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王朝夫君难伺候》 第一章 尼玛,喝瓶饮料都能穿! 作为一名资深穿越小说迷,兰瑜实在有够给力。两年来,每天坚持不懈,凌晨还顶着黑眼圈凑在电脑前津津有味看着小说,在各大网站充值订阅书籍,成功养肥了无数作者。 于是,某天在遭到老妈无数碎碎念及拖鞋伺候后,大龄剩女兰瑜终于舍得出门进行光合作用了。 白色短袖t恤,蓝色牛仔裤,水晶系带高跟鞋,背着天蓝色的帆布包。兰瑜从家里出来,望着头顶*的太阳,挣扎了一会儿,毅然打开伞走了出去,颇有奔赴刑场的感觉。 二十五岁还没个对象的妹纸伤不起,兰瑜默默在心里吐槽,每天都要接受母上大人或哀怨或试探的口气问她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家,还有同事那怪异的眼光。她实在很想咆哮,不要怀疑,劳资不是百合啊,劳资内心是喜欢男的啊!没有男人要不是劳资的错啊!!劳资也不想的好吗?! 七月份的天气实在闷热无比,空气中感觉不到丝毫清凉,偶尔吹过阵风都是热的。兰瑜乘出租车到了市郊某个果园里,打算散散心,体验一把农家乐,顺便带些果子回去好向母上交差。 果园建在山上,占了大半个山头,郁郁葱葱的看起来煞是好看,黄色的果实沉甸甸挂在枝头更是别有一番风味。虽然不是秋收,但这果园的果子确实有够多。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的原因,果园里并没有太多人。交了钱,兰瑜拎起篮子往最深处走去,大部分人都是在外围随便摘些果子而已,懒得走太远,所以深处的果倒是没有人摘,看起来更大更多。 前面一棵树下,一个看起来大概六、七岁的小男孩蹲在地上用抹眼泪,手里还紧紧握着一瓶饮料。兰瑜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大人在,忍不住嘀咕,真是的,只顾着自己玩,小孩子不见了都不知道。 “小朋友,你找不到妈妈了么?”兰瑜蹲下身子,用温柔的语气问。 小男孩一听,哭得更厉害了,手指往上一指,“气球,呜呜,气球挂树上了。” 额,敢情气球比妈妈还重要啊?兰瑜一脸黑线,抬头看了看不算太高的树,咬咬牙,对小男孩说:“姐姐上去给你拿下来,不哭了啊。” 放好包,脱掉鞋子,兰瑜环顾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才双手并用开始爬树,多少年没干过的事了,有些生疏,要是让熟人看到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废了半天功夫,好不容易才爬上去拿到气球。 “给。”兰瑜小心翼翼跳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将气球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破涕而笑,接过气球,乖巧地说:“谢谢阿姨。” 阿,阿姨……兰瑜嘴角微微抽搐,真是的,她看起来就那么老么,她才二十五岁而已!小屁孩什么果然的最讨厌了。 “阿姨,给你。”小男孩把手中的那瓶看起来像可乐的饮料递给兰瑜。 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兰瑜道谢后叮嘱小男孩站在原地等妈妈来,然后继续往深处走。不是她没同情心,这年头人心难测,万一小男孩的妈妈找过来时看到她牵着小男孩的手,指不定把她当人贩子呢。 兰瑜走后没多久,一个少妇面带焦急地从远处跑了过来,“小凡,小凡。” “妈妈我在这里。”小男孩挥挥手,应道。 “吓死妈妈了,妈妈以为你不见了。”少妇抱着小凡,略带哭腔,将儿子仔细看了几遍后,少妇才发现不对劲,“咦,小凡你从家里带过来那瓶东西呢?” 小凡老实回答:“送给刚才那个阿姨了。” “什么阿姨啊?这年头坏人很多的,还有啊,下次不许拿妈妈的香水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成你的什么饮料,万一你不小心喝下去怎么办。”少妇牵起小凡往回走,声音越来越小。 这边,兰瑜到了果园深处,满意地看着黄澄澄的果子挂满树枝,三下五除二便动手摘了起来。忙了半天,一篮子果子就满了,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兰瑜顺手拧开刚才小男孩给的饮料,想也没想就喝下去。 不对,怎么味道这么怪?兰瑜疑惑地把瓶子放到鼻子处闻闻,顿时,一股说不清是香还是臭的味道充满鼻腔。 “惨了,这瓶东西怕是变质了。”兰瑜大惊失色,她不会中毒吧?好的不灵坏的灵,兰瑜才说完没多久,肚子就一阵剧痛袭来。 1,120。兰瑜捂着肚子翻开包包,上翻下翻,找了很久都没见手机。完蛋了,出门前怕老妈临时又打电话来让她去相亲,她把手机放家里了。 欲哭无泪,兰瑜只好靠在树下,希望附近能突然冒出来个人。疼得脸部都扭曲了,剧痛一阵又一阵,兰瑜只觉得面前模糊,重影交叠。失去意识前,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明鸾王朝,丞相府。 沐云心急如焚地在房门外踱来踱去,听得房内自己夫君不断痛苦的呻吟,沐云心疼到恨不得代替夫君生。“怎么这么久,都快一个时辰了。”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了,清秀的小侍探出个头:“恭喜沐大人,是个千金。” 沐云赶忙进了房,随意瞥了一眼抱在稳公手里,刚生下来的婴儿,就坐到柳逸轩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夫君,沐云心疼的不得了,握起柳逸轩的手,关切道:“轩儿,你还好吧?疼么?” “妻主,我没事。”柳逸轩虚弱地笑笑,柔美的脸上尽是温柔:“孩子呢?抱过来给我看看。” 稳公赶紧把婴儿抱过来,为难道:“沐大人,这孩子,这孩子不哭啊。” 沐云皱眉,接过孩子,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有些泄恨的因素,叫你让轩儿折腾了半天。 “哎呦,疼。”兰瑜睁开眼,盯着面前那张英气的国字女人脸,“你是谁啊?”她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不是喝了那瓶饮料肚子痛得快要死了么?却不料,话一出口就变成哇哇的婴儿哭声。 “妻主,你打疼她了。”柳逸轩不满,伸手接过孩子,“不哭不哭,爹爹抱。” 看着古香古色的房间,以及沐云一行人的衣着打扮,兰瑜终于明白,自己赶上穿越潮流了! 第二章 要从娃娃抓起 白色流苏罗帐,紫檀雕花镂金大床,还有,神色慈爱的美人爹爹。兰瑜叹了一口气,穿越来这里也三个多月了。每天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快闷死了。还好,有美人爹爹可看。 这三个月来,通过下人们的谈话,及自己的观察,兰瑜发现了一个让她惊喜不已的事,这里是女尊世界——明鸾王朝,还是男生子的世界。当今皇上东陵璃然勤政忧民,颇得百姓称赞拥护。而她现在的娘是左丞相,姓沐,单名云字,所以她的名字叫沐青宁。 这是不是代表在这里,美人满街都是?前世苦逼剩女的她终于找到机会了?!要是她妈知道的话,笑得合不拢嘴了吧。想到老妈知道自己食物中毒挂了,肯定会伤心吧?唉,只希望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成熟点,能安慰安慰老妈。 柳逸轩见自己女儿一会咧着小嘴笑,一会眉头紧皱,顿时担心起来。这几个月来,他发现这个女儿乖的很,饿了就吃,吃饱就睡。不哭不闹,让他有些怀疑她是不是……有些问题。 不对不对,柳逸轩摇摇头,自己初为人父,太紧张了,哪有说自己女儿是痴儿的?女儿肯定是饿了而已,想到这,柳逸轩把沐青宁放到床上,神色温柔道:“宁儿饿了,爹爹这就去拿青果。” 目送柳逸轩离去,沐青宁额头一滴汗往下掉,吃吃吃,每次都是喂她吃。难道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吃货的样子?就算那青果再有酸奶的味道,每天四五顿也吃到反胃了吧?爹爹,你敢不敢给我换样食物啊? 在心里吐槽了一会,沐青宁只觉得昏昏欲睡,眼皮直打架。当婴儿的日子还算舒适,前提是不要每天一睡那么久。 捧着一小碗青果汁进来,柳逸轩看着睡过去的女儿,笑得眉眼弯弯,这孩子。 “逸轩,”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一个身穿绛紫色裙装,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个纷纷嫩嫩的小孩子,“听说你女儿出世了,我来看看,恭喜啊。” “谢谢,”柳逸轩笑道,伸出手逗弄男子手中的孩子,“这是南瑾吧?真可爱。” “哪里?才一岁就这么皮了,一有时间就乱爬。”宋之双说归说,眼里的喜爱可是丝毫不少。 两个久违不见的好友话多得不得了,宋之双把书南瑾放在床上玩,拉着柳逸轩到一旁闲话家常去了。 书南瑾自己爬了一会,觉得无趣。看到床中央睡得正香的沐青宁,眼睛一亮,赶紧爬了过去。 下雨了?哪来的水?感觉到脸上湿漉漉的。沐青宁醒来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屁孩流着口水趴在她上方,嘴角长长的液体滴在她脸上,怪不得湿漉漉的。 喂喂,你别靠过来啊,我哭给你看啊。沐青宁瞪着书南瑾,试图吓跑他。无奈,对手太过幼稚,吓唬不了他,于是书南瑾仍然乐呵呵地向她俯下身子。 见威胁无望,沐青宁把心一横,索性闭上眼继续睡觉你亲吧,反正这是女尊世界,吃亏的又不是我。 “啵。”响亮的口水声响起,宋之双与柳逸轩双双朝床上看去,只见书南瑾双手撑在沐青宁旁边,得意地咧开嘴笑了,而沐青宁脸上都是口水。 “呵呵,之双,我看这两孩子有缘,不如现在立下婚约,等他们将来大了再让宁儿迎娶南瑾过门。”柳逸轩轻笑,看向书南瑾的眼里多了些许欣赏。 宋之双哭笑不得,“这孩子,真是个小色狼。” 听见这么快就订婚约了,沐青宁赶忙张开眼,感叹,事实证明,姻缘要从娃娃抓起。被占了便宜,得回个夫君,值了。 两个大人无意中的玩笑,却注定了未来沐青宁与书南瑾一生的牵扯不清,是缘是劫?难说,难说。 夜凉如水,月朗星疏。丞相府后门,门被悄悄打开一道缝,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见没人才送了一口气,蹑手蹑脚钻进来。 “小姐,你又晚归了。”声音幽幽响起,绿袖不知从哪里飘出来。 “吓死我了,绿袖你走路都没声的吗?”沐青宁拍拍胸口,埋怨道。 绿袖无语,看着眼前一袭粉衣,墨发三千用根玉簪子随意束起,凤眼含嗔的自家小姐,心里叹气,太男人了。 要是沐青宁得知此刻绿袖的想法,绝对会怒道:“你才男人,你全家都男人!本小姐这是美丽,你懂个屁!”可惜,她暂时忘了这是女尊国。在这里,女人太过美丽就会被看不起,跟前世男人打扮妖娆,被人说娘娘腔一样。 “丞相大人找您,前厅,请随我来。”绿袖转身,又幽幽飘走了。 忍着掀起绿袖衣服看看她有没有脚的冲动,沐青宁跟了上去,边走边懊恼,惨了,玩得忘了时间,娘又该开骂了。 大厅里,沐云坐在梨花椅上,手边摆了杯茶,面色铁青。一旁的柳逸轩不住地安抚道:“妻主,消消气。” “爹爹,娘亲。”沐青宁一进来就怯怯喊了一声,看着柳逸轩不断的朝自己使眼色,心里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沐云冷笑道:“别,我可养不出你这么乖的女儿。” “娘亲。”沐青宁换了招式,泪眼婆婆地注视着沐云,“青宁知错了。” 沐青宁不说还好,一说沐云就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知错了?哪次你不是这么说?勇于承认错误,下次坚决不改,这是你的作风吧?今天赵大人又来告状了,说要是我再不管管你,就上奏皇上,把你送进宫里陪皇太女伴读,你选吧!” 额,沐青宁冷汗,赵明玉那死妮子居然还敢告状?下次再好好修理她!“娘,你听我解释啊!那个赵明玉是自作自受啊,她大闹百草园,我看不下去了才出手教训她的。” 听见这番话,沐云又是一阵气结:“你还敢逛青楼了?好啊,才十岁你就敢逛青楼了,好,好,好。” 惨了,多说多错,沐青宁识趣的闭上嘴,她才没有逛青楼,以前看穿越小说最讨厌那些女主角动不动就去青楼逛,然后捡回来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她哪有这么俗气?只不过侯在赵明玉回家必经之路上而已。 见沐青宁不说话,沐云接着数落:“你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三岁进赌坊,七岁当街跟别人抢民男,如今又来一个十岁逛青楼,现在全皇城都知道左丞相家小姐不学无术,整日无所事事在皇城惹是生非,将来哪家好男子敢嫁给你?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行?” 想她沐云一生两袖清风,为国为民,只娶了一个夫君,得天下人赞扬专情。如今生出个这么不孝的女儿,真是让她少活十年啊! 见状,柳逸轩使了个眼色,沐青宁会意,上前端起茶杯递给沐云,“娘亲,别气,我明天就进宫陪皇太女伴读还不行么?” 沐青宁跟柳逸轩哄了半天,用了无数的保证加眼泪才让沐云气消。望了望天上高悬的银月,沐青宁叹道:“穿越也不是那么好穿的啊。” 她实在很想揪着绿袖大吐苦水,三岁进赌坊,是被人骗进去的。七岁抢民男,那个更冤了,那是她看不下去一个穿金戴银,浑身上下写满“我是暴发户”的丑八怪非要把人家一个十二岁卖身葬父的小正太带回家当第十房小侍才吩咐护卫动手的。连救美也被以讹传讹说成强抢。十岁逛青楼更是六月飞霜,完全没有的事!! 唉,为毛别的女主穿越就混得风生水起,她就非得这么杯具?还是上品官窑青花瓷! 一想到明天入宫,沐青宁就觉得人生灰暗了。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她估计只能活几章而已吧?作者,你真是个后妈!不带这么虐人的啊喂! 第三章 卧槽,被绑架了! 纠结了大半夜,直至凌晨沐青宁才沉沉睡过去。事实上,她想多了。她不用进宫了,因为她一睁开眼就被绑架了。 “这位少侠,我想问,你累么?”沐青宁憋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任谁一大早醒来发现被扛在肩膀上的感觉都不会好受吧?一路颠簸,让她把昨晚吃的饭都快吐出来了。特别是这个绑架她的还是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瘦弱的肩膀硌得她生疼。明鸾王朝一向事女子身材高大,男子身材娇小,她很想知道这少年怎么扛得起她,看起来还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清晨的树林空气清新,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唱着歌。少年黑着脸,扛着沐青宁穿梭在林中,恨恨道:“闭嘴,没事吃那么多干什么?重死了!”哼,这个女人真是侮辱了沐丞相的英名,果然是纨绔子弟,吃得比平民百姓好了好几倍,怪不得这么重。 一支利箭咻的正中沐青宁心脏,让她瞬间石化,自取其辱了……感觉被嫌弃了的沐青宁不再言语,闷闷的低着头,欣赏地上的景物。 感觉到肩上的人的不对劲,少年别扭地开口:“喂,你不想知道我要把你带去哪里吗?” 沐青翻翻白眼,“问了又能怎样?你又不会把我还回去,还不如不说。”既然这死小孩有本事从守备森严的丞相府把她劫出来,那自然没有生命危险,不然何必废那么大功夫扛着她奔波,练习轻功不需要重物来配合吧? “你!”少年咬牙切齿,很想把她从肩上扔下去,可是想到阁主的命令,他还是忍了,不再管沐青宁,拼命赶路。 穿过了树林,再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少年带着沐青宁来到一处悬崖边上。把她扔在地上,少年嫌恶地拍拍肩膀。 当没看到少年的动作,伸头看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悬崖,沐青宁腿肚子发抖,“少,少侠,你要拉着我殉情?我怕,我上有老,下有小,呸呸,说错了。” “真没用,还是个女人呢。”少年嘲讽一笑,揪着沐青宁衣领纵身跳了下去。 “啊!”沐青宁闭上双目,大叫。她有恐高症啊,不想再穿越一次啊!谁知道这么还能不能有狗屎运再穿一次? 所幸,在下坠的时候,少年袖中探出个钩爪,勾住悬崖边上一棵横伸出来的松树,然后绳子放长,稳稳当当停落在下方宽阔的平台上。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沐青宁热泪盈眶,就差没蹦几下表达她的心情了,前世玩蹦极都没这么刺激。 不屑地看看沐青宁,少年抓着她的手径直往身后山洞里走去。 “男女授受不亲啊。”沐青宁喊道。 “刚才在我肩膀上你怎么不说这句话!”少年瞪了她一眼,昏暗的山洞里,沐青宁看不到少年俊美的脸上淡淡的红晕。 越往里面走,就越来越亮。沐青宁这才发现山洞边上都插着火把,照得整个山洞明亮极了。到了尽头,一个可以媲美小半个篮球场的平地映入眼帘。 一张虎皮大椅摆在中央,左半边脸戴着金色花纹面具的男人懒洋洋地侧卧在椅子上,墨发垂落在地上,衣衫半褪,露出大半个香肩。山洞四周插着照明用的火把,两旁是站得笔直,统一半边白色面具的少年。 这不是个人贩子基地吧?沐青宁心有戚戚地想。 “阁主,沐青宁带到。”少年把沐青宁往前一推,低头恭敬道。 “君越,做得好。”男人慵懒地起身,打了个哈欠,赤足下地,朝沐青宁走来。 原来这死小孩叫君越啊,沐青宁偷偷看了一眼退到那堆白色面具少年中,站得笔直的卫君越。突然感觉下巴一痛,整张脸被扭了过来。 “你不像她。”男人纤长的十指紧扣着沐青宁的下巴,失神。 像你妹!鬼知道你说谁!沐青宁含恨瞪着面前的男人,“放手!” 男人低笑,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卫君越暗暗擦了擦汗,这女人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敢这么对阁主说话。 “小丫头,沐云可是你娘?” 沐青宁打量着男人,在心里想如何回答。万一这是娘的对头,那她肯定死定了。要是不回答,死得更早吧。想了想,她试探道:“你是谁?”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是谁?”男人重复,手劲松了几分,很快又加重了力道,“你去问问沐云我是谁!”疼得沐青宁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好那么直直瞪着他。 男人松开手,“君越。” “在。”卫君越站出一步,应声。 “带她回去吧。”男人重新躺回虎皮大椅上,“小丫头,你回去告诉你娘,就说昔日故人——墨渊回来了。” 这叫什么墨渊的有病吧?沐青宁咂舌,搞了半天,让那小屁孩把自己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您还真有那闲工夫!不过可以回家了,她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卫君越领命,拎着沐青宁,用下崖的方式如法炮制,重新回到崖面。再次扛着她向丞相府掠去。 等到丞相府后门,已是天黑了。放下沐青宁,卫君越正欲离去,袖子却被揪住。 “美人,下次记得再来看我啊。”沐青宁假装色迷迷的笑道,顺手在卫君越的柔荑上摸了一把,脱险归家让她心情大好,便戏弄卫君越一番,“告诉我芳名,以后好下聘啊。” “不要脸!”卫君越啐了一口沐青宁,甩开她的手。 “此言差矣,刚才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按照明鸾王朝的规矩你不是要嫁给我吗?你不嫁我还嫁给谁?” 卫君越耳根子都红透了,从小被墨渊收养,只是出任务时白离开山洞,不过任务都是取人性命,想来死人怎么能说话?所以他极少与人打交道,怎么抵得上前世今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沐青宁?还好沐青宁没看到,不然肯定少不了调笑他。羞郝之下踹了一脚沐青宁,卫君越足尖轻点,慌忙逃开了。 “卫君越。”暮色中,远远传来卫君越的声音。 卫君越,为君悦?沐青宁失笑,果真好名字。得知了美人芳名的她乐呵呵地推开门进去。 沐青宁的房间里,沐云拥着柳逸轩安慰:“轩儿,莫哭莫哭,宁儿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只是细看,她的眼里也有泪光。这话她说的极其勉强,沐青宁失踪了一天,难保会发生什么不测。但是,她是女人,还是一家之主,不能乱了阵脚。 柳逸轩眼眶泛红,反手抱着身材高大的沐云,“妻主,我真怕宁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她才十岁。要是她有什么不测,我,我……”说到最后,又带哭腔。 门外的沐青宁再也听不下去了,暗骂自己一声不是人,推开门,喊了声:“爹爹,娘亲。”穿越到明鸾十年,也是从这一刻,沐青宁才真正把柳逸轩跟沐云当成亲人,”这声“爹爹,娘亲”喊得真情流露。 “宁儿!”柳逸轩大喜过望,扑向沐青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把脸埋在沐青宁肩膀磨蹭,“宁儿,爹爹的宁儿,你终于回来了。” 这一次,沐青宁在柳逸轩背上轻轻拍着,感受到柳逸轩如同失去了的宝贝重新回到自己身边,那种欣喜若狂的情绪,是装不出来的。于是,歉意道:“爹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沐云破天荒的没有训她,偷偷抹了抹眼泪,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心满意足地拥抱柳逸轩,沐青宁笑笑,世界上没有比一家人平平安安聚在一起更幸福的了,不是么? 第四章 你才长得像男人! 次日一大清早,沐青宁就被自家美人爹爹从床上挖起来梳妆。 “宁儿,这你都睡的着?快醒醒,今天要进宫了。”柳逸轩哭笑不得地看着铜镜前眯着眼,不住地点头的沐青宁,手上梳头的动作加快了几分。 半梦半醒间,沐青宁迷迷糊糊道:“爹爹,昨晚回来得那么晚,你就让我睡会儿嘛。” “这怎么行?昨天你失踪没个人影,幸好皇上宽宏大量,不但不计较,还帮忙找你。你今天怎么能迟到?女儿家说话要算话。” 沐青宁哀怨地醒过来,任由柳逸轩替自己梳妆打扮,突然好怀念前世那个只要女人一撒娇男人就宠着的世界。。。 待整理完毕后,已经是旭日东升之际了。湖蓝色长袍,袖口处绣着白色流云状图案,乌发被柳逸轩梳成用紫玉珊瑚簪高高束起的沐青宁被柳逸轩牵了出门。 “进宫嘴巴要甜,放机灵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知道吗?”柳逸轩帮沐青宁整整衣服,细细叮咛道,眼眶泛起泪光,“你这一去,就是三年,要是在宫里受了欺负,生了病想爹爹怎么办?” 爹爹,你忘了是你让我早起的了吧?沐青宁冷汗,男人心,深又深啊。不过,她还是安慰道:“爹爹,我知道了,我会醒目点的,只有别人受我欺负的份,哪有我受别人的欺负?生病了宫里不是还有御医嘛,我又不是要去战场,三年而已,很快的。倒是爹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见你瘦了我会心疼的。” 一旁的沐云听着父女两的对话,宠溺地笑了,“好了好了,你们父女真是的,再磨蹭下去就中午了。轩儿你不用担心她,这丫头在皇城所做的事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了,哪些皇女皇子敢惹她?” 听沐云提起自己的糗事,沐青宁尴尬笑笑,朝柳逸轩挥挥手,踏上马车。“爹爹保重。” 眼看着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柳逸轩捂着嘴巴,靠在沐云肩膀,依依不舍地目送沐青宁远去。 一路上,沐青宁喜忧参半,喜的是可以看看传说中的皇宫了,忧的则是怕万一说错话,被咔嚓掉怎么办?在胡思乱想中,马车停了。 “小姐,皇宫到了。”车夫掀开帘子,恭敬地说。 下了马车,沐青宁望着面前大气恢宏的建筑,跟北京故宫也没什么两样啊,只不过比故宫更有气势而已。在着裙装,眉清目秀的侍人带领下,沐青宁来到了尚书院。 女皇东陵东陵璃然早已在内等着了,明黄色龙袍加身,见沐青宁来到,英武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青宁昨日无事吧?” “多谢陛下关心,臣女无事。”沐青宁行了一礼,朗声道。 “无事便好,昨日你娘亲可是急得不得了啊。”女皇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微微上扬,“朕还是头一次见到朕的精明能干的左丞相惊慌失措成那样。” 沐青宁陪着笑,听到女皇这么说,心里一阵涌起暖意。娘亲其实也很爱她的吧,只不过不善于表达而已。 “好了,朕还有事,就先走了。今后你就住在皇太女的凤鸣宫旁边的菡?轩里吧,明日开始陪太女来尚书院晨读。”说完,东陵璃然起身离去。 “是。” 入夜,沐青宁放好东西,在菡?轩里乘凉。菡?轩确实名不虚传,满池的荷花盛开,微风吹过来,那股沁人的清香就飘进鼻腔,只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坐在凉亭里欣赏荷塘月色,沐青宁后来渐渐睡去。梦里,她梦到自己又穿了回去,只是那具身体已经被悲痛欲绝的父母火化了,她只能孤零零的飘荡在家里,想伸出手安慰痛苦的老妈,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老妈的身体。 被这个梦吓醒的沐青宁发现自己居然在凉亭里睡了一夜,再看看天色,已经是日晒三竿了。惨了,第一天陪太女伴读就迟到!沐青宁匆匆洗漱过后,按照脑海中的记忆路线向尚书院奔去,连早饭也顾不得吃。 尚书院里,各位皇女早已开始晨读了。死就死吧,沐青宁一狠心,闯了进来。“抱歉,我迟到了。” 满屋子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沐青宁身上,饶是脸皮厚如她也不禁脸色发红,丢人丢大了。 “咳咳,”古板的太傅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继续读书,迟到的,你是太女的伴读吧?去太女身边的位置坐下吧。下次记得早起,勿要再迟。” 沐青宁应了一声,走到前排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身边坐下,友好地朝她笑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太女?”东陵隐霜挑眉,与东陵璃然如出一辙的脸上写满不解。 我又不是傻子!沐青宁腹诽,很老实的回答:“因为只有你穿着淡紫色的衣衫,在明鸾,非太女者不得穿淡紫色服饰,而且你坐前排,相信没有人敢让太女坐后面吧。” 赞扬地看了一眼沐青宁,东陵隐霜笑道:“不错,我正是明鸾王朝的太女——东陵隐霜。” 上课开始,听着严谨古板的太傅津津有味的讲着修身治国之道,沐青宁在下面也睡的津津有味。当年她上学时就不怎么喜欢听课,要不是为了顺利毕业,她怎么会乖乖去上课?更别说如今她只是个陪读,为何要听这些与她无关的课程?还不如睡觉。 睡醒来时,刚好放学。东陵隐霜邀沐青宁到御花园走走,想了想,沐青宁同意了。太女亲自邀请,要是她不同意让太女失了颜面,罪可就大了。 时值夏季,御花园里算不上百花齐放,却也是极多的花盛开,很多都是沐青宁叫不上名字的。行走于花丛间,看蝶舞翩翩,但也不失为一大乐事。当然,身边的太女不要滔滔不绝的讲话。 看东陵隐霜唾沫星子浇灌两旁的花,说得兴起时还连比带划,沐青宁偷偷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太女,你上课时那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吧?其实你就是个话痨对吧? 听闻前面传来哭声,沐青宁望向哭声传来之地,然后转头示意:“太女,我们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吧。” 得到太女同意的回复,沐青宁与她一同往前面走去。老远就见前面花丛里,一个衣着华贵,约莫八、九岁的锦衣小少年在一群侍人的簇拥下,吩咐一名年纪稍大的侍人对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求饶的另一名清秀侍人拳打脚踢。嘴里不住地说:“给本皇子狠狠地打!卑贱的侍人也妄想勾引母皇?” “煜儿住手!”东陵隐霜皱眉,呵斥道。 乖乖,又是一个刁蛮的皇子。沐青宁吐舌,犯罪未遂就得打成这样?要是让他看见宫里什么给女皇选秀之类的,还不一个个打个半死?真应该让娘亲来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持宠生轿,省得她老是说美人爹爹宠她上天了。 “皇姐。”东陵煜大喜,向东陵隐霜跑来,拉着她的手撒娇道:“皇姐你今天放学好早。” “嗯,这是怎么回事?” “这奴才方才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勾引母皇,被我发现了,才想教训他一顿。”东陵煜摇晃着自家皇姐的手,恨恨道。 事实上,那名侍人只不过体谅女皇批改奏折劳累,自作主张让御膳房做了消暑的饮品端过来,不幸的是东陵煜正好前来御书房找女皇,然后瞧见这幕。之后的事,就是一出杯具了。 东陵隐霜不满,“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还有没有身为一个皇子该有的贤良淑德了?是不是祖训还没抄够?” 嘟着嘴,东陵煜半响才不情不愿的挥挥手,说:“带他下去治伤。” 一旁早就住手的几名侍人如获大赦般谢过太女跟九皇子,扶着那名挨打的侍人下去了。 “你啊,不要老是仗着母皇宠你就无理取闹。”这时候的东陵隐霜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无奈道。 “我知道了,”东陵煜闷声回答,伸头看向沐青宁,好奇地问:“这是谁啊?” 终于注意到我了,不容易啊,沐青宁憋屈,你们两姐弟在那聊半天就自动无视了我。 “她是沐丞相的女儿。”没等沐青宁回答,东陵隐霜先介绍道,“青宁,这是我九皇弟,东陵煜。” “见过九皇子。” “哦,”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会儿,东陵煜半天才冒出一句话。 “长得真男人。” 第五章 勾心斗角神马的她无感啊! 从御花园回来,沐青宁一路上不淡定的掀桌了好几次,什么叫长得真男人?自恋地说一声,在前世她这才是倾国倾城的样貌吧?虽然这里是女尊国,你是尊贵的九皇子,但不能这么侮辱她的长相啊!这句话在前世就跟骂人家娘娘腔一样,会被人家削的啊!作者你真是故意的吧?给了我一副这样的外貌,却把我扔来女人粗狂豪爽,高大强壮才是符合人类审美的明鸾王朝! 被女皇派来照顾沐青宁的贴身小侍丹朱看着沐青宁一回来就拿着铜镜照了半天,还一副苦大深仇的样子,表示十分不理解。但他身份卑微,也不敢多言,只是出声问道:“沐主子,晚上想吃什么?” “不吃了,”沐青宁烦躁至极,摆摆手,“对了,你是女皇派来的对吧?叫什么,丹,丹什么来着?” “丹朱。”丹朱见状好心提醒。 “嗯嗯,丹朱,你能出宫吗?” 虽然不知道沐青宁问这些干嘛,丹朱还是十分老实的回答,谁让人家是主子?“丹朱有一块女皇亲赐出宫的腰牌,不过一个月只能出去一次,明天刚好是一个月满的日子,沐主子您是要?” 听丹朱一口一个沐主子,沐青宁头都有些晕了,急忙开口:“丹朱,叫我青宁就好,沐主子听着有些怪怪的,我又不是宫里的人,不过是太女的陪读罢了。” 丹朱大惊,跪下惶恐不安道:“这,这怎么行?主子就是主子。” 对丹朱的死脑筋有些无奈,沐青宁暗叹一声封建制度害人不浅啊,也只得由他去了。“你能出宫就好,明天你出去一趟,到丞相府找沐丞相,替我把一封信交给她,就说是沐青宁给的。” “是。”丹朱低眉,退了出去。 前天晚上她回到丞相府时忙着安抚柳逸轩,忘了转告墨渊所说的话了,昨天也是。今日才想起来,她干脆修书一封,省去了卫君越那段,把来龙去脉告诉沐云。她可不想每天提心吊胆,一觉醒来又发现自己被扛着跑。而且,对墨渊的身份,她更是好奇。既然认识家中双亲,不是恩怨就是情仇,八卦乃女人的天性嘛。 第二天清晨,丹朱就带着沐青宁的信出宫了,傍晚时分才回来,除了带回沐云的口信,还有一大包吃的穿的。 丹朱放心那一堆东西,对目瞪口呆的沐青宁说:“沐主子,丞相大人说让您不用管,她会处理的。这是您爹爹让我带给您的。” 打开那一大堆“赠品”,沐青宁有些哭笑不得,美人爹爹真是的,说了皇宫里什么都不缺,还带那么多东西给她。虽然这么想,沐青宁心里还是暖暖的,连带着眼神也柔和不少,被人惦记的滋味挺不错。 连续几个月,沐青宁重复这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尚书院,菡萏轩,还有九皇子的宫殿,自从在御花园一见后,这九皇子可是缠上了她,强烈要求每天都抽出一个时辰到他宫殿里给他讲宫外有趣的事,沐青宁哪会讲什么故事啊?还好,以前混迹在皇城的所见所闻加上前世看得那些小说成功打发了好奇心颇重的东陵煜。 从东陵煜的宫殿出来,已是月上柳梢之际了。沐青宁打了个饱嗝,摸摸吃得微微撑起的肚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朝菡萏轩走回去。每天给东陵煜讲故事,还不得重复是件辛苦的事,但是看在东陵煜那里的大餐,她还是从了吧,吃货的致命伤就是禁不起美食的诱惑。 远处走来两个人影,到了光处沐青宁才发现这是三皇女东陵雅,还有赵明玉? “沐青宁,”东陵雅笑眯眯打了个招呼。身边圆滚滚的赵明玉见到沐青宁,身子不由得一哆嗦,以前被沐青宁胖揍的记忆犹新,想不怕都不行,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 这下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沐青宁只好硬着头发行礼,“青宁见过三皇女。” 女皇东陵璃然虽然**佳丽三千,子嗣却不怎么多,三位皇女,两位皇子。三位皇女都在尚书院学习,她所知的就是太女东陵隐霜脾气极好,平易近人。二皇女东陵韵性格跟名字恰恰相反,大大咧咧,毫不做作,生平最服的就是她皇姐,跟沐青宁也挺合得来。至于这三皇女,一副弱不禁风,病恹恹的样子,但沐青宁却怎么也不敢小瞧她,甚至刻意与她保持距离。毒蛇咬人前,不也是无害的样子吗? 东陵雅虚弱的咳嗽一声,用金丝方帕捂着嘴,“不用客气,听说最近你一直在给九皇弟讲故事?” 拿捏不准东陵雅此番前来什么意思,沐青宁微微低下头,让东陵雅看不到她紧皱的眉头,“三皇女见笑了,无非是些乡野趣事罢了。” 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沐青宁,东陵雅笑得极是诚恳:“让九皇弟听听也不错,他呆在这宫里怕是闷得不行了吧。只是,人言可畏,这**一向复杂,九皇弟年幼时,德贵君就离开了人世,母皇极疼他,舍不得打骂。没人教他男子家该有的礼仪风范,若是闹了什么笑话,让人说了去,可就不好了。” 浑身一震,沐青宁眉头越来越紧,她真是笨,怎么把这层关系忘了?以前看得穿越小说里,女主在宫里被陷害的例子还少吗?她是丞相之女,这宫里不乏朝廷其他与丞相不对盘的大人的眼线,虽然她现在与东陵煜年龄尚小,但是长久这么下去,难保有心之人在女皇耳边吹枕边风。 越想越怕,沐青宁只觉得后背湿了一大片,想不到她的举动无意间惹了麻烦,给人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现在听三皇女这么一说,才醍醐灌顶。“青宁谢过三皇女提点。” “呵呵,”东陵雅轻笑,又是引来一阵咳嗽,一旁的赵明玉赶紧轻轻拍着她的背,“你明白就好,聪明人不需要多说。只希望你莫要站错方向,将来后悔。话已至此,本殿就先走了。” 眼看着东陵雅跟赵明玉的身影渐行渐远,沐青宁长叹一声,才十、一二岁就有这番心机,东陵雅果然不简单。只是,这趟浑水她一点都不想参合进来,她只想好好守着美人爹爹跟娘亲,等将来实在不行,就随便娶个夫君,过完一生算了。宫斗神马的,太可怕了,她木有兴趣。 沐青宁这时又间歇性失忆了,她是沐云的女儿,沐云身为一国丞相,想拉拢的人多了去了。所以,沐青宁想要平静的生活,只怕难啊。 天上的月亮笑看地上愁眉不展的人,笑着隐入了云端。夜,又深了。 第六章 除夕设宴 春去冬来,眼看着除夕就要来了,皇宫里一片喜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好不热闹。 沐青宁抱着膝盖坐在菡萏轩的凉亭里,倚着凉亭的柱子,对着满池早已败落,只剩下枯杆的荷花狠狠感伤了一把,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家人在身边度过的除夕,前世每到这时,唠叨的老妈就忙着打扫卫生,拖着她一起置办年货,而老爸乐得清闲地在小区里跟人下棋。到了除夕夜,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守岁。穿越来这里的十年间,沐云跟柳逸轩也如此陪着她,没有兄弟姐妹,自然比不上前世热闹,但她也满足了。 现在,她抬起头,幽幽叹了一口气,时过境迁啊。 手里拿着狐裘正往这边走来丹朱见沐青宁发呆,不由喊道:“主子,天冷您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就出来了?坐在这风大,万一着凉,呸呸呸,主子莫要生气,丹朱不是故意诅咒主子您的,只是假设。” “没事没事。”沐青宁头也不回地答道,丹朱你好煞风景,让人家感伤一下也不行。 丹朱杵在沐青宁身边,问道:“主子可是想家了?” 沐青宁闷闷不乐地回了一声:“嗯。” “呵呵,主子您还不知道吧,女皇陛下下了旨,在年三十晚设宴,一众大臣都会来,到时您不就可以见到丞相大人了?” 一听这话,沐青宁站了起来,大喜过望地抓着丹朱的肩膀,:“真的?” “丹朱怎敢欺骗主子?”丹朱的脸飘起一朵红云,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沐青宁丝毫没有发现。 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快到大年三十,将近六个月没见爹爹跟娘了,还真不是一般的想。乐得屁颠屁颠离开的沐青宁完全忘了自家小侍还在凉亭里,留下丹朱痴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盼星星,盼月亮,沐青宁终于盼来了大年三十。一大早她就顶着熊猫眼爬起来,闯到西边丹朱的房子,吓了丹朱一跳。 “主子您这是?” “丹朱,快,快起来替我梳妆。”高兴得一晚没睡的沐青宁在屏风外兴奋道。 认命地起床给沐青宁梳妆,丹朱却有些心不在焉,自己多少年没见过爹娘了?三年?四年? 看着铜镜里精致的人儿,沐青宁赞道:“丹朱你手艺真好,都快比得上我爹爹了,又细心体贴,将来谁娶了你就有福咯。” 自嘲一笑,丹朱紧咬着下唇,清秀的脸上苦涩一片,“丹朱这一生都是奴才命,只怕要在宫里孤独终老,怎么敢有私心想嫁人?” 没有感觉到丹朱的不同,沐青宁随意安慰一句,出门到凤鸣宫找东陵隐霜了。 晚宴设在乾元殿,大臣们坐在两旁,桌子上摆满了新鲜的瓜果,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侍人们托着摆上桌子。 身着轻纱,跳着充满诱惑力的舞蹈的妖娆男子们跳着跳着就端起桌上的酒杯给在场的大人们敬酒,媚眼不断的抛,看得沐青宁都替他们眼角抽搐。 沐青宁看向坐在对面的沐云跟柳逸轩,发现自家娘亲一脸淡定的给爹爹夹菜,心中松了一块大石,真怕她娘受不住诱惑。 柳逸轩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女儿,半年不见,感觉沐青宁似乎又瘦了。(东陵煜:左相爷,我宫里大半食物都进了她的肚子了!怎么可能还会瘦!)顿时眼眶湿润,沐云在他耳边轻声安抚:“见到宁儿不是该高兴吗?怎么又哭了?等下宴会结束还可以再跟她说会儿话啊。” 沐青宁朝柳逸轩送了个飞吻,成功引来柳逸轩的破涕而笑。美人爹爹还是这么爱哭,都是娘宠出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管事姑姑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女皇陛下到。” “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不必多礼。” 换下了上朝时的繁琐龙袍,一袭宽大的深紫色镶金边长袍,袖口袖着明鸾王朝的国花——寒梅。少了些许威严,多了丝柔和,女皇东陵璃然走了进来,左边是凤后聂氏梓桦,右边是贵君萧氏夜华,身后跟着东陵煜。 来了宫里大半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凤后,沐青宁不禁看多了几眼。见温文尔雅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大方得体,气度不凡。沐青宁一下子就对这位凤后有了好感,再看看另一位萧贵君,打扮得明媚动人,浑身上下透着魅惑的气息,那双上挑的桃花眼像是要勾去人魂魄。不知怎的,沐青宁竟把萧贵君与三皇女的身影重叠起来。 女皇落座高处,东陵煜与凤后分别坐在在身旁,下方的萧贵君挨着太女。看来女皇是真宠东陵煜到不行,连萧贵君都是坐下方,东陵煜一个皇子却坐在女皇旁边。 “今日设宴,除了慰劳众位爱卿在这一年里为我明鸾王朝所做的贡献,还有款待远道而来的天水国使者。”女皇开口,“来人啊,有请天水国使者。” 在宫里半年,沐青宁跟着太女也知道了不少有关明鸾王朝的事。比如,明鸾王朝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国家,还有天水,西泽,云泷等小国,都附属明鸾王朝。 天水的使者很快进殿,盯着所谓的天水国使者,沐青宁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妹,这不是米国人吗?一头金黄色卷发,碧绿如玛瑙的眼睛。 “天水使者蒂娅见过女皇陛下,愿女皇陛下圣安。”有着米国人样子,却说着纯正中文的天水使者行了一礼,恭敬道。 米国大姐,你敢不敢更奇葩一点?这会儿你说熊猫是你们国宝我都信了。沐青宁心里吐槽,表面上仍是淡定地剥着水果。 女皇微微一笑,“使者不远千里来到我明鸾,辛苦了,赐座。” 蒂娅再次行礼,“谢陛下,蒂娅此次前来,一是献上我国国宝,二是代表我天水,将最美的七皇子殿下献给女皇陛下,以示我天水的忠诚。” “哦?”女皇挑眉。 蒂娅拍了两下手掌,殿外进来两个同样金发碧眼的天水人,吃力地扛着盖红色幔布的笼子。 “陛下请看,这就是我天水的国宝。”蒂娅揭开幔布。 第七章 熊猫君,你也穿越了么? “噗。”沐青宁一口果子酒还没来得及喝下,就喷了出来。幸好全场人的目光都被那笼子里的东西吸引了,没人注意到她不文雅的举动。 尼玛,谁能告诉她那两只圆滚滚,胖乎乎,用爪子捂着脸卖萌的黑白分明的货不是华夏的国宝熊猫?难道熊猫君你也穿越了不成?真是亮瞎了自己的24k钛合金狗眼。 见女皇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带来的国宝熊猫,蒂娅得意洋洋地继续介绍:“我们天水为数不多的国宝,竹熊。只有在天水才见得到,目前只剩下几百只而已了。它们性情温顺,憨态可拘,最喜欢吃鲜嫩的竹子。现在把我代表天水将它们献给女皇陛下,以示两国友谊长存。” “为数不多了?这怎么好意思?唉,替朕谢过天水女王。”女皇客气道,但是她一直注意在那两只卖萌的货身上的眼神,已经深深出卖了她。 再次施了一礼,蒂娅抚掌一笑,故作神秘地说:“接下来,才是我天水国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鹅黄色曳地长裙,火红色大裘加身,银色长发垂至腰间,薄纱掩面,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像是一泓清泉,在他的注视下不知道从哪而来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他一步一步跨上阶梯,冷风吹来,薄纱将落未落,有种朦胧神秘的美感。挠得人心痒痒,恨不得上前揭下那碍事的面纱,好一睹芳容。 那精致得像误落凡间的少年缓缓而至,身上玉佩随着步子而响动,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众人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少年已至殿中央,施施然行了一礼。 “辰风吟见过女皇陛下。”就连声音,也是悦耳至极。 “陛下,这是我天水的四大美人之首,七皇子辰风吟。”蒂娅的声音响起。 随后,辰风吟摘下面纱,露出那张脸,果然没让在场的人失望,一时间,全部人只觉惊为天人。饶是**美人多了,女皇陛下见着也免不了惊艳一番:“好一个四大美人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将面纱重新带上,辰风吟不卑不亢回道:“女皇谬赞,四大美人只是坊间自封的。” 美是美,就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沐青宁拿起一根香蕉,剥了皮送进嘴里,瞧着这什么七皇子的绝美容颜,她就是感觉有点美中不足。到底是哪呢?都这么完美了,为什么她还是鸡蛋里找骨头。 女皇吩咐宫人赐座给天水一干使节,不顾萧贵君越来越像墨汁般的脸,与辰风吟对话起来。凤后倒是脸色平静,始终保持淡然的微笑,没有露出丝毫不悦。 一根香蕉吃完,沐青宁挠着头思索,突然,她重重一拍大腿,“我知道哪里有缺陷了!” 然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为毛这么安静了?一抬头,只见四周的人都吃惊地看向她。本来她就坐在太女下边的位置,已经够显眼了,这么一来全部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 沐云微微皱眉,柳逸轩则是心疼女儿,刚才那一巴掌太重,整个乾元殿里的人都听见了,也不知现在宁儿的大腿是不是红了一片。 “沐青宁,什么哪里有缺陷?”女皇目光如炬,向沐青宁扫来,眼神里带着丝丝探究。 “回女皇陛下,没什么,刚才青宁想起前日太傅留得作业青宁做得有缺陷,在修正而已。”沐青宁低下头,硬着头皮回答,疼得龇牙咧嘴。下重手了,疼死她了,回去让丹朱赶紧准备些清凉的药膏。 女皇“哦”了一声,“勤学好问是好事,不过今日都是大年三十了,就先把那些放一边吧。正好,沐丞相跟相爷都在,等下你宴席散了你们一家人聚聚,明日大年初一朕允许你回家三天。” “谢陛下。” 沐青宁暗幸,还好,蒙过去了。偷偷瞄了一眼太女,太女一脸狭促的笑着迎向她的目光,那表情分明是“我没拆穿你,要怎么报答我?” 这半年来跟太女混熟了,也知道她没什么架子,于是沐青宁白了一眼太女,根本不担心会被太女怒斥“主仆不分”。果然,太女耸耸肩,不再理会她。 想不到一巴掌换来了可以回家三天,再多来几巴掌也行啊!喜滋滋地冲柳逸轩比了个手势,沐青宁本以为美人爹爹会开心,却不料他是一脸担忧。她思索,难道美人爹爹也担心娘被辰风吟迷了去? 她哪里知道柳逸轩的心思,柳逸轩在女皇问话的时候就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要是宁儿的回答不合女皇心意,惹怒了女皇,那可怎么办?而沐青宁侥幸过关之后居然还不以为然地跟他乐呵着,这样下去,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怎么过得了三年? 两人各有所思,却不约而同都是为对方担心,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骨肉亲情吧。 这时,萧贵君转过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女皇,“陛下,雅儿说她今日也有份礼物送您。” “雅儿?”女皇陛下的目光被拉回在三皇女东陵雅身上。 萧贵君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宫人心领神会地退下去了,不久后上来,却是到了东陵雅桌子前,双手呈上,交给她一个长条状紫檀木盒子。 “咳咳。”由一名娇小可爱的贴身小侍搀着走了出来,东陵雅脸色苍白,用方寸朱帕捂着嘴巴,不时轻咳几声。“母皇,这就是孩儿送您的礼物。” 打开那个紫檀木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卷画,三皇女东陵雅让那名贴身小侍搬来一张桌子,然后铺在桌上缓缓展开那幅画。画卷上,一只青鸾站在花丛间振翅欲飞,羽翼青如晓天,全身在太阳低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母皇,更神奇的在后面。” 随着东陵雅的叮嘱,上前来两名宫人,拿着画卷出到殿外,“请母皇,凤后,父君与各位大臣移步乾元殿外。” 摸不着头脑的一干大臣面面相觑,随后见女皇陛下都亲自带头走了出去,连忙起身也跟在女皇身后。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雪花悠悠飘落下来,落在人们肩头,发梢。只见不远处,展开的那副画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泛着荧光,更显得那只青鸾高贵美丽。 “传闻,青鸾是春神使者。如今差两个时辰就是新的一年了,孩儿希望新年里我们明鸾王朝能与这青鸾一般,带给人们无限希望及暖意,愿明鸾永世昌盛繁华。” 女皇鼓掌,声音里满满的欣慰:“皇儿有心了,你身子弱,需要好好调理,却还费了这么多心思给母皇送份大礼,吾心甚慰啊,吾心甚慰啊。” 大臣们连忙附和:“恭喜女皇,贺喜女皇。” 萧贵君笑得更是妩媚,甚至沐青宁可以看见他眼角细细的鱼尾纹。不知要是告诉他,他会有什么反应?要是按照他这么爱美的性子,八成会疯掉吧。牵着柳逸轩的手的沐青宁恶趣味地想到。 可以说,东陵雅出尽了风头,就连淡雅如水的辰风吟也不禁多看了东陵雅两眼。倒是当事人——东陵雅不惊不喜,十分淡然的回应女皇及各位大臣的称赞。看得沐青宁又是心中吃了一惊,年纪小小(明鸾王朝女子十六及笄成年。)却知进退,宠辱不惊,若是东陵雅是朋友还好,要是敌人,那可就乐子大了。 太女倒也淡然,还特别真诚地说了一句“三皇妹好画功。”对此,沐青宁表示很无语,要不太女就是感觉东陵雅对自己构不成威胁,要不就是缺根筋。哪有夸奖自己皇位竞争对手的?!就算你是太女,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地位不保吗?要知道没到嘴里的鸭子就算煮熟了都可能会飞走啊! 之后又是一大群美人献舞什么的,沐青宁只管放开了吃,一点都看不进去。这又不关她的事,她就算看上了哪个也没办法啊,现在她这身体才十岁半,离成年还有好久啊。 直到最后,女皇做完了年终总结与新年展望之后,宴席散场,沐青宁一直期待的暗杀活动都没出现。 骗人,不是说只要皇家一办什么活动宴会,那些杀手就跟熊看到蜂蜜似的扑上来吗?难道是这位女皇太让人们爱戴了,所以根本没有人要取她性命?还是她的皇宫森严戒备的程度太高级了,那些杀手混不进来?离开的时候,沐青宁狠狠鄙视了一把那些不敬业的杀手,敢情你们不接生意,也要过年啊? 本来想带着爹爹回菡萏轩收拾收拾,却不想东陵煜硬是把她拖去讲故事,无奈,当着女皇的面,沐青宁很怂地不敢拒绝,只得从了。 等沐青宁回来的时候,柳逸轩跟沐云早就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爹爹!娘亲!”沐青宁开心地扑向柳逸轩。一旁的丹朱见此情景,自动自觉退了下去。 “宁儿,这么久了你那莽撞的性格还是没变,你知道刚才在乾元殿上爹爹多担心你吗?”柳逸轩宠溺地揉揉女儿的头发,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宁儿都到他肩膀了。 “爹爹我下次不会了。”任由柳逸轩揉着自己头发,沐青宁摇着柳逸轩的手撒娇,今天团圆事最大,就让她放纵这么一回吧。 沐云站在旁边,没有因为沐青宁忽视了自己而不开心,只是静静看着女儿向父君撒娇,嘴角扬起了细微的弧度。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为这个女儿感到骄傲,沐青宁从小就很乖,做事也有分寸,虽然皮了点,但是还是很孝顺。只不过常年久居高位的沐云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只好以一副严母的形象出现在女儿面前。 柳逸轩还想说句什么,嘴唇微启。忽然,天空一声巨响,绚烂的烟花争先恐后绽放,为暗色的天幕染上几许绮丽,之后的烟花也陆续跟着升起在空中灿烂炸开。 沐青宁右手拉着沐云,左手牵着柳逸轩,站在屋外看烟花,满脸幸福的笑容,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指着天空讨论哪朵烟花最美,哪朵烟花不够灿烂,就连左相沐云刚毅的面部曲线也柔和不少。 远处凉亭里,看着沐青宁一家共享天伦之乐的丹朱用手轻轻抹去眼泪,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那道依偎在沐云跟柳逸轩中间的身影,连瞳孔印的都全是她。 你在桥上看风景,却不知道,你自己也成了桥下的人眼中的那席最美丽的风景。 这除夕,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第八章 不解风情不是我的错 时值四月,正是春天百花齐盛之时。皇宫偏南,冷清的宫殿深处,一棵粗壮的桃树下,东陵煜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身穿白色长袍的女子倚着树干闭着双眼,纷纷而落的桃花掉在她的肩头,头顶,甚至有一片花瓣落在她的嘴唇,正好遮住玫瑰色的唇。额前的刘海随着风吹而轻轻扬起来,漫天的桃花飞舞,远远看去,倒是好一副美丽的画面。(其实真相是她睡着了!) 吩咐宫人站在门外不许出声,东陵煜提起裙子蹑手蹑脚进了去,蹲下身子用两指拿去她嘴唇上的花瓣,神色温柔。幸好背对着那几个宫人,不然恐怕要吓破他们的胆了,平时刁蛮娇纵的九皇子也会有温柔的一面?我地爹啊,这比二皇女陷害太女,谋取太女之位还难让人置信啊! “唔。”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到她的嘴巴,沐青宁不满地半睁开眼,谁打扰她的好梦啊!好不容易逃了课来睡一觉,菡萏轩又不敢回,怕被丹朱碎碎念,只得寻了一处看起来常年无人居住的宫殿随意找个地方睡觉,却被打扰,于是尚在迷迷糊糊间的她大吼:“哪个兔崽子打扰本姑娘好梦!活腻了不成!” 东陵煜的手还没缩回去,对上沐青宁睁开的眼睛,尴尬无比。恼羞成怒的他瞪了一眼沐青宁,把手背到身后,恶狠狠道:“看什么!本皇子是好心帮你拿开落在你唇上的花瓣,你还敢凶我!” 额,讪讪摸了摸鼻子,沐青宁赔笑,您一介有特权,开后门可以不上课的皇子不好好去玩你的,来这找她干嘛?“我这不是不知道是九皇子您吗?” “哼,”别扭的把头扭到一边,东陵煜站起来,“敢太傅的逃课?你是嫌太傅没罚够你吧?” “太傅让殿下您来找我的?反正我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她爱罚就罚。”耸耸肩,沐青宁痞痞地笑了。 她呆在皇宫都四年了,是太傅的课必逃,不是太傅的课选逃,逃不了咱就睡觉。气得太傅好几次差点忘了身份,撸起袖子想揍她,还好太女跟二皇女死死拉住太傅,顺带踹了她一脚,示意她道歉。用太傅的话说就是,要不是看在你丫是沐丞相的女儿,要不是你丫天资聪慧,看我不胖揍你丫一顿再向皇上告状! 本来说好三年就可以出宫,拍拍屁股回家了,但是因为二皇女不思上进,贪玩到以致每次逢考必败,让女皇气得一拍桌子,直接下令“二皇女要是考不过,太傅你就狠狠削她,不用给朕面子!” 太傅得命,自那之后对她们更是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课程,害得她及其他皇女的伴读一起受罪。于是,每天的尚书院便有了这么一道风景,早晨身穿月牙色长袍的太女,二皇女以及她捧着书摇头晃脑地读,中午三人练习琴棋书画,(说白了就是太女弹琴她们睡觉。)下午骑马射箭,引来一帮宫人及皇子的注意。终于,在前几天太傅怀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特意放水之下,二皇女顺利过关!当场沐青宁就热泪盈眶地抱着二皇女蹭了一把眼泪,后果又是得到一脚。 为了庆祝终于可以回家,沐青宁觉得很有必要再逃一次课,所以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看看自己的一身月牙色长袍,再忆起每天那帮宫人皇子们的暗送秋波,沐青宁捂脸,虽然她现在有吸引美人的本钱了,但是连女皇三年前新得的十二皇子,一个三岁的小屁孩也偷偷来瞄她不是她的错啊!她没有刻意穿小说里男的穿起来俊美女的穿起来飘逸,居家旅游,装13必备之品的白色长袍,那是皇宫发的班服啊,还是一式五套!对此,她只能说皇宫太人性化了,还自备班服。。。 “你走了我怎么办?”东陵煜脱口而出,见沐青宁怪异的眼神连忙加了一句:“本皇子的意思是你走了,谁继续给本皇子讲那些民间趣事?” 还讲故事?都四年了。沐青宁嘴角抽搐,四年来她对这皇子是能避则避,除了每日一故事躲不过,其他时候都刻意躲着东陵煜。哪有这么多故事讲啊,明鸾的坊间趣事早就说完了,前世的故事会也挖得不少了,再这么说下去,就得编了!“九皇子殿下,这皇宫会讲故事的不只我一个吧?你可以找别人啊,我都给您讲了四年了,也该让我回家了吧?” “你!你个混蛋!”狠狠把折下来的一枝桃花扔在沐青宁身上,东陵煜气急败坏的走了,留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沐青宁。 什么情况?沐青宁??逵猩竦哪克投?觎显度ィ?詹拍歉龉费?那哦尾痪褪堑缡泳缋锱?鹘瞧?兄鹘遣唤夥缜椴呕嶙龀龅木俣?穑课??剿?饩突还?戳耍亢冒桑?饫锸桥?鸸骼窗住5?牵?獠皇侵氐悖?氐闶蔷呕首樱?愀詹诺木俣?苋菀兹盟?宰鞫嗲榈陌。?p>  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沐青宁奔回了菡萏轩,一路上那白袍翻飞,乌发舞动的模样顺便又收获了无数怀春宫人的芳心。 “丹朱,我回来了!”大吼一声,沐青宁踹开门。 “主子,您还是这么鲁莽。”正在整理衣物的丹朱头抬起头,微微埋怨。 十七岁的丹朱生得也是极美,唇红齿白,让沐青宁有时心血来潮,好一阵调戏,直逗得他连连讨饶才放过他。 “丹朱,我明天就可以出宫了,嘿嘿。” “主子,这话您昨天就跟丹朱说过了。”丹朱继续整理,头也不抬。 “是吗?”沐青宁尴尬地倒了杯茶喝下,“这不是太过开心,想让你一起分享我的喜悦了吗?” “那丹朱恭喜主人可以回家了。” “嘿嘿,谢谢啊。哎,这时候太女应该回凤鸣宫了,离开之前我得跟她道个别。” 走得太急的沐青宁没有看到,身后的人眼角悄然滑落,滴在衣物上的泪。 第九章 其实,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路过御花园时,见辰风吟在女皇的陪同下挺着大肚子赏花。三年前,天水七皇子辰风吟被封为辰贵君,其得宠程度不逊色于萧贵君,暗地里不知多少皇夫咬碎了一口银牙。辰风吟不咸不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仗着女皇宠爱就觉得高高在上,该有的礼节一应俱全,让其他的皇夫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还是没什么表情,辰风吟一脸平静,女皇也不在意,兴致勃勃的对他介绍一堆不知名的名贵花卉,有时伸手摸摸他挺起来的肚子,脸上尽是为人母的喜悦。 当年在宴席上,沐青宁就知道他缺少什么了。他缺的是灵动,那双眼睛太过清澈,太过平静,对一切淡如止水,好似红尘俗世他已什么都不在意。除非哀莫大于心死,不然没有人会没有表情。(面瘫一边去!)想来,这昔日的七皇子,如今的辰贵君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见过女皇陛下,见过辰贵君。” 要是这明鸾王朝也像前世封建统治阶级社会一般见到皇上就要下跪,恐怕不出三天腿就断了吧。还好,明鸾没这规矩,只需要行礼,沐青宁很庆幸。 “青宁,你这是要去哪?” “回女皇,青宁正要前往凤鸣宫找太女。” “哦,”女皇恍然大悟,“明日你就要出宫了,今日是去找太女道别?那去吧。” 别过女皇跟辰贵君,沐青宁快步前往凤鸣宫。路还是这条路,走得心情却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走来这了吧,沐青宁又蛋蛋的忧伤了。 到凤鸣宫时,却不料东陵煜也在,想想也是,他跟太女最要好了,毕竟太女是凤后的女儿,从小他就是凤后抚养长大的。见到沐青宁,东陵煜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领着宫人高傲地走了,弄得沐青宁一脸苦闷。不用这样吧?还不知道哪里又惹到您了! “青宁,怎么这么有兴趣来我这?”东陵隐霜打趣,不知为何,看沐青宁吃瘪她就特别开心。 “是啊,太女,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口,沐青宁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应道。 “哦?那恭喜你了。” 把苹果叼在嘴里,沐青宁拱手道,“同喜同喜。” “我有何之喜?”东陵隐霜挑眉,讶异地问。 “不用陪二皇女补课就是最大的喜事!”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过了一会儿,太女正色道:“回了家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暂时没有,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反正不会入朝为官就对了。” 摒退所有宫人,太女坐到沐青宁对面,“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认识四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想要自由是吧?” 还没等沐青宁回答,太女又自顾自说了下去:“那九皇弟怎么办?” “咳咳,什么怎么办?”一口苹果还没咽下,沐青宁被太女这话吓得不轻。 “不要告诉我你还不知道!”太女毫无形象地翻翻白眼,“九皇弟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有种想问“那是多少天的事?”的冲动,沐青宁耸耸肩,“这个笑话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忍住想掐死她的*,太女咬牙切齿地说。 还真没有,沐青宁无语望天。她对九皇子根本没那个心思,谁都知道九皇子刁蛮,躲都来不及,还想怎样?她本来就不像跟皇宫里的人和事再扯上什么关系,况且她现在才十四岁半,谈这些太早了吧? 见沐青宁半天没有回话,太女知道无望,只得叹了一口气,沐青宁这人就是这样,认定了的便是谁也改不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勉强。只希望你能好好找九皇弟谈谈,莫要让他空等了,毕竟我最疼的就是九皇弟。他在这深宫接触得最多的异性除了我们,就只剩你,想来也是一时情窦初开,碰上无情人迷了心窍罢了。” 喂喂,前面还说的好好的,后面越说越离谱了吧太女殿下!沐青宁郁闷,这真不是她的错! 与太女聊了半天,等在凤鸣宫蹭了顿晚饭,吃饱喝足后沐青宁才打道回府。想了想,沐青宁觉得还是去一趟景仪殿找九皇子谈谈吧,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他了,要是这孩子死心眼点那怎么办? 晃悠晃悠走到了景仪殿,沐青宁却停在了门口,思索着等下怎么开口,难不成要单刀直入地说:“九皇子,我是来告诉你,我不喜欢你的?”那会被他踹出来吧。 还是要扭扭捏捏地咬着手帕说:“九皇子,其实我喜欢女人,你皇姐就是我暗恋的对象。” 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沐青宁摇了摇脑袋,别说太女知道后会不会赏她一脚,她自己想想都觉得恶寒。 还在走来走去纠结怎么开口的沐青宁突然听到“吱”的一声,门开了。 眼睛红肿的东陵煜刚打开门就见沐青宁傻傻地盯着他,不由得恶声恶气道:“你来干什么?” “啊哈哈,九皇子你吃饭没有?” “你要是来看本皇子笑话的就直说!” “这个,这个还真没有。”擦了把汗,沐青宁小心观察着东陵煜的神色,“我主要是来跟皇子告别的,您也知道,明日我就要回家了,这几年来谢谢皇子您的晚饭了。” “哇。”东陵煜闻言,再也不顾什么男子家该有的矜持了,扑进沐青宁怀里,“沐青宁,你个大混蛋!本皇子就是喜欢你!” 温香软玉在抱,沐青宁一阵心驰荡漾,好半天才特别真诚地说了一句。 “其实,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第十章 终于到家了 第二日早上,天还蒙蒙亮,沐青宁早早收拾好东西。没有惊醒睡在隔壁的丹朱,背上包袱,轻手轻脚关门出了菡萏轩。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丹朱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丹朱清亮的双眼里,溢满泪水。 皇宫大门,远远沐青宁就看见太女跟二皇女东陵韵靠在朱红色的墙上。见她来了,太女摇醒昏昏欲睡的二皇女,“看吧,我没说错吧,归心似箭的沐青宁绝对会起得很早。” “皇姐真是料事如神。”东陵韵佩服道。 沐青宁微微错愕,“太女,二皇女,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这不是想送送你吗?”东陵韵搭上沐青宁的肩膀,“咦,你脸怎么了?怎么肿了?” 神色自若,沐青宁脸不红气不喘道:“昨晚不小心撞桌上了。” 为什么能撞得了桌子?而且桌子上会有巴掌的印痕?直头脑的东陵韵疑惑地看向太女,寻求解惑。 太女闷笑,她倒是知道,可是总不能告诉皇妹那是被咱九皇弟打的吧?于是,她赶忙转移话题:“青宁,等一会儿马车就来。皇妹,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一拍脑袋,东陵韵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给沐青宁,“呐,收好。” 太女解释道:“这是五万两银票,皇妹特意从私房钱里拿出来给你的,当是礼物了。你回家以后要是有需要用银子又不方便跟沐丞相说明原因的时候,可以拿来花。” 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令牌,太女交给沐青宁,“这是入宫令牌,将来你要是有什么事拿着它进宫找我,帮的上的,我绝不说二话。不过,只能用一次。” 收下银票跟令牌,感动之情溢满心间,到最后千言万语都只化成两个字“保重!” 朋友不需要太多的话语,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的心意。 马车载着沐青宁越驶越远,撩起帘子,直到两人的身影化成一个小黑点,沐青宁才恋恋不舍的放下帘子。 左丞相府,得知今日沐青宁回家的柳逸轩早就起了个大早,亲自动手忙里忙外收拾妥当,害疼夫如命的沐云又是免不了心疼。 “这些让下人来做不就好了?瞧你忙得满头大汗。”擦去柳逸轩额头的汗珠,沐云心疼地说。 “宁儿最喜欢我做的桂花糕了,我想让她一回来就立马能吃到。”柳逸轩忙碌的身影再厨房转来转去,顾不上一旁全身笼罩哀怨气息的妻主。 沐云默默到一旁咬手帕,画圈圈去了。轩儿这么多年来也只是为她做了三次饭,三次!! 等沐青宁的马车到了左相府,柳逸轩已经拉着沐云等在大门外眺望了。 “爹爹!娘亲!”从马车上一跳下来,沐青宁就飞扑向柳逸轩。 “宁儿,”柳逸轩张开手接住沐青宁,“一别四年,爹爹的宁儿都这么大了。” 十四岁半的沐青宁已经一米七五,比柳逸轩高了半个头。小时候是柳逸轩把头埋在她肩膀蹭,现在到她了,“再大也是爹爹的女儿。” 久别重逢,父女俩免不了一番喜极而泣。要不是沐云提醒,两人还真忘了这是丞相府外。 “宁儿,回来了就先去放好东西,再出来吃你爹爹做的桂花糕吧,你爹爹可是忙了一早上。”沐云无比淡然道,天知道她在心里忍得多辛苦,为毛女儿一回来先扑向夫君忘了她! “遵命!”沐青宁笑嘻嘻地领命,唤来绿袖帮忙放好东西,期间沐青宁发现绿袖还是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没,不禁赞叹一句:“绿袖,你比曹操还厉害。” 幽幽开口:“小姐,曹操是谁?” “咳咳,那是我在宫里藏书阁内一本民间野史上偶然瞧见的,上面说他轻功十分了得,说曹操曹操到。” “谢谢小姐夸奖。”喜滋滋的绿袖连动作也快了几分。 等整理完,已经是午饭时间。步入前厅,柳逸轩早就与沐云双双坐在饭桌上了,桌面上摆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水晶肘子,都是沐青宁爱吃的。 “宁儿,来,尝尝爹爹做的,这些啊,都是你喜欢吃的。”柳逸轩眉眼弯弯地招呼,递给沐青宁一双筷子。 沐青宁入座,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爹爹,你怎么亲自动手啊?娘亲还不得心疼死?” “你这丫头,没个正经样。”柳逸轩羞得面红耳赤,轻轻点了她额头一下,“啊,宁儿,你脸上是怎么回事?都肿了一大片了。” 没办法,只得又把对付二皇女那番说辞拿了出来,柳逸轩听后,心疼地吩咐绿袖去拿药膏。 “宁儿,回来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沐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相,沐青宁那小把戏怎么瞒得过她?她心里跟 明镜似的,也不拆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是让一旁的柳逸轩拦下,“少喝点。” “娘,我暂时没有打算。”沐青宁小心翼翼回道。 不悦地瞪向沐青宁,沐云身上做为左相的那股气势又出来了,“你都十四岁半了,三个月之后就是你十五岁生辰。怎么还没有个目标?女儿家除了入朝为官,上阵杀敌,还有什么好为国效力?” 恐怕是为国捐躯吧?沐青宁小声嘟囔,就她这小身板,还不够敌人一枪串起来塞牙缝的。“娘啊,现在明鸾盛世太平,不曾有战争,哪来的敌人可杀?” “那就入朝为官!” 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沐青宁大汗,决定还是不出声了,少说多吃,多说多错。于是,埋头苦吃,不再言语。 柳逸轩是最了解自家女儿的人,见沐青宁不回话,推推沐云的手臂,“妻主,宁儿才回来,现在就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可怜咱在朝廷上呼风唤雨,门生遍布天下,说一不二的堂堂左相大人在家完全就是个宠溺夫君的模范好妻主,夫君说的话就是对的,错的也只能说是对的。见夫君发话,立马怂了:“轩儿说得对,是有点早,那就过些日子再说吧,正好半年后是科举考试。” 一顿饭吃得沐青宁是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吃完,放下碗筷说了声:“我吃饱了。”逃也似的奔回房间,呼,娘说的话太可怕了。 片刻后,门被推开了。倒在床上睡着了的沐青宁条件反射地坐起来,摇头晃脑地朗声读道:“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正人服务也,甘恶衣粗食,甘辛劳劳动,斯可以无失踪矣。” “宁儿?”来人轻声唤道,正是柳逸轩。 “爹爹,你怎么来了?”沐青宁傻笑一声,尴尬地起身倒茶。 “爹爹给你拿药膏来了,你刚才那是?” 沐青宁可不好意思告诉柳逸轩那是以前在课堂上睡着了,太傅一敲桌子就让她背书而养成的条件反射,只得又转移话题:“哎呀,爹爹,这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啊?都肿成这样了。”柳逸轩打开药膏,挖了一坨轻柔地涂抹在沐青宁脸上,“宁儿真是越长越好看了,过两年就可以娶夫了。” 娶夫?沐青宁的脑海里一个纷纷嫩嫩的小男孩蹭了出来,对了,当年那个亲了她一口的小屁孩呢?好久没见过了。她可是惦记着小屁孩长大后的模样呢。 “爹爹,我曾听你说过,我跟哪家公子订下过娃娃亲?” 柳逸轩一听,目光闪躲,动作也不自然了,“娃娃亲?没,没有这回事。” 怎么可能?沐青宁明明白白记着当年的事啊,追问道:“不可能,爹爹,六岁那年你明明跟我说过的。” “有吗?”柳逸轩努力回忆,他有跟宁儿说过这事? 当然不是,沐青宁偷笑,不过为了问出书南瑾的事,她还是很诚恳地点点头。 “唉,宁儿原来你还记得,不是爹爹故意瞒着不告诉你。”柳逸轩果然上当,叹气道:“只是,只是书大人一家四年前,就是女皇准你回家三日之后不久,书大人一家就被流放了。” 第十一章 我要去寻夫! 夕阳西下,余晖把天空染成瑰丽的颜色,最后一缕残阳透过窗子,映在趴着窗子用手支撑脑袋的人脸上。 窗外的鲜花生长得极好,花丛高过窗台,正好其中一朵怒放的花儿横在沐青宁面前,被沐青宁辣手摧花给摘了下来。 “去,不去,去,不去,去……”一片片花瓣被沐青宁拔下扔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直到只剩最后一片花瓣,刚好停在“不去”上面。 想了想,沐青宁阴阴的笑了,把那片花一撕为二,“不去,去。” 绿袖站在自家小姐身后,看着她明显耍诈的行为,在心里默默擦了把汗,十分明智地在心里不断重复“我表示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要是沉默是金的话,估计她现在都成富翁了吧? “好,既然老天爷都赞成我去了,那我就顺从天意吧!”沐青宁一拍窗台而起,豪气万千地说道。 “小姐,”绿袖幽幽开口,“您打算要去哪?” “茅厕,嘿嘿。”嘴角僵硬,沐青宁不自然地笑了笑,捂着肚子跑了。居然太入神,忘了绿袖还在一边,只希望她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为好。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沐青宁一反常态不住的帮沐云跟柳逸轩夹菜,甚至还跟沐云喝了一小杯酒。其反常程度不亚于当初她闯了祸时所讨好爹娘的那样。 柳逸轩跟沐云对视一眼,看向忙着给他们夹鸡翅的沐青宁,最后决定由柳逸轩开口。 “咳咳,”柳逸轩清清嗓子,“宁儿,你今天又闯祸了?是又打了哪家大人的女儿?还是又砸了哪家酒馆或者赌坊?” 夹菜的手停在半空,沐青宁转头一脸受伤的看向自家美人爹爹:“爹爹,难道宁儿就只会这些?” “你只有在做了这些之后才会这么乖给我们布菜。”沐云悠闲的举起酒杯,“亦或者你要银子?说吧,今天娘心情还不错,要多少?” “不多不多,十万两。” “噗。”当场沐丞相就喷了酒,就凭这点沐青宁跟沐云还是很像的,不愧是母女。 坐在对面的沐青宁很淡定的用袖子抹去脸上的酒水,顺便向沐云伸出了手。 “十万两?你到底是砸了几家赌坊啊?明鸾王朝寻常百姓家一年才不过一千两收入!” 就连柳逸轩也忍不住皱眉:“宁儿,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爹爹,娘亲,我开玩笑的。”沐青宁讪讪地笑了,端起饭碗开始扒饭。“其实我今天是觉得这么多年来没为爹爹娘亲你们做过些什么,内心十分愧疚,想尽量弥补一些罢了,看你们大惊小怪的。” 一席话让柳逸轩深受感动,掏出香帕不住的抹泪,当下决定晚上亲自掏三千两银子给沐青宁,让她买点喜欢的东西。旁边的沐云是表面十分淡然的吃菜,其实内心里在滴血,夫君,你是打算“亲自”从她的俸禄里给吗?不要了吧,那是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私房钱。 深夜,夜凉如水,风拂过树叶发出动听的“沙沙”声,月儿高高挂在天上,见了生人,害羞地隐入云端了。丞相府后门。 把包袱背在身后,沐青宁看看两米多高的围墙,得意地叉腰无声大笑,多亏了在皇宫里被太傅罚抄书到半夜,然后为了不打扰丹朱睡觉,自己决定翻墙回菡萏轩练出来的这身翻墙用的好功夫,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退后几步,一个助跳,双手双脚并用,攀上围墙开始用力踩着墙蹬腿。 嘿咻,终于爬上来了。沐青宁擦擦额头的汗,跨坐在围墙上,回头眺望远处早已一片漆黑的娘亲的房间。 昨天爹爹的话还记忆犹新,“书大人因为贪污赈灾官银,被人揭发,女皇震怒,一气之下抄了书大人的家,念在你娘求情跟多年来书大人所做的贡献,才没有杀了书大人,只是把书大人流放边疆。至于书大人的几房夫君跟书南瑾等亲属则是被流放孤月城,终身不得回皇城。” 不论是前世的兰瑜,还是今生的沐青宁都有一个习惯,就是认定了的便绝不会改,说明白点就是认死理。当初书南瑾是她在明鸾认识的第一个同龄人,而且还亲了她一口,对她这个前前后后二十几年加起来还没被异性亲过的剩斗士来说,书南瑾就算半个她的人了,更别提最后柳逸轩提议的娃娃亲。 而现在,自己的男人还不知道在哪受苦,沐青宁怎么安心得了?就算爹爹说书南瑾不知道在哪里,沐青宁也要找下去,要把他带回来向女皇求情。 最重要的是,半年后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来了,她不想被娘亲踹去考试!趁着这次赶紧逃吧,一面找未来夫君,一面游山玩水,等科举考试过了再回来。 跃下围墙,沐青宁朝丞相府的方向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唉。”沐青宁走了不久后,绿袖打开后门,冲沐青宁远去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为什么她就起来上个茅厕都瞧见不该瞧见的事?夜色太暗了,她什么都看不到,嗯,还是乖乖回去睡觉吧,睡醒又是新的一天。小姐,绿袖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你自己加油吧。 次日,直到响午还不见沐青宁起身的柳逸轩推开她房间,就只见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跟一封摆在桌子上的书信。 信上说她要去寻夫了,让爹娘不用担心,若是三年时间还找不到书南瑾,那她就乖乖回来,末了还画个大大的笑脸。 “这个不孝女!真是气死我了!”沐云说是这么说,脸上却不见任何生气的表情,相反还有一丝丝淡淡的笑意。 “好,宁儿真是长大了,做的好。”柳逸轩看完书信,没注意自己妻主脸上根本没有怒意,欣慰的笑了。 他倒是不以为然,女儿大了要去找自己的夫君有什么可气的?他跟宋之双本来就是从小长大的好友,感情好的不得了。如今书大人被流放,想来宋之双在孤月城过得也不会太好,只盼宁儿及早找到他们,再偷偷把他们带回来好好安顿。 说不定啊,等哪天宁儿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个小孙女给他抱了。想到这,柳逸轩笑得更开心了,突然又懊恼了,可惜昨晚没多给宁儿点银子让她防身。 而这边,出了皇城的沐青宁却纠结了,该走哪边?从小就没出过皇城的她望着面前差不多相同的四条路,心中无限怨念,到底应该走哪边?哪条路才是通往孤月城的? “马儿,要不你来选路吧,你走哪条我就跟你走哪条。”沐青宁拍拍早上从马贩手里买来的传说中的汗血宝马——烈风,解开了缰绳。 烈风长啸一声,扯开蹄子跑向其中一条路,还回头看了看沐青宁,鼻子呼出的热气像是在嘲笑。 沐青宁瞪着跑远了的烈风,好半天才回过神:“马贩诚不欺我,这货果然是汗血宝马,跑得还真快!不对,你跑什么?回来啊!哎哎,我的马!” 第十二章 落跑皇子 皇宫,景仪殿。 身后的宫人替东陵煜梳着发,长长的秀发在心灵手巧的宫人手上很快变成一个好看的发髻。宫人弄好后,发自内心的感叹一句:“九皇子您真好看。” 东陵煜闻言却勃然大怒,站起来反手甩给那名宫人一个耳光:“谁让你多嘴了!给本皇子出去!” 那名宫人委屈的捂着脸,他怎么忘了平日里这刁蛮娇纵的九皇子是怎么对待那些宫人的,如今一忘形就挨了打,真是活该自己多嘴。不敢再忤逆九皇子的话,他唯唯诺诺的应声下去了。 等那名宫人出去之后,东陵煜才拿起铜镜。弯弯的柳叶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顾盼生姿,水润的唇紧紧抿着,俊秀柔美的脸上是浓浓的化不去的哀怨。 望着菱花铜镜里这样的自己,东陵煜一把拂去桌面上全部的东西,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就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她还不是照样走了。 “小九,你这是怎么了?”刚进门,就被东陵煜摔在地上的东西发出的声响吓了一大跳的太女慌慌张张的凑到东陵煜面前,关切道。 “皇姐。”东陵煜抬起头,抱着太女的腰委屈的喊道。 太女东陵隐霜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道:“乖,小九不哭,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来跟皇姐说说谁欺负你了,皇姐找他算账去。” 东陵煜哭得更大声了:“有什么关系,她不在乎我漂不漂亮!” 一头黑线的东陵隐霜边安慰哭个不停的东陵煜,边在心里画圈圈。她这个太女当得那个忙啊,以前每天都要在尚书院学习治国之道,现在是不用了,却要跟着母皇批阅奏折,还得抽空来安慰单相思九皇弟,顺便兼职心理开导师。沐青宁,你走了都得送我份这么大的礼物,我感激得想掐死你啊。你到底给我九皇弟灌了什么*汤?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想着你? 见东陵隐霜不回话,东陵煜仰望着自己最亲近的一位皇姐,泪眼婆娑的问:“皇姐,你说她为什么要走?我都不顾羞耻说出口那句话了,她还是不肯留下。” “小九,沐青宁在宫里都四年了,我们不能留她一辈子啊。”用袖子擦去东陵煜脸上的泪水,东陵隐霜心疼地说。 “能的,”东陵煜死死拉住东陵隐霜的衣角,看着她,满怀期望的开口:“只要把她招为驸马不就好了?那时候她就可以永远留在宫里陪我了。” “小九!”东陵隐霜用力摇着陷入美好幻想里的东陵煜,“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是堂堂皇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要是母皇看到你这样,她也会难过的。” 松开东陵隐霜的衣服,东陵煜失魂落魄般走回床上,从枕头旁边的精致雕花盒子里拿出一样样东西。 “这是她用过的梳子,她每天会拿来梳头发,我偷偷去菡萏轩拿了回来。这是她画的太傅的画,她说这是什么秋(q)版的,虽然我看不懂,但是还是觉得很可爱。这是她在御花园偷偷摘了母皇那一盆名贵的花晒成干花送给我的,她说那是白玫瑰,拿来泡茶喝可以变得漂亮。这是……”细细数着一样样的物件,东陵煜的脸上逐渐露出微笑,“皇姐,你看,我拥有那么多关于她的东西。” 无奈加痛心疾首写满了整张脸,东陵隐霜问:“沐青宁就那么让你念念不忘吗?” “我不知道,”东陵煜把那些东西视若珍宝的放好合上,盯着盒子出神,“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的,大大咧咧,又不够温柔体贴,还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可是,我就是喜欢她。” 没有给东陵隐霜说话的机会,东陵煜自顾自接着说下去:“第一次在御花园看见她,我只觉得她长得不够母皇英武,弱不禁风,看起来侍卫一只手就可以放倒了。皇姐你跟母皇都那么忙,二皇姐也有自己的事,三皇姐我又不太喜欢接近,然后我只好强迫她来给我讲故事。她知道好多有趣的事,还会很多稀奇古怪的好玩的东西。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住在我心里赶也赶不走了。皇姐,你教教我怎么把她赶出我心里好不好?现在她人走了,我心里的那个她却开始痛了,痛到每天夜里我都会从梦中哭醒。” 说到最后,东陵煜又带了哭腔。听完东陵煜长长的一席话,东陵隐霜不再言语,只是走过去抱住他,摸着他的头。是啊,沐青宁也没什么好的,可是她好像有股魔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会喜欢她的。 哭得累了的东陵煜沉沉睡去,期间女皇来看过一次,被东陵隐霜以心情不佳给瞒了过去。 醒来时,却是凌晨时分。宫殿四下无人,都在隔壁的下人房睡着,留下来守着东陵煜的那名宫人也偷懒去睡觉了。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安置在用透明水晶罩着的灯盏里,在床头发出柔和的光芒。 东陵煜身着黑色衣裙,身上背了个包袱,赤着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朝宫殿旁燃烧着的蜡烛走了过去。 火苗在红色的蜡烛上不断跳动,蜡泪一滴滴往下淌,顺着蜡烛滴在青铜灯盏中。东陵煜取下蜡烛,一把扔在床上。 火苗碰到锦缎被子,很快蔓延开来,吞噬着周围一切可以燃烧的物品。 推开窗,东陵煜笨手笨脚的爬了出去,熟练地朝着南边假山跑了过去,很快隐没在夜色中。等那些宫人被热浪灼得醒来时,宫殿已经被火海包围了。大惊失色的宫人们第一时间拿起自己的贵重物品逃了出去,不忘高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赶来的侍卫联合一群宫人以及姑姑们迅速拎来水灭火,有几个宫人大叫:“九皇子,九皇子他还在里面啊!” 用湿帕子捂住鼻子跟嘴,披着湿漉漉的棉被的侍卫闯了进去,无奈火势太大,不一会儿只得冲出来继续往被子上泼水。 闻讯而来的女皇跟凤后还有太女等一干人焦急的等在外头,女皇阴沉着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朕把九皇子带出来!” 这边,东陵煜小心翼翼躲过侍卫的侦查,凭着记忆找到了儿时在皇宫最北处看见的那个狗洞。 低小的狗洞,旁边还长着几簇不知名的野花,地上泥泞一片。东陵煜看看自己华贵的衣裙,再看看脏兮兮的狗洞,眼睛一闭,咬着牙想低头钻出去。 高高的大树上,戴着白色面纱,飘逸似仙的少年回头就看到一个与自己同龄,身穿黑色衣裙的少年在夜色中抱着包袱犹豫不决地看着面前的狗洞。 长得挺漂亮的,莫非又是一个被女皇强迫而宁死不屈的宫人想要趁着这次火灾逃出宫?少年抱着剑,饶有兴趣的想。 飞身下树,抱起那名少年,在他惊慌失措的表情中好心提醒:“要是想被抓回去你就喊出声。” 果然,怀里的人安静了。少年把他放到围墙外,重新跃回皇宫。不经意间,面纱被风扬起一角。天色太暗,东陵煜也只是看到少年俊美的侧脸。 “为什么要帮我?”东陵煜小声问。 少年耳力极好,头也不回的说:“我只是顺手,不忍心看见你穿着漂亮的衣服却去钻狗洞。” “你!”东陵煜气结,“你叫什么?” “再不跑就被抓回去了。”少年没有回答他,隐匿在夜色间。 气呼呼抱着包袱的东陵煜在心里已经把他大卸八块了,会武功很了不起吗?