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小娇包被偏执暴君宠野了》 第1章 两位娘娘打起来啦! 你知道吗?

深渊里,也是能看到月亮的。

她像个慷慨的神明,洒下一束光,让我潦草的一生,不至于惨淡收场。

——司褚

“禀皇、皇上,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在殿外……打,打起来了!”

小太监急的满头汗,垂首伏在地上,肩膀微颤,大气不敢出。

一个是新册封的贵妃娘娘,虽说得罪了皇上,估计也蹦跶不了多久,可人祖父是兵马大元帅,父亲是镇北王,只要还剩口气,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一个太后的嫡亲侄女儿,首辅的宝贝千金淑妃娘娘,向来嚣张跋扈,作天作地,连皇上也得忍耐三分。

这俩祖宗碰一块儿,拉架都不知道该劝谁!

……

漫长的寂静后,上首响起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懒洋洋的嗓音接踵而至,捎带着几分玩味:“哦?”

“谁赢了?”

啊?

小太监眼神茫然。

立在一旁的张德全瞪他一眼,上前一步,训斥道:“愣着做什么?皇上问你话,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谁打赢了?”

小太监挠挠头,眼神欲言又止:“两位主子身上都落了伤,不过真要论起来,应该是……贵妃娘娘是占上风的。”

他没敢说的是,全程都是贵妃娘娘按着淑妃娘娘打,对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她自个儿就扭了脚,还是打的过程中太激动不小心扭到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贵妃娘娘那样的世家女子,打起人来凶残无比,还……怪好看。

就离谱。

司褚轻轻一哂,扔了折子,昳丽眉眼掠过动人心魄的戾气,声音裹挟着沉翳:“让那两个蠢货给朕滚进来!”

半个时辰前。

明姝领着丫鬟云芷走在去往乾清宫的宫道上。

小丫头一张脸惨白惨白,欲哭无泪地拽她衣袖:“娘娘,要不咱们,咱们还是回去?皇上这会儿肯定不乐意见您……”

她这还是往委婉了说的!

事实上,皇上没砍了她家主子的脑袋都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毕竟敢在金銮殿放狠话说“我季明姝就是一头撞死在这殿上,也不嫁暴君”的人,从古到今就她家主子一个。

说了那话后,如今还能活蹦乱跳的,也只有她家主子一个。

可这人不但不惜福,还上赶着作死!

明姝从她手中抽出袖子,秀气的眉毛微拧,不赞同地看她:“死丫头怎么说话的?你主子我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崽……皇上还能不乐意见我?”

她自信的理直气壮,自夸的真情实感。

云芷一时失语:……看来她家主子是真的没有半点逼数。

明姝见小丫头一副愁眉苦脸,蔫儿嗒嗒的模样,安慰地拍拍她的肩:“放心啦,本宫心里有数!”

按照原书剧情发展,再过几天她这个炮灰就得领盒饭,现在她不赶紧刷崽崽的好感,难道躺平等死吗?

那她大概会打破穿书最快领盒饭记录!

想想都不能忍!

云芷心想:你有个锤子的数!

……

“啪!”

主仆俩刚来到乾清宫门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气焰嚣张的声音。

“本宫奉太后之命给皇上送汤!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阻拦?你知道本宫是谁吗!”

“阿珠,给本宫掌烂他的嘴!” 第2章 本宫为何不敢见人 粉衣女子华服精致,妆容艳丽,手搭在身旁的宫女臂上,正一脸轻蔑地瞥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

明姝皱了皱眉,问云芷:“那花孔雀是谁?”

云芷看着她口中的“花孔雀”,嘴角抽了抽,小声地说:“那是淑妃娘娘,太后的侄女儿,首辅的千金,听说可得太后娘娘喜欢了,连皇上都得礼让三分呢!”

“淑妃?”明姝想起了这号人物,脑子里细数着这个蠢货的“事迹”,一阵怒火中烧,她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听起来好牛逼呢,我家和她家比,谁更厉害?”

“牛逼”是什么?

云芷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心说主子自打撞了柱子,好像连带着脑子也给撞坏了?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按捺下心头的疑惑,一一解释:“老爷是镇北王,首辅见了也是要行礼的,太老爷手握兵权,又是三朝老臣,就是皇上也要给三分薄面。”

不然她家主子也不能一进宫就得个贵妃的位分。

“不过”云芷拧了拧眉,话音一转,“顾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又有太后做靠山,虽说咱不怕她,但小姐您初来乍到,那位淑妃娘娘,还是不要……”

话还没说完,转头一瞥,瞧见自家主子气势汹汹的背影,云芷一脸麻木地补充完:“……不要招惹为妙。”

明姝走近了些,近距离打量着那位淑妃娘娘,貌美是貌美,就是和原书中如出一辙的嚣张跋扈,眉眼间的刁蛮生生让她的美貌大大打了折扣。

她目光落到淑妃身后的宫女提着的食盒上,微微一凝,眼底掠过些微冷色。

她想起刚才淑妃说的“太后命本宫给皇上送汤”,心里恍然。

司褚性情暴戾并非天生,乃是药物所致,莫非问题出在这儿?

美目流转,明姝嘴角缓缓勾起,施施然出声:“哟,好热闹啊。”

在她走过来的时候,淑妃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微愣片刻,当即一嗤,满目不屑和嘲讽:“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贵妃娘娘啊!怎么,不好好在你的景仁宫待着,居然还敢出来晃悠?”

季明姝之前做过的蠢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按理说依皇上那暴戾的性子,这会儿恐怕已经没有她这个人了。

可出人意料,皇上不但没杀她,还册封她为贵妃,比自己还高一阶!

一开始淑妃是嫉妒的,可是她转而一想,皇上那是什么人?

将季明姝的命留着,无非是为了慢慢折磨她。

左右都是要死的人,她又何必在乎?

思及此,她看向明姝的眼神也添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

明姝迎着她的目光,似真似假地叹了口气,手托着下颌,神情状若苦恼。

淑妃瞧得心生快意,京中贵女以她和季明姝为首,分成了两派,是以她们二人向来不对付,如今看到季明姝这幅狼狈模样,她心里不知道多痛快!

她正打算假惺惺安慰几句,就听那厮茶里茶气地感叹:

“像淑妃妹妹这样姿色平平都敢出来吓人,本宫生得闭月羞花貌若天仙,为何不敢出来见人?”

云芷嘴角抽了抽,心想自家主子真是愈发地不要脸了。

淑妃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紧接着反应过来便是怒火冲天,眉头一竖:“季明姝!你!”

“啪——”

清脆利落的一耳光让在场所有人都懵了,包括被打的淑妃本人。

…… 第3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 始作俑者明姝,正漫不经心地揉着手腕,微抬下巴,嚣张十足:“你什么你?本宫是皇上御笔亲封的贵妃,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宫大呼小叫?”

周围众人:……

太后的亲侄女儿,首辅的宝贝女儿,怎么到了她嘴里就跟个洗脚婢似的?

淑妃大抵是生平头一回被人掌掴,捂着脸瞪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眼见着那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倒打一耙,她终于找回了思绪,一张俏脸在眨眼的功夫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颤着手指着明姝:“你、竟、然、敢、打、我?”

明姝白她一眼,眼神像看智障:“打你是什么重要仪式吗,还要挑个良辰吉日?”

极其嚣张,且不要脸。

淑妃一口血哽在喉咙,几乎要晕死过去。

她身子摇摇晃晃,猛地一把推开搀扶的宫人,死死咬着下唇,看明姝的眼神似乎生生能把她撕下一块肉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季明姝!你竟然敢打本宫?!”

明姝觉得这女人八成是被她气疯了,目光透着些许怜悯,和刚才淑妃看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她抄着手,目光一转,上前两步,在宫女惊恐的目光下,夺过那食盒,当着淑妃的面高高举起,“啪”地往地上一摔。

拍了拍手,看着满地的狼藉,明姝堵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顺了,她看向双目赤红的淑妃,眉眼弯弯:“对,我就是打了你,还砸了你给皇上送的汤,怎么,有本事你打我呀?”

那眉眼间毫不掩饰的挑衅,可算是彻底点燃了导火索,淑妃当即失态的尖叫一声,发疯似的冲了过来……

众人目瞪口呆,帮又不敢帮,拉架还被误伤,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

张德全出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那位贵妃娘娘,正以一个十分霸气的姿势骑在淑妃娘娘身上,眼睛都不眨地拳头往下怼,还专门打脸。

一向作威作福的淑妃娘娘披头散发被压在地上,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边跟泼妇骂街似的口吐芬芳。

这岂止是贵妃占上风,这简直是单方面虐菜!

张德全嘴角抽了抽,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敢靠的太近:“哎哟喂,两位主子快住手呀!”

……

没人理他。

张德全:“皇上请两位主子进去呢!”

两人齐齐停了手,扭头看过来。

张德全:……

殿内气氛是诡异的死寂。

下方,明姝和淑妃两人端端正正跪在那儿,跟之前的泼辣相比,此时堪称安静如鸡。

上首。

年轻的天子坐姿慵懒随意,容貌惊艳,眉眼昳丽,左眼下方有一颗淡色小痣,肌肤透着病态的苍白,细看可见皮肤下淡青色脉络。

整张脸的点睛之笔,狭长的凤眼好似薄薄细刃,瞳仁是极深的黑,眉睫沁着凉,凛冽而锋利,眼神掠过来的时候带着沉沉翳色。

他目光掠过淑妃那张猪头似的脸,停在连衣襟也没乱的明姝身上,语调似笑非笑:“两位爱妃,不向朕解释解释?”

众人齐齐一个激灵。

上次皇上唤人“爱妃”的时候,下一秒,那位爱妃的头和身体就分了家。

爱的就十分深沉。 第4章 臣妾心里委屈! ……

众人回想起当时那场面,脊背发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将头埋得死死的,生怕自己被迁怒。

淑妃咬了咬唇,心里惴惴。

她一向有些怕自己的这位表哥,并且深知,如果自己真的惹怒了他,就算是姑母也救不了她!

可今日之事明明不是她的错……

她心中暗恨,就听见身旁传来矫揉造作的哭声,一时之间震惊得连害怕都忘了,不敢置信地瞪过去。

明姝狠狠一掐自己的大腿,哭的十分投入,将恶人先告状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呜呜呜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心里委屈……”

“……”

众人默默看向淑妃那张不忍直视的脸,又看了看明姝白嫩嫩的脸蛋,心说你委屈个屁啊!

淑妃本人更是一脸窒息:世上竟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很快,她发现自己骂早了。

说实话,明姝也不知道自己这招究竟管不管用,出气的时候是爽了,可现在难免有些忐忑,她一边拼命挤眼泪花儿,一边大着胆子去瞄司褚的脸色。

这一抬头,就和对方看过来的喜怒莫测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那视线幽幽凉凉,好似能洞察人心,看得明姝心口微凉,装哭的动作都滞了滞,她不禁有些迟疑。

戏台子都搭好了,对方不配合她,她岂不是很尴尬?

好在过了一会儿,司褚动了,他手撑着下颌,垂眼目光掠过来,漆黑的眸凝着她,看上去饶有兴致:“你有什么委屈?”

淑妃不敢置信失声道:“皇上!她……”

司褚眉眼霎时一沉,染上戾气,凉凉睨着她:“朕有让你开口吗?”

淑妃瞳孔一缩,吓得立马噤了声,只是眼底仍有些不忿。

许是被他阴晴不定的脾性给吓到,殿内比之前更静了几分。

一时之间只剩下明姝的抽泣声。

虽然很尴尬,可都演到了这里,她只能硬着头皮哭下去:“臣妾委屈,淑妃的脸皮委实厚了些,臣妾的手都打疼了!”

淑妃:???

说着,她不理会旁边淑妃要吃人的目光,摊开细嫩的掌心,果不其然,原本白嫩的手掌,红了一片,细看还有些肿。

众人心里却生不出同情。

这是打的多用力才能把手打肿啊?

司褚凝视着那片红肿,眸光飞快闪过一丝不悦,他抬眸看向明姝湿漉漉的眼睛,蓦地一哂,幽幽冷哼:“朕瞧着,你的脸皮也挺厚的。”

淑妃眸色一喜,飞快斜一眼明姝,眼底毫不掩饰的得意。

明姝瘪着嘴,脸色隐隐发苦。

果然还是不行啊……

“你为何要打她?”

明姝怔了怔,圆眼微微一睁,抬眼看过去。

司褚敛眉,神色略有不耐:“她哪里惹到你了?总要有个理由?”

淑妃嘴角弧度一僵:???

什么叫她惹到那贱女人?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明姝眼神微亮,抿了抿唇,泛红的眼尾微垂,用力挤了两滴鳄鱼泪,可怜兮兮地垂着脑袋:“她骂臣妾,还直呼臣妾的名字,可凶了!臣妾就没忍住……”

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努把力,更白莲花一点,于是抬手抹了抹眼角,微咬红唇:“淑妃妹妹给皇上送了汤,可臣妾也给皇上准备了点心。皇上若喝了她的汤,定然就吃不下臣妾的点心了……”

明姝扬起纤细的脖颈,雾蒙蒙的眸子望着司褚,眉眼笼着委屈和不自觉的娇态:“臣妾在家中从来没受过委屈,所以就只能委屈委屈淑妃妹妹了。”

她眨眨眼,眼睫上坠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将落未落,语气丝毫不忸怩,甚至理直气壮:“于是臣妾就把她的汤给砸了。”

…… 第5章 竟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众人心里划过和淑妃同样的念头:

世上竟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然而明姝并不觉得自己无耻,她俏生生仰着下巴,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司褚,盼着他给自己撑腰做主。

她凭什么那么笃定自己会站在她那边?

毕竟他凶名在外,杀人如麻,尤其爱以虐杀宫妃为乐。

司褚忍不住恶劣地想,亲手打破她眼底的光,看到她茫然失措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他漫不经心地挑唇,眼底掠过浮光:“朕就那么缺你那两口点心?你倒是娇蛮跋扈,行事霸道,镇北王就是这么教养的女儿?”

果然。

暴君才不吃这套呢,他最讨厌娇滴滴爱哭闹的女子,这新来的贵妃娘娘当然也不例外!

淑妃提着的一颗心落了回去,心里忍不住得意。

贵妃又怎么样?

得罪了皇上,一样没好果子吃!

明姝抿着唇看他,眼里的光逐渐消失,纤长的睫毛颤了两下,慢慢垂下去,整个人好像都在那瞬间黯淡下去,连头发丝都散发着低落。

司褚莫名心里有些烦躁。

她倒是还委屈上了?

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哦对,她的手伤了,听说还崴了脚。

他眸光微戾扫了眼淑妃,这个蠢女人,真是越看越碍眼,还是把她杀了?

就是太后那个老妖婆那边麻烦了点儿。

司褚又瞥了眼可怜巴巴的明姝,不禁有点恼怒。

她嘴皮子那么厉害,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怎么不多胡搅蛮缠几句?她那么蛮不讲理,他贵为天子,怎么好跟一个小女子计较,到时候不得烦不胜烦,勉为其难答应给她撑腰?

这会儿她倒是知进退懂分寸了!

明姝不知道司褚内心的想法,她垂眸盯着地板,实则纠结地抠着掌心,她演戏演得那么卖力,好歹给点儿反应啊?

依照她对司褚的了解,对方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刚刚他那话也不像是发怒,于是她打算以退为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小可怜儿,激起他的保护欲。

不过,剧情好像并没按照她期待的发展?

明姝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她表现得不够柔弱?

不能啊!她自我感觉都可以拿奥斯卡了!

她咬了咬牙,正琢磨着自己待会儿要不要白眼一翻晕过去,艹实自己柔弱可怜的小白花人设,就听见司褚冷硬着声音开口:“淑妃,你可知错?”

淑妃:???

明姝也愣了愣,瞄了眼一脸懵逼的淑妃,险些乐出声,嘴角的弧度压也压不住。

司褚不着痕迹瞥一眼,瞬间洞悉了她的小心思,故意装可怜引他出手,也真是难为她了。

啧,女人就是麻烦。

淑妃看戏正看的乐呵,谁料突然被点名,猛地抬起头,眼神是真情实感的茫然:“皇上,臣妾何错之有啊?”

司褚收回视线,重新落到淑妃身上,眸光沉了下去,眼神锋利而笔直,透着令人胆寒的戾色,他嘴角勾起笑来,慢条斯理地问:“你的意思是,贵妃冤枉你了?”

淑妃张了张嘴,恶狠狠瞪了眼明姝,心里涌起委屈:“皇上,您不要听信这贱人的一面之词,她何止是冤枉臣妾,她简直就是满口胡言!”

明姝无辜地眨眨眼,眼里明晃晃写着,我就是满口胡言,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第6章 皇上息怒 “你放肆!”

“哗啦”一声,价值千金的瓷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

众人满眼惊惧,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皇上息怒!”

整座宫殿被一股紧张凝肃的气氛所笼罩,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天子的脸色沉得可怕,他秾丽的眉目染着令人心惊的戾色,竟生出不可逼视的惊艳风华。

他猝然起身,下了台阶,携着满身摄人的气势,一步步逼近。

华服下,垂着的一只手正缓缓往下滴着血,每走一步,殷红的血就滴落在地上。

那血让他周身的暴虐气息达到顶峰,配上他阴沉怒极的神色,衬得他整个人简直像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众人都被这一幕骇住,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喉咙。

明姝也呼吸微滞,眼神惊异地看着这一幕。

她知道司褚人格是有缺陷的,类似于暴躁症,可没有想到发作起来会这么严重,而且没有一点征兆!

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刺激了他!

淑妃瘫软在地,面无人色,一脸恐惧地看着步步逼近的人,声音干涩颤抖:“皇……皇上?”

司褚双眼隐隐泛红,似乎已经失去理智,他停在淑妃身前,在她惊惧的目光中,俯下身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淑妃面色由白转红,呼吸逐渐困难,她眼角被逼出生理行泪水,眼神满是惊骇和恐惧,狼狈仰着头艰难地吐字:“皇,皇上饶……命”

司褚眉眼微垂,唇角带着温柔的笑,那笑落入人眼底,却显得分外残忍,他俯视着她无力的挣扎,眼神透着冰冷和漠然:“贵妃是朕亲封的贵妃,你一口一个贱人,可有把朕放在眼里?”

明姝瞳孔微微放大,霍然抬头看向他,心里不可谓不震惊!

他……他竟是因为这个发怒?

盯着那双染上杀意和暴戾的眸,她眼神不由有些复杂。

说实话,她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淑妃嘴贱惯了,而且她也将对方揍了个爽,可谓是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可是他……

“皇上……臣妾,臣妾知错……皇上饶……饶命!”淑妃痛苦地皱起眉,原本姣好的五官有些扭曲,全然看不出之前嚣张跋扈的模样,生死攸关的档口,她灵光一闪,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太,太后……”

司褚微微眯起眼,偏头低笑一声,泛着凉意,他眸色漆黑如墨,好似深渊:“你拿太后来压朕,以为朕就会放你一马?”

如果说刚才他还在犹豫,那么此刻无疑完全动了杀念。

“真是天真啊。”声音轻的像自言自语。

淑妃察觉到颈部力道的收紧,她眼里露出绝望,意识到自己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生死关头,一只素白的手探了过来,伴随着忧虑的声音。

“皇上。”

司褚盯着腕间的柔荑,眸光还捎带着冰冷的杀意,缓缓扭头,对上了明姝担忧的目光。

他思绪有一瞬间的清明,紧接着,如同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底。

他浑身一僵。 第7章 你怎么这么麻烦! 明姝并不同情自作自受的淑妃,可她不愿意司褚为了她沾上杀孽,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虽说在众人眼里,他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淑妃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明姝察觉到他身体微僵,也没有多想,而是柔声开口又劝了声:“皇上息怒。”

众人嘴里的“皇上息怒”都是带着浓浓的恐惧和绝望,同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只是简单的字面意思。

她眼神平静柔软,声音细细的,让他不要生气。

一股燥蓦地从心头窜起,司褚冷冷看着她,唇瓣微阖,一字一顿冷漠道:“滚开。”

她看到了他这么不堪的一面,一定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他是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内心怕他怕的要死,却还要装作冷静劝他不要杀人。

也真是难为她了。

司褚唇角嘲讽地弯起,眼神透着冷漠,只是内心某个角落生出一丝钝痛。

快的像是错觉。

明明一脸冷漠,眼里的委屈却仿佛快要溢出来了。

明姝叹了口气,心头蓦地一软,有点想摸摸他的头。

不过目前来说,这个想法很危险。

危险程度无异于摸老虎的屁股。

于是她掐了掐大腿,瘪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皇上要臣妾滚,好歹也先把伤口处理了?”

司褚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受伤的手上定了两秒,面无表情看着她,语气很凶:“这点伤死不了,快滚!”

她又在装可怜,连眼泪都没有,这次说什么他都不会上当了!

明姝又掐了把自己,她敢肯定大腿都掐红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睫毛湿漉漉,泫然欲泣,就在司褚以为她会编出什么花言巧语来哄骗他的时候,他瞧见她一脸虚弱捂着心口,脸色泛白,眼神无辜:“可臣妾一看到血就犯晕,还喘不上气。”

司褚:“……”

她眉尖微蹙,夸张地弯了弯腰,有气无力:“啊呀,臣妾心口疼!”

司褚眉心跳了跳,视线往下移,定在她死死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上,一张脸漆黑如锅底。

就在众人琢磨着下一秒皇上是不是就要命人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贵妃娘娘剁碎了拖出去喂狗的时候,司褚动了。

他抿着唇,一手抄起少女的细腰,将她提溜起来,迎上她泛着雾气的眸子,恶声恶气地说:

“你怎么这么麻烦!”

明姝无辜地眨了眨眼,在心里笑翻!

崽崽怎么这么可爱!

其他人可并不觉得“可爱”和暴君有什么关系。

司褚冷冽的目光扫向众人,被他看过的人无一不胆战心惊,万幸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太久:“来人,宣太医!留两个人打扫,其他闲杂人等全都给朕滚出去!”

说完,就气势汹汹地把人连拖带拽进了内殿。

死里逃生的淑妃捂着脖颈,在宫人的关切声中痛哭出声。

宫人们也都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瞥了眼内殿的方向,同时对里面那位贵妃娘娘的地位,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第8章 这是道送命题 明姝坐在软榻上,幽幽地盯着正在上药的司褚。

人家太医已经百般小心谨慎了,他就是皱着眉冷着一张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副下一秒就要把人拖出去砍了的凶神恶煞。

可怜那老太医伸出的手收也不是落也不是,停在半空哆哆嗦嗦,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罪。

半天没等到动作,司褚抬眸凉凉扫他一眼:“太医院就这水平?朕养着你们是钱多没地儿烧么?”

本来就紧张的太医闻言,两腿一软,额头冒冷汗,“噗通”一声给跪了,连忙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微臣罪该万死!”

额角青筋跳了跳,司褚不耐地拧眉,下意识便扬声道:“来人……”把这蠢货给朕赶出去!

老太医闻言伸直了脖子,如同一只呆鹅,生无可恋的那种。

完了完了,好不容易熬到今年退休,就可以告老还乡了,结果还是没能活着出去。

明姝叹了口气,站起身走过去。

司褚听见动静,没好气地扫她一眼:“不是让你坐着么,你过来做什么?”

明姝斜了眼太医,弯着眼睛笑眯眯地道:“臣妾在那边看了一会儿,觉得上手倒也简单,心里有些痒痒,皇上让臣妾试试?”

老太医如蒙大赦,差点儿当场明姝磕几个头。

司褚抬眸瞅着她,面容冷漠,冷笑一声:“你搁这儿拿朕练手呢?”

太医头顶滑下一滴冷汗,悲从中来:完了,暴君生气了,贵妃娘娘也要跟着一起倒霉了。

明姝却并不怵他,拿一双乌沉沉的眸子巴巴望着他,上手拽他袖子,软着嗓子撒娇:“皇上就让臣妾试试嘛~”

太医肩膀微颤,上一个敢用这种语气和皇上说话的,舌头当场被割了。

可怜的贵妃娘娘……

他心里生出不忍。

司褚四肢僵硬,耳根隐隐发烫。

他抿着唇看她一眼,心想他是不是对她太过纵容了,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

她真以为他会对她百依百顺吗?

笑话!

司褚沉着脸,狠声威胁:“你要是做不好,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臣妾就知道皇上最好啦!”明姝嘴角抿着笑往他旁边一坐,眼睛亮亮的抱着他没受伤的胳膊前后晃了晃,“臣妾轻轻的,保证不弄疼皇上!”

臂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耳畔是她温热的呼吸。

司褚脊椎一麻,耳根瞬间红完了,一动不敢动,有些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这女人怎么半点都不矜持?!

太医傻眼地瞧着这一幕。

天呐!

他们凶神恶煞脾气暴躁的暴君转性啦?!!

他他他居然任由一个女子靠他这么近,而且还没发疯???

是他瞎了吗?

下一秒,司褚阴沉沉的目光扫过来:“你怎么还在这里?要朕请你出去吗?”

太医:“……”

得,还是那个大魔王。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灵活的简直不像个老人:“臣……臣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说完,麻溜儿拎着箱子一阵风似的跑了。

明姝看得微微咋舌,摇头叹息:“其实,皇上偶尔也可以和颜悦色些。”

下一秒,她的下巴被掐住,阴恻恻的声音贴着她的脸:“你是觉得朕残暴么?”

嗯,这是道送命题。 第9章 皇上让本宫滚 明姝仰着头看着他充满戾气的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和颜悦色怎么就和残暴扯上关系了?

不过毛是必须顺的!

她眼神纯洁地望着他,没有说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话,而是问道:“皇上认为自己残暴吗?”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大逆不道,司褚愣了愣,眼神嘲讽:“朕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那些个酸腐文人抨击朕冷血麻木,残暴不仁,不配为君!恨朕想杀朕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他摸了摸明姝那双漂亮的眼睛,用一种毛骨悚然的语气深沉地说:“这些都是真的。而且说不准哪天,你也会死在朕手里,害怕吗?”

明姝打了个哆嗦,被他指尖的冰凉给冻的,在司褚即将变脸的前一秒,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贴在自己胸口,没看见对方陡然红的滴血的耳垂。

她眨眨眼睛,一脸真诚地问:“你会杀了我吗?”

司褚心跳如擂鼓,陌生的感觉令他如坐针毡,他忍不住想搞事,对着明姝阴阳怪气开嘲:“之前在朝堂上,你是不是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

虽然知道那不是她,可他心底还是扎着一根刺。

明姝:“……”失算了。

她尴尬清了清嗓子,沉思片刻:“那在死之前,臣妾可以提一个愿望吗?”

司褚眉眼翳翳,莫名堵着一口气,冷声道:“说罢,朕考虑考虑。”

明姝于是抬眼盯着他,认真地道:“我死后可以和你埋在一起吗?”

她话音刚落,就见司褚漫不经心的神色猛地愣住,略有些呆地望着她,浓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然后瞬间,白皙的脸红了个彻底!

他颤抖着唇,半晌才憋出一个字。

……

明姝垂着头从乾清宫出来,翘首以盼的云芷连忙迎上去,瞥见自家主子怏怏不乐的脸,顿时心里一个咯噔。

心里已经脑补了主子去后她要以什么姿势哭丧方才显诚恳,又忧愁地琢磨着自己可能会被发配到哪里。

半晌才颤着声儿问:“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明姝抬眸,脸色郁闷:“皇上让本宫滚。”

云芷长长舒了口气,只是让滚而已,没说让死。

她随即一愣,不解地皱眉:“那您愁什么?”

明姝叹了口气,越想越费解:“可他怎么就生气了呢?”

她不就是想和龙脉挨在一起沾点好运吗?

这年头,男人的心思也难猜啊!

——

明姝走后,司褚脸上的温度久久都没能褪下去。

他越想越觉得羞恼,那女人说什么?

她唯一的愿望是,死后与他合葬?

她知道只有皇后才能与他合葬么?

她竟然想嫁给他,成为他的皇后!

后宫里想当皇后的女人比比皆是,谁不是将那点心思藏着掖着。

偏她还胆大包天问到他跟前来了!

这女人果然是得寸进尺,恃宠生娇!一点都不矜持!

司褚看着面前的奏折,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抿紧了唇,耳尖红红,脸色冷漠地想。

她以为她要什么他就会给她什么吗?

做梦!

轻易得到的,才不会珍惜呢!

他想到什么,眸光发沉,周身气息也逐渐可怕。 第10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娘娘,那咱们是不是逃过一劫?”

云芷一边给明姝身上抹香胰子,一边满脸恍惚地叹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这要命的大祸,居然就这么躲过去了?

明姝沉在浴桶里,闭着眼睛,闻言唇角一翘,语气懒洋洋的:“想什么呢,皇上那边暂时是糊弄过去了,可别忘了还有太后那儿。”

她睁开眼,脸颊被雾气蒸的透出一抹薄红,眼神却是清冷的:“自家侄女儿吃了亏,还差点儿丢了命,太后当然要在罪魁祸首那里找回场子。”

云芷惊得瞪大了眼:“啊,那怎么办?”

“怎么办?”明姝抬手掩着唇打了个呵欠,眼里多了几分倦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本宫打起精神来!”

即便没有今天这一出意外,因为崽崽,她和太后那个老妖婆也注定不可能心平气和地相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撕破脸!

明姝缓缓勾起唇,她甚至还有点期待呢。

次日一早,明姝被云芷从睡梦中叫醒。

“娘娘,各宫的主子们过来请安了。”

有起床气的明姝翻了个身,声音闷在被子里:“让她们等着!”

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

前几日不来,这会儿倒巴巴跑来了。

当她这儿是慈善堂么?

她既然打算走宠妃这条路,就要把自己嚣张跋扈的人设给坐实了!

说起来这灵感还是淑妃给她的。

走淑妃的路,让淑妃无路可走!

明姝蹭了蹭柔软的被褥,心里感叹:当宠妃可真好!

云芷无法,只得着人到前殿支会一声。

景仁宫正殿里。

一群莺莺燕燕在等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坐不住了,面面相觑,眼里不忿。

鹅黄宫装的女子阴阳怪气出声:“拿着鸡毛当令箭!倒还真把自己当贵妃了?咱们好心好意来给人家做脸,可人家不一定愿意给我们脸呀!”

“就是,凭什么让我们等呀?”有人跟着附和。

“魏贵人,柳贵人,慎言。”蓝衣女子容貌秀美,一双眉微微蹙着,似是不赞同。

魏贵人暗暗翻了个白眼,嘴上笑着应承:“嫔妾知道荣嫔娘娘您向来与人和善,可和善也要分人呀,人家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这样巴巴的跑来,岂不是热脸贴冷屁股?”

荣嫔心下不喜。

这位魏贵人家世不高,又是家中庶女,言语中也透着一股粗鄙,实在惹人厌烦。

罢了,有人上赶着找死,她又何必拦?

“咦,今儿个怎么没见着淑妃娘娘呀?”角落里,有人小声地道。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霎时一滞。

宫里是什么地方?

死了一只鸟不出一个小时都能传遍整个后宫。

淑妃昨日在乾清宫被罚的事几乎无人不知。

说话的人仿佛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一红,瞬间不敢吱声了。

倒是荣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个方向,对上一双胆怯的眼睛,她记得,好像是个常在,姓钟。

瞧着胆小的跟只兔子似的,倒是个有主意的。

她事不关己地收回目光。

下一秒,女子娇软慵懒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好热闹呀!本宫听着这声音,知道的是来给本宫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给本宫添堵呢。”

“贵妃娘娘到——” 第11章 杀只鸡儆儆猴 众人齐齐噤声,起身行礼。

“参见贵妃娘娘。”

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才懒洋洋道:“各位妹妹都起来。”

众人起了身,抬头望过去。

尽管心里酸,却不得不服气,这位贵妃的容貌是顶出挑的。

如果说淑妃娘娘千娇百媚,那这位贵妃则是明丽端方。

她骨相极好,五官精致并不过分秾艳,肌肤白的发光,甚至不需要傅粉,只淡淡抹了口脂。

倒有种却嫌脂粉污颜色的味儿。

那双眼睛生得也好,眼形偏圆,眼尾微翘,宜嗔宜喜,娇憨也恰到好处,并不惹人厌烦。

明姝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由云芷搀扶着落座,她好整以暇挑了挑眉:“哟,怎么不吭声了?”

一片寂静。

纵然没打过交道,就凭一向跋扈的淑妃都吃了挂落,大家都能大概了解,这位贵妃,并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蠢货。

是以没人肯当这个出头鸟。

视线转了一圈,明姝眼神直勾勾落在某人身上,饶有兴致地抬手指了指:“喏,就是你。”

被点的魏贵人心里一跳,面皮紧绷,脸上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明姝弯唇,看起来和颜悦色,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变色:“方才听你骂的最欢快,本宫很是欣慰,再骂几句来听听?”

众人默然,同情的目光看了过去。

魏贵人脸色微变,脸上的笑摇摇欲坠,嗓音艰涩:“娘娘这是……说笑了,嫔妾万万不敢。”

谁料她话音刚落,明姝却怫然作色,变脸堪比翻书:“不敢?那你的意思是,本宫方才听岔了?”

魏贵人心里一惊,咬了咬后槽牙,竟是“噗通”一声跪下,眼睛微红:“娘娘,嫔妾知错,嫔妾不该妄议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她心里算盘打得好,方才她多了几句嘴,姿态放低点,至多被口头惩戒,季氏那贱人若揪着不放,难免落个小肚鸡肠,仗势欺人的名头。

皇上最不喜的是什么?

后宫倾轧,宫妃算计。

最厌恶的便是嚣张跋扈,不知进退的女子!

季明姝初来乍到还未站稳脚跟,尝了点甜头便无法无天,自有她栽跟头的时候!

且忍上一忍,看她能猖狂多久!

魏贵人以为自己姿态都摆的这么低了,明姝应该不屑于和她斤斤计较,然而她却高估了对方的气量。

“错?”上方传来幽幽的一声笑,“你是错了。”

她愣愣地抬头,就见明姝漆黑的眸瞧着她,眼里掠过一抹惋惜:“本宫刚来不久,你怕是还不太了解本宫的脾性。本宫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你若是有能耐骂本宫不教本宫知道,那自然算你本事。可若没那个能耐……”

她眼眸霎时一沉,红唇勾起一抹讥讽,一字一顿接道,“没那个能耐,本宫要算账,那就算你活该!”

明姝直起身子,漫不经心喝了口热茶:“不是知错了么?那便出去跪着,本宫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了,你再起来。”

魏贵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云芷已经迫不及待地撸袖子将人给拖出去。

这种事情只会多不会少,明姝没有那么好的耐心,那就杀只鸡儆儆猴。

顺便,也做给某些人看看。 第12章 李嬷嬷怀疑这里面有诈 慈宁宫。

“哦,她真让那魏贵人跪了一个时辰?”

宫殿的正座上,衣着华丽的女子挑了挑眉,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却极好,眼角甚至瞧不见一条细纹。

只是那双凌厉的丹凤眸透露出来的精光隐隐叫人不敢小觑。

正是本朝太后齐氏。

这位太后也是相当有一番手腕的,先帝在时为她空置六宫,若非她膝下无子,如今这皇帝的位置,怕是还有待商榷……

因圣上并非太后亲生,是以母子二人的关系多少有些微妙。

宫女眼里掠过一抹不屑:“回太后,奴婢亲眼见着的。”

旁边的淑妃立马坐不住了,恨恨地扬声:“姑母!你看那贱人多嚣张!”

她今日穿了件高领衣衫,脖颈上特意围了纱巾,就是为了遮掩那日留下的痕迹。

淑妃不敢埋怨皇上,自然把账算到了罪魁祸首明姝的头上。

在她看来,若不是因为季氏那个贱人的挑唆,一向待她还算温和的陛下怎么会那样对她!

太后轻飘飘扫她一眼,唇角勾着一丝笑:“被这么个玩意儿欺负到头上,你还有脸向哀家诉苦?”

明明她的神色很淡,可刚刚还张牙舞爪的淑妃却猛地噤了声,脑袋垂了下去,有些委屈地呐呐道:“姑母……”

“行了。”太后目光收了回去,漫不经心撇着杯里的茶末,摇了摇头,“哀家怎么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侄女儿?”

淑妃抿紧了唇,敢怒不敢言。

太后盯着茶面,蓦地笑了下,语气发凉:“不过嘛,这个季氏,是该警告一下,没得无法无天了。”

淑妃瞬间喜形于色,眉间郁色一扫而空,凑过去撒娇:“我就知道,姑母对我最好了!”

“哼。”太后盯着她,幽幽哼了声。

她不是为她这个蠢侄女儿出气。

季氏这番打的是她的脸,还阴差阳错砸了她的汤。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太后眸光微闪,唇角缓缓上扬。

不过没关系,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正好也试试,皇帝对这位贵妃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明姝微微挑眉,看着那位面色严肃的嬷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神情玩味:“你是说,太后娘娘让本宫去佛堂祈福?”

