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夫君又在试图攻略我》 第一章 穿进游戏(上) 她死后穿进了一款养成游戏里。 而且穿在了一个特别尴尬的时间点,和游戏里的疯批大反派户部尚书蔺兰知正在洞房花烛。 迷迷糊糊的对上蔺兰知一双哪怕是薄凉,凝着久了,也觉得是饱含深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双唇的线条秀丽,倾国倾城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也是合适的。 他很快收起情绪,察觉出了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原主的记忆正在加载【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六十……】 两世的记忆被迫塞进一个脑瓜里,把她本就不大的脑容量撑得差点爆硬盘。她哪怕对着一张放大十倍也找不到瑕疵的的脸都无心欣赏了。 缓了许久,才感觉嗓子能发声了,她随口应付了一句:“你活不行。” 好嘛,此话一出,她瞬间感觉到蔺兰知全身僵硬成了石头。 她穿的这个游戏角色叫袁如意,是镇国大将军袁敬之女。 蔺兰知看上了袁敬的兵权,袁敬看上了蔺兰知的财权。他两若是一男一女,各取所需倒也不失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奈何两人都是男子,一番商议,觉得结为翁婿也是极好的,就这么一拍即合,由蔺兰知从袁敬三个女儿里挑了一个,来巩固这不太牢靠的同盟。 而袁如意就是被蔺兰知选中,用来维系这场交易的一件再适合不过的工具。 蔺兰知勾起床帐,如意的眼前一下就明亮了许多,她软绵绵的瘫着,看着他抓起地上凌乱的里衣披上,遮去了宽厚的肩背,他起身给她倒温水。 房内到处贴着囍字,好不喜气。 【记忆加载完毕,记忆加载完毕】 游戏提示音只有如意能听到,蔺兰知是听不到的。 头疼缓解了许多,她揉着太阳穴困难的坐起身,视线正对上蔺兰知敞着的衣服,腹部如刀刻般的线条随着衣服摆动若隐若现。 这款游戏她活着的时候玩过,且还通关了。 蔺兰知的设定黑心偏执偏激,潜意识说不定还有反社会人格,智商高,还会读心,在游戏里是挂王一般的存在。若不是像三国里的郭嘉一样命短,最终得了不治之症死掉,主角都未必能干得掉他。 而她因在医院连着几天加班诊治病人,猝死后成为乙亥年莅临地府的第号幸运儿,得了逆天续命的机会。这机会就是穿进这款游戏的阴间版本,刷满蔺兰知的好感度百分百可赢得还阳的终极大礼包。 如意小声的叨叨:“难道不该有新手礼包和阴间商城之类的么。” 蔺兰知听到她在说话,但含糊不清,回头看她。她又赶紧扶着额,装虚弱:“头怎么这么疼,特别特别疼。” 系统介绍【阴间商城功能尚未开通,好感度刷到百分之五十增加保存和读取功能】 好寒酸的功能,要啥没啥,到底是她玩游戏,还是游戏玩她,她音量压到最低:“那你总要给我看到他的好感度进条吧,不然我怎么知道刷到什么程度了。” 【若想查看好感度,说打开好感度面板即可。若想关闭,可说关闭好感度面板。】 感觉褥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磨她的皮肤,十分不舒服。 如意摸出红枣桂圆花生,一块破帕子等等垃圾随手一扔,那些东西精准的砸到了蔺兰知的脸上。 蔺兰知将沾血的白帕子扯下来,深沉的眸子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将帕子搁到桌上,笑得越美,心里越毒:“我还从没被人这么扔过东西,夫人,你可是第一个。” 她只觉得毛骨悚然,这厮杀人不眨眼的:“我刚才头疼得厉害,说错话了。” 蔺兰知坐到床边递给她水。 她咬着杯子,小小声喃:“打开好感度面板。” 蔺兰知头上果然多出一条进度条。百分之一!他都把她这样又那样,翻来覆去,居然只有百分之一。蔺兰知见她杏眼圆瞪,见鬼一般:“头还是很疼?” 她推开蔺兰知的手,悲恸油然而生:“疼到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请大夫么?” “不用。成亲看大夫不吉利,现在已好多了。”她伤心的捂住嘴巴,小声说:“你下线吧。” 系统祝她【游戏愉快】后消失了。 蔺兰知观察着她这奇奇怪怪的反应,右手慢慢的抚过她的纤细的腰肢,再是凸起的肩胛骨,像条吐着信子的蛇顺着起伏曲线往上攀爬,一直到滑上她的脖子那摩挲着。 多细的脖子,一掐就要断了。 “我记得在将军府第一次见到夫人时,夫人羞涩的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与我说,连与我对视都不敢。怎么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叫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掉包了。” 第二章 穿进游戏(下) 如意下意识的仰起头,咽了口水。这只是试探,还是真起了杀意?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不是就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了。 “我一出生我娘就死了,指腹为婚的人家也跟我退了亲。我爹如今的这位夫人说我克六亲,把我送到庵堂里养着,也就上个月及笄时才接回都城。” 她抽噎:“论学识、眼界、礼仪我都不及另外两位妹妹。若是不能嫁给你,继母说不定就要将我许给她的侄儿,我只好装作懂事听话的模样讨你的喜欢。” 蔺兰知的手就停在她脖子处,感受着她情绪和脉搏的起落。 “全是装的?” “我从未受过礼乐诗书的熏陶,装羞涩少说话都是为了掩盖我的浅薄无知。代发修行的庵堂远在廉州这种未得教化的穷乡僻壤,除了念经还要出门采买粮食,接触过形形色色蝇营狗苟贩夫走卒,言行不免染上些市井之气。” 文化有点,但不多,他应该能听得懂吧。 游戏里蔺兰知会选袁如意,除了因为她是将军府嫡女,还因为她死去的生母出自太师府,这位十六年前被贬的太师就要从偏远之地回到帝都,重获圣宠。 所以袁如意是温良贤淑也好,粗鄙无知也罢,什么性格都无所谓,只是她是真的就行了。 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如意松了口气,还好蔺兰知不知道她是他唯一的bUG,可以屏蔽掉他的读心,否则无论如何他都断然不会留下她。 若想回到现代重新做人,只能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刷蔺兰知的好感。 她依偎进蔺兰知怀里,勾着他的脖子可怜兮兮。 “这都城谁不想嫁给夫君你,即便是要掉包,继母也是将她的亲女儿掉包过来,怎肯便宜了别人。何况新娘子还要回门拜见长辈,如何骗得过。只是如今叫你知道了我的真性情如此不堪,你会不会嫌弃我才疏学浅?” 蔺兰知见她神色并无异常,话语里倒也挑不出什么问题,笑得温柔。 “你我如今已是真夫妻,此后的你不必再如过去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做回自己即可。” 她低眉顺眼:“有这番话我就放心了,可见我托付对了人。” 蔺兰知抬起她的下巴:“只是我生平最不能原谅有人骗我,对枕边人也是如此。日后你心中有什么话都可对我说,不可欺瞒于我,能做到么?” 那声音带着磁性,钻进人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恶魔的低语。她嘟着嘴,带着几分天真,几分娇羞,乖巧的点头。 “那就乖了。”蔺兰知满意的在她鬓边亲着,施展起无边的美色,是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才听不到她的心声的,只能如法炮制,看能否恢复。 帐子再次被放下。 她在蔺兰知后背上nao出一道又一道的痕,不得不求饶。 “再这么下去很快就到我头七了,夫君。” 最终在晨光熹微时。 蔺兰知横卧着,黑亮的长发垂在身前,衬得他皮肤比如意还要雪白。 他曲起食指轻轻刮过如意的脸,还是大发慈悲的留她半条命苟延残喘了。在她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好像听到他在说。 “夫人不也不太行么。” 醒来时蔺兰知已经不见了,只留着还未挥散的龙涎香。 如意忍着不适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房中立着一面好大的屏风,画了一树的红梅,栩栩如生,好像只要清风徐来,便会花枝摇曳落英缤纷。 她看着屏风上的梅坐到梳妆台前,人是恍惚的。婢女莲芯伺候完她洗漱,开始伺候她梳头。 莲芯是继母韦氏给的陪嫁,忠于将军府,忠于韦氏,而不忠于她。莲芯动作粗鲁,遇上打结的头发不是慢慢梳理开,而是硬扯。 第三章 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脸 她被扯疼了头皮,“啧”了声。 莲芯非但没有半句道歉,还扔下了梳子,擅自去翻起她放衣服的木箱,倒是比她这主子还像主子:“您今日穿蓝色吧,蔺大人喜欢蓝色。” 如意决定自己动手装扮,前一世她可是在网上跟着不少美妆博主学化妆学穿衣学搭配:“我要穿红的。” 莲芯并不在乎如意的意见,她的背后站着的是韦氏,自有韦氏给她撑腰。将蓝色的罗裙捧到如意跟前:“只有让蔺大人多喜爱您一分,才能让蔺大人和将军府的关系粘得更紧。” “你成亲了么?”如意问。 “没有。” “你一个未成亲的教我一个成了亲的如何勾引人,何来的经验之谈?” 莲芯面红耳赤:“奴婢是未成亲,但女为悦己者容,投其所好的道理奴婢还是懂的。” 她笑:“我那二妹比我更懂投其所好,也没见她顺利嫁进蔺府来,纸上谈兵有何用,等你成亲了再来指点我。”拉开梳妆盒翻找首饰,“我记得嫁妆里应该有条红宝石项链才对。” 莲芯眼神躲闪:“奴婢不清楚。” 这个韦氏还真够贪的。 见莲芯还捧着那条裙子,她把手上的梳子拍到梳妆台上:“我说我要穿红的,以后不要让我重复两遍。还有,一会儿你不用跟我回将军府了。” 莲芯还想跟去和如意的继母韦氏汇报情况:“奴婢……” 如意瞪着她,过去的如意哪有这般凌厉的眼神,连直视人都做不到。 莲芯噤声。 安静了。 她对着镜子开始敷粉,梳了双刀髻,应景的绘了梅花眼妆。 蔺兰知回到房中手里折了一支梅花,看到她的眼妆,笑道:“我与夫人倒是心有灵犀。” 莲芯欠了欠身,识相的退出了房外。 蔺兰知弯下腰凝着铜镜中的焕然一新的她,挑着那支梅的末梢描过她饱满的鹅蛋脸,视线落到她颈上的痕迹,细长的枝桠挑开她的领口,看到如意浑身僵硬,怕他白日宣\/淫又来一次,他忍俊不禁。 “昨夜是我情不自禁了。” 还好他把梅花插进花瓶里,没继续别的。 修长的手指插进如意云般柔软的发丝里,把她的头摁到结实的胸口上。在如意看不见处,他微微抿着薄唇,目光寒凉。 不论是与别的丫鬟、家丁,只要距离一丈之内,依然能清楚的听到对方的心声。 全府依然唯独如意例外。 不管什么距离,什么位置都听不到她的声音,现在只能等着看是否时间久了会恢复了。 “夫人今日很美。”蔺兰知夸道。 如意莞尔一笑,如果他没有把她的头当成接收信号的天线移来移去的试,她或许也就信了。 一直开着好感度是为了方便及时发现能影响他好感度的喜恶,动都不带动,倒是成了时刻嘲笑她无用的耻辱柱了。 “为何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自然是因为夫君好看。”这话并非只为应付,也是实话。这家伙简直就是女娲学会建模后的炫技,这眼角的一点朱砂痣,像颗小小的相思泪,恼人离恨。 叫人不由的伸手想摸一摸。 蔺兰知耳边响起金戈铁马、哀鸿遍野,一只染血的手也是这般伸过来想碰他的泪痣。 他别开了脸。 如意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这反应像是不情不愿的被她非礼了似的。百分之一的好感度闪了一下,她的心也不由的跟着漏了一拍,不会归零吧。 蔺兰知神情淡淡,浓情蜜意一下子就褪去不少:“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脸。” 第四章 那不是她的娘家,是战场(上) 好在那好感度就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闪一闪又恢复了正常,没多没少。 如意再次松了一口气。 她还不习惯别人碰脖子呢,昨夜还不是被他又摸又啃,跟啃绝味鸭脖似的。 “夫君的喜好跟我性命一样重要。我终于明白什么是一眼万年,此后妾身百年苦乐托由夫君,你开心我才开心,我若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一定要告诉我,我及时改。” 蔺兰知挑了一支步摇给她插上:“你很好,没什么要改的。” 即便日夜相对几十年的夫妻,那也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林间鸟,他与她见不过数面,何来的情根深种。蔺兰知将身上的狐皮大氅解下披到了如意的身上。 “今日可是要回将军府拜见岳父大人,你若受了凉,他会心疼。” 心疼个鬼。 这游戏里的袁如意直系亲属里就没个靠谱的。 亲爹不疼,亲娘不在,还有个跟白雪公主里的恶毒后母不相上下的继母,想着怎么把她除之而后快,其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更别提了,关系是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那不是她的娘家,是战场。 看莲芯就知道如意往日的处境了,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就是个软柿子。也就嫁了蔺兰知,回到娘家的待遇才稍稍好些,至少下人看在蔺兰知的面上,会恭恭敬敬,弯着腰称呼她一声大小姐了。 袁敬和继室韦氏在大厅边烹着茶,边等着,在韦氏身边递上的工具的,是韦氏的亲生女儿袁府的二小姐袁如锦。袁敬还有一个妾侍所出的三女儿袁如绣,只是此时并不在厅里。 如意进厅里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一点摔着。一旁的蔺兰知眼明手搂住了她的腰:“小心。” “谢谢夫君。”如意笑着抬头,光艳照人。 袁敬怔住,他记得这个女儿回到将军府来拜见他时穿着一件道袍,一直低头战战兢兢,人也阴沉。问她一句话,半天都蹦不出两字,他看着就不喜欢,也就不怎么在意。 袁敬回过神来,对待如意跟对待军营里的兵士差不多,板着脸不苟言笑。 “毛毛躁躁。” 如意皮笑肉不笑:“女儿下次会注意的。” “姐姐,姐夫。” 袁如锦欠了欠身,偷偷的瞄着蔺兰知,她寅时就起来梳妆打扮了,特意穿的蔺兰知喜欢的蓝色衣裙,只盼他瞧上一眼。 可蔺兰知只是微微点头,规矩的向袁敬行了礼翁婿拜礼后,跟长辈寒暄起来,全程目不斜视。 袁如锦越想越气。 蔺大人来的那日,就应该把袁如意锁房间里不许她出来。或者她若是戴上了那条红宝石项链也定能吸引蔺大人的目光,可娘却说那是先夫人的东西,是留着她日后出嫁偷偷塞进匣中添妆的,不可显露于人前。 如意递给蔺兰知一块糕点:“夫君尝尝,府里的厨娘手艺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做这种江南糕点。若不是托了夫君的福,我想吃还未必能吃到。” 韦氏脸上的假笑有些挂不住了,就怕在蔺兰知面前担个刻薄后母的骂名:“说的是什么傻话,你是袁家大小姐,一直都是喜欢吃多少有多少。你若真的喜欢这厨子的手艺,让她跟着你回蔺府又何妨。” 如意话里有话:“谢谢母亲的好意,还是不用了,人会变,口味也会变。” 袁敬起身对蔺兰知道:“与我去书房手谈一局。” 蔺兰知听到韦氏这对母女的心里话了,见不得如意如今的光鲜,不约而同的想着一会儿如何打压。他帮如意把大氅上松了的绳结又打一次,打算等这对母女刁难到一定时候,再出来解围宽慰。 “我先与岳父去书房。” 袁如锦看着蔺兰知和如意的恩爱模样,憋了一肚子气,等袁敬和蔺兰知一走,便把气撒如意身上。 “连蔺大人都行礼了,可大姐呢,莫非是眼睛不好使,没瞧见我娘坐在这,还不像往日那般过来给娘磕头。难道是觉得自己如今是蔺夫人了,高人一等了,也就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了。” 如意突然就明白蔺兰知方才为何那样对她那样笑了。 她是蔺夫人,但也是袁家小姐。既是袁家内部有嫌隙,他便利用好,让她的心更偏向他些。 虽不惧怕韦氏,但也不喜欢被这么设计。 狗男人,等攻略到百分之五十,定要叫他端洗脚水,然后不停的读档。 韦氏端着架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语不发。 往日在将军府被欺负的记忆涌了上来,这母女两特别喜欢让她跪,不管是大错小错,甚至是没有错。 第五章 那不是她的娘家,是战场(下) “过去仰人鼻息,不得不韬光养晦收敛锋芒。如今柳暗花明,也该还我本来面目。郎君心疼我,说不会让我再受人闲气。母亲,咱们以后只在人前演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就够了。” 从前不论如何挖苦,原主袁如意都像只鹌鹑不敢回过嘴。 这算是她第一次怼人。 被怼的如锦很生气。 “果然是庵堂里养大的野丫头,穿得人模人样了,就能掩盖住你那粗鄙不堪的举止了么,礼数教都教不会现在还目无尊长。” “你没在庵堂里养大,不也不知礼数。直勾勾的瞧人夫婿,还想走后门托关系做个妾?”如意一语道破袁敬的薄凉,“死心吧,父亲不会把鸡蛋都放一个篮子里。” 韦氏重重的放了茶杯,怒极反笑:“你装得真好,我竟没发现你是这般心思重的人。真的以为如今我是不敢伤你分毫了?哪怕你今日嫁的是天家,那也是袁家的女儿,我的女儿。母亲教女儿规矩,天经地义。” 如意摇头纠正:“我娘才是原配,您不过是继室。您瞧不上我娘是庶女,您倒是嫡女,可是您家原先不过是小门小户,您大哥只是父亲的副将。若是用正经手段,父亲能瞧得上您?这个将军夫人的位置您怎么坐上来的?” 韦氏的丑事被戳破,只觉得难堪,却又不可能当着人前承认自己靠的就是这种腌臜手段翻的身:“你娘不得将军的欢心,太师之女又如何,还不是郁郁而终。她自己没本事,怨不得人。” “你外祖父早就被贬去青州了,看在两家曾是姻亲,我才敬他一声太师,实则如今的覃家还不如你口中说的我这等小门小户。你为你娘如此诋毁我,可知羞辱尊长也是一条罪过。” 韦氏想要吓一吓如意,哪料如意都不带怕的,翻了个白眼:“狐狸精。” 袁如锦暴跳如雷:“你敢羞辱我娘,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如意淡定的坐着:“伤了我,我定小事化大,蔺郎那你们交代不了。若家丑外扬,丢了父亲的脸,他会拨了你们的皮。” 韦氏恨不得命身边的仆人摁着如意打死为止,却又确实是忌惮蔺兰知,一脸不甘又加了几分力拉住女儿。 如意进主题:“我盘点了我的嫁妆,我记得生母留给我的那把焦尾古琴在二妹妹那,还有几套首饰,比如太后赏赐给我娘的那套红宝石头面都没找到。母亲您有见么?” 游戏里如意的生母可是袁敬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足足带了八车嫁妆嫁进将军府。死后,嫁妆便都收在将军府的库房里,实物与礼单一核对,少的可不止几件首饰。 韦氏狡辩:“你的嫁妆都已经抬到蔺府了,点得清清楚楚,一件都没少,我怎么知道你塞去了哪。” 如意老神在在抓起果盘的果子剥皮:“那就是下人手脚不干净了,等爹和夫君出来了,我请他们查,彻彻底底的查,咱们可不能姑息养奸。母亲别怪我事多,这完全是为您着想,免得有人闲言碎语说东西是你贪下的,要留给亲女儿做嫁妆就不好了。” 袁如锦惊讶,怎么她像听到她和母亲的对话一样:“谁图你那些破烂东西。” “难说,有些人就是有这种贪图别人东西的癖好,贪图别人的相公,图别人的嫁妆,说不定连别人家的破烂他们都不想放过。林子大了什么飞禽都能瞧见。” 她指桑骂槐。 “谁知是不是收在某人梳妆盒中,爱不释手。这两日送来蔺府,我既往不咎。若是不能我只好让父亲为我做主了。” 如意把果皮扔到如绣如锦跟前。 袁如锦跺脚,欺人太甚:“爹又不在乎你,告到爹那又如何。” 如意搬出蔺兰知,狐假虎威她在行的:“父亲是不在乎我,但他在乎夫君,在乎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将军府的颜面。现在是你们理亏,不还我,那就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韦氏的确不敢闹大,贪图继女的嫁妆,传出去她名声还要不要:“我会让下人再清点一次库房,若是下人不仔细遗落了,会叫他们送去。” 如意咬了一口果子,甜:“一开始就这种处理态度不就好了。” 韦氏气得咬着后牙槽,又只能忍气吞声。这笔账先暂且记下,来日必加倍讨回。 如意先拿回了被袁如锦霸占去的,她母亲留给她的古琴,等蔺兰知回到大厅,她笑得灿烂。 “如锦妹妹突然身体不舒服,我让她去休息了。反正蔺府和将军府离得不远,我只要闲来无事,定会回来给母亲请安,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蔺兰知听到韦氏心里源源不断的谩骂。 韦氏掌控着袁家的后宅,向来只有她给人气受,还是第一次听到她骂这么难听,不堪入耳。 蔺兰知看着如意扬眉吐气的模样,笑了。倒是小看她了,没想到她靠自己把嫁妆讨回来了。 他们在将军府用了晚膳才回。 路上蔺兰知故意试探如意是否真的事事对他坦白:“我看岳母脸色不太好,方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与她们吵了一架,总算为自己出了多年的怨气,顺便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 与韦氏骂的差不多,蔺兰知很是满意她的回答:“夫人会弹琴?” 她开始卖惨:“刚回来时,母亲让我和二妹三妹她们一起学琴,我跟不上她们的进度,二妹妹嘲讽我连琴谱都不会看,弹的音没一个是准的,更是把这把焦尾抢走了。我自卑就更不愿意学了。” 看了眼好感度,失望。 百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一,也是,他娶她之前必是调查过,自然知道袁如意的艰难,她切入的这个点老旧了,不足够勾起他的怜香惜玉。 蔺兰知将她拉进怀里,抓着她的手将宫、商、角、徵拨了一遍,琴音十分清亮,这是一把好琴。 “以后我教夫人。” “夫君这么忙,哪有功夫教我。” “再忙,陪你的功夫还是有的。” 蔺兰知薄唇擦过她耳廓,她忍不住颤栗,他的气息将她裹挟,带了点淡淡的梅花香气。 马车行使在平坦的青石街道上,只听到车轱辘滚动的声响。风掀起一角马车车窗上的帘子,一缕清冷的月光泄了进来,落在他含情脉脉的眉眼上。 她不由感叹这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怕是妲己都不及他的道行,只是他平日里道貌岸然骗过了人。要不是那好感度提醒她这不过是逢场作戏,她或许也就沉沦了。 她趁机提要求。 “比起学琴,我更想学骑射,学武功。夫君帮我找位会这些的女先生吧。我知我这年纪学这些迟了,但我不求自己能成武林高手,只要打得过普通人就行了。” 蔺兰知拉过她的手,别家小姐的手白嫩细腻,她的却因多年劳务布着老茧。但蔺兰知并不嫌弃,翻来覆去的摸着,像在把玩一个精致的物件。 给人的错觉就像真的把她视作珍宝,怜惜着。 “这双手怕是连弓都拉不开。” “我在庵堂得挑水劈柴,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哪怕头一次真拉不开,一次不得我就练两次,两次不得练三次,总能拉开的。文也要学些,不必像夫君这般出口成章,但也不能胸无点墨。” “你过去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拨云见日,苦尽甘来,该好好享福才是。若觉得无聊,可像其他官家夫人扑蝶,赏花,何必自讨苦吃。学骑射没你想的那般轻松。” “就因为我吃的苦多,我才知道外头的世道是怎么样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没了将军府的庇护,把母亲和妹妹们扔到外头,除了坐吃山空,她们没有其他谋生技能。过去没有条件,如今有条件了,我就要抓住机会,学些能让我在这世道安身立命的本事。” 蔺兰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箍在她腰上的手突然更收紧了。 第六章 刺杀 连袁家的人都觉得她判若两人,韦氏在庵堂里安插有眼线,一个人能伪装十六年,丝毫不漏破绽么。 他摁着她的头,与她深深浅浅的亲着。 手剥下了她的外衣。 他今天旁敲侧击,听到袁敬说如意身上有胎记,当初韦氏请来算命的道士还说这胎记便是她前世作孽烙的印。昨夜虽是见过,但还是又验证了一回她的胎记是否是作假。 如意没敢出声怕社死。 她真的是服了他了,墙都不服只服他。他是聊斋志异里跑出来采阴补阳的妖精么,不知疲倦。 冬日里的天多冷,呼出的气息都能化成白烟,刚开始她被冷得哆嗦,渐渐的便开始发热。她紧紧抱着蔺兰知,由着他放纵的将体力消耗在她身上。 事毕,蔺兰知眼底的欲\/望已经收拾干净,抚过如意心口上的胎记,确定不是文上去的后,帮她把退到腰间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她已没了力气,就这么坐在他腿上,由着他为她整理。 “夫君该不会还是觉得我是被掉包的吧,都已经见过父亲母亲了。你也见了我这生存条件多恶劣,房间也就比丫鬟的好那么一点,不装成先前那副鹌鹑样,她们只会欺负我欺负得更厉害。不过如今有你做靠山,我就不必再怕她们了。” 她问:“你答不答应给我请先生?” 蔺兰知倒是生出些观察的兴致来,想看看她是一时兴起,还是真能坚持下来:“夫人都开了口了,我哪能拒绝。” 第一个目的总算达到了,在攻略他之余,也要学习各种生存技能,以备这家伙随着剧情发展后期越来越变态,仇家越来越多,她有足够能力应对各种明枪暗箭。 马车突然来了一个急刹,蔺兰知搂紧她的腰她才没滚下去。 外头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蔺兰知冷静的掀开帘子,他身居高位,想他死的人不少,对这种刺杀的场面见怪不怪。除了近身的护卫简瑞,其他的护卫全死了。 都城的商铺鳞次栉比,两个蒙面的刺客由不远的酒肆二楼翻出围栏,如履平地踩着瓦片窜了过来。第一枚飞镖直线射来,中途却不知为何偏了方向,钉在了车身上。 接着是第二枚飞镖,瞄准的如意。 蔺兰知将她护在怀中,血肉之身遮挡着她,她未伤分毫,他右臂则被划伤一道口子。 “夫人若是害怕就闭上眼。” 闪着寒光的冷剑刺来,如意也没瞧清蔺兰知怎么出的手,反正眨眼的功夫,刺客手里的剑已经被抢走到了蔺兰知手上,蔺兰知下手快狠准,直接伤的要害,一剑封喉。 颈部那可是大动脉,血一下就溅出来了,溅了如意一脸,那血,还是温的。鲜血染红蔺兰知的双目,他漫不经心的抹掉脸上的血,笑了,笑得如鬼似魅。 笑得像阎王提刀。 蔺兰知跳下马车,跟简瑞联手击杀刺客,简瑞武功奇高,一对众也不落下风,最后十二个刺客逃走两个,其余的被送去了黄泉。 如意等风平浪静了才下马车,看到蔺兰知伤口发黑,上辈子救死扶伤的责任感还烙在骨子里,她不假思索的帮他把毒血挤出来,然后撕下一块布料在他伤口近侧绑扎,这是要减缓毒素扩散的。 蔺兰知低头看着如意熟练的动作,仿佛练习过多次,见到死人和血也丝毫不怕,他听到她临危不乱的对简瑞说:“他中毒了,得找大夫。” 这都结束了,巡城营的上将沈卫才带着手下珊珊来迟。 沈卫看到一地尸体,先是紧张的看向如意,随即便是极力克制,看似见面不识,心中关切却一字一字叫蔺兰知听了去。 她可无恙? 蔺兰知道:“刺客逃了两个,往东南方向去的,两个都是黑衣蒙面,一男一女,男的腹部受了伤。” 沈卫安排手下去追捕,先是瞟了如意,再看蔺兰知:“蔺大人受了伤,卑职护送大人去医馆。” 蔺兰知客气道:“有劳了。” 他“虚弱”的挨向如意,重量全靠在如意柔软的身上。如意着急,该不会是出现麻痹症状,肌无力,才把她当拐杖了吧,她吃力的扶着蔺兰知上马车,得争分夺秒,看都不看他人一眼:“快去医馆,快!” 沈卫心中不是滋味,余光瞥见如意落在地上的香囊,偷偷藏起。这一幕落在蔺兰知眼里,只觉他的新夫人可比这些刺客有趣多了,藏了不少事未与他说。 如意急救处理得当,大夫开了解毒药给蔺兰知服下后,蔺兰知无大碍,还照常去上早朝了。如意难得的谁了个懒觉,醒来就听到莲芯来禀报说韦氏让人送了如意的嫁妆来。 如意让人把东西搬进了房,除了首饰,还有些零散的地契。韦氏那胃口,就这点东西能满足? “就这些?” 莲芯道:“就这些了,登记在先夫人名下的。” “我昨天就说过了,我的东西,别人若不经同意就占为己有,后果自负,你要不要回去再问问,有没有遗漏。” 莲芯是韦氏的传声筒:“您若是不信,夫人可将账本送来,您亲自再点算。” 第七章 还贬低起她的学问 如意捧起那条鎏金镶嵌红宝石项链欣赏,确实很美,难怪韦氏会起贪念,这娇艳欲滴的颜色,纯粹得一丝杂质都不见,叫人移不开视线。 更难得的是项链、耳环,簪子、戒指出自同一块原石,配成套的。若不是她玩过游戏,知道韦氏贪了如意的嫁妆,这套红宝石首饰就要从此下落不明了。 来送嫁妆的仆人偷偷给莲芯传了韦氏的话,让莲芯安抚并敲打敲打如意。 “将军府事务杂乱繁多,全由韦夫人一人操持,难免有所疏漏,您不要心生怨怼才好。 如意将首饰收进柜里,反问:“若我非要心生怨怼呢?” 莲芯觉着如意嫁进蔺府,上无公婆侍奉,下无叔子小姑照顾。蔺兰知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和权利,便有些飘了,自己有必要提点她两句。 “蔺大人对您确实是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可你们正是新婚燕尔,情正浓时他对您自然是千依百顺,等日子久了就不好说了。覃家已是日暮途穷,又远在青州,您能依靠的只有将军府。韦夫人即便与您有嫌隙,终归是将军夫人,与您是站一处的。您把她得罪了,日后只会落得个孤立无援的局面,何必。” 如意忽的哈哈笑,这是给她洗脑么。 莲芯停了嘴,不解自己哪一句叫她发笑。 如意侧过身,托着腮:“那我要不要把这些首饰、地契都送回去给她,跪下给她斟茶认错,求她大人不记小人过,日后还要多多给我出谋划策才好。” 莲芯心想她也算是开窍了。 “您能这般想是最好的,您长在庵堂,回到都城后夫人虽有心栽培,但您出嫁得急,许多事夫人还未来得及教。持家掌权并非易事,单单是看账本便是有诸多学问在里头,目前的您怕是看不出门道,与其信任外人,不如依靠自己人。” 还贬低起她学问不高了。 “要不要把蔺府的账本拿去将军府向母亲请教一下,让她看一看蔺府的支出收入是否有异常。或者干脆把蔺府的账房先生辞了,让母亲推荐一位她信得过的人来担任这一职务。” 莲芯欠了欠身,没想到如意自己先提了,倒是省了她开口。 “您若是有此意,奴婢这便回将军府请夫人寻一位忠心的……” 如意笑得比刚刚还乐,都笑出眼泪了:“不如把蔺府的家产拱手让她?别人安插眼线,都是要多低调有多低调,这才方便在关键的时候通风报信。 “可韦氏怎么会把你送过来?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不聪明,好拿捏,觉着我反正就是副傀儡,也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塞完她的人,下一步是什么,催我生孩子?” 莲芯皱眉:“夫人是您的母亲,您怎么能直呼姓氏。” “不是她我也不会过得这么苦。我都不知该夸你忠心还是说你蠢笨,当真是每句话都精准的踩到我的雷。你都不看我脸色的么?” 如意自问自答:“也是,你不用看我脸色,一直以来我这个嫡小姐过的还不如丫鬟,该是我反过来看你脸色。知道我为什么我明知你是韦氏的人还留在身边么?” 莲芯低下头,嘴上说着敬语,语气里却丝毫听不出敬意:“苦口良药,奴婢的话虽不得您喜欢,却也是真心为了将军府,为了您着想。夫人怕您年轻,行事不够周全,这才让我跟在您身边时常规劝您。” 规劝?给她添堵的吧。 “那是因为把你弄走了,来个不知底细的,还不如留着你。可是现在我觉得不行啊,张口闭口的韦氏、将军府让我不痛快,影响我身心健康,看来我是成不了勾践那般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大人物了。明日开始你就去帮忙刷府里的恭桶吧。” 莲芯惊讶如意竟然做这样的决定,她是吃错了药么。 第八章 低值易耗品 之前哪怕下人故意苛待如意的饮食,扣下她房中木炭,她也只能默默忍饥受冻不敢反抗:“我是夫人给您的陪嫁,贴身伺候您的,怎么能去刷恭桶。” 她用力捏住莲芯的下巴:“这里是蔺府,不是将军府,真当韦氏能只手遮天,就算真把手伸过来,我也要砍掉的。” 莲芯还想搬出将军府,如意才刚嫁到蔺家,在蔺家毫无人脉根基,她始终要依赖娘家的。或许只是意气用事,也不敢真的忤逆。 她压低声线警告道:“你再说多一句,我就把你捆上草席埋了。要知道深宅大院不见一两个无权无势,无名无姓的丫鬟很寻常。” 不是说她不会看账本么:“你这样的这叫低值易耗品,记入摊销。” 莲芯看着她阴沉着脸,身体不由发起抖,没敢再说一句。 蔺兰知穿着官服进了房,看着莲芯跪在地上没作声。 如意不知他听去了多少,故作自然的让莲芯下去,然后去帮蔺兰知更衣,小心翼翼的没去碰到他的伤口,闻到他身上有股香味,从他脱下的官服里摸出一包东西:“这是什么?” 蔺兰知换上藏青色的外衫,搂过她的肩暧昧道:“萧小公爷送的,说是给我们两的新婚贺礼,夜里能增进情趣,不过我应该还用不上。”他收回那包香粉,亲亲如意的脸,“那个丫鬟惹夫人生气了。” “韦氏的人,都不知我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整天让我干这干那。那两个刺客找到了么?” 蔺兰知的话意味深长:“应该是找不到了。” 他的话有时不能只按字面意思翻译,这应该不止是简单的指衙门办事效率差吧。是不是那两个刺客刺杀他时,被他听到了什么心声。 蔺兰知道:“那些刺客用的镖刻着花的图案,江湖中只有刺客组织暗合门用这样的镖。暗合门从来只认银子,不认人。老弱妇孺都不放过,毫无道义可言,夫人以后见了要跑远些。” 如意觉得暗合门这三个字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没办法,游戏里对于一些配角,着墨不会太多。 “这些刺客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动向,会不会有人里应外合?” 蔺兰知摸摸如意的头,倒也不笨:“若真有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很快就会被揪出来夫人不用担心。对了,当初和你指腹为婚的是沈卫吧,昨夜之前你们可见过?” 他似无心的这么提起了一句,倒是勾起如意对原主的记忆。 “从庵堂回来时碰巧遇上正在办差的沈大人,他怕路上不太平,又是顺路,就见义勇为护送了我一段路。只是沈家早早跟我退了亲,没了关系,所以没说几句话,不是很熟。” 记忆里回都城这一段,沈卫对袁如意似乎是朦朦胧胧的生了情谊的,还隐晦的试探了如意有没有意中人,只是说得并不怎么直白。原主从小长在庵堂,对男女之事又一窍不通,根本不懂。 “若非沈家退亲,我和夫人也不可能喜结连理。这位沈大人很得四皇子的器重,这般年轻就得提拔成巡城营的上将,管着城中兵将调度。而今他家中在为他张罗婚事了,好像说是嘉盛县主。”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缘分是天定的,说明我和夫君才是一对。” 蔺兰知观察她神色,并未有意遮掩过往,听到沈卫准备娶妻并不怎么在意,多半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女先生请好了,再送夫人一份礼物。” 蔺兰知拉她去了后院马厩,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他抓着她的手去抚马儿的鬃毛。 “它性子温顺,我瞧见时就觉得会适合你,喜欢吗?” “喜欢。”说不定以后逃命还得指望它,总算有属于自己的交通工具了。 “皇上要重新重用覃太师,很快覃家要举家迁回都城,日后夫人就多了一个靠山,开心么?” 送她礼物就是要哄她开心,待覃太师回都城,多去和覃太师打好关系吧。 第九章 夫人福泽深厚 “夫君是真不知我家里的情况?我父亲最初想娶的并不是我娘,而是太师府嫡女,也就是我的姨母。” 只是袁如意的外祖父覃太师清高,诗书传家,瞧不上袁敬这个大老粗,嫌他文化水平低,根本就不想结这门亲事。 袁敬就求到了太后那,请太后保媒。覃太师不好推辞,又舍不得让嫡长女下嫁,就干脆玩了一招李代桃僵,把庶女记到了原配名下,让庶女嫁过去了。 袁敬因此记恨起了覃太师,翁婿两人关系一度恶劣到极点。哪怕是后来覃太师被皇帝贬去了青州,袁敬都没为岳父说过半句好话,还想方设法的划清界限。 要不是婚事是太后所赐,估计都休妻了。 只是袁敬应该想不到覃太师还有重获圣宠的一日。而蔺兰知擅能听到皇帝心中所想,窥管见豹,自然比所有人都要早一步知道皇上要召回覃太师重用。 “我与我娘是一样的命苦,自小爹不疼,生亲又走得早,无人关爱。这位外祖父我更是一面都没见过,跟陌生人没有区别。” 他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出现而开心么? 蔺兰知慢条斯理道:“你娘出嫁不久,你姨母也嫁给了承袭侯位的崔侯爷。那崔侯爷表面是位谦谦君子,实则是泛泛庸徒,行为浪荡,你姨母与他外宅的姬妾争宠伤了身体从此不能生育。他得知你外祖父被贬,便以无子这一条休了你姨母。” “青州多毒虫瘴气,条件艰苦,没几年你两位舅父先后离世,皆没留下子嗣。虽说你姨母后来收养了一个儿子,但孙辈中只有你和覃太师有血缘关系。” 如意面上毫无波澜起伏,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多了就不珍贵了,孩子也是。 她喃喃:“所以我现在成了唯一一头能为覃府延续血脉下崽的母猪,你就是公猪呗。” 所以才这么努力的一直在拱她这株白菜,不过游戏里袁如意一直到死都没留下子嗣,总要叫他明白不是勤耕不缀就能有收获。 蔺兰知听到这般粗俗的比喻,眉梢不由的挑了一下。 她意识到刚才那句没过脑,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蒙混过关,吐了吐舌头。 “人家又说错话了。夫君知道的我自小没受过什么教育,日后一定改,谨言慎行。” 蔺兰知搂过她纤细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的揉着:“对我不需有那么多避忌,大可有话直说。只是对外人就需稍稍注意些,毕竟是蔺府的女主人,在外时代表着整个蔺府。” 她点头如捣蒜:“夫君说的都对。”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变化无常,祸福难测。谁能料到你姨母千挑万选的良缘竟误了她半生,谁又能料到覃太师还能重回都城,料到你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有人会永远的一帆风顺,也没有人会一直深陷囹圄,总有否极泰来时。” “命长的就是,命短的泰来前已经凉透了。” 蔺兰知从她话里听出一丝怨气,只当她抱怨庵里的日子清苦,不及她两个妹妹自小锦衣玉食的娇养。“夫人福泽深厚,见过你的人都会喜欢上你的,哪怕是未见过你一面的覃太师。” 到时再说吧。 “来人,救命!” 如意听到呼救声,顺着声音跑去。原来是府里有丫鬟经过池塘时不小心掉了下去,刚被人救起。如意让围观的仆人散开,探了那丫鬟的脉搏,再将她翻过来,面朝下,垫高她的腹部,拍她后背。 一直到丫鬟将水吐出来。 如意见人恢复了意识:“带她去换身衣服,再煮些姜汤给她喝,祛寒的。” 丫鬟被带了下去,她一扭头发现蔺兰知就在她身后,把她施救的过程从头看到了尾。 惨了。 如意刚想说话,蔺兰知温柔的打断她:“不冷么?回房换身衣服。”她刚才为了救人,沁到那丫鬟身上的水了,衣服湿了一大片。 蔺兰知拉着如意回了房,他去打开了箱子,拿了一套干净的。如意想接,蔺兰知却挑开了她的腰带,衣裙落到了地上,像朵散开的花。 第十章 夫君喜欢的我也喜欢 角落里烧着炉子,门窗将冷冽的风隔绝在外头,房间里非常暖和,如意却寒毛竖起。 蔺兰知就在她身后,她一丝不挂却也不敢动。 他一会儿会问她那些急救措施哪里学的吧,她要怎么答。不可能如实讲,但若编得太过天花乱坠,他不好糊弄,肯定知是假的。 食指顺着她后背的脊柱沟往上走,绕起她亵衣的带子,慢慢悠悠的帮她系着。 “夫人就这几套衣服么?倒是我疏忽了,明日便叫人多裁剪两套,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花样?” 如意挺直着背,僵硬的像木头一样由着他摆弄。跟他对话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有时上一句还在问无关紧要的天气,可能下一句就拐到重点上了。 “夫君喜欢的我也喜欢。” “明日便叫几个裁缝到府上来,给夫人量一量尺寸,量得仔细些,才合体。”蔺兰知的手细致的描绘着她的身形曲线,没放过一处,“腰肢纤细了,不盈一握,日后多吃些。” 手上的茧刮过她的皮肤,她很怕痒,那触感像有蚂蚁在爬,她还得忍。 “医术师承何处?” 他终于是问了。 “小的时候在庵堂附近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救人的方法。想着或许有一日能用上,就请他教了我。刚才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一些简单的的措施,雕虫小技,算不得医术。” “能救人性命的就不止是雕虫小技了,那位高人叫什么名字?” “就是路过的,我也没问名字。” 如意没办法说具体,怕他找人去核实,以后还是克制点别再随意显露医术,他要是让人去庵堂问就会知道真正的袁如意药草和医书都没接触过。 她就对着铜镜,铜镜中,蔺兰知微微侧着头在她身上比划着,抬起眼眸看到镜中的她也在看他,表情还有些僵,微微一笑,眼角的泪痣娇艳欲滴。 “夫人这般的聪慧过人,不该浪费了天赋。女子行医虽不常见,也还是有的,我还想着你若喜欢医术,便也再给你寻位良师用心教导。”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夫君愿意请人来教我骑射,已经是很破例很体贴了,不需要再麻烦了。” “我倒没有那种世俗偏见,只管夫人你喜不喜欢。” 蔺兰知给她套上里衣,她的脖子白皙秀颀,连着她平直的肩线,线条协调匀称。 蔺兰知低下头咬了一口,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咬破她血管。她吓了一跳,脖子上多了牙印,但没出血,他就是吓她。 蔺兰知哂笑,他说过可不能有事欺瞒他,这是惩罚,他由后边抱着如意。 “就像你不喜欢那个丫鬟,她便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如意瞠目:“她去哪了?” 她也就是吓一吓莲芯,可蔺兰知背地里是什么能干得出来的,只是他对外素来是圣人高洁的形象,不染纤尘,说他会滥杀无辜,无人相信。 “自然是捆上草席埋了。” “……” 蔺兰知刮了刮她的鼻梁,笑道:“你还真信了,只是送回了将军府,我出面,韦夫人就不好说你什么了。你身边不能没有贴身的丫鬟服侍,我让总管给你安排一个伶俐的。” 那不就是走了一个,又弄一个不同心的。本来这蔺府里就已经到处是他眼线了,还要来个近距离的。 蔺兰知的人怎么都肯定比莲芯聪明。 “我能自己挑一个喜欢的么?” 第十一章 出身是她的死穴 蔺兰知思索了片刻:“由着你吧。” 房外,管家领着沈卫他们过来,他们是为蔺兰知被刺杀的公事来的。 管家在外禀报:“大人,巡城营的沈……” 蔺兰知手探进裙里,她哪最敏gan,他清楚不过。 如意发出声音,只是很快反映过来捂住了嘴。娇媚婉转的一声戛然而止,叫房外的人遐想无限。 新婚燕尔果真情热,竟叫蔺大人这等端方君子青天白日失了分寸。 沈卫面se发黑。 如意半个身子伏到了梳妆台上。就是不给痛快,这折磨人的手段。如意抬头,看到发黄的铜镜意识迷乱的自己捂着嘴。 她真的,快疯了。 好在蔺兰知并未进行到最后,把她拉到腰间的裙子放好,轻声道:“夜里继续。” 话里的意味,心照不宣。 他整理了衣服就出去了。 如意不知他是吃错了什么药,明明知道外面有人,想立爱妻人设也不是这么干。疯批的脑回路果然是与常人不同。 蔺兰知会客,如意也没闲着,莲芯被送回了将军府,韦氏那边立马就作了反应,袁如绣来了。 袁家三个女儿,老二自小就被韦氏宠坏,有韦氏做靠山喜好不必掩藏,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明着来的。 可老三袁如绣不同,她生母身份低,原本就是将军府的婢女。所以如绣谨小慎微很是会讨好人,尤其会讨好韦氏。她比袁如锦有脑子,袁如锦欺负如意时,她不仅跟着一块欺负,还帮着出谋划策。 有时则是如绣自己想使坏,她就去撺掇如锦,所以比起如锦,如意更不喜欢如绣。 丫鬟给如锦上了茶,面对下人,如锦都是温和客气的姿态,她穿着一件枣红色的绣花的短袄,发上戴着云凤纹金簪,这些穿戴都是韦氏送的,已是比如意过去穿戴得还体面了。 如意把下人支开。 如绣看着如意,微讶:“我先前染了风寒,倒是错过大姐归宁了,你还真是如母亲说的不一样了,从前未见过你这般用心打扮自己。” 如意催促:“什么事,快说。” 见四下无人,如绣也就不装了:“莲芯在母亲身边多年,母亲一直用心调教的,做事最是妥帖,母亲这才让她跟着大姐,本是一番好意,你这样把人退回去这不是打母亲的脸么。” “是夫君让莲芯回去的。” “蔺大人公事繁忙,哪会过问这种小事。无非就是你不要了,借着蔺大人的手而已。” “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说完了就赶紧回去。” 如绣不急不躁的拿出一串不值钱的佛珠:“我知大姐今非昔比,可你也还要为你远在廉州的庵堂里的朋友着想,是个人就少不得头疼发热。这不,前几日庵堂里就有位小师傅就病了,就往日与你关系要好的那位,自小长大的情分不是一般的亲厚。你都和母亲闹翻,母亲还是让人去诊治了。” 如意眯眼:“这是要挟我啊。庵堂里下手?当着菩萨的面,倒是不怕报应,也是,怕报应就不会作恶了。她还捐什么香油,作的恶都够她十八层地狱走三回了。” 包年都行了吧。 如绣当她是无计可施,嘴上总要发泄一下的:“这一次当是提醒,母亲说了别再有下次了。你翻不出母亲的五指山的,安心做个傀儡娃娃不就好了么,不过是袁蔺两家联姻的一件器物,得认清身份啊。” 如意反问:“那你是什么身份?袁家的庶出小姐。” 如绣面色变了,出身是她的死穴。 果然,吵架就是要戳死穴的:“你是庶出,韦氏没告诉过你你生来就是个陪衬,如锦的陪衬?如锦穿红你只能穿绿。如锦戴金你就只能戴银,你永远要屈居于如锦的下面,因为你娘是妾。所以你特别喜欢看我被欺负吧,因为我是嫡出。你抢不了如锦的,但可以抢我的。把恨都转我身上了。” 第十二章 哄他好累 如绣端起茶杯,揭了杯盖拨了拨清亮的茶汤:“大姐虽是嫡出,不也比我可怜么,没争得父亲半点关爱。没人关心你,也没人在乎你。我知道你内心是妒忌二姐的,爹多疼她,最好的都给了她。” 如意笑:“我都嫁人了,你不会还觉得我是缺父爱的年纪吧。” “真不在乎,还是装不在乎,明明先前最想得到爹爹关注的就是你。” 她现在特别想看这位嫡姐在她面前伤心落泪,谁让她刚才拿身份刺她。 “我还记得我去年生辰,父亲送了我一只会说话的鹦鹉,等回将军府,大姐来我房里瞧瞧,那羽毛特别漂亮。” “真疼你,你还用这么卑躬屈膝的讨好韦氏。别跟我说什么孝心,怕是你对你亲娘都没这么狗腿。是不是想她给你挑一门好亲事?放心,这辈子韦氏都会确保你被她女儿好好的压着的。” 如绣语气里多几分尖酸:“从前我不喜大姐你唯唯诺诺,但现在我更不喜你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不也被母亲拿捏得死死的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她当然知道韦氏不会用心为她择婿,所以她才主动给韦氏出主意。 如绣已忍不住要提前炫耀了:“只要大姐乖乖听话,母亲便会带我出席国公夫人的梅宴,若是有机会进了国公府,我一定不忘大姐的恩情。” 所以乖乖的做她一颗垫脚石吧。 “大姐与我们不同,你自小侍奉菩萨,外表装得怎么强硬,心还是软的。所以不要再忤逆母亲了,去给母亲赔句不是,服个软,一家人总要和和气气的。” 如意拨起了佛珠:“我今日身子不舒服,过几日会回将军府一趟的。” 如绣笑了,她这位大姐何如反抗,最后还不是得向母亲低头。 如意原来只是想着专心攻略蔺兰知,不想浪费时间在韦氏这些人身上,只要把嫁妆都还来就算了。结果人家不想安生,都跑来撒野了,真是佛都有火。 她要不狠狠还击回去,真以为她怕了。 蔺兰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晚上继续,那就是晚上继续。 如意豁了出去,由着他尽兴,硬是一句求饶都没喊。 蔺兰知看着枕边人儿粉扑扑的脸,能感觉得到她有心的讨好,情\/动时她甚至学着他,挑逗的在他脖子上浅浅咬了几口。 他抚弄着如意的后背,像在逗弄猫:“今夜倒是格外乖顺。” 如意说目的:“夫君不是说要找人来给我裁剪衣裳,别叫他们来了,我想上街看看,自己挑布料行么。” 蔺兰知知道今日如袖有来过,她突然想上街,或许跟这有关。 “我从未不许夫人出门,跟总管说一声,带上保护的人就行。” 得了出门许可了,如意抑制不住的笑,眼珠子来回转着,不知在想什么。蔺兰知喜欢看她这灵动模样,生机勃勃,跟他周遭那些从内在开始腐朽败坏的东西不同。 “夫人倒是容易开心。” “夫君都说我过去过得太苦,都守得云开了,那以后每一天我都要让自己开开心心的,绝不留隔夜仇,有仇立马就报。”她抵着他的额头,“我以后也会让夫君开开心心,不会叫你孤孤单单冷冷清清。” 原本只是两句不走心的情话,就是那种逢场作戏没打算负责那种话,她之前也说过,当时蔺兰知也就是笑笑。没想到这次他怔了一下,如意不知是哪个词,或者音调,或者语境犯了他的禁忌。 他的笑变了味:“夫人知道对我说谎的人后来都去了哪么?” 十八层地狱吧,如意抿嘴。 “做不到的事不要轻易承诺,否则要吞针的,是真的要吞。”这话蔺兰知是笑着说的,可却不是说笑,她听得出话的轻重。蔺兰知见她一语不发,“玩笑话,倒吓着你了。” 他抱着她温存,如意总觉得他在引诱她堕落,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夜夜声色犬马逮着她一只羊薅,薅秃了也没见他有多开心。他下一句要是蹦出一句什么人间不值得,她也完全不意外。 游戏里并没说他有什么背弃誓言琵琶别抱的朱砂痣、白月光,他到底因何反应这么大?真被骗过? 哄他好累。 不过至少明天能出门。 如意这么想着,却发现自己高兴太早了。她确实是能出门,不过遇上蔺兰知休沐,陪着她出的门。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如意等蔺兰知走了,又找理由把身边跟着的下人支开。她召来一个看着就机灵的小屁孩,跟他做了交易,拿手里买的糖葫芦引诱这孩子帮她送信给都察院守门的侍卫。 如意戴着帷帽,买完了布料,她抱住蔺兰知的胳膊摇晃:“我想吃好多东西,杏仁酥、煎饼,还有刚刚经过的那家酒楼的肉包。” 蔺兰知:“那就折回去买。” 如意拉住他,指着不远的首饰铺:“我还想看看首饰,我在那等你。杏仁酥煎饼你帮我买好不好” 蔺兰知玩多了心术,如何看不出如意的古怪,浅浅一笑,引来街上不少女子侧目。 “好。” 第十三章 你,过得如何 如意等蔺兰知走了,又找理由把身边跟着的下人支开。她召来一个看着就机灵的小屁孩,跟他做了交易,拿手里买的糖葫芦引诱这孩子帮她送信给都察院守门的侍卫。 韦氏的堂兄走了袁敬的关系在在兵部任一芝麻绿豆大的小吏,负责盘点登记器械,官职不高油水却不少,她送封匿名检举信去就当“报答”韦氏了。 就这样,今日上街的目的达成了。 她要是有个忠心的丫鬟之类的,何至于这样亲力亲为、大费周章。还是得有她自己的心腹。 如意走进首饰铺,随意看着,打算挑个物件送给蔺兰知刷一刷他的好感。 柜台上放着一套银针和一银牌,牌上刻了平安二字,她问伙计:“你们这不是首饰铺么,还卖针?” 伙计道:“是有人送来请我们的师傅将银融了重新打一支簪子。” 如意掏出两锭银子:“我想要那银针可以吗?” 如意给的钱远远的超过银针、银牌的价值。伙计考虑了一会儿,虽说不好擅自调换客人的东西,但融掉后化作银水,也没人知融的是银针还是其他银饰。 伙计偷偷收下了银子,把银针和银牌给了如意。 “蔺夫人。” 如意扭头,见到了沈卫。 “沈大人。” 沈卫把香囊放桌上,他藏起来也不过就是想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能再见见她:“那夜你落下的。”他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问出了那句,“你,过得如何?” 如意把香囊挂腰上,他其实是想听什么答案呢。她说过得好吧,她的幸福他没法参与,她说不好吧,她的伤痛他也没法承担。 “还行,不错。” “你还在生气?”他一脸哀伤,就像看着已经嫁人,新郎不是他的前女友。 打住,如意与沈卫保持着距离:“沈大人言重了,咱们就是同行过一段路的普通交情。如今我已经成亲了,听闻你家中也正给你议亲,瓜田李下还是避嫌的好。” 沈卫自小知道自己曾与袁家嫡出小姐订过亲事,只是这婚约维持也不过一年就取消了。袁大小姐远在廉州,他则在都城长大,两人素未蒙面。 一直到她从廉州回来,两人意外遇上,只因她的身份,他对她多了几分好奇,只那么一眼,谁会知道只是那么一眼便会魂牵梦绕,由怜生爱。 “如果没有蔺大人,你是不是就不会这般拒我于千里。我曾想请母亲去袁府,只是……” 如意打断了他那未完的话:“那些容易惹麻烦的话就不要说了,想都不要想。沈大人年轻有为,还有锦绣前程在等着,该知道往事不可追,放下才得自在。” 沈卫想问问她若放不下呢,得知她许给蔺兰知后,他日日买醉,若是没有蔺兰知,她该是他的妻。 沈母刚去烧了香,回府的路上见到儿子在首饰铺里与一个小姐说话,即刻吩咐轿夫停轿,进了首饰铺。 “卫儿。” 沈卫上前搀扶母亲。 沈母打量着如意,如意不喜欢那眼神,品头论足,就跟相亲角那为儿女相看的老太太似的,在打着分,只是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没发作而已。当看清帷帽下的面孔,沈母随即面露不悦。 “差事办完了,怎么不回府?不是与你说了,府中今日来客人。” 沈卫沉默。 沈母如何看不出儿子心思,这袁如意都嫁人了,还念念不忘。 沈母刻意道:“也是,得四皇子保媒促成了你和嘉盛县主的姻缘,那可是当朝嘉盛县主,知书识礼,嘉盛县主头一回来,你是该送人家件像样的东西。只是人家金尊玉贵,自小什么好东西都见过,像这种小店不入流的首饰,怕只有那些长在乡野的村妇瞧得上。” 第十四章 谁家家门不幸 如意忍着火气:“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别人家中的孩子我没有资格管束分寸,但我家的孩子,我还是了解的。我从小就告诉沈卫要乐于助人,所以他对谁都热心肠,尤其是女流之辈。” 沈卫觉得沈母的话开始过分了:“娘。” 沈母板着脸,她不久前才警告过不要再接近袁如意,结果呢:“不要打断我,我怎么告诉你的,长辈说话时不要打断!你自小就听话,若非近墨者黑也不会几次三番的反常。” 话是越说越难听。 “卫儿小时见到有人卖身葬父,念着人家孝心便把人买了回来。结果那丫头没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反而勾引主子以为能飞上枝头。那次我就告诉他,帮助人也要注意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要去沾染那些不知洁身自好,德行有亏的女人,自甘堕落。” 如意不知道这沈母是本身的性格就这样,还是因为面对的是她,所以才这样。她是怎么得罪这个沈夫人,她已经被打上了坏女人的标签。 还是撕不下来的那种。 甚至沈母或许认为是她这个有夫之妇不守妇道勾引她儿子。 如意继续看首饰:“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大了,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沈大人,快快带你娘回去吧。” 沈卫想带走沈母,沈母却不肯了,推开儿子,端出一幅高高的长辈姿态:“你如何不肯善罢甘休,沈家老太爷与你外祖父位列三公,年轻时连太子都训斥得。长辈的金玉良言说与你听,你作为小辈该心悦诚服,虚心受教,你还敢不服。” 