哼,当初要不是本皇子偷懒,不跟师傅好好学武,恐怕现在早就把你打趴下了! 小白眼狼东陵煜明显忘了谁带他出来的了,一个劲儿在心里对少年的身影拳打脚踢。 等东陵煜转身正准备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卫君越。” 为君悦?为君悦你妹啊!东陵煜冷哼,走了一会儿才停下,不对,这声音不是刚才那个臭屁的人的吗?为君悦就是他的名字? 好烂的名字…… 第十三章 小兔子乖乖 悦来客栈的老板娘——黄水兰最近很郁闷。因为据好多客人反映悦来客栈闹鬼,总是半夜会在屋顶或者天井听到有男孩的哭声。吓得从此再无人敢在悦来客栈住宿。 不仅如此,黄水兰更郁闷的是,为什么官府三番两次来人盘问她?她说过很多次了,她没有夫君,没有杀害自己的孩子埋在悦来客栈天井那里从而引发这次的灵异事件啊! 无聊地在柜台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一边的小二闲得把手支在脑袋跟桌子上打瞌睡。 突然,空灵的声音响起:“老板,给我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的职业反应让她醒了过来,环顾四周,见并没有人,吓得她声音都颤抖了:“客,客官,您,您在哪啊?” “我在这儿啊。”声音依旧空灵,在这空荡荡的客栈内回响,却不见人影。 小二与自家掌柜的对视一眼,吓得一把搂住黄水兰,“掌柜的,有鬼啊!那个鬼出现了!” “慌什么!”黄水兰一把拍在小二头上,推开她,“她们不是说了吗?哭得是个男孩的声音,听这声音明明就是个女的!而且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看我的。” 在小二崇拜的目光下,黄水兰踏出柜台,颇有气势的仰着头,解开衣服:“何方妖孽,速速显出原形!” “掌柜的,你这是干什么?”声音再次出现,黄水兰终于听见声音的来源了,原来竟然是瘫坐在柜台那里的那个女子发出的。 额,讪讪地笑了笑,在沐青宁跟小二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黄水兰面不改色地把胸前挂着的小桃木剑,手里拿着的一大堆符咒,大蒜,辣椒,剪刀什么的拿下扔在柜台上,笑道:“啊哈哈,最近小店生意不好,我看杂货挺好卖的,就盘算着增加点副业收入。” “哦。”沐青宁有气无力的应道,“掌柜的,给我间上房,端些酒菜,顺便烧点热水给我沐浴。” 无视掉小二那“掌柜的你撒谎不带眨眼”的表情,黄水兰赔笑:“好的,您稍等。” 踹了一脚店小二,“还不快去烧水?要是这唯一的贵客也跑了,我年底不发你工钱,看你拿什么回家娶夫去!” -“无良奸商。”小二嘟囔一句,慢悠悠向后院走去准备烧水了。 水雾缭绕在整个房间,房内只见个模糊的人影,沐浴在掌柜的特意免费提供的花瓣澡里,沐青宁舒服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从早上追那匹汗血宝马追到现在傍晚,不但追丢了烈风,还又累又饿又脏。现在洗个吃饱喝足,再洗个热水澡,真是幸福到不行啊。 回想起中午坐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歇息一会儿,迎面驶来的那辆豪华马车上扔下一锭银子还有一句被淹没在尘土里的话“拿去买点吃的。”沐青宁就恨得牙痒痒,她有那么看起来像乞丐吗?(某个奸商:不像,因为当时你完全就是个乞丐的样子。)坐在马路边上是有点不得体,但是她也是累到走不动了才一屁股坐下的啊!随便找个地坐都能有人送银子上门,要是娘亲知道了,恐怕不是开心而是把她扔去跪祠堂吧?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当场沐青宁就站起来,在马车尾巴后面骂道:“你才拿去买吃的,你全家全小区都拿去买吃的!” 秉着“浪费是可耻的”这个原则,沐青宁犹豫了三秒,毅然决然捡起那锭看起来就沉甸甸的银子。跟谁过不去都行,跟银子过不去就是傻啊。 泡的正舒服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小二喊道:“客官。” “什么事?” “掌柜的让我来告诉你一句话,这客栈,这客栈不干净。” 哪有?很干净了啊,沐青宁看看干净整洁的房间摆设。“谢谢了啊,我知道了。” 楼下的黄水兰听后,都快把柜台挠出爪痕了,大概她是天底下最傻冒的掌柜了,居然自己砸自己招牌。 当很久以后,沐青宁携带夫君们以及礼物前来道谢时,黄水兰心生无限感慨,看来,做生意实在点也不是坏事啊。 深夜,睡得正香的沐青宁被房顶有一阵没一阵的哭声惊醒。 “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掌柜的,不是你打你了儿子,让跑屋顶上哭去了吧?”穿好衣服,沐青宁拿着蜡烛走到天井看向房顶。 只见月光下,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白兔缩在房顶,三瓣嘴里发出小孩子似的呜咽声,那双赤色的眸子里水汪汪的。 不知道沐青宁是不是脑袋少根名为“诡异”的神经,一般人看见一只小白兔却拥有小孩子的声音不是该大喊大叫了吗?而她却心生怜悯,心里泛起一阵阵心疼的涟漪。“真可怜,你是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 跑向厨房翻箱倒柜半天,才翻出来一根蔫了的胡萝卜。举着那根在火光中变成橙色的蔫萝卜,沐青宁腹诽,穷成这样也敢开客栈?! 吃力的搬来梯子,沐青宁颤颤巍巍爬上屋顶。“不要跑哈,我是给你送吃的来了。” 小兔子歪着头,像是端详沐青宁一样,片刻后才动动秀气的小鼻子闻闻那根胡萝卜。 暗暗祈祷这只兔子不会挑食,沐青宁手都酸了。幸好,兔子可能饿疯了,不在意是不是蔫萝卜,开始抱着萝卜吃了起来。 真萌,沐青宁眼里冒出粉色的泡泡,“我可以摸摸你吗?哎哎,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同意了哈。” 左手拿着胡萝卜,另一只手悄悄朝兔子后背伸去,沐青宁心里默念“兔子只有急了才咬人,它现在还不急,没事的。” 如愿以偿的摸上柔顺的后背,沐青宁来回摸着,果然很滑,手感不错,看来这兔子平时被它的主人喂养得很好啊。 手下的兔子身躯在沐青宁摸上它后背的那一刻轻轻一震,然后恢复正常继续吃萝卜。只不过在沐青宁看不到的地方,那双赤色的眼睛似血般更红了。 “小兔子,你也是跟我一样跑出来的?难道你是掌柜的养的宠物?要不,你跟我走吧,跟姐走,有肉吃。当然,也有胡萝卜。”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等兔子吃完了,沐青宁抱起它向掌柜的房间走去。 黄水兰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沐青宁敲门。开了门见沐青宁抱着只兔子,不禁诧异的问:“客官,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抱只兔子来干嘛?莫非你想吃兔肉,让我宰了它?好嘞,我明天就让小二给你做。” “别别别,”沐青宁护住兔子,听黄水兰这话就知道不是她养的了,“我是抱着它出来吸收日月精华的,嗯,你可以理解为散步。” 真是奇怪,大半夜散步。念叨一句,关上房门,黄水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日,抱着昨晚拐来的萌物小兔子,沐青宁在黄水兰依依不舍的眼光中上路了。 小二姐实在看不下去了:“掌柜的,你别看了,人家都走远了。” “别烦我,我是在看离我而去的银子!”黄水兰瞪了一眼小二姐,“那位客官出手多大方啊,住一晚就是十两银子。肯定是你招呼不周,不然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要是再住几晚我们就发财了!娶夫的事我觉得有必要再延迟几年。” 缩着高大的身子,小二姐最终没能如愿缩到黄水兰看不见的模样,只得低着头小声说:“你怎么不说是昨晚的哭声跑了人家。” “你说什么?!” “我,我去擦桌子。” 第十四章 危险!刺杀! 丞相府,柳逸轩在后花园忙着给花儿浇水,贴身小侍水菱匆匆来报:“相爷,相爷,不好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放下手中的瓢,柳逸轩好奇道:“什么事急成这样?” 水菱低下头,“前厅,前厅里,来了位皇子,说是要见您。” 皇子?柳逸轩了出去。路上,他问水菱:“女皇陛下也是一起来的吗?” “不是,就那位皇子,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哎呀,相爷您亲自去看吧。” 等柳逸轩到了前厅,才知道水菱说不出口的话是什么了。只见大厅中央,衣衫破了好几道口子,墨发凌乱的九皇子东陵煜端坐在椅子上,对下人们发脾气:“怎么搞的!还让本皇子喝茶,本皇子都喝了三杯了,相爷怎么还没来!” 每年的除夕宴席上,柳逸轩都是见过这位刁蛮皇子的,自然不敢怠慢,赶忙快步进去大厅。 “臣夫见过九皇子殿下。” “相,相爷。”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东陵煜立刻软了下来,局促不安的在身后绞着手指。 怎,怎么办,这是她的爹爹。东陵煜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柳逸轩一眼,第一印象很重要。于是乎,东陵煜扬起甜甜的笑脸:“相爷。” 东陵煜的反常让柳逸轩吓了一跳,这传闻中娇纵任性的九皇子今儿个是怎么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到这儿,柳逸轩心里暗自揣摩着这皇子今日的来意,嘴上说道:“皇子殿下,您今日来,是?” 因为东陵煜火烧景仪殿出逃的事被女皇视为“丢人”的家事,没有昭告天下,只是暗中吩咐影卫去寻人。并且东陵煜出逃之时抱的包袱里装的是宫装,快到丞相府时早就寻了一间客栈换了。所以柳逸轩并不知道东陵煜是逃出宫的。 要是东陵煜知道自己所谓的第一印象在这之前柳逸轩早就看破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平日里太过恣意妄为。想了想,他清了清嗓子:“咳咳,本皇子今日来是找沐青宁的。” 找宁儿?难道宁儿在宫里惹了什么事?这九皇子来寻仇?心中百转千回,柳逸轩并没有向任何人说沐青宁离家出走,对外宣称沐青宁是回了老家。如今看来也还是得瞒着皇子殿下了,柳逸轩回道:“真是不巧,宁儿前几日回了老家,暂时还没有回来。殿下,您先回宫,等她一回来我就让人通知您。” 啊?垮下一张笑脸,东陵煜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对了,相爷,今日本皇子来找你之事万万不可向任何人说起。” 莫非九皇子怕传出去他一介未出阁的皇子却偷偷来找宁儿这事传出去,对宁儿跟他自己名声都不好?柳逸轩自以为明白了,应声:“知道。” 柳逸轩正打算送东陵煜出门,东陵煜突然回头问了一句:“相爷,你爹爹家在哪啊?” 毫无防备的柳逸轩当即回答:“锦州。” “哦。” 看着东陵煜上了马车之后,柳逸轩才回过神,刚才九皇子问他爹爹家在哪是要干什么?去那找宁儿?就算去了也没用,宁儿去的是孤月城。想及此,柳逸轩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府了。 事实上,东陵煜真会乖乖回皇宫去承受女皇陛下的怒火吗?答案是否定的,他都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急着回去干什么?既然问出了相爷爹家在哪,那就启程去找沐青宁吧。 于是乎,半路上,东陵煜假装不经意间问车妇通往锦州的路在哪,得到答案后,耍了个诡计,趁机跑了。 至于沐青宁走的是不是孤月城的路,这可就难说了。毕竟,路痴不认识路是常有的事。 明亮的御书房,女皇东陵璃然手中拿着一本奏折,不断拿起一只毛笔,又放下,心烦意乱的合起奏折。 凤后推开门,端着杯参茶进来。一旁的管事姑姑见状,行了礼退下了。 “陛下,可是还在为煜儿那事心烦?”凤后放下参茶,轻轻为女皇揉肩。 “梓桦,你说朕平时是不是太放纵煜儿了?”女皇闭上眼,“这次他竟然敢火烧景仪殿出逃,下次难保不会再做出些什么让朕心悸的举动来。” “陛下多虑了,煜儿还小,闷在这宫里只怕早就烦透了,这次出逃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凤后安抚道,“过几天他吃够了苦就会回来的了。” “唉,朕就怕煜儿那脾气坏事啊,在宫里有人护着他,宠着他。出了宫,要是他还这么娇纵,惹的事就多了。” “陛下且放宽心,不是还有影卫暗中保护他吗?” 女皇睁开眼,皱眉:“照煜儿的性子来看,他恐怕也知道有影卫在跟着他,朕保证他会耍计甩开影卫,到时,后果难以涉想啊。当初墨渊走的早,朕把年幼的他交给你抚养,怕煜儿知道自己没了亲生父君受委屈,便什么都由着他,宠着他,想不到如今他竟成了这般任性的模样。” “天下间哪个做爹娘的不心疼子女?陛下您也是出于好意,过几年煜儿嫁了人,自己有了孩子就懂事了。” “明鸾王朝谁不知道当今九皇子殿下刁蛮任性的名声,谁敢娶他?”女皇苦笑。 “左相之女沐青宁不就挺好吗?当初她在宫之时,煜儿跟她也最是亲近。” 摆了摆手,女皇无力道:“到时候再说吧。” 烛光摇曳,女皇重新拿起奏折批阅。凤后凝视女皇专注的侧脸,心中苦涩一片。 世人皆道他父仪天下,辅助女皇治理明鸾江山,心胸更是宽广,与**三千皇夫们和睦相处。可是,谁又明白,夜深人静时,他看着空荡荡的枕边所流下的泪? 如果可以,谁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所爱之人? 正在这时,房梁跳下来一人。蒙着白色面纱,手执长剑的翩翩少年刺向女皇。 “拿命来!” 第十五章 无题 女皇身子一侧,堪堪躲过那一剑,把手中奏折朝蒙面少年一扔,迅速起身退后。 少年用剑刺穿那本奏折,微微用力,奏折成了碎纸,飘飘洒洒落下。而趁着少年应付那本奏折的时候,女皇取出挂于书桌底下的宝剑与少年对打起来。 凤后这才反应过来,为了不让女皇分心,退到角落,喊道:“护驾!” 门外听到响动的侍卫破门而入,拿着剑团团围住少年,女皇趁机退出战斗。“留活口。” 得令的侍卫们开始攻击少年,纵使少年武功出色,架不住人多,一不小心,肩上挨了一剑。 一咬牙,少年找准机会破窗而逃,一个纵身,跃出窗外。女皇阴沉着脸下令:“追。” 这个夜,怕是不得安宁了。 凤鸣宫,太女东陵隐霜正准备熄灯就寝。门外传来带头侍卫的声音:“太女殿下,方才女皇陛下遇刺,刺客逃了,我等奉命追击,不知太女可有看见刺客闯进凤鸣宫?” “没看见,母皇没事吧?”东陵隐霜急急起床,穿好衣服,正欲开门,脖子上却传来冰冷刺骨的寒意。 “不想死就不要回头,不许开门。” 门外又传来:“女皇无事。太女,可否进凤鸣宫搜查?” “说你睡了。”脖子上的匕首又加重了力道。 东陵隐霜只好道:“本殿已经就寝了。” “太女,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侍卫头领方羽使眼色示意手下直接硬闯。 方羽的得力手下点头,“咣啷”一声,门被用力踹开。燃起灯盏,只见东陵隐霜睡在被窝里,怒视方羽等人,“你们居然敢硬闯!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太女放在眼里?” “太女息怒,我们也是奉了女皇的命令,请太女起身让我们搜查。”方羽不卑不亢道。 东陵隐霜怒气冲冲地起床,任由方羽等人动手掀开被子,却什么都没有。 太女抱着胳膊凉凉道:“这下你们满意了?” 其他四处搜查的手下也回来禀报:“没有找到刺客。” 方羽尴尬地行礼退了出去,“太女,失礼了。走,我们去别的地方搜。” 等方羽等人走了之后,太女坐在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少年从床底爬出来。原来刚才他竟然躲在床底下,宽大的床单正好遮住他的身影。 早先在逃跑的过程中,少年的面纱就被树枝划破了。此时露出那张俊美的容颜,在光亮处让东陵隐霜失神了一阵子。 “多谢。”少年冷冷道了句谢,捂住肩膀向门外走去。 东陵隐霜这才发现他的肩膀受了伤,鬼使神差的喊住他:“哎,你要去哪?你肩上还有伤呢。” 少年的脚步没有停下,“这点小伤无碍。” “这时候方羽她们应该还没走远。” 果然,少年定在了离门还有几步的地方。 “你先留下来养伤吧,你这样绝对走不出皇宫。”东陵隐霜真挚道。 “我可是以杀了你母皇为目的的杀手,你不怕养虎遗患?”少年讥讽道。 东陵隐霜目光如炬,坚定地回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的,我会看好你的。”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自然的红晕:“为什么要收留我?” 见此动人的场景,东陵隐霜深情地凝视着少年:“因为,哎哎,你先别倒下去啊,等我说完啊。” 扶起少年,东陵隐霜这才发现他额头竟然烫的惊人,怪不得刚才脸上有红晕了,都烧成这样了…… 东陵隐霜的小侍发现最近太女越来越能吃了,一天要好几顿,什么燕窝,鱼翅,鲍鱼,刚上的菜,转眼太女让他们退下不够半刻,就没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盘子。 “君越,”等宫人们退下了,太女才偷偷摸摸把藏起来的饭菜端出,推开寝宫的门招呼道:“来吃饭了。” “东陵隐霜!”卫君越坐在床上满头黑线,“一个时辰前你刚让我吃过午饭!” “是吗是吗?”东陵隐霜乐呵呵道,“没事,你是病人,要吃多点。” “也不用一天六顿吧!我又不是猪!” “别说废话啦,快吃,快吃,吃饱了才能好得快。还有,我刚刚让御膳房炖了些补品,等下再拿过来给你啊。” 恨恨地瞪了东陵隐霜一眼,卫君越不情不愿的坐到桌子前拿起筷子。七天前他刺杀失败,闯进凤鸣宫,被东陵隐霜所救,本欲趁着夜色逃出宫去,无奈肩上的伤太重,还使他一向健康的身体发了烧,无奈,只得留下来养伤。 但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啊!他受不了了!这太女怎么比男人还??拢∫惶斓酵砭突崛盟?猿猿裕〔怀跃筒蝗盟?撸∫?皇巧嘶姑缓茫?由匣使?涔笠┎淖疃啵??缇陀们峁?肟?恕?p>  说到比男人还??拢?谰?侥院d??∠殖隽艘桓鲦移ばa车男蜗螅?褂心蔷洹案嫠呶曳济?院蠛孟缕赴 !?p>  呸,怎么又想到了那个登徒子。卫君越脸一红,掩饰般低下头吃饭。 东陵隐霜看着卫君越似怒实喜的表情,还有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心里只觉得颇不是滋味,像打翻了什么一样,一股子酸味。 待卫君越吃完,太女动手收拾好东西,问他:“你要不要去晒太阳?” “要!”卫君越大声回答,“再不出去晒晒太阳就发霉了,可是你有办法?要是我被认出来怎么办?” “放心,我敢这么说自然是想到了办法。” 第十六章 深宫暗涌 “哎哎,你遮什么?” “我遮羞!你把我打扮成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啊,我倒是觉得挺好看的啊。” “哪里好看了!露胳膊露腿的!” 御花园凉亭传来以上对话,在亭外等候的宫人们则在一旁窃窃私语。 “听说里面的是太女新收的小侍?”宫人甲。 “是啊是啊,长得还真漂亮,就是这脾气不敢恭维,还敢凶太女。”宫人乙。 “得了得了,你们少说两句,主子们的事是我们能议论的吗?小心被听到掉了脑袋。”宫人丙。 卫君越扯着衣服左看右看,就是觉得身上的裙装不好看,不是露这就是露那的。让他颇为不自在的想找东西遮住。对面剥葡萄的东陵隐霜见状,偷笑起来。 “你出的这什么馊主意!”卫君越见东陵隐霜还敢笑,生气道,也不管对面的人是当今太女,拿起一个橘子就丢过去。“让我扮成你的小侍出来就算了,还给我找了这么一套不伦不类的衣服,你是不皮的葡萄送入口中,东陵隐霜满腹委屈,那明明就是宫里最平常的宫人装扮,确实不怪她啊。正欲向气汹汹的人解释,亭外响起一道声音:“凤后驾到!” 凤后聂梓桦在贴身小侍的陪同下步入走进凉亭,太女赶忙踢踢卫君越,弯腰行礼:“隐霜见过父后,父后万安。” “嗯,隐霜,听说你最近新收了个小侍?”凤后的眸子在卫君越身上来回巡视,一如既往的淡然,不轻不重的说。 “回父后,是的,这是卫君越。君越,还不快拜见父后?”太女恭敬却疏离的回答。 卫君越低着头,嫣然施礼,“君越见过凤后。” 暗地里,卫君越早已做好准备,随时施展轻功离开,那天夜里行刺女皇失败,也不知这凤后可有认出来是他? 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卫君越一会儿后,凤后才开口:“长得倒是不错,难怪一向清心寡欲的隐霜你都破了例,喜欢就收了吧,隐霜你也快十七岁了,是该有个贴身小侍照顾了。” “是。” 卫君越跟东陵隐霜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察觉东陵隐霜的疏离,凤后心中苦涩,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今日还有事,就不多呆了。”言毕,调转身子出了凉亭。 “恭送父后。” “恭送凤后。” 转身的那一刻,凤后眼中泪光闪烁,自己亲生女儿对自己却是如同路人一般淡漠疏离,是不是自己昔日作孽太多所种下的因,今日成了果? 送走了凤后,卫君越狠狠踩了一脚东陵隐霜,“谁要做你的贴身小侍了?” 东陵隐霜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做回石凳上继续不声不响的剥葡萄。 感觉到东陵隐霜与平常不同,卫君越忍不住好奇的问:“喂,你怎么了?” “没事。” 卫君越识趣的不再自讨没趣,也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吃起来。 清元殿,凤后怔怔对着手中的一幅画出神,“柒月,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身后的柒月是从小与聂梓桦长大的,一直伺候聂梓桦直到他嫁进皇宫,成了凤后,仍是做为小侍陪嫁过来。两人感情极其深厚,名为主仆,实为好友,这些年,柒月没少为凤后出主意。 “主子,您当年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太女而已。”柒月站在旁边,如是回答。 “可是却造成了如今她与我形同陌路的现状!方才你也看到了,隐霜对我这个亲生父君的态度冷淡到不可思议。我无法想象当年那一幕究竟在隐霜心里埋下了多大的阴影,让她这么恨我。”放下画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后此刻却如同小孩一般掩面而泣。 柒月递上丝帕,安慰道:“不管怎么说,主子您始终是太女的父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女好,总有一日她会明白的。” “十几年了,她还是不明白!**的本来就是个巨大的无底坑,想要爬上去唯有踩着别人的白骨一步步往上爬。这些年,我每夜都自梦中苏醒。梦里,隐霜的就那么看着我,那眼神像冰刃似的,我永远也忘不了。” 柒月伺候凤后多年,知道如今唯有转移话题,才能让凤后打起精神来,于是开口道:“主子,近来三皇女治理水患成功,颇得女皇赞扬,风头正盛,隐隐有掩盖太女之势。想来太女也成年了,也该立位皇夫了。” 果不其然,凤后一听是有关太女的事,立刻抬起头:“你是说借太女大婚之喜,转移女皇注意力?” “是的。” 沉吟片刻,凤后站起来,朝窗口一盆开得正盛的紫鸢花走去,芊芊十指伸出,将那盆花推下窗子。花在地上摔得支离破碎,花瓣被埋在土里。“花无百日红,柒月你可有了人选?” “右相之子卓子画,德才兼备,容貌也是一绝。如果太女娶得辰风吟为夫,那右相包括右相在朝中的势力必当鼎力相助于太女,那太女的地位会巩固不少。” 擦干净手,凤后回头,脸上不见刚才的狼狈,俨然还是高贵典雅的模样:“如果对隐霜有利,那自是最好不过的。正好,等下个月隐霜十七岁诞辰我再向女皇提出吧。” 夜深人静,凤鸣宫却灯火通明,因为一向滴酒不沾的太女竟然喝醉了。 拂开前来搀扶的宫人的手,东陵隐霜带着些许怒意喝道:“本殿没醉,都给本殿下去!” 宫人们唯唯诺诺的留下醒酒汤,关好门下去了,留下醉醺醺的东陵隐霜趴在桌子上。 得到光明正大的身份的卫君越已经可以自由出入凤鸣宫了,从寝宫走出来,看见醉成一摊烂泥似的东陵隐霜,他不悦的皱眉。上前摇醒东陵隐霜,他喊道:“喂,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满身酒气,臭死了!” “是你啊,君越。”东陵隐霜抬起头,晕乎乎的脑袋对着左边的空气傻笑。 一滴豆大的汗珠滴落,卫君越大吼:“白痴!我在这里!” 伸着手指向卫君越,东陵隐霜疑惑道:“咦,你怎么又跑这边来了?” 气急败坏的卫君越不再跟她废话,端起醒酒汤捏着她的下巴灌了进去。 “咳咳,你给我喝的什么?”灌得太急,有些从东陵隐霜的嘴角流下,被呛了一口的东陵隐霜拍着胸脯咳嗽道,“怎么这么难喝?” 任务完成,卫君越拍拍手,拿起空了的碗打开门,一众趴在门上偷听的宫人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见是卫君越出来,讪讪地笑笑:“刚才门上有虫子,有虫子。” 也不点破,卫君越把碗扔给他们,潇洒地走回紧挨着凤鸣宫的倚兰殿,留下一干崇拜得不得了的宫人们。 “好有个性!不愧是太女的小侍!” 被灌了一碗醒酒汤的东陵隐霜趁着还有些清醒的意识,跌跌撞撞走到床上,倒下蒙头大睡。 “皇姐,皇姐抱。”恍惚间,东陵隐霜似乎听到耳边回荡着奶声奶气的孩童声音。 双手无力在空中挥舞,东陵隐霜喃喃道:“子颜,子颜。” 童声一下子转为细微的哭声,猛然被惊醒,东陵隐霜满头大汗坐起来,呼吸剧烈起伏。子颜,你可是还在怪皇姐当初的懦弱? 思绪慢慢飘远,东陵隐霜靠在床头,双手用力扯着头发。如果当初,她不那么害怕,能发出一点声音,那子颜就不会…… 夜,更深了,只有灯盏里跳动的火苗在述说不甘的命运。凤鸣宫的灯,一直持续到天亮。 与此同时,千兮宫。萧贵君坐在贵妃椅上,三皇女东陵雅坐在珠帘外。寂静的千兮宫只听得见三皇女时不时的咳嗽声。 萧贵君隔着珠帘摆摆手,慵懒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聪慧的宫人们垂手下去了,还不让关上门。 “东陵雅,现在没人了,不用装了。”萧贵君坐起来,端起花茶抿了一口。这是偶然听东陵煜提起花还可以泡茶喝,觉得新鲜,他便让宫人们采了些晒干。如今看来,东陵煜果然没有骗人。 “是,父君。”三皇女应声。 “近来听闻你治理水患成功,女皇对你赞赏有嘉?”狭长的桃花眼微眯,萧贵君的表情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丝毫为人父的骄傲,有的只是平淡。 三皇女同样淡淡道:“是。” “你这是对自己父君的态度?”萧贵君冷然道,“不要忘了这些年是谁费了那么多心思栽培你!” 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三皇女的眼睛,很好的掩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雅儿不敢,父君的大恩大德雅儿没齿不忘。” “哼,不敢最好。”萧贵君重重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如今你风头大盛,聂梓桦必定会为太女想些办法遮住你的风头,正好下个月又是太女十七岁诞辰,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聂梓桦会向女皇请旨为太女立夫。朝中势力最大的莫过于左右丞相二人,白马将军,以及悦王爷。其中,左相沐云只有一个女儿,你也认识,就是沐青宁。白马将军也是三个女儿,悦王爷三子一女,最大的女儿不过十岁。那么,只剩下右相了,据我所知,右相一子一女,女儿卓韵荷十四,长子卓子画十六。” “父君,雅儿明白了。您是要雅儿比东陵隐霜先一步赢得卓子画芳心,到时,凤后的计划就失败了。” “不错。”萧贵君冷笑,聂梓桦,我就等着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走出千兮宫,东陵雅重新变回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三皇女,扶住一旁的柱子无力的咳嗽,东陵雅低下的头目光却阴冷,用手帕掩住嘴角泛起的冷笑。 卓子画?明鸾五大美人之一?呵,那也不错。 ps:满地打滚求收藏~我会做到尽量每日一更~ 第十七章 我要跟她回府! 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直想闭上眼睛睡过去,特别是吃饱喝足之后。 江州,天香楼,沐青宁摸摸撑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喊道:“小二姐,结账。” 出了天香楼,抱着小兔子小白白在街上乱逛。沐青宁东瞅瞅,西摸摸的,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遇上喜欢的还不忘掂起来细细观赏。过了一会,见没什么好玩的,沐青宁开始研究起街上的男子来。 明鸾王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未婚男子出门一定得以面纱遮面,于是沐青宁抱着小白白坐在一摊捏面人的小摊前,眼睛紧盯着过往的男子。 “这位客官,”捏面人的大姐快哭了,“您上别地儿玩去成吗?” “为什么啊?”沐青宁不解。 “您这么盯着人家那些未出阁的男子,哪个敢上我这买面人?!” “额额,不好意思。”讪讪地摸摸鼻子,沐青宁抱起小白白准备离开。 “牛大春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只见街上的小贩们纷纷收拾东西以堪比前世刘翔的速度跑路了,就连刚才还客满的天香楼也一下子涌出来许多人,小二姐立刻关门打烊。 不到片刻,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只剩沐青宁一人,家家户户都锁了门,酒楼门口则是挂上了“今日本店歇息”的门牌。风卷起地上的一片树叶,一只被遗忘在门外的狗不安的低声吼叫,被主人打开一道门缝快速拉了进去。 什么情况?沐青宁??逵猩竦乜醋鸥筛删痪坏拇蠼郑?獠皇乔笆莱枪芾戳瞬呕嵊械某∶婷矗磕?敲黟揭灿谐枪埽?p>  “喂,前面那个傻子,你在看什么?”远处,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球状物体走了过来,而那个球状物体身上闪着闪亮亮的光芒。 额,原来不是球啊。等她们走近了。,沐青宁才看清,原来那个球状物体是个胖到不可思议的女子。 绿豆小眼,血盆大口,圆滚滚的大肚子,大红色衣服,手上十指起码有六根手指带了戒指,脖子上还缠绕一条狗链,哦不,金链。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人胖迟缓,欢迎来抢”的暴发户气息。 “喂,说你呢。”牛大春的狗腿手下推了推沐青宁,嚣张地说:“知道你面前的是谁吗?” 知道,一个会移动的大肉丸子……沐青宁竭力忍住笑场的冲动,嘴角抽搐。 没等沐青宁回话,那颗丸子开口了:“西西,你不要那么凶,吓到人家啦,人家怕怕。” 这下子不但沐青宁吐了,连她身边的手下也快吐了。你们能想象得出来一个长得如此巨大,横竖成正比例的女子口中发出娇滴滴的娃娃音的样子吗?不管你们吐不吐,反正她沐青宁是吐了。 “这位姑娘,你是初来江州吧?矮油,怪不得这么面生。来,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就是人称江州一枝花的牛大春。”肉丸子用手掩住嘴,娇羞道。 沐青宁终于知道为什么街上的人一听见牛大春三个字跑得那么快了,要是她,她也跑!人能长成这幅样子,真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牛大姐你好。”沐青宁悄悄往后挪,与牛大春拉开了些距离。 “叫什么大姐!人家今年才十八岁。”牛大春不乐意了,“知道规矩没?” “牛小姐,你也说了我初来乍到,不懂什么规矩。您给解释解释?” “西西,解释一下给她听!”牛大春不耐烦地招手,退到一旁掏出小铜镜自顾自怜起来:“唉,我长得这么人见人爱,珠圆玉润,可为什么就是娶不到夫?难道他们怕配不上我?” 名为西西的手下忍住胃里翻涌的东西,开始解释:“江州首富就是我们牛府,我们牛府出钱修了这条大街,任何走过这条街的人一个月必须交三两银子的过路费。懂了吧?懂了就交钱吧。” 受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教育的沐青宁实在不想浪费刚才吃的饭,只好忍痛掏出三两银子,交到西西手中。 西西满意地掂了掂银子,给沐青宁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这时,一驾马车驶过,车里的人正好撩起车帘,一见沐青宁,车里的人急忙大喊:“停车!” 马长啸一声,停在离沐青宁不远的前面。车上的人提起裙子跳下,张牙舞爪向沐青宁扑过来。“沐青宁,本殿终于找到你了!” 天啊,这刁蛮皇子怎么来了?沐青宁大汗,看来躲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只得放下小白白,一把捂住扑过来的东陵煜的嘴巴。 “唔唔,唔唔唔。”东陵煜不住的挣扎,手脚并用。 不用想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无非是魂淡,放开我。沐青宁也不敢捂得太紧,忍住被东陵煜拳打脚踢的疼痛,一手揪住他的衣服,一手捂住他的嘴巴。在东陵煜耳边轻声说:“安静。现在是特殊情况,等下九皇子你再好好跟我算账行吗?” 沐青宁一看东陵煜没蒙面纱就知道坏事了,这养在深闺的皇子在宫里哪用带面纱?所以从皇宫出来之后,东陵煜就一直顶着这张漂亮的脸招摇过市,幸好车妇心善,没见色起意。现在只祈祷这剩斗士牛大春只要银子,不要美色了。 事与愿违,牛大春一看见东陵煜那绿豆小眼都变成黄豆大小了,伸手夺过西西手中的银子,牛大春塞回沐青宁手里,“沐姑娘是吧?这位是?” “舍弟,舍弟。”沐青宁打着哈哈,敢情都拉上关系了您! “那刚才怎么听他自称本殿?” “他叫沐本典,本来的本,典故的典,可能你听错了吧?” “哦哦,”牛大春恍然大悟,再次做娇羞状:“两位初来乍到,不如就我到我家,我做东,好好招待两位吧?” 沐青宁干笑:“不用了,谢谢牛小姐的好意,我跟本典还有事,就先走了。” “用的用的,咱俩谁跟谁啊?” 貌似没记错的话,我们才认识不久吧?沐青宁冷汗,拖着东陵煜往后退:“还是不劳烦牛小姐你了。” 沐青宁在东陵煜耳边说悄悄话时,呼出的热气让东陵煜羞得脸都红了,恼羞成怒之下,一口咬在了沐青宁手上。 闷哼一声,沐青宁放开东陵煜,查看手上的伤口,东陵煜挑衅似的直视沐青宁。 “本殿要跟她回府!” ps:因为木有存稿……所以每天只能一更,最迟是每日八点前更新,若是过了八点没更的话…莫慌,说明作者已经梦游去了…… 求收藏,求推荐……嘤嘤嘤 第十八章 这才是暴发户! 孔老夫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条名言在明鸾王朝也同样适用,只不过女子换成了男子罢。 沐青宁看看前面被牛大春鞍前马后伺候着的东陵煜,再看看双脚离地,被两个彪悍女子架起来的自己,只恨没早点给了西西银子撒腿就跑,被东陵煜这么一搅和,现在弄成这幅模样。 到了牛府大门,沐青宁已经淡定下来了。如果你一天之内遭受三次巨大的打击,那么可能你会比她更淡定,因为神经都已经习以为常了。第一次被牛大春雷得里焦外嫩,第二次被东陵煜吓得心都跳出来了,而现在…… 面前的宅邸已经不能用豪华来形容了,朱红色镀金大门,一眼望去,被掩盖的郁郁葱葱的府邸,园子中央栽了许多青翠欲滴的竹子。 门外整整齐齐排了两排下人。见到牛大春回来,异口同声喊:“欢迎小姐回家!”其奢华程度让沐青宁在心里决定回家之后要问问娘亲这么多年有木有偷偷地,偷偷地从女皇国库里搬运些银子出来,为毛一个当朝左相的府邸居然比不上牛府! 牛大春颇具威严地朝那些下人们点点头,接着转过头来讨好般对东陵煜笑道:“小典,你看这里还行吧?” “嗯。”东陵煜懒洋洋应一句,在宫里什么没见过,这种程度算什么?示威地冲被放下地,夹在那两个彪悍女子中间的沐青宁一笑,然后莲步轻移走了进去。牛大春拿出手帕擦擦汗,迈开柱子腿追了上去。 幼稚的九皇子殿下,沐青宁小声嘀咕了一句,身旁的两个高大强壮的女子瞪了她一眼,重新架起她跟上去。 “哎哎,你们放开我,我有腿,我自己会走。” 绕过碧竹园,穿过九曲长廊,一干人等来到了大厅,早已等候在此的下人们端来洒满玫瑰花瓣的金盆,让牛大春洗手。 终于有幸见到传说中的金盆洗手了,沐青宁热泪盈眶,心里在滴血,不,不要玷污我的金子。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就那么看着牛大春伸出胖乎乎的蹄子,放进了盆里。 洗过手,牛大春无限娇羞地看向东陵煜,“小典,你饿吗?你想吃什么?我让下人去做。” 得到自由的沐青宁活动活动酸痛的手臂,抢先一步开口:“牛小姐,不用麻烦了。你家我们姐弟也参观过了,就不多留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日后再见哈。” “你先吃苹果去!”牛大春回瞪沐青宁,绿豆小眼里愤怒的小火苗连沐青宁也清晰可见。 识趣的坐到一边,沐青宁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擦就送进嘴里,切,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本典”的姐姐呢,有本事那小子不给你好脸色,别来请教我。 训完沐青宁,牛大春再次转过头对东陵煜笑笑:“小典啊,你先坐着,很快可以吃晚饭了。对了,你姐姐呢?” “咳咳,”听到牛大春的话,沐青宁那口在嘴里的苹果来不及咽下去,卡在喉咙里,脸色涨得通红。 敢情咱一直是路人甲,来打酱油的啊?沐青宁好不容易咽下苹果,接过下人们递过来的茶杯,喝口水降温,生怕自己会忍不住七窍生烟。 “抱歉抱歉,”牛大春夸张地用大笑掩饰尴尬,踢了一脚捂嘴偷笑的西西,怒道:“笑什么!” 东陵煜随意坐在椅子上,懒洋洋道:“凤尾鱼翅,炒珍珠鸡,奶汁鱼片,八宝野鸡,琵琶大虾什么的随便来点好了。对了,饭后本殿习惯拿燕窝漱口,记得来两盅。” 看着东陵煜每报一个菜名,脸色就黑几分的牛大春,沐青宁满意地向东陵煜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不坑白不坑,九皇子你赢了。 “虽然是宫里的御膳,但是牛小姐你会有办法的,对吧?”东陵煜含笑看着牛大春。 “我这就吩咐人去做。”牛大春谄媚道,甚至没有思考没什么东陵煜会知道那是宫里的御膳,转头吩咐西西去跟厨子们说了。 牛大姐,其实你心里在滴血对吧?我懂的。不要笑得那么勉强,我们都看出来那跟哭差不多了。沐青宁同情地看向牛大春,继续啃着手上的苹果。 “女儿啊,听说你带了个美人回来?”洪亮的大嗓门响起,沐青宁只看见门外跨进来一根竹竿,哦不,一个人。 翠绿色的长袍,一双小眼睛闪着算计的光芒,年约四十,瘦得几乎让沐青宁怀疑她会不会被风吹跑。 揉了揉眼,沐青宁不敢置信眼前那一对窃窃私语的人是母女,母亲瘦成这样,女儿胖成那样。那是基因突变吧喂! 牛芷妍与牛大春小声说着话,全然不顾还有两个外人在,时不时抬起头看看东陵煜,再“嘿嘿”笑几声,让东陵煜不满的皱眉。 好大胆的刁民,居然敢这么当着本殿的面对本殿评头论足!东陵煜目光不善地注视着那对母女。九皇子殿下似乎忘了,是谁说要跟人家回家的…… 眼见这刁蛮皇子有爆发的趋势,沐青宁不得不硬着头皮咳嗽两声,成功引起大春二人注意。 “牛小姐,这位是?”假装不知道般,沐青宁装傻道,眼睛看向牛芷妍。 “哦,青宁啊,这是家母。” 青宁……您这自来熟的熟练度越来越高了啊……眼角抽搐,沐青宁小心翼翼转移视线到九皇子那里。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牛某有失远迎,还望贵客莫怪。”牛芷妍笑道。 “呵呵,牛伯母客气了。”挂着虚伪的假笑,沐青宁心里面条泪。为毛都是她跟这些人周旋,皇子殿下您倒是说句话啊! 半个时辰后,开饭了。饭桌上,东陵煜说的菜有,东陵煜没说的也有。面无表情的东陵煜直接入座,让沐青宁好一阵尴尬。所幸,牛家母女并不计较。一顿饭吃得那是个诡异啊,基本上就是无意义的边吃边聊天,什么家住哪里啊,哪里高就啊,都是牛芷妍问,沐青宁答。而牛大春就坐在东陵煜对面,咬着筷子,含情脉脉凝视着东陵煜。 好不容易笑到吃完饭了,已是月上柳梢之时,沐青宁谢过牛大春送回客房的好意,与东陵煜漫步回客房。 揉揉发酸的两颊,沐青宁觉得这顿饭的时间里,是她两世三十几年加起来笑的最多的次数了。 送东陵煜到了门口,沐青宁打了个哈欠,道:“九皇子殿下,您早点睡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解的看向东陵煜,沐青宁疑惑道。 “为什么不告而别?!”东陵煜吼道,不管附近有没有人,“你是不是故意躲开本殿?” 这个,这个。这个还真没有,沐青宁无辜的表情让东陵煜想掐死她,反正他在她面前已经没了形象! “是不是本殿长的不够好看?还是本殿脾气坏?你说啊,我可以改的。” 头疼,面前的东陵煜不像温婉的明鸾男子,倒是像前世那些敢爱敢恨的刚烈女子。沐青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眼神四处张望,就是不看东陵煜。 “好,我知道了。”东陵煜突然展颜一笑,“本殿要睡了,你回去吧。” 门猛然被关上,傻傻的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来的细微哭声,沐青宁苦笑。 就算已经明白了自己是沐青宁而不再是兰瑜的事实,她也无法接受像明鸾普遍的一妻多夫制。既然已经认定了书南瑾这个夫君,她就不会再去招惹别人,不给别人期望,就不会让人绝望,一向是她做事的风格。 看了看完全暗下来的天色,沐青宁顺着原路返回她的房间跟东陵煜的隔了好几间房,也不知道是不是牛大春别有用心的安排。 走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小白白呢!!!!!” pa:一更送上……偷偷地,偷偷地爆个讨论群方便书友们交流,希望不会被逮到。 贰贰叁捌肆零伍零肆 第十九章 逃跑计划 沐青宁一路哀嚎着回到客房,惹得牛府的下人频频侧目。本来打算以三天不吃肉来哀悼小白白的离开,却不料推开房门后见到桌子上一只雪白的兔子耷拉着耳朵,无精打采的抬头看着她。 “小白白!!”沐青宁惊喜的扑向桌子,一把抱起小白白往怀里蹭,“乖,以后我再也不扔下你了。” 沐青宁没看到,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白白人性化的露出个得意的笑容,并且短短的小尾巴不住的抖来抖去。 在牛府呆了三天之后,沐青宁终于决定要带着东陵煜跑路了。原因是,她讨厌苹果。 牛大春每天都来缠着东陵煜,也不管东陵煜那高傲的性子,每次被东陵煜呼来喝去依旧是笑呵呵的。如果不是她每天来找东陵煜之前都吩咐人把沐青宁架去花园啃苹果,导致沐青宁一度看到苹果就发抖,她想不会介意在这里多呆几天的。 月黑风高夜,逃跑好时间。沐青宁抱着小白白,小心翼翼的躲开牛府巡视的家丁,溜进东陵煜的房间。 “你来干什么?”东陵煜正拿着个长条形的盒子,见到沐青宁来,高傲的把头转到一旁不看她。 乖乖,这九皇子真记仇。沐青宁咂舌,但不敢真说出来。站到他床头,道:“九皇子,趁着牛大春母女今日去赴宴了,我们走吧。” 撅起嘴,东陵煜紧紧抱着那个盒子,“本殿不走,就呆在这了!” “九皇子啊,你不会没看见最近牛大春对你越来越明显的示好吧?在呆下去我怕女皇陛下会派人来追杀我啊。” “母皇为何会追杀你?” “我没看好你,被牛大春得逞了,女皇多个外孙呗。” “你,你。” 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东陵煜一怒之下把手中盒子朝沐青宁扔了过去,俊秀的小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沐青宁暗道不好,慌忙侧身才躲过。 盒子落在沐青宁身后,她回头,看见盒子里咕噜噜滚出一幅画。“咦,那是什么。” “看什么!”东陵煜慌慌张张跳下床,推开沐青宁,捡起那幅画,宝贝似的装进盒子里。“不是要走吗?你去外面等本殿。”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沐青宁只得走出门外,摸摸小白白的背,感叹:“男人心,也同样海底针啊。”不过,刚才她不经意瞥到画的一角,怎么那么像以前她在宫里无聊时给东陵煜画得q版画像? 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沐青宁郁闷道:“九皇子,出外面要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本殿不管!那是你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东陵煜收拾好东西出来,沐青宁有种想哭的冲动。这期间她躲过了四批巡夜的牛府家丁,每次她们一来,沐青宁就得扑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树丛里,还要护住怀里的小白白。几次下来,头发被勾散了大半,衣服也被沾满了泥土。 “哈哈。”东陵煜见此,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小声点!”沐青宁急忙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引来人怎么办?” 不屑的撇撇嘴,东陵煜把拎着的包袱塞给她,“给本殿拿着,你想好从哪里出去了?” 接过包袱,随意往肩上一搭,沐青宁得意道:“当然,这三日来我偷偷观察过了,晚上一到这时候,牛府后门的守门人王姐都会喝的烂醉,据说是被夫君抛弃了,哎哎,别踹我啊,这是顺路打听来的八卦。得得,回归正题,我们可以趁机溜出去。” “那还等什么,走吧。”东陵煜推了她一把,他早想走了,只是拉不下脸对沐青宁开口。在这里三天,他都快闷出病来了。没宫里欺负那些宫人好玩,只有个牛大春可以欺负。只是每次看见她那庞大的身躯都没好心情了,更别提欺负。 两人偷偷摸摸前行至后门,果然如沐青宁所说一样,守门的王姐醉得不省人事,怀里抱着个酒瓶,早倒在一旁呼呼大睡了。 等到出了后门,来到离牛府很远的一条小巷,沐青宁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牛家母女都不是好惹的人,别看牛大春平时一副自恋的模样,但是能使牛家屹立江州,成为首富十几年不倒,她又岂是省油的灯?更别提牛芷妍了,姜还是老的辣。 “现在我们去哪里?这里怎么那么脏?”东陵煜嫌恶的提着裙子,看向地上的污水。 “殿下你忍忍吧,我们现在先找处客栈歇息,等天亮了我们就出城,估计牛大春母女那时候才回家,正好错过。” “为什么要怕她们?如果本殿亮出皇子身份,她们还不是得乖乖伺候?” 你不亮出身份她们都乖乖伺候了,沐青宁无力吐槽,“殿下啊,你是不知人心险恶啊。”如果东陵煜真告诉她们他是当今九皇子,先不说她们信不信,就算信了,冲着皇亲国戚这一身份,牛大春都会不择手段把东陵煜留下来,生米煮成熟饭。 “哼。”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东陵煜的目光停在小白白身上,“哪来的兔子?给本殿抱抱。” 说完,东陵煜伸出手打算接过小白白,无奈,小白白看了他一眼,就把头埋在沐青宁怀里,用屁股对着他。 咬牙切齿的东陵煜恨恨道:“连只兔子也敢欺负本殿!沐青宁,本殿命令你把它给本殿炖了!” “殿下,它还没养肥呢。”沐青宁讪笑,不着痕迹的把小白白抱紧了一点。开玩笑,她可不舍得宰了小白白。 “养肥了再宰!” “是。”刚应声,沐青宁就觉得手指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小白白咬了她一口。天呐,不会吧,小白白可以听得懂他们的谈话?不可置信的把小白白举起来左看右看,发现还是一只兔子后,沐青宁失望了。好吧,她可以理解为刚才是小白白饿了。 “快去找客栈。”瞪了沐青宁怀里的小白白一眼,东陵煜催促道。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看那只死兔子不顺眼。 待折腾了大半夜,两人才找到一间肯开门的客栈,披着头发前来开门的小二姐还吓了沐青宁一跳,差点她就以为贞子也赶上穿越大军了。 “干啥呢?打尖还是住店?”被吵醒的小二姐抓抓乱篷篷的头发,半眯着眼问道。 “住店住店,”沐青宁乐呵呵的笑着从腰间钱袋掏出一锭银子,“一间上房。” 虽然东陵煜早已在沐青宁的劝说下戴上了面纱,不过那份气质还是遮不住。小二姐给沐青宁投去一个“我懂”的眼神,领着他们上了楼,还用自以为不大的声音嘀咕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厉害。” 听见小二姐的话,东陵煜一张脸羞了通红,假装镇定的跟在沐青宁身后上楼,时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她。对此,沐青宁只得装傻充愣,干笑。她不是特意想跟东陵煜住一间的啊,但是万一发生了点什么意外,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她得时刻不离身的保护他,必要时还得上去挡刀子!说白了她就是会移动的人肉靶子啊… 两人各怀心事进了房,看着关上的门,客栈某个角落传来小声的对话:“大姐,怎么办,要不要进去?” “不是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都不是事。”淡然的声音回之。 “大姐英明。”某个黑衣人佩服的点点头,大姐的意思就是,女皇陛下只让我们负责保护九皇子,其他的不关我们事。唉,什么时候她能跟老大一样聪明啊。 ps:求收藏t_t求腐摸~不然……关门!放小九! 第二十章 欢迎大姐头 当第二天天还没亮时,沐青宁抱着小白白,顶着堪比天水国宝的熊猫眼下楼,吓了正在擦卓子的小二姐一跳,回过神后立刻对她报以暧昧的眼神。 沐青宁脸不红气不喘的回以心照不宣的微笑,其实心里在咬着手帕面条泪。小二姐,你以为这就是事实了吗?你太天真了! 昨晚她是尾随东陵煜进房不错,可是她睡地板他睡床啊!还得保持警觉不能睡,这可苦了一向倒头就睡的她。于是,沐青宁做小媳妇状,哀怨的看向身后那神清气爽的皇子殿下,在小二姐心里又是引发了一连串引人遐想的情节,比如,某某欲求不满啊…… “两位客官,昨夜睡得可好?” “很好很好,”沐青宁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给小二姐,用眼神示意东陵煜跟上来。 不满的哼了一声,东陵煜才跟上去,经过沐青宁身边时,不着痕迹的踩了她一脚,然后昂首挺胸走了出去,疼得呲牙咧嘴的沐青宁在小二姐的目送下急忙跟上。 待两人走后约莫一个时辰,十几个官兵赶到这间客栈,拿出一幅画问小二姐:“可曾见过画上这两人?” 小二姐点点头,画上的人正是离开不久的沐青宁与东陵煜。“见过,他们刚走不久,官儿姐,这两人是?” “官府要犯。”为首的一名高大女子简明扼要道,朝手下挥了挥手:“走。” 牛府,牛芷妍端坐在大厅中央,气定神闲品着香茗,左边椅子上是体型庞大的牛大春。 “春儿,可有消息?” “据说他们曾在一间客栈落脚,”此时的牛大春哪有沐青宁所见的草包样,两只绿豆小眼里不时闪过几道锐利的光芒,“不出所料的话,这时候他们应该出城了。” “嗯,记得吩咐下去,若抓住他们,万万不能动手,别说那是九皇子,就连他身边的沐青宁也不能动,明鸾王朝姓沐的只有一家。” “是,孩儿明白。” “这两人的身份我早就怀疑了,两人都是衣着不凡,特别是那个少年,一身贵气逼人,总是眼高于顶的模样。果然,据皇城里的大人物传信来说九皇子此前秘密出逃,吩咐我们多留心,再联系两人的模样,一切都了然了。春儿,若是你能抓到九皇子,到时再施点手段,让他对你死心塌地,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孩儿自有分寸。” 牛大春母女的谈话,如果沐青宁知道了,肯定会一口血喷出来,如果东陵煜能看上牛大春,那整个世界都玄幻了好吗? 不过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因为此刻她正躲在迎亲队伍里,顺利出了城。 谢过那列好心的迎亲队伍,沐青宁得意的哼着歌,任你牛大春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本姑娘会躲在迎亲的队伍里吧? 拉着东陵煜匆匆忙忙钻进一旁的树林。只见树林里,一辆马车停住,车妇频频张望,像是等候多时。 这不是自己当日雇的马车吗?怎么会在这?东陵煜好奇的盯着沐青宁,希望她能给出个解释。 “殿下,是这样的,我早上起来时发现手边多了张字条,上面说出了城在城西小树林会有人接应的,所以我就带你来了。”沐青宁老老实实的小声回答,手无意识的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白,却引来东陵煜一阵白眼。 “要是别人设下的圈套怎么办?你被抓了不要紧,别连累本殿。” 到底是谁连累谁啊?沐青宁欲哭无泪,她能说昨晚睡得迷迷糊糊人点了穴道,但那个黑衣人其实是殿下你娘派来的影卫吗?除了字条是口述,她知道那个帮他们的人是谁外,她还真没说谎。 没有时间磨蹭了,沐青宁首先上马车,心里默数,一,二,还没到三,果然,就见东陵煜怒气冲冲的掀开车帘。 “你居然不等本殿!” “哪有?殿下您不是担心这是圈套吗?我是先来帮殿下您试探情况的,这可是以身试险啊,殿下还污蔑我。” 看着眼前委屈的对手指的人,东陵煜纵使感到哪里不对劲,也没办法反驳,冷着脸上了马车,又踹了沐青宁一脚。 “过去一点。” “是,哎呦,我的头。” 本来就身形欣长的沐青宁憋屈在车厢里缩着,路上颠簸不平,所以没上磕着她,一路上尽是她的惨叫还有东陵煜的幸灾乐祸,逗得赶车的车妇想笑又不敢笑。 不知过了多久,沐青宁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便听得前面车妇发抖的声音:“公子,小姐,我们怕是被包围了。” 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黑衣彪悍女子掀开车帘,恶声恶气道:“通通下车!” 沐青宁只得乖乖下车,拉着东陵煜规规矩矩站好,心里盘算着这一群山贼是劫财还是劫色。劫财?她看看扁扁的荷包,心里有点担忧。劫色?她瞄瞄皱眉的东陵煜,为那群山贼担心。 小白白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毫无危机感的又睡了过去。 “哪个是沐青宁?”山贼头子上前一步,大量着两人。 “我,您有事?”沐青宁硬着头皮站出来,小心翼翼瞄了眼那个山贼头子手里的寒光闪闪的大刀。 “没事,”山贼头子突然咧嘴一笑,弯下了腰:“欢迎大姐头!” 身后十几个山贼齐刷刷弯下腰,异口同声喊道:“欢迎大姐头。” 满头黑线的沐青宁两人对视一眼,什么情况啊?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手下,会被官府误会她跟这些人有一腿的啊! “那个,别喊我大姐头,我受不起。” “不不不,”山贼头子刘红杏摆摆手,一脸慌张:“受得起,受得起,卫公子说了,要我们护送您到锦州,不然有得我们受的。” 一想到那蒙着面身手不凡的少年,刘红杏只感觉腰间隐隐作痛,被修理的滋味可不好受。 卫公子?沐青宁仔细想了想,好半天才记起当年劫持自己的那个别扭少年就姓卫。不过他怎么知道自己会经过这条路?想来也好久没见过他了,当然,若是再被劫持一次才能见到他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哼,卫公子好大手笔,还请得动这一群人护送你。”东陵煜凉凉开口,心里酸酸的。 当作没听见,沐青宁朝刘红杏行了一礼:“有劳诸位大姐了,不过在江州我俩惹了些麻烦,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还是不连累诸位了。” 迟疑的看看身后诸位姐妹,刘红杏也拿不定主意。虽说她们是山贼,但也只限于抢些过往商队的物品,杀人放火什么的可没干过,大家要不是被逼无奈,也不会来当山贼。昨日那个姓卫的少年上山,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开打,等打趴下她们了再告诉她们明日正午一辆马车会经过她们的山头,让她们护送一个叫沐青宁的女子至锦州。 如今沐青宁不需要她们护送,那她也没有逞强的必要,于是,刘红杏拍拍沐青宁肩膀:“既然这样,那大姐也不送你们了,小妹你们一路好走。” 嘴角抽搐,沐青宁连声道谢,心里无语,这才多久啊,就姐妹相称了。 告别刘红杏众人,马车再次上路。不理会东陵煜明里暗里嘲讽,沐青宁难得认真思考起来,卫君越的这次相助,是好还是坏?毕竟,他身后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墨渊。 马车越驶越远,穿行在林间,斑驳的阳光洒在车顶,留下的,不过是一路的吃痛声。 第二十一章 锦州柳家 鸟语花香的山谷,布满不知名野花的草地,一名男子负手而立,右手纤长的五指伸出,原本在四周环绕鲜花飞舞的彩蝶们纷纷环绕他的身边,其中一只胆大的还停留在他的指尖。 “阁主,”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位戴着白色面具的少年,“公子前日传来消息,沐青宁跟九皇子已顺利逃出江州。” “哦?”男子缓缓转身,金色花纹的半边面具遮面,余留右半边脸示人。那张红润的唇轻启,惊扰了指尖上的蝶儿。若是沐青宁此刻在此,定会认得这人就是当年派卫君越劫持自己到山洞里的墨渊。 少年小心翼翼的低下头,“阁主您看,是不是要派五煞前往协助公子?” “不用,”墨渊负手而立,目光遥望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是公子完成不了任务,也枉费我多年对他的栽培。” “是。” 少年退下,墨渊手指无意识的在脸上划过,口中喃喃自语,来回念的两字随着山风吹向远方。 煜儿……… 锦州柳府,沐青宁带着小白白及东陵煜在此住了三天,柳府众人无不以礼相待,原因无他,这可是柳家大公子与当朝左相的女儿,好不容易回趟老家,能不好好招待吗? 柳府花园。 “曲伯,您别太客气。”坐在石凳上的沐青宁起身接过面前之人特意拎过来的水果,含笑道。 曲风是她美人爹爹尚未嫁给她娘亲,在柳府时不多的好友,两人虽名为主仆,私底下却形同手足。柳逸轩年幼时在柳家地位虽谈不上低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皆因柳逸轩是侧夫所生。柳逸轩在柳家被正室兄弟姐妹排挤,衣食短缺,所幸得曲风暗中接济,直到遇见沐云,才从此脱离苦海。 明鸾王朝女子可以三夫四侍,到正房夫君却只有一个。之下就到平夫,平夫之下是侧夫,侧夫之下则是侍人。 这次途经锦州,一来是看看曾经美人爹爹居住过的地方,二来是看看被爹爹整日挂在嘴边的曲伯伯。 “小姐请让曲风尽些微薄的心意吧,于礼于私。”曲风从篮子来拿出水果摆放在桌上,朝沐青宁笑道,笑容里蕴含太多的苦涩。 叹了口气,沐青宁不再勉强,由得他去了。当年在柳逸轩没嫁给沐云前,长得颇有姿色的曲风就被她那二姑姑柳如烟染指,若不是柳逸轩拼死相护,只怕他早已投井自尽。事后唯恐事情蛮大传出去对柳家声誉不好,当代家主——沐青宁的大姑姑柳素云双袖一挥,下令柳如烟择日迎娶曲风为侧夫。 生性浪荡的柳如烟不敢忤逆大姐命令,乖乖娶了曲风。但是从没给过曲风好脸色,夜夜留宿其他平夫侍人房里,让没有子嗣的曲风受尽正房欺负与下人的嘲笑。 这也是为何当初柳逸轩出嫁时,带不了曲风去丞相府的原因。也不是说以沐云的本事带不走曲风,只是曲风的心早已心如死灰。他说这世上一切对他都无所谓了,只希望柳逸轩能好好活下去。 对于这名当初帮过美人爹爹的命苦男子,沐青宁自然是尊敬有加的,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小时候一提起外婆家,美人爹爹总是苦笑摇头,避而不答了。 “小煜,你也尝尝。”曲风拿出一串葡萄递给东陵雅,以东陵雅的心高气傲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接过,掀起面纱送入口中。 两人并没透露东陵煜的身份,一是不必要,二是怕麻烦,所以包括曲风在内的柳家人都不知道这俊秀少年其实是当今九皇子,只以为是沐青宁的朋友。 水果零食,再加上沐青宁时不时说上几个笑话引来另外两人轻笑,一时间,花园里笑声不断,引得那些下人频频侧目。 “侄女。”冷不丁一道声音响起,远处长廊走来一人,手持折扇,身形欣长,面目姣好,只可惜脸色青白,显然是纵欲过度。 不用多说,来人正是柳家二女柳如烟。只见柳如烟脚步虚浮,明明只是一小段路,却走的气喘吁吁。不时掏出丝帕擦汗,来到几人跟前时,看也不看曲风。 虽然跟沐青宁说话,那双大而不亮的眼睛停留在的却是东陵煜身上。 “二姑姑,您怎么来了?”饶是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姑姑,沐青宁还是把礼节做足,让座,端茶,倒水。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柳如烟手摇折扇,努力像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给东陵煜看。奈何先入为主的原因影响,就算柳如烟再怎么装,东陵煜也不看她第二眼,何况,他一心只系在某人身上。 想到这,东陵煜瞥了一眼看似与柳如烟交谈甚欢的沐青宁。 被柳如烟故意无视的曲风站在一旁,也不恼怒,看到东陵煜的小动作时,曲风会意一笑,连带着看东陵煜的眼神都柔和许多。 跟沐青宁墨迹了半天后,柳如烟才把此次前来的目的说明,原来柳素云最近喜得孙女,过几日满月诞辰,柳素云特意在家大摆宴席,宴客四方,到时,希望沐青宁也能一同出席。 送走恋恋不舍的柳如烟,曲风也跟着离开了。沐青宁头痛不已,这些场面本来她就不擅应付,也不喜。柳素云此举她也猜到一二,名为为孙女庆生,实则把她介绍给那些权贵。不得不说丞相之女这名头真是好用,沐青宁翻翻白眼,她胸无大志,在朝中更无任何权利,这些人巴结她也没用啊,有本事找她娘去呗。 “不想去就不去。”东陵煜把颗剥皮去核的葡萄送入口中,白了沐青宁一眼。这人就是古怪,当日拒绝自己那么干脆利落,如今为了这无关紧要的宴会又如此头疼。 “不,我得去。”沐青宁摸摸吃得敞开肚皮睡在桌子上的小白白,目光坚定。当初柳家对美人爹爹不好,就算美人爹爹不说,也不代表她能咽下那口气。无用时就丢在一边不管不顾,有用了就迫不及待来巴结,这柳家还真是不要脸得紧。 没关系,她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是把宴会搞砸的本事还是有的,沐青宁不怀好意的看着东陵煜,把后者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你想干什么?” “煜儿,帮帮忙嘛。” “别叫本殿煜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那句!” ps:吐血大赠送……二更送上……是写的太烂了没人喜欢么,只有50个收藏……求收藏有木有~ 第二十二章 我是来闹场的我会乱说? 响午未至,锦州首富柳家此刻一片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当代家主柳素云携着正夫房晏之亲自站在大门迎宾,一脸喜气洋洋的向前来贺喜的人客气相迎,身材矮子的柳素云虽然没有妹妹柳如烟的好相貌,但是五官却给人一副平易近人之感。 沐青宁抱着小白白躲在大厅里偷偷打量这个大姑姑,说实话,从进柳府至今不过三天,她也只是在进来那晚的饭桌上见过柳素云一面,其他时候柳素云都在忙。 别看柳素云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能当上柳家家主,镇得住柳如烟及一众兄弟姐妹的人,岂会如表面般轻易让人看穿。 不久,宴席开始。那些远方亲亲戚戚或者不重要的宾客被安排在酒楼,留下来的权贵则是在后花园开席。 满园的花香,蜂舞蝶绕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让诸位客人不禁连声赞叹柳素云的别出心裁。 柳素云只是淡淡的笑着,并不搭话。 “来人啊,让大小姐抱孙小姐上来。”吩咐一旁的下人,柳素云眼神不经意掠过沐青宁所在那一桌的方向,友好的笑笑。 哼,你以为你一笑就能泯恩仇了吗?你以为一笑就可以掩盖当日你欺负我美人爹爹的事实了吗?那前世x霆锋跟c冠希都可以做好朋友了好不好!沐青宁不屑的冷哼,压低声音跟坐在旁边的东陵煜说道:“皇子殿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面不改色的东陵煜点点头,桌子底下的手掐上沐青宁的大腿,满意的看到她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后,才优雅的端起面前的一杯果酒抿着。 “放心吧,你不是说了这是本殿的拿手好戏吗?本殿怎么会让你失望呢?” 苦哈哈的揉揉大腿,沐青宁不着痕迹的与东陵煜挪开一点距离,小气加刁蛮的皇子惹不起啊。 很快的,抱着女儿的柳家大小姐柳绯雪来到花园,怀里的小婴儿一点也不怕生,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顿时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奉承,无非是孙小姐小小年纪已见聪慧,将来必有一番成就之类的。 聪慧?无非是自己那个表姐做的好事罢了,别以为她没看见柳绯雪抱着婴儿的手偷偷挠了挠婴儿。对这些不入流的把戏感到人类智商真是无下限,沐青宁低下头只管埋头苦吃。 满意的听着那些人的阿谀奉承,柳素云接过婴儿,笑道:“这是柳某长孙女,今日小孙女满月,各位能赏脸前来,柳某真是感激不尽。等下还请各位不醉不欢。” “柳家主客气客气。” “一定,一定。” 却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哎呀,你怎么搞的!” 众人齐齐望去,声音正是从沐青宁那一桌传来。 只见东陵煜站起来,指着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年怒骂:“你是成心把酒往本公子身上倒吗?毁了这件价值不菲的流云裳你赔得起吗?” 少年耷拉着脑袋,浑身发抖,一个劲的说对不起。 原来是下人不小心把酒倒在客人身上了啊,众人恍然大悟。柳素云盯着那个戴面纱,一身贵气的少年,皱起眉头:“这位公子,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了。” 原指望能借着自己柳家家主的身份息事宁人,柳素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少年是连十个自己加起来也不放在眼里的主。 “这怎么行?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堂堂柳府的下人这么不识礼数?”东陵煜不依不饶。 “那公子想怎么样?”脸色平静,柳素云看向东陵煜的目光深沉,这个衣着不凡的少年似乎是自己那个侄女带来的,只怕来历也非比寻常。 “把他交给我好好调教。” 这下子在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两个少年………引人无限遐想啊。 只有埋头苦吃的沐青宁知道,东陵煜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爱好,昨晚她交代过东陵煜,在今日的满月宴上尽管闹。而那名无辜的下人就是东陵煜的炮灰,他只是不巧来倒酒,又不巧碰上他们的计划,再不巧撞上这个平时就无理取闹惯了的九皇子而已。嗯,事情就是这样。 知道他事后必定会被柳素云惩罚,沐青宁早已叮嘱东陵煜要先一步把他抢过来,省得他受皮肉之苦。无奈,那个可怜的少年不知道,只以为自己得罪了贵客,早已吓得不知所措。 同情的看了一眼那个少年,沐青宁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啊,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就依这位公子所言,柳七,今后你就是这位公子的人了。”柳素云抱着孙女站起来,“此事就此揭过。” 一锤定音,沐青宁不得不佩服这位大姑姑的智慧,不过,你以为这就是结局了么? 嘴角微微上扬,朝东陵煜比了个手势,后者会意,坐了下来。沐青宁摸摸袖中的小白白,为了这招,她今日可是特意穿了宽大的长袍呢。 偷偷把往小白白嘴里灌了点酒,沐青宁把它放在地上。小白白在地上东摇西摆,一副萌态,沐青宁忍下抱在怀里蹂躏一番的冲动,眼冒心形泡泡的盯着小白白。 今日就看你的了。满怀期待的拍了拍小白白的背,沐青宁开始数,一,二,三。 小白白有个秘密,就是它不能喝酒,一喝就醉,一醉就到处跳舞,这可是沐青宁一次偶然得知的。 果不其然,小白白晃了几圈后开始走动,爬上隔壁桌子,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后腿一蹬,赤色眸子迷离,双腿立起来,在桌子上跳起了舞。 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那是一个肥胖的女子,她大喊:“这哪来的兔子?” 故作抱歉的样子,沐青宁伸手去抓,却见小白白身子一躲,又跳过另一桌胡闹,而沐青宁却“不小心”推翻了整张桌子,满地菜肴。 一时间,整个花园响起惊叫声,桌椅倒地声,盘子摔裂声无数。 第二十三章 东陵煜被劫 知道一个人做了坏事后不能到处向人炫耀的那种感觉吗?沐青宁觉得她快要笑抽了,特别是看见柳素云及柳绯雪铁青铁青的脸色后。 柳府,南厢房。 “宁儿,把那只兔子交出来。”柳素云坐在凳子上,黑着脸,向沐青宁伸出手。 年方二十的柳绯雪站在母亲身后,愤愤瞪了一眼沐青宁,都是她,毁了昭儿的满月宴。 “不,大姑姑,那是娘亲送给我的礼物,今日之事小白白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一定看好它成么。” 努力挤出两滴眼泪,沐青宁带着哭腔,垂头抱着小白白,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让柳素云就算有一肚子气也无处发了,眉头被气得直跳,柳素云只得挥手作罢:“既然这样,姑姑也不好问你要了,以后你记得看好它,莫要再发生今日之事。” “是,谢谢大姑姑。” 等柳素云母女走了以后,蒙着面纱的东陵煜才缓缓踏进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倒在床上大笑不止的沐青宁。 “有这么好笑吗?”没好气的问道,东陵煜一双美目瞪着她。 “皇子殿下你没看见她们敢怒不敢言脸色啊。” 坐起来,想起刚才,沐青宁又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殿下,明日我们就离开吧。 “这么快?”” “嗯,这里呆厌了。” 其实她是担心在孤月城受苦的书南瑾,早一日找到他,便早一日救他脱离苦海,不知道当年纷纷嫩嫩的小男孩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 见沐青宁一脸担忧之色,东陵煜醋意又起,不悦的哼了一声,站起来就走。“随便你。” 无所谓的耸耸肩,沐青宁不理会这个别扭的皇子殿下,躺下睡大觉。 回到自己房里的东陵煜刚一开门,便觉得一阵香风袭来,脑子立刻晕乎乎的,倒下地不省人事。 次日清晨,沐青宁起床后惯行每日一礼向东陵煜房间走去。到了之后,敲了好几下门都不见有人开门,又喊了几声也没人应。 奇怪了,平日里东陵煜再怎么赖床喊他他也会应的啊。沐青宁摸摸脑袋,叫道:“殿下,不开门我硬闯了啊。” 见还是没有人开门,她只好硬着头皮撞开,本以为门会锁得死死的,谁知道只是用椅子顶住而已,害得她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房里空无一人,被子枕头也叠得好好的。沐青宁这才发现不对劲,东陵煜起床从不叠被子,而收拾房间的下人知道他的习惯,没有日上三竿不会来整理的。 匆匆调转头出门,沐青宁走的急,一不小心与刚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咦,是你?你怎么在这?”拉起跌倒在地的人,沐青宁这才发现他竟然是昨日被东陵煜寻麻烦的少年柳七。 “表小姐。”柳七不在乎的揉揉手臂,恭敬的说道,“家主昨日已把柳七交给煜公子管教了。” “那你有看见煜公子吗?” 想了想,柳七老实回答:“还不曾见过。” 扔下柳七,沐青宁急急去找柳素云,向她说明情况,柳素云召来全部下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曾见过。 “宁儿莫急,姑姑已经吩咐下人去找了,煜公子想必只是去哪里玩了而已。”柳素云安慰道。 不可能,沐青宁摇摇头,东陵煜他是路痴,不可能随便跑的。 而这时,柳如烟步入大厅:“宁儿,听府中下人说,今早见到煜公子独自一人出府了,当时煜公子只是说出门有事。” 难道他真的走了?沐青宁大急,若是女皇知道她看管不好东陵煜,回去还不扒了她的皮? 想到这里,沐青宁飞奔出门,连招呼也不跟柳素云打。 直至沐青宁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柳素云才淡淡道:“如烟,你说谎了。” 柳如烟身形一震,慌忙道:“大姐,我没有。” “从小你说谎就会摸耳朵,你还不承认?” “还是瞒不过大姐你。” “说吧,你把那个少年藏哪里去了?大姐不会说出去的,不然刚才我也不会帮你瞒下来,只不过那个少年来头肯定也不小,这事要是做不好,难保惹火烧身。” “其实他不是我带走的。” 来到大门处,沐青宁才冷静下来,偌大锦州要说找个人谈何容易,而且不一定证明柳如烟的话是真的,毕竟东陵煜在锦州人生地不熟,他也没有出去的必要。 但是如果不是他自己走的,那又是谁?莫非是被绑架?只是柳府戒备森严,要想不惊动任何人带走东陵煜,除了那人武功极好,还有……有内应! 越想越怕,沐青宁擦擦额头的汗,现在只希望那些守护在东陵煜身边的黑衣人能及时找到他了。 折回柳府,关起房门,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等到太阳落山时,沐青宁才等回东陵煜。 “哼,保护好九皇子。”抱着东陵煜破窗而入,一身黑衣的影一冷哼,把东陵煜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后离去:“皇子中了迷香,大概半个时辰后转醒。” “谢谢壮士。”沐青宁道谢,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额,是女侠,咦,女侠你受伤了?” 没有计较沐青宁的称呼问题,影一捂住肚子,头也不回道:“小伤不碍事。记得注意那个叫柳如烟的女人。” 二姑姑?沐青宁拧眉,想不到这内应居然是她,这次的触手伸的太长了吧? 一路用轻功飞奔,等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后,影一才指天破口大骂:“靠,疼死姑奶奶了,早知道就不逞能把影二一起拉过去了。” 恰巧赶到的影二瀑布汗,大姐在她心目中高大的形象崩然倒塌。 这边,东陵煜幽幽转醒,一醒来就跳起来怒骂:“哪个混蛋敢迷晕本殿?诛你九族信不信!” 彪悍,沐青宁擦擦汗。见这么生龙活虎的东陵煜,她才放下心,“皇子殿下,是我。” “是你?!你迷晕本殿想要做什么?!”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在这,也不是,我是说我刚好在这。” “好了好了,头都晕了。”见越说越乱的沐青宁开始手舞足蹈,东陵煜头疼道。 “殿下你昨晚晕过去之前可有见是谁下的迷香?” “好像,好像是牛大春的一个手下,那个叫什么西西的。” 第二十四章 拯救世界果然太累了 柳如烟今天心情很不好,因为煮熟的鸭子他都飞了!柳家名下的茶楼雅间,她心烦意乱的喝着一杯又一杯酒,时不时看看门外。 “吱”的一声,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人。 “你怎么搞的?这都让人被劫走?”柳如烟盯着来人,面色不善道。 “对方武功太强,伤了我们数十人,想拦也拦不住。”来人自顾自坐下,倒了杯茶,“不急,另想他法吧。” 柳如烟可没来人那么从容不迫,一下子站起来急道:“还想什么办法啊,他们明日就要走了!西西,想必你也不希望完成不了任务回去被你主子责罚吧?” 继续淡定的品茶,此时的西西哪里还有在江州沐青宁见到的那副仗势欺人的样子。斜了一眼上跳窜的柳如烟,西西嘴角泛起冷笑,这柳家二家主果然不是个成大器的料,不过倒合了主子的心意,若是太聪明的人就不好掌控了。 “这个不劳柳二家主操心了,西西自有打算。明日沐青宁启程之时,希望柳二家主能阻挠一段时间,我好做安排。” 一阵沉默,只剩檀香袅袅萦绕在房间里,久久不散。 柳府曲风房间,沐青宁悠哉悠哉的品尝曲风做的糕点,不时夸赞几句,逗得曲风心花怒放,“小姐喜欢就好。” “很可惜,以后吃不到曲伯伯做的糕点了,”沐青宁惋惜道,“不如我飞鸽传书让爹爹派人来接伯伯到丞相府吧?正好爹爹也很久没见到曲伯伯了,估计他也想你想得紧了。” 曲风摇头,“小姐,曲风这一辈子怕是逃不开柳家了,曲风别无所求,只求少爷这一生平平安安。” 沐青宁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曲风打断了:“小姐,今日怎么没见煜公子?” “哦,他在他房里呢。”摊开手,沐青宁无奈的说:“他还在恼怒我不给他讨个公道。” “呵呵,小姐还是不懂男子心啊,煜公子年少,是希望你多关心他而已,毕竟他一介男子,发生这种事也会心有余悸的。” 见被误会,沐青宁也不解释,有时候越解释只会越乱,她没有告诉曲风始作俑者可能有柳如烟的份,这事无凭无据的不好下定夺,再怎么说那也是她名义上的姑姑。 “表小姐,煜公子说要找您有事。”柳七怯怯的站在门外轻声道。 可怜的孩子,沐青宁应了一声,向曲风告辞,经过他身边时,同情的摸摸他的头,恐怕昨天被送回又气头上的东陵煜没少刁难他吧。 完全理解不了沐青宁那种“辛苦你了”的心情,少年柳七被这一摸头吓得腿都软了,表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他做错什么了吗? 浑然不知自己这一举动吓得某个胆小的孩子瑟瑟发抖的沐青宁正站在东陵煜房门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然后迅速下蹲。 一只枕头迎面砸来,沐青宁拍拍胸口,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知道东陵煜必定会来这一招,所以先躲过了。 还没等她得瑟完,只见床上坐着的东陵煜冲她灿烂一笑,然后她就觉得眼前一黑,又是一只枕头砸来。 不带这么玩的,哭丧着脸,沐青宁一脸受伤的看向东陵煜。 “哼,本殿没把花瓶砸你身上去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听到这句话,沐青宁把到嘴边的指责咽下肚子里,认命的捡起两个枕头拍干净送回床上。 “殿下,明日我们就离开,您忍耐多一晚。” “胆敢绑架本殿的人就要做好被诛九族的打算!本殿不走!” 掰着手指头认真的数了数,沐青宁发现一个惊悚的事实……她们沐家似乎也在九族之内!! “殿下,不是我不帮你讨个公道,只是我们如今自身都难保。你我都是离家出走的,别说你的身份不能声张,就算说出去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万一她们恼羞成怒做掉我们怎么办?” 一番苦口婆心说完,看到东陵煜平静下来神色,沐青宁松了一口气,总算保住了这“九族”。看来,拯救世界什么的果然太累了啊。 “那就这么算了?有一就有二,指不定哪天她们再来一次绑架怎么办?要是下一次影卫没那么快赶到呢?” “不,为了以防万一,我会装不经意向柳素云暗示你的身份同样不凡,想必要是她聪明的话,就会警告柳如烟不要动你。至于牛大春,暂时不能把她们怎么样,只能等回京之后你向女皇陛下诉苦了。” 见着眉头紧皱,一脸严肃的沐青宁,东陵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是不是着了魔,怎么会喜欢上这么矛盾的一个人?平时没个正经,认真起来却比任何人都要让人心动。明明世间上还有许多比她好的女子,就比如辰贵君的五王姐,白马将军的三个女儿,哪怕就是右相的女儿,哪个不是人中龙凤,玉中翡翠?只是为何,偏偏是她? 她的心,究竟在哪里。 如果东陵煜知道,在他眼里此刻无比认真的沐青宁脑海里想的却是明日要带多少干粮上路才好这一个蛋疼的问题,估计他会直接灭了她吧。 却说这边,柳如烟回到柳家后已经是半夜,正站在后门思量着要去哪个侍人的房里过夜时,后背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别找沐青宁的麻烦,否则,下一次这把剑插进的就是你的心脏。” 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柳如烟吓得不敢移动半分,只得连连点头:“这位少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宁儿可是我侄女,我怎么会对她不利?”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我全部听到了,你安安分分做你的柳二家主就好,牛大春那里我会去一趟的。” 也不知道身后之人听到了多少,柳如烟再也不敢隐瞒,连声称是,末了再加一句:“少侠您是宁儿的?” 耳边一凉,柳如烟颤颤巍巍低头,看见地上一缕被削落的长发。 “不该问的别问,我的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抖了,现在你可以滚了。” 屁股上被踹了一脚,力道之大让柳如烟差点摔倒在地,她转身时,只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风起,卷起了地上那缕发丝,低低打着旋儿。 ps:无论对本书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的,都可以在书评区写出来,每天必看的就是书评区,那是动力来源之一。新人开坑,难免会有不足,请各位多多包涵。 照例求收藏~下章会有小虐哟 第二十五章 孤月城 走的那天,沐青宁谁都没有通知,提前了一晚,趁着夜色,领着东陵煜偷偷钻出柳府后门。为此,还引来东陵煜一顿掐,凭啥光明正大的前门不走走后门? 忍着痛,沐青宁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蛋蛋的忧桑涌出。多呆一晚就风险多一晚,皇子殿下,我会告诉你我其实很想把你踹回宫里的么?一路上做牛做马我忍了,你掐我踹我我也忍了,但是你能不能顾虑一下你企图招摇过市的身份啊?我们现在是半逃亡,你以为是你妈视察民情啊?还想弄得人尽皆知吗! 默默把两个大包袱扛在肩上,眼睛向上翻,成功的看到蹲在她头顶的小白白雪白的肚皮,再看看前面只抱着个锦盒的东陵煜,沐青宁觉得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向东陵隐霜提议男女平等,不带这么把女子当牲口使的啊喂! 还有小白白,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挑啊?!我没空抱你让东陵煜抱不行吗?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子啊,你没看但到你拒绝他的怀抱之后跳上我头顶时,他那黑的跟锅底有得一拼的脸吗?!小心哪天我不在的时候你被他抓去洗桑拿啊! 刚踏出门口,后面少年柳七的声音就弱弱的响起:“小姐,柳七在此等候多时了,曲爷猜到小姐会提前走,吩咐柳七把这些交给小姐。” 接过那包东西,沐青宁拆开的时候,眼角已经湿润了。那是她最爱吃的桂花糕,只是对曲风提过一次,他便已记在心里。 “曲爷说,他没有什么本事,帮不了小姐什么,只好做了些小姐爱吃的糕点,让小姐带着路上吃。” 再次抬头时,沐青宁眼角的泪痕被擦干,她笑道:“替我谢谢曲伯伯,就说他的意思,青宁明白了。” 她一直没有称曲风为姑爷,因为在她心里,曲风一直是美人爹爹的哥哥,而不是柳如烟的侍人,这也是曲风希望的吧。 曲风一生毁在柳家,人虽在,心已死。让人送来了糕点,没有前来相送,是不想再给沐青宁开口带他走的机会。 不再多留,沐青宁紧随东陵煜上了马车。眼看着马车越驶越远,柳七不懂,为何曲爷明明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却不肯来送送表小姐。 而这时,某间阴暗的房间,昔日清秀的男子如今脸色灰白,嘴唇泛青。曲风倚坐在床头,不断咳嗽,以帕捂嘴,拿开帕子时,上面沾了血,似开在雪地的红梅,艳的刺眼。 小姐,曲风这副身子已时日无多了,倒是想去送您,只是恐怕做不到了,多希望还能见到您的大婚之日,那时我错过了他的,如今想补回也来不及了。 您跟他,长得真像。 闭上眼,曲风嘴角带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恍惚间,眼前似乎又看见那个人的容颜,笑着对他说,曲风,我等你很久了。 没有人知道曲风心里那个不曾对人说起的秘密,若是别人知道了,无论是他,还是他,都会被烧死。 他喜欢柳逸轩。从进府后不久,在阁楼那不经意的一瞥,从此,他的身影映在他的双眼。他是可耻的,借着下人的身份不断接近他,在他被其他少爷小姐欺负的时候偷偷给他递手帕,偷药膏,最后成功的赢得在他心里有了一席之地,就算,只是以哥哥的名义。 与其说是他温暖了柳逸轩的年少,不如说柳逸轩暖了他一整个人生。哪怕中了毒,每三个月只能靠着柳如烟的解药苟活于世,他也是贪婪的,奢望着哪一天能见到他,知道他过得好,他也就好了。 这一次,他丢掉了柳如烟施舍的解药,等着毒发身亡。不是不愿离开,是不能离开,也不想离开,他不想让自己毒发时卑微的样子被他看见。 被迫娶了他之后,愤恨的柳如烟认为他一个下人配不上自己,给他喂了毒,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看到他毒发钻心,疼得昏死过去,才是柳如烟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爱上了便是爱上了,哪怕不能爱,不能说又如何?我带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记忆离开,只求保持在你心里一如年少纯粹干净的模样。 永远,永远不要发现我见不得人的秘密。 嘴角含着笑,曲风的手渐渐垂了下来…… 颠簸了两日,手臂都青了之后,才终于到了孤月城。 沐青宁捂着被掐青的手臂,跳下马车。虽然一路上没再遇到山贼,绑匪,黑店什么的,但那都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他们终于到了!! 不停的重复被掐,被踹,找客栈,找食物这几件事,沐青宁觉得她快成万能的神了有木有!!!幸好,在她崩溃之前总算到了,感谢赶马车的大姐,感谢昨天那间酒楼把盐当糖不要命放在菜里的厨子,让皇子殿下今天不再嚷着要**美的菜肴而躲在马车上含泪啃干粮,她们才能这么快到。 