李嬷嬷眸色轻鄙,微微皱眉,神情严厉:“贵妃娘娘是对太后的懿旨有什么不满吗?”

明姝勾唇,慢慢站起身:“不,您误会了。”

她朝前走了两步,眸色疑惑,“本宫只是想知道,皇上知道这事儿吗?”

李嬷嬷眼里越发不屑,语气也有些不耐:“自然是知道的,贵妃娘娘还有什么问题?”

本来以为这个贵妃能挑唆陛下为她出气,是个有心机的,不过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出了事就想着找陛下。

她也不想想,陛下会为了她忤逆太后娘娘吗?

真是蠢不自知!

“这样啊……”明姝点点头,若有所思,忽尔一笑,“那就没事了。”

李嬷嬷一愣。

明姝已经走出两步,回过头来看她,语气疑惑:“不是要去佛堂祈福吗?嬷嬷还愣着做什么?可别误了时辰啊。”

李嬷嬷:???

神他妈误了时辰!

她知道自己是去受罚的吗?

看她毫不迟疑的步伐,李嬷嬷怀疑这里面有诈! 第13章 这波稳了 “贵妃娘娘,给太后娘娘和陛下祈福那可不是小事儿,马虎不得。太后娘娘在众多宫妃里挑中了您,自然是对您极为认可的。因此为了彰显您的诚意,太后娘娘下令,让您在这儿待上三天,您觉得如何?”

李嬷嬷语气状若恭敬,神色却有些高高在上的倨傲。

明明是惩戒,被她这么一说,好像是多大的荣幸似的!

云芷偷偷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骂了句老妖婆!

说是祈福,可要在这鬼地方待上三天,期间还要跪着。

若是换个身子骨不怎么样的,不到半天就吃不消了,更别说她家娘娘从小娇生惯养。

那个太后倒是会磋磨人!

明姝打量着佛堂的装饰布局,地方倒还算宽敞,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佛堂终日不见日光的原因,待久了竟觉出些阴冷,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三天,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落下病根,老妖婆倒还真看得起她。

明姝想着,收回视线,嘴角轻轻勾起,看着李嬷嬷和和气气地道:“劳烦嬷嬷转告太后,承蒙她老人家厚爱,本宫一定诚心诚意为她老人家祈福。”

李嬷嬷听到她嘴里吐出的“老人家”便是眼皮子一跳,见她嘴角的弧度更是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来之前得了吩咐,若是贵妃不服管教,尽管看出看家本领让对方长长记性。

她都想好了要怎么整治这位娇滴滴的贵妃娘娘,可对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好说话的不得了,倒是叫她不好轻易发作。

之前准备好的手段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许是这位贵妃当真只是虚张声势罢?

李嬷嬷神色僵硬,眼神意味深长:“贵妃娘娘倒是个知事明理的。”

明姝深以为然点点头:“这是必然的。如若不然,如何能让太后她老人家委以重任呢?”

李嬷嬷一哽:“……”说她胖她还喘上了?

……

明姝笑盈盈目送李嬷嬷远去。

云芷警惕地瞥了眼门口立着的两个宫女,拉着明姝走到角落里,神情凝重压低了声:“娘娘,您有要什么吩咐奴婢做的吗?”

本来她还有些担忧,怕是少不了陪娘娘吃一顿苦头了,不过看她家娘娘如此淡定,云芷一颗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

这波稳了!

娘娘一定早就想到了法子!

谁料明姝斜了眼她,眼神困惑:“吩咐什么?”

云芷眼睛微微瞪大,有些急了:“比如,搬救兵,或者想想其他法子呀!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明姝饶有兴致地嘴角一弯,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打算搬谁?”

云芷张了张嘴,突然哑口无言。

因为她发现,她家主子刚一进宫,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好像都得罪完了……

这会儿人家没躲着幸灾乐祸都算人品不错了。

再者,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不计前嫌的,谁又敢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替她家娘娘求情?

若真有这样的人,她愿称之为活菩萨!

认清事实的云芷沉默了。

紧接着泪了。 第14章 就知道跟朕撒娇! 见云芷这丫头为自己担忧的都快哭了,明姝顿时大为感动,拍了拍她的肩,百感交集:“好丫头,果然是患难见真情!你放心,以后有本宫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

“……”

云芷看了她一眼,只觉更糟心了。

也不知道现在换主子来不来得及?

门口两个宫女对视一眼,眼里掠过一阵鄙夷。

本来被派来看守这位贵妃还有些忐忑,如今看来倒是她们草木皆兵了。

也是,陛下那样残暴的人又怎会真把谁看进眼里?

这位胆小如鼠的贵妃娘娘,应是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陛下,真的不要奴才吩咐那边一声么?”张德全觑着司褚的脸色,腆着脸继续,“贵妃娘娘身娇体弱的,那小佛堂许久没用,湿气重,回头可别跪坏了身子……”

能在天子近旁伺候,张德全察言观色的本领可谓一流,自家陛下明显对这位贵妃娘娘有些特殊,身为奴才,自然要想法子为主子排忧解难。

司褚蹙眉,凉凉扫他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倒是爱管闲事。人家求到你头上了?”

张德全先是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觉得陛下是不高兴他自作主张揣测圣意,可听到后半句,又品出些不对。

他仔细揣摩了一番,险些笑出声来。

可求生欲让他生生忍住了,他诚惶诚恐地弯着腰,语气小心讨好:“陛下这话说的奴才甚是惶恐,贵妃娘娘即便要求也合该求陛下,如何轮得到奴才头上?”

司褚勾唇冷笑不置一词,紧蹙的眉却不自觉松动了些。

张德全察觉有戏,再接再厉:“不过嘛依奴才看,娘娘是个体贴人儿,未必愿意拿这等子事烦扰陛下,增加陛下与太后之间的嫌隙……”

司褚眼眸微凝,翻阅着手里的奏折,冷哼一声:“她倒是会自作聪明!”

“所以说陛下您不妨主动些,娘娘必定大为感动……”张德全话没有说完,含笑觑着司褚。

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行,他这个做奴才的可以提醒,却不能越界替陛下做主张。

司褚手上的奏疏迟迟没有翻动,良久,他才轻轻抬眼,似是想到什么,嘴角微微一勾又连忙压下,漫不经心扫了眼张德全:“你是觉得朕很闲么?”

张德全后颈发凉,懵了懵,却还是下意识道:“奴才不敢。”

司褚放下折子,语气散漫:“那不就对了?朕很忙,那么多的政务等着朕处理,总不能时时刻刻把注意力都放在后宫。”

他眉尖蹙了蹙,突然好心情地扬眉:“先让她吃些苦头,长点记性也好,你看看后宫有哪个女子像她这般娇纵的?成天就知道跟朕撒娇!”

说到一半,他极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朕是要做明君的人,志在平天下,怎可为儿女情长所牵绊?是该冷一冷她,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张德全沉默:……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陛下说自己要做明君和陛下神奇的追妻脑回路,哪个更令人惊悚…… 第15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明姝说祈福还真就老老实实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别说云芷看得一脸麻木,门外两个看守的宫女都看得啧啧称奇。

本来以为这位娇生惯养的贵妃乍一被罚,不说大发雷霆,偷偷懒什么的总是有的?

谁料人家连半点小动作都没有,看那跪的姿势,还……挺熟练。

就离谱!

渐渐的,两个宫女也不怎么注意这边了。

到了饭点,生生熬了半个时辰的云芷终于坐不住了。

她挪到明姝跟前,语气恨铁不成钢:“娘娘,您歇会儿,这都小半个时辰了!”

明姝闭目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娘娘?”云芷哭丧着脸,“好歹先用点东西再继续呀?”

“啊?到饭点儿了?”明姝猛地惊醒,一脸茫然地看她。

云芷眼神一定,直勾勾盯着她嘴角可疑的晶莹,陷入了沉思。

这祈福怎么祈着祈着还流口水呢?

这是在和佛祖商量晚上吃什么吗?

必然不是。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合着她家娘娘刚刚睡了一觉???

不是……这种高难度的姿势她都能睡得着?!

当然这也不是关键!

关键是,太后的眼线就在外面杵着,她为了不给主子丢脸,站的笔直跟木头桩子似的硬生生挨了小半个时辰,结果她家娘娘背着她在这儿睡大觉?

云芷:他妈小丑竟是我自己?

明姝要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估计会笑出声,想她当年上学的时候喜欢熬夜看小说,白天上课总是没精神打瞌睡。

为了不被老师发现,各种高难度的姿势都尝试过,这还真不算什么。

就是……跪久了脚有点麻。

明姝撑着地缓了一会儿,让云芷传膳。

做戏归做戏,干饭还是要干的!

云芷顶着一脸神情恍惚,让外面的人传了膳。

然后,主仆二人盯着一碟看不见油荤的青菜和一碗白粥,齐齐陷入了沉思。

宫女皮笑肉不笑地道:“太后娘娘说了,既然贵妃娘娘要诚心,那必然要身体力行,所以这几日就委屈娘娘茹素了,毕竟佛祖看见娘娘吃荤怕是要觉得娘娘心不诚的。”

哪里来的歪理?

体罚就算了还要克扣伙食!

云芷眉头一竖,撸着袖子就要找人理论,明姝拉住她。

只见她缓缓弯了弯唇角,双目潋滟生辉:“不就是吃素嘛,本宫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瞧见她那笑容,宫女莫名眼皮子跳了跳。

另一个宫女瞥了眼,悄悄退了下去,看那方向是去了慈宁宫。

那纯属膈应人的晚膳,云芷没动,不过她家娘娘明显吃的很香。

云芷多少有些沉不住气,见门口两人不在,不由急声道:“娘娘,太后明显就是在折辱您!”

明姝搁下筷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嘴:“本宫知道啊。”

“那您还……”

明姝转头瞥见她的动作,挑了挑眉语气惊讶:“你在做什么?”

云芷撇着嘴,气呼呼地朝地上支了支下巴:“铺床啊,这里湿气这么重,不铺床晚上怎么睡呀?”

明姝看向她的眼神匪夷所思:“你还真想在这过夜呀?”

她摇头叹息,眼神敬佩:“云芷,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屈能伸!”

云芷:???

难道不是您先做出一副打算常驻的架势吗?! 第16章 贵妃挖坑 “娘娘,这样真的可以吗?”

云芷一脸紧张地望着明姝,看上去比她还要怕。

明姝神色十分淡定:“难不成你还真要在这儿睡一晚?”

“可是……”云芷咬唇欲言又止。

“怕什么?”明姝朝她眨眨眼睛,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放心,本宫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云芷咬了咬牙,语气试探:“那,那奴婢去了?”

“去去。”明姝不耐烦地挥挥手。

云芷见她跟个没事人似的,反而自己忐忑的不行,沮丧地撇了撇嘴,收拾好情绪转身出了佛堂。

守在门口的宫女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去拦。

她们的任务是里头这个。

瞥了眼重新端端正正跪着的明姝,两人低低嘀咕了些什么,没去管了。

——

日头西下,直至最后一丝天光也黯淡下来。

月亮透出云层,露珠深重。

佛堂外。

两个宫女站了一天,这会儿精神实在算不得好,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不由小声抱怨起来。

“咱们这得站多久?”

“谁知道呢,李嬷嬷有吩咐,务必把人给看好了,我还道这是桩好差事,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可不是,咱们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被派来看……”

正在宫女皱了皱眉,疑惑地盯着同伴:“你怎么了?”

察觉到对方视线不停往她身后飘,那宫女饶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僵着身子慢慢转过头,就恰好对上明姝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也不知道她在这儿站了多久。

说人坏话被当场捉到,宫女脸色讪讪。

反倒是另一个宫女皱了皱眉头,盯着明姝:“贵妃娘娘怎么出来了?”

明姝慢条斯理抚平裙摆上的褶皱,嘴角勾出个和善的笑来:“噢,本宫这不是瞧见两位也守了本宫一天了,想必这会儿也乏累得紧。”

她眨了眨眼,语气真诚,“说来惭愧,替太后祈福本是本宫一个人的事,却害得两位陪本宫一起受累,本宫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不如二位先回去休息?时辰也不早了。”

两个宫女一头雾水的盯着她,眼里闪过警惕。

刚才质问明姝的那个容长脸宫女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娘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婢们的本分。”

她们得了太后的吩咐要看着这位贵妃娘娘,若是对方半夜跑了,她们拿什么交差?

明姝似是看穿了两人的顾虑,轻轻一笑:“你们大可放心,本宫不会半夜偷溜出去的,你们若实在不放心,大可将这门锁起来,本宫还能长了翅膀飞出去不成?”

矮个子宫女眼睛一亮,容长脸的宫女却皱了皱眉,虽然心动,眼底闪过迟疑:“这,这不合规矩。”

对方毕竟是贵妃,太后虽然给她们下了口头命令务必要让对方吃一番苦头,可她们却也不敢做得太过。

毕竟万一回头陛下算起账来……

明姝笑意盈盈,语气温柔:“放心好了,这里地处偏僻,少有人过来,本宫不说你们不说,难道还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她说着,突然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抱怨:“晚间那点膳食实在不能饱腹,本宫也想夜间打打牙祭,两位姑娘不妨行个方便?” 第17章 谁说朕担心她了 她这么一说,两位宫女顿时眼里闪过一丝恍然。

怪不得,怪不得她想方设法的把她们支开,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这就不奇怪了。

容长脸宫女还想再说什么,矮个子宫女却掐了掐她的手臂,笑眯眯朝着明姝道:“娘娘尽管放心,此事天知地知,奴婢们会帮您保守秘密的!”

明姝神色一喜,连忙笑道:“那本宫便先谢过两位了。”

两人照明姝提议的,将小佛堂落了把锁。

容长脸宫女仍有些犹疑:“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我这心里总是有点不安,万一回头太后怪罪下来……”

矮个子宫女扬了扬下巴,眼神得意:“谁告诉你,我们要帮她隐瞒了?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太后娘娘的人!”

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叹了口气,“走,先回去美美的睡上一觉,等明早就把今天这事告诉太后,带着人来捉个正着!太后让她斋戒,她却半夜里在小佛堂偷吃,自有她好果子吃!这样一来咱们既可以休息,又没有违背太后的旨意,两全其美!”

容长脸宫女沉思片刻,蓦地轻嗤:“你倒是个有主意的!”

这么一来,她也没有什么意见了。

听着那两人脚步声逐渐远去,站在佛堂里的明姝嘴角缓缓勾起。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她眉眼如画,抬头盯着那尊神情悲悯的佛像,轻声地道:“佛祖在上,勿要见怪。今日之举,纯属迫不得已,来日小女子必定为您重塑金身。”

她一边说着,一边瞥了眼燃着的香,掐着时间,面不改色地将一截金色幡布引燃,火舌舔过干燥的布料猛地窜高!

明姝将幡布往旁边一扔,墙上干枯皲裂的壁纸也被殃及,火势迅速蔓延,横梁幔帐无一幸免,转瞬之间,昏暗的佛堂化为一片火海。

火光映衬下,明姝静静看了一会儿,蓦地抬手将供台上的香炉糕点瓜果等打翻,地上一片狼藉,被她刻意营造出挣扎过的痕迹。

据说太后那个老妖婆还挺迷信,她不是让她祈福嘛,那她就让对方睁大眼睛好好瞧清楚了,她这样的恶人,佛祖都不渡!

让姑奶奶祈福,她也配?

明姝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吃下这个闷亏,她自然有其他法子躲过这场羞辱,不过那对对方来说未免也太不痛不痒了。

要搞,就搞一出大的!

明姝想的入神,旁边传来“啪”地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循声望去,只见佛堂上方挂着的一座牌匾轰然倒塌,有什么东西滚落到她脚边。

她定睛一看——

那是一个漆黑的木匣子。

司褚食之无味地用了几口晚膳便让人撤了下去,眼神不自觉总往门口飘。

在他第二十八次故作不经意看向门口的时候,张德全终于大着胆子开口了。

“陛下,您若是实在放心不下贵妃娘娘,不如去小佛堂看看?”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到一道阴郁的目光,司褚乌沉沉的眸盯着他,阴恻恻地道:“谁告诉你,朕是担心她了? 第18章 朕要你们陪葬! 这要换做以前,这会儿的张德全早就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请罪了。

不过他发现自从贵妃娘娘进了宫,陛下的脾气越发温和了。

至少他已经连着有十来天没砍过人,最近宫里私下的气氛都活跃不少,宫女太监们不再是一脸死气沉沉,天知道这是多大的进步!

于是张德全先是掌了下自己的嘴,紧接着老脸挤出一抹笑谄媚道:“瞧奴才这张嘴真不会说话,奴才的意思是,贵妃娘娘一个小姑娘,刚进宫没多久,待在那么阴森的地方,又这么久没见着陛下您,心里难免有些恐惧。您不妨过去看一眼,也好让人安安心?”

司褚眯着眼面无表情盯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开口:“没看出来,你这个只会拍马屁的蠢物,倒是有点用处。”

张德全便知道自己赌对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着他家陛下站起了身,装模作样在殿里走了两步,神色冷漠:“既然她那么想见朕,朕就勉强过去看一看。”

他拧着眉语气不耐,“女人就是这点麻烦。”

说着,他便不再迟疑地往外走,那脚步迈的,当真看不出来是“勉强”。

张德全连忙笑眯眯追上去,两人刚出门便看见急匆匆跑来的云芷,张德全语气惊讶,笑意越发浓:“这不是就巧了吗?陛下刚惦记着娘娘,娘娘就派人来寻陛下了……”

然而司褚却觉出几分不对,没有理会张德全的拍马屁,神情冷冽地上前:“怎么回事?”

云芷惊讶地张了张嘴,心想她还没开口,怎么陛下就问了,不过她反应极快,往地上一跪,猛地一掐大腿,双眼含了泪凄凄惨惨地嚎:“陛下,奴婢求您,您快去救救我家主子,主子她出事了……陛”

云芷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道风从身旁掠过,惊愣地一转头,只瞧见一个携着雷霆之怒的背影。

云芷:……?

不是,先让她把台词念完啊?!

张德全恨铁不成钢地将她扯了起来,神色不安:“小丫头,你快与咱家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

司褚远远便瞧见佛堂的方向火光冲天,路上不少人跌跌撞撞提着水桶大喊着“走水了”!

他脚步飞快,腹中气息翻涌,不过几息便已赶到。

高大的建筑像个浑身浴火的怪物,不停有横梁断木倾塌,火势迅猛,让人望而生畏!

宫人见他这幅普通索命厉鬼的模样,纷纷惊恐万状地伏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贵妃人呢?”司褚攥紧了拳,嗓音沉的发凉。

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应声。

司褚猛地提起脚旁一个太监,攥着他衣领,神色悍厉,一字一顿:“朕、问、你、贵、妃、人、呢?”

小太监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答:“还,还在里面……”

司褚两眼发红,二话不说将人一扔,扭头朝火海里冲。

有人惊恐地上来拦:“陛下!陛下万万使不得!龙体为重啊陛下……”

司褚的神色在看到门上挂着一把锁时先是震惊,转而变得极为骇然!

他眉眼裹挟着令人心惊的戾色,一脚将那人踹开,跌出几步远。

他狠狠抬脚往门上一踹,冰凉的嗓音灌进每个人的耳朵里,竟然带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贵妃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都下去陪葬!”

众人抖若筛糠,惊惧万分。

“啪”

门扇摇摇欲坠,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下,露出里面的情景。 第19章 都斩了吧 明姝将一切都算计的刚刚好,两个宫女的反应,云芷叫人来的时间……

不过她还是忘了一点,天有不测风云。

佛堂年久失修,木材干燥,遇火便如同久旱逢甘霖,火势顷刻间蔓延,根本控制不了!

她本来想找个角落避一避,不料后脑勺被突然断掉倾塌的横木给砸了一下,晕倒在地。

明姝第一反应是,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干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果然是要遭报应的。

只是没有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浓烟滚滚,热浪袭人。

恍惚中,她好像见到门扉轰然倒地,有人不顾一切的朝她奔来。

——

天知道看到明姝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司褚连呼吸都骤停了一拍。

他眸底掀起惊涛骇浪,心中的暴戾迅速堆积的同时,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觉微微在抖。

是的,他不想承认,在这一刻,他竟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恐慌的情绪。

宫人们看着陛下顶着神情喜怒莫测,怀里抱着贵妃娘娘从火场里出来。

贵妃娘娘生死不知地躺在他怀里,乌发散落,额头落有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衬得她原本白皙的面容越发苍白。

司褚素来一尘不染的衣袍被火燎了一角,形容稍显得狼狈,半张脸隐在暗处,眉眼覆上一层阴影,这种捉摸不透的气息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为可怕。

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司褚的视线没有在旁人身上停留半秒,只是走动的时候轻飘飘扔下一句:

“都斩了。”

这些人的命运便被轻易定下。

众人面色惨白,下意识想求情,可还没有来得及出声,便被一波悄无声息出现的人拖了下去。

一切重归于寂静。

“太医呢?给朕滚进来!”

司褚带着人直接回了养心殿,一得到消息,就从榻上爬起来马不停蹄赶过来的老太医,哆哆嗦嗦跌进了门,衣袍一撩正要下跪。

“微臣……”

“滚过来!”司褚眼神如刀扫了过去,立马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是是是!微臣这就来!”太医额头冒汗,拎着箱子双腿发软小跑上前,见到明姝那阵势先是吓了一跳,又想到陛下那阴沉的神色,只觉此行恐怕有来无回。

只是等他战战兢兢号了脉,神色不免有些古怪……

身边的气压瞬间更低了。

司褚眉眼霎时一沉,语气压抑着怒火:“你这是什么表情?有屁快放!”

老太医吓了一跳,连忙小心翼翼地回:“回……回禀陛下,娘娘这脉象看似虚浮,实则有力,依微臣看……”

“说、重、点!”

太医肩膀一颤,垂着眼语速飞快:“娘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于是大着胆子偷偷瞄了一眼。

只见司褚神色凝重看了眼明姝,拧着眉语气危险:“并无大碍?那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太医斟酌着语气:“娘娘头部受到了撞击,流血是正常的,待微臣稍后开几副方子,将养一段时间也就没事了。”

司褚神色沉默,盯着明姝的眸光明灭,许久没有出声。

老太医总觉得陛下那一瞬间的失神有些像在怕什么,可他很快否定自己。

陛下怎么会怕呢?!

定是他老眼昏花了!!

他心情忐忑着,就见对方凉凉睨过来:“那你不快滚?!”

太医:“……是。” 第20章 奴婢冤枉啊 云芷急的两眼发红地在养心殿在直打转。

明姝当时只说只和她说了大概计划,并没有说过程这么凶险,不然她怎么也不可能同意对方拿自己的生命这样冒险的!

是以看到明姝一脸血地被陛下抱着从火灾现场出来的时候,她差点儿没当场吓晕过去!

张德全揉着额角语气无奈:“姑奶奶你可消停会儿,晃得咱家眼睛疼!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人太医刚刚不都说了么?”

云芷瘪着嘴回过头来瞪他,阴阳怪气道:“公公自然不担心,毕竟自个儿的主子自个儿心疼!”

张德全惊得瞪大了眼:“……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

他不担心?

天知道他看到陛下那幅模样的时候,魂都差点吓没了好嘛!

上次陛下那幅表情的时候,还是陛下初初登基,一上位就血洗了大半个宫廷!

整整半个月,宣政殿的台阶上都能隐隐闻到血腥味儿!

见到陛下露出那幅表情的时候,他差点儿要以为自己就要享年四十九了!

还好还好!贵妃娘娘福大命大,没有出事,不然……

张德全脖子一凉,还没来得及细想。

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响,一回头就对上司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张德全:!!!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迎上去:“陛下,您怎么……”

司褚目光掠过他,在云芷身上一顿。

云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还是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陛下,我家娘娘她……”

司褚挪开视线,语气淡淡:“进去伺候你家主子,若是敢出差错,朕要你的脑袋!”

云芷眸色一喜:“奴婢遵命!”

张德全一头雾水地看着那小丫头喜滋滋钻进了殿里,一转头就对上自家陛下阴沉的目光。

!!!

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

看陛下这样子,莫非,贵妃娘娘情况不太妙?

下一秒,只见他家陛下缓缓勾唇,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去,把看守佛堂的人给朕叫来。”

他咬字漫不经心,却透着股兵不血刃的狠意:

“还有上次你说的,太后身边的那个什么嬷嬷,也一并提来见朕。”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漆黑的眼眸泛着凉,笑意不达眼底,“正好朕也想见识见识,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张德全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心知此事不会善了。

可更令他吃惊的是,陛下竟然为了贵妃娘娘公然动太后的人,这可不就是打对方的脸吗!

看来贵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还是要再往上提一提。

不管怎么样,今后一定要伺候好这位祖宗!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矮个子宫女和容长脸宫女被人从睡梦中提起来,还没缓过神,一顶“谋害贵妃”的帽子便扣了下来。

这会儿都还一脸茫然。

“住嘴!”张德全冷声呵斥,眼里闪过厌恶。

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上首,陛下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张德全心里有了数,朝旁边的侍卫递了个眼色。

于是侍卫便上前,照着二人的嘴面无表情狠狠抽了十下。 第21章 想好了再开口 侍卫的手劲很大,停下来的时候两个宫女脸颊已经高高肿起,涕泗横流。

李嬷嬷被押着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当即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她来的路上还冲着侍卫高声叫嚣她是太后的人,没经过太后同意这些人不能动她,结果这会儿见到这幅场面,人都吓傻了。

偏偏司褚的目光也恰好落了过来,语气波澜不兴:“人都到齐了?”

张德全笑眯眯地回话:“回陛下,都在这儿了。”

司褚整了整袖摆,稍稍坐直了些,平静的目光扫过几人的脸,语气散漫:“说罢,谋害贵妃,是你们几个谁的主意?”

三人齐齐一惊。

两个宫女心有余悸不敢吭声,只能拼命摇头。

李嬷嬷勉强稳了稳心神:“陛下这话何意?陛下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谋害贵妃娘娘啊!”

司褚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昳丽,有种动人心魄的艳色,仿佛能蛊惑人心。

深知他脾性的张德全却死死埋下了头。

一片沉寂中,司褚站起了身,缓缓走下台阶,懒洋洋开口,语调拖的慢:“是了,你个狗奴才是不敢,可有人敢。”

李嬷嬷心里一跳,神色变了变:“陛下……”

“想好了再说话。”司褚似笑非笑扫过她,语气骤然冰冷,“否则朕现在就可以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李嬷嬷猛地噤声,眼眸里露出惊恐,唇张了又张一个字也没能憋出来!

“你们呢?”司褚漫不经心转眸,看向那两名宫女。

对上他的视线,两人顿时面色惨白,抖若筛糠。

“朕若是记得没错,今晚本该你们守在佛堂……”

两人眼里划过心虚,身子颤的更厉害了。

司褚眸光发冷,“夜里佛堂走水,贵妃却被锁在了里面险些丧命,你们两个狗奴才却不见人影,朕倒是想问问,这是为何?”

两人这才恍然知道今夜为何有这么大的动静,面如金纸,如坠冰窟!

容长脸宫女身体冰凉,恍惚间有什么从脑子里掠过,她没来得及抓住。

身旁的矮个子宫女却猛地出声:“陛下!那门不是奴婢们要锁,是、是贵妃娘娘的她自己要奴婢们上锁……!”

“呵。”头顶落下一声轻笑,宫女猛地噤声,她抬眸,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噙着几分笑意,却让人从头凉到脚。

司褚勾唇愉悦地道:“照你的意思,贵妃是自个儿想不开,让人把自己关起来,还故意在佛堂里放了把火,想把自己烧死?”

容长脸宫女一惊,不敢置信地抬头,脑子里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她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

“这”矮个子宫女嗫嚅着,语气惶恐又迟疑,“奴婢不知……”

“你不知?”他嗓音蓦地一沉,宫女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整个身子便飞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她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噗”地吐了口血,神色惊惧双眸含泪:“陛下饶命……”

见此一幕,容长脸宫女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话到了喉咙口猛地一哽。

下一秒,司褚的眸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眉间染着尚未褪去的狠戾,轻声说:

“她不知道,你来说。”

他语气稍顿一下,嗓音添了一丝诡异的温柔,“要想好了再开口啊。”

容长脸宫女浑身僵硬,呼吸窒了窒,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慢慢点头。 第22章 是哀家小瞧她了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啊!”

太后正托着茶盏慢条斯理的品茶,听闻这声音微微皱了皱眉,不悦地看过去:“旁人也就罢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也这么冒冒失失的?”

她颇不大痛快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搁,捏着帕子仔细擦了擦唇角,这才懒洋洋道,“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你慌成这样?”

来人正是她的心腹梁嬷嬷,梁嬷嬷神色惊慌,话音还带着几分喘息,一看便是刚得了消息就匆忙赶过来。

“娘娘,李嬷嬷她,她被陛下以谋害贵妃的名义给发落了!!”

“噔”——

太后动作微滞,缓缓眯眼看过来,似有些没听清地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昨夜里佛堂走水,贵妃被锁在里面险些殒命,乾清宫那边来了人将李嬷嬷带走说要审问……”梁嬷嬷抿了抿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双眸染着恐惧:“就刚刚,陛下下了令,将李嬷嬷处以杖杀,还命了宫中下人前去观刑!”

太后手攥成拳,往桌上一拍,深吸一口气:“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哀家?”

梁嬷嬷神色惶惶,嗫嚅道:“那时候您还在休息,奴婢们不敢惊扰……”

“休息?”太后勾唇笑了两声,眸色阴鸷,“他都打到哀家脸上来了,哀家还睡得着吗?!”

梁嬷嬷见她神色阴沉,吓得蓦地噤了声。

“好啊,好啊!”

太后咬牙恨齿,“他如今是翅膀硬了,敢和哀家对着干了!”

她双眸亮得惊人,神色怒极,口不择言道,“早知今日,哀家当初就不该留着他这个孽种!”

“太后!”梁嬷嬷大惊失色。

太后扫了她一眼,稍稍平静了些:“你怕他做什么?他还敢要哀家的命不成?”

梁嬷嬷抿唇不敢吭声,眼里的畏惧却做不了假。

时至今日,便是太后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陛下已经不是当初任他们宰割的陛下了。

太后神情莫测地垂眸坐在那儿,突然出声:“这事不太对,那佛堂好端端的怎么就走水了?你与哀家将昨晚的情况仔细说来。”

梁嬷嬷便将从宫人那儿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昨晚佛堂外的涉事宫人都被陛下处理了,可总有那么一两个知道内情的。

太后听完便喜怒莫测地笑了声。

“是哀家小瞧她了。”

她托起茶盏捧在掌心细细打量,语气温柔地叹息:“本来以为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却没想到……还是个会咬人的小畜生!”

“啪”!

茶盏落地,四分五裂。

但见她胸腔微颤,眸光泛冷,唇角勾起一抹笑。

“很好,许久没有人能让哀家这么生气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

梁嬷嬷惊恐地俯下身子,脊背发凉。

虽然太后这两年吃斋念佛,可并不代表她真是慈眉善目的主儿!

没有人比她这个心腹更清楚了。

她心里掠过一阵微妙的得意。

那位不知死活的贵妃娘娘,怕是要倒大霉了!

…… 第23章 哪个庸医这么迷信 宫中发生的一系列震动明姝一概不知。

她醒过来的时候是第二日中午。

“水。”她迷迷糊糊睁眼,刚出声,便发觉自己喉咙哑的不行,下意识想要抬手摸摸,却发现自己的手好像动不了。

“……”

明姝偏头看过去,对上一双乌沉沉的眸。

目光下移,定在自己被红线捆得结结实实的身体上,上面还贴满了奇奇怪怪的黄色符纸。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捉妖!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以为自己穿书的事实暴露了。

明姝陷入了沉默。

难怪她昏迷的时候总觉得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有些喘不上气。

尼玛被捆的跟粽子似的,能喘的过来才怪!

她抬眸漆黑的大眼睛盯着司褚,等着对方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好了!娘娘醒了!”

旁边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

司褚猛地抽身,竟有些不自在地后退两步,抿了抿唇,朝着云芷语气冷冽:“吵什么?还不快去给你家主子倒水!”

云芷愣愣地瞪大了眼,后知后觉:“噢噢,好的。”

等云芷喂了水,明姝终于觉得自己那火辣辣的喉咙重新活了过来。

云芷捏着杯子很识趣地退开。

明姝仰躺在榻上,失血过多的脸白的几乎透明,瞧上去病恹恹的,不过那双眼睛却很亮,宛如夜空璀璨星子。

她见司褚盯着自己不说话,那漆黑的眼神,莫名有点像小时候隔壁养的大狼狗,看似凶狠,又莫名有点惹人怜。

本来准备好的质问也偃旗息鼓,明姝小幅度地鼓了鼓腮帮,冲他眨眼睛:“陛下不打算给臣妾解开吗?”

她的表情是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灵动鲜活,司褚看在眼里,莫名松了口气。

这样的眼神……是她没错。

心头的紧绷骤然消失,席卷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庆幸。

司褚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凶戾不耐,俯身给她解开绳子,语气冷冰冰的解释:“太医说你烧的脑子不清醒,这样有助于你更快醒过来,你别乱想!”

他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皱眉看过去,就见明姝神色古怪地盯着他看,心里一紧,凶巴巴地瞪过去:“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太医说的!”

明姝眼神复杂,舔了舔唇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哪个庸医这么迷信?陛下你莫不是……被骗了呀?”

不知道是不是明姝的错觉,她刚说完这话,就瞧见司褚脸色顿时漆黑如锅底,他阴恻恻地盯着她,直盯得她脖子发凉,他才缓缓出声,一字一顿:“是么?那朕待会儿就摘了那庸医的脑袋!”

明姝愣了一下,连忙出声:“倒也不用!再说,我这不是醒了吗?可见多少还是有用的!”

她咧了咧嘴角,笑得讨好。

开什么玩笑,因为她一句话就要摘别人的脑袋!

司褚盯着她,阴阳怪气哼了一声。

“你倒是心善。”

明姝眼里划过一抹心虚。

心善这个词……她还真不敢当。

毕竟算计那两个宫女的时候,她可半点没有手下留情。

据她对崽崽的了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两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第24章 黑匣子 确认明姝已无大碍,司褚并没有逗留多久,他还要回乾清宫处理政务。

司褚一走,云芷就坐不住了,扑到明姝的床前哭天喊地,神情控诉。

“好啦好啦姑奶奶,你吵的我头疼。”明姝扶着额神色无奈。

“您还说!”云芷瘪着嘴又要哭,明姝及时打断她。

“你快与我说道说道,我昏迷过去后都发生了什么?”

云芷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她神情兴奋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在提到那两个宫女和李嬷嬷的下场的时候,忍不住扬眉吐气。

“陛下果然是在乎娘娘的!从今往后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不过……”

云芷话音一转,眼里闪过一丝畏惧,“昨夜里陛下还处置了一批宫人,足足有十几个人呢。”

云芷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跟在原主身边脾气被养得骄纵了些,本性却不坏。

她早前也听过暴君的威名,可毕竟没有亲眼见识过,乍一领略,难免有些恐惧。

明姝拧着眉,神色凝重。

云芷倒有些不忍心了,迟疑片刻主动安慰她:“娘娘,陛下虽然残……那啥了些,不过对您却是不错的!您都不知道昨夜里,陛下在您床前守了一晚上呢!”

都说旁观者清,几日下来她也发现,陛下对自家主子,的确是有几分特殊的。

便是为了这几分特殊,陛下应该也不会轻易要了主子的性命……?

明姝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他守了我一晚上?”

云芷点点头:“对呀,一宿没合过眼呢!”

这不是因为暴君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她都要以为陛下是不是早就对主子情根深种……

明姝眼神复杂,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果然,崽崽就是个嘴硬心软的!

刚刚表现得还一脸冷漠,背地里这么关心她呀?

明姝心里美滋滋,却忍不住有些担忧。

崽崽的病始终是个问题。

他受药物影响,很容易被暴虐主宰,与此同时,这种情绪也会一点点败坏他的身体,蚕食他的理智,让他逐渐沦为一个没有感情的疯子!

原着里,身为反派的司褚下场并不好,甚至十分惨烈。

明姝心里一痛,既然命运让她来到了这里,她一定不会放任司褚走上原着里那条道路!

他那样耀眼的一个人,合该有一个好的结局。

“对了娘娘,您被陛下抱回来的时候,身上揣了一个木匣子,可是说来奇了怪了,奴婢怎么也打不开……”

云芷纳闷儿地嘀咕着,转身去旁边取了东西,递给明姝。

明姝接过木匣,眼神微怔。

当时她看到这个黑匣子,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想捡起来带走,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匆忙之下她只能揣在身上,好在这匣子并不大。

能藏在佛堂牌匾后那么隐秘的地方,里面会装了什么呢?

