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眸》 感恩的心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然后跑去洗脸漱口,再回到电脑面前,这时页面一般情况已经加载完成,网络刚好连接上,接着打开网页,这时的心情忐忑不安,再在上面找到自己的拙作,鼓足勇气的看看经过一晚上,各项数据有着怎样的变化,心情时喜时忧,点击有没增加?推荐有没上涨?评论有无更新?鸡蛋有无破了一地? 当然这些是时有时无的,但每次看到多了几杯咖啡,点击升了几百,推荐多了几票,心里那种满足感就犹如一个受气的媳妇终于给苛刻的婆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一样,而那些给这本小说添砖加瓦的读者,就是我最好的接生医生!没有你们,就没了它! 在此向你们这些识或不识的白衣天使致以最高的敬意!是你们牵引着他走向这个世界! 烟雨迷蒙江波如镜 第一章 不速客 河的上游漂来了一具死尸,像一片不祥之云,笼罩在朱家村上空。 正值汛期,不时有那些没了灵魂的躯壳从上游随波而来,不管是学艺不精还是绝望轻生还是纯属意外溺水的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客,不扰民,在朱家村不作片刻停留,逐流而去。但这个死鬼不同,不知是和这个村庄有缘还是阳世恩怨未了,它卡在河中几块突出的礁石中间,暂时停止了迈向幽冥世界的脚步.天刚蒙蒙亮,一叶扁舟在回公河面上徐徐驶来,朱子豪灵巧的驾驭着渔船,打鱼归来,在临近礁石群时,在那几块阴森森的石头中间,一具浮尸近在眼前,他不由得一阵恶心厌恶,所幸尸体俯身水里,看不清面容,四肢伸展开来,像在作第六套广播体*,身上所着黑衣黑裤,让子豪打了一个寒战,他就两套替换衣物,其中一套就是种黑色衣裤,恍惚间他以为是另一个自己躺在水里,他慌忙用竹篙一点水面,船头一拐弯,三两下就到了岸边。 他提着渔网,一路滴着水地踏进家门,昨晚放了三张网,早上却只收起来几只小鱼小虾,心情本就不爽,他儿子朱奇坐在桌旁默默看书,他想起儿子的学费又得交了,子民已经来催过几次了.子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村里小学代课,一想到这,不由得心里更觉堵的慌。 儿子出生后,经常哭哭啼啼,他对着来看热闹的人们说这孩子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当时还以为自己幽默,没想到一语中的,现在的朱奇真不爱说话。老婆走的很早,她患上的是尿毒症,对那时的条件来说,这就是绝症!他当时看着自己的女人一天天瘦下去,直到她最终瘦得像一只风筝一样飞走了,临走时她用那双瘦得像枯枝一样的手拉着朱奇,好像要把他带走一样不松,朱奇使劲后退,不到三岁的他还不明白生死的大别.他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这个对他难舍难分的女人,浑身不自在.。后来他又用这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别的人或事物,让别人也不自在,人们都说这个男孩子的眼睛里装着一些东西,琢磨不透.朱家村背靠鹅公山面临回龙河,河水清澈,男人小孩都是游泳高手,一到夏天,河边热闹非凡,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吹到这里来,年轻人还没出去闯荡,只能在这条河里闹腾,他们常常游到对岸,偷对岸的西瓜或是别的什么,所以下河洗澡简直就像吃完饭去邻家串个门一样简单。子豪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长得高大威武,他曾是朱家村的一面旗帜,那时村里搞了一个勇攀高峰的比赛活动,由于地少人多,所以连鹅公山顶上都种了庄稼,没有别的肥料,只有人工挑粪上去,村里集合了二十多个棒小伙子,在村小学校园出发,那群人中,子豪和子顺是朱家村的绝代双娇,前者是力量型的,后者是技术型的,子顺是村支书的儿子,这个技术含量挺高的,一个早期的官二代.,那个年代的奖品是很有诱惑力的:一大碗白米干饭和一碗香喷喷的腊肉.! 那次战斗艰苦卓绝,一个人,如果空手上山,还需吃力,子豪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信心的,他就是这群人中的翘楚,但是对自己能否负重上山顶不歇一口气还是没底,他还是对自己下达了死命令,不是为了那一碗白米干饭的诱惑,也不是为了争那”朱家村第一勇士”的称号,而是为了那一双眼睛,那一双能把他淹没于其中的深遂如清澈湖水一样的眼睛,在这个村子里,这就是两颗星星,它会照着他一路前行走向未来的,现在她在看着他,还有他们.最终他登顶成功! 他拖着像灌满了铅一样沉的双腿,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躺在山顶一块草地上,贪婪地嗅着小草芬芳的气息,胸膛不住地上下起伏,他咀嚼着草根,他第一次看见蓝天是那样的蓝,白云是那样的白,他甚至在晴朗的天空中看到了那两颗星星,自己在上面该有多好!与星为伴,像神仙一样飘逸如风,可是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粪渍,看见了脚上的露出脚趾的胶鞋,看见了永不停息奔流的回公河,那一片翠绿欲滴的桑树林,养蚕,那是村民们主要的经济来源,贫穷像夏天嗡嗡叫着的苍蝇在臭水沟一样,徘徊不去。他成了战神,却没能摘下那两颗星,因为他只是那一天的英雄,而生活是一生是一辈子是一睁开眼睛就会想到今天吃什么的问题, “你去支书家要鱼钱去没有?说你要交学费了”朱支书是子豪的远房堂叔,每次区里乡里干部下来,他都在子豪这里来拿新鲜的河鱼,结帐却总拖拖拉拉。朱奇摇摇头,向别人要帐,对他而言,也如成人一样,是难以启齿和难为情的,何况是这个村里的最高行政长官.“那你看到秀珍阿姨没有?” 朱奇点点头,”她说什么了吗?”子豪继续问,“她说我衣服该洗了,上面有味道了.” “你,自己觉得呢?”子豪看着自己的儿子,恍觉陌生.“有一点,不算太臭.”朱奇很沉稳,他站起身,给他父亲舀饭,子豪怔怔地坐了一会,然后慢慢吃饭,直到儿子起身洗碗时,他才想起什么,“朱奇,今天不准下河洗澡,上面流下来一个水打棒,!”水打棒是当地人对在河里淹死的人一种称呼.是一个让许多大人小孩都毛骨悚然的词语,它的震摄力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就如一个怕蛇的人不小心手触摸到了蛇冰冷的皮肤.朱奇点点头,进厨房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村子里的人们都知道了河里有一个不速之客,大人们都警告了自家的小孩:不准再去河里耍水,要不然会被那个死鬼拖去,他正找替死鬼呢!朱子顺还作呲牙咧嘴状,吓得小孩后退不迭,朱子顺娶了村子里男人们的梦中情人:王铁匠的独女,那个水灵灵的秀珍.对此,村里好多男人们的感觉是现在的网络用语:羡慕;妒嫉;恨,而又无可奈何!还有一些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朱家属于当地豪门,支书大人堂说他们一家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后代,在那普遍还吃不太饱的年代,朱家一日三餐是阳春白雪级别;早上和大家差不多,稀饭咸菜,中午则是干饭炒菜,晚上面条,配上调料,香飘五里!子豪当时眼前一黑,他的星星消失了,宇宙中各颗星的运行,其背后都有源自于别的的星球的吸引力,只是自己的重量不够引力不够,他一声叹息分外苍凉! 有人找到朱支书,建议村里出钱叫人把尸体移走,这个意见被支书否定了,他既高瞻远瞩又胸有成竹,说现在是涨水季节,过几天一发洪水,就把它冲走了,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这个村庄历来有尽量不碰死人的传统,遇上有不得已的情况,主人家就花钱雇人来处理,本来大家日子过的都挺紧,也没多余的闲钱,这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第二章 乡村夜 乡村的夜总是天南海北进行着的,在热腾腾闹哄哄的空气里,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纵论着他们所知道的天下大势,从朱家饭桌上的豪华饭菜到张医生八岁小孩还要尿坑,从朱老四的老婆在县城捡到五元巨钞到哑巴小六丢失了那条黄狗咿咿呀呀的哭了好多天。民间的八卦,绯闻,传奇等娱乐小道消息都在朱家村上空以风速传播。小孩们互相追逐玩耍。正值酷暑,只要吹来一阵凉风,村民们总会发出夸张的惊叹,“老天爷,这风好巴适,钱都买不到呀!”朱奇和别的小孩不同,这孩子很少和同伴玩耍,他要么看书要最么和子民在一起,听他讲那些神啊鬼啊的久远的传奇故事。子民也喜欢这个孩子,同样,他也不愿意和别的男人们一起,那些男人们嘴里是真的吐不出什么好东西来的,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是他们谈论的永恒主题,人以群分,村民们也对子民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子民就是朱家村的一个笑话。 子民本是人们看好的一朵奇葩,他差一点就成为了朱家村的一个传奇,后来却成为了朱家村的一个笑谈。而这一切,就缘于他高考时差了八分,名落孙山,这八分就像一根绳子,牢牢地把他拴在了这个他一心想飞越出去的朱家村,他没能脱胎换骨挺进大都市,像城里人那样体面优雅地生活,他还得和这山这水这些男人女人一起,他把这一切归结为命!他曾像古人一样披头散发,在鹅公山上那些树林和长草中吟诗唱歌,甚至有一天,他作出了一次飞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飞越。 那是一个足够流传好多年的飞越,几十年之后,当朱奇回想起来,仍然感到人的不可思议。 那一天,天空万里无云干干净净。子民唱着歌,他身轻如燕飘逸欲飞,他头顶着一个大簸箕,那是乡下人用来养蚕的,他在村民们诧异的目光下,不理睬人们的询问,一路向上,来到了鹅公山顶,如同子豪成功登顶一样,他看见了那块透明的蓝天,那棉絮般轻盈的朵朵白云,随后低下头,看见了他的家乡那茂盛的翠绿的桑树,他深深吸了中气,像掷飞盘一样,让那圆圆的大家伙脱手而出,在它还在不住盘旋时,他已纵身一跃,居然接触到了正在下落的簸箕,然后和它一起跌落尘埃,下面是队里的红薯地,还有正在地里拔草的秀珍,他听见自己大叫了一声,中间夹杂着秀珍的惊呼…… 这就是我们方圆几十公里大人小孩都再熟悉不过的:簸箕云!人们都说子民看书太多,把自己看痴呆了,想效仿孙悟空腾云驾雾,不过孙行者一个跟头十万八千,他呢?绊了个七荤八素,成了朱家村一个永恒的笑话.他没摔断腿真是一个奇迹,事实上当秀珍赶过去察看他时,他还能用眼神看着她那年轻俊秀的面容,说了一句秀珍一直没敢告诉别人的短句:“秀,你好美!” “你好傻!”秀珍当时气呼呼地回答他,她又急又气又不知如何处理,好在子豪很快赶到,他先是想把子民扶起来,但没成功,于是他只有把他背上身,秀珍在旁边帮忙,子豪闻到了秀珍青春的气息,有些迷乱,有些黯然。 好似经过凤凰涅磐一样,子民在休养好之后,再也没有那些出格的言行举动,他似乎已经安下心来,为人师表培育桃李.。前天,他高兴地对子豪说,他有可能会由代课老师转为正式编制。县教育局有人下来问了他一些情况了,因为他算下来已经代了七年课了。 这时他正给朱奇和别的几个小孩讲一个书生在深山古刹遇鬼的故事。故事的开头都是这么老套:这个书生进京赶考,途中错过客栈,在天黑时候来到一个荒山野岭,这时突然天气骤变,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他慌忙躲进了一个破败的古寺,由于年久失休蛛网遍布,他灰头灰脸进了一个房间,点燃了一根蜡烛,惨淡的灯光下,他发现了墙上有一面镜子,清楚地映出了自己落魄的身影,他心中凄惶,对着镜子整理脸上的蜘蛛网,突然,他吃了一惊,心中砰砰直跳,原来当他抬起手的一霎那,他发现镜子里的那只手没有动,他连忙抬起另一只手,那手同样一动不动!他不由得盯着里面的自已,“你是谁?”似乎是自己在问,声音颤抖着,镜子好像动了一下,但是他分明看见镜面好像被投入了石块的湖水,起了涟漪,那人就像从水面出来一样,站在了他的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书生,同时他的两只手,十指成钩,伸向了书生的咽喉…….子民停了下来,他看见几个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出,很是得意,朱奇催他,“后来呢后来呢?”子民卖足了关子,正要继续下去,抬头看见秀珍向这边走了过来,就停住了,秀珍手里拿着一些花生,她一个小孩分了几颗,很明显朱奇得的最多,他不知道秀珍阿姨为什么会对他比别人好些,在他孩童的眼光里,秀珍阿姨不仅漂亮而且为人和气,不像她男人朱子顺一样让人讨厌,只是很少看到阿姨笑过。秀珍摸了一下朱奇的头,没说什么就走开了,没人注意到她很隐蔽地给了子民一个成团的纸条。 “那下书生后来呢?”小孩们看到子民要走,纷纷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子顺不知从哪里出来,“那书生后来又去进京赶考,本来以他的文才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受的惊吓太大,结果他差了八分,名落孙山,哈哈哈…..”他十分得意地笑了起来,旁边几个男人也九分得意地笑了起来,子民脸色变了,他对子顺怒目而视,这话毫无疑问刺激了他,“爸爸”朱奇叫了一声,子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默默地打量了子顺一下,他拉开子民,两人向外面走去。 “喂,子民,是不是又要上山去腾云驾雾呀?”子顺还在不依不饶,子民猛地回过头来,他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你这小人! 第三章 少年惑 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五,鬼节。 在这一天,传说中的各家各户的死去的亡魂都将回来看看,顺便带走一些他们子孙后代给他们准备的在那个世界的花销,他们一年大概有两三次这样的时候,生日忌日再加上这天,朱家村每年到这一天,处处香烟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沉肃穆的味道。老天也暂时收起了那无比的热能,太阳今天休假,天气难得的凉爽。 朱奇站在他家的屋檐下,看见父亲点燃了那几堆黄色的幂纸,那是给各个时期去世人们的,朱奇看见了最边上那堆份量最少的,淡淡的黑烟袅袅上升,那是给他印象甚是模糊的母亲的,而别的祖辈,则只是一个名号,他一无所知,祖上皆是平民,没有传奇。 他习惯了没有母爱,回为没有,所以他经常遐想,自己的母亲是何等慈爱,对他是如何关怀,偶尔也会感到可能她并没那么疼爱自己,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一不好想法,少年的世界由少年自己创造,他失去的他就会用自己的想像加倍弥补。并说服这一切无比真实! 这时,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些黑色的灰烬忽然旋转起来,加快了上升的节奏,像是受到了外力作用,他后退了几步,看见自己早上洗过的衣服在微微晃动,他和父亲的衣服裤子和内裤,整个夏天的‘老三样’,父亲好像嘴里在说着一些什么,脸色好似有些紧张,最后终于尘埃落定,父亲看了朱奇一眼,朱奇明白,他走过去,面对着那几堆灰烬跪下,磕了三个头,子豪脸色缓和了些,他拍拍儿子的肩,“你去妈妈坟上看看,把长得深的草割掉一些,我要出去放网了,” 朱家村的渔民捕鱼主要靠渔网,一种是泡网,一种是流网。前者一般是头天傍晚放在河里,第二天早上再去收回,看有没有倒霉鱼儿被网挂住,这是守株待兔型的;第二种是主动出击型的,人在小船上,一手用篙竿驾船,一手放网,那渔网搭在一根小棍上,船向反方向行驶,渔网就自动一一进入河中,然后顺水漂流一段航程,就开始收网。朱奇经常在岸边看他父亲工作,一叶扁舟在河面上往返来回,很有古诗韵味,那场景让朱奇有些神往。他看着父亲出了门,就拿着一把刀向鹅公山上走去。 一条发白的乡村小路,弯弯曲曲地伸向鹅公山顶,这条路,记录了他父亲当年的荣耀,他时常想到那样场景,一个男人,挑着重担,在崎岖的山道上前行,汗浸衣衫,再滴落山道,他挑的是什么呢?不是作肥料的大粪,或是人的荣光人的希望人的尊严,朱奇后来知道了有国人攀登上珠峰,他老是不服气,他认为那不算真正征服,有能耐你挑上一担大粪试试。 他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他妈妈的坟头,这座山上,有茂密的大树,有碧绿的庄稼,其中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土坟,错落有致,也带一点阴森,朱奇不怕,他有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如果这世上真有超自然的力量,他妈在这里会保佑他,他们家日子过的很紧,他一直渴望有一天奇迹出现,在哪里能发现一个宝藏,得到一大堆金币,他父亲能在河里捕到一条有魔力的神鱼,一条金鱼,哦,金鱼是捕到过的,那不算。妈妈的坟还是很大很是气派,爸爸当年借了很多的债,把她的后事办得很是风光,爸爸是不是有点愧疚呢?朱奇不由得想起了秀珍阿姨。 像是一只凤凰飞进了老鼠洞,秀珍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朱家村。 秀珍的父亲王铁匠是河对岸倒插门过来的,他和秀珍的母亲都是平凡不过的乡下人,实际上秀珍小时候也并不出众,就是朱家村众多丑小鸭中的一个,不过造物主自有他神奇的一面,再加上年轻姑娘那无法阻挡的勃勃生机,在她十八岁后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惊艳四方的美人,那时的子民正读高三,在沉重的高考压力下,也酸模酸样的吟诵道:“王家有女初长成,一扭腰肢动四方。”可是秀珍的美是清纯的秀丽,不是狐媚的魅惑。子民描写的并不准确,所以他高考差了八分就不足为奇了。 朱奇有一次随父亲去过城里,见识过衣着光鲜的城市女人,他发觉把秀珍阿姨放在城里,一样会光彩夺目鹤立鸡群,但朱家村的女人不同,那天他去他大伯家收鱼钱,到他伯娘家门口,看见那女人*着上身,浑若无事地在坝子中央,整理着刚收回的玉米,他脸红了,他看见了那松弛的皮肉,干瘪的胸脯如过季的茄子一样,已经严重下垂,再加上蓬松的乱发,让他觉得她就像个巫婆一样让人恐惧和害怕。他一瞬间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娘,马上又掉开这个念头,他不敢想像母亲也是这副模样,他匆匆逃离现场,心中苦痛。 是秀珍阿姨换回了女人在他心目中的美好形像。 秀珍身材高挑挺拔,凹凸有致,不像别的女人因为经常从事体力活而躬身驼背,并不是说好就好吃懒做,事实上她非常勤快,什么活都会干,朱奇听到村民们说过,她和父亲差一点就成了一对,不知为什么后来又嫁给了支书的公子,朱奇非常惋惜,觉得秀珍要是自己的妈妈的话,自己就会因为遗传长得好看得多,在他看来,长得乖巧一些,自己将来的路就会平坦好多。甚至有时他觉得阿姨不是这尘世中人,她只是仙灵下凡惊鸿一瞥,来去无踪,如果她有一天归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她结婚那么多年,也没孩子,好像也证明这点。可是父亲和阿姨成了,未必会有自己,那时自己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生命形式存在呢?不一定能成为人了,是羊吗?不定期被人挤奶剪毛,不行!太难为情了,是牛吗?被人套在犁具上在田里辛勤劳作,不行,太辛苦了,是蛇吗?更不行,蛇被这里人们赋予了更多神秘的内容,它们被人们看作逝去的祖上和阳世人之间的联系纽带,他在妈妈的忌日那天看到过一条青蛇,在后院林子里游走,堂哥要拿棍子打它,被父亲阻止了,他用树枝轻轻拨弄着青蛇,嘴里还说着什么,大意是你走吧,我们会记住你的,当时他在一旁心惊肉跳,还有可能自己什么也不是了,化作空气,化作风…….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除草,坟头旁边有几朵黄色的野花,他摘了来,插在妈妈的坟上,他看了一下在微风中摇曳的小花,心中一酸,泪水流了下来,草除完了,他一时还不想走,就躺在坟上,一棵柏树挡住了他射向天空的目光,他闭上眼,眼前好像有许多小虫子在飞,各种颜色的都有,还伴有不绝于耳的嗡嗡声,他不理会,只感觉时间的缓缓流逝.。 仿佛遥远地方吹来的风,晞晞嗦嗦的声响让他坐了起来,同时他发觉天色已近黄昏,他睁大眼睛,没发现有人,他*起砍刀,鹅公山上野兽已绝迹多年,只有蛇,这种冰冷的软体爬行动物,几千年来和人一起相邻而居,让朱家村的人对它又厌恶又忌惮。还好,他一条也没遇见,顺利下山。在他前面,一个人影缓缓而行。 “朱老师,”他认出了那是子民叔叔,紧走两步和他并肩而行。 “还是叫朱叔叔吧,”子民苦笑了一下,“我这代课老师也到头了,以后就是别的正牌老师来带你们了。” 朱奇愣住了,“正式通知你了吗?没听人说起过呀。” “没有,小道消息,绝对可靠!”子民有些灰心,他安慰似的拍拍朱奇的肩。 朱奇不作声了,他低头想了一会,又说;“是秀珍阿姨告诉你的吗?” 子民吃了一惊。“你听谁说的,是你爸爸给你说的吗?”他一脸的紧张。 朱奇摇摇头,“昨晚我看见了,”他停顿了一下,“阿姨给了你一张纸条,我没告诉别的人。” “你作的对,”子民又拍拍他的肩,这次是感激性的。 走到学校,子民要进去收拾东西,两人分了手,让朱奇不好意思的是,子民还像电影里面的人一样,拥抱了他,好像这一下是生离死别。 夜色笼罩了朱家村,远处传来父母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朱奇走进了这无边和夜色里。 这个时候,在回龙河边,传来了一声恐惧绝望的呼喊,“啊——” 这是一声撕心裂肺的魂魄出窍的呼喊,让整个朱家村的男人女人为之一颤,面无人色! 第四章 尸乍起 子顺最近觉得自己很不顺,尽管在别的村民看来,作为支书的儿子来说,他这一生是20除以3——66大顺。 他不像子豪,既要在河里捕鱼,又要在地里作农活,一天忙得像个陀罗似的团团转,幸好朱奇给他父亲分担了大部分家务活。子顺主要在河边捕鱼,然后拿到村上或是县上去卖,或许是因为朱支书的原因,他总比子豪卖的快,价钱也相对高一点点。但在村上的时间少,因为村民能舍得吃鱼的毕竟是少数,他们觉得鱼倒没什么,他们更心疼油,每年过年前杀的猪,炼出来的油,要计划吃一年,不得不精打细算。去县上的时间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子顺在街上有个相好的,是在卖鱼时相识相知的,那女人有个丈夫长年在外,有等于无。子顺长得细皮嫩肉,倒也眉目清秀,看上去有些轻浮,但那恰到好处的阴郁,弥补了这一特点,也顺便弥补了那个男人的缺,至于秀珍,不怎么管他,子顺觉得是懒得管他。 因为他的原因,他们没有孩子,那个县城的女医生告诉他,说他的精索静脉曲张,他也并没多遗憾,他不喜欢孩子,所以几年前他爸让他去代课,他不愿意,说一个月才几十块钱,这才让子民去的,朱支书把这个消息告诉村民时,大家都说支书高风亮节,子民那时刚从山顶跌落,人生处于低谷,就开始了他长达数年的代课生涯,子顺总是对子民冷眼相对,他知道子民仰慕秀珍很久,男人在这方面总是很敏感的,还有子豪,他和秀珍的关系更好,在他们结婚之前,秀珍要回她河对岸的叔伯家去,总是搭子豪的船过去,听说本来他们都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后来凭借他家的硬件设施成功逆转,尽管秀珍哭了好多次,但在王铁匠铁一般的强硬姿态和他家冠绝全村的面条的柔软诱惑下,秀珍还是成了他朱子顺的女人,他却在子豪面前无法昂首挺胸,子豪那双冷冷的眼光总是让他如芒刺背,还有他的大头儿子朱奇,简直是朱家村的一个另类,他一个少年儿童,成天在那里扮思想家装深沉,有一次上完公粮,他故意说这孩子的头有八斤重,朱奇说没有,子民坚持,朱奇肯定不干,这孩子接着作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一下仰面躺在地上,把他的头放在征粮的磅秤上,脖子则在秤盘盘面之外,叫另外的人看秤有多重,(他不相信子顺)让当时的村民们又是好笑又是佩服。有一天在县上卖鱼,子顺耍了心眼,他在秤上作了手脚,卖出去的鱼差了半斤多,以为顾客是个大老爷们不会那么心细如发,没想到那男人从身上摸出个弹簧秤来,子民傻眼了,男人显然有备而来,那时正是港台片刚进入内地,他一副黑社会老大派头,叫子顺陪他十倍价钱,因为他心灵受了伤害,子民束手无策,在朱家村他是数得着的人物,在这里什么也不是了,连朱支书在这里也只是一芝麻官,或者连官都不算,只是一粒芝麻。 就在子顺低声下气陪着笑脸的时候,子豪路过,让他更是难堪,子豪倒是没说他什么,他对那男人说子顺是他兄弟,刚出道不久,这位大哥看来也是一条汉子,就放我兄弟一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未必没有重逢之日。这番话颇具江湖色彩颇有戏剧性,,那男人本来未必肯依,但子豪人高马大,在他面前一站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旁边有人也在附合,就顺水推舟叫子顺给他买了一包香烟了事。打发走这个男人,子顺没有对他说一声谢,他一直对子豪耿耿于怀,而子豪也没有和他过多交流,只看了他一眼,就走开了,那一眼,让子顺又气又恼,他觉得那是深入骨髓的轻蔑,他同时也恨那个男人,一个大老爷们,像个女人似的斤斤计较,还带着秤,真是丢人现眼! 生活平淡如鹅公河水,缓缓而流,但也有急转而下的时候,他那神通广大的父亲,在得知将有一个正式教师编制降临到朱家村小学时,立马想到了一个主意,利用他的关系,和上面领导接上头,安排一个老师来这里教书,顶替子民,过渡一下,依子民书生性格,绝对会愤然而去,那时子顺再来接手,顺理成章。当时秀珍在场,说了四个字:真是缺德。然后恨恨地瞪了子顺一眼,让他恼羞成怒,这个女人,不知道一个正式编制对一个农村人有多重要,那意味着和国家挂上了钩,生老病死都有人管了。她不顾自己公公脸色铁青,还冲着自己说会有报应的,让他心里堵得慌,像窝着一团火样。 让他感觉不顺的还在后头,他今天在放流网时,渔网竟然挂住了河底的一块石头,真是倒霉事都凑到一起来了。他当时独自驾着小船,很顺利的把网放进了河里,然后收起竹篙,坐在船弦上,让小船顺流而下,过上十多分钟,就可以收网了,他一边看着系在渔网那端的浮筒在水面上时隐时现,一边想着心事,正当他站起身来准备收网时,突然看见浮筒在水面上打起滚来,水花四溅,就像水里有什么怪物抓住了渔网,而渔网不住地拼命挣扎,糟了!他知道渔网被石头挂住了,这时小船正处于水流湍急的滩上,两岸边的景物不住的往后退,他连忙奋力往上游划去,这时候一定不能强行扯网,搞不好会翻船的,或是把网撕得稀烂,只有把船划到石头上游,再顺势把网收上来,可是在急流中逆水行舟,难度之大可以想象,他一边奋力划船,一边不住咒骂,岸上朱老四看见他的狼狈样,还开他玩笑:“顺子,搞到一条大鱼呀!都拉不上来了?”他没空搭理,一双手把竹篙舞得像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样风雨不透,左一下右一下,搞了好久,才划到石头上游,这时他已浑身是汗,还不能歇息,他放下竹篙,双手交替连续扯网,终于把网拉上了船,还好,尽管没能网上哪怕一条小虾,但是石头也没把他的网扯个大洞,要不然得补好久,他长出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久,天近黄昏,刚才河边的村民都回家去了,河的两岸空荡荡的,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他心中有点发毛,连忙把船向回划去。 天空中,一轮圆月从云中钻出,惨白惨白的,又很快钻进这云层。 夜色中的礁石看上去黑乎乎的,他划着船,尽量不向那里看,那个可怜的死鬼就应还在那里,他瞧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心跳加快,只想尽快划离这个地方。他不是胆小鬼,在子民给孩子们讲灵幻故事时,他常觉得太小儿科,就如同一个人在阳光明媚时不会有什么害怕一样,而现在一个人,不远处一具浮尸,天上月影朦胧,在很快就要划过礁石群时,他模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是哪里不对呢?他奇怪地没有闻到尸臭味,一具在水里浸泡多日的浮尸是不应该没有味道的,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下,不知是否幻觉,他瞧见尸体似乎动了一下,他连忙把头扭开,可是又忍不住再看了一下,这一次他如坠冰窖,全身血液几乎冻结,那东西确实在动,一个黑影缓缓从水里坐了起来,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接着又慢慢的站了起来,子顺一时思维空白,直到那黑影向着他的方向移动过来,他才下意识的拼命的往前划,他想喊叫,却似乎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喉咙一样,船还没完全达到岸边,他就跌跌撞撞地从水里直扑上岸,一直到踏上硬实的河边小路,他喉咙的堵塞物才似乎消失,他才得以用尽全身的力量顺喊出一声:“啊----------”然后狂奔,最后全身乏力浑身是水的倒在了路上。 第五章 夜深沉 第五章 夜深沉 子顺的这一声嘶喊,无疑打破了朱家村多年来的宁静,那个晚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不安。 年过六旬的朱支书带着朱老四的另外几个村民,打着火把拿着手电筒,朝子民所发出喊声的地方跑去,支书冲在最前面,终于在河边的小路上,发现了已经瘫在地上的子顺,“怎么了怎么了?”还未到,支书就一连串的大声问道,几个奔到跟前,看见子民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对他们有发问没有一点反应,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老四用手拍拍子顺的脸,也是同样结果。他就想扶他起来,才发觉子顺像是没有了骨头,全身软软的,支书用手电照了照四周,没有任何动静,桑树林静悄悄的,也没了蝉鸣蛙声,只有村子里的狗在叫个不停。 很快的路上又走来几个人,身材高大的子豪在前面,跑得浑身是汗,他过来掐了掐子顺人中,站起身来,“得马上弄到家里去”他看着支书说道,然后他弯下腰,另外的人把子顺放到他宽阔的脊背上,就几个人一起往村子里走去,朱老四走的最后,他不住的往后张望,神色慌张。迎面路上又碰到子民,还有另外几人,子民想问什么,子豪示意他不要多说,回家再说不迟。 回到了支书的家,他们把子顺放到了他的床上,秀珍迎上来,替他把鞋脱掉,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子豪,“应没有什么,可能只是受了惊吓,”子豪皱着眉头,他环顾了一下,秀珍和子顺的卧室,甚是整洁,他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秀珍倒了一杯凉白开水给子顺,还好,子顺慢慢的喝了一点,他忽然一下跳了起来,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大声说:“起来了!起来了!那水打棒起来了!”他歇斯底里的指着门外,众人一齐变色,不由自主的看出去,风声鹤唳,哪有什么东西!又都回“头看着子顺,他开始呜咽起来,“那死鬼爬起来了,要来吃我。” “胡说些什么!”朱支书怒斥着他,“你一天疯疯颠颠,哪来的鬼?那是你心中有鬼!”他停顿一下,不知是否想起了什么,“好了,除了老四和王平,麻烦你二人帮忙照看下,其他的都回去吧,没什么事了,”王平是秀珍的弟弟,众人都往外走,子豪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秀珍,发现她面无表情,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就走了出去。 “爸爸,”朱奇在门外叫他,他对他点点头,拉着儿子的手,感觉冰凉,“你还没回家吗?” “没有,我刚从山上下来,听到他们说起你也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父子俩回到家中,子豪先进屋去把电灯拉亮,朱奇在外面坝子里收他今天早上洗的衣服,“小奇!”子豪猛地喊道,孩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哦,没什么,”子豪缓和了一下,他说:“你今天也累了,我来收拾。”朱奇看着他父亲把他们爷俩的衣服从竿上取下来,然后叠好,放进衣柜,然后烧火作饭。按照惯例,朱奇在灶下烧火,父亲在上边忙活。 “爸,子顺叔真的是被僵尸吓倒了吗?”生火,对朱奇来说已经很熟练了,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一个大头在墙上映出了大大的影子,不住晃动。 “不知道,可能是什么东西吓着了他吧,你说有僵尸吗?”子豪往锅里放了一点青菜,又加了一勺子盐,他们晚上的主食就是稀饭,还有一碟咸菜,咸菜他们不会作,还是秀珍偷偷给他们送来的。 “应该没有吧?”朱奇说,“那些说法是骗人的,反正我没看到过,”他好多次在山上松林里,坐着等灵异物体出现,有时候那些诡异的声响也吓得他够呛,但他还是没有亲自看见过。 “那么,子民叔明天会不会好起来呢?”朱奇又问。 “嗯,”子豪沉吟着,“不好说,也许吧,还有这么长的夜晚,” “但愿他明天能好起来,” “为什么?”子豪不禁问,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是讨厌子顺的,还有他,那是大人们的厌恶……当然这些是不会对孩子讲的。 “是这样的,”朱奇抬起头,看着他的父亲,“如果他神智清楚了,可能就会记起今晚他到底看见的是啥,可能会描绘的更加清楚,我就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那些东西了,”他轻轻的重复一遍“有,还是没有呢? “哦,”子豪不说话了,两人都沉默了,各自埋头吃饭。 吃完饭,子豪用碗接舀了点水喝,刚才盐应该放多了些,他刚喝了一口,忽然感觉有点恶心,就一口吐了出去,朱奇觉得好笑,这么大个人,喝水还会被呛着。 这个夜晚,朱家村的人们没有按照惯例,在晒谷场集合了,人们都在家里陪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这个朱家村的不速之客,让全村家庭第一次空前的融洽和温馨,朱奇在睡觉前,看见父亲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好似无限牵挂无尽疼爱,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就装作睡着了一样闭上眼睛。其实他还想到了子民叔叔,他现在干什么呢?他孤身一人,他是这个村子里唯一一个订了文学月报的人,自己经常在他那儿借书,有时爸爸也会看,好几次他看见父亲居然流泪,整得自己心里酸酸的,后来他就真的睡着了,睡的很好,似乎有点动静,但也没吵醒他。爸爸在外面一间屋里睡,他明早还得去收网呢,但愿明天收获好一点。 就在后半夜的时候,又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在村东头响起,朱家村的狗们又开始汪汪汪的集体鸣叫起来,朱奇猛地醒了,他一骨碌翻身下床,看到外面床上已经没人,父亲可能先冲出去了,他伸手摸了一下被窝,也跟着冲了出去。不管外面还是黑天黑地,他凭本能就深一脚浅一脚往支书家里跑去。 子顺死了,昨晚子豪背负他回来时还软软的身体现在已经僵硬了。 夏天的早晨来得特别的早,在朱家大门外,两根长凳上面搭起一块木板,朱家公子就躺在木板上面,一块白布覆盖了他的全身。有几个男人在进进出出帮忙,父亲也在其中,朱支书坐在他那张藤椅上面抽烟,朱奇发现他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秀珍流着泪,在不停给人说着昨晚的事,看出来她已经不胜其烦,不知给多少人说过了。 “昨晚上大概在三四点钟,子顺在床上躺着,外面还有四哥和王平,”她停下来,向人群中的朱老四和王平点头示意,又接着说,“那时我也有点困了,刚迷糊了一下,就被子顺的吼叫声惊醒了,只见子顺对着窗外大声喊叫‘水打棒!你又来了,你又来了!’四哥和王平听到动静,就连忙进来了。二人向外面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就知道子顺可能惊吓过度,出现幻觉了,就劝告他,‘没有的事,子顺,你好好睡吧,’他们拉住子顺的手,让他不要乱动,子顺不听,他不住的吼叫,忽然他一下就倒在床上,不再动了,四哥一摸他,才知道他……”她擦了一下眼泪,不再说了。 “我昨天下千看见子顺就觉得不大对劲,”朱老四说,“我在地里割草,就看见子顺在河里,好像是渔网挂住了石头一样,他拼命划船,发了疯一样。” “不会吧,”子豪接着说,“那片水域好像一直都没有挂过渔网,怎么会有石头呢?” “没有石头,那怎么会挂住渔网呢?难道是….”朱老四住了嘴。 没有人接下话茬,但每个人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子顺的妈红着眼睛出来招呼村民们,朱奇在一旁默默听着,他看见子顺躺在那张板上面,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张白布把他和他们隔离开来,那张平时很讨厌的嬉皮笑脸,现在似乎变的宁静安祥,他想,我有一天是否也会这样,我要是死了,会有谁为我哭泣?一张白布之间,就是两个世界,你在这头,我在那头。只是,只是我想得头痛,子顺叔到底看见了什么?他一定是看见什么,才让他如此害怕,害怕得肝胆俱裂,唉,头痛,不想了,饿了,得回去作饭了。 子豪走了过来,朱奇对他说:“爸爸,我回去作饭了,你早点回来吧” “不,”支书从他的藤椅上站起来,“子豪就在这里吃吧,忙活了这么大半天了,要不,小奇也在这里一起吃吧” “不要,”朱奇对朱支书有一种本能的害怕,位高权重的朱支书,平时对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笑过,他不知是不是自己大大的脑袋让他不高兴,所以他坚决的要回家自己去作。尽管他对朱家的饭菜很是神往。 回到家后,朱奇刚要作饭,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走进里屋,他打开衣柜的门,用手摸了摸里面的衣物,不禁浑身啰嗦,他一下冲出了门,向回龙河跑去,在河边码头上坐了下来,这码头是他父亲和子民叔两人搭建起来的,回龙河岸边很浅,冬天上船有时还得脱鞋,他们从鹅公山上运来了大石,砌了这个码头,免去了冬天的冻脚之苦,那时他刚学会数数,就给他们统计,一共用了多少石头,直到现在,那个数字也深在脑海.旁边,他家的小船在河面上微微摇晃,他上了船。听着水波拍打着船舷,经久不息,就像吟诗诵着一首长长的叙事诗. 第六章 水落石 涨水了。 从鹅公山上看下去,本来如一条绿色的小蛇的回龙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一条黄色的巨蟒,裹挟着上游的树木庄稼还有大量的看不清楚的杂物,以浩浩荡荡之势汹涌而下,朱奇想本来是用回龙河来形容温柔的母亲,现在看来这是继母了,粗暴,乖戾,不可理喻。 山上正在举行子顺的葬礼,每个人都神色肃穆。朱支书在村子里的大小活动都会亲自主持,这次也不例外,子顺已经入棺,他自己看好方位,指挥着男人们将棺材对准他心目中理想的位置,并且摆放得四平八稳。秀珍一直在那里抽噎,有几个女人在不住劝她,说着一些子顺生前的功绩。朱奇站在那里,不停地在心里进行着反驳。 “好人命不长啊,”陈二婶发表着她的感慨,“子顺,多么好的一个人啦,最喜欢帮助别人了,从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朱奇想起那天她还在骂子顺把她家的鸭偷吃了。不过,她也可能没有说错,朱顺是没有偷鸡摸狗,因为他偷的是鸭。“是呀,子顺这孩子品行端正,”孙婆婆也不甘落后,“在我们村,从来没人说过的不是,经常帮我们家干些家活,”朱奇可以证明这点,他那天亲眼看见子顺把手放到了她家儿媳妇的屁股上,被那女人笑着给了他一巴掌。 父亲已经满头大汗,他是毫无疑问的主力,在放棺入坑时,朱奇看到他的手微微颤动,当子顺的妈看到棺材下去了,人们将要填土时,老太太嚎啕大哭时,朱奇清楚地地看见父亲的眼泪同时从那满是泥土和汗水的脸上滚落。这时,他感觉有人递给了他一根手绢,回头一看,是秀珍阿姨,他明白了,就走过去给他爸擦干了脸上的汗和泪水,然后把手绢放进这他爸的裤兜里。 一切都在按照程序正常进行,然后很快就要结束了,是的,快结束了,朱奇想。 由于涨了洪水,子豪没有出去捕鱼了。实际上自从处理完子顺的后事之后,他显得非常疲惫,他常坐在自家的坝子里,默默的抽烟。今天子民叔又走了,他要去的地方很远,广东深圳,一个靠近大海的城市。他同爸爸告了别,支书分析的很对,因为自尊,子民不再留下来代课了,他要远走,不管旅途遥远不管路程艰难。朱奇有一丝遗憾,子民叔和爸爸拥抱道别,但只摸了他的头,没有像上次那样拥抱他,看来,他还无法和大人们相提并论,他仍旧还是个孩子。但是….“爸,结束了吗?”朱奇给子豪端来一碗水,问道。 “不,我不口渴,”子豪连忙拒绝,他有点不大明白,“什么结束了?” “就是子顺叔被吓死这事呀,” “不是被吓死,他们都说是劳累过度,出现幻觉而死的,你不要出去乱说,”子豪少有的严肃。 “哦,”朱奇沉吟着。“也是,这几天我有点害怕,”他看着他父亲的脸色,“昨晚我有一个想法,你愿意听听吗?” 子豪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儿子,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朱奇一眼,“想法?你不要胡思乱想” “听听总无妨吧?”朱奇有点执拗,这是不大常见的。 “好吧,”子豪拗不过,同时也有点好奇,“那我开始讲了,不是很长,现在也不会有人来。你耐心一点就行了,尽量不要打断我。”朱奇拿了一个凳子,在他父亲面前坐下来,开始述说。 ‘爸爸,我是在七月十五那天上午洗的我们的衣服吧,因为头一天秀珍阿姨说我的身上有汗臭,因为阿姨平时对我们不错,我才决定洗的,不然会再穿上一天,下午我去上山给妈妈坟上除草,你要去河边捕鱼,你先出门,然后我也出去了,那时,我们的衣服还挂在竿上,我的什么衣服就不用提了,你的是那一套上下黑色的长衣长裤,……” “说这些有什么目的吗?”子豪打断了他,有点变色。 “爸,不要急,我就上山去了,除完草后,我在坟上睡了一觉,下来后就遇见子民叔,天已经黑了,这时就听到河边传来的惨叫,出事了!我急忙先到家找你,没有看到你,我很着急,因为听声音不知道是谁,后来知道是子顺叔,但也没看到你,不过很快看到你背负着子顺回来了,他们听到子顺说是水打棒起来了,因为是子顺本人说的,人们惊惶失措,不会去多想,恐惧会让大脑失灵。回来后暂时没事,在家里人多胆壮,应有人开始半信半疑,后来听秀珍阿姨说子顺在后半夜时又乱喊起来,像是证明子顺所言不虚,结果子顺被吓死了。” “是啊,情况就是这样,但这和我们的衣服有关吗?”子豪问。 “有的,”朱奇一字一顿地说,“那死尸身上衣服就是这个黑色的!” “什么?!”子豪一下站了起来,“你说是我,是我害死了子顺,那个王八蛋。”他脸涨的通红。 朱奇沉默了一下,“爸,我是你的儿子,是你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谁也离不开谁,你听我说完吧,” 子豪不作声了,他像看着天外来客一样看着他的儿子。 “子顺死后第二天,我想起了我们回家后,我去收衣服时,你不让我去,你自己收了,这有点奇怪,当时我也没有在意,晚上,我们说起天亮后,子顺会不会好起来,因为一个人不管他在晚上遇见多么可怕的事,到第二天大白天,他的思绪就会趋于正常,会很冷静的去想当时是怎么回事,所以有人不能让子顺活到天亮,子顺后半夜的惨叫是因为他又一次看到了可怕的东西,这一次足以让他崩溃,一命呜呼。” 这一次子奇很平静,他看着朱奇的目光变得温和。 “所以我这次想到了你,我想起了你在给妈妈他们烧纸时的紧张,现在想来应是你对自己将要作的事忐忑不安,我就去看了衣柜的衣服,晾一天的衣服早就应干了,你也知道,你的那时还能拧出水来,另外还有,你不敢肯定刚好能在晚上那个时间吓倒子顺,因为他有可能很早就收网回家,为了要拖住他,只有在他放流网时想办法了,朱老四看见子顺的网被石头挂住,你说那片水域从来没有挂过,你是想让人们加深子顺是被灵异物体所伤,可是也从另一方面说明是有人放了石头在那里,而放的位置,则是非常熟悉子顺的捕鱼线路的人,我只能想到是你,而用的石头,不大好找,因为河边全是光滑的鹅卵石,这种石头很难挂住渔网,我想起了以前修码头的石头,所以我马上去了那里,这也不用多说,我一看就知道少了一块大石,我对那里再熟悉不过的了,还有,那天晚上你喝水时,我以为是被水呛住了,还觉得好笑,现在想来,可能是你在移动尸体的时候,那个味道,一股浓厚的尸臭味让你作呕,让你久久不能忘记,所以在你喝水时,因为时间过去不是太久,你自然就想起了那味道,那因为这些,所以真实情况就是这样,你在我上山去了以后,回家拿了那套衣服,在河边无人注意的时候,把石头运到子顺经常打鱼的位置,沉入河中,然后把船划去放网,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你就悄悄换了衣服,游到礁石那里,忍住恶臭,把死尸移开,自己伏在水里,等可怜又可恨的子顺过来,当然,还有其它必要的道具,作披头散发的模样,这也轻易能够办到…….” 第七章 出真相 第七章出真相这是一个奇怪的场面,父与子近乎于对簿公堂,这场景让子豪想起了他以前人生路上的一个污点,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污点,少年时的他有一次横渡鹅公河,去到河对岸偷西瓜,结果中了埋伏,被对面的乡民捉住,众人围住他,他首先想起了唐僧被妖怪们团团围住的情景,那种厌恶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活活吞噬,还好,有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劝住了愤怒的乡民,他用一种长者的慈悲说了一大堆做人的道理,并拿过子豪手中的赃物,那是一个还未成熟的瓜,里面的瓜瓤甚至还呈白色,你杀害了一个未成年的生命,老人开着玩笑,让子豪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现在似乎有些相似,朱奇还在继续。 “根据经验,要吓住一个人,往往需要面目狰狞或是披头散发等视觉效果,面目狰狞是作不到了,而且还会非常危险,要是被子顺看出是你,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在披头散发上想办法了,你用我早已不穿的旧褂子,剪成碎布条,捆好后搭拉在头上,既挡住了你面容,又在黑暗中形成了惊悚的效果,所以当子顺看见后魂飞天外,你在子顺跌跌撞撞上了小路之后,马上从桑林里抄近道回家,这一点有隐患,万一碰到人怎么办?不过那也不成问题,你可以说是自己看见了什么或是被子顺的喊声吓坏了,因为子顺的一鸣惊人已经轰动全村了,但这天是鬼节,人们大多回家了,你很顺利的回到了家,换了衣服,随后就加入了抢救子顺的队伍,” “这点没错,我是想救他,本来就是只想吓吓他就行了,”子豪木然地说。“下面的我来说吧,差不多就是这样,从你睡觉之后说起,你说的对,我真怕子顺第二天清醒过来后融汇贯通,悟出是我.,那样结果对我对你都是毁灭性的。所以在后半夜三点多钟,我重新穿好那还浸着水的衣服,揣着那堆布条,来到了他们家门外。从门缝看进去,我看见外屋是老四和王平在那里,他们把头伏在桌上睡觉,我只有绕到院子后面,子顺他们房间有扇窗户正对着我,秀珍也是伏在桌上,可能睡着了,子顺躺在床上,我轻轻把窗户拉开一条缝,然后戴上布条,捡了一颗小石子扔到子顺身上,子顺睁开眼睛,我把脸凑近窗户,他一下就看到了我,我定定地看着他,这足够了,本就惊魂未定的他,又一次看见披头散发的我,大叫一声后就倒了下去,这一次,他再也不能起来了,我也很快的离开了。情况就是这样,”子豪说,接着他又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说:“我的故事讲完了,孩子。” “但愿事情也完了,”朱奇说。 子豪没有接茬,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儿子洞悉了他的一切,尽管他们血管里流动着的是同一种血液,但不会是心灵感应的力量吧?莫非真是上天有一双眼睛,明了着一切,然后借儿子的眼,将情景再现。子顺曾是他的情敌,但已事过多年,他吓唬他,只是因为他要*子民出走,但潜意识里,他是否真没想要置他于死地,他说不清楚,子顺和秀珍成亲那天,他一度悲愤莫名,在鹅公山顶上仰天长啸,为了平息他的情绪,也为了缓和关系,支书把一个征兵的名额给他,那本来子顺的弟弟子杰的,但冷静下来之后,子豪最终没去,子杰是他很好的朋友,二是他还是舍不得离开秀珍,尽管她已为人妻。但能见着她也是好的,他和她,在用船载她去对岸时,他常幻想河面无限宽广,就像西施和范蠡一样泛舟西湖,可是回龙河面太窄,不要十分钟就到彼岸。他也看书,那些古今中外的爱情故事常让他流泪,后来他总结出了,能够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都是悲剧,如果不是悲剧就没人理会,更不会流传至今,后来他又看了一些另外的书,那就是什么复仇雪耻之类的了,他一直幻想着能像基督山恩仇记里的主人公一样,复仇,而且干得漂亮。这是不是就算成功的例子呢? 应该没有人怀疑到他,除了他这个似乎与众不同的儿子,只是他也难受,一定程度的心里难受,那太臭了,他觉得真是很难用言语来描绘,当他用手去移动那水里的尸体时,简直不敢看他,而又不能不看,他先是去拖他的脚,没有成功,那人的双手张开,卡在礁石缝里,他得把他手合拢来,他不迷信,但一直在心里念叨大哥别怪,你呆的时间够长了,应上路了,那边在催了。好不容易把他送走,看着他在黄昏的夜色中慢慢消失。自己扮演了一个替补的角色,仰面扑在水里,技术上没有难度,他的水性已经接近于鱼的本身,只是自己这样浮在水里,很容易有时空错乱之感,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深入,朱奇,秀珍,子顺,还有自己的老婆,在秀珍她们结婚第二年,他也娶了同村的一个女孩,这个早就对他爱慕已久的女人,终于得偿心愿。可惜命不久长,在给他生了一个大头儿子之后不到四年,就撒手西去,人啦,一代代,一辈辈,就像一茬茬庄稼一样,在朱家村这块土地上生长死亡。他想得心酸心痛,直到子顺划船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叮咚,叮咚”有人敲门,朱奇有些紧张,这么晚了,是谁呢?一看爸爸,同样如此,“谁呀?”朱奇问道,没有回答,但敲门声仍在继续,“叮咚。。。。。” 子豪皱起眉头,他大声问道,“谁,是谁在敲门?”他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朱奇感觉进来了一股冷风,不禁哆嗦了一下。 门外空无一人。 朱奇连忙走到爸爸身边,他心跳急促,子豪拍拍他,示意他不要紧张。然后关上了门。两人回到里屋,准备睡觉,自从出事以后,子豪就和朱奇同床睡了。 “咚咚,”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声音更大了。 子豪没有问话,他像只猫一样敏捷地到了门边,猛地把门拉开,“啊!”外面的人反倒吓了一跳,“干什么?这么凶。” “哦,朱支书”朱奇听到爸爸在招呼客人,就走了出去,看到朱支书手里提着一些青菜还有一些熟菜,觉得稀奇。他很懂事的从他手上接了过来,沉甸甸的。 “叔,这么客气干吗?”子豪说道。“你是就敲了这一下门吗?” “是呀,”支书有点奇怪,“我刚来呀,这几天你辛苦了,家里办的席,菜剩了好多,就给了提了些来,小奇这孩子,没妈,但也不能太苦了啊,” “谢谢爷爷,”朱奇说,“我一点不苦,” “小奇很懂事嘛,”支书笑着说,很快又收敛了下来,“唉,子顺,不知撞了哪股邪,不说他了,我走了,你们早点休息”他摇摇头,走向门口,他们爷俩送了出去,说道慢走慢走,支书点点头,用手摸了摸小奇的头,这差不多成了朱家村人的惯例,朱奇只觉得这手冰凉冰凉的。 那么,刚才敲门的是谁呢?一想到好像有人在他们旁边,而又视而不见,朱奇不寒而栗。 第八章 风再起 洪水退了,回龙河由粗犷苍茫的黄色又恢复到一汪清绿,淑女的模样,。 子豪也退了,他不再下河捕鱼,真正的退出江湖了。就在子顺葬后第七天,也就是“头七”,支书敲开了他家的门。 “豪呀,”他的声音有一种陌生的亲切,“叔今天有几个客人,点名要吃咱们河里的链鱼,你帮忙在河里去捞上一些,好不?”随后又略带歉意地说,“当然上次还有一些帐没清,等下一起算给你,好不?” “哦,叔,”子豪摇摇头,“我不能再去河里了,请原谅,至于上次的鱼钱,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子顺弟出了事,我也有责任,没,没照看好他,但现在我真不去了,我已经叫四哥他们帮忙,下午就要把船抬回来了。” “不会吧?”支书一脸的失望混和着迷茫,“你也被吓着了吗?你可是咱们村的第一勇士呀。”朱奇注意到他的眼光像鹰隼一样在爸爸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又像一口枯井一样水波不兴了。 “叔,我真不去了,你不用再劝我了,”子豪低声却又坚定地说。 “好吧,”支书不好再说什么,他告辞而去,在他转身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朱奇一眼,“小奇,你怕吗?”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不等朱奇回答,他就出去了。剩下父子俩面面相觑,不知支书大人这是为何。均感山雨欲来烟满楼,朱奇情不自禁走到父亲身边,拉着子豪的手。 下午,子豪叫了老四他们几个人帮忙,去河边抬船回来,停放在自家院子的中央,为避免受太阳直晒,他们将船身翻转,船底朝天,由于常年在水中浸泡,船帮上有一道清晰的青苔留下的痕迹,朱奇围着船身转了一圈,用手抚摸着它,还有些潮湿滑腻,他明白,自己家的日子会更紧一点了,少了一项主要的副业收入,如果没有转机,爸就要全身心的投在农田里,拼命劳作也挣不了多少。子豪默默地看着他多年的伙伴,一个仿佛有着生命的物体,一个本应在水面上穿梭疾行的灵动精灵,现在置身于干涸的地面,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和不谐。 按照乡村惯例,请人帮忙是要叫人家吃饭的,父子俩在屋里忙碌,可是作几个人的饭菜实在不是他们的强项,依朱奇意思,本可以叫秀珍阿姨来帮忙的,但被子豪坚决的否定了,他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秀珍了,好似在突然之间,他不认识她了,子顺走后,他很少见到她,偶尔见到,好像也没发现她的悲伤,更多的则是木然淡漠。人,实在很难突破彼此的内心世界。尽管他们以前那么了解熟悉。 乡村农活多,不大可能很早就过来吃饭,在黄昏时分,俩人终于弄出了一些菜来。远处和鹅公山上,传来了噼里啪那的鞭炮声,子豪微微变色,那是子顺的“头七”,想必是他们家人在祭奠他,纸屑纷飞,火药味四溢,一旁是面色悲戚的亲人,子豪长叹一声,叫朱奇在家等着,他去叫人过来吃饭。 夜色一点点的聚合过来,朱家村点起了零零星星的灯火,朱奇坐在他家门槛上,看着桌上那些菜,有些饿了,又不愿去吃,他就把头转过来,看着门外,那下午抬回来的小船,在夜色中朦朦胧胧,朱奇看上去,猛然觉得它好像一副棺材,不禁又想起了昨晚的敲门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站起身,盼望着父亲早点回还,他不愿去看停放在院中的小船,就回头走进屋里,为了壮胆,他用手拿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哇,还真香,比那天支书提过来的菜好吃多了,实际上并不如此,因为这菜是征得他父亲同意他自己要求炒的,这是他对自己的最高奖赏。正在他沾沾自喜自鸣得意时,好像听到了一下敲门声“咚咚”! 他呆住了,他不敢看那小船,那声音应该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父亲呢?他还不回来! 是听错了吗?像是为了回答他一样,那声音又出现了,“咚咚”。朱奇毕竟不同于一般孩子,他咬了一下自己舌头,感觉到疼痛,他开始有了思维,跑! 他扭转身来,拔腿就跑,他想自己一定跑得飞快,因为他听到了呼呼的风声,他跑到了外面,夜色中,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他前面。 “爸爸!”他凭一种本能喊道,紧跑两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不住喊:“屋里有人!屋里有人!” 一股潮湿的气味让他猛地松开了手,他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打战,他看清了,这人不是爸爸!是,是,是子顺! 是那按理已在鹅公山上长眠的子顺,是应在那有着无尽冰冷无尽黑暗还有无尽孤独的幽冥世界里的子顺,朱奇唯一的视觉还在发挥着功能,他看到,子顺黑了,他的脸色像是经过火烧火缭一般的黑。难道,从那边穿越过来要经过无数灾难劫数吗?朱奇没有力气跑了,他无处可逃,子顺一步步走过来,他的身形笔直,丝毫不晃。只一伸手,朱奇就放弃了挣扎,子顺太有力了,抵抗是徒劳的,但他决不能失去知觉,他咬着自己的舌头,准备接受任人宰杀,但要死个明白。 “我妈妈在那里好吗?”他突然大叫了一声。 子顺愣了一下,他的眼光在朱奇脸上扫过,朱奇看到了铁一般的冷酷,“你说说我是怎么死的?”他开口说话,才走几天,似乎连声音也改变了。 “爸爸!”朱奇忽然又大声叫了起来。 “小奇”远处传来了子豪那焦急的回声。同时有几个火把在夜空中闪耀,向着他们的这个地方奔来。 “哼哼,”子顺冷笑了两声,“快说说我是怎么死的,不然……”他看见朱奇居然没有闭眼,便挥起巴掌,作势要打。这一下,朱奇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脚步声近了,朱奇甚至听到了爸爸的喘气声,又睁开眼,子顺松开了手,对着朱奇诡异的一笑,让他毛骨悚然,一下,子顺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就消失了。 “小奇,怎么了?!”子豪气喘吁吁,“怎么跑出来了,碰见谁了?” “是啊,碰见什么了?”那几个人也问,个个神色紧张。 “哇——”朱奇一下哭了起来,他觉得好委屈好伤心。“我在家里害怕,就跑出来了,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呀?” “哦,”子豪不住地问,“看见什么没有?你叫的那么吓人。” “没,,没有什么呀,我就是害怕。”朱奇又开始哭。 “好了,好了,没什么了,我们回家吃饭吧,”子豪如释重负。 几个人吃完饭后匆匆离去。这时,朱奇轻轻对子豪说道:“爸爸,我刚才看见了子顺叔!” 第九章 故人来 “不是吧?你看清了?是子顺吗?”子豪惊恐万分。“不可能的,他早死了,你也出现幻觉了吗” “绝对真实!”朱奇大声地说,“他还抓住我,问他是是怎么死的呢?”由于激动,他的小脸涨得通红。他想起了自己在对方控制下是怎样的无能为力,简直是一种耻辱,那一张黑脸,就像子民叔讲的鬼魂穿过炼狱时所受的烈火焚身的无尽煎敖,就像家里买的猪肉在火里烧毛时滋滋的变黑,他一定发出了痛苦而欢欣的呼喊。 “那么,你对他说了什么没有?”尽管不可思议,但子豪还是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没有,我没那么不坚强,敌人一拷打,就全招了。”朱奇骄傲地说,“我就问他妈妈在那边还好吗?” 子豪不知怎么了,他一把搂过朱奇,自己也不明白,怎么还流泪下来了,他说“不怕,小奇,我们在一起什么都不会怕,他再凶再恶,又怎样?大不了咱们和妈妈一家团聚!” “说的好!”一个冷冷声音的说道。 “是他,是他!”朱奇立刻听了出来,他挣脱父亲怀抱,挡在子豪向前。 “嘎吱”一声,虚掩的门被人推开了,子顺,黑脸的子顺无比的真实的站在面前。他双手抱胸,对着小奇点点头,“孩子,你妈妈在那边很好,”然后又对子豪说:“当然,她暂时还不想你们一家团聚” 子豪忽然一下冲了过去,他猛地给了这个黑脸男人一拳,朱奇见状,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也扑上去,却被他父亲一把攥住。 “哈哈,”那男人大笑,“怎么这么客气呀?”他挨了子豪重重的一拳,浑若无事,“你这混蛋,你想吓死我儿子呀?”子豪又给了他一下,当然,这一下就轻的多了。 “小奇,见过叔叔,子杰叔叔。”子豪有些兴奋,但仍有一些不安。 “子杰?”朱奇在思索,“哦,是不是那个当兵的子杰叔叔?”他一下就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完全忘了这个叔叔差点把他带去见他妈妈。 ‘是呀,是子杰叔,他可不是当兵的,他是兵王,特种兵!听说过吗?就是兵王!”子豪很有些语无伦次。 “说错了,我就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小奇,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子杰是子顺的弟弟,不是双胞胎,但是非常的相似,所以黑暗之中,朱奇哪里分辩的清,何况他只见过一次子杰,那时他才四岁,还没有什么记忆,尽管子杰当时还送了他一个玩具:一把普通的电子手枪,但也让他骄傲不已,也让别的孩子眼红不已。 “是呀,吓得我一个劲喊爸爸,”朱奇不好意思地说,他一双眼睛在子杰身上扫描个不停。他有不可告人的小小目的,看叔叔全身上下哪里有鼓鼓的部份,是否藏有玩具。 “是找这个吧?”不知子杰从哪里一抓,手上就多了一把小刀,非常精致的一把小刀,刀柄短小,刀身呈弧形,子杰用右手拇指食指捏住刀尖,“嗖”的一声,他随手就掷了出去,“嘣”的一声,三个人都听到了,刀钉在了船身上。 “去拿吧,找到了就是你的了,看你有没有胆出去?”子杰说,“我也不知道船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个小孩在里面哭。” “你吓不到我,刚才就是你在捣鬼。”朱奇走出了门外,“这孩子,”子杰摇摇头,对子豪说,“豪哥,咱们到外面走走,”又朝过去在船上拔刀的小奇说,“朱奇,你先自己玩一会,我和你爸谈点事。” 朱奇拔出了刀,正想一个人好好玩玩,就说好的,你们去吧,心里巴不得他们晚点回来,他可以玩个痛快,他学着子杰的样子将小刀掷向门外的一棵桉树,命中目标!可惜是刀柄中的,相当于给大树挠了一下痒痒。 子杰走在前面,子豪跟在后面,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子豪忍不住了,他说,“昨晚是你光临过寒舍吧?光敲门而不进来,为什么?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子杰转身过来,“你为什么要把船拉回来,是怕了那河里的东西吗?”他脸色严肃而又痛苦,“哥,子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不是被河里的浮尸吓死了的吗?全村人都知道,”子豪把头扭向一边。 “不对,你也相信这种鬼话?不是的,你根本就不相信!你说相信是因为,是因为他的死和你有关!!”子杰脸色已经铁青,他得知哥哥被吓身亡的消息后,就马上向一号首长请假,本来他正执行一个秘密任务脱不开身,但家中亲人亡故,不是小事,再加上死的蹊跷,一号破例同意了他的要求,他向子杰提出三点,一是早去早回;二是不要张扬;三是不要掺杂个人情绪,要知道自己是谁。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他悄悄回了家,知晓了一些情况,知道了子顺最近动态,最先他想到了子民,出事后他就离开这里去了深圳,这不是巧合,但经过暗访,知道不是,子顺出事时,子民还在学校收拾东西,他游到那礁石上面仔细查看,一场洪水后了无痕迹,又在秀珍她们房间后窗查找蛛丝马迹,发现有野草被一双大脚踩过,脚印犹存。他听当支书的父亲说过,子豪和哥哥不和,其实他在家也知道一些,所以他要那天晚上父亲来子豪家时,配合一下,他先敲门,敲完后便闪躲一旁,制造悬念气氛,再由父亲现身,让朱奇他们一家心下惴惴。再进一步行动。这个晚上,他以为计划就顺利完成,朱奇差一点就全盘吐露,这个小孩,居然没有完全投降,他不由得啧啧称奇,真是“足奇!” 他心中同样苦痛,子豪是他儿时最好的朋友,有一次在河对面偷瓜,中了埋伏,就是他掩护他成功撤退,而把自己留在“敌占区”。子豪在村里是有口皆碑,朴实厚道,父亲说过他可以作自己的心腹,可是倔强的子豪没有当成他的心腹,而成了他的心腹大患,他对父亲不以为然。但看见此时的父亲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又不禁为他难过。 子豪觉得自己已经进退两难,他又想起了他怀疑过的天眼,什么事能永远瞒过上天呢?鬼神是不存在的,可是上有天下有地,人总得对天地存敬吧,子顺罪不至死,自己谈不上是为民除害,说出来吧,子杰已经知道,一个军队中的特殊分子,就像深海中的鱼儿一样,不常冒出水面,可是只要一出水面,就会掀起滔天排浪,自己事发,可是朱奇怎么办呢?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总会有办法的,他想。 他说了,他说起了那个滞留的死鬼;他说起了那浓厚的恶臭;他说起了子顺的亡命逃窜;他说起了后窗的再度惊魂;他特别说起了朱奇对他的审判,他说得很彻底,说得自己身上越来越轻,仿佛每说一句,就卸下了一份压在他身上的包袱,他没有提到秀珍,那是他今生唯一的一个秘密,不会对任何人分享。最后,他说了一句,“朱奇,怎么办呢?” 第十章 舔犊情 第十章舔犊情“朱奇?他,他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是呀,有一次他挨了打,就跑了出去,开始我懒得管他,但天黑透了也没回来,我这才急了,求人到处去找他,天亮后,才在鹅公山上找到他,他居然就在他妈的坟边躺了一夜,” “哦,”子杰沉呤道,“记忆力,胆量,还有智慧,这个孩子,嗯,豪哥,你要理解,我不能徇私,何况也无私可徇,我的两个哥哥,一个哥哥因为另一个哥哥而死,我比谁都要难受,你们这些当哥哥的,为什么就不能让兄弟省省心呢?我不能裁决你,但明天我要把你带上县公安局,由法院裁定,你恨我吗?” “不,”子豪说,“我是罪有应得,豪无怨言,只是朱奇还小,我……” “朱奇,我要了,让他跟着我!”子杰说,“我答应你,将来把他培养成人,成才!” 子豪一把拉住子杰的手,“真的?好,我放心了,你以后打他骂他都可以,毕竟,他也算是你的侄子呀!” “从今天起不是了,”子杰说。 子豪一愣,茫然地望着黑暗中的子杰。 “从今天起,他是我的儿子,”子杰说,“当然我不能现在带他走,但我会找一个人照料他,每个月我会准时寄生活费回来。他现在不满九岁,四年后,我会回来接他,哥,你放心,就是我在这四年中有个意外,我的战友也会完成这个承诺的,你要相信我!” “我不相信,”子豪有些哽咽,“我不相信你会出现意外,别说四年,四十年你也不会,你肯定会好好的活着。” “你的话我总是要听的,”子杰笑着说,“那我就再活四十年吧,哥,我才二十八岁呀,你连七十年光阴都不给我呀?” 子豪也忍不住笑了,可很快就流下眼泪,他恨自己窝囊,这两天都多少次了。 “哥,我们回去睡觉吧,”他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今晚我要和我的儿子睡,考他一下,看他够不够格,我可不是收废品的,” “他的头那么大,就是废品过秤,也会值不少钱的,你亏不了多少的,”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子豪也有了说笑的心情。子杰却变的沉默起来,他似乎想到了明天,想到了明天那艰难的决别,子豪的命运他无法预料,尽管他可以网开一面,实际上子豪的命运很大程度上还掌控在他的手中,但威严的法律之剑高悬于顶,放过子豪,就会谣言四起,不澄清真相,朱家村就会人心惶惶,寝食不安。他得带走他,他走进的是监狱,而不是地狱。 很晚了,当他们走进屋里后,发现朱奇己经睡着了,手里紧紧攥着子杰送给他的飞刀。子豪情不自禁俯下身来,像是要把他刻进脑子里一样,看得那么仔细那么专注,他想到子杰答应收养朱奇,让这孩子走上一条人间正道,而不是跟着自己,在曲折迂回的人生路上艰难跋涉,好像未必不是一件幸事,一丝淡淡的微笑掠过他的嘴角。 子杰拉拉子豪,指了指朱奇和他的床,意思叫子豪和他的儿子一起睡,他则径直走向外屋,和衣上床。 天亮的很早,当朱奇起床时,他看到院子里里外外被扫得干干净净,父亲正在烧火作饭,他有点不好意思,今天起得晚了,他抱歉的对父亲一笑,发现爸爸没有像以往一样还以一笑,而是深深的看着自己,出了什么事呀?“过去吧,子杰叔叔有话和你说,”爸爸告诉他。 朱奇有种预感,今天会有大事发生,爸有些反常,会有决定他一生的事情在今天浮出水面,昨晚他们谈了很久,两个男人,不会是风花雪月也不会是琴棋书画,子顺的死,本就是一个并不牢固的堤坝,在他捅开第一个缺口后,缺口会逐渐加大,随后真相的水流会汩汩的流出,大白于天下,他忽然的恨起自己。 子杰在树下,他向朱奇招手,他要和他进行一场谈话,一场严肃的交谈。就像昨晚,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一样。 “子杰叔,你是特种兵吗?”朱奇首先问道。 “是,但不完全是,我们有纪律,不能谈我们的具体工作。” “那你能一掌断青砖吗?” “能,那不是难事,你也可以办到,” “能让我看看吗?” “可以,我不用劈,你看好了,”子杰从地上拿起一块青砖,他一手拿住一端,双手微微用力,咔的一声轻响,青砖断为两节。他随手丢在地上,朱奇拍手鼓掌,他忽然凝神的向外面看去,子杰情不自禁的跟着望去,外面空空的,他微觉奇怪,回过头来,就听到朱奇说,“哦,我也能办到,”只见他双手同样拿起青砖,一下掰成两半,只是没有那一声轻响。 子杰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朱奇用障眼法引开他的眼光,再捡起他丢的两块断砖,合在一起,然后成功的将它‘掰’断。笑过之后,该说正题了。 “小奇,我要把你带走,”子杰开门见山。 “是去另一个世界吗?” “是的,当然不是你妈妈的那个世界,而是另一个更精彩纷呈的世界。你愿意吧?” “我爸爸呢?你是不是也要把他带走,而且是强行带走,去另一个不那么精彩的世界。”小奇淡淡的说。 子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想了一下,说,“是的,你爸同意了,小奇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管你是什么人,有多么显核的身份地位,多么的高高在上,但他总不能高过这个,”他用手往上一指,“不是天,是法,法律!谁也不能凌驾在它之上,谁犯了罪,都必须受到惩罚,” “小奇,叔叔说的很对,今天我就要去自首了,从此以后,你就要独立了,另外,子杰叔说好了,四年之后,他就会接你到部队去,在那里接受培训,将来可以和子杰叔并肩战斗,不再像我们一样,庸庸碌碌的过一生。你会有更好的未来。”子豪动情的说。 “那么说,这一切就是你计划好了的,子杰叔,是吗?”朱奇看着子杰。 “不是计划,小奇,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在发生之后,就会失控,就会只剩下唯一条路。对吧?你爸也明白这点。” 朱奇转向子豪,“爸爸,我不要去当什么兵王,你走之前,请人帮忙把船抬回河里,我也可以捕鱼,我一样能养活自己。” “小奇,不要这样说,”子豪搂住他,“捕鱼是成人的事,你的生活问题,子杰叔叔会为你安排的,你要记住,你不是孤儿,我们一直在你身边。快去向子杰叔叔道歉,你的话已经伤害了叔叔。” “对不起,叔叔,”朱奇向子杰低头鞠躬。 “不用,小奇,从现在起,你就要成为一个男子汉了,”子杰去拉小奇的手,他没有拒绝,握着叔叔的手,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在他眼前,似乎出现了另一面崭新的天空,而自己是那在天上一掠而过的鹰。 这时候,他好渴望飞翔! 第十一章 伤离别 风乍起,吹皱了回龙河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午后斜阳的万道金光,洒在湖面上,汇入层层涟漪之中,一时波光粼粼,似有万千小鱼在跳跃嬉戏,大自然用它那神奇的巨手,将这一派湖光山色渲染的生机勃勃,天上人间,所有的生命都在怒放。 回龙河畔,在子豪他们所砌的码头上,小奇,子杰,子豪迎风而立,他们在等待每天一次的客船,子杰永远的像根标枪似的站得笔直,他这模样让朱奇想起荆轲,在去刺杀秦王之前,在易水河边,和渐离作别,所吟诵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子民叔在给他这故事时,一脸的神往,只是一去不复返不太吉利,他在心里使劲的呸呸,子豪身边一个麻袋,装有他要用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这次归期难定,或者已经没有归期,朱奇帮他收拾的行李。一片沉默,他们像游离于这喧闹的世界之外。 回龙河水依旧不停的流,再没有谁能比它看的生离死别的场面多了。 一声清脆的汽笛声响起,河中心的客船向这码头缓缓靠近,螺旋桨搅动的力量让水面猛然浑浊,这种老爷船噪音很大,船身像患了痢疾病人一样抖动不停,朱奇回头看见,不远处桑林里,探出许多头来向这边张望,但没人出来,不是没有人来送他们,是子杰叔不要,有几个人想要凑近搭腔,被子杰冷冷的眼光赶了回去。他不希望有人打扰,这属于他们的时间。 子杰最先上船,他对朱奇只说了一句,等着我但不要天天想我,然后头也不回走进船舱,子豪拥抱了朱奇,没有说话,但朱奇感受到了,爸爸的拥抱比以往更加有力一些,这一抱胜似千言万语。子豪在进船舱时,又回头望了一眼,像在看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又像是在寻找什么,他看见了,一根淡黄色的手绢在一株桑树上方出现,并不停摇晃,他热泪一下充盈眼眶。他朝那个方向也用力的挥了挥手,走进了船舱。里面,子杰看着他,没有表情。 当看到爸爸上船后,朱奇就知道,自己在这块土地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他看着客船在湖面上犁出雪白的浪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他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可是光流泪好像不够,他弯腰捡起岸边的石头,用力往河心掷去,听到那传来的“咚”的一声闷响,他好像得到了一定的渲泄,就不停捡起石头,连续不断地投掷,仿佛自己就是那一块块石头,坠入河底,让河床明白他的痛苦和孤独。 “小奇,你要学精卫填海呀,”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是秀珍阿姨!朱奇只觉得手臂酥麻,他含着眼泪的说,“阿姨,您来了,我爸走了。” “我知道,我看到了的,”朱奇发现阿姨眼圈发红,“小奇,你知道,我是不能来送他的,那样不好,” 朱奇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这点,他蓦地发现秀珍阿姨的头上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容颜憔悴,他想起父亲,一生艰辛,情无所依,他想到子杰叔的纠结为难,子民叔的壮志未酬远赴他乡,猛地觉得这世上人人皆苦,不由得心中酸楚,他的眼泪之闸还未合上,就不停地用手擦拭,泪眼模糊中,他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一根柔软温暖的手绢在替他擦眼泪,他忙避开,他怕自己的哭脸弄脏了手帕,然而秀珍还是轻轻但是坚决给他清除了泪痕,顺手把这根黄手绢放入朱奇怀中。 她说,“你爸离开你了,但是你还有阿姨,子杰叔说了,叫我来照顾你的生活,你不要担心。你要明白,每个人在这世上要合理的生存下去,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你先要好好读书,锻炼好身体,子杰叔过四年就来接你,他要把你培养成一个男子汉,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不要让他失望。” 朱奇使劲点头。刚才的孤独感就像洒在鹅卵石上的水珠,随风挥发殆尽。 “小奇,”朱老四扛着锄头走了过来,“要不,这几天晚上先和我们家小强睡吧,你一个人怕不,不,不方便,”他边说边斜视着秀珍。 “不是一个人,”秀珍冷冷地说,“我陪他。” 听到这里,朱奇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这肯定不行! “呵,是这样呀,”朱老四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嘲笑和不屑,“我主要是考虑到小奇还小,怕他一个人害怕。” “老四,你还说朱奇胆小?他一个人还在坟上过夜,你一个大男人敢去吗?”陈二婶也背着个背筐过来了,她佝偻着腰,刚采摘完桑叶,现在到了养蚕的冲刺阶段,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们胃口大好,蚕食桑叶的声音如沙沙的雨声,她一天要跑很多趟采摘桑叶,显得非常疲惫。 “不劳四叔和陈婶*心,我一个人没什么,”朱奇说,“要是你们有什么要我帮忙的,随时都可以,现在我要回去了,”他又向秀珍说,“阿姨,我们一起走,我有事要你教我。” 秀珍白了老四和陈婶一眼,和朱奇并肩走了。不理会那二人在后面窃窃私语和偷笑。 “知道我为什么不要你去老四他们家吗?”秀珍问朱奇,“他想我去帮他们家做事,还博个好名声。是吧?”朱奇说,“陈婶呢?她老人家同样想法,他们一是看中我能作事,二是看中子杰叔寄回来的生活费用,” “你这小鬼,”秀珍长叹一声,“那么我也是他们一样的想法了,对吧?” “不,不是”朱奇急忙辩解,“你当然不是了,你是,你是,”他一阵脸红心跳,声音低不可闻,“真心对我好。” “是,是什么?”秀珍没听大清楚。好像有个‘好”字在里面。 “我说你真是个好人,” “胡说八道,”秀珍加快脚步,“快走,我可不是好人,回去我教你怎样作饭,搞搞卫生就行了,衣服自己洗,子杰说了,不要让你成为一个寄生虫,省得人家说我看中这样看中那样的” 朱奇不敢作声,但心里很舒坦,他想我怎么会成为一个寄生虫呢?我会成为一只鹰的,飞出朱家村,飞越鹅公山,飞往那远方,或者是比远方更为遥远的地方,四年后,哼,我再长四岁,只是四年太长了,要是我努力点,一年长个再三岁,那就快了,那就好了。 快到家的路上,一个苍老的背影让他们放轻了脚步,秀珍走到他身后,“爸爸”她小声叫道,朱支书回过头来,慢慢的审视着他们,微微点头,不说话,朱奇感觉到那眼光像把解剖刀一样,一寸一寸的进入他的心脏地带,有了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爸爸,”秀珍又小声的说道,“我们先走了。” 朱支书挪动了一下身体,他们就小心翼翼的从他旁边而过,就像穿越雷区。 到家后,秀珍在朱奇的床上,默默地坐了一会,然后开始给朱奇家里作清洁,整个过程中,她再没说一句话,朱奇受了传染,也不作声了,他想,以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我现在就像回龙河中的礁石,得时时面对河水的冲刷,就看我能不能顶住了。 第十二章 战神归 翠谷山上,郁郁葱葱绿荫如被,将整座山掩盖的严严实实,一条公路如从被中钻出的蛇般的伸向山的最深处。 下午两点,一辆绿色吉普车在公路上行驶。子杰坐在副驾位置上,不停地看窗外一闪而过的绿色风景,才离开几天,就好像一别数年,他皱起眉头,司机小王问道;“怎么了,回家水土不服?” “没有。”他说,“一号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前天,”他说,“老头子一来就问你回来没有,说只给了你十天的假,你这王八蛋超了三天了,这是原话,不是我要骂你,你别掐我,你小心一些。” 子杰嗯了一下,“丁一呢?他在山里没有?” “没有,他和小五还有几个都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小王又压低声音说,“很可能是去了云南,你知道,纪律问题,不能多说。” “你多说我也不听,你是捕风捉影的大师,拿过十字勋章的”子杰不以为然。 “这次不是空穴来风,我看见小五在写遗书,改了好几次,”小王坚持。 “好了,别说了,我有点困,”子杰把眼合上,其实是有点烦,“到了再叫醒我,”超假本是可以避免的,当他把子豪带到县城,没有直接去公安局自首,他先在旅馆开好房间,然后带子豪去县城最大的饭店吃了饭,去离县城十公里的大佛寺游玩了一天,当子豪上香的时候他在一旁笑个不停,然后在寺庙下边的河里游泳,比拼了一下水性,反正那几天玩的非常开心,最后子豪不干了,他说再不去他就要潜逃了,以后亡命天涯,他犹豫好久,最终还是去找了以前的战友赵德胜,他得胜退伍后现在是县公安局的副局,叫他照顾一下他这个害死了他另一个哥哥的哥哥。当然是在不徇私的前提下,有结果即时通知,这才稍稍安心。 车开到了一个路口,小王叫醒了本就没睡着的子杰,他下了车,向小王挥挥手,就沿着一条山路向纵深挺进。 “口令?”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草丛中响起。 “鸡肋。”这是什么狗屁口令?丁一这个混蛋,他开始决定用这个口令时,子杰就咒他会有杨修一样的下场,但还是沿用了下来,因为大家喜欢,都说有黑色幽默效果。 “子杰,回来了?”周闯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他一身迷彩全副武装,就像一棵树突然长出来一样。他张开双臂,给子杰来了个熊抱,让子杰闻到了清草的气息,他喜欢这味道。就深深的吸了两口,但他急着回到营地,就给周闯匆匆道别,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就不见了周闯踪迹,他己汇入万绿丛中。 营地是在一个山洼地处,从顶上看去,根本看不出那是一个营地,里面驻着无数雄兵,厚厚的绿色伪装让它与山浑然一体。 子杰敲了一号首长的门,不等开口就闯了进去。 “你什么时候才会学得有素质一点啊?”一号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批评着自己的老部下,“怎么呀?空着手回来的吗?你们那里穷山恶水吗?” “有东西,是个宝贝,不过现在还不能给你,得等几年,”子杰说。 “啧啧啧,”一号不屑的扁扁嘴。“不说废话,怎么样了。” “喝口水吧,说来话长,”子杰拿起一号的茶杯猛的喝了一大口。然后他开始讲了起来,他边说边观察一号的眼色,一号没有反应,他微微闲眼,有一段时间,子杰以为他睡着了。害得他没了情绪,本以为会有绘声绘色的效果,结果变得像放了几天的煎饼,干巴巴的。他勉强说完了,然后住口。恼怒的看着他的上司。 “完了?”一号听到没了动静,睁开眼睛。 “完了!”子杰气鼓鼓的说。 “再重复一遍,你知道应该重复哪里。”子杰明白,他就从朱奇提到他父亲的湿衣服起,详细地再述说了一遍朱奇是怎样再现子顺的死亡轨迹。 “哦,你说的宝贝是他,我知道了,” “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子杰说,“按照惯例,我们在执行任务时,都要先立遗书,现在我正式向你提出,我如果有不测,请你收留他。拜托!”他向一号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行,”一号摆摆手,“你的儿子自己照顾,你这个混蛋,老给我添麻烦,” “你不答应,是要我跪下来吗?”子杰作势欲跪,“好了,好了,”一号生气的说,“你们这些家伙,就会用这一套,不说这些了,看看这个。”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叠卷宗,递给子杰,子杰拿过来,首页上有两个大字:绝密。 他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是严峻。 一号说:“这个张昭,是顺城的黑帮头子,上个月,顺城警方捣毁了这个黑社会帮派,张昭和他兄弟张通两人漏网,后来由线人举报,在顺城的红太阳酒店,警方出动警员,堵住了这哥俩,结果,张通被擒,张昭逃脱,警方付出代价不小,一人重伤,两人身亡。重伤的警员是被张通用枪打伤,而牺牲的两位,”一号停顿了一下,“一位是被张昭用刮胡刀片割破颈动脉,另一位是被张昭用牙刷刺穿喉咙,手段残忍之极。因为他当时正在洗漱,没有其它作案工具,但什么东西在他手里,都会变成杀人凶器,这个消息暂时己被封锁,这是顺城警方的奇耻大辱,现在追捕张昭的行动仍在继续,公安局长杨浦是我当年的战友,他以私交的名义给我谈了,要我们出动援兵,另外,为了顺城警方的名誉,他没有透露给当地警方有我们的人帮忙辑凶,所以我们的人是没有后援的,只能孤军作战。” “那现在张昭还有消息吗?是否还在顺城?”子杰问。 “是的,他还在顺城,在顺城老井房巷子里,有他的祖母,每年的重阳节前后几天,他都会去看看她,因为他父母在他童年时就去世了,基本上是他祖母把他养成人,这些情况都是由线人提供,现在是九月初六,按理他会去看她的,只不过不知他有没这个胆子。” “我想他会去的,”子杰说,“一是每个人都不会忘记对他生命中的人起着重要作用的人,不管他是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还是默默无闻的平民百姓;二是他上次成功逃窜,并手刃两人,可以说自信心得到膨胀,以为自己神功附体,会让他盲目乐观,所以我估计他会去,再说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对吧?” “所以,你挑一个兄弟和你去吧,在老井房对面有个悦来旅店,杨局长在六楼开了个房间,你们从今晚开始,就在那里潜伏下来,在那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张昭的祖母的家,当然,如果他在九月十二还没有出现,这很有可能,你们就撤退。有问题吗?” “现在没有问题,以后就不知道,如果有,你也帮不忙了,我一个人去吧,人多了目标就大,”子杰说。 “小心为上,张昭的外号是独狼,不是浪得虚名,”一号说。 “哼,”子杰一听到谁的外号叫狼的就厌恶,不管他是独狼还是野狼,因为他觉得他们不配,那一年他千里缉凶,在蒙古草原上,晚上,在牧民的蒙古包里,他突然听到了狼的嗥叫声,他走出来一看,那场景深深的震撼了他。在清冷的月光下,在一个山头上,一头狼对着圆月,仰天长嗥,那狼啸时而婉转低沉,时而高亢厚实,他听出了那里面的苍凉和沉重,牧民们给他讲解,可能是这头狼在寻找它自己的幼崽,他在那一晚,对狼族肃然起敬。而现在,这个叫张昭的杀人犯居然也敢封自己为狼。就凭这一点,他就要受到惩罚。 第十三章 鸟惊弓 一号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相片,上面的张昭脸上没有一丝横肉,反倒有几分清秀几分腼腆,高而挺直的鼻梁,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样子。一号把卷宗和相片收回,他的左手没了,在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他的手臂留在了异国他乡,一枚炮弹的弹片生生将他骨肉分离,他大难不死,到现在还怀念他那失去的左膀,它在他乡还好吗?一号为老不尊,有时要气气子杰,就在他们面前念叨没了左膀还有右臂没了子杰还有丁一,子杰就喂喂,我不是还在嘛,他们对这不尊的首长也不客气,说这是一号是被几个越南娘们看花了眼,放松了警惕,结果一发炮弹让他长了记性。 “看见这个张昭了吧,不是个好对付的,”一号告诫他的部下。 “我再看看他的相片,”子杰说。 “另外,还有一点,很麻烦又困难的一点,老杨说由于张昭罪大恶极,民愤极大,上头决定在逮捕后举行公审,所以要求生擒,这就比较凶险,对我们的人来说,哼,现在张昭还比我们的人还重要了,他妈的,他就是一百个张昭,也比不上老子的人的一根毫毛!”一号很激动。 子杰专注地看着张昭的相片,他看得久了一点,好像觉得对方也在看着自己,而且对方始终神色镇定,自己却作不到那么淡定。好像已经输了一招。自己不禁觉得好笑,他又看了一张应是张昭站在学校*场上的照片,他发现张昭简直有玉树临风的感觉,俊秀的脸庞,挺拔的身躯,忧郁的眼神,再加上白衣如雪,当时不知倾倒了多少女生。 “他没有妻子儿女吗?”子杰问。 “没有,这里有一个秘密,不要外传,”一号说,“因为是捕风捉影的事。” “放心,秘密在我这里还是秘密。” “张昭终身未婚,但相传他有一个红颜知己,是市电视台的记者,而这女记者,又是市级领导的知音吧,就算是知音,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坊间传言。” “好,那我现在动身。” 子杰出了一号房间,去作战前准备去了。 子杰一走,一号就拿起对讲机,“101,请入海。101,请入海。” 时间是九月初八,顺城细雨菲菲,一片烟雨迷茫。 老井房巷子里,各种雨伞交织成一种独特的雨中即景,从六楼看下去,只看到一片伞的河流,高高低低或停或走。悦来旅店门口,有几个没伞的人在那里避雨,神色冷漠没有丝毫交流。 一个老太太,应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老太太,在人行道上的一个垃圾桶里翻捡着什么,雨好像大了一些,路边的树叶上不断有水滴下来,滴在她的背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没有人在乎,她自己好像都不是很在乎。因为她更在乎的是要生活下去,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男人,他用伞遮住了老太太,不仅如此,他还用手拉起了她,对她说了些什么,并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币,递给了她。所有的人都向他行注目礼,尽管有人还是不在意,但更多的人却向他投以充满敬意的目光。老太太谢了谢他,蹒跚着走了。 这个人就是子杰。他的目光尽管很有穿透力,但没有办法透过雨伞去捕捉到那一张刻在脑海的男人的脸,他目送老太太远去,回到旅店门口,有人在不住的打量着他,他浑不在意。 快两天了,没有张昭的身影。他是否不会来了?不会的,子杰有一种本能,他是迟早要和张昭碰头的,现在他知道了他,而张昭对他一无所知,所以他可以在这里抛头露面,直盯着老井房68号门,那是张昭的祖母的家,房门开着,没人进出。 因为下雨,天色又近黄昏,渐渐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路上行人开始变得稀少,大多神色匆匆然后去向不明。 这时,一个男人穿着雨衣,提着一口箱子进了68号房间。他进门时左右看了几下,然后很快的进去了,马上,那扇门就无声的关上了。子杰站在原地不动,因为他看见有两个打伞的男人互相打个手势,靠近了门边。另外还有两个悄悄的从后面抄去。子杰往黑暗处进了几步,这几个应是顺城警方的,但愿他们一切顺利,不要有伤亡。自己在一边见机行事,然后回去回复一号,说顺城警方已经雪耻。自己充当了一回看客。 门猛地一下开了,刚才进去的男人冲了出来,后面传来了一个老太太的惊叫,门外两个警员同时出手,一人抱住了男人的腿,那男人往地上一滚,两腿用劲,摆脱了他,但另一个警员几乎同时扑了上来,压住了正要翻身而起的男人,那男人一个回肘,将他撞在一边,刚想站起,从后面包抄的两位警察即时赶到,一前一后,两支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男人稍一犹豫,就举起手来,一个警察依旧举枪威摄着他,另一个同伴掏出手铐,准备给他铐上,手铐刚要接触到那男人的手腕时,那男人一把抢过手铐,并将这个警察一脚踢向执枪那个,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地,男人飞奔了出去。持枪警员向他瞄准,但前面有几个群众,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枪,前面的几个看客吓得避开不迭。 四个警员爬了起来,追了出去,子杰也跟了上去,在要超过他们时,他突然好像脚下崴了一下,就停了下来,那四个民警继续向前追去。 这时,有许多人就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他们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子杰突然走到一边,他掏出烟来,却好像没有火机,他环顾四周,径直走到一个在树下避雨的男人那里,“兄弟,借个火,”他顺手递过去一支烟,那男人摆摆手,意思不要,他把火机递给子杰,“送给你好了”,“无功不受禄,”子杰说。 “应该的,你不是刚才也给了那位老人帮助吗?”这个男人笑着说,“哦,我家里也有老人,见景生情而已,”子杰说。 “你抽烟的动作不熟练,好像装的,”那人又说。 “你镇定的样子,倒像是真的。”子杰还击。 那男人有点变色,子杰看着他,说了一句:“张昭?” 第十四章 历险记 “我不是张昭,张昭不在这里,”那男人迟疑了一下说。 “那他在哪里呢?”子杰握紧了手枪,藏在衣服里面的枪口对准了他。 “在哪里?”那男人恢复了那种嘲讽的笑容,“在三国,在东吴呀。辅佐孙权呀!你不懂历史,唉,没文化真可怕,” “我不需要懂历史,我只要现在!把你带走,历史?学历史干嘛?都过去了的事情,还提它干嘛?”子杰觉得他不能在嘴上输给他,就还了一句。 听子杰这样回答,那男人愣了一下,鼓了一下掌,“好,说的好,不过你是怎样知道跑的那个不是我张昭?”我看过你的相片,就知道了,”那么暗的光线你能看清?”张昭不信,“他还穿着雨衣” “他的腿有毛病,他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两膝向外弯曲,是o型腿,而你的不是。” “哦,”张昭点点头,“不过你真能带我走吗?”他作势要走。 “别动!”子杰严厉喝道,“你再走一步,我就要开枪了,” “你要打死我吗?”张昭好像有恃无恐,不过在子杰冷冷的目光下倒也不敢乱动,“你们不是要生擒我吗?” 子杰一愣,不过来不及多想,他说,“我可以打断你的腿,我不能百步穿杨,但我能十步穿针,你要不试试?” “你有枪,我是空手来的吗?”张昭用眼示意子杰看他的腰间,被雨淋湿的衬衫下面,两个圆球状的物体清晰可见。手雷! “你保证它能脱手吗?”子杰冷冷地说。“你手一碰,你就得死!” “你呢?”张昭反问,“你能保证我从中枪到毙命中间没有一秒的过程吗?有一秒就足够了,”子杰不能保证,他不是电影电视中的大侠,一般人就算头部中枪,是会一击致命,但都会挣扎一下,这个经过特殊训练的张昭,就算在中枪之后,在毙命前,会不会伤心病狂,投出手雷,这是闹市区,后果不堪设想。他紧张的思索着对策。 “这样吧,我跟你走,绝对配合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张昭突然说道,“在走之前,我要去看下我的奶奶,你知道,我这一走,已经再不能见她了。”他的声音透出一种伤感,“我自小没了父母,奶奶把我养大,以前她在农村,去年我把她接到城里,想好好孝敬下她,却,” “你有感情吗?”子杰冷笑,“陈江东一家被你们灭门时你的感情在哪里呢?还有摆西瓜摊的邓佳玉呢?被你们打残在床,你们有感情吗?” “是呀,我的那些兄弟,是有点过份,不过我已经批评他们了。”张昭很有点痛心疾首的样子。 “批评?”子杰愤怒地说,“真是无耻!” “没错,我们走吧,”他率先转身,向他奶奶家走去,子杰一愣,也跟了过去,他手里仍牢牢的握住手枪。 雨小了一点,但仍然在下,两人一前一后,68号房牌号在夜暮下变得朦胧模糊。张昭敲了敲门,四下一片宁静,好像刚才在这里发生的一幕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谁呀,怎么又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里面响起,接着响起了一串琐碎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老妇人探出头来,子杰一怔,这女人就是在那个垃圾桶中翻捡垃圾的女人,她好像忘记了子杰曾给她撑伞给钱,她只顾对张昭絮絮叨叨,“你不是刚才来了吗?还带来了几个人横冲直撞,把家里搞的乱七八糟,我收拾了半天,刚想喘口气,你又来了,又带个不三不四的人来,你饶了奶奶吧,行行好,” 张昭好像挺尴尬,他说,“奶奶,刚才那人不是我,我才来,我明天就要和这位大哥出远门了,今天来看看你,下次不知要哪一天才能见到你了,” “那我给你们倒点水吧,”她向屋子里面走去。 “不了,奶奶,我们赶时间,得马上走,”子杰有了不好的感觉,这个里面摆设简单的房屋里处处透着古怪,子杰好像很难把这个女人和那垃圾桶里翻捡废品的老女人联系在一起。 “喝杯水,没事的没事的,不耽误功夫,”那女人很快就提来了水壶,拿来了两个杯子,给他们倒上水,这才发现子杰似的,“哟,这不是刚才给我钱的那位同志吗?老婆子眼睛不好,现在才看到,不好意思,唉,现在这样的好人实在很难找了,来,喝水。” 张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子杰,“奶奶,你真是的,这位大哥…….” 不知子杰是怎样看出来了老女人的危险的,或许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提着七八磅的水壶给他们加水竟然滴水不漏,或许是垃圾桶边佝偻着腰的女人给子杰递水时身体不小心直了起来,所以当这老女人快把杯子送到子杰手上时,子杰下意识的往地上一蹲,一脚就踹了过去,紧接着只觉得左肩一痛,那女人的一枚钢针插在他的肩膀,那女人也受了子杰一脚,啊的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子杰右手握着手枪还在手上,他刚要给那女人补上一枪,张昭拿着的凳子一下给他手枪打飞了,那女人挣扎着去捡枪,子杰拼着挨张昭的一记重拳,直打得他眼前一黑,但他的飞刀也脱手飞出,准确地飞进了她的后颈,那女人再次大叫一声后,再也不动弹了。 张昭乘着子杰受了一击头晕目眩时,又一腿踢中子杰腰部,子杰倒在地上,张昭捡起手枪,对准子杰。 “这不是你奶奶,她是谁?”子杰艰难的问,女人的钢针有毒,他一阵阵的头晕眼前发黑。 “当然不是,我奶奶两年前在乡下就去世了,这女人嘛,哼,”张昭一边用枪指着子杰,一边走到女人身边,把子杰的飞刀拔了出来,一股鲜血汩汩流出,女人死了。“你去问小鬼判官吧。”他慢慢抬起枪口,瞄准子杰头部。 子杰突然向他身后看去,张昭冷笑一声,“还想用缓兵之计吗?这时候,还有谁来救你?” “还有他的兄弟!举手投降吧,”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张昭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子杰还有援兵,现在形势急转,他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枪,慢慢举起了手,子杰知道他手上还有自己的飞刀,想提醒一下自己的队友,可是毒性发作,光张嘴发不出声,眼看着张昭突然身体凌空弹起,在空中侧转身子,用以避开对方的子弹,同时将飞刀向后扔出,子杰一急,毒气上涌,啊的一声大叫,晕了过去。 第十五章 白云间 子杰不是第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那一次他还是在常规部队,连个排长都还不是,好像班长都还是个副的,有一次全军军事演习,他在丛林中和队伍走散了,那时部队演习动静惊天动地,各兄弟队伍都风风火火,生怕落后,谁也没顾得上有个小小的班副失踪的了,刚开始他一点也不在意,可是走了半天,才发觉情况不妙,这丛林好像没完没了,渐渐他全身乏力嘴里发苦,水壶里的水早进了肚里,又挥发到了空中,中午太阳的直晒,把每一片树叶都要烤焦似的,他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了,就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叫不出名字的大树和灌木丛,他有了一个奇怪的发现,他觉得这些树木好像在慢慢的变大,他知道自己出现了幻觉,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依稀记得以前看过的电影电视,往往里面的人一昏迷之后,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四周雪白的墙,像白衣天使的美丽的护士女孩,多么幸福呀!他后来真的昏迷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又醒了过来,但他悲伤的发现,面前不是雪白的墙壁,更没有漂亮的护士妹妹,天还是那块天,树也还是那些树,让他醒转过来的是一只癞蛤蟆,这个丑陋的爬行动物,从他身上爬行时弄醒了他,他好像有了愤怒的力气,是它把他在去天国的路上拉了回来,他因此还得再受一次煎熬,他一把抓住了这个可恶的家伙,因为气愤,他用力过猛,把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捏了个肝胆俱裂,胆汁四溅,他觉得异常恶心,可是肠胃在这时发出的强烈召唤,让他闭上了眼,他不管不顾,把那一团肉糊糊的东西塞进了嘴里,咬牙切齿的强行忍住不要呕吐出来!天不负他,没过多久,一条蛇成了他的正餐,他用匕首杀死了它,食肉饮血,坚持了下来,最后队伍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能在丛林里跌跌撞撞的走,而不是爬行。 当他把经过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好多人都肃然起敬,也有的人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呢?连癞蛤蟆的肉都吃,子杰呀,你太差劲了。 但是一号欣赏他,在进行特殊兵种的选拔中,一号听到了这事,直接给他们团长打了个招呼,将他这个小小的班副挖走了。 可是这一次不行了吧?子杰觉得自己在云里飘浮着一样,他一下看到了好多好多的人,有斯文而凶残的张昭,他竟然还有脸寻对着自己笑,自己想扑过去,可是浑身一点没有力气;他又看见了子顺,他的哥哥,他好像已经忘记了他这个弟弟,眼光在他身上扫过,没有停留;子顺飘走了,子豪又飘过来,他的后脑勺有个小洞,是不是他已经被执行枪决,可是老赵没有消息过来呀,子杰觉得好累,他好想闭上眼睛,他不想他们了,不管是他的敌人还是亲人,可是他又感到不能闭上,就像在童年时作恶梦一样,有时已经有了知觉,想摆脱梦的困扰,可是眼睛就是不能睁开,子杰用了全部力气,他一下睁开了眼睛—投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白色,梦想中的白色,像蓝天上白云一样纯净的墙壁,纤尘不染,漂亮的护士们呢?没有看见,难道都藏在白云后面去了?四周静悄悄的,莫非我还在梦中?不只一次,他小时梦见想要上厕所,结果好像起来了,上完又躺在床上,不到一会,又想了,才知道刚才根本就没起来,他想证明一下,就用右手掐了一下大腿,连疼痛的感觉都不真实,他又用左手再试,才发觉左臂无法动弹,慢慢的,他想起来了,左肩中了一个女人一记钢针,还有张昭,还有自己的兄弟,是谁呢?记不清楚了,浑身无力,不再想了,自己是活过来了,这是不容置疑的,这就行了。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白衣天使,是来自深海的鱼,他们本是江河中的不相干的生命,随着一股强大的水流引力,让他们来到深海,他们成了兄弟,他们相濡以沫,但他们不忘于江湖,“首长,101前来报到,请指示!”周闯进来,一本正经地“啪”的敬了一个军礼。 子杰想坐起来,却力不从心,周闯连忙上前把他扶了起来,靠在床头上,把靠背调到合适的角度,“我这是在哪里?” “顺城第三人民医院,一号刚才来过了,你没醒,”周闯说。 “他说什么没有?”子杰连忙问道。 “他说,你小子命大,中了苗族人的毒针,还能活过来,那苗族女人可能会回来找你,把你解剖,研究研究。” “胡说八道!”子杰佯装发怒,他突然看见周闯嘴角有些乌肿,“是你把我带回来的,给我吸了毒,对吧,” “嘿嘿”周闯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小子有福气,我吸了几口,嘴就肿了,这医院的护士长也吸了两口,我不让,她坚持要吸,她以为你小子是神仙下凡,她吸的不是毒液,是仙气。 “护士长?”子杰不大明白,周闯说:“是啊,好一个姑娘,技术娴熟的叫人眼花缭乱,照顾你几天了,今天看你情况好转,可能会苏醒过来,可是她的嘴角还是肿的,不好意思就没有来了,” 子杰沉默了一下,他又问道,“你说那个苗族女人,是怎么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嗯嗯,”周闯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那女人叫苗翠花,是云南苗族人,她家世代贩毒,羽翼众多,警方多次出手,虽有收获,但未伤其筋骨,近年来,警方加大打击力度,这家族就暂时避其锋芒,销声匿迹,暗暗的将触角伸向周边地区,苗翠花来到顺城,和臭名昭著的张昭一拍即合,为了掩人耳目,张昭给她在城郊找了房屋,作为他们的联络地点,苗族女人天生爱美,老来也会扮俏,当然要扮老女人更不费力,何况苗翠花本身也是人到中年,要扮下张昭的奶奶就更不在话下了,你一刀解决了她,这样让他们的合作至少要告一段落,一号说你功劳不小,嘿嘿,我也跟着沾了点光,” “张昭呢?后来是怎么回事?就是在我昏迷过去之后,”子杰问。 “哦,是,是这样的,”周闯好像回忆了一下,“是这样的,你昏迷之后,张昭向我投出飞刀,没有击中我,他就撒腿就跑,我开枪想打他的腿,因为一号说过不能要他的命,但没击中,他的动作太快。”周闯有点惭愧,“我想先救人要紧,就把你背了出来,叫车把你送到了最近的人民医院,就是这个医院。” “哦,是这样,那我的飞刀呢?你把它带回来没有?”子杰突然问道。 “这,没有,我当时心头忙着救你,就没顾上去找它,”周闯脸有些发红,可能是因为内疚吧。 “哦,这不怪你,”子杰安慰他,“过两天我去看看,可能还会在,” 他的飞刀,朝夕相处,用它伤敌,保护自己,用它作镜,看清自己,刀身冰凉,肉身火热,它是他的兄弟,他是它的寄托,它因他而存在,假如它是有生命的,不,不是假如,它真是有的,这个真的有! 第十六章 不可忘 地上的人群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拥挤,天上的星星像地上的人群那样疏远。 子杰很喜欢的一首歌,歌词就反反复复的这两句,自相矛盾而又意味深长,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既远又近,有时候很了解熟悉的一个人,突然又会变得陌生淡漠,有时候一个看似和你豪无瓜葛的人,突然就站在你的面前,又会让你刻骨铭心永生难忘,在好几年前他完成任务后乘火车回基地,他坐的是硬座双人座,他对面是一个圆脸姑娘,他看她时,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像月牙儿似的发亮,他很想问她你去哪里,他后来想如果他问了她一定会回答自己,可是他没有问,直到她在顺城下车,他们没有交谈一句。他的惆怅时时出现,却又云淡风轻,人海茫茫,不大可能再见面了,他没有成家,一号也含蓄的表过态,不希望他们过早结婚,他不希望有个家的牵绊来拉扯他们前行的脚步,但在青一色的男儿世界里,他也没把他们培训为一群只会埋头修行的苦行僧,他们有他认为的精彩世界,他们可以成为一枪毙敌的狙击手,他们会以最合理有效的方式擒拿格斗,他们会在最恶劣险峻的自然界里生存,他们会使用全球最先进的枪支器械,每一次接受任务时的自信,每一次凯旋归来时的自豪,是世间任何一种工作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现在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女护士为他*毒液,不可能是几年前那个姑娘吧?明知异想天开,但他还是心下激动,惴惴不安。 子杰躺在床上,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知道了自己的听觉还在,没有丝毫受到影响,这脚步声很是奇怪,好像前行了两步,接着又倒退一步,踌躇不前的样子,他用右手捅捅周闯,周闯也听到了,他马上警觉起来,悄悄走到门口,从前面那间病房开着的玻璃窗上,映照出了一个娇小的白色人影,他笑了起来,“素虹,你怕什么呀?”又回过头来,对着床上的子杰说,“杰哥,你的救命恩人来了,” 子杰连忙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力不从心,周闯连忙扶着他坐了起来。 素虹站在了病房门口,她个子不高,脸蛋红红的,不知是本色还是别的原因,她走过来,俯身看了看子杰肩上的厚厚绷带,又查看了正在输液的导管和吊瓶,“该换药了,”她小声说,子杰看到,这双眼睛不是月牙儿似的细细长长的,可能熬夜了,素虹的眼睛有些红肿,倒像太阳,有些刺眼,子杰有些失望,又马上觉得自己可耻,他说,“听说你为我吸了伤口上的毒液,真是太谢谢了。” “没有的,不,没关系,没关系的,”素虹连忙摆手,子杰看到了她的嘴角是还有些微微发红,心下更是内疚,“怎么会没关系?这很危险,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吗?” “我知道,我哥哥就是中了蛇毒,没来得及排毒,就去世的,”素虹低下头说。 “你哥哥是干什么的?”沉默了一下,周闯问道。 “他在云南当兵,在执行任务时被蛇咬伤,医治无效去世的,”素虹说,“我就是因为我哥牺牲,才得以照顾上这里来的,我家本在乡下。 “哦,”子杰沉吟了一会,渐渐的他脸色变得严峻,“素虹,你救了我一命,我没什么可以报答,”子杰继续说,不理会素虹的频频摆手,“因为我现在这条命是国家是军队的,它不属于我自己,但在我退役之后,我可以为你去死一次,作为报答,” “不,不,”子杰的严肃表情快把素虹吓哭了,她一个劲的后退。 “是呀,子杰你胡说什么呀?再说,”周闯责备子杰,“再说,我也吸了几口呢,你小子的肉,呸!那味道不说也罢。” “哈哈,”素虹破泣为笑,“还是你队友懂理,” “这不一样,他是我的兄弟,我们不计较这个的,”子杰辩解道。 “吃点水果吧,有香蕉,苹果,还有这是桔子吗?”周闯从一个胶袋里不停往外拿,“这都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素虹你也吃一点吧” “我不吃,我帮你们削皮吧”素虹说,她拿出一把小刀给他们削起苹果来。不过,很明显,这可不像她的包扎技术那么好,削掉的果皮断了好几次,子杰有些心酸,他想这姑娘为了省钱,平时肯定很少时间吃这些水果。他又想起了他丢失的飞刀,等伤好了以后,得回去找找看。 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几个人的混合声,不过并不嘈杂,反而整齐划一,子杰听出了那是一种特定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蕴含自信胆量,好像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毒蛇猛兽,这脚步都不会停下,它有信心踏灭这一切,阻挡它前进的一切。 “子杰,起立!”一号心情不错,进门就开起了子杰的玩笑,他年纪并不是很大,相当于子杰的叔叔辈,但是两鬓有些斑白,看到子杰根本就不能起立,他就上前拥抱了他,碰到子杰的左肩,痛的子杰眉头直皱,素虹忙上前指了指包扎的地方给一号看,后者抱歉的笑笑,又提高声音说,“子杰,给你介绍一下,”他指着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穿白衬衫的中年男人,“这是顺城警界的第一把手,杨浦局长!可能以后会要和他们长期合作了,”杨浦局长两道剑眉气宇轩昂,他伸出手,“久仰大名,子杰为我们顺城除掉苗翠花这个大毒枭,居功自伟,特此感谢!”子杰不习惯和人交际,有点发窘,他说,“可是,让张昭逃脱了,我没有完成任务。” “他迟早要落网的,闯子,你可没有完成任务哟,”一号转向周闯,“我叫你去跟着,保护子杰,现在子杰受了重伤,你怎么说呢?”刚才还乐呵呵的一号的脸,一下就变得严峻起来。 “这不怪小闯,”子杰连忙说,“怪我自己,要是我不那么大意,就不会上张昭的当了,” “老大,是我的不对,”周闯说道,“我当时去的晚了一步,杰哥已经受伤了,我急着抢救他,也就没顾得上去追赶张昭,让他逃之夭夭,但我保证他下一次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好吧,记住自己今天的话,子杰,你看还有谁来了?”一号侧过身子,后面走出两个人来,“杰哥,”两人同时叫道。 “小强,小烈,你们也来了,”子杰难得的笑容绽放,这是双胞胎兄弟,两人同年入伍,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他们二人是基地里的无线电方面的好手,一向很少出山,不知这次一号怎么把他们也给带了出来。 “嘿嘿,大惊喜还在最后,子杰你看,这是哪位?”一号故弄玄虚,站在最后的一位款步向前,一股淡淡的清香把她从他们中分离出来,他们是威武雄伟的绿色山峰,她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花。鲜艳夺目苍翠欲滴。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电流,通过了子杰的身体,让他浑身颤抖,他看不清这女人身上的鲜红套裙,听不到一号给他介绍的她是顺城电视台的当家花旦秦璐,他只看见那双月牙儿弯弯的眼睛,依旧那么明亮,只是描上了淡淡的眼影,显得高贵而又迷离。 第十七章 若初见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对吗?”轻柔的声音,如花的笑靥,让子杰陡生今夕何夕的感觉,尽管现在外面阳光明媚,秦璐问的是‘对吗’,不是‘是吗’,这让被问者回答问题的重心往往会向‘是的’那边倾斜,仿佛不这样回答就对不起她似的,而如果问的是‘是吗’,则是在天平中央,这个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面的时尚女人,看来不仅漂亮,而且聪明。 只是,这和火车上那个沉默腼腆的姑娘相去甚远了,尽管子杰明白,她肯定是她,那双眼睛没有变,或许是人世沧桑或许是世事难料,这双眼睛如同孙悟空在火炉中经过列火焚烧冶炼之后,有了更加丰富深沉的内涵,但月牙儿没变。 “不知道,好像是吧?”子杰说,他想试探一下,“那是在哪里见过的呢?好像是在飞机上吧?对吧?嗯,好像是的。” “是呀,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次在飞机上,子杰雄姿英发英气勃勃,让人一见就知不同凡响,”秦璐猛然想起的样子,让子杰一阵心凉。自己真是高估了自己,只是萍水相逢,不,连相逢都谈不上,一对旅途路人的目光对视,然后过客匆匆了去无痕。想到这里又觉淡然。 “好啊,”杨浦在一边拍手叫好,“看来这就是缘分啦,这缘分不仅久远,而且高远,” “好是好,就怕小女子配不上大英雄呀,”秦璐笑容可掬,她的笑让子杰开始难受起来,他看见素虹在一边默默的看着自己,不禁内疚,在同一个天花板下,有军队首长,有公安局长,有身负绝技的特种兵士,她一个护士,犹如大森林中的参天大树旁的低矮灌木。他向一号说道,“老大,什么时候破例的?” 由于特种兵工作性质的特殊性,他们一律禁止接受采访,不管是报社还是电视台,在他们手下,不知手刃过多少亡命之徒,而那些穷凶极恶之辈,报复的手段则非常残忍。所以他们一般不会抛头露面,更不会让自己的图片出现在报纸和电视上面,给犯罪分子可乘之机。而现在一号亲自把这个电视台的女人带到这里,是怎么回事呢? “哦,秦小姐是杨局长带过来的,她说一定要来见识一下除掉大毒枭的英雄,这次她不是采访,只是想认识一下,”一号说道。 “那老井房那里的房间,去查过了吗?”子杰问道。 “去查过了,”杨局长对子杰说,“得到消息之后,我们就派人过去,但是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我们的人还在那里蹲守,看有没什么新的进展,如果两天之后还没有,我们就将撤回,” “什么也没查到?”子杰重复了一下,不应该呀,按当时情况,张昭和那个苗族女人不可能把东西全部转移出去。他没说出这话来,哦,还有另外一件事,“为什么那个线人提供的情况有误,苗翠花什么时候成了张昭的奶奶?”子杰问杨浦。 “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杨浦的脸微微发红,“以前张昭回去看他的奶奶,那是真的,至于后来,他奶奶在乡下病故,这是一段蒸空时间,我们的人没有去那里进行核实,在乡下,一个农村老太太的故去,就像一滴水的挥发,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没有引起哄动,所以当后来张昭带着这个苗族女人来的时候,他给邻居们说是他乡下的奶奶,没有任何人去怀疑。当然就更没人知道这成了他们蝇营狗苟的窝点。” 子杰点点头,他不自禁的看了看秦璐,她听得好像很专心,看到子杰在注意她,她抱以一笑,是的,子杰承认,这女人非常漂亮,只是,只是不美丽。他想人生若只是初见,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意外的是,他不经意的发现,周闯好像也很注意这个女人,他的目光经常在她身上停留。他心里一笑,是的,都难过美人关嘛,只要是男人,不管你是不是英雄。素虹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可能她得忙她自己的事,他没看到她的离开,心下微觉怅然若失。 “那张昭现在去了哪里呢?有线索没有?”他问杨浦局长。 “这个暂时还没有线索,不过,我们已经在全市范围内广撒耳目,包括机场,码头,车站,都会派人巡逻暗中查看。总之,他能逃脱的可能性非常小。”杨浦非常自信。 “现在子杰的伤还刚刚好转,恐怕还得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周闯说,“由于张昭的踪迹不明,我们也要考虑到子杰的安全问题,尽管张昭回来报复的可能性很小,要不这样,老大,我现在暂时还是和他呆在一起,如果有事,我就和杨局他们联系,你看怎么样?” “哦,这样也好,那,老杨,你是什么意思?”一号说道。 “那暂时只能先就这样了,有情况我们随时联系。”杨浦说道。 “好,那我们就先要告别了,小强小烈,收拾东西,杨局,我把我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以后人回来时,我可要数他们头发数的,少一根都要找你的哟。”大家都笑起来。 “那秦大美女,”杨浦发出邀请,“坐我的车回去吗?” “哪敢呀,大局长,我这人天生胆小,坐警车会不安的,”秦璐一副柔弱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总让子杰不舒服。一行人纷纷给子杰道别,祝福他养好身体,早日出院。周闯也出门去送别一号他们,子杰听到他和小强小烈在说说笑笑,有点羡慕他们,一个人,如果健健康康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他接着听见秦璐的声音,“哎呀,我的东西落下了,我得进去拿,你们不用等我了,请先行吧。”接着,就传来那让子杰心跳的脚步声,他知道她在撒谎,她根本就没有东西落下,她是想进来作什么呢? “子杰,我们是在哪儿见过,对吗?”她一进门就这样问道,和她第一次进屋时问的差不多,但是这次没有笑容,眼光冷峻。 “你那时不是问了我吗?”子杰说,“我也回答你了,在飞机上嘛。”他不知怎么的,带上了一副嘲讽的表情。 “那次不一样,那次我说的好像,这次没有,”这女人斤斤计较。 “那我另外回答你吧,”子杰说,“那不是在飞机上,那是在轮船上,满意吗?” “也不是轮船,我还从没坐过轮船呢,你真记不得我了吗?”女人有点生气了。 “那,-——那不是飞机,不是轮船,那就是火车上了,对吧?” “就是在火车上!”秦璐一字一顿地说,这时外面传来周闯送客回来的脚步声,“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她恶狠狠的说,然后就走了出去。和周闯擦肩而过时,子杰惊奇的发现,她狠狠的瞪了周闯一眼。而他的兄弟则对她笑了一下,笑得非常勉强。 “她还是记得我的,记得我的,”子杰心想,觉得心乱如麻。 第十八章 铁窗寒 子豪的终极判决结果出来了,无期徒刑。 经过一连串繁琐的调查取证,再加上子豪本人的供认不讳。由县公安机关侦查核实了犯罪事实,装神弄鬼致人死亡,检察机关审查起诉,最后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子豪没有上述,他觉得罪有应得,无期徒刑,他已经服了四年的无妻徒刑,现在继续服刑。 他剩下人生的落足点在西北地区的洛城监狱,在那里,他将走完人生的后半段,然后在幽冥世界里追寻亡妻的已经不太熟悉的气息,浮浮沉沉飘飘悠悠,他还能找得到她吗? 列车在苍茫的西北荒漠中行驶,子豪默默的看着窗外,连绵几百公里的荒凉地带,让他很是新鲜,他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家乡处于盆地地域,目之所极就是大大小小的山峦,和被围在其中的块块平坝,这种极目所眺的无边无际的黄土地,没有一颗植物生长,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在停滞,只有这个长龙一般的钢铁家伙,“吭吭哧哧”的在向前奔驰。 子豪的手上戴着手铐,他对面是一个身着公安服装的公安干警,一共两个警察送他上路,另一个就坐在他的旁边,当他们刚一上车时,就吸引了全车厢的目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看着他们,子豪不为所动,左面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他背包里插着的一根笛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想起了在家乡的河面上,他坐在自己的小船中,顺水漂流,吹着长笛,而在岸边,秀珍会静静的聆听,他有时看不到她,但知道她在。 现在这学生背上的长笛唤起了他的记忆,他犹豫了一下,用手挨了挨旁边的民警小张,用眼示意了那从背包里伸出的长笛,“不行,这不合规定,”小张婉拒了他,子豪无奈,为避诱惑,他把头扭向窗外,看着那莽莽苍苍的荒漠,心中同样一片苍凉。但那诱惑就像小时看到别人的玩具一样,都要忍不住摸上一摸才会罢休。他又望着那让他不得安宁的长家伙,那面的民警年纪稍大一些,走时子杰的战友老赵叫他们尽量照顾一下子豪,他站起身来,走到那个小伙子旁边,拍拍他的肩,示意要借他笛子一用,然后递给了子豪。 笛声初起,像一声唿哨,一群鸟儿飞向了天空,接着笛声变得清亮,划开了黄土地的沉寂,像是暗夜里洒下了一片月光,鸟儿越飞越高,月光越来越明,似乎就要完全驱散黑暗,可是天公不美,倾盆的大雨淋湿了鸟儿的翅膀,上空的乌云翻滚,大地开始变的黑暗,于是笛声低回,鸟收回了它的翅膀,去寻找能让它栖身的方寸之地,月亮被云层吞噬,夜的世界里,黑暗像铁一般的厚重,子豪想到了自己的一生,好像就是失去的一生,少年时父母双双故去,青年时秀珍移情别嫁,后来妻子的亡故,现在人在奔赴监狱的途中,小奇成了一个准孤儿,笛声注入了他多舛的一生,直拉得自己心里泣血,这个时候整个车厢一片沉寂,那个学生泪眼朦胧,连在车上推着小车卖食品饮料的工作人员都停止了吆喝。 子豪把笛子还给了那个学生,在这学生快要下车时,那个学生走到他面前,深深的给他鞠了一躬。学生走了,而他还要继续,他要到这次列车的终点站,洛城,下车,然后再坐汽车,五个小时后,到达洛城监狱,他的下半生将在它怀中一直渡过。 洛城监狱在洛城西南方向,它的外围是东一簇西一簇的荒草,听说里面还有狼群出没,因为里面的犯人在晚上听见过狼的嗥叫,高高的铁丝网将它与外界隔离开来,监狱大门口,两个全副武装的狱警严阵以待。 汽车在大门口停下,里面出来三个狱警,和小张他们握了握手,道声辛苦了,小张他们和子豪道别,嘱咐他好好改造,争取减刑,子豪谢了他们一路上照顾,然后看着他们的汽车绝尘而去,那三个狱警上下打量了一下子豪,“进去吧,”一个狱警说道。另外两个在前带路,子豪走在中间,他在后面紧紧跟随。他们来到了理发室,按照惯例,监狱里的犯人一律平头,在快要理完发的时候,子豪突然提出一个请求,“能不能给我刮下胡须,”他从离家后就没刮过胡子了,感觉很不适应。理发师看了他一下,用眼光征求了狱警的意见,在得到点头后,就给子豪刮去了他那让他不自在的胡须,他一下就觉得轻松了许多。“以后每个月可以理一次发,”其中一个狱警说,子豪点头示谢。 西北晚上的风沙很大,子豪领到了他的生活用品,还有棉被,又沉又冷,发给他棉被的狱警带他到他所住的房间里去,一路上,他都在跟子豪讲监狱里面的规章制度,尽管他面无表情,像是在照本宣科,但子豪还是感觉到监狱并不像从前听人讲的那么可怕,他不知穿过了多少个铁门,也看到了别的犯人,不是所有罪犯都像四大恶人似的,有的好像还很和气,对他点头致意,只是监狱有股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大习惯。 终于到了,这个身材高大的狱警来到一个铁门面前,在一大串锁匙中找到了开这门的钥匙,子豪看到了里面有六个同伴,哦,不对,是七个,有一个躺在里面的铁床上面,用被子蒙住了全身,其余的或坐或站,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的新同伴。 “你住八号床,上床放你的行李物品,下床睡觉,你的代号是152号,以后点名就用代号,记住这点。”他又对其他犯人说道,“重申一下,里面不准打架斗殴,不准赌博,每天要搞好清洁,有什么情况要随时向我们报告。”又转头向着子豪,“记住你的代码了吗?重复一遍,”“152”子豪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学生。“嗯,”那狱警“咣当”一声锁上了门,走了。 子豪愣了一下,他走到了他的八号床位,这房间一共八张床,两边安放,一边四张,子豪所在的是最里面的一张床,和七号面面相对,他发现他的床上有些杂物,香烟,打火机,一件囚服,发臭了,像是好久没洗过的,“这是你们谁的?”他问,环顾四周,没人作答。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这些放在了上床上面,再把自己的洗濑用品也放了上去,再铺好床单和被子,坐了下来。 这时七号床位的犯人慢慢坐了起来,头从被子下面一点点的显露,那个姿势,不由得让子豪想起了自己在回龙河中,吓死子顺时,从河水中慢慢起身时的影子,这当然不可能是子顺,他就一个弟弟子杰,也不可能再有惊悚之举了,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这个才有些像监狱里的犯人角色,面容凶恶,目光冷酷,一道疤痕从他的眉心划到嘴角,就像在他脸上的一条南北分界线,他看着子豪,“新来的,为什么进来的?” “----”子豪不知怎么回答,杀人?好像不是,“过失杀人。”他终于找到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 “哦,我的香烟呢?你把它放哪里了?”刀疤脸冷冷的问道。旁边的人都远远的看着他们,“我放在床上面了,这是我睡觉的地方,你放在这里。我不方便休息。”子杰有些生气,“你把它放在上床,我不顺手,”那男人说。 “你把它放在这里,我不顺心。”子豪回道。 第十九章 豪心乱 刀疤脸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子豪,子豪没有回避,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 “好,”那人哼了一声,他点了点头,“看来你是不懂规矩的了,我得给你上一堂课,不收学费,体育课,”他站了起来,“以前打过架吗?来吧,”他“呼”的就是一拳打了过来,又快又狠,子豪虽有防备,也躲闪了下,但还是没有避开,这一拳打中了他的肩膀,他感觉到一阵疼痛,他一弯腰,拦腰抱住了刀疤脸,两脚用力一蹬,把他顶在了刀疤脸自己的床上,两人贴身肉搏,刀疤脸两个拳头在外,只能使劲打着子豪的后背,子豪把他压在下面,双手卡住了他的喉咙,拼着背上多挨他几拳头,也不松手,渐渐的,他感觉到打击到背上的力量小了,刀疤脸的双眼翻白,呼吸困难,才松开手,回到自己床位上。刀疤脸的胸腹部分不住的上下起伏,就像缺氧似的。 男人之间的较量,永远是力量的较量,力强则胜,历来如此。 那几个人远远的站在一边,子豪看到,有一个人在向自己竖起了大拇指,那是一个面色发黄头发也发黄的个子矮小的男人,其余的人也都给自己投以友好甚至羡慕的目光,他看着刀疤脸慢慢的呼吸平缓了下来,他坐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子豪,仿佛还叹了口气,就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下,他从子豪的上床拿走了他的物品,放到了他自己的上床上,然后对子豪又是一番打量,子豪的目光也缓和下来,“抽烟吗?”那男人拿出烟来,示意子豪,子豪摇头,他没有沾染上这个习惯。 “还是抽一支吧,在这里面久了,你会发觉这是你唯一能证明你自己活着的东西,”男人有些恳切的说。 “现在不用,以后再说。”子豪坚持不抽。 “那算了,”刀疤脸说,“不打不相识,我叫李小奎,他妈的,这名字好多年都没人叫了,进来太久了,现在也不知这名被人侵权没有?你记我代号吧,这个好记,110,” “哈哈”子豪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号好,怪不得他们那么怕你。”他指着那边上的几个室友。“都过来吧,大家伙见见,认识认识。”李小奎也向他们招手。 于是那几个人都凑了过来,黄毛离他最近,他不住的上下打量子豪,旁边有个年纪大一点的,就拍了一下他的头说:“黄鼠狼,你干什么?看得这位兄弟都不好意思了。”这老者头发一半都呈灰白,面容苍老,子豪心想,这是几十年后的自己吧?只是不知道自己白发苍苍的样子还会有谁能见到。 “老蜈蚣,关你什么事呀?老子素来敬重英雄好汉,不应该吗?”黄毛反驳。 “吵什么吵?”刀疤脸吼道,他虽被子豪打败,但余威还在,“注意自己素质,以后大家在一个锅里吃饭,都多多照应。”子豪听他谈到素质,不禁苦笑,在一片闹哄哄中,他大致明白了这些人的来由和刑期。李小奎是在家乡伤了人,刑期十五年,现己过半;黄毛是因为盗窃电缆线,刑期十年,才刚进来两年不到;老蜈蚣是因为一锄头误伤了自己的儿子,刑期八年;算起来,只有自己才是这里的常住客了。 晚饭的时候到了,倘大的一个监狱饭堂,水泥浇铸的饭桌和水泥铸就的凳子,依房间号顺序排开,饭堂四周和中央,则分别有拿着警棍的狱警,四处观察。饭菜不错,至少在子豪看来够好的了,在饭堂窗口打好菜,在就近的饭缸里添饭,当然饭量没有限制,这就够了。子豪添了三次饭,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他不在乎,黄毛悄悄对他说;“豪哥,注意一点,人家看到你这样能吃,会让你去干最重的活,” “我不怕干活,我是农村来的,什么活没有干过?再说。”子豪没有说下去,他需要去干事,他多么希望一天能有干不完的活,用身体的疲惫劳累来冲淡那些思念,用一颗麻木的心去对抗那遥遥无期的绝望。自从他和子杰去自首的那一天起,他就觉得自己死了,在子杰带他到饭店吃饭,带他到风景区游玩,带他下河里游泳,他忽然有一种全新的感觉,生活是多么美好,他被这个想法吓住了,所以他要子杰尽快带他去自首,还开玩笑的说,再不去,他就要亡命天涯了,现在想来,这并不一定是个玩笑,这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他内心的一种真实反映。所以看来,人不能轻易的赌咒发誓,在另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那誓言会像肥皂泡一样顺风飘走。他不怕死,一了百了,但是不需要你死,需要你在这里一直孤独终老,每一天面对同样的人,这些人和你不相干,同一堵墙,同一扇窗,哪儿也不能去。你受得了吗?如果有个期限,那就有个盼头,无期,无期的意思也就是遥遥无期。子豪觉得有点乱,他抬起头,看到别人在吃饭说话。似乎他们没有他的这些困扰,或许日子久了,我会一样的随遇而安的吧,他安慰自己。 在旁边的一桌人中,有一个人在默默的打量着子豪,子豪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吃的很少,他的菜几乎没动过,全给了他周围的室友。这人相貌威严,浓眉大眼,他周围的人对他毕恭毕敬,这是一个大哥吗?他想到电影上看过的情节,他看着我干什么呢?或许是无意的随便看看吧,自己新来的,有一种新鲜感吗? 吃完饭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们可以在饭堂旁边一块空地上走走,关系密切的可以借此交流交流,空地上已经有好几个圆圈,或以老乡关系而分,或以房间而聚,李小奎他们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子,他向那个圈子走去,旁边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兄弟,有人找你,”他低声说道。 顺着他指的方向,他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大哥一样的男人,在向他点头示意,这边,老蜈蚣他们正等着他呢,他略一犹豫,向黄毛他们摆了摆手,径直走向那个男人,心想,说说话怕什么呀? “你判了多少年?”那男人开门见山。 “相当于一万年,无期,”子豪说。 “我也一样,”那男人掏出一包烟来,要给子豪一支,“抽吧,”他的话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不容人抗拒,子豪接了过来,另外一个男人给他点上火,他抽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气味从鼻腔弥漫开来,他强行忍住,“没事,以后就好了,”那男人说道,“我叫林锋,你以后叫我锋哥,今天我们算是认识了,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不知道,我以为是我的饭量吸引了你呢,”子豪说道。 “这是一点,我在江湖闯荡多年,阅人无数,我觉得你是我要找的人,但愿我没有看走眼,”子豪不太明白,“我能为你作些什么呢?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除了庄稼和捕鱼,别的一概不会,可能浪费了你一只烟呢。” “这个以后再说,我们有时间,我确定你能为我作事,我都确信,你为什么没有自信呢?好了,今天到此为止,以后我会找你的,记住,学会抽烟,我不喜欢不抽烟的男人。” 那男人转身走了,让子豪怔在原地。 第二十章 忆舞阳 晚上了,子豪躺在床上,他想不通这个叫林锋的男人找他到底要做什么,会害自己?不大可能,无冤无仇的,再说这是监狱,在里面除了干活,还能干什么呢?不会是越狱吧?子豪不禁打了冷战,不可能,如此的戒备森严,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那有些夸张,不过一个大活人,要想躲过全副武装警察的层层封堵,那是痴人说梦,电影里面的越狱,只是艺术方面的加工,子豪每次看到,都付之一笑。看得出来,林峰下面应有一些人,可是和这里面的实力相比,则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条小船,他百思不得其解,对面的李小奎听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问他,“豪哥,怎么了?”子豪问他“你知道林峰这个人吗?” 小奎从床上坐了起来,“林峰,他对你说了一些什么?”他一脸的凝重,“也没有多说,”子豪犹豫了一下,“就是随便聊了几句,”他想还不能告诉小奎太多,万一真是要他越狱,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很神秘。”李小奎说,“但至少有一点,他和这里的狱警很熟,你看到他在和我们一起吃饭,根本就是个幌子,他有别的地方吃,要不他为什么把菜都给了他的兄弟们,一个大男人,不可能吃那么一点东西,我们的配量本就不多,” “是呀,这点我也看到了,”子豪,“你进来这些年了,有没有看到一些与他有关的不寻常的事情呢?” “这倒好像没有,让我想想,”李小奎低头沉思,过道的路灯功率不大,借着外面投射进来的暗黄的灯光,子豪看到他脸上的那道刀疤在夜中若隐若现,“哦,我想起来了,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偶然的,前年有个犯人进来,和你一样,判的无期,林锋和他也接触过几次,后来那个人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们说是调往别的监狱去了,也有人说是被他们给害死了,豪哥,你要小心一点,要不给狱警报告一声,” “那倒不必,没什么凭证,先看看再说吧,”子豪说,“你快休息吧,” “睡不着了,抽支烟,豪哥,你也来一支?”小奎说道。 “不用,哦,来一支也可以,解解闷。”子豪本相想拒绝,但想起晚饭时林峰叫他学会抽烟,他不喜欢不抽烟的男人,就接过烟,也吞云吐雾的起来。在一呼一吸的过程中,那股烟所特有的气味像是弥漫了他的全身,他也暂时忘记了身前伤心事身后烦恼事,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烟还真是个好东西。 第二天就要出去干活了,他们由狱警带着,去修公路。由洛城通往监狱的公路是很多年前修的,现在年事己高,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了大的裂纹;下陷;有的地方还出现过塌方,所以现在要重新并一条柏油公路在旧的旁边,子豪他们拿着工具,什么铁铲,铁锹呀之类的。水泥搅拌车跟着同行,子豪一看这个队伍,懒懒散散的,拿着工具也是歪歪扭扭的,搅拌车慢腾腾的闹哄哄的前行,真像解放战争时的国民党溃退的队伍,不禁好笑,觉得喜感十足。子豪已经有好久没干过活了,现在的感觉很清新,他干这活得心应手,一点也不觉着多累,他用铁铲将搅拌好的混凝土一铲铲抛到用石灰画的白线内位置,又快又准。有几个人看着他,面露鄙视之色,黄毛移到他身边,小声说,“豪哥,别那么卖力,会得罪人的。”李小奎也说,“是呀,这里没有人会说你能干的,要入乡随俗随大流。” 子豪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就放慢了节奏,他一边干活一边四处张望,一条灰白的公路像一条巨大的蜈蚣,匍匐在这西北平原上,从天空中看下来,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就像一群蚂蚁在蚕食这条死而不僵的大虫。在公路两边,荷枪实弹的警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路可逃,他得出一个结论。 这时有一个人向他走了过来,他认出是昨天找他的那个峰哥,他想起昨晚和李小奎的谈话,就想这次一定问个明白,还没走到跟前,黄毛他们就恭敬的打着招呼锋哥好锋哥好,林峰微微点头,并不理会他们,他径直走向子豪,“你出来一下,我们谈谈。”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不知方不方便?”子豪用眼光示意警察,意思是注意路边的警察。“没事,几分钟的时间,误不了干活。”他大手一挥,“我们到边上去谈。” 他带着子豪走到一个警察身边,“长官,我们去方便一下,就在那边,” “快去快回”那警察扫了他们一眼,“不要跑远了,不然,”他扬扬手中的枪。 “知道知道。”如果光听这话子豪可以想像林峰的点头哈腰,但现实是林峰简直就是不卑不亢。就凭这点,子豪就明白这个林峰是有来头的。 “听说过秦舞阳这个人吗?”两人离开了筑路队伍,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林峰第一句话就问。 “我刚进来,认识的人还不多,”子豪说道。 “不是我们监狱的,是很久以前的监狱。春秋战国时期的,没想起来吗?”林峰提醒他道。“哦,想起来了,是不是陪同荆轲去刺杀秦始皇的那个?”子豪说,他在家看了一些书,那些几千年前的慷慨悲歌之士,如季布无二诺,候赢重一言等,尤其让他神往。 “是的,你还知道他的一些别的情况吗?”林峰又问。 “不知道,”子豪说。 “秦舞阳是燕国大将秦开的孙子,少年时就名扬天下,相传他在十二岁就杀过人了,被送进监狱服刑,后来荆轲刺杀秦始皇,他虽要一个助手,听到了他的名气,就和太子丹一起在监狱里找到了秦舞阳,叫他一同去行刺秦王。并许诺如果成功,就将免除他的刑罚,如果不成功,那就不用提了,两人肯定就在秦国归天。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个给你听吗?”林峰问道。 子豪的心狂跳起来,他努力镇定了一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在你还在来这个监狱的路上,你的资料已经传达过来了,我们看过了你的情况,觉得你是我们要找的人,尽管你离我们要求还差一点,但你有超过我们所要求的东西,所以,我们决定用你,” “你们?”子豪疑惑地问道。 “是的,我们是一个组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组织,你别担心,我们是作正事的,其实我们也是在和你作交易,你肯定赚的机会大大超过赔的机会,你是无期,在这里相当于静静等死,你和我们合作,说实话,也有危险,但成功的机会也很大,你觉得如何?我不强求,但你知道了我们的底细,你知道后果。比如,我们可以把你调走,或是什么的,你懂的,怎么样?” “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样呢?”子豪说,他想,这或许是个转机呢。只是还有好多问题没明白,“你能告诉我,我所要去干的是什么事吗?” “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得等,何况还早,我们还得给你花本钱进行包装。你要知道,出去之后,你就不是朱子豪了,那个朱子豪已经死了,死因不明,监狱医生判定是心脏病突发死亡,或者是别的什么病,要不,你自己挑一个你比较满意的病症?在这方面,我们还是很宽松的。哈哈”林峰不禁有些佩服起自己来,这么有才。 “算了吧,你们就说,朱子豪是在监狱里和一个叫林峰的人火并,在杀死对方后自杀。”子豪说,他想如果非死不可,我就选择自杀,像候赢那样的为诺言而死。这才是燕赵北国的勇士! “好的好的,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具体细节*作等我的通知。”林峰说。“记住,绝对保密!” “好吧,”子豪回道。他想道,世间事真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机遇吗? 第二十一章 茧成蝶 在一个细雨菲菲的上午,子豪突然腹中绞痛,黄毛他们看见他脸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在不住呻吟,就连忙叫来了值勤的狱警,那个警察马上叫来了狱医,初步诊断为阑尾炎,需要尽快手术,而监狱里面没有这种医疗器具,唯一的办法是送到洛城。 一辆绿色吉普车在监狱至洛城的公路上奔驰,林峰坐在副驾座上,他对后排的子豪说,“回头看看吧,差不多你和它是永别了。”子豪苦涩的一笑,“没有想到我是监狱三日游,按计划,我们下一步是去哪里?” “医院,洛城第三人民医院。” “还去医院干什么呢?”子豪问,“我的阑尾炎已经割掉了,在我二十岁那年就割了。” “不是割阑尾,是去送死,”林峰说道。 “送死?”子豪不明白,他还想再说,林峰阻止了他,“不说了,你只有权保持沉默,好好闭上眼睛,休息。”说完,他作了示范,倒在靠背上,闭眼睡觉了。 子豪哪里睡的着,他虽然闭上眼睛,但是没有一点睡意,他回头看了一眼,监狱已经远去,成了一个小点,成了他的一个驿站。他的未来呢?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有的只是在高墙内日复一日,慢慢变老。现在,他们要带他去哪里?去医院干什么? 进入了洛城,吉普车开始减速,司机好像对这个城市非常熟悉,他穿大街过小巷,在洛城第三人民医院后门停了下来。林峰和子豪下了车,林峰对司机挥了挥手,吉普车又开走了,子豪看着汽车在小巷尽头消失不见,感觉像是一场梦一样。 “走吧,”林峰说道,率先走了进去。子豪只得跟上,心里打鼓。 他们走进电梯,林峰按了八楼按纽,在上升过程中,林峰说道,“我知道你有好多问题要问,但请你记住,你是个已经死亡的人了,而死人是不能说话的,知道没有?” 子豪点了点头,尽管他似懂非懂。 医院的这幢大楼,看来人不是很多,在走廊里,子豪没有看到一个病人,只有两个穿白大褂的不知是医生还是护士的匆匆走过,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他们进了一个房间,里面有几个白大褂的,好像正在等他们似的,一见他们进来,马上就有了反应,子豪首先看到了,里面有好多台医疗设备,不知道和他是否有关,他有点恐惧,他想起了日军侵略中国时,用活人作的那些恐怖实验,他想往后退,林峰挡住他的去路,“别怕,我们有言在先,你想回监狱去吗?” 子豪停住了脚步,他不想,不想! “就是一个小小的手术,没有危险,这里的医生都是全国最高明的专家,”林峰温和的说道,“我们要你,是要你的胆量,智慧,和勇气,而不是畏缩不前。” 子豪躺在了病床上,他看了一眼头顶的天花板,上面的吊灯发出柔和的光,他马上想到家里的白炽灯泡,这是他家唯一的家用电器,小奇,你怎么样了?当麻醉剂注入他的身体时,他还能看到那几个白大褂在紧盯着自己,随后就没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了知觉,不,不是知觉,是痛觉! 子豪觉得自己是被人扔进了水池里,水池的水滚烫,他想爬出来,却感觉手脚无力池壁光滑,怎么也不能逃离,在一番挣扎之后,他无力了,不过似乎水温也降下来了,他很惬意的享受着,但是水温似乎一直在下降,渐渐的,他感觉到了凉意,接着是冰凉,刺骨的冰凉,他紧紧团住身子,不让体温外泄,可是这不能阻止热能慢慢散去,他觉得血液停止了流动,慢慢冻结起来。他快要被冻僵了,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眼前一团漆黑,他想要大叫一声,挣脱这黑暗,可是他眼睁不开,似乎有声音在他周围流动,可是他听不到,我快要死了,他模模糊糊的想。 当子豪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一张陌生的脸,那脸似乎在不停变化,就像投射在水里的影子似的,随水的涟漪而抖动不停。渐渐的,那张脸终于固定下来了,是林峰吧,这是他最近接触的人,他在关切的看着自己,那神态就像一个父亲在关心他刚出生的婴儿,“你终于醒了,”他一脸和蔼,子豪想坐起来,“别,别,现在还不能起来,会把伤口崩开,”林峰急忙说,“我这是在哪里呀,”子豪虚弱的问。 “在医院,放心,你没事的,很好,很好,”林峰真的是很高兴,他好像是自己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生命,艺术家创造出了一副伟大的作品一样。“郑医生,谢谢你,”他对主治大夫郑柯说道。 郑柯没有他那么兴奋,他只是微笑了一下,“他的体质不错,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那现在可以让他看下自己吗?让他高兴高兴,”林峰问道,“嗯,不要,还是等他自己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再说吧,毕竟他才刚刚苏醒,太兴奋了对恢复不好,”郑柯说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子豪如坠雾中,他迷惑地看着林峰。 “你饿了没有?”林峰问他,“去给他搞碗鸡汤来,现在还只能吃流食,明天就好了,” 子豪确实饿了,他喝了一大口汤,味道太鲜美了,他接着又喝了大口,看到他们在注视自己,脸一红,就停止了仰脖豪饮的举动。 “诸位都辛苦了,现在请各位去休息一下,”林峰客气的对医生们说,他们知道他要单独和子豪谈谈,都纷纷告辞出门了。 “现在我们该认真详细的说说我们的事情了,”房门关上以后,林峰搬了一张椅子从坐在子豪床边,他收起了刚才的和蔼表情,换上了他一直以来的严肃模样。 “现在你是一名死士了,顾名思义,你是一个死去的人了,从此,朱子豪这个人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是一个新生儿,长得很快的新生儿,一生下来就有一米八的大个子了,你以后的名字叫林立,我们给你准备了一套全新的证件。过几天,等你恢复好了以后,我们就将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地方。你知道,如果不是我们弄你出来,你就还在那监狱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而且是永久性的,现在你等于是脱胎换骨获得了新生,我们于你有恩,对吗?” “是的,涌泉之恩,愧无滴水相报,”子豪发自肺腑的说。 “不,你可以为我们作事,我们刚才谈到了秦舞阳,士为知己者死,你也可以,而且不一定会死,或许是机缘,我们正需要你这样一个人,我不迷信,但相信机缘巧合,这事有危险性,但你都是一个死过的人了,所以要把危险置之度外,这事的细节我们有时间过几天再谈,你是否对你现在的模样深感好奇,郑医生要等你行动无碍后才让你看看你的新形象,你是否有点等不及了,老实说,我也想看看你看到你的崭新形象之后的反应,我也有点等不及了,” “让我看看吧,我挺得住。”子豪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那好吧,”林峰从医生的办公桌上拿起一面镜子走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昔日因 子豪不要林峰相助,他慢慢的坐了起来,感到面部肌肉有点发紧,从镜子里,子豪看到了一个陌生人躺在床上,惊讶的看着自己,这是一张男人的脸,是一个能吸引无数女人的男人的脸,在眉眼之间,子豪还能勉强找到自己的影子,可是自己原本的鼻梁现在挺直了许多,因为清瘦而微陷的两颊现在变得饱满,嘴是张开的,那是因为吃惊,里面的牙洁白光润,他闭上嘴,久久不能动弹,因为被自己深深的震撼了。 镜子里的这个男人既有陈坤似的英俊飘逸,又有胡军似的粗犷豪放。 “怎么样?是不是比你以前强了许多?”林峰话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子豪没有回答,他还沉浸于自己的惊讶和震撼之中。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死了,现在是轮回再世,生死茫茫,物是人非。 林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回过神来?” “没有,只是有点恍惚,”子豪说,“你们花这样大的代价,是要我作什么呢?” “这个,”林峰沉吟道,“好吧,反正迟早是要告诉你的,已经告诉了你一些情况,我们找你,是因为看中了你身上的一些特质,你来自农村,带有乡下人的质朴,但是你又足够聪明,有智慧,能够应付突发情况,另外的就是胆量,我不多说,本来我们也可以有我们的人去完成,但你知道,我们的人,身上都有我们那个群体的特殊烙印独特气质,不像你,是原始纯生的,还有,就是你的以前身份,一个正在服刑的无期徒刑的罪犯,我们在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当然,如果任务失败,我们的损失也不会太大,因为你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人,你是不是觉得这有点冷酷?”林峰问子豪。 “不是,我可以理解,就是失败,我也会知道自己该怎么作,你于我有恩,这点我会记住的,”子豪说。 “好,但愿我没有看走眼!现在我们谈谈下一步的计划,你去过云南吗?” “没有,”子豪微微发窘,他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就出好远好远! “在云南和越南交界之间,有一条河叫住红河,由于上游的特殊地质条件,河水被染的发红,一条河隔开了两个主权国家,河口县城就在河的这边,对岸就是越南城市老街,与河口县城毗邻的群山之中,有许多毒品走私在那里异常猖獗,其中最有声势的是一个苗姓家族,他们的首领叫苗百俞,他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在与云南警方的多年对峙交锋中,两个儿子被警方击毙,一个女儿苗翠花受命去顺城发展,结果在顺城被毙,当然这一场持久战中,警方也伤亡不少,引起了上层的特别关注,秘密派遣了一支小分队去相助警方,但苗百俞非常狡猾,而且心狠手辣,他常常狡兔三窟神出鬼没,他的剩下的两个女儿,大女在顺城身亡,二女儿苗红花已经婚配,三女儿苗丁花至今未婚,人们传言他眼光甚高,她曾在国外留学归来,我们要一举击溃这个家族,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这个三朵毒花中的丁花,你心中有数了吗?” “就是要一个人去为此卧底,从丁花那里打开一道缺口,这个人不用说就是我,林立了吧?”子豪说,‘是的,”林峰欣慰的说,让他高兴的是子豪说的是他‘林立’,而不是‘子豪’,说明他已经慢慢进入角色了,他接着往下说,“当然你去那里不可能是从天而降,苗家势力很大,耳目众多,我们给你安排的身份是一个在那里作水果生意的商人,你知道,在红河两岸,人们往来频繁,生意人很多,在河口县城,有一条专门作这些生意的街道,叫中越街,你在那里有一个门市,主要批发香蕉,荔枝等等,苗家的人会常在那边出没,你要经常抛头露面,尽量引起别人注意,不会多久,河口县有个美男子的消息就会随风传播,至于能不能传到三小姐耳里,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当然,这不是拍电影,没有那么多风光旖旎儿女情长,说不定苗丁花在第一眼看到你,就识破了,你小子就一命呜呼了,不但没有浪漫,连命也没了,” “我知道,我会需要学会用武器吗?”子豪问,“当然,简单一点的肯定要会,比如手枪,不过我们不提倡,你知道,我们看中你是你的本身,一个淳朴的男人,实际上我想你展露你真实的一面就很好,要记住,一张漂亮的脸孔只能用于一时,而以后的路,则要靠你的心来慢慢走完。”林峰说。 “假如,我,我被那女人迷住了,向其投诚,然后反戈一击,你们不是没有想过的吧?”子豪这样说道。 林峰脸色一下阴沉下来,目光变的阴冷恐怖,“你忘了我曾经说过,我们是个见不得光的组织了吗?我们干的是正事,但我们是存在于黑暗中的光明使者,我们甚至没有编制,你如果背叛,你会知道我们的手段的,我不是恐吓你,从你入狱到现在,你可以想像我们的力量,看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对不起,”子豪诚恳道歉,“我只是说出一种可能,人是血肉之躯,有时受不了苦难,有时更受不了诱惑,我受了你们的大恩,我会努力让你们觉得没有白白付出,”他说得相当诚挚。 “这就对了,”林峰一下缓和下来,与刚才判若两人。“这几天你先好好恢复,养足元气,别的不要多想,有时候脑中千条计,不如一条老主意,静心下来,多想想以前高兴的事,一个人如果乐观,那么他的力量也会随之增大,对不对?” 子豪点了点头,他沉默下来,他想以前高兴的事,好难寻呀,小奇变的懂事,算一件吗?那应是欣慰吧?以前和秀珍泛舟回龙河上,吹笛聊天,那是温馨吧?还有鹅公登顶,豪气千云,那应是骄傲吧?高兴的事去了哪里?还是根本就没有过呢?干脆不想了,重视眼前,“我们什么时候去云南河口?”他问。 “还有几天,”林峰说道,“我会陪你坐火车到昆明,再坐小火车到达河口,在那里之后,会有一个我们的人和你单线联系,你不要和别的任何人挂钩,现在敌我之间很可能会互有内线,你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看起来像个好人的人,当然,你也要经营好生意,那里我们是入了股的,大家共同发财,哈哈,”好像为了舒缓一下气氛,林峰笑了起来。 子豪也笑了,“那要不要和我的联系人设个接头暗号什么的呀?” “可以的,不,必须的,你想一个吧,在紧急情况下,你和他以暗号相认。他妈的,越来越像电影里面的场景了,”林豪爆了一个粗口。 “他见我就说,嗯,红河水浪打浪,我就回答,”子豪说,“我就说,妈妈把孩子扔在沙滩上,好吗?” “好,好狠心的妈,”林峰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里的人特想儿子,扔的是个女孩吧?”他忽地叹了口气,“子豪,这不是电影,没那么多喜剧色彩,这是要流血甚至要掉脑袋的,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呀,” 第二十三章 初长成 一年一季的稻谷收割完了,朱家村的田野上,立着一个个捆成锥形的稻草。它们在太阳下面晒上一段时间后,就会被人们收回去,用作生火作饭的燃料,或是垫在自家床上,好使睡觉时软和一些,家景稍微好一点的人家,如朱支书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他们开始用煤作主要燃料,这些稻草,他们就简单的付之一炬,用作下季农作物的肥料,在田地里留下一堆堆的黑色灰烬。 朱奇最喜欢这个季节的风景,那些在田地里站立着的稻草人,密密的横竖成排,猛一看去,他觉得就像秦朝时期埋在地下面的兵马佣回到了地面上一样,而那些东一堆西一堆的黑色灰烬,则是古战场遍地狼烟之后留下的痕迹,那些千古英雄已经走远,时空轮回,应该是他来主宰这片土地了。朱奇赤着脚,在田地里穿来穿去,他不时把人家的稻草挪开,看下面有无滑溜的泥鳅和黄蟮,有的刚收割完的水稻田,还有一些积水,他和那些滑溜的爬行动物斗智斗勇,常常弄得满身泥水,回去后往往少不了挨一顿数落,秀珍在训斥完他之后,看到他收获的战利品,又不禁一笑,然后就给他洗干净了,晾在外面绳子上。 差不多的每天都是这样度过,秀珍过来给他弄好午饭,实际上是晚饭也在这一起了,这是朱奇要求的,他晚上就重新热过,他倒不是不愿意阿姨过来,是他看到秀珍阿姨一是有自己一家的事,二是她过来照顾他,会让别人指指点点,另外他还有个小小私心,他更喜欢一个人生活,他虽然有了离别亲人的苦,却有了当家作主的乐,所以在开学时,他拒绝了继续上学,他叫阿姨给他领回了他这个年级的书本,他要在家里自学。在他看来,他是不需要上语文课的,他已经能够看很多的课外书,学语文不就是要求能读能写吗?他只需要好好地写多多地读就行了,那些组词造句看多了书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数学嘛,倒是要一步步的来,还好,他不懂的地方可以问秀珍阿姨,这是没有问题的。 最难过的是爸爸刚走那几天,当时秀珍阿姨说可以晚上过来陪自己,他坚决地拒绝了,她不是自己的妈妈,而他不习惯和一个不是自己妈妈的女人睡在一起,何况这个阿姨是那么的美丽,他用孩童的眼光去看阿姨,也会有心跳加快的感觉,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对自己说我绝对不会和阿姨在一起,这样不好。 在最初那几个晚上,他还是感到了害怕,那几天都有风,一阵阵的风掠过树梢掠过屋顶,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所有儿童一样,他把头钻进被窝里,好像这被子是面盾牌,能把一切可怕的东西挡在外面,有一次,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猫,一下跳到了他的床上,把他吓得哇哇大叫。在第二天天亮以后,他冷静下来,他想起以前自己一个人在妈妈坟边上过夜,为什么没感到害怕,而现在自己又长大了一些,反而不如以前了,怎么回事?他模糊的感到那是因为以前有爸爸在身边,就连在山上时,也会想到我只是暂时一个人在这里,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而现在,我只是一个人了,爸爸可能永远也回不到我的身边了,他走了,去了遥远的地方。这个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了。我要扛起这个家,想通了这一点,朱奇好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何况,他还有个镇妖之宝呢。 子杰叔给他的飞刀他随身带着,晚上睡觉时,他也将它放在枕边,寒光闪闪的,用它来辟邪镇妖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白天,他常常用家门口那棵桉树来作靶子,他瞄准那树的某个部位,嘿的一声就掷了出去,往住差之毫厘,倒把那树扎了个伤痕累累,后来为了吓唬别人,他在树中刀的部位上面画了一个个圆圈,那天朱老四来借楼梯,看到他的刀痕和圆圈,不禁啧啧称赞,真是百发百中,他可不知树中刀在前画圈在后,接着周围乡邻都知道了,都到他家来看,有人表示怀疑,叫他现场表演一下,他淡淡的说,我的飞刀不轻易出手,如若出手,必要见血才回,哪位要来试一下,众人不敢再说,秀珍在一旁偷笑,好多人都说这真是一对将门虎子,儿子这么了得,父亲也----他们住口不说,但在心中,有人也会认为子豪是条汉子,那年头,能把一个人活活吓死,也是一个人物,小霸王孙策不也是在战场上挟死一个回头大喝一声吓死一个吗?但他们是不会说出口的,朱支书那张脸是越来越黑了。 本来放在院子里的小船,现在重回江湖,在爸爸走后第三天,朱奇就央求秀珍阿姨叫人把船抬回河里,他要下河捕鱼,他以前和子豪同在小船上呆过,对怎么*作还是心中有数,只是没有一次实践,秀珍哪里肯答应,她根本不放心一个孩子在回龙河上撒网划船,朱奇苦苦哀求了好多天也没有用,就自己想了一个办法,他找来三根圆木料,垫在小船下面,由于下面有了圆木,他一个人轻而易举的把船推动了一点距离,然后他把最后一根移到前面,又推动了几尺远,一次次,他把这船移到了门口外面,需要转弯的时候,他用一根木料伸到船底一撬,就把方向调了过来,秀珍瞠目结舌,外面看热闹的还有陈二婶朱老四等人,他们纷纷议论这孩子的一举一动,秀珍赶忙叫老四他们帮忙,他这才停了下来,看着他们把小船抬到了河里,朱奇跳上小船,他大声叫秀珍阿姨晚上多作几个人饭,他要请刚才帮忙抬船的几位吃晚饭。他站在船上,一手执篙一手拿网,学着他父亲的样子把渔网放到河中,然后对着岸上的人挥了挥手,很豪气的叫道,今天晚上都到我家吃鱼去吧!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唯一的遗憾是那次手气不好,只搞到几条小鱼儿,大菜是作不出了,只有烧点鱼汤,还好,秀珍阿姨在他们家拿了一些肉过来,这才像模像样的摆了一桌。那天晚上,老四他们喝了酒,个个兴致很高,连阿姨好像也很高兴,喝了两口,脸上顿生红晕,娇羞之极,把朱奇看的目瞪口呆,把老四他们看的魂不守舍。 就在那个晚上,朱奇后来想起,自己对阿姨就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情,不,是感觉!那个晚上,他刚好九岁。 第二十四章 燕南飞 鹅公山上,杂草丛生,这里到处都是坟地,坟头无一例外的全对着山下的回龙河,可以想像,这些朱家村的祖先们,是怎样的蚕食着他们子孙后代本就不多的土地,而这些坟墓集中在了一起,在地下的先辈们串门倒是非常方便,生前为邻,死后近居,而对朱家村这些暂时还活着的人来说,就是大白天,到这里来,也会感觉阴森森的,而那些在齐腰深的长草中,不时有蛇出没,它们在人迹罕至的荒凉地带,很有安全感的,不用担心人类的侵袭,可能它们还不知道,人类对它们一样的害怕忌惮。无数的书籍描绘,无数的影视再现,,还有无数个流传千年的传说,给它们身上抹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一条翠绿色的蛇在草丛中游走。它有一米多长的身子,动作无声而又迅速,就像一条鱼儿在水里一样,自在而惬意,忽然,它停了下来,凝神倾听,似乎前方有危险物体存在一样,接着它猛地变向,朝侧面飞快游去,它听到后面有紧紧跟随的脚步声,还好,前方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它知道只要它一爬上去,就等于鱼儿入海飞鸟入林。它非常信任自己的爬树本领,它的头正在疾速的向上飞窜时,只听到“嗖”的一声,一个冰凉的物体插在了他的尾部,将它钉在了这棵曾给它逃生希望的大树上,就像在航行中的船突然被抛下的铁锚拖住了前行的脚步一样,它就此停住了逃亡步伐。 