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贵性》 黯然销魂者,唯赌而已矣1 p>  碧空万里,和风暖晴,肃王府花园的亭子里,围坐着四个精神抖擞的赌徒,对着桌上骨牌摩拳擦掌。 “这把我让你输到穿开裆裤。”黄裳之前输得最惨,激动得眼都红了,此时挽起袖子不服气地嚷嚷。 对面的朱彤摸着手中的牌笑了笑:“尽管来,我看谁输到穿开裆裤。” 黄裳丢出两对地牌:“双地!哈哈,这回你死定了,就不信你还能连赢下去!” “哎呀,对不住了妹子,我这边是双天。”朱彤掩嘴一笑,将牌亮出。 青釉和蓝黛挤头一看牌面,乖乖个隆滴,居然真是双天。 黄裳险些飙出一口老血,一掌拍上桌子:“香蕉你个巴拉,这牌你也能摸出来?!” 桌上的茶壶被她一巴掌震翻,茶水溅了青釉一身,青釉左右看看,抓起蓝黛放在桌上的银票就往身上擦,蓝黛刚往嘴里塞了块桃酥,见状一口喷了出来,恰好对着朱彤的脸…… 于是掀桌的掀桌,抄家伙的抄家伙,一场赌博活生生演变成群殴。 不远处,身穿暗紫错金华袍,头戴紫玉镶珠冠的肃王正一脸忧愁地握着卷册子,踱着忧伤的步子,念着忧郁的调子:“天下之恶,莫过于赌。牧猪奴戏,陶公所怒。一掷百万,刘毅何苦……” 哼哼唧唧正背到忘词处,四侍中不知道是谁的鞋子飞了过来,把玉冠砸得歪到一边。 肃王一个趔趄才站稳,从地上捡起那只鞋,看了看手中佶屈聱牙的戒赌文,再看了看已经扭成一团的四侍,浑身忧郁的气息瞬间被点爆,猛吸了口气,一声狮子吼:“都给爷住手!不就是一个双天吗,有什么好打的!” “王爷说的容易,双天是想摸就能摸的吗,你倒是摸个出来看看。” 四侍之首的朱彤干架的同时还不忘回嘴。 “摸就摸,爷就不信还摸不过你们!别说双天双地,至尊宝爷都摸得出来!” 平常摸出个双天双地差不多就相当于稳赢,至尊宝这种赌棍梦寐以求的超级大牌更是难如登天。 四侍闻言愣住,架也顾不上干了。 重新收拾了桌子坐定,摇骰,摸牌,下注,比点。无论什么点数,肃王竟是连连吃注,只赢不输,且有越演越烈的架势。众人兴致高昂时,朱彤忽地一拍桌子:“哎呀,好运挡也挡不住,双地!” 观战的黄裳眼睛瞪成了核桃,这死蹄子今儿走了什么狗屎运,摸了双天又摸双地? 朱彤将牌丢出来,仰天大笑:“运气好,躺着也能收钱。” 肃王哼唧一声:“谁收钱还不一定呢。” 青釉黛蓝对视一眼,莫非…… 哗啦一声,肃王把牌推倒,双手一伸:“天下无双至尊宝,给钱吧。” 八只眼睛将牌面看了又看,乖乖个隆滴, 丁三配二四,居然真是至尊宝。 “王爷不愧为赌棍之神,这种神牌也摸得到。”黄裳最先反应过来,看到朱彤吃瘪尤为幸灾乐祸。 “叉叉个圈圈!”朱彤再次掀桌,藏在袖子里用来出千的牌咕噜噜滚了出来。 黄裳一看,跳起来大叫:“原来你刚才的双天是这么来的!我说你这死蹄子火气怎么好到逆天?” “居然出千,你大爷的太没品了!”青釉蓝黛同仇敌忾,刚才实在输得太惨。 眼看就要再次掐架,那边厢肃王施施然站起身,举头望日,缅怀一叹:“双天双地这种牌也用得着出千,想当年爷在伏龙山上……” “王爷在伏龙山上如何了?” 一个如珠似玉的声音插了进来,方才还热火朝天的亭子立时冷却,犹如降下霜雪,将所有人冻住。 黯然销魂者,唯赌而已矣2 p>  亭子外不知何时站了个修长人影,青丝流泻如瀑,髻发斜插玉簪,面孔犹如明月高悬,清辉如许,眉眼仿佛水墨丹青,带着朦胧雾气。 然而此刻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肃王却好像芒刺在背,话都说不利索了:“呃,伏龙山上风水好,我想起来上次在那猎了只山鸡,滋味甚佳、甚佳。” “原来是这样。”那人点点头,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进亭子,他一进来,参与赌博的四侍立马溜的没影了,溜的时候还不忘把押在桌上的钱袋摸了回去。 肃王望着她们远远遁走的背影,心里悲伤逆流成河,银子,她辛辛苦苦赢来的银子啊! 正哀叹时,珠灰色的袍角映入眼中,之前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这种老气横秋的颜色穿得如此好看的,眼前人偏偏是个例外。 看完袍角看鞋子,深蓝色锦缎银花,这鞋子好眼熟,想起来了,上个月在玉人坊看到的新款,据说整个京城就限量两双,一直琢磨着给黎安师兄买一双,可等到攒够了银子的时候,最后一双也被人买走了,没想到穿在他脚上。 “怎么,看上我的鞋子了。” 好听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潺潺如高山流水,很轻易就让人卸下防备,然而她要是再认为此人如表面一样温良无害的话,那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没。”肃王连连后退,“我只是觉得这鞋子你穿着真好看。” “是吗。”盛清欢再度逼近,“让王爷背诵的‘戒赌文’,王爷可背下来了?” “这不正在背吗。”肃王急忙从地上把那本书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盛清欢眼睛一扫书页上鲜明的脚印,不紧不慢地开口:“前朝曾有官吏带头聚众赌博,最后的结果是斩断手腕,不知道王爷想斩左腕还是右腕?” 小心肝一颤:“我哪只都舍不得。” “既然如此,王爷一定要将这篇戒赌文倒背如流铭刻在心才行,日后若再唆使府内众人赌博……” “放一万个心,我绝对不会的。”迎着他的目光,肃王再度退了一步。 “王爷好像很怕我?” “怎么会,错觉,错觉。” 盛清欢仿佛没注意到她满脸勉强之色,伸手扶正了她脑袋上的紫玉冠,顺便给她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曾经做过很多次。 这亲密的举止让肃王抖得犹如风中落叶。 “王爷最近同我分生了不少,从前王爷最喜欢同我亲近的。”盛清欢低下头,执起她的手,状似暧昧耳语。 亲近?哪个亲近?哪个程度的亲近?肃王心里琢磨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脑子里犹如万马奔腾,脸上呈现一副痴呆状。 盛清欢将她握在左手的册子抽了出来,换她的右手握住:“王爷没有用左手的习惯,这一点可要记牢了。” “嗯,记牢了。”肃王点头如捣蒜。 盛清欢松了手:“举止言行也需注意,粗口赌博之类的,王爷从前素来不沾染,以后也会保持的,对吧。” “当然。”继续点头。 “如此,甚好。” 盛清欢满意了,径直转身走了。 黯然销魂者,唯赌而已矣3 p>  盛清欢满意了,径直转身走了。 留下一身萧索的肃王,愣愣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一片愁云惨淡。 如果重新再来一次,就算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去招惹这尊瘟神,一想起那次遭遇,她就悔青了肠子。 一切都缘自于三天前的一场赌局—— 夏天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眨眼便是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劈头盖下,街边的茶寮酒肆里面不多时就挤满了人。 酒肆的大堂里,忽地响起道清亮的声音:“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闲来无事,不如咱们大家赌上几把?”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长相俊俏、眉眼灵动的少年熟练地摇着骰子,脸上挂着的笑容让人看了打心眼里舒畅欢喜。 此刻众人正是等雨停等得无聊,应和的不在少数。 少年一边摇着骰子一边毫无形象地嚷着:“买定离手,想发财就来!” 一个衣衫半新不旧的男人在酒气的怂恿下,立即大着舌头叫道:“买!我买!五两银子,买大!” 少年扬眉一笑,清亮的眸子里有几分痞气:“这位兄台真豪爽。” “少罗嗦,快点开!” 片刻过后,随着一声惊呼,少年笑道:“二、三、三,是小呢。” 男人愣了愣,不服地叫道:“再来!” 男人一连猜了三次大,无奈开出来的都是小,他不可置信地叫道:“怎么会全是小呢!” 少年眨了眨眼:“这位兄台的运气不大好。” 输了钱的男人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喝酒,那少年凑上去问:“想回本吗?” 众人心里唏嘘不已,没想到这少年除了嗜赌如命之外,竟然还如此缺德,对方都输了十几两银子了,还不肯放过人家。 那男人愣了愣,不知是不是酒意上脑,眼神一狠,说道:“你等着,我去楼上取点钱来!” 少年不出意料地一笑:“好。” 不一会儿,从二楼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不行!这是娘家给我的最后一笔钱了,不能再拿给你赌!”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叫你给我就给我!” “你除了向我要钱,你就不会干些别的吗?” “你是我婆娘,这钱不给我花,难道想留着给别的男人花!” “我不顾家里人反对,嫁过来跟你过日子,哪天没恪守本分,你竟说出这种混帐话!” “少罗嗦,把钱给我,践人!”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震得楼下纷纷侧目往楼上瞧去。 不多时男人拿着钱冲了下来,身后跟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这是我们最后一点钱了,我求求你,不要再拿去赌了……” “最后的家当啊。”少年笑米米望着眼前人,左手拿着骰盅抛来抛去,一脸轻松地看戏,“你确定要赌吗?” 男人睁着血红的眼睛:“我不信你每此都会赢!这次我一定能回本!” 妇人掩面哀泣着央求,却被毫不留情地踹开。 “你不是嫌老子穷吗?等我赚了钱,有你吃香喝辣的。” 妇人没能力反抗,眼睁睁看着丈夫将最后的钱压了上去。 黯然销魂者,唯赌而已矣4 p>  妇人没能力反抗,眼睁睁看着丈夫将最后的钱压了上去。 没有一点悬念,这一局依旧是少年赢了。 男人吼道:“我不信!你怎么可能每次都赢?你一定使了诈!” 少年不紧不慢地说:“这骰子骰盅是方才找掌柜要的,我就算要动手脚,也无从下手,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有谁看到我使诈?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无凭无据可就成污蔑了。” 男人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少年微笑:“还赌吗?” 众人有些愣神,钱都没有了,你要他拿什么赌? 少年从怀里掏出银票晃了晃:“没有钱也行,我看你媳妇是个美人,就拿她来赌,压一百两,怎么样?” 众人目瞪口呆,这少年是吃定把人往死里坑。 那男人眼里有着挣扎:“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使诈?” “这样——”少年见他一脸的不信任,也不生气,“这一次我不碰骰子,你随便找一个人来摇,你依旧买大,如何?” 妇人慌了,扯着男人的手:“你不能拿我来赌……” 少年眨了眨眼:“谁说一定会输?若是赢了可是一百两的彩头呢。” “我求求你不要再赌了,再赌下去什么都没了,我求求你……”她抱着男人的大腿哀哀痛哭。 少年继续蛊惑:“在场诸位中,你随便挑一个信得过的人摇骰子,我们胜负的几率各是一半,我可没有占你半点便宜,敢不敢赌?” 在妇人绝望的目光中,那男人一锤桌子:“赌!” 他说完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窗边的座位上,那里一个灰裳男子望着窗外,姿态闲适,似乎全然没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手瞬时往他身上一指—— “我要他来摇骰子。” 少年走过去,将骰子放到了那男子面前:“兄台,他选定你了,麻烦你帮忙摇下骰子。” 一道道期待目光的注视下,男子转过头来,黑如点漆的眸子往少年脸上一晃,微微一笑,风华无双。 “好。”他开口,声线格外动听。 清瘦的指骨摩挲着骰盅,竟是分外的温润从容,尽显风流写意。 少年凝神看着骰盅在他手上摇晃起来,不紧不慢,骰子被摇得哗哗作响。 所有人都盯着灰裳男子,而他却只盯着眼前少年。 是大还是小? 少年听声辩位,面上渐渐浮现一层疑惑。原本盯着骰盅的眼睛移到灰裳男子身上,却见他黑玉眸子望着自己,别有意味。心下一跳,莫非他看出了什么? 就在疑惑间,对方摇骰子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众人的关注热情被吊到了最高点。 灰裳男子缓缓揭开骰盅——竟是三个三,仍旧是小。 那男人失魂落魄,沮丧不已;女子跌坐在地,失声痛哭;众人一片唏嘘,议论纷纷。 少年疑惑地望了望灰裳男子,对方朝他一笑:“恭喜公子赢得美人。” 少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然而目光很快就被即将离开的男人吸引了过去,叫道:“别急着走。” “你还要做什么?”男人面色不善,他已经输了所有的钱,以及自己的女人,他还想打什么主意。 黯然销魂者,唯赌而已矣5 p>  “你还要做什么?”男人面色不善,他已经输了所有的钱,以及自己的女人,他还想打什么主意。 少年取过桌上的纸笔,刷刷写下几行字,然后递给那男人:“你虽把媳妇输给我了,但她现在仍是你的妻子,你得先休了她,我才好接收啊。你看,休书我都帮你写好了,就差你按个手印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面露鄙夷之色,这少年觊觎别人的妻子倒是一点都不遮掩,刚闹出一场家变,现在又堂而皇之逼着人家休妻,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男人一听,面露不耐,却听少年说道:“如今你媳妇什么都没有了,连从娘家得来的最后一笔钱都被你输光了,你留着她还有什么用?刚刚大家都看到你将她当做筹码,愿赌服输,还是你想赖账?那也成,大不了公堂上让府衙大人评评理。” 男人腮帮子抖了抖,一瞥纸上的字,依稀辨得休书字样,恨恨按下手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家。 少年这才满意地吹了吹纸上的墨迹,上前扶起跌倒在地的妇人。 “为了一个将你轻易丢弃的男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值得吗?” 妇人呜咽着说:“可是都已经嫁给他了,总归想着以前的好,盼着他能改过来……” “你念着过往的好,可刚才他曾有顾念你哪怕半分?为了一个毫无胜算的赌局就将你弃之如敝履,这样的人,你觉得还应该跟下去吗?” 妇人抬起头,泪眼迷蒙地望着他。 少年将休书和刚才赢来的银子一起放在妇人的面前:“没了男人,你还有家人,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你的。” “你……”妇人惊愕地望着眼前人,年轻的面孔,却格外值得信赖。 少年低低一叹:“你现在已是自由之身,带上属于你的东西,回家吧,你的弟弟很担心你。” 妇人愣愣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想着刚才的话语,低头看着手中的休书。 是啊,没了只会让她伤心绝望的丈夫,她还有家人,他们虽然对她失望无奈,但总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抛弃她。 或许,她真的可以摆脱困境,从头开始…… *** 庄笑笑举着根糖葫芦走在大街上,边啃边琢磨,经过刚才一事,阿齐的姐姐大概不会再惦记那个男人了,回家过几年安稳日子,日后另找个好男人嫁了不是难事。 这样一来阿齐也不会在她耳朵边念叨他那可怜的姐姐了,庄笑笑心里一阵轻松。这算不算是日行一善?山匪当到她这地步算是奇葩了,赌桌上赢来的银子从没花在自己身上,打家劫舍都是挑脑满肠肥的大老爷下手,读书念字也没落下,虽然写出来的字堪比鬼画符,但是有谁听说过山匪需要识字的?整个伏龙山寨就没几人进过学堂,她那一手鬼画符已经足够傲笑群雄了。 可为什么都这么努力了,黎安就是从不多看她一眼?难道真的跟阿齐说的那样,一脑袋拜倒在花樱樱的石榴裙下了?不行,她觊觎了十几年的男人,怎么也不能让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狐狸精给拐跑了! 黯然销魂者,唯赌而已矣6 p>  她记得阿齐拿那狐狸精跟她作比较的时候,一脸同情地打量了下她,说像花樱樱那种胸大腰细眼波似水的女人,天生就是勾男人的料,要想将她比下去,只能依靠后天努力了。 至于怎么个努力法,阿齐挤了挤眼,说多去青楼逛逛不就知道了。 庄笑笑当时一脸不解,去青楼做什么?她虽然从小被当做男儿教养,但实打实是个不带把的。 阿齐翻了个白眼,作为天底下最能让男人流连忘返的地方,那里自然多得是降服男人的法子,最适合她这种先天条件不足的人去取经了。 想起阿齐的这番忠告,庄笑笑低头瞟了眼自己的胸部,苦恼地拧着眉头,难道真要上青楼取经? 正当她站在青楼门口踟蹰不前的时候,迎面忽地一阵香氛涌动,吸了吸鼻子,好香,但是怎么有种奇怪地感觉,好像要醉了一样…… 来不及多想,庄笑笑脑袋一歪,倒了下去,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她感到自己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人接住,那人身上有着好闻的白檀香,再然后,意识一片混沌…… *** 庄笑笑醒来的时候,脑袋里好像有一团浆糊,搅得思绪昏昏沉沉,半天没闹明白自己的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华丽了。 烟紫色的帐幔,顶部悬挂锦绣香袋,金碧流苏细细绕了一圈,清芬香气萦绕,身下的床褥柔软得不可思议,入眼尽是一片如梦似幻。 双眼睁开了又闭上,闭上了再次睁开,反复几次过后,她终于弄明白两件事。 第一,她没有做梦,如果梦可以做得这么逼真,她早就把黎安扑倒了。 第二,这绝不是伏龙山上她的老巢,她的床要是能整得这么舒服她早就睡死在上面了。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庄笑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云母屏风,雕银烛台,珍珠帘栊,麒麟熏炉…… 一室的富贵荣华震得她脑袋更加迷糊,低了头,豁然发现身上的布衣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绣金线的暗紫华服,轻软的织物服帖地包裹在身上,沁凉如水,是最适宜做夏装的流云锦。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宫廷才有的宝贝,十名顶级织女数月才能织出一匹,一尺流云锦可值百两黄金,只有皇室贵族才有资格享用。 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就发现这么多她想不明白的事情? 正愣神间,珍珠帘栊叮咚作响,一个人影踱了进来。 被吓了一跳的庄笑笑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灰裳男子,再度受惊:“是你!” “王爷醒了?” 对方依旧是在酒肆看到的模样,脸上挂着一层不变的微笑,可是这个时候,庄笑笑只觉得他笑得万分诡异。 左右看了看,确定室内再无第三人,她指了指自己鼻尖:“王爷?你叫我?” “问出这种问题,王爷定然是睡糊涂了。” “我不是什么王爷,你弄错了。” 如果他叫的是公主,她没准还会将错就错应一声,即便她成天男装示人,横行山寨,混迹赌场,但本质上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至少她觉得以后自己会嫁个男人而不是娶个妞儿,虽然被选中目标的那个男人压根没把她当成姑娘家看,但她还没被打击得怀疑自己的性别——原则问题,必须否认。 黯然销魂者,唯赌而已矣7 p>  灰裳男子不再说话,静静望着她。 庄笑笑对着那双深邃无边的眼睛,竟有些恍惚,整个人仿佛陷了进去,几乎都要认同他刚才的话——或许身为庄笑笑的自己是一个梦也说不定,她现在正从梦里醒来…… 意识到自己的动摇,她马上移开了眼睛,不去看那双墨玉黑瞳。 恍惚的神思,立即回归正常。 灰裳男子微微讶然,侧过头,对着帘栊外面道:“王爷刚刚醒来,身子尚未恢复,你们都下去吧,不要扰了他的清静。” 几乎是立刻,帘栊外面传来一声嘀咕:“那为什么他能留下来?” “说什么呢,盛先生跟我们不一样。” 声音满是不以为然。 “哎呀,不就是个男宠吗……”这个更是直白。 “走吧走吧,人家都发话了。”依稀哼了一声。 这几句抱怨,不知是有意无意,刚刚好让里面的两人听见。庄笑笑觑向她们口中的“盛先生”,见他并没有任何不悦,好像那几声嘀咕不过是蚊虫嗡嗡。 抱怨声过后,帘栊外面依稀闪过几道娉婷身影,庄笑笑眼力极好,数了数,红、黄、青、蓝,一共四个人。 脚步声远去后,庄笑笑的视线飘了回来,鼻子、下巴、领口、肩膀……就是不往他的眼睛处瞟。 “你不用如此避讳,摄心术对心内有防备的人极难奏效,不能一举成功的情况下,我不会使用第二次。” 庄笑笑闻言,稍稍放了心,视线回到他的脸上,但仍旧尽量避开眼睛。 “是你把我迷昏带到这里的?” 对方供认不讳:“不错。” “你想做什么?” 灰衣男子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边打量她一边喃喃自语:“连声音都很像,就是矮了两寸,不过没关系……” 庄笑笑莫名其妙,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只见他收回打量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说:“庄笑笑,伏龙山寨大当家之女,赌桌之上尽掌乾坤,六博、双陆、牌九、骰子……但凡赌戏,未逢敌手,人称赌王。最擅长骰子戏,能将骰子摇得出神入化,每赌必赢,从无例外。” 听着对方将自己底细一字不落地爆出来,庄笑笑戒心顿起:“查的这么清楚,你是朝廷的捕快?” 她不过偶然下山放风,这样就被朝廷的鹰犬盯上了? “别紧张。”对方一眼看出她的戒备,款款说道,“在下盛清欢,并非朝廷中人。” 盛清欢?没听说过。不是朝廷中人,找她做什么? “其实我也并没有查得太清楚,至少你不惧摄心术这一点,我就没有查到。”盛清欢摇了摇头,一副头疼无奈的模样,“这下子,比较麻烦了。” 那语气,庄笑笑无端端感到一寒。心里思忖着,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珠灰色的身影在室内踱了几步,寻了个椅子坐下,一副慢悠悠闲磕牙的架势:“最近出了件麻烦事,所以我来请你为我分忧。” 庄笑笑眼睛悄悄瞟向帘子外边,推测大门离这里多远,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是我?” 黯然销魂者,唯赌而已矣8 p>  “肃王池钧你听说过吧。 ” 提起池钧,这绝对是臭名昭著的两个字。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肃王池钧,先皇最疼爱的儿子,当今圣上的幺弟,幼时聪慧明敏颇得先皇宠爱,若不是先皇死得早,现在坐在龙椅上的就是他,奈何先皇早早撒手人寰,当今圣上才得以登基,而池钧就成了个闲散王爷。 都说三岁看到老,谁都没想到,这么一个寄予了众人厚望的皇室幼苗,长大后竟是性情大变,残暴无良不说,还偏偏喜欢上了男人,四处搜集绝色男子抢入府中,供其淫乐亵玩。就连上届状元郎,皇帝预备赐婚给公主的准驸马,都被他当街掳进王府,公主气得跑到皇帝面前哭诉,最后结果是肃王被叫入宫挨了顿不痛不痒的训斥,状元郎倒是放出来了,但不知在王府内遭遇了什么,竟疯疯癫癫失了神智,婚事只得作罢。 皇帝见自己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留在身边的就剩这么一个独苗,即便他恶名远扬也不忍责备。于是久而久之,池钧就成了京城的鬼见愁,惹不起只能躲,见了都要绕着走的货色。 庄笑笑将脑袋内信息过了一遍,稍微抓住了点什么:“这里是肃王池钧的府邸?” 盛清欢点头:“你刚才躺的是他的床,盖的是他的被子,身上穿的是他的衣裳。” 庄笑笑浑身毛骨悚然,她竟然将那个混世魔王的东西沾了个遍,会不会被他扒层皮下来? “我虽然睡了他的床盖了他的被子穿了他的衣裳,但这都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不是我的意愿,你不能借此陷害我!” 盛清欢继续点头:“你的衣裳是我亲手换的,的确不是你的意愿。” “什、什么?”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一定是她幻听了,没错,这里的香味熏得她脑袋疼,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你没听错,你的衣服是我亲手换的。”盛清欢动听的声线毫不留情打破了她的自我安慰。 “你、你怎么可以……” 她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换了个干净,连里衣都换成了上好的冰蚕丝,那岂不是什么都被他看光了!庄笑笑颤抖地抬起手指,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黎安师兄都没看过的东西,怎么可以让他先看了?! 盛清欢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满了茶水:“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境况,肃王已经失踪了数天,我出动了所有的力量,到处都寻不到他。当我在酒肆里看到你的时候,几乎以为他有换装的怪癖。” 庄笑笑呆愣。 肃王失踪了?难道是老天实在看不过去他的为非作歹终于开眼收了他?这实在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他失踪了就失踪了,关我什么事?” 盛清欢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姿态闲适:“以当今圣上对他的宠爱程度来看,他莫名失踪,生死不明,整个肃王府都会遭殃。何况府里尽是他这些年四处搜罗的男宠,圣上早就看不过眼了,肃王没了,这些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天家尊严不容轻亵,从前是看在肃王的份上不好动作,一旦肃王不在了,辱及天家尊严的一切都会被抹去,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历史从来就是为掌权者所书写的,他尽可以将肃王粉饰成英年早逝的贤王,而非残暴断袖,反正整个肃王府的人都会成为他的陪葬,无法再开口说话了。 庄笑笑听他说完,不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该不会长得跟他很像吧?” 盛清欢细细打量她,仿佛是在看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除了性别,你跟他简直一模一样。” 我勒个去,跟个人渣长得一样,这算是怎么回事? 串联起其中关节,庄笑笑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 “肃王失踪,你会遭殃,所以就拉了我来冒充他,以为能躲过一劫?” “不错,看来半天的唇舌没有白费。”盛清欢脸上展现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笑容,看得庄笑笑冷汗涔涔。 “可是冒名顶替是欺君大罪,穿帮了你还是逃不过一死。”他自己死就算了,还会拉上她当垫背! “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庄笑笑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我不同意!” 盛清欢眸子很静,完全看不出情绪,如同他的声音,平缓无波。 “你还是没弄明白状况,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庄笑笑充耳不闻,抬起脚就往外面走。 她虽然没少做荒唐事,也不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但是这种一个人掉脑袋不说还会拖累整个伏龙山寨的浑水她是绝对不会蹚的。 就算她的脸长得跟肃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爹妈都分不清,但要她扮成那个残暴断袖王爷难度也太大了,首先男女身形就不一样,生活习性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这男人简直就是疯了才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淡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现在要是踏出王府,我明天就去伏龙山寨寻你,相信皇上听闻肃王被困伏龙山这个消息,一定会派重兵前往的。” 庄笑笑的脚步猛然顿住,伏龙山位于京城远郊,从前相安无事,不代表以后也会相安无事,若传出肃王被掳到山寨的消息,朝廷不会坐视不管。 够卑鄙,够无耻,拿整个伏龙山寨威胁她! 咬了咬牙,庄笑笑转身,朝安坐在椅子上动都没动一下的人,重重吐出三个字:“算你狠!” 三天不赌,上房揭瓦1 p>  常言道,知足者常乐。 反过来,不知足的人常常不快乐。 照常理说,庄笑笑这么一个成日厮混赌场的小山匪,突然过上高床软枕、前呼后拥的奢侈生活,另有一屋子风情各异的美男环绕,她应该乐得合不拢嘴才对。然而事实是,她一点都乐不起来。 自从那次凉亭赌博被抓包后,王府里就不存在名为骰子的东西。她一天不赌就浑身不对劲,可怜整整三天没碰骰子,现在抓心挠肺地难受。 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花园里冥思苦想,左手拿着个茶杯当骰盅抛来抛去,琢磨怎么摆脱那个该死的盛清欢。 干脆找个机会溜回伏龙山,让大家收拾细软有多远逃多远?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实在很小,莫说肃王府守卫森严,盛清欢将她当重点防备对象看守,她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伏龙山是大家的心血,老老小小安居多年,岂是说走就能立即走得了的? 或者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月黑风高夜把盛清欢那厮给杀了?随即摇了摇头,这个太暴力了,而且谁知道盛清欢有没有同党,有几个同党?万一杀了一个盛清欢冒出第二个第三个盛清欢怎么办?后患无穷,这个方案也被否决了。 这也行不通,那也行不通,手中没有骰子排忧解闷,庄笑笑烦躁得发狂。索性扔了茶杯,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骂道:“长得像谁不好,非像那个什么‘输王’,这下惹祸了吧,连累一堆人的性命都捏在了别人手里……” 不远处,抓了把瓜子倚着廊柱猛嗑的黛蓝望着刮自己耳刮子刮得起劲的庄笑笑,一脸兴奋,招来其余三侍:“你们觉不觉得,王爷自从去了次绵远回来后,就变得不大对劲了。” 黄裳正运起铁拳功砸核桃,头也不抬地甩出一句:“早就发现了,他不是去绵远寻美人的吗,结果美人没找着,自个儿一人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我看八成是欲求不满给憋的。” 青釉跨坐在栏杆上,撩起裙摆当扇子扇:“你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这几天后院的那些男人一个都没被传侍寝,该不会是那里出问题了吧?” 朱彤打了个呵欠,从屋檐上翻下来,捞起黄裳砸好的核桃就往嘴里塞:“是与不是,找个男人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若是没问题,照例是来者不拒的。”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眼冒绿光。 “好主意。” “那找谁?” “这个嘛……” 四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古怪且时不时发出阵阵阴笑。 不远处的庄笑笑无端端感到脊背一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疑惑地望了望天,夏日炎炎,不应该啊。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延续到晚膳。 饭桌上,庄笑笑费力地夹起一块红烧肉,眼看就要到自己碗里了,最后一刻,筷子一松,红烧肉掉在桌上,无辜地冒着嗞嗞热气。 “王爷,你最近是不是四肢不大协调?”朱彤盯着她捏筷子的别扭姿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三天不赌,上房揭瓦2 p>  “王爷,你最近是不是四肢不大协调?”朱彤盯着她捏筷子的别扭姿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才四肢不协调!你全家都四肢不协调!庄笑笑暗骂,她从小到大都是用左手拿筷子左手拿毛笔左手摇骰子的,现在非得换成右手,能运用自如才怪了。有本事你用左手拿筷子试试看,就不信能比她协调到哪里去! 作为一个吃货,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却吃不到嘴里。就好比男人看到美女脱光了躺床上,却发现自己性无能一样。 啊呸,她明明不是个爷们,怎么就想到这上面来了! 正在愁肠百结的当口,一块油光闪烁的红烧肉送到了嘴边。 诶?莫非红烧肉知她心意,长了翅膀自己飞过来了?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是清欢的疏忽,王爷上次在绵远摔伤了右手,没想到连筷子都用不了。” 温柔的语调,伏低做小的姿态,即便红烧肉近在眼前,庄笑笑还是没忍住抖了一抖。 “这菜做得不合王爷口味?” 当一只满肚子不良心机的狐狼混血货,顶着张温润无害的面孔望着你的时候,即便是山珍海味你也是吃不下去的。 庄笑笑咽了咽口水,张开嘴巴,在那块红烧肉上咬了一小口,再咬一小口,突然发现,原来你之前以为的最爱的东西,在特定的情况下,也会变得味如嚼蜡。 黄裳见状,在庄笑笑另一侧坐下,殷勤地给她夹菜:“王爷多吃点水煮腰花,生精补肾效果极佳……” 庄笑笑顺着她的喂食吞了下去,然后不解:“我为什么要补肾?” “呃,这个,未雨绸缪、未雨绸缪……”黄裳磕磕巴巴地打哈哈。 庄笑笑越发不解,倒是盛清欢扫了眼桌上的菜色,松子、韭菜、乳鸽汤、牡蛎肉……皆是益阳补虚之物,再观看今日格外殷勤的四侍,心里顿时亮如明镜。 瞥向身边被四侍轮流喂食,嘴巴塞得满满的庄笑笑,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吃这么多,也不怕晚上积食睡不着。” 果然一语成谶,深夜,烛光绰绰的寝房里,庄笑笑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来回踱步消食,映在墙上的影子被拉成奇形怪状。 “吃,我所欲也,瘦,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我勒个去也。” 一边揉着肚子一边仰天长叹,庄笑笑深深感觉到,这么踱来踱去,踱一晚上也未必有效,干脆找点别的事做做?正琢磨是出去跑两圈还是趁着夜深无人摇两把骰子练练手,外边的回廊上传来轻微的声响。 细细的脚步声,踏月而来,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清辉如水下,一袭白衣的缥缈身影出现在眼前。 庄笑笑呆了呆,第一反应是有鬼,然而当那人踏进屋内,地面上清晰倒映出一个影子的时候,她把那句滑到喉咙口的“有鬼”噎了下去。 温暖的烛光照映下,缥缈之气淡去,入眼的是个唇红齿白貌美如花的……男人。 为什么说一个男人貌美如花? 眼睛比她媚,嘴唇比她润,下巴比她尖,皮肤比她白,身段弱柳扶风,这样羞煞全天下女人的风姿,偏偏出现在男人身上,怎能不叫人叹惜! 三天不赌,上房揭瓦3 p>  庄笑笑发现跟此人一比,花樱樱那狐狸精撑死就一乡下柴禾妞。 这么一想,心下顿感安慰。安慰过后就傻眼了,这人是谁?深更半夜不敲门就进来,袍子还风骚地半敞着,露出光洁如玉的胸膛。 “你是……”庄笑笑咽了咽口水,迟疑地吐出两个字,能在这个时辰出现的,多半是王府中人。 对方眨了眨那双惑人的媚眼,关了门走上前来,一举一动皆是雌雄莫辩的动人风情。 “王爷去了趟绵远城,就把给墨卿忘了。” 庄笑笑看着他一步步靠过来,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连忙往后退了退:“你做什么?” 墨卿见她一脸戒备加意外,疑惑地说:“不是王爷让朱彤传我来侍寝的吗。” 侍、侍寝?! 庄笑笑总算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人了。 肃王府里豢养男宠共十二名,如果说盛清欢是最不能得罪的,那君墨卿就是最为骄纵的,为何骄纵,因为他最受肃王宠爱。 之前盛清欢怕她穿帮,特地将所有男宠的画像给她过目了一遍,然而十二副生面孔,她那向来只记得住牌面和点数的脑袋能记住一小半就谢天谢地了。何况画像毕竟不是真人,至少眼前这万千风情画像上没展现出半分。 弄明白状况之后,庄笑笑心内的郁闷几乎喷薄而出。 她活了一十八年,成天跟山上那堆粗犷汉子混在一起,跟人干架是常事,赌博拼酒是拿手好戏,再加上她男装示人,身形高挑、女性特征不明显(其实就是平胸),大家都以为她本就是男子,即便知道她是女子,直呼她壮士的仍旧大有人在。 然而她到底是个不折不扣的伪汉子,默默将一个人藏在心里数年不敢表白,除了那个人再没旁的心思注意其他男人,更遑论床笫之欢了,而且还是两个男人的床笫之欢。 这些天更衣洗澡无不是提心吊胆地屏退旁人,生怕身份暴露引得盛清欢撕票。 侍寝——她要是敢让人侍寝那才是有鬼了! “那一定是弄错了,我没叫你侍寝,这么晚了,你自个儿回去歇着吧。” 坚定地说完拒绝的话,却见君墨卿不仅没走,反而更加靠近过来。 “王爷这几天跟盛先生走得近,是因为如此才疏远墨卿的吗?” 带着迷离香气的吐息吹在耳畔,惊起庄笑笑一身鸡皮疙瘩。 “不、不是。”慌忙推开他,却不留神触及到那半罗露出来的胸肌。 沁凉的肌肤,带着弹性,摸着十分舒服,庄笑笑却像是烫了手一样缩回来。 虽然在山上的时候,没少看过光着膀子的汉子们,但哪有眼前的景象秀色可餐。 庄笑笑连连后退,一个不察,被脚踏绊了一下,倒在床上。 “王爷回来后,性情似乎变了许多。”君墨卿俯下身,“从前王爷跟墨卿之间,可不是这样的。” “人总是会变的,没什么稀奇的。” 庄笑笑力持镇定地从他因俯身而走漏惷光的领口移开视线。 天哪,为什么一件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就这么撩人,她突然有些理解豢养一群美人夜夜笙歌的肃王了。 要是黎安弄成这副模样,她也不介意荒唐无耻一下。 三天不赌,上房揭瓦4 p>  看着君墨卿要落下来的唇,庄笑笑惊呼:“别再靠过来了!” 然而,对方似乎充耳未闻,果然是个被肃王宠坏的人。 那股迷离香气越来越浓,庄笑笑忍无可忍,一把抓起他的衣襟,运起力气要将他扔出去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长夜漫漫,王爷果然是耐不住寂寞呢。” 床上纠缠的两人顿时僵住,齐齐回头看去。 一袭珠灰色云纹华袍的男子,斜倚着门框,冷冷睨视两人,竟比窗外月华还要清寒逼人。 “盛清欢……” 这个时候看到他,庄笑笑不禁松了口气。 “原来是盛先生。” 君墨卿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下来,从容理了理散乱的衣衫,一双媚眼斜睨着他,语带不满:“盛先生真有闲情,这么晚了还过来探望王爷。” 盛清欢不软不硬地回过去:“君公子不也一样。” 君墨卿抬了抬下巴:“我是被王爷身边的朱彤姑娘传唤过来的。” 盛清欢瞥了眼活像大难余生的庄笑笑:“可是看起来,王爷似乎并不知情。” 庄笑笑急忙点头:“我没吩咐过朱彤这种事。”虽然这两尊瘟神都很难缠,比较起来,她还是倾向于先送走君墨卿。 盛清欢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展颜一笑,仿佛月华倾泻,银辉如水:“君公子可听明白了。” 君墨卿盯了盛清欢一瞬,冷冷一哼,甩着袖子走了。 庄笑笑如释重负,总算走了。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结果一转头,就看到盛清欢款步而来,施施然在她的床边坐下,她惊得几乎跳起来:“你做什么?” 盛清欢懒洋洋地问:“你想今后每天晚上都被人爬床?” 使劲摇头,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多来几次,她铁定穿帮。 盛清欢指了指外面的院子:“十二名男宠中,有这种想法的不只他一个。” 庄笑笑一脸迷茫:“为什么?” 盛清欢笑了笑:“在肃王府里,想要过得好一些,唯有讨好肃王,你回来后一个人都没宠幸,他们心里自然急了。所以今天晚上,你那贴心的丫头一撺掇,君墨卿就前来试水了。” 盛清欢没有说出口的是,方才若不是四侍找了一堆事将他绊住,君墨卿根本进不了这个院子。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怎么觉得四侍今天殷勤得过分,庄笑笑想起晚膳时的异状,恍然大悟。 盛清欢悠悠然地吐出一句话:“要想防微杜渐,只有我睡过来。” “你你你睡过来?!”庄笑笑捂着衣领往后缩。 盛清欢瞟了她一眼:“不过是制造假象,让其他人不敢擅动而已,而且你这德性实在让人不放心,不过是片刻没看住,就险些出了状况。”说着,黑玉一样的眸子中带了嘲讽之色,“观你方才,美色当前,难以把持,若我没来,可就出乱子了。” “我……”庄笑笑张口结舌,她才没有把持不住,只是因为想到了黎安而已。 不过这种事,还是放在心里吧,她的小秘密,没必要跟眼前的瘟神解释。 三天不赌,上房揭瓦5 p>  将眼下境况一想,庄笑笑十分诚恳地提议:“其实我觉得四侍跟我们同在一条船上,不如告诉她们我是冒名顶替的,既可以省去许多麻烦,还多了几个帮手。 ” 她宁可让那四个比主子还大牌的丫鬟睡过来也不愿意跟这么个极度阴险的狐狼混血待一块儿。 “跟你一条船上?”盛清欢哼了一声,“四侍是皇上御赐的,你觉得告诉她们实情,跟告诉皇上有什么区别?” 诶?那四个美婢原来是皇上的人,怪不得武力高强得可以当侍卫用。 庄笑笑垂头沉思片刻,问道:“你不让府里其他人得知我是假冒的,难道除了四侍,还有别的人是皇上派来的?” 盛清欢嘴角微微挑起:“看来你也不是没脑子,这府里不说别的,光是后院那一堆男人,就没几个底细清白的。” 庄笑笑先是张口结舌,继而疑窦顿生:“池钧不就是一个荒唐断袖吗,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用心?” 盛清欢转了头不看她,手指抚平自己的发丝:“才说你有脑子,怎么又问起了没脑子的问题。” 庄笑笑有些不明所以,听见他又说:“你难道不明白,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危险?” 庄笑笑怒,她已经被他一把拖进了浑水,左右不过掉脑袋的事,再危险还能危险到哪里去?还在这藏着掖着,当大爷我好糊弄啊! 正打算抓起他的衣襟逼问,却见他整个人往她身上一倒。 “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歇令堂的!没看见大爷正怒火横生?正要发作,耳边传来盛清欢的低语:“你那四个丫鬟还真是贴心得紧,这么晚了还不忘过来听壁角。” 庄笑笑一愣,往窗户看去,依稀可见几个黑影正努力贴在上面,伴随着叽里咕噜的动静—— “死蹄子你挡着我了。” “你过去点不就得了。” “他们都进行到哪里了,哎哟,急死我了。” “这窗纱不结实,你轻点戳,别扯下来了。” …… 庄笑笑一阵无语。 难道肃王每次跟男人滚床单的时候,她们都这么积极? 盛清欢弹指一挥,将床帐拂落,灯烛熄灭,室内霎时漆黑一片。 良久,听着窗外的唏嘘声远去,庄笑笑舒了口气。 这肃王府究竟是个怎样孽障横生的地方啊? 男人不像男人,一心想着爬主子的床,女人不像女人,动则聚在一起观摩春宫。 身边还有一只混血狐狼时刻盯着,庄笑笑蓦然感到前途未卜,性命堪忧。 *** 第二天庄笑笑顶着乌青的眼圈起床后,四侍在身边左看右看,欲言又止。 最终蓝黛忍不住,旁敲侧击地问:“昨晚王爷睡得可好?” 庄笑笑打了个呵欠:“怎么可能好。”旁边睡着个陌生男人,她睡得着才有鬼。 四侍对视一眼,黄裳率先沉不住气,直接问:“那王爷大战了几个回合?” 庄笑笑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还几个回合?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那只死狐狼弄的我胳膊和腿都麻了……” 三天不赌,上房揭瓦6 p>  昨天晚上四侍走后,庄笑笑变着花样想将盛清欢赶下床—— “她们都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 盛清欢侧身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院子里面不是丫鬟就是侍卫,我若是现在出去更会惹人怀疑。” 庄笑笑惊起:“那你不会是要在我床上过夜吧?!”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淡定的声音,听在庄笑笑耳朵里让她更加暴躁。然而在一只城府深不可测的狐狼面前,产生这种情绪就输了,庄笑笑猛吸了口气,平静下来。 “难道你就没听说过个男女有别这四个字?” 黑暗中,盛清欢似乎侧过头瞟了她一眼,貌似认真地说:“若不是之前调查过,第一次见到你,我确实看不出来你是个女人。” 庄笑笑猝然有种胸口中箭飙出一口老血的感觉—— “爷明明就是个身娇体弱的女娇娥!”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 第一回合,言辞劝说,庄笑笑完败。 “你知道的,我长期混迹山匪之中,会打呼噜不说,而且粗手粗脚,睡相不好,你就不怕被我误伤?” “没关系,我睡相好。” 庄笑笑阴险地笑了两声,就怕你睡相不好。没过一会儿她就佯装睡着,然后一只脚踹过去,一只拳头砸过去,出乎意料的居然都落空了,还不等反应过来,盛清欢翻了个身,将她的一只胳膊和小腿压倒了身下,情形顿时逆转。 庄笑笑傻眼了,抽了抽胳膊,那边盛清欢睡得岿然不动,她压根抽不出来,于是出声道:“喂,你压到我了。” 盛清欢不动如山,反复叫了几次,依旧徒劳无功,庄笑笑哭丧着脸抱怨:“睡得跟死猪一样,也没见多胖啊,怎么就沉得跟座山似的,胳膊都快被你压断了。” 第二回合,武力骚扰,庄笑笑完败。 手脚并用,又是推又是拽,好不容易解脱出来,庄笑笑累得直喘气。 揉着酸麻的胳膊,心里又生出一计。 悄悄爬起身,取下墙角挂着的狰狞面谱戴在脸上,然后用扇子在他脖子后面打阴风。 “盛清欢、盛清欢——”阴森森的声音,稀疏月光下隐约可见的狰狞鬼面,咋一看去,让人毛骨悚然。 “谁唤我?”盛清欢迷迷糊糊地问。 “是我,至于我嘛,当然是你祖宗,来叫声祖爷爷听听。” 庄笑笑鬼魅一样飘移到他面前,低下头让他见到一张放大的鬼脸,等着他失色惊叫的场面出现,然而很快她就失望了。 她感到腰上一紧,一股重力把她往后一扯,整个人便摔进了床帐里面。盛清欢压在她身上,顿时让她动弹不得。 他眼睛压根没睁开,喃喃自语:“原来,鬼是有身子的,还很软,里面还藏了两个桃子。” 桃子?庄笑笑一瞥,他此时正压在自己胸部,脸蓦地红了,浑身血液倒流。 听见他又在自言自语:“不知道能不能吃?” “不能吃,不能吃的!”庄笑笑急的大叫,手脚乱挥,拼命把他往旁边推。 “不吃就不吃,那就睡吧。”说完这句,盛清欢再无动静。 庄笑笑小心翼翼将他推开,然后自己缩在床内侧的角落里,再不敢乱动,唯恐他又重提吃桃子。 第三回合,扮鬼吓人,庄笑笑完败。 一晚上就在不安稳中过去了,她怎么可能睡得好。 三天不赌,上房揭瓦7 p>  四侍听完那句让人想入非非的话,眼珠滴溜溜地在庄笑笑的胳膊和腿部扫了几个来回,恍然大悟。 原来盛清欢体力这么好,以前都没看出来。 庄笑笑打了个呵欠,猛然感到身上一寒,抬眼就发现四侍目光诡异,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阴笑。 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身上一哆嗦,想起昨天晚上她们四人听墙角的举止,现在八成不是在打什么好主意,这四位怪姐姐惹不起还躲不起么,急急忙忙从四侍面前撤离,然而脚还没迈出两步,就被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叫住了。 “奴才给肃王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千岁。” 转过头去,就看到一尊胖墩墩的笑面佛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那种让人联想到招财猫的乐呵呵的笑容。 庄笑笑正在琢磨这人是谁,盛清欢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皇上这几日对王爷惦记得紧,特地遣了身边毛公公接王爷入宫一叙。” 庄笑笑忍不住扑哧一声,长得像招财猫,还真叫“猫公公”。 猫公公呵呵笑道:“正是,王爷前阵子去了趟绵远城,皇上许久没见着,正惦记着呢,就遣了奴才前来跑腿。” 入宫见皇上?庄笑笑心下一惊,穿帮了怎么办?悄悄朝盛清欢望去,却见他接过猫公公的话,说道:“那就有劳毛公公了。” 诶,居然推都不推一下就答应了?还真不怕她穿帮啊。 朱彤等四侍也说:“王爷和皇上素来亲厚,这么久没进宫了,赶紧去吧。” 庄笑笑瞥了她们一眼,现在她相信了,这四个果然是皇帝派来的狗腿子。 忐忑地跟着猫公公往府门口的轿子走去,趁人没注意时,庄笑笑一把抓住送他们出来的盛清欢,悄悄问:“我能不能不去啊。” 作为一个小山匪,她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府衙的那帮官老爷,这么顶着别人的身份去忽悠皇帝,她真没那个胆子。 盛清欢目不斜视:“肃王得圣上宠爱,出入宫廷是常事,你推辞不去只会让人心里生疑。” 庄笑笑急了:“那我要是在皇帝面前露馅怎么办?我露馅了,首先倒霉的就是你。” 盛清欢依旧不愠不火:“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可记住了?记住了就没事。” 庄笑笑脑袋里在想什么话,为了让她接收肃王的一切,他之前没少花功夫给她特训,但是那一大堆内容到底哪些是眼下用得着的? “就算是肃王的生母站在面前,都分不出你们两人的区别,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盛清欢说完这句话,就停住了脚步。 庄笑笑望过去,原来已经到了大门口。 猫公公在轿子边停下,转头看向她:“王爷请上轿吧。” 庄笑笑踟蹰不前,盛清欢在一旁笑米米地望着她,知道他是打定主意让她去了,只得认命地往轿子里钻。 就在庄笑笑进轿时,猫公公打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数日不见,王爷和盛先生的的感情越发好了,不过进一次宫就如此难舍难分。” 庄笑笑在轿子里坐好,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她只是挂念自己脖子上的脑袋而已。 “看情形,王爷应该是将他收服了,奴才恭喜王爷了。” 收服?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庄笑笑疑惑地隔着轿帘问:“什么收服?” “哟,王爷跟奴才装傻呢,府里那么多美人,哪个不是王爷手到擒来,唯独这盛先生不一样,只怕说是王爷心尖上的肉都不为过,王爷可没少花心思,如今夙愿得偿,自然难舍难分。” 庄笑笑听得云里雾里,盛清欢跟其他男宠不一样她是知道的,但其中的缘由就不太清楚了,正打算追问,猫公公上了后面的轿子,她只得作罢,一行人稳稳往宫里行去。 天将降大任于赌神也1 p>  庄笑笑一步一蹭地跟在猫公公身后走进金銮殿,雕龙绘凤的案台上,皇帝正随手翻阅奏折。 庄笑笑迈着虚步走到阶下,对着那人的影子就要行跪拜礼。 “臣弟参见皇上。” “免礼了。” 双臂被人扶住,庄笑笑抬头望去,入目的是一张浓眉朗目满是英气的面容,这几天见惯了府里那些眉目如画阴柔俊秀的男人,此时再看这充满阳刚之气的脸,庄笑笑有种从奇怪的地方回到人间的错觉。 “七弟,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私下见面,就不必理会那些规矩了,叫皇兄。” 皇上三十余岁,正值盛年,此时对着庄笑笑并未显出君威,语气甚是亲和,着人搬了铺着锦垫的椅子过来给她赐座。 看来外面传言不假,皇上对这位幼弟果然好得没话说。庄笑笑坐下的时候暗暗思忖,这样她随意一点说不定就能顺利蒙混过关了。 “你去了趟绵远城,如何,可有收获?” 庄笑笑心里一咯噔,收获?什么收获? 正牌肃王是去绵远才失踪的,至于他为什么去绵远,庄笑笑不得而知。 皇帝这么问,她该怎么答?总不能说收获是把自己玩丢了弄了个冒牌货回来吧。 就在庄笑笑愁眉不展埋头苦思应对之法时,皇帝笑了笑:“看来是没有,这几日听说你安分呆在府里修身养性,本来还不太相信,现在一看,倒真规矩了不少,如此朕也放心了。” 庄笑笑抬头,一脸愕然,什么意思?听说?听谁说? 皇帝仍在自说自话:“想你幼时尤为乖巧懂事,常得先帝夸赞,自从先帝去后你便荒唐起来,朕这个做兄长的甚是惭愧,如今既收了心,先帝在天之灵定然深感欣慰。” 庄笑笑眨了眨眼,先帝欣不欣慰她是不知道,只要皇帝不怀疑她是个假冒的,她倒是不介意规矩点。 于是顺着杆子往上爬,诚恳地说:“这些日子臣弟闭门反省,深感从前太过荒唐,有负先帝昔时疼爱,亦让皇兄操心劳神,故此立志痛改前非,重新为人。” 她虽然顶着肃王的身份,但到底不是真货,没可能接收那一屋子貌美如花的男人,反而得时时提防被肃王的枕边人瞧出破绽,所以不如干脆借着这个理由名正言顺的疏远他们。 皇帝闻言脸上的表情越发和善了:“七弟果然是成熟了,说话越发谦谨,神情也稳重了几分。你有此悔悟,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皇兄为你高兴。” 好说好说,庄笑笑暗喜,看起来应该是蒙混过关了,没想到皇帝这么好糊弄。 正松了气的当口,忽听皇帝转而道:“既然如此,你也该历练历练了。” 诶?历练?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慢悠悠地继续说:“朕这里有件差事,正好交给你去办理。” 重担从天而降,庄笑笑内心忐忑,她哪有本事给皇帝办事,万一办砸了降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急忙推脱:“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荒唐惯了,朝政之事一窍不通,未免事情办砸了,还是交由其他人吧。” 天将降大任于赌神也2 p>  重担从天而降,庄笑笑内心忐忑,她哪有本事给皇帝办事,万一办砸了降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急忙推脱:“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荒唐惯了,朝政之事一窍不通,未免事情办砸了,还是交由其他人吧。 ” 皇帝不慌不忙地说:“七弟真是太谦虚了,你身边的四侍可是一等一的侍女,有她们从旁协助,一定会事半功倍,何况这事交给别人哪有交给自家人放心。” 见庄笑笑依旧不情不愿,皇帝眼睛一斜:“莫非七弟不愿为朕分忧?” “不敢。”庄笑笑冷汗涔涔。 皇帝甚为满意:“如此甚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推脱不掉,庄笑笑只得认命:“不知道究竟是何事?” “当年先帝在世时,曾得到一人倾力辅佐,才创下二十余年的太平盛世,可惜先帝去世后,那人就隐匿无踪。朕这些年左思右想,若有那人辅佐,创下第二个盛世岂不是万民之福?所以就想请七弟帮忙,将那人找出来。” 庄笑笑提出疑问:“若是先帝在世时的辅佐臣子,如今或许作古也说不定。” 皇帝摇了摇头:“那人师出名门,即便作古,也有门下弟子继承所学,若是能请动堪当重任的门下弟子也大有助益。” 庄笑笑疑惑:“世上竟有这样的门派,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那门派名玄隐门,提倡淡泊名利无为避世,门下虽不乏满腹经纶之士,却一身傲骨不愿入仕,效仿闲云野鹤,故而甚少为人所知,而且最厌恶为权势所胁迫,因此朕也不好动用朝廷的力量大肆搜寻,以免扰了他们清净,当年先帝也是机缘巧合才请得那人出山。” 庄笑笑满脸踌躇:“皇兄太抬举我了,先帝都难得请动的人,我又怎么能请得动?” “七弟忘了,先帝在时常常夸你是福星,总能出人意表趋吉避凶,这件事交给你最合适不过。” 庄笑笑有口难言,苦着脸应道:“那皇兄多给点提示?方便我找人。” “那人辅佐先帝时,曾在京城平康里居住过一段时日,七弟不妨从这个方向入手。” 庄笑笑走出皇宫大门时长长舒了口气,虽说没被皇帝瞧出自己是个冒牌货,却接下了这么一桩令人头疼的差事,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京城这么大,让她去找一个多年前就销声匿迹的人的行踪,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事吗? 不过皇帝虽然交待了差事,却没交待时间限制,她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也不急在一时,这期间若是找回了真正的肃王,她就可以撂挑子不干了,让他自己头疼去。 *** 从宫里出来,看了看四周,没有王府的人跟着,庄笑笑心里顿时蠢蠢欲动,她不如趁此机会跑去伏龙山通风报信,吆喝大家伙卷了细软包袱逃命? **************************** 木收藏木留言木票票木支持不幸福嘤嘤嘤T T 天将降大任于赌神也3 p>  从宫里出来,看了看四周,没有王府的人跟着,庄笑笑心里顿时蠢蠢欲动,她不如趁此机会跑去伏龙山通风报信,吆喝大家伙卷了细软包袱逃命?想一想不切实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伏龙山老老小小不是一时走得了的。 站在皇宫的大门前,庄笑笑左思右想一番,最终迈着悠然的步子朝市集走去。 她先在点心铺子逛了一圈,买了些白果糕,再去凉茶铺子喝了碗茶,又在街边看了会儿杂耍,然后去打铁的铺子消磨了下时间,最后晃到了一家叫林记泡菜的铺子面前,对着切泡菜的小伙计道:“来一斤莲花白。” 那伙计头也不抬:“今儿的泡菜卖完了,您老明日赶早。” 庄笑笑压低了声音说:“阿齐,是我。” 小伙计这才抬起头,眼睛在她脸上一晃,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目光滑过她镶金嵌玉的发冠,继而是翡翠腰带,羊脂玉佩,流云锦华袍…… 有些不确信地问:“庄笑笑?你这一身土豪装是怎么回事?又宰了哪头肥羊?”说着比划了一下她的个头,“还有你怎么突然变高了,以前明明和我差不多的。” 庄笑笑嘴角一抽,为了弥补跟肃王相差两寸的身高,她脚下穿着特制的厚底弓鞋,硬是拔高了一小截,所幸她身量本就高挑,不然这鞋子再高点她走路都成问题了。 干咳一声,压低嗓门说:“你赶紧给寨子里捎个信,让大家伙儿最近别出来活动了,山寨上下全部戒严。”虽然她功夫不怎么样,但是身为山匪,警觉性还是很高的,从一出皇宫起就感到背后有人跟踪,不用想肯定是盛清欢派人盯梢。 阿齐一愣,悄悄向左右瞄了下,也压低了声音:“出什么事了?最近风声不紧啊?” 庄笑笑装模作样地挑选泡菜:“此事说来话长,我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山寨,只能靠你传递消息,最近遇到了大麻烦,未免连累到山寨,你先跟大伙儿通个信,看情形不对,赶紧撤吧。” 阿齐急了:“姑奶奶你到底招惹上什么麻烦了?连寨子都要撤?” 庄笑笑叹气:“这是最坏的打算,或许没那么严重。” 未免待久了惹人起疑,庄笑笑转身欲走,阿齐忙将一包切好的莲花白塞她手里:“公子你的泡菜。”然后趁机小声说,“你总得告诉我你现在歇脚的地方,真有什么事了,我也可以传个消息。” 庄笑笑犹豫了下,说:“肃王府。” 阿齐一愣,想问她怎么跟那个京城鬼见愁扯上关系的,庄笑笑已经接过泡菜走了。 *** 回到肃王府,正是吃晚饭的时辰,朱彤鼻子一动,使劲朝她身上嗅了嗅:“是林记泡菜的味道。” 黄裳直接将她手上的包裹接过去:“真是林记的泡菜,他家的泡菜每天只限量二十份,去晚了就没了,王爷你是怎么买到的?” 庄笑笑瞟了眼旁边的盛清欢,说:“大概是我运气好,还剩最后一份的时候被我抢到了。” 盛清欢瞧着她笑:“王爷今日出门收获颇丰呢,不仅有林记的泡菜,还有百果园的点心。” 天将降大任于赌神也4 p>  庄笑笑语意双关:“是啊,难得出门,当然要好好逛逛,不然连京城的街道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天天被拘禁在王府里,她迟早会生菇发霉。 盛清欢继续笑得温柔:“王爷是在抱怨清欢近来没有陪你出门吗,那明日我们就一同出去散心,可好?” 一点都不好,庄笑笑顿时有种吞了只苍蝇的感觉。 “王爷,晚膳备好了,准备用膳吧?”黛蓝挤进来,打断两人的“脉脉”对视。 “等等。”庄笑笑突然想起什么,吩咐道,“把府里其他十一位公子都请过来,我有重要事情要宣布。” 众人一愣,虽摸不准她要做什么,还是依言去请人了。 很快,加上盛清欢府里十二位美男齐聚一堂,这十二人中,有的是肃王强抢的,有的是别人投其所好送的。庄笑笑左右瞅瞅,心道这肃王眼光真心不差,十二个男宠,个顶个的绝色不说,风情各异还不带重样的,等等……最后一个怎么好像未成年? 她招了招手,那孩子立即欢快地跑了过来:“王爷叫阿诺?” 阿诺,庄笑笑开始回忆,十二名公子中,好像确有一个叫阿诺,年仅十三岁,因为和肃王一样排行第七,命格又旺他,上个月刚被收入府中。 打量了一下这孩子尚不及她胸口的身高,庄笑笑暗骂池钧禽兽,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平复了一下胸中怒气,庄笑笑努力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问:“阿诺想家吗?” 满以为他一定会说想,结果阿诺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摇了摇头:“不想,阿爹要把阿诺卖给城北的张寡妇,那个阿姨可凶了,据说玩死了好几个跟阿诺同龄的男孩,阿诺不想去陪她。” 庄笑笑呃了一声,对眼前孩子的同情心更泛滥了,这傻孩子恐怕不知道自己幸免于虎口,却入了狼窝,虽然之前肃王多半没来得及对他做什么,但之后没准就要伸出狼爪了,幸好他失踪了,不然又多残害一个幼苗。 放心吧,姐姐一定将你解救出来,庄笑笑暗下决心。 看到大家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庄笑笑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话:“召集诸位前来,是因为有件事情要宣布。”环视一圈,接着说下去,“本王今日入宫聆听皇帝一番教诲,深感从前太过荒唐,做的那些事情罪大恶极,禽兽不如,活该天打五雷轰……” 朱彤口里的茶水喷了一半出来,另一半在喉咙里呛得眼泪汪汪。 蓝黛连瓜子皮都忘了吐,一副傻掉的模样。 黄裳的眼睛瞪成了核桃,青釉的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庄笑笑干咳一声,意识到自己骂自己似乎太过诡异,迅速总结:“简而言之,就是对从前的种种错误有了清醒的认识,所以本王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从今天起,各位都是自由身,去留随意,想离开立刻可以离开,王府不会对各位及其家人做出任何为难的事情。” 天将降大任于赌神也5 p>  本以为此言一出他们必会惊喜不已,肃王残暴无良,若不是拘禁了这些男子,要挟他们的家人,也不会让他们甘心屈居王府争宠,谁知道底下一片沉默,庄笑笑纳闷,难道是高兴得傻了? 半晌,才有一个人出声询问:“王爷的意思是要遣散我们?” 庄笑笑转过头去,是君墨卿,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 ” 君墨卿想了下,说:“王爷既说去留随意,那么墨卿想留下,除却王府,墨卿也无处可去了。” 庄笑笑有些不解,但也没说什么。这么一折腾,除却盛清欢的十一个人,愿意离府的有五个,阿诺生怕要将他送回家,怎么也不肯离开,剩下的五个中有两个跟君墨卿一样说辞,有一个直接说想在王府谋份差事,最后一个说对王爷一片赤诚之心,不肯离去,听得庄笑笑心里一抖,生怕他晚上爬床,好说歹说才将人送走了。 于是王府里加上盛清欢还剩了六个人,清理了一半,庄笑笑倍感欣慰,坐下来吃饭觉得格外有胃口,仔细一看桌上饭菜,没有上次那些“生精补肾”的东西,心里又松了口气,更加舒坦起来,每天那么吃,她还真担心会吃出毛病。 十一位公子,进来又离去,这一番变故盛清欢看在眼内,从始至终面色无波不发一语,倒是旁边的四侍看庄笑笑活像是在看怪物。 “王爷怎么突然转性了?” “难道是觉得那些公子们看腻了,想换一批新的?” 面对四侍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庄笑笑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干咳一声:“在皇兄英明睿智的光芒普照之下,我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四侍相视一望,埋头讨论起来—— “这是脑壳烧坏了吧。” “我看是得失心疯了。” “莫不是中了暗算,被下了降头?” “干脆明天找个大师过来驱邪吧。” 庄笑笑:“……” *** 吃完了饭,庄笑笑回到房间没多久,盛清欢就敲响了房门。 庄笑笑不大痛快地说:“你来干嘛?” “王爷这次进宫,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这话问得,就好像知道皇上要给她派差事一样。不过这件事她一点头绪也没有,问一问盛清欢也是好的。 “皇上让我帮忙寻找玄隐门后人,说是想效仿当年先皇治下的二十年太平盛世。” 盛清欢目光一转,并未说什么。 庄笑笑奇怪地问:“你知道玄隐门在哪吗?” 盛清欢淡淡开口:“不曾听闻。” “唉,我就知道,什么玄隐门,神神秘秘的,都几十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寻,你赶紧把真的肃王找回来吧,今天虽然没被皇帝看出什么,下次我可不敢保证了,我不想因为欺君之罪被斩首啊。” “放心,我观你面相,是福泽深厚之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庄笑笑奇道:“你还会看相?” 盛清欢并未否认:“略通一二。” 庄笑笑猜测:“其实你原来的职业是神棍吧。”黄口白牙一通乱扯就可以骗吃骗喝,会摄心术这种旁门左道的,总不会是什么正当职业。 盛清欢并不在意:“你要这么以为也行。” 天将降大任于赌神也6 p>  庄笑笑有些纳闷,原以为他会为今天她擅自做主遣散那群公子的事兴师问罪,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追究,正这么想着,盛清欢就说:“今日留下来的那几位公子可不好应付,你既然想遣散了,可有想好怎么办?” 庄笑笑细细琢磨过,盛清欢既然说那群人里面没几个底细清白的,那么愿意离开的应该没什么威胁,而留下来的多半是别人安插进来的,即便硬是弄出去了,那幕后操作之人也会再安插其他人进来,还不如任他们留在府里。 想到这里,她又问:“肃王府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这么奇怪?” 盛清欢那双墨玉双眸直视着她,神色淡漠:“你只需当好肃王就行了,别的无须知道。” 庄笑笑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知道啊,不是被你拖进这趟浑水,我现在不知道多快活,如今被困在这牢笼里连骰子都摸不到,这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 盛清欢轻轻一笑,眼底却并无多少笑意:“王爷若是不想再背戒赌文,就不要把骰子之类的话挂嘴边。”说完转身朝外面走,到门口时又回头,“今日这么一出之后,不用担心再有人爬床,王爷早点歇着吧。” 看在这最后一句话还是那么回事的份上,庄笑笑心想就不不跟他计较了。 待他走后,庄笑笑发觉今天晚上又吃多了,都怪府里的厨子手艺太好,菜色十分合她的口味,每顿都吃得欲罢不能。 看见外面月色正好,干脆推开门往园子里散步消食。 不得不说,肃王是一个相当注重享受的人,王府内景致堪比皇宫,她这种大老粗看着都觉赏心悦目,忍不住流连忘返,刚转过一座假山,就看到亭子旁边站着一个人,对着水池顾影自怜,白衣翩然,身姿出尘,颇有那么些忧郁意境。 庄笑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这世上有种雅人,就是喜欢伤春悲秋,此情此景,她俗人一个,还是不要打扰了。 刚刚转身迈出步子,身后就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王爷也睡不着?” 庄笑笑脚步一顿,虽说长得比女人还媚,不过这声音还真听不出来是个男宠。 认命地转过身,对着那人一瞅,月色下,君墨卿眉目如画,越发显得秀色可餐,可惜她现在肚子撑得不舒服,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出来消消食。” 君墨卿往这边走来:“正好我也睡不着,不如陪王爷一起走走?” 这情形,她还能说不吗?庄笑笑略一点头,君墨卿就靠了过来,两人沿着水池边饶起了圈子。 “王爷还记得墨卿初入府的时候吗,也是在水边,王爷因为墨卿的笛声寻来。” 原来肃王与君墨卿的邂逅是这种才子佳人的桥段,庄笑笑心内唏嘘。 “王爷当时还称赞墨卿的笛子吹得好,作别后再听不到这样的笛声岂不是可惜,墨卿于是便入了王府。” 这种诉衷肠忆往昔的情景模式,让庄笑笑心里一阵别扭,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末了君墨卿一叹:“转眼入府已是两年,王爷如今夙愿得偿,我们这些人也成敝履了。” 天将降大任于赌神也7 p>  庄笑笑一头雾水:“夙愿得偿?” “王爷同盛先生如胶似漆,难道不是夙愿得偿?”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庄笑笑脚步不稳,一个打滑往池子里栽去,幸得君墨卿眼疾手快将她拽了回来,没想这一下拽得太猛,庄笑笑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扑,两个人一起倒在池边草地上,还顺着坡滚了几滚,停下来的时候,庄笑笑正压在君墨卿身上。 “哎呦,我的背……”草地上有碎石,硌得庄笑笑后背腰部一阵生疼。 “王爷,你能不能先起来。”君墨卿腰下抵着块石头,又被庄笑笑压住,面色有些发白。 “马上,马上。”庄笑笑忍着疼,正欲起身,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超高音响起—— “哎呀,王爷你们这是……”黄裳瞪着核桃一样的眼睛,看着滚在地上的两人。 “绝对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庄笑笑急忙申诉。 “月黑风高夜,良辰美景天,方便行事,我们都懂的。”朱彤摆了摆手,一副大家都明白不用解释的架势。 “看来大师也不用请了,这模样正常得很。”青釉研究了一下两人的体位得出结论。 “走吧走吧,你们这群不会看事的,没得弄成不举了。”蓝黛一边说一边滴溜溜转着眼珠明目张胆地打量。 庄笑笑心里犹如万马奔腾,这四个人能不能不要这么自说自话。 直到四只叽叽喳喳的麻雀走远了,庄笑笑才将君墨卿从地上拉起来。 “咦,你受伤了?”看到白衣上几点鲜明的血迹,庄笑笑有些愧疚,刚才半天才从他身上爬起来。 君墨卿一双媚气四溢的眼睛望了她:“王爷无事便好。” “你先回去躺着,我去给你叫大夫。”庄笑笑转身欲走。 “王爷,我现在走不了……”君墨卿扶着腰,姿势狼狈,冷汗涔涔。 “那……我扶你回去?”犹豫了下,她问。 君墨卿想都没想就点头:“劳烦王爷了。” 于是庄笑笑一路将君墨卿送回房间,又招了人去请大夫。经过四侍一番渲染,仅片刻功夫,差不多整个王府都知道了肃王与君墨卿方才在花园里幕天席地激战,领命去请大夫的小厮望向肃王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诡异,一路上进一步补充肃王生猛将君公子弄成重伤躺在床上的消息。 当然这一切庄笑笑尚毫不知情,等到大夫来了开了贴治外伤的药,自己没事就回了房间,折腾了大半夜,肚子早消食了,洗了澡就准备往床上躺时,身后窗户一响,一个黑影飘了进来。 庄笑笑第一反应是出声叫人,结果还没张口,就看到那人转过来的脸,立时改了口—— “师兄?” 来人剑眉星目,面部线条刚毅,气质英挺逼人,正是庄笑笑暗恋多年的黎安。 “是我。”黎安阖上窗,走到一边,将自己的影子隐在死角里,以免屋外有人看到。 “你怎么来了?”庄笑笑吃惊不已。 黎安言简意赅,毫不拖沓:“我听阿齐说你有麻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在肃王府?” 天将降大任于赌神也8 p>  庄笑笑感叹一声,阿齐的腿脚什么时候这么快了,下午递的消息晚上黎安就寻来了。 “这件事一言难尽,总之你赶紧和我爹商量商量,让大家最近别出来晃荡了。” 黎安眉头皱起看向她:“到底发生何事?你为何打扮成这样?”顿了下有些犹豫地说,“刚才听见那些人叫你王爷,难道……你在冒充肃王?” 她还什么都没有说他就猜到了,大师兄你这样让人压力很大啊,庄笑笑在心里默念,随即想起一个问题:“你来了多久了?” “来了有一阵子,在府里寻你花了点时间,看到你身边有人一直没有现身。” “你是在哪里寻到我的?”可千万别是在花园里闹乌龙的时候。 黎安有些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在北边那座院子。” 庄笑笑松了口气,北边那院子是君墨卿住的地方,这么说他是在请大夫的时候寻到她的,跟君墨卿滚在一起的画面没看到,如此甚好。刚放心下来,就听黎安问:“你同那位白衣公子很熟?” 白衣公子?君墨卿?庄笑笑心里忐忑:“不是很熟,怎么?” “那位公子看你的眼神……”黎安斟酌了下措辞,“不大对劲。” 不只他,府里众多公子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块会动的肥肉,当然不大对劲。 庄笑笑干咳一声:“他看的不是我,是肃王。” 黎安猜测道:“我没见过肃王,你既然能冒充他,难道是因为和他长得很像?所以才被寻来当替身?” “大师兄你的分析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表达一下自己的膜拜之情,从小到大,师兄总是这么出众。 “情况就是肃王莫名其妙失踪,府里的人为了保命抓我来冒充,一时之间我脱不得身。” 黎安听完她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揭穿,那时就是欺君大罪,我一个人倒是罢了,只是山寨老老小小保不准要被牵连,所以你们早早做好准备逃命吧。” 庄笑笑无奈地将事情交待一番,见黎安直直望着自己,直望得她小心肝乱颤,禁不住浮想联翩的时候,黎安一声轻叹:“师妹,你这惹麻烦的本事又见长了。” “……”庄笑笑被噎得一阵无言,她在期待些什么,果然是想多了。 “事情未必就到那地步了。”见她一脸沮丧,黎安安慰道,“伏龙山寨易守难攻,机关遍布,这么多年也没见官兵能拿下,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这阵子师父下了山,等他回来我向他说明,他定会有办法。” “我爹又‘云游’去了?” 伏龙山寨大当家庄北斗每年都会离开京城外出一次,时间长短不一,短则数天,长则一两个月,每当这个时候就没人知道他的音讯,除非自己回来,否则别人是找不到他的。 黎安点头:“前几日刚走。” 庄笑笑叹气,果然,关键时刻,她这个爹是靠不住的。 黎安问:“肃王是在哪里失踪的?我去查查看,或许会有线索。”只有解开肃王失踪之谜,才知道下一步该怎办。 “听说是去了绵远城,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黎安略一沉思,便说:“我明日就去绵远查访,师妹,你好好保重,一有消息我就回来。” 庄笑笑点头:“放心吧,今天入宫连皇上都没识破我是冒牌的,说明我这个肃王当得真假难辨。” “那就好。”黎安又嘱咐一番方才趁着夜色离去。 庄笑笑望着他的背影,回想他刚刚皱着眉头沉思的模样,越发觉得英挺逼人,心内一阵澎湃,下一次相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恨不能他明天就能从绵远回来,一时被困在王府的愁绪都被冲淡了不少。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1 p>  第二天,庄笑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坐在饭厅里享受府里厨子的新手艺,至从得了庄笑笑的夸奖,那厨子越发敬业起来,变着花样弄些新奇菜色,让庄笑笑无比受用。 正吃得酣畅淋漓,外头有人通报端王来访,庄笑笑停下筷子,还没说请,那位端王爷就大摇大摆晃了进来,风骚地摇着扇子:“小七呀,自个儿躲在府里吃什么好的呢?” 在盛清欢逼迫下,庄笑笑恶补过皇家那乱七八糟的关系谱,这位端王爷是先皇的幼弟,跟当今皇上差不多大,论辈分肃王应当称呼一声“小皇叔”。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人都是同辈中排行最小的缘故,趣味也十分相投,一个喜好男色,骄奢淫逸不思进取,一个尤爱美女,四处搜刮妙龄女子入府为妾,两人时常相互取经交换消息,哪里哪里又出美人了,咱哥俩一起去瞧瞧,男的归你女的归我……诸如此类。 “原来是小叔。”庄笑笑招呼道,“给端王盛碗酥油泡螺尝尝。” 端王摆了摆手:“酥油泡螺是你的最爱,我可吃不惯那玩意,还是给我碗茶吧。”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肃王爱吃的东西竟然与庄笑笑相差无几,让她深感自己口福不浅。 端王熟门熟路地往太师椅上一座,摇了摇扇子:“小七你真不够意思,从绵远回来也不跟叔叔我打声招呼,怎么样?可有搜寻到绝色美人?” 敢情一个个都知道肃王跑去绵远寻美人的事,这个肃王到底是多爱美人?庄笑笑心内叹息,正了正面色:“美人什么的,小叔以后别再提了,府里那群被遣散了一半,我正在愁剩下的一半怎么处理呢。” 端王嗤笑一声:“你那点把戏骗骗你皇兄倒也罢了,我跟前还装什么呢。”说着摇着扇子凑过来,“丽色无双园新来了个绝色,怎么样?和叔叔我去瞧瞧?” 庄笑笑刚想拒绝,又想到自己被盛清欢困在府里多日,出个门都难,今日难得他不在,端王爷寻上门来,她若跟端王一同出门,也无人敢拦她。这么一想,拒绝的话就犹豫了下没出口,端王一伸胳膊搭在她肩上拽着往外走—— “瞧瞧你这模样,我就知道心动了,走吧。”丽色无双园的美人既有女人也有男人,是他们俩以前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庄笑笑呵呵笑着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肩上卸下来,心道幸好她的衣服是特制的,肩部垫了东西,不然这么一搭还不给瞧出不对劲来,男人的肩膀和女人再怎么还是有区别的。 跟在端王身边,果然没人阻拦,两人大摇大摆出了王府,庄笑笑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被端王拉上他的马车。即便是在马车上,端王也习惯性地摇着扇子,斜着眼睛笑得意味莫名:“我说小七,听说你将府里那位盛先生给收服了?” 一提到那只混血狐狼,庄笑笑忍不住一抖:“你听谁说的?” 端王笑而不语。 庄笑笑若有所悟:“猫公公?”那天猫公公脸上的笑意跟此刻的眼前人实在是如出一辙,她想不起来都难。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2 p>  “也难怪你要将其余的人遣散了,有了那么一个妙人,其他的人都成了路边野草,连我这个不好这口的,看着他都觉得赏心悦目。 ”端王咂摸着嘴巴说。 庄笑笑撇嘴,一群肤浅的,只知道看表象,那只狐狼混血也就看着赏心悦目,暗地里阴险得一塌糊涂,谁把他放身边谁倒霉。 “昨儿你在皇兄面前一番表演,把他哄得老高兴,今儿我一进宫,太后就是一番训斥,说小七都长进转性了,我这个做叔叔的怎么还是没个正行。”端王摆出张备受伤害的脸望着她,“你倒是得意了,可苦了我,小七,你可要好好安慰叔叔脆弱的心灵啊。” 庄笑笑一阵风中凌乱,肃王身边都是这么些不靠谱的人吗?提到皇上,她倒是想起来他丢给自己的任务,于是问:“小叔可曾听闻过玄隐门?” “玄隐门?”端王一脸疑惑,“这是什么门派?” “据说有个玄隐门的人曾经辅佐过先皇,创下二十年太平盛世,皇兄想让我找出这个门派中的人,效仿先皇再创二十年盛世。” 端王回忆了下:“这么说的话,当年我那皇兄身边好像确有这么一个人,后来不知为什么没见着了。” 庄笑笑眼睛一亮:“小叔可有他的线索?” 端王摇了摇头:“这么久远的事,谁还记得啊。” “小叔你可得帮我想想,皇兄给我指派的任务,我一头雾水呢。” “成,什么时候我想到了一定告诉你。”端王十分义气,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先谢谢小叔了。” 端王正了正神色:“这件事我帮你,待会儿你也帮帮我。” “什么事?” “丽色无双那新来的美人据说眼睛长在头顶上,让诸多人碰了钉子,待会儿你可要帮我赢得美人青睐。” “还有小叔搞不定的美人?”庄笑笑惊,盛清欢给她的资料上显示,这位王爷的后院甚是壮观,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搞得定那一群女人。 “对付美人,你向来比我拿手,还好你只对男人有兴趣,不然我可就惨了。” 庄笑笑明白过来,敢情肃王平日里还给这位皇叔充当狗头军师呢。 “那美人当真那么美?” “见过的人都说是个尤物。”端王一副想入非非状。 正说着马车已经停在丽色无双园大门前,两人下了车,庄笑笑抬头一看,有些感慨,青楼啊,上次想进没成,这次她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丽色无双在京城青楼行业中算是首屈一指的,原因无非有二,这里不仅做姑娘的生意,还做男子的生意,而且但凡这里挂牌的人都来去自由,有权利挑选客人,身价也不是一般的高。 一进大门,管事妈妈玉翘夫人就迎了上来:“两位王爷许久不曾来了,还当是忘了咱们这块地儿了。” “怎么可能忘了夫人。”端王风流一笑,摇着扇子上前,“多日不见,夫人越发风采照人了。” 夸人的话谁都爱听,玉翘夫人掩嘴笑道:“二位王爷难得来此,可要好好尝尝咱们这的醉花荫。”说着吩咐身边的小婢,“快去让云烟,止水两人准备……”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3 p>  “怎么可能忘了夫人。 ”端王风流一笑,摇着扇子上前,“多日不见,夫人越发风采照人了。” 夸人的话谁都爱听,玉翘夫人掩嘴笑道:“二位王爷难得来此,可要好好尝尝咱们这的醉花荫。”说着吩咐身边的小婢,“快去让云烟,止水两人准备……”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咳,听说你们这儿新来了个美人,何不请出来一见。” 玉翘夫人有些为难地开口:“樱雪姑娘现在有客人……” 端王一听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来一次,美人怎么被别人抢先了。 “怎么,难道我们就不是客人了?” 丽色无双这儿的规矩与别处有所不同,接客但凭自愿,既然有客那就说明那人也是姑娘待见的,两情相悦的事,一般人此时也就作罢了,但这次端王偕同鬼见愁肃王,横行惯了的,自是不愿败兴而归,他心里想着,就算将事情闹大了,有肃王的名声摆在那里,大家只会将恶名算到他头上,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也是他为什么老爱拉肃王一起吃喝玩乐的理由。有福同享,恶名他担。 庄笑笑哪里想到这么多,她此刻十分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美人才配称之为尤物。见玉翘夫人一副为难模样,伸手拉了拉端王:“罢了,我们随便逛逛便是,也未必非要那一个。” 端王古怪地瞥着她没说话,玉翘夫人倒是松了口气:“最近新修了个园子,我让婢子领两位王爷瞧瞧。” “不必,我们自己逛逛,跟着人反倒失了趣味。” 庄笑笑说完拉着端王往院子里去了,端王不解地问:“小七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好奇让美人待见的客人是谁?咱们自己溜进去看看不就行了,干嘛非要她引过去,守那么多死规矩做什么。” 端王猛点头:“有道理。” 路上拦了个端酒菜的丫鬟问路,两人径直往樱雪的院子摸去。 那位新来的美人见客的专用房间内,水晶帘幕之下,一个娉婷身影侧坐在桌边,可见曲线玲珑有致,让人怦然心动。 “虽然不知道脸长得什么样,但这身段,确实不错。”庄笑笑中肯点评。 端王挤在旁边,向里面张望:“我更想知道,她旁边那个男人是谁。” “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庄笑笑说着就要上前,却被端王拉住,“不行,让美人知道本王在此偷窥,那多掉价。” 庄笑笑扯了扯嘴角,这端王还真穷讲究。 “你若是要见美人那就进去,若是不见咱们就离开,你到底是要进去呢还是离开?” 端王尚在犹豫不定,庄笑笑伸手在他背后一推,端王一个趔趄,冲了出去。 水晶帘幕被撞得叮当乱响,里面正在谈话的两人一愣,随即那个婀娜身影从桌边转过头来。 庄笑笑跟在端王身后往里走,正想瞧瞧那个美人到底美成什么样了,就见桌边丽人朝她望来,眼波如水,腰肢如柳,半个宿兄露出来,肌肤白希如玉…… 这人浑身上下都十分眼熟,庄笑笑失声叫了出来:“花樱樱!”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4 p>  此时的花樱樱与在伏龙山上时略有不同,初见她时是被恶霸逼婚的落难女子,出逃路上遇到地痞流氓劫色,被黎安所救带回山寨,这种话本子里用烂了的身世背景居然博得了众人清一色的同情,让她在山寨里安顿下来。 那个时候她一身狼狈,虽然仍旧是个美人,却未见如何绝色,此刻她一身妖娆的绯红绣缨裙,云鬓高挽,朱唇黛眉,魅惑气场全开,倒是别有一番倾城风韵。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庄笑笑心内不是滋味的想。 那丽人看到她先是一愣,刚要开口说话,旁边传来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王爷,你怎会来此?” 庄笑笑转头一看,狐狼混血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原来花樱樱的入幕之宾不是别人正是盛清欢,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小? 端王也被眼前的情形弄得一愣,疑惑地在花樱樱和庄笑笑之间看来看去:“小七,你们俩认识?”好个小七,认识这么个尤物居然不告诉他。 “不是不是,我认错人了。”庄笑笑反应过来,急忙否认,她现在顶的可是肃王的名头,暗暗后悔今天跟这货出来压根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两位王爷。”几人中唯一保持镇定的就是盛清欢了,他向端王揖了一礼,“在下不知端王在此,有失远迎。” 端王将目光转到盛清欢身上,又瞧了瞧花樱樱:“我当是谁,原来是盛先生,难怪难怪。”说着斜了眼庄笑笑,意为你家男人在外面偷腥了,家教不严啊。 庄笑笑被他那眼神看得一个激灵,急忙转过头去。 那边厢盛清欢对着花樱樱抱歉地说:“我家王爷来寻,在下须得回去了,失礼之处还望樱雪姑娘见谅。” 花樱樱眼睛在三人之间转了个来回,会意一笑:“肃王对盛先生还真是着紧,片刻功夫便寻了过来,樱雪原本还想多向先生请教茶艺,看来只有下次了。” 盛清欢一脸温柔地看向庄笑笑:“那得看王爷的意思了。” 哎呦……这种来青楼抓相公的戏码是怎么回事? 她明明是自己出来找乐子的,没想到演变成这么一出,庄笑笑无语凝噎。 花樱樱盈盈看向端王:“端王爷是来见樱雪的吗?容樱雪将肃王和盛先生送出去,再回来与端王把酒言欢。” 端王一听能同美人对饮,心里的不快一扫而空,喜滋滋地说:“甚好、甚好。” 花樱樱陪同两人往外面走,一出端王的视线,庄笑笑就悄悄逮着她问:“你不是在山寨吗,怎么跑这来了?” “下山来逛逛,偶然看到丽色无双招姑娘,来去自由,银子又多,就过来试试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陪客人喝个酒吟个诗作个赋什么的也不吃亏。”花樱樱无所谓地笑笑。 庄笑笑打量她,跟山上那副我见犹怜风吹就倒的清秀羸弱模样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若是山寨众人看到她现今的样子,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她身世堪怜。 “大师兄知道你做这种事吗?”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5 p>  花樱樱望着她一笑,眉目之间魅惑众生:“黎安啊,他一早就从山寨离开了,说是要去绵远,临行前跟我说了你如今落脚的地方,还要我叮嘱你当心点呢。 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你就安心在肃王府待着吧,待多久都没关系。” 庄笑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为什么连这么隐秘的事大师兄都同她讲了,她不过才到山寨三个月而已。回味着她刚才的话,什么叫待多久都没关系?好方便让她继续勾引大师兄吗?哼,她不会让她如愿的,从肃王府解脱出来的心思更加迫切了。 两人说着走到了大门口,盛清欢已不知不觉快出她们一大截,此刻站在门边等着她们。 “王爷跟樱雪姑娘倒是投契,一路上窃窃私语。” 庄笑笑干咳一声:“跟美人自然要多说几句话。” 花樱樱点头附和:“肃王说话甚是风趣呢。” 盛清欢眼睛在两人身上一转,语调上挑:“是吗?” 两人相视一笑—— “一见如故。” “相见恨晚。” 盛清欢上了马车,庄笑笑还在和花樱樱挥手作别,一副依依不舍状,实际上却是无声地用眼神在较劲。 ——狐狸精,别太得意。 ——假王爷,继续王府待着吧。 庄笑笑哼了一声,拉上帘子。 马车启动,一路往肃王府而去。 想起花樱樱,庄笑笑心里就一阵憋闷,她就知道那副荏弱模样是装出来的,偏偏山寨里那群男人就是吃这一套,平日里连只雌性苍蝇都没有的山寨,难得来个大美人还不当菩萨供着,再加上那狐狸精一张嘴能说会道,把一群男人迷得七荤八素摸不着北,越想越是不忿,庄笑笑一巴掌拍在车壁上。 盛清欢侧目而视,一双墨玉瞳往她脸上一晃:“王爷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庄笑笑这才后知后觉马车上还有个人,灿灿然收回爪子:“我在打蚊子,夏天蚊子就是多,在脑袋边嗡嗡作响怪烦人的。” 眼前这只混血狐狼要是只蚊子该多好,一巴掌拍死他永绝后患。 盛清欢瞥了眼她放下去又悄悄捏起的爪子:“王爷昨天刚发表洗心革面的宣言,今天就出门逛青楼,这番决心实在让人叹服。” 庄笑笑噎了一下,生平第一次上青楼,其实就是想见识一下,也没打算做什么,结果就被抓包了,还有上次在青楼门口被盛清欢给劫到了王府——她通往青楼的道路上为什么总是这么多阻碍? “王爷果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放心。”盛清欢幽幽叹了一句。 庄笑笑扯了扯嘴角:“你不也去青楼了吗,半斤八两的有什么好指责我的。” 男人果然骨子里都一样,被花樱樱眼波一扫就尽数拜倒在石榴裙下,即便是盛清欢这种自身条件不错的也不能免疫,也难怪花樱樱如此轻易就成了丽色无双最炙手可热的姑娘。 “我去丽色无双是受玉翘夫人邀请,指点新来的姑娘茶艺,王爷想到哪里去了。” “你跟玉翘夫人相熟?”果然是长期混迹青楼的,连老鸨都勾搭上了。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6 p>  “曾经有过交集,帮了我一次不大不小的忙,不好拒绝,便应了她的请求,反正也不什么难事。 ” 庄笑笑揶揄道:“是啊,顺便还有美人看呢。”为什么她去青楼就一路坎坷。 盛清欢淡淡笑看向她:“王爷这语气,倒是酸味十足。” 庄笑笑一惊,他该不会以为自己看上他了吧。虽然他看起来是很赏心悦目,但是一肚子坏水让人忌惮,她可不敢碰这种类型的,再说了她早就把一颗心放在黎安身上了,哪还会注意别人。 “你别误会,我有心仪的人了,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说着还往旁边挪了挪,就差贴在车壁上以示清白了。 盛清欢继续淡笑:“放心,我一点都不担心你对我有什么想法。” 这话说得玄妙无比,庄笑笑发觉,跟这么一只狐狼混血说话实在是累得慌,一句话得思量再三,她索性闭上嘴巴阖上双眼开始养神,结果没多久就睡着了。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满西楼,身下是王府柔软的床褥,揉了揉肚子,睡得错过了晚膳,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躺在床上犹豫了半柱香的时间,最后还是起身往厨房摸去,大半夜的就不要麻烦别人了,还是自己动手解决吧。 摸到厨房发现也没剩下什么好东西,塞了个包子在嘴里往回走,半路上忽地眼前寒光一闪,还没回过神一把大刀架就在了自己脖子上。 “说,那狗王爷住哪个房间?”一把粗犷的声音低低响在耳侧。 庄笑笑嘴里的包子才咽了一半,此刻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里,半天吱不了声,那人烦躁地把大刀朝她脖子上抵了抵:“赶紧说,别跟老子磨蹭。” 庄笑笑使劲把包子咽下去,艰难出声:“壮士,你大半夜的来寻仇,怎么不先摸清楚地方呢?” “老子怎么知道肃王府这么大,转得老子头都晕了。”说着将她一推,“你赶紧带路,不然老子一刀削了你。” 庄笑笑暗暗叫苦,那禽兽王爷的仇家早不寻仇晚不寻仇,偏偏她冒名顶替的时候来寻仇,这冒牌货当得真不划算。好在仇家似乎既不认识肃王也不认识路,她抬起手随便指了个方向,先绕晕他再说。 绕了大半个圈子,那仇家似察觉了她的意图,押着她踢开一个房间的门钻了进去:“少跟老子耍花招,狗王爷到底住哪?” 庄笑笑望着从床帐里探出脑袋的君墨卿,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仇家也注意到了这屋子的主人,眼睛转了过去:“他不说,你说,狗王爷在哪?” 君墨卿一副睡眼惺忪状,望了望面无人色的庄笑笑,又望了望一脸不耐烦的大汉,伸出手往隔壁院子一指。 “算你识相。”说完这句话,那人反手用刀柄一敲,将君墨卿敲晕过去,再挟着庄笑笑奔往隔壁院子。 砰地一声踢开房间的门,盛清欢一身白色寝衣,握着卷册子卧在榻上,听到动静转过脸来,正对上庄笑笑被大刀架住脖子的画面。 那人打量了一下盛清欢,有些怀疑:“你就是那狗王爷池钧?” 盛清欢望着两人没说话,庄笑笑总算找到了机会,开口问:“我说壮士,为什么你没觉得我就是肃王呢?”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7 p>  那人冷哼了一声:“那狗王爷会三更半夜跑去厨房偷包子吃?别笑掉老子大牙。 ” “壮士,你真英明。”庄笑笑忍不住竖了个拇指。 “少废话,快说,他到底是不是那狗王爷!” 盛清欢将目光从庄笑笑脸上收回,踱着步子走下榻来:“你来找本王有什么事?”说着还眯着眼睛一副轻佻模样打量他,“倒是良辰美景,可惜不是美少年,你这模样实在让人扫兴。” 庄笑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我错了,您老才是真壮士,纯爷们,这妥妥的是找死啊。 “取你狗命,为民除害。”那人丢开庄笑笑,一刀朝盛清欢横扫过去。 庄笑笑被推得一个趔趄,等稳住身形捞起手边的花瓶准备往那人后脑砸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躺在了地上。她举着花瓶左看右看,盛清欢拢了拢衣襟,悠悠然绕着那人转了一圈。 “这么点三脚猫功夫都搞不定,你真的是山匪出身?” 这种轻忽的语气…… 庄笑笑握着花瓶气结,她要不是饿得头晕眼花力气不济至于被挟持么,武功高强了不起啊,深藏不露了不起啊,亏她刚才还为他捏了把汗,怕他被一刀削了脑袋,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府中的侍卫很快赶来,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拖了出去。 庄笑笑去君墨卿那儿瞧了瞧,脑袋被敲了个包,倒没别的什么问题,只是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就又添了新伤,让庄笑笑很是过意不去,虽说这都是那禽兽王爷造的孽,但她现在顶着人家的名头,也不好置之不理,而且刚才君墨卿十分够意思,没指认她是肃王,于是就到床前好生慰问了一番,结果被君墨卿那双媚气四溢的眼睛一扫,没说两句话就借口遁了,一晚上就这么折腾着过去了。 第二天庄笑笑顶着睡眠不足的惺忪双眼走出房门,四侍就立即围拢过来。 “听说王爷昨晚遇刺了?”蓝黛兴致勃勃。 “是啊。”庄笑笑打了个哈欠。 “可惜昨晚睡得早。”朱彤一副遗憾状。 “好阵子没活动筋骨了,难得来个上门找死的,还没赶上。”黄裳甚是惋惜。 “王爷不如把那刺客交给我,不出三天一定将他将祖宗八代的族谱都挖出来。”青釉摩拳擦掌。 “不用了,昨晚已经略略审了,是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一心想为民除害,所以杀进王府想在江湖上立威,成就一番声名,关个两三天放出去得了,别折腾了。” 庄笑笑叹气,这四位怪姐姐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四侍对视一眼:“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 庄笑笑干咳一声,开始每日一念经:“本王受皇兄感召……” 四侍急忙摆手喊停:“明白明白,王爷现在改吃斋念佛了。” 庄笑笑想了想,从四侍话语中感觉肃王遭人行刺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也难怪皇上会赐给他四个这样的婢女,可她现在不敢把这四人放在身边,为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王府的守备必须加强才行。 于是就这个问题,她特意去找盛清欢商量。来到他的房间外,见他正同一个蓝色衣服的人在说话,看到她,两人的交谈中止,那人转过头冲她一笑:“王爷。”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8 p>  于是就这个问题,她特意去找盛清欢商量。 来到他的房间外,见他正同一个蓝色衣服的人在说话,看到她,两人的交谈中止,那人转过头冲她一笑:“王爷。” 庄笑笑在脑袋里回忆了下,才记起眼前这个长相俊秀的男人是谁——自请留下的公子慕风,直言想在王府谋份差事,于是她让盛清欢给他寻了份账房的活计。 “账面上有些问题不甚明白,特来向盛先生讨教。”慕风看到庄笑笑在瞧桌上的账本,解释道。 庄笑笑点了点头。 “王爷同盛先生感情越发好了,昨天夜里刚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今儿就又上演如胶似漆。”慕风看着庄笑笑,满眼促狭。 “什么英雄救美?”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慕风惊讶道:“今天早上府里都传开了,昨天夜里刺客把盛先生当成王爷欲行刺,结果被王爷一个花瓶砸晕了,王爷果真神勇。” 这谣言是怎么传的,怎么跟事实相差这么多?她倒是想用花瓶砸,但是压根就没她出手的机会。 慕风似乎还嫌不够,凑到跟前继续问:“对了,我还听说昨天王爷偕同端王去了丽色无双园,可有见着那位新来的樱雪美人,听说风头正盛,是不是真有传闻中那么美?” 庄笑笑有些疑惑,这个慕风从前也这么喜欢打探八卦吗?肃王居然消受得了,没将他轰出王府还真是奇了。 盛清欢瞥了慕风一眼,冷冷说道:“你若无事,不妨多研究下账本,王府不养闲人。” 慕风一点都没有被他冻到,笑了笑,识趣地将桌上账本抱起来:“王爷来找盛先生定有要事,我就不耽误了,这便离开。”说完还冲庄笑笑眨了眨眼,才一溜烟走了。 “原来男人进了后院,也一样会钻营小道消息。”庄笑笑感慨一声,有些明白为什么肃王府的消息传播得这么快了,别以为八卦是女人的特权,特定的环境下,男人的热衷程度不亚于女人。 盛清欢问道:“王爷来此,所为何事?” 庄笑笑看着他一副世外高人的冷淡模样,心里疑窦暗生,虽说是男宠,但她怎么觉得他的地位似乎太高了点,几乎相当于王府总管了。其他男宠都被称呼为“公子”,唯有他被称为“先生”,猫公公也说他在肃王心中十分特殊,而且从昨天他展现的身手来看,功夫相当不弱,这样一个人,会甘心屈居在肃王府当一个男宠吗? “你跟肃王是什么关系?”终于,她忍不住问,“可别说是男宠,一点都不像。” 盛清欢浅笑,带着朦胧雾气的墨玉瞳内,光泽幽幽而动:“那你看是什么关系?” 庄笑笑看了一瞬,竟有些恍惚,神思仿佛已不属于自己,心下一惊,急忙转过头去,深吸口气,恢复了神智。 “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庄笑笑再不敢看他的眼睛,“你不是说失败了就不会再对同一个人使用第二次的吗?” 盛清欢别有意味地看向她:“确实如此,但有的时候总要有所挑战不是吗。比如教你练心功的那个人,我想看看这种功夫跟摄心术比起来,到底谁更强一些。” 赌友见嫖友,两眼泪汪汪9 p>  盛清欢别有意味地看向她:“确实如此,但有的时候总要有所挑战不是吗。 比如教你练心功的那个人,我想看看这种功夫跟摄心术比起来,到底谁更强一些。” 庄笑笑暗自庆幸,还好她爹有先见之明,见她成日混迹三教九流的赌场,就教她练心功,防备被旁门左道的邪门功夫摄了神智吃了暗亏,不然定被眼前这只狐狼混血坑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盛清欢叹了一声:“教你这功夫的人,还真是用心良苦。” 庄笑笑见他一副不死心的模样,急忙退后了几步:“我爹说过,心术不正的人才会用摄心术这种旁门左道的功夫。” 盛清欢哦了一声:“那你爹怎么看待打家劫舍拦路抢劫这种事?” “我们只抢脑满肠肥的官老爷,他们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民脂民膏,抢他们一点又怎么样了,难不成绑了他们送官府?官官相护的道理我们又不是不懂。”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盛清欢目光一转,庄笑笑急忙遮住眼睛,再度后退数步。 “我听我爹说,这种旁门左道的功夫用多了会夭寿的,你还是不要再用了。” 听得她一口一个旁门左道,盛清欢有些好笑:“在我看来,门也好道也好,只有用法之分,没有偏门和正统之分,是谁规定什么是正统,又是谁规定偏离正统的一定是旁门左道?” 庄笑笑愣了一下才反驳:“干扰别人的意识,让别人做出有违本心的事情,你觉得这很应该?” “有的时候为了达到目的,而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亦不为过,直接一些的方法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可是如果一件事出自于我的手,却并非出自我的意愿,我只觉得可怕,换作是你,你会乐意随随便便被别人操纵自己的意识吗?” 盛清欢有些意外,笑了一笑:“教出你这样的山匪,我真好奇伏龙山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听他提起伏龙山寨,庄笑笑想到自己的处境,无奈地说:“我们虽然占山为寇,但并没有为非作歹,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建立这么一个山寨,寨子中还有许多老弱妇孺,她们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假扮肃王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有一天我事发被揭穿了,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能不能不要牵连山寨?” 逃跑是没什么可能了,她不如退而求其次,保住伏龙山寨。 盛清欢看了她片刻:“只要你不想方设法逃跑,我可以保证伏龙山寨不会有任何事情。” 庄笑笑不放心地问:“就算我最后被识破是个假王爷,也不会牵连到伏龙山寨?”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庄笑笑想了想:“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不过我还是姑且相信你吧。” 除了相信他,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顿了顿,她想起来什么,又说:“我既然答应了你不会逃跑,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吧。” “何事?” 庄笑笑眼睛一闪一闪:“把我的那副水晶骰子还给我吧。” 盛清欢:“……”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1 p>  庄笑笑从盛清欢的房间里出来,晃回自己的院子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厅前,一瞧着她就欢快地奔了过来。 “王爷。” 见他一副要往自己身上扑的架势,庄笑笑急忙按住他。 “阿诺找我有事吗?” 阿诺的小脸一垮:“王爷不希望看到阿诺?” “呃,不是。”庄笑笑急忙否认,看到眼前精致的小脸皱起,她居然感到一股罪恶感,“只是你很快就要长成大人了,举止这么像小孩子可不行。” “可是王爷上次不是说很喜欢阿诺这样子吗?” 庄笑笑再次暗骂池钧禽兽,把这么一个孩子掰弯真是罪过,趁现在受害还不是很深,赶紧掰回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开始,阿诺要试着成为一个男子汉。” 阿诺有些迷惑地望着她:“什么样的男子汉?” 庄笑笑险些脱口而出像黎安那样的,一想不对赶紧吞了回去,正想举个王府里的例子,但那群公子一个比一个唇红齿白貌美如花……不行,不能让他受到这些反面教材的熏陶,于是拍了拍胸脯,说:“自然是像我这样的。” 阿诺眨了眨眼:“王爷这样的?” 庄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跟着我,保准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阿诺看了看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庄笑笑皱了皱眉,这么一副怯生生小姑娘模样可不行,正准备对他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将他扳回正途,门外就传来端王的声音。 “小七啊,叔叔来找你唠嗑了。” 转头望去,端王摇着扇子晃了进来,一看她将爪子搭在阿诺肩上,立即有些暧昧地笑了笑:“看来叔叔来的不是时候啊。” 庄笑笑缩回爪子,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瞧他模样,八成是昨天在花樱樱那里碰了个软钉子,于是对阿诺说:“你先回去吧,我同端王说说话。” 阿诺乖巧地点头离开。 端王瞧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瞅着庄笑笑啧啧道:“才弄到手的?年纪虽然还小,不过看着将来也是个美人啊。” 庄笑笑干咳一声:“小叔不去美人面前献殷勤,怎么上这儿来了。” 端王一听这话,立即叹了口气:“我本将心向美人,奈何美人不垂怜。” 庄笑笑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这端王还真是有意思,把扩充后院当成平生唯一事业,乐此不疲。 “小七,你说像樱雪姑娘这种高岭之花,我该怎么才能征服她?” 庄笑笑一想,若是端王将花樱樱收入王府,那不就为她剪除了一个情敌,何乐而不为?这么一思量,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为了大师兄,她决定将花樱樱跟端王绑在一起。当即将花樱樱的平生爱好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让端王投其所好。 端王有些疑惑:“你跟她那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吗,怎么会这么清楚?” 庄笑笑暗道糟糕,怎么就忘了这茬,嘴上自如地自圆其说:“这你就不知道了,美人喜欢的东西约莫都是差不多的。你回想看看,你府里那群女人是不是总有些差不多的喜好。” 端王一想:“也对,还是小七地道。”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2 p>  端王一想:“也对,还是小七地道。 ” “小叔,祝你马到功成,早日抱得美人归。”然后她也可以早日得偿所愿,推倒黎安师兄了。 “要真俘获了樱雪姑娘芳心,叔叔我自然忘不了你。” “好说好说。” 两人就这个问题又讨论了一番,庄笑笑出谋划策,让端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王府。 末了不忘叮嘱:“上次我跟你说的事,记起来了别忘了告诉我啊。” “放心,包在我身上。” 送走端王,庄笑笑一看时间还早,就打算出门逛逛。刚刚跟盛清欢达成协议,只要不逃跑倒是不会再限制她出门,但还是得着人跟着,美其名曰保护王爷安全,庄笑笑心里不以为然,不就是防备她么,但比起之前的处境到底有所改善,她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带了几个侍卫大摇大摆出了王府。 走在大街上,她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原本她只是想出来放风,并没有明确目的,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皇上所说当年辅佐先帝的玄隐门那人曾在平康里住过,于是转头向身后侍卫问道:“平康里怎么走?” 那侍卫一愣:“王爷要去平康里?那是贫民居住的地方。” “带我去瞧瞧。” 侍卫尽管奇怪,还是引路前往。 到了那里庄笑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景象跟贫民窟差不了多少,街角横七竖八躺着几个脏兮兮的乞丐,目光时不时瞟过他们一行人,对面开着一个破败的豆腐铺子,脸色蜡黄的老板娘一边打呵欠一边摇着苍蝇拍,街边树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在拉一把破旧的胡琴,乐声凌乱凄凉…… 曾经的帝王师就住在这地方? 看到他们一行人格格不入地出现在这里,周围的住民同样讶异不已,悄声在背后指指点点。 “看起来身上那袍子就不便宜呢。” “有钱的大老爷吧,来这儿做什么?” “谁知道。” …… 庄笑笑打量了一圈,最后在那个拉琴的老人面前停下,朝他的破碗里丢了一贯钱。 “老人家,跟你打听个事儿。” 老人家抬了抬眼,停下拉琴的动作。 “你们这里大约二十年前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单瑜的人?” 老人家偏了偏耳朵:“啥?你要买鳝鱼?” 庄笑笑加大了音量:“我说,你们这里二十年前是不是住过一个叫单瑜的人?” “是啊,鳝鱼现在比二十年前贵了好多,吃不上了。” 庄笑笑再度加大嗓门:“我是说一个叫单瑜的人。” “卖鳝鱼的人?街角左拐,那里有一家。” 庄笑笑彻底放弃。 沿着街道转了一圈,询问了几个人,皆是一脸迷茫地摇着脑袋说不知道。 庄笑笑叹气,看来今天是一无所获了,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小哥,请等一等。” 庄笑笑回头望去,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中等身材,样貌平凡。 “听说你在找一个叫单瑜的人?” 庄笑笑眼睛一亮:“你认识?”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3 p>  庄笑笑眼睛一亮:“你认识?” “我们这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当年我爹还跟他喝过酒呢。 ” 庄笑笑顿感柳暗花明:“那他现在在哪儿?” “这位小哥寻的还真是时候,他前阵子刚回来探望我爹,现下正歇在巷子里面的那间屋里。” 居然这么走运,庄笑笑一喜:“那能带我去见他吗?” “行,我带你们去。” 那人带着一行人朝巷子里面走,七拐八拐,越走越深,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停留在一间破败的院子前,那人转过身看了看她身后的侍卫,十分为难地说:“那人性格古怪,早已不见外人多年,你们这么多人会惹得他不快,还请小哥一人随我进去。” “王爷,不妥。”其中一个侍卫出声反对。 庄笑笑摇摇头:“不妨,你们在外面等着。” 那侍卫还想说什么,被庄笑笑一个眼神制止。 “兄台,我随你进去。” 那人转身带她入了院子,推开屋门,领着她进去。 里面一片破败景象,傍晚时分,连灯也未点,黑黢黢的一片。 进屋后,那人反手悄悄插上了门。 庄笑笑眨着眼睛一边打量一边问:“单瑜在哪?” “在里间屋子,小哥往里走。” 庄笑笑依言朝最里面的房间走,一推开门,迎面就是白粉扑面,同时身后暗风来袭,一前一后配合得十分默契。 庄笑笑扬起袖子罩住面门,身子一矮,另一只手朝后甩出袖中短剑,哐当一声,偷袭木棍应声而断。 房间里埋伏的人见一击不成,抄起家伙发起第二轮攻击。 庄笑笑目光一扫,里间屋中两人,身后一个是引她进来的人,还有一个估计是一开始躲在外间,光线昏暗,刚才进来时没看到。一共四人,心内一定,短剑挥出,逼开身后偷袭之人,退到外面那间房中央。 “看着弱不禁风,却是个练家子。”其中一人意外道。 “咱们四个人,难不成还打不过他一个?” “好不容易来个肥羊,别让他跑了,一起上。” 这四个人在庄笑笑一踏进平康里时就注意到了她,看她光是一身穿戴就值不少钱,他们刚在赌场输了个干净,此时见肥羊送上门,哪里会不动心?四人都是在平康里从小厮混到大的地痞流氓,跟在长乐赌坊当家杜老九身后耀武扬威惯了,哪里想象得到庄笑笑身后的皇家背景,还只当是京里有点权势的富户。听说她是来寻人的,一合计就定下了个主意,将她单独拐骗进来,打劫了她身上的东西从后门溜走,等银子花光了躲过风头再回来。 然而没想到的是,庄笑笑原本就是山匪,又时常流连赌坊这种三教九流的场所,道上来去多了警觉性自然非同一般,在来时的路上就嗅到了不对劲,单瑜行踪连皇上都遍寻不着,哪有这么容易就被她找到了?进院子的时候又注意到他神色诡异,心里就暗暗留了心,偷袭之时早有防备,现在更是合四人之力也没能将她制住。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4 p>  庄笑笑短剑在手,挥洒自如,脚下移宫踏位,刺,挑,抹,扫,三两下将几人打趴在地。 “想黑吃黑,没那么容易,也不打听打听爷的名号。”庄笑笑踩在一人背上,收剑还鞘,洋洋自得,一吐连日来在盛清欢手下受挫的晦气。 一人不服气地叫嚷:“我们是长乐赌坊九爷的人,你敢打我们,日后九爷定饶不了你!” “长乐赌坊的杜老九?”庄笑笑鼻子里哼出一声,“手下败将,他输给爷的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欠着爷一堆银子,爷倒是要看看他如何饶不了爷了。” 说着脚下用力,踩得底下那人连连讨饶:“敢问壮士哪条道上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壮士。” “爷乃伏……”庄笑笑一得意,险些报上伏龙山的名号,一想现在顶的可是肃王的头衔,于是立即打住,话锋一转,“爷为什么要告诉你,好方便你们日后寻仇么?” “不敢,不敢。” “日后再为非作歹,让爷见着砍了你们的手拿去喂狗!” “谨记壮士教诲,再不敢了。” 庄笑笑这才志得意满地将短剑收回袖子里,至从被盛清欢挟持到了王府,她身上被搜刮得一干二净,防身用的短剑和从不离身的水晶骰子全被没收,那天出宫之后她就趁机溜到打铁铺子里挑了把差不多的防身,虽然没有老爹送她的好用,但聊胜于无。此次初战告捷,让她很是满意。 走出院子的时候,那几个侍卫原地守在树下,见她出来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问道:“王爷可有寻到那人?” 庄笑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是同名同姓而已,不是我要找的那个。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 奔波了一天,庄笑笑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 肃王府最让她感到满意的地方就是寝房后面连接着一个天然温泉水池,专门供肃王沐浴用。 此时月色圆满,凉风拂面,水温适宜,泡在里面,庄笑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舒服。 