字到齐。 现在要问一百单八字和门上禁制哪个厉害?只能说都厉害。 月兔祭出青石罐,罐一飞出蓦地撑大,轰鸣声中落地成一尊鼎罐。 月兔手中捏着符纸,“灼焰覆天,熔浆没地,飞炎坠空,光腾万里。火之烈狱!” 符纸骤然化为一道光消失。 炙热的光焰从虚空拍撞鼎罐,贴着鼎罐滑落,一簇簇光焰堆积,出现粘稠的液体围着罐底一圈。 热量升腾,烟气缭绕,地面虽未发生实质性变化,但虚空扭曲接近崩塌边缘,青鼎罐身滚烫泛红,此刻便是放进一块顽石,也能煮成碎石颗粒。 许多鬼文上前彰显灵力,种种神通层出不穷。 一字通体红光笼罩,鼎罐下的火焰若溪流蜿蜒,经空淌进字体里。 三字俯冲进火堆,发出一长串滋滋声,伴有大量白气冒出,尔后部分火焰直接冰冻住。 五个鬼文仿佛钢铁拼凑成,奋力撞击罐身,铿锵声中飞溅出火星。 鼎罐晃动,好像挺着大肚子的酒鬼走路晃晃悠悠,手里仍握着未饮完的酒瓶,非要一醉方休。 一根半丈长杵投入鼎罐,如定海神针,鼎罐当场静止,大杵正是变大后的银白杵。 另有百字杀二人。 蚁多咬死象,象多又死谁? 来鬼界这么久,张式见过多位君王,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阴阳师,这回面对一百单八字,怕了。 葬魂大陆面对葬魂、绿发老者、桃花精,天塌下来高个子顶,樱安全,就没什么好怕;四季大陆面对银蛛,只有是本尊的樱一己之力扛下所有;草原大陆面对水豚,一路上客客气气,哪还会怕;石漠大陆面对桃花精,花开肩膀,求生的本能是反抗,更多是后怕。 这回的怕,不是胆怯,是死不瞑目。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则死矣,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有了家人的羁绊,张式觉得当下真要死了,就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任,自己是活成英雄模样,那已过不惑之年的父母呢? “施展火系术法,把鼎罐烧红,兴许能出去,”月兔一身灵力尽释放出,红色光纹在身上隐现,气势节节攀升。 听到兴许能出去,张式将信将疑,“你在炼什么丹?” 月兔有意卖个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说能灵?”张式仍是想知道,实在不行给点提示,自己好配合啊。 “会是个惊喜!”不肯多透露的月兔迈步前移,身姿轻盈灵动,连过十几个鬼文防守。 “碎空!” “花归花,叶归叶,方寸世界,自带法则。封印!三千世界!” 两个阴阳术一气念成,十数个鬼文直接大卸八块,尔后同个字有的进入水的世界,有的进入土的世界。 这些都还其次,一尊鼎罐飞落火的世界,地表火光拱拱腾起,包围住整个罐身,罐中的银白杵已被月兔拿回。 大敌当前,和月兔一比,特别是见到她燃烧精血,张式自惭渐愧,术法紧随在后。 “王者,稳如山,行如风,攻如火,势如洪!” 一拳打出,拳面喷薄出无穷红光,恐怖的热量瞬间打爆多个鬼文。 这边刚打退,那边又围上来。 十几个鬼文冲进世界结界,各化灾难制造混乱,别处倒还好,火的世界混乱无比,只因鼎罐在此。 裂开的地表持续喷发火焰,鼎罐正卡在一处裂缝,此刻罐口冒出白烟。 通红的天幕上划落十几道光芒,异象急变,皑皑霜雪乘着寒风到来,冰雹大如网球,铺天盖地的砸下,一个大字显现虚空,滚滚洪水从字体倾泻,往低处泛滥。 火焰幻化出凶狠的猛兽,或阻霜雪,或融冰雹,或截洪水。 文字靠近两人骤变,直刺的马槊,劈击的木棍,长叉戳出,铁锏抽打,多达十八件神兵利器。 这些件兵器挨上一下,准得没命。 不是兵器太锋利,也不是淬了毒,是受伤一下,反应必慢一拍,将有更多兵器打在身上。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在两人应付这些兵器之际,夹在众多鬼文里的箭字冷不丁放出箭矢,角度刁钻至极,且是连射。 作为后手的大鹏鸟被张式凝魂来,暗箭伤不得人,飞镖又摆上台面,多以回旋镖为主,两字去纠缠鹏鸟。 一柄砍刀被银白杵击回化作文字,摇身一变,数把飞刀呼啸而出,直刺鹏鸟翅膀。 迟迟未有动作的鬼文,字体渐拉渐扯,一张大网铺展,趁着这些防不胜防地“暗箭”,一举困住鹏鸟。 月兔挺身而出,一记风杀,银白杵连砸多件兵器,张式得空,分身挡住漫天箭矢、飞镖、飞刀,本尊救回鹏鸟。 鬼文重新围困,两人一鸟陷入苦战,燃烧精血,倾尽灵力,术法俱出,根本打不开一个缺口,而且世界结界已破,鼎罐倒落通道,似乎还有损坏,这下是真的穷途末路。 第一百二十七章 炼丹 人跑了,跑得了一时,跑不出城墙门。 兽困犹斗,禽困覆车,人困当如何? 在张式的提醒下,两人分身结伴同行,去往各个通道,两人本尊则是按月兔说的返回药库。 张式和月兔行之许久,未见一只鬼怪,未见一个文字,就知有一个大的足以剿灭二人的埋伏在悄然准备着。 药库,两人来到。 在药库惨遭明抢后,不说一片狼藉,至少也是十分凌乱,可眼前的药库却又十分整洁。 来的还是那间药库,整洁的又像从未被抢夺过。 整座城墙可以容纳下大陆所有鬼怪,可不是鬼怪数量少,也不是房间数量多,是每个房间都是仿阴阳师结界,以大术法在墙内通道边角开辟出的独立空间。 故每个房间都是根据用途定的大小,像这座药库就是很小的房间,说小也是相对别的房间。 药库一进门就是醒目的靠墙百眼橱,存放药材达千数,先前拿药打开的匣柜已经合上,药柜摆放的药瓶、药罐全部收起,不知藏哪儿了。 这或许能瞒住张式这个门外汉,却一定瞒不住出身医疗府的月兔,只消一眼就能看穿暗柜所在。 看见百眼橱,月兔五步并三步走到近前,鼻子使劲嗅嗅,断定药材还在。 贴在匣柜的纸条已经扯下,要找到需要的药材还真得费些时间。 于旁人是件难事,但阴阳师未必。 “普阅诸天,万象皆空。遍识术!” 当月兔闭上眼又睁开,双眸爆射出金光,百眼橱内的药一览无余,很快便找到自己想要的药材。 月兔不急着开匣取药,把目光移向另一匣柜,甘草占据了本是紫草的位置,随即她把手抬起,指尖迸射出电芒,直奔匣柜。 匣柜自动出现一道璀璨亮光,阻隔住电芒,可没撑过两秒,手臂大的电芒利落的炸开匣柜,并将匣内的药损毁。 不过在匣柜打开的半个呼吸,月兔用遍识术看的清清楚楚,是治烧伤的紫草。 又用电芒连炸几个匣柜后,月兔确信百眼橱的药材摆放没有变化,是匣上禁制干扰缘故。 看来找到需要的药材对阴阳师也是件难事,但对医者来说不算难。 月兔在取烧伤药时已知道这个百眼橱药材是按入药部位排列,分为根、茎、叶、花、果实、种子、动物、矿物等若干类。 理清这点,药便好找的多。 月兔盯着百眼橱,心里面默默数着,数秒后说:“右数第六列开始到第十二列,所有匣柜全部打开,别损坏当中药材。” 那就是七列,一列二十个匣柜,共计一百四十个,张式在心里计算完,量大了点,关键是费时间啊。 张式实在想不通这会拿这么多药做什么,似乎和出城墙没太大关联,不免多问句,“拿药做什么?” 月兔认真道:“炼丹。” 张式无言以对。 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破坏各个匣柜的禁制,托药材的福,匣柜出现丁点损坏时阴阳术就及时消失。 在打开半数的匣柜,张式为省时间,让月兔先把药材的量准备好。 没想到月兔答道:“用不了这么多药材。” 看来月兔不清楚百眼橱的药材摆放,只是记住个大概,张式恍然。 月兔也觉得这样下去太耗时间,补上一句,“看这些匣柜哪个顺眼,先开哪个。” 全看运气,如开盲盒。 开出想要的,就行。 两人开始挑着匣柜破坏禁制。 打开一个匣柜就有一种气味飘散,匣中药材本就极多,空气中的气味愈发浓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转眼又打开余下一半,张式忍不住问:“还差多少?” “一味药。” 张式心中一喜,快了快了,运气还不错嘛。 几分钟后,月兔喊了声,“找到了。” 顿时,张式收住术法,见月兔已在装药,一个匣柜里的无色透明晶体飞入青石罐中。 匣柜瞧着平平无奇,容量出乎意料的大,透明晶体源源不断地装了几十秒也不见完。 当然匣柜容量远远比不上这只青石罐,只要月兔愿意,装山也不在话下。 也不知是什么药,连匣内的粉末也不放过,统统装进罐里。 接下来又装入淡黄色的粉末,味道很像臭鸡蛋,量不多。 随后,月兔走到煎药区用来烧火的木炭前,将木炭装进去。 眼前一幕叫张式匪夷所思,木炭能炼丹? 将木炭当第三种药装够,月兔收回青石罐,“炼丹去。” 话落,月兔走出药库,留下一脸懵逼的张式,望着打开的一百多个匣柜,自嘲一笑。 三种药材,炼丹? 给鬼吃的吧。 想通这点,张式忙跟上,心中愈发好奇前两种又是什么药,没走两步月兔止步药库门口。 门外,拳头大的字体浩浩荡荡地悬停在道路上,一百单八字到齐。 现在要问一百单八字和门上禁制哪个厉害?只能说都厉害。 月兔祭出青石罐,罐一飞出蓦地撑大,轰鸣声中落地成一尊鼎罐。 月兔手中捏着符纸,“灼焰覆天,熔浆没地,飞炎坠空,光腾万里。火之烈狱!” 符纸骤然化为一道光消失。 炙热的光焰从虚空拍撞鼎罐,贴着鼎罐滑落,一簇簇光焰堆积,出现粘稠的液体围着罐底一圈。 热量升腾,烟气缭绕,地面虽未发生实质性变化,但虚空扭曲接近崩塌边缘,青鼎罐身滚烫泛红,此刻便是放进一块顽石,也能煮成碎石颗粒。 许多鬼文上前彰显灵力,种种神通层出不穷。 一字通体红光笼罩,鼎罐下的火焰若溪流蜿蜒,经空淌进字体里。 三字俯冲进火堆,发出一长串滋滋声,伴有大量白气冒出,尔后部分火焰直接冰冻住。 五个鬼文仿佛钢铁拼凑成,奋力撞击罐身,铿锵声中飞溅出火星。 鼎罐晃动,好像挺着大肚子的酒鬼走路晃晃悠悠,手里仍握着未饮完的酒瓶,非要一醉方休。 一根半丈长杵投入鼎罐,如定海神针,鼎罐当场静止,大杵正是变大后的银白杵。 另有百字杀二人。 蚁多咬死象,象多又死谁? 来鬼界这么久,张式见过多位君王,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阴阳师,这回面对一百单八字,怕了。 葬魂大陆面对葬魂、绿发老者、桃花精,天塌下来高个子顶,樱安全,就没什么好怕;四季大陆面对银蛛,只有是本尊的樱一己之力扛下所有;草原大陆面对水豚,一路上客客气气,哪还会怕;石漠大陆面对桃花精,花开肩膀,求生的本能是反抗,更多是后怕。 这回的怕,不是胆怯,是死不瞑目。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死则死矣,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有了家人的羁绊,张式觉得当下真要死了,就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任,自己是活成英雄模样,那已过不惑之年的父母呢? “施展火系术法,把鼎罐烧红,兴许能出去,”月兔一身灵力尽释放出,红色光纹在身上隐现,气势节节攀升。 听到兴许能出去,张式将信将疑,“你在炼什么丹?” 月兔有意卖个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说能灵?”张式仍是想知道,实在不行给点提示,自己好配合啊。 “会是个惊喜!”不肯多透露的月兔迈步前移,身姿轻盈灵动,连过十几个鬼文防守。 “碎空!” “花归花,叶归叶,方寸世界,自带法则。封印!三千世界!” 两个阴阳术一气念成,十数个鬼文直接大卸八块,尔后同个字有的进入水的世界,有的进入土的世界。 这些都还其次,一尊鼎罐飞落火的世界,地表火光拱拱腾起,包围住整个罐身,罐中的银白杵已被月兔拿回。 大敌当前,和月兔一比,特别是见到她燃烧精血,张式自惭渐愧,术法紧随在后。 “王者,稳如山,行如风,攻如火,势如洪!” 一拳打出,拳面喷薄出无穷红光,恐怖的热量瞬间打爆多个鬼文。 这边刚打退,那边又围上来。 十几个鬼文冲进世界结界,各化灾难制造混乱,别处倒还好,火的世界混乱无比,只因鼎罐在此。 裂开的地表持续喷发火焰,鼎罐正卡在一处裂缝,此刻罐口冒出白烟。 通红的天幕上划落十几道光芒,异象急变,皑皑霜雪乘着寒风到来,冰雹大如网球,铺天盖地的砸下,一个大字显现虚空,滚滚洪水从字体倾泻,往低处泛滥。 火焰幻化出凶狠的猛兽,或阻霜雪,或融冰雹,或截洪水。 文字靠近两人骤变,直刺的马槊,劈击的木棍,长叉戳出,铁锏抽打,多达十八件神兵利器。 这些件兵器挨上一下,准得没命。 不是兵器太锋利,也不是淬了毒,是受伤一下,反应必慢一拍,将有更多兵器打在身上。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在两人应付这些兵器之际,夹在众多鬼文里的箭字冷不丁放出箭矢,角度刁钻至极,且是连射。 作为后手的大鹏鸟被张式凝魂来,暗箭伤不得人,飞镖又摆上台面,多以回旋镖为主,两字去纠缠鹏鸟。 一柄砍刀被银白杵击回化作文字,摇身一变,数把飞刀呼啸而出,直刺鹏鸟翅膀。 迟迟未有动作的鬼文,字体渐拉渐扯,一张大网铺展,趁着这些防不胜防地“暗箭”,一举困住鹏鸟。 月兔挺身而出,一记风杀,银白杵连砸多件兵器,张式得空,分身挡住漫天箭矢、飞镖、飞刀,本尊救回鹏鸟。 鬼文重新围困,两人一鸟陷入苦战,燃烧精血,倾尽灵力,术法俱出,根本打不开一个缺口,而且世界结界已破,鼎罐倒落通道,似乎还有损坏,这下是真的穷途末路。 第一百二十八章 破罐子破摔 “你说要不要帮忙?” “心疼了?” “心寒,人家怎么说也是你我救命恩人,现在大难临头,你我尚且寄人篱下,你竟无动于衷,真真是铁石心肠。” “你是想削弱我的力量吧。” “我出六成力。” “诚意呢?” “七成力。” “真有这份心就该出十成。” “不应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 “可我没有责任心。” “可以培养责任心。” “不可以。” 天高海阔,两个声音鸡同鸭讲,一个替身,一个本尊,声音不轻不重,只是此地主人竟无从知晓,实在是“对不起”主宰之名。 不到五分钟,棍棒凌空一盖正中鹏鸟腿部,七分钟后,展翅的虎头雕探出大爪抓住鹏鸟翅膀,速度一慢,多头猛禽再次压在鹏鸟背上,撕咬猛啄。 张式撤去凝魂,少个帮手,两人反倒战得更凶,似乎可以硬闯鬼文包围。 事实上,一百单八字气势汹汹来到,真正展现神通的不超过六成,余下作壁上观,出力的字里仅半数全力。因为这不光是一场城墙捉敌,更是短暂的从心所欲。 人困当如何? 人困睡觉。 大睡人死,看来困不得困不得,且来提提神。 鼎罐从小世界摔出,两个鬼文先后砸下,一字化水冲击罐体,鼎罐瞬间从滚烫降至温和,另一字到,鼎罐遇冷成晶莹的冰雕。 月兔一直无暇顾及的青石罐似乎失去威能,沦为大件摆设。 突然罐体透过冰块放射出柔和青光,如春风解冻,坚冰咔咔裂开,不规则状纷纷掉落。 鼎罐冲起,三尺罐口出现一股强悍的气流,仿佛一条冬眠惊醒的毒蛇作蓄势强击,吸入一个个鬼文。 “暗箭”果真难防。 措不及防下,硕大的鼎罐收入七八个鬼文,又以最快速度飞向月兔掌心,一落下,又是一口可以拿在手上的捣药罐。 月兔掌心喷出寒冰,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冻住青石罐,一面火速退回药库。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不等鬼文追杀,张式拦门,合起的手掌缓缓打开,两掌间闪烁雷光,有风呼呼,两掌开至最大,雷电狂风横贯去。 风雷图显,图上图下尽是乱劈的雷电,犀利的狂风。 风雷是可怕,但遇上部分鬼文没用。 雷字作兽张口吞噬雷电,多头猛禽张翅搧动,逆风飞翔,与之一较高下。 阴阳术破,通道空无一人。 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上前,血盆大嘴咆哮,发出穿云裂石声,强破库门。 库门倒地,又有“门”阻路,是黑红色的百眼橱。 橱里药材无数,不能乱来。 此路不通,换路。 鬼文尚未遁入矿石,听轰的一声,一束强光穿破百眼橱。 强光刚消失,留在橱上的拳眼飞出一团火焰,速度之快,若箭怒射。 怒射中,七八道光芒从火焰里冒出,仔细一看,是鬼文,再看火焰却原来是青石罐。 鬼文破罐而出,青石罐碎裂,破罐子靠着惯性摔上墙角,直到这刻完好无损的矿石终于炸开。 正应俗语: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 这一摔可了不得,当真是惊天动地,惊吓众鬼。 这正是月兔口中的炼丹。 三味药材分别是无色透明晶体含粉末的硝石,颜色淡黄、味如臭鸡蛋的硫磺,木炭。 此三味药材严格按比例收取便是火药,均匀加热后将爆炸。 况且青石罐收取鬼文,有意避开雾、水、霜等字,七八个字里包括风、火、油。 当青石罐冰封,罐内字体闹腾,月兔仍是加重灵力冰冻,感应到风火油三字威力渐盛,掌心改喷火焰,如烈火烹油,忽冷忽热的罐子持续升温。 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和月兔的打算大有出入,原是定的最后时刻丢出罐里药材,眼下破罐破摔,炸罐炸墙。 恐怖的力量从破罐爆发,顷刻间罐子四分五裂,炙热的气浪从爆炸点席卷,势如破竹般地吞没一切。 一“门”之隔的药库,百眼橱虽有禁制保护,可直对爆炸如破木烂板,气流一冲就破。 两个阴阳师躲在墙后,金光护身。 一个是多此一举,一个是必不可少。 火药炸不穿墙壁,护身术岂不是多此一举;青石罐碎魂重创,护身术岂不是必不可少。 月兔连着干咳五六声,护身光芒黯淡下来,面色骤然惨白失色。 张式不知情况,张口问时她已踉跄险些晕倒,急去搀扶。 青石罐碎月兔连血都没咳出,可想施耗灵力时燃烧的血液是极多极多。 月兔推开张式,硬挺着虚弱的身体,声音几不可闻,快跟唇语一样,“别管我,快去看墙炸开没。” 张式哪放心得下,旋即凝魂鲲鱼,“你先待在鱼肚里。” 然后不由分说的让鲲鱼吞下月兔,自己出去。 漆黑的浓烟扩散,步入当中有如瞎子牵着盲人走,进去容易出来难。 张式瞬移去,换上金色眼眸察看,墙和地面出现大面积凹陷,满地碎火,浓烟滚滚冲起,不见一个鬼文。 爆炸就这点威力? 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啊。 当时动静极大,这会来看连墙都没炸开,是矿石真的坚硬?鬼文真的强大? 张式握紧拳头便要打出,试试能不能打穿毁坏的墙壁,却见地上碎火越来越少,一想就知是不见的鬼文在修复矿石,即修复墙壁、地面。 或许方才月兔拼着青石罐粉碎,火药成功炸穿墙壁,但因鬼文回归矿石,两人或许错过唯一活命的机会。 与此同时,在鲲鱼体内的月兔昏迷了。 张式自问远远没有火药爆炸的力量,燃烧精血也不行,援兵也别去想,上哪找奇迹去。 走投无路倒未必,剩断头路是真。 他神情复杂的看向鲲鱼,当鲲鱼对视来 ,眼里唯有决绝。 嗣同当为诸君先驱,一尝地狱的滋味! “无妄之灾,无妄之灾,”有个声音大惊失色,更有埋怨。 “人家怎么说也是你我救命恩人,现在大难临头,你我尚且寄人篱下,该出力还得出力。” “我的责任心还在培养。” “出完力不就养出来了。” “地狱度不得我呀!” 万里碧空,海深洋阔,两个适才鸡同鸭讲的声音对换了一下。 “光亮透明闪,粒粒手中聚。不知有多少,只道天无云。翻掌落光亮,一场洪水来!水淹术!” 天河决堤般,滔天洪流奔涌,像一群受惊的野马,无可匹敌之势,冲击向墙壁。 一冲即凹,墙面再度凹陷;再冲即裂,墙面布满裂缝;三冲即垮,墙面矿石垮塌。 “这墙也太脆了,我不过出了五分力。” 话是实话,可墙真不脆,方才连施两回碎空都石沉大海,只能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不就培养出责任心了嘛。 迟迟没有回应的声音道:“纯属误打误撞,是热胀冷缩。” 一口青石罐,海量药材组合后的火药,五级鬼怪也不敢正面对抗,须暂避锋芒。 爆炸产生极大的威力,热量急剧升高,短时间难以降下,或者说只能徐徐降温,洪流奔涌,矿石骤冷骤热导致爆裂。 墙上五六块矿石毫无征兆地垮掉,张式眼疾手快,又朝前出一拳开路,地面突兀冒出几个鬼文转眼溃散。 等第二批鬼文显现,张式和鲲鱼早飞身跳下城墙,铭刻在矿石上的鬼文纵使神通广大,在飞出城墙的丁点范围就自行消散,出不去呀。 三更天,洒落流光的月亮悄悄躲进云层偷个懒,然白日干了一天脏活累活的鬼怪又早早离开被窝,还真是起的比鸡早。 一道紧急命令下达,先是城墙鬼怪倾巢而出,紧跟着夜间巡逻鬼怪闻风而动,最后各厂鬼怪蜂拥而至。 能不急吗?城墙都损坏了。 搜!搜!搜! 地毯式搜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见得哩。 那位高原大陆一鬼之下万鬼之上的大人物,手上权柄滔天,能力不见得大,现下责任比天大。 两个阴阳师闯入城墙,药库惨遭抢夺,百眼橱连带药材全毁,后炸开墙壁逃离。 即使到最后抓住这两个元凶也于事无补,除非抓住一位府主,还能有个托辞。 也不能说全是坏事,好坏参半吧。 这会彪在城墙,亲自领着二十名亲卫去往几个地点。 若不是一百单八字从心所欲的奉旨巡狩,将会有场天大祸事,到时不是抓住一位,甚至多位府主可以赎罪的事。 这几处地点皆备有矿石,还没用来堆砌城墙,然而每块石上文字无一例外地多出一笔,要是拿来造墙,将是汤里扔进老鼠屎,自己找罪受。 数千年的辛苦付诸东流,后果哪是它一个四级鬼怪可以担得住的! 再回想那日想告知君王大窟一事,被某个下属以对方杀的都是普通的一级鬼怪,大人揪不出来,最后万一抓的是个三级鬼怪,恐君王质疑大人能力,从而没有上报。现在一想,准是月兔所为,彪肠子悔青矣。 在清理完无用矿石,彪遂出城墙,要以功覆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负心 某地密林,张式和鲲鱼逃难到此。 本来是要用一分为二符和樱他们汇合,但月兔的伤不宜拖下去,再一个张式灵力所剩不多,加上长时间燃烧血液带来反噬,不得不拣个地方稍作休养。 月兔从鲲鱼体内出来,张式犯了难。 晕厥前她自己简单的处理过外伤,服过几粒药,晕厥是严重缺血,灵力过大消耗致休克。 张式输送了几分钟灵力,但月兔没醒来,他意识到严重性,这点灵力只起到短时间治标,最多保证半个时辰性命无忧。 治本不仅需要输血,还要想办法修复魂。 这就要他、樱、孺子牛三人中有和月兔同种型号的血,魂的修复自己不懂,但凝魂之难他当了两年统领深有体会,修复只会难上加难。 充当护卫的鲲鱼低吟一声,张式立马警觉,迟疑了一下,两人一鱼轻声远去。 过了几分钟,三队鬼怪奔袭到,这是由三级鬼怪领队,穿插巡视划分区域。 天亮前寻不到阴阳师,夜里发生的事将上报五级鬼怪,这是彪临时的一个决定。 行了十里地,张式找个地方歇腿,屁股没坐下,一波地牛翻身,鲲鱼赶紧背着月兔游走。 没几秒冒出个男孩,不,嘴唇上留醒目胡子,是矮小汉子。 “快点,人往那边逃了,”张式喊了一嗓子,往鲲鱼反方向去。 矮小汉子连个正脸都没瞧见,就见那个鬼怪火急火燎的跑远,有情况!急急跟上。 没多时,张式甩掉矮小汉子,回去给月兔输灵力。 这回输完灵力,张式不得不收了凝魂,背起月兔赶路,实在是灵力攒的没有花的快。 不知矮小汉子是什么鬼怪,跟块狗皮膏药似的,上哪都能碰面,连着三甩三遇。 学聪明的矮小汉子终于在第四回跃出地面,不偏不倚挡住张式前进。 “兄弟,你这事做的真不地道,”矮小汉子当是对方要独吞功劳,佯装生气。 既然甩你不掉,正好借你躲避危险,张式笑着走过去,“既然被你发现,那就见者有份。” “这还差不多,”矮小汉子转怒为喜,没想到偷个懒的工夫还碰上这档子好事。 “兄弟,实不相瞒,你我第一回碰面的确有阴阳师往那个方向跑了,只是当时他寡不敌众,没法带个昏迷的人同行,那人术法在你我之上,要是折回……” 听他吓唬自己,矮小汉子心中不爽,但没打断,且听他编下去,自己不听不行啊。 “我看兄弟熟悉这一带,还望带路,尽量远避鬼多处。” 敢情是怕路上遇见更多鬼怪,这倒也对,白得一份大功,平白分鬼作甚。 矮小汉子满口答应,带路前特地看了眼月兔,是受伤晕厥,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张式也不知道和樱他们分开前的地方名字,只给矮小汉子指出一分为二符上指示的方向,诓他是去那边要和一个兄弟汇合。 一听这话,矮小汉子顿生反感,你俩兄弟汇合,只怕我这个半路兄弟到时连点苦劳都没了。 矮小汉子一边带路,一边为自己打算。 走着走着,张式发现方向不对,但没停下,只等矮小汉子带到他自认绝对安全的地方停下。 张式面露愠色,“你带的方向错了吧,看来是兄弟你不地道呀。” “不不不,我是怕夜长梦多,咱早送去早完事,”矮小汉子解释。 “那这里……” 矮小汉子打断,“我的意思是就咱自己送去,你留下,放心,我到时会为兄弟请功的,建个大大的衣冠冢。对了,走了有一会了,还没请教兄弟的名字?” “我倒是给你备上墓地了。” 话刚落下,矮小汉子身体遭大卸八块,却不见一丝血,一道黑影在其后闪过,左肩至右腰皮开血绽,惨叫倒地。 迈步上前的黑影正是张式本尊。 “好不容易攒点灵力,又没了,”张式气喘吁吁地坐在替身旁。 不对,是月兔旁,替身放下月兔消失了。 张式又一次将为数不多的灵力分给月兔。 “副府主啊副府主,分走我这么多灵力,倒是醒来说声谢谢啊。” 张式深知月兔是醒不过来的,但不说话不行啊,夜深人静,天然石窟,孤男寡女,最是容易胡思乱想,忍不住呀。 万一来个三级鬼怪,哪能这么容易斩杀,或者鬼怪搜寻来,现下灵力枯竭,怕啊。 替身?张式没再想过靠那家伙。 “你说咱俩天亮前能跟他们汇合不?穿山猪还等咱送药过去。” “在通道你几次帮我拦住鬼文,最后我能安全离开,还没感谢你呢,等你醒了,真要好好谢你。” “说实话,我来阴阳界觉得撑死是在人间杀鬼,从没想过要来鬼界,到现在都觉得在做梦一样。” …… 不时的扯上一句,张式心安许多。 就是因为闲扯,有鬼偷看都未发现,让其匆忙回去叫来一批帮手。 带队的壮汉只套条短裤,光着上身,胸口上长一撮黑毛,进来就先一通破骂,“好个吃里扒外,不知忠义如何写的混球,今儿被我们撞见,活该你受死。” 一看又是把张式当成鬼怪。 张式哪有闲情废话,吟唱过后,身前刮出一阵劲风,连手带脚把鬼怪锁上,一个不落。 壮汉断喝声下,手脚挣开风链。 另有一鬼精通风术,两手来回搓动竟解开风链,又帮其余鬼解链。 凝魂鲲鱼吞吃鬼怪,增涨灵力,念头刚起又被打消。 “亡音曲!” 长笛吹响,古琴拨动,瑟声和鸣,一曲婉转合奏在静寂的石窟弹起,不知不觉间唤醒鬼怪心中美好,身临其境,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亏得壮汉一行进洞窟前,发出信号,仅隔两分钟,又有三级鬼怪领队到,而它们要找的阴阳师已在窟洞往左半公里。 人虽不见,可不好跑。 张式用遍识术瞧个遍,地陆空鬼怪紧密配合搜查,不管从哪个方向,走上小段距离就会被发现,除非混进鬼怪里,不带上月兔,只现出一级鬼怪气息,定能安全。 先保全自己,拿走月兔存放药材的符箓,去救穿山猪。 这么做固然是置月兔性命不顾,可是张式能活,穿山猪能活,从大局上讲不失为最稳妥的办法,即便月兔因此丧命。 谈不上残忍,够不上冷血,现实就是残酷。 选择当阴阳师,没想过有天被鬼杀死吗? 没想过,那不用想了,没时间了。 张式小心的把月兔放在地上,“副府主,你我也是生死之交,我这么抛下你不管,是不仗义……”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张式没来由想起这句话,说的有点道理呀。 看着月兔憔悴的面容,张式感慨道:“唉,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想想不对,万一杀不出重围,岂不是夸大了。 张式换了句,“终究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想想又不对,读书不精哩。 张式忍不住自嘲一笑,“读书人,不负心,已经很好。” 张式站起身,看着眼前天地,手作握杯状,举杯向月,抬手、仰头,一饮而尽。 “胆已壮!该生恶!” 远处嚷嚷渐起,如在回应。 无故多出陌生气息,有鬼来。 “夜幕低垂,黑云压境帮衬,沉寂的世间出现裂痕,那是满天星光雨落。裂天芒!” 高空上,磅礴的云海翻卷,层层压落下,更似塌陷,身处其中,一种窒息的压迫感迎面扑来,身体无法控制的胆怯。 一、二级鬼怪齐齐后退,撤离出去,三级鬼怪分两路,三个腾空而起,两个前进。 当云朵仿佛举手可摸时,云层破开,一杆金色长枪迸射,正中一鬼衣角,强大的冲击根本没有滞空,利落的把鬼钉在大地。 中枪鬼怪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再次飞回天空,又措不及防地吃了口“狗粮”。 “媳妇,还是交给为夫来,地上安全。” “废什么话,快点打散云层好去帮忙。” 两鬼是被张式戏耍,穿山猪抢走矿石的火烈鸟,麝香鸭。两鬼原该在地下瞌睡,幸亏有鬼怪地毯式搜查发现。 云朵呈现漩涡状的下一半秒,就是金色长枪射出的时候,正是捕捉到这点前兆,再无第二杆金色长枪出现。 地面,两个鬼怪眼神示意后,一个破土而入,一个正面去。 正面来的是洞窟见着的壮汉,临近只隔五丈,从背后取下弓来,拉开时灵力汇聚,一支利箭形成,射出再拉,连着射出三支,立刻转换位置。 “嘣嘣嘣”,三箭相继在虚空爆炸,霎时黑烟笼罩,向外疯狂蔓延。 “磁吸铁,火引风,身聚土。沙土尽来,堆积成山。凝土!” 大地翻动,厚重的泥土跟流水似的涌聚,举起张式一路笔直上升。 地底钻出个精瘦小鬼,随身带着把铁铲,望着堆积的泥土都通到天上去了,形似撑天柱子,这还怎么从地下攻击啊。 “这可咋瞅呦?给俺整不会了,”精瘦小鬼踮起脚跟,仰着脖子张望,眼里除了黑云就是黑云。 便是驱散云层的火烈鸟它们,也是万万看不见云层里的景象,除非是学过遍识术之类,看破云雾的术法。 泥土穿过云层向外伸展开,范围大的完全盖过云海后总算术成。 “不会是要从天上跑吧,”壮汉嘀咕道。 精瘦小鬼急得两脚乱跳,“那还等什么,快拿箭射下来!” 壮汉张弓搭箭,卯足了劲射出,一箭呼啸而去,箭身逐渐消失,只留箭矢,速度更快一倍。 一箭射中,“嘣”的炸开,土柱骤然溃落,泥土如雨纷纷飞洒。 就在此时,张式再施术,“散当沙,细作尘,坚如石,硬似铁。固土术!” 柱子没了,天该塌了! 这座足球场大的土地如同一个整体,失去支撑后猛然从天而降,并偷走云层。 沉重的巨响过后,掀起浓重的尘土,视野须臾模糊。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纸钱与鬼好上路 短暂的五分钟,包围圈只剩最后一公里。 随着怨气鬼的踏入,食毒鬼和无头鬼一并加入,余下七位分守圈外,三个鬼怪三个方向来,低级鬼怪进场。 “我去会会它们,”孺子牛信步走出。 只见,孺子牛从长衫中取出一张白符,两指夹住,口中默念着,“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符化万千!” 白符散发蒙蒙白光,直飞上空,没入云间,霎时天空下起一场局部符雨,不计其数地白色符纸飞落,纸上符文或一模一样,或截然不同。 “停!” 言出术随,前一秒符箓满天飞舞,这一秒停滞在空,掉地上的符箓亦是安静躺地,不再随风飘飞。 看见大量白符,食毒鬼颇为忌惮,它突然觉得怨气鬼担下建造围墙的苦活,还是远远够不上数。 无头鬼更有被拉下水的感觉,它虽然无头,可感觉得到,只是已经出场,万万打不得退堂鼓。 怨气鬼心中暗暗惊呼,还好它的这批矿石昨夜没送去城墙。 怨气鬼放声鼓舞士气,“坟头撒纸钱,着急入土。放心,会成全你们的。” 声音之大,所有鬼都听见了,顿时引得众鬼大笑,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些。 孺子牛不甘示弱,声大的同样叫在场鬼听的清楚,“纸钱与鬼好上路。” 话一出没鬼笑得出来。 毕竟对方单枪匹马也是凝魂阴阳师,自己这边鬼再多,也要死好些才能耗死他 谁能保证自己不在其中。 怨气鬼深知这点,给出实质性奖赏以涨士气,之后不再口舌上争胜,第一时间命鬼亮出鬼文矿石。 众鬼早得到命令,前三排往后一退,矿石置在最前。 看着零零散散排列的矿石,怨气鬼颇有怨气,要是它们能有几个像自己这样带来矿石,何愁大事不成。 灵力笼罩的一刻,石上文字逐渐亮起。 一字不落的全部发亮,字“活”了过来,一个个文字如鱼得水,欢畅的脱离冰凉的石面,畅游天地。 孺子牛漠然的等待矿石上的鬼文飞出,不是托大,是要熟悉。 此时的熟悉,即是做好四级鬼怪彪动用鬼文时的准备。 鬼文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即将突破符雨防线,不等越过防线,文字纷纷显露“真身”。 刀字化刀,剑字化剑,每块矿石上的文字相同,但同个刀字“真身”可以不同,或是朴刀,或是砍刀,或是飞刀。 大量鬼文并没有如怨气鬼想的消耗掉等量符纸。 比大多数鬼怪识得鬼文的孺子牛,一动手就把鬼文拿捏的死死地。 在文字“真身”闯进前守住防线,灵力牵引,十张白符极速飞出,变化十张金丝大网,一个来回就卷走四五十件兵器。 浓雾黑烟充斥,毒气趁时而起,乘着飓风飞速蔓延,一张白符化作巨大麻袋,一股脑儿全吸进去。 走兽飞禽在行进间身躯猛涨,孺子牛看的清楚,是拆分开的大字融入,贴近的十张符箓砰然炸响。 鬼文闯符雨防线,亦有符箓闯矿石防线。 二十张符箓牵引飞出,如撒豆成兵,十九张符箓成细小士兵,余下那张夹在中间。 食毒鬼出面阻拦,一手毒气使的出神入化,几下便解决完,最后口中喷毒,成功射中最后一张未显能力的白符上。 不料,白符无恙。 竟是白符下还有一张,两张紧紧贴合在一起,一般很难发现。 第二十一张化作精致匕首,划在了矿石的文字上。 矿石上的文字是一个整体,一损俱损,当下有一百单八字消失,不对,是四百多字。 同样手段用在怨气鬼和无头鬼这,只有中招的份,更别说还有一处只有二级鬼怪当先。 损坏后的矿石就是次品,根本没法用。 这样的形势让场下两个三级鬼怪看不下去,一个顶替二级鬼怪位置,一个从东西方杀出。 彪大人,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到?食毒鬼等几个在心里着急起来。 如果说第一回是打探虚实,第二回就是一招制胜。 “随我雨落人间!”孺子牛一分为六,五个分身化光束各去一方,悬停的符箓全部直射去,景象宏伟绚丽,非常之壮观。 “杀!” 一呼百应,低级鬼怪争相涌出,全体燃血,黑压压地一众,或腾空飞起,或随众出击,或破土而入。 既是分散开,也是要以最快速度阻止符箓来到。 “提子!” 安静躺地的白符簌簌而响,窜出粗壮的荆棘,交错蔓延,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生长出参天荆棘,长成荆棘丛,棘刺如铁,漆黑如墨。 不管是天上俯视,地上近看,都像极了一座钢铁房屋。 “落子!” 直贯长空地符纸角度倾斜。 符雨落子意外的顺利,何尝不是鬼文的顺利。 少了悬停在空的符箓,鬼文肆无忌惮的袭去,首当其冲的就是荆棘丛。 所有土字落地,仿佛倒入千万吨泥石流,带着强大的破坏力,突飞猛进。 一直没有动静的最后二十张符箓动了,在虚空竖立一圈,孺子牛一指点出,符中迸发出耀眼的光束,密集扫射阻隔在外的一圈荆棘,还有荆棘外的鬼文。 当分身带着符箓横贯长空,低级鬼怪远远的用术法阻拦,越拦越吃惊,竟是连拳头大的石头都可以把一张符箓打落,掉落符箓被石头压住,没有任何反应。 却原来是没有朱墨的符纸,那杀招是…… 无头鬼瞧出,生怕听不见连喊数声,“小心分身!” 这一喊,大部分攻击落在分身上,打得分身招架不住,直接消失。 三个方向是虚张声势,怨气鬼和毒气鬼两边可不好受。 离着三百米,两张符箓骤然化作浓雾翻滚不休,之后每过五十米,都有两张烟雾笼罩符消耗。 最后百米,符箓升起,抛物线的方式落下 。 所有符箓化粉状雪片,浩大如洪水飞腾直下,发出低沉的轰鸣,空气剧烈震荡,更快的形成寒冷气浪,扫荡一切,为雪崩的到来铺路。 气浪所达之处,鬼怪窒息发颤,溃不成军,尔后雪体下滑,掩埋大地。 带符而来的分身做最后一击,“风雪凝!” 冷风吹雪,乍然结冰,深埋雪里的鬼怪冰冻当场。 在雪底狼狈逃出的毒气鬼怒不可遏,险些出不来了,粗略一看周围,少说有两百个鬼怪没了,冻伤的亦不在少数。 再看别处,难兄难弟的怨气鬼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方向的矿石一少,又经光束扫射,鬼文仅存十之二三,低调的一退再退。 就算施术者孺子牛也没想到,这才哪到哪呀,他的拿手好戏还没使出来呢。 真正的原因出在每个鬼怪自身,简而言之活干太久,所以这座大陆鬼怪战力普遍不高。 火烈鸟正在观战,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听到侧面传来脚步声响,转身望见兽面人身的彪飞奔来。 彪一眼找到站在低级鬼怪里的火烈鸟,遂来问它:“现在什么情况?” 火烈鸟道:“一公里的包围圈里,由怨气鬼、食毒鬼、无头鬼、蓬头鬼、精瘦小鬼带队,余下包括我在内的五个分守圈外,随时接应……” 彪一听,尽拣些没用的回答,阻止它说下去,“人死了没?” 火烈鸟想了一下,“伤亡还在可控范围。” 彪再次强调,“我说的是人。” 火烈鸟忙答,“暂时没有。” “叫它们往两边散,这个方向有我出面,”彪推开前面鬼怪,往里去, 火烈鸟得了命令,立即调遣队伍。 “北边怎么回事?队伍为什么在往两边撤?人跑了怎么办?快叫它们停下,”正发愁的怨气鬼逮住最近的二级鬼怪问。 就是个听命行事的鬼怪,无职无权,哪会知道原因,被逮得难受也只说:“属下马上叫它们停下。” 怨气鬼没好气的丢下它,突然喊道:“不用去了。” 救星已到。 听见动静,张式朝北看,鬼怪在向两边散,有道身影缓缓走来,隔着近五百米天色尚暗,看不清是谁。 但能叫鬼怪散开,有胆量来的屈指可数,张式想是彪。 三百米时,张式看清来的和想的一样,只是五级鬼怪呢? 张式赶紧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它叫彪,四级鬼怪,用开山斧,会操控鬼文。” 说是缓缓走来,彪一步十几米,再缓能缓几秒。 只见,一头大白牛宽阔的背上躺着一对男女,皆受伤了。 男的上身穿件背心,下身大裤衩,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严重烧伤,是新伤。 女的潜伏在城墙多时,城墙上的矿石就是因她损坏,此刻昏迷不醒。 站着三人,两个气息细微,一个应该是刚学术法,一个刚交过手,想必灵力损耗过大,还有个少年郎,有和年龄不相符的实力,只要制服他,余下几人好抓的很。 彪一一看过,目光最后停留在张式身上,“这不就交代清楚了,稍后去采矿厂踏踏实实干活,自有你刑满之日。” “你胡说什么?我交代什么了交代,我们不就炸了你的城墙,有必要诬陷吗?”张式实在想不到彪一来就陷害自己。 彪淡然道:“说出同党,交代目的,你既做到,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孺子牛一个翻身,跳在彪前面,“少在这里诬陷,要打便打!” 彪看着唇红齿白的孺子牛,嗤笑道:“毛没长齐的奶娃娃,我可没同你说,等断了奶再来送死,免得投胎不久又做鬼。” 听到笑声,尤其是某人憋住不笑,到似笑非笑,最后放肆大笑,恼得孺子牛又羞又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回击。 张式冷声道:“废话也扯了,是不是该亮点真本事出来?” “我有意放你,你执意要跳进火坑,也好,有必要叫你认清形势,放心我的话一直算数,”彪再次忠告。 “大话谁不会说,还不快亮出破斧,免得说我欺你!”话虽如此,孺子牛手上的白符已经出去。 就是欺你。 单挑、群架,来者不拒!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绑上押走 “人小鬼大,”彪箭步前冲,手掌横放胸前一握,一把开山斧掉落,单手拿起向前一通乱斩,五张符纸粉碎。 “碎空!” 彪急刹住,斧子横挡身前,左手拍打斧面,铭刻的鬼文散发强光,防护周身。 彪是防住了,但切开的符纸没有,符纸诡异的重合回去,符光大显。 张式惊住,把一切变作碎片的碎空居然可以短暂性的重合一切,很值得学啊。 像是看出张式想法,樱适时的提醒,“他的阴阳术可以借鉴,但别学。” 张式不解的问:“为什么?” “你看他的魂在哪?人在哪?” 凝魂不带魂,面对低级鬼怪尚可,面对四级鬼怪,单靠阴阳术很难吧,但不会是自负,因为这是五个人的性命,张式想不通原因。 “人的精力有限,他把太多时间花在阴阳术上,对魂的研究太少。” 正因如此,孺子牛的阴阳术造诣很高,画符、吟唱样样拿的出手,换成别的阴阳师,不说画符,记得多了吟唱还会出错。 “五雷轰顶!”孺子牛念完,再次掷出一张白符,身形迅速后撤。 五张符箓显化,所指天空电闪雷鸣,且召来紫色云层,五道巨柱重重砸落,柱子之间雷电交织,十分恐怖。 “风雷图!” 在巨柱中心的第六张符箓霎时生出旋风,风起处雷声大鸣,电光闪灼,风雷相互裹挟构造出狰狞的雷兽,如饿虎扑食去。 退走鬼文气势汹汹地返回。 “流光溢彩,天梭巧织。天网恢恢,包罗万象。金丝光网!” 流光呈几十根丝线飞舞去,纵横错落,鳞次栉比,只几秒织出一张精细大网,尔后大网分开,裂变出一张张小网,主动飞去捕捉鬼文。 激烈的雷电声夹杂着宏亮异响,狂暴的雷柱里飞出开山斧,随后跃出一道身影,抓住斧子。 彪疯狂调动全身灵力,临近孺子牛,气势攀至顶峰,周身带起阵阵强风,两手前后握,大喝一声,提斧砍下。 一抹璀璨的亮光从斧刃喷薄,带着浓郁的杀伐力量,狂轰出去。 月牙形亮光轰过,砍下孺子牛身体,谁料分成两半的他脸上没有一点痛苦之色,反而笑嘻嘻地,一手丢出一张符箓,“星火缀空!” 彪见势不妙,张开獠牙大嘴,在两张符箓撞上的同一秒咆哮出。 下一秒,恼怒了。 符纸轻碰一下,就被声浪带来的强烈气流刮飞。 孺子牛用碎空提早分开身体,斧击过去,身体合回,一手牵引回一张符纸,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耍你的。” 孺子牛的身体在碎空状态下分开,灵力必须集中在身体分开的位置上,加快合拢速度,这个状态下使用阴阳术,灵力会供应不足。 说完,他手上符纸又丢出,彪脚步连踏,后退去二三十米,符纸相撞响起一片噼里啪啦声,火星飞溅。 孺子牛不禁眉飞色舞地高唱,“傻大虫,真可怜;口气狂,能耐少;鞭炮响,吓破胆;光长个,不长脑。” 比起轻敌没有做足防备,被雷电击中,眼下的三字词更伤鬼于无形,彪一时急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不曾想他又来句,“是的是的,小鬼难缠,我也觉得。” 彪气急又吐口血,缓了缓,黑着脸,咬牙切齿道:“小人得志。” 孺子牛果断的补上下半句,“不可一世。工整绝对。” 小人得志,不可一世。 那两边,怨气鬼和毒气鬼命下属花大力气凿冰解冻,解救冰中幸存者,对场中形势一知半解。 可大部分鬼怪是看得明白,听得清楚,彪大人十数年树立起高高在上的威严形象,正如往日时光悄然逝去,塌得真快。 有些鬼怪眼里,彪表现得甚至不如几个三级鬼怪。 载着收货而归的金丝小网飞回,一个个鬼文如温顺小鸟。 “杀!” 单挑不行,群殴呗。 天公作美,月明星稀,不死人对不起不眠之夜,更对不住君王敕令。 来之前,彪接到五级鬼怪命令,天亮前活捉张式。 凝魂阴阳师对敌千数低级鬼怪,就是时间多少,突破万数,会很吃力,受伤在所难免。 从包围后发出消息,陆续有几百几百的低级鬼怪增援,眼下鬼怪数量超过骇人的三万。 大陆鬼怪远不止这个数,要是需要,还会有增援,但也意味将没有足够力量处置突发事件。 这个数量胜过葬魂大陆的守卫军,但质不行,同级鬼怪相较,比起四季大陆种植瓜果蔬菜的“农民”还要弱,究其根本,繁重的劳役导致。 这个数量,孺子牛没有压力是假的,但见到鬼怪的力量没有加于一鬼身上,倒还不慌, 所有鬼怪冲向前去,一时喊声震天,杀气冲霄。 