如意正面跟她刚了起来:“我知道沈老太爷很厉害,可关你什么事。也就那种无用的人会到处炫前人功绩,再说了沈家老太爷离世后,沈家不也日落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了么。就剩个空壳,和作为曾经世家大族那点虚荣心了。” 沈母气得七窍生烟:“沈家帮着先皇打天下时,你父亲还是戍边的一无名小卒,你竟然敢羞辱沈家。” 沈卫拉住母亲:“娘,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就知道当初坚持退掉这门亲事没有错,看看,哪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一出生就带着不祥,连她生父都把她扔得远远的。你倒是不怕沾上晦气。” “沈夫人这般吉祥的八字不也没拉住你沈家走下坡路。嘉盛县主,无非就是想找个高门大户,帮扶沈家东山再起。” 被这么点破,沈母恼羞成怒:“长辈说一句,竟然有十句等着,当真是没有教养。” 她当然有教养,看对谁:“想挑门当户对甚至家世更好的,这世道如此,这倒真不是羞辱你。只是看不惯你,明明也是红尘中追逐名利,贪图富贵的俗人。动不动把沈老太爷搬出来,还装出世家清流与众不同,其实本质上您跟我这个村妇也没什么不同。” 沈母不知如意这样能言善辩,竟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你……” 如意扶了扶发上的簪子:“实话说吧,你们当初退亲,无非就是看你们沈家老太爷病故,我外祖父被贬,爹又不疼,无依无靠对你们沈家毫无用处,这才一脚把我蹬开。八字不合,就是个名头,只是不想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 不说开,原来是想着给他们留点面子,沈母倒是倚老卖老了。 “沈大人确实还不错,但有你这么个娘。哪怕我嫁不出去,许我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我也是不会嫁的。我看沈夫人你面红耳赤,心烦易怒,典型的心火旺,有病得治,别讳疾忌医。要是脾脏失调,可就不好了。” 沈母只当如意是在诅咒她,瞬间像炸毛的鸡:“当真是猖狂,寻遍都城闺阁千金,怕都找不到一个似你这样的,蔺大人娶了你当真是家门不幸。” 蔺兰知走了进来:“沈夫人说是谁家家门不幸?” 第十五章 气焰瞬间消了一半 沈母见到蔺兰知气焰瞬间消了一半。 蔺兰知把手里提的点心给了如意,笑着对沈母道:“我夫人性情直率,也因此易得罪人。沈夫人阅历见识皆是不凡,想来不会跟她这见识短浅的小女子计较。” “当然,她若是有不妥处,您尽管来与我说,沈家事务繁多尚且忙碌不过来,我的夫人我自会管教,就不必沈夫人越俎代庖了,否则。” 蔺兰知敛了笑“我会不高兴的。” 沈母可不敢拿对如意的态度对待蔺兰知,也就拉着儿子要走。 蔺兰知道:“沈大人那夜护送我去找大夫,我还未好好谢过,等过几日闲时定请沈大人来府上饮酒。” 沈卫走了,夺人所好最是容易招人恨上,沈卫心中的不平蔺兰知尽数听了去。 只是蔺兰知并不在意,在如意耳边小声的蛊惑。 “这位沈夫人原是边陲小国的皇族,受尽尊宠,哪知世事无常,故国被灭,自己也成了俘虏被进献给了皇上,还以为能当妃子,谁知皇上却将她赏赐给了沈家。” “她这辈子都痴心妄想着要重现昔日的荣光,只是沈家除了沈卫无人争气,包括她那碌碌无为早死的夫婿。下一回她再招惹你,你便拿这往事狠狠的刺她,定会一针见血。” 他倒是颇为积极的要教坏她。 蔺兰知问:“没有一件瞧上的? 如意不想让他知道她买了银针,只拿出了银牌:“送给夫君的。”瞥一眼,好感度,没变,太难了。 蔺兰知翻看着银牌,如意怕他嫌弃,户部尚书,可能在普通百姓眼里的好东西,到了他这就一文不值了,“上边刻着平安,可以挂在夫君腰间做饰品。” 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袄裙,冬日里穿得厚实,遮去了她的腰身,她的一双腿匀称修长,蔺兰知浅笑着与她说:“我更喜欢别的挂在我腰上。” 如意当没听懂。 “不论如何,这是夫人送我的第一件东西,礼尚往来,我也当回赠夫人一件礼物才是。” 他拉着如意在店里转一圈,看上一条纯金打制,扣着铃铛的脚链,伙计直夸他眼光好,说这链子工艺如何如何高超,每个铃铛上都刻了花纹,蔺兰知让包起来。 如意不喜欢那脚链,像极了犯人的脚镣。只是蔺兰知要送,她不好拒绝,大不了束之高阁,不戴就是了。 柜台前的伙计去拿木盒包装好,另外一个伙计在招呼其他客人。 蔺兰知扯下如意的帷帽遮挡着,薄薄的唇碾过她的嘴,他亲人时总是先浅尝,像是吃掉糖果上的糖衣,再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加深。 如意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只是这力道如蚍蜉撼树。 这可是在外头,这游戏的背景设置还是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如意后背抵着柜台,全程精神紧张,被他亲着还得给他放风,哪怕现实中她都没法像他放得这么开。 蔺兰知的手不知不觉的扯下她腰上的香囊,扔角落里了。她到底是想的不周全,丢了的东西就不要收回了。 脏。 他的时间掐得真的很精准,放开她时伙计就回来了。他若无其事,仪态依然完美得无从挑剔,根本就不会有人联想到他刚才干什么了,这谪仙的气质仿佛谁将他跟那些污秽联想都是不敬的。 如意重新戴好帷帽,口脂已经没吃没了:“在外头呢,若是被瞧见,夫君的名声就因我毁了。” 伙计递上的木盒。 蔺兰知接过,用着只有他和如意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徐徐说:“夫人昨夜胆大包天,稍有服侍不周便反客为主,把我蹂躏得遍体鳞伤,咬痕还在。” 他面孔是自持禁欲的,也就叫人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夫人玉足纤细,等到夜里我亲自将它系到夫人足上。” 他将木盒打开检查,指尖拨弄那小巧的铃铛,如意盯着他细长好看的手指,常年的握笔,他指腹上生了茧。 每每夜幕降临,粗糙的指腹,便会仔细摸索她身上每一处的秘密,每一处都没放过。 蔺兰知视线缓缓的落在她脚上的云头锦履,看的却又不是鞋,她的脚六尺六寸,也就比他手中的木盒长些,他一只手便能把玩:“不知这铃铛夜里摇晃起来的音色……” 如意捂住他的嘴,昨夜那不是带着目的为了上街才那样么,她其实真没那么放得开。 第十六章 只当是自己吓自己 如意正烦恼着怎么让蔺兰知打消念头,看到了来挑首饰的如绣。 袁如绣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匹颜色娇俏的布料,特别粉嫩,粉得似三月开得烂漫的桃花。 如意讽刺:“哟,这是就要去国公夫人的梅宴,这么快就准备穿戴了,打算艳压群芳?” 如绣见到蔺兰知也在,笑脸相迎:“蔺大人,大姐。” 蔺兰知笑着一副爱屋及乌的样子:“带你大姐来添置首饰,倒是遇上三小姐了。三小姐瞧瞧,若是有合眼的,尽管拿,只当是我与你姐姐送的。” 如绣高兴,不必动用她的月钱了:“那就谢谢蔺大人了。”她走到一边去挑首饰,对如意道,“大姐过来帮我过过眼吧。” 如意知道她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走过去听听好了。 如绣拿起只镯子在手上比着:“早知大姐在,就该拉着二姐来了,二姐自打做不成蔺夫人后日夜伤情,总是萎靡不振,若让她看到蔺大人和大姐俪影成双,定能提起精神。” 如意知如袖不过是想看她和如锦为了蔺兰知拈酸吃醋,巴不得她们两打起来呢:“那怎么没陪着如锦出来,怕她抢你风头?” “有母亲为二姐筹备,二姐哪用得着准备这些。大姐应该不会那么笨,将我们昨日的话说给蔺大人听吧。廉州路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有个跌到损伤,送药都不方便。” 一边要挟她,一边怕她跟蔺兰知告状。如意拿走如绣手上那只小一号的镯子,拉过如绣的手强硬的往上套,明明就知道不合适,还是想要,因为玉质是里头最上乘的,贪心。 “其实你比如锦更像韦氏,如锦喜欢明着来,你则喜欢玩阴的。可惜啊,像却到底不是,这些肮脏事你看她让如锦碰么,不都使唤你。你跟丫鬟也没区别。” 如绣合起手,那翠绿的镯子如何就是套不进去:“大姐曾经连丫鬟都不如,攀上蔺大人,腰板挺直了。” “是啊,可惜了,这个蔺夫人偏偏是我当了。你说韦氏要带你去国公府,是卖了我换来的机会吧,还要这么巴结,怎么,邀请的帖子上没有你的名字么?” 如绣笑不出来了。 如意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游戏里这位国公夫人门户之见极重,要给自己的儿子娶妻,候选名单里都是名门嫡出的小姐。 “看来国公夫人没瞧上你啊,谁不知将军府如今还有两位小姐未出阁,却只请了如锦,剔除了你。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比如锦美,也比如锦聪慧,魅惑男人无非就是那些手段,对小公爷,你总比如锦胜算大?” 如绣没否认,她确实想着另辟蹊径从还未见过面的小公爷那下手:“人的气运总有高有低的,大姐,花无百日红。你说当初你若就留在庵堂里不回来了多好,也不会叫身边的人卷进是是非非里。” 如意觉得可笑:“我是袁家大小姐,我家在这,为何不能回来。” “大姐你真的太讨厌了,碍眼。” “彼此彼此。”当她喜欢她和如锦么,若是可以,巴不得她们和韦氏别来骚扰她,“你们不停找我麻烦,我也只能让你们不好过了。” “错了,不好过的只会是大姐你而已。” 如意已经抢了她一次机会了,当初知道蔺大人要从袁府三位小姐里挑一位夫人,她便想着把握机会。和如锦不同,如锦想嫁是因为痴恋着蔺大人,她想嫁则是看上了蔺大人的地位。 可蔺大人挑了袁如意。 她便想着给如意下毒,如意死了,再嫁祸给对蔺大人一片痴心的如锦,她也就坐收渔利了。谁知如意竟还生龙活虎的,出嫁时端去的那碗红枣桂圆莲子羹她明明吃了的。 在另一头看银饰的蔺兰知忽的看向如绣,锐利的视线似能将人剖开,看清心肝。 如绣吓到,一眨眼,却又看到蔺兰知还是一惯的温和有礼,只当是自己吓自己了。 第十七章 一个“交代” 蔺兰知走过来。 如绣蹙起眉,抽回手,委屈的揉着自己的手腕:“昨日说错话惹姐姐不高兴了,是妹妹的错,这个镯子真的太小了,大姐手腕纤细,更适合大姐些,妹妹不敢与你争。” 本以为会引来蔺兰知的怜惜,谁知他视而不见:“挑好了么?” 如绣瞥了另一只镶珍珠的金镯,蔺兰知掏了银子:“我还有公务,先与你大姐回府了。” 如绣盯着他们背影,等她嫁给了小公爷,如意和如锦都要低她一头。 蔺兰知和如意离了首饰铺,刺骨的寒风迎面吹过来,冷得如意搓手,蔺兰知将她的手揣进袖里。 这地方一男一女的哪怕是夫妻,在街上拉拉扯扯被发现了,话也不会好听,如意想把手从他那绣着卷草纹的衣袖里抽出来,可是软弱的意志又沉溺于他掌心的温度,好暖。 好在蔺府的马车到了。 蔺兰知扶她上马车:“这样畏寒,得让府里的厨子给你做些补气血的吃食,回门时,我见你喜欢吃甜食,要不回府让厨子给你做碗做红枣桂圆莲子羹。” “我不喜欢吃红枣。” “你出嫁时没吃?” 如意回忆,媒婆确实端了一碗红枣桂圆莲子羹来给真正的袁如意,说是早生贵子,吃了好意头:“吃了两口,可是还是不喜欢。” “那就不放红枣,桂圆莲子羹也行。”是因为她尝得少无事,还是因为她会医术,自己解了? …… 袁敬那边让人来,说是想念女儿,让如意回去看看。如意撇嘴,哪来的什么父慈女孝。其实就算袁敬那不来人,她今天也是要回去的,说好的,要给韦氏一个“交代”。 她记得游戏里她这个爹是在都城过完了冬才回了边关,也就是说她还得忍一个多月,一边要应付将军府的牛鬼蛇神,一边要应付蔺兰知的折腾。 蔺兰知还真把那脚链戴到她左脚腕上。 一晚上把她翻来覆去,到后来她体力不支,他还在乐此不疲。 激烈的碰撞使得铃铛一直响,弄得她睡梦中似乎都能听到铃铛声不绝于耳。 就他这样早上忙着公务,夜里又玩得疯,卯时还能神清气爽的爬起来去上朝的也是厉害。 如意把脚链摘了扔到凌乱的被褥上。 刚出房间檐上就落下一块瓦,差点砸到她,如意默念着倒霉,吩咐完下人找工匠来修葺才去了将军府。 没进书房,就听到韦氏焦急的声音。 “将军,你真的得救救我堂兄,他身子虚娇生惯养,在牢里如何熬得住。母亲这样大的岁数,腿脚不便还要为他来回的奔波,她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求到我这的。” 如意行了礼:“父亲。” 袁敬仔细的擦拭着手里的剑,直接开门见山的吩咐。 “你母亲的堂兄下了大牢,如今的都察院御史李典是你外祖父的人,你去与他说几句好话吧。” 如意眨眨眼。 蔺兰知被刺杀这样的事应该已传开了吧,袁敬也该知道才是,刺客来时,她就在马车里,亲身经历。可袁敬见到她,一句嘘寒问暖都不曾有。 这对翁婿是闹翻了的,满朝无人不知,袁敬出面人家也未必卖他面子。李典是覃太师保存在帝都的人脉关系,一直蛰伏,如今覃太师回,便伺机而动了。 所以袁敬应该也意识到,她这太师唯一的外孙女说话会比他顶用。 “外祖父当初被贬离开都城,韦氏的那些兄弟没少趁人之危吧。毕竟我娘的倚仗是太师府,太师府没了,韦氏才好上位,她巴不得太师府全家抄斩。如今我外祖父就要回来了,势必要清算旧账。” 韦氏气的脸涨红:“反了,真是反了,你竟敢直接称呼我的姓氏。将军您瞧瞧,我跟您说过如意就是装的,您还不信,如今亲眼看到了吧。” 袁敬停下了动作,皱着眉头看如意。 “皇上如今是正准备重新启用外祖父,必然是有许多曾经与外祖父有过节的人等着抓他把柄,阻止他重回朝堂。这时候最是关键,所以应该不会是栽赃嫁祸,这容易被抓到把柄。不论什么罪名,韦氏的堂兄应该是真的犯下了事吧,那也不算冤枉。” 袁敬将剑收入剑鞘,几句话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可不知他的女儿如此伶牙俐齿,会审时度势。“先前为何要装?” 第十八章 所以你敢是么 袁敬征战沙场,不知砍过多少敌将首级,身上带着肃杀之气,一脸严肃时还挺可怕的。 “您从不管后宅的事,我不装,韦氏容得下我么。” 韦氏哭着求道:“将军,我娘家几位兄长对您都是忠心耿耿,跟着您出生入死。此时他们遭了难,若是袖手旁观,这不是叫忠于您的人心寒么。” 袁敬将剑放到兵器架上:“你母亲的堂兄贪渎的银两明日就会全数补上,你走一趟都察院。” 如意突然问:“父亲,您还记得我生辰么?” 这话是替真正的袁如意问的。 “小时候我看到那些跟我差不多的孩子,牵着爹娘的手来上香我特别的羡慕,我总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接我回都城,这一等就等到我十六岁,可你接我回来也只是为了让我嫁人。” 袁敬冷漠的看着她:“你对我有怨?” 她只是好奇袁敬对袁如意到底有没有一丝父女情分在,连蔺兰知都知道袁如意过得很辛苦:“您有没有一刻担心过我吃得好不好,能不能穿暖?” 袁敬没答,她一颗心也冷了,这是个会把女儿物尽其用的男人。 “我不会去都察院的。” 韦氏急了:“你敢忤逆你父亲!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怕是已经不当自己是袁家人了。” “蔺兰知娶我的时候合过八字,我是不是真的刑克父母,大家心知肚明。你这么害我,还要我帮你娘家,我虽然吃了十几年的素,却也没养出一副菩萨心肠。” 韦氏指着她的鼻子骂:“我娘家这些年不遗余力帮着将军,你要见死不救,无异于削你父亲的左膀右臂。哪怕你认为这些年我苛待了你,但至少将军邀蔺大人来府时,我没扣下你不让你出来阻了你的前程。” 如意反问:“你何曾不想阻我前程,只是你敢忤逆父亲么,敢么?” 袁敬黑了脸,一家之主的权威何曾有人敢挑衅,在这个将军府,他一向说一不二。 “所以你敢是么。” “父亲贫苦出身,能有今日靠的是沙场真刀真枪拼回的功绩,靠的是自己,弱肉强食,所以您不在乎后宅如何勾心斗角,不在乎我娘的死,也不在乎我吃过的苦。你在乎的是谁对你有用,能帮到你。” 如意顿了顿。 “我是不知那两位妹妹日后是否会飞黄腾达,但就目前来说,您的女儿里,我既是蔺家妇,又是覃太师的外孙,我虽会对您说气话,但始终是您女儿,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懂。真遇到重大事件,我还是会帮您,所以我现在对你才是最有价值的。” 袁敬道:“你既是说得出一损俱损的话,就该知你若非是我的女儿,蔺兰知不会娶你。你该为大局考虑,而不是揪着你与你母亲那点恩怨,只有将军府更好,你也才能过得更好。” “我确实因袁家小姐的身份获益,可父亲不也因我获益了么。蔺郎会选我自有我独一无二,不能取代的地方,这个身份只是提供了我一个机会,是我凭本事抓住了他。” 她现在就相当于整个公司里最能赚钱的员工,老板的保时捷和大别墅都得靠她,她说话也该硬气些。 何况她都嫁人了,不必依靠袁敬生活。袁敬对她这个泼出去的女儿除了威逼,其实没有任何办法。 袁敬已失了耐心:“我再说一遍,去一趟都察院。” 她换上亲切的笑,那她也再说一遍好了。 “外祖父现在应该只是想出出气,才会挑了个跟你有姻亲关系却又不怎么重要的人捶打,伤不到您根本。就当给您底下那些仗着自己劳苦功高在外为非作歹的人敲个警钟,让他们收敛些。” 第十九章 你有什么证据 袁敬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就砸,韦氏吓了一大跳,摁着胸口蹦得厉害的心跳。如意递上茶几上的青花瓷果盘,若不够,再砸一个,反正也不花她的钱。 “若遇事砸东西有用,卖瓷器的不都万事如意了么。父亲是当世人杰,也是女儿学习的榜样,威武不屈。” 袁敬被气去练武场了。 韦氏恶狠狠的道:“我当初到底是仁慈了。” 就该斩草除根,早早把她弄死了,也不会由着她十六年后回来抢走如锦的夫婿,给她气受。 如今她才是这袁家的主母,遂了如意的意让她嫁进蔺家她就该感恩戴德,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竟然敢把莲芯赶回来,还诅咒她娘家人死。 如意迎着她恶毒的眼神,上前一步:“我的嫁妆好像还包括了朱雀街两间金铺,玄武楼附近的酒楼和一间米铺。都是赚钱的行当,贪了我的东西留给你女儿不止,还拿去补贴你娘家,挺会慷他人之慨。” “你有什么证据?” 韦氏厌极了如意那张酷似先夫人的脸,看到这张脸她就会想到自己曾经只是府中的小妾,被其他官宦夫人嘲笑她上不了台面。 先夫人样样不如她,不过是命比她好。 这将军夫人的位置本能者居之,她代先夫人劳心劳力打理后宅,这些就该是她应得的,何来贪图一说。 “你估计已经改了册子,那些铺子也早就转手好几十回了才划到你娘家那,根本查无可查。”她要是有证据就当着袁敬的面闹了,无证无据,咬不了韦氏,“证据我也懒得找了,所以我趁着上街时,给都察院递了匿名信,你说内容是什么?” 韦氏瞪她,难怪她刚才说得条理清晰:“你怎么敢,我要去告诉将军。” 如意请她随意:“你坚持去我也不拦着你,我都说了,父亲只留有用的人,你要非逼得他二选一,那就测一测你们那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到底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顺便把我这么做的原因也报一报,咱们拿到明面上说,你这些年补贴了多少给娘家。” 韦氏气得发抖,那些铺子全是会下金蛋的金鸡,给她娘家积攒了不少钱银。否则就朝廷那点俸禄,哪够兄嫂们挥霍:“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记得我回娘家那天就跟你说了,我的东西容不得被人碰,我给你两日把铺子还回来。还有廉州那边我会安排人去照顾,就不用劳烦你了。要是再来惹我,我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如锦如绣赶了过来,她们两听到下人来禀报说书房动静很大,袁敬似乎在责骂如意,本来是想赶来再趁机踩如意两脚,结果似乎不是。 韦氏将气撒在了如绣身上:“你出的馊主意,好好留在府里养着吧,别再妄想国公夫人的梅宴。” 如绣看到如意捧腹笑,意识到事情没成。她计划了这样久,甚至特意去买的首饰都用不上了,她气急败坏:“袁如意,你不管廉州那些人了么。” “你可以去问问韦氏,问她还敢不敢下手,看来你那只镯子是戴不去国公府了。机关算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如绣紧紧揪着衣裙,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可以,如意一次又一次的毁了她的机会,她看向兵器架上的剑,生出恶意。 但想到书房中就她和如意在,如意若出事,她洗脱不了嫌疑,还是将心中所思先压制了下去。 如绣去追韦氏:“母亲,母亲。”她拦住韦氏去路,楚楚可怜,“您原谅我这回吧,二姐,你帮我向母亲求求情。” 如锦一头雾水,根本不知发生什么。 韦氏厌恶道:“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原想着你还算聪明伶俐,给你一个机会或许会争得一番天地。到底是我高看你了,过几日我娘家的嫂嫂会来,让她教教你如何安守本分。” 如绣惊恐,这是想把她嫁去韦家么,就韦家那种门庭配得上她么。 韦氏看出如绣的嫌弃,嘲笑道:“让你接待我娘家人你还不乐意?就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位置了,坐上去了也得摔下来。让你当个正妻已经是对你不错,你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如绣跪下,地上积雪还未化,刺得她膝盖疼:“母亲就在给我一次机会吧。” 韦氏冷眼道:“你爱跪多久随你。” 第二十章 一巴掌 韦氏拉着如锦一走,如绣再不掩饰眼中的恨意,总有一日她会将如意、如锦统统踩在脚底。 如意跟家里撕破了脸,想着没人会留她吃饭了,便打算打道回府。经过花园时却听到哭声,循着声音去到丫鬟住的院子,看到了莲芯。 韦氏的心腹回到袁府倒是如鱼得水了,又回到了韦氏屋里伺候,比总管架子还大,府里的丫鬟都怕她。 莲芯手里拿着藤条,在抽跪在地上的一个小丫鬟。 “一个厨娘的女儿,谁允许你随随便便把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带进来的,也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疫病,你自己贱命一条也就算了,府里小姐们金贵,要是染上了病气,你担当得起么!” 两个家丁从丫鬟房里抬出一个嘴唇发黑,昏迷不醒的女子。 如意一下就认出这人,跟游戏里画的一样漂亮。 难怪她之前听蔺兰知提起暗合门三字会那么耳熟。 这女子是有名的杀手组织暗合门第一的女杀手苏酥,只是在游戏里第一次出场就已经是游戏中期,那时她已经是暗合门门主了,帮着男主对付蔺兰知。 这种配角,在遇到男主之前的经历通常一笔带过不会详细。 好像游戏里苏酥和男主交心时有提过一段黑历史。她曾经被人利用,在一次刺杀行动中又遭同门暗算,武功尽失,差一点就熬不住死了,后来千辛万苦的恢复了武功,杀回去血洗了暗合门,清理门户坐上了门主的位置。 那晚刺杀蔺兰知的,不会是苏酥吧。 莲芯:“柳梢,你自作主张,等我禀报了夫人再发落你,至于这个半死不活的,给我连人带席子扔出去。” 柳梢忍着被抽打的疼痛上前抱住莲芯的腿,苦苦哀求:“求姐姐行行好,她救过我,这么直接把她送出去,无人照顾,她定是活不了的。” “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善堂!”莲芯举起手要继续打,却被如意攥住了手。 如意对着抬人的家丁道:“把她送到我马车里。”然后又看着柳梢,“你跟着我回府。” 下人们没敢动,而是看向莲芯。都知道韦氏不待见这位大小姐,她还不如莲芯说话有分量,莲芯有些得意,在蔺府被如意那么羞辱,她是各种不痛快,嫁了人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以为自己能跟二小姐一样平起平坐么,若不是用了狐媚手段勾引了蔺大人,现在还缩在房间只能吃厨房剩下的冷饭残羹。 莲芯拿如意当初的话怼她:“将军府的人手调动都是韦夫人做主。任大小姐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韦府来。” “啪”清脆的巴掌声。 莲芯捂着被打歪的脸,不敢相信如意人在将军府还敢这样嚣张:“奴婢是韦夫人的人,小姐觉得奴婢有错,大可将女婢押到夫人那由夫人惩戒,这样私自动手,打的可是夫人的脸面!” 如意嗤笑:“一口一个夫人,怎么,你是夫人私生女啊。我要是打你板子,你是不是也说我打了夫人的脸,你屁股连着夫人的脸么。” 莲芯呵斥:“小姐怎么能随意诋毁继母的声誉。” “窝在这为奴为婢倒是屈才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才是这将军府的小姐,比我架子还大,回到这里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奴婢只是按府里规矩教训犯错的……” “啪”如意换了一只手打:“让你说话了么,这么喜欢打人怎么不去沙场上杀敌。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就不止几个巴掌了事,我不介意以暴制暴,听到了么。” “夫人若是知道……” “啪”,一巴掌。 “我问的是,听到了么。问什么便答什么。” “奴婢……” “啪”,又是一巴掌。 莲芯的脸又红又肿,在将军府横行霸道惯了,除了将军夫人,还有一位二小姐,她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现在当众的打脸。 却又不能如何。 莲芯咬着后牙槽:“听到了。” 如意杀鸡儆猴的看向其他人。 “过去对你们都太和善了,所以你们就真当我软弱可欺了。若是不服事后都可去韦氏那告我的状,只是现在至少表面功夫要做一做,否则我就要教他做人了。” 将军府的下人都是欺善怕恶的,见到这情形哪里还敢不听如意的,当下就想把这昏迷不醒的女子抬出去,却发现那女子痛苦的挣扎了一会儿,不动了。 家丁探了鼻息:“没气了,死了!” 第二十一章 掰不开 如意去摸苏酥的脉搏,人没死,就是脉搏特别微弱。不好再显露医术,苏酥是活到后期的人物,按理应该不会死,是不是不救也能命大的扛过去? 可万一扛不过去呢? 会不会因为她的出现或多或少的影响了一些支线,如果现在苏酥活命的契机就是她,那她不出手苏酥可就只能等死了。 如意对柳梢道:“去找蜡烛来,点上,快点。” 柳梢按着吩咐去取蜡烛,如意从怀里摸出银针烤了一下,蹲下在苏酥几个大穴上下了针,先推针把毒压制住,苏酥面色好转。 家丁震惊:“活过来了。” 如意蹲得腿麻了,柳梢扶着她起身,瞧见了蔺兰知站在不远处,她是水逆么,每次都被抓个正着。 “夫君怎么过来了。” 蔺兰知微笑:“不放心你,来接你回府。” 如意一直等着蔺兰知先发问她再答,以不变应万变。可没想到蔺兰知一路都没问,就是看着她笑,回到蔺府倒是如意忍不住了,跟等死一样磨人,还不如死痛快点。 如意让蔺府总管帮忙安置柳梢和苏酥,还特意交代柳梢,若是有什么变故,要第一时间来找她。 她不觉得她这个态度有些奇怪么:“夫人为何这么在意一个非亲非故的丫头,有什么特别的?” 如意集中精神应对:“就是看到莲芯在打骂她们,我就出头了。既然帮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我要是把她们还扔在将军府,事后莲芯肯定变本加厉的迁怒她们,那就干脆帮到底。” “你想留下她们。”真的只是出于好心? “我不是正缺贴身丫鬟么,你说过可以让我自己挑的。” 蔺兰知无所谓,人要是死了,不值得他费心,要是命大能醒过来,他去问两句,也就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古怪了:“你喜欢便留着吧。” 如意扯住他袖子:“有件事我要我跟夫君坦白,其实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绝世高人,她说我根骨奇葩,是学医的材料,要将她毕生的绝学传授我,唯一的条件就是我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她。此后每晚子时她就会偷偷来教我医术。” 蔺兰知顺着她的话问:“这一回夫人不会跟我说不知自己师父的名讳了吧。” 如意现起了一个:“南海神尼。” 蔺兰知帮她拍了拍衣服上沾的尘屑,带了几分漫不经心。 他还想着她能说出什么天衣无缝的理由,到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哄着三岁孩子还行。他的笑意逐渐变冷,不达眉眼,就这么静静的看她。 如意想后退,却被他搂住了腰,就困在他所允许的范围,足下这方寸之地,画地为牢。蔺兰知从未在衣食住行上给她订规矩,看似她是全都城最自由的贵妇,但这些自由是蔺兰知给的,只要他想就能收回。 “我与夫人说过不喜欢被欺瞒,欺瞒一词实则包含欺骗与隐瞒,夫人觉着是隐瞒更叫人厌恶,还是欺骗?” 他说得很平静,音调都不带起伏。 但就是让人感觉压抑,让人想从他身边逃离。如意知道,蔺兰知随时能让她变成笼中雀。 她用力掰他的手,掰不开。 第二十二章 好的开始 男女在力量这方面本就存在天生的差异,没有公平可言,更何况他还习武。 如意故意发脾气:“那夫君呢,你就没事瞒着我,你自己都做不到坦诚相待,还要我捧一颗真心给你,你说过会对我好的,不也在欺骗我。” 蔺兰知看到她落泪,她倒也不是一味低眉顺眼,也有脾性。想到那坐着马车正往都城赶的覃太师,将她抱进怀里软言安慰:“不过说你两句,你倒先跟我急上了。若不是真心喜欢你,也不会在乎你是不是骗我。” 喜欢个鬼,好感度都没动。 “你总这样猜疑我,从第一日开始你就怀疑我这个袁小姐是假的,就因为你疑心重,我才不敢跟你说。我被送庵堂时才几岁,独在异乡你当我是去享福么,不把自己活得表里不一,我就回不来了。” “你若实在还不信我,不如让我和父亲滴血认亲。至于医术,确实是有人教我,可师父不想透露姓名也是真的,我也不过是尊师重道,却要过得战战兢兢。” 她说得若有其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蔺兰知抚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 受雇来修屋顶的工匠没想到会听到贵人吵架,怕人家忌讳趴在屋顶上不敢动,直到听到下面没声了,才想着探头看一看,却一不小心踢落一块瓦,如意用尽力推开蔺兰知,瓦片砸在她头上,流血了。 蔺兰知急忙帮如意捂住伤口,大声喊:“去请大夫。” 血顺着指缝滴下,如意闻到了腥味,神智还是清明的,没有头晕作呕那些症状,她初步给自己诊断应该没太大问题:“敷上金疮药就行了。” 闯祸的工匠吓得顺着梯子下来不停的道歉,蔺兰知只让管家处理,便抱着如意回房。不明白她瘦瘦小小,有功夫推开他,为何不先自己躲开,趋吉避凶人之天性。 “平日看着机灵得很,关键时候怎的反应这样迟钝,明知道危险,为何不躲。” “没想别的,只想着不能让你有事。” 蔺兰知停下步子,墨色的眸子注视她片刻。如意承认,这有施苦肉计的成分在里头,什么方法都试试吧,哪怕知道蔺兰知的心硬,不容易焐热。 如意观其面色却什么都没从他脸上看出来,所谓心灵的窗口映不出那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如意忽的觉得能听到人的心声真好,省事很多。 蔺兰知道:“以后不需要这样,护好自己安危就行了。” 好感度突然闪了一下,变成百分之五了。居然涨了,还是一下子涨了四个点!如意为自己取得这样长足的进步喜极而泣,又哭又笑。 蔺兰知只觉得她情绪起伏不是一般的大:“被砸伤了头,怎么反倒高兴了?” 如意笑得伤口疼,搂紧了他些:“反正就是高兴。” 蔺兰知让她捂好伤口,对她柔情似水。若对她处处管束得紧,她便会处处紧张防备,不如叫她放松,反而容易露出更多的马脚:“治病救人又不是什么坏事,此后不必这般畏首畏尾。” 如意笑:“知道了。” 终于,百分之五了。 夜里,如意调制了一碗解毒汤给苏酥喂下。 药方她斟酌了好久,就怕苏酥中毒太久,身子弱,药性太烈她扛不住。 如意守在床边观察,口干,也就转个身倒水的功夫,再回头,床上空空如也,只有香炉里艾草还缓缓燃着,静谧中蕴涵一丝杀机。 一支簪子抵住了她的喉咙,锋利的尖端冰凉冰凉的。 如意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绝对的配合,可千万别对她动手:“你中了毒,我救了你。这里是蔺府,卧虎藏龙,护院不少,你身体没好,出不去的。所以别伤害我,如果你还想活的话。” 几句话把苏酥目前的处境说清楚了,这也正是苏酥想问的,如意都答了她。 蔺府? 第二十三章 心里想 蔺府? “为何救我?”苏酥声音里透着虚弱,她试着运气,发现内力尽失。 如意不敢动弹:“你相信缘分么?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苏酥想歪了:“你不是有相公么,你喜欢女子?” “我的意思是,世道艰难,同为女子,能帮就帮。” 苏酥哼笑了一声:“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活到现在就从没有遇到过好人,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只是因为缘分二字便耗费财力物力救我么。” 苏酥的警戒心比寻常人高,估计跟她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有关。 如意反问:“你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能图你什么?我可是蔺府的夫人,有钱有权要什么没有。我也不会图你美色,我夫君生得比你美。” 苏酥不管她图什么:“我从不杀老弱妇孺,可是你看到了我的脸。我饶你一命,为防止你泄露我的行踪和身份,你的舌头还有这双手不能留下。” 如意想到刺杀那夜,第一枚飞镖突然打偏了,是不是因为苏酥不想伤她,出手帮了她。而第二枚才是她同伙放的暗器。 苏酥并未完全摈弃了善念,这使得她的谈判多了几分筹码,如意晓以利害:“我又不认识你,何来泄漏身份一说。再说天下能治好你的,估计也就只有我了,你真把我废了,且不说你逃不出去,哪怕真逃出去了你也活不久了。” 苏酥不想死,她也不能死,她犹豫了:“你真的能治好我?” 如意不得不露一手,增加说服力:“你体内有两种毒,其中一种已经中了有些年头了,叫催魂,每两个月会发作一次。你是不是也知道那不是一般的毒,否则早找江湖郎中解了,不必等到现在。” 毒的名字对了,但有一点她说错了:“我找过郎中,只是他们都解不了,连我中的是什么毒都说不出来。” 如意道:“他们治不了,我能治。等我治好了你,你想走,我绝不留。我只有一个要求,别伤害我,可以么?” 苏酥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坏到不能再坏了:“现在除了相信你,我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杀了你横竖都是一死,放了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若能治好我,日后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开口,我必会报你这个人情,绝不食言。” 如意要的就是这个承诺:“好,一言为定。” 苏酥问:“需要多久?” 如意也没法给她个准确的时间:“一年半载吧。” “这么久。” 算短的了。她的情况有点复杂,她体内本就有催魂,现在又中了跟蔺兰知一样的毒,两种毒混在一起,成了一种新的毒,不能拿蔺兰知的药方照着用。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又不是风寒咳嗽,是中毒。光是找药材就很费功夫,需要一味雪莲做药引,急不得的。”如意建议,“你可以暂且充当府中的丫鬟掩人耳目,不过有一点你要答应我,尽量不要和我夫君单独相处,若是没办法避免,尽量离开一丈远。” 苏酥疑惑:“你担心我勾引你夫君?” 她说得很直白啊:“我不是担心你勾引他,我是担心他对你图谋不轨。”好像越描越黑,也解释不清楚,“反正我说的你记住就好,住进人家家里要遵守主人的规矩,这是礼节。” 如意举例,“但凡他问你名字,老家,有没有兄弟姐妹,你嘴上答,心里就想关你屁事。” 苏酥不解:“心里想?” 如意糊弄道:“我夫君说你来路不明,是我据理力争把你留下。他最会察言观色,不论你心里有什么秘密,稍不留意都会反映到脸上被他挖出来。最好是练到条件反……我的意思是看到他的脸,立马联想到关你屁事这四个字,那是最好的。” 第二十四章 别伤害夫人 苏酥虽觉得如意的要求奇怪,还是答应了:“关你屁事?” “对,就是关你屁事。” 柳梢端着暖水回来,看到如意被挟持,她惊掉了手里的铜盆:“你别伤害夫人,是她救了你。” 如意向柳梢解释:“你别喊,只是误会,已经说清楚了。”苏酥收回簪子,如意装模作样的问她,“我要怎么称呼你?” 一入暗合门便是由门主赐名,寓意过去的自己已死,要跟过去割舍干净。苏酥想了想,决定用回儿时本名:“苏酥。” 如意交代了柳梢和苏酥一些注意事项就回房了。 蔺兰知睡在美人榻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灰色的裘衣盖在他腰间。他眉头紧锁,细腻白净的脸此时面无血色,半个身子缩在阴影处,睡得不是很安稳,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 窗户敞着一条缝,冷风就是从那缝隙里钻进来的,吹得有股子寒意从人的骨头缝里冒出来。 如意关好窗,想喊醒蔺兰知让他到床上睡,听到他迷迷糊糊的在喊娘。 蔺兰知突然睁开了眼,将如意压到榻上。他从裘衣里摸出一把剑,利剑出鞘就悬在如意头顶,直到看清楚来人是如意,才又扔掉剑放松的倒下,脸埋在如意颈项间喘息。 脖子处是温热的气息,如意吓得话都结巴了:“我是不是,吵,吵到夫君了?” 蔺兰知闷着声:“做了一个噩梦。” 狭窄的榻拥挤得很,隔着那单衣如意能清楚感觉到他身子都是冰凉的,他刚才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居然还能吓到他。 如意问了游戏里没提到过的信息:“是梦到你娘了么,她,什么时候不在的?” 她今天抹了香粉,蔺兰知闻着那气味,若隐若现,像极了花瓶里斜枝插着的梅花,素雅的颜色,淡雅的香味,他倒是渐渐平静下来:“我十岁的时候。” “那你父亲呢?” 蔺兰知的声音像堕进冰冷的湖水里,没有一点温度:“我没有父亲。” 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不悦,如意没敢再问了,手指轻柔的在他发间穿梭,脸颊贴上他的额蹭了蹭安抚着,怕他又发狂乱挥剑。 如意小心翼翼的哄着:“我与夫君都是自小没人疼的,如今这般也算是抱团取暖了,我知夫君其实不容易信人,即便是虚情假意,至少你我都不会再形单影只。” 记忆不受控制,走马灯般的闪过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看电影的画面。 她在现实中的家庭关系其实跟如意差不多,母亲过世了,父亲重组了家庭,她与新家格格不入,缺乏家庭关爱才会寄情工作,她是真的明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是什么滋味。 童年经历会对一个孩子的心理造成很大影响,她没长成一个疯批,万幸。 “身上的冷汗得擦擦,凉到就不好了。”如意起身想给他拿件衣服换上。 蔺兰知掀开她头上的纱布一角,看了她的伤口:“还疼么?” 如意摇头。 “刚刚害怕么。” 这不是问的废话么,能不怕么,刚在苏酥那受了惊,又到他,她现在想吃几粒速效救心丸:“心都要跳出来了” 蔺兰知撑起了半边身子,背着光,如意瞧不太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笑说:“我听听。” 他疯狂的从她身上汲取暖意,如意冷得哆嗦,脚指头都不由的蜷起来了。 酥酥麻麻。 他像温水煮青蛙那样慢慢烹调,让她有点受不了。 “咬疼我了。” 蔺兰知微微抬起眼眸,这百看不厌万种风情,叫人骨头都能看酥了,做为一个男子可惜了的。 “真的疼?我从来是怜香惜玉,夫人得实话实说,我才知该如何服侍,才能让夫人欢喜。” 如意脸烫得很,虎狼之词他脱口而出,她不知该怎么接。她咬着嘴唇,架不住某人的恶意逗弄。 一再的试探她的克制力。沙哑的声音不像她的了。 这任谁听到都知道他们在房里干什么,至少不是在下棋。偷偷在外头听墙根的自然也听到了,不由在心中嗤笑起蔺兰知竟也是个沉溺女色,并非没有软肋。 蔺兰知停住,捡起地上宽大的裘衣把如意裹得一点春意不露。 如意问:“怎么了?” 第二十五章 你叫什么名字 蔺兰知微笑:“突然想喝点酒。”蔺兰知大声唤,“外头有人么,倒酒进来。” 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厮端着酒进来了,就站在屏风后边。 蔺兰知挑了挑灯芯,烛光明亮了许多,他让那小厮上前,却没去碰那壶酒,小厮便就一直这么捧着:“天寒地冻值夜很辛苦吧,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小的入府不久,识几个字,掌事便让小的从今日起到大人院里伺候。” “何时入的府?” “一月前。” 蔺兰知笑着,引导式的问:“也就是我遇刺那时,你已经在府中办差了。” 那小厮低下头,心中慌乱了起来。 为何突然问他这些,莫非是起疑那夜刺杀的事了?可是费了一番功夫骗了蔺府的掌事,才让他混了进来通风报信,得想办法蒙混过去才行。 只是蔺兰知没给他蒙混的机会,拿起剑先是划伤那小厮的腿,防他逃跑,然后又是一剑划在小厮后背。 血溅到了屏风上,酒壶落地崩掉了一角,酒水倾洒而出,满屋子呛鼻的酒香遮盖了血腥味,小厮趴在地上费力的往门口爬,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的不知是哪里做错,请大人明示,小的一定会改,大人饶命。” 蔺兰知将剑塞进如意手里,剑指趴在地上还在装傻求饶的小厮:“我说过若是有吃里扒外的,很快就会揪出来。这不就自己出来了么,夫人杀过人么?” 他神情晦暗,眼中是对人命的漠视和麻木,他对背叛者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宁他负人,毋人负他。 如意只觉得手中剑有千金重,怕他真的会摁住她的手杀人。她只救过人,还没有杀过人。 “脖子一抹,也就倒在地上,数不过十就断气了。总有人喜欢往我府里塞耳目,也有那么一两个侥幸混过去的,但总是要想方设法接近我探听消息。” 这不就暴露了。 小厮拼命的往前爬,不能让蔺兰知知道他是四皇子府上的人,如何都要咬死不知。小厮抓起地上的酒壶故意扔向如意,想声东击西。蔺兰知侧身帮如意挡着,挥剑挑开,酒壶砸到墙上粉身碎骨,预示着某人即将的下场。 蔺兰知一剑扎在那小厮小腿上,弑杀的念头一旦生起,就很难压制下去了:“你竟敢想着伤她,她哪怕掉了根头发,可都不是你剥皮拆骨能了事的了。下一剑,夫人说刺哪里好?” 感觉到怀里的如意瑟瑟发抖,如秋风中挂在枝桠上即将零落的败叶。 他看向如意的双手,那双手跟他的不一样,抄经、救人,一点血腥都未沾染过。不像他的,哪怕搓下一层皮来,都已经给洗不干净了。 蔺兰知唤来护卫把人拖了出去:“先睡吧,不用等我。” 如意看着屏风上的血跟那盛放的红梅混在一块,浑然天成,这一树梅不会都用血画的吧。希望苏酥时刻记得她的提醒,要是被蔺兰知发现她的身份,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 …… 如意醒来时,苏酥和柳梢居然在房里伺候了,苏酥脸还是苍白的,她是元气大伤,不可能这么快补充得回来。如意道:“你身体还没好,毒只是暂时压着,我和总管说了暂时不需要你干活,你还是回房躺着,等十天半个月调理好再说。” 苏酥摇头:“非亲非故,你若对我太优待,容易叫人起疑。我从前在门……家里,受了伤也是第二日就起来干活了。做你丫鬟无非就是端茶倒水,又不是要跟人动手,就当活动活动拉拉筋骨。” 刺客这行也很卷啊,生病受伤还得上岗:“身体要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你实在坚持,要不先干半天休半天吧。” 蔺兰知才刚审讯完那小厮,带着疲惫回到房间见到了苏酥。 还真的醒了。 苏酥看到柳梢欠身,她便也学着行礼。 蔺兰知衣服上还沾着血,柳梢胆儿小,手开始抖了,这个柳梢是袁府的家生子倒没什么可疑的。 蔺兰知看向苏酥:“蔺府本是不收身分不明的人,但夫人很喜欢你,我又实在不忍拂了她的意,日后你便留在她身边尽心伺候,绝不能有一丝疏忽。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十六章 也教教妹妹 如意知道他开始探听苏酥的心声了,紧张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偷偷加速,昨晚那人的血还留在屏风上,屏风上的梅似乎更艳了。 苏酥记起如意的叮嘱:“苏酥。” 关你屁事。 蔺兰知微微蹙眉:“你是哪里人?我看你被救回府中时面色发黑,像是中毒了。” “回大人,我是孤儿,在连州六合乡吃百家饭长大。听得人家说来了都城就能吃饱穿暖,便一路乞讨想到都城来寻条活路,途中遇上人贩,他给我下了毒好控制我,我侥幸逃脱千辛万苦才到了这,多亏夫人愿意收留。” 关你屁事。 “六合乡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去过那,还记得那有条洛河清澈见底,伸手一捞便能捞出鱼虾来。” “大人怕是记错了,六合乡没有洛河,只有条没有名字的小溪。” 关你屁事。 蔺兰知不说话了。 如意赶紧让柳梢和苏酥下去,苏酥以前出任务,总有要伪装身份的时候,想来这背景是经过精心安排设计,该是无懈可击。 蔺兰知褪下脏了的外衣,随手扔到地上,一会儿便让管家拿去烧了。 “若是太累,今日就告假,别去上朝了。” 如意要去给他拿外衣,蔺兰知拉住她,让她坐好,他躺倒,舒服的枕到她腿上:“那丫鬟口齿还算伶俐,只是听她的遭遇活着都艰难,该是没念过什么书的。日后她跟在你身边免不了要见官家女眷,闲时教她些规矩,免得失礼人前。” 如意思索着,估计是那句关你屁事让他觉得苏酥素质略低:“知道,昨夜那个人……”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他已经去了他该去的地方,昨夜的事夫人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如意给他揉太阳穴,应该不死也残了:“知道。” 蔺兰知拉过如意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甲盖,都城里的贵妇人喜欢涂丹寇,指甲都染成明艳的红色,像血那样的红色。可是如意没有,她的指甲还是原本粉嫩的颜色。 “我喜欢夫人这双手,干干净净。估计也只有这样的手配给菩萨上香。我上的香菩萨应该是不喜的,所以所求从未如愿,渐渐的我也就不求了。” 如意咽口水,总不能砍下来给他当标本吧。 蔺兰知仰着脸看她:“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不论是跟了我多久,不论曾经有多深厚的情谊,一旦背叛,绝不原谅。所以夫人,你我要恩爱白头,善始也要善终,方是一段佳话。” 如意佯嗔:“夫君这话无非是让我将昨夜那人当前车之鉴,始终不信任我。你我是要相守一生的,还是那句,日久见人心。” 蔺兰知见她气鼓鼓的鼓起腮帮子,笑着抱她睡去。有些习惯养成了真的不太好,如意觉得自己就像哄孩子入睡,每晚都要被抱着的毛绒娃娃,还是被抱得死紧的那种,只有他睡熟了,她才能脱身。 蔺兰知睡到了未时,午膳都没用。 下人来禀告:“夫人,袁三小姐来了,想见您。” 如意动作放轻把蔺兰知的手拿开,如意换了衣服,戴了抹额遮住头上的伤再去见如绣。 没跟她算账,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了,她倒是热衷给韦氏当枪使:“韦氏不是让你好好养着么,没禁足啊,看来你还是有点本事的,又为韦氏出谋划策了?” 如绣拍了拍茶几上的木盒子:“这是大姐想要的,你把母亲气得卧病在床,二姐又不肯来,这事不好假手于他人,只能是我替母亲跑腿。” 如意把木盒打开,是那几家铺子的契约。 如绣仔细的打量如意:“我听说大姐施针救人,还把人救活了。大姐在庵堂里吃斋念佛,什么时候学会这等本事?也教教妹妹。” 第二十七章 你晕得真巧 如意一张一张看清楚了,怕韦氏作假:“你这么聪明,不用教。” “我从来没听过医术是能无师自通的,我还记得师太们都说你温顺又听话,每日打扫庵堂,抄写经文孜孜不倦。现在你还背得出《华严经》么?” 如意眨眨眼,如绣是像蔺兰知一样怀疑她是假的,换了芯片皮囊却是真的,只要她不承认,奈得了她何:“你还有闲情逸致听我背经文,怎么,烦了这红尘俗世想出家了?” “怕是这些日子大姐太过安逸,被这人间富贵迷了眼,佛心全无是背不出来了,不如先喝口茶润润嗓。” 韦氏从前日日将如意搓圆捏扁,心情好,自然给周围人好脸色。如今拿捏不住反倒受气,便将气撒她身上,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跪得腿差点都没了知觉,才让韦氏消了气。 她确认过,真正的袁如意根本不懂医术,眼前的若是个假货,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会不会廉州到都城这段路上,偷梁换柱了。 如绣端起茶杯要泼如意,想着查看她的胎记,如意抓住她的手腕。 “我这个人记仇,还记着你和如锦怎么一块欺负我的。” 如绣被捏疼了就示弱:“不过是姐妹间的打闹,大姐倒往心里去了。” “是吗,那今日我也跟你打闹打闹,只是我打闹起来或许会不知轻重,还希望别伤了姐妹之情才好。”她加大了力捏,如绣顿时痛得花容失色。 如绣落起泪来:“大姐自己嫁了如意郎君自然肆无忌惮,明知我也是看母亲脸色行事,被逼迫的,也不体谅我的处境。都是自家姐妹,这样斤斤计较。” 如意讽刺道:“说得倒是我的不对了。” 本来就是:“我生母说不上话,我为自己争前程不得不依附母亲。但凡大姐嫁得好了,能回头念念自家姐妹,维护我些,为我寻个好去处,我又何至于帮着母亲对付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这样对我,我还要反过来检讨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什么逻辑。 “你是大姐,孔融让梨,本就该把好的都让给妹妹。你已经把蔺大人抢了去,要什么没有,那几间铺子于你也不过是指缝里流出的沙子,算得了什么。可即便你如今什么都有了,还是一点点都不肯惠及家里,不是自私自利是什么。” 如意懒得跟她争辩,放开她警告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要觉得我是假的,大可去跟父亲说。别在这跟我玩这种不入流的心机。” 蔺兰知手里拿着一个小铜炉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玄色的袍子,刚醒来精神饱满,双眸皎皎如天上月,这个男人光是杵在那,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道亮丽的风景,都是好看的。 如绣嘤嘤嘤的哭着。 蔺兰知把暖手炉子塞进如意手里:“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如绣掏出帕子,歪过头去擦眼泪:“怪我,自个多愁善感,蔺大人别误会,姐姐只是在安慰我,没有责骂。” 如意翻白眼,一般男人应该很吃如绣这套,她怕且是屡试不爽才会觉得落落泪男人就会心软,只是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的,没想到碰上了蔺兰知这个懂读心的。 蔺兰知温柔道:“姐妹两有什么事好好说,别伤了和气。我让人去请了小公爷和沈大人酉时来饮酒,还得劳烦夫人去吩咐厨房备好酒菜。” 如绣听到小公爷三个字,扶了额。韦氏不肯带她去国公府,没想到机会却来了,她要是牢牢把握住,也不必再求韦氏:“头有些晕。” 如意嘲讽:“你晕得真巧。” 如绣摇摇欲坠:“可能是来时没注意吹了些风,我想躺一躺。” 如意想把她赶走,蔺兰知却打断她:“那就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吧。” 如意身为女主人,主内务,府中宴客她得挑选菜品,又盯着丫鬟把大厅打扫一遍,没功夫管如绣。就这样到了酉时,客人来了。 第二十八章 毫不在乎 如绣看上的萧栏萧小公爷在礼部任了个闲职,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混日子,平日里也就只有个调制香料这一无伤大雅的喜好,这不先前还送了蔺兰知包催\/情\/香。 萧栏是国公府的独苗,日后若老国公不在了,他也就理所当然的承袭爵位了,加上容貌生得俊,也难怪如绣把他当作猎物。在客房里“晕”到了酉时就不药而愈了,厚着脸皮出现占去一席之地。 装得羞涩跟萧小公爷行了礼,起身时秋波暗送。 “小女袁如绣,乃袁敬之女。” 小公爷看得出如绣的有意接近,但总要给蔺兰知几分面子,客气道:“袁三小姐好。” 如意没眼看如绣的惺惺作态,抽空去了茅房,返回时在廊下见到了沈卫。如意拢了拢大氅,这四面漏风真不想久站,但她知道沈卫是故意等在这的。 她想一次性的跟他把话说清楚,便让柳梢帮她盯梢。 算她求他了:“沈大人,你娘是如何看待我的你当时也在场,我真的不想再挨她一遍骂了,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再有交集了。” 沈卫一脸歉意,他之所以来赴宴是想见她:“我代我娘向你赔不是,我父亲早逝,她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对我太过在意,才会口出恶言,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你娘那样劈头盖脸的数落我,你明知她错却一句话都没帮我说,事后也只敢背着你娘来道歉。因为所谓的孝道,长辈错了也是对的,若嫁给你光是处理婆媳关系都心力交瘁了,日后对嘉盛县主好些吧。” 沈卫自嘲:“原来你对我娶妻真的毫不在乎。” 她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直接,但长痛不如短痛。 “就首饰铺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了你的喜欢其实不过如此。若你夹在我跟你娘之间,估计你就只会一味让我委曲求全。我无意批判你的行径,只是我们两不合适。你这般痴缠也不过是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而已。” 沈卫目不转睛的看她,原来她心里他这样不堪:“嘉盛县主那,不过是四皇子和我母亲在一力促成,我并不喜欢她,我心里有人。” 如意叹气,指着墙角凌寒盛开的梅花点拨:“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沈大人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我,甚至县主,都只是话本里无足轻重的小角,就街上路人,没了谁这话本都能唱下去,是你把我想得太重要了。” 她所掌握的都是跟目前还未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主有关的信息,她在游戏里就是蔺袁氏,连全名都不配拥有。而沈卫可能是因为她这个变数横生出来的枝节,游戏里都没提过。 “婚姻是人生大事,每个人都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不论沈大人日后娶谁,我都先祝你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但我于你,只是过客,有些事就不必跟我交代。” 如意要走,沈卫想问个明白,他与她共同走过的那段路,真的只有他自作多情么,她有没有过,哪怕一点的悸动:“我比蔺大人更早遇见你,你与他也不过是拜堂那日才见的第一面,就这般喜欢?” 如意言尽于此,他以什么身份来问她,他们两连情人都不算。 冬日天黑得早,厅里灯火通明。 