池边的小几上摆放着一壶醉花荫,庄笑笑哗啦一声游过去,倒入杯中,小酌一口,滋味甚佳,飘飘欲仙,难怪丽色无双将它当做招牌名酒待客。月影婆娑,美景当下,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很快,庄笑笑就感到一阵微醺,伏在池边朦胧欲睡。半睡半醒间,耳朵听得似乎有人踏进来,轻巧的脚步穿过石子路,离自己越来越近,庄笑笑涣散的神智一下子聚拢。 每当她沐浴更衣时都将侍从遣得远远的,没有传唤谁都不得打扰,这个时候是谁违背了她的命令不怕死地闯进来?难道又是刺客?这个肃王到底有多少仇家,要是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才亏得大。 庄笑笑轻轻从水里起身,披上衣服走到翡翠屏风后,一边将自己裹严实一边隔着弥漫的水雾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白色的身影现了出来,正朝水里张望,没看到人意外地咦了一声,然后又往屏风处望了望,顿了一下,步子一转朝这边走来。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5 p>  庄笑笑隔着翡翠屏风和浴池的雾气,只看到朦胧的白影逼近,心里一紧,八成又是刺客。 令堂的,真是一天也不得安生,她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长得跟肃王一样,被拉来顶替接收这一堆仇家。 一边暗暗把肃王的祖宗问候到了一百八十代以前,一边抽出袖子里藏的短剑,只等那刺客近身她就发难。 那人影一步步走近,已行至屏风前,就在他的白衣出现在屏风后的那一瞬,庄笑笑的短剑出鞘刺了过去,然而在看到对方惊愕的脸之后,庄笑笑就后悔了,眼瞧那张风情四溢的面容就要遭殃,她咬牙收势,一口气劲硬是憋了回来,撞得胸口一痛,面色发白,踉跄了一下栽倒在地。 君墨卿对眼前情形有些发懵,明明受伤的应该是他,怎么最后反倒是王爷倒地不起。愣了片刻,他才弯腰去扶庄笑笑。 “王爷,你怎么了?” “胸口岔气了。”庄笑笑压抑住喉咙里泛起的血腥气,那一下用了十成的功力,收势又太猛,可有她受的了。 君墨卿闻言要去抚她的胸口帮她顺气,吓得庄笑笑急忙抓住他的手:“现在好多了,不用如此。”为了转移话题,她急忙又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沐浴时不是不让人打扰吗?” 君墨卿一双媚眼眨了眨,分外惑人:“墨卿许久没见王爷……” 庄笑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不管君墨卿到底是真想对肃王怎么样,还是别有心思地接近她,她都必须敬而远之,这些天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创造条件也要避开,奈何他就是会想出各种方法出现在面前。 庄笑笑低头看了眼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裳,心里庆幸她耳力好动作快,否则没准就被他撞破了。真是应验了一句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她必须采取一劳永逸的办法,彻底杜绝王府里男人爬床的行为。想了想,她最终做出一个决定,满脸正色地说:“事到如今我就说了吧,其实我遣散府里众位公子别有隐情。” 君墨卿并没有特别惊讶:“王爷的隐情是什么?” “蓦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不再对男人感兴趣了,我喜欢的其实是女人。” 君墨卿一副被雷劈焦了的模样,惊讶得合不拢嘴。 庄笑笑壮士断腕,说出更惊悚的话语:“像丽色无双的樱雪姑娘那种妩媚妖娆的女人中的女人才是我的真爱。” *** 京城内爆出惊天轶闻,肃王遣散美男后院,只为丽色无双园的樱雪姑娘回眸一笑。这个消息不知道经由谁人之口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在大街小巷广泛流传。大家竞相讨论这一八卦猛料,感慨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肃王都喜欢上女人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而处于事件中心的人,则破罐破摔地坐在丽色无双园里最红的樱雪姑娘面前,忍受着对方满脸揶揄的笑意。 “哎呀,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暗恋我,若非那天‘无意中’泄露出来,你打算继续将这份深沉的爱意隐瞒多久?”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6 p>  “哎呀,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暗恋我,若非那天‘无意中’泄露出来,你打算继续将这份深沉的爱意隐瞒多久?” 听到深沉的爱意这几个字,庄笑笑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慨然之感,心里悲愤得要发狂。 花樱樱掩着嘴角,笑得春风得意。 “前天轰轰烈烈的一番表白,感动得我一晚上没睡着,今日见了面,怎么一句话说不出来了?莫不是害臊了?” 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往她怀里靠,庄笑笑像是感染了瘟疫一样,豁然而起闪到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别过来!” 花樱樱目光越过她身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甜蜜动人:“王爷的心意樱雪都明白,即便不能让樱雪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也没有关系,樱雪愿意等,多久都会等。” 庄笑笑浑身一个激灵,这么肉麻的话她到底是怎样说出口的?这戏演的忒过头了。 “我说你玩够了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珠帘一阵乱响,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好你个小七,前天还向我面授机宜,转个面就挖我的墙角,那些传闻原本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看错你了!” 庄笑笑愕然转身,一脸怒色的端王站在眼前,直视两人。 “小叔,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急忙解释。 端王声音发冷:“那你解释下,现在满京城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这个……”庄笑笑语结,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是为了摆脱府里如狼似虎的公子。 “端王殿下的心意樱雪注定无法接受,谁叫樱雪更早一步认识了肃王。”花樱樱一双妙目脉脉含情地望了望庄笑笑,转向端王时就变成了满脸歉意和内疚。 端王有些难以置信:“这小子前科累累,恶名昭彰,你怎么就看上了他?” 花樱樱一副情根深种状:“感情的事情向来没有理由,我不过问他从前如何,只要日后他视我如唯一,我也就不计较了。” 端王触碰到她水波荡漾的眼睛,火气霎时熄灭下来:“你怎知我就不比他好?” “并非谁比谁更好的问题,而是只要遇上了那一个人,其他人就都无法相比了,只能怪樱雪这辈子与端王无缘,如有来生,樱雪愿偿还殿下这份情意。” 端王火气本就熄灭了一半,此刻听她这么一番软语,心早已软成了棉花,脑袋都晕乎乎的,一声叹息:“也罢,就当是你我有缘无分。” 庄笑笑看得佩服不已,狐狸精就是狐狸精,这通鬼话她听着就掉鸡皮疙瘩,亏花樱樱唱做俱佳地说出来,偏偏端王就吃这一套,恨不能把心掏出来哄她展眉一笑。 正感慨着,不妨端王恶狠狠地瞪她:“算你小子走运,遇上樱雪这么好的姑娘,若不好好珍惜,有你好看的。” 庄笑笑欲哭无泪,一跟花樱樱扯上关系,受伤的总是她。 端王走后,花樱樱嘻嘻一笑:“还好有你一番真情表白,否则我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能打发他。” “花樱樱,你的演技可以去当戏子了。”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7 p>  “花樱樱,你的演技可以去当戏子了。 ” 庄笑笑一脸哀怨地望着她,为什么这女人就能把一个又一个男人摆弄得服服帖帖,而她院子里那一堆男人怎么就这么难摆平? 花樱樱切了一声,翘起兰花指检查上面的蔻丹可有脱落:“当戏子那么辛苦,哪有陪傻男人喝酒挣的银子多。” 庄笑笑忍不住问:“我师兄也是傻男人吗?” 花樱樱回过头来,望着她妩媚一笑:“这世上的男人分为三种,一种是傻男人,一种是好男人,还有一种是碰不得的男人,可惜傻男人多,好男人少,碰不得的男人我只愿永远碰不上。”顿了顿,她才接着说,“你师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庄笑笑深以为然:“师兄当然是好男人。”这个她一早就发现了,过了半晌回过味来,补充道,“世上好男人还有很多,比他好的也有很多,你没必要非逮着这么一个。” 花樱樱做出沉思状:“说的有道理。” 庄笑笑趁热打铁:“所以赶紧去找别的好男人吧。”不要跟她抢了,她这么多年守着棵根正苗红的种子,眼看到了开花结果的季节了,她容易么。 花樱樱摇了摇头:“可是我目前没有找到更合我胃口的好男人了,所以还是他吧。” 庄笑笑挫败倒地不起,这女人其实是在故意浪费她的感情是吧是吧是吧。 花樱樱奇怪地打量她:“肃王府里的男人不是一个赛似一个的俊吗,难道还愁找不到个你中意的?” “别跟我提他们,不是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琢磨怎么爬床就是一肚子坏水的狐狼混血,跟他们比起来我倒是更像个男人。” “狐狼混血?你说谁?”花樱樱听到这个词疑惑地眨了眨眼,“难道是盛先生?” 庄笑笑翻了个白眼:“除了他还有谁?” 花樱樱张着嘴愣了片刻,然后笑得花枝乱颤:“哎呦,庄笑笑,我头一次发现你这么有趣,真想看看那只‘狐狼混血’听到这四个字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哈哈哈……” 笑到一半,花樱樱蓦地将歪倒的身子正过来,在椅子上端坐如仪。 庄笑笑犹自无所觉,摸着桌上的茶杯说:“你这里有骰子吧,给我取来过把瘾,那只狐狼混血成天逼着我背戒赌文,我数日没碰骰子,都快闷死了。” “赌乃万恶之源,王爷食百姓俸禄,当为万民表率,怎可惦念那些恶习。” 一个舒缓动听如珠似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紧接着修长人影出现在庄笑笑眼前,青丝流泻,半遮住明月般清冷的面孔,眉眼仿佛水墨丹青,带着朦胧雾气望向她。 庄笑笑顿时犹如霜打了的茄子:“你怎么来了?” 盛清欢朝花樱樱瞥了一眼:“王爷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清欢却是不敢忘却王爷的。” 花樱樱观察了下形势,站起来一福身子,巧笑连连:“上次是王爷来寻盛先生,这次是盛先生来寻王爷,你们两人的感情真是好得让樱雪嫉妒,罢了,樱雪和王爷聊得差不多了,盛先生既然来了,王爷就交由盛先生了,樱雪告退。”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8 p>  庄笑笑悄悄瞪了她一眼,居然落跑! 花樱樱回以一个眼神,笑话,这种狐狼混血,你自己慢慢消受吧,我可惹不起。 庄笑笑眼巴巴望着花樱樱袅袅娜娜的背影消失,恨不得自己化光跟着她离去。 盛清欢望向她,显得有几分无奈,至于到底是真无奈还是假无奈就说不清了。 “王爷折腾出的动静还真不小,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最新出炉的流言。” 庄笑笑正了正面色:“我这叫釜底抽薪,省得老被府里那些公子惦记。” 盛清欢懒洋洋地斜着眼睛瞧她:“一个君墨卿就让你如临大敌了?” 庄笑笑一想,留在府里的还有两个公子至今没有动静,但愿这两个一直这么安分下去,要是像君墨卿这么会折腾,那她在肃王府的日子岂不是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一叹:“是啊,一个君墨卿我就已是招架不住了。”更何况还有一只难缠百倍的狐狼混血,庄笑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盛清欢嘴角噙笑,一双墨玉瞳仁洞若观火。 “王爷何须见外,清欢总是愿意为王爷分忧的。” 分忧?她所有的忧愁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打算怎么个分忧法,难不成放她回伏龙山寨?庄笑笑一脸不以为然。此刻听他一口一个王爷,实在是浑身别扭。 “以后没其他人的时候,能不能别叫我王爷?”她怕再这么叫下去,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纯爷们,那可不行,她还打算嫁给黎安师兄当人妻呢。 盛清欢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不从小处细节做起,如何让人相信你就是肃王?” “肃王肃王肃王,我总不可能当一辈子肃王!”庄笑笑皱着眉头,满是不耐。 盛清欢神色有几许软化:“自不会是一辈子。”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庄笑笑抬起头,出主意道,“不如你们赶紧趁这段时间安置好王府众人的出路,该遣散的遣散,该逃命的逃命,然后我这个假肃王也可以解脱了,大家山高水远江湖再见吧。” 盛清欢笑得别有意味:“你不是已经如此做了吗,十二名公子,如今已遣散了一半。” 庄笑笑一怔,当初她那么做,确实有几分这个算盘,此时被他道破不由有些心虚。 盛清欢叹了一声:“你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庄笑笑嗤之以鼻:“肃王府内的种种情形,确实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男人琢磨着怎么爬床,女人琢磨着这么偷窥,另有一只混血狐狼心思莫测,怎一个乱字了得。 “这阵子委屈王爷了。”说着抱歉的话,眼角眉梢却毫无一丝愧疚。 庄笑笑扯了扯嘴角:“拖人下水这种事,你倒是做得一点都不含糊。” 盛清欢也不着恼,神色如故:“盛某既然将你卷入此事,自然也会护你周全。” 庄笑笑意外地抬头,见他一脸正色,不像是随便说说的样子,不过这副好像她需要别人保护才能存活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膈应,于是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就需要你保护了呢?” 盛清欢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站起身说:“不是每个刺客都像上次那么好对付,王爷身上的伤又没好,不宜在外面久留,该回去了。”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9 p>  盛清欢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站起身说:“不是每个刺客都像上次那么好对付,王爷身上的伤又没好,不宜在外面久留,该回去了。 ” 庄笑笑心里哼哧一声,说白了还是对她不放心嘛,不然怎么特地跑来丽色无双逮人。 回府的马车上,庄笑笑托着脑袋沉默不语,心里惦念着身在绵远的黎安,不知他现在如何了。盛清欢从面前的小几底下抽出一个屉子,取出一套茶具,点燃了小炉子,在车里悠然地烹起茶来。 起先庄笑笑也没在意,直到一股淡雅至极的清香飘了过来,她才转过头去。 “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香?” “仰天绿雪,清肺润脾,最适宜这种时候喝,你尝尝。”盛清欢将起手第一杯放在她面前。 碧澄如玉的茶汤映在庄笑笑眼中,让她看得愣住,一时都不忍心喝下去。 盛清欢不由笑道:“怎么看得傻了?” 庄笑笑有些脸红,握着杯子喝了一小口,顿时一股清香入喉,滑进肺腑,甘醇无比。 “青碧如玉,明澈如雪,怪不得取名叫仰天绿雪。” 盛清欢有些意外:“有的时候我倒是觉得你一点都不像山匪。” 听他这么说,庄笑笑立即明白过来,解释道:“之前寨子收留过一个读书人,据说考取过功名,后来遭了番变故才潦倒的,我爹留他在山寨当教书先生,当年我可没少被他敲打。” 盛清欢点了点头:“难怪如此。”当觉得她浅白的时候,她偏偏会给你蹦出一两句让人意外的话语。 “你当初念书一定时常偷懒。”不然怎么将端正有力的柳体写成那般模样。 庄笑笑强辩:“有师兄在一旁监督,我哪有时常偷懒。”若不是有黎安陪同上课,恐怕她当时根本连一刻都坐不住,知女莫若父,她爹拿捏她的死穴向来一掐一个准,尽管知道黎安是受她爹之命时不时督促她,她却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盛清欢正往杯子里倒茶,闻言头也不抬地问:“你师兄?” 提起黎安庄笑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她之前对盛清欢还抱着不大待见的态度。 “你别以为山匪都是像我这样的,我师兄才一点都不像山匪,先生当年可喜欢他了,直叹他不入仕太可惜了。” 比较起来,黎安倒是更像话本子里的侠士,能文能武,风姿绝尘。那个时候她初识字,喜欢看山下的市集上买来的话本子,觉得大师兄就像是从那里面走出来的人,完美无瑕,从小到大她没有见过比他更优秀的人。 盛清欢倒好了茶,懒洋洋地捧着杯子靠在坐垫上:“你上次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难道就是他?” 庄笑笑愣住:“你怎么知道的?” “提到那个人,声音会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眼睛也会发亮,我若再看不出来,就枉生了一双会相人的眼睛。” 庄笑笑有些呐呐的:“有这么明显吗。” 盛清欢笑而不语,这样一来,他倒是可以解决一桩麻烦事了。 马车内,两人端坐一隅同品一壶茶,实际上却是各怀心思。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不发威,当我是病猫10 p>  马车内,两人端坐一隅同品一壶茶,实际上却是各怀心思。 打破这种诡异气氛的,是窗外一股凌厉的杀气。觉出异样,几乎是立刻,盛清欢掀起面前的桌子往窗口扔去。 砰地一声,细碎的瓷片和茶水飞溅开来,庄笑笑愣神中被盛清欢一袖子卷到角落里。寒凉的刀光破窗而入,在眼前晃了一晃,就被盛清欢袖子里一道紫气包裹起来。她自恃眼神甚好,却也只能看出那团紫气是一把剑,至于剑招什么的就一概看不明白了。那刀光直取她而来,若非盛清欢掀桌挡了一瞬,只怕她已经去了半条命。前天晚上浴池乌龙事件岔了气还未恢复,现在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能躲在盛清欢的保护之下。心里又惊又叹,这神棍该不会算到她今日有血光之灾才过来寻她的吧,不然这条小命怕是要交待在回府的路上了。 车外侍卫“有刺客”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车内已经过了数招。紧接着那道刀光之后,又有数道暗箭从不同的方向袭来,盛清欢一人接下多方攻击仍旧占了上风,但敌暗我明,终究不是办法。 盛清欢当机立断,剑花一挽,紫气暴涨,趁着刺客退缩的这一刻,劈开马车顶棚,抱起庄笑笑一跃而出,脚尖踏在马背上一个借力,瞬息便已落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刺客见状立即放弃围攻马车,朝两人追去。 一时路人便看到一行人在屋顶上追逐来去,好不热闹。只是最初的那个灰色身影没过多久就消失在瓦片连绵的屋顶上,寻不到踪迹。 盛清欢带着庄笑笑降落在肃王府后院的时候,四侍正在凉亭里切西瓜。朱彤和黄裳因为分摊不均正在互相耍嘴皮子,此时不约而同地放弃了战场,一脸奇怪地打量两人。 “王爷不走寻常路是司空见惯了的,盛先生是被他传染了?” 盛清欢笑得无比风雅:“今日王府的安全就拜托四位了。”说完携着庄笑笑往院子里面走去,四侍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支暗箭夺地一声从天外飞来,扎在切好的西瓜中间。 黄裳立即叉腰大骂:“我了个去,这冰镇西瓜还没开吃呢,令堂的哪个小贼暗箭伤西瓜?” 话音刚落就有更多的暗箭招呼了过来。 “圈圈个叉叉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老娘的地盘也敢撒野,操家伙上。”朱彤一手操起桌上切西瓜的刀,卷起袖子带头冲了上去。 一脑袋热血的几人中,唯有蓝黛最清醒:“我说那厮怎么笑得那么灿烂,原来甩给我们这么桩差事。”话还没说完,人已紧跟着朱彤跃入战圈。 青釉撩起裙摆当扇子扇,望着眼前混乱景象,摇头啧啧道:“一群好战分子——你们几个慢着点打,给我留几个。” 后院瞬息升级为热火朝天的战场,穷追不舍的刺客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遇上盛清欢还好,他没兴趣了绝不多做纠缠,偏偏他们遇上的是四个唯恐天下不乱几天不干架就浑身不舒服的怪姐姐。 庄笑笑回头一顾,对此深表同情。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1 p>  盛清欢看到庄笑笑朝后面回顾的动作,说道:“你不必担心,她们四人在大内的时候就声名远播,配合默契之下,那些刺客不是对手。 ” 庄笑笑将脑袋转回来:“我没有为她们担心,我是在为刺客担心。” 盛清欢瞥了她一眼,默然不语。 下午的时候,四侍带来拷问之后得出的结果。 “王爷,这次的刺客不一般呢。” 庄笑笑抱着一大碗酥油泡螺吃得正欢,含糊不清地说:“当然不一般,上次那个若不是我饿晕了,三两下就能搞定,这次的一批武功高了不少。” 朱彤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适应了肃王的身份,她现在对待刺客的态度都麻木了。 青釉皱着眉头:“那群人的目的并非来取王爷性命。” 不是取肃王性命,难道是想替天行道阉了他?庄笑笑打了个冷战,只见蓝黛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据青釉拷问出来的口供,他们的来意是抢夺一个宝藏地图。” 庄笑笑嘴里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的酥油泡螺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宝藏……这种话本子戏码,居然会出现在她身边。 擦干净嘴,庄笑笑一脸怀疑地望向青釉:“你确定那家伙不是在忽悠你?” 青釉做出悲愤状:“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专业素质!” 庄笑笑问:“那你可有听闻过王府内有什么藏宝图?” 青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这不就得了。”庄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釉仔细想想也觉得这个理由荒谬非常,她套取口供的手法大内都未必比得上,从来一套一个准,这次难道真的被忽悠了? 庄笑笑一锤定音:“行了,这次的刺客你们随意处置吧。”在闹市区放箭伤人,丝毫不管会伤及无辜,有别于上次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让四侍教训教训也好。 *** 是夜,万籁俱寂,肃王府内灯火相继熄灭,唯有西北角的一个院落仍旧亮着光晕。 温润的烛火下,盛清欢正伏案书写信函,写好之后走向旁边的松枝木架,上面栖着一只雀鹰,双目炯炯有神,翎羽根根分明,看起来平素被照顾得极好。 盛清欢将书信卷起放入竹筒,绑在它的右爪上。 “天青,又要辛苦你跑一次绵远了。” 那人真是惦念得紧,定期就要他将有关她的消息汇报一次,日常琐事都不放过,比起设计布局,这桩差事更让他倍感无奈。 在天青脑袋上抚摸片刻,盛清欢解开它脚上的铜环,将它放出窗外,很快天青就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夜空中。 不知绵远那边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但愿一切顺利。倚在窗边沉思半晌,正欲关窗,蓦地瞥见两道黑影在屋顶滑过,几乎是立刻他的身形掠了出去,几个腾跃就落在了那黑影前面。 “如此良夜,两位却不知珍惜,来此行宵小之事又是何必?” 那两人一愣,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盛清欢墨玉瞳中一片清冷:“你们过不了此处。” 话音未落他就先一步出手,那两人只觉眼前紫气晃动,来不及反应身形就如风中落叶从屋顶栽倒下去。 王府一如既往的静谧,刚才的打斗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珠灰色人影独立夜色中,长发拂过肩侧,勾勒出绝美风姿,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往府里最为宏大的院落望去,弱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人只怕睡得正香吧,哪里会想到这王府已是危机四伏。看来,得抓紧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2 p>  庄笑笑挽起帘子朝马车外看去,车队蜿蜒不见首尾,沿途风景倒是越见苍翠清凉,头顶的日照都温柔了不少。 皇帝嫌京城暑气太盛,带了皇室成员偕同近臣迁往翠微宫避暑。虽说早就听闻翠微宫美不胜收,但去了就意味着伴驾皇帝身侧,她这个冒牌货到底有些心虚。猫公公传来皇帝旨意的时候,庄笑笑本想推辞一番,结果四侍一听说要去翠微宫,一个个兴奋不已,忙不迭地应了下来。大牌丫鬟的淫威之下,她这个当主子的连话语权都丧失了,怎么不叫人倍感无奈。于是一路上,庄笑笑对着美景也无心欣赏。 “王爷不是一直说这暑气炙热难当吗,翠微宫群山环抱,最是清凉不过,可不是合了你的心意。”面对美景盛清欢十足的惬意。 庄笑笑趴在窗户边上,幽幽叹息:“你不懂我的心伤。” 她想念黎安师兄,这一去翠微宫避暑不知道得过多久,黎安从绵远回来找不着她该怎么办? 盛清欢即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也猜不到她现在想些什么,只当是这一路上旅途劳顿,她憋闷得慌。 庄笑笑正哀叹连连时,一个声音从车外传来—— “王爷,阿诺能进来吗?” 庄笑笑一愣,这才想起此次去翠微宫时,看到阿诺流露出期待着想要跟去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心一软就带了他一同上路。此刻他应该同四侍一起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怎么跑出来了?拉开帘子一看,阿诺正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庄笑笑心里奇怪,招了招手让他上来,待他在身边坐好,便问:“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阿诺瞥了眼另一边的盛清欢,嘴唇嗫嚅,半晌没出声。 庄笑笑当是他受了委屈不敢说,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为你做主。” 阿诺这才小声开口:“朱彤姐姐她们说,王爷被盛先生勾去心魂,不要阿诺了,阿诺害怕……” 庄笑笑顿时明白过来,四侍跟盛清欢不和已久,定是她们煽风点火唬得这傻孩子前来给她们当枪使了。想到这里禁不住冷汗直流,她都做出那么大牺牲放出爱慕花樱樱那种狐媚子的流言了,仍旧没能洗清跟盛清欢的绯闻,这到底是为哪般? 不由悄悄朝旁边望去,盛清欢仿佛没有听见刚才的话,伸手自小几上取了盘子里的冰镇荔枝一粒粒剥起来。 阿诺见状,对朱彤的话更是信了几分,担忧得快要哭出来了:“王爷,阿诺会很听话的,求王爷不要送走阿诺,阿诺也可以让王爷开心的。” 看他一副急着表明价值的模样,庄笑笑急忙安抚:“放心,我不会把你送走的。” “真的?王爷不嫌弃阿诺?”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庄笑笑摸摸他的脑袋,这孩子看起来就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狗,亟需得到主人的抚慰。 阿诺收住了哭腔,转眼看到角落里的盛清欢,不放心地问:“王爷即便喜欢盛先生,也不会抛弃阿诺?”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3 p>  阿诺收住了哭腔,转眼看到角落里的盛清欢,不放心地问:“王爷即便喜欢盛先生,也不会抛弃阿诺?” 庄笑笑瞥了盛清欢一眼,见他依旧无知无觉地剥荔枝皮,于是对阿诺重重点头:“阿诺乖巧又听话,谁都比不上,我怎么会抛弃你呢?”心里暗叹,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就是遭人疼,不然换了平常她才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阿诺顿时破涕为笑:“阿诺一定会尽心服侍王爷的。” 庄笑笑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敏感的孩子哄服帖了,真不容易。 盛清欢将一盘剥好了的荔枝放在庄笑笑面前,语声温柔:“岭南新贡上的荔枝,最是清热解暑,王爷尝尝。” 玛瑙盘子里荔枝晶莹剔透,粒粒饱满,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庄笑笑当即不客气地塞了一枚在嘴里,见阿诺一双大眼睛往盘子里望了望,又谨慎地收了回来,庄笑笑一阵好笑,拿起一枚往他嘴里送去:“你也尝尝。” 阿诺顿时眉开眼笑,不由瞟向盛清欢,眼底带着不易觉察的挑衅之色。 盛清欢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墨玉瞳里深幽难测。 身边两人的暗潮,庄笑笑一概无所觉,喜滋滋地继续往嘴里塞荔枝,直道这贡品就是不一样,肥美多汁,清甜无比。 *** 翠微宫离京城大约两百里,这段路程并不算近,好在一路官道平整,沿路又有行宫,无论小憩休整或是夜警晨严都十分便利,浩浩荡荡的銮驾于第二天日暮时分到达了翠微宫。 转眼便是六月底,已入了中伏,便是在这群山环绕、碧水侧流的翠微宫里,也能感觉到盛夏的阳光有些炙热难耐了。 翠微宫亭台楼阁无数,庄笑笑原本不知道该选哪处歇脚,还是盛清欢替她挑了山腰处的玉泉殿,说是此处山风最爽,清风明月之夜更是幽凉入骨。而且院中有青石水渠流经,用来冰镇饮食也是极好的,于是每天玉泉殿内都能享用到冰镇瓜果,一干人过得乐不思蜀。 至从那日过后,阿诺每天都会粘在庄笑笑身边,好像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样,十分卖力地逗她开心,庄笑笑只当他仍旧对四侍的话耿耿于怀,为了打消他的不安,待他更加亲昵了几分。 这天阿诺又在庄笑笑的院子里待到傍晚,直到盛清欢从外面进来,他才起身告辞。 盛清欢望着阿诺消失在院子外面的背影,对庄笑笑说:“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孩子,他的心思太多了吗?” “不过是怕被送走而已。”这几天观察下来阿诺的确有些小动作,但究其目的是为了自保,并没什么值得上心的。 盛清欢目光微动:“他的心思并不单纯,你还是提防一点。”当初要带阿诺来翠微宫的时候他就提出过不妥,原本的计划那些公子一个都不带的。 庄笑笑不以为然:“你想太多了吧。” 盛清欢面色沉凝,他相人从未出过差错,而在阿诺身上他感到的并不是一个孩子应有的气息,这种情况……瞧了眼毫无防备的庄笑笑,心中一叹,罢了,既然答应了那人,总归是要多看护一些。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4 p>  夏日炎炎的午后,总是格外困倦,庄笑笑正躺在榻上昏昏欲睡,朦胧间感到近前有个影子晃动,睁开眼一看,阿诺拿着个纸鸢趴在榻边望着她,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等待她起床的模样,庄笑笑一阵好笑,于是撑起身子问:“阿诺不睡觉么?” 阿诺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纸鸢献宝似的拿出来给她看:“王爷,这是阿诺做的纸鸢,好看吗?” 庄笑笑一瞧,是只火红的凤凰,四周镶嵌金边,做得十分精致,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于是点头:“好漂亮。 ” 阿诺一喜:“王爷,我们去后面空地上放风筝可好?” 庄笑笑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但阿诺一脸期待,双眼呈现小星星状一闪一闪亮晶晶,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此刻四侍正聚在前院打马吊,厮杀得难解难分,两人十分识趣没去扰了她们的雅兴,径直来到玉泉殿后面的空地。 山间的清风吹散了暑气,两人也没觉得炽热,一番捣鼓,纸鸢很快就借着风势上了天。 “王爷好厉害,把纸鸢放得这么高。”阿诺仰着脑袋望向天边,那里纸鸢已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红影,四周的金边迎着日头格外闪耀。 “那当然,当年我的纸鸢可是飞得最高的。”伏龙山上鲜明的记忆浮现,庄笑笑嘴角笑意展露,转头见阿诺一脸羡慕,便将线轴塞进他手里。 “来,你也试试。” 阿诺有些担忧:“我怕它会摔下来。” “不会的,有我在旁边看着呢。”庄笑笑给他示范了下。 阿诺这才接过线轴,试着牵引纸鸢的方向。 庄笑笑夸道:“对,就是这样。” 掌握了技巧,阿诺开心不已,想将纸鸢放得更远,不妨一阵风刮过,扯断了线,纸鸢骤然失去牵引坠落下去。 “哎呀,我的纸鸢。”眼瞧宝贝纸鸢不见踪影,阿诺急得要掉眼泪。 庄笑笑琢磨了下风向和地形,大致推测出方位:“是落在那边的林子里了,我们去找找,一定找得到。” 在以地形复杂称著的伏龙山生活了十八年,在山中要是连认路的本事都没有她也不用混了,一个小小的林子自然难不住她,庄笑笑带着阿诺往那处一路寻去,没想到却出了岔子。 好不容易入了林子,在山路上弯弯绕绕,却没在预期的地方寻到纸鸢。 “奇怪,明明是在这个方向,怎么会找不到?” 庄笑笑左右看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水面上,若是掉在水里,顺着水流冲走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就在她沉思时,阿诺指了一个方向:“王爷,不如我们顺着这条路找一找吧,说不定能找到。” 庄笑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就摇头:“风向不对,没结果的……” “刚才那阵风很大,没准被刮到别的地方去了,说不定就是在那里,王爷我们过去找找吧。”阿诺说着不顾她反对,就朝那条路走去。 庄笑笑刚想开口阻止,目光触到他身上那件青绿色的袍子,顿时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再次看向他选择的那条路,像是通向林子更深处,巨大的树荫下,尽头隐没在暗影里,有种莫测的诡异。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5 p>  庄笑笑刚想开口阻止,目光触到他身上那件青绿色的袍子,顿时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再次看向他选择的那条路,像是通向林子更深处,巨大的树荫下,尽头隐没在暗影里,有种莫测的诡异。 犹豫了片刻,庄笑笑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 阳光透过枝叶照在二人身上,光影绰绰,耳边依稀响起几声鸟鸣,越发显得林中深幽。 庄笑笑突然夸道:“阿诺,你穿绿色的衣服真好看。” 阿诺开心一笑:“是吗,阿诺也喜欢这种颜色呢。” 庄笑笑哦了一声,闲聊一样的说:“怪不得你的衣服都是绿色,我还一直期待你穿红色会是什么模样呢。” “我不喜欢红色,但既然王爷想看,我下次就穿红色。”阿诺一副讨好的模样,带着几分腼腆。 “是吗,既然不喜欢红色,为什么会亲手做出一只红色纸鸢,还将它宝贝不已呢?” 此话一出,阿诺转身看向庄笑笑,却见她早已停下步子,望着自己似笑非笑。 “王爷,阿诺……” 见他面色微微发白,庄笑笑好心安慰:“别急,我在等你解释呢。” 阿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觉得红色不衬自己,所以一直不曾尝试红衣,并非觉得红色有什么不好,王爷误会我了。” 庄笑笑歪着脑袋一想:“这样倒是十分说得通了。” 阿诺松了口气:“王爷不要再同阿诺开玩笑了,我们赶紧去把纸鸢找回来吧,不然天要黑了呢。” “是啊,天要黑了呢。”庄笑笑看了看天色,幽幽一叹,“阿诺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大了,眼看着天要黑了,还领着我走这么一条黑黢黢的山路,都不害怕吗?” 阿诺一顿,嗫嚅道:“我只是为了寻回纸鸢……” 庄笑笑并不理会他的解释:“你费尽心思要将我往林子深处引,到底是为了什么?红色镶嵌金边的纸鸢是信号吧,方便让你的同伴看到信号才特意做成醒目模样,想来那纸鸢也不是风刮断线的,而是你自己掐断线的,我猜你的同伴此时一定在你将要引我前去的地方等待我自投罗网,对吧?” 哪怕盛清欢之前刻意提醒过她,她也未对眼前的孩子起疑,若非他今天反常的不听她劝告,执意将她往不可能掉落纸鸢的阴暗山道上引,她恐怕仍旧不会发现这背后的阴谋。 出身山匪,自然清楚为了方便联络同伴,会以各种特殊方式当做信号,那只大红色的纸鸢遥遥在空中飞扬的画面蓦地触动了她的警觉心,让她将种种异状联系起来,立即惊觉自己被设计了。虽然此刻皇帝一行人在翠微宫避暑,但是像这样偏僻的林子附近并没有派遣侍卫巡逻,她一时大意,这么轻易就被引了出来。 “王爷,你在说什么?阿诺不懂。” 阿诺面上浮现委屈之色,那模样就像被欺凌的小白兔,让人觉得自己是那作恶的大灰狼,若是以往庄笑笑见了这副模样一定会心软,而此时她只想叹气。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6 p>  阿诺面上浮现委屈之色,那模样就像被欺凌的小白兔,让人觉得自己是那作恶的大灰狼,若是以往庄笑笑见了这副模样一定会心软,而此时她只想叹气。 至从进了肃王府,她就犹如进入了龙潭虎穴,且越陷越深,而对于这一切她无从逃避,只能选择面对,就好像眼前,她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遭遇,更不知道下一刻她还会遭遇什么,只知道自己身处险境,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十八年山匪生涯,从未如此刺激过,还真是一番特别到极致的生存考验。 “阿诺,别再装了,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在她说出那些疑点之后,他眼里闪现出的慌乱和阴厉仅有片刻,也没逃过她的观察——既然被称为赌王,没有一流的眼力怎么在赌场所向披靡? “到此为止吧,不管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可能满足你们。”她并非真正的肃王,不过是个倒霉的冒牌货而已。 庄笑笑说完转身往回走,后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 “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庄笑笑心里一惊,这并非她之前所熟悉的略带稚气的孩子的声音,而是一个成年人的声音,回头一看,阿诺面色阴沉地盯着她,那绝不是一个孩子应有的表情。 “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 他说着将一个哨子放进嘴里,刺破耳膜的尖利调子瞬时冲出林子上空,远远传了出去。 庄笑笑再傻也知道他这是在召唤林子里的同伴,只怕他们此刻离得不远,早就做好了准备,自己一人势单力薄,还是赶紧逃命要紧。就在她转身向来路疾奔时,没有觉察到林子上空有一个矫健的影子拍打着翅膀无声无息地掠了过去。 *** 玉泉殿院子里,四侍的马吊大战刚结束一回合,黄裳今天火气格外好,连着赢了几轮,正容光焕发地吆喝着继续,蓝黛摆了摆手:“不玩了不玩了,我去看看王爷睡醒了没。”再输下去她的私房钱都要赔干净了,赶紧拉王爷出来挡驾是要紧。 “别扫兴,接着搓啊。”黄裳正在兴头上哪里肯放人。 “内急内急。”蓝黛捂着肚子施展尿遁。 其余三人纷纷报之以白眼。 “快去快回。” “就你屁事多。” 蓝黛去了没有片刻就折返回来:“怪了,王爷不在屋里。” 朱彤不以为意:“睡醒了在后院逛着吧。” 蓝黛摇着脑袋:“问题是后院也没有。” “那就是在前院呗。”黄裳犹处于赢钱的兴奋中,说话不经过脑袋,立即遭到众人集体鄙视——废话,前院咱们四个大活人,能看不到他? 蓝黛搓着下巴,补充了一句:“奇怪的是,阿诺那小子也不见了。” 青釉接口道:“八成又粘在王爷身边了。” 只要王爷身边粘着的不是盛清欢,四人倒是喜闻乐见,当初正是她们极力怂恿让阿诺跟来翠微宫,以免王爷对盛清欢越发难舍难分。对于盛清欢在王府内的地位凌驾于她们之上,四侍心内不满已久,自然想方设法找机会在他背后捅刀子。 蓝黛皱了皱眉,有些郁闷:“问题是盛先生也不见了。” 其余三人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莫非,这三人有情况?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7 p>  庄笑笑在林子里仓皇逃窜,有利箭不断自身后射来,擦过她的脸颊,钉入她的脚边,让她更是左支右绌,终于有一支箭划破脚踝,让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还来不及爬起来,一人就落在眼前,伸脚踩在她的手上,剩下的人迅速将她围拢起来。 抬头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庄笑笑胸口有种难以言喻的闷痛,原以为是个敏感怯懦的孩子,肃王府里最无害的人,事实却截然相反。无论是他的声音还是眼神,那绝不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能拥有的。或许是天赋异禀,或许是练了什么邪门功夫,才使他外表看起来犹如孩童,在肃王府里他一直伪装得很好,没叫人看出破绽。 触到她怨愤的眼神,阿诺低下头来:“王爷,我也不想如此对你,只要你告诉我那幅藏宝图的秘密,我绝不为难你。” 庄笑笑垂目沉思:“你假扮成孩子混进肃王府接近我,就是为了一幅藏宝图?” “我入府一个多月,硬是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于是我想干脆还是从王爷口中得到答案最为妥善,说起来若不是王爷将宝贝藏得紧,何至于如此?” 阿诺一副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只是被逼无奈的模样。 “为了大家都好,王爷还是从实招了吧。” 见庄笑笑低眉不语,阿诺加重了脚上的力道,用力碾压起来,语声阴冷:“王爷,别逼我采取极端,回想起这些日子王爷的照顾之情,我可舍不得呢。”嘴上说着舍不得,眼里却有杀气一闪而过。 庄笑笑吃痛,闷哼出声。此刻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压根就不知道肃王府有藏宝图一事,叫她怎么说? 手上钻心的痛感持续加重,庄笑笑只得叫道:“藏宝图我没带在身上,你就算踩死我,我也不可能拿出来给你啊。” 阿诺稍稍放松了力道:“你既然早已得到藏宝图,自然知晓那批宝藏的埋藏地点,告诉我。” 明明长着副稚嫩面孔,内在却是与之相反的狠厉毒辣,她到底还是轻信于人了。 “那藏宝图我压根就看不懂,我怎么知道宝藏埋哪里了。”为求脱困,庄笑笑干脆信口开河。 阿诺眉头一皱:“怎会看不懂,你别以为这么说就能糊弄过去。” “你有没有常识啊,既然是宝藏,当然要隐晦点,随随便便让人看出来那还藏什么藏?我要是看懂了早就把宝藏挖出来据为己有了,等着让人偷吗?” 阿诺一想,心内信了几分,问道:“藏宝图在哪里?” “在我房间里……” “不可能,我搜过根本没有。”阿诺眉头阴狠地皱起,“王爷,你最好别耍花招。” 庄笑笑瞥了他一眼:“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房间里有个暗格,你一定没找到吧。” 阿诺一愣,他确实没发现还有暗格。 庄笑笑看了下围在身边的一圈人,说:“事关我的隐秘,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若想知道暗格的位置,耳朵凑过来点。” 阿诺一想,若是这些人都知道了藏宝图放在哪里,难保有人不会生出异心,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反而更稳妥,于是依言低下头,尽管如此,他还是暗暗防备着庄笑笑使诈。 庄笑笑嘴唇微启,低声说:“暗格的位置在我房间的衣柜后面,从下往上数第……”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阿诺不由又凑近了几分:“你说什么?第几块砖?”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8 p>  后面的话声音太小,阿诺不由又凑近了几分:“你说什么?第几块砖?” 就在这一瞬,庄笑笑另一只手摸出藏在袖子里的短剑朝他咽喉刺去,阿诺一惊身子后仰,踩住庄笑笑手的脚也松开来,庄笑笑趁机抽出手往他腿关节处使劲按下去,阿诺猝不及防哼了一声,身子歪倒一边,与此同时庄笑笑手中短剑去势一转,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转眼间一个人质到手了。 “都给我退开,不然我剜了他的眼睛。”阿诺身形矮小,庄笑笑挟持起来倒是十分方便。 围在四周的人一愣,变故发生在瞬息间,他们根本来不及出手,而且刚才两个人离得太近,他们也无从下手。 见四周无一人动弹,庄笑笑伸手在人质眼前晃了晃:“哎呀,不信我会这么做?” 阿诺面色一变,呵斥道:“退下去!”肃王名声残暴易怒,虽然近来有所收敛,但一想到他曾经的丰功伟绩,阿诺到底顾忌。 围拢的人退开一些,仍旧虎视眈眈盯着庄笑笑。 “逼得这么近,我心里一个不踏实,不小心在他身上划出几道口子可怎么办?或者这其实是你们喜闻乐见的?没准他死了,你们其中有人可以原地官升一级?”庄笑笑嘻嘻一笑,转而对阿诺道,“你的这群属下可不安分呢。” 阿诺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你想怎么样?” 庄笑笑直接对他说:“让他们统统把衣服脱了。” “你——”阿诺面色古怪。 庄笑笑手中短剑逼近几分:“脱还是不脱?” 阿诺吸了口气,沉声命令:“按他说的做!” 那群人接到指令不敢违背,只得慢吞吞将衣服解下来脱掉,看得庄笑笑一阵不耐烦。 “是不是大老爷们啊,脱个衣服也磨磨蹭蹭的。” 见他们都脱干净了,庄笑笑下巴朝旁边的河水一指:“把你们的衣服还有武器统统扔进水里。”见他们犹豫不动,庄笑笑哼了一声,“是你们的衣服重要还是你们老大的性命重要啊?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你们这手足情还不如件衣服呢!” 他们看了看阿诺的脸色,只得依言将武器和衣服往水里扔。 武器投入河中瞬时沉了下去,那十几件衣服则很快被水流带往下游。 众人没了衣服十分别扭,不由纷纷捂住身子,走路一步三扭,格外滑稽可笑。 目的达到,庄笑笑满意一笑:“不错,接下来听我口令,全部站好,向后转,大声数数,从一数到一千,不准回头,我要是发现谁回了头,或者谁没有数数,我就在他身上划个口子,至于划哪嘛,就说不准了。” 连衣服都脱了扔了,数数也不算什么了。 于是庄笑笑一边看着那些人背对自己数数,一边挟持着阿诺往来路退去。直到拐过弯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听得到数数声,庄笑笑才拎着阿诺快速移动起来。 “看来你这个老大御下甚严啊,那群人被调教的服服帖帖。”庄笑笑一边走一边消遣。 阿诺冷冷说道:“你最好祈祷日后别落在我手里。” 庄笑笑郑重点头:“我会的。”日后要算账找真肃王去吧,她可不想一直当冤大头。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9 p>  就这么拖着阿诺走了一段路,庄笑笑渐感脚力不支,那一箭虽然未伤到筋骨,但皮肉伤也是伤,再加上手里拖着个人质到底行动不便,未免这人质看出她的弱势趁机反噬,还得强撑着一路调侃说笑,着实累得够呛。 算了算路程,才只走到一半不到,心里琢磨干脆将这拖油瓶绑树上挂着得了,反正那群没了衣服的裸奔男也未必敢追上来,她自己一个人逃回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正想着蓦地感到肋下一痛,手不由松开,阿诺挣脱了束缚,反手一掌袭向她胸口,庄笑笑吓得不轻,却已是躲避不及,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倒在地上。 阿诺一脸震惊地望着她,刚才手下的触感—— “肃王竟是个女人?”顿了下,摇摇头,“不可能,府里那么多男宠,不可能瞒天过海——难道说,你是他的替身?” 阿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又觉得不可思议。 “荒谬,竟会选个女人做替身。”一些结仇太多的权贵,专门为自己量身打造替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然而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性别不同的替身,莫非肃王脑袋进水了?阿诺心内狐疑。 庄笑笑慌乱不已,怎么办?被识破了,这下子事情大条了。 阿诺沉思片刻,目光一冷:“还以为抓到了正主,没想到是个冒牌货,就看看你这冒牌货对肃王有多大的价值吧。”说完指尖曲张如钩,朝她抓来。 庄笑笑处于剧震中毫无防备,就在阿诺的指尖要触到她咽喉时,一道灰影从树上俯冲而下,朝他猛扑过去。 阿诺侧身闪避,猝不及防下还是被抓伤,手背上留下狰狞的三道血痕。 “该死,哪里来的扁毛畜生!”阿诺目光阴沉地望向灰影,那是一只青灰色的雀鹰,体积不大,身姿灵活,翎羽油光水滑,被豢养得很是滋润。 那雀鹰一击得手,十分得意地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才回到主人肩上,还冲着阿诺耀武扬威地鸣叫了一声。而它的主人闲适地坐在树上,赞许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天青,做得好。” “是你。”阿诺抬头望去,对着那珠灰色衣袍的人眯了眯眼,缓缓开口,“盛先生这样的人屈身肃王府,莫非也是为了那批宝藏?若是这样我们不妨合作,平分宝藏,你看如何?” 盛清欢停下给天青顺毛的动作,墨玉瞳微挑:“我可以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平白分给别人?” 阿诺目中寒气毕现:“这么说盛先生是要与我为敌了。” “很快连敌人都不是了。” 话音刚落,灰影掠下,庄笑笑只看到紫色剑气在眼前晃了一圈,阿诺急退数步,一边抵挡一边惊慌喊道:“且慢,有话好说……” 然而那团紫气根本不曾停下半分,继续一往直前,不过片刻,阿诺身形蓦地僵硬,如同木头一样倒地。 “他……死了?” 庄笑笑望着地上气息全无的躯体,这才理解那句话的含义,死人的确连敌人都算不上。 那张稚嫩的脸上犹自睁着双目,其中满是不可置信,死前那一刻连恐惧都没来得及呈现,他根本没想到对手的实力竟是如此之高,出手如此之快吧。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很受伤10 p>  盛清欢眼波都没有动一下,语气亦是再寻常不过:“难道要留着他,将你是个冒牌货的事揭发出去?” 庄笑笑心里堵了一下,觉得他的话似乎没错,除了这么做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是看到相处了数日的人就这么横死在眼前,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此人手段毒辣,早就欠下数条命债,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过年余了,这么说你可感到好受点?”一眼看出她的郁结,盛清欢目带讥讽地说。 被说中心事,庄笑笑躲闪地移开目光。阿诺的确不像好人,死得也并不冤枉,这么一想,心里的郁结淡去不少,只留下一缕惆怅。 “回去吧,出来许久了。”盛清欢见她立在那里不动,提醒道。 庄笑笑突然想起来:“他的那帮手下……” “我已经处理了。”接触到她惊愕的眼色,盛清欢补充了一句,“放心,他们不知道你的秘密,没必要赶尽杀绝,只是略施手段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打王府的主意而已。” 庄笑笑本来想问怎么个略施手段法,但是看了眼脚边的尸体,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好,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山腰的玉泉殿走去。 栖在盛清欢肩上的雀鹰时不时扭过脑袋瞥向庄笑笑,锐利的眼中满是睥睨。庄笑笑瞧了瞧那只鸟,再瞧它的主人,果然物似主人形,这一人一鸟一个德性。 觉察到她的注视,盛清欢侧过头来,庄笑笑急忙收回目光,埋头走路。两人沉默了片刻,庄笑笑想起今天的遭遇,不由奇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日我一直让天青跟着你,你若遇险,它自然会回来向我示警。”既然看出阿诺不妥,又没能说服庄笑笑,他只能多做防范,天青送信回来之后就被他安置在庄笑笑的院子里。 庄笑笑有些不信:“这只鸟有这么厉害?” “天青通人性,不要小瞧它。” 似乎听得懂他们的对话,那只雀鹰骄傲地斜视庄笑笑,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庄笑笑信了几分:“这么说我要好好感谢它了。” 天青半眯着眼动了动喉咙,发出几声低鸣,庄笑笑好奇地问:“它在说什么?” 盛清欢嘴角微扬:“它勉强接受了你的感谢。” 庄笑笑咋舌:“好神奇。”过了没片刻,她又想起不妥来,“你是什么时候跟来的?怎么出现得那么恰到好处?” 盛清欢顿了顿,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让那些人脱衣服的时候。”不是他出现得恰到好处,而是他选择了最合适的时机出现。 “若非如此,我尚未能发现,你竟有如此癖好。” 饶是庄笑笑脸皮厚比城墙,在他的注视下也觉得面上发烫,有那么些恼羞成怒地抱怨:“既然早就来了,为什么不现身,还让我一路枉费心思。” 盛清欢笑意更浓了:“我在看是不是用不着我出手你也能逃脱,结果看来,仍旧是不出手不行呢。” 庄笑笑感觉脸上更烫了,算起来他已经救过她不止一次了,她好像一直都没对他说过谢谢,不过再转念一想,若不是他,自己根本就不会数次历险,这么看的话算是扯平了。 于是强辩道:“若不是我的脚被射伤了,我才用不着你出手。” 盛清欢摇了摇头:“你若是肯听从我的劝告,多出一丝防备之心,又何至于被骗到此处?” 庄笑笑语结,发现即便口才她都比不过他去,怎么不让人气闷。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1 p>  暮色掩映的山腰,一处蜿蜒的小径上,影影绰绰走着几个婀娜身影,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 “蓝黛你的追踪术到底行不行,怎么绕了半天都没寻到王爷他们?”几人中的黄衫女子边说边四处张望。 “这脚印乱七八糟绕来绕去,我有什么办法?”蹲在地上察看痕迹的蓝黛不耐烦地甩出一句。 “这阵子王府里不安宁,不知道那帮不长眼的刺客会不会追到这里来。”青釉面带忧色。 肃王不见踪影,几人正心思烦躁,忽闻站在水边的朱彤发出一声惊呼:“你们快看,水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黄裳凑过去一看,咦了一声,“奇怪,是件衣服?” 水里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挂着件袍子,应该是从上游冲过来的时候被石头拦截住了。 朱彤捞过来一看:“是男人的衣服。” 青釉顺着水流往上游瞧去:“上面发生了什么?” “有情况,上去瞧瞧。” 四人中唯有黄裳没动,望着树林里隐隐显出的身影,哼唧了一声:“确实有情况,不用上去也瞧得见。” 三人循声望去,盛清欢扶着庄笑笑正朝这边走来。 “王爷,你们这是……”青釉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猜测庄笑笑这一身狼狈究竟是怎么弄成的。 盛清欢接过话来:“王爷在林子里不小心摔了一跤。” 朱彤面露狐疑:“你们在林子里做什么?阿诺也不见了,可有与你们在一起?” 庄笑笑朝盛清欢看了一眼,低头装哑巴。 “我和王爷见莲花山风景不错,便相携出来散步,一路上飞禽走兽见了不少,人却是没看到的。阿诺不见了?可有在山下寻过?那孩子许是溜出去玩忘了回来。” 盛清欢一通谎话说得面不改色流畅自如,看得庄笑笑佩服不已。 “既然王爷找到了,大家都回去吧,虚惊一场,还以为又遇上刺客了。”黄裳语气中颇有几分失落。 有这种情绪的不只她一人,青釉紧接着附和:“原来是散步啊,亏我还摩拳擦掌半天,以为有事情可做了。” 庄笑笑扯了扯嘴角,真是让你们失望了,事情都被盛清欢一个人做完了,下次请赶早。 回到玉泉殿已是晚上,朱彤取来伤药,正准备为庄笑笑治伤,就被盛清欢制止了。 “东西放下吧,王爷的伤我来料理就行了。” 朱彤看向庄笑笑,见她朝自己点了点头:“这里不用你服侍。”只得依言退了出去,心里不免失望,原本还指望阿诺的粘人神功能够起到作用,没想到仍是盛清欢更胜一筹,哪怕阿诺失踪了王爷都不闻不问。唉,看来姓盛的还得继续压在她们头上。 见朱彤退了下去,庄笑笑拿起伤药就要往自己手上抹,被盛清欢制止—— “你伤了只手不方便行动,还是我来吧。” 庄笑笑一愣,她以为他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不让朱彤近她的身看出破绽,没想到是说真的。 盛清欢抬起她被阿诺踩得惨不忍睹的左手,眉头忍不住皱起:“险些就伤到筋骨了,有些麻烦,你忍着点。”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2 p>  盛清欢抬起她被阿诺踩得惨不忍睹的左手,眉头忍不住皱起:“险些就伤到筋骨了,有些麻烦,你忍着点。 ” 他先用温水将伤口洗净,再用银针挑出渗入伤口里的细碎沙砾。 做这些的时候,庄笑笑倒是面不改色:“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娇小姐,这点痛还受得住。” 盛清欢忍不住叹气:“眼力和根骨皆是一流,悟性也不差,可惜用在了赌途上。这般天资若用在武道之上,加以勤学苦练,今天你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我爹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可成天练武实在没什么意思,起初我爹还会想方设法逼我苦练,后来见我实在是志不在此,就随我去了。”庄笑笑说完忧心忡忡盯着自己伤处,“他踩的偏偏是左手,我以后要是用不了骰子该怎么办啊?” 盛清欢闻言挑沙子的针扎得重了,庄笑笑疼得手一抖,哭丧着脸问:“你该不会是想趁机废了我的手,让我不能再赌吧。” 盛清欢淡定地收了针,开始敷药:“你想太多了。” 清凉的膏药缓解了疼痛,庄笑笑舒了口气,想起一件事:“对了,阿诺抓我的时候说什么王府里有藏宝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清欢语声淡然:“王府里没有那种东西。” “那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冲着藏宝图而来?”上次青釉审问刺客得出的口供目的也是藏宝图,当时她还以为被忽悠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若不是有确切缘由,阿诺何必费尽心机潜入王府找寻? “可能是受人误导所致。” 盛清欢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工夫,转而说,“伤口比较深,这几日的饮食要注意下,切忌辛辣。” 包扎好了手伤,盛清欢有些为难地看向庄笑笑受伤的脚,女子的脚并不能随意给男子看到,即便将她迷昏带到王府为她换衣那次也是闭着眼睛的,若是让侍女给她裹伤的话,女子身份就暴露了。 庄笑笑试了试,发觉左手也不是完全不能动,就说:“脚上的伤我可以自己处理,你回去吧。” 盛清欢点点头,朝外走去,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什么,一转身,没想正看到庄笑笑脱去鞋子露出一截玲珑脚踝,短暂呆愣过后,他飞快移开目光:“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尽量不要走动。” 庄笑笑毫无所觉,头也不抬:“知道了。” 盛清欢垂着眼眸,关上门离去。 经历了这番惊险,庄笑笑累得腰酸背痛,洗了澡就匆匆往床上躺。身体虽然疲倦,脑袋却是出奇地活跃,翻来覆去地想这几日的遭遇,阿诺口口声声要她交出藏宝图,而青釉审问刺客得出的口供也是来抢夺藏宝图,虽然盛清欢否认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难道肃王府当真有这玩意?肃王失踪是否也与此有关? 接二连三的危机之后,她感觉此刻自己的脑袋里好像一半是水一半是泥,一想问题就满脑袋浆糊。一个晚上就在浆糊中睡去,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身,吃完了不知道应该是叫早膳还是午膳的饭,就见朱彤面色古怪地带了两个人进来。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3 p>  答谢小懒猫的礼物和红包加更 ******************************** 她吃得十二分饱,正捧着杯茶歪在榻上,看到自门口迈进来的妖娆身影,立即跳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 花樱樱一身绯色衣裙,明媚艳丽,脚步曼妙,行止之间犹如花开,闻言掩唇一笑:“这话说的,樱雪自然是为王爷而来。 ” 专门来膈应她的么?庄笑笑眉头跳了跳,正想如往常一般跟她杠上几句,眼睛瞟向她身后,顿时变成哑巴——跟在花樱樱身后小厮模样的人尽管低垂着头,但那熟悉的眼角眉梢,刚毅线条,不是黎安是谁,他从绵远回来了? 花樱樱瞧她一副傻愣着的模样,促狭一笑:“王爷几天没见樱雪,也不用看得呆掉了吧。”说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庄笑笑回过神,干咳几声:“你总是懂得怎么给我带来惊喜。” 花樱樱巧笑着掏出丝帕给庄笑笑擦拭身上的水渍,调子柔得能滴出水来:“王爷也真是不小心。” 眼看两人若无旁人的调起情来,朱彤急忙退了出去,阖上门的前一刻不免悄悄打量花樱樱——近来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她并未全然当真,然而此刻看到两人“眉目传情”的熟稔模样,心里惊愕不已,难道她猜错了,王爷当真转性,喜欢上女人了? 将朱彤打发了出去,庄笑笑立即闪身来到黎安面前:“师兄,你……” 黎安卸去低眉顺眼的伪装,抬起头来,目光明亮有神,将她瞧了片刻,才开口:“我去肃王府没找到你,才知你随皇上来翠微宫避暑,就让樱樱带我过来了。” “你师兄担心你,非得见你一面,于是我便只得出此下策了。”这阵子花樱樱与肃王的绯闻正闹得甚嚣尘上,来翠微宫寻她并非难事。 原来是这个缘故,庄笑笑恍然,满心欢喜地问:“师兄一路奔波,可还顺利?” 这么急着见她,是因为多日不见有所思念还是肃王失踪一案有了线索?庄笑笑心思荡漾,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喜闻乐见。 却见黎安摇了摇头,庄笑笑有些不解,观他面色似乎并不轻松,不由追问:“师兄前往绵远查探发现了什么?” 黎安斟酌片刻,说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庄笑笑一喜:“那就是说有了?”她就知道师兄是靠得住的。 黎安再度摇头,面色深沉:“大约一个月前肃王确实去过绵远,可是自下榻驿馆之后就失去了行踪,我反复调查也没有结果,而当我继续寻找线索的时候,却感到有一股势力在阻扰我查下去。” 庄笑笑心里一惊:“师兄遭遇了什么?” “每当我寻到蛛丝马迹,要更进一步查下去的时候线索总是会突然断掉,像是有人暗中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每当关键时刻就设计阻扰,使我无法进行下去,在绵远蹉跎了数天仍一无所获,再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黎安眉头紧锁,现出忧色,“师妹,肃王失踪一事并不简单,我恐其中另有隐情,担心你在肃王府有危险,便赶了回来。” 黎安说完,目光一转,正好看到她包裹成粽子的左手,不由问:“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4 p>  黎安说完,目光一转,正好看到她包裹成粽子的左手,不由问:“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心知师妹向来爱护左手,在赌桌上这只手一直无往不利地给她带来好运,何曾见过伤成这副模样。 听了黎安的话,庄笑笑心中的谜团越滚越大,便将受伤的原因以及连日来遭遇的种种讲了一遍。 “这其中果然不简单,刺客都潜入到你身边了,那你继续冒充肃王岂不是很危险。”黎安面上的忧色又深了一分。 庄笑笑叹气:“危险也没有办法,盛清欢不会放我走的,为了伏龙山寨的安全,我也不能一走了之。”她已经跟盛清欢达成了约定,只要她在王府一天,伏龙山寨就会继续安稳一天。他掐准了她的死穴,当真是半点奈他不得。 黎安左思右想一番,作出决定:“既然你无法脱身,那我也留下。” 庄笑笑有些呆愣:“你留下?” 黎安点头:“师父不在,我自然要替他好好照顾你。你身边这么多危机,怎能放你一个人在此。” 花樱樱一直默然旁听,这个时候忍不住开口:“黎安,你担心师妹是没错,但你要以什么名义留下来呢?” 黎安一愣,朝庄笑笑望去,然后花樱樱也望了过来,四道目光之下,庄笑笑蓦地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 晚饭桌边,四侍看着多出的两张陌生面孔,相互间默默传递讯息——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王爷改吃素了吗,怎么今天又收了一双,而且还是一男一女。” “那女人就是丽色无双的头牌?难怪一脸狐媚相,王爷改好这口了?” “旁边那位小哥什么来头?王爷眼睛时不时瞟过去,这副情意绵绵状——我有预感,姓盛的要失宠了。” “失宠吧,失宠吧,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 四侍之间的暗中交流庄笑笑一概不知,她正小心打量盛清欢的神色,见他望了花樱樱和黎安片刻才开口:“樱雪姑娘既然是王爷的红粉知己,留在玉泉殿陪伴王爷自是无不可,只是这位……” “他是我的贴身小厮。”花樱樱面带笑容地介绍,“我习惯了他的服侍,没有他在身侧就浑身不自在,盛先生雅量,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计较吧。” 盛清欢眉头一动,目光再次朝黎安看去,作为小厮的话,这通身气势是不是过于出彩了些? 庄笑笑清了清嗓子,成功引起几人注意:“反正玉泉殿这么大,添一个人也是添,添两个人也是添,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迎着那双墨玉瞳,庄笑笑挺了挺身子,一副若无其事状。 盛清欢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沉思片刻,转向庄笑笑:“就按王爷的意思办吧。”说完从桌边起身,“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王爷用饭了,容清欢告退。” “去吧去吧。”庄笑笑摆摆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盛清欢从黎安身边走过,微一抬眸,两人目光交错,一者稳健刚毅,一者风姿如玉,皆有几分探询意味。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5 p>  盛清欢一走,屋子里气氛顿时欢腾起来,四侍一个个围拢在黎安身边,眼睛泛光——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啊?” 众女环绕之中,黎安侧了侧身避开其中一位伸出的爪子,淡淡应道:“在下黎安。 ” “丽色无双的小厮长得都像小哥这般俊么?” “不只俊,这身板也长的妙,真叫人佩服他妈。” “为什么要佩服他妈?” “他妈生得好呗。” “有理有理。” …… 据说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可怜庄笑笑身边成天萦绕着两千只鸭子。哦不对,望了眼支着脑袋慵懒看戏的花樱樱,心内哀叹,从今以后是两千五百只鸭子。 眼看四侍越说越离谱,庄笑笑咳嗽一声,打断这群鸭子的叽叽喳喳。 “说完了没有,说完了赶紧去准备他们的房间。” 四侍这才消停下来。 “我们这就去准备。” 朱彤正要退下,黎安叫住了她:“还请姑娘将我的房间安排在离王爷最近的位置。”为了师妹的安全,他自然要离得近些方便照顾。 此话一出,四侍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个来回,目前离庄笑笑最近的房间是盛清欢的,这小厮居然公然跟他叫板?反观庄笑笑竟是默许了他的要求,四人顿时眼睛一亮,这种在敌人背后插刀的妙事怎能错过。 “放一百个心,这点小事我们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于是庄笑笑房间两侧,左边住着盛清欢,右边住着黎安,花樱樱反倒隔得稍远一些,对此她也不在意,闲适地摇着团扇倚在树下看侍女收拾屋子。 四侍见此情形越发认定黎安哪里是什么小厮,分明是王爷掩人耳目收入房中的新宠,丽色无双的头牌压根是个幌子。她们就说嘛,王爷哪有那么容易转性,八成是哄皇上太后开心才故意折腾出那些风言风语的。 *** 玉泉殿至从增加了两人之后,变得分外热闹起来。 “小七,才几日不见,你这后院又多了新面孔啊。” 同来翠微宫避暑的宗室除了肃王,还有端王,由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端王到底有所收敛,此番仅带了三房出自乐坊的姬妾随侍,平日在自己殿内观看姬妾歌舞,倒也自在。上次花樱樱一事端王并未记恨,依然和庄笑笑维持着密切关系,把玉泉殿当成自家后院,时不时过来晃上一晃,这天又摇着扇子一步三晃地踏进来,后面还跟着个身穿橙色百鸟裙的俏丽少女。 端王口中的新面孔黎安此刻正坐在桌边给庄笑笑削梨子,作为一个左手受伤的左撇子,庄笑笑分外享受这难得的待遇。此刻见有人不经通报就摸了进来,破坏她跟黎安独处,心里不大乐意,于是招呼也打得没什么诚意:“原来是小叔和侄女啊。” 听到侄女这两个字,那少女眉头一皱,很是嫌弃的意味。 庄笑笑装作没看到,故意接着说:“这翠微宫就是好,时不时就能看到侄女,哪像从前见一面都难,侄女你说是不是啊。” 那少女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俏丽的脸上仿佛罩着层寒霜。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6 p>  那少女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俏丽的脸上仿佛罩着层寒霜。 这少女看起来十六七岁,跟庄笑笑差不多年纪,辈分却矮了一截,乃皇上最宠爱的安平公主。说起这安平公主,京城中记性好的就会津津乐道去年发生的那桩轶事—— 新科状元崔觐入宫谢恩时偶遇安平公主,据说玉树临风的倜傥模样让这位天之骄女一见倾心,当即请求皇上赐婚,封崔觐为驸马,皇上一琢磨,心下也甚是满意,让公主安心待嫁,不想就在赐婚旨意下达的前一天传来崔觐当街被肃王掳进王府的消息,等将人救出来的时候这位新科状元已是疯疯癫癫失了神智,婚事自然就告吹了。安平公主没嫁到如意郎君,由此和肃王结下了梁子,每次一见面都横眉冷对,火药味十足。 说起来也怪庄笑笑运气不佳,出门没看黄历。两人虽一同伴驾避暑,但莲花山上宫殿众多,偏偏她散步时很不凑巧遇到这位旧仇人,结果回玉泉殿的路上被擦肩而过的小太监绊倒一次,被脏水兜头泼了一次,被某位贵人的宠物狗咬了一次……都是安平公主暗地里搞出来的小动作。 如果单是这样倒也罢了,她大不了以后见了这位公主绕道便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然而没想到的是,天意这东西往往会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蹦出来给你一个惊喜,至于是惊大于喜还是喜大于惊就很难说了。 安平公主不知道怎么的邂逅了随庄笑笑前来翠微宫的盛清欢,沉寂了一年的惷心再次萌动,产生了非卿不嫁的念头,多方打探之下得知意中人乃旧仇人的男宠。原本在知道对方这么个不怎么光彩的身份之后,这念头也该断了,可偏偏他不是别人的男宠,而是坏了她第一段姻缘的肃王的男宠,于是公主脾气一上来,新仇加上旧恨,一把火在心头烧得格外旺盛,原本应该断绝的念头变得坚定不移——那人她是要定了,于是就有了眼前跟着端王前来串门的一幕。 庄笑笑对着安平公主高傲扬起的下巴,心里不免唏嘘,朝廷之中那么多年轻俊杰,这姑娘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狼,还这么死心塌地。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侄女怎么上我这儿来了?”反正端王来的次数多了,庄笑笑也就把他当成半个自己人,直接略过他冲安平公主说,“我这儿庙小,大神可容不下。” 安平公主转过头来瞪她:“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盛先生的。” 庄笑笑从竹榻上支起身子,摆出一副长辈姿态:“我说侄女,好歹你也是个公主,这么纠缠我府中的男人合适么?” 倒不是她紧张盛清欢,而是近来被这刁蛮公主折腾出了几分火气,见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就忍不住灭灭她的气焰。 见她抬出说教的面孔,安平冷笑道:“你有资格说我么,瞧瞧自己又是什么德性?”说着斜眼在她和黎安之间一打量,满满的鄙夷。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7 p>  见她抬出说教的面孔,安平冷笑道:“你有资格说我么,瞧瞧自己又是什么德性?”说着斜眼在她和黎安之间一打量,满满的鄙夷。 庄笑笑此时懒洋洋地靠在竹榻上,旁边黎安一身小厮打扮,将削好的梨子往她嘴边凑,活活一副狎玩小倌的场景。黎安早就习惯了她的惫懒样,也没觉得不合适,落在别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 安平见两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面上鄙夷更甚:“不知羞耻,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肃王府上上下下都一个德性!” “是啊,本王有疾,本王好色,所以这里上上下下全都一个德性,就连侄女你心心念念的盛先生也是如此,侄女能认清这一点,我深感欣慰,想来洁白如莲花的侄女不屑与我等为伍,侄女慢走,我就不送了。” 见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好男色,大有以荒淫无耻为荣的架势,安平被堵得面色青红交加,狠狠剜了她一眼:“我还偏偏不走了。”说完甩着袖子,转身径自往偏殿去了。 端王拉了把椅子坐下,摇晃着脑袋:“你何必同那小丫头计较。” 庄笑笑撇撇嘴:“我有同她计较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崔觐那次她差点把整个皇宫闹翻了去,打心眼里把你记恨上了。” “那又如何。”反正她现在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多一两个人也没差别,尽管这债是肃王欠下的。 端王往盛清欢所在的偏殿方向望去:“你跟安平怎么就这么不对盘呢,崔觐那事吹了之后,皇后给她物色了那么多世家弟子,她没一个看上眼的,这次好不容易看上眼了一个,偏偏是你家那位。” 金枝玉叶的公主倾心于一名卑贱男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眼瞧着安平径自去寻盛清欢,庄笑笑毫不在意,端王有些纳闷:“我瞅着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庄笑笑咬了一口黎安削好的梨子,“是担心盛清欢还是担心安平?有那个必要吗?” 端王一敲扇子:“也对,反正没结果,你皇兄定不会让安平跟个男宠牵扯不清。” 庄笑笑倒不是吃准了皇帝不会招这么一个女婿,而是她笃定安平在盛清欢面前定然讨不了便宜,然而她显然低估了那只狐狼的阴险程度。 没过多久,安平公主就阴郁着脸转了回来。 庄笑笑看都没看她,懒洋洋地问:“侄女这是怎么了?” 安平瞪着她:“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盛先生?” 庄笑笑无辜的摊了摊手:“他若是愿意跟你,随时都可以离开啊,我又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你若是有本事,就让他心甘情愿跟了你,找我做什么。怎么,在他那碰钉子了?” 庄笑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让安平公主怒意更甚。 “一定是你对他做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不肯随我离开,难道跟着你会比跟着我好?” 听她这么一说,庄笑笑就明白八成是盛清欢把祸水引到她身上来了。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8 p>  听她这么一说,庄笑笑就明白八成是盛清欢把祸水引到她身上来了。 “公主殿下,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他愿意留下或离开都是他的自由,你不去想方设法说服他,跟我瞎折腾有什么用。” 安平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越发认定她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将盛清欢强留在身边,不由骂道:“卑鄙无耻。” 庄笑笑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你跑来这儿想抢我的人,抢不着还骂我卑鄙无耻,有这么个理吗,要不咱们到皇兄面前评说一番。” 一听她抬出皇帝,安平神色略显慌乱:“别以为抬出父皇我就怕你。” “既然侄女这么说了,咱们这就去找皇兄评说评说。”庄笑笑作势要起身。 “你混账!”安平一急,伸手往她身上推。 就在她的手要落在庄笑笑胸口时,一旁的黎安立即上前将庄笑笑拉在身后,于是安平那一掌就推在了黎安身上。 安平那点力气当然没推动黎安,但是看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奴才竟然敢杵在面前阻拦她,安平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滚开!”厉喝着一巴掌就朝他面上扇。 黎安自然没让她扇下去,伸手轻轻格开她的巴掌,语声平和:“公主殿下,动粗可不是皇家女子应有的礼仪。” “你放肆!”再三受挫,一贯骄横的安平公主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怒斥道,“一个以色侍人的奴才也敢教训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见此情景,庄笑笑脸色也沉了:“公主殿下,这里可不是你家,你想教训谁就教训谁。” 安平冷笑一声,有几分得意:“怎么,我教训你暖床的狗,让你心疼了?” 听她言辞越发不堪,庄笑笑也动了真怒:“张口闭口不是奴才就是狗,莫非你跟他们是同类,哪句话不捎带上就惦记得慌。” “你敢辱骂我!”安平气得浑身发抖,父皇母后哪个不是宠着她,何曾被人如此出言侮辱。记事以来遭受的最大委屈就是崔觐一事,再加上今日,两次都是眼前人造成的,安平怒火中烧,心里对庄笑笑已是恨之入骨。 “辱骂?公主言重了,我不过是将心中疑虑说出来而已,你自己对号入座,怎么怪起别人来了。”庄笑笑目光发冷,对这个蛮横的公主再不留情面。 “你!”安平公主眼中的怒火就要喷了出来,“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好看!”咬牙放出狠话就怒气冲冲摔门而去。 端王看了半天的热闹,这个时候朝庄笑笑挤眉弄眼地指了指黎安:“这位是新宠?为了他你可把安平得罪的不轻。” 他刚才看得分明,庄笑笑是为了维护这位长相英挺的小厮才动了怒跟安平冲突的,之前安平找她要盛清欢的时候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肃王府的风向要变了? 黎安听说庄笑笑为了自己得罪安平公主,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庄笑笑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对端王说:“早就得罪了,还差这一桩么。”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9 p>  黎安听说庄笑笑为了自己得罪安平公主,有些担忧地看向她,庄笑笑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对端王说:“早就得罪了,还差这一桩么。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一直当肃王,更不会在肃王府呆一辈子,安平落下的狠话也没当回事。 “安平是没什么,你要当心的是被皇后和太后请过去念经,那可有你受的。”端王一副心有戚戚然的模样,想必经常被请去聆听念经。 庄笑笑有些好笑,这端王平日里就最怕太后念经。想起他今天跟安平一同过来,忍不住问:“小叔今日过来莫非是专程看这番热闹的?” “你可别误会,她不是我找来的,是半路上遇到了就一同过来了,咱俩谁跟谁,我怎么会为了专门看热闹给你找不痛快呢。”怕她不信,端王接着说,“不说还忘了,我今日来可是有正事的。” “什么正事?” “你不是正愁皇上交给你的差事没头绪吗?” 庄笑笑眼睛一亮:“小叔有好消息给我?” “那是。”端王嘿嘿一笑,“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叫单瑜的人在哪,但是我突然想起他当年经常光顾的那家酒楼。” “酒楼?”庄笑笑心内一动,一个人的饮食习惯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比如他是哪里人,他常年生活长大的地方……循着这些线索定能挖出他的踪迹。 她抬头朝黎安望去,见他面色动容,显然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还请小叔告知酒楼的名字。” *** 端王走后,庄笑笑满心欢喜:“有了这条讯息,说不定就可以找到那人了。” “我立即传讯给阿齐,他在京城出生长大,行脚商之类的朋友众多,打探消息最在行,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说到这里,黎安不免有些疑惑,“可这是皇帝交给肃王的任务,你为什么这么费尽心思?”即便将事情办好了,功劳也是肃王的,反正皇帝也没限定时间,庄笑笑完全可以无限拖延下去。 “据我所知那个叫单瑜的人不是京城人,要找他必然得离开京城,只要离开京城,就有机会摆脱盛清欢,还有肃王府那一堆危机。到时候我们以奉旨寻人的名义离开京城,量他也不敢横加阻扰。” 黎安沉思起来:“可要是他寻不到你,以伏龙山寨做要挟的话……” 庄笑笑竖起食指摇了摇:“京城之外可不是他的势力范围,他的监控力会大大减弱,到时候我们不管是转移伏龙山寨的人,或是查访肃王失踪的真正原因,都会方便很多。而且大师兄,你就不会对玄隐门这个门派感到好奇吗?如果真有这样一个门派存在,我们找到这个门派的后人,就可以再创先帝当年的盛世,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事一桩,没有理由不去做啊。” 黎安听完,望着她半晌没说话。 庄笑笑莫名其妙:“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吗?” 黎安笑了一下,英挺的面目显得格外柔和:“师父老是说你成天厮混赌坊,永远没个长进,其实他不知道你其实已经长大,行事有度,分寸拿捏,可一点都不比谁差。”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有疾,名曰好色10 p>  难得听到黎安这么夸她,庄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就分得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 黎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到你这样,突然感到很欣慰。”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就在黎安跟庄笑笑关在房间里商讨后续的时候,玉泉殿的另一处,也有两个人正在密谋。 “不是叫你没事别过来的吗。”书案的一边,珠灰色人影略有不悦。 “放心,我是以请教茶艺的名义来的,不会有人怀疑。”绯衣美人不以为意地笑笑,“何况离得这么近,不串个门说不过去。” 墨玉瞳从书案后抬起,凉凉睨向她:“我不大喜欢有什么事情超出我的预料。” “咦,这样啊。”绯衣美人故作惊讶状,“那有人三番两次做出让你预料之外的事怎么也没见你对她小惩大诫?一次是摄心术失败,一次是不听劝告以身犯险,一次是将黎安弄在身边……这么多次,我怎么觉得你不仅没有不喜,反而挺乐在其中?” “我没有动她,是因为之前与人有约定,那人的性情你莫非不知道?而且——没记错的话,将黎安弄来是你在其中推波助澜。” 绯衣美人有些心虚:“你知道的,女人遇到看上眼的男人难免会有些失控,对方的要求不大好拒绝,再说了这也有助于我获取他们的信任……” 珠灰色衣袍那人嘴角挑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所以你就把他送到了青梅竹马的身边?” “哎呀,是我听错了吗?”绯衣美人捂住樱唇,“说到‘青梅竹马’这四个字的时候,你的怨念可是藏也藏不住啊——这也难怪,毕竟有那么个婚约在身,要对她完全不在意不大可能——这样的话你就惨了,我听说安平公主过来要你的时候她可表现得毫不在意,而在出言不逊辱及黎安的时候她却奋力维护,这样的差别待遇……啧啧,怪不得我今日一进来就闻到股酸味……” “你的话太多了。” 一杯茶蓦地从书案上飞了过去,绯衣美人抬手接住,闻了一下,笑道:“仰天绿雪?多谢。” 冷冷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这种清心养性的茶,最适宜长舌的人喝。” 绯衣美人挑了挑眉,她不过是说了些所见所闻,怎么就长舌了?难道还真被她的调侃说中了,所以才这般心绪不佳? “你若闲得慌,不妨多花点心思在自己看得上眼的男人身上。” “多谢忠告,我会的,既然如此——”绯衣美人语调一转,“这段时间若没有别的任务,我是不是可以自行支配自己的时间?” 书案后的墨玉瞳斜睨过来:“你想做什么?” “你也知道,把看上眼的男人放在青梅竹马身边总归不大放心……” “准了。” “作为回报,你上心的那位我也会帮忙留意的。” 眼看第二杯仰天绿雪就要以不太优雅的姿势飞来,绯衣美人识趣地往外退去:“今日茶艺就讨教到这里了,多谢先生赐教,樱雪告退。”出了大门之后不禁暗自庆幸,还好她看上的男人没这么闷骚,明明在意却不自知,不然还真让人费心。 ****************************************** 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这一章信息量略大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1 p>  “伤口恢复得很快,再有几天就可以愈合了。 ” 盛清欢查看完庄笑笑的左手,将药汁浸泡过的纱布一层层包裹在上面。 庄笑笑动了动指头:“确实恢复得很快呢,你看都可以动了。” 盛清欢叮嘱道:“结痂的时候不要乱动,别扯到伤口。” 庄笑笑哦了一声,将手放回去。 “对了,你的脚恢复得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说着庄笑笑站起来蹦跶了一圈,她的脚本就没有手受伤严重,现在已经恢复如常。 “如此我便放心了。”过了片刻,盛清欢突而问,“这几天怎么没见樱雪姑娘身边的那个小厮?” 庄笑笑目光游移:“樱雪突然想吃林记的泡菜,让那小厮去京城买了。” “哦,这一来一去可得好几天。” “千金难买心头好,花上几天也是值得的。” 盛清欢点点头:“王爷果然体贴入微。” 庄笑笑打量他的面色,到底没忍住,问道:“听说近来安平公主数次约见你?” 盛清欢望着她:“是有几次。”只是他一次也没赴约。 见他面色不变,庄笑笑实在拿不准他的心思,干脆直接问:“你是怎么想的?” 盛清欢顿了片刻:“王爷问这个是何意?” 庄笑笑斟酌了下措辞,自认为委婉地说:“我觉得吧,当神棍也好,当王府总管也好,怎么也比不上当驸马好。”说完眼巴巴地望着他。 盛清欢启唇一笑,墨玉瞳内却无一丝笑意:“安平公主的驸马?” “虽然你目前的身份是尴尬了点,但我现在不是顶着肃王的名头吗,帮你另外弄个得体的身份也不是什么难事。”最重要的是,这只狐狼若能和那骄横公主互相祸害,她万分喜闻乐见。 盛清欢冷冷凝着她:“你这王爷当得还真是称职,旁人的终身大事也要操心。” “好说好说。”庄笑笑干笑两声,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嘲讽。 “可惜我只能辜负王爷这番好意了。” “为何?” “在下已有婚约。”声音还是冷冷的。 庄笑笑眨了眨眼:“怎么从没听你提过?” “多年前定下的婚约,没有提起的必要。” “看起来你对这婚约好像不大满意啊。” 盛清欢望着她:“确实不满意。”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有些好奇哪家姑娘这么倒霉。 “完全在意料之外。” “什么意思?”这个形容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超出想象,无法预料。” 庄笑笑缩了缩脖子,是她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好像有一股冷气从他身上冒出来。莫名的,她直觉这个话题还是就此打住比较好。 “这样啊,真可惜,安平公主若是知道此事不知道该多失望。” 盛清欢眉端微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更失望。”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她当然失望,若是这两人能够互相祸害,一定会顾不上她。 正说着,庄笑笑从敞开的窗看到黎安从外面走进来,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2 p>  正说着,庄笑笑从敞开的窗看到黎安从外面走进来,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多谢你给我换药,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忙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盛清欢望着窗外挺拔如青松的人影踱步走来,墨玉瞳中幽深似海。 “盛先生来过了?”黎安瞥了眼踏出院门的背影,朝庄笑笑问,“他没为难你吧。”对于这个拿伏龙山寨当筹码要挟自家师妹的人,他自是十分防备。 “没有。”庄笑笑摇了摇头,然后一脸期待地问,“有消息了?” 黎安嗯了一声:“不负所望,阿齐查得一清二楚,那家酒楼现在虽然改了名字,但当年的小二还在,对单瑜此人尚有印象,他经常点的几样酒菜也记得,尤其是他喜欢喝一种叫荷叶酿的酒,每次喝前必将酒温上一遍,喝到一半再温一遍,这种酒还有习俗是岭南永昌城独有的,根据他的这些习惯可以推断出,这位帝王师出生岭南,在永昌城长大。” 庄笑笑沉思片刻:“这么说我们要寻到此人,就必须去一趟岭南永昌城了。” 黎安笑看向她:“师妹可做好准备了?” 庄笑笑点点头:“先离开京城再说吧。” 盛清欢回到房间,不出意外的看到一袭绯衣丽影。 “你这次又找了什么名目?”盛清欢在卧榻上坐了,摆起炉子开始煮茶。 “没找名目,悄悄溜进来的,放心好了,没人看到。”在黎安对他有成见的境况下,她还是悄悄来悄悄去比较好。 盛清欢好似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侧过头极淡地瞥了她一眼,目露嘲讽。 “我当初让你潜入伏龙山寨可不是让你找男人的。” “这不是顺便嘛。”绯衣丽人不自在地干咳一声,“你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大好,要不我还是改日再来?” 话音刚落,盛清欢就说:“你身边那‘小厮’消失了三天,一回来你就上我这儿——说吧,是什么消息?” 绯衣丽人一副服了你的表情:“这你都猜得到。” 盛清欢抬头看她,等待下文。 “他们查出单瑜的祖籍在岭南永昌城,可能近期就打算动身前往寻找有关玄隐门的线索。” 盛清欢并无意外,沉吟片刻:“永昌?可真是路途遥远呢。”笑了一下,“寻找玄隐门是假,借此远离京城,摆脱我的控制是真。” 绯衣丽人美眸一转:“那要阻止吗?” “不必,我们也该出发了。” 顿了一下,绯衣美人托着下巴笑了起来:“还以为那丫头好控制,没想到是只小狐狸。” 盛清欢倒出煮好的茶,抿了一口,脑中浮现另一个人,叹道:“果然与‘他’很像。” 话音刚落,身旁的松木架子上就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叫。 “天青也这么认为?”盛清欢抬起手,让它飞过来停在自己臂上,“你再为我传一次信吧。” ************************************************************************ 下章预告:集齐队友,组团出发。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3 p>  庄笑笑对着坐在御座上的身影,心里有些忐忑,半晌听到一个迟疑的声音传来—— “岭南路途遥远,且有些地方瘴气弥漫,七弟就不怕艰险?” 她立即做出一副肝脑涂地的模样:“为皇兄分忧,臣弟不惧艰难险阻。 ” 皇帝赞赏地点头:“七弟有此决心,朕甚感欣慰。见微知著,由饮食习惯推断出那人的家乡籍贯,足见七弟才智渐长,可堪栋梁,的确是此行的最上上之选,朕就知道这件事交由七弟去办是对的,那就辛苦七弟代替朕跑这一趟了。” 庄笑笑松了口气:“臣弟一定不负所托,完成任务。” 皇帝沉吟片刻,又说:“此行路途遥远,不如朕指派一队护卫给你,沿路保护你的安全。” 庄笑笑摇了摇头:“臣弟认为不妥,皇兄不是说玄隐门中都是些隐士,不愿被外界打扰吗,此行我们应当低调才是,带上护卫大张旗鼓岂不是让对方反感。”开玩笑,带上护卫她要怎么脱身? 皇帝一咂摸:“七弟说得有理,是朕考虑不周,那便这样定了,朕也不宣旨了,这次是微服暗访,你就带上四侍吧,有她们在身边,朕也能放心,不知七弟打算何时动身?” “自然是越快越好。” *************************************************************************** 从皇帝那儿回到玉泉殿,四侍已从庄笑笑的神情中提炼出经验,凳子还没坐热,朱彤就凑过来问:“王爷有什么吩咐没有?” 庄笑笑瞧了她一眼:“去收拾收拾行李,明日动身,替圣上办件差事,往南边走一趟。” 南边? 四侍对视一眼,还是朱彤开口问:“不知道是多南?” 庄笑笑灌了口茶水,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岭南。” “这么远?王爷,明天动身太仓促了。” “既然是给圣上办差事,自然是越快越好,轻车从简,足够准备了,明日一早就出发。” 扔下这么句话,庄笑笑就施施然回房了。 所谓轻车从简,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第二天一大早,庄笑笑揉着惺忪双眼走到门口,看到眼前的情形顿时呆若木鸡。 “不是说轻车从简吗,你们这么多人整装待发是做什么?” 黎安干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悄声解释:“我说要出门,樱樱她便想同去,随便领略一下岭南风光。” “放心,我绝对不会拖累大家,而且还能帮忙照顾王爷。”花樱樱挽着庄笑笑的胳膊,说完冠冕堂皇的话,又在她耳边小声补充了句,“我才不会让黎安与你独处。” 庄笑笑吸了口气,转向另一边,盛清欢笑得温雅:“虽然王爷忘了通知我这件事,但是这并不妨碍我跟随王爷的脚步。” 庄笑笑再度吸了口气,又转了个方向,端王摇着扇子呵呵一笑:“小七别误会,我是来代皇上给你送行的。” 庄笑笑总算松了口气,还好端王没来凑这个热闹。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4 p>  庄笑笑总算松了口气,还好端王没来凑这个热闹。 端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颇有几分落寞:“小七,你这一走,小叔可真舍不得,办完差事快些回来,没有你的京城,小叔会很寂寞的。” 庄笑笑心内吐血,他是舍不得少一个人陪他逛窑子吧,还寂寞,随身携带三房美妾的人到底哪里寂寞了? 端王朝她挤了挤眼:“给你提个醒,这一路可不轻松,你自己悠着点。” “小叔此话何意?” 端王一副你自求多福状:“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庄笑笑狐疑地瞅着他,她自然明白这一路不轻松,可怎么感觉端王这话里有话。怀着疑惑辞别了端王来到马车边上,看到两辆气派无比,就差在上面写明“快来抢我”的宝马香车,庄笑笑差点被闪瞎双眼。 “我们是轻车简行,这种雕金绘银的马车,是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坐的是土豪吗?” 四侍一脸委屈:“王爷,这车已经是最朴素的一辆了,你之前坐的那辆一个车轱辘都比它值钱。” 奢侈,真奢侈,庄笑笑一阵唾弃,捂着自己受伤的小心肝爬上第一辆马车,然后黎安盛清欢花樱樱依次钻了进来,四侍则坐第二辆。 庄笑笑看着车内各怀心思的两张面孔,深深感到前路堪忧。 大概这个组合实在有些诡异,四人有些不适应,一时都沉默无话。 庄笑笑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头,总得说点什么活络下气氛,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长路漫漫,未免无聊,我们不如来讲笑话吧。” 盛清欢和花樱樱没吱声,唯有黎安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见没人反对庄笑笑咧嘴开说—— “有个人到河边钓鱼,先穿了个树叶,半天没鱼上钩,他换了条蚯蚓,还是半天没鱼上钩,他气愤之下掏出银票摔进水中,他奶奶的,要吃什么,自己去买!!!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啊。”庄笑笑讲完猛捶腿。 黎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盛清欢和花樱樱对视一眼,骤感冷风阵阵。 见没人响应,庄笑笑摸了摸鼻子:“不好笑吗,那我再讲个好笑的,还是有个人钓鱼,钓到了一只鱿鱼,鱿鱼求他,你放了我吧,别把我烤来吃啊,那个人说,好,那我拷问你几个问题吧,鱿鱼很开心地说,你拷吧你拷吧,然后这人就把鱿鱼给烤了。” 讲完这段,庄笑笑哈哈大笑。 花樱樱悄悄问黎安:“她一直都有这毛病吗?” 黎安不忍直视,低声回复:“除了赌王,她还有个外号叫冷笑话大王。” 盛清欢表情颇耐人寻味:“看起来王爷很能自娱自乐。” 庄笑笑见没人理会,再接再励:“最后一个,一定让你们笑出来。有只鸭子叫小黄,一天它被马车撞到,它就大叫一声‘呱’,从此它就变成小黄瓜了。” 话音刚落,马车猛地刹住,庄笑笑一个没坐稳往前冲去。 “哎哟——我的鼻子。” “王爷,当心。”盛清欢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鼻端萦绕的白檀香让庄笑笑一个激灵,抬头一看,盛清欢的脸赫然近在咫尺,面孔犹如明月,清冷高洁,眉眼如水墨丹青,雾气中仿佛蕴含几许多情。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5 p>  提前跟亲们通知一下,本文预计于2月14日上架,于是元宵节情人节那天亲们不仅可以和家人吃汤圆和男朋友约会还可以看到王爷贵性的两万字更新啦~\(≧▽≦)/~顺便提前祝亲们节日愉快 ****************************************************************** 鼻端萦绕的白檀香让庄笑笑一个激灵,抬头一看,盛清欢的脸赫然近在咫尺,面孔犹如明月,清冷高洁,眉眼如水墨丹青,雾气中仿佛蕴含几许多情。 庄笑笑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多情,寡情还差不多,忙不迭从他怀里爬起来,结果脑袋扯得一疼。 “哎呦——” 盛清欢伸手按住她:“王爷别乱动,你的头发勾住我的衣扣了。” 庄笑笑捂着脑袋维持趴在他怀里的姿势:“那你快点解开。” “别急。” 头顶传来淡定的声音,庄笑笑抬眼一瞄,不留神瞄到他微敞的领口露出一截锁骨,左侧上有一颗艳如朱砂的红痣,这画面竟是分外的妖冶。 “咕咚”,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太、太可耻了,意识到这一点,庄笑笑急忙撇过目光。 直到耳边传来盛清欢的提醒:“王爷,可以起身了。”她才慌乱的爬起来,却蓦地感到鼻子里一热——竟然流鼻血了。 “王爷,你……” “我没事,没事。”庄笑笑一把捞过盛清欢递上的白绢捂住鼻子,有些着恼地喝问,“这是怎么驾车的,要摔死王爷我啊!” 马车此时已经停了下来,车夫诚惶诚恐的声音响起:“王爷,有人拦路。” “本王奉旨办事,谁敢拦本王的路?”庄笑笑一脸火大的撩开帘子钻出去。 车夫战战兢兢指了指前面那辆比自己这边还要华丽气派的马车。 庄笑笑转头看去,那辆车帘子一揭,里面跳出一个小厮,恭恭敬敬侧立一旁,伸手从车里扶出一个华服贵公子。 庄笑笑眯眼打量,衣裳是上好的月华锦,一尺百金,仪态是标准的贵族范,倨傲冷冽,面孔是该死的熟悉欠揍,安平公主。 “哟,侄女这是唱哪出啊,莫非特地为我送行来着?” 安平公主冷冷斜了她一眼:“听说盛先生要远行。” 庄笑笑懒洋洋地接腔:“哦,你为他送行?” 安平公主一昂头:“我与他同行。” 此言一出,庄笑笑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你要同行?谁准许的?” 安平哼了一声:“本公主要出行,还需要谁批准吗?” 她身边那假扮成小厮的宫女也摆出一副傲然面孔:“就是,你以为你是谁,这路又不是你家的,许你走就不准我家公主走了?” 盛清欢闻言从车里钻出来,对眼前这一幕同样始料未及。 “公主殿下,此次我等是随王爷办差,路途遥远,行程难料,殿下千金之躯岂可经受车马劳顿之苦,还是请回吧。” “就是,你以为是好玩啊,还女扮男装,这模样骗得过谁啊。”庄笑笑说着眼睛往安平汹涌起伏的胸前一瞥,突然发现平胸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她扮男装就没人看出来。 盛清欢微带笑意的目光挪到庄笑笑脸上,让她顿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瞪着眼嘟嚷:“看什么看,我有说错吗,扮男人也是要技术含量的,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吗。” 盛清欢笑意更浓:“王爷说的是。”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6 p>  安平公主瞧着两人若无旁人的打情骂俏,心里的想法更加坚定:“这一路本公主是跟定了。 ”她也要让肃王尝一尝被人横刀夺爱的滋味,说什么也要把盛清欢抢过来,抢不到膈应到她也是好的。 庄笑笑这才恍然明白端王那副自求多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原来他早就知道安平要跟来,也不直接明白点告诉她,拐弯抹角的提醒是指望看好戏吧,想象端王躲角落里偷笑的样子,庄笑笑恨得牙直痒痒。 “你爱跟便跟吧,路上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庄笑笑甩了帘子缩回车里,吩咐车夫,“把车赶快点,甩掉她们。” 盛清欢劝说安平无果,只得作罢。 两辆车在前,一辆车紧随其后,就这么一路疾驰,卯着劲你追我赶,很快就远离了京城地界,沿着官道南下而去。 日暮时分,盛清欢看着窗外暗沉下来的天色,说:“找个地方停下来歇脚吧,入夜后看不清地形不便行路。” 庄笑笑趴在窗口往后瞅,啧了一声:“急什么,还没把她们甩掉呢,跟得真是紧。” 黎安朝外面瞧了瞧,说:“盛先生说得对,此处荒郊野外,夜里行路有危险,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扎营过夜是正经。” 见黎安都如此说,庄笑笑悻悻从窗口撤下来:“行行行,那就停下来过夜吧。” 四侍一听可以休息了,立时从车上蹦下来,一个个舒展筋骨,牢骚漫天。 “哎哟,这一路飙车飙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骨头散架不说,屁股都要坐穿了。” …… 他们这边野营的同时,安平公主的马车也在近处停下来。 那小厮打扮的宫女伺候着安平在火堆边坐下,两人一副没出过远门的恹恹样,尤其是安平,下车时扶着腰,脚步扭捏,不知飙车时是扭了腰还是撞了腿。 宫女苦着脸,一边给安平捶腿一边抱怨:“公主,这才第一天就这么辛苦,我们还是回去吧。” 安平恨恨朝庄笑笑的方向瞪了一眼:“不行,才第一天就气馁,太不像话了,再说本公主都没叫苦,你叫什么?你要是怕吃苦,自己回去吧。” 宫女可怜兮兮地扁扁嘴:“小腰这不是心疼公主吗,公主不回去小腰哪能回去,公主在哪小腰就在哪。” 安平绷着的脸一松:“这就对了,跟着本公主,回去之后本公主好好奖赏你。” 名叫小腰的宫女嘻嘻一笑:“小腰不要奖赏,只要公主能如意便好。” 那边厢,四侍从马车里取出鹿肉,就着篝火烤起来。 “这次出来得匆忙,调料什么的没准备,王爷将就着吃吧。”朱彤将最先烤好的一串递给庄笑笑。 庄笑笑哪有肃王那么讲究,喜滋滋道:“闻着就很香。”接过来递给黎安,“你尝尝。” 黎安道了句谢,转手递给花樱樱:“樱樱你先吃吧。” 花樱樱朝他一笑,尽在不言中。 庄笑笑眼巴巴望着她小口小口消灭那串鹿肉,有滋有味,肠子都悔青了。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7 王爷贵性,赌王远行,一路向南7 庄笑笑眼巴巴望着她小口小口消灭那串鹿肉,有滋有味,肠子都悔青了。ai悫鹉琻 正憋闷间,一串鹿肉出现在面前:“我这串好了,王爷吃吧。” 庄笑笑一肚子气,想也没想捞过来就啃,等啃完了才发现是盛清欢递过来的。 此刻他手上正在烤第二串,修长的手指映着火光格外好看,庄笑笑有些愣神。 盛清欢以为她饿了,说道:“还没熟呢,要等等。” 庄笑笑这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自己吃吧,我自己会动手。” 四侍将几人这番互动看在眼里,掩饰不住地窃喜,挤眉弄眼传递消息。 “果然失宠了呢,我就说吧。” “我怎么觉得王爷好可怜,那小厮眼里只有他家主子。” “这么说我也觉得。” “要不我们帮王爷一把。” 四侍达成一致,很快就聚在一起密谋起来。 埋头啃肉的庄笑笑蓦地有感到一股阴风来袭,左右看了看,并无异常,疑惑地抬头望去,莫不是要变天了? 吃饱喝足,众人很快各自歇息去了,唯有盛清欢和黎安两人因为守夜在火堆边坐着。 夜色中只听得到火苗哔啵作响,黎安一边往火堆里添树枝,一边低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我不会让你动到她。” 他说话时目光专注在火光之上,盛清欢却明白这是在对他说,微微笑了一下,反问:“你连我的目的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就会动到她?” 黎安的声音偏冷:“以整个伏龙山寨为要挟,你却说不会动到她?”伏龙山寨是庄笑笑的死穴,拿捏住了一个人的死穴意味着什么?若他有心,即便让她舍生忘死,庄笑笑只怕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盛清欢将目光从黎安身上移开,淡淡地说:“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黎安冷冷回道:“我也不想听你解释。”谁又知道他说出口的解释是真还是假?他只要保护好师妹就好。 一个晚上看似平静地过去。 第二天清晨,庄笑笑精神饱满地起身,吆喝着大家继续赶路。 盛清欢和黎安看起来相安无事,仿佛昨天晚上的那段对话根本不存在一样。 众人收拾好准备启程,庄笑笑刚在马车上坐定,盛清欢正要跟着钻进去,就见安平公主身边的宫女小腰走了过来,无视庄笑笑等人,径直对盛清欢说:“盛先生,公主在马车上准备了水酒佳肴,请盛先生过去一叙。” 盛清欢一笑:“我们正急着赶路,公主好意只能心领了。” 小腰不以为然:“就是因为赶路,盛先生更应该坐我们那辆车啊,无论是脚力还是舒适度,都是我们那辆车更好,盛先生何必跟别人挤这么一辆简陋的马车呢?” 没见识,庄笑笑在车内嗤之以鼻,安平公主这对主仆典型没出过门,白痴才会坐那么招摇的马车上路。 盛清欢拱了拱手:“劳烦姑娘告知公主殿下,在下已有婚约,与公主同乘一辆车有损公主清誉,在下万不敢如此。”说完不看小腰呆愣的脸,迅速钻进车内。 ******************************************************************** 王爷贵性这文更新到这里公众章节就结束了,明天就上架了,在这里谢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这文写着比较轻松,跟大家的鼓励是分不开的,也希望你们能跟随我一路走下去。关于肃王府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盛清欢背后的动机是什么,真正的肃王又去了哪里……这些谜团都会随着剧情揭晓,我会竭尽全力不让大家对这个故事失望,再次感谢你们的支持,顺祝亲们节日快乐看文快乐!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8 王爷贵性,赌王远行,一路向南8 庄笑笑将外面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忍不住提醒他:“要是让安平那丫头知道你未婚妻是谁,她一定不会让对方好过的。ai悫鹉琻” 盛清欢朝她望了一眼:“放心,她就算知道了也奈何不了她。” 庄笑笑一时有些琢磨不透这句话究竟是何种意思,难道那未婚妻比安平还厉害难缠? 打发了小腰,花樱樱和黎安相继入座,马车正要启动之时又生变故,黄裳一掀帘子钻了进来。 庄笑笑奇怪地瞅着她:“你不是应该坐后面那辆车吗,到这儿来做什么?” 黄裳一屁股挤到花樱樱身边,笑嘻嘻地说:“樱雪姑娘,我刚才跟朱彤吵了一架,坐一起太膈应,能不能跟你换个座位?” 马车虽然不算小,但是摆了一张小几,坐了四个成年人之后位置就不够了。黄裳跟朱彤平日里口角摩擦是有目共睹的,会出现这种情形一点也不稀奇。这辆车内除了顶着王爷身份的庄笑笑就花樱樱一个女子,自然跟她换座位比较合适。 花樱樱应许一声便下去前往四侍那辆车,于是黄裳和庄笑笑坐在一边,隔着茶几对面是盛清欢和黎安。没坐多久,黄裳又说:“我今天给自己算过一卦,命格之中西方主凶,东方主吉,坐在西面恐有血光之灾,坐在东面会趋吉避凶。黎安小哥,你不会见死不救吧,来来来,赶紧跟我换个位置。” 黎安向来不会拒绝女子,何况又是举手之劳的事,起身跟她换了过来。 “你折腾来折腾去到底在折腾什么?”庄笑笑狐疑地瞪她,觉得四侍今日有点不太一样,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黄裳一本正经状:“占卦看运势得出的结论啊,王爷可别不信邪,出门在外,须得有所忌讳。” 盛清欢突然说:“昨夜天辅星黯淡无光,月晕多至六重,确实恐有血光之灾。” 黄裳立即附和:“看吧看吧,盛先生都如此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盛清欢补充:“我说的是我们此行,并未针对黄裳姑娘。” 庄笑笑听得一愣一愣的:“你们一个比一个神神叨叨。” 黄裳也不管她,改而转向黎安:“黎安小哥,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黎安顿了下,答曰:“看书。” 黄裳一拍巴掌:“这么巧,我们家王爷平日也喜欢看书。” 黎安有些意外:“是吗,他也喜欢看兵书?” “兵书?”黄裳愣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对啊对啊,别看王爷这样,其实他很喜欢读兵书,你们兴趣相投啊,哈哈哈——”说着在茶几底下踩了庄笑笑一脚,“王爷你说是不是啊?” 庄笑笑脚上吃痛,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心里直后悔将这么个祸害放进马车。 黎安望向庄笑笑,面色困惑。 盛清欢一面瞧着他们三人神色各异,一面斟茶自饮,有滋有味。 当黄裳从黎安的生活习惯扯到生辰八字,直夸与我家王爷真乃天作之合的时候,黎安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劲来,庄笑笑实在忍不下去,在茶几底下使劲踢了黄裳一脚,结果黄裳仍旧说得唾沫横飞,反倒是黎安一脸惊讶加茫然地望着她,庄笑笑暗叫糟糕,迅速收回脚,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 好不容易熬到中途休整时段,庄笑笑扯了黄裳下车,两人溜到角落里密语:“你今天到底在折腾什么,有的没的扯一大堆。” 黄裳一脸委屈:“王爷,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你明明对那小厮上心,但人家眼里只有他那狐狸精主子,不采取措施将人抢回来,等着喝西北风啊。”说着一拍庄笑笑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没关系,谁叫你有我们呢,我们都帮你拿好主意了,这种内敛忠犬型的应该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先礼后兵,先君子再禽兽,先温柔似水再热情似火,保准你拿下他,从此缠缠绵绵到天涯再也离不开你。” 庄笑笑吐血,这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坑她? 正郁闷得不知如何开口,就见花樱樱从四侍的马车上走下来,奇怪的是她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和头发湿了一大片,袖子还被扯破了一截。 庄笑笑前后一联想,沉着脸对黄裳问:“你们对她做了些什么?” 黄裳没注意庄笑笑的神色,犹自得意道:“看来朱彤她们进行得不错嘛,就是‘不小心’泼了点茶水在她身上,又‘好心’帮她擦拭一下,谁叫她敢同王爷抢男人呢!” 一点茶水能把头发衣服湿成那样,擦拭一下能把袖子给扯破一截?摆明就是故意刁难,还手法拙劣得生怕人看不出来。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庄笑笑确定了,这四人绝对是专注坑她的。 