困在网里的鬼文暴戾起来,各用不同能力破坏金丝,效果不大,但不能不防。 穿山猪深吸口气,忍着疼痛喊出,“可以了孺子牛,现在你和张式有本事逃掉就快逃,活下……” “闭嘴!”孺子牛吼道,眼神冰冷,还有恨意浮现,一段痛苦的记忆在脑海飞快切换。 阻止记忆翻新的办法就是专心,他用最快的速度吟唱,“煌煌天鼓,龚行神罚;诸君,且听龙吟。” 天上似有神人擂起大鼓,澎湃激昂。 云天鼓震则有雷声,擂鼓不休,雷声不息,其光闪耀却不消散。 “出征,”彪对开山斧道,霸道的灵力注入斧内,斧上正反两面鬼文冒出,围着斧刃旋绕不停。 “雷龙!” 最后一声天鼓宛若龙吟,回荡在天地间久久无法平息,一条显现于云雾中的巨龙从天而降。 雷电化身的巨龙要是落在地面,哪怕什么都不做,挨上的鬼怪少说也得脱一层皮。 彪狂奔去,在巨龙落地前赶上,手中大斧往上撩起,直取龙首。 另外三个方向,鬼怪皆如一线潮来,十个三级鬼怪分三处,领队在前。 “不曾想最后一战如此憋屈,府主、张式,我等先行一步,”穿山猪一口气说完,疼得忍不住咳嗽起来,不咳疼,咳也疼,索性放开了咳,舒坦后轻拍牛背,“白牛,走起。” 大白牛哞一声,似作回应,迈动四蹄,轻快的向前小跑。 “怎么舒服怎么来,”樱坦然的反方向走去,嘴中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应如是,”张式再拣个方向去。 四面受敌,当四面拒敌,无所惧焉! “云遮,雾起,霾现,毒罩,十丈之地,弥而不散。” 这道声音没人没鬼听见,但确实说了。 小网里的云、雾、霾、毒文字得到了神秘力量的加持,忽地不见。 顿时,四人一牛的视野朦胧,又立刻混沌。 紧跟着,接连响起重重的倒地声。 有声音问:“他怎么没倒下?” 有声音答:“你问我,我问他?” “你可以问问?” “你怎么不问?” “你问他了,我听就行。” 十几秒后,声音反问:“淆迷灯的烟雾是不是有毒?” “有毒。” “葬魂大陆时他也没中毒。” “灯现在在哪?”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在我这。” 明明是同种声音,偏偏从两张嘴里发出,有趣有趣。 如潮水打来的鬼怪于百米前止步。 等彪解决完雷龙,云雾霾毒消失无踪,五个阴阳师躺在地上。 实力不狠,地位不稳。 哪怕彪是唯一的四级鬼怪,君王不在的十五年里大权在握,但一点不影响鬼怪心中的评价。 经此一战,彪在所有鬼怪心目中的刚毅威严形象更加高大、深刻。 它们哪里知道彪没有机会展现真正实力,先是轻敌,唤出斧上鬼文只劈了阴阳术雷龙,然后阴阳师中毒了,连鬼文为什么突然变强的原因都不清楚。 但这不妨碍彪立功了,是的,它要送去君王那请罪,或者说是领赏。 因为五个阴阳师的身份、职位,暂时不明。 “全绑上,绑紧点,”彪说完走去看鬼文。 文字已经破开金丝小网,全部集中一地,只是看上去病怏怏的,给彪一种命不久矣地感觉。 作为此战“先锋”,怨气鬼意气风发的来请示,“大人,人已绑好。” 彪没有理会,问出心中疑惑,“矿石是谁带来的?” 问起这个,怨气鬼隐隐有些得意,“原是该昨夜送去城墙,但因找阴阳师,属下一直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彪急问:“可发现不妥之处?” 怨气鬼一愣,难道要连我这份功劳一并抢去?犹豫两三秒后,“没有。” 彪伸手指指地上鬼文,叫它好好看看,“那这是?” 怨气鬼认真看了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有形无神,空有皮囊,”留下话后彪走了。 怨气鬼重复了几句,独自揣摩彪这话意思。 彪一来就问:“他们身上的符箓搜出来没?” 符箓?不是只说绑了送去君王那交差,何时说搜出符箓? 作为明白鬼的火烈鸟忙去樱身上找寻,一边回答,“还在搜。” 另几个三级鬼怪意识到这点,哪能再叫鬼去搜,赶紧上手搜身。 最后十几张符箓交到彪手上,“你们十个带些鬼怪同我去,再带上鬼文矿石,余下的回去休息,若无命令,歇一上午,下午到点干活。” 就这样,一群鬼怪押上五个阴阳师及鬼文矿石,往大陆中心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瓮中之鳖不得出 在天亮前的半个时辰,彪顺利完成君王交代任务,押人来到。 大陆中心本是一片原野,直到十五年前变成一座巨大湖泊,湖的四周被巍峨高山环绕。 一行鬼怪押人站在湖面,没用灵力但就是沉不下去。 彪放声喊:“王,属下前来复命。” 波光粼粼地湖面霎时产生圈圈水波,水下似有巨物浮起。 “办得不错,”湖下发出低沉的声音,一只大鳖离湖面一米停住,大如井口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鳌,传说中海里的大龟或大鳖。 此鳖名鳌,其寿悠长,超千年,是目前在位最久的君王。 鳌看见绑来五个阴阳师,愠怒道:“高原大陆什么时候成了阴阳师的后花园,进出这么容易?还是你们中有谁做了内应?” 此话如晴天霹雳炸进众鬼心头。 自地震震出大窟,彪就没少挨骂,可其它鬼怪不同,特别是低级鬼怪,多是第一次面见君王。 彪大声道:“率土皆王臣。” 在彪的带头下,余下鬼怪亦高呼起,“率土皆王臣。” 鳌转而道:“今有阴阳师入犯,蒙诸位出力擒之。大陆城墙不日竣工,必遭阴阳师来犯,甚至其它大陆敌视,在场各位都是本王股肱之臣,望御敌于国门之外,不辱命。” 众鬼异口同声,“必不辱命。” 鳌说回正题,“五个阴阳师身份查清了吗?” 彪回答,“五人都吸入毒气。左边三人是凝魂级别,右边二人,一个见到时便有严重烧伤,一个刚学术法。” 鳌听的一惊,明知自己被关在湖里,还派出这么强的阵容,看来是对破坏城墙一事势在必行,只是听到一个刚学术法,百思不得解。 鳌确认道:“刚学术法?” 彪想了想,“是,还有一事很怪异。” 鳌急问:“说!” “鬼文制服阴阳师后,似乎“生病”了。” 彪说的时候,十几个鬼怪搬上矿石,还有拳头大的文字。 鳌眼睛登时全睁,闪过一抹贪婪,这是鬼文不惜代价换取强大力量,事后文字沦为摆设,中看不中用,即是这个状态。 要是当初它会这个,哪会被关在这个破地方,说不定还能反关对方。 对呀,可以用这个方法离开。 鳌怒目圆睁,愤然道:“这批矿石经手哪些鬼怪?” 怨气鬼打了个寒噤,见彪目光移来,生怕张口晚了,先噗通跪地,“王,这批矿石刻字后是由属下送去城墙,原是昨晚送去,但因阴阳师来犯,一直和底下几个鬼怪一起看运。后为对付阴阳师而用。” 鳌盯了两秒,直看得怨气鬼心里着急发慌,这才缓缓张口,“可发现什么异常?” 虽无灵压降下,但凌厉的目光在怨气鬼眼里无甚差别,同样叫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站其两边的鬼怪个个大气不敢喘。 怨气鬼咽了咽喉咙唾沫,“没有。” 鳌目光重新眯起,“把那个刚学术法的阴阳师带近些。” 怨气鬼如获大赦,慢慢爬起来,这才发觉身上微微出汗。 两个鬼怪把樱架起,向前走了几步。 “嗯?”鳌斜视上方,水中有涟漪竟快了几圈,是在一个阴阳师底下。 张式两手被反绑在背后,由两鬼架住大臂,两脚拖在湖面,没有被捆。 正是因为两脚太自由,轻微的一动,影响脚下涟漪微变,不想被眼尖的鳌发现。 当时云雾缭绕,樱等人接连倒下,张式想着装昏倒下,有机会则救人,没机会就杀个出其不意。 现下败露,张式站起,肩头撞开两个鬼怪,一手抓住绳子,一手掌心冒火苗,绳子一烧用力去挣,两手脱绑,使出水淹术。 突如其来的湍急洪流席卷,水势浩浩荡荡冲散了人和鬼怪,在场之中,仅彪在洪流到来前飞起,其余都淹没在水里。 “五链贯空!” 张式五根手指尖分别射出一根链条,四根链条各缠住一人,缠上回拉,余下一根抓向彪。 彪凌空而站,一手反攥链头,另一手扯住链条,奋力回拉的同时向前飞去。 没拉回多长,链子断开,一道狰狞的雷电劈在链条上,彪忙把链条丢下。 湖面陡然间高起,鳌庞大的身躯浮起,尽管浮不出湖面,但把部分湖面抬的很高,又猝然矮下,如同波涛起伏。 刚被洪流冲倒站起的鬼怪又一次摔倒,摔在湖面,更疼。 还好张式留心湖下,及时稳住身形,不等继续回拉,湖面又是骤然高起落下,于是用敕风咒飞纵而起,怎见彪拿斧劈来。 张式空出的手往前拍去,一颗火球飞出,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彪一斧斩碎,就势落回湖面。 再见时,在半空的张式一手带着四名阴阳师,另一手小臂处紫灿灿地,攥紧的拳头更是光华灼灼,“闪雷柱!” 暴喝声中拳头上雷声呼啸,一道横贯长空的紫芒迸出,雷乍起,虚空一路塌碎,直奔彪去。 这其中有替身的一份功劳,应是张式之前的问话有用。 替身迟迟等不来张式的求救,再不情愿也得捏着鼻子给灵力,总不能真叫人死了,但你不给点好处,我也不让你如意,只给一点,用完再给。 看谁恶心谁,看谁先撑不住,看最后谁求谁,到时候里子面子都挂不住。 大斧横切,裹在斧刃上的一团光亮湮灭了紫芒,彪提斧冲起。 瞬间冲下十来个张式,抢斧、挥拳、肘击、侧踹狂拥而上,彪被缠住,只能先解决分身。 张式分身一波接一波落下,拖时间就对了。 看不下去的鳌动身,坚硬的大壳砸上湖面,发出沉闷的轰鸣,湖泊禁制立马压制,缕缕柔和光芒浮现湖面。 这便是鬼怪口中的地震,全是鳌“闲”得撞湖面禁制。 鳌撞得很凶,远胜过以前,周围高山晃动的厉害,不断有泥石滑落,山脚堆积着的大石更是随着撞击而跳动。 湖上鬼怪如同身在蹦床,弹起后摔落,摔落又弹起。 “不得出!” 声响术现,整个湖面如同一面大镜子,再不会出现丝毫起伏,甚至连摔回湖面的鬼怪身下的圈圈涟漪都消失无踪。 这是鳌十五年来头回听到声音,心情复杂起来,最后忍不住问:“你说关我十年,如今过去十五个春秋,你这话……” 点到为止,“不算数”心里想想可以,万万不能说漏嘴,万一较上劲,人家再添十年呢? 鸦雀无声…… 低级鬼怪不敢动,三级鬼怪不敢动,消灭完张式分身的彪不敢动,好不容易等来这道声音,鳌更不敢妄动。 张式拉着四个阴阳师直上天空,进入云层以钝角的角度继续飞,地面的湖泊取而代之是巍峨高山,这是打算直接飞出高原大陆。 五百米……一千米……三千米…… 越往上飞阻力越大,再加上张式一人拖着四人,速度大打严重折扣。 而且越往高处,苍穹上的罡风怒号声愈发响亮,打在身上,从凛冽到冷冽,再刺骨,这是在用上金光咒,保护住所有人后,张式的感觉。 亏得是替身灵力一直似山间小溪,源源不断供应着。 这叫患难见真情?大难刚刚临头哩。 低级鬼怪逐渐望不见,三级鬼怪逐渐望不见,彪逐渐望的模糊,鳌望的清楚,再不阻止,人跑了。 鳌不死心,权衡利弊后身体暴涨,几乎和整座湖泊同大,无比粗壮的四肢按住湖底,撑起庞大的身躯。 湖面上的鬼怪突然身体不稳,向下滑落。 原来是鳌的大壳冒出湖面,带起大量湖水从壳上迅猛直泄。 出来了…… 鳌怔住,竟然如愿以偿,这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想的。 还是那人留下的禁制因灵力枯竭消失了? “留下!” 鳌愤怒动身,强壮的四肢一拍湖面,堪比湖泊的硕大身躯直起,速度快得一起即逝。 低级鬼怪根本看不见,彪只捕捉到一抹巨影掠去,这种体型配上速度,挨上任何一个凝魂阴阳师,都只有变成肉泥的份。 转眼之间,鳌升至三千米高空,速度不减,九霄上的爆裂罡风不起作用。 这会,铁公鸡似的替身给的灵力多如滚滚江水,不怕张式用掉,就怕张式用不完。 真是感情深似海,与君共赴难。 张式忍不住在心之世界调侃,“暑天下大雪,少见的很呐。” 既是调侃,也有三分谢意。 张式凝魂,百丈大鹏载上五人破空去。 趴在鹏鸟背上的张式施术,一个术法接一个,嘴巴就没停下过。 只是张式哪里晓得,他说干了嘴,说渴了喉咙,鳌就没慢下来过,没办法,这副巨壳太大太硬,扛揍本事属实太过一流。 鳌昂起脑袋,张口的同时灵力疯狂涌聚成团,呼之欲出。 哪怕一个闭着眼睛,嘴中光弹射出,一个用尽所有术法,都逃不过一击毙命的结果。 光弹喷射而出,鹏鸟只觉身下刺骨罡风换作热浪卷起,强撑住身形不受风势影响。 光弹蓦地无踪。 鳌还没反应过来,有声音在耳边说起“瓮中之鳖不得出。” 声不大,但相信鳌再过几百年都无法忘记这个熟悉的声音。 鳖正要反身回去,一股滔天巨力按住它的大壳,鳌仿佛失去所有灵力,甚至四肢想缩回壳里都做不到,接着硕大的身体坠落。 这是五千米高空,要是没有灵力保护掉下去,鳌不敢想象,亦无法想,大脑空白一片,五感只剩下听觉,刺骨的风刮的大耳贼疼。 轰! 鳌跌落湖泊,溅得湖水比云高,湖里的水倒冲,把四周的大山冲洗了个干净。 第一百三十四章 墙内是鬼墙外有人 鳌一被打回去,鹏鸟成功载人逃出生天,替身立即收住灵力。 好个鳌口逃生,一刀两断。 还好已经出了城墙,鹏鸟身躯缩至十丈,飞快的俯冲下去。 张式忍住破骂的冲动,心平气和的说:“古人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这雪中送炭了,倒是继续锦上添花啊。” 一块大饼落下,替身伸手接住,寻思道:“天上掉馅饼了?” 他抬头看天,白云袅袅,伸出另一只手准备再接一块,谁知白云顷刻飘走,于是拿起手中大饼,狠狠咬上一大口。 大饼没咬开,倒把牙齿“咬掉”两颗。 替身一手牙齿,一手铁饼,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含糊不清道:“原来不是馅饼。” 等他前脚刚走,超大一块馅饼砸下。 城墙传来嘹亮的号角声。 张式悚然一惊,危险竟没有解除。 这是鬼怪在近五千米高的城墙上守卫,加上大陆自身高五千米,那就是万米高空。 它们早注意到从大陆内飞出的百丈鹏鸟,还有体型太大、速度太快,只见到一抹硕大身影,只是没有搞清楚状况,一时不敢贸然行动。 当鳌张口喷出光弹,有三级鬼怪认出,但没想到刚出现的君王就被打下凡尘。 罪魁祸首要是继续这个高度走,它们这些鬼怪也没辙,毕竟对方打败的是君王啊,而且它们总不能没接到命令,擅离职守吧。 可对方放着好好的高空不飞,俯冲下去,那就没辙了,打。 守城鬼怪行动起来,抵御入侵的演习早排练过无数次,这次正能派上用场,好不好使不敢保证,熟练那是必须的。 城墙上方临时摆放的一架架投石机率先投射,千斤石弹抛落,所有床弩稍后两秒,但速度更快,弩上铁枪“嗖”的一下命中石弹。 轰隆隆一阵响,极具杀力的铁枪贯穿石弹继续飞射,碎石漫天如瀑布倾泻。 鹏鸟背上载有五个人,又是俯冲下海,而不是笔直下冲,很快有铁枪、碎石快过它。 密集的攻势集中在近海,而不是针对鹏鸟,这样一来,相当于把鹏鸟强拦在墙壁边缘一带。 张式不敢冒险叫鹏鸟硬闯出去,万一被碎石影响,铁枪射中,那就是全完蛋,大不了费些时间,化鲲从海里走,更安全。 张式用缚灵术拉住四人,另一手抱住鹏鸟之余用敕风咒为鹏鸟开路,尽可能减小向下阻力。 忽地,十几颗鸡蛋状的黑弹由底下抛上来,鹏鸟猛地搧翅,刮飞的黑弹“砰”一声裂开,浓烟冲起,颜色五花八门。 多股强风向下压迫,浓烟倏的剩下几股余烟缭绕,鹏鸟穿过,胸口微不可察的一僵。 它甩了甩脖子,余光看到墙面又飞出五六枚细长钢针,抖了抖翅膀,翎羽如箭激射,弹飞钢针后射向墙面。 鬼怪眼疾手更快,就是胆小了点,关上暗门,翎羽卡在门缝上,离着翎羽两尺多远,还是吓出冷汗。 墙面上,到处是星罗棋布地暗门,只要鹏鸟沿着墙壁飞下去,机会多的是。 就像现在鹏鸟往七千米以下的高空俯冲,七千米以上的墙壁暗门打开,专心朝下攻击就行。 低级鬼怪拿着特制的连弩,以灵力作箭,一旦射出,箭与箭首尾相连,少的一次射出十几支,多的能射近三十支。 越往下,将面对成倍增加的灵力箭,到最后就是密密麻麻。 张式决定冒险冲出去,撑起一团护身光芒,直至笼罩住鹏鸟,再用碎空把铁枪、碎石化作碎片。 鹏鸟抓住机会,伸直钩爪止住去势,继而振翅往前飞去。 天空持续落下的铁枪、碎石停止分裂,砸向护身光芒,无一例外全被弹飞。 眼看冲出去的鹏鸟突然返身折回,重新贴近城墙向下俯冲。 原因无它,两颗千斤石弹掉落正好可以砸中护身光芒黯淡的鹏鸟,必然是一落千丈的下场。 逃过了石弹压身,没躲过明箭伤体。 在四千米高空,鹏鸟连中两箭,不是速度慢,是体型太大,箭与箭之间的空隙太小,根本没法避。 一支近十米的灵力箭锋芒已消,如棍戳身,一支十五米的灵力箭像剑尖刺进鹏鸟肩部,一刺即消,留下小孔。 张式灵力是剩点,但用在这个节骨眼上无疑是拿把宰牛刀杀鸡,大材小用的很,得降到两千米以下,把刀用在刀刃上。 下至三千五百米,鹏鸟身上有七个小孔,有的还在流血。 最险的是有支冷箭几乎笔直射来,万幸的是张式伸手抓住,以灵力抵消灵力箭,手心仅磨破点皮。 三千米高空,鹏鸟伤势不重,但过多的伤孔影响飞行,张式不得不用灵力帮助鹏鸟止血,并驱赶落箭。 少了敕风咒开路,鹏鸟速度慢下。 两千米以下,鹏鸟再不去避闪,全靠护身光芒撑住,光芒惨淡又璀璨发亮,一直不断重复。 张式心里叫苦不迭,小鬼实在难缠。 再说鳌去追杀阴阳师时,彪带着鬼怪往大陆城墙去,没等走出大山,远远看到鳌从天而落,落速之快远胜天外陨石,破空声之重轰雷贯耳。 得亏落在湖泊里,否则将是一场“天灾”。 鳌落水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急剧缩小,沉入湖底,腹部不知道装下多少湖水,鼓起的小腹比驼背老人的驼背还要严重,又如产妇即将临盆。 等它呛醒过来,晕乎乎的脑袋冒出湖面时还直打咳,也不知是打饱咳还是要咳出湖水。 “差点没淹死,”鳌好不容易缓过来,不服气的抬头望天,“你没……” 满空云彩登时化作大手从天直下,吓得鳌不敢多言,缩回壳内,自觉的沉回湖底。 不得出便不得出。 直到彪出声,轻轻喊了一声。 鳌听见这才慢悠悠地游起,浮出湖面的时候动作十分缓慢,先是大壳冒出湖水,确认安全,这才缓缓抬起脑袋,足用去十分钟。 鳌恢复君王该有威仪,用整个大陆都能听见的声音道:“封锁大陆,城墙不竣工,大陆一日不得解封。” 坐井观天千载余,不知天高。待到井上观天时,才知地厚。欲出,瓮中之鳖不得出。 你有此言,我有下文。 如出,已近路矣,见路可走,欲通天! 高原大陆动静太大,多块大陆的君王感知到,至于具体发生的事或许暂时不清楚,但相信用不了多久,鳌破开湖泊禁制的事会传遍鬼界。 封锁大陆,不打了…… 城墙外的铁枪、石弹停止投射,灵力箭渐下渐少,一扇扇暗门关回。 鹏鸟身上光芒扛下最后的枪林弹雨和灵力箭,张式松了口气,终于安全了。 一只大力鬼站在城墙上,一手扔下一颗百斤石弹。 一旁的二级鬼怪拦住还要再拿石弹的大力鬼,“大人,快停手,不要违抗王命啊。” 大力鬼笑着问:“封锁大陆,我们出大陆了?” “这倒没有,”二级鬼怪正作答,又见它扔下两颗石弹,拼命拦阻道:“大人,别再扔了。” “好,给你个面子,”大力鬼拍了拍手,走下城墙。 离海面五百米,一伙人躺在一头金色大鹏鸟背上,徐徐下落。 响亮的破空声传来,张式看见两颗石弹猛砸下来,顿时明白是有鬼怪不甘心,他当然不怕,就是灵力将枯竭,心里难免发慌。 轰! 一并落下的石弹如长了眼睛,在鹏鸟躲过去的刹那引爆,恐怖的冲击力粉碎了虚空。 又是一声爆炸,带起无尽的浓烟遮天,五个人先后从浓烟中掉出,落速远快过鹏鸟,其中唯一清醒的张式没了灵力。 近三百米高落入大海,孺子牛率先落下,把波涛砸出个“窟窿”,张式紧跟在后。 自从火湖吞下鲲鹏子,张式的身体已经如鱼一般,完全能够水下生存。 此刻,他在海水中游动,两只手用力拉着孺子牛,向上游时看见沉在海水中的木板,游出海面才知道是停靠在大陆边上的船只,难怪在水下仅找到孺子牛。 当即,张式拖着孺子牛向一艘最小的船游去,费了好大劲将他弄上船,又是清理口鼻异物,又是胸部按压,促其恢复自然呼吸。 之后张式逛了好几艘船,找到另外的三人都还因为中毒昏迷中。 直到两天后樱自己醒来,那时张式有点懵,他只给掉在船上的三人输了些灵力,可没喂什么草药。 他倒是想喂,可那么多船只找到些吃的,愣是没有一棵草,更别提药了。 樱方把她的血有一定驱毒效果说出。 她把血分别喂完三人,又听张式把事情简单回述一遍。 当然,对于鳌的光弹消失,莫名其妙落回大陆,张式是不知原因的。 “照你这么说,是有人在帮我们?”孺子牛不知何时醒来,坐在一边问。 樱道:“张式先前说了,关鳌的禁制一直都在,也就是说那位关了它十五年,虽然不知原因放它出来,但也不会任由它打杀我们。” “那位……”孺子牛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称呼,似随口一问:“可一睹那位风采?” 张式讪讪的说:“只闻其声。” 孺子牛眼神炙热看来,“其声如何?” “咕咕……” 三人循声看去。 穿山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肚子道:“是它饿了。” 哪知道怎么描述的张式丢下一句,“我去整点吃的,”跑没影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丈夫十五未婚,有罪 张式和孺子牛两人分身搜罗完停靠高原大陆的船只,凑出小半船合适食物,隔天清早一艘船缓缓驶向远海。 月兔仍是昏迷不醒,靠着灵力延续生命,吃过一回烧伤药的穿山猪好不到哪去,用孺子牛的话说就是,吃饱喝足干瞪眼,睡生梦死不知时。 穿山猪有过反驳,“这叫有福之人不用忙。” 孺子牛疑惑,“无福之人该如何?” 穿山猪打趣道:“我哪有你那学识,要不你给添上。” 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累断肠。 下半句哪里能随便说出口,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船张帆乘风而行,日夜兼程,驶的很急,就差架在空中飞了。 加上张式的气息吓退大批海中鬼怪,一帆风顺的很,也就是没有献殷勤的,要不然还能再快。 这日上午,负责开船的分身来与告知,中午就能靠岸了。 连理大陆,是一块难得的福地,公认“世间最后的净土”。 数千年前的大战落幕以来,这块土地上再没有出现过一位君王,不单单是大陆禁止杀戮,传闻有神秘力量禁止五级鬼怪踏入。 总有不信邪的,自认术法高深,神通广大,无一不是吃足苦头;又有愿护大陆太平为名,一步都登不得岸的。 久而久之,这块五级鬼怪眼馋的香饽饽,没谁吃得下,一直是无主之地。 大陆多栖草木花鸟怪,故四季如春,风光旖旎,假使走上一遭,必陶醉其中,流连忘返。 随着海浪把船推上沙滩,不多时船上走下两人,大的二十,面容刚毅,一身渐变色衣服,由葱白到墨黑,小的十五六岁,浅淡的绣花长衫,衬得他更俊俏清秀,一双桃花眼叫人心神荡漾。 约莫是正合心中之意,早在沙滩上闲玩的粉衣少女硬拽上姐姐笑吟吟地小跑来。 “二位哥哥看的面生,想必是远道而来,不知往哪里去?”粉衣少女眉飞色舞地问。 张式请教道:“我们兄弟初来宝地,暂无去处,二位姑娘可有推荐?” 被粉衣少女拽来的姐姐露面时还有些羞涩,忽地冷声问:“寻亲还是避祸?又或别的?” “姐姐,”粉衣少女亲昵的喊了声,并扯了扯她的衣角。 张式直言不讳道:“寻亲。” 上来就是自来熟的粉衣少女这会子有些羞涩起来,“哪门子亲?” 张式笑着说:“族亲。” “哦,”粉衣少女眼神黯淡下来,转而眉毛一扬,“寻子觅女?” 张式如喉咙卡刺,什么眼神啊,自己看着很老吗?当下对连理大陆的风俗有了新的认识,早婚早育,鬼丁兴旺。 孺子牛笑嘻嘻地说:“姑娘儿女双全了?” 张式连咳两声忍住笑意。 酒黄衣衫少女掩嘴轻笑,就是粉衣少女的姐姐。 粉衣少女也不生气,软糯糯地说:“未出阁哩,你们呢?” 孺子牛不冷不热地回道:“都未婚。” 粉衣少女板着脸道:“那你们怕是得从哪来回哪去。” 孺子牛面颊带着诧色,“为什么?” 粉衣少女脸色凝重,“丈夫十五不娶,有罪。” 孺子牛冷哼一声,“闻所未闻,怕是骗骗外来的不懂。” 粉衣少女拍着胸脯保证,“天地良心,小妹我看二位哥哥初来乍到,不晓得这里规矩,方才出面告知。” 孺子牛似信非信,“真这么好心,不是无利不起早?” 粉衣少女嘴角浮笑,“当然有私心。” 孺子牛直问:“什么私心?” “女人心海底针。我说的你肯信?”粉衣少女卖了个关子,心中倒有几分期待。 孺子牛真就实话实说,“不信。” 粉衣少女赌气道:“那我不说了。” 张式接过话讲:“姑娘,我俩就是来寻门亲事,好成族亲,只是条件太差,怕没谁瞧得上眼,这才没敢与姑娘实话。” 粉衣少女羞怯怯地问:“你看我长的如何?” 张式夸道:“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虽然有恭维奉承的嫌疑,但不算夸大太多。 粉衣少女喜笑颜开,又问孺子牛,“你看我如何?” 孺子牛把张式的话重复一遍。 粉衣少女高兴的要命,沉了沉气,佯装生气,“没问你长相,问你看我如何?” 孺子牛莫名其妙,觉得是词重复惹得,又换词夸,最后连国色天香,惊为天人都给搬出。 粉衣少女倒很受用,但说来说去没到点子上,一旁的酒黄衣衫少女听了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羞得她不肯往下听去,直喊:“你个呆子,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酒黄衣衫少女打趣,“是妹妹生的惊为天人,他纵有十张嘴百张嘴也形容不过来。” 孺子牛原要反驳,听完酒黄衣衫少女的话,收住到嘴边的话,臊得涨红了脸,眼神扫向别处。 粉衣少女看向张式,“你说的是实话?” 张式肯定回答:“有一说一。” 粉衣少女瞅了眼孺子牛,他已开口,“有一说一。” 粉衣少女喜上眉梢,一手指着自己小腹,一手指向孺子牛腹部,“你我指腹为婚怎么样?” 张式忍不住笑出,说了半天,她竟是看上孺子牛了,只是用词不怎么恰当。 孺子牛目瞪口呆,黑着脸不再多说。 气氛莫名尴尬起来,粉衣少女看向姐姐,眼神示意她快说几句救场。 酒黄衣衫少女解释,“指腹为婚是说孩子尚在母亲腹中孕育,双方父母便指腹约定,如产下一男一女,日后就结为夫妇。指腹为婚时,或有双方割下两位妇人衣襟,以此为信物,故又称割襟。” 孺子牛补充道:“有的是世代交好,联姻巩固情谊;有的追求风流雅兴,兴之所至便为胎儿定下终身,结两姓之好;还有些人家无子,盼望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便有“指朵花儿待儿生”,又称盼郎婚。” 酒黄衣衫少女听得眼睛一亮。 粉衣少女感叹,“真是稀奇,指朵花儿就能生出儿子,如果指的是草,是不是生出女儿?奇怪,花怎么会是儿子,女儿又怎会是草?” 酒黄衣衫少女悄悄贴近粉衣少女,低声说:“花儿是女娃娃的意思,说的是盼望生个男娃娃,日后可以和女娃娃结为夫妇。” 粉衣少女觍着脸,低着头声若蚊蝇,“生米煮成熟饭也成。” 孺子牛差点没站稳。 酒黄衣衫少女规劝,“是不是操之过急了?要不再了解一下。” “一见钟情嘛,”粉衣少女不以为然。 酒黄衣衫少女白了她一眼,“我看你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是啊,还有句话叫过了这村没这店。 好店难找,都稀罕哩。 粉衣少女憨憨一笑,“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见倾心嘛。” 没吃啥呀,莫名的好酸。 张式拍了拍孺子牛肩膀,随声附和,“总不能叫一个女孩子霸王硬上弓吧。” 孺子牛狠狠瞪了眼张式,似乎在说“就算真是丈夫十五不娶有罪,也别把我推出来啊,你自己二十了,咋好意思单着”? 张式耸耸肩,眼神无辜,“老弟,不是我不仗义,人家摆明看上你了,强扭的瓜不甜”。 粉衣少女见张式认同,八字有了一撇,心里有了底气,大着胆子说:“只要他同意,我不介意的。” 孺子牛哪好意思说出口。 酒黄衣衫少女抢过话,“光聊着哪行,奴家和妹妹带二位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张式满口答应。 粉衣少女特地对着孺子牛道:“到时候有谁问你,你就说已经娶了我,千万别理她们。” 似乎觉得这么说不对,粉衣少女又添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不这么说,是不能进去的,是有罪。” “知道了,”孺子牛不冷不淡地应下。 今天的海风是甜的,格外的甜,大抵是春天的气息,粉衣少女美美的想着,伸手去拉孺子牛的手。 谁知酒黄衣衫少女一把抓住,带她走在前边,压低声道:“矜持点。” 粉衣少女低沉着嗓子,“我知道,要稳重。” 当下某人心情糟糕透顶,凌厉的目光看向张式,用唇语道:“不许传出去。” 这哪行,一桩“好事”应该出门,更应该传千里。 “快点,”粉衣少女在前面喊。 张式快步跟上,“来了。” 孺子牛愁眉不展,心累啊。 不远处的沙滩上,屹立着一块饱经风剥雨蚀地高大石碑,要是只看下面的字,无论认不认识,都要由衷感叹好大的杀意,只许死物存不许生灵活,与外界格格不入。 碑上刻“禁杀”两字,不是鬼文,是人间文字。 不要误会,这不是针对个别,是针对所有,阴阳师、鬼怪,一视同仁。 同样的,管你识不识字,我既有言先在石上,不遵守,后果自负。 停靠在沙滩上的木船,真就空无一人,只是某处角落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灵力,即便是四级鬼怪亲来,如不仔细,也只能当四级鬼怪留下。 一点灵力正是时空结界,里面有世界结界,小世界里有五人,两个躺着,两个盘坐,剩下那个最是用功,正努力练体术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愁得酒后如敌国 进了林子,入眼是上了年岁的繁茂古木,枝头盘绕着乘凉的长藤,脚底是五彩鹅卵石铺的蜿蜒小路,通向幽深处,还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 沿着小路,姐妹俩不时和遇上的鬼怪打招呼,那些鬼怪更多的目光放在张式和孺子牛上,有的友好,有的流露敌意。 十几分钟后,张式他们来到一座小屋。 屋内陈设较简单,一桌四椅,几枝盛开的粉色杏花,一幅字贴。 粉衣少女回来就喊:“快去准备几样时令小菜,再上一坛好酒。” 孺子牛被墙上字帖吸引,驻足不前。 帖上有字: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粉衣少女凑前问:“怎么样?好不好?” “还差点火候,”孺子牛负手走到椅前坐下。 “我也觉得不好,只是姐姐说后一句寓意不好,不让添上,”粉衣少女走到对面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两手托着下巴,“要不你写一幅送我。” 孺子牛坐的椅子往后挪了挪,“我觉得这一句寓意也不好。” “那上一句呢?”酒黄衣衫少女插嘴问。 孺子牛淡淡的说:“也不好。” 酒黄衣衫少女拿来笔墨纸砚,放在桌上,素手研磨,冷冰冰的说:“哪句好写哪句。” 孺子牛不知所措,写的不好又关她事了?没事瞎凑热闹。 粉衣少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是啊是啊,写一句呗。” “展现一下特长呗,”张式过来起哄,他看过孺子牛画的符箓,知道其笔力,但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孺子牛没法,起身握笔,轻轻一蘸墨水,写下: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酒黄衣衫少女一声不吭地坐下。 粉衣少女起身绕过去看,又和墙上字帖比较,“姐姐,似乎写的比你……” 眼见她脸色乍青,粉衣少女不敢说下去,忙朝门外喊:“没有凉菜吗?” 粉衣少女继续说:“我叫艳客,鲜艳的艳,侠客的客,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 孺子牛笑着说:“好巧,我叫才客,才怪的才,客人的客。” 粉衣少女神色一僵,又看了看酒黄衣衫少女。 孺子牛发觉她神色古怪,似乎记起什么,见酒黄衣衫少女站起来,“是好巧,我叫才客,才行的才,才客的客。” 粉衣少女本体是杏,酒黄衣衫少女本体是荼靡。 名花三十客,杏为艳客,荼靡为才客。 “才行,才智和德行,才德很行,好名字……”孺子牛意识到自己用的也是这个化名后,顿时没了声音。 张式出声解围,“我叫张式,弓长张,方式的式。” 才客置若罔闻,追问孺子牛,“客呢?作何意。” 孺子牛想了想道:“文人墨客,文才出众。” 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打扮清新雅丽的女子莲步轻移,收走笔墨纸砚,端来精致的盘子,三道爽口的凉菜、一坛佳酿呈上,另在桌上四个餐位添置碗筷。 才客坐下道:“把碗筷撤了,我那有一套上好餐具,正好四份,去一个取来。” 相继坐下的三个感觉不对劲,菜已上桌,碗筷撤了,又取一套,上菜前不说?临时起意的吧。 艳客猜出姐姐心里不痛快,但不知她要做什么。 张式和孺子牛在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才客又说:“妹妹这若有酒,再取些来,没有取餐具时一并带来。” “姐姐今日好雅兴,去,再取一坛,”艳客吩咐下去。 才客笑道:“知道姐姐雅兴好,还不多上几坛酒,再准备一面小鼓,咱们击鼓传花,助助兴。” “听姐姐的,”艳客亦有兴致,“餐具还没拿来,先玩一会?” 张式和孺子牛相互看了眼,同声说:“好。” 才客道:“杯子换碗,满上。” 桌上多出三坛酒,四个盛满酒水的瓷碗,一阵杏花独有的馥郁清香飘散。 有女子坐下开始击鼓,一扇花鸟屏风遮挡。 艳客变出一枝盛开的粉色杏花,“击鼓传花,这枝花在我们四个手中传递,鼓声停,花在谁手中,罚酒一碗。” 张式面露难色,“一碗是不是有点多?” 艳客正要说,却被才客抢先,“多谢体谅,那我们姐妹就喝半碗。” 话落,接到才客眼神的艳客把手中杏花递与她,这便开始了。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鼓声时快时慢,富有节奏,传花的手也有快慢。 鼓声骤停,击鼓女子口中喊道:“停。” 目光看去,才客刚把手缩回,杏花被孺子牛拿在手里,他端起碗,一口饮尽。 艳客马上问:“怎么样?” 孺子牛仔细回味一番,赞道:“依稀望见春日里的杏花雨,伸手又见杏花稀少,不忍采摘。” 艳客听了,心里像喝了蜜一样,乐开了花。 鼓声又起,开始传花。 一连三回,回回鼓声止住,杏花都在孺子牛手中,连喝三大碗,脸上如抹胭脂,红扑扑的。 第四回,孺子牛接的慢了,鼓声停下时,这枝杏花上有两只手,才客和孺子牛。 张式嘴角噙笑,“这算谁的?还是都罚?” 孺子牛端起碗一饮而尽,“算我的,该罚一碗。” 又两回,孺子牛输惨了,嘴上长吁短叹,拿碗的手半点不慢,喝的贼快,看上去挺惬意的。 搞的张式忍不住想尝尝,要不是有顾忌,都要把花拿在手里不传了。 第七回,又是才客和孺子牛,这回不是接慢了,是递晚了。 孺子牛刚要端起,才客把手一伸,按住酒碗,“这在往日是猜拳决定,太俗。你我各出一题,答不上的喝。” 孺子牛反问:“两个都答出呢?” 才客收回手,“继续出题,直到一方答不出。” 她正要出题,孺子牛面前的碗又空了,“厉害,这么难的题都能答出,我认输。” 才客愣了愣,立时气的牙根痒痒。 头一回瞧见这种玩法,艳客忍不住发笑。 第八回,不出所料还是才客和孺子牛。 才客抢先道:“我先问。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何意?” 孺子牛答:“恃宠者与小人,他们都很难培养自己的浩然正气,难养身、心、性、命,所以与之相处要有远近分寸,太近了容易失礼,坏了规矩;过于远离,又容易招致怨恨,而不利于儒学的传承。” 才客再问:“我是不是那女子?” “应该是我问了,”孺子牛提醒,不愿回答。 才客像是没听见,“我可以换个问法,你是不是君子?” 孺子牛眼睛看向对面,“艳客,你说我是什么?” 艳客佯嗔道:“胆小鬼。” “那就是了,”孺子牛又一碗酒下肚。 才客见气氛微妙的不对,只好玩笑道:“妹妹现在胳膊肘就往外拐,将来嫁出去还了得。” 艳客抱屈,“姐姐休胡说,妹妹我是谁也不帮的。” “难怪我找了许久不见,二位姐姐好兴致,却原来躲在这儿偷醉,”门外走来一个小女孩,一身衣衫三种颜色,脖颈处深红,渐淡,下身洁白。 小女孩如回自家,一见生人在场,好奇起来,“咦?他们是谁?” 艳客想了想,怂恿道:“快来叫姐夫。” 小女孩走近,没反应过来,“姐夫,好奇怪的名字,才客姐姐,有姐这个姓氏吗?” 艳客闻了闻,好大的酒气,立刻发火道:“好呀,你又在哪里喝醉了酒?看我不揭发了你。” 小女孩拉着艳客的手告饶,“好姐姐,好姐姐,饶过我这回,下次再不会偷喝了。” 艳客故意道:“只要你姐夫饶你,我就不追究了。” 说着,她偷偷伸手指指孺子牛。 才客出声道:“别闹了,妹妹来找我们做什么?” 小女孩讲道:“姐姐忘了前些日子定下的花朝了?诸位姐姐见二位姐姐迟迟没来,特地叫小妹来找。” 艳客愁容满面,他好不容易喝了这么多酒,纵使不酒后乱性,就不许她霸王硬上弓了?能不能不去啊? 才客推托,“我们俩有点不舒服……” 艳客心中一喜。 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就邀请孺子牛了,“你们去吗?花朝可好玩了,姐夫。” 听着想去的孺子牛不想开口了。 张式问:“那里有鼓吗?曲子多吗?” 小女孩心直口快道:“当然有鼓,曲子也很多,都是自制的,保证你没听过。” “哦,”张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可要去听听了,是吧,老弟。” 艳客跟着开口,“姐姐,我这会舒服多了。” 才客只好起身说:“那一起去。” “酒别浪费了,”小女孩说着飞快的喝下一碗,看架势要把余下两大碗一并装下。 “醉客,姐姐我可没饶你,”才客面色微沉,语气冷了几分。 醉客酒醒了,嘴上告饶,怎奈才客不依,吓得急往门外跑,才客追出去。 张式和孺子牛并肩走出屋子。 看着对面空荡荡地酒碗,艳客发愁,起身又见自己眼前满满一碗酒水,更愁了。 愁得酒卮如敌国,心中的愁烦遇上酒碗,愁更愁!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少年醉人心扉 葱郁的林木枝叶茂密,走在林荫下,凉爽宜人,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缓缓流淌,走完曲折的山道,步过石桥,便来到幽深的山谷。 山谷一边是溪流,一边是开阔的草地。 草地上落花繁多,几头小鹿呦呦的围着几个华冠丽服的少女,她们正拿鲜艳的花朵喂食;衣着朴素的少女们坐在一堆闲聊,时而抚掌大笑;凉亭下少女围坐一桌,煮茶品茗;另有少女抚器奏乐,共演一曲天籁。 足有二十二位,尽是粉容娇面,莺莺燕燕之辈。 溪流那边翠峰连绵,青翠欲滴,不时有鸟语声传出,一丈宽的瀑布顺着崖壁下坠,如串串明澈水珠张挂,三两只天鹅徜徉水中,水中小鱼若空游无所依。 醉客带路,才客在后,艳客领着二人,并为他们介绍,突然飞快挡住两人,只是哪能完全挡住,于是先挡住孺子牛。 山谷深处有仙境,仙境深处有美女。 瀑布下的一泓碧潭,有五名女子沐浴,正兴起的泼水嬉戏,好不热闹,一幅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被几双眼睛无意瞄到。 “快转过去,快转过去,”艳客边说边推孺子牛,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愁得酒卮如敌国,只道是愁烦遇酒愁更愁,却原来还有个“女儿国”等着。 至于张式,她哪管得了这么多。 醉客高声疾呼:“姐姐们,来客人了。” “哪来的客人?”草地上有女子问。 醉客往身后指指,众姐妹顺着石桥方向看,果真有两个陌生面孔来到,慌得春光外泄的潭中女子潜入水中。 孺子牛被推的背转过去,警惕的问:“做什么?” 艳客一时口快道:“非礼勿视。” “哦,”孺子牛往前走了两步,冷漠的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气得艳客往前“摔”去,倒在孺子牛背上,仗着差不多的身高,踮起脚尖刚想把脸贴上去,身前的人儿也往前挪,两只手只好极不安分的摸了几把,这才恋恋不舍地站好。 嘴上吃亏还不许手上占便宜,艳客心里乐开花,嘴上解释,“有只虫子吓到我了。” 孺子身转身看她,那张鹅蛋脸上分明还残留笑意,“虫子在哪?” “地上,”艳客胡乱指着脚下,抬头看他依然摆着个臭脸,又换一招,“是不是要故作娇喘,假意害怕,你才信啊?” 孺子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这不就拿捏住了,艳客满意的很。 张式重重咳嗽一声,“是不是该过去了?” 艳客看了眼碧潭,姐姐们系好衣带上岸,不放心的冲孺子牛多嘴一句,“别忘了男女授受不亲。” 然后,她开心的带着两人走向草地。 有几位姐妹迎过来。 中间有位大红碎花长裙的少女笑呵呵的走出,“好俊的两个小哥,妹妹上哪儿找的?难怪久久不来,竟是迷在温柔乡里。” “咯咯咯,刺客姐姐说错了,”醉客笑出口道。 “哦?哪错了?”名叫刺客的少女纳闷,难不成还有更“出格”的事? 姐妹们都好奇的等听下文。 如果这会去看艳客,定能见到她望着身边的人儿,面藏羞,目传情。 “我一去艳客姐姐那儿,她就让我喊姐夫哩。” 听完醉客的话,姐妹们目光看来,艳客接着说:“这不带来让姐姐妹妹们见见。” 刺客指着张式道:“模样不错,就是看上去小了点。” “不是他,”艳客赶忙纠正,拽住孺子牛的手臂,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是他。” 孺子牛笑笑不说话,手微冒汗,莫名的有点紧张。 淡黄交领襦裙的少女问:“那他呢?没一并拿下,好事成双?” 她本体是含笑,名侫客。 艳客气鼓鼓地说:“我可是很专情的。” 亭子那边有少女喊道:“快来快来。” 原来别的姐妹已经围聚在亭子那边,正等着他们几个。 等他们来到,众姐妹中心位置的女子起身,看容颜当是花信年华,气质高雅,如牡丹般雍容华贵,当得起国色天香,“妹妹你们几个来的最晚,先自罚三杯。” 艳客撒娇,“贵客姐姐,他在我那边喝的够多了,要不这三杯我替他?” 贵客欣然答应,“可以,你替他三杯,他代你三杯。” “哈哈,”侫客笑出声,“妹妹不声不响找了个如意郎君,今儿头回带出来还护着,要我说啊,直接把妹夫含嘴里得了,免得捧在手心里给摔了。” 刺客一听,接过话问:“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就不怕化了?” “化了才好呢,”侫客把话一顿,倒被自己后面想说的话笑乐了。 刺客急问:“快说快说,化了怎么好?” “才客妹妹快把我侬词背背,”侫客再次吊足大家胃口。 才客只好背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 “怎么没声了?”听的兴起,刺客见她不再开口,干脆自己来,“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说到这,倒是她自己忍不住笑,念不出了。 侫客补完最后一句,“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含在嘴里化了,可不就是一齐打碎,用水调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一唱一和,一席话惹得笑声一片。 在场两个人,一个捧腹大笑,一个皮笑肉不笑。 笑声渐止,贵客出声,“笑也笑了,快些喝茶。” “茶?”艳客恍然,是呀,来参加花朝,怎么可能饮酒嘛,自己一时情急闹了个笑话。 三杯香茶过后,又一起共饮一杯,花朝便算开始。 贵客温和的说:“大家都去玩吧。” 在等才客和艳客的时候,众姐妹已经约好,纷纷起身。 “我近日新得了首诗,还要妹妹帮忙过过眼,”贵客叫住才客。 有几个相邀,带小锄头,提小篮子,准备先去种花,然后挖些野菜。 有几个约好,拿出自己攒的种子,至少凑出百样,趁天气不错前去摊晒,以祈丰收。 有几个玩性大发,轮流荡秋千,团扇扑蝶,放风筝。 有几个就在亭里,坐站都有,手里多了件乐器,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或静坐聆听,或合奏。 “走,我带你去那边,”说着艳客带孺子牛过去,又轻声对张式道:“哥哥看上哪位姐姐妹妹还不去追,到时妹妹我一定努力撮合你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张式识趣的收住迈出的腿,“到时有劳妹妹多说几句好话。” “一定一定,”艳客带走孺子牛。 亭子里还有六位年轻女子,张式哪好意思待下去,信步走出。 上哪去又是个问题,但可以肯定不会走出这个阴盛阳衰的山谷。 草地往里有座花园,栽种花树遍野,达三十种,叫仙卉园。 春日里的灼灼桃花,夏日里出淤泥而不染的莲,秋日里的花之隐逸者菊,冬日里凌寒独自开的梅,似乎都到了各自盛开的时节,格外的鲜艳。 当真是:赏花何须分四时,一眼看尽天下花。 栽种在这块草地上的花树有“长年绿遮眼,花开盈满枝”的赞誉,故园名敢带个“仙”字。 几个早来的少女偷偷地窃窃私语,窃笑着什么。 “好呀你们,敢在这里偷笑,讨打,”艳客带着帮手来到。 突然的神出鬼没,吓坏了一帮姐妹。 有位穿淡色素雅襦裙的少女叫田客,乖巧的递出小锄头,“麻烦姐姐帮忙种一下,妹妹们去挖野菜了。” 说完,田客扔下小锄头,拉上另外几个少女一溜烟地往山里跑去,留下两棵花树。 “这丫头敢使唤起我来了,”艳客埋怨起来,手还是捡起小锄头,恳求道:“要不先把这两棵树栽了?” “好,”孺子牛蹲下观赏石榴树了,茂密的枝叶里藏满红色花朵,还挺美的。 艳客欢喜的递去小锄头,“给你。” 孺子牛稀里糊涂的接在手里。 “我去找个木桶提水,”艳客丢下这句话小跑走。 孺子牛无奈的挖坑埋根,直到两棵花树栽好,艳客哼着小曲,提着木桶走来。 只听噗嗤一声,艳客上前,眼里带着浓浓的宠溺,“毛毛躁躁,跟个小孩一样。” 你才小,入乡随俗,凝魂对应四级鬼怪,我还长你一辈,孺子牛差点把话脱口。 一块犹带芳香的帕子在孺子牛脸上擦拭,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帕子又往前伸了伸。 艳客柔声道:“别动,给你擦脸呢,” 孺子牛果真站着不动,由她轻轻擦脸,手帕上既有汗,又留泥。 艳客收起手帕,近距离看着孺子牛,不禁道:“又俊了。” 孺子牛耳朵悄悄红了,眉头微皱,“坐会,”他找了个就近位置坐下。 石榴树下,微风徐徐,艳客和孺子牛并肩而坐,静悄悄地。 “艳客。” “嗯。” “你喜欢我什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是一往而深,孺子牛没有说出来,“说实话。” “我见青山多抚媚,料青山应如是。” 艳客又说出一句酸词。 孺子牛清楚艳客学识有限,可能词的意思和她本意不同,无奈的再说:“好好说话。” 艳客若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为自己打抱不平,我的学识是不渊博,可这和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见色起意,”艳客飞快说完,又小声的问:“算不算?” 良久,孺子牛喃喃,“算。” 书上说: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害羞矜持的少女很可爱,少年郎亦醉人心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冷暖应知 “丈夫十五未婚,有罪。谁告诉你的?”孺子牛好奇。 艳客心中咯噔一下,“你知道我编的?” 孺子牛笑笑不说话。 艳客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哥说寻门亲事,以成族亲。也是假的?” 孺子牛一本正经地说:“那不一定,他长的不如我,老了只怕娶不着贤妻。” 说回张式走出亭子,被醉客热情的邀请去玩蹴鞠。 刚过去,张式就被眼前少女的花样踢技折服,她一边翩翩起舞,一边用肩、背、膝、腿等部位接住。 这是蹴鞠的一种玩法,叫白打,无需将球踢入球门,只看表演者的花样动作,有无新颖的创意。 驻足观看,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但要张式上去踢,就是丢人现眼,连忙婉拒。 醉客劝住,“不玩白打,玩筑球,把球踢进球门就行了。” 蹴鞠不就是足球,张式不太会踢,自认当个守门员不是难题,只是他不知道单球门是不需要守门员的。 于是,这场花样玩法的蹴鞠变得充满竞技性。 寒客、忠客、狂客、痴客、俗客、醉客六个一队,妖客、蜀客、淡客、时客、恶客,算上张式一队。 球场中竖起两根三丈高的球杆,颜色颇杂的彩线编制成网状,上留一尺圆眼,叫“风流眼”,即球门。 这时张式才清楚两队各在左右,筑球中蹴鞠不得落地,蹴鞠过球门须一一传过,最后由球头射入球门,蹴鞠在球门哪边落地,落地便输。 张式既然答应下来,硬着头皮也要踢。 只见,蹴鞠在少女两脚中间,夹起一跳,一招旱地拾鱼把蹴鞠夹飞起,接着整个身体跳起,左脚在右腿后踢中蹴鞠,斜插花把蹴鞠踢飞。 上前一位脚背接住,尔后抛起蹴鞠,换脑门去接,这表演的是佛顶珠,稳稳的转了大半圈,脑门顶飞蹴鞠。 又来一位拿后背挡住蹴鞠,蹴鞠贴着身体落下,脚跟顺势往后一抬把蹴鞠顶起,蹴鞠轻轻的落在她的后肩上,好一个双肩背月。 蹴鞠继续传下去,第四位少女用腹部挡住,膝盖顶起蹴鞠后旋转身体,转乾坤竟能连转三圈,蹴鞠即将落地的瞬间脚尖勾丢出去。 第五位少女以脑门拦截下来,左脚踢完右脚踢,一脚一下,流星拐边走边踢,传给下一位。 最后一位少女完美的使出燕归巢,脸和肩头卡住蹴鞠。 到此,左队六个队员已经轮流传个遍,蹴鞠可以过球门了。 “接球!” 话音刚落,蹴鞠箭似的穿过球门。 十一位妙龄少女无不精通蹴鞠,筑球时都把白打时的花样添加进去。 轮到张式,没有花里胡哨的好看动作,中规中矩的很,膝盖往上一顶,蹴鞠高高飞过头顶,这叫迎鬓拐,简单的左右膝盖换着顶了顶,便传出去。 孺子牛和艳客归来,见到十一位绣罗宽衫,系镶花锦带的少女和张式玩的不亦乐乎,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赛前可是有说过奖惩,现下输赢未分,僵局的赛况更容易激起胜负欲,尤其是当下有十一位女子。 “艳客妹妹快来换他,”恶客喊道。 艳客有心在孺子牛面前显露才艺,当即回道:“好。” 张式刚把蹴鞠玩明白,就被嫌弃的换下场,最可气的是他没有一次失误,总不能是他的缘故,两队才堪堪打了个平手。 孺子牛等张式走来,有意用阴阳术唇语打趣,“脂粉堆里玩蹴鞠,艳羡旁人。” “如果你没来,”张式走到他旁边,两人并排看比赛,“更好。” “看来相处的不错,艳客还说要帮你一把,再帮一把,准能入赘了,不,是坐享齐人之福。” “所以……你是来阻止我的?”张式可不给他反制的机会,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下,“担心艳客以后孤单,先给她找几个伴?觉得年轻气盛,怕她受不了?你也想艳客帮你一把,坐享齐人之福?” 一连三问,招招狠毒,问得孺子牛张口结舌,如同哑巴吃黄连,后悔找错打趣的人了。 “到时候枸杞茶喝的勤快点。” 情爱这种问题,果然年纪大的比较容易赢。 张式拍手,大叫一声:“漂亮。” 原来艳客的一脚,蹴鞠穿过球门,成功落在地上,筑球已分出胜负。 “怎么样怎么样?我刚才那一脚厉害吧?”艳客激动跑来,兴奋的问。 是挺厉害,就是掺了点水分,没办法,人家的心上人第一次在旁边看,这点面子要给的。 尽管孺子牛面对球场,但注意可没在蹴鞠上,只能简单一夸,“厉害。” 艳客看张式认真在看比赛,不经意的问:“哥哥找到心仪的姑娘了?” 孺子牛心情突然好转,他不信张式还能再占上风。 “找到了。” 艳客眼中一亮,打包票道:“哪个?需要妹妹怎么帮,哥哥尽管开口。” 既帮自己,又帮他,双喜双喜。 张式眉头紧锁,煞有其事的说:“当下不知她心中何意,要是一厢情愿,妹妹夹在中间尴尬,要是两情相悦,到时还要托妹妹说媒。” “还是哥哥想的周到,”艳客讪讪一笑,又很快保证,“如果两情相悦,不用哥哥说,妹妹一定做媒。” 这边还在说着,那边才客过来,“妹妹,贵客姐姐有话问你,让你现在去。” “姐姐在贵客姐姐那说……” 才客往亭子方向推她,一手指着,“快去。” 显然艳客没法不过去,只好对孺子牛说:“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才客应邀去踢蹴鞠,张式和孺子牛仍站着看比赛,听耳旁声。 走近亭子的艳客放缓脚步,刚在亭中奏曲的四姐妹带着乐器不知上哪了,偌大的凉亭只剩贵客,只见她神色平静的坐在桌旁,喜怒不知。 “姐姐,”艳客底气不足的喊了声。 贵客置若罔闻,端起茶杯,浅浅的喝了口香茶。 艳客窘迫的吐了吐舌头,惴惴不安地走去坐在石凳上,挨着贵客。 艳客犹如犯错的孩子,眼睛只敢望向贵客的衣襟,“才客姐姐都告诉姐姐了?” 贵客放下茶杯,反问:“你和才客一起来到,我先问你,你肯如实回答?” 艳客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当然实话告诉姐姐。” 嘴上诓骗,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成功出卖。 贵客白了她一眼,“我已经问了才客,叫你来是为了确认一下。你真心喜欢上他了?” 艳客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贵客语重心长地说:“你俩见面不到半天,你了解他多少?因为少年容貌,肚子里一点墨水,这的确是吸引异性的本钱,但最起码的知根知底呢?” “就像你喜欢的那首《思帝乡·春日游》,少年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谁能不生爱慕之心,但总不能因此头脑一热,奋不顾身,寻找自己以为的感情。” “要是下回遇上更俊俏的,更有墨水的,更合眼缘的,你就做那负心女?要是他遇上比你更优秀的,应了纵被无情弃呢?不能羞。你可做不到,往后的漫长岁月如何度过?舔舐伤口,还是你要二十九位姐妹看着你因情伤寻死觅活?或是你今天带了这个头,下回别的姐妹也学你这般?”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用在感情上可能以偏概全,但你仔细想想你这进展不到半天,就这么急着想把自己嫁出去,会不会叫他觉得是你哪里不好,从而轻贱你。” “只要是正常的交往,循序渐进,姐姐肯定是支持你的,所以好好想想,他身上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值得你着急喜欢?” 贵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艳客一时怔怔无言。 过了很久,艳客道:“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有小鹿乱撞的感觉,而且他容易手心冒汗,容易脸红害羞,容易心跳加速,不多了,尤其像他这么俊的。” 这段话被远在草地上的二人清楚听见。 张式对孺子牛唇语戏言,“我还以为手心冒汗是你体虚,不成想是动心了。” 孺子牛认真道:“我可没忘船上的话。” 下船前,樱多嘴说过,“连理大陆上的女鬼很美,听好了,是女鬼,而非女子,决不能动心,万不能动情。” 人鬼殊途,本就不是戏言,阴阳两隔,更是一句箴言。 “如是嫁他,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艳客不知哪来的勇气,眼睛直视着贵客眼睛,眼里有种说不清的光。 “傻妹妹,”贵客在心中叹了口气,又问:“他如何看你?” 一句话难住艳客,答不出来,或者说不想再诓骗姐姐。 “那就正常交往,记住我们的寿命不是人类的百年,不图一时欢愉,来日方长,”贵客泡了杯茶递与,“甜苦自知。” 总算过关了,艳客在心中松了口气,双手接过,有心一口喝完,可喝上一小口发觉茶水太烫,差点吐回去,只能在嘴中慢慢回味,舌头已麻,甜苦不知。 甜苦是一杯茶的事,可以不知;冷暖是一辈子的事,应知应知。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误入桃花源 艳客又在亭里干坐了一会,让贵客给打发走了,准确的说是带人回自家小屋。 她高兴是高兴,就是多个“电灯泡”,当然不是人家愿意当,是孺子牛硬拉来。 要按她的意思,张式既然找到心仪的姑娘,那就留下先博点好感,再找个合适机会表露心意,然后她从中撮合。 张式和孺子牛稍站片刻,几个女子端来卖相极好的佳肴,艳客招呼他们吃饭。 回来就不见的艳客原来是去闺房梳妆打扮,并换了套淡雅的服饰,新的妆容端庄优雅,叫人耳目一新。 张式把一份碗筷放在自己面前,拿起筷子正准备吃,忽的筷子一停,说:“炒菜不放盐,吃饭没味道。” 冷不丁冒出一句,艳客茫然。 “搞什么鬼?”孺子牛唇语问。 他二人等饭菜的片刻简短商量一下,晚上把大陆好好转转。 可张式见到回来又精心打扮的艳客,想到夜里艳客不一定会放过和孺子牛相处的机会,倒不如成全。 临时改换主意,他辛苦些熬夜出去转转,孺子牛留下应付,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看了看左右都不张口,张式只好说下去,“吃饭不喝酒,胃口倒一半。” 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差点就要尝一口菜,以为真的没放盐,却是招待不周,忙吩咐拿去。 可张式突然一手拿碗,一手筷子夹菜,在每个菜盘的边上夹走一筷子菜,接着端碗使劲往嘴里扒拉饭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天没吃饭了。 孺子牛下意识觉得不妙,可不好发作,眼角余光看向桌下,抬脚踩向张式脚尖,张式早有预判,把脚往后挪动两寸。 一脚落空,孺子牛的手悄悄伸下去,张式放下碗筷,二话不说起身。 送酒来的的女子刚倒满三盏酒杯,不等上桌,就被酒瘾上来的张式抢走一盏痛饮,然后转身摸了摸肚子,满足的说:“酒足饭饱。” 孺子牛咬着牙问:“不再吃点喝点。” 张式摆摆手,“有个家伙约我打架,等我把它打赢,回来吃喝。” 艳客不解,初来乍到怎么会有对头,“需要妹妹帮忙吗?” 张式笑着说:“是只躺床上天天能碰面的虫子,放心,能打赢。” 他偷偷眼神示意一下艳客,似乎在说我只能帮到这里,剩下全看你自己的。 张式退场,留他两个相处,走前差点撞上还未上酒的女子,就把那壶酒放上桌角,唇语孺子牛,“酒后吐真言。” 末了,张式又留孺子牛一句更像是忠告的话,“千万守身如玉。” 艳客心花怒放,更好奇是哪个家伙约架,“你哥说的是谁?” “瞌睡虫,”孺子牛拾起筷子端起碗,默默吃饭。 早早躺下休息的张式醒来,似乎是异乡难眠,走出屋子,在朦胧的月光下闲庭散步,约莫十几分钟回到屋子。 这时,某条小路新留下脚印旁的草丛里,窜出一条小黑鱼,在强壮的胸鳍和腹鳍帮助下,沿着树干背面,努力的向上爬。 有只巴掌大的野兔跑来觅食,树枝上飞落一只大鹏鸟,一举击中猎物,再次升空。 反应过来的野兔已被迫在天空吹凉风,呆滞的观赏沿途风景,一时失了胆魄,光顾着瑟瑟发抖。 再反应过来是在一块草地上,鹏鸟悄无声息的来到又神秘飞走,自己小命还在,就是大爪把身上精心打理的毛发压扁,少了往日亮泽。 鹏鸟在云间高速翱翔,向下俯瞰,遍地葱绿尽收眼底,犀利的眼睛穿透下去,捕捉到栖身树枝的小鸟,草丛中跳跃的小虫。 不知不觉中鹏鸟飞到白天待过的山谷,依山傍水,芬芳馥郁,是个极好的去处,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鬼是有一定道理。 鹏鸟循着上游去。 瀑布上是一条宽敞的河床,和山谷溪流的平静不同,水流激荡不见底,去势湍急。 照这么大的水势,按理瀑布不该只有一丈宽,山谷溪流更不会出现小鱼若空游无所依,底下明显有古怪。 鹏鸟一头撞进河水,带起少许水花,凭空消失,河里多出丈大黑鱼,来回徘徊,吓得那些鱼儿四处乱窜,生怕成了腹中餐。 黑鱼很快在水下见到罕见的奇观,瀑中瀑。 也不知是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术法造就,在河床表面有一条巨大裂缝,深不见底,抢走大量水流,形成水下瀑布。 黑鱼身上分离出一条长相毫无二致地大鱼,乘着汹涌的暗流,跌落下瀑布。 等了小半个时辰,黑鱼摇晃着沉重的身躯,小到十来斤重,身体幻化出金色的护身光芒,随着水流掉下裂缝。 水流急转,最开始巨大的裂缝逐渐收缩,应是掉下位置不对,小黑鱼接连碰撞石壁缝隙,磕磕碰碰地过了几十秒,好不容易来到缓冲带。 小黑鱼迷迷糊糊地,又经地下暗水推送,视线骤然明亮起来,身在一条小溪里。 “鱼来了,”有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指去。 小溪里还有三个他的同龄人,两男两女,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一伙人挽起裤脚,光着脚丫,踩在溪石上,不远处还有两个竹篓,存着今晚的收获。 顺着小男孩的手指方向,有一条十来斤的胖黑鱼马上就要闯入他们的领地。 “可别再让跑了,”年纪最大的男孩道。 刚才就有一条十来斤的胖黑鱼游过,四只手把鱼抬起来,可惜大家还是低估了它的重量,让到手的胖黑鱼滑走了。 “嗯。” 站成一排的四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同时屏住气,弯下身体,两只手在水面准备。 胖黑鱼似乎意识到危险,急转身体,逆流而上。 “你们堵住,别让跑了。” 两个男孩默契的穿过并排四人,大步往前冲去,跳起一个跟头,挡在了胖黑鱼前面,胖黑鱼想从两人中间游过,两人把脚一踢,见鱼又顺流而下。 四个小家伙立刻紧张起来,虎视眈眈地望着胖黑鱼,它游窜的速度一快再快,八双眼睛加上八只手似乎还是不够。 有只手抓住了,另一只手还没来及,就因个头太大跑掉;有两只手抓住了鱼头,被尾巴抽打的厉害不由脱手。 正当黑胖鱼把他们耍的团团转的时候,一束光芒落在它的身上,如绳索般缠绕住,光芒带回,胖黑鱼落在一个男孩手里。 “这回跑不掉了吧,”男孩嘴上不怕,两脚飞快跑出小溪,把鱼丢进鱼篓。 十来斤的胖黑鱼难得一见,一伙人都上来围观。 有个小男孩嘀咕,“要我说这鱼准成精了。” 小女孩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是成精了,到时候你一口都别吃,免得鱼回来找你索命。” 说着,她做了个鬼脸,只是没能吓住对方。 小男孩得意的说:“那我更要吃了,等我成精了,就可以抓更多的鱼。” 男孩一手摸着小男孩脑袋,一手摸着小女孩的脑袋,“晚上就先到这里,大家都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小男孩有点不舍,“明晚我还要来。” 男孩道:“如果明晚也是个好天气的话。” 月光皎洁,星河灿烂,五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提着鱼篓,哼着当地的童谣回家。 胖黑鱼眼睛贴着竹编鱼篓的缝隙,看着沿路景致。 田间小路四通八达,肥沃的田地上种植粮食蔬菜作物,又有各种果木连成一片,枝繁叶茂,不乏硕果吊枝头。 走了五六分钟,就能见到一口池塘,再过去就是村庄,村口有棵三四百年高龄的大樟树。 实在难以想象,在鬼界的大陆上还有这么个难得的清净场所,生活着人类,恍若世外桃源。 一伙人回到村子,把鱼篓的收获倒进水缸,打过招呼后四散各回各家。 胖黑鱼沉在缸里的底部,待了好久,等它浮上水的同时,其它鱼慌的四散沉下。 一团光芒从缸里迸发,落在地上,多出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 真被小男孩说中,鱼成精了。 “别动!”厉喝声不知从哪传出。 男子真的不敢动,两手缓缓举起,作投降状。 脚步声落下,四个男人围住了来路不明的男子。 “你不是鬼怪。” “人,或者说阴阳师。” “你是从哪来的?” “鬼界。” 四人大惊。 之后的问答里,张式知道这座世外桃源的由来。 当时正值阴阳师和鬼怪激战,有位阴阳师掉落瀑中瀑,大难不死,属于误打误撞来到,伤好出去,阴阳师和鬼怪的战争已然落下帷幕。 那时大陆还有上千的人不愿回去,听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遂带上一应物资及牲畜搬来,此后安居乐业。 阴阳界的某本史书上也有记载“居住连理大陆的千余人一夜消失”,亦有阴阳师查访,之后不知什么情况,总之没有下文。 问及是什么缘故不肯回去,说老一辈的人也没留下话,只吩咐“不得外出”。 他们一直遵照的祖训,那时至今已有数千年久,从不见外人来到,便是鬼怪亦无,今日张式闯入,实属头一遭。 第一百四十章 桃花源里无桃花 村庄的清晨公鸡报晓,黄澄澄地太阳从地平线一跃而起,村口大樟树下的聊天声戛然而止。 一壶烧酒、一碟花生米,四个人坐了近三个时辰,从最开始的互问互答,相互解惑,再而闲谈闲扯。 “总算是天亮了,”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从村里走出,看眼睛明显是熬了一宿。 夜里拦住张式的四个男人有他一个,也是他贡献的烧酒和花生米,然后就被差遣去巡夜,谁让他生的最晚,年纪不大。 坐在张式对面的汉子约莫四十多岁,是里面年纪最大的,吩咐道:“等会你去趟村长家。” “好嘞,”小伙应声往回走。 “没叫你现在去,”汉子叫住他。 小伙疲倦的说:“老子巡了一夜,不能先去吃点啊。” 汉子笑骂道:“小兔崽子,别忘了送点过来。” 一阵安静后,张式提议在村外转转,另外三人欣然带路。 报晓的鸡鸣声中,张式问他们愿不愿意出去?去阴阳界,去人间。 从张式口中对阴阳界和人间有粗略了解,三人不知作何想,都未回答。 四人即兴而去,走在乡野小道,穿行肥土沃田,路过花果树地。 当年上千人不知出于何种理由选择留下,繁衍生息数千年,到如今百余户人家,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过着自给自足地农耕生活。 偶有纷争,大多是邻里劝和,实在不行请村长出面,住的再远、再僵硬的关系过了三天准好。 敢不好?各打五十大板,不够再加。 毕竟是身在异乡,相互扶持才可以长治久安。 现如今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会阴阳术,也无人知晓还有凝魂聚魂,也只有这些人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人、阴阳师、鬼怪。 小伙随便吃了点填肚子,去村长家的路上被一个小男孩拦住。 夜里在小溪捉鱼的男孩带着哭腔说:“叔,水缸里的那条十几斤重的胖黑鱼不见了。” 小伙一脸吃惊,没有发现偷鱼贼呀,昨晚虽说只有他一人巡夜,可他一直认真干活,没有偷懒。 猛然想起张式凝魂化作的鲲鱼,他总不能叫张式变回去吧,变回去让他们煮了吃? 小伙现编了个理由,“可能被野猫吃了吧,我夜里还听见猫叫声。” “胡说,那条鱼那么大,野猫怎么可能吃得下,还有野猫怎么不吃别的鱼?”男孩顿时鼓着腮帮子。 小伙解释,“可能是看鱼很大,够它吃好几顿,就把鱼叼走了。” “那只野猫是叔你吧,”有个小女孩不知冒出来。 小伙郁闷的说:“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吃你们的鱼。” “就有就有,我要告诉村长去,让你去给我们再抓十条回来,”小男孩说着就要去告状。 小伙叹了口气,“怕了你们,吃完晚饭我带你们打猎去,” 小男孩谈起条件,“现在。” 小伙立马道:“现在不行,我还有正事。” 难怪能碰见叔,平日这个点他准在床上补觉了,小女孩纳闷,问出口,“啥事这么重要?” 小伙咳嗽一声,正色道:“小孩子家家,哪那么多话,快去准备箭矢。” 等小伙到村长家,把事情经过一说,村长脸色无比凝重,“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小伙答:“我们巡夜四个知道。” 村长深思熟虑后说:“这样,你带五份吃的去,想办法带人远离村子,别让村里人看见。记住,这件事暂时别张扬出去,我要好好想想。” 小伙领命,拎上装五人份馒头的食盒,飞快直奔村口,气喘吁吁跑到,傻眼了。 樟树下冷冷清清,石桌上还摆着个空碟子、空酒壶、四个空杯子。 小伙急得干瞪眼,往村外到处张望,越发觉得心急如焚,扭头回村之际瞥见果树下走出人来,认出后,抄田间小路直去。 汉子见小伙上气不接下气来到,急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小伙又喘了两口气憨笑,“就是怕馒头凉了不好吃,趁热给你们送来。” “这里没地方坐,我们回樟树下吃吧,”汉子对张式道。 客人还没说,小伙抢话道:“你们都在那里坐了一夜了,山脚那边凉快,要不去那边。” 小伙的后脑勺对着张式,连着眨眼示意汉子,要按自己说的做。 “可以,”张式又问,“村长怎么说?” “村长说……”小伙转过脑袋,“我还没见着村长,这不是怕你们饿了,想着先送吃的来。” 有人已经打开食盒,光见到馒头,抱怨道:“你倒不怕我们渴了,一点水都不带。” 小伙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忘了忘了,树上不是有果子嘛,要是渴摘几个吃。” “那就吃你家的。” “随便吃随便吃,不打紧。” 真不打紧? 未必吧。 农耕生活,靠天吃饭,丰年不打紧,遇上荒年上哪赊欠? 有些事阴阳术也不管用。 生活在张式口中的世外桃源里的人,没有吃过桃子,不知桃树,更未见过桃花,多年矣。 饭后四人最终来到山顶,山下风光一览无余。 村里最早的一批人走出,牵牛,扛锄具,在肥土沃田上中年一辈带着年轻小伙,手把手教学,无声的说着他们种了几十年田地的经验。 不一会,正是无忧无虑年纪的五六个孩子打闹出来,在他们后面的鸡鸭优哉游哉地漫步觅食,在他们前面的小鸡小鸭就惨了,张开稚嫩的翅膀连跑带飞,生怕被某个小家伙抓住。 大樟树下的椅子上靠坐着上了年纪的老人,聊近几天的鸡毛蒜皮,说田地上的庄稼,同时看管孩子,瞧见上树的、池塘玩水的,觉着危险免不了大声唠叨几句。 更多的目光在田地上,看着他们的孩子打理他们还是孩子时劳作的土地。 纵使再美,一成不变的风景也经不住长时间驻足观望。 三个陪同的人只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张式倒是没有发觉,他的目光不止在山的这边,更在山的那边。 午时太阳直射,暖风微拂,站在树荫下的四人返程,行到山脚张式见到姗姗来迟的小伙,还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瞧着还挺硬朗。 老人突然道:“年纪大了,走几步路就喘得不行,可别让客人久等了。” 小伙不明所以,听到有人开口,这才明白上了岁数的老人不是在胡言乱语,是遇上需要他胡言乱语的年轻人。 “村长,你总算来了,”汉子忙为村长介绍。 张式笑着问候,“村长好,我叫张式。” 一个时辰前,他在山顶便看见小伙带着老人来到山脚,一直站在树底下,不曾上山罢了。 不管是没有思虑好,还是故意拿捏架子,我等足一个时辰下山见你,想来是给足了时间和尊敬。 村长和蔼的说:“你也好,远道而来,辛苦了。” 寒暄几句,村长对汉子他们四人说:“你们昨晚累了一天,晚上还要巡夜,先回去休息。” 支走四人后,村长从两袖中拿出五个果子放在地上,自嘲道:“老了不中用了,到这后才想起午饭,山野小地没什么好的,路上随手摘了几个山果,也别嫌弃。” 说着,他坐在地上,拿起一个果子简单擦了擦,张口就咬。 “能充饥就行,”张式也学他,坐其对面,往嘴里塞了口像苹果的果子,啧,香脆可口,“这叫什么?” 老人咽下一口,训道:“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两个人吃得飞快,没一会只剩下最后一个,都伸手拿住,看架势谁也不让谁。 “年轻人,要尊老。” “我是客人。” “我是老人。” “我远道而来,很辛苦。” “我从村里走到这,也很辛苦。” “给你给你,我自己去摘。” 一听这话,村长推让起来,“你吃你吃。” 张式刚把果子掰开,就见村长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啃上,不由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 吃完,两人面对面坐了一会。 村长开门见山地问:“你什么时候走?” 张式反问:“晚饭不招待了?” 村长戳穿道:“一壶酒、一碟花生米还不够?” “所以村长的意思是一直留在这里?” 张式和汉子他们三人说的话,刚走出村子的小伙同样是听进去了。 村长淡淡的说:“要不嫌热,再坐会。” 张式思索了一下,“嗯。” 村长挪了挪屁股,换个方向,背靠大山,面朝村子,这样坐才对嘛。 田野、果园、池塘、小桥、大樟树,风景依旧……如画,百看不厌。 张式看着旁边的老人,随手招来一股清风,解热消汗。 老人一手在空中打着拍子,轻轻哼起一首童谣。 是他的童谣,夜里五个小孩的童谣,也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的童谣。 童谣取名:回家。 张式刚要说上一句好听,耳边传来响亮的呼噜,老人侧躺睡下了。 桃花源里有无桃花不重要,身在异乡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这是老人,也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的心愿,更是理由。 第一百四十一章 薪火相传 下午,村民基本是重复上午的那些事,唯有孩童在午睡后,约在一起玩着上午没有玩过的游戏。 傍晚时分,田里干完农活的农夫,屋里做了一天女红的妇人,晒完太阳的老人,刚下课堂的莘莘学子,活泼好动的孩童,男女老幼齐聚村口。 他们轮番上阵,两足蹬踏地面作节拍,又有短笛、腰鼓伴奏,口唱欢歌,舞姿豪迈大气,不失美感。 老人乐此不疲,年轻人乐不可支,孩童更是乐在其中,载歌载舞,一派其乐融融,悠然自得。 一觉终于醒来的村长伸了个懒腰,走到张式旁边,同看大樟树下的歌舞,“真是热闹,跳得不错吧。” “跳给我看啊?”张式看了眼村长,毫不夸张地讲他已经看了一天村子,其中功劳村长当居大半。 村长冷哼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跳给大家看,跳给他们自己看。” “要我说差点意思,”张式言不由衷的评价。 村长满脸赞同,“慧眼如炬,是差点,你要是早来个十年,我过去跳,这点意思就到了,现在你是别想看了。” 张式毫不留情地说:“那也差点,要全是姑娘们跳就很到位。” 说有就有,轮到年轻貌美的姑娘们登场,人美舞更美,如古籍上所载:罗衣从风,长袖交横,好似一群莺娇燕姹,真够到位。 村长不认同起来,较真道:“这也不够到位。” “你要求倒够苛刻的,”张式狐疑的看着村长,瞧着不像说假话,实在想不出有谁还能跳得比这到位,除非是她们把她们自己比下去。 村长郑重其事的说:“我觉得你去跳一定把他们比下去。” “噗……”张式一时没忍住,尔后把两人都给夸上,“您一大把年纪继续任职村长不是没有道理,眼光方面就很独到,能慧眼识英雄。” 说到最后张式自己心里都发虚。 村长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发黄的门牙,“英雄惜英雄。我看你德行尚可,能服于人,要不住下当下任村长,到时我再给你张罗一门亲事,保你三年当村长,五年娶媳妇,来年抱上娃。” “村长可真是能说会道,”张式甘拜下风。 “你答应啦?”村长再次问。 张式一时语噎,对这位村长是打心底心悦诚服,调转话题问:“村长让我看了一天村子,不会就是要我当村长吧?” 村长突然气愤的拍了下张式肩膀,“臭小子,要是我的术法比你强,准把你打趴下,哪还跟你在这废话。” 只是,他没想到张式居然没躲开,所以最后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上去,然后张式的下句话让他后悔了,想再来一次可人家不给这个机会。 张式边说边往后退了几步,“我说这里民风怎么如此淳朴待客,原来是看人下菜哩。” 村长犹不死心地问:“你看了一天,自己就没瞎琢磨琢磨?” 张式摇摇头,“怕想岔了,所以一直等你睡醒,不然至少不会站在这里。” 村长扬声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们扎根了。” 树挪死。 已如大树扎根在此,一挪地方就会伤根死去,故不敢挪。 果然想岔了,看了一天的张式看到薪火相传,老一辈的学问和技艺在年轻人手里传承下去。 张式欲言又止,最后发出一声,“哦。” 村长没好气地骂道:“吞吞吐吐,一个大男人不能爽快点?” 张式问出疑惑,“那边山脚是怎么回事?” 山脚有碑,上刻:遇灾,随四百七十三人。 随,古语:饿死者。 寥寥数字,涵尽苦楚。 村长膛目结舌,仿佛一下子失去知觉,他踉跄的走到原地坐下,半晌才说:“年轻人真不会说话,一下子把天聊死。” 张式跟着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不打算喝的,”村长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的葫芦,打开喝上一口烧酒,缓缓道:“总有那么几句话,需要拿酒润润喉、壮壮胆,方与人言。” “放心喝吧,我不跟你抢,”张式作保证道。 夜里喝的那壶酒辣的很,故他喝的最少,花生米吃的最勤。 听者有心的村长攥在手里的葫芦更紧了,“别打岔,酝酿情绪呢。” 意识到接下来的话十分重大,张式神情严肃起来。 村长再猛灌一大口,“这些话埋在心底多年,原打算带进坟地,既然你想听,我成全你,给我听好了。” 数千年来,凡亡故之人皆葬在山那边的脚下,一人一坟,一尺见方。 另有一坟建在山洞,洞外竖碑,洞内躺着四百七十三具尸骨,独无孩童。 那是在此生活近两百年发生的一桩祸事,仲春时节有村民捕捉到三只成年大猪,圈养起来,两个月多出二十只猪崽,大喜。 三个月后的一夜,无人知晓有几只猪“越狱”,逃往山里。 应是十月底的时候,果树枝干一夜之间无故折断,成熟的果实几近消失,酸涩的果子掉落一地。 第二天村民蹲守,夜里发现一拨膘肥体壮的访客直奔庄稼地去,顿时明白它们是昨夜破坏果树的祸首。 闹腾半宿后,以活捉三只、打杀五只大猪结束,其中大的两吨重,小的也有半吨。 看似村民赶走并抓住它们,实际上在庄稼地追捕,吃亏的永远是村民,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来来回回不知挨上多少遍踩踏,全糟蹋坏了,只余少数几块田地完好。 眼下冬季即将来临,正赶上食物紧缺的时候,昨夜果木被毁,今夜庄稼糟蹋,接下来到明年春天的几个月时间村民们必须缩食,否则熬不过去。 怒不可遏地村民要拿大小如牛的猪开刀,包括圈养的。 是夜,村民磨刀霍霍。 凌晨四点,猪还未杀,又来一拨恶客。 这些猪仗着皮糙肉厚,外加体重过吨,阴阳术的攻击反而激起这群畜牲的凶性,在村子里不要命的横冲直撞,看似坚固的木屋往往承受不住几下折腾就散架了。 木屋倒塌,藏在屋里的村民狼狈逃出,尽是老弱病残,这群畜牲逮住机会,专门撞击他们。 这场近乎实战直到天亮,也不知是吓跑还是主动跑走,圈养的大猪也跟着不见。 村民术法同时暴露出很多问题,体术不行,阴阳术不精。 属实是一代不如一代,中青一辈多是不如上了岁数的老人,尽管老人动作慢腾腾的,但阴阳术的攻势强上一大截。 由此像是结下深仇大恨,大猪隔三差五和村民来一番生死较量。 眼下当然是村民占上风,可也从几次较量中意识到大猪繁殖快,成长快,光凭这两点优势很快就能拉平差距,甚至反压。 最终,村民连续十天十夜轮流奋战,被其称为“地狱里跑出的猪”灭绝。 为此,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灶台上就没断过肉,煎烤炸煮烹炒蒸,村民们顿顿有肉,美味极了。 当猪肉所剩不多,再不怕放坏的时候,好日子到头。 因果实庄稼的收获仅占往年两成,全村上下进入勒紧裤腰带过清贫生活,三餐改为早晚两顿。 一两天不碍事,十天半月就明显可以看见村民消瘦下来,裤腰带一紧又紧。 冬日第一场大雪飘下,村民已经把草根树皮搬上饭桌。 生物入侵如飓风般,来去皆快,祸害是没了,灾还在,且持久。 大猪不光吃的多,食性也杂,鲜肉腐肉,果子蔬菜,树叶花草,皆不拒。 年关,家家户户米面将见底,村外掘地三寸几乎找不到草根。 与之相对地,田里剩下十来棵长势不错的萝卜,是留给村里三岁以下孩子的,树皮只剩希冀来年结满硕果的果木没扒下来,还有来年播种的种子,这些都是“子孙饭”。 头发稀疏的村长不得不再次召集全村。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提过一个主意,说主意前,他说:“一村之长,我当以身作则。这个恶人我做。” 主意是真的馊,用是真的管用。 有人答应,有人迟迟不肯表态。 现下是真的没有没有时间了,所以当村民到齐后,已经答应的自行离去,别的一个不许走。 “村长,过完年去吧,熬到初一也行。” “村长,能不能把我爹换下来,我去。” “村长,贱内怀胎多月,能否换下?” …… 村长从头到尾只说了三句话,然后闭上眼睛,安详的躺在躺椅上。 “答应的走。” “当死则死,留恋那么多作甚。” “旧人不去,新人咋来?” 闭上眼的前一秒,他还送给自己一句话,当死则死,当仁不让。 半个村子的人都走了,村长当然要带他们再去新建村子。 年关难过,故还债;债,大不过命抵。 翌日早饭,只一家烧,全村同吃,馒头米粥,如过初一。 当日晚饭,家家户户,皆有空位,却放碗筷,如祭先人。 一年一年又一年,家家不圆家家圆。 薪火相传,故吃一堑长一智。 薪火相传,故不敢忘祖。 薪火相传,故生生不息。 说着心底话,从始至终没有哭的村长又仰头灌酒,葫芦里倒出最后几滴,只好嘴巴使劲吧嗒吧嗒,脑袋迟迟不敢放下。 最后,村长面无表情,轻声喃喃:“酒,没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火种 过了好一会,村长没来由的说:“要不然留下。” 张式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真让我当村长啊?” 村长收了葫芦,站起身直白的说:“你害得我陪你大半天,怎么着也得赔个不是吧。” 张式忙起身,态度诚恳,“那是必须的,村长您说,怎么做?”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有没有诚意是另外一回事。 “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什么叫热情好客,”村长说着一只手搭在张式肩膀上,带他往村子方向走。 刚走几步,村长嫌走太慢,非要张式带他一程,张式带他瞬移又被嫌慢,无奈用敕风术飞去。 怕太过招摇,两人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落下,落地时村长脚下有点儿不稳,嘴上倒嚷嚷着“不过瘾不过瘾”,还要张式飞到村子才行。 大樟树下依然载歌载舞,欢笑声一片,还多出一堆巨大的篝火。 突然有个男孩睁圆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村外,脸上慢慢流露出惊喜、羡慕的笑容,第一个跑出去。 张式和村长飞落,有了经验的村长这回稳稳地踩上地面,加上有意卖弄,居然有几分仙风道骨。 村长刚落地就有男孩扑来,扑进他的怀里,差点没把村长给摔着。 男孩撒娇道:“村长爷爷,我也要飞起来,快带我飞一下。” 村长沾沾自喜,“只要你好好学,以后也能像爷爷一样飞上天。” 想到自己能飞,男孩兴奋起来,“我现在就想学,村长爷爷快点教我吧。” 村长说:“去,叫你兄弟姐妹都过来。” 如一盆冷水浇下,男孩刚想着学会以后在他们面前卖弄,没想到村长就要自己叫他们过来,那他还怎么炫耀。 见男孩犹豫,村长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沉声道:“还想不想学啊?” “想学,”男孩不情不愿地跑走。 这时,早在旁边等着的三人走来,是村长的左膀右臂。 村长没有理会,反而拉上张式在村门口喊了一嗓子,“客人到了。” 村长的嗓门怕是和他的年纪成正比,声音洪亮的很,顿时吸引来几十道目光,几秒后短笛、腰鼓声停下,所有目光看来,整得张式怪不好意意。 “大家热烈欢迎,”村长笑着第一个鼓掌。 随即热烈的掌声响起,雷鸣般久久不息。 张式的脸刷一下红了,一双眼睛无处安放,手指死死抠着衣角,赧然一笑,“大家好,我叫张式。” 村长吩咐,“客人头回来,大家必须热情招待,一定要充分体现出咱们村的好客,给客人留下好印象。” 怕是深刻印象吧,张式眼睛死死盯向村长,这就是你的热情好客?实在是受宠若惊。 村长都发话了,肯定是重要的客人,这不立马有人过来诚挚邀请跳舞,张式刚婉拒,又有人过来,口中作歌,连请带劝,把张式拉去。 好在张式身体柔软,加上跳的简单,起码能一直跟上旁边跳舞男子的节奏。 跳完,也不管好坏,就有人送来一个花环,美中不足的是没估量准张式脑袋,花环只能挂上脖子。 光是跳可不行,肚子也是要填的,有人来送酒送肉,不,是敬酒送肉,无酒不欢,无肉不快。 张式喝得脸色通红,吃撑肚子后,村长领着一帮孩子来到,并对他们说:“这就是你们以后的师父。” 张式醉醺醺的听着这些孩子自报姓名,又喊“师父好”,自语道:“拜师宴?” 登时酒醒了。 “玩去吧,”小心思达成的村长抢先一步解散这个小群体。 张式郁闷的看着村长,“不厚道啊。” 村长笑道:“不是你问的愿不愿意出去,我这不是顺水推舟如你心意,而且我觉着小孩想茁壮成长是应该出去闯闯。” 张式生怕听错了,再次问:“扎根可挪?” 村长大方认错,“就不许老糊涂一回?” 张式顺口回他,“您老您有理。” 村长立刻吹胡子瞪眼,“骂我倚老卖老?” 张式赶忙纠正,“在夸您以德服人。” “这还差不多,”村长十分受用的点点头。 张式辞别道:“村长,感谢大伙的热情待客,尤其是您,我已经吃饱喝足,得先走了,至于孩子们,等我回去问问,看作如何安置。” 村长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快要走,挽留道:“急啥,住上一晚,到时候敲锣打鼓送你出村。” 张式摆摆手,“下回吧,这回空手来,下回来带点礼物,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进村了。” 村长只好随他,又极物质的说:“到时多大的礼就给你多大的接待规格。” 张式反悔了,“我这个人喜欢低调,那是不是就不用带礼。” 村长勃然变色,“臭小子,你可以试试。” 反正你带不带礼,带多大的礼,全村敲锣打鼓,夹道欢迎,这回礼轻了,下回礼能不重? 在喝了一碗村长亲手端来的解酒汤后,张式再次和村长同几个村民告别。 