匣子并没有上锁,明姝都没怎么用力,便发出“啪嗒”一声响。

云芷顿时露出吃惊的表情,语气费解:“奴婢当时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打开呢!怎么到了娘娘手里这么轻松?莫非这匣子还认人不成……”

明姝挑了挑眉,没有将她这话放在心上。

她将盖子拨开,两人都愣了一下。

云芷有些失望地叹:“啊,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明姝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匣子的主人费尽心机将它藏在佛堂,可是为什么里面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呢? 第25章 一把年纪的人了 这件事的后续远还没有结束。

两日后。

远在西北的镇北王一道折子进京递上了皇帝的御案。

内容是弹劾首辅结党营私,太后外戚干权,并且罗列了一系列的证据,让人无从辩驳。

诸如太后外家某旁支子弟当街纵马,强抢民女甚至闹出了人命……

首辅负责的江南赈灾有一笔赈灾款不知所踪……

司褚在早朝上大发雷霆,革了好几个涉事官员的职位并下令摘了他们的脑袋!

这件事调查下来虽然只是下面的官员自作主张中饱私囊,可首辅还是落了个管教不力的罪名,司褚怒而罚了首辅三年的俸禄,令其闭门思过半月。

首辅向来受倚重,残暴如司褚有时候也会给他三分薄面,这样的事情在以前都是前所未有的。

朝中众人敏锐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素来不站队的镇北王突然冒出来掺了这么一脚。

联系到前两日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大家闭着眼睛都知道镇北王这次是为谁出气!

说来也正常,人家的女儿没进宫几天差点儿在宫里丢了命,镇北王又向来是个睚眦必报混不吝的,从来只有他得罪人,焉有别人招惹他的份?

若对方是皇上也就罢了,打落牙含血往肚里吞呗。

可对方是太后,向来和他政见不和的齐家。

那这笔账不得讨回来?

下朝之后,首辅黑着脸,周身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他向来待人接物十分温和,相识的官员何曾见到他这幅可怖的模样,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上前搭话。

出了宣政殿,首辅便瞧见梁嬷嬷在宫道旁边张望,顿时脸色沉得更厉害了!

他环顾了一番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压抑着怒火走过去。

今日镇北王那老贼有一条就是参他妹妹后宫干政,这会儿不是上赶着给人送把柄?

梁嬷嬷见着他便双眼一亮,脸上露出笑来:“大人您来了,娘娘吩咐奴婢给您递话……”

“让你家主子给老夫少添点乱!”首辅眉一敛,沉声打断她,语气隐忍着怒意,“我在朝堂跟那些个老匹夫唇枪舌战,她倒好,净给我惹麻烦!”

梁嬷嬷被他严厉的语气给惊住了,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出声:“大人,发,发生什么事了……”

首辅眼神犹染着怒气,将今日早朝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压低了声警告:“回去告诉你家娘娘,今后做事多动动脑子,镇北王那个老匹夫是她能招惹的吗?”

“今后若是想成事,少不了兵权……”他眸色骤然深沉,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猛地站起了身子,皱着眉语气不悦。

“总之告诉她,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让她自己有心里有把秤!”

“一把年纪的人了,做事还跟个孩子似的没分寸!”

一把年纪的人了……

梁嬷嬷被他这毫不留情地指责搞得怀疑人生,嘴角微微抽动两下,语气艰难道。

“是,奴婢回头转告娘娘。”

……

之后,慈宁宫摔了多少东西又是不提。 第26章 怎么感谢他 明姝听到消息的时候微微一愣,紧接着失笑。

难怪太后那边消停了。

她这便宜父亲瞧着虽然冷漠,这么久了信都没有一个,可是私底下还是很关心女儿的嘛。

盛京距离西北遥远,消息传过去也要一会儿功夫,他这是得了信儿便立马准备上折子了。

在原着里并没有过多的提到这位镇北王,只说他是个脾气暴躁的莽夫,只会行军打仗。

当然对方的下场也并不怎么好。

镇北王一向不爱参与朝廷的拉帮结派,但季家手握兵权,岂是他想独善其身便能够的?最后依然不可避免沦为了权力倾轧的牺牲品,被人暗算死在了边关。

其中,就有首辅的手笔。

那时候司褚也已经完全丧失了神智,每日被痛苦折磨,首辅把持着朝政,太后把持着后宫,这天下俨然成了他们齐家的一言堂!

若不是后来男主出现,这天下怕真是要改姓齐……

明姝眸子微微一黯,想到什么,突然顿了顿。

“这几日陛下有召寝么?”

云芷正在给她梳头发,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眼珠子转了转,眼里划过了然。

她笑嘻嘻地开口:“娘娘放心,并无呢,陛下已经有十几日没有来过后宫了。”

不过转而,她神色忧虑起来。

陛下虽然没有留宿后宫,但同样没有召她家娘娘啊!

虽说陛下对主子确实不错,可是没有恩宠的宠爱瞧着便像镜花水月,好看是好看,可总是让人不踏实。

在这后宫唯有恩宠,方能让人站稳脚跟。

云芷觉得自家主子心态未免也有些咸鱼,陛下不来,她也就不主动往跟前凑。

这样不好!不好!

此时她已经忘了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怎么苦口婆心劝自家娘娘不要没事往陛下跟前凑。

云芷放慢了语调,状若不经意地道:“娘娘,您看您当晚昏迷的时候,陛下多担心您啊,还在这守了一夜呢,您也不说感谢感谢什么的?”

明姝愣住,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被问倒,毕竟她是真没这个打算。

太医说她这伤需要静养,这几日她也真就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哪儿也没去,甚至嫌麻烦连后宫嫔妃的请安也免了。

这么一想,她居然有两天没有见到崽崽了!

她当然不知道司褚其实来过,而且都是趁她夜里睡着的时候。

明姝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喃喃地道:“你说的对!但是我要……怎么感谢他呢?”

崽崽什么都不缺,换句话说,她这宫里的东西哪样不是他给的?

云芷当即来劲儿了,停了手里的动作绕到她跟前来,两眼亮晶晶的,小嘴叭叭就开始说起来:“要奴婢说呀,什么礼物都不如您亲手做的来的有诚意啊!”

“当然啦,您就是什么都不送自个儿过去,相信陛下也会很高兴的!”

群众的眼睛那是雪亮的!

陛下只要每次看到她家娘娘心情就会不错,她这话可没有掺杂半点夸张的成分!

明姝有些犹豫:“真,真的吗?”

“那当然啦!信奴婢的准没错!” 第27章 终究是他不配了 “哟,这不是贵妃娘娘吗?这会儿功夫您怎么过来了?是来看陛下的吗?”

张德全乍一瞥见明姝的时候,愣了一愣,还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等看清了来人立即眉开眼笑,连忙迎了上去问好,殷切地不行。

这两天明眼人都能瞧出来陛下心情不好,乾清宫当职的都恨不得把脑袋拴到裤腰带上,就连他今儿个也被赶了出来,如今正束手无策。

乍一看见明姝,顿时脑袋灵光一闪。

对呀,他怎么把这位主子给忘了呢?

不得不说,贵妃娘娘来的可真及时!

“张公公。”明姝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位张公公虽然瞧着面善,可原着里却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当时看的时候只觉得好一个阴阳怪气的大太监。

看来书里写的倒也不见得一定是真的。

明姝眉眼一弯露出个略有些赧然的笑:“本宫的确是来找陛下的,陛下现在在忙吗?”

“不忙,当然不忙!”张德全心想,这位祖宗来了,就是忙他也得说不忙啊!

他心里打着小算盘,面上笑得越发殷勤:“娘娘,您可算来对时候了,陛下在早朝上发了火,如今还在气头上,要是见到您来了,陛下指定很高兴!”

“劳您在这儿稍等一下,待奴才进去通传一声。”他一口气说完也不等明姝反应,生怕对方拒绝似的,转身就进了门。

明姝满心都记挂着司褚这会儿不是很高兴,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她问云芷。

云芷肯定不能回答说是啊,她眼珠子微微一转,笑嘻嘻开口:“怎么会呢娘娘,刚刚张公公不都说了吗?陛下见着你肯定会高兴的!再说了您打扮的这么漂亮,谁见了心情不好呀?”

她本意只是安慰明姝把心放到肚子里,没想到对方听了这话却一脸认同地点了点头,眼神赞许:“你说的有道理!”

云芷:“……”

行呗,是她想多了。

……

张德全进去的时候司褚正在批折子,他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一看就是心情不妙,听到动静,凉凉掀眸看过来:“张德全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谁让你进来了,滚出去!”

往常他要说这话对方早就战战兢兢马不停蹄消失在眼前了。

可这会儿张德全却并不怎么害怕,甚至还笑眯眯地看着他,司褚眉眼微戾正想发火,就听对方语气谄媚:“陛下,贵妃娘娘来了。”

司褚:“……”

他话到了嘴边一滞,表情有点愣:“你说谁?”

张德全见他这幅反应,笑得越发牙不见眼:“是贵妃娘娘,娘娘说特意来看陛下。”

司褚冷漠地收回视线,“有什么好看的?受伤了不好好在宫里待着,乱跑什么?”

张德全眨眨眼:“那奴才这就打发了娘娘回去?”

“张德全。”司褚眸光凉凉落到他脖子上,皮笑肉不笑,“朕最近对你是太温柔了,对吗?”

张德全脖子一凉,连忙挺直了腰杆:“奴才不敢!奴才这就让娘娘进来!”

亏他还以为陛下性子变好了,原来只是针对贵妃娘娘……

终究是他不配了呜呜。 第28章 她太黏人了 明姝第二次来乾清宫,之前昏迷的时候来了一次,但她没什么印象。

宫里出乎意料的冷清,伺候的人除了张德全就没瞧见其他人。

司褚的性情十分古怪,他不许旁人近身,也不喜宫里人多,是以乾清宫的宫人可能还没她那里的人多。

她刚一踏进门,抬头就瞧见司褚端坐在那儿垂首批折子,身前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就这张德全还跟她说不忙?

明姝皱了皱眉,也没急着出声,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打量他。

司褚安静下来的时候,并不像个帝王,反倒像哪家的贵公子。

他身上穿着银白色常服,发丝尽数用玉冠束起,轮廓挺立,眉眼深邃。

眉头时不时蹙起,一眼望过去,满是少年意气。

明姝想,若他真是寻常人家贵公子,生得这样一副容貌,也定是要祸害许多姑娘的。

这么好看的人,是她崽!

一种自豪之情油然而生,明姝不自觉露出老母亲般的笑。

今天也是沉迷于崽崽美貌的一天呢!

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姑娘!

来自老母亲的惆怅。

司褚这会儿有点燥,他故意装作不搭理她的样子,就是想等着她先开口,谁料明姝却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也不吭声,就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

司褚不禁想,他没料到她会突然过来,随便穿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刚发完火,不知道这会儿头发乱没乱。

她究竟在看什么?

他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哪有这么大大咧咧盯着男人看的!

司褚越想越觉得恼怒,抬头瞪她了一眼:“杵在那儿做什么?!”

谁本意是训斥,谁料他说完这话。

明姝眼睛微微瞪大,若有所思片刻,然后慢吞吞挪了过来,在他的注视中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仰头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望他,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司褚:“……”

他是这个意思吗?

有那么一秒,他怀疑自己的表达能力出了问题。

司褚神色还是很冷漠,乌沉沉的眸情绪莫测盯着她:“你就这么爱乱跑?朕不就两日没去看你,你还找过来了!”

简直岂有此理!

后宫哪个女子像她这么爱黏人的?

明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崽崽这是在关心她的身体!

她抿着唇笑起来,眼眸盈着水色,黑的像是沁在水里的玉石,莹润生辉:“我没事呀,这不是想着那日忘了给陛下道谢,所以才特意过来。”

司褚唇角不自觉上扬,倒是不蠢,想见他还找知道借口。

明姝说着,招手示意云芷把东西呈上来。

“嗯,这是我亲手做的,也不知道陛下喜不喜欢。”

司褚瞥见她脸颊微微泛红,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嘴里却道:“朕养御膳房的人是用来做什么的?”

明姝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沮丧:对啊!御膳房做的东西不比她做的好吃?

崽崽什么没吃过?

云芷这丫头出的馊主意!

司褚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自在地咳了咳:“罢了,朕姑且尝一尝。”

明姝仰头看他,眼神微亮。 第29章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 白胖胖的糕点造型奇特,司褚倒真来了几分兴致,捏在手里尝了一个。

软嫩拉丝,入口即化。

甜糯的口感不禁令他微微眯起眼,眸子里不着痕迹闪过一道愉悦,司褚慢条斯理将整个糕点吃完,努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挑眉看过来:“这点心叫什么名字?从前倒是不曾见过。”

明姝见他明明喜欢的不得了,却还是装作极为淡定的模样,不禁心里偷笑,开始能理解那些喜欢养宠物的人,投喂宠物时的心情了。

她险些被萌出血,脸上却不露分毫,笑盈盈地解释:“这个啊,叫雪媚娘。是我家乡的一道小吃,陛下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原主跟随父亲生活在西北,那边的饮食文化习惯与上京也大不相同,她这么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果然司褚并没有过多的追问。

他已经趁明姝说话的功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拿了一块雪媚娘塞嘴里,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是优雅,一点儿也不粗鲁,瞧上去赏心悦目。

满意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上扬,连习惯性充斥着眉宇间的淡淡阴翳也散开许多。

这时候他看上去不像是阴沉的大暴君,反而像个真真正正的少年,格外的生动。

明姝心头发软,联系到他不太美妙的童年,更是一阵酸涩,眼眸似水瞧着他:“陛下若是喜欢的话,那回头臣妾再多做些。”

司褚这回倒是没像之前那样反对了。

他矜持地擦了擦手,觑她一眼,心想。

她果然是多来见他!

居然连洗手作羹汤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一点也不矜持!

不过看她这么高兴,那他还是满足一下她好了……

他沉吟片刻开口:“朕也不是特别喜欢,不过,你若是喜欢那就做!”

明姝忍俊不禁,倒也十分配合地不戳穿他:“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啦。”

司褚被哄得眉头舒展,殿内的气氛都不再压抑了。

守在门口的张德全和云芷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敬佩。

果然还是贵妃娘娘有法子,三言两语就哄的陛下眉开眼笑,心情舒畅!

然而这样的气氛却没能维持太久。

张德全瞧见远远走来一宫装女子,眼皮子跳了跳。

他待对方走近,脸上挤出公式化的笑来:“这不是魏贵人么,奴才给魏贵人请安。”

魏贵人提着食盒走近,眼珠微转,在云芷身上顿了顿,微闪了闪,她唇角牵起朝着张德全福了福身:“张公公。”

“哟贵人这可怎么使得!”张德全连忙躲开,心里一阵怪异,盯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魏贵人半天,也没想出哪里不对,他只好客气地笑道,“贵人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魏贵人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一双眼睛往里面飘:“我是来给陛下送点自己做的吃食,劳烦公公通禀一声。”

张德全笑容僵了一下,神色故作为难:“这会儿估计不大方便……”

魏贵人捂着嘴笑:“公公你就别逗我了,贵妃姐姐不也在里面吗?我与贵妃姐姐也还算一见如故,只是上回闹了些矛盾,这不,我想有心想给姐姐请罪。”

一旁的云芷被她一口一个“姐姐”膈应的,险些早饭没给yue出来! 第30章 陛下可以回避一下 云芷匪夷所思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眼里不可谓不震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魏贵人前段时间才被她家娘娘罚跪过。

她是怎么做到非但不计前嫌,短短几天内还换了一幅嘴脸,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昵的?

张德全显然也知道之前那桩事,他虽然也震惊,不过倒是没有像云芷一样表现在脸上。

他思忖片刻,不露声色地笑:“既然如此,那贵人在这稍等片刻,咱家去回禀了陛下。”

张德全转身进殿,将将起了个头,便见着他家陛下不耐烦地皱眉,冷声呵道:“让她滚!”

张德全意料之中,点点头正准备去回了对方,却见明姝饶有兴致地偏头叫住他:“等等。”

不止张德全,旁边的司褚也拧着眉不赞同地看向她。

明姝没注意,只是咂摸了一番,脸上露出个兴味的笑来:“你是说,她说与本宫一见如故?”

张德全摸不透她的想法,笑着点了点头,谨慎地回道:“回贵妃娘娘,魏贵人是这样说的。”

却见明姝沉思片刻,眼里的笑越发浓重。

“那便让她进来。”

“这……”张德全没应声,迟疑的眼神,看向司褚。

司褚直勾勾盯着明姝,不悦地眯了眯眼。

明姝对上他不高兴的眼神,也不觉得害怕,反倒俏生生仰着下巴,朝他软软地眨了眨眼:

“陛下就让他进来,正好臣妾闲着无事,也想瞧瞧这位贵人是怎么跟臣妾赔不是的。”

当日她为了杀鸡儆猴,惩治那位魏贵人的时候可没心慈手软,对方这都能对她一见如故,那不是脑子坏了,就是忍一时,为了更大的图谋。

显而易见,魏贵人的脑子是正常的。

她倒想看看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司褚抿紧了唇,没再说什么,只是那沉沉的眉眼,怎么看都像是不太爽的样子,只见他冷飕飕的瞥了眼张德全:“怎么没听见贵妃的话吗?还不叫人滚进来!”

“是。”

张德全稀奇地在心里直叹:贵妃娘娘的面子就是大,往常陛下一贯不耐烦应付这些后宫嫔妃们。

贵妃娘娘开了口,他倒也真答应了。

不过瞧着不太高兴就是。

司褚是不太高兴,他阴沉的目光瞥了眼明姝那幅没心没肺的模样,憋了一肚子的火。

她倒是大方的很,这么好的和他独处的机会,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拱手让给别人!

之前也没见着她这么大方呢?

司褚心里酸酸的,甚至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偏偏明姝还丝毫没自觉,真诚地建议:“陛下待会儿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回避一下。”

司褚:???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明姝,眼里涌动着波涛汹涌。

让他回避?

她怎么敢的!

她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明姝温软的眸光望着他,他想发火,又怕把对方给吓着。

磨了磨牙,司褚硬生生别过头去,语气硬邦邦的:“不必,朕就在这里!”

他倒要看看,她们想背着他搞什么花样!

他气的要命,又无处发泄,拿起明姝做的雪媚娘狠狠咬了一口! 第31章 不吃,没胃口 张德全传达了里面的消息,便瞧见魏贵人眼里露出惊喜之色,扭着腰肢踏进了门。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可算是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魏贵人这副打扮,怎么瞧上去和贵妃娘娘有些像?

好家伙,这是想模仿贵妃娘娘的路子?

张德全嘴角抽了抽,默默朝她的背影递了个同情的眼神。

这是穿衣风格的问题吗?

这是人的问题啊!

魏贵人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这还是她进宫这么久以来陛下第一次让她踏进乾清宫!

想起那人说的话,她眼里掠过一抹得色。

不急,这才刚开始呢!

魏贵人收起脸上的情绪,换上一副笑脸,抬头进了殿,打眼便瞧见司褚在旁边冷着脸处理政务,而明姝就坐在他旁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魏贵人心里一阵嫉妒,陛下果然待这个女人不一样,居然任她这么放肆地坐在自己身旁!

一直打量着她的明姝并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她不禁眉微微上扬,饶有兴味地想:

这就是和她一见如故的表现吗?

啧,这要是看她不顺眼,还不直接拿刀上来捅她?

魏贵人自以为情绪收敛得极好,温柔地笑着上前行了礼:

“嫔妾给陛下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等了一会儿。

司褚没吭声,头也没抬一下。

魏贵人不禁嘴角的弧度一僵。

明姝看了眼司褚,唇角不由勾起,心知他这会儿是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谁又惹到他了。

她朝魏贵人抬了抬手,慢悠悠道:“贵人免礼。”

魏贵人咬了咬唇,心里暗恨。

一定是这个女人背地里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才故意冷落她!

她掐了掐掌心,嘴角的笑有些勉强:“谢娘娘。”

指望着司褚主动搭腔是不可能了,让人家一个人唱独角戏也不太好。

明姝想了想,大发慈悲主动问:“听说贵人是来给陛下送吃的?”

魏贵人一愣,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朝司褚递去一眼,露出手上的食盒:“回娘娘,正是。”

她垂眼,脸颊微微泛红,长得也算小家碧玉,这样看来倒是别有一番味道:“陛下忙于政务操劳过度,嫔妾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略尽一些绵薄之力。”

明姝眼里若有所思,勾唇笑了笑:“你倒是有心。”

她瞥了眼冷着脸批折子的司褚,眉梢微动:“那便呈上来。”

送点吃的而已,若是不让收倒显得她不大度。

至于吃不吃,那就看崽崽自己了。

司褚听到这声,眉头隐忍地抽动一下,神色瞧上去愈发冷了。

魏贵人眸光一喜,似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般,紧接着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护着食盒上前,放到司褚面前的桌案上,语气羞涩:“陛下,您……”

“不吃,没胃口。”司褚冷声道,他抬起眸,眼神掠过僵住的魏贵人,停在明姝身上,皮笑肉不笑,语气慢条斯理,“刚刚贵妃送来的点心吃太多了,这会儿有些撑。”

明姝:“……”

那一刻,她似乎感受到了魏贵人投来的快要杀人的目光。 第32章 有这么羞辱人的吗 魏贵人咬牙恨齿盯着明姝,那如有实质的目光恨不得将对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戳出个洞来!

难怪她说这女人怎么肯这么大度呢?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故意搞那么一出,佯装大度,紧接着再借陛下的手羞辱自己,她很得意是吗?

魏贵人垂在身侧的手气的微微颤抖,面上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红着眼眶不知所措。

“是,是嫔妾考虑不周了……”

明姝对上司褚平静的目光,有一瞬间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这样说给她拉这么一波仇恨。

没看到魏贵人的眼神都恨不得生吞了她吗?

然而司褚的神情十分坦然,坦然到明姝甚至忍不住唾弃自己,居然这么把崽崽想得这么阴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小插曲,难得生出一丢丢愧疚,瞥了眼魏贵人,见对方看上去好像气的不轻,思忖片刻语气试探地道:“魏贵人来都来了,总不好叫你白跑一趟,不如本宫替陛下尝尝?”

她想的是,司褚既然已经吃不下了,那自己替他尝也不算浪费了人家一番好意不是?

听到这话的魏贵人:???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明姝,似是没有想到世上竟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她辛辛苦苦做给陛下的,凭什么要给这个女人尝?

偏偏她还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踏马的膈应谁呢?!

司褚也意味深长瞥了眼明姝,眼底不着痕迹掠过一丝愉悦。

还以为她不在乎,如今瞧来倒是他高估她了。

人家做给他的吃食,她为了不让他吃也是煞费苦心,甚至想出自己吃这种法子来气别人。

没看到那什么贵人脸都绿了吗?

还想着她有所长进,没想到原来背地里打着这样的小算盘!

如此善妒,他都不好意思戳穿她!

司褚眉眼不着痕迹舒展,漫不经心扫了眼瞪直了眼的魏贵人,凉凉开口:“怎么,没听到贵妃的话吗?”

魏贵人:“……”

陛下发话了,她便是想拒绝也不可能了。

亏她做的这么用心,耗费了整整两个时辰!

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进了情敌的口,早知道就下点药,毒不死这臭婆娘!

魏贵人咬紧了牙,含恨地将糕点推过去,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贵妃娘娘请……慢用。”

别噎着了!

明姝在对方僵硬的神色中盯着那盘糕点迟疑了一下,等等,这玩意儿该不会有毒?

“慢着。”司褚蹙眉止住了明姝的动作,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

魏贵人眸色一亮,还以为他改了主意,惊喜地望过去。

却见司褚冷着脸抬了抬下巴,朝门口的方向道:“张德全,滚进来。”

随时注意着店内动静的张德全,哎了一声,忙不停蹄的过来。

“陛下有何吩咐?”

司褚朝着那盘糕点支了支下巴,张德全便立时反应了过来,拿过银筷验了验,没毒。

他笑眯眯转头看向魏贵人,客气地道:“好歹是递到御前的东西,还是先请贵人您试吃一口?”

魏贵人的一张脸青了又白,险些没气的厥过去!

有这么羞辱人的吗?! 第33章 这点子醋都要吃 张德全的语气虽然是询问,可神色却是不容拒绝。

魏贵人虽然感觉羞辱,却还是颤抖地伸出手夹起一块慢慢塞进嘴里。

张德全这才重新笑起来,语气带着些许赞许:“看来是没问题的,魏贵人果然心灵手巧。”

见他笑得慈眉善目,魏贵人在心里暗骂,这个老阉货!

若是有朝一日她得势,第一个饶不了他!

突然整了这么一遭,明姝不用猜都知道魏贵人心里怎么想的她。

她的第一反应是尴尬,可见着司褚那么理所当然,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毕竟虱子多了不愁抓。

明姝大大咧咧的,夹起一块糕点,放到嘴边尝了一口。

别说,这个魏贵人人品心性暂且不提,这手艺倒是不错的。

她抱着欣赏的态度吃了两块儿,乍一抬起头,见殿内的人都目光炯炯瞧着她,不由有些迟疑。

想了想,明姝快要递到嘴边的糕点一转,递到司褚跟前,眨了眨眼睛:“陛下确定真不来一块?魏贵人的手艺挺不错的!”

她这夸奖绝对发自肺腑,不掺杂一点水分。

魏贵人眼眸亮了亮,期待地瞧着司褚。

司褚眸光幽幽瞅着明姝,心想他都拒绝的那么直接了,她还想着来试探自己。

若是他这会儿答应了,回头她又能找着借口与他闹脾气?

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倒也不是怕她闹,纯粹就是嫌麻烦而已。

于是司褚冷淡地瞥了一眼,轻轻一嗤:“你留着自己吃,朕才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玩意儿。”

说罢,高贵冷艳地别过了头。

魏贵人:“……”

明姝:“……”

她看了眼被吃的连渣都不剩的雪媚娘,恍惚间以为自己的精神出现了幻觉。

不喜欢吃甜腻腻的东西?

那刚才是谁吃的这么上头的?

明姝自然不可能当众戳穿他,毕竟咱们陛下要面子。

她默默吃了一会儿罢了手,瞧向魏贵人,和颜悦色地道:“刚才听张公公说,魏贵人好像对本宫有话要讲,既然如此,便到本宫宫里坐坐,陛下政务繁忙,也不好在这儿多叨扰陛下了。”

她想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她本来是打着当着司褚的面教训一下魏贵人的主意,可刚刚吃了对方做的点心,她那早扔在犄角旮旯里的良心又隐隐冒了出来。

明姝想:算了,还是给对方留点面子。

魏贵人却并不这么认为。

她心里怒气涌动,死死盯着明姝。

只觉得今天对方搞这么一出,果然是来羞辱她的!

先前假装大度的让她进来,又整出一系列骚操作让陛下不喜她!

如今不要脸的吃了她的东西,转头就过河拆桥,甚至连一点和陛下相处的时间都不给她!

魏贵人咬紧银牙。

魏贵人快要气疯了!

不止魏贵人,司褚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明姝刚才叨扰他的时候可是没有半点自觉,如今换了魏贵人,就成了叨扰,这不是故意的谁信?

连这点子醋都要吃!

司褚眉梢微微挑动,别有意味看了她一眼,点头允了。 第34章 差不多就行了 回景仁宫的路上,明姝遇到了荣嫔和钟常在。

这群后宫嫔妃,除了淑妃,也就荣嫔她有点印象,荣嫔出身书香世家,容貌出挑,气质清冷。

瞧着像是个审时度势,与世无争的。

至于钟常在,明姝没什么印象,还是云芷在旁边提醒了一句才记起来。

相较于荣嫔,这位钟常在就比较小家碧玉了,瞧着胆子也不大,总是畏畏缩缩的,似乎丁点儿的动静都能吓着她。

“给贵妃娘娘请安。”

许是见识过她的厉害,两人瞧见她,都比较自觉地上来问好。

乍一瞧见旁边的魏贵人,眼底不免闪过一阵惊讶。

毕竟上一次两人才闹了矛盾,这会儿居然还能处在一起,实在叫人吃惊。

荣嫔只是惊讶了片刻,便神色自如收回了目光,魏贵人比她位分低,即便行礼也是对方向她请。

钟常在则没能藏住自己的情绪,眼底透着好奇,在明姝和魏贵人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她怯怯地朝着魏贵人问安,对方微扬下巴,颇有些不屑。

“都起来。”明姝嘴角勾起玩味的笑,“荣嫔和钟常在看上去关系似乎不错,这会儿功夫怎么在一起?”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钟常在却忍不住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畏惧。

宫里挺忌讳拉帮结派,焉知这位贵妃娘娘是不是想做什么。

荣嫔倒是面不改色,垂首语气轻缓地答:“回娘娘,嫔妾只是逛园子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钟常在,所以才决定一起走走。”

她回答的坦然,瞧上去也不像是惊慌的样子。

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几次,可她也大概看出来了,这位贵妃娘娘并不是动辄爱寻人麻烦的,只要不刻意惹怒她,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发作人。

钟常在像是也反应过来,呐呐地点头:“就是这样……”

明姝颇有些无趣地敛了敛下巴:“这样啊……”

她眼珠微转,抬了抬下巴:“喏,刚好魏贵人要去本宫宫里头坐一会儿,你们俩若是无事,也一起。”

人多热闹嘛。

光她和魏贵人大眼瞪小眼有什么意思?

她这话一出,钟常在肉眼可见地蔫了下来,抿着唇好似有些畏惧的模样,毕竟明姝上回的杀鸡儆猴还历历在目。

荣嫔也不太愿意,她是个怕麻烦的人,不过听明姝这语气,好像没给她们选择的权利。

她瞥了眼脸色铁青的魏贵人,突然改了主意,唇角微翘:“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姝就觉得这位荣嫔相当识趣,是个有意思的人。

一行人大大咧咧地朝着景仁宫去。

钟常在嗫嚅片刻,好奇地大着胆子出声:“贵妃娘娘和贵人姐姐,这是刚从乾清宫回来吗?”

明姝扫她一眼,许是心情不错,倒是和颜悦色:“对呀。”

钟常在眼里闪过一抹艳羡。

魏贵人憋着一肚子气,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嘲讽:“收收你脸上的表情,贵妃娘娘去探望陛下,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要是羡慕明儿你也去啊!就是怕陛下不肯见你!”

钟常在被嘲的小脸通红,很是局促。

“差不多就行了。”明姝开口打断。 第35章 替身竟是我自己 魏贵人噤了声,表情颇有些不忿,不过她对明姝还是有些怵,到底没敢说什么。

荣嫔并不是会找话题的人,钟常在过于胆小不敢吭声,一时之间,倒成了魏贵人活跃气氛。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出声:“贵妃娘娘听说了吗?如妃娘娘就要从普陀寺回来了。”

她这话一出,周遭静了静。

明姝明显感觉到其他两位正在偷偷观察她的表情。

她微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模样:“哦?如妃娘娘?本宫怎么没有听过?”

魏贵人眼里掠过一抹得意,唇角弯起,十分热心地解释:“娘娘没有听过也是正常的。两年前这位如妃娘娘的风头可是不小啊,那可谓是盛宠六宫也不为过,就是淑妃娘娘也得避其锋芒呢!”

魏贵人说到一半顿了顿,掩着唇呵呵笑了起来,“瞧嫔妾这张嘴,当然,如妃娘娘和贵妃姐姐您是没得比的!”

明姝扯了扯唇,似笑非笑盯着她,那眼神仿若能洞察人心,看得魏贵人心虚,对方率先挪开了视线,露出一个讪讪的笑。

“不过这如妃娘娘也是恃宠生娇,竟然和陛下耍小性子,于是就被陛下一怒之下打发到普陀寺了,算算日子,也快要回宫了。”

魏贵人说着这话的同时,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明姝的神色,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她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明姝侧眸瞧她,温温柔柔地笑:“所以呢,你特意和本宫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魏贵人眸光微闪,眼神迟疑:“虽然说这话可能会有些冒犯,不过嫔妾还是想提醒娘娘一句,这位如妃娘娘有些特别……”

明姝“噢”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怎么一个特别法?”

魏贵人压低了声音,语气添了一丝诡异的神秘:“嫔妾突然想起来,娘娘您,和如妃娘娘似乎长得有些相像。”她说到一半,自知失言似的连忙闭嘴,瞥了眼明姝的神色,连忙补救道,“兴许是嫔妾太久没见如妃娘娘,记不大清了。”

一旁的钟常在眼睛受惊地微微一瞪,咬了咬唇打量着明姝。

而荣嫔,听了魏贵人的话,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进宫早,自然知道魏贵人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早前她见到明姝的时候,是觉得好像走哪里不对劲,可是也没联想太多,如今听魏贵人这么一提,她才恍然惊觉。

是了!

贵妃娘娘和如妃娘娘竟然生得极像!

也不能说一模一样,至少有六分相似。

如果放在其他地方还能说是巧合,可放在宫里,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她清楚魏贵人这话八成是在故意拱火,可也并非没有根据。

一片寂静中,明姝缓缓勾唇笑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替身竟是我自己?

她轻飘飘扫了眼殷切望着她的魏贵人,如果对方费尽心思说这么一大通的目的就是为了膈应她,那么不得不说,她做到了。

明姝当然不相信司褚那样的人会闲着无聊找个替身。

不过,得知自己和别人长得很像。

还是微妙的有些不爽呢。 第36章 塑料兄妹 之后的茶话会自然是没开成的,被魏贵人膈应了一通,明姝对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如妃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也没了折腾人的心情,直接将几人打发走了。

走的时候,魏贵人看上去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云芷见她情绪不高,挥舞着拳头积极地安慰:“娘娘别听那魏贵人的,她就是诚心想气您呢!咱们可不能上当!”

明姝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红墙,神色忧愁:“没想到啊,小丑竟是我自己。”

云芷刚要说话,就见她眼神意味深长,语气深沉,隐约还有些兴奋:“替身什么的,一听就很刺激啊!”

云芷:“……”

大概是她多虑了,她们家娘娘,脑子从来就不是个正常的。

“娘娘,世子进宫了。”

云芷来通报的时候,明姝正翘着二郎腿以一个极没正形的姿势吃着瓜,是真的瓜。

她捧着一块比她脸都大的西瓜啃的正香,闻言头也不抬,嘴里含糊道:“柿子?这季节还有柿子?”

云芷黑着脸盯着她看,语气无奈:“是镇北王世子,您的嫡亲兄长啊!”

“噗咳咳……”明姝呛了一下,咳得撕心裂肺,手里的瓜掉在地上也来不及顾,她蹭的站起身,满脸震惊。

“他、我哥他进宫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进宫多久了?”

没错,原主还有一个哥哥,名叫季暻。

原着中季暻算是个男三,和他那不成器的妹妹相比,他的名声则要好得多。

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公子,容貌出挑,家世好,年纪轻轻便功勋在身。

书中多次用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来形容他。

最重要的是,此人极为聪慧。

云芷是个心大的,即便是发现了她的异常,也不会怀疑什么,反倒还可能以为她只是把脑子给撞坏了。

可换了这位世子爷,原主的嫡亲兄长,明姝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对方面前露馅。

云芷一脸纳闷儿地瞧着她跟失了魂似的原地乱转,想了想:“消息从乾清宫传过来要一会儿,想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明姝脑子转的飞快,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那等会儿如果我哥来看我,你就说我在睡午觉还没醒!”

云芷眉尖纠结地蹙起,心说娘娘果然是把脑子给撞坏了,欲言又止地瞧着明姝。

世子爷和娘娘向来不亲近,她就没见过比这二人还不像兄妹的兄妹!

怎么可能会主动过来看望她?

还有,娘娘一直觉得王爷偏爱世子爷,每次提到对方都一脸厌恶的模样,今儿个怎么转性了?

然而不待云芷开口,门口响起宫人的通报:“镇北王世子到——”

一时之间,殿内的两人齐齐愣住。

明姝拔腿就要往内殿冲,不料一个不慎恰好踩在自己刚刚掉在地上的西瓜皮上,哐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云芷吓得侧目而视,下巴险些惊掉。

“娘娘,您怎么了……”

明姝正疼的龇牙咧嘴,心说你是没眼睛吗还不快扶我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头顶落下一声饶有兴味的笑——

“妹妹得知兄长要来竟然如此激动。”

“为兄很是欣慰呢。”

“……”

明姝: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第37章 季暻其人 来人一身白衣,清贵不凡,气质出尘。

他背对着光而立,唇畔含着浅笑,温和而又疏离,黑眸湛湛,整个人像是一块上等的璞玉,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

丝毫看不出他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煞神。

只是这会儿,他那眼神,却颇有些玩味。

此人正是镇北王世子季暻。

季暻此次进京一为述职,二是奉了自家父王的命,来警告一下某些人,顺带瞧瞧他那不争气的妹妹。

正如云芷所说,季暻这人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冷情冷心,就连亲妹妹他也向来不怎么亲近,更何况,他这个蠢妹妹被娇惯的厉害,三天两头就要闹上一回,实在是令人头疼得很。

若非必要,他都懒得见对方一面。

这次进京述职,他也没打算真的如他父亲所说好声安慰一下他这妹妹。

毕竟他们见面哪次不是不欢而散?