从马车里取出一件袍子朝花樱樱走去,还没走到跟前就看到黎安正递上帕子给她擦拭头发,之前的狼狈样此刻都化成了楚楚可怜状,再加上如水眼波,庄笑笑觉得自己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 黄裳觉察到庄笑笑的低气压,有些忐忑地开口:“王爷,我……” “坐回你的马车去,别再生事了。”庄笑笑转身将那件袍子塞回了车里。 休整完毕,一行人继续上路。花樱樱和黄裳换了回来,黎安依然有些不放心,临上车前拉住庄笑笑:“师妹,有件事同你说下。” 庄笑笑停下步子:“你说。” “你的侍女今日不知怎么的给了樱樱一顿排头,我想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樱樱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替她向你赔不是,你那几个侍女就别再为难她了。” 庄笑笑顿了一下,问:“师兄,你很喜欢她?” 黎安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脸色微微发红。 庄笑笑接着问:“即便知道她是丽色无双的姑娘都不介意?” 黎安急忙辩解:“她去丽色无双是为了给家里还赌债,而且即便在那样的环境之下也洁身自好,之前她父母强行将她卖给恶霸当小妾,她都不计前嫌,不惜自损名节去丽色无双挣银子还赌债,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是不是她说什么你都信?她说我指使侍女为难她你也信?” 黎安愣了一下:“你误会了,樱樱不是背后说是非的人,她并没有说是你指使的,是我觉得你对她一直有成见,所以你的侍女才……” 庄笑笑打断他:“我对她是有成见,山寨不随便收留外人,你难得一次下山就遇到逃婚落难的她,然后将她带回山寨,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我心怀防备难道不应该?” 黎安似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惊讶不已:“你一直在怀疑她?师妹,我在肃王府寻不到你,是她将我带上翠微宫,没有她我怕是要绕许多弯路,在伏龙山上时她也一直安分,再说她要是别有所图早就动手了,哪里还会到现在没有一点动静,你有必要怀疑她吗?” “我总觉得她没那么简单,你仔细想想,普通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姑娘是她那般模样吗?”无论是在伏龙山寨还是在丽色无双,或者是她的玉泉殿,花樱樱都能左右逢源,环境落差再大,也没有半点不适应,不管对方是谁,山匪也好端王也好难缠恩客也好,她都能轻易应付,小门小户的普通人家教得出这样的姑娘? 黎安辩解道:“樱樱她境遇坎坷,磨练下自然会多一些方式来保护自己……” 庄笑笑冷笑一声:“坎坷得连青楼陪酒都毫无惧色,将权贵玩弄股掌之间也面不改色。” 黎安望着她半晌无言,最终叹了口气:“师妹,你对她成见真的很大,罢了,就当我今日没跟你说过这些。”说完转身朝马车走去。 庄笑笑在他身后辩解:“就算我对她有成见,也没指使侍女为难她。” 黎安步子停了片刻,径直上了车。 出了这么桩风波,三人之间气氛尴尬,各自沉默不语,马车内唯有盛清欢一派惬意自如。 不得不说今天运气十分好,在沉寂中煎熬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抵达了一个叫西河的小城,一行人兴高采烈地前往城内最大的客栈投宿。四侍原本说要住行馆,庄笑笑说住客栈方便打听事情,四侍一想为皇上办差要紧,于是一致改投客栈。 “这是天字一号房。”小伙计推开二楼一扇檀香门,对着一行人中衣着最为华贵的庄笑笑说。 庄笑笑转头看向四侍,问:“她们的房间在哪?” 小伙计接话:“四位姑娘在天字二号和三号房。” 天字二、三号正对着一号房,进出方便,而盛清欢、黎安、花樱樱住在旁边的四号、五号和六号房,离得也不远,两个车夫则安置在后院自行休息。 庄笑笑想了想,又问:“跟在我们后面进来的那辆马车上的人住哪?” 小伙计嘿嘿一笑:“你说那对女扮男装的主仆吧,她们住在楼下的地字一号房。” 跟他们离得甚远,庄笑笑对这番安排很满意,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夸道:“眼力不错。” “来来往往的人看得多了,自然一眼瞧出来那两位是姑娘家。你们休息,有事吩咐,我就不打扰了。”小伙计说完就下楼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庄笑笑摆摆手吆喝:“大家收拾下,一柱香后下去吃饭,现在散了吧。” “哦也,散伙了散伙了。”四侍欢呼着撤了,其他人也各自进了自己房间。 庄笑笑伸了个懒腰,动手拾掇行李。 隔壁四号房内,盛清欢刚坐下就听到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安平公主带着小腰站在外面。 盛清欢面带不解:“公主找我何事?” 安平没说话,小腰横了他一眼:“盛先生不先让公主进去吗?” 盛清欢抱歉一笑,让开身子:“请公主进来说话。” 安平施施然踏进屋内,让小腰在外面守着,嫌弃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的陈设,开口说道:“盛先生,听说你有未婚妻了?” 盛清欢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是,所以在下只能婉拒公主美意了。” 安平接着问:“她是什么人?” 盛清欢笑而不语,只是默默望着她。 安平被他这么看着,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犯怵,移开视线继续说:“本公主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既然你有婚约在先,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准许你将她收进房中为妾,但仅此一例,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与其他女人有牵扯。” 这番势在必得的言辞,让盛清欢略感吃惊,不由问道:“公主何来的自信,觉得皇上会将金枝玉叶的女儿嫁给一介男宠?” 安平自信满满:“这点不必担心,本公主既然相中了你,对于你的身份自然会有妥善的安排,再怎么说我也是公主,给你换个匹配本公主身份的本事还是有的。” 盛清欢摇头苦笑:“可公主有没有问过在下的想法?在下并没有纳妾的打算,若娶亲也只会娶一个妻子。” “什么?”安平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惊讶不已,她不明白,她贵为公主都自降身份允许他纳妾了,他不是应该心怀窃喜地感恩戴德吗,怎么会拒绝? “你的意思是,你只会娶你未婚妻一人?” 盛清欢颔首:“是。” 安平不能理解:“有权有势的男人多纳几房妾室不过寻常,本公主都允许你纳妾了,你竟然不要?” “在下所受训导,男人须对妻子忠诚,绝不允许纳妾,在下的师长前辈皆是如此,在下自当沿袭此传统。”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传统!”安平仍旧不解,自幼见惯了身边人把婚姻嫁娶当做筹码来交易,对皇室宗族中的男人来说,多纳几房妾室意味着多一股势力的支持,而且美人有谁不爱?巴不得越多越好,她的父皇如此,兄长们亦如此,她也觉得理所当然,但是身为公主的她认为自己有特权要求丈夫只忠于她一人,遇上盛清欢这样打心眼里把一夫一妻制度当传统的,简直罕见至极。 “或许公主觉得奇怪,但在下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 安平公主深吸口气,转而问:“你坚持这么做,是因为喜欢你的未婚妻吗?” 盛清欢一愣,似乎被她这个问题问倒。 见他面色犹豫,安平暗喜。 “其实你并不喜欢她对吧,只是被婚约束缚不得已才遵守那个传统,难道你就没想过打破那个传统,或者干脆解除婚约?” 盛清欢垂眸不语,似在沉思。 安平以为说动了他,继续乘胜追击:“只要我父皇下一道赐婚的旨意,什么传统都可以打破,婚约也可以解除,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盛清欢摇了摇头:“公主,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我的确是被婚约束缚,但却是心甘情愿遵守那个传统。” 安平有些呆愣:“为何?” 盛清欢笑了一下:“大概是自幼受到的熏陶吧。”顿了片刻,接着说,“婚约一事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都是在下自己的事,在下自会解决,还请公主尊重在下的决定。” 安平想了一想,自己这次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试探出了盛清欢虽然身为肃王男宠,但心思压根就不在他身上,心底还是打算娶妻生子的,她的机会再怎么样也比肃王那死断袖大,徐徐图之,不怕赢不了那死断袖,这么一想心里舒坦不少。 “也罢,你不要急着拒绝,好好考虑,本公主等着你改变主意。” 安平扔下这句话,就施施然推开门带着小腰离去。 盛清欢望着杯中茶水,凝眸沉思。 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一时竟无法回答。心绪微动,眼前晃过一截玉白的玲珑脚踝,那情形一经浮现,却是再也挥之不去。 墨玉瞳中,一时有些辨不明的迷茫。 ******************************************************************** 客栈一楼大厅,几乎满座。 最好的位置被两桌人霸着,四侍一桌,庄笑笑、黎安、盛清欢、花樱樱一桌。 桌上摆的都是客栈的招牌菜,有些还是花银子都很难吃到的特色菜品,就连酒都是叫的最上等的,四侍喝起来可谓豪气冲天不输男儿,反观庄笑笑那一桌,安静得好似谁也不认识谁,话都没有几句。 因为早上的风波,庄笑笑、花樱樱、黎安之间气氛微妙,而原本从容自如的盛清欢不知为何,竟也有些神情恍惚,倒是让四侍侧目而视。 朱彤不知道是不是嫌四个人喝得不尽兴,把桌子一拍,说:“哎呀,光吃吃喝喝的没意思,不如玩点花样,咱们把桌子拼起来热闹热闹。” 说着大手一挥,搬起盘子往庄笑笑桌上堆。 “怎么个热闹法?”庄笑笑抬头瞟向四侍。 朱彤拿筷子敲了敲桌,说:“我们来行酒令,输的人罚酒三杯。” 切,真俗! 众人一阵唏嘘。 庄笑笑眼睛亮了起来:“好,就行酒令,摇骰子为数。” 四侍不干了。 “王爷,我们跟你摇骰子,那不都是输的命。” “是啊,光看我们喝,你自己不喝,那多没意思。” 庄笑笑退一步:“那我赢了喝酒,你们输了喝酒,总行了吧。” 青釉摇头:“是输是赢都是你自己说了算,那还是没意思。” “要不这样。”花樱樱在丽色无双陪客人喝酒将各种花样的行酒令玩了个遍,这个时候出主意,“我们换种玩法,轮流坐庄摇骰子,摇到的点数与座次相对应的人就回答庄家一个问题,回答不出来就罚酒三杯,若是庄家凑巧摇到了自己,就罚双倍的酒。” 众人一想,纷纷附和:“这个可行。” 花樱樱瞧了庄笑笑一眼,又补充道:“为了保证公平,须得让庄家之外的人做令,一声令摇骰子,二声令开骰盅看点数。” 庄笑笑撇撇嘴,身为赌王,骰盅里面摇的是多少点她不开骰盅也听得出来,换句话说,只要她坐庄,摇骰子的时间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想开多少点端看自己的心情,花樱樱这听令摇骰子的规矩明摆了是防备她坐庄的时候刻意点人回答问题。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没意见。”庄笑笑无所谓的说。 “那就开始吧,第一轮我坐庄,谁做令?”花樱樱看向众人。 黎安拿了一根筷子:“我来做令吧。”说完筷子敲在瓷杯上发出一声脆响。 花樱樱玉手握着骰盅摇起来,过了片刻,筷子在瓷杯上撞出二声脆响,花樱樱立即停下,揭开骰盅看点数,两枚骰子一个是二点一个是四点,加起来是六,从花樱樱下首的座位依次往下数六个人,是黄裳。 黄裳愣了一下:“你问吧。” 花樱樱一笑:“昨天晚上我枕头底下的那条菜花蛇,是不是你放的?” 黄裳目光游移:“那个……” 花樱樱笑吟吟补充:“不能说假话哦,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黄裳支支吾吾:“我不小心赶到你那边去的……” 花樱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问完了。” 这么一桩事爆出来,黎安看向花樱樱的目光又温柔了几分。 庄笑笑心内犹如万马奔腾,这四个怪姐姐果然是老天降下来亡她的亡她的亡她的! 一时桌上的气氛有些微妙,朱彤催促起来:“快点敲令,到我了到我了。” 这次点到的人是蓝黛,望着朱彤脸上的阴笑,蓝黛心里有些打突:“你想问什么?” “老实交代,上次打马吊的时候,最后一把你是不是偷藏了个红中?” 蓝黛面色发虚:“我……” 朱彤威逼道:“不说实话你以后打马吊连裤衩都输掉。” 蓝黛诺诺说:“我就藏了一次……” “果然是你,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输!” 蓝黛叫道:“青釉藏了三次你怎么没说。” 青釉一拍桌子:“我去,我没揭发你,你倒是揭发我!” “原来你也藏了,我说我怎么输得那么惨。” “我只是藏了牌,黄裳还跟蓝黛换过牌呢。”要死一起死,青釉干脆都抖了出来。 朱彤恍然:“原来你们三个串通起来坑我,还笑我那天没洗手尽摸烂牌!” 四人拉拉扯扯,差点把桌子给掀翻了,不知道是谁一挥手,一碟花生米朝角落里的一张桌子飞了过去,那张桌上坐着两个人,一小厮模样的少年露出半个侧身,另一人背对他们,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那小厮不紧不慢地拾起桌上一只空盘,随手一转,稳稳将花生米全部接住。连头也没有偏一下,将盘子搁回桌上,笑着对身边人说:“公子你看,不要钱的。” 盛清欢和黎安不约而同朝那主仆两人一番打量,都有几分探究意味。 庄笑笑捂着额头,深感家门不幸,怕四侍再折腾下去,整个大堂沦为战场,一拍桌子:“都别吵了,那天你们输了多少,都算我的,回王府的时候自己到账房支取。” 四侍一听,顿时两眼放光:“此话当真?” “不信写欠条。”反正是那禽兽王爷的银子,她花得不心疼。 四侍摆摆手:“不用不用,王爷向来算话。” 于是刚才险些展开群殴的四人立即重归于好,继续行令。 接下来四侍都被问了一遍,骰盅传到庄笑笑手上,结果等到令声一响揭开骰盅一看,两枚骰子合起来是个八点,摇到的是自己。 四侍哈哈大笑:“王爷你真是个人才,居然摇到自己,喝酒喝酒!” 庄笑笑苦着脸,一连灌下六杯酒。 接下来是盛清欢,他摇出的是个七点,正是庄笑笑,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说:“你要问什么?” 盛清欢对上庄笑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之前没有发现,她那双眸子十分清亮,睫毛浓密纤长,被她这么望着让人有种好似被清水温柔浸泡的奇异感觉,不知为何,心绪莫名牵动,他有些烦躁。 “我就不问了,反正你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诶,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庄笑笑有些摸不明白,但不被问问题,心里是高兴的,怕他反悔,赶紧叫道:“下一个下一个。” 下一个是黎安,朱彤临时做令,摇到的是盛清欢,黎安也不含糊,径直问道:“敢问盛先生是哪里人士?” 盛清欢坦然迎视:“岭南。” 庄笑笑咦了一声:“原来你家乡在岭南,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那你不是正好可以借机还乡?” 盛清欢摇了摇头:“在下并无家乡,那里是恩师的家乡,在下敬重恩师,便将他的家乡当成自己的。” 庄笑笑奇道:“你怎么会没家乡。” 盛清欢解释:“我原本是个孤儿,自有记忆起便跟随难民四处流浪,七岁那年幸得恩师收养,跟随在身边习艺,这才有了着落,恩师对我有再造之恩,他的故乡便是我的故乡。” “原来是这样。”庄笑笑恍然,没想到他曾经竟是个流浪孤儿,看他对恩师的怀念之情,倒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庄笑笑心内对他略有改观。 骰盅转了一圈再度回到庄笑笑手上,她摩拳擦掌一通,结果揭开骰盅一看,仍旧是个八,四侍笑得狂抽:“哎呦,你今天是不是没洗手啊,每轮都摇到自己。” “不就是酒吗,我喝。”庄笑笑豪气干云,捏着杯子就要往嘴里灌。 朱彤扯住她的袖子:“这样,我们折中一下,我出个对子,你对得上,这酒就不喝了。” 庄笑笑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忘了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压根不够看的,一口答应下来:“行,你说。” 朱彤也不为难她,随口一句:“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庄笑笑大概真有些醺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马吊牌九金花,输完之后回家。” 哐当!有人从桌上摔了下去。 安平和小腰正从房间里出来用饭,恰好赶上这一幕,眼睛一斜,冷哼一声:“粗鄙。” 还有人拍桌大笑:“哈哈哈哈!这么有意思的人哪儿来的?” 众人望去,竟是那接了花生米的小厮,捧着肚子笑得没天没地。若单是这句话还引不起四侍注意,意外的是他的下一句—— “公子,这么好玩的人,我们不如抢了回去玩儿?” “好啊。” 男声不咸不淡,却别样慵懒,撩得人心旌一阵激荡。 四侍骑在肃王头上作威作福惯了,但不代表乐意看到别人也这么做——抢了回去玩儿,当她们家王爷是小猫小狗啊?! 黄裳挽了袖子,地痞流氓一样走过去,撩起裙摆,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小子说什么混账话呢。” 其余三人也一起晃了过去,勾肩搭背,一个比一个更像流氓无赖。 小厮看看四人,一脸笑嘻嘻道:“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又指了指桌边没动的庄笑笑,十分遗憾地说,“可我们只要他,真不好意思。” 四侍哪里被人这么埋汰过,顿时大怒。 朱彤一拳头砸向桌子:“敢瞧不起我们。” 那拳头却没有砸下去,半途被一把扇子截住了。 “瞧不起又如何?”慵懒的男声再次响起,转过头淡淡瞥向四人。 看到那张缓慢展露出来的面孔,四侍不约而同地一愣。 还以为有着这样声线的人定然有一张逍魂的脸,结果…… 逍魂是没错了,但是逍魂得让人不忍直视。 皱巴巴的一张面皮,让人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这年头流行戴人皮面具么?还非得戴一张这么难看的,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那人朝四侍一看,懒散一笑:“这是打算以多欺寡?” 四侍从惊吓中回过神:“是又如何?”跟在肃王身边狗仗人势的事没少做,此时一点都不以为耻,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人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放眼一笑,身随步移,在众人怔忡间,就已经冲到了庄笑笑面前。 “放心什么?”她还在想那句话的指意,就看到人影一晃。 黎安见状忙出手接招,那小厮却冒了出来将他缠住。 “放心抢人。”那人在庄笑笑面前站定,伸手去揽她。 赌王远行,一路向南9 王爷贵性,赌王远行,一路向南9 庄笑笑感到自己腰上一紧,被人带着急退数步。ai悫鹉琻 盛清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也要抢得到才行。” 那人对着他冷笑一声:“那就各凭本事吧。” 盛清欢将庄笑笑往身后一推,看似随意的姿态,却将四周防御得滴水不漏。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客栈里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子声,随即十几个蒙面黑衣人破窗而入,向庄笑笑一行杀来。 一时尖叫声此起彼伏,杯盘桌椅倾倒无数,四侍也顾不上耍流氓了,立即和黑衣人战成一团。 庄笑笑趁乱溜到黎安身边,小声问:“这是剧本拿错了还是临时改计划了,不是说好明天上路之后在林子里伏击的吗?” 黎安目色深沉:“这不是我们的人。” “啊?!”庄笑笑一惊,“这是真刺客?” 她跟黎安事先计划好,上路之后让伏龙山寨的人伪装成刺客行刺,他们趁乱逃离,摆脱盛清欢和四侍。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假刺客没等到,真刺客已经上门了。 “怎么可能,我微服出行一事秘而不宣,行径路线更是只有你我和山寨的几人知晓,这群刺客是怎么知道的?” 黎安摇头:“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话音刚落,一个刺客就冲了过来,黎安一边挡住刺客,一边悄声说:“你带着樱樱去我们之前约定的地方等着,我脱了身就去与你们会合。” 庄笑笑不满道:“为什么非得带上她,万一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怎么办?” 黎安摇头:“不会是樱樱,而且她不会武功,留下来凶多吉少。” “刺客的目标是我,跟着我才是凶多吉少。” “我给你掩护,你带上她。” 黎安执意如此,庄笑笑只得应了:“好,我带着她,你自己小心。” 一觉察到局势突变,花樱樱就躲到了角落的柜台后面,一时还未被战局波及到,庄笑笑心里奇怪,她不会武功是怎么一下子躲到那么远的,她现在还得穿过大堂去跟她会合。 此时客栈中一片混战,四侍脱不开身,盛清欢被面具人缠住,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庄笑笑心内一喜,浑水摸鱼溜到柜台后面,抓着花樱樱就往门口逃:“赶紧跟我走。” 花樱樱回头看向黎安:“那你师兄怎么办?” “他一会跟我们会合,你先跟我走。” 两人直奔大门,眼看胜利在望,面前冒出只拦路虎—— “我家公子要的人,我若是放走了罪过可就大了。” 那小厮笑得甚是可爱,庄笑笑急着脱身,有些火大:“你家公子是哪根葱,凭什么他想要我我就得乖乖跟他走?闪开!”她抬手朝他攻去,那小厮无奈摇头,“唉,非得逼我放绝招。” “你有什么绝招尽管放……”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小厮扬手一挥,顿时大堂内白烟四起。 我去,迷烟!庄笑笑急忙捂住口鼻,耳中听到哐当倒地声不断,显然中招的不在少数。 弥漫的白烟中,视线也受到阻碍,庄笑笑转身去找花樱樱,伸出去的手蓦地碰上另一个人。 “快走!” “师兄?”庄笑笑迟疑,那人已抓着她的手出了客栈。 一路逃遁许久,两人才停下来。 庄笑笑气喘吁吁,反观身边人却是气息平稳,她抬头望去,把手抽回来:“是你。” 盛清欢嗯了一声,手心里的怅然若失之感,让他一阵异样。 “我师……我是说樱雪和黎安呢?” 盛清欢掩去心里的异动,淡淡答道:“不知道,离开的时候没注意。” 庄笑笑朝来路望去,打算回头去找。 盛清欢提醒:“好不容易才摆脱四侍,你若是回去再摆脱她们就难了。” 四侍是皇上的人,而她跟黎安是伏龙山寨的山匪,这身份要是一个不留神被四侍发现,伏龙山寨还是会遭殃,庄笑笑迟疑地顿住脚步:“那我们该怎么办?” “樱雪姑娘那小厮功夫不弱,未必会中招,我们先等阵子,打探了消息再说,说不定他们也逃了出来。” 庄笑笑想了想,点点头。 两人四处一转,寻了个茶寮坐下来,庄笑笑紧锁着眉头,看着路上行人来来去去,心头却是一刻也未得平静。与她的忧心忡忡相反,盛清欢一派从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喝点水消消暑吧。” 庄笑笑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立即皱眉放下。 盛清欢问:“怎么,不合口味?” 庄笑笑感慨:“在喝过你的茶后,很难再有茶能合口味了吧。” 盛清欢瞧了她一眼,眸色深深:“你倒是第一次夸我。” 庄笑笑被他瞧得心里发虚,小声嘟嚷:“在意这个做什么。” 盛清欢从腰间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 庄笑笑眼睛一亮:“我的短剑。”然后狐疑地看着他,“你还给我?” 望着她脸上的欣喜之色,盛清欢嘴角笑意蔓延:“带上防身吧。” 庄笑笑急忙将短剑收好,摸了摸剑鞘上熟悉的花纹:“为什么突然还给我?” “这一路不太平,有用得着的时候。” 庄笑笑眼睛一闪:“那我的水晶骰子……” 盛清欢眉头一动:“那个以后再还你。” 庄笑笑不乐意:“为什么?” “听说了吗,祥云客栈那边出事了,也不知道是江湖仇杀还是什么缘故,死伤好多人呢。” “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刚去那边送货的时候看到许多官兵,一问才知道了个大概,据说是突然冒出一堆蒙面黑衣人,好像在追杀什么人,看起来像是江湖仇杀。” 旁边一桌传来的交谈声立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祥云客栈不就是我们住的那家客栈吗。”庄笑笑与盛清欢对视一眼,急忙上前询问,“叨扰一下两位,你们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形吗?我有朋友住在那儿。” “我也是听人说的,并不太清楚,你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官兵介入调查,那群黑衣人跑没影了,客栈目前安全了。” “多谢。” 庄笑笑回到桌边与盛清欢商量:“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我们悄悄回去看看吧。” 盛清欢点头:“嗯。” 尽管听到刺客已经撤离,两人还是小心隐匿了身形,远远朝客栈望去,见四周围了一圈官兵,似乎在挨个盘问情况,依稀有朱彤她们几个的身影。 “看来四侍没事。”虽说有这四人在身边她诸多不便,但相处久了到底有些感情,看到她们平安心里一松。 盛清欢望了一圈:“似乎没看到樱雪姑娘。” 也没看到黎安,庄笑笑心里放不下,正打算再靠近点观察,一块小石子蓦地落在眼前,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望去,对面街角处,黎安正朝她打手势。 “是樱雪姑娘身边的小厮。”盛清欢也看到了。 庄笑笑一喜:“我们过去。” 两拨人在一处破庙里会合,庄笑笑看到黎安身后的花樱樱时,笑容略略僵硬。 “你们俩没事吧。” “没有,放迷烟的时候黎安护住了我,倒是没有被药倒。”花樱樱说着,感激地朝黎安投去一瞥。 盛清欢看向几人:“既然大家都没事,我们来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黎安对他仍带着防备之色:“在商量后续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开诚布公一下。” 盛清欢问:“此话何意?” 黎安坦言:“也没必要隐瞒了,我是伏龙山寨的人,为保护师妹安全才跟在她身边的,这事樱樱也知道。” 盛清欢朝三人一看,依旧淡定自若:“那么阁下希望我怎么个开诚布公法?” “肃王府的秘密,还有我们为什么不断遭遇追杀。”黎安定定望向他,“盛先生,既然我们被牵扯了进来,那么至少要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不然这一路心都不齐,我们要如何走下去?” 原本计划是先摆脱盛清欢再查明真相,然而这一步已经被突然冒出来的刺客打乱了,只能临时变更。 三双眼睛齐齐望向盛清欢,逼视之下,他未见丝毫弱势,沉思片刻,终于开口:“大约半年前,有人传出肃王拥有前朝裕王宝藏地图的消息。” “还真的有宝藏这回事啊。”庄笑笑咂舌。 盛清欢接着道:“自那之后来肃王府光顾的刺客就突然多了起来。” 据说前朝裕王爷视财如命,在藩地内横征暴敛,累积了万千财富,虽是一介藩王,却财力雄厚富可敌国,为了安放他的财宝,他秘密建了一个藏宝窟将财宝藏了起来,连自己的儿孙都没有告知具体地点,原以为这样可以高枕无忧,结果藏宝窟建成没多久他就暴毙而亡,这批宝藏的下落再无人得知,只间或流传着一张与宝藏密切相关的藏宝图,据说是裕王留下来的唯一能够寻到那批宝藏的东西。 然而传说只是传说,一直没人能够证实,时隔多年这个宝藏越发虚无缥缈,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个消息,还被传得有鼻子有眼,自然有人抵挡不住宝藏的魅力,蠢蠢欲动。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便是这个道理。 黎安立即问:“肃王失踪与此事有关?” 盛清欢点头:“他被刺客搅的不胜其烦,便去绵远避避风头,结果没多久就传来失踪的消息。” 庄笑笑问:“那他究竟有没有藏宝图?” 盛清欢苦笑:“即便没有也变成有了。” 三人成虎事多有,即便他说没有,也没人会信,别人会认为他为了独占宝藏而撒谎。 “阿诺就是为了宝藏一事潜入肃王府,可惜没多久肃王就失踪了,我冒充了肃王,他自然什么都查不到,于是铤而走险想抓了我审问。”庄笑笑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你曾说过肃王府里的公子们底细不清白,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没错。” 庄笑笑叹了口气:“为了一个宝藏,委身当男宠,这牺牲可真够本。” 盛清欢说:“女人既然能够出卖色相,男人自然也能。” 庄笑笑摆摆手:“扯远了扯远了,咱们回归正题——为什么你一开始不告诉我这些?” “藏宝图一事已经引得许多人垂涎,我又怎么知道你得知后会不会起别的心思?” 庄笑笑哼了一声:“是啊,我本来就是山匪嘛,哪有不见财起意的道理,没准知道了之后觉得藏宝图就是被肃王藏起来了也不一定。” 黎安问:“那你现在告诉我们,就不怕我们见财起意?” 盛清欢答道:“现在我确定了,你们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 庄笑笑阴阳怪气:“何以见得?没准我正在心里琢磨怎么从你这个王府总管口里套出宝藏的秘密呢。” 盛清欢摇了摇头:“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刚才我说起藏宝图时,你们的眼睛里并无一丝贪婪之色,我相人无数,自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之前就当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庄笑笑面色这才好了一些,干咳一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打算让我当一辈子肃王?” 盛清欢摇摇头:“当然只是权宜之计,我原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皇上交给你一个任务。” 庄笑笑接口:“寻找玄隐门?” 盛清欢点头:“若是代替真正的肃王寻到玄隐门人,并且说服他入朝匡扶社稷,于国于民都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即便肃王失踪一事败露,也可以将功抵过,保全一命。” 弄明白一切,庄笑笑摊了摊手:“想法很美好,可是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平白无故就被卷了进来。” 盛清欢说道:“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这些天你在肃王府也看到了,府里那些人难道就该死吗,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去救他们,你难道无动于衷?” 庄笑笑哼唧了一声:“玄隐门是那么好找的吗,说服里面的隐士入仕是那么容易的吗,何况我们现在还被那群垂涎藏宝图的人惦记着,这一路指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把命丢了,倒是省了被皇帝拖到午门斩首了。” 盛清欢正色道:“我不会让你丢命的。” 庄笑笑翻了个白眼:“切,你说不会就不会。”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一路竭尽全力保你平安,若是最后无法完成皇上的任务,我也会放你离去,不会牵连伏龙山寨。” 庄笑笑抬眼打量他,见他一脸诚恳,道理也说了一大堆,于是就坡下驴:“行了行了,谁叫我倒霉长了张跟肃王一样的脸,就算现在拆伙,那些夺宝之人也认定了我,既然摆脱不掉,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最坏的结果不是被夺宝之人抓住,就是被拖到午门斩首,横竖都是死,没差了,去岭南寻人没准还能活。”说完瞥向黎安,“师兄你说呢?” 黎安表明态度:“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花樱樱瞧了瞧黎安,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盛清欢总结:“既然我们达成共识,那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南下寻找玄隐门的线索。现在四侍和马车行李都留在客栈,那些夺宝之人想必以为我们会和她们会合,一定会密切关注她们,我们趁机离开这里。” 四侍是皇上的人,他们一来可以趁机摆脱四侍,二来也可以借助她们转移夺宝之人的注意。 庄笑笑指了指外面的天色:“可是现在天都黑了,城门早就关闭了,要走也只能明天早上再走了。” 盛清欢说:“那就在这里歇一晚上,此处隐蔽,他们应该找不过来,明日城门一开我们就离开。” 黎安朝外面一打量:“你们在这里歇着,我去四周查看一下。” 庄笑笑急忙叫道:“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的背影消失之后,花樱樱笑看向盛清欢:“是我的错觉吗,你今日好像一直神情恍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盛清欢收回望向门口的目光:“也没什么,就是确定了一件事而已。” 花樱樱打量他:“不会是被我之前那些话说中,身陷情劫了吧?”见他默然不语,花樱樱讶然瞪大了眼睛,“老天开眼,总算让你有这么一天,不枉费我r日诚心祈祷,这是这阵子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盛清欢眸子冷冷一瞥:“你倒是自在,一点都不担心那两人一去不回。” 花樱樱嘻嘻一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那位已经在碗里了,跑的再远都会回来,你那位还在外面晃荡,没准一个不留神就跑了,要担心也是你担心,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盛清欢瞧着她幸灾乐祸有恃无恐的模样,冷冷撇过脸去。 黎安和庄笑笑一直走到离破庙很远的位置才停下脚步。 查探四处无甚可疑之后,黎安转向身边人:“盛清欢的话,你觉得可信吗?” 庄笑点点头:“他说的那些大部分应该是真的,不过——”她顿了顿,没说下去。 “不过什么?” 庄笑笑凝眉沉思:“他还是有所隐瞒。” 黎安并不惊讶,他对刚才那番开诚布公也没有全信,于是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记得刚入王府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后院的公子们没几个底细清白的,要我小心提防,也就是说那些公子中至少有一个以上的人是别有目的接近肃王,而根据我之前从四侍口中打探出的消息,近期肃王只收了阿诺一人,其他十名公子在王府至少都待了一年以上——你还记得他刚才说的话吗?” 黎安目光一闪:“他说大约半年前,有人传出肃王拥有前朝宝藏地图的消息。” 大师兄果然跟她想到一块去了,庄笑笑莞尔一笑:“按逻辑来推断,先传出肃王有藏宝图的消息,才会有人心怀不轨地接近肃王——也就是说,那些公子中即便有人是冲着藏宝图混进王府,也必然是从半年前开始的,而从半年前至今这段时间,入府的公子唯有阿诺一人。阿诺确实是冲着藏宝图而来,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余下的那些公子呢?他们若真如盛清欢所言背景不单纯,那么目的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黎安接着她的话说:“若藏宝图一事盛清欢没说谎,那他们一定不是冲着藏宝图而来,看来肃王府的秘密不只藏宝图这一件。” “到底是什么秘密就不得而知了。”庄笑笑叹气,“即便明知道他有所隐瞒,我们现在也奈他不得,我们的底牌他已摸得一清二楚,而他的底牌是什么我们却不知道,再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有心算计,还不如这一路跟他同行,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黎安细细思索,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了,于是赞同道:“也只能如此了。” 庄笑笑想了下,突然问:“师兄,这一路上的安排,你没有告诉花樱樱吧。” 黎安摇头:“我听你的话,我们的计划都没有告诉她。” 庄笑笑舒口气:“那就好。” 黎安有些不满地埋怨:“你怎么老是针对她。” 庄笑笑据理力争:“我不是针对她,我是防备她,按理说堂主以上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参与寨里的行事计划,她才来几个月,什么级别都没有,本来就没资格知晓太多。” 黎安叹了口气,一边是自幼疼爱有加的师妹,一边是平生第一次心动之人,他左右为难,倍感无奈。 “我不告诉她就是,你也别老针对她。” 庄笑笑知晓他还在耿耿于怀四侍对花樱樱的小惩大诫:“今天上午那事,事先我真不知道。” “罢了,反正以后别那么做就行了。”黎安说着往前走去。 庄笑笑在后面叫道:“你去哪?那不是回去的方向。” “既然计划有变,今天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天的伏击就必须取消,我去约定的联络点留个讯号,他们看到后自然会明白。” “那你快去快回。” 两人回到破庙的时候,花樱樱狐疑地问:“你们俩没遭遇什么意外吧,怎么去了这么久?” 庄笑笑目光飘了一圈,胡诌道:“这附近地形比较复杂,我们不小心迷了路,浪费了点时间。” 花樱樱朝外面一瞧:“这地形再复杂也没伏龙山复杂吧。” 庄笑笑继续打哈哈:“这不是人生地不熟嘛。” 盛清欢瞧了瞧两人,开口说:“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对对,早点休息,都累了一天了。”庄笑笑说着撇开她在破庙里收拾起来。 花樱樱似笑非笑地朝盛清欢瞥去一眼,不再追问。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就动身往城门赶去,结果远远就看到一堆官兵守在城门前,挨个盘查出城的人。 这是什么情况? 黎安抓住身边一个路人问:“这位大哥,今日城门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 那人奇怪地说:“你还不知道啊,昨天城里出大乱子了,据说京城里的肃王爷微服出行途经咱们西河城,结果在客栈遭遇了刺客下落不明,正在满城搜寻呢,城门也派了官兵严加盘查。” 庄笑笑暗叫糟糕,一定是四侍寻不到她,就表明身份联络官府出兵搜索,算来算去独独算漏了这一出,这下子他们出城就难了。 黎安皱着眉头:“出城还要盘查路引,我们的路引都在客栈的行李里,这该怎么办?硬闯的话暴露行踪,不硬闯又过不去。” 庄笑笑左右瞧瞧,看到不远处有支四五人的卖艺队伍正朝城门处走来,于是扯了扯黎安的袖子:“我有个办法。” 一刻钟之后,一行四人的队伍来到城门前。 守门的官差粗着嗓子喝问:“你们几个这是要去哪?” 其中一个戴帽子的笑嘻嘻递上路引,答道:“去隔壁镇上挣点回乡的路费,差大哥你也知道,这西河城出了乱子,满大街都在搜人,谁有心情看咱哥几个耍把戏啊,压根挣不到钱,还不如趁早换个地方呢。”一边说一边悄悄塞了串钱在他手里,那官差顺手就摸进了自己荷包,随便翻了翻路引,说道:“算你懂事,走吧。” “多谢差大哥。” 一行人顺利出了城,庄笑笑松了口气,摘下脑袋上的大帽子使劲扇风:“总算出来了。” 花樱樱扯下遮住大半张脸的假胡子:“还好是支街头卖艺的队伍,行李里面不仅有路引还有简单的变装工具,不然可真出不来了。” 黎安叹气:“不过是跑江湖的卖艺人,打晕了他们不说,还抢了他们的衣服行李和路引……”虽说山匪出身,但伏龙山寨从不对穷人出手。 庄笑笑说:“所以我不是把我的玉佩留给他们了吗,换成银子是这身行头的几倍不止。” 他们几人现在穿着的粗布衣裳,倒是比原来那身不打眼多了。 盛清欢提醒:“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若是他们清醒过来上报官府,追上我们就麻烦了。” “对,赶路要紧。”一想起四侍和安平,庄笑笑头都大了,好不容易摆脱她们,可别被追上了。 赌王有难,快来护驾1 王爷贵性,赌王有难,快来护驾1 为了避过刺客和官府搜捕,一行四人舍弃大路,尽挑小道走,城镇也不敢进,专朝山林荒地里钻,于是在野外露宿了数天之后,看到眼前的人流,心情自然是激动无以复加。ai悫鹉琻 庄笑笑雀跃不已:“终于看到人烟了。” “行了这么久,也该甩掉那些人了,我们进城歇一歇吧。” 黎安舒了口气,这几天着实累得够呛。 四人走进城内,庄笑笑随手拉了一个路人问:“兄台打听一下,最近的客栈怎么走?”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然后朝四人一打量,面色古怪地说:“外乡来的?进了客栈就别出来乱晃,当心被抢。” 庄笑笑奇怪:“我们几个一穷二白,哪有钱财给人抢。” 四人还是卖艺人那身行头,这样还会被抢就太没天理了。 那人好心解释:“不是会被抢钱,而是会被抢人。” “抢人?” “你们有所不知,咱们宣定城内有一霸,是魏家,魏家有一恶,是魏大小姐,魏大小姐有一个嗜好——爱美男,城中俊俏男子被她骚扰遍了之后,她就开始打过路人的主意,但凡过路此城的俊俏男子都会被抢入府中供其亵玩,腻味了才被放出来。” 黎安疑问:“过路人出了这等事,难道就不会上报官府吗?” “寻常男子出了这种事谁好意思报官?再说了这魏大小姐的亲爹就是宣定城守,跟谁报官去?” 原来如此,于是那些人只能吃哑巴亏了。 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花樱樱扑哧一笑:“这魏大小姐跟肃王倒是同道中人。” 大概是假肃王当得久了,花樱樱这么一说,庄笑笑就有种心虚脸红之感,片刻才反应过来——肃王跟她有一文钱关系?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那人见他们都不以为意,急道:“你们可别不信,有不少过路人都中了招,我看你们几位小哥长得俊俏,八成会招魏大小姐来抢,这才提醒你们的。” 盛清欢谢道:“多谢兄台相告,我们会当心的。” 沿着指路方向很快就寻到客栈投宿,一路风尘仆仆,用过饭后四人就各自回房梳洗整装。 庄笑笑换掉身上的衣服,瞧着天色尚早,便独自出了客栈,凭着灵敏的嗅觉一路摸到了赌坊门口,听见里面传出的杂乱吆喝声,精神一震,抬起脚准备跨进去,肩膀蓦地被人按住,回头一看,是盛清欢。 “你、你怎么在这?”庄笑笑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惊慌。 “看到你独自出门不放心,所以跟来瞧瞧。”盛清欢抬头觑向赌坊的门匾,故意问道,“很想进去?” 被他那双水墨玉瞳一扫,庄笑笑心里有些打突,下意识就摇头:“其实也没有,我只是出来逛逛,纯属路过……” “那就好,虽说暂时摆脱了身后的追兵,但赌坊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盛清欢目光一转,随意地邀请,“正好我也出来转转,不如一起?” 庄笑笑呆愣地点了点头,有点不明白,原本悄悄溜来赌坊过把瘾的,怎么就变成跟他一起逛街了。等她接受了眼前巨大落差的时候,已经跟随盛清欢迈步走进了人流之中。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四处点起阑珊灯火,街上的人却不见减少,反而越发热闹。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笑语声,庄笑笑不免奇怪:“大晚上的怎么这么多人?” 盛清欢不经意地说:“今日是七夕,自然比寻常夜里热闹些。” “啊,七夕?”连日赶路,她早就忘了七夕这回事,这时瞅着来来去去的人手里拎着的花灯,恍然大悟,“我说这气氛怎么不大对劲呢。” 走在大街上的多是些年轻男女,有的是姐妹一群,嘻嘻哈哈,有的是携着情郎,欲语还休,每个人脸上无不挂着欢欣愉悦的笑意。 庄笑笑好奇地四处张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盛清欢不由问:“你之前的七夕是怎样过的?” “伏龙山寨哪里讲究这个,京城的七夕节我听说过但一直没见过,不知道这里的七夕是不是跟京城一样。”说着指向一处,眼中冒着好奇,“你看,那是在做什么?” 只见前方一株大树下,放着一座用线香搭起来的桥,大约有四五尺长,有人正将檀香包和一串串纸折的金黄色元宝锭堆放其上,还有人用红绿纸包之类的东西,在上面搭起一座精巧的香亭。香亭东西两侧各有对联一副:一联是“一年一度七夕会,依依难舍话别离”;另一联则是“云影当空两水平,箫笙何处玉人来”。红绿相间,金碧辉煌,远远看去一座香桥在烛光照耀下屹立着,煞是好看。 盛清欢解说道:“那是香桥,由传说中的鹊桥传说衍化而来。这一带的城镇每年七夕都会举行七夕香桥会,每当此时人们纷纷搭制香桥,白天将香桥搭好,入夜便祭祀,乞求福祥,然后将香桥焚化,象征着牛郎织女已走过香桥,欢喜相会。桥上堆放的檀香包和金元宝,是众人送上的祝愿和希望。” 庄笑笑啧啧称奇:“听起来很有意思。” 看到大家围在树下祭拜,她也挤了进去,随众人对着那座香桥规规矩矩地施礼祝拜。心内默念:牛郎织女若有灵,就保佑自己的姻缘早日修成正果吧,她都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了。 拜祭过后,香桥被点燃,人们的美好寄望随着缕缕青烟一起,徐徐升上夜空。 庄笑笑许好了愿望站起身,随着散开的人群往街边走去。盛清欢跟在后面,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缓步徐徐,一派悠然模样。前方的庄笑笑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突然朝他招手叫道:“快看,这边的小泥偶真有趣。” 他走过去一看,是半个巴掌大小,身穿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的小泥人,不禁一笑,说道:“这是磨喝乐,七夕节特有的小玩意。” 小贩见庄笑笑有兴趣,急忙招呼:“公子你瞧瞧,我家卖的磨喝乐可跟别家不一样。” 庄笑笑看来看去:“哪里不一样了,我看别家也有卖的,跟你家的差不多啊。” 小贩解释道:“不是我吹,我家的磨喝乐可是在姻缘庙里拜过的,买一个回去,姻缘水到渠成,夫妻和和睦睦,白首不分离。”七夕这天出来逛街的多半是未婚男女,心内所求也无非是姻缘,小贩打出这样的招牌无疑是投其所好。 生怕庄笑笑不信,他又接着说:“公子可别不信,我在这里卖磨喝乐有些年头了,城里私塾的李夫子四年前在我这买的磨喝乐,没过多久就成亲了,跟他媳妇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到现在都没红过脸。” “这么神奇?”庄笑笑心里一动买了两个,一个男童,一个女童,心里想着回去把男童送给黎安,女童自己留着,希望有一天能凑成一对放在一起。 盛清欢看她喜滋滋地将两个磨喝乐收好,墨玉眸子里依稀有波澜起伏,不用猜都知道她买下一对磨喝乐的用意是什么。只是谁都看得出来,黎安心思压根不在她身上,这番情意终究是要付诸东流水。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却是心思各异。 大约是看到七夕夜人多,小贩们抓准了商机,各式各样的玩意挤满了街道,庄笑笑许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热闹,十分开心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抢着看有什么便宜货可捡。 盛清欢看着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进重围,再挤出来时眼耳口鼻都几乎不在原位了。 女人就是女人,再大大咧咧古怪刁钻没半点温柔也还是有女人爱看热闹爱八卦爱占小便宜的天性,盛清欢无奈摇头。 嘴角那丝淡然笑意还没隐去,忽地腰带上一动,垂目一瞧,庄笑笑给他挂上了个雕花如意玉佩,他怔了怔,庄笑笑系好玉佩,满意地一打量,拍拍手笑着对他说:“原来这是从蓝田来的玉器商人,拖了玉器到这里来卖,这枚玉如意虽然色泽不够纯净,有杂质,可胜在雕工精巧,才三钱银子,倒是挺配你这身衣服,我好不容易抢来,你可不许说不要。”说着向他摊开掌心。 瓷白的肌肤在温暖灯火映照下犹如琥珀,清亮的眸子注视着他,鼻子因为笑着而微微翘起,下巴尖而不削,衬着一身男子装扮英气而俏皮。 并非人间绝色,偏生一眼便叫他长年无波的心湖涟漪阵阵,再难把持。 他犹自在为方才她给自己系上玉佩那一低首的温柔专注而微微出神。 庄笑笑面上生出一丝不满,摊开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别发呆啊,三钱银子,还没算拼杀进去的劳务费呢。” 好好的一幕暧昧画面,硬生生被煞了风景,亏他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不料对方原来一毛不拔,纯粹是为了满足买东西的*而投他以琼瑶…… 盛清欢眼底初初浮现的温柔神色一凝,无端涌起一股恼意,从怀里取出钱袋,说:“五钱银子,加上你怀里的磨喝乐男童。” “不行。”听到他要打她的磨喝乐的主意,庄笑笑立即摇头拒绝,那是她为黎安留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卖出。 “你喜欢自己去买,干嘛非要我的。” 盛清欢带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势:“我就是看上了你那一个。” 见庄笑笑捂着怀里的宝贝不放手,他转而取下脖子上的一枚紫玉髓:“用这个做交换如何?” 庄笑笑眼睛一亮,这玉佩一看就知道非凡品,换她那值不了几个钱的泥偶实在太值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怀疑:“为什么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换?” 盛清欢墨玉眸子微微一闪:“千金难买心头好,你那个磨喝乐合了我的眼缘,就这么简单。” 紫玉髓在眼前流转着潋滟光华,庄笑笑被勾得荡漾不已,转念一想,磨喝乐大不了她再买一个给黎安,眼前有便宜不占就太亏了,这么一想就乐淘淘地换了过来。心里不禁暗自偷笑,那雕花如意玉佩都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玉皮雕的,一钱银子就抢翻了天,那磨喝乐更是一钱银子都不到,却换了枚极品紫玉髓,这只狐狼今天也忒容易糊弄了吧。 正得意间,耳边听得盛清欢的声音:“这枚玉佩不许当不许卖不许弄丢不许随便送人,我随身之物从不与人,今日是例外……” 庄笑笑被一堆“不许”震住了,对着手中紫玉髓左瞧右瞧,这玩意到底多金贵,竟然这么多不许?不过既然东西到了她的手上,怎么处置他还能时时盯着不成,想到这里她嘿嘿一笑。 吃过了芝麻糕,荷叶团子,庄笑笑正饶有兴趣地看街边的走马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官兵出现在人群中,像是在搜寻什么,目光转过来看到她与盛清欢时,蓦地一愣,对着他们叫道:“好像就是这两人,快抓住他们。” 盛清欢低声说:“是冲我们来的。” 庄笑笑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盛清欢就抱着她一个转身,掠进了街边偏僻冷巷之中,身后立时传来数声“别跑”的喝令,还有“噌噌”拔刀声,这情况不跑才怪。盛清欢脚步未停,在墙头上几个起落越过数条街,将他们甩在了身后。 那队官兵急急忙忙越过人群追赶,为首的一个大声命令:“大小姐要的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四处搜搜,别让人跑了。” 周围的路人一听到这话,再看到他们身上的侍卫服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魏家大小姐又在抢人了,众人纷纷在心底叹气,真是造孽,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被看上,这七夕节怕是在劫难逃了。 远远甩开了那队官兵,庄笑笑眼里浮现疑惑之色:“宣定城不过一个小城,怎么还是有官兵追捕?难道肃王失踪的消息传到这里来了?” 见没人追上来,盛清欢停下步子,也有些不解:“四侍动作应该没这么快才是。” 庄笑笑想到一个问题:“先是真肃王失踪,现在是假肃王失踪,若是找不到我,你说王府里的那些人会不被牵连获罪?”记得当初真肃王失踪时,盛清欢就说若寻不回池钧,王府众人都难逃一死。 盛清欢摇了摇头:“放心,你此次是为皇上办差,在四侍眼皮子底下被刺客‘掳走’,要追究责任也会先追究她们,所以她们一定会四处搜寻,确认你是死是活后再作打算,不会那么快清理王府的。” 庄笑笑眉头一松:“那就好。”顿了下,又叫道,“哎呀不好,若官兵是冲我们来的,那就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黎安和花樱樱还在客栈,那他们……” “赶紧回去看看。” 就在两人往客栈赶去的途中,魏府大宅里,嗜美男如命的魏家大小姐正在接待贵客。 “你要我抓的人,我已经抓来了。”魏依依一身朱红锦绣裙,胸前衣带松散,露出金红色抹胸,作风豪迈地斜倚在美人榻上,丝毫不在意领口大敞惷光乍泄。 若单看五官,这魏大小姐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算得上出众,只可惜右脸上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破坏了她的美感,使得一张艳丽的脸看起来有些吓人。 此刻她就用这张吓人的脸望向珠帘外的客人,语带笑意:“难得瞧你一次,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那人顿了一下,揭开帘子转出来,朝美人榻上的女子抬起脸,一张皱巴巴的人皮面具在烛光下显露无遗。 魏依依啧了一声:“用这么难看的面具把自己那俊俏的脸蛋包裹起来,你也不嫌渗人。” 那人摸了摸自己皱巴巴的面皮,十分满意这种效果:“未免遇到熟人,这样最为保险。” 魏依依切了一声:“这种偏僻不起眼远离京城的地方,你能遇到什么熟人。”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紧张地朝地上望去,“等等,你叫我抓的这几人不会是从京城来的吧。” “放心,他们虽然来自京城,但是一点都不想跟官府扯上关系,不必担心帮我抓他们会打扰到你在此地强抢民男的逍遥快活日子。”面具人说着朝躺在地上的两人看去,“不是四个人吗?怎么只抓了两个?” 魏依依答道:“客栈里只有这两人,另外两个大概逛七夕去了,我已经让人去寻了。” 面具人将被迷晕的两人翻转过来,看到他们的脸立即摇了摇头:“不是我要的那个。” 见他径直往外走去,魏依依叫道:“你去哪?” 面具人头也不回:“另外那两个你的人恐怕搞不定,我还是亲自去寻。” “地上这两个你不要了?” “送你了。”声音传来的同时,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拿她抓的人送她?这算盘打得真好,魏依依哼了一声。 “小姐,这两人应该怎么处理?”身边的丫鬟问。 魏依依眼睛在黎安脸上滴溜溜一转:“女的扔出去,男的搬到我床上。” ********************************************************************* 情人节写古代的七夕,好应景啊有木有~~~两万更新到这里就结束了,整个人松了口气,希望亲们喜欢 为了避过刺客和官府搜捕,一行四人舍弃大路,尽挑小道走,城镇也不敢进,专朝山林荒地里钻,于是在野外露宿了数天之后,看到眼前的人流,心情自然是激动无以复加。 庄笑笑雀跃不已:“终于看到人烟了。” “行了这么久,也该甩掉那些人了,我们进城歇一歇吧。” 黎安舒了口气,这几天着实累得够呛。 四人走进城内,庄笑笑随手拉了一个路人问:“兄台打听一下,最近的客栈怎么走?” 那人指了一个方向,然后朝四人一打量,面色古怪地说:“外乡来的?进了客栈就别出来乱晃,当心被抢。” 庄笑笑奇怪:“我们几个一穷二白,哪有钱财给人抢。” 四人还是卖艺人那身行头,这样还会被抢就太没天理了。 那人好心解释:“不是会被抢钱,而是会被抢人。” “抢人?” “你们有所不知,咱们宣定城内有一霸,是魏家,魏家有一恶,是魏大小姐,魏大小姐有一个嗜好——爱美男,城中俊俏男子被她骚扰遍了之后,她就开始打过路人的主意,但凡过路此城的俊俏男子都会被抢入府中供其亵玩,腻味了才被放出来。” 黎安疑问:“过路人出了这等事,难道就不会上报官府吗?” “寻常男子出了这种事谁好意思报官?再说了这魏大小姐的亲爹就是宣定城守,跟谁报官去?” 原来如此,于是那些人只能吃哑巴亏了。 天下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 花樱樱扑哧一笑:“这魏大小姐跟肃王倒是同道中人。” 大概是假肃王当得久了,花樱樱这么一说,庄笑笑就有种心虚脸红之感,片刻才反应过来——肃王跟她有一文钱关系?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那人见他们都不以为意,急道:“你们可别不信,有不少过路人都中了招,我看你们几位小哥长得俊俏,八成会招魏大小姐来抢,这才提醒你们的。” 盛清欢谢道:“多谢兄台相告,我们会当心的。” 沿着指路方向很快就寻到客栈投宿,一路风尘仆仆,用过饭后四人就各自回房梳洗整装。 庄笑笑换掉身上的衣服,瞧着天色尚早,便独自出了客栈,凭着灵敏的嗅觉一路摸到了赌坊门口,听见里面传出的杂乱吆喝声,精神一震,抬起脚准备跨进去,肩膀蓦地被人按住,回头一看,是盛清欢。 “你、你怎么在这?”庄笑笑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惊慌。 “看到你独自出门不放心,所以跟来瞧瞧。”盛清欢抬头觑向赌坊的门匾,故意问道,“很想进去?” 被他那双水墨玉瞳一扫,庄笑笑心里有些打突,下意识就摇头:“其实也没有,我只是出来逛逛,纯属路过……” “那就好,虽说暂时摆脱了身后的追兵,但赌坊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盛清欢目光一转,随意地邀请,“正好我也出来转转,不如一起?” 庄笑笑呆愣地点了点头,有点不明白,原本悄悄溜来赌坊过把瘾的,怎么就变成跟他一起逛街了。等她接受了眼前巨大落差的时候,已经跟随盛清欢迈步走进了人流之中。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四处点起阑珊灯火,街上的人却不见减少,反而越发热闹。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笑语声,庄笑笑不免奇怪:“大晚上的怎么这么多人?” 盛清欢不经意地说:“今日是七夕,自然比寻常夜里热闹些。” “啊,七夕?”连日赶路,她早就忘了七夕这回事,这时瞅着来来去去的人手里拎着的花灯,恍然大悟,“我说这气氛怎么不大对劲呢。” 走在大街上的多是些年轻男女,有的是姐妹一群,嘻嘻哈哈,有的是携着情郎,欲语还休,每个人脸上无不挂着欢欣愉悦的笑意。 庄笑笑好奇地四处张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盛清欢不由问:“你之前的七夕是怎样过的?” “伏龙山寨哪里讲究这个,京城的七夕节我听说过但一直没见过,不知道这里的七夕是不是跟京城一样。”说着指向一处,眼中冒着好奇,“你看,那是在做什么?” 只见前方一株大树下,放着一座用线香搭起来的桥,大约有四五尺长,有人正将檀香包和一串串纸折的金黄色元宝锭堆放其上,还有人用红绿纸包之类的东西,在上面搭起一座精巧的香亭。香亭东西两侧各有对联一副:一联是“一年一度七夕会,依依难舍话别离”;另一联则是“云影当空两水平,箫笙何处玉人来”。红绿相间,金碧辉煌,远远看去一座香桥在烛光照耀下屹立着,煞是好看。 盛清欢解说道:“那是香桥,由传说中的鹊桥传说衍化而来。这一带的城镇每年七夕都会举行七夕香桥会,每当此时人们纷纷搭制香桥,白天将香桥搭好,入夜便祭祀,乞求福祥,然后将香桥焚化,象征着牛郎织女已走过香桥,欢喜相会。桥上堆放的檀香包和金元宝,是众人送上的祝愿和希望。” 庄笑笑啧啧称奇:“听起来很有意思。” 看到大家围在树下祭拜,她也挤了进去,随众人对着那座香桥规规矩矩地施礼祝拜。心内默念:牛郎织女若有灵,就保佑自己的姻缘早日修成正果吧,她都心心念念这么多年了。 拜祭过后,香桥被点燃,人们的美好寄望随着缕缕青烟一起,徐徐升上夜空。 庄笑笑许好了愿望站起身,随着散开的人群往街边走去。盛清欢跟在后面,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缓步徐徐,一派悠然模样。前方的庄笑笑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突然朝他招手叫道:“快看,这边的小泥偶真有趣。” 他走过去一看,是半个巴掌大小,身穿荷叶半臂衣裙,手持荷叶的小泥人,不禁一笑,说道:“这是磨喝乐,七夕节特有的小玩意。” 小贩见庄笑笑有兴趣,急忙招呼:“公子你瞧瞧,我家卖的磨喝乐可跟别家不一样。” 庄笑笑看来看去:“哪里不一样了,我看别家也有卖的,跟你家的差不多啊。” 小贩解释道:“不是我吹,我家的磨喝乐可是在姻缘庙里拜过的,买一个回去,姻缘水到渠成,夫妻和和睦睦,白首不分离。”七夕这天出来逛街的多半是未婚男女,心内所求也无非是姻缘,小贩打出这样的招牌无疑是投其所好。 生怕庄笑笑不信,他又接着说:“公子可别不信,我在这里卖磨喝乐有些年头了,城里私塾的李夫子四年前在我这买的磨喝乐,没过多久就成亲了,跟他媳妇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到现在都没红过脸。” “这么神奇?”庄笑笑心里一动买了两个,一个男童,一个女童,心里想着回去把男童送给黎安,女童自己留着,希望有一天能凑成一对放在一起。 盛清欢看她喜滋滋地将两个磨喝乐收好,墨玉眸子里依稀有波澜起伏,不用猜都知道她买下一对磨喝乐的用意是什么。只是谁都看得出来,黎安心思压根不在她身上,这番情意终究是要付诸东流水。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却是心思各异。 大约是看到七夕夜人多,小贩们抓准了商机,各式各样的玩意挤满了街道,庄笑笑许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热闹,十分开心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抢着看有什么便宜货可捡。 盛清欢看着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挤进重围,再挤出来时眼耳口鼻都几乎不在原位了。 女人就是女人,再大大咧咧古怪刁钻没半点温柔也还是有女人爱看热闹爱八卦爱占小便宜的天性,盛清欢无奈摇头。 嘴角那丝淡然笑意还没隐去,忽地腰带上一动,垂目一瞧,庄笑笑给他挂上了个雕花如意玉佩,他怔了怔,庄笑笑系好玉佩,满意地一打量,拍拍手笑着对他说:“原来这是从蓝田来的玉器商人,拖了玉器到这里来卖,这枚玉如意虽然色泽不够纯净,有杂质,可胜在雕工精巧,才三钱银子,倒是挺配你这身衣服,我好不容易抢来,你可不许说不要。”说着向他摊开掌心。 瓷白的肌肤在温暖灯火映照下犹如琥珀,清亮的眸子注视着他,鼻子因为笑着而微微翘起,下巴尖而不削,衬着一身男子装扮英气而俏皮。 并非人间绝色,偏生一眼便叫他长年无波的心湖涟漪阵阵,再难把持。 他犹自在为方才她给自己系上玉佩那一低首的温柔专注而微微出神。 庄笑笑面上生出一丝不满,摊开的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别发呆啊,三钱银子,还没算拼杀进去的劳务费呢。” 好好的一幕暧昧画面,硬生生被煞了风景,亏他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不料对方原来一毛不拔,纯粹是为了满足买东西的*而投他以琼瑶…… 盛清欢眼底初初浮现的温柔神色一凝,无端涌起一股恼意,从怀里取出钱袋,说:“五钱银子,加上你怀里的磨喝乐男童。” “不行。”听到他要打她的磨喝乐的主意,庄笑笑立即摇头拒绝,那是她为黎安留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卖出。 “你喜欢自己去买,干嘛非要我的。” 盛清欢带了几分势在必得的气势:“我就是看上了你那一个。” 见庄笑笑捂着怀里的宝贝不放手,他转而取下脖子上的一枚紫玉髓:“用这个做交换如何?” 庄笑笑眼睛一亮,这玉佩一看就知道非凡品,换她那值不了几个钱的泥偶实在太值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怀疑:“为什么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换?” 盛清欢墨玉眸子微微一闪:“千金难买心头好,你那个磨喝乐合了我的眼缘,就这么简单。” 紫玉髓在眼前流转着潋滟光华,庄笑笑被勾得荡漾不已,转念一想,磨喝乐大不了她再买一个给黎安,眼前有便宜不占就太亏了,这么一想就乐淘淘地换了过来。心里不禁暗自偷笑,那雕花如意玉佩都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玉皮雕的,一钱银子就抢翻了天,那磨喝乐更是一钱银子都不到,却换了枚极品紫玉髓,这只狐狼今天也忒容易糊弄了吧。 正得意间,耳边听得盛清欢的声音:“这枚玉佩不许当不许卖不许弄丢不许随便送人,我随身之物从不与人,今日是例外……” 庄笑笑被一堆“不许”震住了,对着手中紫玉髓左瞧右瞧,这玩意到底多金贵,竟然这么多不许?不过既然东西到了她的手上,怎么处置他还能时时盯着不成,想到这里她嘿嘿一笑。 吃过了芝麻糕,荷叶团子,庄笑笑正饶有兴趣地看街边的走马灯,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循声望去,只见一队官兵出现在人群中,像是在搜寻什么,目光转过来看到她与盛清欢时,蓦地一愣,对着他们叫道:“好像就是这两人,快抓住他们。” 盛清欢低声说:“是冲我们来的。” 庄笑笑一愣,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盛清欢就抱着她一个转身,掠进了街边偏僻冷巷之中,身后立时传来数声“别跑”的喝令,还有“噌噌”拔刀声,这情况不跑才怪。盛清欢脚步未停,在墙头上几个起落越过数条街,将他们甩在了身后。 那队官兵急急忙忙越过人群追赶,为首的一个大声命令:“大小姐要的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四处搜搜,别让人跑了。” 周围的路人一听到这话,再看到他们身上的侍卫服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魏家大小姐又在抢人了,众人纷纷在心底叹气,真是造孽,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被看上,这七夕节怕是在劫难逃了。 远远甩开了那队官兵,庄笑笑眼里浮现疑惑之色:“宣定城不过一个小城,怎么还是有官兵追捕?难道肃王失踪的消息传到这里来了?” 见没人追上来,盛清欢停下步子,也有些不解:“四侍动作应该没这么快才是。” 庄笑笑想到一个问题:“先是真肃王失踪,现在是假肃王失踪,若是找不到我,你说王府里的那些人会不被牵连获罪?”记得当初真肃王失踪时,盛清欢就说若寻不回池钧,王府众人都难逃一死。 盛清欢摇了摇头:“放心,你此次是为皇上办差,在四侍眼皮子底下被刺客‘掳走’,要追究责任也会先追究她们,所以她们一定会四处搜寻,确认你是死是活后再作打算,不会那么快清理王府的。” 庄笑笑眉头一松:“那就好。”顿了下,又叫道,“哎呀不好,若官兵是冲我们来的,那就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黎安和花樱樱还在客栈,那他们……” “赶紧回去看看。” 就在两人往客栈赶去的途中,魏府大宅里,嗜美男如命的魏家大小姐正在接待贵客。 “你要我抓的人,我已经抓来了。”魏依依一身朱红锦绣裙,胸前衣带松散,露出金红色抹胸,作风豪迈地斜倚在美人榻上,丝毫不在意领口大敞惷光乍泄。 若单看五官,这魏大小姐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算得上出众,只可惜右脸上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胎记破坏了她的美感,使得一张艳丽的脸看起来有些吓人。 此刻她就用这张吓人的脸望向珠帘外的客人,语带笑意:“难得瞧你一次,站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那人顿了一下,揭开帘子转出来,朝美人榻上的女子抬起脸,一张皱巴巴的人皮面具在烛光下显露无遗。 魏依依啧了一声:“用这么难看的面具把自己那俊俏的脸蛋包裹起来,你也不嫌渗人。” 那人摸了摸自己皱巴巴的面皮,十分满意这种效果:“未免遇到熟人,这样最为保险。” 魏依依切了一声:“这种偏僻不起眼远离京城的地方,你能遇到什么熟人。”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紧张地朝地上望去,“等等,你叫我抓的这几人不会是从京城来的吧。” “放心,他们虽然来自京城,但是一点都不想跟官府扯上关系,不必担心帮我抓他们会打扰到你在此地强抢民男的逍遥快活日子。”面具人说着朝躺在地上的两人看去,“不是四个人吗?怎么只抓了两个?” 魏依依答道:“客栈里只有这两人,另外两个大概逛七夕去了,我已经让人去寻了。” 面具人将被迷晕的两人翻转过来,看到他们的脸立即摇了摇头:“不是我要的那个。” 见他径直往外走去,魏依依叫道:“你去哪?” 面具人头也不回:“另外那两个你的人恐怕搞不定,我还是亲自去寻。” “地上这两个你不要了?” “送你了。”声音传来的同时,人已经走得没影了。 拿她抓的人送她?这算盘打得真好,魏依依哼了一声。 “小姐,这两人应该怎么处理?”身边的丫鬟问。 魏依依眼睛在黎安脸上滴溜溜一转:“女的扔出去,男的搬到我床上。” ********************************************************************* 情人节写古代的七夕,好应景啊有木有~~~两万更新到这里就结束了,整个人松了口气,希望亲们喜欢 赌王有难,快来护驾2 王爷贵性,赌王有难,快来护驾2 魏依依眼睛在黎安脸上滴溜溜一转:“女的扔出去,男的搬到我床上。ai悫鹉琻” 丫鬟心知自家小姐的好色毛病又犯了,识趣地叫人将花樱樱抬了出去,关上门留下魏依依和昏迷不醒的黎安。 将人都清理干净了,魏依依望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一笑,想到今晚可以搂着俊男睡个好觉,心头就美滋滋地冒泡。 就在魏依依爬上床的一刻,她的脖子立即被原本应该昏睡不醒的黎安掐在了手里。 “啊,你……”寻常人中了迷醉散没有四个时辰绝对醒不过来,这男人怎么醒得这么快? 魏依依到底是魏依依,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慌乱仅是片刻,就镇定下来:“捏这么紧,你的手不累么?要不要我替你按摩按摩?放心,我的手法保管你满意……”说着两根指头跳舞般挪到了黎安的手背上,谁知他不仅没有松开反而一用力—— “哎呀!!痛痛痛……”魏依依呼吸不畅,脸憋得通红。 “你是什么人?为何抓我们?”这迷醉散确实厉害,他醒来的时候浑身无力,觉察到房间里那面具人功夫不弱,便没有妄动,继续装晕,直到那人离去,自己也恢复了些体力才敢行动。 “你掐这么紧,我怎么说……” 黎安这才稍稍放松了力道,魏依依忽然甜甜一笑,说道:“就算要审问我,你也得先把衣服穿好才是啊?”说话的时候,手已掠到了他的胸前,指尖翻动,竟变戏法似的将他身上的衣服给解了开来。 两人皆低头望去,古铜色的胸肌半敞半掩地呈现在眼前,衣衫凌乱间,说不出的狂野诱人。果真是人间极品,魏依依差点控制不住恶扑了上去。 黎安尚未来得及恼羞成怒,魏依依玉手一挥,迷醉散再次挥发,黎安扑通一声倒在床上。 可怜的黎安,论无耻他怎么比得过善解人衣的魏大小姐。 魏依依扬眉一笑,正欲伸手在他胸肌上摸一把,突然从外面传来砰地一声巨响,整间屋子一震,屋外的丫头吓得惊声尖叫。 “把里面的人交出来,不然我将这里拆了!”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侍卫的呵斥:“放肆!这里也是你撒野的地方……”然而很快这声音就变成了痛嚎。 魏依依正想破口大骂,就看到房门砰地被砸开,一只石凳朝自己飞来。 她一惊,伸手接住石凳,朝门口看去,骂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袭姑奶奶我!” 嘴上虽悍,但当她看到自家院子里的石桌此刻被砸得歪倒在地,丫环蹲在地上满目惊恐,侍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装尸体,而不远处的女人虎视眈眈看着自己时,魏依依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今天的运气未免太坏了点吧,明明中了迷醉散,一个两个怎么都醒得这么快? 花樱樱收拾掉最后一个侍卫,朝房间里望去,正好瞥见黎安衣衫不整地被扔在床上,顿时美眸里腾腾直冒火星:“我也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我的人!” 魏依依瞧着眼前这个千娇百媚,即便怒火中烧也魅惑无比的女人,正好是她平生最厌恶的狐媚型,顿时一声冷哼:“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只骚狐狸,怪不得大老远就闻到一股狐臭味。”说着还嫌弃地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花樱樱眼里火星瞬间升级成熊熊大火,一字一句:“你、找、死!” 那边厢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盛清欢和庄笑笑也没闲着,两人回到客栈,发现一切如常,四处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可是黎安跟花樱樱却不知所踪。 “奇怪,他们去哪了?难道也出门逛去了?” 盛清欢看向桌边碎掉的茶杯和倾倒的椅子,摇了摇头:“若是出门的话,不会仓促得摔了茶杯,绊倒了椅子,我想他们是被人带走了。” 庄笑笑四处看了看:“可是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花樱樱就算了,我师兄功夫不弱,没有任何反抗地被人带走不大可能。” “有可能,如果被人用药迷晕,再好的功夫也无济于事。”盛清欢摸了摸茶杯的温度,“水都凉透了,他们被带走已经有好一阵子了。” 庄笑笑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人呢?如果是官兵寻到我们,应该不会用迷 药吧。” 盛清欢分析:“会用迷 药,这说明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庄笑笑更加想不通了:“那为什么抓我们?” 话音刚落,盛清欢伸手把庄笑笑往怀里一拽,庄笑笑撞得一个趔趄,捂住鼻子哀嚎:“你是不是跟我鼻子有仇啊!” 然而下一刻她就叫不出来了,窗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而刚刚她站立的地方也多了一枚银针。 那人朝盛清欢夸了一句:“身手不错。” 迎着月光,庄笑笑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皱巴巴的人皮面具。 “是你。”她记起来,正是在祥云客栈遇到的那个抢人的怪人。 “既然记得我,就跟我走吧。”那人摇着手里的扇子,对她一笑。 庄笑笑扯了扯嘴角:“鬼知道你跟那天的刺客是不是一伙的。”这种哄骗手法,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面具人无辜地一摊手:“你冤枉死我了,那天我的随从扔的迷烟可放倒了不少刺客,若非这样你们没准还被追得满街跑,哪里有闲情逸致逛七夕。” “那你紧追着我们不放是为了什么?” 面具人回答得理所当然:“不是说了吗,要你这个人啊。” 庄笑笑转过头看盛清欢:“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盛清欢十分上道地接了一句:“我看是。” 见两人默契地一问一答,那人别有意味地一笑:“小丫头的心思转的可真快,不久前还心心念念那个榆木呆子,现在就转而琵琶别抱了。” 庄笑笑心里一惊:“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一直以男装示人,他看出她是女子不说,怎么还知道她对黎安的心思? 盛清欢眼睛也眯了起来,杀气一闪而过。 “动杀机了?”面具人不怕死地一笑,“甚合我意。”一拍扇子,合身扑了过来。 强大的威压下,庄笑笑急忙退至一边,将场地让给两人过招。 盛清欢袖袍一扬,紫色剑芒出鞘,哐当一声,架住了面具人的扇子。 庄笑笑看得咋舌,那扇子瞧着不起眼,原来是件厉害的武器,跟盛清欢那把一看就知道有来历的剑比起来也不显弱势。 为避免被误伤,庄笑笑缩在屏风后面观战,只见两道身影纵横交错,因为动作太快而产生重重虚影,耳边尽是兵器金铁交接撞击出的尖锐轰鸣声。 庄笑笑捂住耳朵看得眼花缭乱,看来看去她只得出一个结论——她爹说得果然没错,她的武功练了跟没练其实差不多,也就能对付街头地痞流氓,遇上真高手那妥妥是送人头。 两高手过招,震得房顶晃动,粉尘簌簌而落,庄笑笑抹了把脸上的灰,担心再打下去房子要被拆掉的时候,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盛清欢手臂怪异的一颤,被面具人逼得退了一步。 庄笑笑顺着方向看过去,依稀看见他右臂上吊着一只小指粗细的赤红色蝎子。 面具人嘿嘿一笑:“硬拼武功我可拼不过你,只好用些别的办法了。” 盛清欢手中剑一挥,将臂上咬住不放的蝎子砍成两截扔在地上,目光如冰:“你什么时候放的毒蝎?” 面具人很有几分得意:“我知道我一出现你就会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若放毒你一定不会中招,所以在你们进房间前我就将赤火蝎藏了进来,刚才你光顾着跟我过招,自然没有余力顾忌身后,它就是那个时候爬到你身上的。” 这种蝎子很小,又是在晚上,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盛清欢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敌人吸引过去,哪里提防到对方耍阴招。 “赤火蝎?”盛清欢冷笑一声,“你是唐门的人。” 面具人懒懒一笑:“你若非要这么认为,并且跑去唐门寻仇的话,我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盛清欢点头:“看来即便不是,也跟唐门脱不了关系了。” 面具人无所谓的摊手:“虽然我不想跟唐门扯上关系,但是不妨碍你这么认为,那丫头我带走了。”说着越过他往躲在屏风后的庄笑笑走去。 盛清欢将剑一横,拦住他的去路。 面具人斜眼瞧他:“还想拦我?你是真不把我的赤火蝎放在眼里啊。” 盛清欢冷笑:“凭一只蝎子就想要我的命?” 面具人这时有几分佩服了:“若我没注意你此时额上的冷汗,我还真被你唬到了,强撑到这个程度,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说完手指如电,飞快往他周身点去,盛清欢勉励抵抗,然而体内毒气运行,力不从心,到底被他点到几处重穴,顿时毒气加速运行,他再支撑不住,胸口气血翻涌,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庄笑笑一直躲在屏风之后,在她看来,这只狐狼满腹算计,什么人在他面前都讨不了便宜,她才不相信他会轻易中招,所以即便得知他中了那什么赤火蝎的毒她也没怎么紧张,甚至心怀疑虑,没准是骗人的呢,还等他打跑了那莫名其妙的人带她去寻黎安,直到此时看见盛清欢倒下去她才惊觉——真被放倒了?急忙从屏风后跑出来察看情况,见他气息紊乱,面上浮现诡异的潮红。 “姓盛的,你别吓我。”伸手推了推他,触到的却是异于常人的高温。 庄笑笑一时不敢置信,望向地上已经断成两截的毒蝎:“这赤火蝎究竟是什么玩意?” “要人命的玩意。”面具人答道,然后望了不省人事的盛清欢一眼,“不过能不能要他的命,就说不准了。”言下之意他不是人。 庄笑笑对着中毒的盛清欢束手无策,心里又急又慌:“你有解药对不对,要怎样才可以救他?” 对方一甩袖子:“笑话,毒是我下的,救了他我不白折腾了,你觉得我像是吃饱了撑着的人吗?再说这一只赤火蝎花费我多少心血,他一剑就砍死了,我没同他计较就不错了,还指望我救他?” 庄笑笑冷静下来,望向那张人皮面具:“你也是冲着藏宝图来的?若是,你就一定不能让他死了,藏宝图的秘密只有他知道。” 对方却瞧着她笑了起来:“这理由找得真不错,我要是为了那宝藏而来,还真得费心思将他救活了。” 庄笑笑心底一凉,越发没底:“你的目的不是藏宝图?那是为了什么?” 那人答得毫不含糊:“自然是你啊。” 不带这么玩儿人的,庄笑笑正要发怒,那人伸手将她嘴巴一捂,悄声说:“有人来了,赶紧走。”说完拉着她出房间,庄笑笑扭头看向晕迷的盛清欢,死命挣扎。 “真不听话,非得让我采取暴力手段。”面具人嘀咕了一声,一手将她劈晕,抗在肩上从窗户跳了出去。 ****************************************************************** 四喜赶来马车接应自家主人的时候,就看到他肩上扛着什么飞快钻进车内,吩咐道:“快,赶紧出城。” 四喜一边驱着马车前往城门方向疾驰,一边好奇地问:“公子,你不跟魏家大小姐告个别吗?亏她还给你一个可以连夜叫开城门的牌子。” 面具人将庄笑笑扔进马车,转头赏了个板栗给小跟班:“傻孩子,她现在搂着美男风流快活,扰人惷梦可是大罪。” 四喜委屈地扁扁嘴:“我哪里傻了,只是觉得她为了瞧你一眼就帮你这么大的忙,你却还戴着个丑面具见她,实在有些不厚道。” 面具人靠在马车上舒了口气:“还说不傻,那个女色狼色令智昏,为了男色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你家公子我这等洁身自好的大好青年自然要躲远点。” 四喜扑哧一笑:“洁身自好……洁身自好还会跑去给人当男宠争宠,一当还两年……” 话没说完就从车内扔出来一只鞋,砸在四喜的脑袋上,他伸手接过来一看,面色有些古怪:“公子,我居然一直没发现,你有穿增高鞋的癖好。” 车内传出一句嘟嚷:“哦,那个不是我的。”然后一只手伸出来,将那只增高鞋捞了回去。 “公子,随便扒人家姑娘的鞋不是洁身自好的男青年会做的事。” “四喜,你除了吐槽自家主子你还会做点别的吗?” “会,我会驾车。” “……” ************************************************************************ 庄笑笑做了个梦,她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个爷们,被关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笼子里,身边是一堆外表貌美如花内心却如豺狼虎豹一样的男人。其中一个长着双深不可测的墨玉瞳,尽管她时时提防,还是一不小心就被吃得死死的,她在一群豺狼环伺中胆战心惊,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逃出来,谁知道又遇上一只口吐人言的花孔雀,说要将她抓回去剥光洗净炖成十全大补汤进补,她吓得惊坐而起,大叫:“我不是唐僧——” 然后梦就醒了—— 庄笑笑睁着大眼看向头顶微微晃荡的床帐,疑惑这是哪里? 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晃荡的不是床帐,而是整个房间——这是在船上? “呀,你醒了?”身边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庄笑笑抬头一看,是一张有些眼熟的少年脸。 “你是……”刚睡醒的脑子有些迷糊,脑袋里面尚残留梦中的惊恐,就听见那少年冲外面响亮地叫道—— “公子,公子,唐僧肉醒了。” 庄笑笑觉得哪里不对劲:“唐僧肉?” 那少年朝她可爱地一笑:“这么多人抢来抢去,可不就是唐僧肉?” 庄笑笑浑身一阵恶寒——难道噩梦成真了? “叫这么大声,耳朵都要被你刺破了。”少年口中的“公子”一边掏着耳朵,一边推门晃进来。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具,庄笑笑蓦地明白这少年是谁了——又是这对主仆。 “醒了就醒了呗。”面具人打着哈欠,倚着门框伸个懒腰,姿态竟是别具风情,“茫茫大江之上,反正她也跑不了。” “江上?”庄笑笑一惊,急忙跳下床,冲到门外一看,视野所及之处一片粼粼水光,波浪翻涌。 庄笑笑整个人呆住。 无视她的痴呆状,面具人站在她身旁,一只胳膊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赏美景的闲适语气:“怎么样,风景是不是很壮阔?” 庄笑笑回过神,望向他那张皱巴巴的脸:“我要下船。” 对方转过头来,一副我又没有拦着你的样子:“那你下啊。” 那少年好心地替她注释:“公子说你要是不怕淹死尽管下去好了,正好给龙王爷当媳妇儿去。” 庄笑笑被噎得一滞——作为一个小厮,这孩子是不是活泼过头了? “大侠,你既然不是为了那什么宝藏,那你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一穷二白的啥也没有啊。” 尽管隔着面具,庄笑笑还是感觉到他脸上那笑米米的模样:“因为你有趣啊,本公子身边缺一个逗趣解闷的人,所以就将你抢回来了。” 庄笑笑瞥向旁边看戏的少年,论有趣她连那小厮的一半都赶不上好吧,她到底哪里让他有这种错觉了? “大侠,你身边都有那么一位风趣幽默的可人儿了,哪里还需要我这样蠢笨拙舌的货色?” 那少年闻言哈哈大笑:“公子,她还真老实。” 那面具人丝毫不以为意:“本公子就喜欢你这股蠢笨劲儿,看着格外有趣。”说着转头朝少年说,“四喜学着点,本公子身边就缺这种老实巴交的忠仆。” 四喜哭丧着脸叫苦:“公子这有难度啊,这呆头呆脑的样子我哪学得会。” “多跟在她身边转转,沾染些傻气不就学会了。” 庄笑笑看这主仆二人一搭一唱,将她一顿消遣,心里郁闷不已,偏偏还不能发作。惹急了他,她到哪给盛清欢找解毒药去? “大侠你行行好,我两位朋友生死下落不明,还有一位中了你的毒,我得回去找他们,就算不给我解药,你好歹让船靠个岸,让我上去想办法啊。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三条人命哪能放手不管……你看这救人如救火,可耽误不得啊。” 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面具人懒洋洋地瞧着她,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意味:“你要操心的事还真多。” 庄笑笑义薄云天状:“朋友有难,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哦,盛清欢也是你的朋友?” 这句充满了疑问的话语让庄笑笑一愣,得知他中毒,她首先想到的不是总算摆脱这只狐狼了,而是担忧他的安危。好像这一路上,她确实将他当成自己的朋友对待了,即便明知道他目的不单纯,会将他们一行人卷入祸患之中,这个时候仍旧无法不顾他的死活。 迟疑片刻,庄笑笑说道:“他……他也算我的朋友吧,这一路上大家都是伙伴,旅途之中哪能不管伙伴呢。” “即便他最后可能会害你和你在乎的人?” 庄笑笑反驳道:“你也说了是可能啊,不是一定就会发生,为了一件尚未发生的事而不去救他的话,我会于心不安的。万一最后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怎么办?那不是后悔都来不及了?想来想去,我觉得与其后悔没有去做一件事,还不如去后悔做了一件事。” 面具人望着她有些忡怔:“说你傻,你还真傻。” 庄笑笑也不生气:“傻就傻吧,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 面具人摇头失笑。 见他笑了起来,庄笑笑心里一喜:“你是答应让船靠岸了?” 面具人立马又将语调和声音板了回来:“我何时说过这话了?” 庄笑笑气结,敢情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通长篇大论全都白讲了? 过了片刻,那人又说:“这样吧,看在你这么努力说服我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庄笑笑一听有戏,立马来了精神。 “你若能在天黑之前让我笑三次,我就让船靠岸。” 庄笑笑一听,这还不简单,她讲几个笑话不就行了?于是立马答应下来,可是她忘了一件事,伏龙山寨上的冷笑话大王这个外号可不是虚传的,她的笑话至今没能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真心笑出来。 赌王有难,快来护驾3 王爷贵性,赌王有难,快来护驾3 就在庄笑笑绞尽脑汁准备卖弄她的冷笑话的时候,有人正为搜寻她的下落忙得焦头烂额。ai悫鹉琻 花樱樱带着最新收集的消息走进房间,就看到盛清欢从床上下来,往窗边走去。 “你身体被毒素侵蚀得很厉害,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不好好休息怎么又乱动。” 许久没见到他受伤,那天带着黎安从魏府大宅撤回客栈就看到他中毒昏迷,倒是让她意外之余不禁唏嘘。 盛清欢脸色透着虚弱的青白,唇边掠起一个苦笑:“这赤火蝎毒当真霸道,我小瞧唐门了。” 花樱樱叹了口气:“这毒约莫只有唐门能解,现在再怎么治,也是治标不治本,麻烦的是,这毒一日不解,你的功夫就一日无法恢复。” 盛清欢动了动手腕:“也不是完全不能动武,至少还剩下三成的功力。” 花樱樱拧着好看的柳叶细眉,不无担忧:“若再遇上一个像面具人那样身手的敌人,这三成功力哪里够看的。” 盛清欢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解毒的事先放一放,庄笑笑的下落查到了吗?” 花樱樱摇了摇头:“四处查遍了,都没有消息。” 盛清欢眉头皱起,因为他中毒的关系,他们三人并没有马上离开宣定城,也不敢再在客栈待下去,而是寻了偏僻郊区的一家农户躲藏起来,户主收了他们的钱,很是开心地搬到别处,将空房子借给他们暂住。他卧床休养的时候,花樱樱和黎安轮流出去打探消息,却是一无所获。 “对了,我让你寻的宣定城四周的地形图你寻来了吗?” “倒是寻到了,你瞧瞧。”花樱樱将手中的羊皮卷放在桌上展开。 盛清欢低头看去,图上山川地形倒是标注得十分齐全,点了点头:“不错,是我要的。” 花樱樱有些不解:“你要这个做什么?” “既然寻不到消息,只有通过其他方式来推断掳走庄笑笑的人走的是哪条线路了,假设我是对方,在这样的地形下会如何考虑。” 盛清欢凝眉沉思,指尖在地图上缓缓滑过,将不可能的路线一一摒除,最后停在标注着“湘平江”三个字的地方。 “水路四通八达,若是要避开追兵的话,走水路是最好的选择,茫茫江面上,视线一览无余,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防止犯人设法逃脱,真是个好主意。” 花樱樱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人多半是带着庄笑笑走水路了?这就难怪我们查不到了,赶路的话走水路太慢,寻常人哪里会想到。” “不是多半,我敢肯定,那人一定是选择走湘平江了。”盛清欢眼睛凝在地图上,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带着一个时刻想逃跑的犯人,他一定不会选择人多杂乱的货船,应该会自己包下一艘小型客船,我们往这个方向找,一定会有线索。” 花樱樱顿时了悟,佩服不已:“我明白了,我这就和黎安去码头打探消息,希望赶得上。” 盛清欢目中浮现忧色,叮嘱道:“越快越好,若是让他带着庄笑笑进入蜀中回到唐门,我们就再难将人弄出来了。” ********************************************************************* 庄笑笑现在无比的忧伤,她都把肚子里的笑话掏空了,那面具人却一次也没有笑出来。倒是他身边那个名叫四喜的小厮笑得前仰后合,几欲撒手人寰。 庄笑笑被他主子打击得一蹶不振,就跑到他身边寻求安慰。 “你也觉得我说的笑话很好笑对吧对吧,为什么你家公子就是笑不出来呢?他的笑点是不是在很奇怪的地方?” 四喜笑得眼泪汪汪,半晌才缓过气来:“我不是被你的笑话逗笑,我是被你逗笑的,哎呦,你也太逗了。” 怎样才能让麻雀安静下来? 压一下,因为鸦雀无声嘛。 人的祖先是谁? 是花生,因为花生仁。 蚂蚁从泰山上摔下来后是怎么死的? 饿死的,因为太轻,所以飘下来要很久。 有两人掉到陷阱里面,死的人叫死人,活的人叫什么? 叫救命啦! …… 诸如此类冷到没边的笑话她可以有滋有味地说上一大箩筐,这样的人才哪里去找? 庄笑笑不明所以,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四喜再次被她那又呆又傻的二愣样给逗笑了,捂着肚子朝自家主子说:“公子,这人越瞧越有意思,把她抢过来实在太明智了。” 面具人倚着船边扶栏,对着眼前浩淼烟波一口一口浅酌小酒,闻言转过头懒懒瞥了她一眼,露在面具外的浅绯色唇微微翘起,略带怜悯地说:“呆傻成这样没被人坑死,也算是奇迹了。” 看到庄笑笑泄气地耷拉着脑袋,面具人似乎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一手支着下巴,说道:“真想让我笑,就跳个舞看看。” 庄笑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会。” “那唱个小曲也行。” 还是摇头。 面具人奇怪了:“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干脆说说你会的吧。” 庄笑笑眨了眨眼,急忙卖力地说:“我会赌博,只要是赌戏,六博、双陆、牌九、骰子……就没有我不会的。” 主仆两人皆愕然。 四喜惊叹:“我说你是不是女人啊,怎么尽会些不着调的东西。” 庄笑笑委屈道:“从小到大我身边就没几个女人,我怎么知道女人应该会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四喜看向她的目光带有几分同情,“怪不得我初看你的时候以为你是个男人,要不是公子确认过,我还不相信,话说回来,再这样下去你怎么嫁得出去啊。” 被戳中伤心事,庄笑笑一怒:“不劳你个小屁孩操心!” 四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我不是小屁孩,我都十五岁了!” “十五岁?”庄笑笑有些怀疑,比划了一下他的个头,“我十四岁的时候都比你高了。” 四喜怒瞪:“我以后还会长的。” 庄笑笑看向他的目光带了几分同情:“我明白我明白,即便现实很无奈,到底还是要怀着梦想,即便再遥不可及,也是一线希望,你不用解释,我懂的。” 四喜脸都黑了。 看着两人孩子气的在眼前吵吵闹闹,面具人唇边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 “咦——”庄笑笑猛地叫了起来,引得主仆二人侧目而视。 “你刚才笑了笑了!!!”庄笑笑激动得无以复加,她刚才做了什么怎么就让他笑了出来?明明讲了一天的笑话他都无动于衷。 面具人嘴角再度绷成直线,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懒洋洋地说:“有吗?你看错了吧。” “我哪有看错,你刚才明明笑了。”庄笑笑扯着四喜问,“你也看见了对吧对吧?” 对于她这病急乱投医的行为,四喜扯了扯嘴角:“你看错了,他刚才明明就没有笑过。” 见他们俩一副笃定的样子,庄笑笑有些怀疑地挠了挠耳朵,难道她眼睛真的出了问题?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面具人好心提醒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天黑了,不想放弃的话,可要抓紧时间啊。” 庄笑笑立即惊醒,忙不迭地问:“你平日里到底喜欢些什么啊,看我这么辛苦都没逗笑你的份上,给点提示吧。”既然讲笑话彻底失败,干脆从他的兴趣爱好下手。 那人状似头疼地支着下巴:“我喜欢腰肢柔软的美貌舞姬,歌声动听的优伶伎人,你哪一样能做到?” 庄笑笑磕磕巴巴地问:“就没有难度小一点的?” “我想想。”他作势艰难地思考,猛地一拍巴掌,“想到了!” 庄笑笑一脸期待:“是什么?” “酒,你若是陪我喝酒喝得高兴了,没准我就笑出来了。” 四喜闻言扑哧一笑:“公子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那千杯不醉的酒量,别人喝趴下了你都还没尽兴。” 庄笑笑左思右想,觉得唯有这个途径可以一试了,于是说道:“好,我陪你喝酒,喝到尽兴为止。” 四喜有些不忍地劝说:“你可要想好了,公子酒量深不可测,从没被人放倒过,跟他硬拼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庄笑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四喜见劝说无效,只得依言将船上的酒统统搬了出来。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四坛烧刀子,庄笑笑心里有些打突。 面具人斜着眼睛觑她:“烧刀子号称烈酒之王,辛辣无比,后劲十足,硬撑的话可不好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庄笑笑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面具人点头:“那就好,我也就随便问问,你若是反悔可没意思了。” 说着直接拿了碗过来倒酒,满满一碗,朝庄笑笑举起来示意:“先干为敬。” 庄笑笑愕然看他一口气灌下去,既然是陪他喝酒,还要让这酒鬼喝得尽兴,自然不能落后,于是也端起自己的碗倒满了酒,学着他的样子一口气灌下。 四喜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凑上前去问:“感觉怎么样?” 庄笑笑顿时只觉喉咙里犹如火烧,吞入腹中的酒液好像滚烫的火焰,让五脏六腑都燃烧起来。 而对面那人却毫无不良反应,神色自如地将酒碗放下:“果然酒还是喝烈的够味,再来。”说完又接着倒了第二碗,依然一口饮尽。 庄笑笑只得跟上,连接着灌下去,直到第三碗,她感到酒液下去已不是火焰了,而是烧红了的利刃,在自己五脏六腑中翻滚,她的身体像是被放在了烈火中焚烧,从内而外皆是煎熬。然而当对面那人第四次放下空碗的时候,她继续毫不迟疑地倒酒,饮尽,亮碗。 四喜这时看她的目光已经带了钦佩,若她喝第一碗之前那毫不畏惧的模样还可以称为无知无畏,那在连喝了三碗之后还能坚持那就是勇气可嘉了。 暮色落在江面上的时候,庄笑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举碗了,伸手去拿酒坛,却发现胳膊压根抬不起来,身子像是在油锅里滚过了一遍,内外灼烧得一塌糊涂,痛觉都麻木了,连神智都已经撑不下去,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浮现的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她挥了挥手,将幻觉挥散,嘴里若有若无地嘟嚷:“别拦着我,我还能喝……继续……我一定要下船去……” 四喜看着她的手从酒坛边上无力垂落,整个人倒在桌子上再无动静,不由叹了口气。 “公子,她不过是傻了点笨了点固执了点,何必这么恶整她,喝了这么多,可有的受的。” 那倚在扶栏边眺望暮色的人,即便灌了那么多酒下去,目光依旧清明如昔。 “我有整她吗?是她自己说要陪我喝的,我可一点都没勉强。” 无辜地摊了摊手,一副事不关己样。 挖个坑让人往下跳,让人摔得头破血流,自己却说不关我事,是你自己要跳的——还有比他更坑爹的人吗? 四喜没好气地说:“是,反正收拾善后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唉,我这苦命的小跟班啊。”说完他架起醉成一团烂泥的庄笑笑往房间走去。 而千杯不醉的某人依旧坐在原处,伸手取了之前小酌的酒杯,对着江景浅浅啜饮。 “酒啊,还是慢慢品更有味道。” 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喝不醉的人又该怎么办? 这一晚上注定不太平,尽管四喜给庄笑笑灌了醒酒汤,仍旧没能缓解多少,才将她安顿好,她就吐了一身,刚刚转身换好床褥,她又扒着床栏吐了起来。 四喜忙得昏天暗地,一直折腾到半夜,她才勉强安生了,抱着枕头皱着眉,难受得低声哼哼,嘴里时不时冒出“狐狼”“师兄”的字眼,四喜见她不闹腾了,松了口气便自顾回房歇息。 正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得一声扑通,他起先不以为意,过了片刻猛地惊醒—— 船在江面上,四处无人,这扑通入水声从何而来? 匆匆披衣而起,走到外面一看,并无异常,想了想他推开庄笑笑的房门,却见如水月华下,自家主子披着件袍子站在空荡荡的床边,目光投向窗外的水面,显然也是被这声异响惊动前来查看的。 “人呢?” 四喜望着匆匆掀开的被褥,原本应该躺在上面熟睡的醉酒之人不翼而飞。 “打算游回去?真有想法。”一声冷哼从鼻子里传出。 四喜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溶溶月色下依稀可以看到水面上有一个浅浅的影子正奋力划水,渐行渐远——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立即急得跺了跺脚:“真是胡来,她该不会是醉糊涂了吧。”说着转向身边之人,“公子,赶紧把人捞回来……” 对方冷冷一瞥:“急什么,既然想要游回去,咱们就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可是……”四喜愕然,在他看来庄笑笑是喝多了烧坏了脑子才会做出悄悄跳下江游回岸上这种蠢事。 他们的船此刻正停在江心,即便是白天也只见一片茫茫水雾烟波,压根看不到岸,何况是晚上,视野一片黢黑,连方向都辨不清,再说了,夜晚的江心,水里待久了寒气也会刺骨,不说她体力支撑不支撑得住,万一一个腿肚子抽筋什么的,水性再好也是丧命的份——这些他能想到,公子一个神智正常的人自然也会想到,怎么也跟着犯起拧劲来?这不是胡闹吗? 四喜看看自家公子再看看水里那个渐渐望不到的影子,转身扭头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去叫醒船夫开船,既然公子要看她有没有本事游上岸,那也得让咱们的船跟上她才行。” 于是这一晚上谁都没有睡意,无论是水里奋力游向岸边的人,还是船上观望的人。 冰冷的江水环绕中,庄笑笑早就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只是凭借直觉向前划动,因为疏于练武,她的体力并不算特别好,再加上并未完全醒酒,此时越发感到身体不听使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岸? 体力一点点消散,前方的黑暗仍旧茫茫无边,望不到尽头。蓦地她感到身体一阵哆嗦,凉意泛上心头,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 暗叫一声糟糕,身体已经脱离掌控往水底沉去,无边无际的凉意瞬间没顶。 这下子,真要给龙王爷当媳妇儿了。 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她如此想着,并没有看到在她沉下去没多久,一个身影跃入水中,迅速向她游来。 四喜趴在船舷上急切地朝水里张望,直到两人破水而出,他才松了口气:“总算上来了。” 凑到被随意扔在甲板上的庄笑笑旁边,探了探她的身体,只觉寒意刺骨,四喜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公子,她脉象紊乱,浑身冷颤,怕是要发高热了。” 浑身*的男人烦躁地抹去脸上的水渍,俊美的面孔一片阴沉,没好气地叫道:“我又不是大夫,别跟我说这些,我只管下毒,可不管医人!” “公子——”四喜急了,“若发起高热就危险了,船上又没有药,她会死的。” 男人越发烦躁地踱了踱步子,沉默半晌,总算憋出句话来:“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去跟船夫说!” 四喜一喜:“公子的意思是……” 男人望着甲板上人事不知的庄笑笑,挥了挥手:“还能什么意思,靠岸找医馆!” ****************************************************************** “咳咳咳……”庄笑笑是被呛醒的。 神智一恢复,她就后悔自己醒了过来。 满口的苦味,流进喉咙里的粘稠药汁,让她五脏六腑都皱成一团,而床边给她喂药的人正打算将那一碗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苦辛味的东西全部倒进她嘴里。 “醒了?正好,自己喝了吧,省得我喂了。” “你确定这玩意能喝?”庄笑笑撑着虚弱的声音说,心里庆幸幸好这张皱巴巴的脸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不然乍一醒来就近距离接触这么惊悚的画面,她指不定会被吓出什么毛病来。 那人斜了斜眼:“要么我直接灌进你嘴里,要么你自己喝,你选吧。” 直觉他真会做出硬灌的行为,庄笑笑咽了口口水,用了十二分的勇气从他手里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 “味道怎么样?” 看到她脸上浮现生不如死的痛苦表情,面具人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庄笑笑深深吸了口气,镇定地说:“永生难忘。” “那就好,能够记住这次的教训,不枉我特意在里面加了那么多苦丁。” “你说什么?”庄笑笑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面具人理所当然:“药里面的苦丁会有助于你吸取教训,少做些损己不利人的蠢事。” 庄笑笑蓦然有种掐死面前这个人的冲动,正当她心里这股冲动越滚越大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醒了吧,大夫说也该醒了。”四喜端着冒着热气的托盘走进来,“刚好我的粥也熬好了,就端过来了。” 闻到鸡汁糯米粥的香气,庄笑笑这才感到饥肠辘辘,顿时对四喜抱以感激涕零的注视,正准备伸手将碗接过来的时候,谁知道四喜走到床前时,脚步一转,将托盘端到了自家公子面前。 “呃,不是给我的?”庄笑笑眼巴巴地望着他。 四喜有些不满地抱怨:“我们俩被你折腾了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又是找医馆又是熬药又是煮粥,你倒是躺得舒服。” 庄笑笑难为情地垂着脑袋:“那个……你们辛苦了,以后你们生病了,我也任劳任怨照顾你们。” 四喜绷着的脸支撑不住,扑哧笑出来:“公子,她还真老实过头了呢。”笑完了将热气腾腾的粥端到她的面前,“赶紧趁热吃了吧。” 庄笑笑这才明白刚才是在逗她。 赌王有难,快来护驾4 王爷贵性,赌王有难,快来护驾4 鸡汁糯米粥熬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清香爽滑,味道鲜美,庄笑笑满足地一声长叹:“四喜,你若是女人一定很多人争着娶你,又贤惠又贴心。ai悫鹉琻” 噗嗤一声,这次是面具人绷不住笑了出来。 “又贤惠又贴心?”四喜磨了磨牙,面色危险,这种话是形容男人的吗? 觉察到小屁孩即将炸毛,庄笑笑吞了吞口水,急忙弥补:“我的意思是,贤惠又贴心的女人都很少了,更何况是男人……”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四喜的脸色变得更加精彩了。 面具人拿扇子撑着下巴,在一边看好戏。 庄笑笑有些语结:“那个……我是说……” 她这是脑袋也进水了吗,怎么越说越不是那么回事? 四喜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要再敢多说一个字,这碗粥你就别喝了。” 庄笑笑急忙做了个将嘴巴缝起来的动作,闷声喝粥。 一碗热粥下肚,庄笑笑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遍体舒畅,浑身暖洋洋的,然而之前体力透支加上高热未散,又说了会子话,身子还是很虚弱,没多久她就合上眼睛,沉沉昏睡过去。 见她睡熟,四喜收拾了碗筷,和自家公子一起退了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就在他们关上门离去没多久,原本昏睡过去的人睁开了双眼,眼里虽然仍旧透着虚弱疲惫,却十分清明,并没有丝毫惺忪的迹象。 庄笑笑吸了口气,取出藏在掌心的发簪,发簪尖锐的一端刺破了掌心,渗出缕缕殷红的的血迹,她就是依靠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昏睡过去。 做了这么多,总算从船上转移到了岸上,只有上了岸,她才有可能逃走,和师兄一行人会合,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否遭遇了危险,还有盛清欢身上的毒……这些问题一想起来就让她心急如焚,怎么可能安心跟着这两人行路。 她跳入江中,是在赌,赌他们不会让她沉入江底,不会让她重病而亡,虽然过程凶险万分,所幸最后她赌赢了,他们果然为了给她治病让船靠了岸。 她本来就是个赌徒,早已习惯对未知的结果进行评估然后下注,大赌小赌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回合,钱财也好,性命也罢,都可以拿来当赌注,大概是拥有天生灵敏的嗅觉,和过人的禀赋,她向来赢多输少,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但只要到了岸上,她就有机会逃脱,长期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混迹,早已磨练出超强的生存能力。 庄笑笑摸索着下了床,穿上衣服,在衣架边寻到自己的随身革囊,摸了摸,虽然被江水浸了个透湿,但东西都还在,她将之系在腰上,然后推开窗向外面望去,这应该是医馆后面供病患休息的院落,时值正午,院中人很少,她观察了一下,从窗户跳了出去,没惊动任何人,一路顺利地摸出院子。 就在庄笑笑想方设法脱身的同时,盛清欢、花樱樱和黎安三人日夜兼程,已经抵达了宜兰城。 花樱樱打量着忙碌的码头,柳眉微蹙:“从宣定城外的码头查到那主仆二人确实带着庄笑笑乘船出发,然后我们沿着湘平江岸边的码头一路寻下来,就再没有任何收获,难道他们都不靠岸的?” 盛清欢目光掠过喧闹的人群,淡淡说道:“若是船上带了足够的补给,又实在谨慎不想暴露行踪,倒也有可能一路都不靠岸。” 黎安不由问:“那我们这样挨个码头打探消息,岂不是在白费功夫?” 盛清欢摇了摇头:“未必。” “为何?” 见他一副笃定的神色,黎安和花樱樱都有些疑惑,他到底是靠着什么认定会有收获的? 盛清欢眼中浮现幽幽光泽:“我在赌,我跟她究竟有没有这种默契——她被困在船上,要想脱身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船靠岸,只要他们的船靠了岸,我们就一定能查到他们的踪迹。” 花樱樱忍不住问:“你就笃定她能够想出办法上岸?万一她失败一直被困在船上呢?” 盛清欢摇了摇头:“我相信她。” 黎安和花樱樱对视一眼,觉得这种信任有些不可思议,他们认识并未多久,就会有这样的默契?即便是同她一起长大的黎安都不能笃定一定会在码头寻到她的踪迹。 尽管如此,在没有别的办法的前提下,他们只能按照这个方向寻找。 盛清欢提醒道:“寻人的时候别忘了留下讯号,她若是脱困,一定也会四处找寻我们。” 黎安点头:“放心,我沿路都有留下记号。”伏龙山寨特有的联络讯号,只要庄笑笑看到就会知道在哪里寻到他们。 花樱樱见盛清欢连日奔波,劳心又劳力,面色愈发难看起来,不免担心:“找人的事情交给我和黎安就行,你中毒未愈,还是先到客栈休息吧。” 盛清欢嗯了一声:“我会的。”眼里却泛起忧思,不知道那人掳走庄笑笑究竟是什么目的?看起来不像是冲藏宝图而来,又知道她假冒肃王的女子身份,却又没有取她性命的意思,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而她现今又是怎样的处境,有没有被人为难? ********************************************************************** 晚膳时间,四喜借用医馆的厨房做好了饭,端去房间给庄笑笑,然而一推开门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床铺,一时有些傻眼。 呆了半晌,他转身走向另一间房,敲开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公子,人又跑了。” 因为庄笑笑身体虚弱,还不宜上路,他们打算在这里歇一晚上再看情况,那人闲来无聊,找医童借了本医书打发时间,听到四喜的话,脑袋从医书上抬起,眼睛里浮现沉思之色,将前后事情一联想起来,心里有了数,喃喃说道:“为了逃离咱们,她还真舍得下血本。” 故意表现出一副又呆又傻的模样任人戏弄,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她翻不出多大浪来,笃定他们不会让她死,借酒醉跳进湘平江,让他们以为她是犯傻劲打算游回岸上,实际却是借机生病,让他们无奈之下上岸为她治病,然后伺机逃跑。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面具人被气得笑了出来:“小看了她,花招还挺多。” 四喜此刻也不知道是担心多一点还是气恼多一点,无奈地叹气:“公子,你说这年头当个好人怎么就这么不容易呢?咱们好不容易将她从虎狼环伺的陷阱里弄了出来,她却豁出性命巴巴地跑回去,见过犯傻的,没见过这么犯傻的。”说着抬眼看向自家主子,“公子,这下子咱们该怎么办?” “这桩破事真不想管了。”那人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平复心里那股郁气,踱了几圈,干脆将手里的医书一摔,泄气道,“还能怎么办?差事都接了,半途而废你家公子我的面子往哪搁?再说了,要是让人知道我连个人都看不住,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猛地吸了口气,恨恨道,“将人找回来打断腿,看她还怎么跑!” 且不说那边有人气得火烧火燎,庄笑笑这边却也不好受。虽然顺利出了医馆,但脚步虚浮,脑袋昏沉,一路走下来累得够呛,全靠意志支撑。实在走不动了,停下来倚在墙边喘气,琢磨着还是找家客栈或者茶馆之类的地方打探打探消息再说。 缓了口气,四处一瞧,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个茶馆,于是拖着步子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也顾不得这茶水合不合口味,端起来就灌下一大口,然后招来上茶的小二问:“小哥,跟你打探下,从这里到宣定城要多久?” “宣定城?”小二想了想,“从咱们宜兰城出发,约莫三四天的样子。” 原来这里是宜兰城,庄笑笑心内默念,三四天的时间不知道师兄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如今又在哪里,于是她继续问:“小哥,你这里每日客来客往的,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有趣的消息?” “有趣的消息?”小二一琢磨,只当是她想听听八卦打发时间,于是说了好几件出来,什么隔壁镇上李员外家的小妾跟人跑了,青楼里的花魁娘子挑了个书生准备从良跌碎了无数男人的心,书院的程夫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老蚌生珠喜得千金,城里的赵屠户家里养的猪壮得跟头牛似的,不知道是不是成了精……诸如此类杂七杂八的消息。 没有听到肃王失踪的消息,也没有从宣定城传来什么不好的传闻,庄笑笑心内稍定,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歇了口气,觉得身上好受了点,庄笑笑付了茶钱起身欲离去,刚走到门口,蓦地远远望见四喜的身影从街道上晃过,似乎在找什么人的样子,吓得她赶紧又坐了回去。