眼前跟华夏古代一模一样的高大城门,驻守护卫出乎意料的是两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 明鸾王朝的男子大多赢弱,一个强壮的女子能轻松放倒五个男子,所以一般女主外,男主内。这孤月城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守城护卫,就连城内众多店铺都是男子当家,对此引来许多人的不屑。 但如果你看轻他们,那你就吃亏了。曾经有人不服,挑战过这些守城护卫,无一例外都是落败收场。 孤月城是三不管地带,城内犯了大罪逃到此的人众多,皆是慕名而来,以求庇佑。而孤月城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城主倒也客气,来者不拒,只是立下了一条规矩,无论你之前在明鸾惹了什么事,犯的何罪,只要你是我孤月城城民,就得安分守己,不然,一律杀无赦。 没有人敢怀疑孤月城的这条铁令,因为怀疑的人都不在人世了。 乱中有序,这孤月城的城主真是好大能耐。沐青宁咂舌,拎着包袱,头顶着小白白,跟在东陵煜身后进了城。 “干什么的?寻亲还是长住?”守城护卫之一问道。 东陵煜抱着手,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沐青宁只得开口:“寻亲。” “呵呵,”右边娃娃脸的护卫见到沐青宁这模样,忍俊不禁:“你的兔子很可爱,进去吧。” “啊?是吗?谢谢啊。” 反应不过来的沐青宁一愣,随即笑道。 “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依旧带着面纱的东陵煜吃醋的推了一把沐青宁,笑得那么灿烂干什么?哼,本殿可比他好看多了! 没人注意到,沐青宁头顶原本趴着睡觉的小白白突然睁开眼,看了一眼那个娃娃脸的护卫,三瓣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二十六章 那就让我先活下去吧 烟雨楼,怜尘阁里,站在珠帘后的白衣男子面朝窗外,用手缓缓抚摸手中的白玉萧,半响,清冽如山溪的嗓音响起:“若是失了本质,还要你何用?” 纤细修长的五指一松,价值不菲的玉萧摔落在地,脆响一声后,碎成两截。 “真是可惜了,怜尘是在说萧,还是,在说人?”珠帘被掀起,戴着红色薄纱的妖媚男子呵呵一笑,望着地上的断萧,视线移转,落在白衣男子身上。 怜尘转过头,白色面纱遮面,墨发三千仅用玉冠高高竖起,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不见丝毫暖意,如其主人一般清冷。 “玄歌,你不请自来倒是闲得很。” 被唤作玄歌的红衣男子抛了个媚眼,娇笑道:“哎呀,我也想忙啊,只是鸨父吩咐过了,要我好好休息,为两日之后的花魁之夜做准备呢。” 说的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玄歌是真心喜欢在这花楼的日子,与他同一日来到烟雨楼的怜尘却分明瞧见,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里一闪而过的自嘲。 非逼不得已,谁愿在青楼过似人非人的日子? 捡起地上的断萧,怜尘交给一旁的贴身小侍莫遥,吩咐他扔了去,也不给玄歌看座,研磨去了,就任他那么站着。 玄歌也不恼,没心没肺的笑着,自个儿寻了张椅子坐下。“还在等你那个杳无音信的未婚妻?” 见研磨的怜尘没有反应,玄歌喝口茶润润喉,继续说道:“她若是真记得你的存在,怎么会舍得你在这受苦?只怕,她甚至不知道有你这号人…” 丝毫没有被玄歌的话影响,怜尘手中毛笔轻挥,在宣纸上作画,神态一丝不苟。 “怜尘,你死心吧。鸨父说了两日后的花魁之夜,你要是再以自杀相逼,他就把你的尸体卖给东街的王大麻子,她喜欢你已经成了痴。” “啪”的一声,毛笔被搁下,怜尘揉皱画了一半的纸扔在地上,掀开珠帘出了去。 “你要去哪?” “置办嫁衣,两日后,不是你我的大婚之日么?”怜尘面纱下的绝世容颜嘲讽一笑,推开门。 门没被关上,玄歌瞧着那白衣似雪的身影远去,万年不变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原来,怜尘这般与世无争的人也会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捡起那未完成的画作,展开。 画面上,一名年约十岁的少女站在湖边,手执一朵莲花,眉眼弯弯。这比男子生的且漂亮三分的少女,就是怜尘这么多年来心心念念的未婚妻? 看着,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薄情寡幸嘛。 话分两头,这边的沐青宁如今正被东陵煜拉着逛街。理由是,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前十几天天都浪费了,这次你可得好好补偿。 无精打采的跟在一脸兴奋的东陵煜身后,沐青宁打了个哈欠,真不明白有什么好逛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客栈睡大觉。 “这个多少钱?”东陵煜停下脚步,伫立在一个卖糖葫芦的中年女人面前,问道。 那个中年女人见东陵煜身穿上好锦缎绸面的裙装,明显是个小肥羊,当下露出大黄牙笑道:“小少爷,这个一两银子一串。” 想了想,东陵煜伸出五根手指:“好,给本殿来五根。” “好嘞。”见肥羊上钩,中年女人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动作麻利的取下五根糖葫芦,递给东陵煜。啧啧,五两银子够家里一家几口半个月的开销了,果然是容易骗的富家公子,早知道就抬高点假了。 “给钱。”接过糖葫芦,东陵煜转过头,见昏昏欲睡的沐青宁,心下火起,又忍不住踹了她一脚。“给钱啊!” “干什么?干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不给。”被惊醒的沐青宁死死护住腰间的钱袋,头脑尚未清醒,以为被抢劫了。 气得不轻的东陵煜又是一脚踹过去,太丢人现眼了。“钱袋给本殿拿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沐青宁乖乖的把钱袋交给东陵煜,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只见东陵煜打开钱袋,倒出几锭银子,犹豫不决,不知道要给多少才合适。想了想,最后拿出最大的那锭,给了边上笑得合不拢嘴的中年女人,既然给得太少不符合他皇子的身份,那就给最大锭的吧。 在那女人的千恩万谢中,东陵煜心满意足的拿着糖葫芦走了,留下风中凌乱的沐青宁。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的银子,是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还了? 半个时辰过了,大街上,在无法忽视身侧越来越哀怨的视线后,东陵煜终于受不了了:“沐青宁,你盯着本殿一直看个什么?” 沐青宁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在研究,这五根破玩意儿哪儿值五十两银子。” 明白自己给多了钱的东陵煜这时候怎么也拉不下脸承认,于是他拔高声音:“本殿说它值它就值。” 是是是,千金难买您高兴。何况这这些信息本来就是你两个皇姐给的。沐青宁连忙点头称是。 东陵煜那一嗓子惹得大街上的人纷纷对他投以各异的目光,这下咱九皇子不干了,这些刁民胆敢用这种眼光看他,活腻了是吧?“看什么?没见过美人啊?” 孤月城民风开放,男子出门都不用戴面纱,索性东陵煜也不顾沐青宁劝阻,硬是说什么也不肯戴面纱了,所以他现在是顶着那张俊秀的脸在招摇过市。 “没见过。”诚实如孤月城城民,美人见多了,烟雨楼四大花魁哪个不是人间绝色?只是眼前这貌可比四大花魁的小少爷美则美,就是太凶了些。 于是,一名虎背熊腰的女子向沐青宁偷偷说了句:“姑娘,你受苦了。” 对那位路见不平的女侠报以“知我者,非你莫属”的眼神,沐青宁拖着东陵煜飞快的跑了,再不跑这皇子就得开始暴走了,东陵煜不满的叫声越来越远:“放开我,刚才那个母猩猩,是什么意思啊?本殿要回去找她算账。” 壮士走好,路人们挥着小手绢,眼泪汪汪的在心里为那名舍己为人的女子默哀。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原本还万里无云的晴朗好天气,一转眼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鬼天气。”东陵煜躲在一间当铺的房檐下,小心护住仅剩的一串糖葫芦,低声咒骂。 “这么大的雨,照这样看来还要下很久。”沐青宁无奈,早说了别出门吧,殿下你又不听,看,现在回不去了吧。 “把你那幸灾乐祸的眼神给本殿收起来!” 额,有这么明显吗?沐青宁把视线撤回来,规规矩矩的低头数蚂蚁。 “现在,去给本殿买伞。” “殿下,这么大的雨,卖伞的都收摊回家了吧?” “本殿不管,不然你就想办法让本殿回去,本殿困了!” 半响无言,沐青宁看看吃得正欢的东陵煜,深感无奈的冲了出去,大雨瞬间把她淋个透心凉。 相思桥上,怜尘撑着伞静静站在桥头,雨点打在湖面上,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莫遥在远处候着,他不明白这么大的雨,自家公子站在桥头要干什么? “相思桥,你是能解相思,还是能寄相思?”怜尘低头呢喃,伸出手去抚摸桥身。 快五年了,爹爹都已经不在了,她还是没来,是真如玄歌所说不认识他,还是从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手一松,纸伞掉下湖里,随波浮沉,怜尘的身子也往前倾斜。 莫遥大惊,飞快的朝怜尘所在处赶去,却有人比他更快,身穿湖蓝色长袍的女子跑上桥,扔下手中两把纸伞,正巧抓住怜尘的手。 谢天谢地,总算抓住了,沐青宁松了一口气,方才她买伞回来就觉得不对劲了,这时候还赏湖的人不是傻就是缺,很明显这清冽如雪的男子肯定不是这两种人,那就是另有目的了。还好,她多看了两眼美人,发现他扔掉伞就跑过来了。 “放手。”怜尘冷然道。 “不放,”沐青宁摇头,心里却叫苦,就算这男子不重,因为地心引力的也增重了他的重量,她的手都快脱臼了。 她不是圣母情怀发作,她自认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却不希望一名美人就此香消玉殒,何况,这男子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怜尘神色复杂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脸,她虽然高挑,却不同于别的女子般高大粗狂,头发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目光坚定,她咬紧牙关,就是不肯放手。 “放手吧,我意已决。” “不,”沐青宁突然呲牙一笑,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活下去吧,活下去才有希望。” 活下去?怜尘喃喃重复这三个字,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沐青宁已经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手腕一紧,却是怜尘抓住了她。 “那,就先活下去吧。” 第二十七章 借包子的姑娘伤不起 姗姗来迟的莫遥使出全身力气才帮沐青宁把自家公子拉上来,他拉着怜尘被蹭破皮的皓腕哭道:“公子你怎么这么傻?这下回去我怎么跟鸨父交代?” “住嘴!”怜尘一个眼神令莫遥的话生生咽回肚子里,不敢再说话,小声的抽泣。 怜尘装作漫不经心看了一眼沐青宁,见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纸伞,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她知道他出身烟雨楼,怕会被她看不起。 “这雨没有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这把伞送给你吧,方才我见你扔掉了伞。”撑开伞,沐青宁把手中另一把递给怜尘,说了句“有缘再见”,匆匆离开了。 遥望沐青宁远去的身影,怜尘目光渐渐迷离,我宁愿,下一次我们不见。 事实上,做完好事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不是夸奖,而是责骂。 沐青宁撒腿飞奔,脸上一片愁苦。惨了惨了,光顾着救人,忘了皇子殿下还在当铺等着了。 果然,当铺房檐下,东陵煜抱紧胳膊向她这边看来,怒容满面。 “半天不回来,你回皇城买的伞?”东陵煜心中有气,你不知道去了那么久会让人担心吗?于是,揪着沐青宁的耳朵,问道:“伞呢?怎么只有一把?你打算淋着雨回去?” 反正都全身已经被淋湿了,有什么关系?沐青宁小声嘟囔,她没敢告诉东陵煜事实,只好说摊子那里只剩一把油纸伞,这还是她好不容易跟别人抢到的。 “你真是让本殿不知说你什么好!” “那就不要说了。” “你说什么?!” “我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 “背我。” “啊?” “只有一把伞,你不背本殿难道真要淋着回去?”说完,东陵煜的脸上升起两团可疑的红晕,绕到沐青宁身后,“蹲下。” 殿下,其实两人一把伞也是可以撑的,虽然我要被淋湿一大半身子……沐青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乖乖蹲下身子。 “你手往哪儿放呢?!” “殿下,不托着你我怎么背啊?” 随着雨声传来两人的嬉笑怒骂,羡煞了身边匆匆而过的路人,却刺痛了远处撑伞而立,白衣胜雪的男子的眼。 “莫遥,我们走吧。” “哦。”急急追上怜尘的脚步,年幼的莫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说来向那个恩人道谢吗?为何公子尾随着她到了这,又折回了头?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变小的痕迹。雨幕中,怜尘的身影越发孤寂,到最后,竟然给莫遥一种要化仙而去的错觉。 当夜,淋雨导致沐青宁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 “水,”烧的迷迷糊糊的沐青宁眉头紧皱,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双手抓住身下的床单。可惜,咱的皇子殿下此刻早已睡过去,而小白白又不知跑哪里去了,没人听得到她细微的呼喊。 梦里,沐青宁梦见自己孤身一人行走在撒哈拉大沙漠,太阳当头,浑身发热。一望无际的沙漠别说水,就连仙人掌都不见几丛。烈日晒得她头晕眼花,眼看着就快倒下去时,面前从天而降一个美丽的仙子,哦不,比仙子更美丽。 只是,那位仙子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嫌恶的瞥了她一眼,然后捏住她的下巴,拼命的给她灌水。 “谢谢美人仙子,仙子长得真是漂亮啊。”烧的完全昏了头的沐青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傻乎乎的咧嘴笑。 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本性还没变,果然是个登徒子。卫君越站在床头,恼怒的瞪着躺在床上的人,使劲抽出被她抓住的衣角,早知道就不来了,让你渴死算了。 “要不是为了阁主的大计,本公子才不会来救你。”卫君越死鸭子嘴硬的小声嘟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的药丸通通塞进沐青宁嘴里,全然不顾被她咽不咽得下去。 要是吃了这么多九花玉露丸你还发烧的话,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卫君越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俊美的脸上尽是灿烂的笑容,伏下身子细细端详着沐青宁。 玫瑰色的唇瓣,高挺的鼻梁,双目紧闭,比小时候越发好看了。卫君越脸上微红,自己在想什么呢?怎么会觉得这人好看?啐了一声,正想离开时,猛然被抱住。 “哇!”沐青宁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好可怕好可怕,她梦见东陵煜举剑说要灭她九族。 这是什么?唇上传来软软的触感,感觉有点像果冻。神志不清的沐青宁咬了一口,然后脖子一痛,再次晕了过去。 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卫君越愤恨的用眼神秒杀被自己劈晕的某人,手背用力擦着嘴唇,这人怎么可以这样?连做梦也不安分。卫君越浑然不知自己看沐青宁的眼神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只是越想越觉得吃亏,最后离去之际,顺手干了一件事觉得解气后才从窗口跃出。 清晨起来,完全忘了昨晚发生过什么,沐青宁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小白白,见它睡得正香,没打扰它,洗漱完毕后去敲东陵煜的门。 “你脸怎么肿了?”打开门,穿着整齐的东陵煜不解的盯着沐青宁的脸? 肿了?沐青宁伸手摸摸脸,靠,果然肿了!哪个王八蛋趁本姑娘不备偷袭! “哈哈。”门口的东陵煜毫不客气的笑道,“你不会昨晚偷偷出去干了什么坏事被人家打了一巴掌吧?” 谁知道呢?沐青宁郁闷的揉着脸颊,她记得她没有梦游的习惯啊。 “殿下饿了吧?要吃什么我去买。” “这家客栈的东西难吃死了,你去外面买吧,本殿继续睡会儿。” 一路边走边思考,孤月城是到了。可是完全没有书南瑾的消息,说句难听的,连他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而且,除了八岁那年盛夏见过书南瑾一面之外,对他的样子没有任何的记忆。只是,当年那个羞涩的小男孩如今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 看来,只能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四年前谁入住孤月城了。对这个办法不抱太大的希望,沐青宁也知道,孤月城一天之内入住的城民何其多?谁会记得?只是除了这个办法,眼下也没什么好主意了。 “店家,你相信我,我真的会给钱的,你借我几个包子吧。” “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前面传来的对话让沐青宁忍不住喷笑,借包子?第一次听说啊。再说了,你要是有钱直接买不就行了,何必借? 摇摇头,沐青宁径直往前面的酒家走去,想不到明鸾王朝的骗子技术这么烂。她记得东陵煜爱吃水晶虾饺,那里应该会有吧。 “店家,求求你,我弟弟病了,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你发发善心吧。” 咦?听到这话,沐青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少女,顿时想起前世电视里女侠的形象,眉清目秀,年纪与她差不多大,一身绿衣,背上背着把剑。 “跟我来。”沐青宁退回她身边,拉起她的手。 少女明显对她的话有些迟疑,看看她,又看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包子铺老板。 “你弟弟不是病了吗?那怎么还能让他吃包子?应该喝点粥。” “我也知道,可是,可是我们没钱了。”少女眼圈发红,紧抿下唇。 你有钱也不会跟人家借包子了吧?沐青宁失笑,觉得这少女着实可爱。先前她只以为她是个骗子或者脑袋不正常,后来仔细观察才发现,一个衣服都价值不菲的人怎么会骗几个包子?要说她脑袋不正常也不像啊。 “我知道,我请你,当是日行一善了。” “真的吗?” “还能有假不成?” “可是,可是爹爹说了,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 望着满怀戒备的少女,沐青宁默默望天,姑娘啊,你看我这样,是奸还是盗啊? 第二十八章 这算拐带儿童么 废弃的院子前,绿衣少女接过沐青宁手中的食物,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你住哪儿啊?这两只烧鸡还有两笼小笼包的钱过几日我给你送过去吧?” “别客气,谁没个难处。”沐青宁挥挥手,“看你的打扮,也不像穷成那样的人啊,怎么会沦落到借包子的地步?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实不相瞒,我跟我弟弟是偷偷溜出来的。”少女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叫南门灵昭,我弟弟南门纤云从出生之日起就得了一种病,遍访名医也治不好,大夫们断言他活不过十二,如今他十一岁了,还有几个月就到了十二岁。我娘不喜欢这个弟弟,便置之不理。听说神医夜笙这几日会落脚孤月城,我偷偷把他带出来,希望能遇见夜笙,请她为我弟弟治病。不料,遇人不淑,被人骗去了全部银子,我们只得寻了这废弃的院子住下。” “你也太荒唐了吧!不说你弟弟身子能不能禁得起折腾,单是从你们现在处境看来就知道你涉世未深,才会被人骗了去,要是有丧尽天良者说不定还把你们拐卖了。”沐青宁扶额,这脑结构简单的南门灵昭能活到现在没被人卖掉真是个奇迹。 “我别无选择,”灵昭的声音闷闷的,“纤云他很乖的,我很喜欢这个弟弟。可是娘亲放话不会管他死活了,我想纤云呆在家里等死还不如带他出来赌一把。” 惊讶的看向灵昭,沐青宁想不到,世界上竟会有不顾子女死活的父母,“你娘怎么这样啊?再怎么样那也是她的孩子吧?” “不提也罢。” 见灵昭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沐青宁转移话题:“我能进去看看你弟弟吗?” “这是自然,只不过纤云害羞,希望姑娘莫怪。对了,姑娘你帮了我们大忙,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不会不会,我叫沐青宁。” 两人边走边聊,沐青宁性格大大咧咧,南门灵昭性子直,豪爽大方。不一会儿就熟络起来。 “到了。”停在一间破落的房间前,南门灵昭轻轻推开门,“纤云,姐姐回来了。看,姐姐给你带回来什么。” “姐姐。”软软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沐青宁顺眼望去,相比整间蛛丝遍布的房间,床上倒是异常整洁,连灰尘也没有。 “纤云吸入尘埃会咳嗽不止,所以床上特别干净。”见沐青宁疑惑的样子,灵昭小声开口。 南门纤云原本躺在床上,听见灵昭的话撑起身子坐起来,见着自家姐姐身边还有一个人,又躲进被子里,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灵昭放下手中的食物,上前安慰:“纤云别怕,这是姐姐刚认识的朋友,你喊沐姐姐就好了,人很好的,还给我们买了好多吃的。” 为了证明自己真是好人,沐青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纤云好不容易被灵昭说服,探出个小脑袋,见此又缩了回去。 无语,她长得就那么吓人吗?沐青宁对手指,怨念散发,缩到角落开始种蘑菇。 “青宁你先帮我照顾下纤云,我去厨房煎药。”灵昭一拍脑袋,扔下沐青宁,急急冲出门。 喂喂,你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把你弟弟拐走?沐青宁对着灵昭远去的身影凝视三秒,然后转身走到床前。 “你叫纤云对吧?” “嗯。”明显带着颤音,躲在被子里的纤云死死揪紧自己的衣角。 “你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不是,我是说我是好人。” 见被子抖得更厉害了,沐青宁急急改口。丫丫的,连带自己也紧张了。 好说歹说半天,纤云才重新把头伸出被面。第一眼,萌,第二眼,还是萌。 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粉色的唇瓣紧紧抿着,果然的正太一枚。沐青宁左手狠狠拍了右手一巴掌,要淡定!不能见着个正太都去掐别人的脸! “你在干什么?”纤云怯怯开口,这个姐姐真奇怪,自己打自己。 “没事没事,手痒呢。” “哦。” 沉默,两人无话。沐青宁打量着害羞的纤云,这才发现他的肤色惨白,一看就知道是长期躲在房间里,没接触过阳光。而他的大眼睛巴巴的看着门外那棵老枯树,带着明显的渴望。 “你想出去吗?” “想,可是姐姐不让。”纤云老实回答,一直以来,姐姐还有阮叔都不让自己出过房门,就算是偷偷溜出来时,姐姐也让自己呆在马车上。 “我带你出去好不好?”沐青宁恶寒,自己的语气怎么那么像诱拐小朋友的怪阿姨。 迟疑了一会儿,纤云垂下头,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盖里,“姐姐知道会生气的。” “没关系,人要进行光合作用才会长高呢,况且你姐姐也同意了。” “真的吗?”黯淡无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天上的星辰般璀璨。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叫光合作用,但是不影响他对外面世界的渴望,更重要的是,姐姐同意了呢。 说谎不带眨眼的某人信誓旦旦的点点头,把光合作用原本是植物才会需要的这件事扔到九霄云外。 “你,你能转过去吗?”纤云小脸通红,羞涩的说,不敢看沐青宁。他现在只穿了件里衣,还光着脚呢。 沐青宁闻言,转过身子背对着他,开始数墙上的蜘蛛网,等纤云穿好衣服出声后,她才转过去。藕色裙装,脸色蒙着同色系的薄纱,只留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头,让沐青宁又狠狠掐了一下手背,真可爱的小正太。 明鸾男子普遍不高,何况纤云才十一岁,所以才到沐青宁胸口,他低头绞着手指,轻轻开口:“沐姐姐,纤云不能吸入尘埃,所以要戴着面纱,可以吗?” “嗯,没关系的,外面也有很多人戴着的哦。”沐青宁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乖巧的纤云让她想起了前世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这一世沐云舍不得柳逸轩受苦,只生了她一个,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忍不住把纤云当做亲弟弟,何况纤云也极为讨人喜欢。 趁着灵昭还没有回来,沐青宁拉着纤云的手,溜了出去。两人来到大街上,纤云见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害怕,紧紧抓着沐青宁的衣袖,大眼睛带着好奇扫过街上的每一处。 沐青宁对孤月城也不熟,只好带着纤云在这里乱逛。从大街到城门,从长巷到短亭,从祈愿树到相思桥。 站在桥头,沐青宁微微有些感触,昨日跳河自杀的美人那双如冰的眸子还留在她的脑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她总有种两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玩到夕阳西下,沐青宁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身边的纤云手里也拿了一串。她现在还纠结这糖葫芦哪里值五十两银子,正巧在昨日那地碰见那个卖糖葫芦的中年女人,索性又拿了几串,她没有付银子,只是很好心的提醒了那个女人回家路上要小心,然后那女人就很识相的选择了闭嘴。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纤云盯着地上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沐青宁扔掉那根竹签,想到灵昭气疯了跳脚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愧疚,早知道就留张纸条了。 眼看快到灵昭姐弟住的地方了,纤云突然开口:“沐姐姐,谢谢你。” “不用客气啦。” “呵呵,纤云知道姐姐是不会同意纤云出门的,但是纤云任性了,纤云知道自己从小跟其他人不同,别人可以在阳光下玩耍的时候,纤云只能躲在房间里看他们雀跃的身影,很羡慕呢。” “这就是夕阳吗?”纤云突然转过身子,倒退着行走,面朝前面与地平线相接的落日,伸出了左手,像是可以摸到落日一般。“真的很漂亮,比在房里看到的还漂亮,暖暖的。” 沐青宁鼻子泛酸,揉揉他的头发,这孩子,乖巧得让人心疼。 远处,灵昭等在门口,眺望她们所在的方向。见她们回来,灵昭什么话都没说,牵着纤云回屋。沐青宁摸摸鼻子,灵昭没报官倒是让她意外。 等了一会儿,灵昭才出来,坐在台阶上,话也不说,看着远处。沐青宁于心有愧,也跟着坐下来,等候灵昭的责骂。 “纤云刚喝完药,睡了。”灵昭侧过头对着她说。 要来了吗?沐青宁心虚的低下头,做出一幅虚心接受的模样。 “谢谢。” 咦?等了好久才等来灵昭的一句话,沐青宁不可置信的挖挖耳朵,她没听错吧?那是谢谢而不是“你去死”? “很久没看见纤云那么开心的笑容了,这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失误。”灵昭咧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但是,下一次你们再出去记得叫上我。” “好!”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沐青宁搭着灵昭的肩,两人一起大笑起来,就连落日也被这爽朗的笑容羞得满面通红,躲入山中。 ps:没有收藏,没有推荐,不开森。t_t 第二十九章 二皇女来了 哼着自己都不知道唱的是什么的小曲,沐青宁踏着月光回到了客栈。推开自己的房门时,东陵煜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退出来看看,沐青宁疑惑,没错啊,这是自己的房间啊,殿下怎么会在这? 走进去戳戳东陵煜,沐青宁笑开了花似的问:“殿下,你吃过饭了?” 东陵煜睡得正香,猛地被人吵醒,十分不悦,站起来看见是沐青宁后,原本带着三分睡意的脸立刻清醒。 “啪。”一巴掌甩在沐青宁脸上,东陵煜疯了似的骂道:“你去哪了?一整天不见人影!本殿快饿死了你知道吗?” 捂着脸,沐青宁静静看着撒泼的东陵煜,他盛怒之下打的不轻,脸上已经红肿了。 东陵煜一边骂,一边捶打她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应,下手更狠了。 “闹够了吗?” “不够!你这时候才回来是去哪里鬼混了?” “跟你有关吗?” 被这句话气得不轻,东陵煜扬手想再给她一巴掌,手腕被沐青宁抓住。 “还想再打我一巴掌?” 沐青宁神色平静的与怒气满面的东陵煜对视,不顾他使劲挣扎,缓缓道:“我不是你宫里那些宫人,没必要讨你开心,这些日子我受够了,要不是为了我娘,还有你大皇姐的话,我根本理都不想理你,你可知道?” 眼看着东陵煜越来越黑的脸,沐青宁继续开口:“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母皇一样宠你,因为他们没有这个义务。你是皇子又怎么样?是皇子就可以随便打骂别人?就只有你一个人身份尊贵吗?别人也是他们爹爹生的,也是他们父母的心头肉,凭什么要受你欺负?” “我去了哪里不需要你管,你是我的谁?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客栈是不对,可是你离开我就不能活了?客栈里就有吃的,你不会自己去吃?行,您是皇子,吃不下这些平民吃的东西,那就饿着吧。” “本殿是担心你!”东陵煜一口咬在她的手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受不起!如果你的担心就是打骂,那你担心别人去吧!” “你个混蛋,本殿说了本殿喜欢你!”一下子哭了出来,东陵煜跺脚。 “呵呵,喜欢我?喜欢到各种打骂各种掐,各种踹?对不起,我没有受虐倾向。一口一个本殿,你有多喜欢我?别打着爱我的名义让我包容你所有的无理取闹!” 甩开东陵煜的手,沐青宁冷笑着离开,床底下的小白白钻出来跟了上去。东陵煜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扫开桌上的茶杯,任由它们摔破在地,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出了客栈,沐青宁买了两坛酒,抱着酒去找灵昭了。小白白跟在她身后,赤色的眸子在夜里闲得格外妖异。 “小白白,先回去吧,我等等就回去。”心烦意乱的沐青宁停下脚步,摸摸小白白的头,说道。 小白白像是听懂了一样,舔舔她的手背,消失在夜色里。 “灵昭,出来。”敲敲门,沐青宁大喊。这里偏僻,原本的主人家早搬走了,是当初灵昭不想被人打扰纤云养病特意挑的,所以不用担心会吵着别人。 不久,灵昭前来开门,瞪了她一眼,埋怨道:“你小声点,纤云还睡着呢。” “抱歉,来,喝酒。” 把其中一坛酒递给灵昭,沐青宁走下台阶,一屁股坐了下来,拔开封盖,牛饮起来。 “可是有心事?”灵昭也不客气,坐在她身边,同样畅饮,她本就是江湖中人,自然能喝。 第一次喝酒的沐青宁被呛了一口,引来灵昭的大笑,喉咙里辛辣的劲儿还没过,她苦笑着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在宫里四年期间,她就见识到东陵煜有多蛮不讲理,本以为这一路上跟着她会有所改善,谁知道却变本加厉了,是她高估了自己。小白白急了还咬人呢,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跟纤云住在这也不是办法啊,要不要跟我住来客栈?” “也行,不过得问问纤云。” “打听到夜笙的落脚处了?” “别提了,除了今日,这些天都没出过门,在忙着照顾纤云,他前日病发。” “别急,正好我也要找人,明天一起吧。” “你要找谁?” “未婚夫,一言难尽啊。” “行啊你,都有未婚夫了。” “哈哈,这是自然,谁让咱魅力大。” “少臭美了你。” 跟灵昭畅饮了一夜,日出东方之时沐青宁才晃晃悠悠走回客栈。她不担心东陵煜出事,毕竟人家影卫也不是吃素的。 走到客栈门口,就见门口左右分别站着两个大内侍卫,见了她伸出手阻拦,“干什么的?” “找人。”沐青宁探头看向里面,大堂里,老板娘满头大汗的给长桌前身穿天蓝色衣衫的高大少女扇风,东陵煜坐在少女对面,双眼红肿,面无表情。 见着这幅场面,沐青宁酒醒了一大半,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哪知,里面的少女发现了她,大呼小叫起来:“青宁!” 然后,沐青宁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抱住了。 “青宁,好久不见!” “放,放手,二皇女,我快被勒死了。”沐青宁呼吸困难,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 二皇女东陵韵松了手,在她耳边悄悄说道:“你把我可爱的小九怎么了?还不快去哄哄?” 哄?沐青宁望了一眼东陵韵,后者看也不看她,起身上了楼。耸耸肩,沐青宁摊开手,意思很明显,人都走了,还哄个毛啊! “唉。”东陵韵叹气,来之前皇姐就提醒她不要插手小九跟沐青宁之间的事,看来皇姐果然料事如神啊。 “二皇女要来把皇子殿下带回宫了?”沐青宁径直越过东陵韵,倒了一杯茶。 她没有问为什么东陵韵会知道她们住在这里,这会侮辱人家皇家密探的智商。 “因为下个月初七是皇姐十七岁诞辰啊,而且,听说到时会给皇姐立皇夫喔。” 见东陵韵一脸八卦的笑,沐青宁撇撇嘴,今天二十二了,还有十五日就到初七,孤月城到皇城也就七日的路程。 “我说二皇女,你提前了这么早来不会是想趁机玩玩吧?” “知我者,青宁也。”东陵韵神秘兮兮道:“青宁,你知道我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吗?” “皇女殿下,你看着我。” “看着你干什么?” “你看看我哪里像算命的啊!” “切,你当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恨铁不成钢的拍拍沐青宁的肩膀,东陵韵语重心长道:“那你知道孤月城的四大花魁吗?” 没等沐青宁反应过来,东陵韵就一脸鄙视的说:“就知道你不知道,孤月城里的烟雨楼有四位花魁,分别是,怜尘,玄歌,寻萧还有司空岚。” “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 “说!” “今晚就是四大花魁的花魁之夜,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土包子了吧,这花魁之夜说白了就是他们的开苞之夜。” 翻白眼,使劲翻白眼,沐青宁无力道:“都花魁了还开苞?” “白痴,他们可是烟雨楼的顶梁柱,那里的鸨父肯定是想把他们卖个好价钱才会不让他们接客而定下这个花魁之夜的。” “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不想去看看吗?” “没兴趣。”一口回绝了东陵韵,沐青宁蔫蔫的趴在桌子上,书南瑾还没找到,怎么有心情去风花雪月?而且,逛青楼什么弱爆了好吗?她才不会干这种事! “听说,你在找当年的书大人一家是吧?”东陵韵戳戳她的脸。 “那又怎么样?”拍开东陵韵的爪子,沐青宁把脸换个方向,继续趴。 “听说,四大花魁里面的怜尘是五年前来到孤月城的哦。” 东陵韵的魔爪重新戳上沐青宁的脸,脸上是一派奸计得逞的笑容。 ps:新鲜出炉的二更送上,给每位有在认真看本书的筒子们,挨只嘴嘴~ 为雅安祈福~ 第三十章 四大花魁 华灯初上时,东陵雅吩咐随行侍卫看好九皇子,拽着沐青宁出去了。 “你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什么?”沐青宁抬头望天,与东陵雅隔开一米的距离,一脸“我不认识这货”的表情。 今天的东陵雅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月牙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块环形的玉佩,头发高高竖起,手里还拿把折扇骚包的摇着。 “这你就不懂了吧?”随手给路边经过的男子一个飞吻,东陵雅得意洋洋道:”好好打扮一番,说不定今晚那四大花魁哪一个看上我了呢。” “得了吧,你堂堂二皇女,还缺美人不成?”沐青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在宫里的时候不知道谁每天见到漂亮的宫人都吹上几句口哨。 “别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东陵雅痛心疾首的拍着胸脯道:“如今我都十六,成年一年了,身边才三个侍人,母皇说要等皇姐纳夫之后才到我,要我修身养性一年。” 为了避免麻烦,两人并没带上护卫一起,因为东陵雅文的不行,武的却十分了得。在宫里的时候,上课这货性质缺缺,不是在下面跟沐青宁聊天就是睡觉,偏偏嗓门大,在她眼里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在别人耳里听得一清二楚。 在她说太傅坏话时,太傅终于忍不住了,拼命咳嗽,可惜,这货完全不能理解,甚至还“偷偷”问沐青宁,太傅是不是病了? 于是乎,太傅秉着“不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精神,忍无可忍的把她扔出去交给白马将军的手下,教她练武了。 烟雨楼离沐青宁所住的客栈并不十分远,半个时辰后,一路上唾沫星子满天飞的东陵雅指着前面的环形建筑兴奋的说:“青宁,我们到了!” 废话,她又不瞎,上面“烟雨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快要晃瞎她的眼了好吗?! 只是想不到,这烟雨楼竟然如此有趣,与两旁古香古色的建筑不同,烟雨楼让人看一眼就记住了,就跟一堆鸡蛋之中突然混进了一个苹果一样。 门口两个劲装打扮的女人守住,见沐青宁两人踏入,笑问:“两位小姐,可有请帖?” 把头扭向东陵雅,沐青宁的表情不言而喻,请帖呢?东陵雅见状,从怀里掏出两张大红请柬扔给她们,摇着扇子走了进去,沐青宁缓步跟上。 一进门,宽阔的圆形露天平地尽显眼前,红色的灯笼,地上铺了层红地毯,平地上高高搭起一个台子,上面用红色的幔布铺在台子台子上,一条楼梯直直由台子通向二楼中央,四周都摆放了桌子椅子。 两旁是一间紧挨一间的房间,粉色的带子在眼睛力所能及的地方都系有,左右手分别有螺旋状的楼梯延伸到二楼。 时不时有肥头大耳的女人挽着各色各样的男子穿梭经过她们眼前,更多的是聚在台子前面,或搂或抱的坐在桌子前面的人们,她们无不是心急如焚的探头看向平台之上的二楼中央那几间房间。 “两位小姐是来参加花魁之夜的吧?”一位身穿鹅黄色裙装的男子上前客气的问,见她们点了点头,笑道:“那请寻一处空的桌子坐下吧,花魁之夜即将开始。烟雨楼招待不周,如有不满意的地方请多多海涵。” 不满意?沐青宁斜斜瞥了一眼东陵雅,看她身旁那位像是不满意的样子吗? 两人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对桌子各占一个位子的前两人客气地笑了笑。另外的两个人中,那个脸色苍白,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也冲她回笑,剩下那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女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轻蔑的冷哼了一声,瞧也不瞧她们一眼。 你那一脸不屑的样子是肿么回事啊喂!我们没得罪你吧?沐青宁暗暗吐槽,抓了一把盘中的花生,一不小心捏爆一只。 “咳咳。”弱不禁风的女子咳嗽起来,身后的小侍急忙递上手怕,轻柔的排着她的背。 “让你们见笑了,我这身子从小就不好。”女子放下手帕,柔弱的笑了笑。 “身子骨不好还出来寻花问柳?也不怕一口气提不起,死在床上。”肤色黝黑的女子冷笑。 “你!”女子身侧的小侍不干了,怒目而视那名说风凉话的人。 “红依。”女子喝住小侍,“不想回去就好好呆着。” “是。”红依委屈的应了一声,退到主子身后不说话。 红依?沐青宁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个被唤作红依的少年,又想到了自家永远面无表情的绿袖,不知道绿袖听到她的情侣名会不会稍微有点表情波动,想着想着,不自觉笑了出来。 “各位在场的贵客们,感谢大家赏脸前来,今夜,请大家尽情享受。”年约三十,浓妆艳抹的鸨父上台,风情万种的朝台下抛媚眼,引来的却是骂声一片。 “怜尘呢!” “我家寻萧怎么还不出来?” “少废话,快把玄歌喊出来!” 鸨父颤颤巍巍的掏出小手绢擦汗,安慰道:“贵客们不要急,公子们马上出来。” 等了约莫十分钟,还不见有人出来,众人大怒,纷纷怒骂鸨父,鸨父只得吩咐手下去叫人。 房间里,怜尘坐在梳妆台前,一遍遍拂过自己的脸,神色莫名。 莫遥急得眼泪快出来了,频频跺脚,不时张望门外:“公子,鸨父派人来催过好多次了。” “莫遥,你说,这脸毁了是不是就不用恼了?”怜尘突然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吓了莫遥一跳。 “公子,你。” “无事,我们出去吧。” 怜尘起身,蒙上面纱,那双迷离的眸子重新恢复一如初始清澈的模样。 另一间房间,火红色纱裙,白皙的手腕上戴着几个银镯子,玄歌任由身后的下人梳妆打扮,描绘过的精致的脸上依旧是勾人心魄的笑,那层浓妆掩去了他的神伤。 怜尘在等他的未婚妻,最起码有个念头,念头不断,心就不死。可是自己等的人早就不在了,唯一的念头也随着她的离世化尘而去,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身后梳头的下人慌了手脚,“公子,您,您别哭啊。” 楼梯下来一人,黛绿色裙装,怀抱琵琶,一路下来边走边弹,让人忍不住有掀开面纱一睹佳人芳容的冲动。 等到他下到台中央之时,一曲终了,漫天的花瓣洒下,将他笼在其中,如梦如幻。 鸨父在台下抹了一把汗,谢天谢地,终于来个救场了,他的小心肝啊,禁不起折腾了。 “司空岚见过各位贵客。”男子行了一礼之后,退到台后方。 “岚儿,我今晚一定会得到你的!” 台下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沐青宁顺眼望去,只见一个瘦得似猴子一样的女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没有人鄙视她,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再看看东陵雅,目光呆滞,折扇都忘了合起来。真疯狂,沐青宁转回视线,磕着瓜子,这司空岚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面纱下的样子怎么样了。 来时听东陵雅介绍过了,这四大花魁统称四大公子,每位公子的容貌据说都是一绝,只不过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样子,每次他们在人前露脸都是蒙着面纱。只有在今晚,他们的面纱才会一起被揭下。 怀抱古筝的粉衣男子也缓缓下楼,只不过他没有表演,只是调皮的对众人说了句:“我是寻萧,今天手指受伤,对不起了。” “寻萧,你没事吧!” 台下有些寻萧的爱慕者忍不住了,纷纷出声问道。 “无碍,谢谢大家关心了。”寻萧扬扬手,蹦蹦跳跳的站到司空岚身边了。 尼玛,这是歌友会吗?!怎么看着她们那么像前世的追星族?沐青宁别过头,不忍直视东陵雅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 众人还来不及回过神,二楼施施然飞下来一人,火红色惊艳了众人的眼。玄歌勾勾手,首先揭下面纱,妖媚的容颜展现在众人眼前。 “玄歌!!!!” 沐青宁分明看到有些人坐不住了,开始想要爬到台上去,被台上站着的护卫笑着一个个淡定的,淡定的用脚拂开她们攀台的手。 玄歌扬手送了个大大的飞吻给众人,笑道:“玄歌谢谢各位抬爱,不过,今夜还是请各位要加油才能得到玄歌哦。” 台下又是一片疯狂。沐青宁已经无力吐槽了,这四大公子中的三个各有风采,司空岚温和,寻萧娇俏,玄歌妖媚,就是不知道那个怜尘是怎么样的人。 这时候,东陵雅默默回头,一脸平静的看着沐青宁。沐青宁错愕,这个都揭下面纱了,二皇女怎么没有反应? 我们的二皇女殿下十分淡定的摇摇折扇,一字一句道:“他是我的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沐青宁扶额。 “怜尘,怜尘!” 台下的呼声越来越高,沐青宁也忍不住注视着楼梯,等待着那个叫怜尘的男子。 他,会是书南瑾吗? ps:最近忙着考试,更新的有点慢,见谅啊,一更送上,挨只嘴嘴~mua~ 第三十一章 内伤苦逼有木有! 在众人呼声越来越高之际,楼梯口缓缓出现一人,那一袭白衣胜似雪的男子扶着扶手走下,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 没有司空岚的温和,没有寻萧的娇俏,也没有玄歌的妖媚,仿佛是来自天山的雪莲,浑身上下透露着寒气,那双眼睛更是冷如冰川。 气质出尘若仙,怜尘下来之时,眼光扫过众人,面纱下的精致容颜泛起冷笑,眼角不经意瞧见角落那不住往嘴巴塞瓜子的女子时,身子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般继续往前走。 她怎么会在这?难道也是来参加这花魁之夜的?果然,天下女子皆薄情。 要说这四大公子也是有排名的,怜尘为首,玄歌其二,寻萧为三,司空岚居末。 这今夜到场之人无不是为了一睹四大公子芳容前来,沐青宁抬头望了一眼繁星满布的天幕,手里拿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她倒要看看这四大公子余三又是何等天人之姿。只是,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怜尘在哪见过似的?挠了挠头,实在想不起来的某人只好放弃,转战果盘。 “诸位,今日乃烟雨楼四大公子开苞之夜,除了怜尘公子,其他三大公子无不是刚成年,所以…”鸨父重新上台,给众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青宁,知道为什么除了怜尘不是刚成年吗?”东陵韵碰碰沐青宁胳膊,见她摇摇食指,这才得意道:“听说他去年就已经及冠了,不过他以自杀相逼,鸨父没有办法,只得推迟一年。” “你从哪知道的?” “她告诉我的啊。”东陵韵用折扇指指身后的人,一脸无辜。 你什么时候跟她混熟的?坐她对面的沐青宁被她打败了,看看东陵韵身后那笑得极其猥琐的女子,最后决定还是看星星吧。 “哼,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小心怜尘的爱慕者追你打的满街跑。怜尘那时身子不适,鸨父才同意推迟一年的。”黝黑女子双手环胸,嘲讽道。 东陵韵是什么人?当今二皇女啊,岂会跟乡野小民计较,右手掏掏耳朵,她看都不看黝黑女子一眼,目光牢牢锁定玄歌。 沐青宁跟那个柔弱女子一个看星星,一个猛的咳嗽,那有空理她?于是乎,自讨了个没趣的黝黑女子不再多话,眼神灼热的盯着怜尘。 “各位先安静,”鸨父做了个手势,站到司空岚右边,指着他说:“相信在场的诸位都知道今夜怎么要怎么样才能得到心目中的佳人了吧?那开始吧,首先,岚公子——司空岚,五百两。” “六百两!” “七百!” “都别跟本小姐抢,一千两!” 全场又开始热闹起来,一个个数字从众人口中窜出,仿佛是扔路边的石子而不是白花花的银子一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竞价。 沐青宁惊愕的看着全场沸腾的人们,想不到前世在小说中看到的景象如今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太浪费了,太浪费了,她捶胸顿足,一千两啊,够买多少好吃的了,如今竟然只为了拍一个花楼公子的初夜! 司空岚的面纱早已被鸨父拿下来,他温润如玉的脸庞依然带着淡淡的笑,笑意却不达眼里,沐青宁甚至看到他怀抱琵琶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最后,司空岚被一名满身肥肉的女人以一千五百两的价格拍下。看着他被那个色迷迷的胖女人搂着腰带走,沐青宁别开了眼。她从来就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就算全世界的人死光了,只要她在乎的人不死,那便与她无关。哪怕看到司空岚眼底的那片死寂,她依旧无动于衷。救得了他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还不如曾救过,况且她今晚的目标是书南瑾。 “恭喜岚公子寻得良人。”鸨父笑眯眯的冲司空岚离去的背影鼓掌。 真会说话,恐怕一夜的良人而已吧?众人心知肚明,并没有拆穿鸨父的话。 之后的寻萧被与沐青宁同一桌的那个脸色苍白的叫楚天瑜的女子得到,沐青宁同情的看看她被红依扶着上台牵下寻萧,有些好奇她这身子,怎么度过今晚那一夜*。。。 至于玄歌,看看我们笑得猥琐至极的二皇女就知道了,她正在摸着美人的青葱五指,被沐青宁好一顿鄙视,万恶的资本主义果然是有钱人。 “四位公子已有三位觅得良人,只剩怜尘公子。”东陵韵搂着玄歌,手上不住的吃豆腐,神色暧昧的冲沐青宁挤眉弄眼:“看你的了哟。” 决定无视掉不良的画面,沐青宁摸摸钱袋里的银票,信心十足的锁定怜尘的身影,哼,要是还拿不下这个怜尘她就去吃翔! 鸨父那张粉厚如白墙的老脸笑开了一朵菊花:“接下来,今晚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 他走到怜尘身边,扯下怜尘面上的薄纱,“怜尘公子,五千两!” “嘶!”底下齐刷刷传来倒吸气的声音,不是因为那五千两的高价,而是怜尘那张脸。 带着三分嘲笑,七分讥讽的笑意,怜尘满意的看到全场人的大惊失色,毁了这张脸,你们还看中我的什么? 原本俊美若谪仙,不染人世烟火的俊脸右颊上,一朵墨色的莲花绽放在脸上,占去了右半边脸,远远看去只觉得妖娆诡异,近看却让人透体生汗,究竟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把那朵莲花纹在脸上。 “怜尘,你!”鸨父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骂:“你竟敢毁了这张脸!” “鸨父别激动,怜尘这条命虽然是你的,却不代表怜尘没有毁了容的资格。”怜尘冷然道,那双极冰的眸子却静静看向远处,方才玄歌他们揭下面纱之时不见她有任何动静,如果她不是随着朋友来看热闹,便也是冲着他来的。 见沐青宁没有表情的继续品茶,心里说不上期待还是失望,怜尘屹立在台上,把目光移回怒容满脸的鸨父身上。 “好,好,好。”鸨父努力反笑,用力一甩袖子,“既然如此,那留你还有什么用处?去年你以死相逼侥幸逃得那次的花魁之夜,今晚,你便是死了,尸体我也会卖给别人!” 鸨父面对众人,大声说:“诸位抱歉,方才说错了,怜尘,十两银子!” 让人惊讶的价格从鸨父口里说出,所有人面面相觑,怀疑这鸨父是不是中了邪?就算怜尘毁去容貌,处子之身也不止十两银子吧? 怜尘不做任何反应,他知道鸨父这么做是为了羞辱自己,不会愤怒,却真心觉得鸨父悲哀,辛辛苦苦培养自己多年,如今毁于一旦,想必他气得快要吐血了吧。 在她们还犹豫的时候,沐青宁那一桌的黑脸女子却喊出了价格:“六千两!” 本来还在为与美人重逢大呼“猿粪”的沐青宁听到有人竟然敢跟她抢人,火了,当下拍桌子喊:“七千!” 黑脸女子瞪她:“八千!” 她回瞪:“一万!” “你,你!”黑脸女子指着她,被气得不轻,半天也就那几个“你”字。 拍开她的手,沐青宁笑嘻嘻道:“我,我,我很好!没钱你就回家去!还有哦,你爹爹没教你用手指着别人是不礼貌的行为吗?” 从入座以来一直嚣张的黑脸女子被呛得无从反驳,愤怒的甩手离开了,临走时还放下狠话:“你等着!” “这句话被黑出翔了哟,啊,对不起,我忘了你不知道翔是什么意思。”故作抱歉的沐青宁捂着嘴巴,笑道。 趁热打铁,鸨父生怕沐青宁这只大肥羊跑了,急急开口:“一万两,还有没有更高价的?” “两万。”雌雄莫辩的声音自大门响起,众人回头,只见踏着满天星辰的美丽女子翩然而至,宽大的银色锦袍,长长的乌发没有束起,任由它倾泻于腰间。 同样美得雌雄莫辩的脸,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扫过众人,带着香风来到沐青宁跟前,还附送她一个秋波。 尼玛,老娘跟你拼了!沐青宁一咬牙,伸出三根手指:“三万。” 她离家时带上了当初出宫太女塞给她的五万两银票,三万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如果怜尘不是书南瑾,那剩下的两万还能继续留着寻他。 “三万,零一两。”女子朱唇微启,学着她伸出一根手指。 “你!”坑爹!这货是不是知道她最多只能出三万所以来特意打击她的!沐青宁气结,一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加。 女子用手轻轻推开她的手,眉眼弯弯:“用手指着别人是不对的哟。” 沐青宁终于体会到刚才那个黑脸女子的心情了,想吐血又吐不出来很苦逼有木有!!! ps:一更送上,各位来,亲亲蹭蹭~ 第三十二章 露馅了…… 正想要说“你给劳资等着”时,突然想起刚才她回呛黑脸女子的话,沐青宁努力把那句话咽回肚里,狠狠瞪了一眼笑得正欢的东陵韵,坐了下来。 算你狠,你妹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报仇,刻不容缓!等下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在心里默默回忆了一遍杀人于无形的一百种方法后,沐青宁嘴角咧了开来。 “这位小姐出三万零一两,还有没有比她更高的?”鸨父兴奋的环视全场,见没人应声,乐滋滋的说:“那好,今夜怜尘就属于这位小姐了!” “青宁,其实你不够钱的话我这有啊。”东陵韵吃着玄歌削好的水果,吐字不清的说道。 “不用。”沐青宁笑得很温柔,东陵韵跟玄歌却莫名觉得背后凉凉的,“等会儿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接下来是一些其他公子的才艺表演,东陵韵兴致缺缺,跟沐青宁打了个招呼,便拉着玄歌去他房里探讨浩大的造人工程了。 见那名锦袍女子也扯着怜尘上了二楼,沐青宁随便拉住一名路过的公子,“怜尘房间在哪?” “二楼中央那间挂着怜尘阁的便是了,小姐,我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怜尘公子进行是属于苏姑娘的。”那名公子约莫二十左右,长相虽然比不上怜尘等人,也是颇有些姿色,见沐青宁打探怜尘房间,以为她又是一个痴迷怜尘的爱慕者,好心提醒道。 谢过那名公子之后,沐青宁上了二楼。二楼那条环形的走廊外站着许多寻花问柳的女人,无不是与怀中的美人嬉闹,长得漂亮的公子才有资格住二楼,那些一般般的都是在一楼房间。 四大花魁身份自然不是那些一般的公子比得上的,普通公子接客都是在自己房里,但他们四个则是到后院那座更雅致的小苑。那里是每届花魁初夜的终结处,只有在花魁之夜才开启,平日由下人每日打扫,熏香搁着。 左看右看,发现二楼每个人都无暇顾及她时,沐青宁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 “这位小姐,你也是要来听墙根的么?”身后猥琐的笑声吓了沐青宁一跳,一回头发现是那位跟东陵韵八卦的女子时,没好气的拍拍胸脯,吓死她了。 “他们早就从房里出来,去了后面的小苑,不过守卫有些森严,要不商量一下,我们一起合作?” 滚你妹啊,呸了一口那个女子,沐青宁绕过她往楼下走,气愤的握紧双手,她看起来就像是哪种听墙根的人么? 根本不像好不好!本来就是打算去听墙根!!躲在角落一番乔装打扮之后,崭新的沐青宁,哦不,沐公子横空出世。 偷来某间房里不知道哪个公子的蓝色裙装穿上,沐青宁还往脸上化了妆,化妆本来就是女人的天赋技能。经过沐青宁的巧手画皮之后,一个眉聪目慧的小侍诞生了。 提着食盒,沐青宁低着头往后院走,眼看快要出了后门,一双大脚出现在地上。 “干什么的!” “怜尘公子让我送些糕点进去,说贵客要吃。” “这小模样挺漂亮啊,进去吧。” 成功躲过拦路的女人后,沐青宁摸摸被捏得发痛的脸,暗暗发誓将来谁再敢捏她的脸的话,就把谁爪子剁下来腌巴腌巴吃了! 从前面看不出烟雨楼还有后院,但真正进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那是一座独立的别院,直直面朝烟雨楼,别院钱还载了几丛月季,含苞待放。青瓦白墙,绿柳周垂。 沐青宁大致看了一眼,踏上长廊,径直往最左边的房间又去。不要问为什么,因为她看到了房门口挂着的那个“壹”号木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怜尘就是在那里! 把耳朵贴在门上,沐青宁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听墙角! 坑爹啊!电视上不是说用手指沾点口水就可以捅破窗户,隔着门就可以听到门里的声音吗?这里是要闹哪样!那隔音效果不要那么好会不会死! 心里淌着面条泪的沐青宁只得再把耳朵紧贴在门上,努力想听清楚里面的情况。在听到怜尘的一声“住手”的时候,她邪恶一笑,用手敲了敲门。 “谁!”那不辩男女的声音不是那位苏姑娘还有谁。 “鸨父吩咐给公子送点水果及糕点。”压低声音,沐青宁回答。 门被打开,低着头,沐青宁只看到一双精致的玉足出现在面前,偷偷往上迅速瞄了一眼,却是那苏姑娘。 “给我吧。”涂着丹蔻的五指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比沐青宁矮了半个头的苏姑娘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习惯,伸手摸摸沐青宁的头,关上了门。 你好?s!沐青宁的小宇宙开始熊熊燃烧起来,接下来的时间,她每隔十分钟就敲一次门,每次都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或者送些东西来。 就这么折腾你一整夜,就不信你还能干什么!阴险一笑,沐青宁端着一盆水,再次敲了门。 “又有什么事?”苏姑娘问。 “鸨父知道公子爱干净,临睡前要洗脸,特意让我打了盆水过来。” 开门取了水,苏姑娘一脸凝重的问“还有什么要送的么?” “没了。”沐青宁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老实回答。半个时辰里,她送来了梳子,被子,盆,酒,甚至蜡烛都送了几根。那些公子房内的东西都拿的差不多了,还真没什么可拿了,说不定明天就会传出烟雨楼闹鬼,每间房里东西消失几样的消息了。 “好,”苏姑娘莞尔一笑,像是融了白雪的暖阳,摸摸她的脖子,关上门前,说了一句“男装打扮还不错,真好看”,成功让沐青宁风中凌乱。 她,她,她什么意思?沐青宁检查身上,没发现有什么破绽,她怎么看出来的? 突然,手摸上脖子,沐青宁到一旁挠墙去了。尼玛,她怎么忘了戴面纱遮住那里!明鸾的男人也有喉结! 蹲在花丛前,折了一朵开的正盛的月季,沐青宁把一片花草撕下,塞进嘴里思考接下来怎么“陪”苏姑娘度过一整晚。 此时子时刚过,月亮羞涩的躲进乌云里,怜尘坐在床头,看着那掂起糕点品尝的美丽女子,淡淡道:“你花三万两将我买下,就是为了在这吃这几块糕点?” “错,是三万零一两。”苏姑娘拍干净手上的碎屑,伸手进沐青宁刚刚端来的水里,“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人家没有行房的能力哟。” 怜尘并不作答,世界上做作的人何其多?谁分得清真话还是谎言。 “坐过去一点,我要睡了。”推推怜尘,苏姑娘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起身站到桌前,看着倒头就睡的某人,怜尘终于相信了,世上果真有这种钱多了没处花的傻子。 “来人啊!玄歌自杀了!” 一声高亢的叫声划破夜空,怜尘急急打开门,朝二号房间奔去。沐青宁吐了口中的月季,站起来也跟着去了。 今夜,注定有人不能*一度了。 ps:新鲜出炉啦,抱歉啊各位,离儿在考试,偷偷码了一章发上来。 一,二,三,四,五。好,五个男主都出现了。(欣慰的飘走。) 第三十三章 最乌龙的杀人方法 走廊上,沐青宁撞见慌慌张张跑出来的东陵韵,急忙一把拉住她,问:“二皇女,怎么回事?” “你谁啊?”东陵韵不耐烦甩开她的手,上下好一阵打量。 “沐青宁!”沐青宁胡乱用手擦擦脸上,露出真面目。 “艾玛,你可算来了。”像是见到亲人一样,东陵韵眼泪汪汪的攀上沐青宁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快来看看玄歌,他自杀了。” 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沐青宁回头,“殿下,这时候你应该找鸨父让他找大夫吧?” 一拍脑袋,东陵韵懊恼道:“说的是,我这不是正要去找吗?你就拉着我了,你先去看着,我去找鸨父。” 见东陵韵脚下生风般向前面烟雨楼奔去,沐青宁无语,果然是关心则乱啊。 当她走到玄歌所在的房间时,怜尘早已赶到。看见地上倒在血泊里的玄歌,怜尘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慌了神,正想蹲下去帮他把腹部的匕首拔出来,却被身后的声音阻止。 “等等,你要是想他死的话就拔出来吧。”恰巧赶到的沐青宁心惊胆战的开口阻止,亲娘啊,这是有多大仇这个人才会要把那把匕首拔出来? 怜尘回头,正好瞧见一个脸上花花绿绿的人,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当日桥上救你的那个啊。”终于遇到要找的人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见到是怜尘,沐青宁兴奋的比手划脚回道,满怀期待顶着一张花了妆的脸凝视怜尘。 “哦,是你。”让她失望的是,怜尘态度十分淡漠,“那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在没有大夫的情况下不要随便拔他身上的匕首,不然可能会伤到他的内脏,引起大出血而亡。”失望的撇撇嘴,沐青宁仰天面条泪,为毛人家剧本不是这么发展的啊!不是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定当以身相许的吗?说好的以身相许呢?行,退一万步来说,不用以身相许,大哥您反应稍微热情一点成么?别这么冷啊,会冻死她的啊。 明显有些怀疑沐青宁的话,怜尘看看气息微弱的玄歌,再看看做明媚忧伤状的沐青宁,艰难的做出了决定。她说的话,听起来,似乎蛮有道理的样子。 “相信我。”信誓旦旦打包票的沐青宁使劲瞪大眼睛,企图做出诚实善良好孩子的样子。 “混蛋啊!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匆匆拎着大夫赶回来的东陵韵见沐青宁两人在“眉目传情”,一时怒从心头起,踹了一脚沐青宁,把大夫扔在玄歌旁边,“把他给我救回来,哪怕从阎王手里抢人,不然,下去陪他的就是你!” 嗷嗷,老有范儿了!霸气侧漏啊殿下!沐青宁靠在门上,崇拜的目光飘向东陵韵,顺便为那个站都站不稳的大夫送了个同情的眼神,医生这个职业果真是太有风险了,治好了没你什么事,治不好你就得把命拿出去了。 “是是是。”满头大汗的大夫连连点头称是,哎哟喂,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好不容易摆脱家里那个公老虎,出来玩一次又被人拎到这来。 “殿下,你这是从哪找来的大夫啊?”趁着大夫手忙脚乱拿药箱指挥人轻轻把玄歌抬到床上去的时候,沐青宁在东陵韵耳边小声问道。 探着头张望的东陵韵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刚才在二楼找鸨父时,随便抓了一个人,哪知这混蛋就是大夫,我就把她抓来了。” 我靠,这运气。沐青宁暗暗决定,下次如果有机会进赌坊,绝对要把东陵韵带进去。 担心项上人头不保的大夫为了让自己不分心,把他们都轰了出去,只留了一个小侍在里面帮忙。 外面,东陵韵颓废的坐在走廊栏杆上,怜尘倚着一旁朱红色的柱子,两人都是频频张望房内。 虽然平日里玄歌经常与怜尘斗嘴,但是两人从来都不是对头,相反,还是好友。烟雨楼里人心凉薄,新人来了又去,哭的闹的,最后也只能咽泪装欢留在这里。勾心斗角的多了,能付出的真心也就少了。怜尘性子孤傲得很,永远是那副不闲不淡的样子,没有人愿意接近,唯一能算得上好友的,便是玄歌。 “你可是,也倦了?”怜尘背对众人,抬头望天,用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自语。 “殿下,”沐青宁接近东陵韵,撞撞她的胳膊,“玄歌为什么会自杀啊?是不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 不能怪她八卦,恐怕怜尘等人也想知道这个问题。鸨父听到消息也赶来了,此刻正在房门前焦急的踱步,还免费赠送几个大白眼给东陵韵。沐青宁觉得要不是顾及东陵韵是来历不明的有钱人这个身份,鸨父早冲上来揍她了。 “去你的。”东陵韵白了一眼沐青宁,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心情开玩笑? 脸皮厚如城墙,沐青宁假装没看到东陵韵的白眼,一屁股坐在她身边,“那你就说说呗。” “青宁,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其实没打算碰玄歌。”东陵韵闷声道。 噗,这时候改口太快了吧!刚才跟她说要跟玄歌去研究造人计划的是谁啊喂!沐青宁双目圆瞪,做出用手把快要掉出来的眼珠子塞进眼眶的手势。 苦笑一声,东陵韵注视那紧闭的房门,“我知道你不会信的。” “从他出来那一刻起,他就住进了我心里,世间自有万种风情,他却是我要的那一抹。我这人嘴笨,不会说什么动人的情话,什么海誓山盟。我能做的,便是给他一个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留到他成为我夫的那一天。” 我明白了,沐青宁恍然大悟,随即露出邪恶的笑容,“殿下这招真是高,甘拜下风,来‘日’方长啊。” 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的东陵韵傻乎乎的点头:“是啊。” “殿下继续。” “别提了。”东陵韵的声音一下子委屈起来,“我也纳闷呢,我不就对他说了句‘时候不早了,我们歇息吧’,他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我以为他要干什么,哪知他就一刀捅进自己肚子里了。” 嘴角直抽搐,沐青宁汗然,这是她三十几年来听到最乌龙的杀人方法,没有之一。殿下,您是真傻呢?还是真傻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上青楼来睡觉来了?(怜尘房里的某只请自动忽略。)你那句话能让人不想歪吗?不过,那个玄歌只怕是早就预谋好的,不然那把匕首怎么可能出现的那么及时。 众人各怀心思之际,房门一下子被打开,大夫颤颤巍巍来开门,话还没说就哭了起来。 “小姐,我尽力了。” 第三十四章 怜尘的身份 “你说什么!”东陵韵急了,一把窜上前揪住那个大夫的领子。 “咳咳,我说我尽力了。”大夫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又推不开东陵韵,只能一脸苦逼的向旁边的沐青宁等人求救。 “你说他,没救了?”东陵韵颓然松开手,不可置信的喃喃问道。 好不容易得救的大夫抹了把辛酸泪,“我没说他没救啊,他身上的伤我都处理完毕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那你哭什么!”众人瞪她。 “我能不哭吗?为了治好他,我花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家底都快用完了。哎呦,你们,你们干什么?别打,别打我的脸啊!” 一群心急如焚等了半天的人终于找到发泄的方法了,个个往那个大夫身上招呼,活该你被打,东陵韵白了她一眼,急急推开没关紧的门,进里面去看玄歌了。 大床上,玄歌闭着眼躺着,身上盖了绣着鸳鸯戏水的锦缎薄被,因为失血过多,昔日娇媚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苍白一片。 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张脸,左手在半空,终是无力垂下,只化作一声叹息。东陵韵搬来把椅子,坐在床头,就那么看着玄歌,也不说话。 怜尘踏进房里,见此情景,淡淡的说:“小姐请回吧,玄歌今晚没有福气受得起小姐的恩宠,怜尘代他说句抱歉,还望小姐体谅。”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时手足无措的东陵韵涨红了脸,不知道怎么辩解。 “已经折腾了半夜,想必小姐已经困了,还是先让鸨父安排处房间歇息吧。”怜尘说完,不再看东陵韵,拿起方寸丝帕,动作轻柔的替玄歌擦汗。 “怜尘公子说的是,我们走吧。”刚进屋的沐青宁听到这句话,死拖硬拽的拖着东陵韵往门口走去。 “不,我不走。”双手死死攀着门,东陵韵像八爪鱼一样抱着门不肯走。 “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啊,那个大夫说了,玄歌今晚还不会醒,倒不如明天等玄歌醒了再过来看他。” 一番好说歹说,才把东陵韵拉走。出了这事,烟雨楼理亏在先,鸨父也只能随便安排一间房间让东陵韵住下,并且许诺等玄歌好了,初夜还是东陵韵的。至于沐青宁,她倒也不困,趴在窗口看星星了。 一夜过去,天还没完全亮之时,东陵韵就从床上爬起来,往后面小别苑奔去,沐青宁只好认命的跟在她身后。与此同时,后面别苑的苏姑娘打开房门,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睡眼朦胧的走了。 二号房里,玄歌还没有醒,怜尘趴在床头,手边放了一个瓷碗,碗里盛了点清水,想必是按照大夫的吩咐,每隔半个时辰给玄歌嘴唇抹点水。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过去了,玄歌还是没有醒来的预兆。每日跟东陵韵来看玄歌,沐青宁觉得烟雨楼上到鸨父,下到扫地的下人都快认识她们了! 灵昭早已跟纤云搬到沐青宁所住的客栈,就住她旁边,东陵煜的性情更加刁蛮任性,每日都变着法折腾那些侍卫,让她们有苦说不出。 没有功夫顾及东陵煜,东陵韵每天天亮就拖着沐青宁出门,天黑再回客栈。这日,再次找到那个大夫,被用刀架着脖子的大夫心惊胆战的跟着东陵韵来烟雨楼给玄歌把脉,最后得出结论,是玄歌自己不愿意醒才被放走。 不知道玄歌什么时候醒,离初七却越来越近,玄歌的身子禁不起舟车劳顿,咬咬牙,东陵韵最后决定,等初七过了,再来接玄歌进宫。 “南瑾,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会找出证据向女皇证明你门家是清白的。”沐青宁懒懒躲在地上,看小白白吃青菜,对房里细心喂玄歌喝药的怜尘说道。 四天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沐青宁早已从鸨父还有东陵韵的口中知道,怜尘是五年前来到孤月城,四年前卖身葬父进了烟雨楼的事情。时间符合,再加上派人特意去调查,终于证明了怜尘就是书南瑾。 当日,她对怜尘说出她就是沐青宁,他未来的妻主时,换来他的淡然一笑。 “沐小姐说笑了,怜尘自幼娘亲早亡,随爹爹一路颠沛流离以乞讨为生,何来的娃娃亲?” 自那之后,无论沐青宁再怎么说,怜尘也是一句“小姐莫要开玩笑了”带过,让沐青宁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无用武之地。 “沐小姐,这四日来,你每日在怜尘耳边说你是怜尘未来的妻主,怜尘自知是青楼中人,身份低贱,还请小姐不要再同怜尘开这种玩笑了。”不为沐青宁的话所打动,怜尘用手帕擦去玄歌嘴角溢出来的药汁,站起来将药渣倒在碗里。 “怜尘,”沐青宁走到他身后,轻轻开口:“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你跟我回去吧,回去我好好补偿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怜尘突然打断她的话,冷冷笑道:“你可曾知道就为了跟狗抢一个馒头,被它咬得遍体鳞伤那种痛?你可曾知道住在破庙里夜晚老鼠在身上爬来爬去的感受?你可曾为了一味药材,跪在别人门前苦苦哀求却被别人丢在大街上?没有经历过的事,不要随便给别人说你知道他的感受。以前的书家大公子书南瑾已经死了,留下的,只不过是以卖笑为生的烟雨楼头牌花魁怜尘。” 幻想过无数次怜尘承认自己身份的那一刻,沐青宁却从未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怜尘咄咄逼人的一席话说得不知从哪反驳,她抱起小白白,没有等还在厨房煎药的东陵韵就先回去了。 回到客栈,关上门之后,沐青宁才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沐青宁啊沐青宁,你真不是个东西,除了红口白牙说过要把他接回去之外,你还为他做过什么? 他受苦的时候你浑然不知,找到了他之后你就想凭着几句话就把他带走。如果那些受过的苦可以轻易忘记,那夜深人静时留下的泪是为了祭奠什么?究竟你来找他,是真的爱他,还是只为了责任? 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想了整整一天,期间灵昭来敲门,东陵韵回来也敲门,沐青宁都以“没事”打发她们,两人也只得无可奈何的相视苦笑。 “沐姐姐,开门。我是纤云。”敲门声再次想起,沐青宁正想说什么,门外传来了纤云的声音。 打开门,却是小小的纤云端着饭菜来了,因为长年躲在房里,不曾长时间走动过的纤云生得就比同龄孩子矮一头,如今端着饭菜更显得人瘦小薄弱。沐青宁舍不得纤云受累,急忙接过饭菜让他进来。 看见房门重新关上,躲在角落的两只击掌偷笑。 “沐姐姐先吃饭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纤云懂事的搬来凳子,把筷子拿给沐青宁。 “好。”受不了纤云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沐青宁只好随便吃了点饭菜,边吃边在心里发誓,以后她的孩子也要长得像纤云这么萌,真是太治愈了有木有! 见沐青宁开口吃饭,纤云松了口气,终于完成任务了,他关心道:“沐姐姐你有心事?” “没有啊。”埋头苦吃的沐青宁眼神躲闪,不敢看纤云,为毛连纤云也看出来她有心事啊? “姐姐她们都告诉我了,你是因为那个怜尘哥哥的事才不开心的是吗?” “没有没有。”沐青宁用筷子戳着一条青菜,把它想象成灵昭跟东陵韵,狠狠的戳,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连这些都跟纤云这个小孩子说什么。 “虽然纤云没见过怜尘哥哥,但是从韵姐姐说的话里,纤云相信,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沐姐姐要带怜尘哥哥回家的话,那请好好对他喔。” 揉揉纤云的小脑袋,沐青宁放下筷子,“现在想带他走也没办法啊,他不肯走。” “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怜尘哥哥吃过那么多苦,很难相信别人说的话,他要的可能是行动,而不是承诺。” 对啊,沐青宁灵光一闪,他不相信自己那就以实际行动做给他看嘛!日久生情这四个字有时也是很实在的哟。 想通了之后,沐青宁心情大好,捏捏纤云的小脸,笑着问他:“那纤云想要的是什么。” 纤云望着她,笑得很开心,“纤云很贪心的,想要很多。” 他想要生命,想要永远握住阳光不松手,想要…这样,才能一直陪着那些爱他的人,一直,一直。 ps:谢谢吟唱的歌的打赏,也谢谢每一位收藏推荐的亲,挨个嘴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你们又不要,那就努力码字回报你们了。一更送上,么么哒。 第三十五章 玄歌的过去 月上柳梢之际,烟雨楼正值喧闹之时,寻欢的人们在这里毫无顾忌的撕下白日那层伪善的面具,开始发泄*。 二楼,怜尘阁,怜尘站在窗前,月光把他地上的影子拉的欣长,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为他笼上一层神秘。莫遥替他去照顾玄歌了,他手里攥着一枚碧绿色的玉佩,那是爹爹临终前交给他的。 “南瑾,这是当初与沐家立下婚约之时沐家交给你的玉佩,你那时年幼,爹爹替你收着,将来如果有机会回到皇城,你拿着它去左相府,就可以遇上你的妻主了。” 久病缠身的宋之双躺在破庙的地上,脸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是回光返照,果然,他说完那段长长的话之后没多久,瞳孔涣散,没了呼吸。十一岁的书南瑾没哭,泪早已流干了,他收下玉佩,找到烟雨楼的鸨父,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把自己卖在烟雨楼十年,用那十两银子葬了宋之双。 爹爹,孩儿回不去皇城,她却自己找来了。却为何,为何她没有在孩儿坠落地狱的那一刻出现,非要等孩儿尝尽人世百苦之后才姗姗来迟? 握紧手中的玉佩,怜尘苦笑,随手一扔,玉佩被扔出窗外,在夜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天意弄人,上天跟自己开了那么大一个玩笑,如今自己的残花败柳之躯,如何进得了左相家的门?倒不如断了这念想,且留在烟雨楼等候终老。 两日后,东陵韵携着东陵煜以及沐青宁一起回皇城。客栈外,灵昭带着纤云给沐青宁等人送别。东陵韵跟东陵煜在前面那辆马车上,沐青宁还没上车,把灵昭拉到一边,问:“真不跟我们回皇城啊?那个什么夜笙都改变行程不来孤月城了,你跟我们回去,说不定御医有办法治好纤云呢?” 因为把灵昭当朋友,没打算瞒着,所以沐青宁早把她们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让沐青宁感到开心的是,灵昭并没有多大反应,不巴结不惶恐,对她们还是跟认识时那样豪爽随意。 “哈哈,算了吧,我们过几日也要启程了,夜笙去了沧州,我跟纤云商量好了,再去那里碰碰运气。”灵昭爽朗的大笑起来,拍拍沐青宁的肩膀,“倒是你,就舍得留怜尘一个人在这?” “怎么可能?”沐青宁嘿嘿一笑,“我早已想好了办法,你就放心吧。” “那就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了。” “纤云,沐姐姐要走了,你都不难过啊?”跟灵昭说完话,沐青宁蹲下身子,捏捏纤云的小脸,逗笑道。 纤云眨巴着眼睛,面纱下的小嘴一弯,“沐姐姐,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纤云不难过,因为纤云相信,将来我们还会见面的。” 是啊,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可是纤云,如果几个月之内你找不到夜笙,或者找到了她治不了你,那沐姐姐该怎么与你重逢?沐青宁突然有些心酸,她亲眼见过纤云病发时痛苦的模样,下唇都咬出了血,却反过来安慰她跟灵昭:“我都不哭,你们哭就太丢人了耶。” 这个孩子真是乖巧得让人无法狠心拒绝他的一切要求,沐青宁把怀中一张面额一万两的银票塞到纤云怀里,“不许塞回来。” 比了个手势,沐青宁恶狠狠的说:“以后要是谁欺负纤云,就把银票换成沉甸甸的银子往他们脸上砸。” 不知所措的纤云抬起头看看灵昭,灵昭笑道:“收下吧,你沐姐姐有的是钱。” 听到姐姐开口,纤云才小心翼翼把银票收好,乖巧的说了声谢谢。 “你都给纤云送了这么大份礼物,礼尚往来,我也不能丢人是吧?”灵昭解下背后一直随身携带的剑,扔给沐青宁,“此剑名为凤血,跟了我三年,如今我把它交给你,日后若是有事,凭此剑来苍澜山庄找我,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定为你万死不辞。” 虽然不知道苍澜山庄影响力有多大,自己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事需要灵昭帮忙,试问天下连左相都搞不定的事有多少?但是受前世电影电视的影响,沐青宁还是明白,江湖中人剑是不能离身的,更别提灵昭这把用了三年,早已磨合出了默契的凤血。 被灵昭一番话激起豪情万千,仿佛看到那血雨腥风的江湖就在眼前,沐青宁重中一拍灵昭的肩膀,把她拍得龇牙咧嘴。“矮油,你说的太让人家感动了,感动之情无以为报,不如人家以身相许吧。” 灵昭嫌恶的拍拍被她碰过的肩膀。“滚,你别把老子的凤血拿去当了就好。” “怎么回?这是定情信物,人家还等着拿去上门提亲呢。”衣袖掩面,沐青宁故作娇羞的看着灵昭。 “真是受不了你。”灵昭被吓了一跳,拉起纤云奔回客栈。 身后传来沐青宁的大笑,她大声喊道:“再见”,随后是马蹄翻飞的声音。灵昭站在客栈外,门前的灯笼随风摇曳,添了几分落寞。 “纤云,东西收拾好了吗?” “嗯,早好了,姐姐,不是说要等几日再走吗?怎么现在就要走?” “夜长梦多。” 背起包袱,灵昭牵着纤云走出了客栈,往东边走去。她没有办法告诉纤云,她昨天发现,娘亲已经派人前来了…… 开得正盛的月季丛上,几只蝴蝶翩翩起舞,累了就停在花上扑腾着翅膀。一身红衣如火的玄歌拿起葫芦瓢舀了勺水浇在花丛里,垂落的青丝不经意拂过花丛,惊起了那几只粉蝶。 “她们走了,你真不去送送?”怜尘端着药碗从走廊缓缓而至,停在玄歌旁边。 “昔日你还恼我多事,怎么如今也学我多事起来了?”玄歌放下葫芦瓢,接过瓷碗,冲怜尘魅笑:“蜜饯拿来。” 把另一只用手帕包住的蜜饯往瓷碗里扔了几颗,怜尘不急不缓道:“她已经帮你赎了身,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你便是自由身了。看得出,她对你是真心的,既然肯为你赎身,你为何不随她回去,偏要躲她那么多日?” 玄歌仰头捏着鼻子喝下药,擦擦嘴边的药汁,不答反问:“那你呢?你那个都亲自找上门了,你又为何不跟她走?” “我这肮脏的身子已经配不上她了。”怜尘也挽起袖子,勺了一瓢水淋在花丛里。 “是她配不上你。”把碗放在旁边,玄歌咂咂嘴,伸手再向他讨了几颗蜜饯塞进嘴里,“在烟雨楼四年,你还看不明白吗?那些人有几分心是真的?无非是玩玩而已,为我赎了身又怎样?将来要是玩腻了还不是照样把我送回来?” 怜尘无法反驳,确实,这些年这种事见多了,麻木了。烟雨楼中多少公子就是看不透那一个情字,最后落得伤心伤身的下场。 洗干净手,玄歌突然做了一个怜尘意想不到的举动,他解开了衣衫。 白皙的胸膛上,两点殷红的朱荑挺立,最显眼的却是靠近心口约一指长的那条狰狞的疤痕。 “看到了吗?这是十一岁那年说会娶我的那个女人留给我的唯一一份礼物,这份礼物让我现在想起都觉得疼呢。” 第一次听玄歌说起往事,怜尘静静听着,玄歌还是笑,让一旁的月季都失色几分,那笑容却平白添了几分苦涩。 “她比我大五岁,遇见她时,我还在街上乞讨,她停在我面前,问我想不想吃饱穿暖不用再看别人脸色。我说想,跟着她走了。她出身书香门第,教我识字,请人教我武功,我把她奉若神明。后来,她说等我成年就与我成婚,我居然信了,呵呵,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得很,她们家怎么会允许我一个小乞丐嫁进去?” “那一日,我亲眼撞见了她在房里与一个男子缠绵,我质问她为何骗我,她开始与我争执,争执中那个男子突然拔下挂在墙上的剑刺进我胸膛,你不知道,那把剑从心口穿出来的时候真疼,我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剑身了呢。”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我在乱葬冈那里,四周都是坟堆,我身上的剑已经被拔出来了。我没死,因为没有人知道我的心脏居然是长在右边,幸运吧?哈哈。” “养好伤后,我偷偷潜回了她家,那时她成婚了,她的夫君就是那个男人。然后我躲在床底,晚上趁着她熟睡的时候,我用剑把她们的身体穿在了一起,她们该感谢我呢,这样她们到了阴间也不会分开。怜尘,你那样看我干什么?是不是你也嫌弃我?你也觉得我恶心了吗?你说话啊!” 说到最后时,玄歌歇开始斯底里起来,不小心扯痛了腹部的伤口,捂着肚子受伤的看着怜尘。 轻轻将玄歌拥入怀中,怜尘把头埋在他肩膀,不让他看见眼角那滴泪。 “不会,玄歌,没人嫌弃你,怜尘永远是你大哥,从我们进烟雨楼到现在,甚至以后,一直是。” 第三十六章 人都被偷了? “怜尘,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每天夜里从梦中被惊醒,梦里她跟那个男人的血染了我一身,你信不信世界上有报应这一说啊?