丫鬟开始上吃食,如意坐到蔺兰知身边,蔺兰知看到她和沈卫一前一后的进来,桌下一只手放在如意的膝上,顺着她大腿内侧往上爬,哪怕如意把腿夹紧,都没能防住他。 丫鬟端上厨子精心烹调的佳肴,如意披着的大氅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倒也无人察觉。 “怎么去那么久,差点就要去寻夫人了。” 第二十九章 取而代之 如意正襟危坐,强力维持着她的端庄。 明明有读心术,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时不时搞突击测试。而她明明知道他都知道,也一样要装一无所知去配合,在套路与反套路之间来回博弈。 她抓起筷子想夹鱼肉,蔺兰知的手越来越往上,想忽略都忽略不掉,她手里的筷子几次夹空,倒是把鱼肉戳得个稀巴烂:“遇见了沈大人,他为在首饰铺的事道歉。” 蔺兰知揉捏着她的腿,意味深长的瞟了沈卫,都道相思苦,却又苦相思,他小声道:“夫人这么直白,就不怕我吃味,你明日又浑身酸软下不来床。” 如意红了脸:“夫君说过不喜欢人欺瞒你,再说我和沈大人清清白白无事不可对人言。” “多冷,出去也不拿个手炉。你这样不会保重自己,不是叫我时时刻刻的担心么。”没再戏弄她,蔺兰知拉过她的手,给她捂捂。 沈卫看着他两窃窃私语,卿卿我我,喝起了闷酒。 小公爷与蔺兰知认识也有些年头了,自认为是交情匪浅,开起玩笑是一点不拘谨:“蔺兰知,蔺大人,你可是风光霁月般的人物,多少人想与你结亲都被你推拒了。原来是慧眼识珠,红线的一头已系上袁大小姐。当初将军府将袁大小姐捂得严严实实,一点风声不露,是不是怕媒人踩破将军府的门槛。” 蔺兰知给如意夹菜:“不怕你笑话,我先前也不知自己是这样儿女情长的人。只在将军府见过一次,便盼着与她朝朝暮暮,缘分天定,即便将军府的门槛被真被踩破,她也终究是我的妻,后来居上。” 如意低头吃菜,这话分明是故意说给沈卫听的,在回沈卫最后问她的那句。这沈卫不会人在厅里,魂却没回来,还想着方才与她的谈话,这才被蔺兰知听去了七七八八。 蔺兰知向沈卫敬酒:“还未好好谢过沈大人。” 沈卫举杯:“职责所在,担不起大人这句谢。” 蔺兰知为何不干脆的死在刺客的兵刃下。 这样他便能取而代之了,那夜刻意松懈了巡城营的防卫,却没想到蔺兰知不过是轻伤。 下人捧来一对鸳鸯玉佩。 蔺兰知道:“听闻沈大人好事将近,小小一分心意还望你收下。祝你和嘉盛县主鸳鸯于飞,福禄宜之。” 沈卫想到如意那绝情的话,带着几分赌气收下了:“多谢蔺大人。” 蔺兰知给如意倒了酒,帮她擦去嘴角的菜渍:“夫人也敬沈大人一杯吧。” 如意听话的给沈卫敬酒,他这格外黏糊的,总夫人夫人不停的喊,倒像刻意为之,他都把沈卫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了,还特意把人家喊来,总不会想换一顶绿色的帽子清新环保吧。 小公爷看着他们这你侬我侬旁若无人,不由提醒:“那个克己复礼的蔺兰知去哪了,我们可还在呢,袁三小姐还未出阁,你们虽是夫妻,也该顾忌我们些,看的我脸都臊了。” 蔺兰知拉过如意的手:“你也快快成亲,便能明白我了。” 小公爷还没心上人,对婚姻之事也早不抱希望了。 “你自己成双成对,就看我这单着的不顺眼了。我总觉得婚姻大事两情相悦就行了,可我母亲发了话,说是不许我学那些纨绔子弟将那些身份低贱的带回府中,我这未来的正室夫人只能是她挑的,否则打断我的腿,我可不敢忤逆我娘。” 第三十章 确实要好好谢谢老天爷 如绣闻言,沉了脸。 小公爷羡慕道:“所以兰知,你得好好谢谢老天爷,让你顺风顺水的就抱得美人归了,能娶到心爱之人其实是件幸事。” 蔺兰知抿了口酒:“确实要好好谢谢老天爷,让我和如意终成眷属。” 沈卫心里烦闷,只能借酒消愁,一杯接着一杯,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醉意。已到宵禁的时候,蔺兰知便让下人扶着小公爷和沈卫去客房了。 如绣看着小公爷被扶进了哪一间客房。 本想着用美色引诱小公爷,若能让小公爷一颗心落在她身上执意要娶,国公夫人如何都拗不过自己的孩儿,只是使了浑身解数也没引得他第二眼。过了今夜,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第二面。 她必须要攀上这高枝,她已经拖不得了,韦氏已经抓紧了在给如锦寻人家,一旦如锦订下,她怕就要被迫嫁去韦家。 如绣回了房,假意睡下,等丫鬟走后,她悄悄点了蜡烛,一路摸到小公爷的客房。 左顾右盼四下无人,才推门进去。床帏里隐隐约约睡了人,房外有人经过,吓得如绣赶紧吹熄了蜡烛,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她闻见一股浓郁的香气,等外头的脚步声远了,她的身子也莫名燥热起来,她往床上摸去,然后床帐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 打更的敲了一下,亥时一刻了。 吃顿饭居然吃到亥时,如意还是不习惯这种应酬,体力跟不上。她让柳梢帮烧了水。 这是她的卫生习惯,习惯了每日洗澡,哪怕是换了地方,不管多晚不洗澡就睡,她会觉得不舒服。在这里用热水很不方便,还是日日用,算得上是一项奢侈的享受了,也就富贵人家供得起她这样。 她脱下衣服挂到木架上,浴桶里水温正正合适,将她身上的寒气和疲惫都驱散了:“真舒服。”一双手落在如意肩上,如意惊吓的回头,是蔺兰知。 “吓到夫人了。”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落在盘扣上,他做什么都是从容不迫,哪怕宽衣带都自带韵致。第一颗扣子挑开了,然后是第二颗。玄色的袍子也搁到了木架上,跟她的墨绿的亵衣叠在一处,亵衣上绣的是两只蝴蝶。 真正的袁如意并不精通女红,蔺兰知看着那图案:“这绣的是蛾子?” 如意有些生气:“哪有这样五彩斑斓的蛾子。” 蔺兰知轻笑:“乞巧节若是比女红,夫人可千万别去。” 房间里热气蒸腾,如意的感官好像跟着毛孔一起张开了,平时都是摸黑着来,或者隔着帐幔朦朦胧胧的,可不像他现在这般高清动图,活色生香。 水珠子肆意落到蔺兰知身上,打湿他的头发,顺着肌理往下滚,最后又没回水中。她一开始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后来又觉得有些矫情,熟饭都不知煮了多少回:“夫君不是去休息了么?” “早时睡得太久,没了困意。此时此刻不知多少有情人在共度良宵,你我总不好辜负。”蔺兰知帮她撩起垂落进水里的的头发,“夫人怎么知道李典是覃太师的人?” “啊?”还是没能瞒住他,镇定,一定要镇定。 蔺兰知摩挲着她被热气蒸得的红彤彤的脸:“你不是给都察院送了信么?这是你和韦氏的秘密吧,我知你不想岳父知晓,没跟他说。” 如意侧过身想够香皂,这里的香皂自然不是现代用的那种,而是用淘米水、皂荚、动物脂肪,混上香料制成的。他紧密的贴上她的后背,一伸手,轻而易举的拿到了。 “原先我也不知李典是外祖父的人,还是父亲说了我才懂的,我想给韦氏一个教训,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她堂兄是官员,都察院是监督百官的,我就把信送去都察院了。” 如意想拿香皂。 蔺兰知舀起热水淋在她肩颈上:“今日夫人操持宴席辛苦了,还是我代劳吧。”香皂混了动物脂肪,滑不溜的抹过她的肩,还抹得很细致,“那你是怎么知道韦氏的堂兄贪墨了?” 那是游戏里的男主入了兵部,要整治法纪时着手调查的,但她提前用了:“韦氏是个贪心又不信任人的人,她管着府里的银子,又有些见不得光的进项,就做了两本账本,一本是明的,一本是不能见人的。我偷看过,才知道她贪下了我的嫁妆。韦氏的堂兄每个月都有孝敬,就他那点俸禄,不是贪墨了是什么。” 蔺兰知的手绕到她前边,把她圈在了怀里。她屏住呼吸,怕若是心跳快会漏了底。 “夫人还会看账本?我还想着没人教过你,日后一样一样慢慢教你,倒是不用了,以后府里钱银进出都交由你管了。”心跳一下,又一下,平稳的透过那软软的一团传递过来,蔺兰知爱不释手,“你似乎知道韦氏很多秘密。” 第三十一章 哪还睡得着 何止,她还知道很多人的秘密,跟开天眼差不多,只是她不可能按着袁如意畏畏缩缩的性格,按着她的人生轨迹去走,势必会造成某些内容的偏差,不知主线会不会受影响。 “就一点,也是看了账本才知道的。” 蔺兰知半开玩笑:“那,夫人知道我的秘密么?” 如意也开起玩笑:“夫君得先告诉我你的秘密是什么,我才知道自己是不是知道。”她朝蔺兰知泼水,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沈大人是四皇子的人,夫君请他来喝酒,是不是还有其他用意?” 当今皇上并未立太子,后宫妃嫔虽多,子嗣却不繁盛,夭折的占去大半,活到成年的就两位皇子,老四和老八,可龙椅就一张,注定了这二位势如水火。 “我说了,只是谢谢他护送我去医馆而已。” 游戏后期,皇帝身体出现了问题,蔺兰知便站到了八皇子一派,但也只是把他当傀儡利用,他这个人不会让谁真真正正的当他的主子。如意在他肩上画圈圈,俏皮的问:“那夫君是谁的人?” 蔺兰知笑道:“你都叫我夫君了,我自然是你的人。” 浴桶里并不妨碍他施展。就像他刚才对如意说的,这漫漫长夜,总还有人像他们这样没有入睡的。 结束后,蔺兰知才抱着湿漉漉的她上床。 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鸡鸣声,天还没亮,管家慌慌张张的来报,说是客房那出事了。蔺兰知穿上里衣去开了房门。 管家简单的说了事情经过,说是小公爷昨夜酒醉得厉害,下人刚扶着他进客房躺下不久,他便爬起来去吐了,结果迷迷糊糊的进错了沈卫的房,躺沈卫床上任怎么叫都不肯起来,沈卫只好和他换了房。 就在刚刚小公爷醒了,发现身上的玉佩不见了,让下人去找,下人便去了沈卫那,却发现沈卫和如绣衣衫不整睡在一张床上。 “让知道这件事的人管好自己的嘴,马上去请沈夫人和袁将军来。”蔺兰知交代完,回房看到如意裹着被子坐着,刚才的话应该听去了七七八八,“夫人要再睡会儿么?等岳父和沈夫人来了,你想睡都睡不了了。” “哪还睡得着。”如绣不是一心想嫁小公爷么,怎么爬上沈卫的床了? “那我让丫鬟进来收拾。” 如意看着蔺兰知盘好盘扣,穿上灵鹫纹锦袍,束上玉带,又是衣冠楚楚了。有的男人,衣服就跟他皮囊差不多,穿着衣服一派正人君子的风姿,脱下以后,到底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蔺兰知见她没动作,彬彬有礼的问:“可是需要我服侍夫人穿衣?” 如意尽管腰膝酸软,还是立马起来穿衣服,跟着蔺兰知简单的洗簌。 “三小姐毕竟是女儿家,又未出阁,出了这样难以启齿的事,就怕她想不开寻短见,夫人去安慰安慰她。我去探探沈大人的口风,看他想要如何处理,一切等岳父和沈夫人来了再定夺。” 蔺兰知去找沈卫。 柳梢和苏酥进来收拾,柳梢更换了床干净的褥子,一边铺平整,一边好意说:“夫人,沐浴后还是要擦干了再睡,我娘说若不留意些,等老了刮风下雨腿脚就疼了。” 柳梢还是黄花闺女,不像苏酥,看到这情形大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蔺府的夫人也不太好当。如意不好意思污了柳梢的耳朵,尴尬得很:“知道了。” 如意倒不担心如绣会寻死,那不是她的行事作风,她比较担心一会儿沈母和袁敬闹起来,拦不拦得住。 “你们收拾好都去休息吧,身上都带伤呢,不用跟着我了。” 如意去见如绣。 如绣哭得妆已经花了。 “我出了这样的事,大姐怕是心里高兴坏了吧。是来耻笑我,好出你心里的怨气吧。” 第三十二章 我是他爹啊 还真是把人有多坏想多坏,蔺兰知还让她安慰,怕是她说的每一句话,如绣都觉得是指桑骂槐。 “如绣,我的同情心只愿给我想给的人,可是我和你的并不是那么亲厚,只是因为血缘关系不得不来料理你的事,所以你要明白我没有忍让你的必要。你若是被强迫的,我就帮你去报官。” 如绣激动道:“报什么官,传扬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大姐分明是要逼我去死。你出去!” 如绣把她推出了门外,如意得守着如绣到袁敬来,又不敢走远,便倚在那栏杆处。 沈府离蔺府算不得远,沈母来得很快,眼看沈卫和嘉盛县主的婚事十拿九稳,都挑好吉日了,眼下却出了这等丑事,她是又气又恼。 看到如意便骂:“袁家如何教女儿的,一个比一个下作,一个嫁人了不知检点,一个干出这种苟且之事。若缺男人,大可去勾栏院找,为何来祸害我卫儿。” 如意是见识过沈夫人的厉害的,还特势利眼:“你是不是该问清楚情况再骂,把你请来是因为木已成舟,现在是要商量如何解决。” 沈母可没打算跟他们商量,她不过是来把他儿子接回去的:“难怪请卫儿来饮酒,怕是你们一早就想算计他了。哪有这么巧三番四次的偶遇,你就是料定了你请他定会来,这摆的是鸿门宴。” 如意不想和她争执:“没人想发生这种事,对谁都没好处。” “你们袁家是见不得沈家好,存了心要毁我儿子前程。别以为成事了,就能嫁进来,一个庶女拿什么跟嘉盛县主比,难道还让卫儿舍了嘉盛县主改娶一个庶女不成。”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我儿的人品我清楚,不是拈花惹草的人。沈家世代清白,哪怕纳妾都要择个品性纯良的,就三小姐这种就是倒贴了嫁妆,我们沈家也无福消受。谁知是不是还引诱过别的男人。” 如绣在房中听着沈母的奚落,却不敢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沈卫,明明是小公爷宿在这间房,她赌上了自己,一晌贪欢,醒来才发现是沈卫。都城里谁不知沈家空有个门面,他娶嘉盛县主无非就想着靠妻族帮扶。 当她瞧得上沈卫一个小小的上将么,光靠自己摸爬滚打几年才能出头。 这事若是掩下去了倒是无所谓,问题已经被捅破。没了清白,除了沈家,还有哪一家能容她。她这才不敢出去跟外头那刁妇争执。 沈母还在外头骂着:“袁如意,你这心思也太歹毒了。自己与卫儿的婚事没成,就把你庶妹妹塞过来,嫡出的我们沈家都没要,用这种下流手段塞个还不如你的,想恶心谁。” 如意握拳,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别说得我好像真对你儿子存了什么歪心思,你要是真觉得你儿子举世无双,总会被居心叵测的女子惦记上。你把他锁着,你放他出来做什么。有你这样的娘,真叫人压抑。” 沈母瞪她:“你说什么!” “你想你儿子光宗耀祖,对他寄予厚望,什么都管着他,你管就管吧。可你别但凡他有行差踏错都赖我头上,都说子不教父子过,我是他爹啊。” 总说她勾引沈卫,也不怕被别人听去,三人成虎,把她和他儿子的名声都毁了,她就满意了。 沈母气得伸手要挠如意,如意往后退一步,才没被她挠到:“当真是有娘生没爹养。” 袁敬正好听到沈母骂的这句,龙行虎步来到沈母面前,威压感扑面而来。 今夜这桩是丑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双方都没带人。 袁敬面无表情,话语中却杀气腾腾:“我袁敬的女儿,我打得骂得杀得。你算什么东西,欺辱到她头上。是觉得我将军府好欺负,还是觉得我腰间的剑只是挂着好看。” 第三十三章 气急攻心 沈母噤声了,百姓背地里都喊袁敬袁阎王,这可不是白喊的,他在战场上杀过的人不计其数,有敌将誓死不降,他便下令焚城,手段残忍得很。 袁敬问:“如绣呢?”如意指了指紧闭的客房,袁敬去将房门踹开,如绣吓得赶紧从位置上起来,站好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袁敬扫了一眼院内,“沈卫自己不出现,倒是让他娘给他挡祸,有娘生没爹养。” 袁敬是个粗人,学不来那些文人墨客文绉绉那套,最后那句是回敬沈母的,沈母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了,都没敢骂回去。 袁敬常年在外领兵,对三个女儿都算不上感情亲厚,但到底是他的女儿,关系到将军府的颜面:“我女儿不能白白让人睡了,我不管沈卫是酒后乱性,还是如何,既然有了夫妻之实,那就选个日子让他们成亲。” 沈母为了沈卫的前程,壮起了胆子:“娶?卫儿是要娶嘉盛县主的,袁三小姐不过是庶出,将军还想让三小姐当个平妻?嘉盛县主怎么肯。三小姐做个妾侍都是强人所难。” 袁敬提了提腰间的佩剑,他今日就是要强人所难了:“如绣的身份配皇孙贵胄或许不成,但许配给一般人家当个正妻还是够格的,你当你们沈家还是沈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么。” “卫儿和嘉盛县主的婚事可是四皇子保的媒。” “你不必拿四皇子压我。当初沈老太爷知自己命不久矣,担心沈家基业不保。不惜放下脸面讨人情要跟我家结亲,后来覃太师出事,我又被调离了都城,你们看形势不对,就跑来悔婚,真当我稀罕你这等见利忘义之辈,何时背后捅我一刀都说不准。” 沈母提了个主意:“袁将军既是瞧不上我们家,齐大非偶,我们也无意攀附。双方都不满意还能叫喜事么。不如将事瞒下,你将你家三小姐送出都城另寻好人家,至于嫁妆我们沈家愿出一份。” 袁敬拔剑一剑劈在了栏杆,就是如意刚才倚的位置,如意看着那断成两截的栏杆,沈母要不是个女流之辈,断成两截的估计就是她了。 “你当我袁敬是缺银钱卖女儿的人么,怎么不让你儿子离了都城。他若不肯负责,你便帮他备好一副棺木,看他有没有命能过得了这个冬。” 这是要逼婚啊。 “袁将军纵使位高权重,也不能随意杀害朝廷命官。”沈母指着泪水涟涟的如绣,这扭捏作态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若让她进门,定家无宁日:“再说明明是你家女儿不知羞耻……” 袁敬提醒道:“沈夫人是忘了当初是如何被赐给沈家的么。” 刚才沈母咄咄逼人的时候,如意有一刻特别想拿蔺兰知教她的话开喷,但始终没讲,没想到袁敬讲了。 这是沈母一生的耻辱,任她如何想忘都忘不掉,国破后沦为阶下囚,为了活下去,她做了很多事,谁知皇上却是随手,只把她当成一件战利品送了人,这是她一生的污点。 蔺兰知和沈卫来到,便是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沈母一口气没喘上来,晕倒在地。 “娘!” 沈卫去扶起母亲,如意给人把了脉,对沈卫道:“这是气急攻心了,我说过她心火旺,让你带她去看大夫的,显然你没当一回事。” 如意掏出藏在身上的银针包,这是她手工缝制的,就是缝得不是很好看。一打开,银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排列得整整齐齐。 看到如意要扎针,沈卫阻止了。 如意道:“我不至于乱给人医治,治死了得偿命的。”她没兴趣给沈母陪葬。 蔺兰知道:“如意她会医术,让她试试吧,救人如救火,片刻都耽误不得。” 沈卫没再拦着,如意在沈母内关、大陵几个穴位扎了针,过了一会儿,沈母果真醒了,拉着儿子哭泣:“儿啊,袁家仗势欺人,欺你几位叔伯无能,无人能为你出头,这是要逼死我们。” 沈卫抱起沈母:“家母抱恙在身,请袁将军允我先送她回府,两日后我一定登门拜访,给袁将军一个交代。” 袁敬看了眼面色灰白沈母,若真死了,事态才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他挥手,容着沈卫带沈母走了。袁敬疑惑的看向如意:“你何时学的医术?” 第三十四章 夫人在找什么 如绣凑了上来,恶人先告状:“庵堂的师傅说大姐不懂医术,我今日来是想问清楚事情,怕有人嚼舌根说是鱼目混珠。只是先前风寒未好,头晕才在蔺府休息了会,酉时蔺大人宴客,女儿饮了宴席上的酒就……” 说得好像是她在酒水里下了药,有心谋害一样。如意张了嘴,未来得及说。 蔺兰知将她拉到身旁,牢牢握着她的手,那叫人安心的力道,仿佛在说万大事有他在,即便天塌下来也压不到她。不得不说这疯男人只要不发疯,安全感还是有的。 “我问过夫人了,夫人的医术是跟一位叫南海神尼的高人学的,只是一直瞒着未说。夫人身上的胎记我见过,岳父若怀疑可挑一位信得过的女眷来查验,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 蔺兰知顿了顿,接着道:“三小姐和沈大人的客房挨得不近,三小姐是怎么去到沈大人房中的?” 如绣眼神躲闪:“我醉了,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沈大人房中。” 蔺兰知揭穿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方才之所以来迟是私下去问了府中下人,有人瞧见你走进去的,即便是醉,你也尚且有五六分清醒。只是你不知小公爷阴差阳错的和沈大人换了房。” 袁敬怒不可遏,沈母口口声声说是如绣勾引的,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真干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这分明是他打了他自己的脸。 袁敬打了如绣一巴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倒是跳过我这个父亲,自己给自己找好婆家了。枉我还骂了沈卫敢做不敢当,谁知是你睡错了地方还睡错了人。” 如绣跪下抱着袁敬的腿,还在狡辩:“不是的,父亲,我是真的醉了,什么都不知道。对了,我有闻到一股香甜味,说不准是有人对我用药了。你要信女儿,女儿受了这天大的委屈,若连您都不信女儿,女儿也不想活了。” 如意在旁看着,感觉没她什么事,她没想过落井下石,但也没想着要帮如绣说什么好话。 蔺兰知:“一会儿说酒醉什么都不知,一会儿又说是有人用药,颠三倒四,看来三小姐神智还不太清醒,可要那下人过来与三小姐对质?” 袁敬抚着额,为了将军府的名声,只能逼沈卫吃了这哑巴亏,他对蔺兰知道:“今夜的事你府上的人不可对外泄露半句。” “小婿知道。” 如绣还抱着,袁敬踢了腿,如绣便抱不住了:“我见过许多不想活的人,他们可没有这样多的话。你若寻死,我不拦着,倒不用我去处理你和沈卫的事。” 如绣愣愣的,没想到自己素来对男子用的那套不奏效了:“父亲。” 袁敬严肃的警告:“不要去学你母亲那一套,我要的是能帮到我的夫人、女儿,而不是一味给我添乱,损我将军府的名声废物。话已至此若还听不明白,将军府日后就只有两位小姐了。” 送走了袁敬和如绣后,回房的如意越想越不对。 她就当沈卫是酒后乱性,而如绣弄错了人,只是这也太不谨慎,孤注一掷时难道没想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至少先确认一下对象是不是小公爷,还是说她那时神智确实有些不太清楚了。 香甜的味道? 如意翻箱倒柜,发现那包香还在,难道是她想太多? 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夫人在找什么?” 如意回头,泰然自若,这个人走路还真是没有一点声音:“瞧我丢三落四的,夫君送我的脚链不知放哪里了。” 蔺兰知坐到她梳妆台前。 一大早便起来应付这样的突发情况,他凡事尽善尽美,今晨太赶,他拨了未来得及梳理齐整的头发,神情举止带了些慵懒,朝她伸手,逗猫似的语气:“过来。” 如意把手置于他掌中,他将她带到怀里,轻轻松松的抱到腿上。 打开梳妆台上的黑色小匣子,拿出脚链。先脱了她的云头锦履,再褪去她的罗袜,露出圆圆的脚指头。 第三十五章 很有禅机 一只手将脚链系到她足上,拨着铃铛玩:“我还以为夫人是在找香,来了兴致,跃跃欲试。要点上么?” 如意强颜欢笑:“不好吧,夫君该准备准备上朝了。” “时辰未到,小公爷说了,这香一旦点上便无法自拔。这等极乐无穷的滋味,欲仙欲死,自然要和夫人同享。” 他将那包香粉的包装纸拆开,眼看就要倒进三足铜炉里,如意拉回他的手,粉末撒到了地上。她将蔺兰知的手搁回她腿上,虽说变态,但还是玩腿吧,她真的不行了。 “我实在是笨手笨脚的,这都撒了,暴殄天物,我来收拾。” 蔺兰知哑然失笑,偶尔她犯傻倒也让他觉得挺有趣。 好感度往前进了一。 他将包香粉的黄纸抓成了团:“一会儿让丫鬟进来收拾就行了,夫人不需要干这些活。” 如意内心高兴得无以复加,涨了涨了!哪怕只有一。她面上不露喜色,安分的坐在蔺兰知腿上:“小公爷那。” 蔺兰知拿出金疮药,将如意额上的纱布拆了。 “小公爷是个明白人,这都城谁家没藏一两件不好对外说的事,他会守口如瓶。怕就怕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嘉盛县主心高气傲,此番她是下嫁,被她知道沈家出了这样的丑事,她定会退婚。” 如意见他要给她上药,嫌弃他才刚摸过她的脚:“我自己来。”她对着铜镜涂抹,“就沈夫人那种不好相处的,真嫁了,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是三小姐自己选的,为妻为妾,为奴为婢,自己选的路选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夫人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至于三小姐,因果报应,自有她的命数。” “夫君这番话很有禅机。” 蔺兰知低头亲她,如意热情的回应着。 一直到小厮来提醒,官轿备好,该上朝了,蔺兰知正好停下。 如意惊叹他这时辰掐得也太准了,真的是刚刚好。 …… 如意并不关心沈卫和如袖的事,不管最后沈卫娶谁,她又捞不到什么好处。她花了一日研究药方,让管家买了药材回来,喊柳梢和苏酥帮忙把药材蒸过,碾碎制成药丸。 她喝了口枸杞泡水,这阵子身体折损得有点大,得补补。她叮嘱苏酥:“每天一粒,压制你体内毒性的。我已经让管家帮我去打听城里哪有雪莲了,你得有点耐心。” 苏酥把药收好:“知道。” 苏酥的话很少,能一句讲清楚的绝对不说两句,如意好奇是不是杀手都这么高冷。她对柳梢招招手,让她坐下,“还有你的伤,我看看。” 柳梢摇头,谨记着她母亲叮嘱过的尊卑有别不敢坐:“奴婢没事了,刚进蔺府时,老管家就给奴婢送过治伤的药,不值得夫人挂心。” 如意还是拉起她的袖子确认了一遍,她被莲芯抽打的那些伤痕淡了很多:“以后被人欺负了,不要一直忍要学会反抗,否则会被欺负得更惨。心地善良是好的,就是这性子,软包了些。” 如意给她抹了些祛瘀膏,柳梢感激的看着如意,心暖洋洋的:“除了爹娘,还没有人对奴婢这么好过。” “我刚回将军府时被他们刁难,总送些残羹冷饭来,量还少得可怜。有一晚我实在太饿就偷偷去了厨房,找第一遍时什么吃食都没找到,可是第二遍时居然发现灶台上有个热馒头,是你放的吧。” 这是真正的袁如意的记忆。 柳梢害怕如意追究,不安的绞着衣服:“我娘她是不得已的,她不是故意把剩饭剩菜留给夫人的。” 第三十六章 你这灾星怎么在这 如意没有责怪的意思:“我明白,有的人是故意作践我讨好韦氏,有的只是明哲保身,你们在将军府干活,自然得顺着韦氏。所以即便你帮了也只能偷偷的帮,不敢露面。” 她那日其实也是认出柳梢了,才把她带回来。 “以后你就安心的留在蔺府吧,在这没人敢欺负你。” 如意抓起捣药杵捣着,打算顺便制点养颜丸。自从蔺兰知让她不必藏着医术后,需要什么药材,跟总管说一声,再贵的都给她弄来,蔺兰知还送了她一个紫檀药箱。 下人来报:“夫人,沈府来人了,说想请您去给沈夫人诊治。” 如意不想去:“沈家又不是请不起大夫,找我干什么,一会儿沈夫人见到我说不准病情反而加重,让他们去请大夫。” 下人去回话,过了一会儿又一脸为难的回来了,四五个人呢站门口不肯走,他只能又回来一字不漏的转述沈家人的话,再做请示。 “沈家人说医者父母心,还请夫人您不计前嫌。实在是请过大夫了,束手无策才来打扰夫人。夫人若愿意施以援手,这份恩情沈家铭感五内。” 如意想了想:“去备马车。” 沈府前院堆满了被退回的聘礼。 “我家夫人就是看到这些才昏过去的。” 领路的沈府下人简单的提了一嘴沈母发病的原因,脚下一刻不敢耽搁,速度快得很,如意得用跑的,药箱则由苏酥帮她提着。 沈卫坐在床边,沈母昏迷中都念着儿子的名字,他走不开,这才让人去请。见到如意他急急起身让位:“麻烦你快给我娘看看。” 如意先检查,再施针:“你得让你娘控制好脾气,就她这样三天两头脾气波澜起伏的。心者,君主之官,不好好保养,其他脏腑出问题是迟早的。到时你也不必来找我,我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等施完针,她要来笔墨纸砚开了些养护心肺的药。 “让厨房多做些百合、山药,清心安神的……” 沈卫仔细听着,一字都不敢遗漏:“多谢。” 沈母转醒,见到如意,便生起无名火:“你这灾星怎么在这。” 沈卫去倒水,想让沈母喝口暖水心绪能平和下来:“娘,蔺夫人是来给你诊治的。” 沈母喘着粗气,他怎么还是这样单纯:“我变成这样都是拜蔺家所赐,八成就是他们蔺家为了逼婚,故意将那件事透漏给县主,否则哪这么快能传到县主耳朵里。她哪有那么好心,巴不得我死了,他们也就得逞了。” 苏酥皱眉。 沈母挥开茶杯,捂着胸口放狠话。 “别以为我会让袁如绣过门,家有恶妻夫祸多,这种女人娶了等于引狼入室。如今县主退了婚,你们让沈家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也不会让袁家好过。” 如意平静得很,她可不是被吓大的:“那沈夫人打算如何?” 沈卫道:“娘,你好好休息,别说那么多话,蔺夫人说了你这病不能生气。” 沈母却是劝不听的,抓住床杆,几次想起身却无力起不来。 “说到底这种事终究是女方吃亏。传开了,卫儿也不过落得个风流薄幸名,袁家就等着被人指指点点吧。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袁敬真敢目无法纪,提刀来杀。” 银针还插在沈母手上,如意过去收了:“你想让你儿子娶谁就娶谁,你就是要让他跟只母鸡拜堂我也管不着。要不是他拿那句医者父母心堵我,我还未必来。” 她秉持着前一世的职业操守,只是有的病患,她把人家当子女,人家把她当孙子。 沈母边喘边骂:“别说得自己菩萨心肠,无非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我若有三长两短,便是你们逼死的,我看你们如何堵着悠悠众口。” 如意收拾东西,这若不是个病人,她一定顶回去。 “回去告诉袁敬,别想拿那些陈年旧事拿捏我,他自己难道就光明磊落?他为了立战功砍过多少人头,多少人因他妻离子散,更别说他还宠妾灭妻。” 如意看着沈母唇发白,就这么一张一合一张一合的,像是离了水濒死的鱼。她都难受成这样了,都没能阻止开骂。真面对袁敬时屁都不敢放。 “有一点沈夫人错了,我父亲铁石心肠,哪来的宠。”她对沈卫道,“看到了,下次你娘再犯病,别来找我了,我学艺不精,治不好不听话的病人。” 第三十七章 性情大变 如意走人。一杯热茶没喝,一个谢字没有,她算是领略沈府的待客之道,怪谁,她自找的。 沈府的下人在前送客,苏酥跟在如意后边:“你脾气还挺好。” 如意想起苏酥不杀妇孺的规矩。 “我总不能当场把她气死,就她这样的要是化成厉鬼肯定日夜缠着我。”下人回头瞟她,还在人家地盘,如意不得不注意说话的分寸,“你就当我爱护妇孺吧,你不是这样?” 苏酥压根不避着:“遇到面目可憎的,也是会打的。” 那下人又回头瞟,苏酥眼皮子一掀,遇神杀神的戾气吓得人家不敢再看。如意给她竖大拇指,真有个性。 “蔺夫人。”沈卫追上如意,他摆摆手让那下人去干自己的活,又看向苏酥。他本是要支开苏酥,却看到苏酥那双冷若冰霜的杏眼,这双眸子好熟悉。 苏酥低头,方才她就发现了,沈卫的身形、声音很像她来都城后,与她接头的人,那人戴着面具,一再叮嘱不要伤害蔺府的女眷。 如意看出不对,赶紧把沈卫的注意力从苏酥身上拉开。 “若不是为了救人,我是不会来沈府的。我要对沈大人说的话上次也一次性说完了,实在不知还有什么需要避着人说的,更何况这是我的亲信。” 沈卫开口:“我娘她……” 如意劝他省点口水:“如果沈大人是想说你娘病着,身子难受难免乱发脾气,希望我多担待之类的,就别说了。” 沈卫感慨:“人世沧桑,沈家已非过去那个钟鸣鼎食之家。我娘典当自己的首饰,低声下去去求其他叔伯,才凑得这些聘礼想给我一个体面,她做什么都是为了我。” “你娘对你好,你孝顺听话是应该的,但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她是你娘,不是我娘,我没必要担待她。” 沈卫迷惑,看她的眼神仿佛不认识了:“为何回到都城后,你变了这么多。过去的你非常懂得体谅人,你连轻慢了你的沈家仆人都能原谅,说他们卖身为奴也不容易。为何却不能原谅我娘?她也不过言语冒犯,再如何都不及那些仆人行径恶劣。” 如意已经厌烦了每次都要对认识的人解释她的性情大变。 “那是我装的,为了骗过韦氏让她觉得我对她没威胁让我回来。你曾经认识的那个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如意不是真的我,真的我睚眦必报,你就当过去的如意死了。” 沈卫苦笑:“明明活着,如何当?县主来退亲,我反而松了一口气,我不想娶县主,我也不想娶三小姐,那夜是我酒后糊涂,认错了。” 他不会是想说把如绣当成她了吧。 都认错了人,偏又发生在礼教森严的背景下,此事如何了她也不知,给不了沈卫任何有用的建议。 “这事如绣才是当事人,不论你有什么想法,想如何处理,你该去找她谈,看是不是能协商出一个双全的法子。你跟我聊我也帮不到你什么,如果你又是想说那些不合身份的话,那我要走了。” 沈卫没让开路,他想问的是一个真相。 “我和小公爷换了房后,就没再挪动地方,袁三小姐是如何进来的?县主的父亲是镇南王,手中握着西南的二十万兵。而八皇子几日前去过练武场找你父亲,无人知晓他们的谈话。” 所以他是怀里袁敬为了搞破坏四皇子和镇南王的结盟,拿自己的女儿做诱饵?很合理的怀疑,可是错了:“这事跟我父亲没有关系。” 第三十八章 茶里茶气 “你如何肯定,你不是也说么,你父亲铁石心肠。他可以把你扔在庵堂十六年来不管不顾,自然也能牺牲三小姐。你是不肯相信你父亲这样丧心病狂,还是……”沈卫停顿了下,“你也知道?” 他说这么多,一句话就能总结:“你怀疑我有份设局害你?” “这件事发生在蔺府,宴请宾客,府中的内务由你负责。” 如意见他如此迫切的要得到一个答案。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快就会生根发芽,如今她的话,他真的会信?“我问心无愧。” 如意越过沈卫,进来时她有认路,知道怎么走。 出到门口就看到蔺府的马车了。帘子被掀起一角,露出蔺兰知那如画的眸子,他嘴角微微勾起,看得那偶然经过的卖花姑娘傻了眼,径直撞到了沈府门口的石狮子上。 好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蔺兰知下了马车等着她,人间气象千千万万,路上行人来去匆匆,他就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在那站着,与周围的画风全然不同。 如意买下了花,跑上前。 “怎么来了?” 蔺兰知帮她把雪帽戴好:“来接你。”他看着她手里一篮子满满的花,“这样喜欢玉兰?” 她是看那小姐姐穿得单薄,这么冷的天,让她早点回家。为了活都不容易,她也不容易,把电影里追女孩的手段都用上了。 “过去我也会摘些时令鲜花供奉到菩萨尊前,可是送花给人还是头一回,这是给夫君的。” 蔺兰知从篮里拿起一朵玉兰,花色洁白如玉,香气清幽馥郁。他的喜好一向藏得小心翼翼,平日从不摆弄花草,她怎么知道? “世间的花成百上千,夫人怎能肯定我会喜欢玉兰?” 如意眨眨眼:“夫君名字里有个兰字,我以为你遇上花卉名里也带个兰字的会感觉亲切,自然会多几分喜欢。而且你书房有幅画,画里的人拿的就是玉兰,我猜错了?” 他转着花柄,脸忽的靠近。诱她说那些羞羞的话:“确实是喜欢的,等夜里将这些花铺到榻上,香花、美人相得益彰。” 要不要玩得这么花样百出,不带重复。如意嘀咕:“吃了仙丹么,都不累。” 蔺兰知耳尖,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吃了什么,夫人真不知?” 如意脸红,当自己还是很纯情,当听不懂。 余光瞥见那追出来的沈卫,蔺兰知将玉兰插到如意的帽子上:“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比起易谢的花,我更喜欢夫人时刻伴着,寸步不离。” 沈卫看着蔺兰知那亲昵的举止,手握成拳。真的只是如她所说的她本性如此,还是因为这个男人。沈卫上前行礼:“蔺大人。” 蔺兰知心情颇好。 “沈夫人的身子好些了么?” “多得蔺夫人医术高明,好多了。” 蔺兰知语重心长道:“那夜的事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早时御史在朝堂上参奏了此事,圣上也已知道了。沈大人是四皇子一手提拔,若德不配位,四皇子也要落个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的名声。” “我知此事并非你心甘情愿,只是既铸成大错,沈夫人若继续意气用事,袁将军也绝不会息事宁人,愈演愈烈两败俱伤。沈大人的仕途恐就止步于此了。我想,你也定不想连累他人。” 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却是捏着他的软肋,比袁敬凶神恶煞直接用性命要挟高明得多。四皇子的人正好来寻沈卫传话,沈卫不敢耽误,只能打发了蔺兰知:“蔺大人的话,我定好好思量。” 沈卫转身,跟着四皇子的人走了。 蔺兰知笑这世事难测:“沈卫本来是夫人你的未婚夫婿,兜兜转转竟成了妹夫。等下回见,他若跟着如绣喊夫人你一声姐姐,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 如意可不觉得会有这么顺利:“沈夫人方才可是说了,绝对不会让如绣入门。” 蔺兰知把她抱上马车:“除非沈卫与他娘对权势再无野心,否则,他只能迎娶如绣。哪怕他不想,也会被逼着娶。第一个逼他解决此事的人就是他的主子。” “夫君你遇上沈大人,行事说话真是……”茶里茶气,“高深莫测。” 第三十九章 体己话 蔺兰知笑着拿出一把弓给她:“送给夫人的,你既是要学骑射,不能少了它,我亲自去挑的,比一般男子所用的弓要轻巧些,适合女子用。” “谢谢夫君。”三天两头有礼物收还挺爽,至少到目前为止,蔺兰知对她都是有求必应,只要她小心不要去触他的逆鳞就行了,“等我练成百步穿杨,以后再遇上刺杀,我便不会拖夫君后腿,说不定还能反过来保护你。” 蔺兰知怔住,她是第二个对他说会保护他的人。 他就像飘荡在尘世的孤魂野鬼,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来时一人,哪一日死了,应该也是一个人吧。蔺府从未让他有过归属感,这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算不得家。 如今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女人而已,他看中的只是她背后袁家和覃家两股势力。 她也不过是颗棋子…… 如意见他不说话:“怎么了?” 他的心是冷的,手却很暖,掌心贴上她的脸颊,温柔的抚摸:“要不就不要骗我,要是骗了,就骗我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要让我发现你对我说了谎,知道么。” 只是,棋子…… 好感度又进了一,百分之七。 如意点头。 原来也不一定非要卖苦肉计,如一般寻常夫妻,从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中去用心经营也是会涨的,涨得少而已。可蚊子腿也是肉啊,她不嫌少。 如意试着拉弦,那细细的弦勒着她的手指,还挺疼。 蔺兰知将一枚玉扳指戴到她食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适,像定制的一样,他或许比她自己还了解她从头到脚的尺寸。蔺兰知教她如何拉弦才不会弄伤手,看她喜笑颜开。 “我就知夫人定会喜欢,良弓跟良驹都是可遇不可求,我付了银两后,还有人要与我争抢。” “后,后来呢?” 敢跟蔺兰知抢东西,明着不会如何,可保不准背后会不会把人咔嚓掉。 蔺兰知似乎看穿她的想法,笑道:“我只是告诉他,我叫蔺兰知。自古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他也识趣,不敢再做纠缠。只是有些人记性不好,已经是别人的了,还惦记着。我只好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提醒他——这是我的。” 蔺兰知的视线像一张编织得精密的网,将她牢牢困住,插翅难飞,他咬上她的唇。与蔺兰知待着的这些日子她似乎逐渐适应了他各种各样,突如其来的疯批行径,这一次没被吓到。 如意伸手摁住车窗上的帘子,就怕风卷起帘子,叫外头的人瞧见他们在干什么,每一次上街他举止出格,反倒她来严防死守,那鼎沸的人声似与他无关。 他这亲得实在霸道,几乎将她的氧气抢夺得干净,一直到她喘不来气,蔺兰知才放开她,他轻抚她红肿的嘴唇,这也算是印上章了:“我的,就只能是我的。” 谁敢抢,他就让谁乐极生悲。 …… 蔺兰知也算是料事如神,任沈母说得自己多宁死不屈,最后还不是允了如绣入门。 听闻沈卫是早上去了四皇子府,午后便去了袁府提亲。聘礼也就占了将军府前院一小块空地,连嘉盛县主退回的那些三分之一都不到,显然是看人下菜碟。 又听闻沈家那边的长辈一个都没出面,只有沈卫去了,成亲的日子定得特别急,知内情的都知,这是要平息人言的。 一转眼,沈卫和如绣成亲的日子就到了。 如绣由袁府出嫁,上了沈府的花轿。自此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袁敬和韦氏命人在门口发了喜钱,按着流程受完来恭喜他们嫁女的亲朋的祝福后,就闭了门没什么事了。 只等着新娘回门,新姑爷拜见就行了。 倒是如意得陪着蔺兰知去沈府,她实在不想去,又不得不去。都在都城,街头街尾的距离,亲妹妹出嫁她不去,定遭非议。 沈府张灯结彩,到处挂满红绸。 沈卫和沈母再不满意这门亲事,宾客临门,面上还是要装得喜气洋洋。蔺兰知在和同僚说话,如意坐在位置上嗑瓜子。 如绣的贴身丫鬟找了过来:“大小姐,三小姐有些体己话想与你讲。” 第四十章 人证物证 蔺兰知笑道:“怕是紧张了,夫人去与三小姐说会儿话吧。” 如意放下手里的瓜子,还是跟着丫鬟去了,她也想听听就她和如绣这种原是姐妹,胜似仇人的恶劣关系,能有什么“体己话”要与她说。丫鬟领着如意进了新房就出外守着。 房间里就她和如绣两人,大红的蜡烛,贴在窗上的囍字,到处洋溢着喜气,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丧着脸。 如绣的盖头已经取下,她自己取的,胭脂水粉能遮盖住她的气色,却修饰不了她消瘦的脸,显然这段日子她过得是不好的。 她的面前放了一碗红枣桂圆莲子羹。 “我被大姐害得如今看这红烛都是黑白的,怕我往后的日子也是如此了。我一直想不通大姐为何害我,如今懂了,原来你早知道了,在报复我。” 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如绣拿起勺子搅了搅红枣桂圆莲子羹,她一口都没吃:“大姐何必装,这碗不就是你让人送进来给我的么。我不怕你,你若有证据,早就跟父亲说了,不会把这个秘密守到今日。” 秘密? 如意眼珠子转了转:“你若不怕,把我喊进来干什么。你如今都成亲了,不是三四岁的孩子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不知道?你自己选的,却口口声声说我害你。” “我在蔺府出的事,蔺府难道不是姐姐的地方?我既一脚踏了进去,你难道不该有责任护好我?如今我成了外人口中的残花败柳。这风声走漏得这样快,没人在后推波助澜谁信。” 如绣看着那大红囍字,只觉得奇耻大辱。 “我也是将军府的小姐,嫁娶还不如那些商贾人家操办得隆重。沈家分明有意羞辱,只因知道我不得不答应。这份屈辱我忍了,父亲忍了,都是拜大姐所赐。” 原来体己话就是指这些么,她要不要以死谢罪。 “你这想法倒跟去偷鸡结果翻墙摔死了,家属却要求失主赔银两有异曲同工之妙。是我让你留在蔺府的?是我让你大晚上的有觉不睡去勾引小公爷的?” 如意反问:“我哪里知道你这样寡廉鲜耻。如果那夜,房间里的确实是小公爷,我拦着你不让你进,你是不是还要反过来怪我阻了你的路?估计只要你嫁不去国公府,如何你都能怪到我头上。” 如绣抓起身边的红盖头扔到地上:“难道不该怪你?若不是你跟母亲作对,母亲就不会迁怒于我,要把我嫁给她的侄儿,我何需铤而走险出此下策。我是被你们逼的,你知道出嫁前母亲怎么说我的么。” 如绣一脚踩上盖头,践踏着:“她说我这条命就是这样贱,才会不识抬举。她那侄儿韦安再不济也是中郎将,论官阶,沈卫还不如他。什么得四皇子器重,还不就是四皇子手下的一条狗,真得器重早就步步高升了。” 如意道:“你这么嫌弃,你可以不嫁啊。你清楚沈府再怎样都比出去外面过平民百姓的日子强,你倒是心比天高,什么都要比别人好,否则就是别人对不住你。” 如绣鄙夷的看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大姐会哪一样?你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你就能嫁蔺兰知,我就要嫁沈卫。与沈卫最先订亲的是你,这门亲事应该是你的,老天太不公平了。” 如意套她的话:“你看,一碗红枣桂圆莲子羹就让你发疯症了,满口的疯言疯语,还怪到老天头上了。要我再让沈卫送一碗来么,好意头,早生贵子。” “大姐不是好好的站在这么,生龙活虎,就算你四处去说你说我给你下毒,人证物证呢?” 第四十一章 你那亲信跟你多久了 如绣把碗打翻,黏糊糊的莲子羹流到了地上。 “大姐若是说出去,我一样可以说你在这碗红枣桂圆莲子羹里给我下了毒。如今房中就我们两人,如何都是扯不清的,所以大姐,这个秘密你就把它带进棺材里吧。” 下毒,红枣桂圆莲子羹,原主和蔺兰知成亲那日吃的那碗。 如意瞠目,如绣的狠辣超乎了她的想象:“你还真是个做大事的,六亲不认,亲姐姐都毒。” 如绣不以为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姐若安安分分的别冒出头,我怎么会害你。你不是没死么,看来你根本没吃,有什么好计较的。” 如意冷笑,她要是死了,还怎么跟她计较:“我们两没什么好说了。袁如绣,你最好求神拜佛你这辈子都能走好运,否则天黑后,你自己小心点。” 如意去开门,如绣的丫鬟并没有守在门外,她倒是看到了一身喜服的沈卫。 “看来三妹的好运气比我想得要短,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有人证了,“沈大人,你刚刚应该听到了吧,她给我下毒。” 如绣两手垂在身侧,紧紧揪住了她的喜服,指尖泛白,她不是让人守在门口的么。沈卫看了眼地上的红盖头,如绣马上捡了起来,来不及拍干净,她就先藏到了身后。 沈卫将桌上倒扣的碗翻正,对于房中的狼藉,视而不见。 “蔺大人在找你,只是他不方便入后院。我才刚要敲门,门便开了,什么下毒不下毒,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如绣松了一口气。 “是我不好,姐姐刚回都城时不受父亲母亲待见,在府里受了许多委屈,我看着心急却也没帮上忙,方才是想与她赔不是,却笨嘴笨舌,惹得大姐不痛快了。” 如绣抽泣。 “可是大姐,我纵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拿这种事来说。传出去三人成虎,真当我蛇蝎心肠,谋害亲姐,那我真是百口莫辩了。” 沈卫语气冷淡:“沈袁两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才止住,你也不想明日又听到新的传言说沈家苛待你,才叫你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 如绣止住了哭:“是我不懂事了,夫君见谅。” 如意不得不感叹,好一朵中通外直的盛世白莲。 她转身离开,沈卫追了上来。如意现在心情很不爽,想把红包收回来,封什么红包,该给如绣封帛金。她又确认了一次:“沈大人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沈卫面无表情:“没有。” “我刚才说的,就是她给我下毒那番话,你信么?” “可有证据?” 如意摇头。 “无证无据,尤其你过去又与家中处不好,外人只会当你是有意报私仇,诬陷自己的妹妹。即便是与如绣发生了口角,也不要拿这样的事来说,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如意知道一般人估计都会是沈卫这种想法,衙门断案还要讲证据,如何要求别人就信她一张嘴,她又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名人。 如绣也是料准这点才肆无忌惮。 “你身边怎么没跟着丫鬟伺候,若出了什么状况,一个人如何应付,那日陪你来沈府,你那个亲信呢?” 如意警觉起来:“这是沈府,又不是龙潭虎穴能出什么事。没想到沈大人就见过我那丫鬟一面,却是印象深刻,只是她今日休息,不能当面向沈大人道喜了。” “蔺大人遇刺,幕后黑手还未落网。说不准是有人里应外合,通风报信,那些刺客才能一早埋伏好。即便是亲近之人都免不了嫌疑,你那亲信跟你多久了?” 第四十二章 你是骂我贪恋权势 “不知她如何得罪沈大人了,你不如直说。如果是她的不对,我回去一定处罚。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当我是无知妇孺糊弄。” “蔺夫人想多了,我确实只是关心那件案子而已。”她这般直截了当的挑明,沈卫反而不好追问,他低下了头,“我说不娶,终究还是娶了,怕且你是看不起我了。小公爷说过能娶到心爱之人是件幸事,我到底是缺了运气,此生注定与所爱之人有缘无份。” “沈大人,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这些。” 时隔那么久,那碗有毒的红枣桂圆莲子羹都不懂倒进哪条臭水沟了。尤其她还亲口尝过,没人知道她借壳还魂,只会当那碗羹根本没问题,否则她就应该吃死了。 沈卫苦笑:“果然,你如今怕是与我多说一句都觉得厌恶。” 前院锣鼓喧天,一众宾客等着他敬酒,他到底搞清楚今天的主题了么,是他成亲了。暂且抛开那狼心狗肺的如绣不说,一码归一码,他既然选择了成亲,是不是至少该对婚姻负责。 “如果我现在对沈大人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只要你抛下外面的宾客,抛下你的母亲,抛下这些年你努力打拼得来的一切,我们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你愿意么?” 如意抬手让他想清楚,认真的答。 沈卫便如她说的认真想了。 “我领着朝廷俸禄,毫无交代撒手而去便是有负皇恩,是为不忠。抛下年迈的母亲,不顾忌她的养育之恩,让她为我收拾烂摊子是为不孝。我若是不忠不孝之人,你怕是要唾弃我,如何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如意喊了他一声“妹夫”,提醒他的身份,沈卫顿时觉得难堪。 “你口才很好,但说这么多不就是不愿意么。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至少不是我。” “你是骂我贪恋权势。” “我不是贬低你,大千世界又不是只有风花雪月,追逐名利是俗人,难道沉溺于情爱就不是俗人了?各有抉择,选了就不要总提身不由己,我不是解语花。” 沈卫想起她与蔺兰知亲昵的那些画面:“你即便是去问蔺大人,我相信他也不会扔下这里的一切跟你走,你在他心里也不是最重要的,又为何对他死心塌地。” 如意答非所问:“你是新郎官,还是快回厅里去吧。还有,小心你那位夫人,不管你信不信,她连亲姐都下得去手。” 沈卫看着如意的背影,如此决绝。 其实她方才和如绣的对话,他全听到了,从头到尾。 是他误会如意了,她并没有和袁敬串通害他,这不过是如绣自己想攀龙附凤。 他与县主的婚事不成,坏了四皇子的计划,如今这是四皇子给他最后的机会了。如绣死不足惜,但他多年努力不能化为乌有,他要重振沈家的门楣,这才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大功告成的那日,如意会明白的。他比蔺兰知更有担当,他才是她值得托付的那个良人。 如意回到大厅,蔺兰知正在和相貌英俊的男子谈笑风生。 蔺兰知道:“夫人,来见过四皇子。” 预料到今日四皇子可能会来,蔺兰知提前教过她见到皇族该如何行礼,蔺兰知给她示范过。 如意右手叠在左手上,微微屈膝:“四皇子。” 四皇子夸赞:“果真秀外慧中,难怪不过走开片刻,都能叫蔺大人牵肠挂肚。坐。” 如意坐下。 四皇子聊道:“听闻蔺府近来丢了财物,可有此事?” 蔺兰知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确有此事,贼人是我府中家丁,入府不久。管事看他识文断字、又生得老实,便让他到我身边服侍。谁知人不可貌相,几日前,我放在书房的羊脂白玉不见了。” 如意知道这说的是那晚在房外偷听被拖下去的那个,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四皇子问:“府中都找了?或许是你赏玩后随手一放,不记得放在哪了。” “都找过了,管家把平日能进出我书房的下人都盘问了遍,见少了个人,又去下人房翻找,才发现那人已挟带私逃了。” 蔺兰知叹气。 “我自认对他不薄,他若有难处该与我说,主仆一场我也不会坐视不管。寻常物件丢了也就丢了,只是这是御赐之物,兹事体大,不得不报了官。好在圣上没有归罪。” 四皇子:“你待人温和有礼,从不论高低贵贱,是这个人心术不正。衙门张了榜,他定想方设法往外逃,鼠蚁之辈有他自己的门路,方青峰。” 守在四皇子身后的护卫上前,弯下腰听差遣。 第四十三章 帮她报了仇她都毫无察觉 四皇子吩咐:“你不是认识不少江湖人。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人急着脱手贵重物件,或者托其他门路出城的,说不准能早些为蔺大人寻回御赐之物。” 蔺兰知也不推辞:“多谢四皇子。” 四皇子看向如意:“听闻覃太师已经到了潭乡一带,按着脚程,再过七八日应该能回到都城,到时你们便能聚天伦之乐了。” 如意微笑,不懂说什么时笑就对了。 蔺兰知和四皇子把酒言欢,游戏里这两个是生死对头。当然,四皇子那脑子是斗不过蔺兰知的,可这两人面上看不出一点不合。 离开沈府时蔺兰知脚步都不稳了,他又不让小厮碰,只肯让如意扶着,如意照顾得很吃力。好不容易回到蔺府,回了房。把人扶上了床,如意也累倒了,直接躺到蔺兰知的身侧。 蔺兰知脸颊泛红、唇若涂朱,贵妃醉酒怕也是这般风情,勾魂摄魄,才叫六宫粉黛无颜色。如意拨了拨他的浓密的睫毛,睫毛比她的长,讨厌。鼻梁比她的高,也讨厌。 她伸出食指,像游走在宣纸上的毛笔,描摹他的五官还有脸型,真是胖一分嫌胖,瘦一分又嫌瘦。一直到描到他红润的嘴唇。 蔺兰知睁开眼,就醉汉那种思维不太清楚,迷迷茫茫的神态。 “夫人,我还要喝。” 如意去倒了热水,像哄孩子那般哄着:“酒都被你喝完了。明日再买,喝口水吧,喝了就乖乖睡觉了,不许再折腾。” 如意给蔺兰知喂水。 蔺兰知拔下她绾发的簪子,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泄下,他最喜欢的便是她这头乌黑的秀发。他撬开如意的贝齿,反倒把水喂进她嘴里。茶水顺着颈部流到锁骨,他的吻便追逐着酒往下。 女子穿的冬装,里三层外三层,复杂得很,但蔺兰知对于如何脱掉,已经驾熟就轻了。那手灵活得,好像点一点,盘扣就自己解了。 如意的衣裙被扔出了帐外,他像只饥肠辘辘不知餍足,仿佛她才是他的主食。 这是真醉,假醉,还是一半清醒一半醉,怎么还会做这事。 如意试探:“夫君,如绣给我下毒。” 蔺兰知专注于正事,百忙中也还是回复了:“下肚?吃什么?” 看来是真醉了,他这醉得倒是有心有力,跟他说了明天估计也不记得了。她的仇还是她自己报吧,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事后如意累得一下就睡过去。蔺兰知枕着玉枕看着她的睡颜,指腹碾着如意柔软的嘴唇,这唇倒是让他想一尝再尝,他看如意睡得熟,这一次他吻得很轻。 怎么能这么笨,帮她报了仇她都毫无察觉。 …… 如意睡到了快午时,感觉都没能把精气神补回来。 蔺兰知下朝回来,走到床边将她抱了起来,如意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对于她,他是有些食髓知味。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他没必要克制,当然是尽情享用。 蔺兰知摸摸她的头,还没怎么清醒的她是有些孩子气的:“乖,起来了,岳父让我们去将军府用膳。” 如意打了哈欠,嘟嘟囔囔:“不想去,不要去。” “你不去岳父会不高兴。