然而刚刚在乾清宫见了陛下,季暻突然改了主意。

只因陛下的态度很是奇怪。

他那蠢妹妹,季暻自认为还是了若指掌的,一言蔽之,又蠢又爱作。

司褚年少称帝,手腕极其残暴,这样的女子他没弄死十个也有八个了。

按照他的猜测,司褚对明姝的态度要么直接漠视,要么直接弄死。

可是很奇怪,他看上去好像……倒还真的挺上心。

被美色冲昏了头?

绝无可能。

曾经有使节为了讨好司褚给他献了一个绝世美人,结果下一秒不知怎么惹怒了他,被他当众一箭穿心,头盖骨做成了酒杯。

还有听人描述的佛堂起火,季暻思来想去,都不觉得这只是个单纯的意外。

可若是出自季明姝的手笔,又说不通。

毕竟他那妹妹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季暻微微眯眸,心里来了点兴致。

于是难得决定不阳奉阴违,走这一遭。

倒是真有些意外之喜。

季暻好整以暇盯着地上的人,唇角缓缓勾起:“妹妹?”

明姝一个哆嗦,只觉毛骨悚然,她被云芷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完全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脸色。

她垂着头眼神闪躲,尴尬地挤出一抹笑:“大……大哥,你怎么过来了?也不,也不事先打个招呼什么的……”

她半点准备都没有!

季暻眸光微动,轻轻笑道:“这不是听说妹妹受了伤,特意过来探望吗?”

他话音微顿,语气低落下去,好似有些伤心:“不过看如今这样子,妹妹似乎不大欢迎为兄?”

明姝眼皮子跳了跳,一咬唇,扶着额角半个身子倚在云芷身上,语气虚弱:“不是我不欢迎大哥,这不昨夜里不小心受了凉,这会儿身子有些不舒服,怕把病气过给大哥了吗?”

“这样啊……”季暻若有所思片刻,云淡风轻地扯唇,“倒也不碍事,我也想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倒是勉强学了一点医术,正好可以给妹妹瞧一瞧。”

明姝:“!!!”

不是说好了塑料兄妹的吗?

他怎么这么突然关心她?!

明姝咬了咬牙,瞬间直起身子,笑容灿烂:“突然感觉好多了呢!” 第38章 你礼貌吗 明姝抬起头的同时,也是第一次正视她这位名义上的兄长,的确是长得人模狗样,只是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一看就不是个什么简单角色!

在原着里,季暻此人也的确颇有心机城府。

他年少成名,素有“玉面战神”的称号,是无数闺阁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前期死妹,后期死爹,这位温润的贵公子逐渐黑化了,开始疯狂搞事,给首辅一党整出了不少幺蛾子。

然而遇到了女主,并且爱上了对方,他又不是男主,注定结局悲惨。

总之也是一个充满悲剧性色彩的人物。

季暻微挑眉,有些惊讶地打量着明姝,语气真诚:“这么快就好了,妹妹确定不要为兄看看吗?”

明姝眨眨眼,用力咧着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真的不用了呢!”

季暻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妹妹这风寒倒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识趣得很。”

明姝头皮一阵发麻,这是在内涵她?

是?

装病赶对方走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朝云芷递了个眼色,云芷立马喜滋滋地道:“奴婢这就去泡茶!”

娘娘终于开窍了!

自家兄长,哪有一直记恨的道理嘛!

明姝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哥要是不介意,进去坐一会儿。”

她就差把送客给写在脸上了,可是季暻好像是没看出来似的,听她这么一说,十分坦然的撩了撩衣袍点头:“正有此意。”

明姝盯着他的背影暗搓搓磨牙,却不防对方突然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瞧着她开口:“许久不见妹妹,这礼节倒是长进不少,不像原来那样把为兄给赶出门了。”

明姝心头一跳,却见对方已经神色自若地转过了身,跟个主人似的,寻了个位置坐下,全程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明姝站在原地,一度产生了自我怀疑。

到底谁才是主人?

“还愣着做什么,见到哥哥高兴傻了?过来坐啊。”季暻眼神扫过来,支了支下巴,唇边挂着温柔笑意,仿佛真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

明姝嘴角抽了抽,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刚刚落座,季暻那边又出声了,明姝立马浑身紧绷起来,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季暻眸光打量着殿内,眼眸微弯感慨道:“父王本来还担心妹妹在宫里担惊受怕,寝食难安,特意让为兄过来探望一番,如今看来倒是他老人家想多了。”

他余光掠过来,停在略有些局促的明姝身上,笑意愈发温柔,“依我看,妹妹日子似乎过得还不错,倒是圆润了许多。”

等着他发大招的明姝:???

没有一个女孩子可以忍受被人说胖!!

她强撑出来的淡定瞬间裂开,不敢置信地瞪过去!

你礼貌吗?

明姝忍着火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试图纠正他:“大哥这话说得不对,女孩子稍微圆润点难道不可爱吗?”

许是为了更有说服力,她咬了咬唇,片刻又娇羞地补充:“陛下说我现在这样正正好呢。”

“……”

这下神色古怪的换成了季暻。 第39章 反贼竟是我自己 季暻和司褚也算是做了几年的君臣,对方的脾性他不说完全了如指掌,却也是亲眼领教过的。

被他杀过的女子不知凡几,寻常人家的贵女无不闻之色变。

当初他这个蠢妹妹得知自己要进宫的时候,也是各种寻死觅活,甚至在家里的时候还闹出过绝食来威胁父亲。

谁知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态度竟然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如若之前他没有去过司褚那边,或许还觉得明姝是在胡编乱造,可见过了司褚的态度,季暻却忍不住有些迟疑了。

是什么让这两人同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他打量着明姝娇羞的神态,微微眯了眯眼,半晌,轻笑着开口:“看到陛下如此疼爱妹妹,为兄也就放心了,父亲那边也能有个交代。”

原来是领了镇北王的命啊。

明姝眼睫颤了颤,唇角忍不住弯起一点。

知道我过得好,那就赶紧回去交差,咱也别彼此膈应了!

谁料下一秒,季暻却突然话题一转。

“既然妹妹已经赢得了陛下的信任,那么……”他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雾气氤氲之下,他神色看不太清,语气轻的像是叹息,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计划……也是时候开始执行了啊。”

这一副要搞大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明姝身子一歪,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跌下来!

计划?

什么计划?!

原着里没提这一茬啊!

她心中惊疑不定,勉强维持着面上的镇定,抬眸望过去,眨了眨眼,语气不着痕迹地试探:“大哥的意思是……”

季暻轻飘飘看她一眼,像是有些惊讶:“怎么,妹妹忘了出来之前父亲交给你的任务吗?”

他不重不轻地搁下茶盏,眸色敛过晦暗的光,语气是近乎诡异的温柔:“找机会杀了狗皇帝,这不也是你的心愿吗?”

嘶!

明姝在心里惊得倒吸口凉气,直愣愣地瞪大了眼睛。

不是……一来就搞这么大?

镇北王不是忠臣吗?

怎么私底下还谋划着弑君篡位?

季暻不是后期才黑化的吗?

怎么现在就已经一副白切黑的样子了?

不是,这些都不是关键!

最重要的是,这一家子居然真就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原主?

依照原主那令人不忍直视的智商……真的能成功刺杀司褚吗?

这确定不是找死吗?

这一家子心也太大了?!!

而且现在原主已经死了,这个任务落到了她头上!

明姝感觉要窒息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愣愣地哑着嗓子道:“哥,哥这,会不会太草率了点儿?我们要不,要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意思是……这,这太……”

太突然了!

一觉醒来,反贼头子竟是我哥和我爹!

“妹妹,这难道不是你当初主动要求的吗?”季暻打断她,笑容依旧温和,眸光却添了几分探究,耐着性子提醒她,“是你不愿意委身于狗皇帝,这才主动请命要杀了他,怎么,如今是要反悔了?”

“啊我这……”明姝哑口无言。

踏马的!

原主对自己的那点智商心里没数吗?!! 第40章 盯着她的动向 穿成了一本书里暴君的炮灰替身贵妃,不久就快领盒饭,不但如此,刚刚还发现我哥和我爹竟然暗搓搓谋划着弑君篡位!

求问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季暻走后,明姝整个人都是麻的。

她本来以为,替身已经是最狗血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狗血的!

真的要她对司褚下手吗?

那必然不可能!

亲妈粉明姝怎么可能忍心!

崽崽已经够惨了,她怎么可以再亲手捅上一刀?!

再者,明姝不觉得镇北王的造反计划能够成功!

且不说原着里压根儿没提到过这事,就单单看司褚的手腕,这事儿成功可能性为零,且说不定十有八九还会搭上自己。

明姝觉得这一家子的想法很危险,要不得!

依照司褚的性子,有人敢对他不利,他必定会十倍百倍还之!

她既然穿成了季明姝,也要承担起她的责任,必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季家作死!

可她当然不能直接阻拦或者拒绝,季暻那么聪明,一定会看出点什么!

毕竟一个人前后转变怎么可能那么大!

所以刚刚明姝并没有直接回绝,她的想法是先假意应承下来,然后再想办法在其中周转!

总之,拦一定是要拦着的!

明姝咬了咬唇,突然觉得生无可恋。

做人好难,做反贼头子的女儿和妹妹更难!

关键她要怎么让这两位便宜父兄放弃这么危险的想法呢?

云芷撇着她家娘娘一脸菜色,这才有种心落到实处的感觉。

果然嘛,这才是她家娘娘和世子爷正常相处的状态,人一走了就黑脸!

刚才那言笑晏晏的模样,她在外面看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这头,季暻出了景仁宫,一向温和的神色却隐隐有些发沉,唇边无时无刻不挂着的笑意也落了下去。

“方才在殿里,世子爷为何要对小姐说出那样的话?”

一道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却看不见人。

季暻却不觉惊讶,他挑唇,眸光颇有些冷,嗓音轻而柔:“到底是个什么妖魔,是不是冲着季家来的,总要试试才知。”

他那蠢妹妹,他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方才殿里那个,看似胆怯,言行举止却很有章法,每句话都怀着不着痕迹的试探。

什么任务计划,什么造反弑君,季家世代都是忠臣,父亲那个老古板怎么可能答应!

那不过是他随口编出来试探对方而已。

没想到真还上当了,瞧着机灵,倒是个好骗的。

至于对方到底是不是冲着季家来的,端看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了。

季暻略一皱眉,仍觉心中有些困惑。

那人的模样,分明就是他那个蠢妹妹没差,连颈后的胎记都一模一样。

可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季明姝又去了哪儿?

虽然他对那个蠢货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可对方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他心里发沉,眉头紧蹙:“你留在这儿,盯着她的动向。”

眸光转为暗沉,季暻唇角一松,眼睫微垂,语调散漫。

“如有不对劲,立刻解决了她。” 第41章 季明姝是不是有病 这天明姝起了个早,倒也没别的大事,那位传说中的如妃娘娘要回宫了。

按理说对方位份低,也轮不着明姝来迎接她,不过抱着对崽崽审美的一丢丢好奇,明姝还是打算亲自去看看。

出了景仁宫没多久便遇到了许久没见的淑妃。

淑妃之前被罚了禁足,很是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对方低调的明姝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两人的仪仗在宫道上狭路相逢,碰撞出那么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火药味来。

淑妃眸光幽幽瞧着明姝,嘴角突然弯出个笑来:“贵妃姐姐金安,姐姐也是去迎接如妃妹妹的吗?”

对方如此和颜悦色,仿佛之前的芥蒂不曾发生似的,明姝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也和和气气地回:“是呀,淑妃妹妹也是吗?”

淑妃眸光微闪,笑得更开心了:“自然,两年多没见,妹妹可是想念如妃妹妹的紧呢!”

屁的想念,对方那故作清高的模样,隔着大老远她都想吐酸水!

不过嘛,这位主儿回来了,能膈应膈应季明姝这贱人也是好的!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她所愿,明姝面露担忧,秀气的眉微微蹙着:“听闻这位如妃妹妹当年很是受宠……”

淑妃何时见她这副模样,顿觉心头一口恶气出了,颇有些畅快地扬了扬眉,语气夸张:“那何止是受宠啊!我都没见过陛下这么紧张一个人,那可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明姝神色更为担忧,淑妃掩着唇娇笑,眼神意味深长:“不过贵妃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忧,陛下如今宠爱的是您,从前的旧人,不定能看进眼里呢!”

这话明着是安慰,实则是膈应。

季明姝进宫这才多久?

当年如妃盛宠,那可是阖宫亲眼目睹的事!

淑妃嫉妒归嫉妒,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特殊。

人到底还是念旧的。

如妃的存在就如同白月光。

陛下一气之下让人去了寺庙,如今人回来了,只要稍微服个软,不愁陛下想不起她的好!

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根基尚浅却树敌无数的明姝了!

明姝果然更愁了,连周身的气息都可见的低落不少,没了往日的张扬。

淑妃越发觉得如妃回来的是时候,姑母说得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她便坐看这两人狗咬狗便是,何须亲自出手?

不料明姝却突然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看,淑妃回过神来,一阵鸡皮疙瘩,心头不好的预感:“姐姐……何故如此盯着妹妹?”

明姝吩咐人把轿辇抬上前些,停在淑妃身侧,她一脸真挚地凝望着淑妃。

“往日是姐姐不对,姐姐给你赔个礼!”

淑妃:???

这女人吃错药了?

这就急着讨好她了?

明姝还在继续,神色略有些严肃:“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淑妃:……

这话好他妈耳熟呢!

明姝再接再厉,提出条件:“不如咱们联手?”

她手握成拳竖在胸前,满眼期待。

“咱们明月姐妹花,一起勇闯天涯!”

淑妃名叫齐月。

淑妃被雷的僵在原地,风中凌乱。

“……”

神他妈勇闯天涯!

季明姝是不是有病? 第42章 狗头军师魏贵人 淑妃并没有正面对明姝的邀约做出回应,她觉得明姝脑子可能有那个什么大病。

从她火速离开的背影中,明姝尝尽了人情冷暖。

她撑着下巴,颇有些辛酸地叹了口气:“墙还没倒呢,就有人推了。”

云芷不解地望向她:“娘娘若是真想联手,也不该找淑妃娘娘呀。”

被拒绝,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前段时间还害得人家差点儿丢了一条命,人家这会儿不恨死她都是好的!

她一脸认真地提议:“荣嫔娘娘倒是个不错的人选,魏贵人花花肠子太多,柳贵人墙头草,钟常在胆子太小了难当大用……”

明姝侧眸,意味深长瞧了眼云芷:“我倒是没发现,你还有看人的天赋。”

云芷骄傲地扬起下巴,笑容矜持:“跟着娘娘身边,耳濡目染,总能学会一些嘛。”

“不错,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明姝抬起一只手,撑在额角,挡住倾斜下来的日光,唇畔含笑,明艳不可方物。

云芷好奇地睁大了眼:“娘娘指的是……”

明姝垂眸,若有若无笑了下,轻声道:“咱们这位钟常在,可不是个胆小的。”

听出她话里的若有所指,云芷惊讶地瞪圆了眼,还要再追问,明姝已经神色自若地转了话题:“起驾,可别让咱们如妃娘娘等太久。”

云芷只好生生把疑惑咽回了肚子里,一颗心却跟猫抓似的痒。

到了地方,已经有一群人等在那儿了。

宫里大多都是低位嫔妃,像明姝和淑妃这种,就是纯粹来看热闹的。

明姝到的最晚,视线刚往淑妃那里飘过去,就见对方火速避开了目光,活像是躲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明姝略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明姝抬手,“各位妹妹,都起来。”

除去第一次的下马威,大多数时候,她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旁边凑过来一个人,明姝侧眸看过去,正好对上魏贵人那张脸。

这位贵人最近很是殷勤,不是往司褚那儿跑就是往她这儿跑。

被司褚拒绝了多次也不沮丧,兴致冲冲地来找她,说得不外乎是什么会和她同仇敌忾对付如妃啊,对她表忠心什么的。

明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若真想争宠也就罢了,可她对崽崽当真只有老母亲的慈爱,并无男女之情,次数多了难免也些乏。

试问一个咸鱼不停地被人灌输你要努力工作,你要有远大的志向,你要巴拉巴拉是什么感受?

明姝:……只想找个地方躺平。

狗头军师魏贵人又开始了她每日的洗脑:“娘娘,一会儿人就要来了。嫔妾给您先提个醒,这位如妃的手段可高明了!看着柔柔弱弱目下无尘,实则心机贼拉深!”

得,一个激动还用上了方言。

明姝寻思着,这不是白莲花标配吗?

她摇了摇头,崽崽的眼光怎么可能这么低!

魏贵人在旁边滔滔不绝,明姝神思放空,开始了神游。

今儿早起的有些早,这会儿日光暖洋洋晒着,难免有些犯困。

明姝刚酝酿出睡意,上下眼皮终于要成功汇合,被旁边的人激动地晃醒。

“娘娘!来了来了!!” 第43章 她只是害羞而已 众人注视中,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驶近,光看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曾经的宠妃架势。

明姝支着下巴,不消魏贵人提醒,兴致盎然地伸直了脖子眺望。

马车停下,有宫女撩开帘子,扶着一人缓缓走了下来。

那人一身青色罗裙,极尽简朴,却难以遮掩那周身的气质,如同雨后清荷般亭亭玉立,让人忍不住探究。

那女子走近了,五官也逐渐清晰起来。

黛眉远山,琼鼻挺立,唇瓣樱红。

乍眼一瞧,明姝恍惚以为看见了自己。

不过很快,这种错觉便消失了。

因为明姝很清楚,无论是她还是原主,都不会做这样楚楚可怜的打扮。

原主审美奇葩,偏向花里胡哨的路子,恨不得把一切闪闪发光的东西都往身上挂。

而她,则喜欢明艳热烈的颜色,越热烈越好。

仔细一瞧,眉眼也不同。

这位如妃走的明显是清冷美人那一挂,气质我见犹怜,有种目下无尘的孤傲。

而明姝,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可那笑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搞事的感觉。

简而言之一句话,两人一个是清冷女主,一个是恶毒女配。

恶毒女配明姝暗自点点头,光看这张脸,崽崽的审美还是不错的!

就是,这位如妃刚才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微妙?

说膈应算不上,仿佛不喜中带点微妙的同情?

明姝:???

一定是她看错了!

如妃走近,在一众宫装女子中准确抓住明姝的身影,毕竟对方那张脸,和她生的太像了!

如妃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在脑海里问系统:“这就是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炮灰女配?”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炮灰女配,贵妃季明姝。人物结局:半月后被毒酒赐死。建议宿主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如妃心里那点膈应顿时烟消云散,转为同情。

果然是炮灰。

不值得她太过于关注。

她目光一转,落到不远处容貌娇艳的女子身上。

“这就是女主?”

【检测到女主,淑妃齐月。人物背景:母族强大,十分受宠。建议宿主徐徐图之,与人联手。】

如妃有了数,看向淑妃的神色有些微妙。

明姝在一旁打量,瞧见这位如妃根本没怎么鸟她,不由有些新奇。

依照寻常人的思路,乍一瞧见一个和自己长得特别像的人,多少心里都会有些不舒坦。

可对方竟然如此大度,像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心上。

明姝心下感叹:不愧是崽崽看上的人,真是好清纯不做作!

可对方看向淑妃的眼神就十分意味深长了。

明姝想了想,可能淑妃长得比较招人恨!

魏贵人在旁边一个劲儿的拱火:“娘娘,您看如妃,分明是没有把您看在眼里!”

明姝不赞同地看她一眼:“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如妃妹妹可能只是比较害羞而已。”

魏贵人:???

你在说什么屁话?!

如妃的白莲花光环那么强的吗?

如妃走近,一一行了礼,举手投足有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参见淑妃娘娘。” 第44章 当场认亲 淑妃冷眼瞧着,心里直冒酸水。

两年过去了,如妃这贱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膈应人。

哦,瞧瞧她那做作的姿态!

谁还不知道谁似的,明明是个心机婊,装什么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

多看上两眼隔夜饭都快yue出来了!

还好还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让这贱人和季明姝那疯婆娘互相折磨去!

淑妃想到这儿,不禁有些痛快,好整以暇去看明姝的神色,就等着对方出手作妖。

她就不信了,瞧着这么一张脸,季明姝那个作精能忍?

这俩人一个疯一个装,撞在一起正正好!

等这两人撕起来了,她在装作大度去陛下跟前添两把火,好让陛下知道她又多贤惠大度,姑母说的坐收渔翁之利可不就来了?

谁料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淑妃的笑结结实实僵在了嘴角。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满眼不敢置信。

季明姝那婆娘在干嘛?!

只见明姝飞快上前,十分热情地亲手扶起了如妃,拉着对方的小手一脸慈爱:“我的好妹妹,快快起来!”

那语气叫一个情真意切。

踏马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妹妹呢!

这操作看得周围的众人也是一愣一愣的。

如妃愣了一下,顺着明姝的力道起身。

只见对方眼神心疼地望着她,不掺杂丝毫的虚情假意:“妹妹,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瞧瞧你都瘦了!”

说着,还上手摸了一把她的腰,飞快滋溜了一下口水,眼神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心疼:“瞧瞧这小腰细的!真馋人……啊不,真愁人!”

如妃僵了一下,不太习惯她的热情,语气僵滞:“多,多谢娘娘关心。”

转头她就问系统:“这季明姝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系统:【……暂时没检测到呢。】

明姝越看越觉得这美人儿真可人,和某淑妃一点都不一样!

抱着婆婆看媳妇儿的态度,她神色越发亲切温柔:“要不今晚去姐姐宫里坐坐,姐姐与你一见如故,决定为妹妹你接风洗尘!”

如妃:“啊这……不用了,这多麻烦娘娘”

明姝拍拍她的肩:“害,跟姐姐怎么还客气上了呢?”

如妃:“……”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

好家伙,整得跟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

魏贵人捂着胸口安慰自己:这是季明姝的战术!

别看她表面笑嘻嘻,心里指不定想着怎么弄死对方呢!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多天的洗脑就换来这两人当场认亲!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淑妃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这是幻术!

季明姝那么嚣张跋扈的一疯婆娘,怎么可能和如妃那白莲花一见如故?

呸,神他妈一见如故!

她们俩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啊喂!

一个前任宠妃,一个现任宠妃。

见面不互扯头花就罢了,还表演姐妹情深?

骗谁呢!

然而明姝却不只是说说而已。

片刻后,她恍然,十分体贴地道:“想来妹妹今天也是没有什么力气折腾了,那就明日,明日可一定要到姐姐宫里来坐一会儿!对了,妹妹喜欢什么口味?甜的还是辣的?姐姐回头让宫里人仔细准备……”

说着,两人相携走远,完全忘了身后这一群人。

众人:……

精心打扮特意赶来吃瓜,结果就给她们看这个?

不可能!

贵妃娘娘肯定还留有后手!!! 第45章 如妃觉得很不简单 司褚多次看向门口,守在一旁伺候的张德全觉出了不对劲,眼珠转了转,状若不经意地提醒:“哎哟,瞧奴才这记性!忘了告诉陛下,今个儿贵妃娘娘许是不会来了。”

这几日明姝都会来乾清宫坐上一会儿,今日过了时辰还不见人影,司褚还真有些不习惯。

可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这点小事心绪不宁。

“她来不来和朕有什么关系?朕又没在等她!”司褚冷哼一声,眸色沉了下去,将手里的笔往桌上重重一拍,暗生恼怒。

她自己提的要来,这才坚持了几天就放弃了,没定性的东西!

张德全连忙赔笑:“是是是,是奴才多嘴了!不过嘛……”他话题一转,仿佛不经意地感叹,“今儿是如妃娘娘回宫的日子,各宫娘娘都去迎了,贵妃娘娘想必也跟着一道去了。”

“如妃?”司褚眉头微蹙,从脑海里扒拉出这号人物,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发沉,语气喜怒莫测,“迎她作甚?她是观世音菩萨么要那么多人迎?”

张德全嘴角抽了抽,面上笑得小心讨好:“陛下有所不知,最近宫里传了些风言风语,说贵妃娘娘和如妃娘娘生得极像,想必是贵妃娘娘听了这话心里吃味,所以才决定前去亲眼一睹。”

司褚也不傻,略想了一番便了然,宫里那些嘴碎的蠢货就喜欢脑补些没影的事,张德全虽然没有详细告诉他,可他自己也能猜出一些来。

想必实情比这还要离谱许多。

明姝向来心眼儿小爱吃醋,想必这会儿正气闷着。

这么一想,司褚心头的那点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他眉眼微垂,哼笑一声:“这也值得她计较,倒是愈发无法无天。”

说罢,重新提起了笔,神色从容自若,仿佛之前气的撂笔的不是他。

张德全没急着走,恭恭敬敬垂首等着。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上首落下凉凉的声音。

“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处理了。”

倒不是为那丫头出气,他向来不喜欢宫里的人乱嚼舌根。

什么时候,他的事也轮的着别人妄议了?

司褚眉眼沉沉,眸光发冷。

张德全暗叹一声,俯首称是。

——

次日,明姝果然在景仁宫设宴,向如妃递了邀请函。

如妃还是直觉这个看似脑子不太好使的贵妃娘娘不可能对她这么友善!

和其他人所想一样,她也觉得对方还有后招!

不过一个炮灰而已,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对方若真敢算计她,倒是正合了她的意。

想到今晨她去乾清宫拜见司褚,结果对方以忙于政事为借口,根本没见她。

如妃就有些堵,她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慢慢来,暴君不是那么好攻略的。

司褚对她定是还有意的,只是拉不下面子罢了。

如果这时候她被后妃们针对排挤,对她来说倒是有利的。

如妃心里做好了这是场鸿门宴的准备,一如既往挑了一身低调,却极能凸显她的气质的衣裙,满怀期待赴了宴。

一进门,便和殿内一排排闪烁着八卦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如妃:“……”

如妃觉得这事很不简单。 第46章 没人敢动你 如妃笑容有一丢丢僵硬,她望着上首热切望着她的明姝。

“呀,妹妹来了?”明姝看到她是真的高兴,两眼珠子比灯泡还亮,下一秒就起身快步走来执起她的手。

明姝从而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那叫一个慈爱。

这容貌!

这身段!

这气质!

不愧是她未来儿媳!

如妃只觉这眼神令她浑身不适,她勉强挤出个笑,望了眼周围,神色迟疑:“娘娘也没有告诉臣妾有这么多人……”

“害!叫什么娘娘,叫姐姐!”明姝嗔她一眼,牵着她往里走,“听说本宫要为妹妹接风洗尘,各宫的姐妹都很热情,本宫想着正好人多热闹嘛,便索性让她们来了。”

纷纷赶来吃瓜的众人连忙表示:“对呀对呀,如妃娘娘不会不欢迎我们?”

见状,如妃越发坐实了心里的猜测。

季明姝果然是想要她丢脸!这才把这么多人都叫过来。

不过,这正合了她的意。

于是她莞尔道:“怎么会,各位姐妹愿意来是给本宫面子,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嗤。”有人发出不屑的轻嗤。

抬眼望过去,不是淑妃又是谁?

淑妃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她和明姝见面不互掐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更别说主动参加对方的宴会。

不过她心里仍旧抱着一丝幻想。

季明姝怎么可能这么沉得住气,这次接风宴,她必然会有所行动。

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是以淑妃也跟着吃瓜群众们来了。

如妃瞧见是她,眼眸微闪,行了个礼:“淑妃姐姐。”

“谁是你姐姐?”淑妃眼神厌恶地瞪了她一眼,嘴角向下一撇,“少攀亲了,本宫可没有这么穷酸的妹妹!”

如妃出身不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淑妃这是一来就直接往人痛脚上踩!

堪称快准狠!

众人眼睛唰唰一亮,果然,这才是宫斗的正确打开方式!

之前的姐妹情深都是什么鬼?

被毫不留情讽刺的如妃面色微微有些白,眼睫颤了颤,很是受伤。

她心里却忍不住讽刺,女主就这么沉不住气?

果然还是高看她了。

就这种段位,她能打十个。

希望等会儿场面再激烈些才好啊,不然对不起她精心化了这么久的妆。

美人伤心都是极美的,明姝只觉得心脏瞬间被击中。

她将人往后一扯,挡在还欲继续表演的如妃面前,冷冷眯眼睨着淑妃:“淑妃妹妹,如妃是本宫请来的客人,你说话放尊重点儿,想逞威风,回你宫里逞去!”

淑妃气红了脸,不敢置信瞪着她:“你……!”

你到底哪边的?!

这时候她甚至诡异地想起昨日明姝信誓旦旦来找她结盟的样子。

踏马的这就是她说的结盟?!

有这么对自己的盟友的?

明姝如果知道她的心声,八成会十分愧疚地道:对不起我叛变了。

如妃被明姝挡的严严实实,好几次想冒个头都被她强势地按回去,对方还一脸宠溺地盯着她:

“不要怕,你现在是本宫的人,没人敢动你。”

如妃:……失策了,踏马的这炮灰果然脑子有毛病!

众人神色复杂,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

啧,这剧情好像不大对的样子。

非要说的话,故乡的百合花开了吗? 第47章 蠢的没边儿了 按理说,要是往日淑妃被这么落脸,早就拍桌子走人了。

要知道在遇见明姝之前,她就没有受过这样的鸟气。

怒火直冲脑门,就在即将爆发之前她突然忍住了。

她要是这么走了,岂不成全了季明姝那贱人?

她来当这个恶人,她们二人表演姐妹情深?

呸!

想的倒是挺美!

于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淑妃生生将这口恶气忍了下去。

她一言不发地别过头,神色看上去很是不忿,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天呐,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淑妃娘娘吗?

其余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别说其他人,明姝也忍不住惊讶。

看来抄经还是挺管用嘛,淑妃这样的人都成长了不少,如今改信佛了?

不过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对方身上停留太久。

明姝让如妃坐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毫不掩饰自己的偏爱。

人到齐,明姝让人上菜。

“不知道妹妹喜欢什么口味,姐姐就让人都准备了些,你尝尝喜不喜欢?”她笑吟吟瞧着如妃,那笑容太过亲切友好,总让人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尤其是见识过她翻脸的嫔妃们,只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不慌,贵妃娘娘的大招肯定在后头!

如妃也有些摸不透明姝的想法,她一开始觉得这个炮灰别有目的,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又觉得,可能是她想多了。

对方只是单纯脑子有问题而已。

不然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盯着一大桌子菜,如妃却怎么没胃口,总觉得里面下了毒。

她柔柔地笑:“劳贵妃姐姐费心了。”

明姝:“费什么心,这才哪到哪儿啊!”

如妃:“……”

旁边的人快看不下去了。

魏贵人是最先坐不住的,天知道她前些日子天天往景仁宫跑,嘴皮子都快燎起泡了,本以为十拿九稳,贵妃见到如妃不说针锋相对互扯头花,看不顺眼肯定是有的。

没想到期待了半天对方就给她看这个?!

她眼珠转了转,清了清嗓子不经意间开口:“早就听闻贵妃娘娘和如妃娘娘生得极像,宛如一对姐妹花。今日一见,只觉传闻不假,瞧瞧您二人坐在那儿,跟天仙下凡似的!嫔妾都险些认不出来谁是谁了!”

她掩着唇娇笑,看似在夸赞,挑事的意味很是明显。

淑妃颇有些意外的投去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欣赏。

看不出来,这个魏贵人平日里蠢的没边儿,关键时刻倒是有些用处。

柳贵人是个没脑子的,她倒没听出来魏贵人话中的深意,下意识跟着一起拍马屁,脸上露出谄媚的笑:“魏姐姐说的可不是嘛,贵妃娘娘和如妃娘娘一个明艳如牡丹,一个清冷若芙蕖,美的跟双生花似的,别说陛下了,嫔妾见了也是要心动的!”

哦,这下子更是把司褚也扯进来了。

别的不说,这位柳贵人蠢而不自知的本事的确一等一的好。

众人低头的低头,喝茶的喝茶,偷偷观察着两位正主的神色。 第48章 真有如此单纯的人 如妃的确心里有些膈应。

任谁和一个快要死的炮灰女配长得像都会膈应的。

不过她表情管理十分到位,当下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来,只是垂着眸不语,把这烂摊子抛给明姝。

而明姝的反应就更奇葩了。

她眉头舒展,笑得还挺愉悦的样子:“原来不止本宫一个人这样觉得啊。”

众人:?

这又是哪一出?

只见她笑意盈盈,特别亲切友善地瞧着旁边的如妃,语气感慨:“本宫第一眼见到如妃妹妹便觉得十分亲切,从前一直遗憾没能有个妹妹,如今倒是圆了心愿。”

说着,她还特别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别说,本宫从前也没觉得自己这张脸换一种风格,也能美得这么赏心悦目。”

如妃:……

众人:……

贵妃娘娘你醒醒啊喂!

虽说后宫都是姐妹,可那也只是客套客套,你还真把人家当姐妹了?!

撕逼啊!

宫斗啊!

放着那么好的条件不用这不是浪费吗?!

魏贵人嘴角的笑摇摇欲坠。

她甚至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季明姝是真的以为自己在夸她还是故意装傻。

淑妃……淑妃气的歪鼻子瞪眼,急需掐人中来个急救。

她以为如妃那么婊,季明姝那么作,这两人碰一起妥妥的互相折磨,却没想到这两人其实是来折磨她的!

她到底抽了什么风决定来这儿找罪受?

算了,还好她准备了后招!

淑妃不着痕迹朝身后的宫女递了个眼神,对方点点头,而后转身出了门。

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明姝和如妃身上,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一幕。

除了角落里一个人。

钟常在瞥见淑妃嘴角得意的笑,眼神闪过若有所思。

很快她便收回视线,恢复了平日里胆小懦弱,眼神怯怯地望了眼主位的两人,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遮住嘴角意味深长的笑。

今天这场接风宴,还真是热闹呢。

也算没白来一趟。

就是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了?

“荣嫔姐姐?”

迎上钟常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荣嫔收回打量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方才……可能是她瞧花眼了罢。

荣嫔神色自若地扯唇:“没什么,刚才瞧见一只蛾子飞过去。”

钟常在娇怯怯地笑了笑,脸颊飞起一片红晕。

荣嫔微微有些晃神。

平日里只有钟常在勉强算得上小家碧玉,在美人如云的宫里这长相属实算不得出挑,偶尔的一些行为还会让人觉得上不得台面。

今日这么仔细一瞧,荣嫔有些心惊。

她竟然,也还算得上好看的。

可是往日她居然没注意到……

这是巧合吗?

荣嫔心里怪怪的,没忍住多看了眼钟常在。

对方双眸亮晶晶的望着贵妃和如妃所在的地方,看上去很是艳羡的模样。

和单纯的小女儿家没什么两样。

可是宫里头,真有如此单纯的人吗?

真正单纯的,恐怕进来第一天就没了。

荣嫔忽觉脊背有些发冷,她不动声色收回了视线。

这位钟常在,日后还是远着。

淑妃那样的人固然惹人厌,可咬人的狗不叫。

这种表面上单纯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第49章 谨言慎行令 酒宴进行到一半,魏贵人提出玩点什么打发时间,就这么干巴巴的聊天吃吃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个提议难得受到了众人一致的赞同。

平时紧绷久了,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言行,生怕惹了陛下不痛快,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而且今晚的贵妃娘娘看上去又很好说话的样子……

众人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玩点什么呢?”明姝撑着下巴,看上去兴致也颇高。

古代的玩乐都颇为文雅,无非什么吟诗作赋,投壶飞花。

明姝也不是吟不了诗,好歹九年义务教育摆在那儿,不过她脸皮没那么厚,让她借鉴文人的名句她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总觉得怪怪的。

魏贵人首先想到的是飞花令,既能展现自己的才艺,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到一道声音怯怯地道:“不如就……谨言慎行令?”

说话的人许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发言,声音难免带了一丝紧张,不过字句倒十分清晰,很轻易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见众人都往自己这边看过来,钟常在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嘴唇嗫嚅着连忙摆手:“我……嫔妾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玩也没关系……”

她看上去羞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小鹿似的,难免惹人怜惜。

如妃目光带了一抹审视。

这人设我熟啊!

这他妈不就是白莲花吗?

当着她的面走她的路子,让她无路可走?

这钟常在是不是故意的?