她会不会回来找我?”推开怜尘,玄歌继续语无伦次的说道:“如果我跟那个女子走了,是不是她也会再把剑刺进我右边的心脏?” 等到好不容易哄睡陷入半癫狂状的玄歌后,怜尘退出门外,细心的关上门,转过头时,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孤月城城门外不远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沐青宁掀起车帘,焦急的伸出脑袋探望孤月城的方向。 “青宁,你在等谁啊?”东陵韵跳下马车,走到沐青宁跟前。 “你猜。”沐青宁无心顾及她,随便应了句。 “你猜我猜不猜?” “……” 两人用无聊的对话来打发时间,东陵韵干脆毫无形象的躲在草丛里拔了根草叼在嘴里。 忽然,远处一个小黑点朝她们逼近,侍卫们拔出了刀讲东陵韵等人保护在内,待黑点来到眼前之时,众人才发现那是一个蒙着黑色面巾的矮小女子,女子肩膀上还扛着一个人。 “别动手,别动手,自己人。”沐青宁向侍卫们客气道,随后向矮小女子招招手:“姐们儿,我在这儿。” “可累死我了,不行,先喘口气。”矮小女子把肩上的人放下,交给沐青宁,到草丛那里一屁股坐夏,大口喘气。 好事的东陵韵上前去看那个被扛来的人,却被吓了一跳,“青宁,你,你,你,你居然偷人!” “什么偷人啊!”沐青宁拍掉东陵韵的爪子,义正言辞说:“我可是给了钱的。姐们儿辛苦了哈。”后面这句话却是对着那个矮小女子说的。 “甭客气,把银子给我就好。”矮小女子摆摆手,“他喵的,到烟雨楼偷这么个大活人,我钻地鼠也算第一人了,真他喵的刺激。” “好,这是一万两银票,你收好。”沐青宁把怀里的怜尘先弄上马车,再下来把银票递过去,“卖身契呢?” 钻地鼠接过银票,从地上站起来,把一张东西塞给沐青宁,“放心,在这,少不了你的。” 拿着那一张薄纸看了又看,沐青宁才满意的笑了笑,然后一用力,把卖身契撕成无数碎片,冲钻地鼠道:“谢了。” “真是搞不懂,千辛万苦要我偷出来的东西就那么撕没了。”钻地鼠用“这货脑子有问题”的眼神看了看沐青宁,再次远遁而去。 等钻地鼠走远了之后,东陵韵抱着胳膊点着脚,凶神恶煞的问:“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心情大好的沐青宁大发慈悲的解释给她听:“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我不是听纤云的话解开了心结吗?于是我就想到了一个很邪恶,哦不,很聪明的办法。后来我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钻地鼠这人,这人如其名,以打洞出名,是孤月城有名的盗匪,因为被仇家追杀躲到这来。有钱她什么都干,于是,我花了一万两请她帮我把书南瑾跟书南瑾的卖身契偷了出来,就是这样。” 听得云里雾里的东陵韵拍手喊停,“那你刚才说的花了钱就是说的这个?这还不算把人家的摇钱树偷走?” “当然不是,殿下,我堂堂当今左相之女会干这种事吗?” “那你花了多少钱?” “这个是秘密。” “矮油,说嘛,说嘛。” “喂喂,卖萌可耻啊。” 马车载着她们缓缓奔行在官道上,车厢里的沐青宁怕道路不平会磕着怜尘,便好心把大腿给他枕着,钻地鼠点了他的穴道,交代说他很快就会醒来。 怜尘是被颠簸得醒来的,他睁开眼就看见车顶,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枕着,不软不硬。于是,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 “南瑾,你醒了。”沐青宁用手扶起他,高兴过头,说了句废话。 “沐姑娘,你又喊错了,我是怜尘。”怜尘淡淡出声提醒,“这是哪里?” 沐青宁对手指:“这是马车上,我们在回皇城的路上。” “私自拐带烟雨楼的公子,沐姑娘你就不怕被鸨父报官?” “什么拐带!我这是接回自己夫君,有错吗?再说了,我可是出了钱拿回你的卖身契的。”沐青宁脸不红,气不喘的回道。 “哦?是吗?”怜尘把脸别开,看向窗外:“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一厢情愿,我不是书南瑾,你也不是我的妻主。” 被这句话莫名刺的心一痛,沐青宁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也把脸转向马车外,“我不管,我说你是你就是。” “呵呵,”怜尘嘲弄的笑了起来:“好,就算我是书南瑾,你把我带回皇城之后呢?女皇当初说过,我们书家后人此生不得踏入皇城,你要把我怎么处置?” 还说自己不是书南瑾,连女皇说过什么你都记得一清二楚,沐青宁小声嘀咕。 想起来他曾说的话,沐青宁奸诈的笑道:“你不是说现在没有书南瑾,只有烟雨楼头牌公子怜尘吗?那我就光明正大先把你带回家,然后再找证据替你们家平反。” “真是天真,你以为女皇和左相大人听到你带了个妓子回来不会追根究底的盘查他的身世吗?” “额,也是,不然就先委屈你了,我买下座宅子你先住着,等平反之后再说吧。” “呵,就凭你一己之力替我们平反?当初听说我娘贪污受贿时,就连她平日那些好友也不信她是清白的,你凭什么相信她?” “凭着你说这番话时眼里的不甘与恨意。” 一时沉默,怜尘坐到角落闭着眼不再说话,沐青宁耸耸肩,哼起小曲,替小白白顺毛。小白白在孤月城消失了两天,差点没吓死她,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又钻出来,当初精心喂出来的肉没了,瘦了一大圈,失而复得让她更疼小白白。 前面马车上,东陵韵在哄自家九皇弟:“小九,你理一下二姐嘛,来,笑一个。” “二皇姐,我笑不出来。”东陵煜用心绣着刺绣,头也不抬的应道。马车颠簸了一下,绣花针刺进他的食指,立刻沁出血珠。 “别绣了,马车上怎么能刺绣?”东陵韵心疼的把他食指拉起,用衣袖捂住出血的地方,“你都绣了两天了,十指都被扎破了,还不够吗?” “不够,怎么都不够。”东陵煜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东陵韵怎么说,也不肯放下手中的刺绣。 气愤不过的东陵韵探个身子出窗外,冲后面的沐青宁大骂:“沐青宁你个混蛋!” 我又怎么了?被点名的沐青宁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骂了,只能委屈的继续替小白白顺毛,还是小白白对她好,吃饱就睡,从不吵闹。 次日清晨,烟雨楼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天杀的,哪个混蛋偷了我的摇钱树!” 鸨父拉开柜子找东西,看见自己的宝贝首饰盒被撬开,里面其他人的卖身契都在,唯独少了怜尘的。首饰盒下还压了一张纸条跟一锭银子,纸条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烟雨楼众人几经辨认才还原出来写的什么。 十两银子奉上,怜尘卖身契跟人我带走了。 ps:抱歉啊,昨天停电了,今天一更送上,各位亲五一快乐,mua~ 第三十七章 你们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 回程路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东陵煜不可能不发现。见怜尘与沐青宁同吃同住,如影随形般,让他心里没来由的冒出一股火,这是本殿未来的妻主,怎可容你这来历不明的男子勾搭了去? 这日傍晚,一行人落脚在客栈,吃饭的时候,东陵煜“不小心”把筷子掉到地上,对怜尘说道:“喂,帮本殿把筷子捡起来。” 怜尘好像听不到一般无动于衷,把碗里沐青宁夹的菜一一夹出,丢在桌上。沐青宁更甚,咬着筷子纠结的看着怜尘的动作,然后默不做声的吃饭。 见东陵煜脸色越来越黑,东陵韵急忙打圆场:“小九,皇姐帮你捡起来。” 说完,身子一低,捡起地上的筷子给东陵煜,却被东陵煜一扔。 “皇姐,筷子脏了,换双。” 无奈,东陵韵只得叫来小二换双筷子。随便吃了几口菜,东陵煜把筷子重重一放,“不吃了。” “小九,你吃饱了?”东陵韵急急出声对东陵煜上楼的背影喊道。 他恐怕是气饱了吧?沐青宁撇撇嘴,这个小动作被回过头的东陵韵看见,她狠狠剜了一眼沐青宁,在桌底下踹了她一脚,让你捡个筷子会死啊? 疼得眉毛都纠结在一起的沐青宁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其实心里叫屈,她这又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 这顿饭除了怜尘外,两人都是吃得不痛快,沐青宁一直重复给怜尘夹菜,被怜尘扔掉,再夹,再扔的乐此不疲的行为,自己一口饭也没吃上。东陵韵则是吃一口,眉头皱一次,吃一口,再皱一次,时不时眼巴巴的看看楼梯口,希望东陵煜下来再吃一点,万一半夜他饿了怎么办? 吃完饭后,各人回各人的房间,沐青宁却是跟怜尘进了同一间房。这三日来,无论到了哪一间客栈,她都是跟着怜尘住,美名其曰贴身保护。怜尘也由得她去,除了晚上他起来喝水时不小心踩到睡在地上的沐青宁几次,沐青宁自己起来上厕所时撞到桌子几次外,还真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门外,东陵韵敲敲东陵煜的房门:“小九,开开门。” “皇姐,我睡了。” “哦,那你睡觉吧。” 东陵韵后知后觉的走回自己房间,走到一半时突然想起,不对啊,小九睡了的话,刚才回自己的是谁?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众人启程之时,东陵煜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脸色平静的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远之后,收拾房间的小二姐声音发抖的叫来掌柜的,两人对着东陵煜房间的床底大气也不敢出。 “掌柜的,怎么办?”小二姐脸色发白的问。 “还能怎么办?扔掉啊!” 亲娘嘞,掌柜的抹抹额头的汗,看着小二姐哆哆嗦嗦拎起那一个身上插满绣花针的人偶走出房间,怪不得昨晚那个少年来问自己有没有针,越多越好,果然最毒男人心啊。瞧瞧那个人偶,也不知道怎么得罪那小祖宗了,被插了那么多针。 马车走了没多久,东陵煜突然喊了声停车,后面沐青宁所在的马车也只得停了下来。 晨露未??,官道旁的草丛还带着晶莹的露珠,东陵煜拿着刺绣上了马车,坐在怜尘对面,“本殿要坐这辆马车。” 坐吧坐吧,沐青宁让驾车的车妇重新上路,自己抱着小白白夹在两人中间。她不敢去跟东陵韵坐啊,万一这九皇子与怜尘一言不和动起手来怎么办?这刁蛮皇子的脾气她可是见识过很多次了啊! “把它给本殿绣完!”坐了一会儿,觉得没话说的东陵煜把手中的刺绣扔到怜尘脚边,高傲道。 “我不会。”怜尘捡起那幅未完的刺绣,拍干净上面的灰尘,语气平缓道。 闻言,东陵煜嘲笑:“不会?男儿家居然不会刺绣?” 显然,皇子殿下忘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十指了。见怜尘不说话,东陵煜正想再嘲笑他几句,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差点磕着额头,东陵煜气急败坏的掀起车帘质问车妇,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十几个黑色衣服,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刀的女子从山上冲下来,拦在路中间,跟上次他与沐青宁遇到的那波山贼打扮差不多,只不过这次不是那波人而已。 “打,打劫,我,我们,我们是山…”其中一个拿着身材壮硕的女人结结巴巴道,还没说完,被身后的老大往屁股上踹了一脚。 “山,山你妹夫个西红柿!上次就是你结巴半天,被那商队的高手打得我们半死。格老子的,回后面呆着去!”山贼老大破口大骂,觉得不解气,又踹了她一脚,这才转过脸对沐青宁等人说道:“各位,你们没有看错,是的,我们就是传说中无恶不作,无法无天的山贼,现在把你们身上的银子,首饰一起扔给我们吧,那个穿黄衣服的小公子不用怕,放心,我们不劫色。” 被点名的东陵煜气得差点冲下去要揍山贼头子,他哪里有怕!只是觉得你们的台词搞笑好吗! 东陵韵早已下了马车,她扬手止住正欲动手的侍卫们,沉声问道:“我们要怎么相信你们说的话是不是骗人的?” “我们有官方发的荣誉证书,证明我们只劫财,不劫色。专业打劫五年,你值得信赖。”山贼头子挖挖鼻子,示意手下把一本小册子递给她们看。 “哦?是吗?”东陵韵随意看了看那本小册子,转身走回车上,喊道:“动手!接下来的场面很黄很暴力,小孩子不要看了哈!”此处省去一千字… 等侍卫把那一群山贼打趴在地上呻吟后,东陵韵吩咐侍卫把她们撂成一堆,丢在旁边草丛。然后马车绕过她们再次向前驶去,卷起的尘土蒙了一层她们的脸。 经过她们身边时,沐青宁捂住眼睛,不忍直视趴在地上直哼哼的那群货。明鸾的山贼都这么逊吗?你确定你们是来打劫而不是来搞笑的? “老,老大,她们,他们走了。”开始那个壮硕女子开口。 “笨蛋!我知道了!”捂着肿起来的脸,山贼头子没力气再去骂这个废物,神一样的对手就算了,猪一样的队友真是无药可救了! “那,那我们,我们怎么办?” “不是我们,是你!我宣布,你可以退休回家养老了,再见!” “老大,不,不要,不要啊!” 第三十八章 传说中的金屋藏娇 因为路程比较赶,一行人能日夜兼程就绝不下住客栈,所以经过锦州的时候沐青宁甚至没能进去看看曲风,于是她打算等日后无论如何也要拖着曲风回左相府。只是曲风,可能等不到那天了。 东陵煜还是喜欢跟怜尘挑衅,不过怜尘从不与他计较,态度不温不火,每次最后都是把他自己气得砸东西而已。沐青宁在他们斗嘴的时候就带着小白白尽量往车厢角落里缩,同时嘴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有时候吃饱喝足的小白白没了娱乐活动也会进去掺合一脚,窝在怜尘怀里对东陵煜,额,撅屁股。短短的蓬篷尾顿时萌翻沐青宁,也在不经意间俘虏了怜尘的心,萌物谁不爱啊!这种行为在东陵煜硬要东陵韵买了一本菜谱之后结束,因为某天沐青宁发现他在研究兔子的一百种吃法… 吵吵闹闹就这么回到了皇城,进城的时候天正下着蒙蒙雨,守城的官兵淋着雨站在城门,见到她们的马车进来二话不说立刻放行,因为车帘处绣了朵小小的寒梅。 此时正是清晨,又下雨,宽阔的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马车停在了路边,东陵韵与沐青宁一起下车商量事情。 “殿下,你先带着九皇子回宫吧,女皇多日不见九皇子,也是想念得紧吧。怜尘的话,我安排处地方让他先住下,日后在做打算吧。”沐青宁扯扯油纸伞的边缘,笑眯眯朝东陵韵说道。 “既然这样,我就先带小九回宫了,你万事小心。”对于怜尘的事,东陵韵一开始就知道,她不能帮沐青宁跟书南瑾,但是也不会出卖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而这边,马车里也不安静。东陵煜对怜尘冷嘲热讽:“你真以为左相会让你进门?” “这个不劳殿下担心了。”怜尘掀起车帘,状似不经意般快速扫了一眼前面那个淡清色的身影,而后又放下车帘抱起小白白。 高傲的笑了笑,东陵煜身上的贵气这时候无形中散发开来,“本殿没有担心你,倒是你被左相赶出来后,可以进宫来做个宫人伺候本殿也行。” 他不信皇子这个身份还赢不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左相是有头有脸的人,绝不可能允许这样一个人进门。 “殿下如果不嫌弃怜尘笨手笨脚,怜尘倒也无所谓。”怜尘面纱下的脸波澜不惊,余留在外的清澈眸子似乎能看透人世所有污垢般,不卑不亢答道。 被无声反击的东陵煜这回没有生气,倒是冷笑一声,不再看他。 “怜尘,下车,我们走。”沐青宁的声音响起,随后车帘被素手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沐青宁的笑脸。 这人永远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好像还没见过她跟谁生气。怜尘抱起小白白出了车厢,沐青宁急忙伸出纸伞为他挡雨。 烟雨中,两人共撑一把伞的身影渐行渐远,纸伞大半在怜尘这边,沐青宁湿了右肩。 东陵煜就算再怎么心高气傲也不得不承认怜尘跟沐青宁真的很般配,东陵煜的十指嵌入掌心,刺痛了手,也痛了心。 那曾经跟她共撑一把伞的人,是他。最后留在她身边的,也只能是他! “怜尘,小心,前面有个水滩。”沐青宁撑着伞,出声提醒身边的怜尘。 怜尘不着痕迹的看看前面离自己约十米的水滩,再看看身旁一脸热心的给他介绍周围景物的沐青宁,最后觉得忽略她的提醒才是正确的。 “怜尘,你看,这是赌坊,这是酒楼,这是…咳咳,花楼。”沐青宁用手指着一处处地方为怜尘介绍,说到最后时忍不住咳嗽一声,下意识看了看怜尘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开口。 怜尘并不答话,只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肩膀湿了。” “没事没事,又不是没淋过雨。” 想起上一次在孤月城的买伞事件,沐青宁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打了她一巴掌,而这件事,也在很久很久之后才被某人开口揭秘。 把伞往她那边推了推,怜尘用袖子遮住怀中的小白白,开口:“淋着你左相爷会来找我拼命吧。” 好感动,怜尘这是变着法照顾自己么?沐青宁热泪盈眶,差一点就忍不住丢掉伞扑上去抱住怜尘转圈了,这八天天的努力终于换来了点成果啊!虽然不大,起码说明怜尘不再像刚开始一样把她当空气了啊! 走了一段路之后,沐青宁又悄悄把伞挪了一大半给怜尘,然后哼着小曲带着怜尘左拐右拐终于在一间大宅下停下。 敲了敲门,沐青宁在等人来开门的时候开口解释给肩膀听:“这里是我娘买给我的宅子,她说等我以后娶了夫就可以搬进来,平日里这里只有几个下人打扰。” 听到这番解释,饶是怜尘再清冷的性子也不由得脸上一红:“既然是你跟你未来夫君的府邸,那带我来做什么?” “你就是我未来夫君啊。”沐青宁笑嘻嘻的回了句,引来怜尘一个白眼。 这时,门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女子迎了出来,“小姐。” “芳姨,今天我是带个朋友来的,不要跟爹爹和娘亲说,他要在这住几天。”沐青宁跟管家打个招呼就拉着怜尘进去了,留下身后的芳姨频频抹泪,终于看到小姐带个男子回家了。 进门就是一个圆形的池塘,里面栽着许多荷花,时值六月,荷花开的娇嫩,细雨打在荷叶上像是珠落玉盘般发出悦耳的声音。 “这是当初买下这时,我特意让人挖的池塘,好看吧?”沐青宁得意的向怜尘邀功,换来后者的微微点头。 穿过走廊,来到大厅,几个下人正在擦拭桌子椅子,见沐青宁带了个男子回来,不敢多问,行过礼后纷纷低着头继续干活。 再绕过前厅,绕过花园假山,来到后院,一丛丛四季桂栽在房子门前,围绕成了个长方形,中间留了几条鹅卵石小路供人行走,旁边还有一张石桌加几张石凳。 这也是沐青宁按照前世她住的花园小区弄得,想想将来她的孩子们在这些鹅卵石小路上奔跑跳跃,她跟怜尘坐在石凳上看着的场面都觉得幸福,想到这儿,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怜尘。 怜尘随意选了一间房,沐青宁吩咐下人打扫干净,好好布置一番,再拿来被子床单,熏香。 等到所有下人都退下之后,沐青宁站在门口,对里面逗弄小白白的怜尘说:“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怕你觉得孤单,我把小白白它留下陪你,后天就是太女寿辰,等过了后天我再来看你,你安心住下吧。” 见怜尘并没有反应,沐青宁轻叹一声,离开。 “谢谢。”走了没几步,怜尘的声音才传来。乐得找不着北的沐青宁脚步都轻快许多,差点撞上柱子。 沐青宁走后,怜尘关上门,幽幽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心,这一路上沐青宁对他无微不至的招照顾,毫不掩饰的宠溺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没有办法回应。 他已经,配不上她了。 第三十九章 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 “芳姨,刚才那个是我未来夫君,你照顾点哈。”走之前,沐青宁不放心怜尘,特意跟管家芳姨叮嘱一句。 “小姐放心,芳姨一定会把未来主子伺候好。” 满意的点点头,沐青宁婉言拒绝芳姨叫辆马车送她回家的提议,重新撑开伞朝家里走去,雨中漫步她还没试过呢。 凤鸣宫内殿,太女东陵隐霜正捧着一本书看,却听闻一声“凤后驾到”,放下书出来迎接。 “隐霜见过父后。” 凤后聂梓桦点点头,挥手摒退众人,道:“嗯,隐霜,后天就是你的寿辰,到时父后会向你母皇为你请婚。” “全凭父后做主。”东陵隐霜面色如常,淡淡应道。 “隐霜,你可是,还在怨父后?”凤后苦涩道。 “隐霜不敢,父后生隐霜育隐霜十六余载,隐霜可有什么要怨?”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凤后的脸布满哀伤,“你以前很爱黏着父后的。” “隐霜大了,自然不必像个孩子一样再继续缠着父后。” “在父后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 “可以掐死的孩子吗?” “隐霜!”凤后的声音突然拔高,他看看四周,见没人才沉下脸怒道:“你胡说什么?万一让别人听见,父后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东陵隐霜冷笑:“呵呵,父后不是曾教过隐霜敢做要敢当吗?如果子颜没死,现在也十岁了吧?” “住口!”一声脆响,凤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停在半空的手,他刚才,打了隐霜?“隐霜,父后不是有意的。” “隐霜明白,父后请回吧,隐霜累了,想歇一会儿。”扔下愣住的凤后,东陵隐霜掀起珠帘进了内殿。 良久,凤后才苦笑一声,跌坐在椅子上。聂梓桦,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你辛辛苦苦得到了凤后写个名号又如何?妻主不冷不热,女儿形同陌路,到头来,你仍是什么也没有,世上最可怜的人中,你也是之一。 唤来柒月,由柒月扶着出了凤鸣宫,凤后又成了那个父仪天下的凤后,这**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他不能输,一输就全盘皆输了。 珠帘后,眼色复杂的东陵隐霜静静看着凤后远去的背影。 承风殿,女皇正在陪辰贵君听三岁的十二皇子背书,十二皇子生的白白嫩嫩,极为讨喜,连一向面瘫的辰风吟都被他逗得嘴角弯起。 这时,门外的姑姑来报:“陛下,九皇子回来了。” “哦?煜儿回来了?”女皇转过头,笑道。 “是的,九皇子正在梳洗,等会就来向女皇请安了。” “朕只希望他别再来次火烧景仪殿就好。” 辰风吟只是听着,也不做声,手把手教十二皇子写字。女皇早已习惯他这态度,站起来坐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肚子,有些担忧,这才五个月,肚子就这么大了。 “女皇,十二皇子还在这看着。”辰风吟出声提醒,手上教十二皇子的动作却是不停。 女皇哈哈一笑,见十二皇子滴溜溜转着大眼睛看向她,揉揉十二皇子的头发,不再打扰他们。 “母皇。”东陵煜跨入殿内,身上早已梳洗完毕,换了套鹅黄宫装。 “还知道回来?”女皇沉下脸,端起茶杯。 此时的东陵煜哪还有在别人面前的飞扬跋扈,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乖得不得了:“母皇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去抄祖训一百遍。” “母皇!”努力挤出几滴眼泪,东陵煜依偎到女皇身边撒娇,有意无意的把辰风吟挤到一边。 “哭也没用,这次不能再放任你这么下去了,不然将来哪户人了敢娶你?”板起脸,女皇声厉内荏的教训他。 撅嘴应了一声,东陵煜百般无聊的盯着地上看。女皇叹了一声,无奈道:“煜儿啊,母皇担心将来你这脾气被妻主嫌弃怎么办?” “她敢!诛九族!”东陵煜猛然抬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的开口。 “这些年你学的男诫都忘了吗?!男子家应该温婉贤淑,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随便诛人九族!”女皇瞪了他一眼。 默默低下头,东陵煜不敢告诉自家母皇,那本男诫早被他撕下来扔进火盆里烧了。 一旁的辰风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认真的教十二皇子写字,见他不专心,眼神频频朝东陵煜看,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 女皇自嘲一笑,煜儿,母皇终究不能宠你一世,你也该学着长大了,当年你父君走的早,朕觉得愧疚于你,不舍得打骂,什么都由着你去,如今把你宠得无法无天,朕真的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带你十二皇弟去玩吧。”没有问东陵煜出走的这一个月究竟去了哪里,女皇把十二皇子抱起,示意东陵煜抱过去。 不情不愿的抱过胖乎乎的十二皇子,东陵煜道:“是。” 真重,出了承风殿,东陵煜恶狠狠瞪了一眼怀里咬手指的十二皇子,把他放在地上,“胖死了,这么能吃?跟着本殿,跟不上你就回去找你父君。” 人虽小,却聪明至极的十二皇子立刻扯着东陵煜的衣角,仰着头看他,换来东陵煜的嘲笑:“真是跟你父君一样会装柔弱。” 十二皇子名为东陵靖炎,父君是**的一名侧君,生下东陵靖炎的时候大出血,去了,于是女皇便把靖炎交给辰风吟抚养,让辰风吟练习怎么照顾孩子。 东陵煜一直不喜欢靖炎的父君,觉得他所有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所以对靖炎也不怎么待见。 靖炎听不懂这句话,但是直觉告诉他,九哥不喜欢他。为什么呢?父君(指辰风吟)很喜欢他,母皇很喜欢,那些宫人也说他很乖啊,为什么九哥就不喜欢? 想不通的靖炎只能咬着手指头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东陵煜,被东陵煜嫌恶的甩开他的扯住衣角小手,“真恶心,这么大了还咬手指。” 说完,东陵煜甩下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靖炎迈着小粗腿追了上去,“九哥等等靖炎。” 东陵煜越走越快,靖炎眼看他的身影就要消失了,脚下一急摔倒在地。 “哇。”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靖炎大哭起来,时值正午,周围没有宫人,地上因为早上下过雨,泥泞一片。 靖炎的小蓝裙子已经脏了,圆嘟嘟的脸上也被溅起的泥水弄得黑一点白一点的。东陵煜已经走远了,三岁的靖炎仍然放声大哭。 一双白皙近乎透明的手抱起靖炎,不顾他身上的泥水,拍拍他的背,“乖,不哭。” “三皇姐。”靖炎抽咽着,眼眶红红的看着东陵雅,有些怕这个平时走路都要人扶着的三皇姐。 大胖子赵明玉跟在东陵雅身后,伸出手:“三皇女,我来抱吧。” 对赵明玉的话东陵雅无动于衷,有些吃力的抱着靖炎,掏出手帕擦干净他脸上的脏污,细声道:“靖炎,下次跌倒要自己爬起来,没有人会扶你,这宫里的人巴不得你倒下,都在看你的笑话呢。” 似懂非懂的靖炎吸吸鼻子,点点头。东陵雅抱着他,一边跟他柔声说话一边往前走,赵明玉只得拖着庞大的身躯跟上。 身后的花丛,一滴雨水从花瓣上悄然滴落。 第四十章 每个母亲都不容易 慢悠悠回到左相府,收了伞,沐青宁站在门口,望着朱红色的大门,不敢伸手敲门。 因为自己当时那个自私的念头,就这么离家出走,没想过爹爹跟娘亲的感受。离开的这一个月,也不知道美人爹爹有没有想她,会不会担心她担心到瘦了一大圈? 想着想着,门突然打开,却是绿袖那张面瘫脸,“怪不得绿袖今天右眼一直跳,原来是小姐回来了。” 绿袖,现在你也敢吐槽我了!沐青宁指着她,悲愤欲绝,一时说不出话来,以前那个存在感薄弱,话都不多说一句的绿袖去哪了?剩下这个毒舌的是谁啊! 而后,绿袖打开门,手挎菜篮,朝门里大喊:“小姐回来了!” 一时间,左相府像炸开了锅一样热闹,下人们纷纷跑来大门迎接,少了小姐的左相府真是太安静了,现在小姐终于回来了。 “小姐,你瘦了。”这边这个捏捏沐青宁的脸。 “小姐,你长高了。”那边那个摸摸沐青宁的头, “小姐,你,你黑了。”最后这个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遭来众人毒打,让你说实话! 真好,这里还是跟原来一样,沐青宁微微一笑,跟下人们打趣起来,这时,耳边传来一句:“宁儿。” 抬头,柳逸轩站在前面,激动的看着她,连手中丝帕都有些微微颤抖。 “爹爹,我回来了。”深吸一口气,沐青宁对着柳逸轩绽放最灿烂的笑容,然后张开双手朝他走去。 将柳逸轩拥入怀中的时候,沐青宁发现美人爹爹的身子都是颤抖的。 沐青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破坏气氛的声音响起:“浑身脏兮兮的,你也敢抱你爹爹?” “娘。”吐吐舌头,沐青宁松开手,小心翼翼喊了一声,不敢抬头看自家娘亲。 “嗯,舍得回来了?”沐云站到柳逸轩身边,揽过柳逸轩,她才不承认吃自己女儿的醋。 这个,那个。沐青宁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所幸沐云不再追问,只是让她去换身衣裳,回来的时候雨太大,淋湿了全身。 像得了特赦一样,沐青宁几乎是飞奔着跑回自己房间的。柳逸轩不满的白了一眼自家妻主:“宁儿抱抱亲生爹爹怎么了?” 沐云故作严肃道:“亦轩,我这不是怕宁儿弄脏你衣服吗?” 周围的下人们捂着嘴偷笑,沐云脸上挂不住,咳嗽一声:“还愣着干嘛?不用干活?” “啊,我突然想起厨房的水烧开了。” “桌子脏了,我去擦桌子。” “还没买菜,这就去。” 下人们一哄而散,留下小声讨好夫君的沐云。 换好衣裳出来,沐云跟柳逸轩早已坐在大厅等候多时了。沐青宁走到柳逸轩背后,替他揉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美人爹爹,等会儿娘亲骂我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说几句好话啊。” 点点头,柳逸轩故意大声说道:“宁儿放心,有爹爹在谁也不敢骂你。” “就知道美人爹爹最好了!” 一杯茶还没喝完的沐云听到这父女两的对话差点呛着自己,无奈,对柳逸轩打的话自己又心疼,骂又舍不得骂,于是只得苦着脸默默喝茶,假装没听见。 眼看着她们父女的谈话从左相府的公猫生了几只小猫到朝中大臣们哪个多了几房侍人,哪个添了几个孙子。沐云终于装不下去了,再听她们讨论下去只怕全皇城发生的事自己都要听见了,拍拍桌子,沐云问道“沐青宁,从实招来,这一个月你去了哪里。” “回禀娘亲大人,这一个月里,孩儿去过江州,去过孤月城,也去过锦州。” “锦州?”柳逸轩转过头,迫切的等待沐青宁的下文。 “是的,锦州,爹爹放心,我见过曲叔了,他很好,我打算等太女生辰过后就去把他接回来跟爹爹团聚。” 轻轻擦了擦眼角,柳逸轩欣慰的笑道:“他好就好,他好就好。” 摸摸夫君的柔荑表示安慰,沐云板着脸说道:“那你这次回来有没有把左相府的姑爷也带回来?” 噗,这次轮到沐青宁喷了。拜托,娘亲你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说着不正经的话题好吧!在心里拿了个海碗一小口一小口吐血的沐青宁表面十分淡定:“那是自然,我已经把他带回城南那处的我家了。” “什么你家,你没成亲之前都是属于我跟你爹爹的!” 娘亲你又来了,老是吐槽这些非重点而把我说的重点给无视!沐青宁仰天狂汗,无语道:“娘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反了你还!跟谁说话呢?” “妻主,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看着小心翼翼给美人爹爹赔罪的娘亲,站在一边的沐青宁不厚道的笑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美人爹爹就是娘亲的克星啊! 好不容易哄消气自己夫君,沐云叹了一口气,对沐青宁道:“宁儿,为娘知道你从小无论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孩子大了,也管不住了。只是你要知道,无论为娘怎么样对你都是为你好,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自己孩子,不盼孩子好的。书大人一家的事,为娘当初有苦衷,帮不上忙,一直自责到现在。南瑾那孩子受了这么多苦,你万万不能负他,若是可以,将来你要让他堂堂正正嫁入我们家,这么一辈子躲着不是办法。” “是,我会的。”沐青宁点头应道,鼻子发酸,这是娘亲第一次用这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跟她说话。她知道娘亲是爱自己的,哪怕以前一直是以严母的样子来管教自己,毕竟世界上没有哪个人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废那么多心思。 “宁儿才刚回来就说得这么心酸干什么?”柳逸轩故作生气的轻轻掐了一下沐云的手臂,站起来道:“我亲自下厨去做几个菜,宁儿待会可得多吃点,你瞧你在外一个月都瘦成什么样了。” 目送美人爹爹跟要求打下手的娘亲向厨房走去之后,沐青宁捏捏自己的脸还有胳膊,郁闷,怎么每个人都说她瘦了?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皇宫,东陵煜不顾宫人劝阻,提着裙子蛮横的推开凤鸣宫大门,掀开珠帘见到东陵隐霜坐在内殿翻阅书籍的之后,委曲的喊了一声:“皇姐。” “小九,”东陵隐霜抬起头,看见自家九皇弟回来之后,连刚才被凤后影响的心情都变得大好起来,“小九什么时候回来的?” 扯着东陵隐霜的袖子,东陵煜撒娇道:“刚回来不久,皇姐这次你可得帮帮我。” “怎么了?你又闯什么祸了?” “哎呀,皇姐你怎么老是把我想得那么坏?这次是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啦!” “呵呵,皇姐错了还不行嘛。说吧,调查谁?” “一个叫怜尘的男人,现在他可能住在左相府,跟沐青宁一起回来的。” 额,微微擦了擦汗,东陵隐霜眼神四处张望,支支吾吾着就是不肯正面回答东陵煜。 “皇姐,你是不是也认识那个叫怜尘的。”带着明显是怀疑的目光,东陵煜上下打量着东陵隐霜。 “怎么可能?你皇姐我出宫就那么几次,连孤月城在哪都不知道。”东陵隐霜诚实回答,我怎么可能认识,只不过当初他的资料可是我一手收集然后交给你二皇姐转告沐青宁的而已。 “哦,”心急的东陵煜忽略了为什么皇姐会知道他是孤月城的这个问题,继续对她撒娇:“那皇姐帮我查嘛。” “小九啊,你还不死心吗?他都住进左相府了,你还有机会?” “我不管,沐青宁只能娶我!谁都不许跟我抢!” “你!”头疼万分的东陵隐霜被东陵煜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姐你帮不帮我?” “不是不帮,是不能帮啊。” “那好,听说宫里换了御厨,我不习惯她做的饭,我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 这哪关人家御厨的事啊?明明是你自己任性。东陵隐霜垮着脸,最近真的够衰了,卫君越一声不吭的走了就算了,过两天自己还莫名其妙多一个夫君,现在连小九也来捣乱,唉。 “再问一次,帮不帮?” “帮,帮,怕了你成了吧。” “皇姐最好了。” 心里默默为沐青宁祈祷,东陵隐霜苦笑,只希望她知道后不会来个大逆不道的弑杀当朝太女就好。 ps:这章是为了今天的母亲节发的,各位亲记得百忙之中也要抽空给妈妈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哦… 第四十一章 跟你回去可管吃管住? 软磨硬泡,外加一哭二闹磨了女皇半天之后,女皇终于答应了允许东陵煜出宫半天,不过随行要带着侍卫。 半天吗?那时间也够了。东陵煜坐在马车里得意的扬起嘴角,怜尘,你斗不过我的。 昨夜太女把收集到的关于怜尘的信息全部给了他,东陵煜自认有这些把柄,绝对可以完胜怜尘,如果怜尘不愿离开沐青宁,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到了那座宅子,下了马车之后,望着眼前气派的大宅,东陵煜咬碎了一口银牙。这里是以后他跟沐青宁的家,那个不要脸的怜尘居然敢住进来! 气冲冲的吩咐侍卫上前敲门,芳姨开门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一把推开。 “你们是什么人?”芳姨厉声问道。 “怜尘呢?” “你找我家主子何事?” “主子?哼,只有本殿才是这里的主子!”越过芳姨,东陵煜冷哼一声,自己朝里走去。 芳姨见形式不对,悄悄对躲在一旁花丛的一名下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找沐青宁,无奈被其中一个侍卫看见了。长的人高马大的侍卫一脚将门带上,双臂环胸,守在门口。 一间间房间推开看,等到找到怜尘住的那间时,怜尘正在房里逗弄小白白。 怜尘抬头,淡淡道:“皇子殿下,你可是有事?” “哼,别装了,以前本殿还以为你姿色平庸,过不了多久被沐青宁玩腻了就丢掉,现在看来,青楼出身的人果然有些手段,将她迷得团团转。” 回程时,怜尘从没摘下过面纱,加上人太清冷,东陵煜一直觉得是怜尘长得不怎么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殿下今日若是来跟怜尘说这些的,那殿下请回吧。” “人前装的一副清高的模样,谁知道骨子里是个怎样放荡不堪的灵魂。”东陵煜冷笑。 “殿下自重。”说这句话时,怜尘微微加重了语气,这皇子真是胡搅蛮缠,丝毫不讲理,饶是圣人也受不了他话间的嘲讽,何况怜尘一介凡夫俗子。 “自重?该自重的是你!五年前就被驱逐出明鸾的书家大公子书南瑾!” 怜尘不再理他,整理沐青宁派人送过来的衣物,不料,东陵煜穷追不舍的在他耳边咄咄逼人道:“你真的以为她将你带回来是想要娶你?就凭你青楼头牌公子之首这个名号,左相也不会让你踏进门。” 怜尘不答话,东陵煜以为自己说的话吓到了他,近身一把扯下他的面纱,怜尘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手,一时不备,面纱被扯下,露出那朵妖娆的墨莲。 东陵煜假装惊讶道:“好漂亮的一朵花,怪不得从不见你摘下过面纱,原来是毁了容啊。” 捂着脸,怜尘别过头,东陵煜见此,更加得意洋洋道:”本殿说到你的痛处了?呵,你那肮脏的身子也想要进沐家的门,真是白日做梦。不怕告诉你,等皇姐生辰一过,本殿立刻向女皇下旨,让沐青宁娶本殿。到时候,你就准备收拾好东西滚出这里吧!” 东陵煜扬长而去之后好久,怜尘才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面纱,缓缓坐在床上,手中紧紧握住面纱,指甲嵌入掌心,但他却像没有痛觉一般。 残破的身子…怜尘似乎又回到了那年,他信念坍塌的那年,猥琐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狞笑着靠近。 是啊,怜尘,你有什么配得上她?除了曾经你赖以为生的脸,如今却连脸也毁了。她对你好你就真的信了,女人不都这样吗?先前对你好,得到之后就使劲糟践,可笑你还妄想嫁给她,从此一世荣华。 把小白白留在屋里,怜尘出了门,芳姨那时正派人去通知沐青宁,自己往怜尘的房间走去,想看看他有没有事,不想怜尘走得比她快一步,错过了相遇的时间,让她后来自责万分。 “公子,你是要去哪?”大门处,扫地的下人开口问。 “去见个人。” “那公子一路小心。” 等到出了大门,怜尘快步朝东边走去。他怕,怕自己若是停下脚步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再回到那里。 “你留在她身边能帮上她什么?只会害了她,母皇说过你们书家人此生不得踏入皇城,如今你明知故犯。你要是离开她,就算你还留在皇城,只要不接近她,本殿就不告诉母皇你回来的事,不然到时本殿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连累了左相一家…” 东陵煜的话还犹响耳边,怜尘加快了脚步,他不想连累左相家,就当,就当是为了小时候爹爹常跟他提起的左相爷,那个跟自己爹爹是好友的男人。不是为了她。 连续下了几日的雨,大街的青石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此时正是上午,天空却乌云密布,行人出门纷纷带着伞。 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怜尘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机械的迈着步子前行。街景一如当年他离开时那样无所变化,只不过多了些他不认识的店家。 烟雨楼里需要他花钱的时候根本没有,所以被钻地鼠迷晕带出来时,身上没有带银子。沐青宁又事事替他考虑周到,吃的用的不用他操心,所以他现在身上身无分文。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阴沉,已经下起了豆大的雨点,怜尘仍然没找地方避雨,继续走在雨中,任由雨点打在他的身上。 雨停了?怜尘抬头,见到的却是一把油纸伞撑在他头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淋雨可不好。” 回头,一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映入眼帘,丹凤眼,苍白的唇微微上扬,东陵雅撑着伞对他温柔一笑,咳嗽声又起,“咳咳,抱歉,我这病恹恹的身子让你笑话了。” “无妨。” “我跟了你很久,见你虽然在走路,却不曾在哪间铺子驻足,脚步匆匆,可是有心事?” “跟着我干什么?”怜尘淡然道。 “看看你是哪家公子,方便去提亲。” “姑娘说话真有趣。” 东陵雅仍然笑,不答话,这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她说话有趣。 “如果没地方去的话,跟我回家吧。” “你不觉得当街这么对一个男子家说这话会让他误会?而且,凭什么证明你不是人贩子拐卖人口?” “误会?我可是很认真的。你看我这样,像是人贩子吗?” 仔细来回看看一身华贵锦袍的东陵雅,怜尘笑笑,“如今的人贩子也懂人靠衣装这句话了。” “哈哈,咳咳,咳咳,公子说话也很有趣。” 爽朗大笑起来的东陵雅又是一阵咳嗽,她对上怜尘的眼,“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自然不信。” “那好吧,就当我没说。” 怜尘解下面纱,绝美的脸第一次对沐青宁以外的人展露笑颜,连带那朵墨莲也像有生命一般绽放。 “跟你回去,可一辈子管吃管住?” 第四十二章 我只认定怜尘 当沐青宁听到芳姨派来的下人说有人去那座宅子找怜尘闹事时,她眉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东陵煜,毕竟除了他,没有人会跟怜尘过不去。 跟沐云打了声招呼后,沐青宁急急往宅子赶去,到了那里,看见芳姨站在门口眺首以望,见到她来,羞愧的低下头:“小姐,我没有看好怜尘公子,我甘愿受罚。” “芳姨,这不怪你。”沐青宁叹了一口气,怜尘性子倔她一直都知道,没想到这次会一声不吭就自己离开,“芳姨,你派几个人悄悄在皇城里打听一下,毕竟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暴露,这时候他应该还没出皇城,还来得及。你留在这里,如果他回来了,派人去通知我娘就行。” 最后一句话说的连沐青宁都不抱希望,但是现在也只能自欺欺人,给自己一个希望,骗自己怜尘真的是出门找个故友。 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怜尘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沐青宁想到了当年的书家,那里曾经是书南瑾的家,他若是回去看看倒也有可能。想清楚后,沐青宁又急忙朝书家奔去,小时候跟美人爹爹去过一次,所幸她记忆力不错,还能记得去的路。 昔日的户部尚书府早已没落,朱红色的大门两条交叉的白色封条十分显眼,门前落叶满地,沐青宁周围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怜尘的影子。 失望的她开始在街上寻找,见到每一个背影像怜尘的就欣喜若狂的扶住人家肩膀,回头一看不是,颓然的松开手,继续找下去,被骂了无数句的有病。 从正午找到天黑,沐云派绿袖找到她时,她正在一间青楼门口,勒住人家鸨父的脖子威胁他,让他日后若是遇见一个脸上有朵墨莲的男子,一定不许收留他。 “小姐!”绿袖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你快勒死他了。” “听到没有!绝对不能收!”沐青宁脸色狰狞的开口,见那个像涂了一层面粉一样的鸨父比了个手势之后才满意的放开他。 坐在酒楼里,看着狼吞虎咽的沐青宁,绿袖幽幽开口:“小姐,你这样每间青楼都去威胁鸨父也不行吧。” 吃饱后,沐青宁擦擦嘴角的油渍,苦笑:“绿袖,我也没办法,他身上没带钱,男子家一个,我怕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能想到卖身这个办法。” “小姐,别这么悲观,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怜尘公子是被坏人拐卖了呢?” 绿袖你确定你真的是往好的方向想么!!忍住想掐死绿袖的冲动,沐青宁站起来,往门口走去:“绿袖,你记得付账,不然就留在这里洗碗!告诉我娘我今晚可能回来的迟点,我要进宫一趟。” 身后的绿袖面瘫终于崩塌:“小姐!我没带钱!!而且我也不会洗碗!” 沐青宁身上还带着那块太女送给她的令牌,可以进宫一次,太女人脉广,在皇城找一个人应该不会太难,只希望这年头好心人多一点,有人会给怜尘提供落脚的地方。 出示令牌顺利进了宫,沐青宁径直往凤鸣宫走去。凤鸣宫里,太女正在用膳,猛然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左吉右凶……”太女放下筷子,按住狂跳的眼皮,口中还嚼着食物,抬头看见面色不善的沐青宁踏进来,被吓得食物呛在喉咙里:“咳咳!” 旁边伺候的宫人见太女被噎住,赶忙盛了一碗汤双手递给太女。手忙脚乱喝下汤之后,才感觉好受一点。 “青宁,好久不见啊,最近过得好吗?吃的好吗?有冻着吗?”太女热情的起身拉住她的手关切道,眼神真挚,毕竟做了亏心事,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幸好沐青宁心不在焉,也没去注意她的反常:“太女,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过我有事可以来找你的。” “你……有什么事?” “帮我找个人,他叫怜尘。” 敢情我都快成情报组织的头头了,每个人都来她这让她找人就算了,找的还是同一个人!太女欲哭无泪。 “这,这,他是谁?”明明早就把他的资料翻烂了,太女还得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 “少来了!二皇女跟我说那些关于怜尘的小姨就是你一手收集的!而且这次这事还是你的宝贝皇弟闹出来的!他把我未来夫君气走了,你这个当姐姐的就要为他的行为举止负全责!” 听起来,似乎都是自己的错啊…太女重新坐下继续用膳,苦恼的看着满桌的精致佳肴却食不下咽,小九果然去找怜尘的麻烦了么? “明天就是太女你的生辰,我也不能跟太女你过不去是吧,那就等你过完生辰再把我夫君送回来了,太女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撂下话后,沐青宁背着手笑眯眯的跟太女再见,转身回家。 在经过菡萏轩时,沐青宁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丹朱,想了想,还是离开了。这大晚上的进去不说对丹朱的名誉会造成什么影响,丹朱还在不在菡萏轩都是个问题,当初女皇派丹朱来照顾自己,如今自己离开了,丹朱也不可能还在菡萏轩了吧。 沐青宁慢悠悠往前走,菡萏轩里,丹朱恰巧捧着衣物去清洗,不经意瞧见那一袭青衫,手中衣物差点掉在地上。 再仔细一看时,青衫不见,余留清风吹过,丹朱自嘲,丹朱啊丹朱,你最近幻觉越来越严重了么?她以前每天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久可以回家,如今如愿以偿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眼看着快要到皇宫北门,沐青宁加快了脚步,却被喊住:“沐青宁!”一回头,气喘吁吁的东陵煜跟在她身后,身边没带任何宫人。 “九皇子喊我何事?”沐青宁冷冷问道。 “你!”被她这态度气得眼眶泛红,东陵煜感到一阵委屈,听到宫人说她去找了皇姐之后,就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她,只是想到她当初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拉不下脸来主动找她。本以为她会来骂自己一顿,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再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东陵煜风风火火提着裙子追了出来,却得到她的冷面相对,心中好不委屈。 “如果九皇子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说完,沐青宁提步就走。 东陵煜急忙上前扯住她的衣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就算我怎么欺负你你都不会生气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以前是你没触碰到我的逆鳞,我可以忍你。现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挑战我的底线,在孤月城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不要依仗你爱我这个理由让我包容你的一切无理取闹,你听不到?” 东陵煜还想说什么,沐青宁粗鲁的打断他:“殿下,一直的无理取闹只会让我更讨厌你。你以为气走怜尘你就赢了么?我现在很认真的告诉你,这一辈子,我只认定怜尘,他才是我要娶的夫君,他若是不回来,我就一直等,等到他回来为止!” 一甩袖子,沐青宁不顾脸上泪痕点点的东陵煜,出了宫门。 留在原地的东陵煜笑了起来,她说她只认定怜尘,她说她只认定怜尘,呵呵。 笑着笑着,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第四十三章 太女的生辰 夜深,大街上空无一人,远处传来狗吠声,寂静的街上只听见屋顶的雨水顺着房檐滴下,落在地上那悦耳的声音。 没有星星,连月亮也被乌云遮住。沐青宁抬头望天,神色落寞。 她是喜欢美人不错,但不代表她见一个就会爱一个,前世一夫一妻的观念早已深入她心,哪怕到了明鸾,她也会像娘亲一样,此生只爱一人。何况东陵煜那样的美人,刁蛮任性,娇纵蛮横,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手,这样的男子娶回家日后还有活路吗?就算不上演六天一大打的全武行,也要上演三天一小吵的泼夫骂街。而且都是他骂别人,谁敢骂他啊!动不动就诛人九族。 沐青宁边摇头边往左相府走,没看到她身后不远,那双含着复杂莫名情绪的眼睛。 老远就看见左相府灯火通明,沐云跟柳逸轩站在门口说着什么,见她回来,柳逸轩上前急切道:“宁儿怎么样?有南瑾那孩子的消息了吗?” 摇摇头,沐青宁羞愧的低下头:“爹爹,我没有找到他。” “九皇子真是太过分了,以前觉得他虽然娇纵一点,也不是不识大体,如今还闹到别人家里来,看来女皇真是太宠溺他了,妻主,明日上朝你跟女皇告他一状!” “轩儿莫口无遮拦,要是传出去该让人说闲话了,我们臣子岂能随意议论女皇的事?”沐云遮住他的嘴巴,不满道。 瞪了一眼沐云,柳逸轩拿开她的手,妻主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愚忠,见不得别人说女皇的不好。 “爹爹,娘亲说得对。娘亲身为左相,朝中势必有许多人对娘亲不满,很多人盯着娘亲的言行,若是一个不慎娘亲就被有心人反咬一口。而且这事若是传到女皇耳里,暂且不提女皇会不会责罚九皇子,单凭她知道我偷偷把怜尘带回皇城,我就可以进去天牢数数蟑螂了。” “宁儿长大了啊,心思这么慎密。”柳逸轩大感欣慰的想要摸摸她的头,却沐青宁早已比自己高了许多,苦涩一笑。 “爹爹,宁儿无论长多大都是你跟娘亲的宁儿。”把柳逸轩的手拉到脸上蹭蹭,沐青宁讨好道。 沐云摆摆手:“好了,宁儿这么晚回来去洗漱一番歇下吧,明日还要进宫给太女贺寿。” “不了,娘亲,我还是去一趟那边的宅子吧。” “这么晚去哪做什么?” “去那边在门口点亮灯笼等着,我怕南瑾他回来的时候天太黑,认不出来哪里是家。明日娘亲你跟爹爹先进宫吧,不用等我。” 沐青宁走远之后,柳逸轩依偎在沐云怀里,“妻主,宁儿真的长大了,已经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是啊。”沐云揉揉怀里的人的头发,揽着他回去了。 第二日,昏昏欲睡的沐青宁慢悠悠来到皇宫门前,禁卫军不认识她,问她来干什么时,她眯着眼,心不在焉回道:“我是书家大公子,来庆贺太女生辰。” 禁卫军当场就把长枪对准她,书大人一家不是早就被流放了吗?而且眼前这人看起来更像书家大小姐吧!被寒光闪闪的枪头吓得睡意全无,沐青宁往后退了一步,谄媚的笑:“误会,误会,我说错了,我是左相家大小姐。” 半信半疑的禁卫军盘查了好半天,就差没让她把祖上十八代的名字都报一遍了,好不容易被放行进来,沐青宁长叹,自己想怜尘想到疯了么? 等到了设宴的大殿时,女皇早已携着萧贵君,凤后,太女,及一干皇子入座了。中间铺了层红色的地毯,大殿里六根雕龙画凤的粗大金色柱子直指天花板。 大殿中央的长方形桌子,女皇盘腿席地而坐,身侧分别是凤后跟东陵隐霜,萧贵君坐在凤后旁边,辰贵君怀有身孕,太女身边是九皇子东陵煜,辰贵君怀有身孕,行动不便,没有前来。包括十三皇子在内的几位皇子皇女则是坐在离女皇不远。 两旁,女皇之下坐的分别是几位王爷跟左右丞相还有白马将军及他们各自的家眷。沐青宁趁着女皇转头跟凤后说话之时,偷偷溜了进来坐在沐云身边,朝柳逸轩眨眨眼,两父女心照不宣的笑笑,沐云是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最后只好伸手拍了一下沐青宁的头,示意她别得意忘形。 “诸位爱卿,今日我明鸾太女十七诞辰,爱卿们不必拘束,尽情畅饮吧。” “吾皇圣恩,太女圣恩。”大臣们异口同声说道。 明鸾是一个跟中国古代差不多的异世王朝,但这说法又不准确,因为明鸾不像中国哪一个朝代,或者说是除了清朝之外各个朝代的结合,而且它也有自己的风俗文化。大臣们上朝参拜女皇时,不用跪下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是高喊:“吾皇圣恩。”这也是沐青宁喜欢明鸾的理由之一。 这种宴会沐青宁之前在宫里都会参加,就跟年底的除夕宴一样,除了吃就是喝,完全就是长肉的好时机。这一次也不例外,沐青宁夹了几样柳逸轩喜欢吃的菜进他碗里,口中不停的说:“爹爹多吃点,你比我还瘦呢,说不定人家背后说娘亲虐待你了。” “口无遮拦。”笑骂一句沐青宁,沐云难得不板着脸,指指自己的碗。沐青宁会意,偷笑着也给沐云添了几样菜。 等到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女皇吩咐宫人清理桌上的残骸,这时,一名宫人进了大殿,双手呈上文房四宝给女皇,另外几名宫人抬着桌子进来,放在大殿中央。 站起来走到桌子面前,宫人摊开宣纸,研好墨退下,女皇提笔挥毫,不到半刻,画了一幅轻舟过江图。画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叶扁舟在江中摇摇欲坠。 “今日吾皇儿大寿,朕特意画了这幅画,其中之意,皇儿慢慢思考吧。” 太女接过画,略一思索,低头恭敬道:“谢母皇赐画,隐霜天资愚钝,似有所悟,不知道是否猜中母皇之意。” “哦?说来听听?”女皇心情大好的说道。 “母皇的意思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哈哈,说的好!”女皇拍掌大笑,一干大臣面面相觑,不知是何意,在场唯有几人面色突变。 萧贵君脸色黑如锅底,凤后跟沐云大喜,右相卓菱岚神色莫名,沐青宁也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那句话沐青宁自然是知道其中之意的,如今女皇是在教太女治国之道?难道女皇打算退位让太女继承皇位?不可能啊,女皇看起来还能活几十年都不成问题啊。 在众人心思百转千回时,女皇却已不再说话,重新回到桌子前,笑望众人。 这时,凤后趁机开口:“陛下,如今隐霜也十七了,是时候立个皇夫了,我这父君就替她做主一回,向女皇为隐霜请婚。” “凤后,你可是有了人选?”女皇微微思索一会儿,问道。 “当今右相之子卓子画容貌冠绝天下,皇城四大公子之一,德才兼备,想来,是隐霜皇夫的不二人选。” “好!”女皇点头,派人取来圣旨写好,让一旁等候的管事姑姑宣读。 “太女东陵隐霜接旨。” “东陵隐霜在。”太女跪下接旨。 “天佑明鸾,吾皇圣恩。今我明鸾太女已到成婚之时,我朝右相之子卓子画德才兼备,实乃皇夫首选。吾皇下旨,下月十五吉日,太女迎娶卓子画,不得有误,钦此。” “谢吾皇圣恩。” 接了圣旨,太女对凤后扬扬手中圣旨,嘲讽一笑。 “右相何在?” “臣在。”听闻女皇出声,卓菱岚急忙应道。 “等下来御书房,朕与你商讨聘礼之事。” 沐青宁悄悄看了一眼即将成为皇太女夫君的卓子画,他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一双清亮的眸子饱含无奈,见她望去,微微点头示好。 再看看太女,没有私下与她独处时的喋喋不休,面色平静,正与凤后对视。 又两个政治婚姻的牺牲品,沐青宁喝了一口果子酒,替太女跟卓子画默哀三秒,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却即将要成婚了,婚后肯定会“相敬如冰”吧。她万万没有想到,不久后角色颠倒,反倒是太女同情她了。 第四十四章 误会什么的最讨厌了 “啪”的一声,千兮宫里,萧贵君甩手给了三皇女一巴掌,气得娇媚的脸都扭曲了。 “东陵雅,你再说一遍!你居然敢跟我说做不到?!” “父君,无论说多少遍,雅儿都是一样的回答,雅儿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假装喜欢卓子画,然后让他抗旨。”三皇女捂着脸,语气平缓道,脸上又挨了萧贵君一巴掌。 “好啊,如今你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莫要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你连活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雅儿不敢忘。” “如今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我念在你这么多年乖乖听话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妄想爬的高我就拿你没办法,我既然能把你捧上去,也能把你拉下来摔个万劫不复。” “是。” 交给东陵雅一包东西,等到她走了之后,萧贵君伸了个懒腰,卧躺在床上,懒洋洋道:“可是卫公子来了?” 房梁上跃下来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少年,对萧贵君嘲笑道:“连自己女儿都舍得打,你真是够狠的。” “若是狠不下心,只怕我早已成为这**的一堆枯骨了。”萧贵君也不在意,抿嘴一笑,“公子今日来,阁主有了好计策?” 纵使再讨厌眼前的蛇蝎美人,卫君越还是不得不皱着眉头完成阁主的吩咐,走上前掀起帘子丢进一封信,卫君越扔下一句:“自己看。”头也不回的施展轻功离开。 捡起那封信,萧贵君看完后,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纤长五指拈起那信,拔开火折子吹了几口气,将信放到火折子下放了。 东陵雅出了门,重新恢复弱不禁风的样子,手捂丝帕,咳嗽不断,走几步就满头大汗。走到御花园大池塘时,远远就看见那白衣似仙的身影倚在栏杆,手里拿着一个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扔下池塘喂那群锦鲤。 “久等了吧。”三皇女走到他身后,笑道。 把最后一块馒头屑扔下去,怜尘把手拍干净,面纱被风扬起,露出光洁的下巴,“走吧。” 三皇女伸手拿来怜尘头顶的一片枯叶,眼神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看你,头上多了片叶子都不知道。” “太女好福气啊,恭喜你喜得如花似玉的美人一个。”沐青宁打趣道,与太女穿过御花园小径,朝凤鸣宫走去。 刚才宴会结束后,太女跟沐云打了个招呼,说要跟沐青宁商量点事,沐云一听,立马把身后的沐青宁拽出来送到太女手中,毫不留恋的带着自家夫君回家了。 “得了吧,我宁愿不要这个福气。哎,你停下来干什么?” 太女不解的看着身旁突然停下的沐青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小径另一头,三皇妹正温柔的跟一个白衣男子说着话,两人站在一起,真是好一对神仙眷侣。 男子侧面对着她们,所以太女看不太清他的样子,以为沐青宁是好奇,太女笑道:“想不到三皇妹也开窍了,改天我可得好好问问她。” “太女,我想,怜尘的事你不用帮我查了。” “怎么了?” “没事,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先行回家了,改天见。” “哎哎,你别走啊。” 抛下太女匆匆离开,沐青宁强忍着不去看那一对壁人,抿着唇,挺直身板,努力做到目不斜视的往回走,那抹清瘦的身影一直在脑海不断重复出现。 那不是怜尘,不是他,怜尘这时候应该是在哪间客栈等着她接他回家,而不是陪在三皇女身边。 从来没有此刻那么讨厌过自己的眼睛,沐青宁跌跌撞撞回到左相府,柳逸轩吃惊道:“宁儿,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怎么哭了啊?发生什么了?” 摇摇头,沐青宁哽咽着说没事,扔下柳逸轩冲回自己房里,关上门后,才敢放声大哭。 沐青宁你就是个傻子,从头到尾都是个傻子!你活该啊!说不定你满大街找人家的时候,人家正依偎在三皇女怀里说着绵绵的情话。 门外,柳逸轩不停的敲门,担心道:“宁儿你怎么了?开门跟爹爹说,爹爹一直在这。” 没有回话,沐青宁趴在床上蒙着被子大哭,谁说女儿家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的?去他的,她不是明鸾的人,她只是重生在这里的一缕孤魂,不用死守那一套死理,想哭就哭! 昨晚被芳姨送回家的小白白乖巧的跳上床,用身子蹭蹭沐青宁,血色的小眼睛眨了几下,小尾巴都羞红了,最后伸出舌头舔舔沐青宁脸上的眼泪。 “小白白,我只剩下你了。”摸摸小白白的头,沐青宁抽泣,“要是哪一天你也离开我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一边抹眼泪,一边神经兮兮的不停说着话,沐青宁没有发现手中的小白白身子不停的颤抖起来。 哭够了之后,沐青宁带着红肿的桃子眼开了门,被一直守在门口的柳逸轩一巴掌打在脸上。 “宁儿,从小到大这是爹爹第一次打你,爹爹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柳逸轩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爹爹教过你女儿家是要坚强不错,但当你一个人扛不了所有的时候,记得你还有你爹爹,还有你娘亲一直在你身后。” “美人爹爹我错了。”嗫嚅着说完,沐青宁抱住柳逸轩,刚才才收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知道错了就好,去洗洗脸吧,你娘亲回来了,她在书房等你。”轻轻拍着沐青宁的背,柳逸轩安抚道。 左相府书房,沐青宁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敲门,小时候她只要她一调皮捣蛋,就会被娘亲罚来书房跪着,不到吃饭时间不许起来,所以她对书房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不怕,爹爹陪你一起进去。”拉着沐青宁的手,柳逸轩推开门。 “来了?”沐云坐在书桌前,低头轻轻擦拭一本古书,头也不抬道。 柳逸轩不满:“妻主,一家人你还摆什么谱!” 哭笑不得的沐云只好放下古书,正色道:“说说到底怎么了。” “娘,我找到怜尘了。” “喜极而泣?” 娘啊,哪家姑娘会喜到泣成这种地步? 沐青宁幽怨道:“不是,他现在在三皇女身边。” “你亲眼看到了?” “是。” “有时候为娘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是聪明还是笨。”沐云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说:“常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有时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要擅自下结论,你自己琢磨去吧。” 脸皮厚如沐青宁此刻也忍不住红了脸,她当时是气疯了,思绪都紊乱了,满脑子都是怜尘跟三皇女在一起的画面。如今想想,怜尘离开才不过一日,哪有那么快跟三皇女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生死相许的剧情。前世看小说,她最讨厌里面的误会情节了,有误会有问题就应该当面说清楚啊!为什么要闹到最后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而且,就算怜尘真的跟了三皇女又怎么样?只要君一日未嫁,我一日未娶,还是有机会的好吗? 重新燃起斗志的沐青宁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房拟定作战计划了,推开门,沐青宁开始找小白白,想把它带去厨房喂食。 说来也怪,小白白除了每个月特定的几天吃胡萝卜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处在挑食期,非要沐青宁把它带去厨房,然后自己用小爪子戳戳盘里的食物,看看沐青宁,沐青宁就明白它是要吃这种。 真是像养个小孩子一样,沐青宁失笑,在房里翻来翻去召唤小白白,半个时辰后,左相府某间房传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声: 我凑!小白白呐!! ps:吐血大放送第二更……下一章预告,是关于小白白的哟~ 第四十五章 天罚降临 夜,沉闷得空气让人无法入睡,偶尔微风拂过,也是夹杂着闷热。 沐青宁急得上跳下蹿的满府寻找小白白,绿袖幽幽飘在她身边,凉凉道:“小姐不要急,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一盘红烧兔子肉就好了。” 绿袖你个魂淡!不就昨天留你在那间酒楼洗了一夜的碗而已吗?你至于这么诅咒小白白吗?泪奔到厨房,沐青宁随便抓了一个厨子问:“今晚的夜宵有没有红烧兔子肉?” “小姐你来的真巧,兔子肉刚出锅,要不要尝尝?”憨厚的厨子大姐挥舞着锅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颤巍巍的伸手不敢揭开那盘盖,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沐青宁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把盖子提起来。 盘子里,一个兔子头闭着眼睛面对着她,旁边是一块块摆放好的兔子肉,肉香四溢,厨子还细心的洒上葱花,香菜。 “哇!”再也受不了了,沐青宁一把跑出门外。 厨子大姐愣愣的问绿袖:“绿姑娘,小姐怎么哭了啊?是被我做的菜感动得哭了吗?” 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绿袖说:“是的,小姐被感动了,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 飘走继续去找沐青宁,绿袖内心不淡定了,我凑,我支个摊子闭上眼睛我就可以当算命先生去了啊!能不能不要这么准?她没有涉嫌杀害一只兔子,小姐不会杀了她来祭奠小白白吧? 而这时,皇城里的某座山上。 一只兔子在山上树林的枯叶堆里满地打滚,身上红光不断闪烁,再黑暗中显得极为诡异。 离开孤月城前,娘亲的话声声在耳:“北城,你吃什么都可以,但世界上绝对不能吃一样东西,那就是情人泪,吃下去你会提前化身成人。” “娘亲,提前化身成人不好吗?” “不好!我们妖族本就是逆天修行,成年后需要扛过天劫才能化身为人,其中的艰险自是不必多说。你现在还没成年,若是吃了情人泪提前化身,天劫也会随之降落你身上,爹娘不在你身边,你自己是扛不下来的。” 呜呜,娘亲是骗子,什么情人泪,明明就是青宁的眼泪而已。小白白委屈的大哭起来,声似稚儿,在这山上不断回响,幸好大晚上的没人会来这里,不然见到这场面还不被人吓死。 身体越来越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样,小白白两只小爪子按住肚子,十分害怕。天空开始聚集乌云,笼罩在整座山头,那股威压让小白白透不过气来,出于本能,小白白开始凝聚浑身力量对抗那股威压。 乌云越来越多,到最后浓得似要地出墨来。大雨倾盆,一道金色如同小蛇一般的天罚之雷直灌而下,不偏不倚打在小白白身上。 孤月城城主府,年若双十的女子正抱着自家夫君缠绵,猛然心头喷出一口血,吓了男子一跳:“烟珑,你怎么了?” “青驰,北城居然提前化身了!” 受了天罚之雷一击,小白白忽然觉得跟这道天雷比起来,前面那些根本算不了什么痛!一想到天罚之雷一共九道,一道更比一道威力大,几乎是加倍而成,小白白就欲哭无泪,果然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青宁,青宁,好痛!如果我能活下来,那回去之后你一定要给我许多好吃的补偿我!想到沐青宁那张脸跟厨房那些美味的食物,小白白不知哪来的勇气努力撑起身子站起来。 不能倒下去,青宁还在家等着自己回去呢。雨水冲刷在小白白身上,落进他的眼里,再往外冒,怜尘离开她已经够让她伤心了,她说了,要是连自己都不在了,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脑海里一遍遍回放他跟沐青宁的相遇,还有那些难以磨灭的记忆。第一次见面,他跑出来却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家,躲避着那些想要把他做成菜的人,饿的头晕眼花跑不动了,随便找了个房顶蹲下来哭,青宁是第一个发现他在屋顶的人,那时候,她的眼睛告诉他,她跟那些人不一样,不会伤害他。这也是后来它愿意陪在她身边四处奔波的原因,拥有一双那么清澈的眸子的人,都不是坏人呢。 跟着她的时候,她身边那个总是欺负她的什么九皇子让他很不喜欢,凭什么我都舍不得欺负的人你可以欺负啊? 后来又多了个怜尘,青宁喜欢的人也一定不是坏人,所以他喜欢粘着怜尘,跟怜尘一起气东陵煜。 在孤月城的时候他就偷偷回过城主府了,好不容易劝说成功爹娘肯让自己出来玩一段时间,没有告诉爹娘他是跟着青宁回家,要是说了,爹娘一定会把他关起来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又是一道天罚之雷降下,小白白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四肢百骸像要分裂开来一样,疼得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嗷嗷,不疼的,一点都不疼。小白白心里对自己握拳,可是坚持不到一秒就放弃了。 真的………疼得快死了。 第二道天罚之雷,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到了第五道的时候,小白白已经全身麻痹躺在地上了,天罚之雷降落在他身上时,把他的身子震得不断抽搐,还隐隐有雷电穿梭在全身。 对不起啊爹爹娘亲,以后你们要是有了弟弟妹妹一定不要忘了北城,北城一直很乖的。青宁,恐怕你又得哭了,小白白这次变成烤兔子,真是雷得里焦外嫩了。 第六道降下,小白白闭着眼睛,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他看见一条路,路中央有许多人对他招手:“来啊,快来啊,来跟我们玩。” 最后一道明显比前六道粗了十倍的天罚之雷直直朝小白白奔去,轰的一声,周围百米寸草不生,那些大树成了枯树,缕缕青烟冒出。 地上空留一个大坑,浑身焦黑还不断冒烟的小白白躺在坑里。雨越下越大,最后大坑成了一个水塘,小白白浮在上面,一动不动。 急急往皇城方向赶来的顾烟珑浑身一震,再次喷出一口心头血,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悲痛的声音响彻云霄:“不!!” 夜,沉闷得空气让人无法入睡,偶尔微风拂过,也是夹杂着闷热。 沐青宁急得上跳下蹿的满府寻找小白白,绿袖幽幽飘在她身边,凉凉道:“小姐不要急,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一盘红烧兔子肉就好了。” 绿袖你个魂淡!不就昨天留你在那间酒楼洗了一夜的碗而已吗?你至于这么诅咒小白白吗?泪奔到厨房,沐青宁随便抓了一个厨子问:“今晚的夜宵有没有红烧兔子肉?” “小姐你来的真巧,兔子肉刚出锅,要不要尝尝?”憨厚的厨子大姐挥舞着锅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颤巍巍的伸手不敢揭开那盘盖,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沐青宁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把盖子提起来。 盘子里,一个兔子头闭着眼睛面对着她,旁边是一块块摆放好的兔子肉,肉香四溢,厨子还细心的洒上葱花,香菜。 “哇!”再也受不了了,沐青宁一把跑出门外。 厨子大姐愣愣的问绿袖:“绿姑娘,小姐怎么哭了啊?是被我做的菜感动得哭了吗?” 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绿袖说:“是的,小姐被感动了,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你。” 飘走继续去找沐青宁,绿袖内心不淡定了,我凑,我支个摊子闭上眼睛我就可以当算命先生去了啊!能不能不要这么准?她没有涉嫌杀害一只兔子,小姐不会杀了她来祭奠小白白吧? 而这时,皇城里的某座山上。 一只兔子在山上树林的枯叶堆里满地打滚,身上红光不断闪烁,再黑暗中显得极为诡异。 离开孤月城前,娘亲的话声声在耳:“北城,你吃什么都可以,但世界上绝对不能吃一样东西,那就是情人泪,吃下去你会提前化身成人。” “娘亲,提前化身成人不好吗?” “不好!我们妖族本就是逆天修行,成年后需要扛过天劫才能化身为人,其中的艰险自是不必多说。你现在还没成年,若是吃了情人泪提前化身,天劫也会随之降落你身上,爹娘不在你身边,你自己是扛不下来的。” 呜呜,娘亲是骗子,什么情人泪,明明就是青宁的眼泪而已。小白白委屈的大哭起来,声似稚儿,在这山上不断回响,幸好大晚上的没人会来这里,不然见到这场面还不被人吓死。 身体越来越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样,小白白两只小爪子按住肚子,十分害怕。天空开始聚集乌云,笼罩在整座山头,那股威压让小白白透不过气来,出于本能,小白白开始凝聚浑身力量对抗那股威压。 乌云越来越多,到最后浓得似要地出墨来。大雨倾盆,一道金色如同小蛇一般的天罚之雷直灌而下,不偏不倚打在小白白身上。 孤月城城主府,年若双十的女子正抱着自家夫君缠绵,猛然心头喷出一口血,吓了男子一跳:“烟珑,你怎么了?” “青驰,北城居然提前化身了!” 受了天罚之雷一击,小白白忽然觉得跟这道天雷比起来,前面那些根本算不了什么痛!一想到天罚之雷一共九道,一道更比一道威力大,几乎是加倍而成,小白白就欲哭无泪,果然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青宁,青宁,好痛!如果我能活下来,那回去之后你一定要给我许多好吃的补偿我!想到沐青宁那张脸跟厨房那些美味的食物,小白白不知哪来的勇气努力撑起身子站起来。 不能倒下去,青宁还在家等着自己回去呢。雨水冲刷在小白白身上,落进他的眼里,再往外冒,怜尘离开她已经够让她伤心了,她说了,要是连自己都不在了,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脑海里一遍遍回放他跟沐青宁的相遇,还有那些难以磨灭的记忆。第一次见面,他跑出来却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回家,躲避着那些想要把他做成菜的人,饿的头晕眼花跑不动了,随便找了个房顶蹲下来哭,青宁是第一个发现他在屋顶的人,那时候,她的眼睛告诉他,她跟那些人不一样,不会伤害他。这也是后来它愿意陪在她身边四处奔波的原因,拥有一双那么清澈的眸子的人,都不是坏人呢。 跟着她的时候,她身边那个总是欺负她的什么九皇子让他很不喜欢,凭什么我都舍不得欺负的人你可以欺负啊? 后来又多了个怜尘,青宁喜欢的人也一定不是坏人,所以他喜欢粘着怜尘,跟怜尘一起气东陵煜。 在孤月城的时候他就偷偷回过城主府了,好不容易劝说成功爹娘肯让自己出来玩一段时间,没有告诉爹娘他是跟着青宁回家,要是说了,爹娘一定会把他关起来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又是一道天罚之雷降下,小白白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四肢百骸像要分裂开来一样,疼得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嗷嗷,不疼的,一点都不疼。小白白心里对自己握拳,可是坚持不到一秒就放弃了。 真的………疼得快死了。 第二道天罚之雷,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到了第五道的时候,小白白已经全身麻痹躺在地上了,天罚之雷降落在他身上时,把他的身子震得不断抽搐,还隐隐有雷电穿梭在全身。 对不起啊爹爹娘亲,以后你们要是有了弟弟妹妹一定不要忘了北城,北城一直很乖的。青宁,恐怕你又得哭了,小白白这次变成烤兔子,真是雷得里焦外嫩了。 第六道降下,小白白闭着眼睛,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他看见一条路,路中央有许多人对他招手:“来啊,快来啊,来跟我们玩。” 最后一道明显比前六道粗了十倍的天罚之雷直直朝小白白奔去,轰的一声,周围百米寸草不生,那些大树成了枯树,缕缕青烟冒出。 地上空留一个大坑,浑身焦黑还不断冒烟的小白白躺在坑里。雨越下越大,最后大坑成了一个水塘,小白白浮在上面,一动不动。 急急往皇城方向赶来的顾烟珑浑身一震,再次喷出一口心头血,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悲痛的声音响彻云霄:“不!!” 第四十六章 正太小白白驾到 “妻主,你来看看宁儿那孩子怎么了,从昨晚抱着那盘兔子肉到现在了。”一大早,柳逸轩就拉着沐云匆匆往沐青宁的房间去,不无担心道。 房门口台阶上,一大群下人围住沐青宁,她端着那盘红烧兔子肉,无论下人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说,她死死不肯撒手,绿袖一碰那盘兔子肉她就哭,吓得绿袖手一抖差点把那盘东西摔在地上,最后只得还给她。 等问清来龙去脉后,沐云眉头一跳一跳的,咬牙切齿的说:“沐青宁,你越来越出息了,为了一只兔子闹成这样!” “娘,小白白虽然是我捡来,可是我有很用心在照顾它啊,好不容易盼着它长肉了,被厨子一刀下去,哇!”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沐青宁撩起绿袖的衣角,全然不顾她泛着渐渐变黑的脸,擦擦眼泪,再擦擦鼻涕。 旁边的厨子不知所措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选择什么话也不说,开玩笑,要是说错话了,万一小姐也给她来一刀乐子就大了。 柳逸轩坐在她旁边,轻声说:“明天爹爹让人给你买十只小白白回来好不好?” “不一样的,喝酒会发酒疯,会对东陵煜撅屁股的小白白只有一只。”沐青宁吸吸鼻子,深情的看着盘子里的兔子头,双手背在身后,不让自己碰到盘子。她的内心在挣扎,不,不行,那是小白白,不能吃啊魂淡! 可是真的好饿的说… “现在它成这样了也救不回了啊,把它埋了吧。”柳逸轩苦恼。 众人劝说半天,沐青宁才眼眶红红的把那盘肉埋在后院那棵大树下,还用竹子圈了起来防止下人不小心踩到。 夜里,沐青宁做了一个梦,小白白浑身焦黑,两只耳朵无力的下垂,散发着肉香,在大坑里冲她痛苦的喊:“青宁,青宁。” 被吓得从梦中惊醒,沐青宁擦干额头的冷汗,才发现真的有人喊她,声音软软糯糯的:“青宁,青宁。” 以前听人家说半夜如果听到有人见你,千万不要应答,不然会被勾去魂魄。沐青宁把全身蒙在被子里,害怕的不敢伸出头,怕会看见半夜表演轻功飘来飘去的某样东西。 你什么都没听到,没听到,现在赶快睡觉。不断的在心里安慰自己,沐青宁尽量放松身子,调整呼吸入睡,却不料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还带了几分委屈:“青宁快起来。” 还在装睡的沐青宁突然感觉头顶一凉,被子被人使劲拽开,睁开眼一看,正对上一双泪眼婆娑的大眼睛。 沐青宁刚要放声大喊,看了看那人的模样,愣住了。 双眼红肿,眼巴巴的看着她,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刻就能挤出金豆豆来。金线镶边小鞋子,一身宽大流云绣锦袍,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胸前,如雪肌肤,饱满的粉唇嘟起,精致的眉眼。 不对啊,府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岁的小正太?难道是娘亲在外的私生子近期才接回来认祖归宗?被自己这个想法从头到脚雷了一番,沐青宁咳嗽一声,壮着胆子问:“你是谁啊?” “青宁,我是小白白。”正太的回答却让沐青宁满头黑线。 “我家小白白已经埋在那边大树下了,麻烦自己去看不谢。” “我真的是小白白啦!”小正太双手捂着屁股解释:“当初你喂给我的第一样食物是根蔫了的胡萝卜,你睡觉会踢被子,睡到半夜还会滚下床,你还挑食,在孤月城的时候把自己不喜欢的食物都倒进厕所里,昨天你哭的时候还跟我说只剩下我了。” 听着小正太如数家珍的把她的事一件件说出来,沐青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这个世界玄幻了么?! 沐青宁终于相信他就是小白白!当下坐起来好奇道:“小白白你怎么成这样了?” 不问还好,一问小白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了出来:“哇!都是你害的,昨天不小心吃了你的眼泪之后害我提前化身。” 于是,在小白白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沐青宁才听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么说的话,你是孤月城城主顾烟珑的儿子,出来玩的时候迷了路,饿得走不动了,正巧碰上我给你喂了胡萝卜,然后就被我拐走,一直跟在我身边?” 见小正太点点头,沐青宁嘴角抽搐,默默伸出手臂看了一会儿,一楼咬下去。疼!!看来真不是做梦! 既然小白白都能化身为人了,孤月城的城主其实是兔子又有什么好惊讶?怪不得能让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到了孤月城都乖乖听话,怪不得不听话的都见不到她们了,人家城主是*oss,还是两只*oss!谁打得过? “小白白啊…” 小白白打断她:“我本名叫顾北城。” “哦哦,北城,你一直捂着屁股干什么?” 脸变得通红,顾北城扭扭捏捏的不肯回答,最后在沐青宁殷切的目光中,心一狠,松开手让沐青宁自己看。 “噗!哈哈哈哈哈!”沐青宁忍不住抱着肚子滚在床上笑了起来,真是,真是太可爱了。 “哇!”顾北城被沐青宁这态度气得又哭了起来,受伤的看着她,“人家这样子了你还笑!” “不笑了不笑了。”沐青宁捏捏他的脸,忍着笑认真对他说:“其实多了根尾巴没什么,看起来很可爱呢。” “真的吗?”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顾北城下意识的摸摸自己屁股。 表面看起来除了比一般小朋友多了份灵动,跟人类没多大区别,但他后面那里却多了根软软蓬蓬的白色小尾巴。 其实当第七道天罚之雷降下,他被轰入那个大坑里时,已经死了。 灵魂徘徊在身体周围,进不去,只能嘤嘤哭泣,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脑海突然响起一道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你为了什么化身?” 为了什么?顾北城头一次这么认真的想一个问题。爹爹跟娘亲还有沐青宁的笑脸浮了出来,想了想,他无比认真的说:“为了守护。” “守护?”苍老的声音平静的重复一遍,不起任何波澜。 “是的,守护。” 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他想活下来守护爹娘,守护沐青宁,守护那些爱他的以及他爱的人。 “既然如此,此时不归去还待何时?” 紧接着灵魂撕裂般的疼痛,一阵白光闪过,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化身成功,躺在大坑的积水里。 