朱奇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满头大汗,他拔出了子杰叔的飞刀,将这条未死的蛇装在了麻袋里面,然后飞奔下山。他要到河对岸的陈酒罐那里去进行交易,换一些钱回来。准备给秀珍阿姨买一块花布,不为别的,就为送她一件礼物,因为阿姨要走了,去南方,子民叔叔那里。他一定得送她一点东西,不光是为了感恩,另外还有一层原因,说不大清楚的理由,他意识到如果秀珍阿姨就这样走了,可能没多久就把他忘记了,而送她一点东西,以后她看到这块花布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来,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发酸。 秀珍在收到子民信的时候,本来并没打算去的,因为她放不下朱奇这个孩子,子杰曾经把他托付给她,她想过几年再去,可是朱奇倒是劝她快去,过几年,还不知什么样呢?他觉得阿姨去是对的,秀珍给他看了子民的信,本来朱奇不愿意看,但秀珍叫他看看,她不愿意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他们不是家人但胜似家人,他又有些好奇,就打开了那来自千里之外的声音,他看信的时候,就仿佛听到子民叔的声音,跟他在课堂上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在说:秀珍,你好。我来到了南方,现在一切都好。 我本是一只蹲在井里的青蛙,看惯了井壁的青苔和水草,井下常年的阴冷,让我的心也曾经快要冻结,我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冻死,或是闷死,我有一天跳了出来,我看到了刺眼的阳光,我看到了好大的一块天空,而我以前是不知道天空有多广阔的,我以为就是井口那么大,或是我们那里养蚕的簸箕那么大,当那一次我乘着簸箕从山顶跃落,我狂妄的以为自己拥有了一片天,在我跌落下来时,你第一个出现在我眼前,我神思恍惚,以为见到了天使,我对你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我说什么了吗? 秀珍,这里有海,如果愿意,我可以天天看到大海,家里的回龙河也有奔腾咆哮的时候,但是和大海的怒吼比起来,就是一个小孩子的玩皮哭闹,你没有看到过大海发怒所产生的巨大能量,那白色的浪花层层叠叠扑上岸来,会让最勇敢的男人胆战心惊,当然大海最平静的时候也是最吸引我的时候,无边无际深沉浩瀚,每当这时,我都想哭,我老爱想起我们的家乡,家里的气候,属于盆地气候,天空老是灰蒙蒙的,有时心情不能自己,我就仰头,看着天上白云,一朵朵,如同我永恒的悲伤。 秀珍,你应该来! 我知道,你受尽了人世间的诸多苦难,你本应多姿多彩的人生,现在如一块白布一样苍白,我不想提及你的苦涩,但我要向你提及你应享有的生活的清香,在这里你可以有梦想有希望,有工作的快乐,有自己的奋斗,当然还有我,一个可以等你一万年的我,以前我不敢这样对你说,唯一的一次还得从山顶飞越而下才敢说出来,现在我敢说了,因为我在这里拾回了我的信心,我找到了我童年时丢失的钥匙,小时的我,是多么的无知无畏呀! 小奇好吗?这个孩子,将来一定非同凡响,子豪哥,我不知道他的消息,我想他是不好的了,在他身上,我看到人生的无可奈何,我只能祝福他好了,可我也知道,这世界上最虚伪的就是人给人的祝福了。 秀珍,来吧,我在等你! 朱奇把信还给了秀珍阿姨,他忽然有点恨起子民叔来,他要夺走他的阿姨,他想要对秀珍阿姨说,别去,外面人心险恶,骗子众多,每个人的面孔后面还有一张面具,但他知道她是应该去的,不能因为自己,就阻断了阿姨幸福的路,子民叔肯定会对她好的,况且阿姨在这里,也有苦处。她时时一个人坐着发呆,就看得出来,她应有自己的一片天空,明朗清澈,而不是这里,像子民叔说的灰蒙蒙的,让人压抑郁闷,那么,如果阿姨走后,自己就是真正的光杆司令了,那又有什么呢?小鬼可以当家,何况我这司令? 子民说的‘一块白布’刺激了朱奇,他那次在河对岸的卖药酒的外号叫陈酒罐的那里,看到有人拿蛇来卖,价格不菲,就心中一动,他想也该验证一下自己的飞刀技术了,这段时间以来,他觉得自己进步很快,门口的那棵桉树,已经不用先出刀再画圈了。 当朱奇把用蛇换来的钱买好的花布送给秀珍的时候,这个美丽的女人惊呆了,这块花布的基调是粉红色,上面绣有当时最时尚的鸳鸯戏水的画面,荷叶点点,一只小船在鸳鸯旁边划过,头戴斗笠身背蓑衣的梢公,只留一个背影,看上去甚是寂寥。秀珍仿佛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泪水之闸,她拉着朱奇的手,泪如雨下,她告诉小奇,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和你爸在回龙河中一起划船,她不会忘记,子豪给她讲的那些故事,最让她记忆犹深的就是他讲一对贫困夫妻的爱情,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妻子,为了给有一块金表却没表链的丈夫买圣诞礼物,就忍痛卖掉了自己的一头金发,却不知道他的丈夫卖掉了他的金表,给她买来了配她一头金发的发夹玳瑁,最后两人见面苦涩而又甜蜜的爱情故事-----可是后来,她和子豪劳燕分飞,下嫁子顺,婚后丰实的物质生活掩盖不了情感的抱残守缺,她毫无幸福可言,子顺像个花花公子一样的自甘堕落,让她既痛且恨,而如今,人事难料,她的未来又在何方? 朱奇抱住秀珍,他的泪水点点滴下,“阿姨,你去子民叔那里吧,我长大了后一定要来看你,我自己会成长起来的,我发誓。” 第二十五章 秋雨浓 外面下起了秋雨,绵绵不绝,窗户上不时有水滴滴下,在窗玻璃上划出一道道弯弯曲曲的轨迹。秋风往往是它形影不离的最好的兄弟,它吹拂着窗外那棵银杏树,树叶上本就积满了水珠,风一吹,纷纷掉落,劈里啪啦的打在不知是哪层楼房的雨蓬上。 子杰皱起眉头,秋风秋雨愁煞人,他在这张病床上已经呆了好久了,除了有时在周闯和素虹的搀扶下,他能够在房间走走活动一会,或是在得到素虹的同意,能够在走廊上面走动,也看不到更多的人,他这间是特殊病房,闲人免进,可是他好想渴望和人说说话,这么多天,周闯和素虹好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几个人常常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话说,都不好意思的一笑,他不愿意拖累他们,就叫周闯自己出去走走,他一个人在病房没事,又叫素虹去忙她自己的事,他们都答应了,可是一会又先后回来,周闯说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再出现意外,一号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素虹她说上面安排她作他的贴身护士,看护好他是她的本质工作。子杰无可奈何,接触久了,他发现素虹还是个好看的姑娘,在她身上,洋溢一种青春的活力,健康的美丽,那张脸常常红扑扑的,她有时和他说说她们乡下那些好玩的事,谁家的娃调皮呀,谁家缺德结果他们家的猪就掉进了粪坑里呀这些琐事,然后就自己格格的笑了起来,子杰也就陪着她笑,尽管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这时候,周闯就借故走到外面去,他已经来过顺城多次,对这座城市非常熟悉,他看着这个城市的雨景若有所思。 在素虹的笑声中,子杰的眼前常用幻化出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来,那就是秦璐,那个高贵漂亮的女人,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她在火车上邂逅的男人,她说过还会来找自己,不过到现在也没见她出现,子杰又是幸运又是遗憾,他自己承认,他还是想着她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真正忘记打动他的第一个异性的,那火车上的月牙儿,至今清晰,仿佛刚刚离去,而那个一身华贵装饰的时尚女人,则好像已经走远,反而有些朦胧不清了,还有,一个人如果静下心来,会想到好多平时并不是很注意到的事,他想起那次的死里逃生,想起了张昭至今逍遥法外,没有音讯。那一次的细节再次被他一一梳理后,他脑海里蓦地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念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周闯走了进来,“杰哥,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吧?”他微笑着说。 “好多了,不过就是全身乏力,头倒是不晕的了,”子杰说,“我干脆来试一下自己还能不能直立行走,来,你先扶我一下,” “杰哥,你以前不是直立行走的吗?你还没进化完全吗?”素虹笑着说。 “我也不知,昨天我脸上有点痒,我发觉自己不会用手挠痒痒了,我居然把手向上去挠,”子杰比划了一个猴子挠痒的动作,他们都笑了起来。 周闯扶着他,慢慢下了床,素虹在旁边帮忙,子杰要他们放开手,周闯和素虹松开了手,但都站在他附近,防他跌倒,随时作好了接住他的准备。 子杰走出了第一步,摇摇晃晃的,像个正在学走路的孩子,在走第二步的时候身子一歪,倒向周闯那边,周闯一把扶住了他,“不行吧,不要勉强,以后可以恢复的。”素虹也这样劝他,还说了一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样的让子杰和周闯都刮目相看的话。素虹知道这话不妥,不由得吐个舌头扮个鬼脸。 “哎,”子杰长叹了一口气,“这女人的毒,太厉害了,我以后要,将她挖出来,鞭她的尸。” “不可能的,”周闯笑着说,“她早就被火化了,不过骨灰还在,你要出气,只能将她骨灰撒在大江大湖,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哼,想得倒美,”子杰说,“那是伟人才有的待遇,她一个毒枭,呸!” “杰哥,我今天想要出去一下,有点闷得慌,你一个人没事吧?当然我一会就回来,不会很久的。” “你去吧,”子杰说,“你早就应出去走走了,这里不是还有素虹吗?再说,我能有什么事?”他用眼睛示意他枕头边上的手枪,“我没有走路的劲,但我开枪的力气还是有吧?有人来给我试枪,我巴不得呢!” “那杰哥我就走了,你小心一点,不要欺负素虹呀,”周闯对他说。。 “我哪里敢呀,你听说哪个病人去欺负护士长?再说我这样子,能欺侮她吗?她一个小指头就能戳翻我。”了杰笑笑。 素虹朝子杰伸出了小指头,虚空戳了戳。子杰作受伤状。周闯笑着离开了。 “素虹,”在听到周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子杰忽然叫道,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子杰这样突然一声,倒把素虹吓了一跳,她一下来到他的身边,不知为何,她脸颊一红,子杰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他一骨碌翻身下床,与刚才颤巍巍的样子判若两人,把素虹看的目瞪口呆,他急切的说,“素虹,我要出去一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我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 “有危险吗?”素虹担心的问,又埋怨他,“你早就复原了,这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害得我那么着急,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看看,你给我在床上作个伪装,让别人看起来上面好像有人一样,我没时间了,得马上走,你也出去,把门反锁好。”说完,子杰一步就蹿到了门外。 外面,雨一直下,雨势不大,但淋在身上还是有些许寒意,子杰快步走着,灵巧的躲避着行人和车辆。他一双眼睛牢牢的盯住了前面那个同样行色匆匆的周闯,周闯显然在赶时间,他走得飞快,在他就要横穿马路的是候,红灯亮了,他没有停下脚步,一辆小车疾驰而来,在看到他的时候,司机已经来不及了,“嗤”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司机吓的脸色大变,伸出头来,他看到一个人影在车前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转,落地后稳稳站住,扫了他一速离去。不只司机,有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场面,不少人以为在拍电影,四处张望,却不见有导演和演员,更没有摄影机和摄制组了。 司机揉揉眼睛,嘴里嘟哝了一句,听到后面有喇叭的催促声,“笛笛笛”,就开车走了。 子杰心中暗暗恼怒,他们有明确规定,在生活中要严格遵守各种规章制度,更不准在公众面前炫耀技能,那简直是哗众取宠!但周闯不是那样浮夸张扬的人,子杰知道,他一定是为了赶时间,他要去哪里?是要去见某个人吗?子杰脸色更加严峻起来。在等完红灯后,子杰一阵小跑,前面是顺城的人民中心广场,他有一会没有看到周闯的身影了,就焦急的四处张望,遍寻未果,突然在广场的停车场,他看到一辆红色的小车车旁,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璐!这个女人,今天着一身便装,没有那天的光彩夺目富贵堂皇,但仍然吸人眼球,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勾勒出了她作为一个时尚女人的完美曲线,风姿婉约,她正要钻进车门,被子杰锐利的目光看了个正着,车内有一个男人的侧影,是子杰再熟悉不过的了,那正是周闯。 第二十六章 今日意 子杰站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看着秦璐和周闯在车内交谈着什么。 这明显不是好朋友久别重逢,也应不是一对情人在互诉衷肠,好像是秦璐在问,她脸色严峻,周闯好像在作答,又好像在解释,往往是秦璐问他一句,周闯则要回答好一阵,子杰虽然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内容,但凭感觉也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一件大事,周闯如此急匆匆赶来和她相见,不惜闯红灯并且为躲避车辆而空翻引人注目,周闯有着秘密,这是子杰到这时才能得到确认的。 最早开始子杰只是感到有些不解,周闯将他送到医院,并替他吸了伤口中的毒液,他一直非常感激,但反问自己,在同种情况下,自己也会那样作的,但因为他救了自己,所以自己一时也没想得太多,往往一想到那条线上,自己就会转移思路,因为一个人一般不会对舍身相救自己的人有更多的疑心的,子杰也是一样,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天晚上的情景一一再现,子杰就感到了有些不解,张昭是怎么逃脱掉的?自己和他们以性命相搏时周闯在哪里?在干什么呢?他的解释是他晚到了一步,这样的解释在别人看来也许能站住脚,但子杰再细细的过滤了一遍,发现实在找不到他晚到一步的理由,如果周闯一直跟着自己,他不会因为什么事耽误得了的,自己和张昭在外面谈了一阵子话,然后到他们的窝点,这都有好长的时间给周闯作准备的,如果正常,他不会等到自己身受重伤,并在张昭枪口下时才挺身而出,另外,当时他在暗处,以他的身手,张昭是跑不掉的,他们受过专业训练,不会在猎物还未完全被降服的情况下去扮酷装英雄的,那样相当危险,另外就是飞刀的丢失,当然他解释是急于救他,这有些牵强,周闯不会不知道他的飞刀对于子杰本人的意义,另外还有杨浦局长说他们在那里,一点也没搜出有用的东西,依当时情况,张昭在逃出之后,苗翠花已经身亡,他们不可能把一些东西转移起走的,苗张二人在此进行长期的联络,不可能没有东西留下,那些东西去了哪里? 就是在医院里面,在子杰躺在病床上时,他发现周闯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说说笑笑,但他走出病房,子杰隔着窗户玻璃也会发现,他好像一个人在沉思,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人总是要思考的,但他一转身回房时,又马上很活跃起来,这种转换的痕迹太过生硬,子杰凭着一种本能,觉得他是有心事的,那天他和秦璐目光对视,被秦璐瞪了一眼,他最先还以为周闯是向秦璐表示好感,而遭到对方拒绝,但他们本应是第一次见面的呀,所以子杰一直在找个机会,想悄悄去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他不愿相信周闯会背叛组织,他们是战友是兄弟,一起蹈过水火,一起同生共死过,所以在他刚醒过来那天,他没把他心中的迷惑告诉一号,一是他的意识思维还未完全恢复,二是他想他要得到证实之后,才会考虑下一步去怎么做。所以他一边加紧恢复,一边将他的恢复情况在他们面前打了埋伏,不能让周闯知道他已经完全康复,他要找机会去跟踪他一次,没想到机会说来就来了。 秦璐没有要把车开走的打算,他们一直在车厢里谈着,子杰很想听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但他知道是不可能的,要是小强小烈有一个在身边就好了,他们在唇语方面是很在行的,他忽然看到周闯动了一下身子,好像要出车门,他急忙闪到一边,周闯出了车门,他看到他们没有握手告别,子杰就迅速的消失在广场的雨幕之中,他要赶到周闯回去之前到达医院,躺在病床上,还得微笑着问周闯,“怎么样,外面逛得还可以吧? 子杰在医院的走廊上正好遇到了素虹,她正要去他的那个房间,就和她一同进去,迅速的脱掉靴子上了病床,素虹就在旁边给他量体温什么的,装作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没一会,走廊上就传来了脚步声,可是就连素虹都听出来了,这是一个女人来了,是那种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素虹立即走到门口,然后又退了回来,子杰看到她脸上一副不屑的表情。 是秦璐,这个刚才在车里和周闯谈话的脸色严峻的女人,现在又出现在子杰这里,脸色同样严峻,她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小妹妹,我要和这位兵哥哥说说话,你请回避一下,好吗?”她的目光却落在子杰身上,子杰有些生气,这女人,缺乏一种起码的对人的尊重,但又好奇她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就说,“素虹妹妹,你先出去一下吧,我要和这位女士谈点事情,”和素虹相处了那么多天,他从来也没称呼她为‘妹妹’,这次这样一叫,素虹心里就好了很多,而且他叫那个女人‘女士’明显和她亲疏有别,这个年轻的护士长就觉得心理平衡许多,她出去时特意看了秦璐一眼,简直有点骄傲的走了出去。 “不错呀,”秦璐略带嘲讽,“哥哥妹妹的,这个病房里怎么洋溢着温馨浪漫的气息呀?我来是不是破坏了这里的气氛呢?” “那倒没有,你带进来了一股血腥味,”子杰半开玩笑地说,他在想周闯现在又去了哪里。 “胡说八道!”秦璐*近身来,一股女人特有的气味让子杰意乱神迷。还有她那光滑细腻的脖子,以及系在其上面的亮闪闪的白金项链,他镇定了一下心神,“今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你那天走时你说,你还会来的,我可一直在等你哟,”他说,并身子微微后仰,略退了一些。 秦璐看着他,她的眼神似乎起了一些变化,没有了先前的盛气凌人,柔和平静了许多,子杰不知怎么的,好像看到了以前月牙儿的一丝影子,他的心也随之出现了一丝颤抖,“你知道吗?可能你不相信,我一直在找你!”那女人话里透着伤感,“在火车上,你下车之后,到现在有几年了,你还记得吗?” “有六年了吧,怎么了?”子杰强压住心里的那种感觉,他在心里暗自戒备。 “对的,你还记得,”秦璐一笑,带着些许苦涩,“我都不确定你是否还记得我了,那天我最开始还没认出你来,你黑了好多,但后来我听到你的谈话,知道了你们身份,我就觉得你好似我在火车上邂逅的那位,人心中存了这个念头,就会觉得越来越像,到后来我就确信无疑了,当时我就懵了,我不相信世上有这样那样的奇遇,但那天我信了,我相信是上天让我再次遇到你,不然,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得清楚的了。” “也许吧,那天我一看到你,其实也可能是同样的感觉,”子杰尽量平淡的说。 “是吧,”秦璐这一次的笑中带着欣慰,像是投进云层的一线阳光,又马上被乌云掩盖,“你下车之后,我马上后悔起来,我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鼓起勇气和你交谈,知晓你的联络方式,紧接着我也下车,看到的是车站上万的人海,我一张张的脸孔查看,你去了哪里?我就这样找呀找,你是在人海中,但是你是否像鱼儿一样沉入了海底,我不知道。”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沉入了海底,”子杰想,他默不作声,心中却有浪千叠翻滚。他要是当时大胆一点问她呢?或许人生的轨迹就会改变许多,但幸还是不幸呢就不知了。 第二十七章 成名路 素虹从门口探进头来,看到这个女人还在和子杰说话,好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脸色阴沉下来,子杰给她使个眼色,她只好又退回去了,并轻轻把门关上,她是个好姑娘,知道不能偷听别人的谈话。何况里面的人是她的哥哥,她还沉浸于子杰叫她的那声‘妹妹’之中。 秦璐只作没见,她继续她的陈述,“那一年我刚好大学毕业,正要去北京发展,我是学音乐的,兼修美术,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音乐人,我的同学们都说我是一个创作型人才,可是你在顺城下车了,我也就停止了迈向北京的步伐,我开始了在顺城的寻找,这是一条漫长的寻觅之路,犹如西天取经,唐僧他们取经路途遥远,可他们还有四人为伴,我却孤身一人,我不知从哪里找起,后来我试着画了你的画像,觉得蛮像的,就不停地问别人,在这过程中,我慢慢学会了撒谎,为了你而学会的,因为总是有人要问我你是谁,我只得编出一套假话来搪塞人家。我说你是我的哥哥,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来投奔你,却寻你不到。以至后来,我自己真的这么认为了,你看谎言的力量有多么大,可是大海捞针,遍寻不遇。我绝望了,想离开顺城再去北京,可是这时才发现已经走不了了。因为每天出去寻你,没有工作,也就没有了收入,我已囊中羞涩,我这时就到一些酒吧唱歌,想挣够路费去首都,刚开始收入不多,这里的客人要他们给钱,光唱歌是不行的,他们要尽可能的占你便宜,我又不愿意那样,所以就很难继续下去,一天的收入只够生活什么的,要挣到去北京的车票则太难了,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一天我租住的小屋被人盗了,东西被洗劫一空,我当时就快晕了,我在小屋里哭了一个晚上,觉得自己已经绝望-----”秦璐埋下了头,有些哽咽。 子杰欠起身,给她拿了一沓纸巾,秦璐接过来,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没有哭,我只是有些难过。”她把纸巾放在手心轻轻摩擦,又接着说,“但是哭有什么用,第二天我还得去唱歌,我红肿着眼,稍微收拾了下,就上了台,我由于心情糟糕,嗓子不好,下面的客人都鼓噪起来,我一慌,就唱的更不像话了,眼看下不了台,这时人群中一个男人给我解了围,他制止住了那些不满的客人们,看来那些人还很怕他,可是他又不是凶神恶煞那种,他很和气的给我叫了一杯饮料,让我安静下来,并问我遇到了什么事。” “张昭!”子杰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是的,”秦璐一点也不惊讶子杰的反应,“是的,这个男人他告诉我他叫张昭,是本地人,不是从三国时穿越而来的,他说,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他,他愿意帮助我。我就像一个久治不愈的病人,会盲目信任所有的医生一样,就把我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当然还有那一段谎话,这时我已经把它当作真的了,他沉吟了一会对我说,他可以帮助我,但不是帮助我去北京,而是叫我就在顺城发展,顺便找我的哥哥,一举两得,他在文艺界也有几个朋友,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当然,我如果仍坚持要去北京,他也不勉强,只是,他说,在北京你能有多大的发展空间,那里的人才群英汇聚,高手如云。不像在这里,是金子总会闪光,因为稀缺,而在首都,是金子也有可能被别的金子的光芒所掩盖,而变成一块黄铁。因为太多,我想他说的也是在理,特别是可能在这里找到你,诱惑特大,我答应了他,后来,在这方面,他没有食言,我停止了酒吧唱歌,我到了顺城电视台经济频道,当实习记者,接着,我当了经济频道的主持人,开始小有名气。我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这么出力帮我,肯定是有一个目的的,后来他向我求婚,我没有答应,因为你那时始终在我心中,我一直在想办法找你。但是我把自己给了他,我觉得这是他应当得到的,尽管他早就可以用别的办法得到。但他一直没有,他说他相信爱要两情相悦。” 秦璐有些说不下去了,子杰看着她,目光渐渐变的温柔起来,这个女人,为了他,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男人,受了这么多的苦,不止是她讲的这些,肯定还有她没说出来的,他知道一个姑娘,想单枪匹马在这城市发展,那是何等的艰难!“那后来呢?”他轻声的问。 “后来事情就简单好多,我由于业绩突出,口碑很好,就转到了顺城都市频道,当了电视台的第一主持人,变的很忙,也很充实,那天在台里听到有人击毙了大毒袅苗翠花,我一心想要见识这位大英雄,就和杨局他们一起来了,哪里会知道这个英雄就是我的念念不忘的---哥哥,”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哥哥’两字。 子杰心颤抖了一下,那一声‘哥哥’就像一把带糖的飞刀,扎进他的心房,让他既痛且甜,他屏气凝神了一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知道,要是媒体知道了这一真相,你的电视生涯就完了,要是我说出去,结果如何?”他不由得看了看门口,早已经不见了素虹的人影,门关上了,他在心里暗自庆幸。 “我不知道,也没去多想”秦璐苦笑,“从见到你的那一眼,就像火车脱离了轨道一样,我本人也就失控了,这一次和上次下车去寻找你一样,是一种本能,是语言无法说清的,至于你,我知道你是不会说的,有些人,是能够一眼就能望穿他的,尽管我们只见过两次,但我了解你,要不然我会为你受那么多的磨难吗?” 子杰低下了头,他现在才理解了什么叫着百感交集,什么叫着纷至沓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有些茫无头绪,“那你是要我们放过张昭吗?这个决不可能!”他涩声说道。 “我不会那么天真,”秦璐悲哀的摇了摇头,“张昭是那么的罪大恶极,我不可能去保护他,只是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尽管我和他没有结婚,你呢?是我精神世界里的第一个男人,你现在正要拿他归案,你们势同水火,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为了我自己,”秦璐站起身来。 “什么事?”子杰问道,莫非是料理张昭的后事。 “请你一定答应我,”秦璐一字一句的说,“你从这次行动中退出!” 第二十八章 女人花 子杰一呆,“退出?”他说,“这是为了什么?” “很简单,我不愿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倒下,张昭最终肯定会受到惩罚,但他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在顺城盘踞多年,手下兄弟众多,你真以为警方已经把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那不过是向上面邀功请赏的漂亮数据而已,你们如果辑拿他归案,肯定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我不愿你受到伤害。”秦璐说道。 “可是我已经受到伤害了,到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子杰微微冷笑。 “这是轻的,但是只要你退出,你还可以很快恢复,一切重新来过,”秦璐说。 “重新来过?包括我们,”子杰问道。 “是的,只要你不嫌弃,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反过来向你求婚。”秦璐直视着他。 “这-----”子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以后再说,你要考虑充分,那,那张昭现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不会告诉我的,他的电话肯定也在警方监控之下,但我估计他还在顺城,如果你退出了,你也不用关心他去了哪里,对吧?” “现在我这样子,退不退出有什么关系呢?”子杰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我都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了,还能对他构成威胁吗?” 秦璐上下细细打量着他,“怎么了,不相信吗?不相信我走两步,走两步就走两步。”子杰学着哪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的小品台词,作要翻身下床的样子。 “不用了不用了”秦璐笑着阻止他,很快又沉下脸,“你不要骗我,你知道如果你骗了我,我会有多伤心,你可以想像,”,“我知道,”子杰点头说:“我知道你有多伤心,欲绝,对吗?” “是的,知道绝是什么意思吗?”秦璐问子杰。 “知道,绝裂,绝望,自绝,自己了断,是吗?”子杰说,“不会那么对自己狠吧,为了一个罪犯,你不想想值不值得?” “不只是为他,更为了你,我等你那么多年,你却要骗我,你知道我的感受吗?记住我说的话。”秦璐说。 子杰点点头,他心里想我是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呢。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又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是周闯!他回来了,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子杰想,“进来吧,装什么绅士?知道里面有大美女,假模假样的,谁不知道你就是个土鳖?”子杰大声对着门外说道。 “嘻嘻,还是杰哥了解我呀,”周闯进来了,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刚才我在外面碰见素虹了,她告诉我里面有秦大主持,我问她是哪个庙里的主持,她说是龙王庙的,抢白我一句,这小姑娘一脸的不高兴,朝我发泄,杰哥,你欺侮她了吗?” “没有,是我来让她不高兴的,我走了,出去给她道个歉。”秦璐抢着回答,她向周闯点点头,“我还有事,今天主要就是来看看子杰的恢复情况,还不错,小周,辛苦了。” “哪里哪里,不要这么说,要不吃个水果再走吧?”周闯热情的说,“不用了,我现在最怕吃甜食了,好,我走了,不送不送。”秦璐走了出去,在门口又回头对子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成长不易,多多珍惜,”说完又向周闯笑笑,出门去了。 “周闯,去送送,”子杰说,“好好巴结一下,我们将来好有机会上镜呢,快去快去。” “好的,”周闯一下就冲了出去,子杰紧盯着他在窗户外面的身影。 没有什么发现,隔着玻璃,子杰看见周闯在向秦璐挥了挥手,大声说了句有空再来呀,就回到了病房,他关上门,在子杰的床上坐了下来。 “怎么样,逛得还开心吧?”子杰说,“顺城美女如云,看花眼了吧,去了哪些地方?” “去了一个你想像不到的地方,杰哥,你猜我去了哪里?”周闯一脸神秘,“我去了老井房68号,那晚我们和张昭苗翠花遭遇的地方,也是你送苗翠花上西天的起点站。” “你去那里干什么?警方都在那里搜查过了,还蹲守了好几天,现在那儿什么都没有,连草根树皮都被啃光了,子杰说,他看到周闯脸上带着神秘微笑,像蒙娜丽莎似的,子杰心中一动,“有收获?找到了我的飞刀?” “没有,飞刀肯定是找不到了,只是我发现,”尽管屋内就他们两人,他也很神秘的凑近子杰耳边小声说,“我发现了,那房间昨晚有人去过。” “那有什么奇怪的,”子杰说,“那房间现在又没拉警戒线,警方一撤走,谁都可以去看看,那些捡废品的收旧家具的,不都可以去看看吗?一个没人居住的空房子,东西不拿白不拿呀”他不以为然的样子。 “嗯,倒也有可能,我主要是想去找找你的飞刀,我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还是想要去证实一下,可惜了,没找到。”周闯叹道。 “没事的,以后回山时,我会重新叫老付给我做一把,”子杰安慰他说道。 “话是这样说,只是我心情,唉,不说了,杰哥,我给你削个梨吧,”周闯动起手来。子杰点点头,他在计算着时间,如果周闯不是去和秦璐见面,他应当是来得及去老井房巷子一趟的,可是他在秦璐车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怎么都来不及了,他没有去老井房,他在撒谎,唯一的解释是他和秦璐在车里分开后,秦璐要到医院里来和自己单独会面,他出现在这里不好,就叫他晚些时候再回来,可是这么长时间不在,又要给自己一个回复,以防自己随口一问去了哪里,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编了个老井房之行来顶,说了一些毫无意义的情况。 周闯削好了梨,用小刀切成大小均等的四份,方便子杰好吃,子杰拿了两份给他,周闯连忙推辞,“不要,不用,哥,梨是不能分着吃的,那样不吉利,” “你还迷信这个,”子杰板着脸,“要是我们俩流落荒岛,饿的奄奄一息,只剩下这个梨了,它能救我们的命,为了要活下去,我们也不能分着吃吗?” “那我也让你吃,”周闯说,“我不吃,因为你比我重要,” “真是一派胡言!”子杰生气的说,“谁比谁重要?大家都是兄弟,同生共死,你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吧?” “好好,我吃我吃”,周闯看到子杰好像动怒的样子,连忙说。“其实,怎么会有那种可能,我是说的流落荒岛,不过人生难免聚散离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总会有分手时候,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了,”子杰感叹的说,他注意着周闯的反应。 周闯没有搭腔,他默默的慢慢的吃着水果。房间内沉寂下来,直到素虹敲门进来。 “那女人走了吧?”她对着子杰说道,周闯没有说错,她的小脸现在还紧绷着的。 “走了走了,”子杰连忙说,他觉得她现在这样子非常可爱,“那女主持忙的很,她现在到别的寺庙去主持诵经去了,你这女施主可以安心了,出去化到斋没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素虹和周闯都笑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才活跃起来。子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的心沉甸甸的。 素虹对子杰说,“你可要小心那女人,我总感觉那个女人不寻常,心里好多花花肠子,子杰哥,你真要当心呀!” “我看,你是忌妒她比你漂亮吧,小妹妹,”周闯逗她。 “不过,她是漂亮,”素虹也点头承认,“我不忌妒她,一个那么漂亮又那么能干的女人,一定活得很累,” 这一次,轮到子杰和周闯对她另眼相看了,“不错,深刻,”他们这样评价素虹。 第二十九章 玄武门 晚餐的时间到了,素虹提着两个饭盒过来了。 子杰的青椒炒肉,周闯的辣子鸡,一看就是刚出锅的,打开盒盖,一股热气直往上升,满屋都是香喷喷的味道,引得二人馋涎欲滴,都大呼小叫的,说素虹简直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觉得不大准确,又改成衣食姐妹。都说比营地里的菜好吃多了,这倒不是假话,在翠谷峰,他们的饮食搭配有严格的制度安排,虽然科学合理,但实在比不上外面的色香味俱全的诱人佳肴。 “唉呀,天天都要这样吃,我都不想回去了,”周闯首先发出感叹,他夸张的咂咂嘴。 “我也是呀,有时我想呀,我这身体,就这样一直到老算了,天天有吃有喝的,我也不去想直立行走了。”子杰随声附和。 “不不,”周闯笑道,“该恢复的还得加紧恢复,我们还有任务呢。杰哥,你要不再试试,看可不可以走动两步了,反正得靠慢慢活动,才有利康复,对吧?” 素虹似笑非笑的看着子杰,那一丝隐藏的笑意,好像要看喜剧演员的表演,一个优秀的喜剧演员,站在台上,没有任何动作,也会让下面的观众会心一笑,因为他的表演效果已经深入观众内心,就像电视上的冯巩一样,子杰明白素虹的意思,他有些脸红,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业余演员,不值得她的期许。他慢慢下床,表情有点痛苦,素虹连忙问道是:“行不行?别硬撑着!” “不碍事,我可以的,”子杰说道,他顽强的跨出了第一步,没事,第二步,没事,第三步,有点歪歪扭扭,还好,也算完成,第四步就不行了,一下倒向了周闯,周闯连忙扶住他,子杰摇头长叹,“苍天呀大地呀,是哪位天使姐姐给我整的这一出呀?” “是苗翠花这个天使姐姐,不,她是魔鬼嬷嬷吧?”素虹觉得有趣,子杰盯了她一眼,意思要她收敛一点。“不错的,还是有进步的,”周闯说,“比上次好多了吧,继续这样,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复原了。” “但愿如此吧,”子杰说道,“说说正事,顺城警方这两天没有消息吗?”没有消息意味着没有进展,张昭还是没动静?子杰想。 “没有,”周闯摇头,“为了防止他外逃,在车站码头都有眼线严密监控,应当没有问题,所以他应当还在顺城,” “那么一号有没有新的指示?他就让我们在这儿养老?”子杰问。 “是呀,他问过你的伤好没有,没有就继续在医院呆着,不许乱动。”周闯说。 “哦,”子杰沉吟一会,“那就等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江心补漏迟,哦,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解嘲的笑笑。 周闯没有笑,他忽然说道,“杰哥,我想出去逛一下,看看顺城夜景,要不,我们一起出去,你在这里呆久了,肯定也闷得慌,我扶着你,” “那哪行呢,你自己去吧,不用管我,我没事的,”子杰说,“你扶着我,那还看什么夜景,我们倒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了,” “好吧,那我出去了,素虹,你辛苦一下,陪着杰哥,我等下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行,没问题,”素虹爽快的说,“你只要不把那个主持带来就行了,”看来她对秦璐成见很深,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 周闯走了,子杰没有像上次样一跃而起,他躺在那里没有动弹。急得素虹用一双杏眼瞪他,“怎么还没去?他都快不见了,” “累了,不想去了,”子杰打个呵欠,还伸了个懒腰,他对素虹说,“你随便找个借口,到医院大门去一趟,大门对面有棵大槐树,你去看看那树后面有没有人躲着,小心不要让那人发现,他如果在那里,也会监视着这个大门的,知道吗?” 素虹一下就明白过来,“你说他没走远,还在门口查看,” “也不一定,只是有这可能,我不敢去,我去被他看见,我们就作不成兄弟了,知道吗?”子杰脸色有些怆然。 素虹下楼去了,子杰呆呆的望着天花板,想如果人人都呈像天花板一样单纯的白色,彼此一眼看穿,不用分析惴度猜测怀疑,那该多好呀!正在胡思乱想,素虹咚咚的跑了上来,“走了走了,我看到他走了,”由于跑的急促,她脸通红,“你说的对,他在那树后站了好一会,然后才走,没走多远,就上了一辆黑色小车,没看到司机什么模样,一下就开走了。” “看到车牌没有?”子杰问道。 “远了,没看清楚,”素虹摇摇头,“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他发现你在演戏?” “那倒不一定,”子杰说:“都怪你,我在学走路时,你笑了一下,不知被他发现没有?我没把握,但为了安全,所以叫你去验证一下。不说了,我要出去了。更衣!”他气势凌人的叫道。然后又拍拍素虹的肩,她正为自己的失笑而内疚呢。 “你还出去干嘛?车早开远了,”素虹不解。 “我跟他干什么?我是出去逛夜景。”子杰说,“好久没写诗了,出去采采风。” 素虹偷偷一笑,她看过子杰的字,虽然说不上丑,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会写诗。 顺城的夜景跟子杰到过的别的城市差不多,五彩的灯光把城市点缀的美仑美奂深不可测,在白天能看到的肮脏混乱喧嚣吵闹,在这时全都不见了,当然它们不是不在,它们只是被埋在了黑暗深处,等待这二天东山再起。 顺城的人尚武,子顺沿途看到有小孩在练拳踢腿,不由得想起了小奇,他这时还好吗?豪哥呢?他已经得知子豪判了无期,现在洛城监狱服刑。不由得在心里一声叹息。 前面有个铁匠铺子,里面不时有锻烧的火花飞溅而出,吓得路人纷纷避让。子杰心中一动,他走了过去,只见大门上写着五个大字,“炫武门铁铺”,他虽读书不多,但也知道唐太宗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但是他也不认为这个‘炫’字有错,人家本就是取的‘炫耀’之意嘛。他一见铁铺,顿感亲切,他嫂子的父亲是王铁匠,他小时就喜欢往他的铺子里钻,他喜欢看那火花四溅的烟花,喜欢听那铁锤撞击的声音,看那些农用工具怎么样在王铁匠手下一点一点成形出来。他走了进去,一边想着玄武门事变的前因后果,李世民为了夺取皇位,不惜手刃其兄建成其弟元吉,哪还有丝毫骨肉之情?可见人心之狠之贪!他心情不觉沉重起来。 第三十章 红花郎 周闯回来了,他脸色严峻,素虹看到他的表情,不自禁的有几份害怕,不由得向子杰望去,子杰躺在床上,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周闯,“怎么了,出去碰到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我刚才在楼下遇到顺城警方的熊副局长,他正要上来找我们,今天黄昏,一名警察不幸遇害,他在老井房巷子被一个蒙面人用刀割喉,当时他正在那片区域作常规巡逻,被人从后面偷袭得手,那时还有几个群众路过那里,他们吓的一哄而散,后来警方找到其中两个目击证人,他们说凶手是个一米八左右的男子,穿着风衣,蒙着面,杀人后迅速从旁边的围墙上翻越逃走。” “这太猖狂了!这是在向警方杀人示威,”子杰愤怒的说。 “是的,警方也是这样认为,凶手带走了凶器,不过从殉职的民警创口来看,法医判定是一把长约两寸的飞刀,刀身应呈弧形!” 子杰浑身一震,这应当是自己遗失在老井房68号的那把飞刀,它现在在别人那里,成了凶手借刀杀人的利器,他捏紧拳头,心内升起万丈怒火。 “杰哥,这好像就是你在那天晚上丢失的那把飞刀吧?你好像有两把这样的刀,还有一把你送给了别人,是不是?” “是的,上次我回老家,将它送给了一位故人之子,”子杰说,他又问道:“那警方现在有什么计划没有,自己的弟兄被人杀了,欺负到家门口了,他们总要采取一些行动吧?” “是的,”周闯看了素虹一眼,素虹刚想走出门去,子杰叫住了她,“不用,素虹现在是我们中的一员,有些事情可以她知晓,以后有的行动可能还需要她的协助。” “哦,那是的,素虹,”周闯向她点点头致歉,“对了,等下真有你的任务呢,回到刚才的话题,顺城警方计划今晚去案发地点埋伏,不光是因为今天的杀警示威,还有就是线人提供信息,说最近老井房有几个不明身份的人物出现,那些人不是老井房的常住住户,他们在68号附近走走看看,行动异常。” “那对我们有什么指示没有?我们当看客吗?”子杰问,紧接着又叹息一声,“可惜我-----”他轻轻拍着自己的腿。 “别急,杰哥,你安心恢复,他们的意思叫我和他们的人同去,增加援手,另外又考虑到我走后你的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他们警局派了一个干警过来,这个警察叫吴江,他应当很快就会过来了,现在我要马上出去,素虹,你的任务来了,”周闯转向素虹,“我走以后,子杰哥的安全就是你全权负责了,知道吗?” “我负不了责,”素虹说,“这世上哪有要一个弱女子去保护大男人的,再说,我又不是你们的人,你刚才不是要我回避吗?”她还记着仇呢。 “我认错还不行吗?”周闯陪着笑脸,“刚才是我想得不周,说话欠妥,原谅我是个粗人,不像你子杰哥,听说都会写诗了。啊,”他摇头晃脑,“啊,素虹,你是天上最远的那道彩虹,我们之间隔着几百万光年----” “哈哈,”素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诗吗?好像是一首歌吧,” “你别糟贱我了,我会作这种诗吗?我写的诗一般人都看不懂的。”子杰说,他很快又严肃起来,“别说笑了,我们说正事吧,周闯你去吧,我就不用告诉你更多的了,不是第一次行动了。哆嗦一句,保护自己,避免犯错,一次错误就足以致命!知道吗?我们这里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在那边还想着我,思想开了小差,我是不会领情的,我这里有枪,还有民警过来,楼下还有保安,不说万无一失,但也可以说是基本安全了吧,何况我的本事你总心中有数吧?”子杰说,他心中腾的升起了一股豪情。 “那我去了,”周闯低声说道,他声音略带嘶哑,眼圈发红。 周闯出去了,他带着他的全部装备走了出去,走向了那未知的黑暗世界。 “你说,他会有什么秘密藏在心里?”素虹问子杰,她有些不安,好像外面有恶魔张牙舞爪的慢慢*近。 “不知道,”子杰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隐藏秘密,我在他面前,不是也有吗?要看他的秘密是否存在另一条不归路上,从情感上说,我真不希望他走向另一条路,他救过我的命,” 素虹沉默了一会儿,她说,“其实,我一样的也有秘密。” 子杰看着她,静待下文。 “咚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素虹脸色一变,子杰示意她不要紧张,他问道,谁呀,同时暗暗的将子弹上膛。 “吴江,”外面那人说道,“这是我的证件,”他拿着证件在窗户外晃悠着。 素虹这才放心,她去拉开了锁着的房门,“啊—”她发出一声惊叫,一个男人有力的臂膀锁住了她的喉咙,另一只手拿着刀子指在咽喉上面,“别动!”他低沉的对子杰说道,在素虹发出惊叫时子杰已经双手拿枪瞄准了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个男人手里的刀子,正是子杰无比熟悉和无比思念的他的兄弟一般的飞刀。 现在刀尖和素虹的喉咙将触未触,素虹只感到阵阵寒意,她想用力挣扎,却在那男人手下哪里动得了分毫。 子杰开不了枪,中间挡着个素虹,还有那把已经易主的飞刀,他紧张的思索着对策。 “把枪慢慢放在地上,”现在那男人占了上风,“听我的命令,不然你知道后果,”他冷冷的说。子杰没有办法,他没有耍花招,他弯腰把枪放在地上,又慢慢直起腰来,只是他身体尚未恢复,行动起来异常吃力,脸色痛苦,那男人紧盯着他。 “再把枪踢过来!”那男人继续说,子杰照办了。 “好!”那男人好像满意,他慢慢挟持着素虹弯下腰,松开锁着素虹咽喉的那只手,拿起地上的手枪,刚得自由的素虹猛的向外奔出,那男人一记曲肘,素虹挨了一下重击软倒在地,“你!”子杰一声怒吼。 “别动!”男人喝道,“她死不了的,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找的是你!” “我和你有仇?”子杰冷冷的问。突然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眉眼之间,有些异常,和汉人不大一样。“你是少数民族?,你是苗族人!”脑中电光火石一闪“你是苗翠花的家里人?!” “嘿嘿”那男人阴恻恻的一笑,“翠花是我大姐,我是他的妹夫,苗红花的老公,人家都叫我‘红花郎’!知道了吧?”现在他一手持枪一手持刀,“大姐,我可以为你报仇了,” “等等!”子杰突然喊道。 “怎么?”那男人说道,“你也会怕死?你有没想到过别人死在你刀下时会有怎样想法,别抱幻想,你康复时未必是我对手,何况现在你行走都成问题,你还有什么?你枪?你刀?”他嘲讽说,“它们现在被我接管了,我要先打断你的四肢,然后用你杀我大姐的刀再一刀致命!”那男人举枪瞄准子杰左腿。两人间距五米,子杰不可能飞身扑上,那男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显然他对子杰的厉害也有所忌惮。 “素虹!抢他手枪!”子杰突然大叫一声,同时飞身扑向他拿刀那侧,那男人被子杰的喊声吓了一跳,但他的反应很快,顺势用刀插进了子杰扑过来的右臂,心中刚一喜,但紧接着咽喉一痛,不禁心中一寒:他哪里来的飞刀?念头尚未转完,手枪已经脱手飞出,却是被子杰一脚踢飞,那男人咽喉中刀慢慢委地。他的目光看着子杰,“你哪里来的飞刀?”他已不能说话,但眼神满是迷惑,好像死不瞑目。 子杰捡起枪,看着这个要他命的男人,“你知道医院附近有个铁匠铺吗?玄铁门铁铺!哦,更正一下,是炫铁门铁铺!” 但这个男人,这个叫‘红花郎’的男人,没有听到子杰的更正,没有给子杰道声再会,他已经上了大道,去追寻他大姐的脚步去了。 第三十一章 如果爱 子杰顾不得拔出手臂上的飞刀,他连忙蹲下身子,拍了拍素虹的肩,好一会,素虹才睁开眼睛,她一时还未完全清醒,茫然望着子杰,看到子杰肩上的飞刀,忍不住大叫一声,刚才的如同噩梦的经历才突然涌现,她哇地哭了出来,手足无措,子杰只得安慰她,“没事没事,我们不是还活着吗?” 素虹止住了哭泣,她想拔出子杰肩上的匕首,子杰不让,为了安全,他们得先离开这个房间,素虹扶着他,肩上中刀的地方仍有血迹渗出,浸湿了一大片衣服。素虹报了警,一会就应有警察过来。他们离开了这个房间,子杰回过头看了一眼,红花郎还躺在那里,子杰给他合上了眼睛,现在他才觉得有些后怕,刚才他向红花郎扑过去时,也是下了一个极大的赌注,他朝着他拿刀的那个方向扑去,就是赌这个男人会下意识的用刀来对付自己,而不是另一只手上的手枪。在子杰大叫一声素虹时,一般他都会稍稍受到影响,自己的行动不便麻痹了他,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了武装,难免大意,子杰拼着肩膀中上一刀,但同时他藏在身上的,在炫铁门铁铺打造的飞刀也已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们刚走过一条过道,就听到里面的护士一声惊呼,里面一具浑身是血的躯体被保安从病床下面拉出,素虹要伸头去看,子杰低声说,“不用看了,那才是真正的吴江,他被杀了,被人拿了证件来的我们这里。” 在另一个病房里面,素虹给子杰拔出了匕首,在另外一个护士的帮助下,很快给子杰包扎好了伤口。子杰将飞刀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反复看了几遍,这刀跟了别人那么久,不知是否沾染上了那些人的邪气?他将它收藏起来,多少天之后,这刀总算物归原主了。 “你完成了你的承诺了,”一切安定下来后,素虹幽幽地说,“你解脱了,” “什么?”子杰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承诺什么解脱?” “你说过要为我作一件事,还记得吗?”素虹问道,子杰点头,“我怎么会忘记呢?” “那就对了,今天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死了,所以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了,对吧?”素虹这样说道。 “这是哪跟哪呀?”子杰有点急了,“素虹,今天要不是因为我,你根本就不会有这事,不会有危险,更不会有惊吓,不是我还清你了,而是我又欠了你一次,而且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如果他想要你的命,我根本救不了你,我们是人,是血肉之躯,不是传说中的大侠,不会十步伤人,不会真气伤敌,那些全是扯淡。我们一样离死亡很近,刚才红花郎如果开枪,我一样没救。我有一个战友,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流弹击中,寸功未立就走了,这是很难讲清的事情,所以我们有必要去过分纠结谁欠谁这些问题,那样有意思吗?” 素虹低下头,子杰的话让她产生了一阵后怕,是的,要是那个恶魔不是用刀而是用枪击中子杰,那么现在她在哪里?子杰又去了哪里?真不敢想像!生死往往在一线之间。 “那你说那个男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你是不是也一样?”素虹问道,她有一种感觉,现在子杰除了肩伤,别的行动无碍,恐怕即将出行,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多了,这个问题在她心里藏了好久,现在是到了要问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她心里咚咚的跳个不停,眼光向下,不敢看向子杰。 “这不是一回事,”子杰哭笑不得,“我怎么把你放在眼里?你那么大的一个姑娘,我眼睛这么小,那男人没把你放在眼里,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你的力量,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去和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相抗衡?你的意思我知道,素虹,”子杰向前一步,拉着素虹的手,“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是感激,这不是虚伪的话,我说过,现在我的这条命还属于组织属于国家,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享受着国家最高的特殊津贴,牺牲后国家也是按特级怃恤发放,这些并不是特别重要,最重要的是国家给了我们的荣誉!我们付出的物有所值!” “可是你说过,在你退役以后,你----”素虹说。 “是的,我说过我可以为你去死一次,这话到现在依然有效!”子杰正色说道。 “不是,不是,谁说要你去死了,”素虹连忙说道,“我不要你为我去死,我要你为我去-----去好好活着。”她心里默默念道,我不是要你为我去死,我要你为我去爱!当我看到你负伤躺在病床上时,你那姿态像极了我那同样中毒的哥哥,我当时给你*毒液,心里想的就是在救我的哥哥,谢天谢地,你活了过来,我一样的高兴,就像我哥哥活了过来一样兴奋,没过几天,我发觉了你不是我的哥哥,是感觉你不像是我的哥哥了,我要你作我生命中的另一个人,作我的爱人,爱人,多么亲切的称呼,你爱着我,我爱着你,彼此相爱,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知道你有何感想,那个秦主持人比我漂亮比我能干,我比不过她,但我还是压不下这个想法,我爱你,子杰哥,如果能爱,只要能爱,我可以放下一切----素虹眼睛红了。 子杰没有在意素虹的表情变化,或是装作不在意,他在收拾装备,他要去老井房一趟,周闯在那边没有消息,他始终不放心,他不相信直觉,但仍有心跳的感觉。他无论如何得去一趟,不然晚上是怎么都睡不着的了,他把手枪别在腰间,将飞刀藏在袖口里面,外面再套上一件风衣,竖起衣领,看着素虹。 “一定要去?”素虹问。 “非去不可!”子杰说。 “那就去吧,我等你回来!”素虹笑了笑。 子杰点点头,他走向门口,“等等!”素虹突然喊了一声。 子杰站住了,素虹笑着说,“杰哥,我们拥抱一下吧,像别人那样拥抱而别吧,” 子杰犹豫了一下,张开双臂,素虹缓缓走入他的怀中,他看到她的眼里满是泪水,不由得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烦乱,因为自己也被引得眼眶湿润。 子民走出医院大门,他看到一辆警车响着警报停在了大门外面,从里面下来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了医院。他知道他们是为这个红花郎而来,而他,则要为他的兄弟而去,他上了一辆出租车,“去老井房巷子。” “去那里呀,”出租汽车司机具有共通性,那就是饶舌,话多。“那里今天发生了命案,一个警察被人抹了脖子,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不用多讲”子杰沉着脸。他很讨厌这个司机用的措词:抹了脖子?是杀鸡吗?一个平日保护着百姓生命安全的警察,在因公牺牲后,并不是都能得到人们的哀悼,有时人们就像讲个笑话或是一则茶余饭后的谈资。人心有时就是如此冷漠。很少有人会去想死者的家属会有怎样的悲恸欲绝,他觉得悲愤填膺。所以对司机也就没了好脸色了。 司机不敢多说,只管埋头开车。路上车辆不多,司机开的很快,似乎想早点把这个古怪乘客打发走,不多时就快到老井房巷子了,前面是个大十字路口,红灯!他们只得把车停了下来,等待绿灯亮起。 就在等候的时候,子杰突然发现,在对面等候通行的车辆中,第一辆是中巴车,里面坐满了人,每个人都着便衣,神色肃穆,坐在前面的面孔颇为眼熟,出于职业敏感,他判断这伙人就应是顺城警方的警员,前面那个在他刚苏醒那天来医院来探望过自己,怪不得那样眼熟,周闯没在其中。 他们这是无功而返吗?周闯去了哪里?子杰想。 第三十二章 四人行 子杰下了车,他在付费的时候给那司机说道:“你们深夜在街上跑出租,如果遇上坏人搭车,不害怕吗?” “不怕,这里每隔一条街都有岗亭,有警察值班,”那司机说。 “这就对了,”子杰看着他说,“人要知道感恩,对警察这个行业你可以不予重视,但对警察这些群体你要予以尊重!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有妻儿老小都有感情的,对不?”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司机说,“那个凶手已经被警方击毙,我刚从那边过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那个司机在原地发愣。 旧地重游,子杰在老井房的人行道上慢慢走着,暗暗观察,四周没有什么可疑情况,有几个人都是行色匆匆而去,没有一个是他想像中的可疑分子,他觉得这里没有一点变化,甚至连那个垃圾箱都还在,只是翻捡垃圾的那个假老太太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她来自远方的滇南地区,可能来时还揣着梦想,现在一切成空,自己还差一点成了她的殉葬品,想到这里,刚才中刀的部位有些隐隐作痛,素虹包扎的很是严实,她怕有一些松懈,就会重新有血渗出。而自己在感情包扎方面,则是生手,不能像素虹包扎伤口一样,把感情捂的严严实实,所以就会有一丝情感外泄,而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他不能答应她,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他的身份他的职业还有他的未来,主要还是他那无法预知的未来。 68号房在慢慢的接近,子杰停住了脚步,他佯若无事地四处张望一下,没有动静,周闯去了哪里?也有可能是回去了,不是和刚才撤退的他们坐同一辆车,自己怎么办?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 主意打定,子杰重新审视了一下68号房门的情况,两扇大门合拢一起,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在大门外两侧,各有一块屏风一样的窄窄的墙,伸展到了人行道上,如果人站在里面,对外面而言,就成了一个视线死角,外面的人是无法发现的,子杰不想破坏铁锁,他觉自己坦荡荡,是君子,就应采用君子的办法,哪怕是梁上君子,不,这次应是墙上君子的作风,他站在屏风里,看到外面暂时没有旁人经过,就助跑两步,用没受伤的左臂在围墙上一撑,双脚用力,人已腾空而起,脚尖在墙头一点,人己落在院内。子杰矮着身子,侧耳倾听,没有任何声响,里面没人。他慢慢从院子走向里屋。 院内异常枯败,水泥浇灌的地板由于时间久远,早已块块裂缝,有的裂缝里还长出了野草,从院子到客厅,要踏上五级石阶,子杰踏完台阶,一张桌子,本应配有的四根木凳只剩下两根,在客厅放着,另外两根肯定被人顺手捎走了,一张沙发,几个地方都露出了里面黄色的泡沫,子杰一面向里走去,一边小心聆听,时间己近深夜,外面只有偶尔的汽车引擎声,和不时的几个行人脚步声,近了,很快的又远去了。 子杰来到里屋门口,门没有掩上,他轻轻的推开房门,这是以前苗翠花的卧室,那个面目狰狞的老太太是否还在这床上,用那双狡诈而凶恶的目光看着自己?子杰不自禁的打个寒战,他知道不可能的,不禁对自己的想像一笑,床上没人,一张凉席,没有棉絮,可能也是被另外一个君子带走了。子杰四处张望,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里就像已经被海浪多次冲刷的沙滩,连鹅卵石也没剩下一块,更别说贝壳了。 子杰躺在床上,夜深了,他不想去医院,去吵醒别人,不想再去见到素虹,他打算在这里胡乱凑合一夜,到天亮后再细查一遍,没有收获就和一号联系,周闯的事,他现在还没有眉目,等清楚了,再向首长反映,但愿他没事。 不知睡了多久,子杰惊醒过来,外面有人拧开了锁,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子杰略加思索,他悄悄钻入床底,将飞刀握在手中,屏气凝神,听到来人轻轻将门掩上,向里屋方向走来。子杰听见他推了一下这间卧室的门,但没有进来。显然只是随便看看,然后就回到了外面客厅。在客厅角落里找着什么,子杰慢慢的从床下爬行出来,小心翼翼的贴着房门向客厅望去,一个男人在那里找到了一只铁镐,他来到桌子旁边,把桌子挪开,然后就开始用铁镐挖了起来,边挖边惊惶的四下张望,子杰看到这人一身环卫工人打扮,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庐山真面目,心想这莫非又是一个顺手牵羊的主,只是他怎么知道这桌子下面埋着东西,而选择深夜来挖掘。自己静观其变就行了,先不要惊扰他。 男人挖的很快,地上没多久就堆放了一大堆泥,他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换了一个方向继续,但在深夜,天上月影朦胧,地上影影绰绰,子杰没法看清是谁。正在他想法子看清这个男人的时候,忽听到‘咣’的一声,想是铁镐碰到了埋在地下的东西,那男人大喜过望,用铁镐在坑四周紧挖了几下,然后跳下坑,捧起了一个铁盒,他这时正朝向子杰这个方向,子杰在暗处,他看到这个男人捧着盒子,诡异的笑了一下,那表情甚是熟悉,子杰瞪大了眼,张昭!尽管他作了改扮,尽管天色不明,子杰还是认出了他,张昭怎么一个人深夜到此,这铁盒里面有些什么?为何要如此深埋? 子杰正在考虑对策,现在他在暗处,如果行动,会有很大胜算,他上次吃了张昭的亏,这次不能让悲剧重演。他悄无声息的拔出手枪,轻轻的将子弹上膛,瞄准了张昭的腿部,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溜走了。 就在子杰瞄准张昭腿部准备开枪的时候,‘嘎吱’一声,外面的门又被人推开了,子杰一惊,迅速闪身进房,张昭刚要躲避,一束炫目的手电筒光笼罩了他的全身,就像是被定身法固定住了一样,他一动也不敢动了。 “张昭,你终于来了,”是周闯,熟悉的声音,让子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陪同他的,还有一名公安干警。两人拿着枪,一前一后的堵住了张昭。 “你们不是撤走了吗?”张昭疑惑的问道。 “我们是撤走了,可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再来呀。”周闯说,“这次你不用再玩花招了吧?你若乱动,我就格杀勿论!小王,将他铐上!”这次张昭很是配合,周闯乌黑的枪口正对着他,他不敢乱动。他甚至自觉伸出了双手,眼睛向周闯望去,回应他的,是周闯那双冷冷的目光,干警小王拿出手铐,走向张昭。有周闯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友在旁边保驾护航,让他给这个罪大恶极的凶犯戴上手铐,他心中丝毫不惧。 张昭被铐上了,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男人,被小王用冰凉的铁铐束缚住了双手,被周闯那双严厉的目光击破了他的信念,他低下了头。张昭在前,周闯和小王一左一右,押解着他走向大门,小王一手拿着那个铁盒,一手拿着手枪,全神戒备。 子杰长长的出了口气,他悄悄移步出来,准备秘密尾随他们。 第三十三章 相煎急 顺城的今夜是秋天的后半夜,除了他们几个活动着的生命,好像别的都睡着了。 在周闯他们快到门口时,意外发生了,毫无预兆的,周闯突然大喊一声,“有埋伏!”随后就一头栽倒在地,,好像是被什么物事击中一样,事出突然,小王一惊,他四处一看,没见到什么,正自惊疑,张昭已经挥起手铐,一下砸在他的头上,小王受此重击,软软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张昭连忙在他身上寻找开锁的钥匙,可是因为慌乱,一时却没找到。就在他手忙脚乱又去摸周闯身上的时候,突然吓得呆若木鸡,周闯已经翻身而起,他看着张昭,是在找这个吗?他把手铐钥匙递给张昭,后者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动弹。 在周闯突然倒地之时,子杰迅速隐蔽好身体,他在找是哪个方向朝周闯发来的偷袭,没有看到,正当他在迷惑不解时,张昭已经把小王打倒在地,在子杰刚要跃出相救时,他一下看到了周闯一个打挺站了起来。他连忙收住身形,还好他的动作足够轻盈,没有一丝声响,他们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子杰没有隐蔽成功的得意之情,他憋住了一口火气,紧咬牙关,看周闯要和张昭怎样继续下去。小王只是昏迷过去,如果他们有一丝要杀小王的举动,他的手下可不会容情。他现在觉得心里一阵痛一阵苦的,原来痛苦是种合二为一的感觉,他在备受煎熬。 周闯果真是有问题!想到这些天来他对自己的照顾陪伴,子杰心里真是五味俱全,难以描绘。 张昭用钥匙打开了手铐,他对周闯说道,“谢谢,你------” 周闯看着他,没有说话,子杰在暗处屏住呼吸。 “不用谢我,我只是替一个人办事,他不想你现在就死。”周闯面无表情,“你知道吗?你这样一来,会害死我的,你不该来。” “我看到你们撤走了,我为保险起见,又等了那么长时间才过来的。”张昭辩解道。 “亏你还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久,”周闯冷笑一声,“这种招数也能让你上当,我们在这里盯着,没人出现,我叫他们先回,我一个留守,公安那边又给了我一个助手,我无法推辞,没想到你真还有胆量出现。” “是的,我知道自己不该冒险,可是我----”张昭喃喃的说,“可是我想知道她给我留了什么在这里?她不告诉我,我又很想知道,她前不久才说这里有我应该知道的东西。” “她为什么要把东西放在这里?”周闯问道。隐蔽在黑暗中的子杰同样好奇。 “这是她来顺城时住过的地方,那时她很苦,后来她好了,又想法把它重新租了下来,说是留个念想,这东西几年前她就埋藏在这里了,”子杰明白了,张昭说的那个他应该是‘她’,是秦璐,这个小屋是以前秦璐刚到顺城的居住地,那时的她正是落魄之时,在这间破败的小屋不知渡过多少不眠之夜,自己刚才睡过的小床,就是她以前的下榻之床吗?尽管身处险境,子杰这时心中仍有了一种异样的情感波动。 “那是什么东西在里面呢”周闯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打开,你们就来了。要不我现在打开来看看。”张昭说。 “那是你的秘密,我不想知道,”周闯冷漠地说,“何况我可能也猜得出一二,这里面的东西应当和一个人有关!一个你不知道的人密切相关。!” 张昭茫然不知所措,“和一个人有关?”他想打开盒子,周闯阻止了他,“此处不可久留,你先走吧,” “那他怎么办?”张昭指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王说道,“为了你的安全,只得将他---”子杰握紧了手中的枪,紧盯着他们。 “不用!”周闯说道,“不用管他,你们这些混蛋,就知道杀人放火,我们现在各走各的,你想要保住小命,只有趁早离开顺城,” “这个公安醒来之后,你不是有极大危险吗?”张昭提醒周闯。 “那也不能动他!他要是死了,我更危险,当他醒来之后,会想起我是先受伤倒地,然后是他被你袭击,醒来后发觉我失踪了,我是失踪了!仅此而己,”周闯恨恨的对张昭说,“现在,我又得要用苦肉计了,都是你害的。” 张昭略一思索,明白过来。“这位兄弟受苦了,他日如有机会,定当报答。” “别叫我兄弟!”周闯冷冷说道,“我们不是,你是你,我是我,现在走吧,夜长梦多,你知不知道那个叫红花郎的男人已经被杀了,子杰在行动不便时仍能杀他,你知道我们的人的本事了吧?” “那是那是”张昭点头称是,“从兄弟身上,不,从你身上也可以看出你们的气质来。” “你为什么要把飞刀给他?”周闯责问。 “是,是他说要以彼之刀还施汝身,这是我考虑不周。”张昭说得相当诚恳。 周闯哼了一声,两人就向外面走去,子杰一惊,他拿枪瞄准了他们,但是没有射击,那二人一前一后,子杰犹豫了一下,因为周闯走在后面,他的身影挡住了前面的张昭。他的手有一些颤抖,他没有射击。他想悄悄的跟踪出去再见机行事,在他起身时他不小心触碰到了那根被张昭丢在地上的铁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屋里有人!”张昭低声的说,他迅速的转过身来。 “不可能的,走吧,”周闯不耐烦的说,“你现在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现在还有谁来?我那兄弟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谁是你的兄弟?”子杰心想,他在他们出门之后,一个纵步,来到门边,他先侧耳倾听,然后来到屏风后面,他轻轻探出头去,想看看张昭是走的哪个方向,他打算好了,先跟踪张昭,侍机治服甚至除掉他,周闯的帐慢慢再算。 他的头刚探出寸许,突觉背心一痛,他来不及回头去看,就用在炫武门锻铸的匕首插向了对面向他扑过来的人影,距离太近,在刺进他的腰间时才看清那是周闯,他心痛苦的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收回了一点力道。紧接着头一阵发晕,后面的张昭用铁盒重重的击中了他的头部,在子杰倒地的一瞬,他看见了周闯那张惊恐莫名的脸,子杰没有多想了,他凝聚了全身之力,拔出了手枪,对准了张昭,砰的一声闷响,张昭中弹,倒在地上,当场气绝身亡!子杰躺在了地上,他一阵阵的喘气,知道自己不行了,背心那是致命一刀,那记铁盒重击,只是加快了致命的步伐,一口气悠悠荡荡,若即若离。 周闯爬了过来,“哥,杰哥,”他痛哭失声。“怎么会是你?!” 子杰看着他,“是呀,怎么会是你?”他吃力地说,“我的好兄弟,你现在重新认了大哥了,对吧?” “不是不是”周闯抽泣不止,“我不知道是你,我真不知道是你呀,”他想将子杰翻过身来,给他拔刀止血。“滚开!”子杰一声怒吼,口里吐出一口鲜血,沾染了周闯一身。人在这一吐之后,心衰力竭,再也无力说话了,他张大眼睛,直直的看着周闯,直到眼前的这个哭泣不止的男人影像渐渐模糊,直至完全不见,最后一片黑色的乌云将他完全笼罩住了,我是要回家了,这是残存在子杰脑海里的最后一个意念。 剩下周闯在痛哭不止,他中刀的步位血迹不断的渗出,他浑然不觉。 第三十四章 再回首 几年前的一个秋天,没完没了的秋雨在顺城上空纷纷飞扬,浸湿了人的头发,冰凉了人的脸颊,牵着人的伤感,扯着人的惆怅,在茶馆里,每个人都是一副愁容,仿佛忧国忧民,在酒吧里,好多人都成了伤感男女,个个黯然,仿佛经历着生离死别。 因为避雨,周闯走进了这个叫“绿太阳”的酒吧,他刚执行完任务,协助顺城警方粉碎了一起银行抢劫案,几个暴徒拿着枪械刀具,将顺城工商银行沙河支行的一个营业点控制了,他们成功的从银行抢劫出了大笔现金,却没成功逃出,公安干警将他们团团围住,却不敢任意开火,歹徒手中,挟持了银行的一个女职员,一把匕首架在了她那白嫩的脖子上面,那女孩早己吓得花容失色,在那把冰凉的刀锋之下,浑身发抖。周闯趴在对面一个楼顶上,用他最心爱的狙击步枪,在朦胧的秋雨中,等待着机会的到来,在等待了四十分钟全身湿透后,在挟持人质的歹徒用手去抹脸上雨水的一瞬间,一颗滚烫的子弹穿透了冰冷的秋雨,擦过了那女孩的一头秀发,后来那女孩说她的头发有被火灼烧的感觉,最后这颗子弹洞穿了歹徒额头,在他的脑颅骨里面安居乐业闭门不出了。 如此精准的打击,让剩下的歹徒目瞪口呆,事情顺利结束,趴在楼顶的周闯却没有已经结束的感觉,透过狙击枪的镜头,他看到了被他一枪毙命的匪徒家人,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小女孩,在死者旁哭得昏天黑地,几次想冲过警察的封锁线,搞得那几个警察异常狼狈,相对苦笑,周闯忽然看到那女孩的目光望向了他这一边,就像是她知道了射杀他父亲的凶手就在这楼顶一样,她的目光如此仇恨,让周闯好一阵颤栗,银行方面要为他们庆功,宴请这次行动的公安干警和周闯,他不愿意去,却又不能不去,他不习惯杯盏交错,频频举杯,不习惯那热闹喧闹的气氛,他喜欢冷清喜欢寂静,另外那小女孩的眼光,她的柔弱她的仇恨,勾起了他的忧伤,他知道,那是他解剖不了自己的地方。 他找个借口,从宴会上抽身出来了,他要一个人静静的走,他喜欢那种雨丝扑在脸上的凉凉的感觉,如同他喜欢冬泳,喜欢在寒冬时吃雪糕一样,他觉得冰凉是种意境,是一种心灵的坦荡,是一眼就能望穿的透明,子杰曾经对他说过,他们的工作是种冷和热的结合体,就像枪和子弹一样,枪身是冰冷的,出膛的子弹是滚烫的,因为火药的推力和空气的摩擦。就看你是如何选择,作枪?还是子弹?周闯没有注意到有个女人的目光一直在盯着他。 雨一直下,只是秋雨毕竟还是雨,它不只是雨丝,它在有时会变成雨柱,周闯在它还没将他全身湿透时,走进了这家酒吧,‘绿太阳’?他摇摇头,不可思议的名字,进去以后,来到柜台前,他本想要杯饮料,可这酒吧的音乐,灯光,恍恍惚惚的男女,那个挥之不去的小女孩的仇恨目光,在他眼前交织闪耀,他要了一杯红酒,像血一样的红酒,他一饮而尽,除了微甜之外,没有一点感觉。他又要了一杯,觉得不过如此,就像贵州那只老虎见够了毛驴的本事一样,后杰,他才知道,自己是驴,酒是老虎。他醉了,第一次喝醉了,他晃晃悠悠的站不大稳,还失手把绿太阳的杯子摔碎了,酒吧老板的眼睛瞪得又红又圆,就像红太阳,他们不知道他是粉碎银行抢劫案的英雄,他没在那里露过面,也没接受采访,他直接从楼顶回到了下榻处。周闯没能控制好自己,他将向他罗嗦的酒吧老板扔在了地上,又给了一个扑上来的酒吧侍者一个过顶摔,这下引来了另外几个男人,他们围住了周闯,眼看事情就要不可收拾。 这时有个女人走了过来,她带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势,解决了这件事,她说的是区区小事,她给周闯倒了一杯凉水,让他暂时冷静冷静,然后又给酒吧老板说,损失算在她头上,她优雅的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酒吧老板连声谢谢,那几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周闯,不明白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这个女人带走了周闯,她扶着还不大清醒的周闯到了她住的房间,让他坐在沙发上,给了他一条毛巾,周闯用毛巾沾湿了水,抹到脸上,一股浓烈的香味让他差点把毛巾丢掉。他的样子让那女人格格笑了起来。“认识一下吧,我叫秦璐,宝玉的璐” 哦,周闯含糊不清的说,我叫周闯,闯王的闯。 “是闯祸的闯吧”,这个叫秦璐的女人说道,说完就笑了起来。周闯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觉得清醒了一些,“你好像和酒吧的老板很熟悉?是吗?”他问。 “是的,我以前在他们那里唱过歌,我作过酒吧的歌手。”秦璐说道。一丝回忆掠过脑海,她沉默了一下,又说:“你怎么去酒吧了?你们好像一般不进这些地方,对吗?” “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我是谁了?”周闯酒醒了一大半。他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怎么会不知道,刚才在宴会上,我听见你说上个洗手间就溜之大吉了,我不放心,就跟了出来。你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个人跟踪你,你都不知道。”秦璐说。 周闯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也没有想什么,只不过下雨久了,心情郁闷罢了。”他又想起什么了样,“你是银行的人吗?” “不是,我是银行的邻居,过来蹭饭吃的,”秦璐说。 “这雨下得人心里都快得抑郁症了”周闯望着窗外说道。 “你们可不是多愁善感的种啊,”秦璐嘲讽道,她回到屋里之后,换上了一身粉红色的睡衣,解开了盘在头顶的头发,一头乌黑的秀发得到解放,散乱地披在肩头,显得姿意而又狂放,别有一番女人韵味。周闯看的有点发呆,有点脸红心跳。“你们可是山一般的男人铁塔一般的汉呀,”秦璐接着说。 “没有的事”,周闯说,他把目光偏离秦璐的身体,他感觉他不能再坐在这里,就站起来说,“有点晚了,我想我该走了吧?” “怕我吃你?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秦璐似笑非笑。 “不是,只是我该走了,”周闯说,他忽然觉得自己口是心非,温暖如春的小屋,暧昧的夜,红粉佳人,这是天地之间最大的诱惑,他痛苦的咬了一下舌头,“真的,我得走了。”他向门口走去,他走的很快,他真的怕自己的心理防线抵挡不住洪水滔天的侵袭。 “站住!”,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他听到秦璐一声厉喝。 他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看到了秦璐的眼圈红了,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爱怜之心油然而生,他不知她要作什么,但心想自己愿意为她作一切事情,只是,他的心又跳了起来。 “对不起,”秦璐缓缓的说,“我刚才是作了一次测试,因为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你这样优秀的不欺暗室的男人,我见过太多另外一种男人,肮脏,无耻,堕落,而又奸诈!我作测试的目的,就是想托付给你一件事情,这件事对我非常重要,我没有别人可以依赖,所以我只有拜托你了,你愿意吗?” 周闯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动作机械得像一只被线套住的木偶一样。 第三十五章 那一夜 “这件事不会违背法律也不会与道德相悖,你在这点上完全可以放心,只是它很隐秘,属于我的**,你能保证你不向任何人吐露吗?”秦璐问周闯。 “不能,”周闯说,“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呢?”秦璐略感意外。 “你不知道我们的规则,”周闯说,“在我们组织里面,不能有任何秘密,如果上级问到我们,必须知无不言!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那,如果你的上级没问你呢?你总可以保持沉默,不主动汇报吧?”秦璐这样说道。 “这------”周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我可以看情形而定。”他最后这样说道。 “你倒不笨,知道不能把话说死,”秦璐摇摇头,“既然你不能保证,那这事先暂时放放,你有点醉酒,就早点休息。不,不,你不用走,”秦璐用手势阻止了起身要走的周闯,“外面下着雨,你就在这里住了,我住里面那间,你在沙发上对付一宿吧?” “不,不,这样不行,我得回去。”周闯说,他感到一阵阵的不安和躁动。听上去自己的声音是那样无力,因为无力,所以不可信。 “不用,”秦璐的声音温软,但话里自有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威严气势,“你是不放心我吗?我都信得过你,你还信不过你自己吗?你是已经通过测试了的啊!” 可是我不一定每次都能通过呀,周闯心想,“我-----”他还想再说什么,却无从说起。 “你知道吗?”秦璐声音低沉下去,“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好多时候在半夜醒来,外面刮着风,吹动窗帘,呜呜的响,我都会害怕,我多么希望有一个守护神在我旁边,给我安全感,你不要走,好吗?陪我一晚,明天你再离开,咱们就当从没见过,好不好?”她的眼圈发红,湿润的睫毛微微颤动。 你为什么没有结婚呢?周闯很想问,但知道不好,他心一软,就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秦璐一笑,如雨后阳光耀眼,她走向里间卧室,在门口对着周闯嫣然一笑,“其实,我知道你们也很苦的,”然后关上了里面的房门。这话就像一根很细的钢针,刺入了周闯心中最柔弱的那部份,痛,并欣慰着,一种被人理解的欣慰。 夜色在寂静和不安中慢慢褪去,寂静是环境,不安是心情,周闯有了今夕何夕之感,很是柔软的沙发,带着一股薄合香味的被子,躺在里面,混合着朦胧夜色,再加上白天酒精的作用,他在这温柔乡里辗转反侧,后来终于有了睡意,好似还作了个梦,一个让他觉得真实的梦,好似火热的夏天,他回到小时候,看到了家乡清澈的河水,他脱掉了衣服,一下扎入了河中,后来他好像又乘着船在河流上行驶,波浪很大,白色的浪花不时扑上船来,船身不住摇晃,他站立船头,用篙杆点着水面,灵巧的驾驭着小船,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浪花飞舞,卷起千堆雪。他豪情满怀,大声吟诵古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正自得意忘形之时,一个大浪涌来,他翻身落水,冷水一浸,打个寒战,一下惊醒过来,睁眼一看目瞪口呆。 一个白色人影离开了他,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像朵云一样飘进了洗手间,轻捷无声,真的就像如梦如幻,周闯意识还未完全恢复,她是谁?记忆慢慢凝聚,他脸红心跳,秦璐?自己作了什么?他不敢想像下去,正在这时,里面的卧室门开了,秦璐走了出来,“昨晚睡得好吗?” 周闯张口结舌,“你是谁?”他问得莫明其妙,也许他应问“她是谁”的,“我是谁?”秦璐好像被他逗笑了,“我是秦璐呀,这么几个小时就不认识了,怪不得人们常说男人靠不住呢。” 周闯渐渐冷静下来,特种兵都要求具备处变不惊冷静面对的特质,他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就冷冷的看着秦璐,“好吧,那告诉我她是谁?什么时候来的?你想怎么样?” “她是小敏,是红太阳酒吧的现任歌手,”周闯的迅速冷静让秦璐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像那样的惊慌失措,她甚至有些欣慰,“她是后半夜过来的,我打电话叫她来的,平时她说她特崇拜英雄!” 周闯哼了一声,“你呢?是干什么的?你说的是银行的邻居,对吧?” “是的,我的工作单位就是在工商银行隔壁,我在顺城电视台工作,专业是摄影记者。” “那你摄影水准是相当高的了,对吧?”周闯脸色铁青。 “说到水准,小女子倒不妄自菲薄,顺城第一,全国第三。”秦璐昂起了头。 “前面两位是谁?”周闯气愤中有一丝好奇。 “徐悲鸿,齐百石!” “他们可是画家,你们不是一条道上?” “怎么不是?他们用画笔作画,我用机器作画,他们注重角度,我们注重尺度。”秦璐得意地说。 “那昨晚的相片,尺度可够大的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会用?”周闯盯住这个全国第三的女人。 “我宁愿终身不用!”秦璐看着周闯。 周闯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不用,那为何要画?” “因为你太优秀,我想要在自己手上增加一点砝码。”秦璐坦诚地说,一个女人,想要驯服一匹野马,光靠草料和鞭子是不行的,她还得让野马知道她对它的欣赏和认可。 “还是昨晚的事吧,我说过,不行!这是底线!”周闯直言相告。 “我还是那句,不主动告之,这不违犯你的组织原则,这是私人之交!”秦璐说。 周闯长叹一声,好吧,把你的事情说来听听。 “事不急在这一时,我给你介绍一下,小敏,一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子。”秦璐对着洗手间说,“还在里面干什么呢?小敏,该上场了。” 门开了,小敏走了出来,她刚洗过头,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那张年轻的面孔,她像个幽灵一样飘浮过来,在他们面前站住,用手一掀秀发,一张白净但更近于苍白的面容在周闯面前呈现,女孩五官秀气,轻言细语,“闯哥好,璐姐好。”周闯看了一眼,心中愧疚低下了头。 “叫闯王吧?这样有气势,”秦璐笑着说,周闯心想,那不是得叫你璐妃了,那样更有气势。他没说出,怕被人认为轻薄。 “好吧,闯王好,璐姐,那我也该改口叫你璐妃了吧,这样才配。”仿佛一下洞穿了周闯的大脑,小敏把周闯的想法说了出来,吓了周闯一跳。他一下就觉得这个叫小敏的女孩不是那么简单。 “死丫头,”秦璐笑着骂道,“平时没听你说多少话出来,现在有了客人,你倒才华横溢了,你先出去吧,我要和闯王商量一下军国大事。” 小敏向他们微微躬身,看了一眼周闯,就走了出去,周闯回看了她一眼,有些恍惚。梦醒了还是没醒?他这身在何处? “好了,”秦璐把他拉回了现实,“你先整理一下,我去拿个东西给你看看。”她转身进了里面房间,周闯脸有些红,他把自己整理了一遍,在洗手间洗了个脸,发现自己脸红得厉害,走出来时,秦璐已经在等他了,她手里拿着了张a4大小的纸张,不知上面有些什么。 “先问你一点事,你见过这个男人吗?”她将纸张递了过来,上面是一个男人的画像。 第三十六章 白帝城 周闯接过画像,不由得脸色微变,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就像经过刀劈斧砌一般,脸形方正,浓眉大眼,这里不排除有作画者的偏爱而加工修饰了一点,但总的来说是个很引人注目的男人,从眉眼之间,他认出了这应当是几年前的子杰,可是他的画像为什么会在这女人这里出现,还有,不知怎的,周闯从心里升起了一股酸意,这个女人珍藏着子杰的画像,还把他的画像放进她的卧室,都让他有点不是滋味,如果这个女人在他的指引下找到子杰,自己今晚的事,不,应当是昨晚的事就可能----周闯装作详细查看的样子,脑中飞快的转着圈子。 “怎么样?认出来没有?”秦璐急切的问。 “没有,”周闯摇摇头,“是你画的吗?他叫什么名字?” “是我画的,”秦璐露出难得的腼腆神色,“也不确定画得是不是很像,但大的轮廓我还是把握准了的,另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只在火车上见过一面,” “你在火车上没有问他,莫非你们没有一句交谈?”周闯的声音有点颤抖。 “是的,我们只是互相看着,谁也没有说话,结果他就下车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秦璐低声的说。 周闯沉默了一阵,“你是不是找过他很久?一直没有消息?” 秦璐点点头,没有说话。她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寻寻觅觅杳无音信,历尽曲折艰难跋涉。 “那你又怎么想起问我呢?”周闯问道。 “我有一种感觉,好像你们是一路人,如果从你的言行举止和神态上看,我甚至觉得你们好像是弟兄一样,原谅我这么说,我也许是太想见到他了。”秦璐致歉。 “没什么,人们通常有这种所谓的第六感,只是我真不知道他是谁,现在哪里,”周闯刚有一种想要告诉秦璐的冲动,特别是秦璐说他们应当是弟兄时,他差一点就要对她说出来了,但理智却阻止了他。 “不知道就算了,我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呀,没有一点信息留下。”秦璐怏怏的说。 “那个小女孩是你的什么人?闺密吗?”周闯有点忸捏的说,他岔开话题。 “算是吧,”秦璐说,“我那次去酒吧故地重游,认识了她,小女孩很是乖巧,她在酒吧唱歌,你知道,酒吧里面龙蛇混杂,常有人欺负她,一个女孩子,身边没个守护神是很难混下去的,我就这样成了她的保护伞,她在里面也就好过许多,说是闺密呢,也不是很准确,可以说是她的监护人吧,就像长辈对晚辈那样。” “据我所知,很少有长辈叫晚辈去作这种事的,”周闯冷笑地说。 “是的,没有哪个长辈会让晚辈去这样做的,”秦璐说,“可是如果她喜欢你,那是不是另外一回事了,昨天你大闹绿太阳的时候,她在一旁看傻了,我当时就看出来了,她是喜欢你的,正好,我需要有这一出,她自然是最好的人选了,对不对?你还怪我吗?” 周闯无言以对,他苦笑一下说,“你好像总是对的,我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真理在我这一边,”秦璐笑着说,“如果你下次来顺城,可以去绿太阳里面,听她唱歌,小姑娘的声音很甜的,人们说她是顺城的杨钰莹,好了,”她很快以收敛了笑容,“该说说我们的正事了,你听说过白帝城这个名字吗?” “白帝城?知道,是不是刘备托孤的那个白帝城?”周闯说道。 “不错,当时在白帝城,刘备身患重病,自知不久将去,他把儿子刘禅托付给军师诸葛亮,叫孔明照顾刘禅成人治国,当时为什么会让孔明去照顾他儿子呢?”秦璐问道。 周闯有些生气,“我怎么知道?因为孔明是他唯一信得过的,是因为他的三顾茅庐,于孔明有恩,人家公司招聘,是由应聘人员上门去接受面试,刘备反过来,他去求诸葛亮来他公司上班,给他作了总经理职位,他不该给老板照顾一下儿子呀,” 秦璐笑了起来,“你说一大堆,只有一句话到点子上,那就是刘备对孔明的绝对信任!” “那你现在就是刘备,我是孔明了,对吧,你快死了,有个儿子要托付给我照看吗?”周闯有点明白了,又有点糊涂,秦璐没有结婚,哪来的儿子? 秦璐没有笑,“我现在是绝对信任你,你知道吗?不要嘻皮笑脸。回答我,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吗?不告诉任何人,至少是不主动告诉别人,你要发誓!” “我发誓,我能作到保守秘密,如果我没得到秦璐女士的允许,而私自泄露出去,将遭天谴!”周闯脸色严肃,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接近问题的核心。 “好,”秦璐脸色缓和下来,“发誓其实也是靠不住的,要比较而言,在誓言和你这个人之间,我宁愿选择相信你这个人,而不是那些斩钉截铁的语言。” 周闯点点头,“谢谢你的看重,那么可以开始你的故事了吗?” “好的,”秦璐坐了下来,挨在周闯身边,“你刚才说得不全对,我没有儿子托付给你,” “那么就是有个女儿要我照顾了,是吧?”周闯说。 “是的,我有个女儿,她叫兰小茹!”秦璐看着周闯。 “啊------”周闯愣住了,“你是要我照顾你的女儿,兰小茹?” “是的,我知道你要问了,为什么不要孩子的父亲照看,孩子的父亲是谁,又在哪里?” 周闯没有问,一般这样的事,作为一个外人来说,最安慰当事人的就是仔细倾听。“我是一个未婚妈妈,”秦璐开始讲了起来,她从火车上与子杰邂逅讲起,她讲了她的众里寻他千里的苦难和那个男人的相助,她略去了张昭的名字,后来在顺城的渐渐情况好转,为了感恩,她把自己给了他,只有一次,因为她心里一直有个人占据了她的心房,那人只能是她在火车上遇到的子杰。不久,她就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在反复权衡后,她想把孩子生了下来,这是张昭的骨血,她预知了他的不归途,想保留一点他的香火,只为了他的曾经相助,他是一个罪犯一个恶魔,但偶尔也有人性的一面,就像一朵恶之花,她那时已经在电视台工作了,在顺城也是小有名气,怀孕之后,她得常常的隐蔽自己的生理特征,苦不堪言,后来,越来越艰难了,几乎快撑不下去了,她向台里请了长假,去了离顺城一百公里的兰家村,将这个未满十月的胎儿早产了下来。在那里呆了两个多月,看着这个孩子慢慢的从小老鼠模样长成了小猫模样,她留下了钱,交给一个兰姓的中年妇女,叫她帮忙照看一下孩子,就匆匆赶回了顺城,从此,心里常常牵挂担忧,还好老天保佑,孩子还很健康,后来一点,她情况越来越顺利,就叫那个女人不用干别的,专心抚养孩子,她让这个孩子就随那个女人姓兰。时光流转,小茹到了六岁,在这六年中,她去见过她几次,以阿姨身份去的,她不能拿自己辛辛苦苦拼搏来的成就付之东流,一个未婚妈妈在这个世俗的社会中会受到如何对待,她不能冒这个大险,她眼看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觉得应当给她找一个监护人,照看着她的成长,可是这个人在哪里呢?直到那天,她看到了周闯,那个动作神态都有几份像子杰的他,给了她一种可信的直觉。于是就是这样------周闯听得很专心,眉头深锁。 第三十七章 松柏青 子杰的葬礼在翠谷峰举行。 按照惯例,没有鲜花,只有绿叶,青草,扎成一个个的绿色的环,从翠谷峰上那些松柏树上取下的枝丫,密密的将子杰围在中间,经过司仪的换装整容,躺在绿草丛中的子杰看上去非常干净安详,就像睡着了一般。 参加葬礼的有子杰生前的战友,包括刚从云南赶回来的丁一,没有周闯,他在这次剿灭张昭的行动中受了重伤,还在顺城第三人民医院治疗,有顺城警方的杨浦局长,另外还有顺城电视台的首席主持人秦璐,葬礼由一号亲自主持。 一号首先致词:“子杰,你累了,你终于可以休息了,你从军十年,屡建奇功,你走了,对得起这身军装,对得起国家人民,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以后你就好好休息,置身翠谷峰下,你将与山同老,现在你不是我的得力干将,不是我的儿子,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兄弟!我们永在一起!”他拿起一个绿环,敬献给了子杰。 杨浦局长上前,他说:“子杰,你安息吧,你是顺城的守护神灵,你手刃恶贼,为民除害,我们永不会忘记你!”他同样献上一个绿环,“啪”的立正,向子杰敬了一个军礼。 秦璐红肿着眼,她低声说:“子杰,我羡慕你,你一生都在人间正道,从没偏离,你一生都坚持一个信念,从没动摇,你走了,如同还在,我还在,却如同走了,你安息吧,是的,你累了。”她在子杰的遗体前,久久不愿离开。 丁一走了过来,他说:“杰哥,你走吧,你除掉恶徒,走得其所,你是战神,在另一个世界,你还是战神,送你一把我的爱刀,斩妖除魔。”他没有敬献绿环,他拿出一把匕首放在子杰身旁。 随后队友们一个个的送上绿环,送别子杰。 “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林中群鸟惊飞,那是胸带白花的战友们为子杰鸣枪送行,一共三十声响,子杰今天正好三十岁生日。 “子杰的遗言是什么?”他们在送别了子杰,又送杨局秦璐他们上车后,在回来的山路上,丁一问他的上级首长,“你问这个干什么?”一号明显心情还没恢复,恶声恶气的说。 “我想为他完成!”丁一可不怕他的老大,回敬了一句。 一号瞪了丁一一眼,又叹了口气,“现在麻烦了,子杰走了,我就不轻松了。你先去给我办件事吧,等下你到我房里来,拿上我的卡,去给我汇一点钱,寄给子杰家乡的一个叫朱奇的孩子,他的儿子,以子杰的名义” “朱奇?他的儿子?他没结婚,哪来的儿子?”丁一问道。 “孙悟空是哪里来的?”一号问。 “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呀,”丁一说,“地球人都知道。” “那就对了,这个孩子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子杰上次回家,没从家里没带什么东西给我,他说过几年有个宝石给我,就是这个朱奇,我也被他下套了,稀里糊涂的答应他了,照顾他这个母亲病故父亲入狱的义子了,子杰,刚才我说你是我的兄弟,可是你真不是个好兄弟呀,”一号摇头叹息。 “什么情况?我怎么不大明白,”丁一说,“老大,你说清楚一点。” “唉呀,我也累了,”一号说,“心里闷的慌呀,咱们坐坐吧,我给你说说这块石头的事,顺便咱们再聊聊,”丁一连忙用衣袖装模作样的扫了一下路边的草坪,扶着一号坐了下来。 “真的,活得好像累了,子杰呀,为什么不让我先走呢?”一号还在叹息。然后开始了他的讲述。警卫员站在几步开外,四处巡视。 一阵山风掠了过去,吹得山上茅草起伏不定,像波浪似的,层层叠叠。丁一边听边想,子杰现在随风了吧,他走到哪里了呢? 一号说完了,他对丁一说,“现在我是有麻烦了吧,一个毛孩子,要养活他不是难事,随便给点吃的都行,可是要培养他,成为你们这样的人,那就不简单了,是吧?我当时答应子杰,也是看这小子一副长寿面相,哪知道看走眼了。子杰呀子杰,要是有一套机器,能把你这宝贝孩子从这头装进去,从那头出来就成型了,该多好啊!” 丁一想了一下说道,“首长,要不这样,我收留了他怎么样?子杰的孩子本就是我的孩子,我不怕麻烦,下午我就用我的津贴去寄给他。我这第二任义父今天正式上任。” “那是屁话!”一号训斥丁一,“你接管他,还不是老子的事,你们长期都在外面执行任务,你的津贴?我就没钱了?我好歹也是一个师级干部,喂,这事别说了” 丁一看着他的老大,慢慢的说,“其实你还是舍不得那个孩子,对不?你以为奇货可居?” “随你怎么想,”一号不耐烦的挥挥手,然后正色的说,“不说小孩子的事了,说说大人的事,周闯现在还在医院,你怎么看?” 丁一脸色凝重,“我相信自己兄弟,他没有问题!他的重伤摆在那里,一道刀伤,一道枪伤,” 一号接口说道:“还可以加上一点,那就是张昭的死!似乎更说明他的清白。” 丁一说道,“在案发现场,警察发现了民警小王,子杰,张昭和周闯躺在地上,张昭已经死亡,子杰也己殉职,送到医院,小王首先醒来,他说是和周闯押着张昭在门口附近遭到有人偷袭,周闯最先遇袭倒地,然后就是他被张昭打倒,并昏迷过去,后面他就不知道了。对吧?”一号点头。 “第二天晚上,昏迷了一天的周闯有了意识,他在病床上喊着杰哥,当然人还未十分清醒,过了好久,他终于可以勉强和我们说话了,他说是他们在出门时遭到偷袭,他腰部中刀倒地,小王被张昭用手铐打晕,张昭在小王身上找到开锁的钥匙,打开了手铐,周闯当时受伤倒地,但还能看到后面事情的发展,他正在心急如焚时,子杰从房间内冲了出来,原来他早已潜伏在老井房间内,他一枪击毙了正要逃走的张昭,然后在察看何处来的偷袭时,被偷袭者从后背上刺了一刀,再用张昭挖出来的铁盒砸在头部,致其身亡。偷袭那人一击得手,看到张昭已经死亡,就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向周闯身上补了一枪,然后离去。”丁一说完,“周闯所说的大概就是这样,有问题吗?” “这样说是没有,现场勘查也没什么疑点,”一号说,“本来我们不应随便怀疑自己的兄弟,只是那个照顾子杰的护士,叫什么的来着,哦,叫素虹,在医院里,当时人来人往,她不方便给我说,就偷偷塞了一张纸条给我,你看看,子杰的死,小姑娘是最伤心的了,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丁一拿过纸条,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子杰怀疑周闯! “周闯有什么让子杰怀疑的呢?”丁一沉思,“后来问过素虹没有?” “问过,后来我找个机会和她单独谈了,她说子杰跟踪周闯出去过,但好像没有查到什么,只是怀疑,不过当周闯重伤住院之后,素虹倒是相信他是清白的了,姑娘家,看到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不想他受到第二次打击也是情有可原,何况子杰本也没发现他什么。”一号说道。 “张昭挖出来的那个铁盒,里面装有什么?值得他冒险去取,”丁一问道。 “哦,我看过了,你可能永远猜不出,它是几张纸在里面,不是房产证,股票,等什么值钱的物事,它里面就是一个小女孩的生辰八字,和小女孩的一张照片,从相片上看,和张昭很像,而张昭未婚,因此这个小女孩是他的私生女,母亲不知是谁,但肯定是个苦命的女人”一号摇头。 丁一跟着叹息一声,“这反正张昭己死,周闯人在医院,我们以后可以慢慢再查,现在我们说说云南那边的事,”丁一说道,“现在那边形势相持不下,我们的人也取得了一些成绩,但仍未对苗氏家族伤筋动骨,苗家的人非常狡猾,在大山和丛林之中,和我们周旋,他们而且常常改头换面,和顺城一样,警方有时也会吃点小亏,还好,我们去的人还没损失,小五他们也还好,上面有什么计划没有?” “有了,”一号说,“二号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方案,现在正实施中,你回去以后就应能知道。”他停顿一下,说:“这个计划叫住死士方案!” 第三十八章 红河水 子豪来到了红河边上。 红河名不虚传,从上游汹涌而来的红河水在他眼前奔流不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似乎有位巨人把一盆鲜血泼向了天边,又淋漓下来,滴在了红河之中,整个河水被染的通红,河浪翻滚,水流湍急,涛声不绝,一座大桥横跨两岸,甚是雄伟,这就是中越大桥,桥的那头,就是异国,传说中的越南了。桥的两头,都有边防战士把守,猎猎风中,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红河中,在水势较为平缓的一带,子豪发现一只小船在横渡过来,他是渔民出生,看见小船,甚是亲切,他不由得向河边走近两步,仔细观看。划船者是一位越南渔民,船是一艏无篷木船,让子豪大开眼界的是这位越南同行,不是用手划桨,而是身体后仰,仿佛是躺在沙发上一般,用翘起的双脚划船,他的神色怡然自得,似乎还在唱歌一样。在他身边,有几位内地游客,都在对这个小船和这个以脚代手的越南渔民指指点点。还有两位女性游客,偷偷的打量着他,子豪已经习惯,他只是非常惊奇,世上还有这样悠然自得的渔民。他的渔业生涯,何曾这样惬意过。 林峰把他带到了昆明,把一切注意事项给他交待清楚,把各种证件给他讲述明白,还有从昆明到河口的车票给他买好,然后就离开了,子豪也不知道林峰下一步是去哪里,那不是他关心的事,他得精心准备去面对他的未来了,前途不明朗,局面不清晰,看不清敌人,找不到朋友,他这个叫林立的水果生意人,会生意兴隆吗? 他上了从昆明到河口的小火车,林峰说的小火车他上车才发现为什么叫小火车了,一路过来,都是坐的火车,大火车,那是一排五个座位的,左二右三,这个火车,一排只有四个座位,进入云南地界,车速慢了好多,因为大多时间,火车都在山岭中穿行,给人一种火车在不停的拐弯的感觉,子豪不禁有点晕车,他看着窗外,一片片的香蕉林从眼前慢慢退去,上面的香蕉还未成熟,还有一些由于水土流失而裸露的山体,在绿色之中闪出一片赤褐色来,很是难看,他头更晕了,就把头埋在茶几上,这样稍微好受一些。 睡了一会,又抬起头来,看着外面的风景,他发现对面一个女人在打量着他,就礼貌的对她点了点头,那女人回以一笑,问他,“你是到哪里下车?蒙自?还是阳宗海?”她说的都是沿途大一点的站。子豪摇摇头,“终点站,河口”他笑着回答。 “看不出来你是到河口的,”那女人说道。 “为什么?我怎么就不像去河口的?”子豪有点惊奇。 “河口是个小县城,而你像个大人物,”那女人这样恭维他说道,说完自己就格格的笑了起来。 子豪也笑了起来,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呀?“你是去哪里呢?”子豪问这个女人。他已经想好了去怎样还她一句赞美的话,不管她怎样回答,这句话都有效。 “我也是去河口,我老公在那里上班,我去看他。”女人回答道,一脸的甜蜜样。 “我看着你不大像是去河口探亲的,”子豪学着她的口吻说。 “为什么?”女人听出子豪在学她,“拾人牙慧,不可取也,”她嘲笑子豪。 “真的,河口是个小县城,那里的男人没有人配得上作你老公,”子豪说,说完后就后悔,他觉得自己浅薄,生活中常有这种情况:精心准备的一个笑话,在说出来后效果却差强人意,不觉得好笑。还好,那女人笑了,没有沉下脸来,她说,“我老公在河口海关工作,有时间可以来玩!” “谢谢,我有机会一定来,只要我有时间和那个胆子的话”子豪说,“要不我给一张名片给你,我在河口有一家水果店档,请多关照!” “什么话呀?我有时间会来的,你说什么有胆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呀?”女人很高兴接过名片。“我没有名片,要不我拿身份证给你看看,你就知道我的名字了吧?”女人把名片装进了她的一个很精致的皮夹里面。 “不用,不用,你告诉我就行了,”子豪连忙说道,“我会把它刻在我的掌心,然后回家就把它给洗掉。”看到那女人不解的表情,就说,“因为这名字已经进入了我的心灵深处。” 女人笑了一下,“我叫汪小枝,记住了吗?林老板。” 子豪点头。他在火车上给人名片,是林峰给他提的建议,增加知名度,就像老家撒网捕鱼一样,把网撒下去,能有一条是一条,和现在到处有人发小广告有异曲同工之妙,倒也不是他为人轻浮自鸣风流。这汪小枝为人谈吐得体举止大方,不知她和苗家是否扯得上关系。子豪这样想到,又马上摇头,自己真是神经过敏,世界这样大,那苗家势力再大,也不会从车上随便找出一个人来,就能和他们家扯上关系。 火车在凌晨时分到达了河口车站,子豪刚出车站,就知道了河口县城确实不大,从车站出口,穿过过道,不要两分钟,一下就到河口街区,这样的城市能有多大? 汪小枝和他愉快的分了手,子豪按照林峰给他的指引,走过两条街,就找到了水果批发市场,由于是凌晨时分,市场上家家都是关着门的,子豪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店铺:甜便鲜水果店铺。他微微一笑,这名字不错,又甜又鲜又便宜。按照安排,他是一个二手老板,前任老板经营不佳,已经回家转型了,不卖水果改卖干果了。林峰的人已经把前期的工作作完了,他在这里直接当家作主,他决定今天休整一天,因为旅途劳累,明天再开始营业。看来作老板的好处就在于能自己安排工作时间,非常自由,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要当老板。 他用钥匙打开卷帘门,打开里面的灯,看到这是一个单间,外面过道两边,摆放着各种水果,香蕉,菠萝,荔枝,芒果等,内地常见的苹果却没看到,后面一道帘子隔开,就是他林老板的寝宫,他看着这些水果,不禁摇头,怪不得经营不好,自己以后要好好改进,不能让林峰的股白入了,他在这时非常感激林峰,不是他,自己还在洛城监狱修筑公路呢,得好好干。他一时倒忘记了自己来这时里的真正目的。后来想起来了,不禁苦苦一笑,自己已经是个死士,管他的,车到山前再说,先睡上一觉,养中精神再说。 这一觉睡眠质量真高,一下就睡到了下午时候,他起了床,洗脸漱口,再“哗啦”一声拉开了‘甜便鲜’的大门,和左边的杨老板右边的孙三娘打了招呼,先互相认识了再说,以后就要和他们长期打交道了。他慢慢在街上遛达,感觉有点饿了,就来到红河边上一个小吃店吃了过桥米线,辣的直咧嘴。那个小店老板娘笑嘻嘻的望着他,他连忙付钱走人,来到了红河边上。 天色近黄昏,河口是个旅游城市,这时仍然有人在河边散步,他也慢慢走着,思考着今后的一切,林峰说过,有人会来与他接头,在来人之前,他只管经营自己的水果摊子就行,如果苗家三女儿先出现怎么办呢?他想,又觉得这是空想,林峰凭什么就一定认为人家会看上自己,说不定在这里等上几年,她也不一定会出现,就是出现了,也会匆匆一眼,各走东西。自己就当个水果店的老板,像当地居民一样,庸庸碌碌了此残生算了,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想到这里,又觉得高兴起来。 他走到河边,用手去试了一下红河水温,虽只是秋天,但红河水却是冰凉,波浪翻滚如同燃烧火焰一样的红河水,骨子里却是寒冷刺骨,他暗暗吃惊。 第三十九章 创业始 子豪来到河口的第二天,正式开门营业,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离店门近一米远的地方,在估计不会影响交通的情况下,子豪用两根长凳和一块木板搭起了一块平台,上面摆放着一些经过精挑细选的新鲜水果,作为样品,这是一条步行街,没有机动车辆通过,客流倒是不少,男男女女都有,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越南女人让他觉得新鲜好奇,她们和他叽哩咕噜说着一些他听不大懂的话,还好,在斤两和价格上她们大体还是能够表达明白,看来生意还是不错,可是他看到左边的杨老板脸色不大好看了,他那边成了门前冷落车马稀了,他有些愧疚,连忙主动走了过去,拿出一支烟来,他记住了林峰的话,最好学会抽烟,但他还是约束自己尽量少抽,只是要配备烟在身上,在生意场上,烟是最好的调节润滑剂,他可不愿在这里第二天就得罪同行。 “杨老板,今后咱们就是邻居了,以后多多关照,你呢?有事就只管吱声,不要客气,”子豪热情的说。 尽管脸色不那么好看,杨老板还是接过了红河烟,这是在当地最流行的一种牌子的香烟了,子豪给他点上了火,他的脸色渐渐舒缓,“关照是谈不上,不过我毕竟干的时间长些,林老板,我们这里主要是批发市场,那些一斤两斤的生意你最好不要理他,那样一多,你出去的斤两就会短缺,你听说过分斤少两这句话吧?” 子豪连忙点头,是,是,何况他在家确实听过这话。他不是不明白,这只是老杨想浇灭他生意火爆的一盆温水,听着在理,实际却不那样,哪个老板他不是批发零售兼顾?追求利润是每个大小老板的首要目标,除非他只是作生意好玩,这倒和自己的形式有些相像,自己的首要目标不是这个,这是他的一个,一个副业,他很满意自己的这个用词。所以当后面有人来买水果时,那些买的少的,他就摇头不搭理了,也装作不见老杨接下从他这里流过去的客人,所以,老杨很满意,气氛很和谐。 从前的子豪,现在的林立有了大把时间欣赏街景了,他第一次需要在一个城市里面住下来,而以前只是城市的一个过客,他得熟悉这个城市的风土人情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和这个城市的各种气味。 这个城市的异域风情在他看来是特别浓厚,因边境地区的边境贸易开展的如火如荼,大量的越南人涌入了这个小城,在那些巷子街角,一些作水果生意的杂牌军,当然他是属于正规军了,随处可见,大多的是不论刮风下雨都头上一顶斗笠的越南妇女,他早就听过人说越南的一片天是女人的一片天,越南男人可成了宝贝,他们一天拿着一些真真假假的手镯呀项圈呀,有的在肩上搭着那些的用尼龙线织成的绿色吊床呀,在河口大街小巷遛达。 一个拉土豆的越南妇女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用一辆自行车,严格意义上说已经不能算是自行车了,后轮不是用的普通自行车胎,那是一个摩托车轮胎,车把用一根铁棒加长了一尺多,方便掌控,车身两边,各装备了一块很厚的木板,平放了下来,上面叠放了一袋又一袋的土豆,简直一座土豆山屹立那里!林立估计这至少得有近千斤之重!这个妇女一个人驾驭着这车货物,在街的对面艰难前行,艰难只是林立的想像,也有可能那妇女并不觉得,她大概已经习惯这样的负重前行。林立心想,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到底能忍受多深的苦难呢?在她前面是一段微有坡度的街面,那女人弓着身子,左右摇摆着车,很是吃力,她一定能推过去的,林立知道,她不是第一次过这个坎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了,他穿过街道,在她后面用力去推车,那女人一下轻松,回头一看,满是笑容,林立见到的是一张因劳累而苍老的脸,看不出实际年龄,他帮着她完成了对这个坡度的征服,那女人手忙脚乱的从麻袋里拿出几个土豆给他,他谢绝了。 他回过来时,孙三娘叫住了他,“林老板,好人呀,心里那么善良,” 他摇摇头,“哪里哪里,举手之劳,都是人嘛,三娘也不错嘛,嗯,很好很好。 “我哪里好了?我都不觉得,是不是?喂,老杨,你说我哪里好啊?”她向那边的杨老板问道。 “你有手有脚有头有脑,当然好了,你还有哪里好?回家问你男人吧,他最清楚了。”可能因为林立懂事,让了业务给他,老杨心里高兴,脸色也开晴了许多。 林立也笑了起来,“三娘,至少你比二娘好,你只卖水果,不像你姐,作人肉包子。” 老杨和三娘都笑了起来,孙三娘问林立,“你一个人来,家里人呢?” 林立叹了口气,“不要提了,唉,”他借叹气的空隙,再在心里审核一下林峰给他身份的相关细节,他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模样,倒也在心里产生了一点共鸣,是的,自己的往事的确不想再提。 “怎么了?”孙三娘展现了一个女人应有的关心和好奇,老杨也看着他,等他下文。 “哎,不想提了,都过去好久了,往事如烟,能吞就尽量吞下去吧,”林立加重了叹息成分。“吞下去伤自己身体,还是能吐就吐出来吧,”三娘有点佩服起了自己,这么会说。 “我猜是不是这样啊,”杨老板不甘落后,主动展示自己的想像力,“林老板年轻时风流,在外面沾花惹草,被原配夫人扫地出门,从此流落江湖,四处为家,结果机缘巧合,到了河口县城,结识了最具侠义精神的杨老板和母仪天下的孙二娘,不,孙三娘,对不?” 孙三娘笑着骂他:“看古戏看多了吧,你这猪脑!林老板一看就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他是受过苦的,我从他给那越南女人推车我就看的出来,他肯定是因为别的变故,对不对?” 林立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林峰的后方工作已经成型,不允许他更改了。他脸色忧郁,说道,“三娘,你错了,大体情况就是老杨说的那样,年轻时不懂事,花天酒地,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后来,我妻子忍无可忍,就离家出走,这点老杨没有说对,是她自己走了,不是我被扫出门。她再也没有回来,她在南方出了车祸,”林立一时哽咽,“因为这个,孩子对自己恨之入骨,再也不认他的亲爹,我悔之莫及,为了逃避指责为了不睹物思人,我找到我一个朋友,他给我盘下了这家水果店,我是打算再也不回去了,我不敢回去面对过往的一切,所以我可能要在这里终老一生了,二位,以后大家就是邻居,就多多照应吧。”林立对他们微微一躬身,以示谢意。 “哦,是这样,”孙三娘微微点头,“那和家里人还联系吗?血浓于水呀,” “不了,”林立说,“父母早己过世,就剩下一个孩子,他在他的外公家里,他己发誓不再见我了,”这个情况倒是真假参半,小奇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那要不要再考虑成个家呀,”老杨觉得自己应当热情一些,反正不用麻烦自己,嘴上说好听的让别人感激是世界上最容易成本最低的事情了,他把暗箭射向孙三娘,“要不三娘出个手呀,她是这城市媒坛方面的霸主,资深的媒坛大鳄!” 林立连忙谢绝,“不要不要,我心己死,只想行尸走肉,了此一生,就不要祸害别人了。” 三娘笑着说,“你才多大呀?就想走了,我还想活上千年呢,说实话,我现在手头上还真有这样一个人物,绝对配得上你林老板的一表人材,只不过人家不一定看的上你,那姑娘眼光,老是停留在珠峰上面,你要有失败的心里准备。” “我不用心理准备,我根本就不准备去高攀人家,我一米八的海拔,承受不了来自八千多米高的目光直射,”林立摇头,“我只想活得平淡,不想活的灿烂,我要整理一下我的档铺了,这里的人们太精了,生意不好作呀,”他发出了大多生意人共有的感叹,至于是不是发自内心就不得而知了。 老杨一脸失望,林立知道他的失望原因,他希望自己成一个家,然后到别人家去生活,他就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还可以把自己的店铺低价转去。孙三娘在一边微笑不语,这个女人不寻常呀,她为什么叫孙三娘而不叫王干娘呢? 第四十章 树欲静 黄昏时分,林立在台灯下面,盘点着今天的营业情况,看来情况不错,如果这样下去,要他作到终日温饱略有剩余不是问题。此时此刻,他想作为一个平凡人是多么幸福,哪怕是作为一个贩夫走卒,在夜幕降临之后,也可以在河边走走,喝点小酒,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重新开始轮回,要是那个苗家的人不出现,或是对他没有一点在意那该多好! 在墙上有一面方形的镜子,那应是前任老板留下来的,林立走到镜前,用手轻轻摩挲自己的脸颊和鼻子,刚开始那几天,他老是担心它们会掉下来,常用手去保护,想在它们掉落的时候用手接住,以免掉在地上吓住别人,林峰老是笑他杞人忧天,说如果要掉,就是用手接住一样会吓坏人的,他向林立保证,只要天不掉下来,他的东西就不会掉,如果天掉下来,那他就没办法了,因为天塌了谁也没办法。 林立走到门边,看着外面的路灯开始亮了起来,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他暂时还没有作饭的炊具,还得出去吃饭,他给正在收拾摊子的老杨和孙三娘打了个招呼,就“哗啦”一声拉下了卷帘门,锁好之后,走向了河口小城的夜色之中。 晚上的空气异常潮湿,其中又混杂了一阵阵浓厚的脂粉味,这是在越南街那边传过来的特殊味道,越南街是河口县城的一个旅游景点,一般来河口旅游的男人们都会到此一游,在那条街道上,充斥着一排排的发廊和按摩室,打扮得浓妆艳抹的越南姑娘,站在门口,不住的招呼路过的男人,甚至有胆大的公然在大街上拉人,林立在昨天去河边时已经领教过了,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得以挣脱。 他进了昨天那个小吃店,叫胖胖的老板娘同样给他煮一碗过桥米线,这种米线好吃而又便宜,林立一向对生活要求不高,能吃饱就行,米线煮好还需要几分钟时间,林立就在店里四处张望,店面不大,四周墙壁上有烟熏过的痕迹,油渍渍的又空空的,连一幅广告牌都没有,只有在靠近门的左边墙壁上,挂着一块木板,写着各式米线米粉的价格,这时里面一个背对着他的越南女人吃完了,她在给老板娘付钱的时候发现了林立,欣喜地给他打着招呼,林立也发现了这就是上午那个拉土豆的女人,忙点头回应,那女人付账时一定要坚持给林立买单,他拗不过她,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心里却着实惭愧,不就是顺手一推,也没出多大的力,却让人家破费,他想有机会给她几个水果算了。 米线煮好了,林立开始吃了起来,却似乎没有昨天那么好吃的了,他不在乎这些,吃得很是彻底,连碗里的汤都一饮而尽。一个男人坐在了他的桌子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林立微觉奇怪,但没什么表示。 他站起身来,给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出门而去,那个男人一下站了起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立平静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皮肤黄中带黑,个子不高,但一身肌肉很是结实,他看着林立,“想走?你还没给钱呢,”他的话明显的带着当地的土音,不过还能听的懂。 “刚才那位女士已经给我付过钱了,你那时没来,可能没有看见,”林立耐心的说。 “没有,我没有看见有什么人给你付钱,不能算。”那男人说道。 “你可以问问老板娘,她可以来作证明。”林立压住火气说。 “是吗?”那男人斜眼乜向老板娘,“小米,他说有人给他付过帐了,有这回事吗?” 那胖胖的女人说道:“刚才我很忙,记不清楚了,我盘一下帐目就知道了。”林立恼怒的站起来,“才几分钟时间,你就记不清楚了,不就是五块钱吗?我给你。” “不行,我们不能占顾客便宜,”那男人义正词严的说,小米,你点清楚一点,我们不要冤枉好人,也不要放走坏人。” 林立苦笑,“你是这店里的老板吗?这么上心!告诉你,演员很辛苦的。” “我是这里的幕后老板,”男人骄傲的说,“我当年投了钱的,占总投资的51%,所以一般我说了算。小米,点好了没有?你这么稀里糊涂的作生意,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点好了,点好了,”这个叫小米的胖女人高声说道,“晚上我盘点时,柜里面是十八块柒毛钱,后来一共卖了五碗米粉和四碗小面,五碗米粉一共应是二十五元,四碗小面是十六元,总共应收入四十一元,加上晚上的十八元柒角,一共应该是五十玖块柒角,对吧?”那男人频频点头,林立哭笑不得,他知道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没人给他付账,说不定那个越南女人根本就不存在,是他的想像而成的。 他的想法和小米的演算结果来了个默契配合。 小米把一大叠零钱拿在手里,对着林立说道,“这位先生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只有五十四块柒角钱?没有哪个人给你付账,你可能是刚才眼睛看花了,或者是记错了,对吧?” 这个女人的一脸真诚倒把林立弄糊涂了,莫非那个越南女人真没给自己买单,不可能的,算了,不纠结这个事情了,说破天不就是五元钱的事嘛,自己以后不给那越南女人水果就是了,也没吃亏。马上又为自己的小家子气好笑,那女人绝对是给自己付过钱的。 林立掏了一张五元的纸币给*,那女人接了过去,笑嘻嘻的对林立说,这位先生还是很可爱的,有错就改正了。那男人就没这么客气了,他说瞧你先生也是一表人材,怎么就和街头那些小流氓一样赖皮,他还说他们这个小店开了好多年了,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尽管自己打破了尘封多年的这个记录,但林立一点也不感到自豪。 走出了这充斥着黑色幽默感的饭店,林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天上繁星满天,他不由得精神一振,作了几下扩胸运动,并活动了几下颈椎,听到关节喀喀的摩擦声,心情好了许多,他慢慢度着步子,向黑暗中的红河走去,作为在回龙河边出生并成长,成人后又以在河里捕鱼为生的他来说,回龙河就是抚育他成人的生身母亲,现在的红河,则可以作为他的姨了,他多么希望能够陪着红河默默无闻的了此一生,就像路边的那棵大树一样,悄悄的不为人知的生长,然后默默的枯萎。 林立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一个头上戴着斗蓬的男人跟在他十米之后,林立走他也走,林立停下他也停下,林立异常恼火,他紧走两步,然后就躲在一条街道拐角之后,那男人也紧跑两步,林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倒把那男人吓一跳。 林立冷冷的看着他,这个男人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先生,你吃了米粉还没给钱呢,”他说。 第四十一章 风不止 林立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挺有意思呀?”他站在那里,不再看这个罗嗦不休的男人,眼睛看向路边的那棵银杏树,突兀的枝丫伸展在夜空之中,犹如黑色的线条在夜的幕布上留下的道道剪影。他对那男人说道,“告诉你吧,你如果还想要在我这里敲诈钱的话,那就打错算盘了,我不会给你了,你可以去报警,或是什么的,我吃的是米粉,不是白粉,只值五元钱,你们都收去十元了,还不罢休?” “身上没钱了,是吧?”小店男人点点头,“好,那你受我五拳头吧?一拳头一元!” 林立气往上冲,“还是我给你吧,免费赠送,不要钱!” 那男人摆了个猴拳架式,接着他猛地向前跳近两步,又唰地退了回去,林立冷冷的看着他,一丝不动,看着他在这里真像个猴似的,前蹿后跳,忽进忽退,就是不挨近林立身子,或是不敢挨近,旁边有几个人喝起倒彩来,“出招呀,要等到哪年哪月呀?”小个子男人脸上挂不住了,林立站在那里,渊停岳峙,气势上已经压住了他,他鼓起勇气给了林立一拳,拳头刚要触及林立身体,就被林立一把攥住了拳头,他挣扎不脱,又挥起另一个拳头,直接打向近在咫尺的林立,结果不同的拳头相同的命运,两只手被制住的这个男人,像大人手中被缚住翅膀的鸡一样,剩下两只脚在空中不停蹦跳,徒劳无功的挣扎着。 林立松开了手,正在不停反抗着的男人没有准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林立,半晌没有话说,林立甩了甩手,“我的米粉钱给你没有?你想好了才回答,不急,要不我们回去叫你那个叫小米的再盘盘点?” “不用了,是小米这个糊涂虫,没受过高等教育,”男人顿时失去了气焰,嘴里嘟哝道,“这么简单的帐都不会算,老子回去开了她!” 林立冷笑一声,“一直以为你是个优秀的实力派演员,现在才知道我错了,你不是实力派的,你是‘呕’像派的,为了五元钱,你们真是煞费苦心,”他转身就走。 “唉呀,”坐在地上的男人叹息,“老了,不行了,红河水浪打浪,你把老子扔在沙滩上,唉,” 没走多远的林立一下停住了脚步,他叹了一口气,他一直希望不要听到这句话,以及不要见到说这话的人,然而该来的毕竟还是要来,车到山前,有路无路你都得计划,都得行动,因为你已经不可能再退回去了。 他回到这个坐在地上的男人身边,“你叫什么名字,”他伸出一只手去拉这个现在显得可怜无助的男人,并且和解的对他笑笑。 “我叫孩子,”那男人可怜巴巴的说,“你是妈妈吗?”他对着林立诡异的一笑。 边上几个看热闹的看客哈哈大笑了起来,林立有点发窘。这下应是没有问题的了,完全对上了。只是这个男人?林立一把拉起了他,“我带你去找你妈妈,她跟一个屠夫跑了。” 在红河边上,两人坐在河岸上,四处无人,只有河风轻轻吹过,红河水拍打着沙滩。 “我叫庄元,是正宗的本地人,跟随二号已经近一年,给你透露一点,带你来的林峰是二号,一号不知是谁,我从没见过,不知道他在哪里发财,”刚才躺在地上的泼皮无赖一样的庄元,现在一下脸色肃穆,“这段时间,我没接受任何具体工作,没和任何人去联系过,我的任务就是在此扎根,摸清苗家和与他们走的很近的人的情况,向二号一人汇报,因为别的人我也没有见过,现在主要就是给你效劳,为你提供我所知道的信息。” “你是死士吗?”林立突然问道。 “死士?我不知道什么是死士,我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庄元说,他在林立面前秀了下他那突出的肱二头肌,“刚才那是表演赛,你不要以为我在你面前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刚当时没有分配工作,我赋闲在家,找到县里的武装部,因为心情郁闷,那天在里面和两个干部吵了起来,结果牛脾气发作,把那两个干部给伤着了,二号知道了这事,就叫人把我带到他那里,如此这般的,就接受了二号的调遣,受他安排,我们在这里开了个卖小吃的店,作为联络地点,不过我们这是自负盈亏,不像你那里,作甩手掌柜,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吧,”庄元笑着说,“我也想得通,在这次行动中,你是神经中枢,我们是神经未梢,不可同日而语。” “不能那么说,”林立黯然的说,“我才是这次行动中的边缘人员,我-----”他突然想起没必要给庄元说这个,就改口问道:“那你老婆知道这些吗?” “她知道一点点,不具体,我不愿她知道太多,”庄元说,他又严肃的对林立说道,“刚才你走之后,我们在屋里笑了你,觉得你好可爱,不过你最好少去那里吃饭了,我怕给她以后带来麻烦,同样,没事尽量少出现在我这里来,我们的关系是尽量我来找你,在外面遇见,也要注意姿态,不可张扬,” “好吧,我以后就换个地方吃饭吧,你那里我也不敢去了,一碗米粉不知要收多少钱,我的钱也是血汗钱呀,”林立说。 “那不一样,你那是皇粮呀,我们是智取,不对,是强取生辰纲!”庄元诡辩道。 “呃,那么你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苗家的一些消息?”林立问道。 “说来惭愧,知道了一点,不过价值不大,都是道听途说,苗家的人很是神秘,实际上这里有个很大的隐患,”庄元皱着眉头,“由于毒品交易风险极高,它的利润也很惊人,在他们苗家那一带,从事这个职业的人很多,有他们家的远近亲戚,有同村的乡亲,平时出来都是良民,该种庄稼的种庄稼,该作小生意的就作小生意,和我们没什么区别,有的还比我看上去更像好人,”他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一旦有了业务,就摇身一变,成了毒贩,所以我在外围,是很难获得真正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二号的意思就是要从内部打开决口,里应外合一锅端。唉,想法很丰满,现实很危险,落在苗家手里,那是什么概念?” 林立点头,这些话林峰给他也说过,尽管林峰也明确流露出对林立的个人安危不是很放在心上,因为他只是林峰的一颗棋子,任你在棋盘上走东走西杀出杀进,走罢后又一一收回盒里,但林立还是接受了他的坦率,他觉得这样更好,彼此也算是破开心扉,他于自己有恩,自己自当涌泉相报,至于最后成功成仁,那就不管它了。 “那你觉得我水果店旁边的那个陈三娘,你对她印象如何?”林立突然想起了他的同行冤家,那个女人有些特别,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 “不是很熟,但觉得还是正常的一个水果老板,她认识的人好像很多,”庄元说道,“她的水果好多时候还批发到山里面去,怎么了?你怀疑她?” “没有,只是了解一下自己的同行邻居的底细,以后更方便相处一些。”林立说。 时候差不多了,两人就分了手,各走各的道,林立直接回到了他的店铺,在他刚刚将要关门的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林立发现这个男人气度不凡,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甚是儒雅,大约三十多岁,在这两天见的诸多人中,这个好像就是天外来客。 “林老板,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搅,我妻子现在特别想吃一点香蕉,附近店都关门打佯了,只有你这里还亮着灯,我就奔着灯光就过来了,不介意吧?”来人甚是客气。 “没有没有,我刚从外面回来,不碍事的。”林立帮他称好香蕉,装进客人自己带来的口袋,递给了他。他无意中看到那个精致的口袋上面有几个黑字:中国海关! 第四十二章 稻草人 “这位先生是在河口海关工作吗?”林立问道,他想起了火车上邂逅的汪小枝。 “是的,你怎么知道?哦,你看到我的口袋了,”这个男人谦虚的说,“一份差事,混口饭吃,不比你们,成功人士。” “哪里呀?”林立说道,“别提成功二字,像我们这种男人最怕听到这成功二字了,它简直是撒旦发出的咒语,老在刺激着我。一个小本生意,没啥奔头,你们居庙堂之高,不知我们江湖之远,日后请多多关照。” “关照倒说不上,我们一般家庭,水果需求量小,”戴眼镜的男人说道,“你可以试着跑跑下面的乡镇,多开通一些大客户,那些需求量就大得多。” “谢谢,”林立还是忍不住问道,“冒昧的问一下,你是汪小枝的家人吗?” “你看出来了?”那男人问道,“我叫张明,是小枝的先生,你怎么想到我和小枝有关?” “瞎猜的,你提着海关的袋子,,我们以前没见过面,你却一张口就叫我林老板,我想是小汪向你推荐过我的小店。谢谢小汪,谢谢你。” “这没什么,小枝一到我那里,就说她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大帅哥,并把你的名片给我看了,说实话,”张明笑着说,“她倒是犯了一个忌讳,在自家男人面前大肆夸赞一个另外一个男人,我有些不服,就今晚过来看看,” “看了结果让你哑然失笑,对吧?”林立忙说,“也不过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而己,小枝过奖了,惭愧之极,汗颜之极。” “没有,林老板果然是人中龙凤,真的,”张明由衷赞叹,“我可以保证,以你的条件,你这里一定会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的。” “我不求那么兴隆,只要别生意兴隆亏四海财源茂盛输精光就行,”林立说道。 张明笑着告辞了,林立关上了门,得到别人的恭维,他有点兴奋,他有点期待以后的日子了,以前他希望的像一棵树一样的默默生长静静枯萎的想法又不见了,人啦,总是在不停变换着自己的想法思想,真是奇怪,看来人心复杂,人又渺小,像风一样定不了自己方向。 第二天,刚刚开门营业,孙三娘就找上门来,她给林立介绍了一笔大单,去给和顺镇的一个苗姓人家用三轮车送车苹果过去,那家人今天女儿出嫁,本来孙三娘自己想去,可是她不会骑电三轮车。另外她今天有个亲戚过来,她走不开,她把价格和地址给了林立。这笔生意如果成交,利润就相当可观。 “谢谢三娘,”林立感激说道,“你真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呀!”又在心里面加上一句,除了形象差点,应当是差好多点。他问过三娘,可以叫老杨去跑一趟,三娘一脸不屑,悄悄说老杨不地道,有次去那个镇上,玩称被人家发现又被人家打了一顿,再也不敢去那镇上了。 林立开着三轮车上了去和顺镇的公路,心里疑惑,但还是有几分兴奋。三娘有那么好心?那种不安又涌上心头,后来看到了满目的田园风光,生机盎然,又把不安抛到脑后,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他喜欢去看嫁女娶亲的热闹场面,洋溢着喜庆气氛。和顺镇在红河的下游,这条公路和红河平行向下延伸,大片大片的香蕉林在公路两旁,隔不多远,路边便有一个用木架支撑着的用来吓鸟的稻草人,它们凌驾于香蕉丛林之上,作工精致,栩栩如生。 和顺镇是个小镇,里面以少数民族居多,其中苗族占了多半,随着各个民族的交流互融,现在好多地方已经成了各个民族的杂居地了,互有往来,鸡犬相闻。快到和顺镇时,按照三娘指示,林立拐上了一条乡村公路,这条路是由碎石铺就,就没省级公路那么平整宽敞了,车速也慢了下来。林立不在意这些,他时间充裕,他不愿自己人生总在急急赶路,他得享受人生路上各种风景。他慢慢的驾驶着车,香蕉林开始不多了,眼前是一片空旷的田野,上一季庄稼刚刚收完,下一季还没运作,田野里有了新鲜的小草开始萌芽,路上甚少行人,有几个身着盛装的苗族女人,在林立开车经过时,都睁大眼睛向他张望,那种眼神,让他很是受用。 到了王家,林立刚一停车,王家的人就迎了上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指挥着几个苗族小伙卸货,一面热情的给林立点上香烟。林立连忙说上了几句祝福的话语。他看到王家院子里面,已经安置好了桌椅板凳,桌面上摆放着一些干果和点心之类的,正不停有人用盘子往桌上添加刚刚送到的苹果,来了生人,有许多人出来看热闹,也有可能是看林立的,让他很是惭愧,他知道自己是山寨的是个魇品,他不由得又摸了一下脸和鼻子。 有一个苗族姑娘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她穿戴的尤为漂亮,帽子上垂下的条条丝线,吊着一颗颗圆润珍珠,闪着耀眼光芒。让林立想到古时皇上,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一双大眼,如同太阳里面嵌进了两颗星星,光彩照人,让人不敢直视。 “远方的客人,能饮下这杯喜酒吗?”她端着一杯近乎透明的酒,含笑问这时有些腼腆的林立。“我不饮酒,但为了今天的一对新人,还有姑娘的美丽,及各位的热情,我喝!”林立一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来他确实不大会喝,喝完之后,他连着咳了好几声,才恢复正常。在这个时候,他有了汉人们的狡黠,他不能在这里喝酒失态,得有一颗清醒的头脑。 “那就再喝一杯水吧,”另一个姑娘也热情的上来,给他递上一杯开水。林立谢过,他看到了先前给他敬酒的姑娘看了这个一眼,后者迅速退了回去。 “姑娘这么美丽,是今天的新人吗?”林立问道。 “不是,”那姑娘格格笑着,“新人还在小楼上面,等着新郎背她下楼呢,这你不懂?” “不懂,对不起了,”林立说道,“我要先告辞了,我店里还有事呢。”他看到有几个小伙子看着自己,似有敌意。不由得有些不安,想此地不可久留。 “马上新郎就要到了,你不看看他背新娘下楼,我们在一旁给他们撒花,很好看的,”那姑娘挽留他道。“是啊,林老板,吃了中午的婚宴再走不迟呀,”那个老者,新娘的爷爷也这样说道。 “怎么新郎还没来呀?”人群中有性急的人在问。 “快了快了,”爷爷说道,“应当很快来了,”又对林立说道,“就在这里吃饭吧,不碍事的,” “不用了,各位,我真的有事要赶紧回去,就此别过。”林立看到那姑娘脸色一下就暗淡了,不过又马上恢复了过来。“那我去送送你吧,”她说。 “不用,不用,”林立连忙说道,“我三轮车就在门口,一发动,呜呜的就走了,”他学了两下车子发动的声音,说道,“这声音很难听的,恐弄脏了姑娘的耳朵,”他不由分说,出了门来,发动了车。他没向后看,也感觉有许多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如芒刺在背。 回去路上,风景依旧。林立在乡村路上看到了和他逆向而下的红河,那股汹涌翻腾的波浪,在他眼前尽情的姿意狂舞,让他似乎置身其中,跟随浪头一起沉浮挣扎,进入了两旁是香蕉林的地段,红河消失不见,他看到了尚显青嫩的香蕉从密密麻麻的叶中露出一星半点,看到那些在枝头上立着的稻草人,心想他们是多么的孤独呀。这条路上空无一人,林立不禁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林立看到前面路一个拐弯处,心头一振,坑坑洼洼的乡村路马上完了,他可以在平整的公路上任意驰骋了,那种感觉让他觉得屁股下面不是蹦蹦跳跳的三轮车,而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赤兔马,它将在黄尘古道上狂飙突进。 马上就要拐弯了,越来越近,由于心情不错,林立觉得天地之间的万物都显得亲切,你看茂密的香蕉林披着新绿,像刚出生不久的婴儿,那个孤独的稻草人,似乎也对他露出了笑脸,连眼睛似乎都在动了,啊!不是似乎,在林立的车马上就要和稻草人擦肩而过时,他看到了那个稻草人忽然活了过来,张开双臂,如一只大鸟一样,从空中向自己扑了下来。 第四十三章 鬼新娘 林立当时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要加大油门落荒而逃,几乎就在同时,从路边蕉林里唰的射出一条人影,一步登上了他行进中的车,一把拔掉了车钥匙,抢过了车的方向盘,三轮车突突的呻吟了两声,歪歪扭扭的停了下来。从天而降的那个稻草人落在车上,砰的一声,车身微微一抖,那人一手按住林立的肩,另一只手抽出一把刀子,顶在了林立的腰上,林立感到腰部微痛,知道自己己被制住,林立没有反抗,那是徒劳的。他嘟哝了一声,“打劫的?” 两个男人没有回答他,从蕉林中出现的那个男人拿出一根绳子来,他示意林立把手抬起,他好捆扎。 “没必要吧,二位大哥,”林立说道,“刚刚我就卖了一点水果,一共才几百块钱,你们给我留下一百就行,其余你们都拿去,行不?”拿绳子的那个男人摇摇头,仍旧用手势叫林立配合,抬手让他捆绑。后面用刀制住他的那个男人,用手推了林立一下,“老实些,老子不打劫,不干那下三滥的勾当。” “不打劫?”林立不明白了,“那你们是干什么的?抢人?我是个大男人,好吃懒做,你们抢我去干什么?”他对着那个拿绳子的大声嚷道。 “别对他那么大声!”拿着刀子的那个男人吼道,“他听不见,他是个哑巴,你不要欺侮歧视人家残疾人,我们是弱势群体!伸手出来,不然我这刀就要深入人心了,”这个男人面相凶恶,左边眼角上方有个胡豆大小的黑痣,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林立无奈,只得伸出手去,哑巴捆人是个老手,他只在林立合并起来的手腕上缠了两道,系上一个疙瘩,林立就知道这是怎么也挣脱不掉的了,不由得苦笑地对他竖起两根大拇指,“行呀,大哥,以前是收猪的吧?”他想起以前外地来的猪贩在他们村收猪,先将猪按翻在地,可怜的家伙自知大难临头拼命挣扎不住嚎叫,猪贩拿出绳子,先套好两个圈,看准时机一下套入了挣扎不停的猪脚里,说来也怪,猪一挣扎,那绳子就越套越紧,就这一手,让他们佩服的不行。现在哑巴在他身上旧戏重演,让他亲身体验了一下当年猪的感受,不由得感慨颇深。 哑巴掉转车头,开向了和顺镇的方向,这个长着黑痣的男人在后面车箱里看着林立,林立不是没想过逃跑,但是这车是孙三娘的,即时逃脱也不好回去交差,何况还不一定逃的成功,黑痣男人刀不离手,看样子,他的飞刀也是不差,他们是要把自己带到某个地方,莫非是苗家的人请他去有空坐坐?没那么快吧,自己才来这里两三天,如果这样,那苗家的势力也太大了,耳目太多,他决定先走着瞧,既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那等待就是最好的办法,林峰这样说过。想通了这一点,林立的心暂时安定下来,他甚至有了和黑痣交谈的冲动了,“喂,大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呀?”林立问道,他没指望他回答自己。 “少罗嗦!”果然如此,那男人横了林立一眼,“到了你就知道了。” 林立沉默了一会,哑巴开着车在斑驳不平的乡村公路上行驶,不免有剧烈抖动的时候,林立就叫起来,“兄弟,你小心一点,这是人家的车呀,真是的!”在一天之内,林立第二次来到和顺镇了,车子没有顺着刚才那条他送水果的原路进去,而是停在了一家超市外面,他们三人下了车,林立看到超市里面有几个人在看着他们,但谁也没有任何表示,就像那二人是从外面牵了一条狗回来一样。在超市旁边有条发白的小路,里面连着一片茂密的竹林,他们三人走了进去。当然是林立居中,那两个弱势群体一前一后,林子里面鸟雀鸣叫,空气清凉,林立不禁深深的吸了几口,他动作有些夸张,前面那个哑巴回头看了他一眼,仍然没有表情。林立无趣,就乖乖的走自己的路。他们经过一片玉米地,玉米已经成熟,被乡民掰下收走,剩下枯黄的桔梗立在地里,等待着被主人一刀两断,收回家去作柴火烧。 他们来到了一个独楼小院面前。这个小院依山而建,房前屋后都爬满了常青藤,有几只鸡在门前蹦跳,看到他们来,只有一只公鸡稍稍看了一眼,又去和那几只母鸡撕打去了,那个黑痣男人啪啪啪拍了三下巴掌,屋里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小黑,你去外面院子帮帮忙,吴生,你在外面看着一点,请客人进来。” 林立真的想笑,但又想起那个黑痣男人说他歧视残疾人,就忍住了,原来脸上有黑痣的男人被称作小黑,那个哑巴叫住吴生,无声?真是贴切。吴生作个手势,请林立进去。林立这才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进门后才发觉,果然是位故人。 一个老人坐在客厅里面的一把椅子上,看到林立进来,就站起身来,他好似身有不便,站起时显得有些吃力,林立上前一步,扶住了他,让他坐回椅子上。 这个老者正是刚才接待他的那个新娘的爷爷,不知怎的,他不在外面运筹指挥他孙女的婚事,而坐在这里接待他这一个外人。 “不好意思,老朽用了这个不适当的方式来请先生再度光临寒舍,请见谅,先生贵姓?刚才那两个粗人,可有对先生失礼?”老人甚是客气。 “不敢,晚辈姓林,林立,那两位大哥,”林立说道,“一路对我还是照顾有加,倒是在下还颇有失礼之处,”他想起自己曾对他们大声说话,很不礼貌,这句歉意倒是情真意切。 “哈哈,”老者一笑,“林先生,你一看就是风光霁月的坦荡君子,不计较俗人的粗鄙行为,看来我是请你请对了,” “哦,”林立沉吟道,“老先生是有什么事要在下效劳的吗?只管明言,就是在下恐没有那个能力,琴棋书画我一样不会,十八般武艺一件不精,是个无用之人,只能靠卖点水果为生。” “不需要那些,”老者摇摇头,“那些东西百无一用,我只求你一件事,事成后有薄礼相酬,难度不大,你只要一点头,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小院坐南朝北,现在屋内光线渐渐暗淡,林立看着他,觉得老头的那张脸在屋内阴影里有几分诡异起来。他没有点头,他在等老人下文。 “林先生,我想请你作小孙女的新郎!”老者慢慢的说。 他林立惊在原地,一时震惊造成了思维空白,良久才说,“今天不是她的结婚日吗?婚礼不是已经举行了吗?” “不是举行了,是正要举行,时间很紧,”老头说道,“林先生,你听我讲讲前因后果,你再决定好不?”林立点头,他对这个老头要讲的也是充满好奇。 “我们不是这里的原住居民,祖上最早是从蒙自那边迁徙而来,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好几代了,经过了最初的刀耕火种,我们一样进入了现代社会,可是我们祖上在传承给我们生命的同时,也传下了我们一个不能治愈的疾病,我们这个家族的人一般都不长寿,中年夭折是常有的事,我是一朵奇葩,但现在我觉得自己也快了,我们姓苗,我叫苗百全,我还有一个兄弟,一天神秘兮兮的,我都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我的儿子媳妇都死了,现在只有我的孙女还在,可是,她一样未能幸免,上个月都还一切正常,前天就突然风云突变,一下不能起来,我着了急,你不知道我们家族有个传统,也是个不大好的传统,就是入土的人尽量是己婚之人,这样才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先祖,可是我孙女还没有对像,一时之间到哪去寻找,昨天找来一个小伙子,说好了价格,今天早上又逃跑了,留下条说他不能娶一个鬼新娘,我无计可施,可是帖子已经发了出去,吹锣打鼓还得照常进行,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林立脸色凝重,“她还有多久?” “最多三天。”老者说道,他的目光急切的盯着林立,那神情,仿佛林立发不出来那个‘好吧’二字的声音的话,他随时可以帮他一把。 “好吧,我同意!”林立说道。 老头的脸色豁然开朗,他朝林立深深一躬,可惜身体不行,一个趔趄,林立连忙扶住了他,他没有发现那个老头眼中的凶残之光,就像黑夜中饿狼那双发绿的眼光一样。 第四十四章 谁断肠 当你合上了你的眼皮,当黑暗骤起,我知你将离去,孤独的你,前路的凄迷,飘摇着风雨,而我则成了你最后的记忆。林立接受了苗姓老者的请求,尽管他知道这个请求是那样的荒诞和诡异。但他本身也充满了对那不幸女子的哀怜,对生命过早凋零的感伤,如一盆燃烧正旺的青春火焰,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嗤的一声灰飞烟灭。还有的就是这个姓苗的老者说出了他的大名为苗百全,他的兄弟是否为那个一直缠绕他心头的苗丁花的父亲呢?苗姓在当地是个大姓,也值得他去探究一番。 “那我上午才出现过,现在出去他们不会认出我吗?”林立提出一个问题。 “这个不是问题,王妈可以解决,”老头平静地说。 他被吴生带到了一间屋内换衣,现在他要接受他们对他的苗族包装,王妈是个中年妇人,她给他头发喷上发剂,然后梳理一番,在头顶上挽成髻的形状,接着用不知是什么样的颜料在他脸上轻轻摩挲,林立感到脸上一阵冰凉,然后给他换上了苗服,她拿着许多呈块状的服饰给一块一块给他套上,林立感觉就像给他套上了古时盔甲,还好穿在最外面的还算是他熟悉的黑色马甲,裤子则由四片绸缎料子前后左右组成,裤脚肥大,盖住了脚面。对着镜子,林立试着走了几步,觉得不错,一身新衣,人也精神。最重要的一点,不认真细看,他和上午那个水果老板已经判若两人了,现在他要去看新娘了,并在她人生的最后阶段,陪她走完这段哀伤征程。 这个女人带着他走到了新娘的房间,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去,林立一个人站在门口,心里紧张,她是什么模样?一个快要夭折的姑娘,是不是皮包骨一样骷髅一般?但不能再犹豫了,时间很紧,外面等着看新娘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苗老说快了快了的次数已经让他自己都汗颜了,一张疲惫苍老的脸更加憔悴,还得强作笑颜。 他走进了女孩的房间时,他看到了姑娘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她看到他之后,眼里有了一丝惊喜,她想自己坐起来,却有心无力,林立急忙上前,叫她不要乱动,然后就坐在她床边,“我叫林立,你还好吗?”他知道她不好,“我好,我叫苗小青,”那姑娘虚弱的说,“那我现在背着你出去,行吗?你爷爷已经有点着急了,”林立说道,没时间客套了。 “可以,能抱着走吗?”姑娘吃力的说,“背着走,我会痛的。” 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林立抱着他的新娘来到了望眼欲穿的众人面前,他一身盛装,新娘被裹在一堆万花丛中,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尽管重病缠身,但也娇羞无限。在欢呼声中,天空下起了彩色的雪,纷纷扬扬,好像老天也来祝贺来了,众人不停抛起彩花,撒落在一对新人身上,林立微笑着,幸福的微笑着,他看到了人群中有一双熟悉的眼光在盯着自己,充满了惊异,他来不及多想,快步走进了为他们准备的新房。后面响起的欢呼声让他格外心痛,不为自己而为小青,为一个如花的美好生命将被恶魔腰斩,为外面一个同样的鲜活的生命而感叹,造化弄人,天妒红颜。 进了房间,林立先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小心别让她痛着,然后再给自己抖落身上的彩花,小青一直看着他微笑,她不同于别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能坦然,这点让林立深感钦佩,或许是她知道他们家族的病史,早已有了准备去随时面对死亡一样,“给我倒杯水,好吗?”她轻声的说。 林立给她倒好水,并用嘴试试水的温度,然后给她端在她的嘴边,喂她喝下去,他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乌,顿生怜惜之心,让她走的更心安吧,他想。 “委屈你了,”小青说,“让你陪我这一个快死之人,” “没有,”林立发自内心的说,“我是自愿的,只是我恐怕配不上陪你,” “你真好,这么善良,”小青微笑,“我都不想走了,” “兴许能够治疗的,也说不一定。”林立安慰她,心里在想这到底是什么病,这么邪乎? “没有用的,”小青叹了口气,“生死有命,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 林立无语,他很欣慰没有人来祝贺他们,吵闹他们,或许是有某种默契,他听到外面的喧嚣声也在慢慢散去。 “我想起来一下,你能扶着我吗?”小青说,样子更是柔弱动人,楚楚可怜。林立伸手到她腋下,微一用力,小青坐了起来,她对他赞许的微笑了一下,想要下床走走,林立手伸到她的腰部,想要扶着,小青“哎哟”叫了一声,林立连忙缩手,他问道是腰痛吗,小青点点头,能让我看看吗?林立心中陡生不安。 小青摇摇头,抱歉的一笑,“林大哥,”她低声的说,“尽管我们举行了婚礼,但你知道,我们要的只是一个形式,一个见证,我是个不祥之人,受到了诅咒,我不想给你带来恶运,你明白吗?”林立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说,“小青姑娘冰清玉洁,我怎敢有亵渎之念?只是想查看一下痛处,并无他意,” 小青只是摇头,林立脸色变的凝重,他用力吸了吸气,好像空气中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臭味,不知是从哪里发出。小青注意到林立的变化,脸色更是苍白。 “你爷爷骗了我,”林立说道,“你不是病了,你是中了子弹,你是枪伤!” 两滴眼泪从小青的眼角流出,顺着她那白净的脸颊,流到了红得刺眼的绸缎被上,小青好像想哭,但似乎已经没了哭的力气,林立说道,“你中弹了,他们为什么不送你去医院?再重的伤,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应该送往医院抢救,他们为什么不去,是不是因为他们不敢去,你是被警察击中,所以不敢去,对吗?” 小青没有回答,她抽泣不止。 “咚咚”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小青,苗老叫我给你送碗汤来,” 林立走过去拉开门,王妈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银耳汤,林立伸手接了过来,“谢谢王妈,”他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香味,“苗老说了,叫你和这位先生一起,趁热喝了,这是苗老亲自下厨熬的,”王妈说。“好的,王妈,你先出去吧,这汤还烫,我凉会再喝,”小青说,脸上泪痕已干。 “哦,那要记得喝啊,”王妈知趣的出去了,小青把脸转向林立,“林大哥,我不管是怎么受的伤,现在时日不多,你就好好的陪我一会,行吗?不再说那些话,好不?我时间不多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林立看着心痛,连忙点头。 “林大哥,喂我一口汤吧,”林立端着碗送到她嘴边,小青刚张开嘴,又合上了,她尽力微笑着对林立说,“林大哥,我要你答应我,我喝一口,你喝一口,就像小时候和----”她似乎有些接不上力气,但脸上仍有调皮的笑意。林立连忙点头,他给她喝了一口汤,小青带着笑意喝了下去,那种凄美的笑,让林立泪湿眼眶,小青笑着看他,示意该他喝了,林立心头一酸,他仰起脖子,把碗送到嘴边。 “小青,你真的不想放过他吗?”门一下被推开了,上午给林立敬酒的那个姑娘走了进来。 第四十五章 丁花冷 在上午时分,这姑娘给林立敬酒时,笑靥如花,活泼可亲,语笑嫣然,现在几个时辰之后,就增长了好几岁一样,她神色冰冷,语音悲戚,“命已如此,夫复何言,小青,你还是看不开这些红尘旧事。”她摇摇头,从林立手中拿过汤碗,看也不看林立一眼。她的目光全在小青身上。 小青含泪说道,“小姑,你不知道他有多好,我好想和他在一起呀,”她又对林立说道,“林大哥,你恨我吗?”林立摇摇头,“没有,小青,我不恨你,我只是为你伤心,”当他得知这碗汤中有毒时,没有愤怒,只是伤心,甚至觉得自己喝下去也没什么,当他看到红烛流泪,似在哀悼鲜花凋谢,零落成泥,一个年轻姑娘只身踏上冥途,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形单影只,不自禁的想随她而去。 “说的多么好听,”姑娘冷笑一声,“我救你一命,不为听你这些虚情假意之词,” “姑娘虽救活我人,却杀死她心,”林立说,“我不感谢,也不怨恨,” “早知如此,”那姑娘恨恨的说,“我就应当晚来一步,却又如何?” “姑娘如果想要知道,也不困难,”林立说,“你只要把碗给我,你再走出门去,情景再现,不就知了。” “不,不,”小青说道,“林大哥,刚才是我自私,你不要这样,就让我一个人走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林立扶住了她,用毛巾轻轻擦她脸上的汗,那是由疼痛而引起,他的泪珠滚滚而下,因为无能为力,因为心痛如绞,他要是和她一起痛也好啊,那姑娘看着他,不再说话。 “林大哥,你多好啊!”小青奋力挣扎出了一丝笑容,“我怎么就没早认识你呀?”她胸脯不住起伏,随后就慢慢平息下去,林立觉得她的身子越来越软,他的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沉下去-----那个姑娘将手一搭小青脉博,再看小青的双眼,瞳孔放大,显然已经死了,脸上犹带笑意。她叹了一口气,“走吧,”她用手捅捅林立。 林立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他没有反应。 “咚咚”外面有人在敲门,“小姑在吗?苗老有请!”是王妈的声音。 这姑娘说道,“我在,王妈你先去,我随后就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她又拉了林立一下,“如果想要活命,就快些走!”她的声音凛冽,林立心中一震,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但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青,仍不舍得放手,那姑娘从林立手中接过小青的渐渐变冷的身体,给她平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拉着林立走了出去。 走出房门,楼梯就在左边,林立刚要下楼,那姑娘一把拉住他,“上去!”她命令道,林立一愣,那姑娘示意他往楼下看,林立一看,在院子里有小黑吴生还有几个人在走来走去。就随那姑娘来到楼顶,林立看见一棵桉树在距大楼三米开外,那姑娘指着桉树问林立“能跳过去吗?” 林立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因为从来没跳过,“你行,我就行!”他说。 “真是笨得要死!”姑娘骂道,她看出了他的畏缩,“看我怎么跳,学着点!”她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林立看见她就像一只蝴蝶一样轻盈的飞一起来,稳稳的停在了树上,那树简直没动分毫。林立受到了鼓舞,他想起上学时他的立定跳远是全班第二,仅次于子杰,那时最好的成绩是2.55米,加上助跑,应当没有问题,他不愿在一个骄傲的姑娘面前示弱,何况,即使不成,小青刚走不久,自己就去追赶她好了,他依葫芦画瓢,后退,助跑,他腾空而起,可惜用力太猛,他的头撞在树上,疼的眼冒金花,还好,他的双手牢牢抱住了大树,两条腿把大树夹的差点窒息而死。 那姑娘在下面看的直摇头直扁嘴,林立下来后面红过耳。 他们一阵奔跑,跨过一条小溪,穿过一个山坳,林立虽然体质不错,但也有些喘气,那姑娘倒是没事,想来是常在山路行走。她听到林立的喘气声,“那歇会吧,应该没有问题了。” 林立不逞英雄了,他坐在地上,有许多问题想问,现在有时间了。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不用问,”那姑娘说,“反正你又不会给我写信,” 林立一愣,“那苗老先生为什么要给小青下毒?他是他爷爷呀!” “毒是我下的,”那姑娘冷冷的说。林立一怔,“你------?” “是我下的,”那姑娘重复一遍,“是她爷爷叫我下的,小青已经到时候了,而且这个时候最是疼痛难忍之时,生不如死!” “那小青当时知道是毒药吗?”林立想起小青喝汤时的微笑,心里疑惑。 “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么她还算苗家后人吗?”那姑娘说。 “那么她叫我喝,就是要我和她一起-----”林立一时不知如何措词。 “是呀,这小青好像还看上你了,这丫头,平时心高气傲,不知怎么会看上你?”那姑娘说道,“你还真有福气,别的人要陪她死,她还不一定会答应呢。” 是呀,林立不禁苦笑,“那你救我干什么?你觉得我不配陪小青去死?我连殉葬的资格都不够?” “就是不够!”那姑娘蛮横的说。“你上午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贪财呀?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死定了,” “是苗老请我来的,原来他也想我死呀,我跟他无冤无仇的,”林立说道。 “活该你倒霉!我们家族传统就是这样,凡是到已婚年岁仍然单身的,如果遇到不测,都会临时找个配偶,一同去地下,面见列祖列宗。”那姑娘说。 林立不禁打了个寒噤,过了一会,林立又问:“小青的枪伤是警察打的吗?是为什么?” “这个别问,你知道了不好,”姑娘一口回绝。 “王妈给我换了装,还在脸上加了工,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别自我感觉良好,我给你敬酒时看到了你的眼睛,后来在你抱着小青出来时又看到了,人可以变,但眼睛眼神一般还能看得出来,当然也许只有我才能看出来。” “那是那是,”林立恭维道,“她们都叫你小姑,那是你的名字吗?”他又问。 “苗老先生是我大伯,小青是他的孙女,她不叫我姑叫什么,叫小姑,是因为我这个长辈只比她大两岁,至于王妈她们,则是跟着小青一起称呼,哎呀,说这些一点没劲,”姑娘变得烦燥起来。“你走吧,记住,忘记这一切,不然你会惹火烧身的。”她对林立说道。 林立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他看了一眼带他逃亡出来的姑娘,她的背心起伏不定,不知为何,林立忽然想起一首诗来,他轻声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发什么酸?”那姑娘问道,脸色微红。 林立说道,“没什么,触景生情而已,姑娘上午敬我酒时,活泼灵动,笑意盈盈,如人面桃花相映,分外娇艳,下午则是冷言冷语,戾气横生,那时的和蔼可亲温柔可人的面目早已不知哪里去了,可惜可惜,” “说够了没有?”姑娘板着脸说。 “够了,马上就走,”林立说道,“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噫,这里采摘红花一朵,聊表谢意。” 林立走下几步,在下面一垅土地里,开着许多鲜艳的红花,他一生还从未见过这种红花,粉绿色的花枝,叶片直接长在枝节上面,不像别的花开几朵,它就一枝一花,花呈鲜红,颜色极是娇艳,灿若云霞,隐隐带有让人眩晕之感。又似带有某种奇特魔力,林立不知不觉的往花的深处走去。 “站住!”那姑娘厉声喝道,林立愕然转身。 “不要去采摘那花,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姑娘说道。 “就是花呀,难道还是草吗?”林立说。 “这是罂粟花!这里的乡民作药用的,你不要去摘,我不喜欢。”那姑娘说道。“你快走吧,回去不要乱说,你的车,以后会有人还给你的,” 林立看着她,“那你回去以后,不怕他们责罚你吗?” “责罚?他们敢吗?”姑娘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神情,“你不是想问我的名字吗?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别出去乱说,我不是警告你,除了我自己家人和朋友之外,知道我名字并同时看过我脸的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将是唯一一个例外,”她说。 “我叫苗丁花!” 第四十六章 岁月长 在回龙河的彼岸,在朱家村的斜对面,有着一个小镇,别口镇,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约定,每月逢二五八尾数的日子赶集。每到这一天,镇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各个村的乡民,女人们拿出她们不常穿的花衣服,男人们则拿出牙膏牙刷,把牙刷白一点,在不走亲戚不赶集的寻常日子里,没有多少人会去搭理自己的这口牙的,当然更多的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带着孙子辈的童男童女,满大街的遛达,赶集的日子也是聚会的日子,也是人与人之间交流心得体会的日子,常常一个人遇见了他或她的远亲,相见恨晚,一聊起来就没完,直到小孩子都受不了啦,直拉着大人的手要走,才作罢,走时还要互约时间再聊。 民以食为天,赶集那天最热闹的当然还是菜市,乡民们挑着箩筐或背着背篓,有的卖完蔬菜有的卖了粮食,在肉铺前流连忘返,在鱼摊前久久徘徊,那些屠夫,碰见一个熟人,则要大声招呼,王驼背,整两斤嘛,今天的猪巴适的狠,而被叫的人往往会说,哎,上次赶集才买了几斤肉,现在都没吃完,这些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而那边卖鱼的渔民,则相对矜持,场面也相对冷清,摊子前鱼肠鱼腮鱼甲,混着血水,一片狼藉,村民们都有自己一副小算盘,吃鱼不划算,还得自己费油,肉呢?可以将它炼出油来。所以,尽管在排列词语方面,鱼总是排在肉的前面,像什么大鱼大肉呀,鱼肉百姓鱼肉乡里呀,但在销量和受欢迎排行榜上,肉是永远第一,鱼就只有去永远争第一了。 但最近情况有了一点变化,有一个渔民的鱼卖的特别火,他一进场,住住马上有几个顾客就围了上去。