岳父想回边关,却迟迟未得旨意,如今天下太平,就怕英雄无用武之地,尤其他还手握重兵,要知飞鸟尽良弓藏。” 如意揉揉眼:“不高兴就不高兴,去了我还不高兴呢,如绣回门肯定会见着。” 鼻尖蹭着她的脖子,挑逗着:“既然夫人不想去,便不去吧,我也舍不得逆了你的意,那我让人去回绝了岳父,今日一整日我好好的陪你,就待在房里。夫人实在累了就好好的休息,我自便。” 自便这个词说得暧昧,如意太清楚了,他的陪伴陪着陪着,就会陪到床上。她清醒了,双脚落了地:“还是去吧,我想到父亲生气了怪可怕的。” 出门时蔺兰知看到又是柳梢跟着,她对那个叫苏酥的是不是有些特别:“夫人不是有两个贴身丫鬟么,怎么我来来回回好像见的多是柳梢。” 那是因为他能读心,为防苏酥掉马甲,她让柳梢和苏酥分开排班,只要蔺兰知在时就尽量不让苏酥近身伺候:“苏酥身体还没完全好,我就让她多休息,所以夫君就见她少些。” 第四十四章 还不是因为你 “上次她陪着你去沈府,我见她似乎没什么大碍,难道是病情反复,连夫人都治不好?要不要我从宫中请位御医来瞧瞧。” 如意围上狐皮围脖:“不必了,她的病确实没什么大碍,我同情她的遭遇,跟我年纪相仿,比我过得还苦。就想着让她多感受些人间温暖,不由的厚待了她些。” 蔺兰知握着她的手:“夫人菩萨心肠,看不得人受苦。只是你如今是这蔺府的女主人,待人接物要一视同仁,否则如何服众。” “知道了。”真是避不开,蔺兰知竟连这点小事都会留意,“柳梢,你把苏酥也喊来。” “是。” 苏酥和柳梢跟着如意回了将军府,如绣回门,果然就遇上了。 蔺兰知微笑着,捅出刀子:“妹夫。” 沈卫听得很不痛快,并未改称呼:“蔺大人。” 袁敬让人来唤蔺兰知去书房,却没叫沈卫。沈卫未显露出不悦,而是瞥了眼苏酥,他已经想起为何会觉得那双眼熟悉了,像极了那个女刺客,像得叫人惊心。 蔺兰知听到沈卫的心声,联想到苏酥出现的时间,又是身上带伤,只是巧合,还是沈卫没有认错?他不动声色去了书房。 “父亲怎能厚此薄彼,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是夫君你听不得的。叫了蔺大人去,却将你排除在外,是没把你当女婿么。” 如绣今日穿戴得华贵,头上的金钗金灿灿的,她即便嫁得不好,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装都要装得体面,手上戴的是蔺兰知送的镯子。她正抱怨着。 如意道:“柳梢,你很久没见你娘了,去厨房看看她吧。我也去看看我那位慈爱的母亲,请个安。”苏酥跟在她身后,她小声提醒,“我刚才看沈卫的神情不对,他先前隐晦曲折的问过你的事,今日一整日你都要小心。” 苏酥觉得如意的反应太过淡定:“你不怕?沈卫是官,而我来历不明,起初还想杀你,说不定是潜逃在外,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 如意拉了拉围脖:“你还得靠我给你解毒,我怕什么。缉捕江洋大盗不属于他这个巡城营上将的职责范围,你就算真是贼,也该来个神捕之类的。” 苏酥猜测:“他或许是想探一探我的武功路数。” 若是,倒容易:“你都没内力了,他想试探就让他试探,必要时没有机会都要制造机会让他试。不打消他的怀疑,他会一直盯着你不放。” 她倒不怕沈卫,她怕的是蔺兰知。最坏的是刚才蔺兰知也在,若沈卫知道了,那蔺兰知定也知道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法从他脸上看出来,滴水不漏。 “我想了一下,你老想着关你屁事也不太行,换一个吧。见到我夫君你就想脏话。你应该会说脏话吧,越脏越好。” 苏酥评价道:“你的要求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进了厅,韦氏就坐那主位上,绷着张脸。 如意敷衍的行礼,膝盖都没怎么弯,就起来去坐了:“脸色不太好啊,要不要给你把把脉。” 韦氏瞪她,那几间赚钱的铺子还回去给如意后,这个月娘家送来的钱银少了很多。如绣和韦安的婚事没成,她堂兄下狱她也没能帮上,她娘对此很有意见,跑来数落了她连个继女都对付不了。 如锦生气:“还不是因为你!” 第四十五章 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如意打鸡骂狗:“我做什么了?我就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不会有的人雀占鸠巢,占着占着就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她了的吧。” 如绣和沈卫走了进来,要行礼,韦氏却没空搭理他们,气得拍桌子。 “我也是这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夫人,什么叫鸠占鹊巢。百善孝为先,你对我这个继母一丝尊重都没有。仗着蔺大人的宠爱恣意妄行,纲常伦理都置之脑后。” 如绣站着看戏,看她们争得面红耳赤她心里欢喜。 如意平和的喝着丫鬟端上的茶:“你扪心自问,你做的桩桩件件哪一件值得我尊重的。你也说了,你好歹也是将军夫人,竟像市井商贾为点蝇头小利钻研算计。你当有多少人真心尊重你的,连如绣背后也是叫你韦氏。” 利剑般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如绣身上。 如锦指着如绣骂:“我娘对你也不算薄待吧,让你跟着我一块念书,买首饰也会给你买一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跟着袁如意背后说我娘坏话。” 如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有说过,大姐你跟母亲不合,也不能无中生有。” “什么无中生有,不是你说的么,韦氏要把你嫁给他侄儿,就韦家那个破落户,无非想着亲上加亲从父亲那捞更多好处。三天两头来打秋风,配不上你,要不是你说,我怎么知道韦氏有这种打算。” 如意放下茶杯。 “你还说韦家若那么好,怎么不见她把如锦嫁过去。就韦氏那算盘打得响得东西二市都听得到,亲生的就想把她嫁到勋贵人家,不是亲生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巴不得把将军府里外都拿去补贴娘家。” 如绣急的挽住沈卫的胳膊,怕他相信,沈卫厌恶的把如绣的手拿开。 “大姐,一家人总免不得闹矛盾,只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不惜败坏我们的名声。我今日回门,你非要当着我的夫君胡说八道。” 如绣提醒韦氏她们沈卫还在呢。 如意耸耸肩:“方才父亲没喊沈大人去书房议事,你说父亲不把他当自己人。我如今不是把他当自己人么,总要知道这袁家是什么情况,藏污纳垢,一派和乐做给外人看就行了,这儿没外人。” 如意继续挑拨:“如绣,我说你自己说的话怎么不认了呢。你说如锦琴棋书画都不如你,等你日后寻得好人家,你就不用忍着恶心去讨好她们。” 韦氏看着如绣冷森森的笑着。 如绣双眼氤氲,要开始落泪:“我真是有口都辩不清了,大姐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母亲从未因我非她所出就短缺过我的衣食,细心的教导,我怎会是不知感恩的人。” 如意皱眉:“你怎能两面三刀,你若不是对我说了韦氏诸多的坏话,跟我同仇敌忾,我怎么会送你那么贵重的镯子。铺子伙计可是瞧见的,你抵赖不了吧。” 如绣捂住手上的金镯:“这是蔺大人送的。” “他送的不就是我送的么,夫君对我百依百顺有目共睹,我若跟他闹脾气,死活不让他送,他还会送你。你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叫我后悔送你镯子了。” 如意说得煞有其事,韦氏对如绣本就没什么信任可言,毕竟是养在她身边的,她比袁敬更清楚如绣的心性。所以当袁敬告诉她,如绣勾引小公爷不成,和沈卫有了夫妻之实,她一点都不意外。 如绣也只是外表柔弱,她是敢做得出来的。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她确实瞧不上她们韦家。 韦氏道:“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养出天大的仇怨来了。” 如意火上浇油:“你也怪不得如绣,真当自己以德服人啊,做了那么多损阴德的事,哪一日若是没了将军夫人的头衔,怕是墙倒众人推,都巴不得朝你扔石头。” 如锦的脾气,就像鞭炮,“啪”,被点着了。 如锦动手打如意,换作原主可能就只敢护着头白白挨打了,可现在的如意不会。被欺负了就是要还击回去,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和如锦扭打起来。 沈卫担心如意,众目睽睽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别打了。” 如绣装模作样的上前劝架,被如意揪了头发,如意偷偷摸出准备好的药粉,撒到了如绣身上。 “这里最能装的就是你,巴不得我死是吧,袁如绣,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第四十六章 有失君子风范 韦氏呵斥起周围呆若木鸡的丫鬟:“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她们拉开!” 苏酥上前拉人,如意推开她。苏酥故意撞到了沈卫的身上,沈卫趁机捏住苏酥的手,感觉不到任何的内力。难道认错人了,不过是人有相似? “这是在干什么!” 袁敬一声吼,如锦住了手。如意挨了如锦一巴掌,左脸火辣辣的疼。可她也不亏,她踹了如绣如锦两脚。把如锦那梳得精致的灵蛇髻扯得乱七八糟,像个疯婆子,扯掉了她好多根头发。 袁敬骂道:“我麾下的兵将奋勇杀敌,保一方太平。我的女儿却在府里大打出手,骨肉相残,太平的日子过腻烦了是么,逞凶斗狠,当初怎么不争气点投胎做个男的披甲上阵!” 韦氏捧着如锦的脸,心疼死了:“将军,如锦自小被我捧着手上,我这个做娘的都不舍得打。你看看如意下手多重,如锦可没许人家的,脸好不了怎么办。” 如意指着自己的脸,她的脸估计也是肿的:“我也挨如锦打了,怎么,如锦的脸豆腐做的,我的脸就是花岗石么?她先动的手,我还击何错之有。” “爹,是袁如意、如绣对娘不敬,不分尊卑,我才教训她们的。” 如锦鼻涕眼泪一块流,不及如如绣哭得唯美。 “父亲,我是被大姐冤枉的。” 如意觉得嘴角疼,估计裂了:“我说的是实话,哪里有不敬,若是觉得我不敬,我就再说一遍,让父亲评一评是不是真的不敬。只是少不得要牵扯些别的事。” 蔺兰知捏着如意的下巴查看她的伤,他看着如意,话却是对如锦母女说的:“再如何也是先动手的不对,打的还是嫡姐,这可不仅是袁家大小姐,还是我蔺兰知的夫人。打出好歹来,哪怕是落了根头发,二小姐要怎么赔?” 语气温和,可杀人诛心。如锦再笨也听出来了,她心心念念的蔺大人在说她赔不起,她连袁如意一根头发都不如。 蔺兰知拉住如意的手,不让她碰伤口:“岳父,还是先让她们处理伤口吧,有什么话后面再训斥。” 袁敬挥手,让她们各自下去上药。 如意去了她出嫁前住的那间房,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药。 蔺兰知坐到她身侧,从她手里拿过红棕色的药瓶,这好像不是蔺府备着的金疮药:“夫人还备着药?” 如意谨慎的答:“这是我自己调制的,药效比外边药铺能买的那种要好,所以就带着一瓶,有备无患。” 蔺兰知打开盖子嗅了嗅,药铺里卖的金疮药大多加了冰片,味道刺鼻,而如意自己调制的倒是有股清香味:“夫人还会制药?” “我懂医术,会制药也不奇怪吧,都是师傅教的。” 蔺兰知刮了些膏药到指尖帮她涂抹。 他知沈卫定会想办法试苏酥,不必他动手,没想到这才走开多久,便试出结果了。 沈卫是不是太过顺利了。 是如意把苏酥救回蔺府的,她是不是也知道什么。 “夫人该知道如锦行事冲动,怎么还跟如锦动了手。要不是我和岳父到得快,你可就要吃更多苦头了。” “以前如锦和如绣故意绊过我,看我摔倒恣意欢笑。这些于父亲他们而言可能就是女儿家的玩笑,微不足道。于我却不是,在将军府的记忆全是屈辱,就一件开心的都没有。她们先欺负我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实在忍不了了。凭什么要让她们欺负,凭什么。” 如绣代入了原主的记忆,原主性格是软弱,可心也是肉长的。会难过,也会感觉到羞耻。她从未伤害过谁,无端被卷回都城,在庵堂时日子虽是清苦,但至少心是平静的。 蔺兰知见她流露这番真情实感,不像假装,帮她擦了眼泪:“别哭了,眼泪落到伤口上该疼了。只要你高兴,想如何便如何,把天捅了,我也为你担着。” 如意吸了吸鼻子,算蒙混过去了么。 只要蔺兰知愿意,真的是能把人宠到天上去,百分之七的虚情假意尚且如此,若是他真心爱一个人爱到入了骨,入了髓,到了百分之百,不,哪怕只有百分之五十,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她好奇了。 如意抱住蔺兰知:“如锦恨我抢了夫君,我都嫁给你了,她还不死心。见了我总是一而再的挑衅,我没夫君想的大度,也会拈酸吃醋。哪还有什么六根清净,都堕入红尘的贪嗔痴里了,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教诲。” 蔺兰知揉着她的后颈,听着她带酸味的话。要的就是她满心满眼都是他,这样才好控制她的心,控制她的人,他是乐见她为他吃醋的:“我对二小姐无男女之意。” 袁如意出嫁前用过的铜镜还摆着呢,镜中俨然一对相互拥抱的恩爱夫妻,谁会晓得却是各怀心思。 “那我也还是生气,就怕她想效仿娥皇女英,非分之想就没断过。夫君不能跟如锦说话,也不许看她。” 蔺兰知:“夫人发了话,我必言听事行。” 如意捂着脸:“我的脸现在肯定很难看,夫君还是别看我了,我只想你眼里我总是美美的模样。” 蔺兰知捧着如意的脸,是有些难看,不过很快如锦的脸就会比她的更难看。除了上次她被瓦片砸伤,他还未让如意破过一块皮,如绣却动手了。 “在夫人眼里难道我就是只在意美丑的肤浅之人么?让我看看还有哪伤到。方才你和二小姐像有血海深仇,估计都不会手下留情。” 他的手在扯她外衣。 如意手抵着他胸口:“这里是将军府。” 蔺兰知小心翼翼的帮她擦去嘴角的口脂,没碰到她伤口,她和如锦打得投入,妆都花了。 “夫人想到哪去了,得看一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伤到,我才放心,只是看看。” 如意放下了手。 雪白的肌肤上印着一点点的红印,是他夜里留下的,密密麻麻。他蠢蠢欲动想将那为数不多的留白也填满,叫她遍体都是他的烙印。 如意觉着他眼神变沉时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又咬她,还总喜欢咬她那:“夫君说只看的,言而无信,有失君子风范。” 第四十七章 我本也不是什么君子 蔺兰知喜欢看如意化作一池春水,绵软无力。 他扯了扯束紧的领口,平日里装着心甘情愿的被那陈规教条束缚,君子做派。 可束缚得久了也会烦的,只想把那些条条框框全都打破。 “我本也不是什么君子,夫人不是最清楚么。我是夫人的裙下臣,最虔诚不过,实在经不起夫人的引诱,是夫人先诱惑我的。” 她哪有。 蔺兰知没给她反驳的机会。 房里没了声,再听不出什么动静,只是没动静才是最大的动静,说明里头的人都在极力控制响动。来送药的沈卫站在房门外,几乎要将手里的药瓶捏碎。 他到底是哪输给了蔺兰知?如意与如绣不同,并非是追权逐利的人,她若喜欢上谁,便是真心的,绝不会是因为那人位高权重而喜欢。 难道只是因为蔺兰知是她的夫婿,占去了名分,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就萌生了情爱? 苏酥端着铜盆走近,沈卫装作若无其事,把药递给苏酥:“这是我刚刚去保春堂买的金疮药,给二小姐的已经送过去了,这一瓶是给蔺夫人的。” 这话说得还算是避嫌,表明了袁家三位小姐都有份,并非只给如意。 苏酥接了药,沈卫就走了。 “夫人,奴婢端了热水来。” 过了很久,蔺兰知才来开门。苏酥只当不知他们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端着铜盆进房间,刚想放好,有什么东西打中了她的腿,苏酥摔倒,水洒了,沈卫给的药也滚到地上。 苏酥在心里骂了脏话,赶紧收拾。 蔺兰知手背到身后,真的不懂武?还是谨慎些,让人去六合乡打听。 “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再去重新打一盆热水来,帮夫人梳洗。”蔺兰知看向如意,“方才岳父还未交代完事情,下人来禀报你们生了争执,便中断了。我还得再去书房。” 他原想将沈卫送来的金疮药踢到角落去,这种东西也就只适合角落里待着,实在不该出来在人眼前晃惹人生厌。但想了想,他把那金疮药捡起来带走了。 伤了他的人,他当然也不会让如锦好过。 苏酥见蔺兰知走了,也就不装了,要不是如意提醒她小心,刚才蔺兰知出手时她差一点下意识的就避过了,内力没了,但多年训练的敏捷反应还是在的。 怪了,为何连蔺兰知都怀疑她了? 如意恭喜她,也恭喜自己,暂且过关了:“你应该能看到明日的太阳了,就怕夫君会让人去六合乡。” 苏酥:“那就去吧,我说的都是真的,确实有那么一个乞儿,和我生得也相似,不是我而已。” 也就是说她冒用了人家的身份了:“那就行。” 苏酥定定的看着如意:“你瞒着蔺兰知,看来你们也并不是那么恩爱不疑。” 如意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把乱糟糟的头发放下,对着镜子才发现,她这妆都花成什么样了。她拿起梳子梳理:“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夫妻之间也会有秘密,哪来那么多不疑。” 苏酥观察着她的举动,任何细微都不放过:“我是那夜刺杀你和蔺兰知的刺客。行刺失败,逃进了暗巷,原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一转身,就这样猝不及防,迎来的是插进我腹部的镖,还有同伴的背叛。” 如意的动作停住,苏酥这么突然亮明身份,她不知回她什么。 苏酥看她面不改色,算是印证了心中的猜想:“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蔺兰知和沈卫只是怀疑,而你却是肯定的。” 如意把头发梳顺了:“你不是不信任我么,就不担心若猜错,你这么一自曝,我会去跟我夫君说。” “回想种种你的反应都很奇怪,至少该像蔺兰知试探我的身份,可你没有,你只问了我的名字。沈卫试我,你不问原因便选择帮我。” 只是她不知是哪里露了破绽。 “我的感觉告诉我你一开始就知我身份,若想害我,你有很多机会,可你并没有。虽然我不知你救我的原因,但我的承诺依然有效,不论是你日后要利用我杀谁,恩情我定还。” “我没想过让你帮我杀人。”如意拿起银簪绾了个简单的髻,这是除了初见那日,苏酥跟她说话最多的一日,“你的感觉一直都这么灵敏?” 苏酥的声音变冷了:“也不是。暗算我的是我视若兄长的人,他说门里的规矩,不留失败者,刺杀失败得有人承担全责。他认定我必死,又担心有追兵,这才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巷子里。谁知我活下来了。” 如意转头看她,刺客这职业本就该冷心冷情。苏酥已尝试过了一次托付真心,命差点没了,难怪她更难再全心全意的信任谁了,后来也就男主让她卸下了心防。 “所以你留在蔺府,除了我能给你医治这个原因,你也无处可去了是么?” 苏酥向她坦白:“门里不留废物,我如今连九流之辈都打不过,回去死路一条。可我要留着性命报仇,害我的人逍遥人世,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果真是磐石般坚韧的心性,难怪能做门主。如意拉过她的手,跟她击掌:“我们两今日也算是开诚布公,坐到一条船上了,我必尽全力治好你,等着你日后涌泉相报。” 苏酥觉得如意更怪了,知道她是刺客,做的人命买卖杀过人也不怕。苏酥重新去打了一盆热水来,让如意弄干净自己。 柳梢低着头走进来。 如意记得柳梢来时穿的是一件蓝色衣服,她现在换了件老婆子才穿的褐色麻衣,又宽又大,不合身:“不是去厨房看你娘么,发生什么事了?” 柳梢摇头。 如意低沉了嗓音:“说。” 柳梢抬起头,红了眼眶:“莲芯姐姐逼迫奴婢的娘劝说奴婢给韦夫人当耳目,娘不愿意,便日日遭莲芯姐姐的刁难。若不是今日回来撞见了,奴婢都不知道。方才奴婢一时情急,和连芯姐姐动了手,给夫人惹麻烦了。” 第四十八章 我有权发落她 如意安慰道:“这点小事算什么麻烦。我在前厅打架,你在厨房打架,倒是很有默契。都动手了还喊什么姐,喊孙子还差不多,打赢了么?” 柳梢摇头,憋着眼泪:“她们人多,奴婢不小心把厨房的水缸砸坏了,还损坏了不少蔬菜瓜果。怕是要连累娘被罚工钱了。” 如意能想象那场面了,一定很激烈:“会打架也算有进步了。”她起身,“不用跟着我,我去找韦氏。” 她去了韦氏的院子,莲芯就正和其他丫鬟挨着拱门悠闲的在讲她坏话。 “莲芯姐,柳梢如今可是跟了蔺夫人的,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蔺夫人连二小姐都敢打,已经不是个好招惹的主了。我们今日打了柳梢,她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莲芯戳着对方的额头,骂她胆小:“我们是夫人的人,自然有夫人护着。她一个继女再无法无天,难道还敢跟继母动手不成。也不拿面镜子照一照自己,穿上绫罗绸缎,真当是人上人了。” 莲芯不齿道:“我跟你们说别看她在庵堂长大,行为举止却浪荡得很,就像从青楼楚馆里出来的,烟视媚行。我好心指点她穿戴,她还不领情,非要选那些艳俗的衣服来穿,勾引蔺大人,哪有点当家主母的样。” “我还是怕,莲芯姐,你说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 “夫人正为二小姐挨打的事生气,你想去触霉头别拉上我。你怕什么,这是夫人的院子,她袁如意难道还敢闯进来。” 说对了,如意拽住莲芯的手往里拖。 韦氏的卧房前守着两个老妈子,如意不过举起手吓唬了她们一下,她们就退缩了不敢拦,毕竟刚刚可是在厅里目睹了如意凶残的一面。 如意把莲芯拖到韦氏房里,韦氏正在收私房钱,听到开门声,吓得赶紧把钱箱藏起来,就藏在梳妆台下木柜子里,被如意瞧见了。 莲芯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到了韦氏跟前。 韦氏大声呵斥:“刚才还没闹够么,你还有没有规矩,我的房间你都敢乱闯。” 莲芯跪着告状:“夫人你要为奴婢做主,蔺夫人先前因奴婢是您的人,就多番刁难,更是当众掌掴奴婢。您才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奴婢不论有何过失,都该由您来处罚。如何也不该由蔺夫人这出嫁的女儿指手画脚,这不是损您的威严么。” 韦氏怒形于色:“如意,你再跋扈是不是也该顾一顾蔺大人,我再怎么都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当今圣上最重孝道。不敬尊长,你也不怕有人参你夫婿治家不严。” 如意笑道:“若有人参奏,那必是你娘家的人呗。我丢人了,父亲就丢人了,那你说父亲会怎么对付那些让他丢了人的人?今日的事对外最好瞒得密不透风。我可是为你好,母亲。” 如意指着莲芯:“她在蔺府就未对我恭敬过。刚才还在外头说长道短,我已经放过她两次了,还是死不悔改。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她,把她随便送去哪个庄子吧。” 韦氏嘲讽:“你当这是蔺府么,还不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 如意瞥了眼韦氏的梳妆柜,韦氏立马过来挡她的视线。 “听说母亲瞧上了柳梢,想让她给你当耳目,你对我还真是执着啊,就是不肯井水不犯河水。” 韦氏瞪了莲芯,怎么办事的,没封好口么,竟被如意知道了,柳梢这枚棋用不了了。韦氏顾虑着门外还站着下人,她这贤惠的名声还得要,语气软了些。 “柳梢是将军府的丫鬟,你随随便便问都不问一句就把她带走了,我由着你。莲芯是我身边办事最妥帖的丫鬟,我一番好意让她去服侍你,你说不要就不要,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我也由着你。我过去是对不起你,如今有心弥补,你却是听风就是雨,总怀疑我别有居心。” “刚才莲芯说我像从青楼里出来的,我若是,母亲你不就成老鸨了么,父亲又是什么?” 莲芯跪着挪上前,拉住韦氏的裙角不承认:“蔺夫人血口喷人,二姑爷头一回在将军府用膳,奴婢刚才是在叮嘱其他人小心干活,别失礼数。夫人若不信,可以让她们进来回话。” 如意懒得跟莲芯掰扯:“我记得我回门那日母亲你说过,只要我想,可以让我把厨娘带走,我现在想了。你让我把柳梢的母亲带回府,再把莲芯打发去庄子。”她靠近韦氏小声道,“或许我能找李大人为你堂兄说几句。” 韦氏心动了:“你说真的?” 如意开出条件:“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去请李大人公事公办。” “那有什么用。”韦氏要的不止是公事公办。 如意给她分析:“可以让你堂兄在牢里少受些罪,把亏空填补,从轻发落,事情了结。和继续深挖,一年半载都结不了案,或者结案了也是从重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不会还指望着你堂兄官复原位吧,做人不能太贪心。” 韦氏毫不犹豫的就把莲芯割舍了:“夜里就让人把莲芯送到庄子去。” 莲芯傻眼了,如意刚才说得小声,她没听清,怎么才一会儿夫人就答应如意了。她在将军府,好吃好喝,什么粗重活都不必她干,还能使唤人,过得也跟二小姐她们差不多。去到庄子哪里还由得她这么舒服自在。 “夫人这些年奴婢在您身边伺候,兢兢业业,忠心耿耿。您别弃了奴婢!蔺夫人不管跟您说了什么,都是信不过的。” 韦氏看着抱着她腿的莲芯,莲芯虽是她心腹,但也只是个丫鬟,亲疏有别,相比之下,当然是她堂兄重要些。等她堂兄出来,她再把莲芯接回来就行了。 韦氏踢开莲芯:“我是主,你是仆。你既说对我忠心耿耿,主子让你去哪就去哪,嚷嚷什么。” 如意知韦氏奸猾,肯定是要留一手:“你现在是答应了。可事后你若过河拆桥,把莲芯接回来我也奈何不了你。所以为了让我安心,你把柳梢、她母亲还有莲芯的卖身契转给我。莲芯若不经我同意回都城,我有权发落她,把她卖掉。” 第四十九章 她真的不想去那乡下庄子 韦氏不愿意,给了如意卖身契,就等于自折羽翼,真的无转圜了:“至于么。” 至于。 “我与你之间没有信任可言。你若不给,交易就不作数。” 莲芯苦苦哀求:“夫人,您别送奴婢去庄子,奴婢一直为您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韦氏想了想,让门外的老妈子把莲芯拖了出去,把三人的卖身契给了如意。 到底还是她的堂兄重要,过了这关再慢慢收拾如意。 在将军府用完了晚膳,如意一刻都不想多待,终于能回去了。 都城的冬日大雪连绵,又下雪了,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蔺兰知抱起如意,每次被他抱起,如意都会错觉自己是不是特别轻,他才抱的这样轻松。她知道这锦缎下的臂膀是如何的充满力量感,确实是穿衣显瘦,脱了有肉。 沈卫和如绣他们就在身后,如意推了推蔺兰知。 “夫君干什么,快把我放下。” 蔺兰知并不在意被看到,看了就看了:“地上积雪,会冻伤脚,等到廊下再把你放下。你我是夫妻,举止亲昵些无可厚非。” 沈卫越过他们径直走了。 “卫郎,等等我。” 如绣娇弱喊着,沈卫听而不闻,头都不回。如绣只好去追沈卫,一脚踩进雪里,果真很冻脚。她恨沈卫官职低微,也恨他此刻的不解风情,连温柔体贴都比不过蔺兰知。 让她在如意面前生出了挫败感,丢了人。 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窝囊废。 如绣好不容易追上沈卫,沈卫警告她:“覃太师就要回来了,他本就是皇上的授业恩师,情谊深厚,如今又重新赢回了皇上的信任。怕是一句话就能影响我的升迁贬谪。四皇子即将保举我去兵部,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去惹怒你大姐。” 如绣听到沈卫终于不再只是小小的巡城营的上将了,兵部,太好了,太好了。只要沈卫青云直上,她还是有机会一雪前耻的。 那头。 柳梢扶着她的娘一同回蔺府,如意提着灯笼给蔺兰知照明。 “夫人不是不想帮韦氏么。”她就只是为了一个下人,值得么? 寒风凛冽,如意把斗篷帽子戴上,她在蔺兰知怀里缩成团,好想把手伸进他衣襟里暖一暖。 “柳梢帮过我,饿肚子可真难受,吃个馒头都觉得是美味珍馐。馒头不值钱,值钱的是份雪中送炭的善念。就当给她没有同流合污的奖励吧,一个人若做了好人好事没有好报,会心寒。” “几个馒头就把夫人笼络了,那我对夫人有求必应,夫人打算如何投桃报李?我若没有回报,也会心寒。”蔺兰知停下脚步,凝着她讨要好处,“不如夫人在这亲我一下。” 在这?后面还跟着人呢:“回府行么?” 蔺兰知就想看她手足无措:“夫人不亲,我就不走了。” 他是懂如何刁难人的,如意朝苏酥打手势,苏酥拉着柳梢她们后退,再后退。 如意蜻蜓点水的在他嘴上亲了。蔺兰知却把她抱得更紧,本来只是想逗逗她,她主动了,他便不想浅尝辄止了。 灯笼被风吹得摇摆不定,微弱的烛光还是灭了。 黑暗中蔺兰知加深了这个吻,纠缠越发的激烈,蔺兰知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如意揪着他衣服上浪花纹刺绣,感觉自己像狂风暴雨中一叶孤舟,随时会被滔天巨浪吞没。 谢谢他,在她断气之前还是中止了。 如意大口喘气。 蔺兰知笑着抵着她的额,低沉的声音里是引诱和克制:“夫人怎么还是没有长进,怪我这个先生不够严厉。每每夫人一求饶,便轻易的放过你。以后还是得多多鞭策,可不会再心软了。” 如意无语,他心何曾软过,每次都是耗掉她半条命。 到了廊下,蔺兰知把如意放下。正好两个老妈子押着莲芯经过,去庄子的马车已在等着了。 莲芯见到如意用尽力气挣开,跪到如意跟前。 “蔺夫人您饶过奴婢这一回吧,是奴婢嘴贱,以后再不敢口无遮拦。您让奴婢做牛做马都可以。只要您和夫人说句话把奴婢留下。” 她真的不想去那乡下庄子,那是什么鬼地方,和繁华的都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五十章 请我干什么 每天不停的干活,去的人都老了十几岁。再说了她还未嫁人,出身不高却也还有几分姿色,留在都城总比其他地方好找婆家,走运些说不定还能做富贵人家的妾。 当初韦氏让她给如意当陪嫁,除了让她监视如意,还暗示着若是如意不听话,或者扶不起。就让她勾引蔺兰知,反正都城有权有势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只是没想到没几天她就被蔺兰知送回了将军府。 更是没想到韦夫人就这么把她弃了。 如意无动于衷:“事不过三,我不是没给你机会,只是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你也并非是真的知道错,不过是为了留下来才这么说。” “不是的,奴婢是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不该对蔺夫人不敬,不该背后议论蔺夫人的是非,以后一定管好嘴,奴婢不想去庄子,奴婢只想留在将军府。” 莲芯朝如意磕头。 “只要蔺夫人开口让夫人将奴婢留下,奴婢便能留下。” “你又没恶疾,身体健康,怎么就不能去庄子了。都城喧闹,去个安静的地方有助于你静心思过。若是后面你真的改过,或许可以让你回来。” 可惜,最后那句莲芯如何都没听进去,她只看到如意心肠冷硬,这是不给她活路了,她都这么低三下四的求了,给二小姐都没磕过几次头。 “这都城谁府里的丫鬟没偷偷说过主子一两句闲话,也没见那些当主子的都把她们的丫鬟遣到庄子里去,将军府里明着暗着得罪过您的那么多,为何您放过了他们就偏偏罚奴婢。奴婢都这样的求您了,您实在没有容人之量。” 如意笑莲芯求得还挺理直气壮,哪像知错,像是受了迫害,在谴谪、批判她:“现在是韦氏,你的主子让你走的。我不帮你就是没有容人之量,那我承认我确实是小肚鸡肠。” 莲芯见求如意无用,就想求蔺兰知,蔺兰知是儒雅君子,定经不住她这柔弱女子哀求。结果看到蔺兰知的眼,那眼冷得仿佛一点人的温度都没,多看一会儿都能让人冻结成冰,莲芯说不出话了。 两个老妈子赶紧来把莲芯押走。为防莲芯乱喊,还往莲芯口里塞了布。 这个莲芯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自己都到这般田地了,还没明白眼前这位已经惹不起了。 …… 国公府一大清早送了张请帖来,是给如意的。小厮交给了已醒的蔺兰知就下去干活了。 蔺兰知回到房里,如意还在睡,他掀起被子一角,香肩玉背,尽收眼底。如意闭着眼摸着,要把被子盖好,嘟囔着:“冷。” 蔺兰知躺下,捏捏她的痒痒肉。 故意的,如意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不让她好好睡。她偶尔能感觉到蔺兰知纯纯的恶意,毫不遮掩。他是想听她求饶,毕竟昨夜一求饶,他就暂停让她休息。 疯批的癖好总是有些独树一帜。 “我错了,夫君。” 被子那红色的绣花缎面起伏着,就像里头藏了一条蛇,一条穿过茂密的草丛慢慢的游向洞穴的蛇。蔺兰知亲吻她的头发,那种即将被拆吃入腹的危险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 “错哪了?” 鬼知道错哪了,他那么记仇,睚眦必报。或许在她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到了他那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蔺兰知提示她:“不妨往前想想,从我与夫人成亲那夜开始想。” 如意想哭:“我想不起来,能直接说么。” 蔺兰知叹气,一脸他给过机会,她却没能好好把握住的可惜:“夫人这记性堪忧啊,夫人说过的每一句我可都有放在心上,你若真记不起来便要受惩处了。” 他还真从后…… 如意揪住软枕,蔺兰知掰开她用力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握。他可还记得她说他不行,他只想狠狠的教训她,可当她发出类似弱小动物的哀鸣,他又会慢下来。 一炷香后,蔺兰知才把帖子给了她:“国公府的梅宴。” 如意枕在他手臂上,不想动。蔺兰知笑了,帮她把帖子打开,如意看到帖子上留的确实是她的名:“国公夫人不是要挑儿媳妇么,我都成亲了,请我干什么。” 第五十一章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蔺兰知让她要趁早习惯这样的改变:“国公夫人办的梅宴,挑选什么客人由她说了算。并非成了亲便不能去,如今都知覃太师要回来,你又兼着将军府和蔺府的关系,以后这样的帖子还会有很多,应接不暇,只看你想不想去。” “你回都城不久就嫁给了我,都城的繁华热闹还未真真正正见识过。若去了多认识些人,或许还能结交到一两位知心好友。想去么?” 如意是想去,可是…… “我要去都察院。” 蔺兰知指点道:“国公府也邀了李夫人,你与李夫人说,就等于是跟李大人说了。官宦女眷间有走动很寻常,不用担心被有心之人参奏我或是岳父借着你结党营私。” 如意想想。 “那就去吧。” 如意照了镜子,确定脸确实消肿了才去了国公府。苏酥跟着她来,也算见识到国公府的富丽堂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比蔺府豪华不知多少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苏酥的评价。 受邀的女眷都聚在花园,三五成群,高谈嬉笑。真是衣香鬓影,人比花娇。如意一个都不认识,融不进那些小团队里,她随便找了个角落站,有人认出了她主动过来找她搭讪。 “听闻袁二小姐用了保春堂的金疮药,脸却肿成了馒头,好些了么?” “啊?”这个,如意还真不知,难怪没见如锦,反而是原本没有请帖的如绣来了。 “大姐。” 如绣过来要拉她的手,如意嫌弃的避开。围在如意身边的千金小姐察觉气氛不对,都走开了。 “如绣,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事,还能装得像无事发生过那么亲热,我佩服你。可我不想跟你演,你我就装不认识吧。” 如绣环顾左右,大庭广众居然给她难堪:“都姓袁,如何装不认识,不是大姐说的么,在外我们还是得演得互敬互爱,你也不想听到别人议论将军府的三位小姐都不合吧。” 如意依然没给她面子:“还是让人议论我们不合吧,要是外头传我们姐妹情深,我会作呕。何况我外祖父要回来了,我不想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去捞好处。” 如绣笑容满面的给如意行了礼,在外人看来就像感情好的姐妹一时闹了别扭而已。 “过去是妹妹不懂事,经历了许多,人也会长大。都说血浓于水,大姐与我同一个父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如意点明:“你都要弄死我,还来跟我说血浓于水。是沈卫来让你跟我缓和关系的吧。你再不甘心始终是嫁给了他,总要想尽办法帮他往上爬,他到了高位,也就是你到了高位。” 如绣赔笑:“一家人同气连枝,哪分得那么清楚。大姐,那些前尘往事记着无益,咱们冰释前嫌,以后我一定站在大姐这,帮你对付韦氏。” 如绣发现如意身后的苏酥在轻蔑的看她,真是讨厌,讨厌的人选的丫鬟也讨厌,只是她心情好,就不跟她们计较了。 “大姐,卫郎要升官了,听说是四皇子要保举他去兵部。他是比不过蔺大人,可在都城这些青年官吏中,也算是凤毛麟角。这么有本事的人就是缺了点运气,不该被埋没。” “今日我沾大姐的光,怎知日后大姐不会沾我的光。覃太师是股肱之臣,有举荐贤能的职责,正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若是能帮扶沈卫一二,这样的恩情我不会忘,沈家也不会忘。” 如意只想跟他们划清界限,这两夫妻能不能别总来纠缠她:“不需要,沈卫哪怕日后封侯拜相、裂土封疆都跟我没关系。我绝不会去沾你们的光,所以你也别指望着我会帮你些什么。” 第五十二章 夫君教的 如绣觉着如意是不是怕日后沈卫会越过蔺兰知,骑到蔺兰知头上:“大姐真是鼠目寸光。我出嫁前,国公夫人瞧不上我。嫁人后反倒让人送帖子来,怕也是知道卫郎即将要高升了。这等有爵位的人家都尚且知道在朝里独木难支,要广结善缘。大姐却不知。” 不知为夫婿谋划,她这种如何当蔺兰知的贤内助。 “哪个是袁如绣?” 走来的女子一身红装,珠环翠佩,使奴唤婢,在场的谁不是官宦家眷,出身富贵,可没谁比这位排场大的。有人行礼:“嘉盛县主。” 嘉盛县主走到如意、如绣面前,倨傲无礼的又问了一遍:“谁是袁如绣?” 如绣不知嘉盛县主意欲何为,她算是抢了沈卫,心里不禁害怕:“我是。” 嘉盛县主仔细打量如绣,从头到脚:“我好奇沈卫到底是看上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这才让国公夫人给沈家送了帖子,这一见还不如不见。还好没嫁给他,就这眼光,可见品味修养,嫁了也是话不投机。” 其他女眷一时没忍住,都笑出了声,如绣又羞又恼,脸成了猪肝色。 嘉盛县主看着如绣发上的金步摇:“工艺这般粗糙,你也能戴出来,就你的品味和沈卫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摘下头上镶宝石的蝴蝶簪,“你跟沈卫成亲时,沈府没好意思给我送帖子。这簪子就当你们的贺礼,以后就别戴那么难看的簪子了,你不识货,在场的官家千金却是分得清好坏,让人笑话。” 如绣咬着后牙槽,被欺负了还得说谢:“多谢县主,县主闭月羞花,又是镇南王独女,我自然是不能跟县主比……” 嘉盛县主嘲笑如绣不自量力。 “你当然不能跟我比,我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呢?有人说沈卫是因为你才不要我,笑话。明明是我退的亲,是我不屑跟你一个行径浪荡的庶女待在一个屋檐下。这样的场合,沈少夫人应该从未来过吧,当是开眼界了,好好吃,好好喝,以后怕也没多少这样的机会。” 如绣不敢回嘴,还以为是国公夫人想拉拢沈家,原来是她想多了,是嘉盛县主特意把她喊来当众羞辱。 嘉盛县主看向如意。 如意今日梳了堕马髻,发鬂松垂似堕非堕,将她的脸修饰得更温柔妩媚,杏仁眼樱桃嘴,额头绘了花钿,叫人见之难忘。 “你是谁?” 如意自报姓名:“袁如意。” 嘉盛县主家世显赫,不怕得罪人,说话也就毫无顾忌:“原来蔺大人也不过看着超凡脱俗,跟世间那些看重皮相的男子没什么不同,肤浅得很,竟看上一只花瓶。” 如意不卑不亢:“多谢县主夸奖,先前见过我的人都说我相貌丑陋,有碍观瞻。也就县主夸我是花瓶,花瓶嘛,虽是摆设,至少也是漂亮的摆设。” 嘉盛县主眯眼:“蔺夫人倒是能说会道。” 如意微笑:“夫君教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提起蔺兰知倒是比提起沈卫更叫嘉盛县主不悦。 李夫人姗姗来迟,过来先跟县主行了礼,再给如意解围:“听闻蔺夫人精通医术,连保春堂的大夫对沈夫人的心疾都无能为力,蔺夫人却能妙手回春。我夫君李典近来总是咳嗽未见好转,我想请教一二,不知蔺夫人方便么?” 如意本就是为李夫人来的:“当然方便。” 如意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县主还在看她。 李夫人小声道:“蔺夫人日后再见县主还是绕道走吧,你回都城没多久,很多事不清楚。镇南王最先是想招蔺大人做东床快婿,只是蔺大人拒绝了。这县主两段姻缘都折在你们袁家小姐手上,她怎能不气。” 如意恍然大悟,这是蔺兰知的桃花债:“谢谢李夫人提醒,以后见了,绝对退避三舍。谁能晓得国公夫人把我和如绣喊来是这番用意。” 李夫人解释:“那倒不是,国公夫人是真心想结交蔺夫人的。至于沈少夫人嘛,县主喊国公夫人一声表姨,是她求到国公夫人那说想见一见沈少夫人。国公夫人也不知她会当众羞辱人。” 第五十三章 怎么没照瞎你这双眼 “李夫人怎么这么清楚?” “我的刺绣勉强能入国公夫人的眼,近来就时常走动,县主来的那日我也在。” 如意懂的,谦虚是传统美德,所谓的勉强能入眼,就是精通了。 “我其实是有事想请夫人帮忙,我母亲的堂兄还在牢里。” 李夫人以为如意是要向她探口风:“夫君从不跟我说公事,蔺夫人若是要问那人的情况,我怕是帮不上。” “我只是想请李夫人为我转几句话,若是罪证确凿能不能请李大人尽早了结这个案子,我并非让他徇私枉法,公事公办就行。我母亲的堂兄据说身子弱,继续待在牢里,估计是没法活着等结案了。” 李夫人点头:“若只是传话,乐意效劳。” “谢谢夫人。” 李夫人已把她当自己人,拉着她的手道:“这点小事不必谢,夫君常说当初若没有太师的救命之恩、提携之恩,他绝不能有今日。当年太师被贬,他人微言轻,无力回天。好在太师明白,只让他耐心蛰伏,不要轻举妄动,如今终于等到太师回朝。” 李夫人拍拍她的手。 “你是太师的外孙女,日后若是遇上困难,只要用得上我夫妻二人的,绝不推辞。” 如意想着果真是朝中有人好做事,这就是权势的滋味么,难怪叫人趋之若鹜。 主角总是最后一个到的,国公夫人盛装出现,让众人入座。 如意、如绣是姐妹,安排位置时,她们的座位也就挨着。 如绣埋怨:“大姐方才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县主羞辱,也不出声维护,你愿意为那个叫柳梢的下人出头,对自己的亲妹妹却是无情无义,亲疏不分。” 如意看着眼前摆盘精致的食物,都跟梅有关,梅花粥,梅花汤饼,难怪叫梅宴。 “你是哑巴?你不会说话?你怕得罪县主,却让我为你出头去得罪人。真会盘算。” 如绣若知今日就是个局她定不会来,刚才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不像大姐,有个厉害的夫婿,厉害的外祖父,我受了委屈只能忍。大姐不同,你即便顶撞了县主,倚着你身后那些靠山,她还能吃了你。” 如意抿了口酒,酒是用梅子酿的:“她是不能吃了我,可为何要帮你。你是怎么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应该帮一个想我死的人,是我身上散发着佛光?怎么没照瞎你这双眼。” 即便桌上摆满了美食,如绣也是食不知其味了,遭县主侮辱,还要被如意数落。 “大姐只会揪着过去不放,不知大局也不识大体。小心啊,色衰爱迟,外在留不住,内里又如此浅薄,小心蔺大人移情别恋。” 话音才落,真是白日不能说人,蔺兰知和萧栏并肩走了过来。 席上的官宦千金害羞的以袖遮面,心头撞小鹿,蔺兰知可曾是她们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可惜已是有妇之夫,不过看看也是赏心悦目。 国公夫人帮儿子正了衣帽:“蔺大人来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多失礼。” 萧栏调侃:“他事先也没对我说,下了朝硬是跟着我回来,想来是因为蔺夫人在这。兰知若是会法术,怕恨不得把他夫人变成物件,上朝都随身携带。” 蔺兰知似难为情的笑了,这一笑令满园的红梅都黯然失色。他朝如意看去,在场的官家小姐们无不羡慕,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竟不知蔺大人个痴情种,还有这样一面。 如意佩服他演技是真的好。 旁边的如绣放下筷子,这食物都是酸的,袁如意何德何能,能姻缘美满。 萧栏手在蔺兰知眼前挥了下:“日夜相对还看不够啊,都是女眷,就我们两个男的在这也不方便。去书房,我调了个新的香,你定会喜欢那味道。” 国公夫人拉住儿子,小声道:“这都是为你请来的,你也瞧一眼,到底是要你喜欢,我心里也有个数。” 萧栏无所谓,若真的只要他喜欢就好,就不会只邀这些世家小姐:“娘就挑你喜欢的吧。” 第五十四章 只是为何不是因为她 蔺兰知和萧栏走了,在场的千金小姐开始拼起了才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如意不是来相亲的,就静静的喝梅子酒。 酒一喝多,就人有三急。 苏酥要跟,如意让她留在花园里,她只是去上个厕所。 国公府的丫鬟领着如意去了茅房,返回经过某间厢房时,突然将她拽了进去,捂住了她的嘴。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嘉盛县主的声音。 “我打听过了,袁如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都不会。袁敬宴请宾客,都不曾叫她出来见人,可见她就是上不了台面的,连她父亲都这么嫌弃她,你为何会选她。” 嘉盛看着蔺兰知,殷切的希望他已经后悔了,她刚才见了袁如意,也不过如此。 蔺兰知:“我是选夫人,不是选才女。不必要求她有谢道韫的诗情,管道升的画艺,只要我喜欢就行了。” 嘉盛不信,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你才高八斗,她才薄智浅,如何相配。我还养在深闺时,也就随母亲去上香,被瞧见了一面,此后多少王孙公子在等我及笄。” “蔺兰知,你的心可真狠,明知我喜欢你,你却选了袁如意。若非因为你,我也不会赌气要嫁沈卫。袁如意是哪里好?她也就那张脸能过得去。” 蔺兰知不疾不徐的道:“县主明知我成亲了,你该避嫌,却还是毫无顾忌把我引到这。因为你自小受爹娘宠爱,行事无所顾忌。可是如意不一样,她过得很辛苦,是都城贵女都难以想象的苦。” 嘉盛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所以你是因为可怜她才娶她,不是因为喜欢?” 嘉盛带着希冀,只要不是喜欢就好,那她可以接受他曾经娶妻,只要他把袁如意休了。 蔺兰知看着嘉盛的痴迷,老实说很厌烦。从很久开始都城里就有不少像嘉盛这般自以为是来纠缠他的女子,就像苍蝇,赶都赶不走。 即便这般,他还是要装作苦口婆心。 “她不需要我可怜,她并不认命。县主若觉得她漂亮,那也是她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好所做的改变。县主该像她一般想着如何过好日后,无谓做些徒劳无功的事。婚姻是终身大事,萧小公爷没得选,你能选,却拿来赌气,这不应该。” 嘉盛上前一步,想碰触蔺兰知的衣袖,撒一撒娇。每一回她撒娇,父亲表兄都会心疼。 蔺兰知却挥开了衣袖,没让她碰到。 “蔺大人,你知不知道,即便你这样心狠,我还是忘不了你。我和沈卫订亲后就后悔了,一听到沈卫和袁如绣的事立马就退亲了。可是我也气,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姓袁的。” 蔺兰知也就算了,毕竟都城里向他提亲被他拒了的多得很,她也不算丢人。可沈卫,都下聘礼了,害她沦为笑话,她不出这口气,总是不痛快。 所以她才把袁如绣叫来出了气,可她还是不高兴,因为方才看到蔺兰知如何宠着袁如意,蔺兰知对谁都这般谦和守礼,原来他也有这么不一样的一面。 只是为何不是因为她。 “我的父亲是镇南王,我出身比袁如意高贵,我能给你的也更多。你若不是真心喜欢她,把她休了八抬大轿迎娶我。袁家那,我请父亲去请旨,给许多赏赐,给袁敬加封,袁家也就不会有怨言了,好不好?” 蔺兰知垂眸:“县主,想听真话?” 嘉盛点头:“当然。” 蔺兰知笑着,声音转小,足够嘉盛听到就行了。 他像揭了人皮的恶鬼,真正的跟她吐露心声。 “你好烦。” “我从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烦。我给你留了脸面,不对,应该是给镇南王留了脸面。这脸面倒是你自己不想要了。难道你没打听到我见了如意一面就娶了她,我见你何止十面、二十面,避着你因为什么,你心里就没点数?” 第五十五章 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 嘉盛眼泪哗的就往下掉了:“蔺兰知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我可是县主。沈家为了娶我,一家子卑微得跟狗一般,求着我下嫁。我看上了你,是你十世修来的福气,你却不知好歹。” 蔺兰知轻笑,每每她这般自命不凡,他便总想问一问她屋中是不是缺面镜子。 “那县主为何不嫁,有这么一家子将你捧得高高在上,哪怕婚后你在沈卫房中养面首,沈家也不敢休了你,你何必赶上来自取其辱。对我死缠烂打,像十辈子没见过男人。” 嘉盛难以置信,这等污言秽语居然真的出自蔺兰知之口,他从不曾对谁恶语相向,哪怕卑贱如贩夫走卒:“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他会砍了你的头。” 蔺兰知根本不在意她这要挟:“说吧,你甚至可以去跟整个都城的人说,只要有人相信就可以。怪只怪县主平日太过飞扬跋扈,别人只会当你因爱生恨,得不到便污蔑。” “蔺兰知,你这般伤我,我定会叫你后悔。” 盛撂下狠话,哭着跑了。 蔺兰知推开厢房的门,他一早就知道这里头有人。除了如意,一丈之内,所有人的内心他都能窥探到。丫鬟见被抓个正着,害怕得跪下:“是县主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实在是被逼无奈。” 蔺兰知又恢复温和的模样,很是会体谅人:“你不过是个下人,哪能拒绝县主。只是今日的事你也参与其中,我会向小公爷为你求情,小公爷问起这件事,还希望你如实相告。” 丫鬟感激蔺兰知的宽大为怀,非但不责怪,还愿为她说情,简直就是菩萨在世:“奴婢这就去向夫人和小公爷坦白。” 丫鬟走了,如意也想回席上了,听了场闹剧。 蔺兰知关了门,将如意拦腰抱起,她后背抵着门,被他封了口。他品尝着梅子酒专属的甜味。这酒酒精浓度低,不至于醉人才对,可如意头竟有些晕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 如意提心吊胆,就怕有人推门进来,抓个正着。 弄得跟偷情似的。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每次都是被蔺兰知牵着鼻子走,这次也硬气一回,捧着他的脸跟他较起劲,看谁先败下阵。她总算知道换气了,蔺兰知轻笑,意犹未尽的离了她的唇。 “夫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贴身丫鬟,怎么总见你一个人晃悠,若此刻不是我,而是匪徒,将你掳去了怎么办,连个呼救的人都没有。” “我就只是去个茅房,谁知会有这么一出。嘉盛县主特意让人把我带过来,夫君方才若是禁不住权势的诱惑,答应做她的夫婿,我必定伤心欲绝,或许也就乖乖的合离了。” “刚才可听清楚了?应该不用我再解释,或是回去罚我跪算盘吧。” 如意指甲扣着他的玉冠,做小女儿家的情态:“夫君的桃花开得太旺,斩都斩不完,我二妹妹是,县主是,不知外头还有多少朵含苞待放。” “任外头百花齐放,万紫千红,我也只摘一朵。夫人这般不信任我,定是我的问题,我当反省自身。莫非是我伺候不周?只是我只伺候过夫人这一位,无从比较。不过勤能补拙,再勤奋些……” 如意捂他的嘴,再勤奋些她就要死了,还是一种难以启齿的死法。 蔺兰知笑着拉下她的手,捏捏的脸,似乎开始养出些肉了:“我没来之前有没有被欺负?” 如意的脸贴上他的脸,她虽不喜欢如绣这种白莲花,但这种柔柔弱弱的人设是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的,该学还是得学,她嗲声嗲气:“被欺负了,不过我也还击了。只是夫君也会来怎么不跟我说。” “你是蔺府的女主人,总要适应这些应酬,我虽想,但不能真的每时每刻都跟着夫人,想让夫人独立应付,又担心你应付不来,就还是来了。我可不曾为谁这般优柔寡断过。” 如意抿嘴,去,甜言蜜语,还不是百分之七。 “县主是镇南王的独女,娶了她镇南王府的一切都会是你的。她又生得如此美貌,夫君为何不喜欢?” 嘉盛县主有一点说得没错,她出身高贵,能给蔺兰知的,比袁家还有覃太师所能给的更多。这位蔺大人的择偶条件非常的庸俗,既然不是出自于爱,为何不选嘉盛县主? 蔺兰知拍拍她的臀:“因为她姓李。” 李是国姓,有什么问题? 第五十六章 夫人回去就知道了 蔺兰知看她一脸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奇,“姻缘天定,我的夫人注定姓袁。没有你,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他将她放下,“好了,回去吧,我答应夫人的事从不食言。” 如意没听懂,话题怎么又转到这上头了:“什么意思?” 蔺兰知卖关子:“夫人回去就知道了。” 如意一头雾水的回到座位上,嘉盛县主的位置是空的,估计躲哪个角落哭了。 如绣看着如意红扑扑的脸,像被雨露滋养后盛放的蔷薇,千娇百媚。不过是得蔺兰知宠爱,有什么好得瑟,当着这么多人前炫耀,不知廉耻。 “大姐去方便,是不是也去得太久了。” 如意听她开口就烦:“关你什么事,管天管地管那么宽,怎么就偏偏管不好你自己。” 如绣饮了杯酒:“我是好心劝大姐,蔺大人饱读诗书,从来品行端正,成了亲后,却时有逾矩行为,我怕别人说大姐你红颜祸水。” “谢谢三妹的提醒,这么一说我还挺羡慕你,你就全然没有这样的烦恼。都说相敬如宾,沈大人对你比对宾客还客气,他定不会为了你逾矩,你此生都可以安心了。” 如绣面带微笑,手却在用力的扯手帕。 她还没发力,让沈卫知道她的好。如意能让蔺兰知死心塌地,她自然也能让沈卫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毕竟论姿容,她是三姐妹里最出众的。 “我和卫郎夫妻间的事,大姐又怎么会知道。卫郎知我养鹦鹉,特意让人去买了只新笼子来哄我。虽不贵重却也用了心思,不似别的郎婿日常里只会送金银首饰。” 国公府的下人迈着急切的步子来向国公夫人禀报。 国公夫人本是在观察那些千金小姐的言行举止,听完后喜出望外,起身理了衣饰,仪态雍容华贵:“我去迎位贵客,先失陪了。” 只等国公夫人走了,挨着国公夫人最近的礼部侍郎千金便先忍不住了:“我听到了,说是玉夫人回来了。”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有人猜测:“难道是二十年前跟着韩王上战场杀敌,还救过圣驾的巾帼英雄玉夫人?” 在场不少人都是听着这位传奇人物的故事长大的,连嘉盛县主听到都激动不已。 