收拾干净妥当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多了根小尾巴,所以一路哭着跑回左相府,为了避免别人看见他的样子恐慌,还特意使用了隐身术,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轻松潜入左相府,潜入沐青宁房间的原因。 听完沐青宁的话,顾北城再次摸摸小尾巴,开心的笑。 或许,这根小尾巴就是他重获新生的最好的证明,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呢。 ps:抱歉抱歉,四十五章多粘贴了一次,所以重复了。 第四十七章 世上最可靠的信使 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小孩子,怎么着也要跟爹娘打声招呼吧。想了想,早起后,沐青宁洗漱完毕,拖着顾北城去找沐云了。 出门时正巧碰上绿袖在院里扫地,她看了一眼沐青宁与顾北城紧握在一起的手,小声嘀咕:“真看不出来小姐你是这种人,*岁的小孩子你都不放过。” 喂喂,你那自以为很小声的音量是怎么回事啊?她再怎么喜欢萌物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吧!沐青宁心里咆哮,面上仍是十分平静的拉着顾北城从绿袖面前经过,要淡定,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所以不要解释! 那簇尾巴小小的,加上顾北城穿的衣服宽大,如果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偏偏他自己还是觉得别扭,走着走着老是不自觉的又用手去碰碰。 穿过后院,走过长廊,绕过假山,来到前面大厅。大厅里,沐云跟柳逸轩正在吃早餐,沐青宁让顾北城藏在花坛后面,安慰他道:“不用碰那尾巴了,别人看不出来的。我先进去,你等在这里,如果情况不对的话我咳嗽一声你就跑回我房里。” 见顾北城乖巧的点点头,沐青宁松开他的手,朝大厅里走去。 “宁儿,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快来吃早餐吧。”柳逸轩见她进来,笑道,动手给她盛了一碗白粥。 沐云穿着官服,慢条斯理的喝着粥,不一会儿,她放下碗,用手帕擦擦嘴,说:“我去上朝了,你们父女两慢慢吃。” “等一下!”沐青宁急忙喊道,“娘,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就是,那个那个,我收养了一个小孩,您看他要是留在府中怎么样?” “你自己都要我养还想收留小孩子?不过既然带回来了,就留下吧,左相府养个小孩子还养的起。”沐云说完,看看柳逸轩。当年生完宁儿后,她心疼夫君,说什么也不让他生第二个,如今宁儿大了,没有兄弟姐妹会感觉孤独也是正常的,收养个孩子正好就当是她的弟弟或者妹妹了吧。 沐青宁听完却高兴不起来,弱弱的开口道:“如果,如果那个孩子九岁了呢。” 全场寂静半分钟后,鸡飞狗跳开始上演。 “沐青宁你别跑,给我站住!你才多大就敢金屋藏娇了!” “没有,娘,你误会了!” “妻主,你冷静一点,先把棍子放下来。” 躲在花坛后面的顾北城咬着手指看着大厅里的混乱场面,乐弯了眉眼,这里真热闹呢,比城主府好玩多了。 他跳了出来,往里面跑去,躲在沐青宁身后扯住她的衣角,怯怯道:“伯母,你不要打青宁姐姐了,如果伯母不喜欢北城留下来,那北城可以走的。” 难道这就是宁儿说的小孩子?沐云跟柳逸轩对视一眼,然后柳逸轩弯下腰,对他温柔的笑道:“怎么会呢?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伯母没打你青宁姐姐,她只是教你青宁姐姐不要做错事。” 说完,还埋怨的看了一眼沐云,示意沐云也说句话,看你,吓着人家孩子了。 沐云点点头,柳逸轩继续对顾北城说道:“你叫北城是吗?可以跟伯父说说你的身世吗?” 垂下头,顾北城无比落寞道:“我原本是江州人,家里做些布匹生意,跟爹娘来皇城探亲,半路遇上了山贼,爹娘为了保护我被山贼杀了,我被吓的躲在娘亲的尸体下不敢出声,后来青宁姐姐经过发现了我就把我带出来了。青宁姐姐带我去找那个亲戚,亲戚却因为我爹娘死了而讲我拒之门外。” 一番话说的心酸至极,恰到好处时还不忘掉几滴眼泪,其真实性让沐青宁也忍不住摸着脑袋仔细回想,小白白真是这么来的吗? 远在孤月城养伤的某人好不容易有点好转,识海里突然接收了这么段话,被气得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晕倒在夫君怀里。 “真可怜的孩子,”柳逸轩掏出手帕擦泪,“北城你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喊我一声爹爹。” “爹爹。”顾北城立马脆生生的喊了句爹爹。 “哎,乖孩子,来,爹爹带你去选房间,以后把这里当自家就好,想要什么跟爹爹说,你青宁姐姐有的你也会有。” 眼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扔下她跟娘走了,紧接着沐云也上朝去了,留下沐青宁原地风中凌乱。 美人爹爹,你亲生的在这呢!! 顾北城最后选了与沐青宁同一院子的房间,就在沐青宁隔壁。趁着柳逸轩兴致勃勃的给顾北城置办衣物去的时候,沐青宁戳戳院子里正在荡秋千的顾北城,有些吃醋:“北城你编的故事听起来就跟真的一样,现在看起来美人爹爹似乎很喜欢你啊。” 顾北城吃吃的笑了起来:“青宁不要吃醋啦,快来推我一把。” 我才没有吃醋,沐青宁望天,拒绝承认,认命的给他推秋千。院子里,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传来,还夹杂着几声惊呼。“慢点,好高。” “北城你现在还能变回兔子吗?” “不知道啊,还没试过呢。” “那现在来试试吧。” 沐青宁阴险的笑着,开始摩拳擦掌,她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说不定有可行性。 拗不过沐青宁许诺的美食诱惑,跳下秋千后,顾北城警惕的看看四周,见没人才小声念了几句咒语,柔和的白光一闪,沐青宁眨眼过后一看,顾北城不见了,地上的大兔子不是小白白还是谁? 不顾小白白的挣扎,抱起来又摸又蹭了好一会儿,沐青宁的眼里闪现幽幽绿光,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入夜,万籁俱寂。虫鸣声不断在草丛响起,青蛙在池塘里高奏没人听的懂的乐曲,墙外的柳树迎着清风婆娑起舞。傍晚刚下过雨,难得的清凉让许多人早已和着蛙鸣入睡。 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左相府某间房窜出,跃上房顶,行走在房顶的瓦片上。顾北城以兔子身的形态游走在皇城每一户人家的房顶上,嘴里叼着一封信,一边走一边还停下来用小鼻子嗅嗅。 早知道就不在青宁面前恢复真身了,呜呜,现在自食恶果了。顾北城刚才沐青宁的交代就一阵又一阵的后悔。 “怜尘回来这件事他不会对任何人说起,除非他不要命了,那么他就会像你一样编个身份,所以三皇女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把怜尘带回宫的,而且据说除了太女外,每位皇女都在宫外有处府邸,虽然我不知道三皇女的府邸在哪……北城,你一定要把信准确无误的送到怜尘手里,我下半生的幸福就压在你跟这封信上了。”出门前,沐青宁语重心长的对顾北城说完,含泪目送他远去。 皇城这么大,要找一座府邸确实不易,所幸跟怜尘相处过一段时间,顾北城对怜尘身上淡淡的兰花味十分熟悉,等好不容易顺着怜尘的气味找到三皇女府邸时,他累得趴在房顶走不动了。 缓过气后,顾北城咬着信轻松跳下皇女府,躲过巡夜的守卫,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悠闲自在的直奔其中一间房间。 用穿墙术进了门,房里的怜尘睡着了,面纱却没有取下来。顾北城把信放在桌子上,不舍的看了一眼怜尘,最终消失在房里。 第四十八章 抱歉,我来晚了 清晨,怜尘起来梳洗完毕,瞧见桌子上的信,拿起来一看。快速看过一遍后,怜尘面无表情的把信对折,撕成碎片。 下人前来敲门:“公子,主子回来了,正在前厅等您前去用餐。” 随意把青丝束起,摸摸脸上的面纱,怜尘开了门,跟着那个下人去了前厅。 桌子上摆着白粥,油条,包子,春卷,虾饺,三皇女斯文的夹起一根油条往嘴里送,看见怜尘往这边走来,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怜尘,早。” “三皇女怎么今日有空来这里?”怜尘拉开椅子入座,问道。 跟着她回这里的时候她就告诉过他,她是当今皇女。当时还会担心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把他带到女皇面前,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因为她从不过问自己的事,也不问来历,就好像两人是多年不见的朋友,彼此知根知底。 她说这里只是她的一处房子,她很忙,所以没时间经常来看他。怜尘倒也无所谓,反正他喜欢清静,这样反而更好。 “今日正巧无事,想来看看你而已。”三皇女将那碟虾饺推到他面前,笑道。 除了初时见面那一笑之外,她没再见过怜尘笑,有时她忍不住怀疑,这个如天山雪莲般清冷孤傲的男子,真是跟初时见面那一笑倾城百日香的是同一个人吗? 吃过早餐,三皇女陪着怜尘上街走走,两人缓缓步行在街上,旭日东升没多久,雾气尚没散去干净,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然而此时更多的是菜贩。 沿着青砖红瓦的建筑一路走过,三皇女突然在一处面人摊停下,饶有兴趣的问摊主:“这个怎么卖?” “客官,这个五文钱一个,不贵,样式您随便挑。”大清早就有生意上门,摊主急忙笑脸相迎。 三皇女指指身旁的怜尘,“能照着他的样子捏一个吗?” “行,您稍等。” 不到片刻,巧手的摊主就捏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面人怜尘,三皇女接过后,想了想,再让摊主捏了个自己。 付了钱,拿着两个面人,把那个面人的自己递给怜尘,三皇女笑了,“给你。” 接过面人看看,怜尘跟在三皇女身后,“这个是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他从小在府里长大,没出过门,被流放时跟着爹爹娘亲不敢走远,后来到了烟雨楼每日都在忙着学鸨父安排的那些琴棋书画,没见过也是正常。 举起那个面人仔细端详,三皇女老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捏的挺好看的。” 逛了一圈皇城的大街小巷,最后把怜尘送回去,在门口时,三皇女对怜尘说:“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怜尘低低自嘲:“笑?我早已忘了什么是笑。” “那日你不是笑了吗?” “你觉得那笑有几分是真心?” 多看了怜尘几眼,三皇女直视怜尘:“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何种苦难,也没有资格去安慰你什么,只是,一个人如果连笑也忘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高兴的时候笑给别人看,不高兴的时候笑给自己看,世上除死无难事,还有什么看不开?我许诺,你若是在这府里一日,我定护你一日周全。” 烈日底下,蝉鸣声声,少女俊秀的脸上尽是认真的表情。眼看着那撑着伞的身影走远,怜尘若有所思的望着地上,除死无难事? 尔后,他扯开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容。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太女大婚在际。怜尘还是住在皇女府里,沐青宁仍然每天坚持不懈让小白白给怜尘送去一封信,由夜晚改成白日顾北城光明正大的叼着信就给怜尘送过去,下人们也抓不住这只比他们还聪明的兔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由他去了。而怜尘也只是看完信就算了,从不回。 这日,小白白照例带着沐青宁的信大摇大摆进去怜尘房里,末了还爬到怜尘身上蹭蹭再离开,弄得怜尘哭笑不得。 展开信,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怜尘丝毫没有发觉,他此刻的表情是嘴角上扬。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了沐青宁的每日一封信,甚至到了现在,每天就满脑子想着她的信什么时候会出现在房里。哪怕那信里说的都是废话,有个盼头也是极好的。 看完后,怜尘自言自语:“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然后将信点燃扔出窗外,关上窗。 门外,三皇女原本想要敲门的手放下,视线被那团燃烧着的信吸引。眼看着火焰就要将那信吞噬,她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踩熄。 捡起还剩一半的信,三皇女打开,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有些地方被烧的无法辨认,三皇女只好通过前一个字跟后一个字来猜测中间是什么字,努力辨别了半天才把这封信还原。 “怜尘,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应该不会吧,不然为什么你从来不回我信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小白白这么跑来跑去都瘦了一大圈了,今天天气很热,你不要出门了,记得喝点消暑饮品,小心中暑。” 信下角的名字被烧的看不出来了,三皇女仔细辨认了好半天才发现那是个沐字。 沐?明鸾姓沐的,似乎就那么一家。三皇女双眼眯起,眼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这就是怜尘近来日渐开心的原因? 而这边,顾北城回到左相府的时候重新变回人形,扯着沐青宁的衣袖直流口水:“青宁青宁,说好的冰镇酸梅汤呢?” 沐青宁正在练字,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得停下笔,陪他去厨房让厨娘做。片刻后,沐青宁房间里,捧着碗吃饱喝足的顾北城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看看还在一笔一划练字的沐青宁不解道:“青宁,你在干什么啊?都写了那么多天了。” 写错了一划,沐青宁生气的把那张纸揉皱丢到地上。顾北城跑过去捡起来一看,“写的很好啊,为什么还要扔?” “写的工整一点怜尘才不用每个字都去看半天才认出那是什么字。”说完,沐青宁又重新铺了张纸开始练字,当初太傅让她练字的时候她总是扔给丹朱,让丹朱写,今日字不能见人也是因为自己太懒啊! 顾北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无趣,爹爹又在午睡,自己便一蹦一跳去外面找绿袖玩了。 傍晚的时候,沐青宁逮住在后花园跟绿袖玩的不亦乐乎的顾北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最后顾北城兴冲冲的跑远了。 “小姐,你让小少爷去干什么?”绿袖摘下头上的花,那是刚才顾北城硬要往她头发上插的花。 “没事,”沐青宁挥挥手,总不能告诉绿袖她又让顾北城去送信了吧,“他去买糖炒栗子了。” 绿袖:“……” 一觉醒来后,已是傍晚,天气太过闷热,怜尘没有食欲,告诉下人不用准备他的饭了。准备倒杯茶润润嗓子时,发现托盘下压着一封信。 今日怎么会有第二封?瞧见信上那小小的爪子印,怜尘实在很想知道沐青宁是怎么把一只兔子训练得这么聪明的,还懂得留下印记,就差没写上“小白白使者送”了。 信上就短短一句话:明日晚上,情人湖。 第二日傍晚,沐青宁饭也顾不上吃,一直在房间里不知道弄什么,顾北城端着碗站在门外一边吃一边模糊不清道:“七宁,爹爹缩泥再不粗来九美反了。(青宁,爹爹说你再不出来就没饭了。)” “不吃了不吃了,你们吃吧,不用等我。”房里,沐青宁拿着一套又一套衣服往身上比,一阵苦恼,穿这个好还是那个好啊?这个总感觉太艳丽了,像是要去逛青楼的样子,那个又太素了,看起来很老成。 “小姐,其实那套藏青色长袍不错。”屋顶上,被揭开一片瓦,绿袖的脸在那个缺口出现,幽幽来了这么一句话,吓得沐青宁没反应过来就把衣服扔了跳上床蒙住被子。 听清楚是绿袖的声音后,沐青宁钻出被子拍着胸脯喘气:“绿袖你能不能走寻常路啊?你以为你是m特斯邦威么!” “哦,”绿袖应道,“不过,小姐,那个什么特什么帮的是什么啊?” 沐青宁:“!!!” 月上柳梢头,沐青宁早早来到情人湖边上的凉亭等候,十分淡定的无视凉亭里那对不断对她报以利剑般的眼神的情侣,在亭内坐了下来。 不久后,那对情侣败走。皇城虽然不像孤月城民风彪悍,敢当街搂搂抱抱,但也不至于和中国古代一样封建守旧。不少年轻男女在情人湖边上的凉亭里,或者划着船在湖中,还有湖岸上暗许终生,只不过多数是同一个女子却跟了好几个不同的男子许诺海誓山盟罢了。 湖边绿柳依依,银色的月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似梦似幻。微风吹来,和着蛙鸣,沐青宁竟快要睡着了。 等到半夜,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却仍不见怜尘的踪影。入夜霜降,沐青宁抱紧胳膊,打了个喷嚏,安慰自己,不要紧,怜尘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呢,他很久没回过皇城了,可能已经忘了情人湖在哪,沐青宁你不要心急,他就快到了。 等到最后一对情人走了之后,还是不见怜尘,沐青宁抬头看看隐入云端的月亮,看,现在你自己也骗不了自己了吧,怜尘他不会来了。将那朵仍然开的正盛的玫瑰花扔入湖中,沐青宁摇头苦笑,这辛辛苦苦跑遍皇城才找到的花用不上了。 回头,对上那踏着月光而至的男子,衣袂翻飞,面容清冷,声音如山间流淌的清泉: 抱歉,我来晚了。 第四十九章 可是,你也来迟了 “没关系,来了就好,坐吧坐吧。”一时激动得语无伦次,沐青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伸手拍拍干净凉亭的石凳,对怜尘微笑。 见他没有坐下去的意思,沐青宁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起码,他来了。 怜尘远远站着,月光从他头顶倾泻而下,来的路上他已经将面纱取下,那张一半妖冶一半俊美的脸无喜无悲,“约我来这,何事?” “你真的不愿跟我回去吗?”沐青宁有种错觉,仿佛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不是没有办法将他带回,只是那样会将事情闹大,如果不是为了怕怜尘被女皇的密探发现,她何必废那么多功夫企图用一封封信打动怜尘,让他心甘情愿跟自己回去。 “沐青宁,没用的。”怜尘缓缓说道,声音夹杂着淡淡的自嘲,“我跟着你回去了又能怎么样?你不能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要我呆在皇城提心吊胆的过一辈子?你不觉得这样太自私了吗?” “我…”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怜尘,沐青宁尤遭当头棒喝。的确,自己确实是太自私了,没有问过怜尘的意愿就把他带回皇城,说什么会找出证据证明书大人是被冤枉的,可是回头想想,自己从回到皇城真的有去认真找过线索吗? “不要再写信了,就算你写了我也不会看的,我已经打算回孤月城了,那里,才是我的归属。那份婚约,就断了吧,当是当初你我爹娘的玩笑。” 断了?初来异世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第一个亲了自己一口的人,第一个自己很认真的想要相守一生的人,第一个让自己每每想起就夜不能寐的人,如今跟自己说要断了?沐青宁有些怅然若失,如果连那唯一一根将她们绑在一起的线也断了,那她们间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不断!”沐青宁一字一句的咬着牙说道,“你我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的,你想要逃去哪?” “你还是像初次见面时那么任性。”怜尘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悦耳。 转身欲走,蓦地腰上一紧,低头,腰间多了双手,死死环住他。 月光将地上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沐青宁把脸埋在怜尘背上,声音隐约夹杂着哭腔,喃喃道:“不要走,不要走。” “我累了,真的累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想要将那双手掰开,怜尘却发现,无论用多少力气,也是徒然。 “不放,一放手你就会离开,离开我就再也找不回你了。” “呵,你这是何苦?” “对,你说的没错,我很自私,自私到没有办法把自己心爱之人寄放在别人府里,我会不安,担心哪一天你的心里没了我那一席之地,装进了别人。你说我小人也好,你说我贪得无厌也罢,这一生,我就缠着你了。你不能回皇城,好,我陪你回孤月城定居,只是你不许回那烟雨楼,我们在孤月城买处房子住下,我出去挣钱养你,你在家里安心等我回来。若是你想看遍山水,我就陪你鞍前马后,云泽,西泷,天水,有你的地方我就在你十步之内。” 怜尘低笑,“你连爹娘也不要了么?” 沐青宁咬着下唇,最终狠下心道:“爹爹还年轻,还能给我添个弟弟。实在不行我们就早点给她们生个孙子孙女出来扔给他们带。” “可是我不能生。” 什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沐青宁环在怜尘腰上的手也微微松了几分力度。察觉到身后之人的变化,怜尘掰开她的手,面对着她,那双清眸子璀璨如星辰,笑得风轻云淡:“我进烟雨楼之时,鸨父给了我一颗药,他说,吃下它,我这辈子就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 “你……吃了?” “对,我吃了。” 怜尘仍是笑,笑得沐青宁心里如针扎一般,微风撩起他的刘海,沐青宁分明看见他的眼角那滴晶莹。 见沐青宁半天没有反应,怜尘讥讽的弯起了嘴角,看来,刚才她说的那番话也不过如此。 再次转身,走了几步,手腕被人拉住,怜尘没有回头,他的目光移向岸边的正随风摇曳枝条的柳树。 “不就没有孩子吗?有什么大不了,正好我也不喜欢那种整天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回家哭的小屁孩,最烦人了。”沐青宁故作轻松的说完,还耸耸肩。 “真是感动。”怜尘幽幽叹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甩开她的手腕,如来时一样飘然而去,“可是,你也来迟了。在我堕入地狱尽头的时候你没有及时赶到,所以现在你想要拉我一把,已经无能为力了。” 眼睁睁看着怜尘远走,沐青宁留在原地的身影在凉亭檐角上高挂的灯笼下,显得孤寂无比。她低头呆呆看着自己双手掌心,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决定要走?难道她所说的,都不是他想要的么? 这一夜,沐青宁没有回左相府。在条小巷寻了间不打烊的酒馆,让小二姐上了两坛酒,苦笑着揭开封盖,仰头大口喝下。 酒不见得是多好喝的东西,只是在现实世界里徘徊久了的人为了麻痹自己找的宣泄口,喝醉了才能不用去管那么多,喝醉了才能肆意的哭笑,这或许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长醉不愿醒的原因。 一坛见底,沐青宁面色潮红,双眼迷离,想要去开第二坛,手腕被人抓住,担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位姑娘,你醉了,不要喝了。 第五十章 无题 “醉了?”沐青宁醉眼朦胧的看向身侧的人,“我想,我是真的醉了。” 不然为何会看见怜尘站在她身后,还担忧的看着她。 不是如同普通男子一般的裙装,也没有戴面纱,来人一袭玄色长袍,三分神似怜尘,眉宇间却比怜尘多了份化不开的忧愁,青丝垂落额前,苍白修长的五指拉住她的手腕,左手持了把玉骨扇。 眼看沐青宁又要去倒酒,他开口,声音似来自九霄之外的天籁:“姑娘别再喝了。” “怜尘,你是舍不得我又回来了么?”抱着酒坛子不肯的撒手的沐青宁看看那忧郁美男子,嘿嘿傻笑起来。 男子没有理会她的醉话,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盖倒出一颗小小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被呛了一口的沐青宁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好苦,咳咳。” “醒酒药。”男子好心替她倒了一杯水,“呆会可能会吐,你忍着点。” 话还没说完,沐青宁早已捂着嘴巴跑了出去,在门外大吐特吐。待她清醒一点后,收拾完毕回来,见那男子缓缓抚摸手中玉骨扇,神色温柔。 “谢谢这位公子的药丸。”沐青宁苦着脸开口,若是可以,她宁愿不要他的药,胃里连酸水都吐出来了,现在鼻腔还有异味。 “不客气。”男子收起扇子,微微笑道。 沐青宁这才发现,原来他跟怜尘真的有点像。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怜尘只有一个姐姐,她还真是以为他就是怜尘的兄弟了。 “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男子突然低了头,低声一笑,三分嘲讽七分揶揄道:“吾名七杀。” “七杀?”重复了一遍,沐青宁蹙眉,好怪的名字。 “杀神杀人杀天杀地杀魔杀鬼杀万物。” 七杀每说一个字,沐青宁额头冷汗就多一滴,不是怪…是太凶狠的名字了!他的爹娘是有多愤世嫉俗才会给他取这个名字啊! “吓着你了吗?”七杀对沐青宁报以歉意的目光。 “没,没有。”擦擦额头的冷汗,再看看酒馆外漆黑的的巷子,沐青宁站起来,“总之刚才谢谢你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吧,男子家这么晚在外面逛不安全。” 付过酒钱,沐青宁对七杀点点头,身影跨出门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七杀斜倚在门槛上,长如小扇子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睛,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情绪。 大半夜,顾北城提了只灯笼靠在左相府门前的石狮子上,头不住的往下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老远就看见那靠着石狮小小的身子,沐青宁心里十分愧疚,自己的任性妄为看来又让家人担心了。 打算横抱起顾北城进去,发现他已经醒了,揉揉眼睛,见是她回来,泫然欲泣道:“青宁你怎么这么晚回来?我们都好担心你。”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揉揉顾北城的头发,沐青宁露出个笑容,“走吧,我们回去,等了这么久,你也困了吧。” 得知爹娘已经睡下了,沐青宁没去惊醒他们,蹑手蹑脚拉着顾北城的小手走回房,打算明日再向爹娘赔个不是。 第二日,柳逸轩一大早就从顾北城那里得知了沐青宁回来的消失,带着妻主赶来看她。 虽然七杀给她解了酒,但是整整喝了一坛的她身上还是有浓浓的酒气。柳逸轩把她从床上挖起来,心疼道:“宁儿,我那好友宋之双性子倔,南瑾随了他爹爹,一样倔。如果他真的不愿回来,那我们不要强迫他了,放弃好不好?”就连沐云听完,也淡淡冲她点点头。 看着爹娘,还有赶过来的顾北城,以及绿袖,表情不同,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眼含关心,沐青宁笑笑。 沐青宁,其实你拥有的一直都不曾少过,为何还要那么贪心。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只是为何,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不甘。 “对了,宁儿,今天是七月十三了,明日你有什么打算?”柳逸轩见她半响不说话,以为她又回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急忙转移话题。 “明天?”明天不就是七月十四而已吗?有什么好打算的?沐青宁不不解。 “看你这孩子,肯定不记得了吧,明日是太女大婚之日。” 七月十四大婚…太女你也很强悍啊!沐青宁衷心佩服,还好明鸾没有中元节这一说,不然女皇也不会说这是个好日子了。 看向沐云,沐青宁皱眉:“还要去啊?” “这是自然,”沐云严肃道:“女皇都亲自邀请了,我身为一朝左相,不去成何体统?” 沐青宁默。 太女大婚那日,沐青宁没去,托了柳逸轩送去贺礼,自己带着顾北城在后花园大树下荡秋千。 七月盛夏,酷暑难挡。顾北城抱着大西瓜坐在树荫下用勺子挖着吃,鲜红的西瓜汁在他嘴角滴下,沐青宁用自己袖子给他擦干净。 “青宁,为什么你不去参加太女的婚礼啊?”叼着勺子,顾北城仰着头问。 沐青宁站在他的上方,斑驳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逆着光,顾北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隐约看到她在笑。 “因为我懒啊。” 眼前又回响那日太女在宫里对她说的话,她说:“青宁,我成亲之日你不要来。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等到哪一日,我娶到了自己真正的心爱之人,那才是我的大喜日子,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才希望你给予最真挚的祝福。” 沐青宁想,如果换了她,娶了自己不爱的人过一生,是否也会像太女这般不愿看到自己朋友违心的祝福? 皇宫景仪殿,东陵煜像失了魂魄一般呆呆坐在床上,周围的宫人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门被推开,进来的人一扬手,宫人们像落水的人得了根救命稻草般快步退了出去。 “煜儿,今日是你大皇姐大喜之日,她平时可是最疼你了,你就不去跟她说句祝福?”女皇坐在他对面,微微蹙眉。 “母皇,煜儿不舒服,不想去了。”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朕去叫御医。” “没用的,母皇,煜儿这是心病,治不好的。” 女皇东陵璃然此时哪还有一国之君的威严,完全就是个担心孩子的母亲,她叹气:“出宫一个月回来你就成了这样,朕也不知道当初没把强制你带回来是对是错。” “母皇,既然你都赐婚给大皇姐了,那我也要,你也给我赐婚好不好?”东陵煜拉着女皇的手急道,“我要嫁给沐青宁。” “胡闹!”女皇愤怒的一挥衣袖,“你堂堂皇子怎敢说出这般羞人的话?” 东陵煜咬紧下唇,脸上失了血色,“噗通”一声跪下,“求母皇成全。” 女皇气结,扬手想打他一巴掌,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最后生气的摔袖而去,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回头,发现东陵煜直直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煜儿,煜儿你怎么了!来人啊!传太医!” 第五十一章 抗旨=死 大床前,女皇沉着脸问:“御医,吾儿怎么样了?” 正在替东陵煜号脉的老御医收回形同枯树枝的手,恭敬道:“陛下,九皇子无事,只是多日未曾进食造成短暂的昏厥,老臣已让人去熬了点糖水,待会还请陛下找人喂九皇子喝下,相信不久后九皇子便能醒来。” “多日未曾进食?”女皇目光如炬,扫过地上不住发抖的一排宫人,冷然问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些宫人吓得急忙告饶,纷纷磕头,“是九皇子拒绝进食,还说如果我们敢说出去,就小心我们的狗命。” “起来吧。”女皇坐在床头,替东陵煜撩起耳边的一缕发丝,借这些宫人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撒谎,而且煜儿的性格她最是清楚不过。 闻讯赶来的凤后制止行礼的宫人,静静站在女皇身后。如今已是晚上,吉时已过,太女婚礼也到了送入洞房的环节,拜堂的时候女皇只是露了个脸就匆匆离去,凤后问了女皇身边的管事姑姑才知道原来是小九出了事,难怪女皇这么担忧。 “梓桦。”女皇正在将碗中糖水喂入东陵煜口中,淡淡喊了声。 “陛下。”凤后上前,聪明如凤后也不知道女皇究竟是如何得知他来到的,一双美目闪过不解。 女皇回头,像是看穿凤后心中所想,替他解惑:“你我夫妻十余载,你身上的桂花香味,朕早已熟记于心。” “原来如此。”凤后点点头,看向床上仍昏迷不醒的东陵煜,“小九这是?” “听说是绝食。”女皇苦笑,将碗交给一旁伺候的宫人,揉揉胀痛的太阳穴,“今天中午他跟朕说要嫁给沐云之女,朕训斥了他一句,离开的时候发现他直挺挺倒在了地上,传来御医,御医说他这是多日不曾进食造成的。” “陛下,小九对那沐青宁痴心一片,你何不成全了他们?” “这事等小九醒了再说吧。” “母皇。”虚弱的声音从纱帐中传来,女皇欣喜的掀开纱帐,果真见东陵煜睁开眼,无精打采的两眼放空。 “煜儿你醒了,想吃点什么跟母皇说,母皇让御膳房去做,你这么久没吃过东西了,饿坏了吧。” “母皇我不饿。”无力的把头偏向另一边,东陵煜固执道。 凤后也上来劝:“小九,你多少吃一点吧,看在你母皇守了你这么久的份上。” “罢了罢了,儿子大了终是留不住。”女皇苦涩的说,“煜儿你无非是想让母皇下旨赐婚,母皇允了你还不行吗?” “那母皇你这就去写圣旨。” 无奈,女皇让人取来圣旨写好,交给东陵煜看完,他才高兴:“母皇我饿了,想喝粥。” “母皇这就让人去弄。” 凤鸣宫,太女醉醺醺的由宫人搀扶进来。屋里一对红蜡烛点燃,青铜灯盏积了一颗颗红泪,太女粗鲁的把身旁的人的盖头揭下,烛光摇曳,脸颊飞上两朵红霞的卓子画害羞的等待自己妻主的下一步动作,却不料她仰面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妻主,妻主。”卓子画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她。 “君越。”朦朦胧胧中,东陵隐霜好像看见卫君越在自己面前,成了自己的夫君。 喜上心头的她一把拉过“卫君越”吻了下去,翻身压在他上面,不顾他的挣扎,开始撕扯他的衣服。 *一刻值千金,红烛还未燃尽,这夜,怕是漫长得很了。 第二天,头疼欲裂的东陵隐霜被身旁细微的哭声吵醒,睁眼一看,自己身无寸缕,卓子画也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小声抽咽。 自觉有愧的东陵隐霜只得出言安慰:“子画,昨晚可是弄疼你了?” “不是的。”卓子画柔美的脸故作坚强一笑,“是子画离了右相府,离了爹娘,一时有些伤感罢了。” 将卓子画拥入怀中,太女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卓子画,你我都是一样身不由主,我要了你的身子,自然会负起责来,今后无论如何,你便是我的正夫,我自当为你撑起一片天。 那些关于某人的记忆,就这么散去吧。 闲来无事,拉着顾北城逛街,不知不觉又走到三皇女府邸这来。沐青宁自嘲,你看你,记性越来越不好了,从小在皇城长大还能迷了路。 顾北城年幼,不知道为什么沐青宁带着他来这不够片刻又离开,出声询问:“青宁你是想怜尘了吗?” “没有啊,走吧,我们去买你爱吃的叫花鸡,然后回家找绿袖玩捉迷藏。” “好啊,不过这一次还是绿袖当鬼吗?”小跑跟上沐青宁,顾北城分明看见她握紧的双手。 “当然,你不觉得绿袖很有当鬼的潜质吗?来无影去无踪的。” “听起来也是耶。” 说说笑笑回了家,沐青宁跟顾北城推开门时就发现气氛不对,大厅里一片愁云惨雾,于是她呵呵一笑问道:“美人爹爹,娘,怎么了这是?” “宁儿,你,你自己看吧。”柳逸轩将手中的圣旨递给沐青宁,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沐云站着也不说话,皱着眉。人小鬼大的顾北城见状,识趣的上前接过下人的扇子给柳逸轩扇风,还软软的哄道:“爹爹不气。” 打开圣旨,刚看了几行,沐青宁僵硬了身子。 “奉天承运,吾皇圣恩。当朝左相之女沐青宁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故吾皇特将九皇子东陵煜下嫁于其,两人于三个月后成婚。钦此。” 一把把圣旨扔在地上,还不忘踩两脚,沐青宁气疯了反倒笑起来。什么一表人才,什么才华横溢,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把你儿子塞给我才这么说的。 “宁儿,停下。”柳逸轩大惊,喝住沐青宁,捡起圣旨拍干净,这让人看见可是要杀头的啊。 “我要进宫。”沐青宁撒开腿想要往门外跑,却被顾北城抱住腰。 “青宁你冷静点。”顾北城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我现在很冷静,北城放手。” “北城放手,让她去。” “妻主!”瞪了一眼沐云,柳逸轩不明白,自己妻主这是要闹哪样,明知道女儿进宫是为了抗旨。 “让她去。”一直忠心耿耿的沐云此刻反倒是最支持沐青宁的一个,她气定神闲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必勉强自己?一个人要是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变得逆来顺受惯了,连骨子里的血性都会被磨没。宁儿你去吧,娘支持你,如果最后你被女皇砍头了,娘去给你收尸。” “谢谢娘。”沐青宁大汗,明明前面几句说得挺好的,后面的怎么就那么让她想哭。 眼看着沐青宁毅然出了门,柳逸轩的目光不由得担心的追随她的身影,回头埋怨道:“妻主你不帮忙留下宁儿就算了,为何还要鼓励她去送死?” 沐云握紧他的手,道:“宁儿这孩子是你一手带大的,轩儿你还不明白她的性格吗?我们这次留下了她,下一次,下下次呢?与其提心吊胆担心她哪一日自己偷偷跑去,还不如现在心里有个大概,起码有个心理准备。” “可是…”话虽如此,柳逸轩还是忍不住咬紧下唇,真的就看着宁儿去抗旨送死吗? “而且,这件事说不定不是没有转机。” 两双眼睛飘向沐云,沐云抬头望天,却避而不谈了。 宁儿,希望你不会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五十二章 买一赠一 “站在,来者何人?”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沐青宁面前,守北宫门的两名禁卫军异口同声问道。 “两位军儿姐,麻烦你们进去通报太女一声,说北宫门有个叫沐青宁的找她就行。”沐青宁的脖子稍微与那两把刀拉开了些距离,谄媚道。 “可有何信物?” 从袖中掏出几锭沉甸甸的银子塞给她们两,沐青宁心里虽急,面上仍是笑道:“两位军儿姐长年累月守这宫门辛苦了,这些银子你们拿去买些好酒好肉,就当是小妹请的。” 掂了掂银子的份量,其中一位上下打量了一眼沐青宁,慢悠悠道:“等着,我这就让人去通报。” 午后的阳光十分毒辣,这北宫门这边连个遮荫的房檐都没有,沐青宁站在宫门外,烈日晒了将近半个时辰,她恍惚间看见地面冒出了缕缕轻烟,守宫门的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也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就在她快倒下去的时候,太女才姗姗来迟。 东陵隐霜惊喜道:“青宁!你怎么来了!” 像见着活菩萨一样,沐青宁抓住太女的袖子死死不肯放手,她晕过去前的一句话是:“太女,把那两个禁卫军撤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沐青宁才幽幽转醒,额头上一片冰凉,用手一摸,丝丝寒意从指尖传来,原来是块一指长三指宽的冰。 “青宁你放心,我已经把那两个人撤职了。”太女就坐在不远,见沐青宁醒来,上前关切道:“不用看了,这里是处偏殿,平日没人住我才敢把你弄到这来。感觉好点了没?你不惜中暑也要等到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跟我说?” 没功夫跟太女详说,沐青宁一把坐起来,不顾身子还晕晕乎乎,拖着太女就往外走,“现在还不方便跟你详说,太女你先带我去见女皇陛下。” 没有太女带路,她根本无法在这宫里移动一步,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女皇陛下陪辰贵君去了御花园避暑。”柔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沐青宁回头,发现一个蓝衫美男子站在身后,见她望来,微微点头示意,想必方才那话就是他所说。 看来这美男子就是卓子画了,果然不愧是明鸾四大美人之一,如画中人一般的眉眼,温婉贤淑,太女真是好福气。 被沐青宁拖着到了御花园,太女才被沐青宁松开手腕,丢下揉着手腕的太女,沐青宁道了声谢,直直朝落花亭去。 落花亭,顾名思义闲看百花落凉亭,七月酷暑,虽算不得百花齐放,御花园这的花的品种也不少。亭里,女皇正抱着十三皇子逗笑,辰贵君坐在凳子,斯文的把一小块苹果送入嘴里,身后的宫人不住的给他扇风,旁边不远还摆了一大盆冰来降暑。 “参见女皇陛下。”沐青宁行礼。 “原来是青宁啊,怎么昨日隐霜大婚不见你来?” “昨天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没赶得上太女大婚。” “哦,这样。那今日你来是…” “我不愿娶九皇子,请女皇收回成命。”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女皇一下子拉下了脸,一言不发的盯着沐青宁,面沉如水让人,琢磨不透她的情绪,十三皇子也不敢动了,乖乖坐在女皇腿上,唯有辰风吟不受影响的继续吃水果。 过了好久,女皇才把膝上的十三皇子放下,让宫人牵他去玩,面色铁青的对沐青宁说:“你刚才说什么?” “请女皇收回成命。”沐青宁又不怕死的说了一遍。 派人把行动不便的辰风吟搀扶回承风殿,等辰风吟走远了以后,女皇才冷笑出声:“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躲在一旁偷听的太女暗叫一声不好,走出来替沐青宁说话:“母皇,万万不可。” “隐霜,你来这干什么?” “母皇,隐霜恰巧路过,听到母皇跟青宁的谈话就斗胆替她说句话。” “回去!” “…是。”被喝退的太女给了沐青宁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退出了落花亭。 “朕的旨意你也敢违抗,是仗着沐云是当朝左相,你是左相唯一的女儿就为所欲为不成?” “青宁不敢,只是女皇陛下也不希望九皇子嫁给我之后受了什么委屈就三天两头跑回皇宫哭诉吧?” “你是在威胁朕?”女皇的眼神眯起,像头慵懒而优雅的豹子一样,危险的打量沐青宁。 沐青宁一惊,浑身冷汗直冒,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之气么?心惊归心惊,她可没忘了此行的目的,稳住心神道:“青宁怎敢威胁陛下,实话实说罢了。” “不要以为你的小动作朕没发现,书家大公子书南瑾,今名怜尘,烟雨楼四大头牌花魁之一。若不是看在你娘忠心耿耿的份上,就凭着你逆了朕的旨意将他私自带回皇城之事,你跟他的项上人头早就落地了。” 听得这话,沐青宁又是一惊。原来女皇什么都知道,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想来也是,天子脚下,有什么事瞒得过当今陛下。咬了咬牙,她说:“既然女皇陛下调查得清清楚楚,那想必女皇也应该知道我跟书南瑾有了婚约,青宁已是有了未婚夫的人,就不委屈九皇子下嫁了。” “明鸾女子可三夫四侍,况且那书南瑾如今是带罪之身,此生不得踏入明鸾半步,你还有何要说?” 脸色死灰,沐青宁唯一的赌注都没了,还有什么好说。女皇将目光移向别处,放缓了语气:“青宁,朕知道硬把小九塞给你不对,只是朕也没有办法,除了一国之君,朕还是一位母亲。小九已经是铁了心非你不嫁了,前两日还闹绝食来着。朕当初亏欠过他的父君,如今想给他最好的一切,你怨朕也罢,恨朕也罢,这婚,你是逃不了了。” 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左相府,沐青宁如同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将自己锁入房中,这一次柳逸轩跟顾北城都没去打扰她,她能活着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就像你说的,朕也不想看小九受委屈,你娶了小九,凡事让着他点,朕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允许书南瑾留在皇城,替他换个身份,让他光明正大嫁给你,只是小九是正夫,他只能是平夫。” 女皇的话一次又一次回荡在耳边,沐青宁嘲讽的扯开嘴角,这一场赌局她赢了,女皇也赢了。她拿东陵煜的幸福去跟女皇赌,女皇拿怜尘的命跟她赌。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连这条命都被别人捏在手中,让你连反抗的念头都提不起。 女皇真是好手段,帮书南瑾换个身份留在皇城,让他可以堂堂正正嫁入沐家,只是却要低了东陵煜一等,只能当平夫。让她连拒绝的话都无法说出,女皇开出的所有的条件,都是她跟书南瑾所需要所欠缺的。买一赠一?买个东陵煜赠个书南瑾?听起来挺划算,呵。最起码,她还赚了个书南瑾。 太女,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情你了,如今谁来同情我? 第五十三章 留下来 “青宁,青宁快起来!不好了!” 好吵,谁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沐青宁缓缓睁开眼,揉揉眼睛,就看见顾北城扯着嗓子俯身在她耳边喊:“再不起来怜尘就要走了!” 怜尘?沐青宁一下子清醒过来,抓住小白白的肩膀问:“他怎么了?” “放手,青宁你弄疼我了。”苦着小脸,顾北城嘟嘴。 松开手,沐青宁歉意道:“抱歉抱歉,你方才说怜尘怎么了?” “你不是让我监视他,看他什么时候要走嘛?我今天去的时候,在他屋顶,发现他在收拾东西就急急回来喊你了。” 换了件衣服,沐青宁把头发随意扎起,匆匆忙忙出了门。顾北城的目光下移床前,然后提起一只鞋追了出去:“青宁,你穿错鞋子了。” 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皇女府,一路上撞到不少人,还没等那些人开口骂,沐青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她们眼中,跟在她身后的顾北城只好不停的跟被撞到的人说对不起。 等顾北城迈着小短腿跑到皇女府时,沐青宁已经跟一个下人杠上了:“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被她不停的用膝盖撞击腹部的下人五官都疼得扭曲在一起,伸手向顾北城求救,顾北城犹豫了一小会儿,悄悄往沐青宁身后靠,朝那个下人歉意一笑,让你谁不好惹惹气头上的青宁,大婶你多保重了,希望你还有机会吃到今晚的晚饭。 那个下人受不了沐青宁的暴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可能对她来说,晕过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听到动静后的管家姗姗来迟,带着一大群手执木棍的下人,恶声恶气问:“谁敢在三皇女的府里闹事?” “怜尘是不是要走了?”没理她弱智的问话,沐青宁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问道。 “青宁,你还好吧?”戳戳地上画圈圈的沐青宁,顾北城小心翼翼问道。 沐青宁闷声闷气回答:“还好,就是内脏有些气血翻涌的感觉。” 时光倒退十分钟前,一群人高马大的女人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沐青宁扔出皇女府,丢在马路上,引来一堆路人围观。因为顾北城是小孩子,特殊优待,所以那群家丁直直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最后顾北城自己跑了出来,蹲在地上装死的沐青宁身边。 “看来硬闯不是办法,青宁,怎么办?”顾北城继续戳戳还在用树枝划拉地上的沐青宁。 想了想,沐青宁扔掉树枝站起来,围着皇女府的墙踱步,半响后,扯开嗓子喊:“怜尘,你是不是要走了?应我一声!” 房里,怜尘收拾妥当,听得这一声喊,脚步停顿了一下,身边机灵的下人见机问道:“公子,需不需要把那个闹事的抓起来打一顿?” 手上动作继续,怜尘淡淡道:“不用,由她去吧。” 喊到嗓子冒烟也没人出来回个话(人家没提着棍子出来打你你就该偷着乐了好吗!),沐青宁终于放弃了,接过顾北城不知道从哪弄回来的凉茶,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擦擦水渍,抿着嘴一言不发。 场景调换,某间酒楼后院厨房,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姐摸着脑袋郁闷的看着空空如也的水井旁,不解道:“奇了怪了,我刚才放在这的那壶凉茶哪去了?” 带着顾北城等在房檐下,沐青宁一边用手给顾北城扇风,一边心想,我就不信你不从这出来。果然,很快,怜尘出来了。 沉重的大门打开,随着低沉的“吱”的一声,那孤傲的身影出现,怜尘抱着包袱从大门内踏出,沐青宁见状,刚想上前跟他说话,听得右边三皇女的声音响起:“走吧。” 转眼望去,撑着伞站在府门前的三皇女轻笑,直直看着怜尘,眼中只倒影他一人的影子。 进了伞底,怜尘朝她微微点头示意,两人缓缓步行向西而去。 “北城,你先回去吧。”拍拍顾北城的肩膀,沐青宁跟在她们身后,冲了上去,“等等!” 三皇女回头,见是沐青宁,眼底精光一闪而过,尔后轻声问:“沐青宁?你有什么事?” “抱歉,三皇女,我有话跟怜尘说。” 三皇女看了看怜尘,见他没有反应,将伞递给沐青宁,走到一旁的树下去了。 “你已经决定要走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怜尘,沐青宁开口,生怕错过他每一个表情。 微风掠过,吹起男子垂落耳边的发丝,他缓缓回头,看不见面纱下的表情,目光不起波澜,坚决却残忍的回答:“嗯。” “我在你的心里,可曾有过一席之地?”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沐青宁苦涩道。 “有或没有,已经不重要了。”轻轻从沐青宁手中接过伞,怜尘转身,风过,墨发随风起,再抬头,伊人远去,只留给沐青宁一个背影。 三皇女没有跟上去,她吩咐手下平安护送怜尘到渡口,自己朝着与怜尘相反的方向走了。 留在原地的沐青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午后,寂静的渡口,江阔云低,平静的江面那头,一个小黑点缓缓靠近,细看,原来是一艘船在向渡口驶来。 怜尘目光与江面持平,眼看那船越来越近,他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的码头,自嘲,明明是你自己狠下心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如今还在盼什么? 船开始靠岸,怜尘收了伞,抬脚正要上船时,手被人拉住。 “别走,留下来。”一回头,发现沐青宁定定看着他。 “你…” “留下来。”再次重复了一遍,沐青宁笑着对上他微微错愕眼神,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你的过去我没来得及参与,可是你的未来我却不想再错过。这次我若是放开你的手,那我日后再该上何处寻你?你可以拒绝我一次,两次,甚至一百次,我也可以死缠烂打你一次,两次,一百次,可是你要记得,我爱你就像你不爱我一样坚决。你说当初我没及时拉你一把,没关系,这次我陪着你一起坠入地狱。” 那双眸子太璀璨,那笑容太过容易蛊惑人心,怜尘差点忍不住说出口“好”,最后还是狠下心想拂开她的手上船。 手腕再次一紧,脚下一个踉跄,怜尘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抬头的时候,唇上一软,沐青宁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唔…” 狠狠吻了个够,沐青宁才松开他,笑如春风。 “所以,留下来吧。” 第五十四章 终得美人归 “喂,我说你们还要不要上船啊?”船上,五大三粗的船老大在向她们招手。 “抱歉,我们不上船了。”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怜尘说完,发现对面沐青宁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盛,已然有发展成傻笑的趋势。 看来,有时候千言万语还不如实际行动来得痛快。沐青宁就这么傻笑着牵着怜尘走回左相府,一路上遇见些许熟人问她怎么那么高兴,她得意的扬眉,“因为我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怜尘见她那么开心,心下却是一片凄苦,等到她发现的那一天,或许她就会真正对自己死心了吧。 回到左相府时,意外发现一个不请自来的人正坐在大厅跟柳逸轩说话,柳逸轩心不在焉的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不时伸头看看大门处,见沐青宁回来后,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快走。 无奈沐青宁正处于兴头上,自动把柳逸轩的眼神归于为喜上眉梢,带着怜尘就走了过来,“美人爹爹,你看这是谁。” 等走近一看,发现椅子上坐着的人是谁后,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沐青宁冷漠道:“你怎么在这?” “青宁,我…”东陵煜站起来,一反常态,局促不安的与她对视,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莫非九皇子今日来是想与未来公婆打好关系?这就不用了,日后你进了我们沐家,该有的礼仪我们还是会做全的。”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东陵煜不是傻子,他听的出来,沐青宁这话分明是说日后他就算进了这个门,沐家也不会有人承认他是她的夫君,只会一直把他当成九皇子,一个外人。 脸顿时失了血色,东陵煜咬着下唇,鼓起勇气对沐青宁说:“我想跟你谈谈。” 他没忘,当初沐青宁说他高高在上得连自称都是本殿,怕还被她讥讽,换成了“我”。 柳逸轩见状,开口说:“宁儿,南瑾刚回来,我带南瑾去跟北城认识一下,你们先聊。” 怜尘点点头,跟着柳逸轩走出大厅。沐青宁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赐婚一事,是我自作主张要母皇下的旨。” “哦?然后呢?” “你,恨不恨我?” “我记得有人说过,因为爱所以才恨,可是我从来都不曾爱过你,何来恨一说?” 东陵煜半响无言,看看自己的打扮,无声的自嘲起来。 你看,她从来没在乎过你。今日的精心装扮换不来她的一顾,明知道她不爱你,偏要死缠烂打下去,明知道这样只会让她更加厌恶你,你还是改不了这个脾气。 她追着怜尘不放,你也追着她不放,可是现在她已经成功了,你呢?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讨厌东陵煜的话,现在已经到了厌恶的地步。仗着女皇宠爱的九皇子这个身份,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连带着自己跟怜尘都得因为他的喜怒而担心是否还可以见到明天的日出。以前就算他怎么蛮横无理都不关她什么事,因为不是他什么人,她可以忍,只是现在更加变本加厉的肆意妄为让她反感。 她不认为自己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值得吸引东陵煜的地方。胸无大志,吊儿郎当没个正经,得过且过,这样的自己在前世完全就是个啃老族一样的存在,为何会引得东陵煜的“侧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女主定理——身边美男不断? “殿下你说完了没?说完了的话我就先走了,殿下你自便。” 见沐青宁起身欲走,东陵煜出声留住她:“等下!” “殿下还有什么事?” “沐青宁,无论你怎么看我,我都已经决定此生非你不嫁,三个月后就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我知道我在你们心里的形象,无非是一个刁蛮任性,为所欲为的皇子,我不在乎。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母皇教过我,想要的东西就得靠着自己手中所有的优势去抢,去掠夺,这十几年来,我看中的一切最后都是这么到了我手里。你说过不要仗着我喜欢你这个理由让你包容我所有的无理取闹,可是,除了这个凭仗,我便再无所依。” 东陵煜故作轻松的表情,晃了沐青宁的眼,她远目,似乎看到了那夜自己对怜尘说出那番话时的姿态,与东陵煜一样的姿态,都是卑微得可怜。 脚步停顿了一下,沐青宁最后仍是抬脚出了大厅,留下眼泪花了脸上的妆,笑声苦涩的东陵煜。 东陵煜,我们都活该,就算知道握紧了玫瑰会扎手,却偏要为了那短暂的美丽而把自己刺得遍体鳞伤,最后还要笑着告诉别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只是,你想要的那朵玫瑰不一定是我,但我已经找到了我要的那朵。 我的心太小,装不下除了怜尘以外的人,不是你来得迟,是从来没有过你的位置。 第五十五章 十五岁 这日,左相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你要问为什么,这个嘛,自然是咱沐青宁沐大小姐十五岁生辰到了。 而咱们的主角沐青宁此时正在自家后院荷塘那里钓鱼。 荷塘开满了粉色的荷花,成群结队的锦鲤从荷叶底下穿梭而游过,风送花香,午后阳光正好,静谧得似梦似幻。 顾北城脱了鞋袜,坐在岸上,光着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伸进池塘里,引来小鱼争先恐后来咬他的脚丫子,痒得他呵呵大笑。 “怜尘,看这里,这条鱼够不够大。”拉起鱼杆,鱼钩上一尾锦鲤不断挣扎,沐青宁把它提起,对着上面凉亭的怜尘乐道。 六角亭里,怜尘正在吹箫,听得沐青宁喊他,放下手中的萧望去,微微点了点头。 顾北城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坏心眼的挽起袖子,用手捧起水朝沐青宁泼了过去。沐青宁吓了一跳,手上一个不稳,那尾鱼重新落回水里,骤得自由的锦鲤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北城!你个捣蛋鬼!” “嘻嘻,反正那也是观赏用的锦鲤,又不能吃,还不如放了它呢。” “你怎么知道不能吃!” “因为我抓过啊,把它送去厨房的时候厨娘说的。” 坐在凉亭里的怜尘看着荷塘里那两人的打闹,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自从那日沐青宁将他带回左相府后,他就在左相府住下了。沐云跟柳逸轩对这个饱受苦难的故人之子十分疼爱,而顾北城也很黏这个怜尘哥哥。 起初听到顾北城说自己就是小白白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顾北城开玩笑,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是一只兔子?后来经过沐青宁作证,顾北城亲自变身后,他才相信。饶是他再怎么淡定也被顾北城的变身吓了一跳,所幸,他很快恢复正常。毕竟顾北城撒娇卖萌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几天下来就哄得怜尘这么冷淡的人都时不时弯起嘴角,把顾北城当成亲生弟弟一样的疼爱。 女皇也守信,真的给怜尘安排了一个配的起沐青宁这个左相之女的身份——悦王爷新收的义子。 听到沐青宁把事情原原本本跟自己说了一遍后,怜尘只是抚着心爱的萧不说话,在沐青宁心里忐忑无限循环播放了很多遍后,他才说了几个字:“无所谓。” 无所谓,无论她娶的是谁,也绝对不会是自己,等到不久后,跟她坦白之后,就是自己的离开之时吧。 想到这,怜尘心里一阵恍惚,手中的萧举至嘴边,柔和典雅的音色从萧中缓缓飘出,传到荷塘下的两人耳里,沐青宁跟顾北城都不约而同停了打闹。 一曲未完,下人匆匆跑来打断:“大小姐,相爷跟左相喊你跟北城少爷还有怜尘公子去前厅吃饭。” 收了萧,怜尘走下凉亭,等沐青宁跟顾北城收拾妥当,一起去前厅。 吃过饭后,下人撤了饭桌,沐云突然出声:“宁儿,今日是你十五岁生辰,意味着你今后就是大人了,爹娘本该陪着你过这生辰,只是很抱歉,等下我跟你爹爹就要去躺锦州了。” “娘,怎么了?”沐青宁看向沐云,方才在吃饭的过程中她就发现柳逸轩的脸色不是很好,眼圈红红,甚至有哭过的痕迹。 “昨日我派去接你曲叔的人传信说,你曲叔已经走了,我已经向女皇告假了,这次我跟你爹爹是去把他的骨灰带回来。” 曲叔死了?沐青宁大惊,怎么可能?两个月前曲叔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走得这么快? “听你如烟姑姑说是不慎溺水而亡。” “美人爹爹……”沐青宁愧疚的看着柳逸轩,都怪她,回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说要把曲叔接回来,转眼就抛之脑后,如果她早点记起这事,曲叔也不会… “不怪你,生死有命。” 听到这句话,沐青宁更加自责了,美人爹爹虽然说着生死有命,但眼里那抹悲色却是瞒不过她。 “妻主,走吧。”接过下人拿来的包袱,柳逸轩苦涩的笑笑,“宁儿,你看家几日,记得不要欺负南瑾跟北城,我跟你娘很快回来。” 目送沐云跟柳逸轩出了门,沐青宁垂下了头,顾北城上前安慰:“青宁不要难过了,曲叔叔的死也不关你的事。” “不是的,如果我能早点记起要把曲叔接回来,他就不会死了。”沐青宁双目无神,呆呆的看着前方。 劝说无果,顾北城只得把希望寄托在怜尘身上,怜尘摸摸他的脑袋,薄唇轻启:“世上哪来那么多如果?就像柳叔说的,生死有命,如今人已去,你再自责也没用。” 顾北城认同的连连点头:“是啊是啊,青宁,不要难过了。” “今日不是你的生辰么?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自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怜尘把它放到桌子上后,再也不说话了。 “对不起啊青宁,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顾北城歉意的对手指,然后忽然抬起头咧嘴笑了起来,打了个响指,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出现在他手上,“不过刚才你这么喜欢这条鱼,我就把它重新抓了回来,喏,给你,收好。” 沐青宁一下子被顾北城逗乐了,刚才那种愁云惨雾的气氛也淡了许多,她拿着那尾鱼,吩咐下人拿个木盆装点水来,把鱼放进去,顺便把怜尘给的礼物揣进怀里,用手捏了捏顾北城的小脸。 曲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你说的那般,死了比活着更像个人,你走了却留给我们抹不去的伤悲。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美人爹爹这辈子一世欢颜,长乐未央吧。 第五十六章 再遇七杀 夜里,沐青宁睡不着,巧的是顾北城跟怜尘也一样,他们二人坐在树下的石桌那里纳凉。 “青宁,给我们唱歌吧,我们还没听过你唱歌呢。”一见沐青宁打开门,顾北城撒开腿跑了过来,拉着沐青宁的袖子不断摇晃,开始撒娇。 虽然怜尘不说话,但是他那双紧紧盯着沐青宁的眸子却已经出卖了他。 “得了吧,”沐青宁被顾北城摇得脑袋疼,苦笑:“人家唱歌要钱,我唱歌可是要命的啊。” 隐匿在某个阴暗角落的面瘫认同的点了点头,小姐的歌声是杀人必备之品,她曾经创下过一首歌惊吓左相府无数鸡鸭满院跑的记录,更是在闹鼠患的时候吓跑过无数老鼠,这就是为什么左相府从来没有过老鼠的原因。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顾北城默,最后还是忍不住想见识一下沐青宁所说的要命,硬缠着她要唱。 怜尘也在场的话,总不能丢了自己的脸吧?沐青宁咬牙,然后一狠心,去取了把竖箜篌过来,现在自己面子攸关的大事就寄托在前世学了一个月的箜篌上面了,希望那些培训费没白花。 她取来的是把七弦竖箜篌,伸指试了试音色,沐青宁清清嗓子,开始拨弄起来,温柔的歌声在夜色中响起: 风和风和风起吹落一地繁花 尝不完五味陈杂 唱不出多少岁月喑哑 伤心笑开心泪正相反如真面假 花繁花繁花落落尽尘世繁华 听不懂世事沧桑 看不完锦绣江山如画 前世忧今生愁再回首历尽风华 数不清几回呜咽 说不清几回思恋 生生世世轮回月圆月缺 江枫渔火对愁眠 孤舟陪残月 数千帆一岁又一年 笑叹往事随风飘远、幻灭 昨日耳边私语都作烟云散 多少尘世流年都付水东去 侧卧孤舟枕水而入眠(夜半寒风冷阙惊人眠) 雪绒雪绒雪落屏掩多少呜咽 说不尽诺言难辨 哭不完怎奈人生苦短 难回首莫叹惋惜流年莫愁聚散 月残月残月升勾起多少思念 闻暗香亦真亦幻 笑不完人世几番戏谑 千帆尽残灯灭空等候多少流年 一曲终了,等她唱完时,发现对面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没这么夸张吧?难道她的歌声已经发展成杀人于无形的地步了?沐青宁大汗,抱着箜篌正准备撤离,大腿被人抱住。 顾北城神色陶醉,似乎还在回味那首歌,“青宁青宁,好好听的歌。” 这是当然,沐青宁得意的仰头狂笑,前世她除了是个死宅动漫迷之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古风控,不然也不会一时兴起跑去学箜篌了,刚才那首风花雪月可是她最爱的诗殿的歌,想当初为了学会用箜篌谈这首歌,她可是被老妈k了无数遍,被邻居投诉噪音污染了无数遍的。 “再来一遍!” “小姐,我收回以前说你破铜锣嗓子的话。”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绿袖抬头望天。 低着头,怜尘却在细细回味那歌词的意境,江风渔火对愁眠,孤舟陪残月,数不尽,一岁又一年?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沐青宁都在重复弹唱风花雪月这首歌…… 幽暗的小巷里,斜靠墙壁的男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左手指尖不断往下滴血,很快在地面上汇成一条小血河,将青石地面染红。凌乱的墨发散落在额前,被满头大汗浸湿,如玉般的脸庞一片凝重。 “人呢?” “刚看到他从那边逃走了!快追!他受了伤肯定走不了多远!” 嘈杂的人声,还有脚步声不断靠近,他握紧了玉骨扇,足尖一用力,跃上了墙头,原地余留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不知用轻功穿行在皇城整片民居多久,他终于支撑不住了,胸前的伤口将白衣染红,如一朵妖娆绽放的血色之花。看见某座宅子里的还有光亮,他从窗口闯了进去,见房里没人,跌跌撞撞走到床前,倒在床上昏迷不醒。 口干舌燥的沐青宁抱着箜篌回房,顾北城那小子困了,终于才肯放她回来休息,不容易啊! 等等,床上那白色的是什么?喝完水,沐青宁的目光被床上的身影吸引,蹑手蹑脚靠近才发现是个全身流血不止的死人!! 什么情况?!谁干的栽赃来她房里??沐青宁颤颤巍巍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后顿时放下心来,还好还好,没死,要是死了她就百口莫辩了。 把男子的脸掰过来一看,沐青宁吓傻了,这不是那晚在酒馆的好心人七杀么?她可是对他的解酒药记忆犹新啊!想到那苦如黄连的解酒药,沐青宁胃里酸水直冒。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沐青宁故作深沉的摸着下巴,照他这样子来看肯定是跟人结怨被仇家追杀,救了吧,麻烦可能不断,不救吧,良心难安,人家可是还给自己解过酒的。 思前想后了一番,沐青宁终是良心过不去,打开柜子拿出止血药给他伤口洒上。小时候自己太过好动,整日上跳下窜,今天膝盖受伤,明天手臂被划破,美人爹爹整天拿着止血药跟一堆药膏心疼的跟在她身后,后来索性塞了许多进她柜子留着备用,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红色,铺天盖地的红色。满地都是尸体,血流成河,断肢还在地上蠕动,失去了身子的人头在地上不断眨着眼睛,死不瞑目,七杀站在整个世界的中心,手执玉骨扇傲然而立,扇面顶端伸出薄如蝉翼的刀片,寒光闪闪,还沾着血。 原本柔情似水的眸子因为杀欲太重染上赤色,他像是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杀尽万物,呼啸的风声从耳边穿过,他回头,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还有那张面若桃花的脸。 “疼。” 听得床上的人呢喃一句,沐青宁面上一喜,手上动作轻柔了几分。 七杀缓缓睁开眼,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他怎么会在这?仔细一想,好像他记得被那些人追杀,然后逃到了这。 伤口一疼,他捂着胸口,抬头,对上那张梦中出现的脸。 “是你?!” 第五十七章 被发现了…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支撑着脑袋坐在床前的俊逸男子抬头看着天上的火烧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霞映在他脸上,侧面看去,如同靡丽的风景般,百看不厌。 听到敲门声响了三下后,是推开门的声音,他转头,脸上晕开淡淡的笑意:“你来了。” “说了多少次不要开窗,你自己受了伤,偏偏不好好躺着,非要乱走动,被人家发现我金屋藏娇怎么办?”来人放下手中瓷碗,关上窗,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或者后日就可以离开了。” 把瓷碗递到他面前,沐青宁叹气,这人的生命力比小强有过之而无不及,三天前还是受了重伤快要死的模样,三天后就能下地看夕阳了,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喝药吧,趁着尚且有些余温喝,这药凉了太苦。” “嗯。” 端起那碗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然后七杀微微皱眉,倒了杯茶去掉口中的苦味,在一旁看的幸灾乐祸的沐青宁捂着嘴偷笑。七杀怕苦,每次喝药都要捏着鼻子方喝得下去,被她好笑一顿。 收了碗,沐青宁出门前叮嘱他:“不要乱跑哈,现在回床上躺着去。” 轻轻点了点头,七杀捂着伤口慢慢走回床边,脱鞋躺上去,枕头上一阵幽香幽香传来,让他忍不住心驰荡漾了那么一下。 想不到,一个女子的房间也会有香味。 三天前,他醒来后发现这房间的主人就是那晚喝的酩酊大醉的女子,她说她叫沐青宁。 她留了他在这养伤,虽然看起来很不情愿的样子,然后扔给他许多瓶瓶罐罐让他自己看着哪个有用就往伤口上洒,有时候还会给他端来一碗黑糊糊的药,偷笑着让他喝下。 她说不可以离开这间房间,不可以开窗,因为会被下人们发现,把他扔出去。还告诫他,每次听见门被敲三次就证明是她,如果多了几声或者少了几声就不要开门。 想到明日可能就要离开了,七杀心里有丝丝不舍,这里很好,没有厮杀,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他很想再多留几日。只是,算了算时日,他握紧了双手,就快到月圆之夜了,留下来,只会害了她,害了这座府邸的每个人,而且,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青宁。”门一下子被推开,闯进来的顾北城东张西望寻找沐青宁,七杀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想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无奈动作太大,又扯痛了伤口,痛呼出声。 顾北城是什么人?他没化人之前是兔子啊!兔子那两只长耳朵是用来干什么的?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啊!听到声响,他乍以为有小偷闯了进来,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 “来人啊!!!有小偷!!!” 偌大的客厅,气氛十分诡异。顾北城坐在怜尘旁边,像做错事一样不敢抬起头。沐青宁站在大厅中央,七杀站在她身侧,方才他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撕裂了,额头冷汗直冒,却不敢出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怜尘看也不看沐青宁,直接问顾北城。 “刚才,刚才我去找青宁教我弹箜篌,听见细微的抽气声,我以为进了贼,就把绿袖喊过来了。”一边说,顾北城还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沐青宁的脸色,说完后,给她投去一个“我真的不是故意撞破你的好事”的表情,弄得沐青宁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三天来左相府上下都没人发现过七杀的存在,爹娘还没有回来,自己晚上也睡在房里(睡地上),白天房门紧闭,自己也只是偷偷往房间里带几个馒头或者让绿袖给自己买些吃食回来,再给七杀而已,哪知道今天居然被顾北城这小冒失鬼发现了。 沐青宁开口解释:“南瑾,这是我在酒馆认识的朋友,他被仇家追杀,来我们这里养伤,如今他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明天就可以离开,你看,能不能再让他留下来住一夜?” “无所谓,”书南瑾站起来,看了看七杀那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容颜,淡淡开口:“反正这里是你的家,留不留,不就是你的一句话么?” 眼看着书南瑾越走越远,沐青宁慌了,怕他误会,急忙追上去解释。 七杀站在原地,胸前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他好像没有知觉一般,面无表情,袖中玉骨扇掉出,摔落在地上。 最后还是顾北城小跑去取来药粉,塞到他手中,思索了一会,顾北城歪着脑袋道:“虽然不喜欢你一出现就惹怜尘生气,你身上的味道也让我不舒服,可是,你流出来的血还是香的,这就说明,你也不是个坏人,是吧?” 接过药粉,七杀忍着疼弯下身子捡起玉骨扇,顾北城已经跑远,打开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扇子——封喉,七杀闭上眼睛,任由泪水从眼角落下。 好人么?封喉,这可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们不坏呢。从小到大受过的伤无数次,比这次更重的都有过,只是为何这次却感觉比以往的疼了许多? 是不是因为有人关心,所以可以放肆的借着伤痛去博取同情? 第五十八章 魔宫少宫主七杀 一番连比带划,说的口干舌燥了才得书南瑾一句风轻云淡的:“想留就留吧。” 看着面前关上的房门,沐青宁默默掬了把辛酸泪,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打开自家未来夫君的心房啊? 她一直都知道,书南瑾不快乐。被她接回后一直郁郁寡欢,哪怕对着柳逸轩笑的时候,都是笑得有些勉强。他不说,她却没办法装作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书南瑾如今把任何人拒之心房外。 或许,该用心查查当年他到了孤月城之后的事了。 叹气,沐青宁慢慢走到了南厢房,随便推开一间房间进了去。七杀被发现了,怎么说也不好继续同住一间房子了,传出去也让人误会。(没被发现之前呢!)左相府不小,客房自然也不少,每天都有下人打扫,也没什么脏的。 正准备关上门的时候,低低的歌声传入耳中,像是海上蛊惑人心的海妖,令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跑调女王沐青宁瞬间不淡定了,谁啊,大半夜还在唱歌!唱歌就算了!还唱的比她好! 开了门,顺着歌声找去,却是从这间房间的屋顶传来的。 抬头,皎洁的皓月为背景,墨发随风而动的男子面对着月亮坐在房顶,歌声正是从他口中传出,月光太过明亮,沐青宁只看到那太过孤寂的背影,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 “我说你这人啊,大半夜不睡觉跑屋顶唱什么歌啊?伤口好了是吧?而且你不住这里吧!!”不解风情的某人双手叉腰,不满地朝屋顶大喊,真是的,刚才还为了他跟南瑾苦口婆心的解释,结果越说越乱,最后她差点举刀自杀了。人家倒好,一转眼来这唱歌了。 “嗯?”七杀停了歌声,转过头温柔一笑,“抱歉,打扰到你了,我见月色不错,出来散步,不小心进了这里,发现这是看月亮的最佳地方,就上来了。” 懒得去辩驳七杀那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谎言,沐青宁搬来梯子爬了上去,一边爬一边嘟囔,谁信啊,我房间跟这里差得距离又不是很近,怎么可能散步到这里。 “心情不好?”好不容易爬到屋顶,心有戚戚的扶着屋顶的瓦片坐了下来,沐青宁挑眉。 七杀望月,不着痕迹的将原本捂着胸口的手移开,“何以见得?” “心情好的话,歌声不会这么悲伤吧?”虽然听不懂他唱的什么,但是他的歌声里那股无法言喻的难过却感染了她,沐青宁学着他看向月亮,嘴角泛笑,原来明鸾的月亮也跟地球一样圆,不知道过了十五年了,爸妈过得怎么样。 花了十五年时间适应明鸾的一切,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会在心里默默说一声:“老爸,老妈晚安。”哪怕没人听得到,有个慰藉还是好的,她怕,怕不这样提醒自己,就真的会忘了她在前世的一切。 爱妻如命的老爸,霸气威武的老妈,还有不靠谱的小弟,前世,她的家庭成员就这些。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老爸每天日出而去,日落而归,在外面为了一家人打拼,可是他的脾气很好,哪怕在外面被上司训,受了气也从来不会在家里发泄出来,因为他说,男儿当顶天立地,朝自己妻儿撒气全什么本事。 老妈是全职家庭主妇,看个电视会抱着纸巾哭得稀里哗啦,变身起来战斗力却堪比赛亚人。总是喜欢在她耳边碎碎念,盼着她早日找个好男人嫁了。 小弟是大二学生,每天在网游里跟着他那帮所谓的兄弟厮混。自己呢,是某间不起眼的小公司的职员,生平最爱小说跟动漫。 明明已经过了十五年,但为何回忆起来的时候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她没有喝下那瓶饮料,也没有穿越重生到明鸾,更没有像现在坐在屋顶看月亮,一家人还是像以前一般开心的过着。 可是,看看自己纤长白皙的五指,看看身边沉默的七杀,沐青宁笑了。 兰瑜,说好的一切往事都做烟云散,你还在文艺个什么劲?你现在叫沐青宁,是明鸾的左相之女。 那些过往,真的不存在了。 “那首歌,其实是我爹爹唱过给我听的。”在沐青宁小小的感伤了一把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七杀突然开口,答的跟沐青宁问的完全不搭边。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七杀缓缓道来:“小的时候,爹爹最喜欢抱着我唱这首歌,那时候小,不知道他唱的什么,爹爹就笑着跟我说,日后你大了自然会明白。可是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那歌词里的意思,今晚突然想起了这首歌,才不自觉的哼出来而已。” “还记得三天前你看到我浑身是血的模样么?”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沐青宁咬牙,那染上了血的床单跟被子还是她偷偷抱去扔的。 “如果说,我是魔宫的少宫主,你怕么?” “什么魔宫?” 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七杀突然觉得跟她说实话是个错误的决定。“魔宫,苍澜山庄,千机楼,暗夜盟还有临渊阁是江湖五大势力。苍澜山庄是武林正派,临渊阁出杀手,暗夜盟有钱的话,什么都接,千机楼是掌控全明鸾情报,只要你出的起钱,就算想知道女皇今天吃了什么千机楼都会帮你打探到。而魔宫,擅长毒。” 真是各有所长,幸好他们不是统一阵营,不然天下大乱都有可能。沐青宁愕然,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牛掰的五大势力,特别是那个什么千机楼,连女皇的*都可以打探到。摸摸光洁的下巴,沐青宁点头,或许可以让千机楼的人打探一下书南瑾的过去。 “魔宫司毒?那你身为魔宫少宫主,应该也会下毒什么的吧?” 微微摇了摇头,七杀把封喉展开,不知触动了什么,扇面薄如蝉翼的刀刃伸出,“我跟她们不一样。不过,魔宫宫主的首席弟子夜笙倒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毒后。” “夜笙?”沐青宁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不是神医么?怎么又成了毒后了?” “据她说,毒后这个名声太不好听了,以防万一将来行走江湖被人仇杀,她要学一身好医术一边下毒,一边救人。” 噗!这夜笙真有趣!沐青宁乐了,一边自己下毒害人,还要一边救人。 “你知道她的行踪么?” “夜笙这人脾气十分刁钻古怪,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呆上一个月,魔宫她也只是每年五月回去一次,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哪。怎么,你要找她?” “嗯,我找她。” 一时无话,眼见沐青宁真的欣赏起那状如玉盘的月亮来,七杀皱眉,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听见了他的身份后还这么平静的,就属她一人,其余的都不存活于这个世界了。 “其实呢,你是不是魔宫的人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沐青宁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起身伸了个懒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救你是因为你在酒馆替我解了酒,刚好跟你扯平。反正你明日也要走了,魔宫什么的都跟我没关系,我救的只不过是我朋友。” 听到她的话,七杀像是回味什么一样,细不可闻的喃喃自语:“朋友?” “日后若是再被仇家追杀,记得躲这来,我柜子里什么都不多,就是药品多。” 扔下这句话,沐青宁潇洒的转身,爬下楼梯睡觉去。 七杀展开右手,掌心里有一朵小小的红色花瓣,五片花瓣有四片被红色填满,剩下的那片也填满了一半。 朋友么?这是个多久没听到过的词了?自己跟着封喉在江湖创下的凶名若是她知道了,怕被吓得魂不附体了吧。 第五十九章 红颜未老恩先断 清元殿里,凤后正拉着卓子画的手闲话家常,卓子画出身右相府,家教甚好,谈吐落落大方,倒也得凤后喜欢。 “子画啊,你跟隐霜成亲当晚,可有吃下胎果?” 卓子画闻言,一张俊脸红了个彻底,摇了摇头:“父君,这倒没有。” 当时东陵隐霜一下子扑了上来,哪有时间给他吃下胎果。 “这样啊。”凤后的神色明显有些失望,看了看卓子画的肚子,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来日方长。日后你们行房之前千万记得吃下胎果。” 见卓子画害羞的点点头,凤后的脸上才有些笑意,吃下了胎果,早日诞下长孙皇女,隐霜的位置才是真正的稳固了。如今三皇女风头越来越盛,怕是迟早盖过隐霜这个太女。 “子画,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凤后突然的逐客令是怎么回事,不过卓子画牢牢记得进宫前,娘亲的教诲,少说少错,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于是,他向凤后行了一礼,离去了。 卓子画前脚刚走,后脚萧贵君就踏了进来,如花一般娇艳的脸上笑意盎然,他一扬手,身后两个宫人分别端上几碟样式精致的糕点。 “凤后,今日我做了几碟家乡特色莲子糕,特意端了些给你尝尝。” “有劳萧贵君费心了。”凤后同样笑着,只是不知道那笑容有几分真,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柒月接过。 “刚才那个就是隐霜的皇夫吧?果然是人中龙凤啊。” “呵呵,子画是右相的长子,这人中龙凤自是自然。”不明白萧贵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凤后只好顺着他的话跟他纠缠了一番。 两人东南西北随意扯了一通,偏偏萧贵君就是没有说到重点上,似乎他今日来就真的是给凤后端着莲子糕来,等最后,萧贵君似乎说累了,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起身向凤后告辞。 “唉,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萧贵君像自嘲一样掩嘴吃吃笑了起来,“哪像人家辰贵君风华正茂得女皇恩宠不断啊。” 凤后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话锋一转,“刚才路过冷宫时,我特意进去看了看昔日的华侧君,他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唉,这病啊,恐怕永远也好不了了。” 凤后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差点把整杯茶泼了出去,他稳了稳心神,强装镇定道:“箜铭表弟也是个苦命人。” “是啊,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还被打入冷宫,这一生也只能呆在冷宫里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萧贵君说这话时是看着凤后的,然后他嫣然一笑,道:”凤后,我有些困了,先回去了,他日有空再来跟你好好聊聊。” “嗯。” 等萧贵君走了之后,凤后神色莫名,最后思量了一会,对柒月道:“柒月,把这两碟莲子糕端上,我们去冷宫。” 破落的宫殿大门,头顶上是一块摇摇欲坠的“冷宫”牌匾,灰尘以及蜘蛛网遍布,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丛又一丛半人高的杂草。 无数的破布挂在触眼所及的地方,风一吹,这些布条随风摇曳,像是有诉不完的苦,隐隐还夹杂着幽怨的哭声,阴森至极。 凤后在柒月的陪同下,走到了其中一间房里,推开门,主仆二人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 几个形同恶鬼的人趴在地上爬行,双眼凹陷,空洞的眼眶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一边向他们爬来,一边不断的说:“我饿,我饿。” 还是柒月胆子大,扔了几块莲子糕在地上让他们抢,趁着他们抢夺那几块莲子糕的时候拉着凤后快速穿过他们身旁。 “那些,那些是?”凤后一向镇定的脸也苍白一片,心有余悸的问柒月。 “那些是曾经的前朝贵君,侧君,听说这里还住了一个前朝的废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柒月解释。 凤后沉默了,他实在没办法把这些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的人,与那些曾经宠极一时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些人,昔日哪一个不是风华绝代的?只是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女皇丢到在冷宫来,成了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两人走到角落,那里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男子正抱着一个破旧的枕头,脸上是不符合此情此景的温柔。“子颜,你饿了吗?父君这就去给你找吃的。” 直接无视了凤后跟柒月二人,男子抱着那个已经露出棉絮的枕头从地上站起来,跑到那群正在吃莲子糕的人面前,伸出手跟其中一个人抢起来。 那人恶狠狠的把男子推翻在地,躲在柱子后面护住自己的食物。男子手中的枕头掉落在地上,他紧张的爬过去抱起来拍干净,“子颜你摔疼没?父君抱抱,不哭不哭。” 看见这一幕,柒月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将那碟莲子糕端了过去,放在男子面前,道:“吃吧。” 却不料男子突然一把拂开那碟莲子糕,紧紧抱着枕头,尖锐的喊了起来:“走开,你们这些坏人,都想害我跟我的子颜!走开!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柒月被他吓着了,不敢再靠近。凤后擦去眼角的泪,小心翼翼的靠近他,轻声道:“箜铭,我是你梓桦表哥,还记得么?” “梓桦表哥?”华箜铭歪着头,看看一身锦贵华服的凤后,试图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的样子来。 就在凤后以为他记起来时,华箜铭往后退缩了几步,惊恐道:“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过来。” 凤后还要上前,却被门外一道声音制止:“他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他吗?” 第六十章 四皇女 “隐霜?” 来人正是提着食盒的太女东陵隐霜,她一脸怒容的对着凤后说道:“当初你把他害成这样,现在你还要对他干什么?” “不是的,隐霜,你听我说。”凤后慌了神,急忙解释:“父后今日来是看看他过的还好不好而已。” “这么多年了,你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要选这时候来?”太女冷笑,“他过的很好,在这冷宫里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跟那些前朝留下来的前贵君,废后抢夺少的可怜的食物。” “不是有管事姑姑负责这里的食物跟衣物吗?”凤后震惊。 太女冷笑,不再管他,扶起还在发抖的华箜铭,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食物一样一样拿出来,端给华箜铭,“华叔,我是隐霜,来看你了,这是你最爱吃的糯米鸡,你尝尝。” 华箜铭虽然神志不清,但这个三天两头来给他送吃喝的人,他却是认得,嘴角滴落口水,他傻呵呵朝太女一笑,用脏兮兮的爪子抓起那只鸡就啃。 “慢点吃。”给他盛了碗汤后,太女发现周围那些如同恶鬼一样的男人慢慢朝他们聚拢,丢了几个包子出去任由他们抢夺。 这里是冷宫,不是皇宫里那些皇夫所住的宫殿,**里的人的心机都是深沉的,你失势了谁还管你?负责这里的两个管事姑姑早已去巴结萧贵君等受宠的皇夫们了,女皇发下来给冷宫里的人的物资跟银两被她们暗中扣了下来,每日给这里的人的食物就是几桶泔水和硬如石头的馒头。到了冬天,给他们的就是一张破棉被,本来这里的人还不少,可是,能受的了饥饿扛得了寒冷活下来的,也就如今这几个了,就连华箜铭也不过是靠太女时不时带来的食物才能存活下来。 等到华箜铭意犹未尽的舔干净手上的油渍,太女收拾好食盒,将他扶回角落的破席子上,对着凤后道:“父后,如今你看也看完了,回去吧。” 凤后垂下眸子,很好的掩饰了那抹悲痛,“霜儿,你还在恨父后对不对?” “我谁也不恨,恨我自己当年的软弱。” “当年的事,父后也是出于无奈,父后都是为了你,如果不那么做,你如今这太女之位,从何而来?”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恨我自己!”太女恨声说道,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染了懊悔,还带着几分自嘲:“是啊,这太女之位真是来之不易,要踩着自己妹妹的尸体才能往上爬,呵呵。” “霜儿,你!” “怎么了?父后,你敢做不敢认了吗?”太女看见他紧张的脸色,心里没由来的产生一种报复后的快感,“父后,这七年来,我每夜的梦中都会出现子颜的身影,她挥舞着小手,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来,青紫的小脸,凸出的眼珠子就那么看着我,她说’皇姐,子颜好痛,快喘不过气来了,你让父后放手好不好。’” “够了!”凤后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不仅是她,就连他自己每夜也会被这幅场面惊醒,醒来后枕头又是湿了一大片。七年了,这七年来他每每回忆起那张可爱的小脸,都会被吓得浑身冷汗,这是他这辈子都抹不去的恐慌。 “父后,子颜若是活着,想必就比小九小了四岁而已吧。”太女突然笑了起来,留下这句话后,拎着食盒走了。 柒月担心的看着凤后,关切道:“主子,您还好吗?” “无事。”凤后苦笑,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泪,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目光移到角落里已经抱着枕头睡去的华箜铭身上。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九年前,为了稳固家族在朝中的地位,家族里的长老们商议后决定,将表弟华箜铭送进宫来,成了地位仅次于萧贵君的华侧君。 箜铭长得楚楚可人,很快得女皇恩宠,不久后诞下四皇女东陵子颜。某一日,他无意间听见御书房里女皇跟华箜铭的谈话,言语中,女皇隐隐有将子颜立为太女的打算。 按照明鸾皇室留下来的规矩,长皇女才能成为储君,可那时女皇极宠华箜铭,甚至有了立他的孩子为太女的念头,那时东陵隐霜还仅仅是长皇女。这样一来,那日后子颜的父君也就是华箜铭就是侧后,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凤后怀着不知道怎么样的心情回到了清元殿,苦苦思索了几日后,才得出一个对策,那就是掐死子颜,然后嫁祸给华箜铭。 不是他心狠,这**太过血腥,哪个掌权者手上没几条人命?他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为了自己的地位。 于是,某日午后,他特意到了华箜铭所住的宫殿,使计让华箜铭喝下了一杯加了某种致幻药物茶,趁着他药性大发的时候自己掐死了年仅两岁的子颜,然后把华箜铭的手搭在子颜的脖子上,再惊恐的喊来人…… 本来这一切天衣无缝,凤后却没有也没有算到当时的窗外,十岁的东陵隐霜踮着脚捂住了嘴巴,从头到尾看到了他所做的一切… 最后,一切的罪名都推到了华箜铭身上,那杯茶的药量太大,他已经是半疯癫状,加上华箜铭身边的贴身小侍的“证词”以及在他床底搜集的许多东西,证明了华箜铭是依靠巫术将女皇迷得魂不守舍,最后巫术反噬,狂性大发掐死了四皇女,自己也成了这幅癫狂的模样。 女皇震怒,立刻下旨将华箜铭打入冷宫,终生不得离开冷宫半步。 华箜铭宠极一时,直到今日他也不知道是他最最信任的表哥害了他。 却说东陵隐霜从头到尾目睹了那一幕后,被吓的发了两夜高烧,醒来后极为害怕凤后接近,就算长大了也是对他心怀怨恨,因为她很喜欢子颜这个整天与小九追在她身后喊“皇姐”的妹妹。 后来,就连东陵煜都忘了曾经存在过一个皇妹,她却始终没有办法忘记。 这夜,凤鸣宫里,太女再次喝了个酩酊大醉,卓子画心疼她,让宫人娶来毛巾替她擦去额头的大汗,再细心喂她喝下那杯浓茶,哪怕她喝下又吐喝下又吐,卓子画依旧动作轻柔的替她擦去嘴角的茶水,再重新喂她。 这一夜,东陵隐霜做了一个梦,梦里,曾经的四皇女东陵子颜不再是脸色泛青的朝她求救,而是重新变回了当初两岁时的可爱模样,她对着自己甜甜的笑着。 “皇姐,子颜缠了你这么多年,其实不是想害你,只是想陪在你身边。如今姐夫出现了,看到他对你很好,子颜也就放心了。明日子颜便去投胎,阎君说我年幼夭折,本来不可以轮回做人,只是上辈子积了些许阴德,特许我转世投胎,投胎到云泽梧桐镇的许姓员外家里,你告诉父后,子颜已经不恨他了。” 凉风起,梦里,吹落繁花一地,再眨眼,人已远去,徒留她一人定身原地。 第六十一章 曲风归家 七杀走了,没有任何预兆的就走了。 沐青宁得知他走了的时候,还在房里呼呼大睡,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她爬起来,不满的嘟囔,什么人啊,走之前好歹也跟我们说一声啊。 起床后,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美人爹爹跟娘去了锦州七日,今日也该是她们回来的日子了,于是沐青宁早早就厨房吩咐厨娘做了许多好菜。 跟顾北城玩了一天,日落时候,那辆左相府专属的马车终于从远处驶来,闯进等在大门口的沐青宁眼里。 停了车,车帘被掀开,下来的是沐云,尔后,柳逸轩也掀开车帘。沐云伸出手扶住柳逸轩,小心翼翼的把他搀扶下来。 “美人爹爹,娘。”沐青宁喊了一声,她的视线停留在柳逸轩身上,他怀里抱了个坛子,“美人爹爹,里面的,是曲叔么?” “嗯。”柳逸轩摸了摸盖子,对沐青宁笑道:“时隔多年,我终于再见到了他,只可惜,他却再也看不见我。宁儿,等会儿你随爹爹来,我们去给你曲叔选个安身的地方。” “好。” 三人进了府,顾北城还在房里睡觉,书南瑾已经等在前厅,见柳逸轩回来,两人又说了些许话,柳逸轩才去沐浴。 柳逸轩沐浴完毕后,顾不上等自家妻主,一手抱着曲风的骨灰坛,一手拉着沐青宁走向后院。 到了柳逸轩所居住的院落里,他松开沐青宁的手,递给她一个小铲子,示意她在屋子前那丛芍药底下挖个坑,“你曲叔生前最爱芍药,这里他应该会喜欢,而且这里离我房间隔得不远,每日我也能来看看他。” 柳逸轩脸上的缅怀神色刺痛了沐青宁的眼,忍着想哭的冲动,她吸吸鼻子,开始挖起土来。 等坑挖好后,柳逸轩拒绝了沐青宁的帮忙,亲自把那装着曲风骨灰的坛子埋进土里,捧了土洒上去,上面还放了朵紫色的芍药。 “美人爹爹,你别伤心了。”沐青宁见他嘴角还带着笑,以为他是太过悲伤才会如此反常,安慰他道。 做好一切后,柳逸轩拍拍手上的土,对她笑道:“宁儿不用担心我,该说的你娘都跟我说过了,爹爹也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就是接替那个人的幸福,好好活下去。你曲叔活的时候受了太多的苦,爹爹只盼着他下辈子投户好人家,有份好姻缘,最好,不要再身为男子。” “爹爹,你看开就好。”沐青宁想了想,望着柳逸轩淡淡的笑容,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知女莫若父,柳逸轩见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明了几分,问道:“宁儿,你想跟爹爹说什么?” “美人爹爹,我,我…”一时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沐青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美人爹爹你不觉得曲叔的死很可疑吗?” 不慎落水?这句话说出来她根本都不屑一顾,柳家她不是没去过,就那么一个小荷塘,水刚没过小腿,能淹死人?如果不是池塘,那还能怎么落水?就算落水了,听到动静的下人应该会赶过来吧?所以这个说辞根本就错漏百出。 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柳逸轩好久后才回答她:“他会泅水。” 闻言,沐青宁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曲叔会游泳的话,那怎么还可能会落水被淹死? “那曲叔是怎么死的?” 柳逸轩沉默不答,沐青宁也猜到了几分,曲风不喜出门,整日呆在柳家,与柳家人朝夕相处,能对他下手的,也只有柳家的人。 若是问柳家何人最恨曲风,答案无疑是柳如烟的正夫,曲风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个耻辱,所以最有可能下毒的就是他。 “爹爹,那你为什么不与她们当面对质?” 新月已经从西边爬起,远处墙根栽着的竹子迎风婆娑起舞,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柳逸轩的双目看着远处,似穿过了那道墙,看到的世界与沐青宁完全不同,他的笑容有些苦涩:“宁儿,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纵使是对的,你却只能憋在心里,掂量轻重。爹爹软弱,害了他一生,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把他带到左相府,如今,我想悔,已是来不及了。” 柳逸轩走了之后,听得云里雾里的沐青宁还是站在那丛芍药前苦苦思索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再追问你爹爹了。” 沐青宁被声音吓到,回头一看,沐云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娘。” “若是可以,你爹爹也想为曲风讨个公道。只是一边是血缘至亲,一边是一生挚友,他要如何选择?更何况,如今曲风死无对证,都已经成了一捧骨灰,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沐云说完后,沐青宁低下了头,听娘这么说,美人爹爹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走吧,南瑾跟北城早就等你们开饭了。” 放弃了脑中杂七杂八的念头,沐青宁跟了上去,与沐云一边走一边跟她叽叽喳喳说话,汇报这几日来找她的人。 花丛里,开得最艳的那朵芍药随风轻轻摇曳了一下。 第六十二章 大门一直为你开着 时间飞逝,三个月的大婚之期很快临近,三个月来,东陵煜没再出现过,安心呆在景仪殿,满心欢喜的算着嫁给沐青宁的日子。 左相府上下更是忙里忙外,发请帖,下聘,而两个当事人却像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至于他们心里是不是还像表面希望平静,那就不得而知了。 后花园,柳逸轩带着书南瑾正在给那些花浇水,施肥,顾北城就在边上的凉亭里趴着看他们忙来忙去。沐青宁轻手轻脚走到柳逸轩身后,冷不丁一声大喊:“美人爹爹!” “呀,吓我一跳。”柳逸轩手里拿着葫芦瓢,一大瓢水差点洒在身上,见沐青宁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他宠溺道:“这么大个人了,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时间真是最好的裁缝,在不知不觉中把人的伤口缝合。他渐渐从曲风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想起当初在柳家过的那段灰暗的日子,有曲风陪着他,照顾他,更多时候,却是释怀的一笑。 也许,他已经投胎忘了前尘往事呢。 不好意思的笑笑,沐青宁道:“美人爹爹,你慢慢摆弄你的宝贝花了,我跟南瑾出去一趟,北城,要不要一起?” “好啊好啊。”正愁没事做的顾北城欢快的应了一声,小跑到书南瑾身边,拉着他的手,对他灿烂一笑。 回以淡淡的一笑,书南瑾牵起他的手,走在沐青宁前头。 “早点回来。”身后的柳逸轩叮咛,得到的是沐青宁回头的一扬手,示意她听到了。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书南瑾才问:“出去干什么?” “当然是去置办的嫁衣啊,南瑾你不会忘了我们要成亲的事情了吧。”沐青宁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她早就想好了,跟书南瑾还有东陵煜一起拜堂,所有正夫该有的,都会给书南瑾的,名义上东陵煜是正夫,可在她心里,书南瑾才是。至于新婚之夜,她的选择不言而喻。 书南瑾牵着顾北城的手微微一动,“不必了,嫁衣我自己会缝。” “原来南瑾你还会亲自为自己做嫁衣!”沐青宁有些不敢置信,惊道。 书南瑾并不解释,明鸾所有的未嫁男子都会有一件未完成的嫁衣,那是爹爹们从小就早早替他们准备好的,只等着他们亲自缝上那几针。 穿上自己做的嫁衣嫁与自己心爱的女子,从此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心爱的女子?书南瑾看了看身旁笑颜如花,正跟顾北城打闹的女子,飞快的移开视线。 顾北城抬头看她:“青宁,你跟怜尘就要成亲了对不对?” “是啊。”沐青宁笑眯眯的回答他,一想到几天之后书南瑾就真真正正成为她的人了,她就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那个九皇子也要一起嫁给你吗?” 听到顾北城的问话,沐青宁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半响后才点了点头。 顾北城的包子脸皱在了一起:“要是他再欺负怜尘,我就把他头发烧光。” 虽然他尚且年幼,能使用的法术就那个几个,隐身,穿墙,风行术,火焰,冰锥,但是没关系,用来捉弄那个趾高气扬的九皇子就够了。 “不行!”沐青宁打断他的话,很严肃的告诉他:“不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使用法术,别人会把你当妖怪的。” 我本来就是妖怪嘛。小声嘀咕一句,顾北城拉拉书南瑾的手,可怜巴巴道:“怜尘,我想吃包子。” 书南瑾看向沐青宁,意思很明确,你去!沐青宁只好认命的去跑腿,让他们呆在原地不要动。 等买了包子回来给顾北城后,沐青宁发现不远处大胖妞赵明玉替三皇女撑着伞,两人正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青宁,听说你要与怜尘还有小九一同拜堂成亲?”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三皇女一句话未完,又是一顿咳嗽。 “嗯,三皇女记得到时候来喝杯喜酒。”对于这个情敌,沐青宁还是不敢大意放松警惕的。 “呵呵,一定,一定。”三皇女应道,“只是,你这双全法,对小九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是有点不公平,”沐青宁如是说道,“只是,我也不想怜尘受委屈。” “到时候,希望你对小九跟怜尘,莫要失了公平才好。” “这是自然。” 对话到此结束,三皇女对上沐青宁的视线,诚恳道:“我可否与怜尘说会儿话?若是你不同意,那就当我冒昧了。” 话已至此,沐青宁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同意也没办法了,难道还摆明告诉她,我就是不想让你们有什么瓜葛?这样不是在她面前失了面子?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沐青宁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既然如此,三皇女你们先叙旧,我们在那边酒楼门口你们。” 没敢去看书南瑾的神色,沐青宁牵着顾北城走到对面那酒楼门楼,身后还跟了赵明玉。她生怕一回头,就会让她看到心痛的一幕,毕竟在皇女府住了一个月,哪怕不是朝夕相对,书南瑾跟三皇女还是时不时见上里面,会不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 说到底,她还是不自信。 书南瑾看着沐青宁离去的身影,脸色晦暗。倒是三皇女先打破沉静:“你留下来,是为了她?” “算是吧。”书南瑾一如既往的清冷语气,“在皇女府的一个月,承蒙三皇女照顾了。” “这么说来,我倒是希望你头也不回的当初走了。” 三皇女说这话时脸上的风轻云淡,让书南瑾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若是哪一日想要回来,皇女府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 扔下这一句话,三皇女向赵明玉招了招手,赵明玉屁颠屁颠跑过来。撑开伞,跟书南瑾擦肩而过的时候,三皇女一直掩在宽大的袖子里的手,莫名的握紧了。 手里面,是个早已发硬的面人。 第六十三章 是你?卫君越! “走吧。” 沐青宁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顾北城,她没有问三皇女跟书南瑾说了什么,巧笑着把手中纸伞打开,递给他。 “嗯。” 怜尘应了声,面纱轻扬,薄唇带笑,只可惜,她看不到。 说起来,柳逸轩已经把一切一手包办了,唯一缺的就是书南瑾的嫁衣,因为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款式,柳逸轩私下跟沐青宁叮嘱过一句,所以今日出来,便是带书南瑾去裁缝铺量身。 现如今书南瑾说自己会做,那倒也剩了事,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随意逛了一会儿,怜尘没什麽看中的东西,倒是顾北城嘴馋,买了不少糖炒栗子,让书南瑾跟沐青宁一人一半剥给他吃。 街上人多,熙熙攘攘的,纵使太阳毒辣,那些夫妻或者男子们便撑了把伞出来。 前面不远,一大堆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沐青宁本无意去凑这个热闹,却见顾北城伸着脑袋往里瞅,无奈,与书南瑾对视一眼。书南瑾心思聪慧,点了点头,两人紧紧牵着顾北城的手,生怕被人群挤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人群中央,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跪在地上,旁边是昏迷不醒的青年男子,小男孩声泪俱下的向围观的人苦苦哀求:“求求你们,帮我把我爹爹抬到医馆去,我爹爹中暑了。” “谁敢抬啊,你看他手脚长疮,嘴唇泛紫的,何止中暑?恐怕是得了某种病了吧?我们可不敢,要是被传染怎么办?”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女子摇着纸伞,故作风流的摇摇头。 “就是就是。” 人群里有人低声附和,小男孩不住的给围观的人们磕头,地上硬,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便见了血,与泥沙沾在一起,分外惹人怜惜。 有人看不下去了,正想出面帮忙,却被那青年男子嘴角溢出的乌血吓退,最后退缩了。 沐青宁觉得无趣,拉着顾北城道:“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这事与她无关,天下可怜的人太多,可怜不过来,更何况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力气把那男子背到医馆。 却瞥见书南瑾的身影纹丝不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灰暗,语气也有些冷然:“你们先走吧,我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帮他们一把。” 沐青宁哪敢把他一人独自抛下啊?心里叹了一声,把顾北城的手交给他,站了出去。“我来吧。” 见沐青宁出头了,有些心善的终究良心过不去,帮她把男子扶起来背到背上。 还好,那男子不算重,沐青宁背着他,转头对小男孩道:“跟我一起去医馆。”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小男孩千恩万谢的连连点头,抹了一把眼泪,跟了上去。 书南瑾两人也跟在她后面,替她打伞,人群渐渐散去。 到了医馆,沐青宁把男子放下后,揉揉发酸的肩膀,对小男孩叮嘱了几句,替他交了几两银子医药费,招呼书南瑾两人离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小男孩追了出来,拉住她的袖子不断的说:“姐姐,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一听到这个词,沐青宁脑海里条件反射的冒出前世那个给了自己一瓶饮料,把自己送来明鸾,最功不可没的小男孩——小凡。 她吓怕了,决定务必要与看似无害,实际杀伤力极大的人群之一离远一点,躲到顾北城身后,连连摆手:“路见不平一声吼,不客气!” 引来顾北城的嘲笑,就连书南瑾也低笑了一声。 却在这时,异变突起,原本还哭哭啼啼的小男孩目露凶光,手腕一翻,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亮了出来,对准沐青宁扑了上去。 “青宁小心!”顾北城一把推开沐青宁,上前与那个小男孩交起手来。 而这时,医馆里面那个青年男子也冲了出来,同样持了把匕首朝沐青宁扑去。沐青宁大惊,把书南瑾护在身后,闭上眼睛,心一狠,迎了上去。 预料中的疼痛迟迟没到来,沐青宁心生疑惑,睁眼一看,一个身穿蓝色劲装的少年正与那个青年男子打斗。少年背对着她,所以看不清容貌。 “你没事吧?”回头仔细看了一遍书南瑾,沐青宁关心道。 “无事。” 书南瑾摇头,方才她已经把自己护在身后,她都没事,自己怎么可能有事。 “看我这记性,我都没事你怎么会有事?”后知后觉的沐青宁一拍脑袋,傻笑道,然后将视线移到医馆里正在打斗的四人身上,见那劲装少年似乎游刃有余的应付,心里不免有些替顾北城担心。 不一会儿,少年已经处于上风,手中长脸一指男子,用力刺进他的心窝。男子不甘心的瞪大眼睛,缓缓倒地。 眼见顾北城有些吃力,解决完那个青年男子之后,少年提剑向小男孩走去,加入了一个人之后,顾北城终于轻松了许多。 这一次,少年不再是刺进小男孩心窝,而是用剑抹了他的脖子,鲜血溅了出来,洒在医馆的墙上,画出红梅点点。医馆的主人,那个大夫已经吓得走不动了,虽说她救人无数,但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啊,还是发生在自己医馆里。 当少年转过头来的时候,沐青宁发现,他竟有些眼熟,只是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喂,吓傻了?”把剑收起,往背后剑鞘一插,少年不满的瞪她一眼,口气恶劣。 “额,没有,谢谢你出手相救。”皱眉看向医馆里的一大一小两具尸体,沐青宁终是装作视而不见。 想要杀自己的人,没必要去同情。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胆小,还要靠一个小孩子保护。”少年看看还没从那两人的死所带来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的顾北城,不屑的耻笑道。 摸摸顾北城的头,以示安慰,沐青宁把他交给怜尘开导,这孩子,恐怕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死人吧。(活生生……) 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眉目如画的俊美少年,沐青宁努力在脑海中搜索他的信息,尔后,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 “是你!卫君越!” 第六十四章 天榜沐青宁 “算你还有点脑子,记得住我,不错了。”卫君越冷睨她一眼,凉凉道。 “你怎么会在这?” 沐青宁对于五年前这个奉命将自己掳去又放回的少年可谓是印象深刻啊,谁让他是傲娇受? “废话,来医馆当然是包扎伤口跟看大夫,难不成我还能来这吃饭?” 顺着他的话望去,果然,他的手臂上被划了深深的一道口子,看起来触目惊心。讪讪一笑,沐青宁暗自鄙视自己,这哪是傲娇啊?简直是高贵冷艳啊!见书南瑾正在远处的阴凉处那里跟顾北城说话,她也只好有一搭没一搭跟卫君越聊了起来,怎么说当年也调戏过人家,算是半个熟人了吧。 撇了撇嘴,沐青宁望了望他手上不断往外流血的伤口:“你手上的伤…” “被剑砍的。”卫君越走了进医馆,拎起那个还不断发抖的大夫,问清楚金疮药在哪后,自己去翻箱倒柜拿了出来,不要钱一样全倒在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时候,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好吧,用剑砍的。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沐青宁耸耸肩,反正跟她无关,她也是一时好奇问了出口罢。 随意撕了条医馆里的布条包扎伤口,卫君越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像是长年累月自己动手替自己包扎伤口一样。等他弄好,看了看门口的沐青宁,别扭的把头转向一边:“你,你最近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啊?” 她刚问完这句话,就被卫君越一个眼刀飞过来,卫君越翻翻白眼:“不听就算,哪一天被杀死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可是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不要出门吧?” 被问的不耐烦了,卫君越一下子站起来,冷哼一声:“我说有人出钱买你项上人头你信不信?” 有人要买自己的脑袋?沐青宁第一反应就是用手去摸脖子,然后默默思索自己这颗脑袋能值多少钱。 她自认从未跟任何人结过怨,唯一一个也只是当朝三皇女——东陵雅。若是三皇女要出钱请人杀她,那倒是最不可能了。为啥?人家家里的影卫不用手下不用,偏要吃饱了闲得蛋疼去请人杀你?当然,不排除她觉得自家手下无能,特意换别人家的… 卫君越见沐青宁半天不说话,哪知道她在沉思,以为她吓怕了,开口冷笑:“胆小鬼。” 沐青宁怒了,喂!这是事关自己性命的大事!换你你也会胆小吧!而且,她再过几日都要结婚了,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给喜庆的婚礼再添几分红色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有人要买我的脑袋?” 这次换卫君越沉默了,他半响才答:“因为我是在临渊阁看到的。” 临渊阁不就是七杀说的五大势力之一吗?她有些受宠若惊,谁这么有钱去请杀手杀她?听说铜榜一千两银子,银榜三千,金榜五千。不知道自己是排在哪榜。 转头一想,不对啊,他怎么会在临渊阁看见?于是,她不耻下问:“你怎么会在临渊阁?” 神色一下子变得恍惚起来,卫君越脸上没了那份神采飞扬,变得有些落寞:“我原本就是临渊阁的杀手。” 听他这么一说,再联系起当年他喊过墨渊“阁主”,而且,墨渊,临渊阁,听起来就有些瓜葛,沐青宁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如此。 “杀手兄,话说你们不是该行走在夜色中的么?怎么你敢这么光明正大走在白日里?还有,你告诉我有人要来取我人头不怕被你们阁主知道吗?” 卫君越看来是真的有些被往事刺激到了,他这次竟然没有反击沐青宁,而是淡淡开口解释:“你说的那是对一般杀手而言,其实最出色的杀手,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将目标暗杀,而不是靠偷袭。而且,我没什么好惧怕的。” 某人再次不耻下问:“为啥?” “任务两次失败,我被逐出临渊阁了,临走前,我无意得知了阁主一个重要的秘密,阁主下令天涯海角追杀我。” 瞧着卫君越故作轻松的神情,沐青宁没由来的心一痛,她还记得当初那个别扭的少年语气虔诚的喊墨渊“阁主”,小小的脸上是无比的崇拜。但是墨渊却因为他任务失败,而将他抛弃,甚至还因为一个秘密下令追杀他,想来,他心里定然不会好受吧。 卫君越顺手拿了几瓶金疮药,收了那些杀手不该有的情绪,“我要走了,希望你别死在我前面。” 她可以理解为,这是变相的关心么?沐青宁迎风泪奔。 她开口喊住卫君越:“等一下,我还有件事。” “什么事?” “那个,那个。”她无比娇羞的把玩着手指,低声道:“就是,就是,人家在你们临渊阁的什么榜上?” 隐隐约约间,她听见磨牙声。 “天榜!!” 第六十五章 又捡回一只 “不是只有金银铜榜吗?” “你最特殊,所以阁主专门替你开了个天榜。”卫君越双手环胸,靠在墙上,耻笑她,“天榜位于金榜之上,上了天榜的人赏银最低都是一万。左相府戒备森严,没有天字号杀手的实力可拿不走你这一万两银子。” 临渊阁铜榜的暗杀难度比银榜低,银榜的又比金榜低,同样,金榜又比天榜低。上了天榜,沐青宁说不清楚是该哭还是该笑了,特意为自己创了个天榜,墨渊还真是看得起她。 “咳咳,你们天字号杀手有多少个?” 卫君越沉默又不说话了,沐青宁有些尴尬,急忙为自己打圆场:“你不说我可以理解的,毕竟那是你曾经呆过的地方,不能泄露太多。” 卫君越低头,自嘲一笑,“说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也不是那里的人了。临渊阁天字号杀手四位,地字号杀手二十五位,玄字号有一百位,剩余黄字号,两百零三位。刚才你看到的那对父子就是黄字号的,他们一起完成了很多任务,如果杀了你,就能晋级地字号了,只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死在曾经的自己人手里。” 沐青宁回头看了一眼医馆里的那对父子,想不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已经是玄字号的杀手,而且是快要晋级的玄字号。 “他们怎么会料到我一定会去帮他们?” “其实无论你去帮不帮,最后你都会被杀掉,临渊阁除了四位天字号杀手外,其他的杀手都在暗中潜伏观察怎么能潜进左相府杀了你。你上天榜是两天前的事,当时我正好出逃临渊阁,如今或许已经已经守候在你回家的必经之路了” “那为什么我出来的时候没事?” 卫君越默,你当然没事,魔宫少宫主都保护在你身边,替你清理了许多不识相的,威慑了不少不自量力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快点问,我还要去找人。”将话题转移,卫君越有些不耐烦的问。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现在被临渊阁追杀,看他一身伤就知道他未来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沐青宁看了看远处手拉手的一大一小,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打算?”卫君越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这个,反应过来后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打算?以前我是靠接任务杀人得赏银而生,如今被临渊阁追杀,能躲得过都不错了,况且,我除了杀人,空有一身武功之外,什么都不会。还能奢望我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的话,那来左相府给我当护卫吧。” 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这句话,沐青宁心里盘算着,反正他现在与临渊阁决裂了,自己又面临随时都可能人头不保的地步,不如把他留下做自己的护卫,再怎么说,这小子也是个天字号杀手,这一点从他当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自己从左相府扛走就看得出来。 再过四天就是她跟书南瑾的大婚之日,她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发生,留下一个实力不俗的卫君越,怎么都觉得多了几分安全感,所以她才会做了这个打算。 “留下我,不怕日后我突然反悔了,要杀你去领赏?” 无所谓的摊开双手,沐青宁无奈道:“你都被追杀了,还回得去临渊阁的话我就双手奉上人头。” 翻了翻白眼,卫君越鄙视的说:“你知道江湖上有种手段叫易容术么?不然你以为我这两天是靠什么躲过临渊阁的耳目?再不济我也可以杀了你,让别人拎着你的头去领那一万两银子,然后跟他六四分。” 听起来,如果要把他留在身边,那似乎自己的脖子还真是需要时刻摸摸是否与头连在一起啊,沐青宁忧伤了。 “既然如此,为了我的头,卫公子你保重!” 说完,沐青宁开始迈开步子向书南瑾那边走去,卫君越在身后喊住她:“喂,不是说雇佣我么?多少银子一个月?低于二百两我可不干。” 一个踉跄,沐青宁差点滑倒在地,这人变得也太快了吧!一个月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出不起钱了?” 瞥见卫君越讥笑的脸,沐青宁咬牙摸摸怀里的银票,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于是她故作大方道:“不就是二百两银子么!本姑娘有!雇佣你一年!” 她的银子…白花花的银子…肉痛啊! 直到后来,有一次闲聊时,沐青宁问起卫君越这件事,他摸摸下巴,爆出了一句让她悔不当初的话。 “其实当时你不给钱我,我都打算给你当护卫的了,被人追杀亡命天涯的日子哪比得上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用干好?不过既然你这么有钱,那我就勉强收下替你花一点了。”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六十六章 比梅子更酸的是心脏 成亲前夕,沐青宁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起来看看房里的滴漏,掰着手指头默数离天亮还有多少个时辰,心里既忐忑,又隐隐带着些兴奋。 明日就是自己成亲之日了,前生今世加起来第一次结婚,前世自己还期待着穿上婚纱的那天,如今在明鸾,却是她要娶,他要嫁。 或许已经没有回去的办法了,沐青宁侧卧在床,望着地上的月光,突然想起了李白的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故乡,那个美丽的蔚蓝色星球,或许,它只能存在自己的记忆里了。 看过许多穿越小说,里面的女主想要穿回去,无不是困难极大。天时,什么九星连珠啦,地利,什么阵法啦,人和,穿来的时候碰上某位神仙,神仙好心给她开挂之类的。 沐青宁运气很背,她至今没遇上过与天时地利人和对应的。九星连珠?很抱歉,她在明鸾十五年了,没听说过这玩意。阵法?这是女尊国,不是魔法与斗气并存的异世。神仙?她没碰见过,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娘亲。 所以,她已经死了回地球的心。 胡思乱想之际,敲门声顿起,起身去开门,却见顾北城抱着枕头站在门口,大大的眼睛氤氲水汽,“青宁,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自从三天前,顾北城亲眼看着卫君越杀了那对父子之后,内心一直没平静下来,见到卫君越总是忍不住躲到书南瑾背后,哪怕书南瑾跟沐青宁轮流安慰他,他在半夜的时候总是会做恶梦被吓醒。昨天书南瑾已经去悦王爷府待嫁了,没人在旁边守着顾北城,他自己不敢睡,特意跑过来找沐青宁。 沐青宁心里十分愧疚,顾北城才九岁,要不是她被临渊阁的杀手暗杀,他也不会为了保护她跟那对杀手父子交上手,也不会亲眼看着他们死在卫君越剑下。 “进来吧。”开了门让顾北城进来,沐青宁心疼的揉揉他的小脑袋,“还做噩梦么?嗯?” 她是真心把顾北城当做了亲弟弟,事事宠着他,见到他不好,她也难过。 抱着枕头坐到沐青宁的床上,顾北城晃荡着白嫩的小脚丫,笑笑:“刚才就是被吓醒了睡不着的,青宁继续讲故事吧。” “故事啊?一时想不起来了,不如给你讲个笑话吧?” “嗯,好啊。” 想了想,沐青宁清清嗓子,开始说道:“从前,有一个女人很怕自己的正夫。有一天,她趁正夫不在家的时候偷吃了一盒年糕。晚上被正夫发现了,把她狠狠骂了一通,又罚跪三更才准许睡觉。第二天,她越想不通,不知自己的命为什么这样不好,便到街上找算命的给自己算算命。算命的问:“请问贵庚多少?”她赶忙回答:“没有跪多久,只跪到三更。”算命的道:“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年高几何?”他说:“我还敢偷吃几盒?我吃一盒都跪了那么久,吃多几盒他还不打死我?” “呵呵,真好玩。” “是啊。” “青宁,我要走了。” 气氛变得安静起来,沐青宁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一下子僵在脸上,很快恢复了正常,她笑道:“决定什么时候走?” “等你成亲之后就走,我出来太久了,该回孤月城看看爹爹娘亲了。” “好啊,我让美人爹爹安排人送你回去。” “你都不挽留一下我。” 瞧着顾北城微微耷拉下的小脑袋,沐青宁哭笑不得,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傻孩子,你离开孤月城的日子确实不短了,是时候回去了,不然你爹娘该多担心啊。” “嗯,你一定要记得想我。”点点头,顾北城伸出小尾指,“我们来拉钩。” 无奈,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沐青宁狠不下心拒绝,伸出手与他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心满意足的顾北城松开了手,重新把枕头抱在怀里,他对沐青宁笑了笑,“其实这里很好,我舍不得走,舍不得温柔的柳爹爹,舍不得虽然严肃但也很疼我的左相大人,舍不得怜尘哥哥,也舍不得青宁你。每个人我都舍不得,可是,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办法在这里呆一辈子。” “你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第二个家,我们都是你家人,以后你要是想我们了,就过来跟我们住几日,不过,前提是要经过你爹娘同意。” “好。” “你想好怎么跟美人爹爹说你要走了么?” “想好了,当初我不是跟柳爹爹说我是从山贼手中幸存下来的么?后天我让人假扮我远在天水,不久前才收到消息的姨来接我回去,这样柳爹爹就不会起疑心了。” “回去之后要听话,不要再随随便便,招呼也不打一个就跑出来了,知道吗?” “嗯嗯。” 看见拼命点头的顾北城,沐青宁把那丝不舍埋进了心里,是啊,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哪怕这几个月来,左相府上下都很喜欢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孩子,早把他当成除了她这个大小姐之外的小少爷。再不舍,也只能装做替他开心的样子来欢送他。 “哎呀,我忘了青宁你明天还要跟怜尘还有那九皇子拜堂,应该早点睡。我也要回去睡觉了,青宁晚安。” 跳下床,顾北城连蹦带跳的抱着枕头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给她做了个鬼脸,再顺手带上门。 沐青宁失笑,视线从关上的房门移回房里,看看滴漏,嗯,确实不早了,该睡了。 关上门之后,门外的顾北城搂紧了怀里的枕头,站在院子中央,对着月亮狠狠吸了吸鼻子,抿起粉嫩的唇瓣。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青宁要成亲的消息,他很难过,就像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要分给别人一半那样,好想哭。 娘亲你说的不对,世界上比梅子更酸的,还有这颗心脏。 第六十七章 大婚 明鸾历三七五年秋,这一日,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响彻皇城。 当今女皇最疼爱的九皇子出嫁,场面自然是热闹无比。围观的百姓挤满了街道两旁,形成一条长长的人墙,从皇宫大门口一直到左相府。女的是盼着有机会目睹这九皇子的芳容,男子看的是这皇子的嫁妆有多丰厚。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远处走来,前头十个宫装打扮的清丽男子挎着花篮,从篮中抓了一把花,一路洒来。身后两名女子卖力吹着唢呐,把脸都涨得通红,敲锣打鼓的声音传遍大街小巷,好不喜庆。 队伍中间,几个女子抬着八抬大轿走得四平八稳,秋风起,吹开轿帘,吹起盖头一角,众人只来得及瞥见新郎那艳如春花的半张脸,盖头又被一双玉手拉下。 三个小男孩,三个小女孩在大内侍卫的保护下,拿着厚厚的一叠红包撒向两旁人群,人群开始沸腾起来,纷纷争夺起红包来。有几个心急的立刻拆开了,一见红包里的银票,乐得合不拢嘴。五十两银票啊,女皇真是大方。 十里红妆,羡煞了许多男子的眼。 沐青宁身穿红色喜服,胸前一朵大红花,坐在高头大马上,表情平静,丝毫没有作为新娘的喜悦之色。 路经醉仙楼时,觉得好像有人在醉仙楼二楼靠着栏杆的地方注视自己,她抬头望去,那里却是空无一人,她笑了笑,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在她行远之后,醉仙楼二楼处,一个长得比沐青宁还要美上三分的女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勾勒一个浅浅的弧度。 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呢。 若是沐青宁回头,定能发现,这个女子便是当日在烟雨楼跟自己争夺书南瑾的苏姑娘。 到了左相府门口,柳逸轩与沐云早就在大门口翘首以待了,顾北城站在柳逸轩身侧,一反常态的安静,定定看着那顶轿子出神。 沐青宁下了马,按着喜公的话踢了踢轿子,新郎东陵煜在陪嫁小侍的搀扶下走出,盖头下的脸早已红透,娇羞的把玉手搭在沐青宁手上,等着她牵起自己的手,前去拜堂。 沐青宁拉着他的手,对众人道:“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没来。”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这新娘子是要等谁,只有在场的几个人心知肚明,东陵煜更是把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与东陵煜来的方向恰恰相对,一顶四人抬的轿子从东南方晃晃悠悠往这边行来,众人不解,今日还有谁要大婚? 却见那顶轿子快到左相府时,沐青宁喊了声:“停轿。” 为首的抬轿女子愣了愣,小心翼翼道:“沐小姐,这还没到后门呢。” “我说要让他堂堂正正从大门进!” 沐青宁这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话引来众人的抽气声,原来这左相之女今日娶的除了九皇子,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顾其他人或艳羡,或鄙视,或仰慕的眼光,沐青宁脸色柔和许多,她踢了踢轿子,轿中之人又出,大红的盖头遮住他绝世的容颜。 “你这又是何必?”清冷的嗓音自盖头下传出,原来是书南瑾。 “我说过,要让你成为我明媒正娶的夫君,从大门进去,而不是后门。” 两人的话说的极低,除了身旁另一位新郎东陵煜之外,并无第四人听得见,却正是这句话,让东陵煜彻底憎恨起书南瑾来。 明鸾的规矩是,除了正夫,其他平夫侧夫嫁入女方家时,不得从大门入,只可从后门,由此彰显正夫之位不可撼动。 而今,沐青宁说要让书南瑾从大门进,也表明了谁在她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忍着委屈,东陵煜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平静道:“进去吧,莫要误了吉时。” 此言一出,换来沐青宁几分愧疚,但是她仍是牵起两人的手,一同迈进左相府大门。 一系列繁琐的成亲仪式下来,终于到了拜堂时刻,悦王爷,沐云与女皇坐在高堂之上,女皇正中央,悦王爷左边,沐云右边,等着他们三人的拜堂仪式。 而柳逸轩,凤后,萧贵君,顾北城还有太女等人坐在大堂下方。若不是辰风吟在坐月子,只怕今日来的人又多了一个。上个月他生了个皇女,女皇大喜,赐名东陵绾。 女皇东陵璃然的面色有几分不悦,当初沐青宁答应了她让小九当正夫,如今却让书南瑾也一同从大门进来,摆明了是不把她的话放在耳里,小九不介意,不代表她不介意。 “一拜天地。” 三人对门口微微弯了弯腰。 “二拜高堂。” 这次是对女皇三人鞠了一躬。 “夫妻对拜。” 喊出这话时,众人面面相觑,这三人同时拜堂成亲,怎么夫妻对拜啊? 但是沐青宁不慌不忙的站在两人面前,三人又同时弯下了腰。 “礼成,送入洞房。” 两位新郎被扶着送入了新房,沐青宁被一干人等拉去喝酒,二皇女东陵韵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青宁,日后你要是敢欺负小九,就要问我这拳头同不同意了。” “是啊,哈哈,来来来,废话少说,今日看我们怎么灌醉你。”太女今日也来了,她与卓子画一同前来,卓子画去陪了许久不见的右相以及右相爷,她留下来陪沐青宁。 “谁醉还不一定呢。” 三人一桌,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在场的谁也不敢让沐青宁这个新娘子来敬酒,开玩笑,没看见人家在跟太女皇女喝得痛快吗? 不知喝了多少杯,等沐青宁发现眼前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之后,她摆摆手,打了个嗝:“不喝了,不喝了,再喝今晚就不用入洞房直接睡地上了。” “哈哈。”同样醉醺醺的太女两人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 被下人搀扶回了后院,那个送她回来的下人犯了难,两间隔得不远的新房,她该把大小姐扶进哪间? “扶,扶我进九皇子的新房。”大着舌头说完话的沐青宁软绵绵的靠在那个下人的肩膀上。 下人应了一声,吃力的把她带到东陵煜的房里。远处长廊,女皇跟凤后看到这一幕,脸上总算多了分笑意,见沐青宁进去了,两人才离去。 坐在大床上的东陵煜感觉到有人进来,坐到他旁边,心下一阵欢喜,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终于比书南瑾多了些,连这新婚之夜她进的也是自己的房。 ps:这两章是补昨天跟前天没更的,今天的最迟八点送上。 第六十八章 暗潮汹涌 “水,我要喝水。”呈大字状仰躺在床上的沐青宁喃喃道。 自己动手一把扯下了盖头,扔在地上,东陵煜原本就精致的脸经过宫里的宫人巧手打扮,更是人比花娇。烛光跳跃,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弯下身子小心地喂沐青宁喝下,生怕呛着她。 喝了几口水后,沐青宁清醒了些,见此,端着茶杯的东陵煜害羞不已,一向飞扬跋扈的气焰消了,换上温婉可人的语气喊了声:“妻主~” 摇摇发涨的脑袋,沐青宁顺着声源望去,烛光下,她瞧着东陵煜的脸,心跳莫名加快了几分。随后想到来此的目的,她一顿,恢复了平静,用最认真的态度说:“九皇子,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嗯。”东陵煜脸上又是一红,羞答答的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却不料,沐青宁起了身,捂着脑袋去开门。 “你去哪?” “殿下你不是要睡了么?我先走一步了。” “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东陵煜观察沐青宁的反应,幻想着她会恍然大悟般想起这件事,只是… “殿下,你知道的,我对你从来不曾爱过,我爱的一直是怜尘。或许你也不是爱我,只是在情窦初开的时候眼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你以为这就是爱,其实到后来,你真正爱上某个人的时候,才知道,以前自己所认为的爱,不过是个笑话。今夜的洞房花烛,我不能陪着你过,要是日后你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子,我希望你能给她的是你清白的身子。” 这般残忍又坚决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匕首,深深刺入东陵煜的心脏,万劫不复。他望着被她带上的门,没有哭,放声的大笑起来,笑声却比哭声还难过几分。 身上的嫁衣如火,灼伤了他的眼。他想起了早上时,自己穿上这亲手绣的嫁衣时,皇姐对自己说的话。 “小九,皇姐问你一件事,你千万想清楚了再答。” “皇姐你说。” “你是真的爱沐青宁吗?” “不然皇姐你以为我千方百计想要嫁给她是为了哪般?” 那时候,他把伤痕累累的十指背在身后,不让东陵隐霜看见。 “小九,皇姐知道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你只要记得,皇宫永远是你的家,受伤了,就回家吧。” “皇姐,不会的,从来只有我让别人受伤的份,别人哪敢伤我?” 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东陵煜细细端详自己的纤长十指,笑声苍凉,世界上能伤他的人不多,从头到尾却只有沐青宁一个。 嫁衣?什么嫁衣?那是书南瑾的嫁衣!那是别人的嫁衣!不是他的! 银色的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映在树枝上,坐在树上的小小少年取了匕首,在树干上刻字,一笔一划,神色认真。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卫君越从长廊上走来,左手提了一壶酒,右手拿了两个酒杯,对着树上的顾北城问道。 迟疑了一会儿,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卫君越,顾北城还是有些怕的,不过他还是小声回答了他:“刻字。” “无聊。”卫君越翻白眼,坐在树下的石桌那里,对他招招手,“下来,陪我喝酒。” 从树上轻巧的跃下,顾北城稳稳的落在地上,他凑近那壶酒闻了闻,老实道:“我不会喝酒。” “把它当茶一样喝下去就行了。”卫君越将两个酒杯都倒满,朝他努努嘴。 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远处,顾北城突然拿起酒杯,一仰头整杯喝了下去,呛得他不断咳嗽,好辣。 “哈哈,第一次喝酒吧?” 见顾北城被呛得不断咳嗽,卫君越大笑起来,端起余下那杯一饮而尽。 “我,我不知道你留在青宁身边有何用意,但是,但是你要是敢伤害她,伤害左相府任何一个人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口齿不清的顾北城感觉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不好,要变回真身了,快跑。 扔下一语不发的卫君越,顾北城飞快的跑远了。那根小尾巴他早就能收缩自如了,要是在卫君越面前现了形,指不定明天会传出什么话呢。 你想多了,我现在这般处境,怎么能害得了她?拿起整壶酒,卫君越把一整壶酒往嘴里倒,嘴边几滴顺势滴落。 将酒壶摔在地上,卫君越施展轻功向后门奔去。 喝得太多的太女从厕所里出来,晃晃悠悠朝前厅走去,路过后院东处时,不经意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经过,再揉揉眼时,人已经不见了。 她苦笑。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东陵隐霜,你又产生幻觉了。 离左相府不远的某间酒馆里,七杀点了一坛酒,却并不喝,只是摆在面前,自己夹菜慢悠悠的吃。 “这位公子介不介意我坐下来?” “坐。” 七杀头也不抬的继续吃菜,坐在他对面的卫君越冷笑:“七杀,你还敢露面?” “有何不敢?我不是出现在你面前了么?” “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七杀居然敢光明正大出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你是太自信了,还是太痴情了?呵,恐怕能留下七杀你呆在皇城的,也只有她了吧。” “是自信又如何?是痴情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你这绝情蛊,恐怕快要发作了吧?” 卫君越的话终于让七杀夹菜的手停下,他再趁胜追击道:“到时候,只怕你若是留在皇城,必定又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她。” “不需要你提醒,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 两人再无相同的话题说下去,一个沉默吃菜,一个沉默喝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多好的好友,只有他们心里才知道,对方有多想把自己置之死地。 酒馆外的灯笼孤零零的随风轻轻摆动,没由来的,两人心事重重。 想的,却都是同一个人。 第六十九章 我已非完璧 新房里,沐青宁推开门时,书南瑾并没有盖着盖头,他坐在床上,面上蒙了一块红色的纱巾,隐约可见那墨莲绽放妖娆的脸,在烛光下,别有一番朦胧的美感。 沐青宁酒醒了不少,她缓缓坐到书南瑾旁边,搓着手,像以前刚踏入小学校门时那种既紧张,又高兴的心情。 原本眼帘微遮,看起来快要睡着一般的书南瑾在房门打开的那一刻瞬间睡意全无,在沐青宁坐在他身边后,他身子略微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又正常。 “你怎么了?”感觉到书南瑾的僵硬,沐青宁以为他害羞,故作不解道。 书南瑾轻挪身子,坐的稍稍离她远一点,“无事。” 他不经意的动作引来沐青宁的失望撇嘴,只可惜他的眼神飘向了桌上的那对红烛,没有看到。 起身径直走到桌前拿了两个酒杯倒满了酒,沐青宁把其中一杯递给他,微微有些羞涩:“交杯酒,喝吧。” 隔了一会儿,书南瑾才接过,撩起面上纱巾。 手腕交缠,两人一同喝下交杯酒,沐青宁偷偷打量他,发现他是闭上眼喝下的,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原本就惊为天人的容颜,在今日悦王爷府里的下人们的精心装扮下,气质也稍稍改变了一点,如果说以前是天山雪莲般孤傲清冷,现在却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喝完酒后,沐青宁替他把酒杯放回桌上,取来一把剪刀,靠近他。 书南瑾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见她凑近,倒也无太大反应,只是盯着她,想看看她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从书南瑾的头发上剪了一小束,再从自己头发上剪了一小束,沐青宁用左手拿着两束头发,右手掏出红线,把两束头发绑起来。 书南瑾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叫结发,我从书上学的。把我跟你的头发绑在一起,表示从此我们就是结发夫妻,此生注定如同这青丝一般纠缠不离,不分你我。”沐青宁低着头,将绑好的青丝拿起来,在书南瑾面前炫耀了一下后,将它放在一方丝帕上,细心包好。 她说这话时的神色太过认真,动作太过严谨,像是许下了一生最重要的誓言。书南瑾不忍打搅,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她俯下身时,发尾散开垂落在脸颊,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他心里某个角落如同被一缕阳光照亮,柔软了不少。 等沐青宁把那束青丝收起来之后,她坐回床上,面对面与书南瑾坐着,尔后,想伸出手碰碰他的脸,却被书南瑾躲了过去。 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沐青宁收回手,讪讪笑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勉强了。” 自从在渡口强吻过书南瑾后,他对她的触碰产生了几分抵触,一直没再让她有过肢体的接触,哪怕牵手。沐青宁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她知道急不得,也只好一步步来。 两人坐着,没了话说,气氛尴尬。沐青宁好几次想说什么,唇一张的时候,又合起来,不再言语。烛泪一大滴一大滴往下落,很快将整个烛身都包上了一层烛泪。见书南瑾安静的坐在床那头,沐青宁心中苦涩,终是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准备离开。 腰身被人轻轻环住,沐青宁脸上一喜,手微微颤抖着,不敢回头,生怕吓跑了身后之人。 书南瑾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背上,两人身体紧紧相贴,甚至沐青宁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沐青宁,如果我说我仍执意离开,你会放我走么?” “你休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沐青宁转过身,脸上怒容满面,“我真想把你脑袋切下来挖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我对你不够好?为何这么执着的想要离开?” “不,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好到让他越来越不像自己,越来越多愁善感,越来越不想离开。 “那你为什么一而再的想要走?” 书南瑾没了声,他突然推开沐青宁,笑声苦涩。 “如果我已非清白之身,你还会爱我?” 第七十章 **终到 书南瑾说完这话时,沐青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看着他。 “想来你也听说过我在烟雨楼时曾以自杀躲过花魁之夜的事吧?”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来将自己积压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口了,书南瑾重新变回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开始缓缓说道:“这事便从我家被抄家之后说起,我们全家被流放孤月城,几个爹爹跟娘路上受不了苦,自杀了。我爹也受不了这个打击,一下子病倒,押送我们到孤月城的官兵们搜刮干净我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后,把我们丢在孤月城自生自灭。那时候天下着雪,我跪在街上求了很多人,求她们帮我把我爹爹送到破庙就好。一个时辰过去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看我们一眼。最后,还是一个好心的叔叔帮着我把我爹背到破庙的。没有食物,没有银子,没有干净的地方,我爹的病情就好不起来。某日我在街上乞讨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城里一户有钱人家招下人,于是我瞒着我爹,把脸涂得黑黑的去敲开了那家的大门。” “在那里干了一个月,我预支了两个月的工钱,替我爹爹请了大夫,眼看着他的病快好起来了。” “那一晚是除夕,在厨房没人的时候,我洗了脸准备回破庙,灶头上还放着我给我爹买的半只鸡,想着回去跟他好好过一个除夕,还没来得及把脸抹黑,那家的主人,那个衣冠禽兽就闯了进来…呵呵。” 就算书南瑾没有把话说太明白,沐青宁却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那时候他才十岁,力气怎么比得过一个成年人? “她压在我的身上,发泄完后摸着我的脸笑了笑,穿好衣服扬长而去。我捡起被她撕破的衣服,躲在厨房哭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擦干眼泪回去。回到破庙时,我爹摔倒在了门口,奄奄一息,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昨夜找了我一夜。没能挺过年初三,他就这么去了,其实去了也好,不用留下来陪我受苦。” 说到最后,他撩起袖子给沐青宁看雪白的皓腕,:“为了埋葬我爹,我踏进了烟雨楼的大门,从此成为四大公子之一。你看,我没骗你,我的守宫砂早已不在了。在烟雨楼五年,我用朱砂画了个守宫砂骗过鸨父,骗过了许多人,可是没用的,花魁之夜必定瞒不过那些寻欢客,你以为我真的是什么贞洁烈夫宁愿死都不肯卖身吗?你错了,你们都错了,我是怕被拆穿我已非完璧这个事实,会被人烧死,哈哈!” 说到最后,书南瑾已经状若疯狂的大笑起来,声似杜鹃啼血,引人潸然泪下。把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再一次撕开,血淋淋的摊在别人面前,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不要笑了,不开心就不要笑了。”沐青宁上前紧紧抱着他,轻轻用手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她曾想过一百种他要离开的理由,却没有想到这个。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伤口,总会在某个下雨的夜里没由来的变成一道缺口。 她知道,他刻意把自己说的那么低贱不堪,只是想把那些因为他而发生的悲剧往自己身上拦,他把自己埋在后悔与自责的深坑里,如果没人拉他一把,或许他永远也上不来。 卸下长久以来伪装的坚强,卸下刻意装出来的冷漠,书南瑾俯在沐青宁的肩膀哭泣,他突然张口狠狠咬住了她的肩膀,质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他知道自己这话问的过份,只是因为现在有人安慰,有人可以借他一个肩膀,让他宣泄这五年来的怨气与内疚,所以他才放任自己一次。 忍着疼,沐青宁没有推开他,依旧拍着他的背,哄小孩子一般,由着他咬自己肩膀,她苦笑:“没有人知道哪一天会发生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没有人知道哪一天会遇见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不是神,我没办法预测未来,可是,我很庆幸我比你找到我之前一步先找到了你,把你带了回来。我娶的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书南瑾,我要包容的是你整个过去,哪怕再不堪,你也是我此生的夫,我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辈子的人。” 她不会纠结第一次给了谁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前世见惯的未婚同居太多,早已麻木了。真心相爱不会在意这些,爱他便该包容他的一切,何况,他并不是自愿的,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受害者。 “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沐青宁的这句话让书南瑾松了口,他抬头,直直看着一脸笑意的她。 他朱唇微张的模样诱人,她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两唇相接触的那一刻,两人闭上了眼。 衣裳褪去,罗帏遮去了一室春光,一切似乎那么顺理成章。 鸳鸯被面翻红浪,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当完全占有他的时候,感受到他不安的战栗,沐青宁重新吻上他的唇,给予他勇气及信心。 *一刻值千金,连月亮也害羞的隐入云端,不忍打搅这对终于坦诚相待,卸下心防的有情人。 第七十一章 奉茶风波 第二日早上,书南瑾睁开眼的时候,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 “早。”沐青宁弯着嘴角,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手还把玩着他的发梢。 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脸,甚至她呼出的热气都可以感受到,书南瑾的脸微微泛红,他不自在的把被子扯紧了一点,捂住胸口,应道:“早。” “要快点起床了哦,等下还要去给爹娘敬茶呢。” 瞧见她带着坏笑的脸,想起昨夜的疯狂,书南瑾的脸更红了,微微扭向一边,不敢再看沐青宁。“我要穿衣服了,你先出去。” 本来还想学一句电视里那些男人们说的台词“该看的都看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想到书南瑾脸皮薄,等会他生气了可就自讨苦吃了,于是沐青宁在他脸上偷了个香,在他敢怒不敢言的神色中得意的起身穿衣服去了。 晨曦第一缕阳光射进窗子里,桌上的红烛已经燃尽,东陵煜双臂环膝,坐在床上,身上的喜服还没换去,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他两眼看着前方,双目红肿,想必是哭了一夜。 门被轻轻推开,端着水进来的男子低着头,走到他前面跪下,恭敬道:“殿下,请洗漱。” 东陵煜看也不看他,自问自答一般开口:“她昨夜,留在的是书南瑾房里是么?嗯,肯定是的,我就知道,呵呵。” “殿下…” “你叫丹朱是吧?” “回殿下,是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丹朱,东陵煜记起来出嫁前皇姐说送他的一份大礼,如今想来,应该就是这陪嫁的小侍了。 “小九,感情上的事皇姐没什么能帮到你的了,不过皇姐有一份礼物送给你,希望对你俘获沐青宁的心有些帮助。他是世界上除了左相夫妇外,最了解沐青宁喜好的人了。” 东陵煜的眼神终于有点波动了,他看向丹朱,笑道:“丹朱,本殿现在很丑对吧?” 仍然端着那盆水不敢起身的丹朱轻声应道:“殿下的容貌冠绝无双,自然是不丑。” “啪”的一声脆响,丹朱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手中的盆子一个不稳,盆子里的水洒了出来,他的胸前湿了一片。 “撒谎!本殿最讨厌撒谎的人了!”打完丹朱后,东陵煜自顾自从床上跳下来,从梳妆台上拿了一面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怎么会不丑呢?这青一块,白一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殿是从哪个棺材爬出来的死人呢。” 他艳丽的妆容早在昨晚被泪水弄花了,此刻的他脸上五颜六色,若是远看,还真有几分吓人。 若是不丑,怎比不过她所爱的书南瑾。 “还愣着干嘛?出去换盆水,替本殿拿套衣裳来。”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东陵煜回头瞪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丹朱,“若是过了给公婆敬茶的时间,本殿定饶不了你!” “是。” 从地上起来后,丹朱不敢去揉揉酸麻的膝盖,端着盆子快步走了出去。 他没有怨气,也不敢有什么怨气 ,被太女从那么多宫人中选中给九皇子当陪嫁小侍,能每天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有什么可怨? 殿下跟他一样,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只是殿下比他勇敢一些,敢说出自己不敢说的,敢做自己不敢做的,便是这些,已然可以让他羡慕许久。 重新打了一盆水,端回来的路上,看见长廊另一侧,陪在书南瑾身边的沐青宁,丹朱脸色一黯,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半个时辰后,东陵煜才姗姗来迟。大厅里,书南瑾跟沐青宁早已端着茶等候他多时了,按着惯例,正房夫君应该先与妻主敬茶给父母。 沐青宁纵使再不愿,也只得先与东陵煜端拉了茶,双手奉上给沐云以及柳逸轩。 两人异口同声道:“娘,爹,请喝茶。” 柳逸轩接的是东陵煜的茶,他接过茶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放回东陵煜端着的茶托里,然后把一个厚厚的红包放在茶托,细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殿下您嫁入我们沐家,是我们青宁修了三生所得来的福气,您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虽然这里比不上宫里,但在这府里我说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他昨晚就听水菱禀报过了,宁儿进的是南瑾的房间。新婚置业,自己的妻主进的是别人的房间,这平时在宫里被女皇宠得无法无天的皇子殿下怕是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这会儿没撒泼闹起来算是不错了。 说他偏心也好,他始终是喜爱着些书南瑾,虽然觉着有些对不住这皇子殿下,但是这感情的事,谁也强迫不来,既然当初死活要嫁给宁儿,那就要有做好不被待见的准备,也怨不得别人。 东陵煜乖巧道:“爹爹,您别叫我殿下了,我嫁给了青宁,就是青宁的夫郎。您若是不嫌弃,就叫我声小九吧,在宫里时母皇跟皇姐也是这么喊我的。” 沐青宁给沐云奉茶之后,毫不客气的向她伸出了手:“娘,红包。” “第一句话就是钱,你掉钱眼了不成?”沐云瞪了她一眼,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包,“成了亲的人了,今后要好好待自家夫婿,莫要让他们受了委屈。”说完,沐云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东陵煜一眼。 “是,娘,我知道了。”沐青宁把红包塞进袖中,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一边的下人把另一个茶托交给书南瑾,书南瑾学着东陵煜的样子给柳逸轩奉茶,他微微低头,道:“爹爹,请喝茶。” 眉开眼笑的接过了茶,柳逸轩再次喝了一小口,给了红包后,欣慰的对他说:“南瑾,爹爹终于盼到你的茶了。” “爹爹想喝的话,我以后天天给爹爹您泡茶。” “这茶啊,喝一次就够了。”柳逸轩对他笑道,却看见他面上的粉色薄纱,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在自己家里还戴面纱?今后就不要戴了,府里的都是自己人,看看没关系的。” 从进左相府到现在,书南瑾都未曾摘下过面纱,所以柳逸轩自然不知道他毁容了这件事,一直以为他是害羞,不想让人看见他的样子。 沐青宁闻言,刚要替他开口解释,边上的东陵煜凉凉开口:“爹爹,恐怕不是南瑾不想摘下面纱,是不能摘下。” “你住嘴!”沐青宁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音量。 “我偏不!”东陵煜心里暗恨,沐青宁这般维护书南瑾,还凶自己,不让说是吧?他就偏要说! “爹娘你们还不知道吧?南瑾他毁容了!” 第七十二章 奉茶风波后续 “毁容?”柳逸轩与沐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两人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东陵煜假装没看到沐青宁愤恨的眼神,幸灾乐祸的开口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如让南瑾跟你们说吧。” “南瑾啊,这是怎么回事?”柳逸轩心疼的拉过书南瑾的手,想揭开他的面纱看看,又怕这举动会吓到他,愁得好看的柳叶眉都皱在一起。 就连沐云也忍不住出声:“说给爹娘听听吧,爹娘为你做主。” 沐青宁频频向他使眼色,示意他随便编个理由出来,书南瑾却看了笑得不怀好意的东陵煜一眼,缓缓开口:“对不起,爹,娘,这是我自己弄的。” 之后,他在沐云以及柳逸轩震惊的眼神中把整件事的经过,从初到孤月城开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很抱歉让左相大人,相爷还有整个左相府蒙羞了,南瑾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在沐云沉思的时候,书南瑾心里已经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准备,就如东陵煜以前所说,左相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允许他一个肮脏的青楼男倌的存在的。 还没来得及转身,手就被沐青宁拉住,书南瑾愣了愣神,对上她的眸子,里面是让他心安的坚定之色。 微微思索片刻,对一边忐忑的柳逸轩报以一个“我自有分寸”的淡笑,沐云身上的气势逼人,她沉声道:“今日之事,在场人就当没听到,若是有人传出半个字,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书南瑾仍是悦王爷的义子,我沐家明媒正娶的姑爷,谁敢不敬,敢在背后嚼舌根的话,便是视本相的话于儿戏,家规处置!” 沐青宁感动的热泪盈眶,看向自家娘亲大人,右手紧紧握住书南瑾同样冒出冷汗的手。她之前顾及书南瑾的声誉,和不知道自家爹娘会不会歧视甚至不喜欢书南瑾,一直没把书南瑾曾在烟雨楼当过花魁的事说出来,只是说了他在孤月城被一户好心的农家夫妻收养长大。现在看到娘亲表明态度,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沐云从容起身,对沐青宁道:“宁儿,你跟我来一趟。” 松了书南瑾的手,沐青宁依依不舍的向他挥手,跟上沐云的脚步。 剩下柳逸轩跟书南瑾还有东陵煜三人在大厅,柳逸轩把书南瑾拉到身边坐下,安慰他:“我可怜的孩子,没事的,都过去了,以后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最后说着说着,柳逸轩倒是自己眼泪先掉了下来,怪不得没见过这孩子摘下过面纱,怪不得没见过这孩子笑过,原来,原来他这些年过的这么凄惨。 身边的水菱见状,急忙递上手帕。 眼看不但没让书南瑾在他们心里形象减分,相反还博得了柳逸轩的同情还有沐云的维护,东陵煜在边上气得直跺脚。回头想找丹朱,却记起他似乎被自己打发去熬粥了,于是只得不甘不愿的跟柳逸轩打了个招呼,气呼呼的走了。 书房里,沐云坐在椅子上,望着对面吊儿郎当跷腿坐着的沐青宁,心里一股火气往上冒:“你说你,都多大人了,还没个正经,坐没坐相。” 还没开始谈话就被训了一顿,沐青宁在沐云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放下腿,挺直腰杆坐好,一副随时等候差遣的模样。 见她终于认真了一些,沐云才继续说道:“如今你也成家了,再继续呆在左相府,似乎说不过去,三日后,等九皇子跟南瑾回门之后,你们就搬去当初我跟你爹替你们挑选的那座宅子里吧。” “娘。”一听这话,沐青宁立刻红了眼眶,呆了十五年的左相府,现在说搬就搬,多少有些不舍。 “哭什么?又不是今后都见不着了。女儿大了终究是有属于自己的家的,况且你那是城南,跟左相府这城西离得不远,若是想爹娘了,就带着夫郎回来看看。” “嗯嗯。” “还有,都说成家立业,你现在成了家,就剩立业了。没有钱,你拿什么来养家糊口?女儿家一个,总不能一辈子指望爹娘养你吧?为娘知道你不愿入朝为官,否则当初也不会离家出走。这样吧,我跟你爹爹商量过了,出钱给你盘下一家酒楼,在闹市那条街,名叫醉仙楼,给你请了掌柜,小二等等,你每个月只需去看看酒楼的情况,核对一下账本就行了。房契跟地契在我这,日后如果经营不下去了,这间酒楼地处闹市,地皮不便宜,转手卖出也亏不了你的。别哭了,传出去我沐云生的女儿这么大了还哭,丢人不丢人。” 沐青宁委屈的耸耸肩,她也不想哭的,就是鼻子发酸,眼泪就自己下来了。想不到娘亲一声不吭的为她做了这么多事,甚至连后路都为自己打算好了,再想想自己,小时候除了惹事,什么都没帮到过娘亲,还常常惹她生气。 “对了,你带回来那个一身黑衣的少年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请回来的护卫。” “原来如此,那我放心了。你有了南瑾跟九皇子殿下,千万别去招惹其他男子了,不然到时候后院失火,看你帮谁。” “娘,这就是你只娶了爹爹一个的原因么?”沐青宁瞪大了眼睛。 她哪有功夫去招惹其他人啊?自家后院这两个还没搞定呢。 “瞎说什么?行了,我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你先出去吧。”沐云瞪她。 关上书房的门,沐青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绽放笑颜,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与书南瑾走到了一起,至于东陵煜,暂时不去管他了吧,等哪日他想开了,再问她讨要休书一封吧。 走下台阶,十月的天气带着丝丝凉意,头顶的天蓝的纯净,云白的透彻,秋高气爽,书房前栽的那棵石榴树上挂了几个小孩拳头大的石榴,朝她咧开了嘴,露出晶莹剔透的石榴籽。 想起似乎今日顾北城就要离开了,沐青宁思索片刻,果断的从石榴树上摘了那几个石榴,用袖子兜着,向顾北城房间走去。 第七十三章 顾北城的姨娘 沐青宁推开顾北城房门时,他正在收拾东西,见沐青宁进来,慌慌张张的把正在整理的东西塞进被子底下。 “在做什么?有我不能看的吗?”把几个石榴放到他床上,沐青宁打趣道。 “没什么呀,咦,你从哪弄来的石榴?” 对于顾北城明显转移话题的行为,沐青宁笑着不说话,顺着他的话茬说:“这个是书房前栽的石榴树结的,我还记得那石榴树是爹爹亲手栽的呢。” “看起来很甜的样子,我能吃一个吗?”顾北城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石榴,虽然是询问的语气,手里却抓起了一个最大的石榴。 沐青宁笑了,宠溺道:“看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吃吧吃吧,都是你的。” 看着顾北城开始给石榴剥起皮来,沐青宁趁机打量他的房间,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 窗前挂了串贝壳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声音煞是好听。顾北城跟她住的房间没多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花瓶里插了束花,看起来多了分温馨的感觉。 “决定好什么时辰走了么?”见顾北城不说话,只顾低头吃石榴,沐青宁觉得有些无趣,转头问他。 顾北城吃得正欢,吐字不清的回答:“等下人来了就走,估计快了。” 