他一定是在找自己,若是被抓回船上,她就别想再逃出来了,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脱身,她可不想前功尽弃。虽说她感觉得到这主仆俩不像坏人,抓她也未必是怀着恶意,但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师兄他们尚下落不明,她怎么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甘心受困。 在茶馆内躲了阵子,见外面没有动静,她才挪到窗边小心朝外面瞧了瞧,确认没看到那对主仆,才扶着墙壁走出茶馆,转过街角的时候,眼角瞥过墙壁下方有一个熟悉的印记,脚步一顿,上前仔细瞧了瞧,确实是伏龙山寨联络用的记号——是师兄,他们也来了宜兰城!从这印记的痕迹来看是近期留下的,也就是说他们此刻多半还没离开,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想到这里心内一喜,顿时感到希望就在前方。 庄笑笑有了线索之后开始思考,黎安他们若是来到宜兰城,又给她留了记号,那么在哪里才能找到他们? 客栈! 为了方便她看见讯号找到人,他们一定会选择最大的客栈下榻。 想通个中关节,庄笑笑询问了最大的客栈在哪,立即动身前往。 福源客栈在宜兰城是老字号,历经祖孙三代人的经营,已发展成如今城内最大的客栈。花樱樱和黎安自码头回到这里的时候,连日愁云笼罩的脸上总算带了一点笑意。 “你猜的不错,那艘船确实两天前在这里的码头靠了岸,而且船还没走,一直泊在码头。” 盛清欢面色也略有松动:“这么说,他们三人还在宜兰城内。” “应该是的。”黎安想起刚才打探到的消息,不免有些奇怪,“不过他们三个人中似乎有一人病得很重,下船的时候都是被人抱着的,另外两人还向码头附近的帮工打听医馆在哪里,我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得不在这里停留。” 病得很重?盛清欢皱着眉头,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挥去心头的担忧,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挨个查找城里的医馆。”说到这里,他有些叹息,“我现在只剩三成功力,对方有两人,功夫都不弱,一人还擅长使毒,就算找到了庄笑笑,对方不放人的话,硬拼我们难有胜算。” 黎安心内亦是犯愁,他们三个人,盛清欢中毒,花樱樱弱女子一个,能够动手的就他一个人,确实不占优势,想了想,说道:“现在他们在哪家医馆都不知道,我们还是先查出具体位置,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吧。”说到这里他转向花樱樱,她连日跟着他一路奔波,比起出门前消瘦了许多,不免有些心疼,“查找医馆的事情交给我,你累了一天,就留在客栈照顾盛先生吧。” 花樱樱得知对方武力不弱又擅长使毒,连盛清欢都吃了暗亏,黎安的秉性又不擅长对付这种阴损招数,担心万一正面对上那人讨不到便宜,哪里放心让他一个人去,于是说:“我不累,我和你一块去,盛先生就留在客栈等消息吧。” 黎安见她明知庄笑笑对自己有成见,还如此积极帮助寻找她的下落,心内对她的好感更加深了几分。 “好,我们一起去,就劳烦盛先生留守客栈了。” 盛先生看着两人相携出了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重病那人该不会真是她吧。 *********************************************************************** 庄笑笑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摸到了福源客栈的大门前,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师兄跟大家会合,觉得即便这么辛苦也没有白费,就在她抬脚准备朝大门走去的时候,蓦地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客栈的门前停下一辆华丽非凡的马车,然后车帘一掀,从里面走出一个华服贵公子,倨傲冷冽地一扫眼前的门匾和陈设,一脸嫌弃:“宜兰城就没有好一点的客栈吗?” 身边体格娇小的随从凑近跟前说:“公……呃,公子,这已经是城里最好的客栈了,再没有更好的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那贵公子皱皱眉头,这才不甘不愿地抬脚踏了进去,随从急忙小心跟上。 庄笑笑愕然瞪着那对主仆的背影直至消失,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也能碰上。她不觉得凭着安平公主主仆两人能这么顺利地追上自己一行人,猜测应该是误打误撞碰到一起了。 庄笑笑的脚步迟疑着不知是迈出去还是收回来,既然安平住进了这家客栈,她可以想象到时候两人遇上会有多“热闹”,跟大家会合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正准备转身撤回去,蓦地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心里顿时叫苦连天,当即再也没有犹豫,迅速闪身进了客栈。 那往这边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具人,想来他应该正和四喜分头到处寻她。 庄笑笑一面惧怕一面心虚,跟他比起来,安平公主的危险程度就算不上什么了。 眼瞧那人越走越近,庄笑笑忙不迭地往楼上跑,然而脚步发虚,一个不小心被楼梯绊了一下。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小二急忙上前搀扶。 大堂里正在向掌柜询问房间里有没有熏香的安平公主主仆听到动静朝这边望来,庄笑笑惊得不轻,生怕被她认出,忙不迭地粗着嗓子说:“我没事,谢谢。”然后埋头冲上二楼,拉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房间的门钻了进去。 贴着门板听了片刻,外面并未传来异常动静,看来暂时躲过了一劫。她这才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经过这一番折腾,她脑袋一阵一阵发晕,眼前也开始发花,伸手捂着脑袋等待这阵晕眩过去。 朦胧间,一双深蓝色锦缎银花的鞋子出现在眼前,这鞋子好眼熟啊,她想。然后珠灰色的袍角映入眼中,垂下来遮住了那双鞋子——这衣服也好眼熟,她是出现幻觉了吗?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略带心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随即一只温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庄笑笑愕然抬头,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竟然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亲切感。 这张面孔的主人却皱起了眉,细细打量她:“你的脸色,还有这温度……莫非是感染了高热?” 庄笑笑压根没听进去他在说些什么,心头沉甸甸压着的东西在这一刻尽数卸下,就好像知道只要有面前这个人在,什么难关都能攻克一样。 她舒了口气,喃喃地说:“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句话,就如释重负地昏睡过去。 盛清欢愕然看着她晕倒在自己怀里,心底一时涌起无数感触—— 什么时候她开始这般放心地在他面前陷入沉睡? 什么时候他开始在意她这般放心地在自己面前陷入沉睡? 又是什么时候他只要看到她,心内就会柔软得如同春水,只惟愿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环抱住她? …… 太多的感触,他一时无法理清。 半晌低头看向怀里安然的睡颜,不由苦笑。 “你倒是安稳了,却将我的心搅得天翻地覆。” 那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让他的心湖风起云涌,无法平定,庄笑笑,你可真有本事。 *********************************************************************** 黎安和花樱樱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查到了他们落脚的医馆,可奇怪的是竟然没找到人……”黎安一进门就自顾自地说,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盛清欢朝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着他就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你找到师妹了?” “你轻点声。”盛清欢给庄笑笑盖好被子,压低了嗓子说,“她高热未散,体力虚脱,刚睡去没多久。” 黎安这才恢复常态,担忧地看向庄笑笑,小声问:“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盛清欢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觉察到她身体状况很差,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高热加上虚脱,需要好好休养,大概逃出来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黎安连日来紧绷的心弦一松:“寻到她我就放心了。” 盛清欢说:“你们打探消息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我来照顾她就行了。” 黎安和花樱樱见没他们什么事,便依言各自回房歇息。 盛清欢望着床上昏睡的庄笑笑,眸色一时温柔如水。 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尽数散去,庄笑笑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梦中感到似乎有只温凉的手时不时拂过额头,伴随着絮絮的低语声,然而她实在太累,并未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就沉沉陷入更深的梦中。 赌王被吃豆腐了1 王爷贵性,赌王被吃豆腐了1 第二天清晨,庄笑笑是被窗外鸟雀的啁啾声叫醒的,迷蒙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窗边一个模糊的剪影。ai悫鹉琻 “醒了?”盛清欢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床边走来。 庄笑笑愣愣望着他,脑袋里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沙哑着嗓子问:“我师兄呢?他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他在宣定城没出什么事吧?” 见她醒来张口就问黎安,还一连几句话都是他,盛清欢脸上笑容一滞,不咸不淡地说:“放心,他就在隔壁房间,一点事都没有,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得知黎安并未遭遇不测,庄笑笑松了口气,继而不解地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盛清欢皱着眉头:“这还是七月天,你怎么会发起高热?身体里尽是寒气,若不是救治及时,差点就去见阎王了。” 她那副面色灰败的狼狈模样实在是让他印象太深,他十分奇怪,这一身浸透入骨的寒气究竟是怎么染上的?这个时节暑气尚未消散,极难受寒,她难不成掉进冰窖里了? “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庄笑笑是那种天大的事,一旦过去,就不当回事的人,自己也没觉得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有多惊险。不得不说她作为一个赌徒十分合格,时刻都把冒险的精神发扬得淋漓尽致。 盛清欢拿起温在炉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水递给她,对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有些不悦:“这样都不算有事,那怎样才算有事?” 庄笑笑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从喉咙里滑下去,五脏六腑一阵舒畅,毫不在意地说:“天大的事,只要过去了,就都不算事儿了。” 盛清欢望着她一阵无言,这个人还真是…… 让人无奈,却又让人心绪牵动。 “对了,昨天看你的模样,像是在躲什么人?”过了会儿,盛清欢问。 庄笑笑一拍额头,怎么把安平公主给忘了!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我昨天来客栈的时候看到安平那丫头也住进来了,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皇家那些人,要是再被她们缠上就麻烦了。” 说着就起身下床,却在掀开被子的那一刻被盛清欢按了回去。 “你现在的状况不宜上路,先休养好身体再说吧。” 庄笑笑急了:“现在的宜兰城还怎么待得下去,又是安平公主又是那个会用毒的面具人,还是趁早离开的好,不然日后想走都没法走了。” 盛清欢表现得气定神闲:“不急。” “还不急,十万火急。”庄笑笑说着再度往床下爬,再次被盛清欢按了回去。 “再急也晚了。” 庄笑笑有种不好的预感,愣愣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盛清欢平静地叙述事实:“昨天给你叫大夫的时候,在大堂已经遇见过安平公主了。” 庄笑笑一脸见鬼的表情,扯了扯嘴角:“这么说我们又要被她缠上了。”她已经可以预见日后无穷无尽的麻烦。 盛清欢并未将安平放在心上,淡淡地说:“好在没看见四侍,她身边就一个宫女和车夫。” 庄笑笑沉思片刻,有些疑惑:“我们在西河城的客栈被刺客袭击,她居然安然无恙,还一路顺利地到了这里?” 盛清欢说:“她身边跟着的那个车夫气息绵长,功夫不差,想来一路上有他护卫才得以平安。” 庄笑笑点了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身为公主有个把武艺超群的侍卫傍身没什么好稀奇的,看来安平也不是没脑子,上路知道带高手护驾。 观察下来,见盛清欢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想来面具人下的毒应该解了,她就说嘛,这只狐狼混血怎么可能轻易中招,而黎安也安然无恙,他们两人联手的话,那对主仆即便寻来也未必能讨到便宜。这么一想庄笑笑心内大定,转头看向窗边,那里放着一物,盛清欢方才还拿在手里。 “那是什么?”庄笑笑觉得那玩意有些眼熟。 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个面目模糊的泥偶。 “你的革囊不知为何进了水,里面都是湿气,泥偶都融了,我帮你收拾的时候就拿了出来。” 是七夕那天买的磨喝乐,因为实在喜欢,看到融得面目模糊的小人儿,庄笑笑有些难过:“才买来没几天呢。” “并没有完全走形,我试着将它修补好,不过得花上几天。” 庄笑笑看到他放在旁边的刻刀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刚才坐在窗边修补泥偶。 盛清欢想起什么,突然问:“你是不是落水了?不然革囊怎么湿成那样?” “也算是落水吧。”庄笑笑含糊地说,跳到江里游泳不也是变相落水。 “什么叫也算是?”若仅仅是落水的话,不至于浸染一身寒气。 盛清欢犀利的逼视下,庄笑笑见隐瞒不过,只得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听完整件事的过程,盛清欢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叹。他想到她会设法上岸,却没想到她用的竟是这么笨的办法——拿自己的命去赌,逼得别人妥协。万一那对主仆不管她的死活,她现在已经去阎王殿报到了。 见盛清欢神色有些不对劲,庄笑笑下意识诺诺地辩解:“你看,我就知道他们会救我,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盛清欢眉头微挑:“所以你还有些得意?” 庄笑笑干笑两声:“哪有得意,我这不是没其他的法子了么……”回想起来她也觉得这办法堵得太大了,所以在盛清欢面前才没好意思说出来,但到底没瞒过他。 “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啊?” “笨死的。” 庄笑笑不服气的嘟嚷:“我这不没死吗。” 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盛清欢只想将她抓过来狠狠地打屁股,原本还觉得那颗脑袋挺聪明的,结果却尽做些傻事,他突然十分想向伏龙山庄大寨主讨教一番,究竟是怎么把女儿养成这副模样的? 盛清欢正暗自气恼,不妨看到庄笑笑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面露出一截紫色的玉润光泽,那熟悉的模样一看便知是他的紫玉髓。 她的东西都装在革囊里,唯有这枚玉佩戴在身上……心绪一动,火气瞬时熄灭得无影无踪,有些无奈地叹道:“日后别做这种拿性命去赌的傻事了,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呢。” 庄笑笑嘻嘻一笑:“放心,我惜命得很,才不会随便赌呢。” 两人正交谈着,外面传来敲门声:“盛先生在吗?” 一听这声音,庄笑笑立即拉下脸来,等到那对主仆走进房间,一瞧过去,庄笑笑险些被闪瞎双眼——这安平公主今天是孔雀开屏吗?出门在外还打扮得花枝招展,脑袋上顶着朵硕大的芍药花簪,两侧插了一对及肩金穗流苏钗,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叮当作响,她也不嫌沉,还有身上那件缀着宝石的绣缨石榴裙……这身行头都可以参加宫廷宴会了,她以为这是在皇宫啊! 这么博眼球的高调打扮,是生怕不知道天家公主在此,想惊动官府的人过来拜谒吗? 她可以预见,若是再跟她多呆几天,四侍马上就会听到动静追过来。 “盛先生……”安平正准备对盛清欢展开一个甜美的笑容,目光触及躺在床上的庄笑笑,面色蓦地一僵,再笑不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庄笑笑揉了揉饱受刺激的眼睛,反问过去:“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安平公主有些结巴:“这……这不是盛先生的房间吗?” 庄笑笑左右瞧了瞧,她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房间,反正她醒来就在这里了,看到安平这表情,觉得格外好笑,忍不住故意说:“他是我的男宠,我睡在他的房间里面很奇怪吗?” “你们……大白天的……”安平瞧着庄笑笑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显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面色一红,有些说不出口。 庄笑笑似乎还嫌不够,继续加大力度:“大白天的又怎么了?公主殿下,你不会这么天真吧,我在外面什么名声你不知道?” 安平到底是在皇家端庄严正的礼仪下长大的,哪里受得了这个,望望庄笑笑,又望望盛清欢,两人皆是一脸的稀疏平常状,她原本看着今日外面天气好,特地打扮了一番前来邀请盛清欢出游的,没想到撞上这么不堪的一幕,还被肃王这死断袖耻笑,一时又羞又气,哆嗦了片刻,面红耳赤地扔下一句:“无耻下流!”就带着小腰跑了出去。 庄笑笑扶着床栏哈哈大笑:“真有意思,我压根什么都没说呢,倒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联想过度,这就受不了了?” 转过头来,对上盛清欢墨玉一样深邃的瞳仁,脸上的笑容一敛,干咳一声:“呃,那个,看到她那副模样,我就忍不住随便戏弄了几句。” 盛清欢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再度传来敲门声,却是花樱樱和黎安相携走进来。 “师妹,我听说你醒了,过来瞧瞧你,身体怎么样?” 看到黎安,庄笑笑发自内心地高兴,咧嘴笑道:“我没事,对了,七夕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俩怎么从客栈失踪了?”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黎安脸上有些不自在:“我们被宣定城一霸的魏家抓去了。” 庄笑笑想了想,这才记起宣定城有个好男色的魏大小姐,那天晚上她和盛清欢遇上的官兵估计就是她指使的,于是面带疑色地朝黎安看去:“你们被魏家大小姐用药迷晕了抓走了?花樱樱是女子,她应该不感兴趣,那师兄你……” 黎安面色一红,那天晚上的记忆浮现,被个女人吃了豆腐,对他来说实在是耻辱,不大愿意被提及。而且仔细一想,他只有前半段的记忆,被二度迷晕后发生了些什么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只记得醒来后就身处客栈了,盛清欢不知为何中毒昏迷,樱樱在旁边吓得花容失色,师妹不知所踪,又有大批官兵朝客栈赶来,他来不及多问就带着盛清欢和樱樱逃离了那里,之后为了救治盛清欢,寻找被掳走的师妹下落,一路奔波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现在才有余力去思索,那日他究竟是怎么从魏家大宅里出来的? “我中了迷 药,那天的情形并不十分清楚。”黎安说着转向身边的人,面带疑惑,“樱樱你是怎么回到客栈的?” 花樱樱美眸扑闪,有些受惊的回忆那天的始末:“我那天明明是在房间里准备睡觉的,结果不知怎么的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一个人躺在魏家大宅的后门处,想来想去也不记得中间发生了什么,一路问着路回到了客栈,然后就看到你和盛先生,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花樱樱可以解释为手下抓错了人,被好男色的魏大小姐扔了出来,那黎安是怎么莫名其妙自己回到客栈的?庄笑笑挠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这一路上怎么这么多怪事?” 花樱樱无辜地眨着眼:“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又聚到了一起,还是值得庆幸的。” 想不通那件怪事,黎安只得先放置一边,转而说道:“我们还是先商量剩下的路该怎么走吧。” 庄笑笑叹了口气:“我觉得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摆脱安平公主才行,我有预感,有她在的地方,会麻烦不断。” 然而到底要怎么才能摆脱掉那个难缠的刁蛮公主,庄笑笑却是毫无办法,不由将目光转向盛清欢,心想这麻烦是他招来的,丢给他再合适不过,于是说:“她既然是冲着你来的,这件事就交给你解决吧。” 盛清欢瞧了她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墨玉瞳里幽光一闪,说道:“王爷既然有命,在下莫敢不从,不过这件事还需要王爷配合才行。” 至从那天祥云客栈遇袭,四人在破庙摊牌之后,私下里他就再没称呼她王爷了,这次再度叫自己王爷,庄笑笑蓦地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是为什么,见他状似诚恳地请求她帮忙,又不好说不,只得点点头:“我配合就是。” 盛清欢展颜一笑:“有王爷这句话,这件事就事半功倍了。” 庄笑笑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等她明白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 “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吃饱喝足,庄笑笑本来打算美美睡上一觉的,结果被盛清欢给叫到院子里,有些老大不乐意。 她打着呵欠四处一打量,不愧是老字号的客栈,院落设置得十分精致,花草繁盛,相映成趣,尤其是这个时节,角落里的葡萄架郁郁葱葱,看得人眼前一亮。 庄笑笑忍不住走上前去抚摸翠绿的藤蔓,结果伸出去的手蓦地被盛清欢握住,她有些愣然。 “你做什么?” 她转头望向他,此刻他的眼底却别有深意,庄笑笑心里咯噔一动,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他揽住了腰身。 就在庄笑笑浑身发毛,想要推开他的时候,盛清欢状似亲昵地凑在她耳边细语—— “这院落的风景独好,安平公主十分喜欢这处葡萄架,时不时会靠在窗边瞧上一瞧,我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对着她的窗口,她只要一走近便可以看到。” “你的意思是——”庄笑笑反应过来。 他想故意让安平公主看到他们两人的亲密画面,好让她死心? 从安平看到她衣衫不整地躺在盛清欢床上的表现来看,她其实挺受不了两个男人腻歪的,若是让她亲眼撞见自己心仪之人和一个男人纠缠的画面,想必会对那人恶心失望,继而退缩不再纠缠,这样一来岂不是可以达到摆脱她的目的? 庄笑笑想明白个中关联,不得不打心眼里承认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毫不拖泥带水,但前提是那个跟他纠缠演戏的男人不是她。 看出她的推脱,盛清欢继续在她耳边低语:“王爷别忘了承诺过配合我的。” 拒绝的言语刚想出口,就被他这么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庄笑笑心里后悔莫及,早知道是这么个配合法,打死她也不会应许的,只怪她当初答应得太快,没多想想这只狐狼混血背后打的算盘。 就在她心底憋闷得无与伦比时,盛清欢已经开始更进一步了,本来还只是握着她的手细细低语的,此刻揽住她腰身的手一紧,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怀里。 庄笑笑刚想抗议,盛清欢在耳边提醒:“她看到我们了。”她眼角往二楼瞟去,果然看到安平的身影出现在窗口处。 心里一权衡,庄笑笑只得将滑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反正已经被他抱住了,抱一下和抱两下没啥区别,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堂堂一介赌王,能挑能抗能屈能伸,姑且忍这么一次吧。 然而她到底预料错了某只狐狼的无耻程度,就在庄笑笑僵硬着身子安慰自己此刻抱着她的是块木头的时候,盛清欢朝她低下头,在她怔愣间俘获了她的双唇。 庄笑笑脑袋里还在给自己催眠,蓦地感到唇上一热,某样湿滑的东西贴着她的唇瓣游移起来…… 她的脑子顿时罢工,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 她这是被轻薄了被轻薄了还是被轻薄了? 不受控制地张开嘴想惊呼,结果却是为入侵者大开方便之门,盛清欢的舌立即卷了进来,缠住了她的,一阵厮磨。她想将自己的舌头抽出来,结果每每被他缠得更紧,而且来来去去,竟把他的口水也卷了进来,一个不留神,竟吞了一口下去! “唔……” 她着急得伸手直推他,却发现那点力气压根不够看,反而他一个用力,轻易将她的身子压在葡萄架上动弹不得。 这戏也演的太过头了吧,便宜都被他占尽了,她生平第一个吻就这么没了,庄笑笑心里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是不是郁闷到极致了,她居然还能够分出心思去注意二楼安平公主的窗户处,即便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她仍旧能够感受到安平公主满载着怒意的注视,怒意燃烧了片刻之后,安平公主啐了声:“不知羞耻!”然后砰地关上了窗户。 目的已经达到,戏也没必要演下去,庄笑笑连推带踩外加咬,费尽力气才从盛清欢怀里解脱出来。 盛清欢微微喘息,伸指在她嫣红的唇上一抹,再将手指放进自己嘴里舔了舔,轻声叹道:“很甜。” “你……”捂着自己酸麻的唇,庄笑笑委屈无比,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跑回房间。 途中撞见下楼来的花樱樱,她也不停留,径直擦过她身畔冲回楼上。 花樱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的背影,转身再看向院子那边,见盛清欢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唇角,风月场中滚过的人,前后一联想,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她朝那边走了几步,摇着头笑道:“这么一看,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碰上一只满腹算计的狐狼。 盛清欢收敛了眸中的涟漪,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无波,深远莫测:“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花樱樱一阵叹息,这才刚刚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不知道等被生吞活剥吃入腹中的时候,该是何等惨烈,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对算是情敌的庄笑笑抱以同情之色。 ******************************************************************************************** 跟大家聊些题外话,发现有些读者是从上本书就追过来的老读者,有些小感慨,那文写得格外纠结,中间还断更许久,我都不忍回顾,从那本追到这本来,足见对我的文风是真爱,写现在这文的时候感觉比上本进步很多,过程也比较轻松,虽然数据比上本还扑(这话说得好矛盾),但是对这个故事我是真爱,所以会一如既往地写下去,也感谢大家的继续跟随,我会继续进步的~~ 赌王被吃豆腐了2 王爷贵性,赌王被吃豆腐了2 那天之后,安平安分了许多,再没有殷勤地出现在盛清欢面前,也没有动不动找庄笑笑寻衅,即便偶然在客栈内遇到,也显得神情恍惚。ai悫鹉琻庄笑笑不由感叹这方法当真好使,唯一耿耿于怀的是那天牺牲色相的人不是她就更完美了,一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就有种撞墙的冲动——她的初吻就那么没了没了!而且现在她一看到盛清欢就忍不住想逃,从前就一直觉得此人深度危险,自那次事件之后,这种直觉越发地浓烈起来,他的目光往她身上一扫,她就莫名的毛骨悚然,有种类似于被猫惦记上的鱼的危机感。奈何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逃无可逃,这种困境,让她倍感无奈。 比如现在,四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盛清欢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温言道:“你最近消瘦不少,多吃点。” 庄笑笑顿时感到格外胆战心惊,总觉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瞅着那筷子菜,好像上面有毒一样。 “是啊,师妹,你这次病得不轻,可得好好补补。”完全没觉察到庄笑笑纠结的心思,黎安也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 这一举动引得花樱樱侧目而视,瞥了眼庄笑笑窃喜的面孔,突然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黎安立即关切地问:“樱樱,你怎么了?” 花樱樱温柔地笑笑:“没事,大概昨天晚上睡觉时吹了点风,有点受凉。” 庄笑笑心内嗤之以鼻,这还是七月天,夜里的风再凉能凉到哪里去?明摆着是装柔弱博关注,偏偏黎安就吃这一套—— “严重吗,要不我请大夫过来看看,师妹尚未痊愈,你可别也病倒了。” 花樱樱甜甜一笑:“不用那么麻烦,小毛病,休息一晚上就好了,你也别太紧张。” “那你今晚早点睡,记得关好窗户,别再受凉了。” “嗯,都听你的。” …… 看着两人若无旁人的秀恩爱,庄笑笑一阵牙酸,恨恨地拿筷子戳碗里的饭粒泄愤。 盛清欢仿佛无所觉,舀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趁热喝了吧,这红豆薏米山药汤驱寒气极其有效。” 庄笑笑不满地嘟嚷:“我吃够多了,还吃,该长胖了。” 盛清欢笑道:“你本来就不胖,长点肉也没关系。” 庄笑笑忍不住瞧了眼花樱樱,腰身纤合有度,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肉都长到了合适的地方,看了真叫人羡慕。再看看自己,虽然说没什么赘肉,但这身板实在是缺乏曲线起伏,这么一对比,还真是让人泄气。 在休整了两天之后,庄笑笑精神好了许多,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几人再次上路。 整个队伍只有四人,再加上这次耽搁了许久,未免被官府得知消息赶来拜谒,他们不得不加紧进度,于是一行四人决定骑马走捷径穿过宜兰城。 庄笑笑有些不满意的是安平公主得知他们要出发后也跟了上来,望着那辆不离不弃的华丽马车,她忍不住嘀咕:“怎么还不死心?” 黎安不以为意地说:“我们这次走的是山路,马车不宜穿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甩开,不必理会她。” 庄笑笑摇了摇头:“女人的执念真可怕,都这样了还跟着不放。” 黎安说的没错,四人轻装简行,一路穿山而去,果然渐渐地看不到后面那辆马车了。 马不停蹄走了一天之后,四人寻了处野林停下来过夜。 山路颠簸难行,几人奔波劳累了一天,商量好黎安和盛清欢轮流守夜之后,就偎在火边沉沉睡去。 上半夜由黎安值守,他坐在火堆边时不时往里面添加枯枝,英挺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静默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窸窣声,黎安耳朵一动,握起身旁的剑朝黑暗中看去,低声喝问:“谁在那里!” 半晌不见动静,他握着剑慢慢朝那边走去:“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这动静立即惊醒了其余三人,盛清欢最先起身:“发生何事?” 黎安目光依旧盯在黑暗处,警惕地说:“有人靠过来了。” 庄笑笑和花樱樱也相继醒来,闻言靠在一起,庄笑笑朝那处瞧了瞧,什么都没感觉到,身侧阴风阵阵,不免心里有些发毛:“三更半夜的,是人是鬼啊?” 就在这时,脚步声靠近,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身影暴露在火光下。 “王爷,是我。” 庄笑笑看着被火光照亮的人,一时愕然:“蓝黛?”然后有些担心地朝她身后看去,“就你一个人?” 蓝黛点了点头:“放心,只有我一个人跟上了你们。” 庄笑笑心里一松,觉察到不对劲,又问:“你是怎么跟来的,其他人没跟你一起?” 蓝黛直言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四人在大内受训多年,每人都有一项特殊本事,我的是追踪术,靠着你们沿路留下的痕迹才追来这里,朱彤她们早就和我分散了,故而并未在一起。” 四侍向来共进退,她既然会追踪术,照理说其他三人应该和她一起行动才是,为什么只有她一人?盛清欢望着她,目中透出怀疑:“你既然能够追踪到王爷,照理说不会跟同伴失散才对。” 蓝黛面色一滞,目光有些躲闪,转头见庄笑笑同样怀疑的看着她,心里一急,咬了咬牙,吐露实情:“不敢欺瞒王爷,我跟她们三人并不是失散,而是我故意甩掉了她们。” 此言一出,除了她之外的四人都有些讶然,四侍无论做什么都在一起,虽然时有打闹,但向来步调一致,原来实际上并非如此?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为什么?”庄笑笑忍不住将心中疑虑问了出来。 “王爷一定以为,我们四人都是皇上赐下的,所以一直以来格外防备。”蓝黛索性不藏着掖着了,说道,“朱彤她们三人确实是皇上悉心培养的得力亲信,有她们在身边,王爷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然而我不是。” 如果刚才庄笑笑还只是惊愕的话,在听到这句话后,她感到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这是什么情况?蓝黛的言下之意是肃王一直在防备着皇上赐下的这四个侍女? 他跟皇上不是兄友弟恭吗?即便肃王恶名在外,皇上也不忍责备,反而分外荣宠,难道这对兄弟之间并非表象那么和睦?四侍是皇上安插在肃王身边监视他的棋子?可是肃王这么一个荒唐断袖有什么价值值得皇上这么做? 一个一个的疑问围着脑袋绕圈圈,庄笑笑越想越糊涂,那边蓝黛已经接着说下去:“我们四侍都是自幼被皇上选中收在身边培养训练的,照理说应该忠心不二效命于皇上,我也应该如此,如果没有在更早以前被先皇选中的话。” 先皇?!那个对肃王偏爱得不得了的上一任皇帝? “六岁那年我便在死囚狱中被先皇带出来,暗中培养,预备给王爷当护卫,谁知道还未等我学艺圆满送到王爷身边,先皇便驾崩,当今皇上得以继位,而后我便被转到现任皇帝手中,和朱彤她们一起接受训练,成为皇上的亲信。” 盛清欢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转而投靠皇上,比起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皇上才是棵更好的大树不是吗。”傍着大树好乘凉的道理谁都懂,没道理舍弃大树而选择一棵歪脖子幼苗。 蓝黛坚定地摇摇头:“先皇对我有恩,这条命是先皇给的,我不能不报,而王爷是先皇最在意的人,先皇已死,他要守护的人,我自然要替他护好,何况论起来,王爷本来就是我的主子。” 盛清欢目光一转,继续问:“你说你是在死囚狱中被先皇带出来的,那年才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会被关在死囚狱中?” 六岁的孩子会被关在死囚狱中,除非是家中至亲犯了诛九族的重罪遭遇连坐。他好奇,这个小小的侍女原本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蓝黛目光一动,垂下头说:“家父犯了天大的事,族中被株连甚广,先皇见我年幼,网开一面将我带了出来。” 盛清欢闻言并无意外,径直问道:“敢问令尊名号?” 蓝黛面带羞愧地低声吐出三个字:“陆广胜。” 盛清欢了然:“原来如此,此人引动连绵战火,累及边疆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此等大罪诛九族亦不为过。” 庄笑笑不明所以,不知这陆广胜是什么人,听起来好像罪大恶极的样子?忍不住朝盛清欢投去求解的目光。 盛清欢于是说道:“这陆广胜当年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坐拥边关,屡建战功,可惜贪财好色,居功自傲,晚节不保,当年镇守边城之时,觊觎邻近一部落的至宝,求而不得之后竟派兵前往剿灭夺宝,使得那部落逃生的族人心生愤恨,勾结境外敌人杀入城中,连克我大燕边境五城,引得战火连绵,生灵涂炭,先皇派遣重兵,消耗了无数人力财力,耗时一年多才将战火平息下来。” 听他说起这桩往事,蓝黛面上耻辱之色更浓。 “家父铸下弥天大错,陷黎民百姓于无边战火,万死难赎其罪,然先皇悯我年幼,饶我性命,此等恩德,粉身碎骨不能回报,故而我即便辗转被当今皇上收入麾下,心中感念之人唯有先皇,他生前最疼爱的七殿下才是我此生效忠的对象。” 盛清欢有些意外:“令尊贪功好色,唯利是图,罔顾民生,你倒是与他大不相同。” 蓝黛正色道:“我只恨当时年幼,并不在家父身边,亦不知道他所行之事,否则定不会让他铸下此等大错。” 心中疑点解开,盛清欢转头瞥向庄笑笑,语带笑意:“恭喜你收得忠仆。” 庄笑笑撇撇嘴,忠仆倒是忠仆,可惜是肃王的,不是她的,先皇跟她没半点关系,这恩德也不关她的事,蓝黛要报恩找错人了。 蓝黛叙述前因后果之时,黎安一直沉默不语,这个时候才出声问道:“蓝黛姑娘,我有个疑虑,听你所言皇上对肃王似乎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友善,不然也不会派你们四人过来贴身监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庄笑笑赞许地朝黎安瞥去一眼,这个问题她也在疑惑,只是被蓝黛的身世震得尚未回神,还是师兄反应快。 蓝黛有些犹豫地瞧了瞧盛清欢等人,庄笑笑心知多半是因为事关皇家隐秘,她有些顾忌不便出口,但这里黎安是自己人,花樱樱尽管可疑但没有证据之前姑且当她是自己人吧,而盛清欢——庄笑笑瞥了他一眼,对这个问题他并未显出好奇,想到他在肃王府待了不短的时日,以他的心机本事,只怕知道的并不比四侍少,也没必要防备了,于是朝蓝黛一点头:“这几位都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蓝黛这才开口:“黎安公子说得不错,当今圣上看起来对王爷庇护有加,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也不忍责备,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王爷年幼时深得先帝疼爱,当时不少人都以为将来继承皇位的会是王爷你,而先帝也确有此意,所以一直对王爷悉心栽培,以期自己百年之后王爷能继承大统,而王爷年幼时也展现出敏慧天资,让众人交口称赞——试问这样的情形下,身为先帝嫡长子的当今圣上怎么会对王爷生出真正的爱护之意?” 黎安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和肃王之间的兄友弟恭只是假象?” 蓝黛点头:“没错,皇上表面上对王爷千般好,其实心底暗生忌惮。” 黎安继续问:“可他有什么好忌惮的?他现在都已经是皇帝了,而肃王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断袖,当年那个聪颖敏慧的七皇子早已成为过去,如今又有几人记得?” “你不了解当今圣上是个怎样的人。”蓝黛面色深沉,“王爷当年风头正盛的时候,他一直表现得默默无闻,所有人都满是殷勤地讨好王爷,人前的风光永远都属于那个尚是孩童的幼弟,对此身为皇后所出嫡长子的他却一直未表现出不满,从来都是默默地待在角落里——至少大家看到的情形是这样的,然而世事难料,先帝未留下遗诏就猝然驾崩,对于究竟由谁继承大统,朝中大臣分为三派,一派拥护尚未成年的王爷,一派拥护风头仅次于王爷的三皇子,还有一小拨人拥护当今圣上,三派人斗得你死我活,谁会想到,最后登上帝位的会是三派中力量最为薄弱的皇上?这样一个在腥风血雨中处于劣势却最终胜出的人,心思岂是那么简单的?” 蓝黛瞧了瞧几人陷入沉思的面色,继续说:“他对王爷一直心生忌惮,害怕他有朝一日像从前那样恢复风光,夺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然而王爷之前毕竟呼声很高,也并无必死的理由,他担心若是杀了王爷名不正言不顺会落人口实,我想王爷一定也是觉察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性情大变,将自己伪装成喜好男色的荒唐断袖,来打消他的杀心。” 庄笑笑沉思片刻,说道:“与其杀了这个隐患,不如让世人看到一个被寄予了厚望的种子自甘堕落,变成截然相反的模样,我想皇上若当真心思深沉,一定更倾向于后者,毁掉对手比杀了对手,更能让自己享受到成功的愉悦。”庄笑笑顿了顿,转而问,“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是伪装呢?没准当真落魄之后性情大变,难道你看出了什么?” 蓝黛望着她,目光坚定:“不,我并未看出什么,王爷的伪装毫无破绽,即便是朱彤她们也深以为王爷喜欢男人,只是我相信先帝的眼光,他选中的人,一定不会自甘堕落。” 看不出来,蓝黛对先帝还真是死心塌地。庄笑笑心内思忖,这么说来的话,肃王池钧的残暴无良喜好男人都是装出来的?那他突然失踪又隐藏着什么秘密?想到这里不由疑惑地朝盛清欢望去,见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根本无法从面色上窥伺一二。 庄笑笑有些沮丧,如果蓝黛所言是真,她恐怕陷入了一个无法预料的危机之中,这危机比她冒充肃王的欺君之罪还要可怕,想到这里她不由头疼地捂住了脑袋。原以为自己远离京城就能远离危机,没想到这么一路走下来,才意识到危机越来越大,自己越陷越深。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要命的事?自己掉脑袋也就罢了,这一个不慎就是夷族的大罪。 蓝黛见她眉头深锁,立即说道:“王爷也不要忧心,无论你要做什么,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护你性命。” 庄笑笑想了会儿,问:“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告之你的身份?” “之前我与四侍同吃同住,若是向王爷表明身份恐怕会引起她们怀疑,故而一直未曾透露,这次看到王爷似乎有意甩开四侍,我担心路途上王爷的安危,这才故意跟她们失散,循着踪迹找到王爷。” “担心我的安危?” 蓝黛点了点头:“皇上一直对王爷心怀忌惮,却因为王爷一直安分待在京城装疯卖傻,所以无从下手,上次王爷绵远一行的时候就曾经遭遇刺杀,这一次又远离京城前往岭南,路途遥远变数太多,我担心皇上会找机会下手,所以才想法设法跟上王爷,护卫王爷安全。” 肃王若是在京城出了什么意外,有心之人都会认为是皇帝下的手,但要是远离京城出了事,死在路途中,大可归结为天灾*,摆脱弑弟的嫌疑——这算盘打得真好。 庄笑笑突然问:“难道我们上次在祥云客栈遇到的刺客是皇上派来的?” 蓝黛说:“有这种可能。” 黎安听完这些,眉头深深皱起,肃王跟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无端的就卷入这么复杂的皇室纠纷,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一个小小的伏龙山寨能够控制的。 “盛先生,你是不是需要跟我们解释一下?” 黎安目带疑色地望向垂头沉默不语的人,他不相信这其中种种隐情和内幕,他会毫不知情,而上次开诚布公的时候,他却丝毫没有透露,明显就是蓄意欺瞒。 盛清欢抬头望了望庄笑笑,见她也是一副疑心模样,心底一叹,正欲开口,蓦地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取庄笑笑。 “当心!”盛清欢袖子一卷,将箭拂开,另一只手将庄笑笑护在身后。 紧接着那一支箭的是更多的利箭,纷纷向从黑暗中向五人射来。 黎安目光一凝:“看来我们又遇上刺客了。”见盛清欢和蓝黛一左一右守在庄笑笑身边,他毫不迟疑地将花樱樱护在身后。 利箭连绵不绝,仿佛罗网将几人罩在里面,他们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蓝黛急道:“我们赶紧撤到林子深处去。” 盛清欢提议:“撤到林子里也不是办法,他们人数众多,早晚被搜到,只需要放一把火,我们就逃无可逃,地图上有一处山道离这里不远,穿过去就是石林,里面犹如迷宫,我们可以借此摆脱这些刺客。” 黎安否决:“不行,晚上看不见脚下,走那条路太过危险。” 那山道狭窄崎岖,十分难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底下的深渊,他们原本打算等明日天亮后再走那条路的。 盛清欢说道:“从利箭的数量来看,这批人数不少,说不定后面还有援兵,我们只能抵挡一时,时间久了只有等死的份,除了走那条路没有别的选择。” 黎安一想,盛清欢中毒未愈,功力只剩下三成,花樱樱毫无防身之术,庄笑笑功夫太弱,蓝黛功力不知深浅,确实久战不利,无奈之下只得一搏。 “罢了,就听你的。” 于是几人立即往那条崎岖山道逃去。 赌王被吃豆腐了3 王爷贵性,赌王被吃豆腐了3 马匹在万箭齐发下受惊嘶鸣,不听使唤,几人只得舍弃坐骑,一边躲避刺客一边往山道上撤去。ai悫鹉琻果然没过多久就出了林子,转到一条盘旋在半山腰的狭窄道路上。 庄笑笑借着稀疏月色看到眼前道路险象环生,一面是耸立的峭壁,另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狭窄得只容一人贴着峭壁前行的道路奥凸崎岖,幽幽延伸向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处,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这地方过得去吗?” 黎安面色亦是沉重:“后面有追兵,眼下过不去也得过了。” 夜色里眼睛能看清的地方十分有限,未免前方有未知的危险,蓝黛说道:“王爷,我在前面开路,你跟紧我的脚步走。”说完就率先朝那条路踏过去,她擅长追踪术,即便是在夜里,眼力也十分了得,开路再适合不过。 盛清欢对庄笑笑说:“你跟在她身后,我在你后面。”若庄笑笑出现什么意外,他在后面可以最先反应过来出手相救。 于是庄笑笑点点头,紧跟着蓝黛的脚步,盛清欢随她之后,然后是花樱樱,最后是黎安。不得不说即便情况紧急,几人也没有乱了分寸,这排序十分合理,最适合探路的蓝黛打头阵,功夫最弱的两名女子前后都有人看着,以防出现意外,而目前几人中武力值最高的黎安殿后,若是追兵赶上来他也可以应付一二。 一行五人就这样有条不紊地在黑暗中贴着峭壁摸索前行,走了没多久,忽闻最后面的黎安示警:“后面的人追上来了,他们在放箭,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庄笑笑就听见嗖嗖的声音贴着耳朵掠过,吓得她脚下一乱,碎石扑簌簌往脚底下落去,良久没有落地声传来。 她不由吸了口凉气——这底下究竟多深?摔下去的话,一定会血肉模糊得爹妈都不认得吧。 盛清欢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别停,继续走,过了弓箭的射程,我们就安全了。”如果刺客要追上来,只能走和他们一样的道路,然而这条路太窄太险,是无法一边走一边放箭的。所以他们只要挺过了射程,就暂时安全无虞。 庄笑笑心下一定,继续集中精力应付脚下的路。 前方的蓝黛也受到利箭的干扰,但她并未慌乱,抽出腰间的软鞭一挥,就将近身的箭全部挥落下去。 像壁虎一样贴着峭壁前行的同时,还要应付乱箭干扰,几人的步伐到底慢了下来,谁都没再说话,空气中萦绕着紧张沉闷的气息。 山风在耳边吹得猎猎作响,几欲要将人从这狭窄的道路上刮下去。时不时有乱箭从庄笑笑身侧掠过,却始终没有伤到她分毫,她不免在想,是不是盛清欢在后面为她将箭拂开了?不然怎么每一次都是险险掠过她,却毫无杀伤力? 这么一想,对眼前危机的恐惧顿时消去不少,丝毫没觉得将后背安心交给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且对她有所隐瞒的人有什么不妥。 几人又走了一段,大概走出了射程,再没有乱箭从后面飞来。 庄笑笑心下顿时舒了口气,然后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就听到从后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夹杂着有人落入底下深渊时发出的哀嚎。 “黎安!”花樱樱的惊呼含着无法控制的担忧。 庄笑笑心一颤,停下来扭头去看后面。 黎安镇定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别停下,继续走,他们有人追了上来,我能应付,不用担心。” 原来在刚才放箭的时候,那些刺客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跟着他们爬上山道,一部分对挂在山壁上的五人放箭干扰他们。这么一来,倒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渐渐快追上殿后的黎安了,于是便干脆在山壁上动起武来。黎安可不是庄笑笑那种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类型,他的功夫是实打实练出来的,这几个人还奈何不得他,他将剑插进山壁固定住身体不下坠,随即腾跃而起,飞踢在最近一人的颈侧,顺势夹紧那人的颈脖,抬腿用力将他一甩,让他整个人砸在后面的同伴身上,顿时几人牵扯着一起滚落山道。落在后面稍远的追兵见状,胆战心惊,一时不敢往前。 黎安依靠长剑挂在山壁上,那几人尚在攻击距离外。此地险峻,稍有不慎就会丧命,这几个隐患实在留不得,黎安略一沉思,抬起袖子甩出把匕首,直取一人面门,那人反应很快,低头往下一缩,让后面的人当了替死鬼,瞬时又是一声惨叫。 黑暗中庄笑笑看不见那边的情形,心里万分担忧,盛清欢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你师兄没事,那几个人还奈何不了他。”何况有花樱樱在,真有危险,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我们继续走,尽快探查出前面的地形,不然就辜负他拦截住追兵的好意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蓝黛也转过身说:“王爷,不能停,山风猛烈,多停一刻就多浪费些体力。”他们此刻即便不前行,挂在山壁上不掉下去都需要体力维持,哪能停下来白白消耗。 庄笑笑听出那几声惨叫都不是黎安的声音,心里微微一定,继续往前走去。 虽然在山壁上动武十分惊险,但到底将那几个人相继掀下了山道。黎安牵动绑在刀柄上的引线,将甩出去的匕首收了回来。接着从山壁上拔出长剑,继续前行追上同伴。 觉察到黎安靠过来,停留在山壁上等待他的花樱樱松了口气,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黎安看着前面的绯衣女子,她显然是在等自己,心里不禁一暖,“别分心了,我们得赶上他们。” 因为刚才的耽搁,他们两人此时已经落下庄笑笑他们三人一大截。 “嗯。”花樱樱点点头,继续往前摸索前行。 忽地听见从前面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一群黑压压的东西朝他们袭来。 “是蝙蝠,大家小心!”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看着这一大群黑压压出动的生物,几人立即明白过来,这山壁上怕是有个蝙蝠群的洞穴,不知道是他们刚才的打斗惊动了它们还是恰好赶上它们出来觅食的时间,总之就这么撞上了。 这山中野蝙蝠动辄成群结队地出现,性情格外暴烈凶残,此刻觉察到自己的领地之外有陌生气息,立时群起而攻之。 一时本就稀薄的月光被遮蔽得一丝不剩,只剩下翅膀的扇动声和蝙蝠的低鸣。 挂在山壁上的五人一时叫苦不迭,本就已经险象环生,现在还要应付这一大群野生物种的袭击,这不是要命吗? 众人各自祭出武器,鞭子抽打声,刀剑挥砍声,蝙蝠皮开肉绽声,吃痛哀鸣声……一时响成一片。 庄笑笑早已拔出短剑护住头脸,这群蝙蝠还真会挑地方,尽数往她脸上招呼。奋力挥砍下,短剑不知道斩杀了多少只蝙蝠,沾染了多少血,而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不见减少,反而越聚越多——蝙蝠闻到血腥气味更加狂暴起来,没完没了地发起猛攻。 “它们数量太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迟早要被耗死。” 她刚刚叫完这句话,黑暗中腾起一道火光——是盛清欢点燃了火折子,将头顶上一截歪出来的松枝点燃了。 附近的蝙蝠顿时受到了惊吓,嗡嗡扑腾着翅膀退开些许。 “蝙蝠畏惧火光,我们一人手中拿根火把,它们就不敢妄动。” 说着他将山壁上整个燃烧起来的松树砍成数份,传递到每个人手中。 果然有了火光之后,那群蝙蝠只能远远地避在一边,不敢接近几人。 “不要停下来,松枝燃完了之后,它们会再次发起攻击,我们必须快点走完余下的路。” 盛清欢冷静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立即让众人心里一凛,不由小心翼翼加紧了脚步——若再来一次那样的攻击,谁都不能保证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前行了多久,在松枝彻底燃烧完之前,狭窄的山道总算渐渐变宽了,山风刮在身上也没那么让人摇摇欲坠了。 庄笑笑看了看头顶微微透亮的天色,扔了手里快燃尽的松枝,大大舒了口气:“总算脱险了。” 几人已经走到一处略为宽广的空地上,四周仍旧是山壁环绕,但中间空出一块,散落着嶙峋碎石,十分荒凉。然而这景致却让他们欣喜不已,比起又是追兵又是蝙蝠稍不留神就会跌落山崖的小道,这里显然太美好了。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几人坐在碎石上休整,恢复体力。 “这一晚上实在是太惊险了。”庄笑笑一边歇气一边感慨,先是得知肃王和皇上之间的隐秘,继而一路躲避刺客逃得无暇喘息,直到现在才停下来,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无疑都是一次大挑战。 “好在是有惊无险。”盛清欢环视一圈,见几人身上都是一些被蝙蝠抓伤或者被碎石划破之类的的轻伤,并没有影响到行动,有些庆幸。 几人休息片刻,蓝黛朝四周看了看,除了刚刚过来的那条山道,眼前唯有一个出路,就是不远处的巨石横陈错综复杂的石林。 她有些担忧地问:“王爷,我们要进去这里吗?” 几人之前研究过地形,穿过这片石林,就能到达云岭,而云岭之南,便是岭南,这是离目的地最近的一条捷径。 旅途拖得越长,途中的变数就越多,他们只好铤而走险,用最短的时间达到目的地,完成此行的任务,让这事告一段落。可是昨晚从蓝黛口中得知皇上对肃王暗藏杀心,这件事还要继续下去吗?庄笑笑有些迟疑。 不只蓝黛在等待她的回答,盛清欢和黎安也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决定,唯有花樱樱无所谓地立在一旁,表现得毫不在意,无论她的决定是什么,她只要跟好该跟的人就行了。这一路的几人中,唯有她的心境最为轻松。 庄笑笑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似乎这一路都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从出发到现在,无一不是在追逐逃亡中度过。她心里疑惑的是,肃王都荒唐这么些年了,皇帝不曾对他动手,为什么偏偏在她假扮肃王之后,以办差的名义将肃王引出京城伺机刺杀?一切似乎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心里隐隐有个模糊的猜测,却无法得到证实。 庄笑笑转头望向盛清欢,目光深深,盛清欢霎时心下咯噔一动,竟微微有些忐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时候,庄笑笑开口了:“你之前说,你能够走出这迷宫一样的石林?” 盛清欢一愣,原以为她会逼问自己一些事情,没想到她问出来的却是这个,蓦然不知道心底涌现的情绪究竟是失落还是侥幸。 平复了心内的起伏,盛清欢淡定说道:“不错,这处石林被当地人称之为迷宫林,占地面积庞大,进去了兜兜转转出不来,困死了不少误入此地的人,但是我有自信能够穿过它,到达云岭。” 蓝黛在王府时就对盛清欢十分防备,这个时候急忙劝说庄笑笑:“王爷,这太过冒险了,我之前也听说过此处的传闻,这石林一旦进去就再出不来,我们还是在此处等待官府救援更为妥善,只要你亮出肃王的身份,传出消息让官府派人救驾,他们一定不敢让你死在这里的。” 怎么说肃王也是个王爷,若是死在了宜兰城,这城守脑袋上的乌纱帽铁定保不住,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得知消息后官府一定会将肃王一行平安救出来。 庄笑笑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保命之法。” 蓝黛一喜,以为自己说服了她,结果庄笑笑紧接着说出下一句话:“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摆脱官府,再度借用官府的力量,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全白费了?” 蓝黛哪里想得到,眼前的这个肃王不再是池钧,而是有赌王之称的庄笑笑,平生最为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赌,赌坊里的那些把戏玩腻了,此番出来惊险不断,拿自己性命去冒险的豪赌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大不了了,心里已经作出了决定,哪里是她几句话就改变的了的? 在蓝黛愕然的注视下,庄笑笑转头望向石林的方向,说道:“反正我既不想走回头路,也不想再跟官府扯上关系,那眼前只剩下一条路了。”说到这里望向盛清欢,“我相信盛先生一定不会让我们迷失方向死在里面的,你说是吗?” 盛清欢微微一笑:“王爷如此信任,在下定当不会让王爷失望。” 这一句一声王爷,叫得庄笑笑莫名别扭,还以为已经摆脱了这个尴尬的身份,没想到蓝黛一出现,她又必须开始伪装起王爷来了。不禁满腔幽怨——这条王爷之路,究竟何时是个尽头? 既然中心人物的庄笑笑决定进入石林,其他人也没理由留下,于是一行人休整完毕,便迈入了这座据说困死人不偿命的迷宫林。 走到近处才发现,那些巨石离地面以上足有四五丈高,方方正正的,粗细不一,如同人工凿成,但谁也不会当真以为是人力所为。因为此地巨石数量绝对不下于万,而四周山野并无开凿痕迹,可以排除就地取材的可能性,而且以这里的环境,周边没有运河以及能够承受足够压力的道路用来运送石料,也就是说此处的地形完全不具备完成这项工程的条件,因此,除了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外,实在难以做出其他猜想。 巨石与巨石之间有的互相嵌在一起密不透风,有的却宽敞得足够两辆马车并排而过,各种奇形怪状,看得几人惊奇不已。 因为进入之前听蓝黛说过迷路的危险,庄笑笑准备边走边留下记号,却被盛清欢阻止了。 “天已经大亮,如果那批刺客顺着山道追过来,你留的记号岂不是他们的指路明灯?” 庄笑笑一想可不是,她还指望这迷宫林能帮他们阻隔刺客的追捕呢,于是立即打消了念头。 盛清欢沉思着在石林中穿梭,其他几人跟在后面默然不语。 巨石透着森森的寒意,有风穿过巨石与巨石之间的间隙,发出好似哭泣一样的声音,除此之外,幽暗的林中只听得到一行人寂寂的脚步声,有些阴森得可怕。 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的景物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压根没有移动过似的。 在伏龙山那种地形复杂的地方呆的久了,多少还是有些认路的本事,庄笑笑感到不对劲,于是朝前面领路的人问:“喂,你不是说能够带我们穿出去的吗?怎么绕来绕去,像是在原地打转?” 盛清欢正在想着什么,闻言自然而然地答道:“是啊,确实是在原地打转。” 庄笑笑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说什么?” 盛清欢不以为意地说:“我们被困住了,这段路的确走过几次了。” 庄笑笑瞪大了眼睛,“你不是说你认得路吗?” 盛清欢回过头来:“我几时说过?”顿了下,补充道,“我只是说我能够将你们从这里带出去而已。” 庄笑笑问:“不认识路你怎么带?” 盛清欢笑了:“带路一定要认得路吗?” 庄笑笑语结:“你……” 盛清欢不去看她,转而看向眼前林立的巨石:“我之前听说了这里的情形时便猜测,这座石林很有可能已经形成了一个天然阵法,能困住误入里面的人,所以只要弄明白这是个什么阵法,自然就有办法出去了。” 庄笑笑听得一愣一愣的:“天然阵法?自然形成的?有这种可能?”她倒是听到过一些关于阵法的传闻,但那不都是人为智慧的结晶吗?居然还有天然阵法? 盛清欢淡淡说道:“不要以为阵法都是人工的,就像眼前的石林,这等奇特地貌,不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吗?世间万物皆是由自然演化,日积月累下形成一个天然阵法困人生死,又有什么不可能?” 庄笑笑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不免信了几分。 沉默了半晌,黎安不由开口问:“盛先生会破阵?” 盛清欢点点头:“曾经研习过古籍中奇门遁甲之术,在阵法上也耗费了些精力钻研,天然阵法总不会难到哪里去。” 庄笑笑古怪地瞅着他:“万一你破不了这个阵怎么办?” 他们连退出去的路都找不到了,岂不是要困死在这里? 盛清欢似乎压根没想过这个可能:“不会出不去的。”说完这句话,他又陷入沉思之中,看起来似乎对这天然阵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时不时左右瞧瞧,瞧了片刻再次陷入沉思。 庄笑笑总算明白了,这厮压根就是个大忽悠,忽悠着大家陪他进来冒险,钻研这座石林的阵法之道,丝毫没想过会被困死在里面的可能——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他也是个激进冒险的赌徒,赌起来一点都不比她小。 蓝黛不由担忧地扯了扯庄笑笑的袖子,问道:“王爷,我们还要跟着他走吗?” 庄笑笑狠狠瞪着前方不远处沉浸在阵法中的人,深吸口气,然后抬头望向被巨石遮住了一半的天空,用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语气说:“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办,这里还有谁懂阵法比他多一点吗?跟着吧,只有指望他能破解这个什么破阵了。” 蓝黛瞧了瞧不远处跟在黎安身边的花樱樱,悄声说:“王爷,那位樱雪姑娘,我总觉得她不大对劲,你当心防着点。” 庄笑笑目光一动:“何以见得?” 蓝黛说出自己的怀疑:“我追着你们的踪迹到了宣定城的时候,听说七夕夜有人大闹魏府大宅,将魏家大小姐打成重伤,魏府那么多侍卫居然都没将之抓住,据说那人是个路过宣定城的美貌女子,而那日正是你们在宣定城停留的日子。” 赌王被抛弃了1 王爷贵性,赌王被抛弃了1 听了蓝黛的话,庄笑笑陷入沉思。ai悫鹉琻 七夕夜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谁都说不清。 黎安说他被二次迷晕后,醒来便已身处客栈。 花樱樱说她在魏府大宅后门外醒来,然后自己问路回了客栈。 蓝黛说魏大小姐被路过宣定城的美貌女子打成重伤,这个女子很有可能是花樱樱。 “你的意思是,她会武功,而且还很厉害,可一路上却一直在藏拙?”庄笑笑低声问。 蓝黛目带疑色:“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刚才一路上那么惊险,她却没有丝毫慌乱,安然穿过山道走到这里,表现得也太不像一个毫无功夫的弱质女子了。” 庄笑笑心里的疑虑经她这么一说,也浮现出来,虽然她功夫练了等于没练,但到底有武功底子,这一路都走得提心吊胆筋疲力尽,反观花樱樱的情形似乎比她还好上一些,实在太不寻常了。 “那要怎么才能找到证据呢?”庄笑笑喃喃说。 “没有其他办法,要让她现出原形,只能逼她展露武功了。”蓝黛想了想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两人正在密谋,那边厢盛清欢已经在地上写写画画了一堆奇形怪状的图案。 庄笑笑凑过去一看,半天没看明白,忍不住问:“你画的是什么?” “这是个天然的连环阵。”盛清欢答非所问,沉思半晌,唇角浮现一抹浅笑,眼中曝出奇异的光彩。 其余几人闻言精神不由一振,目带希冀地看向他。 盛清欢继续在地上画着看不明白的图案,一个由大大小小的圆圈组成的奇怪图形出现在地面上,一眼看去杂乱无章,细细研究起来,却又隐隐感到其中似乎含着某种规律。 “这是我们被困住的地方的巨石布局。”盛清欢简单解释道,然后以手中树枝从中间往左数到第三块再转而往上,在第四块和第五块的中间标出生门,而在生门之外,则是死门。 “死为生始,生乃死托,生死往复,循环无踪,这是一个变异迷踪阵。” “能出去吗?”庄笑笑只关心这个问题,才没那么多精力去管这是什么破阵,她现在又累又饿,实在没闲情雅致去探讨死啊生的。 盛清欢点点头:“弄明白这是什么阵法,就好办多了。” 接下来的路,在盛清欢的带领下,虽然绕来绕去,甚至是像是退回去重新走,却再未出现过鬼打墙的情况,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总算看到了石林的出口。 出口十分狭窄,只容一个人穿行。 盛清欢先出去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才回过头来招手,示意大家都出去。 庄笑笑突然“哎呀”一声歪倒在地上,离她最近的黎安急忙扶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我的脚扭到了,痛死了。”庄笑笑一边呼痛一边抓着他的手臂,“扶我下,我起不来。” 黎安正低头去查看她的伤势,忽听落在后面的花樱樱传来一声尖叫,他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蓝黛一鞭子朝花樱樱抽去,又急又快,花樱樱吓得身子一歪,扑倒在旁边的石头上,鞭子落空,蓝黛见一击不成,迅速再次甩出一鞭子—— 黎安顾不得庄笑笑,立即跃上前,一把抓住那条鞭子—— “你做什么?”他怒视蓝黛,花樱樱不会武功,她那一鞭子若当真落在身上,皮开肉绽,一个弱女子怎么承受得了? 蓝黛迎着他的瞪视,毫不避让:“她会武功,根本就不需要你出手相救。” “她会武功?”黎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怒极反笑。 蓝黛不紧不慢地道出原委:“我在宣定城打探你们的行踪时得到消息,七夕那晚有个年轻貌美的绯衣女子大闹魏府大宅,将魏家大小姐打成重伤,那么多侍卫没有一个能将她捉住,任其逃离魏府,而那天你们也在宣定城落脚,你不觉得这其中的事情太过巧合吗?” 黎安有些怀疑地朝花樱樱望去,七夕晚上昏迷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一直奇怪自己究竟是怎么就回到了客栈?照蓝黛的推测,难道是花樱樱身怀厉害的功夫,在他昏迷后打败魏府的侍卫和魏大小姐,将他带回客栈,然后在他醒来时装作不知情? 花樱樱被刚才那一鞭子的威力吓得花容失色,听见蓝黛的话后有些呆愣,此时再见黎安的神情,明白他对自己起了疑心,顿时目光盈盈,一双剪水瞳内似有泪珠落下。 “蓝黛姑娘,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若真身怀武艺,刚才你那一鞭子下去,我为什么不躲?” 蓝黛轻蔑道:“你是吃定了黎安会救你,当然不会躲,一躲你不就暴露自己会武艺了吗?” 花樱樱继续说:“你那一鞭子若抽下去,伤到的会是我的脸,女儿家的脸何其重要,我就算真有武艺傍身,又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万一他来不及救我,我岂不是就此毁容无颜见人?还是蓝黛姑娘其实就是存心想毁了我的脸?现在眼见达不到目的,才如此咄咄逼人?” “你……毁了你的脸,对我有什么好处?!”蓝黛逼她现形不成,被反咬一口,不禁气绝。 花樱樱委屈着脸,柔柔的说了一句:“对你是没好处,谁知道会不会对别人有好处?” 蓝黛怒喝:“你什么意思?” 黎安的目光越过蓝黛,往庄笑笑面上望去,蓝黛是她的侍女,刚才她以脚伤为由故意拉住自己,难道…… 庄笑笑见黎安神色浮动,心知躲不过,上前制住暴躁欲动的蓝黛,说道:“没错,蓝黛这次的行为,是我跟她商量好的。” “你……”黎安又气又怒,“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你还是怀疑她?” 在他看来,一路上花樱樱跟着他们东奔西走,庄笑笑失踪的时候,她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一同寻找,从没有委屈抱怨叫苦叫累,更没有做出任何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如果说之前还因为庄笑笑的叮嘱对她有所猜疑的话,在一同经历了这许多之后,他心底已经彻底将她当作了自己人,听到庄笑笑仍旧怀着这么深的成见,还指使侍女险些毁了她的脸,心底对两人无法和平相处的无奈化成了怒气。 庄笑笑尽管知道此事一旦失败就是这么个局面,但身边跟着个隐患,不早点解决实在于心难安,只得同意蓝黛的做法,结果还是失败了,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成为现实。 看到黎安对自己怒目而向,庄笑笑忍不住心里一阵酸涩,师兄几时这么对待过她?他平日里脾气极好,少有怒色,这一次当真为花樱樱心疼了吧。 她强忍住涌起的不甘,说出心里所想:“本来我都放弃怀疑了,可是蓝黛跟我说了宣定城的那件事后,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一路跟着我们又有什么目的?而且你不觉得奇怪,我们的路线这么隐蔽,为什么还是会有刺客追来?” “你怀疑她将我们的行踪透露给刺客,让他们追杀?”黎安反问,“你别忘了每次被刺客追杀身陷险境的时候,她都同我们在一起,她真有这样的心思有必要将自己也陷进去?倒是你身边的侍女比起来更有嫌疑,两次被刺客追上的时她都在身边,你为什么不怀疑她?她说大闹魏府大宅的女子是花樱樱你就全然相信?” 蓝黛见他怀疑起自己来,不由一急:“我有什么理由骗你们?” 黎安争锋相对:“那樱樱又有什么理由害我们?你说你是先帝选中给肃王的侍女又有什么证据?一样是口说无凭,为什么就不能怀疑你?” 蓝黛语结,先帝故去多年,身边朱彤她们三人日夜形影不离,为了取信于当今圣上她哪里敢随便在身上留下证物,一时也寻不出足以证明的东西。 黎安见她无法反驳,转向庄笑笑说:“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不要轻易被人挑拨离间。” 横遭猜忌,蓝黛大怒:“谁挑拨离间了?” 庄笑笑心内倍感无力,黎安极少会如此急切而锋芒凌厉,这次居然是为了维护一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女子。爱情果然会让人盲目吗,从未想过沉稳如师兄也会有这样偏听偏信的时候。 她张了张口,无法自控地说:“我要相信谁,怀疑谁,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操心。蓝黛是我的人,我相信她。” 黎安似乎没料到这个一向重视他的意见的师妹会说出这么生硬的话,一时有些愕然,望了望她,目光晦暗,缓缓吐出一句话来:“你真让我失望。” 庄笑笑身子一震,犹如重击。 黎安从未对她说过重话,这还是第一次。 赌王被抛弃了2 王爷贵性,赌王被抛弃了2 花樱樱见黎安面上难受,不由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既然王爷怀疑我,我不跟着你们就是了,何苦为了我伤了大家的和气。ai悫鹉琻出了石林我就想办法自己回去,我离开了,你们就不会吵了,反正我不会功夫,跟着你们也是拖累,没了我你们会更安全些。” 说完放开黎安的手独自往外面走,却不料黎安抓住她抽出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都说了自己不会功夫,一个人怎么走得回去?再说你已经跟我们走了一路,那些刺客看到你落单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花樱樱看了看沉着脸的庄笑笑,再看看黎安,眼里雾气缭绕,“我再跟着你们走下去,会引起更多的矛盾,后面又有追兵,这样你们会很危险,而且我也不想让你为难。” 这番话说下来,愈发让黎安觉得跟花樱樱的善解人意隐忍退让比起来,庄笑笑的所为显得格外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他顿了一下,不去看庄笑笑,径直对花樱樱说:“没什么为难的,我跟着你一起离开便是。” 此言一出,庄笑笑和花樱樱顿时一齐看向他。 庄笑笑是难以置信。 花樱樱是深情感激。 “可是我知道你会担心她……”花樱樱再次瞧了眼处于震惊中的庄笑笑,不忍地说。 黎安面露嘲讽:“她现在身边有了能掐会算的盛先生,又刚刚收了个有本事的忠仆,哪里还需要我担心?” 花樱樱默默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看得黎安心里一软,牵着她的手朝出口走去,经过庄笑笑身边时,停了一下,目光直视前方,生硬地说:“去岭南的路并不止一条,既然意见不一致,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说完牵着花樱樱出了石林。 庄笑笑望着两人的背影,不知是气过头了还是伤心过头了,竟然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盛清欢见他们迟迟没出去,从外面走进来看情况,几人的对话虽然没听完整,但看见眼前情形,也大致猜到了他们因何而争执,见庄笑笑愣愣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出神,良久都没动一下,心内一叹,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却什么都没说,默然站在身边等她回神。 最终还是蓝黛忍不住,轻轻提醒了句:“王爷,我们也动身吧。” 庄笑笑恍然回转过来,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失态,这种地方哪能久留,抬头一看,盛清欢在身边,不由脱口问:“你怎么没走?” 盛清欢墨玉瞳光华流转,微微一笑:“王爷这话说的,自然是你在哪我就在哪。” 这句话成功让庄笑笑从伤感中回过神,小心肝一抖,急急朝出口走去,嘴里嘟嚷道:“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还不如赶紧上路。” 盛清欢看着她狼狈逃离的样子,不由失笑,摇着头跟在后面。 穿过石林,便是云岭,云岭起伏连绵,南面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岭南。 庄笑笑极目远眺,面上喜忧参半:“总算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目的地在望,为何只是一点希望?原因很简单——这连绵起伏不知深浅的云岭要怎么过? 庄笑笑不明白,她当初就怎么同意了盛清欢这么不靠谱的行进路线? 爬雪山?这不是坑爹吗? 虽说现在还是七月份,伏暑未过,但云岭之上仍旧是冰雪覆盖,令人望而生畏。 “你确定我们不会冻死在里面?”庄笑笑摸了摸身上的薄衫,什么装备都没有,要翻过云岭,无异于天方夜谭。 与她满面愁云相反,盛清欢一派从容:“不是翻过去,是穿过去,传闻云岭中有一条隐秘的山缝,穿过去便是岭南。” 庄笑笑听完这句话,面色有些难以形容,半晌才吐出语调上扬的两个字:“传闻?” 盛清欢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得继续说:“放心,那条山缝我曾经穿行过,不是子虚乌有。” 庄笑笑不放心地问:“你对岭南很熟?” 盛清欢望向云岭的那一面,目中有怀念之色:“如果我有故乡的话,那便是岭南,怎么会不熟悉。” 庄笑笑这一路上也摸索出来,每次走捷径都会遭遇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不知道他说的这条隐秘山缝又是什么样的情形,面上浮现戚戚然的忧色。 盛清欢转头看向庄笑笑,补充道:“我承诺,我倒下之前必不会让你倒下。” 蓝黛睨了他一眼,忍不住插话:“我家王爷我会照顾好,不劳盛先生操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厮看庄笑笑的目光愈发不对劲起来。 庄笑笑左右张望,不知道黎安走的是哪条路?会不会误入云岭深处遭遇危险? “黎安胆大心细,又有武艺傍身,不用太过担心。”盛清欢已经渐渐习惯时不时一边嘴上安慰庄笑笑一边心里安慰自己的这种局面——之前怎么就没发觉,青梅竹马是这世上最讨厌的存在。所幸经过花樱樱一番表演,让黎安脱离了队伍,不然这一路他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次内伤。 压下心底涌现的酸涩不甘,盛清欢抬头望了望头顶晦暗沉沉的天空,目中泛起一丝隐忧,催促道:“我们赶紧上路吧,这天色看起来不大对劲。” 就在庄笑笑的队伍由五人变成三人,随盛清欢踏进云岭之时,宜兰城外的一处林子里停着辆华丽非凡的马车。 安坐在车内的是一名华服贵公子,面色烦躁地时不时撩起帘子往外看,身边跪着个小厮模样的随从,在这股低气压下,忐忑地一下一下给主人捶着腿。 突然车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隔着车门响起:“公主,追击的人回来了。” 华服贵公子闻言一喜:“那赶紧让领头的上前回话。” “是。” 那人恭敬退下,紧接着有一人从对面归来的人群中出列,单膝跪倒在马车前,垂首回禀道:“公主,我等无能,未能取得那几人性命。” 华服贵公子正是被庄笑笑一行人甩掉的安平公主,听到此行无功而返的消息皱起了眉头,厉声问:“这么多人仍旧失手了?究竟怎么回事?给本宫解释清楚。” “回禀公主,昨夜我带了弓箭手偷袭,预备出其不意将他们一网打尽,谁知道他们选了条险峻山道逃命,那山道弯弯曲曲,弓箭手没有射程,等我们穿过山道追击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石林,那石林素有迷宫林之称,进去的人鲜有出来的,我派了几人进去探路,一直没有传出音讯,猜测多半陷入其中不得出,故而留了几人守在石林外,带领余下的人撤了回来。” 那人将前后事件叙述明白之后,跪地不语。 安平公主难掩怒气,大声训斥:“这么多天连几个人都杀不掉,亏得本宫还一路帮衬着,你们这群宫中精锐禁卫,也不过尔尔!叫本宫如何回宫向父皇复命?” 禁卫首领急忙说道:“公主息怒,既然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岭南,我等即刻前往岭南设伏截杀,定然不负圣上所托。” 安平公主思索半晌,说道:“他们不惜冒险遁入迷宫林,一直没有出来,一来可能是被逼无奈,二来就是其中有捷径可以直通岭南,若当真如此,设伏截杀,你们还赶得上吗?” “这……”禁卫首领迟疑,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安平公主轻蔑地冷哼一声:“他们前往岭南寻人,定然不会马上寻到,即便他们比我们先到岭南,也未必能赶在我们到达之前离开,我们不妨悄悄潜入岭南察看动静,等待时机成熟再出手,一击取胜。” 禁卫首领前后一想,心悦诚服:“就按照公主的吩咐行事,我这就去安排。” 等那群禁卫离开后,安平公主懒洋洋地靠在车内的卧榻上,捶腿的小腰忍不住上前问:“公主,你说皇上为什么给你安排这么一个任务?害得你不惜自降身份,以迷恋上一个男宠的理由紧紧跟着他们。” 听到这句话,安平公主脸上浮现一股厌恶之色,她堂堂金枝玉叶的天家贵女,为了名正言顺地跟着庄笑笑一行人,不得不装作被那男宠吸引而缠上他们,这对自视甚高的她来说无疑难以忍受。想起那日客栈中目睹两人亲密缠绵的画面,她就厌恶不已,以至于无法控制地对那一行人疏远了许多,若不是因为差事没完成,她早就奔回京城了,这旅途奔波实在让她累得够呛,简直身心俱疲。 最初她的确是被盛清欢的外貌气质所吸引,那般模样即便比起崔觐都毫不逊色,然而在得知他是肃王的男宠之后便死了心,同时暗暗怨愤不已,为什么世间优秀的男子都被那死断袖抢了去?他喜好男色,残暴无良,这般天理难容,为何过得比她还风光无限? 就在她对池钧的怨恨越积越深的时候,父皇暗中交给她一个任务——想方设法跟随池钧上路,在离开京城之后协助精锐禁卫杀了他。 听到这个任务从父皇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震惊不已,父皇要杀池钧?她看得出父皇在提及池钧时,眼中所流露出的浓烈杀气,似乎还隐藏着不甘的怨恨,这怨恨比她的更为深重,仿佛积累多年,她有些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父皇对池钧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她,否则为何在崔觐一事上,她遭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和耻辱,父皇却只是象征性的处罚了池钧? 没想到事实与她认为的恰恰相反——平日里父皇对池钧的疼爱纵容都是假的,其实他根本就对他杀之而后快。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君王最怕什么?怕天下非议,怕史笔如刀,怕坐不稳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唯有让所有人相信皇上对这个曾经对自己有过威胁的幼弟是发自真心的疼爱,有朝一日他暴毙了,才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父皇的算盘,打得真好。 她暗叹之余,心惊胆战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因为她知道,父皇既然将这任务交给了她,就如同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她若是不接受,知晓这个秘密的代价她付不起,只有她接受了,她才是完全与父皇站在同一条线上,不会遭到他的猜忌。天家无父子无骨肉亲情,她很早以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即便是看起来对她宠爱有加的父皇,若遇上该舍弃她的时候,也会毫不留情——这便是天家的规则,她早已熟知。而且杀了早就看不顺眼的池钧,报仇雪恨,她一点都不会心软。对于此事,她何乐不为? 所以她紧跟着庄笑笑一行人,将他们的行踪透露给父皇派遣来的精锐禁卫,让他们得以一路追杀,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行人的身手如此不凡,让禁卫接连失利两次。 那死断袖命还真大,想到自己忍辱负重,牺牲这么大都未能如愿杀了他,安平公主气得牙痒痒,她不自觉地说出口:“为什么交给我这么个任务?大概因为我跟他都恨着同一个人。” 小腰一愣,满脸不解:“皇上恨着肃王?这是为什么?” 安平公主一根涂着蔻丹的玉指点在小腰的额头上:“笨,当年先帝那么宠爱池钧,若不是死得早,哪里轮到父皇登基称帝,他能不恨吗?” 小腰捂着额头的红印子,扁扁嘴委屈道:“要说这理由经公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皇上和肃王之间兄友弟恭和睦得不得了,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安平一叹:“连我都这么认为,何况天下人,父皇这心机还真是藏的深。”说着她想起一件旧事,“当年先帝驾崩后,三方势力争夺皇位,三皇叔眼见斗不过父皇,无力扭转局面,拔剑自刎身亡,我还很是替他不值,连池钧父皇都让他活得滋润无比,又怎么会容不下他?何苦白白丢了性命?现在想来最了解父皇的恐怕还是这三皇叔,他定是知道即便父皇留他性命,也必是活得生不如死,还不如自刎,不仅显示自身气节,还可保全府中妇孺。” 小腰不由点头附和:“皇上好厉害,怪不得当年能够打败劲敌登上皇位,所谓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像肃王那样的,早早锋芒毕露,夭折得也早。” 安平目光坚定:“所以我更加不能忤逆父皇,这件差事一定要漂亮地完成。” 话音刚落,马车外就传来一声冷笑:“要完成这差事,靠那几个不中用的禁卫,还差得远呢。” 此言一出,一直守在外面的车夫瞬息拔出武器,呵斥道:“何人敢对公主无礼。” 安平皱了眉头,推开车门朝外面望去,看到三个衣着不同颜色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前。 为首的红衣女子斜了眼睛打量那车夫:“功夫不错,也难怪能一路带着两个拖油瓶追来此处。” 被称之为拖油瓶,安平公主面色越发难看,冷冷打量突然冒出来的三人,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那死断袖身边的侍女,四个人变成了三个,这一路想必你们也不轻松,何来功夫替别人操心?还是多想想那位同伴吧,可别落得一个下场。” 看到四侍变成了三侍,安平公主理所当然以为即便不是这一路上折损了也必定是走散了,哪里想到其中另有隐情。 三人一听,表情也有些难看,她们直属于皇帝管辖,直接听皇帝命令行事,而且跟在肃王身边横行无忌惯了,皇室贵族中人没几个放在眼里,即便是安平公主也不例外,被这么奚落,即便是肃王和皇帝也没有过。 为首的朱彤想到此行目的,决定还是正事要紧,于是说道:“我等皆是为皇上办事,公主何必如此,此行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这才在公主面前现身。” “同一个目的?”安平面露狐疑,她不是不知道这四个侍女是皇上御赐的,但是对于她们几个的真实背景无从得知,而且这几人跟在肃王身边多年,谁知道如今的心思是向着哪一边的?所以到底怀有疑虑。 黄裳见了她的神色,哪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心情大好地扳回局面:“看来皇上虽然交给你这件差事,但并没有告诉你,我们几人的身份,对你这个女儿也并没有多信任啊。” 安平冷笑道:“你们的身份有什么好得意的,跟着一个断袖,还觉得十分有面子了,自甘堕落!” 青釉见双方再这么抬杠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于是干脆亮出皇上御赐的令牌,说道:“我等是皇上钦点选拔出的大内暗卫,直接听命于皇上,当年以侍女身份赐予肃王,是为了就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这次肃王被派遣远行,我等接到皇上命令,在途中不折手段取其性命——公主殿下,我们的目的难道不是一样的?” 安平公主细看手中令牌,确实是大内暗卫才会有的花纹图案,心下这才放下怀疑,只是到底有些不满:“你们的目的既然也是暗杀池钧,为何一直不见动手,反而让他逃之夭夭?” 朱彤一笑,反问:“难道你身边那位功夫不错的车夫没有告诉你,肃王身边的几人个个都是高手,随便出手只会刺杀不成,打草惊蛇。” 安平哦了一声:“于是你们现在跟丢了目标,就来找我了?” 黄裳摊了摊手:“大家目的一致,为何不合作,跟那些不中用的禁卫比起来,我们的用处更大,不是吗?” 安平谨慎惯了,令牌并不足以让她放心,此时问出心中疑惑:“你们跟在池钧身边多年,我要怎么相信你们没有二心?我是父皇的女儿,绝不会背叛他,你们几个就说不准了。谁能保证你们暗地里没有被池钧成功收买,转而为他驱使呢?我可不想被人从身后捅一刀。” 朱彤正色道:“我们自幼被皇上收入麾下训练,只忠于皇上一人。以皇上的性情,若没有把握,会放心将我们放在肃王身边这么多年吗?” 安平垂目沉思,父皇的心思手段,随着她接到任务的那一天已经刻到了她的心底,若说有什么人能够让她心悦诚服又心生畏惧的话,那就是父皇了。他既然放心将人安插在池钧身边,就定然有完全将她们控制住的办法,想到这里,打消了心头的疑虑,朝三人一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上车来说话吧。” 三人收起剑拔弩张的气氛,依次上了马车,车门紧紧关闭起来,里面人的交谈再听不到,只剩下那个高大的车夫警惕地守在外面。 谁都没有注意到,离马车不远的一棵大树上,茂密的枝叶间藏着个人,那人面上戴着皱巴巴的面具,精亮的眸子朝底下一扫,眼见已经无热闹可瞧,惋惜地撇了撇嘴,飞身掠开,灵活的身影在枝叶间穿梭,转眼已经出了林子,在一处石头后面停了下来。 片刻,一颗脑袋从石头另一面钻出来,露出少年可爱的笑脸:“公子,热闹瞧得怎么样了?” 那人取下脸上狰狞的人皮面具,揉了揉数日不见天日的俊脸,百感交集地一叹:“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你说同样是女人怎么就差那么多?有的傻得明知道是个坑还往里跳,有的精明得让人深感真不像女人。” 四喜不解地说:“前面那一个我知道是谁,后面那一个我就不知道了,公子给点提示?” 男人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你说这么大的热闹,咱们要不要去凑上一脚呢?” 四喜抽了抽嘴角:“公子,你脸上的表情明明都跃跃欲试了,就不要多此一问了。” 男人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还是四喜知我心意,咱们也上路吧。” “上路?去哪?” “才夸你一句,怎么就犯傻了,当然是去岭南。” ******** 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1 王爷贵性,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1 庄笑笑现在无比沮丧,她发现自从遇到某只混血狐狼之后,她的好运就走到了尽头,而且呈现无限朝低谷下滑的趋势。ai悫鹉琻 就在她和蓝黛跟着盛清欢朝那条据说能够穿越云岭的山缝走去的时候,天色变得十分恶劣,乌云滚滚,层叠聚集在头顶,顷刻便下起暴雨,三人被淋了个透湿,好不容易寻了一个山凹避雨,原以为雨停了就可以继续上路了,等外面没了动静之后,几人从山凹里走出来,庄笑笑往四处一看,大地静悄悄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刚才经历了一场暴雨,她正庆幸总算熬了过去,就听见轻轻的一声“咔嚓”,有什么断裂的声音,听到这动静,盛清欢脸色蓦地变得十分难看。庄笑笑刚想问怎么了,就听到更多的咔嚓声,汇聚成一阵低沉的轰鸣,脚下的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上面覆盖的雪层、雪块、雪板……层层叠叠应声而起——好像山神突然发动内力震掉了身上的一件白袍,又好像一条白色雪龙腾云驾雾,顺着山势呼啸而下。 “雪崩——” 庄笑笑喉咙里刚刚吐出两个字,就被盛清欢带着向旁边跑去。 “快逃!” 白色的妖魔无处不在,迅疾地席卷一切,也毁灭一切。 铺天盖地的气浪下,盛清欢的身子突然萎顿在地,庄笑笑险些被他带倒,急忙去扶他,这才发现他面色灰败得令人心惊:“你怎么了?” 盛清欢心内叫苦,赤火蝎的毒发作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他连自保都成问题,更何况保护身边的人。回头看向身后,那条雪龙眼看就要追上来,再这样耽搁下去,两人都会被雪淹没。他四处一张望,指了指不远处一块矗立的岩石,急促道:“快,我们去那边。” 庄笑笑也不问为什么,连拖带拽扶着他快速移过去,总算在雪龙追上的最后一刻到达了岩石后面。她先将盛清欢推进去,自己几乎被身后的气浪压倒在地上无法动弹,若非盛清欢伸手拽了她一把,她只怕就要被活埋在距离岩石一步之遥的地方。 狂暴的雪龙持续席卷整个天地,庄笑笑被盛清欢那一拽,整个人撞进他怀里。盛清欢一只手紧紧攀住岩石稳住身形不陷下去,另一只手将庄笑笑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 耳边轰鸣声不断,不断有雪块砸下来,将他们掩埋,身后倚靠的岩石在这大自然的天威下阵阵颤动,几欲承受不住。庄笑笑紧紧缩在盛清欢怀里,呼吸交融间,竟然感到他身上的白檀香前所未有的清晰,这该不会是她这辈子最后的印象吧?她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为什么生死关头在身边的会是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轰鸣声渐渐减弱,最终停了下来。 两人连同岩石一起被埋进了雪堆,密闭的空间里,庄笑笑的脑袋被盛清欢按在胸口,接触到的是来自他胸口的热气,并没有被积雪压得窒息,她稍微动了动,发现因为盛清欢一直借助岩石稳住身形,两人并没有埋得太深不能动弹。 庄笑笑扒开积雪,从雪堆里钻出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样,地面上堆满了雪块雪渣,一片银白之中,天地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庄笑笑舒了口气,伸手推了推盛清欢:“出来吧,已经没事了。” 这么大的动静,对方居然毫无反应。 她讶异下钻回去一看,盛清欢面上血色全无,呼吸都微弱得感受不到。 “姓盛的,快醒醒。”没道理自己都挺过来了,他反倒没挺过来。 庄笑笑伸手去摇晃他,一触碰之下才发现,他的身体冷得像冰块,她这才发觉不对劲起来,他的四肢已经麻木了。 雪崩之后人被埋在雪下,随着时间的延长,人越发寒冷,最先失去温度感到麻木的是四肢,继而是五脏六腑,最后是心脏,而当心脏麻痹超过一刻钟后,寒冷就会影响身体的正常运行,这个时候再要施救,救活的可能微乎其微。 在被雪埋进去的时候,庄笑笑本能地驱动内力驱寒,护住心脉,等雪崩过后,钻出雪堆她就脱离危险了。盛清欢功夫高过她太多,她能做到的他自然也能,她压根就没为他担心,可是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他被雪埋进去时根本就没有驱动内力驱寒,四肢早已冷硬多时,心口处也失去了温度。 怎么会这样?庄笑笑傻眼。 她四处张望,危机开始的时候,她在雪崩肆虐下疲于奔命,那个时候起就没看见蓝黛了,也不知道她脱险了没有?还是被压在积雪之下已然殒命? 生死不明的蓝黛,和眼前命悬一线的盛清欢,庄笑笑一权衡,还是决定先救眼前的人。 她解开他的衣衫,使劲揉搓那已无丝毫暖意的胸口,直到那里渐渐回暖,能够感觉到微弱却不会让人忽略的跳动时,才停下来。 她伸手去摸怀中的火折子,发现已经湿透了,想要点火已是不可能,无奈之下继续往革囊里摸,发现那把短剑,眼睛一亮,就近捡了一块极硬的石头,又去四周找干燥易燃的枯叶,然而刚经历暴雨和雪崩,到处都是*的一片,她只寻到些不是那么湿的枯叶,用短剑背部一下一下敲击石头,火星四溅,刚刚引燃了一丝火焰,就因为湿气太重而熄灭,来回折腾了多次,才总算将那一堆枯叶引燃。 避风的岩石后面,火生了起来,她把两人湿透的外衣放在火边晾着,再将盛清欢移到火边烤了半天,除了心窝那一点温热外,浑身上下仍然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庄笑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百般无奈之下,只得在火边将自己全身烤暖和了,将他抱在怀里,给他揉搓起四肢,不知是不是她的固执有了回应,怀里人僵硬的身体总算软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吟,虽然没醒,但已足够让人振奋。 庄笑笑不由自主收紧双臂,额头抵在他的后颈上,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胸口原来一直绷得紧紧的。一番折腾下来,两人的衣服也已经干了,正好给他穿上,庄笑笑自己也收拾了下,才在他身边坐下,打量起两人目前的位置,依稀记得与之前的地势大不一样,有的地方被夷平了,更多的地方则被厚厚的雪层覆盖。幸好雪崩发生时他们寻了块岩石做倚靠,不然此时早已深深埋入地底下,化身为云岭这片土地的养料。 盛清欢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首先看到的便是眼前燃着温暖的火光,隐隐照着雪崩过后的狼籍景象。他动了动,发现肩颈处被压着了,侧头看去,原来是庄笑笑靠着他睡着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清晰的影子,眉心微微蹙着,神态并不安稳,她的一只手还抱着他的胳膊。 他抬起手在她脸上比划了下,比最初遇到她的时候消瘦了一圈,原本饱满的两颊已经凹陷下去,越发显得下巴削尖。看到这模样,他眼里不由浮现愧疚之色,喃喃道:“以后可得把你养胖点。” 说着伸手悄悄将她抱在怀里,吸取着来自她身上的温暖气息,那么眷念。 第二天拂晓,庄笑笑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盛清欢已经坐在了岩石边上,面色虽然虚弱,但精神劲头却还好,她一时惊讶不已—— “你什么时候醒的?” “昨天晚上。” 庄笑笑愣神,昨天晚上?她好像实在困倦不已,就偎在他身边睡着了,然后就不记得了,想起这些她不由暗自责备自己,居然放着病患在身边自己睡着了,实在不应该,还好没有遭遇什么危险。 蓦地想起来一件事,她不解地问:“昨天被雪掩埋时,你怎么没用内力驱寒?你知不知道多危险,差点就没命了。” 盛清欢从地上站起来,不以为意地说:“这不是没事了吗。” 庄笑笑不禁气了:“什么叫这不是没事了?” 盛清欢不欲多言,准备动身上路:“我们赶紧走出这里吧,那条山缝就在不远处,穿过去就是岭南。” 见他逃避话题,庄笑笑怒不可遏:“盛清欢,你下次想死就早点说,省得我费那么大力气救你!” 盛清欢顿了一下,看到庄笑笑怒气冲冲朝前面走去,忍不住叫住她:“方向错了,不在那边。” 庄笑笑脚步不停,大声嚷道:“你管我往哪边走!你要找死尽管找去,我眼不见心不烦。” 盛清欢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不解释清楚她是不会消气的,只得说:“我中的赤火蝎毒,一直没有解,当时不是我不想动用内力,而是根本用不了。” 当时他体内毒性发作,原本就只剩下三成功力,雪崩席卷之时一面要攀住岩石不陷落,一面还要护住怀里的庄笑笑,哪里来的余力给自己驱寒。 庄笑笑怒气腾腾地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他:“你的毒一直没有解?” 盛清欢苦笑着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狼狈。”原本应当是他一路照顾她,现在反倒要落得由她来照顾自己的地步。 庄笑笑的怒火瞬时熄灭,又走了回来:“怎么之前一直没听你提过?” 见他表现得与常人无异,她一直以为他的毒已经解了,从没想到他是在功体不全的情形下跟他们一同上路的。 盛清欢垂下墨玉一样的眸子:“你又没有问过。” 见他这副隐隐带着几分委屈的模样,庄笑笑一阵莫名心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盛清欢复又抬起头来:“黎安没说他的手受伤了,你却知道给他送伤药,他没说他喜欢吃什么,你却每次都把他喜欢的菜往他面前放。” 庄笑笑觉得这话扯得有点远,辩解道:“那不一样。” 盛清欢难得犯起了执拗:“哪里不一样?” 庄笑笑下意识想说好歹她跟黎安在一个山寨里生活了十几年,他的生活习惯她不用想都能说出来,再说了对自己的师兄多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可是目光触及眼前病弱的人,这些话说不出口了。 病人嘛,身体脆弱了,心灵也跟着脆弱了,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耍下小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是我师兄,我自然了解他多一点,你嘛……” 盛清欢等待她未尽的话:“我怎样?” “了解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不是还正处于了解的过程中吗,所以认识有所偏差,是难免的,嗯,难免的。” 庄笑笑挖空心思地将措辞往委婉的方向扯,心内暗叹,这病人真不好伺候,各种敏感多疑。 盛清欢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正在试图了解我?” 庄笑笑呆愣:“啊?” 盛清欢失望地一叹:“看来我会错了意。” 生怕伤害到病人脆弱的心灵,继而影响到身体的恢复,庄笑笑立即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你的会意很精准,非常之精准。” “那就好。”盛清欢眸子一亮,“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茶,用什么熏香……” 庄笑笑听得头大,忍不住打断他:“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早了,难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正经。”她想不明白,话题怎么就兜到这里来了? 盛清欢停下来,幽幽然望向她,庄笑笑急忙许诺:“我保证,你那些习惯出去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研究的。” “研究?”盛清欢对这个措辞似乎略有不满。 庄笑笑继续打包票:“研究哪里够啊,我会牢牢刻在心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盛清欢点了点头,这才满意了:“我们上路吧。” 庄笑笑松了口气,总算摆平了这难缠的病人,希望他赶紧痊愈恢复正常,不然成天这般小心伺候,她哪里消受得了。 就在她心内腹诽的时候,盛清欢突然扶住额头。 庄笑笑急忙适时地展现关切之色:“你怎么了?” 盛清欢皱着眉,面呈虚弱之色:“头重脚轻,走不稳。” 庄笑笑忙不迭地上前:“你说往哪个方向,我扶你走。” 盛清欢这才彻底服帖了。 庄笑笑一面扶着病人行路,一面在心里隐约觉得事态的发展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所谓的山缝,其实是夹在两个山壁之间的一条狭窄的道路,盛清欢说是若干年前人工开凿的古道,用来行军通商,后来朝代辗转,管辖此地的官员也更换了无数任,加之各种其他缘由,便渐渐荒废了,鲜有人知。 庄笑笑忍不住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盛清欢笑了笑说,这世间的隐秘总会以特殊的方式流传下来,只要善于发现,有心探索,就会发现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当初他误入这条古道,在云岭之中兜兜转转了一个月才得以脱身。庄笑笑听他这么说,越发觉得此人身上藏着许多秘密,不知道这些秘密有没有解开的一天,或者等到解开的那一天,又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这些,她下意识地不去想,至少现在不去想。 古道荒废多年,虽然有的路段崎岖难走了点,但好在没什么危机。 庄笑笑忍不住问:“你当初误入这条古道的时候,没有遇上雪崩吧。” 盛清欢摇了摇头:“没有,那时正值秋收季节,树上结满了果子,就算在山中兜兜转转一个月,也没饿过肚子,而且天气也没昨天那样恶劣。” 庄笑笑长吁短叹:“真不知道是遇上了你,我运气变得糟糕,还是你遇上了我,运气才糟糕。” 盛清欢顿了一下:“总不会一直是这么糟糕。” 庄笑笑不抱希望的说:“但愿如此。”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走,累了就歇下,饿了就摘树上的果子吃,这样折腾了两天,总算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村庄。 庄笑笑发现,她的运气似乎真的否极泰来了,走出那条山缝没多久,就遇到个上山砍柴结果挂在崖壁边上下不得的村民,她将人救了上来,那人感激涕零,见他们二人形容狼狈,就将他们带回了村庄。村子不过二三十户人口,民风淳朴,见有落难的外乡人,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庄笑笑琢磨着盛清欢体内的毒未解,只剩三成功力,而且遭遇雪崩身体也没有复原,一路上刺客又紧追不放,两人这种情形前往岭南实在是凶多吉少,于是就想先在村子里歇歇脚,等盛清欢身子好些再上路。 那获救的村民见他们有留下的打算,心里十分高兴,将村中久无人居住的房屋收拾出来,给他们二人暂时落脚。 那房子其实不错,石基木梁,虽然是土墙,但夯得极为坚实,连裂口都没看见。三间正屋一个厨房一个柴房,有雕花的木窗,还有一个院子,虽然有些破旧,但该有的东西都十分齐全。因为这房子的原主人一家子在几年前陆陆续续都死了,一个活的也没有留下,村民心中忌讳,觉得这房子不吉利,所以才空了下来。 庄笑笑倒是一点都不忌讳,对她来说有一个落脚处就不错了,哪还那么多讲究。何况这一路上带出来的银子早花完了,实在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地叨扰在别人家里,村里的人已经够穷了,这样的情形她已经很满意了。 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2 王爷贵性,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2 盛清欢因为赤火蝎毒未解,又被埋在积雪下太久,伤到了根本,引发毒性在体内乱窜,再也无法压制,一发作起来冷汗涔涔,像是要死过去一样,可村子内只有一个懂点医术的老人,看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摸着白胡子想了半天,才颤悠悠地说用人参大约是行的。ai悫鹉琻说完这话,他长长叹了口气,自然是知道这话其实是白说的。住在这小山村的人,别说是人参,就算是人参须都买不起。而庄笑笑他们尤其穷,简直可以说一无所有,尽管他们看上去实在没穷人的样子。 果然听到这话,庄笑笑就有些呆滞,好一会儿才问:“这山里有人参吗?” 老人摇头。 于是庄笑笑又问:“哪里有人参?” “城里的药铺当是有的。”老人说,然后又叹了口气。 庄笑笑问清楚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城镇叫三阳城,相距村子数十里路,脚程快的来回一趟要花上一天,庄笑笑想了想,自己用轻功的话,半天就足够了。 庄笑笑道了谢,慢慢走回去。盛清欢刚刚喝了药睡下,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平和安详,没有毒性发作时那种饱受折磨的痛苦,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安稳些。 庄笑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宁可面对那个满腹算计但充满生机的狐狼混血,也不愿看到现在这个安静得让人无力的病患。 “若是人参都没用,我就把你丢进山里去喂狼。” 庄笑笑不高兴地嘀咕,伸手捏了一下他高蜓的鼻子,给他掖好被角,然后转身出了门。 身为一个山匪,按理说没钱偏偏又缺钱的时候,一般会选择打劫,但是伏龙山寨的山匪可不是一般的山匪,除了官老爷和肥得流油的富户,是不准对平民老百姓下手的,而现在庄笑笑又实在不能打官府的主意,所以在一个并不十分富裕的城镇,她要想凑到钱,就只有走非常途径了。 当铺门口,庄笑笑取出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紫玉髓,犹豫不决,这东西很精贵,她明白,不然也不会将它挂在自己脖子上,不就是怕这小玩意放在革囊里容易遗失吗。所以一想到盛清欢那副重之又重将它交到自己手上的模样,就有些迟疑,要是他得知自己将之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左思右想,反复斟酌,她最终还是作罢,将紫玉髓塞了回去。这么精贵的东西,还是留着下次再用吧,反正她还没到绝境,又不是只能靠这一个方法弄到银子。 找到充分的理由,庄笑笑转身大踏步走到街角的另一个门匾下,仰起脑袋,有些怀疑地瞥向头顶四个大字——仁义赌坊。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一个聚集赌徒挥霍钱财的地方,竟然取名叫“仁义”?若不是从里面传来令人振奋的熟悉吆喝声,她都要认为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踌躇半晌,她一脚迈了进去。 身处久违了的吆五喝六的气氛之中,让她顿时精神一震,回想数日身边种种,恍然隔世,果然这里才是她的温柔乡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赌场之中,庄笑笑重新找回昔日无往不利的运势,依靠刚开始仅剩的几枚铜板便扳回局面,连连吃注,只赢不输,数局下来,数了数手里的银子,足够买上几株上好的人参,想到家里还有个病人等着用药,她见好就收,揣了银子就往外走。 “这位小兄弟请留步。”即将踏出大门,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 庄笑笑回头一看,是个样貌普通的男子,中等身材,大约三四十来岁,凭着混迹赌场多年的经验,庄笑笑打量他的衣着以及气势,猜测多半是赌场里的管事之类,想到这里有些警惕地瞪着他:“何事?” 有的黑心赌场,看到客人赢得多就会指使手下下黑手,杀人夺财,可是她刚才虽然赢了不少,但也有所控制,照理说还未到被惦记上的地步,此人叫住自己,究竟是为何? 许是她的神色太过防备,那人和善地笑了一下:“小兄弟不要误会,在下是这仁义赌坊的当家人,叫住你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刚才在赌桌上风采尽得,气运还有未尽之势,却匆匆收手,不知是何故?” 在赌场混迹久了的人,对气运一道多少有些把握,真正的个中高手,会隐约感受得到自己周身的气运,究竟是应当继续赌下去还是见好就收。此言一出,庄笑笑就明白自己遇到了个中好手,不仅能感受到自身的气运,还能觉察到别人的气运。她方才确实气运未尽,但是一来心中挂念家中病患,二来现今的状况不允许她高调行事,故而草草收场。 见对方并无恶意,庄笑笑收敛了防备之色,言简意赅地说:“在下尚有急事,并不准备久战。” 那人见她并不欲多言,也没再追问,转而说道:“小兄弟应该是初到三阳镇吧。” “确实初到贵地,不知有何指教?”庄笑笑实在猜不出他的意图。 那人恍然点了点头:“难怪如此,小兄弟初来乍到,大概不知道,七天后我们这里有一场赌赛,事关镇上两大赌坊之间的名头竞争,方才我见小兄弟在赌场上施展锋芒,心里生出结交之意,不知小兄弟可否赏光,到后堂一叙。” 这话一说出来,庄笑笑就明白对方的意图了,赌赛她不知道怎么个赌法,但是两大赌坊之间的名头竞争她是听明白了,这位当家人多半是想让她代替仁义赌坊出赛,别下对家的苗头,这个热闹若换做是从前,她一定会求之不得地插上一脚,然而现在,她实在没心情也没精力,于是很快摇了摇头:“多谢兄台美意,但是在下当真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扰,还请见谅。”说完就揣着银子匆匆离开。 那人见她欲走,竟也没有阻拦,他身后一个随从模样的人,立即上前问:“当家的,可要我跟踪这小子瞧瞧?” 那人点了点头:“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随从很快出了赌坊,跟上没走远的庄笑笑,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面带沮丧地回到了仁义赌坊。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当家人在二楼的厢房内俯视下面的动静,看到他不禁有些意外。 随从回禀:“我跟到了城中那家药铺,看到他拿方才赢来的银子全部买了人参,然后再想跟上的时候,似乎被觉察到,几条街过后就不见了对方踪影。” 当家人低头想了想,说:“没关系,你下去吧。” 随从不解:“当家的不怪我?” 当家人笑了笑:“他还会回来的。” 那随从更加不解:“为何?” 当家人老神在在:“他方才在赌坊赢的银子虽然不少,却也不多,顶多只能买三株上好人参,而他需要人参,说明家中有病人,而且病得不轻,既然如此,要救治一个重病之人,他一定缺银子,而且不是笔小数目,以他方才赢的那些银子是不够的,他既然想到来赌坊筹银子买人参,等人参用完了,自然还会再来。” 随从想了想,又问:“当家的,万一他家中的病人病入膏肓,没几天就死了呢?他岂不是不会再来了?” 当家人摇了摇头:“不会,他的神色虽然担忧,但并未浮现忧心如焚之状,我想还未到被重症逼到绝境的地步。” “那万一,那病人三根人参下去,药到病除了呢?”那随从还是不放心。 当家人有些好笑:“我看他衣着打扮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那病人真这么容易治好,他会一鼓作气直接买下三根上好人参?阿连,凡事要多动动脑子。” 那随从心悦诚服,有些羞愧地挠了挠脑袋:“我哪有当家的心思缜密。” “并非心思缜密,而是来来往往见过的人多了,自然就猜测出几分。” 话说庄笑笑买好了人参,甩掉了身后的跟踪之人,一路轻松地回到了小山村,只是她没想到,在她踏入家门的时候,盛清欢已经醒了过来。 