礼部侍郎千金:“除了这位,还有谁能让国公夫人亲自去迎。只是韩王去世后,玉夫人便离开了都城,无人知她去向,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人看到国公夫人回来,咳了一声提醒,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小姐们霎时又变回安静了,笑不露齿。 国公夫人亲昵的挽着一妇人,那妇人即便做的是乡野村姑打扮,也难掩贵气,手里提着剑,英姿飒爽。 国公夫人喜极而泣:“玉儿你实在狠心,你我这样的交情,你一走二十年,连封书信都不曾寄回来给我。” 玉夫人眼中布满沧桑:“这次回来不就先来看你么,过往一切恍然如梦,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有一日还会回都城来,也是受人所托。” 国公夫人好奇:“即便是当初皇上百般的挽留,都没能让你回心转意,是谁这样有本事能把你请回来?” 玉夫人没想到正好遇到国公夫人宴客,看到花园里一个个姑娘鲜衣靓妆、青春少艾,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都在盯着她,她忽的往前走。 如绣只当表现的机会来了,若是能得这位玉夫人青眼相加,她看如意以后还如何在她面前嚣张起来。终归是不及她有本事的。如绣站了起来,一脸谄媚讨好:“玉夫人,我是……” 玉夫人只当如绣隐形的,站在如意面前:“你倒与蔺兰知形容的一模一样,果真是一眼就能认出你。他说你想学骑射,请我亲自教导你,我对人严厉,对徒儿只会更严厉,你可敢拜我做先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如意身上,难以置信,玉夫人刚回都城就主动开口收徒,多少人求之不得。 如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行礼。她起身行礼,她让蔺兰知给她请先生,蔺兰知居然请了这么响当当的人物。 如意也不知蔺兰知有没有把她的真实情况如实相告:“我先前一点都没学过,没有基础,您愿意收么?” 玉夫人噗嗤笑了声,点头。 如意端起梅子酒,机会来时,就得抓住啊:“既是您敢教,我又有何不敢学,我敬先生。以后一定刻苦用功,不辱没您的威名。” 如绣只觉得自己成了跳梁小丑,她明明靠得那么近,玉夫人看都不看她,只与如意讲话。如绣讪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酒,如意、如意,如意到底哪里好。 对面坐的几位小姐掩着嘴嘲笑起如绣的行径,真是挖耳当招,自作多情。 第五十七章 你爹让人来喊你去给她诊治 玉夫人回到故地还有些旧友要见,便和如意约好,三日后再去蔺府教她骑射。 等梅宴一散,上了马车,如意就抱住了蔺兰知:“夫君怎么也不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蔺兰知抚着她的头,这么件小事都能让她高兴成这样,是容易哄的。她对黄白之物并不是那么感兴趣,那他就投其所好。 “弓箭马匹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夫人哪里还需准备什么,人到就行了。既是给夫人请先生,自然要请最好的,只是你亲口说过不怕吃苦,后边可别找我哭鼻子。” 这是瞧不起她么,才不会:“夫君是如何请动玉夫人的?” “就是你说的挂在我书房那幅,拿着玉兰的人物画像,画中人正是韩王,那画因缘际会落到了我的手上,便当是你的束修了。夫人如愿以偿,如何谢我?” 如意原以为蔺兰知会给她请一个女镖师之类的,省时又省力,可他却是费了心的。不管真心假意,他确实为她创造了机会,给她提供了一切最好的,她是该谢他:“我给夫君做你最喜欢吃的杏仁酥。” 蔺兰知发觉她当真是很了解他的喜好,他让管家去问过,如意可从没有向府里的人打探过他的喜恶。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是从哪知道的? “礼部侍郎与我有公务谈,夜里再回去吃。” 如意点头。马车在朱雀街把蔺兰知放下,再把如意送回了府。 如意回府就去了厨房,撩起袖子要大干一场。 苏酥觉得她自找麻烦:“你可以让柳梢的娘做好,再说是你做的就行了。” 如意可不敢:“那怎么行,他看得出来的。他最讨厌别人骗他,宁可我做得色香味全无,吃与不吃在他,反正谢过了。可不能拿份点心骗他,他会生气。” 苏酥抱着手:“说你和蔺兰知恩爱,你与他都有秘密。说你对他是虚情假意,却也是掺杂了真情实意,你会在意他。” 如意正在拌杏仁片,她要她来厨房不是要她做情感导师的:“你把柳梢喊来,你们给我打下手。” 如意做好了杏仁酥,开始等蔺兰知,只是等着等着她就困了,忍不住趴在桌上打起瞌睡。 蔺兰知一身酒气的推开房门,真是奇怪,这屏风,这花瓶,这所有的家具摆件都没挪动过位置,还是那些,还在原位。可好像不同了。 少了孤独清冷,就只因为多了一个人。 如意头枕在手臂上,估计是枕得久了,手臂麻了,不舒服,她努了努鼻子,换了一条胳膊来枕。蔺兰知看着她憨态可掬的表情动作,这在她清醒时可瞧不见。 昏黄的烛光笼罩着她,她平缓的呼吸着,脸上是安定和平静。 在这长夜里,万家灯火吹箫路,五夜星辰赌酒天。有了那么一个人,点着灯,在等他回来,只是在等他。 蔺兰知走去把如意抱到膝上,帮她拨了拨头发,头发都睡乱了。如意感觉到他的气息,眼睛都没睁,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的枕到他肩上睡着,一动,发丝就从他掌中溜走了。 他不喜欢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更抱紧了她些。 如意被他抱得有点难受,撩起他的衣襟,嗅他身上的酒味:“什么谈公务,夫君是去饮酒作乐了吧。” 她一抬头,发现好感度变八了,错过什么了? 蔺兰知想起礼部侍郎一直在劝酒,还喝上了头,朝廷并不禁止官员狎妓,其他人便还想去听曲。他觉得甚是无趣,跟一群尸位素餐,耽于享乐的老家伙虚以为蛇,三杯两盏,够给足颜面了。 他要提前走,礼部侍郎还拉着他衣袖不许,他厌恶那爪子落在他衣服上,真想砍掉。 “谈完公事去了酒楼,还是我与他们说夫人与我约法三章,若戌时不回,就不给我留门,他们才放我回来。夫人可是救了我,此后再有我不想去的应酬,把夫人搬出来,既推掉了又能不得罪人。” 如意反应过来,她的名声呢,毁了:“他们会不会说我是恶妻,夫君让我担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蔺兰知失笑,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亲了她,这一次像品酒似的,并不急切,慢慢的细细的品,才能真正的品出醇香来:“酒楼里卖的是女儿红,还是梅子酒好喝,夫人喂的又更好,下一回还是由夫人亲自喂吧。樱桃樊素口,可温酒。” 又说这种话,如意抓起一块杏仁酥塞他嘴里。 “夫君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 蔺兰知将杏仁酥咬断,杏仁酥一分二位,半截留在她手上,半截入了他口中。他乌黑的眸子,专注的只映着她的身影,就像吃掉的不是杏仁酥。 如意做好杏仁酥后有尝过味,不难吃,但也不好吃,反正跟厨娘做的肯定是不能比的,他没直言也算顾忌她的自尊了。 “我知自己厨艺有几斤几两,女红更糟,我擅长的也就是医术,可我希望夫君这辈子都无灾无病,我无用武之地。” “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无灾无病,我倒想着下回有个小病小痛,我也使使病人的小性子,让夫人好好哄着,要哄着我吃药,哄着我睡。就像我平日里哄夫人一样。” 蔺兰知拉起她的手放到他的喉结上,随着他吞咽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喉结的滚动,再往下,如意的道行可没他深,那个危险的位置,眼看要碰到,她就立马把手收回来了。 蔺兰知恶作剧得逞:“夫人跟如锦打架的气势呢?将门虎女这样怂包可不行。” 骂她怂。 如意学着他平日调情的行径,咬他脖子,咬着咬着,连她自己都觉着画虎类犬,像在啃肉骨头。 蔺兰知抱起她往床走,把她放到柔软的褥子上。 也不猴急,慢悠悠的给她宽衣,像解谜一般一层一层剥开,直至看到藏在谜面下,峰峦隐现的谜底也是一种乐趣:“笨一些也无妨,锲而不舍,总有教会夫人的一日。” 蔺兰知把金钩一拉,床帐像一对巨大的蝴蝶翅膀收拢起来,把一室的春光遮掩住。 他难得一次节制,真的特别难得,没折腾到半夜。如意睡了个好觉。本来应该心情很好的,可将军府的人来了,她心情又不好了。 话是苏酥进房间里传的,她删减了袁府来人的赘述,十句总结成一句。 “袁如锦的脸肿了,你爹让人来喊你去给她诊治。” 第五十八章 有你们家祖先保佑就够了 如意拢了拢被子,苏酥这要是在现代,定是个很好的秘书,身手不凡,做事干练,说话简洁。“如锦打了我,还要我去给她医治,你去回三个字,就说是我原话,想得美。” “你爹说你若是去了,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如意慢吞吞的坐起身,看来她这位父亲已经明白了,她跟韦氏之间的矛盾已无法调和,与其打感情牌,不如讲利益实际,毕竟袁敬自己也是个实际的人。 如意考虑后还是带上苏酥,拿着药箱去了。 到了将军府后,发现人可不少,沈母和如绣也在,沈母和韦氏针锋相对,这二位如意都是领教过的,半斤八两都不是善茬。 韦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如锦的脸要是治不好,我一定告到官府去,治沈卫一个谋害的罪名!” “袁如锦的烂了脸关卫儿什么事。买了保春堂金疮药的人多了,怎么不见他们烂脸。这金疮药给你们袁家三位小姐都送了,如意好好的,如绣好好的,唯独二小姐出事,谁知是不是她用了药以后碰了什么不能碰的,吃了什么不能吃的。” 沈母不慌不乱,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这嘴脸彻底激怒了韦氏。 “你本来就不满意这门婚事,当初闹着说死都不让如绣进门,还说让我们袁家好看。你有怨,尽管把气撒你儿子身上,谁让他酒后乱性,可你却让他对付我女儿,真是恶毒。” 沈母气势汹汹:“卫儿真要害袁如锦,也不至于蠢到在他买的药里做手脚。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信口雌黄,要是影响到卫儿的前途。我也会告到官府,告你污蔑。” “谁怕谁,你当我不知他这是反其道而行。”韦氏看着站在沈母身边一言不发的如绣,越看越气,“你嫁给沈卫,倒跟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了,沈卫害了你二姐,你却是事不关己。” 如绣委屈道:“母亲这话就像拿着刀子捅我心窝一样痛,我若事不关己今日就不会回来了。民间的大夫怎比得上宫里的御医,卫郎去求了四皇子,若非四皇子出面去请只为皇上、太后诊断的张御医,张御医又怎么会出现在袁府。” 沈卫先前说要升去兵部,此时可不能被其他事影响了。若不是怕韦氏大闹,如绣也不会领着沈母来。由沈母开口,她就不会得罪娘家。 “母亲,卫郎真是冤枉的。事情未查清楚前,您就别再闹了,伤了两家的和气。” 韦氏身边伺候的老妈子从前得过如绣的好处,便也帮着说了两句:“夫人,事关重大,还是得先查清楚。只是如今最要紧的是二小姐的脸,既是张御医来了,定是能治好,你就不用太担心了。” 韦氏暂且不和沈母吵了:“希望吧。”韦氏双手合十,求满天诸佛,“只要如锦能好,就算折我十年寿,我都愿意。” 老婆子夸道:“三小姐、三姑爷既有孝心,又有本事。连张御医都能请来。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请得动的,一层层的托了关系。别人想托关系都找不到门路。” 这话,沈母和如绣听着舒服。 如绣就喜欢这么被捧着,她也就该被这么捧着:“那是卫郎他有上进心,今日所得都是他胼手胝足换回来的,全靠他自己有本事。他就吃亏在不及别人懂得讨好,这才没讨得父亲欢心。” 袁敬处理完公事,过来就看到如意就站在门口,就差手上没捧包瓜子了。 “我让你来给你妹妹医治,不是让你来看热闹。” 如绣看到袁敬,立马过来讨好邀功:“父亲,张御医正在里头给二姐诊治,相信二姐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袁敬皱眉,不悦韦氏的擅作主张:“你是耳聋了,还是我说的话已没了分量。我记得我跟你说了,让如意来治如锦的脸。” 如绣卖乖:“父亲别怪母亲,都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张御医出身医学世家,祖上就是治病救人的,自小便见过不少疑难杂症。而大姐,怕是没治过几个人,诵经念佛才是她所擅长。” 如意挑眉:“既然能请得动张御医,沈夫人发病时怎么还来找我。” 沈母哼笑,那是病急乱投医:“若非宫中当值未得允许不能擅离职守,我的病又耽误不得,卫儿怎么会去找你。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并非你医术高明,而是我沈家的祖先保佑。” 如意笑道:“是么,希望将来沈家别来求我。不论再遇什么事,有你们家祖先保佑就够了。” 沈母言之凿凿:“蔺夫人放心,我儿有本事,愿为沈家两肋插刀的朋友也多,日后就是求猫求狗,都不会再求到蔺夫人处。” 韦氏担心如意会伺机报复:“将军,如意和如锦素来不和,若是她怀恨在心,故意毁了如锦的脸。” 袁敬只觉得她妇人之见,承了四皇子的人情,这个人情四皇子有一日势必是要整个将军府还的,到时付出的代价绝不会小:“我说了让如意治就让如意治。” 沈母插嘴:“没想到袁将军对亲生骨肉都是这样心狠,女子的脸面跟性命一样的重要,你竟能由着自己的二女儿给大女儿试针试药。” “我袁敬的家事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置喙。” 袁敬眉上有一道打仗时留的疤,一皱眉一脸凶相,就没有妇孺不怕的,也就如意,他指的是成亲后的这个女儿没被吓到过。袁敬看向如意。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 如意想着她这个父亲不管对老弱妇孺,有血缘还是没血缘的,态度都一样差。 进了如锦的房,铜镜被摔得粉碎横尸在地上,如意跨了过去,正好张御医也检查完了,叹了口气,可惜呀,这如花似玉的年纪。 “二小姐这脸,老夫是爱莫能助。金疮药里掺了织陵草的粉末,二小姐脸上有伤口,她一日用两次,连着用了两日,等于是把毒过量敷在脸上。” 张御医已是业界翘楚,他这话等于判死刑了。 第五十九章 不该什么 如锦绷不住了,抓起被子遮住脸嚎嚎大哭:“我不要见人了,你们统统出去!” 如绣心里高兴,只可惜不能在人前显露:“二姐还未成亲,若是顶着这么一张脸如何找夫家,张御医你就再想想办法。只要能治好二姐,再难寻的药,赴汤蹈火,我也会为二姐寻来。” 如意上前扯开如锦的被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锦正要动手打她。 袁敬可不像韦氏宠着如锦,警告道:“一点事就哭哭啼啼,如何当我将军府的小姐,你大姐现在要给你看脸,你最好安安静静,否则我让人把你捆起来,你饭也不必吃了。” 如锦不敢动了,袁敬在袁府果真是天一样的存在,一发话,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如意顺利的给她看了诊。 袁敬等如意诊完脉,询问结果:“如何?” 如意让人去取纸笔:“我写个方子,消肿化毒,父亲让人去照着抓药,给我两日,能治。”正好赶得上玉夫人给她开课。 张御医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夫人年纪轻轻,可不要信口开河。治病救人不是儿戏,若学了些皮毛就胡乱开方子,可就害了一条人命。” 如绣附和:“说得是啊,大姐,你可千万不要逞能。张御医行医几十年都束手无策,你才学了几年?别为了出风头,胡乱开药害了二姐。” 如意写好的药方,先递给了张御医过目,张御医已是有些老花了,凑近方子才看得清。等看完方子,大喜,只觉学无止境:“项橐七岁为孔子师,我实在不该拿夫人的年龄说事,受教了。” “张御医医术高明,我望尘莫及。只是恰巧我师傅教过我织陵草的解法,并非是我天赋异禀。” 如意这话并非谦虚,而是事实。张御医给人治病这几十年所累积的经验不是靠纸上能得来的,只是她占了些便利,毕竟通关过这游戏的阳间版本,对游戏里的毒药了若指掌。 张御医把方子交给袁敬,如意道:“用与不用,取决于父亲。二妹的病我治了,父亲答应过的诊金暂且记账,哪一日我需要了再向父亲提,父亲堂堂大将军想必也不会赖账。” 韦氏信不过如意,还在犹豫用不用。 袁敬已让人去抓药了:“既是要两日,如意你今日就留在将军府吧,省得来回奔波。” 沈母见如意把事情解决了,转身就走,如绣不得不去追。 “娘,您要走也该和我父亲、母亲说一声,太失礼数了。” 沈母停下脚步。 她现在怎么看如绣,怎么不顺眼。 沈母阴阳怪气的说:“袁敬和韦氏对我也没讲什么礼数,说什么把张御医请来,治好如锦,改善了与将军府的关系,于卫儿也是助益。结果也只是带我来受了一顿气,我还真当你有旺夫的本事,却还不如袁如意。卫儿也是命苦,经韬纬略,却生在了沈家没落的时候,还偏偏赶上了你这么一位无才无德的夫人。” 如绣反驳:“怎能怪我,我也不知连张御医都没办法,我大姐却能治。” 沈母不觉得自己有说错:“那不就是你没本事。她一个在庵堂里养大的,都能学会医术。你在都城学什么了?果真嫡出的和庶出的先天才智就不同,后天如何栽培都无用。” 如绣最恨就是别人提她出身:“大姐的娘不也是庶出的么,二姐是嫡出,却也没见她才智过人。” 沈母不满她的回嘴,她也就只有这点和袁如意像。“如意的娘即便是庶出也是覃太师的女儿,韦氏小门小户出来的,而你娘更是个连厅堂都上不得的丫鬟,如何比。早知注定要和袁家做亲家,当初就不该……” 如绣想着不该什么?不该推掉了袁如意,最后得了个袁如绣么。 “大姐就算有千般好也没用,娘是不是忘了,当初是您不要她的,说她命不好。如今又不嫌她晦气了?您拿着我的首饰,打肿脸充胖子送给沈家那几位婶娘时也没嫌我不好。别当我不知,娘还让人去打听我手头那几块地……” 第六十章 深夜守在别人夫人闺阁前也叫礼节 沈母掌了如绣的嘴,那一巴掌打得可响了。 毫不在乎是在袁家,也不在乎会有经过的丫鬟瞧见,瞧见如何,就是打给袁家人看的。 她教训的是她沈家的儿媳,就是告到皇上那,都没人能指摘什么。 “别说得我们没给聘礼一般,不过是拿回了我们给出去的。你嫁进了沈家,就是沈家的人,你的东西,自然是沈家的。卫儿若不娶你,你就只能出家当姑子,你该感激我们沈家还给了你另一条路可选。” 沈母打算今日好好教教如绣何为孝道,她不许如绣上来。 “这么大的脾性,说你两句都不得,再不压压你就要反天了,你也不必坐马车,走回去吧。” 如绣扯住了沈母:“娘,您不是最重沈府的颜面,我是沈府的少夫人怎能抛头露面。” “那就让你父亲安排马车把你送回去,好声好气的,求我们让你进大门。也当是提醒提醒他,是他将你硬塞到我们沈家来的,并非我们上赶着娶,以后你们袁家见着我沈家最好客气些。” 沈母就这样把如绣扔在了袁府。只是袁敬何许人,怎么肯低头。 “她不过是个苟且偷生,毫无气节的亡国奴,还想折辱我。沈家若不来求你回去,你也不必回。” 就这样,如绣也留在了袁府。 如意给如锦医治脸,到了戌时才用晚膳。 袁府的厨子如今可不敢再给如意吃冷菜了,把菜重新热了才送来。如意吃完了厨子精心烹饪的美味佳肴,走到窗边看星空璀璨,如此美景,此时此夜,她心里竟然想的是蔺兰知有没有好好吃饭。 如意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魔怔了,日夜相守,滴水穿石。有些人和事是在不知不觉中,这么润物无声的把人影响。在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不在时,缺了什么,这种感觉就会强烈起来。 如意拍着自己的脸,提醒自己要警惕蔺兰知这颗糖衣炮弹。是她要攻略蔺兰知,若反过来被蔺兰知给攻略,那就是笑话了。 风刮过,掸落了枝上的雪。 这个游戏的世界太真实了,冷风穿过指缝时的刺骨,还有她之前受伤,皮开肉绽的那种疼痛。会不会有一日,她逐渐开始分不清水月镜花。 “苏酥,你有没有出过什么任务,比如需要用美人计,要让对方深深的爱上你,泥足深陷。” “你想红杏出墙?”苏酥正在收拾碗筷,“只怕蔺兰知不会给你机会,他除了上朝,与你形影不离,除非你学会分身。” 如意倚在窗边:“我是想看能不能借鉴,用到我夫君身上。我想要他整颗心都是我。” 苏酥擦干净桌子,边边角角都没放过,哪怕有一点油污,她都会难受:“到目前为止,我只杀人,没骗过感情。” 如意闻言,知道只能靠自己了,她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一只手伸了过来将窗户关上。窗纸上多出了一道影子,与如意那孤零零的影子凑成了双。 “风冷,冻坏怎么办?”房里,苏酥不见了。蔺兰知站在她身后,将烛光遮挡住,如意侧过头,看到蔺兰知晦暗的侧脸,他握住如意的手,“手都凉了。” 如意意外:“夫君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人回蔺府传了话,今夜留在将军府么?” “夫人在哪,我自然在哪。我去见过岳父了,他允我今夜留宿。是夫人许诺过不会叫我形单影只,怎能这么快就自食其言。没有我侍寝,我怕夫人孤枕难眠。” 又跟她开车了。 蔺兰知拿出来时给如意买的炒栗子。 小小一包栗子,也是惊喜。 他怎么知道她想吃零嘴。 蔺兰知将如意抱到窗户旁的松柏木圆角柜上,如意知他就喜欢把她抱到这种不高不矮的柜子上,因为亲她时方便。 “夫人不是不喜欢如锦么。张御医都治不了,你也说你不会治就好了,为何要答应?”是他让人换了如锦的药瓶,白费了。 如意自己拨了一粒栗子吃了,别人是喜欢喝酒解忧,她却喜欢吃零食解忧,在她把这包栗子吃完前,暂且把如何攻略的烦恼放下。 “父亲答应我,治了如锦,许我一个愿望。这么实际的好处,我没理由不答应。我没有夫君想的那么心善,夫君会不会失望。” 蔺兰知见她一粒接一粒的吃,像只偷吃的小老鼠,嘴巴停不住:“你是我夫人,不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我自成亲后,从没像今日分开这么久过,为夫坐立难安,夫人可有挂念我?” “不过几个时辰,哪有多久。”如意喂他一粒,却不想说刚刚是真的有想起他,蔺兰知连着她的手指一块含住,他想吃的可不是栗子,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等她吃完,就轮到他吃了。 如意喂饱了蔺兰知。她实在不用担心炒栗子热量高,易长胖这种问题,今夜的运动量很好的抵消了所有的热量。 蔺兰知帮如意拉好被子,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出去。一眼就看到在拱门处徘徊的沈卫,在房里就听到他心声了。沈家自诩名门,最看重礼节,深夜守在别人夫人闺阁前也叫礼节? 第六十一章 伤我夫人,可不行 “我依稀听到有动静,这才起来看看,沈大人是来接三小姐的?你不常来,怕是记错了路。三小姐的院子在另一头。” 沈卫没想到蔺兰知也在将军府。 “听闻二小姐花容受损,蔺夫人已找到医治的办法,虽不是我在金疮药里下毒,但毕竟是因为我送来了药,歹人才有了可趁之机。不知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沈卫心里不禁起疑,三瓶药,他同时买的,只有如锦那瓶有毒,下毒之人若是有心针对如锦,又是如何确保有毒的那瓶会到如锦手上。毒应该是后边才下的,可外人要潜入这将军府难如登天。 到底是谁,处心积虑栽赃嫁祸。 蔺兰知走近沈卫,最上的一颗盘扣没扣上,露出颈上点点痕迹。 他验收了如意所学,很满意这成果。 他心情不错,也不过多为难沈卫,这般浅浅的透露他与如意的恩爱容不得别人插足,让沈卫别再妄想打如意的主意。这已算他为数不多的仁慈。 “我对药理一窍不通,沈大人能不能帮上忙,我也不知,等明日再问问夫人吧。她今夜实在太累,起不来。” 蔺兰知这话,加上那些红痕,方才房内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沈卫酸涩,人家是夫妻,他能说什么。如意每次唤蔺兰知那声夫君,总是像鞭子抽在他心口上,理智上他也知不该再做纠缠,可他就是忍不住。 “夫人告诉我,她先前从廉州回来,多得沈大人一路护送,平安无事。她与沈大人真是有缘。” 沈卫担心蔺兰知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会不会阻碍他升迁之路:“只是因为沈袁两家过去的渊源帮了些,不值一提。” 蔺兰知失笑:“沈大人不必紧张,你与我夫人订过亲,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陈年旧事,如今再说起也不过一笑置之。人与人相识都是一种缘,有人缘深,有人缘浅。那些只是与如意擦肩而过的,她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我又怎么会计较。” 沈卫轻笑:“蔺大人说得是,我与蔺夫人都未放在心上过。” 蔺兰知见过许许多多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向上爬的,沈卫也不过其中的一个,真要说区别,就是沈卫的脸皮更厚些。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他和沈母其实很像,既要面子又要里子。 “既然做了将军府的女婿,就该自觉些,并不是娶了就万事大吉,也不是结了姻亲,两家就能平起平坐,你娘没有想明白,你却应该明白的。” 蔺兰知拍拍沈卫的肩。 告诫完要回房,走了几步又回头宣示主权。 “我知道沈大人不拘小节,只是日后还是要注意些,到了夜里就不要独自一人在别人夫人的院前经过了。瓜李之嫌,流言可以杀人。死的是别人与我无关,伤我夫人,可不行。” 沈卫的手死死的握着,直到蔺兰知走了都不曾松开,被蔺兰知羞辱比被袁敬和韦氏羞辱,更叫他觉得屈辱百倍。如绣听到有人禀报沈卫来了,便出来找,却看到沈卫一个人傻呆呆的站在如意院子前。 如绣主动上前:“夫君,你是来接我的吧。娘真是太过分了,打了我还把我扔在袁家,说什么让我父亲去求她。我可是一心为你筹谋,反倒里外不是人。” 沈卫本来确实是想把如绣接回去,给袁家台阶,可是愤怒冲破了理智。 “让你父亲去求便是过分,让我娘去求难道就应该?你既喊一声娘。道她连教训自己儿媳都不得?我若没记错我娶的应该不是公主。” 如绣见沈卫又是拿她身份来说,她也忍不住爆发了。 “你们若真看不上我,当初就该坚持些,去上吊去投井,宁死都不娶。既然娶了,不就是接受了我的身份么。是,我是庶出,却也是千金小姐,我在府中出入都有人伺候,从不用干活。” “可嫁进沈家后呢,你娘明明有丫鬟,还驱使我端茶倒水,拿你们沈家诸多家规来挑剔我,我若没记错,我嫁的也不是什么皇室宗亲。” 她这婆母怎么不早登极乐。 她每日沈家祖先牌位上香时总祈求沈母早死,可惜偏祸害遗千年。 老而不死是为贼。 “你娘一边咒骂我父亲对她不尊重,一边每日等着我给她敬茶时训诫我是沈家人,一切以沈家为重。暗示我多动用我爹、我姐夫的关系帮扶你的前程,恨不得我把嫁妆都倒贴给你打点。” 沈卫见如绣对他娘诸多怨言:“你既指望着我加官晋爵,你也跟着鸡犬飞升,当然要有付出。谁让你当初进错了房间,房里的若是小公爷,你也不必受我娘的气。” 如绣怔了一下,急忙否认:“夫君是听谁乱嚼舌根了,没有的事。” 沈卫没听她狡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小跟着韦氏,耳濡目染,把她的手段学了十成。她当初不也是这么爬上袁将军的床。我娘不喜你把这些不三不四的陋习带进来,你就该改。她说得对,你该好好反省如何做个好儿媳,想不清楚就留在将军府吧,毕竟沈府样样不如将军府。” 沈卫走了,如绣追在他身后想拉住他:“卫郎,你不能把我扔下,我顶着母亲的嘲讽嫁进沈家。成亲才几日,你们就这么对我,更不知有多少难听的话在等我。” 沈卫甩开她,如绣想着他到底怎么知道那夜的事? 如意,定是袁如意。 如意不知自己睡了一觉,又背上一个锅。 她要为如锦治脸,得早起。起来是起来了,下不得去床却由蔺兰知决定,他将如意扣在怀里,如意会往头发上摸茶油,使得她的头发顺滑又有光泽,蔺兰知喜欢这个香味。 “夫君,我要起来。” 如意尝试推他,推不动。蔺兰知在她肩上咬了一口,蛊惑着。 “夫人再陪我一会儿。” 只要他想,他有许多种方法留着如意,多陪着他不好么。她又不喜欢如锦,何必这样着急着去。 “到我去上朝。” 第六十二章 你横竖捞不到好处 如意被他弄得精神有些涣散。她若是穿越成个皇帝,遇上蔺兰知,怕也要呼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昨夜是不是有谁来过?” “沈卫来过,说是来问问有没有他能帮得上的,那时夫人睡得香沉,也就没有惊动你。” 如意声音沙哑:“沈卫?” 蔺兰知撩起她一缕头发,缠到指上亲了亲:“人只有一颗心,想着一个人就够了,尤其是我在时,夫人只能看着我,想着我。若想着别的男人,我会吃味,也就不知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就这么磨到了蔺兰知去上朝。如意把蔺兰知送出院子,要回房去拿药箱。 如绣走了过来。 “大清早就这般缠缠绵绵,再恩爱也不必弄得人尽皆知。还是大姐天生爱出风头,就想人人都知你嫁得好?你如今本事了,连张御医治不了,你却能治,想来很快就会声名远播,连我婆母都对你刮目相看呢。 如意听她这话酸溜溜的,如绣这种是自己过不得好,也见不得别人好。 “我听说昨夜沈大人来了,怎么没把三妹你接回去。定是沈大人知你和二妹姐妹情深,她一日没好,你茶饭不思,便体贴的把你留下了。” 如绣听她提沈卫,更是认定就是她跟沈卫嚼的舌根:“父亲说过那夜的事谁都不许再提,你怎么敢阳奉阴违。是你故意告诉沈卫,我一开始想进的是小公爷的房间,破坏我们的夫妻之情。” “三妹这么喜欢胡思乱想,怎么不去说书,我根本没见过沈卫。” “大姐敢做却不敢当么,不是你说的么,让我天黑后小心点。你那时估计就想着如何让我生不如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在沈家过的什么日子,婆母日日把我当丫鬟使唤,我都这么惨了,大姐还有什么落井下石的招数都使出来得了。” 如意看着如绣这样激动,如果如绣这种就叫惨,那原主之前的十六年叫什么?无间地狱? “我们两这么多仇怨,势如水火无法一笔勾销,多一桩少一桩有区别么。如果是我做的,我有什么不敢承认,难道我还怕三妹去父亲那告状?” 如意反问:“你敢告状么?” “为何不敢,家丑不可外扬,大姐这般做,完全没考虑过袁家的名声。” 如意觉得搞笑,袁如绣又何曾考虑过袁家的名声,她在意的只是她自己的利益,目标一致时袁家的名声才在她考虑范围,冲突时还要什么名声,她的利益高于一切。 否则她也不会异想天开想要跟小公爷煮饭。 “原来三妹也知道这是家丑,我当你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又不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谁知是哪个义士看不惯你去揭发的。” 如意给她一个忠告。 “现在最重要的是袁锦的脸,却偏偏只有我能治。你想去告状尽管去好了,随便你拿些没有证据的事去给他添堵,反正惹我不高兴了,我就甩手回府,你说父亲到时会怪谁?” 如意把如绣推开。 “好狗不挡路。” 如绣咬牙切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连话都说得差不多,还说不是她说的。 如意自己调了个膏,敷到如锦脸上,叮嘱她除了按时吃药,还要每日涂一次这个药膏,内服外用、双管齐下才能好得快。 如锦最在意就是她的容貌,她用了如意开的药是能感觉到脸的情况好转了的,至少不怎么疼了:“我真的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不会变成没有人要的丑八怪。” 如意回答:“按我要求的做就可以。” 如锦含糊不清的喃:“谢谢。” 如意瞠目:“我听到你说这两个字倒是比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还惊讶,你不会鬼上身了吧。” 被如意这般揶揄,如锦更不好意思了,她只是觉得如意治好了她,不好被人说没教养,这句谢还是要说的,就她们两这关系,吵也吵了,打也打了,让她道谢她也是浑身不自在的:“你才鬼上身。” 如意叮嘱了注意事项,到了快午时,有人来禀蔺府的马车到了,如意带着苏酥出了门口,如绣阴魂不散的追来,非要跟她说个明白:“大姐,你真要如此赶尽杀绝?” 如意:“我说你怎么这么烦。” 马车上下来两个大汉,把如意、苏酥和如绣都塞进了车上。 这些人像训练过,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如意想呼救,一把匕首抵住她的喉咙,坐在最里头的嘉盛县主摘下了斗篷上的帽子 如意错愕,光天化日,就在将军府门口,直接绑票,猖狂得不行。 她让自己保持冷静:“你即便贵为县主,也受朝廷律法约束。杀人偿命,这又不是深山老林,人烟罕至。方才说不准就有人瞧见我们被抓了,顺藤摸瓜,迟早查到县主身上。不如放了我们,我们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嘉盛有恃无恐:“我爹是镇南王,手握重兵。这天下都是我们姓李的,区区几条贱命,杀了就杀了,你当袁敬还敢起兵造反?” 如绣想活命,现在命最重要:“若县主实在是喜欢沈卫,我回去便与他和离,将他还给县主。” 嘉盛毫不留情的嘲笑:“谁在乎沈卫,攀高结贵,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本想拿他来气一气蔺兰知,谁知蔺兰知根本无所谓。”嘉盛双目猩红的看着如意,“我这样喜欢他,他却因为你将我一颗真心弃如敝履。” 如意屏住呼吸,就怕嘉盛激动手抖,割破她喉咙。 这种自小被宠坏的人,已把人命当成草芥。蔺兰知是她唯一得不到的,别人自然也不能得到。 “县主你冷静些,若我对蔺兰知真的如你说的那么重要,你把我杀了,他定会恨你入骨。而我若是对他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无非再娶一个,可如何都不会是你这个杀妻仇人。你横竖捞不到好处。” 嘉盛捏住如意的脸:“蔺兰知那样伤害我,我说过会让他后悔。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容易,这是我对他的报复,他应该很喜欢你这张脸吧。若是毁了,他定会很心疼。” 第六十三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嘉盛看向如绣:“我看得出你想活命,你大姐这张勾引男人的脸我不喜欢,你若把它刮花了,我就放了你。” 如意太清楚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何况她和如绣的姐妹情比纸还薄,一捅就破,如绣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对她下毒,这次可是攸关性命。 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意警告:“如绣,你若是动我,即便县主把你放了,我的夫君、外祖父也不会放过你。” 嘉盛大笑,笑得疯狂:“你不会以为你还能活着回去吧,我是县主,多的是人为我去死。我早就安排好担罪的人了,等我把你杀了,立马会有人去衙门自首。就算知道是我做的又能如何。” 语毕,如绣拔下了发簪,目露凶光。 “大姐,你好歹也享受了一段寻常人享受不到的富贵,又得夫君疼爱,死而无憾了。我不一样,我想要的还一样都没得到,你就当心疼三妹,之前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也都不跟你计较了。既然活路只能一个人走,那就让给我吧。” 这种话如绣居然好意思说得出口,什么叫不跟她计较,如意继续拖延时间:“你这么做了,等于有个把柄落到县主手上,这辈子你都得被她要挟,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嘉盛:“确实是,所以是受我要挟,还是想立马死?袁如绣,你自己选。” 如绣毫不犹豫的举起手里的簪子:“我选活着,我要活着!” 苏酥丢的只是内力,杀人技能可还在,她瞅准时机,出手干净利落。摁住控制她的大汉的合谷穴,这个穴位可使人暂时麻痹,拔下簪子对准心脏一击致命。 大汉摔下马车,尸体滚落在青石大街上,苏酥的簪子没来得及拔,还插在大汉的胸口上,在这摩肩接踵的闹市,一下就引来了尖叫。 如意趁机反抗,吃奶的力气用上抓住了嘉盛的手。 马匹受惊,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躲闪不及的路人,被撞倒在地,车里的人也跟着东倒西歪。苏酥把另一个大汉推下马车,见如绣要暗算如意,她一脚踢在如绣腰上。 如绣歪了准头,簪子扎进了嘉盛腹部,嘉盛吃痛,用匕首则划开了如绣的脸。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马车里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路人惊慌的喊叫并未持续太久,又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了。 帘子掀起,是蔺兰知略显狼狈的模样,如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子。 呼吸急促,玉冠都歪了,是他打晕了车夫。 如意抱住了他,脱离险境反倒是怕了,鼻子一酸,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开始掉。此刻真的特别,特别想无理取闹一次,埋怨他为什么来得这么迟,他不是很聪明么,他不是懂读心么,不是把所有人都玩弄鼓掌的么。 “夫君怎么来得这么迟。” 蔺兰知好感度推进了二,他抱着如意,怀里的她如惊弓之鸟,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没事了,没事了。”只为安抚她的情绪。 蔺兰知冷眼看着嘉盛和如绣痛苦的嚎着,蠢货永远分不清什么人是她们不能碰的。他把如意精心细致的养护,尚未达到目的,她们却来兴妖作怪,想他徒劳无功。 如绣已经痛晕了过去。 嘉盛右手捂住腹部,她好疼,真的好疼。她可是镇南王之女。难道不该以她的安危为重,蔺兰知为何问都不问她一声,只顾着袁如意,只抱着袁如意。 嘉盛伸出左手想够蔺兰知衣服“蔺兰知,救我。” 她期盼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怜惜,一点点都好。看到的却是他的冷漠,他像在看一只虫子,除了厌恶,再无其他的情绪波动。 那日在国公府,他也是这么看她。 嘉盛没顾得上其他,她都舍下女儿家的廉耻向他示爱了,他为何就不像沈卫识时务些:“袁如意到底哪里比我好,你就为了她,不顾我的死活。我若活不了,我爹定带兵将蔺府踏平。” 被马车撞上的百姓躺在地上呻吟,其中还有孩童哭嚎。这些哭喊声,一声声敲着在场人的心肝,让如意动了恻隐,她没办法只把他们当纸片人,因为太真。 被撞翻的摊位,散乱的货物,还有伤者。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她也在游戏里,那她现在也是纸片人了。 如意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夫君,放我下来,我去救人。”蔺兰知不明白她为何要去管别人,她自己都未从惊吓中缓过来。如意又重复了一遍,“夫君,放我下来。” 她很坚持,蔺兰知将她放下。 如意如何都没办法原谅嘉盛和如绣,她是医者,却也是个记仇的普通人:“我不想救她们。”如意扔下这一句,带着苏酥去救治受伤的路人。 嘉盛疼痛难忍:“袁如意她竟敢去救那些贱民,不救我。蔺兰知,你还不快将我送去医馆。” 蔺兰知看着血从嘉盛指缝间渗出来,她脸色越来越苍白。如绣的簪子扎得深,嘉盛也不敢轻易拔。并非她懂得什么药理学问,她只是痛得不敢拔。 “县主视律法于无物,绑了如意要害她性命。这些百姓为养家糊口已是竭尽全力,却因县主飞来横祸,他们其中但凡有一个丢了性命,那便是一个家因县主而散了。县主想过如何收场?” “一群贱民,死了就死了。若非我爹镇守一方,怎能有如今的天下太平。这些贱民也算是得他庇佑才能享这太平盛世,他救了数万人,就算死了几个又如何?” 蔺兰知等嘉盛当众说完这大逆不道的话,才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 “简瑞,县主的马在街上发了狂,你留下。记下受损商贩的名字和住址,所有损失先由蔺府垫付赔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蔺兰知朝如意那看了一眼,她正给伤者包扎,“照顾好夫人,别让她伤着了,否则唯你是问。” 简瑞:“是。” 蔺兰知把嘉盛、如绣送到了最近的医馆。 嘉盛的伤并不严重,大夫很快就给她包扎好伤口。即便再三保证已无大碍,嘉盛还是霸道的将其他来求医的患者统统赶走,要求大夫守着她直到她府中的下人来接。 嘉盛躺在简陋的小室里,若非十万火急,她才不来这种给贫民看诊的地方,又破又脏。 蔺兰知睥睨着嘉盛,他方才扶着嘉盛下马车,袖上沾上血了,他微微皱眉,对那大夫下了令:“出去。” 第六十四章 覆水难收 嘉盛:“什么出去,我现在还是很疼,我是皇上最疼爱的嘉盛县主,若是不能给我止疼,我回头就让皇上降罪,医术不济,还开什么医馆,欺世盗名。” 蔺兰知:“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那是容不得人拒绝的语气,大夫惧于蔺兰知的威势离开了。 蔺兰知拖着身边的椅子。椅子腿摩擦着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嘉盛看着蔺兰知一脸和善的坐在她跟前。他以前就是这么对她笑,叫人如沐春风,才会让她错觉他对她是有那么点男女之意。 可她爹却曾经对她说那是她的错觉,蔺兰知不论对男女老少都这么笑,且他还生了一双温情脉脉的眼,谁见了不说他情意绵绵。可实则对众生皆有情,便是对众生皆无情。 “我恨你对我绝情绝义,唯独对袁如意情深义重。为什么你就不能像喜欢她那样喜欢我。蔺兰知,你只看到我的飞扬跋扈,却没看到我为了你痛不欲生,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县主真的为了蔺某人痛不欲生么?” 蔺兰知抓起被子盖住了嘉盛的头,掩住她的口鼻。 嘉盛眼前一黑,窒息的痛苦和对生的本能让她不停的挣扎,可她怎比得上蔺兰知的力气,就在她以为她快要死时,力道卸了,让她得已呼吸。 蔺兰知把被子掀开,脸上还挂着笑,仿佛刚刚只是在和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不想活还挣扎什么。县主说我不了解你,你又何曾了解我?你向来随心所欲,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碰如意。” 嘉盛遍体生寒,蔺兰知刚刚是不是真的想杀她:“你为了袁如意要杀我?谋害皇亲可是要凌迟的。” 蔺兰知看到她发抖,为什么人都是如此,死到临头才知道怕:“你若不是会投胎,早已死了十回。这个姓氏给了你骄横不可一世的本钱,但凡事皆有度,过为已甚。县主说如意才疏学浅,你也不懂?” 蔺兰知坐下,从怀里拿出一条素净的手帕擦得仔细。嘉盛想起方才到医馆时是蔺兰知扶着她下的马车。 “我一出生便锦衣玉食,金尊玉贵。而你无父无母,是个没有根基的孤儿。” 嘉盛第一回见蔺兰知是在宫里,杨柳青青,他一身正红色官服身姿挺拔,就这么迎着骄阳走过紫薇宫,走进了她心里,她惊为天人,想着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再也忘不去他的身影。 嘉盛知道这都城迷恋蔺兰知的女子不计其数,可她想着她是这里头最喜欢他的一个,若比心意,她一定能胜出。 “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我毫不在意你的身份是否配得上我,愿纡尊降贵下嫁给你,你却嫌弃我。” 蔺兰知扔掉了手帕,如意话也不算少,为何他就不觉得她呱噪。 “当街行凶,犯下弥天大祸,这么多双耳朵听到了你大逆不道的言论。若这天下太平都仰仗你爹,那皇上算什么?镇南王拥兵自重,皇上有意收回兵权,正愁不知用什么理由,你就主动给皇上递上刀子,果真是天底下第一的孝女。” 嘉盛摇头:“你胡说,皇上最疼爱我,但凡宫中有赏赐,从不漏我一份。我方才是一时情急,胡乱说错了话。” “覆水难收。你若未想过害如意,我倒也不是不能放过你。可你既然下了手,我是从来不信人性本善,能改过自新。” 嘉盛听出来了,蔺兰知为了一个袁如意,要置她于死地,他要借刀杀人:“我要进宫见皇上,你不能随意处置我,我是县主,皇上亲封的县主。” 蔺兰知拿出一瓶药。 “县主不信这寻常大夫的医术,张御医的医术应该信得过了吧。这是张御医新研制的,吃了不会让你死,只是会让你忘却世上所有的烦恼,找回童心,据说加了许多蜂蜜,不难吃。” 嘉盛往后躲,可她能躲去哪,这简陋的小室,很快就碰到墙了。张御医只为皇上办事,真的是皇上要对付爹:“你刚才说我若未害如意,你不是不能放过我,我再不会去害她,我发誓。我不要吃那个药。” 蔺兰知只是笑道:“太迟了。” 另一头,如意手边缺药材,能做的其实有限,轻伤的她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重伤的她就让简瑞帮着送去医馆。做好分流,一直到傍晚,伤者一个一个减少。 还剩最后一个了。 如意拉过苏酥的手,苏酥救她时受了伤,却陪着她忙碌到现在,一声不吭。苏酥觉得如意小题大做了,只是被簪子划了一道,在她看来这都不算伤。 “不用上药。”苏酥酷酷的要抽回手。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要不要上药我说了算。你好歹是个女儿家,不好好处理会留疤。” 如意仔细的帮她清理伤口,两人都是死里逃生就忙着救人,没得整理仪容仪表,狼狈不堪。 如意髻乱了,头发散落,耳环掉了一只,她手上沾了血污,没注意,就这么往脸上一擦,脸也脏了,哪里还像豪门贵妇。 苏酥笑了,那笑容跟她身后绚丽的晚霞相辉映着。 如意觉得很耀眼:“你就该多笑笑,生得这么好看。日日冷着脸,可惜了。” 苏酥收起了笑:“人觉得开心才会笑,我没遇过什么开心的事。你若自小就被关起来训练,练不好没有饭吃,失败了就会被杀死,你就不会想笑了。” “你爹娘呢?怎么会由着你进到暗合门这种地方。” “我爹娘把我卖给了门主,二两银,为了给我哥哥凑聘礼钱。” 这本是愁云惨淡,日月无光的凄凉事,苏酥却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再讲的是别人。 她的喜怒哀乐都在暗合门里被磨平了,她不过是一件不能有感情的杀人利刃,像她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如意并未同情怜悯,她知苏酥不需要。 她给苏酥缠上纱布,用那丑丑的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像一只洁白的蝶落在苏酥的手背上,正欲挥舞翅膀向那广袤无垠的天地飞去。 “人得苦中作乐,否则漫漫人生路怎么熬。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咱们两算生死之交了,生死之交不骗生死之交,相信我,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开心事。” 苏酥盯着那蝴蝶结,没说话。 简瑞见伤患都处理好了,要送如意回蔺府。 如意问:“你知道如绣被送去哪间医馆了么?” 简瑞:“方才遇见了沈府的人,应该是大人通知了沈府将沈夫人接回去了。” 那就不回蔺府,去沈府,她的仇从不隔夜。 第六十五章 是你们欠沈家的 路上经过还在营业的首饰铺子,如意特意买了一面铜鎏铜镜。去敲开了沈府的门,也不等仆人通传就闯了进去,她上回来这给沈母医治,那仆人见过她,识得她的身份。 也不敢动粗,只能追在如意后面劝。 “蔺夫人,还没通报,沈府有沈府的规矩,您不能硬闯。” 如意进了如绣的房间,简瑞他们碍于这是主人房,不敢跟了。 如绣正躺在沈卫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寻着安慰,张御医已经来给她看过脸,说她的脸不能恢复了。沈卫看到如意很惊讶,即刻起了身。 如意微笑:“外头的仆人拼命的拦我了,碍于我的身份没拦住,沈大人不要怪他。我是特意来给三妹送礼的,这礼今日要是送不到,我一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她取出铜镜对着如绣的脸。 “这是我挑的最清楚的一面镜子,不仅能正衣冠,还能什么妖魔鬼怪都能照出来。三妹喜欢么。” 一条伤疤,从眼下连到嘴角处,像一条扭曲的蜈蚣趴在如绣脸上。 如绣以袖遮面,她是都城中有名的美人,如花似玉,怎受得了自己如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沈卫觉着如意这举动,过分了,他抢了铜镜。 “蔺夫人这是干什么。” 如意掏出盐来撒到如绣脸上,如绣痛得吱哇乱叫,在床上打滚。如意觉得郁结在胸的闷气散了些,就像闷热的夏日下了场雨一样,酣畅淋漓。 “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好三妹对我做了什么。” 如绣忍着疼,跪着带着希冀哀求:“大姐,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你也知我是被县主逼迫,我也不愿伤害你。我醒来后一直后悔,我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我第一句便是问你如何了,得知你安然无恙,你不知我有多高兴,我终究没有铸成大错,我以后一定弥补所犯的过失。” 如意猜到如绣的目的了。 一句将她的希冀打碎:“你的脸,我治不了。” “怎么会治不了,大姐连二姐的脸都能治。二姐的脸都毁成那样了,我的不过就是一道伤。张御医他没有办法。只有大姐能帮我。” 真是罪有应得。 如意是一点同情心都挤不出来:“如锦是中毒,你的脸是直接被利刃划破,能一样么。我不是神仙,不会施法术。” 如绣只当这些是推托之词,无非是如意不肯治。 “我与二姐同样是你妹妹,我过去是欺负过大姐,但二姐做的不比我少,你肯原谅她,肯治她,为何不肯治我!” 如意嘴边衔着一抹痛快的笑:“即便是我不肯治你,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如锦可没有对我下毒,也没有拿簪子要划我的脸,更没有要我死。你不会以为假惺惺的认错,我会信吧。我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觉得远比让你死要好多了。” 如意捏住如绣的下巴,让她对准镜子:“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这样在乎自己的容貌,此后让你日日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比死还要让你难受。” 不要指望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如绣拍开如意的手,理直气壮:“我若不动手,县主会把我杀了,换做是大姐,你一样会做此选择,人的本性就是贪生。” 如意听着如绣不停的为自己辩解,探讨人性是吧,可当时如绣并非只有一个选择:“三妹离县主那么近,完全可以依样画葫芦,挟持县主换我们所有人的命,可是你没有。” 如绣委屈:“我已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哪里想得那么多,县主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追根溯源这一切都是县主的错,大姐为何不去怪罪魁祸首,无非就是我身份低微,你问不了县主的罪,拿我泄愤。” 如意觉得如绣真是人物,即便自己做得再不道德,她总是有道理。害她的她都不会放过,从如绣开始料理也是一样的。 “三妹一心想着我死,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有人帮你处理,帮你担罪,你自然乐意。你敢说你不是心甘情愿做县主手里的刀子?” 如绣一副无辜者的姿态,把她遭受的这些不幸归咎到如意身上:“县主要杀的是大姐,我是被大姐连累的,我的脸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你却要置之不理!” 如意点头:“我就是这么狠的心啊,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人品有问题么,那我总要做一回狠心的人,才不辜负你的期许。”她看向沈卫,“你成亲那日,其实是听到了我和如绣说的话的,对吧。” 如绣怔住,不嚎了,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针落地都能听清,过了一会儿,沈卫依旧是否认:“蔺夫人怎么还在纠结此事,我说过了我没听到。” 如意不喜欢给人背锅:“知道那夜事情的,就我、夫君,父亲,或者还有韦氏。我没说,涉及到袁家的脸面,他们也不会说。可是今早如绣跑来一口咬定是我跟你说的。那是谁跟沈大人说的?” 沈卫不语。 “看来沈大人是不能给我答应了,无所谓,大家心知肚明就行。如绣是你夫人,你自然要为她装聋作哑。”如意耸耸肩,看着如绣道,“所以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还没动手,老天就帮我把人收拾了。” 沈卫想到沈府不能有一位伤了脸的少夫人,日后如何操持内务,连外出结交其他官眷为他打点关系都不行了:“蔺夫人真的治不了如绣的脸么?” “治不了,即便能治也不治。”说得够清楚了吧,“既然礼物已到了,我今夜能睡安稳了,希望你们也高枕无忧,告辞。” 如意走出沈卫的房间,沈母正好带着人过来。 沈母身后跟着的是给如意开门的那个家丁,估计是去报了信。 “袁如意你是不是太放肆了,你当我们沈府是什么地方,街市?想来来,想走走。这是官邸!你这样擅自闯入,我可以将你送官治罪!” “我是来送礼的,沈夫人。擅自闯入是我不对,上次给你诊治我没收诊金,当是抵消了。” 如意要走,沈母让人将如意拦住。 “若不是袁敬,我也不会发心疾,你来医治我是应该的。沈家没有欠你什么,反倒是袁家,让我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拿如绣换走了县主,是你们欠沈家的。” 第六十六章 大局为重 沈卫也从房中出来,就站在房门口,只觉得如此阵仗,不妥。 “娘。” 刚唤一声就被沈母打断。 “沈家可以养一个闲人,但不能要一个破了相的少夫人,一个上不得厅堂,内务外务都帮不了你的女人要来有什么用!” 沈母不信沈卫没想到这点,他即将要去兵部上任,到时一些明面上他不方便做的事,只能由如绣去,可如绣的脸成这样了,她如何去。 “既然袁如意不顾念亲戚关系,也不能怪我们先礼后兵。要不就治了如绣的脸,要不我们就把你五花大绑送官告你擅闯官宅,那可就丢人了。” 简瑞手摁在剑柄上,只知无论如何都要把如意平安无事的带出去。他瞥了眼苏酥,苏酥想起得装小白兔,便躲到如意身后,一副害怕的模样。 如意:“沈夫人不是说过你们沈家不会求我的么。” 沈母一张高高在上的傲慢面孔,若故国未亡,即便是袁敬,也只配匍匐在她脚下。 “我现在不是求你,是命令你,你治不治。” 沈卫劝说:“娘,非要到这般地步么。放蔺夫人走吧,她背后还有蔺大人和覃太师。” 沈母皱眉:“你觉得那些人会把我们娘两当亲戚么,反正如何他们也不会帮你,好在你争气,无需仰仗他们的提携。你的前程也只有娘在乎!既然你那样求她她都不为所动,你硬不下心肠,恶人由娘来做。” 反正他们有四皇子,何况袁敬极好面子,他若不想袁如绣才刚进门几日就被休回娘家,成为笑柄,定会大事化小。留着如绣,某些地方还是能摆布袁家的。 沈卫看了看如意,大局为重。日后他一定会补偿她。最终沈卫选择了沉默。 