不谈价格不疑斤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像有了某种契约一样,很快,他的鱼被一抢而空,围着他的人就笑嘻嘻的散开了,留下了这个孤独的渔民,就像潮水退后,露出的礁石,这块礁石就是朱奇。 朱奇的畅销秘决很简单,就是把鱼当白菜卖,他觉得自己不缺钱用。 在学会捕鱼之后,他最初并没有想用它来换钱,自己每月有子杰叔寄来的生活费用,对他而言,那就足够了,他去河里捕鱼,纯粹是一种游戏,他喜欢在回龙河里游泳,喜欢在回龙河上撑船,他喜欢将渔网撒下河后,然后让小船顺水漂流,等待收网,当他从河里拉扯起渔网时,他喜欢听那渔网出水时刷刷的声音,那是因为一个个的渔网格子,在出水的一霎那,上面因为水的张力而布满了水泡,然后被空气击破,发出的声音。收网时,是他觉得最激动人心和最具悬念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下一秒他扯起渔网时会有什么,他有时心情过于急切,已经想像有鱼挂在网上摇尾挣扎的样子,结果好多时候,一直拉完网,除了一些青苔和上游漂来的枯枝挂在网上,别的一无所有,他就发脾气,对着青苔和枯枝,他将青苔撕得支离破碎,将枯枝折断,远远的扔了出去。有一次一只倒霉的螃蟹挂在网上,那时他正为一无所获而愤怒,看见这个舞爪横行的家伙,他学着电影里面的奸诈坏人,“哼哼哼”他扮成一副狰狞之相,*近了它,然后吃掉它的两个钳子一样的幸福的大脚,当然幸福是他自己的,他有权决定一个生命的存在和消失,有一次他网上来一条江豚,它那副傻傻笑容的可爱的神情,让他犹豫了好久,最终放它归河。 让他有了将鱼卖钱的想法是那次碰到朱支书之后,他在路上看到朱支书,脸上肉少了,皱纹多了,眼珠向外鼓出,看什么都要看好长时间,才分辨得清楚,而且还不一定准确,有一次他看到朱老四,嘴里却叫道,子杰呀,你怎么还不回家呀,你妈说梦见你出事了呀,吓得朱老四直往后躲。自此,朱奇就决定以后要专业捕鱼了,子杰叔寄回来的钱,他要留着,等到子杰叔来带他出去时他再一起给朱支书,他想到自己昂首挺胸将钱交到他手里时,会有怎样的自豪和骄傲啊,那才是个爷们,多带劲呀!他一个未成年人,本就用不了多少花销,再加上那些买鱼的人,看他是个孩子,就一味夸他捧他,说他小小年纪如此了得,将来必定大有可为,还有的人说他头大如斗,将来绝对是个商业巨头,还有人说一看他就是个豪爽之人,不会斤斤计较,赛过孟尝君,结果他就为了对得起那些赞誉,就稀里糊涂的半卖半送了,有时甚至在人家来买鱼时,朱奇还主动问人家多少钱一斤合适,搞得人家瞠目结舌,直呼奇葩。 朱奇卖完了鱼,提着鱼篓,先到镇上的书店,买了两本英国女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然后又到邮局看有没有自己的来信,他来到那个黑板前,在上面用粉笔写的一大堆姓名中,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失落,他觉得有人从远方给自己来信,是多么幸福的事呀,一封信从千里之外而来,这本身就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它是怎么来的?中途又有多少个陌生人的手触摸过它?它乘的火车还是轮船?晚上它又在哪里度过?朱奇想像着是自己躺在信封里面,穿山越岭乘风破浪,他不由得笑了,走出去,是多么精彩呀! 他在盼着子杰来接他,可是子杰叔说的时间还没有到,真的,时间过得真慢,一天居然有二十四个小时,他觉得一个小时都好难度过,特别是晚上,他睡不着。还好,他可以看秀珍阿姨给他写的信,她在去南方不久,就给他来信了,这封信是带有浓厚的中国国情,先是自己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然后问他怎样,过得好吗?最后就是一大堆祝福和告诫的话,尽管这样,朱奇在收到信时,仍然感动得哭了,他知道由于乡村观念,秀珍阿姨没读过多少书,写这信一定让她费了不少心血,那晚,他看了十多遍,后来,他拿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写秀珍阿姨这四个字,不停的写,后来这张纸写的满了,他突然惊讶发现,他写的并不全是写秀珍阿姨这四个字,有好几处,他明明白白是写的秀珍两个字,他脸红心跳,不自觉的四处看了一下,他觉得有个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写了出来,他连忙点燃火柴,将纸烧掉,又觉得上面有秀珍二字,烧的不吉利,便赶快灭了火。然后不知为了什么,又一个人流起泪来,好像受了委屈一般。 朱奇划着船,想着心事,他觉得有些燥热,就除掉外衣和长裤,从船后面下了水,其时已经是深秋季节,河水早已有了凉意,但朱奇不为所动,他以前从书上看到,好多人在下雪冬天,还坚持在河里冬泳,其中还有老者妇女,又想到将来要和子杰叔一样,但自己除了飞刀,还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活,只怕让子杰叔看轻了自己,只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从水里游泳下手,深挖自己潜力,所以他在天冷时也一个人浸泡在水里,开始无法忍受,但后来也习以为常了。 所以好多时候,朱家村的人常常会看到这样一种图景:回龙河上,一叶小舟,虽然无人驾驭,但也能时快时慢,掌控有度,小舟周围,不时还有水花飞溅,最初人们有些惊恐,以为河神作怪,但水面冒出人头,一切烟消云散,唉,这个孩子,人们如此总结,不知是叹息,还是赞美。 朱奇的双脚拍打着水花,双手推着小船慢慢靠近了码头,然后他身体打直,双手用劲,一下上了小船,小船微微一晃,朱奇用篙竿点着河底,调整船头,准确地驶进了他的专用停船船道。 朱奇上了岸,将渔网整理干净,然后开始他的必修科目,飞刀!在河边不远的地方有棵槐树,这是他练习飞刀的靶子,这树方圆几十米就是他的靶场,他已经能在静止状态下一击而中,现在练习的是运动中的飞刀出手,他离树三十米远,每十米远有个标识,他开始启动,助跑,加速,在离树十米远时,他一个鱼跃,身子腾空,“嗖”的扔出了飞刀,“砰”的一声,飞刀命中目标,刀身兀自摇动不休。 “好刀法!”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第四十七章 未了情 朱奇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看见一个男人从小路上走了过来,他容颜憔悴,走路缓慢,仿佛大病初愈,但身板笔直,眼神刚毅,虽着一身便装,但仍透出一股英气,不同于乡野之人,朱奇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怦然心动,这是来找他的吗?专程来找他的吗? 那个男人走到树前,拔出飞刀,将它平置手上,细细的看,就像在鉴定古器,然后抬起头来,上上下下审视了朱奇一遍,他问:“这飞刀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从哪里来的?”朱奇反问。 那男人愣了一下,一丝笑意掠过他的嘴角,“你不懂规矩,我可以当你的叔叔,算你长辈,你怎么能不回答我的问题?还要反过来问我呢?” “不是所有年纪比我大的,我都会当他是长辈,”朱奇说,“要是他想害我呢?或是图谋我的宝贝呢?我还会拿他作长辈吗?” “说的也对,”那男人点头赞许,“那么我可以发誓,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图谋你的宝贝,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好吧,我相信你,”朱奇说,“这飞刀是从你一个地方来的。” “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了?”男人笑着说道。 “我猜的,”朱奇说道,“在我们村,我猜谜是最准的,这一次也应该准确,对不对?” “恭喜你,回答正确!”那男人向朱奇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我叫周闯。” “久仰久仰!”朱奇握住了这个叫周闯的男人的手,他一下就感觉到了他的力量,手掌冰冷,手指细长,“我叫朱奇,以后请多关照。”他们忽然觉得有趣,都笑了起来。 “子杰叔呢?他为什么没来接我?哦,当然,接我的时间未到,但是他可以来看我呀,看我的时间是可以到了的了,对吧?”朱奇问。 “哦,子杰叔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是我来代表他来接你,提前来接你了,高兴吧?怎么样,小朱老板,不邀请我到你船上一游?”周闯说。,“当然可以,”朱奇兴奋的说,就像孩子有了新玩具总要在伙伴面前炫耀一番样,“走吧,要不我再撒一网,晚上我请你吃鱼。”他光奋得脸泛红光,拉着周闯就往小船走去,好像害怕周闯突然改变主意,同时又在心里祈祷,鱼儿鱼儿快上网,我有重要客人,这次你帮了我忙,下次我必有重赏,至于鱼儿还有没下次,他就不管了。 两人上船,朱奇伸篙一点,小船灵巧的离开码头,向河心驶去,周闯坐在船中间,面对朱奇,朱奇在船后,他很快就划到了河心,然后一边将网放入河中,一面将船倒退行驶,“周叔,你坐船害怕吗?”他问周闯。 “有一点,你要小心些,别把我掉进水里,”周闯笑着说,他看着这孩子的一举一动,甚觉惊奇。“要我帮忙吗?要不我帮你划船,你光放网就行,” “不用不用,你坐着别动,船小,会晃动的,”朱奇连忙说,“周叔你会游泳吗?”朱奇差一点就说出了那句不会我教你,一个身负绝技的特级兵种,不会游泳?那就不是特种兵,那是特种笨了。 “我不会游泳,”周闯说,“我只会潜泳,能潜多久,就看你什么时候捞我,” “嘻嘻”朱奇笑了起来。 这一次运气不错,朱奇这网上来,里面有条两斤多的一条草鱼,在网里不停摇滚挣扎,朱奇不加现会,他将小船划向码头,周闯问他为什么不把鱼放进舱里,那里有洞,和河水相通,可以让鱼不致缺水死亡,朱奇说草鱼没那么快死的,它在网里用劲挣扎,全身肌肉绷紧,等下肉会更加鲜美。 哦,周闯说道,心想这孩子哪学来的这些东西。 下了船,周闯提着鱼,朱奇拿着渔网,一同回家,朱奇已经计划好了,中午用这条鱼,给周叔煮个水煮鱼片,在陈二婶那小店拿瓶好酒,当然是不用给钱的,陈二婶已经欠他的鱼钱好久了,朱奇知道,陈二婶以为他是个小孩,早忘记了,却不知他记心好着呢!朱奇走在前面,他忽然回过头来,“周叔,你负过伤?” 周闯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脸色不好,走路吃力,”朱奇说,“应该不是生病引起,依你们的体质,一般不会得病的,要不让我来提鱼吧,”周闯说,“我是受伤了,两道伤口,一处刀伤一处枪伤,现在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不碍事的,” “周叔,伤你的人呢?他在哪里,我以后给你出气,”朱奇很仗义的说。 周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吟一会,他摇摇头说,“不用了,他们都不在了,他们都死了,”是的,刺他一刀的子杰已经葬在翠谷峰下,而给了自己一枪的自己,也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躯壳,在机械的作着简单人体运动。 那天晚上,四条生命,两死两伤,子杰在刺向自己的那一刀时,可能是兄弟情深,在那个瞬间突涌心头,所以他留力了,周闯知道,子杰在那种刀入身体情况之下,要他的命是毫无问题的,他没死,只能说明一点,子杰放过了他,而自己在哭过之后,还得重新面对,他没有选择了,他还得活下去,他还有件事要去完成,可是小王随时会醒过来,要是他看见这一切,那就是灭顶之灾,他得尽快处理完这个残局。他拔出了刀,捂住伤口,将刀藏了起来,然后倒在地上,用枪对准自己大腿,扣了扳机,然后忍痛将手枪丢在张昭旁边,他仰面倒在地上,用手死死捂住伤口,以免流血过多而死,他算了一下时辰,天近黎明,会有人经过这里,那时就有救了,可是那天早晨,等了好久,也没人来,或许是时间相对论里面说的,只是他觉得久了,但时间是照常运转的,最后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时,听到巷子那头传来了脚步声,他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这一次是真的晕了。 两天之后,他才醒了过来,有了意识,但不能开口说话。依照秦璐的指引,他在兰家村见到了她和张昭的女儿,秦璐没有一同前去,那个叫兰小茹的女孩,对她的亲生妈妈恨之入骨,见到她后对她又咬又掐,但她认可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叔叔,因为他的军人特质,因为他让她见识了他的常人所没有的本领,小女孩喜欢英雄,不仅是她一个,好多女孩都是这样,她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有本事的人了,在和他熟悉以后,小茹求他一件事,帮她找到她的亲生父亲,能够让他们父女见见面,他答应尽力,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父亲就是黑道中的风云人物张昭,秦璐没有告诉那个男人名字,等到他知道女孩生父是张昭时,后者已经成了头号通辑人物,这个男人,一直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了骨血,直到临死抱着装有小茹的生辰八字的铁盒,却没能打开看上一眼,就中枪归西。 子杰在老井房的神兵突降,让他想要张昭父女见上一面的计划破产,不仅如此,还搭上了二人性命,世事难料。就在这一个晚上,秦璐的对她生命中有重要意义的两个男人双双死去,哀痛异常,却还不能尽情渲泄,对子杰还可以向英雄致哀流泪,对张昭的死还得拍手称快,说他死有余辜,这个女人也受尽煎熬。 还好,一号和丁一他们没有怀疑到他,一号过一段时间就到医院来看他,首长经常长吁短叹,说是自己咒死了子杰,要是不说那些走了子杰还有丁一之类的狗屁话,子杰就不会走了,结果他还得反过来劝慰首长,病人和看望病人的彻底掉换了角色。后来,他由于体质过硬,提前出了院,在基地里一直呆着,一号没有派遣任务给他,说他虽然出院,但还需要静养,终于有一天,一号把他叫了过去,说应该把子杰牺牲的消息告诉他的家人了,你去子杰所在的县武装部,和那里的工作人员一道去子杰家里,作好家属的抚慰工作和后事料理,说子杰身前有个遗愿,要他照顾他的义子朱奇,正好周闯现在修养阶段,干脆去把那倒霉孩子接过来,让他在翠谷峰旁边的一所部队学校学习,以便照顾好他,来安慰子杰的在天之灵。就这样,他来到了朱家村,找到了朱奇。回想这段时间以来,真是一言难尽。 “周叔叔,你有什么心事吗?”朱奇回过头问。 第四十八章 鱼酒祭 “是的,”周闯笑着对朱奇说,“只是我的心事你永远不懂,你无法把它看的清楚,”为表示轻松,他用口哨吹起了这首歌的几声旋律,不过实在难听,就住了口,他用轻飘的哨音来压沉心底厚重的秘密。朱奇点了点头,是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心事,都有自己不可告人或是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比如自己,他赶快掉开思路,就像思想的触角一下伸到了滚烫的烙铁上面,不再想那让他脸红心跳的心底**,那一封信和他那张满满的曾被火烧掉一部分的白纸黑字。 他常常反省自己,觉得迷茫,他从书上看到,这种状态一般会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才会具备,而自己刚过十岁,怎么就有了呢?难道自己提前跨入了青春期?还是自己是个另类,或者是个魔鬼?他倒从没认为自己会是天使,至少皮肤都不合格,他由于长时间赤足在野外活动,皮肤微黑,这在脸上手臂上和脚背上尤为突出,当然其他地方还是不黑,主色调基本还是黄色,而天使的首要条件则是皮肤雪白,这一票就否决了他的天使之梦。 “你也有心事?”周闯看到他沉默不语,就笑着问他。 “哦,没有,”他连忙否定,“我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怕招待周叔不好,以后回去,子杰叔会说我的,”他一下就看到周闯的脸色黯淡下来,很快又变得严肃。 “小奇,我要和你说说你子杰叔叔的事,你要有思想准备,”周闯低声的说。 “他怎么了?”小奇脸色一下煞白,“子杰叔出事了吗?” “是的,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子杰在消灭罪犯之后,不幸因公殉职,”周闯说,他看着朱奇的眼睛,“你想哭吗?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场。” 一片沉寂,两人互相对望,然后朱奇后退一步,他说,“周叔叔,你知道吗?”朱奇仰脸望天,他没有哭,甚至连眼圈都没有红,他说,“你知道吗?上次我爸爸和子杰叔离开我时,我比现在还小一些,那时我在这里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哭,现在我也不会哭了,就是我一个人我也不会哭了,我不哭不代表我不悲痛,我不哭不代表我没心没肺,子杰叔说过,在他们去执行任务时,那就意味着你的生与死各占50%的机率,那就一半靠天意,一半人为了” “你也是这样理解的吗?”周闯惊奇的问,“那么你还要向往这一条路?” “因为这种生活精彩!”朱奇说,“因为在这条路上生活的人,他们每过一天,胜过别人活一年,我不想作个活一百岁的庸碌过客,我想要作个好多年后人们一提起朱奇这个名字,就能立即想起我来的人。” 周闯有些意外,他倒想好了当朱奇闻听子杰的噩耗之后,会痛哭失声,会连声说我不信我不信之类的话,说不定会一头扎进自己怀里,但是没有,这些都没出现,而自己准备好的那些劝慰的话,还有一根准备给他擦拭眼泪的手绢也没派上用场。周闯没有因为朱奇的平静反应而轻松,他感到了这个孩子平静表象后面的汹涌波涛。他默默的跟在朱奇后面,看着这个小小的背影在正午的阳光下一点点前行。 他们到了朱奇的家,这个家内外收拾的整洁有序,不像是个没有成人的家,外面的坝子,里面的房间,朱奇每天都要清扫一遍,这是子杰在临走时给他讲好了的,要提前培养他的生活自理意识,他说过,如果一个人在生活方面邋遢松散,那么他在别的方面一样注定不会优秀。朱奇剖好了鱼,在一个菜坛里抓出了泡好了的酸菜和辣椒,用刀切好,然后将剖好的鱼拼成一片一片的,在一个盆里撒上些许淀粉,再放上些盐,加上些酱,用手揉搓一阵,觉得差不多了,再往锅里下油,周闯在打下手,帮着烧火,他看着在灶边忙碌的朱奇,不由一阵心酸。 “嗤嗤”的一阵声响,朱奇将咸菜倒进了已经烧烫的锅里,腾起一股白烟,白烟中的朱奇用锅铲在里面铲动,过了一会,白烟消散,他就往锅里加水,盖上锅盖,对周闯说,周叔你看着一点,我去去就来。周闯答应一声,不知道他要出去干嘛。 不到五分钟,朱奇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瓶白酒,他回来得正好,刚好是鱼要下锅的时候,他将拌好的鱼倾在锅里,然后拍拍周闯的肩,叫他让开一下,他在灶门边,用铁钳在里面掏了几下,周闯觉得灶里的火一下就大了起来,不禁有些为自己难为情,朱奇小声对他说,鱼刚下锅,火一定要猛火,在锅里的汤沸了以后,则要小火慢慢煨了,那样煮出来的鱼才鲜美可口。从到家之后,他就开始忙这忙那,没有再问子杰的事,像是已经忘记了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领路人去世的这件事。 将煮好的两大碗鱼端上桌子,朱奇叫周闯帮忙,将桌子抬到外面坝子,他打开了从陈二婶家小店那里拿来的白酒,他用两个小碗斟好了酒,然后端起一碗,朝向蓝天,他将在这里祭奠子杰。周闯端起剩下那碗,和朱奇并排站立,同祭战友。 “子杰叔叔,你在天的英魂不远,想必还能听见小侄朱奇的声音,如晴天霹雳,叔突遭不测,含恨而去。侄闻此噩耗,不仅痛悲,更是愤怒,小侄即将起程,追随你去,希叔在天之灵,佑我成长,手刃恶贼,为叔报仇!”朱奇说完,将酒洒向蓝天,酒滴纷纷洒洒,在阳光里闪着耀眼的光。 周闯说道,“杰哥,你一路走好,朱奇是我带他出去,我会照顾好他的,你放心吧,”他举碗向天,遥祭子杰,然后一饮而尽。 “周叔,现在我们吃饭,你把子杰叔遇难的经过说给我听听吧。”朱奇和周闯祭奠完了子杰,两人回到桌上,朱奇对周闯说道。 “好的,”周闯说,他吃过许多美味佳肴,或则豪华或则精致,朱奇的水煮鱼作法粗糙,难以与之相提并论,但他觉得,这菜另有一番风味,取料上乘,鱼是河里刚打捞上来的鲜鱼,水是从地下井里提起的纯净水,咸菜辣椒味道十足,周闯辣的咧嘴,野性美!他给这道菜下了一个标签。他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讲起了那天晚上的情节来,这番话已经给一号和顺城的杨浦局长讲过几遍,他几乎能一字不差的给讲出来。 朱奇静静的听着,有几次他皱起了眉,但他没有发问,一直到周闯说到张昭被子杰击毙之后,他的同伙偷袭得手,刀刺其背,铁盒击头,致其死亡,然后再给周闯补上一枪,从容逃走。朱奇这才发问:“你看清那人长相没有?” 周闯说道:“那人身高1.8米到1.85之间,来时用黑布蒙面,没看清面容,当时因为自己也受重伤,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身高应当准确。” “哦,”朱奇说道,“那后来有这人的消息没有?他重新出现过吗?” “这倒没有,”周闯说道,“可能风声太紧,他躲起来了吧?” 朱奇不再说什么,吃完了饭,他收拾碗筷,在后面小屋将它们一一洗净。周闯则在他的房间里浏览朱奇的藏书,他在那里面看见了几本封底封面都呈黑色的排列一起,黑黑的一团,有几分冷冽气息,他抽出其中一本,是英国女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死亡约会》,他问朱奇,“你能看的懂这些书吗?外国人名字很难记的,” “刚开始看不大明白,”朱奇在那边一边洗碗一边回答,“但多看一遍就越有意思,侦探小说就是这样,你要进入情节,从作者提供给你的线索,和里面的侦探一道寻找罪犯,这很有趣。”说话声伴随着洗碗的哗哗声。 周闯可没有觉得有趣,他不喜欢侦探小说,在他心里,那些都是作者闭门造车,真正罪犯,哪有那么多线索给你,他们不会拿性命的代价来留下线索给你作推理的佐证。 “周叔叔,你也会使用飞刀吗?”朱奇突然问道。 周闯有些突然,他不明白朱奇问这干嘛,他犹豫一下,才说:“我会一点,飞刀不是我们的必修项目,子杰最爱这个,我的分工是精度射击,通俗一点说法就是,我是一个狙击手。” 第四十九章 别亦难 “狙击手?”朱奇不由得拿起周闯的右手,仔细的看,他啧啧赞道,“你的手指好长呀,又细,你不像拿枪的,你像弹钢琴的,你为什么不去搞音乐呢?” “你别光看到它长,它细,你看看这里,”周闯翻过手掌,掌心向上,他用左手食指指着右手食指关节说,“你摸摸这里,一个真正狙击手的食指关节,”朱奇不用摸,他看得到那关节处,一层厚厚的老茧,不用说,那不知是扣了多少万次的扳机才会有这样厚茧生成,射击原理简单,三点一线,谁都会说,可是你是一个狙击手,一个殿堂级的枪手,非得要百炼成钢,成精!你不是一个猎手,偶尔一次失手,大不了后果就是猎物逃脱,而他们面对的是罪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有时还有在他们手中控制的人质,你一个失手,不仅可能危及自己的性命,人质的安危,有时候是整个行动的全盘计划都会打乱,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危及其他战友的安危,那后果不容小觑。 “说到音乐,我小时候学过钢琴,”周闯眼里有丝一掠而过的哀伤,“我父母都是教音乐的老师,我从小学过音乐,可我小时候是女生性格,沉默柔弱,学琴之后,一味偏激,不知不觉走上悲怆路子,我父亲怕了,为给我增加阳钢因素,拔乱反正,让我来了部队,就这样,”周闯苦笑一下,“才有了和你朱老板相遇的一天,不是缘分,是宿命。” “你爸作得对!”朱奇说道,“男人就得这样,在铁里去打,在火里去烧,你得强硬,得坚信一种东西,存活于世,你得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周闯没有说话,他眼前又浮现出了在那次银行劫案中的那个小女孩的仇恨目光,他不够强硬,他会动摇,他想起他的音乐老师说过在他身上,隐隐有一线悲剧色彩,仿佛一语成谶。要是他强硬一点,就不会有与秦璐的君子协定,也就不会有了处理张昭问题的摇摆不定,最后害了子杰害了自己,好在事情已经过去,对子杰的愧疚,让他决定他要对朱奇好好照顾,一为赎罪,二为告慰子杰英灵,三是这孩子有些灵气,讨他喜欢。 “那朱爷爷家里,周叔叔还没去过吧?”朱奇问道。 “哦,是的,县武装部的杨部长在那边,我由于性格方面,不大适合作这类工作,就让老杨去的子杰的家,我直接来找你了,”周闯说,还有一个更深沉的原因他没说,他先在路上看到了朱支书,龙钟老态的朱老太爷,拄着拐杖,一个人在路上踽踽独行,让他有了强烈的罪恶感,他不想去也不敢去面对这个老者,一个失子之父。所以他选择回避,但也知道这是回避了不了的,他终究得去,作为子杰生前战友,他怎么也得去! “小奇,你收拾一下,我们得去子杰叔叔家里去看看,”周闯站起身来。 “好吧,”朱奇好久没去过支书家了,因为恐惧心理,尽管朱支书现在已经不是支书了,但对朱奇来说,余威还在,现在恐惧也好,不适也罢,他都得去一下了。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个手绢包着的包,里面装着的是子杰给他寄来的生活费用,他要如数奉还,子杰叔的情,他领,钱,不要。但手绢得留着,那是秀珍给的。 到了支书家里,朱奇看见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和支书坐在客厅里面,他知道那是周闯叔提过的县武装里的杨部长,支书老婆在一旁抹着眼泪,他们看到朱奇和周闯进来,连忙给周闯招呼,让坐倒茶,把朱奇冷落一旁。倒是老杨,把朱奇叫到身边,摸摸他头,问周闯,“这就是你要带走的那个宝贝呀?” 周闯点头,刚要作个介绍,朱奇已经对老杨说了,“我不是宝贝,我是个人,现在是男孩,很快我就是个男人了。”他不愿在此多作停留,周闯说过他们得坐下午那班客船走。他还要稍稍整理一下,家里家外。就对支书两公婆说,“朱爷爷,奶奶,我下午就要走了,从此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二老?望二老保重身体,这是子杰叔前段时间所寄与我的生活费用,现在我转奉二老,子杰叔是我义父,我就是你们的亲孙子,小时顽皮胡闹,请二老海涵。”说完,就跪在地上,给支书他们磕了三个头。 支书老婆心软,连忙将他拉起,“好孩子,多懂事呀,”支书走了过来,朱奇看见的不再是以前那个阴鸷狠酷的老者,面前分明只是一个面容苍老的老头了,他拍拍朱奇的肩,尽管没说什么,但朱奇已经心满意足,他主动拥抱了一下支书,然后对周闯说,“周叔,我回去收好东西,然后在河边码头上等你。” 周闯点头,“你去吧,不需要带太多东西,那边都有呢,要坐火车,转汽车,路长着呢。” 朱奇应了一声,给屋里人点点头,就走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了一下蓝天,从今天起,他就要告别这块蓝天,投入另一片天空之下,在那里,抬头的一片天就是男人的一片天了。 他上了山,和鹅公山作别,和这山上的大树小树深草浅草作别,和在这里虽然不见踪影但知道它在的蛇们作别,别了,青竹片,牛屡黄,乌烧蛇,没有眼镜蛇,那种凶残的恶蛇,在我的故乡是不可能出现的,朱奇心想。他最后来到了妈妈的坟边,芳草凄凄,落叶满地,对不起,妈妈,我好久没有来了,我如今要走了,再来看你一次,下一次不知是哪年哪月了,你在下面可好?朱奇拿出柴刀,将坟头上的野草修葺一遍,扯来几根树枝,将落叶扫走,然后依照习惯,他又在坟边上躺一会儿,和阴阳相隔的妈妈作着交流,只有这个时候,他是相信那些灵异的存在的,他觉得那些冰冷的无神论者,到了这儿,呼吸呼吸这里的空气,听听这儿的风声,将心彻底静下来,是能够听到祖辈们的诉说的。 下山之后,他一路飞奔,路上不断的和乡亲们告别,四叔我走了,以后麻烦你给我看着一下家了,陈二婶我走了,你欠的鱼钱我不要了,就给你小孩买条裤子吧,他的腚都露出来了,曾三娘我走了,上次你家玻璃真不是我砸烂的,我就偷过你家两根葱,你不要记恨我了,少平叔你不要装作没看到我,你家强强上次那获奖作文真是我给写的,怪我虚荣,又把这消息漏了出去,害你丢了面子,你请安吧----- 朱奇站在自家院门前,认认真真的将这个他在此住了十年的家看了个仔仔细细,正屋是两间瓦房,呈纵深排列,以前是子豪住在外面,他住里间。现在是他当家作主,他就搬了出来,住在外面,偏房分成两部分,半是瓦房半是草房,瓦房是用来吃饭和作饭的,草房则是用来养牲畜的,但朱奇取消了这个项目,他只养他自己,偶尔收留一只野猫野狗,又因他经常不在,它们又投别的明主去了。 最让他难舍难分的是他的朋友,甚至家人:他的小船和回龙河!也是父亲的船,母亲的河,一个生他,一个养他,小船作工结实,是半拉子木匠父亲亲自作的,他像作一件伟大的艺术品一样,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完成,那时的朱奇对他父亲崇拜的五体投地,他看着父亲用锲子一次又一次在木板缝里填上麻絮,涂上桐油,用小锤敲打锲子,将麻絮反复钉进去,他甚至觉得那缝永远也填不满,但后来还是填满了,涂满桐油的船身像一大块黄金一样,在太阳下面闪闪发光,父子二人都激动不已,父亲是完成了一件实用工具,儿子是多了一个玩伴,后来这只渔船开始服役,它给这个曾经贫困的农村家庭带来了光明希望,更让孤独的朱奇不再孤独,他在船上看着父亲如何行船,如何撒网捕鱼,后杰父亲走后,他接过衣钵,继续撒网捕鱼,小日子也能过的顺风顺水。现在他要离开它了,哦,不是它,是他,他的伙伴他的朋友他的家人。我以后还会回来,只是你别老了。 回龙河永不停息它奔流的脚步,浩浩荡荡,平静从容,回龙河,母亲的河,多少次在你怀里纵情撒野,扬起的水花烂漫,就像你的笑脸,你的怀中,有着那么多的无尽宝藏,有各种各样的鱼,有张牙舞爪的蟹,有傻乎乎的虾,你一直在流一直在走,你不累吗?你的终点在哪儿?是大海吗?面对大海,你会恐惧吗?你不会的,就像我一样,今天我将在此启程,走向远方,我也不怕! 第五十章 第一课 周闯又一次来到了顺城,只是这次不是他单身一人,这次他带来了一个小孩,第一次出远门的朱奇。缀学多日的朱奇,重新进了学堂,开始了他久违了的第一课。教室是火车车厢,老师是周闯叔叔。 像子豪第一次出远门无限新奇一样,朱奇的惊奇有过之而无不及,沿途经过的山峦村庄城镇河流桥梁等,都是他未曾见过的新鲜事物,都会让他想要惊呼出来,有几次周闯不得不用手捂住他嘴,以防别的人把目光投射在他们身上,他不想引人注目,他不喜欢抛头露面,他喜欢像鱼一样在海底潜着,如果可能,它连个泡都不想出来冒个。 在他们后面,有几个男人让他很是讨厌,他们旁若无人的高声谈话,内容就是他们如何的有钱,生意作的多好,朋友怎么样给他们面子,和当地的官员名流交情多深之类的话。周闯有时在想,如果他们流血拼命保护的就是这些人,真有些让人情何以堪,他看到朱奇脸上也露出鄙视之色,他怕他不懂事出口惹出事端,就对他微笑一下,摇了摇头,意思是随他去吧,朱奇回报一笑,周闯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这孩子你还真不用把他当作孩子。周闯执行任务多次,火车外的风景已经让他审美疲劳,他想和朱奇聊天,略解旅途寂寞,顺便看看这个孩子心里想法。他问朱奇:“如果长大以后,给个机会让你选择,你最想要个什么工作?” “不是如果,”朱奇说,“我已经长大了,至于工作,我就想要和你们一样,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没记住我说的话?那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 “我记着呢,”周闯连忙更正,“我是说除了我们那个工作,另外给你选择,” “嗯,要我选择的话,”朱奇笑了起来,“我就当个火车司机,拉着这么多人去他们想要去的地方,你能帮我实现吗?” “嗯,这个可以考虑,等下我下车给铁道部的部长打个电话,让他给安排安排,凭我和他的关系,这不成问题,” “哈哈,”朱奇笑了起来,他如何不明白周叔在借机讽刺后面那几个高谈阔论的主,只是不知他们自己明不明白,他回过头去看他们,不禁觉得有些悲哀,他听见其中一人说,“你都认识铁道部的部长了,还来这儿坐硬座车厢吗?哥儿们真是吹牛不上税,”朱奇知道,他们没有听出来,这个世界上好多人都是能看到别人的短处,对自己同样的毛病则是视而不见,倒也不是故意不见,而是根本就没去注意这点。 火车发出刺耳的汽笛声,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好像累极了,车头吐出一大团白烟,顺城到了,朱奇拿出自己的背包背在背上,和周闯拉着手,准备下车,顺城不是终点站,他看了一眼那几个成功人士,他们还要继续,好了,就让他们去折磨别的乘客吧,他们两个可以解脱了。 下车没走几步,朱奇就哈哈大笑起来,周闯吓了一跳,以为他中邪了,连忙扯住他说怎么了怎么了,朱奇笑着问周闯,刚才那几个人是不是很讨厌,周闯说是呀,但关你什么事呢?朱奇说先是不关我事,但下车了就关我的事了,周闯莫名其妙,什么先什么后的,不明白,朱奇得意的对他说,还记得我们吃东西剩下的那些垃圾吗?什么果皮呀,瓜子壳呀,还有剩下的饭盒呀,里面还有汤汤水水的,周闯说记得呀,你不是丢弃在垃圾桶里了吗?朱奇说是呀,我丢了一部分在垃圾箱里,另外的我丢在另一个垃圾箱里,另个垃圾箱?周闯不大明白,朱奇说周叔,我们是不是把这个社会上一些不讲公德没有素质的人叫住垃圾,周闯有些明白,他点了点头,那么,朱奇接着说,那么这些垃圾所携带的包呀什么的是不是就是垃圾箱了,我刚才就把我们剩下的垃圾放进另外一个垃圾箱了,刚才下车人多,车厢有点混乱,我从茶几下面把垃圾放在了他们的水果袋里面,也算是给周叔你出了一口小气,他说完得意的笑了起来。 周闯没有笑,他板着脸,“你这样觉得很英雄吗?妙手大侠,你知不知道这样可能会出多大的乱子,要是被人家发现了,怎么办?他们是很讨厌,但他们没违法乱纪,如果他们抓住我们,闹将起来,影响会多恶劣?最后我们的身份暴露,当然我们的身份不丢人,可是我们丢人了,要是这事传到首长那里,他会怎么说,小孩不错,一来就立头功?这不是乡下,可以恶作剧,你也不是乡野孩子了,你是未来的军人,一号点名要你,你就这样给他长脸?” 一路之上,周闯对他呵护有加,从未对他这们严辞以色,朱奇低着头,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就差点惹个大祸,他有点不服,竟然有点想起在家的好处了,当家作主快意恩仇,简直就是皇上,而现在,低头认错,大气不出,简直就像太监,他的眼圈红了。 “好了,好了,”看到朱奇这个样子,周闯也收了口,“周叔脾气不好,你自己想想吧,作为一个军人,作事之前一定三思,你作为一个准军人,作事不说三思,至少要一思吧,这样下去行不行,对吧?” 朱奇点了点头,他知道是自己不对,他觉得刚才想回家的念头真是丢人,回家怎么说,我服兵役已经服完,现在解甲归田。他说,周叔,是我不对,以后不了。周闯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对,你一个小孩,玩是天性,可能是周叔心里烦乱,胡乱拿你出气,也是有的。” “不是,是我的错,”朱奇连忙说道,他很惭愧,周叔待他如此之好,明明是自己之错,他还要住他自己身上揽。 周闯摇了摇头,示意朱奇不要再说,他现在心里烦乱不假,因为他是到的顺城。熟悉的街道陌生的人群,挺拔的高楼五彩的霓虹,顺城你是否别来无羔? 在车站出口,司机小王接到了他们,他依旧开着那辆绿色吉普车,他摸了一下朱奇的头,和周闯拥抱了一下,看到周闯脸色不大好,可能是旅途劳累,本想问这问那的,就知趣的住了口,周闯明白他的心情,抱歉的对他笑笑,他照顾朱奇现在还算是个客人,就让他坐副驾位置,自己坐在后排,朱奇很是兴奋,他觉得自己受到重视,他不停的向窗外看,在火车上他见识过沿途城市的夜景,华灯流彩,夜空璀璨,当然那是远景,有点虚无缥缈,火车不可能从城市中心穿过,现在从汽车里向外面看,街灯依旧明亮,街市仍旧太平,男男女女在大街上遛达,看上去还是平静幸福,不过朱奇却也看到了一些城市乞讨人员,成堆的垃圾堆在角落里面,这样一些和这个城市不是很协调的东西,看来美好的东西总是要远看才行,走近一看恐怕都要失望的。 汽车离开了城市主要交通干道,拐进了一条巷子,这里的路灯不大明亮,有的路灯好像坏了,小王打开小灯,路旁的树和人就像电影放快进似的,一下投入朱奇眼帘,又倏地不见,朱奇仿佛在作一场梦一样,一下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他还真有点不适应,他就准备闭上眼睛小睡一会时,忽然听到周闯喊了一声,“小王,停车!” 吉普车猛地停下,朱奇一下睁开眼睛,他从车窗看出去,汽车停在了一个巷子入口,他看见巷子口的上方,有着这个巷子的名称:老井房。他的心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连忙走出车来,周闯在他后面也下了车。 这就是当初子杰遇难的地方,他已经听周闯叔叔说过,子杰叔就是在这里击毙张昭,而后被他的同伙偷袭得手,以身殉职的。他们默默的在巷子门口站着,然后同时举步向巷子里面走去,这巷子里面是条步行街,路两边有人摆起了小摊,吃的喝的穿的,应有尽有,68号在巷子深处,越往里走越是寂寥,到了68号房门前,已是人迹稀少,尽管新换了路灯,把这段路照的如同白昼。两块屏风之间的木门,已经换上一把新锁,可能是房东换的,这房子出了两次命案,恐怕是再也没有人来租住的了。,除了那些水泥缝里的野草在孤独生长,和那些在草丛中蹦跳着的自得其乐的蚂蚱之外,里面已经没有一丝生气。 第五十一章 近怯怯 “周叔,我想进去看一看,”朱奇对周闯说道。 “算了,”周闯摇摇头,“门上锁了,里面没人,我们走吧,有机会以后再来。” “哦,好吧,”朱奇点头,大晚上的,总不可能翻围墙进去或是破门而入吧,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他们走了回来,上了车,小王发动汽车,很快,就把老井房巷子抛在了后面,朱奇继续看着窗外,刚才那点萌生的睡意,消失了,他默默地记着这条路上的大大的广告牌和豪华的标志性的建筑。他以后会来的,会看看子杰叔生命的最后一程。 汽车出了顺城,上了高速公路,沿途没有什么可看的风景了,车窗外黑呼呼的,远处偶尔一点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很快又消失不见,朱奇渐渐发困,后来就睡着了。 后来当朱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觉天已经亮了,探头出去,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现在汽车在一条山路上行驶,漫山遍野的绿色植物,生机盎然,重重叠叠的山峰像条绿色的巨蟒一样廷伸出去,“哇!”朱奇深深的吸了口气,“怪不得空气这么新鲜,周叔,我们快到了吧?” 周闯含笑点头,快到目的地了,他的心情也道,“闯哥,一号怎么安置这个小鬼头?还是去学校吗?” “不要叫我小鬼头!”周闯还未回答,朱奇已经先提出了抗议,他很生气。 “道,他看着朱奇的脑袋,“那我叫你什么呢?”他怕惹恼了孩子,大头鬼这三字就没有说出来。 “唉,算了吧,”朱奇一下宽宏大量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看下我头,我还不知道你想叫我大头鬼吗?你叫吧,”他笑嘻嘻的说,“只要你敢叫,我作鬼都不会放过你。” 小王不由得笑了,他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周闯在批评朱奇,“小孩子家家的,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鬼不鬼的,有那东西吗?” 朱奇挨了批,不再说话,倒是小王过意不去,“闯哥,有点过了,小孩子嘛,不就闹着玩吗?是不是?小奇,别介意啊,” 周闯也觉得自己不妥,他说,“没有的,我只是提醒他一下,和长辈说话,还是要有一定的礼貌,我们都是他叔叔辈的,小奇,是不是?” 朱奇点点头,他不作声了,周闯注意的看了他两眼,又对小王说,“一号说了,先让他去学校学习一下,等长大一些再说别的,这么小个孩子,能干什么?” “我能捕鱼!”朱奇急了,“你看到过的,把吃我的鱼还回来!” “哈哈哈!”周闯和小王都笑了起来,“你在翠谷峰给我捕一条鱼回来,我就去你家回龙河捉一只老虎给你玩!”周闯说道。 基地到了。 车到了一个路口,小王停住了车,他伸出手来,和周闯握手道别,他还要返回顺城,朱奇也和他握了手,小王笑着对他说道,“现在你可以上山了,按照规矩,你得排在最后一位,你是翠谷峰的第一百零八位好汉,恭喜你!” 周闯也笑了,“排名不分先后,以年龄大小为准,小奇不要介意,以后会往前排的,你要长快一点。” 看到周闯心情高兴了些,朱奇也放开了一点,不知怎的,他还是对周叔有些,当然不是害怕,总之,不适应吧,他也笑了,他说,“我习惯靠后,我的姓氏也是排在最后,生肖最后,所以这不是问题,”他故意把他姓的朱和生肖的猪混在一起。 “道:“小奇,现在我就要安静的走开,而你就要勇敢的留下来,闯哥,回见!”他调转车头,车尾冒出一股轻烟,一下就开走了,周闯带着朱奇踏上了回基地的小路。 “周叔,我今天能见到一号首长吗?”朱奇问,他是一号点名要来的,所以对这个将军级的大人物充满了感恩,还有遐想,这个传说中的一号将会如何对他,他第一次感到些许紧张。 “不知道,他现在不一定还在这里,他经常到外面去,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以后他肯定会来看你的,我保证!”周闯说。他拉过朱奇的手,和他并肩而行。 朱奇感叹道,“今天他要是不在山上就好了,” 周闯微觉奇怪,“你不想见到他吗?你刚才还在念叨他呢,” “是呀,”朱奇说道,“我想见他又害怕见到他,你说的对,我一个小孩,什么都不会,他见到我这样,怕要大失所望了,我又没有给他带东西来,早知道,我家里还有一点花生,应当带来,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周闯说,“你说些什么?你当他是个糟老头子,还花生?你带人参他都不稀罕!再说了,谁说你什么都不会,你还记我仇了?你不是会捕鱼吗?我回基地食堂,就把吃你的鱼还你!”他一副生气的样子。 朱奇连忙道歉,“周叔,我错了,你怎么还这样说呢?我那是心里一急口不择言嘛。再说,你也没白吃嘛,你不是在灶边烧火来着吗?” “就是嘛,我被你气糊涂了,是我烧的火呢,那就不欠你了,对不?”周闯笑着说。 朱奇使劲点头,“不欠不欠,我再说这话,你把我舌头割掉。” 周闯哼了一声,两人刚走到一个大树下面,空中突然传来一声严厉喝声,“口令?”声音冷峻,把朱奇给吓了一跳。 “朱奇!回令?”周闯反问。 “子杰!”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从大树上飘然降下,站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穿迷彩服的战士。“闯哥,小奇,你们到了?” “是的,小奇,来,这是小强叔叔,你快见过。”周闯给朱奇作了介绍。 朱奇还在为刚才小强叔的从天而降而震撼着呢,他慌忙给小强鞠了一躬,逗得小强哈哈大笑,“你拜谁呀?听到没有,我们首长多看得起你,连口令都是以你为名,这是我们都没能得到的待遇,” 朱奇一时有点发窘,又有点激动,他的名字第一次被赋予了与他本人无关的内容,被派上了别的用场,而且是个大用场!和子杰叔叔的名字连并使用。 “好了,你们先走吧,等下我换岗了,再来看你们,小奇,小心路滑!” 朱奇点点头,和周闯一起向小路里面挺进。心想小强叔叔真好,当然周叔叔也好,只是有点------他听到一点响动,马上回头一看,不禁一笑,是小强叔叔像猴子一样嗖嗖几下就蹿上了树,看到自己回头看他,小强对他扮了个鬼脸,作了个抓耳挠腮的动作,活灵活现的是个泼猴。 两人走上一个小山头,两旁是茂密丛林,前面是一大片洼地,遍地绿色,就像一片绿色的湖,不知在那厚重的绿色下面,是怎样的别有洞天。朱奇问道:周叔,是不是到了?” 周闯还未回答,突然从旁边丛林里面窜出一个黑影,他一下将周闯打倒在地,朱奇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他一下扑翻,两人一起跌在地上。朱奇本能一挣,但未能挣脱,那个人压在他身上,单手掐住他的喉咙,朱奇慌乱中用膝盖一顶,那人吃痛,稍稍松开了手,朱奇一用劲,翻了上来,立足未稳,又被那人翻了下去,两人在地上翻了几翻,在翻滚过程中,朱奇偷偷抽出了他的飞刀,一下顶在了那人的喉咙之上,停住不动。那人一呆,就此罢手,他放开朱奇,慢慢站起身来。朱奇看见袭击他的是一个老者,他举手投降,只举了一只右手,左手那边,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衣袖,是个独臂老头。周闯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爬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把匕首扎进去?”那老头问道。 “因为你是自己人!”朱奇说道。 第五十二章 将军令 “谁是你自己人?”那老者一板面孔,“我是这里的山神,玉皇大帝叫我来这个山头,等候西天取经的和尚,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妖怪?” 朱奇走到跟前,恭恭敬敬的给这个老头鞠了个躬,“爷爷,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给弄疼了?你别生气,其实我也被你弄疼了,” 周闯走了过来,“小奇,这就是你要见的首长,一号大人!”他又对一号说道,“老大,你还出来接我们啦?如何敢当?” “唉,在屋子里面呆久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想看看子杰的孩子是否哪吒转世?”一号说道。 “首长爷爷,我不是哪吒转世,不是西天取经的和尚,也不是什么妖怪,”朱奇说,“你看到的,你一扑我就倒了,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对你构不成威胁的。” “你差点一刀穿了我们老大的喉。”朱奇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后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三个穿着迷彩服扎着绑腿的战士,雄姿英发,他发现其中一个和小强叔很像,他朝朱奇吓唬性的挥动着拳头。“现在你说这帐怎么算法?” “小烈,不要吓着孩子,”一号叫住小烈,他问朱奇,“你怎么知道我和你是自己人呢?” “我猜的,”朱奇说,“我看到周叔被你一下打翻在地,你向我扑过来时我想那完了,我肯定在你面前不堪一击,在你掐住我喉咙时我知道你没用全力,要不我早就两眼翻白一命呜呼了,后来我们在地上翻滚不停,给了我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我以前在家里时,常和我二叔家的那条大黑狗疯耍,我和它也常这样互相抱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看似凶猛却毫无敌意,另外这是我们的营地,小强叔他们全神贯注,不可能有要我命的坏人进来,再说谁会要我这条不值钱的命呢?” “好啊,把我当狗都骂了,还是条大黑狗!”一号摇头说道,周闯和小烈他们在旁边偷笑。“你们四个,”他指的是周闯小烈和那两个警卫员,一号的声音陡然严肃,“从现在起,必须马上忘记这件事,任何人不得在营地里传播与这条大黑狗的相关事宜。这是命令!听明白了吗?” “明白!”那四人整齐划一的回答。 “你总算来了,”一号上上下下打量着朱奇,“不错,不错,”朱奇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一号的神情就像以前家里那些买猪的屠夫在他家猪圈里看猪的表情。 “好吧,”一号独手一挥,“饿了吧,回去吃饭!闯子辛苦了,回去食堂搞两瓶酒,犒劳犒劳你们,这事小烈去办,你先回去准备。我们随后就到。” 小烈高兴的说,“好!”他又对朱奇说,“小兄弟,谢谢你,我们跟着你沾光了。” 这顿饭可能有朱奇有史以来吃得最好最痛快的一顿饭了,说好是因为桌上的各种菜肴,品类繁多,好多菜对他一个乡村孩子来说是未见未闻,以前朱支书家的冠绝全村的饭食拿到这里一比,那真是犹如萝卜碰到了人参一样,不是一个科目,就拿龙虾来说,回龙河里也有虾,但那里的虾又小又细,他们最时髦的吃法也就用开水一烫,醮点酱油就吃了,有时还不剥壳,囫囵吞枣一样吃下去,哪像这里,一个个的又大又肥,通体黄灿灿的,看着就赏心悦目,小强叔换岗回来,一号也把他叫了过来,那时朱奇就觉得小强叔好,现在更觉得了,他帮朱奇剥了好多虾仁,放在他碗里。最痛快是因为没有人把他当作孩子了,他也喝了两口酒,一号很细心,体贴入微。他问朱奇满了十岁没有,朱奇回答刚刚满了十岁,他就说好,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只有到了十岁以上的男人才能喝酒,你赶上了末班车。小烈当场揭穿他,说自己当年十六岁来到这里,一号说要满十八岁才能饮酒,这不是明显的量身订做亲疏有别吗?一号支支吾吾不能自圆其说,周闯火上浇油,他说要是这样,哪天他带着他那刚满月的婴儿前来,一号就得说只有满了月的人才能饮酒,对不?一号支撑不住,翻了老脸,他用他那空空荡荡的衣袖抽了这两个不听话的手下,说怎么,想要发动陈桥兵变吗?等下老子给你们来个杯酒释兵权,全都给你们解散了,回家种田去! 话虽这样说,朱奇还是控制了自己,他也就浅尝即止。他讨厌醉酒之人,结果谁也没喝醉,大家只是昨乎昨乎,吃过饭后,一号叫他们各自散去,他留下朱奇,说要和他谈谈过段时间上学的具体问题,为了测验他的学习水平,还当场给他出了一道脑筋急转弯,想要他在众人面前表现一下,结果让一号大跌眼镜,他问朱奇,我坐车到顺城要一个小时,回来为什么花了两个半小时,朱奇想了半天,他说是不是回来的路上坡路多。气得一号想在他屁股上踹上两脚。 等到周闯他们几个都出去了的时候,一号叫朱奇给他倒一杯水,朱奇说,“首长爷爷,我可有言在先,给你倒一次水可以,但我可不作你的勤务兵,” “呸,想得倒美!还想当我的勤务兵,智商都不合格,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作,”一号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他本想让大家看看他点名要的人是如何了得,结果成了笑柄,一号的面子又被重创。 “爷爷,作那种题有意义吗?”朱奇说道,“去一个小时,回来两个半小时,这有什么难解的,去是加足了油,回来是油光了,你们推着走,所以时间多了,或是去时忙着办事,回来办完事了,心情愉快,一路走马观花,所以时间多了,或者去时急着上飞机,结果看错了机票起飞时间,是明天的,所以气急败坏,一路走一路骂,结果时间多了----” “别说了,我头痛,痛得要死,”一号用手抱住头,“好你个朱奇!你是不是子杰轮回转世,来折磨我的呀?” “首长,你先喝杯水吧,”朱奇给他的首长爷爷端来了水,一号喝了一大口,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朱奇,朱奇毫不回避的回看着他,“爷爷,我想提个要求,” “你还有脸给我提要求?”一号嘟哝了一句,“说来听听,” “我想去顺城一趟,”朱奇说,“你给我安排一下,还要保密!” “你去干什么?”一号看着朱奇,“你来时不是经过了老井房巷子吗?你还怀疑那里有问题,想去看看,都过去那么久了,雨都下过好多次了,早把痕迹冲的干干净净。” “没有那个想法,我只是想去看看子杰叔叔生命的终结点是什么样子?”朱奇说,“昨天晚上我想去看看,可是门被锁上了,现在这几天反正没事,我想去看看,” “你还要我给你保密,不是想去侦察是什么?好吧,你说门是锁着的,这样吧,我让小强小烈他们和你一起去吧,”一号说道。 “不用,你让小强叔一人和我去吧,人多了,动静大,”朱奇对小强倒是相当看重。其中中午吃饭时小强给他剥了很多的龙虾占了很大的因素。 “不是,”一号有点烦燥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到底有什么根据要去这一趟?还不要别人知道。” “没有的,我哪有什么根据?”朱奇说,“我只是有种不好的感觉,可能是我神经过敏吧,我只是想像我的子杰叔,他是那样的一个勇士,他不可能在别人刺他一刀,然后又拿起铁盒猛击他头部,在被刺和被击之间的时间段里,会没有一丝反击能力,这不像是我的子杰叔的真实能力。” 一号沉吟道,“你还是认为周闯是在说谎?” “那不一定是在说谎,因为他那时被袭击了,已经倒地不起,看的不一定是十分清楚,我想的是,在子杰叔的两下重击之间,他是不是有被什么东西干挠到了?”朱奇说。“所以我想再去那里看一看,也可能一无所获,也有可能捡到一点小东西回来。就像你说的去一个小时,回来两个半小时一样有多种可能,是吧,爷爷?” “好吧,”一号严肃的说,“那你和小强一起去看看吧,反正你上学还有段时间,就当历练历练吧,要记住,你现在相当于是执行任务去的,不能乱来,有事要和小强商量着来。”朱奇点头,一号又说,“还有,到顺城以后,可以去找一下顺城人民医院的素虹护士,当然,如果有必要才去,” 朱奇说,好的,他忽然凑近一号耳边说道,“首长爷爷,两个,,半小时,,加起来是不是一个小时?” 第五十三章 地中刀 一号愣了一下,他马上明白过来,就用那宽大的空袖一下拂在朱奇脸上,“臭小子,故意让我丢脸!良心大大的坏!”这一招‘袖里乾坤’打得朱奇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朱奇又一次来到了顺城,由小强带着。不是小强叔了,是小强哥,他们成了哥们。 一号当着大家的面给小强交待过了,朱奇想去亲眼看看子杰遇难的地方,上点香,烧点纸,小强你呢,就协助一下他,小孩子嘛,作事毛有毛脚,你看着点,不要烧纸时把人家的房屋点着了,让人家以为我们不是从翠谷峰上下来的,而是从梁山上下来的,这些完了,可以带小奇子到顺城逛一逛,农村来的小孩子,没见过花花世界,给你三天时间,你小子也沾点光,当然花销问题还是有标准的,老规矩,一天不能超过五十元,多出的部分自费。 真是一份美差!大家都这样说,都有些眼红,相当于公款旅游呢,小烈说,小奇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去呢?朱奇笑着说,谁叫你昨天中午吃饭不给我剥龙虾呢?人家小强叔给我剥了十八个呢,数量又多数字又吉利,周闯他们都笑了,朱奇看到周叔叔不易觉察的看了首长一眼,他是有点想法吧,为什么是小强去?他现在是赋闲之人,他会不会多心?朱奇咳嗽了一声,一号会意过来,他走到周闯身边,关切的问他身体如何了,周闯说应当差不多了,只是阴天时,伤口会有一点轻微的疼痛,不过全部恢复应当是这几天的事,他很快就可以投入工作了,一号点点头,好,好,本来我想叫你陪小奇去一趟,可怕你奔波了几天,过于劳累,另外,丁一那边有了一点消息,你在这里,正好和我合计合计一下。周闯点点头,他笑着说,我还不大愿意和这个小子出去,这个小气鬼,在他家吃了一点鱼,在路上就要我还呢。大家都笑起来,朱奇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跟着笑。 朱奇和小强来到了老井房巷子,一路上和小强相谈甚欢,小强不停的问他一些家中的事,当他得知小奇的父亲用浮尸吓死子杰的哥子顺时,不由得竖起拇指,好,你父亲胆识过人,子杰深明大义,两条汉子,朱奇不失时机的把马屁送上,英雄惜英雄,你也不错,是条汉子,小强作感动状,他伸手去擦拭自己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逗得朱奇哈哈大笑。 进了巷子,朱奇沉默了下来,子杰叔在这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对他来说,这里就相当于他人生的一个中转枢纽站,子杰来到这里,人生的终点站台,又从这里出发,乘黄鹤而去,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两人来到了68号门前,木门依旧,铁锁仍然,只是午后的斜阳照进了里面的空寂,似乎有了一点生气。“怎么样?”朱奇问小强,“该你表演了,”小强点点头,他左右两边看了一下,暂时没人经过。就伏低身子,让小奇踩在他肩上,他慢慢站起,等到他完全站直时,朱奇双手已经够得到围墙了,他手一用劲,就翻了进去,一下跌在地上,砰的一声,有点狼狈。 小强在外面,他等一个推着垃圾车的环卫工人走过以后,再没看到有人经过,他后退几步,然后对着围墙加速跑来,他噔噔噔的在墙壁上踏了三步,人已在空中,达到了手攀墙顶的高度,就在他身体快要下沉时,小强身子一个前倾,双手抓住了围墙,他像体育运动员一样在空中作了个双臂回还,翻身入内。朱奇在里面看到小强如飞龙在天一样的英姿,好生艳羡。 两人在里面门口站着,同时对地上的一堆灰烬发呆,有人在这里烧了纸钱!地上的香还余烟袅袅。还会有谁来?两人面面相觑。朱奇扯了一下小强,“别管他,我们烧我们的,”他拿出口袋里面的香蜡纸烛,在地上一一分开放好,朱奇先把香插在地上,他把香点燃了,冒出丝丝的青烟,然后是蜡烛,同样点燃,四下无风,蜡烛也燃烧的安详平稳。小强在一边帮忙点着了黄色的冥纸。纸烧得很旺,朱奇觉得有股热哄哄的气息在他身边流动,是不是子杰叔的亡魂还未离开?绕此房间,多日不绝。 他在门口附近仔细察看,一号说的不错,事经多日,雨水冲涮,没留下任何痕迹,他用手去触摸地上的泥土,也没什么问题,地上的泥土未动,没有挖掘和埋藏的迹象,他皱起眉头,在门口周围又重新查找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他走进几步,在院子里面那些草丛中又用手去敲敲打打,除了惊动了丛中的几只蚂蚱蹦蹦跳跳逃生之外,也没收获。小强看着他,说你是要找什么宝贝呀?找到了咱们平分哟,他继续向里面走去,上了几级台阶,看到了那张布满灰尘的桌子和同样很脏的两根长凳,它们像是时间老人样默默看着他,在那个血泪横飞之夜,它似乎也看见了刀光剑影,看到了凶犯的伏法,勇士的倒下,但它是无声的时间老人,它不能向朱奇提供那天晚上的血腥惊险波诡云谲。朱奇看到了那个坑,周闯说过张昭从那个坑里挖出了个铁盒,那个坑还在,张昭挖出来的泥土仍在坑的边缘,由于时间已久,挖出来的松软的泥土已经板结,成了一个整块。 朱奇看着坑底,坑壁光滑,也没问题,他想去看一下里面那个应是卧室的房间,他刚要移动脚步,又停住了,他又在坑边蹲了下来,这时小强也过来了,“里面有青蛙吗?”他问。 朱奇摇头,他用手指去抓动坑底的泥土,很硬,说明是原有的泥,他摇摇头,里面不可能埋有东西,但没有东西,他心中的那个疑点就站不住脚了,也就是证明自己纯是瞎想。那桌子下面有个铁镐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应当是那天晚上张昭用来掘土的,他拿了过来,心里砰砰的直跳,他看到铁镐的另一头有泥屑痕迹,这是握在手里的这端,按常理看,它应该没有泥土在上面,它有泥屑在上面,是不是有人用它来夯实坑底的土?而夯土的目的,是不是下面埋有东西不想让别人看到? 这个想法让朱奇兴奋起来,他连忙用铁镐继续挖下去,小强意识到朱奇有了什么收获,他也凑近身来,眼睛紧盯着坑底,仿佛他们在掘宝一样。在起了一些泥土之后,终于‘咣’的一声,铁镐像是和下面什么铁器碰到了一起,朱奇懒得再挖了,他跳下坑去,用手指抓了起来,最后,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把飞刀,上面沾满了泥土的飞刀。 朱奇擦去了刀刃上的泥土,拧开自来水管一冲,泥屑纷纷洗掉,露出了刀的真面目,和自己的那把飞刀形状相似,尽管有些粗糙,但刀身长度和刀身的弧形而言,应就是子杰叔叔用过的,子杰叔两把飞刀,一把给了自己,另一把在这里失踪了,但它似有灵性,在人民医院子杰杀死红花郎后夺了回来,已随子杰遗体一同下葬。现在又有一把飞刀横空出世,是谁把它埋在这里让它不见天日的呢? “走吧,我们去顺城人民医院找一下那个叫素虹的护士,问她一点情况。”朱奇对小强说。 两人走到门边,小强先探头去看外面有人经过没有,他可不想大白天的被人认为是飞贼来的,他刚一探头就缩了回来,“对面有个穿格子衣服的小姑娘,”他轻声对朱奇说,“等她走过去了,我们再出去,别吓着她了。”朱奇点点头,他拿着这把飞刀,思绪纷飞。 话音刚落,脚步声已到门前,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愕然,马上又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不及思索,小强一把提起朱奇,伏低身子,嗖嗖几步窜到里屋,刚一钻进床底,门“嗄吱”一声就开了,周闯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就走了进来。走到门口,就停住了,毫无疑问,她也看到了地上刚刚燃尽的冥纸,和还正在燃烧的蜡烛,还有向上吐着青烟的几只香。她似乎也有了他们刚进门时同样的疑问:是谁来过了? 第五十四章 兰小茹 朱奇伏在床下,大气都不敢出。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走进来呀,不然那可就热闹了。 没有听到脚步声进来,朱奇感觉到女孩是在四处观望,她是谁呢?像是知道了他心中困惑,小强在他耳边悄悄的说,“这就当是张昭的私生女,她不知在哪里知道了她爸爸葬身于此,所以前来祭奠,碰巧了和我们撞在一起”像是听到了些许动静,女孩向里面走了进来,那脚步异常缓慢,哒,哒,哒,像是每走一步都在思考人生一样,像是每一步都踏在朱奇心上一样,让他感到疼痛。 那女孩走到卧室门口,她停住了脚步,朱奇和小强心都提了起来,他们倒是不怕受到小女孩的伤害,她一个小姑娘,能把他们怎样呢?而是怕她惊叫起来,那样就麻烦了,小女孩开口说话了,朱奇和小强清楚的听见她说:这个臭女人睡过的房间,我才不要进去呢。”然后,他们从床下看到那女孩的脚往外面走了出去,小强不住在胸前画着十字,感谢主呀,我的在天之父,保佑了你的孩子不受诱惑,让他摆脱魔鬼,阿门!朱奇掐了他一下,“现在你是张昭的兄弟!他有恩于我,快,出去!”小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朱奇已经率先爬出了床,他对着那个穿格子衣服的小姑娘说道,“喂,站住!” 小强随后跟着爬了出来,他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泥土,跟在朱奇后面。 那姑娘一下回过头来,她没有小强想像中的惊慌害怕,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小强发现这小女孩很美,但不是甜美,是那种带着寒气的美,虽然穿着一身很普通的土布衣服,但丝毫没能减轻她的天生丽质,两只眼睛细长,呈月牙状,现在看着他们,里面盛着仇恨,不禁让小强打了一个寒战。他想起朱奇在床下说过的话,决定反客为主。 “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小强刚想开口,被朱奇抢了先。 “你们真是无耻!”小女孩冷笑一声,“跑到我家里,还要大声问我是谁,一没礼貌,二没教养,说吧,你们在这里想偷什么,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吧,” “胡说八道!”朱奇异常生气,“我们不是小偷,我是来祭奠张叔-----”他一下警觉的闭上了嘴。小强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意识到犯了错的朱奇脸上一红,悄悄退后两步。 “是这样的,小妹妹,”小强说道,“我这个小弟贪玩,他在你家外面走时,听到里面有蝈蝈叫,他特喜欢这些昆虫,就求着我这个大哥哥带他进来捉蝈蝈,还没捉到手,你就开门进来,我们为了不吓着你,只好嘿嘿,只好躲在床下面了,现在我们走了,小妹妹,你不要和别人说哟,怪不好意思的,”他拉着朱奇作出一副想要溜之大吉的样子。 “等下!”小女孩厉声说道,“别走,你再走我就叫人了,哼,你不知道们你两人都没配合好吗?演技还得再练,” “没有呀,我们不是演戏,”朱奇装糊涂,“我们真是来捉蝈蝈的,你看我一身的泥,就是刚才在地上扑腾的,可恶的蝈蝈,狡猾的蝈蝈!”他恨恨的跺着脚,“下次逮到你,我剥你皮!” “不是演戏?”小姑娘慢悠悠的说,“你们如果来捉蝈蝈,我都出去了,你们不可以悄悄伏在床下,等我走了再翻出墙去,还要大声要我留下,你们不是来捉蝈蝈的,说吧,干什么的?” 朱奇和小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朱奇拉拉小强衣袖,“强叔,要不我们还是说了吧,不然,张叔的恩-----他在九泉之下,也会说我们忘恩负义的。” 小强叹一口气,“好吧,大丈夫为人要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小姑娘,我也不怕你去检举揭发我们,我,和这个小弟的父亲,还有在这里被杀身亡的张昭,是拜过把子的结义兄弟,”小强信口开河,“这个小弟父亲,几年前被警方通辑,流落在外,至今下落不明。这位小弟的母亲,多年患病在身,花光了所有积蓄,后来所有费用都是张昭解囊相助,所以今天我来祭奠大哥,他非要前来谢恩,我拗不过他,就带他来了,现在话已至此,这们小妹妹可以让我们走了吧,至于你要去报警喊人,那也只得由你,我们可不能贪生怕死作个不义之人!” 小女孩看着朱奇,“你妈妈是什么病?她后来好了吗?” “没有,她死了,”朱奇悲痛的说,他的泪在眼眶打转,“他患的是尿毒症,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糖尿病,张叔没能治好她的病,但是因为他的帮助,我妈多活了好几个月。” 女孩审视着他,朱奇不由得流下了眼泪,这倒是真情流露,那女孩叹一口气,“你们走吧,” 朱奇擦了擦泪,“那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像是个没人居住的地方呀,”他想从这小女孩口中掏出一点有关张昭的消息,说不定会和子杰叔的身亡有关。 “我是张昭的女儿,你们可能不信,我从来都没见过他,尽管我一直想他,但有人不愿意我见他,这个可恶之人!”小姑娘恨恨的说,“直到他死在这里以后,这个恶人才托人给我这把钥匙,说我爸爸死在这里,她买好了祭品,让我来给他烧去,送他上路。这个女人可不可恶?你说。” “也许吧,”朱奇说道,“但也有这种可能,她是想要保护你,对吧,强叔,”他可不敢在这里叫他强哥了,那样这个辈份就比较乱了。 “是呀,”小强随声附和,“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吧,你真那么恨她,你不是她生下来的吗?” “我不是她生的,我只是从她身体路过而已,”这个小女孩说,她那平淡的语调让朱奇和小强不禁心中一凉。 “那她叫什么名字呢?”小强问道,他看到小女孩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自己,连忙说道,“我们以后如果见到她,会问问她是为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她的名字的,因为我不想提这个名字,但是,”她把一张秀美的小脸面向朱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兰小茹,今年九岁,你呢?你这没了妈妈的孩子。” “我叫朱奇”朱奇大声说,他不理会小强给他的眼色,“我是没了妈妈,爸爸也失踪,但我一样能够生活长大,” 女孩点点头,“那你们走吧,我也要关门了,”她在前面带路,向门口走去。 “那你去哪里呀?”小强问道。他看着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不禁生了同情之心。 “我要坐车回兰家村,在城边上的郊区。”小茹说道。 “哦,那刚才—”朱奇忽然问道,“我们在床下藏着时,你在门口站了一会,你当时知道床下面有我们吗?你为什么不进来看一下?” “我肯定知道你们在下面呀,”小茹说道,“我进来?我一人进来就不知能不能出去了呢,我哪知你们是什么人,把我灭口了怎办?现在坏人那么多,所以我才装作什么都没见,走出去,想叫人来呢,你不叫住我,你就有好看的了。”小茹第一次露出一丝微笑。 小强不禁暗暗昨舌,是呀,这个小茹出去一叫,今天如何收场?他不由得看了朱奇两眼。 “谢谢小茹口下留情,”小强鞠了一躬。“要不我们送你回你那个什么兰家村吧,作为报答。顺便看看你的其他亲人。” “不用,我妈不要我带别人过去,”小茹说,“她待我很好,所以我不能违背她的话,” 小茹走了,他们把她送上了开往兰家村的公交车,朱奇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孤苦伶仃之类的话,但他也明白人家没有说错,现在出了个兰小茹,和他境况差不了多少,可能还不如自己,自己还有子杰叔的这些战友,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首长爷爷呢! 车开走一会了,朱奇还在看着,“怎么了?”小强捅捅他,“一个小屁孩,还情窦初开了?呃,刚才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你的真名?这是犯了大忌。”小强说。 “因为她告诉了我她的名字,”朱奇说道,“所以我要告诉她我的真名字,再说我的名字又没什么特别,就是一个符号而已,你不要瞪我,我差一点还说我叫小强呢。” “那咱们下一步去哪里?”小强问道,“一号当着大伙的面说一切由我安排,背地时又叫我听你的话,你真是怀疑周闯叔叔?” “没有,现在不怀疑了,”朱奇说,“我确信,那把刀就是他埋在那里面的,走吧,我们去人民医院找找素虹,她应该知道得更多一些。另外子杰叔在她那里受到好多关照,我也得去谢谢人家。” 第五十五章 云破处 杀郎夜,我如在悬岩,你跃起,矫龙入沧海,子杰,我送你离开,你却不再回来。留下我一个人,总思量,总难忘,你走了,我为什么没对你说出那个神圣的爱字呢?其实我是说出来了的,用我的心对你说的,只是你没听见,或是你听见了,你在装,你在藏,你在躲,就像躲避敌人的明枪对手的暗箭,你是怕受到伤害吗?受到我给你的伤害吗?当然不是也当然不会,你是怕我受到伤害,所以你躲了起来,你躲在了那头,留下我在这头,但你这样不还是伤害了我吗?当小强和朱奇找到素虹时,这个护士长还没沉浸在子杰牺牲的巨大悲痛之中,当他得知朱奇是子杰的义子时,忍不住有了一种亲人之间才会拥有的悲伤和软弱,她抱住朱奇,泪湿衣襟。 素虹把小强和朱奇带到了她的休息室,一个小得可怜的房间,她看起来很是憔悴,小强最初和一号来探望子杰时曾见过她一面,那是在一大堆人中间,她毫不起眼,现在他们三人在这个小房间,她穿着白大褂显得身子更小,还是一样的不引人注目。时间是治疗创伤的最好良药,但也不是包治百病。 “素虹阿姨,”朱奇先开口了,“你不用难过了,子杰叔已经走了,但生活还要继续,他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悲伤,他会不安心的。” “你这孩子,”素虹勉强的笑了一下,“倒学会安慰大人了,你们来干什么呢?不是来看我这么简单的事情吧?”她的眼睛看向小强。 “是的,我们只是来看看阿姨,”朱奇说道,“听首长说过,子杰叔在这里养伤期间,得到了你很多的照顾,我们是特地来感谢阿姨的,还有周闯叔叔,他也托我们向你问好,”小强把买好的一袋水果放到她的桌上,另外还有一束百合花,是朱奇建议买的,他觉得送花比送水果还应景一点。 “哪有什么照顾的,我只是在尽自己工作职责而已,”素虹说道,“小奇,你是子杰的义子吗?怎么还子杰叔的叫?”素虹问道。 “习惯了,阿姨,你知道我和子杰叔呆的时间不长,总共就只几天,我想听听他在你这里的情况,好增加一些了解。”朱奇说道,“子杰叔在这里,肯定没少麻烦你吧?因为他受了伤,行动不便嘛。” “没有的,子杰很少麻烦人,他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叫我们帮忙,”素虹摇头。 “哦,可能也是,何况当时还有周叔叔在这里呢,是吧?他也一定会尽心照顾子杰叔的,对吧?他们可是好兄弟好战友呢,”朱奇说。 “那是,只是周闯好像有些心事,他出去了几次,说是出去逛逛,有两次子杰还跟踪过他呢,这些我都和你们首长说过的,”素虹说。 “是呀,”朱奇脸色严肃起来,“素虹阿姨,我们现在有一个疑惑,就是有关子杰叔牺牲的真实情况,那天晚上在老井房那里到底有些什么人在那里?出了什么事?子杰叔走时,没有和你说起什么吗?你回忆一下。” “他只说过他一定得去,就这一句,我不用回忆,”素虹一副坚信无疑样子。“你们还在怀疑周闯,他不一样也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吗?” “那倒不是,我们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小强接口说道,“如果闯哥有了问题,那么他就不会受到重伤,张昭就不会死了,”他给朱奇使个眼色,示意他可以走了,这里没什么线索。 朱奇点点头,“那素虹阿姨,我们就告辞了,你多保重,一切都会过去的。” 素虹送他们出门,走到门外,她突然问朱奇,“我知道你们还是怀疑周闯,不管怎样,如果有了新的情况,一定要让阿姨也知道,好吗?因为子杰的死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朱奇点头,他在走出医院大门之外说道,“强哥,其实阿姨还是有点怀疑闯叔的,对不?但她又不愿说出这话呢?” “唉,”小强叹了口气,“女人的善良让她不愿相信,女人的直觉又让她觉得可能,女人呀!”他们走到了街道上,混杂于普通市民之中,看似一样的浏览街景,一样的悠闲踱步,但二人心里都是一样沉重。“强哥,你和闯叔呆的时间更长一些,对他印象如何?”朱奇说。 “没什么特别的,”小强说,“因为他是出身于音乐家庭,平时有些沉默寡言,大家认为他有些孤僻,但不孤傲,因为总体上和我们大家都一样合得来,一个人不爱说话,说明他心地宁静,属于内秀,这是一号说的,他特欣赏他这一点,所以在报专项科目时,首长让他去学了精度射击,他也不辱使命,好几次立了大功。” “后来呢?情况是否有了一点变化?我是说在性格方面,比如变得爱说话一点了,” 小强低头想了一下,“嗯,后来,一号可能要为了改变他这一闷葫芦习惯,有过几次叫他到顺城办事,你别说,好像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也会和我们兄弟们开开玩笑,打打闹闹什么的,我们那时还笑话过他,说他打通了任督二脉呢,不过这能说明什么呢?人总是会变的嘛,”小强说道。 “嗯,这倒也是,”朱奇说,“我小时候一样不爱说话,我喜欢用眼睛去看,别的人都受不了我的直视,说我是个怪胎,后来我不也变了,变得话多讨人嫌了。那是因为我遇到了别的境况,或是受到了别人的影响,可是闯叔是谁影响了他呢?只有他才知道。” “你凭什么认定从地里挖出来的那把飞刀就是子杰用过的,而且是周闯藏起来的呢?”小强忍不住问道。 朱奇从身上拿出子杰送给他的飞刀,将它和那从地里挖出来的飞刀一相对照,长度形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送给他的那把更是精致,而这一把则相对粗糙,一看就是匆忙而就。“如果不是心中有个参照,谁会那么巧的将这刀作得这样只有毫厘之差?”朱奇说道,“而说是周闯藏起来的,只有一个理由:除了他,没有别的人用得着那么费劲去藏!” “那子杰在医院里面,他又到哪里去制作这把刀呢?这刀如此沉重,一般商店里面是没有出售的,只有专门的地方才能生产出来。”小强问。 “应当是这个地方了吧?可能当天子杰叔也是随意走到这里,”朱奇一指前面的“炫武门铁铺”,“强哥,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你问问吧,我不打包票,我只是估计。” 当小强把飞刀拿出来摆到那个胖胖的光着上身的铁铺老板面前时,他本就细小的眼睛旋即眯缝了起来,“哦,想起来了,因为是这个先生他自己亲手打造的,所以印象深刻,他脸黑黑的,人很是精神,身板笔直,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对这个铁匠活,也是熟悉。当然我也敬慕英雄,所以我就没收他的钱,他要给,我就是不收,他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偷偷放到了我包里了,我后来才发觉的,怎么了?他出事了吗?” “没有,他很好,”朱奇说道,然后和小强走了出来。 “炫武门铁铺?”小强感叹道,“兄弟相残的玄武门,在一千多年后重新上演?那个晚上,子杰就是用这把刀捅进了周闯的腰部?不对呀,子杰只要一刀进入身体,哪怕是山洪地震世界末日到来,也救不了周闯的命,那周闯怎会没死,还能去藏刀于地下呢?”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子杰叔在刺入他身体时才发现他刺中的是自己的兄弟,他收回了力量,就这样,周闯活了下来,但已受伤不轻。”朱奇说,“我们回基地吧,看首长如何定夺?有些事还不清楚,可能还要闯叔解释。” 他仍然称周闯为叔,一路上他对自己的照顾和教诲仍然历历在目,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六章 剥丝茧 朱奇一个人来到了一号房间外面,他朝门外那两个警卫员点了点头,他们在他刚进山时有过一面之缘。其中一个用眼示意了下关着的房门,朱奇敲了敲门,注意到另一个对他微笑了一下,很是亲切,他还以一笑。 “进来,”朱奇一怔,这不是一号那带有川音的浑厚有力的声音,这是周闯的声音。微微嘶哑略带磁性,一个潜力未被挖掘出来的歌手声音,近似刀郎。他怎么在一号办公室? 朱奇一下推开了门,然后又愣在那里,他看到一号正伏案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好似没有看到他的进入,朱奇迅速的看了门后和桌子下面,没有周闯的人影,他藏在哪里去了。 “不用找了,”仍然是周闯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到顺城去拜祭你子杰叔去了吗?一切顺利吗?有没有给人家的房子点燃?”朱奇一下就笑起来,“首长,你还会这一手?我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呢,” “我确实什么都不会,”一号的原声终于出现了,“我只会发号施令,这就行了。周闯现身吧。”从一号宽阔的身影背后,慢慢出现了周闯的人来,他给朱奇扮了个鬼脸。原来他是躲在一号身后,两人共上演了这一出双簧,怪不得朱奇在门背后和桌下都发现不了他,他还以为一号会模仿别人声音呢。 “怎么样,心愿已了了吧,可以安心准备去上学了吧,”一号说道,“我已经和那边谈好了,你是子杰的义子,你可以作为烈士遗孤前去读书,”朱奇点点头。 “去顺城有收获吗?”周闯笑着说,“本来我们来时我是想带你去逛一逛的,可是老大不肯,他见你心切,就没有去成,这次小强带着你,应该让你圆了看看大城市的美梦吧?” “是的,我们还给你们带了一些东西回来。”朱奇说,“我在一个铁匠铺子看到这个,觉得不错,就给首长带了回来。你们看看,这个东西还可以吧?”他将那把从地里挖掘出来的飞刀摆到了一号的桌上。 时间和空间似乎停滞了一下,朱奇没有去看周闯,他问一号,“这个宝贝还入得了你的法眼吧?我也不知送你什么合适,想还是宝剑送英雄,”朱奇有意停顿一下,“匕首送老朽吧” 一号刚露出的一点微笑一下僵住,慢慢变成了苦笑,“对呀,我们老了,只能用它来玩玩了,”周闯笑着问朱奇,“那我没有东西吗?就因为他是首长,我是普通战士。” “哪里能忘记周叔呢?”朱奇说道,“我知道周叔在音乐方面壮志未酬,就给你买了几盘你喜欢的音乐碟子,叫小强给你送过去了,哪知道你人在首长这里,” “哇!”周闯眉开眼笑,“那我得过去看看,老大,我先过去了,”一号点点头,“那就去吧,嗯,这样吧,吃过午饭你过来一下,我们再谈谈云南那边的工作安排。” 周闯走了出去,他在带上门的时候回头对朱奇说,“小奇,谢谢你给周叔的礼物,”又对着一号说道,“老大,你发觉没有,朱奇,他才是上天赐予你的最好礼物,他真好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号点点头,“好了,你先过去吧,记得饭后过来一趟。” 周闯点头,他朝朱奇挥了下手,微笑着走了。朱奇觉得这张笑脸在眼前慢慢放大,最后凝结成霜悬挂在墙上一样。 “他走了,”朱奇对首长说道,“是呀,”一号叹息,“都怪你,给我带什么礼物来呀?当然,你也没错,我要你来,那不是要你来这里提笼架鸟满街溜达的,你得有回报给我,说吧,这刀是怎么回事?” “是我挖出来的,我进到老井房68号房间以后,在地上没有找到一丝痕迹,你说的对,时间久远,一切痕迹都已不在,但我可以想像当时人的心里想法,要埋藏一样东西不让别人发现,而且你不能去一个稍远的地方,因为你受了伤,你可以在地里挖坑,但新鲜的泥土会让人发现露馅,你得找个让别人不会去注意的地方,就是看到了也不会有更多想法的地方,那就是张昭挖的那个坑!里面物事已被他取出,一个空坑,摆在那里,谁都看的见,就在人的眼皮之下,我把那东西再深埋一点,没有人去注意,我再将上面的土再夯实一些,就差不多万无一失了。这样解释应当是合理的吧?” “那人他为了保险起见,他可以以后再找一个机会,去将它彻底扔远,那不行吗?”一号问道,他马上摇了摇头,“哦,他没有时间,他没机会再去那里了,他受伤在医院里,然后我们接他出院,到你家乡接你,是有人直接送上火车,回来你又在一起,没有时间去完成这个抛物运动。” “而且他也有可能根本不觉得这是个隐患,没人会发现的,他如果想去将东西迁走,反而有被人发现的风险,所以这么久了,飞刀仍在。”朱奇说。 “为什么一定是周闯藏的呢?”一号问道。 “别的人没有一个有必要去藏它!”朱奇说,“那晚现场有五个人,这是周闯说出来的,藏刀的,首先排除张昭,他没必要,而且他那时已经被子杰叔击毙,刑警小王,也不可能,他被张昭打晕在地,子杰叔也排除,还有一个是最后出场的张昭同伙,他杀了杰叔,补了受伤倒地的周闯叔一枪,他从容而去。他更不会去藏刀,没有必要嘛。所以藏刀的人,就是周闯叔叔,”一号眉头深锁,“继续剥吧,要看清茧里的蛹什么样子,就得将茧丝全抽出来。” “他为什么要把刀藏起来呢?”朱奇继续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刀是子杰叔插进他身体的刀!子杰叔对他拔刀相向,这个情况他得掩藏起来,所以-----” “那周闯受了子杰一刀,而又能活下来,”一号说道,“是因为子杰手下留情了吧?既然手下留情,为什么还要去刺他这一刀呢?” “是呀,”朱奇说,“情况可能是这样,当时夜色朦胧,他在刺向周叔之前,并没有看清他的敌人就是他兄弟周闯,等他看到时,刀已经插入了周闯身体,导致他来不及看清的原因应是他的背后当时已经受到了另一个人的攻击,而前面有周闯叔扑了上来,情急之下,他来不及转身对付后面那人了,我那天和你说过,他一定当时受到了别的干扰,不然没有人能让我子杰叔在别人给他两记重击之间,而没有一丝还手之力。现在看来,这个干扰就是周闯叔叔。” “那这样说来,袭击他的人应当就是张昭了,而不是周闯说的张昭的同伙”一号说道。 “是呀,直接致我子杰叔死的肯定就是张昭,那个他口中的同伙,什么一米八几的个头,用布巾蒙面的人,根本就是个杜撰出来的人了,要是他埋伏在现场,那张昭还会死吗?” “那这样说,那天晚上的前因后果应该是怎样的呢?”一号问道。 “在那个房间,我大概的复盘了一下,后来又到人民医院找了素虹阿姨,了解到了子杰叔是在周闯他们之后去的老井房巷子,在这之前,他刚在医院杀了红花郎,情况应当是这样,他去时那房间应当是空无一人,周叔和警方的人已经佯装撤退,后来张昭来时,子杰叔就藏身床下,当张昭挖到铁盒,稍晚一步的周闯叔和小王已经赶到,他们控制住了张昭,但他们都没发现床下的子杰叔,因为周闯还以为子杰叔在医院床上躺着。子杰叔在床下没有现身,他可能想是在暗中保护他们。结果周闯在快出门时,佯装受袭倒地,小王一惊,被张昭用手铐打晕,就在子杰叔想要跃起相救时,看到周闯和张昭交谈起来,他尽管早有怀疑,但仍吃惊不小,这样当张昭和周闯向门外走时,子杰叔悄悄跟了出去,他可能不知道他们二人已知房内有人,所以在子杰叔刚出房门时遭到张昭暗算,背心中了一刀,当时周闯并不知出来之人就是杰叔,也扑了上来,被子杰叔刺中腰部,两人同时认出对方,都是又惊又悲,与此同时,张昭的铁盒又是一击,子杰叔可能拼尽了全身之力,拔枪击毙了张昭,自己也是玉石俱焚,以身殉职。”朱奇说完,看着一号,“我也不知当时情况是否就是这样,那要问周闯叔才知道了,” “那你这样说,后来的现场就是周闯一手伪造的了,包括他的枪伤等等”一号说。 “是呀,他当时可能也是又是悲痛又是慌乱,不容他考虑周全,小王随时可能醒来,他的刀伤倒和他被偷袭不谋而合,他的枪伤就是不得已而为之了,要真是有个张昭的同伙,那么近的距离,岂能让他活到今天?”朱奇说,一号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外面“砰”的传来一声枪响,两人同时站起,四目对望,一号摇了摇头。 小强一下推开了房门,“首长,周闯开枪自杀了!” 第五十七章 天簌音 魂和魄从我的眼眶,鼻孔,双耳,和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七窍飞了出来,我发现自己像风一样轻盈,像浮尘一样细小,像绸缎一样柔软,地球对我没了引力,我慢慢升腾,我从我的床上缓缓而起,我首先越过了小奇的头顶,这个孩子的脑袋真大,从我现在的角度来看,我看到了这个孩子的发如雪,一个苍老的头颅配上了一个娃娃的脸,他似乎比一号还大十岁,小奇呀,应叫你老奇吧,你别在那里周叔周叔的叫了,也不要流泪了,我受不了的。 我飘近了我的首长身边,这个我一直敬畏着的顶头上司,你站在我的身体旁边,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对不起了,老大,我无法面对你询问的目光,所以我只有先走了,在你们来之前走了,你不用去合上我的双眼,我在扣动扳机时自己已经闭上了眼。我知道你那是出于习惯,你想让我走的平静,不再见到这滚滚红尘的千丝万缕,谢谢首长! 小强小烈,你们比我晚来基地,你们年轻,心灵纯净得就像一张白纸,我多么羡慕你们,因为不同的心灵就意味着有着一个不同的世界,我不纯了,在几年前的那个顺城之夜,在那个绿太阳酒吧,在那个女人面前,我把她当作了我的女神,尽管我知道我不是她的神,她的神是子杰,我的兄弟,但我在那一瞬间有了私心杂念,就在那一天,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慢慢偏离了航道,我没有在她问到子杰时据实相告,要是那样,今天也许就不同了,生活就是一个一个的偶然组成的必然。 哦,我还差点忘记你了,我的不会说话的永远沉默的亲密伙伴,我的狙击步枪,你静静的挂在我床边墙上,本来你是不应当在这里的,你应呆在兵器室里,和你的同类为伴,感谢老大,他说你要和他朝夕相处,增进友情,这才有了我们的形影不离,抱歉,伙计,我最后一次不能用你,因为这次的任务相对简单,射程太近,难度也不大,我不需要用镜头去瞄准,我甚至闭上眼睛就完成了这次精度射击,我知道子弹从哪里进去,又从哪里穿出来。伙计,会有一个新的搭档来配合你的,他一定会更加爱你! 你们将我的躯壳抬了起来,老大,你就不用动手了吧,就让他们年轻人干好了,感谢小奇,噫,这时他的头发又恢复了黑色,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是幻觉?哎,不只是人才有幻觉呀,这个小奇,他给我用绿草编了一个花环,放在了我的身上,懂事的孩子,不仅懂事,而且会宽容别人,是否你也知道,我没有实质伤害到子杰,我还受了他一刀,但我也知道,他是因我而死的,这与伤害他没什么不同。我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一个军人,不管你之前立了多大功劳,在你犯错之后,也不能拿功劳来冲抵,这不是银行存钱,你的丰功伟绩不能用你的错来抵帐,哪怕付再高的利息也不行。所以我只有以死相谢,唯一的安慰是这事就此消化,尘归尘,土归土,我的魂魄可以四处游荡,我的躯壳还在这翠谷峰,这是我永远的家! 性格决定了命运,一念之差决定了生死,事已如此,夫复何言?首长,小强小烈,小奇,还有两个战友,辛苦你们了,我还有人要去探望,我得赶快去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魂飞魄散,如果那样,我就来不及了,我还要去看看那些在我生命中有着重大意义的人,那个秦璐,你是我的女神,尽管我知道你并不那么完美,在那个晚上,就像歌里唱的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我去不了你的地方,但我愿意为你去做一切,尽管这一切实际只有一件,照顾好你的女儿,我觉得不辱使命,我留了遗书,我的战友们会替我完成这事的,你放心吧。 还有绿太阳酒吧的小敏姑娘,我觉得欠你太多,尽管你从没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你说过和我在一起很是快乐,最初我说你是秦璐的一枚棋子,你说不管,你要作一个妻子,作我不挂名的一个妻子,我们在绿太阳酒吧里一起喝酒聊天,我体验到了跟我以往大不相同的生活经历,绿色的太阳,多好!我们以前的生活方式,就像在红太阳底下一样,热烈似火生机勃勃,如果有一颗绿色的太阳,将会调和我们的节奏,让它变的温和从容一点,多么好呀,所以我来了顺城,都要来此一游,有个人在这里等你,有杯酒在这里等你,有首歌在这里等你,你还贪图什么? 当然,小茹我是一定要来看你的,周叔没能完成你的心愿,让你和你爸爸见上一面,因为周叔是一个人,一个有很多弱点的人,他在这世上也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尽管你眼中的周叔像个英雄一样的有许多人都不会的技能,但周叔一样会无能为力,他有他的短板,他有他的致命伤,尽管周叔有把握在百米开外一枪洞穿一个匪徒的头颅,但周叔也避不开近在咫尺的一根柔丝,它在我心底的轻拂。你那么恨你妈妈是不可思议的,就和你那么崇拜你只在相片上见过一面的爸爸一样不可思议。小茹,你还小,在这一方面,你得向和你差不多的朱奇学习,学会宽容,学会忍让,但愿这些有我的战友来继续,给你溶化你心中的那一块冰。 唉,我在飞,可是我怎么飞得不够快呀,我还有好多地方要去呢,有风在阻挡我的去向吗?不是,在我身上系着一根细线,线的那头有个小孩在牵着我,那个小孩怎么那样面熟呢?哦,那是小时候的我吗?我在放风筝,在草坪上放风筝,绿草如茵,天空深蓝,我在奔跑,旁边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停为我鼓掌加油,那时的我多么幸福,那时没有人强迫我去学钢琴,拉小提琴,我一天开开心心玩就行了,童年好幸福呀!可惜我回不去了。一阵风来,我魂不由已,飘飘悠悠,又好像回到了翠谷峰一样,哦,是的,我又回来了,为什么我还不能自由飞翔?是因为尘缘未了,还是我的肉身召唤?我看到一号从那万绿丛中穿了出来,他将那张纸递给了那个不知是老奇还是小奇的家伙,我知道那张纸是我和他们之间在人生旅途上剩下的唯一的联系纽带。那上面记录了我的内心世界,不是忏悔,不是乞求宽恕,只是直白,只是心路历程,不是心灵鸡汤,无色无味,无任何口感,但是真实!我不想看他们了,我要飞走了。 朱奇接过一号递给他的周闯的遗书,“兰小茹!”他一下就把这个名字念了出来,“我们在那个房间见过她,”他说,“和我们一样,那时她是去给她爸爸烧纸的,” “她没见过她的爸爸,周闯在遗书上没说她的妈妈是谁,”一号说道,“那你们两个小孩子谈过话没有?” “没有多说,”朱奇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互相告诉了对方名字,她对她妈妈印象十分恶劣,她肯定是见过她妈妈的,现在看来,周叔就是受她妈妈之托,照顾好她,而她的妈妈可能是顾忌身份,不便出面,而周叔想让张昭不死,自是答应她,要让她和张昭见上一面,” “张昭死后,那个铁盒被我们所得,里面有这个兰小茹的一张旧照和她的生辰八字,算来她也有九岁了,比你小着一岁,哎,小姑娘长得挺乖的,”一号拍了拍朱奇的肩,“按照惯例,这个铁盒我们应当归还于她的妈妈,可是现在找不到她,这个可怜的女人,那就只有还给兰小茹了,你说她是住在兰家村吗?”朱奇点点头。 “那就只有我们抽时间去一趟兰家村了,”一号说道,“你愿意去吗?看看你的小伙伴,” “现在我们作不了伙伴了,”朱奇说,“我们命中注定会是冤家!彼此都背负有杀父之仇!” 第五十八章 冤聚头 在离顺城西南方向十公里处,有一个绿树环绕的小村庄,这还真是个小村庄,总共不会超过三十户人家,一条石子路是它和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它连接在从顺城到省城的国道线上。一号他们坐着车,他坐在副驾座上,没有像以往那样的闭目养神,他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树木和电线杆子。后面坐着朱奇小强和一个警卫员。 在出发之前,朱奇和他说过,不用劳他首长大驾,他和小强两人就行,但一号坚持要亲自前来,他说,我不来镇住阵脚,你两个毛头小子,哪里请得动兰小茹这尊大神,他还吹牛说他生平阅人无数,只看了一下兰小茹的一张旧照,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以后成就非凡。他得现在赶紧下手,不要让别人将她挖去。小烈说她可是一代袅雄张昭的女儿,你不怕她找你算帐。一号摆手,不会,我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从小走出她父亲邪戾的阴霾,走进正义的阳光。 “到了。”小王说道,前面公路边上,在一棵树腰上挂着一块木牌,兰家村。上面有一个弯弯的箭头,指向了那条和这省级公路比较起来甚是寒碜落魄的石子路。几个人下了车,因为这条路实在太过狭小,这是村里的三轮车和牛车的道,他们的这车对它来说,实在是内存不够。 朱奇走在前面,他有一种回到自己朱家村的喜悦,前面的路拐弯很多,不时有一条更窄的路通向一个院子,朱奇问一个挑着水桶的老头,那个叫兰小茹的丫头住在哪里,那老头说,你问的是那个小魔女呀,他看见他们三个大人一个小孩,还以为是兰小茹又在外面闯祸了,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呢,他说:“她就住在这条路的尽头,这个小丫头又闯什么祸了?” “她闯了大祸了,”小强装出一副严峻表情说,“她把我们老大的儿子给打了,现在我们上门要讨一个说法。”他用手指着带墨镜的一号。一号大人身板魁梧,带上墨镜,再加上少了一只胳膊,自是不怒自威。“那,那你们是黑社---”老头吃了一惊,没敢说出黑社会三字出来。朱奇上前说,“大爷别怕,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也是良民来的,我们只是来看看小茹,” 他们终于走到小茹的家,一条小黑狗汪汪的叫了起来,一个中年妇人出现在门口,看着他们一行人,朱奇一眼就看出这家院子和别人不大一样,要整洁有序的多,小强走了上去,问道,“这位大姐,小茹是住在这里吗?”这个女人说道,“是呀,不过她现在不在,她到后山玩去了,你们是谁?找她干什么?”一号从后面走出来,“是这样,---”那妇女一下就打断了他的话,“哎呀,你也来了!我知道了,你是周闯他,他的同事吧?你也来了?!”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好像是主席来家访了。 “是的,周闯今天没有来,”一号说道,“他托我们来看看小茹,他说他前段时间有伤,好久没有来了,他有点想她,就叫我们来看看她。” “大姐,能帮我们去叫她回来吗?”小强说道,“我们时间不多,还得要尽快回去。” “这个,这不用,她马上就要回来了,”那女人说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小茹的养母,我叫兰梅,我拿几根凳子出来,你们稍候下。”那女人动作麻利,很快就从家里拿出了几根凳子出来,招呼他们一一坐下,“是这样,兰梅,我们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想让小茹和我们一同回去,你大概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我也不用拐弯抹角,我们想把小茹带到我们自己的学校去学习,在那里她会比在你们这乡村小学学的东西更多,更有用,对吗?” “呀,这事比较大,我,我要考虑一下呢,当然你说的不错,我们这乡村小学,条件实在太差,我给你们拿烟去,”尽管他们都声称他们不抽烟,但那女人还是热情之极,她转身就走进了里屋,留下他们几个男人无可奈何的笑笑。 过了好一会,那妇女才从屋里出来,她抱歉的笑笑,说烟不知放到哪里去了,可能是小茹给那些叔伯们抽了,这孩子有时也抽,被她骂了好几次,朱奇想着小茹那样的姑娘叼着香烟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小茹,你看谁来了?”那女人忽然向他们身后说道,几个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小姑娘正从房屋那头的山道上出来,她正是兰小茹,她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最后将眼光落在朱奇和小强身上,“大骗子和小骗子又来了?”又看到一号,“连老骗子都出来了,这次又是来干什么呢?” 一号笑了一下,兰梅抱歉的看了他们一眼,批评小茹说,“小孩子不懂礼貌!这几个都是闯叔的同事,他们专程来看望你的,他们还要接你到他们学校去读书呢,还不谢谢这些叔叔和这个爷爷,” “我才不想去那个学校,尽毕业出来一群骗子,”兰小茹说,“我可学不来骗人那一套。” 朱奇说,“你早就会骗人了,还学什么?那天我们躲在床下,你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那不是骗人是什么?”兰小茹瞪了他一眼,“好人还用躲在床下面吗?”朱奇笑着说,“我们怕你呀,好人也有怕坏人的时候呢,” 一号制止了朱奇,他对兰小茹说,“爷爷不是骗子,和你交个底吧,你在我们学校可以试上一段时间,如果觉得不行,我亲自送你回来,还让你到我那里任挑一件你喜欢的东西,怎么样?当然我们学校也不是阿猫阿狗谁都可以随便上的,你如果能力不行,我也会让你回来,当然那样我就不用送你了,对没用的人我也会不屑一顾,明白吗?” 兰小茹白了他一眼,“你别激我,这一点也不高明。”她对着房屋里面看了看,兰梅说,“你进去就进去吧,谁还会吃了你?”兰小茹仰头看了一下天,她突然说道,“好吧,我就去你们学校看看,看它到底适不适合我?” 几个人都笑了,小强说道,“小茹呀,你这架式不是要去我们学校读书,你是要去我们学校任教呢,还要老大出马好说歹说才行,你面子够大的哟。” 小茹说,“梅姨,麻烦你去给我收拾一下东西,我这就跟他们同去了,”小强说,“你就这样走了,至少脸总要洗一下吧,”朱奇拉了他一下,“不用,不用,这样才能吓得住人,”兰小茹走到他身旁说,“知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要去那学校了吗?”朱奇摇头。 “我去了那所学校,才有机会收拾你!”兰小茹说。一号他们都笑起来,说朱奇的求学生涯注定不会太平了。在众人的笑声中,兰梅拿着装了小茹衣物的背包走了过来,桀骜不驯的兰小茹对她的养母还是有些不舍,她们互相拥抱了好久。 为了照顾新来的客人,一号把副驾位置让给了小茹,这让小茹高兴了些,她对一号说道,“这里面,就只有你还算个好人,”把一号得意得不住的对剩下几个坏人挤眉弄眼。 “小茹,你现在去我们那里,你不给你妈妈讲一下吗?让妈妈也高兴高兴,”司机小王说道,“以后那个小茹的梅姨会告诉她妈妈的,是吧?这么大的事她肯定要汇报的。”小强说。“可惜我们不知道她是谁,要不应当给她说说的,毕竟是人家的孩子。” “不用汇报了,”朱奇说道,“她妈妈已经知道了,她同意了的。” 几个人都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连小茹也回过头来看他。 “我猜的,”朱奇说道,“我猜今天她妈妈就在那里,和我们或许只有一墙之隔。兰姨进去拿烟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和她商量这事来的。当然在得到她的同意之后,她才出来。” “瞎蒙的,”兰小茹说道,“你怎么知道她在里面的呢?不可能兰姨在里面呆久一点,你就知道那个女人在里面。” “你们还想得起不?兰姨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坐,她让我们坐在外面,一般待客之道,就是要请客人入坐,入坐就是要进入里面去坐。而兰姨她是抢先进去拿凳子出来,以免我们进去,里面有她不愿让我们看到的人或东西,一个农村家庭,她家在这村里还是个比较优越的家庭,她会有什么不好意思让我们看到的东西?相反,她应该更有理由让我们参观她与众不同的家,所以我估计里面有一个人不想让我们见到。加上她进去拿烟,似乎时间长了一点,后来,小茹不愿进屋,我就知道应是她不愿意见的妈妈在里面了。” “小茹,你是那么讨厌她吗?”一号对小茹说道,小茹回过头来,说,“是呀,爷爷,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她还要想说什么,一号突然“啊”的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 “小茹,你别动,让我看看,”一号盯着她看了一阵,“太像了,太像了,”然后他就闭了嘴,别人问他,他摇摇头,“没什么,她像我的一个故人,” 刚回到营地,小烈一头闯到一号房间,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死士已死。下面画的一片树林,一个山峰。 第五十九章 雾里花 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像一阵微风轻轻柔柔吹进我心中,而今何处去寻你往日的笑容?改头换面的林立穿着一身苗装,带着对苗丁花的感激和困惑,对不幸夭折的花季姑娘小青的唏噱伤感,在午夜时分才回到了他的水果店,这时候的河口街道几乎没有了什么行人,就是偶尔有人经过,林立的苗装在这个小城也很常见,也没谁来多看他一眼,河口的昼夜温差较大,人们都习惯于缩着脖子在冷风吹拂的街上行走。 林立来到他的店前,他的钥匙还在,他在王妈给他换苗装时,出于习惯,把它移了过来,就像一般人出门总要下意识的摸下它在不在身上一样,他打开了门,将灯拉亮,里面依然如故,他回到这里,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他想到小青,此刻她在何处漂流?她可有人相守?要不是苗丁花的出现,自己现在就在她的左右,一直是传说中的苗丁花,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真的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却在你身旁不远处。而且她还救了自己一命,只是从她的样子来看,未必会对自己有好感,自己尽管冒了一次险,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只是现在要自己去殉小青的葬,恐怕会有犹豫了,他还欠林峰的大恩未报呢。人啦! 今天一天可真够忙的,他刚要将卷帘门拉下休息,一个人影倏地钻了进来,他似乎带进了一股冷风,林立不禁罗嗦了一下,他还没看清来人模样,那人一下把门拉了下来,林立这才看清这人就是庄元,他刚要给他招呼,庄元作了个嘘声的手势,他耳朵贴近门边,听外面有无动静,过了一会,他的神色缓和下来,仿佛摆脱了什么人的追踪一样。 “怎么了?”林立问道,“有人在跟踪你吗?这个样子好像作贼一样,你就不能当回好人?” “不是,”庄元说道,“我走过来时,总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一样,我回头去看,又不见人,所以我进门以后先听听外面有无声音,但没有听到,应当是没人的。你怎么这副打扮?就像个新郎倌一样,今天去干什么去了?” “我结婚去了,你说的没错。”林立说道,“只差一点就和新娘一起过桥了。” “什么情况?”庄元皱着眉头,“说清楚一点,我初小毕业,理解能力不强。”林立就把今天的情况给庄元讲了一遍,给人送货,天降稻草人,二进和顺镇,替他人作嫁,小青饮毒液而死,和苗丁花逃出生天,讲完以后,连自己都觉得今天没有虚度光阴,作了那么多事。过得那么充实。 “你遇到苗丁花了?”庄元惊讶的问,就这一件事,也让他吃惊不小,原以为要经过好长时间的铺垫,就像双方下棋,原以为要经过多少个回合,拱兵,吃马,对车,砍象,最后才将帅对面,哪知苗丁花就像一直在和顺镇等着他一样,林立一到,她立马出现。 “是呀,我也觉得奇怪,最先我还只以为是个巧合,是个同名之人,但又不像,”林立说道。“这个丁花反复无常性格,以及她的身手,还有她身上的一股戾气,我觉得我们要找的人是她。” “她对你怎样?”庄元难得的笑一下,“她居然还救了你,看来对你印象不错,” “救了我是不错,但看不出来她对我有多好,”林立说道,“她叫我忘记这事,别对人说,不然对我没有好处,你看,我一下就把她给出卖了,以后还得要多加小心呢?” “那倒不怕,我又不会告诉她,让你去当东郭先生救的那匹中山狼。她救你还是说明了一些问题,她至少对你还是有好感的,依她们那些毒枭性格,是绝对不会放你出来给她们带来隐患的,也许她认为你就是一个纯粹的长得不错的水果商人,死在里面有些可惜了。”庄元说道。“至于小青的受伤,那应是你来之前两三天的事,那是缉毒警察和苗家人的一场恶战,警方的人也伤亡不小。哎,可怜的姑娘,走错了道啊。” “那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通知林峰?明天和警方的人一起出动,奇袭和顺镇!”林立说道。 “通知是肯定的,但是去袭击和顺镇肯定是一场空,”庄元摇头,“你一跑出来,苗家的人肯定也跟着消失了,狡兔尚且三窟,何况人?”庄元说。 “那接下来怎么办?守株待兔?”林立问道。 “是呀,只能这样,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等待就是最好的办法,”林立听着这话耳熟,才想起这是林峰给自己说过同样的话,现在庄元又转手给了自己。 “我相信,那个苗丁花还会来找你的,”庄元在临走时肯定的说,“她救你不可能是无意之中救的你,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但愿吧,”林立可没有他那么肯定,但愿如此倒是他的心里话,那个叫苗丁花的姑娘,她是那么奇特,那么捉摸不定,当然还有那么样的美。她救自己,又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冷?她告诉自己她的名字,又为什么不准自己出去乱说?自己要帮林峰,又不得不去从她那里下手,真难呀,要是自己和小青一起走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庄元走后,林立尽管疲惫,但一时也没睡着,他在脑子里使劲回忆,这次和顺镇之行,是孙三娘给自己提供的机会,她会不会是有意识的推动自己去那里的,其目的莫非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如果真是这样,那孙三娘很有可能就是苗家人安置在河口的眼线。她那天说她不能亲去的原因是她有一个亲戚过来,明天悄悄问下老杨,看有没有这回事就清楚了。现在就睡觉吧?实在有些困了。 林立将电灯拉熄,倒在床上,刚想睡去,他忽然听到了门外有一点声响,很细小的一声,就好像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卷帘门一样。林立以为是夜风来访,不去理会,不多大会,又听到似有轻轻脚步声在门边响起,他蹑手蹑脚走到门边,然后一下拉起卷帘门,猛然的声响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她差点跳了起来,林立一下才看清是孙三娘。 “三娘,你在这里干什么呀?”林立惊讶的问。“我还以为有小偷光顾呢,” “吓死我了,”孙三娘惊魂未定,不停的用手拂拭自己的胸部,这让林立不得不将头扭向一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傍晚时候来过,都不见你的人,我还以为你送水果是连人一块送了呢。” “三娘,我也是刚回来,”林立说道,“你这么晚就不用来了,谢谢你的关心。” “我哪是关心你哟?”三娘笑着说,“我来取车来了,明天一早我家老头子要去水果基地拉货,没有车怎么拉?” “这----”林立刚想找个借口,又听到三娘的声音,“林老板,你也这么大个人了,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你回到里面睡觉,把我的车扔在外面,要是掉了可怎么办?” 林立一惊,他看到他送水果的三轮车静静的停在门口,他走过去,一摸坐垫,还有些发热,骑车之人应是刚刚离去。他抬头四处一望,巷道寂寂,树叶无声,哪里还有人影? “三娘,你是刚刚来的吗?”林立不禁问道。 “你这是什么话?”三娘有点生气,“你说我在这里很久了,我在这里干嘛?偷窥你?你是长的不错,可我三娘都一大把年纪,对男人的身体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林立连忙道歉,“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来这里时,这车就停在这里了,对吧?” “是呀,”孙三娘一副惊诧表情,“难道你刚才不是放在这里的吗?”她情不自禁的向四下看了看,面露恐惧之色。“哦,是我忘记了,我骑它回来,我打开门,就进来了,把它给忘记在外面了,好了,三娘,夜深了,请回吧。” 三娘骑上车,飞快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望。林立站在原地,是苗丁花来过了吗?夜雾升起,寒气袭人,他长叹一声,回身进屋。 第六十章 土豆女 和晚上寒冷的天气不同,河口的早上,就已经阳光明媚了,那暖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不仅暖和,更让人感觉到生活的美好,似乎一切都充满了新的希望,林立也是一样,他摆好了摊,然后就坐在太阳下面,微笑着看老杨和孙三娘在他们自己门前忙碌。有一个年轻姑娘,在给三娘帮忙,她看上去甚是年轻,面容娇好,穿着一件黄色连衣裙,这不同于当地姑娘那种花枝招展色彩斑斓的裙子,它就这一种色彩,但看去仍然动人。她不时的看一眼在那坐着的林立。 三娘走了过来,“林老板,好悠闲呀,看你面带笑容,是有什么喜事吗?” “三娘,你看天气多好,太阳晒得人心里舒服,我自然就高兴了,哦,昨天你给我介绍的生意,我还得要好好谢谢你呢,”林立说道。他没有说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会儿那阳光就会变得炙热起来,让人受不了。 “哪里话?”孙三娘客气道,“我也是别人给我介绍的,人家也只给了我地址和姓名,其它的我一概不知,还顺利吧,中间人说了,这是一个大户人家,是很有钱的,怎样?一切顺利吧?” “岂止是顺利,”林立笑着说,“简直是太热情了,本来很早就可以回来,可是那家人非要留下我和他们一同庆祝,所以才那么晚回家,喝了酒,连车放在哪里都记不清了,让三娘见笑了。走时还给我封了一个红包,真是有意思,三娘,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叫我啊。” 三娘笑了,“想得倒美!这样有吃有喝又有钱赚的事我自己不去,昨天要是我外侄女不来,我就去了。小萌,见过林老板,”原来那姑娘叫赵萌,是三娘哥哥的女儿,小萌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林老板。 林立觉得不妥,“三娘,以后你们不要这样叫老板好不好?一是把我叫老了,二是不合事实,我哪什么老板?三是叫老板显得生分,大家随便一点,我觉得更好。对不?小萌。” “这样也,“那我就叫你林大哥好了,要不林哥也行,”她先斩后奏的问道,“可不可以?林哥。”她那水汪汪的一对眼睛看得林立有些慌乱,他连连点头,眼前飘过另一双同样清澈的眼睛,让他的心被刺痛了一下,她现在哪里? “林哥林哥不是白叫的,”老杨说,“总得给点礼物吧,是不?林哥,”他似语带嘲讽。 林立有点发窘,“我一无所有,要不,小萌你自己挑一些水果吧?这不成问题的。” 小萌说:“我可以要随便吃随便挑吗?”林立点头,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 “请注意,”小萌拉长声调说,“我说的是随便什么时候吃和随便什么时候挑哦,就是说这一生都可以随时来吃,你还点头吗?”林立没有点头,他只有用打哈哈的态度来应付过去,“哈哈,小萌你太有意思了,”为了躲避,他起身穿过他的房间,住后面洗手间走去,在里面他洗了一个冷水脸,觉得清醒了些,他就走了出来。刚一出洗手间门,就发现三娘站在他面前。 “小林,我叫你小林是响应你的号召,”三娘这次没有那种嘻嘻哈哈的态度,她甚至是很严肃的模样,“我问你一件事,你觉得小萌如何?” “不错呀,很好的,小姑娘很好的呀,”林立说道,他听出了孙三娘下面想说的话,“可惜我不喜欢哥呀妹呀这些,要不倒真想认她作个妹妹,” “她也不喜欢那些哥呀妹之类的,”三娘说道,“实话和你说了吧,小萌看上你了,你觉得如何?反正你现在也是单身,这方面不存在障碍。怎么样?” 林立想作出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但没有成功,眼睛倒是睁大了,结果嘴没配合好,没有完全张开,他说,“这怎么可能?我是结过一次婚的,曾经沧海过,再说人家小萌青春年少,正是花季雨季,我算什么?三娘不要来开我玩笑了。” “这个不是玩笑!”三娘胸有成竹,“小萌本就是为这事来的河口,是我把你的情况告诉了她,当然把你吹成了一朵花,她不信,但说可以来看看你,现在她看见你了,不行了,就是你了,怪我多嘴,又说你为人很好,连那天你给那越南女人推车我都给说了,她对你印象就更好了。”林立苦笑,“你提那越南女人干什么嘛?才多大一点事呀,我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我坏着呢,一肚子的坏水!” “反正我把话先摞在这儿了,”孙三娘耍赖,“你要觉得不合适,你去和小萌说,我张不开这张嘴,小林呀,人家姑娘眼光多高的呀,能看上你,你还不满意吗?” “这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这是适不适合的问题。”林立有点急了,“三娘,你去和小萌说说,大家作个朋友,那是没问题的,还有她说的随便吃随便挑,我也可以答应,就冲她能看得上我这一点,只要她想吃,只要我还在这,都没问题。好吗? 三娘还想再说什么,外面传来小萌那甜美滋润的云南好声音,“三姑,有人要买卖水果了,快出来!”三娘答应了一声好的,回头对林立说,“你看,多能干的姑娘,你还行情看涨了,”林立一笑,跟着三娘走到了外面。原来是有几个男人看到小萌长的标致,都凑到三娘这个摊前来,想借机和美女说上几句,看到三娘一出来,小萌退后,那几个男人一哄而散了。老杨在一边先是阴沉着脸,看到三娘生意泡汤后就哼的一声冷笑。 又有几个戴斗篷的越南女人围住了林立的摊位,她们一边挑拣水果一边打量着林立,看的林立脸红,他一下又发现了老杨那副全世界的人都欠他的那种表情,不由得摇头,但还是为大局着想,就对着那一群越南女人边打手势边说,“五斤起卖!不够五斤的请往下走,下面不限购!”那群女人听到这样,都叽叽喳喳说了起来,林立哪里听的明白?但他仍板着脸,不给她们过称,但她们又不甘心,好像非要买他的水果不可。这时一个女人悄悄给她们说了一些什么,她们全都鼓起掌来,这个女人一个上前,她拿着一个大袋子过来,她不停的往里面捡水果,大概有了三十斤左右,她就停手了,打手势叫林立过称。林立称好了,那女人将袋子提到一边,所有的女人都围了上去,她们一人几个一人几个将这袋水果瓜分殆尽,然后望着林立,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小萌也笑了,孙三娘也在微笑,林立和老杨相对无言,惟余苦笑。 这时候,有两个头戴斗篷的男人走到林立摊前,两人不说话,只管低头选苹果,其中一个突然对林立说,“老板,你这水果有虫子,你看。”他伸手递过一个苹果过来,林立接过苹果的同时,看到那张脸有些熟悉,正在想在哪里见过这人,另外一人走近身来,林立感觉不对,后退了一步,忽见刀光一闪,递苹果那人的匕首直向他的身上插了过来,林立不及思索,手中的苹果砸向这个持刀的人,正好打在他的胳膊,那匕首哗的一下将他的衣服撕了一道口子,幸亏他退的及时,不然这一刀就要开膛剖肚,旁边人齐声惊呼,小萌脸色发白,叫的最响。 打斗还在继续进行,林立被另一歹徒一把抱住,两人一起跌倒在地,林立奋起一击,将那人按在下面,那个手持匕首的人,猛的将匕首再一次扎向林立后背,林立和那人正自纠缠,哪里还能闪避?眼看这一下在劫难逃,小萌不由得双手捂面,不敢再看,突然一个斗篷和一个瘦小的人影插在了他们之间,匕首穿过斗篷,其势稍稍一减,但仍然刺进了那人的腹部,这一下大出刺客意外,他看见斗篷掉在一边,露出一个越南女人的脸来,接着他自己被一根凳子重重砸中头部,一下软到在地。原来是老杨有了这短暂瞬间,及时出手,将这刺客击倒在地。 激斗正酣的林立回头看到了那个为他去挨了一刀的人,不由得又是伤心又是愤怒,那人正是他曾帮忙给她推土豆的那个越南女人,她的斗篷滑落在地,那张苍老的脸更是煞白,血从她的腹部慢慢渗出。他大叫“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同时将怒火发泄到了他身下这个歹徒身上,他一拳一拳的狠击,三娘将他拉开,只看见那人口里出血,黑血!又看到这个拿刀的被老杨击倒的刺客,同样口中流出黑色血来,然后差不多同时头一歪,就此死去。想是他们口中含了剧素药物,不成功则成仁,决不落在警方手里。 林立到了这个越南女人身边,他坐到地上,将她扶到自己怀里,那女人看着林立,挣扎出一丝微笑,嘴里吃力的说着什么,林立听不懂,他绝望的大叫“谁能翻译?!”还没说完,这女人就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林立泪如雨下,这个靠拉土豆为生的女人,就像一颗颗土豆一样卑微不起眼,但在今天,在她因风吹日晒而黝黑的皮肤上,林立看到了钻石一般的绚丽色彩。 第六十一章 山重水复 “你认识这两个刺客吗?以前是否有过过节?”在河口县公安局里,警官老潘问林立。老潘面相粗犷,一嘴浓黑胡须,在他的胡须里面有着一颗大大的黑痣,就像草丛边卧着的一块石头。在血案发生不久,警方就来人了,将林立这个活人和两个匪徒连同那个越南女人的尸体带到了警局。 “不认识,”林立说道,“但是见过,我在送货到和顺镇去的时候见过他们两个人,” “哦,当时有过冲突吗?”老潘问道。“没有,”林立摇头,“可以说是无冤无仇。” “那就怪了,”老潘随口说出一句名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时具体情况是怎样的,说来听听,” “是在一个姑娘的婚礼现场上,见过一面,但没说话,我都不清楚他们居然追到河口来了,还要取我的命,”林立尽量平息心中怒火,说得平静一点。但在心里,他咬牙切齿的记住一个名字:苗百全! “是很奇怪呀,”老潘点点头,“那是谁家的人结婚呀?那么霸道?见一面就要杀人,你说的是和顺镇吧,是在镇上吧?”林立点点头,“是镇上的苗家,嫁孙女,她的孙女叫苗小青,”,老潘走到桌边,拿起电话,“是李所长吗?你们那里昨天有人结婚吗?姓苗,新娘叫苗小青,什么?没有苗小青,只有个苗小黄,没有结婚,哈,那就对了,青黄不接嘛,”老潘示意林立,“没有人昨天结婚,”林立连忙说道,“苗百全,姑娘的爷爷叫苗百全,”老潘继续说下去,“是不是有个叫苗百全的老头,结婚的是他孙女,也没有这个人,哦,是这样啊,那谢谢了,老李,有空上县里来喝酒,啊,再见。” 老潘眼看着林立,双手一摊,然后又学外国人一样的耸了耸肩,可惜动作不地道。“昨天那里没人结婚,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你想想,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只见过一面,然后就要置你于死地,你相信吗?” “我也一样不相信,可是这是事实,”林立说道,“你看到了的,人都躺在那儿了,我也一样奇怪,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这是不是情杀?你有情敌吗?”老潘突然问道。 林立果断的摇头,“没有,连情都没有,何来的情敌?”尽管这样说,但林立还是想到了苗丁花,那次在她给自己敬酒时,那几个人仇恨的目光,他的心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但马上又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就为了礼节性的给自己敬一杯酒,自己就会遭到追杀,是不是在苗家村那里,在他逃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苗百全一定要让自己消失,追随小青于地下?他暂时还不能在这个老潘面前说出自己真实身份,他心里有了一股冲动。 他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如果有需要,你们随时可以传唤我,” “这恐怕不行吧?”老潘说道,“三条人命,一切尚未查清,你就想一走了之。你得配合我们调查,再说这个越南妇女的家人找上门来,我们怎样应付人家?” 林立无奈的说:“那我就呆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老潘一下拿起了话筒,“哦,你好你好,是的,还在这里,嗯,这样的啊,好的,好的,”他放下话筒,看了一下林立,“那好,你先走吧,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要随叫随到。” 林立不明白是哪里来的电话让老潘一下改变了主意,他走到老潘面前,“警官,拜托一件事,如果那个越南女人的家属来,请叫他们到我的店里来一趟,好吗?” 老潘说道,“好吧,不过我看没多大必要,我们会处理好后事的,你可以走了。” 林立走了出来,刚才那股强压下去的怒火,在走出警局大门后,似乎重新得到释放,他从老潘接的电话知道,自己至少还不是孤军奋战,这似乎给了他一定力量,他的步子迈得很快,以至于后面那个人紧跑了几步才追上他,“林老板,你等等,”一个女人的声音,甜美中带着一丝焦急。 林立愕然回头,一个穿白衣白裤的女人,哦,他记起来了,汪小枝,在火车上邂逅的那个女人,她说自己来河口探亲来的,自己老公是在海关工作,和他也有过一面之交,他叫张明。 “你怎么来了?”林立说道,“我现在是有命案在身,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还往前凑?” “我是刚刚得到消息,”小枝有点气喘吁吁,“我连忙赶了过来,怎么样,你受伤没有?”她的身体靠的林立很近,加上一阵急跑,林立闻到了一股成*人特有的芳香,不禁心中一荡,很快又骂自己无耻。他稍稍后退一点,汪小枝也觉自己有点不妥,脸微一红。“我没有事,”林立摇摇头,“倒是连累别人了,唉,我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还劳你跑这一趟。”他看到小枝的一脸关切模样,不禁也为之感动。 “我其实是早就想过来看看你的,”汪小枝脸又是一红,“我听别人说到中越街水果市场这边出了人命,我一下就想到了你,对不起,我当然不是盼你出事,”她抱歉的一笑,“我就跑了过来,我来时,你们已经走了,店门拉了下来,我看到店前几摊血,一摊红的,两摊黑的,把我吓的心惊肉跳,一个小姑娘在边上直流泪,我就问她,谁出事了,她回答我后,我才放心,你没有事,我就来到这里等你出来。” “那个姑娘叫小萌,是我们隔壁三娘家的亲戚,”林立说道。 “小姑娘对你好像挺好的,那么伤心,”汪小枝似笑非笑的对他说,“你们认识多久了?” “今天才认识,”林立看到了小枝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连忙说,“那倒不是为我流的泪,姑娘胆小,可能是吓着了,也有可能。” “如果光是吓着了,不会流泪那么久吧,”小枝不依不饶,“而且脸色不对,悲伤和惊恐的样子我还是分得清的,这小姑娘的泪水中似乎含着一种绝望的,一种走投无路的信息,” 林立默然,他想起了自己的打算,就忙给小枝告辞,“小枝,谢谢你来看我,真的,非常感激,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咱们就此别过,好吗?” “你现在不回店里吗?”小枝问道,“我还想去你店里买点水果呢,” 林立将身上的钥匙拿出来,“你自己去店里去就行了,打开门,自己挑一些吧,这次我请你,你走时将它塞在我门左边有条小缝里就行了,谢谢你来看我,我真要走了,” “那么放心我呀!”小枝笑着说,“你不怕我将你店席卷一空,算了,我以后再来吧,我也得回去了,等下我家张明还不满世界的寻我,真是烦死了,” “也是幸福死了,有那么一个关心你的人,”林立说,“没事的,钥匙给你,接着,你记得走时给我把门关好呀,”他将它抛给小枝,然后转身就走。 他要再去和顺镇一次,他知道那意味着要冒极大的危险,但他仍然要去,杀死这个越南女人的凶手已经服毒自尽,但他要去查个明白,他不能因为自己只帮人家推了一下车,就让别人付出生命代价,而不明不白的死去。这一去哪怕自己赔上一命,也会稍稍安心一些,这世上人有贫富贵贱之分,但所有的生命都是同等重要。 他要先去找找庄元,和他谈谈今天的意外,他有些奇怪,出了这样大的事,连在火车上只有一面之缘的小枝都来看过自己了,庄元居然没和自己联系,他有事出去了吗?还是----? 像是为了证实他的预感,他走进那个小面馆,对小米说,“来碗米线,”现在还不到正常吃饭时间,里面除了小米这个老板娘外,没有一个顾客,小米,以前那个胖胖的老是笑眯眯的老板娘,现在依旧是胖乎乎的,但是笑容不见了,她哭丧着脸,走到林立身边低声的说,“庄元失踪了!” 第六十二章 谁葬了谁 林立眉头一皱,“注意用词!别动不动就失踪这样的乱说,”像是为了驱除不祥的预感,他说,“庄元有可能是出去办事了,你是什么时候不见他的?”问完这句,林立心中苦笑,他这样问法,不是盘问别人失踪是什么? “昨天晚上,他就没有回来了,以前他不管出哪里去,一般都要回来过夜的,上午我听说你那边又有人被杀,我才想到他是否也出事了,你没事吧?” “没有,”林立摇摇头,“昨晚上就没回来?”昨晚上他来找过自己,林立突然想起了庄元说过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可是又没发现,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现在看来,可能那是真的有人跟踪了他,在他从自己这里出去之后,又被人将他带走或是----林立不再往下想了,他对小米说道,“你先不要着急,庄大哥武艺高强,一般人是对付不了他的,他应当是有事外出,可能事情紧急,来不及向你请假了,我这就出去找他,你不要慌,多叫亲朋好友帮忙寻找,我也尽力而为,好吧,先煮米线,我还要出去赶路呢,”林立心想,这是不是最后的晚餐呢? 黄昏时分,林立坐着客车到了和顺镇,在这里只有他一人下车,车上还有几名乘客,他们的目的地还在更远处,车开走了,林立一个人站在公路边上,四下顾盼,陡生荒凉凄惜之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他钻进了密密的香蕉林里,静等天黑,希望借助于黑暗的掩护,自己能深入虎口,探得虎情,香蕉美味可口,但香蕉的枝叶触碰到身上就没那么好受了,林立觉得身上露出皮肉的地方一碰到叶片,就痒痒的忍不住想挠,那叶片边缘甚是锋利,在手臂上一划过,就会有红线一道。林立几次想要钻出来,打道回府,但想到那个越南女人卑微一生,只为自己略有帮她,竟然搭上一条性命,这颗心如何能安?自己此番前来,尽力要查个清楚,这一点不适,和那女人的性命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天黑了下来,林立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向和顺镇挺进,他记得了那天他被小黑和吴生带到的那个独门楼院,是他现在要去的重要地方,老潘通过在电话中的交谈,得知那里昨天并没有谁举行婚礼,也没有一个叫苗百全的老头,林立一点不觉得奇怪,依苗家在那一带的势力,要封住口并不是件难事,山高皇帝远嘛,只是他得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自己,不可能每次都有人出手相救,他蹑手蹑脚的进了那片竹林,还好,地上厚厚的落叶给他消去了脚步声,星光黯淡掩藏了他前进的身影,渐渐的,前面那幢小楼近在眼前,在夜色中,林立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楼内没有灯光,不知道是没人还是里面的人都休息了,林立凑近门边,大门上锁,那应当是里面没人的了。 林立本想翻墙进去,但一下想起昨天来时里面养有几只鸡,怕引起鸡群的轰动,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他想这应当是主人外出,还没回家,他可以在等到晚些时候,比如后半夜,那时如果没人回来,就应当是不回来了,自己再进去,就没那么大的风险了,而现在天色尚早,自己一进去,主人回来,看到自己,一声吆喝,自己就是瓮中之鳖了,那可不好。自己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见机行事就行。小楼前面有片荒地,长着半人深的野草,倒是个天然的藏身之所,林立一弯腰钻了进去。 刚一迈入草地,就觉落脚之处甚是松软,想是土质原因,他往里走了几步,一下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子,他看见有一行深深的脚印往里延伸,自己就是一不小心踩在了这个脚印里面,一个趔趄,才知道有人不久前在这里走过。让他吃惊的不是这里有别人的脚印,而是它的深度,这表明这个先行者是怎样的一个重量级人物!林立屏住呼吸,他往旁移动两步,将脚踩在草皮上面,尽量不留下明显的脚印,在草地那头,有一块空地,地上是新翻的泥土,林立刚想过去看看,但又缩回了身体,因为他听到了从草地那边传来了姑娘的说话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还没看到小黑回来吗?小黄,”是苗丁花,那个让林立理解不了的迷一样的姑娘,小黄?真像老潘电话中提到的有个叫小黄的未婚姑娘,林立一阵心跳。 “是呀”林立听出来了,这应该是那个给自己水喝的那个姑娘,“小黑在听苗老吩咐之后,扛着东西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他野到哪里去了?”小黄说道。 “真是烦人,”苗丁花说,“小赤和小橙两人跑到河口县城去惹事,结果双双毙命,谁让他们去的?现在风声这么紧,就学不会收敛一点。” “还不是因为你,他们见不得你给那个送水果的敬酒献殷勤,这本来也没什么,你还偷偷帮他逃走,还给那小子还车回去,他们肯定气不过啦,”小黄说。 “真是混蛋!”苗丁茶骂道,“人家不就是一个水果摊犯,一个普通百姓嘛,我敬杯酒又怎么了,我放他走是发现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我不愿他冤死这里罢了,我难道还能看得上他?” 谢天谢地!林立在心中默默念道。心想原来他们这些人是以颜色命名的,七彩色加上黑色,那两个来杀自己的就是小赤小橙了,他们果真是因为嫉妒自己而来? “不过,现在看来,那个水果帅哥不一定就是个普通人了,据小黑回来说,看到这个姓庄的半夜时还去找他,这不大寻常,”小黄说道,“小赤小橙也没白死,他们晚上总算把这姓庄的逮住了,然后叫小黑连夜送了回来,他们还想去杀那个帅哥,结果冒出来一个越南女人,给搅和一下,真是人事无常呀” “越南女人?”丁花说道,“你看连一个外国女人都为他而死,这个人真有那么好吗?那个庄元,从他身上问出来什么没有?” “没有,这个姓庄的很可能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饭店老板,小黑把他打了个半死,他也没说出什么来,他只说他手头缺钱,想找林老板借钱,结果等到半夜,才见到他,”小青说道。 “那为什么苗老还不放过他?”丁花说道,“非要置人家于死地,”林立听到这里,一颗心沉了下去,“是呀,可能苗老怕他出去走漏风声吧?他叫小黑在这草地里挖个坑,将他埋了,他还叫埋远一点,说他心软,看不得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小黄说道,“他就叫小黑把他埋在那边荒草地里。” 霎那间,林立觉得头一阵晕眩,庄元!这个占小吃店51%股份幕后股东,这个精明强悍的退伍军人,这个在这里和他有着唯一联系的接头人,现在就在这堆新鲜的泥土下面!死前还受过小黑的毒打,林立心如刀绞,他紧咬着牙关,仿佛自己也在忍受着小黑老苗他们的毒打,不同的是,这是对心灵的严刑拷打,他觉得更难忍受。 “不过真是奇怪,小黑在埋完人后,他居然也不见了,刚才苗老还问我,看到小黑没有?”小黄说道。 “是谁看到小黑埋人的?”林立听到苗丁花在问小黄,口气显得非常严峻。让林立心中一凛。 “没人看到,苗老叫小黑把庄元扛了出去,过了一会,苗老出去看到草地那头有了新翻的泥土,就知道他埋完了人,不过他也不见了,以为他是出去了。莫非----”小黄的声音颤抖,“莫非他也在下面?”这话让草丛中的林立也不禁打了个寒噤。他终于明白了那些脚印如此深的原因。原来是小黑扛着半死的庄元走过的这条路,也走完庄元在人世间的最后几步路。 “下面不可能有两个人!”苗丁花冷冷的说,“小黄,去屋里拿把锹来!” 小黄打开了房门,开了灯,苗丁花站在草地那边,林立在草丛中一动也不敢动。他看到了苗丁花那冷若冰霜的脸,又想起他给她诵的人面桃花那首诗来。 小黄拿着铁锹和灯走了出来,看着丁花,战战兢兢的,她知道丁花要她去干什么,丁花走在前面,她看也不看后面的小黄一眼。小黄跟在后面,林立发现她两腿发抖,不自禁的生了同情之心。丁花从小黄手中提过灯来,示意小黄动手,这个可怜的姑娘勉强一锹下去,就吓得差点把锹一丢,她求饶地看着丁花,“不—不用挖吧,小黑肯定是到别处去了,下面是庄元,” 苗丁花轻轻摇了摇头,她只说了一个字:“挖!” 草丛中的林立抬头看了看天,今晚无月,夜色朦胧,这个独楼小院似乎是天底下唯一的建筑物了,一道竹林将它和外界隔绝开来,一灯如豆,照着这两个姑娘,还有另一个隐在草丛中的自己,似乎不止这些,还有下面的一个,不知是谁? 第六十三章 小五拜上 夜幕下,挖掘仍在进行。 丁花冷冷的目光,让小黄如芒刺在背,她鼓起勇气继续挖着,一下,两下,随着泥土的不断被清开,一个坑口逐步显现了出来,小黄的心情愈加紧张,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在挖,丁花给她亮着灯,那个灯光一晃一晃的,照得地上的人影动来动去,新翻出的泥土上面有几只受了惊吓的蚯蚓在土里钻进钻出,林立在草丛中大气不出,他的心情同样紧张,相比之下,只有苗丁花还算镇定,她的目光恨不得穿过土层,直视坑底。 “哐”的一声闷响,小黄的铁锹突然碰到了什么硬物,她哆嗦了一下,不敢再挖,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丁花,那一声闷响也把林立的心咯吱了一下,这么浅就挖着人的骨头了?苗丁花好像叹了口气,她把灯拿给小黄,她自己从小黄手中接过了铁锹,自己挖了起来,小黄拿灯的手依旧颤抖,又是一声闷响,丁花将坑里的泥土起到一边,一块木板浮出泥面。上面用墨笔写着几行大字:入土为安,生前罪孽,一笔勾销,死者之灵,请勿惊扰,为解你惑,据实告之,掘墓小黑,下葬小黑,自掘自埋,罪有应得! 再下面一行是留字人的落款签名:小五拜上,在木板右下角,居然还有一个一看就知道是用手指按上去的黑色指纹! 草丛中的林立借助小黄手中的灯光,看了个清清楚楚,他握紧拳头,忍不住想要大声欢呼,干得漂亮!但他知道自己尚处危险之中,小五?这是谁?好亲切的名字,他不知什么时候能够见到这位勇士。他觉得亲切,那两位姑娘可就没这种感觉了,小黄好一阵的目瞪口呆,苗丁花把木板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脸色铁青,她对小黄说道,“他们来了,” “谁们来了?”小黄一时没听明白,她甚至扭头四处看了一下,看是谁走来了,厚重的夜幕像海一样广阔平静,手中的这盏灯就成了一只孤舟。 “是高手们!你忘记了小青是被谁一枪击中了吗?”苗丁花缓缓的说,“就是这个叫小五的年轻人,上次在松岗林一役,我们双方交火,他打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那这下面没有了那个姓庄的了吧?”小黄用手指着那个挖了一半的坑,手指还在颤抖。 “还用问吗?肯定没有了,现在下面只有小黑了,他们的人肯定将他救走了。”苗丁花说道。 “那这个就不用再挖了吧,人家说的也对,不,不要惊扰到了死者。”小黄结结巴巴的说。 苗丁花摇摇头,“不用挖了,是呀,入土为安,让小黑就在这里安息吧,小黄,过来,你再将土回填回去,小黑走了,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儿子,我怎么去跟他们说这事呀?小黄,你知道我有多为难吗?” 小黄点点头,或许是丁花这时的软弱让她有了精神上的共鸣,“姐,我知道,”她低声说道。她往坑里回填泥土,这时也没有了当初的惊恐害怕,林立看到了一滴眼泪从她娇嫩的面容上潸然滴下。苗丁花举头望天,默默无言,林立看着她,刚才那个冷酷强硬的女匪倏地消失,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对一切未来充满迷惘高中女生,在那一刻,他和小黄一样感受到了她的软弱无助。 土回填完了,小黄用铁锹平面拍了拍上面的泥土,让这坑看上去消弥无痕,丁花对她说道,“小黄,你先回去吧,先不要对别的人讲这事,只对苗老说下,叫他准备明天搬离这里,我再在这里坐坐,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黄点点头拿起铁锹,“姐,那我把灯留给你吧,你好照路。” “能照着什么路呀?”苗丁花苦笑一下,“这么一盏小灯,在身边晃悠,反而让人看不清楚,你拿走吧。” “嗯,那姐,你早点回来吧,夜晚风冷。”小黄走了,一点灯光越走越远。夜幕重又聚合拢来。仿佛又回到了几天之前,林立想到,我又和你呆在一起了,只是那时是下午时分,艳阳晴天,我刚蒙你救出死海,而现在时光转变,角色互换,我是来向你讨说法来了。苗丁花站起身来,她拔出小刀,割了几束野草,放在这个被挖了又填填了又挖又再一次填的土坑上面,她将草束一一摊平,在坑边默立,林立听到她嘴里念念有词,可惜听不大懂,应该是她们苗族的死后祭祀语吧,她神色庄严,双手合什,林立不自禁的肃然起敬。 念完这些,她转过身子,背对林立,她是不是要走了?林立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叫她一声,正在犹豫不决时,却听见她说话了,“你伏在里面那么久了,你不累吗?” 林立一惊,不由得从草丛中站起身来,她说得对,起来后林立才发觉腰酸背痛,他问:“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 “那倒不是,”苗丁花缓缓转身过来,她那清澈如水的两只眼睛,在林立身上审视一番,看得林立皱起眉头,“我是在给小黑割草时才发现你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伏了很久了,”林立刚一说完,就骂自己猪脑。自己要是刚刚来到,怎会不让她发觉,肯定是早就在这里趴着的了。 “还记得上次你跳树上时我对你的评价吗?”丁花问道。 ‘知道,你骂我笨得要死,”林立老老实实回答。 “是吗?”丁花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林立一眼,“看来过了几天,你还是没有进步” “我是笨,但我知道感恩。”林立说,“丁花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不敢忘。” “那我叫过你别来,你还记得吗?忘在脑后了吧?”丁花问道。 “没有,我记得,但我今天不是为感恩而来,我是为那个屈死的冤魂而来!”林立凛然说道。 “你是说那个越南女人?那个身份卑微靠拉土豆为生的女人?”丁花很是惊讶。 “不是,她是替我挡了你们一刀的救命恩人!她不卑微,她比你们高贵!”林立说道。 苗丁花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林立一眼,她像看到了星外来客,“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不知道你再次来这里,是羊入虎口?不光为杀你灭口,就为给小赤小橙他们报仇,你都足以死八次了!” “我知道,但我仍然要来,我想要你给个说法,”林立说。 “说法?”苗丁花露出一丝微笑,“你要我给你一个说法?我倒想问问你想要怎样一种死法” “你是真的想要我死吗?”林立问道,“刚才我听到了,要杀我不是你的本意,是他们—” “那是一样的,我们的人想要你死,那也就意味着我也有同样想法,”苗丁花说道。“我们作了就认,不文过饰非,你想要我这一枪打你头部还是胸部?”她慢慢掏出手枪,对准林立。 林立看着她,“枪在你手上,还有得我选择吗?你们除了用枪解决问题,还会什么吗?来吧” 丁花看着他,“我知道你一样怕死,这不丢人,你不用在我面前充汉子,这很累的。”林立微微一笑,“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假如真有生死有命一说,那日我就该喝毒液而死,追随小青于地下,今日着刀刺而死,葬身于自家店门前,现在饮姑娘之弹,毙命于这荒草野地之中。” 苗丁花说,“那在你死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诚实回答我吗?” “问吧,”林立说道,“回答你一个问题,我还可以多活一点时间,何乐不为?”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苗丁花问道。 林立笑了起来,“到现在你们还不相信我是一个商人,一个作水果生意的小老板,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和你们作对的缉毒警察?卧底?还是别的毒枭?我有那么厉害,还会跳一棵树都笨手笨脚的吗?被你这样一个美女骂笨得要死是多么让人伤心的事,你知道吗?” 苗丁花无语,她过了一会,才问道:“你真的觉得我美吗?” “问小赤小橙他们吧,”林立说道,丁花脸色一变,“去问问他们,要是你不美,他们会嫉妒上火,跑那么远,冒那么大危险来河口杀我吗?” 苗丁花低下了头,她拿枪的手也慢慢放下,“也许我错了,算了,你走吧。” 第六十四章 高山仰止 “你刚才说,想在我临死之前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了,而且是如实回答的,”林立对苗丁花说道,“那现在在我临走之前,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不可以,”苗丁花一口拒绝,“刚才是我为刀殂,你为鱼肉,你赶快走,你不会不知道女人的心善变,别让我改变主意杀你。”她扭头不看林立。 “你可以杀我,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林立说道,“你愿意跟我走吗?”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他本想是问你愿意脱离这条路吗?结果换到嘴边却成了你愿意跟我走吗?是否这就是他的潜意识呢?其实人好多时候都有这种按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办事,而把原来的准备好的想法抛到一边。 连苗丁花好像也被他的这话吓了一跳,她盯着林立看了好久,事已至此,林立也不退缩了,他勇敢的和苗丁花对视。“哈哈”苗丁花忽然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收敛了笑声,她警觉的望了望四周,才问林立,“林老板,能透露一下你小店的经营情况吗?” “这个,”林立有点气馁,“反正吃饭是不成问题的,咱们不是还有两双手吗?” “别,别,”苗丁花连忙摆手,“先别咱们咱们的,你是你,我是我,说到吃饭问题,那个对我来说,早就不是问题了,可是要我一生就为吃饭而活,那我在十岁时我就会饮毒自尽,这样的人生和牲畜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是十岁?而不是十一岁和九岁呢?”林立奇怪的问道。 “因为十岁就是我的一道分水岭,”苗丁花说,“从那时起,当我的年龄由个位数变成十位数,我就懂事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林立默然,他知道和这些收益颇丰牟取暴利的毒犯而言,谈吃饭问题是件荒诞无稽的事,苗丁花又说,“你说我们还有两双手,跟你一走,我还能保得住它吗?你知道在我手上,有多少条人命?本来我今天可以多加一条的,算你走运,我见过你如何对小青,觉得你还不是坏得彻底,就饶了你,你可不要自我感觉良好,” 林立说道,“姑娘貌美如花,又有钱有势,我根本就没想过高攀,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姑娘说我坏得还不算彻底,这话就过了,林某自认品行还算端正,离坏还差着一点。” 苗丁花点点头,“你觉得自己还是个坦荡君子,对吗? 林立说:“高山仰止,景行景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苗丁花哼了一声,“别在我面前掉酸,你走吧,过一会他们可要来了,要是让他们发现你和我在一起,哼,他们可不敢拿本姑娘怎样,至于你,那--,死算轻的!” 林立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主宰别人的生死呢?大家不能和和睦睦的相处,算了,多说无益,我走了,你有机会到县城来,我请你吃水果,只是你不要认为那是我自我感觉良好就行,” 苗丁花好像笑了一下,林立停住脚步,他说了一句,“你笑起来真的很美,只是为什么你要留下一半而不完全笑出来呢?你知道,那样会憋出病来的。别憋着了,”然后他就朝草地另一边下去了,走出几步,回过头来,看到苗丁花还在向自己这个方向望着,看到林立回头,苗丁花猛的掉转目光,向竹林那边望去,那边出现了两点灯光,有人朝这边过来了,林立连忙伏低身子,小心翼翼的朝出镇的方向走去。 林立摸索到公路边上,运气不错,只等了几分钟,就来了一个拉客的电三轮车,还没等林立招手,司机就将车停靠在他身边,问林立是否要到县城,他只收油钱的成本费用就行。林立上了车,他望着在夜幕中逐渐远去的和顺镇,自然想到了同样逐渐远去的苗丁花,她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呢? 到了林立的小店门前,那个司机一改初衷,坚决不要林立的车钱,他说来的时候有人已经给过他了,林立知道他说的是苗丁花,也就不再坚持,心里想自己又欠她的一点情了,车钱不算多大的事,主要是这个即时车,要不是她给他找个车来,那不知道今晚怎么回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他在门缝里找到钥匙,打开店门,拿了一些荔枝和苹果给那司机,那司机不肯收,林立只好让他带给那个为他付了车费的人,那司机这才同意。司机走后,林立才吁了一口气,他把门拉了下来,然后拉灭了灯,向里屋走去,今天东奔西走,他感觉很是疲惫,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不用那么早开门了,今晚丁花的话有点刺激他,辛辛苦苦的作点小生意,在她眼里只能勉强糊口,那样的生活跟牲畜没什么两样,让他也有些提不起精神,尽管苗丁花的话太偏激,尽管自己以前觉得这样过日子也不错,看来那古话说的很对,人和人的差别比人和猪的差别还大得多呢。他叹一口气,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一种孤独之感油然而生。 林立坐在床边,开始宽衣解带,他没有注意到床里面躺着另外一人,一个和他截然不同的人,她向里卧着,林立坐在床边的时候她微微发抖,她闻到了林立身上成熟男人的气息,又是希望又是惶恐,身心疲惫的林立没有注意到她,也没有注意到床前,多了一双女人的高跟皮鞋,所以当他躺下去时,触碰到的那滑腻而温暖的肌肤是有多么的吃惊了,他叫了一声,刚想起身,就听到一声梦幻般的“林大哥”在耳边响起,一双纤细的手环住了他的腰,霎时,林立只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是小枝吗?”他想这样问道,但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发出声来没有,他只觉得现在,自己和她,被一股强大力量的牵引,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了,这个世界是那样温暖,那样柔软,白天所经历的一切,倏忽远去,他们是在白云之上,深海之底,他是鹰,她是鱼,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孤帆远影,浪遏飞舟。 外面刚才是有过急风暴雨吗?林立似乎是听到了谁家的屋檐在滴滴的往下滴水,他觉得有些口渴了,他想起身去拿水喝,刚一起身,就被那双暖和而又轻柔的手拉住,一个声音让他如遭雷击,“林大哥,给我倒点水,好吗?” 她不是小枝,不是那个拿了他钥匙的汪小枝,是小萌,三娘的侄女,林立暗暗叫苦“小萌,你怎么在这里?” 小萌伏在他身上,吹气若兰,她低声说道,“昨天你走了,到晚上还没回来,我一直在等你,后来我有点困了,就在门缝下面拿钥匙开了门,进来了,然后又将它放回门缝里,想等你回来好吓吓你,结果-----”她一脸娇羞,不再说了。 “小萌,我—我对不起你,”林立低下头,无地自容,“都怪我不好,我----”他说不下去了。 “没有的,林大哥,”小萌说,“是我自己愿意的,”她声音低不可闻,似蚊虫鸣叫。 林立起身,给她端过水来,小萌调皮不用手来接,示意他喂她,林立喂她之后,小萌幸福的倒在他身上,林立一时忘了自己曾经口渴,他就这样坐着,不知该想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在天快要亮时,小萌要忙着出去,她毕竟还是怕别人看见,她刚一走到门口,“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林立一惊,急忙的走了过去,却见外面门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高山仰止,景行景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后面是更大一号的五个黑字:坦荡君子乎? 那个问号像个特大钩子,林立觉得自己被那个钩子钩了起来,吊在空中,接受着良心和道德的双重拷问。 第六十五章 矫龙迷踪 坦荡君子乎?林立感到这几个字连同那个大大的问号,被一股神奇的力量赋予了生命一样,在自己面前动了起来,它们挤眉弄眼的对着自己嘲笑。他四处望了一下,想看到苗丁花的倩影,受她嘲笑也可以忍受,他可以向她解释,尽管理由苍白,可是这大街小巷静寂无声,哪里有她的背影?来牵引他的目光。他想到了她在跟随自己回到县城,知晓了自己和小萌的鱼水之欢,愤而留书,凄然离去。 “是谁写的?”小萌红着脸问,她冰雪聪明,从林立脸上茫然若失的表情已经猜出他知晓是谁留书讥讽。有了一种秘密被别人知道了的羞赧。 “一个你不相干的人,”林立沉浸在自己的自怨自艾中,随口答道。 “不相干的人?”小萌反问,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林立一下查觉出来,小萌会错了自己的意,他连忙对她说道,“小萌,你想错了,我说的是那人你不认识,而且你最好不要认识她,对你而言,她是个危险因素,”他补充说明。 “那她是个女的哟,还很漂亮吧?”小萌幽幽的说。 “也算是吧,”林立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但是你不要误会,实际上,她是想要我的命,昨天那两个来杀我的人,也是和她一伙的。所以,小萌,你以后要尽量离我远一点,希望你不要以为这是林大哥不负责任的借口,”林立痛苦的说。 “不会的,林大哥,”小萌温柔的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是我自己愿意的,你不用太过自责。” “谢谢你,小萌,”林立感动的说,“你知道吗?其实你真的很美,而且善良,” 小萌嫣然一笑,“林大哥,我本来想问你一个问题的,但怕让你为难,所以我不问了。” “你可以问,”林立笑着说,“但我有权保持沉默,” “那我问了,”小萌收敛了笑容,“林大哥,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个卖水果的小贩,那两个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在你身上?当然你可以不回答我,因为我宁愿你不回答我,也不要你骗我!” “我可以回答你,这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林立静静的说,“我是卖水果的,有营业执照为证,那两个人杀我,是因为那天我替你三娘送水果去和顺镇,一个姑娘敬了我酒,让他们嫉妒,这似乎不可思议,但情况就是这样,至于秘密,我觉得我只有**,没有秘密。” “你在偷换概念,”小萌一下揭穿他,“算了,我不问你了,你至少还对我说了一部分实话,而且,每个人都有保密的权利,是吧?”林立点点头,“你也可以有,小萌。不过好像你在我而前已经没有秘密了,是吧?”林立一说完就后悔了,自己真是轻浮浪子,怎能这样说她? 小萌一愣,旋即明白了林立意思,不由得又羞又恼,她拿拳术打了林立几下,林立不得不提醒她,“还不快走,等下可能有人来了。”小萌这才停手,她在走之前还不罢休,用力在林立身上拧了一下,林立吃痛,他生气的说,“你一点不美,也不善良!”这句话的代价是又被小萌狠狠的咬了一口,不痛,还有点甜。 小萌走了,刚才活跃的气氛也随之被她带走,林立走到床前,收拾被子,在这里依稀还残留着一点小萌的芳香气息,刚才嬉戏打闹的场景已经被林立扫描保存,这是他,一个孤独男人一生中难得享受到的温情时光,这是他向往的一种恬淡的幸福生活。但他现在没有资本去提前享受它,他还得要经过一个痛苦而艰辛的过程,结局难料,但现在他想起得去看看庄元的小吃店了,那个叫小五的救了他,但林立不知道庄元现在哪里,他肯定在小黑他们那里受过严刑拷打,受过重伤,所以不可能会在家里,他得去问问小米,那个胖胖的老板娘,现在天刚刚亮,开门营业为时尚早,趁现在河口的环境还没受到过多污染,他得去呼吸呼吸早上的清新空气。 林立跑在了河口县城的街道上,步伐平稳,摆臂有力,目光坚定,他看到了有几个早起的人在匆匆赶路,他跑过了庄元他们那个小吃店,看到门半开着,饭店一般不会这么早开门的,小米在里面吗?林立心想,他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他一直跑到前面中越街,才折身回来,再次经过庄元他们饭店,林立停下来,活动活动手臂,作了几下扩胸运动,夸张的喘着粗气,走进店里面去。 小米正在桌上打盹,她看上去一夜没睡,就趴在桌子上对付了一宿。林立进去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揉着眼睛,还没看清来人,就想当然的以为庄元回来了,“你到哪里去了,庄子?”她可不知她叫的人是几千年前的风云人物,或许庄元在她心中也是风云人物,是她的神。 “不是庄子,”林立提醒她道,“是林子,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庄元去哪里了?”小米可没心情跟林立胡扯,她直奔主题,“你告诉我庄元哪里去了?” 林立摇摇头,“我也不知他在哪里?不过,我知道他现在是安全的,” “安全安全,你们就知道这样说,可是又不告诉我他人在哪里,”小米哭丧着脸,这个时候才知道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林立想,他问小米,“我们?谁还对你这样说过庄元平安?” “我哪里知道他是谁呀?”小米抱怨道,“昨晚我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后来我困了,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好像还作了一个梦,就醒了,醒来一看,桌上有一张纸条,不知是谁趁我睡着时放在这里的,你看,”小米从她的裤包里掏了一张纸条出来,因为肥胖,她的动作显得很是吃力。 林立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庄元平安! 林立差点跳了起来,他一下想起那个讥讽他的白纸黑字,两张纸条上的字明显出自同一人之手,字体挺拔舒展,遒劲有力,这本来更像是男人手笔,可是林立先入为主,他只跟苗丁花说过那样的话,所以他一直认为是她所写,还展开丰富想像,以为苗丁花看到自己和小萌在一起,肝肠寸断,最后凄然离去,真是自恋!现在看来,在自己和苗丁花谈话之时,那个叫小五的肯定也在草丛之中,听到了自己假仁假义的一番说辞,林立只觉得脸上发烧,那个小五不知道在自己门外呆了多久,听到了些什么? “你脸红什么?”小米人胖心细,她问林立,“你这么一个大人,还在扮嫩?” “没有的事,”林立连忙掩饰,“我是激动,因为庄大哥平安无事,”胖女人一脸不信,“没见到他本人,我都不相信,你们就会宽慰我,” “这次我给你打包票,”林立豪气的说,“我拿我的店给你担保,庄元绝对没事,说不定你今天就能见到你的庄子,向他探讨许多哲学上的深奥问题,就像你们两口子以前在灶台边研讨周公解梦一样。如果不实,那我那个水果店的法人代表就是你小米了,”林立有点得意忘形,他用坚定的手势伴随着铿锵话语,从玻璃上他似乎看到了当年克林顿在竞选总统时的侃侃而谈。 “我要你的店干什么?”小米不为所动,“我有店了,我只要人,活人,能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没有了他,我怎么活下半辈子?”说到此处,小米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一句一句的活人让林立有点不安,他觉得自己有点过于自信了,现在小五神龙见首不见尾,他在哪里去找他?再加上小五是从小黑他们手中救人出来,在得救之前,庄元一定受过他们的毒打,现在的庄元活蹦乱跳肯定是不可能的了,说不定---林立不愿再想下去,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得意可以,但是忘形就不对了。 “给我煮碗面条吧,”林立觉得真有点饿了。小米点点头,她走到灶台边,打开了煤气灶,悲伤的劲还没过,她在忙活时,林立看到她的几滴眼泪混同鼻涕掉进了锅里,触景生情,不由得一阵苦笑一阵难过。 第六十六章 琵琶断弦 林立回到他的店铺的时候,早上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这个城市更接近于南方天气,林立想起在家乡这个时节,人们已经穿上了厚厚冬衣,回龙河里的水开始变的冰凉刺骨,水冷草枯,漫长的冬季,让人为之发愁。 林立看到他的好邻居老杨同志已经在忙碌起来了,他不停的进进出出,忙着用木板和凳子搭成平台,忙着摆放鲜嫩时新的水果,并充分发挥他的想像力,将各式水果摆成各种造型,那边三娘也在忙碌着,林立有些脸红心跳,他看到小萌在给三娘帮忙,她应当是刚刚换了衣服,上身穿了件黄色的t恤衫,下面是一条微微发白的牛仔裤,裹住了她青春美丽的身体,她在和三娘说着什么,然后哈哈一笑,看到林立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语言和行动,她叫了一声林大哥早,就转过身去,忙着将她们店前的地面清扫干净。林立放松的同时也感到失落。 林立给老杨一包还未开过的香烟,感谢他那天的出手相助,想想真是后怕,如果不是老杨关键时刻一凳子砸向那个不知是叫小赤还是小橙的匪徒,后果不堪设想。老杨连忙推辞,他仗义的说,他可不是为了要林立的感谢,是因为那混蛋太不地道了,都杀上人家家门口了,以后有这样的事,他还要出手,三娘也被感动了,她说老杨真是条汉子,这么多年来,总算做了件好事,就冲这一点,她愿意给老杨介绍几个客户认识。 这恐怕是林立入主水果市场以来,气氛最为融洽亲切的一天,林立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在没有顾客的间隙,他会默默的看着这拥挤喧闹的街道,在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他见到了有个越南女人用车推着山一样多的土豆经过,他低下头,他想起了那个为他送命的越南苦命女人,至今没有她的亲人找上门来,是她的家人已经去了县公安局,后事得到妥善解决了?还是她没有亲人,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这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活着时就像一只蚂蚁,死去就像是一粒尘埃,林立看到阳光中有许多微尘,那是不是她的灵魂在飞? 林立眼睛湿润,他将头仰向天空,白云朵朵,他知道在那白云后面,有着肉眼凡胎无法观测到的亿万星座,宇宙太大,人又太小了,小得就像这阳光中的细小微尘,它们在光圈中的飞来飞去,就是人们在这世上的摸爬滚打。偶有激情燃烧,过后则是更深的一地灰烬一片死寂。他看到小萌在和几个越南女人讨价还价,兴致很高,真是青春不识愁滋味。 “老板,给我称五斤苹果,”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他的面前,他身形瘦长,脸色苍白,穿着一件黑色衣服,青色长裤,衣袖裤腿肥大,显得他的手脚很是纤细,林立看到他的眼睛,不禁心中一寒,那眼神凛冽如刀,林立给他称好了,装进袋子给他。那年轻人没有伸手来接,他说,“还要五斤荔枝,五斤芒果,五斤香蕉,五斤桂圆,五斤提子,” 林立一怔,“要这么多?你家里有客人吗?”他和气的问道。心里却一下想起了一千年前,鲁提辖走向当时号称镇关西的郑屠肉铺时的场景,老杨,三娘还有小萌他们都把目光投向这里,小萌尤其显得不安。 “不是客人,”那年轻人摇头,“是病人!” 林立不再作声,他继续给他称别的水果,那年轻人问道,“老板,你在想什么?” 林立停下手中的活,“没有想什么,”他笑着问,“你能看出来别人在想什么?” “这倒不能,”那年轻人说道,“我只知道他一定在想,但不知道他想什么,” “那要是他不愿意告诉你呢?”林立淡淡一笑。 “不愿意就算了,”他说道,“不是每个人的想法我都感兴趣,如果有兴趣,我有办法让他告诉我的。” “什么办法?”林立说道,“刑讯*供?” “不是,”年轻人摇摇头,“那太野蛮,我的办法是和他交换想法,你要不试试?” “好哇,”林立饶有兴趣的说,“那我告诉了你我的想法,你得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行不?” “你先说,”那个年轻人道,“我要看看是否是你真实的想法,我对谎言过敏。” 林立说道,“我不愿别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伸出手来,我写在上面。”那年轻人伸出手来,林立只看到一张白如透明的手掌,皮肤下面的血管筋络似乎都能看的清楚。 林立在上面写了两个人名,鲁提辖,镇关西。 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很合作,也很诚实,很好很好,”老杨和三娘他们才松了口气,小萌更是笑靥如花,她仿佛看到是两个大孩子在玩游戏。那个年轻人也在林立的手掌上写了两个字:庄元! 林立想了一下,他摇摇头,“你骗人,这不是你真实想法,我一样对谎言过敏,” “你不信也只得由你,好了,给我称水果,家里可能等急了。”年轻人说道。 林立给他称好了水果,一共六个袋子,他问他:“这么多,你怎么提回去呢?” “能送送吗?”年轻人说,“我出一点跑路钱,你也挣一点散碎银两,” “好吧,”林立爽快答应了,“三娘,你帮我看着点,我一会就回来。”三娘点点头,“我叫萌丫头给你看着一下,”林立看了一眼小萌,她正对街对面的那棵梧桐树发呆,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三娘讲的话。林立顾作轻松的说,“好啊,有这个美人给我看着,一定生意兴隆,小萌,可不许偷吃呀,” 小萌没有理他,林立有点尴尬,他只有自我解嘲的说,“还是有劳三娘吧,我这小庙可容不下大菩萨。” 两人提着水果袋子,穿过人群,林立问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问什么?”那个年轻人说道,“告诉一些你可能还不知道的情况吧,我大名是肖武,你知道的只是小名小五,两个名字,一个用于工作,一个用于生活。 “是吗?”林立心里一笑,“怎么用法?” “肖武用于出生,报名,上户,结婚,退役,殉职,墓碑等一切正式场合,反之则用小五,”“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林立问道,“说说庄元的事。” 小五沉默了一阵,林立知道有点不妙,“庄元是不是有危险?”他紧张的问。 “现在不会有危险了,”小五说道,“因为他被他们挑穿了琵琶骨,已经成了废人。再没人会对他怎样了,” 林立脸色霎白,他无法想像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在被废掉之后,会是怎样的去度过余生?特别是像庄元这种曾经在部队里打磨锻造过的,昔日的生龙活虎,到如今的苟延残喘,这个反差会要了庄元的命。 “在我们赶到和顺镇时,庄元已经被他们折磨得奄奄一息,在那个叫小黑的人扛他出来时,我们将他救了出来,然后将小黑葬了进去,在我们想要返回时,我看到你又出现在那里,我也不知你为何要来这里,但怕你出事,我叫那两个兄弟带庄元先走,我留守草丛里,离你只有十来米远,我刚想给你招呼,那两个姑娘又过来了,所以我只能暂时不动,还好,那个苗丁花放过了你,但你知道,她如开枪,首先是她自己倒下,”小五说道,“看来她对你还真是不错,你不要否认,在你回来的时候,我跟在你后面,想在你店里和你见面,结果我发现了你有客人,我就留书走人,不影响你了,”小五轻笑了一下。 林立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面红过耳。 第六十七章 交易情感 一进医院里面,林立就感到了阵阵心跳,他不敢去想像被废了琵琶骨的庄元是什么模样,是否全身都是血迹,惨不忍睹?小五走在前面,林立看到他虽然瘦削,但走路脚下生风,力量感十足,在进医院门口时,他把林立手上的水果全拿了去,并叫林立和他保持一段距离,林立在后面看到小五一手拿三个袋子,每个十五斤的份量,不禁为他那纤细的手指担心,随后又觉得自己多虑,就看小五那步履轻快的样子,也知道那点重量对他而言,实在是轻如鸿毛。 他在病床上看到了庄元,他更瘦了,就这两天时间,他脸上的肉深深的凹陷下去,本就微黑的脸色,现在变的更黑,一张白色床单盖到他的脖子,庄元闭着眼睛,不知是还未苏醒还是醒后又睡着了,林立想去看看他的胳膊,他刚伸出手去掀床单,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拉住了,林立回头一看,不禁愣住,原来这人竟是给他重生机会的林峰。没想到他也出现在了这里。 “不用去看,”林峰说道,“他不愿意别人去看他那里。” “你也来了,”林立说道,他觉得自己应该显出一些激动,可是力不从心,结果话就平淡,好像他们昨天还见过一面似的。 “是呀,来看看你,”林峰拍拍他的肩,“看看你的零配件有没有掉?” “暂时没有,”林立不愿谈以住的玩笑话,他问林峰,“是睡着了?”他指了一下躺在病床上的庄元。 “是的,刚才他醒过一次,”林峰说道。他向林立使个眼色,然后摇摇头。“我们在走廊上去说,别影响他的休息。”他又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五点点头,拉着林立走到了外面,轻轻关上房门。 “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出来吗?”林峰问道。 “庄元没有睡着,”林立说道,“他不希望有人去看他,不是怕被打扰,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样子。” “是呀,”林峰叹了口气,“一个男人,都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雄起,而不愿别人看到他的倒下。你怕了吗?”他突然这样问林立。 林立点头,“是的,我总不愿把人想的恶毒,你干嘛不一枪打死他?那样还更能让人接受一些。为什么要这样酷刑折磨?真是畜生!” “我以前也干过这事,”林峰说道。 “什么?”林立吃了一惊,“你---你也下得去手?” “刀!应当是我也下得去刀?”林峰说道,“知道为什么我说我们是黑暗中的光明使者了吗?就为这事,我差一点上了军事法庭,最后的结果是我被军队除名!”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去作?”林立问道。 “不为什么,”林峰冷冷说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林立默然,他低头深思了一下,问林峰:“那你怎么又---,又在这里工作?” 林峰说:“你不能问这些问题,这是违犯规则的,我们现在没有纪律约束,但有规则需要遵守!但因为我在你身上下了筹码,虽不能细说,但可以告诉你四个字,受雇于人!” 林立不禁向病房里面看了一眼,在他们出来后,庄元是否睁开眼睛?他现在能看到什么?除了上面的天花板,还有身旁的输液支架,他剩下的路将如何走过?他问林峰,“那他,庄元怎么办?他还有个老婆,小米他们怎么办?” “会安排好的,”林峰皱眉,“你不用去考虑这些琐事,你不是居委员会的,听小五说过,那个苗丁花对你不错,这个结果可以,说明我们前期的工作没有白做。” “哪里谈得上不错,”林立苦笑一下,“只是她救过我一次,放过我一次,别的我可还真没看出来。我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吗?我照过镜子,也就一凡夫俗子呀!” “这还不够?”林峰笑着说道:“对她们这种随时在刀尖上行走的毒枭来说,可能有一次偶然,但没两次,有了两次,那就是必然了,哪个少女不怀春?” “可我不是少男了,”林立不好意思的说,“你都知道的,我都过而立之年了,” “没人看得出来这点,”林峰自信的说,“实际上,你披着一张年轻人青春的皮,揣着一颗中年人沧桑的心,这种结合,对苗丁花那样的高傲女人来说,更有吸引力,年龄不是问题,”林峰开玩笑的说,“她要知晓你的年龄,只有扒下你的皮,检测骨龄,” 虽是玩笑话,但林立仍然感觉有些冷,这不是没有可能,就像庄元那样。 “吓着你了?”林峰有点过意不去,“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她不会伤害你,而且说不定里面还有我们的人,会保护到你。” “说不定?”林立怀疑的问。 “说不定的意思就是可能有,可能没有,”林峰说道,“我们以前有一人进去过,就是电影上面的潜伏,可是进去以后就没了消息,像沉入了水底一样,连泡也没起来冒个,这有几种可能?”他问林立。 “被杀了,被投诚了,还有一种是既没被杀,也没投诚,在里面过起了隐居日子。”林立觉得差不多就是这几种情况了。 “嗯,”林峰点点头,“因为我们以前去的那人,和你一样来历,也是从洛城监狱去的,一般而言,这种人没有坚定信仰,我们存在一定冒险性,但我们的震慑力我还是有信心的,所以我个人认为,除了你说的那几种情况,还有一种是心理上的,他在隐居,也在观望!” 林峰停顿了下,“既不向他们投诚,不坦白自己来路,也不向我们提供情报,避免可能遇到的危险,先保自己,侍机而动,知道蝙蝠那个故事吗?”林峰问道。 “知道,非禽非兽,”林立说道,“亦禽亦兽。” “就是那样,”林峰说道,“听说你还见到了苗百俞的哥哥,他是叫苗百全,是吗?” 林立点点头,“听他口气,他们似乎兄弟不和。也不知是真是假,” “嗯,”林峰说道,“兄弟不和,一般由利益分配引起,你不用管他,他们哥俩可不卖你面子,说不定,还得我去调和调和,请他们哥俩来坐坐。” 他们两人都笑了起来,林立一下想起了庄元,就收敛了笑容,他往玻璃窗里看去,可是看不清楚,林峰明白,他安慰林立,“别想太多,我们会安排好的,你继续去你小店蹲守吧,希望钓个大鱼。” 小五走了过来,他对林峰说道,“二哥,我送送他,” 林峰点点头,他对愣在一边的林立说道,“不用多想,我以前是他的大哥,现在有别人了,我只能排老二了,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这样叫我,” “我不愿意,”林立看到庄元惨状,有意激下林峰,“因为你们只谈交易,不谈情感!” “那也随你,”林峰并不介意,他看着扭头而去的林立,对小五说道,“他发脾气了,去帮我劝劝他,我还指望他能给我赚钱,让我的水果店能够早日上市呢” 小五送林立到了一楼,他忽然问林立,“林大哥,你老家是哪里的?” 林立告诉了他,他问小五:“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因为我听到你的口音,觉得熟悉亲切,”小五说道,“我有一个战友,他应是你们那一带的,” 林立浑身一震,他问小五,“你那战友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好吗?” 第六十八章 两只蝴蝶 小五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望向东南方,在千里之外,那是顺城所在地,至此,子杰已经殉职月余,小奇也正在随周闯奔赴基地途中。 “林大哥,你知道你犯了一个错误吗?”小五说道。 林立摇了摇头,他不明白自己在哪里出了差错。 他本想问小五,你的战友是不是叫朱子杰?但看到小五拒绝作答,想到了林峰说过的规则,就住口不问了。他望着小五,等他告诉自己错在哪里。 “你不应该告诉我那个地址,”小五说道,“你应该说的是另一个地方,那个移植到你脑中的地方,你没去过那里,但那里是你的家,你的故乡,你明白吧?” 林立点点头,他明白了,“因为是你问的我,所以我就----” “我知道,”小五说道,“但你记住,你多告诉一人,连我在内,这信息泄露出去的机会就会增加一倍,二哥应该给你说过,他带你出来,是用了非常手段的,如果这消息传布出去,会引起舆论热议的,我们就会非常被动,那后果很难铺平,明白吗?” 林立点头称是,小五又说:“当然,我也不对,我不应该和你说那些,这会勾起你的乡情亲情,而你本来应是要慢慢忘记那些的,作个全新的自己。” “那你们都知晓我的过去,是吧?”林立有点困惑,他问小五。 “不,不,”小五连连摇头,“我说过,我们不能随便问你们来历,刚才我都说过了,多一人知晓,就多一份泄露危险,所以你的历史,应该只有二哥他们几个上层人物知道。如果你不给别人说的话。”他看着林立,林立摇摇头,“我没对别人说过,也不会说的。你是意外!” “还有一点,我觉得应该提醒一下,林大哥,世道诡谲,人心险恶,你得将心变硬变冷,在这方面,我觉得你有缺陷,”小五恳切的说。 “是呀,你说的对,我有时真想不能通人怎么能那样残忍,就像庄元,”林立感叹道,“从苗丁花她们谈话中也知道,他们并没有从他嘴里问出什么,但你看---” “是的,”小五也说,“如果没有深仇大恨,而作出如此手段,你想想施暴之人是为了什么?” 林立摇头,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人能对无冤无仇的人下此毒手。 “那个对他动手的人是小黑,对吧?”小五说,林立点头。 小五说:“那么说,这个叫小黑的人很有可能是个毒犯,也是个瘾君子,自己也吸毒!” 林立“哦”了一声,他有几分明白了,小五继续说道,“我以前见到了一些吸毒之人,他们在吸毒之后,会变的狂热,偏执,会作一些平时不敢作的举动,不知你看那些恐怖电影没有,僵尸在吸血时那些动作,虽有夸张,但在一定程度上和那些吸毒者有相通之处。人之初性本善这话没错,可是在人心深处,恶是存在的,毒品就是一根吸管,它将人心深处的恶吸了出来。” 林立点了点头,他像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买那么多水果干什么?显摆吗?” “这是二哥的主意,”小五笑着说,“他叫我请你过去一趟,买那么多也不是为了显摆,今晚我们还有几个弟兄要在这里相聚,有丁一,牛黄,绍俭他们要来。你以后会见着他们,现在还不到时候,你得回去了” 林立和小五握手道别,小五说道,“林大哥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林立心头一热,他抓住小五的手一阵紧摇。 回到自家店铺,老杨和三娘他们都过来问他送去哪里了,小萌倒没有凑过来,不过从她竖起的耳朵来看,她一样的充满了好奇,林立说是医院里有个土豪病人,今天有好多趋炎附势之徒来看他,为了显摆,他就叫他兄弟买了那些水果,看到林立稍稍年轻一点,就叫他帮忙送下,不过有钱人就是大方,他给了林立相当不菲的跑腿费。当然他林立也不是忘本的主,他拿出钱来,买了一些点心分给三娘他们,谢谢他们帮忙照看他的摊位。 他又买了一瓶在当地最贵的饮料,递给小萌,而且还作出低声下气的样子,求小萌收下,这才逗得美人一笑,林立心情也好了一些。 晚上林立出去吃饭时,发现小米他们的店已经关门,并在门上面贴出了转让启事,不由得一阵怅然若失,他知道林峰已经着手庄元的后事了,心下略有安慰。 没了小店,他只得重新找一家饭店,他慢慢的在街上走着,并不很饿,人是由时间决定意识的,到什么时间就会想到什么,他走出一个街口,来到“听雨轩”饭店外面,这是一家在这县城相当上档次的饭店,林立自小节俭,一般不会进这里面消费,他觉得这是花冤枉钱。他继续前走,有个男人拦住了他,“是林先生吗?我们老板在里面等你,” 林立一看,这男人四十上下,一头短发,发尖上星星点点银白,两眉中心一颗肉痣,他觉得有些眼熟,“哦,你是,”他一下想了起来,这是那天晚上,将他从和顺镇送回来的那个司机,那么他说的老板,是苗丁花吗?林立觉得心跳加快,她敢出现在这里? “谢谢昨晚送我回来,”不管怎样,林立还是向这个男人致谢。 “那倒不用,”这个男人说,“你是付了帐的,水果也是一种付法。顺便说下,我叫王平。这名大概很多人用,我不计较他们,” “我也不计较,”林立笑着说,他想苗丁花在这里等他是为了什么。 “那么请进去吧,我们已经点好了菜,等下就该凉了,”王平说道。 “凉了就叫他们倒掉,重新再作,”林立用玩笑话来放松自己,“反正你们老板有钱,”王平一笑,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林立迈步向里,心里打气:丁花,我来了! 这样一个小县城也有和大都市接轨之处,在走进饭店里面,一个衣着光鲜的女服务站在包房门口,用熟练的普通话招呼林立,“林先生请,”林立走进包房,不禁一怔。 一个男人坐在里面,没有那个救他一次放他一次而他还要对付她的苗丁花,这个男人很是年轻俊朗,眉清目秀,他望着林立,带着一丝微笑。 “你要是男儿之身就好了,”林立一下揭穿她,“不过这样也还好看,”他从那眉眼之间和一股姑娘特有的芳香认出了苗丁花女扮男装。 “你这人真是没劲,”苗丁花叹了口气,“你怎么也得等上几分钟,然后再作出一副大吃一惊样子,让我有点成就感才对呀。”她向那位一直面带笑容的服务员挥挥手,她知趣的走出包房,并关上门,王平也不见了踪影。 “你已经很有成就了,那个感字可有可无,”林立说道,“你就装个老爷爷,你那一身香气一样会出卖你。” 苗丁花不好意思的一笑,林立看着她,有点发呆,这有点像她在给自己敬酒时的可爱模样,天使与魔鬼?他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来。 “听说过加拿大吗?”苗丁花收敛笑容,她问林立。 “知道,那是外国,”林立有点摸不着头脑,“外国有个加拿大,我们有个大家拿。”他想起以前在哪里听到过这个笑话,就顺口说了出来。 “想去那里不?”苗丁花突然问道,“我可以带你去,不是旅游,是定居。” “你带我去?”林立彻底惊了,“我们两人,一起飞去,就像两只蝴蝶?” “是的,”苗丁花说,“你说得对,两只蝴蝶,不像梁祝,要死后化蝶才飞,我们活着飞过去。” “那里有什么好?还有为什么是我,是我和你一起去?”愣了半晌,林立才问。 “你先吃点东西,”苗丁花示意一下桌上的菜,“我们边吃边说。”林立确实饿了,他也就不客气的动手吃了起来,第一个感觉就是有钱真好,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要享受,不需要别的,有钱就可以了,他猛吃了几下,看到丁花在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你也吃呀,”然后动手给她碗里挟了些菜。苗丁花微笑示谢。 “加拿大位属于北美洲北部,是世界上海岸线最长的国家,也是全球生活品质最高的国家之一,我在加拿大渥太华大学留的学,学的生物制药专业,我在那里学习了四年,”苗丁花说道,“不到四年,我在不到四个月时间就爱上了那里,那里的风景,芬迪国家公园,尼亚加拉瀑布,还有层林尽染的枫叶,500多米高的多伦多电视塔,那里的人们,拥有很高的生活质量,国家的各项福利也很到位,人民更加愉悦的生活,没有我们这里的各种压力,节奏平缓,我觉得那是适合我的地方,也是适合你的地方,你摆的一个小摊,一天能赚多少?” “为什么你会选择我去?”林立不好意思说出他一天的营业额来,尽管那不是商业秘密。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人不错,”苗丁花有点烦燥样子,“这样说吧,我好像爱上你了!” 第六十九章 千仞岗下 第二天清晨,当老杨和三娘在自家摊前开始忙碌的时候,发现林立的“甜便鲜”店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老杨走过去在卷帘门上“咣咣”轻踢了一脚,他们以为林立睡过了头,现在还没起来。 声音过后,里面还是没有动静。老杨和三娘对视一眼,两人感觉不对,林立不是贪睡之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联想到前两天出现的刀光血影,三娘性急,她伸手去提门,没想到那门并没上锁,一下就提了个老高,她一步跨了进去,不禁一愣,里面空无一人,林立不知哪里去了。 老杨和小萌几乎同时闯了进来。他们也不禁呆住。 小萌扫视床上,脸色微红,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前两双鞋并排放着,小萌将枕头挪到一边,下面一张纸条平平摊开,上面写了几行字,这是林立留下的!她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三娘,小萌,及杨师傅,你们好! 在我临走时,我估计是你们三人会最先发现我的不辞而别,我累了,所以我走了! 一具走肉行尸,一潭死水生活,一悲妻亡子散,一伤前途渺茫,一生既已无欢,一死又有何惧?千仞岗下埋骨,千古过客匆匆,在时乌云蔽月,去时白衣如雪。 三位就此别过,店铺事宜自有委托人前来料理! 林立绝笔。 小萌看完,脸色煞白,“三姑,林大哥他自杀了!” “别胡说,”三娘斥责她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去自杀?”老杨也在旁边帮腔,“林老板乐观向上,怎会有寻死之心?” “这是林大哥的字,没有错的,”小萌急得掉下泪来。 “千仞岗在什么地方?”突然有一个人问道。 三个人回过头来,只见昨天买水果的那个古怪的年轻人来到他们身边。三人的心全放在林立的绝笔信上,竟不知身边多了一人。 “在出县城以东三十公里处,”老杨说道,“不知林老板走了多久了,说不定还追得上他。” 小五还未听他说完,已经一步跨出了店门。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小萌最先反应过来,“我也要去看看,”说完,也冲了出去。 小萌冲到街边,看到小五上了一辆银色小车,车“吱”的一声掉头,小萌即时站在车的前面,“我也要去,” 小五稍稍犹豫一下,车门打开,“快!”小萌连滚带爬的上了车,车门还没完全关好,已经“嗖”的一下蹿了出去。吓得小萌花容失色,哇哇惊叫。 小五的车在这巷子里也开到了六十码以上,他撞飞了一个在路边的垃圾桶,擦着了一个菜贩的青菜筐,吓跑了街头的一只野狗,惊得一只母鸡飞到了鹰的高度。好歹终于上了省道。 “你的车也不爱惜一下吗?”小五车开得飞快,但平稳了许多,小萌惊魂未定的说。 “不是我的,”小五平静的说。 “不是你的?”小萌惊的合不上嘴,“你偷别人的车?” “不算是偷,”小五说道,“我回去还他,如果他知道我用他车救了一条人命,他会谢我。” “你和林大哥那么好吗?”小萌不解,“这么拼命救他?” “一点不,“他不能死,他还欠我们老大的债,他一定得还。” 小萌“啊”了一声,她不相信林立会欠别人的债,但看小五样子不像说笑。她听见小五在问:“那么你呢?” “我?”小萌说道,“我怎么了?” “你对他好像也不错呀,”小五猛打方向盘,避开了对面开过来的一辆大货车。有时候省道的意思你得理解为“节省道路”,个别地段两车对行只能堪堪通过。要是一车稍稍占了中间一点,另一辆就得表演惊魂一幕。 “你和那个林老板什么关系呀?”小五接着问道,“看样子也不错吧?心急火燎的。” “没有,”小萌有点脸红,“我比较喜欢看热闹,哦,不是,我不是说我喜欢看别人出事,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好端端的去自杀,对吧,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 “你一说谎就上脸,”小五和她说着话,眼睛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到了。”他简短的说。他将车开离省道,到了一条弯曲的支路上去,没多久,前面就是一条窄窄的四十五度的上坡路,车无法再向前开,只得徒步登山了。 小五打开车门,他捡了几块大石头垫在轮胎下面,以免车子打滑,然后问小萌,“你是上去呢?还是在这里等我。” “我肯定陪你上去,”小萌说道,这条山路少有人走,天还尚早,她可不愿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来了野兽怎么办? 两人开始向上攀登,千仞岗虽然号称千仞,有点言过其实,但坡陡路窄,极是难行,小萌没走多过远,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小五不得不停下来皱着眉头等她,小萌感觉到了,她说,“你先走吧,救人要紧。我慢慢上来,” 小五摇摇头,“一起上吧,你一人在下面,我也不大放心。另外,我们急着上去也不知是否有用,你觉得林老板会为了纸上所说的去自杀吗?” “我也觉得不会,”小萌说道,“只是那笔迹确是他写的,这点毫无疑问。” 小五不再作声,他走在前面,全神戒备,随时准备应付不知从哪处突然冒出的偷袭,他的紧张神色感染了小萌,这个姑娘心跳加剧,她战战兢兢的走在小五身后,如履薄冰。 山道曲折,山路十八弯,他们越攀越高,还好,没有人向他们发动袭击,没有暗箭,连明枪也没有,但越是这样,小萌的心反而悬得更紧,因为这样一来,林立就更有可能去自杀了,他不知走于何时,说不定他早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纵身一跃,扑向千仞岗下。 “快到了,”小五低声对小萌说道,小萌抬头一看,他们马上就到了千仞岗的最高峰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在山的顶峰,那块岩石似乎是天赐之石,镇山之石,仰望上去,它似乎有着一种庄严肃穆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心生敬畏凛冽之感。 两人刚要继续前行,小萌忽然大叫一声,“林大哥!”小五浑身一震,他看见巨石上面,一个白衣人立于天地之间,山顶的风,吹得他的衣衫不停飘动,他们似乎听到了那衣衫抖动的唰唰声响,小五定睛一看,那不是林立是谁?只见他一步步的迈向巨石边缘,小五和小萌一起大叫,“林大哥!不要!”林立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喊声,停顿了一下,但他人似乎被某种魔法控制住了一样,又向前走出一步,到了巨石边缘,再一步就是深渊,万劫不复的深渊。林立应当是犹豫了一下,他蹲下身子,想必是坐在了巨石之上,小五这时看不见他,但他们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准备再叫他时,小萌突然“啊呀”一声大叫,小五看见,一个白色人影倏地从空中跃起,在他跃到最高点时,似乎沉思了一下,稍作停留,然后急剧下坠,很快消失于山间的白雾之中。 小五呆若木鸡,他不相信看到的这一切,小萌在大叫一声之后,软倒在地。小五顾不上她,他几个纵步,攀上山顶,来到林立跳崖的巨石之上。 这是一块约十二平米的大石,长四宽三,小五估计。这石没有人工斧锉痕迹,竟是天然浑成,从远处看过来,这巨石就像是这千仞岗的一个大脑,而这个四面合拢过来的深渊,四壁光滑,一大块一大块的青苔附在石壁之上,山体的浸水不停的向外渗出,人不可能攀上爬下,渊底雾气蒸腾,深不可测。林立,这个肩负重要使命的再生人,已经和这片土地这片白雾合二为一了。 第七十章 新学伊始 毗邻翠谷峰两座山头之外,有着一所隶属于军队系统的学校,校舍建于山脚下,一共就三间教室,相同于隔壁军事基地的格调,全由厚厚的绿色覆盖,挨近教室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绿色丛林,中间有着一条由人为踩出来的小径,权当作了学生们练习的跑道。而运动场,则是那绿草丛生的密林了,这个学校没有单独的环形跑道,校长谭飞认为,环形跑道是用来训练大众兵的,而他的学生需要从一开始就进入实战状态。追捕,缉凶,毙敌,执行这些任务时,对手可不会给你提供标准的环形跑道。 有了三间教室,并不意味着有三个班级的学生,教室是按功能而分,一间为文化教室,一间为仪器教室,一间为武器教室,学生三年招收一次,中途可以离校,这是指那些成绩斐然学业早成的可以提前毕业,四年后,全体学员必须离开,从而给后来者腾出地方。而每一届都会按考核成绩评比,最后一名不得在军营里面工作,实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原则,这是为了避免有学生在里面不思进取得过且过,而采取的一种鲶鱼效应。 朱奇他们这届共有二十名同学,在教室集中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和兰小茹是里面年龄最小个子最细的。别的同学都是十三四岁以上,个头比他和小茹高出很多的大孩子。在这些同学中,包括小茹在内,一共只有五个女同学,朱奇在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会不会在这里受到欺侮,他估计小茹同样在心里有了这种想法。因为他发现小茹同样在打量别的同学,眼神充满了戒备。而那些同学,好像都是来头不小,一个个气宇轩昂,都像是若干年后的将军元帅。 校长在讲台上给他们讲话,“同学们好,我们新的学年又开始了,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你们占山为王了,我知道,你们都有一位或是几位显赫的父辈,你们来头很大,你们中有的可能是将军的儿子,上尉的女儿,他们随便吼一吼,我们这里就得抖三抖。所以这样说来,你们是我们学校的小祖宗小老太爷,不是吗?” 朱奇看到了有几个男同学都露出了微笑,不知是觉得校长讲的好笑,还是真的认可了他们自己的优越性,朱奇低下头,他谁也不是,所以他知道自己当不了小祖宗,更当不了小老太爷,他和小茹是因一种特殊性而破格录取的,他不由得又向小茹望去,小茹也正在看他,眼神鄙夷,是否她想起朱奇是一个滥竽充数之徒。朱奇回敬一眼,心想你还不如我呢,你的妈妈不知是谁,你爸爸还是个大恶人呢。要不是周闯叔留下遗书,托一号照顾,你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呢。 谭飞的讲话还在继续,“小祖宗们,如果你们真是这样想的,对不起,那就错了,在我们这里,我们才是王道!在这里,收起你们那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在这里,你们是零,有的还是负数!问问你们家里的将军大佬们,在你们进来时,是怎样的和我们约法三章?是怎样的和我们签的军令状?如果你们不争气,不好好在这里打磨训练,其结果是丢了他们的人,让他们灰头土脸!一个因为不合格被我们踹出去的人,要自己从这里翻山越岭出去,走上几个钟头才能有车来接,那时你们连司机都不好意思看,好好想想吧!我的小祖宗们!” 谭飞讲到这里,一片寂静,这时突然传来了几下掌声,特别刺耳,简直就像夜深人静时谁敲着破锣一样,因为这掌声是一个人拍出来的,大家一看,原来鼓掌的是那个最小的女孩兰小茹。有几个孩子露出了鄙视神色,这不是明显的拍马屁吗? “为什么鼓掌?”谭飞没有笑容,不知是他不吃这一套,还是喜怒不形于色。 “因为你讲得,“在我们老家,耍猴讨钱的唱歌要饭的只要他表演得好,我们都要给他们鼓掌,让他们更有劲头表演下去,我们才有看头,你继续吧”她示意谭校长继续讲下去。 谭飞一时有点发懵,他沉下脸来,“我讲完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叫兰小茹,”朱奇抢着回答,他挺直身子,神色庄严。小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问你了吗?大头鬼。” 有几个人不禁笑出了声,谭飞也有点忍俊不禁,他面孔一板,“好,苗小茹!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这个班的班长!负责这个班的一切行政工作。”然后又把头转向朱奇,“那个大----不,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哦,是朱奇吧,你作她的副手,协助她的日常工作。现在请大家鼓掌,支持他们!”谭飞的目光在朱奇的眼睛里多停留了一会。 “哗啦啦”掌声响起来,朱奇更明白,以后少不了的麻烦事要往自己上凑了,他作了小茹的副手,这就好比鸡被派去给黄鼠狼拜年,然而朱奇没去想以后了,他听着这给自己的掌声就是带劲,比刚才兰小茹孤独的掌声比起来,这才是雷鸣般的掌声。这才叫作大海扬波作和声呢。 “大家都彼此熟悉熟悉,今天不用正式上课,”谭飞难得的绽开笑容,“提醒一下,大家在丛林里玩时,千万不要被蛇咬伤了,还有虽然不上课,可吃饭和休息时间还得遵守。” 毕竟还是孩子,听到谭飞一讲完,这群学生顿作鸟兽散,熟识的三三两两一起,不熟悉的,大多的也是名门之后,知晓礼节,先互相一笑,然后交谈起来,也就慢慢熟悉了,教室里只剩下朱奇和小茹两人在那里。 “班长,有事吩咐吗?”朱奇卑躬屈膝的样子,想逗小茹笑,化干戈为玉帛嘛。 “有,”兰小茹说,“请你帮一个忙吧,”她客气的样子让朱奇受宠若惊,“有事你说话!” “请你出去,我看见你就恶心。”兰小茹一下就变了脸。 朱奇默默的转过身,他用手在身上拍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接着活动了几下脖子,然后对小茹笑笑,走出教室。兰小茹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他们都没发觉,在教室外面,有两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这个叫朱奇的小孩,他是什么人呀?”谭飞叹息,旁边的人听出来他这一句不是疑问句,而是感叹句。 “是呀,”另外一人扬了扬他一只空空的衣袖,是一号在外面。“这孩子有时让我毛骨悚然,让我害怕,你明白吗?” “不会吧,”谭飞笑道,“能让你老哥害怕的人,好像还没听说过呢?不就是一个小屁孩嘛,还能有多害怕?” “兄弟,你知道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不迷信,”一号对谭飞推心置腹的说,“可是我现在越来越有一个感觉,这个朱奇,他似乎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成人借了一个小孩的躯壳,来到这个世上,按他的意愿生活。” “借尸还魂?”谭飞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眼前还是阳光明媚,他也不自禁打了个寒噤,“怎么可能?你可不要灌输那些脏东西给我。” 一号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就是随便一说,一个**员那么没坚定信仰?” 谭飞反倒动摇了,他说,“一号大人,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了发现,你注意到那孩子的眼光没有,刚才我看了一眼,那双目光让我惊悚了下,看着那双目光,我感觉到一种冷,一种忧伤,一种成人才有的忧伤!” “别胡说!”一号连忙挥手,就像是要赶走那些匪夷所思的说法一样,“这孩子的身世可怜,自小孤苦,历尽沧桑,所以才有了那样的眼光,不足为奇。” 第七十一章 到梦空间 新的生活开始了,但不是所有的新生活都是美好生活。 在上学不到一个星期,朱奇就感到了孤独,他不合群,除了小茹对自己冷若冰霜之外,别的男孩和他也没有共同语言。倒也不是别人看不上他,而是自己实在受不了他们,在朱奇眼中,他们就像小孩子一样幼稚可笑,但他又不能在脸上显示出来,这让他累,于是他就慢慢的离群了,有几个女孩倒是和他聊天,但他明白人家更多的是对他好奇,就像童话中的公主也会对路边的乞丐一样问这问那,但这里面没有友情,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他在基地,和小强小烈他们叔叔辈的相谈甚欢,如鱼得水。有时面对一号,他也胆大妄为,甚至有一次和一号疯疯打打,他居然过份到踹了一号屁股一脚。到了这里,却时时觉得烦燥,林中天气异常凉爽,他却不停的感到闷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想不明白,因而更加闷闷不乐。 今天上午上文化课,授课老师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老师,她叫吴梅,她进来时朱奇的眼睛亮了一下,她穿着一身绿军装,腰间的皮带勾勒出了她美妙的身材,既英姿飒爽又妩媚动人,眼神刚毅又柔和,朱奇一下子想到了秀珍阿姨,她有一半像她,这个她指谁都通,朱奇心里又出现了那种异样的感觉,就像他在家里时面对秀珍阿姨一样。这让他有些痛苦,又有些欢欣,这节课吴梅主讲的是李白的诗:梦游天姥吟留别。她在黑板上写下这诗的标题。然后转过身来,笑容可掬的对着下面的孩子。 “昨晚你们谁作梦了?请举手。”她问。声音很有磁性,这是朱奇的一家之感还是大家的共同感受,就不得而知了。 下面像是突然长出了一大片白色的仙人掌,孩子嘛,快接近青春期的孩子,谁不爱作梦呢?有的孩子更兴奋,举起了两只手,不知是否昨晚好梦成双?那种认为幼稚的感觉又来了,朱奇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不对,谁能阻止孩子作梦?可是他虽有梦想,却没有梦,是谁剥夺了他作梦的权利?有好多晚上,他咬牙切齿的都想作一个梦,想梦见爸爸,妈妈,秀珍,子杰叔,子民等,这些在他生命里程中给过他不同影响的人,但都没成功。他有时会为这个害怕,一个没有梦的自己,是什么怪物啊? “都梦见了什么?愿意说的就说,不愿意的请放下手,”吴梅看来很了解这些接近青春期的孩子,肯定梦中有只属于他们或她们自己的秘密,这些连自己父母都不会告诉。所以这话一完,那些茂密的仙人掌倒了一大片。倒下去的不出意外,是那些年龄稍大一点的男孩女孩。剩下稀稀拉拉的一看情形不对,兵败如山倒,也一下撤了。然后彼此觉得有趣,大家都笑了。 “好!”吴梅老师鼓了一下掌,“这符合我们的组织纪律,连梦都要保密,不要让人盗走!那么,”她有意拉长声调,“那么,你们里面有梦游的没有?” 一片沉寂,谁梦游?那是一种病呀!李白梦游?人家是千古诗人,梦游能写出一首流芳千古的绝句来,你去梦游?那就可能请你去医院,甚至是精神病医院,所以没有人敢作声了。 朱奇看到小茹用手捅捅赵小刚,他知道情况不妙,小茹虽然在班上年龄最小,但谭飞给她封了个班长,相当于弼马温的角色,但毕竟是正级,再加上小茹人长的乖巧,是个美人胚子,那些男生平时都爱往她身边凑,根本没人将他这个班副放在眼里。 “报告老师,有人梦游!”赵小刚举手发言。 “谁呀?是你吗?”吴梅笑着问,教室里起了一阵轰笑。 “报告老师,不是我,”赵小刚将手指向朱奇,“是他,我们宿舍的朱奇!昨晚半夜我们见他来着,他反反复复从门边走到窗户,边走还边说‘从门到窗户是七步,从窗户到门也是七步’!” 教室里又是一阵轰笑,吴梅‘啪’的拍了一下桌子,“胡说八道!她的脸一下就由刚才的和风细雨变成了电闪雷鸣,“赵小刚,赶快给朱奇同学道歉,你在这里造谣中伤,” 赵小刚一脸委屈,“本来就是的嘛,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看见,大家都看见了的。不信你问问他们。” 吴梅冷笑一声,“我懒得问,谁不知道你们蛇鼠一窝?你见过哪个梦游的还能说话?” 朱奇离开课桌,他向教室外面走去。吴梅和蔼的问他,“小奇,你去哪里?” “我去梦游,”朱奇说道,这次没有人笑。小茹用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赵小刚。 “朱奇,是老师对不起你,”吴梅这样说,下面孩子中许多低下了头。“你还是留下来上课吧,要是李白看到你没学他的诗,他会以为你对他不敬的。” “不用了,吴老师,”朱奇摇摇头,“我几年前就学过了,我喜欢这诗,到现在我都能背下来,只是再好的诗,也不用去学很多遍吧?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心里憋得慌。” 吴梅不再说话,她看到朱奇慢慢的走出了教室,走进了外面的绿色丛林中,她才想起什么,“下节课要记得回来哟,”她大声向朱奇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远处传来了朱奇的回应声,只是这声音有些古怪,像是声波在空气中遇到了什么阻碍,显得断断续续一波三折。吴梅不禁皱起了眉头。 朱奇走进密林,这里面是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空气异常凉爽,落英缤纷,他觉得舒服了许多,他听见林中有鸟在鸣叫。也试着学了几声,但一点不像。他没有沿着那条他们用来跑步的小路行走,信马由缰,漫无目的,但似乎又有一个方向,在召唤着他,他越走越远,越走越深,最后在一个小山坡前停住了脚步。 山坡上是一座座的坟茔,那是走出翠谷峰的战士们在牺牲后的长眠之所。 朱奇以前在小强他们陪同之下,来给子杰叔上过坟,按照一号的意思,在周闯自杀之后,将他的坟和子杰的坟并排,朱奇记得,在子杰的墓碑上刻着:英魂不灭,剑映千古。闯叔的上面则是:是非功过,一言难尽。而现在,两人的墓碑上面一片空白,难道有谁来给他们擦掉了吗?还是他们自己觉得刻的有误?盖棺尚未定论,而起来给它抹去了?朱奇摇摇头,他头有些晕,他想到一个问题,这坟地怎么距学校这么近了?它本应在另外一个方向的,朱奇望着远处,山舞绿蛇,不是比喻,是这山好像真的在动一样,它们好像在不停的交换错位,他头更晕了,不由得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朱奇,”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他感到有一双手在轻抚他的头发。他睁开眼睛,一下扑倒在这人怀里,“子杰叔叔,你可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你这孩子,你就只知道想你的子杰叔,”另外一人说道,“那么周闯叔叔为了你跋山涉水,千里走单骑,就不值得你想想吗?” 作个小小补充,我作了无数次和我母亲相见的梦,因我母亲去世多年,但每次梦中,我都没有这个她已经去了的意识,所以朱奇在见到子杰时,没有惊慌失措,我觉得是经得起推证的。画个蛇,添个足,未必不是一件乐事。 第七十二章 子曰纷纭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子杰周闯,在雾一方。 熟悉的子杰叔叔,笔直身板,冷峻表情,朱奇想起他似乎很少对自己笑过,但这不妨碍他感觉他对自己的拳拳之心,只是他的眼神,似乎笼罩了一层烟雾,有些迷离,周闯叔叔,你不再是那个多愁善感的你,你脸上的微笑能够融化冰雪,你卸下了你一身戎装,换作了书生打扮,你背着的不再是那把和你血脉相连的狙击枪,现在已经换成了一把古典吉他,你在弹唱那首生如夏花:---我是这耀眼的瞬间,像划过天边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我在这里呀,就在这里呀----“生如夏花,死如秋叶,”朱奇喃蝻的说道,“可是我呢?生如蝼蚁,死若尘埃。” “朱奇,”子杰在问,“我知道你在寻求帮助,最近遇到麻烦了吧,”他略挥手,周闯“嘣嘣嘣”弹出几个强音后,戛然而止。 “是啊,子杰叔叔,我最近不知怎么了,心里特别烦躁,”朱奇委屈的说,“我知道自己并没作错什么,心里好像窝着一团火一样,不知道这种感觉哪里来的,” “好了,我知道你今天会来,”子杰说道,“你不要急,我会慢慢给你说明白的,可能时间要稍长一点,你要有耐心。同时我讲的时候,尽量不要打断我,最好用点头摇头表示,能作到吗?” 朱奇点点头,他已经预感到了有什么重要的事会发生,或是已经发生,他心惴惴不安。他不由得再看了周闯叔叔一眼。却发现周闯叔一下不见了,似乎隐藏在了白雾深处。 “我们所生存的地球,距今已40多亿年了,在这40多亿年中,发生了不计其数的战争和动乱,但地球没有灭亡,一直到今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朱奇摇摇头,他没有去想地球灭亡之类这么宏大的问题。 “是平衡!”子杰说道,“是相互平衡,相互制约,各种力量的相互合力作用,其实不只地球,整个宇宙也是如此,每颗星星之间,都会受到保持它平稳动运行的外力作用,它自己也同样给别的星座力量,这样整个宇宙才会保持和谐有序的状态。大到宇宙,小到生命,再小到我们自己的渺小卑微的个体生命。” “我们的祖先是什么?”子杰问道。 “猿人。”朱奇答道,这个不是问题。 “不完全正确,”子杰说道,“那不算是最古老的祖先,在猿人之前,那种生命形态是什么?你应知道,最早的生命起源于海洋,地球在刚形成时,还没有氧气和臭氧,来吸收太阳光线中的对生命有害的紫外线,而水则可以吸收,所以最早的生命起源于海洋,就是这样,我们的祖先是鱼! “在经过了好多万年以后,海洋中的有些生命才慢慢爬上岸来,进化为在陆地上能够生存的动物,这不知又是多少年过去了,这个过程实际上也是一个平衡的过程,是宇宙中的宏观平衡,作个比方,在宇宙中有一双大手,他*纵着一切万物的生长周期,来实现宇宙的平稳运行,它不允许别的力量来打破它。 “但是这样一来,在地球上就形成了一种浪费,小奇,”子杰问道,“你知道在我们周围,最大的浪费是什么吗?” “是资源吧?”朱奇说,他不大肯定。 “不是资源,”子杰摇摇头,“是时间!举个简单例子,在学术领域,要达到一个教授级别的水准,至少需要三十年以上光阴,那人还得是朵天才横溢的奇葩才行。他的学生,得从零开始,也要用上同样三十年以上时间,去学教授本人早已经掌握了的知识,你说学生所花的三十多年,从一定意义上讲,是不是属于浪费了的。” 朱奇点头,他觉得可以这样理解,但心里并不完全认同,只是反驳的理由薄如蝉翼,软弱无力。 “你是说你最近心情不好,特别烦燥是吗?”子杰又问朱奇。 “有没有伴随一些生理反应?”周闯从雾中飘了出来,轻捷无声,“比如恶心,呕吐呀?还有没有想吃酸的**?”朱奇生气的盯着他。周闯一笑,溜之大吉。 “你的烦燥和我们有关!”子杰把朱奇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不解的看着子杰叔。 “因为我们为你打破了这个平衡!”子杰脸色凝重。 “啊---”朱奇惊叫一声。“你说什么?” “是的,我们为你打破了这个平衡,”子杰严肃的说,“我们很有可能会遭受天谴!但这不是我们感情冲动!你知道,子杰叔从不游戏人生,我们这样作,是为了你,但不完全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有可能会因此失去很多,我们让你的成长加快,是因为在我们的对面,已经有一股力量率先打破了这股平衡,我们需要与之抗衡,还有就是因为你的爸爸,他需要你!” “爸爸,他怎么了?”朱奇急切问道,“他不是还在洛城监狱服刑吗?” “他暂时没事,”子杰安慰朱奇,“不过,他的将来,会和你的成长息息相关。” “谢谢子杰叔叔,”朱奇翻身跪下,子杰坦然受他一拜,“你再拜下周闯叔叔,”子杰朝雾中招了招手,周闯飘然而出,朱奇同样深深一拜。 “你最近的心情不好,是因为我们的力量已经进入了你的身体,这是你感觉烦乱发热的主要原因,”子杰说道,“你这几天没和别人动过手吧?没有,那就很好,很好,你可能自己都没感觉出来,而且时间仓促,你不一定会用的自如,另外,还有一种是什么?你要必须尽快掌握的,” “技能!对吗?”朱奇回答。 “是的,”子杰点点头,“小奇,你看过那些大型的运动会吗?” “看过一些,”朱奇说道。 “那你发现没有?那些世界上的顶尖运动员,”子杰说道,“比如拿过百米冠军的,他一般不会再去参加八百米的中长跑,八百米冠军的,他一般不去参加五千一万米的比赛,因为什么?” “各有所长,每项运动都有它的独特性,”朱奇说道,“一个人再怎么样,也是血肉之躯,他决定了短跑,那么他的训练课程就只能围绕短跑展开,如果他想再去练中长跑,那么他的短跑成绩就上不去了,最后结果是一无所获。” “是的,你知道我和你闯叔各自的强项吗?”子杰问道。 “你精于近身肉搏,短兵相接,”朱奇说道,“周闯叔叔那就不用讲了,中原第一枪!很遗憾的是他没去参加全国特种兵技能大赛,不过,人人都说他才是狙击手中的无冕之王!” “我想好了,”周闯笑着说,“明年我会去参加的,不过我不会去参加那些舞刀弄枪的大赛,我明年去报名参加快乐男声比赛。” “你总是比我活的明白,”子杰看着周闯叹息了一声,“小奇,你闯叔不可能再去参加枪手大赛了,他的能力都给了你,你还不明白吗?” “啊,”朱奇一听,不禁心头一热,接着又是一酸,曾视狙击为生命的周闯叔叔,相当于是用他的生命浇铸了自己的成型,当然子杰叔叔也是一样,他用自己有力的臂膀托起了他的新生。 “我留下那些有什么用?小奇,”周闯说道,“你看,我都克服了地球的引力,不需要什么力气来对抗地球,我只留了一丁点,那是用来弹吉他的,” 白雾渐渐由厚变薄,远处的山峦在雾中慢慢显出身影,朱奇看见子杰和周闯叔两人并肩而立,他们朝他挥手,他明白他们要走了,心里一急,想冲上一步拉住他们,但触手所及,尽是空气,湿漉漉的空气,两位叔叔朝他微笑,他们的身影越变越大,越变越薄,最后变成纤丝一般,融化在了空气之中,和白雾一起,慢慢飘散。 第七十三章 梦醒时分 朱奇在林子里,呆立不动,还沉浸在那团白色迷雾中,他如遭雷击,现在耳中还有余音隐隐作响。 太阳的光辉照进了这片树林,从枝叶的缝隙中射出一束束阳光,驱散了林中的阴霾之气,那些在草丛中树叶里潜伏了很久的蚊虫开始活跃起来,嗡嗡乱飞乱叫。 “朱奇,”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一时没有听到,仍旧处于忘我状态。直到那人用手拍拍他的肩,他才回过头来,是吴梅老师。“吴老师,”他低头叫道。 “你还在生那些同学的气吗?”吴梅轻声的问他,“不值得,等下我回去批评他们。” 听到老师温柔的声音,朱奇不由得心下感动,“不,不,我没有生气,这才多大回事,”他说,“你回去批评他们,会更让我被动的,他们就该说我狐假虎威了。” “真是懂事的孩子,”吴梅赞道。“朱奇,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上课呢,抬起头来,向前走,少年强则国强。” 朱奇心情好了,他抬起头朝吴老师一笑。吴梅刚要去牵他的手一同回去时,她却突然“啊”的叫了一声,脸色紧张,直盯着朱奇的眼睛,好似看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一样。 “阿姨怎么了,”朱奇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他想起刚才和子杰闯叔的梦里相见,子杰叔好像和他说了好多东西,只是现在记不大清楚了,莫非与此有关? “哦,没什么,”吴梅抱歉的笑笑,“你是不是眼睛有点发痒,我看有点红,是否患上了沙眼,等下去医务室看看,” “哦,”朱奇说,“是的,怪不得我这几天眼睛老是不舒服,不过看医生就不用了,它很快就好了,”他用手去揉揉自己的眼睛。 吴梅的朱奇并肩向教室走去,朱奇问吴老师,“我出来后,你们上了几节课了?”吴梅站住了,“你说什么?你问我们上了几节课了?” 朱奇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他不知道吴梅老师这样问他的原因何在。 “我们没有上课,”吴梅脸色凝重的看着他,“朱奇,你出来时,我不放心,就跟着你出来了,你走出教室到现在,不会超过三分钟。” 朱奇无言以对,吴梅拉住朱奇的手,“阿姨问你,在你出来时,阿姨叫过你记得回去上下一节课,你还记得吗?” 朱奇点点头,“记得呀,我不是回答你了吗?我说知道了。” “那你再把‘知道了’那三个字给阿姨喊一遍,就像你刚才那样的再喊一次!”吴梅觉得自己也心跳加快,不知为什么,她抬头看了看,教室近在眼前,透过玻璃窗,看见了那些幼小的黑色的头颅,心里充实了些。 朱奇有点发窘,两人近在咫尺,却要大声喊给对方听,他觉得难为情。“知道了,”他喊了出来,正常的喊声,不正常的氛围,朱奇自己也被这不伦不类的喊声给弄笑了。 吴梅没有笑,她追问朱奇:“当时你是这样喊的吗?” “是呀,”朱奇也给她弄的不安起来。“阿姨,你告诉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我觉得奇怪,”吴梅看着朱奇,一字一句的说,“你出去不到三分钟,但人好像长大了至少三岁!” “不可能的,”朱奇像是被老师的这种说法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你肯定是感觉错了,吴老师,你是在和我闹着玩的,不过这一点也不好笑。” “我也多么愿意是和你闹着玩的呀,”吴梅说道,“朱奇,再把眼睛给老师看看。” 很正常的一双孩子眼睛,尽管依稀露出了一丝英气,但是毕竟还是小孩眼睛,清灵剔透,在它里面,有害羞,没恐惧,有渴望,没愤怒,犹如一口深山中的古井,水波不兴。而且没有发红,吴梅刚才看到的发红,可能被朱奇的双手给揉掉了。吴梅暗暗称奇,但还是松了口气,光线在空气中的折射,可以上演海市蜃楼,声波在空气中为什么就不能层层叠叠回音不绝呢?也许这时的气流正在作不规则运动呢。 朱奇在快要走到教室时,他向吴老师告了个假,他说要去上趟洗手间。在从树林走到教室这几十米距离时,他和子杰周闯的相遇又涌上心头,那些子杰叔对他说过的话慢慢的一点一点开始显现。时间就像是退潮的水,每过去一点,那水里的礁石就更多一点露出来。他记起子杰叔说过,他和周闯叔叔的力量都已经驻入了他的体内,那么为了证明这一点,朱奇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这个时候,洗手间是最好的试验场所。 朱奇来到洗手间,和他期望的一样,里面空无一人,这正合朱奇的意,他走到墙壁边,想试试自己的弹跳能力,他曾看到过子杰叔叔他家的围墙上脚尖一点,一跃而过。不由得也想效仿一番,他蹲下身子,深呼口气,感觉肚子胀了一些,然后“嘿”的猛地一蹿,他跳起来了,好像还不错呢,比平时高了几个微米,只是可惜重重的跌在地上,这个阿姨太认真负责了,地板光滑的连苍蝇在上面都要连滚带爬。朱奇忍不住“哎哟”叫了一声。疼痛之余,第一个念头就是子杰叔骗了我,马上在心里又给子杰道歉,这不就是一个梦嘛,自己居然当真来试,摔得活该! 那个阿姨正好在外面路过,听到响动,她一下就冲了进来,在军队系统工作,耳濡目染,这个阿姨的动作也是快的惊人,远非外面那些打扫街道的清洁工可以比拟的。就像少林寺的煮饭和尚,走出山门,在江湖上随便出个手亮个相,也是名门风范。阿姨进来,看到朱奇坐在地上,根据自己在这个行业里多年来的阅历,她首先断定这个男孩是想偷看女厕所,攀墙壁时不小心掉了下来。不然找不到别的解释,哼,这个小变态的,带着一种鄙夷,也带着一种气愤,阿姨伸出手来,想抓朱奇在外面去向大伙儿说个明白,好让大家,主要是那几个小女孩提个醒:色狼出没,请小心! 在阿姨的手掌堪堪接触到朱奇手臂时,她一下呆住了,她看到了这双孩童的眼光,就在这刹那间,变成一双摄人心魄的成人眼光,一只冷峻,一只忧伤,同时她的手就像被一只钳子夹住,再也前进不得,就连一个毫米都不能够。从时间上讲,这只是一个瞬间,从阿姨感觉上说,她像是作了一个梦,在这个自己天天打扫的洗手间里,她觉得她看到了天窗开启时一掠而过的一道闪电。 “阿姨,你要干什么?啊,你怎么了,”朱奇看到阿姨向自己走来并要抓他时,不禁又急又怕,情不自禁的用手阻挡,不过他马上又看到阿姨脸上的惊恐模样,不由得又连声问她怎么了。 假如是梦,阿姨在梦中已经醒了过来,她看到朱奇在着急的问自己怎么了时,脸上的关切毫无疑问的是发自内心,那双眼睛,是一双少年天真无邪的眼睛,这怎么会是个小流氓的目光?阿姨在一瞬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先入为主,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 不知阿姨是否最终记得起她看到的眼光,和她感觉到的那一股力量,不知她是否确信自己已经糊涂?但朱奇肯定是糊涂了,他现在知道,尽管自己还未证实子杰和周闯叔对他的丰厚馈赠,但毫无疑问,从这阿姨和吴老师见到他时的惊讶,他们三人的雾里相见,一定不是作个梦那么简单,朱奇觉得热血上涌,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很有可能已经脱胎换骨,并且拥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七十四章 异度空间 朱奇再次一人来到和子杰周闯叔叔想遇的地方,实际上他也不是很清楚他是否在这里见的他们,梦境本就虚无缥缈,他当时也是云里雾里,一团白雾迷茫了一切,白雾散去之后,看到的是这片丛林浑然一体,朱奇没在这问题上纠结多久,他想梦无影无形,因而也就无处不在,既然如此,他在哪里都是对的,他现在需要的是,旧地重游,不用去找蛛丝马迹,他要作的只有一件事:回想!子杰叔所说的一切,当然这肯定是记不全的,但能够回忆一些,也会有很大帮助。 他坐了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然后闭上眼睛,尽力放松自己,想像着自己再次进入梦境,两位叔叔是怎样先后出现,他知道子杰叔说过他们的力量已经驻入他的体内,可是他没感觉得到,“你可能还不会用的自如”他突然想起了子杰叔这样说过。那就对了,因为时间仓促,这会不会就像是新买的汽车,需要一段时间磨合呢?另外就是眼睛的问题了,刚出林子,吴梅老师说过他的眼睛发红,这是否也是由于磨合的时间不够,就像两个齿轮,没有咬合到位,就咔咔咔的磕磕碰碰。或者就像是铁匠铺子里刚出来的工具胚子,色泽暗红,等着打磨成形。 想到这一点,朱奇的心在砰砰直跳,他从吴老师和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姨那里知道了自己的眼睛异于常人,所以他在卫生间的洗手盆前,那上面有一块镜子,他仔细的照了照,一切如常,至于吴梅老师说自己看上去大了两三岁,在镜子中完全看不出来。而不久前的烦燥闷热,已经烟消去散,是否他已经度过磨合时段,和子杰周闯叔的力量水到渠成相互交融了? 这个过程,和人们登山观景相似,看山是山,是他朱奇的原始阶段,朱奇就是朱奇,看山非山,是朱奇的变异阶段,他已经和最初的他有了不同,最后山还是山,这是观山者的层次得到升华,返璞归真。朱奇也重新成了朱奇,只是这时的朱奇是升华版的朱奇了,旧貌虽未变,新力已植入。 朱奇睁开眼睛,他要再一次验证自己,他已经不再有了那种心跳的紧张,他很平稳,失败又何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看到在丛林通向学校的小路上,有一小段路用砖头砌成的,他想起了子杰叔在家里给他演示的双手掰砖,现在他要来自己试试了,子杰叔,我用你的力量来证明,你是与我同在,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在他弯腰拿起砖头时,朱奇的眼睛湿润了,这砖分量之轻如同泡沫,子杰叔叔,真是你的在天之灵在佑我成长吗?他单膝跪地,双手举砖向天,以此来祭奠那在天的英灵,同时让那天上的眼看到他的完美接棒,看到逝者生命的绵绵延续。他双手微一用力,这块青砖在他手里就像泡沫一样断成两半。 阳光之下,一朵白云飘了过来,微一停留,又悄然飘走。 朱奇返身进了密林深处,他在林中不停纵跃,像只猴子一样,那些从大树上垂下的长长丝藤,帮助他从这一头荡到那一头,林中枝叶蔽日,空气潮湿,朱奇在里面荡来荡去,脸上身上,粘满了林中的蛛网和湿润的叶片,他毫不在乎,他就像刚从五行山下跳出来的孙行者,为了弥补那漫长难熬的五百年光阴,姿意挥洒狂放不羁。 朱奇在回到教室的时候,头发和身上湿了一大片,不是汗水,是他不想人们看到他一身蛛网,叶片,还有头上的藤藤草草,他去水管下面洗了过来。尽管这样,还是引起了别的同学诧异的目光,这小子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不会是从下水道吧?朱奇没有在意这些,这节课按课程安排,是枪械的分解和组装,他一定得好好学习,枪,是一个军人的第二生命,是老虎身上的翅膀。他拥有了力量,技能呢?不知周闯叔的技能是怎样才能传达到他的手中。 朱奇坐在了他的座位上,同桌的赵小刚问他,“你一身青草味,你又野去林子里了,小心里面有蛇,” 朱奇一笑,“蛇?它应当小心碰到我,” “蛇会怕你?”赵小刚怀疑的问。 “是的,我在家时,是我们那一带最有名的捕蛇者,”朱奇说。 “你那么小,还能捕蛇?”小刚摇头不信,“你捕蛇来玩吗?” 另外几个同学也都看着朱奇,捕蛇对他们来说,是新鲜而稀奇的。 “不是”朱奇住了口,他想说是为了生活。可是这犯得着和小刚他们说吗?这群温室里培育出来的盆花是不会理解那些在荒地里生长的野草的。 “他捕蛇是因为他食蛇心蛇胆,”小茹在前面回过头来,“所以小刚你看到了他和我们的不同之处吗?我们都是人心肉长,朱奇的是蛇蝎心肠!” 朱奇看着她,猛然眼睛一痛,就像一个刚走出黑暗的孩子一下见到刺眼阳光一样。心里剧烈一震,小茹得意一笑,“说到你痛处了吧?伟大的捕蛇者。” 朱奇回过神来,他在心里皱眉,脸上却是满面笑容,“我食蛇心蛇胆,长就一副蛇蝎心肠,小茹食猪肝猪肉,长就一副猪头猪脑,可敬可佩。” 这时,给他们上课的枪械师走了进来,他来到课堂上,将他带来的一个细长的包裹放在讲台上面。霎时,全体同学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包裹之上,幸好天气已经转凉,不然这么多灸热的目光聚焦一定能让它自燃。 这里面是一支五四手枪和一支狙击步枪,荷枪实弹,枪械师王勇将它们取了出来,平放在讲台之上,“我们这节课就两个任务,先撤,后装,”为了让这些孩子们放松一点。王勇笑着说,“在你们前两届,我也是这样给你们学长说的,结果有个孩子说,‘这还不简单,先撤后装,老师就是要我们在战斗中随机应变,打不过敌人时,先要撤退,敌人追上来,跑不掉了,就装死,这就是这节课的主要精神!’” 孩子们都笑了起来,“那个叔叔叫什么名字?”兰小茹问。 “他叫肖武,我们都叫他小五,”王勇说道,“好啦,嘴动过了,该动手了。”他拿起那支手枪,“一个顶尖的分解手枪的高手,他用时不会超过二十五秒,现在我展示一下,用我最快的方法,墙上有个时钟,你们给我计数,看有没有哪个天才在看我完成一次之后,就能学会最有效的拆解方法。”他把枪拿在手里,看着墙上时钟,等着秒针到12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朱奇突然发现墙上的秒针走不动了,它似乎变成了分针一样,在它慢腾腾的到达12位置时,他惊奇的发现王勇老师并没有用他说的很快方式拆解,他简直就像是在给一个新生儿洗澡,脱衣脱裤时害怕动作过大,而弄痛了婴儿,朱奇看到依次他拆下弹匣,套筒,复进机,枪管----他像是被人施了魔法,在那里机械的作着动作,朱奇不禁为他着急,因为频率太慢,他还没作下一动作,朱奇就知道下面该怎样办了。奇怪的是,别的同学受他传染,也同时慢了下来,他们在为老师计数,慢腾腾的数着,一,二,------他和他们不是同一个节奏!朱奇脑里翻江倒海,他和他们似乎也不属于同一个空间,这是一个紊乱的多维空间!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来:时间同时也是空间的排列!历史的长河是时间的长河,也是空间依序排列的走廊,那些秦时月,汉时关,唐时诗,元时曲,如同长城的墙,从那一端排到这一头,现在的时间,只是人类到的一个空间,那些过去的岁月,是否还有一个空间存在那里? 一阵掌声让朱奇回过神来,23秒!钟上面显示是23秒,朱奇觉得过了两个小时,他觉得有这样的时间,自己都能造出一支枪来了。还谈什么拆解? “你们有谁可以单独拆解了?”王勇问下面给他鼓掌的孩子们,话里有掩饰不住的自豪。 朱奇恢复了冷静,他坐着不动,没人回答。在他们看来,王勇动作太快,他们看的眼花缭乱,根本没有看清他怎样将这支枪肢解的。 “我可以!”一个女孩声音响起,大家扭头一看。 小茹从座位上走了出来,上了讲台。 第七十五章 惊为天人 无形的时间加上有形的长宽高三维,构筑了这个在我眼中的四维一体空间,只是时间被一种力量拉长,与之对应的空间相应则被放大,所以我所看到的老师分解动作就变得异常缓慢,我可以看的非常清楚,同时也更多了思考时间,在我想通这个步骤的必要性时,枪械师的动作还未作完,望着课桌上拆解下来的手枪部件,我已经在心里将它重新组装完毕。我怎么和他们不一样呢?我是谁?哦,想起来了,我还是朱奇,不是以前那个,是现在的朱奇,我在看着小茹,这个和我命运有些相似的娇小女孩,素装登场。 现在兰小茹走到讲台上面,“我可以分解它,”她说,“像你一样在23秒完成,可能还会更快!” 这话不大礼貌,但王勇没有在意,他听到小茹说她能完成分解动作时,只是有一点意外,并不太过吃惊,但听她说她不仅能拆,而且可能比他这个在这枪上下了几十年光阴的枪械师用时更少,就有些震撼了。 “好吧,”王勇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孩子们,给小茹同学加加油!” “不用,”小茹挥挥手,“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不受打扰就行。” “哦,是这样,”王勇说道,“可以理解,那就开始吧,我先给你组装好。”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枪部件。 “不用,”小茹说道,“你就在旁边给我掠场,作个见证,我自己组装!” 全体肃然,每个人都被一种强大的气场镇住,这个娇小的姑娘,在台上却有一种屹立如山之势,她脸上有一种神圣的光芒,凛然不可侵犯。又似一位高贵女王,君临天下,接受群臣的朝拜。 “现在可以倒计时了,”兰小茹说道,她手平放在桌上,“三,二,一,开始!” 小茹开始了她的表演,她神色专注,近乎虔诚。 教室里鸦雀无声,甚至枪的零部件在被一一组合在一起时,那轻微的触碰声也几不可闻,室内全体人员都看着台上的一双小手,洁白纤巧,在不停上下翻飞,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由于手势过快,许多人都有了同一种感觉,小茹不是一双手,她似乎平空多出了两只手来,没有一个人去看墙上的时钟,小茹的这双手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人的眼球。 组装完毕,小茹还能抽出时间给大家展示一下她组装好了的作品,接着她开始拆解,王勇的头上开始冒汗,他不同于这些孩子,他们觉得新鲜好奇,他不一样,他本是这个中高手,对这枪的理解远高于常人,现在这个小茹横空出世,将他多年来的信心和自毫感彻底击溃。这一瞬间,他又是欣慰又是痛苦,百感交集。 朱奇在小茹组装完毕展示之后,在小茹开始拆解的同时,他静下心来,在心里和她同步进行较量,她完成第一个步骤,自己差不多同时完成,相差毫厘,但在下一步,自己比她稍快约零点一秒左右,扳回一局,你来我往,暗中较劲,最后小茹拆解完成,朱奇在自己心里也同时完成,他暗暗心惊:这不是平手!自己已经输了!理由很简单:小茹是实物拆解,而自己是意念完成! 22秒!在小茹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墙上的时钟,22秒,如果这可以申报吉尼斯纪录的话,小茹绝对可以上榜! 静默!每个人都看着小茹,这个女孩身上有种强大的磁场,她来自哪里?天上人间? 在那一瞬间,王勇强烈的感到自己正在老去!一股英雄迟暮之感顿时涌上心头!他久久的看着小茹,“孩子,你以前练习过它吗?”他涩声问道,话一出口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是真枪,一个小孩不可能用玩具枪能练出这种匪夷所思的水准! “没有,”完成任务的小茹又成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老师,在你拆解时,我看到你那样作的,” “你以前从没碰过枪,甚至玩具枪?就是刚才看我作过一次?”王勇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是的,”小茹向王勇鞠了一躬,“谢谢你,王老师,不是你教,我肯定是不会的。” 王勇呆立半晌,“小茹,你是我的学生,但今天!现在!你是我的神!”王勇一字一句的说。脸色肃穆,神态庄严。“同学们,为小茹鼓掌吧!今天属于兰小茹!”王勇激动的说。 下面一片沸腾,“小茹,你也是我的神!”“小茹,你是我的女王!”“小茹,你以后的衣服鞋袜我包洗了!”“小茹,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各种声音此起彼落,毫不吝啬的赞美之词如雪片一样飞向小茹。最后是赵小刚的声音,“小茹,我爸爸妈妈想见你!”一片哄笑,这是影视剧里,热恋中的男方向女方提出回家见父母的通用台词。 “小刚呀,向你问一个问题好吗?”一个女孩大声说道。“有个谚语我记不起了,你能告诉我吗?好像是说一种动物想吃另外一种动物的意思。” “哈哈哈哈,”在这闹哄哄的气氛中,朱奇感觉自己离开了这片空间,游身于外,他像到了一个儿童游乐场,骑着木马,绕着圈,绕着热热闹闹的他们不停的转动,热闹是他们的,他没有,他的眼光看到了人群中的小茹,众星捧月的小茹,她带给了他一种视觉上的冲击,就像上次被她的光闪痛了自己眼睛一样,那种无形有质的气浪悄悄弥漫在他的周围,似乎触手可及。 小茹从人群中向朱奇走了过来,她一反常态,微笑着,很温和的对朱奇说,“小奇,你要不要去试试?” 朱奇受宠若惊,小茹什么时候对他这样和气过?他慌忙从木马,不,从座位上站起来,“不,我不行,小茹,你太棒了!真的,你很捧的,”他有点语无伦次。 “去试试吧,”小茹像似看穿了朱奇的内心世界,“有些东西一定要试过才知道,不是吗?” “试一下吧”王勇也说,他根本不相信朱奇能行,这是个军魂的摇篮,但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在同一个地方,同时出现两朵奇葩!他叫他去,是因为小茹叫他去,这个女孩,让人有了一种愿意为她去作任何事的动力。 “真的不行,”朱奇抱歉的对他们笑笑,“我怯场,你们动作太快了,我一点都没看清楚。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去出丑好吗?我好歹还是有点自尊的,对吧?”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出他的自尊在哪里,或是在他哪个兜里藏着掖着。 朱奇的坚持,让小茹和王老师不再勉强,一阵喧闹过后,王老师恢复了课堂的秩序,他在黑板上画出了手枪的平面图,给学生们讲解它的结构和功用。同学们听的很专心,少年的心总向往顶峰,小茹在今天的技惊全场,卷起了每个人在心底的那股浪潮,别人能,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时,校长谭飞领着一个着军装的女人来到教室外面,保持着和教室的一段距离,这个女人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只是眉目憔悴,显是担着重重的心事。此时还未到下课时间,他们两人远远的站着,女人的眼光一直盯着这间正在上课的教室。 “秦主任,你看还是在办公室去等吧,”谭飞说道,“离下课还有好一阵呢,” “不用了,我不会影响他们,我只是想看看这些未来之星们的成长摇篮,”这个被称作秦主任的女人说道,“再过一天,罪犯张通就要被执行注射死刑,我们台长要求我们部门作个专题节目,以此纪念那些在围捕二张行动中牺牲的战士,所以我需要来这块圣地看看,了解一下英烈们的生前环境,看一下这些正在成长的新星们。” 这个女人正是秦璐,她现在是顺城电视台社会新闻部的主任了。而将要被执行死刑的张通,正是以前命丧子杰之手的张昭的亲弟。 第七十六章 暴风风眼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战争场面波澜壮阔,气势恢弘,可是同学们知道吗?”王勇在课堂上侃侃而谈,他在讲一个顶尖狙击手的战略重要性,“这场战争的最后走向是由一个德军狙击手所决定的,你们可能不会相信这点,这个德军狙击手名叫盖德.穆勒,与现役德国国家足球队中场大将同名,他在当时被业内界人士称之为暴风风眼。” “什么是暴风的风眼?”一个男同学举手发问。 “风眼就是风的眼睛,”王勇说道,并示意这个叫刘俊的同学坐下,“顾名思议,暴风的风眼则是暴风的眼睛。你们可能在影视剧上面看过,在出现强烈的热带风暴时,如台风,龙卷风等,在风暴的中心有一个漩涡状的气流,它就叫住风眼,它的存在对风的走向和强度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狂风肆虐,电闪雷鸣,但在风暴中心,风眼的气压最低,也最安静,可以说是云淡风轻。 这同狙击手的作用地位有共通之处,一场战争,一次行动,震撼力都不亚于一场风暴,而狙击手在这次行动的最中心,也是最安静的地方,决定着行动的最重要一环。 很遗憾,也很幸运,这个叫盖德.穆勒的狙击手,在这场风暴中迷失了自己,或许是迷失了那么一丁点,就是这一丁点,决定了战争的最后走向,不然,这个世界的近代史可能要被改写!” 听到这里,下面的学生在小声的议论纷纷,“有那么玄乎吗?”赵小刚嘟哝道。 王勇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都有这样的共识,法西斯的军队一定会灭亡!这话是不错,只是战争形式瞬息万变,它就像一副多米诺骨牌,一点倒下,全军尽没。我简单说说当时具体情况,那是德军在和苏联红军正处于战略相持阶段,德军还略占上风,这时,一座名叫卡斯德拉大桥在这场举世瞩目的战争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这座大桥是德**队的生命通道,它连接着德军的后备保障,是粮食和武器的运输咽喉要道。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苏联红军可以炸掉它呀,”小刚发问。 “谁都知道要去炸掉它呀,”王勇笑着说,“可是如此重要的大桥,德军不会严加防备吗?反正苏联红军花费极大代价,牺牲了好多战士,最终有一位战士成功挺进桥底,他避开了德军的火力封锁线,将炸药包架在了一根桥柱上,那根桥柱是真正意义上的中流砥柱,就在这个苏联红军将火点燃,马上就要引爆炸药时,盖德。穆勒一枪击中了他。” “啊,”有几个同学惊叹了一声。 “那时双方都拼了老命,杀红了眼,一方护桥,一方炸桥,忙得不可开交,那个盖德。穆勒平时极其优秀,立过多次战功,但在这时,在这个红军战士点燃了火苗,即将决定这座桥的生死存亡时,这个狙击手当时的心理负担有多重?你们想想看,说这一枪当时事关着几十万人的生死,关系着好多国家的前途命运,一点不过,真的是此系危急存亡之秋也! 在这种撕心裂肺的压力下,在子弹出膛时,盖德。穆勒可能有一丝颤抖,一丝千分之一的偏差,子弹虽然命中目标,却没能一击至命,红军战士左臂中枪,但他咬牙点燃了炸药包,一阵轰响之后,烟雾弥漫,桥毁人亡,这个苏联红军成了民族英雄,直到今天,在那座桥的桥面上,依然还保留着他的铜像,他的名字叫库尔尼科夫. 而那位德军狙击手,盖德。穆勒,在他最重要的一次狙击中,一次失之毫厘,命运差之千里。红军断桥,在一天之后,德军物资运到,却只能隔河相望,没有了冬衣御寒,粮食补给,武器弹药,从此,战争的天平向苏军倾斜,听说当时希特勒得知消息,气得吐了几大碗血,那个狙击手的命运我也就不多说了,反正一代枪神,凄然出局,” “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吗?”朱奇关心的问。 “当时有人认为他被送回了德**事法庭,也有人说是被希特勒秘密处置了,”王勇说道,“不管怎样,他消失了,历史历来残酷,它记录下来的一个人,往往不是你曾经多么的辉煌,而是你那唯一的一次暗淡。” 听到这里,朱奇想起了周闯叔叔,他看了周闯在自杀前写下来的一份遗书,详细的记录了他自己的心路历程,尽管沉默的性格让他更能专注于狙击技术的发挥,但什么东西都可能成为一柄双刃剑,沉默少言的性格也注定了他的孤独,他的软弱摇摆,这造成了他的悲剧发生。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有些偏颇,决定命运的因素很多,它只能适用于很小范围很少的人,很遗憾,周闯叔叔是这很少人中的一个。 “在我们学校,最近一批出色的狙击手中,有一位你们或许知道,”王勇讲起了周闯叔叔,朱奇心中不安,他不习惯这时人们谈论周闯叔叔,“他也是个优秀的狙击手,在技术上毫无瑕疵,可以说是完美,我们本可以想像他在这条路上成为一代宗师,成为我们国内的暴风风眼,但由于他的性格,他的不够坚定,从而----” “王老师!”几乎就在同时,两个声音响起,两个人影站立。 如同心灵感应,朱奇和小茹两人同时发声,阻止王勇继续说下去。 “怎么?”王勇一脸愕然。“有不同意见?” 朱奇稍一犹豫,“王老师,我们不谈周闯叔叔,好吗?” “为什么?”王勇笑了,“我说得不对?你知道,我们学校都有毕业出去的学生档案资料,再说,最好的教材来自于生活!来自于身边!” 朱奇沉默一下,“你也许没错,但你再说周闯叔叔,我将拒绝听课,我要求回避!” “我也一样,”兰小茹站在朱奇一起。“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这是对逝者的尊重问题!” 空气似乎凝滞,全班同学都看着他们三个,有几个悄悄的向小茹和朱奇竖起了大拇指。 王勇看看朱奇,又看看小茹,然后他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好吧,提到尊重,我尊重你们二位意见,现在我们不谈狙击手了,我们谈谈狙击步枪吧,你们没意见了吧?” 朱奇和小茹相视一笑,两人各自归位。 这一笑,是朱奇看到小茹最美的一次笑容怒放,他不知道,在以后的岁月中,他将再也难见这阳春白雪的一笑,那笑容,会随着时间之河越漂越远,在他眼中越来越模糊,前途未卜,未来有雨有风,再鲜艳的花都会凋零,再青春的生命都会老迈,何况人生无常胜过天气无常。 王勇将步枪拿在手上,朱奇静静的坐在那里,这一次,没有心跳的感觉,时间和空间也没有出现紊乱,他觉得内心特别安定,特别踏实,刚才和王老师的勇敢力争,小茹的甜美一笑,让他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心态,自己已经从子杰叔他们那里获取了很多,一只狙击步枪?自己就不能听听老师讲解,慢慢领会吗?保持心态,不要急于求成,至于自己以后能不能成为新一代的暴风风眼?顺其自然吧。 教室外面,,谭飞校长忙他自己的事去了,秦璐还站在那里,这个优雅的女人,尽管处于事业云端,但她却作不到俯瞰人生,她心中的苦,谁能知道?唯她自知,电视台确实有这样一项公事,她决定自己前来,孤身一人,不要随行,台里有两个实习记者,非常想一同前往,也被她婉言谢绝。因为她为小茹而来,公事是皮,小茹,她的女儿才是里面的瓤! “叮叮叮”清脆的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鱼贯而出,他们都发现了站在外面的秦璐,她的华美高雅让许多同学停住脚步,行注目礼,小茹站在教室门口,一动不动。朱奇本要跑向丛林,在经过秦璐身旁时,胸口如遭蚁咬,微微一痛。 第七十七章 坚冰难融 那种感觉倏忽而至,就像一头行走丛林的猎犬,本是与你同行,但它时时不见,你好久都看不到它的影踪,甚至以为它已经消失不见,可是就在你快要忘却它时,它又猛的出现在你面前。朱奇胸口的轻微一痛,让他不由得抬头去寻找痛源。 秦璐近在眼前,朱奇看着她,目光中不自觉有了亲近之意,他觉得他好像与她旧时相识一样,他向她走近两步,秦璐也在看他,一双美目闪着惊奇的光。 “这位同学,”秦璐说道,“你有事吗?” 朱奇一下停住脚步,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稍作调息,“对不起,我看错人了,请原谅。”他转身要走。 “请等一下,”秦璐急忙说道。 朱奇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秦璐,“阿姨,你是?” “阿姨是顺城电视台的人,想到你们这里看看,”秦璐说道,她本来是要尽量不给别人说出自己身份来历的,所以她要求谭飞给她换了一身军装,但在这个少年面前,她忽然有了一种完全告诉他的冲动,真是奇怪。 “哦,”听到秦璐说自己是电视台的人,朱奇不以为意,他说,“那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在他心里,有种下意识的感觉,他不应当和这个女人逗留过久,这个女人非常美丽,她和秀珍阿姨有几分相像,不过她们不是同一路数的美。 这个女人是属于那种居庙堂之高的华丽的美,而秀珍阿姨是那种处江湖之远的野性的美。 朱奇转身走了,秦璐想要叫住他,又犹豫了一下,这时谭飞校长和王勇老师走了过来,王勇好像在和谭飞说着什么,校长一脸惊奇,或者说是惊喜吧。 两人走到秦璐身前,校长给他们彼此作了介绍,王勇和秦璐客气了一番,看到校长脸上的兴奋,秦璐不由得问道,“二位刚才在谈什么呢?我看到王老师眉飞色舞,谭校长又惊又喜,你们找到好苗子了?”她边说边看了一眼在教室门口站立不动的兰小茹,她独自一人在那里,就像一座冰山,冷眼望着他们,秦璐一阵心痛。 “这个简直不能再说是苗子了,”王勇激动的说,“她已经成型了,是极品来的,我看在军旅人才中,这就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要不我们去看看她吧,”谭飞也很兴奋,就像是小孩有个宝贝,一定要让别的人看下,不然那个高兴劲就会打折一样。 “小茹,”王勇急忙向还在教室门口的小茹喊道,“过来一下,这个阿姨要见见你。”秦璐听到阿姨二字,不自禁的心中一酸。 小茹看了他们一眼,脸扭向一边,身子一动不动。 “不用了,”秦璐急忙说道,“小孩可能怕生,你们忙去吧,我想和她单独谈谈。” 校长点了点头,“那行,秦大美女,你自己去吧,对于小姑娘,你还是比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有办法得多。另外,你如果时间充裕,我还想介绍个男孩给你认识一下。当然这是个小男孩,不是大小伙子,不是给你作月下老人,哈哈,” 王勇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这是学校,不是婚介所。” “啊,他有什么特别的吗?”秦璐可能心思全在小茹身上,对校长和王勇的话不是太在意,随口问了一句。 “要说特别,”校长挠挠头发,“也说不上特别,只是这小孩有些古怪,另外,他来这个学校是因为他的身份,他是朱子杰的义子。” “子杰?”仿佛有一道无形闪电,劈开了秦璐的心脏地带,“他还有个义子在这学校,哦,”她说。和子杰有关的信息总是能撩动她的心弦,她想起刚才那个走近自己的男孩。 “可能,我可能已经见过他了,”她缓缓的说,向朱奇消失的密林看了一眼,这个男孩子去林子里面干什么呢?原来他就是子杰收的义子,秦璐想到朱奇刚才向自己靠近,眼神很是亲近,她仿佛也好像以前在哪里看到过那样眼神,子杰,你还在吗?秦璐一阵摇头,她说,“行,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看看子杰的义子的,”她说到子杰两个字时,心中一阵温暖,眼眶微红,她怕控制不住自己,在谭飞他们面前失态,就向小茹走了过去。 “校长,你发现没有?”在秦璐走开之后,王勇小声对谭飞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秦大美女和小茹有几分相似?” 谭飞一怔,“我没大注意,你这样一说,倒有点像了,不过,”校长又说,“如里都是美女,有个框框摆在那里,相像的简直太多了,只有你我这种货色的,才是真正的凤毛麟角。” “校长,你寒碜你就行了,干嘛拉上我呢?”王勇委屈的说。 小茹看着秦璐慢慢走近,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笑意让秦璐有点发毛,她像平时那样板着脸,她心里或许还好受一些。 “小茹,你还好吗?”秦璐走到小茹身边,想去爱抚地摸摸她的女儿的头,但又缩回了手,她没有勇气。 “怎么会不好呢?”小茹神色不变,微笑着说,“我现在一个人生活,学校食宿全包,我没有一个亲人,多么逍遥,你说是吧?阿—姨。” 她故意拉长阿姨这两个字的声调,嘲讽的看着秦璐。 秦璐脸色一沉,“你还是这样!我告诉你,你还有一个亲人!”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如果想知道他的情况,你就跟我到那边上去,这里人多嘴杂,来不来随你!”说完,她转身就走。 兰小茹犹豫了下,跟在秦璐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树林边,苍横的天底下,空无一人。 “说吧,我的时间很紧。”小茹仰头看天。 “你别以为是我要来求你,”秦璐冷冷的说,“我生下你,是我错了?你不理解我的苦痛,不知道我奋斗的艰难,那也算了,我觉得我尽到了作母亲的责任,我问心无愧!” “那我的父亲呢?那么多年,你不告诉我他在哪里?他是谁?不让我去见他,也不让他来见我,”小茹说道,“我甚至连我的父亲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哦,我是不是你和另一个女人生下来的,怪不得你不敢告诉别人,也不敢告诉我,---” “啪”的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在小茹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秦璐怒不可遏。 “你这叫逆天!”秦璐对着小茹低声吼道,“我要替天行道,教训你一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知道吗?”虽然愤怒之下出手,但在响声之后,秦璐还是心疼,她凑上去想看看小茹的脸。 小茹闪身避开,她说,“要是我说我躲得过你那一巴掌,你会信吗?我不躲,是要增加你的负罪感!” 秦璐摇了摇头,“既已如此,多说无益,我告诉你吧,你还有个叔叔,他叫张通,是你父亲的亲弟弟,后天他也将被执行死刑,你如果想作为家属去探望他,可以和我下午一同去顺城,我已经给首长打过招呼,他同意了,死者为大,不管他生前怎样作恶,死前见见亲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你呢?流着和他相同的血,也应去看他最后一面。你如果不愿,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多说一遍,不让你见你的父亲,那时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父亲的命运早已注定,信不信由你!我是作错了一步,但这就是人生!没有错,哪来你的人生?” 小茹沉默,过了好久,她说;“我下午和你一起去顺城!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不能和我一起去监狱!你只送我到顺城就行了。” 秦璐没有说话,她看着小茹的脸,刚才扇了小茹一记耳光,她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出手一定很重,但现在在小茹脸上,已经没有丝毫挨过巴掌的痕迹,这孩子那么经打?肯定在乡下吃过不少的苦,才让她磨练成这样,秦璐叹了口气,“随便你吧,反正我的话你是不会听的了。” 小茹哼了一声,转身走了。留下秦璐一人,她在那里呆呆站着,觉得脑子里面空空如也,在这静静的树林边上,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以前的那些艰难岁月,重回脑海,与子杰邂逅,茫茫人海,寻人不遇,顺城流浪,酒吧卖唱,张昭出手救场,职场拼打,后来,命运轮回,再见子杰,天有不测风云,子杰张昭玉石俱焚,现在女儿不愿认她,她亦不敢,不然,身败名裂,自己事业也算小有所成,可是这有什么用呢?没有一双可依靠的肩膀,子杰,你在哪里? 树林中走出一人,秦璐看到那人的眼睛,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她心恍惚不定,“子杰,是你吗?”她觉得再也站立不住,她倒向那人怀里。 “阿姨,你怎么了?”朱奇连忙扶住秦璐。 第七十八章 第三只眼 秦璐累了,她多想有个肩膀可以依靠一下,当她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眸,不由得倒向朱奇的怀中,霎时,一股充满着雄浑的男性阳刚气息笼罩了她,这是子杰的气息吗?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她在顺城人民医院和子杰近距离接触过,对这气息非常向往,她不由得微微闭眼,就像小船回港倦鸟归林一样,到家的感觉真好!但愿人长久,千里不离分。 朱奇看着倚在自己怀里的秦璐,内心里升腾起一片柔情,这时秦璐的软弱无助,那一张美丽和憔悴都同样醒目的脸,让他有了一种想要去保护这个疲惫女人的冲动,他看到秦璐的秀发有几丝散乱在她脸上,忍不住想用手去给她捋捋,刚伸出手,他猛的一个机伶,那种如遭蚁咬的感觉再次忽地降临!他将秦璐轻轻从怀里移开,只用一只臂膀支撑住她,这时他觉得自己的那只臂膀充满了力量。 他的这个动作虽轻,但秦璐还是醒转过来,她的一双妙目盯着朱奇,发现扶住自己的是少年朱奇,不是她魂牵梦萦的子杰,忍不住“啊”的一下,连忙起身站立。 “对不起,”她一下红了脸,“我刚才是不是有点迷糊,怎么就倒在你身上了?你就是子杰的义子,朱奇吧?” “是的,我是朱奇,阿姨可能刚才有点累了,”朱奇说道,“要不我扶你去学校坐坐?” “不用了,”秦璐不好意思的说,“现在已经没事了,刚才我也不知怎么了,一下就感到困顿,谢谢你扶住了我。” “没什么,我也只是凑巧路过。”朱奇说,“阿姨,你真的不需要帮忙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秦璐急忙叫道,“阿姨问你点事,你和小茹是同学,今天小茹在课堂上作了什么?让老师和校长那样兴奋,” “这个,”朱奇犹豫了一下,“小茹在教室里,表现超出了老师的预期,她是我们班上最优秀的,至少今天是。”他尽量轻描淡写的说。小茹在课堂上惊艳全场,让他隐隐不安,这不大像是个好兆头。 “哦,”秦璐沉吟道,“你刚才去树林里面干什么?我看别的同学都没去,” “我也没干什么,”朱奇说道,“我喜欢在树林里玩,就像小时候一样。”他扭转了头,看到在教室玻璃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向这里眺望,他看清了那是小茹,当他回过头来看秦璐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朱奇,”秦璐说道,“你好像是在撒谎,你去树林里不会是去玩的,你在里面有秘密。” “是的,”朱奇坦然承认,“只是一个小秘密罢了,而阿姨你呢?你有的就是一个大秘密吧?” 秦璐怔住,“你知晓我有秘密?什么秘密?” “在教室里面,”朱奇说道,“阿姨你看,那里有扇玻璃窗,你看得见吗?” 秦璐抬头看了过去,“不错,我看得到,许多人都看得到,这又怎样?” “在那扇窗子后面,”朱奇说,“你能看见有什么吗?” 秦璐摇摇头,“我看不见,但不是我一个人看不见,隔着玻璃,好多人都看不见。” “阿姨,我看得见,”朱奇说道,“小茹在里面,她在看着我们!” “啊—”秦璐大为诧异,“你能看得到那么远?你视力有那么好?” 朱奇点点头,“我既然能看那么远,也就看到了小茹,也就看到了你的秘密,” “那你要说出去吗?”秦璐问道,“你这小孩不是要敲诈我吧?” “阿姨言重了,”朱奇连忙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他的秘密不会伤害到别人,别人都无权过问!” “那你是真不打算说出去了?”秦璐不放心的追问。 “当然!”朱奇说道,“你的秘密到现在还是你的秘密,你知道,我是无意中发现的,不是存心的。阿姨,如果没事,我就走了,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秦璐点点头,她确实放心,这个小孩的举止神态让她有了一种厚实的安全感,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喊道,“朱奇,等等!”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朱奇停了下来,秦璐走近他的身边说道,“小奇,”这个亲切的称呼让朱奇心为之一颤,觉得和她的距离一下被拉近了许多,“小奇,阿姨想看看你的眼睛,可以吗?” “当然可以,”朱奇痛快答应,这时的他身轻气爽,浑身通泰,眼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了,他看着秦璐的脸慢慢靠近自己,一股清香随之而来,真好闻!这个时候,没有了那种心跳加剧的反应,这种感觉简单从容,自然温馨,就如一个慈母在和她的孩子,在田间,在地头,在旷野,享受天伦之乐一般。 秦璐仔细看着朱奇的眼,她在找寻那双冷峻执着的眼眸,她刚才在朱奇走到她的身边时,她好像看到过那种眼神,现在,她要再重新求证一次,她不想像上次在火车上那样,一旦错过,就不再来。 她失望了,她看到的眼是双温和热情的眼,是双无邪的少年的眼,虽然动人,却不是子杰那样的眼神。子杰的眼里,没有这样的温情,自己这是怎么了?子杰已经驾鹤西去,自己念念不忘也不为奇,但居然还想在一个少年身上寻找他的影子,真是荒唐。 “阿姨,这下我可以走了吗?”朱奇看到秦璐的沉思,有些不安了。 “哦,小奇,”秦璐说道,“阿姨给你照张相吧,作个纪念,阿姨摄影是科班出身,在第三届顺城杯摄影大赛上拿过第二名。” “好吧,我还很少照过相呢?”朱奇说道,“你是第二名,那告诉我谁是第一名。” “告诉你,你要干什么?”秦璐说道,“第一名是我们台里的一位老前辈,一位登山爱好者,他年轻时去攀过珠峰的。”她在挑选一个最佳角度,取一片最好的景,让照片上的朱奇更帅气一点。 “我要他的地址,”朱奇说道,“等下我去他们家,叫他以后退出比赛,你将来就是第一了。” “听你这口气,”秦璐笑了,“好像你是黑道上的人,你那么客气干嘛?你直接剁了他两只手不就行了。” “阿姨,你太残忍了,”朱奇反驳道,“人家那么大年纪,你剁掉一只不就行了,作人得厚道!” “哈哈”秦璐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忍不住又盯着朱奇,看得朱奇有点发懵,“阿姨,还没好吗?” “好了,别动。”秦璐指挥着朱奇,“头稍抬点,眼睛别看着我,稍斜一点,看着那棵树,好,行了!”朱奇看到白光一闪,就知道自己已是画中人了。 “我什么时候能拿到照片?”不知阿姨把自己照成什么样子,朱奇有点心急。以前在镇上照相,那馆里的师傅总要他过上好几天才去拿。 “马上!”秦璐说道,“阿姨这是拍立得相机,进口品牌,马上就有相片出来。你看,好了。” 朱奇拿过一看,惊呆了。 枯藤老树昏鸦,这完全就是马致远秋思的情景再现,朱奇站在这片空旷地带,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其背景是几棵发黄的枯树,没有多少叶片的树枝伸展在灰色的空中,朱奇看到自己,犹如一个孤独的旅人,在秋天的野外,或是在思考,或是在喟叹----“可能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秦璐说道,“很冷清,是阿姨想要的,因为这是阿姨想留下的。” “不,”朱奇摇头,“这就是我,我喜欢,阿姨,我得走了,再见!” 秦璐点头,朱奇走了。等到朱奇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秦璐眼前,她拿出包里的手提电脑,将刚才的相片输入进去,她脸色凝重,她用鼠标拖动着朱奇的相片,将它慢慢在屏幕上放大,朱奇的脸部离她越来越近,那两只眼睛也在逐渐增大,里面的瞳仁因为过大而显得有些模糊,这时,她忽然停住不动了。 在朱奇的左眼旁边,她发现了一小团云雾状的东西,淡淡的,若隐若现,当时拍照时,作为一个专业的摄影师,她肯定是记得那里不应该有这个景的,这个从哪里来的?她屏气凝神,将朱奇的头相向右边拉动一些,将这雾状体放到正中,将之放大,在它达到最大幅度时停了下来。 现在呈现在秦璐眼前的雾,还是云山雾罩的模糊不清,秦璐不管这些,她用心仔仔细细的看着它,渐渐的,她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雾的整体是个细长的椭圆形,中间部份颜色较深,呈圆状,秦璐看得久了,眼睛有些不适应,她闭目养神一会,然后猛的睁开眼睛,将朱奇的身影重新拉回相片正中,那个云雾状的东西在朱奇的左眼旁边,秦璐看着朱奇的两只眼睛,再看看那个雾状体,一阵寒意掠过全身。 这个东西,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眼睛,在朱奇两只眼睛旁边,有了第三只眼! 第七十九章 汤姆叔叔 从翠谷峰通往顺城的省级公路上,一辆小车在疾速奔驰。 里面坐着秦璐,还有她的女儿兰小茹,自从进了她妈妈的车,小茹就像进了曹营的徐庶一样,一言不发。秦璐有时和她说点什么,小茹就伴以简单的“啊,哼,嗯,哦,”单音作答,或者直接的点头摇头。唯一让她稍稍兴奋点的是当她妈妈发动汽车时,秦璐发现小茹专注的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打燃火,松手刹,踩离合,挂上档,轻轰油门,汽车平稳起步。 “妈妈有空教你开车,好吗?”秦璐想以此为契机,开展破冰行动。 “这有什么,扭头看着车窗外面。这是她上车以来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秦璐心中恼怒,但她现在没空去搭理她的小公主,她有更重要的心事,朱奇的相片,那一只神秘的眼,她拿着那张相片去找了一号,当然,她没直接将它说成是一只眼睛,只是对首长说这团雾有些蹊跷,一号看了好久,说可能是云层因素,因为相片是个平面图片,也有可能当时在朱奇后方天空,正好有朵云出现,一时之间,首长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他甚至说出了ufo这样的话,最后,一号告诉秦璐,这事先不要外传。 “那要不,”秦璐建议,“我再去问问朱奇,看他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这孩子很诚实。” “千万别去!”一号严肃的说,“你听说过这句话吧,天机不可泄露。我不相信那些玄幻学说,再说,即使真有,也得让它正常孕育自然分娩,早产儿是不健康的。” 秦璐点头称是,“那小茹呢?我先顺路送她过去,晚上在我那里住上一晚,明天我找人送她回学校,” 一号点头,在秦璐转身要走时,一号叫住她,“小茹在我们这里,你尽管放心。” 秦璐一怔,她看着一号,面对的是一双深沉睿智的眼睛,“你们都知道了?”她低声说道。 “不是我们,是我,”一号叹息说道,“一个快到六十甲子的老军人,要是这点舔犊之情还看不出来,那他一大把年纪真是活在狗身上了,你放心,小茹叫了我一声爷爷,我会当她是自己孙女一样。 秦璐眼圈发红,她向一号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号又说:“你自己也要看开一点,无论怎样,人都要向前看,这几天我眼皮老跳,不知是福是祸?唉,这不会是一个多事之秋吧。” 汽车开到了顺城,小茹跳下车来,她头也不回就走。 秦璐急忙叫道,“小茹!” 小茹回头,“还有什么?我好多事呢!”她显得很不耐烦。 “你身上有钱没有?”秦璐压住火气,“你得给你叔买点好吃的吧?要走的人了。再说,你知道去监狱的路吗?要不我再送你一程?” “道,“把钱给我就行,至于路,路不是人走出来的,是问出来的,我鼻子下面有嘴!” “那完事以后到电视台来找我,”秦璐说道,“妈有事要给你说。” “你这人真是,”小茹笑了起来,让秦璐心里一阵发冷,“你有完没完?你当我是小孩子?好吧,有需要我会来的。” 你不是小孩你是什么?秦璐心想,她不再说话,作为一个电视台里面的重要人物,她策划的那些煽情催泪节目不知多少,她甚至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可以打动小茹的悲切场面:她带着哭腔含着泪眼,看着小茹说道,“你真的不能叫我一声妈妈吗?”伴随一副哀恸欲绝的模样,刚才在车里酝酿了半天,到现在根本没用上,勉强说出来,恐怕也是自取其辱。 兰小茹走到了监狱大门口,门口的狱警很是诧异,他们看到她递上来的介绍信,是一号首长亲自在上面签字的,就用对讲机给里面的监狱领导汇报,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一个狱警打开了沉重的铁门,另一个检查了小茹随身带的一个篮子,里面是一瓶酒加上几样卤菜,没有别的,就让小茹走了进去。在小茹进去之后,两位狱警相对摇头,其意不言自喻,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却没摊上一个好的家庭。 小茹提着给他未见面的叔叔的酒菜,跟着一个带路的姓刘的年轻狱警向里面走去,发现每一条过道,都有神情严肃腰别警棍的狱警守卫,小茹模样悲戚,楚楚可怜,行走在监狱里面阴森冰冷的过道里,那副模样,让好多狱警都心生不忍,心下叹息,他们知道她是黑帮头子张昭的女儿,没了父亲,妈妈又不知身在何处。小茹走得很慢,她像是第一次进来,有些好奇,有些新鲜,那些摄像头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多看了两眼,小刘就给她讲那是专门用来监控的,小茹拉着那狱警的手,天真的问这些东西是不用电的吧,要不然安那么多,得浪费多少电呀? “怎么会不用电呢?”小刘被小茹小手一牵,不自觉有了一种长辈之感,“我们这里专门有个配电室,就在左边楼梯转角的那个房间里,里面有着全狱配电装置,里面的电表好大一个个的,高压!人要不小心摸到,唰的一声,火花四溅,怪吓人的。” 小茹作惊恐状,逗得小刘哈哈大笑,“也没那么凶,你不摸它就没事。” “叔叔真坏!”小茹用小拳头打了小刘两下。 “好了,快到了,”小刘指着走廊尽头一个房间说道,“你叔叔就在前面那个房间,你发觉这里和那些关押犯人的房间有什么不同没有?” “这里道,“是让那些将死之人平静的离开吧?” “小姑娘还是挺聪明的,”小刘夸道,“出于人道主义人文关怀,我们监狱专门给那些待毙的犯人准备了一间房屋,我们戏称为汤姆叔叔的小屋,让他在这世界的最后一点时间,可以和亲人单独呆上一阵,写写遗书啥的,反省反省他这一生,平平静静的走。” 到这地步,人还能走的平静吗?小茹心里想到,汤姆叔叔?真是黑色幽默。 两人走到那间“汤姆叔叔的小屋”面前,狱警老郑拦住了他们,再次检查了小茹带的全部物品,他是专门看管这些即将远游终不再回的‘游客’的,没有什么违禁东西。老郑对带路进来的小刘点点头,打个招呼,别看他们都是同事,相互之间工作地点不到五分钟距离,却很难见上一面。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 “张通,起来,有人探访!”他朝房间里面喊道。 “什么?有人探访?”里面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说道,“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兄弟来看我,真是够意思啊!哈哈!”一个头发胡须皆长的男人走到了铁窗边,看到外面两个狱警和一个小姑娘,不由得一怔,“看我的人呢?这小女孩是谁呀?长得挺乖巧的。” 小茹心里一阵失望,她见过他父亲的照片,虽是黑帮头子,从外表上看,却是儒雅之士,却不料他的兄弟,自己的叔叔却是一个满面胡须的粗人,但既然来了,也只得上前,“叔叔,是我来看你了,我是你的亲侄女,我叫小茹。” 张通吃了一惊,“你是我的侄女?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哥哪里来的女儿呀?”这也难怪他,连张昭也不知道自己受秦璐的一次感恩,竟然有了一个女儿,真是孽缘! “详情我也用多说,你想想看,”小茹悲哀的说,“你这样子,现在还有人来冒充你的侄女吗?” “那倒也是,”张通点点头,“我这样子,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呢,更不会主动向上凑了。谢谢你,小茹,不管你是正版也好,山寨也罢,叔叔总算走的不寂寞了。” “汤姆叔叔,”小茹有点口不择言,“我是正版的,你要相信我。” 听到小茹叫张通为汤姆叔叔,两位狱警都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我相信,”张通苦笑了下,“我一看到你这么乖巧,就知道是我张家后人,小茹,加油!” 老郑提醒道,“这个女孩,你可以给你叔叔留下东西走了,时间到了!” 小茹把酒菜从窗户递给张通,她眼角含泪,张通说道,“小茹,别哭丧着脸,叔叔又不是死第一次了,好多次我都命悬一线,这次走了,倒也不冤,好了,还是我侄女好,还能想到叔叔,我这一生没有白来!” 在那位狱警的带领下,小茹向外面走去,张通一直看不到她的身影,才坐了回去,享受小茹给他带来的酒菜,他打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纸,不禁一怔,纸条上面写着几个黑字:我想办法救你! 张通不由得大笑起来,差点呛住了自己,这也太离谱了!小茹能够救他? 第八十章 监狱魅影 深秋的风吹得人心里不爽,冬天还没到,但一丝冷空气捷足先登,好像就是为后面的冷风冷雨探路来了,顺城监狱的狱警周铮将衣领竖了起来,他在值班室里有点无聊,他看着桌上的监控显示器,可惜这不是电视,里面的景一成不变,走廊,坝子,偶尔有个同事在镜头上出现,可是穿着狱警警服的他们又不上镜,男的不帅,女的不见,见也白见,因为男子监狱里面,女性工作人员就像熊猫一样珍贵,只有两个,一个是资料室里的资料员,年纪也不是很大,还不到五十,可这会早下班陪老公小孩去了,另外一个就是打扫卫生的吴阿姨了,她的年纪已经让他们对她无所谓性别之分了。 周铮在值班室来回走了几步,外面空气清冷,里面空气冷清,他觉得自己付出太多了。有时也想这儿设个值班室有意思吗?监狱两道大铁门,铁将军一挂,里面随时有巡逻警来回走动,可以说是万无一失,这所监狱建成以来,还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别说越狱,就连老鼠都没从这里逃出一只。 周铮有点困了,按规定,在值班室是绝对不允许睡觉的。但太平日子过久了,不允许睡觉,但打个盹总可以吧?在有这个打算之后,周铮要作一次盹前检查。他走出值班室,先看看大门外面,天苍苍野茫茫,只有风吹,不见牛羊,平安无事,只是好冷呀,又向里面看了一眼,巡逻警小刘正在4号通道那里,可能在写巡逻签到吧,搞些花花活儿,小刘人年轻,下午来个探望张通的小姑娘,他带她去见了她的叔叔,回来后他就和周铮聊,长吁短叹,说这个小姑娘好可怜,周铮并没多想,他在这里干了好多年,那种生离死别的见的很多,心肠硬了,就像医生一样,再严重的病人也打动不了他们。周铮嘟哝一声,回到室内,感觉好受一些,是呀,冷清总比清冷要好,他趴在桌上,计划睡,不,是打半小时的盹,不是睡半小时的觉,这有本质区别,睡觉是睡着的,打盹是半睡半醒的。 他趴在桌上眯了一会眼,可是好像太冷了,怕感冒,他又坐了起来,今晚什么天呀?这么冷。他懒洋洋的看下监控,一边在值班记录上写着正常两字,他们要求是一个小时记录一次,有时为了省事,他们到下班时才全部填上去,一切正常。或是上班一来,就把今天的全部写好,还是一切正常。 这时他刚写完正常这两字,忽然发现这两字写早了点,位于七号通道的监控好像坏了,可能是监控的线断了,要记录下来,明天好让他们维修。有个监控坏了,他发现了,这是好事,明天队长来检查记录,就知道他还是敬业的,发现了问题,不然一大篇正常交上去,人家就觉得不正常了,一点问题没有?不可能吧,是不是昨晚那个去了,彼此心知肚明。 他满意的搓搓手,然而手还没的搓暖和,他就停了下来,他看到五号通道的监控图像上,也是一片黑暗,这就有问题了,是老鼠咬断了线?不大可能,老鼠是爱大米的,不可能连咬两根线吧。周铮有点发毛了,他拿起对讲机,“101,101,请查看七号通道。105,105,请查看五号通道。” “收到!明白!”“收到!明白!”两个声音先后回复。对讲机的声音嘈杂,嗡嗡的,就像一个刚睡醒的人在边打呵欠边讲话一样,这两个家伙,还在睡觉,不,还在打盹,周铮鄙夷的想。但是他听到了声音,也松了口气。 里面的小刘听到对讲机响,走了过来,“怎么了,有情况?”他问周铮。 “没有,有两个摄像头不知怎么坏了,”周铮懒懒的说,“我叫他们去看一下,没有事了。” “没有事了?”小刘问道,“是哪两个通道?” “5号通道和7号通道。”周铮说道,“哎呀好困,你要不要进来坐坐,他妈的,今晚这么冷,像是要变天了。” “5号7号?”小刘沉呤道,“你再呼他们一下,问他们发现问题没有。” “没必要吧,”周铮说道,“他们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的明天再说。” “还是喊一下吧,”小刘说道,“5号通道是通往汤姆叔叔小屋那条,7号通道是通往总配电室那条,你不知道,明天就是处决张通的日子,可不能在这时出了差错。” 周铮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他拿起对讲机,“101,什么情况?105,什么情况?” “101回复,线路故障,马上就好,”又是另外一个声音,“105回复,线路故障,马上就好,”周铮一颗心落了下来。 “你看看,没什么嘛,”他笑着对还愣在那里的小刘说道,“一切正常,你要不要进来唠下嗑,”他不是东北人,但近年来,说东北话挺潮的,也就跟上了形式。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才放心,”小刘说道,“刚才这声音有点不大对劲,我觉得好像是一个人在学另一个人的声音,” 他这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也把周铮吓了一跳。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周铮强自嘴硬,“那边不是还有老郑吗?” “万一他也---”小刘不敢说下去了。他整理好自己的武装带上的家伙,一把配有高额电压的手电筒,一根警棍,他们没有配枪,是为了防止和犯人发生冲突时被对方夺枪反击,所以一般监狱的狱警比外面街道上的城管好不了多少。 小刘走了进去,周铮在他后面喊道,“你自己小心一点,有事就叫人,”他现在是一个人在这里了,他心有点哆嗦,倘大一个监狱,自己一个人在这值班,别的人还有个伴,周铮又安慰自己,是小刘把自己吓倒了,哪有那些恐怖的事。再说,监狱别的地方还有灯亮着,有谁会来?有事自己大叫一声不就行了,自己一直在这大门这里,有人进去自己会看不到吗?不就是监控线坏了,显示器显示不出了嘛,刚才两个巡逻警不是回话了吗?小刘疑神疑鬼,非要进去看看,人年轻就爱瞎折腾,自己比他资历长多了,也就显得成稳多了。 不过,周铮还是心里不踏实,他站起身盯在监控器上面看,忽然一下,5号通道的图像显示出来了,周铮看到小刘在通道里走过去,接着7号通道里的图像也显示出来,好了,他们已经把它给修好了,周铮微微点头,对他们的工作效率相当满意。 周铮刚坐到椅子上,他忽然好像看到有个黑影在屏幕上一闪而过,他还未完全坐下去的屁股又抬起来,这个黑影动作很快,迅捷之极,不知是不是山上的猴子蹿到监狱里面来了?周铮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他正自疑惑之间,忽然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103,103,”这是在呼他!“听到请回答,”他连忙回复,“收到,请讲。”因为声音急促,他一时之间听不出是谁在呼他。 “马上关好大门!马上关好大门!”周铮有点摸不着头脑,大门是一直关着的呀,这什么意思?他只好回复,“好,好!”他刚说完,看到屏幕上的的图像一下消失了,他一时还不明白是电源断了,等到他明白过来时,不禁脸色煞白,里面出了什么事? 这时里面好像有了动静,周铮听到有人在奔跑的脚步声,还不时传来喊站住的声音。 周铮急忙走出值班室,他看到小刘他们几个人在追一个黑色的物体,他断定这就是他刚才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个黑影!有几道手电筒的光在一直追随着它,晃来晃去。 周铮一看到那个黑影,不由得一阵凉意油然而生,只见那个黑影在地上疾如猎豹,灵如狸猫,攀高时犹如猿猴,相对于他们这些狱警而言,在速度方面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等的比赛,力量太过悬殊,他的那些在后面追赶的同事徒劳的用各种东西去投掷它,突然那个黑影似乎看到了监狱大门,直接向这里蹿了过来,“103,挡住,”一个声音高声叫道,极是威严。周铮一听,来不及思索,下意识的拿着警棍站在大门中间,这时他多么想自己是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门神呀,他看到那团黑色物体向自己扑了过来,就挥起警棍,用尽全身力气朝它砸了下去,情急之下,已经顾不得它是什么怪物了,也不管这猛力一击是否会要了它的命了。 第八十一章 极寒之气 求订阅 正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闪电破空而至,接着一个霹雳炸响,周铮的警棍借助天地之威,直击下去,他几乎不敢去看在他手下的猎物在这样的千钧一击之下是如何惨叫哀号,但是他又不得不看,因为他的警棍被一种力量滞留在了中途,它没有达到它应去的终点,抛锚了,或者说是抛‘毛’了。周铮看到,他的警棍被一只手,或是一只爪子牢牢握住,因为那上面有细细的绒毛,他下意识的向上抬头,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或许是不属于人类和动物的眼,那里面精光闪烁,像针,像刺,还有那一阵寒意,整个晚上困挠他的寒意,在这时达到极致。 周铮软了下来,这一切只在电光石火瞬间,那只眼睛冷冷扫过他,接着那个黑影手脚并用,爬上了监狱的大门,动作之快,恐怕猿猴看了,都要自愧不如。它爬上大铁门的顶端,回头看了那群追赶过来的狱警们,又看了一眼在大门下呆呆望着它的周铮,纵身跃下,这一下跃出十米开外,可能是太过自信,在空中没掌握好身体平衡,一下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103,快开大门,捉住它!”那个威严的声音命令道,这一下惊醒了呆若木鸡的周铮,他拿出钥匙,手抖个不停,但还是很快将门打开了,他们几个人蜂拥而出,直向那个让他们狼狈不堪的怪物扑去。 眼见追得厉害,那黑影勉强从地上挣扎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外面旷野逃去,他们奋力追赶,有一两次,小刘的手堪堪的要捉到它了,但就是差之毫厘。有过几次之后,小刘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停住了脚步。“大家停下!”小刘喊道,“小心埋伏!” 众人一惊,都停住了脚步,只见那个黑影突然加速,如风驰电掣一般,几个起落,已消失在前面齐腰深的野草中,野草在夜色中微微起伏,里面有些什么?大家面面相觑,下一步怎么办?领导决定!周铮在等刚才那个威严的声音发出指令,或者是大家都在等那个声音,可是没有,发出声音的那个人一下不见了! “那个谁----谁呢?”小刘颤声问道。 “谁呀?那人是谁呀?”一个狱警问周铮,“刚才叫你开门的那位大哥呢?” “我不知道呀”周铮摸不着头脑,“他不是和你们一起追出来的吗?” “出来是和我们一起追出来的,”小刘说,“可是他现在不见人了,是不是刚才被害了?” “不可能呀,”另一个狱警说道,“我们连惨叫都没听见,这么近,不可能的,” 周铮听到这里,突然冒出一身冷汗,“你们不认识他?是不是呀?” “谁认识他呀,刚才里面乱成一团,”一个狱警说道,“我们看到有个怪物在里面上蹿下跳,大家都去抓它,人越来越多,我们就一起追了出来。” “是的,”另一个狱警抱怨道,“我们一个老鸹守一口滩,平时不多走动,只认身上的衣服。” “那老周,”一个认识周铮的狱警说道,“你怎么把监狱的门打开了呢?他叫你开的,你认识他吗?” “我不知道哇,”周铮说道,“刚才他在里面用对讲机呼了我好几遍,我还以为他是里面领导呢,还好,门是开了,除了那只怪物,还没有人从里面跑出来,万幸。” “人已经跑出去了,就是那个呼你的人!”小刘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就是张通!” “啊,”几个人同时叫了一声,然后不约而同的往监狱跑去。 监狱的大门现在还开着,周铮连忙给它锁上,他还抱有一线幻想,他不认为张通就是这样从他眼皮底下逃了出去,只是那个怪物,那双眼睛,他不敢去想,这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噩梦。这是什么东西呢? 周铮开了监狱的大门,问责起来,他责任最大,所以跑在最前面,沿途有许多犯人和狱警在看着他,还好,监狱里面的电力得到恢复,里面的秩序得到控制,没出大的乱子,在快到汤姆叔叔小屋时,周铮不跑了,因为紧张,他一步步的往关押张通的房间走去,突然他大叫起来,“他还在!他还在!”声音激动,不能自己。 后面几个狱警一起跑了过来,看到小屋里面,一个人抱膝坐在地上,背倚着墙,头埋入双腿之中,穿着囚服,“老郑!老郑!”有人在叫专门看押张通的狱警老郑。想要他来开门验人。 “不用叫了,”小刘说道,“里面这人就是老郑,快去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103,103。”那个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老郑没事,他只是要昏睡一阵,作个不太美妙的梦罢了,还有两个兄弟,他们在楼梯间的那个小屋里,他们醒后,替我谢谢他们,当然还有你,不是你给我开门,我还不一定能爬上铁门,我恐高!” “这个王八蛋!”周铮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有另外两个,毫无疑问的就是那两个巡逻警101号和105号了。 所有人都垂下了头,都感觉脸上无光,被一只动物和张通耍了。被戏弄还不算什么,明天的死刑执行可要了老命了,新闻媒体已经发出消息了,延期举行?因天下雨,又不是一场室外足球赛。因天太冷,张通感冒?算了,面对现实吧?小刘已经把情况汇报了上去,就老老实实的把脸洗净,等着挨批吧! 老郑被弄醒了,他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他的遭遇,就像张通说的,作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一样。 “晚上,我在这里看守张通,”老郑看着屋顶,“张通在里面睡觉,他倒想的开,明天大限到了,还有这么坦然,我站在过道里面,来回的巡视,忽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摸了我头一下,我回过头,没看到什么,”老郑的眼里盛着惊恐,“我又转过身来,还是没看到,我想起了天花板,莫非是那里面伸出了手,我一下蹲下来,看到有个黑影一闪,就不见了,我本想喊,但自己不是看的很清楚,怕叫人来闹个笑话,我就顺着黑影追了过去,刚到楼梯转角处,突然一下,你们猜怎么着?我就像一下进了冷库,浑身冻的发抖。” “啊,”周铮惊叫一声,“你也是冻得发抖?是不是那个黑影藏在那里?你看清没有?是个人?猴子,猩猩?还是什么?” “不知道,”老郑惭愧的摇摇头,“我根本没看到它的样子,但绝对不可能是人!我感觉到冰冷时,我就停住了脚步,我知道不对了,我想要呼叫求救,我刚拿出对讲机,就被一只手或是爪子给我抓住了,我没有一点反抗能力,然后我头上挨了重重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铮喃喃说道,“这不怪你,这不怪你,” 说到这里,所有的人都明白过来,这个来自监狱外的不速之客,在制住老郑以后,拔掉这里的监控电线,用老郑身上的钥匙打开门,将老郑和张通调了个包,互换了衣服,然后再将来查看的两位巡逻警101号和105号,打晕,放在一个离得最近的那个小屋里面,然后将监控线重新接好,麻痹外面的周铮,争取一点时间让张通刮掉脸上长长的胡须和头发,改头换面之后,由这个怪物先断了电源,造成混乱,引众人去追,张通则混入其中。 即使这样,还不能完全让张通逃离监狱,因为还有一道大门横亘那里。张通则用对讲机和周铮通话,利用监狱里面彼此不是很熟悉的条件,利用自己在黑帮中发号施令养成的威严,在周铮心理上达到一种默契:他是里面的头脸人物。所以在出门前他叫周铮开门,后者没有任何怀疑,直接开门,最终放虎归山。 至于那个怪物跌倒在地,现在看来,只是他们要利用周铮打开大门的一个诱饵,一个足球赛中的不大好听的名词:假摔! 现在一个关键问题是:这个怪物是什么?来自何方? 第八十二章 地狱使者 张通穿过了野草丛中,来到了公路边上,午夜时分,大地一片沉寂,天空一片黑暗,他从死亡边缘被扯了回来,但这时他仍有身处地狱之感,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黑灯瞎火,他勉强能看到公路的影子,小心前行,此处不可久留,一会儿,说不定就有搜捕他的警察来到。不多一会,一辆小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他身边,把他吓了一跳,待他看清里面的司机后,就拉开车门,刚一上车,车子就开走了。 “你会开车?你还会什么?”张通问司机。 “你应该问我还有什么不会,”司机说道,“一个能单枪匹马将你从监狱里捞出来的人不会开车,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她没开大灯,也没开小灯,小车在黑暗中疾驰。 “你怎么不开灯,吓死我了。”他朝司机抱怨道。确实如此,他感觉得到车的速度,却看不到路,在黑暗中,有种对前途一无所知的恐惧感。 “像你这种死过一次的人,应该再不会被吓倒了。”司机说道。“在这里开灯,会被发现的。” “你这车哪来的?你开它到哪里去?”张通问道。 “我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的,”司机说道,“反正停车场不只这一辆,我随便挑了一辆。至于它现在要到哪里去,得问你要到哪里去。说吧,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彩云之南,你能办到吗?”张通说道。 “要是我一个人去,就能办到,”那司机说道,“搭上你,就不行了。你知道你今晚为什么能成功逃出来吗?” “你不要*着我夸你,”张通说道,“我是你叔叔,就不用给你说谢谢了吧。” “不是那个意思,”小茹说道,“你能逃出来,是因为他们没枪,我一直奇怪他们怎会没枪?要是有枪,我也跑不了,而且,下午要是我发现他们有枪,就不会有晚上这一出了,我早就回绿太阳酒吧了,你就在里面呆着等那个吧。” “哦,那个酒吧我以前经常去玩,”张通说道,“你就开去那里好了,那里我也熟悉。” “我们暂时就在那里分手。”小茹问道。“你自己小心,再被抓住,不可能还有人来救你。” “如再被抓,”张通说道,“我就舍生取义自行了断。” 小茹哼了一声,也不知她是信还是不信,她在黑暗的公路上熟练的开着车,张通刚开始的不安消失了,车开的非常平稳。 “小茹,你的这身本事哪里学来的?”他忍不住问道。 “你不要问这些,”小茹说道,“你知道了不好,而且我也说不清楚。比如开车,我下午就见别人开过一次,但不知怎么回事,我一上车,看到那些仪表仪器,就熟悉很。” “你就见过别人开一次?”张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呀,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小茹说道。 是呀,这有什么让人奇怪的呢?如果你是听别人说起这事,就会惊骇莫名,可是你如果看到并参与其中,有了真实感之后,你就会觉得那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事了。张通作为黑帮里面的数一数二的人物,见多识广,知道天下的能人奇士很多,为什么他张家就不能出一个呢? “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我得专心开车。”小茹说道。“刚才我体力有点透支,现在有点累了,更受不得打扰。” 张通嗯了一声,他本想说让我来换你,但看到前面黑呼呼的公路,就住了口。 汽车穿过沉睡的顺城,人们还大多做着美梦,他们现在还不会知道,黑帮风云人物张通已经越狱逃跑,他们更不会知道将他成功捞出的是一只怪物,通过众多狱警的嘴,通过妙笔生花的记者,明天的报纸又会大卖,监狱的监控录像可能会被暂时封存,如果流传到网上,那点击不消说是那是相当的高!如果头头脑脑不下令封锁消息的话,不过,这相当够呛,那么多狱警都看见了,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嘛。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吗?”小茹主动开口问张通。 “我不知道,我本想要问你,”张通有点意外,“你又叫我保持沉默。” “就是你看到我前不久,”小茹似乎有一点小孩感觉,爱炫耀的感觉,“那门口那位警察打了个盹,就一会,他不知道,在他眯眼时,我就悄悄的从铁门爬进去了。” “真是漂亮!”张通由衷赞道,“你去绿太阳酒吧找谁呢?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吧。” “千万不要!”小茹警告他道,“你不会天真到还认为你以前的酒肉朋友到现在还管用吧?你尽量先找个地方藏上几天,等我完结了我自己的事,就来找你,一起去你说的那个彩云之南。” “你和我一起去?”张通又惊又喜,“你这里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你还是先保证自己活下来吧,”小茹说道,“我的事你帮不了的,我还有杀父之仇没报。” “杀父之仇?”张通疑惑的问,“杀你父亲的那个叫子杰的,不是和你爸同归于尽了吗?” “没错,”兰小茹冷冷的说,“可是他还有个义子,和我在一个学校,这大头鬼!居然认了子杰作干爹,也让我了下心愿,杀朱奇,祭我爹!” “哦,就一个小孩,”张通放松一些,“这对你来说,不在话下吧。” “不,”小茹摇头,“还有一个,一号!负责那个基地工作的总指挥,也是让我去学校的牵线人。” “这人你也不放过?”张通心往下一沉,他是黑道人物,作了不少坏事恶事,但也讲个义字为先,听到小茹这样说,也不禁打个冷颤。 “他是于我有恩,”小茹说道,“平时也待我不薄,可是这能比得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感情吗?我父亲不是他杀,但终因他手下执行他的命令而死,对不?” 张通默然一阵,“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吧,”他没去阻止她的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他的下一步是去云南,当他哥哥和他还没入狱前,他们已经和苗家的人已有联系,而且那里苗家根基浑厚,他转投那里,期待在那里东山再起,而他也知道,一号他们的手也伸向了那里,现在苗家的人有两个已死在子杰手里。他一去,同仇敌忾,共同合作是没有问题的。杀了一号,对他们将来工作开展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而且这是给苗家一份最重要的见面礼!只是? “你想杀一号,那难度,不是一般的小哟,”张通担心的说。“一号身经百战,何况他不可能没有警卫员在身边的。作为特种兵的首席指挥官,他的警卫员自然也是特级的。” “我自有办法,”小茹沉稳的说,“而且时间越快越好,要在他们怀疑到我之前动手。” “那你为什么不连夜赶回去?”张通问道。 “我得先找个不在现场的证明,”小茹说道,“你知道,我下午看望你出来后就在这个酒吧,从没离开,我的证明人是小敏,里面的一个酒吧歌手,她会替我证明的。” 张通点头,他知道昨晚这么一闹,恐怕没有人会怀疑到小茹身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就算有人想到事情出在她来探望之后发生,但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明又足以让她清白无辜。 绿色酒吧快到了,“现在我下车了,”小茹说道,“你先把车开走,找个地方藏起来,两天以后,我这个时候在此等你,如果没看到我来,你就自行安排。” “你一定要来,”张通给她鼓气,“叔相信你的本事,你行的。” “有一点你还不知道,”小茹看上去情绪有点低落,“我不是一直万能,你还不知道在我身上,有处短板,我现在还克服不了,这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什么?”张通紧张的问,心里飞快的在想是哪里还未臻于完境。 “是白天!”小茹说道,“如果在白天,特别是在太阳底下,我会浑身无力,不是病,是因为我那时就只有一个小姑娘的力量,人是正常,技巧也在,但没有了那种强大力量支撑,所以我只能在晚上出没,似乎只有黑夜才能给我注入神奇力量!我觉得自己就是地狱使者!夜晚辉煌,白昼暗淡! 第八十三章 拔苗助长 绿太阳酒吧,里面没有绿色的太阳,有绿色的酒,绿色的灯,甚至还有绿色的歌曲。 绿色是环保的代名词,绿太阳酒吧是放松悠闲的代名词。当然,对有些人而言,他们太过放松,已经达到堕落,他们太过悠闲,已经接近沉沦。 小茹以前随周闯叔叔来过这里,尽管她不适应,这里面的各种气味让她不舒服,那时周闯叔叔给她叫杯饮料,自己叫一杯红酒,坐在下面,静静的听台上的小敏阿姨唱歌。他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有时也会在下面跟着吟唱,小敏每唱完一首歌,周叔叔总要起来鼓掌叫好,但现在周闯叔叔已经远游,不再回来,小敏阿姨也不再唱歌,倒也不是为了闯叔的离去而退出歌坛,而是她得到升职,作了里面的高级管理人员。 小敏阿姨说过,人总要往前看的,她爱过闯叔,那很正常,是一个女人的常规感情,不可能去壮怀激烈汹涌澎湃,它只是一汪清水,在得不到持续供给情况下,它会慢慢被太阳蒸发掉,当然是红色的太阳,不是绿色的太阳。周闯走后,这份情感断供了,她说小茹将来你也会爱上一个人的,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只是阿姨不知道小茹已经长大,她的心里没有爱,在老巷子房给他父亲烧纸时她就长大了。 小茹有一把开小敏房间的钥匙,她在走到她房间外时,心里祈祷她今晚在家,是一个人在家,而不是和别的人在一起,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她走到小敏门外,轻轻的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一个慵懒的声音问道。 “小敏阿姨,是我,”小茹说道,“风雪夜归人。” “是小茹呀,”小敏懒懒的说,“你自己进来吧,你不是有钥匙吗?” “钥匙我有,”小茹说道,“但我怕里面有情况,你不方便。” “死丫头,”小敏骂道,“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在练玉女心经,这里没藏男人!” 小茹开门走了进去,她没开灯,已经将这屋里看了个清清楚楚。她看到小敏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穿的睡衣松松垮垮,头发蓬松的搭拉下来,遮住了她大半个脸。这个样子,对男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开灯呀,”小敏说道,“你有猫眼?”她见小茹准确的走了过来,地上那些杂乱摆放的东西居然一个没碰到,不禁称赞道,“你真有双作贼的眼光” “阿姨,你要帮我一个忙,”小茹走到床边,开门见山的说,“我闯了一个祸,你得给我圆个话,我是傍晚就来你这里的,如果有人问起你的话,明白没有?不许说不行!” “闯什么祸了?”小敏问道,“没杀人吧?没放火吧?只要没这两样,没问题!” “没有,绝对没有!”小茹诚恳的说。 “那就行了,吃东西吗?”小敏问道。“冰箱里有,不过得热热。” “不用了,”小茹说道,“我只睡一觉,明天一早回学校去,我现在是后备军人,不拿女人一针一线。” “是群众,”小敏纠正她道。 “没错,”小茹说道,“针和线都是女人用的,” “你闯什么祸了?”小敏问道,“是不是偷你那个漂亮妈妈的东西了,吓得跑我这来。”她和秦璐关系颇深,后者是她的良师,但好像谈不上益友,她和她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因为周闯,彼此心知肚明,但从不点破,有层面纱掩饰的生活才是大家觉得正常的生活。 “没有,”小茹说道,“说实话,这次我是作件好事,以后我说给你听,现在不要问了,我困。”小茹刚躺下去,又直起身子,“你一定记住,别出卖我,不然咱们就作不了朋友了,哼,你知道,不作朋友,作我的敌人,那是很凶险的事情。” 最后一句话里充满了威胁,小敏感觉到不完全像是小女孩的说笑之词,同时好像有股冷气进到房间,忍不住打个冷颤,“你还学会威胁人了,是吧?”小敏笑道。 “哪里敢呀,”小茹陪着笑脸说道,“小敏阿姨,咱们是死党呀,你还一直疼我呢。” 小敏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睡去了。 小茹也闭上了眼睛,今天有点累了,但累的值得,她脸上犹带笑意,成功的喜悦让她的大脑皮层细胞非常活跃,渐渐的,她进入了梦乡。 梦回老井房68号,她在给她父亲上香,那时朱奇和小强还没有到,她关上门,烟雾缭绕中,看到自己形单影只,她不觉悲从中来,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这么年轻的生命,这么美好的生活,”一个声音在烟雾中响起,“还有什么好哭泣的呢?” 小茹停止哭泣,她抬起头来,一个白衣人站在她的面前,面带微笑,一身清新脱俗装扮,纤尘不染。 “爸爸,”小茹脱口而出,“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世间万物生生不息,哪有死亡一说?”张昭说道,“爸爸只是累了,出去走走,刚刚回来,见到这里香烟袅袅,这才进来一看,你为什么哭?就是因为爸爸走了吗?” 兰小茹沉下了脸,“我哭是因为我爸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手下杀死好多条人命,是这样吗?” “你知道你爸爸的历史吗?”张昭说道,“你知道你爸是怎样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成就吗?你爷爷奶奶早亡,你爸自小受人欺侮,和你叔叔相依为命,为了不受欺压,唯一的办法就是奋起还击,以暴制暴,要在这条路上活命,你得学会比别人更不要命。” “那陈江东一家不都是善良人家吗?还有那个靠摆西瓜摊为生的邓佳玉,他们不是一样的老实百姓吗,你打杀那些恶人凶人,我可以理解,甚至骄傲。”小茹说道,“可是你连他们都不放过,这是为什么呢?” “你还太小,”张昭喟然长叹,“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一将功成万骨枯,就像历史的车轮一样,它要滚滚向前,它不一样的得压碎那些路边无辜的野花野草吗?” 兰小茹默然无语,张昭走过来,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对她说道,“你知道,爸爸在出去之后才知道有了你,要不然爸爸都不会远游了,你知道我有多么想你吗?我的可爱的小公主。” “我也想你,爸爸,”小茹低声的说,“要不我们去把妈妈接回来,一起生活,好吗?” “不用,”张昭摇头,“你妈有她自己的生活,有她自己心中的神,不勉强她。” “她太自私了,”小茹恨恨的说。 “可以为爸爸作一件事吗?”张昭说道,“去把你叔叔救出来,他在监狱里面。” “我行吗?”小茹说道,“我这么弱小,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因为我进不去,”张昭说道,“他们正在找我,我去是自投罗网,你不弱小,你可以很强大。” “我将来一定会很强大的,”小茹说道,“但现在还不行。” “知道这个成语吗?”张昭说道,“拔苗助长!” “知道,”小茹说道,“是说一个人笨得可笑而又异想天开的故事。” “这人不可笑,”张昭说道,“他很聪明,只是他在一个细节问题上出了点差错。这是可行的。” 小茹愣住了,“这个办法可行?他在哪里出了差错?” “他把苗拔起来时,”张昭说道,“那株苗的各项生命特征都还臻于正常,它的细胞在加速分裂生长,这个时候,就需要加大对它的能量供给,比如水呀,养份呀,但这人在这上面犯了错误,他直接回家休息去了,结果没有足够的能量补给,这株苗就死去了。” “啊”小茹惊叹一声,“有这种事?” “是呀,还有一个词语你知道吗?”张昭又问,“能量守恒?” “不知道,”小茹摇头,又点头,“但从字面上讲,我明白它的意思。” “嗯,”张昭点点头,很是满意,“这里面共有两层意思,一是守恒,二是转换,我说你很强大的意思主要就是指转换方面。” 小茹有点明白,“你是指将你的能量转换为我的,这怎么可能?” 张昭一笑,“完全可能,在刚才我摸你头发的时候,这个转换已经完成。” “啊”小茹又是一声惊叫,“这怎么可能,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慢慢会有感觉的,”张昭说道,“就像时钟上面的分针,你看得到它在动吗?我们都知道它在动,但是却看不见它动,就是这个道理。” 小茹突然哭了起来,“转换完成了,那守恒呢?是不是就是要你失去能量,你怎么办呢?”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张昭说道,“爸爸这样作,是要你为爸爸去完成任务,不是白给你的,你以后回来后,可以还给爸爸。” “真的吗?”小茹说道,“就是像你一样,我在你头上摸一下,就完成这个转换过程了。” 张昭点头,“你知道该如何作了吧,你要记住,为我报仇!重复一遍,为我报仇!” “爸爸,我一定为你报仇!”小茹不由自主的说道。 挨着小茹睡的小敏在黑暗中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第八十四章 一夜乱麻 秦璐一直很忙,作为顺城电视台的顶梁之柱,她在晚上也常常忙到很晚才睡。今晚也是如此,她得赶一篇稿子出来,就是为明日处决张通,还有到未来之星学校这两项互有关联活动而作。栏目标题倒是很快想好了,就叫《人间正道》。开篇语也想了出来:纵有人间正道,也须前赴后继!句子要短,才有力量。这是她的前辈,那位在摄影大赛中将她压至第二名的那位副台长老崔说的,短句再配上主持人那富有煽情渲染手势,铿锵有力语音,无疑是很有号召力的。 正文花了她很多时间,她一向对自己要求很高,一篇稿子出手,往往要润色多遍,自己认为满意后才会罢休,写好稿子以后,有点困了,却还没立即睡觉,她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小茹,这个不肯叫自己妈的女儿,应当早就看完张通出来了,但显然,她没来自己这里,是不愿意来,今天晚上她现在何处?秦璐倒不是很担心她的安全,她年龄小,但不见得她弱小无力,她知道这小女孩很有主见。秦璐苦笑一下,人生真是有得有失。刚想熄灯睡觉,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急促刺耳,其实电话声音一直如此,只是在这样夜里,秦璐模糊的感到哪里出了问题。 是刚刚还想起过的副台老崔,他的声音有丝颤抖,“那篇文章先放一放,节目另行调整。” “怎么啦?”秦璐异常吃惊,以往也有节目调整,但这次是大型公示节目,几天前都已经在全城预告过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她心中已经隐隐猜到是张通那里出了问题。 “张通越狱了!”果然不出所料,秦璐脑袋“嗡”的一声,小茹在哪里?这个本不是特别担心的问题现在成了首要问题!她去看过张通,会不会是与此有关?会不会是张通在探望时挟持小茹作人质?那太可怕了!秦璐脸色煞白,不过她毕竟不是一般家庭妇女,她马上想到这可能性几乎没有,小茹应是下午去看张通,由于探视时间规定,她不可能在里面呆到晚上,而现在老崔的电话来到,则应是张通越狱不久得知的消息。她镇定下来,“怎能越狱出来?” “奇怪之极!荒缪之极!”老崔在电话那头激动不已,“监狱里面的警察说是一个怪物帮助张通逃出了监狱,这真是扯淡!扯淡之极!”老崔难得的爆了一个粗口。 “什么怪物?”秦璐也觉得匪夷所思,怪物?这世上本没有怪物,说的人多了,就有了怪物,她不知怎么一下在脑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那就不知道了,”老崔的声音在电话里甚是特别,“有的说是猴子,有的说是猩猩,对了,还有的说是雕!能飞的雕!” 秦璐一下挂掉了电话,不管这样子是否礼貌,她脑海里急剧旋转,旋转的中心就是小茹,她现在在哪里? 像是知道了她的担心,手机上一阵嗡鸣声,有条短信来到,她一下抓起手机,谢天谢地,是小敏来的,上面写着:小茹在我这里,一切安好,勿念!勿回话,恐她见怪。” 秦璐一下觉得那块石头落下了地,她知道小敏是偷偷给自己发的短信,不愿让小茹知晓,她长出了一口大气,给小敏回了一条短信:十万分之感谢!手有点抖,差点写成了十万分之一感谢,秦璐笑了一下,这个小敏,关键时刻还是起了关键作用,以前周闯常带小茹到她那里,小茹和她打的火热,所以她不来自己这里,而去了小敏那里,这个丫头,秦璐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得知小茹平安的消息让秦璐吃下一颗定心丸,她真的累了,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帮助张通逃脱监狱的怪物是猴也好,猩猩也好,或是那只雕,能够载蓉儿和靖哥哥在天上飞的那只雕也好,现在不管它,也管不了它,自己不是黄蓉,也没有靖哥哥,与它无缘,随它去吧。 像是老天有意不让秦璐好好休息一下,好像没睡多久,一阵嗡鸣声再次惊醒了她,她拿起手机,还是小敏的信息,刚才是报平安,现在不是了:小茹在梦中呓语,很是吓人!秦璐一看时间,不到六点,现在可以去一趟了,外面已经有早起的人了,作生意的小贩,晨跑的人们,秦璐没有早起习惯,但今天,她得破个例了,为她女儿,要破个例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就发短信问道:她昨晚是什么时候到你那里来的? 一时没有回音,秦璐想莫非是小茹醒了过来,小敏不方便回复自己,正在想女儿为什么会梦中呓语,她会说些什么?说不定是她自己的真实心声,可惜自己不能亲耳听到。正想时,小敏回复的短信到了:昨天的下午六点三十二分! 秦璐再次松了口气,张通越狱与小茹无关,她再次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六点了,小茹在小敏那里快十二小时了,她有给小敏说些什么?自己心痒难忍,这就去小敏那里,顺城天亮的晚,从窗户看出去,这时外面光线仍不是太亮,不管它了,自己在路上开车还要一段时间,现在过去差不多,看能不能抽出时间,今天送她回去,顺便给一号说说张通逃脱的事,不过,张通逃脱的消息恐怕也早有人电告首长了。 秦璐穿好衣服,她在脖子上围了一根粉红色的围巾,又从衣橱里拿出一根稍短的天蓝色的围巾,这是前几天给小茹买的,今天正好给她带过去,想到这根蓝色围巾配上小茹那白里透红的小脸,秦璐不由得笑了。 秦璐刚一推开房门,一个高大的男人带着冷气闯了进来,秦璐还来不及喊叫出声,那男人用手一推,秦璐不由得一个踉跄,一下被推回屋里,那男人用脚后跟一磕,门被轻轻的关上了,他用一双鹰隼似的眼光看着秦璐。 “张通!”秦璐不禁低声惊呼。 “是的,”张通冷冷的说,“不需要我提醒你保持沉默吧?” “不需要,”秦璐低声说道,她感觉到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发冷,“你要作什么?为什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很简单,这里安全。”张通打量一下秦璐的房间,“不错,布置的不错,和我们这些俗人确实不一样,流光溢彩的银质吊灯,意大利的真皮沙发,我还不大想走了,真想在此住上十年八年。” 秦璐没有作声,她在飞快的思索对策。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用想了,”张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明白点吧,我想住这里,一是安全,二是舒适,不过我事情很多,只在这里住上两天,这两天你另外去找个地方吧。” “你住两天就走,”秦璐颤声问道。 “当然,你还想我多住几天?”张通半开玩笑的说。 “你放我走,不拿我当人质?”秦璐干脆直接说了出来她的疑虑。 “你很喜欢作人质吗?”张通奇怪的看着她,“好像你不当一下人质你还不过瘾呢,那你要当就当吧,这两天你就陪我在这里,哪里都不能去。” “不是---不是,”秦璐有点狼狈,“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可以放我走,是吧?” “是啊,”张通轻松的说,“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到月亮上都行。” “你不怕我去告密?”秦璐说道,她看到张通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没底。 “随便你,”张通淡淡的说,“忘了告诉你了,我是有人质的,不过不是你,对了,你猜出来了,眼睛不要鼓那么大,是小茹!” “啊,”秦璐惊叫了一声,“小茹她----” “她很好啊,”张通说道,“一个小姑娘,在这个时候,还敢单身一人来看她快被处死的叔叔,这很好,血管里不愧流着我张家的血液,这就对了,你那么客气,出去揭发我,我总得有所回报吧,你是小茹的妈妈!妈妈,一个多么崇高的称呼!你还会去说吗?” “是我叫小茹来看你的,”秦璐低声说道,“你猜出来了?” “不是猜,”张通摇摇头,“以前你和我哥交往时,我经常见到你,昨天小茹来看我,我一下就想到了你,你们两母女真是太像了,加上我哥的因素,我立即知道你是小茹的亲妈,这不是难事,这点眼光都没有,我就不用在这里混了。” 秦璐默不作声,“你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等下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张通笑着说道,他有十足的把握,秦璐会保持沉默的。 “那小茹昨天出来后,你就没再看到过她?”秦璐问道。 “没有哇,”张通摇头,“我出来后,倒是想见见她,可是谈何容易?” 秦璐稍稍放心,“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监狱戒备森严,”她想起一个核心问题。猴,猩,雕? 有如神助!张通只回答她四个字。 第八十五章 一梦惊人 一梦惊人秦璐驱着车来到了绿太阳酒吧,时值早上七点左右。天已渐渐亮了,不过按酒吧的作息规律来看,这应是它的晚睡时间。尽管在旁边的街道上巷子里,不时传来人的走动声和谈话声,但这不影响这个酒吧的沉睡。 秦璐下了车,她在这酒吧外面小站一会,凭吊一下自己过去。这酒吧好像一直没变,街道上的路灯在这时熄灭了,酒吧门口的绿太阳三个字,在灯箱后面依然转动着,闪着炫目的光。想想自己那时的寻人不遇,在这里默默度日,而今,酒吧没变,自己呢,怎一个变字了得!不过,好歹也算是熬出来了。秦璐叹了口气,她挂念着小茹的情况。急忙来到小敏的房间。 由于秦璐的关照,加上小敏自身的灵巧和努力,小敏在绿太阳酒吧里面渐渐成长起来。她现在已经是前厅部值班经理。也算是酒吧里面的中级管理人员了。秦璐走到她的房间外面,刚想敲门,手还未触到门板,门一下就开了,好像小敏一直在门后等着给她开门似的。秦璐一下发现她的呼吸很是急促。不禁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小茹怎么了?” “没事了,现在睡着了。”小敏看到秦璐进来,如释重负,“她刚才好可怕!” “哪里可怕了?”秦璐微有点不高兴,谁愿意听到别人把自己女儿妖魔化,可怕?一个小女孩,有什么可怕?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小敏看到了秦璐脸上的不快,她是何等样人,马上就明白过来,“你不知道,刚才小茹好像作恶梦一样。” “你当时为什么不把她叫醒?”秦璐略带一点责备。 “我叫过了,”小敏有点委屈,“我叫她,她没反应,我又用手去推她,结果你看,”她把手伸到秦璐眼前,只见上面有几条血红的指痕,“她就这样在我手上划了几道,用劲不小,但人还是躺在床上不动,仍处于沉睡状态,我就不敢动她了,后来,她好像睡熟了,人也安静下来,我就没再叫她了,” 两人走到床边,秦璐看到小茹睡在床上,被子盖的好好的,小茹面容平静,睡的正香,秦璐拉过小敏的手,“妹子,对不起,姐刚才有点乱发脾气了,你不要见怪。” “那里的话,”慌的小敏手忙脚乱,“璐姐言重了,我理解你的感受,别说姐说我几句,就是打我几下,那也是应当的呀!” 秦璐叹了口气,“这孩子,哦,她晚上说什么你听清楚了吗?”她突然这样问小敏。 “听不大清楚,”小敏回忆了下说,“好像她在和哪个人谈话一样,”她的身子有点颤抖起来。 “和别人谈话?”秦璐看到了她的害怕,就皱着眉头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梦中肯定是有人说话的呀。” “可是,”小敏辩解道,“她说梦话是不奇怪,可是我好像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呀!” 秦璐汗毛直竖,她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还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小敏点点头,“是呀,那声音听不出男女,也听不清内容,说话时吱—吱,就好像那种电流的嗡嗡声一样,” 秦璐的脸色凝重,“那么小茹的话你一点也听不清楚?有没有听到一句半句的?” “听到一点”,小敏说道,“好像有一句是拔苗助长什么的,别的就听不清楚了。” “拔苗助长?”秦璐迷茫的说,“这词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孩的梦话当中?奇怪了,” 正在这时,小茹醒过来了,看样子她睡的不错,双手伸个懒腰,眼睛还未睁开,嘴里就开始叫了,“小敏阿姨,我饿了。” 就在这时,她才突然看到秦璐站在屋内,“你也来了?”她对秦璐点点头。 虽是普通一句问话,但秦璐依然感到高兴,这个平时对她冷言冷语的丫头,第一次用一种正常人之间的语气和她说话,让她顿时有了一股热流在心里涌动。 “是的,我也来了。”秦璐反倒有点不知所措,“我今天带你回学校去,以免影响你的学业,我也没吃早餐,我们和小敏阿姨一起出去吃吧,” 小敏连忙摆手,“你们俩去就行了,我一般早上不吃东西的,”她在心里实在不愿和小茹在一起,昨晚把她吓得够呛不说,小茹还在她的手臂上留下几道疤痕,现在还隐隐作痛。 “小茹你是不是昨晚回来晚了,惹你阿姨生气了,是吧,小敏?”秦璐故意把话题往她昨天回来时间上扯。小敏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我昨晚回来很早啊,”小茹不服的说,“你问问阿姨,我是什么时候到她这里来的。”秦璐看着小敏,小茹则背着小敏。 小敏回答道,“是呀,昨天小茹回来得挺早的,好像回来时刚过六点多钟吧。”不怪小敏,她实在被昨晚小茹那句作我的敌人是件很凶险的事吓坏着了,再加上昨晚的小茹在梦中的呓语实在太过古怪。 小敏坚持不去,秦璐也不再勉强,她带着小茹到挨着绿太阳酒吧不远地方,有个以包子和肠粉闻名的小吃店吃早餐。这次小茹合作了许多,她甚至主动的给秦璐拿餐具,让秦璐居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感动归感动,张通的事情始终压在她的心头,何况现在张通人还在她的屋子里面,真希望他不要在屋内乱翻,把她精心布置的房间搞的乱七八糟。现在还早,吃早点的人还不是很多,秦璐决定在车上给小茹说出张通的事情,旁敲侧击,看小茹究竟如何反应。如果可能,再问问她昨晚作梦的事情,依小敏所言,那梦真是作得蹊跷。 小茹的饭量不小,秦璐看到她吃了一碗肠粉,又叫了三个包子,这几乎是个成人的量。小茹很轻松的吃下去,然后说够了,不过看她样子,要是再来两个包子,她应是没问题的。秦璐心疼她,她叫老板再打个包,里面装了几个包子,好留在路上享用,小茹也没表示异议,秦璐心里轻松一点。 “小茹呀,”车子开出了城,秦璐减慢车速,“给你说一件事,你不要吃惊,”说到这里,秦璐有意停顿一下,她看到小茹也在用心倾听,就往下说,“昨天晚上,你张通叔叔越狱了!” 出乎秦璐意料,小茹听到这里,笑了一下,什么意思?“你早知道了?”她颤声问道。 小茹点点头,秦璐一下倒不知如何是好,她茫然看着小茹。 小茹又笑了,“我知道你为啥那样看着我,你不要害怕,你问的是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秦璐点点头,不知道她话指何意。 “你问我的是,你早就知道了?现在是早上,你告诉了我这事,我就知道了,我是在早上知道这事,那不就是我早就知道了?”小茹笑道。 “你不知道这是在戏弄我吗?”秦璐脸色沉了下来,“你觉得你挺幽默?” “不知道,”小茹平静的说道,“我本意是想活跃一下我们车上沉闷气氛。” “那你怎么看这件事?”秦璐问道。 “挺拉牛牛道,“我的叔叔在他生命最后一刻,来个胜利大逃亡,不是可喜可贺吗?” “可是他作过很多坏事呀,”秦璐说道,“他应该受到惩罚的呀,不是吗?” “你那是官方语言,”小茹不屑的说,“或是事不关已的人说的话,要是你犯了错,随便你犯了多大的错,你的子女,假如是我---” “假如?”秦璐发问,脸色不豫。 “当然也可以不是假如,”小茹补的不露痕迹一笔带过,继续说道,“我肯定是不愿意让你受到过重的惩罚,更何况是被处以极刑!” “那就不对了吧?”秦璐说道,“你对我怎样,我也不用说,你心知肚明,我可看不出你对我的丝毫在意,更何况我还并没觉得自己作错什么。” 小茹一时语塞,不过她很快的说道,“你知道,我是需要时间的。” 秦璐沉默,她从一个酒吧歌手开始打拼,直至上层社会,一路阅人无数,她如何看不出小茹的言不由衷,一时心灰意冷,本想问问她昨晚梦到谁了,说了些什么,现在也没了兴致,问也白问,这姑娘除了搪塞敷衍之外,没有什么真东西给你,秦璐反而觉得以前的她还好一点,纵是冷眉冷眼,也是一目了然!哪像现在,变的油滑虚假。 “我饿了,”小茹说道,“我可以再吃几个包子吗?” 第八十六章 一个包子 山道上,一号和小强还有两个警卫员已经翘首以盼多时,三个战士面色凝重,一号面带忧色。 当秦璐和小茹两人走上山时,一号脸色才放松下来,“好啦,你们总算回来了,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呢,秦主任,一路还顺利吧?”他向着秦璐说话,眼睛却看着小茹。小强和小茹早已熟识,小茹一下扑进小强怀抱,小强用一只手将她高高抛起,再伸手接住,惹得小茹一阵尖叫。 “托首长的福,一路还好,”秦璐说道,“怎敢劳驾首长大人到半道来接我们?” “早点接到早点放心吧,”一号说道,“小茹这丫头还让你费心吧?” “没有,”秦璐笑了笑说,“只是她的胃口不小,吃了好多包子,好像天生与包子有缘。” “也没吃多少,”小茹从小强手中挣脱下来,“不到十个,我还给首长爷爷留了一个。”她从身上拿出一个包子出来,引得一号哈哈大笑,“好!还知道给爷爷留下一个,不枉爷爷疼你。”他伸手接过包子,要往嘴里塞去。 “且慢!”一只手迅疾无比的从他手中夺过食物,是小强,他笑着说,“这恐怕有些冷了,我拿回去热热。” 一号愣了一下,他生气的说,“你小子不就是想吃这个吗,送给你了,不要找什么借口热热之类的。” 秦璐看着一号,“首长毕竟是首长,这气量,海纳百川!” 一号说,“区区一个包子,你却说我海纳百川,太抬举我了,我没那么大度,他要一个包子而已,又不是要我的命,哈哈。” 他笑了两声,给秦璐使了个眼色。 “爷爷,你说些什么?”小茹说道,“我听不懂,一个包子怎么和你的命拉得上关系?” “你还小呀,”一号拍拍小茹的头,“我检讨一下,大人有时为了虚荣,会故意说一些好像高深莫测的话,显得他有水平,其实反而显出了他的浅薄。就像爷爷一样,该打!”他扬起自己那只断掉的左臂,用那空荡荡的袖子抽打了自己几下。这副场景有些滑稽可笑,小茹格格的笑个不停。 “小强叔,”小茹好像意犹未尽,“你再将我扔高几次,刚才好好玩呀!”她又扑向小强。 “小茹!别闹了,”秦璐喊道,“搞得不好胳膊会受伤的。” “没事没事,”小强说道,“我心中有数,不会伤着她的。” 几个人都看着他们嬉戏打闹,小强果然了得,小茹虽然幼小,但毕竟也有好几十斤份量,在他手上如同玩具娃娃,被小强抛上抛下,小茹在空中作出各种动作,就如蹦床选手在空中一样,煞是好看。秦璐心先是悬在嗓子眼上,后来又慢慢放了下来,没有问题,就是游戏而已。终于小强把小茹放在地上,两人好像都很累了。 小茹坐在草地上,喘着粗气,“唉,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太累了,我也饿了,” 小强笑着说,:“饿了?那我送你一个好东西吧,你的包子!”他伸手到怀中一摸,不觉变了脸色。怀中空空如也,包子不翼而飞! “你是不是找这个呀?”小茹得意的说,她从身上拿出一个包子,夸张的吸了吸气,“好香呀!而且是无毒无污染无任何副作用的绿色食品哟,可惜有人不识货,还不想要它呢!” 几个大人呆若木鸡,毫无疑问,是刚才在和小强嬉戏玩耍时,小茹偷偷的将包子从小强身上取了过来,她要出出他们大人将这包子推来让去的这口气,小茹现在当着他们,一大口一大口的将这包子吞食殆尽,还不停的作着鬼脸。 一号和小强对视一眼,彼此尴尬。秦璐又是好笑又是吃惊,这小茹的手也太快了。“好了好了,”她说道,“你的学生我完璧归赵了,你手下功夫我也见识了,现在我该走了,老大,送我一段路,好吗?”她对一号说道,并明确表示只要一号本人送她,其他的人不在此列。 一号明白她是有话要说,“好吧,我也正好有件私事要你帮忙呢。”他信口开河。 “不是小茹!”两人走下斜坡,秦璐第一句话就说。 “我想也不会是,”一号明白她的意思,“她可能有些天赋,也够聪明,但要能在监狱中作出非人非常规动作来,那不可能!” “而且在时间方面也不可能!”秦璐说道,“她于下午六点多钟就到我一个姐妹那里,这经过我反复证实了的,不会出错。” “这样就好,”一号吁了口气,“那在晚上大闹顺城监狱,协助张通越狱的是什么东西呢?说法各类都有,真是叫人头疼,你知道从晚上监狱长打电话到公安局老杨那里,再老杨打电话到我这里,我都没睡过觉了,这也太奇怪了。” 秦璐同情的看着他,“是啊,我们的工作也很被动,本来今天是公开枪毙张通的日子,我们电视台的前期工作都作得差不多了,全城电视宣传的一切准备都已到位,可是却有了这一出,我们台长的头都快爆了。”秦璐说道。 “是啊,”一号摇头叹息,“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了,上头的人也发话了,要求我们一边追查一边道歉,追查凶犯,向民众道歉,遇上大事,不要捂盖子,不欺上,不瞒下,这是我们工作原则,民众骂我们,听着,领导批我们,听着!” “要不,”秦璐眼睛一亮,“或许有个人可以帮助我们去看一下,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呢。” “谁呀?”一号也感兴趣的问,“钟馗?茅山道士?还是大师兄悟空?那出场费可高呀!” “这人不要什么出场费,”秦璐笑着说,“说不定给他一个包子就行,朱奇!他喜欢吃包子吗?” “朱奇?”一号说道,“你是说他呀?他是聪明,我承认,可是他哪里斗得过那只怪物呀?如果说真有怪物的话。” “我们不需要他去和怪物相斗,”秦璐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他去看,看清真相,用他的第三只眼!” “第三只眼?”一号想起来了,“就是你在照顾片上发现的那团云雾状东西?这太离谱!” “现在你有别的办法没有?”秦璐问道。“没有就用他来试试,成亦欣然败亦无妨嘛。” “好吧,”一号点点头,“要是他能把这搞清楚了,那么他也不用呆在学校了,唉,要是个个都是这样能干,我们那学校就是误人子弟了,我宁愿我们学校就是个误人子弟的学校,那该多好呀!” “那我先走了,”秦璐说道,“你们抓紧时间准备,如果有行动,不要让孩子去冒险,不只是朱奇----” “还有小茹,”一号说道,“你放心吧,生命诚可贵,孩子生命更可贵!我年龄比他们大一倍,他们就比我珍贵一倍,大两倍,他们就比我珍贵两倍!” 送走秦璐,一号回到刚才的小山坡上,小茹和小强他们已经不见了,一号正自疑惑间,突然听到小茹的声音说,“哈哈,找到你了,小强叔叔,你们快出来吧,别赖皮了。”接着一小块泥土投到了旁边的草丛中,只见草丛中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小强,他作举手投降状,另外两个警卫员也从旁边的草丛中现出身来。小茹从另一边的小坡上走了过来,很是得意,“捉迷藏我是天下第一,和我斗?你们还嫩着点!” 大家哈哈大笑,一号也被感染,跟着笑了起来,年轻真好,他看了一眼自己缺失的左臂,不禁伤感。“好啦,现在该你们三个来捉我了,哦,首长爷爷回来了,我和爷爷一起去藏,你们五分钟后来找我们,不许提前!不准耍赖!爷爷,好不好嘛?”小茹拉着一号的手不停的摇。 “好吧。”一号心软,另外也想和小茹她们一同玩耍一番,感受一下年轻生命的精彩,让衰老的步伐来的迟缓一点。 小茹果然是迷藏高手,在五分钟后,小强他们按照规定,开始寻找二人踪影,这一老一少似乎忽然之间被大山吞没了一番,再也见不到他们踪影,小强有点不好的感觉,小茹他们不是捉迷藏,他们是真的藏起来了! 这时,一个警卫员叫了起来,“强哥,这里有个包子!” 小强一下蹿了过来,是的,这里出现了一个包子,小强拿在手上,忍不住脸色大变。 “快呼叫基地,首长危险!”小强大声说道。 一个警卫员拿出对讲机,“基地!基地!鲶鱼出没!鲶鱼出没!鱼王失踪!鱼王失踪!”“你怎么知道首长有危险?”另一个警卫员问小强,他的脸色熬白,一号出了意外,后果?没有了,没有后果的后果就是无穷大的后果! “这个包子有毒!”小强说道,“你们还记得吗?小茹最先拿一个包子给老大,被我抢了过来,我不能让首长吃任何未经检测的东西,后来小茹又从我身上夺了过去,并且当着我们的面将它吃下,其实她掉了个包,吃的是另外一个包子,给首长那个她藏在了身上,准备再有机会给首长吃下,这个包子上面还有我的指纹!它为什么会掉在这里?是否首长发觉了她的意图,在和她搏斗过程中掉在这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但毫无疑问,首长现在危险!” 第八十七章 将军劫难 五分钟!小茹和一号躲藏的时间只有五分钟,所以小茹和一号在小强他们背过身子之后开始急速奔跑隐蔽。 还好山上杂草丛生怪石嶙峋,藏身的地方不少,但小强他们人多,如果不跑远一点,很容易就会被他们发现,一号拉着小茹的手,飞快的朝一个偏僻处跑去,一号虽少了一只手臂,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步履如飞,他拉着小茹,并没全力奔跑,因为担心小茹跟不上他的步伐,所以一只手带着她,让她跑的更轻松一点,自己好久没和年轻人玩过游戏了,小强他们平时对自己尽管有说有笑,但毕竟还是保有一线余地,小茹不一样,活泼天真,没有上下级之念,他也乐得轻松一回,老夫聊发少年狂,也算是个老顽童了。 一号好胜,他可不想两三下就被小强他们找到,他们跑出一定距离之后,前面是一处悬崖,近十米高的崖壁下面,是一片草坪,有着齐腰深的野草。在他们左面是一大片的乱石堆,一号想拉着小茹的手往乱石堆里钻去,小茹摆摆手,她看了一下悬崖下面的草坪,“我们藏在下面去,他们肯定找不到的。” “这可是近十米高的崖呀,”一号摇头,“你跳得下去吗?腿会受伤的。”他忽然发现小茹在跑过一阵之后,脸不红气不喘的,自己倒有些气喘吁吁的,不禁暗自称奇。 “没事,爷爷,”小茹拉着他的手走到崖边,“你看下面是草地,泥土很松软的,藏在那里面,他们绝对是找不到我们的,你要是怕,那我们就藏在那边石堆里吧。” 听到小茹说自己害怕,一号的脸可就拉不住了,“爷爷不怕,主要是怕你受伤。” “我人轻,绝对没事的,”小茹很有把握的说,“就看你了。” 一号点点头,“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小茹作着起跳前的准备,她把自己的衣袖挽了起来,裤脚也缠了两圈,以免在着陆时绊住自己,一号不用作这些准备动作,他看着小茹在那里忙乎,小茹甚至还作了些放松动作,她活动了一下各个关节的韧带,以免下坠时拉伤肌肉,一号暗自点头,这小姑娘倒还懂的一些,看来在学校里还是学到一点东西。 这时有件东西在小茹弯腰时从她怀中掉了下来,落在草地上悄然无声,一号看到了是一个白白的圆状物体,一个包子,他没有作声,他想到了刚才这个包子不是已经被小茹吃下去了,怎么又会在这里出现?还是她藏在身上的不只这一个? 他正沉吟,小茹已经作完了准备活动,她笑吟吟的走到一号跟前,“走吧,爷爷,我们一起跳,你拉着我的手,好照顾着我。” 一号点点头,一种异常的感觉让他有丝不安,但也不作多想,从一定意义上说,这方圆几十里,皆是属于他的地盘,他一生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次,岂能这时退缩? 两人拉着手,一号将那只空荡荡的衣袖凌空一振,唰的一声脆响,“走!” 两人同时跳起,同时下坠! 一号这样的高空坠落不是第一次,他以前还在伞兵里面服过役,这样的下跳动作,不知作过多少,他知道要避免人受伤的也没什么决窍,就是要求人在空中保持好平衡姿势,因为重力作用,因为人的头重脚轻,好多人下落时身体已经不能控制,作不到双脚落地,另外就是身体着地时膝盖要迅速一弯,缓解那从天而降的巨大压力。 那片绿色的草坪像是一下动了,它们向一号和小茹两人猛扑上来,迅捷异常,一号拉着小茹的手,作好了落地的准备,这时一号突然觉得小茹的手一下冰凉,地面近在咫尺,他不由得一惊,小茹是否受到惊吓过度?下意识的将拉住小茹的那只手向上一提,稍稍减缓她下坠的速度,接着“啪”的一声闷响,一号重重的坐倒在地,照顾到了小茹,自己与地面的冲击力随之加大,一号一阵头晕。 小茹没有大碍,她可以说是丝毫未伤,她一下站直身子,拉着一号的手,“爷爷,我们再到下面一点,这样他们就看不到我们了。”一号被她拉着手,感觉到踝关节疼痛难忍,韧带已被拉伤!为了不让小茹内疚于心,一号咬着牙跟着小茹来到了草坪上的一处低洼地带,由于视角关系,就是小强他们找到上面,也完全看不到下面的情况。只有大声喊叫才能让上面听见。 “爷爷,”一号抬头看着小茹,不禁一呆。 小茹面对着一号,像是变了一个人样,面如寒霜,“爷爷,我现在想和你公平一战!当然你也可以叫他们来救你。” “我不会叫,”一号冷静的说,“我一个大男人,喊不出救命啦这几个字,何况是对你!”他停顿一下,“你这是?要替你父亲报仇?” “是的,”小茹说道,“父仇不共戴天,我没别的选择。” “你觉得一定可以置我于死地,你那么有把握?”一号说道,他心中没有愤怒,只有悲哀! “没有把握,”小茹摇头说道,“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要搏一搏!” “好吧,”一号说道,“你说吧,怎么战法?” “你是长辈,又于我有恩,”小茹说道,“咱们比试拳脚,谁被打倒,谁就吃----”她伸手到包里一摸,微微变色。 “是找那个有毒的包子吧?”一号说,“它掉在上面了,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去吃它。” “不完全是吧,”小茹冷冷的说,“也是给他们留下一条线索吧,好让他们找到这里来!” “随你怎么说吧,”一号说道,“你为什么说这是你唯一的一次机会?” “因为我要走了,”小茹说道,“因为我现在刚具备了力量,因为你脚受伤了,这理由够不够?当然脚受伤是因为我而受的伤,这点我知道。” “你还知道这点?”一号说道,“你知道我不叫人还有另外的原因吗?” 小茹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你想拖延时间吗?” “老夫一生征战无数,”一号昂然的说,“从未怕过谁来,只是实在不想有这样一战!你现在可以收回,咱们回去,就算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仍然可以管我叫爷爷,我也仍然当你是自己孙女!只是你要忘记你的父亲,老放他在你心里,你会随他的!” 这时,整个山谷里,响起了刚才警卫员的喊话声,经久不绝。 “现在这样说不是已经晚了吗?”小茹说道,“要我忘记我父亲是不可能的,动手吧。”她不再说下去,“呼”的一拳就向一号击了过来,势带劲风,又快又狠,一号腿脚受伤,难以闪避,同时也想试试她获得的力量到底如何,就侧过身子,绷紧肩部肌肉,硬生生的受了她这一拳,顿时眼前发黑,这一拳力道好生厉害!但小茹这一招也不是全胜,一号在吃痛之余,左臂一振,那截空荡荡的衣袖呼地扬起,在小茹脸上结结实实的抽了一下,打得她小脸通红,眼冒金花。 “好厉害!”小茹不禁低声赞道。“再来!” 就在这时,在上面寻找一号他们的三个战士,其中一个警卫员突然“啊”的一声惊叫,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怪物一样,“野人!野人!” 小强和另一个警卫员循声望去,不由得心头一震,只见一个人影从那边山头上飞奔而来,速度之快,纵跳如飞,小强不由得有穿越时空之感,仿佛回到茹毛饮血时代,原始人在丛林里飞转腾挪,攀上爬下,捕捉猎物,唧唧怪叫。 就在此时,小茹和一号的近身肉搏战斗也近尾声,小茹犹如天附神力在她稚嫩的拳脚上,一拳一脚力道大的异常,一号受了几下,疼如刀绞,再加上腿脚不便,闪躲不开,终于被小茹一记飞腿,踢倒在地,小茹脸上也被一号重重击中,小脸肿起好大一块,她全然不顾,这时的她红着眼睛,正如一个复仇女神! 她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一号,首长慢慢的挣扎着坐起身来,“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死得其所!”他看着小茹,神色坦然。 第八十八章 奇兵天降 像是凤凰涅磐,又像是返璞归真,朱奇回到了丛林里,过起了那天马行空飞来飞去的逍遥日子。 只要是课余时间或是自由活动时间,朱奇都会选择这片树林作为他的练功场所,其实也不是什么练功场地,他只是感觉这里好玩,在这里人可以和树木融为一体,平时身体方面有一点不舒服的头晕脑胀的,在这里面尽情纵跳飞越一番之后,便会变的神清气爽。 