明姝却突然开口了,她思忖片刻,语气兴味:“本宫觉得也不错,你们认为呢?”

她都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扫她的兴。

“臣(嫔)妾们也觉得钟常在的提议不错。”

钟常在看上去似乎是松了口气,默默朝明姝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谨言慎行令,说白了也就是现代的真心话大冒险。

人都是有一定的八卦心理的,尤其是后宫这群平日里无所事事,除了八卦没有其他娱乐方式的宫妃们。

众人刚好坐成了一个圈,于是便提议用击鼓传花的方式,传到谁便是谁接受惩罚。

受惩罚的人可以自行选择,谨言还是慎行。

谨言就是真心话,慎行就是大冒险。

不过女子的面皮到底薄,也做不了太出格的事,如果接受不了大冒险,那就自罚三杯也是可以的。

讲完了规则,大家都表示没什么意见。

“从贵妃娘娘开始。”

荣嫔提议。

毕竟人家是东道主,也没什么毛病。

众人纷纷同意。

于是明姝手里捏着一朵绢花,等鼓声响起,迅速抛给了旁边的如妃。

如妃紧接着传给下面的荣嫔。

……

密密麻麻,愈渐急促的鼓点,让人的一颗心莫名也跟着提了起来。

原本不怎么在意的人也忍不住正襟危坐,生怕绢花停在自己面前。

鼓声戛然而止,正捏着绢花的魏贵人脸色一黑。

第一局就成功“拔得头筹”,这运气也是没谁。

魏贵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咬了咬牙:“嫔妾……选谨言。”

众人谁都不愿意得罪记仇的魏贵人,于是提问的是明姝,她似笑非笑盯着魏贵人:“你讨厌本宫吗?”

…… 第50章 意料之外 这个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陡然沉寂下来。

众人安静如卦的眼神纷纷投向魏贵人,心里直呼刺激!

果然,这才是正经宫斗的打开方式!

她们就只知道,贵妃娘娘怎么可能忍住不作妖?

这不就来了吗!

被提问的魏贵人本人,脸色僵硬,眼底掠过一抹震惊,她扯了扯唇:“娘娘这是什么话,嫔妾怎么可能……”

“说假话小心被雷劈哦。”明姝唇边仍是挂着笑,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像是随意道。

魏贵人一张脸僵的更厉害了,话到了嘴边生生堵了一下。

她的脸色像打翻了调料盘一样精彩,好半晌才定了定神,强行挤出一抹笑:“娘娘说笑了,嫔妾怎么可能讨厌娘娘呢?”

她就不信了,说句话罢了,难不成还真能被雷劈?

说假话的人多了,照这样说,宫里人人都该被雷劈一下!

“那魏贵人果然是好气度呢。”明姝意味深长瞧了眼她,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调侃,“本宫之前罚过魏贵人,还以为贵人会记恨在心呢,原来倒是本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没成想魏贵人竟然如此大度。”

某淑妃听得脸色有点黑,莫名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魏贵人强撑着笑虚伪的客套了几句,这就算过去了。

如妃不动声色瞧了眼明姝,心里有些警惕。

之前看明姝一副病的不轻的样子,她心里有些放松,这会儿乍一见她怼魏贵人,又觉得这女人不是个善茬儿。

接下来众人的表现愈发郑重,万一又被明姝刁难怎么办?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魏贵人的脸皮,昧着良心说话的。

魏贵人:……

第二轮就比较稀松平常了。

接受惩罚的人是荣嫔,她看上去神色十分平静,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失落:“嫔妾选择自罚三杯。”

说罢便让人斟了酒,面不改色地仰头喝了下去。

三杯下肚,脸都没红一下。

众人感到无趣的同时又忍不住暗暗吃惊,没想到平时清心寡欲跟活菩萨似的荣嫔,酒量居然这么好。

第三轮则有些刺激了。

绢花传到淑妃的时候她故意停顿了一会儿。

她的下一个便是明姝,明姝之后是如妃。

淑妃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如妃,她买通了击鼓的宫人,待会儿明姝传给如妃,鼓声恰好停止,如妃接受惩罚。

一切将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如妃出了丑,只会把这笔账算到将绢花传给她的明姝头上,到时候就让她们狗咬狗去!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淑妃忍不住嘴角一勾,掐准了时间,将绢花传给了明姝。

这时候鼓点愈发急促,明姝按照她的料想将绢花给了如妃。

鼓声将停。

可就在这时候,意外突生。

如妃在最后一声鼓点中,以极快的速度将绢花重新掷到了明姝怀里。

鼓声彻底停止。

……

所有人都没有见到这一幕,毕竟之前大家都是依着顺序传花,还没有人像如妃这样的操作,直接掐着最后一秒传给了她的上家。

明姝抱着绢花,缓缓挑了下眉。 第51章 淑妃心情很不错 迎上众人诧异的目光,如妃明显看上去有些局促,她愣愣地眨了眨眼,半秒后才缓过神来,呐呐地朝着明姝道:“臣妾不是故意的,要不这一局臣妾代娘娘受罚……”

如妃不是故意的吗?

她当然是故意的。

淑妃想算计她,她又不傻。

至于传给明姝也是有她的私心,这个贵妃娘娘嘴上说着多喜欢她,和她一见如故什么的,她要是真信了她就是傻子!

皇宫里真有那么傻白甜的人?

这不刚好,试探的机会递到眼前。

她就不信了,对方这都还能忍?

在坐的众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虽然知道这两人不可能真的如同表面相处那样平和,可大家也没猜到会是如妃先主动打破平衡。

计划并没有按照自己预想中进行,如妃竟然临到头来了这么一脚自个儿避开了,淑妃原本还有些气恼。

可她仔细一想,又觉得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

无论是如妃还是季明姝对她来说都没差,既能挑拨这二人的关系,又能报仇,何乐而不为?

淑妃朝宫人递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这便是事成了的意思。

淑妃放下心来,翘着唇好整以暇欣赏着这一闹剧。

……

面对如妃的试探,明姝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她指尖把玩着绢花,口吻很轻松:“玩游戏嘛,愿赌服输,这有什么。”

虽然心理上有一些微妙,不过明姝选择忽略了这点情绪。

司褚看上的人,品行应该不至于差到哪去才是。

如妃愣了一愣,眼神复杂地瞥了她一眼。

竟还真是个傻白甜,这都不生气?

明姝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神,她思忖片刻,做了选择:“本宫也罚酒。”

她这样选不是没有自己的考虑,在场和她不对付的人少说有一半,无论是谨言还是慎行,都太容易让人钻空子了。

倒不如直接喝酒来的简单粗暴些,明姝自认为酒量还不错,不至于喝几杯就倒了。

她抬手让人倒酒。

淑妃不着痕迹看了眼这边,眼里闪过一道奇异的光,似乎隐约有些兴奋。

一直观察着她的钟常在见状眸光微微一闪,瞥了眼倒酒的宫女。

晶莹的液体落入酒盏,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在烛光下闪过耀眼的光。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在自己宫里,明姝毫无防备,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出于各种考虑,这酒是云芷特意命人安排的果酒,入口微甜,后劲有点辣,不过度数并不算高,即便不小心喝多了也不会醉人。

除非酒量真的极差……

味道意外的不错,明姝心情不错地扬了扬眉。

很快,第二杯第三杯下肚。

淑妃嘴角高高扬起。

坐在她下方的柳贵人见状,出于讨好的心理,好奇开口:“淑妃娘娘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淑妃淡淡瞥了眼神色谄媚的柳贵人,换做平时她是不屑搭理这种见风使舵的蠢货,没得自降身份!

不过这会儿她心情不错,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第52章 本宫高兴的很 轻呷着茶,淑妃眸子闪动着诡异幽光,她放慢了语调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本宫之前不慎被一只野猫挠了一下,心里颇觉不爽,可又不能自降身份和一个畜生计较。今儿个听闻那小畜生被人剥皮抽筋扔在了池子里,死相极为凄惨,只觉堵在心里的一口气吐了出来,畅快不已。”

柳贵人听得一头雾水,她脑子不好使,并没有联想到这里面有什么深意。

不过淑妃这诡异的形容让她下意识汗毛倒竖,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搜罗了半天呐呐地道:“许是……这就是报应,谁让那野猫不长眼睛,得罪了娘娘您呐!”

淑妃瞧了她一眼,唇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是啊,谁让她不长眼睛呢?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本宫……”

“这都是命啊。”

又玩了几轮下来,明姝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大脑变得有些迟钝,脚下也轻飘飘的,就连看人也带了重影。

非要形容,感觉……有点像吃了野生菌子中毒出现幻觉。

就很离谱。

这具身体这么不胜酒力的吗?

她撑着额角,混沌地想着,抬手叫停了。

“不玩了,不玩了,先歇一会儿。”

明姝不知道她此时的模样,面颊酡红,双眼迷离,说话也磕磕绊绊,抱怨似的一边嘀咕些什么,一边揉着额角,竟然有些娇憨。

其他人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样。

然而如妃却不觉得,她眸光微动,试探地出声:“姐姐喝多了?要让人上醒酒汤吗?”

明姝晕乎乎地抬起头盯着她,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大着舌头:“如……如妃妹妹?”

如妃微微皱了下眉,语气温柔:“是臣妾。”

“是你就对了!”明姝猛地一拍桌子,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冲上前一把薅住如妃的衣襟。

……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贵妃这是……酒后暴露本性了?

这就要开始撕逼了?

卧槽这么刺激的吗?!

众人激动的攥紧了拳头堵住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兴奋地叫出声。

淑妃眸光嗖嗖一亮,身子忍不住坐直了微微前倾。

好家伙!没想到那药的功效这么好!

季明姝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

她就知道,这女人表面倒是装的和善,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多想搞死对方呢。

这样也好,场面整的越刺激越好!

今夜一过,她要季明姝身败名裂!

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淑妃眼里闪过快意。

如妃也没防备明姝会突然发难,她被扑了个正着,反应过来的同时她下意识想推开明姝,很快却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众人就看到如妃无措地仰着脖颈,眼神茫然地望着明姝:“娘娘……臣妾,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娘娘不高兴了……”

“你错了!本宫现在高兴的很!”明姝打了嗝,一股莫名的快意直冲脑门,这种感觉支使着她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发泄情绪。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明姝色眯眯地摸了下如妃的脸蛋:

“啧,果然和想象中一样嫩!”

众人目瞪口呆:……

如妃浑身僵硬:??? 第53章 淑妃快气疯了 整座宫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目光呆滞地瞧着这一幕。

云芷脸颊火辣辣的,恨不得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明姝本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大大咧咧地捏着如妃的下巴,语气感叹:“瞅瞅这五官,瞅瞅这脸蛋,一个字,绝!”

她微微俯下身,深情款款地望着呆若木鸡的如妃,冷不丁夸道:“如妃妹妹,你真漂亮!”

如妃头皮发麻,神色僵滞:“……谢,谢娘娘夸赞。”

“不用谢,你应该的!”明姝笑眯眯地回。

如妃:“……”

下一秒,她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明姝似乎是嫌站着有些累,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大腿上!!!

如妃整个人裂开。

吃瓜群众们也纷纷惊掉了下巴。

明姝哥俩好地搂着如妃僵硬的肩:“如妃妹妹,本宫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众人神色还维持着震惊,却忍不住竖直了耳朵。

贵妃娘娘口中的秘密,还是在喝醉的情况下说出来的,肯定是惊天大秘密!

如妃眸光微闪,强忍着一脚把人踹下去的冲动,忍辱负重:“您……您说。”

明姝慈爱地勾着她的下巴:“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如妃:……

众人:……

门外刚到的司褚:……

这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司褚脸色漆黑,杀气腾腾瞥了眼旁边瑟瑟发抖的张德全:

这就是你说的关系不好?

他再晚来一步,头上怕是要绿的发光!

张德全苦着一张脸:他也不知道贵妃娘娘还好这一口啊!

明姝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她似乎心情很不错,语调也跟着轻快起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众人一脸麻木:……求求您快别说了,我们真的不想听!

“之前淑妃找我密谋……”明姝刚起了个头,刚才还一脸生无可恋的众人瞬间竖直了耳朵,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啊说到这个我们就精神了!

淑妃本人:……?

她找那疯婆娘密谋?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淑妃这头还在怀疑难不成自己的记忆出了错,那边明姝已经小嘴叭叭交待完了:“淑妃说你会威胁到我的地位,说要和我联手一起对付你,不过被我拒绝了……”

淑妃:???

他娘的季明姝你再说一遍?!

说要联手的是谁?

如妃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你也大可不必如此诚实。

季明姝咂了咂嘴嘀咕:“她忒蠢了点儿,我们不合适。”

“季明姝!你他娘的再给我说一遍?!”淑妃忍无可忍拍桌子站起来。

旁边的人连忙过来拉她,“淑妃娘娘息怒息怒,贵妃娘娘她……她喝醉了!”

“滚开!都别拉本宫!”

明姝迷迷瞪瞪瞪过来:“你谁啊,别吵吵,我和如妃妹妹正说着话呢!”

淑妃:“我他娘……”

“如妃妹妹。”明姝转头神情凝望着如妃,后者一脸麻木,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她兴致勃勃,“不如咱俩结盟,咱俩要是结盟,就淑妃那脑子,十个都不够用的!”

淑妃看上去快气疯了,四个人都差点儿拽不住她:“季明姝!你,你竟敢羞辱本宫……!”

众人欲哭无泪:贵妃娘娘您快别说了,这种事是能拿到明面上说的吗?

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响亮的——

“陛下驾到!” 第54章 给你选小媳妇儿 这几个字似乎有一种魔力,上一秒还鸡飞狗跳的宫殿瞬间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陷入了谜一样的死寂。

除了某位已经意识不清的贵妃还在胡言乱语:

“如妃妹妹?你怎么不说话呀?”明姝揉了揉如妃柔嫩细腻的脸蛋,露出一口大白牙,语出惊人,“哎呀不结盟也可以,那你给本宫当小媳妇儿!”

崽崽那么喜欢她,那她自然要帮崽崽追妻的!

司褚一张脸漆黑如锅底,眼神像是要杀人,刀子似的嗖嗖飞向如妃,这一看二人不成体统的姿势,更是觉得一股怒火直窜脑门。

他还没死呢!

身后如芒在背,如妃当场裂开,语气委婉地拒绝:“娘娘,这……这不合适!”

她真的没有这个癖好!

“怎么不合适呀……”明姝嘴一撇,嘟囔着还想继续推销她家崽,后颈猛地被人提起,还没反应过来她身子就已经腾空。

明姝再度落地的时候就正好对上司褚那张风雨欲来的脸,他挤出一个阴森沉冷的笑,眉眼遍布阴郁戾气,语气森然:“朕来告诉你为什么不合适!”

众人这才从震惊里回过神,纷纷跪地要行礼,“臣妾参见……”

刚起了个头就被司褚不耐烦打断:“都给朕滚出去!”

就目前这状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遭,这时候能逃离战场那简直求之不得!

是以一个个溜的比兔子还快!

“臣(嫔)妾告退。”

淑妃一肚子的气还没来得及发出来,这会儿见到司褚神色阴沉,也怵的慌,她恨恨地瞪了眼明姝,心里想着明日再算这笔账,也跟着众人溜了。

她刚刚说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话,还被陛下抓了个正着,想必接下来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

这样想才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

如妃这还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司褚,纵然心思百转,却也知道眼下不是个好时机。

她察言观色,决定还是先撤为妙。

今日在景仁宫受到的惊吓也得好好平复平复!

妈的,万万没想到,季明姝竟然是个……

真晦气!

云芷觉得自家主子的处境似乎不太妙,良心告诉她应该留下来忠心护主,可是张德全冲她使了个眼色。

云芷立马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娘娘,这可不是奴婢不陪着您受累,这可是张公公的意思,奴婢反抗不了啊!

……

一干人等都走光了,明姝也缓缓回过了神,她指尖试探地摸上司褚的脸,眼神亮亮的,看上去有些惊喜,歪着头盯他:“崽……你怎么来啦?”

下颌传来陌生的触感,司褚有一瞬间的僵硬,紧接着大脑被愤怒充斥,他冷笑一声,语调阴阳怪气:“怎么,朕来的不是时候?”

也是,再来晚一点说不定头顶一片草原了都!

他还没发现她还有这能耐呢!

明姝慢吞吞眨了眨眼,思绪有些迟钝,她眼睛突然一亮:“啊没有,我刚刚还给你选了个小媳妇儿呢!”

明姝转头去看,哪里还有人?

她挠着头,语气疑惑:“咦,小媳妇儿人呢?”

她郁闷地转过身,不太高兴地瞅他:“完了,肯定是被你吓跑了!”

司褚:?

给他选小媳妇儿? 第55章 你喜欢谁呀 听着明姝的胡言乱语,司褚仿佛隐约明白了什么,他缓缓眯起眼从上而下盯着她看了又看,似是没有想到她那小小的脑瓜子里竟然装着这么大的志向。

良久,他狭长的眸子弥漫着黑色的雾,冷不丁嗤了一声,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一字一顿慢条斯理道:“给我找小媳妇儿?”

若是旁人,定能察觉到他平静地语气下暗藏的滔天怒火,进而战战兢兢跪地跪地求饶。

然而正常状况下的明姝都不一定听得出来,更别说此时大脑迟钝意识不清的她。

她呆呆地仰着头,睁着一双玻璃弹珠似的眼睛,浓密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想到什么,开心地弯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两人中间。

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对呀,你最喜欢的那个……小媳妇儿!”

说完,略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一副讨赏的模样。

她凑的近,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唇红齿白,眸色晶亮,神情纯然又无辜,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鲜活。

这样的她陌生又熟悉,令他心脏忍不住一阵悸动。

很久很久以前,他是见过的。

司褚睨着近在咫尺的明姝,喉尖微微滚动,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或许她的内心深处是怕的,突然来到这么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她虽然极力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可她的的确确内心是恐惧的。

这种恐惧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只有意识不清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些端倪。

司褚忍住揉她脸的冲动,冷着一张脸,语调微微上扬:“我最喜欢的那个?”

“你知道是谁吗?”他嗓音低下来,透着几不可察的诱哄。

明姝下意识要脱口而出:“如……唔”

她受惊似的蹙起了眉,沁了水的眸瞪得圆溜溜的,呆呆地望着他。

司褚的指尖抵着她的唇,眸色幽深晦暗,他哑着声开口,语调略有些凶狠:“想好了再说!”

明姝眼睫迅速颤了颤,眼眸里含了一丝水光,委屈地看着他,眼神不自觉透露出一丝茫然。

他只看了一眼,便如同被烫了似的迅速挪开视线,与此同时为撤开了手。

“不准哭!”

明姝瘪了瘪嘴,眼角洇出一片薄红,嗓音轻颤:“你凶我……”

司褚额角跳了跳,“我没有。”

“你有!”明姝睁着湿润的眼睛瞧着他。

司褚:“……”

他眼皮跳得欢快,略略垂眼,语调含糊:“我……我道歉。”

“我原谅你啦!”明姝迅速脸色一变,笑嘻嘻地凑上来。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耍了,司褚脸色有点黑:“……”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喜欢谁呀?”明姝好奇地眨了眨眼。

司褚微微一勾唇:“想知道?”

明姝下巴微收,连忙点头如捣蒜,眼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

司褚从她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眼神有一瞬间掠过明暗的光,紧接着黯淡下去:“我说过的,等你自己想起来。”

明姝困惑地皱起眉,下意识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口吻认真:“我会想起来的,你不要伤心啦。” 第56章 黑匣子的梦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落进来,洒在梳妆台的黑匣子上。

一瞬间,黑匣子流转过奇异的幽光。

明姝做了一个梦。

……

明姝打量着周围古色古香的装饰,困惑地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地方?她不是在家吹空调追剧么?

怎么会来到这种地方?

是在做梦?

来不及深究,她听到一阵响亮的啼哭声。

明姝迟疑片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哭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几道压低的交谈。

“真晦气!本来以为好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却没想到是个短命的!”

开口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她怀里抱着个婴儿,厌恶地瞥了眼里间,空中弥漫着很浓的血腥味儿,床榻上的被褥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色,榻上的人悄无声息。

“可不是吗?这位出生的也不是时候,如今贵妃盛宠正浓,陛下眼里哪还有其他人?”

这是……皇宫?

明姝微微睁大了眼,看向襁褓里哭嚎不止的婴儿。

他看上去十分瘦弱,哭声却很响亮,带着一种诡异的生机。

那个孩子是皇子?

可他的生母好像刚刚去世,听上去那嬷嬷口中的“陛下”也并不是很在乎这么个儿子。

明姝这才注意到周围环境的简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再看向婴儿的同时眼里不免添了一抹同情。

她好歹也看过不少宫斗剧,自然知道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在皇宫里的命运。

他极有可能,活不到成年。

果不其然,似是为了印证明姝的猜测,那嬷嬷平步青云的梦落了空,转头就把气撒到了婴儿身上:“哭哭哭,就知道哭!没完了还!”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伸手在婴儿手臂上重重掐了一下。

明姝惊得瞪大了眼,下意识出声呵止:“住手!”

说完她就后悔了,可是出乎她意料,好像并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明姝惊讶地微微睁大眼,她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从墙后探出半个身子:“喂?”

还是没有人看过来,那边的嬷嬷嘴里还在骂骂咧咧,手上也不落下风。

心中的猜测被印证,明姝咬了咬唇,谨慎地走上前去,那两人跟看不见她似的。

明姝蹙起眉:难不成这是她的梦境,所以由她主宰?

明姝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她大摇大摆地停在嬷嬷面前,气哼哼地扯她头发:“老妖婆,连个小孩子都欺负!”

那嬷嬷只觉头皮一痛,恼怒地抬起头,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眼里不禁露出狐疑之色。

明姝眼睛一亮,露出恶作剧得逞般的笑,绕到她身后,抬起脚,朝着她的屁股狠狠一踹!

嬷嬷身子一个踉跄,慌忙站定后眼里露出惊慌,她扭头问宫女:“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宫女一头雾水:“嬷嬷指的什么?”

明姝趴在她耳边,朝着她的脖子幽幽地吹气。

嬷嬷神色惊恐,连忙捂住脖子,举目四望。

没有!什么都没有!

见鬼了!

明姝瞧着她狼狈的姿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无意间一转头,就见那啼哭不止的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哭泣,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好奇地瞅着她。 第57章 这到底是什么妖孽 明姝撞入那双纯净的眸,不掺杂任何杂质,宛如漂亮的黑宝石。

这么一看倒也不是那么丑嘛……

她微微怔了一下,这小孩儿居然看得见她?

明姝想了想,试探地伸出一只手举到他跟前,他的眼珠跟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可能是以为她在逗他玩儿,竟然咧嘴咯咯笑了起来,抬起小手去抓她的手。

呀,他竟然真能看见她!

明姝倍感稀奇,乐得勾起了唇,微微俯身点了点他的鼻尖:“小家伙,你好呀。”

而那嬷嬷,见婴儿盯着半空,突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还抬手去够什么东西,似乎那里有个人正在逗他玩,差点儿吓得当场晕过去!

她脸色唰的一下惨白,望了眼屋里的方向,语调哆嗦:“贵……贵人,奴婢刚才并非有意要冒犯小皇子,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奴婢计较……”

宫女一脸惊讶地望着她:“嬷嬷,您怎么……”

明姝偏头看她,没有想到那恶仆还自个儿脑补了一出冤魂回来索命的戏码,挑了挑眉。

她恶从心起,抬腿又是一踹。

嬷嬷又是一个踉跄,惨白着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都下来了,又颠三倒四地说了些胡话,紧接着将手里的婴儿如烫手山芋般塞给了宫女,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跑了。

仿佛身后有鬼追似的。

明姝望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抽搐:……

糟了,好像吓过了头。

宫女一脸茫然地瞧着嬷嬷离开的方向,低头看了眼怀里咧嘴笑着的婴儿,脊背一阵发冷,她眉头厌恶地蹙起,语气刻薄:

“真晦气!还不如跟你那短命死鬼娘一起去了算了!”

害得她断了锦绣富贵,只能被迫留在这儿照顾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子!

可不是无人问津吗?

消息传出去了那么久,连个来过问的人都没有!

宫女越想越生气,抬手巴掌就要落下,忽觉手腕一痛。

她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己停在空中的手,神情出现了一丝困惑。

明姝生气地挡开宫女的手,气的咬了咬唇,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

都什么人呐,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儿都下手!

宫女被打得头一歪,捂着脸眼神流露出惊恐。

怀里的婴儿咯咯地笑起来,手脚胡乱地挥动。

宫女吓惨了,联想到刚刚嬷嬷的反应,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一张脸蛋由红转白极为精彩。

她眼神畏惧地瞧了眼里屋,望着怀里的婴孩,神色变了几变,刚想把人扔在这儿不管,屁股被踹了一脚!

“贵……贵人!”宫女怕极了,尖叫一声哆嗦着跪在地上。

明姝站在她身前,一瞧见她有把人扔下的想法就各种折腾。

这么小的孩子,要是离了人照顾还能活吗?

刚刚那个嬷嬷已经被她吓跑了,要是再跑一个,这孩子还要不要活了?

最终,宫女一脸麻木地抱着饿哭了的孩子去喂奶,那股如影随形的恐吓才终于消失。

宫女心态都崩了,看向婴孩的眼神藏着深深的畏惧。

这究竟是个什么妖孽! 第58章 这真的是梦吗 明姝以为这个梦很快就会醒,可是出乎她意料,她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也没能脱离梦境。

于是闲着无聊的明姝就把皇宫大概摸了一遍,期间倒也从宫人们嘴里听来了不少小道消息。

这个国家,叫大齐。

总体来说国家还算富饶,百姓的生活也还过得去。

不过当今皇帝并不算个明君,独宠贵妃,偏听偏信,任由外戚坐大,把持朝政,朝堂上搞得乌烟瘴气,官员之间贪污腐败的风气更是盛行。

这位贵妃娘娘不仅有美貌,而且有野心。

能将皇帝的心栓的紧紧,甚至为她空置六宫,将她的家人加官进爵官拜首辅,这手腕就可见一斑!

关键她并不甘于此,她想当皇后,甚至还想学武则天!

不过还是缺少了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她膝下一直无子。

无论用了多少法子,都一直不见效果。

早些年她使出各种手段,让后宫里的嫔妃不是怀不上,就是生不下来。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很尴尬的场面。

皇帝不再年轻,可膝下却并无子嗣。

渐渐的,官员也开始有意见了。

偏宠贵妃他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直没有儿子算什么!

这可是事关到国脉!

江贵人原先只是个身份低微的舞姬,不知哪天撞了大运被喝醉的皇帝临幸。

就这么一晚,居然就怀上了!

她是个聪明的,知道贵妃容不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容不下她,于是甘愿躲得远远的,来到这么偏僻的冷宫,艰难地生下腹中一子,可惜命不长,她大出血难产了。

生下来的皇子不仅一出生就没了娘,连爹也不过问,冷漠至极。

在皇家,没有帝王的宠爱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

虽说是皇帝的长子,可不受重视,那又怎样呢?

明姝看着摇篮里无忧无虑咬着手指头的小家伙,支着下巴深深叹了口气:“小可怜儿,在这吃人的深宫里,你能活下去吗?”

皇帝狗贼对这个儿子漠视到了什么程度呢,出生了这么久,连个名字都没有。

最是无情不过帝王家。

小孩儿朝着她咯咯地笑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长开了些,脸蛋白白净净,和明姝最初见到的样子相去甚远,很是漂亮。

本该是万千宠爱下长大的皇子……

明姝又想叹气了。

“我也不知道能在这儿待多久,能帮就帮,要是哪天我走了……”

明姝任由他抓住自己手指,看着他开心地咯咯笑,唇角也忍不住勾起。

虽然只是一个梦,可她莫名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手心的触感如此真实,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仿佛这就是条真实的,鲜活的生命。

她盯着他,眼神一阵恍惚。

这真的只是个梦吗?

如果是梦,她又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

她没来得及深思,被一道声音打断。

“见鬼!好端端的怎么又在笑了!”端着木盆走进来的宫女把尖酸刻薄的话憋了回去,眼神透露出一种难言的惊恐。

明姝唇边的笑淡了下去。 第59章 难不成是鬼推的 明姝在梦境里待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

她给那小孩儿起了个名字,崽崽。

皇帝那边始终没来过人,崽崽就一直无人问津,跟个透明人似的。

倒是那位贵妃让人来过几次,动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明姝第一次撞见的时候险些没气的杀人。

那日她刚好出门去溜达,皇宫很大,明姝初来乍到很是新奇,许多地方都还没来得及开发。

再加上又没人看得见她,明姝的胆子便越发的大了起来。

她这日去听了会儿八卦,回来的晚了些,一进门就瞧见一个陌生的宫女站在摇篮前,神情倨傲:“这就是江贵人生下的那个男婴?”

无论是神色还是口气,都充满了轻蔑。

瞧着便让人不舒服。

照顾崽崽的宫女叫红玉,她小心翼翼赔着笑,神色恭敬中带着讨好:“回云芙姐姐的话,正是贵人生的小皇子。”

“小皇子?”叫云芙的宫女神色瞬间一冷,口吻带着戾色,“他也配!”

红玉吓得噤了声,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云芙瞥了眼摇篮里笑得不知世事的婴孩儿,眉宇间的轻蔑不屑溢于言表,她缓缓勾起唇:“只有贵妃娘娘生下的才能叫小皇子!”

“他算个什么东西?”

说着,她慢慢伸出了手,将手覆在婴孩的口鼻上,眼里掠过一抹残忍,“要怪只能怪他命不好,投错了胎……”

红玉瞪直了眼,面露惊恐之色,下意识捂住了嘴止住口中的惊呼。

难怪,难怪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会纡尊降贵来探望小皇子,她还以为皇上终于记起了这个儿子,她也能熬出头了,没想到……

贵妃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容下他!

云芙不悦地瞪过去,眼神露出浓浓的警告,“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一个不足月出生的孩子,意外夭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红玉后退几步,张了张唇,身子恐惧的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芙满意她的识趣,手下正缓缓使力。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一阵阴冷的风袭过,下一秒,腰间重重一痛!

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

匆匆跑进来的明姝呼吸都还没喘匀,先是紧张地检查了下崽崽有没有受伤。

还好赶来的及时,小孩儿屁事没有,瞧见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挥舞着爪子来抓她。

明姝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大胆!谁推的我?!”明姝那一下属实不轻,云芙重重跌倒在地,疼的龇牙咧嘴,屁股都快摔成好几瓣!

她恼怒地捂着腰正要发难。

几步远之外的红玉目瞪口呆,连忙举起了手示意自己的无辜:“不是我!云芙姐姐……”

“不是你?这里就我们俩人,不是你推的难不成是鬼推的?好你个小蹄子……”云芙恨的咬牙切齿,眸光闪烁着狠意。

明姝冷笑一声,随手抄起一个茶盏,跳上去在她脑袋上一个暴扣!

今天姑奶奶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替天行道!

“啊啊!!!”

下一秒,云芙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60章 冤有头债有主 接下来,云芙见识了什么叫做真的闹鬼!

因为她经历了长达一炷香时间的360°无死角全方位挨揍!

无论她逃到哪里,那股神奇的力量都如影随形跟着她。

云芙望着空荡荡的眼前,简直想哭。

“救命!有鬼啊!!”

红玉躲在角落里,看得堪称心惊胆颤。

她偷偷瞟了眼咯咯笑着的小皇子,深深畏惧的同时忍不住心有余悸。

原来那个鬼并不是只针对她,任何欺负小皇子的人,都会挨揍!

有这么一尊煞星坐镇,谁敢欺负啊喂!

云芙被揍的鼻青脸肿,也顾不上贵妃娘娘交代的任务了,痛哭流涕地捂着脸尖叫着冲出了门!

大老远都能听到她失心疯地惨叫声——

“有鬼!有鬼啊!!”

明姝没有再继续追,冷冷勾起了唇。

这才哪到哪儿啊!

敢趁她不在欺负她罩着的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红玉只觉屋内阴风缭绕,十分吓人。

她神经质地往地上一跪:“贵人,奴婢可没有害小皇子,都是,都是云芙姐姐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您……您去找贵妃娘娘!”

明姝挑了挑眉,觉得这蠢货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那位贵妃娘娘竟然能想出这么阴狠恶毒的主意,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善茬儿。

就让她来会会这女人,替崽崽出口恶气!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

坤宁宫,雍容华贵的女人倚在美人榻上小憩,容色姝丽,气质妩媚,顾盼生姿。

听见这动静,贵妃不悦地蹙起了眉,睁眼看向门口,眉头拧得更紧。

云芙跟了她多年,仗着她的势,平日里虽然有些高傲,可大体上还算做事稳妥。

不然她也不会派对方去处理那个孽种。

瞧见云芙如此狼狈的模样,贵妃眉心蓦地一跳:

难不成事情有变?

她想不通,一个刚死了娘,爹不疼的小孽种罢了,连话都不会说,能有什么变数?

“什么事也值得你如此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她语气不轻不重,含着三分慵懒的媚意,却莫名让人心头发凉。

刚刚神智混乱的云芙,闻言立即噤了声,咬着唇在下首跪好。

贵妃懒洋洋坐直了身子,不耐地瞧她一眼:“说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芙脸上闪过一抹恐惧,声音犹带着颤抖:“娘娘,那,那静心斋闹鬼!!奴婢亲眼所见!”

“闹鬼?”贵妃眼神匪夷所思瞧她,唇角缓缓勾起,“你这莫不是事情没成,故意编来哄骗本宫的借口?”

云芙知道她不信,强忍着恐惧,语气颠三倒四将当时的情况描述了一遍,提到自己遭到不知名的东西殴打的时候,更是抖若筛糠,冷汗直流!

贵妃听得逐渐皱起了眉,她的人她自然了解,云芙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她。

若有所思片刻,贵妃嘴角勾起幽冷玩味的笑:“这么说,是那贱人的魂魄心有不甘,回来报仇了?”

她冷笑一声,眸色幽深。

“本宫可不信什么鬼神,天底下哪有这么玄乎的事?本宫看,是有人忍不住找死呢!” 第61章 还没死心 明姝以为对方可能会找个道士什么的,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贵妃居然把这笔账算到了红玉头上。

红玉被带走的时候,明姝默默在旁边为她唱了一出窦娥冤。

想来贵妃还要点脸面,找的借口是红玉对小皇子疏于照顾,还对她派去关照小皇子的任出言不逊。

这么一遭,明姝知道,红玉八成是回不来了。

她可能以为红玉是江贵人留下的忠仆。

一石二鸟,不但干掉了一个潜在祸患,还成功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没错,贵妃借着关心小皇子的名义,派了一个嬷嬷过来。

嬷嬷姓梁,是贵妃的心腹。

按理说她对这么个皇帝压根儿不关心的存在不至于这么上心,还特意派自己的人来。

不过之前云芙那一遭阴差阳错,到底让对方上了些心。

梁嬷嬷没急着作妖,将人照顾的很好。

想来贵妃也不至于做的这么明目张胆。

明姝暂且放了心,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摸去了坤宁宫。

一来就正好撞上贵妃和心腹密谋大事。

“那个小宫女,招了吗?”贵妃想来是刚出浴,任由宫女拿帕子绞着头发,神色漫不经心。

云芙皱眉:“还没呢,说来说去就那几句。”

什么冤枉啊,江贵人的鬼魂啊……

没一句娘娘想听的。

贵妃眉眼微冷,轻嗤一声:“倒是个骨头硬的!”

她眼微阖,语气平静:“既然她那么忠心,就送她下去陪她主子。”

云芙低声应了,眼里闪过解气。

她虽然觉得那日的事仍有些端倪,可还是忍不住迁怒唯一在场的红玉。

毕竟那贱人可是全程围观了她狼狈的姿态!

明姝轻轻挑了下眉,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进来,坐在贵妃对面。

贵妃毫无所察,“梁嬷嬷那边怎么样了?”

云芙如实道:“嬷嬷传来话,说一切并无异常,没有发现特别关注静心斋的,平日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贵妃缓缓睁开眼,语气平静:“既是如此,想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也是,那江氏不过是一介低贱舞妓,能有什么能耐在宫里结交人脉?”

她若真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也就不会死的这么容易了。

她取了腕上镯子,随意往桌上一扔:“吩咐她动手,也能早日回来在本宫跟前伺候。”

明姝偷吃葡萄的动作一顿,缓缓看向贵妃。

合着还没死心啊?

她就不明白了,崽崽一个无权无势,父不疼母不在的奶娃娃,怎么就威胁到这位荣宠在身的贵妃娘娘了!