如意双手用上,吃力的抽出了简瑞的剑。 简瑞惊:“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如意看着沈母那胜券在握的表情就厌恶:“我不止擅闯沈府,我还持械,说不定居心叵测,把我抓进衙门好了。别的姑娘怕丢人,我却不怕。只是你最好保证衙门能关我一辈子,否则……” 如意吃奶的力用上举剑将一旁的水仙砍了,她虽没什么力气,但剑很锋利,一剑下去,花盆裂成两半,里头盘曲的根系都露了出来。 她今日等于已死过一回了,没什么怕的,敢来招惹,便同此花。 “等我放出来,我一定用尽我所有的资源堵死沈卫的升迁之路,让他在官场寸步难行。我与夫君遇刺那夜,他正当值,迟迟不来,如此玩忽职守,没有责罚还想高升。” “我明日便让说书先生通街的说那夜的事,让人人都知他尸位素餐,无才无德,不过靠着四皇子给他开后门才去的兵部。” “还有沈夫人,听说你曾经是贵族,还当过阶下囚。虽日久,但定有不少人对你的旧事感兴趣,我必集齐素材,编写成书,做到人手一本,街知巷闻。” 沈母捂住胸口,摇摇欲倒:“你……” 沈卫扶住沈母,责怪起如意:“蔺夫人明知我娘有心疾,你说过她不可受刺激,却拿过去的事来激她,做为大夫怎能只有仁术,没有仁心。” 如意把剑还给简瑞:“只许你们不讲道德,不许我不讲,难怪你和如绣能做夫妻,真乃天作之合。” 沈卫见沈母一脸难受,不忍母亲受病痛之苦:“蔺夫人能不能为我娘看看。” 如意拒绝:“我救了你娘两次,她却觉得是我欠你们的,你觉得我还会救么。是她说你们沈家不会求我,沈大人不要打你娘的脸。” 沈卫着急:“那不过是我娘一时的气话,蔺夫人,你是医者,人命关天,个人的喜恶恩怨不是该放到一旁么。沈袁两家毕竟是姻亲,蔺夫人真要见死不救?” “我夫人今日刚遇险,惊吓过度,神智还不太清明。也是本着对人负责,才不敢随意的给令慈施针下药,沈大人怎能如此误解她。” 蔺兰知忽的出现在了如意身后,领着蔺府十名护卫,人人配着兵刃,又是擅闯的。 他走到如意身侧,没等沈卫问难,先作揖,赔了罪。 “眼看这天色渐暗,我家夫人迟迟未回,我心急如焚。让人四处找寻,知她在沈府,方才又是听到贵府传出声响,一着急,未来得及等人通传就擅自进来了,请沈大人恕罪。” 沈卫知这不过是个借口,哪有什么奇怪声响,只恨自己官卑职小,谁都敢欺上门来:“该说的不该说的,蔺大人都说了,我还怎敢怪罪。” 蔺兰知小声问:“夫人可出了气,出了气就跟我回府用膳,别饿坏了。” 如意感觉蔺兰知还真是把她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她点头。蔺兰知牵起她的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污秽,回去再帮她好好的清洗,得从头到脚。 等蔺兰知和如意走了,如绣才围着面纱从房间里出来。 “卫郎,快让人去请大夫,娘的心疾不能耽误。”还以为能逼如意就范,反倒被如意气得犯病,这般无用不如死了算了。 如意回到蔺府要先沐浴,她身上都是灰尘和血迹。 她搓洗着头发,想着怎么找嘉盛报仇,嘉盛是县主,没办法直接吊起来打一顿,还得暗中来。她想得太专心,都没留意蔺兰知进来了。 蔺兰知将酒菜放到榆木小桌上,他就坐在浴桶旁,伸手探了水温,确定不需要添热水,便擦干手,抓起象牙筷,夹了肉喂到如意嘴边。 乌黑的长发漂浮在水中,因他方才拨水的动作,慢慢的散开来,春色也就一览无余了。 如意想自己吃。 蔺兰知笑道:“夫人今日受惊了,这点小事,为夫来做就行了。” 如意感觉他心情不错,便顺着他吃掉他夹来的肉片:“我走路,夫君总抱,我吃饭,夫君总喂。这般下去,手手脚脚退化了怎么办,那不是成废物了么。” 蔺兰知用筷子拨开她不喜欢的姜蒜,又喂她一块肉。 “若夫人没有我,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好,那今生今世,你就只能绑在我身边,这样的废物倒也叫我安心。不如打只金笼子,把你锁进去可好。” 第六十七章 尽量满足 如意停下了咀嚼,鼓着腮帮子,睁着水汪汪的眼儿看着他。她差点忘记他的人设,是个会迷人心智的偏执狂,像虞美人花,娇艳含剧毒。 蔺兰知放下筷子,挑起她的下巴。她这样看着人,像只即将要送入虎口的羊羔。可怜得很,让人更想狠狠的欺负了。 “县主的护卫是苏酥杀死的吧,尸体上还插着苏酥的簪子。当时太过混乱,也就未来得及问。她一个弱智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将人杀死?” “……” 蔺兰知曲起食指,接住要滚落至她锁骨那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你们之间可是有什么事,不好让我知道?” 如意装起害怕,百分之十的好感,多少也有一二分怜惜吧,她赌的便是这一二分的怜惜。 “我是心有余悸,当时如绣要划我的脸,引去了那两个护卫的注意,若苏酥不顾个人安危,忠心护我,情急中刺死了一个,我就再见不到夫君了。她也很害怕,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敢杀人,所以这条人命我也有份害死。” 没了内力的苏酥,跟寻常姑娘差不多,任谁能想到她曾经是个刺客,只要苏酥严格的执行跟她的约定,蔺兰知这应该也能瞒过去。 蔺兰知低下头,给如意灌输他的处事手段:“是他们先害你,他们不死便是你死,所以夫人不必觉得愧疚,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县主以后再伤害不到你了。” 如意刚还想着怎么报仇,听蔺兰知的话,嘉盛是出了什么事么。 “县主怎么了?” 蔺兰知自然不会把实话告诉她,朝廷的事她不需要接触太深,才能活得长久:“怕是知道自己难逃罪责,大受刺激,神智不清楚了,也算是自食恶果。” 嘉盛仗着镇南王这个强硬的靠山,作威作福,只要镇南王没倒,她都会有恃无恐,这样的人就这么轻易的神志不清了?该不会是蔺兰知做吧? 蔺兰知接着喂她,如意觉得自己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张嘴就行了。可他就是有这样的兴趣癖好,只要不太超过的,她都尽量满足。 一口又一口。 蔺兰知一直在喂她肉吃,他想将她养得再胖一些,视线扫过她的腰肢,再宽两寸吧。至于……他眸子抬了抬,如意脸是烫的,不知是被这热水蒸的,还是因为他的视线。 直至她吃完,蔺兰知将她从浴桶里捞了出来,。 “上回柳梢说得擦干身子再睡,我真是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蔺兰知笑道:“那很容易,一会儿我来换褥子,绝不会让夫人无地自容。” 念着她今日受了惊,蔺兰知节制了。可如意睡不好,梦魇缠身,梦里嘉盛面容扭曲的叫嚣着要杀了她,如绣举着簪子划她的脸。 她被吓醒,辗转反侧,即便浅眠的蔺兰知被她吵醒,哄着她,她也没能再睡着,睁着眼睛到了天亮,蔺兰知去上朝,她也爬起来了。 今日玉夫人可是要来教骑射的。 苏酥和柳梢来服侍她洗簌。 只要蔺兰知不在,苏酥跟她说话语气都很随意:“昨日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可以改日子的,玉夫人应该也不会说你什么。” 如意往黑眼圈上多遮了些粉:“说好今日就今日,油皮都没破一块就要改日子,那就真的太娇气了。要不就不学,既是下定决心,就该排除万难。”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百分之十的好感度让她没什么安全感。靠山山倒,依墙墙塌,还是得想办法提升防御能力。 苏酥:“就你这样的根骨,何必自讨苦吃。” 柳梢鼓励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娘说不管做什么,只要努力了就好了。” 如意捏捏柳梢的脸:“还是你会说话。” 如意用过早餐后,玉夫人就来了。 “若想有所成,得从孩童时就开始打基础,我便是如此。可你已这个年岁了,十来年的差距以你的根骨,想朝夕能追上是不可能的,怕即便付出双倍的努力,收获也甚微。” 如意捂脸,早些时才被苏酥说过一次,现在又被说第二次,还挺打击的。但她知这是玉夫人最后给她的反悔的机会,毕竟学骑射,练武,这些要吃的苦头男子都未必受得住。 这般说开了也好:“我有自知之明,其实让玉夫人来教我是杀鸡用牛刀了,根骨天生,我改变不了,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学。我只是求不用拖累别人,可以保护自己。” “做了我的徒弟,即便日后不能除暴安良,但至少要约束好自己,不能作奸犯科。你曾经有过一位师兄,因他品行不端,最后被我废了一只手逐了出去。” 这算是门规吧,如意点头:“我记住了,日后即便不能兼济天下,至少能做到独善其身。” 玉夫人闻言,一改方才严肃的态度,笑了:“兼济天下从来被认为是男子该做的事,女子就应该留在后宅相夫教子,我却从不这么认为,所以从前在别人眼中我是有些离经叛道的。我之所以来教你,倒也不完全是因为那画,蔺兰知将你为何想学武的原因告诉了我。” 如意笑着接话:“莫非是夫人觉得我多少也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与您应该合得来。” 玉夫人背过手:“不多说了,射箭、骑马、武功,我会一样一样教你。学得多少看你自己。” 蔺兰知下朝后,没换官服特意先绕到后院看如意练射箭。 如意梳着马尾,穿着男装,都城的冬日总爱下雪,今日太阳久违的露了脸,风吹起她的青丝,金色的阳光在她脸上浮动着,像个翩翩少年郎。 蔺兰知走到玉夫人身边,看着如意放箭,有些失准头,这么短的时间,学得这般有模有样也是不容易了:“辛苦玉夫人了。” 玉夫人对这个新收的小徒弟很满意,没有富贵千金的娇气,让如何就如何。她卯时来的,如今午时了,一直未休息过,如意却也一句牢骚话都没有。 “你去告诉她今日就练到这吧。就当奖励,提前半炷香让她休息了,我明日卯时再来。” 玉夫人走了。 蔺兰知上前托了一下如意的手肘,大手包覆住她的小手把弦拉得更满些,自从发现她耳朵怕痒,蔺兰知总喜欢这么贴着她说话,朝着她耳朵吹气,就是微微侧头就能咬住她耳廓的那种距离。 温温热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蔺兰知教着:“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他用膝盖轻轻顶她的腿,顶就罢了,还蹭了。 “脚要再打开些,正面起弓,背肌发力。夫人啊,射箭要专心,否则如何瞄得准。这靶可不是我,由着夫人想如何拿捏我软处便如何拿捏。” 第六十八章 如绣的脸,你可能治 蔺兰知说得正经,好像他这是正经指导,倒是她想入非非不正经了:“夫君又戏弄我,你不就是我不专心的源头么。” 蔺兰知看着前方的靶子,脱弦,箭,正中靶心。 “夫人身子弱,要循序渐进,这样一直练,若累病了得不偿失。玉夫人让你休息。” 蔺兰知托起如意双臂,“这衣服是我的吧。” 如意转了一圈给他看:“我拿夫君的旧衣服改的,好看么?” 蔺兰知是从不吝啬夸她的。各种各样的礼物,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最终就是要攻陷她的心,全心全意的爱着他,心甘情愿听他摆布。 他小声道:“好看,未着寸缕、一榻横陈时更好看。” “……” 蔺兰知不逗她了:“岳父已接了圣旨,今日要领兵去西南。” 如意发现袁敬离开都城的时间提前了,冬都没过完:“这么快。” “我知夫人舍不得。只是弹劾镇南王的折子像雪花那般纷纷飞到御案上,物议沸腾。何况,兵贵神速。你我送送。去换身衣服吧。” 如意不想换:“就这么去。” 蔺兰知笑道:“随你。” 蔺兰知和如意去了城门。 韦氏、如锦、如绣比他们早到。 如绣频频抹泪:“父亲,如今我的脸成了这样,婆母说若是治不好,沈家断然是不会要一个容貌有损的少夫人的。我成婚还没到一个月,若是被休,我被笑话倒是无所谓,我就怕袁家的名声受我连累。” 袁敬骑着白马,一身银色的战甲威风凛凛,他一脸不悦,出发在即还要解决家庭纷争。他看到一身男装朝他走来的如意:“你这是什么装扮?” 如意背着手,如今对谁说话都是抬头挺胸的自信:“父亲难道没听说?我在和玉夫人学骑射。” 袁敬常年在外征战,加之没有儿子,都是女儿,及笄后也无非是联姻用途,对于她们的教养也就毫不关心,全由韦氏做主。 别人家是将门虎女,韦氏却把如锦如绣当文臣家的小姐那般教养,毕竟姑娘家,诗词歌赋能陶冶情操,舞刀弄剑,说不准还会被婆家嫌弃。 所以如锦如绣都是肩不能挑。 袁敬从前看三个女儿。只觉得除了如锦有些脾性,如意和如绣都是性子软弱得不像他。可今日再看最像他的反倒是如意了。 袁敬挑重点问:“如绣的脸,你可能治?” 如意琢磨着要不要把如绣的帷帽扯下来让她当众出丑:“治不了。” 如绣哭道:“父亲教过我们,万大事以袁家为重,其他的都要暂且放到一旁。大姐,你就先帮妹妹治脸吧,我若是被休回袁家,你有个被休的妹妹,也面上无光。” “我当然知道要以袁家为重,所以我说治不了是实话。所以说损阴德的事不要做太多,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韦氏在一旁煽风点火。 “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如今都城里人人都说袁大小姐医术超群,宅心仁厚,连宫中御医都比不过,你若治不了,还有谁能治。你就先帮帮如绣,不论什么事等她脸好了再说。蔺大人,你向来仁善,也帮着劝劝。” 蔺兰知的脸上挂着不失礼数的浅笑:“未追究三小姐,已是看在岳父的面上了。如意已说治不了,韦夫人强人所难,若是治残了,治死了,算是如意的过错,还是算您的过错?” 韦氏哑口无言。 蔺兰知继续道:“沈夫人若想休了三小姐,即便脸治好了,她还是会有诸多理由。她知袁家这等高门大户人家最好颜面,日后若总拿休妻这件事来要挟,岳父是不是要事事顺从?” 袁敬最恨人要挟:“她想得美,我若受一个无耻妇人逼迫,还如何统领三军,不如解甲。” 蔺兰知看向如绣,有些话他说了,如何理解,见仁见智:“沈大人是个孝子,沈家话事的是沈夫人,抽薪才能止沸。” 说者有心,听着有意。如绣还真琢磨起如何抽薪止沸来。 蔺兰知听着如绣心里那些恶毒的心思,就因为能“听到”,所以即便一次不成,他也有办法,两次、三次话语间不漏痕迹的引导对方按他所想的去做,他等着沈家的好戏开场。 一辆马车悠远而近,停在不远处,驾车的小厮取来凳子,扶着主人下马车。 覃太师一身粗布衣服,作寻常百姓的打扮。青州荒蛮,日子过得甚为艰难,他不过五十多岁,看着却像六十多岁那般的苍老,头发和胡子已经全白了,但精神看着还足。 覃太师揣着袖,与袁敬的粗豪狂放不同,文人的风姿仪态可不会随着岁月流逝变化。这姿态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叫袁敬讨厌,假道学。 这个老匹夫。 覃太师笑道:“多年未见,袁将军风采依旧,不似我,草木零落,已是两鬓斑白。我这才回到都城,袁将军就要走了。等将军凯旋,我再与你话话当年。” 袁敬是个直肠子:“我与太师没什么好说的。” 覃太师话里有话:“可说的多了,袁将军记不得,我却记得的。战场凶险,可要好好保重自己。自古良将多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别落得善始不善终的下场。” 这不是咒人死么。 如锦不认识覃太师,她只是生气:“你这死老……” 韦氏捂住女儿的嘴,覃家日落西山时想怎么踩就怎么踩,如今回到朝政中心,如日中天。这时还要得罪就是蠢了:“太师,两家好歹是姻亲,嘴上何必这般刻薄。” 覃太师甩袖:“不敢高攀,袁将军可从没有认过我这个迂腐文人是他岳父。我女儿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将你扶正,可见在他心中,韦家与袁家才是姻亲,物以类聚。” 袁敬嘲讽:“从前也未见你多在意这个女儿,她活着时你从没为她讨过公道。如今老了无子送终,装起慈父来了。我最是讨厌你这种假仁假义,做给谁看。” 如意也算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对翁婿的关系有多恶劣了,直接就在城门口夹枪带棒。 蔺兰知恭敬的作揖,出来打圆场:“蔺兰知见过覃太师,太师,这是我夫人如意。” 第六十九章 不如今日便把婆母送去西天。 如意唤道:“外祖父。” 覃太师激动的打量起如意,摸摸如意的脸老泪纵横。 “乖孩子,你在袁家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外祖父已经知道了。如今我已回来,再不会让那些奸邪之辈欺负你。” 韦氏脸比墨还黑,如锦撅起嘴,说谁是奸邪之辈。 如绣打断了这祖孙相认,她拉住如意:“大姐,你帮帮我,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覃太师:“怎么回事?” 如意拨开如绣的手:“我三妹伤了脸,我学艺未精治不了,她却非要说我能治,这不连着母亲逼着我给她治脸。” 覃太师不悦:“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蛮不讲理的生的孩子也是如此,这种人你不必理会。皇上赏赐了外祖父一间宅子,你随外祖父去看看。” 覃太师看向仪表堂堂的蔺兰知,抚着胡子很满意这个外孙女婿,也不管蔺兰知和如意是来送行的,直接抢人,“兰知是吧,你也一同去。” 蔺兰知八面玲珑,即便夹在这对关系不睦的翁婿中间,也是两边礼数都做足,哪一边都不得罪:“岳父,小婿……” 袁敬摆摆手,让他们赶紧从他眼前消失。 如意扶好覃太师,其实即便蔺兰知不说,她也会去讨好覃太师,毕竟这是她强有力的靠山:“外祖父,外祖母和姨母没回来么?” 覃太师:“皇上急召,我不敢耽搁。你外祖母路上染了风寒,不好日夜兼程,我便先行了。她们耽搁了脚程,过些时日才能到。” 蔺兰知关心的问:“外祖母不要紧吧。” “有你们姨母和表兄照看着,不要紧。” 如绣眼看如意走远,心如火焚,她想袁敬能在出发前帮她把事解决了。先前也是父亲逼着如意给如锦治脸,如意才那样听话。 “父亲难道真的忍心看着女儿被休么。” 韦氏装出一副慈母模样:“将军,如绣她实在是可怜,您知道的,那沈夫人就不是省油的灯……” 袁敬怒了:“我拿命在战场上拼前程,让你们在都城享着荣华富贵。如今连这种婆媳的事都要我来处理,我还养着你们干什么。” 韦氏再不敢多嘴。 先前如意有一点是说得对的,后宅女人用的那些伎俩袁敬不是不知,懒得管而已。弱肉强食,袁家的后宅也是如此。 “如意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她说治不了,那就是治不了,你另行去想法子。你先前捅了篓子,我已给你擦了屁股。你若是连一个沈氏都对付不了,由着她摆布,如此无用不如去出家,就不必怕连累袁家的名声了。” 袁敬扬起鞭子,抽了马一鞭,绝尘而去。 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 袁敬一走,韦氏的嘴脸就换了:“将军的话你听清楚了吧,实在不行你就去出家。青灯古佛,如意过得了,你从来比她聪明伶俐你也能过得了的。” 韦氏撩起如锦遮脸的白纱,高兴的表情刺激到了如绣。 “快好了,等你脸恢复如初,娘就为你约见礼部尚书家的儿子。那孩子丰神俊逸,文采也好。” 如锦还是喜欢蔺兰知,对相亲的事提不起劲:“到时再说吧。” 如绣妒忌的看着韦氏和如锦离开,她如何不知韦氏根本不是真心为她说话,无非是找如意的不痛快。她为韦氏做了那么多肮脏事,到底不是亲生的,韦氏自然不可能像对如锦一样紧张她的幸福。 既是这样,三个姐妹中,也不能是她过得最凄惨。 沈府的马车等在不远处,如绣回到马车上。 沈母难受的靠在软垫子上,她现在动一动都难受:“如何?你可哄得袁敬让如意来医治我?” 沈母病入膏肓,她并没有她嘴上说的那么不怕死,想让如意医治,又拉不下脸面,就把如绣推出去,让她去求、去逼、去想办法。 如绣方才压根就没提沈母,却也当提过了:“大姐连我都不肯治,怎么肯治娘你。她绝情绝义,又是嫁给了蔺兰知,如今在父亲那她比谁都要说得上话。” 沈母察觉出了如绣话里的怨气:“嫁给卫儿委屈你了么。论才干论学识他一点都不输蔺兰知,他是时运不济。他若是也能娶一位,外祖父是当太师的夫人,何至于走这样多的冤枉路。” 沈母后悔啊:“如意救治百姓的事传开了,倒为蔺兰知赢了口碑。你看看你为卫儿做了什么?早知覃太师还有翻身的一日,当初就随了卫儿的愿让他娶如意,也不至于现在连求医也得低声下气。” 若如意是她的儿媳,她便可以理所当然的让如意将她的病治好,理所当然的让覃太师将卫儿扶上高位,理所当然的将如意的嫁妆、人脉据为己有。 即便如意行为乖张也无所谓,只要嫁进了沈家,她多的是法子将人调教得乖顺听话,让她站着不敢坐下。可偏偏当时选错了一步。 “你就没有跟袁敬说么,若是如意不肯医治我,两家也没继续做姻亲的必要了。你不顺父母,容貌受损,此后不能参与沈家祭祀,我让卫儿以七出之条将你休了,袁家可就成笑话了。” 如绣怒极反笑,若她能选,当她稀罕做这个沈夫人么:“我父亲让我出家呢,他再怎么好面子也不可能由着别人要挟。” 沈母嫌弃的看着如绣,只觉得她浪费她沈家的粮食:“那还留着你有什么用,就你如今这个鬼样子,想来卫儿与你同房都是不愿,更不必指望你开枝散叶。不如给卫儿娶一房平妻。” 如绣阴阳怪气的道:“娘为了维持沈家的门面,还要帮夫君打点关系,这些年花费了不少,以您的眼光,小门小户定是瞧不上,权贵人家,您觉得聘礼多少才合适?” “相夫教子你一样都办不到,如今找人回来为你分担职责,还让你霸占沈夫人的名分已是仁至义尽,你自然是要出一份力。” 沈母点算过如绣的嫁妆,知道她是带着多少钱银嫁进来的。沈家内里已经空了,如绣那点嫁妆杯水车薪,根本填不满。 若是如意嫁过来,绝不会只有这么少。 如绣想起了蔺兰知说的抽薪止沸,这个老太婆在一日,她在沈家就绝无好日子。不如今日便把她这位婆母送去西天。 如绣“不小心”的打翻备着在马车里的水。 第七十章 陆母断气 她支开沈母的人:“娘该吃药了,水打翻了,你去找些水来。” 如绣只留下她自己的贴身丫鬟,让她守着不要让陌生人靠近。 “娘居然想着拿我的嫁妆去给夫君娶新妇。” 如绣故意揭了帷帽,拿那可怖的伤痕对着沈母。多恶心啊,连她自己见了这疤都会做噩梦。 如意,还有张御医都说过,沈母不能受刺激。先前几次这老太婆都没死,可见还需要她再加把火。 “娘还当自己是贵族呢?不过是个做着春秋大梦的贱奴。说什么我不及县主,当初就该让沈卫娶了县主啊,那么现在你们沈家就该都株连,一家子去黄泉团聚了。” 沈母被如绣那狰狞的伤疤吓到了,捂着心口,呼吸急促。 “卫郎确实是运气不好,他此生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娘啊。他就是太听你的话,才会一次次错过飞黄腾达的机会。” 沈母翻出张御医给她开的可缓解心绞痛的药丸,却被如绣一把抢过。 “我实话告诉你,其实那一夜我想勾引的是小公爷,根本不是你儿子。就连县主当初也是为气蔺兰知才答应下嫁的,你真当她看上你儿子前途无量?你最骄傲的儿子不过是一件用得趁手的工具,用过即扔。” “既然将我娶进了门,除非是我不愿意,否则沈少夫人的位置永永远远是我的。” 沈母嘴唇发白:“把药给我。” 如绣举高瓷瓶:“娘若真心为沈卫着想,你就早点死吧,你死了大家都高兴。” 沈母昏了过去,就剩一口气吊着,如绣要不就不做,要做就想着做绝了。刚想要沈母弄死,如绣的丫鬟咳嗽了一声,提醒人回来了。 如绣这才假惺惺的喊:“快来人!快去请张御医。” 如绣心里祈祷着沈母可千万别醒过来,就这么睡过去吧。她铤而走险要把自己婆母气死,不是婆母死就是她死。 覃府的马车里,覃太师正拉着如意嘘寒问暖。 “外祖父为你备了一份嫁妆,过两日便让人抬到蔺府去。可惜未能亲眼看着你出嫁,终究是遗憾啊。” 如意看着覃太师布满皱纹的脸,关爱之情是她未在袁府有过的,会不会人老了,亲情观念也会加重? “不用了外祖父。” “外祖父从前对不起你娘,她命苦,走得早,即便想补偿也补偿不了了。你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外祖父以后会好好的照顾你。” 覃太师叹气。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过知天命的岁数,所求无非是儿孙绕膝,奈何你两个舅舅也去了,他们兄妹倒是在那头团聚了,只留下我这孤零零的老头子,无处话凄凉。” 如意安慰:“外祖父还有外祖母,姨母,表兄表姐。” “你表兄表姐是很好,只是终究与我没有血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百年之后外祖父都不知该如何去见覃家的列祖列宗。” 如意只觉得方才是感动得早了,拐弯抹角还不是催她生孩子,果真是把她当下崽的母猪。 蔺兰知坐在她对面,身子晃了一下往前倒,好在如意眼明手快扶住他,肌肤的触碰,这才发现他体温高得很。 方才竟没发现他发烧了。 如意摸着他的额头,他身子应该很难受才是,却是一点都不爱重自己,装得跟没事一样带着她出来给袁敬送行。他倒是在袁敬临走前又刷了一波好感,二十四孝女婿。 如意想到蔺兰知把她从浴桶里捞出来,跟她玩了许久的肉搏,造作吧,报应了没,生病了。 “兰知怕是染了风寒,得赶紧回去给他用药。我们看不了外祖父的新宅了,能不能先送我们回蔺府。” “身子要紧,宅子什么时候都看得。”覃太师吩咐小厮绕道去蔺府。 蔺兰知昏昏沉沉的,如意给他喂了退烧的药,又是给他擦身子物理降温。 期间沈家的人来求见。如意让管家把人赶走,她现在听到沈家两个字就烦,她都忙得分身乏术,没空搭理那一家子奇葩。 “不是火烧屋子、死了人,谁来了都不见。” 沈家人无功而返,如实禀告。 如绣放心了,张御医今日当值,出不了宫。保春堂的大夫倒是来了,却是劝沈卫帮沈母准备后事。只要如意不来,沈母也就只能等死。 沈卫抓着沈母的手,眼看沈母呼吸越来越弱:“我亲自去。” 如绣百般阻止:“娘现在最想的是卫郎你守在她的身边。大姐是不会来的,我今日苦苦哀求,我与她可是有血缘的亲姐妹,她都不管不顾,何况是你。大姐不会见你的。” 如绣看着沈母气息奄奄,进气少,出气多,快死吧,何苦硬撑。 “要我说大姐的心也实在狠。再如何她与卫郎你毕竟订过亲,娘又是风中之烛。先前那些不过口舌之争,大姐丢的无非是些颜面,娘丢的可是性命。孰轻孰重不是一清二楚么,” 沈卫大声斥责:“你明明知道娘身子未痊愈,需要静养,你为何将她带出去!” 如绣委屈的落泪:“不是我将娘带出去,而是娘自己要去。她说她想多活几年,想看着卫郎你功成名就。她想去求大姐,求大姐救救我,救救她。娘最在意沈家的名声,城门人多,我想着等父亲离开,悄悄将大姐带到马车那,娘便只要在马车里等着就行了。只是大姐对我成见太深,不等我说完就跟着覃太师走了。” “卫郎,我既嫁入了沈家,也是沈家的一份子,你和娘好,我才能好。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娘。若是求大姐有用,即便是让我去跪死在蔺家门口又如何,可我曾经亲耳听到过大姐说,她巴不得娘死快点。” 沈卫厌恶道:“我知你本性如何,你不必在我面前装良善。如意说得没错,你给她下毒的事,我亲耳听到了。” 如绣睁大了眼,红艳的嘴唇微张。 被揭穿的心虚感很快被压下去,她开始为自己辩解:“我不过是和卫郎你一样,不想认命。想给自己谋个璀璨的前程,糊里糊涂的就做了很多错事。可我已经反省了。” 沈卫:“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如袖哭道:“即便我在别的事上骗你,可大姐想娘死却非我胡编乱造,否则娘现在也不会躺这。” 沈母的手垂下,断了气。 悲伤之情一时铺天盖地的袭来,沈卫跪下,哭喊:“娘!” 如袖也跪下,假装伤心。 沈卫一言不发的守着沈母的尸体守到了天亮。 为什么不救他娘,为什么? 沈卫回房取了佩剑,骑马去了蔺独。他要问个明白,为他娘出了这怨气。 第七十一章 不止爱喝茶,茶艺也是出众 如意照顾蔺兰知照顾了一整夜,熬到了鸡鸣时分,实在是熬不住了,打了个盹。 蔺兰知醒来第一眼便是看见趴在床边打会瞌睡的如意,巴掌大的脸,脂粉未施,略有些憔悴,他抚了抚如意眼下的黑眼圈,想起如意承诺过他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留他一个。 若他得的是会传染人的瘟疫,她也会不离不弃么? 如意醒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反复发热,才放心了,她打了个哈欠:“若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夫君饿了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蔺兰知直勾勾的看着她,病态中的他肆意的卖弄着我见犹怜的神情,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太过阴柔,真是叫人心猿意马。 如意遮住他那勾人的眼,就不能检点些么:“病着呢。” 蔺兰知拿开她的手,帮她撩起耳旁散落的发丝,扶正簪子,忍俊不禁:“我只是想与夫人说簪子歪了,夫人想到哪里去了?” 如意尴尬。 蔺兰知笑道:“手脚发软,往日若是哪里惹得夫人不快,现下倒是报仇的机会,不论夫人对我做什么,我都无还手之力。” “……”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嘴,如意还真想把他嘴堵上。 蔺兰知不逗她了:“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命苦而已。蔺兰知本来就难相信人,若是生病时她没有亲自照顾,即便他嘴上不讲什么,心里对她的真心难免产生质疑。 “下一回不舒服的时候要跟我说,夫君不知你倒下时我有多担心。” “我怕夫人笑话我。” 蔺兰知要的便是她所有的关注,一心一意的都扑在他身上,为情所困,色令智昏,才方便他日后摆布。 如意帮他掖好被子,把枕头垫高了些:“笑话什么。” 蔺兰知享受着她的照顾。 “出水芙蓉,惹人怜爱。夫人柔弱却无事,我一七尺男儿倒是病倒了。” 如意扶额,那一夜褥子他是换了,却不是他洗,弄得柳梢实在奇怪她为什么总不擦干水再睡:“夫君还是别说这么多话了,好好的休息,病才好得快。” 苏酥敲了门:“夫人,沈大人来了。” 房里门窗关着,如意打算一会儿给蔺兰知做艾灸,可以散寒扶阳。 如意才刚帮蔺兰知拉好被子,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蔺兰知的大长腿踢开了被子,“虚弱”得不行,离不开人的样子。 “沈大人这时候来定是有要紧的事,夫人就去见一见吧,我虽然难受,浑身都疼,又使不上什么力,但不过是小病,夫人即便离开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如意细细的品着蔺兰知的话,竟品出了一丝绿茶般清新的香气。 “不是说了么,夫君身子不适,我要照顾他,不见客。” 蔺兰知嘴角勾起,好感度变百分之十一了。 如意心里叹气,蔺兰知果真是口是心非,不止爱喝茶,茶艺也是出众。 苏酥:“沈夫人昨夜死了,沈大人说夫人若是心中有愧,无颜见他,他便回。” 不是她自己说的么,着火死人之类的她就见。现在真死人了。 如意虽然清楚沈母若是不改改脾气,估计难活到天年,但还是吃惊,毕竟那日她把沈母气成那样都没事,她还以为真的是祸害遗千年。 “又不是我把他娘害死的,什么叫无颜见他。”如意想了想,“夫君好好休息,有时大声叫人。” 蔺兰知还有几句茶里茶气的话没说,如意已经出了房间。 沈卫等在大厅里。 如意和沈母是有很多仇怨,可既然人死了,她便想着过往就一笔勾销吧。她现在是以蔺府女主人的身份见客,态度还算是客气的:“沈大人节哀,此次来,是有什么需要蔺府帮忙的么?” 沈卫双目赤红:“蔺夫人这句话是不是问得迟了,在我最需要蔺夫人帮忙时,你将沈府的人拒之门外,我是想来问问身为医者,为何能狠心的做到见死不救?”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并不知沈夫人病危。何况我夫君生了病,身为他的妻子守在他的身边不应该?” 沈卫已经不想猜她是真的不知,还是假意不知了? “蔺夫人医术高超,该知事有轻重缓急,蔺大人身体有恙,并不危及性命,小病小痛,即便不吃药忍一忍也能熬过去。我娘不同,你清楚她的病情,难道不应该先救治性命垂危的病人么?你可知我娘死时有多痛苦,她原本不必这么早死。” 如意坦荡的迎向他质疑的目光。 “沈大人是不是把我当神仙了,我记得我当初跟你说得很清楚你娘的病该注意些什么,也说过再不控制她的脾气,即便我是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不听医嘱,出事了就来责怪我。” “事有轻重缓急,难道人就没有亲疏贵贱?我为何要扔下自己的夫君不顾,由着他疼痛难受,去救那个与我有仇怨的人?易地而处,你会为了仇敌扔下你娘么?沈大人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事为何要来指责我,就因为我医术好,倒成了怀璧其罪。” 沈卫:“我娘不过是刀子口豆腐心,她上回说要将你送官,也不过是吓唬吓唬你。她出生尊贵,却是命运多舛,人生境遇落差之大非蔺夫人所能想象,你对她就没有半分同情?” 她能救助非亲非故的路人,为什么就不能把她的同情分一些给他可怜的娘。如今阴阳相隔,他再没机会尽孝,即便他重振沈家,娘也看不到了。 如意只觉得与沈卫沟通真的十分费劲:“是不是真的是吓唬我,你又何必睁眼说瞎话。我为何要同情她,她难道有同情过我?几次言语羞辱,我若面皮薄的,已经自尽了。” 死者为大,她已经是给彼此留了尊重,过于难听的话她都没说。 “沈大人,我还要照顾我的夫君,若你实在没其他事的,请回。若是再闹,我喊人来将你赶出去,那可就难看了。” 沈卫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对我娘真的毫无愧疚?” 如意耸肩:“我为什么要愧疚。” 沈卫是武将,随身携带兵刃十分正常,他要将如意带到他娘的尸体前认错,沈卫抽出了剑。 苏酥以为他要对如意不利,未曾多想,便是下意识的拉开如意,一脚踢在剑鞘上,露了招式。 糟了! 如意看到沈卫怔住,知道苏酥露了馅。眼角瞥见了人影,她扭头看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病恹恹的蔺兰知此时就站在门口。 他也瞧见了,还看得很清楚。 第七十二章 处理完沈卫,就该处理家务事了 沈卫虽不知苏酥为何会没了内力,但他已经能确定苏酥就是暗合门的刺客。未能成功刺杀蔺兰知,反而成了蔺府的丫鬟。蔺兰知可直苏酥的身份?若是知道却按兵不动可是有什么阴谋? 他先前是蒙着脸跟苏酥见面的,却不好说苏酥有没有认出他来,若是认出了顺藤摸瓜,会不会猜到刺杀蔺兰知的幕后指使是四皇子? 沈卫猜测着各种可能性。 如意的脑子也在飞快的转着,苏酥是刺杀一事的重要人证,她还有利用价值,即便蔺兰知知道她的身份也大概率不会杀她,但皮肉之苦未必能免得。而她这个知情却又刻意隐瞒的,蔺兰知又会用什么手段来惩处也不好说。 先把沈卫赶走,专心应付一个好了。 “沈大人是要对我动刀剑?也是,恃强凌弱的事情,你跟你娘也不是没干过。只是你要想清楚真的这么做了,自己能否全身而退。要是把你告到官府,你娘的头七,你也只能在牢里相送了。” 沈卫猜想着把苏酥当亲信的如意知道多少内情,她这般在意蔺兰知,又怎么会留一个蓄意杀害自己丈夫的刺客在身边?他不能直接问,怕会被猜到他牵涉其中。 蔺兰知走到如意身边搂住她的腰:“夫人别说伤人的话,我们该体谅沈大人才是。生养之恩大于天,沈夫人这么一走,日后再遇上左右为难的事,谁来为沈大人决断,谁又为沈大人天冷添衣,饿了添饭。我多羡慕沈大人有这样的娘亲,即便不成家也没什么关系。” 沈卫听出了讥讽,剑指向蔺兰知:“蔺大人出言不逊,就不怕夜里噩梦缠身?” 蔺兰知笑了,活着时尚且不怕,他难道还怕一个死人:“沈夫人护犊之心,不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都不曾消减。这世间若还有什么让她留恋不舍的,除了权势想必就是沈大人了,所以即便是要托梦,也该是给沈大人托梦才是,怎么会找我呢。” 如意以孝道相压:“爹娘离世,该守孝三年。沈大人本该要升迁去兵部了吧?打算何时辞官?我定将你的孝举传扬开来,让令慈在九泉之下都能为有你这样孝顺的儿子含笑。” 沈卫气得面发黑。 如意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讲话,给他两个选择,“一是你立刻走,二是我喊人来把你扔出去。只是后者就难看了。沈大人如何选?” 沈卫收了剑,死死捏住剑鞘,百忍成金。如今的他还无法和蔺兰知抗衡,是他因为娘的死一时没压制住怒火,但他必须忍,在他爬到高位之前。 沈卫强迫自己低下了头:“今日之事是我一时冲动,还请蔺大人、蔺夫人原谅。” 真是一条识时务的狗,蔺兰知看了如意和苏酥一眼,处理完沈卫,就该处理家务事了:“沈大人还要回去操办令慈的身后事,就不留你饮茶了。慢走,不送。” 沈卫想着要去通知四皇子苏酥落在蔺兰知手上的事,也不再逗留。 蔺兰知等沈卫走了,搂住如意腰的那只手收拢了力道:“夫人,你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么?” 第七十三章 夫人,你要好好记住今日的教训 苏酥:“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被同伴暗算受伤,她将我带回府里医治,我隐瞒了我的身份,拿先前骗你的那套说辞骗了她。” 经过这阵子的观察,苏酥知道蔺兰知不像表面那样对如意纵容,否则如意也不必谨小慎微。蔺兰知有自己的尺度,不过是在尺度内对如意顺从,一旦越了界,安忍无亲。 不能让蔺兰知知道如意一开始就清楚她的身份。 蔺兰知发笑,他因能听到别人心声,自认蔺府里无人能欺上瞒下,没想到第一个骗过他的是与他同床共枕的袁如意。 竟是一开始就知,他的夫人比他想象的更狡猾聪明。 涓滴不遗,以至于今日若不是苏酥无意泄漏了招式,他还会继续被瞒下去。 蔺兰知看着苏酥道:“到底是我太狂妄自大,竟也有走眼的时候。不止身份造得真,言行粗鄙,倒也将无知村妇演得像。” 苏酥想着如意还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蔺兰知观察入微,让她一直骂脏话。 怒火在烧,只是蔺兰知从不将愤怒形于色,此时也只是笑着:“至今我才发现,我对夫人的了解不过是管中窥豹,夫人一直戴着一张面具与我日夜相对,我从没有真正的认识过你。” 是如意让苏酥在心里说脏话的。 为什么? 难道,如意知道他能读心? 如意看到蔺兰知的好感度在闪烁。 这百分之十一的好感度有多来之不易,努力了这么久,若是付之东流从零开始,她会先崩溃。 日后想要再重建蔺兰知的信任,也是难上加难。如意猜想这种情形下,苏酥肯定也不会再记得她的交代骂脏话了。 如意只好话里真假参半:“那日我把苏酥救回来,看到她身上的伤口,联想到她的身份。欺骗夫君是我不对,可是我是真的怕夫君杀了她,我不想夫君造杀孽,她没了内力,如今只是一个寻常姑娘。”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你担心她的性命,可曾想过有一日东窗事发,我会是什么感受。我记得我对夫人说过多次,不要骗我,除非你自信能骗我一辈子。” 如意狡辩:“我从没想过欺骗夫君,只是想着迟一些告诉你,等我治好了苏酥,我会把所有事都向你坦白。” “从她进府到今日,你有无数次机会主动跟我坦白。可你却等到了事情被揭穿的一日,才来跟我说你没有打算骗我。” 蔺兰知捧着她的脸,不许她移开视线,直面他的质问,他的审视,哪怕没用上刑具,未使用暴力,这也足够叫如意害怕了,他的眼神像在把人凌迟。 如意抖着唇:“……夫君。” 蔺兰知唤道:“简瑞。” 简瑞进了厅,蔺兰知抽出简瑞的剑。 其他的稍后再问。 如意若真的是不想他杀人才欺骗,那他便要教会她何为因果颠倒。今日是因为她的欺骗,他才杀人。 蔺兰知摸着如意的头,慢条斯理道:“夫人,你要好好记住今日的教训。” 苏酥看出了蔺兰知的杀意,查看大厅那个角落方便她逃,只是她没有内力,现下有蔺兰知和简瑞两名高手走,怕是闯不出这蔺府:“当初是沈卫指使我刺杀你,我可以当人证,引出幕后之人。” 蔺兰知嘲讽道:“是个好主意,只是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有你,没你,我都能把他们解决掉。” 蔺兰知一剑刺去,如意挡了上去。 血,晕开了,短袄上绣的粉色牡丹染了色。 第七十四章 你活,她才能活 蔺兰知惊愕的看着手中的剑刺进如意的血肉里,他未曾想过伤她,即便是怒火中烧,即便是想杀人泄愤。 如意一脸痛苦,泪珠子像断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滚出来,她楚楚可怜的唤着:“夫君。” 如意倒下了。 苏酥想扶住如意,却不及蔺兰知动作快。蔺兰知托住如意软绵绵的身子,弃了剑为她摁住伤口。 他对她说话从来斯文,头一回朝她吼,也是乱了分寸:“你冲上来干什么!找死么!” 苏酥没有内力,对蔺兰知而言毫无威胁,简瑞便去请大夫了。 如意看到蔺兰知的好感度不闪了,恢复了稳定。还有什么比让蔺兰知亲手伤了她,更能勾起他的怜惜和愧疚。要保住苏酥的命和好感度,她只能冒险。 生命垂危时,许多的错都会变得微不足道。许多觉得不能原谅的事也都可以原谅了。 如意握住他的手,哀求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夫君,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不想你不开心,这次骗你是我不对。至于苏酥,她救过我,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死,你不要杀她,好不好。” 蔺兰知没回应。 如意费尽心思的要蔺兰知亲口答应她不杀苏酥,他未必言而有信,可至今,他答应过她的都做到了。 如意知道蔺兰知没有刺到她的要害,奈何医者不能自医,只要简瑞脚程快些请来人,她应该没事,可她还是往惨了去说。 “求你了,夫君,我若是死了,这便是此生求夫君的最后一件事,再也不会给夫君添麻烦了。” 蔺兰知怕她自己绝了活的念想:“你若死,我定将她千刀万剐,你活,她才能活。” 如意达到了目的,这一剑也就不算白挨:“谢谢夫君。” 简瑞请来了大夫,大夫给如意上了药,包扎好伤口。早上如意还趴在床头照顾生病的他,却不曾想午后躺床上的人就换她了。 如意一直拉着蔺兰知的手不放,她流了很多血,头晕。可还是把蔺兰知的手握得紧紧的。就怕苏酥逃了死罪却逃不过活罪。 得再哄蔺兰知承诺不会对苏酥用刑。 “夫君,我疼。” 蔺兰知掀开她的衣襟,她伤口上缠了纱布,纱布上染了血,蔺兰知后悔这一剑刺得太深。他对苏酥下了死手,好在如意个子矮些,剑偏上了几寸,没刺到心肺处。 他低头在如意额头落下一吻,轻轻的,像停落在花蕊上的蝶。然后亲了亲她的鼻尖:“睡着就不疼了,你自己都是大夫,该知道好好休息伤才能好得快。” 如意尽量不去动左边身子,一动就疼。“我睡不着。我只想夫君一直陪着我。” 蔺兰知看出了她的心思:“真的睡不着,还是担心苏酥?你为了一个刺客不要命的去挡剑,这份情谊真是难能可贵,哪怕现在你还在为她着想。” 这若是个男子,他是万万容不下的,哪怕答应了如意,也会转身就秘密处置掉。尸体扔进湖里由着鱼吃了,也就毁尸灭迹了。 第七十五章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谎言 原想等她好些再问,既是她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想休息,他便和她聊聊好了。 蔺兰知和衣侧着躺在她身侧,压迫感顷刻将如意笼罩住:“为什么要让苏酥心里想脏话?” 如意提醒自己眼神不能躲,否则蔺兰知会知道她撒谎:“她编造的身份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孤儿,总不能文质彬彬,我怕夫君观察入微,会从她的言行举止看出破绽,便让她看到夫君心里想脏话,时刻提醒她自己要注意些。” 蔺兰知观察着她的反应:“只是这样?” “当然了,不然夫君以为是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让苏酥在心里骂你?” 如意歪着头,刘海往下垂,露出她的额头。上次被瓦片砸中,伤好后留了疤痕,只是颜色不深,不仔细看几乎不怎么看得出来,但蔺兰知挨她挨得近,该能看得见。 蔺兰知忆起了不堪的过往,想起那些背后偷偷骂他是妖怪的人,她若知道他能听到到别人想什么,还能为他奋不顾身么,避之不及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自夫人嫁给我,三天两头因我受伤,这一次差点还丢了命,可有后悔?” “我知夫君不是有意伤我,我并不想做只能依附乔木而生的丝萝,我也想为夫君遮风挡雨,日后再遇上危险,我也依旧愿意挡在夫君身前。” 如意小心的挪进他怀里,蔺兰知抱着她,沉默在他们两人之间漫延。都没有讲话,只是静静的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良久后,如意道:“夫君,你能让苏酥回来服侍我么?她若在你眼皮底下,你也能放心些不是么。” 蔺兰知冷笑,方才的温存在他看来都是别有用心了,得寸进尺:“夫人好话说尽就是为了苏酥,我把她关着,不是更放心。” 他起身。 又生气了。 如意着急的拉住他,扯到伤口了,痛得龇牙咧嘴。蔺兰知皱眉,让她躺好,帮她检查伤口有没有裂开:“你就不能安分的养着么。” 如意指尖落在他眉心,将他紧锁的眉抚平:“夫君或许不知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但你若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你我执手,便是要白头偕老的,我知道我偶尔会很任性,可我们是要在一起对着一辈子的,我实在不想把话闷在心里。” 一辈子。 蔺兰知抚着她的额头,就像逗弄关在金笼子里的鸟儿,她只要哄他开心就行了。 “我答应了夫人不杀她,那便不会杀她,但她也不会回到夫人身边了。我会为夫人挑一个忠心的丫鬟,顶替苏酥的位置服侍你。” 如意闻言知蔺兰知对她还是不放心,这是要加大监视力度了。他果然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乱了理智的。 蔺兰知原谅了她这次的欺瞒:“下不为例,不要再对我撒谎。” “好。”如意嘴上答应,心里却清楚,根本办不到,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谎言,天大的谎言。 他们都在欺骗彼此的感情,只看最后鹿死谁手了。 蔺兰知很快就安排了丫鬟来,他不在那丫鬟就会跟着。 柳梢很担心苏酥,小声的道:“夫人,该怎么办?连苏姐姐被关在哪都不知道,我又不能打听。” 第七十六章 这倒是一个法子 如意瞥了眼蔺兰知的眼线,那丫鬟正擦拭花瓶,看着在专心干活,实则在记下她今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真像房间里多了一个会移动的摄像头,如意也压低声音。 “夫君书房里有密室,应该是被关在那了。苏酥暂且没有性命危险,她身上的毒若是不解,救出来也逃不掉。现在要想的是怎么弄到雪莲,管家肯定是不会帮我们了。” 柳梢想起了什么:“韦夫人娘家的兄长认识几个贩药材的商人,去年夫人的生辰,韦家舅爷就送了十分珍贵的人参,说是有银子都未必能买到。夫人只舍得剪下两根参须,让我娘拿来炖鸡给二小姐补身。” 如意眸子一亮:“这倒是一个法子。” 柳梢也就是一说:“可是韦夫人怎么可能帮我们。” 办法嘛,总是想出来的。 “你去将军府,说我身子不舒服,让韦氏来看我。她若敢不来,你就跟她说我外祖父回来了,如今多的是给我撑腰的人。就她娘家那一堆破事,我随便拿一件就能让她风烛残年的老母亲去都察院喝茶。” 听着像赤裸裸的要挟,柳梢端来大夫开的补气血的药:“您这话是不是太直接了。” 如意皱着脸把苦药喝掉:“按我说的做。” 午后,韦氏来了。 如意要支开那丫鬟,让她去厨房拿点心和茶水,那丫鬟犹豫了,因为蔺兰知的交代是寸步不离,如意不悦:“夫君让你来服侍我,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么,行吧,我自己去拿。” “夫人莫生气,奴婢即刻去。” 那丫鬟走了,如意给柳梢使眼色,让她去拖住人。 如意受伤后,气血两虚,更畏寒了。房间里烧着好几个炉子,韦氏热得脱下大氅,揣测着如意这是得了什么病,前几日活蹦乱跳,今日就卧病不起。 “你不是很得蔺兰知宠爱么,蔺府的下人对你该毕恭毕敬才对,是你不懂教下人,还是失宠了?” 韦氏打量着房间的布置,锦缎,青瓷,紫檀木,如意所用的皆是最好的。尤其是看到如意梳妆台上放着的名贵首饰,这些,原本还是如锦的。 如意知韦氏是巴不得她不幸福。 “我不过是和夫君拌了嘴,试问哪家的夫妻没吵过架。不对,父亲母亲应该没红过脸吧,你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若父亲厌弃了你,你就一无所有了。你又哪里敢跟父亲吵。只是母亲,我跟你不一样。我有袁家和覃家倚仗,不论得宠失宠,夫君都不会休了我,你自然也就不明白什么叫打是亲骂是爱。” 韦氏被如意这大实话气到,偏又打不得:“你叫我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来请教夫妻之道吧。” 如意道:“听说韦家的舅舅认识药材商,我需要雪莲,急需。” 韦氏看出了不对劲,说不定这次能抓到如意的把柄,也就不会每次都是她被如意要挟:“你有这么多靠山,怎么不去找他们?还是说这事不好让兰知知道?” “我是不想让兰知知道,那又如何。雪莲又不是毒药,又不能拿来毒谁,难道你还以为能抓住我一个天大的把柄?” 第七十七章 别给脸不要脸 “母亲,如锦的脸可还没有好全呢,这若是留下一两道疤痕,可怎么好找婆家呀。你看看如绣,都嫁人了,脸烂了,夫家就要把她休了,可见容貌对女子多重要。” 韦氏对别人的女儿手段狠辣,却对唯一的女儿如珠如宝,如锦就是她的命门。如锦只要听医嘱按时服药,脸上并不会留疤,可韦氏不懂医术,还不是由着她骗。 韦氏从来拿最大的恶意揣度如意,只觉得如意做什么都别有居心,现在被这般要挟,她反倒觉得合情合理了。 “我就知将军让你来给如锦治脸,你怎么可能这般大度前事不计,你是故意留了一手。一等将军离了都城,你这真面目就露出来了。袁如意,如锦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要毁去你妹妹的一生么。你深知如锦对我的重要,毁了她来报复我,真是恶毒。” 如意道:“论恶毒我绝比不上母亲。你连一个对你毫无威胁的孩子都容不下,当日因,今日果。你忘了怎么作践我的?以你这性子,当初覃府落难,想必你也给了我娘不少苦头吃,这只是以牙还牙。” 提起这昔日的情敌。时隔多年,韦氏心中的怨愤依旧未能平复,如意真是跟她娘一样,爱抢别人心爱的东西。 将军是。 蔺兰知也是。 这对母女怎么就偏偏跟她们母女过不去。 “我比你娘更早认识将军,若论先来后到,当初是你娘抢了我的夫婿,抢了我将军夫人的位置!我也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却因为你娘总被人背后闲话我是个继室。” 如意笑道:“你本来就是个继室啊,这是实话。早认识,父亲怎么没向你求亲,反而去向覃府求亲?啊,我知道了,父亲不喜欢你,瞧不上你的家世,若不是你趁着父亲酒醉做了糊涂事,让你有了如锦,你这辈子了不起也就是个妾了。” 韦氏扬起了手,却迟迟不敢落下。 如意抓起软枕塞到腰后舒服的靠着,韦氏能爬到今日的位置,自然不会像如锦,如锦是被宠出来的没脑子,韦氏却是有心机的。她就是料准了如今袁敬不在,她纵然再气也得憋回去。 “母亲这一巴掌若是落下来,我跟你娘家要的赔偿,可就不止雪莲了。母亲,我还偶尔愿意这么叫你,就别给脸不要脸了。” 这称谓不带半分敬意,反倒有嘲讽的意味,倒还不如直呼她韦氏。 韦氏强颜欢笑:“如意,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长辈的恩怨到底是跟小辈无关。你想报复,你冲着我来,如锦当初欺负你,也是因为我总在她面前说你和你娘的不是,都是我的错,跟她没有关系。她和你到底是姐妹呀。” “如绣那套是跟你学的吧,你是后继有人了。她求我给她治脸时也总提亲情。在袁家还讲什么亲情,没有的东西还能无中生有?” 如意从枕头下拿出一小罐自制的养颜膏,哄骗道:“如锦的脸还得涂这个才能好得完全,拿雪莲来换吧,如锦的脸是好得快,还是好得慢,取决于你什么时候能把雪莲拿来。” 第七十八章 她是不是得找人背一下锅 韦氏披上大氅,既然条件开了,没必要再多对着如意那张可恶的脸,当初让人去接她回来的路上就该把这张勾引男人的脸划花了。 “好,我为你找雪莲,你也最好不要再耍花招。如锦是我的命,她若有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你靠山再多,逼得太过也要小心鱼死网破。” 如意提醒:“这事就当是我和你的秘密,就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否则交易也不作数。我知你不想常见我,好巧,我也是。雪莲找到后,你让人送过来就行了。要不要等丫鬟拿回茶点,吃过再走?” 韦氏听得出她逐客的意思,如意显然不想让蔺兰知知道她在找雪莲,暂且受制于她,等确定如锦的脸没事,她再捅给蔺兰知知道,挑得他们家宅不宁也是好的:“你请的茶,我这继母怎么敢喝。” 如意笑道:“那我这个病人就不留母亲了。” 韦氏走后,如意也累了,玉夫人的课不想延也得延了,她才上了一堂,如意躺下休息。 蔺兰知下朝后有应酬,未时才回到。他对守在床边的柳梢摆摆手让她出去。安排的眼线锦儿端着厨房做好的燕窝粥回来,见到蔺兰知,便将如意今日做过的事,见过的人,事无巨细小声汇报。 “夫人胃口不太好,今日只吃了两口粥,她让柳梢出去买了蜜饯。午时一刻韦夫人来过,奴婢去取茶点耽误了,没听到她们说什么。” 蔺兰知接过燕窝粥,韦氏和如意不合,不可能是来探病:“出去吧。” 蔺兰知坐到床边,看到如意想翻身,这会压到她的伤口,又该疼了。手托在她的后背,睡觉都不老实。 如意被他弄醒。 “起来吃点燕窝粥。”蔺兰知掀开锦被,小心的抱如意起来,在床头垫两个软垫让她靠得舒服,他从怀里取出蜜饯,喂了一颗给她,“给夫人买的,怕你吃药苦,不过听说你已经让柳梢去买了。” 如意道:“嘴巴淡淡的没味道,就让柳梢去买了。先放着,我嘴馋,总能吃完的。” 她让柳梢假意去买蜜饯,实则是去袁府找韦氏,所以柳梢给她带回的蜜饯是路上随手买的。而蔺兰知给她带回来的,是她喜欢的那家全味斋的,咸甜适中,味道独一无二,很容易能分辨出来。 蔺兰知是特意绕远路去的。 他愿意花心思去哄人,但必不会是悄无声息、默默付出,他总是有办法让你知道他为你费的心思,这些讨好,他是要看到回报的。 “夫君这么忙,为了我还特地绕去了城北。” “只要你喜欢吃,不论再远我都会去,剩下的等你用过粥再吃,否则该吃不下正餐了。”蔺兰知舀了一勺燕窝粥,吹凉了喂她,“听说韦夫人来过。” 如意早想好了说辞:“还不是为了如锦,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如锦的脸好快些。其实我还挺羡慕如锦,韦氏事事把她放在首位,她自小什么苦都没吃过。” “夫人有我啊。只要夫人此后不再做那些会伤我们夫妻感情的事,我必倾尽所有,让夫人过得就如你这名字一般,事事如意。” 蔺兰知拿起帕子帮如意擦嘴。 “沈府设了灵堂,同朝为官也该去吊唁一番,想着写副挽联去。只是这沈夫人的生平,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歌功颂德的。” 如意琢磨着,她若是救了苏酥,蔺兰知定勃然大怒,她是不是得找人背一下锅。 “我能和夫君一同去么?” 第七十九章 他要利用她 蔺兰知见她面无人色,现在当真是弱不胜衣了:“伤势这么重,应该很难受,就好好留在府中养着,别去了。” “两家是姻亲,不去落人口实。别人还真以为我是有意不救沈夫人,我问心无愧,该去上一炷香。” 喂完最后两口,蔺兰知搁下碗,拿起帕子帮如意擦了嘴:“真要去?” 如意点头。 她要如何才能不漏痕迹的把苏酥被关在书房密室的事透漏给沈卫?重要人证,沈卫一定会想办法灭口,等沈卫来了,她再浑水摸鱼,水到渠成的把锅扣沈卫头上。 如意坚持,蔺兰知也就不再劝阻:“夫人重情重义,今日却一句关于苏酥的事都没问,不像你的性子。你难道不想知道苏酥被关在哪?可还活着。” 如意在心里骂蔺兰知难伺候,提起苏酥他发脾气,不提他又起疑心:“想,可我怕夫君生气。我想救苏酥,可夫君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总是更在意你些的。何况夫君答应我,不会杀她。” 