村长最后道:“早去早回。” “快则一二日,慢则三五日就回,”张式给出具体时间。 说完,刚说喜欢低调的张式高调的变作一头丈大凶禽,一声长啸,破空而去。 挥手作别的村长喃喃自语,“世外被发现以后就不是世外了。” 临走前,村长还有嘱托,这些孩子都是村子未来的火种,假使出门,万望照顾,拜托了。 是不是世外不重要,人在,火种不会消失就够了。 一条黑鱼在小溪逆流而上,途经地下暗水,让一众见到此景的游鱼急用鱼语询问“前边是否出事”,可惜这条黑鱼“目中无人”的很,压根不理,埋头逆流。 黑鱼到达路尽头,一众游鱼也跟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鱼在不讲武德的打架。 然后一众游鱼见到此生难忘一幕,黑鱼在近乎垂直的石壁缝隙的急转水流间往上游去,其难度不亚于是跃小龙门呐。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一众游鱼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始终不见黑鱼掉下,方敢确定这家伙是真的成功了,而它们累个半死,不得不顺水漂流。 黑鱼卯足劲冲出巨大的裂缝,回到湍急的河床。 果然鱼各有志,有志者事竟成。 似乎方向错了。 下一秒黑鱼被急流送下瀑布,落进深潭,可能是模样太过乌黑,惨遭一众在此潭中长居的鱼儿嫌弃,如见了瘟神远远避着。 似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黑鱼不愿逗留,顺着溪流游走。 此处山谷属于贵客管辖,上游到源头全是她们姐妹地盘,因她们姐妹常年在潭中沐浴,故此不许别的鬼怪涉水。 纵使有鬼怪不服,拿大陆禁杀当挡箭牌,可她们姐妹足足三十位,真要动起手来,结果无非是是一换一,谁都别在大陆待了。 那可能出了大陆的某个鬼怪只有迅速逃跑的份,因为三十位姐妹的爱慕者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干掉,既博欢心,又讨好别的姐妹。 想必是这个原因,这座藏在河床下的世外桃源一直未被发现。 明月照路,溪水相送,黑鱼回到上岸的沙滩,见到熟悉的大船。 船上犄角旮旯里的某点微弱灵力,里面大有内容。 一伙人正在说事,孺子牛突然警惕起来,“船上有动静。” 替身忙道:“是本尊回来了。” 一个面容刚毅的青年来到。 见他是一人,又是空手而归,孺子牛诧异的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张式把河床下的事情经过长话短说了一遍,三人听闻大惊。 樱对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子通过府主能看的档案了解过一点,从村子建立以来,村民从未踏出外界一步,后人有心寻之,亦无处可寻,再往后不了了之,没想到村子一直延续至今。 她实在想不通,张式头回来到,居然可以找到这个消失数千年的世外村子,而且里面的村长敢违背祖训,让小辈们出去。 有些事奇就奇在这里,有心寻之不见,无心寻之得见,只能缘分解释。 张式道:“我觉得应该让他们接触外面世界,当然是在咱们能安全回去以后,如果府主赞成,我想让你先去见见村长他们,也和他说清楚,毕竟外面世界是有危险的。” 樱思绪后说:“那就去见见他们。” 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既有机会,她倒是真想去目睹。 穿山猪伤势虽好转一点,仍然只能躺在地上,他突然八卦的问:“你们可寻到亲了?” 张式满头雾水。 穿山猪直言,“他和那个姑娘进展到哪一步了?” 原来两人刚来大陆遇上艳客和才客姐妹的事已传出去,孺子牛才不会说漏嘴,是张式分身讲的,当时他说了句“他们被两个女鬼找上了”。 这才有人好奇心使然,叫其把当时画面描述一下,实诚的分身一字不改的从头说到尾,可把某人乐坏了。 等到孺子牛分身惊觉,找上去理论,被羞得面红耳赤,只能作罢。 樱其实没来得及问,她也想知道孺子牛作何态度,郎才女貌是好,人鬼殊途却不好。 孺子牛弯腰揪起穿山猪耳朵,气呼呼的道:“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枉我烫伤拿药医你……” 原来在张式离开的一夜一天,孺子牛和艳客吃的那顿晚饭,不胜酒力的艳客说了很多真心实意的话,听得孺子牛心烦意乱,吓得落荒而逃。 白天张式未回,孺子牛怕他分身露馅,叫其装不舒服在房间一天,而他和艳客待在一起时故意烫伤手臂,拿到治烧伤和祛疤的药。 疼得穿山猪惨嚎,“我是不想你为了救我牺牲色相。” 孺子牛慢慢松手,“这么说可以不救你了?” “你真的卖身了?”穿山猪不怕死的说。 孺子牛再动手,见他两手护耳,忍不住轻踢两脚,说起正事,“原是今晚的夜游宴推迟到明晚,今明两天我从艳客那里再多拿些药,等宴会时候,咱们离开,你们什么时候去那个村子?” 樱道:“明晚天黑去,回来就走。天快亮了,你们快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穿山猪和孺子牛还在较劲,只有张式见到樱眉头不展。 孩子是未来的火种,船上的阴阳师是火种蜕变后的火苗,总有一天火种、火苗会壮大成熊熊大火,担负起保护的重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凉,好个秋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浅睡一会的两个人分别同时打开屋门,走出。 正屋,早餐在客人出屋后上桌,小米粥、烙饼、花卷,腾腾的冒着热气,似乎在说着主人的贴心,还有几碟适口酱菜。 吃完,餐桌上也只有他两人,迟迟不见房屋主人出来待客,可能是这个点上山的太阳没能照进屋子的缘故。 宽敞的院子里,栽种数株老杏,花开艳红,占尽春色,两人靠坐椅子,中间的小桌放两杯花茶,装山泉的茶壶。 有此闲情雅致的二人正是张式和孺子牛,饭后散步回来就在此观花赏景,用没用心不知道,茶喝了半壶,花了时间是真。 太阳斜空,还不见主人待客,阳光早透过窗户照进屋内,懒觉有点久呀。 孺子牛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进厅堂,在书案前大笔一挥,院中老杏仿佛落入笔墨中,融进画卷里。 杏花朵朵,春色入画,树下站一人,长发飘飘,可惜画的是背影,无法目睹姣好容颜。 只差给背影上色的笔停下,孺子牛把笔挂回笔架。 恰好有人闯进来,压低声道:“艳客一早被贵客请走了。” 孺子牛绕过桌子,匆匆走向门口,“你怎么知道?” “我刚问了打扫卫生的女子,她们说的,情况可能有变,”张式觉得原先安排要适当调整。 孺子牛道:“治烧伤的药还不够,我得留下,你带府主去那个村子,如果有情况我会去船上,或者叫分身送信去。” 大清早就被贵客派鬼怪请走的艳客独自走出山谷,漫无目的地走在曲折的山道上,穿过林荫,经过小路,最终来到海滩。 迎着朝阳,吹着海风,艳客站在海滩上,看了眼那艘冲上沙石的大船,朝船走去,似乎已经找到终点。 艳客一步步走上登船梯,站在最后一格,犹豫了好久,最终没有真正踏上船,急转身下船,缓缓走向海边。 她没有因为踩在湿润的沙子上而一脚深一脚浅,只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 等上涌的海水打湿她的绣花鞋后停下,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自嘲一笑,“没什么好慌的。” 一只羽毛金黄的大鸟飞出密林,眼角余光看见海边站的人,见是背影,徘徊海岸一圈后飞向大船,上船便踪迹全无。 落地后,张式看见樱正和两个替身一起。 樱张口问:“出什么事了?刚才有鬼怪在船梯站了会。” 张式知道她口中的鬼怪是艳客,“情况有变,具体说不准,外面的鬼怪是艳客,孺子牛还留在艳客那所屋宅,多半是拿不到药了,我们现在得去村子。” 一点黑影从遥远的海平线火速赶来,艳客一眼发现,瞅着黑影由远及近,好不容易鼓足的胆气随着心脏砰砰跳动而消失。 她意识到最终结果还没揭晓,自己就应该淡定,没理由自己吓自己,猛提一口气,强压下内心恐慌,故作镇定的等下去。 来的是一只丹顶鹤,鲜红的头顶,部分脖颈和一双大长腿黑色外,全身雪白。 它落在艳客面前,化为一个穿纯白长衫的男子,脸如凝脂,肤色白皙,想是大老远辛苦赶路,微微冒汗。 艳客也不给他喘息的时间,急抢过他手里的画,紧张的问:“仙鹤大哥,怎么样?” 仙鹤拿出白净手帕擦汗,回道:“都在画里。” “谢谢了,”艳客直接就走。 擦过汗的仙鹤反而更加白润,见她走远,忙喊:“我还没看呢。” 一边喊,仙鹤一边追。 艳客回头道:“姐姐说夜游宴如期举行,仙鹤大哥快去准备吧。” 船上,张式和樱目睹完全程。 “我变鹏鸟去把画劫走。” 说着张式要凝魂,樱把他拦住,“如果是在海上我不会拦你,现在先去村子。” 说罢,二人下船。 艳客拿着画一路小跑,在离自家一个拐角处的林荫下停住,四下无鬼,是个悄悄看画的好地方。 这是贵客拜托白鹤,前往周边大陆搜寻阴阳师的消息,想确定张式和孺子牛的真实身份很难,但要获取阴阳师的信息不难。 一副画展开,画有二十张人脸,每张人脸下写各自姓名。 一双杏眼飞快扫过,在一个孺子牛的姓名处停下,名字上的面容少年模样,眉宇间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咯噔。 叹息声里,画从一双纤纤手指上滑落,少女心中的那根弦断了。 初遇时的美好还历历在目,那阵海风却不是春风送暖,是夏日的最后一阵暖风,而今,天凉。 一头鹏鸟在水上寻找猎物,眼中的游鱼个头实在太小,两三条都不够塞牙缝的,实在难以瞧上眼,只能沿着河流低飞。 没飞一阵,小溪旁的山道上传来一阵莺莺燕燕之声,竖耳细听,聊着相互的终身大事。 原来,今晚的夜游宴原叫合欢宴。 “禁杀”石碑立起,大陆鬼怪再无纷争后,和和气气地生活下去,日子太过平淡无味。 也不知是哪年起,贵客和几位相谈甚欢的少女组了个局,作姐妹间的聚会,随着越多姐妹加入,聚会愈发热闹。 合欢,树似梧桐,枝叶繁,互相交结。每一风来,辄自相离,了不相牵缀。树之阶庭,使人不忿。 这就好比一众宾友齐聚,结交认识,但到宴散,各回各处,当然最重要的是宴会上不要发生摩擦,怨恨愤恼,此便失去宴会意义。 自宴会举办,年年有新客慕名参加,最后弄得小小的山谷宾朋满座,招待不能周全,以至多次提高聚会门槛。 宴会交友是一方面,还有不少怀揣目的来到,择心仪伴侣,寻一良配成美满姻缘。 合欢固有联欢之意,又有男女交合,小叶两列,日暮相叠如睡,及朝又渐分离。 可不就是怕聚会被认作相亲宴,没了举办聚会的初衷,后改名夜游宴。 正值日头开始跌落,临近山谷可见往来身影众多,寻食的鹏鸟改道绕一大圈,将飞至源头,鹏鸟忽地跌落,入水不见。 不知哪个阴暗角落跑出来的黑鱼,仗着身形,张口撵追颜色斑驳的游鱼,吓得一群鱼落荒而逃。 一群小如手指的鱼在前面逃,黑鱼在后面追,追出五里地,只剩下一条。 别的鱼都游不动了,就属这条鱼最能游,不追它追谁? 别的小鱼累个半死,如大病一场,拖着疲软的身体,游靠到溪流边,已经认命,却见黑鱼依旧兴奋的追赶,压根没有理会自己。 小鱼发现仅剩自己后,以为同伴都遭了难,边逃边哭,既哭同伴,也哭自己,苦涩的泪水洒满沿途。 而在最后分散的几条鱼,见到黑鱼追仅剩的一条时,明白自己这些鱼是平白无故受到牵连,同时报以同情的目光看去。 不单单是同情那条小鱼,还有与之身形相差十几倍的黑鱼。 追了五里地,要没有很大仇很大怨,说出去它们都不信,默默好奇小鱼究竟是干了什么罪恶深重地事,要让对方如此穷追。 唯一逃亡的小鱼,力气几乎耗尽,速度减慢,也不再哭了,倒不是眼泪哭干了,而是觉得死到临头还要窝囊下去,实在不值。 这不,小鱼开始大骂,放出狠话。 要是那几个同伴听见,更能坚定心底想法,这货绝对是做了坏事,相信还很大。 当黑鱼从其身边游过,饶是硬气一回的小鱼突然“眼瞎嘴哑”,闭着眼睛,张着嘴只努力吸氧,平复平复心情,它才没有害怕。 过了一会,小鱼感觉水流仍在冲激着身体,偷偷睁眼,又缓缓摆尾转身,呀,黑鱼呢?哪去了? 黑鱼轻车熟路的回到夜里所在河床,在激荡的水流中进入河床下的裂缝。 狭窄而漆黑的空间里,二进裂缝的黑鱼随着水流落下,成功避开所有突出的石壁,来到缓冲地带,被地下暗水送出。 张式和樱从鲲鱼体内出来,走在石子路上,步行前往村子。 答应村长的礼物,他准备上了,村长不是说山野小地没什么好的,他真心认同。 大老远的半夜来到,一夜口舌,就拿一碟花生米下酒招待,也不晓得多置壶不含酒精的水,亏得无人劝酒,自个点到为止。 早饭馒头充饥,水果解渴,午饭水果果腹,吃的一点都不热乎,晚饭倒是热乎,有酒有肉,就是没菜。 所以这趟来,鲲鱼的体内装了不少吃的,还有活物,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阵浓烈的烟味袭来,两人依稀看见远处黑烟袅袅。 昨夜办了场篝火,就是天亮熄的火,现在也不会有这么重的烟味啊,张式诧异,脚下步子快了几分。 樱也看出不对劲,赶忙道:“你快去看看,我很快到。” 张式答应一声,瞬移前去。 樱晚到一步,黑烟已经不见,张式正站在村口的大樟树下,驻足不前,她快步走到他身旁,却被抓住手腕。 “别去。” 一句低沉悲咽声。 少年双眸黯然无光。 他的眼前一片黑漆漆,是大火摧残肆虐后留下的罪证。 秋风萧瑟,万物凋零,天地肃杀,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美则美矣 村口,张式松开樱的手腕,恳切的鞠了三次躬。 昨日歌谣依稀在耳畔唱起,小孩声、少年声、老人声,声声入耳,歌词太多记不清了,只有一句印象最深,“平安回家”。 恨平安回家,不能平安到家。 更恨自己没有留下分身。 村长说:“酒,没了。” 村长还说:“人,还在。” 当时,挤出来的笑脸比哭还难看,“吓”得张式差点不争气的哭了。 讲这句话的人不在了,听这句话的人还在。 人,还在。所以,不哭。 张式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认真的看着她问:“樱,你说过大陆禁杀,那么村民是不是?” 樱伸手握住张式的手,言语上毫不留情地揭露事实,“遍识术不会假。” 张式不觉头重脚轻,还好有樱的手死死地握住他,手心的温暖在传递着力量,仿佛在说他要面对,要坚强,要勇敢。 张式再问:“有没有办法看到昨夜过后发生的事?” “有,需要回阴阳界找太阴府主。” “可我不想等太久啊,”张式杀气不敛,浑身上下散发浓浓的戾气。 张式再用遍识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村子里里外外,不留半点死角。 他要找到点蛛丝马迹,人不能白死了。 一遍,两遍,三遍…… 五遍后,短时间内频繁吟唱遍识术,没有太大效果了。 张式不死心,只能先用肉眼在村外寻找,突然目光注意到了池塘。 一条黑鱼飞落,在池塘里见到彼此熟悉的鱼。 有条扁鱼上前询问:“你是昨夜那条逆流而上的黑鱼?你不是游出去了,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外面不如里面好?” 黑鱼气势汹汹反问:“你们有谁看见纵火烧村子的家伙?” 扁鱼骇怪,“你找他做什么?” 黑鱼冷声道:“报仇!” 边上的大花鱼不屑,“好大的杀气哩,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厉害,光凭你,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你都打不过,还想报仇,简直是蠢鱼吃鱼饵,纯属送死,一天天的脑子胡乱想什么呢,进水了吧。” 扁鱼在旁劝道:“是啊是啊,向来只有人吃鱼,想鱼吃人,除非是海里的大鱼,那还有希望,要我说咱还是珍惜眼前,多活一天算一天。” “快说!不说我现在就吃了你们!”话完,黑鱼张开大口,再使劲一合。 五六斤重的身体吓唬谁呢,大花鱼选择无视,正要游向别处,就见黑鱼身体毫无征兆地变大。 好家伙,一口吃成胖子,也不是这么吃的吧,真不怕撑死了? 三秒后,一条全新的黑鱼占领小半个池塘,压迫感满满,再张巨口,“说不说?” 池塘众鱼无不吓坏了。 大花鱼着实惊呆,回过神来,很有骨气的道:“那也不说,那家伙比你厉害多了,落在他手里,我们肯定更惨。” 张式从黑鱼背部冒出,吓得一众游鱼四下乱逃,随即而来的灵压迫使游鱼停下动作。 张式缓缓道:“不说,你们现在肯定更惨。” 扁鱼马上张口,“我说我说,但求放过……” 大花鱼立即出声制止,“别说!你忘了那人手段有多厉害。” 张式正要施点手段吓唬,就听大花鱼还在说“围坐篝火的村民们被那人术法裹住,各回各家,然后关门纵火,从头到尾他只是挥了挥手,相貌就是长的老了点,头发绿色。反正这些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得到大花鱼的答案,张式和黑鱼张默默消失在水里。 “还好走了,”大花鱼松了口气。 扁鱼纳闷,“你让我别说,自己怎么给说出来。” 大花鱼讪讪一笑,“啊,我说出来啦,无意的无意的,不知者不怪。” 张式走出池塘,衣物在出水的霎那干燥,樱在路边等着。 他把大花鱼的原话讲了一遍,接着问:“如果是在葬魂大陆碰见的绿发老头,按它的实力是不是可以就无视大陆上的规矩?” 樱脸色严峻的说:“我无法给你这个答复,但是可以明确告诉你,想无视大陆上的规矩,就算把所有副府主集合起来,我能有聚魂力量,也不得不按它的规矩来。” 张式瞪大眼睛,“还有力量比聚魂强?” “有。” “什么?” “你聚魂了?” 这不是在打击,是在陈述事实。 认清事实,接受真相,才会从梦里醒来。 梦醒,还想着报仇,那就是送人头。 “我想变强,强到为村子的人报仇,强到可以保护身边的人,强到身边的人即使弱小也不会受伤。” “变强,阴阳师有此想法的不敢说十之八九,十之五六总是有的,一直在做的应有十之二三,能做到的万中仅一。你可以说到做到?” “现在我是这么想的,也想这么做。” “你坚持最久的一件事是什么?” “吃饭算吗?” “可以。印象最深的害怕是哪次?” 狞鬼那次来不及怕,樱已经出现。 阴阳界白府被替身占去身体,是深深害怕,还有无比的后悔、自责。 葬魂大陆和猫又单挑,有替身帮助,没怎么怕。 黑瓦房遇上大虎和大蛮牛,两个变异的三级鬼怪,要是害怕它们,那自己可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海上被鲲鹏子算计,和替身一起面对也不是其对手,那种如陷黑暗的感觉,很糟糕,既怕死,也怕鲲鹏子解脱,日后有更多人因自己而死。 得到守卫军力量的八脚蜈蚣和黑狼,怕过,不多,有聚魂实力的樱在身边。 面对葬魂和尸骨界三尸,亦是有樱在,不太怕。 四季大陆引来银蛛亲自动手,樱在一样不会怕。 石漠大陆桃花精抓住他们三个威胁樱,怕过,但听过铮铮铁骨地老人一腔肺腑之言,当时热血沸腾,人可死,傲骨不可断。 高原大陆和月兔一起的那次,城墙内的并肩作战稍好点,最后独自一人带着月兔灵力不够时,陷入重围,那种孤立无援,和替身占去身体,被鲲鹏子算计一样,至今想来仍有后怕。 五人被彪围困,一身灵力的孺子牛都选择留下,他更没理由走,何况樱多次救过他,早把怕忘在脑后。 在鳌面前救人,尤其是它冲破湖面,到他身后,很怕很怕。 但都没有连理大陆的这次怕。 身在桃源,心坠寒渊。 “现在,最怕;所以印象最深。” “记住变强的原因,把这件事当做吃饭一样坚持下去,直到自己不再害怕。” 樱再道:“和村民们再告个别吧。” 两人并肩来到大樟树下,静静地看着村子,谁都没有说话。 心里话说与心里听,有话要说,有泪要流,都悄悄的。 走回溪流的路上,樱忽然问:“和外界联系的只有一条路?” 张式答道:“嗯,我看过附近,往外的路有一股力量隔绝,仅限于眼睛看见外面世界。” 樱停下脚步,“你有没有想过“地狱里跑出的猪”是怎么来的?” “鬼怪放进来的,”张式神色沉重。 樱点头认可,“可以作为一种假设,所以应该自责,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大可不必。” 张式嘴巴张了张,又把话咽下去,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好,我在前面等你,记住,不是前面的前面,”樱往前走去。 既然要想,就一次想通,不要一想再想,那会陷入迷茫,好久走不出来。 等樱走了好远,张式想起什么来,大喊:“谢谢你,樱。” 日入深山,张式心里的坎,总算是迈过去了。 当然,这件事远没有结束。 两人吃过几个树上结的果子充饥后,黑鱼吞下二人,原路而返。 世外桃源,世外被发现以后就不是世外了,桃源真的只剩没有“桃花”的桃源。 美则美矣,好却不好。 一座藏在林间的小屋,竹门外是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路的尽头躺着一幅画,还站着一位怀春少女。 怀春少女怅然若失,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微微红肿,淡雅的妆容已经花了,脸色显得有些憔悴。 少女仿佛是得知心上人在外有了新欢,无处倾诉,暗自神伤。 忧愁半天,粉衣少女最终捡起画,默默卷好,闷闷不乐地走回家。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犯错的又不是她。 推门进屋,粉衣少女走进自家厅堂。 不多时,有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循声而来,似乎正是叫少女忧愁的心上人。 少女清秀的小脸换上妆容,眼睛的红肿已经看不出来,就是少了点精气神。 “回来啦,艳客,”少年见面就觉得她有点奇怪,具体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名叫艳客的少女站在桌旁,指着桌上那张墨迹早早干了的画,“这幅画是你画的?” “嗯,画的不太好看。” 艳客附和,“的确不太好看。” 这是少年自谦的说法,属实想不到少女竟也这么不捧场。 “胡说,哪里不好看了,”少年激动的脱口而出,走近去看,边走边说,“是你美不自知吧。”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个字几乎听不见了。 桌上铺展开的画,画有二十张人脸,是现任八位府主,及十二位副府主。 某位副府主的人脸下赫然写着:孺子牛。 画的下面还有一张画,盛开的杏花树下,有位姑娘的背影。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如此绊心 “花言巧语,这种话你还对谁说了?”艳客两手往桌上一拍,手掌把画盖住,清秀的小脸快要和另一张脸凑在一起。 闻着淡淡的杏花香,孺子牛本能的想往后撤,可那张小脸跟着贴近,贴的更近,几乎贴住,一只手已经被抓住,对视中视线不自觉的下移,又飞快对视回去,脸涨的更红。 艳客目光如电,强硬道:“快说!” 贴得太近,少女说话的吐息轻喷在孺子牛脸上,他尴尬的把眼移向一侧,口中快速吐出两字,“就你。” 艳客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故作高冷,“孺子牛。” 三个字瞬间让少年心中一凉。 艳客继续道:“知道连理大陆禁杀吗?你来大陆做什么?” 孺子牛没有隐瞒,“到鬼界后和同伴分开了,来大陆找人。” “除了你们这批阴阳师,大陆没有别的阴阳师。” 孺子牛淡淡应道:“哦。” 见他无动于衷,艳客有些生气,“不信我?” 孺子牛摇摇头。 艳客没好气道:“那还不走,要我送?” 孺子牛支支吾吾地说:“治烧伤的药不够,能不能再给我点。” “昨天那瓶……”艳客把话一改,“救的是男是女?女子爱美,一瓶确实不够。” 一听有戏,孺子牛立马道:“男的,是个大胖子。” 艳客闻言稍稍一喜,面上却无异色,“白拿?” 这倒把孺子牛整不会了,弱弱说一句,“我是阴阳师。” 这都听不出来,艳客白了他一眼,“答应我一件事。” 本以为拿不到药的孺子牛觉得有戏,忙问:“什么事?” 真是个呆子,自己这么一个随性又洒脱的少女,怎么偏偏喜欢上他。 艳客只得教他,“就不能先答应下来?就算做不到,总能让我高兴一下。” 孺子牛小声说:“那就不是我了。” 艳客只好道:“以后你的画不许出现女子。” “什么?”孺子牛怔住。 “没听见就算了,”艳客生起闷气。 还以为是什么过分的事,孺子牛急喊:“听见了听见了,就这一件事是吧,我答应。” 答应的这么容易,艳客后悔没多提几件,问:“你什么时候走?” “宴会时候。” 艳客心中有点不舍,“我得去宴会拿药,要不你和我一起。” 孺子牛没来由的记起她昨天给药时说的话,“你昨天不是说药还有的。” 艳客气得直跺脚,“你就不担心我万一烫着,没药怎么办?” 艳客明白,在她带画回家的时候,就心软了,看到孺子牛画的画,没想计较了。 大抵世上女子喜欢男子时,是水做的,做不到铁石心肠。 女鬼亦是女子。 石漠大陆不夜街上,鬼怪来往穿梭,或有鬼变作人,但连理大陆的山谷全是人模人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间遇上重大节庆。 宴会发展至今,不仅是交友,还可以找到合适伴侣,鬼怪若以本来面目聚会,交友倒还好,相亲怕是进行不下去。 试想一只鸟和一棵树,宴上彼此间相谈甚欢,互诉爱意,接下来保持紧密联系,觉得对方就是自己想找的另一半。 等进行到亲密接触这一步时,实在无法想象双方接吻场面,更别提往后更亲密的场面。 鬼怪不以本来面目聚会,还因为一件糗事发生。 有回宴会临近尾声,诸多宾客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席间醒酒。 有只鬼怪兴起恶作剧,变作本来面目,长的丑陋不说,身上还涂抹一大堆颜料,简直是丑鬼化浓妆。 丑陋狰狞的嘴脸吓住一众醉客,一时丑态百出大有鬼在,尤以胆小鬼失禁最出名。 经此,那只鬼怪名声在外,不止交友困难重重,找对象更是成为奢望。 故赴宴鬼怪多俊美,放眼望去尽是俊男美女,分外养眼。 小雨初歇,晚霞出门,踏着晚风,一群鸟儿悄落枝头,沿路小道被各色花草装扮,处处花团锦簇,芳香四溢。 定在今日的夜游宴,自有鬼来,便算开始。 一对男女结伴来到,看着都很年少,男子似乎有点怯生,过往几个男女挥手示好,只有额心描杏花的女子点头回应。 艳客指着前边的一张长桌道:“你过去坐会,我去拿药。” “好,”孺子牛听话的走去。 常青藤依着桌脚攀附而上,沿着桌边绕一大圈,几朵颜色各异的小花粉饰,萤萤烛火分布照明。 桌面摆着好些个白玉盘,每个盘子的美味都跟鲜花有关,或炒,或烩,或蒸,或凉拌,或做糕点,令一众宾客大饱眼福的同时大快朵颐。 中间放大白玉碗,碗内盛满冰沙,外加一个汤匙,白釉小碗和小勺子紧挨在旁。 类似的长桌还有好些。 “兄弟瞧着面生,第一次来?”有个青年坐过来,手里拿着两个酒碗。 孺子牛瞧了他两眼,一眼看脸,一眼看他发间的花朵,是朵未盛开的杏花,“嗯。” “干坐着也不合适吧,喝点,”青年顺手从桌边拿起一坛酒,两碗满上,“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话落,青年一口喝光。 孺子牛浅酌一口。 有两人来到,一高一矮,发间都簪一朵鲜花,各搬来一条板凳,一边坐,一边放酒放碗。 高个子端碗道:“新客啊,欢迎欢迎。” “别光嘴上说啊,怎么也得干一个呀,”矮个子拿碗敬酒,喝完把空碗倒举,表示自己喝完了。 高个子的紧跟在后,咕咚咕咚,一口解决。 孺子牛再尝一口,“酒也喝了,三位,不送。” 一听这话,三人脸色难看。 最早到的青年很快恢复过来,笑道:“喝好,吃好。” 三人屁股都没坐热,就起身走了。 新客总是受欢迎的,这不又有人来敬酒,无非还是那套说词,欢迎新客。 有人走,有人来,板凳再没空过就是了。 “干。” 两个碗狠狠一碰,碗里的酒水都往前晃荡,碗举高的浅了几公分,低的那只碗莫名重了一点。 故一直喝酒的这人,虽然只倒过一碗酒,但碗里的酒一直六分满。 女子夸道:“好酒量,再尝尝我手上这碗。” 原来某人喝酒,酒从嘴里进,又从下巴漏,漏的酒水全被一个空碗接住,接完的酒差不多又是一碗。 不知是哪个管闲事的,正要发火的那人,一见来人,顿时吓得语塞,匆匆起身想走,却被一只碗拦住。 “不赏脸吗?”女子声音动听,脸色却不太友善。 “不敢不敢,”那人双手接过,老老实实地喝完,一滴不剩。 “不想喝还喝,”女子在其旁边的板凳坐下。 酒黄衣衫,额心涂荼靡花,不是才客又是谁。 看清来人,孺子牛仰头一灌,碗便轻了,“谁说的,这不就没了。” 才客道:“他们虽然存心灌你,但谁叫你刚来就把他们痴情许久的佳人连心勾走,弄得一点机会没有,你醉了出丑才好,最好露出酒后面目,也许能叫佳人回心转意。” 孺子牛转了转脑袋,似在活动,可眼睛早把偷瞄他们的几个俊俏男子看了个遍,“来的时候艳客和我说了,每回宴会都有几只苍蝇在身边,响个不停,所以带我来赶走它们。” 才客顺口道:“应该像蜜蜂一样。” 落在孺子牛耳里,有点熟悉啊。 来的路上,孺子牛和艳客说着。 “是蜜蜂围着你。” “蜜蜂?” “笨蛋,蜜蜂围着花转。” “那蚊子围着什么转?” “不知道。” “呵,你也聪明不到哪去。” 貌似是吧。 不知从哪拿的茶壶,才客倒了杯水,双手递去,“吃杯我亲手泡的茶。” 孺子牛没有接。 才客继续递着,“给你醒醒酒。” 孺子牛摆摆手,“醉了需要醒酒,我没醉,喝什么茶呀。” 才客两手依旧托着茶杯,“醉没醉的,喝杯茶怎么了?酒都敢喝,一杯茶怎就不敢了?” 孺子牛出神道:“可能真想喝醉吧。” 才客放下茶杯,又拿出三个小罐子和两个小瓶子放在桌上,“我听说你烫伤了,罐子里的可以治烫伤,瓶子里的可以祛疤。” 孺子牛道:“艳客已经去拿药了。” 才客只好说:“她可能拿不到了,我问白鹭姐姐全要来了。” “啊?”孺子牛吃惊。 才客起身凑近,小声道:“再见,孺子牛,还有……” 话音戛然而止。 “还有什么?”孺子牛问了出来,猛然发现身边女子,早迈着轻快的小步,已在不远处与人说笑。 男女未婚者,聚而踏歌,歌曰:小娘子,叶底花,无事出来吃盏茶。 真就是吃盏茶? “在看什么呢?” 孺子牛见到艳客忽地站在自己面前,“等人请喝酒。” 艳客自然知道是有人劝酒,也连倒两碗,一手端起一碗,左手递过去,“我敬你。” “真要灌醉我?”孺子牛接过碗道。 “要不两碗都给你?”艳客作势要把手上的碗也给出去。 孺子牛忙两手捧碗,“还是算了吧,我怕被骂死。” 艳客收回手,“那可能还要被骂一会,白鹭姐姐没到,药得晚会有。” “那可以醉会,”孺子牛又喝一碗。 空碗落桌,桌上的三个罐子和两个瓶子乍然不见。 喝完酒的艳客见他往自个碗里倒酒,赶紧夺过酒壶,“少喝点。” 第一百四十六章 簪花不自羞 坐了一会,孺子牛夸赏道:“他们头发上的花,挺好看的。” 艳客瞧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那种花我随便就能变出好多来。” 孺子牛伸手想要,“要不你给我随随便便变一朵出来。” 艳客伸出握拢的拳头,缓缓打开,掌心赫然多出一枝杏花,花开五朵。 花有了,不见他伸手来取,艳客愤愤道:“这么快就嫌弃啦。” 孺子牛脸颊红润,已有醉意,低下脑袋,“戴上。” “给你?”艳客发懵。 孺子牛点点头。 一枝杏花插进发间。 少年缓缓抬头,眉眼如画,笑颜如花,微醺的脸颊透着红润,鬓边插戴一枝杏花,为他平添一份风雅。 一直被盯着看,孺子牛略带羞涩,“不好看?” 艳客拉住他抬起的手,“花好看,人更好看,很般配。” 孺子牛重复道:“好看就行。” 整个鬼界,要数连理大陆鬼怪过的最潇洒,男女鬼怪簪花已经是蔚然成风,更何况是夜游宴这种大型盛会,不戴朵花,都不好意思见客。 头上簪花,既显妆容好看,又是直白的表达心意。 若是喜欢上某位花类鬼怪,头上的花朵和那鬼怪一样,不就是无声的流露爱意。 即使喜欢的不是花类鬼怪,但两个同戴一种花,不也是一种表达。 突然,孺子牛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清醒过来,扭头看向一边。 “怎么了?”艳客好奇的往那个方向的张望,是两张不算陌生的面孔。 一张面孔第一次见到是三天前在海边玩耍,一张面孔是在白天的画里见过一次。 艳客善解人意的说:“怕被误会在这里喝酒误事,我过去帮你解释一下。” 孺子牛方寸已乱,慌张起来,“别,别看那边。” 再盯着那个方向看,怕是很快会被发现。 艳客捂嘴偷笑,“怕什么,你是来拿药的,又不是……” 孺子牛窘迫的吐露实情,“药你姐姐给我了。” 艳客讶异,“哪个姐姐?” “才客,”孺子牛生怕她不信,还特地把那几个瓶瓶罐罐拿出来给她看。 “好啊,你拿到药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操心半天,”艳客埋怨,又寻思着,“我好像没和她说你烫伤的事,她为什么会拿药给你?” 见她眼神古怪的看来,孺子牛辩解道:“我也不知道。” “没问你这个,拿到药了还坐这干嘛,快点走啊,”艳客起身道。 “哦,”孺子牛跟着起身。 一对男女沿着僻静的小路奔跑,路上两双眼睛时不时的东张西望,好不容易跑到海边的林子,停下脚步后还不忘再看看附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女不顾家人反对,趁着天黑私奔。 “就送你到这了,”艳客停住,像是猜出他接下来的话,继续道,“光是嘴上说谢的话,那就别开口了。” 孺子牛尴尬的说:“有,有东西给你。” 艳客就是随口一提,居然真有,不禁喜上眉梢。 一秒,两秒…… 一动不动。 孺子牛想起他的符箓在石漠大陆就被拿走,眼下的自己,就是这身衣物。 想到这里,张式又无端遭殃,有本事救人,怎么就不能把符箓抢回来,害的他现在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大眼瞪小眼,他也不想啊,属实是一穷二白,没有身外物了。 艳客故作生气,“再不给,我可就走了。” 孺子牛急得喊道:“闭上眼睛。” 艳客纳闷中闭上眼,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戳进头发,留在发间。 等她睁眼,发现孺子牛脑袋上的那枝杏花不见,豁然明白,气得当场甩脸。 孺子牛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别生气,我这枝不是花,叫笄,给你戴上叫“上笄”。” 艳客冷声问:“什么意思?” 孺子牛羞于启齿,间接暗示,“多读点书就知道了。” 艳客一时来了劲,回击道:“我还没嫌弃你呢,不就是皮囊好看点,多读了几天书,有什么可臭显摆的。” 孺子牛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呢,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说。 “读了那么久的书,光学到甜言蜜语,不知坑蒙拐骗去多少良家女子,实际就是个心口不一,道貌岸然的小辈,你也就是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小屁孩模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肯听肯信。等再过几年,人老珠黄,狗屁不是,看有谁搭理。” “还好姑娘慧眼如炬,没被这登徒子得逞奸计,要不然他的罪孽更加深重。姑娘且宽心,我这便抓他,”这番话还能有谁,张式从暗处走来。 他俩个皆吓一跳。 艳客很快缓过来,挥挥手,“快带走快带走,免得脏了我的眼,还要脏我手。” “好勒,”张式两步来到孺子牛身侧,一个麻袋就把人从头到脚套下,扛上肩头就走。 艳客急喊:“下手别轻了。” 望着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艳客想起贵客的话,说她做不到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那刚才,算不算她抛弃的他? 她能做到不后悔? 大船近在眼前,船前多出十几个人,有几人举着火把,几人在商议着什么。 “几位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的几人转过身,见个年轻男子扛着麻袋走来。 宴上第一个给孺子牛敬酒的青年道:“烧船。” “船碍眼了?” “有人碍事。” “冤有头债有主,人碍事,烧船干嘛?”年轻男子恍然道,“哦,是那人太厉害,各位不是对手,只好拿船撒气。” “大陆禁杀,哪个敢闹事,要是那家伙离开,你看我们如何对付。” 年轻男子毫无顾忌的说:“一群笨蛋,人家不会离开,你们不会带人离开吗?” 听见笨蛋,有人不高兴了。 听完他的话,青年来了兴趣,“怎么讲?” “在路上遇上个不顺眼的,被我一麻袋套住,准备带出大陆,好好教训一顿,”年轻男子随手就把麻袋丢在地上。 袋口出现一双脚,吃痛声传出,麻袋里果然装了个人。 听着声音耳熟,青年生怕袋里装的是友人,掀开一看,还真认识。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不不,是有冤处申冤。 “让给我。” 年轻男子登时来了脾气,“好大的口气,我辛苦扛了这么久,都没来得及揍一下,你一句话就想我把人放了?” “人,我替你打。” 年轻男子疑惑,“你们不是朋友吗?我在宴会上还见你们敬他酒喝。” “这不喝出感情来了,想要酗酒滋事,”青年两手交叉按压,指关节咔咔作响。 “带酒没?留壶酒,人带走。” 青年挥手示意,有人变出两壶酒送上。 年轻男子一手接过一壶,掂量一下,满的,“离近些,我爱看热闹。” 当即,青年带人朝大海而去,还有两人抬起麻袋离开。 “别给打死了,”年轻男子低语,看了看脚下,海水浸湿的沙子,没地儿可坐。 五分钟后,一束光芒掠过海面,最终落到一艘船上,是个少年。 甲板上,年轻男子月下独酌。 年轻男子笑道:“还以为你会睡下去。” “我怕被人害死,”少年怨气未消。 “不是被鬼打死吗?” 少年一屁股坐在对面,伸手就来拿酒,也学年轻男子,壶对嘴喝。 青年挥手,叫人送上两壶好酒,本是想揍完人后回来一同喝酒。 志趣相投,当秉烛夜谈。 少年不喝酒,只灌酒。 一壶好酒,都没尝出什么滋味,可惜了。 少年放下空壶,又想拿另外半壶,却被捷足先登,只好拿出刚缴获的战利品,收获满满。 “少喝点。” “知道了。” 听见了,没听进去。 少年又是一口气喝下一壶,再拿一壶,却听“好酒量,未成年”,顿时没了酒兴。 油盐不进?换个口味,总有一种下肚。 少年病怏怏地驼下背,叫屈着,“扫兴扫兴,张式,不带你这么损的。” 张式瞧了他一眼,又喝了口酒,“醒啦,孺子牛。” 在张式扛孺子牛的路上,本该放他下来自己走,可平日从无鼾声的少年这会鼾声如雷,怎么也叫不醒。 孺子牛问:“府主呢?” “我怕她看见不该看见的,早让分身送回去了。” 当时张式回船上说河床下的村子,后面樱眉头不展,正是因为孺子牛破天荒的不先反驳穿山猪,改说正事。 从河床出来,张式和樱路过山谷里的夜游宴,有双眼睛赶巧看见艳客为孺子牛簪花。 “哦,”孺子牛淡淡回应,看来没有装醉装睡的必要了。 然后,孺子牛看着张式拿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什么话也没有,觉得气氛莫名安静,后悔没有醉倒。 良久,孺子牛说:“不安慰几句。” “安慰我啊,你说,我听。” 孺子牛生气,却见他不知为何脸上挂着忧容,随手捡起酒壶,晃晃悠悠地走到旁边坐下,拍着他的肩膀,“有句诗叫举杯消愁愁更愁,还有诗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你知道下句吗?” “明日愁来明日愁。” “再整点?” 张式看着孺子牛,似乎是醉了看不清人脸,眯了眯眼,“那你知道还有句关于愁的诗吗?” “哪句?” “少年不知愁滋味。” 张式空闲的那只手搂上孺子牛脖子。 孺子牛呼吸一阻,又不能很快挣脱,喊道:“放开我,快松手。” “走,带你去见府主,”张式搂着他的脖子起身。 “去就去,你先放了我,快断气了,断气了。” “人老簪花不自羞,花应羞上老人头?花应喜上少年头,喜上少年头。” 少年没了声音,任凭搂着。 眼看就能自由的脖子,彻底无望咯。 空无一人地船上,一只酒壶滑落,壶倒后没有流出一滴酒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喜祸相连 两个醉醺醺地酒鬼来到小世界。 一个愧得想倒地不起,一个羞得想倒地不起,可惜没醉成,更没睡成。 一进来,两个就吓一跳,提神许多,可不是半夜见鬼,是醉后眼花,错把姑娘当姑娘。 两人异口同声,“府主。” “我在这里。” 两个醉鬼循声找去,见到了樱。 没醉,刚才见到的,副府主月兔! “两个醉鬼,先醒醒酒吧,”月兔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两人。 张式带樱走后,月兔就迷迷糊糊醒过来了,当时小世界里除去两个分身,就是穿山猪。 月兔的青石罐被炸得粉碎,连渣不剩,多亏有续命缕保住一命,但魂有缺,而今能醒来,又是一笔糊涂账。 穿山猪大致猜出高原大陆矿石爆炸的经过,仍是细问了一遍。 果然是月兔把爆炸符贴在某块矿石上,只能怪搬矿石鬼怪心眼太实在,没有多留个心眼,或者说干活太死板,一说一做,不说不做。 穿山猪问:“你怎么不在鬼文上多刻几笔,那种矿石要被用上,不比你费力偷藏矿石有效。” 月兔说:“我倒想去铭刻厂干活,大字不识一个,去了还不被抓起来。” 月兔进城墙是不得已为之,第一次地震震出大窟,她受点轻伤,这才混进城墙,也是待的时间久了,熟悉墙内部分路线。 “没醉没醉,”孺子牛说着搬出瓶瓶罐罐,“早知道你醒了,就不留下拿药了。” 说到药,月兔有点心疼,“还说呢,我身上一张符都没了,这次来鬼界,府主特意给了不少好药。” 孺子牛指了指身旁人,“这事你得问他。” 月兔偏盯着他问:“和你没一点关系?” “没有……有点……最多一部分,”被盯着看怕了的孺子牛只好说。 没法子,谁让月兔懂药理,喜欢做各种稀奇古怪的新药,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当做小白鼠试验。 更重要的是,月兔当时和那个女人关系不错,自己没当上副府主前,就遭过她俩不止一次的毒手,至今仍有阴影。 张式忐忑不安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放心吧,可以凝魂了,”月兔淡淡一笑,转而道,“孺子牛,药拿来我看看。” 孺子牛把五个罐子、瓶子给出去。 樱道:“原本没在宴会上找到你,还有点担心,看来很顺利。” “是挺顺利的,”孺子牛说着暗中向张式投去感激的目光。 张式插嘴道:“其中过程还是艰难的,总之有惊无险。” 孺子牛刚要在心里翻脸,却听樱问:“我们在船上看见的那幅画,画上是我们?” “也是他长的细皮嫩肉,嘴比较甜,迷住人家,要不然换个人来,还真不一定好使,”张式一语盖过。 孺子牛这才知道张式是想打消樱以后的旧事重提。 只是这句话的意思容易让人产生很多遐想,可惜穿山猪已经沉沉睡去,没法问出口。 孺子牛生怕这事没完,忙想想有什么事可以提的,绞尽脑汁还真记起一件,“月兔,你给府主看过伤了吗?” 月兔微微一惊,看向樱,“府主受伤了?” 樱实在没想到孺子牛喝醉了还能关心到这件事上去,“我的伤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 孺子牛执意道:“府主你上回在石漠大陆就是这么说的,还是叫月兔看看,有病得治。” 月兔见状,一起劝说:“是啊府主,要不等会我来找你。” 却不知樱身病没有,是有心病。 