当然他如此高频率的往这树林里跑,也引起了别的同学和老师的注意,有一两次,他一进了里面,刚一上树,就听到赵小刚和刘俊两同学跟了进来,现在的朱奇不光视力了得,听力也是更上层楼,他不动声色,悄悄的向林中深处潜去,如鸟之疾,如鱼之滑,看来子杰叔叔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的祖先是鱼,朱奇在向树林中隐去时,真的感觉到自已成了一条灵活的鱼,一条没有尾巴的鱼。只是他搞不大明白:现在的人类在攀爬和跳跃方面,和以往的先祖相比,退步了许多,这究竟是算进化还是退化? 不管进化还是退化,走进林子的小刚和刘俊发现朱奇早已不见,林中枝叶浓密,不见阳光,越往里走,越有一股接近原始森林的气息,他们不愿再往里走,只得作罢,在课堂上,小刚悄悄的问朱奇,他到树林里面干什么去了,朱奇总是笑着说,他去里面捉蛇去了,小刚半信半疑,又问他怎么没看到他拿一条蛇出来,朱奇说捉到它们后,他慈悲心肠,又将它们放了。说完后,他作了一个和尚拜佛动作,念了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几句既平淡之极又高深之极的话。 有一次下课时,在去往树林的路上,吴梅老师叫住了他,“朱奇,等我一下!” 朱奇站住了,他没有丝毫不安。“吴老师,有事吗?” “我没有事,”吴梅说道,“你有事吗?怎么老往树林里钻?” “因为我没有事,才往树林里钻呀,”朱奇说道,“有事我早就向你或校长反映了。” “你在里面作什么呀?”吴梅问道,联想到上次他从里面出来的种种奇特之举,还有那时他一双变幻莫测的眼睛,她不禁为这孩子担心起来,别是撞了邪吧? “没作什么,”朱奇答道,“我在林子里走走看看,你知道,我的家乡也有这样一片树林,我没事也常在里面遛达。” “是想家了吗?”吴梅理解的说道,“你可以和其他同学一起玩玩,作作游戏什么的,不可以吗?这儿也是你的家呀,你要记住这点。” “我知道,”朱奇点点头,他有点感动,“其实,我也当你们是我的家人的,只是现在,我觉得树林和我更近一点,请原谅。” “那你这样说,我不勉强,”吴梅说道,“你一个人在里面,自己注意安全吧。” “我知道,”朱奇自信的说,“我相信,那里面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我!” 这话说得豪气十足,吴梅却并没有觉得他是吹牛,这孩子,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简直就不像个孩子!吴梅很惊奇的发现自己对这孩子,竟产生了一种安全感。在他眼睛表面,风平浪静,那后面是否有波涛汹涌?是什么样的经历,赋予了这双眼睛如此深沉的内涵? “朱奇,”吴梅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异样,“让老师抱一下你,可以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朱奇走近老师身边,他低下头,回避了吴梅的目光,吴梅伸开双手,拥抱朱奇,她能感觉到那一股充满阳刚气息的男子汉味道,是她意识深处渴望而又害怕的那种味道,就像深海中的漩涡,它让人不由自主的随它陷落下去,被它吞没也在所不惜,她真想就这样抱住朱奇----“吴老师,”朱奇叫醒了她,“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当然,”吴梅从遐想中醒了过来,她脸发红,“你可以走了,呃,要不,你带老师进去看一看吧,我和你说说话。”吴梅脱口而出。 “以后吧,”朱奇说道,“以后我会带你到里面一游的,现在我只想一个人进去。”他也有了那种奇特的感觉,但他不是第一次了,知道如何处理。以后我会让你去看我的本领的,现在时机不到,对不起了,老师!朱奇在心中想道。 “哦,好的,好的,”吴梅暗自嘲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像是要赶跑这些古怪念头,她转身就走向了学校,步子很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一样。 朱奇叹了口气,他如何不明白子杰和周闯叔叔他们神功附体于他,他接受了二位叔叔的阳刚之力,也接受了他们的英雄之魂,子杰叔叔的侠骨和周闯叔叔的柔情合二为一,在他朱奇的眼睛里充盈外溢,难怪吴老师会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这是祸是福? 他返身进了树林,像是为了排遣心中的积郁,他低吼一声,几个大步,人已经上了一株大树,他折下一节树枝,然后飘然落地,幻想它是一柄利剑,他在林中或劈或刺,或挑或抹,所到之处,树叶纷飞,树枝断落,好不威风! 这时,他那敏锐的听力听到了来自山那边的声音,那是基地那处传来的声音,是首长遇到了不测!有什么人能在基地威胁到一号的安全?他来不及多想,就往声音发起地扑了过去。 一号情况紧急!朱奇也顾不得是否有人会发现他的影踪,他全力冲刺,这不再是在林中上下翻飞,嬉戏玩耍,这是救人!没有了那些纵上蹿下赏心悦目的花哨动作,这只有一个原则:速度!就像世界顶尖运动员在百米赛场一样,要的是惊雷!闪电!狂飚!朱奇将他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小强他们看到的野人,正是他在山上的惊鸿一瞥,朱奇越奔越快,他有了一种收不住脚的感觉,这样有可能受伤,但他顾不得了,他已经失去了子杰叔叔,他的父亲也远在天边,他不能再失去比他爷爷还亲的一号了,这时,一号不是首长,他是爷爷! 朱奇在奔跑之中,眼睛也在不停的搜寻,或许是秦璐所看到的第三只眼发挥了作用,朱奇看到了,在那悬崖下边的一片草丛中,一块巨石屏蔽了三方的视角,那里他看到了小茹,没有错!那次她在课堂上的惊艳亮相,给了他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是她!她正要弯下腰,给一号来个了断,她用手扶着一号脖子,朱奇看到爷爷的上半身直了起来,他的眼神没有畏惧,有悲哀,还有苍凉,小茹的另一只手,放到了一号头上,只需她手掌轻轻一转,一号的颈椎就会发出一声脆响,从此,基地的头号大神消失了! 朱奇大叫“不要----”他手一掷,飞刀脱手而出,这一下是情急出手,力道非凡,匕首带着破空之声,直往首长头上的那只小手而去。 小茹似乎犹豫了下,在就要扭断首长脖子时,她似乎想到了一号对她的关怀照顾,她的眼里突然涌上泪水,这时匕首带来的一股冷风已悄然袭到,小茹惊叫一声,手一松,一号没了支撑,一下倒在地上,那只匕首“嗖”的一声从他头顶掠过,扎入石壁,深没至柄。 这时崖上面的小强和那两个警卫员也听到了朱奇的喊声,他们同时发现了下面的首长和兰小茹,三人从上面一跃而下,奔了过来。那边的山头上,也出现了身穿迷彩服的基地军人,他们全都跑了过来。 “真像一场军事演习呀!”兰小茹对朱奇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深藏不露呀。”朱奇没有说话,他坐在地上,将首长扶起来,放入自己怀中,这时小强和两个警卫员也已赶到,小茹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一转身,几个起落,人已经在十丈开外。 小强和两个警卫员互看一眼,半晌作声不得。 第八十九章 往事如铁 翠谷峰上有风吹起,它不是狂风劲风,呼啸怒号,它从容平静,徐徐而来,只是带着厚重寒意,冬天来了! 在一号的办公室内,温暖如春,一团炉火,在这个干冷肃杀的冬季,在这个严禁烟火的山谷,独自燃烧。不是一号给自己搞特殊化,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敌不过寒冬的侵袭,本来上级要他把办公地点设在顺城,那里有足够的暖气让他享用。他不同意,他不喜欢城市,嫌空气不好,他愿终老山林。最后小强还有几个战士,他们给他捣置了这盆炉火,并作好了一切防火工作,一号撇嘴,但后来还是同意了,毕竟,革命军人也没必要把自己搞成个苦行僧样。 现在,一号半躺在床上,小茹下手虽重,但终究是皮外伤,在军医的料理下,加上一号本人的硬朗休质,已经没有大碍。朱奇,小强,和一号三人在房间里面,一号面带忧色。两警卫员在外面全神戒备。自从小茹如鬼魅现身之后,基地如临大敌。 “朱奇,现在你毕业了,”一号说道,“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去学校了,你将直接归我指导!” 小强鼓起了掌,他拥抱了一下朱奇,“兄弟,恭喜你,从今天起,你有收入了!” “是的,”一号勉强笑笑,他的伤口还有点疼,“从现在起,你有了正规编制,本来还有很系统的一大堆事务要办,现在全一笔勾销!因为你有了任务,需要马上着手进行。” 朱奇点头,“爷爷请讲!” “不能再叫爷爷!”一号严肃的说道,“叫老大,首长,一号都可以,就是不能叫爷爷!你知道吗?就是你叫爷爷,把我叫老了,害得我这次跌这样大一个跟头!” “是的,”朱奇点头,“我把爷爷叫老了,但是爷爷这个称呼也救了爷爷一命,对吧?” “唉,我不知道,”一号长叹一声,“或许是吧,不知是否她念及这个名份,而不忍下手,这个学校,你是提前毕业,那个兰小如,则是中途退学,小奇,你知道你的任务吗?” “和小茹有关?”朱奇问道,“请她回来继续学业?还是替学校清理门户?都不容易。” “不全是,”一号摇摇头,“因为昨天她在要杀我之前说过一句,她要走了,这意味着她要离开顺城了,她能去哪里?现在看来,她也是计划好了,张通毫无疑问是她救的,张通在这里是站不住脚跟的了,他唯一的去处只能是云南苗家,利用他哥张通和苗家的前期铺垫,在那里图谋从头再来。而兰小茹,很有可能会随他一同前住,小奇,你现在要和小强一道,先赶赴顺城,和秦璐取得联系,最好能够掌握张通他行踪,当然如果能将他捉拿归案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果不行,就和小强一道,直飞云南,你知道我叫你去云南,还有一层关系,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朱奇摇头,他飞快的在脑子里过滤一遍,除了小茹之外,没找到去云南的另外一个理由。 “是因为你的父亲!”一号缓缓说道。“现在我也不能再瞒你了,” “我父亲?”朱奇心头一震,“他不是在洛城监狱里面服役吗?他也到了云南?” “是的,”一号脸色沉重,“他去过云南,但现在,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的!”朱奇大声说道,“他绝对不可能死的,这不可能!”支撑着他说出这话的重要依据是那晚子杰叔说过的那句他暂时没事,子杰叔不会骗他!不过朱奇蓦地想到,距离那天以后,又是多少天过去了,谁能保证这些天,爸爸—?他脸色熬白。 “这是一个秘密!”一号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我要原原本本告诉你。” “老大,”小强说道,“我先到外面看看,我出去了。” “不用。”一号摇摇头,“你的意思我懂,不用回避,世人总以为自己好多事都是秘密,岂不料苍天在上,哪有什么秘密是不知道的?你们都坐下来吧,我给你们说说这事的前因后果。这事有一部分小强知道,但朱奇是不知道的,小强,给我倒杯水来。” 小强给一号端来了水,他们知道他要开始长谈了,就肃不作声,静静的看着首长。一号闭上眼睛,似在回忆以往的峥嵘岁月。 在七年之前,那时的我还在特种部队的一个分队,箭鱼分队服役,我们那个分队虽小,但在打击犯罪和惩治邪恶方面,早已名声在外,提起箭鱼分队,业内人士无人不知,不用妄自菲薄,那时我是这个分队的队长,统管队内一切事宜,另外,我们队里还有一个差不多和我平起平坐的精神领袖,他是我们队里的无冕之王,他叫林峰! 朱奇哦了一声,小强向他作个手势,示意他别打扰一号。 林峰当时血气方刚嫉恶如仇,为人豪爽,深得兄弟们的尊敬和喜爱,他们都叫他二哥,当然大哥就是我了。在那一次追捕滇南王家兄弟时,我们出动五人,有我,林峰,还有另外三个战士,在一个叫蛮子洞的山头上,和那两兄弟短兵相接了,那一次,我们中了埋伏吃了大亏。 当时我们步步*近,那王家兄弟眼看也已无路可逃,他们只有向山顶逃窜,我们没有紧*,因为我们和他们交手多次,深知二犯狡猾异常,线人告诉了我们二犯的准确行踪,这才得以在山上将他们围住,现在二王已是瓮中之鳖,我们只需慢慢*近,就可将之缉拿归案。 谁知祸起萧墙,后来得知,线人在给我们情报之后,被对方发现,在威*利诱之下,又把我们给出卖了,山上二王的无路可逃只是一个假象,他们把我们诱进了一个套子里面,在我们后面,一下出现了许多拿着长枪短枪的歹徒,他们有的在我们手下死了父亲,没了兄长,都是拼着报仇念头来的,情势一下逆转,我们腹背受敌,一个兄弟中弹身亡,两个为掩护我和林峰突围受伤被擒,我们二人惊险逃出生天。 回来之后,林峰不吃不喝,不和任何人说话,兄弟们都被吓住了,没人敢上前理他,我知道他在担心他受伤被擒的兄弟,他在愤怒那出卖我们的线人,十万火急,我们当晚重新集结了队伍,增派了些人手,再次向那里挺进,结果,我们见到了那两个被擒的兄弟----一号低下了头。 “他们还活着吧?”朱奇小声的问,他看到小强背过身去,用手拭泪。 “他们被杀了?”朱奇又问道。一股寒意经过全身,被杀?那应是预料之中的事。那还有什么?会让一号如此悲愤,小强如此伤心。 “没有,他们还活着!”一号看着朱奇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他们还活着,只是他们没有活着的感觉,他们被剥皮了!” 朱奇“啊”的一声惊叫,这太恐怖了! “我们见到他们时,”一号的声音还在继续,朱奇多么希望他能停止诉说,他捂住耳朵,他不想听下去,可是一号的声音还在顽强的钻进他的耳膜。“在见到他们时,有只发白的眼珠还在转动,他们被绑在一棵树上,手脚被缚,地上全是鲜血----” 小强走了出去,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惨烈之事,七年之前,他应该不在分队里面,他是听战友们说的?他到现在还是受不了这样惨剧重现?没有多少人受得了的,这是突破了人类底线的惨绝人寰的逆天行为! 朱奇放下了他的双手,有一种力量让他冷静下来,人性之恶,一切终将面对。“后来呢?”他问道,并走过去,抱住一号的肩膀,就像一号现在是个需要成人安慰的孩子,而自己就是那个成人,一个能带给他安慰和安全感的成人。 第九十章 触犯天条 后来?后来的事就简单得多了,一号继续说道,或许善恶有报,或许老天有眼,王家兄弟终于被我们捉住,王家老大腰部受了一刀,但无大碍,他兄弟毫发未损,被我们围住时就举手投降,看来再是强硬的歹徒,他们骨子里还是怕死的,在这方面,王大还是胜过老二的,他被制服之后,只求速死,而老二虽未出声求饶,但一看脸色,还是明白他想活下来,判个无期也比杀头要好。 其实这个时候,上面已经知道二王落网消息,军队首长下令,在第二天执行对王家兄弟的枪决!届时将有电视台的记者前来,参与报道。由于王家兄弟在当地作恶多端,群众恨之入骨,得知他们将被处决,无不拍手称快。 当天晚上,全体分队队员在一起举杯痛饮,为完成任务而欢,为牺牲的战友而痛,我本不饮酒,但林峰端起酒杯,对我说要为我们牺牲的三个兄弟而喝,我无法拒绝,同时我也真希望他们泉下有知,领略我们这一番兄弟之情,我喝了一杯,不肯再喝,但林峰说道,三位阵亡弟兄在下面看着呢,你作大哥,只喝一杯,他们九泉之下情何以堪?再加上众兄弟在旁边起哄,我无奈,只得又喝了两杯。 “他们这是计划好了的吗?”朱奇说道,“他们想把你灌醉,是吧?” “是呀,”一号苦笑一下,“我也知道他们意图,但你想我是一个经过特殊训练的军人,尽管平时不饮酒,但这三杯酒下肚,又岂能让我倒下?” “那要是我,”朱奇说道,“我就在里面下点迷药,让你昏睡过去。” “是呀,”一号摇摇头,“不过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这点,我毕竟是他们大哥,我想在我喝了三杯之后,不管他们怎样劝说,我不再喝了就是,没想到喝了三杯之后,就往后一倒,心里明白上了他们的当,不过很快就人事不醒了。” “你们为什么要害你呢?”朱奇说道,“他们想背着你作别的事情?”他已经隐隐猜测到一些。 “不是害我,”一号摇摇头,“他们是要保护我!后来的事情是我醒后才知道的。”他接着说下去。 在我倒下去之后,林峰端着酒和几盘菜去了关押王家兄弟的房间,他直截了当的对王家二少说,明天就是他们的最后日子,他和他们兄弟,虽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敬重王家老大是条汉子,死到临头面不改色,这样的男人现在太少,明天上路在即,特来送他兄弟二人一程。好酒好菜,让他兄弟二人吃饱上路。 王家老大是黑道中人,自也有他强悍一面,他拿酒就喝,拿菜就吃,倒是他兄弟老二,知道明天就是死期,心下惶恐,手抖抖的,被他大哥骂了一通,说他这么多年杀人放火白作了,这点胆气都没有,不就是一死嘛,说得老二脸一红一白,后来也放开了喝放开了吃。林峰起大拇指,赞道,好!够汉子!他又叫人端来一些酒菜,让他兄弟二人大快朵颐,待他二人吃得再也撑不下去了时,林峰叫人撤去酒菜,脸色一变。 “是谁剥了我兄弟的皮的,是老大还是老二?”他的声音冷的让人窒息。 两兄弟同时一愣,刹时一阵寒意由脚到头笼罩全身,“是大哥!是大哥!”王二带着哭腔喊道,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老大也没了刚才的慷慨赴死的豪情,他的脸色煞白,定定的看着林峰,不住后退。 “是你吧,”林峰冷冷的看着老大说道,“应该是你,你兄弟没这个胆,现在你知道我要作什么了吧?” “你不能!”老大的声音如在哀鸣,“你们明天才给我实行枪决,你们还有上级领导要来参加!” “老子管不了那么多了,”林峰破口大骂,“你奶奶的,你以为老子的好酒好菜那么好吃呀,你不怕死算个球!你问问老子这些弟兄,他们哪一个怕过死来?” “那你狗娘养的还拿那些酒菜给老子吃干嘛?”老大对着林峰又哭又骂。 “哼哼,”林峰冷笑两声,“给你干嘛,那是老子给你强身健体增加能量的,我可不想老子在工作时你没欣赏到,先就一命呜呼了。” “啊”的一声,老二一下晕厥过去,下面的地上,积了一滩发黄的液体,尿臊味呛人。 “这完不了的,”林峰摇摇头,“没那么轻松的事,你以为晕倒就过了这一关吗?老大,说吧,你是怎样给我兄弟下手的,我学着点,好尽量减轻你的痛苦,不然,我是个生手,可有得你受的了,你不说话,那我只有边作边学了吧,第一刀?就从你受伤部位开始吧,你那个伤口我打算利用起来,从那里开始,向上面挺进,我会尽量小心,不损伤里面的内脏----” “别说了,”是朱奇的声音,他打断了一号如同梦呓的语音。“林峰就是那样了?” 那样了?是哪样了?就是那样了?不然还能哪样了? 是的,一号点点头,你可以想像一下第二天媒体和上级领导的反应,这是地道的法西斯行为!是违背人类伦理的逆天之作!林峰当即被抓了起来,他对这一切供认不讳,称是他一人所为,不关别人的事。他说他不愿意王家兄弟吃一颗子弹而死,那样太便宜他们了,而他的兄弟则太亏了。但是军管会不听这些,他们的意见是坚持要送他到军事法庭上去。 而作为这个分队的一把手,一号也被记大过一次,鉴于他是被林峰用酒迷醉,才免去了作更深的问责。一号没有办法,厚着脸皮向他以前的首长打了个求饶电话,被那位首长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完之后,首长也是一声叹息,林峰何尝不是他的左膀右臂?最后,最终结果下来,林峰被军队除名,一切补贴薪资编制统统取消,换句话说,他就是个无业游民了! “现在他在哪里呢?”朱奇情不自禁的问道。 一号长吁口气,林峰被除名之后,倒也不是没有事作,有许多老总要请他到他们公司,给他们公司作安保部门的经理,说穿了就是给那些有钱人当保镖,林峰一一回绝,他有一种天生对有钱人的排斥心理,他宁愿孤身一人,四处游荡。后来,一号给求过情的那位首长,给一号下达一项秘密任务,即是“死士计划”! 朱奇的父亲也正是此计划链中的一个环节。 “死士计划”的来源,正是源于那位高权重的首长,想到的一个专为林峰量身打造的一个角色,也算是为特种工作的一种另辟蹊径,专门从监狱里面挑选那些适合他们自身特点需要的犯人,给他改头换面之后,重新出来为他们工作。由于这是一项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工作,所以一切都得隐秘进行,林峰就在监狱里面蹲守,用他锐利的眼神捕捉那些他认为的可用之才。 一号得知朱奇的父亲在洛城监狱服刑之后,立即电告林峰,要他对子豪进行考察,因为他从子杰那里了解到了子豪的一些情况,对他的胆略谋识很是欣赏,老实说,他对子杰哥哥子顺的死倒没在意,这样也是源于对朱奇幼小生命的同情,他很希望子豪能出奇兵制胜,帮助他们也帮助自己,一举破获苗氏家族,然后隐名埋姓生活在别的地方,那样他就可以和小奇父子重逢,共享天伦之乐。 一号把这些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朱奇,他觉得到是该告诉他的时候了,朱奇已经长大,他是相信自己的直觉,朱奇年龄不大,但在他身上,一定有一种力量的加入让他奇快成长,如果说这是天降英才,那么不将他的作用发挥出来,则是暴殄天物了。加上昨天一号所看到朱奇的速度,力量,如果朱奇是把宝剑,那么到了该扬眉出鞘时候了。 “你是说我爸爸自杀?”朱奇问道,“他自己跳下了千仞岗? 第九十一章 中山有狼 暂时没事?这话实是玄妙,它简直适用于一切众生,或许来自冥冥空间的子杰叔话语里含有天机,就像是在佛前求签一样,可以有诸般解答,要人去细细琢磨,活着的人谁不是暂时没事,明天呢?下个时辰?下一秒呢? “是呀,”一号说道,“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们都愿小五看到的是一个假像,是出现幻觉,可是你要知道,这种概率有多么的低,小五的眼睛,出现幻觉?这讲出来就是一个笑话。何况同去的还有另外一个姑娘,他们看到你爸爸在那块巨石上面,跳下深渊,当然我们的人没有下去查看,因为无法下去,这千仞岗不是断肠崖,下面不是一口深潭,你爸爸不是杨过,何况依物理学原理来算,就算下面是口深潭,那么巨大的冲击力也不是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哦,”朱奇点点头,“反正我以后会有机会去看的,这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和小强叔就去顺城找秦璐阿姨了吧?” “是的,”一号点点头,“小王的车已在下面等着了,事不宜迟,你们就去吧,张通越狱,小茹暴露,说不定会对秦璐有危险,你们早去为好。” 一听说秦璐可能会有危险,朱奇马上叫来小强,两人准备一同下山,刚要跨出一号房间,“小奇”一号叫道,朱奇回过头来,“现在是你出去独当一面了,万事小心!你的本事爷爷不怀疑,也不问它来自哪里,但是世间凶险,要能随机应变。” “知道了,”朱奇说道,“爷爷保重!”他看到一号不知是由于受伤,或是岁月使然,这几天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忍不住心中悲戚,他转过身去。 秦璐回到了顺城,她一时不想回家,在家里,还有一个熬星在里面,她有时想过报警,但想起张通说过的话,又让她不得不三思,一个女人,打拼到今天地步,实不忍让它毁于一旦,自己身败名裂。她在心里祈祷,这个魔鬼早点离去,最好是被我公安干警一枪击毙,就此万事大吉,但在心里,也知那希望渺茫。 就这样心中七上八下,这时手机响了,来了一条短信,是首长来的:小茹身负神力,不知何来,劫狱者十之**是她!今欲杀我未果,你自小心!切记切记! 秦璐一看,如五雷轰顶,她一下想起小敏说过的话,那个怪异的梦,还有那个小茹不在现场的时间,她掉转车头,驶向绿太阳酒吧。 “小茹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时间回来的?”到酒吧找到小敏,秦璐劈头就问。 “是傍晚六点,六点多钟呀,”小敏见到秦璐脸色,心下作慌,支支吾吾的说。 “你撒谎!”秦璐恨恨的盯着她,“如果我没猜错,她应是凌晨一两点后才回来的吧?” 小敏不作声了,她看到秦璐又气又急,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是的,璐姐,小茹是凌晨后回来的,她叫我这样说的,我本不想答应她,可是你不知道,”小敏的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你不知道她那样子好是吓人!她说我不答应她,就是她的敌人,还说作她的敌人是一件无比凶险的事。我没办法,只得答应了她。” “她这样说过?”秦璐问道,小敏点了点头,像是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秦璐仿佛看到小茹正在发生基因突变,她的面目狰狞,手脚变粗变长,伴随着骨节的咔嚓声声,她闭上眼睛,再摇摇头,这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小茹只是一个小姑娘,一个有些孤僻的小女孩而已。 “小敏,姐今晚想在你这里住一晚,可以吗?”秦璐不能回去,她想今晚就暂时住在这里。 “可以的可以的,”小敏连声说道,“我好久没和姐姐在一起了,正好聊聊。” 一夜平安,第二天一早,在告别小敏之后,秦璐就用手机打通了家里电话。没有人接,张通已经走了?秦璐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他不敢接任何一个电话。过了几分钟,她再一次打了过去,还是没人接,她怎么办?尽管她恨他要死,但也想他接下电话,好让自己心中有数。你奶奶的,秦璐在心里破口大骂,面目扭曲,看来淑女*急了也会疯狂。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秦璐拿来一看,是自己家中的座机电话,她稍一沉吟,就按了接听键,“现在是你一个人吗?”是张通,这个天杀的,现在怎么敢给自己电话了? “是我一个人,我在车里,”秦璐说道,“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她一副生气腔调,出于多年的职场经验,这个时候,一定要在气势上压住对方。而且是自己主动打电话给他,至少说明自己还是在关注他,将来和他谈价码时,这会起到一点微妙的作用。 “刚才不知道是你,”电话中的张通很平静,“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那现在又怎么知道了?”秦璐说道,“我家里电话有来电显示的。” “因为你打了两次来,”张通说道,“我就想可能是你了,恰好我刚才又看到了你在床头柜上的你的名片,于是就知道是你了。” 床头柜?秦璐一阵恶心,这个混蛋,昨晚一定在自己床上睡的了,想到他那肮脏的身子睡在自己床上,她一阵难受,但是还得忍着,“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想今天就走,”张通说道,秦璐心头一松,“你身上有钱没有?给我准备三万元钱,我要顺城,有问题吗?” 这个问题不大,秦璐巴不得这个恶棍早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滚出国去,“钱不是问题,不过我还得去取,没别的事了吧?” “有了钱,别的事就不是个事了,”张通在那头轻松的说,“你知道该怎么作吧?我相信是你一个人回来,没有别的人,对吧?” “这个不用你提醒,”秦璐生气的说,“再说,我毕竟还欠你哥---”她说得伤感,自己一时也不知是真是假。 “嗯,我相信你,”张通说道。“人终究是人,要知道报恩。” 秦璐在心里哼了一声,她开车来到了最近的一台柜员机旁,取出了四万元钱,由于这时银行还未开门,而外面的机子上一次最多只能取三千,所以很费了一点时间,秦璐有点心急,取好钱后,她就直接开车回到了她所居住的小区。在车库里停好车后,一个人就走向自己的那套房间,一路神色如常,还和门口的保安打了个招呼。 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这后,秦璐乘电梯上了18楼,左右一看,空无一人,秦璐用另一把钥匙打开了门,张通就在门后,一切如常,还好,房间并没有想像中的乱,只是有股烟味在屋中若有若无。 “对不起,”张通说道,“未经允许,我抽了你家里的香烟,烟不错,是别人送的吧?” 秦璐摇头,没有多少人会送女人香烟的,这是她买的,她自己晚上有时抽一支,心力交瘁,排遣孤寂,烟不仅是男人孤独时的最好伙伴,也是女人寂寞时的最好闺密。 “钱取来了,我多取了一万,”秦璐说道,“路上可能花钱地方很多,就多给你准备了些。”她想用此感化对方,让他顺顺当当的走。 “很好,想得相当周到,”张通称赞道。他拿过钱去,“那我走了,嫂子,我不知道怎么叫你好,就叫一声嫂子吧,反正以后没多少机会叫的了。” 秦璐心中不悦,但看到他要走了,也不理会,她一直担心他昨晚在自己床上睡觉,不知把自己床上搞成什么样子,眼睛忍不住向里面卧室看去。 “对不起,”张通察觉到了,“晚上我是在你的床上睡的,我—”他忽然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秦璐。 秦璐心一阵狂跳,该死!自己去看什么床呀?她后退一步,强自镇定的说,“那你就先走吧,路上自己注意安全。” 已经晚了,张通走近一步,“嫂子,你知道,我一个男人,在监狱里,好久没有那个了,”他咽了一下唾沫,让秦璐一阵恶心,“你就给我一次吧,你那么漂亮,我要---”他一步步*近秦璐。 “不行,”秦璐厉声说道,“你忘了你刚才叫我什么了吗?嫂子!你对得起你哥吗?你禽兽不如,会遭报应的!” “报应?”张通冷笑道,“你不觉得这个词语对一个作恶多端的罪犯来说,过于轻飘吗?我哥?我对不起他,你就对得起他了吗?”秦璐无处可逃,被张通一把抱在怀里,她不停挣扎,但哪里挣扎得脱?这反而刺激了张通那藏在心底深处的欲火中烧,他抱着秦璐向里面的卧室走去。 “放开她!”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第九十二章 归来去兮 我来自偶然,像一粒尘土,有谁知道我来自何方?一股冷气从开着的窗户蔓延进来,随同冷气一起进来的还有小茹,她从18层高的楼外窗户上走了进来,对,是走,不是爬!她用手抓住窗户上沿,轻巧抬脚,落地无声,人已在房间之内。 张通本能的松开秦璐,不知是那冷气消弥了他的欲火,还是小茹那冰冷的话语让他没了气焰,在那一刻,他感到无比尴尬,呆立不动,秦璐看到小茹,就像见到救世主一样,朝她奔了过去,她多想将她拥在怀里,这个时候,她不管她女儿作了什么,是劫过监狱?救过恶徒?还是去杀过首长?也不问女儿是怎么能从那么高的窗户里进来?,她都不管!小茹这时只是她的女儿,能够在危急关头出现,并救她出苦海的亲人!那些从险境中逃脱的人,哪一个不是最先奔向自己的亲人?然后抱头痛哭,她幻想着女儿扑倒在她的怀中,甚至听到她说妈妈,你受惊了! 秦璐紧紧抱住小茹,但是她没有感到温暖,尽管小茹在她怀中,但是她像是抱住了一个雕塑,在寒风中伫立的雕塑,虽然美丽,但没有热度,她绝望的发现,小茹的眼光没有看她,她用一种冷漠的眼光打量着秦璐,她的亲生母亲的房间,室内的各种家具摆设,在她冷冷的目光扫射之下,仿佛皆已结冰,还有秦璐,她的心也顿时冻结。 “你怎么不敲门呀?”张通走过去,将窗户关上,有点讨,“爬窗户多危险呀!” “窗户也是门!”小茹朝向她的叔叔说道,“你要记住,你不可以碰她!因为爸爸!” “是的,是的,”张通点头,“你知道,叔叔也是一时糊涂,不会有下次了,”他走到秦璐面前,“对不起,” 秦璐没有理他,她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片茫然,那情形就像某一个人失去至亲骨肉,在经过多年辛苦找寻之后,终于看到了一幅熟悉的背影,可是当她转过身来,却发觉那不是她要找寻之人,多年来的众里寻她,终是黄粱一梦。 秦璐眼中的绝望迷惘,让张通这个恶棍也不禁动了同情之心,他走到小茹跟前,“小茹,我们走吧,给你妈妈道个别。”他拿着装钱的口袋在小茹眼前晃了一下。 小茹点点头,“把钱还给她,我们不需要!” “这---”张通犹豫了一下,“我们路途遥远,一路上得---” “我知道,”小茹有点烦燥的说,“我自己有钱,够我们花的。” “你们要去哪里?”秦璐仿佛这时才清醒过来,“小茹,我不允许你出远门!你不可以走!” “你不允许我走?”小茹看着她的生身母亲,“你有什么资本留得住我?你现在可以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你的女儿,说我父亲是你的男人?” “可以可以!”秦璐失声痛哭,“从今天起,我不怕别人说什么了!我只要你!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了!” 小茹沉默不语,张通也有所触动,他走到她身边说,“要不,你就留下来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秦璐也抬起泪眼看着她,小茹也看着秦璐,眼神似乎有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柔和,秦璐心砰砰直跳,这一刻,时间好慢好慢。 “不行!”小茹突然说道,“太晚了,而且我作事不能半途而废,我要完成自己对,对自己的承诺。!” “你还是要走?”秦璐紧紧抱住她,就像溺水之人手里的一根稻草,她失去了这根稻草,好像就会没了浮力,就会随之沉入那无底深渊里去。 小茹轻轻的,但是坚决的拿开了秦璐的手,她说,“你能叫正在行进的火车为你停行吗?你能叫飞机为你停飞吗?不能吧?我已上了轨道,一切都已运转起来,不可能为你停了!” “你们要去哪里?”秦璐无力的问,泪水从她那美丽的脸庞一滴滴的流了下来,将脸上的淡妆冲得支离破碎,她没了往昔的优雅,完全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女人。张通皱着眉头,不停的在房内走来走去。 “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小茹说道,“不要哭了,谁也阻挡不了我的,看在你是我生母份上,我答应你,以后我下了轨道,我就会回来看看你的,也许你不是我想的那样坏。” 小茹终于还是走了,她上了她所说的轨道,就像有一列无形的列车,将她载入了那遥远的未来,不知终点在哪里?她和张通将去云南,毫无疑问,张通的名字早已上了通辑令,她们这一路上肯定不会那么顺利,但是有了小茹,这一切似乎又不成了问题,小茹的广大神通非凡力量从何处得来,她要负什么样的使命,这些秦璐不得而知,她只看到了她的女儿从十八楼的窗户来到她的面前,她现在也知道她的女儿曾大闹顺城监狱,还有对一号首长的刺杀未遂,这一系列事情,是一个小女孩能干的吗?或许小茹真不是她的女儿,她说的对,她只是从她身体路过而已,那么自己是什么?一段路,一座桥梁?既承载着也见证着一个邪恶精灵的问世成长。 秦璐躺在沙发上,她停止了哭泣,一个经历过太多苦难的职业女性,抗打力总要强过那些家庭妇女,不然她也到不了今天的高度,她现在处于悲痛之后的一种疲惫,或许是这个完全陌生的小茹,倒给了她一种新生的感觉,她没有亲人,她也可以过得很好,小茹,让她随风去,让她无痕迹,哀莫大于心死,心死,未尝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咚咚”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她们回来了?秦璐一下站起,出乎自己意料,她没有一点激动或是慌张,她走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看,愣了一下,连忙拉开了门。 不是小茹和张通,是朱奇和小强,走了两个又来了两个! “阿姨,”朱奇一进门就叫道,“你没有事吧?”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秦璐刚刚合上的感情之闸再度打开,同样的话,她是多么希望从小茹的口中听到,现在这句迟来的问候让她泪水一下涌出,仿佛这句朴实的问候一下洞穿了她脆弱的心墙,她扑倒在朱奇肩上,像上次在学校里一样,寻找到了那种安全充实的感觉,她不由得大哭起来,就像孩子刚丢失了一个心爱的玩具一样,朱奇这次没有将她的手抽出来,他任凭她在他怀里放肆的哭,完全是出于自然,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将它一一捋顺。小强拿来一叠纸巾,递给哭了个大海汪洋的秦璐。 “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小茹,”在秦璐哭够了慢慢恢复平常之后,朱奇第一句话就说,“当时她坐在一辆的士车里,我看到了她。” “嗯,”秦璐应了一声,她觉得那又怎样。张通肯定也在那个车上,但这又怎样呢?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有时候,人的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她和小茹的母女感情,自己本觉得刻骨铭心,到屡屡碰壁之后,就变得和年轻人的恋爱感情类似,你不理我,我也就不勉强了,各走各的吧。 朱奇有点意外,他以为秦璐会问他为什么不把她们带回来,现在看到秦璐这副模样,他沉默下来,暗想是不是小茹将她母亲伤得很深,进门时秦璐披头散发一副狼狈模样,这可是和她在学校里的端庄高雅判若两人。 “是首长叫你们俩来的吗?”秦璐恢复了作为主人的角色,沉默冷场是电视工作者的大忌,“真是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的,”小强摇摇头,“我们刚才在省道上面看到小茹,我本打算去跟踪她们,但朱奇不同意,他担心你的安全,就要求先回到你家来看看。” “谢谢你,小奇,”秦璐感激的说,“只有你还把阿姨记在心中,阿姨有一件事不明白,不过我感觉你知道,能问问你吗?”她看着朱奇。 “问吧,阿姨,”朱奇说道,“我一定知无不言!” “小茹的这身本事是从哪里得来的?”秦璐问道。 第九十四章 地产大亨 日子无穷无尽,就像红河水一样,不管在上游遇到了多少阻挠拦截,让它怎样的遍体鳞伤血流如注,但它总会朝下游源源不断的流去,逶迤奔腾,涛声依旧。 在林立跳下千仞岗的第二天,一个男人就来接手水果店的后续工作了,他拿着更改过法人代表的营业执照,在这水果店驻扎下来,他黑着一张脸,不像林立初来乍到时对老杨和三娘恭敬有加,口口声声叫他们以后多多关照。这个男人没有,他怎么看也不像个作生意的人,连和气生财这最起码的一条规矩都不知道。开门营业后,他就翘着二郎腿睡在椅子上,自顾自抽起了烟,也不给老杨一支。 老杨和三娘对个眼色,都感到这个人不大像是善茬,以后可能会让他们头痛,老杨心里虽犯嘀咕,但也想着自己主动一点,把僵局打开,不然以后天天见面,会很局促的。 “兄弟,林老板走了,”老杨走到这男人跟前,陪着笑脸说道,“现在就是你接手了吧?从此我们就是邻居了,大家互相关照,共同发财,是吧,哈哈,”他打着哈哈。 这个男人好像这时才发现老杨的存在一样,他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哦,杨老板说的对,”他从身上掏烟出来,递给老杨,“以后大家就是朋友,有事吱声,还有三娘也是这样啊,哦,我在大哥那里知道两位名号,我自己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丁一!” 三娘笑着点了点头,她没有作声,丁一?这恐怕是全中国最简单的一个姓名了!一共三画,他父母不知多懒,给孩子取这么简单一个名字,不过,倒也是名副其实,你看那个懒劲,给老杨一支烟后,又倒在了躺椅上面,他会把这个店败光的!三娘想。 “唉,林老板,好人啊!”老杨站在丁一旁边,察看着丁一的眼色,“可惜好人命不长呀,好端端的,就----” “杨老板,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好不好?”丁一沉下了脸,“不是他,我现在还在省城享受着呢,天天美酒女人,他是好人?以后你会发觉我比他更好,走着瞧吧。” 老杨受了抢白,有点发窘,“那是那是,丁老板一看就是豪爽之人,你怎么会到这小县城来呢?”他小心翼翼的问丁一。 “哦”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的丁一,在舒舒服服的吐出一个烟圈之后,懒洋洋的说道,“我本来跟我哥在省城搞房地产的,这个叫林立的,他以前和我哥是故交,读书时感情不错,后来成家后,天天风花雪月,败家后就来投奔我哥,叫他帮忙找个营生,我哥就出钱给他盘下这个水果店,结果他没过多久,嫌日子无味,没有奔头,就---,不说了,说这没劲。” “是啊,那天早上我们看到遗书,”三娘凑了过来,“上面写着什么一潭死水生活,就为这些人就不想活了,这是什么话呀?我活了几十年,不还是这么平淡过来的吗?” “人不想活,”丁一冷笑一声,“还找一些狗屁话来文过饰非,嫌生活平淡,没有激情,那你有本事把杨老板和三娘给杀了,将他们的摊霸占了,将这条街全盘下来,成为这条街的霸主!那生活不就充满活力了?” 老杨和三娘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丁老板真会开玩笑,”老杨强笑说道。三娘则退回到她自己的摊位上去。 “哎呀,”丁一伸了个懒腰,“好想去睡个大觉呀,睡它个一千年才醒过来,多爽呀,”他又掏出烟来,这次他想起了老杨,“再来一支?”他作势欲扔。 “不要不要,”老杨慌忙摆手,“我只是抽着玩的,不敢抽多不敢抽多。” 看到这样,丁一也不勉强,他自顾自的点上,长长的吸了一口,可能用力过猛,直呛得他眼泪汪汪,咳嗽连连。 这时,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水果店的生意也开始运转起来,老杨和三娘开始忙碌了,只有丁一,依旧躺在椅子上,眯缝着眼睛,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有几个顾客来到他的摊前,看到他这副懒散样,不禁又往三娘和老杨摊位去了。 “天啦,你是这样作生意的呀?”一个姑娘的声音在丁一耳边响起,把正沐浴在暖阳中的丁一吓了一跳,他睁开眼睛,一个穿着黄色t恤衫的姑娘站在他的身旁,一脸惊奇的看着他。 丁一一时没明白过来,“你是哪位呀?这里的法人代表是我,作生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他注意到姑娘的眼睛有些红肿。 “小萌,过这边来,”三娘在那边摊位叫道。 小萌没有理她的姑姑,她继续批评丁一,“你这样作生意,会作到要饭的地步去,那可是作生意的最高境界!” “谢谢提醒,”丁一不动声色的说,“不过姑娘你知道我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我还真不知道,”小萌嘲笑的说道,“你是演员?政客?还是乡,哦不,村人大代表?” “都不是,”丁一摇摇头,“我做人低调,但我不容许别人看不起我,是你*我的,告诉你吧,我是地产大亨,省城的明珠大厦,华宇大楼,它们上面都留下了我的足迹。你说这样一个水果店,一斤赚几毛几分的,能够刺激我?把我从暖阳中,从躺椅上拉起来吗?” 小萌在看到林立跳崖之后,伤心不已,昨天哭了一天,现在才刚刚起床,一下遇到这样一个活宝,不禁奇怪,悲痛之情也减少许多。 “那你怎么又来了?有人*你吗?”小萌惊奇的问,“我大哥呀!”丁一叹口气,“我刚才都给他们二位说过了,长兄如父,现在林老板撒手西去,这个店暂时没人看管,他非要我来接手,我哪是看这个的人呢?哎,看来这把躺椅,是我永久的家了。” 小萌心中一动,“那你将它转手得了,省得你浪费大好光阴在这上面,然后你就可以回到你的房产世界里去,那里才是日进斗金。” 老杨和三娘都竖起了耳朵。 “不行哪,”丁一摇头,“我大哥是个死脑筋,他说房产风云变幻,他得在这里留下一个避风港湾。” “我看你大哥是想支开你吧,”小萌冷笑一声,“如果房产风暴袭来,他这一个小小的水果店能挡得住?我猜,他就是不想你在他身边晃悠,在事业方面,你什么也帮不了他,他看你碍眼,才把你充军到此,对不对?” 丁一无言以对,过一会儿,他向小萌翘起拇指,“行,你很有眼光!”他打量着小萌,“你现在有工作没有?我看你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帮我看店,我付你工资,怎么样?” “拉牛牛,“我觉得我完全能够胜任这份工作,至少比你强过好多,对吧,”她看着躺在椅子上的丁一说道,“我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椅子砸了,省得人心里老惦记着它。” “别别,”丁一连忙说道,“你只管给我卖好水果就行,那椅子,我以后来视察工作还得用它呢?那就这样说定了,从现在起,你就是这个店的总经理助理了,以后这个店的日常工作就交给你了,工资咱们慢慢再议,你放心,你卖水果,我给你开销售房产人员工资,咱有钱!” “大气!”小萌喜出望外,“还有一点,我晚上得住在这里,”她脸微微发红,声音低沉下去,“正好有时间整理理事铺子。” “那更好了,”丁一说道,“我还巴不得呢,你放心,晚上这里绝对安全!我叫我哥给这里公安局打个电话,叫他们在这里设个岗亭,小事一桩!你现在就上任吧,我去给我大哥打个电话。” 丁一走后,三娘埋怨小萌,“你这丫头,你去搅和什么呀?你不知道这店水有多深吗?”老杨也附合道,“是呀,这店有股邪气,林老板好端端的,怎么就自杀了?” “你不要说林大哥好不好,”小萌对老杨沉下脸,“他的死肯定有别的原因,他那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不会去自杀的。” “你这孩子,”三娘生气的说道,“你自己都看到林老板跳下悬崖,还不死心?”她倒隐约猜出了小萌愿在这里工作是因为林立缘故。 小萌没有回答,她确实看到了着一身白衣的林立纵身一跳,消失在白雾弥漫的崖底,但在心底,又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不会死一样的,说不定会被崖壁上伸出的某条树枝勾住,或是一团云托住了他,飘然落地,她知道自己这是幻想,但总爱去这样遐想,这个年轻姑娘,人生第一次有了相思之苦,尽管她相思之人已阴阳两隔。 第九十五章 群英聚会 河口属于典型的热带气候,在这时的北国,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寒冷冬季,但在这个滇南小城里,依然有着暖融融的阳光照在每一个人身上,在盛夏能够将人皮肤灼伤的阳光,到现在变得非常温和,就如你的野蛮女友在经过和你相亲相爱之后成了你的亲密爱人一样,丁一也是这受惠于温暖阳光中的一分子,他走在街道上,边走边浏览身旁的人群,这些在太阳下行走着的芸芸众生。 但这群人中少了一个,他本也应是这滚滚红尘中的一个,在他生活最平淡时,他忽然一下变得耀眼起来,他穿上象征纯洁的白色衣衫,像一祭坛上的祭品,在山的最高处,在那块天赐之石上,起飞,然后降落,在小五和小萌的惊叫声中,以一种自由落体方式急速下坠,最后,白色山雾将他包裹起来,将他送到了另一世界,在那里,是有谁在召唤他吗?他走得那么匆忙,走得那么整洁! 他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走呢?丁一想道,现在水果店暂时交给小萌看着,小五说过这个姑娘是林立的红颜知己,林立的死,小萌非常伤心,现在让她来照看林立生前的店铺,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吧,只是他为什么要走呢?遗书上面所写,从字面上看,好像也还说得过去,但那不是他的真实心境,是有人*迫他吗?小五否定了这一点,当时他奔到大石前,空无一人。算了吧,丁一在心里长叹一声,林峰在他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现在随着他的纵身一跃,已全面宣告:投资失败。 丁一走向县武装部招待所,林峰他们还在那里,他们得商量一下,林立走后,后面工作如何开展,毕竟,路还是要人去走,才能走完。走在绿荫如盖的小径上面,丁一忽听后面有微风飒然,忙头一低,一个滑步,人已闪在一旁,后面偷袭之人一击落空。 “丁哥,好身手,”偷袭者称赞道。是牛黄,他的战友,他的兄弟!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丁一问道,“谁解开了你的锁链?”他开着牛黄玩笑。 “二哥要我过来接你,”牛黄打了丁一一拳,作为对他骂自己的责罚。“怎么,你把门关了,小店打烊了?” “没有,我叫那个小萌看着,”丁一笑道,“咱也过过老板的瘾,尝尝剥削人的滋味。” “嗯,不过,咱们剥削人家可以,”牛黄说道,“欺侮人家可就不行了,那个姑娘还挺漂亮的。” 两人边走边说笑,一会儿就来到了招待所里。小五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脸色阴沉。他穿着那件黑色衣服,青色长裤,肥大的衣袖和裤腿映衬出了他的细胳膊细腿。他看到了走进来的丁一和牛黄。“丁哥,”只有这时,小五那眼神才会透出一丝暖意,“你回来了,好,二哥和绍俭他们在房间等你。” “二哥,我回来了,”丁一刚一走进房间,就朝里面嚷嚷,“今天生意不错,一下就赚了个大姑娘回来,不信,等下你去看看,水灵灵的,比所有水果都还水灵!” “行了行了,”林峰坐在里面,“别提生意,老子这下亏大发了,你走时锁门没有?破家值万贯,这样下去,我他妈的还真说不定要靠它养老呢?” “我都给你说过了,”丁一生气的说,“我找了小萌帮忙看着,哦,不是帮忙,她现在也是你的员工,归我直接领导,归你间接领导,我都和她说好了,现在她是那里的办事处主任了。” “真的?”林峰这才认真问道,“我还以为你刚才是发神经呢,算了,不说小姑娘了,说说大男人,绍俭,你说说,林立他有自杀的可能吗?” 绍俭在他们几个中,年纪稍大,人也沉稳许多,他说:“要我说,绝无可能!一个人活得好好的,却去自杀,这怎么都没说服力!小五,你真看清了大石上面那人是林立吗?不是俭哥怀疑你,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慎之又慎。” “是的,”小五说道,“我看的很清楚,而且我在叫他时,还看到他犹豫了一下,但他还是跳下去了。” “哦,”林峰点点头,“如果没有自杀的可能,但小五又亲眼看到他跳的崖,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小五赶到,林立就跳,你们说说看,林立是不是好像在那里等着你们,让你们看着他跳?”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丁一说道,“或许林立也是那时刚到山顶,只比小五他们早到几分钟而已,或者是他就是在那里等,我听一些自杀未遂的人说过,他们在自杀时特别不想没人看到,他们大多要有别人注意时,才有勇气迈下一步。” “比小五他们早到几分钟有这可能,”林峰说道,“但这可能是微乎其微,等着有人看到,这点倒很有说服力,但一个没有自杀倾向的人选择去那么远的一个地方自杀,我敢肯定,这就不是自杀,是有人控制了他!” “控制?”绍俭皱着眉头,“那时山上除了小五和小萌之外,没有别的人了。” “有没可能当时不是人为控制,”牛黄说道,“而是用药物控制呢!” “很有可能!”林峰一拍大腿,“我看过苗丁花档案,她曾在加拿大留学,学的正好是生物制药专业,你们看她会不会利用一种药物来控制林立,让他在我们面前跳崖自尽?” “世界上真有那种可以控制人的行为的药吗?”丁一表示怀疑,“反正至少我还没看到过。” “假如真有,她当时一定要在现场才行呀,”小五说道,“可是我在现场看过一遍,没发现有人,当然她也可以在稍远地方,用望远镜观察。” “那么她这样作,其用意何在呢?”丁一说道,“她看出来了,林老板是我们放下河里的诱饵?来钓她这个金龟婿,不,金龟女的。” “这种可能性极大,”林峰说道,“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要我们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她让林立在我们眼前自杀,就为示威!” “或者是给我们一个警告,”绍俭说道,“她想要我们知难而退,我看她在心里也还是相当忌惮我们,双方和平收兵,这恐怕也是她的主要目的。” “现在还收得了兵吗?”林峰说道,“战线已经拉到这个份上,老子的人财两空,刚才我和一号联系过了,他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叫我们暂时按兵不动,等苗家的人呆不住了,自己跳出来。”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丁一说道,“苗家在此根基深厚,就是呆上十年八年,他们也呆得下去,我们呢?天天在这里白吃白喝,却拿不出一点成绩,感觉就像占了公家很大便宜一样,难受!” “我倒有个想法,”林峰说道,“要不明天我们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我们去和顺镇一趟怎样?” “好哇,”丁一率先答道,“林立以前去过和顺镇,见过苗丁花和她的叔叔苗百全,说明那里至少是他们一个窝点,反正我们没事,明天就去走他一遭,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我看可行,”绍俭考虑了下说道,“我们找两个三轮车,拉点水果下乡去卖,生意和工作两不误!” “小五以前去过,”林峰说道,“这次行动就让他作指挥吧,我们都听你的,小五,够意思吧?连我都听你的,第一次掌权了,以后你头一甩,那就不是甩臭汗了,那意思是:兄弟,上!” 丁一,绍俭,牛黄他们都笑了起来,小五没笑,他问林峰,“你说你也归我指挥,对吧?” “当然呀,”林峰拍着胸脯说道,“我好歹也是你们二哥,言出必践!” “好吧,我现在安排一下明天的具体分工,”小五严峻的说,“明天两人一车,两车四人,丁哥牛哥一车,小五和绍俭一车,还有二哥,在家守好电话,不得离开半步,必要时和河口警方取得联系,切记切记!” 第九十六章 车行辚辚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一阵杀猪般的野兽派歌声在和顺镇的乡村公路上响起,是丁一!这个五音不全的家伙,把这首脍炙人口的云南民歌喝得磕磕绊绊,惨不忍闻,牛黄实在听不下去了,“停下停下,你别唱了,你这唱的不是小河趟水,人家唱的如同小河趟水般顺畅欢快,你这整个一老汉爬坡,哼哼哧哧,” “你这头死牛!”丁一不大服气,“我主要是用另一种风格将它演绎出来,它有别于民歌原有的那种朴实清新,我给它注入了许多沧桑元素,你不懂,你看小五他们俩不是听得如痴似醉吗?” 后面一辆车上坐着小五和绍俭,绍俭开车,小五在抖动不停的三轮车上闭目养神,绍俭加快速度,和丁一他们的车并驾齐驱,他对丁一说道,“你说得不错,你看小五真的醉了,眼睛都闭上了。” “丁哥,”小五睁开眼睛,“尽管二哥给我封了个芝麻大的官,但大家还是兄弟,我不敢说命令你,就当是请求你,不要再唱了,好不?” “你真觉得难听?”丁一问道,一脸失望,“我还当你是高山流水知音难寻呢?” “丁哥确实唱得很有特色,”小五摇头,“只是马上要到和顺镇了,这里是苗族的重要集居地,大家都知道苗族姑娘能歌善舞,万一你的歌被那位姑娘听到并感动了,你知道,她们最喜欢和人对歌了,一旦对上,我们就走不了啦,那生意还作不作?工作还干不干?” “就是,”绍俭说道,“看来这作领导都是无师自通,小五说的多好,一出口就明显处于另外一个高度。” “就当是节能环保吧,”牛黄说道,“本来这三轮车的嗓门就大,你旁边再一吆喝,那噪音分贝得多吓人,丁哥,你洗洗睡吧。”路太窄了,两车并行甚是不易,他降下速度,让绍俭小五他们先行。 “唉,黑暗给了你们黑色的眼睛,你们却不用它去寻找光明,”丁一发出一声怀才不遇的叹息,总算安静了下来,两旁的房屋开始密集起来,和顺镇到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了镇子里。 “喂,买水果啦,果农自产果农自销,”丁一的独特声音并没埋没,他亮起了他的大嗓门,这次里面注入了的是许多煽情元素,“无污染的绿色水果,免中间环节,果农直销!” 反响并不强烈,除了小五他们前面的车作成了一笔交易,出手了几斤苹果之外,丁一他们这车没有开张,他也就停下了他的吆喝,不知生意清淡是否和他的天籁之音有关。 “你注意到没有?”小五问绍俭,“这镇上的人家和县城的人家有点不大一样。” “是呀,”绍俭说道,“这里的人家好像都挺有钱的,当然房屋外面不怎么突出,主要是里面的装潢甚是华丽。” “还有一点,”丁一凑了过来,“你发觉没有?我们看到的镇上人群,以小孩和老人居多,青年人很少,他们去哪里了,外出打工?” “丁哥吆喝半天了,口渴了吧?”牛黄说道,“要不要来两苹果,按成本价给你?” “你不说还好,”丁一笑道,“你一说好像是提醒了它一样,这还真口渴了,我去讨口水喝,你的苹果对我而言就是禁果,我不敢吃,怕把持不住,哈哈。” 另外三人也都笑了起来,丁一走向一户人家门口,他看到门口坐着一位老大爷,在椅子上看着报纸,看来是知书达理人家,好说话。 “大爷你好,”丁一变了一副嘴脸,由一个放歌狂士转换为贩夫走卒,“我是卖水果的小贩,路过贵地,嗓子干渴,可否讨碗水喝?”他微微躬身。 那老人目光从报上移开,停在了丁一身上,“口渴由吆喝引起,你若不吆喝,哪来口渴?” “若不吆喝,哪来生意?”丁一说道,“可怜在下身无旁技,只得以此薄利,养家糊口,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惭愧!” 小五他们在路边听到这里,不禁暗暗皱眉。 那老人再次打量了他,又看了小五他们几个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朝里屋叫道,“婉玲,给这位叔叔倒碗水来,加点白糖。” “不用不用,白开水就行,”丁一陪着笑脸,他发觉这老人也并不是特别苍老,只在六十上下,在他两道浓黑的眉毛中间,有一小团白眉存在,很是显眼。一会儿功夫,一个小姑娘从里面端着一碗水出来了,她好奇的看着丁一,还有路边的小五他们。 “谢谢小妹妹,”丁一接过碗来,一饮而尽。“你糖放,放得太多了。”这是真的,甜的有点过份。 “不谢,”小姑娘天真的说,“叔叔,你看上去不像好人,一副凶相,尽管你带着笑容。” “别胡说,”老人训斥小姑娘,“你老是以貌取人,叔叔会不高兴的。” 丁一没有不高兴,他只有点难堪,“是,叔叔不好看,其实叔叔小时候还是可以的,后来日子过得很苦,生活所迫,迫成了这样,那边,那三个叔叔,他们还更难看,所以他们只能远远的站着,怕吓着小妹妹了。” 小姑娘格格的笑了起来,“你说谎,你想拉个垫底的,那三个叔叔比你好看,尤其是那叔叔,”她指着小五,“那叔叔好帅!不过,他更像电影电视上面的杀手,又冷又酷!” 小五他们听到这里,不禁脸色一变,那老人的目光也射了过来。小五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丁哥,是否咱们该走了?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呢!”他对丁一说道。 丁一再次谢谢这老少二人,谢谢他们对他的赠水之德,当然在心里也原谅了小姑娘对他长相的不太客观的评价,她还太小,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气质的正确理解。 两辆车重新上路,有了刚才看报老人的话,丁一也停止了吆喝,几个人一路沉默的通过了街道,前面出现了一大片荒芜的田野,这里的人不喜欢种庄稼?和顺镇眼看就要走完了,车慢慢的停了下来,小五心里想道,这一趟劳而无功?卖的水果还不够油钱,就这样打道回府? “怎么样?队长,”丁一问小五,“我们掉转马头,师徒四人回东土大唐吗?” 小五沉默,他望了一下前面,一个男人远远的从对面走来,他走得很快,小五低声说道:“继续开车,往前面走,不要停!不要看那人!” 绍俭和牛黄听到,就继续发动车向前面驶去,车上的人都目不斜视,在与那人擦肩而过时,那人看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往前走了。 “你以前见过他吗?”绍俭低声问小五。 “是的,来救庄元时,我见到过他一次,但他没看到我,”小五说道,“他和那个小黑是苗百全的左膀右臂,小黑已经被我干掉了,这个男人叫吴生,是个哑巴。” “那我们怎么办?”绍俭问道,“要不我们前去截住他,带回去问问。” “这不好办,”丁一说道,“现在是白天,如果动手,很容易引起轰动,而且我们对他们情况一概不知,搞得不好会吃亏。” “要不这样,”小五说道,“牛哥和绍俭哥先开车前行,你们沿着这条路走,到前面应该能上省道,你们二人先回县城,我和丁哥暂时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干什么?”牛黄皱着眉头,“去跟踪哑巴?他都走过去了。” “他应该还会回来,”小五说道,“几位哥哥想想,这镇子的成年男女不知所踪,我估计他们是到一个隐蔽地方工作去了,这个吴生,应该就是从那个地方回来的,从他步行来看,那地方应就在这附近,他回来不知是为了何事,但他事后应当回到原来地方,所以我和丁哥想在这里碰碰运气。” “有点道理,”丁一点点头,“反正也是无事,我和小五就多留一会,你们二位先回去,他们不见了车,就会认为我们已经走了,你们回去后和二哥说说情况,可能二哥这时也闷得发慌,我们如果没有什么发现,晚上之前一定回来,” “那好吧,”绍俭说道,“我们就先走了,你们自己小心,没把握就千万不要动手,从长计议。” “我知道二位的本事,”牛黄说道,“但还是罗嗦一句,我们的身体是很值钱的,自己看重一点!” 小五和丁一点点头,牛黄和绍俭开着车走了。 第九十七章 山路弯弯 两辆车消失在小路尽头,小五和丁一躲在了一个草堆后面。 “唉,不该走的走了,”丁一长叹一声。 “该留的还得留下来。”小五说道。 “你以为我在说谁?”丁一摇头,“不是牛哥他们俩。” “我知道你想起了子杰哥,还有林立。”小五说道,“我也刚刚还在想着他们。” “还能回忆起他们的模样吗?”丁一问道。 “你觉得奇怪不?”小五说道,“林立的样子我记忆犹深,子杰哥倒有些模糊了。” “是啊,我也一样,”丁一说道,“我也奇怪,我知道自己并没忘记子杰,但怎么就对他不那么熟悉了呢?难道我们下意识里是在慢慢淡忘他吗?莫非我们已经老了?” “也不一定是那么回事,”小五说道,“因为时间流逝,我们都在往前走,脑海里每天都在添加新的东西,我们无时不在思考,人们常说的什么都不想这个说法就不对,什么都不想是因为人那时头脑中没有一个重点,蜻蜓点水,思绪万千,而不是没想。” “那么你怎么对林立印象还那么清晰呢?”丁一说道。 “不知道,”小五摇头,“或许是他才走不久吧,或许他的形象太过完美,或许我们还会再见面吧?” “见面?”丁一奇怪的说,“你和林立再见面?你什么意思?” “说不清楚,”小五摇摇头,“我现在回想起来,他在跳崖前好像看过我一眼,不知他是否要告诉我什么,可能是我胡思乱想,我总感觉他的跳崖和他的死不是因果关系。” “你想得有点多了,”丁道,“大战在即,你这思想有点危险。思相家,告诉我吴生他会回来吗?要不我占上一卦?” 吴生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小五原也没有多大把握,只是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想法,在救庄元那个晚上,小五在暗处看见过吴生一面,这个哑巴在跟苗百全交流时,一张嘴咿咿呀呀的边说边打着手势,一副着急模样,那苗百全倒是沉得住气,他甚至和蔼的拍拍吴生的肩,示意他慢慢表述,看得出来他对他相当看重。现在小黑被自己除掉,苗百全就少了一只胳膊,如果今天能有机会除掉吴生,那就算没有白来一趟。不然四个大男人,一共就卖出几斤苹果,灰溜溜回去,不被林峰骂得狗血淋头才怪呢?他被小五关在家里,肯定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了。 吴生没有出现,路上只过去了几个背着背篓的妇人,从草堆边经过,消失在前面的镇子里。 “来了!”丁一说道。 小五一惊,果然在那边,吴生一个人匆匆面来,他走在路的那一边,小五和丁一屏气凝神,看着吴生从眼皮底下走过,小五有种感觉,这个哑巴好像在骂人!脸色阴沉,嘴唇不停蠕动。就像好多哑巴在生气时都会怒形于色,嘴里嘟嘟哝哝一样,五十米时,丁一刚想起身去跟,小五一把拉住了他,“后面还有一个!” 后面这是个老者,就是丁一刚才讨水喝的那个看报老头,只见他步子轻快,神态安祥,就像是晚饭后在外面散步一样,走出了一派仙风道骨,小五和丁一不知他的出现是否和吴生有关,他们不敢大意,只得看到这个老者走在吴生后面,他们再小心翼翼的跟在老头后面,好在这老者走路不慢,吴生的影子倒也一直在他们视线之内。 吴生拐上一条通向那边山脉的岔路,直往山边走去。那老者走到岔路时,停下了,好像他一时决定不了走哪条路合适,小五和丁一早已隐蔽在一棵树后,果然他回头看了一下,没见到人,就沿着吴生走过的小路,也走了下去。 由于通向山间的那条小路,四周没有什么可以用作掩护的树或深草,小五和丁一只得在树后原地不动。那山里面有什么?吴生刚才应当是从那里出来,可能是叫上了这个老者,然后再回去,老者和吴生保持一定距离,应该就是为了看有无别人跟着,确定没有的时候,才去那山里面。 现在这老者已经走到了山脚下,他又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当然还是没发现异常,丁一和小五不敢冒险,依旧在原地不动。老者上了山,很快茂密的树林就掩住了他的身形。 小五和丁一还是没动,这个老者如此小心的回望几次,肯定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踪迹,他上山以后,一定还会再观察一会的,如果那时还没人来,则说明是真没人来了。 又过了半个钟左右,两人对视一眼,可以行动了!这条路的两侧,是比路稍低的田地,由于长期荒芜,长满了浅浅的野草,小五对丁一说道,我先去,就伏低身子,脊背差不多和路面齐平,一个冲刺,像低飞的蝙蝠一般,很快就到了山脚,小五稍稍探出头来,侧耳倾听四周动静,然后给那边的丁一打个手势,丁一同样奔了过来。 “我走前面,”丁道,“你在后面给我看着点。”小五刚才谈及林立的话让丁一不安,他抢在小五身前。小五点点头,这没必要去什么争先恐后的,前面都是一片未知的世界。 山里面树木繁多,草深齐腰,小五和丁一不敢在路上行走,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保持十来米的距离,在草丛中像蛇一样逶迤爬行,当然大的方向还是和这条山路保持一致,在向上爬行一段距离之后,前面的丁一发现山路再没有向上延伸,而是一个折向,平平的向山腹中拐了进去。丁一停了一下,竖耳听听四周没啥动静,给后面的小五打个手势,继续沿着山路旁边的草丛前进。没走多远,就停住了。 别有洞天!眼前面的景象让他想起了别有洞天这个成语。 人影一闪,却是小五来到身旁,两人望着前方,是桃花源吗? 当然不是,至少桃花源是不需要人站岗放哨的,这里却有,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男人在一株大树上面坐着,眼睛四处张望,手里居然还有一枝美国制造的m16步枪!在树下面,就是一道大门,用栅栏围成的山寨门,就像人们圈养鸡鸭的栅栏一样,这里面养牲畜吗?大门后面是一大片用树木搭建的简易草房,尽管也有树木置身其中,但透过树叶和草丛的缝隙,仍然看到了有许多的人影在里面游动,甚至听到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只是距离尚远,听不清楚。 小五和丁一对视一眼,“我从路上过去,就说找人,你看准机会下手。”他对丁一说道。 “还是我去,”丁一说道,“你形象不好,不合适,不像无赖,那是我的本色演出,他应该不会开枪的吧?” “不会,”小五说道,“这子弹贵不说,枪声会让里面的人惊恐不安,会造成混乱,里面的不全是匪徒,好多是和顺镇的乡民。去吧,从路上大摇大摆的过去。” 丁一从草丛中悄悄走到路上,抖抖身上的草屑,然后沿着小路向那里走去,他装作不知道树上有人,一边走一边喊“吴哥,吴哥,”他想要是那门哨问起,他就说是找吴生的。当然声音不能太大,不能让里面的人听到,但也不能太小,得让这个树上君子听到。“他奶奶的,这个死哑巴!跑那儿去了?”他边走边骂骂咧咧的,一副生气模样。 还没走到树下,那门哨就跳了下来,看来身手不错,落地轻盈。“站住,里面闲人免进!” “呀呀呀,”丁一仿佛吃惊不小,后退了好几步,“大,大,大哥,你是神呀,我不是闲人,我有工作的,我在殡仪馆工作,是里面的化妆师。” 说话之间,小五已经悄然无声的潜到门哨后面草丛中。 那个门哨冷冷的看着他,“还是去给自己美美容吧,瞧你那副德性,你来这干什么?有证件吗?” 今天这是别人第二次谈论自己的长相了,小姑娘说自己,丁一还可以忍受,这个匪徒也来数落自己!丁一不禁悲哀,看着这张还算年轻的脸,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我来找人,没有证件,你后面那个人,他有!” 第九十八章 乡野教授 背后有人!如果这是在午夜时分,你独自行走,一个声音在你耳畔轻声说道:背后有人。它会让你毛骨悚然,一时不敢回头,但现在是青天白日,那个哨卫听到丁一这样一说,连忙转身,小五比他高出一头,哨卫第一印象就是撞上了一面黑墙,刚想叫喊,嘴被一双冰凉的大手捂住,他感觉到了那手指又细又长,枪也被前面这个殡仪馆的化妆师下了去,他听到出现在他后面的人说了句,我和他是一个单位,他管包装,我管生产,这哨卫甚至还听到了喀嚓一声,那是他自己颈椎变形时发出的声音。 “不能打晕吗?”丁一看着软倒在地的哨卫说道。 “他是匪徒,不是乡民,”小五说道,“来,帮我一下,”小五和丁一一起,将哨卫架上大树,摆好姿势,远望去,就像他在打瞌睡一样。 “现在咱们分道,“丁哥你守门,我去他们禁区,争取进个球!” “好的,”丁一说道,“记住,进不了球就赶快回来!” “知道,”小五点头,“有你在,进不了球也是个平局,不会输的,丁哥,守不住门就自己跑,听到没有?” “知道,”丁一说道,“那是我的强项!” 进了这道栅栏门,小五小心的向前摸索前进,时而聆听,时而疾行,好在里面树木不少,随时都可以躲藏,小五首先注意到的是一间茅屋,他伏身窗下,再轻抬头,里面没人,小五潜身进去,里面应是一个清洗容器的房间,水槽内摆满了各式容器,从容器上面还在滴水来看,工作人员应刚刚离开。 毗邻容器室的应当是个原料仓库,里面同样无人,小五看到了里面有滑石粉,罂粟壳,还有色彩鲜艳的罂粟花,毫无疑问,这是用作毒品的材料,这些人去哪里了?刚才还隐隐听到人的说话声,小五皱眉,难道自己中了空城计?他一不作二不休,一个鱼跃,跃出窗户,继续朝下面一个房间走去,这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小五连忙闪身一旁,是两个还未成年的大孩子,他们向容器清洗室走去。 “你怎么不听苗教授讲课呢?”其中一个男孩问另一个男孩,“他们全在那里。” “时间不够,”另一个男孩回答道,“我还得赶紧把那些瓶瓶罐罐洗完呢,不然下班就晚了,你要听,以后还有机会。” “那不一定,”这个男孩说道,“好像现在风声紧了,以后还不知道能干多久呢?” 小五还未听到这个回话,他们两人已经进了房间了。接着就传来了开水的哗哗声和器皿轻微触碰的清脆声音。 “苗教授?”小五暗自嘀咕,是不是刚才那个跟在吴生后面的那个老人?吴生是来请他去授课的,就像大学里面一样,这里还有教授存在,这里的工人是需要培训?还是需要洗脑?怪不得这两个房间的人都不见了。 小五心里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他得去见识见识这个苗教授,让自己也跟着长点知识。 他就往那两个男孩来的路走了下去,可能都去听苗老授课去了,路上没什么人,偶尔路上有一两个巡逻的,小五早就闪在一旁,他路过了另外一个房间时,他扫视了一眼,这可能就是生产车间了吧,里面有一些仪器什么的,还有酒精喷灯,他一边走一边注意戒备。 哦,应当是这间了,前面一个大房间,小五从窗户里就看到了好多脑袋在里面晃动,门口还围着几个人,可能是里面坐满了吧,那个哑巴吴生也在门口,小五不敢莽撞,他脚步轻起轻落,绕到房屋后面,还好,那边也有窗子,而且旁边是一个小山头,有啥情况,小五可以瞬间消失在山头后面。小五蜷缩在窗户下方,听着里面的动静。 “同学们,哦,不对,应当叫我的父老乡亲们,我在大学习惯了,哈哈,”一个有着强大感召力的笑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小五的耳膜,是那个看报老头的声音,他就是苗教授?那个大房间里也传来了一片笑声。 气氛很和谐,教授很幽默,学生很纯朴,空气很---不那么干净。 就像在医院里面那福尔马林的味道,在小五的上空飘荡,作为特种战士,他的嗅觉比一般人更敏感些,所以他觉得有点刺鼻。那些人呢?可能早已对这味道免疫了,因为天天在此,已经适应了。 “在讲课之前,我得先完成一项仪式,”小五稍稍抬头,由于里面亮着灯光,所以他能看到里面,而里面则看不到他。先前的那个看报老头,现在的苗教授,他面容肃然,弯下腰,恭恭敬敬的给下面一大屋子人鞠了一躬。 下面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为什么要给大家鞠这一躬呢?”苗教授严肃的说,“这是因为下面各位,你们为你们所从事的工作,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巨大的误解,作出了最大的牺牲!最大的忍辱负重!社会不认可你们,人们对你们冷眼相对,法律不认可你们,警察对你们虎视眈眈,可是你们是什么?你们就是那坦荡烈焰映红天空前的那颗火苗!那颗火星!” 下面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人群中的激动情绪让小五想到了传销集团的授课场景,相同的洗脑,惊人的相似! “在展望我们未来之前,我得说说我们所从事行业的前世今生,”苗教授是否真的在大学授过课小五不得而知,但那副派头,那对课堂的驾驭能力还是让小五刮目相看,他放低了一点声音,就像音乐剧中的过门一样,再激昂奋扬的曲子里,都有一定比例的低音盘旋,“我们这个行业的历史,差不多和我们人类历史一样久远,早在新石器时代,人们就在地中海东部山区发现了野生罂粟,在6,7世纪后传入中国,那时人们已经开始有意识的种植培育,知道那时人们称它们作什么吗?快乐植物!在荷马史诗中,它被称之为忘忧草!我们也有称它为虞美人的,开的鲜艳,谢的悲凉,命运与虞美人何其相似? 当然它在医药临床方面,也是贡献巨大的,我们都知道,最早麻醉剂的取材,也是因它而得,为何现代社会视它为洪水猛兽,对它实行零容忍呢?人们最能摆上桌面的理由就是它让人萎靡,它让人沉沦,它让人逃离现实进入虚拟,这些我们不否定,我们承认,就像任何一种新生事物出来时,都会有它的软肋局限一样,这也难免,我们衡量它的存在价值是要看它的功过相抵谁占上风。 在这里说说我的奶奶,苗教授的声音又低了一些,但屋子里的人都听的清楚,她在八十高龄的时候,患了重病,肾脏疼痛难忍,医生束手无策,不是无药可救,要治她病,唯一的办法就是手术!但谁都知道,以奶奶八十高龄上手术台,也意味着上断头台,她痛得我们每个家人都心如刀绞,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瞒着家人,给她注射了吗啡,后来,她平静安祥的走了,和我们每个家人都告了别。那时,我刚大学毕业,从此成人! 说了我死去的奶奶,再说说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有人说我们活着就是靠物质生活,这也没错,我们因为有了吃的喝的,能够填饱肚皮,所以我们活着,但这样的生活是不完整的,我们得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生活,大米油盐蔬菜肉食,让我们健康的活,但不能让我们充实的活。我们需要精神享受,这世界有太多的不完善,不公平,而因各种原因,不能一一得到克服,那怎么办呢?每个人都幻想眼前的是一个美好的世界,那就用用我们的产品吧,你用之后,就会发觉,你眼中的丑恶的世界变美丽了! 这时,躲在窗户边的小五忽然发现刚才那个巡逻的人来到了这个屋内,他朝讲得正起劲的苗教授说道,“苗老,有外客来访!” 苗教授不动声色,“好啊,我现在去看看这位客人,大家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各人去各人工作岗位,记住:我们虽然道路曲折,但是前途光明。” 里面一屋的人都站起来,小五心想是不是丁一给人发现了,不过,他在大门之外,应当没什么事,大不了落荒而逃吧,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这里面好像戒备并不森严,自己找个地方先藏起来,再见机行事吧! 刚想到这里,突然外面“砰”传来了一声枪响。 第九十九章 短兵相接 在小五进去之后,丁一环顾四周,最后他拿着那枝步枪爬上了一颗大树,这树在这片林子之中鹤立鸡群,犹为高大,枝叶甚是茂密,他隐身树的高处,里面的情况一目了然,敌在明处我在暗处,真是个绝佳之处,小五杀入敌方禁区,他在这要塞之处,能攻能守,现在自己可不只是门将,自己还是中场指挥官!他看到了潜身进去的小五像只黑色大鸟一般,在里面低飞跳跃,时隐时现,不禁在心里暗暗称赞:真是好身手! 丁一的目光又落在那个倒霉鬼身上,低头闭目,睡的正酣,当然不睡也不行了,小五在这时显示了他作为驱魔者的冷酷一面,丁一放下了心,刚才在谈到子杰和林立时,小五流露出了瞬间的软弱迷离,但这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和效率,现在的他可以让丁一放心,小五还是小五,那个小姑娘很有眼光:小五就是杀手之王! 这时,外面山道上突然出现一个中年妇人,长得白白胖胖,着苗族盛装,花枝招展,丁一看着这个女人,不禁吃了一惊,他在树上,眼睛可没闲着,他居高临下,一边看着院子里面,一边观察他们来时的小路,以便应付随时出现的突发情况,但小路上一直没人出现,这个妇女从何而来?她的突然出现,简直就是西游记里的妖精现世,“嘭”的一声,烟雾炸开,一个美丽妖精出现在屏幕之上,丁一没有看到烟雾,这妇女是否和他们一样,没走正道,从草丛树林穿越过来?很快,丁一否定了这种可能。 那女人越来越近,丁一看到了她的衣衫整洁,不像是从草丛里爬行而来,这女人也并不好看,虽然脸上的脂粉抹平了她的皱纹,面部显得光洁,但没能掩盖住那一股戾气,头上扎着一朵红花,在丁一眼里,闪着邪恶之光,他满心厌恶,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面!变味了! 这妇女如此招摇,她旁若无人的走进栅栏门里,又突然收住了脚步,丁一明白,她肯定是想到了这门为何无人看守。果然,那女人回过头来,眼睛四处搜索,一下就看到了人还在树上魂已去远游的哨卫,那妇女看来很是生气,“你他妈的站什么岗啊,作梦娶媳妇呀?赶快给老娘下来。” 这要求对这哨卫来说,可能太高了点,他没有动静,依然如故,可能他这时正在过奈何桥呢,下面浊浪翻滚,怎么下来?丁一看到那妇女先是气得咬牙,渐渐变的吃惊,她知道情况不对!那女人一下爬上了树,尽管身子肥胖,但身手敏捷,她一把就将那个死鬼扯下了树。 里面的两个巡逻哨跑了出来,看到这个场景,不禁呆住,其中一个对那女人说道,“花姐,怎么办?”声音颤抖,想是对这女人十分害怕。 “怎么办?”花姐哼了一声,“里面已经有人闯了进去,你们没有看见?走吧,给老爷子汇报去!”丁一犹豫,他鸣枪示警?提示里面的小五,行踪已露,走为上计?还是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正在他犹豫之间,他看到那花姐一下停住脚步,“且慢,这里应还有人!” 丁一吃了一惊,这女人长得如此凶悍,但也不是有头无脑,“里面有人进去,外面一定会留个接应,不然我们大门一关,他插翅难飞!你,去给老爷子报话,你,和我留下,找出这个高人!” 听到被这花姐称为高人,丁一满心受用,但转念一想,自己确是高人,身处树尖,俯瞰大地,不是高人是什么? “花姐,我们从哪里开始找呢?”被留下的这个满心不悦,心怀恐怖,这时候,最安全的就是里面了,因为人多,而在这里,挨枪概率高达50%,高手?不露面的藏在暗处的都是高手,你不知道他向何方对你发起攻击。 “要是你,”花姐冷冷的说,“你会藏在哪里最觉安全?” “我,我,”这人战战兢兢的说,“我不知道,哦,我会挑一棵最大最高的树来藏身—” 丁一心里一凉,自己真蠢,智商竟然和这个匪徒打平!类似中国足球战平弱队,还是*平,不是憾平!瞬时想到,要是小五,他肯定不会选这树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笨于猪,则该杀之! “那不就对了,你还不算太笨,”她难得的夸这人一句,“花姐,”人一受到夸奖,往往会忘乎所以,这个可怜虫直往丁一藏身的这棵大树而来,“这边有颗大树,人肯定在---砰---啊,”一声枪响,一声惨叫,这个翻身倒地。 丁一抢先下手,他想自己虽然蠢笨,但是可以笨鸟先飞,先下手为强,走在前面的匪徒被他一枪击毙,那个花姐一个前扑,已经隐身在一株树后,丁一对她的射击角度成了死角,她不敢探头出来,知晓对方枪法了得,再者从刚才枪声来听,对方借枪杀人,守卫的步枪被挪作他用,自己手中的小手枪在这方面远落下风,她只有等,等里面的援兵来到。 她能够等,丁一可等不起,他连着开了几枪,子弹打在花姐藏身的树上,在她全身颤栗不敢抬头时,丁一已经跳下了树,“嗖”的一声,子弹从他身旁掠了过去,里面的援兵出来了,他连忙弯腰撒腿就跑,花姐精神一振,从树后献身,哦,不对,是现身出来,“快,追上他,死的活的都要!” 这个女人如此恶毒!活的你要可以理解,死的你拿去干什么呢?煎炸烹炒?丁一想到有可能自己会进这女人肚子,更是害怕,她不是牛魔王老婆,自己不是悟空,进去还能整个儿出来,不由脚下加快,同时窜高伏低,躲避子弹,山多荆棘,直扯得他腿脚血迹斑斑,前面一块大石,他一个跟头翻了过去,隐身石后,给跑到最前面的匪徒一枪爆头,啊的一声,后面的像是接到急停口令,齐刷刷的顿了一下,丁一一枪示威,继续奔跑,后面的人啊啊叫着,听上去倒是勇气百倍,但人影却是慢慢落后,除了那道红色身影在奋力追赶之外,其他人已是渐追渐远了。 听到枪声响起,小五不禁心中一惊,这是那种步枪声音,是丁一开的枪!他怎么了?他看到屋内有几个人掏出武器冲了出去,小五刚想行动,突然有几个人一下跑了进来,小五快速握枪,又很快的收了起来,这几个是乡民打扮,脸上表情甚是害怕,应当是刚才丁一的枪声吓住了他们,这些乡民胡乱逃窜,到了这房间后面,和小五不期而遇。 “外面怎么了?”小五问道,声音颤抖,好像吓得不轻,他提着裤腰,一副刚躲到墙角撒过尿的样子,他赌一把这里干活的人不一定彼此熟识。 “外面响枪了,”一个身着苗族服装的男人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警察来了?你别出去,”他声音比小五还抖得厉害,看样子,他也把小五当成了里面的人。 “这里也不安全,我得出去躲躲。”小五向外面走去,枪声一响,人群惊慌,正是趁乱离开时候。至于这里,回去后请示林峰,尽快和警方一道,将这黑窝一网打尽。 那人不再劝他,这些人自动闪开一条道来,小五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这些被苗教授洗过脑的乡民,愚民!真是愚不可及!这些人目光恐惧而呆滞,定定的望着他,只有那个劝他不要出去的那人有点异样,虽是全身发抖,神情害怕,但在小五看向他时,他的目光退缩了一下,小五看到了他的手,纵身扑了上去,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脸颊!这人的手垂在身体两侧,双手呈鹰爪状,正是要伸手夺枪的下意识动作,被小五看个正着。 显然,他混迹于这帮乡民之中,在寻找闯入山门的不速之客,而选择这些乡民,安全首先有了保障,警察是不会向他们开枪的,小五的握枪收枪动作虽快,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所以他只得暂时扮演一个和小五相同的角色,听到枪声就发抖的可怜虫,但他在要夺小五枪时,心下紧张,自然而然的眼神和手上就有了反应,被小五发现,挨了小五一记重拳! 小五这拳力量十足,这个男人一下倒地,挣扎不起,其余的人惊呼着跑了出去。 第一百章 约法三战 这一下小五现了身形,情知无法继续隐藏下去,他几个大步,爬上了旁边这小山头,上面垃圾成堆一阵恶臭,刚一上去,砰砰几声枪响,后面有几个人追了过来,小五甩开步子,向外冲去。后面这几个人跟得很紧,子弹不时从身旁呼啸飞过,好在小五身形敏捷,跑位飘忽,没有被击中,但尽在毫厘之间,这样下去,中弹是迟早的事,小五跑动中脚步丝毫不停,回手一枪,一人应声倒地,这时,前方石头后面又出现两颗头颅,他们藏身石后,拿枪瞄准小五,小五来不及思索,一个打滚,从山头上滚了下去,跌落在一个房间侧面,小五一看,正是刚才光顾过的容器清洗室,他不假思索,从窗户上跳了进去。 “他进房间了,大家不要乱,将他围住!”是苗教授的声音,沉着稳定,不带一丝慌张,小五在狼狈之余,也暗自佩服,他可不知苗老眼看他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心下得意,自然气定神闲。 “砰”的一声,一人从窗户伸进枪来,向小五开了一枪,在他扣动扳机同时,小五一个鱼跃,子弹打在一个玻璃瓶上,碎屑纷飞。 “不要开枪!”是苗教授气急败坏的声音,这一次他作不到温文尔雅了,“里面有容器!大家先退后,”外面的人顿时退了几步,只是手里的枪口还是瞄准了这房间的所有窗户和门口。 “这位英雄听我说说好吗?”还是苗老的声音,真是天才,声音又恢复了大学教授那种沉稳儒雅的语调,“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比破坏财物更让人痛心的了,你出来吧,我们谈谈!” “谈谈?”小五冷笑说道,“我出来后和你谈谈,是和子弹谈吧?贴心交谈!” “我可以向你承诺,绝不开枪!”苗老说道,“我一向坚持和平解决问题,最恨暴力!” “要是承诺不可靠呢?”小五差点唱出了这句歌词,“你拿什么来让我相信?” “我拿不出,”这个乡野教授说道,“但我以我的人格保证,外面还有我这么多父老乡亲,我如失信,将来如何立足?再说,你躲在里面我们一样可以要你的命,你不是刀枪不入吧?” “你们可以要我的命,”小五说道,“但我可以要你的半条命,你不会认为我吹牛吧?顺便问下,好像你们里面消防系统不太完善吧?” “你想要干什么?”苗老的声音里有了一股怒气。 “我现在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壳里,还能干什么?”小五说道,“不就是你上课时说过的吗?我可以作坦荡烈焰映红天空前的那颗火苗,那颗火星吗?” “你不准胡来!”可能苗老气得发抖,声音惊怒交集,“这会引起山火的,你们上级也不允许你这样作的。” “我都已经要死的人了,”小五叹道,“哪里还管得了上级下级?哎,这里居然还有天拿水,好像它知道我今天会来,在此等候我多时了,兄弟,等久了,对不住,”他慢条斯理的说。 “我有一个办法!”苗教授高声说道,“你愿意听听吗?如果愿意,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今天伤了我们几个弟兄?” “好像是三个吧?”小五说道,“我不清楚,反正吓死的不算在内,” “好!”苗老鼓掌说道,“你果然自视甚高,我们的人可能比不上你,但也不会被活活吓死,这样吧,我有一个解决方案,你可以考虑一下。” “说来听听,”小五有了好奇之心,再说,他怎么也不会去放火烧房,引起山火的严重后果他负担不起。 “你伤了我们三个弟兄,我说就这样放你走,我自己都不会相信,”苗老说道,“现在有一个公平方案,你先出来,我拿我祖上名义发誓,绝不向你开枪,但是也不能让你马上离开!你自恃拳脚厉害,我们这里也有几个兄弟,他们不服,你伤我们三人,那就由我们中的三人向你挑战,当然不是车轮战法,一对一单挑!你击败他们三人,就可安全离开,你敢应战吗?” 苗老说完,外面围观的人起了一阵噫吁声,因为发觉这边只来了小五丁一两人,丁一不知所踪,小五孤掌难鸣,这里的人有了安全咸,就陆续的围了过来,他们全都关注着躲在清洗室的小五,看他如何应对苗老的战书。 嘎吱一声,虚掩的门被人推开,小五走了出来,黑衣黑裤,映衬出脸色更加苍白。 “啊”的一声,外面人群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谁先上来?”小五问道。他看到人群自动围成一个圈子,自己已经处在中心,他不相信苗老会放他走,即使他胜了,但他相信他发誓说的,不会开枪,所以他出来了,呆在里面无计可施。 “好!好!够魄力!”苗老冲小五竖起大拇指,“你们谁上?和顺镇的子民热爱和平,但也不怕战斗。” “我来试试,”一个青年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他穿着苗族服饰,眉清目秀,但是看着小五的眼神则是充满仇恨。 “我来,是为一个人而来,”他冷冷的对小五说道,“你知道我为谁而来吗?” “不知道,”小五说道,“那对我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只有胜你,我才有一线生机,动手吧!” “你还记得在松岗林吗?有个被你一枪击中的女孩,她叫小青。”这个青年声音颤抖,“她是我的神,你杀了她!今天我是为她而来。” “那你愿不愿意为她而去呢?”小五说道。 “只要她原意,”这个青年说道,“只要你有这能力,好,我动手了!” 这个青年向小五扑了过来。他显然不是为比拼拳脚,他是为小青复仇而来,上来就是一拳直捣小五面门,势挟劲风,小五伸手一格,那人变拳为勾,趁势刁住小五手腕,运劲一拉,同时膝盖曲起,顶向小五大腿内侧。小五知道那里被击,疼痛难忍,就一个侧身,拉住他的手腕,顺势倒地,在那青年倒向自己时,小五用脚掌撑住他的腹部,然后用力,将那青年蹬出好远,然后自己一个打挺,站立起来,看着苗老,“这算第一场吧?” 苗老还未说话,小五忽听有人啊的一声,心知不妙,连忙一个闪身,吱的一声,衣服被那青年用匕首刺穿一条口子,他心下愤怒,一把抓住那青年手腕,手里运劲,那人手腕剧痛,匕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但他吃痛挣扎,一个反肘,撞向小五,小五曲臂,双肘互碰。“啊”的一声,那青年痛得惨叫,小五一脚,将他踢在三米之外,青年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这下应当算是第一场了吧?”小五问在那里发愣的苗教授。他脚尖一踩一挑,那匕首就像活了一般,飞了起来,落到小五手中,他走过去,递给苗老,“我觉得还是只比拳脚好,今天,我不想再伤第四个人。” “好的,好的,”苗老连声说道,他看了一眼被人扶起来的那个青年,“我本来也是提议只比拳脚的,刀剑无眼,你说的对,我也不想再看到第四人倒下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首战落败的青年人。 “那请第二位出场吧,”小五说道,“我时间紧,天上人间,它们都在催了。” 人群中有人笑了,苗老也笑了,只是他笑得勉强,“你真会说笑话,下一个,谁来?机会不易,高手可不是随时都会来我们这里的。” “让我来吧,”一个汉子走进场内,“我不是为谁而来,我为自己而来,教授,我给你提一个要求,可以吗?”他面向苗老,只见这人相貌甚是平常,就作当地寻常乡民打扮。 “好啊,你说,”苗老凭感觉知道这人有点来头,他知道越是这样平凡的人越有惊人的技业。小五也有同感,他屏气凝神,打量着这位汉子。 “如果我能侥幸胜得了这位英雄,”那汉子平静的说,“我想在你这里谋个教头席位,教教兄弟们拳脚功夫,可以吗?” “当然可以,”苗老喜出望外,“你只要不输给他,我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他还不知道他手下有这样可以和小五一战的壮士,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这一场和刚才那一场就大不相同了,小五知道遇到了劲敌,他不再客气,一上来就展开全力进攻,他手长脚长,走位飘逸,同时自小苦练力量,手上脚上劲道十足,这一战不只关系名声,还有他的年轻生命!尽管他也知道就是三战三胜,苗老也不一定会放自己走,但自己得首先要胜下来再说,这一下就用了全力,那汉子在未上场时就如一寻常乡民,但在场上之后,目光炯炯,对小五的暴风急雨攻势一一折挡,略有忙乱,但还能暂时应对,他同样暗暗吃惊,刚才他对小五的力量有所了解,现在小五的灵巧多变也让他咋舌。 圈子内外鸦雀无声,全都被场中的打斗深深吸引,只见小五的黑色身影在疾速穿梭,忽东忽西,衣袂带声,围着中间那个汉子不停旋转攻击,但那汉子也尽能抵住,就像浪中礁石,一浪将它吞没,浪潮过去,它又顽强的冒出头来。 斗至酣处,小五和那汉子两拳一勾,同时脚下用劲一绊,那汉子不能再行避让,他依葫芦画瓢,伸腿来绊小五,两人同时发力,这是纯力量的较量,小五脸色更显苍白,那汉子的眼睛血红,渐渐的,小五的力量终占上风,或许是年轻占了上风,青春占了上风,两人本来平衡的身体,现在那汉子在慢慢倾斜,显然在力量上他还是略逊一筹。他的脸和眼睛一样,憋的通红。 忽然那汉子感到手上一松,却是小五已经收力,“这第二场,就算和局,如何?”小五问苗教授。 “甚好,甚好,”苗老如何看不出小五已占上风,他心想,你这三战,平了一场,就不能说三战全胜,那时,哼哼,他笑容可掬,“那第三战还是继续吧,这下谁来?”他却不知小五已有一个逃跑方案,正准备实施。 一个人影来到场中,他打着手势,咿咿呀呀的,原来他是吴生,那个哑巴! “你要去试试?”苗老高兴的说,他已经不怕他的人再输一场,小五已经不能三战三胜了,他怕什么? 吴生一个劲的点头,嘴里不停的嘟嘟哝哝,那样子,惹得好多人都笑了起来。 “好!那去吧!”苗老高兴的拍拍吴生的肩。 吴生走向小五,小五看着他,目光对视,小五突然发现吴生的眼睛里有了内容,那是一种好像有话要说的感觉。他是哑巴,和自己还能有什么交流? “且慢!”一个声音在圈外响起,一个姑娘走了进来,“老吴退下,第三场我来!” 小五神色一变,来者是苗百俞的三女儿:苗丁花! 第一百零一章 琴声何来 “你来了?该来的终究会来,”小五说道,他面前的丁花,犹如雪莲一样的冷,如雪莲一样的艳。 “是的,我来了,”苗丁花冷冷的说道,她的目光不看小五,她望着蓝天,“苍天有眼,因果报应可能有时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这话在今天再一次得到验证。” “我有同感,”小五说道,“你居然能说出我的心声,我真奇怪,你看过卓别林的电影吗?” “怎么了?”苗丁花微觉意外,“你今天插翅难飞,还有心情谈喜剧电影?” “朝闻道,夕死可矣,”小五昂然说道,“卓别林的电影有个特点,他往往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去完成一件荒诞不经的事情,这就产生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喜剧效果,你给我谈因果报应时,我就有了这一种感觉。”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苗丁花说道,“立足点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动手吧。” “等等!”是苗教授的声音,他走到圈子中间,“丁花,还是让老吴上吧,这是男人们之间的战斗。” “不用,”苗丁花摇头,“我要让他明白,就连我们苗族姑娘,一样也不是可以任人欺侮的。” “哗哗啦啦”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掌声,“说得好!”在这掌声中却有一个声音脱颖而出,说话的人却是小五,旁观众人莫不愕然。“丁花姑娘果然勇气可嘉,这样吧,为了以免人家说我以大欺小,苗姑娘,你可以使用兵器,我空手接你几招。” “不用,”苗丁花说道,“你空手,我也空手,我身上是有刀!”她掏出她腰间的刀,举过头顶,呼的一下划破空气,银光耀眼,寒气袭人,然后刷的插入腰际。“不过不是与你交手时用,待你输的口服心服,我再用这刀取你性命,你没话说吧?” “没有,”小五摇头,“我与苗老有约,若不能三战皆胜,自是任他处置,输给姑娘,那一样任凭你们处置,来吧!” “等一下!”却是刚才和小五赛第二场那汉子走进场中,他朝苗教授和丁花分别拱拱手,“苗老,丁花姑娘,我知道一旦你们交上了手,就无法再也挽回,在此我可以罗嗦两句吗?” “好的,请讲请讲,”苗老客气的说,这位汉子刚才给他挣了脸面,他也起了爱才之念。 “这位英雄,”这汉子走近小五,“刚才比试,承你相让,我谭辉感激不尽,如果能和你共同辅供苗老,是我生平最大幸事,不知苗老可否同意?如果这位兄弟愿意和我共事,是否可以既往不咎?” “当然可以!”苗老大喜过望,他对小五说道,“如果你能留下来,大家共事,我当着众位父老兄弟的面,决不秋后算账!你同意吗?” “在宇宙中,太阳,地球,和月亮会在某个时辰处于同一条直线之上,”小五说道,“但谭兄,苗老和我,是永远不会有那么一个时辰的,不多说了,人各有志。” 苗教授叹息着退后几步,这个叫谭辉的汉子凝目看了小五半晌,摇了摇头,“那兄弟就别了,如果明年今天,你能在下面看到一份香蜡纸烛,那将是我为你而点,你走好吧!”他言下之意,小五已经在劫难逃。 小五的目光从远处开始慢慢扫描过来,像是作在人世间的最后浏览,自从苗丁花出现以后,他觉得自己今日想再脱身,希望已是格外渺茫,就算战胜丁花,刚才和谭辉的平局也已让他给了苗老杀他的借口,但是他不后悔,如果打分,他会为大方的自己选择没去战胜谭辉打上十分!既然要走,那就趁这时候好好欣赏一下这人间美景,大好河山,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其时已是夕阳西下,如血的残阳照在众人身上,小五觉得这些人特别的生动和鲜活,尽管他们中的人还是匪徒,是毒凫,他在心里轻轻的叹息一声,他还看到哑巴吴生的表情,他想起刚才发现他的好像有话要说,应是一种错觉,现在的吴生,就是鲁迅先生笔下的一个看客,浑浑噩噩,助纣为虐。 “来吧,”小五对丁花说道,“我一生中极少和女人比试拳脚,但这是你要求的,所以不论胜败,这都扯不上好男不和女斗,反而见证了男女平等,对吧?”人群中有人轻声笑了起来。 苗丁花看着小五,“你知道一个寻常女人要是和别人厮打时时首先会想到用什么兵器吗?”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用牙齿,或者是用指甲,”小五说道,“但是你不是寻常女人,所以你不会用这些。” “你错了,”苗丁花摇摇头,“我是女人,我不会用牙齿,我只有吃饭时才会用它,但决斗时我用指甲,你可以先看看,心中有数。”她缓缓的将衣袖上挽,伸出双手,让小五仔细查看。 一双皓腕玉臂,呈现在众人面前,更是与小五近在咫尺,小五只见丁花的双手十指葱葱,肌肤胜雪,芊芊玉手,洁白无瑕,尽管她的指甲不像别的爱美女孩那样作过多修饰,但浑然天成,小五觉得已经够完美了。 “完美!”小五点了点头,他实话实说。 “谢谢!”丁花谦虚的说,“这还不算,要等到它变色的时候才更完美!” “明白,”小五沉着说道,“你尽可上来,用我的鲜血来染红它,别人以血荐轩辕,我以我血涤尘埃。” “现在请各位退开几步,”苗丁花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这次是生死决战,以免到时会有误伤,那就不是我二人本意了。” 围观众人一听这话,不禁心中一寒,人群慢慢散开,圈子大了许多,尽管人人都想更近一步,一睹两人的拼杀决斗,但苗丁花的话说得不错,小五这是情急拼命,肯定会全力出击,万了他一个失手,伤到自己可就划不来了,尽管好多人心里也犯嘀咕,就是这场小五胜了丁花,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几条人命,不是一阵轻烟,一阵风就可以吹得烟消云散的。 苗丁花和小五相距一丈有余,突然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丁花已经站在小五身边,双手成钩,霎地向小五身上抓了下去,其势之快,引起人群一阵惊呼,小五好像有点猝不及防,他下意识的脚一用劲,人已斜弹了出去,但只听得嘶嘶两声,丁花的手已从小五的衣服上扯下两截布条,随手抛在地上,她如影随形,附身又上,小五身长腿长,动作丝毫不慢,等到丁花再一次的伸手插下,他左手格开丁花右腕,右手一抓丁花左腕,一击成功,将丁花左腕抓住,正待用力一捏,将她腕骨震碎,却不料她手一下如游鱼之滑,柔若无骨的从他手掌中挣脱开去,小五必知不妙,急忙抽身后退,但仍是挨了丁花左掌一下,击中小腹,疼痛异常,小五忍不住踉跄后退两步。 “好!好!”旁观众人见到小五中掌,忍不住大声欢呼,苗老在一旁拈须微笑。 苗丁花一击奏效,揉身又上,只见她双手成钩,虎虎生风,直往小五身上攻击,小五屏气凝神,抱元守一,两手不停上遮下挡,同时脚下且战且退,这情形和他刚才战谭辉时几乎相似,只是他变成了被动挨打的一方,不过小五看上去,也尽可抵挡得住,旁观者随着他们移动的身影亦步亦趋,刚才苗丁花警告他们的话,现在随着她的占尽上风而渐渐忘却脑后。 小五有过十分之一秒的走神,苗丁花好像也没抓住这十分之一秒的进攻良机! “夺刀!人质!”小五的耳朵里突然钻进来这两个词语,就像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一样,“梆梆梆”几记命运之神的敲门声,振聋发聩,所以他愣了一下,哪里来的?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他才知道,苗丁花的进攻势头也随之停了一下,这如白驹过隙的短暂瞬间,让小五作了一个决定,他不管不顾苗丁花的势若疯虎的攻击,一个鹞子入林,将苗丁花腰中的利刀拔至自己手中,与此同时,背心已被丁花的手指插中,疼痛是有的,只是比不上第一下那么的痛入骨髓了,他像一个精细的仪器,能测出自己受创的准确数值。 这时,形势已经逆转。小五在挨了丁花这一插之后,右手一环,已扣住丁花咽喉,左手一柄亮晃晃的利刃已直指丁花咽喉。 “苗老,现在我们可以再谈一次了。”小五看着人群外目瞪口呆的苗教授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V神撒旦 “你要杀便杀,何必再谈?”处于小五掌控之下的苗丁花大声说道。 “是的,”苗老走了出来,他依旧平静,“你可以杀掉丁花,但你在杀之前想想你的下场吧,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杀她之后,你会死的很惨!” “是呀,我知道,”小五说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刀下去的严重后果,所以我才要求和你对话解决问题,很简单,一命换一命!你意下如何?”他一边说话,一边挟持着丁花向墙壁靠近,防止有人从后方偷袭。 “我真没有想到,”苗老还没回答,丁花抢着说道,“小五,你一样的也是个怕死之徒!以前真是高看你了。” “我不怕死,”小五说道,“我不怕死并不代表我愿意去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会尽全力争取,这是本能,怎么样,苗老,你同不同意?” “我不同意!”教授沉下了脸,“我从不在别人要挟之下,答应条件,古人尚可以威武不能屈,我岂能不如古人?” 你不如古人的地方多了,小五心想,“那好吧,”他冷冷的说道,“我也不习惯和人讨价还价,那我就动手了,你可以考虑怎样让我死的很惨了,”他手臂微动,作势欲刺。 丁花闭上了眼睛,她的神色平静,竟似没有听到周围人的惊呼。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是谭辉!他从人群中上前两步,又一下停住,他看着小五丁花两人,还有那把闪着寒光的短刀。 “这位英雄,”谭辉向小五说道,“你能否同意用我来交换丁花姑娘?我愿替她一死”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苗丁花也睁开眼睛,茫然看着这位今天才冒出来的苗族汉子。 “你愿意替她一死?”小五看着他,“为什么?想要邀功?” “我已在你手下等死,何来邀功一说?”谭辉说道,“我愿意替她一死,是因为我爱她!” 这话一说出口,全场哗然,苗丁花是全体苗族汉子中的v神!天后!每个人对她敬若天人,又都自惭形秽,不敢对她丝毫亵渎,但同时也容不下别人对她有非份之想,上次林立只因饮了她敬献的一杯水酒,两个苗族青年妒火中烧竟然追杀到了县城,现在谭辉尽管为苗老刚立新功,也有可能从此受到器重,但他突然开口说他爱丁花,这下引起全场骚动,一个相貌平常的普通汉子,和一个被众人公认的梦中情人,实在反差太大。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丁花姑娘,”谭辉继续说道,“就像一匹劣马怎能配上金鞍一样,如果不是今天她遇上生死劫难,我会和你们许多人一样,将这想法烂在心里,但现在时候到了,我可以为她去死!谢谢小五你给了我一个这样表白机会,也请小五成全,放开丁花,让我替她去死,只是明年今天,我不能上香敬拜你了!” “谢谢你能为我去死,”丁花摇了摇头,“可是我不能领你的情,我的心里,已经驻进了一个人,一个魔鬼!” “我也不能答应你,”小五对谭辉说道,“我现在是托庇丁花姑娘这棵大树,来保全我这条小命,不客气的说,谭兄你的份量不够,你请便吧,不然会影响我对你这人的正解判断。” 小五又对这时已退至稍远地方的苗老说道:“苗老,用我一命,来换你女儿一命,怎么样?”他有意拉长女儿两字的音调。 “哈哈”苗老爽朗一笑,“你怎么说她是我的女儿?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有何难?”小五冷笑一声,“当她被我制住之时,旁观之人莫不惊慌,,依苗姑娘在此中地位,你至少也应有一点心慌才对,你却气定神闲,装出一副事不关已样子给我看,难道是你养气功夫胜过旁人?当然不是,一枪打烂个玻璃杯子,你就上火!何况在这里地位举足轻重的丁花姑娘,你知道我要拿她来当筹码,你想表明她在你手中并没多重要,一个棋盘上的兵卒而已,是吧?你越是这样,我就越知道她在你心中地位,再看看你们俩的眉眼之间,父女俩总是有迹可寻,对吧?苗百俞教授。” 这老者正是在滇南一带颇享盛名的大毒袅苗百俞,他行迹诡秘,忽东忽西,让警方头疼不已。现在看到小五认出自己,也就不再伪装。 “让出路来!”刚才还是温文尔雅的教授,这时摇身一变,化作阴戾深沉的毒帮头子,他一声喝道,众人纷纷散开,给小五和丁花腾出一条通道。 “小五,我今天让你离去,”苗百俞说道,“不代表你以后还有这样的逃生机会,你既铁心要与我为敌,我也不惧,现小女在你之手,你带她走吧,我不难为与你,也相信你千金一诺,一命换一命,不会伤害于她,在你觉得安全时你再放她回来。” “这是当然,”小五说道,“不敢多劳丁花姑娘,只求姑娘送我到山下即可,走吧。”丁花哼了一声,没多说话,小五松开右手,左手刀尖顶住她的后心,两人慢慢倒退着出了寨子大门。苗百俞冷眼看着他们,神色平静,旁人没有他的命令,也就不敢乱动。都远远的目送着小五他们,没有人跟着出来。 “现在各位乡亲,”小五听到苗百俞在里面高声发号施令,“这里已经不能再留,我们得走了,愿意跟我走的,就收拾东西,不愿意的,我不勉强,大家后会有期。” 他们这是要走了,而且不怕小五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呢?小五心想。 小五和丁花走到山下,小五一看四周,空无一人,就给苗丁花深深一躬,“谢谢姑娘救命之恩,但你我势同水火,当你说出夺刀人质这话时我甚至呆了一下,不知丁花姑娘为何要来救我?” “不是我要救你,”苗丁花冷冷的说,“你找得出来哪怕一条我救你的理由吗?” “找不到,”小五摇摇头,“我只找得到姑娘要杀我的一千个理由。” “这就是了,”苗丁花说道,“你不会去想我是对你有那个意思了吧?” 小五笑了,“姑娘在本族之中,地位至尊之极,人也貌若天仙,可也不是人人都须为你倾倒,小五再谢姑娘救命之恩,如能回答小五一个问题,将更感激不尽。” “说吧,”丁花说道,“我可有言在先,不一定能回答上来。” “那个卖水果的林老板为什么会跳崖自尽?”小五说道。 “这么说来,”丁花看着小五眼睛,“你这样关心,说明他还是你们的人?” “现在纠结他是谁的人还有意义吗?”小五说道,“他都已经命赴黄泉,我只不明白他好好的,为何要去自杀?” “那是因为他心中驻进了一个魔鬼,”丁花说道,“就像我一样,心中也是驻进了一个魔鬼,要不然怎会救你?”她停下来,又说:“我得走了,顺便问你一下,当时如果我未出现,你可有办法逃生?” “有个想法,”小五说道,“但到现在我发觉那个办法可能一点没用,因为我可能低估了一个人。” “谁?”苗丁花问道,她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的父亲!”小五说道,“我本想趁乱时去挟持他的,因为最初看他时,感觉他虽然位高权重,却好像弱不禁风一般,就是一寻常老者,但到后来,我没了把握,我发觉他弱不禁风时也是他高深莫测时,但我到绝境时仍然会去一试。” “你幸好没有去碰他。”苗丁花冷冷的说,“这不解释,我得走了,”她转身就走。 “不管怎样,”小五在她身后说道,“我会记住你救过我一次的。” “不稀罕!”丁花扔过来一句硬邦邦的话,“不是我要救你,是魔鬼!” 小五不大明白,他也就不再去想,是苗丁*中的哪个魔鬼救了自己,魔鬼还有好坏之分?他得走了,丁一去哪里了,有没有遭到不测? 丁花回到山上,她没有去寨子里面,她走进丛林,一个人的背影在树下等她。 “他走了吗?”这是个男人的声音,他穿着苗族服饰,身材高大。 “是呀,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苗丁花对这人说道,“我依照你的要求,将他放虎归山,你不知道他以后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麻烦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感激你,”这个男人说道,“你知道吗?丁花,在你作完一件好事之后,你可能自己都不会发觉,但是我看得到,你真的好美!就像女神!” “胡说八道!你背着我能看到我什么样子?”苗丁花斥责他道,但语音里还是透出一丝甜意,“你也学会给人说好听的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唉,”她低声叹息,“你呀,真是我的魔鬼!给我转过身来,我是撒旦!” 第一百零三章 死士之殇 “什么?!”林峰的眼睛睁得滚圆,“苗丁花会帮你逃走?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无间道?谍中谍?” “我也不知道,”小五说道,“我曾经问过她,她没正面回答,她说是她心中有个魔鬼,那个魔鬼救了我。” 从和顺镇逃出生天之后,小五马不停蹄的赶回县招待所,向林峰汇报了情况,却没见到绍俭和牛黄,原来丁一也是久久未归,他们俩带着几个人去那附近找他去了,林峰表面平静,内心却着实担忧,他不知道丁一是否有难,现在小五回来,给他讲起山上奇遇,林峰听说苗丁花居然帮助小五逃走,心中的惊奇可想而知。 “魔鬼?”林峰问道,“这世上有这东西吗?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要是有,那也只是存在于人们心里。”突然,他用眼睛紧紧看着小五,“嗯,不对,是不是现在林立跳崖自尽,有个位置空着,她得物色下一个男伴,姑娘怀春,你小子注意到她看你的眼色没有?有没有带着哀怨带着痴迷?” “我看过,”小五摇摇头,“没有那些,只有仇恨!这我能够接受。另外,”小五对林峰说道,“二哥,以后你不要用这种轻佻语气说她,因为她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和她尽管水火不容,但也须恩怨分明。” 林峰愣住,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小子还知道护犊子呢!不过,你说得也对,好,不说你的救命恩人了,说说他老爸,你说那个苗百俞居然还会给他的手下和乡民洗脑?” “是的,”小五想起苗百俞在他的乡民和他手下面前,是如何的侃侃而谈,怎样的有学者风度,儒雅睿智,“在第一眼看到他时,”小五说道,“我知道他在里面是个重要角色,但没想到他就是我们一直苦苦寻觅的毒凫首脑,我一直还以为他是里面的师爷幕僚之类人物。” “这不奇怪,”林峰说道,“不过你说他是苗百俞,而且他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我倒还不一定完全相信,苗百俞是一个变幻莫测的人,当然,这些还有待进一步考察。对了,这次没有见到他的哥哥苗百全吗?” “没有,”小五说道,“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可能他去作别的去了,比如和下线的毒贩接头,谈判啥的。还有件事,二哥,里面有个叫吴生的哑巴有点奇怪。” “一个哑巴能有什么奇怪?”林峰说道,“是不是他突然开口说话了,那就有点奇怪。” “那倒没有,”小五说道,“只是本来我的第三场就是和他对战,当这哑巴站在我的对面时,我注意到他眼睛里好像有了一些内容,就是一种有话要说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也不一定准确,也许它就是一种错觉。” “他长得什么模样?”林峰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你尽可能说详细一点。” “就是很平常的一个乡民样子,”小五慢慢回想,“没有什么显著特点,差不多四十来岁,头型呈圆形,微有点秃,其他的说不上来,太平常了,走在大街上,肯定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哦,那他能听到别人说话吗?”林峰看上去有点失望,“还是又聋又哑?” “他不聋,”小五说道,“在他要和我比试第三场时,苗丁花突然出现,叫他下去,他马上就下去了,我注意到苗丁花没打手势,直接说话叫他下去,他应当不聋。” “后来呢?”林峰问道,“你还有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了,”小五说道,“他站在一大堆人中,泯然众人矣,” 林峰摇摇头,“不对,那不是他,他不会是哑巴的,因为那样,他无法进行工作。” “你说的他是谁呀?”小五问道,“你以前有安排人去卧底?” “他是谁?”林峰停顿了一下说道,“他也是死士,林立的先行者!” 小五“啊”了一声,“有这回事?我们都不知道。” “因为这是一次失败的投资,”林峰摇摇头,“我们三年前将他从洛城监狱捞出来,进行包装之后,成功地将他安插进了苗家人中,但他一进去就没了消息,三年中,从没和我们联系,也没有片言只语流出,我们只得认定这次行动失败。为了这个,我惭愧之极,大哥倒没怪我什么,他反而安慰我说,诺贝尔制造炸药也是经过好多次以后才研制成功。为了不让我受到影响,他也一直避口不谈此事,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哦,是这样,”小五说道,“那么此事就这样算了?” “不是算了,”林峰的目光变得冷酷起来,“是暂时放着!会有清算的时候!” 小五沉默了,他很自然的想到了林立,这个新生代的死士,那么被林峰和他们看好的一个人选,其结果却是-----他不愿引起林峰的内疚,刚想岔开话题,林峰自己开口了,一声叹息当头,“唉,本来以为这个林立能够担起大任,却不料风云突变,他选择了跳崖自杀,小五,别,你别来安慰我,”他阻止想要开口说话的小五,“我知道你想说他去自杀可能另有隐情,但事实是他确实跳下了崖,他纵身一跳,了无牵挂,可我的心呢?唉,莫非真是我撕剥人皮触犯天条会遭天遣?” “二哥,你不要那样说!”小五安慰有点失魂落魄的林峰,“我们在下面作事,天也在上面看着,你说的对,我们是黑暗中的光明使者,我们对所作的事问心无愧!” “那也不一定,”林峰摇摇头,“这个时候我倒反而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了,小五你说,要是我不去洛城监狱找这个原来叫朱子豪的,他就在监狱里面好好改造,至少现在还活在世上,尽管活得不那么美好,但活着还是最重要的,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不是杀害他的凶手?我不杀他,他却因我而死。” “不对,二哥,”小五诚恳的说道,“我们是人,是凡夫俗子,不能去提前预知我们的命运,判定它的走向,你让这个原来叫朱子豪的来参与这个计划,是征得了他的同意,也是一号在听取子杰哥的汇报后,你们一起定下这个计划,其本来目的也是要帮助他,让他从另一种途径获得新生,你没有错,世事我曾抗争,成败不得由我!” 林峰不作声了,他拿出烟来,要小五也抽一支,小五本想摇头,但看到林峰一副低头黯然模样,远非昔日那意气风发傲骨铮铮风范,就接过来,“二哥,真的不要为难自己了,是非功过,那也难说的很,一切尚等盖棺论定。” “那就等吧,”林立勉强的微笑了一下,“等到我进棺材那天,不过,我可能不会进那玩意儿,里面闷的慌,不知怎么的,现在一下感觉老了好多,人们总说长大总在一瞬之间,其实变老才在那一瞬之间!说到棺材,真是晦气,我居然想到了还没回来的丁一,这家伙,”林峰的声音有点颤抖,“别是要和我抢着钻盒子吧?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小五暗暗皱眉,他不迷信,但听到这话,心里总是不大自在,他刚想劝说林峰不要胡思乱想,好人一生平安时,就听到外面院子里一阵嘈杂声,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下跳了起来,他大喜过望,“丁一回来了,这个迷路的小孩终于找到回家的路了!” 林峰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暗暗握紧拳头,在心里面“嗨”了一声,似乎一腔豪情壮志重新归位,丁一还在,他也未老!“你这混蛋,还知道回来呀?老子还以为你下山遇到了老虎呢。”林峰骂道。 “二哥,你真是神!”丁一大步走了进来,“不过不是下山,是上山!山上真有一只老虎,母老虎!那首歌唱得真不错,山上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很不幸,我没有躲开。这就成了这副模样!” 什么模样?用两个字形容就是:狼狈!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惨不忍睹! “二哥,小五,”牛黄从后面走了进来,对着怔在原地的林峰和小五说道,“丁一他没多大的事,他只是受了一点家暴,家庭暴力!” 第一百零四章 穷途有路 自丁一从军以来,在他长达数年的军旅生涯中,这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景象,他被一个女人追得落荒而逃。 靠近和顺镇西南方向,有一个村子叫孟家村,它距和顺镇不足一公里,这里的村民有时半开玩笑的说,这里就是和顺镇的郊区。说是半开玩笑,是因为这村子实在太小,总共就几户人家,实在配不上郊区一说。里面村民大多姓孟,传说这里人大多是三国时孟获后裔,但因孟获被诸葛亮生擒多达七次,尽管这充分体现了孔明能耐,但从孟获这一方面来说,实在是不值得炫耀,所以这里的人也并不是很认可这点。 天色已近傍晚,村子里的一个叫孟可的小孩,正赶着羊群回家,他挥着一根细长枝条,神情肃穆,就像一个将军指挥着他的军队,带领羊群沿着一条山路,往家里赶。他不时吆喝或是用枝条轻轻抽打那些不服从指挥的羊,让它们沿着正确路线行走。在他调控指挥之下,这支队伍倒也井然有序。山脚下,已经有袅袅的炊烟慢慢升起,妈妈一定在开始作晚饭了。孟可开始提速,他用枝条在空中虚击一下,啪的一声轻响,老实的羊群跟着加快步伐,向山脚下奔去。 正在这时,几声清脆的枪响,从山那边传了过来,羊群受惊,暂时止步不前,头羊直往后退,队伍开始乱套,刚才井井有条的队伍一下变成乌合之众,孟可用枝条使劲抽打靠近他身边的几只羊,勉强镇住阵脚,然后惊慌的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在前面山坳处,突然冒出了一个疾速而来的身影,像一股旋风,顿时吹乱了孟可的这群乌合之众。他冲进羊群,由于来势太猛,有几只羊被他撞得东倒西歪,咩咩直叫,更有一只老迈一点的,被他一下撞翻在地,在地上四蹄乱腾,刚站起身来,“砰”的又是一声枪响,这羊腿脚一软,瘫倒在上,羊腹中枪,血流不止。 随着枪声响后,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女人出现在了眼前,她向这里迅速追来,后面稍远处,还有几个隐隐约约人影跟着过来。孟可在老羊中弹时本想要哭,但一见这个从丛林中窜出来的不速之客,倒不敢哭了,这时的丁一实在不像人样,衣衫在丛林里被枝条扯得条条缕缕,脸上被荆棘划出道道血迹,他被这个头戴红花的女人追得狼狈不堪,慌不择路,眼见这个小孩的羊被后面追来的女人一枪击中,显然这只羊替他挨了枪子,他看到孟可害怕的看着自己,忙在身上一掏,想拿出一点钱来作为补偿,却不料包里空空如也,只得抱歉的对孟可一笑,继续亡命天涯。 后面这个女人追到孟可跟前,同样看到一张惊恐万状的脸和地上的一只死羊,她嘴里骂了一句什么,从身上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扔给孟可,然后朝着丁一方向狂追下去,看来,她今天不和丁一作个了断,是断然不会罢休的了。 孟可看着地上的死羊,又看看还在地上躺着的百元钞票,一时愣在那里,在这个孩子心里,恐怕已经对丁一和这个女人作了道德评比,毫无疑问,丁一是比不上这个女人有德的。钱是个既浅薄之极又深刻之极的东西!它能左右人们对你作出不那么客观的评价,就像现在! 丁一当然不知道自己和这女人在这个小羊倌心里,道德评比已经落了下风,他只知道自己在长途奔袭方面一定要占上风,不然生命危险!更糟糕的是,他想起手枪里面已经没了子弹了,枪里没了子弹,就好比猛虎没了牙齿,丁一偶一回头,看到那女人仍然紧紧咬住自己,狂追不舍,心里骇然,他妈的,你跟你爷爷有血海深仇呀?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这婆娘,真有一股蛮劲。 那女人看到丁一回头,身形稍有停滞,她拔枪瞄准丁一,丁一看到,用力朝旁边一闪,他听到的不是枪声,是“咔”一声空响,啊,这女人同样枪里没子弹了,最后一颗已经钻进了那只屈死的老羊肚里!丁一心里略微的放松一点。 哎呀不好!丁一刚放松的心里又悬了起来,由于慌不择路,自然就走投无路,他逃到一个断崖之处,前面倒有一座山头,看似近在眼前,但和自己身处的这座山头之间,横着一条不知多深的峡谷,崖壁光滑,人是无法攀爬,两崖之间大概相距五到六米,这是一个最微妙的距离,也就是丁一知道自己有可能跳得过去,也有可能跳不过去的一段距离,是不是老天在考试了我的长跑科目之外,还要加测一下我的弹跳吧,丁一苦笑一下,没有办法,后面一只母老虎紧追不舍,再后面还有一些追兵,他不再纠结能否过去的问题了,那个女人已经快要追到身前了,被她逮住,丁一有可能晚节不保,想到这里,不禁不寒而栗,他紧跑几步,到了悬崖边缘,咬紧牙关,右腿用力一蹬,人已腾空而起,大概是人在生死攸关时会发挥出最大潜能一样,丁一居然跳过了这道峡谷,他双脚一踏上那边土地,立即一个前空翻,减轻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度,然后翻身站起,看着这道深不见底的峡谷,一股毫气油然而生,他冷眼看着后面追上来的这个女人,你有本事就过来吧! 头戴红花的女人瞬间也已到了这个峡谷面前,让丁一始料不及的是,她没有像丁一那样犹豫,她丝毫没停脚步,直往这边冲了过来,当她腾空而起一霎那,红袖飘飘,宛若仙子下凡,丁一本觉得她实在丑陋,但这时人在空中,姿势舒展,居高临下而来,倒也有几分风姿绰然,丁一心里已有准备,他早执一根木棍,想在她刚跳到这边时,就一棒将她打下深渊,那时你到土地山神那里再去展现你的美吧。 丁一的如意算盘打早了一点,那女人身在半空,手里拿着手枪,里面已经没了子弹的手枪,那就是一个玩具手枪而已,丁一不以为意,他在两只手臂之上,贯注了全身力量,它将通过手中的这根棍子,猛烈地传到这个女人的腰上或是腿上,让她改变运行轨迹,作个自由落体运动! 丁一估计错了,那女人居然还有子弹!她在快要接近丁一时,也就是丁一快要对她发力时,那女人的手枪出手,她拿手枪作了子弹,丁一只觉得左边额头一阵剧烈疼痛,头部被手枪砸中,一阵发晕,他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又挨了一记子弹,不对,应该说是肉弹,或是炮弹,那女人以身作弹,重重地撞击在丁一身上,丁一一下倒在地上,棍子掉在一旁。 那女人顺势骑在丁一身上,她身上的浓烈香味倒刺激丁一很快清醒过来,他屈腿一踹,将这女人顶了下去,然后提起右拳,使劲砸向女人头部,被她死死架住,那女人脚下一勾,想把丁一绊倒,但她显然低估了丁一的下盘功夫,丁一脚下丝毫没有动弹,那女人忽然一下直扑入丁一怀里,双手紧到抱住丁一的腰,由于距离太近,丁一的拳头发不上力,他改用肘击,一下击在女人背上,那女人痛得腰身扭动,丁一正待继续攻击,但忽然之间,浑身好像没了力气,那女人抱他太紧,丁一刚才在丛林里逃窜,衣衫已经撕的七零八落,衣不蔽体,那女人同样经过长时奔跑,汗湿衣衫,丁一被她这样紧紧一抱,不禁有了异样之感,那一肘击打在她身上,绵软无力。这个女人抱住丁一,在丁一怀里不住喘息,不知是否有了同样感觉? 忽然之间,两人一下回过神来,互相一推,脸同时一红,然后都怒视对方。丁一反应稍快,他没向她出手攻击,他向远处继续逃去,那女人愣了一下,拔腿继续追赶,只是这次一跑一追,好像有点和刚才的一跑一追不大相同,那女人渐渐体力不支,她忽然大声叫道:“你停一下,我有话说!” 丁一很听话,他一下停住,转身面对这个和他有话要说的女人,心里隐隐有自豪之感,跑!你还是跑不过老子的,打!你可能也不是老子对手,刚才那一下怎么就没了劲了,真是邪乎!那也是老子好男不和女斗吧?他只能给刚才自己的瞬间无力作出这样解释。 “你真挺能跑的呀!”那女人走近丁一身边,在相距一丈开外停住。她有点喘息未定。 “你也挺能追的呀,”丁一说道,他全神戒备,怕这个女人再耍花招。 “别那么紧张,”女人说道,“跑累了,说说话,放松一些,我能跑是被我爸*出来的,他在我小时候,拿着鞭子拿着秒表*着我们三姐妹在山上跑,” “我能跑也是被*出来的,”丁一依瓢画葫,“我小时候,家里穷,常吃不饱,那天在包子店偷了一个包子,被老板追了两百里路,就这样练出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红花索赔 “你家真有那么穷吗?”这个女人怀疑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丁一!”丁一实话实说,他觉得没有隐瞒必要,严格来讲,人的名字和这人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它只是为了方便称呼。 “丁一?”这个女人笑了起来,本来一张恶俗的脸因为微笑也稍稍变得悦目一点了,“从这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你小时候家里都多穷了,笔画一共只有三笔,连名字都取得这么节俭。” “是啊,”丁一信口开河,“我父母为了让我读书时节约铅笔用量,就想出了这个全国最简单的名字,呃,那你叫什么呢?”他问这个曾经狂追过他的女人,她真是在追他吗?丁一在心里暗笑。 “你心里在笑什么?”那女人板着脸孔问道,“不要狡赖,我看到你脸上肌肉动了,嘴角向左边扯动了下。” 丁一吃了一惊,他本也想这女人不是像她外表那样粗枝大叶,但没想到她可以说是心细如发,“我想到我的父母给我取的名字,被你今天这样点评,就觉得好笑了,没别的意思。” 那女人哼了一声,显然不是完全相信,“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吗?”她回到丁一刚才问她的问题上来,她伸手摘下头顶的红花,“这是我的信物,想起来了吗?” “苗红花?”丁一问道,他最先看到她头戴红花时并不在意,因为这里的苗族妇女在头上经常插上各种花呀,首饰呀,后来看到她拼命追杀自己,那情形,完全是一副背负血海深仇样子,这也难怪,她的大姐苗翠花,她的老公,人称红花郎的,都死在子杰刀下,所以当她看见潜伏在树上的丁一,就知道他和子杰是一个系统的,战友或是兄弟,如今子杰已经魂游太虚,她只得把满腔仇恨发泄到丁一身上,欲杀之而后快,这才有了刚才的紧追不舍。 “你是苗红花?”丁一又问了一句,“你父亲是苗百俞,你还有个妹妹是苗丁花,对不对?怪不得你对我紧追不舍,原来就是想在我身上替你的家人报这血海深仇?不错,你的大姐和你的老公是死于子杰刀下,他是我的兄弟,你要讨还血债,着落在我身上也是一样,不过能否如愿,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来吧!”丁一说道。 苗红花没有动弹,她看着丁一说道,“你们标榜是人民的队伍,好像有这么一条纪律要求吧?损坏东西要照价赔偿,是不是呀?” “哦,”丁一有点哭笑不得,“不错,是有这么一条,不过到现在为止,你好像还是好好的,全身上下,什么也没损坏,”他在心里加上一句:各个部位的零部件也还齐全,“就是衣服破了一点,我还破的更多,我不计较那些,你要我赔?”他心里当然清楚,这苗红花肯定不是指的这个。 “你真想不起来了吗?”那女人冷冷说道,“再回忆一下。” “哦,我想起来了,”丁一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至少不会在口角之争上输给她,“我想起来了,刚才你在追赶我时,一枪将那小孩家的一只羊活活打死,”丁一知道在这里用活活打死这词不大准确,那羊是被苗红花一枪毙命,但他故意这样说,意在渲染那只羊死的惨烈,他可不知苗红花当时已经给了那小孩孟可一百元钱,以他想法,这样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哪里会有那样义举?说不定她还会责怪小孩的羊阻了她的道而大发雷霆呢。 “你们这些自鸣道义的人就喜欢站在道德至高点指点别人,”苗红花冷笑一声,“好像除了你们,别人都是一些无恶不作为非乡里的恶棍!我给了那小孩一百元,足够赔他那只老羊的了,一百元钱,羊肉羊毛归他,他只赚不赔!” 丁一无话可说,但又不愿在嘴上输与苗红花,他又说道,“那么,你们用尽办法,让那个卖水果的林老板跳崖自尽,那这笔帐又当如何来算?” “我不认识什么林老板,”苗红花摇摇头,“好像我妹和他倒是认识,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模样,听别人说过,他倒是长得玉树临风貌若潘安的,不过,我对那种男人没有兴趣,他的死和我们无关,至于他为什么要去寻死?我想可能是生活没有奔头了吧,一句话,因为贫穷!你看看贫穷有多可怕!它能让一个人没了生存下去勇气,而选择自杀!” 丁一找不到话来反驳,他想起苗红花刚才说的那话,于是问道,“那么你有什么东西被我们损坏了,还要找我们赔偿呢?” “这次不是东西,”苗红花说道,“是两条人命,两个亲人,一个是我大姐,一个是我老公,大姐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老公混帐之极,但他总是我的家人!” “这该如何赔你?”丁一笑着说道,“两条人命,子杰已经远走,就算由我来赔,也只能赔上一条,我说过,你想要报仇,可以随时来报,只要你有那个能力。” “你这榆木脑袋!”苗红花脸扭向一边,“你就只想到用你命来赔吗?”黄昏已逝,夜色渐渐弥漫过来,丁一看不到苗红花脸上的一线红晕,一闪而过,仿佛被夜色吞噬。 “那还能有什么?”丁一有点困惑,“难道还能用人---?”他一下住口。 苗红花没有作声,丁一看到她好像在夜色中低下了头,沉默在这个时候意味着默认,丁一这才感到问题严重,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简直太富有戏剧性了,就像这无边的夜色一样,你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在突然之间,它就已经将你包围其中。 “你如果以后跟我一起,”苗红花说话了,口气非常沉稳,“你将从此摆脱你小时候的贫穷生活,当然,你会说,你现在过得也不错,你们有工资,有津贴,可能还有好多一些我不知道的福利待遇,但那些和我给你的比起来,真的不值一提!” “你能给我荣誉吗?”丁一平静的问,既然苗红花这样庄重严肃的跟他谈起话来,他不想再嘻皮笑脸和她打哈哈了,他得认真理性,严肃对待,“你给不了的,”丁一替她回答,“我这人不像别人,我知足常乐,我不想当*上的百万富翁,我想作个精神上的千万富翁,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肯定说的是实话,”夜色中的苗红花渐渐模糊,丁一有一种感觉,他在听一个幻影说话,今天的际遇让他没有了真实感,“但你没为以后考虑,未来的事谁也没法预料,如果你到现在挣到足够多的钱,你至少不会为未来忧心忡忡,缺乏安全感的,是不是?而如果我们联手,一定会成功的!” “这不可能,”丁一不知不觉用上了推心置腹语气,“我不想骗你,不想给你空头支票,道不同不与为谋,现在我要走了,你下面的那些人很快就要到了,尽管他们可能越不过这道深谷,但是他们要是看到我们这样,说不定会说些什么呢?” “他们已经来了!”苗红花冷笑一声,“你既然一心要选择与我们为敌,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话未说完,那面山头上已经出现了很多黑影,其中一个对天鸣枪,并有一个声音高声喊道,“花姐在那边吗?” “我在这里!”苗丁花向那悬崖边走近几步,“那个混蛋叫住丁一,算他命大,今天让他溜了,”她也高声向那边人群喊话,“以后,谁要是能够杀他或是活捉到他,我们苗家重重有赏!” 她退后几步,在丁一旁边停住,看了一眼在黑暗中默不作声的丁一,她摘下头顶那朵红花,递给丁一,丁一犹豫一下,伸手接住,他感觉她好像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快速助跑,在那边人群的欢呼声和惊呼声中,再次飞越!混杂于那边人群之中,用眼再也捕捉不到。 丁一手握红花,沉吟半晌,然后摇了摇头,向山下慢慢摸去。刚到山脚,就看到前面亮起了一束灯光,他闪躲一旁,听到里面有牛黄和绍俭声音,忍不住一下狂奔了出去,那副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模样着实吓了牛黄他们一大跳。 第一百零六章 孩子他舅 小羊倌孟可用一只肩扛着那只中弹而亡的老羊,一手拿着枝条驱赶着羊群,朝回家的路上赶,苗红花一枪打死了他家的羊,让他觉得伤心,但苗红花又给了他一百元钱,这可是他从未拥有的巨钞,心情又是一阵激动。这两种情感掺杂一起,就像他刚失去一件特别珍贵的东西,却又拾回一件宝物一样,心情复杂得很。刚刚到家,他的妈妈,一个瘦小的女人缠着围裙就迎了上来,表情惶恐不安,“刚才好像听到几声枪响,你没有事吧?”她还不知道在孟可肩上的那只羊已经饮弹而亡,因平时孟可经常和羊嬉戏,有时也把羊放在肩上扛着回家,和这些羊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但她很快还是注意到这只羊的异样,羊腹部渗出的血迹已经浸染了半边羊身,羊头耷拉下来,羊眼紧闭,她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啊!”孟可母亲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是谁给咱们家的羊打死了?”孟可的父亲死得很早,他母亲和他相依为命。日子过的清苦,现在他妈看到自家的羊好端端的被人打死,情不自禁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是一个女人,”孟可说道,“妈妈别哭,那女人虽然打死了咱们家的羊,但她给了我一百元钱,还不错,”孟可将那张粉红的钞票递给他的母亲。 “有这回事?”她妈接过钞票,在暗黄的灯光之下照了照,“是真钱呀,就是买这么大一只羊,也要不了一百元钱,你应该将这只羊给她,就当她买去了这羊一样啊。” “我来不及呀,”孟可辩解道,“这个女人拿枪在追着一个男人,她可没时间来管这只死羊,说不定人家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呢。” “说的也是,”他的妈妈皱着眉头,“那现在这只羊怎么办呢?得把它的皮剥下来,将羊肉用刀剁成小块,明天拿到和顺镇上去卖,可是,你会作这些吗?” 孟可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他们家养的羊全是牵到集市上面,直接卖活物给别人,从来没有自己动手杀过,更何况剥皮这样在小可心里充满血腥恐怖的技术活。 “这羊怎么了?是谁干的?”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走了进来。 “舅舅!”孟可高兴得跳了起来,“妈妈,是舅舅来了,”这下有人可以帮忙作这些属于成年男人的事了,不用自己的小手去沾满血腥了。 她妈连忙走了出来,“呵,是谭辉来了,快里面坐,” 谭辉没有进屋,他问孟可这羊是怎么回事,当孟可说是一个头戴红花的女人在追一个男人时,失手打死了这只羊时,谭辉沉吟不语,当孟可问他舅舅能不能帮忙去找到这个女人,谭辉才摇摇头,“不用了,她不会要的,她家很有钱的,她才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这羊,我帮你们把皮剥了,烘干卖钱,肉呢?你们自己留一点吃,剩下的肉拿到集市上去卖点钱花吧。”谭辉就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开始干了起来。 “谭辉,”孟可的妈妈在叫他,“你今天晚上过来,那里面没事吗?” “有事,”谭辉脸带忧色,“姐,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到山里面去了,可能要好久以后才会来看你了,你自己和小可要多保重。” “是不是最近风声紧呀?”小可的妈妈问道,“你不能和那些人在一起吗?我总觉得这样下去没有好结果的。”她显得忧心忡忡,“我退不出来了,姐姐,”谭辉剥羊的手法熟练,他用一根绳子将死羊倒吊在树上,再用刀在羊腹中枪部位划开一条口子,就用双手将羊皮嘶嘶的和羊身剥离开来,他一边干活一边对他姐姐说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现在还退不出来,等我再干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洗手不干的,” “我知道舅舅为什么不愿退出?”孟可笑嘻嘻的说,毕竟是小孩,很快就忘记了羊的死亡而给他带来的悲伤,“那是因为他在里面有一个梦中情人!” “你小孩子胡说八道!”她的妈妈斥责道,“你才多大,就知道什么情人不情人的?” 谭辉苦笑一下,“小可倒也没有全然说错,我在里面是有一个人,不过,我可不敢奢望人家能正眼瞧一下我。” “你这是何苦来呢?”当姐姐的一声叹息,“爱得那么绝望,爱得那么苦,那个姑娘她知道你的心意吗?” “以前不知,”谭辉说道,“但今天应该知道了,我对她说了出来。”他想起今天在小五挟持住丁花时,自己情急之下,竟然能够真情流露,把压抑在自己的心里那么久的愿望对她还有那么多人当众说了出来,现在还是激动而又骄傲,当然,他也听到了苗丁花客气而冷漠的拒绝,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他也不以为意,另外,他不禁对小五多了一份感激之情,因为,这里面包含了对小五在和他比试时的大度包容,高风亮节,至于最后小五用丁花作为筹码,成功脱逃,倒也让他松了口气,丁花平安,小五无羔,这差不多是个最佳结局。 “哇,好大的一只羊!”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孟可和谭辉都抬起头,打量着来人,来人不只一个,在大门外面,站着五个陌生男人,他们的眼光都聚集在吊在树上已经被剥了一大半皮的死羊身上,在剥了皮的羊身上,那个中弹部位痕迹在灯光下郝然在目。 这五个人正是牛黄和绍俭他们,他们正是看到小五和丁一久久未回,就出来寻找,他们看到这里亮着灯光,就走了过来,他们同时看到了死羊身上的枪伤,彼此交换一下眼色,绍俭走上一步,问谭辉问道:“这位老乡,你看到我们一位走失的兄弟没有?如能提供一星半点消息,我们将感激不尽!” 谭辉一时没有回答,他细细的打量着他们这一行人,毫无疑问,这些是和小五属于同一系统之人,目光如炬,英气外露,向他问话的绍俭虽然言语客气,但眉目之间,竟似能看穿你的心底,让你有一种想说谎也无从说起的感觉,何况谭辉本也没有说谎的意向。 “你们找的不只一位兄弟吧?”谭辉说道,他知道小五肯定要他们要找的兄弟之一,另外那个,不用说就是被苗红花他们追赶的那个男人了。,“说的不错,”绍俭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如果能同时提供我们两位兄弟的下落,那更是在好不过的了。” “知道一点,有个叫小五已经离开这里,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安全了,”谭辉说道,“你们的另外一位兄弟,可能要麻烦一点,刚才我的这个外侄,看到他被一个女人追杀,向那边山头上逃了过去,你们顺着这条路直走,或许能找到他,但他是生是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绍俭听到这里,心下担忧,脸上却不动声色,“谢谢这位老乡指点迷津,不敢问问你的高姓大名,日后自当报答。” 谭辉摇摇头,“还是不要问了吧,乡野之人,何况如果现在彼此熟识,将来不一定好再见面。” 这话说的好似甚有玄机,绍俭担心丁一安危,不再理会,他朝谭辉拱一拱手,和牛黄他们匆匆离去。 看着他们远去身影,谭辉叹了口气,“姐姐,孟可,可能最近这里会不太平,你们出门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一百零七章 群龙待首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从严格意义上讲,新的一天是从凌晨零点开始,但对于这个时间段的人们来说,开始新的一天还为时尚早,这个时候,人们大多还在床上睡觉还在作梦,当然其中梦中既有美梦也有恶梦,更多的还是一些无意识的一些片断,醒来后便会一无所有,好像学生食堂免费的蛋汤,凝望它时,片片蛋花在汤里就像白云在蓝天上一样飘着,可是当勺子一伸下去,刚一接触到,它们便纷纷逃匿,最后你捞进勺子里的,依然是一汪清水,清汤,不复有梦! 小萌的梦大多如此,这是一个年方青春的姑娘,这是一个正爱作梦的年纪,再加上她心中的另一半,那近乎完美的林立刚刚离去,她选择了在他工作生活过的地方继续工作生活,为的就是能嗅到他留下的残存气息,得到镜花水月的一丝慰藉,她这两个晚上都梦到了林立,她很执着,简直有时就是强迫自己去梦到他,只要闭上眼睛,她就开始回想和林立的一切过往,到睡熟时,那仍敞开着的心扉,会有林立的身影飘了进来。她会与他对话,撒点小娇,醒来之后,则是怅然若失,她知道他走了,她更知道时间会慢慢的冲淡她的思念,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会去想他,想去梦到他,她有一种近乎狂执的理念,她有关为他作的梦,绝对不会是恶梦,不会是一身大汗淋漓,需要猛力才能睁开眼睛的梦,她和他,在梦境,依旧是风光旖旎,依旧是卿卿我我。 小萌醒得很早,她习惯在黎明前醒来,年轻姑娘大多有贪睡习惯,小萌以前也是如此,但在这水果店里工作之后,她变得起的很早了,是否她在幻想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林立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因为这个时间段,正是一天二十四时中最神秘莫测的时候,但她失望了,一切照旧,林立没有出现,他依旧在那个寒冷的山谷里,在千仞岗下,孤独的存在着。 小萌拉开店门,开始了她新的一天,外面已经有了不少早起的人们,也都开始了他们的新的一天,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林立的离去可能只在她心里留下一道创痛,而对于别人,则是像一滴雨水挥发一样,不足为奇,这世界每天有太多的人走掉,除了自己的亲朋好友亲密爱人,谁会忆你如初?茫茫世界,谁会把谁放在心上? 远处传来了说话声,那边过来了几个男人,小萌一眼认出了走在前面的那是丁一,那个吹嘘自己是地产大亨的丁一,现在成了她的顶头上司。他脸上有些青肿,不知为啥受了点伤,后面还有小五,那个和自己一起奔赴千仞岗上,亲眼见到林立舍身跳崖的小五,还有一个神态威严的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他走在最中间,后面两个神色冷峻的男人殿后。 “小萌你早,”丁一走上前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的二哥,林峰,他才是这里的幕后老板,我是假的,是山寨老板。” 小萌给林峰点点头,叫了一声二哥,你早。看到这么多人前来,小萌有些局促不安。 林峰打量了下小萌,点点头,一张非常严肃的脸稍稍缓和下来,“小萌,你不用起来那么早的,”他温和的说,“这个店你帮忙看下就行,不要把自己累着了,生意事小,身体事大。” 小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没有的,也不算累,”看到林峰这样和蔼,她的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今天二哥想出来走走,”小五说道,“我们就陪他出来,不是要存心检查你的工作,你别紧张,我们只是路过看看,这个店,现在是你当家了,你想怎么作都可以,只要不一把火把它烧掉就行。” 林峰他们几个都笑了起来,丁一刚笑一下就僵住了,脸部肌肉扯动伤口发痛,那被苗红花用枪柄砸中的地方隐隐作痛,这个狠婆娘!丁一心里恨恨的想,他一手伸进口袋,手里触到了一个绵软物件,那是苗红花走时留给他的戴在她自己头上的一朵红花,丁一用手轻轻摩挲,昨天的狼狈情景他大多汇报给了林峰,唯独这朵红花,他只留给了自己,他心想,这个恶婆娘,老子给你留点面子!就不把你送老子花的事说与别人听了,至于是不是自己心里真实想法,丁一也说不大清楚了。 小萌也笑了起来,她现在已经猜到他们是大有来头来的,他们肯定不是搞房地产不是盖房子的,说不定他们是拆违建拆房子的,他们干的是大事,但这关她什么事呢?她只要活得简单就行,放火烧房,那是以前土匪强盗所为,她,一个姑娘家,才不会去作这些事呢! “二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呢?”离开水果店后,小五问林峰道。 “等待!”林峰说道,“昨晚我和大哥通了电话,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你们绝对想不到!”他停下来,看着他这几个兄弟,故意卖个关子不说下去。 “什么消息呀?”牛黄率先问道,“你还搞得那么神秘兮兮的,是不是大哥要亲自出马,他也会来这里?” “小五,还记得那天我封了你一个官吗?”林峰没有回答牛黄的话,他转向小五。 “当然记得,”小五笑着说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走上仕途,当了个队长,手下有四名队员,结果任期只有一天,也算是队长一日游吧。” “那也不错,”丁一说道,“小五你总算过了一把瘾了,二哥,要不我们几个轮流当当?” “你也想当队长?”林峰看了一眼丁一脸上的鼻青脸肿,“我可是要考核的哟,你连面试这一关都过不了!” 这话说得丁一哑口无言,他悻悻的低下了头,“你们就知道以貌取人!” “不开玩笑了,”林峰严肃起来,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县城的火车站出口,“明天早上,这列火车将为我们送来一位崭新的队长,他将由小强带来,在那时起,你们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都得听从他的安排!这是一号昨天在电话里给我说的,军令如山!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是谁呀?这么来者不善的!”牛黄问道。小五他们也都看着林峰,“是别的兄弟部队支援过来的吗?”绍俭说道。 “那也用不着他们呀,”牛黄说道,“这太伤咱们自尊了,我早就说过,叫警方配全合我们,调齐人手,今天就去将苗家老窝端了,保准马到成功!” “你这姓倒是名符其实!”林峰说道,“蛮牛一条!你知道苗家在当地有多少眼线吗?你知道那山有多高林有多密吗?当今时代,人们追逐暴利的心态让人发狂,苗家在当地颇得民心,可以说是他带动了这里的乡民致富,尽管在我们看来,这种致富的代价太过惨烈。” “是的,我听过他在里面给那里人们授课,”小五说道,“在他们眼里,毒品不是毒品,它成了人们正常需要的一种药剂,而且能带动人们快速致富的一种捷径,在那些人眼里,警方和我们,成了他们的最大敌人,是他们致富路上的绊脚石,我们不能展开一场屠杀。那样我们损失不会比他们小!” “那我们怎么办呢?”绍俭问道。 “截断毒源,顺藤摸瓜,将和他们进行交易的下线一网打尽!”林峰说道,“一号说了,将任命一位新的队长来到这里,由他安排这里一切工作,他明天早上到达这里,届时我们全体都要来这接客,不,不是那个接客意思,你们笑什么?一群混蛋!” “那他到底是谁呀?”小五忍住笑,“这么艰巨的工作,是哪一尊大神驾到呢?我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了!” “他不是大神!”林峰摇摇头,“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小孩,就是已经跳崖身亡的林立,也就是朱子豪的儿子,朱奇!” “啊?!”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是子杰收的那个义子?是一号疯了,还是这小孩疯了?”丁一觉得眼前世界开始旋转,变得光怪陆离不真实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火车快开 滇南地区的铁轨,大多时候,它们都是孤独的,默默无闻,就像地表两道苍凉的皱纹,这里的班次很少,差不多一天只有一趟两趟,不像京广线,深沪线什么热门线路,一天到晚都有火车在它躯体上不停的奔驰,你方跑罢我登场,在山间,在旷野,“吭哧吭哧”声不绝于耳。在这里,两根铁轨,静静的卧在那里,默默的等待,等待着那千钧力量从自己细长的身上碾过,发出隆隆的声音,它还能听到上面车厢里传出来的人的说话声,欢笑声,服务员推着小车的叫卖声,然而,很快的火车就过去了,留下一丝颤音,标明有这样两个钢铁物体曾经亲密接触过,又分别了。 一只老鼠,一只很小的老鼠,(它还是得被人们叫住老鼠,而不是小鼠,)出现在了铁轨上面,它尖利的细爪抓住光滑的铁轨表面,在上面快速奔跑,满心好奇,这应当是一只刚走出家门的小老鼠,对这长长的铁轨产生了浓厚兴趣,它时跑时停,它一定奇怪这冰冷的铁家伙怎么会没有终点,好似没完没了的长。 忽然间,小老鼠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震动从身下的铁轨传来,它一阵颤栗,像触电一样的翻滚下轨道,很不幸,它没有跌落在轨道之外,那样它还能逃出生天,回归老巢,但是它掉在了两根铁轨之间,轨道之内,这时前方传来一种凶恶动物的吼叫声,可怜的家伙它在横木和横木之间的石子里仓惶逃窜,目标正前方。它看不清安全的距离其实很近,就在方寸之间,因为它的眼睛几千年来没有进化,它几千年来皆是如此:鼠目寸光。 一个不知比它大多少万倍的巨大身影遮蔽了它,一个不知超出了它多少万倍承受能力的声音震撼了它,这声音和这身影绵绵不断,好像永久都不会终结,这只老鼠没有等到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它很快的七窍流血,被这种天摇地动震的一命呜呼了。 “小奇,你真有把握能把小茹给秦璐带回去吗?”在车厢里,小强问一直看着窗外的朱奇。 “没有哇,”朱奇摇摇头,“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可是我不对秦璐阿姨那样说,又怎么能安慰到她呢?她那时的表情让我想起我妈去世前的模样。我只能那样说道,才能让她安下一点心来” “你妈去世?”小强疑惑的问,“你不是说你妈在你三岁时就去世了吗?你能回忆起当时她的样子?” “以前不能,现在可以了,”朱奇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我可以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场景,我妈躺在门外的一块木板上面,上面盖着一块雪白的白布,我爸请了河对岸的刘瞎子他们来给妈妈超度,锣呀鼓呀敲了三天三夜,我被他们领着,跪在地上,给妈妈磕了三个响头,后来是秀珍阿姨扶我起来,当时她的眼睛红红的,当时我爸给许多邻居都借了钱或东西,其中朱支书家里借的最多,一连还了好多年才还清----” ‘小奇,不说那些过去了的事道,“毕竟,那些都过去好多年了。” “我懂你的意思,”朱奇摇摇头,“小强哥,我现在不是悲伤,你不知道,我在几年之后,常怀疑我妈对我到底好还是不好,但一直得不到一个证实,现在我能够回忆起来,才知道我妈对我是很好的了,我永远记得她走时拉住我手时情景,现在我在心里祭奠着她,也是对我以前的怀疑一个纠正,在我看来,世上没有一个妈妈会对自己儿女不好的,所以我看到秦璐阿姨那副伤心模样,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小茹给她带回去,让她们母女相认重归于好。尽管没有把握,但仍要勉力一试。” “这个事可以先放一放,”小强说道,“你别忘记我们前来的首要任务,是帮助警方,争取破获这里的毒品交易,将从事多年毒品经营的苗氏家族绳之以法!” “我知道,”朱奇点点头,“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小茹跟张通来到这里,一定会和苗家扯上爪葛,另外我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找到我的爸爸,不管他是生是死,都要找到他!” “但愿他还活着,”小强拍拍朱奇的肩安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的,”话尽管这样说,但小强也知道希望渺茫,如能从千仞岗上跳下不死,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不死之人了。 “火车是明天凌晨六点钟到吧?”朱奇问道。 “是呀,你都问过我三次了,”小强笑着说,“你不用那么性急,急也没用。什么事都有它的程序,得一步一步的来。” 朱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自己是问过三次了,他看着窗外的景物慢腾腾的往后退去,心里真有点着急,恨不得自己下去推火车一把。 前方有个小镇,朱奇老远看到,这条铁路和前面一条公路相交成90度直角,前面的轨道两边,密密麻麻停着许多行人和车辆,他们被路障隔在铁路两边,在等这列火车通过。路障旁边,一个戴红袖套的老者手摇小旗,打着手势,火车没有减速,仍然以一种很快速度向前飞驰而去。 朱奇坐在靠窗口位置,他看着被隔在铁路之外的人群,同样那些暂时被阻止行程的人们也在看着这列飞奔向前的列车,看着这车上也在望着他们的陌生人群,目光淡然,朱奇不以为意,忽然之间,在他所乘坐的这列车厢快要完全经过道口时,他从一辆小车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小茹!她正在车上吃着水果,一个水蜜桃,她边吃边看着行驶过来的火车,在朱奇发现他的同时,她也清楚的看到了朱奇,朱奇看到她眼中冷光一闪,手中吃剩下的半边桃子连同桃仁一下朝朱奇所在窗口飞了过来,来势奇快,丝毫不逊色于刚出枪口的子弹! 当小茹扔出手中的桃子时,小强他没看清是从哪里出来的,当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桃子,小强忍不住啊了一声,飞速掷出的桃子砸上飞快行驶的火车,这扇窗户玻璃不被砸得粉碎才怪!车内乘客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受伤,甚至重伤!在小强发出惊呼同时,朱奇已经抄起桌上的用来盛放垃圾的铁盘,看准桃子将要砸向玻璃的位置,将铁盘附于那位置之上,用力将铁盘往外一抵,当的一声巨响,人群大声惊呼,朱奇也被一股奇大的力道撞得退了两步,还好小强给他稳住了身形。 车窗玻璃完好无损!朱奇用铁盘顶住玻璃,吸收了那股力量,只是猝不及防仓促应战,被小茹掷出的巨大力量冲得踉跄几步。 火车仍在向前飞快行驶,朱奇这一下出手,全车厢的人都对他行注目礼,议论纷纷,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刚才犹如神兵天降,让这车厢乘客逃过一劫。特别是对面两个乘客,脸色煞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现在不住口的向朱奇表示感谢。 小强见到朱奇脸色有些发红,不禁担心问道:“小奇,你是不是受伤了?” 朱奇摇摇头,“没事,我没准备充分,所以现在有点难受而已,但是没有受伤,这我知道。” “这是哪里扔出来的?你看清楚了吗?”小强低声的问,旁边的乘客有的已经在破口大骂,是哪家的小孩没有管教,乱扔东西,险些酿成命案。只有小强才知道,看这投掷物这般来势,那决不是一般小孩所能办到的。 朱奇点点头,“是她,别多说了,以免引起惊慌。” 小强不住声了,他当然知道朱奇说和她是谁,“她们坐的汽车,我只看到小茹,但司机应该就是张通了。”朱奇低声对小强说道。 这时,前面几排一个老者走了过来,他鹤发童颜,看上去近七旬高龄,但仍精神矍铄,他朝朱奇一拱手,“这位小英雄,刚才危急出手,可以说是救了这一车厢之人,老朽这里谢过了。”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不敢不敢,”朱奇慌忙答礼,“刚才那是误打误撞,只是运气稍好而已。” “两位去河城是作什么呢?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河城后请到老朽家中一叙,将不胜荣幸。”这位老者盛情发出邀请。 “谢谢大爷,”小强替朱奇答道,“我们两兄弟是去河城旅游,时间如果充裕,定当前去拜访仙翁!” “是的,老爷爷,”朱奇顺势说道,“如果机缘巧合,我们自会见面。” 第一百零九章 草田老人 在朱奇的家乡,在那鹅公山顶下方,有一块队里分给他家的土地,背靠一块光滑平整的峭壁,上面有一个直径为一米左右的洞口,离他家的土地约有一丈多高,离山的顶部也有一丈多远距离,这样一个浑若天成的洞口,悬挂在峭壁中央,让朱奇充满遐想,这就像是鹅公山的一只眼睛!它俯瞰着下面朱家村的一切生灵,对他们的所有生死存亡一目了然!朱奇搞不懂这里为什么有个洞,而且位置处于这块峭壁正中,里面是不是有过神仙?这神仙哪里去了?是骑着黄鹤飞走了吗?他曾问过父亲,子豪也不清楚,他只记得这山洞存在了好几百年了,在县志村志上没有任何记载。 现在这个火车上的老者,倒有几分像山里面走出来的神仙,如果一个人有了鹤发,不大可能再有童颜的,除非是妖,或者是仙,这老者面色红润,和蔼可亲,应该是属于仙吧?让人一见就生景仰羡慕之情。 “小英雄说到机缘,那就更能证明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之交了,”那老者笑容可掬,“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如果刚才不是这桃之一击,小英雄和这位小哥就在众人之中,就像大海深处的两条鱼儿,毫不显眼,现在这一跃出水面,力挽狂澜,我们之间的机缘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位大爷既然如此客气,我们一定前去拜访!”小强说道,“不知老人家仙居哪里?我等凡夫俗子,如何才能叩开仙之门?” “这位小哥过誉了,在下一乡野村夫,热爱田园生活,人们都称呼我为草田老人,我在河城的东面,开了一间草田茶馆,”那老者说道,“不为盈利,只为结交天下好友,如果二位能赏光前来,必能让老朽茶屋蓬荜生辉。” “想得出来,老爷爷的茶屋一定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朱奇说道,“我们如果有了时间,一定会豁出去高攀一回,见见老爷爷的茶馆的。” “哈哈!”这老者高声爽朗的笑了起来,引得车厢的人都回头来看他,他不以为意,“这位小英雄太抬举老朽了,不过,我那里的茶客是比较特别的,到时二位一定要来,不然,那真是我平生一大遗憾了。” 这时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先生,我给你泡好了茶,你该喝了。”小强朱奇一看这女人,平淡无奇,五官匀称,倒也不丑,只是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没有喜怒哀乐,就如一个沉睡了千年的人刚刚醒来,二人心里顿感别扭,这女人虽非面目可憎,但也让人颇感疏远。 “这是王妈,”草田老人在王妈离开之后,抱歉的对小强他们说道,“一个身世非常可怜的女人,没有了家,现在主要给我作点杂事,脾气不是太好,不大懂礼数,二位不要一般见识。” “没有没有,”朱奇摇摇头,“人之一生,吉凶实难预料,生之坎坷,脾气有点古怪,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何况她也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这位小英雄通情达理,实在让人钦服,再加上小小年纪,看透人生,更是让人惊叹,”这位自称为草田先生的对朱奇竖起大拇指,“那老朽就先过去了,省得她等时再唠叨不休,哈哈,其实她人不坏,只是有点孤僻而已。” 小强和朱奇连忙躬身,送别草田先生。 “强哥,你能辨得出来那位老先生在和那女人说些什么吗?”朱奇小声问小强,这时他看到回到自己座位上的老人和那王妈正在说着什么,他们的座位和草田老人的座位正好处在车厢一头一尾,只能遥遥相望,自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朱奇知道小强会唇语,这时正好见识见识。 小强皱着眉头,他凝神望着王妈他们,“不是很清楚,和他们面对着面,我不好一直盯着他们,那样我们比王妈还不懂礼数,对了,现在王妈的嘴唇在动,好像在对老人说,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来路,叫这草田老人不要和我们交往过密。” “那这老人怎么回答?”朱奇看到小强的唇语功夫能有如此功效,不禁艳羡不已,他有点急切的问小强。他自己也能看到这位草田老人笑着摇头,显是对王妈的话不以为意。 “这老人只回答了一句,”小强说道,“他说,你不懂的,然后就没说什么了,哦,他在看我们了,”远远的,小强和那老人相视一笑,互相点了点头。 “我们来路不明?”朱奇心想,他又想起了那个哲学问题:你从哪里来?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每个人都是来路不明的,没有起点,没有终点,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慢慢的,车窗外渐渐的暗了下来,夜幕降临。 这是朱奇第二次乘坐火车了,他觉得坐火车最难受的就是晚上这段时光了,有句话说的不错,人生就是旅程,那么,坐火车的这段旅程是否就是人生了呢,旅程沿途有不同的风景,供人欣赏流连,但在晚上,火车在黑暗中行驶,外面黑呼呼的,毫无风景可供观看,是否这就是人生最难熬的阶段了呢? 朱奇将目光收回车厢内,里面乘客或坐或睡,不论是睁眼还是闭眼的,都呈现出一种静止状态,车厢内灯光昏黄,照着车厢内昏昏欲睡的人们,倒是有几个人在低声说话,但一星半点的话声,和火车向前发出的吭吭哧哧的轰鸣声,反而更增添了夜的宁静。这时,火车正在穿行一个遂道,轰鸣声一下变得很大,火车摇晃幅度随之增大,朱奇这时有了一种奇异感觉,这时的火车好像不是在向前行驶,而是在往后滑行一般。他们似乎走上了回头之路,或者是时空穿越,他和小强又在回返顺城,回返翠谷峰,甚至朱家村,生活又可以重新开始,爸爸又在河里捕鱼,妈妈又抱着自己,在等他回家,盼望今天能有一点好的收获,让清贫的日子稍稍有一抹亮色----朱奇眼睛有点湿润,他知道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人生是段旅程,但是单向旅程,没有回头路,自己既然上了这趟车,就一定会沿着既定轨迹走下去,走到河城,去寻找自己父亲,生死难猜的父亲,还有任务,神秘艰巨的任务。 “小奇,你不困吗?”小强问道,他差不多能够达到随时入睡随时醒转的地步了,精力是他们一切工作的源泉,没有人比他们更能懂得养精蓄锐这成语的含意了。 “我不困,”朱奇摇摇头,“小强哥,你再睡一会吧,我给你看着,保证你平安无事。” “那可不敢当,”小强笑着说道,“如今的你是今非昔比,我可请不起你这样高身价的保镖,你不睡,我也睡不着。” “那好吧,我去上个厕所,”朱奇笑着说道,“然后再回来陪着你睡,省得你像个小孩似的,睡觉还要找个大人来陪。” “不是找个大人,”小强纠正道,“是找个领导来陪,现在你是我的顶头上司了,有领导在旁边睡觉掌控,作梦也不会偏离方向。” 朱奇一笑,微带苦涩,“我是你的领导?首长爷爷一时糊涂,你们也跟着瞎起哄,小强哥,我上厕所,你也去吗?” “这个就不用了吧,”小强哈哈一笑,“这和睡觉不同,大家可以彼此看着睡觉,上洗手间属于个人**,你得单独行动。” 火车在所有交通工具中,可能是最廉价的一种,(除了步行),所以这尽管不是旅游旺季,但火车上人依然不少,过道上也有几个人在坐着,有在火车上买来小凳子的,也有拿自己的包垫在下面,但这些过道客倒很坦然,他们闭着眼睛睡的正香,朱奇不由得有些羡慕他们,他想一个人看他幸福与否,看他睡眠情况应该算是一个重要因素吧。他小心翼翼的将腿轻抬轻落,以免打扰到他们。 这列车厢的洗手间在那边尽头,也就是草田老人和王妈他们那边,朱奇差不多要穿越整个车厢,他在走过王妈她们那里时,发觉王妈没有睡觉,她坐在靠近过道位置,仰面躺在座位靠背上,睁着眼睛,看着朱奇从她面前经过,朱奇心里咯噔一下,这时的她,不再是刚才的面无表情,这时的表情异常丰富,王妈的眼光近乎执着,近乎贪婪,在执着和贪婪后面,朱奇感到了里面隐藏的一股仇恨。 那位草田老人,正伏在两排座位之间的小桌上,睡的正酣,这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满头白发,在车厢的灯光映照之下,显得突兀而又虚幻! 第一百一十章 仇为何物 命运是种奇特的东西,它因为不可复制和单面行程被人们经常挂在嘴边,你作的每一件事和走出的每一步路,人们都给你称之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因为你实在无法找到反证,比如你今天去了哪里,他们可以说是你今天命中注定要去那里。