蔺兰知轻抚她如绢的青丝,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试一试就知道了。既然留了苏酥的命,那就物尽其用。 “雇苏酥刺杀我的是四皇子,沈卫也知情。如今苏酥在我手上,他们必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夫人若是去沈府吊唁,沈卫必定旁敲侧击我把苏酥关在了哪。” 如意赶紧表忠诚:“我再怎么傻,也始终会记得自己是蔺夫人,夫君好我才能好,绝不会胳膊肘向外拐,夫君放心。” “不,夫人要告诉他,苏酥被关在我书房密室里。” 如意怔了一下,很快猜到他要利用她,引沈卫入套,来一出请君入瓮。 “我知道了,不论夫君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只求夫君保苏酥安全。” 蔺兰知没答,去为如意挑了件素雅的衣服,如意举不起左臂,他便贴着身帮如意换好。他已经因为如意放了苏酥一次,他不会主动杀苏酥,但最终能不能活看她自己的命数。 他将如意的脚搭在膝上,拇指划过她的脚底,如意觉着痒,脚指头蜷起来,蔺兰知笑了笑,给她套上鞋袜,教她如何取信于沈卫。 “沈卫这人多疑,夫人不可以直接告诉他,苏酥被关在密室里,可先让他知道,你对苏酥情谊深厚,你身上的伤也是为了苏酥挨的。他必会花言巧语的哄夫人说出苏酥被关在何处。” 这点即便蔺兰知不说,她也知道,见蔺兰知迟迟不去换衣服。 “夫君是不是该换件衣裳?” 他身上的衣服是红色的,这么穿去人家的丧礼会遭人打,他面面俱到,这种礼仪会不知?他不会有意去挑衅吧。 蔺兰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喜庆的颜色,她不觉得这个颜色很应景么:“沈夫人过去那般欺辱你,死了,也是大快人心。只是夫人让我换我便换,夫人让我穿哪一件我便穿哪一件,即便让我寸丝不挂,我也不敢违抗。” “那夫君就别穿了吧。” 说这话明着像调情,实则如意是有些耍脾气了。真不敢违抗,她让他放苏酥,他怎么不放。 蔺兰知凝着她,一脸她吩咐他便照做的模样,从容的解开腰带,然后解盘扣,这中衣扯开后就是那线条分明的腹肌。 如意慌了,他还真要脱光啊,他不会真连伤患都不放过。 “夫君别……”动作一大,就扯到了伤处,“疼。” 蔺兰知扶着如意躺下,如意在他脸上看到了紧张,只是蔺兰知演技素来好,很难分清这是自然而然,还是演的,直到她看到好感度升到十二。 才确定,他多少,是有些心疼的。 蔺兰知是想让如意引沈卫入局,只是看如意痛得眼睛鼻子都挤一块:“实在疼,就别去了。” 如意捂住伤口,缓一缓,缓一缓就没那么痛了。 “只要能帮上夫君,再疼我都能忍耐。” 她得帮她自己啊,好不容易能顺水推舟,降低了难度,不用想着怎么瞒过蔺兰知把苏酥的位置告诉沈卫,她怎么能放了这机会。 沈府挂满了白绫,沈母的棺木就停在大厅中央。 沈卫和如绣披麻戴孝,身上戴着白花,对前来祭奠的亲友鞠躬答谢。 当小厮禀报蔺兰知和如意来时,沈卫面露愠色。 第八十章 我有办法让夫人忘了疼痛 蔺兰知最后还是换了身黑色的袍子。 棺木前供着香火,放着牌位,牌位上写的并非沈门x氏,而是前纥郡主粟羌之位。对骂过那么多回,人死了,如意才知沈母的名字,原来曾是郡主,难怪眼高于顶。 眼角捕捉到蔺兰知嘴边一抹似有似无的嘲笑,这段时日的夫妻不是白做的,如意比起其他人更能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一些微表情,他对沈母的死似乎很开心。 蔺兰知发现如意在看他,体贴的小声说着:“若是很疼,要告诉我,我为夫人止疼。” “夫君有止疼的药?” “我难受时看到夫人便觉得缓解许多。夫人不是说爱我入骨入髓,想来我于夫人也有一样的功效,我自然就是夫人的止疼良药。”蔺兰知左手扶着她的腰,右手托着她的手,捏了捏她的小指指骨言语调戏,“若实在太疼,寻一处僻静处,我有办法让夫人忘了疼痛。” 开车是不是也要注意场合。 如意知道蔺兰知这个疯子喜欢追求刺激,可他还真是不怕人群里混了一个听力好的。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在沈卫和如绣的婚宴上她见过,朝廷官员来的也不少。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夫君,毕竟是灵堂,还是得表现得尊重些。” 蔺兰知意味深长的道:“夫人很幸运。” 她听不到四周那些肮脏的心思,没有几个是来真心哀悼的,沈家几个叔伯是来追债的,其余的只为人情世故走个过场,好几个在想着结束该去那间青楼楚馆寻欢作乐。 蒙着脸的如绣正在抹眼泪,心里高兴着神不知鬼不觉的逼死了沈母,再没人压在她头上。他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如绣还真把人杀了。 最想要的荣光,到死都始终没再得回,必是死得很不甘心吧。 蔺兰知喃喃:“还真是死得大快人心。” 来到沈卫跟前时,蔺兰知已换上哀伤的表情:“沈大人节哀。” 沈卫自然知道蔺兰知并非真心,只是这么多人在,不好以下犯上,何况他也希望他娘走得安安静静。沈卫隐忍不发:“蔺大人、蔺夫人有心了。” 如意知道她得落单了,沈卫才好来找她打听苏酥的事:“我肚子不太舒服,夫君,你帮我给沈夫人多上一炷香。希望她去往西方极乐,内心能得平静。” 蔺兰知:“好。” 如意借用了沈府的茅房,沈卫果真在回大厅的必经路等她。 沈卫冷声道:“你和蔺兰知怎么还敢来,就不怕夜里噩梦么?” “无愧于心,为何不敢,我说过了,我不欠你沈家的。我来,也是顾全大局,你总不想有人传你和兰知不合吧。面子上的事该做还是要做的。” 如意故意露出痛苦的神色,捂住了伤口。 沈卫恨她,却又忍不住关心,这样的矛盾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你怎么?” 如意道:“你那日闯进蔺府来,举着剑要刺我,也算是如愿了。若不是你,苏酥也不会为了救我暴露了身份。” 第八十一章 随你怎么想 第八十二章 我知道卫郎喜欢你 “蔺大人。”户部的官员作揖,有事要单独请教蔺兰知。 蔺兰知帮如意拉了拉披风:“我很快回来。” 如绣等着蔺兰知走开,整日在人前腻腻歪歪,生怕别人不知他们恩爱似的,真叫人恶心。 如绣小声道:“大姐,婆母是因为你不肯救治她而死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现在害死了人,又是拆了多少级浮屠?你还是不肯给我治脸么,是也要把我逼死,由着我躺进那冷冰冰的棺材里么,见死不救也算是作恶,你可是礼佛之人啊,不怕下地狱?” 如意帮如绣整理孝帽,小声道:“你想死就死,你既喊我一声大姐,我难道会不成全你。要不你就撞死在你婆母的棺木前吧,同一日上路,别人也会夸你一句孝顺。” 如绣掀了掀眼皮子:“寻遍都城,应该都找不出像大姐这样诅咒自己妹妹去死的,真叫人心寒。若是只有一两个不喜欢大姐就罢了,可袁家这么多人,个个都不待见大姐,现在就连卫郎都对大姐失望透顶,大姐就没想过你的问题么?” 如意欲言又止:“你知道?” 如绣轻笑:“大姐说话怎么只说一半,我知道啊,我知道卫郎喜欢你。” 她又不傻,爱慕之情是最难藏的,即便装得像陌生人,也总有些蛛丝马迹,比如沈卫会忍不住偷偷看如意。可那又如何,反正她也不喜欢沈卫,她要的是这个男人给她带来的权势和荣耀。 只要沈卫日后平步青云,她还是能装作毫不知情,演好一个贤惠的沈夫人。 如意又帮如绣调整挂在腰上的麻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沈夫人死了,你是最开心的。”如绣的话她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你说长辈中有一两个不喜欢你就罢了,可韦氏、父亲,你婆母都不喜欢你,都要弃了你,你就没有想过你的问题么?” “大姐是真的不会为我治脸了是么?”自从如意嫁人像变了个人,父亲、婆母反倒拿她们两做比较,倒是变成她处处不如如意了,她被厌恶还不是因为如意。 如意:“你是耳朵有问题么,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治不了。” 如绣沉默,既是这样,她也不必再忍耐着去讨好如意了。她看得出如意身体不舒服,如绣狠狠的撞向如意,即使只是让她当众出出丑也是好的。 今日来了这么多朝廷官员,沈家的灵堂,她还敢闹不成。 如意向后倒。 蔺兰知一个箭步,扶住了如意,如意感觉伤口好像裂开了,疼得她咬牙。 蔺兰知冰冷的目光射向如绣。 如绣一脸惶恐,看到正在祭拜沈母的人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又是装无辜:“婆母过世,对我打击太大,我吃不好睡不好,方才头晕目眩撞到大姐了,我不是故意的。大姐,对不起。” 如意挤出笑来:“姐妹两不必说对不起。”她伸手一把扯下如绣的面巾,让她一张丑陋的脸暴露人前,“我身体不适,我也不是故意的,三妹。” “啊!”如绣大叫,想抢回面巾,如意松开手,面巾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捡吧。 沈卫吩咐完属下去调查如意的事,回到厅里就看到这场闹剧,他生气的看着蔺兰知和如意。 第八十三章 夫人怎么突然矫情了起来 “二位是来祭拜还是来闹事。” 蔺兰知一把抱起如意,灵堂里这么多人,如意就怕有政敌参他一句不敬死者。她想下地,她自己能走。蔺兰知低头看着她,那是一种不容置喙,说一不二的霸道:“不要动。” 如意一听他的语气,在他怀里乖成一只温顺的猫,让她不动,她就不动。 沈卫妒忌得想发狂:“有伤风化。” 蔺兰知是个懂如何用言语刺激人的:“‘我的’夫人身子不适,大夫让她静养,她却为了送沈夫人最后一程,强忍着病痛前来。我们体谅了沈大人的丧母之痛,但显然沈家却没有体谅她这份心意。” “如此轻忽招待,若非袁三小姐是夫人的亲妹妹,我是绝不会这么算了的。夫人现在疼痛难忍,我是她夫婿,不能冷眼旁观,沈夫人生前待人宽和,定不会怪罪。” 如绣弯下腰要捡面巾,她受不了,受不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脸上的疤。 黑色的飞凤靴踩在面巾上,蔺兰知不允许如绣把面巾捡起来,那她便得一直这么矮着身子,像狗一样。那些嫌弃的目光,比刀子落在如绣身上还难受,那她就要多受着,直到他觉得够了为止。 任如绣再怎么傻也能猜到这是故意的,她抬眸,是蔺兰知温润的脸庞,侧帽风流,那是叫男女都艳羡的一张脸:“不小心踩上了,脏了,戴不得了,我赔三妹十条面巾,现在便叫人去买。” 沈卫帮如绣挡着脸,这丢的还有他的人:“不用,让人回房去取就行了。”沈卫冷静下来,“忙中出乱,疏忽了蔺夫人,还请恕罪。” 蔺兰知:“先回去了,沈大人不必送了。” 蔺兰知抱着如意上了马车,解了她的盘扣,伤口果真是裂开,好在是轻微的,出了点血。蔺兰知带了药出来,要给她解了纱布处理伤口。 如意摁住他的手:“外头。” 蔺兰知吻着她的脸颊,呢喃:“夫人怎么突然矫情了起来,我们又不是在马车里头一回做这种事,外头有简瑞守着,只要你像以往那般,没人知道我们在里头做什么。” 往时寻欢时,都是蔺兰知主导,她依旧扮演那个顺从的模样。 苦中作乐的想,至少蔺兰知也是在使尽浑身解数的服侍她,服务的意识比他人要强,技巧,她无他人可参考,只能拿不同时段的他来比较。 天生的妖孽,进步神速。 纠缠着,蔺兰知手圈住她纤细的手腕,引导着,让她勾住他脖子。她被困在角落,逃是逃不开的,也就由着他欺压的命。 蔺兰知嘴忙着,手也没闲,他眸子清明得很,哪有一点意乱情迷。如意的手举起来了,他才好解她身上的纱布,把了药瓶的塞子,把止血的药粉撒她伤口上。 他是懂得怎么转移注意力的。 如意眼角飙泪,他药撒太多了,好痛。 她弱小无助又带了嗔怪,想骂人的表情倒是取悦了蔺兰知,蔺兰知雍容的扯开了披风上滚边的狐皮,露出了白皙的脖颈,捏住如意的脸:“夫人真的很疼,就往这咬,别把牙咬坏了。” 第八十四章 去给你买你喜欢的点心 “我告诉沈卫,苏酥手上握有他们买凶杀人的证据。但还未将苏酥被关在书房密室告诉他,他还会来找我的。” 她要做两手准备。若是沈卫动手前,她还没研制出解药,即便趁乱救出苏酥,也需要一处宅子安置她。只希望老天保佑,让韦氏能早点找到雪莲,那就会省去她很多的麻烦。 蔺兰知重新帮她缠好纱布,将她染血的里衣踢到一边,只给她披上了披风。然后把她抱进怀里,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到她身上,把她裹成了里外两层的球,只露个脑袋,够暖和了。 “夫人聪慧,能娶到夫人是我的福气。我答应过夫人,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三小姐伤了你,我为夫人出这口气。” 蔺兰知手伸进披风里,就停在如意伤口往下几寸。 冰凉的触感,冷得如意鸡皮疙瘩起了。她的暖很快驱散他手上的寒,蔺兰知慢慢的捻着那柔软处:“不如让人刺她一剑,刺在相同的位置,也让她感受夫人正在经历的伤痛。” “不用了,她方才已经很难堪了,我出过气了。”如意现在只想着顺利推进救人的事,不想节外生枝。如意抓住他的手,她现在可是伤患啊,“夫君,我伤没好。” 蔺兰知轻笑,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夫人倒把我想得如狼似虎,我是知道分寸的。所求的是两情久长,不急于一时。夫人善解人意,好了自然会加倍补偿于我,我难道还会杀鸡取卵。” 如意笑不出来,加倍补偿可不是她说的:“我今日帮了夫君,夫君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蔺兰知还在笑,笑里却多了几分警告:“夫人又要提苏酥?” “不是,我身边有柳梢伺候就够了,不需要锦儿。”不把这眼线拔掉,碍手碍脚。 “夫人嫌她伺候得不好?” 都知道锦儿就是眼线,也知道她为何会嫌锦儿,他又何必明知故问。 “我伤重成这样,根本没办法到处乱走,我就躺在房里养伤,一张床不过七尺。我只要那七尺的自在。锦儿伺候得太好了,我解手她都要看着,我觉得自己像个犯人,夫君就把她撤了好不好。” 蔺兰知不答应:“我从前给了夫人太多自在了,你要收留柳梢,我允了,你要留下苏酥,我也允了。夫人是怎么回报我的?你留下的是刺杀我的刺客。” 如意以退为进:“若夫君还是不放心我,那就让锦儿留下来吧,当我没说。”如意把脸埋进蔺兰知胸膛,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哭,却哭得隐忍,不出声,更显得娇弱可怜。 蔺兰知低头贴着她的脸颊,哄着:“去给你买你喜欢的点心。” 如意哽咽:“我没有胃口。” 蔺兰知不悦,他不受要挟:“我不答应夫人,夫人便要绝食么。” 如意抬起泪汪汪的眼儿看他:“我不是要挟夫君,我比谁都希望夫君笑口常开,不会再去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是真的没有胃口。要不,就先买了放着吧。” 蔺兰知给她擦了眼泪,看着她可怜的脸考虑了一会儿:“我回去把锦儿撤了,夫人的胃口是不是会好些。” 第八十五章 我还会让夫人一直戴着铃铛脚链 如意破涕为笑:“谢谢夫君。” 蔺兰知点点她哭红的鼻子,退了一步:“就当是这次夫人辛苦帮我的答谢,夫人不要再辜负我的信任。否则下一次,锦儿便真要如影随形了。”他揉着如意的脚踝,“我还会让夫人一直戴着铃铛脚链,叮铃叮铃,去哪我都知道。” 那就是警告她,再跟他对着干就要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了。如意没说话, 锦儿撤走了,房里又只剩柳梢伺候,终于不用在自己房间里说话都把音量压到最低。 柳梢端来了药:“夫人,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 如意只嘱咐柳梢一件事:“过去夫君没有把注意力过多的放在你和苏酥身上,现在不同了,或许什么时候他就会把你喊过去问话,你知道越多越容易暴露。我让你把韦氏喊来的事,不论谁问起,你嘴上、心里都要想着韦氏是为了如锦来的。” 柳梢点头,如意怎么交代,她就怎么做,不多问。 如意把药喝完,下人来通传说是将军府的人来了。 来的是韦氏贴身服侍的婢女,送来一个锦盒,盒里是如意想要的雪莲。天助她,不用烦恼去找安置苏酥的宅子了。 如意:“母亲办事还真是快,我让府中总管去找迟迟没有消息,这才过了多久,她就把这雪莲送来了。” 韦氏的婢女:“雪莲珍贵,传言服用后能起死回生。巧的是夫人娘家的兄长好几年前曾花重金购得这株雪莲,本是要留给老夫人的。如今夫人为大小姐求来了,还请大小姐言而有信。” “这是雪莲,能美容养颜、疏通理气。不是仙草,不能起死回生。无非是商贩夸大了功效,把你夫人的娘家当水鱼宰了。”她从枕头下拿出养颜膏,“拿回去交差吧。” 婢女要拿,如意把手缩回来。 “还有话,你帮我一并带去。不要想着去我夫君面前嚼舌根,我如今是玉夫人的徒儿,多少官眷夫人给我递拜帖。她要是敢背后给我使绊子,我绝对会把如锦那些年的事迹宣扬出去,名声坏了高门大户也就不愿意要了,小门小户母亲应该瞧不上吧。” 那婢女对韦氏忠心耿耿,如意这是要用如锦一直要挟韦氏:“大小姐怎能这样对自家姐妹。” “只要你的主子不会想着破坏我这个继女的姻缘,她不做初一,我自然不做十五,哪里过分了。我让你传话你照做就是了。” 如意给了养颜膏,等人走后,如意摘下几片花瓣另外存放,起身穿衣让柳梢准备轿子:“我要去药铺。” 柳梢担心道:“夫人,你的伤需要静养,总这样奔波,若是加重怎么办。” 如意道:“我必须去,事关性命前程,沈卫定会叫人盯着蔺府一举一动,我若一直待在蔺府,怎么给机会让沈卫来见我。去备轿吧。” 如意去了保春堂,买了些补气血的药材和一罐蜂蜜,为了给沈卫创造机会,她把保镖支走,身边只留柳梢。 没多久,沈卫果然出现了。 “蔺夫人,借一步说话。” 第八十六章 就把她拉下这泥沼 如意欲擒故纵:“我和沈大人无话可说。” 柳梢接过伙计递来的药材,沈卫闻到了特别浓的当归味,买了这么多。他看向那伙计,伙计绕到另一头还把准备入店买药的人往外赶。如意揣测着这是不是四皇子暗中的产业。 沈卫小声道:“蔺夫人当初给我娘开的方子里就有当归这一味,补血的。蔺夫人伤重,该留在府里修养,买药这种小事使唤下人就行了,除非是遇上需要你亲力亲为的要紧事。你是不是知道苏酥被关在哪?这些药是你自己用,还是给苏酥用?” 沈卫已私下去问过给如意医治的大夫,如意身上确实有剑伤。按时间推断,应该是那日他离开蔺府不久后受的伤。 如意见他已自行脑补好,十分刻意转了话题,当是默认了他上段的猜想:“你若是想从我这打听到什么好对付我夫君,那便趁早打消这念头,我不会去帮一个外人。” 沈卫自嘲:“外人,夫人永远只能看到蔺大人为你做的,别人对你的好你视而不见。” 她知他在背后为她做了什么么?冒着暴露的风险叮嘱苏酥不要伤害蔺府的女眷,他娘要将她押上公堂时,他对她满心的愧疚,只想着日后一定好好补偿她,她却不值得。 如意挨着柜台,也就站了一会儿却有些累了。 “沈大人为我做过什么你尽管说,若是真亏欠你,我一定还。苏酥刺杀夫君那夜,你明知道我和夫君一起,近在咫尺,如何都会有殃及池鱼的风险,不也还是没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如意每次听到沈卫那种她对不起他的语气,她就起无名火。 “你娘几次对付我你听之任之,自以为为我付出的那些,都是在不损害你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做的。你觉得你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已是很可贵了。可于我,却是几次让我陷入险境。” 沈卫只觉得如意从来没有看到他的难处,他要从蔺兰知手里抢回她,他就要往上爬。若瞻前顾后顾虑太多,就成不了事了:“事情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总是会出来护着夫人的。” 如意嗤之以鼻:“谢谢沈大人好意,只是不需要,我有夫君护着我。只求沈大人别总是自以为是的付出,然后逼迫我给予回报。我话说完了。” “蔺夫人肯为了苏酥挡剑,自然不会忍心看她死。蔺大人是什么人,一旦利用完,苏酥可就没有生的机会了。” 沈卫见她要走,急忙开口将她留住。要把苏酥从蔺府带出,如意是重要的一环,必须要利用她。他是不得已的,他要保住沈府几十口性命。 如意继续演:“我夫君已经答应我无论如何会保苏酥一命。” “如绣不过是推了你,都遭蔺大人那样报复。可见他是记仇的人,苏酥刺杀过他,又间接的害的你受伤,你真的觉得蔺大人会放过她?”沈卫顿了顿,“你把苏酥关押在哪告诉我,我救她。” 不管苏酥手上是不是真有证据,把她劫出来杀掉才能绝了后患。 既然如意不懂他,就把她拉下这泥沼,或许她也就知这身不由己的滋味了。只要骗得如意帮他这一回,出卖了蔺兰知,她与蔺兰知之间就会开始出现隔阂。 第八十七章 绝不会 如意:“她落你手上才是真的没命。” 沈卫连哄带骗:“我不杀她有两个理由,一是因为你,二是因为暗合门。我也是得知苏酥的身份后,向暗合门的探子打听才知,门主不久于人世,苏酥是门主最属意的继任人,她若能回去,当上新任门主的胜算极大,四皇子想将这股势力收归所有,苏酥若受了四皇子的恩惠,日后便好控制。” 如意讽刺道:“沈大人不装了?不是说刺杀跟你没有关系么?你将这些告诉我,不怕我转头跟夫君说。” 沈卫一脸真诚的道:“我是真心想救苏酥,总要让蔺夫人知道我的诚意。你若是跟蔺大人说了,就将苏酥的最后一条活路堵死了。你若还不信我。” 沈卫从身上摸出玉环:“这是四皇子所赠玉环,独一无二。蔺夫人若愿意与我联手,这便当是信物,我也算是有个把柄落你手上,若出尔反尔,谋害苏酥,必不得好死,日后蔺夫人可拿着这玉环去告发我。” 如意接过玉环,还真是把她当无知妇人骗。这玉环他若转头报案说是丢了,她也奈何不得他,算什么把柄。即便如此,如意还是得装上当。 “沈大人真的不会骗我?” 沈卫信誓旦旦:“绝不会。” 如意将玉环收好:“我始终无法全心信你,可我更不想看着苏酥没命。我手无缚鸡之力,父亲离了都城,外祖父想来也不会肯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刺客出面,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沈卫:“苏酥被关在哪?” 如意:“书房的密室里。” 沈卫想着不如一箭双雕,反正蔺兰知一开始就注定要死的,已是让他多活了这些时日了。 “蔺府有简瑞和蔺大人这样的高手,即便把人从密室里带出来怕也难以逃脱。蔺夫人你精通药理,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四肢无力?到时我让人乔装成仆人,你将后门打开接应,也就把人救出去了。” 如意挑眉,药是她下的,后门她开的。听沈卫这意思,里应外合,这“外合”到时也是安排别人来做。即便事败,估计也追究不到他头上。 “沈大人为了你娘的死与我决裂,这才几天,尸骨未寒就已经缓和好情绪,放下了恩怨,以大局为重。我原来骂你愚孝,是我错了。” 沈卫低头:“那日是我冲动了,但不论我再气愤,都一定不会伤你。” 他娘所求,便是他所求,虽说生前没有得到,但终有一日,等大业得成,他定会为他娘求取追封,让她能含笑九泉。 如意心里骂着狗男人:“这事拖不得,明夜亥时,等护卫换班时行动。” 沈卫答应下来:“好。” 回到蔺府,蔺兰知已经回来了,手里正拿着袁府送来的雪莲,拨弄着那雪白的花瓣。她把雪莲收进她衣柜里,他都能翻出来,不用问定是有人告诉他袁府的人来过。 “夫君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明夜行动。” 蔺兰知放下雪莲,走到她身前当奖赏似的亲了她的额头:“做得好。” 第八十八章 等夫人痊愈,我定更勤奋些 如意不等蔺兰知问,主动道:“我去了药材铺,若不买些药材,怕沈卫怀疑。” 蔺兰知拿起她买的药材闻了闻,玩笑道:“买了这么多?夫人这是要把药材铺搬空么。” 如意笑道:“一些想拿来做药膳,一些等我好了想制成美颜膏。”量当然得多,这样从中取走一两样时才不好发现,“我给了如锦一罐治脸的药膏,袁府那就送了一株雪莲来。” 蔺兰知捻起那雪莲粗短的花茎,拇指慢慢搓着,雪白的花朵在他手中打起了转,他漫不经意的道:“原来这就是雪莲,因为夫人,我对医理倒也生了些兴趣,你好像让管家帮你寻过,这有什么功效?” 如意庆幸自己未向管家提过找雪莲的原因。 “夫君不是让我讨外祖父的欢心么,我知道外祖父想抱外曾孙。雪莲可以温经散寒,我想调养好身子,快些怀上孩子。只是雪莲不好找,我听说韦氏娘家那边有些门路,就托她帮忙,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 蔺兰知方才让人去问过雪莲的功效,确实如如意说的。可放在这时候,总觉着不太对。她可是为了苏酥挡过剑的,现在想想,能让她舍生忘死,护着的人。 他一个就够了。 人只有一颗心,装得太多,会挤不下的。 蔺兰知笑道:“我也想要孩子,只是如今夫人先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你我成亲日子尚短,细水长流,等夫人痊愈,我定更勤奋些,日以继夜,总能圆了覃太师的愿。” ……日以继夜,如意除了回他笑,不知说什么。 “这株雪莲我先代夫人收着,你好了,再还你。” 如意就知道会是这样,还好她留了几瓣花瓣出来,塞软枕里,当真是时时刻刻都在与蔺兰知斗智斗勇:“夫君这样为我着想,自然是都听你的。” 蔺兰知把如意抱上床:“我有事出去一趟,既是该做的都做了,夫人就不要随便下床走动了,这两日好好休息,就不必再操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和人了。” 蔺兰知走时把雪莲连着盒子带走了,喊了守在外头的柳梢进房服侍。 如意怕他去而复返,还特意等了好一会儿,才从软枕里取出雪莲的花瓣。还好蔺兰知没把她从药铺买来的药材一并拿走。她先前买的药材锁在库房里,要去取的话,管家一定会知道。 也算是苏酥运气好,或者该说只要她没改动大致的主线,苏酥就还要出场推动主线的剧情,所以这一次大概率能转危为安。 如意按着剂量磨成粉制成解药。 半个时辰后,她把解药交给柳梢,柳梢的娘如今在厨房当厨娘,原本由她娘动手最为方便,可如意怕这事牵连的人越多,一旦蔺兰知问话,越容易露破绽。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吩咐柳梢,如意见也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柳梢你去厨房,跟你娘说我想吃现做的八宝粥,总之找个理由待在厨房,偷偷的把解药下到饭菜里,然后等管家去取饭菜时,一定要把下了解药的那份饭菜给他。” 柳梢不解:“这不是给苏姐姐的解药么?难道管家是帮我们的?” 怎么可能,如意给她解释。 第八十九章 月黑风高夜 “能让夫君信任的,整个蔺府除了简瑞就是管家了。” 这是蔺兰知的可悲,也是苏酥的幸运。 “夫君出了门,简瑞肯定随行保护,苏酥可是计划里关键的一环,不能出差池,所以今日给她送饭送水的一定是管家。我们蔺府这位管家行事谨慎负责,就算吃饭他也一定是办完了夫君交代的差事再吃,所以他去厨房端的第一份饭菜一定是给苏酥的。” 如意说完,柳梢就明白了。 “办完了就快些回来,我得训练训练你,以防万一。” 好在蔺兰知现在忙着怎么给沈卫设套,还抽不出空来盘问柳梢。给了她些时间教柳梢怎么做到嘴上和心理同步撒谎。 柳梢按她说的去做,回来后如意教柳梢如何应付蔺兰知的问话,尤其强调蔺兰知在时她要把思绪放空。 时间推进到第二日的亥时。 月黑风高夜,还下了雪,最适合就是杀人了,只要大雪下一夜什么痕迹都会被覆盖过去,只剩一片雪白。檐上挂的铃铛,风一吹就叮铃的响,在这萧瑟的冬夜里显得尤其凄凉。 如意听着那铃铛声,睡不着。 “等我办完事立马就回来陪夫人。若是有听到什么声音不需害怕,我会让人守在房外,有事便呼叫。” 蔺兰知给如意拢好被子,云淡风轻的语气一点不像他正准备要去杀人,而是像只是去熬个夜处理公务。 如意握住他的手,他布下天罗地网,又有简瑞在,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她还需演得关切些。 “我等夫君回来,你回来了,我才睡得着。夫君,小心些。” 蔺兰知回握住她的手,不管他走得再远,回头,总会有她在等他。他们是夫妻啊,这辈子生生死死,不论贫富贵贱都要绑在一起的。 他故意道:“自我说我不喜欢听夫人提苏酥,夫人便真的没再提过她的名字,可心里呢?担心么?” 如意露出全心信任的笑:“夫君答应过我不杀她。你让我不要对你说谎,定是明白被欺骗有多难受,我信夫君不会骗我。” “是啊,为了夫人,我不杀她。” 只是他也不会阻止别人去杀。 苏酥死了,应该就跟养的小猫小狗死了差不多。或许会难过几日,买些她喜欢的哄哄她,多陪陪她,很快她也就不难过了。 蔺兰知拨了拨她的刘海:“睡不着便闭着眼养养神,我很快回来。柳梢,好好照顾夫人。” 柳梢按着如意教的,蔺兰知在时什么都不想:“是。” 蔺兰知取了剑,把房门关好,叮嘱门外两个护卫小心保护。 柳梢小声道:“夫人,大人说不会杀苏姐姐。会不会过了今夜,他就把苏姐姐放了。” 如意:“别傻了。” 也就骗骗她,但还好,他还愿意骗她。那些他连骗都懒得骗的,只剩个死字了。 如意闭目养神。 过了没多久,窗户打开了,苏酥把外头两个护卫打晕,翻身进了房间。 柳梢高兴道:“苏姐姐。” 如意看苏酥衣服和脸脏了点,四肢健全,蔺兰知至少看在如意的份上,没对苏酥用刑。 她能把护卫打晕,估计解毒了:“从密室出来就抓紧的跑,你还绕到我院子来干什么。” 苏酥:“我带你们两走。” 第九十章 此生绝不欠你 如意:“我费尽心机的救你,让你有机会回去报仇,不是让你做傻事,居然这样浪费逃命的时间。” 苏酥被关在密室时,想了很多。串联起蔺兰知问她的一些问题,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门主怕且是命不久矣,如今的暗合门四分五裂,各有各的盘算,应该是有人已依附了四皇子。” 苏酥想着她之所以被暗算,除了让她担下刺杀任务失败的责任,是不是还怕她回去争门主。若是的话,她除了要讨回暗算的这笔账,更是要坐上这个位置。 苏酥坚定的看着如意:“我从前的命被爹娘摆布,后来则是被门主摆布,我只有当了门主,我才能决定我自己的命。与其沦为朝廷鹰犬,不如由我来决定暗合门的未来。你说过人不会一直倒霉的,对么。” 如意点头:“你会成功的。” 对苏酥来说,她虽明确了接下来的目标。但前途晦暗不明,回去争门主也是九死一生,如意这话只是一句吉祥话。只有如意知道,她这话是预言。 “蔺兰知是想借着我把暗合门埋在都城的探子一网打尽,他成功了。只是我武功突然恢复,就怕他怀疑你们,趁着他现在被其他人绊住,跟我走。我把你们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如意看着窗外呼啸的冷风刮落枝上的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她和蔺兰知就似这梅花和梅树,她若离了蔺兰知,刷不满好感度,结局就是步向真正的死亡。 “我做得很小心,夫君即便怀疑,那也只是怀疑而已,没有证据。我有太师府倚仗,他不会对我做什么。至于柳梢……你想跟着苏酥走么?” 如意让柳梢自己选择。 柳梢摇头,她若是走了,娘亲怎么办:“我娘在蔺府,即便苏姐姐愿意带上我娘,带着两个累赘也逃不了多远。” 既是柳梢做了决定,如意去取了银子给苏酥,总有要花银子的地方:“柳梢是我的丫鬟,我自然会护她,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只能帮你到这。你还欠我一条命,日后要还的。” 苏酥并不拒绝如意的银两,因为她确实需要:“若我成功,我会回来找你,银两也定十倍奉还。此生绝不会欠你。” 苏酥跳出了窗户,施着绝顶轻功上了屋顶,逃了。 如意怔了,此生绝不欠你。这好像是游戏里苏酥对男主说的一句极重要的台词,游戏里男主的红颜知己遍天下,苏酥是里头唯一又美又飒,以事业为重的。 她与男主暧昧,却由始至终没说过一个爱字,最后帮着男主杀掉蔺兰知后,两人相忘于江湖。 她不会抢了男主的戏。 如意看着雪地上留下的足迹,这是苏酥来过的证据,得毁掉才行。如意才想让柳梢去把脚印抹去,就听到了动静。来不及了,她赶紧把窗户关好,躺回了床上。 门被用力的推开了。 接着如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蔺兰知就站屏风后头,烛火跳动着,忽明忽灭。 第九十一章 我猜到她内力恢复了 “外头的护卫被打晕了,夫人可知何人所为?” 脚印没清理,骗是骗不了,不如说实话:“苏酥来过了,只是来与我道别。事情都处理完了?夫君,让我瞧瞧你有没有受伤。” 蔺兰知从屏风后边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剑,血顺着剑身滴落到地上,一滴、又一滴,从门口蔓延屏风后,这是杀了多少人?蔺兰知眼神冷漠,脸上也沾着血,配上昏暗的烛光,像从地狱爬上来,索人命的恶鬼,这可把柳梢吓到了。 如意急道:“夫君受伤了!” 蔺兰知慢慢的走近,他的脚步一点声都没有:“别人的血。” 如意:“柳梢,不用你服侍了,下去休息。” 柳梢低着头,浑身哆嗦:“是。” 蔺兰知将剑架到了柳梢脖子上,如意起身抱住了他的胳膊:“夫君你干什么!” “她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夫人能把她留在身边可见是有过人之处的。我今夜得闲,关心一下她有没有把夫人照顾好。这两日夫人一步都没离开过房间么?” 柳梢记起如意教她的,蔺兰知问话,她嘴上答复,心里便把此刻的情绪概括成两个字,反复的想,她现在很害怕,她怕:“夫……夫人没出去过,留在房间里养伤。” 蔺兰知慢慢的举高剑,冰冷的剑从柳梢的脖子移动到她的脸蛋,蔺兰知力道控制得好,柳梢只感觉像只蚁在脸上爬着,有些痒,但她不敢动,这不是蚁,只要主人稍稍用力,就要破相了。 “夫人心善,对下人从来宽容,很是得人心。你与苏酥又是她亲自挑入府的,每日陪伴她的时间比我这需要上朝的夫君还多,她待你们亲厚。投桃报李,你忠心护主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只要你说实话,这张脸就还能保得住。” 蔺兰知停顿了一下。 “夫人就没有让你去做什么,好帮着苏酥逃出生天?” 柳梢抽噎,她好怕:“没有。” 蔺兰知:“你昨日去过厨房。” 如意已与柳梢先串好了供:“我突然想吃山药,让她去厨房帮我问问能不能做。毕竟是突然想吃,也不知那时辰还能不能买到食材。” 蔺兰知冷声道:“我问的是柳梢,不是夫人。” 柳梢哭道:“夫人想吃山药,我去问问我娘还能不能做。”她怕。 如意:“夫君有疑惑,问我就好了,你看她怕成这样,你问不出什么的。” 蔺兰知听着柳梢不停在心里说着害怕,一点能用的信息都问不出来,他放下剑:“滚。” 如意松了口气,让柳梢赶紧走。 如意还抱着蔺兰知的胳膊,蔺兰知把她的手拨开,注视着她问:“夫人知道苏酥的内力恢复了么?” “她能把护卫打晕,我猜到她内力恢复了。” “猜到?难道不是夫人暗中相助?她的内力总不能是自己就恢复了。夫人,你让我问你,我以为你是要跟我坦白了,却是早就想好了,怎么用谎话再一次来骗我么。” 他一剑将桌子劈了,桌子一分为二,茶壶也摔得粉碎。只看这些物件的下场,就知蔺兰知多生气。 如意缩了缩脖子:“我没有骗夫君,我都没去过书房的密室,我怎么帮苏酥?” 蔺兰知冷笑,欺骗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夫人的意思就是是总管或者简瑞做的?” 第九十二章 蔺兰知要的是绝对的掌控 如意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跟了夫君多年,都是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你。” “简瑞!”蔺兰知叫唤,简瑞进房,等候吩咐。蔺兰知看着如意,话是对简瑞说的,却是给如意听的:“我让你和李管家看好苏酥,可今夜苏酥恢复内力逃了,人关在密室里,饮食由你和李管家负责,她如何恢复的内力,问你们你们却是一问三不知。” 简瑞跪下:“是属下办事不力,愿领责罚。” 蔺兰知道:“方才夫人还说你们跟了我多年,对我最是忠心,那就看在这份忠心的份上小惩大诫,罚五十仗刑。由夫人监督,你把蔺府下人都喊来,当众罚。让他们都看看,光有忠心还不够,我要的是能给我办事的人。否则我养着你们干什么。” “是。”简瑞去办了。 如意想着这是不是演给她看的,这两人都是蔺兰知的左膀右臂,他不至于砍自己的手臂。 “夫君,这责罚太重了。五十仗,简瑞年轻身子好,对他可能没事。管家不同,他年事高,五十仗可能会要了他的命的。” 蔺兰知只轻飘飘的回了她一句:“那就是他的命数了。” 蔺兰知拿了布擦了脸,去换了衣服。等人都齐了,他把如意拉出房间。 李管家已经趴在了凳子上,被喊来观刑的柳梢混在丫鬟堆里害怕又愧疚。她进蔺府后,李管家对她一直很好,把她当孙女一样对待,好吃的还会给她留一份。 廊上的灯笼全点了起来,灯火通明。很多下人都已是睡下了的,这么突然的喊起来,一头雾水,窃窃私语的询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蔺兰知就站在如意的身后,揉着她的肩膀:“夫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从你对待苏酥和柳梢就知道了。你从不忍心牵连无辜,所以若是你看完他们行刑还坚持与你无关,我信你。” 如意瞠目,她真的是高估自己了,自以为聪明的觉着做得小心些就行了。 他抓不到证据。 她是拿一个正常人的逻辑去套路蔺兰知,可他是个偏执狂啊。 实际是只要蔺兰知怀疑,他有的是各种考验人性的手段验证,他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跟她讲什么证据。 蔺兰知轻轻捏住如意的下巴,让她朝管家那看:“夫人别看我,往那看。简瑞,李管家的板子你来打,你的板子则由别人来打。” 如意:“管家他勤勤恳恳为夫君办事,从未有过怨言,他不该是这样的下场。夫君你真的要这样么。” 蔺兰知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夫人以为我在开玩笑。简瑞,打——” 简瑞拿起了竹板,也不求情,只是执行。 眼看竹板就要落到李管家身上。 如意始终是不忍心:“住手!”她承认了,行了,“是我干的。” 蔺兰知摆手,简瑞把观刑的下人都清出了院子。 苏酥是死,是活,其实不是最重要的。 蔺兰知要的是绝对的掌控,包括对如意的掌控,他要排除一切不稳定的因素。 同样的失误不能犯两次,这一次若是如意用了什么他不知的渠道,那这渠道就要堵死。有人帮着如意来隐瞒,那这个人就不能留。 蔺兰知刮刮她的脸,柔声问:“苏酥的内力怎么恢复的?” 如意很清楚不能把柳梢扯进来。 “苏酥身份暴露的前一日其实就吃了解药,只是她中的毒时间久,复原得慢。就像夫君你得了风寒,即便给你喂了药,你也需要一两日才能完全好。” 第九十三章 夫人失态了 “所以夫人一开始就知道苏酥内力能恢复,她关进密室后你才一点不急。” 如意点头。 蔺兰知要到了答案,又开始软硬兼施,对她都是一鞭子一颗糖的。 “我们原先不是很好么,琴瑟和鸣,为何三番五次为一个外人互生嫌隙。夫人你心软,你大可看着管家和简瑞受刑,可你还是叫停了。” “今夜,他们差一点就因你吃了皮肉苦头,你也不想此后再有类似的事发生,是不是。我舍不得罚你,受累的就是你身边的人了。” 这是她造成的么? 拿身边的人威胁她,是让她只要听话,不必有独立的思考是。她为了那百分之十二,已经很忍耐了,他还要不停的精神控制。 勾践尝粪也不能天天吃啊。 为什么就他有发火的权利,她也很想发火。 如意学着他的阴阳怪气:“我是猫,我是狗么?”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蔺兰知说话,蔺兰知愣了一下,如意看着蔺兰知的反应,想着自己先前的小兔子演得还是挺成功的,演得她都以为自己真性格温顺,没有脾气了。 蔺兰知擅蛊惑,她真怕哪一日被他洗脑得没了自我。 蔺兰知很快恢复了他的处变不惊:“什么?” 如意重复道:“我问夫君,我是猫是狗么?夫君高兴时朝我勾勾手指头,我就该到你跟前摇尾乞怜哄着你开心,你高兴了就给我买吃的,买穿的。只要我稍稍逆了你的意,你就要吓唬我,让我吃苦头,把你给我的统统收走,你这就是在告诉我听话才有骨头吃。我到底是你夫人,还是你的宠物?” 就像今夜,明明是他拿管家和简瑞要挟她,怎么反而变成她的不对了。 蔺兰知眯起了眼,他不喜欢她说的话:“夫人失态了。” “我没有失态,我若是失态应该是抢了夫君手里的剑,像你砍桌子砍凳子发泄一通。夫君有没有想过这才是原本的我。我为了你努力的演一位温柔端庄的妻子,我努力的控制我的脾气,你现在却要把我所有的角都磨平了,变成像那鹅卵石一样光滑。” “你是不是也在伤害我?” 长久以来的压抑爆发出来,如意那叫一个畅所欲言。 “夫君说我骗你,那你呢?如果真心的打算放苏酥,就不会因为她逃跑这么生气,你气的是你为她决定了生死,她就该今夜死,可她跑了。那我们应该叫相互欺骗啊,怎么弄得像是只有我骗了夫君一样。” 蔺兰知静静听着,她日日对他笑脸相迎,一声声夫君,甜甜的叫着。倒是不知原来她心里对他意见这样大。 所以呢,她每日只是像商铺里迎客的伙计在应付他么。 “夫人现在是因为苏酥跟我发脾气?” 还是听不明白么,又或许他还是想按着他的方法控制她,根本就没想弄明白。 “我不是为了苏酥,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想跟夫君琴瑟和鸣,细水长流,所以我要告诉夫君,什么叫相互尊重,我是你八抬大轿抬进蔺府的夫人,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 第九十四章 他忍下她这一回的小性子 蔺兰知看着她的抗拒与不逊,他从来没有在谁身上花费过这么多的心思。 她想学骑射,他为她请最好的先生,她喜欢吃点心,他绕远路去给她买,他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听话而已,不是让她上刀山,也不是下火海,有这么难么。 他寒着一张脸:“夫人身上有伤,今夜又是发生太多事,心情不好,我理解。回房休息,等夫人头脑清醒了,我们再谈。” 如意笑了笑,吵都吵了,不泄完心里的火就白吵了:“好,我这就回到夫君为我准备的笼子里。等你无聊了,想逗逗我了,再唤我。” 蔺兰知听着她火上浇油的话,一把拽下廊下挂着的遮阳的竹帘扔到了地上,让她别说了。 他甚少为人动怒,惹他不开心的他都暗中杀了。可如意,他杀不得。即便现在再生气,就当是为覃府,为袁府,或是为这一夜夫妻百日恩。 他忍下她这一回的小性子。 只是对她,不能再纵容了。 “李管家,柳梢就留在厨房,明日让锦儿到夫人房里服侍。” 蔺兰知说完去了书房,简瑞跟上了蔺兰知。如意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头都不回。他今夜应该不会回房睡了,无所谓,她一个人霸着一张床,更舒服呢。 李管家能在蔺兰知身边待这么多年,忠诚和才智都不会缺,李管家稍稍点拨了两句:“谢谢夫人相救的恩情,只是夫人不救,这板子也未必打下来。” 如意道:“我知道,可这是人命,不好拿来赌这个未必。夫君跟我斗的,不就是一个狠么。” 李管家暗示:“大人只是让锦儿回夫人身边伺候,并没有说禁夫人的足。夫人上次为大人做的杏仁酥,大人很喜欢。” 如意知道李管家是让她明日去给蔺兰知道歉。她去捡起竹帘,因时制宜,或许她该改改攻略的策略,兵行险招。 “我伤没好,没体力下厨。他喜欢吃,就让厨娘给他做。” 老管家没想到如意会这么说。 他们这些签了死契的奴仆,命都是主子的,别说打骂,即便被杀,闹到官府最多也是赔银子就了事了。能遇到一个宽厚待人的主子也算是福气。 如意进府后,待人很和善,有下人去求药,她也不会因对方身份低贱就拒绝。 而且方才,他也没想到如意会为他这个老骨头心软了。 所以他才想着帮一帮。 老管家躬着身道:“夫人,请恕老奴倚老卖老说几句,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隔夜仇。大人他,偶尔是有些小孩脾气。夫人年轻却是稳重大方,不妨把大人当孩子哄一哄。” 孩子,她生理年龄比蔺兰知还小几岁呢,如若蔺兰知是孩子,她更是孩子了。 “看我明日的心情。” 老管家叹一句,别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蔺兰知在书房睡了一夜,软玉温香享受惯了,再睡这书房的榻,才发现这榻真的很硬。 简瑞很是不合时宜的开口了:“大人若是睡不惯,要不要多铺一张褥子?” 蔺兰知昨夜没睡好,头很疼,他扶着额,长发遮住了他半张脸。 “不用。” 他冷了如意一夜,她也该反省好了。先前他们两闹别扭,都是如意来赔不是的。 她该等在外头了。 第九十五章 你就是这样拿自己的身体跟我赌气 管家端进馒头和红枣小米南瓜粥,蔺兰知舀了一勺粥尝了味道。他从前并不喜欢喝粥,是如意说养胃,让他陪着她喝,然后每日的早膳就多了一道粥品。 府里的厨子轮流当差,江南江北手艺不同,即便同一道菜,做出的味道也都不同。 柳梢的娘是江南厨子,做的菜偏酸甜口,这南瓜粥熬煮得又甜又糯,是如意喜欢的,他一尝就知今日这粥出自谁手。 “如意在外头,让她进来。” 管家就知道蔺兰知会问:“夫人身子虚弱,还在房里休息。” 蔺兰知蹙眉,把勺子扔回碗里:“这是把厨房的糖全倒进去了么,干活就是这样敷衍的,重做。” 管家知道他无非是鸡蛋挑骨头:“大人要赶着上朝……” “重做。再加一道葱爆肉,别说我没给机会,一次做不好就做三十次,等我回来再尝,若还是做得这样难吃,就不用留在蔺府了。” 当锦儿告诉如意,柳梢和她娘在厨房被罚做菜时,如意对蔺兰知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他不开心了,全世界都得陪着他不开心,尤其是她。从她身边的人下手,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葱爆肉得颠锅,厨房的铁锅不是一般的重,对女厨子来说举起来是很吃力的,三十次那得颠一个早上,手不就废了么。 如意让锦儿扶她去厨房。 大冬天,柳梢和柳母在厨房里忙得一刻都没停下,灶台的火熊熊的烧着,惹得柳梢满头汗:“夫人,大夫说过你要好好休息的。” 如意:“我也想好好休息,某人不许。” 锦儿充当的是蔺兰知的耳目,她方才跟如意说柳梢被为难,那是管家示意她这么说的,让如意去低个头就好了,可这事情怎么往不可控的方向走了。 锦儿看着如意站到灶台前:“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如意双手握住锅柄,真的好重,一用力扯到肌肉伤口就痛。下人想上来帮忙,如意拒绝了,这是蔺兰知在跟她较劲。 “不用帮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让人帮我担这无妄之灾,夫君要吃葱爆肉,我给他做。做到他满意为止。” 锦儿怕出事,赶紧去通知蔺兰知。 蔺兰知来到厨房,看到如意皱着的五官,她休息了一会儿,又想把那沉沉的铁锅举起,明明身体就不舒服还在勉强。“你这是在干什么。” 如意笑得很假:“给夫君做葱爆肉啊,不是夫君想吃么。夫君尝尝,要是还是觉得不合口味,我继续做。” 蔺兰知捏住她的手腕,这么沉的锅,里头都是热油,泼下来她是想烫死自己么:“我只是要你跟我服个软,你就是这样拿自己的身体跟我赌气的!” 如意纠正道:“不是我跟夫君赌气,是夫君要跟我赌气。我想和你心平气和的谈,是你不愿意,你只是想像昨夜拿我身边的人逼迫我低头。不是夫君你说不会让我受委屈的么,可我现在,却是你让我觉得委屈。” 如意挣开蔺兰知的手,要继续做葱爆肉。 蔺兰知:“别做了。” 如意置若罔闻。 蔺兰知抢过铲子扔到地上:“我说别做了!” 柳梢和母亲站在一边,主子吵架,没人敢冲锋上前去劝。柳梢在为如意担心,没注意到母亲神色不对。 柳母紧张的搓着手:韦夫人说过蔺府里不论大事小事,都要向她禀报。一会儿便借着买菜,去趟袁府。 蔺兰知突然笑了,笑里带了讽刺。她护着苏酥,护着柳梢,护着身边每一个人跟他斗气,就该让她知道值不值得。 第九十六章 找个替死鬼 “锦儿,送夫人回房。” 如意不肯走,要她回房很容易,他们两个的事,不要去牵扯旁人:“夫君还吃葱爆肉么?” 管家出来打圆场:“大人,该上朝了。” 蔺兰知目不转睛的看着如意,看到她脸上的倔强,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好像随时昏倒的模样。 “没胃口了。” 蔺兰知拂袖而去。 如意交代管家:“夫君用惯了房里的枕头,换了未必睡得好,把房里的枕头拿到书房去。” 柳梢上前搀扶如意:“夫人,是我没用,夫人伤口还疼着,却还赶来为我和娘解围。” 如意:“夫君跟我斗气,就把怒火撒你们身上了。我既然把你们从袁府带出来就会护着你们,若是有困难,尽管来找我。” 柳母听到如意的话,知道如意是真心的待她和柳梢,她心中升起一丝愧疚,可犹豫再三,她还是借着上街买菜的借口去了将军府。 韦氏的母亲郁氏正好也在,听到柳母说蔺兰知和如意大吵了架,那叫一个高兴啊。 先前如意把那几家赚钱的铺子收了回去,气得郁氏连着三四日睡不好觉。 “我已去找大夫打听过了,那雪莲能治妇人病。她若是光明正大,何必让你偷偷摸摸的给,八成是只下不出蛋的鸡。先前也就是为了颜面,跟夫婿装得恩爱。关起门来,就这种诗书都不会的丫头,哪能跟我们如锦比,怕是蔺大人开始嫌弃她了。” 韦氏捂着嘴笑:“我就知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找我要雪莲,定是有原因的。上回去蔺府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像是连个丫鬟都使唤不动,瞧她那张福薄的脸,肯定是失宠了想要个孩子固宠。” 郁氏拉过韦氏的手,出谋划策:“这不正好是我们的机会么,如意那不知孝道的贱胚子。仗着覃府、蔺府连你们母女的东西都敢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蔺大人若知怎么会不在意,不如往蔺家塞个人去,分了如意的宠。” 韦氏自是知道自己娘家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平日打着将军府的旗号在外作威作福,图些小便宜也就算了:“娘不会打我如锦的主意,我如何都不会让我女儿做妾的。” 郁氏笑眯眯的道:“我们家如锦才貌双全,都城第一的美人,要配更好的夫婿,我怎么会让你把如锦送过去。” 当初她知道女儿想把外孙女嫁给蔺兰知,就觉得袁家到底是格局小了,也不想着怎么更上一层楼,该把如锦送进宫才是。 郁氏:“你是忘了你侄女了,嫣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虽是个通房生的,身份不高,但我们家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配给蔺大人做个贵妾。毕竟是自家人,总是向着你的,日后掣肘着如意,也就相当于你的手伸进蔺府里了。” 想得倒是好,韦氏道:“这如意不知从哪学来的的高明医术,御医都比不过,即便她身子真有些毛病,她这么年轻,想治好还不是轻而易举。再说了,覃太师回都城了。” 郁氏:“都城里哪户有脸面的大人物不是三妻四妾,就你大哥都有五房。覃太师难道还管到蔺大人房帷里的事。至于你说如意医术高,这天地这么大,多少奇花异草,她能都见过。她长在廉州那种穷地方,眼界没那么宽。你哥认识的那个药贩子,当初还给了他些黄柏,妇人服用了,就怀不上了。” 郁氏朝柳母那瞥了眼。 韦氏就明白了,找个替死鬼,成功了皆大欢喜。失败了,跟她没关系。又不是她去冒这个风险,为何不做。 第九十七章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韦氏对柳母道:“你帮我做这最后一件事,做好了,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你就能给柳梢和你自己赎身,以后都不用为奴为婢了。” 柳母从头听到了尾,自然猜到了韦氏想让她干什么,她不想做这种乌糟的事,可她有把柄落在韦氏手上,柳母想推脱:“大小姐精通医术,奴婢怕是没有本事骗过她。” 韦氏将柳母扶起来:“你怎么会没本事。如意最喜欢吃你做的菜。你连斋菜都能做出肉的滋味,总有办法将黄柏参进如意的饮食里不被发现。这药又毒不死人,不过是让她怀不上。” 韦母将手上的戒指取下,套到柳母的食指上,“你该知道不听话是什么下场,同样是母亲,宁可自己死,都不能让孩子出事。我想这样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袁府的小厮拦不住硬闯的如绣,如绣进到韦氏的卧房,居然看到柳母在,柳母赶紧低头。 韦氏拍桌子:“袁如绣,谁给你的胆子这样闯进来!” 如绣跪下哭着求道:“母亲,您帮帮卫郎,不知出了何事,卫郎兵部的官职没了。您在朝中人面广,女儿实在是无人能求了,只能倚仗母亲了。” 郁氏对这个差一点嫁进她韦家,却不识好歹的如绣没好感,一听沈卫出事,忍不住奚落。 “三小姐,你可不是我女儿亲生的,我女儿却是视你如己出,她对你够好了,都没嫌弃你,还叮嘱她大嫂日后要好好对你。你却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打我们韦家的脸。看看你自己挑的是什么夫婿。” 韦氏坐下,端起茶:“别这么说,娘,沈卫还是生得一表人才的。” 郁氏:“光脸生得好有什么用,都说莫欺少年穷,还以为沈卫真能重振他沈家,结果呢。还得妻子回娘家来求。看来那死了的沈夫人,也没能保佑沈家嘛。” 如绣扯住韦氏的裙摆:“母亲,我求求您,女儿的脸毁了,你可怜可怜女儿,帮我一次。” 韦氏无情的拨开了如绣的手,她这衣服可是新做的,都摸脏了。 “我知道你心气高,想扬眉吐气给所有人看。可沈卫他就没那个命。都说烂船还有三分钉,沈家总还有些家底的,加上你的嫁妆,即便沈卫做不了官了,勤俭持家还是能丰衣足食。” 韦氏去拿了一锭银子扔给如绣。 “别说母亲不疼你,日后若是缺银子,就回来说,我不是小气的人,能帮还是帮的。” 如绣看着地上的银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韦氏让她认命,做个布衣百姓,她怎么可能认命。 如绣咬牙忍耐着,捡起了银子:“谢谢母亲,既是母亲爱莫能助,女儿回去另想法子,就不打扰您了。” 人都没走远呢,郁氏就庆幸的道:“看看她嫁进沈家后,沈夫人死了,沈卫官运阻滞,真是个扫把星,还好没嫁进我们家。你不是说找人给她批过命么,是哪个神棍?” 韦氏看着如绣走出了房间:“还提这个干什么,反正也没嫁进来,就让她继续祸害沈家去。” 郁氏让人回去取黄柏,韦氏孝敬了郁氏一个玉镯子。等黄柏取回给了柳母,郁氏也不久坐了,只是走到院子发现女儿送的镯子没拿,郁氏年纪大了,多走两步就喘粗气,她就让丫鬟去取。 郁氏刚想要亭子坐着等,一双手伸了出来,扑通一声,郁氏掉进了湖里。 柳母心神恍惚,似听到了什么声音,停下周围又是一片安静,只当是听错,她揣着黄柏赶紧走了。 回到蔺府,要准备如意的午膳了。 第九十八章 这才是她的目的 柳梢在摘菜,柳母感慨对不起女儿:“你若不是投胎在我的肚子里,也不用跟着我吃苦。若是娘攒够了银子,我们娘儿两能拿回卖身契,你愿意跟着娘离开都城么?” 柳梢笑道:“拿回卖身契也不一定得离开都城,夫人对我这么好,我还没报答。您不是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么。” 柳母一窒:“是,该知恩图报。” 柳母再不说话了,开始准备如意的午膳。 午时,蔺兰知下朝回来。 他让管家安排人盯着柳母一举一动,听到监视的人禀报柳母去过将军府,回来后就回厨房准备好食材,期间离开过厨房,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偷偷处理不明的药材,回到厨房后把药材添进了食物里。 现在已备好如意的午膳送去了房间。 蔺兰知有条不紊的吩咐:“等她将餐食端给夫人,就让锦儿揭穿她,别让她做的东西进了夫人的口。” 管家请示道:“真心相待换来的却是背叛,怕会伤夫人的心,需不需要暗中处置了。” 蔺兰知换下官袍,即便伤心了,也是如意自找的。这样才能记住教训,让她知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与她的丈夫对着干有多愚蠢。 他想到如意早上那倔强的样子,真是太不听话了:“不用。” 榻上的枕头换了,蔺兰知拿起来,是他房里枕的那个金丝软枕。枕头似被拆开过,缝合处的针线歪七扭八,缝得特别难看。 蔺兰知把线拆了,细细的白色绣线一扯就断。枕芯掏了出来,有棉、还有些绿色的叶子。 管家帮了句嘴:“夫人让我拿过来的,怕大人睡不惯。原来是在枕头里塞了甘松,甘松的气味能安神助眠,夫人当真是有心了,为大人做了这许多,却一句不提。” 蔺兰知闻着那熟悉的气味,如意身上也常带着这种淡淡的药香味,他闻着就觉着心情平和。