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多潇洒,哪有大人这么多悲春伤秋的感慨。沐青宁暗叹一声,又伸手揉揉他的头顶。 不知道是不是顾北城的话太过灵验,绿袖慢悠悠的出现在房门口,“小姐,相爷找你,前厅里有一位自称小少爷姨娘的女人前来拜访。” 这么快?沐青宁皱眉,看了看还在吃的顾北城,跟着绿袖去了前厅。 把手中的石榴放在一边,顾北城偷偷跟了出去,趴在门上,注视着沐青宁远去的背影。 望了有一会儿,他才耷拉着脑袋回到床前,把被子底下的东西拿出来,把它们塞进包袱里。 一,二,三,四,五。顾北城认真数着数,重新清点了一遍,扁扁嘴。五颜六色的风车,栩栩如生的草蚱蜢,小纸人,还有早已枯萎的花环。如果沐青宁此刻在,她肯定会认得这些东西都是她或买或做给顾北城的。 似乎,没有可以带走留作纪念的东西了,真是少的可怜呢。 前厅,沐青宁走进厅里时,就发现左边坐了位年约二十,气度不凡的女子,正从容不迫的与沐云谈话。 “感谢左相大人这些天来替我照顾北城,方某在此谢过了。如今方某想接回北城,好好抚养他成人,才不会愧对家姐姐夫的在天之灵,不知左相意下如何?”女子嘴角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让人一见面便心生几分好感。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如此客气,沐云也不好失了自己的面子:“客气客气,只是,你说北城是你侄子,可有何证据?” “有,北城出生时,我送了他一块玉佩,亲自挂在他脖子上,上面还刻着他的名字,如果左相心有疑虑,不妨喊北城出来验证,以便真假。” ”娘,美人爹爹,这位是?”明知道是怎么回事,沐青宁还是不得不装傻充愣问道。 “宁儿你来了正好,这是北城的姨娘,她说要带北城回去。”柳逸轩坐不住了,焦急的对沐青宁说。 “宁儿,方才的谈话你听到了吧,带这位方姑娘去找北城吧,让北城认认,可认得这位姨娘。” “是,方姑娘随我来。” 眼看着沐青宁带着方禾鸢走了,柳逸轩眼眶泛红,不甘心的看着沐云:“妻主,难道就这么让他带走北城吗?” “轩儿,该来的总会来。”沐云握着他的手,安慰他:“你喜欢北城这孩子不错,可是现在他家人找来了,假如那个方禾鸢真是北城的姨娘,她带走北城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陪在至亲之人身边,对北城来说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 另一边,沐青宁带着方禾鸢前去“认亲”,不放心的查认了一遍她的身份,方禾鸢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温文尔雅的笑道:“你应该相信北城看人的眼光。” 片刻后,沐青宁牵着顾北城回来,身后是仍然笑着的方禾鸢。 “确认了吗?”明知道十有*是真的,柳逸轩仍然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嗯,是真的。”沐青宁回答。怎么可能不是真的?从头到尾这场戏都是顾北城一个人安排的,她跟方禾鸢只是临时演员,还能出什么差错? 沐云出声道:“既然已经确认了方姑娘你是北城的姨娘,那带北城走也是人之常情,不知道方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带北城回去?” 方禾鸢莞尔轻笑,“这个,还是问问北城的意思吧。” 见在场四双眼睛看向自己,顾北城“怯怯”的开口:“越快越好可以吗?我想跟姨娘回去看看我爹娘。” 柳逸轩一急,脱口而出:“不可以。”然后看见众人的目光,心虚道:“我,我的意思是北城你东西还没收拾好。” “爹爹,我已经收拾好了。” … 左相府大门前,拎着小包袱的顾北城跟在方禾鸢身后,向众人告别。 柳逸轩抹着眼泪,强颜欢笑:“北城,多留一日不行吗?你青宁姐姐才刚大婚,你就要离开。” “爹爹,对不起。”小脸埋得低低的,顾北城小声说道。 在一行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顾北城上了马车,马车越行越远,最后渐渐消失在众人眼里。 “舍不得?”车厢里,方禾鸢对恋恋不舍放下车帘的顾北城笑道。 “方姨,真的舍不得。”顾北城一听这话,眼泪像决了堤一样,扑到方禾鸢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可是,你娘还有你爹也舍不得你。”摸摸他的脑袋,方禾鸢叹道:“上次你化形的时候,你娘以为你撑不过去了,火急火燎的出来找你,可是最后却是你爹把她带了回来。你爹发现她时,她心脉俱损,失了几大口心头血,养了几个月才有些起色,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她不亲自来接你回家,要让方姨出马?” 心头血,乃妖族自身的本命精血,若是一个妖的心头血失去过多,那她便失了法力,容颜急剧衰老,与普通人无异。顾北城也是妖,他自然知道心头血对一个妖来说多么宝贵。听到顾烟珑失了几大口心头血,他急急问道:“我娘没事吧?” “现在没事了,只要你以后不再乱跑就没事了。” 听到方禾鸢的回答,顾北城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愧疚的低下了头,娘之所以会急火攻心,想必是自己化形那时,与娘的本命血契切断了,她才会以为自己死了吧。 本命血契,非血缘至亲者无法施展。拥有血契的双方可以在对方发生危险时第一时间知道,甚至必要时,可以共享对方一半的生命。 他掀起车帘,车窗外,是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时值正午,风一吹过,麦穗弯低了腰,一片接着一片,十分好看。 官道边不远,一对年长的农家夫妇摆了个茶摊,那位夫郎十分贤惠的拿了毛巾替妻主擦汗,妻主回以一个感谢的眼神,他害羞的别过了脸。 看到这一幕,顾北城放下车帘,突然失了兴致。 第七十四章 三日回门 顾北城的离开多多少少给整个左相府添了几分惆怅,那个惹人疼的北城小少爷不在了,连带着厨房的厨娘做饭都没了心思,好几次不是错放了盐就是错放了糖,让左相大人的脸青了又绿,绿了又黑。 虽然是做了沐青宁的护卫,但卫君越依旧神出鬼没,这会儿出现在树上,那会又在房梁上跃下,总之就是如x特斯邦威的广告一样,不走寻常路就对了,这点跟绿袖有的一拼。 三日回门这一天,沐青宁带着东陵煜坐上马车,身后还紧紧跟着另一辆载了回门礼的马车,在柳逸轩的声声叮咛中,驶向皇宫。 三日回门,是明鸾新婚男子在成亲第三日由自家妻主带着回娘家拜访,顺便带上回门礼的一种习俗。 马车里,沐青宁一上车就把头扭向窗外,欣赏窗外风景,摆明了没有要与东陵煜说话的意思,她小气,还记得这两日来他是怎么欺负以及侮辱书南瑾的。 昨天,书南瑾端了一碗红豆汤出厨房,她亲眼看着东陵煜“不小心”把那碗红豆汤碰翻在书南瑾身上,幸好那红豆汤不是热的,而是放凉了的。 前天,在后花园假山那里,东陵煜把书南瑾用来给花浇水的桶踢翻,还对他说了一些极其嚣张的话。这是绿袖告诉她的。 就凭这些,沐青宁对他仅存的一点愧疚也消失了,还像以前一样刁蛮,肆意打骂府里的下人,心胸狭隘,锱铢必较,东陵煜实在无可救药了。 这一次回宫,东陵煜没带上丹朱,他藏了私心,不肯让沐青宁知道丹朱的存在,怕丹朱会同样爱上沐青宁,到时丹朱凭借了解沐青宁喜好这一点,就容易比他更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这几天来,丹朱在左相府的存在感极低,沐青宁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见沐青宁不想与自己说话的样子,东陵煜不得不先低头:“妻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今日是三日回门,你等会儿能在我母皇父后的面前做出我们夫妻和睦的样子么?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他不想让父后还有母皇担心,这是自己选的路,哪怕再难过,也只能装出开心的样子走下去。 “我知道了。”不用他提醒,沐青宁都知道该怎么做,她不是傻子,如果在女皇面前摆明了不待见东陵煜,这与找死无疑。 不闲不淡的一句话,使得东陵煜内心发苦,曾几何时,高傲如自己,也变得如此下贱,巴在她的身后,只盼着她的回头一眼。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到了皇宫大门。 下了马车,进了皇宫,沐青宁牵着东陵煜的手,努力做出两人恩爱的模样前去拜见女皇。 长乐宫,沐青宁跟东陵煜坐下没多久,闻讯而来的凤后以及女皇就到了。女皇不怒自威的脸淡淡扫过沐青宁右手边坐着的沐青宁,冷着脸对沐青宁说:“沐青宁,听说你洞房花烛之夜扔下小九独守空房,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沐青宁行了一礼,低头,不卑不亢道:“儿臣顾及九皇子年幼,尚未成年,不宜行房,故新婚之夜不敢碰九皇子。” 这一番说辞让女皇无从反驳,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是吗?既然如此,那倒也情有可原。” 那一眼让沐青宁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恐怕女皇不会傻到相信她所说的话,只不过女皇顾及东陵煜的颜面,不想拆穿罢了。 这边的凤后拉着东陵煜的手,在一旁小声跟他说起悄悄话来,东陵煜时不时点点头,再偷偷看看沐青宁,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眼看就要到正午,女皇留二人下来吃了顿午饭,太女二皇女,以及太女妃卓子画也一同到来,三皇女正在养病,无法到场,萧贵君自称身子不适,没有来,辰贵君还在坐月子,也是来不了。 这顿饭吃的倒是其乐融融,期间秉着做戏要做全套,演技要逼真这个规矩的沐青宁更是时不时给东陵煜夹菜,还劝他多吃点,体贴之情足以呈现。这一举动引来太女打趣,说她终于发现小九的好了,一桌人纷纷笑了起来,就连女皇面色也柔和不少。 望着碗里沐青宁刚夹过来的一块挑了刺的鱼,东陵煜偷偷望了一眼她的侧脸,面上带着笑,心里却苦如黄连,这份羡煞旁人的温情可以维持到什么时候?恐怕一出了皇宫大门,她的温柔就不复存在了吧,她的柔情,从来只对书南瑾展现。 一顿饭吃完,没等一会儿,沐青宁两人就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一位夫郎在等着回门。 临走时,凤后依依不舍的把东陵煜两人送出未央宫门,反复交代有时间一定要多回宫看看,东陵煜笑着应了下来。 “想不到小九成了亲,他那性子都变了许多。”等沐青宁以及东陵煜上了马车后,凤后感叹道,“如今这脾气挺好,多讨人喜欢。” 身旁的卓子画笑着说:“男子家嫁了人,变温婉自然讨妻主喜欢些。” 只有女皇目光深沉,并不作声。 ps:今天偷懒,没有二更了,明天再补回来~明天三更 第七十五章 二合一 回了左相府,柳逸轩已经把一切办好,就等着沐青宁回来,带书南瑾去悦王爷府上了。 东陵煜咬着下唇,目送沐青宁跟书南瑾上了马车,最后一跺脚,回了房间。柳逸轩望着东陵煜远去的身影,叹息一声,无奈的摇摇头。 离开左相府没多远,沐青宁就坐不住了,时不时把车帘掀起来看两眼,然后心神不宁的望着车厢顶。 书南瑾不解,扫了她一眼,问道:“怎么?” “没事。”摇摇头,沐青宁有些无力的笑笑,刚才回到左相府的时候,卫君越不知道在哪,她不敢告诉书南瑾,说她现在在临渊阁的天榜上,一出了左相府大门就面临着被刺杀的危险,怕他担心。 成亲之日有卫君越在,再加上宫里的大内侍卫在迎亲队伍中保护,倒也没见有人来刺杀。上午与东陵煜回皇宫的时候她不担心发生什么意外,有府里的侍卫跟随,而且,她就不信女皇没派人在东陵煜身边保护他。 至于她上了临渊阁天榜这件事,除了临渊阁的杀手跟她这个当事人以及卫君越还有她娘沐云知道外,再无其他人知晓。 一直到昨天她才告诉沐云这件事,得知她上了天榜,沐云又急又气,气她怎么现在才说,急三日回门她可怎么办。无奈,也只得叮嘱她先不要告诉柳逸轩,以免他担心,然后再跟沐青宁说这件事交给她来查,先不要搬出去城南,等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再说。 方才,女皇把沐云召进宫里,说有急事相商,无奈,沐云只得紧急调出左相府一半的精锐暗卫,吩咐她们誓死要保护好沐青宁的安全,才进宫。 那些暗卫隐藏在她的马车周围,紧紧跟随马车前进,可是她看不到,没有安全感,担心说不定什么时候车厢就突然插进来一把剑,正中她的心脏。 见她面色苍白,书南瑾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却默默把手往她手上一覆。 感受到他的关心,沐青宁心中一暖,冲他笑笑,握紧了他的手。 似乎,也没那么怕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人品好,还是临渊阁的杀手消息不灵通,总之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好的,一直到了悦王爷府都没遇上杀手。直到双脚踏进了悦王爷府的大门,她紧紧绷着的心才松了一口气。 悦王爷本名东陵悦然,矮矮胖胖的,看起来给人一种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感觉,因为与女皇一父同出,眉宇间与女皇有三分相似,所以被女皇亲封悦王爷。 在大厅见到悦王爷时,她正与一位看起来温婉贤淑的男子说话,沐青宁抬手行了一礼,朗声到:“小媳青宁,(原谅作者词穷,不知道怎么给沐青宁一个自称,自称小婿又不对,所以自创了个称谓,诸位看官莫嫌弃。)拜见岳母,岳父大人。” “哈哈,无需多礼。”悦王爷爽朗一笑,“今日青宁你来,本王定当好生招待,来人啊,看座。” 一旁的温婉男子掩嘴一笑,乐呵呵道:“王爷你与青宁在这慢慢聊,我带南瑾去说会儿话。” 挥了挥手,悦王爷大度道:“呵呵,去吧去吧。” 等到男子拉着书南瑾走了后,悦王爷才对沐青宁说:“青宁啊,虽然本王这义子是女皇陛下塞给本王的,但是本王也把这孩子当成了亲生的一般对待。你可万万不要辜负他,不然本王第一个不放过你。” “绝对不会。”沐青宁正色道,“他日若我敢负他,定落得万箭穿心至死这一下场。” “那就好,那就好。”见她发了如此重的誓言,悦王爷欣慰的笑着说。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没多久,管家前来禀报,有人求见悦王爷。沐青宁识趣的跟悦王爷告退,去找书南瑾了。 经过后花园之时,沐青宁瞧见花丛里后有一个年约十岁,衣着华贵的少女坐在秋千上,东张西望。 “你过来一下。”少女转头时,正巧瞧见她经过,于是对她打了个招呼。 想来,这便是悦王爷十岁的女儿东陵琉璃了吧。沐青宁犹豫了一会,才向她走去。 “世女,你找我何事?” “你就是南瑾哥哥的妻主吗?”那张美丽的小脸抬起,东陵琉璃好奇的问她。 “嗯,我是。” 东陵琉璃的脸笑开了花,脆生生的喊了句:“嫂子你好。” 吓她一跳,还以为这孩子如小说里一样,喜欢上书南瑾要跟自己宣战呢。沐青宁呼了口气,笑道:“琉璃你也好。” “嫂子,陪我玩儿会行吗?” “这个,这个,不好意思啊,我还要去找你南瑾哥哥呢。” “哦。”琉璃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随即,她跳下秋千,拉着沐青宁的手往前走,“我也跟你一起,反正没人陪我玩,刚才我还看见那个人带南瑾哥哥往这边走了呢。” “那个人?”被拖着往前走的沐青宁疑惑的问了句。 “嗯嗯,那个很坏很坏的人。” 一路拉着沐青宁穿过了许多长廊,终于来到某间房外,琉璃一把把门推开,沐青宁便见面露惊讶的书南瑾还有那个大厅里看见的温婉男子。 “琉璃,你怎么越来越没礼貌了。”男子皱眉。 琉璃把嘴一撇,不屑道:“不要你管,我跟嫂子是来找南瑾哥哥的。”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沐青宁傻眼了,说是父女,又不像啊,看那男子的年纪不过二十三四,怎能生出琉璃这么大的女儿。说是下人,方才在大厅还见他与悦王爷相谈甚欢,也不像是下人啊。 书南瑾站起来,向男子行礼:“平王君,有空再聊,南瑾先告退了。” “好,好。”月痕展颜一笑,目送三人离去。 花园凉亭里,琉璃一边吃苹果,一边听沐青宁说笑话。书南瑾坐在她们二人旁边,从容淡定,无论沐青宁说多么好笑的笑话,无论琉璃笑得多开心,他也只是微微扬唇。 讲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舌燥的沐青宁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问道:“对了,琉璃,刚才那个是?” “不用管他,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坏人。” 见琉璃面有?c色,狠狠的咬了口苹果,沐青宁只得把目光投向书南瑾。 书南瑾斟酌了一下语句,方才开口道:“刚才那个是悦王爷的平君,名叫月痕。” 原来如此。沐青宁点点头,怪不得。 琉璃啃完了苹果,摸摸肚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书南瑾:“南瑾哥哥我要吃莲子羹,你去厨房帮我端一碗好不好?” “好。”书南瑾点点头,起身出了凉亭,在悦王爷府里住的几天里,就这世女跟自己最亲近,也许是因为她的性格像顾北城吧,两人都是特别招人喜欢的,书南瑾才会对她好。 等书南瑾离开后,琉璃神秘兮兮的把头靠近沐青宁,“嫂子,我跟你说哦,南瑾哥哥在我这住的时候啊,天天都有画一幅画,我偷偷看过,画的是你哦。” “真的吗?”沐青宁傻笑,看来她自己成功掳获美人的身和心了。 “当然,我悄悄藏了一幅出来,等会给你看。” “好啊。琉璃,你不是还有三个弟弟吗?怎么没见他们?” “别提那三个怪物了。”琉璃撇嘴,“那个人生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只有我娘会把他们当宝贝。” 那个人说的应该是那位平王君月痕吧?琉璃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连带着他的孩子也恨,怎么说琉璃跟他们三个也是同一个娘亲啊。 想归想,沐青宁还没傻到问出口这个地步。人家王爷府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若是传到悦王爷耳朵里,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不过,她不问不代表有人能不说。 只见琉璃一脸愤恨的说道:“哼,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父子都赶出王爷府,替我爹爹报仇。” 听说悦王爷正君早逝,难不成这正君就是琉璃的爹爹?沐青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却在这时,凉亭对面的花园小径走过来三个小男孩,为首的是个五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双,双胞胎?沐青宁惊得舌头都打结了。双胞胎什么的在前世虽然不多见,倒也不少。只是在明鸾十五年,她倒是第一次见双胞胎! 明鸾男子若想怀孕,必须在行房前吃下明鸾神树所结的胎果,才有机会受孕。胎果在腹中形成一个如**一般的孕囊,受孕后,孩子在孕囊内发育成长,十个月后瓜熟蒂落,之后由稳公剖开肚子取出婴儿,这样孕夫死亡的风险极大。 按理说,一枚胎果只能容下一个胎儿,可如今竟然有双胞胎,沐青宁怎能不惊讶。 那三个孩子看见琉璃在凉亭后,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五岁的小男孩像是鼓起多大的勇气一样,带着身后两个三岁的双胞胎来到凉亭,三人怯怯的喊了声:“姐姐。” “哼!本世女可不要两个怪物当本世女的弟弟。”琉璃把头一扭,高傲道。 那对双胞胎明显的有些难过,手拉手的两人低下了头。见此,沐青宁心软了,劝道:“琉璃,他们也是你弟弟,怎么能这么说呢?” 沐青宁这才记起,她听说悦王爷三子一女,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另外两个儿子。因为明鸾从没有过有人生下双胞胎的记录,所以琉璃甚至其他人都以为这对双胞胎是怪物,才会不喜欢他们吧。 琉璃不乐意了,瞪大眼睛:“嫂子,你帮他们不帮我!” 沐青宁急忙解释:“不是不是,琉璃,他们不是怪物。” “长得一模一样,还不是怪物是什么?” “哎呀,这个怎么说呢?总之,他们真的不是怪物就是了。”对明鸾男人生孩子这一行为沐青宁也不太了解,急得直摸头,不知道怎么解释。 “嫂子你也不帮我!”琉璃哇的一声,捂着脸跑开了。 刚想追上去,书南瑾正好捧着莲子羹回来。 “琉璃怎么了?”放下莲子羹,书南瑾看向那三个局促不安的小男孩,“琅池,景祺,景郁,你们姐姐怎么了?” “对不起,南瑾哥哥,我们把姐姐吓跑了。”最大的琅池绞着手指,声音略带哭腔。 “对不起。”双胞胎的哥哥景祺还有弟弟景郁哭道。 “南瑾,你在这安慰下他们,我去找琉璃。”经过饮料事件,还有刺杀事件,沐青宁对小孩子已经产生恐惧感了,扔下这句话,逃也似的跑出凉亭。 ps:对不起,昨天发生了点事,没来得及更新,现在补回来,这章二合一。等会还有一章送到。 第七十六章 番外之书南瑾 年初一,天色阴沉,还飘洒着小雪,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落了房檐上的积雪,“啪哒,啪哒”往下掉。 寒意,冷至骨髓。小小的身子缩在墙角,头发披散,衣衫凌乱。 灶中生的正旺的柴火也无法驱散他身上的寒意,他抱着膝盖,眼神空洞,泪珠大颗大颗的划落,烫伤了裸露在外的胳膊。 灶头上放着半只油纸烧鸡,早已失了温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他耳边响了很久,才将他的神智唤醒。他抬头,一张绝色之颜露出,那双清澈的眸子望向灶头上摆着的烧鸡,伸出手去拿过。 对,今天是大年初一,爹爹昨晚还没吃东西,还在庙里等着自己,快回去。他把烧鸡抱在怀里,用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厨房门口,打开门跑了出去。 清晨,寒风刺骨,呼啸而过的冷风夹杂着雪花刮得他的脸生疼,路边放鞭炮的人不明白,这个像疯了一样在街上的小少年要干什么。 炮烟弥漫在整条街上,他看不见脚下的路,心一急,摔倒在地,怀中的烧鸡滚出很远,沾满了炮仗纸,泥土。 他急忙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脏东西,再次撒开腿跑,一不小心撞上前面一个人。 “哟,好俊的小公子。”那个断了一只手臂的女人淫笑着伸出去想摸他的脸,他把手中的烧鸡往她身上一砸,咬着牙关往前方跑。 回到破庙时,大老远就看见门槛上倒着的人,他慌了,上前扶起他。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书南瑾哭着将手探到宋之双的鼻子下,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后,吃力的将他扛回破庙中的草席上。 摸摸口袋中仅剩的几枚铜板,书南瑾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把自己的脸涂得脏兮兮的,握着铜板跑了出去。 “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吧。”他跪在医馆前苦苦哀求,磕了无数的响头。 “怕了你了,没钱也想看大夫?罢了罢了,看在今日大年初一的份上,我就勉强跟你走这一趟。” 好不容易请来的大夫看完宋之双的伤势,大夫用鼻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他没事,只是磕了一下昏迷过去而已。” 不知守了多久,昏迷过去的宋之双才悠悠转醒。 “瑾儿,瑾儿。” “爹爹。”原本背对着他悄悄拭泪的书南瑾转身,勉强笑笑。 “你昨晚,去了哪里?爹爹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想去找你,没走几步就摔倒在地,呵呵,看来,这身子骨怕是没用了。”嘴唇干裂的宋之双自嘲一笑。 “我,我昨晚留在主人家烧火呢,爹爹你不知道,昨天大年三十主人家请了好多客人,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瑾儿你怎么哭了?” “沙子进了眼,爹爹我没事的。”揉揉眼睛,书南瑾跪在宋之双旁边安慰他,想起昨夜那庞大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上,他忍不住一阵干呕。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瘦弱的小乞丐跪在地上,声音沙哑:“各位好心人施舍一点吧,我几天没吃饭了。” 人声鼎沸,没人听到他说的话,偶尔有人听到,看了看他漆黑如炭的脸,啐了一口,不再理会。 一天下来,小乞丐的烂碗里也不过几枚铜钱。夜幕降临,他看了看天色,站起来揉揉发酸的腿,捧着碗跑到那家卖云吞的小摊前。 “给我来一碗云吞。” 小心翼翼端着云吞走回破庙,书南瑾洗干净了脸才进去。他没有再回那个肮脏的地方继续工作,会让他感到恶心。这三日来,他瞒着宋之双清晨出去乞讨,夜晚回来,用乞讨来的钱给宋之双卖吃的,有时候碰上好心人给多点银子,他就买些热的食物回来,天冷,靠着那张薄被爹爹恐怕受不了。 爹爹的病又复发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只是,没有多余的钱给爹爹买药了。 “爹爹,我回来了。”放下云吞,小心把宋之双扶起来,书南瑾用勺子舀了一颗云吞吹凉,送到他嘴边。 “咳咳。”宋之双猛地咳嗽起来,双手用力揪着地上的草席,咳嗽过后,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交给书南瑾。 他面色红润,对着书南瑾吃力道:“瑾儿,爹爹今后无法陪着你了,这样也好,不用再拖累你。” “爹爹!” “不要打岔,咳咳,让爹爹说完,咳咳。这是当初与沐家立下婚约之时沐家交给你的玉佩,咳咳,你那时年幼,爹爹替你收着,将来如果有机会回到皇城,咳咳咳咳,你拿着它去左相府,就可以遇上你的妻主了。” 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宋之双的手慢慢垂下,闭上了眼。破庙只留下嚎啕大哭的书南瑾,还有那声如杜鹃啼血的哭喊。 “爹爹!” ps:我特别想给书南瑾这孩子写个番外……昨天的补完了,今天考试,可能今天的会更的有点慢。 第七十七章 琉璃心结 “琉璃,生气了?” 悦王爷府的池塘边上的桂花树下,琉璃背对沐青宁坐着,背影看起来落寞无比。 方才问王爷府中的下人,得知琉璃一个人跑来了这,沐青宁问清路后,来了这里。 十月金桂飘香,小小的桂花从树上落下,掉入池塘里,泛不起涟漪,静静漂浮在池塘上。 “哼,不要管我。”琉璃把头偏向一侧,不理会坐在自己旁边的沐青宁。 耸了耸肩,沐青宁表示无奈,该怎么劝一个耍小性子的小孩,她没什么经验。捡起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看那荡起的水花,沐青宁转头,认真注视着琉璃,道:“其实琉璃你也很想有人陪你玩吧?在花园那里发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在荡秋千,说让我陪你玩儿会。我能陪你玩一会儿,可是能陪多久呢?你身边都有可以陪你玩的人选,你为什么不试着跟他们玩?景祺跟景郁多可爱啊,是吧?” “他们是怪物!” “胡说。”沐青宁反驳,很严肃的看着琉璃,道:“他们是双胞胎,是你弟弟,只是因为长得一模一样就该被你们说是怪物了吗?你知不知道,每一对双胞胎都是世间上最有爱的存在?他们生来便注定了彼此间一生的羁绊,与对方一起成长,见证那些共同经历的难过与欣喜。那种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每天陪在你身边,对你笑,陪你玩的快乐感觉,是我们这些没有双胞胎兄弟姐妹所不能体会到的。琉璃,嫂子看得出来景祺景郁真的很想跟你这个姐姐玩,你就不能接受他们吗?” 琉璃拼命摇头,眼神坚决:“我不要,他们跟他们爹爹一样,都是害死我爹爹的坏人!” 见沐青宁错愕的神色,琉璃擦了擦划落的泪,恨声道:“我爹爹原本是正王君,在那个人没出现之前我娘一直很疼我爹和我。但是,六年前,那个人到了王爷府,夺去了我娘所有的宠爱,我娘甚至还想纳他为平王君,最后却是因为我爹爹病情加重了才不提此事。爹爹生下我时,落了病根,终日躺在床。那个人没来的时候,我娘每日都会来我爹房里陪他说话,逗他笑。可是他来了之后,我娘再也没踏入过我爹房间半步,整日陪着他。他是西泷国的人,听说是会巫术,蛊惑了我娘以及全王爷府上下,不久后传出他有孕的消息,我爹爹性情刚烈,听了之后,上吊自尽了。当时我还小,抱着我爹爹悬在半空中的腿,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了,后来被下人从爹爹身上拉开时,才知道他已经再也不能陪我说话了。都是那个人害的!他害死我爹爹!我讨厌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沐青宁叹气,她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去评论什么。只是想到景祺景郁两兄弟渴望的眼神,她的心里就添堵,没胆量接近那两兄弟,那她就试试能不能从琉璃这里下手吧。 想了想,她把手搭上琉璃的肩膀:“哭吧,哭出来就好受多了。嫂子说句公道话,可能会有些不中听。就算平王君是个颇有心计的人,他使计怀上了琅池,间接害死了你爹爹。可是琅池他们呢?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做过什么坏事,就被你诬赖暗恨至此地步。最可怜的是景祺景郁两兄弟,他们本来就不被世人所接受,可能长这么大还没出过王爷府的大门,没跟其他人接触过,只能呆在王爷府里。你这个做姐姐的还要嘲讽他们,想想他们心里多难受啊。” 世上最难听的进去的就是真话,就算知道沐青宁所言不假,琉璃还是反驳道:“他们爹爹都这么坏,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见过他们做过什么坏事吗?” “我…我…” 瞧着琉璃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的样子,沐青宁起身拍拍衣服上的泥土,扭头对她说:“好好想想,他们真的这么让你讨厌吗?” 沐青宁离开了,琉璃自己坐在池塘边,往池塘里泄恨般一个接一个的扔小石子。 他们是怪物,不是嫂子说的双胞胎!他们都是恶毒的人!不要跟他们接近! “姐姐,你看,这朵花漂亮吗?” 花园里,刚学会走路的景祺景郁迈着小短腿跟在琉璃身后,两人手里各自拿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花被粗鲁的拿走扔在地上,琉璃狠狠踩了几脚,直到那两朵花被踩得稀巴烂,她抬起头对两兄弟吼道:“难看死了,你们两个怪物离我远点!” 她转身离开,身后是嚎啕大哭的两人,还有那两朵可怜的花。 书房,正在练字的琉璃听到门被推开,抬头,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软软的声音响起:“姐姐,爹爹喊你去吃饭。” “爱吃你们吃!不要来打扰我!讨人厌!滚开!”生气的把写满了字的纸揉成一团向琅池砸去,琉璃凶巴巴的对他说。 门被关上,最后她看见的是,那双水汽弥漫的大眼睛。 往事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回映,琉璃低头,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 真是自己错了吗?她这些年那么对他们,把他们逼得离自己远远的,是不是成功的孤立了他们,还是,孤立了自己? 第七十七章 再次遇刺 ps: 今天终于上架了,撒花撒花。 照例,上架感言要写滴。 唔,首先要感谢温柔耐心的责编珊瑚姐,谢谢她没对我这个小白提出的问题拍砖,珊瑚姐,撒拉嘿哟~ 再感谢六司姐姐,谢谢她陪着我走到如今。 最后,感谢各位爱《女尊王朝夫君难伺候》的书友,特别是糖果小可爱小朋友,吼吼。  感言发表完毕,再次撒花~ 等在悦王爷府吃过了晚饭,回去的时候,残阳如血。 直到上了马车,琉璃还是没有出现,倒是琅池躲在月痕身后,扬着小脸冲她跟书南瑾微笑,目送她们出王爷府大门。 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害怕死亡了,沐青宁握着书南瑾的手,莫名的多了股勇气。也许她害怕的不是死亡,是死亡之后与最爱的人信阳相隔那种痛楚。 “南瑾,你说,我们找御医替你看看,还能不能调理好身子受孕,好不好?”想了很久,沐青宁才鼓起勇气对书南瑾说,她的语气很轻柔。 方才她在悦王爷府上吃饭的时候,看见书南瑾似乎对景祺景郁特别喜欢,一个劲给他们夹菜,那眼里透露出来的温柔是她以前从没在他身上见过的。不能做一个父亲,不能拥有属于自己跟她的孩子,恐怕不仅是她,也是他心中的痛吧。 听到她商量还带着半请求的语气,书南瑾心一软,隐藏在面纱下的容颜带着自嘲的笑容,允了声:“好。” 从那晚新婚之夜后,他已经彻底对沐青宁卸下心防。缘分这东西真的很玄妙,他等了她五年,日日夜夜盼着她来,却是在自己想要结束一切的时候遇上她。后来她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毫不避嫌的讨好,他都看在眼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懦弱,把一切的不幸都归于她身上,才会有了与她纠缠不清的这段日子。其实现在想来,无非是他当初的自尊心在作怪罢了,害怕她嫌弃,怕她抛弃,所以与其保持距离。 子嗣的事,如果真能有机会怀上,那就给她生一个吧。 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沐青宁握拳:“好,明天我就进宫找太女帮忙!” 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变故突起,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突然穿过车厢,横在与沐青宁的脸不够一指长的地方。 被吓得腿都抖了起来,沐青宁咽咽口水,趁着那把剑缩回去的时候,把书南瑾推到角落,用身子挡住住他。 哪怕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临渊阁的杀手来了。 此时把书南瑾推出马车无疑是自寻死路,谁都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能在她有暗卫保护的情况下还差点取了她的性命,恐怕这次来的人不会少了。 马车外的打斗声不断,兵刃相接的声音让沐青宁的心也紧紧提了起来。千万,千万要稳住。 驾车的马妇也被杀了,尸体直挺挺倒在地上,马车停止了前进,现在的沐青宁完全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随时可能会被宰掉。 “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书南瑾微微慌神,问道。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书南瑾身上幽幽的桂花香传入她的鼻子中,在她耳后呼出的热气她也可以明显感觉到,只是这时候她没心思顾及这些了。沐青宁强装镇定的告诉他:“不知道,不过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话还没说完,车帘被人掀起,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杀手举起手中长剑用力向沐青宁刺去。 闭上了眼,沐青宁等待着死神的临近,等了好久却没有预料中的痛感传来,她睁开眼,就看见卫君越的脸出现在马车外,冲她鄙视道:“别一幅白痴样,有我在,你死不了。” 卫君越,回去以后一定给你加工资!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沐青宁呼出一口浊气,不用摸都知道自己背后被汗浸湿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沐青宁跟书南瑾躲在马车角落里,两人都没有说话,等到马车外的打斗声没了,沐青宁才敢把车帘掀起,看看外面的情况。黑色衣裳加白色面具的尸体躺了一地,卫君越站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手执长剑,衣袍一角被风吹起,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后转头。 俊美的脸上沾了几滴鲜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那些暗卫在帮助他杀了这些杀手之后,又悄悄隐匿在周围,暗中保护她。 “这些?”沐青宁指指地上的十几具尸体,咽了口唾沫。 “嗯。”卫君越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他跳上马背,抓起缰绳,头也不回道:“车妇死了,我驾车与你们回去吧。” 沐青宁还想再问些什么,瞧见他一反常态的样子,还有孤寂的背影,最终没有说出口。 马车远去,不久,原地十几具的尸体被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黑衣人扛走,丢到附近一间破败的房子里,最后被一把火烧掉。 火光冲天,照亮了这一片贫民区低矮的房屋,这一把火之后,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剩被烧的残破不堪的房屋。 夜幕,开始降临。 第七十八章 凉亭夜话 回到了左相府,卫君越的脸色还是臭臭的,他扔了缰绳,跳下马车,不管不顾马车上的两人,自己进了左相府。 前来迎接小姐回府绿袖看了看从身边经过,脸色不善的卫君越,再看看从马车上下来沐青宁以及书南瑾,抬头望天,恐怕用不了多久左相府又该办喜事了吧? “小姐,家主吩咐说,如果你回来就喊你去一趟书房。”绿袖幽幽飘到马车旁边,帮沐青宁把书南瑾扶下车。 “知道了,绿袖啊,等会你带人把后面的东西搬进我房间吧。”沐青宁指着后面那辆马车对绿袖说。 那辆马车上装着的是悦王爷的回礼。 与书南瑾进了门,沐青宁对他交代几句,他点头,然后自己回了房。沐青宁提步向书房走去。 没等走几步,就在后花园碰见了沐云,她正在跟柳逸轩说着什么,见沐青宁走来,便对柳逸轩说:“轩儿,去替我泡杯茶吧?” “你们娘俩有什么事还不能对我说?”看了眼踏入凉亭的沐青宁,柳逸轩笑道,说归说,他还是起身去泡茶了。 “娘,你不是说让我去书房吗?怎能在这里陪美人爹爹啊?”坐下掂起一块糕点送入嘴中,沐青宁望向沐云。 夜凉如水,凉亭周围传来声声蛙鸣,再配上淡淡的花香,沐青宁不得不暗赞娘亲会选地方,想必刚才她与爹爹在这花前月下浪漫了一把吧。 “在书房等了会儿,没见你回来,我便出来走走,碰上你爹爹在这赏月,我刚进来没多久就看见了你。” “那娘你找我何事啊?” “听暗卫禀报,你回来的路上遇上临渊阁的人了?” 沐青宁咂舌,暗卫办事的效率真够快的。从她遇刺到现在隔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把消息传递到娘亲耳里了。 “是的,不过被卫君越还有娘亲你那些暗卫给解决了,我没事。” “这几天你不要出门了,先把这件事解决再说。你爹爹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你记得不要告诉他。” “可是,娘,我明天要进宫一趟。” “进宫?进宫干什么?” “娘,你还记得南瑾曾在烟雨楼呆过的事吧?” “嗯,这跟你进宫有什么关系?” “他在烟雨楼时。被那里的鸨父逼着喝下了一碗药,那碗药让他终身无法受孕,我明日想进宫去求求太女。让太女派个御医来替南瑾看看还能不能有机会怀上孩子。” 听罢,沐云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头道:“进宫的事日后再说吧,你身无官职,数次进宫找太女帮忙。难免会遭人说闲话。明日我去找一个好友,她也是个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能帮到南瑾。” “谢谢娘。” “至于你在临渊阁天榜这件事,我倒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不是有人出一万两银子买你一条命吗?我们出两万,买那个要买你项上人头的人之命。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听起来似乎可行。只是,能成吗?沐青宁问出她怀疑的问题:“可是,娘啊。我们怎么知道该怎么找到临渊阁的人?而且,就算我们出钱买,他们肯接这任务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怕他们不接,至于怎么找到他们。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说到临渊阁。沐青宁不得不想起当年那个让卫君越劫走她又放回来的奇怪男子——墨渊。他当年说的那句话如今回想起来,只让她觉得甚是不解。昔日故人?这说明墨渊肯定认识她娘,既然认识她娘,那为何还要接下这个任务?除非,他与娘亲有什么有什么纠葛,不过,这纠葛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最后她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娘,那个墨渊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沐云微微一愣,尔后很严肃的告诉她:“日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得提起这个名字。” “为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呢。” “墨渊…”沐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站起来背对着沐青宁,用沐青宁从未听过的最严肃的语气说道:“他是谁你不用管,宁儿你只要记住,日后若是你再见着他,有多远就跑多远。” 心里还要好多问题没问,可是沐云已经出了凉亭,沐青宁望着沐云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那个墨渊,他真的有这么可怕吗?当初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啊。 恰巧这时,柳逸轩端着茶托过来,茶托上放着沐云要的茶,见沐云不在,疑惑道:“宁儿,你娘呢?她让我去泡茶,自己却不见人影了。” “美人爹爹,娘亲刚往书房那边走了,可能你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我才不去追她,她去书房肯定是忙得不会理我的。”柳逸轩笑了,将茶托放在桌子上,问沐青宁:“宁儿,爹爹问你一句,你对九皇子是什么感觉?” 感觉吗?沐青宁细细回想了一番,才回答柳逸轩:“美人爹爹,我也说不上来,之前觉得他虽然任性了一点,可是本性还是善良的。可现在看看他所做的事,我就觉得他有些太过分了。” “唉,宁儿你不懂啊。”柳逸轩叹了一口气,神色颇有些无奈,“这几天九皇子的所作所为爹爹都看在眼里,他虽然娇纵了些,可是爹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你。” “嗯,美人爹爹我自有分寸。”沐青宁不置可否,随意点了点头。她知道东陵煜爱她,他自己也说过很多次了,可是前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观念太重,她暂时没办法让自己心里再住进除书南瑾之外的另一个人。 爱本无错,错的是你爱上了不可能爱上你的人。 柳逸轩见她一脸随意,便知道自己的话她没听进去,他不知道是该暗幸自家女儿遗传了她娘的专情,还是该对东陵煜报以同情。 算了,这儿女情长的事,便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柳逸轩起身,微微笑道:“罢了,宁儿你有分寸就好,爹爹累了,先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美人爹爹慢走。” 送走了柳逸轩,沐青宁伸了个懒腰,看看亭外星辰满天的夜空,思索了一会儿,抬腿出了凉亭,向书南瑾的房间走去。 第七十九章 中庭月色正清明 经过卫君越房间,见他房间的还有光亮,沐青宁脚步放慢了许多,迟疑着要不要去敲门。 正在思索的时候,房门突然打开,拎着酒壶的卫君越出现在沐青宁眼前,他斜着眼,灌了一口酒,不紧不慢的问沐青宁:“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尴尬的把视线移开,沐青宁不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外?” “习武之人听力好,你走路又不是没有声音。还有没有事,没事我就去睡了。”卫君越翻翻白眼,不耐烦的答道。 “骗谁呢?不要告诉我你睡觉还要抱着酒睡。” 又是一口酒下肚,卫君越把门“砰”的一声关上,留沐青宁在门外气得直跳脚,什么人啊这是!被说中了居然二话不说就关门! 隔了一会儿,沐青宁见房门没有要开的意思,摸摸鼻子,灰溜溜的准备回去睡觉。 门被打开,抱着一大坛酒出来的卫君越斜睨了她一眼,用手关上门:“既然你也睡不着,来陪我喝酒。” 你哪只眼睛看见她睡不着了?沐青宁翻白眼,看他自顾自的往院子中央走去,不得不认命的跟了上去,好吧,谁让人家今天救了你一命,舍命陪君子,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去拿两个碗过来。”把酒放在院中石桌上,卫君越指着厨房方向对她说道。 您使唤人真是自然得不得了啊!貌似她才是主子吧!沐青宁看看双臂环胸,正好整以暇盯着她看的某人,一边在心里掀桌,一边腿脚不听使唤的往厨房走去。 等从厨房拿来了两个碗之后,沐青宁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借此表达对某人的不满。可惜没人理她,卫君越眼皮都不抬。拿了酒坛子往碗里倒酒,将两个碗都倒得满满的,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喝。” 颤颤巍巍的端起那碗酒,沐青宁看了一下周围,心里算算酒后乱x的几率有多大。看见对面的卫君越直接端起酒喝完了整碗,对她一笑,还将碗倒过来,表示一滴不剩。 怎么瞧着他脸上不屑的笑容就那么不爽呢!沐青宁怒了,视死如归般闭着眼睛仰头像喝水一样“咕噜咕噜”把整碗酒喝下。 “呃。”打了个酒嗝,沐青宁也学卫君越倒过来。对他回以胜利的笑容。 卫君越不管她,又倒了一碗,在沐青宁惊愕的眼神中。他又接着喝了两碗,算起来,一共喝了四碗。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就特别容易吐露心声,卫君越打了个酒嗝,双眼迷离的看着沐青宁。打开了话匣子:“我从小不知道爹娘是谁,在哪。一直靠偷东西为生。五岁的时候,因为偷了包子铺老板娘的一个包子,被她打得奄奄一息,躺在阴暗的小巷里,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我还记得那天下着雨。雨水落在我身上,将我身上的伤口冲刷得生疼。他撑了把伞,站在我的面前。我抬头,看见他半边妖媚的脸对我笑笑,然后将一袋包子丢在我的身上,他说:‘跟我走吧,我能让世上再没人可以伤得了你’。我跟他回了临渊阁。他让人教我武功,教我怎么杀人。后来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再没人伤得了我。可是,我一直记得那个雨夜,那袋包子。如果没有他,或许我就死在那场雨里了。” 醉了才能肆无忌惮的说真话,醉了才能把心里的话借着酒劲儿说出来。卫君越一边笑,一边接着说:“今天我杀的都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没死在任务中,没死在地狱般的训练下,却死在了曾经的兄弟的剑下。哈哈,真是好笑!” 他笑完之后,面色突然一变,恶狠狠的看向沐青宁:“我恨你!可是,我更恨我自己!” 把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摔,卫君越大笑着走回了房间,重重关上门。 恨她吗?是因为受了她的雇佣,要保护她,要对自己昔日的好友兄弟出手,所以才恨她吗? 沐青宁给自己倒了酒,喝下,只觉得口中苦涩无比。 可是,卫君越你可曾明白,你如今也是临渊阁要追杀的人,不杀了他们,他们却会反过来杀了你。你也是杀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岂会不知? 不远处,一双双清亮的眸子紧紧锁定沐青宁,眼里写满了担忧。 喝的半醉之时,沐青宁站起来,晃晃悠悠朝书南瑾房间的方向走去,上阶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身形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躲在暗处的人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出来。 “小心!” 胳膊被人扶住,沐青宁醉眼迷蒙的看着来人。一如既往羞涩的笑容,一如既往的美丽,月光下,那个美的似画中仙一样的男子对她盈盈一笑,沐青宁不敢置信的揉揉眼,“丹朱?” “是我,沐主子。”丹朱小声应了一声,心里带着点小欣喜,原来她还记得自己。“沐主子您要回房对吗?丹朱扶您回去吧。” 小心搀扶着沐青宁走,丹朱闻着她身上浓浓的酒气,心疼的抿了抿唇,壮着胆子说:“沐主子,以后别喝酒了。” “没,没事。”沐青宁半眯着眼,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压在瘦弱的丹朱身上,她豪气的一挥手,吐字不清道:“我还,还能喝。” 到书南瑾房间的路程并不远,丹朱看着仍还亮着蜡烛的房间,再看看旁边已经醉的一塌糊涂的沐青宁,自嘲地摇摇头,丹朱啊丹朱,你又在瞎想了。 “沐主子,醒醒,到了。”摇醒倒在他肩膀醉的不省人事的沐青宁,丹朱伸手敲了敲门,不到片刻,房门便被打开。 见那蒙着面纱,一身白衣绝代风华的男子,丹朱压下心头的苦涩,恭敬道:“姑爷,沐主子喝醉了,请您搭把手,将沐主子扶进房吧。” 点点头,书南瑾上前挽住沐青宁的胳膊,将她扶回房,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眉头微微一皱,怎的喝了这么多酒。 趁着书南瑾替沐青宁倒茶的那一刻,丹朱悄悄退出了房门。 月色当头,庭院里,丹朱的衣服下摆被风吹起,也吹皱了他心里的一池春水。 真好,有人能比他更加细心的照顾你。 第八十章 和睦相处的开端 次日早晨醒来,沐青宁只觉得头痛欲裂,看看睡在身旁的书南瑾,她动作轻柔的掀开被子,起床。 洗漱完了之后,她想起昨晚沐云说的话,急忙奔去找沐云。 绿袖刚好从厨房吃完早餐出来,沐青宁逮住她,急急问道:“绿袖,看见我娘了吗?” “小姐,家主上朝了。” 听到绿袖的回答,沐青宁一拍脑袋,尴尬的笑道:“呵呵,大清早的脑子不好使。” 跟绿袖挥了挥手,沐青宁见书南瑾还没有起床,进厨房喝了碗醒酒茶,闲来无事,便去书房随意找了本书拿到花园凉亭中慢慢看了起来。 可惜,心中挂念着沐云什么时候找那个大夫来这件事,加上醉酒的后遗症头痛尚未退去,翻了几页,她觉得无趣,便把书扔在一边。 昨晚,昨晚谁扶自己回的房间?望着平静的湖面,沐青宁苦苦思索,可惜就是想不起来,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凉亭对面长廊之上捧着衣服匆匆往前走的人,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丹朱!” 捧着衣服前去净衣房的丹朱怎么也没想到沐青宁今儿个会起这么早,以前她没到日上三竿绝对不会起来,今日为何破了例?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的时候,丹朱抬头,对面凉亭的人早已不见了。 她,走了吗? “丹朱,丹朱。”正在他面露失望之色时,沐青宁从转角长廊急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丹朱心中大喜,面上却垂下了眸子,恭敬道:“沐主子。” 沐青宁望着他,笑意盈盈:“你怎么在这啊?我记得你不是在宫里吗?” “回沐主子,丹朱是随九皇子陪嫁过来的。” “那好啊,我可是想你想的紧了,想当初你做的糖醋鱼让我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呢。” 听得沐青宁前半句时,丹朱抬头,见眼前之人神色认真,他心下暗生欢喜,只是,听到她后半句,所有的欢喜都化为苦涩。 原来,是想他做的糖醋鱼了。也好,自己身上还能有值得她记得的。 “沐主子若是想吃,丹朱过几日便给您做。” “好啊!” “沐主子,丹朱先把九皇子的衣服送去净衣房了,等会还要给九皇子端水洗漱,若是九皇子起床不见丹朱,会生气的。” “去吧去吧。”想到东陵煜那娇纵的脾气,沐青宁暗自在丹朱掬了把辛酸泪,他的脾气,谁受得了啊? 丹朱走了之后,沐青宁想了片刻,最后决定去看看美人爹爹起床没。无奈,到了他的房间前,见房门紧闭,沐青宁失望而归。 整个左相府逛了一圈,每个人都在忙,没空跟她闲扯,就连起床后的书南瑾也说要出门一趟。 “真的不用我陪吗?”沐青宁在大门口,对着外面的书南瑾含泪相送。 书南瑾回头,摇摇头:“不用,绿袖陪着就好,我很快就回来。” “绿袖,你一定要保护好你家姑爷啊。” “放心吧,小姐。” 望着书南瑾跟绿袖离开的背影,沐青宁暗暗诅咒了一番临渊阁的众位,都是这帮阴魂不散的人害得自己连门都出不了。 东陵煜端着一碗粥站在远处,丹朱静静站在他身后。凝望了一会儿沐青宁闷闷不乐的背影,东陵煜咬住了下唇,转头对丹朱说:“你可以走了。” “是。”丹朱深深看了一眼沐青宁,退了下去。 “妻主,你没吃早饭吧?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东陵煜走近她,将手中的那碗粥举到她面前,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你…”迟疑了一会儿,见他眼神灼灼,沐青宁终是接过那碗还带着焦黑不明物的白粥。 这原本吃个饭还得嫌东嫌西的九皇子亲自下厨煮东西,虽然卖相是难看了点,但她也不好拂了他的一片心意,这个,就当是与他和睦相处的一个开端吧。 东陵煜见她接过粥,欣然一笑,把起了水泡的右手藏在袖中,不让她看见。 在她喝下第一口后,东陵煜双眼满布期待,迫不及待的问道:“好喝吗?” “好,好喝。”沐青宁的的表情一滞,片刻后吞下那口粥,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完这句话。 请原谅她说了善意的谎言,这尼玛是什么味道啊!又咸又苦!九皇子你是放了多少盐煮了多久才煮出这碗东西!都糊了好么! “我怕白粥太清淡,听厨娘的建议放了点盐下去,可是手不小心抖了一下,放的有点多。”东陵煜居然难得一见的羞涩起来,扯着袖子不敢看她。 “粥我端回房里慢慢喝,殿下我先告辞了。”说完这句话,沐青宁捧着那碗粥落荒而逃,连头也不敢回。 留下东陵煜一人站在原地傻笑,她说好喝。那明天他就接着煮吧。 逃回房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违心的话给自己引来了如此大的回报,她把那碗粥放在桌面上,瞪了它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把它倒掉。 她实在没办法强迫自己的胃,这样的粥喝下去,最少也要跑几趟茅厕! 第八十一章 半夏 “宁儿,你在这做什么?” 柳逸轩好奇的声音从沐青宁后面传来,他刚吃过了饭,没见着妻主回来就算了,连南瑾跟沐青宁都不见来吃饭,那个一脸羁傲不驯的护卫从来没跟他们一起吃过饭,整日不见踪迹。所以,今日只剩他跟九皇子东陵煜同桌吃完了午饭。 想回屋歇息片刻,便看见沐青宁搬了张凳子,坐在大门口翘首以待,于是他上前询问了一句。 “美人爹爹,我在等娘回来。”回头看了看柳逸轩,沐青宁无精打采的撑着下巴回道。 “按照往日,这个时辰你娘早该回来了,现在想必是哪位大人找她有事吧。宁儿你先去吃饭,爹爹帮你看着,等你娘回来了爹爹第一时间通知你,行了吧?” “也好,那美人爹爹麻烦你帮我在这看着了哦。” “嗯,快去吧。” 起身给柳逸轩让座,沐青宁摸摸肚子,向厨房走去,美人爹爹不提还好,一提吃饭她才觉得腹中饥饿无比,想去看看有没有给她留菜。 到了厨房,原本坐在厨房院子里端着碗吃饭的众位厨子见她前来,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那口饭就噎在喉咙里,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咳嗽声。 “咳咳,小姐,你怎么来了?”其中一位厨娘使劲咽下嘴里的白菜,壮着胆子问道。 小姐很少来厨房,不过她不来还好,一来肯定就没好事。比如上次的兔子肉事件,吓得那个厨子都已经向管理辞了这份待遇什么的都不错的美差,回家安心相夫教子去了。 这一次,这位厨娘倒是想多了。沐青宁纯粹是来觅食的,她巴眼望着众人碗里的米饭跟菜,苦兮兮道:“因为我没吃饭啊。厨房里还有没有饭菜了?给我来一点呗。” “有有有,不过只有馒头跟咸菜了,小姐,要不,你将就着吃吧。”厨娘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脸色。 “没事,端来吧。”已经差不多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某人哪还有功夫计较这些啊。 等那位厨娘端来了几个馒头跟一小碗咸菜,沐青宁坐在厨房门口,咬下那口馒头时,顿时热泪盈眶。往嘴里塞着馒头。感受那淡淡的甜味,她想起来上午那碗被东陵煜煮糊了的粥,恐怕她现在吃的这些。与那碗粥相比,已经算是美味了吧。 两个馒头刚吃完,就见柳逸轩的贴身小侍水菱向厨房走来,他走到沐青宁面前,低头恭声道:“小姐。相爷让水菱来告诉您一声,家主回来了,现在正在前厅。” 闻言,顾不上手中刚拿起的第三个馒头,沐青宁把碗一放,随意抹了抹嘴角。快步向前厅走去。 “娘,你终于回来了。”一进前厅,沐青宁就直奔沐云而去。无比兴奋道。 沐云不理她,对着大厅左边坐着的人介绍道:“半夏,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沐青宁,宁儿,快来见过你半夏姨娘。” “哪里。令媛相貌不俗,天庭饱满。实乃大富大贵之相,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啊。” 沐青宁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椅子上坐了位年约三十五左右的女人,她一身粗布衫,红润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极为朴实。 “哈哈,半夏你就不用再夸她了,她的性子如何,我这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娘还会不清楚吗?这么懒的人还能有什么作为?” 听到沐云的话,沐青宁不得不为她竖起大拇指,果然知女莫若母啊。 看来,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这位就是娘昨晚说的大夫了。于是,沐青宁落落大方的打了个招呼:“青宁见过半夏姨娘。” 半夏笑道:“呵呵,青宁不必客气客气,听你娘说,你夫郎身子出了些问题?” 转头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沐云的意见,见 到她微微点了点头后,沐青宁才把书南瑾的事一五一十告之半夏。 听完沐青宁的叙述,半夏眉头紧皱, 过了片刻才沉吟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家夫郎当初喝下的是每个青楼之人必须喝下的绝孕药物,此药由多种慢性毒草调制而成,喝下后可稍稍改变男子家身体结构,使他们即使吃下了胎果都无法形成孕囊,这便是他们无法受孕的原因。此药倒是能解,只是,每家青楼这种药物的调制方法都不同,其中可能多了一味药,也可能少了一位药,所以,要等见到你家夫郎后,我替他把把脉,再询问几句才可下定夺。” “那有劳半夏姨娘了。” 于是,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书南瑾的归来,期间柳逸轩前来过一次,尔后觉得身子不适,便回了房歇息。 在下午太阳快要落山之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书南瑾给盼回来了。 “南瑾,你终于回来了,快过来。”沐青宁一见他踏入大门,就上前把他手中所拎的东西抛给跟在他身后的绿袖,无视绿袖幽怨的脸,拉着他向半夏走去。 “妻主,你这是?”被拉到半夏面前后,书南瑾扭头看了看沐青宁,不解道。 “先别问了,半夏姨娘,你快替他把脉吧。”沐青宁回答,这后半句却是对半夏所说。 见沐青宁一脸焦急,书南瑾听从半夏的吩咐,撩起袖子,伸出白皙的手腕放在桌上。 一边替书南瑾把脉,半夏一边问了几个问题。 “可还记得当初你喝的那碗药是什么颜色什么味道?” “记得,褐色,苦涩中带着点酸。” “喝下去之后你是否觉得腹中热热的?” “嗯。” “喝下后还有什么异常吗?” “有…”问到这个问题时,书南瑾却支吾了一会儿,然后在沐青宁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沐青宁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在半夏耳边悄声传达书南瑾刚才说的话。 这时,睡醒的柳逸轩正好端着水果前来,见沐青宁俯在半夏耳边说着什么,不禁好奇的问了问沐云:“妻主,这是?” “轩儿,半夏在替南瑾把脉。” 听到沐云的回答,柳逸轩点点头,放好水果,安静的坐在沐云旁边等候结果。 把手从书南瑾手腕上拿开,半夏抬头看向沐青宁:“青宁侄女,你夫郎这病,我已经知道用什么方子可治了。褐色,味苦带酸,喝下腹中温暖,浑身发热,次日腹泻。这是天心草,七叶莲,甘隧子,万足虫等加在一起熬成的绝孕汤。待会我把方子写下,你把方子上几味药材加三碗水煎了给你夫郎喝下,一个月后,你给他吃下胎果,再行房,便可怀上。切记,一个月之内忌辛辣,宜清淡。而且,我虽然替你夫郎解了绝孕汤的毒性,可是那汤所带来的后遗症我却是没有办法解,他这一生只能怀这一次,若是不小心小产了,今后便是真正的终身无法再有孕。” 第八十二章 人生可得如此知己 沐青宁听后,大喜过望,连声向半夏道谢。不过,她仍有疑虑,难道问了几个问题就可以知道书南瑾他当初喝下的药的是由什么熬成的了么?这样未免也太简单了吧? 带着这个疑问,沐青宁不耻下问的对半夏问道:“半夏姨娘,青宁有一事不解,你是怎么单单从那几个简单的问题就知道南瑾他当初喝下的药里加了什么的?” “唉。”半夏突然叹了一口气,面带羞愧,“不瞒青宁你说,世上十有*的绝孕汤是参照我师傅她老人家当初的那张方子弄出来的,只不过经过一些人的改动,才有了一间青楼独家一份的绝孕汤而已。方才替你夫郎把脉时,我便感觉他脉象有些像以前被我师傅灌下那汤的一人,于是我便问了他几句,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正是最接近我师傅炼的那汤的一种。而我正巧听师傅说过怎么解,这才能这么快写出来给你。” 这世上居然有这种人,把这种害人不浅的汤药发明出来就算了,还灌别人喝下。沐青宁咬牙,十分不明白这半夏姨娘怎么会有这种师傅。 半夏见她面色有异,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师傅,于是她开口替师傅解释道:“青宁莫要误会,我师傅脾气古怪,当初是随手炼了这种药出来的,原本也是觉得好玩而已,她却从没把那张方子拿去害过人。而把方子泄露出去的,是师傅的另一名挂名弟子,也是被师傅灌下那汤的人。他偷了师傅的那方子卖给别人,被师傅发现了,处于十分可怕的门规。纵使他已经死了,可是那方子也流传了出去,师傅也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他们去了,眼不见为净。” 原来如此。沐青宁恍然大悟。这样的解释还能让她接受一点,毕竟在明鸾,生不出孩子是每个男子一生的痛。 “左相,如今你托我办的事我办好了,没事的话,我便先回去了,日后别忘了我要的东西。”半夏解释完后,起身对沐云拱手告辞道。 “放心吧,不就几味药材,少不了你的。”沐云微微一笑,“不留下来吃饭了?” “不吃了,药圃里的杂草还没拔,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来竹林找我吧。” 沐云起身相送,与半夏一起走出大门,隔得老远,沐青宁隐隐听到她娘的笑声:“我家里没病没灾,找你作甚?你那破地方我可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真是想不到,一向古板严谨的娘亲也会有如此开怀大笑的时候。”沐青宁坐在书南瑾旁边,对他感慨道。 书南瑾还没回话,柳逸轩已经笑道:“呵呵,你娘她此生唯一一个好友便是半夏。半夏是神医夜笙的记名弟子,她们二人的相识说来颇为搞笑,照你娘的说法便是,一切冥冥中便有定数。半夏医术乃神医夜笙所教,在皇城也有些名气,只可惜,她不为世俗名利所缠身,隐居在一片小竹林里,若不是你娘与她相识数年,交情颇深,说不定还请不来她。” 至交好友吗?沐青宁听着柳逸轩的话,陷入了沉思。她想起了太女东陵隐霜,想起了灵昭,还有二皇女东陵韵。 人生可得如此知己,此生足矣。 第八十三章 东陵煜的改变 房里,东陵煜面色狰狞,正用剪刀胡乱戳着桌子上的一件衣裳,每每用力刺下,都要废好大力气拔出来。丹朱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不敢言语,生怕他的剪刀朝自己刺来。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不能生育的书南瑾她也要!却偏偏不要我!我哪点不如他!”东陵煜恶狠狠的把剪刀深深往那件大红色的衣裳,用力过猛,剪刀插在桌面,再也拔不出来,他索性放弃了剪刀,俯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那件衣裳是他的嫁衣,一生只为卿穿一次的嫁衣。如今被他一剪刀一剪刀戳了无数个大洞,如同他的心脏,被伤的鲜血淋漓。 方才他躲在大厅后面的柱子偷听,听见半夏所说的话才知道书南瑾原来不能生育。 “他有什么好?论家世不如本殿,论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他也比不过本殿,论真心,本殿也自认比他更爱她!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就要那个脏了身子的书南瑾!难道本殿就不行吗?”东陵煜声音哽咽,俯在桌子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丹朱站立在他身后,原本想对他说什么,见他这样反而不敢去安慰他了。 “不行!本殿要进宫跟母皇说,让母皇把那个书南瑾杀了!这样她就不会再只顾着他了!”东陵煜说完,抬起头,眼神冷冽,声音恶毒。 “殿下,万万不能!”丹朱一听,急忙劝阻他。 “为何不能!难道你也站在那个书南瑾那边?!”东陵煜一个眼神扫向丹朱,咬着牙问道。 “殿下,沐主子爱那个人,如果您此刻让女皇陛下杀了他,那沐主子会更痛恨您,到时候只怕沐主子会更加疏远您。”在东陵煜面前,丹朱不敢叫书南瑾姑爷。怕他听到会暴怒,只能换了个称呼。 他没有站在谁的那边,从始至终,他站的都是她的身后。不让东陵煜进宫找女皇,只是怕书南瑾死了,她会伤心。 他不想看见她伤心,仅此而已。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他得宠,然后踩到本殿头上来?” “殿下别急,要想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沐主子喜欢吃糖醋鱼。丹朱正好会,不如教殿下您学会做这道菜,等学会了。殿下您就端到沐主子面前让她尝尝。” “真的能行吗?”东陵煜抬起头,双眼红肿。 “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这正好可以让沐主子对殿下您改观。” “好。就照你说的办,明天你就教我做糖醋鱼吧。” 第二日上午,依照昨天半夏开的药方。沐青宁让绿袖去药铺抓了药,回来煎成半碗水,现在正在哄书南瑾喝下。 “南瑾,喝吧,你看绿袖的脸,为了煎这碗药都黑了。不喝对不起她的一片心意啊。”沐青宁捧着药,苦口婆心的对书南瑾说道。 听了她的话,书南瑾回头看了看站在院子不远地方的绿袖。果然,今日穿了一身黑衣的绿袖脸却比那身衣裳更黑。 当初他还嘲笑玄歌怕喝药,现在到他自己怕了,果然,人不能幸灾乐祸太早。 “不喝。”刚才喝了一小口。苦得他喝了几大口糖水才冲淡嘴里的苦味,说什么他也不要再喝这药了。 “喝吧。我刚才在里面加了甘草,没那么苦了。而且半夏姨娘说了,要喝一个月才能怀得上孩子。南瑾,我们不是说好了调理好身子就要个孩子吗?” 听沐青宁提到孩子,书南瑾眼神柔和,态度终于放软了下来:“唉,去给我拿几颗蜜饯来吧。” 见他有所松动,沐青宁大喜,急忙唤来绿袖,让她去拿蜜饯。 黑面神绿袖的脸如锅底一般黑,她将蜜饯拿了过来,交给沐青宁后,不声不响的默默飘去洗脸了。 捏着鼻子喝下那碗黑乎乎的药,书南瑾一喝下,立刻往嘴里丢了几个蜜饯,苦味依旧,他皱眉又含了几颗。 瞧着他这眉头紧锁的模样,沐青宁坏心眼的问:“好喝吗?” 书南瑾瞧了她一眼,淡淡回答道:“你喝一口就知道了。” “哈哈,我也怕苦,我才不喝。” 沐青宁笑得正欢的时候,远处的东陵煜手里不知端了盘什么过来,见此,沐青宁表情僵硬,默念“那不是他做的,那不是他做的,那个不能吃,不能吃。” 自我催眠失败,东陵煜果然是朝着她来的,只见他到了院子里,把盘子放下,笑着对两人道:“这是丹朱教我做的,你们尝尝吧。” 沐青宁看了看那盘糖醋鱼的样子,不错,八分,再闻闻香气,挺香,九分。丹朱教的,十分。这个看起来,似乎很好吃的样子,比昨天那个卖相好多了,应该不会太难吃吧。 东陵煜先把筷子递给书南瑾,照丹朱所说,这是彰显自己的大度。 接过筷子,书南瑾也不做作,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 “怎么样?好吃吗?” 面对两人期待的眼神,书南瑾微微点了点头,把那盘鱼推到沐青宁面前,“挺好吃的,你尝尝。” 一听这话,沐青宁乐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送进嘴里。 “妻主,味道怎么样?”其实东陵煜最想听到的,还是沐青宁的回答。 沐青宁面色一僵,机械的嚼着口中的鱼肉,笑呵呵道:“好吃,好吃,来来来,南瑾,你再吃多点。” “不要了,我刚喝完药,等会吃太多恐怕会失了药效。”书南瑾把那盘鱼肉推回给她。 “真的很好吃吗?”东陵煜笑得嘴角弯弯,“厨房里还有一盘,我去给你们端来,不要客气,尽管吃。” 眼看着东陵煜高兴地走了,沐青宁与书南瑾对视一眼,同时转身朝花丛中呕吐起来。 她刚才说了前生今世加起来最大的谎言!昨天吃东陵煜煮的粥,她掀桌,世上还有比这更难吃的吗?今天再吃他做的糖醋鱼,她哭了,还真有啊!!! 那哪是糖醋鱼啊!明明是黄连鱼!殿下你是把糖弄哪里去了!说好的糖醋呢?为什么她吃起来只尝到苦味!殿下你是把鱼胆都弄破了么! 经过这两次沐青宁用亲身经历总结出来的血淋淋的教训,那就是… 九皇子亲自下厨煮的东西你伤不起啊! 第八十四章 十一月 十一月,天气渐渐转冷,人们身上的衣物也添多了几件。 这日,左相府后花园,沐青宁满花园正在找寻着什么。拨开冬青树丛,露出一个小脑袋,沐青宁大喊一声:“哈,琉璃,我找到你们了。” 捂着琅池嘴巴的琉璃松了手,从冬青树丛后面钻出来,头上跟衣服上带着几片叶子,原本束起的头发也树丛勾了几缕垂下来。她哀怨的看了一眼沐青宁,抱怨道:“嫂子,你怎么每次都能那么快找到我们,你肯定有偷看对不对?” “哈,输了就输了,怎么能赖我偷看?这花园最多的就是树丛或者花丛,不翻这些地方我能翻哪?难不成我还得跳下湖里找你们?不说了,我要找景郁去了,你们先等着,下次记得藏好了。”说完,沐青宁丢下琉璃两人,去找景郁了。 最后,沐青宁在假山的洞里找到了缩得小小的景郁,她笑着把景郁抱了出来,走回方才找到琉璃的地方那。 沐青宁把景郁放下,对她们三人笑道:“好啦,都找到了,玩累了吧?现在有谁愿意去厨房端点糕点来呢?” “我!我去!”琉璃自告奋勇的迈开腿跑向厨房。 望着琉璃的背影,沐青宁微微一笑,半个月前琉璃突然带了琅池前来左相府找她,还别扭的把琅池扔给她带,说是受不了他们在家吵闹,便把他们分开,带来这里玩。 看得出琉璃已经解开了心结,不再讨厌他们兄弟三人,只是想要完全接受他们也需要时间,于是乎,从每天带着琅池来,变成到后来带着琅池跟不知道是景祺还是景郁一起。琉璃渐渐跟他们玩到了一起,天天来左相府找沐青宁。 有一次,沐青宁问她悦王爷知道她来吗?琉璃把小脸一别,鄙视道:“我娘知道我要带着他们去玩,不知道多开心呢。” “琉璃,你这次带来的是景郁还是景祺?” “景祺啊。嫂子你看不出来么?” 由于双胞胎无法同时出门,却又都想跟着琉璃来左相府玩,琉璃便想了一个办法,一天带景祺来,一天带景郁来。这样就公平了。 琉璃端来了糕点,趁着他们三人吃糕点的时候,沐青宁吩咐绿袖看好他们。刚想离开,便看见二皇女东陵韵抱着十二皇子东陵靖炎往花园这走来。 “青宁,好久不见!”放下十二皇子,二皇女豪爽的大笑起来,又拍了拍沐青宁的肩膀。 “二皇女。你的手…”吃痛的把二皇女的手从肩膀上挪开,沐青宁瞪了她一眼:“二皇女,你的手劲还是这么大。” 二皇女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摸摸鼻子,“哈哈,抱歉抱歉。” “今日你抱着的这是?”不怀好意的朝二皇女坏笑。沐青宁的眼神看向迅速跟景郁玩成一团的十二皇子。 “别瞎想,这是我最小的十二皇弟。”瞧见她那猥琐的笑容,二皇女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辰贵君生了个十三皇妹,正忙着带小十三了,父后又没空照看靖炎,皇姐最近在陪着她的皇夫。这不,把靖炎扔给我了。要我练武可以。要我带就孩子不行了,我哪会带孩子啊,听说悦王姨家的孩子最近都往你这跑,想着把靖炎带来看看能不能跟他们玩到到一起。” 沐青宁笑了起来,指着在荡秋千的四个孩子,道:“哈哈,你看他们哪还用我们互相介绍啊,早就混熟了。” 二皇女看去,果然,琉璃抱着靖炎坐在秋千上,琅池跟景郁在后面吃力的推起她们,秋千荡得高高的,琉璃怀里的靖炎乐得呵呵直笑。 与二皇女闲谈了一会儿,二皇女起身说还有些事,先把十二皇子放在左相府,等晚点再过来带他回宫。 等二皇女走后,沐青宁看看阴沉的天色,喊不远处的绿袖看好这几个孩子,自己回了屋去看书南瑾。 路上遇见在院里练剑的卫君越,又被他嘲笑了几句。对于那晚上他喝醉了所说的话,第二日醒来之后他便忘得一干二净,对沐青宁依旧是如同以前的讥讽或者嘲笑。无论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沐青宁都觉得是件好事,也没打算说出来让他记起。 有些事,忘了远比记得更好。 走到东陵煜房间门口的时候,见丹朱一人在门口扫树上落下的枯叶。沐青宁笑着跟他打招呼:“丹朱。” “沐主子。”丹朱也笑着回了她。 “九皇子呢?” “他在厨房。” 听到丹朱的回答,沐青宁只觉得胃里阵阵酸水翻滚。这一个月来,东陵煜似乎是迷上了厨艺,跟着丹朱或者府里的厨娘学艺,每天必做一道菜出来虐待她们的胃。不吃又不行,吃了也不行。府里上下每个人只能昧着良心说好吃。 她至今没有碰过东陵煜,多次明里暗里对东陵煜提过,说此生恐怕是要负他,让他寻个真心爱他的人。东陵煜却像没听明白一样,对她回道:“我既然嫁了你,这一生便是你的人,你要我上哪去?” 对于他的回答,沐青宁长叹一声,终于不再说话。她现在还可以对女皇说东陵煜尚且年幼,不可行房。但一年之后呢?那时,她该再用什么借口对女皇说? 回到书南瑾房间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神色温柔,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南瑾,我回来了。”关了门,不让冷风吹进门,沐青宁缓步走到他旁边坐下。 “嗯。”书南瑾把手从小腹上移开,嘴角微微弯起,连带着那朵墨莲也染了几分娇艳。 如今他早已不需要面纱遮面了,在揭下面纱的第一天,惊艳了整个左相府。 沐青宁学着他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关心道:“近来可还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今天吃了东西,还吐吗?” “哪个孕夫怀孕的时候不吐?”书南瑾捂嘴,低低笑了起来,“不过,今天倒是没吐得那么厉害了。” “那就好,看你,不过才怀孕几日,便已瘦了一大圈。” 沐青宁心疼的摸摸他消瘦的脸颊,喝了整整一个月半夏开的药,七天前吃饭的时候,书南瑾呕吐了起来,再请来大夫一看,真的有了。 当时全家人的都变得激动起来,盼天盼地,终于盼来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柳逸轩跟沐云这下是什么好吃的,大补的,都往书南瑾这送,弄的沐青宁还佯装伤心的指责他们有了孙女就不要女儿。 沐云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教出来这么不听话的女儿,是我沐某的错,我现在只盼着这孩子出生能让我省点心,不要像她娘一样。” 当时沐青宁的心就碎了一地,她哪里不听话了? 摸着书南瑾的肚子,沐青宁的脸上是初为人母的喜悦。书南瑾静静看着她,半响后开口:“妻主。” “嗯?” 第八十五章 看开 “今后你待九皇子好些,可以的话,你选时日把他这个正夫该有的待遇,一并给了吧。” “南瑾,你,你在说什么?”沐青宁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他,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所说的话里的意思。 正夫该有的待遇,除了洞房之夜,她都给全了东陵煜。 “我看的出来,你对那九皇子并非无情,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他切菜伤了手指,你为他包扎,他挑食,你硬是夹了那些他不爱的菜到他碗里,逼着他吃下去。这一个月来,他对你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里,爹爹也说了,除了这脾气娇纵些外,九皇子倒也没有别的地方让人讨厌了。如今他不惜放低身份,日日为你下厨,虽然做的东西难吃了些,但是也足以证明他对你的一片心意了。” 沐青宁愣愣看着他,表情无措:“南瑾,那些,那些为他做的事是我怕他受了委屈,身子消瘦,回到宫里被女皇盘问,才这么做的。你知道,我除了你,心里再容不下第二人。而且,就算我真的要了他,你不觉得难过吗?” “容不容得下,不是你能决定的。有时候自己的心意自己看不出来,别人或许才看的一清二楚。我承认,我并非真的那么大度,我会嫉妒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与我一同拥有你。只是,明鸾三夫四侍已是常见,就连我娘当初也不只我爹一个夫君。世上像我们娘一样,此生只爱爹爹一人的女儿家已经不多了。九皇子一个男子家,不顾颜面放低身价跟在你身后这么久,换做我,我是做不到的。” 沐青宁还想再说话,被书南瑾打断:“先听我说完,如今我怀了身孕。不能像以前一样服侍你,你身边也要有个人嘘寒问暖,九皇子是最好的人选。无论你当初是否出于真心娶他,他也嫁给你了,这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难道你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给他休书一封,狠狠的扇他一巴掌,说当初娶他不过是因为女皇所迫?我能在有生之年遇见你,得到你的疼爱已经值了。没有什么好可惜的。现在九皇子他的脾气也为你改了不少,不妨收了他,不要再让他这个正夫有名无实了。” “我现在很乱。南瑾,你容我去好好静一静。” 不知道怎么离开了床,出了门,沐青宁头昏脑胀,书南瑾的一番话让她心慌意乱。难道自己真的对东陵煜也是有感情的吗?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自己娘亲,让娘亲替她出主意。 房里的书南瑾看着被关上的门,手重新搭在肚子上,笑容凄苦。 孩子,男儿家便是如此。一生不敢奢望妻主只宠爱自己一人。你爹爹当初也自命清高,觉得世上女子皆薄情,如今还不是被你娘的柔情软化。放下自己那些不值一提的孤高,情愿与他人一同分享她的爱。 你若是生得女儿身,那将来便待自己夫君好些,莫要招惹众多男子,让他们伤心。 沐云下了早朝时被一位官员拉去喝酒。如今刚回来,连那身官服还没来得及换下。门外便响起沐青宁的声音。 “娘,你在房里吗?” “何事?”沐云开了门,便看见沐青宁站在门外,欲言又止。 “娘,我…” “外面风大,进房再说吧。” 进了屋坐下,沐青宁被书南瑾的一番话搅得乱了心绪,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就往嘴里倒。 见状,沐云好心提醒:“那是热茶。” 可惜,迟了一步,沐青宁正伸着舌头大呼“好烫好烫。” 沐云拧眉:“究竟什么事让你变得这么心不在焉?连手中的那盏茶烫不烫都不知道了?” “娘,南瑾方才说我对九皇子并非无情,您也这么认为吗?” 沐云坐下,不答反问:“你心里不是有数了吗?” “我就是不知道才来问您的。” “自己心中所想,终归是自己才明白。回去好好想想,你便能看清自己的心意了。” 离开了沐云的房间,沐青宁站在廊下,手握一张泛黄的纸。 “唉。”她突然叹了一口气,低头望向手中的地契,耳边似乎还在回响刚才娘亲所说的话。 “住在同一屋檐下,终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日久生情这四个字,你也明白。其实你爹爹说的不错,九皇子乃皇室中人,自小被女皇宠着,脾气娇纵也是情有可原。既然你当初在女皇面前妥协,愿意娶九皇子,那便是答应了女皇,愿意接替女皇照顾他,疼爱他。如今你把他这么晾在一边,只宠南瑾,事事冷落他,恐怕时日多了,他心生不满,一气之下回宫跟女皇告状,那你怎么跟女皇交代?” “这是城西那边的地契,原本早已打算给你,让你跟南瑾还有九皇子一同搬过去,只是后来你被临渊阁的人追杀,这地契便一直存放在我这里。南瑾现在怀上了孩子,需要安静的地方养胎。临渊阁那边的事我也替你处理好了,你选个日子,搬过去吧。”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自己其实也是喜欢着东陵煜的吗? 沐青宁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脑海浮现出那个忙碌在厨房,灰头土脸的身影。 日久生情吗?也许吧。她也许真的很花心,学会了明鸾三夫四侍那一套,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给东陵煜留下了一个位置。 南瑾,对不起,恐怕我许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做不到了。就如你所说,他跟在我身后太久,久到在不经意间我眼里渐渐有了他的一颦一笑,一如当初我缠在你身后那样,只是为那回眸一眼。 想通了的沐青宁终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让她贪心这么一次吧。 还没等她笑够,她便看见一向沉稳,天塌下来也能淡定的找几个高个子去顶天的面瘫绿袖慌慌张张向她跑来,脸上是失了沉稳的恐慌。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你小姐我好得很,出什么事了?能让你这么上气不接下气的?” “姑爷他,姑爷他怕是小产了!” 第八十六章 书南瑾小产 手一松,握在手里的地契缓缓被风吹落,沐青宁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她一把推开绿袖,朝着书南瑾的房间狂奔而去。 身后的绿袖抹了把眼泪,捡起地上的薄纸跟了上去。 冷风吹在脸上,刮得她脸生疼,沐青宁一路撞上许多下人,自己摔倒了几次,从地上爬起来后再接着狂奔。 小产?不会的,他刚才还与自己谈论着腹中胎儿日后要叫什么名字,那脸上的慈爱之色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怎么可能一转眼就小产了?不会的! 到了房前,琉璃,景郁,琅池都围在房门前,跟水菱出去买东西的柳逸轩也回来了,此刻正焦急的张望着紧闭的房门。 十二皇子跌坐在地上,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凄惨,他甚是惊恐的看着众人。 “美人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沐青宁急得抓住了柳逸轩的手,焦急的问道。 “宁儿。”柳逸轩被她抓得手腕生疼,微微皱了眉,却没有甩开她的手,他含恨看了一眼不断哭泣的十二皇子,痛心道:“我听下人说,方才这十二皇子端了一碗粥进南瑾房里,不久后,南瑾就说肚子痛,下人便慌忙去请了大夫,大夫进去后到现在也没出来。” 沐青宁脸色发黑,她拎起十二皇子,大声质问:“你给他吃了什么!” “哇,母皇,母皇救靖炎!”被她吓得再次放声大哭的十二皇子在空中蹬着两条小短腿。 柳逸轩见这十二皇子脸色发紫,呼吸渐渐微弱,生怕闹出了人命,急忙上前掰开沐青宁的手,劝道:“宁儿,你先住手,现在还说不准南瑾情况如何。你若是把十二皇子掐死,那这谋害皇子一罪,你可是担不起啊。” 听了柳逸轩的话,沐青宁才冷静一些,她把十二皇子放下,冷冷看着他,话语间不带一丝温度:“他无事还好,若是出了什么事,无论你是何身份,我都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东陵煜跟沐云也到了。沐云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小产?” “妻主,先别问了。”柳逸轩摇摇头,示意她看看颓然倚在柱子上的沐青宁。 沐云刚看向沐青宁。门被打开,头发花白的大夫探了个脑袋出来,吩咐道:“你们派人去把皇城最有经验的稳公请来,不然时间长了,孕夫跟孩子怕是都保不住。” 