明姝气的捋了捋袖子,拳头蠢蠢欲动。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陛下驾到——”

她眼睁睁看见贵妃变脸似的换了一副表情,一脸柔情蜜意的样子,跟刚刚那个面不改色要杀人的毒妇判若两人。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改了主意。

直接揍人固然解气,不过乃是下下策。

对付贵妃这种人,自然要在她最在乎的事情上下手。

看着那腻腻歪歪的二人,明姝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恶劣的笑。 第62章 闹鬼 皇帝意外的长相还不错,并没有想象中大腹便便,油腻中年男的模样。

而且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贵妃,本来冷冽的神色在看到她的时候,都忍不住软化许多。

喜不喜欢一个人,从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不过明姝不觉得贵妃有多喜欢皇帝。

不可否认,这是个活得很清醒的女人,比起虚无缥缈的喜欢,她更在意自己的权势。

“陛下来之前,怎么也不让人说一声?”贵妃嗔他一眼,眉目间不自觉流露妩媚风情。

“这不是想给阿鸢一个惊喜么?”皇帝大笑一声,揽着她往里走。

“听说阿鸢派人去了静心斋?”皇帝微微皱起眉,神色看上去有些凝肃。

贵妃倚在他怀里,眸光轻闪,黯然道:“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孩子,江贵人拼死才生下来的,哪能真的不管不顾呢?”

皇帝低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朕的皇子,只会从阿鸢的肚子里出来。”

他神色郑重,不像是作假。

“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贵妃害羞似的低下头,明姝却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沉。

看来贵妃的身子是真的不能生育,也是,她要是能生早就生了,依照皇帝对她的宠爱,她的儿子肯定一生下来就是太子。

明姝嘴角勾起,上天有眼,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哪能让她事事如意!

眼看着二人黏黏糊糊,朝着床榻走去,明姝眸光一闪。

终于要进入主题了!

偌大的寝宫里,宫灯熄灭,只留下几盏烛火摇曳。

幽暗的气氛最能撩动人心。

贵妃衣衫解了一半,看见那帷幔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被撩开一角,险些以为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她眨了眨眼,帷幔好端端的垂着。

贵妃眼里闪过一抹狐疑,难不成刚刚是风?

“阿鸢?”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贵妃勉强收敛了思绪。

她神色娇羞地笑了笑,突然,笑容僵在了脸上。

只见皇帝身后,一个玉枕晃晃悠悠飘了起来,甚至还十分嚣张地转了个圈,来回掂了两下,朝着皇帝的后脑勺跃跃欲试。

贵妃神色震惊,失声叫道:“陛下!”

皇帝拧起眉,“爱妃怎么了?”

他循着她惊恐的目光看去,空无一物。

只好将疑惑的眼神重新看向贵妃。

后者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指着什么:“刚刚……刚刚那个枕头,飞起来了!”

皇帝看过去,玉枕安安静静躺在床头。

他眉心微蹙,转头安慰:“爱妃许是操劳过度,眼花了罢。”

贵妃咬了咬唇,心想难不成真是她眼花了?

可是下一秒,一根擀面杖凭空出现在眼前,大摇大摆朝她比划着。

贵妃:!!!

“陛下快看!”

皇帝眉头紧蹙看过去,仍旧空无一物,他神色不免有些担忧:“爱妃可要召太医来瞧瞧?”

贵妃气的快厥过去了,她揉了揉额角,面色惨白。

难不成真是她出现了幻觉?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不用了,臣妾方才头有些晕。”

皇帝仍有些迟疑:“还是让太医……”

“陛下~”贵妃伸手勾住他的腰带,眼角含媚。

明姝挑了挑眉,不得了啊,都这样了,还有兴致呢?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63章 阴魂不散 贵妃心里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眼角余光瞥了好几次,好一会儿都没再发现什么异常。

她松了口气,再度肯定刚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收拾好情绪,脸上露出娇羞的笑,重新投入到“战局”,眼看就要上演未成年不宜观看的画面。

突然,身下的床榻突然“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贵妃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劲,直到皇帝停下了动作,一脸疑惑地直起身子,那动静依旧“嘎吱嘎吱”不绝于耳,十分嚣张。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十分默契地目光转移到身下的床榻。

明明没有任何人动作,那床就跟闹鬼似的,吱呀吱呀地晃了起来,动静越来越大。

这一幕,说不出来的诡异。

“……”

气氛沉默的可怕。

这头,明姝站在床头蹦迪,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力,蹦的正欢。

说来她也是一时兴起,想试试趁皇帝和贵妃你侬我侬的时候,在一边蹦迪是什么滋味。

全程下来只有一个感受,爽!

贵妃的床很大,三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明姝站的地方都空了很大一圈位置,让她不至于束手束脚,她手脚并用,跳得欢快。

也亏得这床榻质量不错。

至于当事人,可就没她这么开心了。

皇帝被撩拨的兴致刚起,正想搂着自己的爱妃好好温存一番,结果碰到这么灵异的一幕,别说做那档子事的兴致了,差点没吓出心理阴影!!

他强忍着腿软从榻上下来,一脸警惕地盯着这一幕:“这……这是怎么回事?”

贵妃也紧跟着手忙脚乱爬了下来,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躲在他身后,看着床榻的眼神藏着惊疑不定。

“陛下,臣妾也不知……”

“来人!快来人!!”皇帝半是惊恐半是愤怒地扬声道。

守在殿外的人闻声连忙闯了进来:“陛下有何吩咐?”

“这……”皇帝扭头指着床榻,却发现那阵动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冷着声音到,“去给朕看看床上有什么东西!”

太监一头雾水地上前仔细察看了一番,小心谨慎地上前禀报:“回陛下,并无任何不妥。”

贵妃咬了咬唇,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微变。

皇帝脸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好转:“那为什么无端端的它会自己发出声音?!”

太监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老脸一红,有些尴尬地道:“奴才斗胆猜测,或许……或许是年头久了,所以。”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搬出去扔了,朕不想再看到!”

太监没办法,只好顺从称是。

明姝早已跳下了床,施施然抱着手臂站在贵妃身旁,看着这一幕,神色无辜。

皇帝怜惜贵妃受惊,当即一边哄人一边搂着人转道去了自己宫里。

还没玩够的明姝兴致勃勃地跟了上去。

于是当那二人重新躺上乾清宫的龙榻,正准备入寝时,那阴魂不散的摇床声又响了!

皇帝气的血压直升,结果是又扔了一张龙榻。 第64章 心态炸了 这一晚上折腾下来,谁都没能睡个好觉。

第二日,皇帝铁青着脸顶着两个黑眼圈上的早朝,朝中顽固的老臣们皱着眉,心里暗暗骂了句妖妃祸国。

贵妃马不停蹄地让人请了道士,在自己的宫里贴满了符纸,新做的床榻上更是贴了密密麻麻,让人瞧着都头皮发麻。

当晚皇帝如常来了贵妃宫里,却差点儿被这阴间的布置给送走。

他顶着头皮发麻,微笑地走近前:“爱妃这是……?”

贵妃几乎一夜没睡,眼底青黑,扑了脂粉也藏不住神情憔悴,白日里她认为那动静总该消停下来,本想补个觉,结果刚一闭眼,指甲磨东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贵妃心态都炸了!

面对皇帝的疑惑,她勉强笑了笑:“臣妾觉得这殿里可能进了脏东西,于是找了道长求了一些符纸。”

皇帝眉头微蹙,心底不大赞同。

他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再说,贵妃这话等于把他一起给骂了。

昨晚乾清宫也闹了“鬼”,他身为天子,有真龙护体,一般的妖魔鬼怪怎么可能近身?

他觉得是对方太过大惊小怪了。

然而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女人,皇帝也不好过于苛责。

只好忍着心头那股怪异,搂着对方安抚道:“朕看爱妃你啊,就是太累了,今晚早些安置。”

二人对昨晚的动静依旧心有余悸,躺上床先试探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渐渐放下了心。

心情一松快,脑子里就活泛了。

明姝刚从崽崽那儿赶过来,就瞧见这一幕,嘴角抽了抽。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精力是真的好啊,昨天晚上一宿没睡,今天都还有精力折腾别的。

看来还是她不够努力!

明姝撸撸袖子,抽了眼满屋子用来防她的鬼画符,真要有用她在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她轻嗤一声,抬手扯下一张,朝着床榻的方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贵妃娇羞地闭着眼,皇帝撑在她身上正要往下亲,低头一瞧,一张符纸不偏不倚贴在贵妃脑门上。

皇帝:“……”

贵妃感觉到额头轻轻一拍,还以为是皇帝跟她玩情趣,柔肠百转地唤了一声:“陛下……”

结果一睁眼,就被什么黄色的东西遮挡了视线。

她一头雾水地伸手去捞,盯着那符纸陷入沉思,眼里迅速掠过一抹惊愕。

这东西怎么会贴在她头上?

她询问的目光看向皇帝,从对方同样惊愕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

“……”

皇帝迅速翻身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些政务没处理,今晚就不陪爱妃了……”

“陛下!”贵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对方的身影急匆匆消失在门口。

回过神来的贵妃大怒,气的摔了好些东西!

明姝则心情舒畅地回到了静心斋陪崽崽。

今晚可算是不用加班了。

虽说她现在的状态不会感觉到累,可每晚看着贵妃这张脸,听着对方的尖叫,也会审美疲劳的。 第65章 脱离梦境 明姝一连好几天都去贵妃那儿造访,总而言之就是不让她睡个好觉,把对方吓得神经衰弱都整出来了。

不但如此,因着几次都是在贵妃这儿撞了“鬼”,据说皇帝已经好些日子没去贵妃那儿留宿,而是去了另一位妃子那儿,这可把贵妃给气的不轻!

在偶然撞见梁嬷嬷想对崽崽下手的时候,明姝眯了眯眼睛,搞了波大的。

她把梁嬷嬷和贵妃剃成了光头。

贵妃专门请了得道高僧在她寝宫里做了法,当晚还命一个女道士守在她寝宫里,见的确没有任何怪事发生,贵妃重重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一觉睡得无比的香甜。

可是第二天早上,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坤宁宫。

贵妃看着镜子里自己秃的不能再秃的头,白眼一翻当场气晕了过去。

这可把一众宫人给吓坏了。

传太医的传太医,禀陛下的禀陛下。

美貌对一个女子何等重要?

明姝自认比起贵妃,自己还算是仁慈,没有直接毁了她的容,而是给她了一个小小的惩罚。

贵妃还是觉得很不能接受,醒来以后发了一大通脾气。

皇帝本来还特别担忧,一下了朝就赶过来。

结果正好撞见她气的砸东西。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那一头锃亮耀眼的光头……

皇帝结结实实惊住了。

这是……他心爱的贵妃?

皇帝突然有点不敢认,甚至还有点掉头就走的冲动。

倒也不是颜控,就是觉得上班挺好的,处理奏折其实也不错。

任是怎样的美女,被剃成了光头美貌也会大打折扣的。

尤其贵妃此时神情癫狂,全然没有了平日的风情万种。

皇帝没走成,贵妃瞥见了他,登时委屈地扑进了他怀里,伤伤心心的哭了起来。

美人垂泪还是惹人怜惜的,皇帝心里一软,下意识想抬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抚,结果手抬到一半,对着那发光的大脑瓜子,突然就有些下不去手。

“……”

皇帝…草草安慰了几句,下令彻查此事,没待多久终于还是找了个借口溜了。

平日里温柔解语风情万种的美人,一夜之间突然秃了,皇帝到底短时间内有点接受不能。

所以说,男人的喜爱不过如此。

贵妃冷静下来之后这才发现,和她一样秃了的还有梁嬷嬷。

贵妃可算是将这两者之间联系起来了。

她仔细询问了云芙那日在静心斋的经过,听罢冷笑一声。

“鬼魂作祟?她活着的时候本宫能让她死的悄无声息,如今她死了,本宫自然也能将她扒出来挫骨扬灰!”

贵妃神经质一般四处搜罗得道高僧,各种法子都用上了,就为了对付明姝。

在现场围观了一场跳大神之后,明姝彻底放下心了。

这些驱鬼捉妖的法子的确对她没有用,她不属于这两者的范畴。

于是她继续变本加厉折磨起了贵妃。

可惜好景不长,明姝在某一天猝不及防脱离了梦境,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和席梦思大床时,她甚至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第66章 你受伤了 她醒过来了,那崽崽怎么办?

明姝愣在原地,慢慢揉了揉额角,心情说不出的低落。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她怎么还当真了。

可是,那样真实的经历,又真的只是梦吗?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明姝都没有再做过那梦。

她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崽崽怎么样了?

他那么弱小一只,没了她的保护,贵妃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她最想知道的是。

他……还活着吗?

她竟然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为一个无疾而终的梦如此牵肠挂肚。

——

就在明姝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知那个梦的后续时,她再度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明姝打量着掉漆的宫墙和荒草丛生的杂院,神色有些迟疑。

紧接着转化为惊喜。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动静。

“小杂种!让你偷东西!还敢咬我,给我往死里打!”

“让他长长记性,小畜生!”

拳头落在身体上的声音闷闷的,间或夹杂着几声隐忍的闷哼。

明姝眼皮子跳了跳,连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

一拐过门,就看见一群小太监正在欺负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孩子怀里死死护着什么东西,一边被揍一边不忘拼命往嘴里塞,不经意露出的眼神凶狠的像狼崽。

明姝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眼熟,可她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孩子手里捏着的,是一个馒头?

刚刚那太监说的偷东西,就是这个?

来不及多想,明姝四下环视,捡起几个石子捏在手里,朝打人的那几个小太监扔。

“嗷!”为首的太监被捂着屁股,恼怒地抬眸,“谁?谁偷袭我?!”

“哎哟!!”

其他几人也纷纷发出惨叫,眼神由怒气冲冲转为惊恐。

“好像……好像没人啊?”

“别是撞鬼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

为首的太监虽然疾言厉色呵斥了说话的那人,眼神却明显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畏惧。

都说宫里前几年闹鬼,连贵妃娘娘也深受其害。

被他们压在地上的少年抬头望了眼墙角的少女,她的打扮很是奇怪,至少他在宫里从来没见过。

少女眉眼弯弯,眼睛里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意。

其他人好像看不见她……

司褚想着,漠不关心收回了视线。

“我总觉得这里凉飕飕的,要不我们还是快离开……”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有种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人趴在我脖子边上吹气……”

司褚看了眼说话的那人,那少女正趴在他身后,慢悠悠地朝他脖子吹气,闻言无辜地眨了眨眼。

……

“今日算你这小畜生运气好,下回再让爷逮着你偷东西,要你好看!咱们走!”

一群人脚下生风一般迅速离开了,临走时看向这院子的眼神里藏着忌惮。

“喂,你没事儿?”

明姝盯着恶狠狠往嘴里塞着冷馒头的小孩儿,啧啧称奇。

这得是饿了多久啊?

她在他面前蹲下身子,连忙出声:“你别吃那么快啊,我又没说要和你抢。”

司褚动作不停,像是压根看不见她一样。

“小孩儿,你受伤了!” 第67章 你怎么还在这儿 少女盯着他受伤的脸和手臂,语气惊讶。

司褚充耳不闻,将那个又冷又硬的馒头塞进了嘴里,嗓子被刮的生疼,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不改色站起了身,一瘸一拐朝破败的院子走。

明姝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这小孩儿到底有多瘦。

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有很多地方甚至已经磨破了,经过无数次蹩脚的缝缝补补,洗的发白。

他露出的一截脚腕纤细瘦弱,似乎轻轻一折就能断,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有很多伤痕,一看就是经常跟人打架。

“喂。”明姝忍不住出声。

那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往前走。

幽幽的语调在身后响起:“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得见我。”

司褚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

明姝见状唇角忍不住勾起,正准备说话,却见对方突然冲进院子,然后反手把门给拍上。

明姝:“……”

小屁孩儿,小时候那么乖,长大以后居然这副狗脾气!

不过一想到对方刚刚那一身的伤,明姝眸色一黯,忍不住叹气。

司褚神色僵硬地盯着出现在院子里的少女,紧绷的身体彰显出他此时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明姝手背在身后,笑眯眯望着他:“我又不是人,你该不会真以为一扇门就能难住我?”

司褚抿紧了唇,眼里闪过浓重的警惕:“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听上去可真不讨人喜欢。

明姝撇了撇唇,眼珠转了转,眸光闪过狡黠:“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是天上的仙女,特意来拯救你的。”

司褚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往里走。

明姝:!!!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现在的小孩儿这么不好骗了吗?

明姝赶紧追上去,“哎呀你别不信呀,不然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进了屋子,明姝这才对这院子的破落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从外面看,它仅仅是杂草多了些,墙皮脱落。

从里面看,主人的一穷二白十分简单粗暴地呈现在眼前。

很难想象,皇宫里居然还能找出这么个地方。

屋子并不大,里面的陈设几乎一目了然。

一张木床,一个破破烂烂缺了一扇门的衣柜,一张不知道哪捡来的桌子,一个瘸了一条腿儿的板凳,桌子上摆放着豁了口的茶杯。

甚至屋顶还是漏风的!

明姝眼神复杂地看着司褚费力地从院子里的井里打出一桶水,因为力气不够,中途还洒了大半桶。

他丝毫不嫌弃,留着水瓢喝了好几口,眼见着小肚子都撑了起来这才挺住。

他眼神扫过来,看见愣在原地的明姝,小脸皱巴巴的,眼神带着警惕和冷漠:“你怎么还在这儿?”

明姝张了张嘴,假装没听出他的不悦,语气故作不经意地道:“你平常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照顾你的人呢?”

司褚拧着眉没回答她,沉默一会儿才硬邦邦道:“这是我的院子。”

他虽然只说了前半句,可就差没把请你出去几个字写脸上。

明姝有点伤心,长大后的崽崽好像不太喜欢她。

她脑子灵光一闪,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开口:“可我没地方去呀。” 第68章 养不起你 明姝想着,她都沦落到卖惨了,对方总不至于还能铁石心肠让她走?

事实证明,真的能。

只见司褚默不作声盯了她半秒,面无表情道:“你不是仙女吗?为什么不回你的天上?”

明姝:“……”

哦豁。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语塞了好几秒,神色失落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可怜兮兮地假哭:“我的法力用光了,暂时回不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余光偷偷观察对方的表情。

这么楚楚可怜的一个仙女姐姐,一遭落了难,寻求帮助,但凡是个有正义感的小孩儿,都不该拒绝不是吗?

然而司褚只是皱了皱眉,语气冷漠地反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明姝:“……”

好像……是没什么关系哦。

她神情哀伤,不敢置信:“难道你打算见死不救吗?”

司褚指了指自己破落的院子,板着的小脸一本正经:“你也看到了,我很穷,养不起你。”

明姝眼睛一亮:“我可以不吃东西的!”

司褚眼睛里又露出了那种警惕:“那你为什么还要我救你?”

这小孩儿的脑子为什么转的那么快!

明姝在心里疯狂吐槽,表情真挚诚恳:“我只需要一个住的地方。”

思忖片刻,司褚眉梢动了动,就在明姝以为他终于要松口的时候,只见他抬手指了指某个房向,语气认真:“御膳房那边有个不用的柴房,晚上没有人,你可以住那里。”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明姝:???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这么大个仙女,你忍心让我睡柴房?

虽然,这院子和柴房比也不知道谁更磕碜些。

司褚坐在床上,盯着骨头凸出,异常红肿的脚踝,微微皱着眉。

很快,他重重咬了咬唇,试探地伸出手扶着脚腕,狠下心用力一扭。

清脆的一声响。

司褚面色瞬间惨白,额头沁了一层冷汗。

疼痛还没过去,耳边骤然响起聒噪的声音:“哇!你就这样随便处理,不怕留下后遗症啊!以后万一成了个瘸子,看是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你!看不出来呀,人不大骨头倒是挺硬的……”

司褚额角跳了跳,睁眼朝说话的人看过去。

他漆黑的眸子有些湿润,一动不动瞧着人的时候,透着些与生俱来的冷,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凉。

明姝讪讪地住了嘴,没忍一会儿,嘴唇微动小声地道:“那我可不是故意擅闯民宅,我可是敲了门的,你自己没听到而已!还不是怕你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

司褚眉头皱的紧,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累,连疼痛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几分。

他冷不丁开口:

“仙女都像你这样吵的吗?”

明姝如遭雷击。

她居然被一个小屁孩儿嫌弃吵闹?!

明姝捂住胸口,好一会儿没能说话。

满脑子刷屏的都是——

她真的很吵吗?

明姝抿了抿唇,强行为自己挽尊:“小屁孩,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活泼可爱!”

司褚:…… 第69章 姐姐会很轻的 不是很懂活泼可爱的司褚再度忽视了明姝的存在,打算闭目休息。

虽然刚才吃了一个馒头,可是完全不够,他已经有两日没吃东西了。

司褚忍着腹中饥饿,用力抿紧了唇,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些,他安慰自己。

睡,睡着了就不饿了。

手臂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司褚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黑眸警惕地瞪着明姝:“你做什么?!”

明姝手伸在半空,无辜地眨了眨眼:“给你包扎呀。”

她说着,想到什么,十分体贴地补充道,“没关系,你睡你的,我包我的,不影响。”

这是影不影响的问题吗?!

司褚神色依旧紧绷,巴掌大的脸蛋故作冷漠,不过他可能不知道,他生得漂亮,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有一种萌感,让人恨不得搂怀里rua两下。

“不需要。”他皱着眉,口吻生硬冷漠,像只刺猬,谁靠近就狠狠将对方扎个头破血流,“我们很熟吗?还是说,你们神仙都像你这样爱多管闲事?”

这话已然是他能说出的最伤人的话了。

司褚并不相信这个所谓仙女接近他是什么好事。

故意施舍给他怜悯,然后再狠狠羞辱他的人他不是没遇到过。

他早就麻木了。

这世上有谁会同情他一个被抛弃的皇子?

司褚双目隐隐发红,攥紧了拳头,掌心传来尖锐刺痛,这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走,无论她抱有怎么样的目的,等她见识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自己就会放弃了。

可他没等到对方气急败坏转身就走,反而头顶传来轻柔的触感。

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和从前落在身上冰冷的拳头不同,那陌生的触感,温柔的像一阵风。

司褚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明姝发誓,她真的忍了好久,实在没忍住才动的手。

没想到小时候丑的不忍直视的崽崽,长开了以后这么漂亮,简直踩在了她的审美上蹦迪!!!

摸着柔软的头发,明姝整颗心都要化了!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养猫猫狗狗,rua崽崽感觉也太好了叭!

不同的是,人家rua的是宠物,她rua是人类幼崽!

想想还是她比较赚!

对上司褚漆黑湿润的眸,明姝瞬间心虚地缩回了手,眼神流露出一点遗憾。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更理直气壮:“刚才是不熟,现在熟了?”

摸过头的交情呢!

司褚:“……”

小孩大概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蹂躏,气的耳根都红了,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她,从这个角度俯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巴巴。

明姝又手痒了,她强行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无视对方的抗拒,先是打来一盆水,小心翼翼地清理他的伤口。

司褚不是不想反抗。

可他饿的浑身都没有力气,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只能拿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试图给对方一些震慑。

明姝偏头对上他可怜兮兮的眼神,想都没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怕嗷,姐姐会很轻的!”

司褚:“……” 第70章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越看越触目惊心。

司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数不胜数。

有新的,有旧的,旧的还没好,新的又覆盖在上面。

很难想象他这么小一个孩子,这些年是怎么挺过来的?

明姝默默咬了咬唇,眼神有些阴郁,刚才不该这么轻松的放过那几个小太监的。

司褚瞥见她脸色有些难看,只以为是自己身上那些丑陋的疤痕吓到了她,眸光黯了黯,重重一抿唇,挣扎着就要遮住那些伤。

她肯定觉得很恶心?

也好,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明姝按住他的手,担忧地抬起头:“我弄疼你了?”她眼里闪过懊恼,“那我轻点,忍一会儿嗷?”

说着,还下意识在他伤口处轻轻吹了吹,以为这样就能缓解疼痛似的。

司褚怔怔地盯着她一会儿,唇角倏地嘲讽地弯起。

他突然很好奇,她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呢?

和那些人一样故意接近他,对他好,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狠狠的将他踩在脚下,讽刺他痴心妄想?

这样的手段,再早几个两年,他可能还会上当。

明姝并没有注意到司褚的情绪,她一边吸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扎好。

然后两人默默盯着那被包的跟猪蹄似的手陷入沉思。

……

明姝尴尬地挪开眼,眼神闪烁:“哈哈……第一次,难免有些生疏。”

司褚沉默地盯着她没吭声。

明姝抿了抿唇,瞥了眼那猪蹄,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你不觉得这样也很可爱吗?”

司褚不想理她。

无奈这时候突然一声响。

“咕噜——”

明姝目光缓慢下移,盯着他的肚子:“你饿了呀?”说完,她又自顾自的点点头,“也是,就那一个馒头能抵什么?”

司褚懊恼地捏紧拳头,耳根慢慢红了,缩进木床里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明姝觉得有些新奇,支着脖子看他:“你还害羞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闭嘴!”司褚忍无可忍。

天底下估计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还聒噪的仙女。

他闭着眼睛装睡,不理她总该消停了?

明姝戳他的后脑勺,跟个背后灵似的:“你睡得着吗?”

司褚沉默。

明姝眼珠转了转,突然一亮:“我带你去个地方呗?”

司褚装没听见。

“哎呀,来嘛来嘛!”

被一把从床上薅起来的他:“……”

——

司褚万万没想到,明姝居然胆大包天带他来御膳房。

并且看她熟门熟路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第一次作案!

他有些怀疑人生。

两人趴在墙边偷偷望过去。

夜里的御膳房安安静静,有两个当值的太监尽职尽责守在门口。

司褚瞥了眼收回视线:“别想了,有人守着。”

这法子他又不是没有想过!

明姝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可以避开他们,光明正大地进去!”

光明正大进去?

司褚眸光微动,她究竟是什么人?

不待他司褚反应,她拽着他的手兴冲冲绕到某处墙根下,亲自上前用手扒拉开一丛杂草。

司褚盯着那个狗洞沉默了很久,抬头望她:“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第71章 别和姐姐客气 明姝仔细一想,带着人正儿八经的皇子钻狗洞,好像的确有些不太好,她琢磨着要不换条路子,就看见司褚面不改色弯腰,手脚并用干脆利落钻了进去。

那熟练程度,完全不像第一次干这事。

明姝:“……”

嫌弃归嫌弃,钻的倒是挺快啊。

两人停在最后一扇门前,门上挂了一把锁。

司褚眼里不禁闪过一阵失望。

也是,御膳房这样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松懈。

这把玄铁锁是宫里的最杰出的工匠打造出来的,必须要用配对的钥匙才能打开。

否则就算是飞天大盗来了,也不可能进得去这扇门。

明姝微微皱起眉头,她以前过来的时候都是直接穿墙,倒是还忘了这门上还挂着一把锁。

真是麻烦。

“算了,有这把锁在,不可能进得去,还是回去……”洗洗睡。

司褚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目瞪口呆地望着明姝。

对方手里捏着暴力拆卸的锁,疑惑地望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司褚慢慢收起惊掉的下巴,不着痕迹离她远了一点:“……没什么。”

那些能工巧匠费尽心思设计锁的时候估计怎么也没想到,有人能仅凭一把力气直接将所给掰开。

不,这简直不是人。

司褚突然有些信了她是神仙的话。

推开门进去,仿佛进入了天堂。

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各色点心,应有尽有。

空中散发着一股食物特有的香气,勾的人蠢蠢欲动。

司褚没忍住舔了舔唇瓣。

明姝一脸陶醉的捧起一只比她脸还大的烧鸡,深深地嗅了一下:

“哦!就是这个味儿!”

这就是她做梦都怀念的地方。

该说不说,皇帝的伙食是真的不错。

明姝没有忘记饿着肚子的司褚,她看了眼对方的小身板,扯下一只鸡腿给他:“呐崽崽,拿去吃。”

司褚看她捧着剩下的烧鸡啃的一脸陶醉,活像饿了两天的是她一样,嘴角抽了抽:“你不是说你不用吃东西的么?”

明姝啃的满嘴都是油,从烧鸡里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不吃东西不会死,可美食就摆在眼前,不吃那不是浪费吗?”

“我这是对美食,也是对那些厨师的尊重。”

很好,有理有据。

明姝继续埋头啃了起来,还不忘招呼司褚:“快吃呀,你不是饿了吗?吃,别和姐姐客气嗷!”

司褚:“……”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家呢。

司褚也专心投入了战斗,由于练出来的经验,他吃东西的速度比起明姝只快不慢。

两人眨眼间就把厨房里能吃的熟食解决了一半。

敞开肚皮吃的结果就是,两人都吃撑了。

司褚很久没有过饱腹的感觉了。

他摸着撑的圆滚滚的肚子,神色有些恍惚。

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梦境。

不过看过一屋子的狼藉,他瞬间清醒了。

……应该是真实的没错了。

也不知道明天一早御膳房的人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以为闹鬼了。

他正想着,就见明姝突然动了起来。 第72章 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见明姝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一根烧火棍,她先是掂在手里试了试手感,然后在墙上一笔一划划拉起来。

“你在做什么?”司褚迟疑片刻,还是凑上前去。

明姝头也不回:“看不出来嘛,留小纸条啊!吃了人家的总得给个交代。”

司褚盯着她歪七扭八的字,嘴角抽了抽。

她不说他还以为她在画鬼画符呢!

明姝本人丝毫不觉得,她慢吞吞划拉完,嘴角高高翘起,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司褚定睛一看,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只见她在上面写着——

“今晚的祭品不错,明日格外备一道红烧鱼,醋溜排骨,两碗绿豆沙冰。”

舔了舔唇,明姝摸着肚子叹气,吃太多油腻的,有些腻着了。

司褚面无表情看过来:“偷吃就算了,你还点上菜了?”

明姝朝他眨眨眼睛:“有这个条件为什么不让自己吃好点?”

得,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司褚扶了扶额,板着小脸神情严肃,看上去一脸苦大仇深。

这是重点吗?

她真以为那些厨子是傻子吗?

“安啦,你只管等着便是。跟着姐姐混,保证你每顿吃香喝辣!”明姝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十分自信。

司褚心说,罢了,能偷吃一次反正也赚了。

离开的时候,明姝特意将锁恢复了原样。

表面看上去没有丝毫破绽。

既然要冒充神仙,细节方面就要做到位。

神仙进来吃东西还要撬锁吗?

那必然不能!

司褚只觉得她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靠谱。

有了一起偷吃的情谊,明姝明显感觉到,崽崽对她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漠了,至少她摸头的时候,他不会一脸排斥地躲开,而是毫不留情地拍开。

真是好大的进步呢!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感到激动还是吐槽人类的真实。

“崽崽……”

“我不叫崽崽,我有名字,叫司褚!”司褚回过头来瞪她,月光下,他鼓着腮帮子,漆黑的大眼睛闪烁着浓烈的不满。

好可爱!!

明姝情不自禁露出老阿姨的笑,嘿嘿地道:“好的呢崽崽。”

司褚:……

罢了。

他和一个脑子不正常的蠢东西计较什么。

夜色正浓,微风袭来,是前所未有的惬意。

司褚冷不丁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姝:???

刚过完河,这就要拆桥了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崽崽!!!

迎着明姝委屈巴巴含着控诉的目光,司褚难得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板着一张脸,语气微沉:“你也看到了,我一无所有,没什么可图的。”

明姝毫不犹豫地道:“你可爱啊。”

司褚神色微僵,耳根慢慢红了,他羞恼地瞪她:“你们神仙都像你这么不正经的吗?”

明姝:?

哪有,她不过实话实说!

她刚想反驳,突然沉默了。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正经。

或许她不该顶着神仙的名号作威作福,害得人家风评被害。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雷劈。

司褚咬了咬唇,冷着一张脸,眸色微嘲:“他们都说我是天煞孤星,跟我走近了没有好下场的,没怪我没提醒过你。”

说完,他扭头就走。

单薄瘦小的身影在月色下说不出的寂寥。

明姝沉默地看着,突然说不出来的烦躁。

她捧在手心里的崽,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73章 哪个天杀的放的蛇!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司褚皱着眉回头:“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明姝抿紧了唇,倏地眼眸微弯,露出几颗白牙,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不要相信那些人说的,他们是骗你的。”

她身上最难得的地方在于,她的眼睛永远明净纯澈,如稚子一般,像是没有经历过磨难一样,对世间一切都抱有天真的幻想。

司褚微怔,旋即嘲讽地扯唇:“不相信他们,相信你吗?”

“当然啦!”明姝握紧了拳头竖在胸前,偏头朝他眨了眨眼,“我可是神仙啊,神仙从来不说假话的,我说你不是天煞孤星,你就不是!”

心里涌过一阵酸胀的情绪,司褚微一抿唇,眸光明明灭灭:“他们说我克死了母亲,那个男人也不承认我……”

明姝没有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光,似乎在这个时候,他才露出一个孩子应有的一面。

脆弱、委屈、不甘……

她心软的一塌糊涂,突然想摸摸他的头。

她也就真这么做了。

明姝俯下身来,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眼神柔软,她极轻地叹息:“崽崽,那你为什么要听那些人的话呢?”

司褚微拧着眉,仰头看她,神色不解。

明姝扶着他的肩,声音柔软如春水,眼神却比世间万物都要坚定,说出的话颠覆了年幼司褚的世界观。

“那些人,他们捧高踩低,以嘲笑捉弄他人为乐,以此获得成就感。他们恨不得把你踩进泥地里,成为一摊烂泥,让你永远都翻不了身,这样他们就能肆无忌惮地继续嘲笑你。可你真的就是一摊烂泥么?”

她望着他,眼眸深处似乎有光,能冲破一切黑暗。

司褚一时失语,明姝也不急,依旧温温柔柔望着她,他心里忽然生出无畏的勇气,攥紧了拳头,红着眼一字一顿:“我不是!”

说罢,又咬着牙恶狠狠重复了一遍:“我、才、不、是、烂、泥!”

明姝朝他展露笑颜,眼神胜过一切话语:“我相信你不是。”

司褚鼻子发酸,仓皇垂下眸避开她的目光。

明姝拍着他的肩,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去崽崽,站在最高的地方,把他们甩在身后,到那时候你会发现,所有人都得向你低头。”

“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你之所以在意别人的想法,是因为你本身还不够强大,等你真正强大起来,就是他们来在意你的想法了。”

司褚胸腔一震,深受震撼。

有什么念头慢慢生根发芽。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打量明姝,眼神掠过复杂:“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他们萍水相逢,之前他的态度还那么恶劣,她大可不必说这些。

明姝仰起下巴若有所思,突然俏皮地眨了眨眼:“大概是因为,你长得可爱?”

司褚耳根一烫,羞恼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是他想多了,还以为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诶诶诶,崽崽别走啊!我说的也没错呀,难道你觉得自己不可爱吗?哎哎哎好好,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明姝笑眯眯地追在他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聒噪的不行。

司褚咬了咬唇,脸颊染着一层浅红,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的,闪过羞恼之色。

可他的脚步,到底放慢了些。

如果非要问明姝当时的想法。

能有什么原因呢?

只是不忍他误入歧途罢了。

就算是梦,她的崽崽也该有一个好的结局才是。

上天不够偏爱他。

没关系,她偏爱他。

夜里,明姝等司褚睡着了,偷偷溜出了门。

她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边在宫道上疾驰。

“妈了个巴子,敢欺负我家崽崽,简直活得不耐烦了!姑奶奶今儿就教你做人!”

明姝走到一半,顿住,猛地一拍脑袋:“诶,那几个小王八羔子住哪儿来着?”

明姝弯弯绕绕了半天终于找到地儿,瞧了眼天色,露出一个略有些猥琐的笑。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她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建筑,大摇大摆往里走。

穿墙而过的明姝没有注意到窗户开了条缝。

一炷香前,司褚来到这里。

他醒来时不见明姝,心中略有些奇怪,倒也没想太多。

毕竟她总是神出鬼没的。

司褚盯着远处的房间,眼里闪动着幽光。

那几个欺负他的小太监就住在这儿。

他低头看了眼指尖擒住的黑色小蛇,慢吞吞走过去,熟练的将窗户撬开一条缝,然后把蛇放了进去,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

司褚眼底闪过冷漠的光。

他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更不是什么好人,谁欺负了他,谁只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也只有那个缺心眼儿的才会觉得他可怜。

如果她见识过自己的真面目,肯定会觉得受到了欺骗,从而厌恶自己?

司褚收敛了情绪,寻了个墙角坐下来,仰头望着夜空,安静等待着里头的动静。

不知为什么,平常觉得很有意思的“活动”,今夜却总觉得有些无趣。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没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尖叫。

司褚指尖微动,唇角勾起,却突然觉出些不对来。

这声音……

尖叫声逐渐清晰了起来,司褚眼皮跳了跳,循着声音望过去。

“啊啊啊卧槽!卧槽哪来的蛇啊!救命!”