他正睁着眼睛望着旁边的木窗发呆,满脸落寞伤怀,听到声音立即转过头,脸色仍然苍白,看到她的时候眸子蓦然一亮,甚至有些喜出望外了,然而下一刻,他就收敛了喜悦的神色,淡淡问道:“你到哪里去了?离开了这么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庄笑笑竟然觉得他这语气隐约有几分幽怨。 “我去附近的城镇买了点东西,你最近不是很嗜睡吗,我以为你还要多睡一下的。” 至从出了云岭,盛清欢连精神都差了许多,庄笑笑心想那毒性估计真的是伤到他的底子了。 盛清欢脸色这才好了几分,依旧有些不满:“下次不要离开这么久了。” 睁开眼睛醒来,到处都寻不到她的身影,他以为自己被一个人丢下了,真令人感到奇怪,那一刻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独自流落街头的那段漫长晦涩时光,心里竟然有种无法言喻的灰败颓然,明明那种情绪已经离自己很久远了,久远到以为是上辈子的事情。 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3 王爷贵性,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3 窗外就是院子,篱笆围墙,荆扉掩门,一口苔藓斑驳的水井位于篱笆近旁。ai悫鹉琻院子里是压实的泥地,一条石子铺成的小路从正屋延伸到院门。 篱笆内外长着几棵枝叶歪歪斜斜的老树,一时也分不清是什么品种,黑鸦鸦的枝条错落开来,映着碧澄的天空,倒很有几分野趣。越过篱笆,可以看到远处别家的屋顶,以及更远处的山林石崖。 庄笑笑回来之前,他就这么盯着眼前景象神游天外,眸光沉寂,一片死气,直到她回来,这片死气蓦然消散,就好像随着她推门带入的一室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这一切庄笑笑是不曾想到的,她满载而归,想到盛清欢复原有望,心里一派开心,扬了扬手里的人参,说道:“总得给你弄点治病的药材啊。” 盛清欢知道一路上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哪里还买得起人参,不由问:“你哪来的银子?” 庄笑笑略略迟疑,他似乎一直都不大待见自己混迹赌坊。 见她支吾不言,盛清欢眉端一皱,心头浮现不好的猜测:“你不会是将我给你的那枚玉佩拿去当了吧?” 庄笑笑急忙摇头:“没有。”虽然她是打过这个主意,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盛清欢面露狐疑:“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庄笑笑生怕他不信,伸手扯出脖子上的玉佩给他看,“不信你看,在这呢。” 看到那枚紫玉髓完好地挂在她脖子上,盛清欢这才信了,目光也变得柔软起来。 “玉能养人,这块紫玉髓尤其有灵气,你贴身戴久了,会为你挡煞招福的。” “这么宝贝?”庄笑笑摸了摸那玉佩,心想幸好没有随随便便当掉,不然岂不是亏大了?想了一想,又觉得奇怪,“既然如此贵重,你为什么要换给我?” 盛清欢望着她,璀璨一笑:“自然是因为你值得。” 那双墨玉瞳流露出的温暖和煦之意,让庄笑笑心内一动,觉得这句话他并非随便说说,眼前的笑容也并非惺惺做戏,头一次看他笑得如此毫无杂质,当他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真挚而热烈的感情,她竟然感到一阵无措,或许有些什么东西,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为了掩饰心中动荡,庄笑笑将东西放下,问:“你饿了没,我去弄点吃的。” 说着她便去了厨房,没多久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进来。 “这是昨日的,你先吃点。” 尽管不是完全不会做饭,但她的手艺实在是不怎么样,她向来是只负责吃不负责做的人,当年在伏龙山寨大家早已对她的手艺绝望,没人愿意让她进厨房,可是现在这种情形总不能让病人动手,于是她只能自己动手了,所幸盛清欢也没嫌弃,庄笑笑喂多少,他就吃多少。 至于那几株人参,她琢磨了下,去山里抓了野山鸡炖了,一天炖一株给他补身子,不知是不是这人参果真有奇效,毒性虽然依旧没解开,他的气色倒是眼见好了许多。 三株人参很快就用完了,庄笑笑思来想去,觉得既然这么有用,不如多买点回来,没准再过不久,盛清欢的身子就大好了,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继续上路了。 于是在人参用完的第二天,庄笑笑决定再次去三阳城捞银子。 动身之前,她特地跟盛清欢打了招呼,他倒是并没有反对,只是用一种格外幽怨的目光望了她:“快去快回。”似乎生怕她会将他抛下一去不复还一样。 庄笑笑只当他是身体脆弱导致心灵也跟着脆弱,对身边唯一的同伴格外依赖,这模样倒是比以往那处处算计的狐狼模样可爱了不少,于是很是耐心地保证—— “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你安心睡一觉吧,睡醒了我大概就回来了。” 这种哄骗小孩的语气,让盛清欢不禁好笑,偏偏却觉得十分受用,甚至产生两人若以这种方式一直待在这里似乎也十分不错的念头。 庄笑笑将茶杯水壶等物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又将窗户打开,一来透气,二来他要是睡不着也可以看看院子外面的风景打发时间,做完这一切,确认无甚遗漏,她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盛清欢忍不住说道:“我只是中毒,并没有瘫痪,你这样像是我不能动了似的。” 庄笑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怕你毒性发作的时候没力气不方便吗。” 万一他毒性发作了,自己不在身边怎么办?虽然其实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陪着他一起难受,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似乎感到自己被小瞧了,盛清欢多少有点不乐意:“我还没那么弱。” “行了行了,你最厉害了。”庄笑笑撇撇嘴,将革囊系在腰上出了房间。 刚出了院子,正要阖上院门,就看到隔壁农户家的媳妇正准备进自个儿家门,瞧见她,急忙打招呼:“林家兄弟,要出门啊。” 庄笑笑嗯了一身,那媳妇朝她嘻嘻一笑,走了过来。 “你家兄弟身子还没好呢?” 庄笑笑摇了摇头:“没有,还将养着。” 那媳妇朝她别有意味地一笑,自以为小声地凑近她嘀咕:“我说小娘子就别装了,打扮成男人,和你家男人私奔出来的吧。” 庄笑笑悚然一惊,她自问装扮成男人还没被人识破过,眼前这个寻常妇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就说吧。”那媳妇以为自己说中了,咯咯直笑。 庄笑笑仍旧处在震惊中,不由问:“刘家嫂子,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女子的?” “你家男人看你的目光,哎呦,经历过事的都知道,那个热乎劲儿,别提了。起先我也觉得奇怪,两个男人怎么会……后来仔细一看,男人哪有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身板也长得太单薄了,但也只是奇怪,确定下来是那天看到你在院子里干活,颈子上可没长喉结。”那媳妇指着庄笑笑的喉咙说,“这么一想,前后就全明白了,你这小娘子藏得真深,可把大伙儿都给骗了。” 庄笑笑摸了摸遮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她一路小心谨慎,直到来到这个小山村,那天天气热,她又是砍柴又是收拾屋子累得一身汗,就把领口扯松了,这媳妇正好来串门,跟她说了几句话,当时她还奇怪,对方怎么直直盯着她的领子瞧,原来那个时候就露了破绽。 那媳妇瞅着她直笑:“私奔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情我愿的事,不用藏着掖着,大伙儿不会瞧不起你们的。” 庄笑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女扮男装的原因,何况她一副认定自己跟盛清欢私奔出逃的架势,怎么说都是越解释越掩饰。怔然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身后突然一响,盛清欢推开门走了出来。 “刘家嫂子既然看出来了,我们就不隐瞒了,我们二人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奈何家中父母以门户为由,棒打鸳鸯,横加阻挠,百般无奈之下,我们这才行此下策,私奔出逃,来到此处。” 庄笑笑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使劲瞪他,奈何对方毫无所觉,笑意绵绵,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她错了,一直觉得花樱樱演技好得可以媲美戏子,现在看他,这才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扯起鬼话忽悠人都不带打草稿的。 偏偏别人就是吃这一套,那媳妇万分同情状,扯着她的手,好一顿安慰:“我就知道是这样,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放心,咱们这儿才没什么门户观念,既然你们在这儿落脚安身,就是咱们这儿的人了,不如合计着在大伙儿见证下把婚礼给办了吧,也好热闹热闹,我看小娘子也不容易,里外操持着,小哥你也该给个名份。” 盛清欢为难道:“这会不会太麻烦诸位了?” 那媳妇十分热心:“不麻烦不麻烦,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会麻烦,得赶紧筹备起来。” 庄笑笑怕他们再扯下去,越发没法将谎圆回来,暗暗在盛清欢脚上跺了一下。 盛清欢吃痛,顿了一下,停住嘴里的话。 庄笑笑急忙止住他们继续攀谈下去的念头:“刘家嫂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事不急在一时半会儿。” 那媳妇一拍庄笑笑的手,语重心长:“怎么不急,小娘子可不是我说,这事儿早晚都得办,晚办不如早办,放心,这事儿你嫂子我有经验,包在我身上,你安安心心当新娘就行。” 说风就是雨,看这架势恨不得马上拖她拜堂,庄笑笑一急,咬牙道:“其实我还没有准备好,这成亲一事事关重大,草率不得。” 那媳妇见她郑重其事毫不妥协的样子,只当是大家小姐的派头,虽然心内有些不以为然,嘴上却也不好说,热度倒是退了不少,讪讪地道:“这倒也是,你们高门大户的规矩多。” 庄笑笑这才一番好说歹说将人劝了回去,望着刘家嫂子悻悻然进了自个儿家门,庄笑笑斜着眼睛瞥向盛清欢。 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4 王爷贵性,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4 庄笑笑这才一番好说歹说将人劝了回去,望着刘家嫂子悻悻然进了自个儿家门,庄笑笑斜着眼睛瞥向盛清欢。ai悫鹉琻 对方摸了摸鼻子,无辜地说:“我只是为你女扮男装找个合理的解释。” 庄笑笑哼了一声:“就非得用这种解释?” 盛清欢摊了摊手:“这个解释最合适,符合众人心里的想法,有的时候你说真话反而没人愿意相信,他们更愿意相信假话。” 这种八卦,最适合家长里短闲时磕牙,来多少都是不会嫌弃多的,要是换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别人听得不尽兴不说,还会觉得你说的虚假,自己心里猜测的那个才是真的。 庄笑笑不得不承认,他对别人的心理把握得很准,看刘家嫂子深信不疑的模样就知道了。如果这则并不属实的八卦的女主角不是她的话,她会十分喜闻乐见,但很可惜,被人娱乐和娱乐别人是两码事,被拿来茶余饭后消遣的正是她,这多少让她心内憋闷。 见她一脸纠结,盛清欢忍不住提醒:“你不是说要去城里的吗,再不走可就天黑了。” 被刚才一搅和,差点忘了还有要事待办,庄笑笑瞪了他一眼,急匆匆地走了。 盛清欢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到院内,先去厨房转了一圈,那一片狼藉的战场让他愕然,她是怎么在做饭的时候从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扒出自己要用的工具?想象着庄笑笑手忙脚乱的样子,盛清欢不禁想笑。将厨房收拾整齐了,他路过院子,顺手将绳子上晾着的干衣服收了,拿在手里转身回房,蓦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有人窸窸窣窣地从院墙那边爬进来,一边爬还一边念叨:“哎呦,这天远地远的,可累死我了,活了二十多年,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小命都快颠簸掉了。” 那人嘴里一边念,一边手脚并用地从墙上下来,看到盛清欢站在底下瞧着自己,不由叫道:“哎,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我一把,也不知道我这一路都是为了谁。” 盛清欢站着不动,抬着头望着他,面上有些疑惑:“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走大门而选择爬墙。” “这不是怕吓着咱们家‘王爷’吗?据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呢。” 那人苦于没人在下面接应,狼狈地从墙上摔了下来。 盛清欢看着他哎哟哎哟痛呼着从地上爬起身,面色有些难以形容:“你觉得她若是在屋里,你这样的动静不会惊动到她?” “诶,这么说她不在啊。”那人拍了拍蓝衣上的灰尘,无比失望地嘟嚷,“我还想看看她现在被你坑成什么样了呢。” 盛清欢淡定地望向他:“慕风,我应该多谢你,没有你,我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种生物,身为天才的同时,又是十足的蠢材。” 那人俊秀的脸上十分不协调地挤出一个白眼来,哼声道:“敢这么对我说话,你身上的毒不想解了是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拿在手里晃来晃去。 谁知道这个举动并没有成功吸引盛清欢的注意,他转身朝屋内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进来吧。” 慕枫使劲捏着瓷瓶,指节泛白,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气哼哼地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结果看到房间里,盛清欢将衣服一件件叠起来放整齐,那副认真模样,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我真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一面,哎呀,身上还有股油烟味,刚从厨房出来?这一趟南行改变还真大,变身为家庭煮夫了?” 慕枫一边说一边越发止不住地哈哈大笑,欢乐得像是要撒手人寰。 “不行,我得告诉池钧去,他都没见过你这样子吧,不知道会不会惊吓得眼睛脱窗,哈哈哈哈……” 盛清欢眼皮也不抬一下,径直说:“所以像你这样的,活了半辈子也没有女人给你洗衣服做饭。” 慕风不笑了,眼睛一瞪:“谁说的,我才活了二十几年,半辈子还长着,以前没有以后总会有的。”说着又小声哼哼唧唧了一句,“再说了,洗衣服做饭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没什么了不起,但至少有人心甘情愿为你做。” 盛清欢收拾完屋子,才转到另一边,从炉子上取了水壶泡茶。 慕风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嘴里惊奇叹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活像另一个人披着你的皮出现在我面前——没听说赤火蝎的毒还有让人性情大变的作用啊?” ************************************************************************ 仁义赌坊仍旧热火朝天,赌徒们成群聚集在一起,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赌局。 庄笑笑穿梭在其中,享受着这熟悉的气氛,虽然规模比不上京城的长乐赌坊,但好歹能让她过过手瘾。 当她在一张桌前停下来,准备下注的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到在她身边,十分恭敬地说:“这位公子,当家的有请。” 庄笑笑回头一看,想起来似乎上次在那当家人身边看到过他。她想了想,那天跟踪自己的多半也是这赌坊当家所派,她想要捞银子买人参,就不得不混迹赌坊,不是这家也会是另外一家,左右躲不过,庄笑笑点了点头,说:“你带路吧。” 那人带着她走上二楼一间包厢,推开门就看到上次那人坐在里面,看到庄笑笑,面上一喜:“小兄弟,又见面了。” 庄笑笑撇撇嘴,他明明派人时刻盯着赌场,自己一现身他就会知道,还装作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做什么。 那人见她反应冷淡,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上次见小兄弟走得匆忙,来不及好好叙谊,这次可算逮着机会叙上一叙了。在下荣成,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林阿齐。”庄笑笑随口报出阿齐的名字,在小山村里她也是如此自称的。 “林兄弟。”荣成倒是叫得熟稔,叫人奉上香茗,十分客气地让庄笑笑品尝。 庄笑笑闻到茶香,蓦地想念起盛清欢的仰天绿雪,想到回去晚了他毒性发作该怎么办?于是也不客套,径直问道:“不知荣当家的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对于她的直白,荣成丝毫不觉面子下不来,依旧笑得和善自如:“两天之后仁义赌坊跟西街的永利赌坊有一场赌赛,不知林兄弟听说过没有。” 庄笑笑自然没听说过,听他这么说,不免好奇:“不知赌的筹码是什么?” “输的人将自家赌坊拱手相让,并入赢家的赌坊。” 庄笑笑不由一愣,这赌得也未免太大了:“恕我多嘴问一句,非得拿赌坊当筹码吗?” 荣成苦笑着解释:“两家赌坊的恩怨从上一代就结下了,抗衡已经多年,这一场赌赛也在意料之中,赌场之中输赢本寻常事,但这赌坊是我的心血,若是就此断绝,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对两天后的那场赌局,我并无特别的把握,一直忧心不已,直到那天在大堂中看到了你。” 荣成抬头望向庄笑笑,眼中透着热切的光芒。 “赌场之中混迹的人,我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他们身上的气运,而你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气运最强的人,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赢得那场赌局。” 庄笑笑在想,他们如今正在躲避皇上派出的刺客的追杀,任何高调的事情她都不愿尝试,而这种两大势力较量的赌局一定会有很多人关注,曝光的危险太高了,她赌不起,于是摇头拒绝:“只能说这次的机会实在来得不合时宜,我真的不能参加。” 荣成一点都不意外她会拒绝,仍旧表现得成竹在胸:“你有一定要参加的理由。” 庄笑笑不解:“此话何意?” 荣成转而问道:“林兄弟家中是否有重症病人?” 庄笑笑眉头皱了起来,那天她明明将跟踪的人甩掉了,他应该不知道她落脚的地方才对。 “林兄弟别误会,我是听说你从药铺买了人参才如此猜测,若有猜错,还请见谅。”实际上这话完全是客套,从她的表情他就看出,自己没有猜错。 荣成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几分,接着说:“我这里有一株千年雪参,比寻常人参的效用要好上不知多少,林兄弟若是拿去救治那病人,岂不是事半功倍。”说着招手让阿连奉上一个锦盒,“林兄弟你看,这株千年雪参是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锦盒打开,一株根茎饱满而完整的雪参躺在里面,刺激着庄笑笑的神经,她各种珍稀药材也见过不少,眼前这么壮实的一株雪参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得不说,荣成这一下子确实敲中了庄笑笑的软肋,现在她最缺的就是治病药材,眼前偏偏有一个机会,代价是要冒一定风险。 她到底是冒险呢还是冒险呢还是冒险呢? 答案是肯定的。 “我可以答应你参赛,但是并不能保证一定会赢。”输赢其实是件很玄乎的事情,对手是怎样的实力都不知道,她也不能随便下保证。 荣成对于眼前局面已十分满意:“你只需要保证尽全力就是,若是你都赢不了,那只能说明此次是天意要让我输了。” ***************************************************** 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5 王爷贵性,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5 荣成对于眼前局面已十分满意:“你只需要保证尽全力就是,若是你都赢不了,那只能说明此次是天意要让我输了。ai悫鹉琻” 这人倒是豁达,庄笑笑心内不由生出几分好感,对仁义赌坊这个名字也没觉得那么别扭了。 “这株千年雪参我能不能先拿回去救人,两天后的赌局我再过来。”人参已经用完了,盛清欢的毒性还需要压制,她可不想空手而归。 “有何不可。”荣成朝身边小厮示意,“阿连,你送林兄弟回去救治病人,顺便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庄笑笑明白他是怕自己拿了雪参跑了,所以让身边的人跟着她回家,这样即便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怕她不认账。可是她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落脚的地方,这一路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看出她为难,荣成问:“怎么了,林兄弟可有什么不方便的?”虽然这么问,他眼里可没有退让的意思。 庄笑笑一叹,到底是商人,即便某些方面豁达,但涉及利益还是会谨慎小心,毕竟这场赌局对他意义非凡,她也能理解,于是从脖子上摸出那块紫玉髓放在桌上。 “还请荣当家见谅,我落脚的地方不方便相告,便以这玉佩作抵押吧,为了取回这玉佩,两天后我一定会来参加赌局的。” 荣成略略一看便知这紫玉髓非凡品,再加上亲眼看到她从贴身的颈脖处取出,自然以为是心爱之物,否则她将之拿去当铺当了换银子买人参岂不是省事得多,而不是参加明显不愿参加的赌局,而且见她说得郑重其事,他略一思索便允了。 “好,一言为定。” 庄笑笑将锦盒拿在手里:“荣当家的放心,两天后我一定全力以赴。” 双方约好了时辰,庄笑笑就离开了赌坊。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阿连忍不住问:“当家的,他真那么厉害?看起来不像啊。” 荣成叹了口气:“他身上的气运是我见过的最强,若说有谁能赢过永利那人,除了传闻中的赌王,就只有他了。” ************************************************************************ “你是说,这赤火蝎的毒你并不能一次性完全化解?”盛清欢听了半天,得出结论。 “没错,你拖得太久了,体内毒性沉积,我的药暂时只能解一部分,剩下一部分还得查看你服药后的情况再做调整,不然你以为我千里迢迢跑来做什么?能够完全化解的话,托人将药送来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盛清欢皱了皱眉:“你不是一直以解毒圣手自居吗?怎么解个唐门的毒还这么麻烦?” 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连日来奔波劳累的怨气爆发,慕风忍不住大吼:“你以为唐门那群死BT弄出来的东西是那么容易解的啊,还是你以为赤火蝎的解药是泥垢丸,随便搓一搓就会有?真那么好弄还不满大街都是解药了?你以为唐门凭什么横行无忌这么多年?真当那群死BT是摆设啊?!” 一通乱吼,吼的人脸红脖子粗,被吼的人淡定一如既往,徐徐往自己杯中续满了水,神态闲适,并未有丝毫怒色。 慕风蓦地觉得自己好失败,抓起手边的杯子灌下一大口水:“每回都非得逼我自毁形象。”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把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凸显自己的淡定从容。 盛清欢喝了口水,徐徐道:“那要多少天才可以完全解毒?” 慕风没好气地说:“还得看你身体的状况,快的话三两天,慢的话就说不准了。” 盛清欢不知想起什么,忽而说:“没关系,我不急,就慢慢解吧。” 慕风奇怪地看向他:“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这毒拖下去对你没好处。” 盛清欢正想说话,忽而神色一动,院子外面传来庄笑笑跟隔壁的农户打招呼的声音。 “林家兄弟今天又进城了?” “是啊,买了些药材回来。” 盛清欢急忙将没反应过来的慕风从桌边拖起,往后门处推:“快离开,别让她看见你。” 慕风说了半天的话,口干舌燥,正使劲往喉咙里灌水,被他这么往外推老大不乐意:“这么急做什么,搞得老子活像跟你偷情似的。”这话刚说完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在肃王府后院顶着男宠身份住久了,还真当自己是断袖了啊! 盛清欢压根就没空理会他,将他推出去锁上后门,再回到桌边将他用过的茶杯收拾起来,抓起那瓶解药藏在袖子里,最后装出一副虚弱状躺回床上。 庄笑笑走进来的时候,并未瞧出不对劲,十分开心地将手中的锦盒放在桌上。 “我弄了一株千年雪参回来,晚上给你补补。” 盛清欢有些心虚,也没问她是怎么弄到这么名贵的东西,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庄笑笑低头研究雪参,喃喃自语:“这么大一株,分两次炖,一天一次,刚刚好。”琢磨好了,又抬头对盛清欢说,“两天后我要出去一趟。” “又进城吗?”有了慕风的解药,他不需要再借助人参来压制体内毒性了。“其实我这几天身体好了很多,不用人参也没有大碍,你没必要再往城里跑了。” “是别的事情。”即便不需要人参,她也必须去三阳城履行约定,再说了那玉佩也得拿回来。 盛清欢不明白:“什么事情?” 告诉他有场赌局要赴约的话,一定又会被说教,想起那噩梦一样的戒赌文,庄笑笑打了个寒颤,含糊带过:“哎呀,就算不需要人参也是需要柴米油盐的啊,你身体没复原,我们还得多待几天,这些东西有备无患嘛。” 见她一副操持家务事的模样,盛清欢蓦地心情大好,这个时候,他会有种幸福的错觉,仿佛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平日里操心的也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小事,这样的生活平实而温馨,让他不由想永远沉迷下去。 大概那株千年雪参真的有奇效,盛清欢的毒这两天再没有发作过,面色也好了许多。 庄笑笑找来村中懂医术的老人瞧了瞧,老人惊奇地将盛清欢看了又看,对庄笑笑说:“我就说人参有用吧,你看恢复得多快。” 庄笑笑有些不放心:“他的身体没问题了?” 老人摇了摇头:“也不是完全没问题,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不过人参就不必再用了,补得太多也不好,先将养看看吧。” 庄笑笑对这个消息十分满意,一边道谢一边将老人送出门去。 “既然你没事,我就进城了。” 庄笑笑检查革囊里的东西,准备上路。 盛清欢有些不满:“你就非得今天进城吗?” 庄笑笑随口说:“今天天气好。”然后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过头来看向他,“怎么了?” “今天……”盛清欢欲言又止,最终改了口,只是说,“早点回来。” 庄笑笑系好革囊,挂念着今天的赌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说完就匆匆赶往三阳城。 果然不出庄笑笑所料,两大赌坊的生死之战在三阳城传得沸沸扬扬,庄笑笑还没靠近仁义赌坊就看到门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挤进大门,从大堂中穿过去,直奔二楼的包厢,荣成已经等候多时。 “我没来晚吧。”庄笑笑伸了脖子朝下面望去,因为都知道有热闹可瞧,今天赌坊内的气氛格外高涨。 荣成朝她笑笑:“没有,你来得很合时宜,离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跟我说说赌局的事情吧。” 荣成将规矩如实说了一遍,当时双方抽签,一方决定场地,一方决定赌局的形式,仁义赌坊这边抽到的是场地决定权,而永利那边是赌局形式决定权。于是这场赌局便设在了仁义赌坊,以何种形式赌就由那边说了算。 当庄笑笑听到对方最顶尖的高手擅长的是骰子戏的时候,不禁笑了出来,原本还没什么把握,但是一得知这消息,她心里就有底了。 见庄笑笑面色轻松,荣成不免提醒道:“林兄弟可别小瞧了永利赌坊那边的对手,骰子戏可是一把好手,从名声鹊起到如今,鲜有输局,恐怕就算是跟京城里有赌王之称的那人比起来,也是不差的。” 庄笑笑眼睛里泛起兴奋的光泽:“是吗,那我更加期待了。” 骰子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在于它的玩法,不需要怎么算计,而难的是,三个骰子,点数变化,没有天分是无法掌握的。 她不免真有些好奇,在京城都没遇到一个能够跟她较劲骰子戏的人,在这里会有吗? 朝下面吆喝的赌场看去,庄笑笑跃跃欲试,转头说:“既然对这次赌局的规则大致明白了,约定时间还没到,我先下去热热身。” 荣成点了点头,吩咐道:“阿连,替我好好招呼林兄弟。” 阿连答应一声,跟着庄笑笑走下楼梯。 庄笑笑精神饱满地在大堂内穿梭,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心痒难耐,正琢磨着拿什么来试试身手时,蓦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公子,你说她有可能在这里吗?” “那丫头不是擅长赌博吗,若她在附近一定会过来瞧热闹的。” 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6 王爷贵性,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6 “那丫头不是擅长赌博吗,若她在附近一定会过来瞧热闹的。ai悫鹉琻” 这一主一仆与周身氛围格格不入的对话,就这么穿过喧闹的吆喝声,传到庄笑笑耳边。她蓦地惊起,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背影。 这对主仆怎么追到这里来了?她都到了岭南,目的地永昌城在望,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抓住。庄笑笑顿时没有了赌兴,趁着两人没发现自己,赶紧往后退去。 “林公子?”阿连奇怪地叫住她。 “小声点,我躲个熟人。”庄笑笑来不及多说,扔下句话就匆匆往大堂后面溜。 四喜转过头,似乎瞥到一个有点熟悉的人影,不禁跟了过去:“公子,我们去那边瞧瞧。” 庄笑笑原本想着等他们晃过去,她再跑回包厢里躲着,那里是荣成休息的地方,他们总不能寻到那里去,结果从柱子后面探出脑袋一瞧,两人不仅没晃过去,反而朝自己藏身之处走来,心里一急,摸了身边最近的一个门,看也不看就钻了进去,结果一进去就傻眼了—— 房间内尽是打扮得妖娆妩媚的年轻女子,看到有人进来,评估性的目光纷纷落在庄笑笑身上,她被看得寒毛直竖,忙道:“别这样,我和你们是一样的。”说着扯开领口,露出没有喉结的颈脖,众女一看,纷纷泄气地转过头去。 这房间是专供赌妓休息打扮之所,所谓赌妓就是穿梭在赌场的一种另类青楼女子,除了身体交易,她们时常也会做些其他生意,比如被收买的话,会偷偷告诉庄家赌徒手中的点数大小,通常都会取得分红。 庄笑笑当年在京城名声大噪的时候,没少被这些姑娘纠缠,故而一看出她们的职业,就急忙表明自己女子身份,此时接收到几个白眼也不在意,担心被抓到,她凑到窗边从缝里看去,那对主仆已经到了走廊上,正四处张望,没寻到人,目光一转,朝走廊上几个紧闭的房门望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这房间里格局简单,压根藏不了人,倒是有个换衣服用的屏风,但是后面有人无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该怎么办呢?正着急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推开门走进来,吆喝道:“别都坐着,趁着今天人多,赶紧打扮好了招呼客人去。” 说着眼睛瞥到庄笑笑,不由咦了一声:“这位客人,莫不是走错了房间?” 一个赌妓咯咯笑了起来:“她是个姑娘,可不是什么客人!” 那管事听了,只当是自家姑娘玩起了变装游戏,拿起一件衣服扔到庄笑笑身上:“赶紧把衣服换好了出去招呼,别傻坐着。” 庄笑笑接过手中的衣服,心里一动,打扮成赌妓混在她们中间,不就可以掩人耳目吗? 那主仆二人与她相处得并不长,其间她一直穿着男装,要蒙混过去想必不难。 于是片刻后,当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那一主一仆看到的就是满屋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风尘女子。 四喜目光在屋子内一扫,对着兴奋打量他们的众女,摇了摇头:“这里也没有,难道是我看错了?” “抱歉,走错房间了。”唐墨被这股风尘味熏得受不了,趁着有人缠上前,转身带上门就走了。 角落里,坐在椅子上侧对着门口的庄笑笑松了口气。她将身上那件男子长袍换了,穿着件红色裙装,一半长发胡乱挽了个髻,一半放下来,遮住半张脸,混迹在众女之间,倒真没被认出来。 庄笑笑扯了扯露出大片肌肤的衣裳,有些不适应,正打算换回来,那管事的瞧了瞧外面,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永利那边的人入场了,你们快点出去。” 一听说客人到了,众女立即从座位上起身,陆陆续续往外走,庄笑笑原本没动,结果被那管事扯起来往外面一推,也跟着出了房间。 庄笑笑躲在柱子后面左看右看,没看到刚才那两个身影,稍稍安定下来,自我安慰没准他们已经离开了。 此时大堂里涌进不少赌徒,人声鼎沸,听周围几人的窃窃私语,似乎是永利赌坊的人入场了,生死之战很快要揭开序幕,自然让众人情绪涌动,猜测究竟会以哪一方落败告终。 庄笑笑还在人群中四处张望,身后一个人靠了过来,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美人,陪小爷我喝一杯。” 轻佻的语气,和肩上的那只咸猪手,让庄笑笑一阵恶寒。 下意识甩开他的手,回头一看,眼前人长相不差,却透着股被酒色掏空的糜烂气息,庄笑笑皱着眉头说:“我不是干这行的,你找别人吧。” 那人微微错愕,眯着眼睛打量她:“打扮成这样,却说不是干这行的?” 此时庄笑笑一身红色裙装,领口处开得极大,露出弧线优美的锁骨和大片雪肤,这打扮怎么看也不像良家女子,而且她出现在这种地方一点也不见不适,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状,显然十分享受周身的喧嚣。怎么看都像是靠出卖色相营生的赌妓,她却说不是干这行的? 那人有几分不悦,哼了一声:“怎么,你这是瞧不起我?知道我是谁吗?” 庄笑笑翻了个白眼:“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知道?”她不欲多做纠缠,奈何被他堵住道路,进退不得。 “我马上就会是这里的主人,你若是还想在三阳城赌场混下去,就赶紧向小爷我道歉,小爷我一个高兴,就不计较你刚才的冲撞无礼了。”那人一副法外开恩兼得意洋洋状,看得庄笑笑哭笑不得。 “我记得这里的主人是荣当家,不是你这号人物。” 那人自傲地一笑:“现在确实还是他的,等过会儿我赢了赌局,就不是了。” 庄笑笑愣了一下,这言外之意,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 就在她犹豫是不是开口直接问出来时,有人替她解开了疑惑:“少主,时辰到了,你怎么还不过去?” “少主?”这个称呼,庄笑笑暗忖,难道真被她猜中了? 那人丝毫未觉察庄笑笑怀疑的目光,趾高气扬地一挺胸:“没错,小爷我就是永利赌坊的少东家——霍少锋,以后也会是这里的主人。” 看着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相,庄笑笑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就是这货被荣成拿来与她相提并论? 心内原本的期待一扫而空,有种无法言喻的憋闷感在胸中扩散。 这货会是个骰子戏高手?开玩笑的吧。 那随从催促道:“少主快过去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怕输呢。” “我会怕输,笑话!”霍少锋哼了一声,瞥向庄笑笑,“等我赢了这赌坊,有你好看的。”说完向大堂中央走去。 庄笑笑一时未从落差中回神,她就没看出来,这货哪里有高人范了,怎么被荣成忌讳成那样? 就在此时,大堂中传来一阵骚动,随即一个尖锐的嘲笑声响起:“我说荣当家,你是不是怕了啊,说好的赌局时辰,你们请来跟我对赌的人呢,怎么连个影子都没瞧见?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让他输得太难看的,赶紧叫他出来吧,别磨磨唧唧的,是不是个爷们啊……” 霍少锋坐在大堂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不带喘气地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庄笑笑听得脸色发黑,真是抱歉了,她还真不是个爷们。 荣成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方才还在的人,怎么转眼就寻不着了,不是叫阿连跟着的吗? 再不上台会影响士气,庄笑笑可不想战前先输阵,当即朝台上走去。 “抱歉,方才有事耽误了一下。”她歉意地朝荣成笑笑。 荣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有些不确定:“林兄弟?啊,不对,林……姑娘?你怎么这副打扮?” 庄笑笑不欲解释,反正也解释不清,径直道:“我们开始吧。” 霍少锋那边正捧了一杯茶在喝,将冒出来的人是她,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拍桌大笑:“荣当家,你这是在逗我玩儿?搞了半天,就找了个赌妓跟我比?哎哟,笑死我了……” 庄笑笑面色微沉,拿起骰盅晃了一晃,猛地往桌上一放:“霍公子,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赌妓——还是你怕输给一个女子,不敢赌。” 她这一个动作,让霍少锋一愣,收敛了脸上轻佻的神色。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个简单的手势便可以看出,眼前这女人,确实是个行家。 他抬了抬眉,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语气中的轻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轻蔑:“跟我玩骰子,你可别后悔。” 庄笑笑扬起嘴角,迎视着他:“这句话,我一样回敬给你。” 霍少锋冷冷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堂堂霍家大少,在赌场横行多年,此时被个女人这么挑衅十分没面子。 庄笑笑说道:“按照之前的约定,规矩由你来开,你说吧,怎么赌?” 赌王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6 王爷贵性,赌王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6 庄笑笑说道:“按照之前的约定,规矩由你来开,你说吧,怎么赌?” 霍少锋觉得眼前不过是个女人,能够厉害到哪里去?心里存了几分轻蔑,就拿自己最拿手也是最简单的赌。ai悫鹉琻 “别说我欺负人,就来最简单的,骰子戏。” 庄笑笑没什么意见:“好。” 因为对战的只有两人,所以方式也就没多么复杂,无非就是听点数,比大小这几种。 霍少锋先提出听点数,庄笑笑同意,然后很快两人都有些吃惊。 因为无论对方用什么手法摇骰盅,骰盅落在桌上时,另一方都能准确说出里面是多少点,分毫不差。 斗了数局,两人一直是平局,谁都没有输,谁都没有赢。 霍少锋这时看庄笑笑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面上不见轻佻也不见轻蔑,他在赌场也混迹了许多年,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个女人?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使出浑身解数,誓要将对方的势头压下去。 周围观战的赌徒们看得津津有味,一直以来都是霍家大少以绝对的强势碾压对手,这一次也终于踢上铁板了,这局面难得遇上一回,怎么不叫人激动。是故众人在观望中,难免窃窃私语。 阿连忍不住对荣成说:“当家的,你眼光真准,她果然很厉害。” 荣成看得目不转睛,毕竟这战局关系着赌坊的存亡,这时忍不住叹息:“只是我没看出来,这位小兄弟原来是位姑娘。” 与大堂内的热闹相反,二楼一间雅致的包厢内,有一主一仆对战局并无多少关心,他们关注的只是陷入战局中的人。 四喜撑着脑袋望向大堂中央的红色身影,啧啧叹道:“我突然发现,这么看的话,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女人味嘛。” 此时的庄笑笑一半的黑发垂落在肩膀上,映得肤白如雪,红色长裙及地,腰部收得极紧,她个子很高,这身打扮的效果更加显得曲线柔软而纤细,倒是有几分娉婷味道。 庄笑笑其实属于那种比较会长的人,高高的个子细细的腰,巴掌大小的脸上却有双明亮的大眼睛,男装的时候显得有些单薄,俊秀有余硬朗不足,换回女装的时候,就是另一番模样了,英气之中有几分俏皮,俏皮之中又隐约带着几分英气,虽然不够柔婉,却仍旧会让人眼前一亮。 唐墨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她身上时,忍不住在那不及盈握的腰肢上转了一转,心里不免在想,这么纤细的腰身抱在怀里的话滋味一定很不错吧,随即他忍不住唾弃自己,他一定是在肃王府后院待太久没碰女人的缘故,不然怎么会对成天扮男人的庄笑笑起心思。他喜欢的向来是温婉多情,知情识趣的女人,不是这种毫无自觉的假男人。 晃了晃脑袋,将杂念弹出去,然而他很快发现有这想法的不只他一人,围在旁边的赌徒有不少人的目光时不时掠过庄笑笑裸露出来的锁骨和雪肤,更有甚者悄悄往她领口下面看去。 本来嘛,在赌场聚集的三教九流,看到美人的反应大都很直接,而眼前这个,还有这么一手让人惊艳的本事,忍不住想入非非也很正常。 啪地一声,原本悠闲摇着的扇子被烦躁地扔在了桌上。 四喜转头看去,自家公子的面色依稀似乎仿佛有点……不大好? 在他刚才看热闹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不对劲来。 这处的动静,楼下的庄笑笑自然感受不到。她和霍少锋良久未分出胜负来,心里开始有些烦躁了。她答应过盛清欢早点回去,可现在天色都快暗下来了,这赌局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的样子。 就在她心思浮动的时候,对面的霍少锋开口了。 “既然这样无法分出胜负,我们换种赌法吧。” 庄笑笑也在想这个问题,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霍少锋思索片刻,立即说:“这样,我们来比大小,三局两胜怎么样?” 三局两胜,很快就能结束了,甚合她意。 “不知是比大还是比小?” “比大。” “好。” 霍少锋先摇骰盅,骰子在骰盅内撞击出均匀的响声,庄笑笑一边听一边叹,原本以为是个徒有虚名的纨绔,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这手法她当年练得十分辛苦,他一个出生富裕的大少,也能吃得这份苦倒让她十分意外。 正在想着,霍少锋的骰盅停了下来,揭开一看,众人不禁惊奇,三个骰子被均匀的一切为二,斜切,这样一个骰子就变成两个三角形(金字塔那种),六个三角形静静躺在桌面上,这样每个一分为二的骰子,它上面所有的点数都得以显示出来,就变成一点加两点加三点加四点加五点加六点,三个骰子加起来点数为最大,三十三点。 这点数一出,庄笑笑也不免震惊了,做到这样,不仅需要技巧,还需要准确无比的内力将骰子一分为二。 这手法,她那点内力是做不到的。 霍少锋看到庄笑笑面上的表情,得意一笑:“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庄笑笑摇了摇头,说了句佩服。 霍少锋十分受用,翘起二郎腿,嘿嘿一笑:“我就说嘛,跟我玩骰子,谁都是输的份。” 顿时永利赌坊那边的人,纷纷起哄,大有胜利在望的意思。 庄笑笑并未受到影响,一声佩服过后,让人取来新的骰子,装入骰盅摇了起来。 众人都觉得这一把她输定了,三十三点,那样逆天的点数,就不信她一个女子摇得出来。 骰盅落下的时候,庄笑笑笑了一下,揭开骰盅,再次引起一阵惊呼。 三个骰子,并未完全挨着桌面,而是以六点朝上的方式斜靠在一起,也就是三个骰子斜在空中点对对,这样会呈现两面,一面是六点,一面是五点,点数加起来就是三个六点加三个五点,也是最大的三十三点。 霍少锋嘴角还没来得及隐去的笑意,顿时僵住。 赌坊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大家都在讨论这鲜有人摇得出的点数,今天不仅有人摇出来,还是两个人,一个以内力将骰子切开,一个以巧劲让骰子在空中点对对,各有各的本事,让人叫绝的平局。 于是所有人都有种预感,今天这场赌局,将会成为传奇,在赌界传播得经久不衰。 还有人纷纷向荣成打探,他请来的高手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之前从未听闻有这么个擅赌的女子存在? 对此,荣成只是苦笑摇头,他连对方是女子都是才知道,对方连落脚的地方都讳莫如深,他哪里还知道点别的? 面对大家朝庄笑笑投去的惊奇钦佩的目光,霍少锋有些不是滋味,重新打量了庄笑笑,目光带了几分别的意味,尤其在她腰部以下晃了一晃。 “这才是第一局,还有两局,继续。” 庄笑笑示意:“还是霍公子先请。” 二楼雅致包厢内,四喜不禁意外:“没想到,她还真是个赌中高手。公子,你说他们俩谁会赢?” 唐墨望着沉浸在赌局中的红衣身影,突然发觉在这个时候,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气势和神采竟是格外耀眼,也怪不得会有很多男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由撇了撇嘴,不大乐意地说:“现在说输赢还太早了。” 霍少锋的骰盅揭开了,再度引起一股小沸腾,因为他这次仍旧是个三十三点,不过是庄笑笑刚才用过的手法,即三个骰子斜斜靠在一起。 开了骰盅,霍少锋朝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意为你能做到的,我也做得到,我做到的你能吗? 庄笑笑有些好笑,这人是跟她杠上了? 她不过跟人达成交易,尽全力完成这场赌局,并没有针对别人的意思,可对方似乎觉得自尊心受损,要跟她卯着劲较量到底。她不以为意,反正赌局结束她就会离开。 轮到庄笑笑摇骰盅了,骰子在盅内滚来滚去,庄笑笑听着差不多了,将骰盅快速朝桌面扣下,就在这个时候,她蓦地感到手腕处隐约有丝酸麻,手劲儿不稳,心里惊异之时,骰盅已经开了。 三个骰子,均以六点正面朝上,加起来也就是十八点,虽然放在平常已经是很大的点数了,但是,这一轮,庄笑笑输了。 众人不禁唏嘘,还以为庄笑笑会开出什么样的点数来跟霍少锋斗法,没想到大失所望。 庄笑笑握着自己的手腕,沉默不语,若不是刚才手腕的异状,她不会失手,那到底是自己的身体突发问题,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她有些不确定,毕竟那一下异动太过轻微,若非她当时全神贯注倾注在手腕上,根本无从觉察。 就在众人神色各异时,霍少锋悄悄朝二楼望去一眼,心里暗忖:莫非这女人得罪什么人了?不然怎么会有人出暗手坑她。 二楼包厢内,四喜疑惑地问:“公子,你认识那个纨绔霍少?” 唐墨摇了摇头:“不认识。” 四喜有些不满了:“那你为什么暗做手脚害她输?” 方才庄笑笑将骰盅扣向桌面时,唐墨暗中以指弹出一道气劲打在她的手腕上,让她失了力道,弄乱了骰子的点数。那力道很小,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他暗暗观察了下,底下的大堂中除了庄笑笑自己有所怀疑,就是那个纨绔霍少觉察了,不过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唐墨摊了摊手:“一路上她东躲西臧,让我们追得这么辛苦,我小惩大诫,让她别那么得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四喜一想,好像有点道理,反正这场赌局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意义,输了也不痛不痒,于是赞同起唐墨的决定来。 大堂中,庄笑笑回过神,虽然她刚才很有可能遭人暗算,但没有证据的情形下,谁会相信呢,没准别人会觉得她是输了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找理由推脱。而且她看了看霍少锋,见他面色如常,应当不是他所为,既然不是他,那她想不出这里还会有谁暗算她,让她输掉赌局?所以她也不太确定到底是被暗算了还是自己的原因。 罢了,反正三局两胜,还有最后一局,赢回来就是。 想明白了,庄笑笑面向霍少锋:“最后一局,开始吧。” 霍少锋抬起了手:“开始之前,改一下规矩。” 庄笑笑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规矩?” 霍少锋晃悠着二郎腿,有几分无赖地说:“说好了规矩由我这边来定,为什么不能改?” 荣成沉思片刻,说道:“要改不是不可以,还请说出理由来。” “你看啊,这最大的点数都摇了出来,再大还能大到哪里去?要赌嘛,自然要赌个尽兴,所以啊,这第三局还是赌大多没意思,我看不妨改一下,改成赌小。”霍少锋说完,面向众人,“你们说呢?”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点头。 荣成看向庄笑笑,见她没有露出反对的神色,应许道:“就依照霍公子的意思,最后一局改成赌小,开始吧。” “哎,先别急。”霍少锋又抬起手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又怎么了?”庄笑笑望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霍少锋笑了笑:“这规矩改了,赌注也得改一改才行。 荣成不禁有些头疼,这纨绔霍少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赌注是早就说好的,霍公子这是打算反悔了?” 霍少锋懒洋洋地喝了口茶,说得天经地义:“反悔谈不上,只是我之前对你们仁义赌坊有兴趣,所以才提出赌坊之间的生死战,输了的将赌坊并入赢家,现在我突然没兴趣了,自然就想换个赌注。” 荣成面露不满:“这赌注是一早就定好的,你现在说要改,岂不是无理取闹。” “怎么能说无理取闹呢?我改了规矩对你们是大大的有好处啊。”霍少锋接着说,“我现在对你们赌坊没兴趣,即便你们输了也不必将赌坊并入我们家,只要让她陪我一晚上就行了。”说着手指指向对面的庄笑笑。 霍家大少除了流连赌场之外,还有另一个癖好,就是爱美人,而且必须是那种纤细高挑,有着修长双腿的美人,这样的美人在床上折腾起来的时候,个中滋味妙不可言。方才在大堂中赌妓那么多,他偏偏找庄笑笑搭讪就是因为看出她裙子下藏着双长腿,现在发现她不仅符合自己挑选床伴的类型,而且还精通赌术,这样的女人到哪里去找?还不赶紧逮着不放? 庄笑笑本来觉得更改赌注一事跟自己没关系,她躲在一边当摆设,等他们谈完了好继续,没想到霍少锋一句话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陪他一晚上?还真当她是赌妓? 庄笑笑恶狠狠地瞪他:“我说了我不是赌妓!” 谁知霍少锋无辜地看着她:“你陪我一晚上,跟你是不是赌妓有什么关系?” 庄笑笑顿时无言以对。 大概在他这样的纨绔少爷看来,随随便便让良家女子陪睡是件十分自然的事,是不是风尘中人一点都不重要。 “霍公子,这位姑娘跟仁义赌坊无关,只是被我请来帮忙的,更改赌注的事情我不能勉强她,你要更改赌注,还得她同意才行。”荣成站出来说。 庄笑笑心内一松,幸好荣成没有为了仁义赌坊逼迫她答应这个赌注,不然她处境堪忧。她望向霍少锋,正色道:“我对出卖自己没兴趣。” 霍少锋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庄笑笑身上打量:“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呢,虽然在小爷我面前会输很正常,但凡事也有其他的可能,万一你赢了,小爷我许诺,要求可以任意提。” 庄笑笑还想说什么,一个好听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 “要求任意提?” “当然——”刚说完这两个字,就发觉答话的人不对,霍少锋抬头望去,一个人缓缓从二楼走下来。 一件随意的白袍,穿在他身上却是格外飘逸。他正一步步踱下楼梯,转到大堂时,微微一抬头,露出脸上皱巴巴的人皮面具。 霍少锋有些恼怒:“你是哪根葱?小爷又没跟你说话,你凑个什么热闹?” “你要赌的人,是我的,你说我有没有必要凑这个热闹?” 那人不紧不慢地反问,仿佛是印证他的话,走到庄笑笑身边时,伸手扶着她的腰,让她半个身子贴在自己怀里,一副宣告所有权的姿态。 庄笑笑下意识去扯他放在自己腰上的咸猪手,那人反倒握得更紧了,悄声在她耳边说:“你不想输就别乱动。” 庄笑笑有些气闷:“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输?”眼下她已经顾不上再次被抓的问题了。 这回唐墨气了:“你还真打算就这么跟他赌?” 庄笑笑默了下,说:“那倒没有。”这个赌注她压根就没想过答应,她是喜欢赌没错,但不是什么东西都拿来赌。 “那便好。”唐墨再不理会庄笑笑,转而向霍少锋说,“既然赌注已经与两家赌坊的生死战无关了,那之前的两场便不作数了,我们以这一局定输赢,如果她赢了,你就留下一只手吧。” 此言一出,永利赌坊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少主,这人好大的口气,跟他赌!” “就是,让他知道输字怎么写。” “这人哪跑出来的,大言不惭,少主给他点颜色看看。” …… 各种声音中,庄笑笑捅了捅唐墨:“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教训教训这小子。” 唐墨看向对面的霍少锋,语调上扬,显而易见的嘲讽:“怎么,怕了?刚才还口气满满,现在看来也是个没胆的。” 霍少锋成功被他挑起了怒气,将桌子一拍,说道:“赌就赌,你都敢赌自己的女人了,我还有什么不敢赌的!” 唐墨笑得十分满意:“这就对了,霍公子就应当是这样的气魄。” 庄笑笑急得使劲捅他的胳膊,小声说:“你还真打算就这么跟他赌?” 同样的一句话,片刻之前,他问过她,现在换她问他。 唐墨十足的笃定:“放心,我自有打算。” 庄笑笑丢出一句话来:“要真输了,你去陪他一晚上!” 唐墨被她噎了一下,半晌没吱声。 倒是四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放心好了,就算真输了,也是一把毒药的事。” 庄笑笑眉头一动:“那不是太没赌品了?” 输了就撒毒药?实在有损她身为赌王的人格。 四喜小声说:“更没品的事公子都做过,这个算什么呀。” 庄笑笑目光在两人脸上一转,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四喜的建议,万一真输了那就下毒吧,反正这赌局也不是她答应下来的,算不到她的头上。 就在她拿定主意的时候,霍少锋已经开了局,骰盅在他手中晃动不止,里面的骰子发出急促的碰撞声。砰地一声,霍少锋将骰盅扣在了桌面上。 众人一看,三个骰子摞在了一起,最上面是个鲜红的一点。 这一局是比小,再没有比一点更小的。 霍少锋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 “居然是一柱擎天。”庄笑笑叹了一声。 虽然这个对手贪花好色,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但是不得不承认,这货还真是个赌中好手。 “该你了。”霍少锋示意庄笑笑,面带得色。 庄笑笑开始摇骰子,摇得不紧不慢,在摇得差不多的时候,唐墨突然将手覆在了她握着骰盅的手上,一脸嫌弃地说:“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饭啊,这么点劲,我帮你。”说完手势加快,一阵摇晃过后,骰盅猛地落在了桌子上。 庄笑笑望着唐墨眨了眨眼,然后默默挪开手,唐墨自顾自地揭开骰盅,展现在大家眼前的,哪里还有什么骰子,仅是一堆粉末。 唐墨朝庄笑笑取笑道:“哎呀,你不是没吃饭,你是饭吃得太多了,把骰子都摇成粉末了。” 庄笑笑翻了个白眼,她那点内力哪里够三两下就将骰子摇成粉末,明明是他动了手脚,反推到她头上。 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8 王爷贵性,赌不是万能的,不赌是万万不能的8 那边唐墨冲着众人扬声道:“点数根本就没有,也就是零,比一点更小,输赢一目了然,大家有异议吗?” 骰子碎成粉末,确实比一点还小。ai悫鹉琻 这一局,庄笑笑赢了。 众人纷纷点头。 唐墨满意一笑,转头看向霍少锋,嘴角扬起:“留下你的一只手吧。” 霍少锋面色发青,他是笃定了自己能赢,却没想到对方耍出这么一招,阴冷地盯着他,哼了一声:“这零点是她摇出来的吗?分明是你替她摇出来的,我只说跟她赌,可没说跟你赌,这一局根本不算。” 他看得出来,庄笑笑功夫太浅,没什么内力,是绝对不可能将骰子摇成粉末的,只有可能是这个男人帮她。 唐墨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她手上握着骰盅,就是她摇出来的,我只是怕她手劲小摇不动帮了把手而已,怎么就不算了?” 在他看来,这场赌局本就不公平,虽然两人在对骰子的操控天分上伯仲难分,但霍少锋可以随意使用内力操纵骰子,而庄笑笑那点内力压根不够看,怎么看都是她吃亏,刚才还在他的干预下输了一局,不帮她实在说不过去,他才不是因为那个临时更换的赌注而心生不满呢,他心底这么告诉自己。 听到唐墨的话,庄笑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货耍起无赖来还真让人头疼无比,当初被困在船上的时候她就深刻认识到这一点,心里万分庆幸这次被膈应的人不是自己。于是默默站在一边看戏,丝毫不干预两人的争斗。 唐墨漫不经心的态度,果然激怒了霍少锋,他暴跳如雷:“你当我是傻子?她根本没法使用内力操控骰子,怎么可能将骰子摇成粉末!” 唐墨一拍扇子,直起了身子,恍然大悟:“原来你也知道她无法用内力操控骰子,而你却一点都不忌讳地使用内力,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么一想,这赌局怎么看都不太公平呢。霍大少你说是不是?” 霍少锋一时被噎住了,平时跟人赌,没必要使用内力,他的技巧足以碾压众人,可是碰上庄笑笑这样的对手,要想赢她,就必须使用内力了,这确实有点投机取巧,有失公允。可是她自己都没提出异议,他也就当她不知道了。 现在被唐墨一语点破,众人看他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那边荣成看了看情形,适时地说:“这么说来,方才的赌局,即便霍公子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唐墨朝他投去赞赏地一瞥,点头接着说:“何止是胜之不武,简直就是心术不正,图谋不轨。” 四喜皱皱眉头,凑上去:“公子,扯远了吧。” 唐墨在他脑袋上轻轻一弹:“小孩子懂什么,一边去。” 四喜莫名其妙地退到庄笑笑身边,顺手在桌上抓了把瓜子,有滋有味地嗑起来,还递给庄笑笑一把:“要不?” “不用,谢谢。”庄笑笑摆了摆手,这主仆两人浑身是毒,递过来的东西她哪敢随便吃。 霍少锋的脸黑得不只一点半点,在赌场纵横多年,又是永利赌坊的继承人,顺风顺水惯了,有几人敢这么指责他? 望着悠闲摇着扇子的唐墨,他阴笑一声:“想要我的手?那也得有本事拿才行,也不看看三阳城是谁的地盘,太岁爷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一句话的功夫,纨绔脾性展露无 遗,大手一挥就招呼自家护卫动起手来。 嗑着瓜子的四喜见此情形,不由对他肃然起敬:“敢说公子活得不耐烦了,真有勇气。” 庄笑笑托着下巴问:“你家公子什么来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什么来头?”四喜想了想,答道,“也没什么来头,要真说的话,那就唐门的扫帚星吧。” “这是什么怪名号?”庄笑笑愕然,压根就没听说过。 “公子在江湖上本来就极少露脸,哪里有什么名号,这扫帚星还是唐门那些人专程给取的呢。”四喜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眼睛还轱辘辘地盯着场中的热闹看,哪边都不耽误。 庄笑笑好奇:“他怎么会有扫帚星这么个称号的?” “无非因为他会把身边的人带衰,一直衰到死,这种现象多了,自然就有这种流言了,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这么叫他了。”四喜嘴巴不停空,说完笑嘻嘻地瞥向庄笑笑,“你在他身边待了几天,之后是不是麻烦不断?” 庄笑笑回想起来,见过这对主仆后,她确实麻烦不断,追兵死追不放,跟师兄吵架分开,还遇上雪崩险些丧命…… 不由喃喃自语:“确实一路不顺啊。” 四喜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叹了一句:“唉,又一个被带衰的。” 刚说完脑袋上就是一痛—— “说得还真有模有样,要真能带衰,你在他身边时间更久,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四喜一脸无辜地说:“因为我是白虎星啊,负到了极致就是正嘛。” 庄笑笑指尖一点他的脑袋:“就你还白虎星,我还杀破狼星,专克你们这些幺蛾子!” 四喜瞪大了眼睛:“你还真不怕啊。” 庄笑笑幽幽一叹,无比伤怀:“谁有我的麻烦大,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的愁,你不懂。” 就在两人闲磕牙的功夫,大堂内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然而局势却是一边倒的,唐墨踹飞最后一个永利赌坊的护卫,施施然往桌边一坐。 “太差劲了,让我连下毒的*都没有。” 四喜忍不住吐槽:“公子,讲话不要太直接,就算是蝼蚁,也是有自尊心的。” 唐墨目光扫向一地的伤兵败将,闲闲地说:“蝼蚁的自尊心与我何干?就为了那点看不见的自尊心,难不成我以后都要踮着脚走路?” 庄笑笑望向他歪着身子坐在桌边的姿势,使劲在脑子里回想,这一举一动的风华,透着股莫名的熟悉感,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呢?是哪里呢? 就在庄笑笑盯着唐墨使劲瞧的时候,蓦地看到他背后一抹刀光,急忙叫道:“小心——” 唐墨好似压根没听到一样,坐得不动如山,直到刀光逼近,迫在眉睫,他才蓦地转身,瞬间撑开扇子架住偷袭的利刃,又是数声哐当哐当,身子已经退开一截,有趣地打量眼前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手呢。” 霍少锋眉目之间一片狠厉之色:“只是在等合适的时候出手。” 唐墨叹气:“作为一个纨绔,你功夫也算不错了,只是眼光不太好,那种女人也想招惹。” 四喜斜眼看向庄笑笑,蓦地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庄笑笑左右瞧瞧,发现实在没有其他可疑的人之后,最终指了指自己,顿感无辜躺枪。 收拾一个功夫不错的纨绔,唐墨即便不用毒也绰绰有余,很快,霍少锋就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按在桌上。 “你说,是留下右手好,还是留下左手好呢?” 唐墨手指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时不时在他眼前晃过。 “敢动我,霍家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全家不得好死,男的卖去为奴,女人卖去为女昌,日夜被人践踏……” 霍少锋徒劳挣扎着,嘴里不停骂着粗鄙难听的话,唐墨不耐烦,一巴掌打了回去,笑了一下,眼里寒光骤起:“嘴还挺硬。” 看到那把刀当真要在霍少锋身上扎下去,庄笑笑忍不住说:“小惩大诫便可,何必非要断胳膊断手的。” 唐墨闻言顿了一下,想起什么来,说道:“这么说好像也对,有的时候胳膊没断你却恨不得它断了才好。”说着冲庄笑笑一笑,“还是你有主意。” 庄笑笑打了个寒噤,觉得似乎说了句多余的话。 然后她就看见唐墨取出银针,在霍少锋的胳膊上扎了一针,正要扎第二针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粗犷的喝令:“何人在赌坊聚众闹事,统统拿下,带回去审问!” 是官兵来了!庄笑笑暗叫糟糕,光顾着看热闹,忘了这一茬了。 当即飞身朝窗户掠去,唐墨看了眼即将破门而入的官兵,余下三根针随手往霍少锋身上一扎,直疼得他浑身抽筋。 “算你走运。” 说完他向四喜一个示意,两人先后从窗户蹿了出去。 只见庄笑笑已经绕过院子跑到了官兵后面,指着他们二人大叫:“快抓住他们,就是他们在赌坊闹事,杀了好多人呢!” 那些官兵一听,顿时拔出武器将二人围了个结实。 唐墨气得牙痒,等他一通毒粉撒下来,放倒了七七八八,又解决了漏网之鱼后,庄笑笑已经趁乱跑得没影了。 “功夫不行,逃跑的本事倒是不小。” 摆脱了官兵,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望着眼前茫茫夜色,唐墨重重哼了一声。 四喜眨了眨眼:“公子,又这么跟丢了?” “经过上次的教训,我还可能跟丢人吗?”唐墨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铜盒,小心翼翼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只蓝色蝴蝶,之前像是陷入了沉眠,此刻在月光下动了动触须,苏醒一样缓缓伸展开翅膀,从盒子里飞了出来,大约有半个巴掌那般大小。 四喜眼睛亮了一下:“迷蝶?” 这种蝴蝶是用迷迭香养大的一种西域蝶,又叫迷蝶,只要有迷迭香出现的地方,它都能追踪到。 唐墨伸出一根手指,那迷蝶有灵性般停靠上去,轻轻扇动蓝色的翅膀。 四喜明白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在她身上撒的迷迭香,我怎么都没注意?” 唐墨哼道:“当然是在靠近她的时候,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离她那么近?”回想起当时的触感,唐墨蓦地有些心律失常。 四喜瞥了他一眼:“公子,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越是解释就越是掩饰。” “解释什么?掩饰什么?莫名其妙,小屁孩成天想太多影响长高。” 唐墨指尖轻轻一弹,让迷蝶飞了出去,自己紧随其后。 四喜扯了扯嘴角,跟了上去。 ************************************************************************** 院子里是一片溶溶月华,映照着篱笆围墙,苍老古树,石子小径,格外寂寥。 盛清欢已不知在木桌边坐了多久,身上浸染了一层银霜,可是他眉目之间却没有显示出半点不耐烦来。低垂着眸子,右手中握着一个细瓷瓶,缓慢摩挲,心内尚在琢磨下午慕风说的话。 “这是我赶了两天两夜研究出来的解药,吃了它你的毒算是完全解了。”他连连打着呵欠,眼泪汪汪,显然熬夜熬得十分辛苦。 与慕风相反,他却是漫不经心:“我不是说了不急的吗。” “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只知道我是个大夫,最见不得病人在我面前病怏怏的,这药你爱吃不吃,反正我此行的任务是完成了,准备回去了。” 他顿了顿,正色抬眸看他,语气诚恳:“多谢。” 慕风拱了拱手:“当不起你的谢,少坑我就行了。” 盛清欢起身将他送出去:“你的护卫还在村子外面守着吗?” “嗯,和来时一样,由他们护送我回去。” “路上小心。”盛清欢顿了下,又问,“京城里的情形还好吧?” “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皇帝以为他派人紧追不舍的是池钧,压根没想到其中另有玄机。四侍跟着你们一离开京城,肃王府里留着没走的两名公子,还有那些杂七杂八来历不明的人,就被我用药物控制住了,不会有问题。” 盛清欢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一直相信,将后方交给你绝对没有问题。” 这话却让听见的人打了个冷颤:“别太相信我,我只是个大夫,手无缚鸡之力,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还不到时候。” “罢了,那我先走了。”慕风摇了摇头,想起什么又问,随口一提,“对了,要不要我留点预防瘴气瘴毒的药给你。” 盛清欢一想,他虽然用不上,但庄笑笑会需要,于是点了点头。 慕风将带过来的药箱清空了一半,才被盛清欢放走,临走时唉声叹气,念叨什么年少无知误交损友。 三人行,必有赌徒1 盛清欢还在垂眸琢磨手中的解药,忽闻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他眸子一闪,瞬间便将细瓷瓶收起来,抬头看向门外,面上带了丝微笑。悫鹉琻浪 庄笑笑推开院门,气喘吁吁地朝外面望去,见没人追上,拍着胸口庆幸:“总算甩掉了,累死我了。” 阖上木门,顺着脚下的石子路朝院子里走,走了没几步,就蓦地看到原本应该黑黢黢的树下竟然亮着灯光,木桌边还坐着一人,看清楚那人,庄笑笑额外又吃了一惊—— “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盛清欢打量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而且……还这身打扮?” 此时庄笑笑仍旧是那身红衣长裙,发髻早就散乱了,因为一路奔逃胸口剧烈起伏,蝴蝶型的锁骨更加清晰,本就开得很低的领口更加松散,此时隐隐露出沟壑起伏…… 这情形怎么看都不太美妙。 “我……”要怎么解释?庄笑笑脑袋一片空白。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时辰其他人早就安歇了,他却还在院子里坐着等她,怎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有良心啊。 盛清欢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近距离看到她光裸的颈脖上什么都没有,不由问:“我送给你的那枚紫玉髓呢?” 此言一出,庄笑笑蓦地伸手去摸颈脖,这才想起赌局是完成了,但是今晚变数重重,她竟然忘了将玉佩要回来。 盛清欢的问责之下,庄笑笑心里发虚,不敢说赌得忘形,忘了取回,半晌才眨眨眼,嗫嚅道:“好像,弄掉了……” 盛清欢扬起了眉:“弄掉了?” 尾音语调飘啊飘的,好像要抽到庄笑笑的心尖上,她忍不住一颤,急忙说:“别担心,我一定找回来的,我保证。” 她只要抽空再去一次三阳城找荣成要回来便是了,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贪图她一枚玉佩的。同时心里不免奇怪,既然这么宝贝那东西,当初干嘛要拿来交换她的泥偶,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了。 看着她这副做错事的赔小心模样,盛清欢再大的气顿时也消了。而且此时月色如水,良辰美景,也实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他叹了口气:“赶这么远的路回来,你也累了吧,我给你留了热水,进屋洗个澡换件衣服,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啊?”庄笑笑十足的意外,这些天一直都是她照顾他这个病人,几时被病人照顾过了? “你身上的毒没事了?” 盛清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嗯,没什么大碍了。” 庄笑笑见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安心进了屋子,看到盛清欢给她准备的冒着热气的洗澡水,庄笑笑只想欢呼,奔波了一天,再没有比舒舒服服洗个澡更让人感到幸福的了。 清理了一身的狼狈,换下那身别扭的长裙,重新套上自己的衣服,庄笑笑感慨,果然还是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 收拾整齐了来到院子里,盛清欢正从厨房端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面出来。 庄笑笑看了看,奇怪地问:“这不是寿面吗?” 她曾经在阿齐家里看到过阿齐的娘给他做寿面,若非如此,她还不知道生日是要吃寿面的,据说在生辰这一天吃寿面,寓意长命百岁,是对寿星的祝福。 “是啊。”盛清欢点头,“快过来吃吧。” 庄笑笑莫名其妙:“又不是过生辰吃这个做什么?” 盛清欢不答反问:“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这个问题我爹都不知道。”怕他不信,庄笑笑急忙又说,“我爹捡到我的时候,也不知道我是哪一天出生的,身上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只看得出刚出生没多久,本来他想把捡到我的那一日当做生日的,可是时日太久,他也记不大清楚了,所以渐渐地,我就没有生日了。” 盛清欢顿了一下,问:“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生日吗?” 庄笑笑摇了摇头,他爹都不记得,谁还会记得。本来嘛,伏龙山上那群糙汉子,哪那么多讲究。久而久之,庄笑笑自己也忘了生日这回事,甚至吃寿面的习俗也是从阿齐那里得知的。 盛清欢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以后每年今天便是你的生日。” 庄笑笑不解:“为什么?” 盛清欢望了望月色,淡淡地说:“今天天气好。” 这是什么理由?就在庄笑笑愣神的时候,盛清欢又说:“你还要记住,你的第一个生日是我一起过的。” 这又有什么意义? 过了会儿,庄笑笑冒出一个疑问:“那这应该是哪一岁的生日呢?” 不知道生日,准确的年龄自然也摸不清楚。 盛清欢接口道:“十九岁。” 庄笑笑转头望他:“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盛清欢移开话题:“面都快冷了,赶紧吃吧。” 难得有人给她做寿面,记得她生日这码事,仔细想想,他好像是第一个,庄笑笑到底有些小感动,抓起筷子开动起来。然后她十分沮丧地发现,这些天吃她下厨的东西真是难为他了,明明他的手艺比她好得多,他居然都没有抱怨过,这是怎样一种精神啊? 终于,喝完最后一口汤,她忍不住问:“你这些天怎么不自己下厨?” 盛清欢不紧不慢地说:“毒素缠身,无法动弹。” 庄笑笑瞅着他:“那现在呢?” 盛清欢坦然迎视:“已经没事了。” 庄笑笑立即想起此行的目的,急忙说:“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动身去永昌城了?” 盛清欢皱了下眉头,伸手去扶脑袋:“哎呀,头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活做得太多了。” 庄笑笑往四处看了看,屋子收拾过了,墙角柴火堆得老高,衣服晾干了收进了房间,还给她准备了热水做了寿面……似乎真的做了好多事,想到他大病初愈还没休息好,她就急着赶路,心下愧疚,于是说:“你不舒服就赶紧回屋歇着吧,这里我来收拾就行了。” 生怕他虚弱得走不稳摔着了,还将他扶回了房间。 收拾了碗筷,庄笑笑一琢磨,看这情形明天是没法动身了。 唉,这漫漫征途,何时才是个头啊?! ************************************************************************** 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庄笑笑打着呵欠从房里走出来,就闻到一股香气从厨房飘来。 动了动鼻子,疑惑地凑过去一看,白雾升腾中,盛清欢不知道在煮什么。 “醒了?”盛清欢头也没回,就说道,“洗漱好了就在外面等着吃饭吧。” “有吃的啊。”庄笑笑一喜,乐颠颠地跑到外面摆好椅子坐等开饭。 才坐下来猜测盛清欢今天做的是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林家娘子,快开门!” 听出是隔壁刘家嫂子的大嗓门,庄笑笑奇怪,这一大早是做什么? 至从被撞破女子身,差不多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她跟盛清欢是一对“私奔出逃”的苦命鸳鸯,从前见面叫林家兄弟,现在见到她都叫林家娘子了。 庄笑笑几次抗议无果,就随他们去了,反正在这里也待不长。打开门,如期的看到刘嫂子那张泛光的笑脸。 “林家娘子,你看谁来了?” 庄笑笑疑惑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一个哆嗦顺手将门关上,谁知有人更快,一只手撑在门上,硬是挤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小妹,多日不见,你的欢迎方式还真特别啊。” “林家娘子,莫非看到你大哥高兴得傻了?”刘嫂子笑呵呵地说,“放心好了,刚才我跟你大哥聊过了,他不是来捉你们回去的,只是不放心你,所以特意出来寻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庄笑笑内心咆哮不止—— 被人以为和盛清欢是夫妻就算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哥哥来,这年头流行乱认亲戚吗?亲戚有那么好认的吗?上下嘴皮子一动,你说是就是啊? 庄笑笑冷冷瞧着面前的白衣人:“我爹就我一个女儿,哪来的哥哥。” “小妹,还在埋怨我?因为你的亲事我没帮你?不是哥哥不疼你,而是你中意的那人作为兄长我实在不放心,红粉知己一大堆,试问哪个兄长敢把自家妹子嫁给这样的人?”白衣人一边说,一边朝她戏谑地眨眨眼。 “哎呀,原来你家那口子还有一堆红粉知己啊,难怪你家人不同意了。”刘嫂子顿时大发感慨,“你哥哥担心也是正常,不应该跟他怄气了,自家人哪有隔夜仇,何况也是为了你好。” “是啊,小姐,公子找你找得好辛苦呢,你就别再生气了。”白衣人身畔,书童模样的少年可怜兮兮地劝说。 庄笑笑抽了抽嘴角,这主仆二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而且每一次出现都会给她带来惊吓。 盛清欢听到动静从厨房钻出来,问道:“笑笑,谁来了?” 白衣人循声望去,看到盛清欢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来,嘴角微挑:“哟,妹夫,在做饭呢,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啊。” 那声“妹夫”喊得意味深长,听得庄笑笑抖了一抖,她朝盛清欢看去,感到他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僵硬了下身子,然后继续走向院中的木桌,将手里的盘子摆在上面,语声镇定:“原来是笑笑的‘兄长’,进来吧。” 庄笑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她大哥有那么好当的吗? 院子里唯有一个人表现得最为正常,刘家嫂子呵呵笑着招呼:“对嘛,一家人就应该坐下好好说话,你们兄妹重逢,一定有好多体己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她一边将唐墨主仆二人引进院子,一边朝庄笑笑使眼色,“你大哥出来寻你,可是好事,别犯拧了,啊。” 对于她的好意,庄笑笑哭笑不得,怪就怪一开始盛清欢以“私奔出逃”的理由来解释他们二人落难至此的境遇,此时唐墨才会借机以兄长的名义寻上门来。 将热心过度的刘家嫂子送走后,院内剩下的四个“一家人”顿时面面相觑。 “没想到会有客人造访,饭菜我只做了两个人的份,不嫌弃的话,茶水倒是有多余的。”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盛清欢,除了在最开始看到唐墨的时候意外了一下,他一直表现得十分淡定。 唐墨倒是一点都不以为意:“那就多谢妹夫了。”说着在院中转来转去,四处打量,“这地方倒是不错,又隐蔽又平静,难怪四处寻你们不着。我倒是奇怪,你们打算一直在这里躲下去?” 盛清欢笑着反问:“有何不可?” 同样是笑,比之盛清欢的雅然之风,唐墨就笑得肆意多了,甚至带了几分嘲弄。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没准就信了。” 意为盛清欢说这种话,一点都不可信。 庄笑笑见两人气定神闲,都不急着奔主题,反倒像是在猜哑谜,不由急了:“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唐墨望向盛清欢:“这就要问盛先生一路想做什么了?” 盛清欢反问:“我想做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关?” 唐墨指了指庄笑笑:“与她相关,就是与我相关。” 盛清欢望着唐墨,蓦然一笑,如水墨画在眼前展开,一派蔚然隽秀之风:“要想开诚布公的话,是不是也得先将面具拿下来呢?君公子?” 庄笑笑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状:“君公子?什么君公子?” 唐墨愣了一下,迟疑片刻,无奈地摘下面具。 一张媚气四溢的眼睛最先露了出来,调皮地朝庄笑笑眨了眨。 等整张脸露出来的时候,庄笑笑整个人呆住了—— 眼睛比她媚,嘴唇比她润,下巴比她尖,皮肤比她白……这样羞煞全天下女人的风姿,除了肃王府里的君墨卿,她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在肃王府的时候,君墨卿成天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状,见到庄笑笑就媚眼乱飘,就差把“我要爬床”四个字写在脸上了,让庄笑笑避之唯恐不及。不得不说,就他这表现来看,确实是个合格的男宠,说他不是断袖都没人信。 而唐墨身上完全没有那种阴柔的气质,无论是说话还是举止,狂傲又任性,和君墨卿完全不一样。 面对这气场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庄笑笑有些接受无能:“怎、怎么会是你……完全不对啊……” 唐墨望向盛清欢:“我也很奇怪,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确实伪装得很好,可是一个人的气息是骗不了人的。或许大多数人对一个人周身的气息并不是特别敏感,但是我不一样,相术中有一项就是望气,通过气息来辨别一个人的运势,很不凑巧,此道我略有研究,和你在肃王府一起待了那么久,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转换了举止言行,多接触几次,心中自然有了计较。” 盛清欢说完面带笑意地看向他:“不是你做得不够好,而是你运气不太好。” 唐墨有几分挫败,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我该庆幸,世上像你这样的人不多吗?” 亏他还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结果被他以这种玄之又玄的气息识人的方式给认了出来。 庄笑笑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不是唐门的人吗,怎么跑到肃王府给人当男宠了?” 据她所知,唐门的人仗着自己毒功了得,横行无忌,连官府都忌惮三分,没道理会委身在肃王府当男宠。 盛清欢忍不住问:“你不会现在还以为肃王是断袖吧。” 庄笑笑摇摇头:“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可如果不是的话,那他是怎么瞒天过海,让全天下人都认为他是断袖的?毕竟王府里那么多男宠,总不可能都是假的吧?” 盛清欢瞟了一眼唐墨,说:“虽然有的是像他这样别有居心混进来的,但也不可能全是假的,毕竟要让多疑的皇帝相信这个伪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庄笑笑好奇:“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还记得慕风吗?” “自请留下来,被你派去管账房的那个公子?” 盛清欢点了点头:“他是个大夫,在制药上别有天分,能够制作出一种催情又致幻的药物,让人产生晴欲方面的幻觉。” 庄笑笑回味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说,那种药吃了会让人以为自己行过房?而其实那不过是幻觉?” 此言一出,四喜瞪大了眼睛,瞧着庄笑笑像是在瞧怪物:“我说你是不是女人啊,这种话说得这么顺溜脸都不会红一下。” 在伏龙山寨那群糙汉子的熏陶下,什么话没听到过,这种程度实在是不够看的,庄笑笑不以为意地说:“我是以探讨的精神在研究问题,为什么要脸红?话说回来,小孩子在说起这个话题时才应该回避吧。”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等你长到十八岁再说这句话吧。” “十五岁和十八岁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 盛清欢和唐墨不约而同地有些犹豫,这个话题究竟是继续下去呢,还是就此被身边两个活宝扯远呢? 很快,就有结果了。 庄笑笑一边捂住四喜的耳朵,一边问:“所以肃王每次跟男人滚床单都是用药物应付过去的?” 唐墨干咳了一声,将自己排除出去:“那是其他人,身为唐门的人,辨识各色药物是最基本的,池钧每次将药下在茶水或者饮食里,我一闻便知有异,又怎么会真的服下。” “所以你跟池钧之间其实一直都在演戏?他以为你服了药,陷入幻觉,而你假装中了招,在幻境中与他芸雨,你明知道他不是断袖,却不拆穿他,还暗暗配合他,他见你异常合作,就常常来找你,给你下药——原来你在肃王府里的盛宠是这么来的。” 庄笑笑彻底明白过来,将其中细节分析得头头是道。 姑娘,你的思维要不要这么缜密啊。唐墨嘴角抽了抽,他要真是断袖倒也罢了,偏偏他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听她将过程说得这么分毫不差,面上有些挂不住。 “过程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得这么详细。” 庄笑笑点了点头:“也对。”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池钧假装断袖,为什么不揭穿他?还暗暗配合他演戏?” “我为什么要揭穿他?当年我被唐家下了绝杀令,东躲西逃,身受重伤,几欲濒死之际,机缘巧合入了肃王府,这才捡回一条命,唐家人一定想不到我在肃王府以男宠的身份藏了起来,我若是揭穿肃王的伪装,对我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将自己暴露出来。” “所以你一藏就藏到了现在。”庄笑笑深深吸了口气,发自内心地感慨,“原来王府后院藏着这么多秘密,果然是庭院深深啊。” 感慨完了,又想起一件事来—— “那你是什么时候起知道我不是肃王的?” “还记得那天夜里你出来散步,在花园里遇到我的事情吗?” 庄笑笑点头:“记得。”那日白天和晚上都发生了不少事,她当然不会忘记。 “我当时问你,还记得我初入府的时候,也是在水边,你是因为我的笛声寻来,还称赞我的笛子吹得好,作别后再听不到这样的笛声岂不是可惜,于是我便入了王府。” 庄笑笑继续点头,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在心内唏嘘,原来肃王与君墨卿的邂逅是这种才子佳人的桥段。 盛清欢笑了起来,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可是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君墨卿根本就不会吹笛子。” 庄笑笑恍然:“原来你当时就怀疑我不是真正的肃王,出言试探了。” “我当时故意说错初见时的情形,而你居然毫无反应,我就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池钧本人了,而之后的事情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之后的事情—— 庄笑笑回忆起来,后来她脚下一个打滑往池子里栽去,幸得君墨卿眼疾手快将她拽了回来,结果两个人一起倒在池边草地上,还顺着坡滚了几滚,停下来的时候,她正压在他的身上。 “原来你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我是女子。” 三人行,必有赌徒2 “原来你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我是女子。悫鹉琻浪” 男子的身体和女子到底有所不同,虽然她的衣服加了特制的垫肩,脚上穿着厚底弓鞋弥补与池钧的身高差,寻常倒也能应付过去,可是贴身接触就藏不住了。 唐墨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傻小子,庄笑笑当时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胸前的柔软被他一碰,他自然不会傻得以为贴着自己胸口的是两个包子。 想到这里,庄笑笑不禁来气:“你既然明知道我是女子,不可能去碰肃王府的男人,还一直想方设法争宠爬床?到底是怎么想的?” 唐墨摸了摸鼻子,辩解道:“我这不是要蒙骗其他人吗,要是我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不去争宠,其他人不就会看出不对劲来?” 庄笑笑一愣:“有道理,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唐墨嘿嘿一笑:“那倒不必——” 话还没说完,庄笑笑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那你那天晚上突袭我的浴室呢?做戏是不是也做得太逼真了?要不是我耳力好,说不定就出大事了。” 明知道她是女子还偷偷在她洗澡的时候摸进去,这厮到底是想做什么? 盛清欢闻言转头看向他,墨玉瞳闪着点点幽光:“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 唐墨眼睛乱飘:“这个……那个……” 庄笑笑横眉:“怎样?” 唐墨吞吞吐吐:“其实那是个误会……” 四喜在旁边叹了口气:“公子,你就招了吧,其实那天你就是欲求不满图谋不轨……” 唐墨顿感受到了侮辱:“我会看上这种没胸没臀的女人!” 庄笑笑在一边阴测测地出声:“你说谁没胸没臀?” 唐墨再度蔫吧了下来,斟酌着措辞:“虽然你是平了点,但其他的还好,也不是没救……” 这话说了比没说还糟糕,看到庄笑笑脸上的表情,唐墨意识到不妙,磕磕巴巴想换个说法,就听见庄笑笑咬牙切齿,迸出一句话来:“你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行踪透露给唐门,他们一定很高兴得知你的近况。” 唐墨立即闭紧了嘴巴,心里感叹果然最毒妇人心,哪怕看起来再不像女人也难逃这个定律。 盛清欢问道:“你还是没说,为什么一路跟着我们。” 唐墨闭着嘴不说话。 盛清欢定定瞅着他,看起来非要从他嘴里得到答复。 四喜乖巧地凑近了庄笑笑,提醒道:“公子刚才不是被你禁言了吗?” 庄笑笑瞥着唐墨,哼了一声:“你可以说话了。” 唐墨这才干咳一声,发言:“我受人所托,护住她的性命,除此之外,无可奉告。” 这下子庄笑笑更好奇了:“这个人是谁?一定是为我认识的人吧?” “整件事未明朗之前,我不能透露。”说完这句话,唐墨又开始装哑巴。 看出他不会透露更多了,庄笑笑将目光转向四喜,少年急忙往后缩了缩身子,以示保持距离。 “看我也没有用,公子说不能相告,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庄笑笑叹了口气,每当解开一个秘密,就会发现身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这种惊险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见她唉声叹气,盛清欢忍不住提醒:“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庄笑笑哦了一声,抓起筷子正要开动,蓦地看到四喜一双大眼睛望过来,可怜兮兮地说:“笑笑姐,为了寻你,我和公子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顿时庄笑笑觉得自己这一筷子扎不下去了,在凳子上扭了扭,向盛清欢说:“要不我还是去厨房再炒几个菜吧。” 四喜眼睛一亮,道谢的话正要出口,就看到盛清欢将庄笑笑往凳子上一按,不咸不淡地说:“厨房在那边,二位请自便。” 意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想让人伺候,那是没门的。 庄笑笑抱歉地冲四喜笑笑,那边盛清欢夹了一筷子鱼到她碗里:“河里新鲜的鲑鱼,早上刚捞起来的,你尝尝。” 唐墨哼了一声,和四喜往厨房走去。 庄笑笑回个头的功夫,就发现碗里被盛清欢夹满了菜,不禁叫道:“你夹这么多我哪吃得完啊。” “多吃点才能把这一路上掉的肉补回来。”盛清欢说着眼睛往她锁骨下的部位一扫,自言自语补充了句,“再说你也该长点肉了。” 经过刚才唐墨的刺激,庄笑笑现在格外敏感,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不由心中抑郁难抒,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就连黎安喜欢的花樱樱也是那种上围丰满型的,她一边恨恨戳着饭粒,一边在心里暗骂,天下乌鸦一般黑。 因为盛清欢今天又头晕了一次,庄笑笑决定过两天再上路。唐墨说既然接了任务,就不能半途而废,于是打定主意要和庄笑笑同行,庄笑笑琢磨反正还有空房间,倒也没拒绝他们主仆二人留下来。只是多了两个人,很多东西就不够用了,于是吃过了饭,庄笑笑便和四喜去山里打点野味,顺便也砍些柴回来备用。 两人一走,院子里就安静了不少。 盛清欢在树下阴影处放了个藤椅,闲闲地坐在上面享受枝叶间渗漏下来的阳光,既不灼热,又不过于阴凉,舒适宜人,刚刚好。 没多久,就感到一个人影落下来,挡住了大半阳光。 睁开眼睛一看,墨玉瞳动了动。 “君公子,哦,不对,应该称呼唐公子了。” 唐墨晃了晃手里的扇子,打量他的面色:“气色不错,呼吸也顺畅……啧啧,赤火蝎毒其实压根就没事了吧,还装头晕骗那傻丫头,盛先生近来行事,越来越让人叹为观止了。” 若非亲眼所见,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种骗小姑娘的末流把戏会出现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见被识破,盛清欢也不掩饰,笑看向他:“那又如何?你打算告诉她?” “我对你的毒解没解没兴趣,她被骗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还能次次拦着不成。” 对此唐墨有些抑郁,在肃王府毕竟待了许久,盛清欢是怎么样一个人再清楚不过,不明白庄笑笑怎么就这么放心跟在这种阴险货色身边,现在就已经被吃得死死的了,再待下去只怕被拆吃入腹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盛清欢笑了一笑,说道:“反正你我都各有目的,各为其主,不如互不干涉,就像在王府时一样,你看如何?” “听起来不错。”唐墨认真考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好像有点困难啊。” 盛清欢反问:“哪里困难了?” 唐墨十分为难,用扇子在掌心敲了敲:“不管我怎么看,都还是觉得,你要做的是丢命的事,我要做的是保命的事,怎么看都不在一条道上啊。” “唐公子对在下,是不是有所误会?”盛清欢从椅子上坐起来,缓缓伸手取了桌上茶壶,倒了杯茶放在面前。 “你要做的是保命,我要的也是保命,并不冲突啊。” 唐墨摇了摇扇子:“冲突大了,你要保的跟我要保的不是同一个人呐。” “所以说,唐公子对我有误会。”盛清欢墨玉眸子一转,笑意吟吟,“我有说过我保的只是一个人吗?” 唐墨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确实没有这么说过,但是用这种方法去保一个人,不就代表着已经舍弃另一个了吗?你这话还真是没有说服力呢。” 盛清欢依旧不改笑意:“若当真要舍弃,你觉得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 唐墨望着他,有些忌惮地摇了摇头:“跟你打交道也有两年了,我若是还被你三言两语巧言令色地蒙混过去,王府的这两年我算是白混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眼见交谈无法继续,盛清欢也转过头去:“我无须去说服谁。” 唐墨一点头:“也对,盛先生本就是如此之人。”说完就摇着扇子走开了,一个下午,两人再没有说过半句话。 一个坐在树下晒太阳,一个在墙角研究植株,好端端的一个院子,硬生生被两人的气场分隔成两半,颇有点泾渭分明剑拔弩张的意思。 直到日暮时分,庄笑笑和四喜一人拎着野味,一人抱着一捆柴推开院门,才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好消息好消息,晚上可以加菜了。”庄笑笑兴高采烈地拎起手里油光水滑的野山鸡,冲院内的两人叫道,“今天运气真好,路上逮着只肥鸡。” 四喜急忙邀功:“你应该夸我身手好,换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肥鸡飞走。” 嘴上感谢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庄笑笑说得分外利索:“是是是,四喜大人武功盖世功德无量,都是托了你老人家的福,今晚我们才有鸡汤喝。” 四喜尾巴翘得老高,一副得意模样:“这还差不多。” “那武功盖世功德无量的四喜大人,给肥鸡拔毛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四喜瞪眼:“为什么是我?” “你武功盖世啊,不交给你交给谁?” “为什么你不自己来?” “我要做劈柴烧水这些粗活,拔鸡毛这种技术活当然交给你了,不然怎么显得你武功盖世呢?” 三人行,必有赌徒3 “我要做劈柴烧水这些粗活,拔鸡毛这种技术活当然交给你了,不然怎么显得你武功盖世呢?” 四喜被噎了一下,闷声拎着山鸡去拔毛。悫鹉琻浪 这日晚上格外热闹,以院子和厨房两处为中心,时不时传来叫嚷声—— “四喜你的毛拔好了没,我的水都烧开了,等着下锅呢。” “急什么,还要等会儿,再说了,什么叫我的毛?明明是鸡的毛!” “听得懂就行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 好不容易晚饭做好,四人围在桌边。尽管盛清欢和唐墨之间气氛微妙,但一点都不影响庄笑笑和四喜的打打闹闹。 “四喜今天是大功臣,所以鸡腿就给你了。”庄笑笑将一只鸡腿夹到他的碗里。 唐墨的面前还空着,四喜哪能比他先吃,自发地将鸡腿夹了过去:“公子吃吧。” 还有一只鸡腿,庄笑笑夹给了盛清欢:“你的身子还没恢复,这只就给你吧。” 唐墨瞥到眼前一幕,鼻子里哼出一声——这女人什么眼神?身子还没恢复?早就恢复利索了好吧。 庄笑笑斜了斜眼睛:“你哼什么,还是被你害的呢!” 唐墨嘲讽地朝盛清欢掠去一眼:“谁害谁还不知道呢。” 盛清欢好似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将那只鸡腿夹到了庄笑笑碗里,说:“你今日最辛苦,你吃吧。” 唐墨面上浮现古怪的神色,再次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嘀咕道:“不就是一块鸡腿吗,真是矫情。” 说话的时候袖子一动,一样东西不留神掉了出来,紫色的光泽在月色下一闪,盛清欢目光一动,伸手从地上捡起来。 “咦,这枚玉佩怎么在你这里?”庄笑笑奇怪地叫道。 唐墨瞟过去一眼,解释道:“昨天我离开那家赌坊的时候,老板追了出来,说这个是你抵押在他那里的,赌局已经完成,应当物归原主,结果你走得太匆忙,他没追上,只追上了我,大概觉得我跟你熟,让我转交给你,刚才忘了拿出来,现在正好还给你。” 庄笑笑大致明白了,心想这倒是好,不用她再跑一次三阳城了,经过那天的事,她也不想再回去了。才放下心来,对面就传来盛清欢幽幽的问话声:“你昨天原来是去赌坊赌博了?还拿我送你的玉佩当做抵押?” 糟糕,她光顾着庆幸,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正想着怎么蒙混过去,那边厢,有人幸灾乐祸:“原来这玉佩是盛先生送你的啊?看起来很贵重呢。” 唐墨打量着盛清欢的面色,嘻嘻一笑,唯恐天下不乱地说:“她昨天在赌坊大出风头你不知道啊?也对,盛先生一向不喜欢那种地方。” 盛清欢面沉如水,一时看不出表情。 他越是如此,唐墨就越是兴高采烈,摇晃着扇子叽叽喳喳:“不就是一个玉佩吗,又不是定情信物,这么在意做什么?”说着又凑到庄笑笑面前,“话说回来,不会真是定情信物吧?” 庄笑笑打心眼里觉得今天他话有点多,聒噪个不停,不耐烦地答了句:“不是,怎么可能。” “原来不是啊。”唐墨语调上扬,轻飘飘有点意味深长,“我就说嘛。” 院中点着油灯,又有月辉如水笼罩而下,混合着烛光,照射的光影一半清冷混合着一半温暖。 盛清欢在这样的光晕中抬了抬眸子,里面的光华流转如玉。 “怎么不是定情信物?”他望向庄笑笑,一字一句,清晰动听,“七夕那晚,以雕花如意玉佩作为交换,这都不算定情信物,那怎样才算?” 他说雕花如意玉佩的时候,庄笑笑脑子里有些迷茫,直到他将腰间的一枚玉佩取下,她才记起,不就是那天她心血来潮用一钱银子抢来的便宜货吗?没想到他还带着? 庄笑笑有些语结:“是交换没错,但是……”压根就没定情好吧,怎么就成定情信物了? “这不就对了。”盛清欢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缓缓说道,“民间习俗,未婚男女在七夕那天交换物件,不就是定情吗?” 庄笑笑心内郁结,完全不对好么,她压根就没听说过这回事,更不知道七夕的习俗,怎么有的事情一到他嘴里就完全变了个样? 唐墨看着桌上两枚玉佩,沉思起来,定情之物的话,若说紫玉髓还是那么回事,那枚雕花如意是不是就太随便了点? 盛清欢继续说:“除了玉佩,你那天还交换了我一个磨喝乐,女童至今还在你的革囊里,男童在我这里。” 庄笑笑再次有股吐血的*,那个磨喝乐男童明明是她买来准备送给黎安的,结果被他巧言令色换走了,现在怎么也成定情信物了?太无耻了! “我不知道那种习俗,那不是我的本意。”庄笑笑辩解道。 唐墨摸着下巴左看右看,一双媚气四溢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有些明白过来,嘿嘿一笑:“我怎么觉得,这戏码看来看去都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啊。” 若是有意,庄笑笑就不会拿玉佩当抵押了。 总之,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无比地开怀。 盛清欢闻言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寒意深深。 “我与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唐墨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只是发表下感慨。” 四喜轻轻扯了扯唐墨的袖子,小声道:“公子,今天有人心情不好,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唐墨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赞道:“我家四喜就是心地好,见不得失意人。” 庄笑笑只觉得今晚这一顿饭吃得格外诡异,有的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控制。 明明不过是普通的玉佩,怎么就变成定情信物了? 他应该不是当真的吧? 她感觉得到,这一路上盛清欢比在王府的时候好相处多了,她还想着是混熟了的缘故,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他偶尔说出的一些暧昧话语也只当他是以男宠身份说出的戏言,根本没当真…… 刚才那些,应该也是戏言吧。 庄笑笑一边在厨房刷碗,一边在心里猜测,越想越是七上八下。 “笑笑姐?” 旁边四喜唤了数声,她才从天外回神。 “啊,什么?” 四喜翻了个白眼:“我进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果然是对的,照你这速度,这碗要刷到明天去了。” 庄笑笑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想问题出了神,半天一个碗都没洗好。 “还在想刚才那件事?”四喜凑过来瞧她。 见她垂着眸子不说话,又说:“可不是我偏帮公子,那个盛先生真的不像好人,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庄笑笑还是没答话,依旧低头刷碗。 四喜见她没反应,接着说:“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好像是你青梅竹马的师兄?” 庄笑笑愣了一下,若非这两字突然冒出来,她还未发觉,这些天她一直没惦记上黎安。 他们一行人云岭分别后,先是遭遇雪崩,险些被活埋,好不容易脱险走了出来,盛清欢又剧毒缠身,情况危急,她想方设法给他找药材稳住病情……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疲于奔命无暇喘息,一刻也未曾停下来,常常干完活就累得趴下,压根就没工夫去想别的,直到现在听到别人提起,她才恍然记起,许久没有黎安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现今怎么样了。 奇异的,此时想起他,心内已是一片平静,似乎已经没有了最初那种悸动的感觉。即便是顺带想起陪伴在他身边的花樱樱,她都十分淡定,若是从前,一想到那狐媚子,她一定会感到胸口气闷,可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她觉察出这种奇异的转变,具体为何说不上来,简单来说的话,就是对于黎安这两个字,温暖依旧在,但是那种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想起几人之间的纠葛,庄笑笑有几分叹息:“我师兄有喜欢的人了,现在没有我在身边欺负他喜欢的人,他大概很开心吧。” 四喜瞅着她,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人家身边佳人相伴,你倒是在这里自怨自艾,这一脸落寞相,真难看。” 庄笑笑忍不住伸手拧了拧他的脸:“难看你可以别看。” 四喜拍开她的手,哼了一声:“为了开导失意人,我还是勉强看看吧。” 庄笑笑扑哧一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失意了。” 四喜斜了斜眼:“心上人琵琶别抱,难道你不失意?” “以前好像有过,现在回想起来,倒没有那种感觉了。”庄笑笑想了想,说,“现在仔细一想,好像就算他真娶了花樱樱,也没什么大不了,反而有种,我又会多个亲人的感觉。要是以前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天要塌下来了,拼命阻止这种事情发生吧。” 四喜愣了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已经不喜欢你师兄了?” 三人行,必有赌徒4 四喜愣了愣:“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已经不喜欢你师兄了?” 庄笑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只是习惯性地对他很依赖。悫鹉琻浪”说到她这里有些小不满,“从小到大,我爹都不大管我,经常会把我丢给师兄照顾,师兄脾气很好,从不对人乱发火,礼貌又有耐心,比我爹还称职呢。” 四喜恍然大悟,喃喃自语:“原来是恋父情结。” “你说什么?”庄笑笑回过神,没注意到他的话。 四喜忙摇头:“没什么。” 庄笑笑感慨完了,又是一叹:“唉,分开这段日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四喜琢磨了下,问道:“那除了你师兄,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庄笑笑摇了摇头:“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个啊。”连对黎安的念头也是刚刚想开,现在她只想怎么摆脱身上的麻烦,意中人这种事只有太平无事闲来无聊时才会想想,如今脖子上的脑袋都不牢靠了,她吃饱了撑着才会琢磨这个问题。她向来是个很实际的人,什么是该想的什么是不该想的,一贯分得清。 这么说大约就是没有了。四喜心中一定,觉得自家公子那个不着调的二愣子希望还是很大的。 唉,谁叫对手太强悍,他一个小跟班连这种事都要替主子操心。 收拾完了碗筷,庄笑笑擦了擦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几天奔波不断,盛清欢身上的毒已经没有大碍,趁着他恢复的这两天,自己也可以好好歇歇,养养精神。 才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唤:“笑笑。” 回过头去,却是盛清欢站在院子的那一头,月光从头顶洒下来,落在身上有几分亦真亦幻的朦胧之感。 他慢慢从那头走过来,黑发墨瞳越发清晰,更加显得风姿如画。 “你刚才落下东西了。” 他将手伸出来,掌心里是那枚紫玉髓,静静流转着温润的光华。 庄笑笑看着眼前的东西,一时沉默。 这枚闹出风波的玉佩,方才她并没有拿回来,此刻也并不想收下。 顿了顿,她才开口:“这玉佩太贵重了,给我不太合适,我一个不小心,弄丢了多不好,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盛清欢似乎并不意外,径直问道:“还挂念着黎安?” 庄笑笑有些愕然,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比她还挂念师兄? “你之前说过喜欢他,那有多喜欢?”盛清欢似乎来了兴致,望向她的眸子深不见底,紧接着问,“可曾想过时时站在他的身旁?又可曾想过要将他占为己有,为所欲为?” 前面一句话还好,后面那一句则让庄笑笑红了脸颊,有些不知所措:“我……” 那后面的尾音还没说完,唇瓣就被两片温热湿软的东西含住,先是浅浅的在上面啃咬舔舐,紧接着长舌卷入,撬开唇齿,攻城略地,由温柔到疯狂只是一息。 尽管上一次遭遇突袭时有过经验,这一次庄笑笑仍旧被攻了个不备。盛清欢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她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仿佛强盗过境一样,她胸腔里的空气被扫荡一空,她的舌头被他缠得酸麻,最后只能无力地随他起舞……这个绵密而强势的吻,持续到她快窒息。 终于,那双唇放开了她,可她大脑已经一片混沌,喘息着,腰软得不可思议,感觉到盛清欢用手轻轻摩挲她的唇瓣,在她耳边低语:“比如这样……” 庄笑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也不记得那枚紫玉髓是怎么又回到了自己脖子上,只依稀记起,一双手将它缠绕在她脖子上时,有暖暖的热气吹在她耳边,那人几乎贴着她的耳垂低语:“若是再随便遗落在别处,有你好看的。”说完还惩治性地咬了下她的耳垂。 再然后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窗外一片清泠月光,而脑袋里仍旧是一片浑噩,这种状况直到第二日也没有好转。 当庄笑笑顶着睡眠不足的乌青眼圈起床时,让她困扰了一晚上的始作俑者却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院子里。 见他好像在收拾什么东西,她不由奇怪:“你在做什么?” “我想了想,反正我的身体也没大碍了,不如早点上路前往永昌城吧。” 庄笑笑有些怀疑:“真的没事了?” 盛清欢一笑,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老早就没事了,就你个傻丫头被蒙在鼓里。” 庄笑笑循声望去,唐墨正伸着懒腰跨出房门,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她看了眼盛清欢,再看了眼唐墨,不明白已经远离了肃王府,都不需要表演“争宠”戏码了,这两个人怎么还是不对盘。 “既然没事了,都准备准备,今天就上路去永昌城吧。”庄笑笑说完回房收拾。 盛清欢瞧着她的面色,不放心地说:“你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不如缓一天吧。” 庄笑笑瞪了他一眼,没睡好也是你害的,装什么好人!说话也没什么好声气:“不用,今天就上路!” “哟,这火气真不小。”唐墨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地晃荡过来。“真让人好奇,盛先生做了什么天 怒人怨的事情了?” 盛清欢微微扬眉,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愉悦的心情,喃喃低语:“大概昨晚不太温柔的原因吧。” 唐墨愕然瞪大了眼睛,直到人从他身边走过去了,他都没回过神,半晌才自语般说服自己:“这是我听错了还是想错了……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四人压根就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也快,在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庄笑笑转身关上院子的门,回头看一眼居住过的地方,虽然时日短暂,但到底还是有些感情。 隔壁刘嫂子知道他们要离开,拉着庄笑笑说了好一会儿话,庄笑笑只说是要随兄长归家,她倒是没有挽留,反而替她高兴,说他们小两口总算是得到家族认可了,回去一定要好好地过日子云云。庄笑笑一概以微笑应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她从未承认过跟盛清欢是私奔夫妻,只是这里的村民脑补过度,她又没有更好的借口,只得让他们这样以为。 唐墨听着那妇人喋喋不休,心里烦躁不已,翻了无数个白眼之后,忍不住催促道:“再不走天都黑了。”四人这才辞别了村民上路。 