自四季大陆到现在樱一直努力重修阴阳术,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 此事尚只瞒着孺子牛,相信如果不是张式和穿山猪有机会知道,他俩也会被一直瞒着。 樱平日不用灵力,倒是看不出来,如是月兔把脉,必然看出樱灵力微薄。 这事她还得瞒下去,即使回到阴阳界,除非见过天空,才会表明。 张式出声道:“孺子牛喝醉了,你也醉了?府主的不死火有重生的力量,治疗伤势更不在话下,不过是前段时间强行突破聚魂,留下后遗症,你看她现在哪里像是需要治病。” 月兔还以为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樱不好与几个男子言语,私下二人独处,方便看病治病。 听完月兔有点尴尬,冲孺子牛发上脾气,更是想赶紧把看病的事翻篇,“好重的酒气,你是越来越恣意了呀,是以为没人管得了你啊。” 孺子牛使劲闻了闻,酒味是重了点,但身边不还有个酒鬼,急忙撇清,“张式也喝酒了,不比我少。” “我记得你没成年吧,”月兔状似不经意的问,实则清楚的很。 我的年纪你怕是比谁都清楚吧,孺子牛黑着脸,“差不多该开船了,府主,我忙去了。” “不是有分身在外面了,”月兔疑惑,他们难道不是在忙着准备开船的事。 “我去当总指挥,”孺子牛得意的笑道,已经溜出小世界。 大船连夜起航,早把大船打扫干净的分身们或掌舵,或守夜,忙碌起来。 大船朝着下块大陆正常行驶。 船尾甲板上,樱独自站着,看着那块屹立海边无数年的石碑,大船的渐行渐远,两个字迹逐渐模糊,继而石碑消失在黑夜里。 船上都有五个人了,似乎还是跟热闹扯不上关系。 张式和樱待在小世界里练体术,夜里樱回房间吐纳积攒灵力,张式会在心之世界和分身捉对厮杀,实在累了,就看两个分身对打。 当然,他看架的同时,不忘安排几个替身给自己好好按压一下。 病号穿山猪基本在床上躺着;孺子牛沉默不少,很少离开房间;月兔不是在房间,就在甲板回房间的路上,她的分身在海里找寻着什么东西。 枯燥的日子总是容易让人忘记时间的流失,也不知是过去多少天,穿山猪可以下床走动了。 其中有孺子牛带来的药作用,也有月兔在鲲鱼帮忙下从海底找来几种药的效果。 这一日,无尽的海域上,有一匹高头大马飞奔,四蹄踏在海面,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往近了看,原来是半人马,上半身是人的躯干,下半身是马身,头戴银盔,上身披甲,在左手处还有一把大弓。 如不是直面看,能见到马背上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戴一顶鼠头帽,小嘴咧得可开心了,瞧着很是胆大。 马的左边有两位长发姑娘,一位手握大戟,一位使剑,马的右边是个黑衣男人,戴着黑框眼镜,两手空空。 一行五人匆匆赶路,除小女孩外个个神色凛然。 往后一海里,恶浪滔滔,有条人鱼破浪而出,湿漉漉地棕色微卷长发贴在后背,上身裸露,白净的皮肤和健硕的肌肉一览无余,雄性。 同行的还有三人,系青色抹额,腰悬黄皮葫芦的短发女子,两鬓泛白的青衣男人,白衣胜雪的光头男子。 再往后的遥远地平线上,这会可闹腾了,大浪不止,响若霹雳,尤其是天空阴暗,落雷下雨。 惨淡的云层里,走来一头凶兽,头长独角,眼若铜铃,全身披坚硬鳞甲,似乎在找寻什么。 这帮家伙个个实力不弱,最低凝魂阴阳师起步,全部来自张式五人要去的下块大陆,顶天大陆。 顶天大陆,群山连绵,千峰万仞,素有“天下群山尽在一地”的美誉。 东南西北中,各有一座高出别峰许多的巍峨大山,东太山最雄,南寿岳最秀,西花山最险,北玄岳最奇,中崇山最奥。 若是有幸登过这五座名山,不敢说览尽天下群山,览尽天下半数群山总是可以说的。 原五级鬼怪曾占崇山,统领大陆,不久前死亡,现由东太山之主掌权。 太山山势高耸入云,颇有“擎天捧日”之意,时光倒流个两千年,太山吞花山,压寿岳,驾崇山,轶玄岳,为五山之长,群山以为尊。 奈何现在的君王本事不济,只敢缩在中间,白白糟践了太山之名。 原五级鬼怪最初断定伤病难治死去,东太山之主继位本是顺理成章的事,不曾想死因离奇,被人曝光。 “我非亡国之君,尔等皆为亡国之臣”,此言据传是五级鬼怪死前遗言。 再次验尸,此言非虚。 霎时,整座大陆犹若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山雨欲来,吓得众鬼惶惶不可终日。 后来传出此话源自阴阳师所说,耗费一番时日,终于查出阴阳师藏身某座不知名的山里,东太山之主亲自领兵剿敌。 好嘛,这一剿,竟剿出个敌窝来,个个都有身份,把个大陆十几座山头搞的乌烟瘴气。 还好,继位君王能耐不小,正愁无法立威,这不把阴阳师吓逃出大陆,一直在后穷追不舍。 它当然无惧,拣个僻静地儿,杀完这帮强敌,回去正好可以昭告自己破釜沉舟,五级鬼怪终于成的大好消息。 两个守船分身远远看见朝这边来的五人,立马通知船上的人出来。 月兔听到叫喊,最先来到,当看清五人模样,高兴的把消息告诉稍后出来的四人。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喜事在前,祸事紧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副府主到齐 小女孩欢呼道:“前面船上是樱府主他们。” “有几个人?”戴眼睛的黑衣男人问。 小女孩认真的数了数,“九个。” “太好了,是有别的府主在?”黑衣男人心里开始雀跃,他已经想到身后君王待会被吓得屁滚尿流地嘴脸了。 半人马瞪大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寸光,你数清楚了吗?” “我数清楚了呀,是九个没错,”寸光生怕他不信,又特意数一遍,还数出声。 “不对吗?白驹,”黑衣男人问。 名为白驹的半人马回道:“船上露面五人,另外四个是分身,很遗憾,五人中只有樱府主在。” 黑衣男人出声,“快点叫他们弃船跑,晚了就来不及了。” “那就真的完了,先汇合,”握戟的黄衣姑娘冷声道,她两手还戴着半指手套,手套背面有一个爪印。 船上,五人站成一线。 张式极目远眺,“后面似乎还有人。” “我也用遍识术看看,”月兔视线穿过三里外,看到后面的两男一女,外加一条人鱼,“是另外四位副府主。” 人鱼叫龙门;系青色抹额,腰悬黄皮葫芦的短发女子是竹叶青;两鬓泛白的青衣男人名未羊;捞月是白衣胜雪的光头男子。 “一下子到齐了?”孺子牛感觉在做梦一般,随即吃痛的叫了一声,正好看见穿山猪缩回去的手。 穿山猪讪笑道:“是真的。” 孺子牛白了他一眼。 很快匆匆赶路的五人上了船。 头戴鼠头帽的寸光如同家长带着来拜年的小孩,很有礼貌的把船上的人一一喊了个遍,尤其在喊孺子牛时特地加上哥哥两字,而到张式这里就给难住了,不认识呀。 张式心中震惊万分,原以为舞勺之年的孺子牛会是年纪最小的副府主,没想到现在冒出来的小女孩居然也是副府主。 他明明记得两年前,玫说学会凝魂需要七年,现任副府主最晚的也是三年前上任,这是天赋异禀到极致,学会说话走路就开始学阴阳术了?还是说她靠进入心之世界,打败替身,学会凝魂? 见小女孩望着自己看,张式自我介绍道:“张式,朱府统领,凝魂阴阳师。” 寸光笑着说:“你好,我叫寸光,占星府副府主,也是凝魂阴阳师。” 握戟的黄衣女子打断,“好了,聊家常的话就到这里结束。樱府主,我长话短说,后面还有未羊四人,我们从顶天大陆来,被东太山之主夕追杀,它现在是五级鬼怪,正在接手大陆,原五级鬼怪已死。” 张式等五人还没从大团聚的欢快气氛中适应下来,又听见他们带来的噩耗。 “还有没有别的好消息?”穿山猪问,属实是这个坏消息太坏。 握剑的红衣女子想了想,“四级鬼怪不会来,守卫军数量不会太多。” “不会太多,一万以下?”穿山猪问。 刚得到肯定答复的五人,又听黑衣男人说:“走的是精兵路线。” 确实不算好消息。 “待着吧,静等客来,”樱望着远方,等待下一波副府主来到。 寸光站在张式身边,似乎是觉得他已经介绍过自己,跟自己一起来的副府主们已经认识他,但他可能不认识这几个副府主,于是不厌其烦的为其介绍。 半人马叫白驹,握戟的黄衣姑娘叫山君,使剑的红衣姑娘叫剑姬,戴眼镜的黑衣男人叫犬子。 未羊等断后的四人踏上船后,那位东太山之主,顶天大陆现任君王夕兽,从云间走落。 一头凶神恶煞地猛兽站在海上,直面船舷一排十四人。 其实,夕兽心里有点犯难,这趟出门它只是想连杀带抓九个副府主,现在无缘无故多出五人。 不光是十二个副府主凑齐了,另外多出两人,其中一人气息像是鬼怪。 犯难的原因倒不是怕他们合起伙来有多强,只是担心收拾了这帮小的,没几天阴阳界府主联袂而至,上门要人,那自己这位新任大陆君王是要脸还是要命? 就是这么一犯难耽搁住时间,要不然断后的未羊四人哪能轻易上船,至少留下一半,它且上去看看。 “好大的排场,”夕兽没话找话。 樱礼貌问:“所以君王可否换道?” 夕兽反问:“你们和我同回?” 樱淡淡回应,“不顺路。” “没得商量?”夕兽可不想气昂昂来,空着手回去。 樱正色道:“朱府府主樱携十二副府主及府中统领,讨教顶天大陆东太山之主夕兽。” 她这是故意提到东太山之主,而非顶天大陆现任君王。 夕兽记起往年一段小道消息,没过脑子就给说出口,“我道是谁,却原来是上任,不,是再上一任府主与人私会,生下的庶女啊。你运气倒是不错,先后熬死亲爹和同父异母的姐姐,继承一府偌大家业。我记得你才凝魂手段,怎的可以接手府主之位?如今不在府里安心修炼,跑出来做什么?” 骂人不揭短,如此揭短,是想不死不休? 樱当时脸色就变。 此事过去多年,如今在任的副府主们除了寥寥几人间接知道些外,都是第一次听闻,可见到樱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意识到此事不假。 未羊随即开口,“不敢应战?” 这架是必打无疑的。 夕兽张口喷涌出浓郁的黑烟,烟分两股左右飘出去,披甲持矛的鬼怪显现出来。 这是夕兽养的三千死士,这些鬼怪自通过它的选拔,成为当中一员,就一直待在它的肚子里。 任谁没想到夕兽把世界之力用在肚子上,三千死士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它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训练。 养了这么久,派上用场的时候到了。 夕兽喊出,“应战!” 未羊眼尖嘴更快,“放逐在角落的阴暗,背负着骂名,世间在向你招手,欢迎再次来到,愿洗去前耻。毒饵!” “别呼吸哦,有毒,”寸光提醒张式。 未羊温和道:“没关系,解药稍后就来。” 其余副府主们已经冲上去,船上只留下张式、樱、未羊、寸光。 响亮的雷鸣声中,一杆长戟率先来到,夕兽张嘴还没衔住,一只前脚陷入海水,重心往下猛沉,不受控制的前扑出去。 白驹整个身体高高跃起,占据制高点,一把大弓连拉连射,灵力化作飞箭射下。 孺子牛和犬子异口同声,“渺小的事物啊,纵使你百般不愿,千般抗拒,万般挣扎,依然逃不过行动被束缚,躯壳被禁锢。五链贯空!” 两大根粗大的链条伸展,相互缠绕,链头飞饶夕兽另一只前脚数圈,两人往其身侧拉回。 接住长戟的山君返身回刺,戟尖被其护身鳞片阻隔,不能刺进夕兽腹部,但恐怖的雷电瞬间淹没它的身体。 伴着鼓声富有节奏的缓慢敲打,森森剑光如一片落叶坠地,“哧”的一声,剑姬轻盈的身体倒立悬空,一剑刺在夕兽布满鳞甲的背上,鼓声骤停。 砰砰! 穿山猪凝魂,竹叶青打开葫芦,猛灌一大口,两人各出一拳,分别在夕兽腰间留下拳印,一大一小,力道皆重。 月兔跳起,在空中分出十来个分身,手中大杵改为两手举起,当头砸下。 落下的一瞬间,十来个分身消失,一根大杵不偏不倚,正中一只铜铃大的眼睛。 一起来的副府主们各显术法,就数捞月没有下手,这不是没找到合适位置嘛,尴尬的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有点凉啊。” 众人合力打趴下的夕兽,在被龙门彻底拖拽下海前猛然发力,首当其冲的就是近在单只眼前的月兔,连人带杵顶飞出去。 夕兽脑袋入水,张口露出满嘴尖牙,发出低沉的咆哮,直对的龙门如遭撞击,沉入海下。 夕兽陷入海水的那只脚掌抬出海面,再一撑起,刚回到海面,就见一条水流猛烈冲落。 它还没作出回应,一戟一剑顶端利尖处同刺腹部一点,一股强烈的灼痛感出现。 穿山猪和竹叶青同站一边,二人连续出拳,响如擂鼓,细心看可以发现,拳面的位置就是一个点,二人每一次出拳都是在同个点上。 一支寒冰箭飞疾,这是白驹二次吟唱风雪凝后的灵力箭,射中目标后,箭头处的鳞甲结出厚冰,肉眼可见地蔓延全身。 孺子牛和犬子再用玄冰瀑,施加寒气,加大寒冰冻结的速度与厚度。 山君和剑姬收戟、收剑,穿山猪和竹叶青收拳,各向后退。 得此空闲,竹叶青单手打开葫芦,又喝一口,短时间出拳太猛,导致手背、小臂暴起的青筋逐渐消沉下去。 同出同等数量拳的穿山猪,就没有出现青筋暴起,有时候体格魁梧也是一种好处。 厚冰在夕兽的脖颈处停止扩张,冲落的水流直接吞入大口,连脖子带脑袋甩了甩,冻结浑身的寒冰如枯死的花朵,弱不禁风。 夕兽有点小疼,问题不大,环视在场众人,傲慢的问:“各位是在给我挠痒吗?” 夕兽得意的神色让人忍不住想狂揍一顿,可刚才它不就没有怎么动,任由打杀,结果呢? 两秒不到,夕兽已经咬牙切齿,怒形于色。 三千死士,首战失利,尽中毒! 第一百五十章 闻火而逃 夕兽并没有沉落大海,剑姬伸手轻抬,一团颜色异于海水的水流包裹住它,缓缓升出海面。 孺子牛和犬子一起吟唱,“邪恶的思想,执行的双手,犯下弥天大罪,且戴上刑具,锁住罪恶之源,把余生留给忏悔,以乞得原谅。枷刑!” 两块形状相反的铁板在夕兽左右飞来,拼凑到一起,完美的地卡住脖子,两只前脚也分别被板上的洞死死夹住。 单是这个术法还不行,对方是五级鬼怪,就要给足同等的规格招待。 龙门和捞月同时道:“冰冷的铁条,隔开世界的拥抱,围捕、囚禁、留置,剥夺自由,栖居牢笼。樊笼! ” 一根根铁条凭空落下,组装在一起,长方形的铁笼成形,夕兽挤在狭小的空间,被迫人立起,一点不能动。 一张符箓飘起,白驹剑指一点,“截取一段光明,分剪若干,射杀去,钉住,不许动。光刺!” 符箓登时大放强光,分散成一束束的,先后激射出去。 看着失利的光刺,白驹感叹一声,“真够皮糙肉厚的。” 九根一丈长,形如针的光刺,没有射杀成功,仅有两三寸穿进夕兽鳞甲,且没有流出一丝血,说明刺的不够深。 未羊急喊:“毒饵!” 空气中充斥着大量的浓烟,向樊笼蔓延,这就是毒饵的真实面目,对付三千死士的毒不过是留了一手的淡烟。 无色无味和有色有味,分情况定。 “晚了!” 夕兽突然睁眼,浑身上下每一寸鳞甲耀眼的难以直视,九根光刺倒飞出去,组成樊笼的铁条被挤变形,起身之际沉重无比的大枷断成好几块。 脱困的夕兽前脚着落,站在虚空上晃了晃尾巴,不声不响地放了个屁,味有点重。 咦,气味好像和未羊的毒饵烟味一样。 是夕兽清理掉未羊留在仿太山区域的毒烟,需要排出体外。 留下的毒烟是用来探知夕兽的世界之力究竟是什么,不巧被夕兽看穿。 既然能看出来,夕兽必然还有余力。 可惜余力太大,未羊招架不住。 “一帮硬骨头,真难下咽,”夕兽有点后悔,实在轻敌了,还好自己有凌驾于他们之上的速度,即使受伤不轻。 海面又是怒浪涌动,海下巨大的阴影冲出,撞上与之相比体型瘦小的夕兽。 只是不太有效,夕兽如飞鸟点水,轻轻踩下,作惊雷掠空去,冲出来的鲲鱼砰然坠回。 轰隆声中,一张图凭空显现,落下同时旋转变大,裹挟住夕兽,滚滚风雷蕴含着恐怖的杀伐之威。 换作普通鬼怪被风雷图裹住全身,不死也得脱层皮,但打在夕兽身体,效果不大,要不是张式接着灵力化剑斩下,船上的两人就危险了。 再难下咽的硬骨头,总有薄弱的点。 夕兽相信,擒住樱,必定叫他们顾忌府主安危,不敢全力。 夕兽吃痛,回首只见张式斩在自己伤处,却是左手拿剑,它记得这人刚才一拳是右手打出,不像左撇子,再看他右手持握剑状,心道不好,掉转身形。 张式第二剑落下。 凝魂鲲鹏,鲲鹏化剑。 寒光闪过,刺得夕兽眯了眯眼,视线受阻,独角没有及时迎上,长剑落在鳞片擦出火星。 剑身微抬再落,单手改双手,一剑不行再来,连斩! 同个位置,冒出长串火星,斩击不断,火星不熄,形如护身盔甲的鳞片出现裂痕,变深再变深。 又硬又厚的鳞片也经不住连斩,一下接一下,夕兽腰部逐渐渗出红血,多来几剑怕是要血液喷溅。 在张式斩出第六剑前,一根粗长的黑角扛住长剑,张式借力退后。 不待夕兽还击,副府主们再次各显神通,这次多出一位,十一位副府主澎湃的力量轰落,虚空直线坍塌去。 用上精血和疯魔的力量,夕兽不敢说游刃有余,但肯定不会力不能支,而且打不过,总不会躲不过吧。 夕兽脚底拧动,倏的不见,再次出现,螺旋状的独角冒起红光,往前刺出,一道华光绽放,张式拿剑敌住。 穿山猪喊道:“别直对它的嘴!” 夕兽一旦张嘴,任何事物都会被吸入腹中,落入仿太山区域,换句话说,不对着它的嘴,夕兽吞不下人,便无法施展最强术法。 夕兽没来及张口,张式倒退去,手中长剑掷出,一变十,十变百,漫天飞剑悬空齐刷刷飞出。 哪料夕兽是虚晃杀招,飞剑飞出前直奔木船去,落在船上变成身穿乌黑铠甲的男人,停在樱和寸光身后,一手指尖触在樱的背上,一手放在寸光的鼠头帽上。 夕兽厉喝,“不许动。” 漫天飞剑滞住,聚拢合一,张式挥手招回。 樱和寸光收住灵力。 夕兽继续说:“二位跟我走一趟吧。” 提到顶天大陆,寸光兴味索然,“那个地方我去过,山太多,爬山太无聊,没意思。” 拔地而起的青山,蜿蜒曲折的山路,干云蔽日的老树,叮咚叮咚的泉水,登高后是群山万壑,秀丽山河,风光旖旎。 山上景色日日见,意思有所欠缺,不是风光差了,是人少了,少个可以与之消愁解闷的。 夕兽只当耳边风听听,“是嘛,这不关我事。”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寸光好奇问道,生怕它不会关心,马上给出答案,“我叫寸光。” 看了看挂在她脑门上的帽子,夕兽没来由想到一词,冲口而出,“鼠目寸光。” 寸光纠正道:“不对,是寸光。” 夕兽无语,“寸光,鼠目寸光,有区别吗?” 寸光狡黠一笑,“我也不知道。” 被个小女孩耍了,夕兽黑着脸,“你最好别讲话了,因为我心情不太好。” 寸光小声道:“我觉得你心情还会不好,但是我不说了。” “樱府主,委屈你先在我腹中待会,等到大陆自会请你出来,”夕兽说的还算客气,像是邀请樱来自家做客。 给不给面子,在我,肯不肯去,也在我。 你只要按我的意思来就行。 最后如何处置你,在大陆,反正它打定主意不做这个“恶鬼”。 面子是给足的,时间是给够的。 夕兽张口猛吸,明显的有力无气,一身灵力无处使,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质走远。 “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随波逐流。碎空!”十位副府主联声唇语吟唱。 碎空当真是可破碎万物,夕兽半边身体裂开无数,有心快速拼凑,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挠,后半身空有澎湃灵力使不出。 没了人质,张式握剑杀来,樱伸指一弹,一丝火苗附上剑尖,“不需要阴阳术了。” 张式点头会意。 在小世界,两人曾有过一次配合,樱的不死火附在剑身,张式把灵力尽可能多的缠绕在剑上,此剑挥出后炸毁整座山峰,并在地面留下一道深痕。 这招究竟多强,还有待考证。 缺点是张式需要时间灵力缠绕剑身,樱用过不死火后,半个月积攒的灵力就没了。 可能还需要别的什么,樱不说,张式也没问。 剑身无需术法加持,身体需要,张式当即使出风杀,快若疾风。 剑杀人于无形,剑杀鬼,更快。 夕兽即将归拢的身体受阻,好不容易拼凑成形的身体还有几近溃散的趋势,显然是同种阴阳术二次吟唱起了效果。 看着张式手持长剑来,夕兽身体没有复原,反击不了,速度打了折扣自认跑不掉,那就挨剑呗,就赌他一剑破不了防御。 剑身森森寒光收敛,灵力粘稠如液体在剑上,张式根本不需要做多余的动作,就是来到夕兽身前,一剑刺出。 这跟夕兽想的有出入,它要的是张式一剑斩下,当下一剑来到,它换块身躯抵挡,给它几剑时间,把身体凑整起来,到时谁怕谁就两说了。 刺出的一剑,恢宏灵力呈螺旋状绞杀,夕兽强悍的体魄有如纸片遇火,惨遭破裂,最终承受不住,轰隆一声炸进大海。 可怕的力量连累至无辜,一时海上气流呼呼肆虐,怒浪凶猛掀腾。 三四分钟后,破衣烂衫的男人好不容易从海水里爬上来,却见一边站着一堆人,另一边只一人。 那人站在十丈外,手中长剑沾满火焰,蓄势待发,宛若从天上临凡的杀神,将大开杀戒,吓得夕兽掉头奔逃。 委实是那缕火苗太过惊艳,落入海水,真应了名字“不死”。 再见到整把剑上全是火焰,这要是一个不小心烧在身上,还怎么灭?由不得夕兽不惊不怕。 张式朗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走,我们去顶天大陆走一趟。” 片刻,张式猛挥长剑,剑上火焰自灭,长剑转瞬消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老话诚不欺人。 寸光走过来问:“不是说要去大陆走一趟,什么时候去?” 张式按某人原话回道:“山太多,爬山太无聊,没意思。” 寸光兴致勃勃地说:“不会啊,山多才好,爬山更解闷,非常非常有意思。” 一堆人过来,月兔道:“寸光,看海更有意思。” “不会啊,”寸光毫无兴趣。 月兔转头问:“孺子牛你觉得呢?” 孺子牛敷衍道:“还可以。” 寸光改口,“那就先看海。” 第一百五十一章 聊些趣事 副府主到齐,打跑五级鬼怪夕兽,两件事无论哪件都值得庆贺一番。 这不上船后,分身们该忙忙,本尊们该庆贺庆贺,一点不耽误事。 某种意义上打跑夕兽的主角,张式,他的府主樱简明扼要的为众人介绍了一下,“张式,来自人间,现任朱府统领,凝魂阴阳师”,然后就是各副府主自报家门,算作互相认识,完了就是先庆贺。 要说穿山猪的厨艺着实精湛,不仅是味道棒,每道菜的卖相也很好看,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那就是菜的份量不足。 经营饭馆那是必须赚钱,可自家庆贺,整的量少,没这必要吧。 如果不是某位小女孩瞅见又给说漏嘴,准得好好批评穿山猪,在厨房的穿山猪分身每烧好一道菜,必分大小盘子装下,大盘上桌,小盘扣下。 可不许胡说,不是偷吃,是试菜,没准烧着烧着哪道菜里就多加了盐,或少放了糖,烧毁了可以,但不能坏了名气。 寸光亦如阴阳界时黏着孺子牛。 他俩相识至今已有五年,两人说是青梅竹马不一定对,但说一起闯祸长大肯定错不了。 祸分大小,他俩是小祸不断,大祸偶尔。 屡教屡改,屡教不改。 对此,当年二人的府主和副府主颇为伤脑筋。 现任的副府主就有多位遭了二人当年毒手,现如今,普通阴阳师里还留传着二人不少传说。 见过没头发的,没见过光头阴阳师。 当听说有个光头阴阳师,孺子牛也不知从哪搞到一瓶生发水,倒在手上,抹遍手掌,和寸光找到当时的捞月,一边摸他光滑的脑袋,一边说要帮助他把头发长出来。 那段时间,捞月一天要用净水洗三回脑袋止痒,最后绕路都能撞见他俩,吓得有段时间不敢出府。 某次,寸光坐在白驹凝魂后半人马状态的马背上兜风,路上拿出孺子牛施了术法的毛笔,在马背上画了一路,把好好的英俊白马变成土里土气的斑马。 问是怎么想的,答从书上看到有篇白马非马的文章,所以想来个现实版的白驹非驹。 剑姬是普通阴阳师时,自身洁癖在府里就小有名气,当上统领,名气传的更开了。 毕竟人长得漂亮就是种优势,再加上她少有笑容,而见过的阴阳师无不把她的笑容描述成人间少有。 当寸光同孺子牛提起,孺子牛来了句,“洁癖,惯的臭毛病,等她成亲,是不夫妻亲嘴呢,还是不同睡一床。” 也不知哪个过路的阴阳师嘴欠,就给传开,没几天传进正主耳里,当场提剑寻上门,多亏那时孺子牛的副府主竭力拦下。 某次,成为副府主的犬子吃饭,亦是副府主的穿山猪见到,同坐一桌,当时犬子不知穿山猪自凝魂知晓魂名后,就不吃猪肉,给夹了块,穿山猪吃进嘴,发觉味道不对。 得知吃的是猪肉,穿山猪赶紧吐回碗里,又不知浪费了多少酒水,漱了多少遍口。 得知此事的孺子牛,留下经典评论,狗给猪吃猪肉,一个敢给,一个敢吃,狗是真的狗,猪是真的猪。 骂人不带脏,想来不过如此。 其中一件倒是寻上门的祸事。 那回竹叶青遇上孺子牛,问他青和黄加一起有什么寓意?孺子牛答青黄不接。 无心之言一直被龙门记恨在心。 青指竹叶青的青,黄指龙门的黄尾,青黄不接,可不就是后继无人。 这叫龙门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把暗恋一事付诸于行动,没来及萌芽就被掐灭。 搁谁谁好受?换谁谁不恨? 还有一件大事,先且余者。 张式一直好奇寸光究竟是怎么学成的凝魂,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问:“寸光,你今年几岁了?怎么学会的凝魂?” 寸光把嘴里的糕点咽下,抹了抹嘴角残渣,答道:“九岁,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凝魂。” 坐一旁的孺子牛说:“你是想问她那么小为什么能当上副府主吧,这是她的天赋,你是羡慕不来的。” 天赋,张式头回听说,“怎么讲?” 孺子牛道:“阴阳界统称他们为天生阴阳师,天生就是当阴阳师的料,别人不懈努力一辈子,兴许还无法突破凝魂;对他们而言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无非是时间长短,凝魂是必然的,聚魂是有些困难,仅此而已。” 小小年纪的寸光和孺子牛大祸小祸不断,却一直记吃不记打,可不就是没人舍得真打的缘故,要不然棍棒底下准出人才。 “那是怎么知道他们就是天生阴阳师?”张式好奇。 孺子牛道:“母亲怀胎或出生时会伴有神异之事,比如未羊,其母怀胎梦神明赐福,竹叶青出生时手里捏个小葫芦,随着长大葫芦渐大。” 寸光插嘴道:“龙门也是哦。” 孺子牛打断,“举个例子而已,没必要都提上。” 就在边上的龙门凑过来道:“怎么,现在就嫉妒我这个未来的聚魂阴阳师了?放心,到时候一定让你一只手。” 孺子牛较上劲,“择日不如撞日,要不现在让我只手比比?” 龙门爽快道:“让你两条腿。” 孺子牛熟练的起身作势扑出去,龙门更快,早一步远离是非之地。 孺子牛存心吓他一吓,见人走远,复又落座。 说到未羊,张式不由得说:“我看过阴阳术的本子,上面好像就没有记载未羊施展的阴阳术。” 瞧着孺子牛和龙门在闹,樱过来落座,顺便讲道:“这是未羊自创的阴阳术,但除了他以外谁都学不会。” 新的阴阳术,孺子牛几乎上手就会,唯有未羊创造的三道阴阳术,学了又学始终不会,后来知道这是人家根据天赋自创,这种不讲道理的阴阳术外人根本没法学,可能学会了也是鸡肋,效果不大。 引以为耻的孺子牛得知阴阳术可以自创,遂下苦功,只是自创阴阳术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总之心心念念好久,依旧没有下文。 张式转念一想,阴阳术是能自创,否则就说不通了。 “未羊现在是快聚魂了?” 孺子牛不是说天生阴阳师聚魂是有些困难,那么年纪大如未羊,想必快接触到聚魂了吧。 孺子牛摇摇头,“应该没有。” “你不是说聚魂有些困难嘛。” 樱听出张式的话外之意,“未羊是看着老了些,实际年龄不到三十。” 这位两鬓泛白的副府主,青年老相,蓄短须,乍一看是四十以上的年纪,张式原以为他年纪最大。 “好吧,”张式小声应道,海钓的未羊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目光看向这边,只好冲他一笑,未羊同样微笑回应。 寸光道:“年龄最大的是犬子喔,三十多一点点。” 樱笑道:“好了,闲聊往后推推,人家忙前忙后,咱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干就张嘴等吃,快去拿碗端菜。” 这艘从高原大陆带来的木船,前身就是用以运载物资,内部空间足够大,但众人还是把庆贺的场地放在甲板上。 嫌热?一道术法的事,叫来一朵大白云把太阳遮住,太阳走,云也走,阴凉底下好吃饭。 犬子储藏符里的五根长杆,未羊提供只此一家的饵料,加上龙门、竹叶青、白驹,五人站一排海钓。 说是钓鱼,上钩的速度快赶上捞鱼,一杆下水,不消两分钟总有贪嘴的鱼儿咬住。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吃了饵料,没钱,不好意思,拿命换,除非在出水前挣脱。 边上烟味飘香,是从烧烤架上飘出的,由穿山猪口头指导,山君和剑姬捣鼓。 月兔和捞月忙着给出水,将上烤架的海鲜做最后一遍清洁。 等着甲板中间摆满菜,十几个男女陆续围坐过来。 三十出头的犬子稍往边上坐,左手拿根烟杆,不时咂一口吞云吐雾一下,在烟雾弥散时挥手轻轻打散。 挨在左右两边的是未羊和捞月,脾气温和,不会计较偶尔飘来的烟味。 月兔坐在捞月左边,坐下前揪住孺子牛的衣领一起坐下,再往左当然是寸光的位置。 同为天生阴阳师,竹叶青对寸光一直很照顾,肯定会坐在旁边,所以龙门早选好位置,把原本要落座的白驹往左挤了挤,害的穿山猪也挪了挪屁股。 和这些个副府主不太熟的张式在穿山猪旁边落座,一同来的樱坐在旁边。 无所谓位置的山君和剑姬最后落座。 也就干了一杯酒水果汁,围坐的十几人边吃边找话题聊上。 这些人多是初次来鬼界,虽然在某些书上看到过描述鬼界的情况,来前也做过了解,但总归百闻不如一见,话题便在这些个大陆上扯开。 以往某些大陆云遮雾绕的谜团,在实地“考察”后得到破解,仿佛神秘的面纱被揭开示人。 穿山猪特地唤出几个分身,收集整理这些信息,方便回到阴阳界情报府更新信息。 一顿庆贺宴,推杯换盏,细嚼慢咽,进行了一个小时,又以干了一杯酒水果汁结束。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开路人间 吃饱好上路,上的什么路?鬼知道。 吃饱路上有力气倒不假。 众人列队而站,月兔、龙门、竹叶青第一排,孺子牛和犬子第二排,剑姬、捞月、寸光第三排,山君、白驹、穿山猪第四排,未羊独自第五排,张式和樱最后。 且说黄昏时分,残阳坠海,弦月升空,长庚星隐现。 穿山猪大笑道:“吃饱喝足,打道回府。” “回府咯,”寸光开心的笑着。 月兔灵力牵引住银白杵,杵身迅速放大数十倍,粗的这端朝着虚空狠砸下去,气流涌荡,虚空骤然破碎。 就是此时,跃入大海的龙门搅动海水,配上驱水术,把个海水卷起,以气吞斗牛之势水龙卷捅入破碎虚空。 水元素突然大量增加,导致四大法则失衡,地水火风乱作一团。 竹叶青站在船头,浅尝一口,黄皮葫芦落回腰间,全身充沛的拳意开始倾泻,衣裙无风猎猎作响,短发还好有抹额护着,不显凌乱。 只见她瞅准时机,腾空而起,在空中连跳数下,大喝一声,“买醉!” 一声沉闷巨响,璀璨的拳罡轰炸,天幕之上一阵颤动,破碎的虚空张开一道狰狞的裂缝。 缝隙深处一片漆黑,寂静中带着诡异,甚至是吓人。 可别小瞧了这道缝隙,不说别人,单就鬼怪而言,要没个三级实力,敢踏进去一步,那必须是有命进,没命回。 染红半边天的瑰丽晚霞,悄悄藏起,衬托弦月的浅淡云朵,早抛下月亮,跟着玩去,广阔的天空顿时冷冷清清。 见到壁垒打破,剑姬、捞月、寸光,分别对着日、月、星,剑指点去,三光立即响应号召,朝裂缝洒下丝丝缕缕的光辉。 光辉宛若三条水性迥异的江河,一条波澜壮阔,一条水波不兴,一条水流湍急。 孺子牛和犬子,左手握一叠符箓,右手抽出一张扔出,嘴里低声吟唱,“聚三光,高照,黑暗逢光,轻洒,觅桃源路。” 当洒进裂缝的光芒聚焦到一点,混沌的空间稍稍明亮。 如果说这是暗室点灯,那等众人站在这条光芒铺设的窄路上,即铺即行,就当是一场秉烛夜游。 十四人里,其他人是身在异乡去往异乡,只有张式是还乡,只能算夜行还乡,离着富贵还乡差了十万八千里。 两年未还,突然可以回去人间,就算到达的位置不是自己所在的城市,张式多少都带点激动。 约莫行了百米,瞬移在前排的龙门回头数落道:“孺子牛你会不会铺路啊,路越来越浅了。” 却看,孺子牛和犬子接引落下的三道光芒,中间一道皎洁白光渐渐趋于透明,行走其上如履薄冰。 三光铺出来的道路不会存在太久,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光芒消失,众人后面的道路就在一点点崩碎。 三条颜色各异的道路,又数中间这条最不结实,崩碎的最快,显然是路太薄了。 “少打岔,”孺子牛望着落下的三光,朝身后喊道,“月光多来点。” 原来不是二人铺路铺累了,是洒落的月光在减少,材料不足之过。 铺路的孺子牛急,走在路上的人怕,借来月光的捞月更是心急如焚,圆溜溜的脑门上渗出点点汗珠。 不等捞月诉苦,未羊先一步开口,“把路铺窄,换两人同行。” 孺子牛和犬子照做。 三人通行的路这下更细,光芒凝练的道路厚实起来。 队伍马上拉长,十四人,正好七排。 亏得与穿山猪同行的人是寸光,换个人并排同行,拥挤是肯定的,怕就怕一个不小心,两人擦碰,万一失足,可就千古恨了。 没走上三分钟,月光再次朦胧,受限于此,孺子牛和犬子铺路的速度大打折扣,连带着赶路的人减速下来。 竹叶青看向月亮,有大片浮云遮掩,漂浮的速度很快,飘走这片,那片飘来,没有停止的意思,“有捣乱者?” “不清楚,”一直在赶云的未羊还不能做出判断,或许是受限于实力,没有发现对方。 “一起,”竹叶青对着身边月兔和后面的龙门道。 三人合唱:“宝镜照虚空,日月傍左右,光芒照八方,驱邪除污秽。金光镜!” 一抹金光凭空乍现,向四面分掠去,朵朵浮云顷刻消散,立时月亮放出皎洁的光亮。 负责借助月光的捞月轻松许多,得空抹了把汗,再看剑姬和寸光,她俩就全程单手,不慌不忙的分别借日光和星光。 同是一个活,就数他最累,没法比啊。 三光持续交汇,道路径直铺去,人间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不远处一团乌云卷集,灰沉沉的,向月亮直压下去。 面目严峻的未羊突然如临大敌,“停住铺路,剩下三光把路铺厚,做好恶战准备。” 确是捣乱无疑。 樱不假思索的说:“不要停,该借光借光,该铺路铺路,控制三光的消耗,用最少的量尽可能把路铺远;山君、白驹、穿山猪,你们做好随时合力一击的准备;其他人把这朵云赶走。” 府主最大,当然照她说的办。 乌云还没完全遮住月亮,就分裂出一只巨大的手掌,快速向众人抓来。 三位副府主再用金光镜。 邪门的一幕发生,专门破除云雾毒气的光芒照射去,乌云好像消散了,又好像没有,仍是维系着巨大的手掌,拍打下来。 要是被这手掌拍中,会有半数人伤亡。 一声凝魂,张式肩头多出一条小鲲鱼,比巴掌大点的它抬头吐出气泡,泡泡鼓胀变大,飞上天空包裹住落下大手。 乌云落进泡泡里变成球形,云团猛地收缩变小,云中光芒忽闪,滋生出细小的雷霆。 “上天垂流,飞落三千尺,壮哉;货与人间,且自留,予以冷藏,就此尘封。玄冰瀑!” 云团正要逞凶之际,天空寒意冷绽,泡泡上下冒出冰屑,冻结出厚厚的冰层,一条长达十丈的冰柱挂在天空。 却是竹叶青、月兔和龙门联手使的术法。 轰隆声中,冰柱裂纹密布,滚滚雷光如利剑竖切横扫,天空砸下无数冰雹。 底下的人一直瞬移,冰雹倒是砸了个空。 再看另一朵厚重的乌云,将月亮严丝合缝地遮住,洒下的月光全落在云的上面,没有漏下一丝。 这下,捞月是彻底看不见月亮,更别提借光了。 个头不算高的捞月努力跳了跳,一蹦六尺高,也只看了个黑漆漆的天。 一个头两个大,捞月下意识的摸上脑门,两条眉毛舒展不开,拧在一起。 “跳什么,你就是眼睛长在脑门上,这会也看不见,还不快一起赶云,”孺子牛催促。 拿着符箓,没有三光,他和犬子如同没有米面的巧媳妇,光有手艺,没地儿施展,道路就此铺不下去,众人停下脚步。 三人联手,使出阴阳术天帚。 看似没有任何动静,却能清晰听见高空之上呼啸的罡风,压倒性的气流由左至右去,好似挥着巨型扫帚清净云障,要还天空一角朦胧光亮。 乌云宛若扎根这片天空,不论风势如何作响,就是赶它不走,一云独占明月,真是霸道至极。 剑姬和寸光把后面还没消失的道路打碎,揉成光芒,铺厚脚下道路。 眼下,一丈多点的泛光窄路,挤着大小十四个人,尽管众人脚下道路厚达半米。 失去光源的窄路,底部正在一点点崩碎。 “先把头上这朵云解决了,”张式喊道。 麻烦要一样一样解决,那就先从最危险的开始。 鲲鱼张口,持续喷吐出泡泡,飞上空的细小泡泡,还没来及显威,就被云中劈出的一道道雷霆击破。 一些个漏网泡泡,装下丁点乌云后自行撑破,消失的同时带走乌云。 樱道:“山君、白驹、穿山猪,你们留力破壁垒,其他人动手。” 对此,山君极不认可,乌云遮月,铺路的月光没了,当下最要紧的是驱云,能不能看见人间壁垒还两说,只想着留力破壁垒,如果驱不散云,力气留着死了用吗? 长戟在手,谁也不怕,这位戴半指手套握大戟的黄衣女子是个犟脾气,挥动大戟就是一记直劈出去。 早听说山君的脾气不太好,果然和名字一般,不大好惹。 樱有点后悔,把山君安排在破人间壁垒的位置上。 穿山猪拿胳膊撞了撞身后某人,“我和白驹咬咬牙,能破开壁垒。” 白驹附和道:“壁垒只管交给我们。” 说话工夫,各种术法落在这朵乌云上,有针对性的打击下,乌云缩而又缩,逐渐失去嚣张资本。 愠怒的乌云蓦地缩成碗口小,化作可怕的雷电划破夜空,百米距离转瞬即至,轰鸣声起,天空炸开,出现炽烈的白光。 千钧一发时刻,多人合力使出的风雷图截住这道雷电。 好个图以天代,也只有这张图才能承受的住雷电洗礼。 震耳的雷声消停下来,众人待在巨大的气泡里,却是张式怕截不住雷电,故让鲲鱼吐出气泡,当第二道防御。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封豕、修蛇 接下来就是遮月的这朵云。 一句碎空,执意独占明月,不留半点余地的乌云出现横七竖八的裂纹,透过漏缝,点点白光偷溜下界。 捞月眼疾手快,两手十指飞快勾扯,细长的月光洒落在道路前沿。 两个呼吸后,剑姬和寸光接引来另外二光,只孺子牛铺路,把路铺厚。 樱限于灵力,全程无法参战,但是本身的经验却是很够的。 碎空破云,就是樱唇语功劳,她要用连环术法拿下这朵云。 功劳不意味着可以借此躺在功劳簿上,什么不干,光指指点点。 有了山君“榜样”在前,孺子牛有样学样起来,没有听照某人说的把路铺远。 似乎是有人悄悄吹的耳旁风,能叫孺子牛乖乖听话的不多,月兔算一个。 好像是一直没有参战缘故,故此少数副府主有些意见,嘴上不说心里话,面上得过去,再怎么说是府主,保不齐日后到朱府任职,日后好相见不是。 也对,这位年轻的府主上任两年,不论是上任前,还是上任后,都没有什么拿的出手,值得称颂的功绩。 威寡者则下侵上。 即使没有哪位副府主任职超过十年,但总比上任就是府主的樱久。 “日下浮尘障目,净君扫之;肃清,招宴宾客。天帚!” 这个不常用的阴阳术会使的人不多,故需要认真吟唱,且要用精血。 和夕兽的一场架,在场中只樱和寸光外,他们都是用上精血,当下不得不省着点。 高空迎来一阵罡风,强有力的驱赶着快速合拢的乌云,云层的位置不再一成不变,有在轻轻挪动,很快明月显露出边角。 这点月光足够代替碎空漏下的光芒,三光汇聚,道路持续变厚。 “先用裂天芒,”张式道。 如果按樱说的,这会得用星火缀空,但是变化赶上计划,乌云几乎合拢,那就再叫乌云分裂。 对此,几个副府主是认同的,不是张式先说出口,也有人要提。 裂天芒后,浓重的云层出现一个个拳头大的空隙,分别酝酿出灿烂的金光。 “黑暗独占光明,点点微芒作陪,恨夜太长,愿付与,换刹那芳华,天且亮。星火缀空!” 重头戏在此,少不了精血加持。 云层空隙里的那些金光多了点异样,微不足道,很难发现,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点异样正有此意。 激烈而嘈杂的爆炸声从天上传来,裂天芒的光束落下前,由点缀在金光里的火星爆炸带动,提前释放出威能。 当真换来天空明亮。 乌云溃散,明月高悬夜空,皎洁的光辉重如白霜倾泻,众人眼里看到了希望。 既是有心捣乱,当下寸功未立,施术者岂会罢休。 隔空施术稍逊一筹,真身亲临呢? 不够。 一来不知何时突破五级的夕兽闻火而逃在先,二来这位凝魂府主自始至终没有参与战斗,兴许就是在防自己这种捣乱的。 干得好,全歼阴阳师,报昔日血仇;搞不好就是重蹈覆辙,可能还要龟缩大陆,甚至挪个窝,苟安一隅。 存了报仇雪恨的心,当然要知行合一,有所行动。 一个不行,再叫一个。 两位君王联袂而至。 怎么样? 够胆小吧,是谨慎,一点不莽撞。 果然,能当上一地君王,不是没有道理。 两位君王轻而易举地撕裂虚空,在队伍前面缓缓落下。 什么聚三光铺路可行,根本用不着,只要三光照耀,哪不能站脚,说到底实力不允许。 穿山猪一眼认出,“小心,来的是五级鬼怪鬼怪,封豕、修蛇。” 来的两位,一位是披黑甲的壮硕男人,脚下长靴白色,搭配在一块,只看一眼就觉得不伦不类;一位身材修长,衣服颜色很花,青黄赤黑四色交错,就像打翻了的颜料盒,颜色混杂在一起。 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善茬,凶名在外,即使近些年来无所作为,埋没了名声,但只要提及鬼界最出名的搭档,必须名列前茅。 黑甲白靴的叫封豕,外号“首恶”,喜爱收集财宝,据说在自家大陆有座极尽奢华的宫殿,每到夜间隔着几里地都能见到宝光流转,此外大陆还有数座行宫,巡狩时住。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首恶”之名是早年闯出,当时人间适逢乱世,又有几场天灾先后来到,封豕频频带着一群鬼怪骚扰,事后带着战利品满载而归,既有香车满载金银珠宝,又有拘禁男女的牢笼。 金银珠宝如何使自不用多说,带回的男人,就别想着死后尸体完好,截胫、刳肠、拉肋、锯颈等诸多酷刑等候,以满足虐杀癖好。 女的还能怎样,且看它的外号,若是倒过来,恶首,再添三字,可不是万恶淫为首,是个纵情声色的主。 故,那座极尽奢华的宫殿,即快活宫,日夜笙歌,脏乱不堪。 对此,它不以为然,甚至大放厥词,“这些是我的爱好,而今我杀人御女尚不过千,担不起“首恶”二字,日后一定努力,必无愧此名。” 四色长衣的叫修蛇,认识封豕后,常常结伴游戏各地,多是出谋划策,做狗头军师,博得“元凶”之名。 封豕笑道:“我还是喜欢你们叫我首恶,吾志在最恶。” “封豕,”山君低语,似在回想什么。 突然,这家伙的脖子上又长出个脑袋,两根獠牙露出唇外,两个脑袋共用一具身体,笑嘻嘻地说:“姑娘不用见外,喊声官人即可。” 山君本就恼火,当着众人面,被只五级猪怪调戏,正如火上浇油,立即啐了一口,冷声道:“牙猪,看我扯下你的牙!” 牙猪,公猪。 封豕美滋滋的说:“好火辣的性子,不知跟我回了快活宫,能战几个回合。” 瞧着有点眼熟,元凶仔细认了认,在旁提醒,“是故人之女。” 封豕眼前一亮,“你这么一提,倒是有些相像,当真是虎父生虎女,那更得去宫里坐坐,我得好好伺候。” 原来山君父亲曾任职副府主,和这二怪打过几次交道,双方都占过便宜、吃过亏。 说扯就扯,山君手中大戟挥转,戟柄窜出丝丝雷电,染得银戟紫亮。 “让你压轴,”月兔当先动手,银白杵焕发出逞亮光泽,遥遥一点。 无形的气流急涌,对应封豕的胸口往里凹陷进去。 竹叶青两脚分开与肩宽,膝盖微微下弯,左手是掌在前,右手握拳在后,猛地吸气,收掌,吐气,递拳。 干净利落,大气十足。 出完拳,这位女子武夫摸向腰间,打开黄皮葫芦,饶有滋味的尝上一口,自语一声,“佐酒。” 同一时间,封豕胸口如遭大锤击打。 吟唱完屠魔,龙门蓄势而出,手中绽放出的万丈毫光却被修蛇一口吞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 巴蛇正是修蛇别名,更何况这是五级君王,在场没有不敢吞的、不能消化的。 “不碍事,”封豕连连摆手,眼神示意,大致是说姑娘们看着,你不要乱出风头。 修蛇笑着说:“那也不能打扰你打情骂俏不是。” 封豕拍向修蛇肩膀,“好兄弟,还是你想的周到。” “生威!” 山君手中大戟犹如雷电化身,释放出恢宏的电流,单手举起,整个人在电光的映照下,宛若女子战神临凡。 