只见一个看上去像人的东西,手忙脚乱张牙舞爪直挺挺从墙里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尖叫。

若不是别人听不见她的声音,这动静,就是远在乾清宫的皇帝都该惊醒了。

司褚面无表情绷着小脸望着那熟悉的脸,只觉得脑瓜子一抽一抽的疼。

她怎么会在这儿?

明姝摸索着进门,一股难以言喻的味儿扑鼻而来,差点儿把她送走!

她脸一绿,捏着鼻子刚走到床边,忽而感觉脚底下软绵绵的,还会动,于是她下意识挪开脚。

屋里太暗,看不清,明姝只好弯腰去看。

这一看,三魂没了七魄。

黑色小蛇比她更懵,支着小脑袋在找踩它的家伙,一双竖瞳散发着幽幽的光。

明姝差点儿和它脸贴脸。

一股劲儿直冲脑门,她“嗷”地一嗓子就飞奔出来了!

踏马的!

哪个天杀的放的蛇啊!!! 第74章 我很高兴 明姝怕的东西挺多,蛇就是其中一个。

如此精准的踩中,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天看不过去她为非作歹,所以特意警醒她。

然而明姝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某个角落,顿时一僵。

她及时刹住脚步,眼神看上去很是不敢置信:“崽崽?”

司褚从墙后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还真是他!

明姝下意识问:“你怎么在这里?!”

司褚不答反问:“那你又怎么在这里?”

明姝脱口而出:“我当然是……”她及时憋了回去,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当然是来散步的!”

司褚朝那屋子递了个眼神,目光很是困惑:“散步散到人家房间里?”

明姝:“……”

她想到什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刚才那一幕你都看到了?!”

司褚想了想,“我不仅看到了,我还听到了。”

明姝白眼一翻,想掐自己人中来个急救。

她那么毁形象的一幕,居然被崽崽给看到了!

完了完了,高贵冷艳的仙女人设就此崩塌。

如果明姝知道不久之前司褚还在骂她缺心眼儿的话,估计会怀疑人生。

忍住尴尬的脚抠地的冲动,明姝试图解释:“其实刚刚那只是个意外,不知道哪个背时砍脑壳的,居然在里面放了条蛇,有没有公德心啊!气死我了!!”

她一脸义愤填膺,毫不怀疑,如果让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她估计会捅对方两刀。

司褚乌沉沉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慢吞吞地说:“那个背时砍脑壳的是我。”

明姝神色一僵,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于是司褚又重复了一遍。

他神色虽然很平静,可背在身后的手却忍不住握紧。

她知道自己这样恶毒,会用什么眼神来看待他?

是嫌弃?

厌恶?

还是后悔?

都没关系,他又不在乎。

司褚扯了扯唇,强迫自己忽视掉心头那一点窒闷。

却见明姝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迟疑:“崽崽,你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所以特意来报仇么?”

司褚迎着她纠结的目光,唇微抿,他缓缓点头:“他们打了我,我受不得委屈,自然是要报复回来的。”

她同情弱者,觉得他可怜,所以才会愿意帮他,甚至对他说那些话。

可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怜。

她只看到那些人欺负他,却不知道背地里他有多凶狠。

那些人只是欺负他而已,可他却想要了他们的命!

明姝惊讶地张了张嘴,看向他的目光更为纠结了。

见此,司褚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心下有些自嘲。

他在期待什么呢?

司褚想,如果今晚她没有偶然撞见这一幕,或许他会考虑一直装下去,在她面前装的天真无辜,柔弱可欺,利用她的善心为自己牟利。

这是从前的他会干的事。

他向来知道怎样发挥自己的优势。

可装得了一时那又怎么样呢?

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睚眦必报,凶狠成性,甚至天生缺乏同情心,冷漠的可怕。

让她早点看清楚也好。

没有人会同情一个怪物。

明姝眼里的惊讶慢慢消退,逐渐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然后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乍一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目光,司褚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样。

他咬紧了下唇,肩膀微颤,垂眸避开她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明姝语气沉痛,“你要是早点说,我也不至于忍了那么久,等你睡着了才偷偷跑出来,又在宫里头绕了半天差点把自己绕迷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结果还被蛇吓得花容失色!”

司褚不敢置信地抬眸望着她,听她满目辛酸吐苦水,心里逐渐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她并没有嫌弃他,也没有指责他。

为什么?

司褚内心不解,直到听到她最后一句,没忍住眼角抽了抽。

花容失色……

她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刚刚那一幕,用被吓得屁滚尿流形容都是轻的。

明姝还在批评他,口吻异常严肃:“你说你要是提前和我串通,咱俩分工明确齐心协力,也不至于白折腾了这大半宿啊!”

这下可好,各忙各的,也不知道是来帮忙还是添乱的。

别提多糟心!

司褚眉眼耷拉着,眼尾微垂,沉默地任她批评,等她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才忍不住道。

“你不觉得我很恶毒吗?”

明姝诧异地瞧着他:“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没等司褚说话,明姝眼神深沉祭出一句名言。

“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给他一针!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向司褚时,眼神奇异的温柔下来:“事实上我很高兴,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正是因为有过之前的经历,她知道司褚能在这群狼环饲的深宫里活下去有多么不容易。

之前一度她都以为,可能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没有了她在身边看着,贵妃想要对他下手再容易不过。

或者根本不用贵妃动手,崽崽那么小,又没人照看,随随便便一场感冒风寒,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他还活着,活得很艰辛,却依旧活着,顽强的像野草一样。

明姝庆幸的同时忍不住心酸。

也不知道他这么些年怎么过来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明姝从来不会以自己的眼界和经历来要求别人怎么做。

她只知道,他一定受了很多苦。

“崽崽,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司褚看不懂她眼里的深邃复杂,在他看来,他们只认识不到一天,她对自己的态度却很奇怪,就好像早就认识他一样。

他突然有一种探究的冲动,唇刚张到一半,就听明姝突然道:“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来都来了,先把正事给干了。”

司褚:?

明姝朝他眨眨眼,突然兴奋:“不是要报仇吗?一起呀!”

司褚:……

一起个鬼。 第75章 不客气,你应该的 明姝一脸深沉地看着司褚说:“这个世界上,想要惩罚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并不是一定要伤害到他的肉体。”

她说着,神情复杂地拍了拍小孩儿的肩膀:“你还小,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社会性死亡,那可比肉体上的伤害严重多了!”

毕竟她就经常体验到这种伤害。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但能同一天社死好几次!

明姝眼神沉痛。

司褚板着小脸,面无表情指了指地上的昏迷不醒的小太监:“这就是你把他裤子扒了扔草丛里的理由吗?”

他还以为对方的手段有多高明,结果上来就要扒人家裤子!

这是一个仙女能干出来的事吗?

明姝尴尬地咳了咳,往那里瞟了一眼,后知后觉有些辣眼睛,她犹豫片刻,以一种商量的语气:“要不只扒衣服,给他留一条底裤?”

报复归报复,也要为大众的眼睛着想不是?

这是明姝目前能想出来最恶毒的法子了。

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司褚:“……”

他心里攀升起一股无奈。

司褚瞥了眼被明姝一棍子打晕过去,然后被扛死猪一样扛过来的太监,眸底掠过深邃明灭的光。

若是按照他往日的作风,这会儿已经没这个人了。

毕竟宫里死一两个人那简直再正常不过。

但明姝突然插手了这件事……

他眸光微动,最终在心里做出让步。

罢了,也算他命不该绝。

司褚默认了明姝的提议,尽管这种做法在他看来不痛不痒。

明姝兴致冲冲撸着袖子要上来扒衣服,司褚额角青筋跳了跳拦住她:“这种事我来就行。”

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注意点?

明姝悻悻地收回手,就差没把失望写在脸上。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崽崽那么小一只,力气会不会不够用?

司褚眼皮跳了跳,生怕她要抢着来,连忙上前,手刚伸到一半,明姝突然打断他:“等等!”

他身子一僵,警惕地看过去:“你又想干什么?”

明姝活动着手腕,眼里闪过冷芒,语气凶狠:“他白日里打了你,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打回来!”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疑惑地望着他,“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司褚迅速道:“……没什么。”

这次明姝抢过了这项艰巨的任务,理由是司褚人小力气也小,打人力道恐怕跟挠痒痒似的。

司褚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并不反驳。

既然对方那么积极,那就随她。

不得不说,看到明姝吭哧吭哧凶狠揍人的模样,他心里涌起一阵奇异的感受,那种感觉很陌生。

可能是生平头一次,有人因为他被欺负为他出气,这种被在乎的感觉有些奇特。

的确比之前任何一次他自己动手,都要更解气。

这是为什么?

他歪着头神色略有些疑惑,想不通也就不再想,只是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

第二日一早,皇宫发生了两件古怪的事。

御膳房的门锁的好好的,可食材不翼而飞,墙上留着一行字,不过这件事被御厨压了下来。

上了年纪的老厨子眯着眼睛盯着那行字,神神叨叨地念叨:“是灶神!灶神又显灵了!”

为什么说“又”,这就要问明姝几年前干过什么了。

这件事传播范围小,不过御膳房的人心照不宣,每天晚上都会为“灶神”准备好她亲点的食材,以供她老人家享用。

司褚最初得知的时候心情一度十分复杂。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概括——

这他妈也行?!

第二件事嘛,也比较玄乎。

据说是一个小太监浑身赤裸从御花园醒来,身上全是伤,还不小心冲撞了贵人。

自此宫里没了那个小太监的身影。

和他相熟的几个小太监则战战兢兢,夜不能寐,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明姝吭哧吭哧抱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堆书,堆在司褚跟前。

“这些是什么?”他皱着眉抬起头,不解地看她。

“呐,我从藏书阁偷来的!你好好看看,说不定能学到什么!”她得意地仰起小脸,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按理说,司褚这个年纪早就应该进国子监了,可明显皇帝并不在意这个儿子,自然也就没人提这件事。

可明姝观察过,司褚虽然没有没有接受过教导,却依旧能认许多字,有时候说出的话甚至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可见他是有自学的。

明姝特意留心,发现他几乎每天都会偷偷溜去藏书阁看书,有几次看的太入迷差点儿被关在里面。

对于崽崽这么爱学习,老母亲明姝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她又忍不住心疼,身为皇子,连学习都要偷偷摸摸的,可见他有多惨。

于是明姝就去把他常看的书和她能想到的一些有用的书都偷了出来。

反正那些书放在那儿也是生灰,还不如物尽其用。

司褚拿起一本书翻了一下,神色古怪,慢吞吞念出书名:“《霸道王爷放肆宠:俏皮王妃哪里逃》,你想让我从里面学什么?”

明姝:“!!!”

听到这名字,她一张脸倏地涨红,差点儿当场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个梦幻芭芘豪宅!

明姝扑上去,将那一摞书拢在怀里,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哈……哈,错了,这一堆才是你的。”

她咬了咬唇,简直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她怎么把自己看的话本子给放进去了!

这让崽崽怎么想她!

正经的仙女会看这种带颜色的东西嘛!

明姝只能安慰自己,崽崽思想纯洁,不一定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不然她就可以收拾收拾连夜离开这个世界了!

殊不知司褚记忆力极好,刚刚粗略地翻了一下,许多情节已经刻在了脑子里,他看向明姝的眼神有些复杂。

有些人,成天夸自己是纯情美少女,背地里却偷偷看禁书。

不过看着她特意为自己寻的书,司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沉默地抿唇道:“多谢。”

明姝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不客气,你应该的。”

“真要感谢我,就把这些书看完叭,加油崽!”

司褚:“……” 第76章 的确很丑 明姝显然很享受这种养崽崽的生活。

她甚至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堆布料,磨拳霍霍说要给司褚做衣裳。

司褚一开始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

从他有意识以来,就没有人给他做过衣裳,身上穿的还是宫里的一个老嬷嬷看不下去偷偷给他搜罗的,都是人家不要的旧衣服。

后来那个老嬷嬷病死了,司褚就再也没有过“新衣裳”了。

他被迫点亮了裁缝技能,哪里破了就自己缝缝补补,一件衣裳已经破的不能再破,连补丁都没处下脚,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皇子应有的待遇。

瞧见明姝一脸的踌躇满志,司褚虽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心里却是忍不住期待的。

白日里他读书,明姝就在屋檐下缝衣裳。

之前明姝看不下去,拉着司褚一起把院子里的杂草都除了,将院子彻底清理了一遍。

非但如此,她还搞来了一些花花草草种在院子里,每天按时浇水悉心照料,美名其曰看着养眼。

似乎她来了之后,这座原本废弃的小院也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她就坐在一棵海棠树下,时而纠结地皱着眉头,时而豁然开朗似的眉开眼笑,面部表情格外丰富。

天光终于施舍一般落入小院,透过窗户洒落进来。

司褚看得眉眼微怔,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猛地一惊,不自觉将纸揉的发皱。

他抬头望向长廊下的人,明姝生得好看,是那种明艳大气的长相,皮肤白的发光,唇边带笑,连光都格外眷顾她似的,如同一层薄纱,轻轻拢在她周身。

这样的人,和破败简陋的小院格格不入。

她终究是要走的。

司褚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他紧紧抿着唇,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再没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明姝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察,十分专注地和手里的针线作斗争。

她发现好像过于高估自己了。

一开始觉得缝衣服不过如此,眼睛看了几遍就胸有成竹。

结果真的操作起来。

眼睛:会了。

脑子:稳了!

手:你放屁!

明姝:qaq

简单的缝补她是会的,可是缝制衣服明显和缝缝补补不是一个概念,明姝在毁了第n件布料的时候,又是懊恼又是心虚,眼睛忍不住往司褚那边偷偷瞄了一眼。

很好,崽崽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明姝偷偷把废弃的布料往旁边一塞,皱着眉陷入了新一轮的纠结当中。

当成品制作出来的时候,明姝一时之间第一反应是毁尸灭迹!

说实话,这已经是她从无数失败品里面能找出来的最成功的一件了。

一开始她还有些沾沾自喜,毕竟总算是做出来了,不过一瞧见崽崽那精致可爱的模样,她顿时觉得手里这件衣裳配不上他!往他身上套都是一种侮辱!

明姝一脸沉痛地想:要不她还是直接给崽崽搞几件漂亮衣服?

这样岂不是方便很多?

这么一想,之前费心费力纠结的自己好像个傻子……

“你在做什么?”

明姝惊觉抬头,只见司褚歪着头,黑溜溜的眼睛狐疑地瞅着她。

他不故意做出一副冷漠凶狠的姿态的话,长相看上去是比较可爱甚至呆萌的。

明姝被萌的心都化了,这样的崽崽合该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

反应过来的她连忙把东西往身后藏,迅速地道:“没做什么!”

这副明显有鬼的样子……

司褚微微眯眼,浓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瞥见她身后露出的一角:“你手里拿的什么?”

明姝神色微僵,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慢慢后退,唇角带出敷衍的笑:“哦呵呵……垃圾忘了扔而已,我这就去扔了!”

“站住。”司褚皱着眉呵止了她。

他语气明显是不太高兴,认为她有事瞒着自己。

明姝也就真的停了下来,背在身后的手迫切地想要毁尸灭迹。

想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崽崽做出天底下最漂亮的衣裳。

当初牛皮吹的有多大,现在脸就有多疼。

要是让崽崽看见她就这水平,会不会对她仙女的人设产生质疑?

不会仙术也就罢了,连衣服都不会缝,这也太菜了!tt

看着司褚一步步走近,明姝苦着脸放弃了挣扎。

手中的东西一点点被抽走,司褚将手里的东西展开,愣了一下。

明姝琢磨着要是他问起这是什么玩意儿,她就自暴自弃地说是给御膳房的狗子做的围裙。

谁料司褚却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给我的?”

“啊不是给狗……”明姝唇微张,话都一半硬生生止住,憋红了脸,她尴尬地哈哈笑起来,“其实我只是先练个手……”

这绝对不是她的真实水平!

这已经是她的最高水准了呜呜。

“我能试试吗?”司褚打断她,乌溜溜的眸子瞧上去有些认真。

明姝慢吞吞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瞥着司褚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不觉得很丑吗?”

难道崽崽的审美比较特别?

想到这个可能,明姝顿时眼睛一亮。

司褚小心地摸了摸那件衣裳,抬眸瞧了她一眼:“是挺丑的。”

是、挺、丑、的……

明姝捂着胸口,遭到会心一击。

嘤,她就不该自取其辱!

太伤人了!

“可是我很喜欢。”他抿着唇,轻轻地补充。

嘎?

明姝猛地看向他,眼神带点儿不敢置信。

这次总不是她幻听?

被她过于直白的目光盯住,司褚难得有些羞恼,脸颊微红了红。

他很少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因为也没有人在乎。

可是见明姝那副伤心失落的模样,他心里忽而有些不忍。

不过他并没说假话,他的确很喜欢。

毕竟,这是第一次,有人亲手给他做衣裳。

司褚眼底闪过一抹柔软,不自觉将它抱的更紧。

“看我做什么?”他眸光沁着一层水色,羞恼地瞪了她一眼。

“啊没什么……”明姝后知后觉回神,露出二傻子一样的憨笑。

崽崽说喜欢她做的衣裳诶!!!

虽然他也说了很丑……

但是!

这么丑崽崽都说喜欢,那一定是真爱了!

老母亲明姝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第77章 落泪的冲动 等司褚把衣服换上以后,明姝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艺到底有多差。

没穿在身上之前,可能还不够直观,她仅仅是觉得丑而已。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这衣裳非但不能衬托出人的气质,反而会拉低整体颜值,明姝做的时候忘了收腰,袖子长一截短有些不对称,衣服上的奇奇怪怪的纹路,她本来是想绣竹子,竹子清雅绝尘,挺符合崽崽的气质。

不过也不知道她绣的时候是不是饿的慌,成品出来以后看上去有些像鸡爪……

那宽大的衣袍勉强能拢在身上,像一张麻袋一样。

也就司褚那张脸长得好看,就算是个披个麻袋也丑不到哪儿去,普通人穿上简直是灾难。

明姝捂着脸十分羞愧,艰难地吐字:“要不还是别穿了?”

司褚没说话,轻飘飘斜了她一眼。

明姝立马闭了嘴,谁让崽崽是个有主见的。

她只能安慰自己,难看是难看了点,可是崽崽喜欢呀。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太心塞。

明姝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苦练绣艺,争取做出一身能看的衣服,不辜负仔仔对他的期待。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

这一天明姝像往常一样从外面闲逛回来,却没有发现司褚的身影,她将整个院子翻来覆去都找遍了,也没见着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有厚重的积云堆积在天边,乌沉沉的天,狂风骤起,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快要下雨了。

明姝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崽崽出门的时候肯定没有带伞。

事实上,她来了这么久也没看见屋里有伞。

他之前饱一顿饿一顿的营养跟不上,身子本来就不怎么好,要是淋了雨,受了凉,铁定得染风寒。

明姝没有迟疑太久,抬步出了门。

她不知道司褚具体在哪儿,只能在他经常去的几个地方转了转,出乎意料,依旧没有人影。

明姝眉头皱的越发紧,这个时间点了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在藏书阁,会去哪儿呢?

她心里骤然闪过一阵担忧,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

期间明姝又回了一趟小院,依旧没有看到司褚,她眉间染上了几分焦急,这会儿窗外的风刮的更厉害了,院子里的一个芭蕉树叶子被吹得呼啦作响,没一会儿便有细密的雨点砸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明姝又出了门,她仔仔细细的把宫里司褚可能会去的地方找了一遍,想到什么,中途还去了趟坤宁宫。

依旧没有司褚的身影,不过就在她准备离开坤宁宫的时候,听到檐下两个洒扫的小宫女在那儿悄声议论。

“娘娘今日又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可不是嘛?据说是路上遇到了静心斋那位,心气儿不顺,还把人罚了一顿!好像每个月娘娘都会让那位去小佛堂跪几晚上?”

“说来那位也是可怜,小小年纪的……”

“嘘!你说这话不要命啦?”

……

静心斋那位……

小佛堂!

明姝听得眼皮一跳,心蓦地紧了一下,拔腿就朝某个方向去。

这个小佛堂她也有点印象,因为之前无意听八卦的工人们提起过。

宫里之前是没有小佛堂的,不过因为贵妃娘娘有一段时间撞了邪之后,就令人起了这么个小佛堂。

算算时间正好是明姝当初离开之后。

她当时还在心里暗暗嘲笑贵妃这是亏心事做多了,急病乱投医。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对方对鬼神还是存有一定的畏惧的。

她还特意去参观了一下那个小佛堂,位置有些偏僻,里面也有些阴森。

据说贵妃自个儿压根儿就没来过几次,可能是她离开过后贵妃再也没被骚扰过,于是懈怠了下来,不过听宫人说对方倒是经常会命人去替她彻夜祈福。

明姝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司褚!

她心里被一股无名怒火给笼罩,脚步迈得飞快,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也溅湿了她的鞋袜,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卷起彻骨的冷。

然而她像是压根儿感觉不到似的。

是了,不怪那背时砍脑壳的贵妃会找上崽崽。

说来说去,崽崽是替她背了锅。

贵妃以为她是崽崽亲娘的鬼魂作祟,心里本就有怨气,那时她倒是肆无忌惮地折腾了对方好长一段时间,可她人一走,贵妃再没了顾忌。

那么盛怒之下的她会把这笔账算到谁的头上呢?

明姝突然有些不敢想下去,司褚这些年遭受的折磨,又有几分自己的因素在里边儿?

她抿着唇,唇色惨白,看着前方寂静的佛堂,被雨水打湿的眼睫微微颤动,忽觉出些冷来。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周围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时不时伴随着两三道惊雷,衬得周遭愈发寂静。

佛堂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两点微弱的光,那应该是供台上的香烛散发出来的光,被风吹得摇摇曳曳,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一样。

明姝的心也跟着那烛火颤了颤,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敢近前。

她巴掌大的脸在雨幕里有些苍白,犹豫再三磨蹭着上前,无意间瞥见门上挂着一把锁,浑身一震,紧接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他们罚他也就算了,竟还把门上了锁!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难道害怕他跑了不成?!

明姝眼里席卷过滔天怒火,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有一瞬间想冲到坤宁宫去把贵妃从被窝里拖出来揍一顿!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明显不是这个……

她按捺下心头涌动的怒火,僵硬着穿墙而过,猝不及防看到眼前一幕,心猛地一揪——

司褚背对着她,瑟缩成一团坐在香案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拢着那两点烛火,生怕它们熄灭一样。

他大概是有些冷,也有些怕,小小的一只缩在那里,背影单薄瘦弱的令人心疼。

明姝这才真正意识到,不论他平日里伪装出来的有多么早熟,他始终还只是一个孩子。

恰逢窗外闪电大作,一道惊雷“咣当”落下,明姝清楚地看到他瘦弱的肩膀忍不住极轻地颤了一下。

那一刻,她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第78章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司褚怕黑,怕打雷。

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人不能有弱点,因为一旦你的敌人掌握了你的弱点,你将陷入万劫不复。

司褚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平日里他一直伪装的很好,哪怕是被人踩着头按在地上羞辱,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示弱。

可恐惧这个东西,一旦滋生,是很难扼制的。

他三岁的时候,被那位娇媚温婉的贵妃娘娘以祈福的名义关进了佛堂,一关就是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只有他一个人待在这漆黑幽闭的地方,送饭食的人只会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将东西送进来就走,期间不会说一句话。

那对年幼的司褚来说,是一段极为黑暗的记忆。

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痛苦更甚。

他那个时候还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关起来,一开始还会向嬷嬷求情,求他放自己出去。

那嬷嬷神色刻薄冷漠,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眼神像是看一只蝼蚁:“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能为娘娘和陛下祈福,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司褚被那样的眼神盯着,一腔勇气泄了个干净,颓然无力地跌在地上,漂亮的眼珠茫茫然看着嬷嬷上了锁,面无表情地离去。

黑暗最易滋生恐惧,他怕的紧缩成一团,靠着桌案上的两根香烛取暖,那两点微弱的光成了他漫长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最难熬的是雷雨天,佛堂阴森湿重,夜里更是寒意透骨。

窗外的风拍得窗户哐当作响,发出的呜咽声犹如谁在哭泣,时不时落下两道雷,更是将这种恐怖的氛围渲染到极致。

他又冷又怕,总觉得那窗外有什么张牙舞爪的怪物,夜里连眼睛都不敢闭,还要费心照看着香烛不被吹灭。

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光了。

从三岁到七岁,司褚几乎每个月都会经历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毕竟那位贵妃可是以折磨他为乐。

他也就顺从她的心意,特意表现得很是恐惧。

其实时间长了,也就那样。

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过今夜似乎格外的难熬,他一天没有吃东西,之前又受了罚,窗外的风无孔不入,从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直往他单薄的衣衫里钻。

司褚眸光掠过长短不一的袖子,唇角抿了抿,紧接着轻轻上扬,眼里露出那么点光,紧接着转为担忧。

他那么晚没回去,也不知道那个笨鬼会不会担心……

担心?

脑子里不期然掠过这个词,司褚自己都惊了惊。

他们什么关系?

她怎么会为自己担心?

那个缺心眼儿的傻子,这会儿肯定睡的正香,说不定都不知道他没回去呢。

司褚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窒闷。

恰逢这时屋外落下一道惊雷,他下意识颤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隐约落着一道影子。

屋里被一瞬间的闪电照的透亮,窗前安安静静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也不知道悄无声息在那儿站了多久……

司褚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脊背僵硬的笔直,动也不敢动一下,额角隐隐冒出冷汗。

正好一阵风吹过,他稍没注意,指间的烛火晃悠两下,摇摇晃晃在他眼皮子底下熄灭。

佛堂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司褚:“……”

司褚紧紧咬着下唇,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可是正因看不清楚身后的动静,他才越发的焦灼,未知让人恐惧,司褚不确定那个东西到底走没走。

又或者,已经来到他身后,正垂着漆黑的眸凝视着他……

一想到这个猜测,司褚顿觉毛骨悚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湿的水汽,犹如雨后的池塘。

司褚一张脸愈发木了:……这还是个水鬼!!

他不着痕迹地将一个东西抓在手里,眸光微动。

明姝望着司褚轻轻颤抖的肩膀,顿觉一阵心疼。

怕黑怕成这样,天知道遭了多少的罪。

她正想着俯下身将人搂入怀里细心安抚,结果明姝刚蹲下身,猝不及防一个东西朝她脸上怼了过来。

明姝脸上一懵,下一秒发出一声响亮的——

“哎哟卧槽!!!”

司褚听见这声音顿时身体一僵,觉得事情可能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

手忙脚乱的一阵动静后,明姝坐在地上,额头上顶着一个拳头大,新出炉的包,两眼包着眼泪花儿,眼神控诉地瞪着司褚:

“我说你这孩子是不是虎啊?那么大一个香炉,你眼睛都不眨的就朝我头上怼过来!咋的,你以为我的脑门儿是铁做的?”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包,疼的一阵龇牙咧嘴,眼泪不要钱似的掉。

不知道这是什么奇葩的设定,其他的人看不到她,听不见她说话也摸不着她,可司褚不但能看见她,摸到她,还能伤到她。

明姝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眼睛都不眨的给她猛地来这么一下,所以当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被这么“哐”的一下,砸没了……

司褚也知道自己干了好事,低垂着眉眼,一声不吭任她骂,小狗似的眼尾微微下垂,看上去怪可怜的。

明姝怒火去的也快,这会儿见他这模样又不忍心了。

甚至还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找借口,崽崽一个人在这儿待着肯定心里也怕,他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刚刚砸那么一下,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勇气呢。

想到这儿,她心里又不禁划过一些微妙的情绪。

司褚刚刚抡圆了肩膀给她砸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漠淡定,力气也大的出奇……

怎么都跟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可爱联系不到一起?

明姝打了个激灵,刚刚一定是她的错觉!

“行了行了,你也别自责了,我体质不一样好的贼快,这点伤,小事儿!”

嘤,还好别人看不见她,要不然顶着这么大一个包,明姝还真不一定有勇气出去乱晃。

她摸着自己的额头都能感受得到,这包肿的都可以去西游记里面客串金银角大王了。 第79章 是甜的 两人摸索着把蜡烛重新燃了起来,一点幽弱的烛火慢慢亮起,并不太亮,只是隐隐能照见脸庞。

借着这点光源司褚瞥见明姝头上的包,眼里闪过一抹心虚。

“你的伤……不处理一下吗?”他声音听上去闷闷的,有一些自责。

明姝呲着牙挥了挥手,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这点伤不用管,自己就会消下去。”

司褚瞥见她衣服和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她是冒着雨找过来的。

他心情顿时更为复杂了,漆黑的眼珠在黑夜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你怎么找过来的?”

打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很不痛快,明姝正在皱着眉拧袖子上的水,闻言头也不抬:“我这不是看你那么久没回来,无意间听两个宫女议论,就找了过来。”

她下意识省去了之中的复杂和疲惫,不想让他知道,司褚看穿却没有说破,抿着唇垂下了脑袋。

“谁让你过来了,我还能走丢不成……”

他的声音极轻极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懊恼,或者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感动在里边。

这样的夜晚他经历过很多,从一开始的恐惧不安,到后来的习以为常,他睁着眼睛一个人默默捱到天亮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因为他的晚归而担忧,甚至不惜冒着大雨来寻他。

这种滋味司褚从来没有尝过,只觉得心里某处角落悄无声息塌陷,酸涩的发胀。

很陌生的感觉,却并不令人讨厌。

他声音含糊,明姝并没有听清,下意识“嗯”了一声,询问的目光看过来,配上头上那个“犄角”,说不上来的喜感。

司褚抿着唇摇头,默默将话咽了回去:“没什么。”

他发现,他竟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

他偷偷瞄了眼皱着眉和衣衫作斗争的明姝,她俏丽的脸庞覆着一层明灭的烛光,仿佛珠玉生辉,格外生动漂亮。

司褚心想。

有这样一个存在,哪怕是置身于他最讨厌的佛堂,时间也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屋外依旧电闪雷鸣,雨势也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幽咽的风声不知疲倦拍打着窗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可这狭小的一方天地,却格外的令人安心。

可怕的原来不是黑暗,也不是雷声。

是漫无止境的孤独。

明姝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语气兴奋:“你在这这么久没吃东西,一定饿了?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低头费力从怀里掏着什么。

见她动作毫不避嫌,大大咧咧在他面前敞开衣襟,完全没有身为女子的矜持。司褚眼睛受惊地瞪圆,眼里透出点不敢置信,他脸发烫,死死抿紧了唇别开眼,神色懊恼。

明姝毫无所觉,费了好大的劲终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之前找了人大半圈,甚至还去了趟御膳房,怕司褚还饿着肚子,她就顺手捞了点吃的,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她兴冲冲地将油纸包打开,脸上的笑容在触及到里面碎成渣渣的点心之后,猛地一僵,神色逐渐转变为尴尬。

她在外面淋了那么久的雨,尽管这些糕点用油纸包裹好揣在怀里,可是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湿气,碎成黏哒哒的一团,看上去毫无食欲。

明姝果断地将油纸包收拢,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我重新去给你找点吃的,这个还是别吃了……”

她刚要动作,手里一空,油纸包横空被人截了,明姝惊讶地瞪直了眼看过去,就见司褚神色自若地打开,指尖捻了点糕点碎屑送进嘴里,舌尖一卷慢吞吞品着,看不出丝毫嫌弃的样子。

他抬眸,迎上明姝惊讶的目光,漂亮的眼尾无辜地下垂,眸子湿漉漉的,莫名乖巧:“我饿了。”

明姝张了张嘴,心想再饿也不能什么都吃啊!

就见司褚眼眸微眯,小幅度地弯了弯,他垂眸盯着手里的糕点碎末,神色认真地道:“是甜的。”

那模样过于乖巧,甚至让人说不上来的心疼。

明姝心下触动,眼神一软,尽量以一种轻松的,不伤害到他自尊心的语气说:“原来你喜欢吃甜食啊,早说嘛,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偷!”

……

说完,她觉得这话不太对劲,未免有种带坏小孩子的嫌疑。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眼神心虚地乱瞟,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一定让你每天都能吃上甜食!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司褚并没有吭声,也没有提出质疑,他垂着脑袋,默默地,以一种快却不显得狼狈的姿态,将那堆不堪入目的糕点末吃了个干净。

期间明姝就坐在一边看着他,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红唇一张一阖,鼻尖时不时耸动,跟着偷吃的小仓鼠似的,一言不发地进食。

明姝不由舔了舔唇,没话找话,“真有那么好吃呀?”

司褚抬起漆黑的眸瞅她一眼,眼底的光明明灭灭。

被雨水浸湿的糕点口感其实并不好,甜的发腻。

不过……

他眼睫微抬,唇角微微翘起一点,露出一点虎牙:“很好吃。”

这大概是他生平吃过的最好吃的糕点了。

司褚平日里不爱笑,总是板着一张脸,要么冷漠要么凶狠。

他乍一笑起来,脸颊经过这段时间被养出了一点肉,又白又软,漆黑的眸湿润明亮,仿佛映着有光。

那点萌感便彻底被激发,看得明姝母爱泛滥,好几次差点儿没忍住上手rua两下!

她不自觉露出憨憨的笑,嘶溜了一下口水拍着胸口打包票:“以后每天都给你吃!”

崽崽好不容易表露出对一种东西的喜爱,身为老母亲的她怎么可能不满足!

这会儿怕是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考虑一下给对方摘下来的可能性!

“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司褚被她炙热的眼神看得头顶发麻,下意识挪开目光转移话题。

“叫麻……”明姝及时捂住嘴,好悬把那句叫麻麻给憋了回去。

平时在心里口嗨太多次,差点儿就暴露了。

她眸光微转,露出讪讪的笑。

“你可以叫我明姝姐姐!” 第80章 你有什么愿望吗 “‘明’是明亮的‘明’,‘姝’是静女其姝的‘姝’。”

怕他不知道,明姝还特意解释了一遍,“哎,你知道‘姝’的意思吗?”明姝抬着手认真地比划,一脸迷之自恋,“姝有美好、美女的意思,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

司褚瞥过她额角的包,唇角扯了扯,意味不明。

明姝瞥见了立即瞪圆了眼,不高兴地撇嘴:“你那什么眼神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司褚不置可否,低下头,将这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明、姝。

原来她叫明姝。

的确是个很美好的名字,一听就知道,她的父母一定对她寄予了美好的期望。

不像他……

司褚眼眸微黯,默不作声垂着眸,神情在黑暗里有些阴翳。

“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你为什么叫司褚啊?谁给你起的名字?”明姝小心翼翼觑着他的神色。

要知道她走之前,崽崽一直都没有名字,这名字显而易见也不可能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皇帝老爹给他起的。

司褚许久没说话,明姝心里一个咯噔,尴尬地扯了扯唇:“不方便说也没关系啦,我就是一时好奇……”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平静地抬眸,“这名字是宫里一个嬷嬷给我起的,至于含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不过是嬷嬷姓褚,她只识得这一个字罢了。”

明姝张了张嘴,显然没有料到真相竟是这样的。

明明司褚说这话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明姝就是能察觉到他话语中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亲生母亲生下自己,还没有交代一句遗言就离世了。

亲生父亲压根儿不关心自己的存在,甚至连名字都未曾给他起一个。

如果她是司褚,心里必定也不好受?

明姝突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一个不该提的问题。

她心里生出些愧疚来,神色故作轻松道:“我觉得这个名字也挺好听的,那个嬷嬷和你关系一定很好?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不如哪日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呀?”

她能感觉到司褚提到这位褚嬷嬷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柔和,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说明那个嬷嬷对他还不错。

这可太难得了,宫里居然还有对崽崽抱有善意的人。

明姝由衷地感到开心。

可是下一秒,她就见到司褚面无表情地说:“嬷嬷两年前已经辞世了。”

明姝:“……”

她恨不得给自己脑门儿来一下,如果人还好好地活着,司褚可能提都没提过么?

明姝你这猪脑子!

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半晌在司褚沉默的目光下瘪了瘪嘴,有些垂头丧气:“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司褚挪开视线,脸蛋上的表情还算平静。

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多悲伤。

司褚觉得,他骨子里可能就带着他那个父亲的冷血,对情绪的感知并不强烈。

听到褚嬷嬷死的消息时,他也仅仅只是愣了那么一会儿功夫,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

他从小便清楚一个道理,没有人能一直陪着谁。

总会离开的,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他不去期待,依然也就不害怕离别。

司褚不着痕迹看了眼明姝,突然脑子里冒出个念头。

那她呢?

她迟早有一天也会离开。

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么?

司褚的思绪渐渐沉重,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眼里掠过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阴沉。

——

明姝提出过偷偷带司褚离开,可是被他拒绝了。

贵妃在佛堂周围安插了眼线,就等着抓他的错处。

明姝只好作罢,她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个炭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其点燃,周身的阴冷褪去,总算是多了些暖意。

身上的衣裳也已经烘干,明姝撑着额角看着今夜格外乖巧的司褚,突然心血来潮:

“崽崽,你有什么愿望吗?”