望着小山村消失在身后,庄笑笑心内一叹,这一路上,似乎只有在这里才是真正避开了那些追杀,出去之后,面对的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岭南,永昌城,会是他们此行的终点吗?会解开她连日遭遇的谜团吗? 这些,她都无从得知,却隐隐期待。 仿佛一条莫名漆黑的道路,从尽头处透过来微光在眼前闪耀,即便不知是祸是福,却也忍不住要上前去亲手摸上一摸。 就在他们一行四人朝永昌城进发的同时,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先一步到达了永昌城。她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风尘仆仆,身上似乎还带着伤。进城之后,她先是去客栈茶馆打听了一圈,显然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有些失望地从客栈退出来,正打算转而去药店处理下身上的伤,才转过一条僻静的街角,就看到几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等候多时。 目光扫过熟悉的面庞,她蓦地凛了一下,脚步往后退了退。 “姐妹重逢,你似乎一点都不高兴?” 为首的一个红衣女子,望着她笑了一笑,眉头高挑,意味深长。 “这就不够意思了,这些日子,我们三个可没少花心思寻你,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花心思寻我们。”说话的女子身穿黄裙,挽着袖子抱着胸,一副女流氓相。 一个青衣身影从墙上跳了下来,接过话说:“她不是有追踪术吗,自然是寻过我们的。” “那就说不通了。”黄裙女子摇了摇头,“没道理不会追踪术的我们比会追踪术的她更先找到对方啊,不知道这追踪术是不是用错地方了?” 青衣女子一搭一唱,配合默契:“想这么多做什么?现在人找到了,直接问不就行了?” 黄裳女子点头:“有道理。” 蓝黛望着眼前三人,心内忐忑起伏,面上却是一派镇定,脑子里飞速运转应对之策,正要开口,就听见朱彤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审问犯人。” 朱彤瞪了黄裳和青釉一眼,两人适时闭嘴,她这才转向蓝黛——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分开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三人行,必有赌徒5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分开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点意外。悫鹉琻浪”蓝黛暗暗松了口气,说道,“我跟随王爷他们进入云岭遇到雪崩,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想到你们可能会在这里,就找来了。” 朱彤问道:“既然知道王爷行踪,为何不通知我们?” 蓝黛苦笑:“我哪来机会通知你们,被大内禁卫逼入迷宫林之中失了方向,再之后又遭遇雪崩,自顾不暇,一路拖行到此处才得以喘息,身上的伤也是雪崩时落下的。” 朱彤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既然会合了,就随我们回去吧。” 蓝黛心下无奈,表面上却欣喜地说:“看到你们我就放心了。” 朱彤带头朝另一条街走去,蓝黛跟在她身后,才走了几步,落在后面的黄裳和青釉对视一眼,猝然出手攻向蓝黛。 乍闻身后动静,蓝黛脚步急转,掠开数步,眉眼惊异:“你们这是做什么?” 黄裳笑了一笑:“做什么?你说呢?” 蓝黛转头望去,四侍之首的朱彤站在另一边,目光冰冷地看向她,瞬时心里凉了一截。 *************************************************************************** 两天后,庄笑笑一行人总算抵达了永昌城。 看着眼前这座平静的城镇,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南方特有的山环水绕的美景,庄笑笑一阵感慨—— “走了这么远,总算到了。” 踏上永昌城的土地后,庄笑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酒楼茶馆,打探消息—— “你是说单瑜?是有这么个人,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单家还是城里的大户呢,他还当过一阵豪门公子,可惜啊,后来家道中落了……他家里的人?更别提了,树倒猢狲散,早没消息了。” “听说后来离开永昌去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走的时候没多少人在意,本来嘛,都家道中落了,谁还会在意啊。” “差不多二十年前,好像是有回来过,不过这个人一直很低调,没什么存在感,后来也不知道究竟去哪了。” “玄隐门?没听说过,咱们岭南这一带门派众多,小门小派的谁知道?你又说是很多年前的,谁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 打探下来,却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庄笑笑不由泄气。 “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大海捞针了。”当一个人融入万千人群之中,你要怎么将他重新找出来?这不是大海捞针是什么? 唐墨见费了一番功夫,仍旧寻不到线索,忍不住说:“我很奇怪,既然都知道皇帝想杀你了,为什么还要帮他打听玄隐门的消息?” 庄笑笑没好气地说:“谁说我是帮皇帝了?” 唐墨不解:“你这么辛苦打探玄隐门,难道不是在帮他?” “我确实是想找到玄隐门,不过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迎着唐墨的目光,庄笑笑解释,“皇上想杀的是肃王,我又不是肃王,不过是个冒牌货,我若是能替他寻到玄隐门的人,没准他一个高兴就不追究我冒充肃王的大罪了。” 唐墨瞟了一眼盛清欢,心里暗叹,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无论她想不想,她跟肃王之间的关系已经掰不开了。 盛清欢似乎压根没注意到唐墨的神色,说道:“永昌城这么大,我们先找家客栈歇下来再做打算吧。” 岭南多竹楼,据说这样可以防止湿气和蛇虫,是以大多人家都将房子建在竹楼上。他们找的一家客栈便是如此,房间在高高的楼阁之上。 此处与北方的风貌大不相同,庄笑笑觉得十分稀奇,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趴在窗户边朝外面使劲地瞧,当她看到一条大蟒卷着个三四岁的幼童从眼前滑过的时候,扯着盛清欢大叫:“蛇把孩子抓走了——” 盛清欢淡淡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那蛇是专门看孩子的。” 庄笑笑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 “这一带有很多这种无害的大蟒蛇,以特殊手法训练之后,能够帮人照顾孩童。” 庄笑笑看到沿路的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并未多管,不由感慨:“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盛清欢解释完了,取出包药倒在水杯里,递给庄笑笑,“岭南一带湿气重,有的地方还有瘴气毒雾,未免水土不服,我给你备了点预防的药,你赶紧喝了吧。” 在庄笑笑拿起杯子之前,唐墨先一步将杯子抢了过去,放在鼻子下面一闻,有些异样地瞧了盛清欢一眼。 “还真是好东西,你还真舍得。” 分辨各种药物对唐墨来说小菜一碟,大多数时候他闻一闻就知道里面包含了哪些药材,那杯水中所用药材有几种十分难得,用来预防瘴气毒雾的话,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盛清欢自然清楚那些东西不便宜,从每年王府支给慕风的药材费用上看就知道了,不过这些东西不就是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吗,所以他一点都不心疼。 “舍不舍得要看对谁,唐公子检查完了该把杯子还回来了。” 唐墨悻悻一笑,将杯子放回庄笑笑面前,调子冒着酸气:“盛先生一片好意,你可别辜负了。” 庄笑笑的心思还放在远远遁去的大蟒蛇身上,压根没注意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机锋,端起杯子就喝了下去。 看到她喝下,盛清欢才放了心,闲聊般地说:“这家店的三卤鸡特别有名,风味独特,别的店都做不出来……算算日子,过几天附近有龙舟赛,你若是喜欢可以看上一看,还挺有意思的……” 庄笑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来:“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也是岭南人吗,对这里很熟吧,有没有听说过有关单瑜的事情?” 盛清欢正低头剥虾壳,头也不抬地说:“那么久远的事,我哪听说过。” 庄笑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由追问了句:“真的没有?” 盛清欢抬起墨玉瞳望了望她:“没有。” “那就没有吧。”庄笑笑低下头去吃饭,发现碗里多了一块虾肉,是刚才盛清欢剥好的,那样自然而然地夹到她碗里,好像这是件多么寻常的事情,她不由一阵烦躁,语气也重了几分,“你自己吃吧,我又不是没手,不用你管。” 她极少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这下子连唐墨和四喜都诧异地朝她望去。 庄笑笑自己似乎也吓了一跳,低声说了句:“吃饭吧。” 于是一顿饭,再没人说话,几人吃得神色各异。 大概奔波所致,晚上庄笑笑睡得十分安稳,然而没多久就被一阵晃动的火光和喧闹声惊醒,爬起身推开窗一看,火把连绵成一条长蛇,四处蜿蜒。 其他人也被吵醒,四喜过来敲了敲房门:“笑笑姐。” 庄笑笑出去一看,隔壁房间的盛清欢和唐墨都出得门来,站在走廊上往外看去。 因为客栈这处的竹楼地势高,他们的视野十分好,推开门倚着栏杆便可清晰看见底下的情形。 隐隐看出蜿蜒的火把底下是两拨人,汇聚在一起便停了下来,然后火把动荡闪烁,看起来像是在干架。 盛清欢听了半晌从那边传来的争执打斗声,说道:“是两个帮派的人在火拼。” 庄笑笑四处一瞧,发现邻近不少人都被惊醒,面对眼前情形,皆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有胆大的还兴致勃勃的跑到近前去围观,不由疑惑地问:“这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 盛清欢的面容在火光下格外平静:“岭南这一带族系众多,帮派林立,争夺地盘和资源的事情时有发生,这种两个帮派间的火拼当地人早习以为常了。” 唐墨打了个呵欠:“这么说不管我们的事了,那我回去睡觉了。”说完无视底下闹腾的战火准备回房,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把斧头嗖地飞了过来,朝他后背袭去,唐墨头一偏,那把斧头落空,哐当一声砸在他房间的门上,把门砸飞了半边。 看着晃晃悠悠合不上的门扉,唐墨的起床气压到现在到底没压住,瞬时爆发,袖子一甩,朝着底下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砸大爷我的门!” 庄笑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长得一副风情万种样,一张口形象完全崩坏。 底下打得热火朝天,自然是没人理会他的,不仅如此,仿佛是嘲笑他被忽视了一样,紧接着那把斧头,一人被撞飞得跌入了客栈,砰地一声摔在走廊上,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唐墨的脸都绿了,袖子一挥将那人扔了出去,看着底下已经波及到客栈的战火,鼻子里哼出一声,纵身而起跃了出去。 庄笑笑看见他在客栈四周掠了一圈,便折身返回,身上似乎多了点淡淡的花香,不由问道:“你刚刚做了些什么?” 唐墨嘿嘿一笑:“撒了点好东西。” 庄笑笑还在琢磨“好东西”是什么,就听见下面传来一通惊慌失措的嚎叫—— “妈呀,有蛇!” “还有蝎子!” “他奶奶的,怎么突然跑出这么多蛇虫蛛蚁!” 三人行,必有赌徒6 “哎哟,这虫子有毒!”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这等异状,打斗声渐渐弱了下来,两拨人陷入混乱,看着从四面八方涌出的蛇虫蛛蚁,一个个失了男儿本色。悫鹉琻浪 岭南之地,潮湿多瘴,许多蛇虫都是带毒的,被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很快,火拼的两拨人顾不上干架了,在毒物的威胁下,纷纷做鸟兽散。 顷刻之间,底下的热闹劲过去,恢复一片平静。 庄笑笑望向面露得意之色的唐墨,忍不住竖起拇指:“厉害。” 唐墨打了个呵欠:“总算能安心睡觉了。” 庄笑笑想起个问题,忍不住问:“万一这些蛇虫蛛蚁爬进客栈怎么办?” “笨,撒虫粉之前,我就在客栈四周撒了驱虫的药粉,那些玩意只会在客栈外面流连,而且虫粉药效只有半个时辰,时辰一过它们就散了,足够吓跑那群大半夜不睡觉起来打架的人。” 庄笑笑一想,果然不愧是唐门出身,再次夸道:“高明。” 唐墨一甩袖子带上房门:“回屋睡觉去,困死我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眼见没热闹可看,众人也都纷纷回房,夜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然而四人都没有想到,在他们一进入永昌城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晚上的这一异动,被如实汇报给了暗处的人。 “能够随意操控毒物?这是什么来头?”听完属下的回禀,女子优雅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身旁一红衣女子闻言提醒:“公主,那人是之前肃王府的人,名叫君墨卿,两年前入的府。” “王府里的男宠?他身边的男人倒是个个都出人意料,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果然对父皇存有异心!杀他一点都不冤枉。”安平公主眉头一皱,沉思片刻再度开口,“盛清欢查不到来头便罢了,这个人总不会也查不到来头吧。” 红衣女子想了想,说道:“看手法,更像是江湖上的人,而江湖上擅于用毒的门派,也就那么几个。” 安平伸手抚弄指甲上镶嵌珍珠的指套,悠然道:“这还不好办,这几天我们在永昌城也收买了几个江湖帮派,让他们帮着打听打听,江湖上有没有这么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红衣女子微微颔首:“我这就去办。” 安平抬起头来,朝红衣女子一笑:“朱彤,身边有你们几个办起事来果然要顺畅得多,回去之后,我定然向父皇好好褒奖你们。” 朱彤不卑不亢地施礼:“公主言重了,我等都是为陛下办事,自当尽心竭力。” 待红衣女子走远,旁边禁卫统领模样的人忍不住说:“公主,既然知道他们落脚的地方,我带人前往剿灭就是,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安平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古统领,你之前带人剿灭了不止一次,可有成功?” “这……”那人顿了一下,方说,“这次我等准备充分,请公主给我等戴罪立功的机会,定然可以将之一网打尽。” 安平摇了摇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探明白,给多少次机会都不会成功。” 那人张了张口,红着脸低下头去。 安平又说道:“本宫尚有用得上古统领的地方,还请古统领以及一众禁卫们养精蓄锐,以待用兵之时。” 古统领顿时精神一震,领命退下。 身边人都退了出去,安平公主脸上不禁浮现深思之色—— 杀一个池钧,父皇要如此小心谨慎,派遣了禁卫和她不够,还安排了暗卫潜伏在身边多年,那个荒唐断袖有这么难对付吗? *************************************************************************** 龙舟赛果然热闹非凡,湘平江在永昌城转了个弯,绕成了护城河,比赛时河边两岸全是晃动的脑袋,方圆数十里的人都赶来凑热闹。 远处鼓声擂响,龙舟赛开始,人群也沸腾起来。河中几条龙舟你追我赶,其中两条不相伯仲,差距只在分毫之间,时而你在前,时而我当先。河边观赛的姑娘们,紧盯着争夺第一的龙舟,时不时挥舞着手绢尖叫。 “这里的姑娘真热情。”庄笑笑挤在人群中,感慨了一句。 唐墨瞧得过瘾,不禁附和:“是啊,跟京城大不相同呢。” 庄笑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你在京城成天缩在王府里,见过几个姑娘?” 唐墨像是久旱逢甘霖,眼睛四处转个不停:“京城的女人不是像安平公主那样骄横跋扈装腔作势的,就是像四侍那样粗俗无礼缺乏女人味的,哪里比得上这里的。” 才说完脚上一痛,四喜狠狠瞪了他一眼,唐墨这才回过神,干咳一声说:“当然,王爷你除外,拾掇拾掇还是可以见人的。”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四喜扶额,公子,活该你活了二十多年没姑娘待见,有这么对喜欢的姑娘说话的吗。 提起四侍庄笑笑倒是想起一路上都没寻见蓝黛,不知道她是不是陨落在云岭雪崩之中了,想到这里面上愁眉不展。 四侍趁着庄笑笑走神,悄悄拉过唐墨小声嘀咕:“公子,你再这么不着调,人都要被那个姓盛的拐走了。” 唐墨摸了摸下巴:“不是吧,那家伙一肚子算计,她也看得上?” 四喜恨铁不成钢:“再怎么算计,人家一路上也对笑笑姐温柔体贴照顾有加,再看看你……”四喜摇了摇头,“要是我,我也选他不选你。”说着一胳膊肘捅了捅他,“难得今天的龙舟赛姓盛的留在客栈没有来,你还不好好抓紧机会。” 唐墨面上难得的浮现红云:“虽然我是有点动心,但是好像还不至于吧……” 四喜急了:“公子,你还记得上次动心是什么时候?” 唐墨想了想,想不起来,只得放弃:“那么久远的事,谁记得?” “你上次动心还是七年前对唐门祖传的毒谱,这次好不容易对个姑娘有意思,不好好逮着机会,谁知道下个能让你动心思的姑娘在哪里?” 唐墨看起来狂傲任性,行事全凭感觉,肆意妄为惯了,真正让他动心思的事物极少,更何况是个大活人,故而四喜才会这么紧张。 唐墨低头沉思,觉得四喜说的很有道理,想到每次近距离接触庄笑笑时那种心律失齐的奇异感觉,他不仅并不排斥,反而十分喜欢,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姑娘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果真被别人抢走,那太糟糕了。于是一点头,对四喜夸道:“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见他想明白了,四喜提醒道:“公子,要赶紧采取行动啊。” 此时的龙舟赛胜负已分,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沸腾的人群中,姑娘们迎着得胜的那支队伍走上去,献花的献花,擦汗的擦汗,更有趁机表达情意的,善意的起哄声中,欢愉的气氛远远传开。 庄笑笑正失神间,一只翠绿的蚂蚱出现在眼前,修长的触须抖动了一下,好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庄笑笑一愣,伸手摸了上去,那蚂蚱往后一跳,脑袋轻晃,似乎在说,不给你摸。庄笑笑一怒,卯上了劲儿,偏要摸,伸手一抓,结果那只蚂蚱倏地弹跳得老远。 顺着蚂蚱后面的线看去,唐墨笑得一脸歼诈:“怎么连只蚂蚱都抓不到?” 庄笑笑撇撇嘴:“我还以为这蚂蚱成精了呢。” 唐墨嘻嘻一笑:“这里风水好,蚂蚱没准真会成精。” 那只蚂蚱动了动,一弹一跳,钻进了庄笑笑怀里,她凑到眼前一看,是竹叶编成的,活灵活现的模样煞是逼真。庄笑笑拿在手中把玩,一时爱不释手。 唐墨凑近了说:“随身携带,可以辟邪的。” 庄笑笑狐疑:“真的?”不就是竹叶编织的吗,有这么神奇? 唐墨解释:“竹叶上面浸了药酒,带上它蛇虫蛛蚁近不了身。” 庄笑笑一想,岭南多蛇虫,这玩意还真能顶上用处,于是将之挂在腰间革囊边上,还牢牢打了个结。 见到她的动作,唐墨不禁满意一笑。那只蚱蜢上面不仅泡了他特制的药酒,里面还藏了迷迭香,只要戴着它,天涯海角,她都跑不掉,这可比在她衣服上撒迷迭香要保险多了。 龙舟赛结束后,河边兴致高昂的年轻男女对起了歌来,一来一去十分热闹。庄笑笑看了阵子,兴致缺缺,便打算回去。四喜在一边猛给唐墨使眼色,唐墨于是提议:“天色还早,不如四处逛逛?” 庄笑笑想了想,玄隐门的事情尚无头绪,回客栈也没什么事情做,于是点了点头:“也好。” 三人顺着河边走,庄笑笑心事重重,唐墨暗暗琢磨怎么讨姑娘欢心,四喜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替自家公子着急,谁都没留意一行竟是越走越偏僻。 三人行,必有赌徒7 三人顺着河边走,庄笑笑心事重重,唐墨暗暗琢磨怎么讨姑娘欢心,四喜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替自家公子着急,谁都没留意一行竟是越走越偏僻。悫鹉琻浪 周身的热闹被远远甩在后面,庄笑笑恍然回神,抬头一望,不禁茫然—— 这是哪里? “我们走到哪来了?” “这……”唐墨转目一看,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迷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所谓地说,“总不是在河边么。” 庄笑笑翻了个白眼,不远处湘平江静静流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是在河边,这不是废话么。 唐墨继续说:“有什么好担心的,顺着河边走不就回去了吗。” 庄笑笑都懒得理他了,抬起脚就往回走,蓦地前方草丛中窜出数枚飞镖,朝三人袭来,她还来不及动作,就被唐墨拉到一旁,长袖一卷,飞镖尽数粘在了他的袖子上。 唐墨抬起袖子,看见飞镖上面幽幽的蓝光,目光不由一动:“这毒还真是熟悉啊。” “是啊,两年不见,再度重逢,不知道四公子是何心情。” 一个声音自草丛后传出,紧接着出现的身形,让人眼前一亮。 红黑相间的长裙凸显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肤白如雪,颈脖修长,一张冶艳的面孔对着唐墨漾出笑靥,美得极具侵略性。 如果说花樱樱的美是那种狐媚型的,让人一看就想入非非,眼前这个就是罂粟,美丽却带着危险气息。 庄笑笑望着那罂粟美人愣了愣,问唐墨:“你的旧识?” 唐墨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撇着嘴角:“什么旧识不旧识,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都不想说我认识她。” 罂粟美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嘴角的笑靥却越发动人了:“两年没见,你的嘴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 唐墨毫不留情地反击:“两年没见,你这副假惺惺的面孔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恶心。” “你——”女子最在意的无非容貌,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如此,罂粟美人脸上的怒色再也掩盖不住,眸色一沉,冷声道,“真没想到,两年前那次居然没毒死你,不仅活了下来,还养好了伤。” 唐墨十分欠揍的一笑:“是啊,让你失望了,我居然没死,再对我下毒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可不一定。”罂粟美人从腰间取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吹奏,古怪的调子瞬时飘了出来。 唐墨头疼地一拍扇子:“所以说,我最讨厌吹笛子的。” 庄笑笑对这两人的互动看得云里雾里,不由问四喜:“这是怎么了?” 四喜同样面露厌恶之色,快速解释道:“这女人是唐门的‘毒娘子’,因为是二老爷收的义女,没有名字,排行第九所以叫唐九娘,平日里养了一群毒蝙蝠,四处祸害人,两年前她把公子害惨了。” 四喜还想多说几句,发现不远处飞来乌压压的一片,立即止住话头。 那边唐墨转头吩咐:“四喜,带她回去。” 四喜拉住庄笑笑转身就跑:“那群毒蝙蝠来了,被碰上一下都不得了,我们赶紧跑。” “那你家公子呢?”庄笑笑回头望去,唐墨的身形已经隐没在那群蝙蝠之中。 “放心,公子跟她打交道很多年了,遇上公子,唐九娘讨不到便宜,我们在反而会妨碍到他,别管他了,先回客栈吧,被蝙蝠追上就麻烦了。” 两人一路逃进城内,寻了人问路回到客栈,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动静,盛清欢眉头一动,将桌上摊开的信件收起来,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推开门走出去,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刚才听到你们的脚步声很凌乱,发生什么事了?” 庄笑笑正在猛灌茶水,缓了口气说:“唐墨遇到麻烦了。” 盛清欢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什么麻烦?” “方才我们在城外的河边,遇到了唐门的人。”庄笑笑将大致经过说了一遍。 盛清欢那双墨玉瞳内闪过一抹深思:“这两年唐墨一直安分待在肃王府,唐门的人寻不到他也渐渐放弃了,这次他出来没多久,一路行事也还算低调,唐门的人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是巧合吗?” 四喜想了想,不大确定地说:“应该是巧合吧,岭南跟蜀中离得近,唐九娘又经常到处乱跑,在这里偶然撞上了也说得过去。” 盛清欢别有意味地看向他:“撞上一个唐九娘不打紧,我担心的是,要是她将唐墨的行踪告诉给唐门,我们这里可就热闹了。” 此言一出,四喜和庄笑笑面色都有些惴惴。 他们这一路要躲避皇帝派来的刺客,本就危机重重,要是再加上唐门的人过来寻仇,那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了。 庄笑笑摇了摇脑袋,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应该不会那么糟糕吧。” 盛清欢瞧了她一眼:“我也希望不会,但是有的时候,事件的发生总是会跟希望相反。” 庄笑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唐墨一袭白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冲着盛清欢极为不满地说:“放心,要真是那样,我绝不会拖累人。” 看到他,四喜急忙问:“公子,你回来了,唐九娘怎么样了?” 要是她死了,这个问题就不用担心了。 唐墨烦躁将脑袋侧过去:“让她跑了。”原本差点就可以杀了她,结果那不知羞耻的女人居然在他面前脱衣服,他眼睛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一个不慎,让她给逃了。想到这里,唐墨恨得牙痒痒。 四喜有些失望,喃喃道:“公子,这下子有麻烦了,要是唐门的人找到这里,我们要怎么应付过去?” 唐墨眉眼一挑,不以为意地说:“怕什么?现在的唐门有几个上得了台面的,就那几个人我还不放在眼里,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盛清欢忍不住问:“我很想知道,当年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你被唐门下了绝杀令?” 庄笑笑也十分好奇:“你也是唐门的人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唐门对自己人发布绝杀令,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庄笑笑心内猜测,没准是因为他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巴才招致了杀身之祸。 唐墨干咳一声:“此事说来话长。” 盛清欢望着他笑了笑:“交待一个理由,并不需要太多话。” 四喜朝庄笑笑解释道:“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公子是唐老爷子的私生子,一直养在外面,唐老爷子的正室夫人过世后才将他接回唐家,其实说起来唐老爷子也并没有多偏爱公子,只是他想寻一个合适的继承人继承家业,偏偏唐家这一辈实在没有出挑的,都是些在窝里斗来斗去的货色,将家业交给这些人唐老爷子实在不放心,于是思来想去就想到了公子,指定让他继承家业,唐门里派系林立,这一决定自然引起别人的不满,但是鉴于唐老爷子多年来的积威,没人敢明着发作。” 庄笑笑看唐墨的目光顿时有些闪闪发亮:“这么说,不出意外的话,你就是唐门的主人?以后整个唐门都得听你的,那不是很威风。” 唐门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的门派,没看出来唐墨居然被唐老爷子寄予了这么大的厚望。想想王府里的君墨卿,再看看此刻的唐墨,庄笑笑有种不真实感。 对于庄笑笑的感慨,唐墨哧了一声:“什么唐门家主,当我稀罕么。” 庄笑笑有些不明白:“既然你不稀罕,那让出去就是了,怎么搞得被下了绝杀令?” 四喜继续说:“唐门家主的地位公子是不稀罕,他稀罕的是唐门祖传的毒谱,可偏偏唐门祖训,这毒谱只能传给唐门家主。” 庄笑笑了然:“你家公子拿了毒谱,又不愿意当家主,于是被下了绝杀令?” 四喜摇了摇头:“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唐老爷子中毒身亡,而且中的是毒谱上不外传的毒,而唐门内研习过毒谱的只有唐老爷子和公子,所有人都认为是公子杀了唐老爷子。” 庄笑笑点头:“谋害家主,这个罪名足够动用绝杀令了。”过了会儿,她又摇头说,“看起来虽然证据确凿,但是你没有杀唐老爷子的动机啊,凭这个他们就认定你是凶手?” 唐老爷子死了对唐墨没有任何好处,这个道理有脑子的人一想就明白。 盛清欢声音冷定而从容:“那些人不需要动机,他们只需要罪名,一个名正言顺将眼中钉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拉下来的罪名。” “这是有人嫁祸啊。”庄笑笑望向唐墨,“你知道嫁祸给你的人是谁吗?” 涉及到唐门隐秘,作为一个家仆,四喜不好再说下去了。 盛清欢一笑:“要知道嫁祸的人是谁,看这件事谁获益最大就是了,据我所知,唐老爷子死后,继任唐门家主的是唐家二老爷,对你发布绝杀令的人似乎也是他。” “这个二老爷一定觊觎家主之位很多年了,现在他是家主,你更难翻身了。”庄笑笑同情地看向唐墨,“不过既然他已经是家主了,完全可以不用管你死活了,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三人行,必有赌徒8 盛清欢淡淡出声:“因为那部祖传毒谱。悫鹉琻浪” 见没有隐瞒的必要,四喜只得说道:“没错,二老爷想要那部毒谱,没有那部毒谱,他的家主之位坐得不安心。” 唐墨哼了一声:“他做梦!” 唐墨不交出毒谱,唐家二老爷就会不断追杀,当然就算他交出了毒谱,也还是会被追杀,唐家二老爷不会允许有威胁到自己地位和性命的隐患存在,所以唯有采取一切手段置唐墨于死地。 得知其中缘由,庄笑笑叹了口气:“想来想去,你要么做好一辈子东躲西臧的准备,要么杀了那位二老爷,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啊。”然后又问,“如果没有离京南下这件事,你会一直在肃王府藏身下去吗?” 唐墨挑着眉头冷哧:“怎么可能?” 四喜解释道:“公子当年从唐门逃出来的时候,不仅中毒,而且身受重伤,差点死去,唐门又穷追不舍,他这才不得不藏身肃王府,直到最近才完全恢复过来。” “原来如此。”庄笑笑想起唐墨之前说过他是受人委托才一路跟着自己的,那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让他刚刚复原就接受这么棘手的任务?照理说唐墨应该更急着处理唐门的事情才对。 这个问题她之前问过,但主仆二人皆守口如瓶,让庄笑笑更加困惑,觉得自己这条命似乎远比想象中要值钱啊,这让当了十几年山匪的她有些受宠若惊,不亚于一夜醒来发现自己变成暴发户的感觉。 盛清欢突然问:“你跟那个唐九娘是不是有过节?” 提起那个名字,唐墨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面色发青:“是又如何?” 盛清欢面色凝重:“既然有过节,她得知你的行踪,定会通知唐门的人前来狙杀,这里我们不能再待了。” 庄笑笑有些迟疑:“要离开吗?可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就这么走了不就白忙活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诡异的笛声钻进了耳朵。 四喜叫道:“是唐九娘,她怎么找过来了?” 仿佛是响应他的话,一只蝙蝠扑啦啦拍打着翅膀从窗口飞了进来。 唐墨一挥扇子将那只蝙蝠拍了出去,听着蝙蝠重击之下发出尖利的嘶鸣,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女人是过来找死的么。”才从他手底下逃生,就又巴巴地赶过来,这是脑袋有问题? “我这次是来看你怎么死的。”窗外传来一声娇笑,唐九娘的蝙蝠军团将客栈的天上围了一圈,身边带来的人又将地上围了一圈。 四喜伸出脑袋一瞧,立即又缩了回来:“公子,外面不仅有唐九娘,还有唐门的四个长老,好几个教头,带来一堆人,看样子是专门逮你的。” “今儿是什么日子,唐门的人怎么都跑这里来了?”唐墨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劲了。这压根不是巧合,而是有备而来,怪不得唐九娘有恃无恐,原来有人撑腰。 “四公子离家数载,音讯全无,家主对公子格外挂念,还请公子跟老朽回唐门与家主一叙。”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唐墨推开窗,遥遥望去,嘴边带了一丝嘲讽:“不白之冤,欲加之罪,我若回去,焉有命在?” 那苍老的声音继续说:“家主宅心仁厚,若当年那件事当真冤枉了四公子,四公子何不回去同家主说个明白,洗刷冤屈?家主也并非冷血无情之人,那件事发生之后,四公子只知一味逃避,可着实伤了长辈的心。” 唐墨扑哧一笑:“唐路,你都一大把年纪了,睁着眼睛说这种瞎话,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你自己?难不成那道绝杀令是唐沛发布着好玩的?一道绝杀令,出动了唐家大半精英,唐沛的心还真伤得不轻。” 庄笑笑不禁暗暗点头,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这种骗小孩的话也真好意思说出口,若唐墨真跟他回了唐门,即便不死那也是生不如死。 唐路的语气带了几分不悦,斥责道:“四公子,家主毕竟是你的长辈,直呼姓名,实为大不敬。” “这人是唐二老爷的狗腿子?功夫怎么样?”庄笑笑忍不住问旁边的四喜。 “嗯,这几个长老是二老爷那边的人,唐九娘是二老爷的义女,算起来都是二老爷的亲信,功夫的话还行,单打独斗公子倒是不怕,但是一群人加上蝙蝠,就算打不过要逃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都是唐门的人,知根知底,一般的毒药对他们没用。” “我想也是,杀人灭口当然要用自己人,这样一来,脱身困难啊。”庄笑笑唉声叹气不断。 四喜安慰道:“放心,公子不会让你有事的。” 盛清欢瞅着窗户外面捂得严实的包围圈,不咸不淡地丢出一句:“他现在自身难保。” “长老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拿了他回去交差就行了,好不容易得了他的消息,这次定不能再让他逃了。”唐九娘手里握着短笛,美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唐路望着窗口的身影,沉着脸,做出决断:“四公子不知悔改,老朽只好得罪了。” 庄笑笑正想凑去窗口瞄上一眼,就见无数飞镖暗器涌了过来,吓得她一缩脑袋退回去,正想舒口气,不防备一只毒蝙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扑棱着翅膀朝她兜头罩下,那龇牙咧嘴的丑陋模样吓得她脑袋发麻,正手忙脚乱不知道往哪里躲,身子一轻,唐墨将她拎到一边,一扇子将蝙蝠甩出了房间。 “到角落里去,别在窗口晃,给人当活靶子吗。” 庄笑笑急忙闪去角落,以示不妨碍他发威。 眼看越来越多的毒蝙蝠往屋子里蹿,几人招架得十分费力,这毒蝙蝠稍有不慎在人身上咬破或者抓破肌肤,那人多半就没命了。 “这什么品种的蝙蝠啊,居然不怕光,大白天的也能出来祸害人,太邪门了!”庄笑笑左躲右闪,累得气喘吁吁。 四喜也开始显出狼狈之色了,忍不住叫道:“唐九娘那女魔头弄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每次都拿活人练毒,这祸害活着不知道还要坑多少人!” 盛清欢和唐墨一个站在窗口,一个守在门口,只要招呼过来的,不管是暗器还是蝙蝠,一时折损无数,偶有漏网的,庄笑笑和四喜也能应付。 望着外面围得结实,却按捺住没有冲过来直接动手的唐门众人,盛清欢眸子一闪,说道:“看起来,他们是打算先用暗器和毒蝙蝠消耗我们的体力,然后再出手。” 庄笑笑气得直哼哼:“打架最怕这种阴险又不要脸的,他们人多势众,到时候再来个车轮战,那还不是待宰的份儿!” 唐墨媚气的双眼此刻已充满了杀气,望向外面那一群人,从心底涌出一股厌恶,凛然片刻,转头朝四喜吩咐:“待会我出去之后,你立即把门窗都封上。” 四喜还没来得及答应,白衣一闪,唐墨已经掠出了屋子。 庄笑笑冲着他的背影大叫:“还说我是活靶子,你这出去才真的是活靶子。” 唐墨充耳不闻,转眼已经落在院子正中,面对严正以待的唐门众人。 看到他毫无预兆地独自出现在眼前,那群人中有几个紧张之下往后退了半步,这一举动自然逃不过唐墨的眼。 他轻笑一声,目露讥讽:“原来都是熟人,两年前围剿我的那批人中此刻有几位都还在呢,今日重逢,真是让人感慨万分啊。”说着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的脸上,“沈教头?看起来你的蚀心毒解了?真让人意外。” 被点到名字的人回忆起当年中毒时的痛苦,眼中浮现惊惧之色,随即克制下来,强作镇定地说:“别以为你的毒无人能解。” 唐墨挑眉:“唐沛给你解的?” “自然是家主。”那人有几分得意,“你以为有了毒谱就没人奈何得了你?哼,比起家主,你还差得远。” 唐墨一点都不意外:“蚀心毒是毒谱上的方子,解法毒谱里面也有,他果然在老头子那里偷学了毒谱,然后用毒谱里的方子毒死了老头子,再嫁祸给我,贼喊捉贼,这一招真是妙,我的确自愧不如。”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朝那人一笑,又继续说:“不过偷学到底是偷学,所以他一定不知道,蚀心毒正确的解法。” 那人被他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得心底发毛,忍不住问:“你什么意思?” 唐墨笑得像只狐狸:“意思就是,你被唐沛坑了,他给你解毒的方法是假的。” 那人觉得被愚弄,怒道:“怎么可能?” “不信?那按按你的天枢穴试试,是不是觉得疼痛难当,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被蚀心毒折磨的日子?” 那人将信将疑地照唐墨说的话去做,果然剧痛袭来,再度体验到当初备受煎熬的痛楚,不由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唐墨看着他满是痛苦的脸,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带着无比的宽容:“这下子还相信了吧。” 三人行,必有赌徒9 那人痛苦难当,哆嗦着出声:“你使了什么毒计?” 唐墨一派事不关己状:“只是告诉你,你被唐沛蒙骗了而已,怎么能说是毒计?” 唐路森冷地盯着他:“四公子,还请将解药交出来。悫鹉琻浪” 唐墨一阵好笑:“你觉得我会随身携带解药?” 唐九娘催促道:“何必说这么多,杀了他,拿到毒谱自然就知道解法了。” 唐墨的目光像是在看白痴:“解药我都不会带在身上,你觉得我会将毒谱带身上好让你们杀人越货?” 唐路干脆道:“无须多话,直接杀了他向家主交差便是。” 唐墨毫不意外地一笑:“哟,连自己人的性命都不管了?他可以这么对一个人,就可以这么对所有人,我的毒,唐沛解不了,你们还想上来找死么?” 此时唐门众人俱是心惊,恍然明白他刚才说一大堆话的目的——若是中了他的毒,连倚仗的家主都救不了他们。虽然他们是唐沛的心腹,但到底是惜命的,没人想白白送命,受命狙杀唐墨这个怪物一来是出于无奈,二来相信就算中了唐墨的毒唐沛也能救,两年前沈教头中了唐墨的蚀心毒不是被唐沛救回来了吗?可是眼下的情形告诉他们,即便是唐沛也对他的毒束手无策!看到平素里皮糙肉厚最能抗打的沈教头痛得满地打滚的惨状,唐门不少人心生退缩之意,死往往不是最可怕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可怕的。 变数就在这一刻产生,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着微不可闻的花香,缠缠绕绕,无声无息便已入体。 扑通几声,有人栽倒下去。 “当心他下毒!”一声疾呼,余下的人急忙闭气后退。 有的人闭气也已经晚了,虽未立即倒地不起,却也觉得双眼发花,四肢瘫软,使不上劲。 顷刻之间,唐门的人有一半失去了战斗力,唐墨轻蔑一笑:“唐沛不过是让你们来送死,还真舍得为他卖命呢,想要我的命,有那么容易吗?” 唐路再不敢让他那张嘴继续祸害下去,也省了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直接拔出腰间大刀发起狠厉攻势:“废话少说,无论如何,今ri你的命老朽收下了。” 他一动手,身后的三个长老和唐九娘也发起了攻击,一时场面热闹非凡。 庄笑笑透过紧闭的门窗缝隙观察外面的形势,看到唐墨的身影几乎被隐没,顿时急了,朝旁边没事人一样的盛清欢问:“你不去帮他?” 盛清欢气定神闲:“我跟他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他。” 庄笑笑语结,心里着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盛清欢的目的本就和唐墨不一样,根本就不可能出手。 过了片刻,盛清欢似在解释:“唐门的人明显是得了消息有备而来,就算我帮他,也改变不了局面,还会把你给搭进去,一个不相关的人和你,我自然选择保你。” 反正唐门的目标是唐墨,只要他们不主动纠缠,唐门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盛清欢在意的只有庄笑笑这一条命,其他的阿猫阿狗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毒蝙蝠盘旋着围在客栈外,这种情形下,要逃已是不可能。 庄笑笑沉思片刻,拉住要冲出去相助的四喜,问道:“现在那群人被唐墨牵制住,你能不能趁机悄悄溜出客栈?” 四喜想了下:“我轻功好,借助掩护,一个人的话或许可以。” 庄笑笑解下身上一枚印信塞到他手里,附在他耳边交待了一番。 四喜将东西收好,点了点头:“放心,交给我。” 说完瞅着他们专注对付唐墨的空档,翻开竹楼侧面的窗子悄悄钻了出去。 院中人都盯着唐墨,提防他折腾出幺蛾子,压根没注意一个瘦小的身影潜入灌木丛中,很快消失不见。 盛清欢眸子里云雾翻涌,起伏不定,看着四喜消失,说道:“你这样做很危险,我们好不容易隐匿了身份。” “还有别的办法吗?”庄笑笑不满地反问,“再说了,我们又能隐匿多久?该来的总要来。” “至少我们还能拖过一阵子。” “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庄笑笑嘲弄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我可做不到。” 院子里,战圈之中,唐墨时不时甩出几枚毒针,再度放倒几个教头,四名长老和唐九娘倒是一个都没有中招,一时却也不敢近身,利用蝙蝠将他牵制住,毕竟谁都不知道毒谱里面的奇毒他练至了几成,多少有些忌惮。 然而毕竟久战不利,没多久唐墨就被几个长老合力压制住,情形越发危急,庄笑笑看到那袭白衣上不知道沾染的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一片刺目的淋漓,有些按捺不住了。 唐墨眼看难以支撑,在抵挡唐路的大刀时,被虚晃了一招,空门失守,一只毒蝙蝠趁机扑下来咬在他的胳膊上,唐墨眉头一皱,震开那只蝙蝠,身法却已经乱了。 另一个长老立即冲上前拿人,却听到一声喝斥从客栈内传来—— “住手!” 一把短剑从竹楼里飞出,将他阻了一阻,随后那人也在院子里站定。 唐九娘认出是和唐墨一同出现在城外河边的人,冷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唐门清理门户,识相的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也一块儿清理了。” “本王倒是想问,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本王的人也敢动!”庄笑笑挑着眉头,一脸的倨傲冷冽。 唐路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问道:“阁下是谁?” 庄笑笑哼了一声:“几年没出巡,随便一个人都敢直接问本王的名号了,如今这世道,还真是刁民横行,回去之后可得向皇兄奏上一本,把这南蛮之地的民风好好整顿整顿,对本王不敬是小,对皇家不敬才是大事。” 庄笑笑甩着袖子说个不停,她身后一个灰衣人缓步走来,徐徐称善:“王爷说的是,怎么说皇上如今就剩王爷这么一个弟弟,王爷说什么他都会听的,对王爷不敬,便是公然藐视天威,自然该罚。” 唐门一众听了半天,这才隐约有些明白。 唐路盯着庄笑笑,有些怀疑:“阁下莫非是肃王?” 庄笑笑摆起了官腔,一口一个本王:“哟,原来听过本王的名号啊,本王还当有人仗着天高皇帝远,打马虎眼呢。” 唐九娘上上下下将庄笑笑一打量,冷笑连连:“就你这样的还肃王?肃王会打扮成这样?” 此时庄笑笑穿的平民布衣,最初的锦衣华服早就换掉了,值钱的饰物也都拿去换了银子当路费,除了故意装出来的贵族傲气,浑身上下实在看不出有王爷的样子。 庄笑笑一副来气的模样,一肚子抱怨:“谁叫这永昌城连个像样的娱乐场所都没有,为了排遣寂寞,本王只好和府中男宠出来体验民生,乔装打扮玩点小情趣了,怎么,你有意见?” 此言一出,众人的面色十分精彩,愕然者有之,鄙夷者有之,不耻者有之……总之,各式各样,甚为可观,心中不约而同生出揣测—— 他口中的娱乐场所莫非是指青楼?府中男宠,莫非就是他身后的那位男子?玩点小情趣,就是打扮成平民出行?说不定还会干点别的什么…… 有关肃王的种种荒唐轶事,唐门之人多少有所听闻,此时见庄笑笑唱做俱佳说出此等豪言壮语,心内已有几分相信眼前之人确实是肃王了。 唐九娘仍旧怀疑:“你说你是肃王,他是你的人……”她指了指旁边负伤的唐墨,有些不敢相信。 庄笑笑丝毫不避讳:“没错,此人是本王的爱宠,若是将他打残了打伤了,你们赔得起吗?” 唐九娘目瞪口呆,望了望庄笑笑,再望了望唐墨:“你给肃王当男宠?你居然给肃王当男宠?” 唐墨捂着伤处站到庄笑笑身边,理都懒得理她。 庄笑笑冷冷看向那蛇蝎美人:“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唐九娘犹自失神,喃喃自语:“原来你喜欢男人,怪不得……” 原以为这一次杀了唐墨十拿九稳,没想到横生枝节,唐路面色阴沉,开口说道:“唐墨是我唐门的罪人,谋害上任家主,我等奉家主之命将他捉拿回唐门问罪,即便阁下是肃王,也无法干涉我唐门内务。” 庄笑笑斜着眼睛瞧他:“本王不知道什么唐墨,对你们唐门的内务不感兴趣,只知道此人叫君墨卿,陪伴了本王两年,很是讨本王欢心,本王一时离不开他,你要拿他回去问罪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等本王腻味了,将他逐出王府之后才行,在此之前你要动他,还得先掂量掂量唐门的分量。” 唐门即便再横行无忌,也不敢公然挑衅皇族,何况这回遇上的还是肃王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主。 庄笑笑方才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他们今日敢动唐墨,肃王府日后就敢动唐门。 唐墨的性命和来自天家的威胁,孰轻孰重,唐路自然掂量得清,只是到底有所不甘,眉头深深皱起,冷声道:“阁下自称肃王,难道当真就是肃王?之前并未听闻肃王造访永昌城的消息,谁知道是真是假?” 庄笑笑似早有预料一样,挑着眉头似笑非笑:“怎么,你想弑杀皇族?也对,这里天高皇帝远,本王要是死在这里,没准还真没人知道呢。可惜你要失望了,本王此次微服私访虽然隐秘,但至少通知了城守大人,本王的行踪别人不知道,永昌城城守却是知道的。” 仿佛印证她的话一样,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队官兵冲了进来,领头的侍卫口中高呼:“保护王爷,嫌疑人等全部拿下!” 三人行,必有赌徒10 仿佛印证她的话一样,院子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队官兵冲了进来,领头的侍卫口中高呼:“保护王爷,嫌疑人等全部拿下!” “就是这群刺客,一路追杀王爷,快抓住他们。悫鹉琻浪” 唐路回头望去,领头的侍卫身边,四喜指着他们叫道。 江湖门派跟朝廷之间的关系微妙,直接起冲突显然不明智,唐路一权衡,迅速招呼下属:“我们撤!” 顿时院子里一阵白雾弥漫,等雾气散去,唐门的一行人早就没影了。 四喜见状,先跑到庄笑笑身边站定:“王爷,我按你的吩咐,请城守大人过来护驾了。”说着将手中的印信交还给庄笑笑。 永昌城守扬致急忙越过一干护卫,上前给庄笑笑行礼:“不知王爷驾临永昌城,有失远迎不说,还让王爷遭遇刺客,护驾来迟,下官罪该万死,还请王爷恕罪。” 方才庄笑笑将肃王的印信交到四喜手上,让他凭借这个去城守那里搬救兵——肃王现身永昌城,若是人身安全出了意外,身为城守就是失察的大罪,谁都知道皇帝对这位幼弟的宠爱,要是真出事了那还不龙颜震怒,城守当然担不起这个罪名,一看印信无误,立即火急火燎地带人前来救驾,生怕晚了一时半刻引发杀身大祸。 至于那枚印信——庄笑笑轻轻摩挲了下上面象征肃王身份的独特图腾花纹,她是假肃王,自然没有真印信,这个是她在王府的时候偷偷拿了书房里池钧的书信,照着上面的印章模样,找人做了个假的。三教九流的场所混迹多了,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她知道京城里谁的手艺可以以假乱真。当初是为了预防不测才做了个假的带在身上,现在想来,多亏她有先见之明,不然方才还真没辙了。 庄笑笑将印信收回放好,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来的也不算太迟,至少本王的脑袋还在。” 这话让扬致脑袋上的冷汗更加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立马趴在地上连连磕头:“王爷恕罪,下官一时不查,不知王爷尊驾至此,不然一定不会让刺客在永昌城猖狂。” 心里暗呼倒霉,这京城鬼见愁怎么招呼都不打跑到他的地盘上来了,还一来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儿,生怕自己一个看护不周,惹得这祖宗不高兴,丢了乌纱甚至性命。 庄笑笑见派头摆足了,也不为难他,摆了摆手说:“起来吧,我不过是奉皇上之命出来办差,路过此处,谁知道一来就碰上刺客,真是扫兴,你们这永昌城的治安状况堪忧啊。” “王爷说的是,下官管治不力,一定好好整治。”扬致得了令才敢从地上爬起来,面对庄笑笑的训诫,连连点头,“王爷既然来了永昌城,不如去驿馆下榻吧,那里侍卫众多,比客栈这种地方安全得多,王爷你看……” 既然表明了身份还不如直接住进驿馆,以免唐路不死心再带人围攻,于是庄笑笑一点头:“也好,不过在去之前还得先请个大夫过来。” “是王爷身边的公子受伤了?” 扬致一脸惊痛,仿佛受伤的是自家高堂,急忙派人火速去请大夫,还一番嘘寒问暖,让唐墨频频皱眉,最后不耐烦地喝道:“这点伤我自己能治,闪开闪开。” 庄笑笑有些担心:“我刚才好像看到你被蝙蝠咬了,不是说那蝙蝠很厉害,咬一下会死人的吗?” 唐墨有几分得色:“那是一般人,我是一般人么?” 四喜悄声解释:“笑笑姐放心,公子自幼在毒药里泡着长大的,不是随便什么毒都能被放倒的。” 庄笑笑看着他身上沾染的血色:“那你身上的血迹……” 唐墨浑不在意:“这点伤算不上什么,比起上次被围攻,实在是好太多了,唐门那群人才需要担心,哼,中了我的毒别想好过。” 见他还有功夫得瑟,确实不像需要担心的样子,庄笑笑哦了一声作罢,这才放心跟随扬致前往驿馆。 比之于客栈,驿馆的待遇好了不只一点半点,一进屋子打扮得体的婢女们就前呼后拥地上前服侍,安置众人。 扬致为了讨好肃王,还特意在待月楼安排了宴饮接风洗尘,晚上待他们一行人收拾好了便派人来接。 庄笑笑本想推辞不去,挡不住扬致的百般相请,只得应了。 唐墨的伤并无大碍,他自己料理了下便罢。 驿馆最大最精致的房间里,盛清欢望向窗外守卫森严的布防,说道:“你亮出王爷身份,四侍得了消息迟早会寻来,她们已经对你动了杀心,到时候又要百般提防,还有皇上派遣的刺客,也会出动。” 庄笑笑无奈:“寻来就寻来吧,至少唐门的人算是解决了。” 盛清欢摇头:“唐门不会轻易放弃的,只怕会继续观望以待时机。” 庄笑笑才没想那么远的事情,将扬致等人打发走了之后,伸着懒样往榻上一躺,恨不得抱着被子滚上一滚。 “想那么多做什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有机会休息就好好休息,真有什么,也得养足了精神才能面对。” 盛清欢转过头来,看着庄笑笑那双清透的眸子,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那双眼睛也不曾染上杂质,明亮灵动一如最初,这双眼睛什么时候走入心底的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每次一看到,就控制不住地被吸引,看不到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寻找,好像有一根线,若有若无地将他的心牵引着附在了上面,缠绵入骨,再也挣脱不开。 这样奇异的感觉,让他沉迷,忘忧,不知归路。 他忍不住伸手抚上那双眉眼,轻声呢喃:“真希望你能一直如此。” 庄笑笑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扒开他的手,往后退了退,拉出一个安全距离,认真地提出抗议:“你不要每次都玩突袭,一点准备都没有,很吓人的。” 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盛清欢不由笑了起来,距离不仅没拉开,反而更加贴近了几分。 幽润的墨玉瞳里,仿佛盈满了雾气,让人迷醉,失去方向。 “你说的突袭,是指这样吗?” 温热的气息,吞吐在耳畔,好像有虫子顺着耳朵钻进了心口,庄笑笑发觉自己有些心跳失常。 “你要怎么准备?下次我考虑配合下。” 随着话语落下的,还有细碎的轻吻。 庄笑笑急忙在最后一刻回过神,在自己的双唇被俘获前抽出身来—— “停,别靠过来了。” 一边伸手挡在两人之间,一边往后挪着身子,好似身前的人是洪水猛兽,稍有不慎便会被其吞噬殆尽。 “这里又不是王府,没必要这么做,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她说的义正言辞,表情严肃认真,只是面颊上晕染的云霞,仿佛白玉上动人的釉色,让人忍不住扯开了唇角的笑靥。 “谁会误会?误会什么?”盛清欢笑得十分惬意,“我们不一直是这样吗?” 在王府的时候她假扮肃王,为了蒙蔽众人,摸摸手故作亲昵状,时不时被吃豆腐之类的就算了,可是出了王府,身边又没有四侍那些杂七杂八的人盯着,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还说些引人乱想的话,就实在太不应该了。 想起上次在小山村的晚上,他说了一堆暧昧不清的话…… 对,那个时候也一定是这样的——他入戏太深。 庄笑笑总算找到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急忙再次拉开距离。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没必要这样的,真的。在找到玄隐门之前,我还是会继续假扮肃王的,这个你不用担心,反正扮男人对我来说也没多少难度,我都已经习惯了,但是入戏太深就不好了——其实你这种情况我也能理解,就好像我假扮男人时间久了,有的时候就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但这毕竟不是事实,我总不能假扮一辈子,还是得从假象中抽离出来,不然到最后,真真假假就分不清了……”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后,蓦地觉察到对方的目光渐渐变得微妙,庄笑笑有种本能的危机感,于是止住了话头,草草作结,“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你明白,即便你假扮成肃王的男宠,也没必要把自己带入这么深,装得这么逼真,当心有一天陷进去出不来,不管是肃王还是我,又不是真的断袖……” 盛清欢唇边的笑意先是凝固了一样,僵硬不动,然后慢慢变浅,直至消失,等她磕磕巴巴将一大段话说完,再不做声的时候,那丝笑意已经彻底看不到了,好像压根就没出现过。 他幽幽开了口,却是问:“说完了?” 庄笑笑先是认真回想了一遍,觉得好像没什么遗漏了,才点了点头:“暂时,没有了。” 盛清欢目光有些莫测,好像要在她那张无辜的面皮上盯出两个洞来,半晌才不知是气是恼是恨是愤地扔出句话—— “你还真当自己是肃王了。” 赌王曰:食色性也1 暮色刚一落下,扬致果然亲自来接庄笑笑前往待月楼。悫鹉琻浪 唐墨因为身上有伤不宜饮酒,并未同去,四喜要留下来照顾他,于是此行只有庄笑笑和盛清欢两人。 庄笑笑上了轿子,悄悄瞥了眼紧跟在自己后面的珠灰色身影,心里有些忐忑,脑子里还在回想不久之前的情境—— “你还真当自己是肃王了。” “啊?!”庄笑笑茫然,见他面色不佳,她忍不住问,“我提醒你不要太入戏,跟我把自己当成肃王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就是肃王啊。” 没把自己当成肃王,当成男人,会认为他对她所做的那些亲密举止是因为入戏太深?以为他跟她一样分不清自己是谁么? 盛清欢面色浮动挣扎,突然十分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构造,有的时候明明很精明,怎么有的时候就迷糊得让人怀疑眼前的不是同一个人呢? 看着庄笑笑面上呈现的茫然无辜之色,他只觉得胸中郁气翻涌,到了嘴边的话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沉默半晌,泄气地一甩袖子推门离去。 剩下庄笑笑莫名其妙,不知道哪句话惹得他不快了,可是想来想去,直到此刻坐在轿子中也没想明白。 同时另一边,盛清欢也在反思,他在想,让庄笑笑假扮池钧带来的副作用,没准以她那一根筋的性情,渐渐真的以男人自居了。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她从小就在男人堆中长大,衣着打扮言行举止都效仿男子,还在赌坊中混迹成就赌王声名……这哪一样是姑娘家该做的? 对黎安的特殊依赖,更像是对父亲兄长的占有欲作祟,压根不能说明她喜欢男人,没准这样下去,她会喜欢上女人也不一定。这么一想,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这么装下去要出大事了。 两个人各自埋头思索,连轿子停了下来都未察觉,直到扬致战战兢兢地在轿门边催了三四声才回过神。 进了屋子眼睛一亮,青竹搭的精致雅阁,花梨木的大桌,藤编的圆凳,列着一色竹制的杯盘碗筷。庄笑笑不免朝扬致多瞧了几眼,没看出来这满脑子阿谀奉承的官老爷倒还有几根雅骨。 开席上了四拼凉碟,先是一道翡翠三丝银鱼羹开胃,庄笑笑吃得意犹未尽,心里暗叹顶着肃王的身份虽然遭受了不少危险和刺激,口腹之欲却是大大得到了满足,这么一想,也不算太亏。 当看到酥油泡螺出现在桌上之后,庄笑笑对扬致的好感度立即飙升到一个峰值,果然当城守的都有两把刷子,这么短的时间,连肃王最喜欢吃的东西都打听出来了。 饭桌之上处处皆讲究,为的是试探请的人是不是同路,一道菜一杯酒的话都有个蕴意在里头。庄笑笑赌坊那些地方混迹多了,多少知道里头的文章。把盏言欢,渐渐说得差不多,酒过三巡时扬致咳嗽一声,身边作陪的师爷接了眼色离席而去。 盛清欢不动声色,庄笑笑知道要上重头戏了,心里有些痒痒,按照肃王的身份地位,城守想要巴结拉拢,一定会舍得下血本吧,想到自己一路辛苦,顶着肃王的名头拿点东西也不为过,于是心下期待不已,不知道扬致会献上多少金银?不是金银,奇珍异宝的话更好,方便携带。 那师爷走了半盏茶的工夫才回来,看到他出现在门口,庄笑笑立即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心波荡漾翘首以待,然后就看到师爷身后袅袅娜娜地走进来一个轻纱包裹的少年,大约和四喜差不多年纪,顶多十五六岁,身姿纤细,脚步婀娜,面孔精致,纱衣下骨肉均匀的胸腹纹理隐约可见,美得雌雄莫辩。 庄笑笑筷子在碟子里一抖,有些发愣,这是啥? 扬致笑得像朵喇叭花:“这是下官新收的义子,名唤玉笙,箫吹得绝妙,诗也做的极好。下官偶然得见他长相标致谈吐伶俐十分喜欢,就收了做义子。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还要请王爷多多点拨指教。” 美人秋波流转,朝庄笑笑低头一笑,欲语还休,庄笑笑顿时感到自己三魂七魄被震得几欲离体,晃晃悠悠找不着北——这男不男女不女的究竟是啥? 虽然长相的确不错,但是论风情唐墨甩他十几条街,论风姿更比不上盛清欢,论狐媚远不及花樱樱,扬致找这么个货色来究竟是想做啥?或许这种类型的对喜好男色的男人来说是至宝,但是对着那张雌雄莫辩阴柔无比的面孔,庄笑笑实在受惊不浅。 那师爷引着叫玉笙的少年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来,庄笑笑的小心肝一下一下的抖个不停,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庄笑笑筷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调子有些不稳:“杨大人,你这是……” 扬致伸手捻着胡须,乐呵呵道:“这是一点心意,还望王爷收下。” 心意?庄笑笑傻眼,不是金不是银不是奇珍异宝,而是活生生一个人?老天爷你这是在逗我玩儿吧! 扬致见庄笑笑一脸呆滞,还以为她欢喜得过了头,急忙招呼玉笙坐在她身边:“快给王爷敬酒。” 那少年听话地斟了一杯酒,浅笑着朝庄笑笑举杯:“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玉笙敬王爷一杯。” 众所周知肃王是个好色断袖,庄笑笑也不好推辞,硬着头皮拿起杯子对饮,那少年显然是经过刻意调教的,在庄笑笑举杯时,借着和她碰杯的瞬间,手指柔若无骨地从她的手背滑到手腕,绕了一圈才收回去。 庄笑笑只觉被他碰过的地方仿佛起了一股电流,只是这股电流没有让她心酥身软,而是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一抖,杯子哐当跌落下去,酒水溅到了袍子上,在驿馆刚换上的簇新华袍弄湿了一大块。 “哎呀,玉笙失手了,王爷恕罪。”那少年见状急忙伸手去擦拭庄笑笑湿掉的袍子,偏偏那位置在大腿上,庄笑笑一愣神,他整个人已经靠了过来,就在要贴上庄笑笑身上时,局面骤变,哐当一声,那少年不知怎么的栽倒在地上,椅子轱辘辘滚到一边。 “哎哟!”少年跌得不轻,扶着腰咬着唇,眼睛闪闪透着水光,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有好好的椅子不坐,怎么滚到地上去了。”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是自始至终坐在庄笑笑身边的灰衣男子,他一直没说话,扬致也就没顾上他,现在听他语气不善,扬致有些忐忑。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几人都有些意外,庄笑笑眨了眨眼,还在想着怎么办,身边就传来熟悉的叹息声:“王爷总是这么不小心。”说着取出手巾给她擦拭袍子,庄笑笑不等他动作,急忙扯过来自己擦拭。 盛清欢瞧着她,有几分不是滋味地抱怨:“王爷看美人看呆了么?连杯子掉了都不知道。” 庄笑笑反应过来,干笑一声:“美人哪有你好看。” 盛清欢幽瞳之中星光晕染犹如雾色,似嗔非嗔:“那你刚才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庄笑笑故作风流:“食色性也,不过多看了一眼而已,你又何必计较。” “王爷同公子还真是如胶似漆。”扬致脑门上不免冒出几滴冷汗,心里犯怵——难道坐在旁边的这位公子是正宫?那他送美人岂不是犯了大忌?看肃王今日遇刺时的表现,原以为受伤的那位公子是正宫,趁着他受伤不在席间他才送的美人,没想到情况不对啊。 “义子无状,让王爷见笑了,师爷,你带玉笙下去,再换几个菜上来。”扬致一边说一边使眼色让师爷将人带了下去。 有了这么一出风波,扬致的送美大计形同夭亡,这顿饭吃得颇不是滋味,再喝了一轮,庄笑笑就借口乏了要散席回驿馆,扬致又亲自将二人送回。 见他鞍前马后好不殷勤,庄笑笑忘了席上的那桩意外,于是忍不住夸了他几句,扬致加倍赔小心的面皮顿时松了,脸笑得山花烂漫,临行前嘱咐王爷好好休息,庄笑笑没注意到他说话时脸上的别有意味,点点头便作别了。 洗了澡回房间睡觉,正听见两更的梆子声,庄笑笑推开房门,看到床上坐着个人,温柔的烛光下,那人纱衣半解,光滑紧致的肌肤露出大片,一双眼睛带着雾气朝她望来。 庄笑笑先是吓得一个激灵,随即哭笑不得——这个扬致就不能玩点别的花样吗?有点创意行不?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两套。 看着那少年伸手解开衣带,意欲脱个痛快,庄笑笑翻了个白眼,心道还不如当初君墨卿半遮半掩的有风情,她转身就准备推门离开,那少年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哭了:“王爷求求你,义父说玉笙如果侍侯不了您开心,就把我卖到最低等的窑子里,王爷我求求您,我明白我这样的货色入不了您的脸,您就当可怜我做做善事……” 庄笑笑想转身,袍子却被他扯得死紧:“你先松手。” 玉笙紧抓着她不放:“王爷先答应我,不赶我走。” 庄笑笑无奈:“我答应你,松手。” 玉笙这才松开,庄笑笑转身,一个不慎踩在玉笙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她急忙移开脚,结果身子不稳,朝他扑了过去。 扑通一下,两个人倒在一起,所幸最后一瞬庄笑笑一手撑在了地板上没压到少年身上,不然恐怕要重蹈唐墨那次的覆辙。 正暗自庆幸,刚才一直没有阖上的门此刻吱呀一声被推开,盛清欢和唐墨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 赌王曰:食色性也2 正暗自庆幸,刚才一直没有阖上的门此刻吱呀一声被推开,盛清欢和唐墨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悫鹉琻浪 盛清欢望着眼前的情景有几分愕然,还没来得及说话,落在后面的唐墨几步走上前,眼睛朝两人身上一瞟,阴沉沉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接着目光刀子似的朝少年扫去,“这小白脸是谁?” 庄笑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然而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状况,她一个不慎扯到了少年的纱衣,险些又跟他滚到了一起,少年玉质一样的肌肤露出更多,在烛光下越发显得秀色可餐。 唐墨脸都黑了,上前将她从地上拎起来,没好气地说:“要找男人也不找个像样的,这种货色你也看得上?” 庄笑笑被他的嗓门震得耳朵疼,委屈地叫嚷:“他不是我找的。” 唐墨一指少年:“那他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你还跟他滚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我一回到房间,他就在床上了。” 庄笑笑心想宴饮时盛清欢也在场,他一定能明白眼前的情况,于是求助地朝他看去,指望他帮忙摆平眼前的混乱,谁知对方不知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假没看出来,悠悠然说道:“王爷方才在席上说食色性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 “食色性也?”唐墨阴森森地哼了一声,“还真符合王爷的性情。” 庄笑笑急忙辩解:“刚才你们看到的,只是个意外,就跟上次花园的意外一样。”她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大半夜的床上莫名其妙多个男人,还被怀疑*未遂,她明明就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娇娥,假扮成好色荒淫的断袖容易么。 瞧着庄笑笑一副有苦不能言的憋闷状,唐墨反倒怒色渐消,冷冷朝少年望去:“哟,这是自个儿摸进来爬床的?” 被他那嘲讽的目光一扫,少年面上一阵难堪,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立即出去,而是乞求地望向庄笑笑。 庄笑笑心下拿不定主意,就听见盛清欢故作疑惑地问道:“这不是城守杨大人的义子吗,怎么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少年怯怯地低头答道:“我是奉义父的命令前来伺候王爷的,求你们不要赶我走。” 见盛清欢和唐墨皆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少年急了,面上浮现哀色:“二位公子天人之姿,我知道自己哪里都比不上,王爷有了二位公子服侍,自然是瞧不上我的,我别无所求,只求你们能让我在王爷房中待上一晚,我什么都不会做,明日一早我就离开,这样即便回去我也不至于被义父惩罚。” “不行。”唐墨严词拒绝,不提别的,单凭庄笑笑是女子,无论如何让一个陌生男人待在她房里过夜都极为不妥。 少年闻言面上哀色更浓,眼中水光闪烁。 庄笑笑心下不忍,觉得这么一个少年也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于是朝盛清欢望了望,唐墨立即一个眼神拦截过去:“你想都别想。” 庄笑笑默然,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唐墨又一个眼神甩过来,你不开口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 庄笑笑哀叹,她果然不是当王爷的料,身边不管是谁,都比她这个王爷大牌。 盛清欢干咳一声,打断她跟唐墨之间的无声交流,对那少年说:“让你留宿王爷的房间是不可能的。”眼看那少年泫然欲泣,他又接着说,“你先在其他房间歇一晚上,明日王爷再想办法为你赎身,等我们离开驿馆之后,你便自由了。” 少年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嗫嚅开口问:“你们愿意为我赎身?”他名义上虽然为扬致的义子,但其实不过是青楼里的小倌,被扬致看中买了过来,卖身契自然在扬致手上,若有人为他赎身,就意味着他可以恢复自由,心里一喜,生怕对方不过是随便说说。 盛清欢给予肯定答复:“没错,你若是听从安排,王爷便会帮你恢复自由。” 少年心中欢喜,对着几人拜了一拜:“多谢王爷,多谢二位公子,玉笙告退。”说完便自行退出屋子,还不忘阖上门。 庄笑笑舒了口气:“总算走了。” 盛清欢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说了句:“王爷的桃花还真是多。” 庄笑笑撇撇嘴:“如果不是顶着肃王的身份,我才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什么叫我的桃花?再说了,这样的叫桃花么。”说完抬头看向两人,疑惑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唐墨说道:“我之前一直忘了提醒你,你身边的那几个侍女已经和安平公主勾搭在一起了,正谋划着怎么杀你,现在你将自己置于官府眼皮子底下,她们若是找来,情形实在很不利,你要做好防备。” 庄笑笑愕然:“安平公主?” “那女人可不是善茬,看起来胸大无脑,其实城府极深,这一路上的刺客都是她安排的,明着是追着男人而来,暗地里却受命于皇帝,你们啊,可都被她骗了。” 唐墨说完看向庄笑笑,心里忍不住叹气,身边接触的女人,比如唐九娘,比如安平,要么阴毒狠辣,要么精于算计,像她这样时不时犯傻的,还真是不多见。就像那一次,明知道他是别有目的地接近她,她宁可自己受伤也没让手中短剑落在他身上。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心就已经松动了,有萌芽在不知不觉地生根,及至后来,越是接触就越是克制不住地破土而出,一朝得见天日,原本未曾在意的情愫,越发清晰起来。 听完唐墨的话,庄笑笑顿时恍然:“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身为金枝玉叶的公主却可以轻易离开翠微宫,一路紧跟着她不放,原来暗中得到了皇帝的指使,她就奇怪他们怎么老是被刺客追上,原来皇帝还有安平这么一步棋,她该感慨不愧是父女吗?都一样的会演戏,一个骗了天下人,一个骗了他们一群人。 感慨完了她朝盛清欢一瞥:“原来不是冲着你来的,我就说嘛,你的魅力怎么可能那么大,以她那种性情,明知道你喜欢男人还不远千里紧追着不放。” 这话一出,立即让盛清欢本就不怎么愉快的面色更加阴郁了。 魅力被质疑是小,什么叫喜欢男人? 盛清欢冷声道:“我不喜欢男人。” 庄笑笑丝毫没觉得自己话里有不妥:“我知道,但是安平不知道啊。”顿了下,问道,“对了,你过来又是因为什么?” 盛清欢看了看唐墨和庄笑笑,说:“我跟唐公子商量了下,既然那几个侍女已经和安平公主联手了,驿馆也未必有多安全,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庄笑笑眨了眨眼:“离开这里?难道就这么打道回京?什么都没有做就离开,这一路还有意义吗?” 盛清欢点头,墨玉眸子里漾起微弱的幽光:“当然有意义,而且我也没说就这么打道回京。” 回京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庄笑笑迷惑了:“不回京,那还能去哪里?” 就在他们三人就明日的去处展开探讨之时,扬致心花怒放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暗暗琢磨其实肃王还是喜欢自己那新收的义子,不过碍于身边得宠的公子阻扰,才不大好表现出来,不然也不会夸他,那分明就是暗示啊。所以他投其所好,安排了玉笙悄悄潜入肃王的房间,以肃王的荒淫好色,不信人都送到床上了还能把持得住,那还不是一番甘柴猎火。想到自己成功讨好肃王,今后仕途不愁不顺畅。 原以为在这么个偏远没什么油水的永昌城,这辈子仕途都没什么指望了,没想到老天爷把肃王送到了跟前,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他自然要好好把握,心里计划着接下来的几天,一定要将这位祖宗伺候得服服帖帖,他一个高兴,在皇帝面前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可以升天了。 一边美滋滋地构想着鸿途,一边推开房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眼前的景象让他禁不住呆愣—— “你是何人?” 大厅里不知何时坐了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尽管身着男装,那样貌一看便知是女子,让扬致惊奇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凌然高贵的傲气,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等,不光是她,连她身后站着的几名侍女神态都格外倨傲。 明明是他的府邸,这几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反倒有种主人的架势。 扬致不由有些发憷,强自镇定地喝问:“这里是本官的府邸,你们是何人,进来可有通报?见了本官也不知道行礼!” 此言一出,贵公子身后的一个小丫头立即训斥道:“大胆,我家公主给你行礼,你受得起吗?” 坐在最中央的锦衣贵公子笑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本宫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给你带来了一个立功的机会,就是不知道杨大人会不会把握。” 赌王原是女娇娥1 “永昌城山好水好,还有许多美景都没赏过,王爷为何急着离开?多停留几天,让下官好好招待一番岂不妙哉?” 扬致一大早赶过来,就听说肃王一行准备离开的消息,急忙出言挽留。悫鹉琻浪 庄笑笑一本正经地说:“本王此次出来是为皇兄办差,怎么好贪图玩乐,赶紧上路才是正紧,不然又要被言官追着骂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了。” 扬致心内唾弃,这位祖宗几时把言官放在眼里了,面上却是加倍讨好:“虽说如此,但王爷好不容易来永昌城一趟,这么仓促离开,下官心中实在不舍,不如再多留一两天,好让下官一尽地主之谊。” 庄笑笑意志坚定:“不用这么麻烦了,昨日宴饮已十分尽兴,今日就此作别吧。” 扬致哪里肯轻易放她离开:“王爷,一点都不麻烦,下官仰慕王爷威名已久,恳请王爷赏光,让下官为王爷置办践行宴送别,这样下官也算是为王爷的差事尽了心力。王爷放心,宴饮的席位早已订好,并不耽搁王爷行程。” 庄笑笑一想,践行宴就是吃个饭而已,吃饱喝足也好上路,并不耽搁多久,再看盛清欢和唐墨并无明显反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扬致心里一松,将几人往准备好的地方请去。 “望江阁?”庄笑笑看了看头顶的匾额。 “正是,此处阁楼望江而建,可以一边饮酒一边观赏湘平江的风景,甚是风雅。”扬致笑米米地解释。 一行人走到楼阁上,果然摆好了美酒佳肴,凭栏而望,底下就是湘平江,波涛滚滚,的确是个好地方。 扬致忙不迭地招呼:“王爷请上座。” 盛清欢朝四周望了一下,一面临水,一面临山,他们所在的地方毫无遮蔽,这位置倒是微妙,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 扬致给众人倒上酒:“王爷此去,不知何时再来永昌,下官敬王爷一杯。” 唐墨端起酒杯,蓦地笑了一下:“杨大人,你这践行宴还真是特别。” 扬致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颤颤看向他:“此话何意?” 唐墨望着酒杯中的倒影,其中一点星芒来自背后掩映的丛林——那星芒如果不是刀兵折射的寒光,他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是什么。 “我听说过鸿门宴,只是不知道杨大人为了设伏将自己也赔了进来究竟值不值?” 说完他扔了酒杯,袖子一挥,右手掐在了扬致的颈脖上。 扬致没想到有这一变故,顿时被唐墨制住,他带来的侍卫正准备拔刀,就被四喜撒出的药粉放倒在地。 庄笑笑也扔了酒杯,站在唐墨身边,惊疑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中伏了。”盛清欢朝楼底下看去,觉察到他们的动静,一群官兵从暗处现身,将阁楼围了起来,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喝道:“放开杨大人。” 庄笑笑不解,昨天扬致还一副挖空心思的巴结她,今天怎么就变了? 唐墨手中加大了力道,意味深长地说:“杨大人,我们能否离开这里,就指望你了。” 扬致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艰难出声道:“你们假冒肃王招摇撞骗,本官奉命捉拿,你们敢伤害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一愣。 唐墨冷声问道:“你听谁说肃王是假冒的,难道没看到印信吗?这还有假?” “本官收到密报,说你们偷了肃王的印信,意欲图谋不轨,本官不过是为皇上尽忠……”说到这里,扬致已是面皮发紫,撑不下去了。 他昨晚回到府里见到的那个女人自称是皇上最宠爱的安平公主,并且让身边的侍女出示了暗卫的令牌为证,告知他驿馆里的那人假冒肃王招摇撞骗,真正的肃王正好好待在京城里,若能协助她杀了那个冒牌货,那就是大功一件,皇上定会好好褒奖他。 他当时惊得合不拢嘴,原以为自己遇到肃王,攀上天大的机缘,没想到却是个假的?想到自己加倍赔小心伺候了一晚上的人是个冒牌货,心里哪能不怒,没多挣扎就答应了安平公主,假意宴请他们一行人,实际上却是在宴请地点设伏,意欲一举杀掉他们,这件事若办成了,他将直接获得皇上的褒奖,达到加官进爵的目的,他哪能不尽心尽力,所以才费尽心机将原本要离开的庄笑笑引到了这里,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破绽,脱身之计都没来得及施展,就被挟持,成了人质。此刻心里暗暗懊悔,安平公主事先也没提醒他,这几个人如此厉害。 “不用问,密报你的是个女人吧。”唐墨看着扬致脸上露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安平那女人以这个借口让他协助自己杀肃王。 唐墨也没有心思再问别的,将扬致挡在身前:“现在,让你的人让开,不然我捏断你的脖子。”见他想反抗,他不耐烦的一收手劲儿,“我耐心有限,你不想死就配合点。” 性命堪忧,扬致也顾不上什么加官进爵了,急忙冲着阁楼底下自己的兵叫道:“撤下,撤下,放他们走。” 那些官兵闻言,正准备往后退,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响起—— “没本宫的命令,一个都不准放走。” “公、公主殿下……我帮他们带来这里了……快、快救救我啊……” 看到一个华服贵公子从对面走出来,扬致犹如看到了救星,然而对方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扬声道:“这几个人是逆贼,冒充肃王为非作歹,图谋不轨,众位听令,将他们格杀勿论,切不可放他们活着离开。” 一个侍卫首领提醒道:“可是大人还在他们手上……” 安平横了他一眼:“是格杀逆贼要紧,还是你家大人的命要紧?” 那人迟疑:“可是……” 安平哼了一声,朝朱彤一个示意,红衣侍女手起刀落,就将那人一刀枭首:“如有后退,当如此人!” 众官兵哗然,再无人后退。 扬致惊惧交加,这是不管他的死活了?! 安平满意地下令:“还愣着做什么?剿杀逆贼者,本宫重重有赏!” 一声令下,顿时不仅整个阁楼被围了,后面的山壁上也有弓箭手自树丛的掩映中起身,对着毫无遮蔽的楼台上放箭,一场恶战展开。 盛清欢面色凝重:“是之前紧追不放的那群刺客,像是大内禁卫的人,原来他们一直在永昌城埋伏着。” “不止如此。”唐墨怒极反笑,看向混在官兵中的某些熟悉的身影,“还有唐门的人也来了,这次倒是准备得充分,想必我的行踪也是这位公主大人告知唐门的。” 四喜也是惊异:“唐门居然和官府勾搭上了?!” “为了杀我,唐沛那老匹夫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跃上高台,唐墨将手中的扬致甩了过去,扬致急忙叫道:“救、救命啊……”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一剑贯穿咽喉。 “唐九娘,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再次看到她,唐墨只觉得厌恶。 唐九娘冷哼,长剑袭来:“这次你死定了。” 唐墨扇子一拍,将剑挑开:“你们每次都会这么说,我都听腻了。” 箭矢在空中飞来飞去,庄笑笑躲得很是辛苦,唐墨一边对付唐九娘一边分心朝那边望去,对四喜叫道:“四喜,看好她。” “放心。”四喜身手灵活,速度极快,帮庄笑笑挥开几枚流矢倒是不在话下。 盛清欢手中剑气暴涨,挽了一连串的剑花,将攻上来的人全部打落下去,此时回头甩出一句:“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堆积在阁楼下的尸体越来越多,整个阁楼的外围扎满了箭矢,庄笑笑不禁叫苦,这又是一场车轮战吗? 上次在客栈遭遇唐门围攻的时候,她是凭借肃王印信请动官府出兵才得以脱身,现在官府和唐门勾结在一起,他们四人要怎么才能脱身? 眼看着高台上几人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安平朝身边的人问:“你们还不出手吗?还是几年相处下来有了感情,让你们无法对他下手了?” 朱彤望着不远处的那人,目光犹如古井无波:“公主多虑了,像我们这样的暗卫,除了忠诚,没有多余的感情。” “哦?”安平公主别有意味地一挑眉,“那你们在等什么?古统领正在带人厮杀,你们却还在看戏?” “自然是等最合适的出手时机。”话音一落,朱彤就拔出腰间软剑,带着黄裳和青釉朝高台掠去。 三人的加入,瞬时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唐墨和盛清欢皆被缠得脱不开身,朱彤手中利刃直取庄笑笑,四喜甩出毒针朝她丢去,拦住了她,却没拦住后面的黄裳,盛清欢眼角一瞥,掀起身边的桌子砸过去,黄裳往后一退,再次被拦截,却让青釉趁机轻易穿过了防线,转瞬来到被护在角落里的庄笑笑面前。 “王爷,对不住了。” 赌王原是女娇娥2 “王爷,对不住了。悫鹉琻浪” 嘴上说着对不住,手上却不含糊,一把刀直取庄笑笑心脏。 “有话好说,别动手啊!”看着昔日朝夕相处的人对自己挥刀相向,庄笑笑实在有些不能适应,在对方逼命的招式下左躲右闪,节节败退。 一刀嗖地擦过庄笑笑耳畔,深深刺入柱子,寒光照得青釉面色越发冷冽。 “你玩真的啊,别这样啊,好歹同一个屋檐下住过……” 青釉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招式越发凌厉起来,庄笑笑被她逼到了栏杆边,踩在栏杆上躲来躲去。 不得不说这个设伏的位置选得实在是绝妙,前面是山后面是水,被围起来逃都没有地方逃。 “咔嚓”一声,庄笑笑脚下的栏杆被青釉一刀砍断,她的身子猝然失力,往阁楼下掉去。 阁楼约莫有二三十丈高,下面是一片浅滩,布满嶙峋石块,这么毫无防备地摔下去,必死无疑。 这一变故让人措手不及,无论是盛清欢还是唐墨都被缠得脱不开身,听到四喜的叫声才发觉那边的险状。 盛清欢拼尽全力冲过去的时候只来得及抓住庄笑笑的半块袖子,巨大的冲力下,她的身体直直坠落下去,离他越来越远,离地面越来越近…… 这一刻心魂俱裂,他甚至连声音都卡在喉咙里无法吞吐。 一路惊险,他百般回护,终究还是护不住吗? 就在他一颗心随着她的下坠,变得越来越冰冷的时候,一个矫健的影子从浅滩下面跃起,在半空中接住了下坠的人,因为下坠的冲击力,那人跃起的身形一缓,再度下坠,同时一道白练破空而来,往两人脚下掠去,那人抱着庄笑笑在白练上踏足借力,有惊无险地落在浅滩的地面上。 江边的烈风刮得脸颊生疼,庄笑笑足下踏到实地,抬头看到久违的熟悉面孔,倍感亲切。 “大师兄……” 正当感慨之时,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你们俩没事吧。” 循声望去,一个绯衣丽影迅速靠拢,手臂上还挽着白练,想必方才出手相助的就是她。 “花樱樱……”庄笑笑讶然,没想到她的功夫这么厉害。 “这是怎么回事?”黎安往被围攻的阁楼上望去,眉头皱起,他跟花樱樱刚到永昌城,打听到城守在这里摆宴为肃王送别,于是过来看看,结果就撞上方才的情形,实在让人闹不明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庄笑笑看到弓箭手开始往他们三人所在的浅滩上放箭,说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先脱身再说吧。” 浅滩上一览无遗,毫无遮蔽,他们丧失地利,实在是惊险。 阁楼上,唐墨见庄笑笑落下去压根顾不上唐九娘,转身扑到栏杆边朝底下望,见她被人接住才松了口气,右臂被唐九娘一剑刺穿也没反应。 即便多了黎安和花樱樱支援,局面也并未改变多少,毕竟对方人数占了绝对优势,而他们被困在此处,躲没处躲,逃没处逃,只能眼看着体力一点点被耗尽,对方却是前赴后继,源源不断。 浅滩的一边是湘平江,另一边是山壁,万箭齐发下,庄笑笑几人只能凭借岸边零散的碎石来阻挡。不管是阁楼上,还是阁楼下,当真是生路被断绝,逃生无门。 “难道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 庄笑笑躲过一波狂轰滥炸的羽箭,伏在石头后面喘气,直呼这次是真的要把小命给交待了。 “不会的。”花樱樱望向水面,眸子里有隐隐的光华。 “怎么不会?你看看,这情形安平那死丫头是要把我往死里整,不就是肃王抢了她看上的男人吗,有本事找正主算账去,我不过是个背黑锅的。”庄笑笑没好气地叫道,才叫完就觉得哪里不对劲,顺着花樱樱的视线看去,烟波浩渺的江面上,隐约浮现一个黑影。 等近了才发现,竟是一艘类似于画舫的船,旗帜上描绘着奇怪的图腾,船头固定着一个类似于弓箭的机关,只是无论是弓还是箭都比寻常的要大许多,而此时,一个人正站在那个机关前,调整了弓弦的方向,对着阁楼之上瞄准,然后嗖地一声,一支小孩胳膊粗细的箭支射了出来,落在阁楼上的官兵之中,轰然一声巨响,阁楼被炸毁了一半。 庄笑笑目瞪口呆:“那是什么玩意?好厉害!” 黎安也有些震颤,这是武器?怎么从未听闻有这种武器? 趁着阁楼上混乱不堪之时,那艘船已经行到了岸边不远处,一道钩爪从船上抛出,攀上了阁楼的栏杆,还有一只钩爪落在了庄笑笑不远处的岩石上攀住。 船上有人朝他们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来?!” 庄笑笑有些怀疑:“是来接我们的?” 花樱樱催促道:“别管那么多了,先上去再说。”说完率先运起轻功,踩着钩爪的绳子上了船,庄笑笑和黎安也先后爬了上去,刚在甲板上站定,盛清欢和唐墨四喜也顺着绳子滑了过来,还有一些官兵也跟着爬上船,唐墨最后一个上船,他刚一落地转身就把绳子砍断了,那些人尚在半空中,摔得惨不忍睹。 见他们脱了身,对面的人不死心地更加疯狂放箭,船上那人调整了机关,对准阁楼,嘴里念念有词:“之前是顾忌自己人,现在看我不一箭轰了你们。” 他将机关拉高,再度一箭射出,只听轰地一声,比之前那声更为剧烈,整个阁楼尘土飞扬,摇摇欲坠。 盛清欢朝那边看了一眼,说道:“你师祖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东西不多,你省着点用。” 那人这才念念不舍地从机关上撤下来,对着盛清欢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弟子接应来迟,还请师叔手下留情,轻点责罚。” 盛清欢转头朝庄笑笑看去,见她并无明显损伤,这才说道:“还不算太迟,回去戒律堂自己领罚吧。” 那人面色悻悻,却也不敢说什么,抬起头看到花樱樱,不禁眼睛一亮,笑道:“哟,原来师姐也在。” 花樱樱往黎安身后缩了缩,举起袖子挡住半边脸:“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姐。” 那人眨了眨眼,笑得十分纯洁无害:“怎么可能?虽然好一阵子没见了,但师姐这般花容月貌,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师姐啊。” 黎安疑惑地朝花樱樱看去,花樱樱撇过脑袋,心里暗骂,这死孩子敢拆老娘的台,看老娘回去不拆了你的骨头。 庄笑笑瞧瞧盛清欢,再瞧瞧花樱樱,最后瞧向那个自称弟子的少年,一脑袋雾水。 此时船只平稳地朝江心驶去,在水面上留下浅浅的划痕,庄笑笑忍不住问:“我能问下,这艘船是要行到哪里去?” 那少年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当然是出云谷。” 庄笑笑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又问:“出云谷?那是什么地方?” 盛清欢解释道:“我昨晚跟你们说的,往南行,便是打算去那里。” 少年越发奇怪了:“师叔,他们跟你同行,难道都不知道出云谷是玄隐门所在处吗?” 玄隐门? 如果说听到出云谷三个字,她还十分陌生的话,那玄隐门三个字就犹如刻在了脑袋里,让庄笑笑格外挂心,此刻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少年:“你是说你们是玄隐门的人?” “是啊……”少年才说出口,接触到盛清欢的目光顿时忐忑不已,尾音颤了颤,再不敢搭理庄笑笑的话。 得到肯定的答复,庄笑笑低头沉思不语,盛清欢神色莫名沉凝,黎安同样若有所思,花樱樱左右看看,觉得自己心理平衡了。 最为轻松的是唐墨主仆,打量了一圈船上心思各异的众人,轻轻呵了一声,转头欣赏江山风光,怡然自得,浑然不在意几人身上就属他最狼狈,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于是一艘船行得无声无息,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船只拐入一个弯道,进入了一个隐蔽的山谷,将船靠在岸边,几人相继下来。 眼前山谷草木繁盛,空气清幽,放眼望去,一碧千里,连绵叠翠,让人甚感心旷神怡。 几人初到此地,不由被这景致吸引住了心神。 “总算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船上的气氛太压抑,少年一下船,走在进谷的道路上,就自在地舒了口气,转过头来看到盛清欢,他顿时又收敛了起来,恭敬请示道,“师叔,你许久没回来,定是要先行拜见门主的,这几位客人就由我先带到西园那边的客房安置?” 盛清欢看向庄笑笑,见她自从船上开始,眼角都没朝他扫过一下,心里顿时一阵失落,此刻众人面前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对少年点了点头,吩咐道:“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少年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师叔的客人我自会好生款待。” 盛清欢这才转身走向另一条路,少年则带着一行人走向西园,没有了“长辈”在旁边释放低气压,少年话也多了起来。 “我叫轻寒,你们既然是师叔的客人,就不要同我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就是。” 赌王原是女娇娥3 王爷贵性,赌王原是女娇娥3 “我叫轻寒,你们既然是师叔的客人,就不要同我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就是。ai悫鹉琻” 庄笑笑好奇:“什么都可以问吗?” 轻寒点头:“只要是我知道的,又不违背门规的,都可以说。” 庄笑笑于是放心地问:“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单瑜这个人?” “单瑜?”轻寒想了想,摇头,“好像没听说过啊。” 庄笑笑吃惊:“他不是你们这里的人吗?据说二十年前是从你们这里出来的。” 难道从皇上那里得来的消息有误?那位神秘的帝王师并非出自玄隐门? “二十年前的事情啊。”轻寒有些为难,“我进玄隐门也就七八年,那么久远的事我不知道,你若是想打听,我帮你问问。” 庄笑笑说道:“那多谢你了。” 轻寒见花樱樱一路跟着他,又不多说话,不由奇道:“师姐,你不先去拜见师父,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花樱樱轻轻哼了一声,以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自然是替你师叔看着你,以免你又说些废话惹他不高兴。” 轻寒摸了摸鼻子:“我哪有。”虽如此说,但观方才的情形,师叔好像确实不快了,不过他实在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说了哪句不该说的话。 花樱樱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再不言语。 轻寒将几人带到西园安置,分配好房间,请来谷里的大夫给唐墨瞧伤,再交待了一番,才告辞出来,回转到弟子们日常居住的东园,花樱樱同他一道往那边走,轻寒忍不住说:“没想到师姐会同师叔一道回来,外面好玩吗?” “还行吧。”花樱樱心不在焉地应答,她大约一年前离开的师门,在外面晃荡没多久,就在京城撞见了盛清欢,然后就被他名正言顺地拖去帮忙,一帮帮到现在。她现在心里发愁,经过今天这么一出,她的身份算是彻底曝光了,她要怎么同黎安解释? 她现在又是纠结又是无奈,如果当初没有答应盛清欢,她就不会潜入伏龙山寨,不会遇到黎安,可是答应了他,就不得不隐瞒身份欺骗黎安,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后悔,还是不应该后悔。她虽然机缘巧合成了玄隐门的弟子,但同其他弟子不一样,对于埋头做学问弄研究没什么兴趣,外面的大千世界才是她向往的。所以她别的本事没学,就学了一身功夫,这样出去以后也好立足不受欺负,后来发现凭借她自身的条件,不仅足够自保,偶尔欺负下别人也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她没想到会遇上黎安……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那么欺负庄笑笑了,现在被揭穿身份,也不知道黎安心里会有多怨她。其实花樱樱并非讨厌庄笑笑,以庄笑笑的性情压根就让人讨厌不起来,可谁叫她跟黎安青梅竹马呢,这种存在实在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 花樱樱一边想一边叹气,身旁轻寒不禁问:“你和师叔一起回来的,应该知道他这几年在外面做了些什么吧?” 花樱樱瞟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轻寒巴巴点头,这个师叔是门中天分最高的,他自幼仰慕的不得了,三年前他离开玄隐门的时候,他就巴不得跟着他一块儿走,奈何门中规矩森严,获准离开的人少之又少,现在人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自然想多打听打听有关他的事。 花樱樱一笑:“可是我不想说。”小样儿,叫你刚才拆老娘的台。 轻寒顿时小脸一垮。 花樱樱暗中得意。 西园那边,庄笑笑望着走远的人影,向黎安道:“师兄,你跟花樱樱……” 黎安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也就是方才才知道她竟然身怀武艺,还和盛清欢一早就认识。” 庄笑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我误会你了,你怀疑的没错,只怪我太相信她。”黎安叹了口气,想起上次的事情,歉意地问,“你身边那个侍女呢,说起来我也误会了她,怎么没看到她?” “你说蓝黛啊,在进入云岭没多久我们就因为雪崩失散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庄笑笑有些难过,一起上路的人,最后却没能一起出来。 黎安讶然:“你们遭遇了雪崩?” 庄笑笑点点头,问道:“你跟花樱樱两人没有进入云岭?”不然应该会和他们一样遇上雪崩。 “没有,我们找了当地人做向导,绕过了云岭,费了些时间才到永昌城,结果一到这里,就遇上今天的事情。” 庄笑笑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若不是你恰好赶上,我大概已经没命了。” “你没事就好。”顿了下,黎安想到现在的处境,感慨道,“没想到皇上要寻找的玄隐门的人竟然一直藏身在肃王府。” 庄笑笑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应该说,是藏身在肃王身边,不,或许应该说,是一直在辅佐肃王。” 黎安眸子里闪过讶异之色。 庄笑笑继续说:“我刚才一直在想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心里便有了大概,皇上命我找寻玄隐门的人,不过是借口将肃王引出京城杀掉而已,盛清欢只怕早就料到皇上按捺不住杀机了,或者说,其实他故意引得皇上动了杀机,然后将计就计,让我这个假肃王引着追兵南下,不然哪有这么巧合,不早不晚的,我刚一假扮肃王,皇上就动杀机。我想他这么做的缘由极有可能是在为真正的肃王打掩护。毕竟当年先帝是将肃王当做继承人培养的,结果先帝暴毙,肃王为了保命不得不假扮断袖,忍辱负重的目的必然是为了有朝一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现在大约时机也成熟了,于是就有了我被抓到王府冒充肃王一事,而真正的肃王,没猜错的话,应当正躲在某处谋划大业。” 听完她的话,黎安将整件事串起来一想,前后因果的确都合情合理,虽然还有几处疑点,但这一连串事件背后的真相即便没有全部解开,却也相去不远了。 “这么说他们是拿你做饵,引动皇上的杀机,好方便自己谋事?” 庄笑笑无奈:“谁叫我长了一张跟肃王一样的脸呢?” 黎安眸子里布满薄怒:“无耻至极!皇家的争斗与我们有何干系?平白无故地将人牵扯进去,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庄笑笑嘴唇动了动,低声说道:“抄家灭族还不至于吧,他答应过我,不将伏龙山寨牵扯进来的。” “他?盛清欢?”黎安摇了摇头,“他都拉你来当替死鬼了,你还相信他的话?肃王和皇上之间的争斗,不管谁输谁赢,最先死的只会是你这个小小的替身。” 刚才在他面前,她就差点丧命,此刻黎安对肃王相关的人和事没有半点好感。 庄笑笑低下头去,沉默片刻,嘴唇蠕动,忍不住问:“师兄,花樱樱也骗了你,你心里还喜欢她吗?” 黎安被问得一愣,一时心里百感交集,竟是一个字也答不出来。若在此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平生第一次心动喜欢上的女子,竟是别有目的来到他的身边,还几次挑起他和师妹之间的误会。 “我……不知道。”静默了片刻,他缓缓摇头。 看着黎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庄笑笑叹了口气:“不知道就别想了,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呢。”这话说的底气不足,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他。 黎安略略意外:“你之前不是不喜欢她吗?” 庄笑笑沉吟片刻,说:“那是之前,现在想想,除了潜伏进伏龙山寨,她好像也并没有做什么对我们危害很大的事情,真想害人的话,我们也到不了这里。” 黎安没好气道:“那是因为他们留着你还有用。” 庄笑笑张了张口,到底没说话,师兄这是被花樱樱伤到了吗,从前都不会这么武断的。 过了片刻,黎安疑惑地问:“对了,方才看到君墨卿,似乎并不是和他们一起的?” “他是唐门的人,机缘巧合藏身在肃王府。”庄笑笑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末了又说,“虽然我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但感觉并无恶意,所以一直让他在身边。” 黎安想了想:“等过几天他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吧,长久待下去不过平白被设计,我想办法传讯让山寨里的人过来接应,你并不是一个人,无论如何,我会把你安然带回去的。” 庄笑笑心里一暖,这种语气,就好像每次自己闯祸后,他都会安慰地拍拍她说没事,一切交给他。 “师兄,谢谢你。” 黎安果然如往常一样,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庄笑笑一笑,是啊,他们是一家人。虽然她一出生就被遗弃,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留着谁的血,却无比庆幸自己被爹捡到了,带回了伏龙山寨,拥有了许多如师兄这样的家人。 赌王原是女娇娥4 王爷贵性,赌王原是女娇娥4 玄隐门北边最高处有座恢宏的阁楼,名为典藏楼,里面存放着历年来玄隐门收集编纂的文献,玄隐门聚集着各式各样的隐士,给他们提供专心研究学术的场所,楼中的收藏,是门派创始以来诸多前辈的智慧结晶,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五花八门的资料都集中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ai悫鹉琻而能够进入这里的,皆是门派中的精英,或是对门派有特殊贡献的人,整座阁楼一共九层,越往上有资格进入的人越少,就拿第九层来说,据说收藏着门中绝密文献,即便是门主也不得随意进入,第八层则只有门主以及门主特许的人才获准进入,而今日,有人径直来到了阁楼第八层。 因为能上第八层的人少之又少,于是门主干脆将这一层当做自己的书房使用,日常读书静思都在这里。平日他在这里待上一整天都不会有人打扰,今天当听到有人爬上楼梯,穿过前面几十个大书架,一路来到最里面这间书房的时候,心里正奇怪的当口,帷幔外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弟子盛清欢,游历归来,特来向门主问安。” 眸子中的疑惑瞬时褪去,玄隐门之主立即放下手中书卷,语音带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孩子,算算时辰也该到了,讲那么多虚礼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帷幔被一只手挽起,珠灰色的人影缓步走进来。 “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盛清欢依言走到书案前,施了一礼,才在蒲团上屈身坐了。 门主笑看向他:“离开也有三年了,举止张弛有度,倒是一点都没变。” “师兄却越发显得精神矍铄了,此处山水果然养人。” 虽然玄隐门主已年过半百,年龄上与盛清欢差了一辈,但在师门中是平辈,故而私下里两人相处也随意。 门主抚了抚颚下三尺美须,问道:“这一次回来,莫非是事情办完了?” 盛清欢摇了摇头:“尚没有,不过也快了。” 门主有些叹息:“师父过世后没多久,你也离开了,这典藏楼就越发冷清了。” 盛清欢一笑:“我记得当初走的时候,门中有几名弟子资质不错,假以时日好好培养,不怕这里热闹不起来。” 门主摇头:“达到你这种程度的,却是难了。” “后生可畏,师兄可别不信。” 顿了下,门主转开话题:“听说你这次带了几个京城的人一同回来?” “嗯,暂时安置在谷里,等过阵子就离开。” 说到这里,门主再次叹气:“师父当年的事情,做得最让人置喙的便是这一桩。玄隐门本来遗世而独立,不与外界发生牵扯,尤其是朝廷,他却参与到朝政当中,所幸他用的是他原来的名字,门中上下知道的人不多,上一任门主也有意为他遮掩,否则,这麻烦大了。” 望着兽口熏炉上吐露的袅袅青烟,盛清欢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我想师父他老人家大概觉得,自己所学若能用于社稷造福万民,会有意义得多,所以才会前往京城,辅佐帝业,先帝在位年间,五谷丰登,天下兴盛,不就是明证吗。” “可是这毕竟有违门中传承数载的规矩,玄隐门汇聚了诸多隐士,这些人中不乏经天纬地之才者,他们创造出来的东西,对野心勃勃的人来说是至宝,一旦被外界所获,将掀起无休止的争夺,甚至引发难以估量的劫难,不仅会祸及玄隐门,更会牵扯无辜百姓,这有违隐士的本心,所以玄隐门创立以来一直与外世隔绝,严禁弟子将玄隐门的消息透露给外界知道,也不准他们跟外界发生太多的牵扯,就是为了给真正醉心学术者一个绝对安全而稳定的环境,让他们致力于自己所长,将学术永远的传承下去。”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门主深深看向自己的师弟,这个同样有着过人天分的同门,“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不要重蹈师父的覆辙,虽说三年前离开这里前往京城是师父的遗愿,我不好置喙,但是不要陷入太深,毕竟玄隐门才是你的家。” 盛清欢沉默片刻,缓缓抬眸:“师兄所顾虑的自然没错,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野心勃勃,就如同先帝,即便知道了玄隐门的存在,也没有逼迫师父一辈子留在京城为他效命,反而依循他所愿,将他放了回来。” 门主摇头:“世间又有几个那样的人呢?谁又能保证,每一个得知玄隐门消息的人,不会妄动邪念,引发干戈?” 盛清欢还想再说些什么,门主摆了摆手:“罢了,你刚回来,不应同你说这么多的,先下去好生歇息,四处看看,离开许久,你应该很怀念这里。” 见他结束了这个话题,盛清欢只得起身告辞,转身的时候,顿住了脚步,说道:“师父生前遗留下来的东西,我这次想取走。” 门主眼中浮现深思:“你是说那件东西?” 盛清欢点头。 门主有些困惑:“那东西本就是别人的,存放在这里终究是个隐患,物归原主再好不过,只是按照师父的遗言,非得是本人才可以取,难道那人来了?” 盛清欢摇头:“他没有来,不过我不会违背师父遗愿的。” 从典藏楼下来的时候,已是暮色深深,先是顺着熟悉的道路走回自己的居处,发现东西并未怎么变动,可以看出时时有人收拾,稍作整理了一番,再出来时暮色已被夜色取代,燥热散去,清风来袭。盛清欢吸了一口凉气,信步往西园走去,远远地还没靠近,就听见一片嬉戏声。 “四喜你又抢我的鸡翅膀!” “你都吃了几块了,这块归我。” “是我筷子先碰到的。” “师妹,我的还没吃,给你吧。” “我不要你的,他那个最大。” “你是不是女人啊,吃那么多也不怕长肉。” “你们够了吧,不就是鸡翅膀吗,有什么好抢的。” ……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不由微微弯了嘴角,脚步朝那边走去,很快就看到院中围坐的人影,其中一个举着筷子鼓着脸颊,似有不满。 原本是和乐融融的气氛,结果一看到他出现,蓦地沉静下来。 盛清欢仿佛没有察觉几人看向他的目光略带微妙,笑着走近:“正好我也没有吃饭,不介意和你们一起吧。” 空气中有莫名的尴尬气息在扩散。 仍旧是唐墨最为自在,朝他笑了笑,意味深长:“你是这里的主人,你都不介意,我们有什么好介意的。” 四喜略有不快地朝盛清欢一瞥,扯着旁边庄笑笑的袖子,悄悄说:“我就说他不像好人吧,明明自己就是玄隐门的人,还装作不知道让我们找这么久。” 庄笑笑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吧。” 四喜摸了摸鼻子,缩回脑袋,深感自己当了回吕洞宾。 盛清欢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侍女很快添了一副碗筷放在桌边,他接过来坐下。一桌五个人,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可偏偏再没了方才的愉悦气氛,一顿饭吃得沉闷不已,只闻碗筷碰撞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毫无自觉,偏过头对庄笑笑说:“这院子若是有什么住得不方便的,便同轻寒说,他会给你们安置好的。” 庄笑笑吞了一颗丸子下去:“我想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用麻烦他了。” 盛清欢顿了下,然后点头:“也对。”沉默片刻,他又说,“待会吃完饭,若没什么事,就同我去一个地方吧。” 庄笑笑这才正眼看他:“去哪?” 盛清欢没直接说明:“去了你就知道了。” 庄笑笑哦了一声表示答应,下一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和你一起去。” 黎安和唐墨对视一眼,然后又一同将目光转到庄笑笑身上。 庄笑笑左右看了看,正想说不如大家一起去好了,就听见盛清欢拒绝道:“只能她去。” 唐墨眼风一扫,媚气中透着凌厉:“你想做什么?” 盛清欢直视向他:“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唐墨理所当然地说:“她的人生安全我要负责,谁知道跟着你会不会有危险。” 黎安咳了一声,表示支援唐墨:“唐公子说的有道理,你的目的不明,师妹又没有自保能力,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庄笑笑的目光在几人面上转了一圈,发现明明是她的事情,她竟然最没有发言权,几个人的关注点居然都不在她身上,而是比拼实力一样瞪来瞪去。 还是四喜知她心意,凑过来跟她唠嗑:“你猜最后谁妥协?” 庄笑笑翻了个白眼:“这还用猜么。” *************** 赌王原是女娇娥5 王爷贵性,赌王原是女娇娥5 夜里的风甚为凉爽,徐徐拂过几人身畔。ai悫鹉琻 四喜走在庄笑笑身边,瞧了瞧走在前面的几人,再看向庄笑笑,目光有几分佩服:“我发现不犯傻的时候,你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她居然想都不用想就猜到会是眼前这种局面。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庄笑笑抽了抽嘴角:“多谢夸奖。”这种局面还用想吗。 几人缓步在树影间行走,没多久就来到北边的高楼前,盛清欢止住步子,转身向几人道:“典藏楼存放着历年文献,仅对门中弟子开放,几位留步吧。” 唐墨望着眼前恢宏的楼阁,目现沉思,黎安眉头微皱,显然也有所顾忌。 盛清欢有些叹气:“一个时辰之内,我定将她安然无恙地带下来。” 庄笑笑抬头看向高耸的楼阁:“我也不是玄隐门的人啊,为什么我可以进去?” 盛清欢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里面有一样东西,现在只有你才可以取出来。” 庄笑笑不明白,却也好奇,这里会有什么东西是必须要她才能取出来的? 阁楼的四角挂着明晃晃的灯笼,温暖的光泽挥洒下来,落在几人身上。 盛清欢拾级而上:“我们上去吧。” 庄笑笑朝剩下的几人说:“我上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着。”说完就跟着前面的身影爬上楼梯。 典藏楼是玄隐门内最大的建筑,无论是所用的材料还是工艺,都是当世一流。一踏进去就是一间宽敞的大厅,两排四人合抱的朱漆大柱子擎天而立,支撑住高高的顶梁。 庄笑笑转头环顾一圈,忍不住叹道:“即便是皇宫,也没有这般大气呢。” 并不见多么奢华,却十分的实用,目之所及没有一个多余的雕花,但是那种恢弘和博大之气就这么透了出来。 即便是夜晚,也仍旧有人值守,夜明珠的光晕将大厅照得通明。 因为事先知会过了门主,所以看到盛清欢带着门外之人进来,当值的弟子也没有多惊讶,施了一礼就放行。 盛清欢带着她朝楼梯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跟着我的脚步走,别踏错了,不然会触动机关。” 庄笑笑正准备伸手摸摸雕成兽头的乌檀木扶手,听他这么一说,急忙把手缩了回来,惊道:“这里还有机关?” “楼中存放着门中最宝贵的东西,无数人的心血结晶,自然不可轻视。底层楼的机关还不算厉害,除却引发警报,最多会让人受伤,高层的机关甚至能要人命。” 庄笑笑心内咂舌,心道这玄隐门的门道还真多。 盛清欢的声音不急不缓地继续传来:“平日里一个人不要离开西园随意乱走,谷中很多地方都设有机关,有的是防御所用,有的是门中弟子闲来无事做着玩的,不小心触动了说不准会受伤,若是闲的无聊了,便叫轻寒带你走走。” 庄笑笑越听越觉得神奇:“玄隐门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听起来不像是江湖上那种普通的门派。” “这里汇聚着各种隐士,有的擅长机关术,有的擅长培育植株,有的喜欢研究建筑,也有寻常的武艺超群的人……只要有一技之长,又能够安心在此定居的,遵循门中规矩,玄隐门都会接纳,比如就有外界逃亡至此的流寇盗匪,隐入门中,只要他们与外界断绝联系,安分守规矩,能够以所长对门派做出贡献,玄隐门也能为他们提供栖身之地。” 庄笑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入了玄隐门?” 