就连长年纠缠他的梦魇,也不常梦到了。 他抱着如意能安睡到天亮,即便是又做了噩梦,也有如意把他叫醒,这天黑,好像也就没那么漫长了。 蔺兰知喃:“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他丢了枕头,想了想,却是自己去了主卧。 房内,柳母端上了三菜一汤,咕噜肉、苦瓜酿肉、清蒸鱼,还有一盅鸡汤。锦儿刚要按着吩咐揭穿柳母,蔺兰知就进来了。 蔺兰知对如意道:“夫人还未去过这都城最贵的酒楼,去酒楼吃。” 跟在蔺兰知身后的管家低着头,猜到主子是改了主意,要暗中处置掉柳母。 如意对着蔺兰知微微一笑,就像两人之间未曾有过矛盾,她说过了,她从没想过跟他斗气,能让他真正的在意她的感受,哪怕开始只有一点改变,这才是她的目的。 在他进门的一刻,看到蔺兰知的好感度变成了十四,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如意:“这么多好菜,不吃浪费了。” 蔺兰知对管家使了眼色:“拿去分给下人吃。” 如意看着那道苦瓜酿肉:“我最喜欢的就是甜酸口味的菜,爱吃甜酸鱼、糖醋藕丁还有酸梅鸭,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苦瓜。厨房的人也都清楚我的口味,所以你才把苦瓜端上来? “夫君,把柳梢的娘赶出去就行了。” 蔺兰知走到桌前,拿起筷子把那炖得软绵的苦瓜和肉一并夹烂,柳母将黄柏切得极小,混着剁碎的肉填进了苦瓜里一道蒸。这样既能交差,又不会伤了如意。 柳母跪下给如意磕头,谋害主人,她本以为,一旦被揭发,即便不死,也是逃不过牢狱之灾了。 蔺兰知问:“夫人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九十九章 她现在就是个感情骗子 这柳婶她就不是干坏事的料:“柳婶上菜时手一直在抖,锦儿又是一脸防备,我就猜出有问题了。柳婶,为什么这么做?” 柳婶又磕了个响头,如意对她们母女这般关照,她实在无颜面对。 “我本名柳翠,陈州方平镇人,十五岁时家中爹娘不顾我意愿将我嫁给镇上开酒楼营生的方和,方和好赌,我嫁过去不过一年,他就将家产输了个干净。后来他总是喝酒,喝醉就打我,有一回我受不了,拿刀砍了他。我以为他死了,我太害怕就逃离了方平镇,穿州过县,躲躲藏藏。” 柳婶浑身发抖,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忆起过往,她还是会被恐惧裹得喘不上气。 “后来得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收留,他们无儿无女,认了我做女儿,为我伪造了身份。二老离世后,我就来了都城。前不久我竟然在街市上看到方和了,他也认出了我,我想摆脱他,没想到他还是偷偷跟上来了,他向我勒索银子,我已经把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他了,他还是不放过我。事情不知怎么的,就被韦夫人知道了。” 如意听到这,也就猜到后续了:“韦氏拿这事要挟你?” 柳婶点头:“我伤了人,身上带着官司。又是伪造户籍,这桩桩都是罪。韦夫人说我若是不听话,她就报官,到时我坐牢,柳梢就得跟回她那猪狗不如的爹。” 柳婶拿出韦氏给她的戒指,呈上。 “这是韦夫人给我的。” 如意拿起那枚戒指:“我知柳婶你迫不得已,但无论如何,你始终在我饭菜里下了药。我是蔺府当家主母,不处置你难以服众。”她看向蔺兰知。 这种时候倒又装模作样的在乎他的想法,自作主张的救苏酥时怎么不问问他。罢了,她退一步,他便也退一步。 蔺兰知:“这蔺府的内务夫人说了算。” 得了蔺兰知这一句,如意接着对柳婶道:“看在主仆一场,你对我也算是存了善念,你的衣物我准许你带走,方和这个麻烦我会为你解决。” 柳婶没想到如意竟还愿意帮她,羞愧不已:“夫人,奴婢对不住您。” 如意扶起柳婶,经过这次柳婶对她该是忠心不二了。 都说狡兔三窟,她若哪一日又想瞒着蔺兰知藏人,或者藏个什么东西,还是要有几处能遮人耳目的宅子才好,把柳婶赶出去,找处宅子安置她,明着是柳婶的,实则是她的。 以后还能让柳婶在外头帮她行事,就不用处处都被蔺府的下人盯着。 “去收拾东西,与柳梢道个别。我虽将你赶出蔺府,却并非是赶尽杀绝,不至于让你在都城不得容身。你找好住处后,日后若是想念柳梢,可随时来看她,蔺府无人会阻拦你。” 柳婶感激万分:“谢谢夫人。” 柳婶去收拾东西,管家与锦儿也退下。 如意环住蔺兰知的腰,蔺兰知并未排斥她的触碰,只是两手垂在身侧,并未回抱她。 不是只有蔺兰知懂得一鞭子一颗糖,她也是懂得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如意一改早时满身刺的样子,声音甜软的跟他撒娇:“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夫君不在,这房间就变得冷冷清清。夜里树影婆娑映在窗上特别吓人,还有昨夜我伤口又疼了。” 蔺兰知听到她说昨夜没睡好,倒也觉得公平了些:“都说女人的心思像海底的针,倒是贴切。” 如意紧紧的抱着蔺兰知,梳妆台上摆放着的铜镜映照的她娇媚的姿态,不论什么山盟海誓,如今她也都能脱口而出,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这样的好。 她现在就是个感情骗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骗蔺兰知的好感,这不过就是个游戏。如意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深陷其中。 第一百章 你怎么这么狠毒 锦儿敲了门,她也不想打扰,没办法:“夫人,韦夫人和袁二小姐来了,要见么?” “见。”如意扬起小脸看着蔺兰知,“夫君先回避。” 蔺兰知方才被如意这么一哄,他的气便散干净了。近来他的情绪总是被如意牵动着,因她改了几次主意。脑海中闪过那双带血的手,那张被爱恨嗔痴折磨得扭曲了的脸。 他该不该防微杜渐,手滑到如意的颈上停了一会儿,还没利用完呢,他想要的还没得到。蔺兰知帮如意拿掉了落发。他实在不必杞人忧天,反正绝不会陷入那可笑的儿女情长里。 “有事就大声喊,夫人把我吃得死死的,若被别被人欺负了。便显得是我无用了。我是个争强好胜的,可不能有不如人的地方。”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还是说他弦外之音她只能被他欺负:“好。” 蔺兰知出去了,锦儿便领着韦氏和如锦进来。韦氏一脸焦急,她也是方寸大乱,当着锦儿的面便是一副命令的口吻:“我娘落了水,醒来神智便不大清楚,话都说不利索了,快带上你的药箱去救人。” 与韦氏的急形成对比的是如意的慢,慢悠悠的坐下,慢悠悠的说话:“我身体不好,自顾不暇。先前沈家来找我去救沈夫人,我都给拒绝了,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忍着疼痛去救你娘,我跟她,不熟。” 韦氏瞪眼,要不是这都城里都是些庸医,看了老半天,银子收了,却是说得模棱两可,不敢担责。她何必来这里求如意:“那是你外祖母!” 如意:“我的外祖母现在人不在都城,一个人总不能有两个外祖母,你娘又算我哪门子亲戚,可不要胡乱的攀关系。” 如锦骂道:“舅母说我娘对你宽容,还真的是。我那庶出的表姐即便嫁了人,回到韦家对着继母都是恭恭敬敬,说错一句,都要挨打。你说我娘苛待你,她对你已经很好了,哪一次不是你先冒犯她。亏得你给我治了脸,我还稍稍觉得过去有些对不起你,不知感恩。” 韦氏厉声厉色:“袁如意,我知你出身好,自然是瞧不上我娘家人,可我到底是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你再不想承认,我都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我娘就是你外祖母,你不救人,就是不孝。我娘若因延误医治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让我兄长参你个不孝。” 桌上的饭菜没有收走,如意夹起一块苦瓜酿肉:“这是柳婶给我做的,如锦,你把这吃了,我就去给你看看你外祖母。” 如锦:“吃就……” 韦氏着急的打断:“不许吃!” 如锦不解:“娘,这有什么不敢吃的,蔺府的菜难道还敢下毒。既是她开的条件,我吃了,她若是不去,我就闹得人人都知这蔺夫人是个自食其言的人。” 如意走到如锦面前,把苦瓜酿肉递到如锦嘴边:“那你吃,我定信守承诺。” 如锦刚要咬,韦氏将苦瓜拍开,看如意这样子怕是她已经知道了,居然还将有问题的东西喂给如锦:“袁如意,你怎么这么狠毒。” 第一百零一章 活该她郁郁而终 筷子都被拍掉了,如意弯腰捡起来:“如锦,你这位慈爱的娘,我的好继母,拿着柳婶的前尘往事要挟她,让她在菜里添了东西。害人还能害得这样心安理得,上门来指手画脚,也是厉害。” 如锦错愕,袁如意说什么,添东西? 韦氏心里骂着柳婶太没用,这么快便败露了,即便如此,如锦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未出阁,如意竟是丝毫不顾自己妹妹的幸福。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只是你给的吃食,我不放心如锦入口而已。你说柳婶害你,依法,还是依家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不要因为你恨我就胡乱污蔑。” 这么没用,活着也是浪费口粮,就让蔺府收拾,要杀要剐都随意。至于之前给柳婶的戒指,只当是被偷的。 如锦闻言,认为是如意胡乱冤枉人:“我娘不会做这种事情。你把柳婶喊出来,我们当面对质,不是我们袁家给她活干,她早就带着女儿死在街头了,尸体臭了都没人收尸。养条狗还会看家护院,她却反咬主人,我要问问她是受谁指使!” 如意看向韦氏,她女儿这样全心的信任她,她可有一点心虚:“二妹说得这样的肯定,你敢为了你娘发誓么?她若做了这些事,你就短命夭折。” 韦氏举起手要打如意,竟然敢诅咒她的如锦,如意说什么她都可以忍,唯独这她不能忍。 锦儿攥住韦氏的手腕,轻轻一拉,韦氏就失了重心,撞到桌上。高高梳起的髻塌了,新裁的云缎衣裳沾上了菜汁,一股子菜味。韦氏的手摁进了那咕噜肉里,黏黏糊糊的。 自从当了将军夫人,何曾受过这样的气。那些过去看不上她的,嫌她不过是军籍出身,拜高踩低的,也都被她统统踩了回去。那些人当初怎么捧着先夫人的,她也要他们如何捧着她。 跪她,拜她,得罪她就是得罪整个将军府,十多年来她都是被捧得高高在上,再也没这么狼狈过。 “啊——”韦氏大声的喊叫,愤怒的扯下了桌布。 杯碗碟盆落地,碎裂的声响很是刺耳。 如意不咸不淡的说道:“对嘛,这才是你啊,粗鄙又恶毒。你为了讨我爹的欢心,装得贤良高贵,好掩饰自卑,不累么。这些菜被你这么碰过,拿去喂狗它都未必吃了,多浪费啊。” 如锦骂:“袁如意,你欺负我娘!你娘又贤良高贵到哪。我虽未见过也知她跟你一样就是个遭人嫌的,否则你那当太师的外公就不会硬是把她塞给爹,活该她郁郁而终!” 如意轻声道:“锦儿,我怕伤口疼,打她两个耳光。” 锦儿听令,两个巴掌打得如锦眼冒金星。韦氏带来的丫鬟都等在房外,听到动静,想要救主,却被蔺府的下人拦住。 韦氏心可疼了,外头那帮蠢货,一个两个耳聋了么。 韦氏咆哮道:“如锦她脸上还带着伤,你是有意要毁她的脸么!她不过是维护我,你羞辱我得,就不许她还嘴!你在庵堂里学了什么,菩萨的面孔,蛇蝎的心肠。” 第一百零二章 既然咒他断子绝孙 她可从来没说自己是好人。 “回到都城后是你和父亲教懂了我,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太过善良只会被欺负、被压榨、被掠夺。我也不过是将父亲那套融会贯通了。如锦她本质或许不算坏,只是被你教成了这样,我这个做大姐的痛心啊,这不过就是教育教育她。” 韦氏手捏成了拳,捶了一下桌子,然后撑起身子,挺直了后背,好似胜券在握:“你当我不知你的秘密,我已去问过雪莲的药效,你这样羞辱我,我现在就去跟蔺兰知说你难有身孕。” 如意别想着拿下药的事要挟,即便告上公堂,也没有证据证明柳婶是受她指使。而柳婶下毒的事却是证据确凿,最后入狱的只会是柳婶一个人而已。 如意若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心狠大可去告,她便看看她会不会投鼠忌器。 此一时彼一时了,苏酥都安全逃出去了,如意现在巴不得韦氏去。 “去说。”她本来就是骗蔺兰知她拿雪莲来治月事不调的,现在韦氏误会了更好,帮她把谎言圆得更可信。 如意激道:“你若是不敢说,我还瞧不起你了。你娘我是不会去救的,或许你可以去沈家讨教经验,看哪一家的棺木做工好。若是死了,给韦家的帛金我一定不会封得比给沈家的少。” 韦氏当如意是外强中干,她怎么可能不怕,没有男人会不在意。韦氏拉起被打懵了的如锦去找蔺兰知,门外蔺府的下人想拦。 如意:“不用拦,让她去找夫君。” 韦氏找到了蔺兰知的书房,蔺兰知看到韦氏母女那狼狈模样,搁下了笔,起身迎道:“韦夫人怎么成这样了,我让人去备一身干净的衣裳,您先换下。” 韦氏被气疯了,一心要出气。 多希望蔺兰知以有疾、无子这两条将如意休了。就算不休妻,能让他们感情生出裂痕也是好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了裂痕,同床异梦也是迟早了。 “蔺大人,如意她身子有疾,怕是难孕育子嗣,先前她偷偷让我为她找雪莲,便是要治她那身子的。” 蔺兰知没想到叮嘱如意不要被欺负了去,她便反过来把韦氏气得宛如一只脱毛鸡。他的夫人确实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不就才受过害么。 “多谢韦夫人来告诉我,我以后一定更小心的照料如意的身子。不过她既然能请韦夫人为她找来雪莲,便是知道如何医治。子嗣这事不必着急。” 韦氏要的可不是蔺兰知这种淡定的反应,他是个男人么。 当初将军知道她有了身孕,即便嫌弃她的出身,她还是母凭子贵入了袁府,可见男人对子嗣没有不看重的。 “如何能不着急,蔺府只有蔺大人这一血脉。你也看到了如意总是病恹恹,身子就不是好生养的,从前我请人给她批命,算命的说她克六亲,注定无后。如意虽是我的女儿,我也不忍心害你后继无人……” 蔺兰知冷冷的抬起了眸子。 韦氏是真被气到毫无理智了,忘了她的荣华富贵谁给的了。 “韦夫人要我将你方才的话一字不差写进信中寄给袁将军么?” 韦氏呆若木鸡,蔺兰知和如意的婚事可不仅仅是一男一女缔结鸳盟,而是袁蔺两家联盟,一旦袁敬知道她在破坏蔺兰知和如意的感情,回头被休的会是她。 韦氏结巴起来:“我,我在外头摔了一跤,方才不太清醒。蔺大人只当我胡言乱语了,我府中还有事,不打扰了。” 如锦不明白母亲为何又退缩了,不是要让如意后悔的么,让她吃苦头,让蔺大人知道他到底娶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娘,你怎么回去了。” 韦氏呵斥女儿:“别说了。” 韦氏将如锦拖走,不知为何背脊发凉,此时若是回头,定能看到蔺兰知在笑。蔺兰知倚着书桌,伸手将方才写到一半的折子合上。 既然咒他断子绝孙,那袁二小姐此生也不必有孩子了。 韦氏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如意不肯医治她娘,她便又去请大夫,这都城这么大,一个大夫没办法,她就请十个。 就不信了,非要那个贱胚子来了,她娘才有转机。 第一百零三章 狗咬狗 韦氏请了三个大夫来,轮流给郁氏搭了脉。郁氏歪着嘴,口水不停的从她嘴角流出来,不受控制,舌头也像伸不直似的,只会啊啊啊的叫,话都说不清楚。 韦氏问那三个大夫,人什么时候能治好,这三个大夫也像之前的就会说些模模糊糊的话。气得韦氏让下人把他们统统哄了出去。 韦氏的大嫂王氏问:“不是说把袁如意喊来么,人呢?” “大嫂嫂这话多让人下不来台,要是人家愿意来,何至于又另外请人。”韦氏的堂嫂何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人家根本不认她,自然也不会认我们这些亲戚。” 王氏:“若不是你兄长跟着袁将军出征了,府上没了主心骨,也不用去劳烦妹妹。妹妹也真是和善,堂堂将军府夫人,一个继女都能压着你,换作我们家,我让她往东,她若是往西,我已经把她打死了。” 韦氏当了将军夫人后,不可一世得很,对自己嫂子都是呼来喝去的,从没有礼貌过,如今吃了鳖,都在看她笑话。 韦氏在蔺府受气,过来又听了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怒不可遏。 抓起茶杯就砸:“我娘病成这样,我忙进忙去,你们就只会翘着二郎腿在这说风凉话。除了去我那打秋风,你们为韦家做过什么么?都是靠我养着的废物,还敢讽刺我。” 这就是说她们是狗啊。 何氏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与她理论:“我男人从兵部贪的那些银子可是有分给你的,你还吃了大头。一朝事发,你就让他一个人担了罪名。你当初怎么哄他做这些事的,你说你将军府手眼通天,就算哪一日被抓了,他也能平安无事。” 何氏说着说着,掏出帕子哭了起来。 “结果呢,你由着他顶罪,在牢里吃苦受罪,最后还是袁如意出面才放了人,这中间耽误了多久,现在他差事丢了,在牢里受了刑,腿也跛了,路都走不好。” 韦氏只觉着养了白眼狼,何氏手上的镯子还是她送的,不是她,他们能吃香喝辣,能穿金戴银么:“我不是挑了两个婢女伺候堂兄,别说他路走不好,他就是这辈子不走路都有人抬着。是,差事没了,可我缺你们吃穿了么,又不需你把屎把尿,你发什么牢骚。” 说到这,何氏更气:“是啊,真是谢谢你了,挑了两个年轻貌美的来,他如今吵着要纳妾。我不许,他便说要休了我!如今我和他日日吵,还是托了你的福,家无宁日!” 郁氏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看着女儿、儿媳她们狗咬狗。 韦氏:“你自己年老色衰拴不住男人的心,反倒赖我。就你这好妒的性子,不是看在你为堂兄生养了孩子,我早就让他休了你了。” 何氏与她对骂:“你不好妒?尽挑些年轻貌美的丫鬟塞到娘家来。你亲兄长那通房,不也是你手笔。将军府那,但凡脸蛋看得过去的全被你赶出门了,只留些年纪大的,丑的,生怕有人分了你的宠。” 王氏拍着何氏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妹妹也别怪你堂嫂说话难听,你自己说的,我们这一大家子都得仰仗你,你有本事,没有你我们哪有这好日子,这不才把希望都放你身上。” 这小姑子往她丈夫房里塞人就算了。 还怂恿着婆母,把她那庶女袁如绣嫁过来,袁如绣被韦氏养得跟她一模一样的性情,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她儿子可是韦家长子嫡孙,说得好听亲上加亲,实则还不是想把娘家也给控制了。 连自己亲侄儿都坑害。 王氏心里没怨言也是假的。 第一百零四章 是啊,这天好冷,夫人 王氏:“现在怎么治好娘才是重要的,这袁如意肯给如锦治脸,我看也不是真的一点情面不讲,无非是恨你过去欺压她欺压得太过。不如小姑子你求求她。” 韦氏扇了王氏一巴掌,王氏捂着脸错愕得很,她可是她大搜。 韦氏骂:“若不是我出钱出力在将军面前说尽了好话,韦安既无军功又无资历,他能爬上现在的位置?我这样帮你儿子,你却存心看我出丑。等大哥回来,我看他怎么处置你!” 王氏趴到郁氏的床边,放声大哭:“婆母你瞧见了,小姑子连我这当嫂嫂的都敢打,我也无非是想您早日痊愈。” 韦氏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些人跟她就不是一条心的。如锦去找韦家的表姐换了身衣裳,韦氏见到女儿拉着她就走。 如锦:“娘,我还没有看外祖母呢。” 韦氏:“看有什么用,你能把你外祖母看好么,回去写张布告贴满整个都城,重赏之下,我就不信了,没有人能治好你外祖母。” “若真有这样的能人异士,当初我脸毁了,您和父亲满城的寻大夫,就不会最后还是如意把我的脸给治好了。她的医术是最好的,即便我不想承认,可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如锦扁嘴,尽管十分的不愿意,但是……,“实在不行,我回去求求如意。” 韦氏抓住如锦的肩,骂她没有出息。 “你怎么能求她,你今日亲眼看到她怎么糟践我们的。你要回头求她,你是要气死我么!你样样都比如意强百倍千倍。可自从如意嫁了人,一切就都变了。抢了你的夫婿,抢了娘为你准备的嫁妆,还抢了你爹的关注,你再不争口气,你一切都要被她抢光了。” 她的女儿绝不会输给先夫人的女儿。 “我自小精心养育你,你穿戴比如意好,吃喝也比如意好,你才是真正的袁府千金,你爹的掌珠,她袁如意只配做你的陪衬。” 韦氏摸摸女儿的脸,如锦方才挨打时,她的心像被剜了一样。 “你外祖母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娘来处理。你只要专心的把你的脸养好,到时候嫁一个比蔺兰知权势更高的夫婿就可以了。你一定要过得比袁如意风光、体面。把你爹的关注抢回来。” 如锦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呆呆的由着韦氏拉走了。 夜里,蔺兰知回了房。 如意要养伤,睡得早,蔺兰知撩起帐子,躺进了被子里,抱过如意。 如意打了个哆嗦,他能不能可怜她些,泡会儿热水再躺进来,如意喃喃:“好冷。” 蔺兰知看着她还是没有血色的嘴唇,慢慢的咬了上去,先是咬得重,处罚这两日来她的不听话。等如意被咬疼了,皱着眉抗议了,他才放轻了些。 蔺兰知看着她嘴唇变得红润。 手伸进了她的里衣。 柔软的肌肤传递来的暖意,这是他如今最喜欢用的取暖方式。 他声音无辜又带着些蛊惑,总是那么容易就勾起别人对他的可怜。 “是啊,这天好冷,夫人。”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个病娇 这个病娇。 无非是要她燃了自己来暖和他,她是柴火么,把手贴到他冰冷的脸上:“暖了么?” “没。”这样的触碰就像是隔靴搔痒。他亲了亲如意的手心,手腕,这细弱的手腕跟柳枝似的,可不经折。他流连她身上淡淡的药香,这味道叫人心神安定,身如浮萍似也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属。 蔺兰知小心的没压到她的伤口,如意被他逗得呼吸乱了,可现在不适合做坏事,蔺兰知也清楚。手贴在他的心口,感觉蔺兰知的心跳也是乱了拍的。 她可是信任他的自控力,不会进行到最后,才由着他浅尝辄止。 “夫君的枕头呢?” 蔺兰知点破了如意的心机:“扔了,夫人不就想让我知道内有乾坤么。”他低头看着她亵衣上绣的雀鸟,想起上次见到的那只似蛾非蛾的蝴蝶,忍俊不禁。 食指描着那五彩绣线绣出的鸟,黑线绣成的鸟目正好遮住那柔美。 他隔着那薄薄的一层布料轻轻的摁压那翠鸟那凸起的眼睛,玩出了兴致。 看着如意的脸淬上春日的桃色,故意让她这般难以招架,报复这几日她给他气受。 “上一回有幸看到夫人的刺绣,还以为这绣工,应该也是无退步的余地了,到底是为夫浅薄了。” 如意想躲,蔺兰知贴上她,紧密的贴合让她清楚的感受他的忍耐:“夫人在我怀中动来动去,是要测我的定力么?碰到伤口怎么办,你疼了,我心也会疼。” 蔺兰知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就像一片羽毛刮过她的耳廓。 “所以乖乖的,别动。” 如意卖好,求他放过:“夫君怀疑我的真心……我只是让夫君知道不是这样,我也是念着你的……我怕你睡不好。” 蔺兰知的手越来越过分。这么一句短短的话,她都说得断断续续。 一炷香后他才放过她,伤好前不能有剧烈的运动。 他便温水煮青蛙,这更难受。 如意像受过刑一样,虚脱了。 蔺兰知给她擦拭身子,他自己也擦了手。 他看着如意身上的伤口,问:“今日有没有按时吃药、上药?” 如意有气无力:“之前都是柳梢给我换药的,我已经习惯了。夫君,你让柳梢回来好不好。柳梢手巧,有时我懒得动手,就让她给我梳髻。” 蔺兰知帮她顺了顺头发:“夫人若是嫌锦儿手笨,我也可以给夫人梳髻,一开始或许没有柳梢手巧,多练练就好。张敞为她妻子画眉,我为夫人梳髻,日后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如意握住他的手:“求求你,夫君。” 蔺兰知:“你上次也是这么求我的,然后我对你也心软了。人可以犯错,但不能犯两次一样的错。” “我不是要让锦儿走,锦儿也留下,这样夫君也能放心了。”现在看锦儿得留下,蔺兰知才能对她放心,或许她可以试试能不能策反,不能再另外想办法。“你就把柳儿还给我。” 第一百零六章 不把她蜕下一层皮才怪 如意苦苦的求,蔺兰知打算等她身子好些,就带着她去拜见覃太师,总不好让覃太师看到她愁眉苦脸。若是把锦儿留下,倒也可以如她的愿。 “每一次夫人对我口是心非,我总是被气得撂下狠话,可是事后夫人求一求,我又会一而再的为你破例。夫人,不要仗着我对你的喜欢胡作非为,爱恨交织,真到不能转圜的地步,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懂,她以后行事会更小心点的。 “我记下了,夫君。” 蔺兰知捏捏她的脸,每次都是这副乖巧的模样,骗多了,也就不可信了,留待观察:“我明日会让管家把柳梢调回来。柳婶的事需不需要我帮夫人处理?一劳永逸。”他抚着她的腿,暗示,“只需夫人稍稍付些报酬。” 他要的报酬绝不会是稍稍,不把她蜕下一层皮才怪:“我先尝试自己处理,若处理不好,再请夫君帮忙。” 蔺兰知笑了:“好,为夫人上完药便休息。” 如意点点头。 第二日柳梢果然回她房间伺候了。 “夫人,我娘她……”柳婶已把离府的原因告诉柳梢,柳梢本来想跟着柳婶离开,可柳婶让她留下来。正是柳梢当初那句知恩图报,才让柳婶下了决心违背韦氏,她只想给女儿做个榜样。 如意摸摸柳梢的头,让她不必有负罪感。柳婶的背叛,她全然不知,跟她没有关系。 “我既是不追究柳婶,便是原谅她了。柳婶该对你说了你生父是怎么样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若是还想和柳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得要解决掉他,我答应过柳婶会帮她,只是那人毕竟是你父亲,你若是为难,便不参与进来。我会让别人去做。” 如意还如以往那般,给柳梢自己选择。 柳梢想了一会儿:“我只有一个娘,是娘教我说话,教我走路,在我生病时衣不解带的照顾我,若是没有我,娘的日子应该会轻松许多,最困难的时候娘没有抛下我,那我也不能抛下娘。我爹已经死了,那人不是我爹。” 如意闻言,让柳梢把她的首饰盒拿来。 柳梢去拿了首饰盒。 如意挑出一支印有标记的钗,还有韦氏给柳婶的戒指:“对付你爹这种,不需什么阴谋阳谋,也不需想得太复杂,用最简单的方法处理就好。他好赌,勒索过你娘就不会停手,等他再去找你娘的时候,把这些给他。” 柳梢不解:“为何要给?” “这些到了你爹手上,不是拿去赌就是拿去当。到时我让人去衙门立案,说首饰被盗。盗窃达一百贯时会判一年的徒刑,每增加一百贯多判一年。这些首饰足够他在牢里待到死了,只要他做了牢,也就没有原告了,不必担心他会揭发你娘伪造身份。” 柳梢担心:“可是韦夫人知道实情,若是她去告发……” 不会的。 如意:“不论是谁,有害无益的事是不会做的。你爹若是关牢里,于韦氏并无影响。她心里应该清楚我把事情压下来是要保全柳婶,一旦她不配合,去告发柳婶,把人逼进穷巷,柳婶可就成她谋害我的人证了。” “继母谋害继女,到时成了街知巷闻,茶余饭后的议题,将军府的脸面还要不要。她正到处挑乘龙快婿,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自砸招牌。” 第一百零七章 她们之间算是扯平了 柳梢点头:“奴婢懂了。” 如意趁着锦儿去给她端药不在房中,长话短说,她拿出银票:“让柳婶在城里买间宅子安顿下来,也方便你休息时去探望,以她的厨艺。开间小吃铺养活自己应该不难。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可能要托她帮我办事。” 柳梢把银票收好:“夫人待柳梢和娘恩同再造,日后柳梢一定结草衔环。” 如意笑:“快去办。” 柳梢走后,锦儿就端进药和一小碗粥进来:“夫人,二小姐来了,一个人来的。她说要见您,还说您若是不见,她就在门外闹。” 如意接过猪血粥,她现在得补充营养,脾胃虚弱,就少食多餐:“让她进来。” 如锦是背着韦氏来的,韦氏让她不必管,可如锦知道病是拖不得。她把带来的首饰盒扔桌上,首饰盒里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满了出来,铺在桌上,熠熠生辉,寻常人一辈子都赚不来这些东西。 可韦氏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从来是舍得花银钱的,把从别处贪来的都换成最好的给如锦。 “这些够你的诊金了,袁如意。” 如意边喝粥边,她看着像缺钱么。 “都城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大夫,我就怪了,你们明明看到我这一脸病容,不是装的,却非要我勉强自己撑着这副病体去为人看病,仿佛只要我不牺牲自己救治他人就是不道德。哪怕这要我救治的人不是什么好人,还害过我,我也得救,否则就是不善良。” 如锦:“我外祖母什么时候害过你了,她见都没见过你。” 如意:“没见过就害不了了?” 她将粥吃完。 锦儿递上手帕。 如意擦了嘴:“如锦,我其实是羡慕你,你看你被韦氏纵得,都没脑子了。你不信你外祖母害过我,那就先抛开她不谈,你呢?你觉着你娘、你害过我么?都说爱屋及乌,其实厌恶也是一样的。我真的特别讨厌韦家人。” 如锦呵呵笑,当她喜欢覃家么。 “你自己命生得不好,谁让你克死你娘的,你还想留在都城克爹爹么。把你送去庵堂已经是我娘仁慈了,说起来你还应该感谢我娘,不是她的决定,你又怎么学得来这么好的医术。” 一旁听着的锦儿听到如锦的话还挺震惊,再看如锦的神情,感觉她并非狡辩,而是就这么觉得的。 如意:“所以回来后,你娘霸占我的嫁妆,你和如绣欺负我,剪坏我的衣裙,让我吃冷饭,刻意绊倒我看着我摔跤取乐,我都得谢谢你们是么?” 如锦振振有词:“你娘嫁进将军府,她的嫁妆本来就是将军府的,我娘执掌中馈,又代替你娘照顾你这么多娘,拿那些东西有什么问题。再说了,谁让你那时候装得那么讨厌,我我诺诺,可怜兮兮,好像所有人都欠你,欺负你的样子。” 如意若是像现在这样,有话直说,她或许还会改观,佩服她些。 再说她娘也说了要让如意认清身份,她才是将军府最尊贵的小姐。 如意反问:“就因为我看着软弱可欺,这就是你和如绣欺负我的正当理由?” “我欺负你,你不也还回来了么。”她们之间算是扯平了,如锦指着锦儿,“你让这个丫鬟取我的名,当着我的面使唤,不是在羞辱我,我都没跟你计较。何况你还抢了……” 第一百零八章 她恨死袁如意了 抢了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明明是她先喜欢蔺大人的,如意才从都城回来,仅一面就把蔺大人抢走了。娘还说要给她找更好的夫君,可哪里还有比蔺大人更好的。 是,她是剪坏如意的裙子,让如意吃冷饭,可如意不也活得好好的。可蔺大人被抢走了,她觉着她下辈子都不会开心了,不管嫁给谁。 “是你抢了我终身的幸福,你毁了我一辈子,比较起来,过去欺负你那些算什么。” 她若是愿意把蔺大人还回来,让她挨欺负,她都愿意。 如意可怜锦儿啊,躺着都中枪,怎么,锦字难道还是专用的不成:“说得好似夫君曾喜欢过你,是我横插一脚似的。” 本来就是,如果如意没回都城,蔺大人一定会选她的:“袁如意,你欠我的,比我欠你的多,你就该去救我外祖母。不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韦家人,这是补偿。” 蔺兰知下朝回到房间看到如锦,笑道:“二小姐是来探望夫人的?” 如锦痴痴的看着蔺兰知,他穿着正红色的官袍,眉目如画,似乎比之前更好看了,叫人如何都看不够。 如意觉着蔺兰知回来得正是时候:“二妹妹非逼着我去医治她外祖母,还说我抢走了夫君你,我欠她的,夫君,你喜欢过二妹妹么。如果我没有回到都城,你会娶二妹妹么?” 如锦呆了,没想到如意会这么直接明了的把事情摊开,如意怎么可以把她的心事摊开,当着蔺大人,多尴尬,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恨死袁如意了! 如锦羞得想跑,如意喊锦儿把她拦下。 如意催促蔺兰知的回答:“夫君,你快说啊,你喜欢过二妹妹么,她似乎喜欢你喜欢好久了。怨恨着蔺夫人为何是我当,而不是她。” 如锦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坑给她钻进去,但同时她又期盼着听到蔺兰知的回答。 蔺兰知温柔的笑着,蔺夫人这个位置一开始便是内定好如意了的,韦家也不过是依附着袁家的蛀虫,他是看不上的。 “得二小姐错爱,不剩惶恐,只是当时无论夫人有没有回到都城,你的良人都不会是我。还望你及时悬崖勒马,不要错过真正的姻缘。” 如锦再顾不得羞耻了,急忙的追问:“为什么,我是哪里不好?还是你是因为大姐在,当着她的面才这样说。” 如意耸耸肩,还不愿意接受事实么。 “选择权从来都是在夫君手上,不是我从你手里抢走了他,而是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选你,他就没喜欢过你。什么叫我抢你的,是你在贪图不属于你的。你娘也总是觉得是我娘抢了她的东西,她把这套灌输给了你,你说我是不是等爹回来,当着韦氏的面问问,我爹有没有喜欢过她。” 如锦眼含泪水,激动的喊:“爹爹自然是喜欢娘的,否则怎么会娶她。” 如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既是这样,夫君娶我自然也是因为喜欢我。”如意把蔺兰知唤到面前,扯着他的官袍,“夫君,你亲口告诉二妹妹,也好让她死心,你喜欢我么?” 如意坐在床上,蔺兰知则站着。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小鸟依人的模样,她想出气,却始终不懂杀人还得诛心。蔺兰知捧着如意的脸,如捧着一件稀世的珍宝,他的人也只有他能欺负的。 蔺兰知当着如锦和锦儿的面亲了如意:“自然是一心一意的喜欢。” 如意瞠目,紧张的揪住了蔺兰知的玉带,这一举动真的是在意外之外,又是在情理之中。她看着蔺兰知笑容里夹杂的一丝疯狂,他可算是封建礼教的——漏网之鱼。 第一百零九章 更过分的事我还没对夫人做 蔺兰知看向泪如雨下的如锦:“怎么,二小姐还有兴趣看下去?你未出阁,不太好。首饰是你带来的,也带回去,我家夫人穿戴只用最好的,从不退而求次。” 如锦哭着跑了,锦儿红着脸,将桌上散乱的首饰快快的收拾好,追出去还,方才那一幕对她这未出阁的姑娘也实属震撼了些,害的她现在眼睛都不知往哪放。 如意捏捏鼻梁,蔺兰知一句话的杀伤力抵过她百句千句,可如锦若是出去乱说怎么办:“锦儿也就算了,她不会出去多嘴,可如锦也在呢,夫君也不想想自己的名声。” 蔺兰知取下了官帽,这顶读书人人人梦寐以求的乌纱帽,被他随手就扔到了床尾去:“我在自己的卧房中与自己的夫人亲密些,有何不可?更何况,夫人该清楚,更过分的事我还没对夫人做。” 他俯身亲吻,总要让她知道方才他有多收敛,也不过是蜻蜓点水的碰了碰她的上嘴皮子。 这次是热烈而缠绵的,像火要把人燃烧殆尽。如意感觉不让她化成灰,他总是不尽兴的,而他最忠实于自己的欲望,从不会管她的死活。 每每总要从虎口里抢夺空气,肺活量倒是得到充分锻炼了。如意边回应着,边腾出手来帮他松开了紧缚的领子和腰带。 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气息交缠:“我与夫人真是越来越默契了。” 如意扯了扯他的官服,这量身定制的官服穿在他身上确实好看,也难怪方才如锦看傻了的,趁得他特别的像正人君子,他也就只能用像这个字了:“皱了,夫君不先换下来?” 蔺兰知不在乎的笑了笑,看到一旁的药:“怎么没有喝药?” 如意摸摸嘴巴,感觉嘴肿了:“先喝了粥垫肚子,这不是和如锦吵架么,药就还没喝。” “夫人是轻重不分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蔺兰知拿起药喂她,“这几日下朝后太师总向我问起你,若非他刚回朝堂,许多政务需要他处理,分身乏术,又是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不好因私忘公,早早便来看你了,他可是千叮万嘱,要我小心照顾夫人,等你好了,带你去覃府探望。” 如意皱着脸喝苦药,这是想她快点把伤养好去哄太师。她看着蔺兰知的好感度,这次化被动为主动亲了他,然后撒娇:“好苦啊。” 蔺兰知笑了,确实很苦:“夫人可是大夫,怎么能怕吃药,若是想要我哄,直说就是了,乖乖喝完,然后休息,夫人现在要做的,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养猪么。 蔺兰知喂完她药,往她嘴里塞了颗蜜饯,抱着她躺下,就把她禁锢在怀里,监视她休息:“睡,等我把夫人哄睡了,再去处理公务。” 过了不知多久,如意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外头传来锦儿焦急的声音。 蔺兰知看到如意被吵醒,有些不太高兴,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怎么了?” 锦儿:“方和不知怎么的,跑去了将军府,被韦夫人命人哄出了门。二小姐正好回到,撞上了,方和掏出了刀子,刺了二小姐。” 如意吃惊:“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因人而异,因时制宜 事情发生得也太突然了,如意问:“伤势如何?” 锦儿:“很严重,所以才赶紧回来禀报夫人。” 如意不假思索:“备马车。” 蔺兰知手还搁在她腰上,压着没让她起来:“夫人真是宅心仁厚,刚刚和二小姐面红耳赤的吵了一架,听到她出事,又不顾自己,心软了,赶着去救人。” 如意:“我可以不管沈夫人、也可以不管韦氏她娘的死活。可我若不管如锦,若她伤重致死,等父亲凯旋,他是不会饶过我的。我先前是忤逆过父亲,可韦氏的堂兄下狱,跟如锦被刺后果、性质都不一样。如何处理,总是要因人而异,因时制宜。” 她并不想和袁敬真正的决裂,因为这对她没任何好处。何况蔺兰知肯定也不愿意。 蔺兰知发现处得越久,便会看到如意不同的一面。她不会忍气吞声,但也不会全然由着性子,很会审时度势:“夫人似乎很肯定岳父会打胜仗。” 如意自圆其说:“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怎么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何况父亲也是常胜将军,从未有过败绩。” 蔺兰知起身:“我换身衣裳送夫人去。” 蔺兰知一路都抱着如意,直到如锦房间才把她放下,丫鬟们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叫人触目惊心,如锦的房间里挤满了大夫,蔺兰知觉着自己也就不进去添乱了,在房外等着。 保春堂的大夫方法用尽,还是没有止住如锦的血。韦氏看到如意,只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如意身上,也不顾如意身子,粗鲁的将她推到如锦床边:“你快去救我的如锦,快!” 情况紧急,如意懒得跟她计较,她查看了如锦的伤口:“伤刺得太深,得先缝针。再用白及,紫珠来止血。” 韦氏听不懂那些药材,可她听懂了如意的语气,她的如锦还有救,如意懂该怎么救:“她身上可会留疤?” 家属有知情权,如意如实相告:“会。” 韦氏情绪激动:“她是个姑娘家,她还没有嫁人,怎么可以留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要治好她,我要一个完整无缺,没有疤痕的女儿!” 如意火气也上来了,这一个两个把她当神仙么,别跟她说什么要体谅病人家属的情绪,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她没那个空闲去体谅韦氏。 “如锦现在意识模糊,做不了自己的主,你既是生养她的母亲,现在她的生死你来决定。我学艺未精,你的要求我办不到。我现在只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止住她的血,二是由着她就这么流血死了。” 韦氏往日里总是假惺惺的维持着她的体面,现在当着保春堂大夫的面却大吼大叫:“袁如意,你是不是故意……” 如意大声的打断她:“你继续说那些废话就是在浪费她救命的时间!当然你也可以另请高明,我也算是能跟父亲交代。” 韦氏看了眼女儿,这是她后半生的依托,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若是没了如锦,她可怎么活:“你给她止血。” 如意进入了状态,她要开始救人了:“闲杂人不要留在房间里,除了这几位大夫,你带着你那些丫鬟出去,让人去买白及和紫珠,还有仙鹤草。” 韦氏忍下了所有的不满,带着丫鬟退出了房间,吩咐人去买药材。 蔺兰知上前安慰:“韦夫人不用担心,有夫人在,二小姐她不会有事的。”他为如锦准备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她就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也是世事无常。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们是一家人 韦氏焦急的等着,去买药材的下人却回来禀报药铺里白及和紫珠没有了。 “没有就去别处找,花多少银子都行,这还要我教么,一群废物。”如绣进来就听到韦氏在破口大骂,韦氏见到一身丧服,头戴百花的如绣没给一点好脸色,真是晦气,“你来干什么。” 如绣看了看蔺兰知:“我有话想单独与母亲说。” 门窗都关上了,房里什么情况,韦氏也不知,她半步都不想走开:“我现在没有心情。没事你就快回沈家,夫家有丧事还到处走,是要把这不吉利带到袁家来么。” 如绣:“事关二姐。” 韦氏闻言,才肯移步。 如绣取下发上的白花收进袖里,死老太婆,死了还要她给她守孝。 “我方才进来时听到下人说,二姐需要白及和紫珠。婆母走之前,卫郎担心她的身子,在府里备了许多的药材,恰好就有白及和紫珠。” 韦氏催促:“既是这样,你还不赶紧回去取来。” “谈妥就去取。”如绣问,“我若是帮了母亲,母亲你能回报我什么?” 韦氏一听就知如绣要跟她谈条件,白眼狼:“我将你养到这么大,你问我我能回报你什么?真是狼心狗肺,自小如锦有的,我哪一次不是多备你一份,如锦可是把你当妹妹疼。” 都到这步了,如绣也不介意撕破脸了:“您有一视同仁过么?二姐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而我穿的用的都是她不要的。二姐何曾把我当妹妹疼,呼来喝去,只把我当婢女,若不是大姐回来了,她有了新的乐子,难保遭殃的不是我。” 是她日日在如锦耳边挑拨,如锦这才日日去欺负如意,也是如锦人头猪脑,这才被她当枪使。 “母亲,我为您做了多少肮脏事,可我来求您,您就拿锭银子把我打发了,您和二姐当真是疼爱我。” 韦氏太清楚如绣,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唤醒良知的,终日打鹰却被鹰啄了眼:“你到底想要什么?” 如绣:“你就帮帮卫郎。如今父亲不在都城,女儿能求的只有您。正好蔺大人也在,您是将军夫人啊,开口为卫郎说几句好话,为他保住官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事关如锦,韦氏也只能受如绣威胁了:“我可以开口为你求,但帮不帮不是我说了算,若是蔺兰知始终不肯,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事后可以拿出些银子试着为沈卫疏通关系。” 如绣笑道:“这就对了,我们是一家人,总是要相亲相爱,相互帮忙的,您帮帮我,我才能帮帮二姐。” 韦氏气得甩了衣袖,走向蔺兰知。 “蔺大人,官场上的事,我一介妇人什么都不懂,可将军临行前叮嘱我,要把三个孩子都照顾好。先前去蔺府闹了一出,是我糊涂,好在如意不跟我计较。现在如锦生死未卜,我心如刀绞,如绣她婆母刚走了,她夫婿官场又是遇了阻。待将军回来,我都不知该如何交代。” 如绣过来扶着韦氏,柔柔弱弱的道:“是女儿叫母亲担忧了。” 她在将军府看到柳婶时就觉着有古怪了,后来塞了些银子给韦氏的贴身丫鬟,就什么都知道了。她把内情告诉了沈卫,又是找到方和,怂恿他去绑了如锦勒索金银财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我先抱她去休息 想着找机会把如锦除掉了,嫁祸方和。那么她今日就不必和韦氏撕破脸,而是来宽慰韦氏,取得她的信任,当如锦的替身,享用她的一切也是好的。 哪里晓得方和没去绑了如锦,而是去勒索韦氏,这阴差阳错的,倒也无所谓了,老天始终是帮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巧,药铺里的白及和紫珠都卖光了,韦家却有。 蔺兰知突然笑了,笑得韦氏和如绣都觉得莫名其妙。 “方才下人回来禀报说买不上药材,我能体谅韦夫人爱子之心,自然是关心则乱,或者是不是该问问如意,能否用别的药材代替。如意喜欢钻研医术,蔺府里也囤了不少的药材,又或者我让人回去问问,府里是否有这两味药。” 韦氏怔住,她确实是乱了心神,倒是没想到先问过如意有没有可以代替的药材。她后悔自己着急的为如绣说了话。 “大姐正在专心救治二姐,全神贯注,怎么好进去打扰,出岔子怎么办。再说了蔺大人也不确定府上是不是有这两味药对,这一来一回的折腾,二姐可耽误不得。还是我让人回沈府去取。” 如绣急了,正想着蔺兰知是不是不肯帮时。 蔺兰知:“三小姐说的也不无道理,救人如救火,是耽误不得。” 袁如绣不会不知沈卫这升迁之路是因何阻断,只要能保住沈卫的官职,她无所不用其极,如今想用韦氏这名义上的丈母娘来压他。 她对权势的追逐,就如飞蛾扑火,似一种天性,胜过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可惜了,她是个女儿身,她很清楚她无法靠自己挣来权势和功名,她只能在背后推动沈卫去给她挣。 从某方面来说她和沈卫也算是天生的一对。 给他们一点希望再捏碎了,该多有趣,就像猫逗老鼠一样。 蔺兰知意味深长的道:“韦夫人放心,沈大人怎么说也是我的妹夫,您开了口,我一定尽我所能去帮他。让他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 送来药材的是沈卫。若无其事的与蔺兰知点头打了招呼。 保春堂的大夫开门拿了药,又把门关上了。两个时辰后,门再次打开,这次终于允许韦氏入内了。 如意满手是血,她自己没康复硬撑着给如绣医治,还好有保春堂的大夫帮忙,她累得洗手的力气都没了,靠在如绣那雕花的架子床床头休息。 韦氏进来便是坐到床边,握起如锦的手,焦急的追问情况:“如锦是不是没事了?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见如意不说话,韦氏伸手便想推她,她哑巴了么。 蔺兰知弯腰抱起如意,韦氏在意如锦,而他只在意如意,自然进房先看如意脸色。蔺兰知一个抬眼,韦氏就把话咽回去了。 “这不是还有其他大夫在么,韦夫人不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们。如意累了,我先抱她去休息。等晚一些我们再来看二小姐。” 韦氏哪里敢说不,毕竟只是挂了名的岳母,蔺兰知没像如意对她直呼其名已是给了脸面。问两句都不行,嫁了人身子倒是越发娇贵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她已没了礼义廉耻 蔺兰知抱着如意经过沈卫身边,沈卫目不斜视,实则心里恨意滔天,并没有他面上那般风轻云淡。 去到如意出阁前住的那间房,东西全被清理干净了一件不留,只剩四面墙。 袁府的下人急匆匆的赶来,是受了韦氏的吩咐要安排如意去住另一间厢房,如锦还未脱离危险,这种情况韦氏肯定是不想如意走。 只是前日韦氏在蔺府受了气后,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让下人把如意用过的家具全劈了当柴烧了。 如意:“我就要住这,你让韦氏把房间复原,否则我就回蔺府去。我这个嫁了的女儿虽然是泼出去的水,但怎么也是姓袁,还能不能住这,父亲说了算,不是她韦氏。” 没过多久,下人就把另一间厢房的家具全搬了来。 如意扯过被子倒头就睡,醒来天完全黑了。房外寒风呼啸,吹得廊上的纸灯笼摇来摆去,连带着映在窗上的影子也动个不停。 桌上的蜡烛垂着泪,柔和的烛光照着蔺兰知立体的五官上,他一只手撑着额,一只手拿着份公文,看到那拍马屁的华丽辞藻,会无声的笑,只因怕吵醒她。 只是她还是醒了,睡够了。 蔺兰知放下公文,微微勾起嘴角与她对视。 那双妩媚的桃花眼,黑白分明,眼角有浅浅的红晕,真的是脂粉钱都省了。这样一双眼睛哪怕是看块石头,都能看出一往情深来的错觉来。 “夫人为何一直盯着我。” 如意诚实道:“因为夫君秀色可餐。” 蔺兰知走过来拖了鞋躺在她身边,跟她枕在一个枕头上。这回他很安分,没动手动脚,只有那眼波随着那忽明忽暗的烛光,似也在盈盈的流转:“那夫人想如何吃了我?又从哪吃起。” 明知不能做什么,还言语挑逗,如意不解风情的来了句:“都是因为我,夫君还得把公务拿到袁府来做,处理完了么?” 蔺兰知笑了,遮住她的眼睛:“闭眼多睡会儿,否则伤什么时候能养好。” 如意握住他的手,呼了口气,帮他搓搓手,放进被窝里焐着。 蔺兰知回头。 如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只看到紧闭的窗户:“怎么了?” 蔺兰知取下勾着罗帐的钩子,不过是他提醒过的人没长记性,尽喜欢蹲别人夫人的闺房外头:“只是确认门窗是否关好,别冷着你了。” 如意盯着那好感度,偶尔也要表现一下她的温柔体贴,表现出即便再依依不舍,也先以他为重的贤惠。 “上回留宿在这,我知夫君其实也没休息好,夫君认床,若明日上朝时打瞌睡那可就是我的过错了。趁着现在还没到宵禁,要不夫君回蔺府去。” “外头刮着风,忍心把我赶回去让我受冻?我不止认床,我还认人,没了你,我在哪都睡不好。”他贴向她,“夫人,我冷。” 做那档子事时,也没觉得他虚啊,精力充沛,阳气十足,这两日总跟她喊冷。 拿她当暖炉用,她还得装得甘之如饴,被窝里她蹭着蔺兰知的脚。 “那,我来暖和夫君。” 沈卫咬牙,如意为了蔺兰知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种轻佻的话也就青楼女子说得出口,她已没了礼义廉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只希望夫君每日多爱我一些 如意也给蔺兰知洗回脑,她嫌好感度涨得太慢了,食指戳了戳蔺兰知心脏的位置:“夫君,其实我所求不多,也并非那些金银珠宝,只希望夫君每日多爱我一些,积少成多,为此我愿为了夫君做任何事。直到这颗心完完整整属于我。” 沈卫再听不下去,走了。 蔺兰知亲亲她,她也无非就是一心乞爱的女子,她既看重情爱,那便让她沦陷,无法自拔,也就好控制了,两人相拥,各自的笑里多少含了些只有自己看懂的意味深长。 夜半三更下人来敲门,蔺兰知认床,睡得不好,他看了怀里的如意没被吵醒,起身去开门。 “蔺大人,夫人想请大小姐去看看二小姐。” 蔺兰知也不为难他,只让他回去传话。 “二小姐那有保春堂的大夫守着,他们自会斟酌情况,若是真的应付不来再让大夫来请。韦夫人此时定寸步不离的守着二小姐,我能体谅一位母亲的担忧,但她毕竟不懂医术,就不要定夺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了。若是一点风吹草动就来喊如意,她休息不好,明日如何能集中精神医治二小姐,也请韦夫人体谅我这个做夫婿的。” 蔺兰知打发了小厮,回床上继续抱着如意闭目养神,期间那下人又来了一次,蔺兰知捂上如意的耳朵,对那敲门声置若罔闻。 到了寅时蔺兰知去上朝,而如意睡到了辰时才起,没人打扰,她睡了个饱觉,她吃了早饭喝了药才去如锦那。 韦氏一夜未敢合眼,对如意这个时辰才出现,大发雷霆:“如锦还未脱离危险,你如何睡得着。你可知她昨夜抽搐,我让人去找你,你却让你夫婿挡着。” 如锦刚喝过药,如意取下挂在床头记录如锦身体情况的簿子,检查药渣。 她知道保春堂大概率是四皇子的产业,得防备,可保春堂的大夫医术也确实精湛。所以她定下规定,如锦用过的药,药渣得保留。什么时间段,身体情况如何,做过什么措施都得记录在册。 “这么多大夫在,大家商量好了轮流值守,什么情况危急,什么情况正常,自然有大夫来决断。你在这号什么令。我只有一条命,我身子都没养好,自然先顾自己再顾她,不会为了如锦不吃不喝不睡。你可以不把别人当人,我却没必要听你的。” 韦氏闻言,只觉得她对如锦的生死全然不重视,身为大夫,身为袁家的长女,难道不该把如锦放在首要么。 她先前医治那些被嘉盛县主马车撞伤的平民百姓,那些人还赞颂她什么舍己为人,保卫百姓,有将军的风范。 也不过是沽名钓誉。 “你现在能吃能睡,如锦却徘徊在鬼门关前。让你少睡一时半刻,也不过是累一些,难道就能因此死了。你倒是愿意花时间跟蔺兰知在房里谈笑调情,却不愿在这多待一刻。” 昨夜值夜的大夫还没走,按着如意的要求,药是他煎的,得留半个时辰,看过病人服用后的反应,做完记录,才由下一位换班,他低着头,真是巴不得自己隐身。 官宦人家的后院就是是非多。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愧是你韦家 “韦氏,你要弄懂一件事,你现在是有求于我,不要对我颐指气使。求人该有求人的态度,我看在父亲的面上没要求你三跪九叩,你也该识相些。你这样分我的神,你也不想我扎错针,保住了如锦的命,醒来后却跟你娘一样话都讲不利索。” 刚提了韦氏的娘,她娘家人就来了。 如绣昨夜也是住在袁府,她方才在院里遇见了王氏,就领着王氏进来了:“母亲。” 韦氏正有气无处撒,朝着王氏吼:“谁让你没通传就进来的!” 这房间里这么多人,王氏损了颜面,还得赔笑:“我这听到如锦出了事,寝食难安,立马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如绣见了我就领着我进来了,这一家人哪那么见外,还得通传。” 王氏走到床边,看着如锦一脸心疼:“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成这样了。那凶徒抓到了么?一定得将他千刀万剐。” 韦氏咬牙切齿:“不必你说。” 如意知道那方和估计是活不成了了,倒省下了首饰。 王氏拍了拍韦氏的背:“现在如锦的情况如何?” 如绣清楚沈卫的事还得靠蔺兰知,事情没办好前,她得讨好如意,至少不要刻意去得罪:“多亏大姐在,二姐这才转危为安。” 王氏自来熟,她看着如意笑。这才第一次见,便拉上了关系,直接唤了名字。 “你就是如意,这么重的伤,你都把人救了回来。真是有本事,舅母若是有你这样的女儿,睡着了都能笑醒。有如意在,如锦定很快就能好。” 韦氏冷笑,王氏这哪里是来关心如锦,她是别有目的。 王氏梗咽:“如锦这我是放心下来了,可婆母她今日听到如锦出事,急得几次晕了过去。小姑,现在如意住在袁府照顾如锦,你这又请了这么多大夫,照顾一个是照顾,照顾两个也是照顾,婆母记挂着如锦,不如让婆母住过来。” 王氏想的是既是如意肯救如锦,或许也没她这小姑说的不讲情面。她这小姑脾气不好,先前怕是拉不下脸面求,如意才拒绝了。 如意都愿意救如锦了,那她顺水推舟让如意多救两个,不也一样么。 “还有你堂兄,这几日一直喊着腿疼,不如你让如意一并帮看看。都是自家人,举手之劳。如意你菩萨心肠,应该也不会推辞是不是。” 如意笑道:“自家人?我被母亲送去庵堂时,不知您这位自家人有没有为我说过话。若是有,您是不是也觉得她这做法丧尽天良,鸠占鹊巢,把先夫人孩子扔得远远的,还霸占别人的嫁妆觉着理所当然,脸皮之厚,无人能及。” 韦氏吼道:“袁如意!” 王氏不可能当着韦氏说她坏话:“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都过去的事了,人总是该向前看的。” 如意:“母亲,你忘记方才我对你说的话了么,你得端正自己的态度。你这是恼羞成怒了。从没把我当女儿,却要我把你当亲娘奉养,惟命是从,现在还把你这些亲戚喊来喝血吸髓,不愧是你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