柳逸轩唤了水菱去喊稳公。他上前担心道:“大夫,南瑾他情况如何?” “孕夫喝下了带有堕胎药的粥,现在产道打开,恐怕这尚未成型的孩子是保不住了。我让你们唤来稳公想让他协助我一起把这孩子彻底弄干净,让它流出来。” 明鸾孕夫生下足十个月的孩子是由稳公剖腹取出,小产的孩子却是突然由两股之间开了产道。流出。 很快,有些富态的稳公在水菱的催促下赶到,他擦擦汗。进了房,把众人阻隔在外。 “听见了吗?我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他还没有活够一个月,还没来得及出生看看这个世界,就被你杀死了。”沐青宁替吓坏了的十二皇子整理好衣服。脸上是不符合此情此景的温柔笑意,“你等着给他陪葬吧。十二皇子。” 那是她跟书南瑾的孩子,那是书南瑾这辈子唯此一个的孩子,如今被眼前这三岁稚儿害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他! “宁儿,你别冲动!”沐云听见她的话,心惊道,“十二皇子他跟南瑾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南瑾和他腹中孩儿?而且,他才三岁,如果没人指使,他怎么会懂自己下药?” “听到我娘说的话了吧?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出来是谁教你做的这些,我便放过你。不然…”沐青宁放在他脖子上的手紧了紧。 “哇,靖炎不敢说,说了会被打的。”十二皇子哇的一声大哭,眼神却怯怯的投向某个人身上。 “十二,你看着我做什么!”东陵煜看见沐青宁还有一干人等的眼光投向他,一下子急了,大声呵斥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缩到角落,双手抱头,害怕道:“皇兄,靖炎已经照着你的吩咐端了粥去那个哥哥的房里了,你不要打靖炎了。” 东陵煜上前打了他一巴掌,怒道:“十二!你说够了没有!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 “靖炎真的端去了,皇兄你不信可以进去看看,靖炎还亲眼看着那个哥哥喝下了,不要打靖炎,痛痛。”十二皇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见他还说,东陵煜心急,怕众人误会,还想一巴掌打过去,手腕被人大力扯住。 “九皇子,让他说完。”沐青宁冷冷看着他。 “妻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让十二做过这些事。”东陵煜替自己辩驳起来,沐青宁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就让他心如死灰。 “等十二皇子说完,一切自有分晓。” “刚才,刚才靖炎肚子饿,琉璃姐姐让靖炎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吃的,靖炎在厨房里看见九皇兄,九皇兄让靖炎端碗粥给一个哥哥,还给靖炎指了方向。靖炎饿得走不动了,说不想去,九皇兄就打了靖炎一巴掌,还说不端过去就没有东西吃。”十二皇子抽泣着,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了出来,“靖炎按着九皇兄说的方向,敲门进了这间房,说是青宁姐姐让端来的,那个哥哥就喝了,靖炎是看着那个哥哥喝下去才出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琉璃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恍然大悟道:“嫂子,我刚才真的有看见靖炎端了碗东西进我哥的房间。我还以为是你让他这么做的,早知道里面下了堕胎药,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进我哥的房间。” 说完,琉璃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东陵煜。 “小姐,我,我可以证明那个碗是皇子殿下平日里用来熬粥的碗。” 这时,旁边一个下人的声音小声响起。闻言,就连柳逸轩也不禁咬牙:“殿下,你,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妻主,我只问这一句,你是信,还是不信我?”站起身,东陵煜挺直腰杆,目光坚定,就那么直直看着沐青宁,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落下。 第八十七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让我怎么信你?十二皇子年幼,他有如此心计害你吗?琉璃亲眼所见,还有那个下人的证词,都已经说出了真相。东陵煜,你平日里怎么飞扬跋扈,怎么针对南瑾我都可以忍你,谅我愧对于你,不与你计较。可你为何如此歹毒?连我才七天的孩子都不放过?南瑾这一生就只能有这么个孩子,你却连这一个孩子都容不下。东陵煜,够了,真的够了,当初我答应了女皇陛下娶你,如今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心寒,我不再提此事,就当是我不知道哪辈子欠了你的,现在一并还给你。明日我予你休书一封,你回宫去吧,从此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沐青宁望着他,嘴角泛起自嘲的笑意,东陵煜,这是否证明了你我有缘无份?在我决定敞开心房接受你的时候,你却做了我今生都无法原谅的事。 “好,好一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呵呵。”东陵煜突然笑了起来,一转身,背对着她,傲然道:“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要记住,不是你休了我,是我东陵煜休了你!” 转身背对众人的那一刻,他的泪落下,滴在唇上,苦涩无比。 东陵煜的离开让众人心思各异,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丹朱望着东陵煜有过长廊转角的身影,红唇微张,小声道:“沐主子,对不起,丹朱先告退了。” 无力的挥了挥手,沐青宁什么也没说,由着他去追东陵煜。 在场所有人,除了仍然小声抽泣的十二皇子外,每个人的心都紧紧提着,为门内的书南瑾所担心。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沐青宁双手用力揪着头发,内心痛苦万分。 门再次被打开,胖胖的稳公一走出来,就被柳逸轩等人围住。 “南瑾(我哥)他怎么样了?” 只有沐青宁什么也没问,焦急的推开门进了去。房间里,年迈的大夫正在擦汗,吩咐一旁帮忙的小女童端了盆血水出去。 那个女童经过沐青宁身边的时候,沐青宁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生怕看多一眼,她就会忍不住落泪。 那盆里是她的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剥夺了出生的权利的可怜孩子,如今成了一滩血水。 床上盖着薄被的人脸色苍白,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他的手无力的放在被子上,正好捂着自己的小腹。 “南瑾…”沐青宁蹲在床前,把他的手放在脸颊边,喃喃道。 大夫见此,很识趣的退了出去,没有打扰两人,走之时还顺手关上了门。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只是一开口,却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的用手指描着他脸的轮廓,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一直在房里待着,也没见书南瑾有醒来的迹象。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端着饭菜走进来的柳逸轩见沐青宁仍坐在床头,痴痴望着书南瑾,不由得鼻子一酸。 “宁儿,先吃饭吧,大夫说南瑾明日才会醒。” “美人爹爹,我不饿,你端走吧。”沐青宁背对他,摇摇头。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从中午到现在你都没吃过东西,身子怎么受得了?” “我真的不饿。” 见沐青宁如此固执,柳逸轩也没有办法,他上前摸摸她的头,对她道:“爹爹已经派人送琉璃跟那两个孩子回悦王府了,二皇女方才也来把十二皇子领回宫了,她说会把这事禀明女皇,让女皇还你一个交代。” 像小时候一样把头轻轻靠在柳逸轩腰间,那种莫名的安全感让沐青宁的情绪一下子崩塌,她摇头哽咽:“没用的,孩子已经回不来了。” “唉,爹爹也想不到,九皇子竟然会干出这般狠毒的事。以前一直以为他不过脾气坏了些,心地还是善良的,哪知…唉。” 柳逸轩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沐青宁不答话,她已经不想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入夜,寒风起。东陵煜静静坐在床上,把玩着手中一个小瓷瓶,脸色平静。 他转头问身边站立着的丹朱:“丹朱,你说这瓶中的鹤顶红喝下去,多久才会毒发身亡?” “殿下!”丹朱心有戚戚的开口,甚至已经有了随时动手夺下东陵煜手中瓷瓶的打算。 从他追上东陵煜,陪他回了房后,他就一直坐在床上,没说话,也没哭,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坐着。不知从哪里拿出那瓶鹤顶红,一把放在手中看来看去,吓得他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就没落下过。 “你这么紧张作甚?”东陵煜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本殿还没傻到要自杀的地步,那封休书还没写好,还没甩到她脸上,本殿怎么会死?天下间谁都可能会自杀,唯独本殿不会,本殿要让那些巴不得本殿死的人睁大眼睛看着,看着本殿是怎么活得好好的!” 听着东陵煜这说话的语气,丹朱才放了心。 “去取来文房四宝,本殿要写休书!” 第八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丹朱取来了文房四宝,东陵煜提着笔,却怎么也落不到纸上。 明鸾从没有男子给妻主写过休书的前例,他自然是不会的。 况且,这封休书,也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丹朱见他面露难色,迟迟不肯下笔,心里便清楚了他的想法,顺水推舟道:“殿下,明鸾从无男子休妻的先例,丹朱也不好给殿下找样书,不如,这休书,殿下别写了吧。” 东陵煜对他这提议心里是万分赞同的,偏偏死鸭子嘴硬道:“哼,如果不是没有样书,本殿必定先于她一步给她休书一封!” 想到她那时候的语气,还有令他心寒的眼神,东陵煜心烦意乱的冲丹朱道:“你先下去吧,本殿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 等丹朱出去关上了门,东陵煜才倒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 丹朱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看看天空飘洒的雪花,心想。 提脚想回房,看了看身后的房门,丹朱轻叹一声,下了阶梯,穿过院子,绕过长廊,到了书南瑾房门前。 里面还有光亮,丹朱环顾一下四周,见没人才把头凑近窗户,用手指捅破了一个小洞朝里面望去。 房间里,沐青宁趴在床前,像是睡了过去,床上的书南瑾依旧紧闭双眼。 丹朱的一举一动落在不远处柱子后的黑衣少年眼里,他勾起了嘴角,俊美的脸挂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背着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天还没亮,左相府的门就被敲得震天响,惊醒了整个左相府的人。 沐青宁揉揉眼,从书南瑾床前爬起来,望着他依旧苍白的容颜,苦笑,替他掖好被子,悄悄打开了门。 来到前厅的时候,一个身穿官服,模样看起来挺年轻的女子正在小声对沐云说着什么,还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一见她来,立刻禁了声。 沐青宁见状,正欲离开,转身的时候差点撞上站在身后的柳逸轩。 “美人爹爹,你没事吧?”沐青宁扶住身形不稳的他。 “没事,宁儿你也被吵醒了?”柳逸摇头轩笑笑。 “嗯,不知道那个人来找娘有什么事。” “她是你娘的得意门生,爹爹见过几次。”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就见沐云匆匆跟着那个女子离开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沐青宁刚好端了粥进书南瑾房里喂他,见沐云一脸疲惫的回来,不由得问道:“娘,昨天美人爹爹等你等到半夜,你一夜未回,去了哪?” “等会我再跟你说。”沐云神色凝重,见她端了粥,便问道:“南瑾还没醒?” “没有。”沐青宁苦笑,“按照大夫说的,他最迟昨日便可醒来,可是这都第三天了…” “等会再去请大夫来看看吧,为娘先回房换身衣裳。” 说完,沐云揉揉太阳穴,往前走去。沐青宁也推开门,进了房。 在沐青宁喂了书南瑾半碗稀饭后,沐云推门进来,坐到她旁边,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书南瑾。 “宁儿,九皇子的休书你先缓一缓吧。” “娘,为何?” “前天晚上,女皇陛下在清元殿突然病倒,如今昏迷不醒,太医们只查出了女皇是中毒,对解毒方法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坏了凤后跟太女。” “连太医也没办法解毒?” “我跟右相私下问过了其中一个太医,那个太医说,这毒已经渗透到女皇的五脏六腑去了,除非找到神医夜笙亲自来解,不然…” 沐云没说完的话,沐青宁已经猜到了,不然就等着驾崩。 “娘,我知道了,九皇子的事,等女皇好了之后再说吧。” “也好,如今白马将军已经亲自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去寻找夜笙了,相信很快就能把夜笙带回皇城。” “不是说神医夜笙行踪难测吗?” 沐云露出淡淡的笑容,她起身出了门,关上门前说道:“不要小看女皇手下所掌握的情报。” 沐青宁放下了碗,手握丝帕,轻柔的替书南瑾擦去唇角边的米粒。 这天下在谁手中,万里河山归谁,与她无关。 她的天下,只在眼前。 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了书南瑾三日,他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请来的大夫都说他原本早就应该醒了,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醒来。 沐青宁站在院中,面色憔悴,她身上的衣裳又多了几件。弯腰拾起地上一片枯叶,她放在手中反复打量。 白马将军以及她两个女儿两天前就已经从皇城悄悄出发了,而她,也决定追上白马将军的脚步,一起寻找夜笙。 书南瑾最近吃下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昨天更是只勉强喝下他几口粥,大夫说,他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意志,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饿死。 等会就要出发了,卫君越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她看看灰暗的天空,扔了手中的树叶,转身离开。 身后一道急促的声音响起。 “等等!” PS: 对不起,这两天在考试,没能及时更新~泪奔 第八十九章 启程 她回头,见东陵煜抱了个包袱正从长廊那头朝她跑过来。 “等等,我也要去。”他来到沐青宁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因为跑得太急,他的青丝被风吹乱,紧紧贴在脸上。 沐青宁望着他,表情无喜无悲,“去哪?” “我也要去找夜笙。”东陵抿着下唇。他已经知道了,母皇中毒,如今还昏迷不醒。他不想看到一向疼爱他的母皇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所以他也要为母皇做点什么。 “随你,你想去便去。”沐青宁看也不看他,朝大门走去。 东陵煜急忙抱着包袱跟了上去。 大门外,永远一身黑衣的卫君越双臂环胸,斜依在马车旁边。见她出来,朝她翻翻白眼:“怎么这么慢?冻死我了,快上马车。” 头一次没有与卫君越拌嘴,沐青宁不声不响的上了马车。紧跟出来的东陵煜见只有一辆马车,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了马车。 卫君越也没说什么,只是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驾着车往前走。 按照沐云所说,一路向东便能追上白马将军她们。 车厢里十分安静,与上一次三日回门时一样,沐青宁没有开口与东陵煜说话,东陵煜也是抱着包袱,不开口。 两人各怀心事,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卫君越掀开车帘,对他们道:“天色快暗了,恐怕再赶路的话会遇上山贼土匪,找个客栈先休息吧。” 说完,不等两人说话又重新拿起缰绳,驱使马车前行。 沐青宁没有什么异议,驾车的是老大。而东陵煜也只管到目的地,别的他没有什么意见。于是不久后。三人住进了一间客栈。 “老板娘,两间上房。”卫君越一进门,就喊了声。 从柜台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声音颤抖地对他们说:“没有房间了,你们快走。” 看看空荡荡的客栈,卫君越不禁勃然大怒:“人都没有,怎么会没有房间?老板娘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见卫君越虽然生的极为貌美,却背着剑,还面带煞气,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主。那个年约四十,佝偻着背的老板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面含热泪:“三位客官。你们走吧,小店真的客满了,快走吧。” 沐青宁见她如此模样,心中窦生疑惑:“老板娘,这里发生了何事?” “客官。不是我想赶你们走,这打开门做生意,谁会如此这般不识抬举。只是实在迫不得已啊。”老板娘抹了一把眼泪,面色悲痛:“这小店是我与亡夫盘下来的,亡夫已经去了三年。昨天是他的忌日,傍晚的时候。我刚打算关门,小店就来了位客人。我见他孤身一人,捂着胸口。便好心问了句要不要替他请位大夫。哪知他一下变了脸,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就在我以为我快死了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就是这哭声救了我。他把我扔在一旁。双眼泛红,朝楼上走去。我抬头的时候。看见我那三岁稚子站在楼梯上放声大哭,原来是他见到了刚才那一幕吓得哭了起来。那个人,那个人把我孩子徒手拎了起来,甩到墙上,鲜血溅满了墙。之后他将整间客栈的人都杀了,惨叫声,哭喊声,讨饶声,昨日的这里简直就是地狱。我被吓的爬到柜台后面躲着,一直到惨叫声没了才敢喘气,这才逃过一劫。” 听完老板娘的哭诉,沐青宁抬眼,见二楼楼梯口的墙上果然有血迹,她皱眉:“为何不去报官?” “客官,这方圆十里就我这一间客栈,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我就算想去报官也没用啊。现在我都没敢去楼上,怕见到惨不忍睹的场面,我那孩子的尸体是我闭着眼去抱下来埋了的。不让你们住这一是怕吓到你们,二是怕那个恶魔还会回来。” 自己夫郎的忌日与自己孩子的忌日同一天,这老板娘也是够命苦了。 沐青宁叹气,“老板娘,如今天色已晚,如你所说,这方圆十里只有你这一间客栈,你让我们住哪?不如这样,二楼我们便不上了,你去后院给我们拿点柴火,我们把这大堂的桌子拼起来将就一晚,明日离开我们再去帮你报官,如何?” “这,这…” “别这的那的了,去吧。” 卫君越在一旁有意无意的拔出剑看看,吓得老板娘脸色一变,急急应了声,一瘸一拐的去了后院搬柴火。 东陵煜从进来就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沐青宁也不管他,打开客栈门,去马车上取了干粮进来。 很快,抱着一捆柴火回来的老板娘抹了抹汗,生了火,又去了趟后院。 把干粮发给两人,沐青宁就着水咽下发硬的馒头,东陵煜捧着馒头皱眉。 只有卫君越望着老板娘一瘸一拐的身影,若有所思。 等老板娘再次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拿了两碗面,对沐青宁招呼道:“小店没什么好招待的,这两碗面客官们将就着吃吧,厨房里还有,我再去端碗过来。” 有热乎的谁愿意吃冷的?东陵煜立刻扔掉了馒头,拿起筷子夹了面条放到嘴边吹冷,送入口中。 就连沐青宁也把咬了几口的馒头扔了,吃起面来。 卫君越对老板娘端来的另一碗面没动筷,只是冷冷看了看她,迟疑的看着吃得正欢的两个人,嘴唇轻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看着沐青宁吃下那碗面。 打了个饱嗝,沐青宁刚想对老板娘说声谢谢,就觉得脑袋一阵晕眩,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很快,东陵煜也倒在了桌上。 卫君越拔出剑,对着那个老板娘。 “鬼刹,你想要干什么?” 第九十章 暗夜鬼刹 “桀桀,卫公子别装了。”被卫君越叫做鬼刹的老板娘突然怪笑起来,“你要是想杀了我,方才也不会看着她们吃下那碗面了。” “暗夜盟的人难道真如江湖传闻所言,都掉到了钱眼里不成?堂堂四将之一的鬼刹居然窝在这个小客栈里当起老板娘来了?”卫君越扫了她一眼,收起剑,她说的不错,自己确实没有要杀她的意思。 鬼刹是暗夜盟的人,与修罗,夜叉还有冥魄并称暗夜四将,四将是暗夜的一张王牌,地位与临渊阁的天字号杀手一样。能让他们其中之一出动的,不是任务极其艰难,就是报酬极其丰厚。 鬼刹拖着那条断腿坐到他面前,阴恻恻的笑道:“卫公子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听闻四将之一的鬼刹是个瘸子,如今一见,果然是真的。”卫君越不答,却嘲笑了她一句。 “让卫公子见笑了。”鬼刹也不生气,依旧阴恻恻的笑。 “你编的故事很不错,可惜你忘了一点,那个人杀人从来不用兵器,他的封喉,便是这世上杀人最快的利器。”卫君越倒了杯热茶,斜睨了她一眼。 “原来如此。”鬼刹恍然大悟。 “还有,在江湖上混的都知道他杀人无数,所过之处必然尸横遍野,在他手下无人能逃出生天,你方才说你能侥幸躲过,呵。” “那卫公子与他比,如何?” 鬼刹话还没说完,卫君越的剑已经出鞘,直指她的脖子。 “卫公子别动怒,我只是说说。”鬼刹怪笑一声,用手指拨开他的剑,“麻烦把卫公子你的剑离我脖子远点,这可是世上三大神兵之一的追魂,我的脖子经不起它的一下。” “你不是问我与他比如何吗?他清醒时,我与他不相上下,若是碰上他癫狂的那一晚,呵,这世上那便再无人能与他比个高低。” 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不成?鬼刹心里不屑的冷笑,她不信她堂堂四将之一居然比不上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让你信。凡是刚开始怀疑他能力的人,最后都惨死在他的封喉之下,你若是想挑战他,尽管去吧。” “卫公子说笑了。”鬼刹收起眼底的不屑,露出黄黄的大门牙。 “说吧,你到底来这干什么?” “呵呵,实不相瞒,我是来通知卫公子一声的,不过在这里遇上了一些挡路的蚂蚱,废了我些功夫清理,还没来得及收拾妥当你们就来了。我们暗夜盟已经接下了沐青宁这个任务,不仅我,其他三将也会来取她性命。到时候,卫公子想要护她,就先问问我们四将吧。”鬼刹阴笑着说完,拖着断腿一瘸一拐走出门外,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卫君越看了看倒在桌上的沐青宁以及东陵煜,眉头紧锁。四将之一的鬼刹他倒是不怕,对付她,绰绰有余。只是,四将同时出动,到时候,他是绝对赢不了她们四人的。 这人的命就这么值钱?上一次有人买她的命,临渊阁天字号杀手出动,这一次,暗夜盟的四将一齐出动。卫君越怀疑的瞥了她一眼,用剑鞘戳戳她的脸,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不知道哪树立了那么多敌人,弄的两次被人追杀。 一个时辰后,吃的面不怎么多的沐青宁幽幽转醒,她摇摇发晕的脑袋,看见旁边趴着桌子不省人事的东陵煜,不由得疑惑问出声:“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就睡了过去?” “白痴。”坐在柜台后边找东西的卫君越抬起头,讥讽道:“就你这样在江湖上混,离了小爷,绝对活不过三天。方才那碗面里下了蒙汗药,足够你睡一天的了,幸亏你吃的少,看看那个,不到今晚他肯定醒不过来。” 说到最后,他朝东陵煜的方向指了指。 蒙汗药?原来真有这玩意儿。沐青宁擦了擦汗,传说中杀人抢劫必备之品啊,如今被她碰上了。看来卫君越说的果然不错,自己离了他,还真是活不过三天,不过上一次与东陵煜一起前去孤月城时,怎么没遇上这种黑店?沐青宁不解。 远在宫里某个黑暗的角落,影一影二同时打了个喷嚏。 “大姐,今天天气好冷,我们在这蹲了半天,都打喷嚏了。”影二揉揉鼻子,对影一抱怨。 “少说废话。”影一白了她一眼,“不用像上次九皇子偷溜出去那时一样,在前面替他开路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了。” “是,大姐说的是,那种要命的差事我再也不要来第二次了。” 影一望天,默默在心里流泪,你以为我很乐意么! 小雪开始飘起,落在皇宫每个角落,包括某两个杯具的人头上。 第九十一章 无题 “依照他方才吃的面的份量来看,至少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清醒。”卫君越站起身,拨弄了一下旁边的火盆,让里面的柴火烧的更旺一些,才转头对沐青宁漫不经心的说道。 沐青宁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那个老板娘不见了。依照以前她见识过的卫君越的身手来看,只有两种情况。一,那个老板娘被干掉了,二,卫君越干掉了那个老板娘。 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仍然趴在桌子上的东陵煜,手下意识的搭在随身携带的包袱上。 里面装着几件衣物。 这一举动恰巧被卫君越看见,他扔下手中的枯枝,白了沐青宁一眼,转身打开门,走向马车,拿了件衣服回来,边走边嘀咕:“凭什么原本你要做的事我要来代替你?怕他冻着就直说嘛,还要我一个外人来帮你。” 声音不大,却正好被沐青宁听进,她苦涩一笑,什么也没说,起身去了厨房。 把衣服随意搭在东陵煜身上,卫君越看着沐青宁推开后院柴门的身影,眼神黯淡了下来。 厨房里,沐青宁刚推开门就被吓了一大跳,几具尸体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身下是凝固了的暗红色的血迹。 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呼了一口气,嘴里小声把诸天神佛的法号念了一遍,才小心翼翼贴着墙往里面走。 灶里的火还旺着,想必是刚才那个老板娘煮面的时候没熄火,灶头上还放着几盘青菜,可惜早已不能吃了。蒸笼里还冒着热气,沐青宁打开一看,一笼馒头整整齐齐被摆在蒸笼里。 想了想,她直接端起那一笼馒头走了出去。现成的热馒头,总比她们那发硬的好,刚才卫君越没吃那些硬馒头,也没吃什么东西,还要保持体力保护她们,不吃东西可不行,这一笼馒头就归他吧,吃不完的就带走,留着路上吃。 在大堂里等得百般无聊的卫君越见沐青宁端着一笼子馒头出来,不禁气得拍案而起:“又是馒头!” 沐青宁委屈的回道:“这里除了馒头,也没别的了啊。” “我不管,你去做!不吃饱我没力气驾马车。” 看着那个抱胸,对那笼馒头一脸嫌弃的别过头去的某人,沐青宁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把那笼子馒头重重往桌上一放,气呼呼的重新进了厨房。 半个时辰后,东陵煜醒来,捂着发涨的脑袋看看四周。抱着胳膊坐在桌子前,笑得一脸温柔的沐青宁,面色铁青的卫君越嘴里还咬着一片白菜,筷子还保持着入口的姿势。 “怎么样?好吃吗?”沐青宁笑道。 “呸,不吃了!”卫君越吐出那口青菜,倒了一杯茶漱口,吐出那口茶后,气冲冲的拉开门,走向马车,还顺手拿走了两个蒸笼里的馒头。 沐青宁悠哉悠哉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尝了一口,吐出来,满脸笑意:“果然,真甜。” 让你挑食!让你挑食!这一桌菜可费了她不少功夫,厨房的材料不多,她故意做的难吃极了,不是多放盐就是多放糖,也怪不得卫君越最后宁愿去马车上啃馒头。 背起包袱,沐青宁看也不看东陵煜,往卫君越所在的方向走去。东陵煜咬了咬下唇,也跟了上去。 躲在马车里啃馒头的卫君越瞪了一眼对面歪着头装睡的沐青宁,对掀开车帘进来的东陵煜道:“如今天色不早,那间客栈是睡不了了,看来只能委屈皇子殿下你在马车里将就一晚了。” 东陵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见卫君越跟沐青宁都出了那间客栈,他也不敢继续在那逗留,当下点点头表示同意,可点头之后他又犹豫了。 马车里只能容下四个人的位置,沐青宁占了一个,卫君越身边堆放了三人的包袱,占了两个,那就意味着他要坐沐青宁旁边了。 看看“睡过去”的沐青宁,东陵煜皱了皱眉头,坐到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把头歪向一旁睡觉。 半夜,马车外风雪大作,呼呼声不时传进沐青宁耳里。她睁开眼,看见对面抱着剑睡着了的卫君越,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让她面色一僵。 东陵煜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她的肩上,也许是因为马车上实在不好睡的原因,让他微微挪了挪身子,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把头转向东陵煜,沐青宁看见他的睡颜。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嘴角还带着笑意,没有飞扬跋扈,没有盛气凌人,没有娇纵蛮横,四个字突然闯进了沐青宁脑海。 天真无邪。 若是你能如同此刻的天真无邪,该多好。 沐青宁自嘲,重新闭上了眼。 PS: 各位亲………对不起!!!因为离儿实习了,有些忙,所以断更了这么久!!对不起对不起-_-!昨天珊瑚姐已经鞭打过我了!各位就手下留情吧…【泪奔 我尽量保持每天更新!!如果双更不行就一更……你们看肿么样…… 第九十二章 女皇驾崩 门外风雪呼啸,灯火通明的宫殿里,一脸憔悴的凤后握着仍然昏迷不醒的女皇的手,转头,他对身边的柒月道:“你先下去吧。” “是。”柒月恭敬道。 等柒月退下后,凤后的眼泪才落下,“陛下,您要是再不醒,梓桦可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从十岁起入宫嫁与女皇,如今已经二十二载。陪着她一路走来,出谋划策,替她排忧解难,可是他忘了,红颜易老。他留不住她的心,瞧着那后宫一个个容貌娇美的皇夫,他笑,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如今已经不再得宠,却终是可以在她身边留有那个不可动摇的位置。 她是他的天,她是他这一辈子活着的意义,可是现在他的天塌了,他该怎么办? 女皇莫名其妙中毒这件事已经渐渐走露了风声,如今朝中谣言四起,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弄的天下皆知。云泽,天水,西泷三国名义上是归顺于明鸾,可是难保它们不会趁着明鸾内乱,一举联合起来攻打明鸾,毕竟明鸾压制了它们数百年。 宫殿里的熏香袅袅,凤后深情的看了一眼仍然紧闭双眼的女皇,苦笑一声,起身拉开门。 在凤后走后很久,女皇吃力的睁开眼,手伸向半空,发出虚弱的喊声:“水,水。” “哒,哒。”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从门外进来一人,身批貂裘。 他径直走到女皇床前,半边脸戴着金色的精致面具,半边俊美邪气的脸对女皇露出诡异的微笑。 “东陵璃然,可还曾记得我?” 女皇闻声,努力把眼睛睁开,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好熟悉。 睁开眼后,女皇被吓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身子剧烈的颤抖着,“你,你…” “你是想说,我怎么还活着是吗?”来人笑道,伸出手缓缓抚摸脸上金色的面具,“你都还没死,我怎么会死在你前面?你放心,当初你们欠我的,我统统都会讨回来!” “来,来人!”女皇咳嗽起来,恐惧的瞪着眼前的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渊封住了她的哑穴,于是女皇只得一脸惊恐的看着他的举动。 “不用喊了,门外你的侍卫们已经被我下了迷药,距离下一波侍卫巡夜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没人救得了你了。”墨渊轻轻拿下脸上的面具,烛光照耀下,他整日被面具覆盖的脸终于露了出来。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半边俊美如天神,半边狰狞如魔鬼。 “看见了吗?当年那场大火没有烧死我,却给我留下了这份终身难忘的大礼。这是你们欠我的,如今我亲自来讨了。”墨渊笑了起来,那半边被烧的残破不堪的脸让人不寒而栗,他拿出一个小瓶子,在女皇面前晃了晃,“你安心的去吧,作为你这些年替我照顾煜儿的报酬,我会给你一个痛快,不用担心,你先在奈何桥上等着,你舍不得的人我很快很快就送他们去陪你了。” 那渐渐逼近的身影让女皇十分恐惧,她不断摇头,眼角流出了泪水,却终是阻止不住那恶魔的靠近。 被强逼着灌下那瓶毒药后,女皇的手脚开始抽搐,很快,没了气息。 墨渊把那瓶子收回袖中,确定她真的没了呼吸后,才带着诡异的笑转身,拉开门离开。 不久后,端着药进来的宫人发现不对,凑近女皇一看,女皇嘴唇发紫,没了呼吸。 “咣当。”那碗药摔在地上,溅起的药汁溅了他一身,顾不上收拾,他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惊恐的大喊起来。 “女皇驾崩了!” 皇宫顿时乱成一团。 清晨,官道上,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扬起尘土一片。驾车的是位黑衣少年,剑眉星目,俊美无双。 马车停下,停在了路旁,黑衣少年不耐烦的对车厢里吼道:“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啊,先让我吐一会儿。”从马车上下来一个青衣女子,模样生得极为美丽,可惜她动作不雅,捂着嘴巴跑到路边草丛吐了起来。 “一个女人还这么弱不禁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黑衣少年坐在马车上,毫不客气的指着她嘲笑道。 让你试试一天一夜什么都没吃呆在马车上试试!沐青宁回瞪他,从离开那个客栈后他们就没再遇见过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带的馒头早就硬的咬不动了,唯一几个软一点的都让给他们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走的路线出了问题,按照沐云所说,一路沿西而去,不出三天必定能追上白马将军她们,可如今正是第三天,这官道却连人烟都不曾见。 “好了没?好了就回来,还要赶路呢!”卫君越大吼。 “知道了。”吐完后,沐青宁用手帕擦擦嘴巴,扔掉手帕后慢悠悠走回去。 等在路边马车上的卫君越不经意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他立刻神色大变。 “小心!不要回头!” 第九十三章 暗夜四将 伴随那一句“小心”而来的,是卫君越的剑——追魂。剑直直向沐青宁刺来,沐青宁被他那一句小心唬得杵在原地不敢回头,见他面色冷峻,举剑向自己刺来,不由得心下一惊。 剑身擦过沐青宁的耳边,寒意袭来,削落她耳边的一缕青丝。她还没反应过来,“咣当”一声,一支断成两半的箭掉落在地,断口平滑。 “想不到暗夜盟的人来得这么快。”卫君越横在沐青宁身前,对着身后树林冷冷一笑,“来了就出来吧。” 沐青宁这时回头,正巧看见身后某棵树上跃下来一女子,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女子手拿一张弓,嘴里还咬着几支箭。 “卫公子,你保不住她的。”女子拿下嘴里的箭,把它搭在那张弓上,三箭齐发,目标直指沐青宁。 卫君越挡在沐青宁面前,追魂在手,神色羁傲:“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 话刚说完,卫君越就发现以那女子为中心,周围另外几棵树上纷纷跳下许多或拿弓,或拿剑,或持刀的女子,二十几个人将他们以及马车通通围住。 “临渊阁卫君越?”娇滴滴的声音从卫君越身后传来,沐青宁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缓缓从草丛后走出,手上还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一根黑色的长鞭,神色慵懒。 “传说中的修罗?哈哈,还真的是不男不女啊。”卫君越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听到卫君越的话,沐青宁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她以为是美女的女子根本没有胸。。。 “呆会恐怕你就笑不出来了。”一道清脆的孩童声音插入,修罗身边又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童,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直直盯着沐青宁还有卫君越。 “修罗。夜叉,还跟他们废什么话。卫君越,别人怕你,我冥魄可不怕,如今我们四将聚集在此,那个女人的头颅我们要定了,你识相的话,就离开吧,不然到时候你们阁主来我们暗夜盟算账,我们可没法交代。”又是一彪形大汉走出。身后鬼刹紧随。 他粗声粗气说完,还把手中银枪往地上一震。 第一次见明鸾有长得这么丑的男人。沐青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冥魄,看来这个长得这么凶神恶煞的男人还不知道卫君越被驱逐出了临渊阁。 “哼。”对于冥魄的话。卫君越只回以一个不屑的冷笑。 看着对面的四将,还有她们身后那二十几个人,卫君越心里也没底。冥魄使枪,修罗擅鞭,鬼刹司毒。最为难缠的,还是夜叉。 脾气最为火爆的冥魄最先忍不住出手了,他身形一动,手中长枪直指卫君越而去,卫君越轻松接下他来势汹汹的攻击,将他逼退几步。 见冥魄在卫君越手上吃了亏。修罗拢了一下耳边长发,一个甩手,黑色的长鞭缠上卫君越手中的追魂。 “冥魄。看来你一个人可赢不了卫公子,还是要我出手不可。” “你个不男不女的妖人少废话,让你一个人来你也打不赢!”冥魄涨红了脸,被卫君越击退已经够丢脸了,再加上修罗的话刺激了他。当下长枪一挥,更发狠的向卫君越攻去。 沐青宁此时可不会傻到说什么人多欺负人少这些话。她听灵昭说过,江湖险恶,胜者为王,你用什么方法取胜没有人会在意,她们看到的只是结果。况且,她可不认为这些人会跟她们讲道义。她不会武功,帮不上卫君越,那只能保护好自己才是对卫君越最好的帮助。 她看了看远处的马车,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马车上东陵煜还在睡觉,不能把那些人引过马车那边。沐云派的暗卫此刻还不见人影,她该怎么办? 此刻,马车里的东陵煜可不知道她的心思。他刚刚醒来,被噩梦吓醒,满头大汗的紧紧握住发颤的手,梦里,他梦见母皇死了,卸去明黄龙袍的母皇只穿了一身素衣,七窍流血,紧紧卡住他的脖子,他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梦,无比真实。 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东陵煜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不过是个梦罢了。再看看马车上,不见沐青宁身影,就连卫君越也不见了。 奇怪,人呢?东陵煜嘟囔着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声尖叫,顿时所有人的眼光都被他的叫声吸引。原本正打算趁着混乱爬上树躲躲的沐青宁也被他这一声尖叫吓得手一滑,掉了下去。 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成功把那二十几个女子的目光从东陵煜身上吸引过来,沐青宁揉揉屁股,不好意思的冲她们笑笑:“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不用扶我我能走。” 说完,就要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人。其中一个女子反应过来了,对其他人喊:”上! 一下子,那些人拉弓的拉弓,持刀的冲上去,这阵仗吓着了沐青宁,她已经忘了还要逃命这回事,腿肚子吓得直发软,几支利箭向她急速射来,卫君越被修罗冥魄缠住,无暇顾忌她,东陵煜不会武功,又在远处,也救不了她。 眼看就到她面前了,另一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箭羽将那几支利箭射偏,准头偏了,那几支箭被射落在地上。 “小姐恕罪,吾等来迟,让小姐受惊了。” 这声音对沐青宁来说无异于天籁,姗姗来迟的暗卫等人齐刷刷护在沐青宁面前。 “没关系了,你们把她们拦住,拜托你们了。” 扔下这一句话,沐青宁逃也似的一拐一拐向马车走去,吓死她了! PS: 前几天手机掉水里了,现在才弄好,因为一直用手机码字,所以迟了这么多天。。 第九十四章 你终于为我流次泪了 “可恶,这样下去根本没有办法脱身啊!”卫君越嘴里咒骂着,身形不断闪动,不仅要躲过修罗的黑色长鞭,还要注意冥魄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从身边冒出的长枪,甚至鬼刹时不时还会撒出几把药粉,不小心吸入的话,动作会变得迟缓僵硬。 更重要的是,夜叉还没有出手。 看着那边树下状似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卫君越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早就在临渊阁听说过暗夜四将的存在,只是一直没能与他们交过手,墨渊说过,修罗,冥魄,鬼刹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唯独提到这个夜叉时,墨渊却避而不谈,只是淡淡说日后他就会知道了。 表面上看起来无害的,往往是最不得不防的。 正是因为看了夜叉一眼,卫君越分心的片刻被修罗钻了个空子,长鞭“啪”的一下甩在卫君越身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跟我们交手的时候还分心,卫公子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修罗咯咯笑个不停,手中长鞭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往卫君越腰间缠去。 瞬间被缠住的卫君越动弹不得,越挣扎那长鞭缠的越紧,冥魄大喜,顾不上帮了自己的人是平日里自己最讨厌的修罗,长枪一舞,刺向卫君越胸口,眼看冥魄的长枪快到了胸前,卫君越却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 “追魂,去!” 冥魄以及修罗二人还反应不过来,卫君越手中的追魂突然“嗡”一声脱离他的手,像有了灵性一般笔直的朝修罗脖子飞去,修罗从没见过如此怪异的剑,当下不免大惊失色,急忙撤回长鞭,试图握住追魂的剑柄。 见状,得以脱身的卫君越大喊一声:“回来!” 只见修罗握住的追魂开始拼命摇晃,像要挣脱开修罗的束缚,力度越来越大,最终修罗不得不放手,让其回到卫君越手中。 “知道为什么这把剑叫追魂了吗?因为追魂一出,活口难留。” “果然不愧是世上三大神兵之一的追魂,居然还能通人性。”修罗看着重新回到卫君越手上的追魂,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要是他能得到这把剑… 瞧着修罗眼里不加掩饰的贪婪,卫君越鄙夷道:“你别忘想了,就算追魂到了你手中也发挥不出它一半的实力,追魂不是这个世界的兵器,它有自己的意识,我从小便用自己的血喂它,花了五年时间才使其认主,就凭你?哼。” “你!”恼羞成怒的修罗一甩鞭,对旁边还沉浸在追魂带来的震撼里回不过神的冥魄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不知什么时候退到夜叉身边的鬼刹拄着拐杖,露出一口大黄牙对她笑道:“夜叉你还不出手吗?” 蹲在地上玩雪的夜叉抬头,看了一眼鬼刹,眼中仍是一片清明,脸上却再也没了那天真无邪的样子。 “还不到时候。” “你看那边,再不出手,我们的目标可要跑了。” 顺着鬼刹的手看去,夜叉看见远处的马车上,沐青宁已经快要爬上马车了。她摇摇头,稚嫩的嗓音说的话听在旁人耳里无比可怕:“她死了不就不能跑了吗?” 说完,夜叉的眼睛出现了极大的变化,原本乌黑的瞳孔一阵恍惚,开始变成双瞳。她看向树林里混战的黑衣人以及暗卫,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人的剑上。 “去。” 红唇轻启,那把剑如同刚才的追魂一般脱离那人之手,以极快的速度冲沐青宁飞去。 虽然之前有知道一些关于夜叉的事,但这还是鬼刹头一次见识夜叉的能力,四人从没聚在一起执行过任务,如今一见,连鬼刹的心跳也漏了一拍,她不禁摸了摸脖子,如此诡异的能力,要是夜叉是敌人而不是同盟… 那柄剑以飞速朝沐青宁而去,此刻沐青宁正背对着众人爬上马车,根本没有看见身后的危险逼近,眼尖的卫君越注意到了,但相隔太远,他也来不及去救她了,被愤怒的修罗跟冥魄缠着,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剑冲她而去。 刚掀开车帘进入车厢的沐青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返身正欲退出,就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东陵煜像被定格一样,张开双手挡在她的面前,胸前插着的剑穿透了他的胸口,露出一截剑身在背后。 东陵煜缓缓转身,那脸上的笑容让沐青宁湿了眼眶,他的长发被肆虐的风雪吹起,胸前的鲜血滴落,将雪地染红,似开的极盛的红梅。 “本殿很高兴,终于能看见你也为本殿留一次眼泪了。” 第九十五章 我欲与君长相知 “噗!”话音未落,一大口鲜血喷出,全部喷在了沐青宁的青衣上,东陵煜倒在她的脚边,鲜血顺着剑身不断往下滴落。 “东陵煜!”沐青宁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将他扶起,不敢碰到那把还插在他身体里的剑,打横抱起他上了马车。驾车的卫君越还在那边与修罗二人纠缠,沐青宁深深看了他一眼,咬着牙拿起缰绳。 “驾!” 马车飞快往前驶去,鬼刹一急,看向夜叉,“夜叉,她们快跑了!” “看起来似乎出了点意外。”夜叉无奈摊开双手,“很可惜,我也帮不上忙了,我的念力一天只能用两次,来之前已经用掉一次了,现在失败也不能怪我。” 纵使鬼刹再不甘心,也不好说什么,夜叉性格怪异,虽然才八岁,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不少,她不会武功却能呆在暗夜盟成为四将之一的原因便是她的诡异能力——可以操纵物体,一天却仅限两次,并且每一次的间隔时间为三个时辰。 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车,夜叉状似苦恼的歪着头,“伤了九皇子,这下我可麻烦了。” 鬼刹沉默,想起某个如恶魔般的人,她也不禁后背一凉。 惨烈的战斗仍在进行,树林里躺了许多尸体,黑衣人的,暗卫的,直至最后,双方的人一个都不剩。卫君越没有心思顾及他们的死活,他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心下一沉。 “需要帮忙吗?”如天籁般悦耳的声音响起,从树林里走出一个欣长的身影,从地上的尸体上踩过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踩的不是刚死不久的尸体,而是微不足道的蚂蚁。 他拿着一把玉骨扇,对卫君越展开笑颜,耀眼得如同暖阳。 “哼,今日算小爷欠你一个人情,这里交给你了。”卫君越暼了他一眼,身影迅速一动,往后退开,然后用轻功朝沐青宁所离开的方向追去。 真是孽缘,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上那个人,若不是要看好沐青宁,怕出了意外,他也不会需要他的帮助,承他的恩情。卫君越一边追,一边恨恨的想着。 修罗与冥魄看了看留下来的俊逸男子,互相对视一眼,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股凉意。那标志性的玉骨扇,俊逸的面庞,似乎都在向他们预示着来人的身份。 男子冲他们淡淡一笑,展开扇子,“封喉一出惊天下,冥使七杀收生魂。吾名,七杀。” 凉意,渐起。 疾驰的马车在路上不断行驶,沐青宁紧咬牙关,握着缰绳的手也不知不觉越收越紧,怎么办,怎么办?大夫,对,找大夫。 为了怕颠簸的马车磕着东陵煜,沐青宁用张毯子垫在他的身下,不断渗出的鲜血早已将毯子染红,他早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泪水在眼眶不停地打转,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却在这时,马儿突然倒地,整辆马车翻滚在地,躺在车厢里的东陵煜闷哼一声,沐青宁顾不上去看为什么马儿会倒地身亡,立刻进入车厢查看东陵煜的情况。 原本半昏迷的东陵煜此刻却清醒过来了,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这却让沐青宁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东陵煜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妻主。”东陵煜虚弱的说道。 “我在,我在。”泣不成声的沐青宁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跪坐在他的身边。 “妻主,我真的没有下药害怜尘。”他伸出手摸向她的脸,“你爱的人,我再怎么心狠也舍不得伤他半分。” “我相信你,我信你。”回握住他冰凉的手,沐青宁的笑变得坚定起来,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仍是惦记着这件事。 “这就好。”东陵煜孩子气的笑了,“妻主,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的身上那把断剑还在,沐青宁不敢轻易触碰,为难的看着他,无从下手。最后却是他主动张开了手,紧紧拥著她。“真好,很温暖,可是我怕,我怕再松开手你的怀抱就不再属于我了。” 任由他抱着自己,沐青宁从没希望时间如此慢过。 “妻主给我咏遍上邪吧。” 上邪?沐青宁一愣,那是她一次无意间写下的,原本是要送与书南瑾的,可是,东陵煜怎么会知道? 像是知道她的疑虑,东陵煜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一般炫耀起来:“那是我偷偷进你书房看见的,我很喜欢就抄下了。念吧。”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沐青宁一字一句的念着,每念一句,东陵煜便跟着轻轻念一次,一首上邪还没咏完,东陵煜环在她腰间的双手失去力道,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再也没声。 我是多想此生跟你长命无绝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九十六章 怀里的人渐渐失了体温,冰冷的触觉从指尖传入沐青宁心里,她抱着东陵煜的尸体,嘴角却泛起温柔的笑意。 “殿下,你不会死的,你只是太累了想要睡一觉,你在这等我,我去给你找大夫。”腿早麻木得没有知觉了,沐青宁在他额头上烙下一吻,把他轻轻的放下,盖上毯子,就好像他真的只是睡着一般。 那匹马死了,马车向前大幅度倾斜,却很幸运的没有摔倒在地。沐青宁跳下马车,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还没看清方向,后脑勺一痛,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再当她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河边冰凉的石滩上了,沐青宁摸摸凸起一个大包的后脑勺,望向前方。 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正蹲在河边上用竹筒取水,女孩摇了摇竹筒,满意的起身,当她转过来看见沐青宁的时候,眼里精光大盛。 “醒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姑娘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沐青宁从地上爬起来,揉着隐隐发痛的后脑勺问道,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要去找大夫救东陵煜来着。 对了!东陵煜!沐青宁大吃一惊,这才想起,她好像是被人打昏了过去,想到被她扔下的东陵煜,沐青宁心急如焚的抓住小女孩的胳膊摇晃,“小姑娘,你发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辆马车?” 谁料小女孩一把甩开她的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才小姑娘!你全村都小姑娘!” “你先回答我!” 那小女孩气得一把把竹筒扔在地上,“呀嗬!凶什么凶!老娘这么多年来难得一次的善心大发救了你,你不谢老娘就算了还敢凶我!” 已经急得失去了方向的沐青宁没有发现小女孩怪异的自称,不再理她,开始寻找起东陵煜来,只是这里似乎不是她晕过去之前的地方,这里四周青山绿水环绕,薄雾遮眼,风景倒是不错。可惜她没兴趣欣赏。 “小。妹子,”见小女孩面色不悦,沐青宁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小姑娘三个字咽下去,换成妹子。“你告诉我,你是在哪发现我的。” “还能在哪?不就是在这?”小女孩弯腰拾起竹筒,像看白痴一样白了她一眼。 不可能,沐青宁愣神,她明明记得自己晕过去的时候不是在这里。 “当时你像个死人一样躺在这,有几只狼流着口水围在你的周围,要不是我有些本事。恐怕你现在就没这个机会站在这跟我说话了。”女孩一副“你应该把我当神仙供起来”的表情。 “小女孩家家,不要说谎。要是真有狼,你自己一个人能把它们赶跑?”沐青宁皱眉。 小女孩也不理她,翻翻白眼重新去打水。沐青宁看了好一会儿,也认不出这是哪,只得厚着脸皮去问那小女孩。 “这里是神鬼崖底下的山谷,你想要上去啊?嘿嘿,你别想了。出谷的路只有我知道在哪。”小女孩狡猾一笑,对于刚才的事,她可是记仇的很。 对于她怎么会在这神鬼崖下面的山谷这里,沐青宁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她现在只担心东陵煜。于是,她面色犹豫的看向小女孩,希望她能告诉自己怎么出谷。 “要我告诉你也行。”小女孩把手叉在腰间,状似无意道:“哎呀,腰好痛。看来是回不了家了,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背我回去啊?” 沐青宁咬牙,蹲下身 。 背着小女孩走在河边,在她故意的整蛊下,沐青宁一会儿要替她去采一株在她口中十分名贵的药材,一会儿要去给她打水喝。两人停停走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冬夜来得快,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才回到小女孩的家里。 望着眼前的小木屋,沐青宁终于肯定了背上的这女孩绝对不是普通人。因为没有普通的小女孩家中会养一条色彩斑斓,约莫一成年人胳膊粗的蛇用来看门。 “小花,看,我给你带回来丰盛的晚餐!”小女孩在沐青宁背上就开始对着那条蛇大喊起来。 等会,她手里除了那个盛水的竹筒,什么都没有了。那她口中的丰盛的晚餐,不会就是自己吧?沐青宁额头开始冒冷汗。 那条蛇居然像听得懂人话一般兴奋的“嘶嘶”吐起信子来,粗壮的身躯一扭一扭的向沐青宁扭来,还在她脚边绕了一圈。 “不要动哦,小花看起来很喜欢你呢,要是你一不小心动了,它会以为你不喜欢它,到时候咬你一口,那我可救不了你。” 这句话成功的让沐青宁吓得一动不敢动,在这十一月的寒冬里,她的额头居然渗出了冷汗。小花玩够了之后,再次一扭一扭的走了,像是在前面带路。 “神医,你回来了?”木屋里,秀气的声音传出来,沐青宁抬头,看见那抹瘦小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 “纤云?”沐青宁激动的放下背上的小女孩,向他扑过去,一把揽过他的肩膀。 “ 嗯,沐姐姐。”纤云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不过任谁也看得出来,他明亮的大眼睛里写满的欣喜。 “纤云你怎么会在这?你们找到了夜笙?”沐青宁欣喜若狂,她还记得灵昭说过,那些大夫断言纤云活不过十二,如今分隔几个月,纤云也应该够了十二岁,这么看来,灵昭两姐弟已经找到了神医夜笙。 “是啊,神医不就在沐姐姐身后吗?”纤云笑道。 沐青宁回头,身后除了一脸铁青的小女孩,什么人也没有,难不成。。。 “你就是夜笙?”沐青宁的表情像是吃了某种排泄物一样。 “怎么?不像?”小女孩夜笙老神在在的抱着胳膊反问。 沐青宁老实回答:“不像,未免太年轻了。” “你!!”夜笙气得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纤云在一旁捂着嘴巴偷偷发笑,“小花,咬她!!” 小花得令,屁颠屁颠的扭过来一口咬在沐青宁小腿上。 惨叫声响彻整个山谷。 ps: 各位看官。。离儿来迟了。。新年快,现在继续更文。。嘤嘤嘤 第九十七章 神医夜笙 “神医,我求求你,帮我救救我的夫君。”木屋里,捂着被小花咬伤后肿起来的大腿,沐青宁额头直冒冷汗,对着一旁抚摸小花的夜笙恳求。 没时间了,想到东陵煜还生死未卜,沐青宁忍不住担心起来。 “我为什么要帮你救?我向来只杀人,不救人。” “神医,你就帮帮青宁姐姐吧。”就连纤云也忍不住帮沐青宁求情,只是明亮的眼睛听到沐青宁说夫君两字的时候,暗淡了一下。 夜笙叉着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笑了起来:“我帮你一次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只要我能做到,万死不辞。”忍着腿上的痛,沐青宁坚定道。 “不急,这个拿去服下,小花毒性虽然不大,但时间一长得不到毒性攻心那我也救不了你了。”扔给沐青宁一个小瓶子,夜笙看着她服下后,方笑道:“好,我们现在出谷吧。” “等等,”听见夜笙说话,纤云急急喊道:“神医,我姐姐还没回来呢。” 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兴奋的声音响起:“纤云,纤云快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然后就是南门灵昭从远处飞奔进屋的身影,手中还拎着两条鱼跟一只兔子。见着沐青宁的时候,灵昭惊喜之情不言而喻:“青宁,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你,去打猎怎么那么久?要是等着你的野味,我跟纤云早饿死了!”沐青宁还没说话,倒是夜笙开了口。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灵昭数落,眼看灵昭还要辩驳,夜笙挥挥手打断她:“别说了,丢掉你手里的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深知夜笙怪脾气的灵昭看了眼手中的野味,把鱼往桌上一放,松开手里的兔子,恋恋不舍的看着它撒腿就跑,那是她忙活了半天才抓到逗纤云开心的啊。。。。 灵昭姐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夜笙更快,全部家当就是一条小花,四人在夜笙的带领下出了谷,好不容易来到了马车失事的地方,那里却没了东陵煜的身影。 “人呢!”沐青宁心急火燎的在马车周围搜寻,不可能的,小九怎么会不见了! “莫不是被狼叼了去吧?这大冬天的狼找不到食物,可是什么都吃的。”夜笙在一边凉凉的开口。 “不会的!!!”失了方向的沐青宁一下子冲夜笙吼了起来。 夜笙挖挖耳朵,翻了个白眼,你冲我吼有什么用? 不是,这不是真的。沐青宁喃喃自语,跌坐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滴在衣角上。 通向树林的方向,分明有一条血痕,在雪地上格外显眼。 “青宁姐姐。”纤云小声喊了声,走到她身边,蹲下,掏出手帕细心的为她擦眼泪。 灵昭原本也想上前安慰,出谷的时候沐青宁早已跟他们说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无奈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里面装的是陷入冬眠的小花,蹲不下去。 说来也怪,小花在谷里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一踏出谷外就开始冬眠。 刺骨的风雪肆虐,眼泪在脸上留下的痕迹被风吹得生疼,沐青宁两眼无神望着树林方向,直到纤云打了个喷嚏,她的眼中才开始泛起一点神采。 纤云蹲在她面前,精致的小脸上写满心疼,冻得紫色的双唇抿紧,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手拿着手帕为她拭泪。 “乖,姐姐没事了。”伸手揉揉纤云的头,沐青宁逼自己挤出一个微笑,“把衣服裹紧点,姐姐去那边看看,等会就回来。” 她不死心。 “嗯嗯。”乖巧的点点头,纤云起身躲回灵昭的披风下面。 半柱香时间之后,沐青宁回来了,她强颜欢笑道:“走吧,现在我们回皇城。” 她带路率先走在前面,风雪中,远去的身影格外萧索。 第九十八章 拢了拢袖中的淡紫色的碎布片,沐青宁的心在滴血。 她依稀记得,东陵煜身上的衣服正是此颜色。 一行人步行不久后,遇上了率人前来的白马将军,沐青宁将一切告知与其,得知东陵煜的死讯,白马将军一向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脸终于有所动容,她把手中缰绳一紧,长叹一声,却很快恢复正常,招呼沐青宁等人上马。 路上风雪大肆,沐青宁与白马将军共乘一骑,其他人分别与将军大小女儿一骑。纤云幼小,被灵昭紧紧抱在怀中,用披风为他挡风,回去的路上众人心思各异,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唯独夜笙一路上不断欢呼雀跃,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回到皇城之时,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门前挂着白灯笼,一片愁云惨淡。长长的街道连扫雪的人都没有,整座皇城像空城一般,厚厚的积雪没至脚踝。 白马将军的身影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一生征战,曾单枪匹马杀入敌军营中的将军此刻竟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险些从马背上跌下。 “吾皇,臣归迟了。。。。” 举国哀悼,女皇驾崩。 在城门处众人分别,如今女皇驾崩,夜笙来了也没用,白马将军干脆与沐青宁等人告别,只身一人入宫面见凤后。 带着灵昭等人回了左相府,沐青宁见到出门迎接的柳逸轩,多日来强撑着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倒下。 “美人爹爹,我,我。。。” “宁儿,宁儿你怎么了?别吓爹爹。”柳逸轩大吃一惊,伸手扶住倒的沐青宁。 池塘边,一身水蓝色宫装的少年静静站着,微风拂过,少年缓缓回头,精致如画的眉目染上许许笑意,一如不慎落入人间的仙子。 “妻主,你看小九漂亮还是书南瑾漂亮?” 沐青宁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眉心间那簇火焰出神,听到他的问话,不由自主回答:“都漂亮。” “那你为什么不救我?”东陵煜还是甜甜笑着,身子却向后倾斜。 “小九,不要!”沐青宁一惊,伸手向抓住他的手,他却已经跌入湖中,下沉。 “啊!不要!”尖叫一声,沐青宁猛然从床上坐起,刺眼的光线让她微微眯起眼,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她慢慢睁开眼,认清眼前是自己的房间。 “宁儿,你终于醒了。”推开门进来的柳逸轩急急奔向她的床头,抓住她的手安抚道:“你睡了两天两夜,快吓死爹爹了。不怕不怕,你回到家了,没事了。” “美人爹爹,小九,小九。。。”沐青宁摇摇头,眼泪险些又滑落下来,那个梦太真实了,她再一次经历了失去他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爹爹都听灵昭说了,九皇子的事,宁儿你不要太自责。。。” 柳逸轩别过脸,不忍再说下去,半个月之内,先是书南瑾小产,再是东陵煜遇难,就算青宁这孩子再坚强也会垮的。 不愿让柳逸轩担心,沐青宁僵笑道:“美人爹爹,我没事了,南瑾怎么样?带我去看看他吧。” 在柳逸轩的陪同下,沐青宁来到了书南瑾的房间,床上的人还是静静躺着,丝毫没有因为有人进来就睁开眼起来看看的样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昔日清澈的双眸。 丹朱原本正在喂他喝药,见沐青宁进来,起身低头恭敬的向她行礼,刚想开口就被她打断。 “丹朱,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我想跟他说说话。” “是。” 柳逸轩见状,跟着丹朱出了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细心的把门带上。 “南瑾,你怎么还不醒?”伸出手覆在他的脸上,感觉那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沐青宁稍稍有些失神,“你睡过去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好多事,女皇驾崩了,小九也不在了,你若再不醒,我也要跟着你一同睡过去了。” 细细的话语不知进了还是没进床上的人之耳,沐青宁一遍又一遍用指尖描绘他脸部的轮廓。从如玉的额头,到薄薄的唇瓣,不厌其烦。 “让老娘进去,沐青宁醒了是吧!” 门外的嘈杂声不断,沐青宁抬头,便见夜笙踹开门进来。 “神医。” “你这人是治还是不治啊?老娘在这呆了两天,都快发霉了。” 夜笙看着床上的书南瑾,有些嘲弄道:“看不出你艳福不浅啊,一个夫君被狼叼了去,另一个,唔!” 她的话被紧随她而来的灵昭捂住堵在嘴里,灵昭冲沐青宁歉意的笑笑,俯在夜笙耳边小声道:“神医啊,你说话别那么直接,青宁都那么惨了,你还戳她伤口。啊!” 后面那声惨叫却是她甩开捂在夜笙脸上的手,吃痛道:“神医你怎么还咬人!” 沐青宁握着书南瑾被窝下的手,语气坚定。 “治,还请神医尽快替我治好我夫君,让他早日醒来。” 第九十九章 翻了翻书南瑾的眼皮看看,替他号完脉之后,夜笙接过沐青宁递来的茶杯,抿了口,吐出来:“呸呸呸,这么苦,我要喝白开水。” 等喝完了沐青宁让人送上的白开水,夜笙才咂咂嘴道:“你夫君这病,说好治也不好治,说不好治但我偏偏又治得了。” “这?” 围在夜笙周围的一众人等纷纷面面向觎,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除了三天前进宫至今未归的沐云之外,柳逸轩,灵昭,纤云,甚至昨天回来的卫君越都已经到齐,如今都围在书南瑾房里等夜笙发话。 “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蔓延至全身了,你们看他的手是不是隐隐有股黑气?”夜笙抓起书南瑾的手,众人看去,果然在他白皙皮肤下的血管里,透着淡淡的黑色。 “堕胎药的毒性不大,但他之前似乎还服用过青楼专门用来给卖身的男子喝下的药。”说到这时,夜笙微微有些停顿,她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自嘲之色,只可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书南瑾手上,无人注意到。“两种药在他体内形成的毒素比之前任何一种毒性都大,说不准现在已经进了心肺,毒素虽大,但能祛,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那做解药的最关键的一味药引子,就难找了。” “什么药引子?只要这天底下有,我一定会想办法弄来。”沐青宁信誓旦旦道。 “哈哈,”夜笙大笑,“那你听好了,这药引子不是什么药材,是人的心,还要是五岁稚儿的心,并且,从体内取出的时候必须立刻放入冰块中冻着,等我弄完那剩余的几味药引才能将那颗心一起入药。” “什么!”柳逸轩惊呼,这什么救人方法,太残忍了,活生生取出一个孩子的心脏,还要放入冰块中冻着,这,这么骇人听闻的事,别说没见过,他连听都不曾听过。 “怎么?做不到?那就别说我不治了,是你们凑不齐药引的。” 沐青宁呆愣,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书南瑾,她的心疼的厉害。 她救不了东陵煜,如今,连书南瑾也要失去了吗? 凭借沐家的权势,在明鸾找个六岁稚儿还是找得到的,只是,取完那孩子的心脏之后,只怕那孩子也活不成了,用一命抵一命的方法,太过残忍,别说她娘亲不同意,就连她也无法做到。 “神医,就没别的方法了吗?”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沐青宁希望夜笙口中能说出另一个方法,无论什么,她都做得到。 哪怕,要她的命。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你若不信我,何必找我治?”夜笙摊开双手,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要死的又不是她家夫郎。 “既然如此,只怪我家夫君命薄,怨不得谁,青宁在此谢过神医,劳烦神医了。” “宁儿,”逸轩看着沐青宁,满是吃惊的神色,“南瑾他。。。” “爹爹,平心而论,要我放弃南瑾是不可能的。”沐青宁惨淡一笑,“只是如今这样,我倒是想救,只怕我的良心也不会允许我救。” “你这什么神医,庸医还差不多。”卫君越也看不下去,啐了夜笙一口。 夜笙挖挖耳朵,毫不客气的呛回去:“我本来擅长的就只是蛊毒,治人我不会,下毒的话我敢说第一天下就没有第二,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老娘走了,哼。” 说完,夜笙气冲冲的跳下凳子往门外走去。 “神医,请等一下。” “纤云?”灵昭惊讶的看着挣开自己手向夜笙走去的纤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你看看我的心,能不能做药引?” “你?”夜笙看看灵昭,再看看纤云,“若是你的话,那倒可以,之所以要五岁孩子的心是因为那时候他们的心是最纯净的,你的眼睛还保持着清明,说明你的心也还没受到污染,但你可要想好了,取了心,你便也活不成了。” “我知道了。” “纤云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傻话吗?”灵昭冲上来一把抓住纤云的手:“姐姐好不容易替你找到神医治你的病,你现在就这么轻易的要把你的心拿去做药引,你对得起姐姐吗?” 说到最后,灵昭几乎是吼了出来。 “姐姐,我。。”纤云低着头,眼睛里氤氲一层水汽,再抬头时,却是出乎意料的坚定:“青宁你先出去好不好,我要跟姐姐说会儿话。” 沐青宁摇头,“不,我不出去,纤云别这样,你要是把自己的心做了药引,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卫公子,麻烦你帮我打晕她带出去。”说这句话时,纤云俨然一个小大人的模样。 “卫君越别听他的。”看着向自己逼近的卫君越,沐青宁有些慌神。 她不值得,不值得纤云这么做。 懒得听她废话,卫君越直接一个手刀砍晕她,然后抱走,柳逸轩不明白这是什么个情况,但看到沐青宁被卫君越带走,不得不跟上去,出了房门。 他没阻止纤云,说到底,他也是有私心的。 一时间,房里只剩下灵昭、纤云还有夜笙。 第一百章 纤云之死 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人知道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就在柳逸轩犹豫要不要上前敲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柳逸轩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只有灵昭一人出来。 夜里,风雪似乎更大了,左相府除了巡夜的护卫,所有人都房门紧闭,早早入睡,生怕风雪灌了进来。 回廊上,一人斜依栏杆独坐。沐青宁披了披风,提着灯笼走上前。 灵昭把头歪向湖面,看不见她的表情。 沐青宁静静站在她身旁,风一吹,手里灯笼忽明忽暗,似是快要熄灭一般。 “我记得那一年,他出生的时候,我五岁,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雪。”灵昭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沐青宁听不出喜怒。 没有接话,沐青宁听着,可灵昭却没了下文,只是仰头,把手中的酒壶往嘴里一送,灌了一大口。 “对不起。”沐青宁闷闷道。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是他的选择,我这个做姐姐的,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照办就是了。” 一番话说完,沐青宁愧疚之意更胜,她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成了定局,再无力回天。 “有兴趣听故事吗?”将手中的酒壶递给沐青宁之后,灵昭换了个姿势,仰头望向夜空。 沐青宁不答话,她心中明白,灵昭此刻只是需要个倾听者,有没有兴趣,又有何区别? “行走江湖的少女意外之下邂逅了善解人意的少年,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将少年带回家成亲。多么美好的故事啊,你也这么认为吧?可惜,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美满结局,少女家里还有一个善妒的正房夫君。在少年怀孕了之后,正夫心有不甘,妒火已经使他蒙蔽了双眼。于是他花了重金,从天水请人给少年下蛊。” 听到这儿,沐青宁忍不住心头一跳。 真像,自己的故事。她低头。苦笑。 “蛊名连心蛊,不禁少年要饱受蛊毒发作之苦,连刚刚出生的孩子也不能幸免。可笑的是,为了保全自己在江湖上的的名誉,少女不仅没有将正夫休掉逐出家门,还将少年与他的孩子丢弃家中后院,不管不顾。” “蛊毒发作之时,少年神志不清,好几次差点掐死年幼的孩子。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四年,少年终于自杀了。留下他的孩子还在人世继续忍受蛊毒之苦。” 故事讲完,灵昭将手中酒壶往湖中一扔,手背抹嘴,不再看沐青宁一眼,背对着她走回房里。 她的背影虚晃。看起来像是醉了。 逆着风声,灵昭的话传入沐青宁耳里。 她说,沐青宁,我不知是该感谢你,还是该恨你。 谢我?你恨不得杀了我吧?沐青宁苦笑。 灵昭,我欠你的,将来无论以何等形势。都会还你。 就算,我这一辈子也还不清。 多年以后,无人能够明白,富甲天下的沐家人为何会对江湖上的苍澜山庄有求必应。 这一夜,很多人彻夜难眠。 第二日,平日负责给灵昭送早饭的下人上报柳逸轩。灵昭房门紧闭,半天无人应答。 柳逸轩率着沐青宁前去敲门,无奈,半天无人作答,沐青宁硬着头皮踹开房门。发现房内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唯有桌子上留信一封。 沐青宁拿起那封信,看了之后,长叹一声,出门而去。 柳逸轩不明,接过信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再见,亦是陌路。 这日,雪停了。 离皇城相隔数里的山脚下,灵昭拿着铁铲一下一下的铲土,她的不远处放着一个小盒子。 里面,是纤云的骨灰。 待一个坑挖好后,灵昭捧起小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入坑里,亲手将土一捧一捧洒上。 “纤云,这里常年阳光照射,你,应该会喜欢吧。” 她的双眼迷离,记忆回到昨日。 房里,纤云在一旁安静的等她骂完后,才语气轻柔的开口:“姐姐,你说过,无论纤云想做什么,你都会帮纤云的,对吗?” “我是说过,唯有此事不行!”灵昭怒目而视。 “那姐姐知道纤云的愿望吗?” “愿望?”灵昭愣了,纤云的愿望……他似乎从没对自己提起过。 从小到大,纤云一直是懂事听话,永远一幅乖孩子的模样,无论自己说什么,从不反驳。也未对自己提出什么要求,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哭着闹着要这个要那个,就连出了苍澜山庄,一路上随着她历经风霜,睡破庙,吃干硬的馒头,他也没叫过苦。 那……他的愿望是什么? 见灵昭陷入沉思,纤云笑的云淡风轻,他说:“我的愿望,就是想像其他人一样,能跑,能跳,能伸手就能触摸到阳光,只是我知道,不可能的。” “姐姐,纤云心里明白,我这病,是根本治不好的。神医那日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神医说,我这是从出生起就带的蛊,母蛊找不到,就算暂时压制了,到时候母蛊反噬,也活不过一个月。从小到大,纤云没求过姐姐什么事,唯有这次,请姐姐成全。” “这些年来姐姐为纤云做的够多了,纤云无以回报,只盼着能有下一世做牛做马再报答姐姐。纤云还有一事请姐姐应允,我死后,请姐姐把我的骨灰葬在何处都可,就是不要带回苍澜山庄,那里,我不想再回去。” 说到最后,纤云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灵昭不拉他,他就这么跪着,抬头直直与灵昭对视。 末了,灵昭大笑一声,伸手摸摸他的头,一句话也没说,开门走了。 等灵昭走了之后,纤云才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他转头看看躺在床上沉睡的书南瑾,然后对蹲在一旁吃香蕉的夜笙道:“神医,麻烦您了。” 夜笙把香蕉一扔,拍拍手,也想伸手揉揉他的头,无奈两人身高差不多,最终夜笙只得咬牙作罢。 纤云望着书南瑾,笑了,“值得与不值得,我也不知道。” 夜笙翻了翻白眼骂他。 愚蠢。 ps:抱歉。。我回来的太晚了。。因为我刚把帐号找回来,哭瞎! 番外之纤云 “姐姐,你说,阳光是什么样的?” “阳光……嗯,就是暖暖的。” “比被子还暖吗?” “当然。” “纤云也想摸摸阳光。” 七岁的纤云躺在床上,看着房门,目生憧憬。 灵昭端了药喂他,听他这么一说,眼泪就落了下来,滴在碗里。 她把碗放下,伸手抹抹眼睛,道:“纤云乖,自己喝完药,姐姐有事。” 然后夺门而出。 小纤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是看见姐姐哭了,他心里也难受。 端起药碗喝药,碗的边沿上还残留灵昭的眼泪,纤云尝了尝,咸咸的。 既然姐姐不喜欢,那纤云以后就不说要摸摸阳光了。 他暗下决心。 打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哭,就算疼得在地上不断的滚,也不能哭。 因为他一哭,爹爹也会跟着哭。 他从小就只见过三个人,爹爹,姐姐,还有送饭的爷爷。 爹爹平日里很温柔,总会给他讲故事,但是每隔几天爹爹会变得很凶,躺在地上不让他靠近,有时候还会掐他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那一次要不是姐姐及时赶到,或许他会被掐死也不一定。 等姐姐走了之后,爹爹又开始哭了,然后撕了手帕把他的眼睛蒙起来,告诉他,没有人解开手帕,他不能自己解开。 好像过了很久,眼睛上的布才被解开,他睁开发酸的眼,看见姐姐站在他面前。 “姐姐,爹爹去哪儿了?” “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纤云长大了才能看见他。” “哦。” 他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远,只知道,打那以后。他再没见过爹爹。 每晚哄他入睡的人变成了姐姐。 有一天晚上,他假装入睡,等姐姐离开后偷偷打开房门,出去了。 在走廊上。隔着老远就看见姐姐跟一个女人吵架。 他躲了起来。 “他早晚要死的,你有那闲工夫去管他还不如把精力花费在修炼上,等你成年之后,这庄主之位我便传给你。” “呵,什么庄主之位,我不稀罕!我没你那么冷血,他是我弟弟,你不心疼他我心疼!若是做了庄主都像你这样冷酷,为了那所谓的名誉将自己的血缘至亲弃之不顾,我还不如不要做!” 夜色太黑。他看不见姐姐的表情,大概是极其愤怒的吧。 不仅是因为她是吼着说完这些话,也因为那女人打她的重重一巴掌。 “住口,我是你娘,我的所作所为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原来。娘亲长这样。 他歪头。 从那一夜之后,姐姐来的次数便少了。不久之后,姐姐带着他逃离了苍澜山庄,临走前,姐姐眼里他不懂的情绪,在遇上了那个人之后,他懂了。 听说。那叫不舍。 因为他的病,一路上哪怕没钱,姐姐也会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当了给他请马车。 到了孤月城的时候,他们身上能当的东西都当了,饿了三天,吃完最后一点干粮之后。姐姐让他安心等她回来,她出去想办法弄点吃的。 却不料,再次回来的时候,姐姐身后还带了个人。 他是头一次见长的这么好看的人,跟画里走出来似的。但他生性害羞,便埋了头不敢说话。 她叫沐青宁。 等姐姐去给他煎药的时候,她问自己想不想出去玩。 想啊,为什么不想,那是比任何好吃的好玩的都更能吸引他的。 可是他不行啊。 姐姐说他不能站在阳光下太久,不然身体里的虫子会咬他,到时候又有的痛了,而且灰尘会让他咳嗽不止。 但是他还是任性了,跟她出去玩了一个下午,吃了很多没吃过的东西,伸手就能拥抱到太阳。 姐姐真的没骗他,比被子暖多了呢。 而这次任性的代价是,夜里像蚂蚁噬咬全身的痛。 在苍澜山庄的时候,有姐姐煎的药,每个月他就痛三次。 但是离开苍澜山庄之后,似乎药不管用了,几乎隔五日便病发一次。 之后的日子里,他跟着姐姐四处寻找神医,终于找到了,他也不再饱受病发时那锥心刺骨之苦。 只是,在夜里,他偶尔会想起那个像太阳一般拥有暖暖笑容的人。 那日,他听见了神医跟姐姐的谈话。 那他算长大了吗?可以很快看见爹爹了吗? 给书南瑾做药引的事,他也是藏了点小心思,他不怕死,他怕的是死了之后没人记得他。 所以,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让人记住。 真卑鄙对不对? 他知道,这些年来,姐姐一直过得不快乐,都是因为被他拖累了,那是不是没有他的存在,姐姐会过得快乐一点。 其实他知道很多事,知道姐姐对他这么好是为了偿还她爹爹所做的错事,知道夜里的时候娘亲站在他床边好几次举起的剑又放下。 他不恨,有什么好恨的呢。他这辈子那么短,不想让那么多不好的情绪占据他余下不多的日子。 最可怕的不是知道自己会死,而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我不想死,又不得不死。 只有他死了,对更多人来说才是解脱。 他想,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他一定要做一种叫向日葵的花。 因为沐青宁说,那是种一直追随着太阳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