盛清欢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说:“我原本是个流浪街头的孤儿,被师父捡了回来,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名字都是师父给的。” 庄笑笑想了下,似乎有点明白,然后又问:“那你的所长是什么?” “我师父博大精深,许多术业都有涉略,而我只学了他的皮毛,不值一提。” 庄笑笑来了兴趣,继续问:“许多术业?那你师父总有最着重的一项吧?” 盛清欢顿了下,才说:“若说师父最着重的,便应该是帝王之术了。” 庄笑笑喃喃自语:“帝王之术?这个不常用啊,又不是皇室中人……” 低头沉思的时候没注意跟上盛清欢的步子,一脚踩偏了一步,耳边听得机璜转动的声音,眼前的楼梯突然从中间断开,紧接着有利箭从墙上射过来,庄笑笑低头躲过,发现脚下的楼梯在一级一级地往下面收缩,她的脚几近悬空,顿时手忙脚乱地连连后退。 盛清欢急忙回身,从被截断的楼梯上跳下来,脚下轻点,抱着庄笑笑在一截扶手上站定,然后在墙壁上某处按了一下,楼梯停止了收缩,却仍旧是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层值守的几名弟子听到示警声,急忙跑过来看究竟。 盛清欢放开庄笑笑,冲他们说:“无事,出了点意外,还要劳烦你们把机关复原。” “原来是执事长老。”看到是他,弟子自知是误会,退了回去,没多久就听见一阵机璜转动声,楼梯恢复了原状,想来是他们将机关的开关扳了回去。 “这机关好精巧。”庄笑笑看得傻眼,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绝妙的机关。 盛清欢向她解释:“这里是四楼,还不算最厉害的,顶楼的机关才是最绝妙的,典藏楼建起至如今,其中机关经过历代匠师完善补充,可不是能够轻易破解的,若没有得到允许,想要安然进来是不可能的,所以这里严密安全更甚于皇宫。” 庄笑笑明白了点什么:“所以你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臧在了这里?”说着往上面指了指,“在顶楼上?” “是。” 庄笑笑有些忐忑,隐隐觉得,这件东西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巨大的改变。 盛清欢已经继续往楼梯上走:“上来吧,别再走神了,越往上机关会越厉害。” 脚步迟疑了一瞬,仍旧随着他走了上去。 这一路奔波的终点就在眼前,她实在无法拒绝。 再不敢想七想八,连话都没有多说,很快走完八层的楼梯,第九层被一扇厚实的木门隔开了。 盛清欢上前在门板旁边按了几个机关,机璜轱辘转动,门扇朝两边打开。 庄笑笑进去一看,里面分别有几个房间,上面还编了号,门上挂着木制的牌子,应该是分门别类存放着文献资料。她还来不及细看,就被盛清欢引着停留在最里面的房间前。 “进去吧。”盛清欢说了一声,就已经推开了门。 庄笑笑跟着他迈步进去,出乎意料的,这房间里并不像之前看到的楼层那样摆满了书架书柜和供阅读的桌椅,而是用一层帷幔隔开了,轻薄的帷幔之后,隐隐绰绰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 盛清欢上前挽了一半帷幔,庄笑笑便看见里面摆放的居然是牌位,层层叠叠,大约有一百多个。 “这是……” “这里供奉的是对门中有杰出贡献的弟子的灵位,我师父的也在这里。” 盛清欢说着,目光投向最前排的灵位,庄笑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上面赫然写着“单瑜”两个字。 她顿时惊了一下:“单瑜?他是你师父?我之前问过你,你一直说不曾听闻,你明知道我在找他……” 盛清欢解释道:“玄隐门为了避免与外界有牵扯,极少准许门中弟子出谷,即便出谷也不得在外面提及门中事情,泄露门中消息,否则重则相当于叛出门派,身为弟子我自当遵循。” 庄笑笑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不与外界牵连?这是为什么?” 盛清欢耐心地解释:“你来这里的一路上也看到了,那天轻寒驾驶的船上的兵器,一支箭就可以摧毁一座阁楼,还有典藏楼的机关设计,这些东西若是被外界所知会怎么样?” 庄笑笑愣了一下,方才只顾着惊奇眼前所见,现在仔细想想,若是外界得知一个门派有这样的实力会怎样? 威力惊人的兵器,还有精妙的机关设计……这些对于外界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野心者会将这份实力据为己有,说不定会引起各方势力争抢,到时候玄隐门会招致连绵不断的灾祸。更糟糕的是,若是心存邪念的人将这些东西用来为所欲为,祸害苍生,玄隐门不就间接沦为刽子手? 看到庄笑笑面色浮动,盛清欢知道她想到了其中缘由,接着说:“门中的许多人,研究出这些东西的最初目的并不是为了引起干戈,所以他们甘心在此隐居,也只有此处能够为他们提供没有后顾之忧的氛围环境,让他们能够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庄笑笑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可是他们就甘心埋没吗?这里与外界隔绝,他们即便在某一方面取得了惊人的成果,也不可能惠及世人,流芳千古,难道就不觉得可惜?” “现在虽不能惠及世人,但至少能够惠及门内众人。谁说不能流芳千古呢?他们所做的贡献都会记录在典藏楼中,或许有朝一日,等玄隐门强大到不畏惧任何势力哪怕是朝廷的时候,这些人的名字会公之于众,惠及万世,千古留名。” 盛清欢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认真,好像他真的看到那一天一样。 庄笑笑愣了愣,觉得今天一天接收到的东西太多,有些消化不过来。 从前她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世间存在着这样一个门派,好像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世外高人,却并不愿意将他们拥有的东西分享出来,或许是为了自保,或许是为了天下太平,但这样隔绝在尘世之外当真好吗?谁能保证他们能一直不被外界打扰? 盛清欢见她失神,出声将话题转了回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一路上我并不是有意要欺瞒。” 庄笑笑斜着眼睛问:“那你怎么不干脆隐瞒一辈子?现在告诉我做什么?” 那双墨玉眸子一转,微光潋滟:“现在时机到了,没必要隐瞒了,而且我也不想一直隐瞒下去。”对着她那双眼睛说谎,并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无数次他都想告诉她真相,却因为时机不对而放弃。 庄笑笑怀疑地看向他:“因为你要我帮你取一样东西,才不得不坦白的吧?” 盛清欢目光有些幽深,沉浮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终是一声叹息:“你是在怨我?” 庄笑笑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我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非得我才能取出来?” 盛清欢沉默了片刻,走到摆放灵位的台子前,插上三炷香,拜了三拜。 “师父,我将人带来了,虽然不是约定好的那人,但是我相信,见到她你也会高兴的。” 庄笑笑正听得迷糊,盛清欢转头朝她说:“你看到牌位下面的那个雕花匣了吗?” 庄笑笑依言看去,果然看到写着“单瑜”两个字的牌位下摆放着一个乌木雕花匣。 “将它取出来吧,它本就是属于你们的。” 庄笑笑没顾上问什么叫“你们”,伸手将雕花匣拿了过来,很轻,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先帝驾崩后,这个东西一直存放在玄隐门,师父有遗命,只有池钧本人亲自来取才能将之交付出来,但是我想,你取也是一样的。” 又是先帝又是池钧,庄笑笑糊涂了,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玩意,这么神秘? 盛清欢见她犹豫不决,说道:“打开看看吧,它等待重见天日的这一天很久了。” 庄笑笑抑制着心脏紧张跳动的节奏,慢慢伸手揭开盖子,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卷明黄的卷轴。 她隐隐有些明白这东西来自哪里了:“这是……” 盛清欢示意:“打开看看。” 庄笑笑心脏跳动的节奏越发强烈起来,却已顾不上许多,伸手将卷轴展开,目光在上面扫过。 卷轴上连篇累牍的话,她没细看,只捕捉到结尾处一行关键字句—— 皇七子池钧,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落款处是鲜红的传国玉玺印记。 “天哪……”庄笑笑睁大了眼睛,捧着卷轴的手僵硬不能自已,“这是……先帝遗诏?” ********* 赌王原是女娇娥6 皇七子池钧,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落款处是鲜红的传国玉玺印记。 “天哪……”庄笑笑睁大了眼睛,捧着卷轴的手僵硬不能自已,“这是……先帝遗诏?” 当年先帝驾崩时,并未听说有遗诏,这才出现三方势力争夺不休的场面,眼前遗诏上指明了让池钧继位,可如今却是当今圣上坐拥江山……这份遗诏若是公之于世,必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庄笑笑低头查看,发现落款处的日期是宣和三十七年四月十三日。 宣和是先帝在位年间的年号,三十七年四月……是先帝驾崩的三个月前,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为了防止帝位旁落他人之手,特意立了遗诏,指明让皇七子池钧继承大统。 “先帝的遗诏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既然生前立下了遗诏,先帝驾崩后为何不公之于众?而是一直藏在这里?” 她脑袋里的一个个疑问忍不住问了出来。 “先帝当年自知大限将至,而属意的继承人皇七子尚未成年,担心自己一旦殡天,皇七子无法顺利继位,而且他怀疑自己的病另有蹊跷,于是一面立下遗诏一面探查病情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结果却因为病入膏肓,力不从心,虽然心底有所怀疑,却无法寻出确凿的证据,更别说铲除这股势力了,担心一旦自己合上双眼,这继位遗诏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难逃被销毁的命运,于是忧心之下,命心腹将遗诏送出京城,转交到玄隐门我师父的手中,普天之下,也唯有此处严密安全更甚于皇宫。” 庄笑笑隐隐有些明白:“于是玄隐门便将遗诏藏了起来?” 盛清欢点头,继续说:“当时先帝身边危机重重,他有心逆转局势却无能为力,唯有将这份关系到帝位的遗诏交到自己信任的人手中,以待皇七子羽翼丰满之时,再取出来夺回帝位。” 三言两语间,庄笑笑便已恍然,彼时池钧未成年,虽然被当做继承者着重培养,可是身后的势力并不见得多么强大,而且当时皇四子有一干贵戚支持,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虽然低调,毕竟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比较起来,池钧看起来风光,但是终究没来得及长成参天大树就横遭变故,几欲被摧折而亡。这份遗诏若是当时就亮出来,不仅不会帮助他登上帝位,甚至会成为送他入黄泉的催命符。 “先帝十分信任你师父?”庄笑笑心内有些疑问,据她所知,这位名叫单瑜的帝王师二十年前便自京城销声匿迹,回到了岭南,而遗诏是八年前所立,中间隔了那么长的时间,他跟先帝还有联系?这其中的信任一直未变? “二十年前,师父辅佐先帝登基治世,以为天下太平再无隐忧,就辞别了先帝离开京城回到玄隐门,立志用余下的时间,将自己所学编纂成文献,载入典藏楼,供后世弟子传承,这期间先帝怀念昔日君臣之谊,并未断了联系,时时有书信从京城传来永昌城,即便相隔万里,他们君臣之间的情谊也从来就没有断过,先帝以国士之礼待之,师父也以国士之姿报之。所以当他听闻先帝选中池钧为储君时,亦十分支持,一直为他保存这份遗诏以待时机,只可惜他老人家年事已高,无法再离开岭南,于四年前寿终正寝,临终前希望我能帮他完成遗愿。” 大概是涉及过逝恩师,盛清欢说这些话时,目中满是尊敬。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古往今来,大抵如此。 单瑜四年前过逝,盛清欢为完成恩师遗愿,三年前出现在肃王府,成为肃王身边第一人。 那个时候,便是谋划的开始。 一切因果,尽在眼前舒展开。 庄笑笑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帝王之路,成王败寇而已,谁当皇帝对百姓来说并无什么差别,而且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只因为我跟池钧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就卷入其中?甚至让我顶着这张脸,来取这份属于他的遗诏?” 盛清欢看向她,意蕴深长:“让你取这份遗诏,不是因为你跟池钧长得一模一样,而是因为你跟他本就不可分割。” “我不明白。”什么叫不可分割?荒谬,对她而言池钧不过一个不认识的人而已。 “难道你就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吗?为什么一出生就被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这些你都没想过吗?” “贫困人家养不起孩子,将孩子丢掉的大有人在,有什么好好奇的?我被我爹捡回山寨过得也很好,为什么要去想那些想不明白的问题?” 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一出生就被抛弃有多可怜,既没有缺衣少食,又没有遭受虐待,比世间不幸的人好过太多,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去追寻一个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盛清欢一字一句,吐词清晰:“你的出生日期是宣和二十六年七月廿七,和池钧同一天,生母丽妃,曾经在后宫荣宠一时的女子。” 庄笑笑一脸呆愣:“我的出生年月,我爹都不知道……” “他半路捡了你,不知你来历,当然不可能知道。” “你的意思是……”庄笑笑心中巨震,蓦然想起七月廿七那天晚上,他为她做寿面,告诉她这一天是她十九岁生辰,难道……竟是如此? 耳边继续传来清晰的话语声—— “你跟肃王池钧是龙凤双生,他是你的孪生哥哥,你们本就是命运相关的兄妹。” 庄笑笑摇着头,全然不相信:“怎么可能?从未听说池钧有双生妹妹,而且如果是双生兄妹的话,那也应该养在宫中才对,怎么会被遗弃在山间?你觉得这种谎话说得通吗?” “这其中自然有原因。”盛清欢解释,“你们兄妹出世之前,司天台掌观象衍历的司天监大人曾向先帝上书警言,经天象推衍,丽妃腹中若是男胎,则为紫薇帝星,能庇佑万民带来祥瑞,若是女胎,其星轨与先帝相冲,有压制先帝星轨之虞。这则上书被先帝视为无稽之谈,并未予以注意,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毕竟司天监的警言摆在那里,丽妃一朝分娩,诞下的竟是龙凤双生子,本应是天大的喜事,却因为那则警言生出隐患来——当时皇后与丽妃在后宫中斗得势成水火,若是她这一胎产下女婴,定然成为皇后向自己施压的借口,危及她在宫中的地位,于是权衡之下,丽妃偷偷托人将女婴送出宫去,宣告自己产下男婴,隐瞒龙凤双生子的事实。” 说到这里盛清欢有些叹息:“丽妃害怕被人抓住把柄,吩咐人将女婴送出京城好生养着,日后再作打算,谁知道出城路上出了意外,马车从山道上坠落,里面的人尸骨无存,更何况一个刚出生的女婴,收到消息时,丽妃以为女儿定然不在人间了,觉得是自己的私心害死了女儿,又是愧疚又是悲痛,心中抑郁成疾,又无处诉说,不到几年就病逝了。” 庄笑笑记起,她爹说过,捡到她的那一天,她被挂在山壁的树枝上,若非被她的哭声吸引过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沦为山中秃鹫的食物,当时她爹心下不忍,纵身跳下山壁将她捞了上来,这才救了她一命,又觉得那天她哭得差点断气让人心慌,于是给她取名叫笑笑,让她日后与欢笑为伴。 这些都跟盛清欢说的吻合,难道事实真如他所言? 不,她下意识不愿相信自己跟皇室有牵扯,疑问道:“如果说是丽妃隐瞒了龙凤双生子的消息,而她又死了很多年了,这些事情你一个局外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当时你远在岭南吧。” “大约半年前,我偶然在京城赌坊中看到你,当时十分惊异,我对相术有所研究,发觉你跟池钧周身的气息十分相像,似出同脉,心中疑惑下便开始调查,寻到了池钧幼年的乳母,果然自她口中得知了当年丽妃分娩的隐情,她是丽妃娘家的人,跟随丽妃多年,没必要撒谎,她还说出,你右边腰侧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她当年亲手给你裹上襁褓,看得十分清楚。” 庄笑笑面色一僵,她右边腰部,的确有这样一个胎记,已经再没有反驳的理由。 “所以,我就理所当然成了假肃王?” 见她脸上神情莫测,看不出喜怒,盛清欢心里有些没底,太在乎一个人往往就有些患得患失。他按捺住浮动的心绪,继续说:“以你做饵这个主意是我出的,池钧起先并未同意,可是皇上对他防备得实在紧,若不如此行事,他根本无法脱身。也想过选择其他人假扮肃王,可是那样根本骗不过四侍,你大概不知道,你跟池钧很多地方都很像,不仅仅是外貌,喜欢吃的东西,下意识的小动作,还有不自觉流露出的神态……不得不说,孪生子果然是很奇特的存在,即便在不同的环境下成长,有些东西还是会一样。只有你假扮池钧,才能够以假乱真。” 赌王原是女娇娥7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一路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直到没办法继续隐瞒了,才吐露出来。言悫鹉琻” 真以为她什么都没猜到吗,这一路上隐忍了一肚子的怨气,终于突破了临界点。 “有的事情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对你并没有好处……”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什么才叫对我有好处?就这么被一直蒙在鼓里?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愿?” 看着手中的遗诏,庄笑笑只觉得讽刺,原来自己竟有着这样的身世,得知自己的父母是谁,她并没有一点高兴的心情,反而堵得慌。 “抛弃了就是抛弃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既然从前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当中,今后也没有必要干涉我的生活,还有我身边人的生活。” 帝位之争,江山易主,不是他说不会牵扯旁人就当真不会牵扯的,一个不慎,整个伏龙山寨都会陪葬。 庄笑笑抓起遗诏朝他扔去:“你们的东西,自己拿着!” 说完转身推门出去,盛清欢急忙叫道:“别——” 然而已经晚了,庄笑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紧接着机璜转动声响起,外面传来一声惊呼,盛清欢立即追了出去。 只见走廊的地板和天花板上冒出无数钢钉,并且快速向中间压缩逼近,而走廊两侧刷刷落下铁板,将此处封成一个密闭空间,一来让入侵者逃生无门,二来保护房间里存放的东西安全,这样的机关布局是要将踏入其中的入侵者有死无生。 庄笑笑压根忘了这里不能到处乱走,毫无防备之下触动机关陷入困境,顿时呆愣,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典藏楼的机关果然要命,这里是九层,绝对是要命中的要命,早知道她就不因为好奇跟着进来了。 正暗自后悔,一阵熟悉的白檀香扑面而来,盛清欢抱着她在两侧光滑的铁板上借力,从越来越近的钢钉中间穿梭而过,眼看着离楼梯口还差一点,位置已经不够,他从袖中甩出一把泛着紫光的剑插在快合拢的钢钉板之间,暂缓了时间,从走廊里脱身出来。 才在楼梯口站定,庄笑笑正松气的当口,联动的机关并未停止,墙壁上突然喷射出火焰,她的衣摆瞬息被烧焦了一角,两人躲避过火焰,迎面一个锋利的齿轮滑过,瞬即来到眼前,已是躲避不及,盛清欢抬起胳膊护住庄笑笑的额头,齿轮从他臂膀上滑过,一串血珠飞溅开来,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从扶手上掠过,身后的机关接连不断地在两人身后启动,轰轰烈烈响成一片。 有弟子闻讯赶来,隔着楼梯问:“是执事长老在上面吗?” 难得这个时候,他的声音还能保持平稳不惊:“是我,无意中触动了机关,还请诸位立即把机关停下。” 一个晚上第二次触动机关,这种事发生在典藏楼的执事长老身上,说出去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几名弟子得令后,很快去控制机关的房间处理开关,片刻后那些喷火的、放箭的、截断楼梯的机关统统缩了回去,楼梯上下都恢复了原状,一名弟子从九层的走廊上捡回那把泛着紫光的剑,呈给盛清欢。 “执事长老,你的紫极,机关停止的时候,已经损坏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面上掩不住惋惜之色,这可是一把难得的宝剑,据说是上任执事长老特意寻来送给自己这位徒儿当做成人礼的礼物,硬撑在两层钢钉板之间,剑锋上被磨损了好几个豁口。 盛清欢目光在上面扫过,略有些停顿,却没说什么,默默将剑收了回去。 “哎呀,执事长老你受伤了?”惋惜完那把剑,弟子目光触及珠灰色衣袍上的殷红血迹,忍不住大叫,这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这位长老出入典藏楼无数次,什么时候受过伤?今儿莫非天上下红雨了?真了不得! 盛清欢都没朝伤口瞟上一眼,径直道:“小伤,无碍。” 那名弟子张了张口,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理解,觑了眼他旁边毫发无伤的庄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时不时朝她瞟过去,看得庄笑笑一阵别扭。 那埋怨的眼神,就好像弄伤他们尊崇无比的执事长老的是她似的,明明就是那机关的错! 盛清欢似有所觉,朝弟子吩咐:“你们回去当值吧,我带她下去。” 那弟子不放心地望了庄笑笑一眼,似乎十分担心今天晚上典藏楼的机关会被触动第三次。 “放心,不会再触动机关的。” 他说得笃定,不容反驳,弟子只得悻悻然退下。 从刚才开始,盛清欢就一直握着她的手,现在机关退回去了也没松开,庄笑笑有些不适应地挣了挣,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再触动机关的话,我没力气救你了。”他没有看她,轻轻地说。 庄笑笑一愣,停止了挣动,小声嘀咕道:“这就没力气了。” 盛清欢紧接着说:“你要是安慰我一下,还是有力气的。” 庄笑笑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盛清欢不以为意,唇边隐约带了丝笑意,并非当真害怕第三次触动机关,而是单纯不想放开而已。 缓缓踏着阶梯朝底楼走去,墙壁上夜明珠的冷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悠长,庄笑笑再没乱动,低头专心跟着他的脚步,一路果然再没有触动任何机关,安然走到一楼,就在即将出楼梯口的时候,前面的人蓦然停步转身,庄笑笑一个没止住撞上去,正好落入他的怀里。 “你做什么突然停下?” 庄笑笑急忙后退,却被他重新揽入怀里。 近距离接触下,白檀香的气味无比清晰。 庄笑笑刚想抗议,就听见他说:“其实今天是我这几个月来最轻松的一天,不必再隐瞒下去,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筹募布局,各方算计,未曾觉得辛苦,对着不愿隐瞒的人隐瞒一切,才让人疲倦不已。 虽然他的语气实在是诚恳,不同于从前将假话当真话说得滴水不漏时的模样,庄笑笑还是推开了他。 “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不计较。”就算她和池钧真是龙凤双生,她首先还是伏龙山寨的人。 “笑笑……” 盛清欢还想再说什么,庄笑笑已经转身朝大厅走去:“快到一个时辰了,再不出去,师兄他们会担心的。” “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唐墨望着灯火明亮的大堂,跃跃欲试,“听说玄隐门中藏着许多不世出的奇才,不知道有没有人解得了我的毒。”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一个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随即两个人影出现在眼前。 “笑笑姐!”四喜眼睛一亮,叫道,“你总算出来了,公子很担心你呢,怕你在里面遭遇什么不测。” 庄笑笑勉强一笑:“我很好,就是楼梯难爬了点,九层楼呢。” 唐墨有些不相信,目露狐疑:“爬个楼梯要这么久?” 盛清欢笑看向他:“自然还做了点别的事。” 唐墨果然被他挑起了好奇:“什么事?” 盛清欢继续笑得温雅无比:“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唐墨目光滑过他染血的手臂,目现沉思之色。 黎安见庄笑笑无恙,说道:“没事就好,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庄笑笑点头:“师兄说得对,夜深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盛清欢正准备抬步:“我送你们过去……” 庄笑笑立即说:“不用了,来时的路我们都记得,可以自己回去的。” 四喜笑米米地帮衬:“是啊是啊,这么晚了,哪好意思劳烦盛先生,咱们还是各回各家吧。” 于是一行四人朝西园走去,盛清欢望了几人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转身朝自己的居处而去。 “你们去典藏楼到底是做什么啊?”直到走远了,看不到那个讨厌的人,四喜才凑到庄笑笑身边问。 庄笑笑吸了口气,说:“简而言之,这是一桩认亲惨剧。” 啥?四喜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他自认为脑袋不笨,一时却也想不明白。 “就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被抛弃的原因是克父,而亲人相认的代价很有可能会牵连无辜,招致血流成河的灾祸,你说这亲是不是还不如不认的好。”庄笑笑说完,认真地看向他,“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四喜一脸呆滞,半晌才说:“谁说你克父了?我让公子揍他。” 庄笑笑想了下:“那个什么司天台的司天监,好像是这么个名字吧。” 四喜有些疑惑:“那是做什么的?” 黎安皱皱眉头:“是朝廷设置的掌管观察天文,推算历法的机构。” 四喜说:“那不就相当于街头看相算命的?” 黎安摇头:“还是有差别的,看相是看面相推衍,司天监是看星象推衍。” 四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都是黄口白牙乱扯一通哄人钱财的吗,不过这什么司天监高级些,专门哄九五至尊的钱财,哈哈。” 庄笑笑扑哧笑了出来,伸手一揉他的脑袋:“四喜,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赌王原是女娇娥8 庄笑笑扑哧笑了出来,伸手一揉他的脑袋:“四喜,你怎么这么可爱呢。言悫鹉琻” 四喜接着说:“那些黄口白牙的神棍最可恶了,当年还说过公子克父克母绝六亲呢,凡跟他往来太近的皆不得善终,可这么多年我在公子身边不都好好的。” 庄笑笑闻言朝唐墨看去,却见他不自在地撇过脑袋,再看看四喜一副认真样,忍不住疑问:“你上回不是说你是白虎星,负到了极致就是正吗?” 四喜嘻嘻一笑:“我信口胡诌的你也当真,这么好骗。” 庄笑笑一巴掌拍过去:“小破孩,敢骗我!” 四喜委屈地告状:“公子,笑笑姐欺负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唐墨轻飘飘地丢出句话:“自找的,活该。” 四喜哭丧着脸:“呜哇,你们都欺负人。” 庄笑笑得意大笑。 瞬息之间,方才的沉闷不快一扫而空。 庄笑笑舒了口气,肃王也好,先帝也好,不过是陈年旧事,与她相隔的距离太过遥远,不管她之前是什么身份,但是十九年来,她在伏龙山寨长大,只是一个小山匪而已。 想到这里,她望向旁边沉默的黎安:“师兄,我会一直是庄笑笑对吧。” 黎安认真地瞧着她片刻,莞尔笑道:“是,你会一直是师父的女儿,是伏龙山寨的少主子。” 庄笑笑急忙摆手:“后面那半句话就省了,少主子什么的,责任重大,操心又多,我可没那能耐,还是留给你吧,我混吃混喝就行了。” 四喜忍不住唾弃:“你就这点出息。” 庄笑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就是这点出息,怎么着你有意见?” 四喜缩缩脖子:“不敢不敢。” 一路打打闹闹回到西园,黎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时辰不早了,都歇了吧。” 几人这才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早上庄笑笑是被窗外四喜的叫嚷声吵醒的,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一看,就见四喜和轻寒在院子里吵吵嚷嚷。 轻寒一脸不满:“要不是你们,我师叔怎么会受伤?” 四喜切了一声:“他受伤那是他学艺不精,管别人什么事?” 轻寒怒:“我师叔学艺不精?你真敢说!” 四喜嗤了一声:“有什么不敢说的。” 轻寒更怒:“小破孩什么都不知道就会信口雌黄。” 被踩到尾巴,四喜也怒了:“你说谁小破孩呢?!” 庄笑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朝他们走过去:“一大早的,吵什么呢。” 轻寒转过头,有几分埋怨地看向她:“庄姑娘,我师叔受伤了你也不去瞧瞧。” “受伤?什么时候?”庄笑笑刚睡醒,脑袋尚处在迷蒙中,有些摸不着北。 轻寒望着她的目光愈发幽怨了:“昨天晚上,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吗?” 庄笑笑总算找回自己的神智,记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的胳膊的确被齿轮割伤了,于是问:“严重吗?” 见她这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轻寒骤然来气:“严不严重庄姑娘不会自己去看看吗,好歹还是因为你才受的伤呢。” 庄笑笑被他这么说,面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解释道:“我不认识路,而且你们这里又不能随便乱跑……” 轻寒没好气道:“你若真有诚意,我带你过去便是。” 他都这么说了,庄笑笑能说不吗。 “急什么?一大早的饭还没吃呢。”唐墨从房间里走出来,瞥向轻寒。“你们玄隐门就这么对待客人的?” 轻寒瞧着唐墨施施然踱步出来,那闲适模样活像这里是自家后院似的,哪里有半点做客的自觉,心里不由憋闷,却也没说什么,吩咐侍女摆上早膳——谁叫这群人是师叔的贵客,说要好生招待的呢。 在轻寒释放的冷冽低气压下,庄笑笑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唐墨奇异地瞥她:“这就不吃了?平日不是挺能吃的吗?” “没什么胃口。”旁边有人时不时冷飕飕的朝她扫一眼,她吃得下才怪。 庄笑笑从桌边起身,向轻寒说:“劳烦小哥带路了。” 轻寒哼了一声走在前面。 四喜瞧着他的背影,甚是不快,于是朝庄笑笑叫道:“笑笑姐,早点回来,你答应过我一起帮公子的伤口换药的。” 庄笑笑疑惑不已,她什么时候答应他这事了? 前面的轻寒回头朝她瞪了一眼,暗暗不平,记得别人的伤,就不记得师叔的伤。 庄笑笑心内不解,昨天的时候轻寒还挺热情可爱的,怎么一夜过去,就变得苦大仇深了? 两人顺着石子小路缓行,沉默了片刻,轻寒终究忍不住说:“庄姑娘,听说你是师叔的未婚妻,既然都有婚约了,就不要随随便便跟其他人凑得太近了。” 庄笑笑被吓了一跳:“什么?我没听明白。” 轻寒说得更直白了:“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和师叔都有婚约了,就应当矜持点才对,那个唐公子不是有小厮伺候吗,你就没必要去凑热闹了。” “你听谁说的?” 惊吓太大,庄笑笑险些被脚下的石头绊得一个趔趄,开什么玩笑?她什么时候有过婚约了? 轻寒见她这般神情,也有些意外:“我师姐说的啊。” “你师姐?花樱樱?”庄笑笑平复了下心情,说,“你师姐八成忽悠你呢,她说的话你别当真。”那狐狸精嘴里就没一句好话,把师兄骗得团团转,这次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轻寒有些疑虑:“是吗?可我感觉她不像在骗人啊?” 庄笑笑斜了他一眼:“要是看出是在骗人,那还叫骗人吗?她的演技你难道不知道?可怜的,被她骗过很多次了吧?” 回想起花樱樱的丰功伟绩,轻寒心有戚戚焉:“有道理,这么说,你不是师叔的未婚妻?” 庄笑笑摇头:“绝对不是,我没跟人订过婚。” 轻寒松了口气,他就说嘛,看起来也不像,喃喃低语:“还好。” 这神情好像她有多上不了台面似的,庄笑笑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了,于是问了句:“什么叫还好?” 轻寒心情大好,怨气尽消,嘻嘻笑道:“我觉得庄姑娘这般真性情的女子挺好的,就是不太适合师叔,所以说还好。” 这还差不多,庄笑笑也满意了,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庄姑娘了。” 轻寒奇怪:“为什么?” 庄笑笑面上有些不自在,吞吞吐吐解释:“庄姑娘,听着像‘装姑娘’,从前山寨里的人开玩笑就喜欢这么叫,他们说我言行举止怎么看都不像个姑娘家,这辈子约莫只能装一装姑娘家,所以叫‘装姑娘’。” 轻寒瞧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山寨里的人说的倒是实话,要不是师姐告诉我你是女子,我都没看出来。” 庄笑笑倍受打击,怏怏道:“当我啥都没说。” 原本她一直以来的目标是嫁给师兄,现在这个目标不可能实现了,她决定了,下一个目标也该出台了——就是摆脱王爷这个男人的头衔,当回女娇娥! 轻寒偷笑几声,说道:“你大概是穿男装穿惯了,言行举止也跟着转不过来了,试着换下男装应该会好点。” 庄笑笑摸了摸身上的男子衣袍,将信将疑:“是吗?” 轻寒分析得有理有据:“细看你长相其实也并没有偏向男性,倒是男女皆宜,关键还是衣着问题。”说到这里,他问,“不叫庄姑娘,那要叫你什么呢?笑笑姑娘?” “也行。”庄笑笑也不挑剔,反正什么都比装姑娘好。 两人一路说着,来到了一处清幽的院落前,轻寒上前一边招呼一边推开门,庄笑笑一眼就看到窗台上摆放的一株昙花。不免有些意外,很少有人会养这种花,因为昙花只在夜间开放,虽然芳香极美,但花开时节极短,翌晨即萎,人称昙花一现,故而养育这种花的人极少。 “师叔,我来看你了。”轻寒见没人应答,径直往里面走去。 两人穿过庭院,来到摆放着昙花的窗前,走在前面的轻寒愣了一下,庄笑笑不明所以,凑上前去,却见窗内是间卧室,一人坐在床边,衣衫半解,露出大半边胸膛,旁边一个女子正给他着衣,动作熟稔,语声温柔:“昨天晚上也不叫我过来,这种事一个人做得了么,又不是第一次了,难得回来还跟我这么生分……” 虽是抱怨的话语,却说得柔情满满,庄笑笑暗叹,这姑娘心思可见一斑啊,才叹完就觉得不对劲,那个穿衣服的男人怎么这么眼熟?尤其是当他将身子转过来时,露出一截锁骨,左侧上有一颗艳如朱砂的红痣,这妖冶而充满了遐想的画面顿时让她一愣。 房间里的人觉察到来自外面的窥视,并未以之为意,反正轻寒也不是外人,却没想到除却轻寒还有一人。 墨玉色瞳眸对上庄笑笑惊讶的面孔,亦是愕然。 不只是他,轻寒也结巴了:“师叔,你、你们……” 光天化日,眼前景象实在太有伤风化了。 庄笑笑急忙将轻寒拉过去,就要遁走:“抱歉,我们待会再来。” 现场唯一表现淡定的便是那名女子,她不满地嗔了一眼迫不及待将衣服从她手里抽回去的人,继续念叨:“你急什么,衣服还没穿好呢。” 赌王原是女娇娥9 庄笑笑急忙将轻寒拉过去,就要遁走:“抱歉,我们待会再来。言悫鹉琻” 现场唯一表现淡定的便是那名女子,她不满地嗔了一眼迫不及待将衣服从她手里抽回去的人,继续念叨:“你急什么,衣服还没穿好呢。” 片刻的慌乱,盛清欢已经镇静下来,对着窗外从容道:“轻寒,你们进来吧,茯苓在为我上药。” 果然一句话的功夫,庄笑笑和轻寒遁走的脚步一缓——上药? 轻寒惊异之色褪去,恍然明白过来,盛清欢伤在肩臂上,上药的话定然要宽衣,刚才那一幕竟是这么回事。他就说嘛,师叔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不禁为方才的误会心生愧疚。 “茯苓是谁啊?”庄笑笑悄声问。 轻寒恢复正色:“是谷里的大夫,平日里大家有什么三病两痛,都是她负责医治的。” 刚才的情景是上药?她怎么觉得那姑娘情意绵绵尽在不言中呢?不会是借着上药顺便做了点别的什么吧,那情景怎么看都冒着萦绕不去的粉色桃花。 虽然做出了解释,两人还是在外面等了片刻才进去。 进到房间里,盛清欢衣裳已经穿戴整齐,那女子拎着个药箱跟在后面从卧室里走出来,湖绿色衣裙下,身形甚是娉婷婉约,眉目弯弯,未语便含着盈盈笑意,看到轻寒,熟稔地说:“小轻寒,又来看你师叔了。” “我是带笑笑姑娘过来看师叔的。” “笑笑姑娘?”茯苓打量着庄笑笑的衣着,目现疑惑,朝轻寒问,“是昨天进谷的客人?” 轻寒点了点头:“因为担心师叔的伤,所以我就带她过来瞧瞧。” 庄笑笑于是接口对盛清欢说:“你昨日受了伤,好些了吗?”说着往他肩臂看去,却因为衣服的遮挡,并没有看出点什么。 “小伤而已,并无大碍。”盛清欢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由庆幸,依照昨天那疏离冷淡的态度,若非受了伤,她今日只怕压根就不会主动过来。 闻言茯苓气恼地嗔怨:“什么小伤,皮肉都翻卷了,真当典藏楼九层的机关是好玩的吗?硬是拖了一个晚上才处理,你呀,真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庄笑笑真有些担心了,昨天震撼太大她没心思去注意旁的,现在听见大夫这么一说,愧疚心一起,问道:“伤得很严重吗?” 轻寒打趣着说:“你别听茯苓姑娘的,师叔的伤她总是会格外着紧,五分重会说成十分重,不是有句话叫关心则乱吗。” 庄笑笑斜着眼睛一瞥,既然如此,你还非要我过来探视?然后再瞧向茯苓,只见她面色绯红,悄悄朝盛清欢看去,欲语还休,娇俏模样格外动人:“小轻寒尽会胡说八道。” 轻寒嘻嘻一笑:“我哪有胡说。” 果然是粉色桃花朵朵绽放啊,庄笑笑心下别扭,早知道就不来了,红粉知己在一边嘘寒问暖,哪里有她什么事。再看看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甚是养眼。 庄笑笑意兴阑珊,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很是多余,对盛清欢说:“既然你没什么大碍,我不打扰你养伤了,告辞。” 盛清欢似早有预料,看似随意地上前一步,恰好阻住了她通向门边的道路:“既然是来探病的,哪有才来就走的道理。” 庄笑笑停住脚步,朝茯苓一望:“你不是还要治伤吗?” 红粉知己在侧,她才不相信只是上个药那么简单呢,分别许久没准还有很多体己话要讲。 “已经治好了,茯苓正准备离开。”盛清欢说着目光转向茯苓,青衣女子面色有些僵硬,迎着他强自一笑,“是啊,已经处理好了,我正要离开。” 茯苓拎着药箱朝外走去,经过庄笑笑身侧时深深瞧了她一眼。 庄笑笑望着那娉婷背影消失,眨巴眨巴眼睛,这剧本的展开方向不在她预料之内啊。 轻寒看着眼前景象,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不是未婚妻吗?怎么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啊?正琢磨时,自家师叔目光朝这边飘来,心里一颤,下意识脚不沾地往外面挪:“师叔,我想起我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得回去了。” 盛清欢点头:“嗯,去吧。” 于是很快,房间里只剩两个人了。 见她没理由走了,盛清欢撤开了距离,状若无意地解释:“茯苓是谷里的大夫,听说我昨晚受了伤就过来帮我看了看,重新包扎了下伤口,正巧你们就过来了。” 庄笑笑淡淡应了一声:“哦,你的伤没事就好,说起来昨晚还要谢谢你。” 盛清欢如何感觉不到她话语中的疏离之意,因为疏离,才会言谢,若是亲密,根本不需要道谢,这谢谢二字包含的是敷衍与隔阂。心里虽然禁不住失落,但并不妨碍他调整布局再度出击,他的战场上,从来没有失败二字。 “上次我中毒,你一路照顾了我许久,我一直没有认真谢过你,不如这样,这几天我带你到谷中逛一逛,这里的风景与京城大不相同,你一定会喜欢的。” 看风景?虽说这个提议不错,但是……庄笑笑看了看眼前的人,摇摇头:“那倒不必,再过两天唐墨的伤就无碍了,那个时候我们也该启程离开了。” 盛清欢微微惊讶:“这么急着走,是因为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些事?” 提起昨天的事,庄笑笑有些不快:“昨天我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之前的那些我也不想计较了……” “于是山高水远江湖再见?”他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 庄笑笑愣然,一时无言。 “果然会如此呢。”盛清欢意料之中的模样,“伏龙山寨是你的亲人,难道池钧就不是你的亲人?你在乎他们,就不在乎池钧吗?” “所以我就应该一直被蒙在鼓里?”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且为什么为了他的野心就要牵扯其他人?伏龙山寨里聚集的是各种各样被逼着走投无路不得不投身草莽的人,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太平的栖身之所,这些年大家守住山寨建立起这样一个家园并不容易,可是你们的野心,会让他们的愿望化为泡影。” 即便是太平年代,盛世华衣的背景之下,也会有许多的不平发生。 或是官场倾轧,无辜遭受连坐,或是贪官腐吏,草菅人命,制造冤假错案…… 这些遭遇不公却无处伸冤的人,他们求生无门,唯一的出路便是投身草莽。 他们罪大恶极吗?不,他们的罪名是太过弱小,沦为别人的鱼肉而已。 “或许对于池钧来讲,忍辱偷生活着是耻辱,所以他想夺回一切,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他们连活下去都是奢望,而你们正在做的这件事,会将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东西毁于一旦。” “我不知道,你对官府有着这么大的怨气。”盛清欢叹了口气,他终究接触她的时间太短,并不能控制某些突发状况,比如眼前,她对官府流露出的痛恨,连带着对肃王和他的所行亦有所不满。 庄笑笑默然,对于官府她并没有好印象,身边太多人的悲剧制造者都跟官府脱不开关系,这并不是换一个皇帝就能解决的事情。皇家的争斗,归根结底逃不过争权夺利四个字,谁都不会比谁干净,她不屑去关心,哪怕这场争斗多多少少跟她有那么点关系。 盛清欢看着她,缓缓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能够成功,伏龙山寨那些人再不用隐姓埋名,偷安于世,他们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在阳光下,这对他们而言,难道不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吗?” 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阳光下?庄笑笑微愣。 这对伏龙山寨里的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梦,可望而不可即,遥远的只能想象。而要达成这个梦,代价却是太大,稍有不慎,就会跌得支离破碎,渣也不剩下。 她迟疑着摇头,目含惊异:“你在拿所有人的性命在赌。” “我一贯相信,有付出才会有回报,赌注越大,收获也越大。你不是日常混迹赌坊吗,这个道理,应该比我更清楚。” 墨玉瞳内微光流转,闪烁着惑人光华。 帝王之术,本就是生死博弈,比之赌术更甚。 “我是清楚,可我不会什么都拿来赌。”尤其这赌注关系重大。 她此时才发现,比较起来,他更像一个赌徒,各方筹码运用起来一点都不含糊。 或许,因为她骨子里到底是女子,做不来男子的战场争雄,挥斥方遒,她想要的只是守住一方平安而已。 “这件事,你不用急着拒绝。虽然官府*不堪,有的时候却也只有通过它才能达到目的。我想伏龙山寨里的人,也一定十分希望能够恢复寻常人的生活。”看出她的迟疑和动摇,盛清欢温柔的说,“反正就算要离开此处,也还要等两天,你不妨好好想想。即便最后你仍旧不愿意涉险,我也不会勉强。” 赌王原是女娇娥10 心里琢磨着盛清欢的那番话,庄笑笑已不知不觉走回西园,而有人在她房间里等候多时了。言悫鹉琻望着眼前蓄着三尺美须的儒雅大叔,庄笑笑有些意外:“阁下是……” 旁边的侍女急忙出声:“这是我们门主。” 庄笑笑讶然:“原来是门主,这两天我们到来此处多有打扰,还请门主见谅。” 门主一脸祥和地笑了笑:“倒也称不上打扰,谷内鲜少接待来客,尤其还是师弟带来的,倒也十分新鲜。姑娘远道而来,不知住得可还习惯?” 面对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庄笑笑抛去了心内的烦闷,谢道:“门内众人十分周到,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门主点头:“如此便好。” 庄笑笑正在猜测对方来此的目的,就听见他问:“姑娘的身世,师弟有跟你说起吧。”于是点头,“是有说起。” 门主略一沉吟:“既然如此,有些话我就不妨直言了。” “还请门主直言。”从盛清欢那里接收的信息已然太多,还能有什么不能直言的。 “玄隐门素来与外界隔绝的铁律与缘由,想必姑娘有所了解。”见庄笑笑点头,他接着说下去,“当初师尊单瑜前往京城辅佐帝业本就违背了门派宗旨,而且还私下应许了弟子的婚约,将下一辈人也牵扯了进去,实属不该。” 庄笑笑有些听不明白了,没来得及将这一串话理清,就听见他说:“所以我的意见是,若姑娘无意的话,不如就取消了那个婚约。” 她张口问:“什么婚约?” 门主疑惑:“姑娘不知道?” 庄笑笑摇头。 “当年师尊刚收了盛清欢当弟子时正逢丽妃怀有身孕,先帝听闻这个消息,便在书信中提议若是丽妃诞下公主便指给我那小师弟为妻——姑娘难道并不知道此事?” 当年单瑜已经许久未收徒,机缘巧合遇到盛清欢,惜他天质过人,不忍其埋没在草泽之中,才将他带回玄隐门悉心栽培,先帝知晓此事后,觉得也该为自己的后辈寻一个有治世之才的能人辅佐,于是提出丽妃若是诞下女儿便许配给那小弟子,意在通过这种方式将单瑜的新弟子收到身边来,单瑜当时并未拒绝,只说一切尽看天意,后来丽妃诞下一名皇子,先帝只当天意使然,再不复提婚约之事,可是半年前庄笑笑的真实身份被盛清欢查出来,才知道当年丽妃产下的是一对龙凤胎,既然如此,那婚约也还有效,名义上庄笑笑便是盛清欢的未婚妻。 玄隐门中因为聚集了各式各样不同的隐士,观念与外界也大不相同,这里并无外界的男尊女卑观念,不妨碍女子做学问,只要有真材实料女子一样可以在门派中取得很高的地位,所以这里奉行一夫一妻制,在婚姻制度上,男女完全平等,并不像外界那样男人可以随意纳妾,在这样的环境下,男人若是要娶妻自然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然一辈子对着个不喜欢的人,那得多郁闷。 玄隐门主和盛清欢身为同门,可以说看着这个师弟长大,自然知道以盛清欢的性情对这则婚约多有不满,而他自己也不愿门下弟子跟朝廷牵扯太深,于是便拿定主意出面解除这桩婚约,既为自己排忧,也为师弟解难,何乐不为?于是便有了今日上门拜访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的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庄笑笑竟然并不知情? “我确实不知道此事。”庄笑笑总算明白为什么会从花樱樱嘴里透露出自己跟盛清欢有婚约的消息了——原来这竟是真的,而他一早就知道? “这么说他并未同你说起此事。”门主也有些意外。 庄笑笑蓦然记起盛清欢曾经说过自己有婚约在身,并且对那桩婚约并不满意,还说未婚妻是个超出想象,无法预料的人,那凉飕飕的语气她想起来就一阵发寒,原来他分明是意有所指,她还傻傻好奇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自己。 他那个时候就有意识想要解除婚约了,只是一直不大好提,现在她身份明了,这件事自然该提上议程了。想到这里庄笑笑有些疑惑,刚才在他房间里他怎么不亲口说,而要借助门主之口,不是多此一举吗?瞧向眼前儒雅的老人,庄笑笑又有些明白过来,大概是这种事情他不好开口,不管怎么说,男方当面向女方提出悔婚都不大光彩,以免女方尴尬,拜托长辈来说倒也合乎情理。 门主还在沉思盛清欢隐瞒这个消息的用意,就听见庄笑笑开口说道:“门主放心,既然我们双方都无此意,这则婚约就此作罢,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尽管尚有些疑惑,见庄笑笑如此干脆,毫不扭捏,门主还是十分满意的,当即拍板钉钉:“那此事就这么罢了。” 解决掉麻烦,门主满意离去。 莫名其妙的婚约,来得快去得也快。庄笑笑回想起方才在盛清欢房间里看到的桃色画面,暗道那两人果然有一腿,不然怎么一回到玄隐门就巴巴地请人出面解除婚约,见到旧情人按捺不住了呗。 送走门主,庄笑笑坐在桌边,心有戚戚然。 虽然说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她心内更多的是震惊,但是就这么被人悔婚了,多少还是有点失落——要悔婚也是她悔啊,没想到被他抢了个先机,还以为她多想嫁给他似的,哼! 不就是有个旧情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回到伏龙山寨,她也找个男人嫁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还怕找不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男子衣袍,暗下决心,回去之后一定把这身衣服换了,改穿女装,见他鬼的王爷! 正计划着日后的变装大计,门板传来咚咚的声音,回头一看,唐墨倚在门边,一双妩媚眸子好笑地瞧着她——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还一脸气鼓鼓的,谁给你气受了?” “没谁。”庄笑笑摸了摸脸颊,确定自己没有怨气上脸。 唐墨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了,凑过来问:“听说刚才门主来过了?” 庄笑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是啊,刚走。” “跟你说了些什么?”唐墨媚眼眨了眨,顾盼有神,可惜庄笑笑没心情注意。 “让我们吃好喝好,养好伤赶紧走人。”虽然门主此次主要来意是为盛清欢解除婚约,但是她感受得到,这里并不欢迎他们这群背景复杂的人,巴不得他们早点走,以免将祸水引到玄隐门。 说到这里庄笑笑睨向唐墨:“你的伤怎么样了?还要多久复原?” 提起这个,唐墨就恨得直咬牙:“不必等复原,过两天就动身,等我出去,非灭了唐门那群混账!”成天追着他杀,还真当他是病猫啊! 瞧他一副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架势,庄笑笑忍不住问:“我很奇怪,你两年前中毒又重伤,前不久复原出府,照理说应该立即去寻唐门的晦气报仇雪恨才对,怎么跟着我跑来了岭南?要不是这样,你也不至于这么被动,让唐门的人抢了动手先机。” 唐墨面上愤恨神色尽褪,有些灿灿的:“这不是欠了别人的要还么,我最讨厌欠人情,所以就先接了个任务,打算还清了债再去寻仇,不然谁知道这辈子我还有没有命还债。” 嘴上说着寻仇寻仇,他又哪里不知道与整个唐门对抗有多危险,万一仇没报成自己小命先折腾没了,他不是要欠债欠到下辈子? 庄笑笑好奇地问:“什么人情债这么难还?要你通过保我的性命来还债,这人情一定不小吧。”这一路错综复杂,要保她的命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唐墨叹气:“一命换一命呗。” “那人救了你的命,于是提出让你一路保我性命还债?你当初不是被肃王收进王府的吗,难道是肃王救了你的命?” 唐墨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是他!”当初他重伤时遇到池钧不假,趁机藏入肃王府也不假,不过这根本就是他一手设计的,在他濒死时救他的另有其人,那人才是他的债主。 “那是谁救了你?” “是……”答案正要脱口而出,唐墨猛然回过神,一扇子拍在庄笑笑脑袋上,“差点被你套出话来,小丫头心眼还真多。” 虽然唐墨压根没用力,但那把在他手中转动自如的扇子是玄铁做的扇骨,沉甸甸拍得庄笑笑脑袋一阵发晕,她发起严重抗议:“你下手不会轻点!” “很疼?我帮你揉揉。” 唐墨伸手就去摸她脑袋,被庄笑笑一巴掌拍开:“你往哪摸,那是我的脸不是我的头。” “谁叫你乱动的,活像我非礼你似的。” “你再乱摸我真叫非礼了。” “就你那张脸我摸你还不如摸我自己。” “唐墨你离我远点!马上、立刻、现在!” “所以说,真话往往是残酷的。” “你再说一个字,我马上叫唐门的人过来!” …… 赌王原是女娇娥11 天朗气清的午后,有微风拂过窗栏,发出婆娑声响。言悫鹉琻室内漂浮着清浅的茶香,原本是惬意的场景,却突兀地发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哐当声。 盛清欢的茶盏失手磕碰在檀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分外惊讶—— “师兄解除了那桩婚约?” 门主抚须点头:“这件事你不大好开口,所以我便替你出面解决了,那位姑娘也答应了。” 盛清欢顿了顿,有些干涩地问:“她答应了解除婚约?” 门主没注意到对方明显失望的神色,说道:“看起来她也并无意向,答应得很干脆。” “是吗。”盛清欢摆正茶盏,喃喃吐出两个字。 没意向,他这算是被拒绝了? 平生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求而不得的滋味,原来是这般苦闷。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青瓷杯壁,瞳仁里犹如静水深流,光泽黯然。 门主这才注意到他的异样,有些奇怪地问:“此事得以解决,你似乎并不高兴?” “既然师兄如此问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在两个月前,我的确是存了悔婚的心思。” 当时听闻庄笑笑已有心仪的人,他便给池钧传了书信过去,以此为由提议解除婚约,池钧一直没有明确表示,但是现在…… 听出言外之意,门主望向他:“那么现在呢?” “师兄相信天意吗?”盛清欢问了句看似不相关的话,“或许,这世间的天意,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不然为什么她都已经遗失在草泽了,多年之后,还是会出现在我面前?” 她以最不可能的姿态出现,也以最意料之外的方式走入了他的心底。 不知不觉,无法拒绝。 一切的羁绊,似乎早在最开始就埋下了因果。 门主眉头微皱,目中浮现隐忧:“你这是决定娶她了?” 盛清欢坦然承认:“是,还望门主成全。” 称呼他为门主,而非师兄,可见他的郑重。门主暗暗叹气,玄隐门莫非是欠了天家的,怎么一个两个都跟皇帝那一家子牵扯不清? “可我与那位姑娘说起这件事时,她并不知情,而且明显也不认同婚约,你这一番心意恐怕是要落空了。”庄笑笑当时的反应,并未能逃过他的观察。 这番直言不讳,却并未对拿定主意的人造成什么影响,他从容道:“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怎样。” 许多东西都是要通过自己争取的,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却偏偏相信谋事在天成事在人,三分天意,七分人为,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 门主摇头:“你的性子一贯如此,认定的目标从来不肯放弃,只是感情之事却也勉强不得,我只怕最后都不能如你所愿呐。” 话语中有关切,也有劝告。不希望跟天家越牵扯越深固然是一方面,同时也不愿看到这个师弟陷入执念求而不得。 对此,盛清欢置之一笑:“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谈话进行到这里,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湖绿色的身影徐徐迈步进来。 门主侧头看去:“是茯苓啊。” 青衣女子对着门主施了一礼:“见过门主,我是来给盛先生换药的。” 听她这么说,门主也不好留下来妨碍大夫看伤,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再次劝道:“依我看,那姑娘既然无心,你也不必多花心思,天下女子何其多,不是只有皇家女子值得你去留恋,你且好好思量。”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茯苓,这才离开。 茯苓将药箱放在桌上,正欲净手,就听见盛清欢的声音:“你以后不必再过来了,我的伤又不严重,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茯苓头也不抬:“那总得有人给你换药啊,你自己又不方便动作。” “不是还有轻寒吗,他最近老是往我这里跑,真有不方便的也可以交给他,你还有其他病人要照顾,怎么好老是麻烦你。” 茯苓打开药箱的手一顿,抬眸看他:“你从前不会这么说的。”什么其他病人,什么麻烦,全是借口。 从前是从前,从前他不必担心庄笑笑会撞到茯苓给他换药的情景,无端的生出误会,让他解释不清。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改变有什么不好,大概为了喜欢的人,做再多也是心甘情愿的。 “现在有顾及的人,自然会考虑多一些。” 茯苓眸子一闪:“顾及的人,是跟你有婚约的那个姑娘?” 盛清欢看向她,并无意外之色:“刚才我和师兄的谈话,原来你都听到了。” 茯苓并未否认,她进来院子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婚约,心念一动,就没有立即推门进去,所以刚才的谈话,她一字不落听了个明白,此时忍不住问:“你认识她才多久,就决定遵循那桩婚约了?” 盛清欢摇头:“有的时候,认识的时间并不能说明什么。” 茯苓一时心底难以抑制地起伏动荡,在玄隐门多年,她对盛清欢的那点心思,身边就没有人不知道的,可他一直未曾对谁动心,哪怕是相交多年的她,对她也就是多了几分朋友间的熟稔,与别人并未有什么不同,可是她不担心,她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玄隐门弟子严禁离开出云谷,只要他在这里,总有一天他会习惯她的,那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站在他身边,为了这个渺茫的希冀,她可以默默等待,多久都会等,可是偏偏,三年前他因为遵从恩师遗愿,远赴京城——那个时候,她心底就有隐隐的不安,好像预感到会出现变故一样,可她无法跟随同去,只能将不安深藏在心底,在煎熬中等待他回来,看到始终在身后注视着他的自己,而如今心中挂念之人总算回来了,她的担忧却演变成真——他竟然许久之前就定下了婚约,并且真心实意地想要娶那女子为妻,她多年来的希冀化为泡影。 那双未语便带了几分笑意的眸子,此时满是伤怀。 时间并不能说明什么?这句话是这么讽刺。她原以为时间总会让他们走在一起,可是等待了这么久,却等到他心有所属。 “是轻寒那日带来探望你的姑娘?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 看起来平凡无奇,而且还打扮得像个男子,美貌不及她,温柔也不见得,究竟是哪里吸引了这样一个男人。 “是啊,好像的确没什么好的。” 不懂温柔为何物,也不善解人意,但凡女子会的东西她一概不会,还沾染上赌博的恶习,一阵子不摸骰子就跟犯了病一样不自在…… 他突然发现,从她身上找优点一时竟找不出来,反而缺点一堆一堆的,可偏偏他就是乐在其中。 盛清欢笑了一下:“没什么好的便没什么好的吧,我喜欢就行了。” 一句喜欢就行,犹如重击,让茯苓胸口闷痛,有些话,压抑了许久,再也藏不住,脱口而出:“这么多年,我在你身边,以为你总会注意到我,只要想到有这么一天,不管多远,我都会等……” 墨玉瞳中流露出微微讶然之色,他开口:“茯苓,三年前我离开之时就跟你说过,对于你,我从来都只是当做朋友,并没有要求你等待,也劝说过你另寻良配。” 在觉察到她的心意,却又实在对她无意之时,他便已经出言斩断她的念头,却没想到这念头一直未断? “我想,你大概并不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当年既然已经明确无意,不管再过多久,依旧还是无意,即便等待也毫无意义。” 或者说,这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以为等待就能够得到求而不得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这才是所谓的入了执念生了迷障吧。 是,她三年前就已经被明确拒绝过,却一直未曾放弃,也根本不愿放弃。 “呵,为什么要放弃?你不是也没有放弃吗,你心仪的人不是也拒绝你了吗?” 因为对他太过关注,所以即便是隔着门听到他得知女方答应解除婚约之后的说话语调,她都判断得出他的心绪在那一刻乱了。 盛清欢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算是入了迷障又如何,你自己不也一样吗,为什么要让我放弃?” 茯苓难得反驳他的话,偏偏这一次还说得嘲弄而讥讽,不知是针对自己多一些还是针对他多一些。 见他陷入沉默,茯苓转身拿起药箱:“药我留下了,我会让轻寒过来帮你换。”说完便离去,背影多落寞。 盛清欢却在沉思另一件事,他拒绝茯苓拒绝得彻底是因为清楚自己对她没有半点情意,可是庄笑笑呢,她对自己也毫无情意吗? 他蓦地想起她在月夜下绯红的脸颊,眼睛里迷蒙的水雾……其实,并非无情吧。 * 赌王原是女娇娥12 王爷贵性,赌王原是女娇娥12 庄笑笑望着不远处相携的人影,扒拉着手里的狗尾巴草,闷闷道:“这其实是你师姐的主意吧。ai悫鹉琻”一大早地轻寒就过来说什么带他们在谷里散步看风景,结果没走多远就遇上花樱樱,然后就是眼前的情形了。 轻寒往那边看去,小声道:“头一次看到师姐为个男人伤神,实在不好拒绝,所以就答应帮她这么个忙了。” 不远处,花樱樱正对黎安说着什么,黎安面色平静,听得入神。 庄笑笑忍不住问:“你们玄隐门的人是不是都习惯拿骗人当家常便饭啊。” 轻寒一愣:“怎么这么说?” 庄笑笑颇有怨气:“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若不是到了这里,不知道还要被花樱樱蒙骗多久。 轻寒多少有点明白,歉意道:“门派的规矩如此,他们也没办法。” 庄笑笑撇撇嘴:“你们这门派的规矩真该改一改。” 轻寒摇头:“哪有这么容易。” 庄笑笑瞧了瞧,这两人估计和好了,没他们什么事了,于是正打算和轻寒到其他的地方走走,那边花樱樱不知道说起什么,对轻寒招手让他过去。 轻寒说道:“我去瞧瞧,你在这儿等会儿。” 见轻寒过去了,庄笑笑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一条小径长着不知名的小花,看起来格外意趣,于是顺着走过去,没多久就发现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这样的白色花朵迎风招展,蔚然可观。 她下意识循着花径走去,不知不觉远离了原来那条路,眼前似乎是一块花田,一条清溪围绕了花田一圈,潺潺向远处流去。 庄笑笑伸手捧了一串花枝在手,洁白如玉的花瓣含苞吐蕊,她忍不住低头去嗅,霎时,若有若无的异香在鼻端萦绕不去。不知道这是什么花,之前也没见过。左右看看,这一块花田附近并没有其他人,看起来十分僻静,心道奇怪,这么好的地方怎么没人来呢? 又在花丛中待了片刻,摘了些这种花准备拿回去放在屋子里,正欲起身,蓦地感到一阵晕眩,四肢发软,身体难以支撑,歪倒在溪水之中,手里的花散落在近旁,馥郁的异香更加浓烈了,脑袋也更加晕眩,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溪水从身上流淌而过,浸湿了衣衫,八月底的天气,谷中已然有些寒意,让她倍感难受。 目光滑过旁边的白色花朵,问题出在花香上,这种异香似乎会让人晕眩无力,可她刚才在花田里坐了许久,现在要闭气也晚了。怪不得这地方没人来,也不知道这让人无力的花香有没有毒,莫名其妙就中招了,庄笑笑暗叫倒霉,玄隐门里怎么尽是些要命的东西,杂七杂八的规矩要人命,机关要人命,这些看起来无害的小白花似乎也能要人命。 庄笑笑起先栽倒在岸边,没多久身体就开始顺着水底的坡度往深处下滑,溪水不深,却也渐渐漫过了她的胸口处,往脖子上面延伸。她一面着急一面运力,无奈那花香甚是邪门,身体里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连放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她不要死在这种举目无亲的地方啊,谁都好,赶紧来个人救命啊…… 就在心里的怨念一遍一遍扩散时,果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人朝这边走来,速度极快,不多时就来到岸边,伸手将她从水里抱了出来。 “这片花田是养来用作药材的,因为花香有迷 药的效用,平日都不让人靠近,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好不容易上了岸,正松口气,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庄笑笑一愣,怎么偏偏是他? 见她浑身湿漉漉的,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盛清欢担心她受凉,说道:“这里离我的院子不远,先去我那里把湿衣服换了。”说完也不等她答话,就抱起她往自己居处走去。 溪水寒凉,庄笑笑浑身湿透了,被他一路抱着,适宜的体温传递而来,她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从花田里出来,盛清欢叫住路上遇到的侍女,让她给轻寒传消息说人找到了,就转过一条小径,果然很快便看到他的院子。 进了房间,径直将庄笑笑抱到卧室的屏风后,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找出一套干净衣服放在旁边。 “那种花香没有解药,晕眩无力的症状只能依靠时间自己消退。”盛清欢察看她的面色,“你感觉怎么样?” 庄笑笑离开了那片花田,浑身无力的症状果然有所缓解,于是说:“好多了。” 盛清欢看了看手边的干净衣物:“能自己换衣服吗?需不需要我找侍女来帮忙?” 他素来喜静,院子里没有安置旁人,仆人只是偶尔过来打扫,其他时候都是他一个人在这里。 庄笑笑摇摇头:“我自己可以。” “好,那我出去了,有事叫我。”说完便消失在屏风外面。 庄笑笑坐了片刻,手脚恢复了些力气,脱去身上湿透的衣服,将手边的那套换上。 因为症状并未完全褪去,她的动作很慢,好半天才换好。过了会儿,盛清欢拿了东西进房间的时候,还没看见她出来,不由问:“笑笑,好了吗?” 庄笑笑刚系好衣带,一边说好了一边急急走出来,结果衣摆太长,缠住了屏风的脚,她被绊得一个趔趄,脚步虚浮下几欲摔倒,盛清欢急忙将她扶住。庄笑笑站稳后想松手,他却没放,径直将她抱到了床上躺着。 “还没好就别逞强了。”说完他就起身去桌边倒了杯茶回来递给她,“喝点水吧,休息下,等恢复过来了,我就送你回去。” 庄笑笑接过杯子,喝了几口便放下,忍不住问:“你怎么去了那片花田?”难道是特意去找她的? 盛清欢将杯子放到桌上,走回来坐在她身边:“我今天路过那附近,见轻寒在寻你,便猜想你可能在那里,过去一看,果然就找到了。” 庄笑笑想到昨天他刚托人跟她解除了婚约,现在这情境有点奇怪,于是说:“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离开了。”一边说一边要下床,却被按了回去。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盛清欢定定望着他,这么避他如蛇蝎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快。 “那个什么茯苓姑娘不是会经常过来吗,我怕她撞到了会误会,难道你就不怕?”尤其是她现在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要真被旧情人看到了,影响多不好。看她多为人着想,可气居然还不被理解。 盛清欢反问:“我为什么要怕?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庄笑笑疑惑了:“不是你什么人?你解除婚约难道不是因为她?” 盛清欢好笑:“谁说我是因为她解除婚约了,再说了那婚约挺好的,我也不想解除。” 庄笑笑有些发愣,事情跟她想象的似乎有点不一样? 盛清欢见她如此,心里的不快顿时散去,他唇角微微扬起,低声笑道:“你方才便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了?”庄笑笑急忙否认。 “真没有?”盛清欢垂头看她,目中隐约浮现戏谑的笑意,“我算一算,我今天又帮了你一次,你打算怎么谢我?可不会又是像上次那样言不由衷地说句谢谢就完了吧。” “我……”庄笑笑语结,她的客套还被他拿来说事了。 盛清欢笑得越发欢畅:“你既然不说话,报酬我可就自取了。” 庄笑笑被他看得莫名心慌意乱,不由低头躲开他的目光,然而很快,她的下巴就被抬起,微泛水光的双唇被牢牢攫住,唇舌再次被他纠缠住。 她想她的脑袋大概还处于晕眩状态,不然为何已经是第三次被他轻薄了,她竟然还是无法反应过来? 盛清欢只觉隔着衣衫,庄笑笑的身体绵软无力,唇舌被他纠缠片刻,便颤抖着怯怯回应,与他缠绵交织,难舍难分。他心中只觉欣喜情动,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越发炽热地在她唇间辗转撩拨。 两人一番深吻过后,喘息连连,盛清欢犹自不舍,双唇顺着她圆润的颈脖流连而下,垂眸见她身上的衣衫因为太大,领口微敞,露出清晰优美的锁骨,他禁不住一阵心旌动摇,却迟疑着该不该进行下去,方才索取报酬不过是戏言,并非真的想要对她做什么。 怎知庄笑笑轻轻一叹,向他软软靠过来,他急忙扶住,心中未及细想,庄笑笑已埋首在他胸前,手臂缠绕在他颈脖上。 心仪之人在怀,盛清欢只觉她身子柔软火热,与自己紧紧贴合,鼻端隐隐闻到她身上少女气息,不免便有些把持不定,哑声道:“笑笑,你……” 庄笑笑仰头看他,眼波朦胧,唇色绯红,竟是从未展现过的娇柔风情,她凑到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盛清欢连日来看惯了她的疏离之色,何曾见过她这般主动,心头一阵狂跳,低头去亲吻她的锁骨和胸口,庄笑笑微微瑟缩,口中低嗯一声,似喘息似轻吟,听在情动之人耳中,顿将心中仅存的一点顾虑抛诸脑后,两人瞬时纠缠在一起,刚刚穿上不久的衣衫在纠缠间滑落至床下,长发在锦褥上铺展成一片,分不清谁是谁的。 因为是初次,盛清欢竭力隐忍温柔,反倒是庄笑笑,最初不适过后,便偎着他痴缠索求,愈发热情如火。盛清欢心情激荡之余,虽隐隐觉得她今日举止有异,却未等动念,便在她皓体摩挲下,又再引回温柔乡中。 窗外日头渐落,四下里一片寂静,唯闻卧室中夹杂着阵阵细喘低吟之声,分外惹人遐思。 转眼间夜幕便已降临,盛清欢见庄笑笑面上红潮褪去,长睫低垂,闭目静静躺在自己怀中,似是已睡着了许久。手掌在她洁白如玉的裸背上轻轻抚摸,想起方才两人亲密时的旖旎之状,唇边不由露出笑意。 庄笑笑微一蹙眉,醒了过来,看到眼前情景有些呆愣,直到盛清欢含笑着凑过去在她额头上轻啄一下,她才恍然回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欲起身。 盛清欢忙道:“你不多休息一会儿?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 庄笑笑看他一眼,一言不发,伸手去拿散落在床边的衣物。 盛清欢不解:“你做什么?” 见她不答话,只当是不习惯,见她拿起衣服欲穿,却因为使不上力,手臂颤了一下,便伸手接过去,柔声笑道:“我来。” 他将衣物一件件为她穿上,从内衣到外袍,手指碰到她身上绵软的肌肤,不免又是一番心摇神驰。庄笑笑垂头任他帮自己穿好衣衫,当即下了床,几步走到桌旁。 盛清欢取过自己的衣衫穿上,走到她身边,见她正看着桌上茶盏若有所思,还道她又口渴,于是笑道:“我帮你倒。”伸手去拿茶壶,却听庄笑笑涩声问道:“你在茶水中放了什么?” 盛清欢一怔,脑中一个念头飞快闪过,当即醒悟过来,不禁微微皱眉。 庄笑笑见他神色变幻,心中又气又恼:“无耻!”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盛清欢一把拉住她,急道:“笑笑,我……” 庄笑笑面色苍白,甩开他的手:“放开!”说着面色一沉,抬手运劲向他胸前拍来。 盛清欢一惊,急忙松手放开她,庄笑笑转身便奔出了房间。盛清欢见她投向自己的目光恼怒至极,心下顿觉一凉,立在原地一阵愣怔。 赌王原是女娇娥13 王爷贵性,赌王原是女娇娥13 庄笑笑忍着全身不适,一路往外走,没多远就迎面碰上一人朝这边走来,却是轻寒,他咦了一声:“笑笑姑娘?”见她面色阴沉,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庄笑笑并不搭理,径直越过他往外走。ai悫鹉琻 轻寒见她浑身不对劲,追着问:“你这是要去哪?” 庄笑笑冷冷吐出几个字:“离开这里。” 轻寒瞧着她走的方向,竟是出谷的路,此时天色已晚,她出了谷要去哪里?急忙又追上:“怎么突然要离开,这么晚了出去也不方便啊。” 庄笑笑只做未闻,脚步不停。 轻寒心中着急,正欲阻拦,就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让她走吧。” 听到那声音,庄笑笑面上越发冷冽,加快了步子。 轻寒心中惊异,回头看去,盛清欢遥遥对着他一点头,当即心领神会,转身掠出,远远跟在了庄笑笑后面。 *************************************************************************** 夜色已完全落下,室内却没有点上烛火,唯有敞开的窗口撒进一地月光,盛清欢躺在榻上,对着一室清冷心潮起伏,毫无睡意。想起不久前与庄笑笑在这里缠绵,此刻她却负气离去,不禁长叹了口气。 忽听房门一响,被人自外推开,门口一个模糊的身影依稀可辨,在门前停了片刻,便缓步迈入房中,又转身轻轻将门掩上,向室内走来。 盛清欢支身坐起,心中一喜,以为那人去而复返,低声道:“是你……回来了?” 那人不答,悄然走到他身前停住,只听衣衫悉索声轻响,片刻后,一个温软光滑的身子投进了他怀中。 盛清欢只疑身在梦中,忙伸手搂住,垂头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那人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伸臂勾住他脖颈,踮起脚尖,将两片柔软的唇瓣贴过去,却忽地被他一把推开,火折子的光亮一闪,灯烛燃了起来,火光明灭间,茯苓一张俏脸苍白如雪,眸子中盈满泪水,正定定朝他望来。 盛清欢一怔,见她全身不着寸缕,莹白如玉的身体在夜风中微微颤抖,忙转过目光看向一旁,冷声道:“把衣服穿上。” 茯苓自地上捡起衣衫,重新穿回身上,泪水却忍不住流了一脸。 盛清欢问:“茶水里的药是你下的?” 茯苓默然,她知道他晚上看书时会习惯在身旁放一盏茶,所以白天悄悄过来在茶壶里下了媚药,两人从前就走得近,即便有人看到她进了盛清欢的院子也不会说什么,而且她打听清楚了他今天会一直在典藏楼那边处理事情,晚上才会回来,她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却没想到他会带庄笑笑回来换衣服,那杯茶并没有喝,而是进了庄笑笑的肚子。 看到她的表情,盛清欢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还以为她在自己怀中的回应是动情所致,却原来不过是药物作祟。 当时有多欢喜,此刻就有多失望。 茯苓伸手拭去泪水,笑得凄凉:“果然还是如此吗,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庄笑笑是皇室中人,门主并不赞成他们二人之事,所以她才铤而走险,采取这种方式,若真发生了点什么,怎么说她也是出云谷的人,总好过皇家出身的庄笑笑,门主一定会为她做主,可是眼下,连这抛去自尊的最后一搏她都失败了。 今日一场空欢喜,此刻面对始作俑者,盛清欢怒意本欲发作,然而按捺了片刻,终是淡漠道:“你回房歇息去吧,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茯苓缓缓走到门前,忽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满目破碎,却又透出不甘,说道:“就算拒绝了我,你也不可能同她在一起,她是皇家的人,门主不会同意,而且同为女子,我想今日之事过后,她必定对你恨之入骨。” 这句话仿佛钉子一样钉入心底,盛清欢面色一沉,冷冷道:“茯苓,看来是我一直以来太纵容你了。” 茯苓一呆,顿时住口不言。 盛清欢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在玄隐门中,以下犯上,会受何种责罚,你应当很清楚。” 茯苓身子微微一震,目中意外之色大于惊惧之色,仿佛有些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她怎么忘了,他是典藏楼执事长老,身份素来尊崇,怎么允许有人对他玩弄把戏。 盛清欢不再看她,冷冷出声:“这回在茶水中下药的事,我不想追究,但以后你也无须出现在我面前了。” 茯苓怔了片刻,终究是凄凉一笑,喃喃道:“也好,也好,彻底断了我的心思。” 在决定做今天这件事前,她便想到了,一旦失败再无退路,此后做什么都没有用。说完她黯然转身,跌跌撞撞出了房门。 *************************************************************************** 庄笑笑察觉轻寒在后面跟着,心知是盛清欢的指示,想起他对她下媚药,便忍不住将这番好意当成了别有用心,只觉恼怒难当,当下强忍周身不适,加快脚步朝出云谷外走去。 出云谷外围设置有许多机关,轻寒一面在后跟着,一面防备她撞上机关,不时以石子为她探路提示,遇上有弟子守卫的关卡时,也会出面让他们放行,这样庄笑笑才顺畅无阻地出了谷。 来到外面,庄笑笑一时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下意识顺着湘平江前行。 轻寒看出她心情十分糟糕,不敢离得太近,仍旧远远跟着,心里不由奇怪,师叔跟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一个下午怎么闹得这么个局面? 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出云谷,庄笑笑望着茫茫夜色,只觉胸中郁气不仅没有散,反而越积越深,又不想回玄隐门,正踌躇该去哪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王爷?” 循声望去,庄笑笑一愣,一个蓝色人影快速走到近前,她又惊又喜:“蓝黛!” “果然是王爷。”看到她,蓝黛也甚是意出望外,“我总算找到你了。” “云岭之中与你失散,我还以为……”还以为她已经殒命在雪崩中了,此时见她安然无恙站在面前,庄笑笑心头宛如去了一块大石。 蓝黛说起自己的遭遇:“当日雪崩我被卷到了石头缝中躲过一劫,虽然活了下来,却也受了不轻的伤,一路兜兜转转才从云岭出来,到达永昌城后四处打听王爷消息,听说你们一行人是在湘平江附近失去踪迹的,所以我近几日都在这一带流连,看看有什么线索,没想到今日果然寻到了王爷。”说到这里,她有些疑惑,“王爷怎么一个人出现在此,其他人呢?” 庄笑笑摇摇头:“别问这个了。” 蓝黛疑惑:“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庄笑笑往身后瞧了瞧,轻寒依旧没有离去。 蓝黛越发疑惑,见她心绪不佳,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提议:“王爷不若跟我回客栈,我这几天都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客栈落脚。” “好。”庄笑笑点头,反正她不想回玄隐门看到那个人,就先去蓝黛哪里,回头朝轻寒招了招手,将他叫到面前,“麻烦你回去跟唐墨他们传个信,说我和蓝黛在客栈等他们,叫他们明日来寻我。” 轻寒明显不同意:“这不太好,外面很多人都在抓你,你还是随我回去吧,师叔他很担心你。” 庄笑笑面色难看:“我不想回去,别跟我提他。” 蓝黛也不满地说:“有我保护王爷,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轻寒又劝说了一阵子无果,只得先回去报个信再作打算。 看到轻寒灰溜溜地走了,蓝黛朝庄笑笑说:“王爷随我回客栈吧。” 两人沿着岸边前行,庄笑笑因为下午那件事而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路线越走越偏,直到一阵翅膀扇动声传来,她才恍然惊觉抬头,见一只看起来十分熟悉的蝙蝠从林子里飞出来直扑向她,她刚想开口提醒蓝黛这蝙蝠有剧毒,就看到在前面半步处引路的蓝黛回身一把刀直刺向她心脏,猝不及防下,利刃没胸而入,寒凉的气息直袭心底,痛觉反而不那么明显了。 那只蝙蝠一下子扑到庄笑笑身上,利齿刺入颈脖的动脉处,而她已经无力抵抗,徒劳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给她致命一击的蓝黛。 “很惊讶吗?”蓝黛握着手柄,转动了一下利刃,看着庄笑笑痛不欲生的模样,毫无起伏的语调响起,“既然都要死了,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说着伸手从自己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蓝黛的面容剥离下来,露出的竟是朱彤的脸。 “四侍每个人都有一项特殊技能傍身,青釉是刑讯,蓝黛是追踪,黄裳是下毒,而我则是易容术。蓝黛这张脸果然好用,你对她没有一点防备。” 在她说话时,另一个身影缓步从林中迈出,庄笑笑认出,是唐九娘。 “虽然不知道这几年黄裳给你下的慢性毒为什么突然解了,但今ri你注定是阎王殿座上宾,谁都救不了你。” 胸口处致命一刀,再加上唐九娘的剧毒蝙蝠,她想不死都难。 朱彤略带叹息地看着她:“王爷,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应当生在帝王家,你我注定为敌。” 唐九娘迈步走上来,拔出庄笑笑胸口的利刃,庄笑笑顿时痛得呼吸不能,眼前阵阵发黑,偏偏却没有晕死过去,朦胧间还有意识在思考——原来朱彤会易容,怪不得盛清欢说其他人冒充池钧根本骗不了四侍,因为一张假脸是无法瞒过精通易容术的人,这件事普天之下唯有跟池钧长得一模一样的她才能做。 朱彤看向唐九娘:“你要做什么?” 唐九娘握着那把染血的刀,面色阴厉:“我看他的脸很不顺眼,想划上几刀。”说着就要动手,却被朱彤制止—— “我只答应和你联手杀他,可没允许你做别的。” 唐九娘冷哼:“怎么,你对他还有旧情?” “多年主仆,怎么说也要给他留个全尸。”朱彤说完不顾唐九娘难看的脸色,拎起倒在地上意识涣散的庄笑笑,扔进了湘平江中。 静夜里,江面溅起一团水花,瞬即便了无痕迹,不曾停歇地朝东流去。 朱彤望着暗沉的江面,心底默念,王爷,愿你下辈子投胎,不要再生在帝王家了。 所谓赌物思人1 王爷贵性,所谓赌物思人1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个九月注定不平凡,八月下旬的时候,京城之中突然爆出一个惊天内幕,先帝驾崩前留有遗诏,如今现世,其上指明传位于七皇子池钧——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一传出,各种不利于当今圣上的传闻顿时纷纷浮出水面,比如当今圣上原来是篡位登基,当年先帝死得不明不白,指不准就是他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这种弑父的行径一经宣传,顿时引得人人口诛笔伐,心内唾弃,与之相反的,事件中心的另一个人则获得了广泛的称赞,因为同时亦有流言传出,幼年表现出贤明之姿的肃王池钧,为了查出先帝真正死因而忍辱负重不惜自污,伪装成残暴无良的断袖来麻痹当今圣上,多年来总算收集到证据,同时寻出当年先帝藏起来的遗诏,将真相公之于众……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皆在议论,加之今年夏季东南边发生了水患,提防被冲毁,淹没农田无数,一时饿殍千里,此时也被渲染成了老天爷看不惯当今圣上的所作所为,所以降下天罚了。ai悫鹉琻 流言越演越烈,皇帝大为恼火,下令严惩造谣生事扩散不时消息者,茶馆酒肆之中但凡谈论一二句的人,皆受到株连,一时人心惶惶怨声载道,而就在这个时候,有文人联名出了一则声讨檄文,痛陈君上无道,弑父篡位,残害幼弟,此等恶行实在有违天理,难以堪当万民表率,天子之位应另择之…… 这则檄文一出,立时激起千层浪,拥护者有之,痛骂者有之,喜闻乐见者有之,咬牙切齿者亦有之……其中尤为震怒的,莫过于事件中心备受诟病的皇帝,于是天子一怒,祸及万千,京城中很快展开一场大清洗,无数文人牵连其中,其中有的文人是出生富户的商贾家庭,背后势力很快也被牵扯进去,紧接着是一些官吏之家,再然后规模越来越大,波及朝堂之上,牢房里人满为患,怨气冲天,每天都有人被带进来,每天都有人莫名消失…… 等皇帝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势头已经停不下来了——不多时,整片京城的天空都充斥着对暴君的不满,就在这股怨气累积到临界点时,京城的城门被一支铁骑军叩响,这支铁骑打着诛昏君,行天道的旗号,沿途并未犯下烧杀掳掠的扰民行径,很快就获得百姓的好感。 而皇帝此时才明白自己盛怒之下脑袋发昏正中了对方的设计,等他醒悟过来调兵护卫京师之时已是晚了,十万禁卫军奉命迎敌,只堪堪将入侵者阻在京城之外,形成胶着之势,而且这情形并不能维持多久,随时都有溃败的可能,时局顿时紧张起来。 皇帝的勤政殿中,发出砰地一声巨响,书案上的砚台被扔在地上砸得粉碎,金砖地面上溅起一片触目惊心的暗色墨渍。 “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那流言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城门外领军的人又是谁?难不成是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 一贯温和的表象褪去,流露出的是深恶痛绝的恼恨,以及隐藏极深的恐惧—— “遗诏,当年果然立下了遗诏!怪不得我遍寻不获,原来竟是藏在了外面,连死了都不让人安心,还留了这么一手,父皇,你太过不公!” 案上的东西被一袖子拂落,哗啦啦滚落一地,显示着主人的惊怒。他惧怕的事情演变成现实,当年弑父登基的真相被剥离出来,让他成千夫所指,芒刺在背,片刻都不得安宁。 “陛下,息怒。”阶梯下,一个朱红的影子俯跪在地,面对雷霆震怒,脸色并未有多大变化。 “你告诉朕,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彤低头答道:“回禀陛下,当日池钧中了属下致命一击,又身中唐门剧毒,被属下沉入湘平江中,那种情形下他并无生还可能。” 闻言皇帝的怒意更甚,喝问道:“那外面那些传得沸沸扬扬,说他亲自率兵谋夺朕的江山又是怎么回事?” “属下猜测,或许是其他人借着池钧的名头谋逆,故意让陛下忧心,陛下若真被气得六神无主,岂不是正如了他们的意。” 这个时候坐在角落里一直不出声的安平公主也站了起来,跟着劝道:“朱彤说的没错,谁说存异心的就一定是池钧了,没准是有人借了他的名头行事,意图染指这大好江山,父皇可别被气糊涂了。” 皇帝暴躁的神色这才略有缓和,是啊,外面传得神乎其神,池钧亲自领兵讨逆,然而有谁亲眼见过?他没有亲眼见过,说不定是假的。 见他冷静下来,朱彤继续说:“陛下,现在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让各路人马赶来京城勤王护驾才是最为迫切的,单靠那些禁卫军,并不足以护卫京师。” 皇帝仍旧烦躁难安:“那也要消息传得出去!”京城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看起来一时无忧,实际上他们困兽一样被困在了里面,连消息都传递不出去,早晚也得耗死。 朱彤请命道:“属下自当为陛下分忧,即便围得再严密,属下也愿意一试,请陛下恩准。” 皇帝一想,这个时候也唯有依靠自己暗中培植的心腹了,不然只能活活困死。 “好,朕拟一道旨意,你带一批人马,务必要送出京城去。” “属下定不辱使命。” 从勤政殿退出来,安平顿时松了口气,所谓伴君如伴虎,方才那种怒气再多来几次她可承受不住,没想到父皇对池钧如此忌讳,所幸他已经死了,想到这里眼睛瞥到和她一起退出来的朱彤,不禁出声叫住了她:“你当真亲眼看到池钧死了?” 朱彤停下步子,望向她:“公主此话何意,莫非怀疑我对陛下的忠心?” “我只是奇怪,外面那些谣言说得有鼻子有眼,万一他……” 朱彤笃定摇头:“绝无可能。”她亲自动的手,那一刀尽了全力刺入心脏,再加上唐九娘的毒,怎么可能不死? 安平心内尽管狐疑,见她如此也只能作罢:“最好是这样。”看到她手里皇上亲笔所书的密信,叮嘱道,“此去定要成功,父皇的安危,都在你手里了。” “公主放心,属下明白。”朱彤施了一礼,便告辞回去准备。 同一时刻,京城之外驻扎的营地里,同样有人忧心不已。 慕风撩开金顶大帐的帘幕,急急钻了进去:“听说刚才你又心绞痛了?快给我瞧瞧。” 说完他伸手去按榻上之人的脉搏,耐心听了半晌,却是毫无异常症状,不由疑惑道:“奇怪,还是什么都瞧不出来,你身上的毒解了之后,就从未出现过异常,近来却如此反复,究竟是为何?” 年轻的大夫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却怎么都想不出所以然来,实在是所遇情形太过费解。 榻上那人烦躁地将手抽了回来,捂在胸口处,声音带着钝痛:“不用看了,不是我的问题。” 慕风不解:“那是谁的问题?” 浓密纤长的眼睫下,明明是一双清透的眸子,可看久了却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看入的是一汪幽泉,深不见底,玄秘莫测,稍不留神就会被其中隐匿的光泽所惑,迷失方向。 这双眼睛的主人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心脏处真实的跳动,缓缓说道:“是她。” 慕风越发呆傻:“谁?你在跟我猜哑谜?” 那人微微阖上双眸,轻道:“是笑笑,我的孪生妹妹。近来我胸口经常无缘无故绞痛,可是你也说了我的身体并无异样,我想这只有一种可能——是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曾听人说过,双生子身上有着奇妙的联系,一损俱损,即便相隔千里,这种来自同一血脉的羁绊也不会断绝,所以一定是她遭遇了什么不测,你想想,我近来第一次绞痛难当的那天晚上,她正巧在永昌城失踪,一定是那天她遭遇了不测……” 见他越说,神色越急,慕风急忙打断他:“虽然我也听说过这种传闻,但是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不要老是往最坏的方向想,你如今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 那人摇头:“可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她的下落。” 他的孪生妹妹,和他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上,原本应该是他最亲密的人,却一出生便被迫分离,如今更是生死下落不明,要他如何放得下心? “我说明日还有一场攻城战要打,外面的将士们都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一副英雄气短要死不活的模样。”慕风忍不住抱怨,他一个大夫都知道军心的重要性,最该明白的人反倒犯起了糊涂。 那人抬起幽泉般的眸子一瞟他:“你刚才见过盛清欢了?” 慕风点了点头,趁机说道:“你们两个是军中的核心,何必置气呢,有什么事也得等到把皇帝从龙椅上扯下来再说啊。” 听到他的话,对方哼了一声:“我好端端的妹妹交到他手上给弄不见了,换了你你要如何?” 话音刚落,一个人撩开帘子走进来—— “此间事了,若仍是找不到她,我任你处置如何。” 所谓赌物思人2 王爷贵性,所谓赌物思人2 话音刚落,一个人撩开帘子走进来—— “此间事了,若仍是寻不到她,我任你处置如何。ai悫鹉琻” 榻上之人眉头一挑:“人寻不回来,我处置你有何用?” 慕风回头一看:“你来了。” 盛清欢对他点头:“明天攻城,我来商谈部署情况,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慕风一点头:“这就对了,有什么账拿下京城之后再算,都努力这么久了,总不能功亏一篑。” 盛清欢在榻前坐下,望向对面的人:“放心,不会功亏一篑的,你说呢,王爷。” 被称为王爷的男子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慕风起身:“你们俩既然要商量军务,我就回避了。” 慕风离去之后,帐内只剩两人。 盛清欢看向眼前熟悉的面孔,却是不同的神态,不由思及另一人如今又在何处? 池钧等了片刻,见他竟有些愣神,不由出声:“你不说要商谈攻城部署吗,怎么又不说话了?” 盛清欢一愣,惊觉自己近来走神太多次,心底一叹,摇了摇头:“开始吧。” 他们的这支军队一部分是池钧私下训练的武装力量,一部分是先帝为他留下的老臣所统辖的兵,他在绵远失踪的那段时间,就是为了将散落在各处的属于自己的军队招募起来,不然仅仅凭一分遗诏,是无法同皇帝相抗衡的。 合围京城之势不可长久,一来要防止勤王的军队来救援,二来久了容易生变,最迟三天,他们必须攻入城内。明日一战,必须要打开城门。 两人就着原定的计划一再查漏补缺,防止各种意外局面的发生,及至将每一个细节敲定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池钧将眼睛从布阵图上挪开,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同样疲惫不堪的盛清欢,说道:“已经没有再需要更改的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那我告辞了。”盛清欢起身,正欲揭帘离去。 身后传来一声迟疑的问话:“还没有笑笑的下落吗?” 若是有早就通知他了,多此一问,不过是仍旧不放弃心底那一点渺茫的希望罢了。 原本要离去的脚步一顿,缓缓摇头。无论派出多少人搜寻,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同样不知踪迹的还有据说和她一起的蓝黛,就连伏龙山寨那边都没有任何音讯,若非如此,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因为生气而躲起来不见他了。 明知会是这样的答案,池钧还是有些失望,挥了挥手:“罢了,你回去吧。” 盛清欢微一躬身,挑起帘子退出金顶大帐。 九月的夜里,寒气已然有些冷冽入骨了。盛清欢望向黯淡无光的星空,不知第几次发起了愣。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在这里辗转难安,不知身在何处的那人可知晓? 手掌微微一动,露出一对水晶骰子。 因为时常摩挲的缘故,水晶质地越发晶莹剔透,在夜色里闪着莹莹的微光,仿佛一双清凉的眸子在眼前。 轻轻一叹,他合拢掌心,一路走回自己的帐篷,方一撩开帘幕,就有人上前回禀:“盛先生,今天晚上有人意图从城内出逃,被兄弟们捉住了,从她身上搜出了这个。” 说着将手中东西呈上,盛清欢接过来一看,是支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簪子,之所以被呈上来是因为明明是檀木的,掂在手中分量却太过轻巧,盛清欢细细端详,问道:“可有拆卸下来看看?” 那人摇头:“没有,虽然觉得这玩意分量不对劲,但是属下找了找,没找着拆卸的方法,怕硬生生掰断弄坏了里面的东西,所以就先呈上给先生过目。” 盛清欢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军中担任何职务?” 那人答道:“属下石平,今晚负责城门口附近巡逻,目前职务是队正。” 所谓队正就是一队之军事长官,掌兵五十。 盛清欢略一沉吟,便说:“明日攻城战若你还活着,就去王爷那里领个校尉的牌子吧。” 校尉是一团之军事长官,掌兵三百,比队正高出一截。 此人心思缜密,克职尽守,可堪大用。 那人闻言一喜,恭声答道:“谢先生提拔。” “现在去把那人带上来,我亲自审。” 那人领命退下。 盛清欢转身走到桌边,取出一根铜丝,绕在檀木簪子的接缝处,使了个巧劲,就将簪子拆开来,里面果然是中空的,藏着一张叠好的轻薄丝缎,将丝缎展开,上面的文字一一浮现眼前,落款处,便是那枚传国玉玺的大印——果然是向京城之外求援勤王的书信。 以皇帝多疑的性情,会选择谁为他送这封信,盛清欢多少也猜得到。 未过片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帘子揭开,看到被绳索缚住,推倒在地的人,墨玉瞳中并无意外之色。抬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他才开口:“朱彤姑娘,永昌城一别,竟是在这里见面了。” “原来是你。”朱彤抬起头看到他,哼了一声。 盛清欢反问:“为何不能是我?” 朱彤冷笑:“池钧都已经死了,不知道你这是在为谁卖命?” 盛清欢面上有些莫名:“你从何得知他已经死了?” 朱彤神色依旧冰冷:“我需要从别处得知吗?我亲手杀了他,他是死是活还有谁比我更清楚?” 盛清欢心底一动,目光紧迫:“你说你亲手杀了他?哪个‘他’?” 朱彤忍不住嗤笑:“还能有哪个他?不就是你主子肃王池钧吗?那天晚上在湘平江边寻到他的踪迹,我假扮成蓝黛接近他,一刀毙命,唐九娘又放出蝙蝠袭击,他已经没救了,我将他沉入湘平江,以免被唐九娘那女人鞭尸,也算是略尽主仆之谊。” 哐当一声,盛清欢蓦然站起,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冲到她面前来,语息急促—— “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 朱彤被他的表情吓到,肃王府中的盛先生向来从容淡定,何曾流露出这样寒冽如霜的模样? “哪天晚上?都过这么久了,我怎么记得?那天他身后还跟着个少年,本来打算将他也一并杀了的,又怕附近有同伙,打草惊蛇,错失良机,就让池钧将他打发走了才动的手。” 说完这些,她发现眼前人的面色更加奇怪起来,混合着震惊、痛苦、愧疚……种种神色竟是那般分明,好像已经破碎的不像是一个完整的人。联想到两人平素间的种种情形,她恍然有些明白过来,忍不住问:“看你这模样,莫非当真对他动了情?可惜,他已经死了。” “不、不可能……” 他摇着头,她怎么可能会死?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一路上那么多危机都过去了,怎么可能在最后的时候,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不会死的,你在撒谎……” 朱彤望着神思陷入混乱的人,眸子冰冷而嘲讽:“我身为暗卫,受过无数训练,那一刀下去会给人体造成怎么样的损伤,难道会不清楚?你真是可怜,既然这么在乎他,当初就不应该让他落单,若非如此,我即便易容成蓝黛,也未必能寻到机会对他下手……” 盛清欢脑子里闪过当日的画面,他为什么要让她落单?那天发生了误会,她心里对他恼怒至极,有他在,只会让她更受刺激,为了让她平静下来,他才没有强行留住她,而是让轻寒跟随身后照顾…… 早知她负气出走会引致杀身之祸,即便是绑着,他也不会让她离开他身边半步。 原来竟是如此吗,他心底以为她并非遭遇意外,只是气他恼他,才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躲了起来,等到事情一了解,他自会将她找出来,到时候无论怎么惩罚他,都不会有怨言。 可是今天蓦然得知的竟是这样的真相——那天晚上她遭遇了不测,尸身堕入湘平江中,隔了这么多天,只怕如今尸骨都已经找不到了…… 心底某处传来难以抑制的钝痛,一点一点啃噬着他的灵魂,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魂欲裂。 眼前的一切变得朦胧,唯有那天她转身离去时,眼中流露的愤恨越加清晰…… 是不是在最后一刻,你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呢? 无法言喻的悲凉绝望充斥在胸口,迫得他难以喘息,那股重压越积越多,终于再支撑不住,化作淤血,喷薄而出,在白色地毯上溅出点点殷红。 朱彤看到眼前情景,正暗自心惊,门边帘幕一动,一个人影跨步进来,张口就问:“听说抓到了可疑的人?” 那人的面容一展露在烛光下,顿时让她心底发寒,脱口惊呼:“你没死?!” 听到这句话,对方朝她望过来,熟悉的面容上奇异的妖冶混合着无上的威严,一双眸子犹如幽泉,泛着莫测的寒气,让人的目光轻轻一触碰,就不由自主地生出怯意,而那人对此仿佛浑然不觉,声线高挑,薄唇开启,吐出冰冷的语句—— “你说谁死了?” 赌王变公主1 王爷贵性,赌王变公主1 苏白沿着曲水游廊往院子里走去,果然又在不远处的柳亭里看到那个身影,斜倚着软榻而卧,月白长裙上的竹枝纹随风摇曳,午后阳光落进亭子,照得那双清透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遂伸手在额前挡了一挡,宽袖下露出一截伶仃皓腕,越发显得弱不胜衣。ai悫鹉琻 目光恋恋不舍地从亭子里收回来,他不由开口问向身边的婢女:“不知那位姑娘是府中什么人?” 婢女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闻言捂嘴一笑:“回苏公子,那位姑娘是府中女眷,近日身子不爽利,一直闷在府里调养,只怕快闲出病来了。” 苏白心念一动,说道:“这几日天气甚好,应当多出去走走才是。” 婢女摇摇头:“苏公子有所不知,家主对她甚是着紧,前些日子遭逢意外险些丧命,如今身子还未大好,哪里舍得让她出去乱走,唯恐一个不当心被风吹倒了,家主也是会心疼的。” 苏白朝远处那个侧影一瞧,是未出阁的女子打扮,不会是姬妾之流,那多半是府中主人的晚辈亲属之类了,于是心下一定,转而问道:“不知道你家主人什么时候回来?” “算算时间明日不回后天也该回了,公子切勿心急,且在府中多停留几天,还有许多景致公子未尝一看呢。”婢女说完往柳亭方向别有意味的一瞟,让苏白略有不自在地红了面皮,再未说什么,低头朝自己下榻的院子走去。 柳亭里闲得快发霉的人有些奇怪地朝已经走远的背影瞥了一眼,这几天时不时就会看到那人,好像是府里的娇客,被加倍小心的招待着,她有些不满地对身后两个婢女抱怨:“一样是客人,为什么他可以随意进出,我就必须得关在府里?” 左边那个圆脸婢女立即笑着说:“殿下说的哪的话,那位公子是贵客不假,却不能同殿下比的,殿下可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呢。” 眉头一挑:“那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右边的婢女接过话来,一样笑得甜美可爱,颊边现出小小的酒窝:“主人禁止殿下出门是为了殿下的身体着想,等殿下养好了身子,想去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是啊,殿下安心养身子才是正经,虽说不能出府,但府里的消遣也不少啊,殿下瞧瞧,水里的锦鲤多漂亮。” 圆脸婢女捧了装着鱼食的琉璃碗递给她,榻上之人接过来,没好气地抓了一把投入水里,引得锦鲤竞相争食,水波荡漾。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头两天她还能勉强说服自己抱着鱼食对着池子打发打发时间,后来再提不起兴致,倒是这锦鲤肥了不少,都不大跳的动了。 清澈的池子里映出一张瘦削的脸,肤色如雪,略带病态,长睫覆盖下是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显得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这么一副病弱的模样,经过精心打扮,看起来别有一股婉约秀美的气质,也无怪乎苏家大公子远远望去就被摄了心魂,两名婢女暗自感慨,然而被感慨的人却丝毫不觉,她望着水中倒影,伸手摸了摸从额头上垂落鬓边的玉色流苏,颇有些不满:“这玩意戴着真烦,老是晃来晃去的。”说着就要扯下。 酒窝婢女急忙制止:“殿下使不得,这打扮搭配你今日的妆容甚是好看呢。” 她对着水中倒影一琢磨,不免疑惑:“好看是好看,问题是我天天闷在院子里究竟是打扮给谁看?” 两名婢子相视一笑,并未答话,心中对有意无意在近处徘徊却半点都没引起她注意的苏大公子生出几分同情之意。 那边厢,百无聊赖的人丝毫没有觉察自己已成为了鱼饵,被妆点得香喷喷的只为引诱水底鱼儿上钩,自顾自地呆愣望向水面出神:“你们家主人究竟是谁,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些天,竟连一面都没见着。”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那人不仅对自己的来历一清二楚,还将她当做真正金枝玉叶的公主一样供着,平日饮食起居,一派精细奢华之风,跟她冒充肃王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下稍安勿躁,等到合适时机,家主自然会让你知晓,殿下现在要做的,便是好好将养身体,不然家主该责罚婢子们招待不周了。” 庄笑笑挫败的叹了口气,果然又是这几句废话,府里的婢女一个比一个油盐不进,唯那个神秘家主之命是从,半点都不敢违背,若是被逼的急了,她们只会呼啦啦跪满一地,直呼奴婢该死打杀随意,但要放她出府是不可能的,哪怕她拿把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她们也不会松口让护院放行,只说家主有吩咐,殿下惜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一定万分珍惜,舍不得当真寻死觅活,不过吓人罢了——瞧瞧,这人还真了解自己,什么都想到了,软硬兼施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之后,她就只能待在此处养伤了。憋闷之余,回忆起自己被朱彤扔下湘平江之后意识全失,醒来时已身处此地,她究竟是怎么获救的?这里又是哪?看起来不像岭南,也不像京城,陌生的口音,让她毫无方向……一连串问题,越想越头疼。 正在这时,圆脸婢女端着托盘上前提醒:“殿下,该喝药了。” 闻到浓重的苦味,庄笑笑眉头直打结,但到底不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硬逼着自己将药汁吞下喉咙。 见她喝完了药,圆脸婢女将空碗收了回去:“这药虽然苦了些,不过效果挺不错的,殿下夜里心绞痛的症状减轻了许多呢。” “是啊,气色也眼见着转好了,不比刚送来那阵子,我和倚楼姐姐还以为殿下撑不过来了。” 倚楼埋怨道:“听雨,别把殿下吓到了,好不容易熬过来,还提那些晦气的事做什么。” 酒窝少女撇撇嘴:“我只是感慨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恶,下手这么狠。” 满嘴的苦味勾动了庄笑笑的回忆,似乎有一个人看到她喝苦药心情就会特别好。想起那天晚上除了朱彤的致命一击,她还中了唐九娘蝙蝠的毒,如今毒性好像并未发作,能解唐九娘毒的人会是谁? 她脱口问道:“唐墨在哪里?” 此言一出,两名婢女俱是愕然。 “什么唐墨?殿下在说谁?” 庄笑笑奇道:“救我的人,难道不是唐墨?” 倚楼听雨相视一望,摇了摇头:“我们并不知道,府中也并没有姓唐的人。” 难道她猜错了?庄笑笑不解,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 倚楼见她陷入沉思,劝说道:“殿下何必多想,反正家主归来在即,等他回来自会为殿下解惑。” 庄笑笑点点头,对于此地神秘的主人满是好奇。 晚饭后,倚楼听雨服侍庄笑笑沐浴,解开衣衫,胸口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便露了出来,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倚楼有些发憷,转目朝她望去,见她整个人泡在水中,手里拿着碎成两半的紫玉髓佩饰把玩。 她忍不住叹息:“幸好当日殿下戴着这玉佩替自己挡了一刀,不然只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庄笑笑捏着其中一块碎片,对着窗外的月光照射起来,紫玉髓的光泽越显通透晶莹,美妙不可言。 听雨见她看得入神,不由嘻嘻笑道:“听说上品玉佩戴得久了,甚是有灵气,能够替主人挡煞驱灾,看情形这玉佩是别人赠送给殿下的吧,想来殿下对那人而言一定非同一般,他送的东西还间接救了殿下一命呢。” 庄笑笑闻言玉佩也不玩了,啪地一声放在浴桶旁边的桌子上,看也不看背过身去。 听雨被吓了一跳,不知所以地朝倚楼望去,只见倚楼摇了摇头,示意她再别提玉佩的事情。听雨心知刚才触了礁,于是默默的不敢做声。 洗完了澡,给伤处抹了药,庄笑笑便在两名婢女的服侍下爬上床——养伤的日子便是如此,每日白天不是吃饭便是喝药,晚上到了点便被塞进被子里,奇怪的是这么安乐的养法她竟然都没发胖,不由让人怀疑吃的那些东西究竟都长到哪里去了。 第二天饭桌前,庄笑笑正在用早膳,院子外面就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听起来似乎是家主回来了,她望着眼前刚端上来的酥油泡螺,心内犹豫挣扎,究竟是先出去看热闹呢,还是先将美食消灭进肚子里呢? 还没等她下定决心,门口就传来脚步声,有人朝这边走来,庄笑笑眯了眯眼,将目光从酥油泡螺上移开寸许,斜斜瞟向门口—— 远远看去,来人有些眼熟,这步态,这气势,这排场…… 她揉了下眼睛,觉得最近眼神有点不大好,不然为什么这个人越看越像端王? 等走近了,她发觉更像了。 “哈哈,侄女,许久没见,有没有想念小叔啊?” 来人骚包的摇着手里的扇子,一副自诩风流的轻佻样。 话音刚落,庄笑笑嘴里灌进去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 她敢保证,这二百五的语气天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哪是长得像,压根就是同一个人。 赌王变公主2 王爷贵性,赌王变公主2 “诶,你这举动,莫非是对小叔思之欲狂?小叔是爱美人没错,被称作风流王爷倒是无所谓,但是*的王爷可就不好听了。ai悫鹉琻”端王心有戚戚焉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庄笑笑这下子不只要吐水,简直要吐血了。接过倚楼递过来的帕子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正色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端王反问:“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庄笑笑摇头,成天被关在府里,身边人皆是一问三不知,她哪里知道。 端王摇着扇子,笑米米地说:“这里是梁州。” 梁州?庄笑笑默念几声,思忖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好像是你所在封地的名字?” 端王点头:“不是好像,是就是。” 庄笑笑愕然:“那这里难道是……” “我在梁州的王府。” 庄笑笑有些糊涂了:“你不是一直在京城纵享声色犬马吗?跑到封地来做什么?” 端王再度摇起了扇子,老神在在:“京城现在这么乱,我一个闲散王爷待在那里多危险,哪有自己的封地待着舒服。” 望着端王脸上狐狸一样的笑容,庄笑笑觉得哪里不对劲,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 “你早就知道我假冒肃王了,你也知道我跟肃王其实是……” 端王转过身,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孪生兄妹。” 他如此坦诚,庄笑笑反倒愕然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是不是只有她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端王有问必答:“唐墨告知我,从绵远回来的肃王是女子假扮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唐墨?”庄笑笑明白了,“原来在他被唐门追杀濒死之际救了他的人是你。” 她一直在猜唐墨背后的人是谁,却无论如何也没猜到是他。 “不错,两年多前,我出游途中偶遇到他被唐门追杀,当时见他资质不错,就那么死了太可惜,就暗中从唐门手中救下了他,他果然是个知恩必报的好孩子,我救他一命,他便应承帮我做一件足够等价偿还的事,于是我给他指出一条路,池钧性好男色,府中豢养数名男宠,我让他以男宠的身份接近肃王,查看他是否真如传言那般荒诞不经,一来可以帮他掩藏行迹,二来我为了吊住他的命花了大把的银子,先做件事权当还利息。他没多犹豫便答应了,然后成功潜入了肃王府,没多久就给我传来了消息,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池钧假装性情大变,实际暗中另有筹谋。”说到这里端王顿了一下,脸上隐约有些莫名的兴奋,“你可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高兴,我就说池钧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剔除了骨子里的傲气,自甘堕落成那般模样,果然不过是装给他那好皇兄看的。那个时候我就预料到,他们二人迟早会有一战,而最终,他们中间,只能存活一人。就如同现在的局面,皇帝容不下他,而他唯有取而代之。你那孪生哥哥,可从来没有让我失望啊。” 见他滔滔不绝将个中因由道出,庄笑笑的脑子混乱不已——原以为肃王是个残暴断袖,原来不是,他伪装自己是为了保命,韬光养晦以待时机;原以为安平仅仅是个骄横公主,原来不是,她伪装自己是为了方便除掉眼中钉;原以为皇帝和肃王之间兄友弟恭,原来不是,他们之间暗潮涌动,相互试探又相互伪装;原以为端王是个风流纨绔,原来不是,那他伪装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潭深水,每当你以为自己的脚尖要踏到底部的时候,事实总是会告诉你,还没有,远远没有,这潭水,深不见底,稍不留神就会被吞噬殆尽。 皇家之间的争斗果然不适合她这种平民百姓,参与进去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深深吸了口气,她转而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跟池钧是孪生兄妹的,这个连先帝和现在的皇帝都不知道吧。” “你说的没错,这个秘密哪怕连先帝都不知道,丽妃至死都没有告诉他,至于你大皇兄,就更加不知道了。” 庄笑笑被“大皇兄”这三个字膈应了一下,顺了顺胳膊上倒立的汗毛,才问:“既然如此,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端王笑了笑:“当年你们出生时我还是十来岁的少年,这个年龄并没有多少人会刻意防备。” 庄笑笑心内忍不住暗自鄙夷,这老不正经的该不会那个时候就学会扮猪吃虎了吧。 端王接着说:“于是一次偶然的时机,让我听到了丽妃偷偷跟身边的嬷嬷哭诉忏悔,说自己不该为了地位将女儿悄悄送走,以至于天人永隔。” 庄笑笑忍不住问:“你无意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没有告诉别人?” 端王摇头:“我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他一声叹息,“谁叫丽妃是个美人呢,可惜美人不长命啊。”