大戟脱手,作一道紫光迸射去。 封豕寸步不让,徒手抓向大戟,戟上携带的雷电炸开,电光淹没了整只手,暗如潮水的灵力涌向掌心,几个呼吸后抓碎戟上雷电,大戟牢牢攥在手里。 封豕随手挥了挥大戟,得意的说:“我就当定情信物收下了。” 修蛇徐徐吸入一股气体,“不能打扰,下不为例。” 它看向那个两鬓泛白的男人,他有点古怪,明明不到三十,却长着一张四十几岁的脸,好像是故意为之,又好像不是。 使出毒饵的未羊再施术,“有病寻医,有恙问诊,药不治百病,饵治;以药攻毒,药到病除,至死为止。药饵!” “最后一次……” 修蛇话还未完,嗅到一阵香味,如春风吹来百花的幽香,竟没有张口就吞,等反应过来,已经鼻子深吸了好几大口。 以药攻毒,毒上加毒,更何况修蛇是把毒饵的气体吸入口中。 嘴巴溃烂,喉咙毒哑,配上药饵,毒素蔓延,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尤其是随着时间流逝,毒素种类会越来越多,到最后病入膏肓,群医束手,无药可救。 换作懂药理的四级鬼怪,这会要想解毒,也得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可能被毒害。 但对方是五级鬼怪,还是修蛇。 这位君王最初靠吞吃成为三级,当做食物填腹的鬼怪不乏体内含剧毒,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拥有强大的抗毒体质,排毒功能。 看其表面,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事实上是生机蓬勃,一直充满旺盛的活力。 果然,姑娘们看着,兄弟面前,某怪挺有自知之明。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请,天空府主 “谁在贪恋,谁在酣醉,痴迷其中,入瘾不自拔,沉溺不自知;咬住,上钩来,拿命换。香饵!” 修蛇还在好奇接下来发生的事,突然嘴巴被迫打开,多出一根丝线,顺着咽喉下去,如大树分桠,勾连住五脏六腑。 修蛇从全脚掌着地变成脚尖点地,可不是它主动踮脚,是线在拉动,它看向头顶,线的源头离着头顶三尺,虚空泛起阵阵涟漪。 当它主动腾空一尺,线没有抬高一尺,反而短了一尺,虚空泛起涟漪的位置不变。 吸入毒饵,药饵解毒,毒上加毒,这会病入膏肓的修蛇耳聋眼瞎,面部痉挛,难受的龇牙咧嘴,嘴角时不时抽搐一阵,漏下一串口水。 “有趣,”邪魅笑声传来,源自修蛇。 换作别的地方,单看修蛇此貌,怕不是个傻子吧。 但在场中人,没谁会作此想,尤其是施术的未羊。 遍观未羊手段,共三道自创术法,一招鲜,吃遍天嘛。 自第一道术法公之于众起,已有些年头,许多阴阳师学之,无不是得其口诀,不入法门,空耗灵力,而无实效。 久而久之,三道术法与其说是阴阳术,说成术法更贴切。 术法公示后,可供大众阴阳师学习,即是阴阳术,个别阴阳师会,就只算术法。 三道术法必须按顺序逐个施展,只要第一道术法中招,接下去的两道必定奏效,三术过后,同级鲜有敌手。 笑声中可闻修蛇并没有深受毒害,面容乃至体内的伤害是中毒迹象,但一定没有毒到根本。 传说世界最早没有生灵,是枯燥乏味的,直到神明造物造人,大地日渐繁荣昌盛。 线离头顶三尺,举头三尺有神明,可否有幸窥见真容? 头上的线仅余半尺,修蛇再往上,将有幸探得究竟,伸手摸住丝线,触感冰凉,不是什么好兆头呀。 “可惜我不感兴趣,”修蛇眯眼而笑,拇指掐之,捻断丝线。 线断的一刹,修蛇耳聪目明,嘴巴停止抽搐,面上恢复正常,五脏六腑更是康复。 中毒,不存在的,吃下的毒,已消化。 未羊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因术法失效受到挫败而变色。 倒是山君,脱手的大戟裹挟浩荡雷威,失利,被封豕抓握,不管她心中如何呼喊,大戟仍是无法回来。 再看封豕两手倒换,戟尖正对山君,技不如鬼已经让人生气,更可气的是后面一句“我就当定情信物收下了”,当真使人大发雷霆。 巨大的气泡轻飘来,封豕正好一试这杆大戟,虽存心卖弄,但一点不含糊,绝不是嘴上说的“献丑了”,更不是手上班门弄斧这么简单。 封豕简简单单刺出长戟,戟尖先是被气泡薄膜弹开半寸,二分之一秒的刹那刺回,穿进薄膜的同时大力搅动。 巨大的气泡受到破损而分裂开,顿时变成大量细小气泡,沿着戟身行进,缠住两只粗壮手掌,如绳子捆缚,封豕一时脱手不得。 “竭泽,赶水。驱水术!”张式吟唱。 只听“啪啪啪”,气泡破灭,留下一汪汪清水,水量大的把封豕全身包裹,没一会就将其拘押在水中。 看上去和普通水没什么两样,都是极其清澈,可看见的表象和本质有一定区别。 这水黏性十足,好似粘稠的胶水,想动,不容易。 张式肩头的鲲鱼摆尾,作鱼跃状,跳起的同时身躯暴涨。 修蛇早看出不对劲,迟迟没有行动。 两位君王联袂而来,是谨慎不假,但打个凝魂阴阳师还要联手,看不起谁。 鲲鱼大至十丈,口张血盆,修蛇眼神不对劲了,当鲲鱼散发出远古海洋霸主的无敌之势,高高俯冲来,修蛇惊愕。 君王鲲鹏? 真假……难猜。 再看封豕,跟个泥塑壮汉似的,空有皮囊凶相,唬人可以,想动手打人,省省吧。 鲸吞虎噬,在此一举! 修蛇站不住了,管你是不是凝魂阴阳师,看不“顺眼”,照打。 修蛇的四色衣服透着光亮,赤色部分骤然空白,周遭蓦地冒腾起千堆火,赤色龙卷拧在一处,二鬼离得不远,火势一起眨眼围拢封豕。 凶凶来的鲲鱼倏地停滞虚空。 数位副府主吟唱声起,“上天垂光,温暖山海,索取,挪为己用,吐艳大地。取火!” 天上有光,日月星,唯日光藏暖。 如雨挥洒,万物可苏。 久落不停,山海可焚,大地可煮;终是天上火,非凡物。 日光照射,又凭空多出大团火焰,点在虚空,燃在封豕,凡日光所及,皆可取用,同不死火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下,火焰好似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大火延绵,染得这片混沌空间通红通红,虚空从扭曲到坍塌,有股焦糊味弥散,想来阴阳术奏效。 确是有效,效果却不在鬼上。 熊熊烈火灼烧中冒出许多长串小泡泡,黑色泡泡飞旋,才撑到指甲盖大就破碎掉,且发出细微“嗤嗤”。 随着声音渐重,通红的火焰夹杂出一抹黑色,然后用可怕的速度渲染了全部火焰,热气全消,留下一滩黑色水流,守着封豕。 看回修蛇衣服,仍剩三色,补回赤色,少去黑色,若是看下去,或能发现补回的赤色部分颜色黯淡三分。 这件四色衣服确是件宝贝,由修蛇蜕落完整蛇皮化形,衣服上的每种颜色即是一种术法。 真要计较四种术法孰强孰弱,只需看衣服颜色,颜色越多对应的术法越强。 “积地,冬盖三层被。兆丰年!”张式使出近来樱教的阴阳术。 取火无用,鲲鱼发力,猛地坠去。 虚空中雪花簌簌落下,尽往鲲鱼庞大的身躯堆起,又或粘附鱼身,两个眨眼过去,分不清究竟是雪花堆出的大白鱼,还是大鱼藏在雪花深处。 黑色水流盘旋向上,流动虽然迟缓,可一点不影响威力,水流分成多股交错,如一张渔网死死拦住鲲鱼,同时融化白雪。 “山君!” 冷声下,封豕握在手上的大戟发出嗡鸣,继而强行挣得“自由身”。 是山君趁水团拘押住封豕,和大戟重新建立联系,山君是人名,更是魂名,即大戟名字。 “假寐!” 飞回的大戟调转戟尖,直奔封豕心脏去,要杀个措手不及,大有不见鲜血不回去之意。 不料,封豕随手一打,拳头都没碰上,就把大戟震飞出去。 能把封豕拘押在水中,固然是鲲鱼和张式联手所为,可这是在外人眼里,还要算上修蛇。 樱重修术法以来,张式一直陪同,对魂的力量是有所长进,但远远谈不上一日千里,适才替身也出了很大的力。 张式知道,两位君王在此,替身一定会帮忙,毕竟他们曾鳌口逃生,经受住生死考验,那份情谊可是十分珍贵。 当然是假的,要没有鳌的助力,替身才不会慷慨解囊,不计成本的帮助。 既然愿意帮忙,这次不会是例外。 但如果说替身没有得到一定回报,全是义无反顾、不求回报的付出,张式打死不信。 即便张式没有给予相应补偿,但从以往打过的交道看,这个吝啬的家伙,一定会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拿回他自认应得的一份。 这份回报,张式想了许久,一直想不出替身能得到什么,直到方才水团拘押封豕,终于想透。 作为自己替身,自己变强,他会跟着变强,往更坏处想,自己可以修炼变强,他也可以通过修炼变强。 只等某天,远远强过自己,他就会篡夺身体掌控,行主客互换,成为这具身体真正主人。 看来,自己有必要寻个时机,和他好好斗法一场。 果真是条雪花堆出的大白鱼,这不就现出原形来,厚厚的白雪融完,水量整整多出两倍,水流颜色倒是有些明亮起来。 修蛇靠近,二鬼并肩而站。 封豕盯向张式,“老头说的不错,这人的魂和鲲鹏王很像。” 修蛇也把注意放在张式身上,“像,所以,不似?” 封豕捉摸不定,“说不好。” 封豕肯在粘稠的水中耗下去,正是不好说。 修蛇淡然道:“事后慢慢说。” “那就别说了,”樱大声道:“天空府主!” 话语权永远属于强者,这句话可不是随口说说。 草原大陆君王水豚,无论是谁心中起念、嘴上提及,只要有关它的,它都可知晓,说些好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暗地里搬弄是非,当下计较不了,也能立刻杀过去。 所以,背后真的不要乱嚼舌根。 天空府主,现任府主最强者,念及姓名,心生感应,可隔天地显神通。 按说樱大声求救,两位如此谨慎的老牌君王才五级鬼怪,趁早远离才是,眼下仍不知死活,身体拦路。 封豕侧过头,两个脑袋面对面,两只手掌半弯,分别竖在两个脑袋的左右耳朵旁边,嬉笑道:“小姑娘,喊大点声,听不见呢。” 孺子牛怒骂,“白长了四只肥耳。” 封豕转回头道:“年纪大了,总是要照顾一下。” 修蛇接过话来,“不过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伙又另当别论,相信你扯破喉咙,喊哑嗓子,有耳朵也不好使。” 你有锦囊,我有妙计。 你想请救兵,我叫你请不成。 两位君王现身前,已把混沌空间封锁,这才有恃无恐。 混成一地君王,还能谨慎到这份上,属实是经验之谈。 一众副府主没谁想着樱真能喊来天空,天空是斩魂强者不假,两个五级鬼怪可不是吃素的,自有手段隔绝天地,不叫天空感应到。 何况鬼界遇上夕兽,也没见樱喊人呀。 樱再喊:“请,天空府主!” 封豕双手叉腰,满脸不屑道:“故弄玄虚。” 谁料下一刻有老人低沉声音响亮着混沌空间。 “声音刚刚好。” 真人?来了? 封豕和修蛇快速环顾四周,闻声不见人,顿感不妙,齐齐施术,临走之前要作恶行凶,这一趟不能白来,亦不负首恶、元凶之名。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护人,救鬼 “敢尔!” 严厉的声音回荡。 跟着天上一阵颤动,强力打破君王的封锁,璀璨银光倏地冒出,笔直落下,打断封豕、修蛇使出的灵力,钉在虚空上。 有位身穿明晃铠甲的老人飘然落下,站在那柄长刀前,白髯长飘,精神矍铄,缓缓拾起先到一步的风雷战刀。 真给请来了! 穿山猪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府主,府主来了。” 封豕、修蛇傻眼。 阴阳界现任情报府府主,兼暂时管理阴阳界的阴阳师,已经来到。 后知后觉的两鬼明白过来,樱的第一声“天空府主”已经把人请来,多喊一次是为了争取时间。 能不来嘛,十四位阴阳师,还在成长的阴阳界中坚力量,未来的首要战力,要是夭折在此,那就成千古罪人了。 更何况,杀五级鬼怪,不亲自来不行。 只是,樱如何在不破坏封锁的情况下把人请来,两鬼暂时没想明白。 原因是樱手持一滴天空的精血,这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底牌。 在鬼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在这个混沌空间,没有太多顾忌。 人家打不过可以请外援,它们两个既打不过,也没有这么强的外援可请,还有什么理由停留。 修蛇灵力涌现,水流颜色重新趋于墨黑,所有黑水飞向天空,它大喊一声,“走!” 这是拼了舍弃一种术法,求得生机。 有所求,必有所舍;有所舍,未必求得。 “日下浮尘障目,净君扫之;肃清,招宴宾客。天帚!” 天空手中战刀舞动,浑厚的灵力在刀身流转,顺势劈出。 风乍起,虚空荡起一道百丈长涟漪,悄无声息地向前折皱去。 要是没有黑水,只怕这道涟漪会无声而起,一晃而过,无声而止,任谁瞧见,目光都不会停留。 因风而起的涟漪在虚空向前折皱,当遇上声势浩大的黑水,高下立判,黑水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作用,风轻轻拂过,水快速蒸发。 全程只在风刚触上水时惊现一丝波澜,余下过程,涟漪的折皱非常流畅,简直可以用丝滑来形容。 这丝波澜仅有寥寥几位副府主捕捉到。 张式也是其中之一,不过看的不是特别清晰。 斩魂强者的阴阳术哪会如此简单,而且天空特地吟唱后配合战刀使出,天帚不止是在清扫黑水,更绝的是可以追本溯源,一点点抹除修蛇的这道水系术法。 换而言之,哪怕修蛇没打算舍弃术法,当黑水蒸发殆尽,这道水系术法仍是要重修。 “雷龙!” 又是战刀劈出,光华闪烁的巨龙于轰隆声中腾飞,并后来者居上,先于还没蒸发完黑水的涟漪风。 来时自由身,去时不由己。 慢一拍的封豕眼见逃跑无望,只好全力迎战,仓促间卯足了劲,尽最大灵力,一边出沙包大的拳头,一边叫嚷着,“老头子,大把年纪了,积点阴德吧,别成天打打杀杀的,有这闲工夫你含饴弄孙去啊。” 封豕仅用上七分力,害怕极了,好在强光眨眼消逝,挺住了。 后背汗毛倒竖的封豕松口气,宽慰着自己,“不过如此嘛……” 没来及嘚瑟,天空欺身而来,封豕看时迟了,战刀飞快落下,两颗圆滚滚的脑袋同时往右一偏,身体跟着往右挪动,脚掌连踩虚空,险而又险地捡回小命。 天空握着风雷战刀追杀,一点不客气道:“杀你,正积阴德。” “打就打,等本君取兵器来,再与你……们大战三百回合,”封豕走着最快的步伐,说着最不靠谱的话。 成名多年的它可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全靠两手,没法子,力大无穷,再用兵器,可不欺人欺鬼太甚。 等等,这老头本就强自己一大截,居然还恬不知耻的用兵器,人老不要脸呐。 不等把心里话说出来,封豕四目被逞亮的刀光映射到,一个不留神,天空竟到自己前面了,还好身子灵活,脚底像抹了油,溜得贼快。 可这只是权宜之计,要不想办法,晚一会要丢命的。 危急关头,光亮出现,青黄赤三色扛住战刀,纠缠住刀尖上一团蓄势欲出的雷暴。 封豕逃远,寻思着谁会这么好心?突然肩头被一拍,瞳孔剧烈一缩,腿脚差点软下,当看到熟悉的面容,差点痛哭流涕。 患难与共? 是了是了,义结金兰真兄弟。 是与不是,当事鬼怪最清楚。 看见封豕由惶恐到四目泫然欲泣,修蛇一愣,有点尴尬,继而目光坚定的说:“风雨同舟。” 封豕感动的回道:“休戚与共。” 众阴阳师对眼前这对患难兄弟无语,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不误会的不重要了,天空的战刀又落下来,二鬼被迫分退一边,燃烧体内精血。 二对一,没有招架之力的依然是二鬼。 看着一边倒的局势,张式问:“五级鬼怪按自身所长掌握一方世界,它俩怎么不用世界之力笼罩虚空,进而占据有利地形?” 孺子牛得意的说:“不敢呗。” 听他没有往下说的意思,穿山猪接话道:“府主强它们太多,世界之力笼罩虚空反倒是累赘,经不住府主几刀砍击。” 同为君王,一位默不作声,高冷状,一位喋喋不休,粗鄙样。 封豕变出一幅卷轴,“停停停,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先签生死状,再斗法不迟。” 双拳震退战刀,封豕抖了抖手臂,扭了扭手腕,高声道:“有这劲你倒是往床上使去,吃嫩草、压海棠,再不济回头草也是可以的嘛。” 看见天空用分身术,封豕痛骂,“赖皮,有本事就停手,等我回鬼界喊鬼来助阵,同你们打个痛快。” 封豕嚷嚷个不休,完全没有闭嘴的意思,好在很快天空的战刀砍在它肩头,皮开肉绽血飞溅。 封豕化烟雾飞遁,饶是如此,也没让其闭嘴,疼的大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天空笑道:“识趣的话把头伸过来,老夫给个痛快。” “是不是把头伸过去就放过我们?”封豕认真的问,随后笑嘻嘻的说:“只伸一个头够不够?” 大敌当前,生死关头,还有心情玩笑,不得不说封豕是个怪胎。 反观修蛇,吃了不擅近身,捉对厮杀的亏,全程被吊打难有还手之力,好在三道光亮护身,眼下倒还能自保住。 那件颜色混搭的四色衣服失去色彩,几乎没有丁点颜色,只在背后留有几处指甲盖大的黑色。 天空略带遗憾的说:“命真大。” 刹那间,封豕脖子上出现一抹光痕,那张脸上挂着的笑容凝固,圆球似的脑袋脱落。 令人惊愕的是砍下头颅的脖子,非但没有鲜血喷涌,连一丝血都渗不出来。 封豕当然没有砍下头颅,再生头的本事,可只要头还在,安回去的本事总是有的,不然哪敢说只伸一个头过去。 这不修蛇着急死了,它还能玩笑,“好快,比我脱裤子还快,这就完事啦?” 封豕另一个长在脖子上的脑袋说着话,大手已经揪住掉落脑袋的头发,一把放在脖子上,眼睛滴溜溜地转动起来,脑袋快速寻找适合的位置。 掉下去容易,长回去不简单。 脑袋和脖子在灵力的保护中磨合了一两分钟,合不起来,始终留有一道头发丝的缝隙,封豕索性先将就着用,别扭是觉得别扭,好歹是原装的。 天空自嘲道:“上了年纪是慢了点。” 修蛇身前的天空消失,不留一点气息,立马引起它的警觉,捕捉周围灵力波动,无所收获,忙头朝左高喊:“小心!” 几乎是同时,天空对着封豕话音落下,“再补一刀!” 但见这位古稀老人犹老当益壮,澎湃的灵力展现,一手笼罩白色光团,一手裹住紫色光团,风雷密布缠绕刀杆直至汇集刀刃上,随着战刀挥斩,绚目光华轻易的划开虚空。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死鬼,想当然耳。 被一位斩魂强者盯上,已经是不走运,被针对,那是晦气的很,现下不惜动用精血,实属倒霉透顶。 这刻的封豕面如死灰,如被判下立即执行死刑,嘴里再吐不出半个字。 坐以待毙,必死;困兽犹斗,或死。 黑色的灵力如旋风般拔地而起,带着毁灭的气息紧紧卷住它。 不够,远远不够,封豕动用一切可用力量,世界之力、精血,最后连疯魔都给用上,气息节节攀升至顶,但想死里逃生,一点没有把握。 这个以封豕性命为代价换来的片刻时间,修蛇不能白白错过,逃是不可能逃掉,那就杀,至少得杀死几个,不然是真的划不来啊。 不等它付诸行动,天空的身形出现在一众阴阳师前,这下好了,逃不掉,杀不了,全然等死。 修蛇望向多年异性兄弟封豕那里,赶过去是来不及了,来得及也做不到帮忙,只能目送它最后一程。 这无与伦比的挥斩去,凛冽至极的气流大肆破坏封豕的灵力旋风,等蕴含真正杀伐的光华来到,封豕气息开始衰弱。 看到此,修蛇的双目微微刺痛,实在太刺眼了,光是看下去都费劲,更别说身处其中的滋味,既然是已定的局面,就没必要浪费灵力看下去,叹了口气,转而望向天空一众。 光华落幕,修蛇猛地看回封豕,右肩向下延伸到腰部出现狭长的伤口,并贯穿整个后背。 离奇的是……没死! 在其身边多出一位衣色鲜艳的老者,身份不明,可以肯定是友非敌。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战而屈鬼之兵 在场这么多双眼睛,仅天空一人看见。 封豕危在旦夕时,一片粉色花瓣突兀的飘零,恰到好处的囊括下光华未释放完的力量。 救下封豕,总算不虚此行,否则哪怕是把天空以外的阴阳师全部杀光,也觉着白走一趟。 敢在天空面前杀人,有此胆大想法者正是闻讯便火急火燎赶来的桃花精。 这位不速之客的气息临近,天空不得不动用精血杀封豕,尔后第一时间护住这群还没成长起来的阴阳师。 如果天空执意杀死封豕,桃花精立刻送阴阳师下去陪葬。 凡事讲究个礼尚往来,接下来,桃花精将还礼阴阳师。 桃花精喝问:“修蛇,有胆与我联手杀斩魂阴阳师?” 一听这话,这些个与桃花精初见面的副府主们,包括石漠大陆一面之缘的孺子牛,大惊失色。 原本只道又来位君王,不曾想此鬼口出狂言要杀害天空府主,能当面说出杀斩魂阴阳师之言,绝不是在夸海口。 放眼整个阴阳界,斩魂阴阳师仅天空一位,公认的第二强者玄浮府主还是半步斩魂,距离跨出那一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尔今,一直单靠天空一人支撑偌大的阴阳界,正是有他在,可以震慑鬼界的蠢蠢欲动者,维系阴阳界和人间和平。 一旦此鬼与修蛇联手,这位主心骨在此时此地发生意外,乃至稍有损伤,和平将化为泡影,成为过去。 与之多次谋面的张式、樱、穿山猪更加面如土色,原因无它,桃花精有同伴。 葬魂大陆,三人亲眼目睹二鬼联手压制死气。 绿发老者,实力不亚桃花精。 桃花精和修蛇联手,天空府主救不下人,大有自保余地,倘若加上绿发老者,人家迟迟没有出现,或许已在设伏,自保就成了奢望。 一个五级鬼怪的死伤,换取歼灭所有副府主,外加两位府主,以及张式这个统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握住了,可以说是毁掉了阴阳界的未来。 可惜某位老者没把握,或者说不稀罕。 二鬼伏击阴阳师的消息,是桃花精从阔别已久的绿发老者口中得知,他还千叮万嘱自己千万别掺和进去,免得日后再无清静可言。 如此说,三人的担心倒显多余。 局势连续反转,连见惯大场面的封豕都有点懵圈,几秒后,它认定优势在它们这边。 桃花精出手帮封豕治伤,伤口的血早在现身时替其止住,否则燃烧精血战斗的它早就因失血过多倒下,更别说这会还能自行站稳虚空。 随着桃花精的治疗,封豕疼痛感渐渐减弱,狭长的伤口开始结痂。 两位管辖一方大陆的君王正为杀人联抉而来,不成,险被反杀,奇耻大辱也;虽然不识得对方,但救下封豕,是友非敌。 杀人嘛,心之所愿,虽称元凶,平生未杀聚魂阴阳师,引为鬼生一大憾事,今出言相邀,有幸偿愿,正合心意。 修蛇斩钉截铁应道:“愿与君效劳。” 樱来不及与天空言语,就听遥远的时空深处响起说话声,胆大包天,比之桃花精不遑多让。 “老头子,有胆与我联手杀六级鬼怪?” 这句话无疑是给在场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转眼间,一个不惑之年的男人来到,身上还是那件穿了十几年,缝缝补补十几处的黑色大氅。 熟悉的身影让众人一眼认出,就算是见面不超过一手之数的张式,一样不需要看第二眼,现阴阳界公认第二强者玄浮来到。 天空凝重冷峻的神色稍稍放松下来,“二对一,不需要,赢了给你记功,死了给你报仇。” 玄浮面露难色,看起来甚是纠结,最后冒出一句,“那我解决完修蛇就在一边候着,你们打个痛快,分出输赢前我绝对不打扰。” 指名道姓找上自己,修蛇不免一个头两个大。 它混迹鬼界风生水起,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阴阳界中不能招惹的阴阳师,掰开手指头数一数,不多,拢共两个,今儿触了霉头,全给碰上。 换作别的府主,不敢说必胜,也不能必败,面对这两个,连溜掉的余地都没有。 修蛇自个没本事,倒怪上桃花精不早点来到,看人家天空赶到的多及时,所有阴阳师毫发未损,眼下局面是你姗姗来迟,解救晚了缘故,不然兄弟联手战玄浮,又是一段佳话。 桃花精深知局面处于下风,倒埋怨上封豕和修蛇,你俩各管辖一座大陆,出来杀人就不晓得带点军队。 鬼多好杀人的道理,用教? 两个鬼怪要能听见桃花精心中言语,准得喊冤,两个五级鬼怪联袂前来,杀区区十几个凝魂阴阳师,还不够谨慎啊。 带下属来,想倒是想过,怕路上耽搁不是,早杀完早回去,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要知道是这么个尴尬境地,再借它们十个胆子,都不愿来触这个霉头。 它孤家寡鬼一个,上哪找帮手,桃花精思量着如何挽回颓势局面,总不能就此罢休吧,来时汹汹,撂下狠话,带鬼就走,颜面扫地,奇耻大辱也。 有了,树上结的桃子,拿出一个给封豕服下,只是便宜这家伙了,心存不甘的桃花精敲定主意。 玄浮接着道:“输赢都不打紧,赢了最好,输了不碍事。来时已经通知白颜,想必他和其他诸府主在来的路上,大不了就是众府主斗法六级鬼怪,就是不知尊驾是否赏脸,斗法两场?” 一听这话,桃花精伸出摘取果子的手停在半空,伸手不是,收手不是,横竖尴尬了。 “当然尊驾术法通天,不肯赏脸,我们奈何不得,去留随意;二位君王手段怕是差点,免不了做客阴阳界,审判庭上留姓名。” 此话有理,着实说到心坎里去,尤其是受伤的封豕,想使出七分力都够呛的,怕真得做客阴阳界,再想想自个干的事,“阶下客”难过咯。 摆在桃花精面前两条路,狭路相逢勇者胜,两条五级鬼怪性命换多位阴阳师一命,换完就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主动带两鬼回鬼界。 桃花精看了眼两鬼,大敌当前,未战先怯,必输无疑。 “来日方长!” 话落,桃花精卷起两鬼离开,留下满空乱飞的粉色花瓣。 “不爽利,”玄浮笑着伸手挥赶花瓣,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花瓣全部归拢起来,还未有下步动作,花瓣集体消失,应是桃花精撤去术法。 话分两头,桃花精带两鬼回到阴阳界。 路上它就觉得修蛇似有话说,又有顾虑似的不敢说,吞吞吐吐到了现在,不耐烦的道:“有话快说。” 修蛇原打算把话藏住,看桃花精脸色阴沉,想说点别的来应付,又听“如实回答”,只好如实说:“我觉着其中有诈,如果别的府主真在来的路上,玄浮哪会好心告诉我们,巴不得我们不知道,一网打尽才好。” 桃花精瞪大了眼睛,发火道:“你当时怎么不说?” 再杀回去,人早没了。 “我……”修蛇赶紧把话收住,小声解释,“当时的局面对咱们也不利,故而不敢多嘴。” 桃花精暴怒的吼道:“蠢货,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别的手段?” 吓得修蛇不敢应答。 还好那句“我以为前辈感应到别的府主快到了”没给说出来,否则对于已经颜面扫地的桃花精而言更是智商上受到严重侮辱。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恳请前辈做客舍下,容我好生招待,”封豕拱手道谢,巧妙的解围,亦是为自己找一大靠山。 桃花精眯眼看去,脸上尽是不屑,“那等淫秽污浊地也配?我劝你少再沉湎酒色,施行暴虐。” 封豕好言邀请,委实想不到桃花精不领情就算了,半点面子不留,惹来心中不快。 “记住:德不配位,必有余殃,”也不管它们有没有把话放在心上,桃花精说完便走。 六级鬼怪的金玉良言,有鬼铭之肺腑,有鬼不以为然。 修蛇问:“有什么打算?” 封豕道:“先回去养伤,把身体养好再说。” 说起这个,封豕羡慕起修蛇,只一种术法需要重修,身上没受丁点伤,反观自己,一个脑袋始终无法贴合脖子,得想个办法合上去,右肩到腰部的伤口虽说结痂,想康复免不了一年半载。 “咝,”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封豕哀号出声。 此为桃花精故意为之,身体有伤,不能床笫之欢,要它戒酒戒色,修身养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性如此,江山改换。 可惜了桃花精的苦心。 这天风和日丽,天空、玄浮突然先后消失,回来时带着未完成任务的十四名阴阳师来到阴阳界灵山。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近几个月,天空已经把阴阳界部分事务交由玄浮负责,毕竟上了岁数,万一有个好歹,阴阳界还有个主事的,不至于乱成一锅粥。 所以天空去往混沌空间前,和同处一个楼办事的玄浮打过招呼,只是玄浮跟来的做法让他火冒三丈。 对此玄浮解释,阴阳界需要斩魂阴阳师坐镇,老头你只要像个吉祥物一样安稳待着就够了,你长命百岁了,阴阳界就会安稳。 天空只不悦的说:“语气放尊重点,我可是你长辈。” 这两年来,天空首先对在位府主挨个细查,各府是重中之重,交给旁人不放心。 副府主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由白颜领府中亲信,对所有副府主的办公、住宅、来往人员,来了多次隐秘的搜查。 玄浮对各府统领进行深查,并加大对统领们的行踪把控。 做这些都是为防止青哲等人留有内应,同时清楚这些高层、中层有无某种小心思,阴阳界经不起猛烈的折腾了。 得知他们在鬼界没有寻到一点关于青哲等人的消息,天空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并把在鬼界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做个简要的书面报告,尽快交上来。 樱留下,她有私事告知天空,一件私事,一件和张式有关,叫犬子和张式先回朱府。 这趟任务,张式和穿山猪、孺子牛待的较久,之间结下深厚友情,临别二人热情的紧,叫张式有空就去找他们。 倒是高原大陆城墙内同样有过命交情的月兔,张式想打个招呼,对方似乎不肯给这个面子,几次在张式开口时和别的副府主聊上。 十三人出殿后,相互告别就各回各府,有府主的回去交差,暂管府主事务的长时间不在,回去收拾烂摊子。 相对而言,张式和犬子回府就是回府,既不用与府主交差,也没有烂摊子等自己。 张式和这位朱府副府主因公事主有过为数不多的几回见面,加上犬子性格使然,平日沉默寡言,双方仅限上下级的公事往来。 犬子道:“你先回府,我有私事回家一趟。” 张式点点头,与之分别,瞬移回朱府。 从朱府阴阳师口中得知,这位副府主很早以前就成家了,不过从没见犬子带妻子孩子来过任职府邸,似乎也没什么人见过,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 为此有人好奇,“副府主,你这金屋藏娇呢,把嫂子孩子藏得这么严实,改明儿带来府上,让大伙认识认识”。 犬子总是说“都说了是金屋藏娇,那哪能随便带出来”。 还没到朱府,张式看见一阵浓烟冲起,跳到半空,好大的火势,隔着几条街都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热浪,这里离府不远,照说早有阴阳师赶来灭火,不会任由火势扩大。 带着疑惑,张式赶到火灾现场。 是间民房失火,十几个男女正在全力抢救房子,力气大的拎桶,年纪轻的端盆,在附近井里来回打水。 “快救火,快点,跑起来。” 这么一说,十几个男女跑的更快了些,嘴巴鼻子更使劲喘着粗气。 张式起先没有在意,忽地听到鼓掌声,循声望去,是个穿着华丽的贵气公子哥在喊,手中拿了把折扇,轻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身后站着几名仆人。 他家? 丝线串联结成的杂佩挂在腰间,走路时玉件轻撞,清脆悦耳,恨不得人人知道自个有钱有势,普通人家哪配得上这身打扮。 光公子哥喊着救火,身后仆人压根站着不动,张式反应过来,好家伙,这人是嫌得无聊,在这看热闹哩,不过自己不能不管。 “竭泽,赶水。驱水术!” 一团透彻的水流飞向火源,须臾间火势遇到克星,节节败退。 公子哥手中折扇停下敲打,有点失望的说:“火灭了,没得看了呢。” “少爷,你看,”一名仆人指着民房,嘴里吐出一颗火球,又把房子烧着。 张式怔住,显然没想到这几人光天化日胆敢肆意妄为。 这是上演一出游闲少爷带着恶仆上街,恶仆仗着恶势,取悦主人的戏码。 不过,倒是便宜他来出回风头。 更让张式意外的在后头呢。 这名仆人随即冲着张式骂道:“哪来的混小子,上这来碍眼,别仗着学了几天阴阳术就在这边臭显摆,快闪一边去。” 张式用风雪凝冰冻住火焰,抢先拦在这帮人前面,喝问:“你又是哪冒出来的,敢当街纵火?” 几个阴阳术使出,立马引来人群目光,但没有一个敢长时间看,更没谁敢驻足。 仆人回怼道:“你是哪个府教出的阴阳师?敢在我朱府辖地滋事!” 张式冷声笑笑,原来是自家人,那就不用给面子了。 “瞎了眼的狗奴才,老子正是你朱府统领,还不过来磕头拜见!” 谁料那仆人怒极而笑,“统领大人,朱府少爷在此,麻烦你把话再说一遍。” 张式可不认识什么朱府少爷,话说府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灼焰覆天,熔浆没地,飞炎坠空,光腾万里。火之烈狱!”就在张式回想时,这位少爷吟唱完了。 张式抬头之际,天上砸下多颗大型火焰,这要落在地上,房屋受损不说,恐怕要连累附近住民。 这幕也叫跟来的几名仆人惊出冷汗,在居民区用这道大范围阴阳术,哪怕这位爷术法不精,可坏了规矩,落在有心人眼里,平日恨不得口诛笔伐,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一定大做文章。 真若酿下大错,伤了人害了命,少爷身份如何高贵也有重罪罚下,而他们会被推出去替罪,揽下死罪。 “凝魂!” 半空中浮现出大海虚影,硕大的黑鱼在海中驰骋,掀起重重浪涛,阻挡飞火。 张式一边用缚灵术绑住几人,免得接下来又给他来点“惊喜”。 少爷挣扎了好几下,反而越缠越紧,当下方寸有些乱了,“松绑,给我松绑,不然我就撤了你统领职位。” 张式凑上去问:“你是哪个朱府少爷?” 少爷没好气道:“就是你当职的朱府,还不快来松绑。” 张式伸手过去似要解开,突然收住手道:“名字呢?你我第一次见,不说名字,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有个仆人突然大喊:“救命,救命。” “闭嘴,”张式瞪了他一眼,身后脚步声渐重,且飘来一股烟草味。 “放开他们。” 果然,“惊喜”还是来了。 少爷认出来人,欣喜道:“副府主,快来救我。” 张式回头,来人戴着黑框眼镜,手拿烟杆缓缓走近,却是要回家一趟的副府主犬子,这人真是朱府少爷,那我怎么从没见过? 犬子手指一挥,绑住几人的术法消失,“怎么回事?” 有仆人道:“少爷连日来刻苦修炼术法,颇有成效,今得了老太爷恩准,特许放假半日出府游玩,不想这人不知从哪冒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把我们绑了去,如此当街行凶,还请副府主交由我们拘回府中问罪。” 混淆是非的张式见识过,胡说八道的少有遇见,这不是往绝路上逼嘛,不知道周边有多少双眼睛看见,还想指望说的如出一辙? 张式呵斥,“睁眼说瞎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还是说你觉得单凭你的几句花言巧语,片面之词,能换来副府主偏袒?” 少爷逮着机会就告状,“副府主你看看,在你面前,他还敢如此猖狂,他是真不把规矩放眼里。” “你不该管的,他们没有做错,接下来交给我。” 犬子的话落在耳里,张式一懵,意识到他用唇语告知。 “逢人说人话,鬼话是留给鬼的,”犬子看了眼开口的仆人,抽了口烟,又淡淡道,“事情经过我都看到了,双方都有错,要么各退一步,什么没发生,要么各打五十大板。” 少爷想了想,客气的说:“听副府主的,和气生财。” 张式犹豫了下,皮笑肉不笑的说:“刚才打闹就当相识一场。” “如此就散了吧,”犬子顾自先走。 这让张式愣住,接下来交给他,他就这么草草了事,关键自己还配合他了。 只要在朱府,早晚能见面,张式最后看了眼几人样貌,转身去追瞬移走的犬子。 前面街道的拐角,犬子停步在那,似乎在等人,见张式追上,又瞬移走。 最后,两人先后落步在一间民房顶楼。 犬子用烟杆指向地面。 “拿好。” 男人将钱递过去,对方顾不得手上有水渍,刚伸手去接,怕沾到对方,忙把桶扔下,另一手得空,双手捧着接过。 两人面貌张式都熟,其中一人还特意记住,收钱的是刚救火的男人,给钱的是少爷仆人。 仆人给完钱,快步跟上走远的少爷几人。 犬子不紧不慢的说:“火是屋子主人答应后放的,那些救火的人临时雇来,从头到尾你认为的当街纵火其实就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码。” 张式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双眼,震惊写在脸上,“所以,他们做的全是为了取悦那位少爷?” 呵呵,放火烧民房,雇人提水扑灭,这位少爷真够有钱,真够有闲,真够荒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历史遗留 犬子继续说:“如果没有你的搅局,房屋主人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足够换套新房子,救火的男女领到工钱,少爷也开心了……” 张式打断犬子,愤愤道:“三方你情我愿皆大欢喜,哦,还有第四方,仆人开心,我们这些人算不算?难道这种恶趣味没人出来管管吗?还是说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慎言,”犬子不由加重声音,“附近有家不错的面馆,吃点。” 面馆,这点早过了吃饭时间,仅两三桌有客,二人拣了个边角落座,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刀削面上桌。 犬子早把烟杆放在桌边,熟练的往汤碗里夹了辣酱,浇上醋,搅了搅,就着大蒜吃起来。 张式坐在对面,同样放上辣酱和醋,生吃大蒜就免了。 犬子唇语道:“他叫朱骅,上任府主朱馨的亲弟弟。” 张式边吃边听,谁知犬子没有讲下去的意思,一碗面下肚,拿纸巾擦擦嘴,最后说:“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某些书籍上找。” 喝完面汤的张式觉得被敷衍了,刚想说话,又听他说“不好意思,下回我请你”。 敢情说的两句话是为了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蹭顿面吃,若非是自己的直接上司,换作别府副府主,张式才不会自掏腰包,就当花钱买他两句话,不情愿的摸向裤兜,空空的,意识到高原大陆时符箓被摸了去。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几秒,明白了。 眼瞅着二位客人吃完,服务员有意无意的站在旁边擦桌子,心里嘟囔着快点付钱走人,自己早清理早休息。 眼尖的店老板瞅见,好歹经营了大半辈子,哪不晓得其中原由,把服务员打发走,过来道:“大人许久不来,怕是最近忙得很,小的斗胆晚上把面给您送家里去,面钱到时再一并结清。” 犬子拿起烟杆,站起身道:“好你个老板,既然认得我常来光顾,不把我面钱免去就算了,还要连我晚上饭钱一并扣下。” 老板赔笑道:“大人多日不来,小店生意惨淡不少,难得来一趟,总归要照顾一二。” 张式心道,好精明的老板,难怪进门到现在算盘敲打声、账册翻页声,压根没停下过。 “记他账上,朱府统领。” “好勒好勒,”老板高兴的看向张式,得嘞,小店又添一位统领光顾。 等张式回神,犬子出门了,于是丢下句,“晚些时候送钱来,”夺门而出。 南边某栋楼的一层房间,在门关上前,一只手不知从何伸来挡住,来人未经同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屋内。 犬子看向张式,不免有些头疼,大抵是走出面馆用了分身术都没能甩掉这个家伙,还有部分源于自己的多管闲事。 “还有事?” “怎么没见嫂子和孩子?”张式好奇的往屋里张望,见屋内设施铺上一层灰尘,心中起疑。 “她在老家,还有,如果你觉得刚回来比较空,我可以马上安排几个任务给你,”犬子以上司的口吻道。 张式赶忙拒绝,“不急不急。” 犬子指指还未关上的门,示意张式可以出去了。 张式还以为这位平日严肃的副府主是位热心肠,敢情自己想多了,既然犬子嘴巴严实的撬不开,那自己只能回府从古籍上寻答案。 一柱香时间,张式回到阔别已久的朱府,换上印“审判”的黑白长衫阴阳服,派名阴阳师送去面钱后,独自去往史宬室。 史宬室,灵山和十二府各有一座,专门贮存史册而建立的档案馆,部分内容对外开放,保密内容按职级开放。 张式职位统领,最多只能看到统领可看的内容,如果想要看到副府主甚至以上内容,需要副府主甚至府主批准。 史宬室分内中外三间,外间书架记载阴阳界至今发生的大小事件,中间挂历任副府主,凝魂实力或立下重大功劳的统领画像,近四百位,每张画像前有独立书架,书中记载画上人物生平事迹、功绩,内间放的是历代一百六十几位府主的画像和书籍。 同是画像,有的书架上放厚厚几本书,有的一本多达十几万字数,有的薄薄数页数千字。 不到一个下午,张式借着分身浏览书籍,翻了不下千本,终于翻了个遍。 外间,古籍粗略记载阴阳界至今五千多年的历史,五千多年前的百年旷古大战,战后几年饥饿时期来到,两百年后黑暗时期,安稳下来不出三百年便是祸乱时期。 往后三千多年阴阳界和鬼界的摩擦纷争,至多十几年就会结束。 书中有两句话,给张式留下极深印象。 战争,活人说开始,死人说结束;死人说开始,活人说结束。 这一句出现在记百年旷古大战书的开头,前半句穿山猪曾在草原大陆说过,不想竟是引用于此。 当真是大实话,活着的人发动战争,唯有死人方得解脱,正因死了人,才要发动战争,结束也只有活着的人决定。 苦矣苦矣,不知苦何已! 旁边还有两个极小的字,像在自问自答,死已? 这一句是在祸乱时期的书上看见,熬过百年大战、饥饿时期、黑暗时期,怎的就在这时生出轻生念头。 说起中间和内间画像前的书,张式不得不佩服某些执笔之人。 若是可以,要问一句诸位的风骨、气节都落在家里了吗? 统领的书寥寥数千字,便将生平事迹、功绩、后世评价一并囊括,言简意赅,足可见执笔之人文字功底。 到了某些副府主和副府主这,全然两样,赞美之意毫不吝啬,能理解,毕竟有大功于阴阳界;辞藻华丽,字里行间充斥着溢美之词,能理解,毕竟谁的地盘谁做主。 但同件事反复出现在多本书上,溜须拍马的嫌疑十分严重,甚至会给人一种画像中人生前好大喜功,沽名钓誉的印象,这不就适得其反了。 张式本尊认真的翻寻近几任府主和副府主的书籍,很遗憾,没有什么收获,答案或许只在统领以上能观看的书里。 阴阳界西边郊外墓地,有个黑衣服的男人拎着篮子站在一座墓前。 墓周围的杂草、树木有明显清理痕迹,最近天天有人来点烛燃香,置放供品,边上的纸钱已经烧净。 只是墓地两位主人的在世亲人只剩墓前这个黑衣男人了。 男人忽然闻到一丝古怪气息,但很快明白原因,没有去管,只默默继续做自己的事。 待坟头添上新土,男人重新拎上篮子,对着空气说:“不出来,我就回去了。” 空气产生异样,波纹中走出一个女子,蓝色襦裙外披了件长衫,耳朵上一对亮眼的鎏金耳环,和发间簪子同属一套。 女子花信年华,柔声道:“好久不见,苟且。” 墓中女子生前与之是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女子戴的这套鎏金装饰还是墓中女子送的。 看着面前女子,叫苟且的男人隐隐觉得不对劲,“你回来做什么?” “复仇,”女子声音冰冷起来。 亦有此心的苟且婉拒,“太早了,现在不是时候。” 信心十足的女子恳切道:“所以找你帮忙。” “你们加上我也不够,”苟且看向女子身后,似乎那里还有人,且比女子更有决定权。 消失的波纹再次动荡,走出两男一女。 一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英姿挺拔,一人深色麻衣,略有驼背,绿衣女子身材娇小,五官精致。 那个英姿挺拔的男人是为首之人,解释道:“我们另有强援,还需要你接应,如果再加一人,有十分把握。” 