小时候朱奇和父亲一同上街,在街上遇到算命看相附带抽签的,有次小奇随便在那一大堆签中抽出一支,展开一看,上面全是吉祥顺意之话,那个算命的老头子不住口的称赞朱奇将来鸿福了得,子豪在旁边不以为然一笑,他顺手拿起另一支签,对那算命老头说,要是朱奇拿的另一支话,是否他的命运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老头支支吾吾的答不上话来,朱奇把父亲拉到一边,对子豪说道,爸爸,我知道那些签中十之**都是好签,你又何必认真对待去揭穿他呢?人们求神卜卦肯定乐于听好听的,这样拿钱出来也爽快的多。当然这个算命的也不大会灵活变通,要是我的话,我会给你一个圆满解释的。 “假如你是那个算命先生的话,你如何给我圆满解释呢?我的六岁老先生!”子豪感兴趣的问,微带揶郁,那年的朱奇刚满六岁。 “我会对你说,你只能拿一次,没有第二次了,因为人的命运只有一次。”朱奇说道。 王妈表现出来的异样表情,让朱奇想起了那个草田老人说过的关于王妈可怜身世的话,她没有家,或者曾经有过,但发生了什么变故,而变得无家可归,不得已而寄身于草田先生麾下,是否一个身世可怜的人都会对别的人怀有一颗妒嫉仇恨的心呢?她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对朱奇的仇恨,是否因为朱奇是个阳光少年,未来路还很长远,而她人到中年一无所有。她可不知道朱奇少年丧母,跟着父亲入狱,至今生死未卜,可能通过我们眼睛观察到的许多幸福的人并不一定幸福,许多美满的家庭也不一定有我们想像中的美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棵难啃的树。 站在火车上面的洗手间里,朱奇透过灯光,看到厕所蹲坑下面的横木飞快的向后退去,火车奔驰正疾,前些日子,是否父亲也乘着同一趟车,向河城飞奔?如果他真是因为生活无望而选择跳崖自尽,那么这火车每向前一步,是否就是带着父亲向另外一个世界迈近了一步? “咚咚咚!”当朱奇正在里面浮想联翩时,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朱奇一下拉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黑脸汉子,“对不起,小兄弟,”那男人一脸急相,“今天中午在火车上吃坏了肚子,现在坚持不住了。”他提着裤带,肚子微向外鼓,似乎朱奇再不让他,他真的就要河出伏流一泻汪洋了。 朱奇赶快出来,让这个男人进去,那男人一下就钻了进去,咔嚓一下将里面反锁上了,那副猴急样让朱奇微微一笑,他忘记自己还没有上呢,但现在已经没有想上那种感觉了,让他去吧!就像小时候作梦满世界找厕所一样,那种经历刻骨铭心!刚才说一个人幸福的感觉是到哪里都能睡着,现在看来,一个人正内急时,忽然找到一个厕所,而且里面正好空无一人,那种感觉恐怕才是最幸福的,看来,幸福真是无处不在。 朱奇回到自己座位上,刚想闭眼睡上一会,就看到刚才那个黑脸汉子走了出来,一身轻松如释重负,就好像完成了一件重要使命一般。看样子,刚才确实把他憋得够呛,但朱奇没有这种想法。他惊奇的发现,这个汉子和刚才那人有了一点不同,当然人还是那个人,脸也还是那张脸,黑中带黄,因为刚才在让他进去时,朱奇差不多和他贴身而过,那时朱奇看到了他的肚子微微向外鼓出,现在上完洗手间,他的肚子不再向外鼓出,而是变得近于扁平,当然差别不是很大,旁人很难发觉,但是这一切逃不过朱奇的眼睛!他知道这不可能是因为上了洗手间的原因,那人,一定在洗手间里藏了东西! 他到底藏了什么?不会是炸弹吧?朱奇的心有点不安,如果是炸弹,放置于火车之上,那就太吓人了,这一车人的生命都得受到严重威胁。但朱奇很快的否定了这一想法。他看到那人很安稳很轻松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就算他是恐怖分子人肉炸弹,也作不到如此泰然,那么他是藏的什么?偷的赃物?或是违禁品? 像是为了证实朱奇的判断,车厢前方出现了几个神态严肃的乘警,他们拿着手电和一台仪器,其中之一用扩音器对着车厢广播:各位旅客同志们,大家晚上好,现在我们要对车厢例行检查,请大家打开自己的包,准备好各自的证件,予以配合!” 好多睡着的乘客被惊醒了,他们一听说是乘警检查包裹,心里有些不大情愿,但也还是给予了充分配合,纷纷打开自己的包,给乘警检查,以洗清自己清白,朱奇看到那个男人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心里明白几分,想是他知道这一路段随时会有乘警检查,就未雨绸缪,先把违禁品藏匿在洗手间里,火车上人多,洗手间尽管有人打扫,但那股厕所的味道还是相当呛人,所以一般乘客是不愿在洗手间里呆上很长时间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到风头过后,再去取出不迟。 乘警一路检查过来,没有任何异常,他们走到那草田老人面前时,老人站了起来,笑容可掬的对乘警点点头,道声辛苦,叫王妈将包裹拿了出来,王妈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模样,将包递到乘警身前,一位警察用仪器一扫,没有问题。老人这才和王妈坐下,看着检查工作向下延续。 尽管是例行检查,但警察们还是非常仔细严谨,一个乘客想要从这边过去那节车厢,也得经过严格检查之后,才被予以放行。朱奇看到检查已经进行到那男人面前,那人笑嘻嘻的站了起来,“长官,我是良民,不信,你看我这张诚实的脸。”警察没有理他的油腔滑调,仍旧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个遍,在没有什么异样情况之后,向后面继续进行。 当乘警走到朱奇他们旁边时,小强已经将他们包裹放在两排座位之间的托盘上面,小强身上带着手枪,为了不让这些乘警吃惊,他先将证件给他们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个乘警对小强点点头,微笑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在他走过朱奇身边时,朱奇很隐蔽的递给他一张小纸条,那乘警没有表示,依旧向前面走去,很快,这节车厢检查完了,这几个乘警在车厢连接处时,低声议论了起来,然后回过身,走到刚才那男人上的洗手间旁,停住了,朱奇发现那男人的脸色一下僵住,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就算乘警在里面查出了东西,如果没有人知道是他放的,他还是安全的。 一个乘警走了进去,不多大一会儿,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包东西递给了为首那个警察,他接过来,径直走向那个男人座位面前,“这包东西是你的吗?” “不是,”刚才那个男人强自镇定,他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不是?”这个警察冷笑一声,“也有可能的确不是你的,因为你只管运送,但你肯定知道里面是啥!不信,你看你这张虚伪的脸!走吧,我们会给你查验指纹的。”另外几个乘警都围了上来,冷冷的看着这个这自称良民的男人。 这个男人在被带走时,他挣扎着回过头来,想在车厢里面找寻什么,朱奇明白,他肯定是在找自己,朱奇没有给他机会,在众人都站起来看着这个男人被警察带走时,朱奇已经伏低身子,趴在桌上睡觉了。所以那个男人只看到一双又一双陌生的眼睛,一张又一张陌生的面孔。 但朱奇肯定是睡不着的了,因为小强悄悄的掐了他一下,小声的对他说道:“朱奇,今晚你是钟馗,你要是再丑一点就更像了!” “在这一点上我确实比不过你!”朱奇低声还击道。 “人啦,总是不走正道,”两人听到的是那草田老人的叹息声,在车厢那头响起,这声叹息如此厚重,它压住了整个车厢里的众人的纷纷议论声,“不靠自己双手去勤劳致富,总想走歪门邪道去捞取不义之财,人心不古呀!好歹老天有眼,人间自有正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哥小弟 尽管有了带毒小贩被警方缉捕归案这一小小插曲,但火车没有停下它前进步伐,它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前方挺进,同样,黎明的到来也是无可阻挡的,天空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天快亮了,河城就在前方。 “你有这个感觉没有?强哥,”朱奇活动了下手腕和肩部,对醒过来的小强说道,“当我们坐在火车上行驶的时候,我们好像在追赶什么东西一样,那个东西一直在向前逃窜,比如河城,它就是现在被我们追赶着的猎物,有吗?” “我可没有你那些怪里怪气的想法,”小强用拳头轻轻打了一下朱奇的肩,“河城马上就要被你追赶到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它呢?将它粉碎或是一口吞噬掉它?” “我可不行,我没有那样大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大的胃口,”朱奇说道,“我追上它,只是我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办完我要办的事情,最后我还是得离开它,回到我应该呆在的地方。” “如果事情办完,你可能已经回不去你原来地方了,”小强说道,“你是一滴水,只能存在于我们这片水域之中,不然你很快就会被蒸发掉,消失殆尽。” “不是那样,我暂时只是一粒水滴,”朱奇摇摇头,“我和爷爷说好了,就是这里事情完结之后,我有选择的主动权,未来去向由我决定。” 火车穿出了一个遂道,它发出了一声长鸣,似乎它也知道终点就在眼前,心里激动,每一次的长途奔行,平安到站,都让它和乘客一样有如释重负之感。铁路两旁的房子多了起来,楼房也比前面路段的高大气派一些,车厢内性急的乘客已经站起身来,在行李架上取下自己包裹,准备下车。 这时那个草田老人再一次来到他们面前,“你们二位准备在河城哪里下榻?我有一个故交,她有车来接我,要不我送你们一程?”他似乎永远是笑容可掬模样。 “不用不用,爷爷,”朱奇连忙说道,“我们有人来接,不敢劳您老大驾,至于您老的茶馆,我们一定抽时间登门拜访。爷爷,我们就此别过。” “哦,是这样,”那老者有点失望,不过旋即又恢复如常,“那记得以后一定要来哟,你们来到河城,不去老朽茶馆,对你们而言,无非是淡若云烟,对我那真是生平憾事。”他伸出手,和朱奇握了握手,又伸向小强,小强连忙握住,互道珍重。 火车到站,乘客们拿着自己行李,鱼贯而出,朱奇刚想随着人流向外走时,小强拉住他,“等下,让二哥他们在外面多等一会,我们也耍耍大牌!” 朱奇哈哈一笑,“对呀,你说过我是捉鬼的钟馗,这个大牌确实够大的。”话虽这样说,他还是跟在一个携带小孩的妇女后面,随着人流慢慢的走下车厢,小强尾随在后,在刚走出车厢时,刚才那位火车上的乘警在车厢门口对朱奇和小强点头示意,“谢谢你们,祝你们一切顺利!”他拿出一张名片给了小强,“以后如果有事,可以随时联系。”他低声说道。小强连忙接过,和这位乘警道别。 此时的河城正是破晓时分,车站外面广场上有着稀稀拉拉的接车的人,朱奇没有看到来接他们的林峰等人,倒是看到了来接那老者的一辆黑色别克小车,里面走出一位面容清秀的女人,她很客气的邀请这位老人上车,那老者刚要上车,就看到在车站出口走出的小强和朱奇他们。连忙向二人招手,小强和朱奇只得走了过去,含笑向老者和那位女士点头致意。 “介绍一下,”草田老人对小强和朱奇说道,“这位是汪小枝女士,我的故交,这两位是我在火车上认识的忘年之交,现在二位如果方便,可以告诉我你们怎么称呼了吗?当然如果不方便,那就不用勉强,哈哈。” 老者这样一说,小强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只得说道,“老先生客气了,没什么不方便的,叫我小强就可以了,这是我的小弟,他叫小奇,都是寻常百姓之家,微名不足挂齿。” “你们有人接吗?”这个叫汪小枝的女人说道,“如果没有,那我们就一起走吧,我送你们到你们住的地方。”她看了一眼小强,然后眼光在朱奇身上多停留了一点时间,好像有一点诧异,不过,很快又变的坦然。 “有的,有的,”朱奇连忙说道,“我们有朋友来接,应该很快就会来了,不劳你们,请自便吧,后会有期。” “好吧,我们就先走了,”草田老人说道,“记得在茶馆来坐坐。”汪小枝又看了朱奇一眼,坐到了司机位置,老者和那个叫王妈的坐在后排,王妈的眼光透过玻璃窗一直看着朱奇。朱奇这次没有客气,他也看着王妈,目光毫不躲闪,针锋相对。 “那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吗?”车子开动之后,老者问小枝,“我看到你好像很是注意到他。” “看上去和别的小孩没什么两样,”汪小枝说道,“只是眉眼之间,有点像一个人罢了。当然不是眼形,只是一种感觉,这靠不住的,苗老,这次昆城之行收获不小吧?” 被称之为苗老的点了点头,又微微一笑,“天道酬勤,种爪得爪,种豆得豆。” 林峰他们终于姗姗来到。小五驾着一辆县武装部的越野吉普,和林峰丁一三人来到朱奇他们身旁,“嘎”的一声停住。他们没有下车,只是在车上打开了后面车门,小强和朱奇两人上了车。看到林峰坐在副驾位置,小强和朱奇跟丁一并排而坐。 “好像接待规格不高啊?”小强说道,“二哥,只来了三个人,三缺一呀?要是有四个,够一桌人你们甚至就不会来了吧?” “小强,不要乱说,”丁一摇摇头,“家里面出了点事,牛黄在家里照顾绍俭呢。” “出了什么事?!”小强吃了一惊,“你们不是住在县武装部里,不说戒备森严,至少也是防范有加吧,怎么还有人在你们这些太岁头上动土?” “不只是动土,”丁一说道,“是动手了,绍俭吃了一点亏,今天早上我们刚要出门来接你们,在我们五人都上了车时,绍俭想到小奇可能在火车上没吃多少东西,就回去拿些点心出来,在他拿完点心刚走出门口,被人从后面偷袭在他背心击了一掌,绍俭回手一抓,却抓了个空,他看到一个矮小人影一下从围墙边消失不见,刚想拔腿去追,却不料绵软无力,想是刚才这一掌已经让他受了内伤。我们纷纷下车去看,小五攀上围墙,那人影却已不见。” “啊,是小茹!”小强和朱奇差不多同时叫道,特别是朱奇,他听到丁一说是因为绍俭想给自己拿点吃的,回去时被人偷袭,心下更是又愧又怒。 “你是叫朱奇吧?”林峰这时开了口,“说说这个叫小茹的情况,大哥没有介绍的特别清楚,你说说看,这到底是何方出来的妖孽?” “我们来时在一个小镇上和她照过一面,”朱奇说道,“当时她是乘坐汽车,这里的山路曲折,火车没有汽车快,所以她因此比我们先到了河城,至于她的具体情况,我们在路上边走边谈吧。” 小五发动了汽车,一行五人向县武装部疾驰而去。 “小茹总的情况就是这些,”朱奇在车上讲完了小茹的身世,际遇,她的神力来源,小五林峰和丁一三人目瞪口呆,他们不相信这些由朱奇说出来的话是真实可信的,但因为朱奇,这些却又无比真实,当朱奇说道他此来的使命之一就是要带这个叫兰小茹的女孩回去,交还给她的生身母亲秦璐时,几个人都沉默不语。 “好吧,”林峰率先打破沉默,“在你未到河城之前,大哥已经给我来电,我也已经给他们几个讲了,你来这里,现在就是我们的头,拿句俗话说,你现在就是这里的带头大哥!这里的一切行动都将听你指挥,现在,你发表个就职演说吧!” “我不是带头大哥,”朱奇摇头,“如果你们能够接纳我认可我,我愿意作你们的小弟,刚才在车上,小强哥说过我是一粒水滴,融入了你们这片水域,现在这片水域要流向何方,我看还是由大家决定,二哥拍板!我可以作先锋,作箭头,作你们听话的小弟!” 第一百一十二章 恩泽如山 沉默的山,还有那一块山顶巨石!黑呼呼的存在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存在着。沧海桑田,不知道它在此已有多少年或是多少世纪,也不知道它在此还要继续存在多少年或者多少世纪,它是否将要与天同老与地齐寿? 一行五人,都在徒步向山上攀登。 朱奇,林峰,小五,小强,丁一,牛黄和绍俭没来,绍俭受过小茹的掌伤,牛黄在家照顾着他。小茹掌力虽重,但绍俭身板厚实,过了一天之后,行动也无大碍,朱奇在达到当时,就给他按摩揉搓了半个多时辰,让绍俭很是感动,但他脸上没有表示出来,那是多余。 “小奇你知道吗?”走在最后面的丁一向走在最前面的朱奇说道,“就在子杰下葬当天,我向一号提过要求,就是想你作我的义子,可惜首长没有同意!” “也幸好老大没有同意,”小五回过头来说道,“要不然今天这个辈份就乱了,真成了那首歌里唱的那样,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我的义父成了我的哥哥。” 朱奇小强还有丁一都笑了起来。 “这里没有辈份一说,”林峰没有笑,“志同道合,都是兄弟!同生共死,义不容辞。” “好了,小奇,”小五停下脚步,“现在我给你复盘一下当日情景,我现在站的位置,就是那天我站的位置,我在这里看到你的父亲在那块巨石之上,我叫他时,他还回头看过我一眼,这点毫无疑问。” 朱奇点点头,“不错,在这里距大石虽然不近,但依五哥的视力看清楚一个人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那时我爸是否如他遗书上所写的着一身白衣,看你一眼之后就跳下了崖。” “是的,当时我疾速向上飞奔,”小五说道,“我同时嘴里也在大声呼喊,希望能打消他的求死之念,但一切都已晚了。我只看到白影一闪,你父亲已经跳了下去。” 朱奇站在这里,久久地望着那块巨石,他似乎能想像父亲当日跳下悬崖的情形,父亲换上一身整洁的白衣,在悬崖边肯定想了些什么,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极端方式告别这个世界,他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朱奇这样一个唯一的亲人了吗? “我们先上去看看那块大石吧,”林峰打破沉默,“也许在上面能发现一些端倪。” 几个人继续向山顶攀去,朱奇心里惶恐不安,依小五说来,尽管父亲有一千个不能自杀的理由,但冰冷的现实可以完全掩盖住那一千个不能自尽的理由。 父亲来了,他在这大石上,犹豫过,但最终还是跳了下去,这就是现实,子杰叔在梦中提到的父亲暂时无事,那或许只是自己梦中的一个意愿而已。 他们五人来到山顶,都爬上了那块巨石,一阵山风吹来,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个寒战,下面山谷深不见底,让人顿生眩晕之感,他们不由得都退后几步,这块巨石的宽度长度有点出乎朱奇意料之外,在下面看它,知道这是一块巨大的山石,现在置身于它之上面,才发现它比想像中的更长更宽,朱奇在巨石靠远端那边稍稍伏低身子,刚才他们站在山下的位置,也就是小五站在那里能够看到子豪回头的位置,这时已经被巨石平面挡住了,成了死角。朱奇重新站了起来,那个位置重又出现在他眼前。 “五哥,你再确定一下,”朱奇的声音有点急切,“你在看到我父亲回头看你之后,就看到他马上跳下去了吗?还是他有过短时间的甚至可能不到一秒的消失,或是说隐形?” 朱奇的脸色有些涨红,丁一他们不由得都围了过来,小五低头沉思了一下,“好像是直接跳下去了吧,哦,他应该有一个曲膝的动作,你知道,人们在起跳时,都要弯腰曲膝来增加力量,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他是从我的视线消失了的!但,但这没什么问题吧?”小五有些困惑。 “我爸不是参加比赛,”朱奇的心狂跳不已,他激动的说:“他站在这石头上面,不会去追求奥林匹克精神,更高更快更强,他只需轻轻一跳,就可以完成他想要作的动作,他没理由去弯腰曲膝!另外,你见到他下坠时的身体是否正常呢?我是说有没有肢体僵硬不合运动力学的现象?” “没有,我是说我没有去注意他下坠时的身形了,”小五说道,“你知道,那时一个人在极度震惊之余,是不可能再去想他下坠时身形规不规范了,而且他在空时间很短,那是清晨时分,山有薄雾,顶多两秒钟就已不见了身影。” “小奇,你怀疑那下坠物体不是你父亲的身影?”林峰问道。“那它又是什么?而且小五在发现你父亲疑似跳崖之后,就飞奔上来,以他的速度,冲刺完这段山路,不会超过二十秒钟,上来时,这里也是空空如也!如果你父亲没有跳崖,那他在这么短时间又能藏在哪里?” 几个人的目光都注视在朱奇脸上,满含期待。 “如果我父亲没有跳崖,那么他肯定是藏在这附近某个地方,”朱奇说道,“因为他要躲藏的时间太少,他不能让五哥发现他的人影,在这不超过二十秒钟时间,他甚至都不能跑出这大石范围之外,所以他一定是藏在这大石附近。当然,这一切要建立在他是真的没有跳崖这个前提之上。” “那么,你还是不能确定你爸爸到底跳没有跳,是吧?”小强说道,“我们都希望他没有跳下去,因为跳这悬崖,实在是需要太大的勇气,还有---”小强住口不说了,但众人都知道,他们希望朱奇的父亲仍然还活在这个世上,那样,朱奇就还不算是一个孤儿。还有机会享受到父爱,亲情,享受到天伦之乐! “那大家散开,在这石头周围找找看!”林峰沉声说道,“看有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我就不信我的命就那样不顺,我精心打造的一个计划就那么轻易流产!老实说,我是越来越不相信林立,不,是子豪!他会那样轻易的就割舍了他的家人,朱奇,这样一个宝贝儿子,要真的被丁一这个混蛋收为义子,不是暴殓天物吗?” 几个人都大声笑了起来,包括丁一,他说:“到现在我才发觉,我没收他是老天眷顾我,有这样一个儿子,天天对着你哥长哥短的,我不吐血才怪?” 气氛轻松下来,仿佛一切都变的美好和充满了希望。但朱奇心中仍然忐忑不安,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是推断,没有一丝拿得出手的实物证据。他沿着大石周围细细查找,小五他们也同样的在寻寻觅觅,每个人都在查看石头下面是否有块泥土松软,用脚踩蹋草坪是否发出空响之声。 时间慢慢流逝,朱奇的心渐渐冷却,他们寻寻觅觅,结果是冷冷清清,周围全是实地,没有一处伪装,地还是地,草还是草,全是真实存在,现在看来,那个最早的说法就是最真实的说法,子豪,是跳下去了,真的跳下去了,不管他有一千个理由不跳下去,但他仍然选择了第一千零一个理由跳了下去,空留余恨,一了百了! 朱奇欲哭无泪,他一屁股坐在草坪上面,深深的埋下头去,旁人没有去劝他,小五他们心下不忍,又找不到话来安慰他。只得默默站着,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成为孤儿的宿命!大山还是沉默,巨石依然无语。 丁一走到石头旁边,他红着眼睛,象是找不到发泄渠道,于是他挥动拳头,“这块顽石,当时你他妈的在干什么?!那么大一个活人,你就眼睁睁的看他跳了下去!该打!该打!”丁一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巨石之上,小五小强他们齐声叫道,“丁哥不要!丁哥不要!”同时上来想将丁一拉开。 “咣啷”一声,不知丁一用了多大的劲,那石头侧面被丁一的铁拳打穿了一个口子,里面竟然中空!众人同时一愣,接着不约而同的发出阵阵欢呼,这里竟然有一个洞!朱奇风一般的扑了上来,看着光线暗淡的洞口里面,不由得热泪盈眶。他缓缓转身,忽地对着丁一跪倒,作势欲拜。 “你这是干什么?!”丁一连忙弯下身去,想将朱奇拉起,“你这是要折杀我吗?大家都是兄弟了,你还这样?”他伸手拉住朱奇胳膊,却不料他怎样用劲,也是拉不动朱奇分毫,朱奇简直是强行给丁一磕了三个头,才慢慢站立起来。 “丁哥恩泽如山,不如此不足以谢哥之恩!”朱奇小声的说,他眼圈泛红,泪光晶然。 众人的眼圈都红了,小五小强转过身去,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洞天石扉 丁一盛怒之下出手,将这千仞岗上的镇山之石击出一个大洞,也击破了这千仞岗上的一个惊天秘密!形势一下柳暗花明,几个人同时围住这个窟窿口,丁一刚才受了朱奇的三拜,这时更是性急,他不顾小强的阻挡,奋力一脚,将这个洞口踹出一个更大的窟窿,然后弯腰想跨进去一探究竟。 他刚抬起左脚,就被朱奇一把拉住,“等下!小心里面有埋伏。” 丁一吃了一惊,在心里暗骂自己莽撞,林峰他们退后几步,捡起地上的几块大一点的石头,朝洞里面扔了进去,除了听到几声石头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外,没有别的动静。这下才放下心来,朱奇抢在丁一前面,先进了石洞里面。 这个洞口在丁一的大脚之下,已然裂开成一个门形轮廓,借助外面的光线,朱奇看到了这是一个小小的空间,近似于一个小房间样,四壁空空,地上倒是干干净净,说明不久以前这里应当还有人打扫,朱奇心想打扫之人是自己父亲吗?被丁一拳头击破的位置,正是道石门所在,里面的插销还未完全断裂,门轴还能正常运转,想是这道石门非得从里面才能打开或者关闭,里面一合上门,这扇石门和外面石壁浑然一体,共同接受大自然的风沙侵袭,也接受大自然的光照雨露,同样泥迹斑斑,青苔附体,所以表面看去,这巨石和别的石头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不是丁一那凑巧一击,这秘密不知还得埋藏多少年? 在洞口内壁的左边,有着向下的台阶,一级两级三级----,一个转折,继续向下延伸,看着台阶,朱奇觉得自己不是在千仞岗的顶端,而是在一座摩天大楼的顶端!他回过头来,看着这个洞的内壁,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巧合,丁一的拳头正好击在这个石门所处的位置上,不知是哪个能工巧匠,将这大石内部锉出一个空间,和那台阶相连,只是这台阶会通向哪里?莫非是哪朝哪代的古人,已经将这山的内部都掏空了?如果这样,这也太传奇,不,这太恐怖了! 朱奇眼前一暗一明,小五也跨了进来,后面是小强他们,五个人现在全在室内,不对,应当说是石内!全都目瞪口呆,谁也想像不出这里面竟然是这样一个天地。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被这巧夺天工的大手笔建筑惊呆了!朱奇率先沿着台阶向下走去,其余人默默跟在后面,小强拿出手电,给他们照明。在楼梯转角处,有着一道门,这时位置应当是在巨石之下山腹之中了,这是一道木门,朱奇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是一个稍大的空间,居然还有一张床!没有枕席被褥,空空的一张木床,从宽度看,应当是一张单人床,朱奇想不知是谁在这床上睡过,当他躺在这床上时,他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了。 “你们看,”小五走到床边,他拿起挂在床头的电灯,“这里还有灯,连着电线,不知现在通电没有?” “这里应该好几天都没人住了,”林峰说道,“肯定是没有电的,好家伙,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呀?简直就是一个大坟墓嘛!小奇,继续前行,说不定我们能淘到宝贝回去呢。” “我们现在全都下到这里面来了,”小强说道,“上面一个人没有,万一有事怎么办?”在这黑咕隆咚的山里面,尽管他们几个人均是胆识俱佳之辈,但一想到这山洞玄秘,楼道深不可测,小强还是有点心跳。 “我想没有事的,”林峰说道,“上面那里人迹罕至,就算有人来了,也不敢轻易下来,这里面的主人,我们假定这里有个主人,他也一定离开这里好久了,而且,我们有朱奇在,他就是现代版的土行孙嘛,哈哈。” “如果这样,我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朱奇说道,他仍然在前面带路,这时应当是下午三四点钟,他们却像在黑夜中潜行。小强的手电像是在黑暗里打开了一条光明遂道,照亮了沿途的楼梯,还有房间,不过大多是空荡荡的。 只有一间比较特别一点,里面有个纸箱,上面用胶纸封了,小五用手在纸箱四周摸索一遍,他皱起眉头,“这应当是一箱子书,二哥,我们要不要打开来看看?” 林峰望着朱奇,“你的意见呢?小奇。” “那就打开吧,”朱奇说道,“我没意见,反正孔乙己说过,窃书不算偷,何况我们只是看一下,那就更没问题了,对吧?” “简直太对了,”小五笑着说,“要是以后有人追究起来,你们就说是我小五干的就行了,只是记得小五是因为好学才出此下策的。”他双手扯开胶纸,拿出一本出来,满脸失望,“小五尽管好学,但也看不懂这些洋书。”原来这是一本英语书籍,几个人又在纸箱里重新拿出几本,全是外文书。 “这是苗丁花的书籍,”林峰说道,“她曾在加拿大留过四年的学,唉,一个女才子,误入歧途,可惜了。”他连连摇头,“不用看了,你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家伙,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土行孙,继续带路吧!”他开着朱奇的玩笑。 “土行孙没有我高,”朱奇说道,“我没有他掘土的本事,不过,我可以保证一定将你们带出山洞,重新回到光天化日之下。” “小奇的话我一向很有信心,”丁一说道,然后他又自相矛盾的对朱奇说道,“你真有把握给我们从这里面带出去?” “不是有把握,”朱奇笑着说,“是我发现我们已经快走到出去的洞口了,小强哥,灭灯!”小强依言灭掉手电,众人眼前一片漆黑,但只经过几秒时间,这楼道的轮廓慢慢呈现,小五他们看到楼梯台阶将要走完,下面一层不再有向下的台阶,而是连接上了一条通道,直直的向外延伸出去,一丝微弱的光线已经渗透到通道中来。 几个人同时欢呼了起来,就像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劫处逢生一样欣喜不已,尽管里面别说妖魔鬼怪,甚至连只老鼠都没有碰到过,但从黑暗的未知世界走了出来,也值得小贺一番。 通道甚是高阔,就连他们中间身材最高的小五也是走的昂首阔步,气宇轩昂,通道尽头是一簇绿草,有了先前的经验,朱奇用手一推,触手甚是柔软,原来这是一扇用山上野草织成的“草”门,现在朱奇将它推开,外面世界一片光明。 这里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已经到了山脚下,这里仍是半山腰处,长草丛生,在那边五六米开外,有一条山间小径,它对小五和丁一说来是那样熟悉,他们二个吃惊得合不拢嘴。 这条小径通向了山腰的一个栅栏门,这道门,正是他们前几天来过这里的那道门,在这里,丁一被苗红花追得鸡飞狗跳,小五在这里和苗百俞他们约法三战,谁也想像不到,他们现在又回到了这里,而且是通过另一条匪夷所思的途径来到这里的! 只是这里已经物是人非了,那里面前几天还人声鼎沸的苗百俞的加工毒品的作坊,现在已是人去寨空,鸡犬不闻。只余下那几间草房,那几棵大树,它们默默的和小五丁一相对无言,好似在说:你们怎么又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去向成疑 才过去不到两天,这里就像是遭受过龙卷风的重创,那些人或物事被洗劫一空,被洗脑的乡民,乡野教授苗百俞,苗族女神丁花姑娘,舍命追赶丁一的苗红花,还有谭辉吴生等人,现在全都消失了,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山寨,掩映在残阳夕照之中。 “这里好平静呀,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丁一率先打破沉默,他用手在兜里将那朵红花慢慢揉碎,就象是撕碎一个不大真实的梦,然后将它向后抛去,并不回头看它一眼,不是不愿,乃是不忍。 “我也多想就此结束,”小五说道,“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我们从此马放南山,咱们几兄弟陪着大哥二哥,就扎根在这河城,了此残生算了。小奇,你愿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吗?” “我也好想,可是,我还要去寻找我的父亲,”朱奇苦笑一下,“其实苗家的事就算完结,你们也不可能闲得下来的,何况苗家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结。” “小奇,我有一个不好的感觉,”林峰皱着眉头,脸色阴沉,他说:“你要想寻你父亲,可能会非常困难,而且,我觉得你要有思想准备,从现在各种情形来看,你父亲给我们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好戏,他有意在小五面前表演坠崖,让我们当他已死,从此忘记有他这样一个死士,这是否说明他很有可能已经脱离我们,走上了另一条和我们反向而行的不归之路?” 林峰的话让空气变得凝重,他冰冷的脸色杀气隐现,让朱奇想到一号首长谈起过他的铁腕手段,其实这种想法在朱奇心中也是酝酿很久,甚至小五和丁一他们也已隐隐猜到会有这种结果,但没有谁先揭示出来,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一切迟早终须面对,但仍想能拖一时是一时,但现在林峰当着朱奇的面说了出来,众人一时都静默了,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 丁一走到朱奇身边,安慰似的拍拍朱奇的肩,“二哥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我们现在谁也不知真相到底如何,也许情况并不如他所说那样,朱奇,你不用患得患失,好人一生平安。” “我没有去担心我爸的变节问题,”朱奇摇摇头,“我知道你们,不,应该说是我们的纪律或是规则,现在我是你们中的一员,我相信我爸,他不会作与大义背道而驰的事,不错,他是一个乡村农民,但他也看过许多书籍,他有信仰,有朴素的是非伦理观念,有一条不能逾越的人生底线,他生平最崇敬的就是那些燕赵北国的慷慨悲歌之士,知子莫如父,反过来也是一样,知父莫如子,我相信他。” 这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林峰目不转睛的看着朱奇,然后眼色柔和一些,“当然,我们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结局,我最先在洛城监狱看中他,也正是因为他身上具有这样的特质,只是我们不明白他这样作的意思,依小五说来,苗家的三女儿苗丁花对他是有好感的,他这样作,会不会是背后有苗家的一双手在推动着他?” “这完全有可能,”小五说道,“你爸和我说过,苗丁花曾经救过你父亲,而且应该知道你父亲是我们的人情况下,手下留情,放过了他。朱奇,你不知道,”小五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现在你父亲是怎样的一个男神!一张近乎完美无瑕的面容,玉树临风,二哥找了全国首屈一指的整容专家郑轲,将你父亲打造成了让万千少女倾倒的超级偶像,就凭这一点,二哥对你爸可能出现不好结局的反应都是可以理解的,他对你爸付出和对你爸的期许大多,对不?你不要怪二哥!” “没有,没有,”朱奇连忙摇头,“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二哥,退一步讲,如果我爸真像他说的那样,变节通匪,那应受到惩罚,我也毫无怨言。我只是不愿相信我爸会失信于二哥,” 小五抬头向天,他似乎在回想什么往事,忽然间他喜形于色,“二哥,小奇,你知道前天我和苗丁花比武时,那时的我本已在劫难逃,我给你们说过,结果峰回路转,苗丁花配合我作了我的人质,相当于将我从虎口中救了出来,我在山下问过她,为什么会救我,她说是---” “她说不是她要救你,”林峰眼色一亮,“是她心中的一个魔鬼要求救你!这个魔鬼如果真有在她心中,那只能是子豪无疑!只有子豪,一个让她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男人,才能有幸成为她的魔鬼!那这样看来,小五的一条命,也是拜子豪所赐,如果这样,我先前的担忧倒是多余,不过,他们这些人去了哪里?就像是凭空人间蒸发一样。” “那山下面的和顺镇,”丁一说道,“要不要我们再下去走它一遭?那天我们在那里也是收获不小呢?” “我倒看不出那天你们有什么收获?”林峰在丁一屁股上轻踢一脚,“四个人出去一天,没卖出五斤水果,连油钱都不够,你被苗红花追的如丧家之犬,小五也是幸得苗丁*中有鬼,才得以逃生,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谈收获不小?” “我觉得没有必要去了,”因为从小五话里,知道父亲很有可能还在为林峰他们工作,气节未变,尽管不明白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朱奇的心还是好受了些,他说:“从这山上情形来看,苗家的人已经转移,那下面同样不会留下任何东西。至于苗家人的下落,我们慢慢再探。” “咩咩咩”,在小径的那端,突然传来一阵小羊羔的叫声,几个人转头一看,只见一只洁白的羔羊爬了上来,它刚低头啃了几口地上的青草,好象忽地意识到有人在看它,就抬起头来,望着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出于一种动物本能,它好象知道这几人不是村里的常住人口,就怯怯的后退,朱奇看到羊羔的眼里闪过的畏惧和柔弱,不由得同情爱怜之心大起,起了亲近之意,在羊羔后退的同时,朱奇身形一晃,人已在小羊身前,他弯腰抱起小羊羔,不住用手抚摸它背上羊毛,入手柔软,舒服之极。小羊先是挣扎,后来,在朱奇的抚摸之下,变的温驯起来,它似乎把朱奇当作了它的至亲,微微闭眼,很是惬意。 在朱奇向前纵身贴近小羊时,林峰他们看到他的身形如离弦之箭,电光石火,轻灵之极,忍不住噫了一声,丁一和小五对视一眼,不由得都在心里暗暗惊叹。小强已经给他们简略介绍了朱奇的奇遇和本领,现在亲眼看到,虽只是牛刀小试,但也足够让他们震撼不已。只有小强不以为意,那天他看到朱奇在为救首长时,那种疾速冲刺狂飚突进场面才最让他叹为观止。 “你们是谁?!”一个男孩从下面山坎上爬了上来,“你们是来偷我家的羊吗?”他手拿一根枝条,气势汹汹,直瞪着朱奇和他手中的羊。在他身后,还有几只大一点的山羊,闹哄哄的在他脚边动来动去。 这男孩正是那天放羊的孟可,他先是看了林峰他们几个大男人,这几人身上的特殊气质让他有点畏缩,后来,他的目光落到了抱着他羊的朱奇身上,这个家伙和自己倒是旗鼓相当,不用怕他,所以他直接站到了朱奇对面,义正词严的训斥朱奇。 林峰他们几个大人默不作声,他们想看一下朱奇会怎样对待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一个小孩,丁一认出了这就是那天在被苗红花追的慌不择路时遇到的那个小羊倌,不过那时实在狼狈,怕他认出自己,就往后悄悄退了几步。孟可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这里,他只看着朱奇,觉得自己在道理和气势上已经占了上风。 朱奇放下手中的羊,少年爱胡闹的天性重回脑海,他微笑着对孟可说:“你说这羊是你们家的,可有证据?” “这羊就是我家的,还要什么证据?”孟可说道,他非常气愤,“你们如果要仗着人多,抢我的羊,我可不怕你们。” “我不会抢你的羊,他们也更不会,”朱奇指着小五他们几个对孟可说,“这几个可都是大有身份的人,他们是县城那边过来的养殖大户,想来这里考察考察,看能否在你们这里搞个大型养殖场,他们会看上你这只羊吗?” 孟可半信半疑,“那你们来这里,是谁负责和你们联系的呢?” “是这里的苗百俞老先生,”朱奇说道,“是苗老亲自给我们发函,邀请我们过来的,今天我们来了,可是和他联系不上了,你知道苗老先生到哪里去了吗?” 孟可看了看他们这几个大人,这下他看到了丁一,丁一只好尴尬的对他笑笑,“别的人我不清楚,这个嘛?”他不留情面的指了指丁一,“这个人肯定不是你说的养殖大户,我见过他,他是个小偷!那天他偷了一个阿姨的东西,被阿姨追得满山坡跑,他是小偷,你们看来是同一伙的,你们是小偷公司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教头之泪 “小偷公司?”孟可的这个叫法让他们几个都大笑起来,而身为一碗汤中的老鼠屎,丁一笑得更是厉害,“小孩,你说我们几个是小偷公司的还情有可原,那位大哥,”丁一用手一指林峰,“他的身家超过千万,他还用得着去偷鸡摸狗吗?” 林峰站在一旁,渊停岳峙,气态威严,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气概,少年孟可被他气势所慑,一时不敢再说。 “就是你见过的这位丁兄,”朱奇走到孟可跟前,“你看到他那两条胳膊没有,他天生神力,丁哥,露一手给他瞧瞧,让这山里娃开开眼界,”朱奇用眼示意地上一块黑呼呼的大石,目测上去,不下于一百公斤,它有一小半埋在土里。 “没有办法,”丁一苦笑着对孟可说道,“我在这群人中最没本事,所以常受他们欺负,有点粗活笨活都是我干,有点技术含量的轻巧活都让他们抢了,我也是一个苦命人呀!”这个苦命人走到大石跟前,他弯下腰,轻舒猿臂,气贯丹田,“嗨”的一声,丁一将这石头拔了出来,顺势举过头顶,身子丝毫不晃,石头纹丝不动! 小孟可目瞪口呆,他一个乡野孩子,如何见过这等神力? “力拔山兮气盖势,时不利兮骓不逝,”林峰叹道,“罢了罢了,丁一,山石俱有灵性,让它回归山的怀抱去吧。” 丁一有心给小孩更大震撼,他对着朱奇喝道:“始作佣者!给你处理!朱奇,来了!”他双臂一振,那块石头就像忽然有了生命一般,向着朱奇头上飞去。 去势甚急,孟可不禁“啊”了一声。林峰他们几个也都色变,他们尽管已知朱奇本事,但见这大石瞬间已到朱奇身前,也不禁暗自惊心。 在大石堪堪到朱奇头部之时,朱奇沉肩扎马,左手托住大石底部,右手扶住大石边沿,山石来势稍滞,在石头既将下坠之时,朱奇右手用力转动,那大石犹如陀螺一样,在他左手上面旋转起来,煞是好看。朱奇喝道:走!将这山石掷出,“砰”的一声,仍在旋转的山石划出一道弧线,砸在下面一层荒地之上,这山石下坠劲道势大力沉,所有人都觉得脚下一颤!好象一道地震波刚刚经过。 无人喝彩,一片静默!小强已经给林峰他们大致介绍了朱奇的奇遇,尽管他们对小奇的本领已有所闻,但这时亲眼见到朱奇手舞巨石,举重若轻,不禁矫舌不下。而孟可则完全傻眼了,他一时有了虚幻之感,自己是在看一场3d电影:变形金刚!里面没有大黄蜂,只有小蜜蜂!朱奇是也!这个个头和他差不多的一个孩子,象是从外星球中走了出来,穿越茫茫宇宙,降临在他故乡的一座山上,让他有幸一睹来客天颜! “你说我们这样的人,会去作小偷吗?”孟可眼中的外星人说话了,不是外星语言,是孟可能听懂的中文,孟可回过神来,他看到面前的应该不是一个小孩,这只是有着一个小孩个头的男人,目光深沉,凛然生威。 孟可心头又是害怕,又是委屈,他眼圈一下红了,看样子马上要哭出声来。 “是呀,你说象我们这样的人,”小强走上前来,拍着孟可的肩,“用得着去偷别人东西吗?我们可以直接去抢嘛!” 小五他们都笑了起来,这下孟可稍稍安定下来,这几个人面带笑容,就没有那么吓人了,朱奇没笑,他叹了口气,走到孟可身边,“小弟弟,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有事要找苗老,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你们羞也不羞?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一个男人声音从下面响起,林峰他们低头看去,一个作寻常乡民打扮的汉子走上山来,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他双手举着一块巨石,正是刚才被朱奇投掷下去的那块山石,一步一步走了上来,山道土质松软,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脚印。 “舅舅!”孟可一下离开朱奇,他跑向了这个手举巨石的乡村汉子。 “谭辉?”小五说道,这正是那天在这山寨中和他进行第二场比试的汉子谭辉,不知他是否因为比武出彩而已经被苗老任命为他的武术教头? “西楚霸王同样能力拔山兮,”谭辉扔掉手中大石,走向林峰,对他说道,他一眼就看出他是这群人中的头脑人物,同时他没忘给小五点点头,打个招呼,“如此英雄,最后结局却是乌江自刎,玉霸雄图,尽归东流,你们在这以石为道具,尽情戏弄我这外甥,可不大象是成人干的事呀。” “项羽举的是山,我们举的是石头,”林峰淡淡的说道,“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不用提醒我们他的乌江之刎,你说我们欺负你的外甥,倒真是看得上他,我们是什么人?还没到要欺负一个小孩子的地步吧?你尽可以问他,我们对他有过失礼吗?” “谭兄多虑了,”小五走到谭辉面前,“刚才我们只是向他打听一个人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有什么事现在可以问我,”谭辉对着小五微微点头,然后他又对孟可说道,“天快黑了,你妈担心着你,叫我上山来看看,现在赶着羊群快回去吧,我和这几位叔叔说会话就回来。” 孟可看看他舅,又看看林峰和小五他们,眼中闪过恐惧之色,他看得出来,除了小五之外,其他的人和舅舅并不友好,山色已近黄昏,舅舅一人在这里和他们对峙?孟可的心有些颤抖起来。 朱奇看出了这个羊倌的心情,他走过来,拉着孟可的手说:“小弟弟,你快回家吧,我们和你舅舅有点事谈,他很快就会回来,他绝对不会有事,我可以向你发誓保证这点。”他的眼色坚毅,孟可看着他的眼眸,渐渐的放下心来。 一边的林峰却皱起了眉头,朱奇的誓言让他有点不快,这谭辉是苗百俞手下的重要一员,本想在他身上讯问苗百俞的讯息,他是铁腕人物,不排除刑讯*供,现在朱奇的一句誓言,倒让他产生的想法一下没了着落之处,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朱奇,恻隐之心是人的共性,尤其是小孩流露出的无助更是让人心软。 “孟可你快回去吧,这位小哥哥已经说了,”谭辉注意的看了朱奇一回来,没有事的,我们大人之间要谈事情,你先走吧,别影响舅!”谭辉没有看到刚才朱奇手执大石当空舞,他来寻找孟可,在山下面听到一声“砰”的一声闷响,就急忙奔上山来,看到这块被朱奇投在地上的石头,同时看到林峰小五他们几个大人在问孟可的话,他看到小五,也就明白了这些来者身份,他主观的认为林峰他们是在*问孟可,心中有气,所以就出言讥讽,举石上来。 孟可赶着他的羊群走了,他一再回头看他的舅舅,还有朱奇,两人都对他抱以一笑,孟可的心放松一些,很快,一人多羊消失在黄昏的夜色之中。 林峰向小五使个眼色,小五会意,对着谭辉说道:“谭兄,小五不会废话,请你告诉兄弟,那苗百俞他们现今去了哪里?如能告诉,将不胜感激。” “小五兄弟光明磊落,在下深感佩服,”谭辉微微一笑,“如果那天山寨一战,你若失手被擒,我们如来严讯*问,你可愿意招供投降?” “这不能比,”小五摇头说道,“我所作之事,乃是顺应天意合乎人情,为正义凛然之事,如何能屈服于宵小之手?谭兄或者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现在就该迷途知返,不要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说到为虎作伥,兄弟,”谭辉眼中笑意更浓,“那这样的人可太多了,那些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医师,饲养员,他们可都是为虎作伥?” 听到这里,林峰眼中寒光一闪,小五感觉到了,连忙说道:“谭兄,那天你说如果我不能脱生,来年今日必定为我焚香祭拜,但兄弟侥幸脱逃,今天情形逆转---” “那我一样希望小五兄弟能在明年今天给我上柱香,让我九泉之下也得安心,”谭辉说道,“我自知身入险境,也不存脱身之念。”他对小五说话,眼光却落在林峰身上,丝毫不以后者眼中的凌厉杀气为意,意是一副求死之态。 朱奇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谭辉,他注意到谭辉眼中的萧瑟失意,像是刚遭遇过一段伤心往事,不由得心里大起怜悯之心。 “不是那个意思,”小五连忙说道,“刚才我这位小弟已经说过,今天决不难为于你!他一人之言,也是九鼎之重!当然,这句话时间期限也只有今天,以后是敌是友,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可以走了,”林峰说道,“我要让你明白,今天放你离开,是因为我们有言在先,更是因为如果我们要来杀你,谅你也逃不过我的手掌心!你走之后,望你好自为之!” 谭辉哼了一声,向小五和众人抱拳而别,在走出几步之后,朱奇叫住了他,“这位大哥,凡事有缘,不要过于强求,为情所困!” 谭辉一下愣在当地,半晌作声不得。林峰冷笑一声,招呼小五他们,全都走了。留下谭辉孤独一人,在慢慢弥漫拢来的夜雾之中,两滴泪水,从他的脸颊流下,在地上“啪啪”两声,跌成四瓣!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亲情比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谭辉无可奈何的为爱感伤,对他来说,他爱上的是天边最远的那一颗星,流光溢彩,圣洁高远,然而自己不是牛郎,不是董永,那双隔着无数光年的星星眼眸不会垂青于他,不会在他身上停留,自己只是一介武夫,自己能在林峰他们面前举起重达两百多斤的大石,却不能携佳人之手作绕指柔,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人生路上,生命有多少不可承受之重,爱情就有多少不可忽略之轻!因为有爱,才能化解生命之重,才能活的更轻! 谭辉没爱,或者说他是有爱,但他的爱不能像电流一样形成回路,从而源源不断,在另一端,是苗丁花的线路,她和另一个男人形成了回路,两个人,就像两根电线,一火一零,相亲相爱,并排而行,而自己,则只能充当第三条线,那根地线!保护着电器的安全,保护着这组线的正常运行,他们如影随行浅吟低唱,自己形单影孤情何以堪? 在那个晚上,在那个“听雨轩”的饭店里,苗丁花第一次给林立,表明了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尽管这表达没有常人的腼腆害羞,反而有一种烦燥不耐烦的情绪掺杂里面,但也正因如此,才更真实的符合了苗丁花当时心情,因为她心眼很高,视世间男人如白云苍狗,这时却需要主动向林立表白,她知道,以林立的为人个性,等一万年,他也不会为她开这口的,她等不起,她计划中的加拿大之旅,时间已是越来越近了。 所以当苗丁花的这句示爱之话刚说出来,林立一下全身僵住,筷子夹住的一块鱼片停在空中,他定定的看着丁花,丁花也看着林立,既象生气又象埋怨。 “鱼,我所欲也,爱,亦我所欲也,二者如能得兼,那该多好!”林立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吗?”苗丁花说道,“鱼,就在你的眼前,只要你将筷子伸进嘴里,爱,也在你的眼前,只要你交出一颗真心。” “这么一个重大的问题,你就不能给时间让我考虑下吗?”林立说道,“而且,我这里也还有好多事要处理。” “如果是真爱,就没有什么是不能抛下的,”苗丁花说道,“你所说的有事要处理,其实说穿了,就是一个经济问题,你跟我走,这就不是问题了。你要考虑,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五分钟时间,够了吗?” “够了,”林立马上答道,“我不考虑了,我决定跟你走!现在走吗?” “你那么爽快?”苗丁花问道,“也不怕我怀疑你心不诚,或是别有企图?” “我答应得快,就是避免你反悔失信,”林立说道,“这对我来说,是我不可多得的一个机遇,是将改变我人生路的一个契机,我得将它抓在手里,那个水果店,我就不用去向它告别了,以后有人来处理它的,即使没人来过问,它也不关我的事了。我们现在走吗?” “不忙,我们现在得先去见一个人。”苗丁花说道,“这个人不但对你非常重要,而且对我也非常重要!”她现在看着林立的眼光有点意味深长,让林立心中忐忑不安。 “现在只有你对我才非常重要,”林立说道,“你就像一副筹码,我把未来全压到你身上了,”不过,他心里仍有好奇,在这里,有谁会对他和她那样重要? 苗丁花买了单,走出饭店,林立跟在她的后面,这时的街道行人稀少,苗丁花走的很快,从不回头看林立一眼,好像知道他一定会跟着自己来的,林立紧跟着她,他的心跳有点变快,林峰以前给他布置的任务,他一直以为是镜花水月难以落实,现在一下进展神速,而且这不是自己主动争取来的,简直就是啪的一声,天上掉个馅饼下来,还是热呼呼的,苗丁花这个心高气傲的姑娘,真的就看上了自己?有这样的好事?还是其中有诈?然而不管怎样,林立还是决定哪怕水里火里,自己都要走它一遭,这样老拖下去,对他这样的人真是一种煎熬。 前面灯光朦胧之处,停着一辆黑色小车,林立看到了前排坐着两人,一人是刚才叫住他的王平,另一位从背影上看,很是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他的背影,他穿着白色衣服,眼望前方,苗丁花走到车旁,和王平打了个招呼,王平就走出车门,对林立点了点头,走开了,丁花又拍了拍这位白衣男子,这男人并没回头,他仍旧看着前方,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似的。林立走到丁花旁边,看到苗丁花似笑非笑表情,不由得心中疑惑,他向车内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作声不得。 车内的这名白衣男子,正是林立本人!换句话说,就是车内的林立和车外的林立两人几乎完全相同,瞬息之间,林立不由得汗毛倒竖,全身冰凉,他一下想到是否世上真有林立这样一人?林峰是否就是完全按照他的模型来给自己整容的? “哈哈,”苗丁花轻声笑了起来,“还真把你给吓着了,你再仔细的看看他!” 什么意思?林立再看一眼车内男子,才发现他一直沉默不动,是因为他只是一具石膏像!一具作得栩栩如生的石膏模型,尽管像极了他本人,但定睛一看,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刚才由于灯光昏暗,再加上出其不意,才把自己吓住,不过,这是谁的巧夺天工?这个出现在这里的他的雕塑有什么意义吗? “这个是我作的,”苗丁花开口说话了,“我再问你一遍,你是否真的愿意以后就和我在一起了,你说实话,因为这和我们接下来要作的事有关。” “你为什么要去作这个东西?这得花多少时间和精力?”林立涩声的问,他隐隐猜出了苗丁花作这个雕塑意义何在!林立一时间眼睛有些湿润。 “因为我作了这个出来,我就可以天天看到一个人了,他天天就可以陪在我的身边,”苗丁花低声说道,“他没有需求,而且他很单纯,能够一眼看穿,他不会在我面前和我动心思,不会骗我,更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 “不要说了!”林立用手掩住了面,他感到有种滚烫的液体从他的手指之间渗透出来,又变的冰凉,“你不值得这样,丁花,你不值得,你的爱,我配不上!” 一双小手拉开了林立蒙住脸的大手,苗丁花眼圈发红,“林哥,对不起,我一生很少相信男人,总觉得他们和我接近,不是贪图我的美貌,就是贪图我家的钱财,但在我看到你如何对待小青之后,我就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后来,你又为那个越南女人讨说法,找上我们苗家门来,我更觉得你是一个勇士,尽管可能你的本领不济,但这不妨碍你是一个真的勇士!从那时起,我觉得有点离不开你了,后来,我终于明白,自己是爱上你了,这是无可救药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可能老天它也没有办法!” 林立将苗丁花拥在怀里,心中百感交集,有谁这样刻骨铭心的对他爱过?苗氏家族,他们是毒贩家族,但这和他林立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一个如此有才如此美丽的姑娘,那样深沉的爱着自己,这一生夫复何求?林峰交给他的任务,现在变得轻飘起来,被爱的狂风一吹,被情的浪潮一卷,早已变的支离破碎尸骨无存了。 “这位先生,请你为这位小姐买只花吧,”一个小孩手提花蓝,朝拥抱着的林立和苗丁花说道。他衣衫单薄,在河城的夜风中瑟瑟发抖,一双乞怜的眼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无助。 朱奇!林立的心猛的紧缩起来,这个小孩不像朱奇,只是他的出现让林立一下想到了他的孩子,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他的骨肉至亲,他的生命延续,朱奇还在等他!林峰当时对他的话又重在耳边回响:如果背叛,你会知道我们的手段的!就是他和苗丁花能如愿远赴加拿大,林峰他们找不到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拿朱奇作为他们发泄怒火的工具? 想到这里,林立的心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救赎之路 卖花男孩的出现,让沉醉于苗丁花浓烈爱意中的林立清醒过来,他想到了朱奇,想到了林峰之前对他说过的如果背叛,会有怎样的后果这样极具威慑的话,这让他身子微微发抖,动作虽轻,但还是被极度敏感的苗丁花查觉出来,她从林立怀中抽身出来,拿出一张钞票打发走了卖花小孩,“怎么了?”她看着林立,一脸困惑。 “没有什么,”林立掩饰道,“刚才可能有风,我感觉有点发冷。” “刚才你感觉发冷?”苗丁花的声音随之变冷,“刚才我们在作什么,在互相拥抱,在彼此温暖,你说你还发冷,那么我是什么?一块没有融化的冰?” 林立呆立半晌,然后叹了口气,“你刚才对我说过,我如想要得到真爱,得需要奉上一颗真心,对吗?” “难为你还记得这话,”苗丁花的脸色稍稍缓和,“那个卖花男孩,是否让你想起了你的孩子?我不会纠结于我所爱的人的过去,我要他的是他的现在,还有未来。” “没错,我是还有一个孩子,他在很遥远的地方,一是路途遥远,二是亲情断裂,他已经不认我这个曾经荒唐的父亲,现在看到这个男孩,我就想起了他,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林峰的威慑力量,让林立不敢偏离他正在行走的轨道,林峰给他杜撰的过去,就像一张给他设计好了的图纸,林立将这图纸向苗丁花徐徐展开娓娓道来。 苗丁花听得很专心,她的眼睛看着林立,林立在编织这些故事时,神情非常坦然,因为这里面没有私欲,他可将心对天,心怀虔诚,他这是在救赎,一个本应在监狱里面劳动改造度过余生的人,林峰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应当感恩回报,同时完成对自己的救赎,甚至有可能,还能完成对苗丁花的救赎!这个如此美丽对他又如此深爱的丁花姑娘,现在正走向一条不归之路,加拿大温哥华,那不应是她的家,那是别人的城市!当然,这里面还有朱奇的命运,他同样牵绊着林立的心,就像一根细小的绳子,它缠缚在人的身上所产生的疼痛感,远比那些大绳缠缚时痛的钻心! 林立这时心中有个最大愿望,希望那句谚语能够准确有效:恋爱中的女人最是愚蠢!当然,苗丁花无论如何和愚蠢这两字扯不上关系,那就希望她这时稍稍不那么聪明,智商这时稍稍不那么高就好了。 “有两处疑点,”林立说完了,苗丁花平静的说,她语气平淡得就像给她的学生作论文点评。“一是你不像是个曾经荒唐的人,你可能生命中有过阵痛有过沧桑,但无论怎样,我在你身上看不出荒唐影子,第二点也是基于第一点,就是那个孩子,他有这样一个好的父亲,他是不会和你断裂亲情关系的,老实说,在你身上,我差不多找不到一丝缺点,不过,现在找到了,你还不够诚实!” 林立没有惊慌失措,他仍旧坦然自若,“不错,我是隐瞒了一些情况,那是因为我怕说出来后,你不但会拂袖而去,而且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说过,你不会介意我的过去,这话到现在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苗丁花说道,“可以这样说,你的过去和我无关,你的现在才与我相连,说吧,不过我警告你,不得再有第二次欺骗!不然,你会知道我的手段的,我喜欢一个人,但还没到可以纵容他三番五次骗我。” “我是一个死士,按通俗说法,就是一个卧底!”林立说道。他觉得再去撒谎是一件无聊而且危险的事了,所以他选择了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这次像是真的了,”苗丁花脸色渐渐开晴,“你说完了?你吓死了同村的乡民,进了洛城监狱,后被林峰捞了出来,替他们工作,寻找机会潜入我们苗家,意图对我们不利,大体就是这样,对吧?” “是的,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现在在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林立说道,“那么,我对于你,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你来河城这么久,就没有过什么希望盼望吗?”苗丁花没有回答林立的提问,她反而问起林立的另外一个问题。 “怎么会没有呢?”林立苦笑一声,“我在刚来时候,就暗暗祈祷你不要出现,不要碰到我这个不祥之人,我就一直在这里作一个小水果店的老板,平静安宁的度过余生,我不想去害任何人,甚至包括那个被我吓死的子顺,我最初的想法本也是只想吓他一下,后来却回不了头,因为我怕他事后会慢慢明白过来是我在捣鬼,所以我才不得已----” “那你现在是后悔遇见我了吗?”苗丁花打断林立的自责,她低声问道。 “没有,而且我遇见你,还真的是有一点欣慰,真的。”林立将头望着夜空,今晚无星无月,天空暗淡无光。“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遇上你,简直就象是命中注定一般,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宿命吧?在那苍穹之下,是否真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人们的一举一动,真有一双手在安排人们的种种命运?” “那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吗?”苗丁花问道,她的眼色柔和,让林立怦然心动。 “我愿意,”林立回答,语气庄重得如同在教堂婚礼上,新郎当着众人的面回答牧师提出的问题一样。“因为我已没有了回头之路,家不能回,林峰那里也交不了差,我只得走,逃避,人,总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的,不是吗?” “那这样,你就先写一封遗书吧。”苗丁花打量林立好久,然后说道,“纸和笔我都准备好了,在河城东面,有一座山叫住千仞岗,明天清晨,你将在那山顶一块巨石之上,穿上白衣,跳崖身亡!” 林立浑身一抖,跳崖身亡?他看了一下前排坐着的这个沉默的石膏人,仿佛明白了一点,“你是说用它来作障眼法?让别人亲眼看到,是我本人跳下了悬崖,让别人对我死心,不再抱有幻想!” “什么别人别人的?”苗丁花冷冷的说道,“你以为别人多关心你,除了林峰,还有谁来关心你呢?他也主要是因为工作原因才关心你的,不见得他对你有多好,明天清晨,如果运气好,他们的人会看到你跳崖的,如果没有人来,那我倒节省了这副雕像,这可花了我不少心血。” “你好像也对我还是有一点关心的吧?”林立笑着问苗丁花,他指了指那个雕像。 苗丁花给了他狠狠一拳,“我才不关心你呢!我是被你引诱了,你就是一个魔鬼!驻进我心里的一个魔鬼!我是被你这个魔鬼引诱的撒旦!” 第二天凌晨时分,林立和苗丁花在那巨石旁边,守株待兔,等待着有没有林峰他们的人上山来看,昨晚林立写好了遗书,在夜深人静时,由王平拿着林立的锁匙打开了水果店的门,将遗书放在了林立床上。第二天如能有人看到并赶上山来,亲眼见到林立跳崖身亡,那是最好不过,如果没人来,那也不是问题,林立的遗书迟早被人看到,加上林立的多日不见,人们一样的会猜到他早已纵身一跃,结束了平淡无味的一生。 当他们远远的看到小五和小萌上了山,林立他们立即行动起来,苗丁花将石膏人体放在巨石之上,在放下这个人体模型时,苗丁花眼睛红了,林立知道她的心思,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没有了它这个假人,还有我这个真人在呢,苗丁花勉强一笑,甚是苦涩,“你还没有它好呢。”她嗔怪的说。 “好吧,那就让它留下来吧,”林立说道,“我自己跳下去算了,”他话是这样说,可站在大石之上,天风浩荡,天上云蒸霞蔚,世间万物尽收眼底,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林立觉得自己真有一种跃跃欲试感觉,他赶快沉静下来,作好一切准备工作,小五目光锐利,自己需不需要给他暗示一点什么?,可是苗丁花在巨石一侧站着,观察着林他的一举一动,她手扶石壁,那里有道半开的石门,等下他们将从那里消失。林立无奈,只得作罢。 这时的小五他们已经发现了站在大石之上的林立,他听到了小五的急切呼叫,还有小萌那带着哭腔的喊声,林立的心痛苦的颤抖了下,小萌在他寂寞时候给了他激情一夜,现在看到自己这一纵身而去,不知会有多伤心难过?可是下面,苗丁花的眼睛一秒也不曾离开他,所以林立只得将这跳崖大戏继续上演下去,他回头看了小五小萌一眼,稍稍弯腰,这时就是小五说的,林立的身影离开了他们一个瞬间,在弯下腰的同时,林立将这个酷似他自己的石膏人形抛了出去,头上脚下,然后看着它急剧下坠,在那时,林立的心不禁紧缩一下,仿佛那下坠之物正是自己,被那地球引力深深吸去,不能自己! 下面的苗丁花一拉林立裤腿,林立跳下大石,两人一起快速钻进石洞里面,轻轻关上了门,就听到外面噔噔几步,小五已经飞速蹿上了巨石,他动作虽快,可是此时,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苗氏春秋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照着千仞岗上,朱子豪和苗丁花,坐在山顶的那块巨石之上,男的白衣飘飘,丰神俊朗,女的冷艳娇美,婉若仙子。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但有的人往往会死几次,比如子豪,曾经的朱子豪已经因病死在从监狱到洛城途中,他的躯壳附于一个叫林立的男人身上,后来的林立又在千仞岗上跳崖身亡,而现在,在告诉了丁花自己是个卧底实情之后,命运又一次轮回,他似在多年之后,梦中醒来,重新披上一件叫朱子豪的外衣。 “你羡慕那月宫里的嫦娥吗?”子豪问他身边的凌波仙子,她的背靠在他的背上,两人背道而坐,同时看着那浩瀚星空,那一弯冷月。 “没有,她那么孤独,一个女人独自守着一个星球,”苗丁花说道,“就算那整个月球的产权都归于她,又有什么用呢?身边没人陪伴,唉,李商隐那首诗写的真好,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是啊,就像一个人如果孤独,那么他拥有再多,”子豪附合说道,“也是填不满那个孤独的洞口的,”他侧过头,看着苗丁花的脸色,“所以心灵的满足,才是真的富有,你说对不?” “你别含沙射影的,我从来没有觉得孤独过,”苗丁花用手打了子豪一下,“以前有家人陪伴,现在有你这个魔鬼陪着,何况我也不算拥有很多,如果我觉得自己拥有够多,我早就离开了,其实,嫦娥还是有一点让我羡慕的,你猜是哪一点?” “不知道,我本来以为你说她的美貌让你羡慕,但刚才我认真看过了,”子豪笑着说道,“她的眼睛没有你大,没你水灵,身材没有你好,她的眼光也不如你,不接受温柔痴情疼她的八戒,去找个天天在外面跑不回家的后羿,还有嫦娥穿衣没有品味,几万年了,没看见她换过一套,,她还应该没有武功,她打不过你---” 子豪还没有说完,苗丁花已经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呀,所以我吸取教训,找我另一半时就参照八戒的样子来找,结果就找到了你,你别说,你和八戒还真像!又都是姓猪,当然你那个朱不一样,可能是后来成立的一个分支。说不定你们祖上真有渊源。” “你别乱说,”子豪说道,“不要亵渎了神灵,我们祖上就是一介布衣,几千年来就没有过传奇。倒是你的祖上,真是活的精彩,不说那些了,你告诉我你羡慕她哪一点,看我有没办法替你弥补?” “以前骂过你笨得要死,到现在还没完全改观,”苗丁花笑着用手指戮了一下子豪脑袋,“她会飞呀,我不会,我只会飞奔,飞跑,你可有办法让我飞起来?就当报答我的知遇之恩吧。” 子豪面露难色,“这个确实难了一点,我是有办法让你飞起来,但只能保证你飞一次,而且你起飞之时,就是你我永别之时,你还会飞吗?”他用目光示意那下面因为夜色而更加深不可测的山谷。那个石膏人体,在下面已经支离破碎骨肉分离了吗? “你叫我往下面飞?你这没有良心的家伙,”苗丁花明白子豪意思,“刚才就应该把你推下去,把那个留在上面陪我,他肯定不会这样咒我!” “那是自然的,”子豪摇摇头,“你呀,现在才有点小女孩的样子,没必要把自己锁起来,释放自己,你活不到五百岁,远远比不上这山的存在时间,来吧,月色正好,给我说说你们祖上和这山洞的来龙去脉。” “好吧,我的孩子,”苗丁花笑着说道,“我们坐在高高的山顶上面,听妈妈给你讲那过去的事情,”她脸稍稍一红,又变的正色起来,“提到这个山洞,就得从我家的一个远祖将军说起,他是真正的将军,我们苗家家谱上面,他排在第一个!你知道不是每一户人家都有家谱传下来的。” “这是当然,”子豪点点头,“早些年间,有家谱流传下来的,不是官宦大富人家,就是书香门第人士,平民百姓命若朝露,兵荒马乱,朝不保夕,很难有家谱流传下来。” “据家谱记载,我家那位祖上名叫苗澜,他所处在的年代是公元750多年,正是安史之乱时期,苗澜是安禄山手下一名将军,手握重兵,最初深得安禄山器重,后来在安禄山军队实力慢慢削弱,情况不妙之时,安禄山的猜忌心理不断增大,他身边的人开始怕他并疏远他,只有苗澜尽管同样深受安禄山猜忌狐疑,但他仍是忠心耿耿对安禄山不离不弃,最后安禄山,终于为他手下宦官李猪儿所杀,苗澜没能挽狂澜于既倒,他为了逃避严庄和李猪儿等的迫害,逃到这附近,隐名埋姓,娶妻生子,后来安的部将史思明继续作乱,当时除了兵慌,还有乱匪,这里仍不太平,过上平民生活的苗澜为了躲避兵荒马乱,就偷偷在这千仞岗下,开始挖了一个山洞,用以自己和家人躲避战火之乱,他刚挖时,只为避难之用,慢慢的,随着挖掘的逐渐深入,他甚至可以说是挖洞上瘾了,子豪,你明白人的这种心理吗?” “不知道,我又没挖过,”听得很是专心的子豪说道,“可能是越向里挖,他就越来越有一种成就感吧,他曾是官宦出身,见识自是不凡,看着山洞逐渐向里延伸,就像看着自己一件伟大的作品慢慢成型一样。” “是啊,”苗丁花点点头,“局外人是很难体会到亲身经历者的这种感觉的,自苗澜之后,我们的祖上就一代一代将这传统沿袭下来,并且严守口风,不让外人得知,直到最近,我的太祖父苗风,他为人更是特立独行,周围的人都叫他疯子,由他完成了这山洞的最后一步,通到了千仞岗顶!崖上那块巨石,成了这部穷无数代人之力作品的最好见证,苗风觉得这块巨石在这里出现不是偶然,它似乎天生就是为了这个山洞而存在的,苗风就将山洞延伸到巨石之下,一不作二不休,将这巨石中部掏空,在里面安上石门,从此,这块大石真正成了这座山的大脑,它虎踞龙盘唯我独尊!怎么样,跟着我第一天就长了不少见识吧?”苗丁花有些得意的说。 “岂止是长了见识,”子豪由衷的说,“祖上的精神真的让人肃然起敬!这样一个浩大工程,经历了不知多少世纪,最难得的是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一脉相承,没有半途而废!现在的人哪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以前听到愚公移山这个故事,总觉得那是神话传说,没想到在你们苗家,上演了真人版的愚公移山!向你祖上致敬!” 子豪双膝跪在石上,向天一拜,神色甚是恭敬。 “你拜的对,不过现在他们不只是我的祖上,”苗丁花欣慰又有些羞涩的说,“现在也是你的祖上了,你作为后辈,拜拜先祖是应当的嘛。” “那我就再拜一下,”子豪说道,“苗家列祖列宗在上,我是你们的不肖子孙,今天才闻祖上丰功伟绩,万分敬仰,可惜不能早生数个世纪,瞻仰祖辈风姿。”他朝天又拱手一拜。 子豪模样虔诚表情严肃,苗丁花非常满意,“这样一来,有点像我苗家的人了,今晚是个分水岭,你从现在起,就和过去一刀两断了,你既答应跟随于我,你就得担当起责任来,”她脸色突转严峻,“我说过带你一起离开这里,但那要经过奋斗才能得来,我们家的情况你可能知道一些,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他们都死了,丧身于缉毒警察枪下,我大姐早年丧失,她在顺城和二姐夫红花郎都是死于一个叫朱子杰的刀下,现在我们家除了我父亲和我大伯,就没一个男子了---” “等一下,”子豪急切的打断丁花的话,“你说什么?你说你二姐夫死于谁的刀下?朱子杰?!” “是呀,”苗丁花疑惑的问道,“这个朱子杰你认识?哦,听名字,好像你们是弟兄一样,都是姓朱,只有后面一字不同,一个是豪,一个是杰,豪杰?怎么回事?”她眼光凌厉的看着子豪。 子豪昨天晚上把自己受林峰安排,到河城来作卧底,全部告诉了苗丁花,但没有告诉她子杰和子杰认朱奇为义子之事,他一是认为这无关重要,另外也是不大愿意将朱奇扯进苗家里来,至于子杰,他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更不知道子杰已经英勇捐躯,那天小五在听到子豪乡音流露之后,含糊的提到了子杰,但因为纪律,并没作过多解说,现在听到苗丁花说到子杰杀了她的大姐和二姐夫,不由得大是错愕。 子豪权衡利弊,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朱子杰是我同村的远房堂弟,他是在部队当兵,具体情况我也不知,没想到大姐和二姐夫均是死于他手,这真是一言难尽。”子豪连连摇头,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呀! “你是朱子杰的远房堂哥,”苗丁花皱起眉头,“这可不能向父亲他们提起,要不然你会有点麻烦,当然,这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在村里和朱子杰的关系好吗?是不是像亲兄弟一般?” “没有的,一般老乡关系,”子豪连忙掩饰,“那时候,他爸是村支书,家里有钱,我家很穷,没什么来往,再说,他很早就出去当兵,我们也没什么联系,你知道,在一个贫寒家庭里,连亲兄弟之间都是矛盾重重,何况一个远房堂弟?那这个朱子杰后来有消息吗?”子豪小心的问。 苗丁花的脸色缓和下来,“这个仇已经不用报了,在他杀死我二姐夫的同个晚上,他也被顺城的张昭所杀,是有一点遗憾,因为我们没能亲手报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黯然销魂 子豪的头一阵眩晕,那个虽是远房堂弟却远胜亲兄弟的子杰走了,那个有着铮铮铁骨有着无尽力量的子杰走了,不知他是怎样倒下的,是像一座大山垮塌,还是像一个巨浪沉没?子豪不得而知,一颗心空空荡荡,魂飞天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度悲伤!子豪甚至没有听明白张昭的名字,死亡的消息沉重无比,它像一块巨大的阴影掩盖住了一切。 “当然,这个叫朱子杰的也真不简单,”苗丁花的讲述还在继续,“他在受到致命一击时,仍能将张昭一枪击毙,可以说是走的相当安心,噫,你怎么了?”苗丁花本是和子豪靠背而坐,她偶一回头,发觉了子豪的异常表情。 “哦,没有什么,”子豪连忙掩饰,“这个叫子杰的死了,我想起他的哥哥已经因为我先去世了,现在他又走了,一家人中,只剩下两个老人,我觉得那景况有些凄凉,觉得有些难过。”是的,他现在难过不假,子杰曾经答应子豪,替他照顾少年朱奇,现在子杰意外身亡,朱奇又该怎样继续生活,当然,子杰也提到过这个问题,他如有意外,会托付他的战友继续照顾朱奇,这倒不用过于担心,那个呢?那个曾激励他登上鹅公山顶的美好倩影,现在又如何呢?生命是一只船,它在岁月这条不知终点的长河中游弋,秀珍,现时的你在何处漂流,你在和谁厮守? 他命运跌宕起伏,久未闻听故乡的一切音讯,根本不知秀珍已经去了南方,去寻找那个可以等她一万年的子民去了。思念纷繁复杂,像一棵枝叶茂密的树,其中对子杰的追忆就是树的主干,压倒一切,子杰是怎么死的?悲伤过后,才有了打听详细消息的**。 “你们怎么会跑到顺城去呢?”子豪问苗丁花,“就在这附近发展不好吗?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特别是地利!”他指了指下面的山,其意不言自喻。 “那是因为在这里发展遇到瓶颈,再加上缉毒势力的逐渐加强,”苗丁花说道,“父亲觉得可以走向周边地区去看看,结果就派了大姐去到顺城,和当时在顺城有一定声望的张昭接上了头,可惜这时的张昭已经被警方严加控制,大姐不幸遇难,现在看来这是一次失败之行,”苗丁花摇了摇头。 “那你的父亲一定挺伤心的,是不是?”子豪旁敲侧击,想打听一下这个臭名昭著的毒枭的日常情况。 “那是当然,父亲很疼爱我们,小时候他对我们几个特别严厉,那时候,他让我们在山上不停奔跑,拿着秒表,掐着时间,谁要是跑得慢了,啪就是一鞭子抽了下来,所以后来,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个个都有了一身本事。” “真是严师出高徒呀,”子豪由衷的赞叹道,“你这样一说,我本来好想见他的,现在又有些害怕了呢。他会拿靴子抽打我吗?” “这没有事的,父亲对自己家里人很严,”苗丁花安慰子豪,“但他对外面客人,还是挺客气的,何况你是我的朋友,那更是自当别论。”她目光中全是笑意。 “搞了半天,我只是你的一个朋友,我还以为能成为你的知音呢。”子豪悻悻的说。当然这里面有表演成分。以苗丁花对他的所作所为,岂止是一般朋友可以比的? “你应该知足了,”苗丁花笑着说道,“当今世上,能够称得上我朋友的人,不会超过三个,你是其中之一,还不满足?” “那两个是谁?”子豪问道,“我好像心里有点酸酸的,你闻到醋味没有?” “闻到一点点,”苗丁花故意深呼吸一下,“不过那两个都是我在加拿大留学时的同学,而且她们和我一样,都是巾帼红颜,你的醋劲可以消了。” “那还差不多,丁花,”子豪叹了口气,“你看到了,我就是一个小山村出来的男人,什么都不懂,心眼又小,更谈不上什么气质见识,你真认为我值得你那样看重付出吗?要不,我还是走吧,你会有更美好的未来的。” “你想走?现在也走不了啦。”苗丁花脸色一变,“你知道了我们苗家这样大一个秘密,我还会放你走吗?哦,你这家伙又在试探我,真是该打!”她看到子豪脸上露出的微笑,立即就明白了他的伎俩。 “好了,别闹了,”子豪抓住苗丁花在他身上不停轻打的两只小手,洁白细腻,不由得心神一荡,忍不住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苗丁花大是娇羞,连忙用力缩回,站起身来,她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子豪,心中同样激荡。 大凡一个女孩子在露出害羞模样的时候,也是她最美的时候,子豪痴痴的看着这个月光下俏然立着的丁花,不禁有了负罪之感,子杰的死在他心中激起狂波巨澜,他明白子杰是为了正义而死,他的死警醒了子豪,他暗处神伤,同时又在心里默下决心:沿着子杰尚未走完的路继续下去,以祭奠子杰在天之灵,这样一来,就必须要伤害到面前的这个对自己依依情深的苗丁花,当然,这也不一定就是伤害,这是救赎,这也是爱! “明天我应该可以见到你父亲了吗?”子豪问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简直对他有了一种神交已久的感觉,真想早一点见到他。” “真的吗?”苗丁花好像不信,“你不怕他为难你吗?你作好足够准备了吗?我是他最得宠的一个女儿,他会对你有许多要求的,而且他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去作他家里人的一分子呢。” “既然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那我这个丑女婿也迟早要见岳父,”子豪大言不惭的说,“早点见面,早找出不足,早点改正,就早和你那个什么的了。” “呸呸呸,”苗丁花使劲呸他,“谁说要和你那个了,你现在有点无赖模样,我不喜欢,天有点凉了,该下去休息了,明天我看父亲是否有空,能不能抽出时间和你见一次面。” 听到丁花这样一说,子豪的心扑通乱跳,明天如果见到传说中的苗百俞,以后自己的每一步都将分外小心,这个传说中的大毒枭肯定不是省油的灯不是吃素的羊,他是一只虎,现在自己已经来到了虎穴前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子豪拉着丁花的手,双双走进了石壁里面,丁花拉亮了里面电灯,顿时一片光明,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两人沿着台阶向下走去,在转弯处,她拉熄了上面房间的电灯,顺手又拉亮了下面一层的灯光,如此反复,两人已经走在山洞深处,这是子豪第二次漫步里面了,心中惊叹丝毫不亚于今天早上第一次山洞之行,他这时有了后来来到的朱奇同样的心理感慨,这不是一座山,这是一座摩天大厦!以前听说过空中楼阁,现在亲身经历了山中楼阁,只是倘大一座山峰,现在只有他们两人身处其中,一时不觉心下惴惴。 “你害怕吗?”苗丁花感觉出了子豪手的微抖,就问他道。 “有一点,”子豪小声说道,有点难为情,“这么大一座山,只有我们在山腹行走,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苗丁花不屑的说,“以前好多时候我一个人还在里面过夜,再说这是我祖上留给我们的家,有什么好怕的?” 子豪默然,这时他们来到一间卧室,“今晚你就住在这里,不过,你不用怕,我就住在下面一层,你有事可以叫我。”苗丁花放开子豪的手,对他说道。 子豪有点犹豫的说,“你就不能住在这里吗?我一个人,”他脸有点发红,“当然,我保证不会乱动。”他是否真能保证,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如此山洞如此夜,如此佳人如此近。 “想得倒美!”苗丁花白他一眼,“你还没见过我父亲,也就是说,你还在考察阶段,再说这山洞里面,到处有我祖辈留下的足迹,他们可都在看着我呢。” 子豪无可奈何,他走到床前,自己整理起床上被褥,尽管可能这床有多日没人睡过,但床还是干干净净,苗丁花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中有一丝歉意,子豪回过头,对她说道,“你还不下去休息,你在这里,我怎么能睡得着呢?”的确如此,在这样一个近乎与世隔绝地方,孤男独女,谁能作到心如止水不起波澜? 苗丁花脸色一红,她转过身,慢慢向下面走去,子豪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迷离呼吸急促,他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她的背后,一把抱住丁花,嘴里含糊不清,“丁花,不要走,不要走,好吗?”他用力扳转丁花身子,一下吻住她那张吹弹得破的粉颊,然后是嘴唇,还有----丁花猝不及防,受这突然袭击,她连忙用劲挣脱,可哪里挣扎得开,自己的抵抗好像也不是那么坚定,她全身没了力气,知道不妥,但也只得任由子豪将她抱着,慢慢向床边挪去,子豪这时变的力大无穷,他成功的用嘴叩开了丁花的嘴,两片火热的嘴唇紧紧粘在一起,不能自己,就算这时突来洪水猛兽,突然天崩地裂,也不可能将他们分开。 他们紧紧搂在一起,在床上翻转腾挪,就像在高速公路上狂野飚车,这时他们的衣物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阻碍,要想一马平川,就得清除路障,林立的衣衫被丁花三下两下除掉,丁花的衣衫遭到同样待遇。那美仑美奂的青春**是这世上最具吸引力的天赐之物,子豪觉得自己就像一把锋利的犁具,身下是一块青草葱茏的待耕的处女地,他尽情的驰骋,去收获那丰美------“你真像是一个魔鬼,”**之后,丁花喃喃的说,她一头青丝,散乱的披在床上,就像一团乌云飘在天空。 “是的,我就是一个魔鬼,”子豪的嘴还在努力寻找食物,亲吻不停,“现在,魔鬼走进了地狱!” 第一百二十章 百俞陈事 这就像是一场战斗!敌对双方都使尽浑身解数,全力施为,战斗艰苦卓绝,场景却又风光旖旎。 最开始的那次贴身肉搏,只是丁花和子豪的遭遇战,两个年轻的生命发生激情的碰撞,随着战争的深入,他们同时从战斗中获取了大量的战略经验,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最后他们都疲惫不堪,彼此变得惺惺相惜起来,在这个世界上,最早的战斗恐怕不是野兽和野兽之间的战斗,也不是人类和野兽之间的战斗,它恐怕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和战斗! 终于硝烟散尽战场沉寂下来,二人静卧沙场,大口大品的喘着粗气。 “哎,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是在哪里呀?”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子豪用力吐出一口长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觉得自己快要脱力而去,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啊,他想起来了,那是他在家乡,在那次如火如荼的竞赛场面中,在那双清澈美目的注视之下,一马当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硬是挑着一担大粪登上鹅公山顶,那时的他也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现在和那次有类似感觉,但远非完全一样!那次的攀登是奋力向上,有一种痛,需要咬牙坚持,因而在山顶之上有一种征服感,豪气千云,这次的感觉向下沉沦自甘坠落,有一种深深的沉醉感,不能自拔。 “我也一样,”丁花的声音犹如梦中呓语,“我是否真的身处地狱?你这个魔鬼,真的引诱我来到了地狱?” “是的,你说得没错,我是一个魔鬼,丁花,你不一样,你是天使!”子豪爱怜的亲吻着眼前佳人,“你那么美,那么无瑕,我愿意为你去死,真的!”在这时,子豪觉得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掷地有声。激情的魔力无比巨大,它一时间仿佛遮蔽了子杰身亡带来的阴影,它给这幽静的山洞带来了一片明媚春光。 “你说的是否真的?”丁花好似从激情中慢慢清醒过来,“你得记住今晚你说过的话,不过,我可不会去为你而死,我不会为任何人去死,我只为自己而活,你觉得有点亏吗?” 子豪摇了摇头,“没有,你给了我这样美好的一夜,我已不敢再有任何奢望,从此,我是你的奴隶,你是我的将军!” 丁花满脸绽放笑意,灿烂无比,“好吧,我也体验一下将军感觉,体验一把先祖当年的荣光,小豪子,来吧,替将军更衣。” “喳!”朱豪响亮的回应道,他刚欲下床,顿觉不妥,两人现在身上都是不着寸褛,丁花也意识到这点,赶快背过身去,“你赶快去下面一层,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子豪胡乱的将衣服披在身上,慌慌张张的奔向下面,他走的匆忙,差点被手中的长裤绊个跟头,丁花看到他的狼狈样,格格娇笑不止。 下面的子豪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或是晚上的闹腾耗尽了他太多的能量,等到有人用手指戳醒他的时候,他才发觉苗丁花已经穿戴完毕,在叫他起床了。 子豪翻身起来,他发觉苗丁花在看着他,目光深深,不再有晚上时的温柔缠绵,她的目光是那种研究探索似的目光,就好像子豪初来乍到,昨晚的激情一夜或许只是个梦,而子豪自己,看到四周冰冷的石壁,也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这个时候,子杰的身影重新占了上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带着笑容,“丁花,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我是小豪子,你的奴隶呀。” 丁花点点头,好像微笑了下,子豪觉得不大真切,“走吧,外面天已大亮了,”她对子豪说道,“我爸今天见你!” 子豪点了点头,表面看来轻松,心里却暗暗紧张,终于来了,他一直盼望却又一直回避的时候总算来了,苗百俞,这个传说中的毒品大王,他们不是对手,是自己不配!自己只是军中马前一卒,肩负着特殊使命,这本是林峰赋予他的有着交换意义上的一次行动,但由于子杰的牺牲,这项行动被赋予了更高更深的含义。国家概念对子豪相对遥远,这也扯不上民族大义,但因为子杰,子豪对正义的理解就更上层楼了,他是为正义而去! “我见他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子豪用说话来缓解他内心紧张和压力。 “不需要,你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苗丁花说道,“只有一点,不要在他面前撒谎!他的一双眼睛就是一对测谎仪!”她停顿一下,“你已经在我面前撒过谎了,别再犯第二次!” “我没有!”子豪一口否认,“我没有给你说谎,我现在可以重新起誓,我会一直对你好!”他表情因委屈而气愤,最后上升为凛然。 苗丁花默默的看着他,最后,她叹了口气,“别说了,走吧,没有撒谎就没有撒谎嘛,那么激动干什么?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昨晚说过的可以为我去死这话,当然,我不可能为你去死,这样吧,我现在给你一个福利,可以为你办三件事,在我能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以免你心中太过失落,走吧。” 子豪没有动步,他用手扶住丁花肩头,“丁花,我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但我再一次给你起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应该相信我!”他语音低沉,语气诚挚无比。 “我相信,”丁花似有所触动,“我只是想到一句老话,一个男人如果发誓,要看他在哪里发的,最不可靠的誓言来自于床上,” “丁花,你真像一个傻丫头!”子豪笑了,“好歹你也是曾经留学海外,并且已经学成归来的才女,这时却像一个村姑一样,我岳父真是白花钱让你去国外念书了。” “谁是你的岳父呀?”苗丁花展颜一笑,她推着子豪向山洞外面走去。“记住,见面可以叫苗老,叫教授,千万不能叫岳父!他以前曾是滇南民族学院的最年轻的医学教授,他所教的和我所学的隶属同一专业。” “那他怎么又不在大学任教了呢?”子豪大惑不解,“大学教授?一个又体面又实惠的职业。” 苗丁花的脸色一下黯淡下去,“那是很偶然的一件事,改变了他的一生,在他开始任教的第二年,他和几个别校的教授被邀请到外国讲学,他在一个晚上,出来在街市上闲逛,被一个据称听过他讲学的中国女留学生拦住,她邀请我父亲到她下榻之处喝杯咖啡,我父亲当年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结果你能猜到吗?” “他愉快的接受了那女生的邀请,被她下套,沾染上了毒品?”子豪说道,他看到丁花点头,不由得疑惑问道,“你父亲是学医学的,怎么会不知道那东西是不能沾的?” “我父亲当年自视甚高,他当时已经隐隐知道那女生的不怀好意,但他自认为自己可以应付那个东西,再加上男人在女人面前的虚荣心理,”苗丁花语带双关的说,她很有含意的看了子豪一眼,“他就面带微笑抽了两口,自认为颇有风度,那女生用崇拜的眼光看着父亲,她很漂亮,父亲心里更是受用,就又吸了两口,后来,当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金刚不坏之躯,自己不能百毒不侵时,他已经是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了。” “那他当时怎么办呢?”子豪不禁担心问道,他在心里不自觉的对苗百俞起了一点同情之心。 “我父亲极好面子,他心知此事传扬出去,就将成为轰动学校及国家丑闻,”苗丁花说道,“他在返校途中,就已经向校方写了辞职报告,说是因病不能继续在校任教,他回到家乡,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戒毒生涯,他是学医出身,再加上自小勤练武功,但仍然花费了数载光阴,终于得以完全戒掉,这其中多亏我的伯父,他和我的伯妈给了他很多帮助,这其中的艰难情形,你肯定是想像不出的,给你说说其中之一吧,我父亲在深冬季节,脱光衣服,把自己关在一个大木桶里,里面灌满冰冷的冻水,他全身冻得近乎僵硬,我的伯父在旁边,按照父亲写在纸上的穴位,用银针一一给他施以针灸,我伯母给他煎药,当然是我父亲自己开的方子,所以,从这点上讲,我是很尊敬我的父亲,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最后,他终于成功了,当他明白自己戒毒成功时,他一口气跑到千仞岗上仰天长啸,方圆好多人在那天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都说这是一个疯子,在我太祖父被人称之为疯子之后,我父亲也被人冠之这个名号。” “你父亲不是和你伯父不和吗?”子豪想到以前苗百全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忍不住问道。 “那是以后的事了,”苗丁花看了子豪一眼,“父亲在戒毒时,还没有和我妈结婚,那时他和伯父感情很好,后来,因为一些琐事,两人心里起了争执,特别是父亲派大姐去顺城,伯父一直持反对意见,大姐死后,两人关系更是冷漠,不过,血浓于水,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大方向上的一致,是不?” 子豪点头,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又问道,“我有点不明白,给你父亲下套的那个中国女生,她那样作又是为了什么?好像她跟你父亲并没任何过节呀。” “这是一个伤感的误会了,”苗丁花说道,“在二十多年以后,父亲所在的那所大学,收到了来自他们曾去讲学的那个国家的一封来信,是当年那个女生写给父亲的,她向父亲忏悔,说当时她受了一个中国留学生的感情欺骗,百般失意之后,那晚在街道上遇到了父亲,父亲的翩翩风度和欺骗她的那人有几分相似之处,她因爱生恨,将父亲当成了那个负心汉的影子,想一门心思毁了父亲,于是有了那一出戏来。” “你看,一个女人的报复心有多可怕!”子豪不由得这样说道。 “那也是由你们男人引起,这些不负责任的负心汉!”苗丁花白了子豪一眼,继续说下去,“然而这时已事过多年,父亲在戒毒成功之后,并不恨她,反而在心里感激她,没有她,父亲可能仍在大学授课,作个平凡而庸碌的大学教授,但他现在,起码是个风云人物了,他能带领这里的乡亲们走上致富之路,让他成为这里的一个精神领袖,这是在大学教书所不能比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虎穴深深 苗丁花带着子豪,从山腰的那个洞口走了出来,推开用草伪装的那一道门,外面的阳光一下洒了进来,有点炫目,子豪眯缝了一下眼睛,外面阳光下的植物和土地分外真实,早晨的空气潮湿而又清新,他又回头去看刚从里面走出的那道草门,它已无声掩上,自动的和这大山融为一体,一时之间,子豪竟不相信自己是从那里出来。 子豪又回过头,在前面不远处,苗家的山寨作坊已经从沉睡中醒来,开始了新的一天,几个工人在房间外面忙碌,有的用斗车推着货物进进出出,有的用扫帚在搞着卫生,还有几个黑衣男子,看上去像是巡逻的保安,他们在房间周围不停游弋,房间里面不时传来人的说话声,还有机器轻微的鸣叫声,而在山寨大门之外,在一棵树上,子豪能清楚的看到上面有一个哨兵,荷枪警戒。 “丁花,我能到里面去看一看吗?”子豪问同样在注视着山寨的苗丁花。 “不行吧,”苗丁花摇摇头,“一是你现在还不属于里面的人,我爸没有特批,门口哨卫不会让进,另外还有一点,你现在贸然进去,你忘记了上次人家见到我给你敬了杯酒,小橙小紫他们两个追杀到了河城,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痛了?”她用揶揄的眼光看着子豪,似笑非笑。 丁花一提到这点,子豪顿时打了个寒战,现在他和丁花可不只是敬杯酒的关系,他们已经近似于喝了交杯酒,达到灵肉合一的程度了,那些苗丁花的追随者,妒火中烧,还不得把他给大卸八块才怪? “那我怎么办呢?”子豪有点着急,“我不可能一辈子作个山顶洞人?躲在那个山洞里面吧,我还想给你们苗家,哦,不对,不是你们苗家,是我们苗家作事呢!”这句话子豪说得如行云流水毫不生硬。 听到这话,苗丁花的眼睛盯住了子豪,他毫不躲闪,勇敢对视。 “不要急,有的是时间给你为我们作事的机会,”苗丁花爱抚的拍拍子豪的肩,“你忘记了我们今天的首要任务吗?我们去见见我爸,以他的威望,他会摆平这一切的,以后你就可以昂首挺胸的进去,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夹着尾巴偷偷出入。”丁花脸带微笑,好像心情不错。 “我什么时候夹过尾巴?”子豪佯装生气,“再说,我有那东西吗?我如果有,那我就是你们的祖宗了,等下见到你爸怎么叫?那不乱了辈份了吗?不过,如果真有,我就把它双手奉上,献给苗老,”两人边说边笑,顺着蜿蜒向下的山路,向和顺镇走去,子豪看到荒芜的田野上,杂草丛生,不时从草丛中蹦出一只蚂蚱,这时已是深秋,它蹦不了几天了,或是因为知道自己蹦不了多时,所以它才蹦的更加频繁更加亢奋。 走进镇口,这时镇里面没有多少生气,路上也没碰到多少人,有几个妇女和他们对面走过,纷纷给丁花打招呼问好,丁花只是点了点头,并没过多回应,那几个女人的目光却都落在子豪身上,其中一个竟有几分像孙三娘,子豪不禁多看了她一眼。他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和苗丁花的第一次相见,好像就是这个孙三娘提供的机会,替她去送水果到苗家,现在正好可以问问丁花这个孙三娘和他们苗家到底有没关系,他的送水果这行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事有凑巧临时碰上的。 “孙三娘?”苗丁花低头想了一下,“她不算是我们的人,但和我们也有一点关系,她的丈夫有时在我们这里拿货,不过,他是自己私人营运,赚点散碎银两,一切后果我们概不负责!” 原来是这样,子豪暗暗沉吟,那么自己第一次碰到苗丁花,就是孙三娘有意给自己,或者说,是给苗丁花献殷勤表忠心的一个机会,她叫子豪前去送水果,说是自己有事走不开,后来也不主动向自己提起这事,不显山露水,自己和苗丁花如果能成,她肯定会来邀功,如果不成,甚至反目,她也会一推干净,与已无关,真的就是一只老狐狸! 前面到了一户人家面前,大门开着,客厅里面空无一人,子豪看到院子内外甚是整洁,打扫的纤尘不染,外面坝子,一个小姑娘和一条大黄狗正在玩耍,小姑娘手上拿有肉食,她将食物向空中一抛,喝声:“二郎,接住!”那条黄狗一下冲出,看准肉食落处,张嘴接住,然后低头咀嚼起来,看来这一人一狗,配合默契,倒是训练有素。 “婉玲!”两人走到院子前面,丁花开口叫道。 那叫婉玲的小姑娘一抬头,看到丁花和子豪两人,一下就奔了过来,她扑到丁花怀里,“姑姑,你可有好久没有来了,婉玲好想你哟,”她一双黑漆漆的目光上下打量子豪,子豪对她笑笑,没有说话。接着他被吓了一跳,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下冲到自己身边,那个大黄狗不住的在他身上狂嗅,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二郎!不得对客人无礼!”婉玲连忙厉声喝住二郎,黄狗很是听话,一抖身子,离开了子豪,继续咀嚼它的食物去了。 “吓着你了吧?”丁花连忙问子豪,“婉玲,你也不拿根绳子拴住它,万一它咬了人怎么办?”她略带责备的对婉玲说道。 “不会的,”婉玲骄傲的对着子豪他们说道,“二郎可通人性,它分得清好人坏人,它不会乱咬人的,这位叔叔应是好人,所以二郎只是上来和他亲近亲近,并没有咬他呀!” 子豪哭笑不得,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人都不能一下辨别真假善恶,何况狗?看来,小姑娘对这狗是过于偏爱了,“爷爷呢?”苗丁花没有再说狗的事情,今天主要为人而来。 “爷爷现在应该在后山练功,我去叫他,你们等我一下。”婉玲说道,又提高声音,“二郎,上山!”说完,她一下进了里屋,看来从这院子里面,有一道门是直通后面山上。 “这是你哥的孩子?”看到婉玲和二郎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子豪向丁花问道。她们之间说的是爷爷,而不是姥爷,所以子豪认为这应该是丁花死去的哥哥的小孩。 “不是,”苗丁花脸色沉郁下来,“我哥哥他们英年早逝,没有孩子,这是我爸以前一个得力部下之女,他死后将婉玲托付给了我爸。” 子豪不禁喟然,人生无常,世事多变,总有许多人在临走之前有太多未了心愿,而这未了心愿之中,托孤是最永恒的话题!他们将自己的骨肉托付给自己可信任之人,然后安心而去,却不知自己倒是安心走了,而那些遗孤的接受者,从此需要付出多少的心血,谁人得知?自己走时,将朱奇托付给了子杰,子杰走后,又将朱奇托付给了他的战友,朱奇成了接力棒,一个一个往下传,一直要传到朱奇自己长大成人,然而,成长是多么漫长啊,那双稚嫩的肩什么时候才能撑起一片天空?那双少年的臂膀什么时候才能有所担当?才能承受千钧之重? 子豪不知道,他甚至不能想像,朱奇现在已经撑起了一片天空,他的一双臂膀已经有所担当,那份量,远超千钧!他更不知道,朱奇自己也不知道,那需要因此而付出的代价,是那样沉重,那样惨烈! “爷爷回来了,”几分钟后,婉玲有些气喘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爷爷只叫这位叔叔进去,他叫丁花姑姑留下来陪我玩玩,教我做做作业!” 子豪和丁花对望一眼,苗百俞只让子豪一人进去,名声远扬的一代袅雄,现在要让他去单独面对,这让子豪心中忐忑,所以他望向丁花的眼色之中,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怯懦,丁花走到子豪身边,“去吧,没有什么,我爸是大学教授,知书达礼,很好相处的,再说,我就在外面,没有事的。” “我知道没事,”子豪顺口掩饰,“我只是不想和你分开,哪怕短短几分钟。”这话一说出来,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这是假话!而自己无需酝酿随口就来,是否就是自己开始发生蜕变的一个开始,自己是否走到了一个人生阶段的十字路口? 苗丁花听到子豪这样一说,情不自禁的走上来,拥抱住子豪,在他额头上用力一吻,“姑姑好不害羞!”旁边的婉玲不住拍手,“居然主动去亲热男人!真是丢人!” 苗丁花放开子豪,“不丢人,婉玲,你以后会遇到这样一个让你主动去亲去爱的男人的,”她脸微红,倒也并不发窘。 这一吻,给了子豪信心和勇气,他深吸了口气,给丁花和婉玲一个微笑,然后向客厅走了进去,进了客厅,里面没人,正在疑惑这个苗百俞在哪里接见他时,忽听得后面吱吱两声,两扇大门自动合上,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旗手之职 子豪置身于黑暗之中,初时也是泰然自若,他知道自己身处虎狼之域,面对的是绝不是浪得虚名的苗百俞,他肯定不会那样轻易的让自己深入他们苗家,他一定会对自己严加盘查,所以当这时黑暗一来,他明白考验开始,心中反而安定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他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渐渐地发现一个奇怪现像,这黑暗并不是静止的,它原本应像一座黑色的山峰一样,屹立不动,但现在它是在旋转着或是移动着的,成了一条流动着的河流,子豪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他连忙闭上眼睛,想消除这一幻像,可是没用,这黑暗依旧在动,依旧像一条河流一样在慢慢奔流,他似乎又回到家乡的回龙河上,潜伏在那堆森森的礁石群里,等着子顺划着船从旁边经过----不能让这种感觉带走自己,子豪尽管处在眩晕之中,但这样一个念头就像是船上的沉重铁锚,它牢牢的控制着这只船在变幻莫测的水域中保持原地不动,可是黑暗加深,就像是水涨船高,那铁锚已被随河水上浮的船只拔起,离开了坚实的河床,船马上就要随波逐流。 子豪一咬舌头,疼痛之下,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声的对着里面说道,“苗老,你这样故弄玄虚,岂是待客之道?”这一大声说话,人也马上清醒过来,房间虽然仍是黑暗,但这和平时的黑暗没有什么两样,子豪伸出双手,十只手指隐隐可见,他放下心来,看到对方仍没说话,就朗声说道:“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苗老,这句诗可否应景?” “诗是好诗,”黑暗中有了一个老者声音,不知具体来自哪里,“不知人却怎样?” “人不算好,也不算坏,”子豪知道有了回音,自己的第一关就算过去了,心情略为放松了些,就回答道:“就当是个不好不坏之人吧,你若不信,就打开门窗看看吧。” “哈哈,”那个老者声音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不害人的都是好人了,好,我来看一下你这个不好不坏的人吧。” 两道大门又吱吱的打开了,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子豪重见光明,他不由得揉揉眼睛,下意识向外面看去,刚才还在坝子里的丁花,婉玲,还有那条不知是否真能分清好人坏人的大黄狗也不知哪里去了,这倒在他的意料之中,苗百俞一定要和他单独谈谈,才支开了她们几个,他回过头来一看,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客厅,现在多了一人,一个青衣老者,拈须微笑,不消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苗百俞老先生了。 “对不起,”子豪连忙上前施礼,“苗老,刚才在情急之下,大声叫嚷,对苗老甚为不敬,请原谅!” “不碍事,不碍事,”苗百俞微笑着摆摆手,“人对陌生环境,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心理,再加上突如其来的黑暗,更能让人失去主张,你能这样,也算是不错的了。来吧,你坐在这边来,咱们说说话。” 他态度和蔼可亲,子豪居然有些受宠若惊,他又给苗百俞施了一礼,才在他左首一张椅子坐下,两人距离更接近了一些,子豪注意到苗百俞看上去并不如何苍老,而且从容颜五官上看,他年轻时应该是一个美男子,现在的他,也不脱为一个儒雅学者,眼神深沉睿智,同时,苗百俞也在打量子豪,只是他更不着痕迹,差不多是一扫之下,子豪的一切他已尽收眼底,他半天没有作声,显然,经过了郑轲等人的妙手整形,苗百俞同样被子豪的外形深深震撼。 “听丁花讲过,好像朱先生的老家是在一个山村里面,对吗?”苗百俞首先开了口。 “是的,”子豪沉稳回答,“丁花可能还给您讲过,我是因为一番波折,才来到这里。” “不是波折,”苗百俞摇摇头,“这是宿命!是缘分!让你和我们苗家,在这里相遇!” “你是说,”子豪迟疑的问,“我是命中注定会到这里来,而我之前的那些事,也是注定会发生的,比如我吓死子顺,这都是无法避免的。” “那倒不一定,”苗百俞说道,“舒途同归,你有可能没有吓死那个什么子顺,但会有别的事在你身上发生,我说的只是你和丁花注定相遇,而过程则不尽相同。” “你是怎么断定我和丁花会注定碰到呢?”子豪有些吃惊,有些半信半疑。 “因为我在攻读医学同时,也花时间去研究了面相学说,”苗百俞有几分得意的说,“你不要以为那些算命看相的都是封建迷信,这里面学问深着呢!我说你和丁花会互相遇上,除了面相之外,另有一点就是,你足够优秀,而我们苗家,则更是一个有着优良传统的沿袭世家!丁花应该给你讲过我们的先祖吧?” “是的,而且我也见识过贵祖上不朽的业迹,”子豪说的相当诚恳,“这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之举,值得任何一个人顶礼膜拜!” “那她有没有给你说过老朽曾经染毒,继而戒毒的事呢?”苗百俞继续问道,“我这不是在*你夸我,说实话,天下戒毒之人何其多,但有多少像我这样,仅凭自己一人就能成功戒掉的呢?” “没有听说,”子豪摇摇头,他心想,丁花给我讲了你染上毒瘾,是个伤感的误会,但你后来自己研发生产毒品,这就说明,你戒毒并没成功,你反而沾染上了更大的毒瘾,现在你是个疯子,你不是一个人在发疯,你会让许多人陪着你疯,陪着你疯狂的走向毁灭! “你对毒品怎么看?”苗百俞突然这样问道。 子豪迟疑一下,不知道怎样回答,“这个,可能,会让人上瘾,让人摆脱不了它的控制,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他费力的寻找字眼,“我不大懂这个,那苗老是怎样看的呢?”子豪反问,他想从这个毒袅嘴里听到他对毒品的诠释。 “那你对害虫又是怎么看的呢?”苗百俞没有回答,他话峰一转,又问子豪。 “就是那些对我们人类有害的一些昆虫之类的,如同苍蝇,蚊子,蟑螂什么的,”子豪不明白苗百俞问他这个问题所指何意,他机械的回答。 “你看,你自己都说出来了,一个东西,如果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得出不同的结论,”苗百俞点拔子豪,“什么是害虫?就是对我们人类有害的昆虫,这是站在人类角度来看,而那些同样有生命的虫子,它们为什么就一定得死亡?仅仅因为它吸了我们的血,它毁坏了我们庄稼,要知道,它们不那样,它们的生命就得不到保障,同样是生命个体,凭什么人们一定得要它们死,而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那毒品呢?”子豪不禁发问,一时之间也没顾及有何不妥,“你把它和这害虫相提并论,有可比性吗?” “这世上东西,人们往往把他们所厌恶所不能理解的东西称之为毒,”苗百俞动了演讲兴致,丝毫没有感觉到子豪语气中流露出的反感,“作为一个所谓的正常人,他们是不能理解那些瘾君子在吸食这些产品时所带来的快感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世上,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何以解愁?不止杜康!何况酒只能解短时之愁,酒入愁肠愁更愁,要想解决长久之愁,那就只有这些实际无毒而是被人们冠之以毒的东西了,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以前染过,也体会过吸食之后带来的兴奋快感,你可能要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戒掉它呢?让自己一直服用一直兴奋不好吗?” “是的,晚辈正有此问,不怕得罪苗老。”子豪正色说道。 “嗯,厚道诚实,”苗百俞对子豪点点头,意在嘉许,“丁花眼光不错,我为什么要戒掉它呢?我先前说过,我们苗家是一个有着一千多年的优良世家,到我这里,我仍然要证明给别人看看,没有什么事是我们办不到的,我一定能够戒掉它!我一定得让别人一提起苗家就会竖起拇指,说好样的,是条汉子!结果表明我办到了,当时因为我有了吸毒经历,所以我也深知那东西的诱惑力之大,我从戒毒成功的第二天起,我就慢慢开始研发这东西的制造原理,一直到了今天,不说作的风生水起,至少也是小有所成吧?” “那苗老,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子豪说道,在看到苗百俞点头之后,子豪就问:“我,一个对你的事业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门外汉,在你这里,能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说到点子上了,”苗百俞微微颌首,“我刚才给你讲过了,我们苗家历经一千多年,从未断根,而到现在,你看我们家族还有谁可延续下去?命运不公,老夫两个儿子,已经归天,大女在顺城身亡,二女红花,中途丧夫,膝下无子,现在唯余丁花,至今未婚,现在她找到了你,带来见我,说实话,对于儿女们的选择,我一向是民主开明,由他们自己把握,现在我也看到你了,朱先生的人品气度,我也甚为满意,我们苗家的香火延续,就着落在先生身上了,可以这样说,你现在就是我们苗家的一名旗手,将把我们苗家的大旗往下扛下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疑神疑鬼 太阳的光辉沐浴着和顺镇的每一颗树木每一根小草,每一幢房屋每一个生命,不管这个生命以何种形式存在,也不管这个生命经历了多少次变迁,在苗家的这幢小楼里,子豪感到了一阵燥热,现在,他将以苗家旗手的身份粉墨登场,他前三十年来的平淡如水的生活已经结束,三十年后,河流拐了个弯,好似身不由已,他被一股冥冥的力量扯进了另一股洪流之中,浊浪翻滚,他得在这浪潮中辩别方向,走上一条正确航道。 子豪结束了和苗百俞的交谈,走出房门,外面苗丁花正在等他,两人携手向山上走去,屋内有两双眼睛在在注视着他们背影。 “你对他有信心吗?苗老,”王平在问苗百俞。“看样子,你对他还是满意的。” “是的,我对他满意,”苗百俞说道,“但是因为对他满意,我反而对他没有信心,” “这话怎么讲?”王平不解,他皱着眉头。 “很简单,我说满意是因为这人的人品,”苗百俞解释道,“因为他近乎完美,无可挑剔,但正因为他的完美,我看到他的善良,宅心仁厚,而你知道,这些特点对我们来说不是优点,而是弱点!这有可能会坏事的,当然,我不是希望他变得凶残,我只是希望他能更有霸气,甚至杀气,显然,他在这方面有所欠缺。” “这也不足为奇,”王平说道,“他的出身注定了他在这方面的缺陷,不过,我倒觉得他不欠缺这些,你忘了他在河城也曾经和小赤小橙血拼,你没看到,只是因为它们潜藏得深,没有引线让它爆发而已。” “这也有可能,”苗百俞点点头,“即使我对他没有信心,但我应该对丁花充满信心。那样优秀的一个女子,有几人能够抵挡她的柔情似水呢?” “这倒也是,”王平点头,他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苗老,刚才在用药剂测试子豪时,为什么量用的那么少?空气中几不可闻,你是怕伤着他吗?” “是的,”苗老长叹一声,“这药力道太猛,不好掌控,丁花这个丫头,一颗芳心全寄托在他身上,我也有重大期望在他身上,再说,我觉得他也不用作更多测试,我相信自己眼睛,相信自己女儿!她有能力降服这匹来自山里的野马的。” “苗老,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平忽然说道。 “在我面前,没有不当讲这三字,”苗百俞笑着说道,“当然,骂我的话除外,我知道有人在背后说我是疯子。” “好吧,那我就说了,”王平小心的看着苗百俞的脸色说道,“苗老,你知道,丁花在我们这里的影响,据我所知,至少有几十号小伙子在心里把丁花当作他们的神!现在,丁花和子豪两人携手并肩,神态亲密,如果那么多人看到了,会不会影响人心?当然丁花和子豪已经得到苗老认可,那些人也不敢怎样,不过,苗老现在正值用人之际,是不是叫他们暂时---” “哦,你提醒的对,”苗老站起身来,“现在正是生产紧要关头,不能出丝毫乱子,我这就给丁花打个电话,你去后山,给我看看婉玲是不是到那里去了?她如果在那里玩,就告诉这个小孩子,她应该回来做作业了。” 王平应了一声,他穿过客厅,再经过左侧的厨房,上后山去了,婉玲这个小丫头,常常跑到苗老晨练的地方去遛狗或是爬树玩。 苗老给丁花打了电话,他告诉丁花,这两天在公共场所,她还是要适当和子豪保持一定距离,至于理由吗?以丁花冰雪聪明,不难悟透,丁花答应下来,她说她本也没打算和子豪一起去山寨转转,子豪倒是想去看看,但现在他们就暂时不用去了,她也正好借此机会带子豪去山洞里面走走,给他讲讲他们苗家祖上的事迹,来增加他的归属感。 打完电话,苗百俞安了点心,丁花还没有被爱冲昏头脑,她仍然冷静,条理分明。他回到椅子上面坐下,觉得有点疲惫,真是岁月不饶人呀,年轻时看到老人们的龙钟老态,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出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年轻真好!那时自己好像身轻如燕力大无穷,在戒毒那段最为艰苦的岁月里,自己在冷水中一泡就是两三个小时,起来后浑若无事,当然,自己现在也还不算老,身手也还敏捷,苍老的源头应是来自于内心吧,作为一个在人生旅途跋涉了一个甲子的人来讲,所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啊! “爷爷,”婉玲从后门走了进来,“我回来了,” “婉玲,王叔叔呢?他到哪里去了?”没有看到王平一起回来,苗百俞有点奇怪。 “王叔叔看到有个小孩,赶着一群羊向山寨那边走了过去,他说要去拦住他,就叫我先回来,”婉玲说道,“爷爷,我现在到外面去做作业,你呢,陪着我,好吧?” “好啊,”苗百俞爽快的答应了,“爷爷陪你,你如果有不懂的,正好爷爷可以教教你,免费!别人补课都是要收费的,唉,现在的老师不学好,老想着给学生补课,赚补课费。人心不古呀!” “爷爷,你以前当老师的时候,不给人家补课吗?”婉玲拿出笔和本子,开始做起作业来。 “怎么不补?”苗百俞说道,“只是我们那时从不收费,有时还会为学生贴钱买水呀点心什么的,为人师表,就得有一颗赤子之心,现在的社会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婉玲还小,还不大明白这世间万象,她埋头认真写字,不再说话,苗百俞有点无聊,他拿出一张前两天的报纸,走到坝子外面,看了起来。 这时,王平从后山回来了,他走到苗百俞身边,“苗老,一个小孩,我将他拦回去了,” “没吓着他吧,”苗百俞笑着问道,“你还好,面善,不像那个哑巴吴生,上次一瞪眼,把一个小孩吓得浑身哆嗦。” “没有,”王平也笑了,“我不行,他们说我没男子汉气概,越看越像老太太。”里面的婉玲听到这里,觉得有趣,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那小孩胆子不小,”王平继续说道,“他说他舅舅也在山寨里面,他想去看看他,我只好说他舅今天出差去了,好说歹说,才将他劝着离开,其实他舅是谁,我根本不知。” “你作得对,”苗老也笑了,“现在没事,你出去走走吧,不要影响婉玲功课,不用守在我这里。” 王平应了一声,“你今天不是还要上山寨去授课吗?不用我陪你了?” “等下吴生会来接我,”苗老向王平一挥手,“今天给你放假一天,你出去走走吧,” 王平走了,苗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镇口,他对里面的婉玲说道,“婉玲,你觉得这个王叔叔怎么样?好吗?” “好呀,”里面的婉玲说道,“他经常给我买零食,也给我讲故事,不过,他讲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爷爷,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苗百俞说道,“随便问问,你安心做作业吧,爷爷不打扰你了。” 是的,苗百俞不再说话,他看他的报纸去了,只是,报纸上的字他一个也没看进去,据内线消息,两年以前,那时子豪还未来到河城,已经有一个卧底角色进入了他的地盘,他暗暗观察,竟是没有半点线索,但那线人的消息非常可靠,不可能是捕风捉影,所以他对身边的人随时留心,但依然毫无进展,他有时也怀疑是否消息有误,但一直没有放松警惕。他问婉玲,也是寄希望于童言无忌,能发现他所没有注意到的一些情况,台灯底下最黑嘛! 没有了他的打扰,并不意味着这里就此安静下来,随着几声机器的轰鸣声,两辆载货三轮车一前一后的开到了他们这幛小楼之前,一个破锣似的声音高叫着:喂,买水果哟,果农自产果农自销,无污染的绿色水果,果农自销----” 听到这个声音,苗百俞不禁皱起眉头,他喜清静,要不然他早就在山寨里面去巡视他的领地去了,他呆在这里,就是图这里的静寂环境,现在这里来了几个外地来贩卖水果的农民,寂静的环境顿时被打破了,他起身想要向里走去,这时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苗老发觉这正是那个吆喝最厉害之人,他径直向苗老走了过来,“大爷你好,”他的声音趋于缓和,“我是卖水果的小贩,路过贵地,嗓子干渴,能否讨碗水喝?” 这男人正是丁一,那三人不用说就是小五,绍俭和牛黄了。 当丁一他们来到苗百俞面前时,子豪和丁花正在山洞里面,丁花详细的给子豪介绍千仞岗腹中的条条通道和大大小小的各个空间,子豪突然想起丁花的大伯苗百全说过的,忍不住问道;“丁花,好像不对,你大伯曾经和我说过,他祖上是从蒙城那边迁徙而来,难道你们不是一个祖上?” 苗丁花微微一笑,“他对你说这话时,那是什么情况?那时的你,正处在生死边沿,大伯正想要你陪小青殉葬,随口掐出一段历史,你也信了?我爱好者,胡编乱造是信马由缰信手拈来,他那时的话能够信吗?” 子豪摇摇头,“我当时也觉得他的故事具有浓厚的传奇色彩,什么祖上带来的怪病,什么先祖留下的遗讯,但他的表情无比真实,如果他说的是假话,那么,他真的是一个极其出色的演员!”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家族之河 生命的起源是一个非常奇妙的过程,一个只有区区几微米的*,在生命海洋中沿着一定方向游弋,它与一个非常稀少的卵细胞邂逅相遇,然后走到一起,从此,无数个细胞在不停分裂生长,渐渐的,生命形成雏形,在经过一定时间之后,这个生命脱离母体,独立于人间! 这是一个个体生命的诞生,而一个家族则是一个生命系统的形成,它就像一条蜿蜒向下流淌的河流,先祖是源头,历朝历代是两岸风景,这需要非常旺盛的生命和野性的力量,才能让这条河不断流,走在迂回曲折的洞中通道,子豪越来越对苗家先祖产生了一种敬仰之情,他想到西游记中的妖怪也是常常盘踞在某座山上的某个洞里,等待着择人而噬,但丁花不是妖,她在给子豪详细介绍她家的各代祖先,有着无限荣光无数传奇的祖先。 “丁花,”在大致听完丁花的传述之后,子豪开口问道,“我差不多见到了你的全部家人,现在只剩下你二姐还未看到,她是不是出去办事去了?” “没有吧,”丁花皱起了眉,这动作让子豪想到了西施在胸口痛时皱眉模样,不禁觉得丁花也有柔弱可怜一面,“现在没有什么事要办,伯父和王妈已经出去了,二姐现在心情不好,可能在哪个地方呆着吧。你想见她,等下我打电话找她。” “不用不用,”子豪连忙摆手,“她心情不好,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她心情不好,是不是和二姐夫死在顺城有关?”子豪小心的问。 “有一部份吧,”丁花意态萧瑟,“二姐夫不能算是个很好的人,相反他有些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他如果还在,你见了他估计不会喜欢他的,但他对二姐还不错,他们本来有个孩子,是个男孩,可是在去年得病夭折了,两人痛了好久,现在二姐夫又死于你那个老乡之手,二姐更是伤心,本来父亲希望他们的这个孩子健康成长,将来能肩负重任,扛起苗家大旗,现在也是落花流水春去也,所以二姐很是郁郁寡欢。”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子豪安慰丁花,“现在我不是来了吗?你爸给我说过,我可以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扛起你们的苗家旗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苗丁花又羞又恼,提起拳头,在子豪肩上就是两记粉拳,子豪躲闪,这时在过道内,突然亮起了一盏红灯,红光闪烁不停,丁花一看,微微变色,“二姐在叫我去,你和我一起去吗?” “有情况吗?”子豪紧张的问。 “不大清楚,”丁花摇摇头,“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你看,这只是红灯在闪,没响警报,说明只是有点小事,不足惊慌。” 子豪暗暗吁了口气,同时又不禁深深叹服,这山洞里面,应有尽有,简直可以开发成一个前沿指挥所了,当然,有可能已经是个指挥所了。 丁花在前,子豪在后,两人向山腰那条出口走去,在堪堪走到地洞出口时,子豪听到前面一个冷冷的女人声音:“二妹你一人过来,我不想见外面男人。” 子豪顿时愣在原地,丁花抱歉的对他笑笑,握握子豪的手,表示安慰。然后就沿着通道,推开了门,又顺手关上,子豪只得站在那里,原地不动,对他未来的二姐产生遐想,这是怎样一个高傲美丽的女人,对外面的男人如此不屑一顾! “二姐,什么事?”里面的子豪清楚的听到丁花那清脆如铃的声音,不由得一阵甜蜜又是一阵酸楚。丁花未来会是怎样?她还有未来吗? “也没什么事,”子豪有点失望,这声音又粗又沉,和一个乡下女人的粗声大气没有两样,跟丁花的声音比起来差远了,想来人也不会怎样。“刚才爸爸打电话来过,他已经在山寨里面,准备每周一次的授课,他说早上这里来了几个卖水果的,有点异常,叫我去看看山寨周围,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哦,那和你一起去吧。”丁花说道。里面的子豪听到一声脆响,想是丁花在整理自己的武器装备。 “不用,我去看看就行,”苗红花说道,“你陪陪你的客人吧,多长个心眼,我叫你来,其实有点别的事,有点奇怪的一件事。” “二姐说吧,”丁花有点纳闷,二姐有什么奇怪的事会对自己讲。 “我刚才见到你二姐夫了,”苗红花说道,“就在这个山洞里,而且好像不是梦,至少比梦更真实!” “是吗?”苗丁花吃了一惊,山洞里面隔着一道薄门的子豪也吃了一惊。 “是呀,我好像刚打了个盹,”苗红花说道,“就好像床前站着我家那个死鬼,他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应该惊叫了一声,并问道,是你吗?大郎,二妹,你知道,我一向是这样称呼他的,他说,是我,红花,我来看看你,你好吗?我就哭了,说自己现在独自一人,好孤独,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很快就不孤独了,有个二郎要来,然后就叹息一声,向外面走了,我想要拉住他,一使劲,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如果是梦,这也太清晰了,接着爸爸的电话来了,我就拉亮了红灯,想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学医的,对于这些,有更好的解释吗?” “二姐,你这肯定是梦,”丁花说道,“不过对于梦,现在科学上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众说纷纭,我看你是想念姐夫过深,心有所思,眠有所梦,没什么的,你不要紧张。” “我想也是,”苗红花说道,“不过,我倒没有多想那死鬼,我只是有点担心眼下局势,父亲这次是把全部家当赌上了,这一着有些凶险,你有这样感觉没有?” “没有,父亲自有他的道理,”苗丁花说道,“他和警察打了几十年交道,知道什么时候出手最为有效,我们只需好好辅助他就行。” “那好吧,我这就去了,你自己当心,男人狡猾着呢,”苗红花转身走了,子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子豪又等了几分钟,想来苗红花已经走远,他才打开门,走到丁花跟前,“我狡猾吗?是不是像狐狸一样?” “是呀,你非常狡猾,”丁花笑着说,“良心大大的坏,唉呀,不好!”丁花失声叫道,因为她听到了从山寨门口传来了一声枪声,群鸟惊飞,打破了这山野的寂静。 这一枪,正是藏在树上的丁一向那个和苗红花一起来搜寻他的匪徒开的第一枪!从此,这里的山寨就不再平静,里面也就像炸开了锅,小五在寨里面东躲西藏,被外面山腰上的子豪和丁花看了个清清楚楚。 “小五!”苗丁花失声叫道,小五在那个小山坡上快步逃窜,被丁花看个正着,她脸色甚是吃惊,她在寨外,不明白小五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马,再到后来,小五和苗百俞约法三战,丁花明白,小五是孤身一人进入山寨,现在在劫难逃,想起那次松岗林一战,小青命丧他手,同时还有几个弟兄死在他的枪下,今天大仇可报,忍不住面露喜色。 子豪忧心如焚,他看到苗丁花的脸色,更是绝望,他忽然走到丁花面前,“丁花,我求你一事!” “什么?”苗丁花诧异的问,旋即明白过来,不禁脸色铁青,“你要我去救小五,真是异想天开!” “是的,”子豪说道,“我要你去救小五,不是异想天开,是实事求是,你曾经答应我,可以为我去作三件事,还记得吗?现在我不拿这话要挟你,我只求你为我作一件事就行了,那就是这一件,救救小五,让他活着下山!” “小五对你有那么重要吗?”丁花又恼又气,“他杀死了小青,伤了我们好多弟兄,你救他,所为何来?莫非你还不死心,仍要为林峰他们卖命?” “不是那样,”子豪摇摇头,“丁花,我是为自己,当那时小五看到我要跳崖时,当然他不知道那是个假象,可我看到了他那绝望至极的表情,很少有人那样关心过我的存亡,丁花,先救他一次,让我心理平衡,以后他是死是活,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好吗?” 丁花呆立半晌,“豪哥,你心肠太软,这真不行,你以后会明白这点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丁花,小五今天要是死在这里,”子豪眼含热泪,“我后半生都是不会安心的,求你了,就这一次!” 丁花长叹一声,“你真是我的魔鬼,算了,我就帮你这一次,没有第二次了,记下了吗?” “好的好的,”子豪连忙点头,“只这一次,我绝不失言,你快去吧,等下就来不及了。” 苗丁花深深的看了子豪一眼,起动身形,直向山寨里面窜去。 这个时候,在几百公里之外的省级公路上,一辆小车在疾速奔驰,里面坐着一位小姑娘和一个中年男人,正是小茹和张通叔侄俩。 “叔叔,我们张家就再没有别的人了吗?”小茹问开着车的张通。 “嗯,基本上是没有人了,除了你和我。”张通说道。几天下来,张通的面色红润了许多,原本长胡长须的他,已经将脸上修理的干干净净,衣服也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西装,昨一看去,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了。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小茹皱眉,“什么基本不基本的?” “是这样,”张通解释道,“你爷爷奶奶去世的早,那时家里很穷,生活非常困难,我和你爸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也就是说你还有一个小叔的,那时被一个收破烂的收养了去,后来你爸去打听过,却没了任何消息,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一个家族就像一条河流,沿途总有一部分水要流失,以至干涸,所以我说是基本上老张家就剩下你和我了,明白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草田茶馆 在每一个城镇,甚至每一个乡镇,都有一些所谓的精英阶层,他们要么是这个地方的头面人物,比如是政府要员,要么是一些富商大贾,比贫民百姓腰包鼓一些,要么就是一些文人骚客,写得一手好字,或是一手好文笔,这些人常常聚集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纵论天下大势,在大都市,这样的所在地往往被冠之以会所,而在河城这里,则被称之为茶馆,这些精英们,以喝茶为名,彼此邀约为伴,三五成群,脸面焕发出社会上层人物的荣光,背部承受着普通百姓指点议论的目光,或是羡慕,或是妒嫉,或是不屑,复杂得很! 草田茶馆就是这样一个性质的茶馆,它座落在河城的东部,这一带是河城的富人区,县城为数不多的几幛高楼,就在这茶馆四周矗立,茶馆不限客人身份,来者不拒,但茶水费用不菲,在滇南地区极为普通的普耳茶,就是十元一杯,所以一般老百姓是不会去光顾那里面的,他们自己不去,对那些经常光顾的仪表光鲜之徒,大多也都投以鄙视之色,这纯碎是败家行为! 这天,茶馆外面来了一个男孩和一个青年,这二人正是朱奇和小强,由于他们那天尽管看到了千仞岗下的惊天秘密,但苗家的人踪迹全无,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寻起,林峰一直对谭辉的无礼耿耿于怀,他主张从他那里打开一道突破口,去那个放羊小孩孟可家里,*问苗家人的下落,但朱奇和小五他们持反对意见,认为林峰的铁腕对谭辉那样的男人是不管用的,再加上朱奇从谭辉那失意的样子看出了他为情所困,这样的人,更会威武不能屈,他主张另想办法,只是朱奇不知道,谭辉的失意,缘于自己的父亲和苗丁花的形影不离两情相悦,小五当然也是基于同样想法:他认为谭辉是条汉子! 就在这时,小强提起了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位草田老人,几个人都觉得草田这个别号非常别扭,朱奇眼睛一亮,“草田老人?草字头加上田,不就是苗字吗?这个草田老人,不知和我们要找的苗家有没关系?”? “对呀,这些自命不凡的黑道人士,”林峰一拍手,“就爱在名字这方面上故弄玄虚,草田老人,一方面又不暴露自己身份,一方面又炫耀自己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这人肯定和苗家有着重大关系,小奇他们看到他年近七旬,那他肯定不是苗百俞本人了,他应该是?” “他很有可能是苗百俞的哥哥,苗百全了!”小五沉声说道,“小奇的父亲曾经提到过他遇到的苗百全,和你们描绘的草田老人非常相似,那天晚上,我去救庄元时,曾经在屋子外面听到过他的说话声,为避免暴露,我没有去看他模样,小强,应该你露一手了! 几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向小强,小强笑着摇摇头,“不行,都过去那么些天了,我也不知还记不记得准他的声音,不大好模仿,” “小强哥,你行的,你肯定行!”朱奇在旁边给小强打气,“给二哥表演一下,二哥还没见识到你的这项本事呢,是吧,二哥?”朱奇把目光转向林峰。 ‘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识过小强的这项本事,”林峰推波助澜,“我听一号说过,但真想见识见识!” 林峰这样一说,小强不好再推辞,他将双眼闭上,众人一见,知他正在凝聚回忆,都不再作声,以免打搅到他,一个个就像在看一场精彩的哑剧表演。 屋子里鸦雀无声,小强慢慢进入状态,他闭着双眼,头脑一片空明,丁一看到小强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老僧入定,不禁想笑,但一看到林峰严峻的脸色,又强忍下来。 “这位小英雄,你和这位小哥有空一定要来老朽的草田茶馆看看,你们不来,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对老朽来说,则是人生大遗憾,”那个草田老人的声音突然凭空出现,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小强果然了得,这声音不说是惟妙惟肖,至少也是非常相似!几个人马上回头看着小五,那个曾经听见过苗百全声音的小五。 “是他!”小五点了点头,“那声音我只听过一次,但我永远也忘不了!” “好吧,我不会为草田爷爷留下遗憾的,我们马上就来拜访你老人家了。”朱奇笑着说道。 “你来拜访我,我非常高兴,”小强扮演的草田老人仍在继续,“不过,我看见你小子眼神闪烁目无定珠,恐是不安好心,你要明白,我草田老人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人也不能让我害怕!” “那就这样吧,”林峰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我们明天就去见见这位老人,顺便砸了他的茶馆。”他半开玩笑的说。 “不行,你不能去,”小强摇摇头,“人家只邀请了我和小奇这两位小英雄前往,你这个老英雄因为年龄关系,还不够格。” “既然如此,”林峰通情达理的说,“我这老英雄就不去了,小奇和小强去吧,你们这次是去深入虎穴,可能会有危险,但依小奇现在的神功,应该也应付得了,为保险起见,小五和丁一殿后,随时支援你们!” “二哥说的不是全对,”朱奇说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忘了那个伤害绍俭哥的那个兰小茹了吗?就是她一个小女孩,我都不一定对付得了。” 众人默然,这兰小茹始终是存在于他们心中的一道阴影,她在暗处来去如风,着实让人头疼,这几天里,他们在周围都加强了戒备,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她是否已经和苗家的人混在一起,逃到深山中的某个地方? 小五和朱奇来到茶馆面前,现在是上午时分,从外面看去,客人还并不是很多,在外面大厅里,坐着几个茶客,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小强昂首阔步进入,朱奇跟在后面,就像古时一个随从或是小厮跟着公子一样。 这里面的茶倌不像外面饭店里面跑堂的殷勤备至,点头哈腰,一个穿着天蓝色服饰的服务生走了过来,“请问二位是否第一次来到鄙店?是否有人相约?’“我们是第一次来,”朱奇说道,“是草田老人叫我们过来看看的。” “敢问二位尊姓大名,”那茶倌脸色微变,但仍然彬彬有礼的问。 “尊姓大名可不敢当,”小强傲慢的说,“我们给你们苗老说了小名,他是小奇,我是小强,是在火车上遇到的贵主人,他再三邀请我们前来,”小强故意给你们苗老四字加重了语气。 “哦,原来是你们丙位,”那茶倌展颜一笑,“苗老今天刚好出门去了,不过,他临走之时,再三给我们打了招呼,他知道二位今天要来,特地叫我们不要怠慢了二位。” 听到这服务生主动承认草田老人姓苗,态度又是特别恭敬,小强心里很是受用,他微笑着看了朱奇一眼,却没能得到回视,小强发现朱奇的脸色一下僵住,像是看到什么不可能出现的事物一般,忍不住顺着朱奇看的方向望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似是故人 一辆黑色小车停在了草田茶馆斜对面的公路边上,由于从公路到茶馆要走上一段用石子铺成的小径,这条小径长约五十来米,路两旁栽着当地常见的银杏树,长年如荫如盖,长期光顾这里的茶客都说,草田茶馆的茶叶真是很香,走到这里,一股茶香就隐隐传来。现在小强和朱奇坐在茶馆大厅里,小强顺着引起朱奇变色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一辆黑色小车,由于距离尚远,小强看不大清车牌号码,他不由得问朱奇,“你看到了什么,那样让你吃惊?” “我看到了一个故人,哦,不对,”朱奇目光没有离开那辆黑色小车,“那车上坐着一个极像我小时候的一个远房叔叔,也是我的小学老师,他们很是相像,只是年龄不合,我真奇怪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朱奇嘴里啧啧称奇,脸色却充满了伤感失落。 “那车上好像坐着两人,”小强远远望去,透过车窗,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其中一个戴着眼镜,“哪个像是你的故人呢?是戴眼镜那人吗? “是的,戴眼镜那个,他和我的子民叔叔太相像了,”朱奇说道,“虽然他戴着眼镜,但我仍然能够看出,这应该是二十年后的子民叔叔,哎,子民叔叔现在深城,不知他现在好吗?等忙完这里的事,我想去深城看看他,还有---”朱奇住口不说了。 “还有谁呀?”小强问道。 “还有一个阿姨,”朱奇犹豫了一下说道,“在家时,她们对我很好,所以我想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他们。” “哦,这是应当的,”看到朱奇有几分悒郁,小强安慰他道:“这里事完成之后,你会有大把时间供你支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到时,我向一号请假,陪你一同前去。” “谢谢,”朱奇说道,心里却想,我如果去,肯定是单身一人前去,小强哥,你要原谅我。看到了这个酷似子民叔的戴眼镜男人,朱奇不由自主的由子民叔叔想到秀珍,准确的讲就是秀珍阿姨,那个在朱奇少年心中的一个幻像,这个幻像经常在他梦里出现,却没一次明了,总是模糊不清,那个身形挺拔的轮廓,那双明亮的双眸,总在拔动朱奇的心弦,他明白自己是在早恋,也在暗恋,虽不惊慌失措,却也常自惆怅。秀珍阿姨在深城好吗?她知不知道自己到过顺城,见过首长,现在又到了河城,身份也已经成了一名少年军人?刚才想去深城看望他们的心愿一下变得迫切起来,但愿这里的事能早日顺利结束。 “那个人出来了,”小强忽然用手捅捅朱奇,“不是戴眼镜的那个,是另外一个!” 不用小强提醒,朱奇已经看到前排靠近驾驭室那边的车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穿灰色西服的男人,这男人看上去甚是儒雅,眉清目秀,他们看到他下一车,走到一个卖水果的摊前,买了一大包各式水果,荔枝,香蕉,芒果之类的,又提着水果上了车,想来他是用来送车上那位客人的,他上车之后,就发动车,车子在公路上掉了个头,很快就从他们视眼之中消失了。 “小强哥,你还记得在哪里见过这辆车吗?”朱奇问道。 有了朱奇的提醒,小强一下就想了起来,“我知道了,这是那天我们在下车时,来接苗百全的那辆黑色别克小车,只不过那天是由一个叫汪小枝的女人开来的,今天换成了一个男人,莫非他们是两口子?” “应该是吧,”朱奇笑着说,“我觉得这个男人和汪小枝从面相上看,具有浓厚的夫妻相!你不会笑话我吧,一个屁大的孩子,还学会看别人有没有夫妻相了。” “我本来是要笑话你的,”小强说,“可是你先把我的嘴堵上了,算了,你看我们要不要通知小五他们,去跟踪这一辆车,他们闲着没事,可能无聊,说不定跟踪一下,还能钓上一条大鱼。” “不用,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强哥,你别忘了咱们自己就是以鱼自居,”朱奇微笑着说,“咱们的代号就是深海之鱼,以后别钓鱼钓鱼的说,那不吉利。”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喝茶,一边四处观察,好像刚才和他们搭话的侍者是这倘大的茶厅唯一的一名服务生,茶厅的客人刚开始虽不算多,后来又来了几拔客人,这些人一来就是几个一起,他应酬招呼,又要给别的客人时时续水,小强觉得真是难为他了,但那只是小强想法,朱奇看到那侍者忙前忙后,倒也应付得过来,朱奇本想问问他关于苗百全的一些情况,但想到问了可能也是白问,又看到他十分忙碌,所以看了他几眼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这个侍者十分灵活乖巧,他在看到朱奇看了他几眼之后,就提着开水来到他们身边,“这位小哥刚才看我丙眼,可有要事相问?尽问不妨。” 朱奇一愣,旋即就笑着说:“也没什么要紧之事,你现在忙,等以后再说吧,你还有别的客人需要照顾呢!” “不用,苗老吩咐过的,”那侍者笑容可掬,“叫我尽可能的照顾好两位英雄,别的人暂时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如不满意,可以自行离去,这不妨事。” 这话在对朱奇他们而言,甚是客气,而对别的客人来说,就显得无礼之极,再加上这侍者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并没压低声音,所以在朱奇他们邻桌的三位客人,脸色显得尤为不快,其中一个更是脸现怒色。还有其他的几桌客人,也都注目这里。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好像不敢拿这侍者怎样,不知是否忌惮这个茶馆主人苗老,所以几个人都把目光转向朱奇他们二人身上,想这两个其貌不扬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凭什么会得到苗老器重,而让自己下不了台。 小强没有理会这几道目光中含有的不快敌意,他看着眼前这个侍者,“阁下有如此好的身手,为何不去作一番事业,却要委身这里,当一个端茶递水的打杂小厮?”朱奇同样已经看出,这个侍者身具上乘武功,他在大厅游走,身形飘忽,给客人继水,分寸拿捏之准,力量掌握之好,岂是一个普通服务生所具备的能力? “这位客人说笑了,”这个服务生面不改色,“我小时候曾随家父练过几天功夫,至于身手,实是惭愧得很,哪里谈得上什么事业?那边有客人需要去看一下,二位慢饮。”话一说完,他即飘然而去。 他刚一走,朱奇他们邻桌的那个面带怒色的茶客就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到朱奇跟前,“你这小孩刚才是不是在肚子里笑话我们?你又有什么本事,能让苗老如此看重?露一点让我们三兄弟开开眼界。” “我没有笑话你们,”朱奇很讨厌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他那一副嘴脸十足的暴露出这是一个刚晋升土豪不久的暴发户,所以忍不住想多说两句,“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我不想让上帝笑话我,所以我一般不思考,更不会在肚子里笑话别人,不管那人是怎样愚笨可笑。” “好啊,你还是在变着法子取笑我们,”那男人脸色气得发紫,‘那让我先教训一下你这大头鬼,我不信上帝,我信拳头!”他伸出一双肥厚的手掌,然后弯曲成豢头,向朱奇一豢击来,旁边两人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挥动拳头击向这个小孩。 朱奇看到拳头近身,不躲不闪,小强甚至面带微笑,想这汉子不知小奇厉害,这下可有他受的了,念头尚未转完,忽觉微风袭面,却是那男人在拳头快及朱奇面颊之时,忽然转向,击向了小强,至于他为何要掉转拳头,却是不得而知,或是他也觉得欺侮小孩,传出去于他名声不利,而小强和朱奇一道而来,这一拳击倒小强,也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小强冷笑一声,伸手一勾一带,借力打力,将那男人一个庞大身躯从茶桌上一下扔了出去,“咣啷”一声震响,那男人跌在了后面那张茶桌之上,他身体沉重,将那茶桌一下撞翻,幸好那桌无人,但摆在桌上的几只茶杯茶碗跌在地上,摔得粉碎,水流满了一地,一片狼藉。 那男人同伙在这男人想要动手之时,本想上前相帮,但看到他们同伴在小强面前不堪一击,顿时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朱奇,我们走!”小强对朱奇说道。“这待者好生可恶,他引火出来,自己逃之夭夭,让我们来替他灭火,小厮如此,苗老更不用说,我们不必见他。” 朱奇应了一声,两人起身离座,向茶馆外面走去。 “请留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朱奇一看,那个草田老人从外面匆匆进来,在他旁边,还有一人一同进来,小强和朱奇一怔,那人正是刚才下车买水果的那个穿着灰色西服的男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江春水 看到这个茶馆主人草田先生走了进来,小强和朱奇停下脚步,朱奇笑着对这个看上去永远和蔼可亲的茶馆主人说道:“草田爷爷,要见你一面可真难呀!” “不仅见他一面困难重重,”小强冷笑着说,“而且还险象环生,说不定就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他用眼神瞟着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的那个一脸横肉的汉子。 “哈哈,”草田先生发出一阵爽朗大笑,“两位小哥可真会说笑话,假如真有危险,那也是对别人而言,二位如此好的身手,行走刀山也是如履平地,岂能在我这小小茶馆吃亏?”他边说边走上前,用手去拉跌在地上的莽汉,“上官兄受惊了,都是自己人,不打不识,起来吧,”他手微一用劲,那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的汉子旋即被他拉起,涨红着脸,看着小强和朱奇二人,而朱奇和小强看着草田老人随手一拉,这个近一百公斤的男人应手而起,不由得微微心惊,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手上竟有如此力道,实所罕见! “苗老的茶馆真是群英会聚,”跟随苗老一起进来的那个眉清目秀的男人说道,“既然大家有缘相聚,苗老何不给在座各位介绍一下这二位小哥,以后或许会有机会互相关照关照!” “好,好,这是必须的,”草田老人微笑点头,“这二位是来河城旅游度假的朋友,这位小哥是小年天才朱奇,这位稍大一点英气*人的小哥是小强,刚才在座各位看到了小强的精彩表演,而这朱奇小哥,大家都没眼福看到他的惊艳亮相,可是老朽在火车上已经见识到了他的厉害,要不小奇也露一手让大伙开开眼界?” 朱奇又是一怔,他们在火车上给草田老先生作过介绍,自称小奇,并未提及自己姓朱,这苗老从哪得知自己姓氏?联想到刚才那个侍者说过苗老知道自己今天会来,莫非他真有未卜先知本事?他心中念头一转,不能由苗老掌控全局,自己也得主动出击一下。 “是的,在下朱奇,”他朝四周拱一拱手,“不过对于苗老称呼的少年天才可愧不敢当,苗老,很是遗憾,我们刚才从那位跑堂兄弟那里知道了您老姓氏,可不知全名如何称呼?如果方便,请告之,日后如有机会,将来好向亲朋好友推荐苗老的茶馆,只要苗老不嫌在下的朋友粗俗乏味就行。” “岂敢岂敢!”苗老摇头,“本馆诚招天下客,意交八方友,至于小奇问到老朽名号,”他脸上第一次没了笑意,神色变得庄重肃穆,“鄙祖上在世之时,积极进取,薄有名声,在我这里,江河日下,愧对先祖,更愧对父辈为我命名,上百下全,名为百全,事业功名,却实无一全,人生如此,夫复何言?”他连声叹气,意态阑珊。 听到苗老毫不讳言,亲自承认自己就是苗百全时,朱奇和小强对视一眼,心中暗自点头,听到他自叹自己一生,碌碌无为,朱奇不由得心生同情之意,正待出声劝解,忽听到那位随同苗老一起进来的男人说道:“苗老何须叹息?人生在世,只求无愧天地,至于事业成就,那只是过眼云烟,不足挂怀!小强朱奇二位,在下张明,是河城海关的一名工作人员,朝九晚五,早已没了雄心壮志,只求日日温饱,太平无事足以,一个不思进取不求上进不着调之人,不知是否配得上和二位英豪结交朋友?哈哈,”张明自我解嘲的笑笑。 “人各有志,那是勉强不来的,”小强笑着说道,他注意的看了张明两眼,他的俊逸形象引起了他的好感,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面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说实话,我真有些羡慕你们,过得平平淡淡,也是一种幸福。” “好,好,”刚从低沉叹息状态中走出的苗老又活跃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让大家见识两位少年英雄,小奇小强,请移步到里面,我们到里面去细细详谈,外面的朋友请自便,上官兄,你伤不碍事吧?等下我叫王妈给你拿些虎骨膏来,很灵验的。” “不用不用,”这个上官兄仿佛有些受宠若惊,“不碍事的,倒是打碎了苗老的茶杯茶碗,实在过意不去。” “这帐算在我的头上,”小强站起来,向这复姓上官的汉子微一躬身,以示歉意,“小奇,等下我们到下面的杂货店去买些来,赔给苗老。” “小强真会开玩笑,”苗老拍拍小强的肩,“这些破铜烂铁,值几个钱来?走走走,咱们进去再谈,里面屋小,上官兄,你们几位在外面好好喝茶,有事叫我就行。” “不用不用,”那几个人都客气的说,“苗老只管进去,我们自已理会得的。” 穿过茶馆的大厅,就是一条幽长的走廊,此时这里向阴背阳,若有若无的冷风不时从小强脖颈拂过,他觉得陡生一丝寒意,不由得暗自戒备,他看到随行的朱奇和张明谈笑风生,苗百全在一旁陪着笑脸,这时的他谈话甚少,以倾听为主,小强想要提醒朱奇一下,苦于无法开口,再加上他对这时的朱奇信心十足,前面纵是龙潭虎穴,又有何妨? 走到走廊尽头,他们才发现这草田茶馆占地甚广,在这里出现了一面湖水,上面荷叶点点,走廊尽头连着一个亭子,中间是一张方形石桌,四根石凳置于四方,朱奇眼望湖水远处,里面是连片屋宇,苗百全伸手摘下亭顶一个铃铛,“叮叮叮”摇了几下,湖面上顿时出现了一叶扁舟,一个男人手持竹篙,划船而来,朱奇看得明白,这人正是刚才在茶馆里端茶递水的那个侍者,不知他何时又到了这湖水深处? “看来要喝苗老的好茶,道路可不平坦,”小强说道,“既有旱路,还有水路,苗老,这小船是来接我们到那边去喝茶的吗?”他面虽带微笑,语却含讥讽。 “不是,强哥,”朱奇看着来船对小强说道,“那船中已经备好了茶具茶水,我们只在这里饮茶就行,不用劳师动众,涉水登舟。” “小奇好眼力!”张明由衷赞道,“这么远也能看的清楚,真是少年英雄何所惧,小奇眼行千里远!”苗百全看到小奇的视力如此了得,也不禁骇然。 “过奖了,”朱奇笑着说,“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眼虽行千里,但无法看穿人心,也是枉然,其实世上有些东西,不一定非要看个清楚,那样会自寻烦恼的。” “小奇这话我举双手赞成!”苗百全热烈的回应道,“世人烦恼多多,皆是由眼引起,人如瞎一目,或许会更明白人生真谛。” 说话之间,那小舟已是越来越近,离这亭子约有三丈远时,苗老打了一声唿哨,那撑船侍者像是得到口令,他用竹篙一撑水底,人已借势腾空而起,如一只大鸟一般,直落向亭子而来。小强知他炫耀功夫,心中有气,人已抢先一步,站在了他将要落足之处,准备要挤他下水让他出个洋相。 刚动此念,忽觉肩头一股力量撞到,他正全力对付人在半空的侍者,有些猝不及防,被那股力道一撞,不由得退开两步,回头看时,却是苗百全将他撞开,力量虽大,但他撞人的动作幅度却小,像是无意之举,“小强,你到这边看看我的荷塘可好?”他伸手作个邀请之势,丝毫不着痕迹的掩饰他的撞人之举,这时,那个侍者已经落在亭旁,轻盈无声,功夫着实不错。 小强心中微忿,他刚才没有防备,被苗百全撞开两步,如若对抗,不见得会输与他,他向朱奇看去,看到朱奇一个轻微的摇头,小强心中明白,暗自惭愧,自己如此沉不住气,真是不如一个小孩,就微笑着对苗百全说:“苗老,荷塘要晚间来看,那时的荷塘月色才更美丽,只是不知今晚有无月亮?” “就是今晚有月亮,也得看人那时是否还在这月色之下,”那船依靠惯性到了亭子旁边。张明弯腰将船绳系在一根柱子之上,拿下小船上的茶具茶碗,嘴里说道:“人生无常,世事多变,谁也无法预知晚上之事,或者未来之事。” “苗老,茶水送到,”这个侍者面向苗百全,“这是王妈依照你老吩咐,专门泡好的,用来招待贵客的一江春水之茶!”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图穷匕见 这茶名取得真好!朱奇赞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苗老取这名想是如此寓意:就算你有如一江春水之多的愁,在喝下这茶水之后,也会化为乌有,是这意思吧?” “正是此意!”苗百全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朱奇小哥不仅身手了得,而且精通文采,有几个不明此意的人,还把老夫的茶和酒相提并论,以为它是借茶消愁的意思呢。” “苗老所说的那几个不明此意的人也包括我,”那个撑船过来的侍者说道,“在下费青,刚才非我鲁莽,实是苗老那天回来,不住口的称赞朱奇小兄弟,我心起好奇之心,想亲眼见识一番,这才有了刚才茶厅一幕,苗老,这错在我,打碎的茶杯在我的薪水里扣。” “几个杯子,还在这里争来争去,”张明笑着说,“你们是否把苗老当成了抠门的守财奴了吧?来,不提这档事了,大家入座,品品苗老的一江春水茶,正好我这几天有点烦愁,看这茶能否有此功效,去忧解愁?费青兄弟,有劳你了,烦你摆好茶具吧,你好生招待这两位贵客,那几个杯子的事就一笔勾销,你看,我又在提杯子的事了,哈哈!” 朱奇和小强出于礼貌,也都笑了起来,这场景有些不大自然,宾主双方现在还有些放不大开,苗百全精于世故,自是看在眼里,他哈哈笑了几声,“来吧来吧,大家上座,本来最美妙的是在晚上赏月品茶,不过,现在也还不错,小奇,小强,你们看看我这茶水和别人是否有不同之处?” 由于苗老的坚持,小强被让在了首位,朱奇在他左边,他的对面是主人苗百全,张明坐在小强对面,在一旁的费青给每人面前放上一个茶杯,然后从小强开始,依次给每人续上茶水,那茶水注入杯子,清澈透明,一股清香扑面而来,朱奇嘴里啧啧称赞,对茶水细细观赏,小强同样没有急着用嘴品尝,他知道朱奇在给茶叶作着鉴定,苗百全何许人也?毒品大袅苗百俞的哥哥,他的东西岂能随便就饮?小强表面装着在品赏精致杯具,暗地里他在注意着朱奇的一举一动。 “茶叶真是个好东西呀,”苗百全如何不懂二人心意,他举杯啜了一口,“白居易的琵琶行里有着这样两句: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就可以想像当时人们对茶的态度,商人经营茶叶利润不菲,宁可舍弃在家的亲密爱人,也要去作茶叶生意,这就可见茶之魅力。” 小强看到苗百全自己喝了一口,并无不妥,同时,那股茶香越发清香起来,隐隐有让人想喝下去的冲动,小强不由得端起杯子,放到嘴边,这时他看到朱奇从茶杯上抬起头来,仿佛已经鉴定完毕,朱奇的眼光从小强身上掠过,小强长吁口气,放下杯子,苗百全他们三人不由得同时望向朱奇。 “苗老,原谅我刚才鉴赏你茶叶时间过于久了一点,”朱奇对着苗百全说道,“苗老的茶叶果然与众不同!” “鉴赏时间久了并不好,”苗百全的声音变得平静,不再像刚才那样热情洋溢了,“朱奇兄弟刚才说过,有时候什么都看清楚了,反而是自寻烦恼。” “是的,”朱奇点点头,“如果什么都清清楚楚,确实是增加了烦恼,但有的东西如果不看个清楚,那样确实没有烦恼,因为你人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烦恼?苗老,你的茶水里不小心沾了点毒!”朱奇说得异常平淡,就像是餐馆里一位脾气甚好的顾客给里面老板说炒的菜里面不小心掉了丝头发进去一样。 “怎么可能?”张明站起来,有点激动的说,“大家看到了苗老已经喝了一口,而且茶是从同一个壶里倒出来的,费青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费青看了一眼苗百全,默不作声。小强站起身来,知道恶战在即,他全神戒备。 “张明兄弟,你先出去吧,这事与你无关,”苗百全对张明说道,“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一段恩怨,你出去后,知道应该怎样作吧?” “我知道,”张明看上去有点发抖,显得相当害怕,“我出去对谁都不会提起这事,我自己也会尽快忘掉!”他两腿战栗,慌慌张张的从走廊出去了,边走边回头看看,然后奔的更快速了。 “苗老,我们是在火车上第一次遇见的吧?当时苗老和我们亲近,我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但过了没几天,你却对我们动了杀心,你为何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呢?”朱奇看着苗百全问道。 “他们说你很是厉害,你说说是什么原因呢?”苗百全的声音全然没了刚才的和蔼可亲,他用鹰样的眼光看着朱奇。 “原因说简单点只有一个,”朱奇慢慢说道,“因为兰小茹!” “那说复杂一点呢。”苗百全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说复杂一点应该是这样,”朱奇从苗百全身上收回目光,他走到小强身边,拉着小强的手,“在火车上你看到我用托盘化解了小茹扔来的桃子,觉得我们哥俩对你应该有点小用,因为你身边正缺人手,特别是像我们这样有着一技之长的人手,所以全力和我们接近,再三邀请我们来你这里作客,后来,张通带着小茹找到了你们,你从她的嘴里,知道了我们底细,也知道了我姓朱,当你称呼我为朱奇时,我就想到你和小茹他们已经接上头了,既然这样,我们肯定是不会为你所用了,而且相反,可能还会坏你们的事,水火不融,正好我们今天找上门来,你就想借此机会除掉我们,但你低估了我眼睛的力量,我如果这样说,现在你看到的这双眼睛,里面有着神赋予的力量!你信吗?”朱奇说道,他的声音变得凛然,渐渐的苗百全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正慢慢迫近。 “我相信,”苗百全不由自主的说,他往后退了两步。 “那么,就告诉我吧,”朱奇一字一句的说道,“小茹现在人在哪里?我要带她回去!” “我在这里!”在苗百全沉呤未答的时候,一个脆嫩的声音从水面下突然响起,小强和朱奇脸色一变,就只听到哗的一声,水花四溅,一个娇小的人影从船下窜出,一飞冲天,在空中接连几个曲身翻腾,然后稳稳的站在船头,船身微微一沉,便即不动。 “小茹!”朱奇失声叫道,其时正是下午时分,天空灰蒙,小茹这一下如鬼魅现身,着实让小强和朱奇吃惊非小,苗百全和费青也是大受震撼,原地呆立不动。费青更是骇然,他驾驶小船从湖水那边而来,竟是丝毫不知船下潜伏一人。在短暂的震撼之后,苗百全脸露喜色,有小茹在此相助,自己这方将是稳*胜券。 站在船头的兰小茹,冷眼扫视众人,最后目光在朱奇身上停住,“大头鬼,你真不死心,还要带我回去吗?你觉得自己有那个把握吗?” “没有,”朱奇说道:“但我还是要尽力而为,带你回去是因为我不能对你妈妈失信,另外,我还要打算带他们回去,带他们回去是因为我不能对首长爷爷失信!我答应过爷爷,要将他们绳之以法的。”他用手一指苗百全和费青他们。 “哈哈哈,勇气可嘉!”苗百全放声大笑起来。在笑声之中,他的身体陡然弯曲,向后飘退两步,接着就像出弓的箭一样直扑小强,费青见状,欲待上前相助,两人夹攻小强,苗百全喝道:“费青稍安勿躁,待我单身会会这位小强兄弟!”说话之间,他已连续向小强攻出数招,拳打脚踢,掌劈肘撞,呼呼生风,谁也想不到一个年近七旬老翁,身手竟然如此敏捷,招数也是相当毒辣。 小强见此情形,已知今日是生死大战,他静下心来,抱元守一,见招拆招,两人在走廊上进退趋走,在茶桌和石凳之间展转腾挪,朱奇和苗小茹不时对望,又不时看看场中激斗二人,苗百全胜在身高腿长,双爪急抓如风,势若猛虎,小强胜在年轻力壮,相比于苗百全的急风骤雨,他更显得冷静而有条理,一时之间,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大头鬼,该我们了!”站在船头上的小茹叫道。 “好吧!”兰小茹的挑战,激起了朱奇心中的那股豪气,“你刚才涉水而来,水上功夫想必了得,那我们就在水中一决高低吧!”静静的湖水,静静的小船,让朱奇脑间猛的闪过故乡的回龙河,那父亲的船和母亲的河,然而,这份寂静,将很快的会被打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少年凶猛 亭中五人,小强和苗百全激战正酣,小茹和朱奇一触即发,只余下费青一人在旁掠阵,起风了,他看着俏立船头的兰小茹,顿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这个小姑娘,在他眼里,已经不再是个小姑娘了,她像一个缩小了比例的绝色美女,冷艳之极,她的眼眸就像是两块终年未融的千年寒冰,让费青霎时想到那些雪域高原上的无人区,空旷肃杀。他又忍不住的回望她的对手,同样是个小男孩的朱奇,他的目光没有落在小茹身上,朱奇双眼望天,费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发现,天空和先前一样灰蒙蒙的,费青感到一阵压抑不安!朱奇在祈祷吗? “我们曾经同学数日,”苗小茹说道,她这次说得很慢,好像在说话的同时也在凝聚力量,“但没有同窗情谊,我知道你有奇遇,和我一样,但我们这样的人只有一个能活在世上,所以这次我们不决高低,我们将决生死!来吧!这片湖水之下,终究会有一人葬身于此。”她向朱奇示意。 “我只决高低,不决生死!”朱奇说完,看了一眼正斗得如火如荼的小强和苗百全,苗百全吼声连连,想是斗得兴起,小强凝神接招,也尽是抵挡得住。朱奇稍稍放心,他看着在一旁观战的费青说道,“如果苗老落败,你是否要上前相助,两人合攻?” 费青脸色一红,他正在寻思如何暗助苗百全,这时被朱奇当头一问,慌忙摇头。 朱奇冷笑一声,他手腕一抖,如同一道闪电破空而过,费青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在头顶,他顿时全身僵住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看,不禁心中一寒,一把飞刀深没至柄,插在自己头顶上方的柱子之上,如泓清水的刀面上,有几根细细的黑色丝状物平躺上面,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头发,一时不禁呆若木鸡。 “这是我子杰叔叔留给我的飞刀,”朱奇走过来拔出飞刀,再转过身时,费青已经看不到朱奇手中的刀去向何方,它就像是魔术师手中的道具一样不翼而飞,“你如果不守信,你会知道后果的!” 朱奇亮此神技,吓住了费青,让他不敢再耍花招,然后他走到亭边,对仍在船头站立的小茹说道,“我们这一战终究不能避免吗?” 小茹摇头,“除非你自己了断,另外,这是我第二次见你的飞刀,你可以用它!不用顾忌名声,我们既然生死相搏,那就不用作任何条件限制!” 她刚一说完这话,忽听得那边“啊”的一声惨叫,是苗百全所发,接着两条缠斗中的人影一下分开,只见身高腿长的苗百全人在半空,四肢伸展,直向湖中落去。小强则一下委顿在地,右手掌上流出黑色血迹。 在苗百全身体刚要落入湖水之时,小茹顺手拿起船上竹篙,看准时机,在苗百全腰部一垫,双手用劲,苗百全立即停止下落之势,小茹的竹篙划个半圆,将作圆周运动的苗老送上亭子,费青急忙上前扶住,那边朱奇早已抢过小强手掌,不住的用口去*他掌中伤口。 “不要,不要,”小强急忙的说,“这老头使诈,他手指上的戒指有毒!”