说到这里朝她一番打量,啧啧道,“你现在这模样倒是很有几分像她。” 庄笑笑抽了抽嘴角,看来他不仅那个时候就会了扮猪吃虎,还学会了风流好色。 “所以,唐墨告诉我你是女子之后,我就猜测当年被送走的女婴没有死,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派人追查了一番,得知那女婴右侧腰部有个胎记,然后让唐墨帮我确认了,你身上的确有这么个胎记。” 庄笑笑感觉自己的脑袋被雷劈了一下,她蓦地明白唐墨那次在她沐浴时闯入是想做什么了——他是想确认她身上有没有梅花形胎记。 “你是说……唐墨最终确认过……那个,我身上的胎记?”她这话说得磕磕巴巴。 端王眯着眼睛笑了笑:“自然,你在肃王府没多久,他就亲眼验证了那枚胎记的真伪,所以我才笃定,你就是当年被送走又大难不死的女婴。” 庄笑笑咬了咬牙,该死的唐墨,他什么时候看的,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端王望着她泛红的脸颊,有几分感慨:“那小子对你倒是用情至深,你这次中毒,多亏了他才救回来。” 庄笑笑一愣:“果然是他救了我?” 端王点头:“你身上那只竹编蚂蚱里面藏了一枚特制的迷迭香丸,即便遇水也不会化,多亏如此,唐墨才利用迷蝶寻到你的行踪将你救起,若再晚上一时半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原来他送给自己的竹编蚂蚱里面另有玄机,庄笑笑恍然,那玩意因为做得十分精致,又可以驱虫她一直随身携带,没想到竟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唐墨现在在哪里?”哼,别以为救了她,她就不计较他偷看她身上胎记的事情了。 端王略略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他完成了我跟他之间的约定,恢复自由,自然找唐门寻仇去了。” 庄笑笑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心想也对,以唐墨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性格,恩情还完,自然该去报仇了。心里不免有些挂念,居然不等她醒来告个别再走,他一个人找唐门寻仇也不知道会不会怎么样,还带着四喜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去做那么危险的事,真是不应该。 端王见她陷入沉思,立即趁机转移话题:“侄女啊,为了早点见到活蹦乱跳的你,叔叔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你也不适当表示下感动。” 庄笑笑闻言不咸不淡地说:“我现在只能说是活着而已,离活蹦乱跳还远着,你要是希望上演一出叔侄相认的感人戏码怕是要失望了,大夫说我现在的状况不能太过激动,要保持情绪平稳。” 伤还没养好,哪里能活蹦乱跳,她倒是想。 端王果然有些失望,悻悻然说道:“那就陪叔叔吃个饭吧,晚上在我那院子摆宴,招待客人,你也一起去。” “你的客人我又不认识,去做什么?”庄笑笑有些不情愿。 端王笑米米:“吃完饭不就认识了吗,我叫厨房多做些好吃的。” 庄笑笑想在哪吃饭其实也差不多,于是也就不推辞了。 端王这才满意地走了,走到门边时,庄笑笑在身后喊了一句:“小叔。” 他转过头,答得顺畅:“侄女什么事?” “谢谢你让人一路护着我。” 端王一愣,似乎没想到她叫住自己就是为了这句话,顿了下才说:“你刚才那声小叔,叫得甚是好听,以后记得这么叫。” 庄笑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 转过身就发现倚楼听雨两人开始琢磨起来—— “晚上的时候殿下要穿什么好呢?” “那套缕金绣缨裙不错,贵气又华丽。” “不太好吧,殿下现在的面色不适合太华丽的。” “那就新做的那套雪青色缂丝印花裙,简洁大方。” “会不会太素了?让人提不起劲?” …… 庄笑笑不免觉得小题大做,不就是吃个饭吗,至于这么讲究。 等到傍晚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两婢女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一套套衣服试了又试,最终选定了件碧蓝色的锦丝曳地裙,裙摆上绣着淡色水莲,随着步子飘动起伏,甚是好看。 倚楼服侍她换上之后,满意地一拍手:“殿下身形修长,穿这套衣服极好。” 一人多高的水晶镜子中,女子亭亭玉立,纤细的腰身被一根碧玉带束了出来,飘逸的裙摆迤逦,行走间便是款摆风情。 然后听雨为她将长发挽起,斜插了支孔雀翎松石簪,一串细碎的蓝宝石垂下,落在玉颈边微微晃动,闪烁如同星子。 “既然是家宴,就不宜太过隆重,这样刚刚好。”随意中蕴含几分典雅,简洁又不失华美。 庄笑笑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家宴,要是正式场合她岂不是要被折腾死。 着装完毕,踏上檀木底的蜀锦绣鞋,一行人便向端王的院子行去。 梁州位处东边沿海一带,乃水泽之乡,故而这座府邸引了附近水源进来,游廊之下随处可见鱼儿穿梭,十分有趣。 庄笑笑到来时,端王已经在主位上坐了,客席上还有一人,她没来及细看,便被端王招呼过去:“侄女,这边坐。” 庄笑笑依言走过去坐下,抬头便对上一双清润的眸子,浅浅映出她的影子,里面盛着她不熟悉的惊艳与欣喜之色,她有些不适应地挪开目光,以眼神示意端王,这人是谁? 端王笑呵呵道:“侄女,快来见见镇北侯府的大公子,苏白。” 镇北侯?这威名赫赫的三个字让庄笑笑愣了一下,大燕北边能有今日太平镇北侯功不可没,他极少回朝,多数时候都是率军镇守在北边边境处,眼前这位竟是镇北侯之子? 庄笑笑看向对方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敬意,不由说道:“原来是苏公子,令尊之名如雷贯耳,幸会了。” “承蒙夸奖。”苏白略显惭愧,果然,这番介绍一抬出来,别人关注的重点便是他的父亲。 看着眼前端方如玉的温文君子,庄笑笑有些疑惑,镇北侯作为一个威震北疆的将军,他的儿子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像将门之后的样子? 那边厢端王瞧见庄笑笑认真打量苏白,不由斜着眼睛取笑:“我说侄女,虽说苏公子风仪翩翩,你也不用这么盯着人家瞧,以后多得是机会。” 庄笑笑将目光收回来,悄悄瞪了端王一眼:“小叔真会说笑,会把客人吓跑的。” 端王压低了声音,笑得意味深长:“放心,我看他跑不了。” 庄笑笑暗骂老不正经,转目一看,婢女正在上菜,于是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再没搭理他。 端王也不再跟她打趣,转而同苏白聊了起来,庄笑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无非是权贵之间的寒暄客套话,她没什么兴趣,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只有在涉及镇北侯本人的时候才会留心听点,于是得知这侯府大公子近来一直四处游历,行至梁州附近的时候收到父亲镇北侯的来信,让他代替自己到王府拜访一番,说不定能碰上端王云云。结果果然如此,他一登门就被告知端王即将归府,让他在此等候几天。 端王酒桌上厮混惯了,跟苏白相谈甚欢,很快庄笑笑就看了出来,这苏白约莫是没什么心机的,对待端王甚是热忱,有问必答,问一句答三句,她心里越发纳闷起来,这只纯然无害的小白兔当真是镇北侯的儿子? 一顿饭庄笑笑吃得疑惑,端王吃得欢快,苏白吃得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往端王身侧的位置瞟去。 宾主尽欢,离席之际,端王起身时晃了一晃,于是扶着庄笑笑的胳膊说:“侄女,小叔今儿喝多了,路都走不稳了,你替小叔送送苏公子。” 庄笑笑心内不以为然,不就是回下榻的院子么,这么点路也需要送?她一瞟端王,狐疑道:“你刚才也没喝多少啊。” 端王叹气:“岁月催人老啊,不中用了。” 庄笑笑扯了扯嘴角,碍于客人在旁,不好说什么,朝苏白示意:“苏公子随我来。” “姑娘请。”苏白随同她往外走去。 出了房间,夜间的风拂面而来,庄笑笑微微有些不适应地缩了缩肩膀,身旁传来温润的嗓音:“听闻姑娘前阵子出了意外,身子未曾恢复?” 庄笑笑闻言朝他看去,见他面带忧心之色,并非虚伪的客套,心道还真是个温柔的人,不由一笑:“已经脱险了,早晚会复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苏白望着她,有几分佩服:“姑娘豁达。” 庄笑笑伸手拂开道旁拦路的花枝,自嘲道:“这阵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不豁达不行。” 苏白目光凝在她面上:“姑娘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她很快摇头:“没有。”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怎么会不开心。 两人并肩而走,前方的婢女提着灯笼照路,昏黄的光晕将两旁的影子拉得悠长,一时默然无声,只闻衣裙窸窣作响。 “可是你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开心。”过了片刻,苏白轻轻接着说,“我猜想你笑起来的样子应该很好看,可是从柳亭那天远远看到你直至现在,都没见你笑过,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月光下,庄笑笑抬头朝身边人望去,有些怔愣:“是吗?”她一直觉得,死里逃生,她应该是开心的,原来一直不开心吗。 “不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都是会过去的。” 温润的嗓音,好像真的能抚平心内的惆怅。 庄笑笑对着他笑了一笑:“苏公子,谢谢你。” 苏白迎着她的笑靥,有些愣神:“不必言谢,我其实也没帮上你什么。” “我谢你并不是因为你帮了我什么,而是因为你实在是个好人。” 有谁会对初见面的人掏心掏肺?眼前这只小白兔还是她遇到的第一个。 庄笑笑见他听到这句话时微微皱起了眉,不由问:“你怎么了?” 苏白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起,我二弟曾说,男人被姑娘形容为好人,不是一件好事。” 庄笑笑扑哧一笑:“你二弟的性情一定和我小叔很像吧?” 苏白讶然:“姑娘怎么知道?他们倒都挺风趣的。” 这压根不是风趣不风趣的问题好吧,这个苏大公子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庄笑笑笑得更欢了:“我猜的,别听你二弟的,你这样挺好的。” “是吗。”尽管不太明白,但是苏白听她这么说还是有些喜悦。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来到苏白下榻的院子门口,庄笑笑停下脚步:“苏公子,早点歇息吧。” “姑娘也是。”见她迈步欲离去,苏白急忙出言叫住,“姑娘……” 庄笑笑回身,目带探询。 苏白迟疑了下,还是问了出来:“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一般贵族女子的闺名并不轻易告与不熟悉的人知晓,尤其是当面相问显得有些失礼,苏白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急忙补充,“若是不方便告知就当我没说过……” 庄笑笑没有受到过贵族闺阁礼仪的教育,倒不觉得有什么失礼不便之处,心想这苏大公子是个十分值得结交的人,老是姑娘姑娘的叫着太生分了,于是一点头:“就叫我笑笑吧。” 苏白默念一遍,说:“这名字很适合你。” 庄笑笑一笑,告别离去。 苏白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转身进屋。 回到房间,梳洗干净爬上床,手掌磕碰到一个硬物,摸出来一看,是半块紫玉髓,不知道怎么落床上了,她下意识就去摸另一块,摸来摸去没摸到,不禁有些急,扒开枕头到处找,仍旧没找到。 听雨进来见状问道:“殿下在找什么?” 庄笑笑举起手中的东西给她看:“还有另一块呢?帮我找找掉哪去了?” 听雨急忙走到妆台前,抽开屉子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她:“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捡到了一块,因为见你昨晚看到它不高兴,所以悄悄放在这里面了。” 庄笑笑急忙扯开锦囊一看,果然在里面,心下一松。将两块紫玉髓拼凑在一起放在掌心端详片刻,不知又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来,哼了一声,将两块碎片往锦囊里一塞,扔还给听雨,说道:“拿远一点,别放在我面前。” 听雨莫名其妙地捧着锦囊走到一边,不知道这个“拿远一点”究竟是要多远?她犹豫究竟是放回妆台的抽屉里面呢,还是干脆拿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在旁边往香炉里撒香粉的倚楼见状不由好笑,走过来取出她手里的锦囊放回抽屉里。 听雨有些担忧,扯着她的袖子小声问:“倚楼姐姐,万一殿下看到它又生气怎么办?” 倚楼伸指在她脑袋上一点:“你要是真让她再也看不到这东西了,她才会生气。这东西啊,我们既不能弄丢了,又不能让她轻易看到。” 听雨不明白:“为什么?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她对那玩意有心理阴影了,每次都惹得公主莫名不快。 倚楼掩嘴一笑:“傻丫头,难道你没看出来,殿下对那玉佩是又爱又恨?想必对送玉佩的人亦是如此。” 听雨似懂非懂:“这就是殿下心情时好时坏的缘由?” 倚楼一叹:“陷入情爱的女子皆是如此。” “可是……”听雨想起了什么,小声说,“那个苏公子怎么办?王爷还想将殿下……” 倚楼瞪了她一眼,成功地让她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那是王爷的安排,我们只须听令行事就行了,别的无须多管。” 听雨哦了一声缩回脑袋,不再多言。 赌王变公主3 王爷贵性,赌王变公主3 梁州的天气已然十分凉爽,尤其是现在落起了雨,地上铺了一层湿润的黄叶,秋意霎时浓了起来,让浸在其中的人亦不免带了几分愁绪。舒悫鹉琻 不知附近谁家请来了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曲声远远隔着院墙传了进来,依稀夹杂着看客的叫好喝彩。 庄笑笑坐在亭子里愣愣看向外面飘飞的雨丝,这种天气由来让人烦闷,心口好像被头顶的铅云压着一样,听见苏白在旁边轻叹了一声,她恍然回神,问道:“你叹什么气?” 苏白的眉头微微蹙起:“我看到梁州现在依旧歌舞升平,一派安稳,不免想到京城那边就没这么太平了。” “京城?那边怎么了?”庄笑笑不解。 苏白有些吃惊,转头看她:“你还不知道?肃王以‘诛昏君,行天道’的旗号起兵围城,逼迫皇上退位,现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可苦了京城那边的百姓。” “什么?肃王起兵了?!”庄笑笑震惊之余,旋即又想到此事亦在意料之中——遗诏都拿到手了,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没道理不起兵造反。 见她毫不知情,苏白不免意外:“近来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你竟然不知道?” 她不知道的缘由只有一个——端王不愿让她知道,故意隐瞒了消息,没让人在她面前提及,成日关在府里,闭塞消息来源实在太容易了。 “京城那边是什么情况?”庄笑笑急忙问。 “现在外面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保皇党,一派是肃王党,保皇党认为皇上这些年执掌江山并无大过,依旧尊他为帝,指责造反之人罔顾生灵挑起战争,其心可诛,肃王党认为此等弑父登基,残害幼弟的暴君实在不堪为万民表率,应当遵照先帝遗诏所嘱,拥护肃王登基。现在两派人马以京城为中心,拉开战场厮杀不停。”苏白说到这里,再度叹了口气,“先帝治世到如今,京城还没遭逢过这样大的劫难。” 庄笑笑一时说不明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乱糟糟的,一时觉得这一刻终于来临了,一时又觉得要是永远不来该多好。 她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出来:“他们到底谁会赢?” “这个说不准呢,皇上毕竟在龙椅上坐了那么多年,许多人都依靠他赖以生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些人不会任他倒下,一定竭力帮他保住皇位,肃王看起来弱势,但是朝中却也有不少老臣顾念着先帝的遗命,对肃王有着期冀,一时半会倒也看不出谁输谁赢。”苏白观察着她的神色,想到她既然是端王的侄女,没准身边的人在这场皇权争夺战中有所牵扯,于是自然而然地问,“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虽然庄笑笑之前颇有些怨气,但不管怎么说池钧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孪生哥哥,她自然不希望他出事。现在得知京城那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心里顿时牵挂上了,也没心思再替端王陪客人赏景,匆匆告辞苏白,往府里最大的院子走去。 不知是不是端王刻意关照过,府里的仆婢对她甚是恭敬有加,一路看到她疾步行来纷纷施礼让开,端王院子里的婢女迎上前笑着询问:“殿下不是陪苏公子在观雨亭赏景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庄笑笑径直问:“小叔呢?我要见他。” “王爷在午睡,才歇下没多久,殿下……” 婢女还未说完,庄笑笑就绕开她钻进房里,果然看到端王正慢吞吞地从榻上起身,打着呵欠朝她看来:“还好我身边没有姬妾,不然你这么横冲直闯的,指不定撞到什么不合时宜的画面了。” 庄笑笑顾不上跟他闲扯,张口就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京城都打起来了?” 端王慢吞吞从榻上站起,任两名美婢给他穿上外袍,梳理鬓发,懒洋洋地反问:“告诉你做什么?你现在这样还能跑京城去?再说你去了有用吗?” 庄笑笑愣了一下,的确,就算她去了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该打的还是会打。 “那你就让我在这里没事人一样地陪客?那明明是你的客人,你却推给我招待。”庄笑笑没好气地说。 端王系好衣服的带子,顺手在一个美婢的下巴上捏了一把,才施施然朝庄笑笑走来:“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嘛,小叔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跟苏大公子聊得起来,没得让人觉得我怠慢客人,这府里除了我也就你算是主人了,你不作陪谁作陪?” 一把年纪?庄笑笑瞅着他那张保养得宜,丝毫看不出年过三十的脸,顿感内伤不轻,怒道:“你的客人你自己招待,我再不管了!” 端王摇了摇脑袋:“苏白若听到你这么说,可该伤心了,你就舍得让他伤心?” 庄笑笑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什么舍不舍得的,莫名其妙。” 端王一副你很不受教的样子,啧啧道:“我说侄女,可别告诉我苏白的心思你就没看出来,这几日就算是瞎子都瞧明白他对你情根深种了,你却还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侄女啊,你若是男子,这行径就该被骂负心薄幸了。” 庄笑笑一愣,面上止不住地泛红。头两天她确实没多想,后来她再迟钝也感受到苏白看她的目光有些专注得过分了。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他才见过她几次?就轻易地动了感情?她当年对黎安动心,可是经过了好几年才想明白的。对于苏白突如其来的热情,她有些迷茫。 端王见她如此,端了一杯茶在她身边坐下,大有唠嗑的架势:“侄女年龄也不小了,贵族女子中跟你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再这么耽搁下去,显得我这个做叔叔的多失职。” 庄笑笑白了他一眼,她怎么才发现,这小叔竟然还有当碎嘴八婆的天分,连小辈的终身大事也操心起来。 “我爹都没操这份闲心,你倒是急上了。”不得不说伏龙山寨大当家就是沉得住气,将女儿当儿子养了十九年,压根就忘了女儿是要嫁出去的,估计他心里还琢磨着招个媳妇儿似的女婿回来给他敬媳妇儿茶,心里美滋滋的冒泡。 “眼瞅着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能不急么。”端王一副苦口婆心状,“这苏白我看就不错,成亲以后保准对你服服帖帖,你说往东他绝不敢往西,你指北边他绝不会往南边瞧,你们俩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镇北侯长子,门当户对,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侄女你看如何?” 庄笑笑垂眸沉思半晌,抬起脑袋认真地说:“这不是坑他么?” 扑哧一声,端王身后给他捶背捏肩的美婢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端王托在手里的杯子抖了一抖,干咳一声:“侄女有所不知,有的时候就算是被坑,他也是心甘情愿的,还巴不得被坑一辈子。” 庄笑笑忍不住问:“小叔可有这样的时候?” 端王装模作样地一叹:“我哪有你这么好命,虚度了半辈子光阴,硬是没遇上一个半个。” 庄笑笑有些不信:“真的?” 端王唱做俱佳:“缘分可遇不可求,所以侄女啊,要好好把握,可别让它从眼前溜走了。” 庄笑笑垂头想了片刻,轻轻一叹:“可是我却觉得他不是我的缘分。” “你没去试,怎么知道?” 庄笑笑苦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 端王有些意外,扬眉看她。 “苏白君子端方,温润如玉,得遇这样一个良人,对女子而言是十足的幸运——可是我对他没有心动的感觉。” 这几天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期盼的神色越来越浓烈,她却透过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发现她与之相反的越发冷静,一点都没有被打动,她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因为心中无意罢了。原来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从前不知道,如今在他身上,却看得分明。 “小叔,你的好意我很感动,可是他终究不是能让我动心动情的人,不要再给他希望了,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他那样的男人应该由更好的女子去爱。” 端王看着庄笑笑离去的背影,目现沉思之色。身后捶背的美婢轻轻绕到身前来,给他凉了的茶续上热水,小心翼翼地抬眸:“王爷,没说动她,这该如何是好?” 端王摇了摇头,托起茶盏闻了闻,唇边掠起一个笑意来,胸有成竹:“不,她会答应的,只要她是庄笑笑,她就会答应。” **** 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1 王爷贵性,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1 庄笑笑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还在想着京城的战事,肃王既然起兵了,那其他人呢?不知道伏龙山寨的大家怎么样了?还有那个人…… 一想起他,庄笑笑立即甩了甩脑袋——没出息,他都做出那种事了,她居然还念念不忘,她是疯魔了吗? 抬手拍了拍额头,对,一定是疯魔了,还疯魔的不轻,那混蛋有什么好的,她在惦记什么。舒悫鹉琻 正烦躁地在屋内绕圈子,倚楼进得屋里来:“殿下,外面来了个少年,说是非要见你一面。” 少年? 庄笑笑一愣,疑惑地让人领进来,望着门口渐渐走近的身影,她心里蓦地一喜,不等对方进屋就迎上前去,拍上他的肩膀:“四喜,你怎么来了?”说着往他身后张望,“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家公子呢?” 与她的惊喜相反,四喜显得忧心如焚,先将她略一打量,才说:“笑笑姐,你没事就好,你既然没事了,就救救我家公子吧。” “唐墨怎么了?”庄笑笑这才发现,四喜风尘仆仆,衣衫上犹带血迹,也不知是身上哪里受了伤。 一听她问起自家公子,四喜就忍不住要哭了出来:“我家公子为了解你的毒,承认自己杀了上任家主,自愿跟唐门的人回去受罚,你要再不去救他,他可就没命了!” “你说什么?”庄笑笑惊得呆住,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将她的脑袋炸得轰然作响。 “他承认杀人,回唐门受罚?这是疯了吗!” “笑笑姐,你当时命悬一线,毒性随时都会发作要了你的命,那蝙蝠的毒公子能解,可是解毒所需的药材只有唐门才有,他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去找的唐九娘,让他们提供解毒的药材,他承认一切罪行,自愿回唐门受罚,你知道唐门那些人恨不得抽他的筋扒他的皮,要是再不把他救出来,他恐怕连尸骨都不剩了……” 四喜一口气说完,再也止不住心里的焦急担忧,哭得稀里哗啦。 庄笑笑只觉自己的脑袋持续着轰然作响,那个傻瓜,一直喜欢骂她傻,自己却比她还傻,做出这种把自己命都搭进去的傻事。她又没有跟他有多熟,不就是一同在路上走了一段么,而且还是因为还债所迫…… “笑笑姐,我求你一定要救他。”四喜止不住地抽泣。 庄笑笑回过神,安抚道:“放心,我一定会救他的。” 要是为了还债就把自己的小命赔上,唐墨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 回到自己刚离开不久的房间,端王依旧是那个姿势,懒洋洋地斜靠在宽大的圈椅里,一个美婢坐在对面抚着琴,温柔的江南小调流淌而出。 看到她,端王似乎有些意外,抬了抬眸子问:“侄女怎么又回来了?” 庄笑笑急忙走到他身边坐下:“小叔,我求你一件事。” 端王笑道:“侄女有什么事只管说,用得着求吗,多见外。” “你帮我救救唐墨吧?他被带回唐门,生死不知,虽说他跟你的约定完成了,跟你再无关系,但是这一路上他帮了我很多,这次又是因为我才身陷险境,不救他实在是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端王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说道:“你也知道约定完成后,我跟他再无关系,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庄笑笑愕然:“为什么?” 端王叹了口气:“你不在官场,所以不知道,朝廷和江湖的关系一直微妙,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上策,两年前我从唐门手中救下唐墨是暗中操作,这一次他陷入唐门大本营,暗中操作的手段无从施展,所以不是我不愿救,而是实在不能。” 庄笑笑反驳道:“不能暗中操作,那就正面出击好了,难道你一个王爷,还惧怕区区一个唐门?” 端王苦笑:“你还真说对了,我这么一个闲散王爷确实对唐门有顾忌。” 庄笑笑不解:“这怎么会?” “莫说唐门势力庞大,且说我食朝廷俸禄,就不能明目张胆招惹江湖门派,稍有不慎,引起唐门不满以武犯禁,上面追究起来我可是大罪。” 庄笑笑不太明白,但是看出端王确实不愿出手相助,她想过前往伏龙山寨求救,可是相隔太远,等她搬到救兵唐墨指不定就没命了,为今之计只有紧紧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了。 “小叔,我求求你,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人命关天,十万火急,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人了。” 端王见她说得恳切万分,不由正色瞧着她:“你当真想救他?” 庄笑笑拼命点头。 他沉吟片刻,最终说道:“想救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代价你未必愿意支付。” 庄笑笑一听有戏,急忙说:“什么代价?只要能救他,我都可以答应的。” 端王摆了摆手,示意抚琴的美婢退下,这才说:“你可知道镇北侯为什么会派遣长子前来拜访?” 庄笑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茬,茫然摇头。 端王也没指望她回答,接着说:“京城局势变化莫测,虽然已有不少人卷入两派之争,但还有些实力雄厚的人一直处于观望状态,比如说这位镇守北关的镇北侯。” 眼见问题越扯越远,庄笑笑却没有打断他,他在这个时候提及这个,自然不会毫无关系,于是默默地听他说下去。 “镇北侯派遣长子前来,实际上是想打探我对此事的态度,从而寻求合作的可能。” “合作?”庄笑笑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呆愣半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小叔,你是想……” 端王摇了摇头:“不是我,而是你,你是先帝血脉,与池钧一样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他可以称帝,你自然也可以。” 庄笑笑愕然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我是女子,怎么可能……” “谁说女子就不可以称帝了?我朝历史上不也有一位皇长女为帝的先例吗?” “可是……”庄笑笑还是觉得这个念头太过疯狂,可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端王蛊惑的语调从耳边传来:“池钧让你伪装成他,将杀身之祸引到你身上,为自己铺平通向帝位的道路,害得你几乎丧命,同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你代替他承受这些,难道心里就没有不平?他可以拥有的,你为什么不能拥有?” 庄笑笑心口狂跳,端王的话语仿佛有种魔力,让她止不住地心绪起伏,好像真有一股怨气要喷薄而出——同是一母同胞,他可曾顾及过她? “究竟是当公主,还是女帝,全在你一念之间。” 公主,还是女帝? 这个念头一起,庄笑笑顿时吓了一跳,恍然回神,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问道:“这跟我要救唐墨有什么关系?” “侄女还没明白吗?”端王笑道,“你若是当了女帝,日后还怕什么唐门,别说要从唐门救人,就算是灭了整个唐门,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唐墨等不及那么久。”她现在只关心唐墨的性命。 “不需要多久,只要你答应跟苏白的亲事,我就出兵去蜀中唐门救人。” 庄笑笑再度被吓了一跳:“亲事?” “苏白是镇北侯长子,只要你跟他的亲事一定,并许诺他王夫之位,镇北侯就和你站在统一战线了,绝对会拥护你为女帝,再无二心,他麾下的二十万雄兵猛将都会为你而驱使。” 原来如此,这些天端王一直不遗余力撮合她跟苏白竟是为了这个目的,驻守北疆的二十万雄兵,果然让人垂涎。等到京城那边斗得两败俱伤,这二十万雄兵再挥军南下,万里河山还不尽入彀中。 见她神色变幻,端王出声问道:“侄女,考虑得如何?只要你一点头,唐墨的性命,和整个天下,都会是你的。” 听起来十分的动人,好像如画江山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庄笑笑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小叔一番利弊分析,我还有的选择吗?” 端王笑得十分满意:“我就知道侄女是个聪明的。” 庄笑笑紧接着问:“小叔什么时候出兵去蜀中?” 端王啧啧道:“侄女可真心急。” “唐墨命在旦夕,我不能不急。” 端王沉吟片刻,说道:“此时完婚太过仓促,小叔也舍不得让侄女嫁得委屈,这样吧,先订婚,订完婚,我便派兵前往唐门营救。” 庄笑笑心系唐墨安危,急道:“这太拖沓了。” 端王瞅着她,笑得从容不迫:“不拖沓,不拖沓,今晚订婚,明日一早就出兵,看小叔多为你着想,知道你等不及,时间尽可能缩到最短,再短的话,人马都准备不齐全了,怎么救人?” 庄笑笑望着端王不容置疑的笑容,心知这已是她所能争取的极限了,于是一点头:“希望小叔言而有信。” 端王一摇扇子:“小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庄笑笑想了一下,提出要求:“还有,明天我跟你派遣的队伍一起出发。” “侄女,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要亲眼看到唐墨平安。” 端王敲了敲扇子,终是应许:“既然侄女执意如此,我也只能答应了,谁让你叫我小叔呢。” 得到端王的承诺,庄笑笑独自回到自己房间,摸着胸口心脏处传来的异常反应,禁不住生出疑惑,方才自己在他蛊惑的话语下,心中竟然当真生出一股冲天怨气,想要呼啸而出,称王称帝……那种感觉,她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施展了摄心术,而且这段数竟比盛清欢还要高出不少,险些就着了道。她不免惊疑,端王怎么也会摄心术这种邪门术法的? ********************************************************************** 京城正中心处,有个无比华贵的圆圈,巍峨的宫墙将圈内圈外划分得泾渭分明。外面的人拼命想挤进这个圈,里面的人为了在圈里长久地生存下去,费尽心力地争斗,为其耗尽了年华。 近来就有不少人为了这个圈的所有权抛却头颅洒尽热血,一场场战事拉开序幕,又以遍地硝烟结束,不知道下一场战争会何时开启。人人自危,惶惶度日。紧张的气氛下,金碧辉煌的圈内,已经换了主人,有的地方还可见当日激战留下的断壁残垣。暮色深深,一道珠灰色的身影,匆匆从其中走过,往宫门处行去。 “喂,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候走啊?”没多久一个人从旁边追上他,叫道。 那人停住脚步,转身看去,皱了皱眉:“你不去照顾伤患,跑到这里做什么?” 那人一副气得吐血状:“我都累死累活操劳一天了,担心你们两个又闹出什么不痛快才过来看看——果然是这样,事情还没结束呢,你就想撂桃子,那怎么行?” “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没结束,但也不远了。” 两天前一战,池钧的军队直抵皇宫,逼得皇帝弃城逃跑,一直退到护城河时,与赶来勤王的军队汇合,隔着护城河驻扎在对岸。连日来双方互有损伤,一时都未轻举妄动,按捺下来调整休养,两军遂成对峙之势。 慕风不满道:“什么不远了,那弑父篡位的昏君还没死呢!” 盛清欢叹了口气:“虽然没死,但这局面池钧应付得了,我即便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再说了不是还有崔觐吗。” “他是个文官,行军用兵之道哪里有你在行。” “你别小瞧他,就算他于兵道有所欠缺,黎安也足够弥补了。” “黎安毕竟是伏龙山的人,虽说眼下跟达成一致,但是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 “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已经跟池钧商量好了后续,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而且他也希望我离开。”盛清欢眼里有着忧色,他耽搁得已经太久了。 慕风问:“你这么急着离开是要去哪里?” “我担心笑笑,她一天下落不明,我一天难以安心。” 双生子之间有着奇特的感应,池钧笃定她还活着,并且前阵子每晚心脏都会莫名绞痛,那个位置正是庄笑笑中刀的地方,近几天这症状才慢慢减轻,所以即便朱彤再三强调她手下绝无生还可能,他们也都认为庄笑笑没有死,她只是身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养伤。 她既然不愿现身,他就去将她找出来。 慕风见他去意已决,只得问:“你知道去哪找她吗?” 盛清欢摇头:“不知道。”岭南找过了,她不可能在那里,京城也没有她的踪迹,伏龙山寨的人也在四处寻找,却毫无所获。 慕风哧了一声:“那你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往外蹿?” 盛清欢目现沉思:“大致方向还是有的。”连同庄笑笑一起下落不明的还有唐墨主仆,既然朱彤说她中了唐九娘的蝙蝠毒,那么很有可能是唐墨帮她解了毒,要想找到庄笑笑,他必须先往蜀中唐门一行。 慕风一叹:“既然如此,那祝你早点把人带回来吧,为了这事,池钧也一刻不得安宁。” 盛清欢一点头:“我会的。”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盛先生请等一等。” 两人转头望去,一抹蓝色的影子快速朝这边走来。 “蓝黛姑娘?”慕风奇道,“你伤得不轻,不好好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蓝黛由于背叛了皇帝,在永昌城被朱彤几人俘获,后来一路从岭南带回来压入大牢,原本要被处以极刑,却因为皇帝一直忙于流言和战事没顾上她,捡回来一条命,池钧占领皇宫后,见风使舵的狱长便将这件事告诉了他,蓝黛这才获救。 “我会追踪术,盛先生若要去寻公主,还请带上我,我能帮得上忙。” 得知庄笑笑是池钧的双生妹妹,那也是她要效忠的人,此时听闻她下落不明,也想尽快找到她。 慕风皱着眉说:“这不是胡闹吗,你这状况上路会拖累别人的。” 蓝黛不以为意:“这点伤对暗卫来说算不上什么,绝对不会拖累盛先生。” 盛清欢迟疑地一打量,见她目光坚定,最终点了点头:“准备一下,随我上路吧。” 慕风咋舌:“你还真带着她啊。” 谁知对方淡淡扔出一句:“看到她,笑笑会高兴的。” 慕风眼睛瞪得快脱窗了,这这这……这是往妻奴之路上走的节奏吗?太凶残了! *********************************************************************** 所谓订婚,又称“文定”,虽然不像正式成亲那般繁复,但也有一套礼仪必须要走,因为时间实在是仓促,端王便主张从简,只举行奠雁之礼,就是男方具彩轿,仪仗,鼓乐,执雁,着盛装华服往女家提亲。即便如此,府里众人仍旧手忙脚乱,一面喜气洋洋一面焦头烂额。 倚楼听雨围着桌上被缚住双掌不能动弹的大雁,啧啧夸赞:“殿下,苏公子对你还真是没话说,时间这么仓促,外面还下着雨,他硬是带人去林子里亲手猎了一只大雁回来。” 因为雁是候鸟,随气候变化南北迁徙并有定时,且配偶固定,一只亡,另一只不再择偶。所以古人认为,雁南往北来顺乎阴阳,配偶固定合乎义礼,婚姻以雁为礼,象征一对男女的阴阳和顺,也象征婚姻的忠贞专一。 庄笑笑望着桌上的大雁有些出神,苏白的一番赤诚,她看在眼里,心中感动,却也只是感动罢了。 大雁的哀鸣声将她唤回眼前,她慢慢走到桌边将那只雁抱了起来,来到窗边,解开了绳子,大雁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转头瞅瞅她,见她没有阻拦的意思,便拍拍翅膀飞了出去,在窗口绕了一圈,才远远地飞走了。 听雨惊呼:“殿下,你这是做什么,苏公子的一番心意,你怎么就……” 庄笑笑望向飞得没影的大雁,淡淡说:“他的心意我收到了,不就行了吗。” 倚楼冲听雨摇了摇头,说道:“殿下,今天是定亲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既然放了那只大雁能让殿下高兴,苏公子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听雨急忙点头:“对对,殿下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倚楼又说:“苏公子此刻正在跟王爷叙话,想必是商量定亲后的事情,等他们谈完就会过来见殿下,我们帮殿下打扮一下。” “有什么好打扮的,我这样就行了。”庄笑笑兴致缺缺。 “你这样一张脸,苏公子兴冲冲地过来,还当你不高兴呢,那多不好。” 庄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脸,就算不高兴,她也没理由对苏白摆脸色,逼她答应这桩婚约的又不是他,甚至连端王都算不上逼迫,只是跟她做一个交换而已,他吃定了她不会至唐墨于险境中而不顾。庄笑笑叹了口气,任倚楼听雨两人将自己带到镜子前面梳妆。 晚膳之后,苏白果然来到院子外面,庄笑笑在倚楼听雨的催促下走了出去。 “殿下。”看到她,苏白唤了一声。 庄笑笑被身后的倚楼一推,往前走了几步,外面飘着细雨,她不得已只得站在苏白擎着的伞下,苏白立即把手中的伞往她头顶移了移。庄笑笑看到他半边肩头被雨点染湿了,于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让两人都被罩在伞下。 听雨看到不远处和谐的身影,忍不住掩嘴一笑:“倚楼姐姐,还是你有主意。” “行了,我们进去吧,一时半会儿是不需要我们跟着了。” 见苏白撑着伞跟庄笑笑走远,两人转身进了屋子。 “原来你是公主。”苏白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她是郡主县主甚至更低一些的宗室,跟皇家沾亲带故而已,没想到她竟是先帝的血脉。 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2 王爷贵性,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2 “小叔都跟你说了?” 苏白点头:“我之前并不知道父亲的打算,以为他真的只是单纯让我代替他拜访端王而已,没想到他们之前就已经彼此心照不宣了。舒悫鹉琻” 看他有几分急切地解释,生怕她误会的模样,庄笑笑说:“我知道。” 苏白愕然:“你知道?”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会算计这种事的人。” 苏白有些不自在:“你……这是夸奖吗?” 庄笑笑微笑点头:“是的。” 苏白停下脚步:“我听端王说,殿下之所以应许如此仓促的订婚礼是因为要救一个朋友。” 庄笑笑点头:“我前阵子遭逢意外,因为我的缘故他才落入险境,生死难料,我必须救他出来。” “那人被殿下如此惦记,倒是令人羡慕。” “为了朋友,自当如此。” 苏白迟疑地问:“如果没有这件事,殿下是不是就不会答应这桩婚事了?” 庄笑笑顿了一下,抬头望向面前的人,有的时候,有些话,即便会伤人,也还是不得不说。 她刚开口,苏白就打断了她:“殿下不必说了。” 看着他发白的面色,庄笑笑心中不忍:“并非你不够好,只是我……” 苏白接着说:“我明白。” 雨丝无声无息地落在两人身旁,道路两边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轻微晃动,将他们投落地上的影子照得忽明忽暗。 沉默了片刻,苏白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开口说:“我明天同殿下一起去救人。” 庄笑笑讶然:“为什么?这是我的事情,你没必要……” “当然有必要,殿下虽然是迫于无奈接受婚约,但其实并不讨厌我吧。”见她点头,苏白继续说下去,“这样说来,我还有机会赢得殿下青睐,何况殿下收了我的大雁,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怎么能然让殿下孤身去犯险,再说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那位朋友获救的可能就越大,殿下何必拒绝。” 庄笑笑见他坚持,只得应许。一直将他当朋友,此时听他一口一个殿下,实在是别扭,于是说:“你还是叫我笑笑吧。” 苏白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笑笑回去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嗯。” 看到苏白撑伞将庄笑笑送回来,两人在檐下道别,听雨朝倚楼一使眼色,小声道:“看起来果然感情更好了。” 倚楼也是一笑:“苏公子温润如玉,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动心,殿下也不例外,长久地相处下去,我相信殿下也会喜欢上苏公子的。” 听雨想起什么来,不放心地问:“那送殿下紫玉髓的人该怎么办?” 倚楼低低一叹:“约莫是有缘无分吧,又爱又恨只会伤情而已,女人啊,还是嫁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 听雨点头:“说的有道理。” 庄笑笑步上台阶,正要进屋,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笑笑姐。” 转头看去,门前角落里,少年的身影单薄而无力。 “四喜,还没歇息么?” 四喜从暗影里走出来,面色灰败:“我听说你为了救公子,答应了和那个什么镇北侯府的联姻?” 今天府里动静这么大,她的院子里还挂起了红绸,甚是喜庆,这件事自然瞒不住。 庄笑笑点了点头:“是有此事。” 四喜见她坦承了,面色更加灰败了,似乎眼看着要再次哭出来:“笑笑姐,你跟他才认识几天……” 庄笑笑叹了口气,止住了他的话:“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奔波多日,早点回去歇着吧,明日一早还需要你带路去唐门呢。” 四喜看了看她身后的两名婢女,明白此时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隐忍住情绪,欲言又止。 见他不肯离去,庄笑笑再度劝道:“你若是希望救出唐墨,就立刻回去歇息,养好精神明日上路。” 四喜这才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庄笑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进屋,梳洗歇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色刚刚大亮,就起身准备上路。 端王果然守信,出得府门看到眼前整装待发的队伍,庄笑笑心内大定。 苏白带着自己的护卫,在门口等候多时,看到她点头一笑。 “公主请上马车。”一名王府护卫指了指旁边的一辆玄锦马车。 庄笑笑身子尚未完全恢复,骑马的话太不实际,只能坐马车,于是点点头,钻进车内之际,朝四周一张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四喜,便朝他招了招手:“我一个人坐马车未免无聊,四喜你上来陪我。” 护卫见四喜不过一个孩子,也未出言反对,任他上了车。 准备就绪,一行人很快动身,朝蜀中行去。 疾行的马车内,四喜挑开帘子,看到紧贴马车而行的苏白,不由回身朝庄笑笑小声问:“笑笑姐,你不是真心想嫁给他的对吧。” 庄笑笑并未答话,四喜禁不住追问了一遍,她才说:“先救出你家公子再说。” 四喜觉得这个答案就相当于变相否认了,心里一松:“我就说嘛,他哪都比不上我家公子,你才不会看上他呢。” 提起唐墨,庄笑笑一阵忧心:“你家公子究竟如何了?” 四喜刚刚松下来的面色又拧巴了起来,眼眶泛红:“公子拿到解毒药材后就被带回唐门,我一路悄悄跟在后面,打算配合公子的计划里应外合将他救出来,结果没想到他们直接给公子灌了化功散,散了公子的一身武功,又搜走了公子身上所有的东西,断绝了公子逃生的可能,直到被带回唐门公子都没能逃出来。” 听着四喜的话,庄笑笑心下一紧,被散去了武功,对唐墨那样骄傲的人来说,不就形同废人了吗?她究竟是哪里值得唐墨为她这么做了?身陷唐门,也不知道那些人会用什么方法处置他。 “笑笑姐,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求救,那个婚约……” 庄笑笑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对四喜安抚道:“放心,我会将他救出来的,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四喜点了点头,先救出公子再说,至于婚约——谁说定亲了最后就一定会成亲?天底下悔婚的还少么。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唐门,总算在三天后抵达了蜀中地界。 “目的地就在眼前,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在路边茶馆停留下来休息的时候,苏白问。 庄笑笑看向身边的四喜:“你先将唐门的情况说一说吧。” 四喜先灌了一碗茶,才开口:“唐门现在是二老爷唐沛当家,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货色,私底下做尽了坏事,却极好面子,装出一副仁义满怀的样子,倒也骗过了不少人。”说起唐沛的恶行,四喜可谓是滔滔不绝。 庄笑笑听了会儿问道:“我们直接用武力逼迫唐门的话,胜算有几成?” 四喜摇了摇头:“唐门众人个个善用毒药,你们这些官兵战场上或许很厉害,但是面对毒药的话,压根没多少胜算。” 看来不能硬攻了,庄笑笑想了想,问:“最近唐门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什么事情?”四喜想了想,一拍额头,“有!两天后正好是唐沛的五十寿辰,按照他一贯好面子的性格,肯定会大肆操办广迎宾客,唯恐人不知道他这么号人物。” 庄笑笑略一沉吟,说道:“先礼后兵,既然到了蜀中,就先行拜访一下唐门家主吧,顺便也给他祝个寿。” 近来唐沛可谓是志得意满,寿辰来临之际,抓住了这几年一直不曾寻到踪迹的唐墨,唐门祖传毒谱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当年趁着兄长不备,偷学了毒谱上的几个秘方,发现不愧是凝聚了数辈先人心血的东西,果然有别于他平常所学,若是能将之掌握,唐门之中还有谁敢不服他?可惜这毒谱只传给历代家主,而他那兄长指定的继承人竟然是唐墨那个臭小子,他早就看唐墨不顺眼了,等到日后那臭小子当上家主,唐家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余地?于是心生毒计,用毒谱上偷学的秘方毒死了兄长,嫁祸给唐墨,一石二鸟,很快就成功地夺取了家主之位。 然而背负了弑父罪名的唐墨竟然从眼皮子底下逃了,连同他手上的毒谱也不知所踪,没有祖传毒谱,他这个家主之位也坐得不安稳,于是这两年来他一直在四处查探唐墨的下落,势必要从他手中夺取毒谱,同时剪除这个眼中钉。 近来这个如鲠在喉的威胁总算解除了——唐墨落入他手中,承认弑父的罪行,堵住了唐门中一些对当年凶案有所怀疑的人的嘴。至于毒谱……哼,那臭小子功夫被废了还这么嘴硬,死活不肯吐露,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等忙过了寿宴,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吐多年郁气。 怀着这样的心情,迎来五十寿辰,唐沛可谓是心情愉悦的不得了。 张灯结彩的唐门内,众人似乎也被家主的好心情感染,迎来送往,脚下生风。 “报家主,有客人求见。”一个小厮风风火火地撞进大厅。 “让管家去安置,每个客人都要我过问,你想累死我!”唐沛不耐烦的挥挥手。 小厮诺诺递上拜帖:“可是这客人自称是镇北侯府的公子,四处游历偶然经过蜀中,听闻家主寿辰特来拜见……” “镇北侯府?”唐沛一震,“不早说!” 镇北侯威名赫赫,府上公子前来祝寿,说起来他都倍儿有面子,这等显摆机会他怎能错过,急忙亲自迎了出去。 会客厅中,苏白一身锦绣华服,门阀世家特有的矜贵之气不经意便流露出来。 “我说今儿早上枝头喜鹊怎么叫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登门。”唐沛朗声大笑着走进来,朝苏白拱手道,“久闻令尊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苏公子亦是器宇轩昂啊。” 苏白回礼道:“过奖,唐老爷子威震蜀中,晚辈敬仰已久,今日得以一见,甚是荣幸。” 两人寒暄客套,在旁边当壁画的庄笑笑忍不住咳了一声,唐沛的目光转过来,见是一个面纱遮面的女子,不由疑惑地问:“这位是……” “这是在下的未婚妻,此次随同出来长长见识。”苏白说罢,转而亲昵地对庄笑笑道,“你若是觉得无聊,不妨四处走走。” 唐沛听闻呵呵一笑:“府中有几处景致尚可一观,九娘,带这位姑娘四处瞧瞧。”说着朝身后吩咐,唐九娘很快走上前,冲庄笑笑一笑,“姑娘这边请。” 庄笑笑点了点头,随同她往外走去。 苏白朝身边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立即跟上庄笑笑,护卫她的安全。 唐沛见状,不免朝庄笑笑多看了一眼:“苏公子对未婚妻倒是着紧。” “她前不久出了点意外,我自然要多留点心神照顾,以免再遭遇不测。”苏白看着庄笑笑的背影,目中满是疼惜。 唐沛称赞道:“苏公子情深意重,令人佩服。” 两人接着说了几句话,那个小厮再度撞进来:“家主,又有客人来访。” 唐沛眉头皱起,压抑住怒意:“没看见我现在正忙着吗,让管家招待!”心里暗骂这奴才真不长眼,镇北侯府的公子在跟前,他哪里有心思招待别的客人。 小厮战战兢兢:“这次是肃王的使者。” 唐沛心里咯噔一动,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大人物都跑唐门来了?往年寿辰也不见这些大人物给予过关注啊。而且据唐九娘回来之后的说法,这个肃王跟唐墨有牵扯,为了抓回唐墨,唐门将肃王给得罪了个彻底,这次肃王派遣使者,莫非是来算账的? 心里百般思量,面上却是朝苏白歉意一笑:“今儿还真是个好日子,贵客都赶在一起了。”说完瞪眼吩咐小厮,“还不将人引进来。” 苏白笑了笑:“如此看来唐老爷子声名远播,这才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唐沛谦虚拱手:“苏公子折煞老夫了。” 正说着,肃王使者已经被引至会客厅。苏白抬眸看去,却是一男一女。男子着珠灰色云纹衣袍,身形甚是清颀挺拔,一股湛然蕴藉之风,女子落后身侧半步,看起来像是侍从之类,气质也十分出众。 ** 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3 王爷贵性,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3 正说着,肃王使者已经被引至会客厅。舒悫鹉琻苏白抬眸看去,却是一男一女。男子着珠灰色云纹衣袍,身形甚是清颀挺拔,一股湛然蕴藉之风,女子落后身侧半步,看起来像是侍从之类,气质也十分出众。 两人来到面前,微微欠身一礼。 “在下盛清欢,听闻唐门家主寿辰在即,特为家主带来肃王的诚意。”说完让蓝黛呈上一个礼盒。 虽然唐门跟肃王结下了梁子不假,但这次他私下到唐门的地盘寻人,自然得卖唐沛几分面子,至于该算的账,等事情了解之后再算不迟。故而到达唐门后听闻家主寿辰,他便打了肃王的名义前来拜访,唐沛若是识相,自是不好推脱。 盛清欢这算盘打得确实精妙,只提祝寿不提其他,让唐沛心里一时没底——这尊大神究竟是来算账的还是另有目的?好在唐沛也不是头一天在道上混了,尽管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却是不漏半分,热情招呼道:“贵客远道而来,自是蓬荜生辉。说起来,今日唐门连连迎来贵客,倒让老夫受宠若惊了。” 盛清欢不解:“唐老爷子此言何意?” 唐沛向身旁之人示意:“镇北侯府的苏大公子也在此,岂不是巧了。” 盛清欢这才将目光转向他身侧的温润男子,点头示意:“原来镇北侯也派遣了人过来祝寿,唐老爷子面子真大。” 这话唐沛听着格外舒畅,面上的褶子都加深了几分,嘴上却连称不敢。 苏白心内却在疑惑,既然是肃王派遣而来的,那不就是庄笑笑的孪生兄长?眼下京城局势正乱着,肃王怎么有心思理会唐门?巴巴地派人过来祝寿,这事怎么都有点让人猜不透。 别说苏白疑惑着,盛清欢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唐门遇见镇北侯府的人,也不知道唐门是怎么攀上这棵大树的。 那边厢,庄笑笑跟随唐九娘在园子里四处转悠起来。对于唐沛的话,唐九娘十分重视,挑了几个景致不错的园子带着客人赏玩,尽职尽责。 庄笑笑原本还有些担心被认出来,结果见唐九娘完全没有表现出异样,于是她也放了心,不免感慨,换了身女装,覆了张面纱,就认不出她来了,她该庆幸自己扮男人扮得太成功了吗? 心中顾虑一除,庄笑笑便借机观察地形,假装着赏景,朝旁边的唐九娘询问附近是什么地方,唐九娘不疑有他,据实相告,庄笑笑皆暗暗记在心中,对照着昨晚四喜画给她的地形图,将唐门内的大致分布梳理了一遍。 行到一个偏僻的园子时,庄笑笑指着后面问:“那是什么地方?景致挺特别的,我能去看看吗?” 唐九娘朝面带疑惑地朝她瞥了一眼,心道这侯府准儿媳怎么尽喜欢往偏僻处跑,嘴上答道:“那是府中内院,为家主平日静心炼毒的所在,对客人来说太过危险,出于安全考虑,是不让客人靠近的。” 庄笑笑一听来劲了:“炼制毒药啊,听起来好神奇,我能去看看吗?” 唐九娘被噎了一下,她刚才那么说就是暗示她远离了,她听不出来吗?寻常客人一听说炼毒就敬而远之,怎么到了她这里不管用?还可着劲往跟前凑? 庄笑笑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仿佛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娇娇女:“我什么都不会乱动的,就看看也不行吗?难得出来一次,还没见过炼制毒药的场景呢。” 唐九娘心里暗骂没想到那镇北侯府的公子竟看上这么个蠢丫头,都不会看眼色的吗?面上按捺住脾气劝道:“唐门有趣的地方还有很多,姑娘何必执着于一处,可不是我吓唬你,炼制毒药的地方毒物遍布,稍不留神伤着了姑娘的千金贵体可就罪过了。” 庄笑笑不依不饶:“可我就是想进去看看,都说你们江湖人不拘小节,我看也不一定嘛,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 唐九娘心内怒火正炽,正想着暗暗下毒,给这蠢丫头一点教训尝尝,不远处传来唐沛的声音:“九娘,怎么了?” 她正欲施展毒药的手指猛然缩回,转头朝来人看去:“义父,这位姑娘想要进去一观,我正在劝说着。” 唐沛和几人聊得差不多,便引着他们往安置贵客的院子走来,于是便遇上这么一出。 苏白自然明白庄笑笑的意图,出言责备道:“你呀又在胡闹了。”虽说着责备的话,却半点都没有责备的意思,反倒是宠溺味十足。 做戏做全套,唱了前半段后半段自然要接着唱下去,庄笑笑故作不满地撒娇道:“我就是好奇,想进去看一下嘛,谁知道她这么小气。”说着就依上前去扯苏白的袖子,一副要他为自己做主的样子,才走到他身边,就感觉有一道目光格外炽烈地落在自己身上,循迹望去,对上的是一双震惊不可思议的墨玉眸子,惊得她一个脚滑险些摔掉自己的下巴—— 他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白注意到她的异样,疑惑地问:“怎么了?” 盛清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笑笑?”他来唐门就是为了找寻她的下落,却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她,虽然朝夕相处不过几个月,虽然她此刻蒙着面,他依旧一眼就认出她,方才远远地看到她的身影,就感到莫名的熟悉,直到近了,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举动,他才确认,她的确没有死,完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喜悦难以抑制,他忍不住上前想要确认眼前所见不是一个虚影,而是真实存在的。 庄笑笑看到他,却下意识地往苏白身后缩了缩。苏白虽然摸不清状况,却也觉得这位肃王使者有点不对劲,出声问道:“盛先生怎么知道在下未婚妻的闺名?” 这句话成功地让盛清欢从喜悦中回过神,前一刻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太过思念而出现幻觉,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未婚妻?” 苏白正色道:“不错,她是在下的未婚妻,盛先生这般失仪,是为何?” 盛清欢只觉荒谬,目光中泛着寒意:“她怎么可能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何时有了婚约?又是谁做主许的婚?” 苏白见他如此咄咄逼人,也有些不快了:“为什么不可能?几天前正是端王做主许的婚,举行了奠雁之礼,既有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亦有天地为证,不知道盛先生这般质疑是何意?” “端王?”盛清欢一贯淡定从容的面孔此刻有些维持不住了,虽然一时没弄明白端王的意图,但也明白这位端王的心思恐怕并不简单。 “她尚有一母同胞的兄长在世,婚姻大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做主?” “你是说那位将亲妹妹抛出去作饵为自己的野心铺平道路,险些害得她丧命的肃王?”提起这桩事苏白一阵不满,从端王口中得知庄笑笑遭逢“意外”的始末,苏白很快就认同了父亲和端王的合作,原本他并不愿参与到这种争斗当中,但是为了喜欢的女子,他觉得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好。 唐门一干人看着这突发状况,一阵云里雾里,眼瞅着这位镇北侯的未婚妻好像甚是不简单啊,什么肃王端王全被牵扯了进来。 庄笑笑原本躲在苏白身后,不愿意面对盛清欢,现在眼看两人这么争辩下去营救唐墨的计划就要被搅黄了,她顿时顾不得许多,站出来制止道:“够了,这桩事到此为止了。” “笑笑……”盛清欢还想再说什么,被她低声打断,“有什么私下再说。”说完这句话,庄笑笑转向苏白,“逛了半天,也累了,我们走吧。” 苏白歉意地对着唐沛一笑:“对不住,一些家务事,惊扰了唐老爷子。” 唐沛干咳一声:“苏公子言重了,我已吩咐仆人为几位准备了客房,还请几位休息一番好参与明日的寿宴。” “有劳了。” 一桩风波总算过去了,几人相继被仆从引进客房安置下来,很不凑巧地,因为拜访的时间相近,所以盛清欢一行和苏白一行人分配的院子紧紧相邻。 这让苏白心里有些不痛快,本来嘛,婚约莫名其妙遭人质疑,换了谁都不会觉得愉快,偏偏还跟那人住得这么近。 当然不痛快的又何止他一人,和他进入同一个院子的庄笑笑一样不痛快。 她的心还处在惊讶中没回过神——盛清欢为什么会来唐门?不是说肃王和皇帝在京城打得不可开交吗?他怎么有闲工夫跑到这里来?她倒没想到他是来找自己的,他又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唐门。想了半晌,定了定神,反正不管他为何而来,她的目标明确就行了——先救出唐墨再说。 她自己拿定了主意,那边却有人心神不定。 苏白犹豫再犹豫,终于问了出来:“笑笑,那个人你认识?” 庄笑笑敷衍地嗯了一声,见苏白认真地看着她,只得补充道:“他是肃王身边的人,这个时候应该在京城才对,我没想到他会来。” 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4 王爷贵性,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4 苏白犹豫再犹豫,终于问了出来:”笑笑,那个人你认识?” 庄笑笑敷衍地嗯了一声,见苏白认真地看着她,只得补充道:”他是肃王身边的人,这个时候应该在京城才对,我没想到他会来。舒悫鹉琻” “你以前跟他很熟悉?”听到他称呼她笑笑,还质问两人的婚约,苏白感受得到对方的敌意,此时不免有些介怀。 庄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支吾道:“也还好吧。” 苏白见她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庄笑笑点点头:“大概是有些累了。” “也是,这几天光顾着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息,你趁机休息下,救人的事情先不急。”苏白没有多想,嘱咐了几句就让她回房间了。 关上房门,庄笑笑舒了口气,走到桌边缓缓坐下。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时候肃王派人来唐门,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做什么?会不会影响到她救人的计划?而且被派来的人,还偏偏是他,想起在玄隐门的那件事,心绪完全失去了控制,犹如一团乱麻。 正满脑袋杂七杂八念头的时候,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毫无防备地起身打开房门,抬眼看到眼前的人顿时一愣。她下意识想将门阖上,那人动作更快,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这门顿时关不上了。 “听我解释。” 语气中竟带了祈求的意味。 庄笑笑心一软,低头看到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觉得有些发烫,抽回手,身子往后退了退,反正这门也关不上了。 “进来吧。” 语气虽然冷漠,却总算是肯听他说话了。 盛清欢心下一松,进了屋子。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没有任何有关她的消息,每一天都是煎熬,直到今日,他才感到自己的心脏还在真实的跳动。 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刻不错的落在自己身上,庄笑笑有些不适地提醒:“你不是说要解释的吗?” 盛清欢回过神,叹了一声:“如果我说我并不知道那茶水里面被下了药,你信吗?” 庄笑笑哼了一声:“在玄隐门内,你的房间里,茶水被下了药,你会不知道?” 盛清欢苦笑,那天她出了意外,他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哪里会注意到自己房间里的茶水会有问题。 “可事实确是如此,就算你对我的心意毫无回应,一再冷漠相对,让我连连受挫无可奈何,却也没想过要用那种方式来强迫你。” 养伤的这段日子,庄笑笑也冷静想过,对女子下媚药这种行径并不像是他会做的,其中或许有误会,此刻听他这么说,气恼仍旧是气恼,基本上还是相信了他,谁知道紧接着的下一句话,毫无预警地让她陷入了一片混乱——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虽然那天发生的事情不在我意料之中,可我却一点都不后悔。” 庄笑笑愕然,她本该愤怒的,然而可恼的那丝怒意竟是如此微薄,让她连冷声斥责都做不到,只感到脸颊发烫。她庆幸自己戴着面纱,让他看不到她此刻的异状。 盛清欢走了过去,发现她纤长的眼睫在微微抖动,好像蝶翼一样,脆弱而让人心动,心中忽而一喜,这说明她对自己并非无情。 带着白檀香的气息不知何时靠近,庄笑笑一惊,往后退去拉开距离,他却是不许,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一次不许再逃离了。” 伏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庄笑笑有些发懵,愣了愣,才试图挣扎着推开他,却反而被箍得更紧了,呼吸间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白檀香。 “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贪恋她身上的气息,分别多日,无尽相思,这一刻才得到救赎,怎么舍得轻易放开。 庄笑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的话语,顿时失去了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盛清欢的声音才在头顶响起:“你怎么会和镇北侯府的人一同来唐门?还有刚才的婚约是怎么一回事?” 提及正事,庄笑笑这才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们是来救唐墨的,唐墨被唐沛囚禁了,不赶紧将他救出来怕是要被折磨得没命了。”于是便将唐墨遇险的始末说了一遍。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见死不救,你和蓝黛呢?怎么会来这里?” “我和蓝黛原本是想找唐墨打探你的消息,不过现在没必要了。”说到这里,盛清欢再次提及刚才的疑问,“你还没回答我那件婚约的事呢,你真的跟苏大公子定亲了?” 庄笑笑目光躲闪,含糊地嗯了一声。 盛清欢沉吟片刻,问道:“是被迫的?端王的意思?” 庄笑笑现在无心跟他讨论这个问题,被他逼问得有些烦躁,于是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不用你管。” 说着就要转身,却被他握住了手腕,拉到身前直视着他:“什么叫跟我没关系?你是我的未婚妻。” 庄笑笑忍不住反驳:“那婚约已经解除了。” “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那不叫解除。” “婚约订立的时候不也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吗,不是一样存在了这么多年?” 盛清欢一时无言。 两人对峙良久,他忽而一叹。 “我不明白,你在逃避什么?” 他伸手将她撇过去望窗子的脸,再度转了回来,面对自己。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说,不要总是这样回避我的感情。” 平生唯一一次动情,对她珍之重之,一再示好,却从来得不到回应,原以为那天片刻的欢愉,总算得偿所愿,却原来不过一场空欢喜,最后反徒然惹得一腔怨恨,现在解释清楚了,却也不见她有多大转变。 庄笑笑沉默良久,低声说道:“我讨厌被欺骗,讨厌被隐瞒,讨厌被蒙在鼓里。” 即便是被利用,明着利用也比暗着利用要好。 什么为了她好才隐瞒,骗了就是骗了,结果都一样。 盛清欢叹气,那件事还没能让她释怀,他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记仇的丫头。 “那不如你也狠狠地骗我一次,大家扯平好了。”见她面色不见好转,他又接着说,“一次不够,那两次,三次?” 庄笑笑皱着眉头,扯着嘴角:“你以为我是你么。” 盛清欢再度叹气:“你当然不是我,你比我厉害多了,把我的心偷去了却不肯还我一颗对等的。” 庄笑笑脸颊再度绯红一片:“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人怎么越发无赖起来了,从未想过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信你摸摸看。”他说着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处放。 “你做什么……” 庄笑笑急了,将手往回抽,对方却不放,她干脆两只手都用上了,又拉又扯,纠缠间她脸上的面纱被他一只手扯掉,然后他的唇便覆盖上来,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腰后禁锢住,绝对占有的强势。 他一边咬着她的唇,一边低语:“我不会再放手了。” 若不是上次的放手,她大概就不会遇险几乎丧命了。 庄笑笑被他禁锢得几欲窒息,蓦地想起上次纠缠的情境,心中情愫一时恍惚难辨。 蓦地胸口衣襟处伸进一根手指,摸索了一圈,耳边传来疑惑的声音:“我送你的紫玉髓呢?” 他松开怀里人低头看了看,她的颈脖处一片光裸,竟是没有戴在身上。 庄笑笑被他这番动作扰得心慌意乱,没好气地说:“扔了。” “为什么扔了?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看着生气,就扔了。” “是吗。”墨玉瞳子一闪一闪,然后狡黠地笑了笑,“反正我不信,我自己搜。” 说着手滑到了她的腰带处,庄笑笑一惊,生怕他又不安分地折腾出幺蛾子来,急忙扯下腰间的一个锦囊扔了过去。 “还给你,反正我不要了,早晚也得扔。” 盛清欢接过来扯开一看,里面是碎成两块的紫玉髓,光泽温润,却不复当初的完整,不由奇道:“怎么会碎了?” “因为戴在胸口,帮我挡了一刀,所以碎了。”才说完她就有些后悔,解释这么多做什么。 “幸而如此。”盛清欢从她的话语中猜出当时的情形,大致明白她生还的前因后果。“帮你挡了一次煞,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说完他又问:“你的伤势怎么样?可有好好将养?” 庄笑笑摇摇头:“没什么大碍了,不然我也没法来唐门。”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他不会再让她置身于危险中,任何情况下都不会。 盛清欢低下头去,发现两块紫玉髓断口边缘处略有异样,似乎被摩挲了无数次,细微而参差不齐的缺口已变得平整而光滑——墨玉瞳中不由盈满了笑意。 “说什么要拿去扔了,果然是骗我的。”他笑看向她,“真要扔了会时时带在身边吗?不是都已经碎了吗?” ****** 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5 王爷贵性,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5 “说什么要拿去扔了,果然是骗我的。舒悫鹉琻”他笑看向她,“真要扔了会时时带在身边吗?不是都已经碎了吗?” 庄笑笑仿佛被拆穿了心事,面上发窘,胡乱辩解道:“这玉佩救了我一命,我平日里将它供起来时时擦拭有什么好奇怪的。” 盛清欢笑得更得意了:“这么说来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你感谢的对象是不是弄错了,这玉佩是我送你的,算起来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表示感谢,也应当谢我才对,怎么本末倒置了?” 庄笑笑这才发现什么叫自掘坟墓,她竟然挖了个坑然后自己往里跳,这是作死么作死么? 而那边某人还在乘胜追击—— “说吧,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庄笑笑心里顿时有种泪流成河的冲动,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就在她支支吾吾时,再度传来敲门声,庄笑笑如闻仙乐,立即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面纱重新戴上,然后去开门。 外面的是四喜,他乔装打扮成镇北侯府的侍卫混了进来,趁着无人注意才前来庄笑笑的房间,然而没想到一进屋子就撞到个熟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意外之下禁不住有些结巴,然后警惕的一扯庄笑笑的袖子,“笑笑姐,你离他远点,每次一遇到他就没好事。” 盛清欢朝四喜一打量,转而对庄笑笑说:“想救唐墨,我可以帮你。” 四喜一脸防备:“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庄笑笑想了想,问:“你带了多少人来?” “就我和蓝黛。”他的目的是寻人,自然没有带太多人手相随。 四喜哧了一声:“我家公子不需要你费心,你别添乱就行了。” 看出他的不以为然,盛清欢说:“救人又不是火并,人太多反而束手束脚。” 庄笑笑沉吟片刻,并未拒绝:“你想帮忙就留下来吧,不过事先说好,我可没有报酬给你。” 盛清欢笑了笑:“这么紧张做什么,这次不需要报酬。” 既然唐墨救了庄笑笑的命,这份人情他帮她还了便是,若是还不清,她一辈子都会心心念念,他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她的心里,只能留下他一个人的位置,即便是欠债,也只能欠他一个人的。 四喜还是有些抵触,直觉不愿意他插手进来:“笑笑姐,你真要他帮忙?”本来她那个未婚夫苏白跟来,他就暗暗有意见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情敌,唐墨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膈应死。 庄笑笑想了想,说道:“多一个人总有多一个人的好处。” “可是……” “你家公子的安危最重要,早一点救出他,让他早点脱险才是要紧的。” 四喜这才不再说什么。 盛清欢问道:“你们之前的计划是什么?” “我们研究了下唐门的地形图,逐一排除之后,觉得唐墨极有可能被关在三个地方,一个是唐门关押历代重犯的囚室,那里守卫森严,关进去就逃不出来,另一个是唐门祠堂后面废弃的屋子,据四喜说里面有个密室,十分隐秘,也适合关押犯人,最后一个是唐沛炼毒的地下室,那里是唐门的禁地,别说外人,就连唐门弟子都随意不能靠近。”她今日找借口想要接近那处禁地察看,被唐九娘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可见那地方对唐沛有多重要。 “今天晚上确定唐墨究竟被关在这三个地点中的哪一个,明日寿辰大宴宾客,防卫的中心被转移到前厅,我们便趁那个时机动手救人。硬攻的话不行,只能智取。”庄笑笑将计划大致说了一遍。 盛清欢敛眉沉思片刻,说道:“唐墨被散去了武功,即便将他救出,一路上逃亡也甚是不便。” “从梁州端王那里带来的官兵会在唐门不远处接应我们。” 既然是登门祝寿,那支队伍自然不好全部带来,而是隐藏在离唐门大本营不远的地方候命,只要一看到信号就会赶来接应。 盛清欢想了想,说:“计划大致没什么问题,有几个地方改一下就行了。” “哪几个地方?” …… 几人埋头讨论营救方案的时候,唐门这边也有人不曾闲着。 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之内,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黑红相间的裙摆从地面缓缓摇曳而过,在墙壁上投下婀娜的影子。这影子一路往最深处走去,径直来到一扇铁门前,几下拉开门上的机关,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轰然洞开。 那婀娜身影抬步钻了进去,里面就一间囚室,靠墙的刑架上绑着一个人,食指粗细的铁链在他身上缠缠绕绕,捆了个结实。 听到动静,那人抬起头,媚气的双眼斜了过来,仅仅是一瞥,就再度转开,阖上双目,像是在养神。 “唐沛那老匹夫问不出来,就派你过来?这算盘却是打错了。” 轻蔑而不屑一顾的语气,让唐九娘冶艳的面孔一皱:“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 “呵呵,死?”被束缚住的人哼了一声,“现在最舍不得我死的,可不就是他?我死了,毒谱他就永远得不到了。” 唐九娘冷笑了一下,阴柔的语调仿佛渗着剧毒:“你的确是死不了,不过是生不如死。被散去一身武功的滋味怎么样啊,四公子?” 唐墨眉头挑了一下,笑得不羁:“不怎么样,让我感到有意思的是,即便被散去了武功,搜去了身上所有的东西,你们仍旧将我绑得这般结实,不知道这副模样的我可有让你们不再那么惶恐?” “你——”唐九娘被噎了一下,这个人,即便到这种境地了,也还是这样傲气,傲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傲得如此让人气恼。 美丽而怨毒的眸子眨了眨,朱唇吐出阴厉的话语:“看来这几天的刑罚还是太轻了,让你认不清眼前的现实。” 她伸手抓起炉子里被火烤得炽热的烙铁,往那张即便是落魄也未减风华的脸靠过去。 “你不是自诩这张脸长得漂亮吗,如果上面多出一个烙印会怎么样?” 火红的烙铁靠近,空气中泛起头发被烧焦的气味。 恐惧只在那双媚气眸子里浮现了一瞬就逝去,唐墨哼笑了一声,无所谓的说:“唐九娘,你就只会这种把戏了。”说完就闭上双眼,再不看她。 他左右都出不去了,要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又有什么用?反正也看不到她了,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能救回她一条命,他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加剧了唐九娘心中的扭曲愤恨,无论她做什么,他眼里始终没有她的存在,那么干脆毁灭掉他吧,这个美丽高傲得不可一世的人,既然得不到,毁去也好。 手里的烙铁再不迟疑地往唐墨的脸靠过去,却在这时自铁门外传来人声:“九姑娘,家主在到处寻你,你赶紧上去吧。” 唐九娘一惊,手一顿,既而恼怒斥道:“没看见我正忙着在!” “可家主确实找得急,说什么镇北侯府的客人不能怠慢了,那位女客还需九姑娘去招待……” “那个蠢丫头有什么好招待的!”尽管心里愤懑不已,唐九娘还是扔下烙铁转身朝门外走去,她的一切都是唐沛给的,唐沛的命令即便再不愿意也得接受。拉开铁门前,她回头朝仍旧闭着眼睛的人一瞟:“哼,算你走运。” 哐当一声,铁门关闭,机关阖上,囚室中又恢复了寂静。 唐墨缓缓张开双眼,心头浮现疑惑,镇北侯府的人怎么会来唐门? 唐九娘带着一身舒展不开的郁气来到上面,迎接她的是庄笑笑露在面纱外的纯洁无害的大眼睛,她亲昵地上前挽住她的手:“唐姐姐,真好,又看到你了。” 这蠢丫头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没看见她浑身泛着冷气,居然敢靠过来,还一副这么熟稔的模样,也不怕她撒把毒药毒哑了她,让她叫不出这么甜腻的称呼,唐姐姐?她几时有姐妹了? “唐姐姐,我刚刚又多认识了一个姐妹呢。”庄笑笑说着,把身后的人拉到面前来,“这是蓝黛姐姐,是代表肃王府前来祝寿的使者,这几天我们就在一起玩吧。” 一起玩…… 唐九娘眉脚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却无奈于唐沛的命令,只得按耐住脾气陪着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胡乱转悠,一直忍受着她在身边聒噪不停,直到晚膳结束她才得以解脱出来,却再没有了去囚室折腾唐墨的兴致,独自回到房间里歇下了。 而客房之内,直到三更的时候,里面的人都还没有睡下。 房门嘎吱一声轻响,蓝黛闪身进来,庄笑笑眼睛一亮,急忙问:“怎么样?可有查清楚这几天唐九娘去了哪些地方?” 蓝黛点了点头:“幸不辱使命。” 今天下午庄笑笑带着蓝黛跟唐九娘亲近,是为了让蓝黛方便采集她留下的脚印。蓝黛会追踪术,只要采集到一个人的脚印,就能依靠这个线索查到那人最近三天内去过的地方。接近唐沛有难度,接近唐九娘就容易多了。四喜告诉庄笑笑,唐墨被关起来,唐九娘一定会去寻他晦气,查清楚这几天唐九娘的行踪,就能够确定唐墨究竟被关在哪里。 ** 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6 王爷贵性,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6 蓝黛说道:“我把几个可能的地点跟追踪到的信息对照了一下,唐公子现在应当是被关在那处禁地里面。舒悫鹉琻” 庄笑笑一点头:“果然就是唐沛练毒的地方。” 蓝黛又说:“我察看了一番,那处禁地里面只怕有机关,要进去不容易。” “这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这边有精通机关的人呢。”庄笑笑说着朝旁边瞟了一眼。 盛清欢坐在角落里饮茶,闻言微微一笑:“机关交给我。”身为典藏楼的执事长老,对付个把机关有什么难的。 四喜瞥了瞥他,没说话。 几人聚在一起将明日的行动再次梳理了一遍,确认无甚遗漏时已是四更天,庄笑笑舒了口气,说:“好了都回去歇一歇吧,天亮后寿宴开始就准备行动了。” 蓝黛查探了半夜,体力消耗不少,闻言立即告辞,悄悄回房。 庄笑笑看到她走了,也准备溜出门去,盛清欢问:“你要去哪?” “我把我们刚刚制定好的计划跟苏白确认一遍,让他好配合。” 盛清欢摇了摇头,她果然是当男子当久了,一点都没有女子的自觉。 “没有哪个姑娘会三更半夜独自跑去男人房间的。” 庄笑笑尴尬地顿住脚步,四喜说道:“笑笑姐,我去跑一趟吧。”几个人中唯有他最合适做这件事。 庄笑笑点点头,四喜离去前有些不放心地朝盛清欢一瞥:“盛先生还不走吗?”这是庄笑笑的房间,三更半夜的,事情都商量完了,他留在这里是打算做什么? 盛清欢仿佛没听明白他的暗示,说道:“我还有事跟她说,你先去吧。” 四喜朝庄笑笑一使眼色,让她自己警惕点,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眼见室内该走的都走了,庄笑笑朝那个没走的人望去:“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该说的不都说完了吗。 微弱的烛光下,盛清欢的眸子幽幽闪动:“等救出了唐墨,你就随我回京城吧。” 庄笑笑愣了一下,原本计划是将唐墨带回梁州的,毕竟梁州比较近,而且端王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唐墨估计也经不住太远的折腾。现在遇到盛清欢,还要回梁州吗? 看出她的迟疑,盛清欢走近了她,继续说:“大家都在京城等你平安的消息,伏龙山寨里的那些人,还有你的哥哥,他也十分担心你,他们都在等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果然让庄笑笑心里一动。 从伏龙山寨出来有许久了,那些熟悉的人,也有许久没见到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见她迟迟没有答应,盛清欢只当她仍旧心存介怀,叹着气说:“还在生气?你总不至于为了跟我生气,连家都不回吧。” “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盛清欢望着她,目光幽深,“难道你真打算回梁州跟那个苏白成亲?” 庄笑笑急忙摇头:“没有。” 盛清欢隐隐松了口气:“那就好。”他还真怕她将心思转到别人身上去了。她是他的未婚妻,这辈子只能嫁给他。 庄笑笑心中浮现的却是端王说的那些话——女帝,她总不至于当真相信他只是想扶持她当女帝那么简单。想了想,她问:“有没有一种摄心术是不通过眼睛,而是通过声音来控制人的?” 盛清欢尽管疑惑,还是答道:“摄心术是通过五感的迷惑来操控人的心智,视觉,嗅觉,听觉都能够成为媒介,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端王那日当真用的是摄心术,庄笑笑确定下来,继续问:“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能防备这种通过声音来迷惑人的摄心术?” 虽然她练过心功,还是有些担心着了道,上次端王似乎未尽全力,她就有些把持不住,万一下次一个不留神,真被摄了心智,那太可怕了。 “我有一套心法,你可以对照着之前练习的心功参透一下,虽然方法大同小异,但总归有所帮助。”盛清欢说着走到桌边将心法默下来。 庄笑笑拿着他写好的纸张,低头默看。 盛清欢若有所思:“最近谁对你使用摄心术了?” 庄笑笑回过神,没好气地说:“可不就是你吗。” 盛清欢摸了摸鼻子,再次确认这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丫头。他对她用过两次摄心术,但两次都没有成功,这种术法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施展会伤及对方的脑子,她对他防备得深,他也就放弃了。心里暗暗气恼,为她做了那么多,偏偏她就只记得不好的那几桩。 庄笑笑将手中纸张收好,说道:“夜深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刚才是谁提醒她男女大防来着,怎么到他身上反倒不忌讳了。 盛清欢却并不急着离开:“你还没答应跟我回京的事情呢。” 庄笑笑此时不愿多在这个问题上打转,推脱道:“等将唐墨救出来再说吧。” 盛清欢望着她毫无动摇的面孔,想想自己遇上她以来的种种遭遇,心里顿时再次一叹,却到底不甘,狠狠拉过她,在那张粉唇上一阵肆虐,咬得她连连呼痛,他才松开,望着眼前盈着水雾的湿润眸子,深深喘了口气,伏在她耳边低语:“记住,我只被你一个人牵着鼻子走。” 门扉被轻轻带上,室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庄笑笑松了口气,徐徐走到镜子前,看着唇上的咬痕,活像他打下的印记一样,伸指轻轻一碰,火辣辣的疼痛。混蛋,他是属狗的吗,咬得这么重,还好她明天戴面纱,不然这痕迹要被人看到不知道会怎么联想。 第二天一大早,庄笑笑被外面欢腾的声音吵醒。唐沛是个好面子的人,寿宴之前就广发请帖,唯恐人不知道,寿宴当天的排场自然更是讲究,院子里客人来来往往,喧嚣声一阵盖过一阵。 庄笑笑站在苏白身侧,望着眼前情形,心里有些紧张,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将唐墨从这里带出去。 “放心,都按计划安排好了,不会失败的。”苏白看出她的担忧,低头悄悄安慰。 庄笑笑点点头,一抬眸看到盛清欢和蓝黛在对面。此时她跟苏白贴得十分近,看起来很亲密,因为本来就是以未婚夫妻的名义示人的,所以庄笑笑也没有刻意拒绝,现在被对面盛清欢的眸子一扫,她心里咯噔一动,就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她心里又是一惊,这是怎么了,又根本没做什么,心虚个什么劲儿。然后强迫自己不去看那边的人影,只顾跟在苏白身侧。 前来祝寿的客人很多,唐沛一直在主厅陪客,苏白也在旁边,时不时谈笑风生,唐沛尽管兼顾数人,却也注意到苏白身侧的面纱女子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不由问道:“怎么没见苏公子的未婚妻?” “她呀。”苏白无奈一笑,满是宠溺,“估计和新认识的朋友逛园子去了,这种场面她一贯耐不住性子,让唐老爷子见笑了。” 唐沛只当她又去缠唐九娘了,点头笑道:“姑娘家自然有姑娘家的消遣,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说着目光一转,发现肃王派来的两个使者也不见了,不由悄悄叫来侍从,低声询问,“肃王派来的使者呢?”毕竟之前结了梁子,总觉得那两人此时出现在唐门目的并不单纯。 “家主放心,属下已经派人盯着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过来回禀。” 听到这样的回复,唐沛才放心,继续笑容满面地招待客人。 而此时两个被派去盯梢的唐门弟子,已经毫无知觉地倒在了草丛里——他们哪里知道,蓝黛深谙追踪与反追踪之道,收拾掉他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藏在这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的。” 庄笑笑站在草丛外面,看蓝黛和四喜将人放倒藏好,催促道:“咱们快走吧。” “好了好了。”四喜拍拍手,跳出来引路,“我们走小路过去。” 毕竟是在唐门长大的,一行人在四喜带路下,抄着小径,一路避开来往弟子来到禁地前。 看着守住院子的四名弟子,四喜嘻嘻一笑:“还好公子留了好东西给我,虽然不多,对付他们也够了。”说完他往院子里弹出几枚药丸,顿时细微的白烟一起,几人哼了一声相继倒下。 庄笑笑留下苏白派来的两名侍卫在门口放风,其余人都进了房间。她正要推门的时候,被盛清欢扯了一下:“里面有机关,让我先行。” “也对。”醒悟过来,她急忙退到后面。 盛清欢率先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一间普通的两进房间,里面摆放着一排柜子,上面有的是书籍,有的是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琳琅满目摆满了整个房间。 四喜提醒:“不要随便动这里的药物,有毒的。” 一行人的目的也不在此,见没有可疑的地方,便径直走进里面的那间房,估计是唐沛炼制药物的地方,操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工具。 环视一圈,四喜说道:“我私下听说这里有密道可以通向地下室,但是一直没法进来,不知道机关在哪里。” 盛清欢默不作声地在角落里查找起来,片刻功夫,便在一处地板上蹲下,伸指扣了扣,声音清脆回响。 “果然有地下室。” 他抬头朝附近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烛台上,上前试着转动烛台底座,果然听到机璜滑动声,那块地板自动移开,露出底下的阶梯。 盛清欢看了一眼,便踏足而下,其余人相继跟着进入。 地道之中阴暗潮湿,充斥着腐烂的气息。 庄笑笑想到唐墨被关在这里面,心里一阵担心,他之前被追杀时杀了唐沛不少手下,不知道这段日子会被折磨报复成什么样子。 盛清欢点燃火折子,在前面探路,他走得不快,时不时轻轻敲击两侧的墙壁,听里面的动静,发现里面藏有机璜的,就抽出剑,毁掉里面的机璜,彻底破坏机关运转,一路行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一个机关都没有撞到。 庄笑笑不禁说道:“还好这次你来了。”不然他们就算潜进来,光是对付机关就会损失惨重,更别提救人了。 最深处是一扇铁门,蓝黛在地上查看一番,点点头:“是这里了,这里有唐九娘留下的脚印,按痕迹来看不超过两天。” 庄笑笑催促:“那还等什么?快点开门啊。” 盛清欢看了看铁门:“门上有机关,破坏机关会引发警铃。” 庄笑笑啧了一声:“真是麻烦。” 四喜急了:“那怎么办?” 庄笑笑期待的转向盛清欢:“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 这种情形,他就算是没办法也得有办法了。 “要费点时间。”他皱了皱眉头,望向门上的九宫格,唯有将眼前的九宫格移动成正确的图形,才能不触动警铃打开大门,可是什么样的图形才是正确的? 九枚小巧石块,若是经常移动的话,上面会留有痕迹,他仔细辨认着。 看着他认真沉思的样子,庄笑笑心里着急也不敢打扰,闷声在四周转来转去。 一门之隔,他们不会被困在这一关面前吧。 就在她心底默默祈祷时,盛清欢已经开始移动九宫格,紧绷着眉头按照推断将图形摆出,最后一枚石块归位时,只听轰然一声响,庄笑笑心底一凉,以为失败了要触动警铃,结果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自动敞开。 “开了!你怎么做到的?”庄笑笑喜出望外。 盛清欢舒了口气:“猜的,进去吧。” 四喜最先钻进去,一看到熟悉的人影,立即扑了上去:“公子,总算找到你了。” “你们……”唐墨愕然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原以为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上苍还是眷顾着他的。 那个在心中萦绕不去的影子化成了真实,站在面前。 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7 王爷贵性,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7 “你们……”唐墨愕然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原以为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上苍还是眷顾着他的。舒悫鹉琻 那个在心中萦绕不去的影子化成了真实,站在面前。 “你怎么样?”庄笑笑走上前去,见他面色苍白,衣衫带血,想来这些天没少被折磨。 唐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好像生怕眼前所见是幻象,下一刻就会消散一样。 直到庄笑笑上前扯了扯他身上的铁链子,触动了他的伤口,他才回过神,疼得哼了一声。 “呀,这链子真结实。”庄笑笑灿灿地缩回手,求助地望向身后,“这个该怎么解下来?” 那绑在他身上的链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四喜用匕首砍了半天,都没砍断。 “这链子是千年玄铁锻造而成,专锁重犯,钥匙只有一把,在唐沛那老匹夫身上。”唐墨摇了摇头,“别费劲了。” “这……”庄笑笑犯难了,好不容易人在眼前,可是却救不出去,难道他们这一趟白折腾了? 正着急时,盛清欢抽出袖子中的紫极,这把剑上次在典藏楼的时候被毁损得十分严重,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唐墨抬眸看了一眼,不免有些吃惊:“你这把剑倒可以称作神兵,没受损还有用,损坏成这样,却是难了。”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盛清欢示意四喜让开,运气于掌,凝神劈下,顿时火星四溅,断裂的铁链碎块飞出去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响。 停歇下来的时候,铁链哗啦啦从唐墨身上掉落,与此同时,那把泛着紫光的剑咔嚓断成了两截,落在地上。 “公子,你没事吧。”四喜急忙上去扶他。 那一剑挥下去,看似威力强大,却并没有伤及唐墨分毫。他不由朝盛清欢看去,见他握剑的手微不可见的颤抖着,心里明白拿着这把损坏的神兵强行运力砍断铁链,定是伤到了他那只手的筋脉,高傲如他,此时也不由低声道:“多谢。” 盛清欢换另一只手将两截断剑收入剑鞘,说道:“不必,我不是为了你。” 说完他的目光转向庄笑笑,她此时正帮四喜扶着唐墨,嘴上吩咐众人:“我们赶紧出去,别让人发现了。” 不过瞬息,唐墨就明白他话中语意,朝他瞥去一眼:“这份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盛清欢不置可否,有的人情,并不是想还就能还的。 一行人顺着来路,往上面走去,爬上阶梯,来到唐沛练毒的屋子,正欲推门,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奇怪,看门的人呢?死哪去了?” 是唐九娘的声音,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众人心里一惊,就听见声音继续传来—— “你们是谁?” 紧接着就是短兵相接的动静,看来她是跟外面把风的两个侍卫对上了。 “又是那阴魂不散的女人。”唐墨皱着眉头。 四喜转向庄笑笑:“唐九娘会用毒,外面那两个侍卫不是对手,我去帮忙,你照顾好公子。”说完推门出去。 “四喜?”看到他,跟两个侍卫缠斗的唐九娘一惊,再转头一看,庄笑笑扶着唐墨出了门,正往外走。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唐九娘明白过来,这女人装作一副白痴样接近她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看到唐墨要逃走,心里怒气一涌,冷笑道,“想逃?没那么容易。”她伸手想去摸笛子,奈何被四喜几人缠住,抽不开手。 庄笑笑急忙叫道:“别让她吹响笛子。” 一旦吹响笛子,不只那群讨厌的毒蝙蝠,还有唐门的其他人也会被惊动。现在这里偏僻,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异状,不赶紧解决了这麻烦,他们就难以逃出去了。 庄笑笑忍不住问:“有没有什么药能立刻把那女人放倒?” 唐墨的声音有些虚弱:“我身上的药都被搜走了。” 庄笑笑叹气,想想也是,谁知唐墨紧接着又说:“不过我留了一个,他们没搜到。” 庄笑笑急忙问:“在哪里?” 唐墨喘着气说:“扶我过去,我现在没内力,这么远的距离伤不到她。” 尽管不知道他想怎么做,庄笑笑还是扶着他朝那边走去,却又怕他被伤到,也没敢离得太近。 看到唐墨没有走,反而靠了过来,唐九娘心下疑惑,脚步有些乱了。 “唐九娘。”唐墨倚着庄笑笑站定,冷冷出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唐九娘一愣,险些被一个侍卫刺中腰部,手忙脚乱地应付过来,却听见他继续说—— “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的心思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知道为什么吗?” 唐九娘心内一跳,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也从不告诉她原因,究竟是为何? “我讨厌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以为自己容貌出众,所有男人都应该匍匐脚下任你索求,成为你为所欲为的工具,但凡没将你放入眼中的,便将之残忍杀害,要不是我功夫比你高,只怕我也早就被你杀了,你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不过是因为我一直不受你影响,偏偏又长得比你美罢了。” 庄笑笑愕然,听这话的意思,唐九娘竟然是喜欢唐墨的?喜欢他却还三番两次要杀他害他? “你心底所谓的感情,不过是不甘的心理扭曲作祟的产物罢了,你享受着裙下之臣的逢迎,但不是每个人都要将你当做神一样去膜拜,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沉浸在虚荣心中不可自拔的蛇蝎女子罢了,可怜又可悲。” 唐九娘心绪涌动,右肩被砍了一刀,她咬唇泛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拼着再受一刀的危险,摸出怀中短笛,就要吹响时,唐墨抬手一弹,一道微弱的银光没入她胸口,唐九娘如何料到这一茬,猝然一惊,身子软软滑倒在地,短笛也跌了出来。 庄笑笑愕然:“那是什么?” “我藏在指甲里的毒针,细如牛毛,一直没被人发现,现在用上了。”唐墨淡淡解释,“这毒针足够让人昏睡一整天。” 四喜迟疑地问:“公子,不杀了她吗?”这女人不知造了多少杀孽,留着终究是祸患。 唐墨看也不看地转过身:“挑了她的手筋,让她以后再害不了人,自生自灭去吧。”杀她只会弄脏手,在唐门这种地方,挑了手筋废了武功,以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多得是人收拾她。 四喜依言照做,很快跟上来。一行人依旧挑隐蔽的小径走,往偏僻的后门逃去。途中偶尔遇到唐门弟子实在避不过去,就直接放倒,很快来到后门处。今天大宴宾客,虽然前厅集聚的人多,但是后门仍旧有弟子守卫着。 这些人他们带来的侍卫也足够应付了,庄笑笑正准备硬闯时,被盛清欢制止了。 “再等等。” 庄笑笑急了:“等什么,迟则生变啊。” 盛清欢解释:“我在送给唐沛的寿礼里做了点手脚,昨天晚上安排好了,算算时辰,现在也该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庄笑笑才问出口,耳边忽然闻得一阵巨大的爆破声,从里面院子那方传来,伴随着升腾的火焰,滚滚浓烟,隔得这么远,也看得分明。 她目瞪口呆:“那是……” “我离开玄隐门的时候带了件火器出来,打算送给唐门当做前阵子给予‘关照’的回礼,正好遇上唐沛大张旗鼓的摆寿宴,这礼物还真是挑对了。”盛清欢淡淡地说,原本他前来唐门除了打探庄笑笑的下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还以颜色,所以一开始在送寿礼的盒子中,他就将那件火器也一同送了出去,用在此处,简直刚刚好。谁叫唐门三番四次地作死,咎由自取。 这巨大的动静震得地面发颤,整个唐门的人都惊到了,纷纷往来源处望去,就连守门的弟子也慌了神。 火光将半边天映得通红,依稀还有燃烧的哔啵声传来。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听起来好像是爆炸声,在内院库房那边。” “过去看看。” 一时唐门之内,四处皆是惶惶不安的人群,纷纷急急奔走,呼喊声乱糟糟地响成一片,于是庄笑笑等人没费什么力气就顺利出了后门。 一处隐蔽的巷子内,苏白早就脱了身,带着侍卫等在那里,看到庄笑笑出现,不禁松了口气。 “总算出来了,听到刚才的动静,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变故了。”目光朝多出来的人身上一扫,知道他们此行已顺利将人救出。 “是有变故,不过遭殃的是唐门。趁着他们乱成一团,我们赶紧离开。” 接应的侍卫准备好了马匹,一行人翻身上马,即刻往林子那边跟大部队会合。 策马一路疾行没多远,身后就响起追击而来的马蹄声。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庄笑笑回头一看,黑压压的队伍,果然是唐门的人。 盛清欢看了看前方,说道:“不用理会,我们很快就到林子了。” 会合之地已经在望,一进入林子他们就安全了。 然而话音刚落,一波羽箭蝗虫一样朝他们覆盖而下。 唐墨回头一望,叫道:“当心,肩上有毒。” 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8 王爷贵性,公主还是女帝?赌王很纠结8 唐墨回头一望,叫道:“当心,箭上有毒。舒悫鹉琻” 经他一提醒,众人纷纷低头伏在马背上,小心翼翼躲避,生怕沾上毒箭。 望着蝗虫一样从身边掠过的箭阵,庄笑笑忍不住叫道:“你们唐门的毒药都不要钱么,随随便便就往箭上涂。” “还真被你说对了,唐门什么都不多,就是毒药多。”难得四喜还有功夫跟她答话。 然而说完这句他就没声了,一面要护住功力尽失的唐墨,一面要躲避毒箭,实在是累得够呛。 苏白担心庄笑笑,特地让自己的侍卫过来护在她左右,庄笑笑一面挥动短剑扒开身边的流矢,一面说:“保护好你们家公子,不用管我。” 那边已有几名侍卫不敌,哀呼着落马,苏白身边的防护圈顿时被撕开一个缺口,围在庄笑笑左右的侍卫见状,只得策马回去将缺口补上,毕竟苏白才是他们首要保护的人。 盛清欢往前面一看,提醒道:“要进树林了。” 果然林子已经露出一角来,马上就不必惧怕身后的追兵了。 就在这时,庄笑笑的坐骑后臀上中了一箭,立即扬起蹄子嘶声悲鸣,她一个不察被甩下马背,一切发生得来不及反应,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摔死的时候,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落在了另一匹马的背上。闻到身后漂浮的白檀香,庄笑笑心内一定,安心被他抱在怀里。 前面苏白等人已经进入林子边缘,藏在里面待命的队伍听到动静已经冲出来接应,马蹄隆隆震动中一场大战很快要拉开序幕。这个时候原本应该跟着苏白进入林子的盛清欢却轻振缰绳,猛然调转方向,往林子另一边隐入进去,落在后面的蓝黛和唐墨主仆略一迟疑,也跟着他掉了方向,于是几人便趁着那边短兵相接的当口,轻易脱离了苏白的队伍。 庄笑笑望着隐没不见的苏白等人,有些愣愣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盛清欢倒也不反驳,鼻子里嗯了一声。 庄笑笑有点别扭,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溜了,是不是有点不厚道,怎么说她也把苏白当做朋友,于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盛清欢沉默了片刻,闷闷地说:“难道让你回去梁州嫁入镇北侯府吗?” 原来是在计较这个,庄笑笑心情稍微变好了,嘴上还是辩解道:“谁说我去梁州就一定要嫁了。” 盛清欢拦在她腰间的手紧了一紧:“反正不准去。” 庄笑笑撇了撇嘴:“我若真要去你也拦不住。” 两人较劲的时候,身后的几人已经追了上来:“我们这是去哪?” 盛清欢言简意赅:“京城。” 蓝黛本来就是跟着庄笑笑的,自然没有意见,唐墨主仆一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去,也未提出异议,于是一行人十分默契地摆脱了唐门和官兵,径自隐入林子深处疾行。 及至入夜时分,穿过林子,又越过一片荒地,就看到一家客栈孤零零地挺立在过往的道路上,奔波一路,几人早已累得不堪,喜出望外地敲响了客栈的门,店家打着呵欠拉开门板,见几人风尘仆仆的,倒是十分热情地将他们引了进去。 因为这处地界荒芜,今天晚上并无其他的客人,他们几人倒也乐得自在,就在大堂里坐下等待用膳。 店家打量着几人,目光先是在两名女子身上转了转,然后又在行动明显有些吃力的唐墨身上一瞥,最后看了看右手僵硬的盛清欢,嘿嘿一笑:“客人这是受伤了吗,我正好懂些医术,不如为两位看一看?” 唐墨原本正取了杯子喝水,杯口到唇边时顿了一下,饮了一小口就放下,说道:“不必了,我困倦得紧,只想早点休息,明日再说吧。” 坐了会儿,庄笑笑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饭菜什么时候上来啊,我快饿死了。” 店家歉意地笑笑:“后厨在做呢,稍等片刻就好。” 庄笑笑就要起身:“后厨在哪,我去瞧瞧。”谁知道刚刚站起来,脚步就一个不稳,身子软绵绵栽倒下去。她心底惊异不已,那杯水她明明就没有喝,怎么会……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相继倒地声,看来中招的不只她一个。 望着被药翻的五人,店家嘿嘿一笑,招呼小二:“黑子,快过来,今儿又撞上几只肥羊,这妞儿穿金戴银,身上行头怕是值不少钱。” 在后堂忙活的小二急忙上前来,亦是笑得一脸不怀好意:“不仅穿金戴银,这身段也看着让人心痒痒。”说着伸手就往她凹陷的后腰处摸去,然而没想到的是,手伸到一半,就感到一阵剧痛难耐。 “哎呦!”惨呼一声,他就捂着手倒在地上打滚。 店家震惊地看着原本倒在桌旁的几人相继起身,目光清明,浑然无事,压根就没有任何昏聩之色。 “你们……” “是不是很奇怪,你下在蜡烛中的药对我们并无作用?” 唐墨唇边的笑意,十分地欠揍。 “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先后闭气排毒了,蜡烛里的迷 药,自然无用。” 店家还是不解:“别人没喝茶水,可是我明明看到你喝了的。” 四喜哈哈笑道:“一般的药物对我家公子无效,小时候耗子药他都拿来当零嘴吃的,你那点算什么。” 唐墨的体质已被毒物练就得异于常人,所以即便喝了加了料的茶水,也丝毫没反应。 眼见下药失败,店家不死心地吆喝:“大武,吴三,都出来,拿下他们!” 很快,后面又蹿出两个大汉,气势汹汹地操着家伙上前来。 “你们该庆幸我现在身边没药,不然……”唐墨惋惜地叹了一声。 “公子你歇着,这几个人我来应付就行了。”四喜摩拳擦掌,他有好久没露功夫,早就按捺不住了。 唐墨打了个呵欠,摆摆手:“快点料理了,咱们好去睡觉,这一路困得慌。” “你们……”店家深感受到了侮辱,哐当拔出大刀就砍,结果理所当然地,四喜的衣角都没摸到就被放倒了。 唐墨看也不看周身的混战,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摇了摇头:“这加了料的茶喝着味道就是别扭,四喜,赶紧重新换一壶上来吧。” 四喜收拾完最后一个,找出绳子将几人来了个五花大绑,统统扔去柴房关着,然后才回来去厨房烧水,蓝黛也过去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填饱肚子。 盛清欢俯身察看庄笑笑的情况,见她只是昏迷过去,并无大碍,于是抱起她往楼上走。 “我带她去房间歇着。” 来到二楼,推开最里面一间房门,看收拾得还算干净,便走进去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来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扇推开,夜风进来些,空气顿时清新了许多。 他回转到床边坐下,低头去看庄笑笑,取下她脸上的面纱,见她眉目舒展,安然宁和,好像睡着了一样。 大概是上次重伤的缘故,肤色微带病态的苍白,唇色也黯淡了些许,脸颊仍旧是凹陷进去,纤长的黑羽睫无力垂落,显得一张小脸有些瘦弱得可怜。 他不禁低下头,用唇去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道:“你还是有点肉的样子好看些。” 被他这么一骚扰,庄笑笑眉头皱了皱,睫毛抖动着,缓缓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情景,一时呆愣,随即拧起了眉头,伸手去推他,嘟嚷道:“你做什么,又欺负我,走开走开。” 盛清欢被她迷糊的样子逗笑了,不仅没有退开,反而凑近了去咬她翘起的小鼻子。 “怎样欺负你了,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一连在她脸上轻咬了好几下,咬得她又痒又麻,气得直哼哼,他倒是越发得意起来。 庄笑笑郁闷之下起身从床上坐起,使劲将他推开,摸了摸仍旧有些犯晕的脑袋,问道:“这是在哪,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还是在客栈里,开黑店的那几人被收拾了,不必担心。” 庄笑笑想了下,问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你们都没中招么?”难道就她一个人被放倒了? 盛清欢不由好笑:“明明是山匪出身,怎么警惕性这么差,记得最初的时候,你防备我倒是防备得紧。” 庄笑笑忍不住辩解道:“就是因为有你在旁边,我才没想那么多的……”这话一说出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若是以往她一个人的话,心中确实会多防备一些,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他在身边照顾,她就懒得想那么多了,反正有什么危机他都会为自己化解,那些事交给他操心就好了。 这么一想,她就有些惊异了——她是什么时候对他有种依赖的?就算是对黎安,她都没生出过这种心理。 盛清欢听到这话,哪能不明白背后的含义,笑得越发春风得意了,忍不住打趣地说:“我看你的防备全部都用我身上了,难得我心思全在你身上,你却防贼似的……” 庄笑笑脱口说:“什么全用在你身上了,要真对你严防死守,你以为那天会发生那种事吗?” 这话一说出来,庄笑笑就后悔了,好不容易将那件事抛在脑后了,怎么又提起来了?顿时有种自掘坟墓之感。 “那天?”盛清欢眨了眨眼,墨玉瞳中幽光闪闪,“那天你并不是毫无意识吧?” 庄笑笑目光往旁边飘了飘,瓮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风从窗外吹进来,有点冷,她扯过被子裹在身上。 那天药物作用下,她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身子发热,脑子里一团浆糊,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还好她没多少记忆,不然想起自己如何缠着他厮磨,只怕恨不得昏死过去。唯一记得的便是他身上熟悉的白檀香,萦萦绕绕十分好闻,倒并未让她难受抗拒。 盛清欢眸中笑容深了几分:“既然不记得,那我们再来一次?”虽是疑问的语气,可行动却不是那么回事,伸手去扯裹在她身上的被子。 庄笑笑被他吓得往床里缩去,却拧不过他的手劲,一下子被他压在身下,好在中间还隔了一层被子,她推着他:“你不许胡来。” 他不理会,低头去吻她的下巴,眼睛,耳垂,朝她耳朵里吹气:“怎么样算胡来?” 庄笑笑被他扰得面色绯红,心脏急速跳动不止,却顾忌着没去碰他的右臂,只说道:“身上有伤还这么不老实。” 盛清欢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的伤?” 庄笑笑翻了个白眼:“那把剑被你砍断了,我就注意到了。”尽管他有意无意地掩饰,她还是注意到他整个右臂动作僵硬,自然明白为了斩断铁链伤到了筋脉。 “受伤就受伤了,还要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真不知道这是叫逞强还是好面子。” 盛清欢笑了笑,觉得今天做的全值了,心里一片欢愉。 “我还以为今ri你就只顾着唐墨,一直跟在他身边嘘寒问暖……” 这话若是早一刻说出来定是酸气十足,现在倒是多了几分取笑意味,不过到底还是带着酸气。 庄笑笑忍不住再次翻白眼:“他现在内力全失,身上全是用刑的创伤,当然要多照顾一些,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那我呢,我伤得也不轻,怎么没见你嘘寒问暖?” “很严重?”庄笑笑有些担心了。 “你亲我一下,就不严重了。”他下手留了分寸,虽然损伤筋脉,但这阵子只要不妄动武,好好调养,日后不会有什么大碍。 听他这么说,庄笑笑顿时不担心了,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起来,沉死了。” 那点力气盛清欢根本没当回事,用左臂环住她,在她耳边轻道:“笑笑,回京城之后,我们就成亲吧。” “成什么亲?”庄笑笑呆愣,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见她这副反应,盛清欢不乐意了:“难道你就没想过负责?” 负责?那天的事情,明明是她吃亏多一些吧,她都没叫负责,他嚷嚷负什么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