苟且有点惊诧,“谁?” “张式。” “凝魂也配?” “我也同意你的话,但有人点名要他。” “谁?青哲他们?” “我答应会守口如瓶。” “张式是樱亲自带进府的,于他又有救命恩情,他会答应你们?” “只要带走他就可以。” 良久,苟且道:“我加入。” 傍晚,张式吃过饭后回到住所,开始写书面报告,鬼界所见所闻并且将替身和鲲鹏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写下,犹豫片刻,连同火湖初次和鲲鹏子打交道事件补充进去,这桩耗时两年半的因果,是时候有个了结。 当写到击败大虎,张式想起它的那件宝贝,淆迷灯,当时自己疏忽了,宝贝如今不在鲲鱼肚子,想必在鲲鹏子手里。 书面报告写完,张式查漏补缺了一遍,见时间尚早,开始梳理和替身间的瓜葛。 当想到葬魂大陆和猫又战斗时请替身帮忙,答应他一个条件,又看见纸上写的白府时替身立下誓言帮助自己,同等条件是自己不攻击他就可以,张式就觉得亏大了,还好当时口头答应,没立下誓言。 联手压制鲲鹏子后,替身在高原大陆给过灵力,带点不安好心那种,最后则在混沌空间,借鲲鱼之口战封豕。 鲲鹏子这里,张式可以靠外力解决,哪怕樱实力没有恢复,但可以拜托别的府主。 替身这里,张式没想好如何解决,一来这趟鬼界之行,双方牵扯的太深,有好有坏;二来别人是参与不进来的,哪怕强如天空府主,进别人心之世界简单,打败别人替身困难。 第一百六十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第二天早上,张式按例集合辖下阴阳师,对辖地进行巡逻,应到二十人,实到十八人,无人请假。 等了五分钟,迟迟等不来人,张式先带着十八人展开日常巡逻。 巡逻结束,张式仍是没有等来两人,只得依法将两人姓名登记在册。 有阴阳师火急火燎的跑来,等到一座院前意识到有些失态,站定整了整长衫,快步闯进。 张式正坐在屋里休息,听见门外脚步声匆匆,起身去看,撞见个陌生面孔的阴阳师。 这人道:“张统领,有几位统领纠集上百名阴阳师正在府门口闹事,你快去制止一下。” 张式立刻联想到早上未到的两人多半参与其中,“这件事告诉府主和副府主了吗?” “有人去禀报了,陈统领的意思是找到统领或者府主、副府主,就请你们去门口。” 这位陈统领负责大门区域,张式纳闷这事自个哪会处理,要找也是去找府主和副府主,突然意识到可能需要武力解决,统领中只自己达到凝魂。 张式先瞬移来到,场面已经混乱。 门外百来个阴阳师举着多条讨薪横幅,白幅加粗黑字,其中两个身影赫然是早上未到两人。 带头的一个统领长着五大三粗,平日里嗓门就大,今儿喊话更是声音能多重就多重,气势十足,跟打雷似的。 他大喊前一句,后面人接着齐喊后一句。 各项补贴,别指望! 累死累活,加班没钱! 节假上班,没钱没休息! 养家糊口的钱,我们不卖命! 光讲奉献不谈钱,我们不干了! 陈统领站在台阶上,苦口婆心的规劝,“大家安静,你们的诉求我全听见了,我也上报上去了,大家把手中的条幅扔掉,先坐下来,我们好好商量,不管是补贴、加班工资、节假休息、加薪,咱们一样一样谈。” “这种话我们早听腻了,如果今天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我们不干了。” 那统领话刚落下,一帮人跟着重复,“不干了,不干了……” 事发突然,暂时没有好的办法应对,把闹事者稳住再说。 陈统领立刻道:“安静安静,大家这样闹也闹不出个结果,有什么坐下来好好说,谈妥了我把你们的诉求传达上去,这样才会有效果。” “要谈就叫府主出来谈,和你谈,没用!” “对,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同样的手段放在别人身上,或许管用,可要对付他们,省省吧,毕竟他们曾拿这种话对付过别人。 张式走过去,“陈统领。” 艰难维持局面好一会的陈统领可把人等来了,轻声道:“把带头的统领抓起来,先阻止他们闹事。” 张式还没用术法呢,对面几个统领谨慎的很,见到张式走来,知道他凝魂手段,早往人群后头挤,往两边分散开。 张式干咳两声,大喊:“都别吵,府主马上到。” “府主来之前,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转眼,又是闹哄哄的恍若菜市场。 “吵够了没!够了就安静。” 严厉的声音中断吵闹。 黑框眼镜,加一根烟杆,犬子来到。 见到副府主,众人沉默下来。 犬子问:“你们说的诉求有两点,休息和加薪,对不对?” 马上有统领答道:“对,必须保证我们的休息时间,轮到节假日值班,也要在假后补回,半夜或休息日叫回加班,要有补贴补假,各项补贴一样不能少,也要在现有薪酬的基础上加薪。” 犬子道:“好,两样诉求我都记下了,我会和府主商量,那么麻烦各位在我们给出答复前,各回各家也好,回岗位上继续履职也行,不要再堵住大门,在此之前我不会追究大家今天的事情。” 带头要求加薪补假的几个统领互相看了看对方,简单的眼神交流一下,有个统领站出来道:“希望副府主说到做到,大伙先回家,我们明天再来。” 闹事的一伙人暂时散去。 犬子对张式说:“史宬室有你想要的书,准你去看副府主所看内容。” 张式道完谢,犬子便走了,休息和加薪足够他焦头烂额,没闲暇时间扯别的。 张式和几个下属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就轻车熟路的来到史宬室,翻阅上新的书籍。 这一次,他有了更多认识,今日的局面早在四千多年前的祸乱时期就已发生,总结起来就是分配不均。 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这句话写在关于祸乱时期的一本书开头,似乎也是此次事件的导火线。 不论什么时候,在任灵王和十二位府主总是在最前线冲锋陷阵,杀敌甚多,顺理成章的他们享受的待遇最高、最好。 副府主实力平均稍弱一线,待遇次之,统领和普通阴阳师待遇档次逐渐减之。 战乱年代是这样,和平以后也如此,居安思危,避免鬼界终有一天卷土重来。 一个家族有无职位的阴阳师,生活过的是天壤之别。 是人就有私心,战时恨不得人人会术法,人人会用魂,打倒鬼怪,还我大好家园;和平年代术法不外轻传,不管后人资质好坏,只悉心教与,外人来学,教点皮毛就不错了。 长此以往,阴阳界势弱,必遭鬼界侵略,于是有了教化,灵王携手众府主将术法写下,编辑成册,专人教学。 灵王和府主职位一直由他们后人继位,继任者至少有聚魂实力,自然而然地堵住悠悠众口。 副府主和统领不是,后人做不到一直保持先辈的水准。 能者上,庸者下。 自己不在,家族待遇大不如前,子孙坐吃山空后怎么办? 想“进步”,实力不允许怎么办? 公器私用,行贿受贿成风。 哪怕被揭发举报,只要还能在任,换种方式来。 这些最后统统由普通民众“买单”,战乱年代生存艰难,和平年代生活艰难,好日子始终没个盼头。 不敢言而敢怒者,甚多。 双方矛盾日益激化,愈演愈烈。 当时人的思想随着教化,悄悄发生转变。 即使有普通民众通过学习成为阴阳师,立功受奖,一步步当上统领、副府主,学着上一代统领、副府主的做法,谋取私利,满足私欲。 但更多从民众一步步当上统领、副府主的阴阳师站出来反对,早年立功无数,不能成为现今作恶筹码。 敢怒亦有敢言者,起! 将有大丧发生,谣言不知从何时何处起,在各府传播开,之后多次有人市场杀鱼,从鱼腹取出布条,上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有阴阳师说“玉碎不可改其白,焚竹不可毁其节,身虽死,为后世留福,又何惧哉”。 有阴阳师附和“今不为,后世必为子孙忧”。 多位副府主一拍即合,带动统领联名到灵山抗议,减少铺张浪费,自降待遇,减轻民众税收,杜绝不合理的杂乱收费。 触碰到自身利益的副府主、统领抗议,又恐往日行为“不干净”,遂把矛头指向府主们。 有府主阻挠,自家世代忠烈,战时无数先辈英勇捐躯,从未言退,现在靠自身实力立下战功得来职位,难道不能享有同战时待遇?我等战场流血,难道还要太平流泪?太平时寒心,战时谁卖力。 语气强硬者直言“这是卸磨杀驴,太平不用旧将军”。 此事迟迟决断不下。 底层民众,浑浑噩噩了此生。 不知何为甜苦?不知阴阳师与鬼何异?不知阴阳师是人是鬼? 敢怒敢言者,当有所为! 多位副府主选择揭竿而起,几乎是一呼百应,直接造成多座府邸运转瘫痪。 轰轰烈烈的起兵,结果失败了。 这场内耗非常严重,直接导致多座府邸副府主、几十名统领职位空缺,并招来一波鬼怪袭扰。 此后,规矩更改,大改。 未彻改,故张式昨天遇见朱府公子朱骅,火烧民房,雇人救火的荒唐事。 正是一直以来府主充当着阴阳界与人间的“保护伞”,继任者又是其后人,故这些族人堂而皇之地享受着各种特权,只要不闹出人命,哪怕胡作非为。 张式走出史宬室,没什么胃口就没去吃饭,直接去查看关于阴阳师各项待遇的规定。 正常一名阴阳师,从七八岁开始学习阴阳术,经过九年学习,期间包吃住,之后按各科考核成绩分配到各府实习,按月领津贴,两年后正式成为一名阴阳师,发放薪水,出府或前往人间执行任务会有额外出差费。 大多阴阳师终其一生是普通阴阳师,即便靠领出差费、各项补贴补助,维持三口之家的正常开销后,一年到头存不下几个钱。 可能和昨日面馆的服务员相差不大,“饭碗”绝对牢固,但付出的时间更多,且拿命换钱。 生活不单衣食无忧,生活也只衣食无忧。 在青哲等府主叛乱后,府主级力量空缺,加重普通阴阳师和统领日常任务,光工作量上去,没有提高相应待遇,长此以往又有谁愿意。 尤其是每座府邸每年需要一大笔钱养活府主一大家族,可随着府主叛乱,威信扫地,几座没有府主级力量坐镇的府邸,仍享旧时待遇。 底层纷然,怨声载道。 人心失尽,看不惯多矣。 故,振臂高呼,应者云集。 公平,唯自己争取。 苦心孤诣的谋划,徐徐图之,建心中公正,代阴阳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即将停摆的阴阳界 张式没来及找寻关于府主族人的待遇情况,看看时间快到下午巡逻,于是往辖地去,路上绕了几百米,在一个食堂厨房偷走两个烧饼垫肚。 空旷的庭院里,不见一朵花,更没一棵草,一直嗡嗡地闹个不停。 “你们在聊什么呢?” 近二十个阴阳师破天荒的凑在一堆,聊到兴头被人打断,关键是说者口齿不清,猜不到谁来,快速列队站好。 张式走到队伍前,咽下最后一口,“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是统领,排头阴阳师挺拔的站姿松懈下来,笑着解释,“没事没事,兄弟们在等统领下午带队巡逻。” 当时张式初来乍到,突然受命当上统领,自己什么也不会,更要上上下下打好关系,加上巡逻的阴阳师年岁不大,所以平日和这帮阴阳师处得比较融洽,偶尔开开玩笑。 张式板着脸,上去轻踢一脚,“站好咯,这是队伍里,还有真当我一点听不见?也不想想我是凝魂。” 以诚待人的排头阴阳师见张式这么严肃,从实招来。 上午,十二座府邸正门前都有府中阴阳师挂横幅闹事,同朱府门前说的相似,讨要休息和加薪,否则不干了,场面一度混乱,最后府主或副府主们出面制止。 当事情上报到灵山,天空府主立刻召开会议,所有府主和副府主参与。 还好执行任务的副府主全回来了,要留在鬼界发生上午这出,没有府主与副府主坐镇的府邸就尴尬了。 听他讲完,张式断定这不是普通的闹事,有山雨欲来感。 哪怕阴阳界为阴阳师提高待遇,可十二座府邸阴阳师不约而同选在今天上午闹事,一定有备而来。 回想黑暗时期,张式大胆猜测,挑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事,聚众已达上千人数,背后不止一位副府主参与其中,而且凝魂级别远远不够,聚魂实力是最起码的。 现任副府主无一聚魂,只要有人展现聚魂实力,必是此次事件倡导者之一。 张式带队巡逻完,派人去几个平日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打听,探探情况。 一个时辰后,几人先后回来,把打听到的消息告知张式。 府主和副府主还没回来。 经上午一闹,府里下午有五十三人未到岗位,走前声明不提高待遇永不回来。 别的府也有此类情况,最严重的要数没有府主的几座府邸,压根留不住人。 此前的大胆猜测,张式这会想来,还是不够大胆,情况很糟糕。 怂恿各府统领带头挑事,煽动手下早就不满现状的阴阳师联合闹事,人数上要有个控制。 太多,事情闹大,一定会杀鸡儆猴,几个在闹事中发挥骨干作用的人逃不了;太少,非但引不起重视,还会全部抓起定罪。 人数控制在百来人,引起府里重视,利用法不责众来逃避法规,还能给内心摇摆不定的阴阳师打个榜样,一举三得。 阴阳师的待遇是各府之间统一商定,不可能单独改变,避免出现有的府人满为患,有的府岗位空缺严重。 假使今天闹事提高待遇,达不到闹事者心中期望,觉着闹事可行,明日又来一出?接着妥协还是不答应?开此先例,别的行业学起来闹事怎么办? 退一万步讲,各府在明天真拿出具体方案,可只要下午继续有为数较多的阴阳师脱岗,那么断然不会给出方案。 暖不热的蛇,喂不饱的狼。 有心人在谋划,无论如何不会满意各府给出的方案。 这个时间点,那些早上没有闹事的人发挥作用,接着游说举棋不定的,打着人多好办事的幌子,邀请加入闹事阵营。 就算看出这是有心人的谋划,加入闹事阵营会沦为棋子,但是结合切身利益,仍会有人选择站队闹事阴阳师。 短时间内拿不出高效的雷霆手段,相信接下来几天还将有一批阴阳师脱岗,大势所趋,人力不能移,可以预见阴阳界大乱将起。 赤裸裸的阳谋,妙到极点,基本无解,主谋者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张式被自己的联想惊到,相信府主们已经意识到这些,那么如何挫败这桩阳谋,又是急需思考的问题。 灵山山顶,葱郁的树丛围着一片雄壮的宫殿,朱红的宫墙,金黄的琉璃瓦,庄严而显尊贵。 主殿自两年多前坍塌,一直处于重建状态,于两个月前建成,之后每日阴阳师进进出出,各种物件充实着面貌全新的大殿,选好的吉日在下月初。 今日会议在偏殿,会议还在进行。 殿内鸦雀无声,二十人围坐着一张巨型长桌,一尘不染地大长桌只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杯水,与之相对的是无人落座的五张精致檀木椅,铺上一片灰迹。 不知是气氛太过压抑,还是自己坐得端正缘故,挨在府主太阴旁边的捞月感觉喉咙难受,可是见到身旁、对面坐着的人纹丝不动,憋了好久,终于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 轻咳中,孺子牛瞅准机会,飞快端起面前杯子,杯口才放到唇边,就快速落回原位,嘴唇轻抿,不由道一句还是凉水喝的快,赶明儿就要吩咐下去,以后会议自己座位放凉水就行。 缄默良久,坐在主位的天空目光扫过众人,微微张开嘴巴,下一秒玄浮发出声音,“咳咳,我来说几句。” 众人把目光放向玄浮,顺便简单的动了动脑袋,一直坐着都感觉麻木了,只有府主天空,端坐如初。 “冰冷的铁条,隔开世界的拥抱,围捕、囚禁、留置,剥夺自由,栖居牢笼。樊笼! 只能在确定范围内捕捉,无法移动捕捉樊笼!” 就在众人纳闷时,玄浮唇语吟唱结束。 一座座牢笼随之升起,连人带椅拘禁在铁笼子里,不等笼里的人反应,下道术法来到。 “枷刑!” 二字出口,牢笼里的人多出一副厚重的枷锁,同时束缚住脑袋和两手。 惩治罪人的手段,用在六位副府主身上,年纪从大到小依次为犬子、未羊、白驹、剑姬、龙门、寸光。 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解玄浮做法,但见府主天空视而无睹,明显是默认玄浮做法。 玄浮早在心中打好的腹稿说出,“线人来报,各府闹事幕后黑手是这六位副府主。” “府主面前,任何小动作略显多余。雷龙!”玄浮俨然换了个人,出手果断狠厉。 一条紫光烁烁的长龙应声,拔地而起,阔口朝着寸光,两颗拳头大的眼睛尤为醒目,仿佛她再动一下就会行罚。 孺子牛想为寸光辩解,被天后唇语阻止。 “煌煌天鼓,龚行神罚;诸君,且听龙吟!” 画龙点睛,玄浮补上吟唱,雷龙霎时炸开,六个牢笼前各有长龙监视。 知道自己这位副府主耐不住静,府主六合不得不出声提醒,“别动!真的会死的!” 梳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姑娘,吓得不敢再动。 天空终于开口,“换个地方开会。” 八位府主、六位副府主起身换地方开会。 “啪”的一声殿门关上,亮晃晃的偏殿瞬间一团漆黑,和牢狱没什么两样,似乎也找不到比这里更豪华的“牢狱”了,当然关押者身份特殊,配得上这般待遇。 仍是一群人围着长桌会议,一杯标配的热水,这回人数少了,十四个座位刚刚好,似乎这里才是最终开会的房间。 玄浮走在最后一个,进来关上门,落座后道:“他们六个限于实力,相信真正的闹事者另有其人,但现在请大家好好想想,如何解决明天的闹事。” 有的想为刚才的事打抱不平,有的还没缓过来,有的长时间久坐一直憋着没去,已经很少的人真正认真思考的不多。 十几秒后,玄浮加上一句,“当然了,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十五分钟内解决。” 知道这话在某人听来不合时宜,玄浮勇当第一人,瞬移出门。 勾阵作第二位,一声不吭出门。 会议短暂中止。 偏殿的门再次打开,一束光落进漆黑的殿内,门口的身影走进,顺手把门带上。 随着他的唇语,六位副府主听出来人是去而复返的玄浮。 “不好意思啦,小寸光,刚才没吓到你吧?”玄浮温柔的问,和几分钟前的果断狠厉判若两人。 “是有点怕哦,但是我原谅你的道歉,玄浮大叔,”寸光眨眨眼睛,虽然戴上刑具,模样仍俏皮可爱。 “先向大家表达一声歉意,各位还要受苦几天。” 剑姬道:“麻烦府主给个具体受苦时间。” “一年半载……里面,”生怕他们不满意这个答复,玄浮加了句,“包吃住。” 剑姬有点郁闷,仍是问出疑惑,“所以我们里面有,不全部?” “我就是个执行任务的,目的想各位在偏殿清闲几天,别的,一概不知。” 好个府主,毫无担当,责任全推向天空府主。 别说,装得还挺像。 主意是他出的,事情是他干的,功劳、苦劳一样不要,责任,不揽。 剑姬黑着脸讲:“男女有别。” 玄浮点点头,“确实,那就包吃,各位去小世界待着。” 枷锁、囚笼渐渐消散,六人见玄浮无动于衷,自行施术,等寸光吟唱完,五人已经在小世界了,随即她也化作一道光芒进入小世界。 到此,阴阳界十二位府主、副府主,缺四位府主、六位副府主,及两千多名阴阳师,含统领若干。 第一百六十二章 盛世下的阴影 第二场会议结束已经深夜,天空府主预留了夜宵,众人吃后,当晚留宿灵山。 翌日,临近八点,只天空和玄浮留守灵山,各府府主、副府主带着商定好的结果,回归各府。 白府,白颜负责。 朱府,樱负责。 玄府,竹叶青负责。 青府,青哲、龙门不在,捞月负责。 医疗府,天后负责。 毒蚀府,勾阵负责。 占星府,六合负责。 留白府,太阴负责。 情报府,穿山猪负责。 火炎府,太常不在,山君负责。 鬼魅府,腾蛇、白驹不在,月兔负责。 防御府,天一不在,孺子牛负责。 火炎府,太常不在,山君负责。 八点,闹事者准时来到。 每座府邸乃至灵山山脚,一群仍穿着黑白长衫的阴阳师,不,应该将他们归于闹事者。 黑白长衫并不能用作身份的证明,只有担负起保护阴阳界的职责,才可以是阴阳师。 闹事者气势汹汹,举着讨休息和要加薪的横幅,昨天灵山和各府的“纵容”,助涨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在领头人看来只要今天再努把力,就一定能达到目的,先实现自己的目的,再谋取大家的利益。 底下人光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问题,自身的利益淡化了他们大局意识,无法站在更高处看问题,这就导致一味盲目跟从统领。 没有自己的思想,怎么说就怎么做,以至出现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的愚蠢画面。 他们充分发挥无知者无畏的奉献精神,迫切的声浪如雷震耳,远远隔了几条街响起,理直气壮的大摇大摆,从路的尽头涌来,比起昨天更加猖獗。 显然,他们充分相信此事可行,沉浸在只要动动口、动动手、动动脚,就可以成功讨到休息,要到加薪的美好幻想里。 这几日的天会不会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他们这些“矮个子”不需要考虑后果的严重。 其中又有人带着忐忑不安,巨大的生活压力让他们满是愁容,哪怕被言语挑动起来,在举横幅闹事时,还在担心此事是否可行,毕竟不是独身。 闹事者顺利聚集在灵山山脚和各府府前,山脚和府前站着的两个守卫,对面前闹事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好像木头人似的。 以至于夹杂在当中的煽动者纳闷,各府到底准备用什么手段平息这场事件。 十分钟后,场面火热如初,大有不给个确切说法将一直闹下去。 有统领走来,在山前、门前张贴告示,白纸黑字,内容有点少,胜在丰富。 将在灵山和各府周边规划新的住宅、学校、医院等设施,专门为阴阳师提供。 犬子、未羊、白驹、剑姬、龙门、寸光,六位副府主监禁灵山。 两条消息,堪称爆炸性。 全程不说休息、加薪,却处处提到生活必需。 不说六位副府主犯事原因,只提处置结果。 看后,默默无言,煽动者丢了借口,闹事者美梦成真。 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一天时间达到目的,作鸟兽散。 可不是摆架子,故意迟迟张贴告示。 灵山和各府负责人回府,聚集统领会议,告知这两件事,之后统领会议转告麾下阴阳师,先稳住府中阴阳师的心。 上午十时,张式带人巡逻完毕,正想修炼术法,有人带着年假通知来到,五天时间,准许他回趟人间,时间从今天算起。 这个意外之喜叫张式心花怒放,随即想到回去带些东西,只是他这两年极少出府,更别提有时间出府闲逛,压根不晓得带些什么好,于是准备空手回去一趟,等回来以后有人执行任务时托人带些东西回家。 想到这,张式记起那份写完的书面报告一直积压在手里,已经两天时间,打算先交给樱,免得休假时要上交。 谁知那人说不用,等自己休完假,再交不迟,又说樱出府了。 张式只好算了,送走那人,把年假的事与麾下阴阳师一说,他们投来羡慕的眼神。 个别胆大的说:“看来是昨天闹事起了效果,现在要安稳人心。” 又有人说:“咱们统领可是凝魂级别,档次必须向副府主看齐,说不定接下来待遇什么的会跟着提高。” “少议论几句,有这时间,把术法炼强,不就当上一官半职了。” 要不是张式制止他们,少不得还要你一言我一语,长谈下去,接着又叮嘱几句工作的事,因为当中没有副统领,又叫一人暂时负责五天的工作安排。 回到住处,张式简单收拾一下,把门锁好,去往朱府传送门,由此返回人间。 下午两点,是阴阳师到点上班的时间。 时间临近,脱岗的阴阳师陆续返回,应是上面下达过命令,相互间交谈不忌,没有发生孤立某些人的现象。 越是这样,那几人越是难为情,心里似乎藏着话,多次张口又不知该如何提起。 到点,阴阳师有序站队,各统领点名。 点名完毕,仍有缺岗,人数不少,其中包括上午按时上班的阴阳师。 两点,各府府邸门前,站满了阴阳师,再举横幅闹事,打着为阴阳界换太平的旗号,要求府主族人下台,凭本事换职位,无功不得享禄。 是的,好不容易纠集起来的闹事队伍,没有达到目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溃散。 早上尝到甜头的真正闹事者,于上午将前日朱骅的事拿出来议论。 这位少爷的荒唐事迹在一众府主族亲中算不上鹤立鸡群,胜在发生在两日前,值得拿出来提上一嘴。 巧妙的一问一答,把放火烧房,雇人救火的事说出,中间经过添油加醋,不时点评几句。 最为罪大恶极,反复强调的就是在住宅区吟唱火之烈狱,如不是某位统领凝魂制止,用缚灵术绑住,后果不堪设想。 短短半个时辰,就把这位年纪轻轻的少爷数落得声名狼藉,同样年纪轻轻的统领说得大义凛然,敢于同恶势力抗争。 有人认为他们不应该只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后世子孙乃至阴阳界千万平民考虑。 如此,便有了第二场闹事。 相较第一场的猝不及防,许是有了经验,第二场闹事更是防不胜防。 言辞激烈,形容恰到好处,一针见血。 “蛀虫”、“附骨之疽”、“盛世下的阴影”,要猛药去疴,要刮骨疗伤,要为民当先。 守门的阴阳师慌忙去请统领,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抛出去,等统领得到消息,再三确认,又把问题推向上面。 灵山没有被殃及,不是故意忽略,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灵王的族人没有了。 等镇守灵山的天空和玄浮获悉,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这二位有没有意外不清楚,之间的对话仍显平静。 天空道:“你怎么看。” 玄浮腹中早有想法,“幕后大抵是那四人。” 天空看着他不语。 玄浮若有所思的说:“站在我的角度,不加约束,任其发展;站在阴阳界的角度,反之。” 反之,杀人灭口,越快越好。 天空盯住他问:“我不介意当坏人,但你可以一直当好人?” 玄浮表态,“我现在在灵山。” 灵山,代表阴阳界。 天空破天荒的露出欣慰之色,“好,明天开始情报府递交上来的情报会给你一份。” 黄昏,辛苦一天的人们得到喘息的机会,暂时告别岗位。 南边某条不知名的街道,有位二十多岁姑娘步履从容的走来,脚步突然匆匆,疑似遇上坏人,耳上的鎏金耳环随着步履剧烈晃动。 两个男人一路尾随,突然听见两声叮呤,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睁眼后失去目标。 某栋楼,姑娘缓步上楼,不时回看身后几眼,最后走进某层某间。 开门进屋,一阵呛人的烟味扑来,姑娘受不了,抬手挥散鼻间烟气,并往后退了两步,又马上看了眼身后,两步进屋,另一手关门,一气呵成。 烟气弥漫不出,再次笼罩这位闯入民宅的姑娘,但这次烟气近不了身,在她的走入,烟气自动分出路来。 这就得顺嘴多提一句,门窗密闭性真好,烟气一点不带漏的,哪怕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窗户不少。 借着上回来过的记忆,姑娘走去准备把各个房间的门打开,让烟气多少匀点别的房间去,不想被人喊住,屋里能开的门早开了。 客厅的地上有口大锅,锅里还有最后没有燃尽的微火,这口锅就是烟气的发源地,显然来迟的她错过了什么。 沙发上坐着两人,男人坐在单人沙发,翘二郎腿,双人沙发上的娇小女子紧靠扶手,还站着个深色麻衣的驼背男人。 姑娘走过去,坐在双人沙发另一端,“闹事进行的很顺利,不过来的路上有人跟踪,是情报府的探子。” 驼背男人道:“琳琅这件事先等等,刚才占卜,得到一个不大友好的卦象,急事先行事不吉,缓事先行事大吉,宜先缓后急。 叫琳琅的姑娘灵力外泄,把客厅里的烟气赶跑,终于看清几人的脸,透着严肃、沉重,她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你上几回卦象显示此事可行,怎么一下子变卦了?” 占卜、卦象,驼背男人的名字各占一字,卜卦。 占星府副府主,现任寸光,上任卜卦。 卜卦纠正道:“不是变卦,是变爻。” 琳琅哪有心情争执这个,“所以,等我的目的是停止计划?” 卜卦又一次纠正,“等你投票,我和剑草停止计划。” 剑草,沙发另一端的娇小女子。 琳琅先后看向卜卦和剑草,最后目光落在单人沙发翘二郎腿的男人上,带着寻求的意见。 男人淡淡道:“苟且被抓了。” “怎么回事?”不明情况的琳琅吃惊。 剑草安慰,“告示上说苟且在会议上被抓,眼下人在灵山,具体原因我派人还在打听。别担心,被抓的六位副府主或许是个幌子,目的是稳住闹事局面。” 剑草的话反而让琳琅站在对立面,“苟且是我找来帮忙的,他不能出事。” 剑草直言,“我们是来复仇,不是回来送死。” 琳琅问:“如果换成我呢?或者虎贲,关在灵山,你们救不救?” 剑草顿感为难,只好解释,“这不一样……” 琳琅激动的说:“怎么不一样?” 卜卦沉声道:“我们应该救人,但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办法,人救不出来,把自己搭进去,不可取。” “我赞成。” 说话的是虎贲,琳琅不可思议的看向他,所以他们一早决定好了,是怕自己固执己见,所以投票,以此说服自己,既然如此,就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琳琅怒而起身,“说来说去,还是实力不够,难不成等天空、玄浮死去,我们再回来吗?如果出现下一个“天空”、“玄浮”,我们就一直坐以待毙?” “坐下,”虎贲道。 琳琅置之不理。 虎贲继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急这一时?” 琳琅重新落座,正襟危坐。 “上次那老者说樱灵力尽消,术法重修,我们可以从这入手,”虎贲道出主意,先做后说。 当日,朱府事变。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内忧 且说张式得到休年假通知,从朱府传送门回到人间。 一别两年半,重回故地,走在街上,张式觉得眼前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仿若进入梦里,半真半假。 从偏僻的街角走出,张式进入一家面馆,半小时后走出,这趟回的突然,身上倒带钱了。 阴阳界传送门旁边设货币兑换点,有需要的可自行兑币。 回家前,张式特地去了趟超市,十五分钟后,他两手拎满礼盒出来。 家门口站了好几分钟,张式清了清喉咙,喊道:“爸、妈,我回来了。” 没人回应,更没人开门。 张式又喊了几声,仍是没人回应,只好放下礼盒,自己掏钥匙开门。 好家伙,张式推开门,连打了两三个喷嚏,看了眼覆在地面的灰尘,这房子怕是很长时间没人居住,也不知道樱当初如何安排的父母。 不像回家,倒像过年拎着礼品走亲串门的张式正把门关上,从旁闪出个人影。 有阴阳师来到,笑嘻嘻地道:“张统领,别关门别关门。” 张式打量了下这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刚想开口,小伙子自来熟的说:“我是负责此地县城安全的阴阳师,也是朱府阴阳师,统领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小何和两年多前送录取通知书的阴阳师不是同一人,看来那位已经调到别处任职。 张式问:“你叫什么?” “统领叫我小何就行,”小何道。 “你知道这户人家,也就是我父母在哪不?” “这个不知,但是我可以问问安保此地的上任阴阳师。”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这个时候,这位年轻的阴阳师就应该识趣的离场,可小何偏偏很有眼力见,站在门外瞅见屋内落满灰尘,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就要给张式当免费劳动力。 张式哪好意思让他帮忙,可小何撸起袖子道:“统领不用跟我客气。” 说话中,他从储存符中取出打扫工具,脸盆、抹布、扫把、拖把,一应俱全。 忙活了一下午,两人累得瘫坐在沙发。 作为房子主人,张式拿出应有的待客之道,请他出去饱餐一顿,顺带喝了点。 架不住某人的连连劝酒,加上有意给领导留下好印象,拉近关系,小何喝上头了,醉倒在餐桌上。 微醉的张式又给自己满上,迟迟不见举杯,最后靠坐在椅子上,他倒不是心疼饭钱,是觉得此事古怪,陷入沉思。 上午以前小何还是在府里工作,上午接到通知,要他驻扎人间,负责此地一个月安保。 小何深感意外,但还是停下工作,匆忙收拾行李,到传送门,他才知道府里此次驻扎人间的阴阳师只他一人。 按照以往惯例,阴阳师轮换驻扎人间都会提早一周下发通知,且是一批人换一批人。 尔后,他从守卫口中得知张式休假,张式的住址正巧在他的负责区域,所以在与此地安保的阴阳师交接完工作,小何急匆匆来到。 就像是临时起意,只一人轮换安保,又恰好叫自己休假,安保和休假同属一地,蹊跷的很。 张式借着酒水,拐弯抹角的询问小何,事没问成,反倒叫人家喝趴下。 这时,服务员走来催买单,张式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结完账扛着小何回家。 第二天临近中午,小何迷迷糊糊醒来,看见周围陌生环境,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恍惚中记起昨夜喝酒的事,继而想到昨日下午和张式打扫房子。 等小何从房间走出,见到张式坐在沙发看电视,尴尬的打声招呼,在张式的示意下进厨房吃了碗面。 张式可不止在锅里准备了面条,一上午也没闲着,亲自走遍县城,并没有发现异常,不免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就在小何吃过面,张式以为他会告别,哪成想小伙子屁股挪了个位置,和张式有的没的闲扯起来。 两个认识不过一天,能聊的话题少之又少,最后把话说到工作,小何像打开话匣子,再也止不住。 这可就犯了常识性错误,他是来这出差,人家张式却是来休假的。 再有,明明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事,偏偏组织出一大堆文字,不乏重复多遍,难得回趟人间休假的张式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半个小时过去,小何把话说光了,张式耳根子清净下来。 看在昨日打扫卫生的份上,张式迟迟没下逐客令,想着话聊完了,他也该忙正事去,不由客气的道了句:“中饭在这吃吧。” 哪成想小何真的应下,留下吃饭。 张式不禁怀疑听错,看着他望向电视,心里追悔莫及。 你听不出这是客气的说词吗?还是你喜欢和领导打交道?就不怕给留下不好的印象?又或是自己语气太过热情之故? 在小何看来多双筷子的事,张式却不这么想,连着中饭都敷衍起来,就是上午回来时附近带的零食,牛奶加饼干。 吃饭前张式万分告诫自己一定要表现的冷淡,然后他做到了,全程高冷,半字不言。 填饱肚子,小何厚着脸皮继续待着,直到张式说要出去散步,小何这才壮着胆子说出租房的事。 可能不单这趟出差没地方住,往后的出差也要自找住处。 而省下来的住宿费、餐补全放在出差费上。这么一来,有的人出趟差还能平白多出一大笔钱。 此事,小何十分乐意,可在传送门得到消息的时间迟了,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对接工作,赶不及回去拿身份证,没有这张卡又无法办理住宿登记,恰好守门阴阳师说张式休假。 张式答应下来,他还指望小何早点问到自己父母现在的情况。 当晚,有客送信。 街道,张式和小何晚饭后散步,迎面走来黑衣人,身形窈窕,明显是个女子,可惜连衣帽把脑袋盖住,脸上蒙着块黑纱,看不出容貌。 离二人还有十几步时,她用灵力变出把剑,杀来。 小何吓一跳,未来及反应就被张式推开,好大的劲,踉跄了几步,等站稳就见张式逼退黑衣人,那人见势不对转身就跑,张式追去。 一前一后跑了两条街,张式担心有诈,派分身前去,本尊原路返回,不想黑衣人挡在前面,似在等他,要真有诈,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黑衣人早收了灵力,纤纤玉手揭下面纱,张式大吃一惊。 “听着,我奉府主命令来给你传信,第一接到我的通知再回阴阳界,第二小心身边人。” 张式不明白这话意思,想她解惑,却听见小何声音,再看面前女子已经瞬移消失。 看着小何慌张跑来,张式道:“没受伤吧?” “没事。统领追上黑衣人没?”小何问。 黑衣女子是竹叶青,她是玄府副府主,奉的当然是玄府府主玄浮的命令。 想到她临走时的话,张式迟疑了一两秒,“被她跑了。” “那统领看出她的实力没?仔细说说,我好写份报告交上去。” “她实力倒不强,就是逃跑速度快了些,反正这几天没事,我可以抓她。” “那真是太好了,”小何宽下心来。 深夜,安保此地的小何美滋滋地做着美梦,隔壁回来休假的张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干脆坐起身靠在床上,继续他的胡思乱想。 阴阳界朱府自亥时起灯火通明,闹闹哄哄地,不下十位统领带队四处奔走,来来回回,不知在折腾什么。 也不晓得今儿个是什么大日子,府中正殿竟无一张空椅,座上全是上了岁数的老人,闭目而坐。 在每位老人身后或多或少站着几个年轻人,尽是些陌生面孔。 看来看去,只在殿前主座老人身后找到一张熟脸,正是前几日火烧民房又雇人灭火的少爷,朱烨。 约莫一柱香后,一袭青色绣花衫的女子走进正殿。 她的来到,不仅让年轻人们把目光投去,就连老人都睁开眼睛,一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正殿的门缓缓关上。 来的最后一人是两年半前革职的玫,或者应该改称之,朱玫。 同一时刻,朱府围墙的影子里多出个白衣光头男子,可不是在大变活人,他是从泥地里走出来的。 他鬼鬼祟祟的环顾四周,又朝地下轻声道:“没人,出来吧。” 接着又冒出两人,一男一女。 姑娘看向两人道:“谢谢。” 光头男子摸着脑袋说:“不用客气,府主。” 姑娘正是樱,白衣光头男子是捞月,另一人是穿山猪。 哪壶不开提哪壶,穿山猪瞪了眼说错话的捞月,“还不快点干活。” 捞月尴尬的施术,“墨染,三笔两画,留白,得神韵,无中生有。白描!” 一道光芒迸出,在空中肉眼可见的流动,真好似有人挥笔作画,不多时,出现一扇门户,和传送门颇有相似之处。 穿山猪有些伤感道:“我们只能送到这了,走好。” 樱最后不舍的望了眼这座府邸,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挥了挥手,大步走进这扇门。 直至她的身形消失,这扇临时造出的门随之消散。 第一百六十四章 欲人勿知 “糟糕,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穿山猪突然停下脚步,埋怨自己。 “什么忘了?”捞月莫名其妙,想想没觉得有事遗漏掉。 穿山猪轻轻叹口气,“光顾着让她到凡间找张式,没给她说驻守当地县城的阴阳师是她朱府的人,这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闻此言,捞月心里又装下一件烦心事,晃了晃脑袋,像是在驱散烦恼,“争取早点结束吧。” 二人又聊几句,各自回府复命。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 几十秒后,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嘈杂的声音终于惊醒熟睡的两人,不约而同起床,打开屋门,撞见对方。 刚睡着的张式困得不行,半睁着眼,见到小何出来,直接叫他去开门,而小何刚打算回去再睡,见统领开口,便往门口走去。 当门打开的刹那,张式猛扑上来,把门撞关回去。 这可把小何吓一跳,以为黑衣人去而复返。 张式生怕门外的人说话,丢下一句,“你先在屋里待着,”夺门而出。 屋门“哐”的一声合上,再听不见半点动静。 门外站着三十多岁的陌生男人,中等微胖身材,面带微笑,看上去很随和。 驼背男人礼貌道:“抱歉,打扰你的美梦了。” 张式注意到周围灵力微妙的变化,对方实力不弱,可他居然找不到一点关于对方的印象,于是没有作声。 驼背男人似有所觉,“不要误会,街上有点吵。” 他们间的对话被灵力隔开,即使有人走过,也不会听见他们的对话。 张式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我叫卜卦,上任占星府副府主,”卜卦停顿几秒,刚想张口被打断。 “统领带头闹事的幕后主使是你?” 卜卦惊讶了一下,他看不出张式是在诈他,还是真的知情,想了想,大方坦白,“是的,是我们。” 张式瞳孔一缩,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爽快,还供出有同党,理智告诉他事情不会简单。 卜卦好奇,“知道闹事的部分真相,你不打算抓我吗?” 张式沉住气道:“所以大晚上找我,是想白送我个功劳这么简单?” “很好,你比预想的冷静。看在我如此坦白的份上,容我说完接下去的话,”一番诚心实意的开场白后,卜卦终于要说目的。 “你想拉拢我,”说出这话张式有点担心,父母是他的软肋。 “正确的讲,是联合你,打倒我们共同的敌人。你有没有想过,像你这样天生拥有微末灵力的人,从人间去到阴阳界,除你之外,还有谁?” 张式的遇事不慌,认真分析,这一点让卜卦很高兴,所以他卖个关子,看张式能不能举一反三,自己想出来。 卜卦抛出来的问题,张式有想过,没有深想,他和樱约定过,当十五年阴阳师。 见他不说,卜卦给出答案,“目前为止,你是独一份的。” 张式眉头皱起,“不包括你们?” 卜卦哑然失笑,“我们是土生土长的阴阳界阴阳师。” 对方这么爽快,张式也就毫不顾忌地问:“所以,阴阳界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 不愉快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卜卦再笑不出来,沉默片刻,“你应该问问,阴阳界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这些从人间来到阴阳界的人。” 这句话给张式极大的触动,在心间轰然炸开。 张式盯着卜卦,冷声询问:“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话到嘴边,卜卦咽回,这话他来说,不合适,于是退而求其次,“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张式严肃的说:“那么,兄弟,我来问问,阴阳界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和我们的事?” 卜卦当没听见“你们和”三字,只答后个问题,“阴阳界在某一天对所有来自人间的人来了一场大清洗。以后,凡间来的人终身在某个府底层劳碌,不许出府。” 张式问:“犯了密谋造反之类的死罪,然后分不清有谁参与,担心包庇,本着宁可错杀,不肯放过的原则?还是说全部人?以至累及后人。” 卜卦摇摇头,“没有罪名,再想想。” “这股势力到了尾大不掉的地步,影响本土势力?” 对比第一个答案,这话说出来更不现实,张式自己都不信,那也太儿戏了,稍有城府者,完全可以想到借鬼杀人。 所以,张式又马上问:“那是为什么?” 以至大清洗后,仍把体内有微末灵力的人带去阴阳界,变相监禁,至寿终。 “先别纠结这点,这个时候你应该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有在火林待一个月的规矩?意义何在?为什么你不到一个月就当上统领,之后有没有人真心教过你术法?会几个阴阳术?可会画符?为什么你回到家里,见不到父母?” 卜卦自问自答,“是要用一个月时间磨掉你的脾性。如果不是你在火林得到过什么奇遇,你压根不可能当上统领,侥幸当上统领,那是你运气好,有名无权罢了。