他声音已经虚弱,朱奇不管不顾,仍旧为他*不停。那边苗百全被费青扶在石凳上刚坐下不久,被小强一脚踹中的胸口一阵恶心难过,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刚准备近前观看的小茹不由得皱了皱眉,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苗百全和小强斗到一定时候,毕竟年事已高,渐觉力不从心,而在他眼中的小强,仍然看不出丝毫力竭情形,苗百全心知要糟,他是滇南苗家出身,自是精于用毒,他手上戒指,暗嵌有枚指针,针上含有剧毒,所以在他快要露出败像之前,他大声嘶吼,用双掌击向小强,而全然不顾下盘空虚,小强见其情形,很自然的以为他是孤注一掷,他也奋起神力,同样举掌迎了上去,啪的一声,双掌相交,小强只觉右手掌心一痛,心知中计,他怒不可遏,一记窝心脚,结结实实的踢在苗百全的心口,这一脚力道好生巨大,苗百全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而小强在踢出这一脚之后,也是再也站立不住,软倒在地,跟着头也一阵晕眩。 朱奇在给小强*一阵之后,自己也是微有晕厥之感,他稍缓节奏,但是仍然在给小强吸毒,小强心中着急,苦于已经发不出声,他想要用手推开朱奇,却是撼山易,撼朱奇难,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心急,同时,那种晕眩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终于昏睡了过去。好在过了一阵之后,从他掌心伤口流出的血终于呈现紫红色,朱奇长吁一口气,将小强靠在柱子之上,站起身来,看着小茹和苗百全他们,慢慢调匀气息。 “我不乘人之危,”兰小茹冷冷的说,“再给你十分钟休息,可以吗?” “不用,”朱奇摇摇头,“这区区毒液,还难不倒我!” “你要充英雄,我偏不给你机会,”小茹说道,“我就是要等你恢复,记住,十分钟!” “老朽的区区小毒,确是难不倒你,”苗百全有意打扰朱奇的恢复进程,他对朱奇说道,“那你为何又不敢饮老夫的茶水呢?” “那些脏东西虽然毒不倒我,但我也不愿去碰它们,仅此而已,”朱奇淡淡的说。 “你的眼睛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苗百全狐疑的问,“真能看穿我的茶水中是否有毒?老实说,我很怀疑!” “你怀疑的对,”朱奇说道,“我根本看不出来茶水里是否有毒,我只是作了一个试验,说俗一点,我是在诈你!你一做贼心虚,二就是高估了我!” 苗百全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有毒无毒的区别就在于你可以多活多久,”小茹说道,“十分钟到了,苗老,你先休息,现在应该我和他算清帐了,在生死攸关之时,你还能为你们的人*毒液,在这点上,我可不一定能作的到!在这里我向你表示尊重,从此,我改叫你名字朱奇,那大头鬼三字从现在开始退出历史舞台!” “那也不用,”朱奇淡淡一笑,“有时候,我喜欢你这样称呼我,显得亲切,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只有当你成了伟人这后,你的名字才具有特别意义,而现在,我不是,你也不是!” “我快了,你则不然,”小茹说道,“说不定我是踩着你的肩膀跻身伟人行列的,来吧,肩膀侍候!我们在水里决战!”她用手一指湖面,又看着扶着苗百全的费青说,“我们比试时,你不要动他兄弟的一根毫毛,省得他输的不服。” “不敢,不敢,”费青微一躬身,他一想起朱奇飞刀的来势诡异,出手毫无征兆,但却有长虹贯日般气势,就忍不住胆战心惊,哪里还敢再去动小强一根毫毛? 费青的表情,小茹完全明白,她对朱奇说道:“我再重复一遍,你可以使用你最拿手的武器,比如说飞刀之类的,我倒想试试能否避得开它,或者是接住它?” “飞刀是个不祥之物,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用它的,”朱奇说道,“你先下水,还是我先下水?”他看了一眼已经躺在地上,但呼吸已趋平稳的小强,情知他已无大碍,不由得稍稍宽心。 小茹没有说话,她走到亭边,默望湖水,然后脚尖一点,人已腾空而起,在空中像跳水运动员一样作了个曲体前空翻,“嗖”的一声,头下脚上的插进水里,湖面上没有水花,只有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停荡漾开来。 “好!好!”费青和坐在石凳上的苗百全都忍不住叫了声好。 朱奇下水没有那样的花哨动作,他差不多是扶着亭子边缘慢慢下了水,水先是淹没了他的腹部,胸部,最后是头部一寸寸的往水下去,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亭上的费青和苗百全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本已受伤的苗百全离开石凳,费青连忙搀扶住他,但尽管他们努力往水下看去,但也完全看不到下面两人的打斗场面,只看到不时有一点浑浊的湖水朝上涌来,而且这些浑浊的湖水像团乌云一样飘移不定,他们的眼睛也跟着这些上涌的水流看去,刚才小强和苗百全的打斗场面气势火爆,吼声大闻,现在小茹和朱奇在水下却无声无息,里面的惊险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下水已经好几分钟,这时却没一人将头露出水面换气,亭上这二人越到后来越是色变,这时小强已经苏醒过来,他一看亭上只余苗费二个,小茹和朱奇消失不见,再看到这二人神色,心里已经猜到他们是在水下面生死相搏去了,忍不住大是着急,却又无能为力,心里甚是煎熬。 正当这亭上三人忧心如焚之时,平静的湖面忽然掀起了一阵排浪,刷刷刷的水花四溅,就像在水下面突然有了鱼雷爆炸一般,在白得炫眼的水花中,两条人影猛地从水面钻出,跃向空中,在空中一个碰撞,下面三人都听到一阵啪啪啪拳打脚踢声音之后,两个人影分开,一人跃向船头,一个落在亭上,全身尽湿,犹如两条大鱼成精,幻化人形,一条是娇小的美人鱼,另一条当然就是大头鱼了! 第一百三十章 基业东流 水面如镜,也如道墙,将水面上下分隔成两个不同的空间,水面上的小强费青和苗百全三人,和水下面的小茹和朱奇,两者之间,就像隔着一堵墙一样,不知道在水面之下,小茹和朱奇到底是怎样殊死搏斗,现在两人全身湿透重回亭上,小茹原本冷峻的脸色更显苍白,湿漉漉的头发上面,不停的往下滴水,朱奇虽然全身湿透的衣服紧裹在身上,但他脸色很是平静,只是嘴唇有些乌肿,不过,他们都看的出来,这不是被冻的结果,而是因为他刚才给小强吸出毒液时所感染的一点青肿。 苗百全心中忐忑,睢情形好像小茹没占到什么便宜。小强也瞧出这点,浑身无力的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输了,”小茹冷冷的开了口,“尽管我不可能和你回去,但现在你和你的兄弟可以离开这里了,苗老,这样没问题吧?” “没有,”苗百全摇摇头,“老夫生平最重英雄人物,朱奇小兄弟如要离开,随时都可以的。” 小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表示不信苗百全的冠冕堂皇之言。 “小茹,你知道你为什么输吗?”朱奇对着小茹说道,“那只是因为你无情,对人的无情,对大自然的无情!你一直信奉的是武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所以你会走上另一条路----” “你别得意太早,”小茹止住朱奇继续说下去,“如果说是比试,我可能输了一招半式,我在水*力消耗很快,所以你在屏气方面略略胜我,但我在上面,可不一定会输给你!” “其实严格说来,你在水下面也没有输给我,”朱奇诚恳的说,“小茹,你要知道,我家是渔民出身,我从小就爱泡在水里,深知水里面的动作要领,省力决窍,有一次我爸把我抛进一个大漩涡里,那股漩涡仿佛有一种极大力量要把我吸进去,我拼命挣扎,却是毫无作用,这时,一直在旁边护驾的爸爸拉着我出了漩涡,他后来是怎样对我说的,你想知道吗?” “想!”却是听得入神的苗百全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说出之后,苗百全的老脸不禁一红,小强他们却毫不在意,小茹也点点头,“说吧,父辈对孩子的话,对谁都有借鉴意义。” “不要对抗自然!”朱奇说道,“我爸爸首先就是这样一句,他说,当你跌入漩涡之时,一是不要惊慌,另外一点就是要顺其走势,不要逆流而动,漩涡可能会把你从这里吸进去,但你一定要冷静,随它而动,它会把你从另一个地方吐出来的,在水下搏斗道理也是一样,你在水中向我攻击之时,由于水的阻力太大,你不得不花出多余的力气来化解它,而我则相反,我并不急于向你进攻,我顺着水流方向移动,所耗力量就小得多,所以比你在下面能屏住呼吸的时间更长,但你也真厉害,就算这样,也是和我差不多同时跃出水面,所以从这点上说,你也没输,只是你本来可以胜我的,如果你能对自然了解的更多一点的话,多些平和之心,少些杀戮之念,记住,仁者才是无敌!” 兰小茹板起了脸,“你爸的话我可以听,但怎样作人,却轮不到你来教我!你说说看,我怎样对人无情了,我的叔叔不是我孤身一人冒险从监狱里面救出来的吗?当然,我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有情的,比如你!那样我成什么人了?” “我也没有奢望这点,”朱奇脸微微一红,“你对你的亲生母亲都是那样,何况我一个外人。”他一说完这句,心中立即后悔,在这个时候,自己真没必要去提起秦璐来增加小茹的逆反心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茹这次倒没有大的反应,尽管她依旧板着脸,“你自己也是如此认为,你是一个外人,所以关于我家的事,可以到此为止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吧,我警告你们,这是苗老的地盘,你总知道夜长梦多这话吧?何况我也可以随时反悔,我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估量一下形势吧,如果你还不死心要一意孤行带我和苗老走的话,你掂量自己有几分胜算?” “一分也没有!”朱奇说道,“我不用掂量,情况明摆着,小强哥受了重伤,和苗老持平,我和你就算势均力敌,但现在你们还有一个费青,他在关键时刻可扮演巨人杀手,何况你说过这是苗老的地盘,你们的人随时可以出现,更是于我不利,再加上苗老虽然受伤,但他老谋深算,神鬼莫测,我们更是难以提防,所以我是应该走了。”他用嘲讽的眼神扫了苗百全一眼,其意不言自明。 “你还在为我用毒针伤了小强不满是吧,”苗百全说道,“可你总应该听说过兵不厌诈这句话吧?” “兵不厌诈?”朱奇冷笑一声,“你或许有你的道理,但对于我来说,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听到兵不厌诈这句话,要打就打,要杀就杀!哪来这些花花肠子?”他俯下身子,将小强放置背上,大步向亭外走去,再也不看小茹和苗百全他们,也不去看从湖面那边出现的几只小船和小船上的人影,包括在最前面那只船上的张通和吴生他们! 小茹和苗百全注视着他的背影,小茹面无表情,苗百全不住的叹息摇头,“小茹,回去吧,把湿衣服换换,正好婉玲的身材和你相仿,她那里应该有你能穿的服饰。” “不用了,”兰小茹说道,“我不习惯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苗老,你有没一点奇怪感觉?” “怎么了,我不大明白你所指的什么感觉?”苗百全纳闷的问道。 “这朱奇和小强两人前来,”小茹说道,“他们竟然没有后援!这可不像是他们的风格。” “也许他们本是前来喝茶交友的吧?”苗百全犹疑的说,“没想到这一下彻底撕破了脸,以后再见就是你死我活了,哎,我也许真不应该在茶水中下毒的,我是真心想与他们结交的,哎,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也有一念之差呀。” 小茹斜眼看他,似在看他是否说的真心之言。 这时,张通他们几个人已经赶到,上得亭来,张通首先奔向小茹,“小茹,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他马上转向苗百全,“苗老,对手很厉害吗?” 苗百全点点头,他打手势叫吴生过来,一边比划一边给吴生说道,“你马上去请百俞和丁花他们晚上到老地方,有要紧事相商!” 吴生咿咿呀呀的点头作答,他朝张通他们挥挥手,独自跳上小船,划离了这个亭子。 沿着这条长长的走廊,朱奇重回到了草田茶馆的前堂大厅,这里已是人去楼空了,不仅没人,连茶桌茶凳茶具都已踪影不见,仿佛就在这短短时间之内,刮来了一股狂风,卷走了所有一切东西,这茶厅在二楼之上,下面是个车库,朱奇站在他们刚才喝茶的那个位置,背上的小强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茶厅,他忙叫朱奇放他下来,两人看着眼前一切,想到之前这里的热闹场景,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虚幻缥缈之感。 就在两人疑惑不解之时,朱奇觉得脚下一松,站立之处的木地板就像是被谁突然抽走一般,下方顿时出现一个空洞,两人身不由已的向下跌落,朱奇一惊,想要跃起,却没着力之处,小强受伤,下坠速度更快,朱奇猛伸右手提住小强衣襟,左手奋起神力,一掌击在前方的地板之上,“哗啦”一声,碎屑纷飞,下坠之势稍稍停顿,朱奇将小强向前方轻轻一抛,小强落在地板之上,这一用劲,朱奇下坠加快,正在此时,落在地板之上的小强双手紧抓地板,稳住身体,同时他的一只脚疾速伸至朱奇眼前,朱奇一把抓牢,他人小体轻,稍一用力,人已向上腾空,落在小强身旁。 洞口下面,不知是谁发出了噫的一声,像是吃惊,然后一道青影一闪,一个人快速从朱奇消失在走廊之上。 “王妈!”这人逃的虽然快速,但朱奇还是看清了此人正是那个乖戾无常的王妈,他刚想拔步去追,忽然听得“轰”的一声,一道大火从大厅门口燃烧起来,眨眼之间,火势迅速蔓延,这茶馆多是木工结构,着起火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朱奇将小强负在背上,朝火势稍弱之处,三步助跑,右脚用力一蹬,从火海中飞越而出,落到外面路上,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头发被烧焦了一些,小强将头伏在他的背上,倒还没受多大影响。 这时周围的人也都发现茶馆起了大火,他们叫喊着,纷纷拿起水桶面盆,从下面湖中舀水灭火,好在茶馆是个独立建筑,倒也不会让火势形成连绵之势,要不然,得上演一场现代版的火烧连营。 “苗家的人要逃了,”朱奇看着大火说道,“一江春水,基业东流!” “亭台楼阁,付之一炬!”小强说道,“他们也真下得去手!只是,小五和丁一他们去了哪里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见二郎 在茶馆的对面,有着一棵高大的榕树,枝繁叶茂,在朱奇和小强进去茶馆以后,有两个戴着尖顶斗笠的男人,他们手拿着一大串山寨版的手镯项链,肩上搭拉着几条绿色的用尼龙线织成的吊床,在这棵榕树下面抽烟,并且聊着天,活像两个游手好闲浑浑噩噩的无聊男人。 “这位大师你能否卜上一卦?”说这话的是丁道,“小强朱奇他们进去有没有什么收获?” “这不用卜,”小五笑着说道,“收获是必须的,至少可以免费喝一杯草田老人的茶水,别的,我不大好卜,不是我不行,而是他们走时没有在我这里抽上一支签。” 这个时候的河城一片祥和,人们在河城的街道上作着各自的事情,河城作为边陲小城,生活节奏不快,没有大都市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恨不得吃饭时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还可以继续工作。这里的风土人情甚至可以用懒散来形容,所以丁一和小五不自觉的融入其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着闲话。 “那这位大师能否测一下我的婚姻前程?”丁一继续磨着小五,“最近我发觉自己春心萌动,是否最近有桃花当头,大师?” “说说你的生辰八字,还有家庭情况,等等。”既然丁一如此崇拜自己,大师长大师短的叫个不停,小五也就乐得过下大师的瘾。 “等等?”丁一故意会错了意,“大师,不能再等了,我今年一过就二十八了,明年就三十而立了,我家庭上有老父老母,还有一个大姐,我排老二,家中人都称我为二郎,你瞅瞅我最近能否在这方面有所突破?” “不是瞅瞅!”小五一本正经的说,“算命卜卦是很严肃的一门学科,它要经过非常缜密的推理和演算才能得到最真实结果,你这样说是亵渎它!要是别人我掉头就走,可你是我兄弟,我不好意思不给你面子,来吧,让我给你看看,唉,印堂有点发暗,嘴再张开,发音,啊---” “你这混蛋到底是算命的还是医生?”丁一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退钱!我不算了,也不看了!” “我在兼职,”小五哈哈大笑,看到旁边有人在看着他们,便放低声音,“从面相上看,你命犯桃花,从生理上看,你淤火攻心,需得注意女人与小人,更需注意调养休息。” “哦,谨遵大师教诲,”丁一一声长叹,“女人与我今生无缘,没了女人,小人也就无从谈起,噫,”丁一忽然停止长吁短叹,他的目光射向一个从前面过来的着粉红色衣服的女人身上,小五也顺着丁一的目光看去,看到这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走路很是匆忙,步频很快,头上插着一朵鲜艳红花,在街道上很是显眼。 “压低帽沿,”丁一低声说道,“别让她看到我们!” “苗红花?”小五沉声的问,两人背转过身,面对大树,背对街道,小五屏气凝神,听到苗丁花匆忙的脚步声从前方而来,到了身边,未作停留,折向了那条石子小径,两人迅速回头,看到这个体态丰满的女人走向了茶馆底层的车库。 “是苗红花,”丁道,“那天你进了山寨里面,所以没看到她,她进车库干什么?小五,你在这里继续看着,我去跟踪这个女人,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小五没有发觉,丁一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嗯,这样也行,”小五沉吟一下,“丁哥,你小心一点,这个女人外表看来是粗中有细,不是善茬,记得我刚才给你说过的吗?提防女人一点。”最后一句话里已经有了戏谑味道。 “不只提防女人,还有你这小人。”丁一故意大大咧咧的说,用满不在乎的表面态度来掩饰他内心的微微心跳。他拍拍小五的肩,就跟在了苗红花后面,丁一帽沿压得很低,低到看不到前方那个女人的头部,只能看到那一大团火红的背影在他前面袅袅婷婷的行进。丁一只觉内心燥动不安,仿佛自己现在成了西班牙那头著名的公牛,不管不顾的朝着那团红色进发!不知道在那团火红的背后,有着一位骁勇的斗牛士和一柄锋利的杀牛之剑! 从一条弯道蜿蜒下去,丁一看到车库里面光线幽暗,他在车库门外凝息听了一会,听到一声轻响,有人用遥控器打开了一辆小车的车门,他知道接下来就是这位车主,也就是苗红花弯腰上车的时候,他口中默数一,二,三,一个箭步,窜了进去,一下伏在一辆黑色小车车旁,动作轻捷无声,苗红花上的是一辆红色本田小车,里面车灯亮了,丁一看到苗丁花的身影在里摸索着什么,像是要发动汽车准备起步,丁一不假思索,他猛地扑到这辆本田旁边,掏出手枪,对准车内的苗红花说道:不许动!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苗红花仿佛全身颤抖了下,她转过头,摇下车窗,看着丁一,这一瞬间,丁一感觉到这个女人在用那种久别重逢的目光看着自己,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只黑色冰冷的手枪,在她眼里,却似无物,或只是他们在再次相见后的一件缀品,一个道具,她只在看着自己,受此感染,丁一不觉说了这样一句:“你,你还好吗?”而差不多的同时,苗红花的一句话则让丁一魂飞天外,如遭雷击,那幽幽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 “你是二郎吗?”她这样问道,眼神迷离,如在梦境! “我是二郎,”丁一不由自主的答道,“你怎么知道的?”他向车门走近一步,看到里面的苗红花一个颤抖,忽然一下扑将上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将丁一一把拖进了驾驶室里,丁一猝不及防,刚想挣脱,或是叫喊,嘴唇却被另一张滚烫的嘴唇压住,发不出声,仿佛一道强劲电流,流过了丁一全身,他的思维霎时空白,没了思维,但那种动物的本能还在,他手中的枪不知何时掉在了车内,他的双手紧紧环抱住了苗红花,那团火红的身影这时焕发出了火一般的热能,丁一陷身其中,一阵浓烈的温暖让他欲罢不能,他要找到一个渲泄的渠道,来释放他的火一般的熔浆,沸水一般的激情,两人心心相通,在车内吻了个昏天暗地。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在丁一差点快要窒息过去的时候,苗红花放开了他,“你不可以不去!”她近乎蛮横的说,然后发动汽车,方向盘一打一回,本田小车疾驶出了车库,上了公路,在经过那棵榕树下时,丁一本能的看了一眼,他看到小五的双眼睛惊诧的望着这辆在这条街道上显得过于快速的汽车,它的速度与这条平静从容的大街实不相称。茶色的车窗玻璃让小五看不清车内的状况,但这车肯定是有问题的,丁一知道小五一定会这样认为! “我要下车!”丁一猛的一惊,自己这是要去哪里?“我还有事!” “再重要的事也要先放一边!”苗红花说道,“你是二郎,这是一件天大的事!它是重中之重!我要问个清楚!” “我没那么重要,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名,”丁一忧心如焚,嘴里也开始口不择言,“我只是小名叫二郎,没有后面那个神,我不是二郎神,再说,我也不是属狗!和你想的二郎没有丁点关系!” “现在有关系了,”苗红花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先不要多说,等我带你到那个地方,你就会明白的。” “那个地方,哪个地方?”丁一开始变得暴燥起来,“老子还有很重要的事,你别不识抬举!”他终于看到他掉在车厢内的手枪,就捡起来,用它瞄准苗红花的头部,“你我势同水火,我刚开始没开枪是因为---这个,你懂的,”其实丁一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他们本该一见面就拼个你死我活的,可是现在---“现在,你再不停车让我下去,我可不会那样客气了,听到没有?” 苗红花听到了,又似没有听到,因为她仍旧开车疾驶在出城的公路上,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你开吧,只要你下得了手,我只带你去一个地方,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在这期间,你随时都可以开枪,反正我就认这个命了!” 丁一下不了手!这个和他有着肢体接触的女人,现在看上去是一腔伤心,一腔委屈,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天悯人,她的两眼无泪,可是比满脸是泪看上去还要更加无助更加绝望! 丁一不再坚持下车,他想到了小五那张吃惊的脸,他敢肯定小五一定会明白自己就在让他吃惊的这辆车上,他一定会想办法跟上来,看他的丁一兄弟出了什么状况,他想到了朱奇和小强现在已经没有了后援,但愿他们没事,如果有什么事,但愿朱奇能够用他天赋神功应付过来。他,丁一,现在已经帮不了他们了,而且自顾不瑕。 终于汽车在一个山道旁边停了下来,丁一抬头一看,吃了一惊,“千仞岗?!我们到山顶吗?” 苗红花打开车门,“不错,是千仞岗,不过,我们不到山顶,只到山腰!”她稍停顿,又说,“这山顶上的那块大石已经被你们的人打破,这个机关也已经不复存在,这里面也有你一份吧?” 丁一无语,他想说,我恐怕不只一份吧,机关破除我是居功自伟,不是我那一顿铁拳,应当说是乱拳,那机关不知还得要多久才会被外人发现。 他跟在苗红花背后,随着她爬上了半山腰,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了进去,在经过一片丛生的荆棘林后,前面豁然开朗,一大片的平地,地上绿草荫荫,伴随着绿草的不是庄稼,而是一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坟茔。有些坟头上还挂着白幡,随风飘动,透着一股哀婉之气。 丁一没有料错,公路上,一辆白色捷达小车在飞快奔驰,车内,坐着小五,脸色铁青的小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后无来者 这些座落在千仞岗半山腰上的大大小小的坟包,现在就如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丁一一样,让他浑身凛冽栗然,丁一知道这些就是苗家的近代祖上,他们不再是这个世界的风云人物,他们现在全转入了地下,如果下面有着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他们是否仍然叱咤风云笑傲江湖? “这里坟头虽然很多,却远非全部,”苗红花说道,“在最早些时候,我的祖上都是在山洞里,自己掘好墓穴,有的自知大限来临,就自已走进去,有的因意外身亡,就由后人抬着进去,后来,山洞里面毕竟空间有限,就在这面山坡之上,开辟出了这一大片平地,作为先祖们的埋骨之所,你看到远端的那些,就是在这里辈份最高的前辈,依次类推,在你前面的这几个,就是最近意外身亡或是因病而去的,有几个你或许认识,或许听说过。” 丁一面对着死亡,成片的死亡,不自禁的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肃穆之情,他知道苗家并非善类,恐怕更是恶人居多,但当你看到他们倒下之后,泥土青草,掩盖了他们躯壳,也烟消云散了他们生前的罪孽,国人总说的死者为大,也许就是指的这个情形。他跟着苗红花走进坟堆,看着那些不大熟悉的墓碑上的姓名,和那些寥寥评语,一阵凄婉落寞之心油然而生。 “这是我的两个弟弟,他们于去年死于警察枪下,”苗红花指着其中的两个坟头说道,“那是他们俩在押运货物途中,被警察设伏,宁死不降,英勇就义!”这两个墓碑刻着同样两行大字:生为苗人,死为苗杰。 “你是这样措词的吗?”丁一说道,“宁死不降,英雄就义,好像用词不当吧?” “话由人说,也由人分,”苗红花不屑的说,“对你们来说,就是不当,对我们而言,恰如其分!” 丁一不好再说什么,苗红花看了他一眼,“还有这座坟头,里面是一个美丽的姑娘长眠于此,她是小青,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丁一心中一片恻然,“她是在千仞岗上,被小五打中一枪,你们没送她去医院因而致死的,对吧?”他看到墓碑上刻着两排大字:生如夏花之绚烂,死若秋叶之静美。 “我们能去吗?”苗红花反问道,“我们苗家流传下来的祖讯就是决不低头,以死抗争!” 丁一心里暗暗摇头,这是什么祖讯?真他妈的邪门!“这个又是谁的呢?哦,这是你的丈夫的,一骑红尘惊四方,谁人不知红花郎?这是谁刻上的,这么---这么有水准!” “这几座坟头都是出自于大伯的手笔,”苗红花没有听出丁一的讥讽,“这里面就是我那死鬼丈夫,他是死于你的兄弟朱子杰刀下。” “不对呀,”丁一说道,“你老公的尸体早已在顺城被火化了,你们不可能还能拿回他的尸体的,这里面没有人吧?” “当然没有人了,”苗红花白了丁一一眼,“这是一座衣冠坟,里面是他身前穿过的衣服,还有我那两个弟弟,有一具遗体被我们的人冒死抢回,另一具被警察打扫战场收回火化。” “你们的人那么拼命,还能在警察手中抢回你弟弟的遗体?”丁一微有好奇。 “那人你或许见过,就是那个哑巴吴生,那时他刚加入我们不久,”苗红花说道,“就因为他舍生忘死抢回遗体,从此就得到了我爸的信任,成了心腹。” “哦,”丁一若有所思,“那你大老远把我叫上这儿来,不只是为了看看你的先祖和你的这些兄弟姐妹吧?你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处境吧?水火不容,你死我活!” “我叫你来,是因为,”苗红花看着丁一的眼睛说道,“有一个人一定要我叫你来趟!” “谁?!”苗红花那专注的眼光让丁一心中发毛。 “红花郎!”苗红花说道,“我的老公,也就是我的前夫!” 丁一不自觉的朝红花郎那座衣冠坟看去,坟头上的青草,挂在枝条上的白幡,都随微风轻轻摆动,饶他胆气十足,也不禁心中出了冷汗,“你是在开玩笑吧?你在吓唬我,有用吗?”他强作笑颜。 “你小名是二郎这事,有谁知道?”苗红花冷冷的问。 丁一张口结舌,“这,这,这只有小五知道,而且小五也是今天刚刚知道,我告诉他的。”丁一越说越惊,苗红花在车里第一句话就问他,你是二郎吗?那时他就感到非常震惊,现在这种感觉越发浓烈起来,已经不是震惊,而是骇然了。 “你吃惊了吧?”苗红花拉过丁一的手,丁一没有抗拒,他感觉到苗红花的手非常冰冷,像是一支蜡烛一样,“你不知道,我跟我丈夫在一起时,我一直叫他为大郎,因为他个子非常高大,我对他这一点故意视而不见,还大郎大郎的这样叫,来气气他,因为你知道有一个流传千古的大郎,不过他是姓武罢了。” “这个姓武的大郎,我也认识,”丁一不由得说道,“他的炊饼很是好吃,我准备退役之后,也搞一个炊饼连锁店。” 苗红花微微一笑,又很快收敛了笑容,“你不知道,当他去顺城找朱子杰为大姐报仇时,我已经有了身孕,当得知他报仇未果,自己反而搭上一条命时,我悲痛之下,孩子流产,这真是祸不单行,我当时悲痛欲绝,夜夜咒骂这个死鬼男人,他去顺城之前,我们全家都叫他暂时别去,以后再说,但他自视甚高,以为报仇唾手可行,万万没有料到朱子杰如此厉害,我老公终究命丧他手。” 听到这里,丁一不禁微微骄傲,好样的,子杰兄弟,不愧为战神! “可是事有蹊跷,”苗红花继续说道,脸上流露一丝迷茫,“当我在山洞里日夜咒骂这个死鬼时,我有一天忽然看到他了,在我的床前,他对我说,我骂他太狠,让他在下面不得安息,他劝慰我说,我没了大郎,但会有一个二郎前来,继续陪我,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我醒了过来,发觉是南柯一梦,只是这梦很有质感,特别真实一样,我当时问过我妹妹丁花,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心下惴惴不安---” 丁一这时才是惴惴不安,甚至毛发倒竖,他不禁又向红花郎的衣冠坟上看了一眼,又看看头上湛蓝天空,心才略为踏实了些。 “你知道那天是哪一天吗?”苗红花停下来问丁一,似笑非笑。 丁一心里更是发毛,“不会是,不会是我们在山上,你死命追我那一天吧?” “正是那天,我作完梦问过丁花,就走出了山洞,结果就遇到了你,我当时可没想过有什么不妥,那时一心想要你的命,”苗红花微微一笑,“结果我却放你走了,那一天过去后,我停止骂他,这梦也就不再有了,我起了心,第三天又开始骂起来,你说奇怪不?那晚上他又出现了,又说了同样的话,我当时心里更是疑惑,你可能不相信,我其实不害怕,我只是奇怪,甚至有了一种隐隐的渴望----” 丁一无语,这个女人啦不寻常,他想到这样的一句京剧唱腔,他相信她说的她不害怕,这个苗氏后裔,血管里流着苗家传承了上千年的血液,这里面有过邪恶,有过叛逆,有过癫狂,但可能也有些许的不屈,些许的抗争。 “那他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呢”丁一小心的问,“就算巧合,我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过,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是兵与匪,水与火的关系。” “你看到了这些默默存在的坟包了吧?”苗红花说道,“你已经知道我们苗家,传承了一千多年的苗家,现在面临一个最为紧迫的问题了吗?” “什么问题?”丁一摇摇头,“我没看出来,是被追捕吗?这个问题也是你们自己找的,不怪别人!” “不是追捕,”苗红花说道,“我们一生都在逃亡抗争路上,那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她有意停顿一下,然后加重语气的说,“无后!” 丁一一震,他回忆一下,这才发觉苗家现在已经没有了新生力量来延续他们已经流淌了一千多年的血脉之河了。哦,不对,那天不是有个叫婉玲的小姑娘,在叫苗百俞爷爷吗?他向苗红花提到了这个小姑娘。 “那不是我爸爸的亲孙女,”苗红花说道,“那是我爸爸收养的一个手下的遗孤,婉玲的爸爸在一次交战中为了掩护我父亲,被警察追到了山顶,跳崖身亡。” 丁一打了一个寒噤,又是一阵剧烈的心跳,无后?和自己有关!那是什么?他脸一阵阵的发烧,一时不敢再看苗红花的脸。 “你已经猜到几分了吧?”苗红花的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那天在跳过那道悬崖之后,我就问过你,你们不是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吗,其中之一就是损坏东西要赔!我的老公死在你们的人手上,我的未面世的小孩胎死腹中,这你们得赔!我老公你们可以说是死有应得,但我肚子里的孩子,他绝对无辜!你们找不到他该死的理由吧?” “找不到,”丁一涩声说道,“至少我找不到!” “这是肯定找不到的,”苗红花直视着丁一的眼睛,“所以,你们如果还讲道理的话,你们如果不赖皮的话,这个你们必须赔我!赔我一个我的孩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尊重生命 你是一棵树,不再年轻的一棵树,在你体内,可能已经有无数细胞停止了生长,或是延缓了生长的速度,它们渐渐衰老,渐渐力不从心,这样的一棵树,它还能再长出甘甜多汁的水果来吗?这样的你,还能再孕育出健康的下一代吗?丁一呆呆的望着苗红花,在他心里,这些疑问从他的眼神顺源源不断的流向苗红花。 我能的,我行,苗红花的眼神有了反馈,她点点头,缓慢但是坚定,我知道自己的生理功能,我知道自己的生理周期仍然如常,我需要一个孩子,我们家族需要一个孩子,他得让我们苗家的血液继续流淌下去,甚至我可以只要孩子,而不要孩子他爸,那无关紧要,我不敢想像在几十年后,或是几百年后,这世上没有了我们苗氏家族,会像什么样子?所以我要!二郎,你对我是天赐之物,让我们在先祖和我的众位兄弟姐妹面前,在蓝天白云之下,在绿草茵茵之上,托庇于先灵的佑护,灵肉合一,彼此奉献,来吧,二郎,你不要后退,哦,就是这样,把你的手给我,你要放松,不要那样悲壮,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造人运动是世上最复杂的一项运动,有的人穷数载之功却一无所获,它同时也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项运动,有的人在无意之间却柳成了荫----丁一在苗红花的眼神笼罩之下,如被催眠,他像一个机械的木偶一样,在苗红花这个提线人的示意之下,慢慢靠近了她,丁一知道自己这样不妥,但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环境,遍地坟茔,死亡的集中地,本身就充满了一地伤感,再加上苗红花的悲情,如同火焰,点燃了她作为一个女人展露最宏大母性的时候,在丁一眼中,这时候的苗红花无疑就是圣母玛丽娅了,她脸上有一种圣洁的光辉,像太阳一样照在丁一脸上,丁一所能作的,就是听从召唤,俯首听命! 丁一的手搭上了苗红花的肩头,他的动作异常缓慢,这完全有别于他们那时在车库内的癫狂,那时是激情所至,这时的亲近却被赋予了更高的使命,是一项崇高严肃的工作,苗红花偎依在丁一宽厚的胸膛上面,脸微微上仰,红红的嘴唇就像一个电线的端口,等待着另一根电线对接,待全面贯通之后,它将产生巨大的能量,去破坏一切,去撕咬一切,直到它的能量耗尽,才会停下喘息,才会鸣金收兵! “一入魔障,再难回头,唉,”一个声音在坟堆里面响起,一个瘦高个子脸色苍白的人影飘了出来,是小五!“丁哥,还记得我在榕树下面对你说过的话吗?本是戏言,但人生既然如戏,那么戏言也就成了真话,你命犯桃花,可要三思而行呀!” 丁一和苗红花倏地分开,苗红花脸涨得通红,显是又羞又恼,丁一低下了头,他知道有可能小五会找到这里来,身高腿长的小五在追踪方面一枝独秀,但在一连串的气氛作用之下,他逐渐忘却了他的兄弟正在寻他千百度,而他却在这男欢女爱温柔乡里处。 “好啊,你是小五。”苗红花很快调整过来情绪,“你来得正好,你恐怕已经看到这座坟墓了吧,里面下葬小青,一个鲜活的年轻生命,拜你所赐,现在却在这山上长眠,我知道你很厉害,好吧,正好我来到了我们苗家列祖列宗墓前,你就连我一块杀了,省得我死在别的地方,他们还得把我搬来搬去,丁一!”丁一猛抬头看着苗红花。 “丁一,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吧,不敢说彼此都有好感,”苗红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欣慰,“但也还算相对谈得来吧,小五杀我之后,就麻烦你给我挖一个坑,希望深点,不要让野狗叼了去就行,没问题吧?” 已经从迷茫中回过神来的丁一脸色这时变得发窘,甚至还能看到一丝心痛,他一时看看苗红花,一时看看他的兄弟小五。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小五吟诵起了苏东坡的悼念亡妻的流传千古的词句,他双眼向天,并不看丁一和红花二人,“千里孤坟,凄凉更与何人说?这里遍地坟茔,就像是生命的站台,所有的人都到达了终点,都回到了家,从此可以静静的守候在这里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而我们都还未回家,还在路上漂着,红花,你叫我来杀你,然后叫丁哥将你葬在此处,这样的结局很凄美吗?影视作品中倒是非常常见。” “你说过人生如戏的,”苗红花冷冷的说道,“只是这结局凄而不美,但一定是你非常渴望看到的结局,不是吗?又一个苗家的重要人物,被扫清了,路障除得越多,你们就会越走的轻快。” “这次,你说错了,”小五掉过头,对丁一说道,“丁哥,原谅我,我在这坟堆后边已经呆了一阵,我倒不是想偷窥你们什么,我刚才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也见到了这些默默躺在地下的苗家先祖和红花她们的兄弟姐妹,在这样的一个充满着宁静的死亡地带里,我第一次想到了死亡是怎么回事,生存又是怎样一回事,我没完全想通,听到你们谈话,我知道丁哥没有事,你们不会兵刃相向,你们在谈,真正的用心在交谈,用心在倾听,我就想悄悄走掉,直到后来----”小五住了口,丁一和苗红花明白他说的后来是怎么回事,都是面红过耳。 “那时我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小五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说下去,“红花,你不知是否明白,你这样作,是对生命的极大不尊重!” 这话份量很重,虽然小五没有提到丁一,但丁一心里也是难受,红花一下扬起了头,“你要说教,可以和你的兄弟们说,我可没有义务听你教导!” “我不是在教导你,我只是觉得那样不妥,”小五并不生气,“我们作个简单比方,你说的那个生命假如在一个偶然机会中诞生,并且存在了下来,依你的想法,是作为你们苗家的继承者存在,那丁哥呢?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成为一个只起着辅助作用的载体?这对他的将来会有影响吗?不用说,肯定有的!还有那个生命,他在刚一面世时,就缺少了他生命中的最重要一环,没了父爱,这对他会有影响吗?当然,也是肯定有的!” 苗红花尽管看上去仍然不大服气,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小五拍拍丁一的肩,对苗红花说道,“今天事已至此,再动刀枪就太大煞风景了,红花,你如果想真正的有个能传承你们苗家血脉的生命存在,我建议你,和你父亲他们自首吧,你的路虽然还很长,但如不好好把握,那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好自为之吧!”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苗红花说道,“今天你有机会杀我,是自己放弃了的,日后如果你落到我的手中,我要杀你,你不会拿今天的捉放曹来说事吧,我可有言在先,你要反悔还来得及,不然,我可就要走了,当然你也可以来跟踪我!” “哈哈!”小五大笑,“我小名小五,大名是肖武,如果出尔反尔,岂能对得起我这大名!苗红花,你太小看我了!我不跟踪你,我要先走了。”他对丁一小声说了两字:朱奇!然后一抬脚,人已在一丈开外,丁一听到朱奇两字,心头一惊,不知他和小强现在如何了,自己来到这里,万一小强他们要是有了意外,这如何是完之后,也是跟在小五身后,快步而去,在到一个山道拐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苗红花,发现她还站在那里不动,忍不住心下喟然长叹,加速而去! 苗红花痴痴的站在那里,直到丁一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九曲连环的山道之中,才怔怔的转过身,眼泪,既咸又苦的眼泪突破眼眶,挣扎着掉到地上,润湿了脚下的一蔟青草,她对着红花郎那衣冠坟走去,“大郎,二郎走了,” 这一次,她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抠门之客 草田茶馆淋浴在一片通红的火海之中。 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灭火了,因为那纯是徒劳。刚开始的那些拿着盆和水桶的人已经停了下来,基本上全是木工结构的茶馆似乎从建成的那天,就一直在等待今天这样一个时刻到来,让它毁于一旦付之一炬的,所有的人都默默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这肆虐的大火燃透了半个天空,熊熊大火震撼了每一个在旁观看的人,此时无风,烈火与烟雾直升上空,这座茶楼是一座独立建筑,所以它才没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实际上它更像一场祭奠,一场的祭奠!木块燃烧时发出的辟里啪啦的声音就像是清明时坟头上鞭炮的炸响声,而在祭祖时,即使相邻最近的两座坟头,在其中一座坟头上,响起的鞭炮声无论怎样热闹,也只能衬托出另一座坟头的冷清!围观的人们仿佛看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茶楼上空飘逸而去,那是这痤茶馆的灵魂在渐渐隐去! 朱奇和小强也在围观的人群里面,这场大火,烧得朱奇心里一阵心痛,跳跃不定的火焰在他眼中定格成了一幅静止的画面,他不由得又一次想到了命运这个词语,还有那常常听到的一句老话:命中注定!有的东西从它一出生就注定了死亡,这话肯定没错,人总是要死的,东西总是要用坏被淘汰的,问题就在于人什么时候会死,东西在什么时候会被淘汰,这是未知的,不可预定的,我能活到什么时候?朱奇心想,走上的这一条路充满了太多变数,他不得知。 一场熊熊大火焕发出来的巨大热能,仿佛给小强的身体也注入了一定能量,他的伤势也慢慢变轻了,他不再用朱奇扶他,自己下地站着,“小奇,你说苗百全他们是不是要有所行动了呢?我好像从这大火后面,看到了他们一家人亡命天涯的影子,就像曹*当年在赤壁大战后逃向华容道时的场景。” “他们倒不是在这场大火之后开始逃亡,”朱奇说道,“他们一直都在逃亡!这当然是我们站在我们这边的立场来说,在他们眼里,他们并没有逃亡,他们是在向前奔跑!一种经过他们美化了的奔跑,就像那首歌里一样,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小强想笑一下,但一笑时,就感觉到了伤口隐隐作痛,只得作罢,他想起小奇替他*伤口的毒,不由得问道,“小奇,你没事吗?你给我吸那么多的毒液出来,给我看看你的嘴。” “不用,不用,”朱奇摇摇头,“我刚开始吸时感觉有点麻痒,但到后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你知道吗?我在吸时心中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毒对我无用,好像我已经能够免疫,就像小时打过防疫疫苗一样,算了,不说这事了,强哥,我们回去吧,看能不能遇到小五他们。” 两人折身回来,离开了火势渐小的草田茶馆,走进了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上的大部分人都去看茶馆大火去了,这对他们来说,可说是难得一见的大事,因为平时这茶馆对他们来说,有一种居高临下之势,那里面的茶客也是一些衣冠楚楚上流社会人物,和他们有着一定距离,所以见到这茶馆起火,幸灾乐祸之人也不见少,朱奇和小强沿途见到的人之中,十个倒有八个脸上带着笑容,朱奇在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 “小奇,在苗百全给我们的茶水中,到底是你发现了里面有毒,还是像你说的是诈他的?现在没人,你总可以对我说实话了吧?”小强终于忍不住好奇,他问朱奇。 “我也完全说不上来,就算一半对一半吧,”朱奇也有点茫然,“当那茶水被费青端上来时,苗百全率先喝了一口,我没瞧出什么异样,但他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轻易下口,所以我仔细检查,装作是在鉴赏,不然,咱们就有点失礼了,这时,我的眼睛微微一痛,很是轻微,但我心中已有了一种不好感觉,所以我直接就说他的茶水有问题,他倒没有抵赖,直接叫走了那个叫张明的,摆明了要和我们一战,情况就是这样。” “哦,是这样,”小强沉吟道,“要不情况可能是这样,小奇,你这可能还是受惠于你的子杰和周闯叔叔,当然,这里面有唯心成分,可是你所有的奇遇,不都和这有关系吗?” “是的,”朱奇说道,“我一直就是这样疑惑的,或许就是这样认为的,子杰叔叔以前曾经中过苗翠花的毒针,周闯叔叔替他吸过毒液,也许在不知不觉间,他们的遭遇在我身上已经沉淀下来,所以我对苗家的毒有了一定的免疫力,我没有对你提这些,是因为我觉得这些不宜多提,实话说吧,我隐隐有不安之感,越是受惠于他们越多,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是强烈。” 小强一惊,旋即沉默的点点头,不再说话“这里有个水果店,小奇你应该进去看一看。”在穿过两条巷子之后,两人来到了一个有着异域风情的街道,小强指着那个门上方挂着“甜便鲜”牌子的水果店,对朱奇说道。 街市尽管不算太平,但时间永是流逝,这三家水果店现在只有这“甜便鲜”还在大门开着,照常营业,那过的孙三娘和老杨家的却店门紧闭,不知为何。 “这就是我父亲那时经营过的水果店?”朱奇眼前一亮,“我一直都想过来看看,却一直没有时间,现在总算来了,”他快步走进店里,看到一个年轻秀气的姑娘坐在里面,郁郁寡欢,容颜略显憔悴,小强尾随在后,跟着进来。 小萌坐到门边的椅子上,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走了进来,看到朱奇,她不以为意,看到后面小强,她一下站了起来,“你是,你是和---”她一时不知怎样措词。 “好眼光!没错,”小强向她点点头,“我是和丁一小五他们一起的,今天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没有不方便吧?” “没有没有,”小萌连忙说道,“就你们两人过来?那个叫小五的,他没有来吗?” “没有,”朱奇说道,“小五今天有别的事情,我们也只是路过,生意还好吧?”他注意到了小萌单单只问小五,而没有问别的什么人,不由得心中荡起一种异样之感,为作掩饰,他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问起了小店生意。 “还可以吧,”小萌答道,“这个小孩是谁呀,和你一起过来玩的吧?”她问小强。 “嗯,也算是吧,”小强含糊其辞的回答。“那隔壁两家怎么门都关上了,被你给作垮台了?小萌,你可真有本事。”他半开玩笑的说。 “不是的,”小萌那郁郁寡欢的脸上露出了星点笑意,“这边是我姑妈家的,她这两天有事,遇到一点麻烦,回去了,这边老杨,刚才那边草田茶馆起了大火,他去看热闹去了。” “你怎么没去看呢?”朱奇看了小萌一眼,“刚才我们就从那边过来,那火烧的好大,不,应该说是相当的大!” “你学山丹丹学得不像,”小萌回头看了一眼朱奇,不由得愣住了,“你的眼睛有点怪,好像一个人的,你今年多大了?” “他刚满十岁,小屁孩一个,”小强替朱奇回答,“对呀,你怎么没有去看那大火呢?” “那是因为刚才我这里来了个客人,”小萌又看了朱奇一眼,这才说道,“我走不开,而且那个客人说,我去了也帮不上忙,而一个人去围观别家起火,是一种不礼貌行为。” “这话说的在理!这位客人是个大主顾吗?他是不是买了你很多水果,”小强说道,“他是否看到小萌姑娘美貌如花,却又愁眉不展,一定是花千金博姑娘一笑。” “那才不是呢,”小萌羞涩的说道,“我哪有那样美丽?何况这人不是大主顾,他实际上还是个抠门人呢。” “怎样抠门?”朱奇笑着说道,“他是不是一样水果只买了一个?这样,既和姑娘搭上了讪,又没有花多少钱?” “完全不是,”小萌有点脸红,“你们都猜不出,他是怎样小气,可能是人家送给他的水果,他舍不得吃,他居然拿到我这水果店里来卖给我!哪怕我出很低的价钱!” 朱奇和小强一下呆住,他们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没有?”朱奇忽然问道,“比如说脸上有胎记吗?或是戴着眼镜没有什么的?我以后见了他,倒想认识一下这个奇特之人。” 小强听到朱奇说到“眼镜”二字,不由得心中一动。 “那人是戴着眼镜,”小萌看了一眼朱奇,“他脸上皱纹很多,看来年近六十,我刚叫了他一声大爷,他却红了脸,说自己刚过而立之年,叫大哥就行了,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看上去又不大像,到现在我还有点犯糊涂呢。噫,你怎么了?” 小萌还未说完,就看到朱奇脸色大变,浑身不住颤抖。 第一百三十五章 往事重提 世界真是很小,本在千里之外,忽然又近在眼前! 听到小萌的描述,朱奇不由得一阵眩晕,那个在张明汽车里出现的酷似子民叔叔的身影,不是酷似,而是正是!正是子民叔叔,在子顺被父亲吓死之后不久,子民叔叔一怒之下,只身闯荡到了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城。后来,他又写信叫走了秀珍阿姨,当秀珍将信给朱奇看时,现在的他依然体会到了当时那种既欣慰又苦涩的心情,那时的他觉得,自己一生中最美的梦也随之飘走了。 现在,在这个叫河城的边陲小城里,子民叔叔突然现身,而且突然变的苍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面,他经历过了些什么,有过怎样的心路历程,让他与以前判若两人?他怎么会认识和苗家走得特近的张明?朱奇站在水果店的卷帘门下,心潮起伏,子民叔叔现在去了哪里?他好想找他问个明白,但人去了,混入人海,刚才还觉得很小的世界又开始变的很大了。 “他是我的小学老师,”朱奇向在一旁奇怪的看着他的小萌说,“也是我的本族堂叔,我在家时他已经去了深城发展,不知他现在怎么会来到河城?他给你提起过他来这里的原因吗?”朱奇压住了一个埋在心里的疑惑,子民叔叔的到来,和秀珍阿姨有关系吗?他有些心跳,他不敢想像他们之间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他一来就问我回不回收水果,”小萌笑着说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看他年纪不轻,又戴着眼镜,就同意了,但我不是奸商,我给的价钱还是公道合理的。” “这我相信,”朱奇点点头说,“对一个连几斤水果都舍不得吃还要拿来换钱的人来说,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他有没说过还会再来之类的话?”朱奇心里抱有一丝希望,但也知道希望渺茫,子民叔叔书生意气,当年得知自己的教师编制将被子顺顶替,一怒之下,远赴深城,自是深好脸面,现在潦倒如此,更不希望有人对他印象深刻,所以他来的可能性很小,朱奇一阵怅惘,河城不大,但真要去找一个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果然,小萌摇摇头,“他拿了换来的钱,就匆匆走了,低着头,直往前走,怕被别人看见,我理解这点。”犹带稚气的她,这时脸上却是一副精通世故的表情。 “要不,”小强看到朱奇失落的样子,就安慰他道,“要不我们回去叫二哥他们也帮忙找找?多一人找,就多一份找到的希望。” “这样不好,也不合适,”朱奇摇摇头,“如果子民叔真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以至潦倒于此,以他性格,他一定不想见任何熟识的人,我想偷偷找找看,悄悄帮助下他。” “不用找了,”小萌突然紧张的说,“他又来了,不过这次是空着手,没带东西。” 朱奇一惊,他连忙向外望去,只见子民快步向这店走来,他不住的东张西望,笨拙的躲避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现在没有隔着汽车玻璃,朱奇看得非常清楚,这确实是子民叔叔,刚刚三十出头的他,现在脸上已经有了几道皱纹,头上的头发已经一大半呈花白色了,原来从鹅公山顶上一跃而下的身躯现在已有轻微的佝偻,他走路时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朱奇一阵心酸,他一拉小强,“咱们先暂时避避。小萌,你和子民叔叔说说话,尽量多问他一些情况。”小萌点点头,看到朱奇和小强一下闪身就钻进了床帘后面。 “你又来了,有什么事吗?”小萌看到走进店里的子民,就迎上前问,她知道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是朱奇的旧时故交,话就客气许多,“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有!”子民说道,“你能抽出几分钟时间听听一个故事吗?关于我的,一个真实故事。” 小萌有点意外,她笑着说道,“为什么是我?我们好像素不相识,仅仅因为刚才我们完成了一笔交易,一笔价值几块钱的交易,”她略带揶揄的说。 “是的,你说得不错,”这个叫朱子民的男人说道,“你肯定有点意外,觉得我这人哪里出了问题,要不然不会这样反常,我告诉你,这个故事在我心里憋得太久,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听众,刚才我们作过交易,我觉得你是最适合听它的人选!” “荣幸之至!”小萌起了一点好奇心,小强和朱奇藏身床后,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何况她正值一个好奇心特别浓重的年龄,“那我就听听你的传奇吧,不过,我可得说明白了,这不是给学生补课,我不会出补课费的,对吧?” “我才不会稀罕那几个区区小钱!”子民昂首说道,不仅小萌看到他佝偻的身体一挺,甚至连床后面的小强和朱奇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小姑娘,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落魂人物,可是你不知道,我以前也是阔过的,你相信吗?” “我相信,因为这话好多人都说过,好像还有那个叫阿q的也曾经给别人说过。”小萌故意激他。 “阿q?”子民微有好奇,“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把我和阿q相提并论,在你听完我的故事之后,你可能会对我的过去有所了解,再不会以貌取人了。” “说吧,我洗耳恭听。”小萌点头示意,你可以开始了。 子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开始了他的讲述。他刚开始微有一点激动,但他当过老师的经历让他在开讲后就平静了下来,他讲得很认真,小萌听得也很认真,床帘后面的小强和朱奇也聚精会神的听着。 我是一个高考落榜生,在落榜之前我有点像是一个风筝,看起来飞得很高,眼看就要飞进我向往以久的大都市,就在城市上空边缘,那根线,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命运之绳,它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在我将要落入钢筋水泥的城市时,这根绳子断了,我被风吹回了我的乡村,跌落尘埃,我接受不了这点,所以我在刚回来的那几天,坐卧不安,有时甚至作出了一些不雅的举动,你知道吗?子民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我在家乡的山林里,深草中,披头散发,长歌当哭,当时我的乡亲们有的还认为我疯了,我在当时,成了他们的一个笑谈和一个反面教材,我说这些你厌倦吗? 不,不,小萌说道,在我们村里,也有同样高考落榜的年轻人,他们和你的境况差不多,只是他们没有你那样的---没有我那样的癫狂,对吗?子民说道,我是不疯魔,不成活,后来我的境况稍有好转,我当上了村里的带课老师,而且我发觉我在家乡也有了一点慰藉,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因为,在家乡,我差不多可以天天看到一个我暗恋的人----她是谁呀?小萌不由得感兴趣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大胆去追她呢?在床帘后面的朱奇心头一阵猛跳,他知道自己又要听到一个让他激动不已的名字,很快,心里又是一阵淡淡的忧伤掠过。 她叫秀珍,子民平静的说,我不能去追她,因为我配不上她,这点我知道,我只能在心里暗恋着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后来,我听说了有一个正式教师的编制要降临到我的头上,这可能是我命运发生转折的一个重要拐点,但是这样好的机会有别的人在盯着,我们村的最高行政长官朱支书,他悄悄想法打通上面,想让他的儿子子顺去获取这个机会,你知道当时的农村里面,有许多方面的制度都是不尽完善的,我当时心中悲凉,忍不住告诉了我的一个极要好的朋友兼兄长,子豪!当时,我也只是想找一个人诉诉,并没有想到其他方面,比如后果之类的。结果在第三天,阴历七月十五那天,也就是我们那里的鬼节那天黄昏,子顺在河里遇到了诈尸,一个在水里的浮尸从水里坐了起来,当场把子顺吓了个半死,在抬回家的第二天早上,子顺死了,被吓死了。 真有僵尸?虽是大白天,床后还有小强朱奇二人,小萌还是有点心跳,她不由得向小强朱奇他们藏身处看了一眼,子民没有在意,他继续给小萌讲起了那时在朱家村轰动一时的越传越讹的传奇故事。 我不信那些,子民说道,当时我就对这事产生了怀疑,我想到了子豪,一个在乡村中极少见的血性男儿,他以前和秀珍曾经好过,可是后来,秀珍在她家庭的压力之下,委身下嫁给了子顺,我隐隐猜到这里面和子豪有关,其目的可能也是为了惩罚子顺,我没有问他这事,我宁愿这是一个我永远不要知道的秘密,在两天后,我接到我一个以前高中同学的邀请,去了深城,开始了我的新的人生---那子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后来知道了吗?小萌继续追问。 第一百三十六章 福兮祸兮 身处床帘后面的朱奇听到小萌在不停追问子顺的死因,不由得微微埋怨,自己是那样的急切想知道子民叔叔和秀珍阿姨在深城的情况,以及现在的近况,她却一个劲追问子顺死因,小强看到了朱奇着急样子,就轻轻用手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着急,朱奇无可奈何的对小强一笑,只得再一次听子民叔叔向小萌介绍父亲和自己在子顺死亡事件中各自扮演的角色。 小萌听得甚是有趣,她又问起了一些细节问题,但子民知道的也并不详细,他也是听秀珍告诉他的,而且子顺毕竟是秀珍的丈夫,她又不愿多讲,每一次对别人重述这事,对她都是一种煎熬,所以子民渐渐的有点不耐烦了,他本来是找小萌听他的故事的,现在话题却转移到了别人身上,就像一辆跑上岔道的汽车,子民费了好大的劲才重新回到正道,只是小萌,听到了一些朱奇少年的事,不由得又向床后看了两眼。 子民的故事已经来到了秀珍到深城之后,他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自己心中的女神降临人间,来到了他的身边,并在他的帮助之下,进了他同一个工厂,他的同学也在那个工厂里作高层管理人员,当子民来到深城之后,进了这个港资企业,主要生产各式高级男鞋,他的同学姓唐,名叫唐泓,他念及同窗时深厚情谊,他对子民很好,热心的帮他解决各种问题,子民人也聪明,他进步很快,没过多久,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制鞋的各式生产流程,并且学会了设计各种款式,他设计出来的一种款式,甚至得到了一向挑剔的老板点头首肯,这个时候,他在工厂里的地位慢慢如日中天,已经隐隐的唐泓并驾齐驱,唐泓主管销售这块,长年累月的奔跑,在他手里已经积聚了一定数量的客户资源,看到子民在生产方面的潜在才能一步一步被逐渐挖掘出来,唐泓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他想和子民一起脱离工厂,自立门户! 这个时候的子民来到他人生中最为辉煌的时刻,在工厂地位举足轻重,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慢慢的获得了秀珍的认可,秀珍的一颗芳心渐渐有所寄托,秀珍心里知道,自已被子民叫来深城,这其中固然有自己想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心情,更是被子民信中所描绘的前景吸引,子民对自己敬爱有加,她心里清楚,但与子豪心心相映在前,与子顺这个花花公子结婚在后,她不敢再去接受任何人,那时的深城,云集了全国最靓丽的美女,也云集了全国各地的青年才俊,秀珍刚到深城,立即有许多男人向他大献殷勤,她根本不为所动,何况还有子民,子民以他在那里的影响力,将那些前来骚扰秀珍的男人们挡在外面,他知道秀珍现在已经心如止水,就算将来有一天重起涟漪,那也只会为一个人而起,那个人,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应该只是自己! 子民的耐心和他的诚恳渐渐打动了秀珍,她不是个苦行僧,她正处在一个女人最需要爱需要关怀的时候,所以当子民前来告诉她,说起唐泓想和他出去单干,并征询她的意见时,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坚定支持,子民得到了支持,一鼓作气,向秀珍表达了爱慕之心,请秀珍考虑作他身后的一个女人,秀珍含着眼泪答应了他,那时的子民,同样眼泪汪汪,当然是激动的泪,是喜悦之泪! 他们在深城的一个大酒店里举行了婚礼,主婚人当然是他的同窗好友唐泓了,婚礼之上,秀珍批上了传说中的婚纱,她看到西装革履的子民,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子民当着大厅几十个人,吻了他美丽的新娘,站秀珍又是害羞又是新奇,朱家村的往事渐渐如烟,恍若隔梦。 子民讲到这里,听了下来,他似乎在回味他的人生浓墨重彩之时,爱情与事业双丰收,鱼与熊掌兼得,在那里,有阳光,有沙滩,有大海,还有更为重要的:有秀珍!人生还有何求? “你讲累了吗?要不我给你削个水果?”小萌看着眼前的这个面容苍老的中年男人,不自禁的起了一点恻隐之心。 “不用,”子民摇摇头,“我不吃水果,你给我倒杯白开水吧,如果有的话。” “我没有烧开水,”小萌笑着说道,“我还是给你削个苹果吧,还是你刚才给我的,我不收费,你别担心。” 子民点点头,他看到小萌动作熟练的用小刀削起苹果来,小萌在央视上看到过一个女人削苹果,手法非常娴熟,那苹果在她手中转个不停,水果皮一寸寸的耷拉着向地面延伸,就是不掉落,她苦苦照样学习,现在已经小有所成,她有意炫耀,把一边的子民看的怔在原地不动。 婚礼之后,他们去西藏游玩了一周,秀珍第一次看到了电视上才能见到的雪域高原,那蓝得接近透明的天空,那神秘庄严的布达拉宫,一步一叩首的虔诚膜拜各尊大神的藏民,对别人看他们时的诧异表情视而不见,因为他们心中有着信仰!而我们大多数人,都已经没有了信仰,都只靠吃饭而活着。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地方,子民给秀珍讲起了另外一种生活,一种有精神层次的生活。 在他们度完蜜月回到深城时,唐泓已经开始了新公司的运作,他在毗邻深城的一个小镇,开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公司,取了一个洋味十足的名字:嘉士德鞋业有限公司!从此,他们就像两个陀螺一样的转个不停,唐泓负责在外面跑业务,利用他以前的客户资源,请客吃饭,陪客桑拿,就这样的,订单像雪片似的飞来,子民负责在厂里安排生产,兼管质量,他们过来时,有一些死忠也随之而来,秀珍就带着几个女工,负责鞋帮的生产,那时候的他们,过得忙碌而又充实!朱子民没有想到,秀珍更没有想到,他们有一天居然成了老板!真是富贵将相,宁有种乎? “你们那时赚了多少钱呢?”小萌挺实际的,不愧是看店的,三句话不离本行,“有几十万吧?” “几十万?”子民微微一笑,“我们在开业第三个月,都有了自己的厂房和小车,当时我们厂的工人走在街上,一个个都是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外面的人要想进我的工厂,还得托人找关系呢!有的还得交介绍费,当然我是不允许下面招工的人这样干的,可有人为了进我的公司,还是偷偷给招工的人塞钱,你说那才值几十万吗?” “噫!”小萌惊叹一声,“那后来又怎么败落了,是不是起了内讧?或是那个姓唐的整了你,把你害成这样,未老先衰。” “不是的,这一切都像是梦,”子民长叹一声,“仿佛就像一场飓风,一下就刮走了一切,你听说过这样一个词语吗?金融风暴?” “听说过呀,你们也赶上了?”小萌若有所悟。 “不止我们,我们那里的工业区里,差不多的工厂都赶上了,”子民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一场风暴来势如此汹涌,它把唐泓刮进了监狱,我侥幸爬上了岸,身边一无所有,除了秀珍,在工厂关门的那个晚上,我一宿没睡,早上在镜子前,我大吃一惊,我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大半,如同鬼魅,我一时如同冰水浇身,从头凉到脚跟。” “古有伍子胥过关之时,一夜之间全白了头,”小萌说道,“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鲜活的例子,不过,你有必要那样伤心吗?你损失的不就是钱财,那些重要,但毕竟是身外之物嘛。” “你未曾拥有,所以不知道失去的痛,而且,我不仅仅因为这些而伤痛,以前我和秀珍相好,事业有成,可说是幸福美满好事成双,”子民有点哽咽,“现在想来,跟好事成双相对应相制衡的就是祸不单行了,在我工厂关门不久,秀珍她又出了意外---” 秀珍阿姨怎么了?正在为子民叔和秀珍阿姨叹息的朱奇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他差不多要从里面一冲而出。 “秀珍又怎么了?她出事了吗?”小萌关心的问,床帘后面,小强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摩挲,朱奇慢慢平静下来,冲动有用吗? “秀珍其实她也没出什么事,”子民说道,“她只是变了,变了一个人,变得好可怕!”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月缺花残 秀珍变的好可怕?秀珍会变的好可怕吗?朱奇心中充满了悲愤,秀珍阿姨美丽而温和,当然有时她也会生气,那是在家朱奇有时不听话,秀珍会生气的说他几句,但她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是美丽的,子民叔叔怎么会说她可怕呢?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人看上去会可怕,不过,朱奇想起小的时候,他和爸爸在镇上卖鱼,爸爸指着街道上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小声对朱奇说,这个老太太年轻时候曾经毒死过三个追求她的男人,朱奇全身一下就毛骨悚然起来。子豪看到小奇这样,又笑了起来,说这是逗你的,没有那样的事。 朱奇没有笑,他在想,那不一定没有这样的事,这样的人,世界这么大,无奇不有! 秀珍阿姨会变的像那样吗?会像一个巫婆一样,眯缝着小眼睛,发出针尖似的寒光,脸上皮肤就像核桃壳一样沟壑纵横,不,不,这是一个老迈女人的形象,秀珍阿姨就是老了,她也不会像这样的,她即使老了,也还是美丽动人的。 “她怎么会变的可怕,她怎么了?”小萌也着急的问,不过,她的着急更多是一种人的好奇心,而不是像朱奇这样的念念不忘空劳牵挂! “她沾上了毒瘾!”子民深深的埋下头去,“再也不能自拔。” 朱奇的头一阵眩晕,秀珍阿姨吸毒了?!朱奇在影视剧里,在文学作品里见过吸毒者的样子,呵欠连天,无精打采,走路歪歪扭扭,世间再没有别的任何事能引起他们的兴趣。现在秀珍阿姨也是属于那样一个群体了吗?只是,朱奇很难把秀珍阿姨和那些面目可憎的瘾君子联系起来,但是,子民叔叔的话应该是可信的,他没必要给小萌撒谎,他到这个水果店来,面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小萌,想是他心中对那段深城的经历刻骨铭心,他想倾述,而素不相识的小萌则是最好的倾述对像,所以,他没必要撒谎。 “她怎么会那样呢?听你描绘,这个秀珍不是挺清纯的一个人吗?”小萌微微皱眉。 “我也难以理解,不过,既有业因,必有业果,一切现象的出现,都有它赖以生存的土壤,”子民说道,“我和秀珍,都是从贫瘠的乡村走出来,对于曾经拥有的一切辉煌都分外珍惜,现在一无所有,我作为一个男人,从感情上都接受不了,何况她,你不知道,在她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她想再等一段时间,更稳定一点,就把子豪的那个孩子,朱奇,接到深城,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学会更多的东西,她说过,这孩子非常聪明,可是,一块金子,埋在土里,不见天日,终究也会变成一块泥土的,要它闪光,得把它挖掘出来----” 床帘后面,小强蓦地感到手背发热,却是朱奇的眼泪一滴滴的掉到他拉着朱奇手的手背上面,听到子民叔叔讲起秀珍阿姨对自己仍然记挂在心,还想带自己来深城求学发展,朱奇再也忍耐不住,热泪夺眶而出。他情绪有点失控,差点就想冲出床帘,和子民叔相认,但一想到子民叔来河城目的不明,理念提醒了他,不必急在这一时,他终于又强行忍住,继续站在里面听小萌问子民,“那你认为她是梦想破灭,心理接受不了,才会去用吸毒来麻醉自己逃避现实?” “我觉得也不完全是这样,”子民说道,“如果单单是经济损失,也不一定会击倒她,我不是刚才和你说过,唐泓也因为这走进监狱,在这件事上,我可能作得不那么光彩,不那么男人,但我觉得自己没有错,我这样作,完会是为了秀珍,为了我和她的将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唐泓为什么进的监狱?”小萌有些不解,她又拿出小刀,给子民削了一个梨,这次子民没有客气,他拿过来就啃了两口,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在厂子关门以后,事情并没有平息,因为我们所作的鞋大多是出口产品,货发到国外,却没有资金打回来,员工的工资也没有钱发,在拖了两个月后,有一些情绪激动的员工们开始砸厂里的机器设备,我和唐泓上前阻止,后来发展成了械斗,我们这边并不是只有我和唐泓两人,还有一些是我们的死忠,结果对方有一名工人在打斗中受了重伤,抢救无效死亡,这一下事情大了,警察追究下来,唐泓和我私下商量,他要求去牺牲自己,让我在外面等待机会东山再起,他悄悄塞给我一张银行卡,说在风暴来临之前,他隐隐预感到了苗头,就留下了一笔钱,告诉我了密码,然后就去向警方自首,说人是他打死的,和别人无关,后来,当地政府查封了我们厂子,拍卖了我们的机器设备厂房,给那些工人发了工资,唐泓被判十五年的有期徒刑,我和秀珍离开那个小镇,重回深城,在深城,我用唐泓留给我的那笔钱,买了一套很小的二手房子,给我和秀珍居住。” “哦,这笔钱你是这样用的,”小萌说道,听得出来,她心中是颇不以为然的,后面的小强和朱奇也是觉得不妥。 “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作不大光彩,”子民看了小萌一眼,明白她这一声哦的含意,“唐泓想要东山再起,那是何等艰难?经此之后,我是再也不想去商海搏奕了,我只想过平静一点的生活,有了房子,就有了家,我和秀珍在这里,想要生活下去,还是不存在多大问题的。可是秀珍,她不理解这点,她说这钱是唐泓的,怎样使用要经过他的同意,我给她解释了我的初衷,她只是摇头,后来,她不再坚持,她只是叹息,说我以前是她心中的太阳,但现在我已没了光芒,变得如同月亮般的惨白,且两头尖尖残缺不全。 小萌暗自点头,床帘后面的小强和朱奇也在心里点头。 “秀珍于是对你非常失望,她就自甘堕落,自己选择毁灭?用毒品来麻醉自己,让现实走进虚幻世界?”小萌问道。 “也不全是,实际上,她除了对我伤心失望之外,也没什么,”子民的语速变的缓慢,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难过。“只是从那以后,她开始进入酒吧,开始在网上和人qq聊天,后来,终于着了人家的道,被引诱着吸食了毒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也不能回---” 子民的那个“头”字尚未出口,眼前就像刮来一股旋风,他眼睛下意识的眯缝了下,接着手腕就像是被一只铁钳夹住,一个矮小的人影突地来到他的身前,将他一拉一提,子民顿时觉得自己双脚离地,在小萌的惊呼声中,自己和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影一下来到大街之上,这人影好快,拉着子民,人小腿短的他三个大步,就像运动员在练习三级跳远一样,唯一区别的是,朱奇不用助跑,他噔噔噔的三下纵跳,子民只觉眼前行人景致如飞倒退,已被朱奇拉着闪进了一条僻静小巷。 里面光线晦暗,树影森森,巷壁青砖之上,片片青苔醒目,诉尽岁月,道尽沧桑。 而在水果店里,小强不住的安慰小萌,“没事的,这是朱奇,这孩子,他,他有多动症!” 小萌惊魂未定,“这是,这是,这是多动症吗?要真是的,那我也想有!” “是谁引诱了秀珍阿姨?”近似审问的声音,来自于一个子民当年的学生,平静中带着愤怒,愤怒中带着力量。朱奇的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嚓嚓作响。 “朱奇,是你吗?”子民觉得有些恍惚,有些不可思议,“你子民叔叔是在作梦吗?尽管子民叔叔已经醉生梦死多日,但你怎么就那样*真呢?” “子民叔叔,我是朱奇,”朱奇从激动愤怒中恢复了平静,他刚才失态了,秀珍阿姨像一朵花,现正濒临凋零,他得用尽一切办法去挽救,挽狂澜于既倒,让她重新绽放,怒放!那么,他就不能感情冲动,他得像一个园丁一样,细心细致,松土浇水,乞求上天赐予阳光空气,或许,一切还来得及,那朵冰肌玉骨之花,那朵苦难重重之花,才会再一次的重获新生,而不是跌落尘埃,唯余暗香残留! “朱奇,你怎么会在这里?”子民觉得现在的自己,似乎回到了当年从鹅公山顶上纵身一跃,跌落在家乡的红薯地里之时,头脑一片模糊,一片空白。 “子民叔叔!”朱奇急切的打断了他,“现在不要谈我,应该是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秀珍阿姨是谁引诱了她?让她变的那样—那样可怕!” 听到朱奇提起秀珍,子民的心一下回到现实,“我是为秀珍来的,引诱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体,沧浪之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沧浪之水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朱奇恨得牙根痒痒的,这些万恶的毒犯,居然还用上了这样优美的古文词句来作他们的集团名号,给他们的罪恶涂脂抹粉,真是有辱斯文! “据他们讲,他们取沧浪之水的寓意就在于,你如果生活得幸福,那就算了,我们就不前来打扰了,你如果不幸福,那么就请试用我们的产品,我们不强求,如同沧浪之水一样,如果水清,那就用来洗头,如果水浊,那就用来洗脚吧,”子民还在向朱奇小声介绍着。 “不要说了!”朱奇猛的打断子民,这个时候的子民,有点喋喋不休的样子,看上去真的老了,“说说你是怎样和他们搞上关系的?是威*?利诱?还是你自愿的?”朱奇的语气已经渐渐的变的严厉起来。 “是因为你的秀珍阿姨,”子民喃喃的说道,“当秀珍在沾染上毒瘾的第三天,有个黑衣男人找到了我们家里,他直言不讳的告诉我说,秀珍已经吸毒上瘾,当然他们可以继续为秀珍提供毒品,但前提是我必须为他们工作,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我当时一口拒绝,并扬言要去报警,那男人冷笑一声,说道,我建议你过一天再去报警吧,你今天正好观察一下你的女人毒瘾犯时的模样吧!说完,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后扬长而去。” 朱奇在听到“你的女人”这四个字时心里剧烈的抖动了下,那种如遭蚁咬的感觉再次降临,你的女人这种称呼,彻底将秀珍阿姨拉下神坛,一个如凌波仙子一样的美好形象,霎时变幻成一个农村家庭妇女模样,“那个男人说的没错,没有人能抵挡得了那东西的侵袭,当天晚上,秀珍她----” “这段不要提了!”朱奇又一次厉声打断了子民,“你是不是看到秀珍阿姨痛苦样子,就终于屈服下来,给那个男人打了电话?答应替他们作用事?”他不愿听到当过教师的子民来描绘秀珍阿姨那不堪的场面,那惨不忍睹的让他心碎的画面。 “小奇,你说我还能有其他办法吗?”子民低着头,可怜巴巴,再也不复当年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意气风发神采。“看到秀珍那样痛苦,我恨不得自己代她受罪。” “那你加入他们这后,他们给你具体安排了什么工作?”朱奇渐渐冷静下来,看到子民叔的孤独无助模样,再加上那一头早生的华发,又想起在家时他对自己的拳拳之心,一颗心顿时软了下来,他双手握着子民叔的手说,“说吧,子民叔,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们一起去面对!”这话甚是温柔,这是他第一次对子民这样说话,子民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朱奇怀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心酸,压抑,还有恐惧,统统都释放了出来,尽情的释放出来,眼泪就像出了伏流的河,一泻汪洋。 朱奇眼睛湿润,他像一个老者一样,轻轻的抚摸着子民的头发,子民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这时终于找到了家,见到了他最亲爱的爷爷一般。 “最开始他们让我替他们运送物资,”收住哭泣的子民继继叙述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心路历程,“因为这个,我去过很多地方,贵城,南城,我还去过洛城,就是你父亲所在地的监狱,他们看我办事还算机灵,人呢,也读过一些书,各种场面上的话也能说一些,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材,就渐渐的对我加以重用,有时,也能给我一些钱花,我除了保留必要的开支之外,剩下的我都寄回深城,留给秀珍作生活所用---” “她现在要花很多钱吗?”朱奇心里酸楚,“你连人家给你送的水果都要换成钱寄回去,她不知道自己上了毒瘾,已经要很大一笔开支了?” “她现在赋闲在家,那边的人定时给她送货过来,有时,她也会出去打打麻将,”子民脸色阴郁,“这些都要花钱的,再说,我给她寄钱回去,是想让她知道,我能挣钱养她,这恐怕是一个男人的虚荣心在作崇吧。” “那你怎么又来到河城了呢?”朱奇一听到秀珍的消息,心就一阵痛惜,他连忙转移话题,“你们怎么和苗家的人联系上了的呢?” “沧浪之水集团里面,也有像一个正式公司里面的职责分工,有跑业务的,有跑销售的,最近风声鹤唳,毒品价格飙升,我们的人来到河城,打听到了苗家制毒贩毒,而且他们的货源充足,价格相对较低,他们不知从哪里知道苗家二老是世家出身,知书达理,相应的也看重文化人士,所以就派我作沧浪之水的总代理,和他们进行谈判,讨价还价,情况出人意料的顺利,刚才用车送我回来的张明,还热情的买了水果送我,你可能都看到了,要不你也不会知道我来这店退水果的事,噫,小奇,你怎么来的河城?哪里来的一身本事?” “我的事一言难尽,”朱奇不愿提他的离奇遭遇,“子民叔叔,我想知道,你们和苗家订好在哪里交货没有,你能告诉我他们交货地点吗?” “还没有谈这个,另外即使有,”子民说道,“我也不敢告诉你的,你知道,干这行的人对出卖他们的人会有多么严厉的惩罚?就算我不怕,我也会怕秀珍受到惩罚,她实际上还相当于在他们手里,只要我这边不出事,她就不会受到影响,还照样活得好好的。” “她那样也算活得好好的吗?”朱奇哼了一声,“再说,你和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不怕他们怀疑吗?” “现在他们对我应该也是相当放心的了,”子民说道,“这点我还看的出来,再加上秀珍的原因,他们也明白我不会乱来的,他们看得出来,”子民停顿一下,又重复一遍,“他们看的出来,我爱秀珍,很爱很爱她!”他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朱奇两眼,朱奇一惊,像是有什么秘密被人看穿了样,心口又是微微一痛,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刚才和子民的相拥而泣亲密无间的感觉瞬间消失,他痛苦的发觉,他和子民叔叔之间有了一定的隔阂,这道沟壑很难抹平了。 “那子民叔叔你先回去吧,”朱奇说道,“秀珍阿姨的事,我再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请原谅,我没告诉你我的事情,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站在你面前的朱奇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朱奇了!这些,也就是你和我的关系,你不要对别人提起,不然,那相当危险!就在刚才,苗家的草田茶馆,也就是他们用作联络的茶馆被付之一炬,说明他们快要行动了,子民叔叔,你回去吧,只是你现在还有什么困难没有?”朱奇不好意思直接问子民叔叔你缺钱吗?那样的话,会在两人本渐疏远的感觉中,再插入一把刀子,伤到子民的心,一个男人自尊倔强的心! 果然,子民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困难,有,我也会自己克服的,那我先就走了。” 朱奇点点头,“子民叔叔,你去吧,你身处虎狼之域,一切小心,有事一定记得找我,就在那个水果店里传个话也行。” 子民叔叔走了,朱奇看着那个头发花白步态踉跄的子民叔叔消失在巷子尽头,那个身材佝偻不胜萧瑟的背影混入了外面街道上的滚滚人流之中,朱奇一瞬时也感觉好累,人活着为什么会这样累?她又想到了秀珍阿姨现在还在深城,沾上毒品的她,在她的内心世界里,有着一个怎样的奇异虚幻世界?醉生梦死?还是有着无尽煎熬? 朱奇回到了小萌看管的水果店,小店旁边的孙三娘家的水果店大门这时已然打开,看热闹的老杨这时已经从火场上看火归来,小萌和老杨这时都聚集在三娘的店铺门口,他们叽叽喳喳在谈论着什么,小强没有过去,他看到朱奇回来,就一把扯住他直往外走,朱奇心中奇怪,他刚想问什么,就看到小强对他一使眼色,示意他看看三娘那里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现在正处于人群中心,小萌,老杨,三娘,还有几个闲人众星捧月似的把他围在中间,听他讲着什么,朱奇一看,心中不由得一震,这个男人甚至是眼熟,好像不久前在哪里见过。 他再看一下,猛然记起,这个男人,正是在他来河城的火车上,遇到的那个携带毒品,被他识破并暗示给警察然后就被警察带走的那个男人,看来,他正是孙三娘的老公,携带毒品属于重罪,现在不过几天,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苗家的人神通那么广大?达到手眼通天?他不由得定睛看着小强,小强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得加快行动了,”小强说道,“毒蛇出洞,来势凶猛,得赶在它立足未稳之时,一举击毙!” “小强哥,你用词不当,毒蛇本无足,也就谈不上立足未稳,”朱奇纠正道,“得在它得意忘形之时,再一举毙之!” “小奇,你也用词不当,”小强针锋相对,“毒蛇是冷血动物,它没有感情,所以它不可能得意忘形,哈哈。” 朱奇也笑了起来,刚才的忧伤被略略冲淡了些,“我们快些回去吧,看看小五和丁一他们回来没有,才几小时没见,就好像好久没看到他们了,你看,我们可不是冷血动物,我们兄弟情深着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 茹’虎添翼 这几天的子豪既有处在温柔乡中的甜蜜,又有陷身于时空转换的迷茫。 成天有一个美丽而又聪明的丁花姑娘伴身左右,而且这时的丁花再没了当初的冷若冰霜寒气袭人,现在的她在子豪身旁,幻身成一只依人小鸟,给子豪讲述她们苗家的过去,由于传统悠久,所以苗家的事迹浩如烟海,子豪出身寒门,自是对苗家这个颇富传奇色彩的家族很有兴味,再加上这一切是从丁花这个佳人口中娓娓道来,自是听的如神如痴。 待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对子豪来说,家已经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妻亡子散,故土难回,自己是有罪之身,得以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开始了跌宕起伏的一段人生历程,这时的每一步路,好像都不是由他自己把控,他得跌跌撞撞如履薄冰,黑暗的夜如海一般的深重,他老是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回龙河,回到了那堆礁石群中,回到了那个浮尸身旁,忍住恶臭,移走浮尸,静候子顺的到来,到时,他将狸猫换太子,从水中缓缓而起,将这个子顺,吓个半死,对的,他当时只想将他吓个半死,而不是将他吓的魂魄出窍,结局却是,子顺真被吓死了,自己也最终来到这里,要是没有他去吓子顺这事呢?是否一切都将重来,自己仍就在家乡耕田捕鱼,和朱奇一起,过着清贫而又平静的农家生活。 那么,这一切是否可以避免的吗?子豪无数次的问过自己,他知道生活不能重来,要不然,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当圣人了,但还是忍不住这样去假设,越想的多,越觉得这事有蹊跷,最初他看到死尸的第一眼,看到他身上所穿着的那身衣服,就觉得那是另外一个自己躺在水里,他再细细的回想,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就他第一眼印象,那人的身材和他也是相差无几,他个子高大,这在农村人中本并不多见,当然,那尸体是俯身水中,看不到他的五官面容,但是否也正因为如此,才增加了这事的诡异成分,他是谁?他是在那礁石群中等自己吗?子豪一阵颤栗,不由得一下睁开眼睛。 “你怎么了?”旁边的苗丁花一下惊觉,“你作恶梦了吗?”她眼色惊疑不定。 “没有的,”子豪连忙摇头,“我睡够了,我本来觉就很少的,一副苦命,”他自我解嘲的说。 “不是苦命,”苗丁花笑着说,“是忧国忧民的命,豪哥,现在国家领导人管理的很好,你就不用担心了。”她笑靥如花,衣衫半解,露出如雪般的肌肤,子豪不由得心驰神往,他忍不住将她拥了过来,“那好,我就不关心国家,我只关心我的子民了吧。”他想吻吻她,吻她身上既最柔软又最坚挺的部分,却不料顺口说出了子民两字,不由得愣了一下。 丁花笑着挣脱了他,“子豪,我发觉你最近有些没完没了,天差不多亮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噫,你又怎么了嘛?”她看到了子豪的瞬间走神。 “没有什么,”子豪苦笑一下,“我刚才想到了一位故人,不知道他现在过得还好吗?”他自离家到进洛城监狱,家乡的一切都已断了音讯,在他入狱之前,子民已经远赴深城,子豪更是无从知道,后来秀珍也跟随子民脚步,去了远方深城。他只是由子民想到秀珍,那个在他心中永远留驻的一道芳华,他的至爱,他的初恋,现在的丁花论人品,论学识,按世俗眼光来看,都超过秀珍,但秀珍在子豪心中的位置,牢牢的占住了一个空间,第一个的分量,总是举足轻重的。何况他和现在的丁花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巨大鸿沟,这里面有着阴谋论,现在的子豪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丁花,但这份爱,不是一湾清澈见底的清水,它很深,深不可测的意思有时并不是形容它有多深,而是它有多么复杂。 “你的故人是个女人吗?”苗丁花察颜观色,微带不快,语气中明显含有一丝醋意。 “不是,你想多了,”子豪陪着笑脸解释,“你不知道,我想到了我老家的一个朋友,就是我刚才顺口说出来的子民,真有这样一个人,他叫朱子民,在家时我和他关系很好,刚才顺口说出了他,就顺便想了下他。” 世上最难分辨的谎言就是谎言里面含着真话,真话里面藏着假话的谎言了,苗丁花听子豪这样一说,展颜一笑,“那还差不多,我不许你以后在心里偷偷想着别的女人!” “那是当然的,我身边有一位女神,”子豪说道,“我还去想别的女人干嘛?那不傻小子吗?” “我算什么女神?”苗丁花笑着摇头,“以后不准这样叫,要是被别人听到,还不笑话死了,说到神,你倒让我想起了那天和张通一起过来的那个小姑娘,兰小茹,在她身上,我倒看到了一丝神的影子。” 子豪心中一凛,“那个小姑娘是很特别,不过,我看她不像是神,倒像是妖!” “你别那样说人家,”苗丁花佯装生气的打了子豪一下,“你看到的,小姑娘对谁都挺冷淡,就是对我们俩人还挺亲热,叔叔阿姨叫的挺欢的。” “不对了啊,”子豪笑着纠正她,“刚开始她叫你为丁花姐姐,叫我为叔叔,这没错。” “这姑娘很难琢磨的,”苗丁花也笑了起来,“她那么小,叫我姐姐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她叫你豪叔的时候,好有喜感,你听出来没有,她叫你豪叔豪叔时我听着好像在叫豪猪豪猪一样。哈哈,”苗丁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说她的一身本事是从哪里得来的?”笑过之后,子豪问丁花,他面色凝重。小茹在来时给苗百俞说过,她曾去过县武装部,偷袭过在里面驻扎的缉毒人员,那里面的可都是身怀绝技身经百战的特警战士呀,她出手伤人意在示威,伤人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委实让人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说她的本事是得来的,而不是学来的?”丁花穿好衣服,起身下床,子豪连忙给她递上鞋,并帮她系好鞋带。丁花笑着吻了他下,作为犒赏。 “技巧可以学来,但力量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具有,这半点取巧不得。”子豪也穿好下床。 “这也难说,豪叔,不,豪猪,”丁花笑着对子豪说道,“你知道的,我是学医的,人体里面的基因排列,有成千上万种之多,不排除小茹的基因排列异于我们常人,这也许能解释她的力量大于常人原因。当然,这样说很是牵强,不过,暂时我们也只能这样去看了,反正,她到我们苗家来,意味着给我们苗家这只猛虎身上,又添加了一双翅膀,有益无害!” “嗯,那倒也是,”子豪沉吟道,面上不动声色的他,心下却着实担忧,小茹如此身手,试问林峰小五他们如何应对,有了小茹这样一朵奇葩,很自然的,他想起了朱奇,自己离家时间不算太久,但却已有数年之感,想是思念越深,时间越走得慢,小奇现在怎么样了?尽管在家时感觉到了他超乎年龄的沉稳冷静,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唉,子豪在心中一声叹息,那个从上游漂下来的一具浮尸,这是天意还是偶然?不管怎样,它是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很难说这是福是祸,只是子豪没有想到,这时的朱奇和小茹如同一条线上的两只蚂蚱,蹦跳着一起来了这里。 两人真出房门,外面是一片竹林,竹子上面,密布着一层细细的水珠,圆润剔透,那是清晨的雾气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竹林深处,有早起的鸟儿在鸣叫,啁啾数声,空气湿润,子豪感觉到一丝寒意,不禁哆嗦了一下,“冷吗?”心细如发的丁花问道。 “有一点,”子豪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本来这话是应该我问你的,倒反过来了,我好像成了小女人,你却成了大丈夫。” “那也好啊,”丁花甜蜜的说,“以后我就叫你娘子,不叫你豪猪了,恭喜你由动物进化到人,豪哥,你虽然身强体壮,但毕竟不是练武出身,所以不抗冻,不过,这早晨的气温有点反常,不应该这么冷的,这里隶属热带气候,温差不应这么大的,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嘛,自然神秘莫测,也是有的。” “不是自然!”子豪低声说道,“你看前面,小茹才是这里天气变冷的主要原因!” 丁花抬头向前看去,果然,小茹一身白衣,在一簇竹林下盘腿而坐,似在练功,只见她如观音坐于莲花之上,一动不动,头上发髻处,沾了许多晶莹露珠,她神相庄严,面容平静,脸上已丝毫没有少年的稚气,不知她在此已有几时,子豪不禁暗自惊心,丁花也微微皱眉,她也有明显感觉,越靠近小茹,那股寒气越是强烈,她自小练武,这寒气对她倒没影响,只是小茹的身体能像空调一样发出丝丝冷气,却是大出乎意料之外。 “丁花姐,豪叔,你们好早!”坐在竹下的小茹一下站起,她活动了一下腿脚,走过来拉住丁花和子豪的手,“我正想过去看你们呢,你们倒先来了,”她笑容满面,丁花和子豪被她分别拉住的那只手,顿感温暖,如同在烤炉旁边,二人对视一眼,更是惊奇。 第一百四十章 初闻奇名 “小茹,你知道吗?”子豪故意皱着眉头,“我现在都不敢见你了。” “豪叔,你是什么意思?”兰小茹听到子豪这样说,心里奇怪,不由得问道。 “我知道你豪叔的意思,”苗丁花笑着说道,“小茹,你看你,年纪这么轻,功夫却这么好,人又这么可爱美丽,一看到你,我和你豪叔都感觉自己已经老了,所以我们不敢见到你了,明白吗?” “是这样呀,”兰小茹听到丁花他们这样夸她,心中窃喜,“丁花姐,哦,不,丁花阿姨,你看我一直把你当成姐来看待的,其实你和豪叔在路上一走,你们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你们看得发红?丁花姐学识,人品,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豪叔人长得俊朗挺拔不说,为人更是宅心仁厚,真是一对壁人!难怪人们常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你这小嘴可真甜呀,”子豪半是叹息半是赞美的说,“小茹,你现在已是一个美人胚子,将来一定会出落得格外美丽,还会有一个白马王子爱上你的。”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小茹随口说出一句不知哪里听来的玩笑话,“他有可能是唐僧呢,我可不喜欢他,一天到晚悟空悟空的,”小茹学着唐僧又手合什的样子,“女施主,前方可有斋饭?” 小茹的调皮模样把丁花和子豪都逗笑了起来,三个人边说边笑,朝前面走去,这片竹林甚大,早晨的空气将每根竹子和竹叶将浸染得湿漉漉的,空气中有种子豪再熟悉不过的味道,朱家村也盛产茅竹,这片竹林中间稀疏的分布着许多房屋,狡兔三窟,这是苗家的又一个根据地,竹林那头,是一大片静静的湖泊,苗家的草田茶馆就在湖泊那边,隐藏在竹林深处的小船,就是他们到河城的主要交通工具。 这时尚早,并没有多少人早起,子豪他们踏着地上厚厚的一屋竹叶,漫无目的的往前行走,小茹走在中间,她的两只手分别拉着子豪和丁花,这让二人都有了一种异样感觉,那就是这太像一家三口清早出来踏青散步了。丁花和子豪不由得同时对望一眼,心有灵犀,都不禁有些脸红。 “前方是谁在练习刀术?”小茹突然说道,丁花吃了一惊,让她吃惊的不是有人在清晨练武,而是小茹那敏锐的听觉,她也是练武世家,听力自是了得,但现在她没听到任何声息,而小茹不但听到声音,还能判断出练的什么兵器!子豪更是骇然,这小姑娘,到底是来自何方?这般了得! 小茹拉着丁花和子豪顺着声音处走去,然后在一片竹林空地处停下脚步。 在这片空旷地带,他们看到有一个赤着上身头扎头巾的汉子在练习刀术,只见他双手挥舞闪着寒光的大刀,或劈或削,或撩或格,舞至酣处,身子飞速旋转起来,刀随身转,三人只见一片刀光包裹着他的身子,地上本已被露珠浸湿的竹叶被一股劲风带起,也跟着旋转起来,就好像有人赋予了它们生命一样,最后,这人一声清啸,拔地而起,双脚在空中一记辟叉,绷的笔直,大刀以一种泰山压顶之势劈将下来,旁边的小茹他们看的分明,刀锋之处,那些尚在空中飞舞的柔软的竹叶,纷纷被一刀两断,无声跌落! “好功夫!”“好刀法!”两个声音差不多同时响起,叫好功夫的是子豪,叫好刀法的是丁花,小茹,在一旁默不作声,微显冷笑,意甚不屑。 这人一惊,落下地来,抬头望着丁花他们三人,显得有些意外,但他很快走上前来,“丁花姑娘,你们好早。”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子豪脸上,让子豪有些发窘,他努力镇静下来,向这汉子点头致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隐隐感到这人的目光并不友好。 “哦,你是谭辉,”丁花想起来了,这人正是那天和小五比试过第二场的谭辉,也正是他,在那天向自己表达了爱慕之情,这时见面,子豪又在身侧,丁花脸上不由得有些微红,“不知你在这里练功,我们来得唐突了,你的刀法很好,居然能将在空中不受力的竹叶劈断!”丁花说道,语气真挚。 “刀法再好,又有何用?”潭辉说道,“就算能刀断竹叶,又怎能一断情丝?丁花姑娘,不是你们来的唐突,是我不该在此练功,打扰几位晨游雅兴,谭辉告辞。”他双手抱拳,作势欲走。 “且慢!”却是小茹发声阻止,“刚才见你练习刀法,是威风凛凛,后来又见到你刀劈竹叶,也是杀气腾腾,我想向你讨教几招,你可愿意赐教?” 谭辉听到小茹这样一说,再一看她的小脸表情,知她是出言讥讽,他见到子豪和丁花走在一起,心中本已伤痛,再听得小茹这样一激,不由得更是心中有气,“自古英雄出少年,在下的一点粗陋刀术,只是用来强身健体自娱自乐,哪里入得了你的法眼?讨教从何说起,更何况,你我年岁相差太多,我虽粗鄙愚笨,倒还明白大人不与小人斗的道理。小姑娘,这讨教之说,恕我不能应承,告辞!”他转身就走。 “你说我是小人?”兰小茹并不生气,她看着谭辉的背影说道,“没错,我就是小人,我有阴暗心理,所以我总盯在别人的阴暗处,你不愿和我比试,是因为你知道要输,而且是在你心中女神面前输,如果那样,你的颜面何存?” “小茹!”丁花和子豪同时叫道,二人一门心思,阻止小茹继续说下去,特别是子豪,脸上已现出恼怒之色。 谭辉一个转身,面对着小茹,“你说错了,我不怕输,我现在还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一个断肠之人,”他停顿一下,“我不想和你比武,是因为我和你没什么好比的,我在苗老他们那里听过你的本事,是的,你很厉害,我和你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比起来是索然无味,但你未必就是天下无敌,至少有一个人,你就未必能够胜他!” “是谁?”丁花和子豪不禁问道。小茹如此厉害,他们刚才已有所见,现在听到谭辉说还有一人,不见得弱于小茹,都是相当惊奇。 “哼哼,”谭辉冷笑两声,他看着小茹,没有马上回答。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小茹说道,这次她很平静,“丁花阿姨,豪叔,他说的是一个小男孩,他和我交手过几次,我确实没有胜过他,但也没有输与他,那个大头鬼,他阴魂不散的,也跟着我来了河城,他异想天开,居然想要把我带回顺城去。” “我说你未必能够胜他,是因为你和他在气度方面有差距,”谭辉说道,“同是习武之人,胸襟各不相同,但这个男孩,在功力方面我不能判断你们孰优孰劣,但至少在气度方面,我认为他是比你高出一筹,那才是大师风范!” “那男孩是谁?你见过他了?”丁花越听越奇,子豪同样如此,苗百全在火车上邂逅朱奇,回来后给只苗百俞提起过,那时丁花和子豪双宿双飞,两颗心如在云中飘荡,浑没理会人世间的凡琐俗事,所以根本不知道在河城这片小小的地界上,同时来了两位少年高手! “我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丁花,”谭辉走向丁花,“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个男孩,是警方那边的人,那天在千仞岗上,我去找我姐的孩子孟可,见到了他们,那个男孩也在其中,他年纪虽小,可是在小五他们之中,说话却好似有着极重的份量,我为救我外甥,落入他们手中,是小五和这小男孩竭力放我回来,在姐那里,我才听到孟可说起那小孩手举大石当空舞的事情,他不仅神力惊人,那份气度也是别人不可比拟的。” 谭辉本还想说朱奇的眼光也是目光如炬,但一想到是朱奇看到了他的为情所困,就忍住不提,“我好像听到他们叫他小奇,至于全名,我想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丁花,”谭辉再一次提醒道,“你如以后遇上他,千万小心,这人是我们的一大劲敌!” 谭辉声音颤抖,丁花知道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自己一腔真情不能自己,也是心中感动,“谢谢提醒,谭辉,其实,你,”她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这个深爱自己的失意之人,“其实,你以后也会幸福的。”她对着谭辉柔声说道,同时看了子豪一眼,不禁呆住。 子豪有点神不守舍模样,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神空洞洞的,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 小奇?一个多么熟悉的称呼,当然,不可能是他的朱奇,他应当在家,和乡亲们一起,默默的生活和学习,这个小奇,谭辉口中的有着神奇功夫和宽广气度的小奇不知是何方少年英雄,他有机会见到他吗?是否真如谭辉所说,他能够和小茹,同样神通广大的小茹一决高下,如果那样,这世界也太奇妙了!江山代有人才出,小奇,小茹,这一对绝代双娇,真让人们当惊世界殊! “这个男孩的名字我知道,”小茹说道,她看着头顶的片片竹叶,“他就是和我父亲同归于尽的朱子杰的义子,也曾经是我在少年军校的同学,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未见奇人 血浓于水,一个父亲,会怎样疼爱他的孩子?如果这份疼爱用重量来计算,那或许应该用吨来作单位,朱子豪太爱他的儿子朱奇了,特别是在中年丧妻之后,朱奇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个亲人了,那份沉甸甸的爱的重量,被子豪封存在一个密闭的不透光的气囊里面,他将它保存完整,尽量小心的不去触碰到它,现在自小茹的口,说出了朱奇这个名字,就如一个针尖,刺破了这个气囊,里面的爱如潮涌出,子豪有些沉受不了,就如同一个菜鸟枪手忍受不了枪的巨大的后座力一样,子豪不由得踉跄两步。 “子豪,你怎么了?”苗丁花在旁,连忙伸手扶住子豪。 “没有什么,”子豪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头晕,可能是刚才受了点风寒,这里早晨的空气还是很清冷的。”为避免丁花继续追问,子豪问小茹道:“这个叫朱奇的男孩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居然能够和你战成平手,小茹,你说说他的身高体貌吧,将来我们如果遇到他了,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小茹边说边在沉思,“身高一般,就是他的头比一般小孩子要大一些,在学校里,我老是叫他大头鬼大头鬼的,在基地里,我差一点就可以杀了那里的一号首长,如果不是他来捣乱的话,真是可恨之极!” 毫无疑问,此朱奇也就是彼朱奇了,是他的儿子,不是大头鬼,是他的大头宝贝!子豪强忍激动,他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小奇来了,他也来到河城,这一定和子豪自己有关,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不知他有过怎样的奇遇?身情绝技,名震滇南,还亲手救过基地的首长,子豪不禁双手握拳,从心里面发出一声加油的“嗨!” 这时候,谭辉走到他的面前,又一次上下打量了子豪一番,“珍惜身边人,对丁花好点,不然,你知道的,”子豪连忙点头,“我绝不负她,有这里的苍天厚土为证!” 谭辉哼了一声,他又走到丁花面前,“丁花,我过去了,我得叫醒弟兄们起来晨练了,你自己珍重!” 丁花眼圈发红,“知道了,谢谢关心,你也保重。” 谭辉转过身子,背对丁花和子豪他们,“山雨欲来,大战在即,刀枪无眼,生死难猜,”他猛地跃起,挥动大刀,将一根竹子拦腰斩断,再顺势一刀,将剩下的半截竹子开肠剖肚,从中一分为二,随着竹节断裂的“啪啪”声音,人已飘然落地,“记住,你若负她,有如此竹!”谭辉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丁花和子豪呆立半晌,默默的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残枝败叶。 “这个男人不错,”却是小茹的声音,“敢爱,敢恨,敢说!我刚才对他有点失礼,他的功夫虽不怎样,但也还算一条汉子。丁花阿姨,你们说呢?” 丁花点头称是,子豪却是一声长叹,“这样的人,我没有资格去评判他!” “几位,苗老有请!”林中小径上走来一位青衣妇人,子豪一看,正是以前见过一次的王妈,她脸上依然毫无表情,说完,站立路边,低眉垂首,待小茹丁花子豪他们走后,再跟随在他们后面。 绕过几簇茂密的竹林之后,眼前出现了一幢气派森严的建筑,这是一座仿古建筑,充满了古色古香之味,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一个老者,立于大厅之前,双手负于腰后,含笑看着由远而近的子豪小茹他们,此人正是苗百俞,他比他大哥苗百全小了几岁,刚过六十,却比那满头白发的苗百全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他今天看来心情不错,气色很好。 这时,天已大亮,初冬的太阳透过密密的竹叶,斜射进来,子豪顿感精神一振,刚刚闻听到了朱奇消息,现在又红日当照,这是否预示着一个良好的彩头呢? “爸爸,”丁花上前见过自己的父亲,子豪也跟着上前,“伯父。” 苗百俞点点头,拍拍他女儿的肩,又亲热的握握子豪的手,示意他们进屋,后面的小茹更是让苗百俞喜欢,他一把将兰小茹抱在怀中,不停的问这问那,神态甚是慈祥,丁花一见,心中微微一酸,他知道父亲想念一个孙子,小茹聪明伶俐,更兼武艺高强,所以深得父亲喜爱。 子豪一进屋,里面已经坐着三人,一是随小茹来到河城的张通,还有那个见过两次的哑巴吴生,再加上常跟在苗百俞身边的王平,他们看到子豪和丁花进来,都起身打个招呼,彼此点点头。小茹从苗百俞的身上下来,直走到叔叔张通的旁边坐下,张通用手拍拍小茹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这只是一个习惯性动作,当然其中不排除有讨好小茹的意味,张通明白,顺城的全军覆没,已经让自己的河城之行没了过得去的资本,还好,他带来了小茹,他在河城的重要筹码就是小茹,武功惊人的小茹,现在成了苗老他们的座上佳宾,叔以侄贵,张通自是明白这点。 “现在我们几个人在,我想说点事情。”苗百俞开门见山。 “伯父他到哪里去了?”苗丁花问道。“我们不等他了吗?” “昨天有一位重要客人从深城来,”苗百俞面色虽然平静,但话里仍有掩藏不住的一丝喜悦,“他和张明陪他去了,我们刚通过话,这次的收获不小,差不多可以让我们一劳永逸!” “这个张明可靠吗?他是否是在海关工作的那个张明?”猛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子豪一下想到了那个叫汪小枝的女人,再听到苗百俞说这次收获不小,子豪心中乱跳,他明白他们将会有大的行动了。 “绝对可靠!”苗百俞肯定的说,“他是在海关工作,但和我们已经认识了好多年了,彼此知根知底,张通兄弟,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家的苗翠花到顺城来,就是由于他的推荐,如果你见到他,我相信你们之间会有好多话要说的,这里,我就卖个关子,不详细说了。” 张通一看小茹,神色惊疑不定,如坠云雾之中。 “说说我们今天将要作的事,”苗百俞稍稍提高一点声音,“就在这两天,我们将有大量的货要发出去,为避免出现纰漏,今晚王平和吴生要出去一下,看看仓库,因为仓库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路途遥远,我想叫张兄弟和子豪一同前往,不知意下如何?” “当然愿意!”张通第一个站起来说,“说实话,我是真想见识一下那些货的样子,以前常听别人说过,但还没有真正亲眼见过,苗老让我们开开眼界,求之不得。” 子豪当然更想前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所以在张通请愿之后,他也站起来说道,“我也愿作苗老鞍前马卒,前去看看,一饱眼福。” “还有我呢,”小茹站起来说,“他们有我在,至少安全系数大大增加,这不是吹牛吧?” “不是不是,”苗百俞哈哈一笑,“有小茹在,你们确实应该不怕什么了。好,那就这样,丁花,你就不要去了,你伯父还有事要和我们说说。” 丁花点头,这将是她和子豪这几天来的第一次小别,她看着子豪,尽管要晚上子豪他们才能前去,但看她眼神,却好像他们马上就要分手,再难相聚一般。子豪对她笑笑,心里也甚感动。 这时,远远的湖面上响起一阵铃声,紧接着竹林外面响起一声唿哨,一个年轻人走到门前空地之处,“苗老,你好,草田老人要我来取茶水,他们要接见两位在火车上认识的重要客人!” “哦,”苗百俞沉吟一下然后招手示意,“费青,你进来吧,王妈,请将敬献贵客的一江春水之茶,拿出来,交与费青带去招待客人。” 门外的费青得到允许,他走进厅来,接过从里屋走出的王妈手中的两个大罐子,走出屋去,再也不看子豪他们一眼。 子豪在王妈端出罐子时,就闻到了一股浓烈清香,一江春水,这是什么好茶?他再一看苗百全,发现他已没了刚才的笑容,脸色变的阴晴不定。 子豪正自疑惑,眼前忽然一花,一个瘦小的身影忽地弹射出去,瞬时消失在视野之外。 “小茹!”张通大声叫道,刚想离座追赶,苗百全笑着用手拦住了他,“稍安勿躁,张兄弟,小茹要去见见她的旧时校友,一会儿就会回来。” 张通只得坐下,他对子豪苦笑一下,“你看,这孩子,多么的让人担心!” 子豪说道,“是呀,不过,可不可以这样说,以小茹的身手,根本就没必要为她担心。”他随口应付张通,脑子却在飞快的运转,火车上遇到的两位重要客人?这子豪根本就听不出什么意思,但苗百俞那句“她的旧时校友”让他全身打个寒噤,这说的不是朱奇是谁?联想到苗百全脸上的神情变幻,子豪感到事情不妙,这费青带去的是什么茶水?香味如此怪异,子豪对这味道似曾相识,猛然,他想起来了,上次在他和小青成亲当天,王妈端过来的一碗热汤,也曾发出这样香味,小青当时要和他同饮,如果不是丁花及时赶到,子豪早已饮了下去,身赴黄泉去了。 他们要想毒死朱奇?!霎时,子豪心中雪亮,他一下站起身来,“伯父,我也想去见识一下你们的重要客人!” “不用,不用,”苗百俞笑着拍拍子豪的肩,“那是我大哥认识的两位朋友,你贸然前去,恐不太好,过一天,我让你大伯给你引荐引荐!” 子豪虽心急如焚,却不能硬着头皮再去请求,那样痕迹太重,难免会引起苗百俞的疑心,他在心里祈祷,拜托朱奇一定不要饮这什么狗屁不通的一江春水! 他不迷信,但在祈祷完成之后,心里好像略有一丝安慰,朱奇既然有过奇遇,未必不会识破苗家的诡计,权衡之下,子豪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他再抬起头来,看到对面的吴生似乎在呆呆的看着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 锁链世界 吴生是个哑巴,他对别人,对这个世界都保持着沉默! 子豪发觉他在看着自己,目光木然,他眼中的一切也许在他看来都是木头所制,他不愿对任何东西施以感情,除了本能的简单生理需求,吃吃喝喝,子豪在家里见过许多有着各项缺陷的人,他时常想,并且后怕,如果其中一项缺陷降临到他身上,那么都将是对他的致命打击,眼睛失明,他会忍不到第二天就去自尽,如果不能发出声音,对所爱之人和所恨之人,那样他会很快的憋疯的,如果听不到任何声响,世间的欢声笑语他都充耳不闻,他面对的是一个无声世界,他一定会对上天歇斯底里咆哮,你不公!---所以他看到那些有着生理缺陷的人,常常对他们抱以真挚的同情之心,对他们因为自身残疾而变得有些孤僻有些乖戾的人也保持着宽容和谅解,对自己的健全健康常用有一种幸运之感,再加上由于林峰的介入,郑轲的妙手回春,让他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形体上近乎完人的男人形象,所以那种宽容和同情就来得愈加浓厚。 他对吴生笑了一下,很是短暂,因朱奇在茶馆的命运仍在扯动着他的心。 吴生没有回应,只是移开了他的目光。 “爸爸,二姐到哪里去了?”却是苗丁花在问他的父亲,“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她?” “红花出去了,她说她有事得出去走走。”提到苗红花,苗百俞脸色一下变得阴郁起来,“我就让她出去了,她心里苦,出去走走也好。” 苗丁花沉默下来,她知道二姐的心里苦,丈夫没了,孩子胎死腹中。她情不自禁的看了子豪一眼,子豪对她点点头,走到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感觉有些发凉。 “苗老,我们晚上要去的仓库在哪里呢?”张通站起来问道,“选择晚上出去,我可以理解,但一个仓库,需要一个很大的空间,你们会把它设置在哪儿呢?才能避开警方耳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提到仓库,苗百俞脸色开朗了些,就像提到他一个挺得意的作品一样,“这本是我家里人才知道的秘密,但现在形势所迫,这秘密很快的会公之于众了。” 子豪心里动了一下,他在跟随苗丁花这些天来,一直也在注意寻找安放苗家毒品的仓库所在地,最早在他佯装自杀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苗家挖了一千多年的山洞,他认为倒是个天然的藏毒之所,但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仿佛在一夜之间,那山洞里面的所有重要物事,都被转移一空,只留下一些杂物,几张旧床,一些书函,他曾问过丁花,那么隐密的山洞为什么要腾空它,还能有谁会发现它的秘密?丁花告诉子豪,正因为他在这千仞岗上离奇自杀,对方肯定有人会查到这岗上来,这山洞尽管隐密,但也并不能保证不被警方发现,小心为上,他们苗家还是要把这里物事转移起走。 “那会转移到哪里去呢?”子豪故作遗憾,“这样一个巧夺天工的山洞,正是藏身的绝好之处,谁会想到山洞的两道大门,一在千仞岗顶,巨石之下,一在千仞岗腰,丛草之中,我简直想像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与它相媲美了。”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那天的丁花这样说道,“是因为我们有祖训在先,你暂时还不算是我们苗家的人,不过,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得看你的表现再说。” 果然,在第三天,哑巴吴生咿咿呀呀的跑来,对苗百俞指手画脚,他们知道,这个山洞的秘密已经失守,被警方的人打破了。当时,子豪对苗老他们一家的未雨绸缪也深感佩服,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因为自己,苗家的传承了千年的山洞秘密才会被人打破,想到这里,子豪的心不由得变的沉重。 “苗老,真对不起,”子豪对苗百俞诚挚说道。 “好端端的,说对不起干什么?”苗百俞好像有点摸不着头脑,“你刚融入苗家,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我好像没发现呢。”他笑着对子豪说道。 “是呀,子豪,”苗丁花也站起来,拉拉子豪的手,“你在哪里对不起我们了,莫非是你有对我们有二心,和我们同床异梦?”一说完,顿觉同床异梦这词有些不当,顿时脸红。 “如果不是因为我来,你们的山洞秘密就不会被警方发现识破,”子豪说的相当诚恳,“这秘密还会保存很长一段时间,而那山洞,原是藏匿货物的最佳场所。” “哦,原来你是说这回事,”苗百俞释怀的笑笑,“没有舍弃,就不会有收获,一个山洞而已,我们失去的只是锁链,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这是一个伟人说过的话。我不是狂人,不会狂妄的想要整个世界,我要的是属于自己的世界,再说,如果以一个山洞作为交换,我倒更想选择子豪!”他说得情真意切,子豪心中居然一阵感动掠过。 “子豪兄玉树临风,更兼人品诚实厚道,懂的感恩,”张通不失时机的送上赞美,“得此大将,胜于千军!我能认识子豪,也托苗老的福,三生有幸。” “两军对垒,楚河汉界,”苗百俞来了兴致,“决定成败的往往在最后一役,前面患得患失,不免牵掣全局,现在来看,好像我苗家节节败退,山洞失守,可能还要继续失去别的,但只要我胜了最后一役,我还是胜利者,对吧?” “那是的,看上去山穷水尽之时,”张通说道,“有时也是柳暗花明之日,苗老成竹在胸,我等只消跟随苗老于后,最后,结局一定是圆满的。” “哈哈,”苗百俞开怀大笑,“张通兄弟,你倒聪明,还想跟在我的后面?你年纪轻轻,自是应当一马当先冲锋在前才对呀,子豪,你说对吗?” 子豪笑着点头,张通有点发窘,“我只是比喻,表达一种听从苗老派遣的意思,” “苗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叫道,“弟兄们已在那边训练,你老要不要过去看一下,训个话?”说话的是谭辉,刚晋升为武术教头的谭辉。 “好吧,我去看看,训话就不必了,”苗百俞笑着说道。“大家既然跟着我干,那就是我的兄弟,哪来那么多的话训?但看看是必须的。” 他即将走出门时,又招手叫吴生过去,“你带上张通兄弟,去湖那边看看,大哥他们招待贵客,你去帮帮忙吧。张通兄弟,你有几分钟没看到小茹,也去看看吧,小茹人小气盛,她恐怕只听你的。” 张通巴不得有此一行,他来到河城,寸功未立,苗百俞虽然热情接待,但他总觉心下惴惴,有小茹在他身旁,他底气自是充足的多。 子豪想见朱奇的心甚是急切,但苗百俞不给他这个机会,“那好,丁花,子豪,还有王平兄弟,我们一起去看看谭教头训练的弟兄们,这可是我们的一股新鲜血液呢?” 当下谭辉在前引路,苗百俞跟随在后,丁花,子豪并排,王平在后面,几个人踏着地上厚厚的一层落叶,离开了这幢古楼,子豪回头一看,从他们刚走出的房门里,出现了身着青衣的王妈,她向着湖边小路而去,她的脸色像是一块浇铸成型的模具,没有丝毫表情,不知为何,子豪愈发不安,王妈去的方向,正是和吴生张通一个方向,她也是为朱奇他们去的吗?她会对朱奇如何?子豪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参加训练的有二三十条汉子,个个劲装打扮,整齐划一的红色头巾红色腰带,缚于头顶腰间。他们分成几组,有在互相格斗,有在练习瞄准,有在舞刀弄枪的,各种“嗨,哈,”的声音此起彼伏,看到苗百俞他们一行人的出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全都恭身一礼。 “苗老,早上好!”他们给苗百俞请早问安,声音可能还没达到训练有素,听上去参差不齐。 “好,好,大家不要拘礼,”苗百俞和蔼的一挥手,“看到你们,我总是有一种羡慕之情,为什么呢?因为你们年轻,现在刚过早晨,”他抬手一看手腕上的表,“现在是早晨九点一刻,你们就是那早晨**点钟的太阳,充满希望充满朝气,小伙子们,好好珍惜吧,时光匆匆,不要等到日落西山红霞飞,庸碌一生把泪催,大丈夫一生一世,总得给后人留下些什么吧,加油!” “谨尊苗老教诲!”谭辉大声说道,“苗老,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开始练功了。” “没有了,”苗百俞摇头,“大家开始练武吧,要记住,我们的对手太过强大,大家要作好作持久战的准备,不管怎样,我们决不投降!” “决不投降!”那些汉子在谭辉的带领下,齐声吼道,群情激昂。 子豪一阵悲伤,这是怎样的一个群体?是非不明,黑白不分,苗百俞或许是以他的个人魅力,屏蔽了一干众人的心,可是连谭辉这样一个热血汉子,也甘心随他左右,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苗老,你看!”差不多从没说话的王平突然喊道,“那边天空中浓烟滚滚,好像是茶馆出事了!” 子豪一惊,他扭头看去,果然,在湖那边的天空中浓烟弥漫,紧接着天空变的通红,毫无疑问,是那里的一幢建筑物起了大火,丁花,张通他们也都向那方望去,神情大变,只有苗百俞,虽也望着那个方向,但他神情平静,“大家稍安勿躁,这失火的茶馆,是我们丢失的另一条锁链,我和大哥早有计划撤离这里,这茶馆与其留下给人,不如将它付之一炬。” 众人默然,丁花看着向上升腾的浓烟,忍不住掉下泪来。子豪心痛,上前握住她的手,“伯父说的不错,我们既要离开这里,这些留下无用,烧了倒也干净。” “你不知道,”丁花哽咽着摇了摇头,“那是我小时经常来玩耍的地方,相当于是我的家!” “家无处不在,”苗百俞沉声说道,“哪里有飞翔的自由,哪里就是家!”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黑色迷雾 黑漆漆的夜,几个人影,在一条山道上时隐时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步履轻快,她有时兴起,在山石上纵跳如飞,小茹一身鲜艳服饰,再加上一双夜眼,简直就是这月黑风高晚上天敌,这时的她犹如一个精灵。走在她后面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山路崎岖,兼是晚上,无星无月,她却走得甚是从容,这人正是王妈,她不时指点小茹走往哪个方向。她后面是子豪,紧接着是张通,吴生,王平走在最后。 “王平兄弟,”张通走的有些累了,他问王平,“还有多远才到呀?” “我也不知道,”王平看来体质不错,他神色如常,毫不气喘,“这里,只有王妈知道,我们跟着她走就行了,不过,应该就快到了吧。” “我好像有些累了,”子豪听到了张通微微的喘气声,知道他有些疲惫,就故意这样说道,“要不大家稍事休息一下再走吧。”他和张通本无交情,但是张通从朱奇小强和苗百全他们决斗现场回来后,给苗百俞汇报了朱奇他们的战况,在一旁的子豪听到了朱奇从他们那里全身而退,只是小强被苗家的毒针所伤,但也无大碍。子豪心下欣慰,自然把报告消息的张通当作一只喜鹊,所以他看到张通累了,就提出休息一会,还说成是自己累了,这让张通没失面子,自是感激子豪体贴入微,“好吧,”子豪提出休息,王妈手一挥,“正好,我也有些累了,大家休息一下再走也行,反正也快到了,”子豪心中暗笑,自己当年能够负重上到山顶,这点山路算个什么?王妈也很体贴人呀,这时的她尽管在夜色之中看不清脸,不知是否仍如以住般面无表情?但这几句话倒还充满了人情味。 除了小茹,几个大人都原地坐下,张通掏出香烟,刚想用火机点上,王妈大手一挥,一股劲风过去,火机上的火苗一下熄灭,张通一怔,“小心为上,这里不准出现火光!”王妈低声说道。 小茹走到张通身边,“叔叔,你又来了,我给你说过多次,最好不要抽烟,那样对身体不好!” “叔叔有点累,所以想解解乏,好,不抽了,从现在起,不抽了,好吧?”张通陪着笑脸解释,为免尴尬,他一下岔开话题,“小茹,你不是能黑夜中视物如同白昼吗?你给我们看看,到山顶还有多远?” “山顶?”小茹一笑,然后一个纵步,张通子豪他们看到她跃起的身影一下停在了空中,约有两米多高的空中,纹丝不动,除了王妈,其他的人都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众人都知她甚了得,但她这样在空中悬浮不动,简直是闻所未闻! “千仞岗!”子豪一声惊呼,“我们又到了千仞岗上!” “子豪好眼力,”黑暗中的王妈说道,“这次我们是从千仞岗侧面攀登上来的,各位,我们已经到了山顶!” 几个人又惊又喜,他们纷纷走近小茹身边,才恍然大悟,小茹跃到了一块巨石之上,她穿着色泽鲜艳的褂子,在夜色中隐约可见,而那块沉默的大石,与夜色融为一体,刚才他们与大石有数米之遥,所以根本看不到它,这样一来,站在大石之上的小茹就如天神一般,悬空而立! “走吧,”王妈打个手势,“现在我就带你们到你们一直向往的地方去看看吧,子豪,你是旧地重游,是否另有一番感受?” 子豪默不作声,他绕着巨石,看到了他初涉石洞时的那道门户,地上仍遗留着一些被丁一铁拳击落下来的石块,他走到悬崖边上,看着那黑洞洞的下面,在那深渊最黑暗的所在,有着另一个“他”终身呆在下面,那里是他的家,不是子豪的家,他现在暂时没有,朱奇,现在的他还没与子豪一起,丁花,他们虽然好像在一起了,但他明白,这是一个表像,家,对他现在而言,是个很奢侈的东西,苗百俞白天说过,哪里有飞翔的自由,哪里就是家。这个深陷沉沦的大毒袅,他一直以为的他不停逃跑,就是他想像中的自由飞翔,可是子豪,好像他一样的在不停奔走,就像二战时的犹太人一样,永远活在路上,那么,家,对他们来说,一直就在前方,他们得不停的走,不停的追。 “我们需要进去吗,王妈?”子豪折回身子,问王妈。 “当然,”王妈答得很干脆,“这是进仓库的唯一通道。” “那里不是已经被警方的人查过一遍了吗?”子豪奇怪的说,“难道苗老仿效诸葛先生,再次上演空城计?这样的胆识虽让人叹服,但风险太大,不足取也!” “苗老不会这样冒险,”王妈有点不快,“苗老是个考虑很周全的人,要不然,他也达不到今天的这个成就,你还根本不够了解苗老!” 看到,不,应该说是听到王妈这样推崇苗百俞,子豪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不再说话。 “王妈,我倒有一事不明,”看到王妈对子豪不太客气,小茹挺身而出,“听苗老说,这个仓库的秘密只有苗家嫡系亲属才能知晓,你又如何能够知道?莫非,你对苗家的贡献很大,成了他们家的一分子?” “我没什么贡献,”王妈不卑不亢,“可是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可以说是苗老进军这项产业的领路人。” “啊,啊,”张通他们听到王妈如此说来,不禁诧异万分,一齐愣住。王妈是苗百俞的领路人?怎么可能? 他们几个的惊讶,让王妈心里得到一种满足的虚荣感,她看着子豪,“你初来乍到,丁花姑娘对你一见倾心,自然对你讲过她父亲的往事,对吧?你可想得起我在其中扮演的什么角色?” 子豪一时发愣,他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摇了摇头,毫无头绪,无从说起。 王妈笑了一下,尽管在黑暗之中,王妈的笑看不真切,但子豪有种感觉,她的笑比她的面无表情吓人得多。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王妈忽然叽哩咕噜说了一些他们谁也听不懂的话语,然后停下,再次望着子豪。不看别人,仿佛只有子豪还有一丁点希望想出来为什么她会成为苗家的一个不可分割部分,而别人,连这一丁点希望都没有。 “啊!”子豪惊叫一声,如见鬼魅,“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留学生!那个第一次让苗老沾染上毒品的女留学生!对不?肯定是的!” “嘿嘿,”王妈阴恻恻的笑了,“你还不笨,居然还能想得起来,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的出来,你发挥你的想像,说给他们听听吧,我们现在进洞,你边走边说吧。” 王平拿出了手电,照着这个已经没了秘密的山洞,相比朱奇他们进来,又是几天时间过去了,里面没甚变化,只是地上的尘埃厚了一些,那些苗家扔弃的杂物仍然还在,子豪看到当初他睡过的床也静静靠在墙角,只是一张空床,上面的被褥已经不知去向,想是被苗家的人转移走了,那天晚上和丁花在床上温柔缠绵颠鸾倒凤情景历历在目,他不禁脸上一红,心中柔情顿升,他想到了王妈,丁花说过,这个当年的女留学生,在许多年后,出于内疚,给苗老所在的学校寄了悔过书来,那时的苗老已经辞职,并且他的产业也是小有所成,很有可能,苗老在收到学校转过来的信后,立即回信和当初的留学生取得联系,鸿雁传书,你来我往,王妈自是迷上了风度翩翩而又有雄心壮志的苗百俞,他能自己戒毒成功,就凭这一点,也肯定让王妈另眼相看,后来,她辗转回国,到了他身边,一心一意辅佐苗家,直到今天,几十年的相处,在苗百俞的心中,这个王妈,早已成了他苗家的一分子,不可或缺! “我说的可能不全对,细节存在偏差,”子豪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后,对王妈说“但那根主线应该就是这样,你说呢?” “主线不错,”王妈频频点头,“细节也大概差不多,丁花应该给你说出了一部分我的来历,但没有给你说出后面这些,是有原因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子豪低头一想,“我不想,她不告诉我,一定有她的理由,所以你不用告诉我,这个原因,我或许心中有数,但我不需要向你求证。” “好!”王妈点头,意示嘉许,“尊重别人初衷,是条汉子,苗老没有看错人。” 子豪一笑,甚是苦涩,这时,小茹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和他一同向下,子豪爱抚的用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时,他看到黑暗中有双眼睛炯炯看着自己,他微觉意外,这是吴生的眼睛,是平时那没有内涵没有交流的眼睛,一双空洞麻木的眼睛,他一停步,模糊的感觉有什么不对,刚才有什么地方不对,“豪叔,你怎么了?”小茹奇怪的问他。 “哦,没什么,”子豪随口说道,他已经想些来了,因为小茹,在他们刚刚上山顶时,小茹一个跳步,上了大石,由于夜色原因,他们并没有一下看到她是站立巨石之上,而以为她是悬浮空中,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叫,这些人中,居然有吴生的声音!下意识发出的声音,和他们并没不同,而吴生是个哑巴!他可以咿咿呀呀的指手画脚,但他绝不可能发出一声宏亮的“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巧不工 只在此山中,洞深不知处。 行进在洞穴深处的子豪不禁想起了这两句诗词,他未经诗人同意,将云改为了洞。 一把手电微弱的光在洞里通道上摇晃不定,王平不时调整手电方向,用以照到每人脚下,让众人走的平稳,除了小茹,被他们惊为天人的她,看到了这鬼斧神工的浩大建筑,也不禁深深震撼,当然更不消说张通他们了,此时的张通犹如彼时的子豪,不停的向王妈问着一些当初子豪问丁花的问题,此时的王妈犹如彼时的丁花,(当然除了容貌),耐心的向他解答着各种疑问,子豪听的出来,王妈对这洞的历史和苗家的历史,不比他在丁花那里听到的少,想是王妈深入苗家多年,早已被苗老他们视同家人,家族的荣耀光芒也同样沐浴着王妈,让她引以为荣。子豪心中又想到了吴生的眼神,这人到底是真哑,还是装的?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光看着自己?还有,这洞他走过数次,那个仓库到底在哪里呢? “王妈,那个仓库还有多远?”是张通在问,他虽胆大,但人在不停的往黑暗深处走,心中有些发毛。 “思想有多远,仓库就有多远。”曾经留学海外的王妈来了一句意境深远的哲学语言,又似禅语,“你觉得它快到了,它就快要到了。” “哦,我觉得它是快要到了,”张通说道,然后在心里暗骂一声他妈的,卖什么关子? “噫,这是什么?”小茹突然说道,她弯下腰,拿起地上的一些白色丝状物,王平的手电即时跟上,照着那几根柔软的丝状体。 “哦,这是羊毛。”王平笑了起来,又很快收敛笑容,“这里有谁来过,还带着羊进来的?” 这时候,哑巴吴生走上前来,他比比画画,拉过小茹,示意这应是一个小孩子,然后松开小茹,伸出双手,将食指弯曲,成了一对九的形状,对着王平,晃了几次,王平有些明白,“九九?你说是舅舅?一个小孩的舅舅,不对,是舅舅的外甥,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放羊的小孩,他好像叫什么来着?叫孟可吧,他的舅舅在我们里面,他是谭辉,我们的武术教头。” “一个放羊小孩?”王妈不解的问,“他进来干什么?再说,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上面的石门已破,小孩子又好奇,”子豪说道,“他进来走了一圈,又出去了,这也很正常的,是吧?” “应该是这么回事,”张通帮腔道。“我们走吧,我本觉得那仓库快要到了,可这一耽搁,我又觉得它变远了,这仓库难道有灵性?”他笑了一下,“像雨像雾又像风,我们不要来来往往一场空。” “叔叔,你不要乱说,”小茹说道,“仓库始终在那里,你去还是不去,它就在那里,不会忽远忽近。”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张通也自嘲的笑笑,不再说话,几个人继续向下面走去,不多久,子豪看到了那最后一层阶梯,那条通向山腰的通道,他再熟悉不过的了,推开一道虎掩的门,山洞就走到了尽头,可是仓库在哪里呢? “王妈,山洞走完了,”子豪走到虚掩着的门前,停下脚步,“没有仓库,大伙是不是只走了个过场?或是苗老只是想叫大家来瞻仰一下前人的杰作?” 另外几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王妈,小茹面带冷笑,张通也面露不满。 “苗老不会那样无聊。”王妈依旧沉稳,她说道:“山洞还未走完,同志仍需努力,子豪,你如果要向外走,那山洞就将马上走完,你如果不向外走呢?” “那我就得去撞墙了,是吧,”子豪掉转身子,走向山洞里壁,面对他的是岁月深深有着斧劈刀琢鲜明痕迹的石壁。“我用头去撞开它吗?这里面是否还有另外的一道洞天?”他略带嘲讽的问。 “不完全准确,”王妈平静如常,“不是用头去撞开它,是用人的力量去打开它,你说的对,仓库就在这石壁后面,这里面还有另一个天地!” 子豪心中一震,他再仔细的查看一番眼前的石壁,毫无端倪可寻,它就是一堵厚实的墙,看不到有任何机关,用力量去打开它?子豪伸出双手,用劲去推,石壁纹丝不动,张通见状,也跟着上前相助,两人合力,结果依然。王妈在旁,笑而不语。 “王妈,还是你来吧,”张通说道,“我们推不开,要不,小茹,你来试试,你天赋神力,有可能将它推开呢。” “我不来,”小茹摇摇头,“如果能以人力将门推开,这道门就毫无稀奇,甚至可以说是这宏大建筑中的一个败笔,一定有另外的法子将它打开,这只有王妈知道。” “那也不一定,”王妈说道,“这道门实际上就是普通的一道石门,你们就爱把它想像的太过神奇,我一个人也无法将它打开,王平,还有吴生,”她向哑巴打着手势,“你们俩也上前,四人合力,将门推开,记住,力量不是向前,是向左侧,这是一道滑门!” 子豪他们听到王妈如此讲来,均是半信半疑,他们四人站在石壁面前,齐出双手,放在石门之上,张通喝声:走!四人一起向左方发力,果然,那道石门缓缓的向左移动,露出一条缝隙,他们大喜过望,继续发力推动,随着下面轮轴转动发出的吱吱声,缝隙越来越大,最终门户大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空间,几人都发出了一声欢呼,子豪注意到,这次的欢呼声里,没有了那个吴生的声音在内。他只是面带傻笑,跟着乐呵。 几个人走进室内,借着手电的亮光,他们看到里面整齐的码放着许多箱子,毫无疑问,纸箱内存放着的就是苗家生产的毒品,瘾君子们趋之若鹜的产物了。产量之多,子豪目测,这恐怕不下三吨之重!如果这算是合法收入,那么这将是一笔惊人财富!子豪听人说起过,这些毒品在产地尽管非常便宜,但也差不多可以卖到20元一克,在拿到外地之后,就算稀释,也能卖到百元之上,所以利润相当惊人,这就难怪那么多的人甘冒牢狱之灾,也要铤而走险去制毒贩毒了。 “能不能打开来看一下?”张通也很震惊,他走近一个箱子,想要伸手打开包装。 “外面纸箱可以打开,”王妈快速走近,她用刀片一下划开封箱胶纸,打开了外包装,露出了里面的一包包用塑料胶袋封好的晶状物,“这就不能开了,里面的都是抽了空气,用真空保存的,因为空气进入,产品的保质期就会大幅缩水。”她向张通解释道。 “这得值多少钱呀!”张通啧啧赞叹,“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苗老真是大手笔!只是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藏在这里,还没有人把守,苗老这一招也够险的。” “那也不尽然,”子豪说道,“苗老这一招似拙实巧,大巧不工,就拿这道门来说,如果没有苗家人的指点,差不多没人能够打开,首先,这门隐于无形,外人就算走到这里,看到山洞外面透进来的点点光亮,心中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山洞已尽,这里只余一条出洞的通道了,是吧,另外,就算有人来推这石门,以一人之力,绝难撼动,就算合数人之力,又怎能知道这力是向左侧方向发力,而不是向正前方用力猛推,所以,综合几条,如果外面人员想要顺利打开这道石门,那概率实在太低,可以说近乎为零。” “好,我的任务完成了,”王妈说道,“苗老叫我带你们来看看仓库,现在你们已经看到了,但我告诉你们,从现在起,你们每个人都知晓了这个秘密,苗老如此相信你们,自也希望你们能够保守住这个秘密,如果有谁会泄露出去,那是苗老会很难受的,对吧?” “那是当然,”张通首先表态,“现在我们大家和苗老在同条船上,自是同命运共进退,在我这里,这个秘密永远都是秘密!” 接着子豪和王平他们都表了态,吴生说不出话,但他神态庄严,连续点头,其意不言自喻,在他这里,没有问题,子豪冷眼看他,脸上不动声色,他已作好决定,吴生这里,他将暂时按兵不动。 就只剩下小茹了,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答应保守这个秘密,”小茹开口了,“因为现在,我都有了向别人一吐为快的冲动,这个山洞,这道石门,对我来说,真是太让我激动了,世间竟然会有这么浩大的建筑,这么伟大的工程!但我可以答应你,我至少保守这个秘密一星期,可以吗?我可能只能忍到那个时候,之后,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可以可以!”王妈连声说道,“其实这个秘密大家只要守住四五天时间就行了,到那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灰烟灭,轻舟已过万重山了。到那之后,我反倒希望大家去宣扬这个惊天秘密了,让世人来看看苗家创造出来的一个奇迹吧。” 他们要快了!子豪心想,他们很快就要将这大批量的毒品交易出去,到时他们也要另去他处,苗丁花希望带子豪去那个叫加国地方,苗家其他的人是否一块跟去,现在未知,他能不能想个办法,将这秘密传递给林峰他们,让他们先来一步,将这山洞的毒品一锅端了,给苗家一个沉重打击呢? 看完了毒品,几个人乘着夜色,走出了山洞,进入了荆棘丛生怪石嶙峋的山道之中,山道狭窄,只能一行人一个挨着一个,成一字长蛇阵前行,小茹在前,用她夜视眼给众人指点下山的路,张通紧随,后面王妈,接着王平,再是子豪,哑巴吴生断后。 子豪边走边想怎样给林峰他们传递信息,他没空去想哑巴吴生的问题了,但不由得他不想,因为他的左手一下被后面的吴生拉了过去,子豪一惊,刚想回头去看,接着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指在他手掌上写字,四个字,子豪从笔画和停顿上分辨出来了:前方有诈!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枉然诱供 前方有诈?这四个字一下扣住了子豪的心,天地一片黑暗,道旁树影森森,似是鬼影幢幛,小茹她们在前面探路行进,他们在后面如影随形,除了脚步踏在山道之上发出的细碎声音,天地万物似已沉睡,吴生如何知道有诈?这样看来,他先前睢向自己的眼神可是大有含意,子豪心中琢磨,吴生是否瞧出自己对他能惊呼出声的疑惑,想用这样一种彼此沉默的方式来作交换,不管怎样,前面的路注定不会太平,自己只有走着瞧,走一步算一步了。 “小茹,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是王妈在低声说话,“你听到了吗?” “我好像也听到了,”小茹同样低声回答,“但这附近看不到人影,莫非是山里动物在夜间出来活动?” “这山里野生动物已经绝迹多年,”王平说道,“不可能还有动物出现,如果真有声响,那一定是有人在活动,不过,寻常之人,这个时候不大可能会在这荒山野岭出现,你们真听到了什么声音吗?我却一点也没听到。”王平屏气凝神,然后摇了摇头,“我真没听到,子豪,你们听到了吗?” 子豪和张通都摇了摇头,子豪在想吴生写给他的前方有诈,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他也真没听到什么声音。 “我听的也不十分真切,”王妈又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或许真是我听错了,最近眼皮老跳,搞得我神经过敏草木皆兵的,小茹,既然没有情况,咱们就继续走路吧。” 几个人继续向山下前行,有了刚才的对话,张通和王平他们都战战兢兢,不时东张西望,这时吴生已经抢到队伍前列去了,他跟在张通后面,不知是否他们的害怕传染给了这个沉默的人,现在就是子豪走到最后一位了。 或许应证了那句古话,该来的一定会来,或许同时还应证了另句古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在队伍中间的吴生忽地一声惨叫,从山道侧面,一下跃出了道白色的闪电,直扑到了他的怀中,突如其来,本已惊恐不定的他,发出惨叫同时,下意识的用手一推,触碰到了一具毛乎乎的**后,吴生软倒在地。 这一下事出仓促,几个人一下散开,小茹一个前扑,将那突然出现的怪物抓住,“咩咩咩”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发出,甚是哀鸣凄切,几个人哭笑不得,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原来是一只羊!吴生更是难堪,他一下恢复原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呼”一拳向小茹手中的羊击去。 小茹一个闪身,吴生的一记铁拳击了个空。“这或许是只迷途羔羊,它本身已够可怜的了,你就不要再伤害它了。”小茹轻描淡写的说道。 吴生脸上红白不定,他知道小茹既已接管这羊,那他就休想再拿这羊出气了,所以他只得恨恨的看了这羊两眼。 “这羊是谁家的呢?”王平说道,“莫非有那么巧?这羊就是谭辉那外甥孟可的,这附近好像就他一家在牧羊呢。” “这羊以前是他家的,”一个男人声音突然出现,紧接着几道手电光亮顿时将他们全部罩住,王平等人同时傻眼,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现在是我们的了,因为我们出了钱买下来了。各位,不要乱动,在手电光亮后面,有十几只枪口在瞄准你们,谁动,谁就死,不信试试!” 没有人动,就连心高气傲的小茹也站立原地不动。她快,但快不过子弹。 对方的人动了,不知他们有多少人,现在是对方在暗处,子豪他们在明处,手电光依旧照在子豪他们身上,走出来几个拿着手铐手枪的便衣男人,一个男人走近小茹,伸手要小茹将羊还给他,这人一脸胡须,脸相粗犷,另一个男人用枪瞄准小茹,小茹不敢反抗,乖乖将羊奉上,那男人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小茹,“我们都知道你很厉害,但没想到你这么小,还这么美!” 小茹沉着脸,一声不吭。另一个身材稍矮的男人走近小茹,想要给她铐上手铐,手刚要触到小茹手腕,忽觉眼前一花,小茹突然不见,原来她身子瞬间后仰,几乎与地面平行,那人一呆,小茹就如身下有着滑轮,从他*一滑而过,接着一下就消失在手电光圈之外,有人连忙用手电照她,还有一人“砰“的向她开了一枪。 “小茹!”张通急忙喊道。 “你叫什么?!”开枪男人上来推了一把张通,“我没击中,这小妮子,果然了得!” 张通暗暗松了口气,看到这个男人脸色铁青,想是他出手无功,在同僚面前没了颜面,“你们还有谁能觉得可以这样逃脱?请出列,我们可以给他这个机会。”那个接过小羊的男人将这只羊交给另外一人,然后这样问道。看来,他是这里面的一个首领。 没人吭声!剩下的张通子豪王平王妈还有那个哑巴吴生,都低下头,不敢直视那首领眼睛。 “看来你们是不愿意去试的了啊,”那男人笑了一下,“那我们就可以谈谈了,如果合作,我们还是很好相处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潘,你们叫我潘队长就行。” 子豪抬起头来,他才想起这人是有点面熟,上次,他在河城遭到小橙小赤追杀,那个越国女人为他挡了一刀,他去河城公安局时见过他一面,现在的他没啥改变,面相粗犷,一嘴胡须,那颗黑痣依然像草中石头一样卧在他浓密胡须之中。 “给他们每人戴上手铐,然后到和顺镇上,去李所长那里,今晚要打搅他了,好久没和他一起喝酒了,”潘队长容光焕发,“你们中有人喜欢喝酒吗?如果配合,好酒好肉管够。哈哈!”他对着这几个已经戴上手铐垂头丧气的人说道,神情甚是和蔼可亲。 “队长,这么晚了,可能不好找下酒菜了。”那个刚才开枪没打中小茹的男人凑上来说。 “眼前的不就是吗?”老潘用手指点了点这人的头,“现成的,还用去找吗?喂,各位,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们,我是说那只羊,我们今晚吃唰羊肉,可以吧?当然,还是那句话,配合的才有,不配合的不但没有,还得受罚!罚他去杀羊剥皮,洗碗洗锅,哈哈,这样公平吧?” “队长,现在就开始问问他们吧,”那个男人又凑了上来,“早点问完,早点分工,我都有点忍不住了,口水直往下咽呢。” 另外几个男人都笑了起来,“老邓,你好久没吃过肉了吧?这样猴急。” “这样也行,”潘队长一拍巴掌,“那么你们三人一组,一组负责问一人,一组在一个地方,不要让他们彼此听到,以免他们串供。” 有三个人上来,带走了王妈,他们向一个方向走去。又有三人上前,带走了张通,他们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最后,这里就剩下了子豪,那个潘队长,还有另外两名队员。 “他们都走远了吗?”潘队长一改刚才的嘻皮笑脸,这时的他,一脸严肃。 “他们都走远了,”那两人一起点头,“队长,可以放心了。” 听到这里,潘队长走上前来,打开了子豪手上的手铐,“子豪,你受苦了!” 子豪一脸茫然,看着老潘。看到子豪这副模样,老潘不禁笑了起来,“子豪,没事了,我们现在已经大功告成,明天,你就会看到苗家人的全部落网,是全部!你的使命很快就会结束,重新过上一个平凡人的普通而又幸福的生活。” 前方有诈?子豪差不多完全明白了吴生这句话的全部含义。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子豪开口说话了,仍是一副茫然失措表情。 “你看你,”老潘和另外两人都笑出了声,“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是林峰小五他们一个没到,是吗?”老潘继续说道,“我刚才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明天一切就将结束,他们今晚去捉拿那几条大鱼去了,苗百全,苗百俞这两条老狐狸,今晚都将全部伏法受审!” “我能为你们作些什么?”子豪突然说道。 老潘微微一怔,接着大喜过望,“很简单的,你和我们一起,带我们去苗家藏匿毒品的地方,老实说,我们在山洞里找了很久,就是找不到他们藏匿毒品之处,不过,我敢肯定毒品就是藏在里面!你们刚从那里出来,我相信你应该找到了那个藏匿之所了吧?”仿佛激动,老潘的话微微发抖。 “我们刚才是进去过,”子豪摇头的动作让老潘一下没了笑容,“但我们不是去寻找藏匿毒品的地方,是那个初来河城的小茹和他叔叔张通要去那个山洞看看,对他们来说,这个山洞太值得一看了,因为他们是苗老的座上宾,所以苗百俞叫我们一同陪他们前往。苗百俞本也想要前来,但因知道你们布控严密,白天我们不敢前来,晚上山道难走,他才没能前来。” “子豪,你知道吗?”老潘痛苦的摇了摇头,“我好痛心,你变了,当初林峰把你说得那么的好,到现在我才发觉,人总是会变的,那个苗丁花真值得你变节吗?你不告诉我也无所谓,那边还有他们呢,你的谎言一揭就穿!” “我没有撒谎,”子豪说道,“如果你们信不过我,我也没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老潘的脸一下变的难看,“我们可有办法,我们警察是严禁刑讯*供的,但在非常时期,我们得用非常手段,我可能会因此得罪林峰,但从大局出发,我们公安也是为了破案,他们身为特警,也不能说我们什么!” 子豪不再说话,他想我有权保持沉默。 这时,从那边“砰”的传来一声枪响。几人一惊,不禁扭头望去,一个人跑了过来,“队长,麻烦了!那个张通想要逃跑,被我一枪击毙了,现在怎么办?” 子豪一惊,这情况出乎意料之外,他不禁暗自怀疑自己是否判断错了。他是不是得把藏匿毒品的地方和开门的方法说出来,那个没人指点,要想打开的概率低得近乎为零的那道石门秘密,就将从此大白于天下,只是概率这个概念,再一次的触碰到了子豪的心。 老潘他们来的人数和概率有关吗?子豪他们一行六人,小茹逃脱,就剩五人,老潘他们刚才三人一组,押解他们去单独审问,子豪看到他们刚好十五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这或许是个巧合,但真有那么巧吗?子豪,老潘也叫我为子豪,林峰将我从监狱里改头换面弄出来,他不会不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子豪真名,就会多一份泄露出去的可能吗?这样会给他们工作带来怎样的社会压力? 子豪从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张通死了?你大爷那么好骗的吗?小茹逃脱,不是你们这帮龟孙子设计好了的吗?你们这么多人,花这么大力气,不就是来算计你大爷的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长事多 老潘听到张通被手下失手打死的消息后,脸色很是难看,他回过头来看着子豪,脸色已经变的铁青,这副模样,让子豪有些害怕,他回避了老潘的目光,望着远处的一片黑夜,像铁一样沉重的黑暗。而张通他们人的手电筒光,则是这黑暗之中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荧火虫,只能让这黑暗显的更加浓黑。 “你听到了吧?”老潘开了口,“那个叫张通的已经死于我们枪下,我们作警察的,不是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对于一切对抗我们的人和势力,我们是绝不手软的,当然,愿意和我们合作的,我们以礼相待,视为上宾。我再问一遍,只这一遍!你考虑好了再回答我,你怎样选择?” “我没说不和你们合作,”子豪小声的说,“我已经说了,你们又不信,你试想一下,被苗家视若生命的毒品,他会让我们几个外人知道?我们今晚只是陪同张通他们来瞻仰苗家洞穴的,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说的实话。” 老潘摇摇头,“机会我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他朝那个前来报告张通死讯的男人说道,“小邓,再给你一个练习枪法的机会,他既然不愿和我们合作,那就送他上路吧,省得张通路上孤独。” 那个小邓依言拿起手枪瞄准子豪,“兄弟,是你自己要寻死的,不要怪我。” 死?子豪心中或许有个千分之一秒的犹豫,但他还是坚定下来,“死,有什么可怕的?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哼,我们的队伍才是王师,王者之师,正义之师,哪像你们这些,一个个的乌合之众!”老潘接过后面一句,不屑的对子豪说道。 “是的,你们的队伍才是王者之师,我们一行六人,”子豪微笑着说,“你们只让我们跑了一个,一个小姑娘,不愧为王者之师!” 老潘脸上阵红阵白的,“这个小妮子太狡猾了,不过,她逃得了今天,不一定逃得过明天,下次她就没这样好的机会了,你如不放心她,可以在路上等她,小邓,行刑!”老潘一声怒吼。 黑洞洞的枪口再一次对准了子豪。 子豪闭上眼睛,在对方几个环伺之下,他知道已没了逃生希望,当枪口瞄准他时,他就知道自己在用性命作赌注,他在赌老潘他们这是在唱一出戏,而看戏的人在最近的黑暗之处,眼睛紧盯着他,子豪刚才使劲睁大眼睛,可是他看不到周围有任何异样动静,他是否赌输了,这一输就会输掉全部! 一根绳圈,从黑暗中伸出的一根绳圈,悄无声息的准确的套住了子豪的脖颈,子豪一惊,下意识的用双手去抓住它,却不料绳索那端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子豪顿时像只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身在空中的他听到张通他们的几声惊呼,接着响起了几下枪声,“砰砰砰!”中间夹杂着一个人的惨叫声,子豪感觉自己快要落地,他手足乱动,想要在落地之前尽量保持身体平衡,以免落地时跌个头破血流,这一切纯属徒劳,因为在他还未落地之时,有一双手,一双柔软却又有力的手接住了他,一个柔美得无以伦比的声音在对他说道,“子豪,没事了,我们来了!” 是苗丁花!这个时候她的出现,除了用天使来形容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词语来表达子豪此时的感受了。他简直想要大哭一场,来倾述他的委屈和丁花不在他身边时他的孤独! 当然,这个时候出现的,肯定不只苗丁花这个天使,还有一个精灵!子豪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小茹,这个精灵也出现了,她直扑向老潘他们,后面有几个黑衣汉子紧随其后,其中一个在百忙之中向子豪点了下头,那是谭辉,他也来了! 子豪吃惊之下,他看到对面又有几名黑衣汉子冲出,当先一人尤其骁勇,如猛虎入林,这是费青,他带着人从侧翼杀出,老潘他们的人手忙脚乱,看到对方来势汹汹,老潘好像肩上挨了一枪,他大叫一声,“大家快退!苗家后援到了!”他们的人听到老潘喊撤,军令如山,顿时撤了,这支老潘宣扬的王者之师,正义之师,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茹还要去追,却被丁花叫住,“小茹,穷寇勿追,我们先回去要紧!”这倒在子豪预料之中,戏演得差不多了,肯定就会适可而止。这时,王妈,吴生,王平,还有那个据称被失手打死的张通也都匆匆赶到,尽管有些狼狈,但好像没有受伤。 子豪故作吃惊的迎上前去,“张通兄弟,你不是想要逃脱,被他们用枪击中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张通摇摇头,“子豪,别说了,这是他们最常用的杀鸡给猴看的老把戏了,他们刚才还对我说,你被他们干掉了,害得我好一阵伤悲呢!结果,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是,就是,”王妈也气愤的说,“他们把我们分别叫到一边,我什么也没说,他们有一个人就说,子豪已经招了,我说不说关系都不大,真是鬼话连篇!子豪会是那样的人吗?” 子豪心里一阵苦笑,他懒得对王妈表示感谢,他问丁花,是怎样到的这里,是未卜先知,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吗?丁花就告诉子豪,是他们久久未归,苗老担心他们出事,就叫谭辉和费青他们带人来接应他们,在山脚刚好碰到逃脱出来的小茹,就一齐杀上山来,给了老潘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也算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刚才是谁用绳索套住我的?”其他问题子豪觉得都是走过场,但这个问题是他真想问的。 “是小茹!”丁花笑着说,“前两天,小茹刚来时,她和婉玲玩得甚是投机,两人常拿那条大狗二郎来比赛,看谁套得更准,当然婉玲哪里是小茹对手,小茹只试验了一次,就能百套百中,真是天才!婉玲不甚服气,她说这只是属于军事演习,没能用于实战,没想到今晚这就派上了用场,回去以后看婉玲还怎样说?” 小茹走上前,“豪叔,将你套疼了吧,没有办法,我怕那人开枪,所以用劲大了一些。” “没有,”子豪笑着说,“你套得真是及时,要再晚到一步,我就要咬那老潘两口了,看他以后还敢乱说不?”他接着丁花话题,将自己比喻成二郎,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行人边说边往山下走去,子豪被众人簇拥在最中间,他有几次想看吴生,顺便用眼色给他示谢,但都不得其便,后来有一次看到了吴生表情,但吴生却没有表情,跟之前的王妈一样。 苗百俞前来迎接了他们,陪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大哥,苗百全笑容满面,苗百俞容光焕发,两人先后握住子豪的手一顿乱摇,说他受惊了,还好,感谢祖上庇佑,没有什么事,苗百全特别赞扬了子豪一通什么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之类的话,最后,苗百俞特别感谢了众人对苗家的忠诚,给他们道一声辛苦,嘱咐他们早点休息。 众人慢慢散去之后,苗百俞留下子豪,“子豪,经过了晚上这一段波折,你累没有?” “还好,”子豪说道,“累倒是谈不上,只是受了点惊吓,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拿着枪口对准我呢,当时心跳得咚咚的。” “是这样吗?”出乎意料的,苗百俞皱起了眉头,“我记得好像丁花说过,她也曾经拿枪对准过你呢,是你记不清楚了,还是丁花说错了呢?” 子豪心里暗暗一惊,这才想起在越国女人为他挡刀死去的那个晚上,他一人前来向丁花他们讨个说法,丁花当时也曾经拿枪对准过他,想是后来丁花告诉过她的父亲,只是子豪没想到苗百俞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哦,是有这么回事,”子豪连忙说道,“不过,那时的情形另当别论,丁花只是拿枪吓唬吓唬我,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今晚这个不同,他是存心要我的命来的。” “你好不害臊!”旁边的丁花笑着说道,“你以为那时我就对你动了心吗?真是自我感觉良好。” “好了,往事不要再提,”苗百俞摆摆手,“子豪,现在我们将你留下来,是因为有一件事要对你说,有一个人要让你见见,你介意吗?” “怎么会呢?”子豪连忙说道,“苗老,你对我这样客气,我真有些不习惯,我觉得你对我,还是要严格要求的好!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是我不对,哈哈,”苗百俞作起了自我批评,“我这么客气,那是还把你当成了外人,这是我的失误,大哥,”他头转向一边的苗百全,“现在我们一起去见见我们的尊贵客人吧。” “好的,”苗百全拈须微笑,“可能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我本来在里面陪着他们的,可是我担心你的情况,就和百俞在外面来了,这倒有可能冷落了贵客,我们赶快进去吧。” “伯父如此挂念小侄,真叫我诚惶诚恐,”子豪连忙给苗百全鞠了一躬。 “这一声伯父叫得甚是恰当,”苗百全哈哈大笑,“一语双关,走吧,丁花你可以去休息了,相信你看到子豪无羔归来,心里一定踏实了吧,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丁花她不和我们一同去吗?”想到丁花不和自己一道,子豪就觉得心里没了支撑,空落落的。他和丁花才分开很短时间,得以团聚,现在又要分开,颇有些不舍。 “她今天身体不是太好,”苗百俞说道,“子豪,你就让她早点休息吧,男人的事,总得让男人自己来解决,女人还有她们的一片天,要她们去顶。” 丁花回去休息去了,苗家二老和子豪来到了他们白天呆过的那个客厅,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了一丝灯光,苗百俞轻轻一推开,大门无声的开了,里面一个男人正在看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子豪看到这人头发花白,身材微佝,显然是一名老者,只是这背影有些熟悉,好似以前在哪里见过,他正疑惑,那人一下听到脚步声,一下回过头来。 子豪一呆,“子民”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运筹帷幄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未尽能相识! 没了隔着朱奇和子民的那道汽车玻璃,子豪和子民直面相对,他看到了,这确凿无疑的就是子民,他的同乡兼儿时好友,只是,他老得太快了!头上华发丛生,身材也微显佝偻,尽管戴着眼镜,但是厚厚的镜片也遮挡不住他眼角的皱纹,还有那显而易见的憔悴,让子民如此衰老的原因,难道是岁月吗?子豪知道自己离家时日并不太长,寥寥数月而已,莫非自己从离家时起,就进入了另一个时间轨道,进入了一个神秘山中,从此,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了? 已经脱胎换骨的子豪让子民顿感压抑,自己未老先衰的龙钟模样,在灯光下和这位俊朗得让人目眩的男人相对,简直说得上残酷!他有几分谦卑的上前招呼道,“这位兄弟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凡夫俗辈,不敢请问兄弟尊姓大名?” 子豪听到这里,心中隐隐一痛而后心念急转,子民已经不认识经过改良后的自己了。他稍作手势,抢在正欲上前替自己作介绍的苗百俞面前,“在下姓林名立,仰慕苗老家族风范,刚到苗老家里不久,以后请这位兄台多多关照!” “我忘了给二位互相介绍了,失礼失礼!”苗百俞略微一怔,已经明白子豪用意,他不想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叫朱子豪的人还在世上,所以在向子民介绍自己时,仍旧沿用昔日水果店老板称谓,“这位是我家座上嘉宾,林立,他是小女丁花的朋友,也成了我们的朋友,当然,现在和我们苗家,就不仅仅局限于朋友关系,这们说吧,我开门见山,我们苗家的衣钵,在将来或许就要托付在他的手中。” “理解理解!”子民连连点头,“看的出来,丁花姑娘好眼力!这位林兄弟玉树临风,将来必有大作为,在下更是佩服苗老,说话干脆直爽,颇有江湖侠士之风,林兄弟,在下朱子民,以后可能要常打交道了,你我一见如故,说到关照,那也是彼此彼此的,请林兄弟答应,让愚兄心里踏实下来。”他朝子豪微一躬身。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子豪连忙还礼。 “朱先生,我有一事不明,”苗百全走上前来,“你说贵主人将大事全权委托于你,我们已经见面两次,相谈也还甚欢,老夫生平最喜接交英雄人物,不论他是贩夫走卒,还是权倾朝野的王公贵族,不过,现在我却只看到朱兄一位,不可能是朱兄一人,千里走单骑吧,如果不是,那么其他的朱兄同僚,他们现在何方?什么时候能让我们一睹天颜呢?” “原来草田先生对我们这方的诚意还持疑问,”子民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行出来,是很想和苗老你们建立起良好互信关系,我们的人没有抛头露面,主要是为安全考虑,这几日我们看到警方的人频频出现,蠢蠢欲动,敝上一直深居简出,养精蓄锐,只为等待时机成熟,一击成功,全身而退。苗老,我已经将你们的报价上传给敝上,而且,我们的10%款项应当在你们帐户上有所反映了吧?” “是的,这没有疑问,”苗百俞点头说道,“我们财务方面的人昨天给我们汇报了这个情况,在我从事此项行业的漫长生涯中,如此信任我们苗家的,你们沧浪之水是头一位!刚才大哥说未见到除你之外的其他英豪,实在也是仰慕心切缘故,既然是朱兄所说,一切为了安全考虑,那也在情理之中,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风险会越来越大,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下一步如何运作了,尽快将这事完结!” “我们那边的人也是这个意思,”子民说道,“昨天,我们的人看到了从火车上下来的一支队伍,虽是便装,但仍能看出是穿上平民衣服的军人,这里会有大行动了!至于是不是征对我们,我估计十有**是!所以敝上意思尽快完事,不要夜长梦多。贵家族在此盘踞多年,达几个世纪,就看你们选择在哪里进行交接?” 苗家二老一时沉默,子豪走到一边,给子民前面的茶杯续上开水,子民连忙站起点头致谢。子豪一笑,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他以此动作来掩饰心中的紧张和激动:他们会选择在哪个地方交接毒品?这个消息如何能够传达给林峰他们?或者传达到朱奇,他的儿子那里? “子民兄弟从深城而来,沿途可否经过一个叫松岗林的一个小镇?”苗百俞问子民。 “我坐车经过了那里,”子民点点头,“但没有下车逗留,所以对那个小镇没有太深印象,不过,我在车上听到乘客们说起过,在那个小镇,你们和警方的人有过一场遭遇战,那次战斗,让松岗林这个小镇一下扬名,你们功不可没。”子民微带一点揶揄的说。 “那次,双方都有伤亡,”苗百俞说道,他在这细节问题上有一股不认输的态度,“警方的人伤亡不比我们少,他们没占到任何便宜。” “百俞,输了就是输了,”看来,苗百全在这个问题上看的更大度一点。“输赢的焦点不在于谁的伤亡更大,而是在于谁失去的更重要!” “是的,伯父,”子豪面带伤感,“我们在松岗林一役,损失了小青,而警方,他们损失的,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组数字,一组冰冷的数字而已。小青的失去,是任何东西都不能弥补的!”子豪如此的说,并不仅仅是对苗百全的附合,小青死在他的怀中,活活的死在他的怀中,他亲自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因为无能为力,所以刻骨铭心!倒也并不是他认为警方的伤亡就轻如云烟,只是因为那些亡魂,和他毕竟陌生。就像我们国内地震灾难对我们的震撼程度,远远超过国外的海啸带给我们的震撼程度。 听到子豪这时提起小青,苗百全俩兄弟的脸上都露出了沉痛表情,苗百全对子豪点了点头,看到现在,子豪还没有忘记小青,让苗百全心有所触。 “依苗老意思,我们将把交货地点定在这个曾经枪战过的松岗林的小镇?”和子豪的心情类似,子民根本不知道小青是何许人也,所以他不愿在这个细节问题上过多纠结,他直接问出了这个核心问题,“那个地方,是否风险过大?警方在那里有过伤亡,就会在那里作过了解记录,当地村民也会对你们模样有所记忆,大家再出现在那里,难免不会有人给警方通风报信。” “这些问题都客观存在,”苗百俞点头说道,“但事有两面,警方在松岗林和我们交过手,但也许就从此把那个地方视作了我们再也不敢去的禁区,雷区!至于当地村民,子民,你可能不会明白,我们在那里的声誉好过警方,你信不信,因为那个村子里的村民,好多是靠我们走上致富道路的,再说,他们的人一般不会向警方通风报信的,在影视作品中,像我们这样的角色往往让人害怕,尽管我一直是和蔼可亲形象示人的,哈哈-- ” “我赞成地点就设在松岗林,”苗百全沉吟着说,“只是细节还有待商量,要不,还可以设个局,让警方的人去另外地方白跑一套,看看他们笑话,顺便给松岗林那边减轻一点压力。” “这办法好,”子民赞道,“只是得找个会演戏的才行,起码要是个实力派的,要是像林立兄弟这样的,那就完美了。” “朱兄什么意思?”子豪沉下了脸,“你说我是个演员,我一切都在演戏?” “不是那个意思,”子民慌忙摆手,“我只是说林立兄弟人才俊朗,有如画中人一般,倒万万不敢说林兄弟是逢场作戏表里不一!” “你多心了!”苗百俞用一种只有家里人才用的严厉语气对子豪说道,“子民兄随口一说,本无此意,只是赞美你的言语,你却如此失态,急红白脸,岂是待客之道,让别人笑话。” 子豪一惊,苗百俞一向对他都是和言蔼色,从未如此严厉说他,他一时顿感委屈,想要辩解一下,但转念一想,何不将错就错,将委屈气愤表达的淋漓尽致。他站立不动,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述说了他的委屈和不服。 “好了,好了,”苗百全见此情况,拍拍子豪的肩,“我知道子豪诚实厚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容不得别人对他诋毁诬蔑,只是朱兄是诚心赞美你的人品,百俞是当你家人,才会这样严格对你,你肩负重任,得忍辱负重,不要辜负了我们对你的一片希望,何况你也并没辱可忍,百俞只是话说重了一点嘛。” “都怪我都怪我,”子民在旁边说道,“此事都是由我引起,是我一时口不择言表达含混,这位林兄弟生性耿直,自是眼中不揉沙子,林兄弟,再次向你道歉,不生气了吧?” “我没有生气,”子豪知道何时适可而止,不然,这戏就有些过了,不大好收场,“朱兄,是我不好,我这样沉不住气,恐有负苗老重托,也对不起丁花姑娘一片芳心。” “好了,不要再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了,”苗百俞连忙摆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过多纠缠,总之,我们以后需要精诚团结,一致对外!” “山雨欲来,时间紧迫,”苗百全说道,“子民,我们现在就把交货地点定在松岗林镇上,那里我还有几个老友,可以搞到运货车辆,地点设定,我们再来确定一下时间,看在什么时候合适?我的思路是时间宜快不宜慢!这也是大势所趋了。” 预定时间,那需不需要拿本黄历看看哪天是黄道吉日?子豪只是心里想想,他可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样肯定会被一向自负的苗百俞一顿抢白,在他眼里,从来是人定胜天的! “那就后天吧!”苗百俞稍一思索,“子民,我想就在后天,你看行不?这事不能再往后拖了,越拖我们就会越加被动,明天还有一天时间给我们作各项准备工作,时间仓促,我们如没异议,那就得加快行动了。” “我看可以,”子民说道,“我这就回去向敝上说起,我们那边在明天也作好一切准备,后天在松岗林汇合,苗老,我想说一点,如果后天一切顺利,交易成功,如果是用转帐方式,那么这里面就会涉及到一笔巨额交易,考虑到有可能银行方面会细查这笔交易来龙去脉,我们这边意思是用现钞交易,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你觉得呢?” “这个,当然好了,我最喜欢数钞票了,”苗百俞笑着说道,“世界上最动人的声音不是风声雨声读书声,而是哗哗哗钞票通过点钞机的声音,谢谢你们考虑的这样周到!” “那明天,还得需要排练另一出戏,”子民说道,“那就是我们刚才提到过的,让警方的人在后天火急火燎的赶赴另外一个地方,这出戏也得抓紧了,苗老,你这里有合适的演员吗?林兄弟,我真没说你的意思,你不会再生气了吧?哈哈---”子民大声笑了起来。 子豪有点走神,这仿佛有几分像当年意气风发的子民,不再老态龙钟,“哪里会呢?”他连忙说道,“朱兄看来还是对我刚才的无礼耿耿于怀,到现在还忘不了笑我一番,对吧?”他转守为攻,也笑了起来,异地重逢子民,恍然若梦,心里的痛却真实的很,子民,怎么会到了今天这步? “演员不难,我们在世上的每个人都是演员,”苗百全说道,“只是每人演的角色不同,至于明天的这个演员,我和百俞已经有所安排,这不劳子民兄弟担心。”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苗百俞说道,“现在夜深人静,我四人秉烛夜谈,甚是投机,由于此事太过重大,不得泄露丝毫风声!林立,对于我们交易之事,希望你连丁花也不要告诉,朱兄弟,你也一样,除了对你上面之外,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大哥这里,不用我再多说,你比我更清楚其中利害。” 其他三人一齐点头,子民站起身来,“时候不早,我应该回去了,明天好多事要等着去作呢?各位告辞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决择艰难 仿佛如同一阵风,子豪和子民如此短暂的相逢,仿佛如同又一阵风,将他们像浮萍一样很快的吹散各奔西东,当子民跨出苗家大门融入无尽的夜色中时,子豪向苗百俞提出去送送他时,苗百俞摇了摇头,他向门外吹了一声口哨,声音清脆,动作潇洒,可以想见他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口哨声刚落,门外一下就出现了两个人影,子豪一看,却是谭辉和费青二人。 “二位,辛苦你们一趟,你们马上跟着朱先生,不要让他发觉。”苗百俞说道,“看看他的落脚点在哪里,如有人问起,你们就说夜太深了,担心朱先生的安全,所以一路护送过来,明白了吗?” 谭辉他们点点头,朝苗家二老一施礼,对子豪微一点头,很快的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苗老,你对朱子民还不放心吗?”子豪不觉这样问道。 “有一点,现在夜深人静,”苗百俞说道,“历史上所有的大事,几乎都是在月黑风高的后半夜发生的,我刚才也说的实话,我叫他们去,是保护他的安全。” “子豪,可能你还不是很清楚,”苗百全在旁边说道,“朱子民他所在的组织异常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号称是沧浪之水,倒真有几分像水一样无声无形,我们给朱子民提出的价格,他们一口答应,而且主动提出先付10%的定金,昨天已经到帐,这似乎又太爽快了,在我们从事这项生意以来,还没有碰到这样豪爽的买家,所以百俞和我怀疑其中有诈,这才叫他们二人跟去看看。” “这也难讲,也许他们是想表达他们那方的诚意而已,”子豪说道,“毕竟不是每个供货商,都能像我们一样,能够满足他们提出的那么大的量,这在别的地方很难一下购到这样充足的货物,他们也想缩短流程,化繁为简。” “当然,我们也希望如此,”苗百俞说道,“多亏了张明,给我们介绍了这样一个大客户,全盘收购我们的产品,我们就不用去费心找那些散户了,利润不高不说,还得承担一定风险!就像那个孙三娘的丈夫一样,在火车上被警方的人逮住,后来还不是得找人弄他出来,真是烦人!” “不说那些扫兴的事了,子豪,”苗百全说道,“你辛苦一天了,现在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作呢。” “是的,你回去吧,”苗百俞也说,“此间大事一了,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当然,丁花是要和你在一起的,现在谁也无法将你们分开,你呢?我不用对你多说,只一条,对丁花好点!”说这话时,子豪明显的感到了苗百俞的苍老,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慈祥! “我会对丁花好的,伯父放心。”子豪说道,发自肺腑的说道。 他抬脚刚要迈出大门,苗百俞突然说道,“子豪等一下,听听谭辉他们怎么说。”子豪一愣,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轻捷脚步声,谭辉和费青出现在了门口。 “苗老,对不起,”谭辉一进来就向苗家二老说道,“我和费青兄弟没能完成任务,那位朱先生在半道被他们的人接走了。” “没关系,这也在预料之中,”苗百俞安慰道,“那接他的人长什么模样?” “报告苗老,我们没看到他们的模样。”费青低头说道,“他们在暗处!” “他们在暗处?”苗百俞笑道,“你们不也在暗处吗?难道你们跑到聚光灯下去跟踪朱子民了?” “那倒不是,”谭辉有点脸红的说,“我们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跟踪朱先生,自认为没有被他发现,我从朱子民走路姿势上看,他似乎一点不为自己夜行的安全担心,他可以说走的很从容,那时我就疑惑,他是否有恃无恐,但看样子,他又不像是身俱武功的人,他刚走到一拐弯处,我们停了下来,想等他走远一点再去跟上,以免他发现后面有人,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人的说话声,‘谢谢苗家的朋友相送,现在我们来了,二位请回吧。’” “你们没看到人,只听到了声音?”苗百全皱着眉头,“那声音可有特别之处?” “没有吧,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声音,”谭辉想了想说道,“那声音听上去,好像带着笑说的,也很客气,费青兄弟当时问了一句,你拿什么来证明你是朱先生一起的呢?那人笑着说道,我拿不出来,现在太晚,民政局关门了,我拿不到证明了。 子豪听到这里,不禁莞尔,苗家二老也笑了起来,“费青兄弟,是否后来还是朱先生自己说他们是一起的,你们这才回来。” 费青点头称是,谭辉说道:“在朱先生说了他们是一起的之后,我们觉得再跟下去就没意义了,而且还显得失礼,就返身回来了,走时还听到那人长声吟着什么沧浪之水清沧浪之水浊之类的古词句。” 苗百俞笑了笑,叫子豪谭辉他们自去休息,他要和苗百全再坐一会,再合计合计。 还有明天一天,我怎样才能把这消息送出去呢?子豪心想,我也得和自己合计合计。 一个晚上过去,合计了大半夜的子豪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早上起床时仍然茫无头绪。 昨晚尽管睡的很晚,但子豪一大早就醒了过来,他穿好衣服,对还在床上的丁花说道,“天还早,你多睡一会,我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别,别,你等着我,”苗丁花马上起床,“我们俩一起去,今天,”她笑着对子豪说,“我要你全天的陪着我,寸步不离,你作得到吗?” ‘当然作得到,”子豪斜眼看她,“只是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你以前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还寸步不离?上洗手间我保证也不分开!” “你好恶心,”苗丁花扁扁嘴唇,“当然是我的意思,我说一点甜蜜的话,你就不习惯了,是吧?” “有点,我这人不好,”子豪陪着笑脸说道,“天生的贱骨头,你多包涵。” “是有一点点,”苗丁花点点头,承认子豪的一点点贱,“呃,昨晚你们说那么晚,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个时候,丁花已经穿好衣服,她弯下腰,双手分别拿住被子两端,一扬一卷,粉红色的棉被犹如红色波浪一样翻卷起伏,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的子豪蓦地想到了那首宋词: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这是李清照将自己对远方丈夫的思念之情,刻画的淋漓尽致,子豪看着叠被的丁花,忍不住一阵怜惜,自己真的要去想法通知林峰他们,让苗家和警方这两股势力,在那个叫松岗林的小镇血拼,让苗家的巨大产业灰飞烟灭,让丁花的梦破碎一地吗?想到这里,子豪禁不住用手去搂丁花香肩,他作的选择太过沉重!他有点沉受不住,而将要给他扶持的,却是那样柔弱的一双肩膀! “喂,我问你话呢?昨晚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苗丁花嗔怪的挣脱子豪。 “哦,他们在谈生意上的事,”子豪说道,“和我没多大关系,你父亲说了,我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对你好点,一定听你的话。” “我们是不是最近有什么行动?”苗丁花问道,她脸色已变的严峻起来。 “我不知道,”子豪摇摇头,他心念一转,又对丁花说道,“丁花,我不能对你撒谎,昨晚我们确实谈到了行动,但我又答应过你父亲,不能告诉你,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子豪这样一说,有点出乎丁花意外,她看了一眼子豪,然后说道,“既然父亲不愿我知道,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不是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吗?走吧。” 子豪心里打鼓,丁花作为苗家的中坚力量,苗百俞他们不大可能在后天进行交易这样大的行动中将她排除在外,他说的怕消息泄露这个理由显然站不住脚,要么就是丁花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或者就是苗百俞会随后悄悄告诉她的,眼下,这层窗户纸还不能捅破,子豪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两人走出房间,来到了竹林之中,滇南地带清晨一向多雾,将竹林里面浸染得湿漉漉的,丁花将头倚在子豪肩上,像只柔顺的小猫,子豪嗅到那股清新的发香,忍不住的用力嗅了嗅,这样一用力,头就自然的向前探了探,在那晨雾深处,有个人影一下进入了他的眼帘,他一见之下,不由得在心里大叫一声:有了!在他和林峰朱奇之间,终于有了一条崭新的联系纽带! 这个人影被子豪看的分明,正是昨晚提醒他前方有诈的哑巴吴生! 第一百四十九章 风吹草动 思念如线,它无时不在牵引着你的心,朱奇心中,有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线条,或远或近,但都一样的厚重浓烈,有对父亲子豪的思念,那天在草田茶馆里和小茹她们决斗,他看到了费青从大湖深处摇船过来,他有一个感觉,父亲就在那边,但后来小强中毒负伤,他无瑕前去探查;另外就是对他儿时良师子民的思念,伴随着思念的还有一丝心痛,尽管人生无常胜过天气无常,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无常到那个地步,想起子民叔叔,朱奇心是有些空幻,不尽真实。 线稍长些,那头连着顺城,是对一号首长的思念,这个被他视为爷爷的老军人,在朱奇告别他时,朱奇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苍老,而在初次见到他时,一号聊发少年狂,在草地上和朱奇贴身肉搏,可能是自己让首长苍老加速的,朱奇很是内疚;再稍远些,那份思念是一种曾经温暖,那根线条曾经显得柔软可亲,它都美好得无法向人述说,现在成了一种煎熬,秀珍阿姨变得面目全非,谁能医治她的伤痕?外伤还有内伤! 最远的思念最长的线来自天边,跟其它线条不同,它是垂直向上的,那是对子杰叔叔的思念!有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子杰叔叔,还有和你一起的周闯叔叔,你们是否别来无羔?朱奇有一个没有对别人说和秘密,那就是子杰叔叔会定期的来看看他,在那一个空间,在他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和他说说话,而现在,他们有好久好久没有出现了,他们去了哪里? 能够排遣朱奇浓重思念的,是这两天,从顺城方面又来了一拔队伍,他们是来协助河城方面缉毒清匪的,里面好多是朱奇在基地见过的,里面有小强的哥哥小烈,小强的毒伤早已痊愈,他看到朱奇有点郁闷,就和小烈小五他们不停的和他说话解愁,丁一和绍俭他们秘密蹲守在河城各个路口,期待苗家的人能够沉不住气探出头来。小强他们回来后给林峰汇报了大湖那边竹林深处情况,可能是苗家狡兔三窟的其中一个窝点,但考虑到那里竹林茂密地型复杂情况不明,林峰拒绝了朱奇想去探查请求,那样前去,有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面对求战心切的朱奇,林峰告诫他道,重压之下,苗家的人一定会铤而走险的,那时再出击不迟。 现在林峰他们正坐在室内,朱奇被小强小五他们拉去玩一种风靡大江南北的纸牌游戏:斗地主!朱奇心里明白,这是小强他们想用这个游戏来排遣自己内心的忧急,不忍拂了众人的意,也强打精神,和他们斗得不亦乐乎,只是他虽然人在牌桌,但心游万仞,连出臭牌,被小五他们强迫在脸上贴满了白纸条,看上去,像一个装神弄鬼的巫师。 后来朱奇不干了,他想要撕下纸条退出战斗,可是小五他们不依,他们请林峰仲裁,朱奇退出战斗可以,但是脸上的纸条不能撤下,最起码得挂两个小时,朱奇不想和他们纠缠,抬脚开溜,小强纵身扑上,抱住朱奇的腰,朱奇童心大起,他一缩身,小强只觉得手中一空,朱奇也从他手中钻出,从他裆下穿过。小五见状,大叫一声好,也一下扑了上来,小烈不甘落后,他人影一晃,堵住朱奇退路,几个人嘻嘻哈哈闹住一团。林峰在一旁不住摇头,“军事重地,成何体统?” 这时,房门一下被人推开了,几个人一下停止打闹,是丁一和绍俭走了进来,“二哥,有点情况。”绍俭说道。 “讲。”林峰简短的说。 “我们看到苗红花带着几个人坐着一辆蓝色货车出了城,上了去和顺镇方向的公路。”绍俭说道。 “你看准了是苗红花?”林峰问道,“她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毫不顾忌什么的出城了?” “不是我看准了,是丁一兄弟看到的,”绍俭笑着说道,“苗红花是易容出现的,她装扮成一个中年男子,带人出来时鬼鬼崇崇的,但哪里逃得过丁一兄弟的火眼金睛。” “奇怪,”林峰看着丁一说道,“听说苗家易容术异常高明,怎么就被丁一兄弟一下识破了呢?丁一,你如此了得,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不是不是,”丁一面色有点发红,“能发现她,纯属巧合,巧合。” “恐怕不是巧合,”小五笑着说道,“而是苗红花身上,有种丁一兄弟熟悉的味道吧?” “这是严肃事情,”丁一脸更红了,“小五不要乱说,无稽之谈嘛。” 看到一向大大咧咧的丁一如此害臊,大家都笑了起来,林峰摆摆手,让他们几个沉寂下来。 “你看准了那是苗红花?”林峰问丁一,“确定不会看错看走眼?” 丁一点点头,“如果我看错了,罚我下辈子作和她一样的的女人!” “想得倒美!”林峰白他一眼,“作女人多幸福的一件事呀,你别作梦了,下辈子作女人?有下辈子吗?” “那如果这样,二哥,是不是他们将要有所行动?”小五问道,“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去和顺镇呢?他们不知道我们去那里明查暗访好多次了,他们应该远离那个是非之地才对呀。” “真真假假,谁说的清?”林峰说道,“也许他们就认准了我们不会再对已经去过的地方留心,才反其道而行之,不过,仅凭苗红花和几个人上车去了和顺镇,就断定他们将在那里有大的活动,还言之过早。绍俭,你们有派人继续跟踪吗?” “那是当然的,”绍俭说道,“一有情况就立即报告我们。” 林立点点头,“暂时最好这样,我们这一次是蓄谋以久,尽量争取将苗家一网打尽,同时搂草打兔子,最好对和他们进行交易的组织也一锅端了,这才叫完美。” “苗家不容轻视,”小强说道,“但我们还有一个更难对付的对手,兰小茹!” “这个死丫头!”林峰恨恨说道,“简直邪门,她一身本事哪里来的?她一到河城,就来我们这里示威,打伤老子的人,哼,等拿住她,我不抽她几个大耳光好好教训她才怪,不过,大人不和小人斗,朱奇,她就交给你了。” “二哥滑头,”朱奇不客气的说,“我知道你打不过她,不用找借口,我也打不过她!” “那实在没有办法,”林峰沉下脸,“一见面我们就用子弹解决,她再快,还能快过子弹?” “二哥不要,”朱奇有点着急,“千万不要对她开枪!同时也拜托各位哥哥,不要伤及到她的性命,我答应过她的妈妈,要把她带回顺城,我不能失信,除非我死!” “你说什么死不死的干啥?”小强责备朱奇,“我们不迷信,可是大战在即,还是要尽量少说这些不吉之言!我们答应你还不行吗?是不是,各位哥哥?” “就是就是,”小五率先答应,“小茹虽有恶行,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是个坏孩子,但也并非没有转变的可能,我答应小奇,决不伤她性命!但战场之上受伤难免,这我不保证!” 其他众人也纷纷表态,就连林峰也在叹口气后点了点头。 朱奇心中感激,他知道在战斗中战局瞬息万变,对敌方留情,那是何等凶险之事,无疑也是将自己命运交给别人,而众位哥哥,却都因为自己一言,而答应下来,真是兄弟情深无以为报。 “二哥,公安局的潘队长来了,”门口的一位值勤战士喊道。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警服的汉子就走了进来,他一脸胡须,看上去甚是剽悍有力。 “老潘来了,请坐请坐。”林峰连忙给老潘让座。他在河城这段时间,因工作关系,和老潘接触不少,对方的热情豪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打扰各位兄弟们了,”老潘倒不客气,脸上没有笑容,他神色严峻,“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据我手下兄弟报告,苗家会在明天和深城那边的人进行交易!” “哦,情报可靠吗?”林峰不动声色,“他们的交易地点在哪里,兄弟们探到了吗?” “如果情报无误,”老潘说道,“地点应该就在和顺镇!我的兄弟们已经看到了苗家二女儿苗红花带着人先期去了和顺镇。” 丁一和小五他们对视一眼,小五点了点头,证实丁一没有看错,不是靠闻着味道才认出了乔装改扮苗红花的。 “仅凭苗红花带人进入和顺镇这一点,也不能就此判断苗家就是在明天和那边的人进行交易呀!”林峰说道,“她们也有可能是去带走她们遗留在那里的东西呢,除非你们还有别的发现。” 老潘微微一笑,显得甚是亲切,“林二哥,你不知道,我们在苗家也安插了一个卧底!我就是刚刚才得到他的报告,才得以确定下来的,所以我才赶快过来,大家面谈,如何安排明天的行动。因事关重大,所以我没打电话,直接来的人。” “这样甚好!”林峰说道,“正好丁一和绍俭他们也看到了苗红花她们出城,向和顺镇方向而去的一幕,我们就好好商量一下明天的行动吧。如果情报属实,我们明天就可以收网捕鱼了,我在河城呆了这么久了,白吃白喝的,我老脸都快绷不住了。” “是呀,”老潘顺口接道,一下感觉不妥,连忙改口道,“不是,林二哥,我不是说你白吃白喝,我是说苗家在河城这里盘距多年,给河城带来了不可估量的坏的影响,现在时机成熟,我们也可以将他们一家绳之以法了,还河城一片净土!” 第一百五十章 吴生有声 “潘队长,我想问一下,”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朱奇面向老潘,“你拉安排卧底的那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这个---”老潘面有难色,他看着朱奇,“这位少年英雄就是朱奇吧,我早就听说二哥这里有一位少年高手,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他一下岔开话题,然后不露痕迹的接了上去,“至于你问到的那位卧底的兄弟名字,恕难回答,原因嘛,可能大家都想得到,这是为了那位兄弟的安全考虑。” “可以理解,”果然林峰点头说道,“以前我们也有自己的兄弟出去卧底,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往往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这就是为了保密起见。” “我问他名字,就是出于安全考虑。”朱奇少见的固执已见,让小强他们诧异的看着他,“大战在即,我们若不能知晓他到底是谁,在战场上,难免不会造成误伤,如果我们不明底细伤了那位兄弟,那真是太冤了,苦苦卧底那么久,最后却死在自家人手里,未免亲痛仇快。” 大家一听,这话倒也在理,都一齐看着老潘。 “朱奇小弟这样讲来,倒提醒了我,非常及时的提醒了我,谢谢,”老潘一拱手,“那我就将我这位兄弟的姓名特征告诉大家,他是一个哑巴,名叫吴生,是生日的生,不是声音的声,这点有许多人都会搞晕头,可能你们里面有人见过他的,对吧?” “哦,那个哑巴,”小五说道,“我见过他好像有两次,他好像反映迟钝,挺木讷的,” “那是他的表像,”老潘笑着说,“在潜入苗家之前,他可是我们队里的一个活宝呢,十足的话痨!这两年可把他给憋坏了,不过,事情很快结束,他到时不知会怎样来弥补他这两年的光阴,肯定会先说上三天三夜,才干别的。” “有可能,”林峰笑着附合老潘,“不过,他憋了这么久,还会不会说话可不好说了,说不定到时,老潘你还得从爸爸妈妈开始教他呢?”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有可能的,”老潘使劲点头,“那我到时又得头疼好一阵的了。”他从怀中拿出一幅地图来,摊开铺在桌上,“二哥,你来看看,我们明天怎样排兵布阵吧?” “和顺镇那么小,还要什么地图?”林峰嘴里嘟哝道,不过,他还是走到桌边,和老潘头挨头一齐谈论起来,小五小强他们也都凑过去,听着林峰对他们的一一安排。 朱奇没有过去,他有些落寞的靠在门边,看着外面,门口有两个执勤哨兵,他们看到朱奇,便友好的向他打个手势,朱奇笑笑,没说什么,回过头来,听到林峰在说,“老潘,那明天的情况先就这样暂定,到时,你带着你的干警们守住和顺镇西部出口,防止苗家人从你们那里突围,没问题吧?” “嗯,二哥放心,”老潘没有拍着胸脯,这时的他显出了一丝忧色,“那边,我倒很有信心,我担心的是我这位卧底的兄弟,他能不能从里面全身而退,这就难说了,我知道苗家对卧底之人的仇恨态度。” “你是说吴生,那问题不大,”林峰安慰他道,“明天战斗一打响,他自己也知道保护自己,你给我们打了招呼,我们也会对他多加留意的,不会伤害到他。” 老潘脸色开朗了些,“那样当然最好,你不知道,吴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当年是我让他去的,他没有推辞,一口应承下来,你知道我们军人最悲情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林峰有点不快,皱着眉头。 “是倒在了即将胜利的冲锋路上!”老潘说道,“只差一步,就可见到光明,” “你想多了,”林峰说道,“那位兄弟能在苗家蛰伏两年之久,自是机灵聪慧,你不用担心,回去好好准备,明天我包还你一活蹦乱跳的吴生。” “这样最好,”老潘展颜一笑,“林队长一诺千金,这下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兄弟们,争取明天晚上,大家开怀畅饮,共庆胜利!” “好!好!”小强他们也群情激荡,一同鼓劲欢呼。 老潘走了,林峰他们从刚才的激情中冷静下来,看到了处在欢乐之外的朱奇。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朱奇。”林峰问道。 “二哥,你你拿什么去保证那位老潘口中卧底的兄弟平安?”朱奇问道。 “我拿不出什么,”林峰说道,“但我不想看到老潘提到吴生的那副哭相,所以我只得说我去保证他的安全,至于保不保得了,那是另外的事。对于苗家明早在和顺镇进行交易,你好像不大热衷,执怀疑态度?或是怀疑老潘,河城的公安局长?”这话说完,林峰自己都笑了起来。 “有一点,”朱奇慢慢说道,“我现在有一点怀疑老潘,但我更担心他说那位吴生的安全,都怪我,*他说出了吴生这个名字,这样一来,我倒把吴生推向了断头台。”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林峰又皱起眉头,“他的那位兄弟,他会被杀人灭口?这从何说起?” “从卧底说起,”朱奇说道,“老潘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不敢妄下断言,但从刚才我问他卧底的人是谁,他先是岔开话题,说我如何如何,又说什么为了安全不方便告诉之类的话,我觉得他是在隐瞒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小强不禁问道。 “没有卧底!”朱奇说道,“他在被我问到这个问题之后,绕了个大圈子,最后说了吴生这个哑巴是卧底,因为在苗家那些有名有姓的人之中,吴生是个特殊个例,他是哑巴,说不出话,老潘为了圆卧底这话,只得说出了这个最具特色的人物来,如果老潘真有问题,那么他为了日后能在这里自圆其说,肯定不会让这个吴生活在世上,至于他为什么会对吴生这样熟悉,他就应当在苗家里面见过,在什么情况下见的?是不是在作苗家座上宾时见的?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这个老潘不大对劲。” “他在哪里表现出了不对劲的呢?”林峰问道,“除了有点大大咧咧的,其实他也算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就像我们的好兄弟丁一一样,是吧,丁一,你是不是也有问题?” “是的,我有问题,”丁一从刚才提到苗红花的窘态中走了出来,“我现在一直在想,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去去,”林峰笑着呵斥丁一,“哈姆雷特灵魂附体了?他是个悲剧人物,你要避而远之,以免上身!” “丁哥没有问题,因为他不是大款,”朱奇说道,“可我从老潘身上,嗅到了一股有钱人的气息,他太有钱了,在河城这带,好多人都说他挺有钱的,但据我所知,他也只是一个靠工资养家糊口的人,并没其他产业,也没一个有钱的岳母啥的。” “这太牵强,”林峰摇头,“说不过去,一个人有钱,并不一定就是坏人,你说他财产来源不明,也说不定他并没多少钱,那些老百姓就爱捕风捉影,觉得一个人当了个什么官,就一定有钱,老潘作为当地公安一把手,被别人认为有钱,也是正常的。” 朱奇一笑,不再言语。 这时,门外的哨兵跑了进来,“二哥,外面有个人一定要见你!” “让他进来就是吧,”林峰说道,“你们还怕他伤了我吗?你看这里,天下高手,十有**都在我旁边,试问谁能伤我一根毫毛?” “不是,”哨兵陪着笑脸说道,“那人衣衫破烂,口词不清,只说要见二哥,我不知他是要找他哪个二哥,是找一起要饭的那个,还是要找一起偷鸡的那个?”这个哨兵一本正经的说道。林峰平时和下边兄弟们嘻哈惯了,下面的也不太把他当回事。 小五朱奇他们一听,脸上变色,小五风一般的掠了出去,后面跟着朱奇小强他们。 没错,是吴生,刚刚还在被他们议论的哑巴吴生! 吴生看到从房间里面一下出来这么多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呆呆看着众人,哨兵没有说错,眼前的吴生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倒不是说他穷困潦倒,而是他不知是从什么地方穿越而来,以至衣服被挂破了,肩部背部还沾有茅草什么的。 “小---五!”他在人群中看到高出一头的小五,结结巴巴的说道,面露喜色。小五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吴雨生!”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是林峰,他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有几分惶惑有几分畏缩的男人来,两年多了,没有半点音讯的吴雨生! “二哥,”吴生走向林峰,“二哥,我回来了,”这时的他,好像逐渐恢复了连续说话的功能,但仍有些不大自然,一字一句的,如牙牙学语的儿童一样。 “你还知道回来呀?”林峰冷笑道,“我还以为苗家的米饭,把你养得乐不思蜀了呢?” “不敢,二哥,我时间很紧,”吴雨生说道,“我还得赶紧回去,不然他们会起疑心的,我来告诉你们一句话,是那位林老板叫我传话过来。” “传什么话?”这是第一次听到并确认父亲尚在的消息,朱奇再也控制不住,一步上前,站在吴雨生面前,“我父亲叫你传什么话来?”他声音颤抖不能自己。 “你是他的儿子吧,你叫朱奇,是吗?”吴雨生看着眼前这个激动不已的小孩,“你父亲说了,我还是对二哥就吧,二哥,你父亲说了,呸,我说晕了,不是你父亲,是林老板,妈呀,我两年多没说话,真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吗?”吴雨生使劲捶打着自己的头,旁边众人又气又笑。 “小强,给他端杯水来。”林峰没有发火,他向小强说道。 “不用了,”吴雨生恢复了平静,“林老板叫我告诉你们,他没有死,明天苗家要和深城的沧浪之水组织进行毒品交易,地点是在---” “在和顺镇吗?”丁一抢先说道,“我们已经提前得到这个消息了!” “和顺镇?”吴雨生有点摸不着头脑,“谁告诉你们是和顺镇的?不是,林老板那里得到的消息是松岗林,与那个和顺镇方向相反,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心路历程 生命是船,它在岁月这条不知终点的长河中漂流,吴雨生这条小船注定要比别的小船经历更多风浪和险滩,他在成为和子豪一样的死士之前,也有一段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顺风顺水时光,他自幼好武,性格豪爽,身边有一群朋友,整日称兄道弟,处处以义字当先,然而,这世上最不可靠的或许就是兄弟了,所以有一天当雨生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老婆和自己平时最为相信的一个兄弟躺在一张床上时,顿感一种信念被彻底击溃!一对白花花的赤身男女,一个是他最爱,一个是他最信!看着这样的心凉心动魂,他还能去相信什么最爱什么? 他一言不发,他拿起了刀,用鲜红浸染了雪白,他是练武之人,心中自是对名节看的很重,大丈夫既然难保妻贤子孝,自己就要在祖宗面前清理门户,毫无悬念毫无分歧的,他被送到了洛城监狱,等待着被执行注射死刑的命运,他视死如归,这早在他下刀之前就已预知到了的结局。 在他将被行刑的前个晚上,一个神秘的人,一双神秘的手,将他从洛城监狱捞了出去,而在第二天,一个蒙头蒙面的人被执行了死刑,随着一剂巴比妥类药物的注入,这人的魂魄开始出窍,再随着肌肉松弛剂和高浓度的氯化钾的进入,这人的心脏加快停搏,在数秒内,一个人,一个叫吴雨生的名字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如同林峰和子豪对话的翻版,吴雨生原本已经有了抱死之念,并一直泰然自若,但在林峰出面将他从监狱里面领出之后,吴雨生的心态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就如同好多自杀而没成功人的心态,他们同死神擦肩之后,会更看重眼前的“活”,彻底将“死”抛之脑后,吴雨生同样如此,他感激林峰给他的第二次生命,答应林峰的要求,去潜入苗家,找个机会得到苗家赏识,暗地里为林峰他们提供情报作为内应,但林峰他们没有想到,潜入苗家的吴雨生就真如游鱼入海,或是潜得太深,两年多了,连泡都没出来冒个,林峰有时甚至认为他已经死了,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了。没有想到,今天他又冒了出来,还带来了另一个新生班的死士消息。 林峰冷冷的看着吴雨生,吴生这个名字不是他的产物,林峰原本为他取了另一个风花雪月的名字:谢之生,原意是要他记住他林峰的恩德,因为林峰,他才获得重生机会,不要忘本,哪料到吴雨生一入苗家,如泥牛入海,一下无声无息,今日一见,才知道他不但私下改名为吴生,而且扮起了一个沉默是金的角色,成了哑巴! “兄弟,这两年混的不错呀,”林峰上下打量着吴雨生,“面色比当初在监狱里不知要红润多少,还学会了一门外语:哑语!”林峰用手势上下比划着,有些不伦不类,小五他们见了,想笑而不敢笑,“你为什么要当起哑巴来呢?不说话了,想玩深沉吗?” “二哥,松岗林!”吴雨生异常执拗,他不理睬林峰的嘲讽,“那个和顺镇是个幌子,是个诱饵!” “我父亲为什么不出来告诉我们?”朱奇站在林峰前面,向吴雨生问道,“他托你来传话,那他呢?是不是被他们怀疑了,软禁了起来?快告诉我!” “也不算是软禁,只是那个苗丁花和他形影不离,他脱不开身出来。”吴雨生说道,话语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的结结巴巴,而变得利落起来。 “他和苗丁花形影不离?”林峰问道,“那他又怎样找到机会来给你说的,难道你们谈话的时候苗丁花就在一旁,听的眉开眼笑?” “没有,林老板是利用上洗手间的时候,才悄悄告诉我的,他们再如胶似漆,上厕所总要分开一下吧?”吴雨生说道,“那是在今天早上天刚刚亮,竹林中浓雾弥漫,我在昨晚已经得知他们四人要谈到即将进行交易的地点问题,所以早上一早我就在他们房间外面等着,我知道现在的他可能没有多少机会送出这个情报,而我则要相对容易一些,所以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接近他,而且还不能让别人发觉,幸好我是个哑巴,平时也没更多人看得上我注意到我,”说到这里的吴雨生有意无意的抬高了一点声音,以在力辩林峰对他的斥责嘲讽。 这时的林峰却微微一笑,显得脾气甚好,“你凭什么让林老板相信你是我们的人,或是他信得过的人呢?要是你起了投机心理,将林老板说与你的话又转身说与苗百俞他们听呢?岂不是又给苗家立了头功?” “因为我值得他的信任!”吴雨生稍稍昂起了头,“可能你们不知道,昨晚我救过他!” “昨晚出过什么事吗?”丁一在问,几个人的目光全都注视在吴雨生身上。 “昨天苗百俞给我们排演了一出无间道的大戏,”可能是受到众人如此的重视,吴雨生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他脸上甚至挂起一丝笑容,“苗百俞要求我们几个,有从顺城逃亡过来的张通,他的侄女小茹,王妈,王平,还有我,当然这里面还少不了一个重要角色,扮演警察的人,我听到苗百俞在叫一个姓潘的人来扮演警察头目,再找一些人来扮演警察----” “老潘?”丁一,小强他们闻声站起。吴生看到他们这样,不禁愕在当地。 “等等,”朱奇说道,“那个姓潘的人是不是一脸胡须,嘴角边有一颗黑痣?如果是这个姓潘的,那他就不是扮演警察,他本来就是真的警察,真的队长了!” “是的,他真是如你所说,脸上有浓密胡须,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警察我不清楚,”吴雨生继续说道,“但我看到他跟苗老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有几次,他也看到过我,有一次还开过我的玩笑,说我真是有福之人,说不出话,不怕雷劈,苗百全顺口就说,霹雳一声震天响,走来好汉潘队长,领导我们闹革命,此时吴生胜众生。” “拣重要的说,”林峰没有随着众人一起笑,他神色严峻,“是不是苗家的人还是没有完全放松对林立的考验,想用老潘这张牌来套林立的话,看林立是否忠于苗家,对吧?” “情形大概如此,”吴雨生点头说道,“当然,从这也大概看出苗家是准备孤注一掷了,在那个山洞里,我们见到了苗家的毒品的藏身之处,而在以往,这绝对是个不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接着,吴雨生简短的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众人。 “这里面出现了一个大隐患呀,”听完吴雨生的述说,众人一时都陷入沉思,林峰第一个开了口,“朱奇,你说说这个大隐患是什么吧?” “是人!”朱奇说道,“现在看来,老潘无疑是个隐患,但二哥所说的最大的隐患,我不知是不是说昨天晚上陪老潘一同前去的那些警察,也就是说,那些一同去的人,是真的警察还是苗家的人?在这点上,我更倾向于那些人是苗家的人,不是警察,就算老潘是警中败类,警察队伍中也难免有几个害群之马,但我还是认为,大多数还是好的,人间正道永在!” “事到如今,这也是我所期盼的了,”林峰长叹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算了,雨生,说说你这两年的心路历程吧,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差点成了赵巧儿送灯台,一去永不来的一个人了。” 一声“雨生”让吴生心头一热,这是林峰认可了他的信号,他朝林峰感激的点点头,“二哥,我真心的感激你将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我欠你的恩,我一直记得,可是你知道,一个人在这世上,他会遇到许多的人和事情,他的心路历程是曲折迂回的,还记得两年前那次冬瓜山战斗吗?” “当然知道,那次是我们和苗家两个儿子带领的土匪进行刺刀见红的战役,你在那次战斗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呀,当然,那是在我们的配合之下完成的,对吧?”林峰说道,“那次战斗我们大获全胜,击毙了苗家的两个儿子,你在我们的配合之下,舍命抢走了苗家老大的尸体,从此,我就想你会被苗家的人视为心腹的,到底是不是这样,因为你的消失,我就不得而知了,你说说吧。” “苗家老大名叫苗如虹,听上去像一个女人名字,实际上他是个爷们,”吴雨生静静说道,好像在他眼里,林峰等人凭空消失,他在和那个苗家老大隔空对话,“你们不知道,我刚一进入苗家,就喜欢上了他,他为人义气,性格豪爽,跟我在出事前颇有相似之处,我们很合得来,那时的我,还没有成聋哑人,二哥的大恩我一直铭记在心,当然这些我不会对任何人讲,只是有一点,二哥,我在入苗家名册时,没有用你给我的名字,我沿用了自己的名字,省略了中间那个‘雨’字,名叫吴生,在那次冬瓜山战斗中,老大在被二哥的人一枪击中时,我当时的心一下冰凉,寒意浸遍全身,所以我使劲扑了上去,想看看他是否真的一枪毙命?这个时候---” 陷入了回忆之中的吴雨生没有说“那个时候”,他似乎觉得两年前的恶战至今仍历历在目,近在眼前,“我听到身边的流弹在嗖嗖穿过,我没顾上这些,抱着老大的身体就往外冲,那时,只觉得他是受伤过去,我想找个地方医治他,结果,在途中,我听到一声巨响,一枚手榴弹在我旁边爆炸,我当时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想大叫一声,却没能发出声音,我恍若不觉,冲到外面,苗百俞他们的人接应上来,我把苗如虹递到他父亲手里,才觉得自己有点不对,我明白,自己被爆炸声震伤了声带和耳膜,惊奇的是,我并没对自己的这些遭遇难过,我只是看着已经死在他父亲怀中的苗如虹,顿觉脑中空空如也,在那瞬间,我不想再说什么了,也不想再听什么了,就这样,我一半天意一半人为的成了聋哑人,后来几天之后,我恢复了听觉和说话的功能,却再也没了兴致给人说起,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哑巴吴生,彻底的对这个世界保持沉默。” “而那时的苗百俞尽管伤痛欲绝,”朱奇小声问道,“但他肯定也记住了是你将他儿子尸体从战场中抢回来的,从此,苗家上下对你都刮目相看感激不尽,是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时间天敌 是的,吴雨生淡淡的微笑一下,似乎回想起了那时荣光:万千宠爱在一身,其他武士无颜色! 我由于无惧生死,在枪林弹雨中将苗如虹的尸体抢回,那时的我情急之下根本不能自己,所以一点没有想到有二哥的人在一旁配合,才让我成功突围,苗百俞接过他儿子的尸体老泪纵横,悲痛之余,也从此记下了我这一号人物,从那时起,我在苗家的地位不说举足轻重,至少也是人人敬仰。觉得自己如鱼得水幸遇明主了,当然,我并没有完全忘记二哥给我的任务,所以时常为此苦恼不已,在过去几天之后,我发觉自己的声带和听力都已经恢复,但我为自己的处境而苦恼,想静下心来想想将来,所以仍旧装出一副聋哑人的样子,同时心底存了点私心杂念,我要让苗家的人看到,我就是因为他们才落到又聋又哑地步,想苗家对我会更好一些,嘿嘿,说到这里,吴雨生一阵苦笑。 “这种状态持续了多长时间?”林峰问道,“或者直到现在,你还是他们手中的一张王牌?” “多长时间?”吴雨生似乎默念了一下,“应该有一年时间吧,在这段时间里,我应该说过得很幸福,可以说是在苗家,我已经颇有些乐不思蜀了,他们一家人都对我很好,我真想就此继续下去,在苗家终老一生,其实现在,我还是算得上他们苗家的一张好牌,王牌是不敢当的了,只是一想到二哥的手段,我还是有些害怕,再加上我自己还有一定的心理底线,我知道做人要懂得感恩的道理,所以我常常纠结于此,成天苦恼迷惘,有时就用酒精来麻醉自己,一天浑浑噩噩的,慢慢的,随着时间的侵蚀,我感觉到自己在苗家也不是那样受宠了,你们可能还没感受到时间的可怕之处吧?” “时间有可怕之处吗?”林峰皱着眉头,“日子一天天的过,我们将慢慢变老,这是自然规律,我不觉得它有什么可怕?只有那些虚度光阴庸碌一生的人才知道时间的残酷!” “二哥,有些事你没经历过,”吴雨生微微一笑,“所以你体会不到那种感受,打个比方,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版本的山盟海誓,我从不怀疑那些誓言出口时的虔诚和发自内心,而那些誓言到最后能够兑现的寥寥无几,为什么呢?不是他们自己想要违背诺言,而是时间流逝,有许多东西发生了改变,苗家的人对我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时间一长,他们陆续又有新鲜的血液注入,我就感觉到自己没那么受欢迎了,当然,他们还是对我不错的,只是我自己觉得和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有了差别,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对苗家人有了一种恐惧之感,你们还记得那个庄元吧?” “怎么会不记得呢?”小五冷冷的说,“他现在应该还在病床上躺着吧?那个小黑真下得了手,你当时在场,怎么也不出手阻拦一下呢?” “是的,我当时在场,”吴雨生点点头,“我本想上前阻止小黑,那时苗百全也在,他笑呵呵的看着小黑折磨庄元,我瞟了一眼苗百全的表情,看到他眼里闪耀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这种表情吓住了我,因为那时的我正纠结于苗家的知遇之恩和二哥的重生之德中,我怕我一上前阻止小黑,阅历颇深的苗百全立即就会怀疑我的身份,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避免看那血淋淋的场面,我找个借口溜了出去,然后在一个角落处吐了一地。” “那个晚上,就是庄元受小黑折磨的那个晚上,是否就是你的一个分水岭?”林峰说道,“从那个晚上,你终于决定要向我们靠拢了,哼,苦海既然无边,回头也不一定是岸!”他脸色甚是严厉。 “二哥,让他先说下去吧,”朱奇有些不忍,他对林峰说道,“他回头是有些晚,但好歹总算回头了。” “我知道二哥的手段,”吴雨生昂首说道,“就是那个晚上,我也没有下决心向你们靠拢,因为那时的苗家势力如日中天,我还真有点怀疑你们能否斗得过他,我受过双方的恩,为了不负任何一方,所以我差点想要出走,离开苗家,也离开你们,但后来一个人的出现,又让我抛弃了出走之念。” “那人是谁?”朱奇问道,“你不会是说我的父亲吧?好像他不能影响你什么吧?家父农民出身,虽是身体强健,但并没习武,可以说并无过人之处。” “话可不能这么说,”小五说道,“小奇,你可小看了你的父亲,他是没习过武,但一颗心正义凛然,是非分明,我和他只有几次交谈,但令尊的人品性情深让我佩服!” “是的,小五说的不错,”吴雨生也这样说道,“我有同感,但那个影响了我的决定的人真不是你的父亲,那个人是小五!” “是我吗?”小五笑了,“我还没想到我能作为你的引路人呢,听你这话,我恨不得自己拍着自己肩膀说小五,真有你的!” “小五,我说这些真是肺腑之言,”吴雨生诚恳的说,“你还记得那天你闯入山寨时的情形吗?那时的你身陷重围,插翅难飞。苗百俞胜券在握,和你约法三战,你孤身一人,明知难以突围出去,但仍神色不变,比武时,武技和武德更是让人折服不已,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你的气度和丰姿,那时当苗百俞叫我和你比试第三场时,我的目光和你曾有过短暂交流,那时的我就想下决心,助你突围,你现在是否还有一丁点印象?” “是的,我想起来了,”小五说道,“只是那时我还不大清楚你目光的用意,我作梦也想不到,你曾经是我们的人!但是后来苗丁花接替了你,和我进行了第三战,甚是侥幸,我逃了出来,雨生,在那一战中,你可看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没有,”吴雨生摇摇头,“从场面和结局上看,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今天早上,林老板为了避免你们对我的不信任,就对我讲了那天的比武情形,是他叫,不,是求!求苗丁花协助小五逃走,这才有了小五你的胜利大逃亡,小五,是这样吧?” “是的,我也一直在怀疑这道,“从哪方面讲,苗丁花都不会放我一条生路的,今天总算得到一个圆满的解释了,二哥,看来那天我的推断没错,是林立救了我!” 林峰没有立刻回答,他又上下打量了吴雨生一眼,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人一样,“你好像说过,那个山洞的毒品藏匿之所已经被你知道,我们如果现在抢先一步,将那里面的毒品转移出来,你说这样是不是要了苗家老命?” “那个藏毒之所我是知道,”吴雨生点点头,“不过,二哥想要现在去将它掏出来,可能已经晚了,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那毒品在我们一行人离开山洞之后,马上就有苗家的人将它先转移了出去。那个藏匿地点是个天大的秘密,在我们一行人都知道以后,苗百俞不可能还让它留在那里,他一定早就想好了办法,在我们看到以后,消息难免泄露,但是谁去转移那批货呢?我作个大胆估计,就是老潘他带来的那一伙人,昨天晚上,在他们看到我们援兵到时,顿作鸟兽散,当然这是一个假像,在他们散去后不久,就会马上集中去了那山洞,趁着夜色,转移走了那批毒品!” “那这样说来,这批毒品现在去了哪里?”林峰沉吟道,“除了老潘和苗家人之外,谁也不知它去了哪里?我们将从何处找起?” “还有它知道!”朱奇说道。 “他是谁?”林峰问道,“他会告诉我们吗?” “它是松岗林小镇!”朱奇说道,“它不会主动告诉我们,但我们会去问它,去缠它,一直到它肯说为止!” “事到如今,也只能明天去问松岗林了,”林峰对吴雨生说道,“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为了避免苗家人的疑心,你恐怕还得回去一趟,在那边配合林老板,现在我也没什么具体任务下达给你们,一句话,你们要见机行事,明白吗?” “明白!”吴雨生一个立正,“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一定会配合并保护好林老板的安全,二哥放心!”说完,吴雨生转身就走。 “等等!”朱奇突然叫道,吴雨生一下回过头来,愕然望着朱奇。 朱奇走到林峰身边,“二哥,我们还是告诉他吧?” “那是你自己的事,”林峰**的说,“我管不着!”他头扭向一边,不看朱奇和吴雨生。 吴雨生愣在那里,不明白林峰和朱奇说的是什么事情,如坠云雾之中。 “是这样的,”朱奇走近吴雨生,“在你之前,老潘先来找过我们,他说他有一个手下兄弟在苗家卧底,但我们感觉他在撒谎,他并没有人在苗家卧底,在我们一再追问之下,他才勉强说出了一个名字,我们想到他为了避免事后露出马脚,一定不会让这个人继续存活下去,而那个人是谁呢?老潘他说出了你的名字!” “啊?!”吴雨生一声惊呼,“有这样的事?” “所以吴大哥,你一定要小心老潘!”朱奇神色严肃,“如果没有必要,我建议你不必再回苗家!” “朱奇,你不要感情用事,”林峰摇摇头,“他如果不回去,苗家的人会不会起疑心呢?那样,你父亲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的,你好好想想吧。” “我要回去!”吴雨生说道,“我自己会小心老潘他们的,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告辞!”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还珠叔叔 无独有偶,当朱奇思念他那远在天边的子杰叔叔他们时,兰小茹也在思念她那从未见过面的爸爸,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犹如画中人,这是在照片上她父亲留给她的唯一印象,刚开始时的梦中相见,形象大抵如此,尽管是在梦中,小茹也能真切的感受到父亲那浓浓爱意,他不多说话,只是告诉小茹如何改进一些练功方面的缺陷,到得后来,小茹注意到父亲的衣装有了微妙变化,有时不再是一身雪白,而换成了青色长衫,脸色微微发红,就像刚醉过酒,小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父亲为何这样,父亲笑而不答,在那微笑后面,小茹似乎感到了他在忍受什么痛苦一样,她心下担忧,于是追问,而往往这时,父亲的影像一下消失,不复再来。 这些小茹没有告诉她的叔叔张通,也正如朱奇没有将他与子杰梦中相见情形告诉他的任何一个队友一样,梦是最脆弱无比的,他们都有同一个担忧,如果知道他们的梦的人越多,这梦就会越快醒来,而这是他们最不情愿看到的一个场景! 有好多天都没有梦到自己父亲了,小茹心想,他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吗?难道他所在的那个幽幂世界,依然还有着纷争和厮杀吗,灵魂不得安息? 清晨的第一丝晨雾爬上了小茹所在房间的窗沿,透过窗户,小茹可以看到窗外茂密旺盛的竹林,她一向坚持早起,完成她每早的必修课,打坐练气,这是父亲告诉过她的,他打了个很形象的比方,小茹的这一身神功,就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样,而借给她使用的一个条件,就是要求她每天晨练,风雨无阻,如果她作不到坚持不下来,那这身神功就会散于无形,她威震四方的兰小茹,就会变成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丫头兰小茹。 小茹穿好衣服,她走向自己常常练功的那簇竹林,跟以住静悄悄的环境不同,今天早上,这里多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他看着由远而近的小茹,一动不动。小茹一呆,她看到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影子,她疑惑是梦,不敢走的太快,也不敢仔细的看那张脸,她既怕梦瞬间破灭,又怕那张脸不是梦里熟悉的那张和蔼的面容。 “是小茹吗?”小茹心中一凉,不是那个声音,这个声音带有一种不确定性,就像这人也不大拿得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兰小茹,声音充满疑惑。 “是我,你是谁?”小茹抬起头看着站在竹林边上的白衣人,她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庞,不是父亲张昭的,但和父亲非常相似,儒雅俊朗眉清目秀,她心里一阵激动,“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 “你是小茹,那么你的父亲是张昭吗?”从这人的声音里,小茹听出了一丝颤抖,就像一个多年未中过奖的彩民,在看着电视上直播开奖结果一样,前面的数都对上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位数字,大奖就在眼前,但也有可能又是南柯一梦,听最后一位数字的过程备受煎熬。 “是的,”小茹仿佛受了传染,她心里有如小兔乱撞,“你是我爸爸的那个兄弟吗?就是小时候送出去的那个他最小的弟弟?你是我的叔叔,失落多年之后重新回归的还珠叔叔?” “是的!我就是你的还珠叔叔!”张明在得到确认以后,再也抑制不住,他一把上前,将浑身颤抖不已的小茹搂在怀里,“我是你的三叔,我叫张明,前两天就听苗老说过张通带着一位神通广大的小姑娘来到河城,说是我大哥的女儿,可根据我的了解,大哥是没有子嗣的,我心中一直疑惑,怕其中有诈,所以一直没来和你们见面,想暗地看看再说,没想到,你真是大哥的女儿,还这么美丽这么有本事!”张明喜不自胜上下打量着小茹。 “你一直对父亲他们有了解吗?”小茹一下退开两步,看着她的三叔,“怎么爸爸在世时,你们一直没有交流,到现在爸爸死后,你却一下冒了出来?” “小茹,这事说来就话长了,”张明说道,“可能你也知道,我们张家那时因为家里贫穷,生活难以为继,你爷爷不得不把最小的我送给了别人,一个收破烂的中年男人,像收破烂一样带走了我,但这不是我的新生活开始,在其中一天,因为他的境况比我们家也好不了多少,我像根接力棒一样又遭易手,这一次运气不错,一个有钱人家收养了我,供我读书,我也还算争气,考上了大学,后来在分配工作时,那户人家问我想不想回老家,我摇了摇头,一个被从家里抛弃的孩子无论如何是不会原谅他的家人的,我坚持自己想法,要求来到这山高皇帝远的河城工作,命运女神又一次眷顾了我,我分到了河城海关,当了一名不错的公务员,我自小家贫,所以比一般人更懂得奋斗争取,到后来,我的境况慢慢好了起来,这个时候,人的心绪也发生了改变。” “什么改变?”小茹问道,“是不是在你境况开始好转起来时,你才想起了血浓于水这个成语,才想起这个世上还有你的父母的你的两个哥哥?”她的话里,带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也算是吧,”张明对小茹的嘲讽不以为意,“在有一年时,我悄悄的不为人知的回了趟老家,才得知,我的爸爸妈妈,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早已过世,在我去的那时候,我的姑母又去世了,在老家,我见到了你的父亲和你二叔,他们在给姑妈料理后事,我从旁人那里得知,你父亲和你二叔,那时已经在黑道上小有名气,以心狠手辣著称----” “那些人在胡说八道!”小茹冷冷的说。 “是的,那些人不懂丛林生存法则,”张明继续说道,“我当时有点动心,想去认我自己的两个哥哥,可是后来,我没有那样去作,小茹,你知道,我现在是一名政府工作人员,如果传出去说我和黑道上的人有亲属关系,这会对我未来的发展影响很大,所以我那次悄悄的就离开了,但我人离开,并不代表我不再关心他们的一切情况,对他们的大致情况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我也知道随着他们在那里的声势逐渐加强,他们愈会成为警方的剿灭对像,我开始暗中为他们的将来着想---” “是不是在这个时候,你已经认识了苗老他们一家人?”小茹说道,“你有心给他们两边牵线搭桥,让他们强强联手,那个苗翠花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才去的顺城,阴差阳错,在顺城被那个朱子杰一刀封喉,死于非命。” “不完全准确,”张明说道,“你父亲那边,我从未出面,因为我暂时还不想他们知道还有我这样一个小弟,我只是给苗家提供了你父亲他们那边情况,撺掇他们和你父亲联手一体,共御外患,至于我和苗家,是一种很自然的正常关系,苗家常常有许多货物要过海关,而我正好是负责那一块的,熟识起来速度很快,再加上苗老为人豪爽,对朋友出手尤其大方,所以尽管可能苗家在国内口碑不太好,但在河城当地,仍属于社会名流,影响边很大。” “那现在风声鹤唳,警方对苗家已经形成包围之势,”兰小茹说道,“你和苗家的人往来频繁,交往甚密,不怕引起警方的注意吗?” “有一点害怕,不过我们海关和公安属于平行关系,不是上下关系,”张明笑了笑说,“而且就算我们上级主管部门的人,和苗家关系也是相当的好,当然,现在我肯定是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你没有去找过二叔吗?”小茹问道,“我想假如他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在这里,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我没有去找他,”张明摇摇头说,“我想先来找你,给你说明情况,现在这个环境下,我暂时还不方便去与他联系,但是我一直在为他将来考虑着的。” “现在他不是傍上苗家这棵大树了吗?”小茹说道,“除了与苗家共存亡共进退外,他没有其他的路好走了,对吧?” “小茹,你知道吗?”张明看看四周,然后小声说道,“苗家这棵大树可能存活不了多久了,这棵树危在旦夕,我给他重新找了棵大树!” “这里遍地竹林,”小茹一指四周,“哪里来的大树?哦,你是指那个来自深城的贩毒组织:沧浪之水吗?” “正是!”张明的脸一下变的阴戾起来,“我已经和那边的联络人初步谈好,他们答应了我的要求,但是,要我也答应他们的一个条件,”张明停住话头,看着小茹。 “什么条件?”小茹困惑道,“是不是将对苗家不利?你答应他们了?” “是的,”张明说道,“我答应他们,在明天的交易现场,助他们一臂之力,小茹,到时还需要你,你有绝世神功,所以你的任务更重!” 第一百五十四章 竹林密语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张明的眼里闪过一丝丝冷酷,小茹,他低沉的说道,“你还小,没有经历,就不能体会到人在一无所有时的那种凄凉和绝望,小时候的印象特别深刻,你爷爷他们养了我们弟兄三人,再加上不知为何,我们三兄弟的饭量都大,所以每顿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你奶奶每次吃饭时,总是眼睛湿润,因为我们吃饭时,锅里总要剩下一星半点的稀饭,那是谁也不愿再去动的,我们总想把它留给另外人吃,而宁愿自己少吃一点---” “这些我想像得出来,三叔,”小茹不愿听那些久远的凄惨往事,她说,“你说为了二叔,我们得从背后捅苗家一刀,老实说,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或是不好,只是你不是和苗老他们相交多年,这样让你们情谊毁于一旦,值得吗?” “我那样作,是有点不大光彩,”张明说道,“为了二叔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是为了我,还有你,这就值得了,你明白吗?” “不大明白,”小茹摇摇头说,“你说来听听,事情只看结局,不看过程光不光彩。” “为了我是因为我想趁此机会立功!”张明微微一笑,“由于前段时间和苗家走的太近,我的上级已经告诫了我,当然,小茹你不大明白这个仕途方面官场方面的玄机,我的上级能这样说我,那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自己人,他告诉我,现在有个很好的晋升机会,就看我能否把握得住?能否在竞争对手中异军突起,拿出过得硬的东西来,要是我能帮助警方把苗家这条老虎擒住,这将是我最好的政治资本!” “哼,原来这样,”小茹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是为了我呢?我不稀罕你所向往的一切,但倒也想听听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小茹,你不为你的将来考虑吗?”张明看着小茹那白里透红的小脸,“你还小,尽管有一身本事,如神来之笔,但你终归要长大,成人成家,不可能永远四处漂泊,三叔的意思,就是这事完后,你就在三叔这里定居下来,三叔当你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弥补你未曾享受到的天伦之乐,你可能还不知道,三叔已经结婚,你的三婶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她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 “这个不用,”小茹猛的摇头,“此处完事之后,我有地方要去!我的未来不用三叔费心。” “你还要去哪里?”张明一脸愕然,“你还有哪里可去?回顺城?找你母亲?” 不是找我的母亲,小茹心想,我要去找找我的父亲,我的爸爸,这么多天,我都没有见到你了,我要去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去看看,我要千里寻父,在那个叫住老井房巷子去看看,那巷子的68号是否已经断壁残垣芳草凄凄了,但这些,我是不会对你三叔说的,我只能对你说,小茹对张明说道,“我不是去找我的母亲,我要去找另一个人,这人是谁,你就不用问了。三叔,说说明天的事吧,你打算怎么运作?从哪里下手?苗家的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呀,”小茹想起了那美丽的丁花阿姨和那位温暖而又英俊的子豪叔叔,心中微微一痛。 “不是打算怎样运作,是我们,就是我和深城来的人已经谈妥,”张明说道,“从毒资方面下手,那边的人要求在进行交易时,用现金付帐,由于这是苗家的最大一笔生意,希望毕其功于一役,到时资金方面会很庞大,因为我在海关工作,对辨别货币真假有独到之处,小茹,你不知道,在收缴的那些假钞上交之前,我总会将它们翻来覆去看很久,不光是假钞,就是真钞,我也喜欢一个人默默的摩挲着它们,你知道这是出于什么吗?” “是出于热爱吧?”小茹说道,“这东西能够换这世上的任何一样别的东西,谁不喜欢?” “不对,我喜欢把玩它们,是因为仇恨!”张明恨恨的说,“你能明白这种心境吗?” “嗯,明白,因为没有,所以仇恨!”小茹淡淡的说。 “差不多吧,”张明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因为相对于我在钞票面前的火眼金睛,所以一般在数额大的交易时,苗老总会叫上我去,我也相当争气,从未失手,不对,是失眼,所以这一次的交易,苗老早就给邀请过我了,而深城那边的客户,小茹,你可能不知道,他们也是我从中牵线搭桥而来的,我最先是想促成这一笔交易,我可以从中抽取到一笔不菲的佣金,但是后来,你和你二叔来到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深城是个沿海之城,国际大都市,你二叔如果能够去那里避风,是再好不过的了,相比于河城这里,在那里就相当于大隐隐于市了,我把这念头给那边一说,他们自是求之不得,对方倒也干脆,直接给我说出了他们的打算,这批货款中有80%是假钞,要我在验钞时配合他们,不予揭穿,此事一了,你二叔则直接随他们去深城落户,当然是另外一个身份了。” “你那么相信那边的人?再说苗家的人迟早会发现,”小茹说道,“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我相信他们!”张明说道,“不是因为相信他们的诚信,而是因为我们彼此是合作关系,未来的我对他们仍然有大用场,再说以他们的力量,安排一个人进去,实在是小事一桩,至于苗家这里,倒也不足为虑,苗家二老厉害不假,但等到他们发现有诈时,警方的人已经摆下了天罗地网,他们恐怕在劫难逃了。” “你想交易刚一完成,就立即打电话告诉警方?”小茹问道。“那二叔和深城那边的人能够全身而退吗?” “完全能够!”张明说道,“深城那边有备而来,他们有摆脱警方追捕这方面的经验,到时你就知道了,我说你有重要使命是因为在明天,你要和我寸步不离,有问题吗?” “看来,你还是心中无底,”小茹看着他的三叔说道,“没有安全感,所以要我在你旁边护驾,是吗?” “也不完全是,”张明有点脸红,“因为明天事关重大,我不敢有任何差池,苗家二老一定会在现场,有你在旁边,我心理上会更坦然一些。” “那还不是一回事,”小茹笑着说道,“你是我的还珠叔叔,我自然要保护好你,何况你这也是一片苦心,为了二叔和我的将来,尽管我不需要,但你总算也为我考虑到了。” “是呀是呀,”张明连连点头,“还是小茹聪明乖巧,善解人意。” “我在早上第一眼看到你时,觉得你和我爸爸道,“现在我们在一起谈了这么久,我发觉你们俩还是有差距的,是吧,三叔?” 张明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这是很正常的,小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知道,你爸是江湖人士,草莽英雄,而你张叔,是一个小职员,机关干部,他们是没有可比性的,你可以在心里嘲笑你三叔,我不介意。” “我没有嘲笑三叔的意思,”小茹摇摇头,“你多疑了,三叔,那二叔那边,是我去跟他讲呢还是你亲自去跟他说说明天的事,当然还有你的事,要是他得知还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存在,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还是你去跟他说吧,”张明沉吟道,“我不敢在这里呆久了,我听他们说起过你有早上在这里练功的习惯,我才一大早在这里等你的,你二叔那里,等下你找个机会给他好好讲讲吧,我先走了,注意,在讲这些时,一定不能有第三人听到!” “我知道,这根本不是问题,”小茹说,“三叔,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可以听到方圆五十米内竹叶落下的声音!” “真的吗?”张明被吓了一跳,“竹叶落下还有声音?就是近在眼前的竹叶落地我也听不到一丝声响,何况五十米之外!” “你可能不会相信,”小茹笑着说道,“我证明我的听力给你看看,现在在一百米之外,有两个人在并肩走着,轻声交谈,那是丁花和她的那个如意郎君,他们不是向这边而来,他们走向了另一条道,你要不要过去悄悄看看,验证一下?” 张明二话不说,立即轻手轻脚向那边跑了过去,小茹淡淡一笑,她盘膝坐下,双手合什,慢慢呼气吸气,开起练起功来。 一会儿功夫,张明跑了过来,他面带喜色,刚想给小茹说些什么,小茹手微微一摆,张明会意,他转过身子,走两步回望一下,然后消失在清晨浓浓的白雾之中。 一对壁人!独自练功的小茹有点恍惚,丁花阿姨和那个子豪叔叔,女的娇艳,男的俊逸,互相恩爱,形影不离,好一对神仙伴侣,自己心中有爱吗?当然有的,不过,小茹明白,那只是对父亲的爱,因为缺失,所以珍视,将来会有别的人,别的男孩喜欢她吗?朱奇的大头一下跃入了她的脑海,小茹的脸微微一红,又很快变的煞白,她恨恨的不知对谁一声“呸”!然后静下心来,进入忘我境界,头脑一片空灵,眼前一片银白世界,仿佛能够听到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当然没有给她的三叔吹牛,她确实能听到竹叶落地的声音,那是一种无比美妙的声音,枯黄的叶片落到地上,一片片落叶,就像一母所生的众多兄弟,生前各自挂在不同枝头,落地后倒重重叠叠的合在一起,同穴而葬,就像那些已故的祖上,处在不同的时代,死后的坟茔却一个挨着一个,紧紧相依。 当小茹正在一边练功一边感叹时,忽然她的眼一下睁开,惊愕异常!不是她看到了什么,而是她听到了那来自百米开外的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很是奇特,因为它原本是不能出声的,但在这样一个早上,它确确实实的发出来了,真像那句俗语说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林老板,我算是你的学长,”是吴生的声音,哑巴的声音!“他们说明天在哪里交货?现在只有我能出去,时间紧急!” “松岗林!明天上午十时!”大约等了两秒之后,小茹可以想像出那人的犹豫,是子豪叔叔的声音!那个和丁花阿姨无比恩爱,人人艳羡的风神俊朗的子豪叔叔发出的声音,在这个浓雾的清晨,它以340米每秒的速度传到了小茹的耳里,好似带着一股动人心魂力量,让小茹娇小的身躯微微一晃。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交易进行 松岗林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它背靠一座上面长满了无数挺拔松树的青山,远望去甚是郁郁葱葱,松岗林镇因此得名,镇子虽小,但也五脏俱全,里面饭店,发廊,娱乐会所,差不多大都市里面有的,这里都能找到相同的配置,只是规模不可同日而语,这里另有一条好处就是因为交通发达,有三条主要干道,所以来自四面八方的客人很多,在集市上能听到来自五湖四海的南腔北调,甚是热闹,尽管这样,来往于这座小镇的人们大多还是过客匆匆,他们一般不会在此久留,上次警方和苗家在这里进行过一场枪战,给这座小镇没有带来多少的创伤,只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一阵的惊恐不安,但人总会学着遗忘,没过多久,这场枪战渐渐成了历史,只存在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像现在那些年近古稀之年的人谈论文革武斗时的枪声一样。 今天不是逢集的日子,所以这镇上的人不多,位于镇东头的农批市场大门口上面,贴着一张告示,非常引人注目,上面写着:各位乡邻:兼于今些日子鼠窜猖獗,饥不择食,它们鼠胆包天,竟敢在无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向本市场的多处电线下嘴,令好多电路受损,更有几处电线裸露,差点酿出人命惨案,为保证广大市民的人身安全,经上级主管部门同意,本农批市场暂停营业一天,检修电路,对给广大市民造成的不便,请予原谅!自明日起,一切恢复正常! 这条告示之所以引人注目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它不是用电脑打印出来的,它是由人用墨笔写就,字迹遒劲有力,清秀挺拔,引得许多人驻足围观,啧啧称赞。有一个人想进去一看究竟,一个神情严肃的门卫冷冷的拦住了他,“检修重地,闭人免进!” 这时,一辆身上印着“电力”字样的货车开了进来,门卫一见,一按电钮,门口的横杆徐徐升起,让它开了进去,又很快的降落下来。门外的看客没坚持多久,纷纷散去。 进去的车门一打开,苗百全率先下了车,然后对着车内的人说,“朱先生,请!” “苗老太客气了,”朱子民跟着下车,“刚才我在门口上面看到那张告示,深受震撼,那是苗老的手笔吧?字迹自成一体,一看就是出自名家手笔,可惜了,贴在这样一个边陲小镇上了,真是珍珠入土,埋没呀埋没!”随后又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一言不发,唯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手里提着的两口大大的箱子。 “哪里哪里,”苗百全拈须微笑,“这个农批市场的承包者,是我当年的一个学生,我昨天给他说要借这市场一用,他欣然应允!只是提了一个条件,说是不收租金,只求收我一副墨宝,他也真是太抬举老朽了,我的字有什么好?哈哈。” “那你的学生真是赚了,”子民恭维道,“不过,苗老,你也太客气了,敝上说了,这场地费用本应当由我们出的,你看,你让我这后生晚辈真是无地自容呀!那令弟要晚一会才到吗?” “哦,他有点事,可能要晚一点才到,不过,”苗百全微笑依然,“他不在,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愉快合作的,子民放心。” “百俞叔现在还有别的事忙,”子民适时的改了称呼,听上去更亲近了许多,只是他的话里还是带有一定的惊讶,“恕晚生愚见,这个时候,我还真想不出有比我们合作的事更重要呢?” “是的,可以这样说,”苗百全点头承认,“我们现在的事是最最重要的事,但愚弟只是晚到一会,他说和贵公司的合作不存在任何问题,他对你们也是信任有加,不需步步为营小心提防,所以让愚兄先来,他随后就到,可不是对贵方有一丝轻慢之处,再说子民兄弟,你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只一人跟随就敢腰缠万贯单刀赴会,真乃豪气千云!” “苗老谬赞了,”朱子民略带苦笑,“不瞒您说,我现在身边是只元彬一人,”他向那个提着箱子的大汉点了点头,元彬向苗百全点了下头,只一下,不发一言,显得沉默而又干练,子民继续说道,“但敝上素喜故弄玄虚,他们人虽不在此,但谁也说不准他们人在哪里,或许是市场外面那个卖鸡蛋的婆婆,或许是那个磨剪子菜刀的老头----”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苗百全频频点头,“大鹏展翅九万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未能见到贵主人,只是老朽无此眼福罢了,子民,老朽无礼,多问一句,这位元彬兄弟手里提的,就是你我之间约定的款项了?” “当然是的,”子民微笑着说,“敝上虽喜故弄玄虚,但也讲究诚字为先,到时双方验货之后,苗老自知。” “货马上就到,”苗百全一看手表,“子民赤诚相待,我等自也是肝胆相照,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为贵方设想了一部万全之策呢,到时就会见到分晓。” “那再好不过,”子民大喜过望,“我也正愁路途遥远,虽然有敝上暗中保护,但心下仍自惴惴,苗老如能为我们分忧,那真是感激不尽!” 这时,门口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那个门卫在看到来车之后,迅速的将横杆升起,三辆货车鱼贯而入,车箱后面全都用蓬布遮的严严实实,三车都是双排座的汽车,车进来以后,在苗百全他们身边停下,从第一辆车里走出了丁花子豪小茹张明他们,第二辆走出了张通和谭辉费青他们,第三辆车里走出了脸色木然的王妈,她走到苗百全身边,将手里的一根拐棍递给了他。苗百全脸有不豫之色,但他接过拐棍,并没多说什么。 “子民先生,”丁花对子民微一点头,“抱歉,我爹来了,但没能进到这里面来,他不放心外面的守卫,就和王平等人在外面督阵,如果一切顺利,你们出去时他会在外面给你招呼,我们现在有三辆车,三辆车几乎一模一样,其中一辆车上面是你们的货,计划出城时一辆一个方向,到达你们的接应地点后,再原途返回,现在请你上车验货,货在最后进来这辆车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最后进来的这车上面,现在众所周知,这车上面装载着有大量的毒品,对他们而言,这几乎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苗家倾其所有的成品,子民的心微微跳动,他强自屏气定神,“好像苗家的众位高手全都聚会于此了,幸会幸会,”子民说道,“不过好像还有一位未曾见到,那个吴生呢?他没和你们一起来吗?”他问道。 “他另外有事,”丁花说道,“他去和顺镇了,协助我二姐她们去了,她们将在那里去吸引警方的视线,以保我们这边顺利进行。” “哦,如果这样,”子民说道,“那他们的处境岂不是有些危险?甚至需要付出牺牲!” “牺牲是再所难免的,”丁花淡淡的说,“有位伟人曾经说过,有奋斗就会有牺牲,为了我们的这次合作,可能会有人牺牲,不是牺牲他的局部,是全部,流血牺牲!” 子民微一沉吟,但他没再说什么,开始走向这辆承载着大多份量的车,在他攀爬上车的栏杆时,他感觉到有一双目光在直盯着他,其时这里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但这双目光如此与众不同,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下,是苗家的座上佳宾,未来的乘龙快婿林立的目光,蓦地,子民感觉到这双目光有点熟悉,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他摇摇头,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嘲笑自己,真是神经过敏!哪里来的这些怪念头,像是为了排除这些古怪念想,他一把攀上车顶,揭开蓬布的一角,钻了进去。 下面的人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那是刀子划破包装胶纸的声音,想是子民在里面开始验起货来,丁花他们仿佛胸有成竹,双手抱胸,意甚悠闲,张明张通他们的眼不时扫一下元彬手中的两个大箱子,那里面,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而元彬本人倒也镇定,提住两口大箱的他双手丝毫不动,甚至还微带一丝笑容,王妈又恢复了那种沉睡千年刚刚醒来的表情,一种面无表情的表情。 蓬布被掀开后又自动的合了拢来,子民跳下了车,他朝丁花点点头,“不错,比预想的还要好,质量上乘,重量超出,苗家作事一向深入人心,佩服佩服!既然我出于规则,验了你们的货,现在就应该由你们来看看我们的货了,元彬兄弟,请吧!” 元彬提着箱子走到苗百全身边,放下箱子,然后后退两步,苗百全哈哈一笑,“子民兄言重了,我们既是肝胆相照,就不必来这些繁文缛节了,我信得过子民兄弟,验货就不必了吧?” “既是行业传下来的规矩,那我们就要尽力维护,”苗丁花说道,“这样大家都好放心,省得日后出了差错,问责不清,伤了弟兄们和气,对吧,子民?” “那是那是,”子民含笑点头,他不易觉察的对张明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五十六章 群羊乱舞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晴天,上午的阳光照在这个尽管停业尽管少了往日的喧嚣但这时却显得肃穆庄重的农批市场上面,也照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脸上好像都带着光芒,但场中最具光芒最具吸引力的无疑是那静静躺在地上的两口大箱子,黑色的箱子毫不起眼,它停留在苗百全的脚边,牢牢的勾住了众人目光! 这是一个有钱人统治着的世界,这话或许有失偏颇,但是钱在生活中的作用连三岁小孩都能体会得到,它既最浅薄,又最深沉,它能让人挺直腰板,也能让人低声下气,它是天使,也是恶魔,现在的它,因为和毒品粘上关系,它就是那个被锁在瓶子里的魔鬼,只要渔夫将箱盖打开,它就会以一阵烟雾形式弥漫开来,露出狰狞面目,吞噬一切! 谁是渔夫?谁来打开这个瓶子,或是箱子?苗百全眼光一下落在张明身上,“张明兄弟,怎么样,还是你来吧,替我们作个公证。” 张明笑了笑,“苗老,这太庞大,我既怕难以胜任,更怕把持不住!” “早听说过张明兄弟是苗老的忘年之交,”朱子民走上一步,“更兼由于工作关系,对点钞验钞得心应手,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现在苗老相邀,那就请张明兄弟不要推辞,现在情势不明,我们须得尽快结束,以免夜长梦多,对吧?” “正是,为免夜长梦多,”苗百全对张明说道,“我们须得速战速决,张明,不多说了,上吧!” 听苗老这样一说,张明不再推辞,他弯下腰,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在箱盖开启的一霎那,众人只觉一道眩目的红光掠过,里面一沓一沓的百元大钞整齐的摆放着,伟人的目光平静,看着这些对他行注目礼的男男女女。张明伸手拿起一沓,这时的他脸色不再带着笑容,他变得有几分虔诚有几分庄重,他身边的费青递上一个碟子,里面是一团浸了水的海绵,张明将双手食指拇指在海绵里浸湿,然后开始点钞验钞,周围的人只听见唰唰的清脆的数钞声音,看见张明的十个手指在不停的快速翻飞,不到十秒钟,这一沓钞票被张明点完,他朝苗老点点头,示意无误,然后又开始继续下去,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独角戏。 子豪也被张明的快速点钞手法所吸引,那些粉红色的钞票在他手中,就像一条流淌的小河,是快速流淌的河流,源源不断的向下游流去,丁花虽是一脸严肃,但她一直偎依在子豪身边,子豪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两人目光都不曾离开过张明的手,在这些人中,兰小茹可能是稍显不那么专心的一个,她有时看看张明点钞,有时又看看子豪和丁花这一对壁人,显得若有所思,还有一个,这人的眼神却是稍显痛苦,他不时看一下子豪丁花,又赶快将目光移开,这人却是谭辉,看来他还没有完全从对苗丁花的深爱中走出来,子豪仿佛意识到了这点,他放开了搂着苗丁花肩部的那只手,装作被张明的点钞技术所深深吸引,其实也不完全是装,张明数着巨额钞票的样子确实让人心动。 不多一会,所有的钞票清点完毕,张明直起身来,面带微笑,他手里拿着三张钞票,对着苗百全和子民说道:“苗老,朱兄,这三张在下想收藏一下,不知二位可否同意?” “张兄点钞手法神乎其神,”子民说道,“莫说三张,就是拿走十张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这些现已属于苗老所有,我没有发言权,要不等下张明兄弟随我去一趟,我自当双手奉上,现下确实不便!” 苗百全却瞧出些许端倪,“张明兄弟,你点完了,没有问题吧?哈哈,我早就说过,子民兄弟他们也是信奉诚信为本的经商之道,不过,这样也好,要不大家可就欣赏不到张明兄弟的精彩演出了,对不?” “不对!”张明脸色一变,“苗老,这钞票有问题!” 闻听此言,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跟着色变! “张兄说说看,是哪里出了问题?”朱子民很快恢复正常,他笑容可掬的问,“是数目出了问题还是真假出了问题?” “数目本没问题,”张明扬了扬手中的三张钞票,“但这三张是假钞,所以如果减去这三百,这数目就出了问题,苗老,总数少了三百,就是这个问题!”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笔数千万元的巨额交易,出了区区三百元的纰漏,这算什么问题? 苗百全哈哈大笑,“子民受惊了,其实我也受了一惊,张明兄弟太过认真,他一向这样,作事力求完美,不过这样害得我们吃惊不小,晚上一定要罚你几杯,这里面不小心混有三两张假钞,就像是游泳池里不小心沾了几滴脏水一样,大家不要介意,张明兄弟,你可看清楚了,这里面一共就三张假钞?” “愿拿身家性命担保,”张明信心十足的说道,“在下没有别的本事,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小茹走上前来,她对张明说道,“这位张叔叔,你对钱这东西如此熟悉,是不是每天晚上睡觉时,也将它们放在你枕头旁边,醒了就看它一下数它一下,然后又睡,醒了再来一次,如此反复,才练就了这项本领?” “小姑娘说话真是有趣,”张明笑了起来,众人也都被小茹的话逗笑了,“如果真是那样,我岂不是成了钱痴?这也没什么稀奇,记得小时候我们学过卖油翁的文言文,里面有一句话说得再明白过了,无他,唯手熟耳!”张明如何不明白,小茹故意在此装天真,意在引开众人注意力,让众人心思稍稍一松,无瑕去深究钱的真假,他当众抽出里面的三张假钞,也是有意为之,他刚才一点一验之下,不由得暗自惊心,依照他和子民先前所说,就是在箱子里面,只装置20%的真钞,剩下全是假钞,这时所点,他发觉里面的假钞远不止80%,他表面不动声色,在点钞时,将点完的一沓假钞放在箱底,真钞放在上面一层,因为他手速很快,放钞时好像随手而为,旁人应该并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有小茹,因为先知有这一出,所以心中有数,她知道三叔之所以这样作,是为了二叔张通,能够摆脱警方越来越紧的追捕,和沧浪之水的人一起,潜入深城,从此改头换面作人。 张明将箱盖耷拉下来,啪的一声清响,箱子被合上了,他将箱子递与苗百全,“苗老,恭喜你又完成了一笔大的买卖!”然后又对子民说道,“当然,子民兄也是收获破丰,这是双赢,双赢!” 苗百全甚是得意,他将拐棍递与身边的费青,双手接过箱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子民和元彬也跟着笑了起来,宾主双方气氛融洽,很是和谐。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钞票,”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却是苗丁花走了出来,她离开子豪的身边,从苗百全手中接过一个箱子,“让我也近距离感受一下它的魅力,近距离闻闻它的气息吧!”她将箱子放在地上,准备将它打开。 张明心头一震,他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子民,没想到子民也在看他,二人目光一对,随即避开。 “不道,“我听到了有不少脚步声,似是向这里而来,大家快作好准备,准备迎敌!苗老,这里由你指挥,你看怎么办?” 听到小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众人都是一惊,他们素知小茹听力了得,她既如此说来,那定是警方的人得到消息,前来搜捕了。 苗百全临危不乱,他一生和警方打交道不知多少,这时也是镇定如常,“现在子民和你那位兄弟上车,费青和谭辉上另外的车,三辆车同时出发,向三个方向行驶,让他们来人摸不准我们方向,剩下的人我们兵分两路突围,在外面路上,还有百俞他们接应,大家不要惊慌,保持冷静就行!” 小茹面色郑重,心中却暗自焦急,她为了打乱苗丁花去查看钞票的计划,临时来了个急中生智,谎称听到有不少脚步声向这边奔来,要是时间一长,这个谎言就得不攻自破,苗丁花甚是精明,不知她是否已经瞧出了钱有问题,自己刚才虚张声势一喊,解了临时之急,可是要是长时没有动静,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正在小茹心中暗急时,突然间,她大喜过望,忽如一队铁军来,众多杂乱的脚步声果真来到了,不过,不像是行人的脚步声,倒更像一群动物胡乱跑动发出的嘈杂声音,不单是小茹听到,在场的每个人在小茹听到之后不久,也都听到了这奇怪的脚步声,由于声音太过怪异,子民他们并没有立即上车,费青他们也原地不动,他们都被这不知来自何处的脚步声愣住了! 这时,谭辉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叫他,“舅舅,救我!”他不由得一惊,那是他的外甥孟可的声音!那杂乱的声音,是他家的羊四处溃逃时发出的惊慌的脚步声吗?他遇到了什么?它们遇到了什么? 如同黄河决堤,白花花的洪水一下冲破阻碍,四处狂泻,水花四溅。谭辉看到,一大片白色羊群一下从门口冲了进来,孟可夹在其中,披头散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舅舅救我!他好像还在叫,门卫猝不及防,那道横杆连同柱子被羊群撞了个底朝天。就连那个在门外磨剪子菜刀的老头也未能幸免,他的摊子被羊群撞得乱七八糟,剪子磨具掉了一地。这时的羊,不再是温顺软弱的羊了,它们像一群饿狼闻到了血腥味一样,直朝里面扑了进来。 “孟可,怎么了?!”谭辉又惊又怒,一跃而前,想抱住狂奔不已的孟可,同时看看羊群后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让这群羊如此害怕,舍命狂奔! 谭辉刚一抱住孟可,就觉得一股巨大力量向他一撞,他还未明白过来,就倒在了地上,手脚酥麻,半晌不能动弹,心中腾地闪出一个念头: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力气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失眼之殇 当谭辉被他的外甥一下撞翻在地时,小茹已经看的明白,撞翻谭辉的不是他的外甥孟可,而是小茹自己的冤家对头朱奇!另外这羊群有些异常,它们比普通羊显得更加高大,她大叫一声:“小心,这是朱奇他们!”随即双脚一蹬,直向装扮成孟可模样的朱奇扑去!苗丁花接着反映过来,她身躯一矮,双手成钩,一把就向离她最近的一只羊身上抓去,以她经验,这下动作迅捷狠准,那只羊眼见在劫难逃。 眼见这一爪堪堪要抓到羊的身上,那羊忽然一个侧转,将本来一直向前逃窜的身子硬生生的向旁边移开了点,苗丁花这一抓顿时落空!那羊顺势前腿立起,咩咩直叫,苗丁花又气又笑,她已看清楚了,这是一只假羊!羊皮下面是一张人脸,一张熟悉的人脸,是小五! “好啊,你装神弄鬼,”苗丁花怒吼一声,“咱们再来打过,上次给你跑了,这次可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小五将身上羊皮一扔,露出里面一身劲装打扮来,“誓当奉陪!”他沉声说道,而后又低低回应一句:多谢上次救命之恩!苗丁花脸色铁青,呸的一声,两人旋即战在一起,苗百全他们这时已经明白过来,冲进场内的可不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在那一张张柔软的羊皮下面,是一具具有着铮铮铁骨坚强灵魂的特警战士!小强小烈他们!绍俭牛黄他们!还有那些从省城增援过来的战士们! 朱奇由于和那个羊倌孟可年龄相当,身材相仿,就扮作了他的模样,拿着羊鞭,小强他们批上羊皮,伏地行走,人赶着羊的场景在乡镇甚是多见,不足为奇,根据吴雨生传来消息,在昨晚,他们就知道了这个停业检修的农批市场是苗家和深城来人进行交易的场地所在,既是如此重要地方,肯定也就把守森严,朱奇以前看过一本书,就是用人扮作羊,巧妙的通过对方的封锁线的。他和林峰讲了,依葫芦画瓢,没想到一击成功!在这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角色是由小强担当,那次在千仞岗上,他曾听过孟可说话,这次他挨着朱奇一起,发挥自己特长,模仿孟可的声音呼唤谭辉,谭辉看到群羊奔逃,再听到好似孟可的呼救声,先入为主,已经认定了这个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外甥孟可,本来孟可和朱奇在外形上还是有一点差别的,但在慌乱之中,无瑕细看,朱奇穿着那次见到孟可时的同样颜色的衣衫,披头散发,从门卫处低头直向里窜,谭辉情急之下,哪里还能分辨真假?这才稀里糊涂的被朱奇一下撞翻在地,念及那次在千仞岗上对谭辉的好感,朱奇没下重手,所以谭辉在这一撞之下并没受伤,只是有些手脚酸麻而已。 现在敌我已分,双方立即展开大战,有的战士来不及脱下羊皮,就和苗家的人贴身肉搏,但见刀光剑影,喊杀声此起彼伏,中间更加上还有一些穿着白色羊皮的战士,只见白影翻飞,煞是好看,有几个胆子大的乡民,被里面打斗的场面吸引,不敢进来,他们就在门外,抖抖索索的看,胆战心惊的看。那个摊子被羊群撞翻了的那个磨刀老头,也没吓得转身就逃,而是躲在一个角落偷偷的看,双手一个劲的抖动。 在场之人中,最激动不安莫过于子豪了,当小茹率先发现羊群有伪并叫出朱奇的名字时,子豪只觉头中“嗡”的一声,他终于在阔别已久后又见到了他的儿子!当时一别,他还是个懵懂少年,当然,现在他在生理上仍然属于少年范畴,但是你如果见到了他在这农场里面大显身手,和这个被公认为一朵奇葩的小茹战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法度严谨,张驰有度,这哪里还能找出一个少年的影子,这分明就是一代宗师! 朱奇和小茹;小五和丁花;他们之间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子豪只觉手心出汗,这两组对手中,他不愿任何一方受到伤害,甚至还有别的人,有他还没见过的绍俭牛黄,有他已经认识了的费青王妈他们,甚至还有这个苗家首脑人物苗百全,他在心里都不愿他们受到伤害,大家要是都能平安应该多好!他又在心里苦笑,这怎么可能? 当然,除了子豪之外,也并不是所有在场的人都投入了战斗,朱奇他们这一边,有三只羊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爬上车顶,那辆装满毒品的车的车顶!两羊分立两侧,一羊居中,居高临下,注视战局,从那两只羊眼位置发出的眼光再不是羊的温顺之光,而是狼一样的冷酷之芒了,不用说,这人正是林峰,他穿上羊皮之后,甚感惬意,竟然舍不得脱下来了,除了林峰,苗家这边还有苗百全提着那两个装满钞票的箱子,左顾右盼,好像在等待什么,又似在蠢蠢欲动,张通情知今日情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早已投入了战局,而他的胞弟张明,在羊群冲进来时,心知不妙,早已消失了踪影。子民和那个元彬,一边观看战局,一边瞄着那辆装满毒品的车辆,却不敢动弹,那上面,林峰和两个战士早已虎视眈眈,手中的枪有一种无声的震摄力,随时准备整装待发,子民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警方的人还是守江湖规矩,对方不先动枪,已方也就只比拳脚。 或许是情知大势已去,或许是车顶上林峰三人的震摄目光,苗家这边,第一个败下阵来的是费青,和他对阵的是绍俭,费青虽然身形灵动,在茶馆沏茶时犹如穿花蝴蝶一般,但在遇上绍俭之后,这一切花哨动作犹如微风拂岗,处处受制,被绍俭一记铁拳打倒在地,他刚想翻身而起,一支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费青不敢动弹。他四处一看,在这个小镇的农批市场里面,又陆续的增加了好多警察,这一次,他们没批羊皮,全是正装出现,警衔标志,警徽,帽徽,领花,臂章,一个个神情严肃,其中一个向车顶上的林峰挥手示意,林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不多时,王妈,谭辉,等先后被擒,张通被牛黄一脚踢翻,疼痛之下,不禁叫出声来,那边小茹听得真切,抛开朱奇,一下扑了过来,牛黄只觉一股冷风袭面,将身一侧,背对小茹,反手一掌击出,小茹左掌发力和他相对,绍俭只感手臂酸麻,不禁骇然,小茹得此间隙,右手提起跌倒在地的张通,脚尖在柱子上一点,人已飞身而起,眼看就要蹿上屋顶,逃之夭夭,林峰身边的一个战士刚要掏枪瞄准,林峰手臂一弯,将他的枪压下,然后摇了摇头,小茹刚要上得屋顶,忽觉眼前一下多了一人,冤家路窄,正是朱奇,他在小茹掌击绍俭提起张通瞬间,已经判断出了她的逃跑路线,抢先一步上了房顶,这下小茹没了落足之处,她人在空中,心念急转,忽然小茹用力将手中张通向朱奇一掷,朱奇猝不及防,只得伸手接住,这时,他只觉得左眼微微一痛,跟着有微热液体渗出,却是张通在贴身之时,忽起恶念,右后食指中指成钩,钩中了朱奇左眼,下面众人齐声惊呼,只见本已跌入朱奇怀中的张通,连同一起扑上的小茹,这叔侄二人忽然向后仰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跌倒在地!却是朱奇心中恼怒张通卑鄙,一脚踢出,这一脚正中张通小腹,张通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撞到后面的小茹,这一脚力道好生巨大,张通不消说了,就连后面的小茹,也被撞得七荤八素,人在空中飘飘悠悠,不知身在何处。 朱奇跃下房顶,他一手捂住仍在渗血的左眼,小强小烈他们见状,连忙围了过来,林峰给下面的警官使个眼色,意思叫他注意苗家人的动向,然后也跳下车顶,“怎么了?”“朱奇怎么了?”“小奇怎么了?”一声声焦急的问句,像雨点一样洒在朱奇头顶。小五和苗丁花也早已撒手罢斗,小五奔向朱奇,丁花奔向小茹。 这时,有一双手强行分开了众人,他将朱奇搂在怀里,眼含热泪,“小奇,是我,”子豪哽咽说道,“我是你的爸爸,你没有事的,你不可能有事的!” 子豪的怀抱,对现在的朱奇来说,是这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了!朱奇只觉全身一下软了下来,他很想闭上眼睛,就在父亲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就像儿时那样,他小时没有作梦,现在的他应该有了作梦的资格了吧?那么就让他作个好梦吧!但是不能,他还不能在父亲的怀中作梦,还有很多事要他去面对,“爸爸,给我找一点纱布,我要包扎一下眼睛。” “快,快,赶快送医院去!”林峰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连声的叫道。 “不用了,二哥,”朱奇没有放下他那捂着左眼的手,“没有用了,它已经瞎了,它没了!” “不要乱说!”子豪一下打断他,“会好起来的,”他急得在原地打转,忽然间,他看到一双眼睛,一双曾经无比熟悉又无比温柔的眼睛,现在变得异常冰冷和悲哀! “你的儿子瞎掉了一只左眼,”那个声音让子豪顿觉全身冻结起来,丁花慢慢说道,“可我更惨,我两只眼睛全瞎掉了,你就不过来看看我吗?” 子豪一时无言以对,苗丁花不再理他,她转过身去扶起地上的小茹,“丁花阿姨,你能帮我去看看我的叔叔吗?他怎么样了?我现在起不来了,浑身无力。”兰小茹虚弱的说。 “就是你这小妖女惹出来的事端!”绍俭再也忍耐不住,“二哥,拼着我犯纪律,我也要将这小妖女好好打一顿出口恶气,以报上次伤我和这次毁小奇眼睛之恨!”他眼闪怒光,一步步走向小茹。 “俭哥不要!”朱奇大声叫道,这一喊扯动伤口,本已渐渐止住的血,这时又有一丝新鲜的血迹渗透出来。“小茹,你不用看你叔叔了,”朱奇低声说道,“他已经走了,对不起!那时我情急之下,没能控制好自己力度。”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戾潮初退 张通死了,现在的他倒在了离小茹几步远的地方! 这个本该在前些日子就被注射死刑的罪犯,在那个晚上,被拥了超能力的兰小茹从狱中救出,但这也只能让他多活了一段时间,他差点就实现了一个圆满的梦,小茹告诉过他,他的三弟,那个自小就失散的三弟还在,并且已经为他的将来设计好了蓝图,张通喜出望外,在他正作着去深城隐姓埋名过完下半生的美梦,正幻想着远走高飞,他被另一位拥有超能力的朱奇一脚踹了回来,而对于自己这吃痛之下出的一脚,朱奇深感内疚,张通死有余辜,但他的生死应由法律判定,不是由哪一个人决定的,朱奇的职责是将他缉拿归案,交与人民和政府处理,而自己无权决定他的生死。但现在张通死了,是死在自己的脚下,朱奇没有一点兴奋,他这时心中更多的还是不安! “朱奇,你能过来一下吗?”是小茹的声音,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相对正式的称呼来叫朱奇。“我想问你一些事,因为这事只有你才能知道,别人无能为力!” 朱奇的左眼已经缠好了纱布,他听到小茹在叫他,就离开了子豪的怀抱,刚走出一步,就感觉有些异样,地上有颗鸡蛋大小的石子,他看得分明,本是一脚就跨过去了的,但脚在落地时,他发现自己仍然踩在了那块石子上面,他稍一愣,接着心头一酸,他明白这是因为他只有一只眼的原因,而一只眼睛无法成像,小时候,他常闭上一眼,然后用火柴去点油灯,结果老是差之毫厘,往往好几次才能成功,那么从今天起,自己就要在这种模糊状态下生活了吗?自己才多大,还有那么长的光阴要去度过吗?一种分外悲凉的情绪掠过全身。 朱奇走到小茹身边,尽管已经包扎好了左眼伤口,但朱奇的左手仍然将纱布连同伤口一并掩住,看到朱奇过来,苗丁花稍稍后退几步。“小茹,我来了”朱奇对兰小茹说道,“你有什么要问我的,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朱奇,你能弯下腰来吗?”兰小茹低声说道,“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这话,不为保密,只为天机不可泄露,我全身无力站不起来,只能半坐着。” “朱奇,不要!”是小强声音,“小妖女诡计多端,不要再上她的当。” “强哥不要担心,”朱奇回头对小强说道,然后蹲下身子,看到小茹一张俊脸,这时有些发白,“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说我是妖女,你不怕吗?”看到朱奇靠近自己,小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不怕我在你弯腰下来时偷袭你吗?” “你不是妖女,”朱奇说道,“你只是一个有几分乖巧几分怪癖的小女孩而已。” “你不大会说话,”小茹说道,脸上笑容可掬,“你那一句话应该这样来说,效果就会好一点,女孩子更喜欢听你这样说,你不是妖女,你只是一个有几分怪癖有几分乖巧的小女孩而已,记住,是怪癖在前乖巧在后,这样话的重点就在乖巧上面了,明白吗?” 朱奇点点头,“你说的也许对,但我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我已经不大可能去给女孩说这些讨好的话了,这个你懂的。” “是因为眼睛吗?”小茹说道,“你因为眼睛瞎了一只,所以自己自惭形秽,不想再去接触别人了吗? “不要再说我的眼睛了,”朱奇说道,他微微皱眉,“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说吧。” “好吧,我问你,”兰小茹声音变的极低,显然她真是不愿别人听到一星半点,“你有多久没看到他们了?” “很久,”朱奇心中一震,他明白和他有着机同际遇的小茹问的是子杰和周闯叔叔他们。 “那么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小茹低头想了一下又问道,“你发觉他们有什么不同没有?” “印象不是很清楚,”朱奇摇头后沉吟道,“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好像是在一个铁屋里面,暖气开的很足,我感觉自己有些发热,你呢?” “那就差不多了,”小茹喃喃说道,“我也有同样感觉,而且还更清楚,爸爸的脸刚开始有些发红,后来就红得越来越明显,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没有办法,”朱奇摇摇头,“这只有等待,我们无法去进入另类空间,等到下次,我们或许会有所突破。” “我没有下次了,”小茹苦笑一下,“刚才我见到了他,就在你一脚将我和叔叔踢上半空时,我见到了爸爸,他脸红得更是厉害---” “他说什么没有?”朱奇急切问道。 “他只对我说了三个字,”小茹一笑,甚是苦涩,“他说的是回去吧,就这三字,在我跌落在地时,我一下就知道了,那件我一直担心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什么事?”朱奇心中隐隐猜到了,“是和我们身上的能力有关吗?” “是的,”小茹的脸色更显苍白,“在我跌在地上的那一霎那,我就知道附于我身上的神力已经消失了,它来的悄然走的突然!” “啊---”朱奇失口叫了一声,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他这里来,在他靠近小茹和她谈话时,林峰小五他们已经将苗家的人和子民他们全都围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反抗,农场周围,早已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荷枪实弹的特警战士,小强从苗百全手中接过了那两口装满了钞票的箱子,然后走到林峰身边,将箱子交与林峰。苗百全好似心有不甘,他抬头默望一下,至少有五支枪的枪口对准了他,只得作罢。 小茹说她自己身上神力已去,朱奇马上想到自己,是不是自己得以延续子杰叔叔他们的神力也已经到了尽头?就像签的租房合同已经到期,需要将它退还给房东了。可是如果真是那样,那自己以后怎会习惯?就算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大手大脚惯了,突然有一天得知自家已经破产,他得像穷人一样节前缩食,不浪费一针一线,这样的日子如何过得下去?况且自己刚刚失去了左眼,将来的人生真是无法想像,不是无法想像的甜,是无法想像的苦! “朱奇,能帮我一个忙吗?”小茹叫醒了正在沉思的朱奇。 “嗯,好的,你说吧,”朱奇连忙说道,“只要我能办到的,就没问题。” “我叔叔死了,你能不能叫你们的人,”小茹说道,“不要将他带到别处,直接将他在后面山上就地掩埋,不要再折腾他了,可以吗?” “这个我会和二哥说的,”朱奇点头,“应该问题不大,或许你去说效果会更好一些,你是女生,漂亮的女生,在这方面,你比我更占优势!” “我可能没机会去说了,”小茹说道,“我现在周身无力,不知道还有多久。” “这什么话?”朱奇说道,“你现在不过就是失去一些暂时存于你体内的外来之力,你还是个健康完整的小姑娘,就像你现在这样,一般的小男孩都不一定打得过你,别胡思乱想,你好好的,不信,把你的手给我!” 兰小茹果真向朱奇伸出了手,朱奇伸手一拉,兰小茹一下就站了起来,看着朱奇,“呃,我好像真没什么事呢。” “你本来就没什么事,”朱奇说道,“记住,你只是作了一个时间比较长一点的梦而已,现在你醒来了,就行了,记住了吗?一个梦而已!” “你别安慰我了,”小茹摇摇头,“我知道它不是梦,但你也没完全说错,我会当它是一个梦的,慢慢再去忘掉这个梦,这里已经用不着我了,我下一步应该去哪里呢?” “去顺城!”朱奇看着小茹,“在那里,有一个家在等你,你的家,有一个人在等你,你的妈妈!” “她还会要我吗?”这次小茹没有像以住那样,听到说她妈妈就跳起来,“我好像闯的祸不小呢?” “怎么不要?”朱奇在心里长出了口气,“不论你闯了多大的祸,你都是她的女儿,她都是你的妈妈。”他心里明白,是因为小茹身上的外力消失,那长久侵占她身上的那股戾气也随之散去,这时的小茹,尽管可能仍旧古怪仍旧野性,但那些都在一个可调整的范畴之内,都是一个小姑娘的天性使然,不足为虑。“明天这里事情应该可以结束,之后,我和你一起回顺城,顺便看看你的妈妈,她,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大美女呢!” “那最好不过的了,”小茹主动拉住朱奇的手,“有你在一起,我就不怕她打骂我了,到时你可要护着我啊。” “好的,这个没有问题。”朱奇说道,“她打你我就学狗叫,她骂你我就学狼叫,你妈生平最怕这两样东西了。”他和小茹谈到了她的妈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情不自禁的抬头向子豪看去。这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叫一声,“爸爸,小心!” 由于子豪在看到朱奇左眼被张通所伤并有血迹渗出,爱子情深,所以子豪没作多想,急忙从苗家人中走了出来,将朱奇搂在怀里,苗百全和丁花他们这才明白,这个奇葩少年,原来和子豪有如此大的干系,再一想到在这个松岗林和深城的人进行交易,原本是件极为保密的事情,怎么会被泄漏?排除出另外三位,唯一可值得怀疑的无疑就只有子豪了。尽管在那晚之后,丁花一直跟着子豪,固是因为她对子豪深爱有加,另外也有一层暗中监视因素在内。然而百密一疏,子豪还是在上洗手间时遇到了吴雨生,将这消息传了出去,所以尽管丁花他们不知道是谁替子豪传的话,谁是子豪的下线,但子豪毫无疑问的成了“内鬼”! 眼见今日交易不仅功败垂成,而且悉数被擒全军覆灭,苗百全心中对子豪恨得牙痒痒的,他在被押解上车时,不知是由于年纪大了还是心痛交易失败,走路有些摇晃,王妈再一次将拐棍递给了他,这一次他没有再不高兴,他用拐棍平衡了摇晃的身子,跟在众人之后,向停在门口边的囚车走去,在经过子豪身旁时,苗百全一双鹰隼般的目光直视着他,“林老板今日立此大功,论功行赏那是自然,不过,在你受奖之时,可有丝毫内疚于心?” “苗老,我---”子豪说不出话,刚才他已接受了苗丁花目光的审判,现在又面对苗百全的质问,真有些承受不了这差不多是对自己灵魂的拷打,不管看样,苗家对他不仅不薄,反而丰厚无比,就连当年关云长在曹孟德那里,上马受金,下马受银,但曹孟德也没有将自己女儿嫁给关羽,所以子豪面对苗百全他们的目光真是如芒刺在背。 “无耻之人,你受死吧!”苗百全猛地说道,他一把扯开拐棍,露出了里面一把锋利的匕首,原来这拐棍里面中空,把手处连有匕首,现在苗百全将它拔出,迅猛无比的刺向子豪,这一切刚被朱奇看到,他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在瞬间赶到,在子豪旁边有两个特警,但事出仓促,两人稍稍一愣,谁也没想到苗百全敢在这时发难,子豪在劫难逃!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情为何物 当苗百全将匕首猛的刺向子豪时,朱奇在小茹那里,距离尚远,根本来不及回来营救,两名特警战士倒是离子豪不远,但谭辉横亘在他们之间,一时之间,也已来不及出手相救,子豪虽正当壮年,身体强壮,但毕竟没有练过功夫,眼见苗百全突然出手,下意识的想往旁边一闪,但苗百全是何许人也?孤注一掷的他,岂能让他闪开,那匕首锋利之极,瞬间刺破子豪衣衫,苗丁花尽管恨子豪欺骗自己,但毕竟相处多日,情愫已生,嘴里大叫:“大伯,不要!” 在子豪眼见匕首堪堪刺到自己小腹,忍不住万念俱灰,心想自己固然完成了林峰赋予他的使命,但却因此背负沉重精神包袱,如果此刻一死,倒也是种解脱,他不由得合上眼睛,闭目等死。就在此时,子豪只觉得背后一股大力一扯,自己身不由已的向后跌落出去,正自恍惚,忽听到有人啊的一声,才看清是自己身旁的谭辉一把将自己在鬼门关拉了回来,谭辉一手拉开子豪,另一手想去格开苗百全的匕首,但苗百全是倾尽全力,非取子豪性命不可,在这一刀上,几乎灌注了他全身力量,谭辉虽将苗百全手中的匕首稍稍格开一点,但却改变不了匕首的运行轨迹,它无声无息的一下刺进了谭辉的小腹,力道之猛深没至柄,谭辉只觉小腹一凉,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眼前的一切景象似在旋转,而在这其中,丁花那张美丽脱俗而又焦急万分的面孔成了他在这世上的最后记忆,一丝甜蜜而又苦涩的记忆。 而在此时,朱奇已经飞快赶到,他一把扯住苗百全,向林峰他们那里抛了过去,苗百全人在半空,兀自觉得手足酸麻,却是朱奇在抓住他时,已经用力将他的手腕脚腕震伤,当苗百全一跌倒在地,早已有两个战士将他铐了起来,押解上车。苗百全一身武功,原也不至于在朱奇手下不堪一击,但他一门心思全在取子豪性命上面,却不料谭辉鬼使神差,替子豪挡了这一刀,他一阵心恸,稍一分神,被朱奇一把抓个正着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谭辉这里,朱奇运指成风,早已连续点了他伤口周围的几处穴道,血被暂时止住了,朱奇拔出匕首,一边替他包扎一边连声叫着谭教头谭教头,他刚失去左眼,动作很不方便,心中又急又气,这时子豪和小强他们也已围了过来,子豪心中更是焦急,不亚于刚才朱奇眼睛被伤之时,林峰和小五也走了过来,“怎么样了?”小五问道,“小奇,还是送医院吧?” 朱奇站起身来,对着林峰他们摇了摇头,“没有用了,匕首深入内脏。” 小五他们一阵沉默,黯然无语。 “我要过去!”他们忽然听到苗丁花的怒吼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特警战士用枪对准苗丁花,要她回到押解犯人的囚车上去,但苗丁花强自要过这边来看看,双方僵持不下,小五见状,向那个战士点点头,示意让她过来。 苗丁花走到已经闭上眼睛的谭辉身边,默立半晌,子豪在一旁,不敢看苗丁花的眼睛,小五那日被困山寨之时,对谭辉对苗丁花的痴情有所了解,这时眼见谭辉为了相救子豪而去挨上一刀送上一命,也忍不住心中伤感,苗丁花从身上掏出一条洁白手绢,系在了谭辉脖子上面,叹了口气,“你怎么那样傻呢,这样的人能值得你去为他挡刀吗?”然后又对站在一旁的子豪说道,“对于刚才这一幕,林老板有什么感想呢?我想听听!” “丁花,我对不起你,”子豪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要你明白,你走的那条路是不归之路,我这样作,也纯是想早日将你拉上岸来。” “谢谢你的好意,”苗丁花对子豪笑笑,让子豪打个寒战,“你对我好,你就早点说出来吧,我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子豪,我问你一句话吧,当然现在你可以不回答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嘛,你是让谁出去给你传的话呢?你若不说出来,我会死得不安心的,” “你不会死的,丁花,”子豪说道,“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是加重我的罪孽!” “说到罪孽,”丁花冷笑着说,“你可还真有那东西,在你手上,至少有两条人命,或许还会有更多,哼,加重你的罪孽?你既然敢作,这时倒怎么忏悔起来了呢?” 子豪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丁花阿姨,我知道那传话之人是谁。”兰小茹走了过来,小强他们刚想上前阻挡,朱奇摆了摆手,“不用挡她,现在的小茹已经不是先前的小茹了,让她过来吧。” “是那个假扮哑巴的吴生将消息传出去的,”小茹走了过来,开口说道,“在昨天清晨,你们在竹林散步时,豪叔和吴生在厕所里,两人谈了今天在这里接头的事,由于你和豪叔形影不离,他无法出去传递消息,这才有了吴生的事,当然,这个哑巴是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派进来的卧底,他可真会演戏!丁花阿姨,原谅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们,是我的私心拦下了我。” 听到小茹这样一说,在场的人无不吃惊,特别是子豪,更是骇然,他找个借口上了洗手间,像一个赌徒一样将宝押在了吴生身上,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他和吴生的交谈,不然,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这个山寨版的哑巴。所以在和吴生谈话之前,他们仔细的查看了周围环境,没发现有任何情况,这才给吴生讲了交易地点和时间。后来,吴生悄悄出去默默回来,幸没被别人发现,两人都觉得完美,现在小茹将两人在洗手间的事抖了出来,在场的人除了吃惊之外,陡生疑虑,小茹知晓了这个情况,为什么没有向苗家及时反映?如果苗家事先得知了这个情况,那就可以要么延期,要么易址,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被警方一网打尽全军覆灭,当然,还有一条大鱼至今逍遥法外,那就是苗百俞这条大鱼了。 苗丁花恨恨的看了子豪两眼,又看着小茹,其意不言自明,你知道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害得我苗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 “丁花阿姨,对不起,”小茹说道,“事到如今,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吧,我在得知豪叔和吴生的交谈之后,就想立刻来告诉你们,可是我权衡再三,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你和豪叔如此匹配恩爱,豪叔不仅外形俊朗,内心更是风光霁月,我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看出来了,我如告诉了你这个消息,那会将对他是个毁灭性的报复,我不敢想像苗家在得知自己家族甚为器重的一根栋梁,成了这座大厦最为薄弱的一处短板,会是怎样的怒火攻心;其二,是因为我们对不起你,这个我们是指我们张家,你们现场进行交易的钱钞,80%以上都是假钞,你们所认识并深信的张明,他原来是我们家失落的一个叔叔,他为了我二叔张通的将来,投靠了深城那边的沧浪之水组织,答应了在点钞时配合他们,以此来作跳板,让我二叔去深城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你是说那两箱子里面的钱大部分是假钞?”苗百全颤抖着问。他的目光一会儿看看小茹,一会儿看看子民,子民脸色苍白,回避了他的眼光。 “是的,他们跟我这个刚认的叔叔张明说,有20%的是真钞,但这可能都估计多了,”小茹说道,“我也想得到你们以后肯定会得知真相,那时我这个还珠叔叔肯定处境危险,所以我当时也想借警方之手除掉你们,至于我的叔叔他们,我当时也真高估了自己,以为凭一已之力,能够将他们救出,结果却是这样—” “说完了没有,还有第四条理由吗?”苗丁花冷冷的问。 “有的,”小茹第一次低下了头,“如果你们得知交易地点已被泄漏,必然会再重新去找时间和地点进行交易,那样我又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看到这个朱奇了,我对他一直不服气,因为我觉得自己能够胜得过他,但每次交手,我都没有占到便宜,所以我一直期望能和他进行一场生死决斗----” “那你现在终于得偿心愿,战胜了他,”苗丁花笑了起来,“你们将他的一只眼睛毁了,让他从此一眼走遍天下看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再怎样伤心,也只会流一滴眼泪。” “丁花,是我不好,”子豪痛苦的说,“你要怎样责罚我都可以,你去咒小奇干什么?再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他的眼睛未必就治不好了?” “我还有机会罚你吗?”苗丁花冷眼看着子豪,“不过,说不定我真有机会罚你,至于你儿子的眼睛,哼哼,你说的不错,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可是,再发达的医学也不可能将死人救活,走着瞧吧。” “爸爸,你不要和她说了,”朱奇走到子豪身边,拉着他的手,“我就是瞎了一只眼睛,也不碍事,我还有另外一只眼睛,还有另外一身本事,普天之下,谁又敢小瞧我了?”他昂起头,最后两句话说得慷慨激昂颇有豪气,他小小身躯,在现在已近正午的阳光之下昂然而立,那种气势,丝毫不亚于一位将军在高头大马上巡视他的军队一样。 “说得好!”一人大声喝彩,并率先鼓起掌来,却是林峰,“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征战伐敌,缺胳膊少腿都是常事,失去一只眼睛,那又如何?一样都是血染的风采!”小强他们随声附和,也跟着鼓起掌来,一时之间掌声雷动,门口外面的人也有的跟着鼓起了掌,包括那个摊子被羊群冲翻了的磨刀老头。 在这片热烈的氛围之中,苗丁花再一次的低下身子,对已经死去多时的谭辉叹息,“你那么傻干嘛?我知道你怕我看到他的死亡会心里难过,其实我也是个傻子,我怎么会没有看穿人的心呢?如果在那下面,真有我们的未来世界,下个轮回,那么我一定会接受你的,你慢慢去吧,记得等着我!”她的叹息渐转悲哀,如泣如诉,旁人听了,都不由得自心底升出一股寒意。 第一百六十章 独苗安在 这时候,停业整顿的农批市场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大的一群乡民,他们都明白了是缉毒警察在里面办案剿匪,往昔威风八面近乎传说中的苗氏家族大都落网,松岗林这一役,,警方大获全胜,人赃俱获,毒资毒品也收缴不少,乡民们不敢进来,他们只在外面不停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几个早到的村民明白了大部分原委,所以在旁人的问询下,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指点着子豪朱奇两父子,特别是朱奇,人们更是对他津津乐道,而那只失明的左眼,更是让人们唏嘘不已。 坐在囚车中的苗百全,此刻好像更加苍老了,有着一头白发的头颅不住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愤怒,“哎,真是天妒苗家,这才引狼入室呀!”他从铁窗里向着子豪说道,“子豪,你受林峰之托,潜入我们苗家,投诚警方,这些我也能够理解,但吴生在我们苗家,已有三年两载,时间不短,我们可待他不薄,他怎么也会反戈一击了呢?这无论如何我也想不明白!” 子豪没有回答苗百全的问话,他将倒在地上渐渐冰冷的谭辉扶在了自己怀里,刚才在苗丁花俯身对谭辉轻声说话时,他不敢靠近,他没有勇气去面对丁花的眼睛,现在丁花已经被押解到了一旁,他这才敢走近谭辉身体,扶着他,一颗心飘飘悠悠,一双眼睛四顾茫然,苗百全那近乎质问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这时的子豪,对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感到陌生和突兀,似梦非梦一般。 子豪心神恍惚,没有听到苗百全的问话,所以无从回答于他,却不料这时从市场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伴随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说话声之外,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你们苗家确实侍我不薄,不仅在生活方面优待于我,还提前给我找好了归属!” 苗百全脸色微变,他情不自禁的向声音处望去,是吴生,那个因为在一次枪战中被爆炸声震伤了声带和耳膜的吴生,现在又发出了声音,在他身旁,是那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丁一。“你们打的好如意算盘?想借老潘的手将我除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丁兄将我救了出来。” 这时的丁一早已抢到林峰身前,“二哥,好了,”他简短的说。 “好了?”林峰微笑的看着丁一,他的这个得力干将,“是一切都好了吗?”林峰少有的露出几分调皮的样子。 “是的,一切都好了。”丁一说道,不知为何,他的微笑竟有一点羞郝,“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他用一句广告用语来掩饰他的害羞。 “哈哈哈,”林峰大笑了起来,“恭喜恭喜,我一定备份厚礼!” 众人都不明白林峰所笑为何,都不解的看着他们。 “二哥,多谢救命之恩,”吴雨生走上前来,对着林峰一个鞠躬。 “那倒不用,你回头得很及时,”林峰收敛笑容,淡淡的说,“我叫丁一过去时就叮嘱过他,小心老潘对你下毒手,还好,丁一任务完成不错,老潘呢,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吧?” 丁一和吴雨生同时点了点头,“二哥,你想像不出老潘看到吴兄弟说话出来时的那副表情,如同见鬼一般。” “我不会去想像,”林峰皱眉说道,“那表情如此恶心,想他作甚?” “我二姐呢?”苗丁花忽然大声问道,“你们把她怎样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很好,”丁一回过头,对她很有礼貌的说道,“我们没把她怎么样,她在一个她一直向往着的地方,你放心好了。”丁一说的相当诚挚。 苗丁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二哥,你们这边也很圆满吧?”丁一笑着说,“人赃俱获,噫,朱奇那小子呢?我一天不见他,就有点想他了呢。” “丁一哥,我在这里。”朱奇这时正在车里面,他的左眼上的纱布刚才仓促间没有包扎完好,有一部分已经松动,有隐约的血迹渗出,小强正在给他返工,他重新用纱布将伤口仔仔细细的包扎起来,朱奇听到丁一在问他的情况,连忙回答。 “去看看小奇吧,”林峰的声音有几分黯然,“他的左眼伤了,不知道---” 丁一一惊,他连忙向朱奇他们所在的车位跑去,刚跨出两步,他又看到面色悲戚的子豪和他怀中已经冰冷的谭辉,一时之间,不知道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但他心系朱奇,看了子豪他们两眼,又向朱奇他们那里而去,心下暗自在想,这里不太顺利吗? 透过车窗,丁一首先看到了小强正在给朱奇包扎的那只左眼,纱布已经将眼睛完全盖上,两道同样洁白的胶布在朱奇的额头上缠绕过去,固定住了朱奇左眼上的纱布,也遮挡住了那只有着深沉内涵有着无尽光华的眼眸,在丁一眼中,只剩下了一团洁白,映照出了丁一的心跟着一片苍白:与他在和顺镇那边兵不血刃不同,这里有过流血,有过死亡,死神在这里留下了足迹。 “朱奇,没有什么大碍吧?”丁一没有打开车门,他站在外面问道,表情尽量表现出一些轻松,好像朱奇的左眼只是不小心飘进了一点沙子一样。 “没有什么,”朱奇笑笑,“丁哥,我也恭喜你了!” “你眼睛受伤了,”丁一苦笑一下,“我又有何喜可恭呢?小强,你们是怎么看着小奇的呢?这么多大人,平时牛气冲天,关键时候还看不住一个小孩吗?” 小强还未回话,朱奇就抢着说道,“我一点小伤,如何能跟丁哥大喜相提并论?不怪小强哥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提它了,丁哥,那边情况还顺利吧,我听到那个吴雨生也没事了,你是怎么说服苗红花的呢?” “吴生没事,不过也相当的危险,”丁一说道,他有意避开朱奇受伤的那只左眼,看着和顺镇的那个方向,“你估计没错,老潘果真是想除掉吴雨生,以免他的谎言被一下揭穿,苗百俞他们肯定也听了老潘的话,将吴雨生安排到了和顺镇,安排到了老潘的枪口之下,二哥安排我和老潘去和顺镇时,就特别提醒我要注意这点,当他和苗红花在我们眼中一出现时,老潘的枪口就瞄准了吴雨生,在他刚要开枪射击时,我下了他的枪,将他控制了起来,至于你说的那个她,”丁一又开始脸红起来,“我只是告诉了她一句,你太累了,也该歇歇了!情况就是这样!” “这一句这么经典?”朱奇笑了起来,“当然也这么浪漫!丁哥,真有你的。”小强也笑了起来,“这一仗,丁哥双赢!” “也难说,”丁一苦着脸,“我和她的战役,才刚刚开始呢!” 这时候,苗家的人和深城来的子民元彬等人都已经被铐上手铐带上了车,当小烈拿着手铐走近苗丁花时,这个心高气傲苗家三女儿,没有像别的被捕人员那样,主动伸出双手配合,她脸罩寒霜,冷冷的看着小烈,小烈稍稍一愣,然后回以冷冷的一句:“苗姑娘,请吧!” “等等!”却是小五的声音,他伸手接过小烈手中的手铐,然后拍拍小烈的肩,“二哥说了,苗姑娘和我们一起走,我们还要问她一些关于她父亲的问题呢。” “别作梦了,”苗丁花鄙夷的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们他的形踪吗?手铐拿来吧,没戴过手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这次她主动伸出了双手。 小五没有理她,准确的说没有理她伸出的双手,他抬头望了一下天,又收回了他的目光,在他对面的苗丁花清楚的看到了小五眼中一闪而过的忧郁! “还记得上次你和我比武时我对你的双手作出的评价吗?”小五的目光落到了丁花那白若凝脂的双手上,“十指葱葱,肌肤胜雪,芊芊玉手,洁白无瑕,这样美妙的一双手,这样美妙的十个手指,它本应用在弹钢琴,绘画,或是写一手好的书法上面,可惜,它上面沾染了毒!它的美也就一绺飘散,去到了它不该去的地方。” “毒与不毒,那还不一定是由你们说了算,后人自有评说,”苗丁花冷笑一声,“屈原舍身投江时,当时世俗之人又如何能够理解他?未闻片言只语叹息,相反,嘲笑声倒还不绝于耳,我们苗家也是一样,在今天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利用社会力量,捡起一块块泥土,以道德的名义,扔到我们苗家脸上,倒反过来说我们如何如何,这样胜之不武!” “你中毒已深,多说无益,”小五长叹一声,“上车吧,今天我不铐你,原因你应明白,不过你不要打逃脱的主意,这次出动的可都是军中青年才俊,你不要抱侥幸心理!你说没戴过手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这话不对,完整的人生是指享受过人生的各种精彩,指那些积极向上欢乐的人生,而不是坏事作尽刑罚尝遍的人生!” 这时,吴雨生走到林峰身边,“二哥,我知道你对我以前不是很满意,尽管我这次也算是尽了微薄之力,但你可能仍是对我前事耿耿于怀,是不?” “有一点,”林峰点点头,“我不骗你,在这点上,你和子豪有着不小差距!” 吴雨生沉吟着说,“我知道这点,但是如果我还能为你们出一份力呢?会改变你对我的成见吗?” “是为我们,”林峰冷淡的说,“更是为你自己,这次行动之后,是会论功行赏的,说吧,还有什么可以出力的?” “我知道苗百俞在哪里!”吴雨生说道,“他是这次行动中的最后一根独苗,我能将他找出来,指给你们!” “指给我们?”林峰眉头一皱,“为什么不将他揪出来,交给我们?” “我没有那个能力,或者说是胆量,”吴雨生说道,“苗百俞武功深不可测,我可能在他手下走不了一招!”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三战轮回 当吴雨生说出他能够找出苗家的最后一条逍遥法外的大鱼,却又忌惮他的深不可测的武功时,这话立即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小五丁一他们摩拳擦掌,意欲会会这位苗家第一高手,苗丁花站在一旁,微微冷笑。 小五走到苗丁花身旁,“苗姑娘,我记得上次我从贵山寨中逃出时,曾给你提过我当时曾想拿你父亲作人质,你当时回答我的是四个字:幸好没有!对吧?” “是呀,那又怎样?”苗丁花头微一昂,意甚自豪,“到今天我也会这样说!” “你这样说,想是你对你父亲的本事自信的很,”小五不动声色的说,“那么我们今天或许能见识你父亲的风采了,真是三生有幸。” “未见得是三生有幸,”苗丁花说道,“我劝你们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或者为了保险起见,你们一见到他时,就一顿乱枪将他打死算了,他再厉害,也还是个凡夫俗子,怎样也厉害不过子弹的。” “你把我们当作什么人了?”丁一怒火上冲,“我们投身军旅生涯以来,数年间也吃过不少败仗,技不如人,不丢人!比武不胜恼羞成怒,坏了规矩,那才丢人!苗姑娘,你放心,我们就算赢不了你爹,我们也甘拜下风,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会让他逃脱法律审判,因为就算你一个人武功再高本事再大,但也不能因此在社会上胡作非为,如果他这样作了,那他自会受到法律的审判!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除了你我敌对双方,周围还有这么多双乡亲们的眼光看着,我们可不能坏了我们自己名声!” 丁一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铿锵作响,在场好多人都鼓起掌来,那些在门口外面看热闹的乡民们也拍起手来,其中那个摆摊磨刀的老头鼓的更加热烈,嘴里一个劲的喊好。 “雨生,你出来吧,”林峰少有的和气对吴雨生说道,“你去把苗老请将出来,让我们也见识一下苗家首席长老的风范!请出来后,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吴雨生走了出来,他四周环顾一下,然后说道,“我们中的许多人都知道,苗家的易容本领很高,作为苗家的一把手,苗百俞老先生就更不用说了,在我进入他们家的这两三年时间里,我有幸和他一起出去过一两次,亲眼见识了他的本领,当然那是我在苗家最为得宠的那个时间段,后来就没有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我不得宠了,时间将一切都会洗涤无存的,但一个人无论他怎样变换自己相貌,但有一个地方,始终会保持他自己原有的本色来的,那就是眼睛,当然你可以用神情辅佐眼光,让它迷离难辩,但那眼光背后的神韵,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刚才我就见到了我无比熟悉的那双眼眸,在这人群之中---哎,这位大爷,你等下再走好吗?” 吴生忽然停了下来,他朝着门外的一个背影叫道,那人正是刚才鼓掌最为起劲的那个磨刀老头! 林峰一使眼色,小烈和丁一双双飞身而起,迅捷无比的抢到门外,拦在那老头身前,“大爷,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你现在走,不觉得挺遗憾吗?” 话音未落,又有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跟到丁一他们身旁,他们默不作声,手中乌黑的枪口对准了这个磨刀老头。 “哎,老朽一时糊涂,”那老头一个劲的摇晃脑袋,对身前黑洞洞的枪口宛若不见,“现在才想起走时家中灶膛的余火未曾熄尽,戏再好看,也只好看一时,家烧光了,那是下半生的事呀,事关重大,不得不走呀,” 吴雨生走了过来,“苗老,对不起,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少了你这样一位舵手呢?你放心,家里没事,只是你的下半生可能要挪个地方过了,拔掉你那满头白发吧,我觉得,还是你原来那一头黑发好看,那些洗发水的厂家没请你去代言,他们真是有眼无珠呀!” “嘿嘿嘿,”这个磨刀老头听吴雨生这样一说,阴恻恻的笑了起来,直让人心里发毛,吴雨生一听之下,不由得后退两步,门外本已离磨刀老头很近的人群,也不禁向后退了开去,在这个磨刀老头身边,一下腾出好大一片空间。丁一小烈站立不动,几个警察全神贯注,眼睛看着他,如临大敌。 “他们有眼无珠?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苗百俞一边说,一边用手扯下了头上的假发套,果真露出了他的一头乌黑青丝,围观的人忍不住啊的一阵惊呼,他们看到苗百俞伸出右手,从左脸边上用力一撕,伴随着一阵“咝咝”声的是一张面皮被他撕裂开来,露出了他本来的一张略显清瘦俊雅的脸,一双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的眼眸。“你入我苗家已近三年,我居然没有看出你的来路,我女儿丁花,和那个朱子豪朝夕相处多日,也不能洞察他的内心,还有我大哥,枉活大半生,阅人无数,也是个睁眼瞎!人心隔着肚皮,也就隔着了一个世界,谁也看不穿谁,既然如此,那这也算是上天有眼,要亡我苗家,还说什么呢?你们不是要看我老夫的本事吗?那我就豁出去了,拼上这把老骨头,来满足一下你们的好奇心吧!” 苗百俞不看小烈丁一他们,他返身走进场内,一边走一边脱去身上的长衫,露出了里面的一身劲装打扮,想必他也知道,就算他在这场中技压群雄,无人能够胜他,但丁一早已说明,他也一样不能就此逍遥法外,这或许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战,是为他名声而战,为他的苗氏家族的荣耀而战! 所以他不能退却,他要让世人知道,苗家人纵使要亡,也会在亡之前,在成为鬼之雄之前,让人看到他们的生为人杰!人之杰,人之豪杰,人之俊杰! 看到苗百俞走进场内,小五低头和林峰耳语几句,然后走到苗百俞对面,“苗老,今日情形,不知你是否会想到不久前的一个场面?” “不劳提醒,”苗百俞笑着说道,“眼前情形,自是和小五上次在山寨被我们人围困时的情景最为类似了,上次我们招待不周,请小五谅解!” “不敢,”小五双手抱拳,“上次小五路经贵地,多谢苗老盛情款待,小五今生不忘,现在风水轮回,我想再还苗老当时一个人情,宾主互换,菜肴不变,苗老可觉得这是否公平?” “老夫现为阶下囚徒,”苗百俞说道,“已经没有和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们是要和我进行三战?不过,小五,你只作为一个军中马前之卒,能作得了这里的主吗?要是我侥幸胜了你们,你能答应放我走吗?这可和刚才这位丁一兄弟说的话对不上了,是吧?要知道,当时你在山寨之中,我可是作过承诺,你如胜了三场,就可自行离开的呀,结果你不负众望,我也恪守诺言了的,对吧?” “丁一哥说的没错,”小五说,“我们不能因为比武不胜于你就放你走,那样我们给上面无法交待,但你也不是全无宝可押,刚才我和二哥商量过了,记住,你如胜了我们三场,你可以让你们这里人中的其中一个离开,是任何一个!你知道吗?这个交易可以吗?其实我们也都知道你最想你们这里的谁离开,你考虑好了吗?” “好吧,”苗百俞笑了起来,“非常公平!这样吧,我如胜了你们三场,你们就我的三女儿离开,如吗?” “没有问题!”小五说道,“尽管我们可能会受上级怪责,但我们会给上面解释清楚的,就这样,一言为定,有众位乡亲们可以作证!” “我不走!”苗丁花大声说道,“我不会去独自偷生,要死大家一块死算了!” 苗百俞深深的看了苗丁花一眼,摇了摇头,苗丁花随即安静下来,不再作声了。 “谁先上来?”苗百俞环顾四周,“老夫年老体衰,说不定第一场我就倒下去了,后面的可就没福气啃我这把老骨头了哟。” “我来!”“我来!”-----声音不绝于耳,小五,丁一,小烈,还有几个年轻的武警战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丁一上吧!”林峰说道,“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二哥,就听我的,丁一先上,小五第二,第三,我看就不必了,那就到时再说!” “林兄对你手下可真有信心呢,”苗百俞说道,“其实我看小五就已经没必要了,这位丁一兄弟站我面前,岳停渊峙,气度非凡,我连他这一关都很难过的,你们还争什么?等着喝汤吧!” “苗老太过谦了,”丁一抱拳说道,“刚才雨生兄弟说在你手下恐怕走不了一招,我比他稍微好点,那就坚持走两招吧!”随即又压低声音说道:“伯父放心,红花她现在很好!”苗百俞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眼中的慈爱光芒让近在咫尺的丁一如沐日光之下,分外温暖,“我去而无撼了,来吧!”最后两个字他加大了声音。呼的一掌,就向丁一拍去! “我要见识你到底配不配得上她!”苗百俞大声喝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无人喝彩 苗百俞这一声大喝,真有气吞山河之势,他人本清瘦,手指枯槁细长,这五指一齐张开,就如一把蒲扇,掌挟劲风,直向丁一头顶劈来。其势之猛,丁一刚想飘身后退,已是不及,眼见那双蒲扇大手已近头顶,他不敢怠慢,双脚发力,一个千斤坠,牢牢将他粘在地上,同时手掌上扬,看准苗百俞掌的来势,也是呼的一掌还击出去! “啪”的一声巨响,双掌相交,丁一只觉得手腕酸麻,手掌如中败革,掌心火辣辣的疼痛,再看对面的苗百俞脸色一青一白,显是心中也不好受,但他脸色瞬间恢复如常,“好!果然了得,再来!”苗百俞收回手掌,变掌为拳,直向丁一心窝处击来,这时的丁一已经有了喘口气的空隙,他不再等到苗百俞招数使老,已经斜身一飘,想避开他的拳锋所指,通过刚才的硬硬碰撞,他已知道对方力道大得异乎寻常,想避其锋芒,伺机再动,想那苗百俞尽管厉害,但他毕竟已是年过花甲老人,体力定然不能持久,不料身子甫动,那拳头如影随形,跟着而至,丁一大吃一惊,他知道常人若是拳头变换方向,那力道也会随之消失,但眼前这只拳头,却是声势丝毫不减,它有如毒蛇之眼,毒蛇之信,随时给人以震摄之感! 丁一无奈,只得伸手一格,这一格,因他知对方力道奇大,所以他是出尽全力,想要格开苗百俞的这只拳头,岂不料一格之下,对方的铁拳忽如垂柳,绵软无力,丁一用力过猛,就如同人全力冲刺之下却扑了个空,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前倾,这时背部忽觉一股大力袭来,丁一知道不妙,他忙顿住身形,运劲于背,受了这苗百俞这一记铁拳,霎时,只觉五脏六腑在体内移位碰撞,好不难受,这时只听得苗百俞“啊”的一声惊呼,却是丁一在受痛之余,抬起右脚,一脚踢在了苗百俞的左肋之上,苗百俞也是过于托大,想丁一挨了这一记拳头,哪里还能伤得了自己,这才被丁一踢中,丁一腿上功夫本甚了得,这一脚,踢得苗百俞一个趔趣,几欲摔倒,但他很快的稳定下来,站好身形,看着丁一。 丁一只觉喉头一甜,他极硬气,强自把这要窜出喉咙的一口鲜血咽了下去,然后对苗百俞说道,“你赢了,我输了!” “你是输了,但你配得上她!”苗百俞对丁一说道。 在这边上,林峰和小烈他们在不停议论,“这苗百俞年纪已是不轻,力量却是丝豪不减当年,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是药物起了作用!”林峰一抬头,却是在车厢内已经包扎好了受伤眼睛的朱奇小强他们走了过来,朱奇说道:“从自然规律来看,只能是药物在起作用,他是当年医学院的教授,再加上自己制造毒品,经常接触药物,一定是他采摘并提练了一些可以增加人的体力,或是加强人的分泌能力的药物,自己摸索着服用,这样才有了他逆抗自然的能力,老而不衰,聊发少年狂!” “小奇,你眼睛怎么样了?”小烈问道,“还在疼吗?” “没有了,”朱奇摇摇头,“一点也不疼了,不用担心它,呃,现在应该小五哥上去了吗?要不,二哥,叫小五放弃吧,这比试我们认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将苗丁花放了吧,那样美的一个姑娘,在铁窗里度过下半生,也是一件特别残忍的事!” 这时,丁一走了过来,他尽管脸色苍白,但身形笔直,丝毫不晃,小烈想要过去扶他,被他一手推开,“不能放弃!”丁一说道,“明知不敌,也要试试,二哥,我给大家丢脸了吗?” “有一点,”林峰冷冷说道,“在比武中没有丢脸,在比武之前,你给他说那些作什么?未战先降?” “不是,二哥你知道我不是怕死之人,”丁一没有低头,他昂然说道,“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他知道这事,如果真有意外,那也会让他走的没有遗撼,这是我份内之事。” 听到丁一如此一说,林峰脸色和缓了些,“你受伤了吧,要紧不?” “我没事,”丁一摇摇头,“这苗百俞还真有他的,已过花甲,力道还这么猛,真他娘的是个老妖怪!” “他是妖怪,”朱奇笑着问丁一,“那么他的女儿又是什么?妖精?难怪那么会迷人!” 丁一脸又是一红,不再说什么,他转过脸去,看着站在场中间的小五和苗百俞两人。 朱奇心里后悔,他怕人们的心思一直放在他受伤的眼睛上面,所以才强作笑颜将话题岔开,以免他们对他眼睛的伤问这问那,他不喜欢,或是不习惯人们的眼光聚焦在他已经失明的左眼上面,他更愿像是那草原上的独狼,自己走到一个安静角落,默默的用舌头去舔自己受伤的伤口。而自己的左眼,已经不算受伤,它是失明,瞎了!从今天起,自己就是以前常听别人说的含有鄙视意味的一个称呼:独眼龙了!朱奇心中一酸,这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回头一看,是林峰的手,骨节*,如山石嶙峋,“都会过去的,看小五吧!”林峰的眼光没看朱奇,他注视着场中的小五。朱奇心下感动,也默默的看着场中。 这个时候,小五和苗百俞的第二战如箭在弦,随时待发。 “你觉得你和丁一相比,谁更强一点?”苗百俞问。 “不知道,”小五回答,“我们不会像这样比试。” “你们平时不对练吗?”苗百俞好像有几分惊奇。 “练,但不会这样练,”小五说道,“有的人,擅长练,有的人,擅长战!” “你属于后者?”苗百俞问,“这样说来,你还是自认为比丁一强点?” “可能吧,”小五说道,“我不介意说心里话,我强一点,是因为他有情,我则更冷血一点,”小五忽然扭过头来,对着丁一这边大声说道,“丁哥,我这样说对吗?” “不对!”丁一大声回答,在场的人一愣,接着听到丁一继续说下去,“因为你比我强了不止一点,是好多点,n多点!这样才对!” 有好多人都哄笑起来,小五没有笑,“苗老,你听到了吗?他自己都说了,我比他强一些。”这次小五没再说点,他直接改为“一些”了。 苗百俞点点头,“是的,我也这样认为,丁一比你弱些,是因为他有情,而你则没有,” “不是没有,”小五纠正道,“我有,我只会对我所深爱的人才动情,不像丁哥,他倒是不滥情,只是有时他见到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都会流泪,看到一只鲜花跌落花瓣也会伤心等等。” “你也有所深爱之人吗?”苗百俞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近乎嘲讽,“能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吗?” “你永远不会知道的,”小五说道,“因为我从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如果有机会,我会对那个人,也就是本人说的,来,动手吧!” 小五照常他的黑衣黑裤,衬出他的脸更加苍白,如同银幕上出现的吸血鬼模样,苗百俞一身青衣,脸上一派仙风道骨,飘然若仙,这两人按常理的正邪来分,倒来了个角色互换,小五在一说完动手吧三字,立即揉身直上,双手成钩,直向苗百俞双眼挖去,他一启动就身形如风,苗百俞双手一格,同时身形倒退,犹似脚不点地一般,小五攻的迅猛,苗百俞避的从容,在囚车内的苗百全等人都忍不住的大声叫起好来。 小五不管不顾,他不容苗百俞腾出手来反击,依样双手成钩,狂攻不止,苗百俞心中恼怒,眼看他再退让几步之后就要避无所避时,只听得他清啸一声,身形忽地拔起,一下跃过了小五头顶,“哗啦”一声,却是在他上升时身上的青衣被小五扯烂了一大块。小五一个急剧后仰,然后贴地滑行,避开了苗百俞在上升后踢出的连环腿。他刚一直起身子,眼前青影已到,却是苗百俞已经落下地来,开始反客为主,拳打掌劈,小五身高脚长,,见招拆招,虽然形势被动,但也还尽能挡住对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他一边格挡,一边想要脱离苗百俞的打击半径之外,苗百俞知他心思,加快节奏,招招紧迫,将小五可能要出去的途径封了个严实,旁人只见这苗百俞掌影翻飞,在围绕着小五狂轰乱炸一般,小五勉力招架,虽未呈现败像,但这样挨打不还手,落败是迟早的事! 小强林峰他们心里焦急,囚车内的苗百全等人和在一旁站着的苗丁*里也是七上八下,特别是和小五曾经交过手的苗丁花,她知道小五虽然渐呈败像,但小五身经百战,临敌经验无人能比,谁知道他下一刻会有什么办法出奇制胜呢? 正在此时,只听得苗百俞一声长笑,尔后又是一声惨叫,众人一惊,由于二人动作太快,所以他们都没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场中相斗的二人已经分开,小五身子微微抖动,面色一如既往苍白,苗百俞在发出一声惨叫之后,慢慢恢复了原状,小五看着苗百俞半晌,“是你赢了,我输的服气。”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小五再也忍不住,他“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小强他们连忙上前扶住,小五摇摇头,“我受了伤,不碍事,死不了的,他也受了伤!” “小五,很好,输的光明磊落!”苗百俞笑着说道,尽管旁人都看的出来,他笑的非常勉强,“这其中原因,我们永远保持沉默好吗?” 小五沉默一下,点了点头,“你是赢家,你说了算!” 众人一片茫然,这样一场精彩比试,过程让人眼花缭乱,结果却是云遮雾罩,众人满腹狐疑,因而也就无人喝彩了。 “小奇,你看清了吗?”林峰沉声的问朱奇。 “没有,我左眼刚刚受伤,”朱奇说道,“还没完全适应过来,对不起,二哥。” “哦,那没什么,”林峰说道,话里有无法掩饰的怅然,“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五既已发誓不说,那这世上就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了。” 朱奇不语,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只有两个成语:一是*之辱,一是断子绝孙!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浪淘沙 有过上次在基地课堂上见到王勇老师分解枪支动作的经历,朱奇对这次见到小五和苗百俞的决斗场面中出现的空间紊乱场景毫不惊奇了,在他眼中,又一次出现了那种因时间被一种无形力量拉长,因而变慢的画面了,他看到了那一幕,那是许多人都未曾看清楚的一幕:小五在苗百俞的招招紧迫之下渐显困难,他看到了小五在有些焦急的想寻找出路,来避开苗百俞急如骤雨般的进攻,但老谋深算的苗百俞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将小五想要突破的途径封了个密不透风,唯一有个缺口的地方被朱奇发现到了,但他不能叫喊,因他知道自己正在一个紊乱的空间里面,这一出声,他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就像人们常说的不能去惊醒正在梦游的人一样,那样大叫一声,会让梦游者魂魄出窍的,而自己在这里,反倒成了梦游角色。所以他只能空自焦急,在心里呐喊:小五,从他*穿过去,那是唯一不设防的一条通道! 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身经百战的小五也已看到这点,朱奇看到,小五在经过短暂的犹豫之后,这是朱奇眼中所看到的,或许小五根本没有一丝犹豫,他在连续格开苗百俞的重击之后,忽地俯身,快捷无比从苗百俞*钻过,朱奇还看到苗百俞似有一愣,似乎不相信这样一个铁血战士会从他的*钻出,然而反应奇快的苗百俞还是在小五快要钻出他的控制范围时,一掌重重的击在了小五的背心上面,轰的一声巨响,震的朱奇耳膜嗡嗡作响,小五肯定受了重伤,但小五就是小五,在差不多受到掌击的同时,反手一抓,将苗百俞的下阴用劲一捏,朱奇先是听到类似鸡蛋壳破裂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了苗百俞发出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他不由自主的用手掩住了耳朵。 众人都听到的那声惨叫,在朱奇耳里中成了惊天巨响,朱奇当时就知道苗百俞完了,是作为一个男人的苗百俞完了!随后他就看到两人受伤分开,苗百俞叫小五保住两人受伤的秘密,直到这时,朱奇心中燃起了对苗百俞的深深同情,他不认为小五从苗百俞的*逃生有什么不光彩的,他相信小五应有同感,而小五答应苗百俞保密让朱奇深感安慰,小五出于本能,在受到强大外力作用时的反手一击,将苗百俞作为男人的信物一举击溃,虽是两败俱伤,但是小五和朱奇肯定明白,谁的伤更严重,更为致命?! 朱奇的心一阵悲凉,这场战役,谁是赢家?他丢失了自己左眼,苗百俞更不消说,所以当林峰问他可曾看清场中情景时,他摇了摇头,这是个无法言说的悲伤,林峰不知道,这世上有第三个人知道了当时的具体情况,而这第三人,是断然不会让那两人知道自己已经明了这一切的,否则,颜面无存,这是对苗百俞一个巨大的打击! 当然,战斗还未结束,还有第三战!苗百俞胜了前面两场,但他好像也有些累了,或是精神真的有些疲倦了,失去了男人最为宝贵的物事,苗百俞走到林峰面前,“第三战,你们谁上?”他问的简单明了,不再是那种闲庭信步风度翩翩的儒者风范,连笑容都已消失不见,朱奇看出了他的焦灼不安,犹如一头饿狼,面对着比它强大许多倍的猎手,还在妄想着将之吞下,以填饱空虚多日的肚腹。 “你有些累,”林峰看着他说道,“可以先调息一下,我们可以等,顺便再考虑第三人选。” “谢谢。”苗百俞如释重负,他盘膝坐下,然后伸出右手,从里面衣服的一个口袋里掏出几粒药丸来,一口吞咽下去,然后闭上双目,双手放于膝盖之上,众人看见他肚腹微微扩张收缩,知道他正在吞纳吐息,都屏心静气,不想打扰到他。 “第三战,我上!”林峰低声说道,“你们给我掠阵,我会会这苗家第一高手。” “不用,还是我去吧。”牛黄说道,“我的皮肉厚实,经打,这苗百俞还不是强弩之末,还会有些门道出来的,他好像会什么邪派功夫一样!” “你们都不必争,这里最应该去的人是我!”朱奇走到他们几个人的中间,“苗百俞武功怪异,我不想我们的人再受伤了,我有把握,他伤不到我,你们中谁有这个把握?” 林峰他们面面相觑,朱奇一向以低调谦虚面目示人,他何曾用这样咄咄*人的口气说过话,“小奇,你眼睛刚受过伤,恐多有不便,”小强说道,“何况,对面的是一条老狼,饿狼,已经红了眼睛的狼!”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求去的,”朱奇说道,“小强哥,你是不是要和我去争这个名额,好,那咱们先来比过,谁厉害谁去,你比得过我吗?” 小强一脸苦笑,“你这孩子,我打不过你,好不好?”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二哥,让小奇去吧,”却是子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已经将谭辉的尸身放进了车厢里面,“我让他去,不是因为他多厉害,而是他更适合这个角色,相信我,二哥,他是最适合的!” 林峰看看朱奇,又看看子豪,点点头,“好吧,自古英雄出少年,今天在场的各位,”林峰忽地提高声音,“你们真有幸,能够见到一位少年英雄横空出世!” 这时苗百俞已经调息完毕,他站起身来,小强林峰他们惊奇发现,这苗百俞就在这短短时间里,迅速的恢复了元气,刚才充盈他眼中的疲惫和焦灼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显得无比深沉和睿智的眼睛,不仅如此,就连他的风度和儒雅也已回来,他朝林峰拱了拱手,“谢谢林兄给的时间调息,我现在已经好了,不知贵方哪位英雄来赐老朽几招?这里先行谢过了。”然后又拱了拱手,言谈举止之间甚是客气。 “谢谢倒是不用,”林峰笑着说道,“以苗老此般年岁,我方派出两位正值当打之年战士来与苗老过招,本已显得理亏,好在苗老功夫了得,替我教训了这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辈,现在这第三场,我们抱着学习态度来向苗老请教,所以就让我们这里最小的一位兄弟来向苗老讨教几招,以示诚意,朱奇,出来吧,给你个机会,好好向苗老请教一下!” 朱奇走了出来,他向苗百俞施了一礼,苗百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原来你就是朱奇,久仰久仰!上次听我大哥说起过你,甚是厉害,却一直无缘见面,今日可算见着了,哈哈!你是他们中最小的一个,恐怕也是他们中最厉害的一个吧?” 朱奇听到苗百俞的笑声刺耳,又看到苗百俞的眼睛突然精光暴射,不自禁的有几分害怕畏缩,刚才苗百俞像一头饿狼的感觉一下消失,这时的苗百俞仍然像狼,但已经是吃饱喝足威风八面的狼王了,而自己这时倒成了一只入了狼口的羊羔一样,弱小无助,他正在迷惘紧张时,忽然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说道:“勇敢些,小奇,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声音有着父亲的温暖,林峰的威严,小强的亲密,还有小五的冷峻,朱奇只觉得心中一热,他不觉挺直腰板,看着眼前的苗百俞,“我不是最厉害的那个,世间中没有谁称得上是最厉害的,如果真要找出那个最厉害的,那人或许只存在于天上!”朱奇说道,“你也不是!你或许称得上优秀,但也只局限于某些方面的优秀,仅此而已!” 苗百俞被朱奇的话弄的一愣,随即笑道,“这话可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说出来的,但你既然来了,我就不当你是一个小孩,说吧,我们怎么比试?你是晚辈,可以提出比武要求!” “我没别的要求,”朱奇说道,“刚才我的战友已经见识了你的掌力,小五哥被你打的吐血,丁一哥可能稍好一点,但也够呛,我看的出来,你对丁一哥有手下留力,对小五哥是全力出击,对吗?” “好眼光!”苗百俞赞道,“对丁一手下留情是有原因的,这个你以后会知道,对小五加以全力则不需要原因,你这都看清楚了?”苗百俞声音突然有些颤抖起来,“你还看到了别的什么吗?” 朱奇心里一阵叹息,他知道苗百俞实在担心他和小五共有的秘密被第三个人知晓,朱奇摇了摇头,“别的我根本没有看到,其实你对丁一和小五的下手有别,我也并没看到,我是猜的!” “哦,”苗百俞长长的吁了口气,“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聪明的对手,刚才你提到我的掌力,不会是要领教我的掌力吧?” “正是!”朱奇凛然说道,“刚才你用掌力将我两位哥哥打伤,我不为报仇,这是比武,无仇可报,现在我只想替他们出口气,我们比拼掌力,一掌定胜负!” 苗百俞惊奇的看着朱奇,良久才说:“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我的掌上功夫,是我在当年戒毒时,双手浸泡在药液里面,前前后后泡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结果我戒毒成功,掌上力道也是大增,现在的我,可以将松岗林上的随便一株松树拦腰劈断,这份力道,放眼天下,可没几人能够办到,这话不是在吹牛吧?” “不是,我知道苗老的掌上功夫非同小可,”朱奇说道,“刚才二哥也说了,以你老如此年岁,却去对付我方的两名生力军,本就有失公允,这时我再不以已之短讨教苗老之长,别人更要说闲话了,是不?” “好吧,”苗百俞脸色随之阴沉下来,“我再提醒你一句吧,我这掌力我给命名为江河奔流,意思你明白吧,那就是掌力绵绵不绝,如同江河之水一样奔流不息,后劲十足!” “知道了,”朱奇点点头,“晚辈不才,也给自己不成器的掌力取了个名,和苗老的倒有几分类似,它叫大浪淘沙!意思是晚辈想要用它来荡涤人世间的尘泥污圬!” “好!好!”苗百俞仰天长笑,“来吧,且看你的大浪淘沙厉害,还是我的江河奔流厉害?”他伸出双手,摊开五指,在身前连画了几个圆圈,然后暴喝一声“接招!”人随掌动,直向朱奇扑了过去,其势之猛,直卷得地上尘土飞扬。 烟尘之中,朱奇那瘦小的身体好像就快被风沙吞没一般,他的头发被风扬起,接着众人就听到了“啪”的一声,一个人影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飞了出去。 “朱奇!”子豪失声叫了出来,那个飞出去的人影瘦小轻飘,不是朱奇是谁?不仅子豪,小强小烈他们也都跟着那飘出去的人影追去。这边,苗丁花也奔向了尚在烟雾之中的苗百俞,“爸爸,你没事吧?” “我没有事,”却是朱奇在说,在小强他们刚刚赶到他的身边时,他已经稳稳的站在地上,面色如常,“苗老的掌力实在太过刚猛,我怕受伤,这才借着他的掌力飘身后退,但他不愿认输,所以他实实在在的受了我一掌,可能已经受伤了,我们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