之后是有人教你阴阳术,可画符的手段怕是没人教吧。你回家见不到父母,是他们的记忆被修改,这辈子再也不会来到这座城市。” 张式大声质问:“为什么让我回家?” 卜卦一愣。 “既然我父母的记忆被修改,这辈子再也不会来到这座城市,那为什么让我回家?要我发现这个秘密?”张式找出漏洞。 卜卦没有慌张,反问:“你以为呢?” “你们做的”话到嘴边,张式生生咽回,反复思索。 对此,卜卦很满意,觉得这趟没有白来。 休年假一般由阴阳师书面申请,上报给府主,批准后会在年假申请上盖印,再回到休假阴阳师手里,届时休假,那几日的工作交给府主指定人选。 卜卦为说这些,大可不必麻烦,在朱府找个和自己独处的时候说就行,自己寻个机会回趟人间,也能知道父母不在家,或可信之。 拿府主大印批准年假,风险太大,也瞒不住,不如不做。 另有人为?会是谁?图什么? “理解,你来阴阳界时日不长,是不清楚里面的曲折。我直说了,府主一脉的阴阳师做的,”卜卦解疑。 张式再联想到竹叶青说的小心身边人,相信他这句话。 见他还在沉思,卜卦道:“不相信?” 张式摇摇头,“我在想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和两年前的府主叛乱有没有关系?” 卜卦无语表示,“你多想了。” 话音落下,张式想明白了,唆使统领带头闹事,是想获取更多的权益,俨然站在府主一脉阴阳师的对面,这也不会和府主叛乱扯上关系。 张式自嘲一笑,“可能太困,想的太慢,跟不上节奏。” 卜卦撤去术法,“那你先慢慢消化。” 张式莫名奇妙来了句,“凌晨的第一笼包子不错,附近就有。” 卜卦听出言外之意,明确的拒绝,“彻夜长谈就不必了。” 张式继续挽留,“不用给我省钱,而且再说几句,说不定就把我说动了,省得又走一遭,费时费力。” “好事多磨。”卜卦笑着说,凡间还是阴阳界的凡间,他不属于阴阳界。 张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卜卦手腕,“我跟你走。” 卜卦愕然,“不怕我骗你?” 张式兴致勃勃,“试试。” 卜卦唇语道:“阴阳界为什么对所有来自凡间的人大清洗,这个答案你可以去问你的同伴,人间有灵力的人不少。” 张式追问:“上哪找去?” 卜卦看着被抓住的手腕不语,直到张式松手,随口答:“大半夜的,上人家里找。” 这个答复明显是调侃,张式再抓卜卦手腕,人家早有防范,抓空不要紧,再抓一次,可人家真就走了。 张式缩回手,撒气道:“真够笨的,找人干嘛,人找我呀。” 久久无人回应。 张式灵压感应,仍不知卜卦踪迹,不是速度快,是藏的深。 张式神情不禁沉重起来,信息量有点大,他得吃顿包子,把事情好好消化消化,打定主意,兜里有钱,说去就去。 这时,街道尽头的转角处,站着一位女子,恰值成年,长发披肩,左腕系红色手链。 张式正好转弯,面对而站,停下脚步。 女子道:“吃包子么?刚巧,我饿了。” 张式神色一僵,记起书上一语,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何被冤枉 大半夜的,没个身份证能上哪去,张式带着樱回家。 小何一直坐在沙发等,在门开的瞬间,立刻吓得瑟缩起来,直到看清来人,张式进门就打哈欠,说了句“没事了”,径直朝房间走去,小何放下心回房。 没几分钟,张式房间传出异响,跟着响起呼噜声,又过去十几分钟,呼噜声渐止。 却原来是分身带着樱从窗户进来,把人安顿好,等张式打好地铺躺下已经五点,睡觉了,当然没声了。 清梦有没有做完,时间可不管,到点的闹钟该叫还是会叫的。 张式果断关掉枕边闹钟,蹑手蹑脚地走出去,闯进小何房间,果然没起床,上前两步把被子掀去小半,“干活了,小何。” 小何揉揉惺忪睡眼,呆愣愣地爬起来,明显睡眠不足。 张式提醒,“八点了。” 小何赖在床上,把眼睛眯了回去,“统领,让我再躺会吧,九点,九点保证干活,明早七点起,把这一小时补回去。” 敢情和自己待了两天,比吃了熊心豹子胆管用,本职工作都不干啦,张式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摆出统领架子,严肃道:“是觉得我休假了就不管事,还是说我管不着出差就管不到你?” 小何睁眼见到张式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十分畏惧,连说:“马上马上。” 五分钟后,小何外出巡视。 隔个几秒,樱从房间出来。 听到动静,张式就知道樱起来了,急忙忙跑去把门反锁,回过身道:“你在烧烤店喝多了,当时我也没带身份证,只好把你带回来。放心,被褥什么的都是新的,你先去洗漱,镜柜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樱洗漱的时间,张式继续在厨房忙活早饭。 说是洗漱用品就是洗漱用品,别的一样没有,樱只能对着镜子简单的整了整头发。 等樱走到厨房,餐桌准备了两杯牛奶和三个水煮蛋。 张式道:“先吃点,包子马上蒸好。” “谢谢。” 谢这顿早饭,谢床前的蜂蜜柠檬水,谢听她的酒后唠叨,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打扰作感谢。 饭后,俩人出门。 餐桌余下一个不知应该谁吃的水煮蛋,橱柜一个空杯子,一个盘子,上边还有两个冷却的生包子。 俩人是去租房,挑挑拣拣,加上实地考察,樱有了几套心仪的,经过横说竖说把价格压下,最终敲定一套。 午饭时间小何回来,带来两件大事,当时张式正在厨房忙活,樱藏在房间。 声音不轻,想必隔墙能听清。 他在巡视中接到通知,玫接任朱府府主,通缉樱。 小何凑过来悄悄补充,“给我报信的统领还说,极有可能来到人间。” 张式差点没把手上的碗给摔咯,若有所思的点头认同,“真有可能,万一来了咱们这座小县城,发现了就是立功,没发现就是失职,你快点吃,可别耽误事。” 说着,张式去拿勺子,舀上一碗饺子递去。 明明是刚出锅,却找不见一丝热气,小何不由怀疑张式诓他,拿他当乐子,迟迟不下筷子。 张式瞅着他说:“快吃啊,吃饱好干活。” 小何这下更不敢动筷子,站起身问:“统领不吃吗?” 张式道:“知道你忙,给你开的小灶,我这份水还没烧开。” 的确有口锅在烧,可就咱两个人,有这个必要么?小何想不通。 张式自知刚说的没有一点说服力,接着道:“怕你吃不惯芹菜猪肉馅,你是要干活的,适合全肉馅。” 小何笑着说:“没那么矫情,统领再给我下几个芹菜猪肉馅的呗。” 张式问:“你吃的完?” 小何自信道:“再来五个都吃得下。” 张式没好气道:“我吃不饱。” 小何没胆回话,埋头吃他的饺子,狼吞虎咽,像在证明什么。 落在某人眼里实属正常,他可是细心的用阴阳术吹凉饺子了。 水烧开了,大火转小火。 小何喝完汤,意犹未尽地坐着。 看他磨磨蹭蹭不起来,真等着下锅饺子啊,张式急了,“忙去呀。” 小何低声道:“统领不跟我一起吗?万一真给遇上,我怕应付不了。” 张式实在受不了他,干脆一把拉人起来,往门外推,“咱俩情况不一样,我在休假,你在出差。好了,我就送你到门口,接下来你自己走。” 最后,张式关上门,回厨房,该下饺子下饺子,该开大火开大火。 对,还要准备调料,樱没有忌口,这倒省事多了。 小何带来的两件大事直接坏了樱的胃口,哪怕这是预料中会发生的,可当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种情况,措不及防中带着震惊、气愤、痛心,占据大部分的还是悲凉。 这叫张式将小何悄悄说“极有可能来到人间”的话藏在心里,拐弯抹角的留樱住下。 其实不用张式说,樱已经做好住下的打算,对于上午看中的房子,只能说声抱歉了。 不知是长住还是短住,吃穿用度总归是少不了的,下午正好外出采购。 钱,樱避祸来的,怎么可能有那种身外物。 每每这个时候,张式就要腾出手来,买单提货,毕竟正值冬天,衣物重又多,才不会傻乎乎的拎着回家,在个没人位置,张式拿张储存符全部装下。 回家前,俩人在咖啡厅小坐一会,谁让某人说没去过,要了份甜品,各点了杯咖啡。 也是在那里看她状态不错,张式问起父母是怎么安置的,樱说鬼界回来她去了解过,二老一切安好,两年来一直在旅游,没为钱的事犯过愁。 说到这,她不由调侃当时就不该讨价还价,就该一口价干满二十年。 每座城市都有阴阳师负责,张式的父母去到新的城市前,原城市的阴阳师会与新城市的阴阳师做好交接。 走时,提议去咖啡厅的某人甜品倒没剩下,咖啡只喝一小口,看样子是不渴。 华灯初上,家家户户飘出烟火气的时候,小何到点进家,进门就跑,饿昏了眼差点撞上张式,喊了声,“统领好,”把道让开,去向厨房。 一分钟不到,小何端着碗出来,含糊不清的说:“锅里怎么还有饺子?” 张式回道:“你中午剩的。” “啊?”小何惊住,他剩的?他饿了两小时呐,把胃给苦的呦。 张式道:“中午咱俩一人一口锅烧的。” 差点相信的时候,小何嚼出芹菜味,咽下后问:“我有吃芹菜猪肉馅?” 那张脸就差把“不信”写上去。 张式煞有其事的说:“我说你干活适合全肉馅,没说不给你芹菜猪肉馅啊。” 小何觉得也是,到头来尽是自己的错,当下心里那个悔呀。 不知是不是出于这事,晚上的饭菜特别丰盛,张式订的外卖,只不过,他把自己这份拿回房间。 吃饭中,樱问:“小何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上午租房时张式讲过小何是他休假当天临时调任来的,这就很有必要重点关注。 小何是故意调来,哪怕引起关注,一点不影响潜伏在暗的阴阳师,张式作过此想,但很快打消念头。 要瞒过自己必须凝魂起步,否则来多少个都没用,这就是知根知底不好办事的缘故。 假使鬼怪,一、二是办不到,三级就未必了,石漠大陆的影子鬼算一个。 如果来的是凝魂,凌晨他们就回不了家,免不得在路上比划比划。 张式坚信问题出在小何身上,甚至于作过他被催眠的设想,但都被现实推翻。 张式道:“你和我说说,他出差一般做哪些工作。” “笼统的说在管辖区域发生灵力异常,根据情况自行处置或及时报告府里。” 张式估摸着昨晚遇竹叶青和卜卦的事都被上报上去,还好小何没看过他二人相貌,更不知他们为何而来。 樱停下筷子,看向张式,张式也是如此。 及时报告府里,那是日常工作,如果有人叮嘱,大事小事一律做好详细登记呢?派来细心的阴阳师,住进张式家,不与多说别的,只叫他把一天发生的事全记录下来,甚至于点滴小事,按时上报。 当时是防止张式发现休假通知不对劲,回到阴阳界,站队樱,提前有应对措施。 樱不见了,又是另一种情况。 要认为小何没有见到樱,从而她的名字不会出现在登记本上,看报告的人因此不会去联想樱藏在张式家,那就错了。 比方中午,小何告诉张式通知,张式当时的反应,又或者他接下来的举动,和前几天有无变化,从这些事上,可以做出判断。 当即,张式分身走出屋外,这具分身身体有他精血。 知根知底,不出点血不行。 樱突然问:“当时你是怎么学成的凝魂?” 张式一滞,这个两年前一直拖着的问题终于有人提及。 心之世界,海水在空中组成一串字,“别忘了约定”。 张式一个念头,海水落回,说:“这事我和某人有过约定,不能说。” 心之世界七天学不成凝魂,出来后作个约定,反倒学成。 此事至今想来,不觉凶险万分,唯匪夷所思。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阴阳术大全 寒风不知疲倦的彻夜呼吸,直到东方破晓,同月亮躲起来歇息,留下一地毫无生气的皑皑白霜。 低矮的光亮一点点爬上天空,树立起高大形象,可照耀下的白霜依旧坚挺,怎么也暖和不起来,无形的较量中,天上的光亮又过于华而不实。 坐落在县城的一座三层自建房,阳光正努力的淡去窗户上的霜痕,并透过窗帘缝隙,不打招呼就溜了进去,房间里的两人同样在努力。 昨晚樱没有追问凝魂的事,和张式约定于今早拂晓时分学术法。 不比上回在鬼界木船,缺少穿山猪这位专业人士设计体术训练,樱把朱府独有的一套训练内容搬出来。 这套训练内容还是她鬼界回来特地找到的,当府主前是有时间没权限,当府主后是有权限没时间,现在多的是时间,自然得拿出来用。 张式没练,樱说这是专门为朱府府主一脉设计的,他在房间记阴阳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所有阴阳术,包括吟咏歌唱的文字。 阴阳术涵盖阴阳界所有,光是类别就不下十个,每个种类又有好多好多,数量繁杂。 其中有几个有意思的地方,阴阳术名字相同,效果不同;相似到吟咏歌唱时只一字之差;同种效果的阴阳术出现多次重复。 这源于最初术法不轻传,不与外人,直到灵王携手众府主将术法编辑在册,肥水不留外人田的时代打破。 樱让张式一字不落全记下来,除却同种效果的阴阳术只记一种。 张式实感意外,撞见他与卜卦独处在先,不谈如何学成凝魂在后,哪怕住在自家,她应该提防自己才对,而不是让自己记下阴阳术,毫不保留。 到底是房间太小,大大限制张式发挥,十几个分身就把房间占满,不然多少道阴阳术派出多少分身,一人记一道,省时省力。 但见,鸦雀无声的房间人满为患,都认真的记樱交给他的阴阳术大全。 残月弥留树梢之际,灯光骤明,太阳上树时灯光退去。 这时樱从小世界出来,好不容易挤出站脚位置,问清原委后叫停张式。 原来,当分身记住阴阳术后,分身消失,拥有的记忆进入张式脑海,牢记的阴阳术不会长存下来,会在几分钟内还给分身,也就是随分身消失而消失。 没办法,张式只能耗费大量时间。 这个点小何已经起床,一具有精血的分身买早饭回来,正坐餐厅吃饭,樱的这份早拿进来了。 小何出门,樱回到小世界。 没过半个时辰,张式坐不住了,起身走走,看看窗外,一直盯着文字,字都飞到眼前瞎晃悠,赶都赶不走。 大量文字靠脑子记,一天两天没问题,十天半个月就不行了,更别说有的阴阳术吟咏歌唱堪称百字小作文,有的阴阳术个把月用不上一回。 不过,要是文字可以顺序排列,一直飞在眼前,反倒不用努力去记去背,照本宣科便好。 张式思索一会,有了主意,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于默念中把阴阳术写进心之世界,天空作纸,海水代笔,随着海水注入空中,一道阴阳术记录下来。 十分钟过去,水字依旧停在空中,一如初时清晰入目。 见有成效,张式喜上眉梢,接下来对阴阳术按类区划,逐字摘抄,不敢懈怠。 巴掌大的文字工整落下,一道道阴阳术写在天空,张式越写越受震撼,历代先贤呕心沥血的创造,不单是为斩鬼灭怪。 往上数个几千年,人类生存大不易。 生而弱小,见识短浅,心怀敬畏,一味的崇拜于自然。 无情的大火,持久的干旱,泛滥的洪水,一次又一次的灾难来到,人类饱受痛苦,产生了向神秘的自然宣战的想法,寄望于自身力量,顽强的意志,勇敢的拼搏,不懈的努力,换来今天的生活。 海水落回,张式停笔。 千百道阴阳术浮游,井然有序,蔚蓝的天空写好所有阴阳术,包括重复。 张式激动的看着,如获至宝,接下来有的他忙,要学新的阴阳术,要熟练掌握,最好还可以创造新的阴阳术出来。 哪怕眼中有稿,落笔飞快,也不敌光阴流转,退出心之世界,张式看见房间灯光明亮,窗外一片昏暗。 “在心之世界吧,看你状态不错,我就没叫你。” 原计划下午樱教张式画符。 听见樱的话,张式坐起身,犹豫两秒后说:“我把阴阳术写进心之世界了,如有需要,照着念就行。” “这倒是省事很多。” 看样子樱是真的想教自己阴阳术,只是挑在这个时间段,没有私心?张式不好拿捏。 看样子卜卦半夜的到访是奏效的,某人开始期待他的下次到访。 突然房门打开,是分身,在关上门后消失,随即张式面有愁容,“朱府出事了,要我回去。”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明天中午前,张式要回府里报到,他当然不会回去,也找到借口,留在人间执行玄浮的秘密任务,刚才就是用这借口拖延,小何没有得到应有的答复,只好照此上报府里。 玄浮职位固然比张式高一大截,但一个是玄府府主,一个在朱府当差,不归管,要接任务当去请示,获批可行。 遇特殊情况则特殊处理,如在战时,如现在作为天空副手于灵山主持大局。 “没说什么事?”樱还算了解张式,见他不说事情,当即猜到小何只说出事,没说具体。 张式道:“我问过,他说不知道,我拿给玄浮府主办事留下,他没再多说。” 樱道:“做好应对准备,事情紧急晚上会有人来。” 人不找事,事找人。 这不,麻烦寻上门来。 就是这时,房门“砰”一声打开。 张式反射性的挡在樱前面,三个高大身影站在门前,五双眼睛相对看着,一时无言。 他三个是朱府统领,自张式第一天休假就来到县城住下,一直守在屋里等消息。今晚小何一把张式执行玄浮任务不回府的事上报,就有命令派来,叫三人前去把人带回,肯听劝最好,不肯就抓回去。 来的三人显然没想到打开房门撞见樱,在逃府主在张式房间,这还怎么劝? 好歹是原朱府府主,来的两人一时找不到合适话语,不好开口,另一人无碍,朱姓统领反应过来,冷声喝道:“张式,抓通缉犯。” 看来他当领队不全是姓氏功劳,换作旁人,只怕要将两人一并拿下,不晓得对方斤两也就算了,知道对方几斤几两,还不晓得留有余地那就是愚蠢。 喊张式抓人,留足余地,意思再浅显不过,你们虽然在一个房间独处过,但接下来和我们一起把人抓住,就可以自证清白。 这一喊,顺带把另两人“叫醒”。 是啊,沦落成通缉犯了,哪怕过往身份如何尊贵,终成云烟。 “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张式说着,一手背后偷偷拉住樱,看架势要跑。 朱蔚往前三步,和门口两人成掎角之势,“你想清楚了,她是朱府通缉犯,你是朱府统领,前途光明,万劫不复,在你一念之间。” 张式冷哼一声,“注意你的语气,你当你是凝魂啊。” 口舌无用,手底下见真章。 动怒的朱蔚出符,另二人跟上,十几张符箓满屋飞舞。 这一套为张式量身定造的阴阳术派上用场。 一张符箓首先落在张式肩头,落下即是刑具,沉重的铁链挂在他身上,拖住身体的同时死死地拷住手脚。 “截取一段光明,分剪若干,射杀去,钉住,不许动。光刺!” 朱蔚手上倏的出现一排刺目光亮,散射出去,如钉子分别刺在张式身体各个部位。 余下符箓在二位统领的灵力下各化一束光亮,颜色各异,挟带着内敛的汹汹威能,交织成大囚笼,关住张式和樱。 做完这些,朱蔚没有因此掉以轻心,接着两指夹符,继续下一道阴阳术。 张式呢,什么不做,就成了羔羊,乖乖待宰?当然不是。 仔细看,刺在他身上的光刺被坚硬的体表挡在外面,还有樱,浑身上下披着淡淡的金色光辉。 要不是樱术法不济,又在自家狭小空间打斗,张式才不会畏手畏脚,未战先防。 张式吟唱,“万象一切,皆为白镜,四分五裂,随波逐流。万象一切……” 有人正要拿出防备办法,张式完整吟唱后继续吟唱,不解中有人想到原因,慌忙吟唱。 “碎空!” 术成。 一术二施,破碎的更多更快,光刺裂开,大囚笼解体,两息间蔓延至房间墙壁支离,碎而不倒,浮在虚空。 三个统领哪怕运起灵力阻挡,照样不能完全保持身体完好。 哪能眼睁睁看人走掉,朱蔚改换阴阳术,先用再补吟唱,“流火!火树银花不夜天,暖风衔曜星如雨;夜空,洗。” 随着墙壁的分开,西北风灌进房间,室内温度大幅降低,张式和樱白天一直待在房间,身上两件衣服不足以避寒,手脚顿时冰凉。 不等二人从支离的墙壁走出,发觉风诡异的变得暖和,雷鸣的响动从头顶传来,抬头向上,天暗红暗红,似有大雨顷刻来到。 樱急切道:“快,把火拦住。” 要是这场大火落下,乘着西北风,张式的家连同周围建筑全不能幸免,里面的住户更别想安全。 知道大火落下的严重性,张式顾不得先带樱走,“大风起,白雪飘,冰霜结,万物冻。风雪凝!” 大风回冷,暗红的天空肉眼可见黑下来,还不知风雪能不能截下流火,墙壁复原,碎空失效。 房间内,三个统领围住二人,门口多出一道身影,小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后院起火 灵力的对撞引起小何好奇,然后就尴尬了,移步不是,上去帮忙不是,他哪知道双方会一言不合激烈干架,里面还有通缉的上任府主。 他们不顾普通人死活的做法彻底惹恼张式,当他术法还是去鬼界前的能耐吗? 三个统领先后破窗跳出,张式两步到门口,抱起小何跳向窗户,同时对樱道:“马上就好。” 张式安稳落地,小何倒地不起,反观另三人狼狈摔在地上,正爬起。 朱蔚愤愤道:“亡音曲。” 刚才三人中了亡音曲的道,二楼摔下后清醒。 吨重黑鱼从天而降,离地面三尺停住,如游陆地,它的尾巴拍打着好似玩具的丈大水球。 落下的是张式的鲲鱼,驱水术解决残余流火后回来。 三个统领实在没料到张式执行鬼界任务回来,实力会和预想的大不一样,为张式量身定造的阴阳术派不上用场了,遂萌生退意。 固然张式学成凝魂是两年半前的事,但可塑性一直很强,这趟任务,经樱和穿山猪教导,故实力突飞猛进。 张式摸了摸身边的鲲鱼,似在表扬它,接着漫不经心地说:“放心,我不会凝魂,因为用不上。” 说话间,鲲鱼消失。 三人对看一眼,相互的目光中看见完成任务的希望,不约而同取出符箓,要拿就拿手上最强的。 “璀璨的光芒下,流光汇聚,散出永恒金光,如太阳般耀眼,光辉照遍大地,污浊一去不回。屠魔!” 朱蔚先开口,另二人后说,看来是要一术二施。 远不止,三人生怕张式失利后用凝魂,为一击必胜,发挥出最大力量,消耗精血。 张式缓缓道:“煌煌天鼓,龚行神罚;诸君,且听龙吟。雷龙!” 两股引而不发的力量,直到最后一个字吐出,言出法随,天变! 一方是全力以赴,容不得丝毫大意,一方是掉以轻心,毫无危机感。 结果显而易见,张式输了,输的很彻底。 和凝魂无关,好像也没关系,只阴阳术斗法,单纯的吟唱,没有符箓,没有二次吟唱,没有精血加持,以一敌三。 强有力的力量折服巨龙,进而打倒张式,余力之大直接把他干翻在地,抚着肚子来回滚动。 朱蔚死死地盯着,直到看见张式呕出大口血,阴沉的脸上展露狰狞的笑容,瞥了眼二楼灯光,笑意更甚,他已经缓过劲来,准备施术抓人。 有道身影飘飘然落下,从漆黑的夜空来到,是张式。 那躺地上这个,是谁? 地上哪有人躺。 朱蔚猛然醒悟,他们再次中计。 云中再闻响雷,如敲天鼓,一声盖一声,云间残喘的几丝雷电复燃,紫光耀眼,忽有庞然大物探出,酷似神龙,行动间电闪雷鸣,振聋发聩。 当三人以为雷龙会落地,全力破雷之际,大风乍起,身体不稳,雷没破成人先被掀飞上天。 幸运的是朱蔚留个心眼,有张符箓拿手上,刚好派上用场。 一抹绚烂光彩凭空显现,如粉嫩花苞,在朱蔚脚下盛放,花开之大连带另二人一同站在花中央。 但看他们衣衫头发,依旧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雷电在各片花瓣上游走。 “缓缓开,无缝、无漏,遮断;亭亭如盖矣。撑花!” 吟唱过后,光彩伸张开,呈伞状撑起,风雷排斥在外。 危机没有解除,雷电如是实物,拖起大伞就走,伞里三人也被捎带上天。 张式回过身道:“可以起来了。” 小何睁眼,站起。 原来张式抱小何时说“倒地别动,不然连你一起收拾”,一个听话配合,一个言出必行。 小何躺在地上,把所见事情串在一起,心中有个大概,此刻忐忑的喊了声,“统领。” “旁边待着,半个时辰后该干嘛干嘛,”张式丢下话回家。 半个时辰到了,小何联系府里,有选择的把事情上报上去。 当朱府派人来到,张式和樱已转移地方,去向不明。 几天不在,阴阳界已乱成一锅粥。 各府阴阳师职位空缺,巡逻岗位调整人员扩大区域,努力维持三班倒,看守岗位从三班倒变成两班轮流,其它岗位亦是运转艰难;好在驻扎人间的阴阳师暂时足够,不会给鬼怪可乘之机。 相继几个府出现伤亡,白天、晚上都有发生,简直防不胜防,全是府主一脉,尤以朱府最惨。 最令人愤怒的是,四天前公然下达战书,分别送往灵山和十二府,战书不全是宣战之语,上面提到和谈条件,可是办不到,或者说有心无力。 好吧,没谈成。 一夜安稳,再不安稳。 他们先后光顾没有府主坐镇的府邸,青府、火炎府、朱府。 别的府只去一人,独独朱府琳琅和剑草两人来到,仅新任府主坐镇,副府主还在灵山吃住,只一位凝魂级别,战力不足。 弄得没有府主坐镇的府邸人心惶惶,底下人倒没什么,惶惶的是府主一脉,针对他们而来。 特别是防御府,来袭,孺子牛靠得住? 闯府四人的面孔均已被获悉,同那日玄浮和天空说的幕后四人一样。 原火炎府副府主,虎贲。 原鬼魅府副府主,剑草。 原太阴府副府主,琳琅。 原占星府副府主,卜卦。 当天“做客”火炎府的是虎贲,故地重游,在山君面前杀人。 有谣言起,山君、月兔和虎贲他们一伙。 此事暂时拿不出证据,但并非空穴来风,属无稽之谈。 想当初虎贲和山君差点结拜,后山君以女儿身婉拒,二人关系想当然尔。 剑草和月兔情同姐妹,尽管各在一府,可走动频繁,交往甚密,逢年过节,互送礼物,情谊不可谓不深厚。 假使二人不能自证清白,当暂时监禁。 话是府主一脉说的,真要少了山君和月兔,他们又比谁都怕,所以今夜喊张式回来,目的是代替一人,坐镇一府。 才好心放人回故乡休年假,不想回到人间几天就桀骜不驯,不服管教,大胆到与通缉令中的樱勾结一起,打伤三位统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事之秋哩。 有人愁便有人喜。 南边街道的某栋楼里,烟气袅袅,香气浓郁,正煮着羊肉火锅,一男两女各坐竹椅围在大锅前,大快朵颐。 第四把竹椅上放着空碗筷,应该有人未到。 等男人吃第二碗,有个驼背男人姗姗来到,手里握着一块龟板,闻着溢满空气里的羊肉味,急忙忙坐下,舀起一碗,先吃。 民以食为天,天不能塌下来。 “怎么样?”蓝衣姑娘忧虑的问。 卜卦嘴里塞满羊肉,说的话根本听不明白,她放下筷子和满满一碗羊肉,抢过他手里的龟板,两手拿着,正反面认真看了遍,门外汉的她连裂纹横竖都分不出,又怎么看的懂。 剑草端起琳琅的碗筷,笑道:“吃你的吧,看他胃口这么好,卦象不会差。” 三天前卜卦取来黄白明润的龟板占卜,刻字、灼烧、洒水,看裂纹断吉凶;之后绳子缠绕裂纹,香火连供三天,期间龟板没有声响,因裂纹言吉便用不着再占卜。 琳琅再次确认的问:“所以是变爻了?” 之前的蓍草卜筮可不就变爻了,害的她忧心许久。 得到卜卦确切的答复,接下来的羊肉火锅变得格外的香而可口。 阴阳界最令人头疼的事发生在明天。 大清早,青府、朱府、火炎府、防御府,不下十人前往灵山,其中几位是带伤去的。 这群人到灵山后根本不管看守阴阳师通禀,直接闯进大殿。 时间尚早,天空和玄浮没在灵山。 等驻守山上的总统领知晓,第一时间来到大殿,在门口惊住。 这群人站成一排,一动不动,挺拔的站在殿里,在清晨的阳光里背影尤为高大,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明明来的路上佝偻着身子,瞬移到山上时上气不接下气,咳嗽声不断,受伤的几位中途更在同辈人的搀扶下艰难来到。 总统领候在殿外,拿出最好的姿态,笔直的站立。 山上的温度本来就低,化雪更冷,二十分钟不到,总统领有点小冷,偷偷瞥了眼殿内的这群人,顿时打消了念头。 一个时辰过去,总统领已经拿不出最好的站姿了,手脚冰凉的不像自己的,与其说是站着,不如说是僵住。 他不记得上次长时间静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但怎么也想不到,四十不到的年纪竟然比不过一群平均年龄七十以上的人。 为什么称呼人? 因为他发现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又打心底里不愿承认,承认输给老人。 是的,如果承认了,很耻辱。 因为老人身份,府主一脉。 所以,一直站着,暗暗较劲。 直到有人拍了拍他,同样是府主一脉,老人,七十以上高龄,但值得尊敬。 天空到了,走进大殿。 玄浮跟在后面,迈进大殿的瞬间整了整着装,下意识去挺直脊背。 殿里的这群人做出与年纪不符的动作,整齐转身,统一靠脚,身体不带晃动。 第一百六十九章 攘外必先安内 天空道:“坐下说。” 哪怕天空不说,按规矩这群平均年龄七十以上的人有入座资格。 敢闯大殿,不敢坐? 无人坐,即使贵为府主的天空暂代灵王之位说的话。 天空再道:“是要我请吗?” 这群人坐下,放着好好的椅子不坐,席地而坐。 这一回不再整齐,长时间的静站导致下肢出现不同程度的发麻,等最后一人盘坐好已经过去两分钟。 天空面对坐下。 玄浮也打算坐下,见多道目光齐刷刷看来,刚想沾地的屁股不敢动了,站着也好,地上不干净。 “多久能抓住?” 问话的人叫朱蒲,他是朱府最长者,但不是这群人里最长,因后辈子孙还算安分,由他代表最合适。 天空答:“不知道。” “被关副府主所犯何事?” “府主议事的决定。” “什么时候能放人?” “无可奉告。” “我们这群老家伙还有几天可活?” “天晓得。” “烦你给问问?” 天空怒目圆睁,低沉的喊道:“朱蒲!” 朱蒲豹眼环睛,高声应道:“在!天空府主。” 他接着说:“未婚无子嗣,至四十驱逐出府;父辈遗泽五世而斩;祖宗定下的规矩一改又改,让路多次,我们一一忍下。现在还要我们命不成?” 天空蹙眉,“如果觉得单靠府里的力量不能保证安全,你们大可搬来情报府。” 朱蒲有些激动,“你怎么不说搬去阴阳界?搬进情报府,阴阳界是被攻陷了吗?” 老老实实站着的玄浮挠了挠鼻子,轻声提醒,“叔,慎言。” 三个字如捅了马蜂窝。 天空是现在阴阳界主事,这群人到灵山来找天空,本来没玄浮什么事,他来与不来都不打紧,来了全程听着就行,毕竟人家压根没心情搭理他,坏就坏在他要出声,弄点存在感出来。 他的辈分在众府主里排的靠前,可在这里,垫底的份,随便一个人都大他一辈。 插嘴两个长辈说话,本来也没什么,毕竟玄浮身份摆在那,代表的是玄府,然而朱蒲今天不买账。 昨儿个小何接到通知要张式回府,被以执行玄浮任务拒绝,派三位统领前去带人,张式不仅与之打起来,还与通缉的樱在一个房间待了不知多久。 若玄浮没有插话,朱蒲断然不会提这茬,现在他插话,真假先放一边,他要顺口提上一嘴。 朱蒲问:“你可有给我府里的张式安排任务?” 玄浮心道多嘴了不是,琢磨着他派竹叶青通风报信不假,安排任务也不假,就是时间对不上。 这个任务定在今天上午,由府里某个统领走趟人间,交给张式一份象征性的任务,从而使他有滞留人间的理由,然后在朱府派人兴师问罪前,告诉老头子一声,即天空,那么朱府只能兴师,无法问罪。 还是说他们来到前,要张式停止休假,于是张式搬出自己? 玄浮像是每天操劳着许多事务,需要好好想想,几秒后才答:“是有这回事,前几天在灵山处理公务,有个棘手任务需副府主前往,听说张式在人间休假,这不刚好,应该不算越权吧。” 灵山处理公务,代表整个阴阳界,遣派任务,不管哪位阴阳师,必须执行。 朱蒲顺势逼问:“你派给他什么任务?” 他问得咄咄逼人,玄浮自知有陷阱等他,当下也只能将错就错,“机密任务,不便多说。” 朱蒲的目光变得格外冷峻,“张式明知樱已入通缉名单,却和待她一起,且打伤三名统领,你知情否?” 与之坐一排的人同样关心这个问题。 各府家务事,互不插手,早就达成共识。 原来是在这里等他,玄浮坦然道:“知情,任务需要。任务结束,他会带樱回去交差。” 对于任务多久结束绝口不提,任务一天不结束,一天不能带樱交差,拿朱府通缉令当摆设? 敷衍的说辞明显让朱蒲脸色难看起来,连带同坐一排的人,极为不满。 玄浮补充道:“最晚一个月。” 说完玄浮嘴角浮现一闪而过的笑意,似乎充满幸灾乐祸地味道,不得不让人有充分理由相信他是故意说迟,而非临时补充。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不满,朱蒲脸色愈发铁青。 旁边老妪拿肘轻轻碰了下朱蒲,示意说回正题。 朱蒲沉住气,把目光放回天空身上,“虎贲四人多久可以抓住?” 主事的天空不言。 副主事的玄浮只好给出答复,“找到四人就能抓住。” 乍一听没毛病的回答,又全是毛病。 关键在找到四人。 四人阴阳师出身,不敢说对阴阳界地形了如指掌,对各府地形肯定烂熟于心,尤其曾任职过的府邸。 前番闯府,莫名其妙出现在府里杀人,后被副府主截住,游斗一阵,在支援来到前成功逃离。 要怪得怪这几个府没有府主坐镇,府里布有的结界靠府主一脉远远发挥不出威力,陷入无用武之地。 朱蒲冷笑,“天空府主,自你阴阳界主事两年,有何作为?” 天空沉声,“是非功过,不敢自评。” 朱蒲不甘心的再问:“自打你当上府主,今已四十二载。敢问一句,扪心自问,有失公允否?” 往事浮现,走马观花似的在脑中回转,天空瞳孔涣散,一双手不自觉的握紧,眉毛或皱或拧或扬,最后舒展开,摊开手掌,应声,“无愧于心。” “霆霓!” 中间老妪喝而欲起,被旁边老叟拉住,缓缓开口,“不负于人?” 本名霆霓的天空坚毅道:“负于人,故不敢愧心。” 老叟来自青府,在场辈分最大,年纪最大,他继续说:“负人、愧人心,不负己、不愧己心;后人评:霆霓,心有大义,尽公不顾私,大丈夫也!” 说到这,老叟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甩了甩袖子,作揖后道:“论公,我不及你,论私,你不及我。” 说罢,老叟负气出门。 余下这群人纷纷起身,郁郁而散。 良久,天空道:“我……坐会。” 玄浮闻言,默默走出。 暖阳高照,积雪消融的很快,玄浮径直走到悬崖边。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雪在脚下熔化,冷冰冰地,一路走来他也没能分清气温究竟是在回升,还是下降。 这帮老家伙抱团来施加压力,老头子依旧铁面无私,打不过人家,权利又大不过人家,气不过说几句倒没啥,别劲往人痛处说,还说的藏头露尾,换作自己不得当场掀桌子翻脸。 有些事,还是年轻气盛好。 玄浮蹲下身,用手轻轻掸去压在野花上的雪,花朵指甲盖大,娇弱中透着顽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又显得格外孤独,忙又为它寻来伙伴,一朵又一朵野花探出雪地。 眼见着花朵漫地,他却没了这份心思,抬头望望天,一屁股坐下。 糟糕,雪渗进去了。 横竖湿了,索性大大方方坐着得了。 人力终有穷尽时,花上的雪是除不尽的,下一场大雪还会来到,他总不能叫雪别下吧。 靠他也不行,大雪年年有啊。 要怎么做,他也拿不出个主意,只好先顺其自然。 玄浮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苦闷之余极目远眺,山下有群人失望而归。 在玄浮看不见的身后,脚下位置,一块不规则的草坪被压坏了,茵茵绿草里夹带着一点颜色。 殿里那位,能算得上得意吗? 攘外必先安内。 内,不好安啊。 天空当府主后,生出许多不合过往规矩的想法,提议、试行、推行,多是损害各府利益。 听说人得了顽疾,应当用糜粥以饮之,等腑脏调和,身体慢慢安稳些,然后用肉食补养,猛药治疗,这样病根才能除尽,人得以痊愈。 当府主时,天空徐徐图之,反对声不重,进展的还算顺利;掌权后,迫不及待,猛药去疴,严重危害各府府主一脉利益根本。 所以,这场迟迟没有结束的闹剧延期了。 真当阴阳界无人? 虎贲四人逍遥法外,是阴阳界的不作为,逼迫各府府主一脉妥协的强有力手段。 不是今天到的四座府,这点人,是十二座府府主一脉。 生死、权贵,有能耐全拿去,没能耐二选一。 老人想为子孙留饭,这事没错,余荫庇护,子孙铁定吃的饱,要想吃好,得靠自己。 遥想当时,府主一脉,斩魂强者坐镇,聚魂者不敢多说,一府二三位总是有的,凝魂者达四五人,擅阴阳术者、擅画符者比比皆是,天资绝艳更可自创阴阳术,人才济济,尽有十二府之众。 现在呢,又是个什么惨淡光景,除却府主,府中上下竟无人可挑大梁。 沦落这般田地,不正是老人的余荫太多,子孙的“脂粉气”过重。 盛况只在泛黄的古书上,想古书上的风流人物走出,一睹姿容,就该斩断不必要的余荫。 人活一世,上有老下有小,衣食不愁,家有余粮,还图个啥? 奋发图强晚矣,剩快刀斩乱麻,可图。 何为快刀斩乱麻? 子孙争气,哪般实力配哪般待遇,想坐拥一府,拿出真本事;子孙丢脸,府主改姓,父辈遗泽,到此为止。 第一百七十章 玄浮的糟心事 今天阴阳界大小事务全落在副主事肩头,上午批阅开始,吃饭和厕所外,笔就没有放下过。 当前局势,总体太平,局部混乱。 近来人间少有鬼怪闹事,闹事的基本上是些一、二级鬼怪,驻扎人间的阴阳师任务比较轻松顺利。 麻烦的要数阴阳师闹事,这场变故直接让灵山及各府少去阴阳师一千至一千五不等人数。 造成各府平日工作艰难运转不说,潜在的隐患同样严重。 情报府送来的文件里有几页纸,写满煽动在岗人员闹事的阴阳师姓名;有几人渗透进闹事阴阳师的队伍,且逐步取得信任。 白府的文件里,说哪些存在煽动嫌疑的阴阳师已经抓住,正秘密看管;哪几个疑似组织者正密切监视,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 医疗府和毒蚀府的文件,药材和前一天的量不符,离职阴阳师有很大作案动机,在职阴阳师亦有嫌疑。 火炎府几座楼阁不慎走火,加上抢救不及时,已然沦为废墟,纵火者多半又是看不惯府主一脉平日作为的。 凡此种种,各府都遇上不小的麻烦。 这些都是浮出水面的,谁知道水有多深,下边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还有就是每个府的糟心事,府主一脉的利益,是壮士断腕,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改革,还是维系旧有,保守的最大底气就是阴阳界的高端战力始终是府主。 府主,一直在府主一脉中产生。 如今,府主们的心思尚不明确,主事天空的心思很明确,大改革。 具体怎么改,没人知道。 坐了一天,似小山堆积的文件不知送出去多少,添上去多少,留到这会,桌案上还有一叠拳头高的待批阅事务。 玄浮又揉揉眉心,看看墙上时间,这下跃跃欲动的屁股按捺不住,放下笔,伸个大懒腰,轻快的步子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眼看下一步就跨出去了,玄浮的脚只迈出半步,埋怨了句,“大冷的天还抠抠搜搜的不烧炭,出去连门也不关,冻死我算了。” 关上门,玄浮掉转方向,回到座位,接着批阅。 一个时辰后,一名阴阳师拿走最后一份文件,玄浮加班宣告结束,出门时他特地逗留了几秒。 灵山往北的主道上,有对男女散步。 说是散步又不像,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两人选其中的百米,来来回回走了好多遍。 男的扣顶帽子,帽沿遮住眉毛,一条围巾蒙住半张脸,加上天色昏暗,连个年纪都认不出来。 女的背影煞是好看,就是正脸看不清,戴着帷帽,皂纱遮住了脑袋,不时的几声连续轻咳倒叫人不敢一睹芳容。 男的说:“他要来也该来了,你说他会不会没走这条道,又或者在我们来之前走了?” 女的说:“再站个十分钟,碰不上就明天早上来。” 正说时一个穿黑色大氅的男人蜻蜓点水似的在街上飞跃,倏的有人从街口冲出,男人身形轻飘,先退后避,回身看时,那人消失在街口,依稀见着背影。 男人停在原地,眼睛里出现那人模样,由模糊到清晰。 明明是睁眼看前方,他黝黑的瞳孔里先后出现主道上百米内所有人的脸,然后身形一闪,走进一家餐馆。 只管一顿饭的灵山留不住人,路上倒有人留饭。 一间包厢,有对坐了近两个时辰,只点了一壶茶饮的客人终于让后厨上菜,四菜一汤上齐,客人也就到了。 客人进屋就看到一对年轻男女笑脸相迎,门啪一声关上,话没张口,“下马威”先来,这顿留人饭有难吃的嫌疑,总不至于比灵山的饭还要难吃吧。 不是说饭菜做得不好吃,毕竟一口没尝,不能过早下结论,难吃是在吃人嘴短。 幸而上桌的四菜一汤属于家常便饭,否则门关了也能打开,反正没动筷子,只当进错房间,扭头出去就是。 “府主,饭还没吃吧,赏脸吃个便饭吧,为刚才的事赔罪,”男人主动把椅子移开。 女人亲手倒茶。 最近一段时间,天天留在灵山吃饭的府主总共两位,今天忙于公务耽误回家的只有玄浮一人。 不是你请我的,怎么好像是自己不请自来,白蹭顿饭似的;想想也对,先有分身要撞自己,自己发现他二人坐在包厢,于是来到。 街上那对男女同险些撞人的那位都是鱼目混珠,坐包厢里的两位才是本尊,张式和樱。 “赔罪”,一语双关,一为刚才差点撞上,二为昨夜搬出自己拒绝回府的事。 玄浮坐在张式移开的椅子上,喝过茶水,笑着讲:“吃饭是够了,赔罪可能还差点意思。” 樱正要开口,张式倒先说出,“服务员,点菜。菜单上的菜都来一个,想来赔罪是够了。” 张式一边说一边点点头,似乎极为认同自己的说法。 就是行为上好像不那么积极,换作旁人,早在门口喊一嗓子,或者重重喊一声,叫服务员听见,他倒好,不轻不重,生怕人听见。 玄浮看看肚子,为难道:“饭量就这点大,装不下太多。” 张式道:“那就余着,请府主偶尔吃个一二三顿,这点钱还是够的。” 就算客人客气拒绝,买账的也该再整上几个特色菜来。 这俩人,一个这么说,一个这么听。 每样菜来一个,能不引人关注嘛。 玄浮不怕别人说他吃饭奢侈,就怕别人知道同他吃饭的有谁。 真这么吃,饭不得难吃死。 玄浮似笑非笑地问:“统领这是在变相哭穷?” 张式认真的说:“所以想在贵府谋个差事。” 想给某人下套的玄浮尴尬了。 说实话他不想来的,或者说这几天暂时不愿见到他俩,尤其是早上的事情发生以后。 这会已经坐下喝茶,只能盼着早吃完早走人。 “食不言食不言,”玄浮端起碗筷先往嘴里塞口饭,继而夹菜倒汤,埋头大吃。 二人见状,只好落座吃饭。 下筷如飞,四菜一汤很快扫空。 樱眼快手勤,在玄浮饭前喝完茶后,又给添上满满一杯,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在他说出“谢谢,我吃饱了”的话前,敬上一杯。 樱先干为敬,一饮而尽。 玄浮喝上一点,大感不妙,想把杯子放下,见樱把杯子故意露出来,杯里一滴不剩。 樱放下杯子,“府主,家常便饭不宜说话,酒局,总能谈点事情吧。” 玄浮苦着脸,“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 樱欣喜道:“就说点鸡毛蒜皮的事。” “可……”话说一半,玄浮面色蓦地一沉,当即说:“改天吧,有事喊我回去处理,急事。” 早上四府的老人失望而归,要他们就此放弃,不可能的,阴阳界十二府,这不另有八府。 中午时分,这些老人罕见的聚在一起,两个特点,和朱蒲同辈,六十以上。 连同午饭算在内,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散了。 玄府,有位老人头发花白,岁月在四方脸上留下浓重的痕迹,飘一缕山羊胡,正装堵在门槛前,负手跨立,精气神十足。 老人面朝门外,背后站满族人。 老人姓名玄敬,曾任职府主,现是族中辈分最高,最年长者。 “老太爷,快回屋里去,外面风大。” 一道身影从街道尽头闪现,来人火急火燎,几步就到了府门前,上过台阶,两手去搀扶老人,反被推开。 “吃过了?”玄敬嗓音温和,看着这位执掌一府的子侄。 不明所以的话令玄浮一懵,看着近旁站满的族人,大大小小近百人,他有点犯怵。 玄浮道:“吃过了。” “那就陪我站会,”玄敬目光看向前方。 玄浮也看向门外,转身之余窥视着那些族人,想揣摩原因。 这些人脸上多是茫然,来到这里根本不知做什么,只看到家中长辈一言不发站在老太爷身后,再看看老太爷正装站在门口,只好往各自长辈身后站好。 从太阳倚在山头到这个点,少说三个时辰过去。 比玄浮大上几岁的哥哥,玄毅,五十年纪,都觉得吃不消了,看天黑玄浮没回来,生怕他留宿灵山,更怕老爷子有个万一,急忙忙唤人从府中偏门去,找玄浮回来。 玄浮和张式他们吃饭,留个分身在路上盯梢,见着府里来人,得知去因。 “大爷爷,我饿。” 人群中有个小男孩喊了声,肚子争气的配合着发出咕咕叫,身旁的男人急用手捂住孩子嘴巴。 玄浮见老太爷不说话,暗地里用手比划一下,不料玄敬缓缓开口,“你的子侄、兄弟、叔伯,都没吃,一大家子等你,你要不回来,他们还不知要饿多久。” 玄浮回头道:“都吃饭去,没听老爷子说的,我回来了,你们不用饿了。” 他一手术法使出,近百人没回过神来,眨眼间众人出现在百米外,一道结界赫然挡住前路。 看着众人的没精打采的模样,玄毅开口,“大家先去吃饭,十五分钟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