司褚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叫自己崽崽,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

他觉得有点冷,思绪也有些迟钝,隔了半秒才嘲讽地弯了弯唇角。

“愿望?许了愿望就能实现吗?既然不能,那干嘛还要说出来?”

这话简直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说出来的。

不过联想到他的经历,明姝也就突然能理解了。

她并不气馁,大半个身子前倾,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他:“人活着梦想还是要有的嘛,不然多没意思啊?”

她铁了心要让他找回一点孩童的稚气,不能再这么死气沉沉下去,她突然站起身来,四处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司褚挑了下眉,疑惑地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明姝手里捧着个东西哒哒跑过来,司褚眯着眼睛看了看,终于在火光下看清楚它的全貌。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黑匣子,不知道她从哪儿扒拉出来的,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灰。

明姝将黑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符纸,旁边的司褚惊了一下,刚想上前夺过匣子,就见她大大咧咧的胡乱将符纸抓在手里,然后往炭盆里一扔。

司褚:……

原来她真的不是鬼啊。

哪儿有鬼不怕符纸的?

明姝没注意,在匣子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献宝似的递在他面前。

司褚的表情彰显了他的疑惑。

明姝郑而重之将黑匣子塞进他怀里,眼睛微弯笑起来。

“以后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就写张纸条放在里面,然后放到那个佛像上方的牌匾下,如果足够虔诚,让神明听到,就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司褚拿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

明姝眼睛一瞪:!!!

现在的小孩怎么这么不好骗?当初她可被她妈哄得死死的!一直到了上初中,都还认为这个世界上有神明,一直到后来才发现她的那些愿望都是被她老妈实现的!

难怪她那时候许愿交一个帅哥男朋友,却一直没有实现,反而被老妈三令五申不准早恋!

她眨了眨眼,“哎呀,你就试试嘛,万一真的实现了呢?” 第81章 兄台你哪位啊 司褚对鬼神之事嗤之以鼻,若只是求神拜佛就能得偿所愿,那世人也不用努力了,不用为生活奔波,为前途劳累,直接待在家里求神仙岂不来的更容易?

如果神仙真有灵,世上为何还有那么多穷苦百姓,失意不得志的人?

不过他抬眸对上明姝殷切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哽在了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也只是为了哄他高兴,尽管这手段在他看来幼稚的可笑。

可是……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哄他。

司褚唇动了动,鬼使神差地接过匣子捧在怀里,他看到明姝的眼眸倏地一弯,好像很开心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他也跟着唇角一勾。

“这才对嘛,几岁的小孩干嘛总是活得跟几十岁的老头子一样?”明姝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也不管对方瞬间僵硬的身体,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

呜,可算是捏到了!

果然手感和想象中一样好!

这就是养崽崽的快乐嘛?

司褚眸光有点呆,反应过来的同时眼里闪过一抹羞恼,见明姝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他抿紧了唇,将话咽了回去,悄无声息红了耳根。

——

明姝半夜被雷惊醒了一次,她睁着迷蒙的睡眼,下意识看了眼司褚的方向,瞥见对方整个人蜷缩在一堆,就差没往炭盆里滚了,不由皱了皱眉。

她抬手将人往外拉了拉,这一摸摸到手下传来滚烫的温度,明姝眼皮跳了跳,眯着眼睛看过去,是司褚的脖颈。

怎么会这么烫?

明姝心里顿时划过一个猜测,手迅速往上挪,搁在司褚的额头上,滚烫的触感瞬间验证了她的猜测。

司褚发烧了!

也难怪。

这佛堂本来就阴冷潮湿,今夜外头还下了雨,湿气愈发重,他身子单薄底子也不好,睡在地上哪有不着凉的?

令明姝哭笑不得的是,她这个淋了雨的屁事没有,司褚没淋雨反而中了招,这是不是证明她的体质在这里的确特殊?

来不及想太多,明姝眼眸浮起一层浅浅的忧虑。

这大晚上的,又下着雨,她也不可能把太医从被窝里拽出来,绑来给司褚看病啊!

地上的司褚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紧蹙着,巴掌大的脸蛋下巴尖尖,没了往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看上去格外惹人怜。

他可能是冷极了,明姝的手一贴上去,便自发地往热源钻。

后果就是,司褚像个八爪鱼一样黏在明姝怀里,眉间的褶皱终于松动了些。

明姝看着病了以后格外“黏人”的司褚,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平时捏他一下都羞的跟被调戏的大姑娘似的,这会儿倒是主动的很。

可他这样扒着她,她也没法儿给他抓药退热啊!

风寒这事可大可小,在古代一个不好那是要出人命的!

任他这样烧下去,烧成傻子也不是不可能!

明姝咬了咬牙,强行掰开司褚环着她腰的手,别看他年纪不大,看着也瘦小,可力气却出奇的大。

明姝废了好一番劲儿才将自己解救出来,她盯着司褚皱紧的眉,摸着他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他小脸晕开一抹红,唇瓣干燥起皮,嘴里含糊地嘟囔着什么,明姝拧着眉凑近了听,只能听到含糊的几个字。

“别……别走。”

她心里一揪,突然有些不忍。

但目前的情况也由不得她心软。

“我去去就回。”在他耳边轻轻安抚了句,她最后看了眼意识不清的司褚,他这模样实在是少见的可怜,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明姝只能重重咬了咬唇,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司褚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那背影决绝,好似没有一切能绊住她的脚步。

他眸光一点点黯下去,心里涌过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压抑。

看,无论多少次,他都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所以他还在期待什么呢?

活在深渊里的人,难道还妄图抓住光么?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司褚望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他眼睫颤了颤,最终颓然地闭上眼。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

雨势依旧很急。

一张芭蕉叶诡异地漂浮在空中,迅速移动着。

如果有人起夜无意间瞧见这一幕,怕是要吓得当场去世。

芭蕉叶下,明姝抬起一张小脸,眉头紧蹙。

雨太大了,连路都看不清,她在路边顺手折了一片芭蕉叶顶在头上,勉勉强强能遮住一些雨,飞快地穿梭在雨幕里,饶是这样,衣裳也几乎全部打湿,湿哒哒的黏在身上,风一吹,那股凉意直往骨子里钻。

她嘴唇冷的发颤,怀揣着焦急的心情赶往太医院。

这会儿太医院早就下了钥,黑漆漆的没一个人,明姝来过一次,大概能记得清路线。

她熟门熟路地摸了进去,却因为屋里太黑看不见,不小心磕磕碰碰了好几次,明姝呲着牙吸了口凉气,手忙脚乱连忙将她撞到的柜子扶稳。

摸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一根蜡烛,她将蜡烛点燃,总算是能看清东西了。

明姝一只手举着蜡烛,眼睛微眯四处观察起来,往后退的时候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回过头,将蜡烛凑近照了照,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僵滞的眼睛。

面前隐约立着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明姝木着脸:“兄台你哪位啊?!”

踏马的这胎神哪儿冒出来的!

她惊得倒吸一口气,抖着肩膀后退一步,好悬没吓得当场去世!

这一退她也发现了不对,这人似乎……

她壮着胆子将烛光凑近了些,明姝盯着面前的人形模型,憋了憋,硬生生止住了到了嘴边的爆粗。

神经病啊!

谁放个假人在这儿,大半夜的是要吓死谁?!

忍住怒火,明姝拍着胸脯继续搜索起来。

药材这有现成的,可关键是,她不知道要抓哪些药啊!

明姝告诉自己,问题不大。

一刻钟后,她捧着一本《伤寒杂病论》,蹲在药柜前,一边念一边找,认真的堪比天桥下贴膜的。 第82章 崽崽,来喝药 司褚意识混沌之际,来到了一个漆黑狭小的空间,周围没有一丝光亮,也瞧不见任何生物,他在黑暗里走了许久,精疲力尽,忽觉有些冷,在角落里坐下来,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企图以此汲取一点温暖。

突然,四面八方传来窃窃的交谈声,像很多人同时在说话,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声音说不出的不怀好意。

司褚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心里下意识的生出排斥,他捂住耳朵企图屏蔽那些嘈杂的声音,然而那些声音就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忽的大了起来,仿佛就在耳边,与此同时,司褚也听清了他们议论的内容。

那是他曾经听过无数次的话。

“那个孩子,就是个克星!”

这是司褚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那时候的他还不太懂这个词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对他怀有那么大的恶意。

“呿,国师都说了,他是天煞孤星,谁接近谁倒霉!没看连陛下都不肯承认他这个儿子吗?”

不,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天煞孤星!

可是真的不是吗?

司褚想到,曾经有一个宫女不过是对他关照了几分,偶尔给他送点东西吃,结果没过几天,那个宫女的尸体就被发现在荷花池里,面部浮肿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他们都说是因为那个宫女和他走太近,所以倒了霉。

司褚不想承认,可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他,那个宫女会死吗?

“我还曾经亲眼看见过他把祺贵人的猫溺死在水里!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将来怎么得了……”

司褚木着脸想,这件事倒的确是他做的。

那个祺贵人,先是纵容她的猫抓伤了他,还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鄙夷地说着“不过是个贱种而已,还害得本嫔的猫受了惊,不如就在这里跪一个时辰”。

他只是溺死了那只猫便让他们如此大惊小怪,如果让他们知道,祺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他动了手脚才没的……

“真晦气!我们快走,离他近了可是要倒霉的!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后来,司褚听到这些话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了,甚至还有心情记住那些人的模样,回头再让他们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可是当那些攻击的话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的时候,司褚久违的有些恐惧,他的灵魂像是活生生撕裂成两半,一半冷眼旁观,一半怯弱逃避。

冷眼旁观的站在一边,看着名为“怯弱”的司褚面色发白,双手抱头缩在角落里,一边往后退一边嘴里喃喃地道:

“不!你们胡说!我不是,我才不是天煞孤星,我不是……”

“滚开!都滚开啊!!”

“别说了……”

……

冷漠的司褚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眼神冷淡:“真是没用啊。”

他望着这了无生趣的地方,心里忽的生出一股毁灭欲来。

这样无趣的人间,为什么还要留恋呢?

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不如一起下地狱……

他眼里席卷过浓墨般的漆黑,深的像不见天日的深渊。

随着他这个念头的升起,周围的嘈杂转换成了强烈的,满含恶意和期盼的:

“留下来,这里才属于你!”

“欢迎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留下来,留下来……”

黑暗里猛地伸出无数双手,企图抓住他往深渊里拽。

司褚神色冷漠地站在原地,看上去似乎没有反抗的意思。

“嘻嘻,留下来呀,留下来陪我们……”

“你会喜欢这里的!”

司褚的眸子已经全然被漆黑墨色所笼罩,看不见一丝清明。

突然,一道轻柔担忧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盖住了一切嘈杂——

“崽崽?醒醒。”

崽崽?

是在叫他吗?

那声音越来越近,好似不把他叫醒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样。

“崽崽,快醒醒!”

声音添了一丝急切,司褚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

这世间居然还有人在意他的死活,为他担忧?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过一抹身影,黑暗里落下一束光,那人站在光下,笑着朝他看来,眉眼弯弯。

“崽崽,你怎么还不回去呀?”

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

司褚脑子里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就见那少女轻轻皱起了眉,周围的气息也跟着低落下来,她红着眼可怜兮兮望着他。

“你不想见到我了吗?”

他愣了一下,周围的嘈杂声也顿了顿,紧接着更加急切起来,原本温柔的哄骗也露出了原本的恶毒。

“留下来!不许走,留下来陪我们!”

“快抓住他,别让他走!”

……

少女似乎对周围的那些吵的他头疼的声音免疫,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只是定定望着他:“留在这里,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司褚蹙眉,本想对此嗤之以鼻,奇怪,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会为了她改变决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他心里居然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就好像,再也见不到她,是一件很难过的事……

“崽崽。”少女抱着肩垂下头,抬眸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这里好冷啊。”

只是这一句话,司褚眸光动了动,鬼使神差地抬步朝她走过去。

那些黑暗里的手臂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争先恐后来拉他,想把他拽进黑暗里,一声声的“留下”也仿佛某种恶毒的诅咒。

可是这些再也不能绊住他的脚步,甚至不能让他生出一丝恐惧。

终于,他整个人站在了光明里。

少女嘴角抿起笑,朝他伸出一只手。

司褚迟疑着,握了上去。

——

司褚睁开眼的时候思绪仍有些混沌,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头顶传来松口气的声音,半是激动半是庆幸:“崽崽,你终于醒了!”

他眼睫颤了颤,慢慢看过去,视野里闯入一张熟悉的脸,只是说不出的狼狈。

明姝不知道去了哪儿,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小脸惨白惨白,唇色泛着青,这副模样俨然可以直接去客串女鬼。

见他终于醒来,明姝咧开嘴露出一个笑,然后一碗黑漆漆的,苦味冲天的药。

“崽崽,来喝药。”

司褚:……突然不是很能下得去嘴。 第83章 清平郡主 药汁还冒着滚烫热气,伴随着浓浓的药味一并飘过来,司褚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大晚上的,哪来的药?

明姝苍白的脸颊映入眼底,他忽然心里闪过一丝明朗,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心里有个角落轻轻塌陷。

这是……她为他煎的?

明姝以为他不愿意喝,眸光不由露出几分焦急。

这不喝药怎么能行呢?

明姝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连忙在袖子里摸了摸,寻到两颗糖纸包好的蜜饯,递到他眼前,语气带点儿诱哄:“崽崽,把药喝了好不好?”

“不苦的,我特意给你准备了糖呀。”

这玩意儿也是她临走的时候无意间瞥见,然后想着司褚可能喜欢,鬼使神差顺手揣走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司褚抿了抿唇,眸色深深瞧了她一眼,她眉眼温山软水,眼眸浅浅的一弯,往里瞧清澈透亮。

这副模样总会给他一种错觉,仿佛他是被人捧在手里的什么珍宝一样……

其实她便是不哄他,他也会喝的。

大概因为司褚是不足月出生的,身体底子天生要比别人差一点,受一点凉就会发热。

那时候没人管他,他听说很多人因为得病,染上风寒没能熬过去,最后被一张草席卷了抬出去宫去,再也没能回来。

毕竟在生老病死面前,人类的力量是那么的渺小。

潜意识里,司褚便对生病产生一种排斥。

没有一刻让他如此清晰的体会到,他活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孤立无援。

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死活,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感受。

司褚有时候会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他活得像野草一样,没有羁绊,没有束缚,没有希望。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可能他死了,某些人还会更开心。

不过他似乎天生长了一根反骨,别人越不希望他过得好,他就越要好好地活着证明给那些人看!

于是无论他病的再怎么厉害,他都会强撑着病体去太医院偷药,然后再偷偷给自己煎上,直到喝下去才安心。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偷偷学认字,那些基本的方子早就烂熟于心。

然而偷药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有时候他会被药童发现,然后遭到一顿毒打。

可如今,为他偷药的成了她。这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活在这世上,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司褚眼角有些发烫,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他飞快垂眼,微微直起上半身,单薄的脊背绷起一抹瘦弱的弧度。

明姝见状,眼里猛地迸发出一阵亮光,将药碗端的更近了些,方便他更好地喝。

黑漆漆的药味道并不好闻,刚一凑近,那股味道便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这样的味道他并不陌生。

可能是他犹疑了一下,明姝在一旁看着,连忙晃了晃手里的蜜饯,“不怕嗷,苦一下就好了!”

这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司褚嘴角扯了扯,低头将药一饮而尽。

一颗蜜饯抵到了唇边,司褚垂眸,犹豫片刻低头探出舌尖卷进去。

“甜吗?”一抬眸,明姝眼眸亮晶晶的望着他。

蜜枣上裹着一层劣质糖浆,甜的发腻的滋味在舌根缓缓蔓延开,他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味道。

司褚想了想,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甜的。”

因为是她,所以甜。

第二日一早,天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

一束光落到明姝脸上,她眼睫颤了颤,眼帘缓慢睁开,大片的光亮涌入佛堂,光束中,有无数尘埃涤荡起伏,意外生出几分美好的静谧。

她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察觉到膝上的重量,垂眸看去,司褚闭着眼还在睡,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搭在眼睑上方,投落下一片阴影,他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不再是昨晚那样惨淡的白,模样乖巧。

明姝下意识弯了弯嘴角,抬手搭在他额上试了试,滚烫的温度已经褪去,触感温凉。

掌心下细腻的肌肤让明姝有些爱不释手,平日里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明姝瞥了眼司褚长而卷翘的睫毛,这孩子怕不是个睫毛精!

心里的野兽蠢蠢欲动,她终究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掌心下颤了颤,明姝正纳闷儿,一垂眼,正上司褚黑漆漆的眼眸。

他正面无表情瞧着她,眼神透着点无奈。

她吓得手一颤,做贼心虚地收了回来了,脑子一抽:“我,我看见你睫毛上沾了眼屎……”

司褚:“……”

明姝也察觉到这个话题有些尴尬,她撇开眼,有点想把自己的脑瓜子开瓢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去,把门打开,看看他死了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把她从尴尬中解救出来,明姝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眉头皱了起来。

这声音听上去是个女孩儿,年纪不大,可明显来者不善。

明姝猛地站了起来,腿有点麻,差点儿没跪地上,她不动声色地揉了揉。

司褚看在眼里,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啪”地一声,门被从外撞开。

两个气势汹汹的小厮走在前面,紧接着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小姑娘打扮的精致可爱,一看便是娇宠着长大的。

她站在门口,眼神挑剔地看了看佛堂里的摆设,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她拿手掩着鼻子,轻蔑的目光落在坐在地上的司褚身上,眉头一竖:“好啊,姑母下令让你祈福,你就是这样敷衍姑母的?”

小姑娘重重冷哼一声,神色娇蛮地指着两个人,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你们两个去,把这小畜生给本郡主拖出来!”

明姝拧起眉,长得那么可爱的一小丫头,说话怎么讨人嫌呢?

左一个小畜生右一个小畜生,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她是谁?”

司褚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冷意,声音低不可闻。

“贵妃的亲侄女,皇帝亲封的清平郡主,齐月。” 第84章 郡主牙没了! 司褚被人押着从佛堂里拽了出来,期间明姝本想上来拦,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了动作。

明姝只好紧跟着他身后出门,伸长了脖子张望着,像怕儿子吃亏的老母亲一样。

齐月很崇拜也很羡慕自己的姑母,家里人都耳提面命让她想办法讨好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盛宠不衰,抱紧了这棵大树,还怕以后没有好日子吗?

今日她进宫,本想像往常一样缠着姑母,可姑母却没有什么心情搭理她,只是唤她到跟前说了一会儿话,便兴致缺缺地将她打发了。

姑母身边的梁嬷嬷告诉她,姑母因为宫里的那个小皇子心情很是不好。

齐月听了心思就活络开了。

她知道那个皇子,说是皇子,也不过名头上好听些,她听母亲说,对方压根儿就没得到过姑父的承认,这个皇子怕是过得还没她体面呢,据说连宫里的那些小太监都能随意欺辱他。

小孩子心思敏感,自然能从言语中听出大人对这个皇子的不喜。

母亲不止一次和她说过,司褚的存在是贵妃娘娘心中的一根刺,并且很有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毕竟贵妃娘娘膝下无子,她一日生不出儿子,司褚就是陛下唯一的儿子,纵然现在对他不假辞色,可将来呢?

谁都不敢保证。

齐月一个小孩儿,自然想不到这些弯弯绕绕,她听了梁嬷嬷有意无意的挑唆,只觉得姑母因为那个小畜生不开心了,她想要讨好姑母,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一想到姑母从前送给她的那些漂亮首饰和衣服,还有父亲难得的笑脸,齐月心里蠢蠢欲动,带了几个人,打听到了司褚的下落,便气势汹汹地朝着小佛堂冲来了。

女孩儿衣着绫罗绸缎,发间缀着的一颗东珠便价值万金,一看就是锦衣玉食里娇养出来的,和少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居高临下俯视着司褚,一身衣裳破破烂烂,连她家最低等的仆人都不会穿!

长得倒是……勉勉强强,只是那眼神。

无意间对上司褚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眸,他的眼神是冷漠且凶狠的,让她想到曾经见过的一头狼崽子,尽管被人关进了笼子里,可是野性难驯,她本想伸手摸一摸,那狼崽却猛地扑上来朝她露出森冷锋利的牙齿。

若不是有笼子拦着,那牙就该咬断她的喉咙!

那种脊背发凉心有余悸的感觉她到现在都还记忆深刻,齐月不禁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的同时迅速恼羞成怒,她直觉不喜这么双眼睛。

一个低贱的小畜生罢了,凭什么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齐月柳眉倒竖,咬着唇怒瞪他一眼:“你好大的胆子!本郡主可是陛下亲封的清平郡主,你见到本郡主,竟敢不行礼?”

司褚凉凉地瞧着他,没有丝毫动作的意思,那眸光隐约露出些嘲讽,似乎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齐月气红了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姑母会不喜欢这个小畜生了,这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

小姑娘双颊涨红,眸光黑的发亮,本该是一副极为惹人喜爱的模样,可惜说出来的话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喜爱。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畜生!”

“也算你倒霉,正好本郡主今天心情不好,有的是时间陪你耗。去,教教他怎么行礼!”

这话一出,别说司褚,明姝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死丫头好歹毒的一张嘴!

生母的死无疑是司褚心里的症结所在,她一上来就往人伤口上戳,不可谓不恶毒!

明姝下意识想给这丫头一点教训,她的字典里可没有不能以大欺小这几个字!

不过眼看着两个小厮眼里闪过一抹恶意,准备抬脚狠踹司褚的膝盖窝,她眸光一冷,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狠狠往那人屁股上一捅!

结果明姝忘了自己力大如牛的设定,瞄准度也过于离谱,那小厮脸以极快的速度涨紫,眼里憋出泪,双手背在身后捂着自己的菊花“嗷”一嗓子跳了起来,一蹿一丈高,简直突破了人生极限!

另一个小厮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过去,结果刚一转头,只觉一阵劲风迎面扫来,伴随着“咚”地一声,鼻梁一阵剧痛。

两行温热顺着鼻孔流下,明姝犹嫌不解气,抬脚就往他胯间狠狠一踹!

“嗷——”

小厮绿着脸捂着裤裆倒地。

司褚看得眼角微微抽搐,深深体会到平时明姝对他有多温柔,他听到少女在耳边骂骂咧咧。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本姑娘罩着的崽都敢动!”

司褚眉心微动,心里不着痕迹淌过一阵暖意。

亲眼看着那两人如同中邪一般,捂着不可言说的部位嚎的撕心裂肺,画面一度十分辣眼睛,齐月和身后的狗腿子们纷纷震惊地瞪大了眼。

齐月自觉丢脸,气的身子发抖,气急败坏抬手指着二人骂道:“蠢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让他们给那个小畜生点教训,怎么自个儿先叫起来了!

“没用的东西!”齐月气的上前狠狠踹了脚,捋了捋袖子怒视着司褚,打算亲自动手。

“小畜生,你果然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无害!说,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明姝捅那一棍子的动作十分隐秘,除了司褚倒没人注意到。

齐月只觉是司褚暗中干了些什么小动作,不禁怒从心头起。

一个废物而已,竟然还敢反抗!

她要罚他,他就得乖乖受着!

司褚眉眼微垂,神色冷漠,没打算搭理她。

竟是将人忽视了个彻底。

自然,无人注意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戾杀意。

明姝瞥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更为心疼了。

崽崽这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欺负惯了,连基本的反抗都不会。

她怒视着一脸跋扈的齐月,心想,崽崽不想对女孩子动手,可她没心理负担啊!

她最擅长惩治熊孩子了,更何况,齐月这样的已经远远超出了熊孩子的范畴,揍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齐月已经来到司褚面前,扬起的巴掌正要落下,忽觉手腕一痛,她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忽然传来一阵异样,就仿佛有两只手正在……

齐月不敢置信地垂下眸,视野里空荡荡的,仿佛是她的错觉。

明姝一触即收,下意识“啧”了一声:“不好意思手滑……”

司褚:……

齐月脸颊涨红,还没来得及反应,下巴猛地被抬起——

“啪”地一声,清脆响亮。

白嫩嫩的小脸上迅速浮起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齐月错愕地瞪大了眼,眼里浮现水光,又气又怒地捂着脸抬起头,然而眼前什么都没有。

司褚站在那儿,离她几步远,动都没动一下,一脸冷漠地望着她。

似乎那一巴掌是她的错觉。

如果周围的人露出惊讶的神色。

明姝丝毫没有欺负小孩儿的自觉,端详着齐月那张脸蛋,摇了摇头:“好像不对称,再补一个?”

说着,她自顾自的在另一边又甩下一巴掌,一脸叹息地摇头。

“这件事告诉你,嘴上要积德,长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怎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让我看看,这一口牙不是挺好的嘛……”

她这人没什么优点,护短是其一。

崽崽勉强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罩着的人,这死丫头一上来就肆意辱骂,还想对他动手,明姝不气才怪!

这还是她看到的,那之前她没看到的地方,他被人羞辱过多少次?

明姝简直都不敢想。

齐月捂着新出炉的巴掌印,都快气哭了,身为齐家小姐,被人当做掌上明珠呵护着,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又是惊恐又是愤怒地望着周围,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目光一下子抓住站在原地,好整以暇欣赏着她的司褚,转为滔天愤怒:“你!是不是你搞的鬼!你竟敢打我!小畜生……”

她咬着牙气的嗓音发颤。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是死的吗!”

周围的下人一脸惶惶然,显然,他们都没看到司褚动手。

不过郡主既然发了话,那也只有……

一群人犹豫着靠近司褚。

明姝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她力气大,揍人也狠。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揍的,不知名的恐惧总是震慑人心,这如同撞邪的一幕总算是让一些人萌生出了退意。

有人大着胆子劝齐月:

“郡,郡主,要不今天还是算了,奴才总觉得这周围阴森森的?”

“是啊郡主,听说宫里闹鬼,这个小子很邪门儿的,靠近他都没好下场……”

说话的那人话音还未落,就挨了一嘴巴子。

齐月气急败坏地骂:“废物!你们自己没用,还敢推脱责任!信不信本郡主让姑母治你们的罪!”

众人苦着脸望着她,一脸为难。

“好!你们不敢!我自己来……”齐月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拾起一根木棍捏在手里,盯着司褚的眸光几欲喷火,若有所指道,“本郡主才不信什么鬼神,吓唬人的罢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齐月脚下一滑,“砰”地一声来了个平地摔,脸朝地。

众人一脸惊恐地去扶她:“……郡主!”

半晌,齐月迸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她抬起头。

众人一脸震惊:妈呀!郡主的门牙没了?!

再看,地上安静躺着两颗牙。

还好,牙还在,只是……不在嘴里罢了。 第85章 不好拿捏 噗。

齐月顶着这么一副模样出现的时候,明姝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对方瞥了眼地上躺在血泊里的两颗门牙,恍然明白什么,瞪直了眼,小心翼翼沿着自己高高肿起的嘴巴往下摸,结果摸了个寂寞。

她不敢置信似的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紧接着,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哇——”

“唔得牙呜呜……”

她本来长得还挺可爱,这下牙给豁没了,颜值大打折扣不说,说话也漏风,瞧上去莫名的喜感。

周围的仆人没了辙,手忙脚乱地上前安慰。

司褚眼睁睁看着明姝大摇大摆地走到齐月旁边,瘪了一下嘴,然后手捂着眼睛做出同样的动作:

“呜呜呜,唔得呀……”

“你死的好惨哇!!”

“你等着!!唔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一边哭一边抖肩膀,哭的还挺有节奏。

司褚:“……”

他莫名有些想笑。

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

有时候觉得她高不可攀,有时候又觉得,她幼稚的像小孩儿一样。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被哭气的齐月抽抽搭搭跑了,跑之前还不忘放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

她瞪着司褚,很显然又把这笔账算在了他头上。

明姝叉着腰满脸不爽地拦在司褚面前:“嘤嘤嘤我等着呢,有本事去把你家大人叫过来呀!”

真不愧是贵妃的侄女儿,和对方简直一路货色!

明姝心想,我连你姑母都能折腾的死去活来,还怕你一个小崽子?

——

“没用的蠢货!”贵妃听着下人的禀报,眼里划过一抹怒气。

梁嬷嬷垂着头,神色讪讪。

她本来是想着讨主子欢心,主子看那个小畜生不顺眼,可亲自出手未免又有失身份,引得朝中那些老东西弹劾,清平郡主一个小孩子,打打闹闹磕磕绊绊的不是很正常嘛?

哪想到郡主这么不争气,带了那么多人前去都没能奈何得了那小畜生,反倒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那一口牙给霍霍的,她见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畜生还真有些邪门儿。

这么些年,明里暗里动了那么多手脚,都没能把他怎么样,命也是真硬。

梁嬷嬷把这个猜测说了,贵妃勾着唇,眼底划过冰冷的杀意,她眼波轻飘飘扫过来,流转着潋滟风情:

“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罢了,也值得你如此忌惮?”

梁嬷嬷自知失言地垂眸,“是奴婢多嘴。”

贵妃轻哼一声,懒洋洋直起了身子,随手将手里捏着的棋子扔入棋篓子,眼尾轻轻上挑。

“本宫看那小子翅膀是越来越硬,有些掂量不清自个儿的身份了。”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声,眼神冰冷:“正好,那药这个月也该续上了,给他送过去,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亲儿子不是?本宫关心关心,也是该的……”

贵妃想到什么,愉悦地笑起来,眉宇间的阴翳一扫而空。

一个短命鬼而已,是生是死都掌握在她手里,蚍蜉也想撼大树?

那就且让他折腾罢,拼命努力想挣脱命运的束缚,结果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始终都在笼子里。

那希望落空的滋味,岂不是更妙?

梁嬷嬷眸光微闪,也跟着笑了:“奴婢这就去。”

自家主子做事向来狠绝,这些年宫里不是没有人怀上过龙子,可怀上了,那也要有本事生下来!

至于司褚,纯粹是个意外。

当初给江贵人下了那样份量的堕胎药都没能把这个孩子给弄死,足以证明他命有多硬!

主子一向不喜欢意外,尤其是前几年发生了那样的事,由不得她不重视起了这个孩子。

说来也是邪门儿,几次暗地里下手,都让那小畜生躲了过去,侥幸逃过一劫,也不知道是有上天庇佑还是怎么的。

于是主子改了主意。

正好前两年宫里来了个南疆的巫师,他献出了一副药,那药据说能让人性情大变,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蚕食一个人的身体,直至变成一个暴躁易怒,嗜血成瘾的废人。

这样一个人,即便将来真的有了大造化,又能怎么样呢?

贵妃唇角勾着笑,神情玩味。

说起来,那药小畜生也吃了有两年了?

发生了齐月那一小插曲,倒是因祸得福,司褚不用继续跪佛堂了。

明姝看着那老妇进了门,一时之间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她的目光落到那人不算茂密的头顶,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这不是当初被她剃成光头的那个嬷嬷吗?

明姝诡异的目光在她头顶打转,想到什么,猥琐地笑了。

不知为何,梁嬷嬷觉得进了这院子后头顶有些凉凉的。

她眼皮跳了跳,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本来嘴角挂着的笑也僵了一僵,神色稍稍收敛。

“小殿下。”

皇帝没有正式承认司褚,可该有的面子功夫还是要有,大家都会称他一声“小殿下”。

司褚站在廊下,仰着头面无表情地望过来,一双眼睛黑的瘆人,明明看上去没有丝毫威胁,可那目光就是让人心生退意。

梁嬷嬷忍住心里的不适,嘴角弧度愈发的僵,心里暗骂这小畜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药的缘故,这两年明显没有从前那样好拿捏了。

至少此时,她完全琢磨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

主子的担忧是对的,如果放任他这么成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人扼杀在摇篮里!

梁嬷嬷眼神定了定,重新弯起虚伪的笑:“娘娘惦记着小殿下祈福劳累,特意让奴婢送了鸡汤过来呢。”

司褚眸光掠过她手上的食盒,一些不太痛快的记忆涌现脑海,他眼眸一寸寸冰冷下去,眼底的漆黑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竟隐约有些陷入魔怔。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清脆不悦的声音。

“黄鼠狼给鸡拜年!”

明姝叉着腰盯着那老货,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要不要我去吓吓她?这个我最拿手了!”

她眼里涌动着鲜活的快意,似是有些兴奋。

司褚愣了一下,从回忆里抽身,眼底浮现起无奈。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她这样的性子? 第86章 不想理你了 司褚见她一脸认真地撸袖子就要冲上去,迫不得已拿眼神呵止了她。

不能大显身手,明姝看上去有些小失望,她努了努嘴,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圈,突然眼珠微微一转,凑到梁嬷嬷跟前,鼓着腮帮子卖力地往她脖子里直吹气。

不能直接动手,那吓唬吓唬总可以?

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眼看着梁嬷嬷登时脸色都白了,司褚嘴角微微抽动。

“有劳嬷嬷。”

他唇线抿直,好悬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

这一幕落在梁嬷嬷眼里,只觉对方阴阳怪气,不仅他,连这个院子都透着股阴森森,明明头顶着烈日,她却始终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就像有人在往她脖子处吹气一样。

明姝:你真相了。

不能再想下去!

眼皮跳了跳,梁嬷嬷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皮笑肉不笑,索性连面子功夫也不愿意做了:“殿下还是趁热先把汤喝了,可别辜负了娘娘一片心意。”

“好啊。”司褚唇角勾起顺从的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明姝也觉出些不对劲来,什么汤要逼着人家喝?怕不是汤里下了毒?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贵妃那老娘们儿瞧着就不像个好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她不定还真做的出来!

“这汤不能喝!”

明姝看着一个宫女捧着盛满汤的碗准备走向司褚,她快步上前拽住宫女的手腕。

宫女惊恐地瞪大了眼,只觉得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控制着自己走向梁嬷嬷,在对方一脸莫名的表情中掐住她的下巴,将碗怼了上去。

梁嬷嬷震惊地瞪大了眼,怒目而视:“唔……小贱蹄子你做什……唔!”

宫女比她还震惊,拼命摇头:“嬷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我控制不了啊!!!╭(°a°`)╮”

神他妈有自己的想法!

梁嬷嬷仰着脖子骂,不可避免地被灌了好几口:“……好你个,小蹄子!咕噜咕噜……”

明姝表情凶狠,控制着宫女的手,一边狞笑着一边往她往那嘴里怼:“喝呀,刚刚不是说的挺开心吗?这么好喝的鸡汤拿走你!可别辜负了你家娘娘的心意呀!不准浪费,骨头都给姑奶奶嚼碎了吞下去!!!”

司褚:“……”

一开始明姝还会为了维持自己的仙女人设装一装矜持,可自从在他面前揍了人开始,她好像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比如现在,司褚看着神色狰狞,动作粗鲁的明姝。

一时之间说不出来的心情复杂。

仙女见了都要沉默。

明姝自觉那碗汤有大半都灌进了梁嬷嬷的喉咙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撤开了手。

宫女没了她的钳制,顿时手一软,碗落到地上清脆的一声响,盯着狼狈的梁嬷嬷,脸色吓得瞬间惨白。

梁嬷嬷一屁股跌坐在地,扒着嗓子眼儿拼命朝外yue,然而那汤汤水水进了肚子,哪有那么容易吐出来的?

她吐的一脸菜色,手指颤颤地指着那宫女:“你你你……小贱蹄子!你给我等着!”

“嬷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梁嬷嬷感觉喝了汤后,手脚发软,无意间瞥见神色无辜站在旁边的司褚,对方惊奇地瞪大了眼,似乎对她们的内讧也很是震惊。

……

梁嬷嬷顿时心里说不出的心塞。

瞥见一地的狼藉,她身子摇摇欲坠,一想到回去会面临自家主子的责罚,更为心焦力瘁,虚着声音勉强解释了一番:“都怪这贱蹄子干的好事!奴婢回去就如实禀报娘娘!只是……殿下今日的汤怕是喝不成了,回头奴婢再让人送过来……”

梁嬷嬷心里恨的滴血,忍不住又恶狠狠瞪了眼那瑟瑟发抖的宫女。

司褚眼睫微垂,黑发雪肤红唇,莫名营造出一种天然的无辜感,他十分体谅地点点头:“劳烦嬷嬷了,嬷嬷回去的时候注意些,贵妃娘娘那边怕是不会善了。”

他抬起一双湿润漆黑的眸,一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模样。

梁嬷嬷又是一阵心梗,怀疑这小畜生是故意的。

今天的事委实过于邪门儿!

加上之前的经历,她心里对这鬼地方存了几分畏惧,没有待太久便匆匆离开了。

人一走明姝就坐不住了,她气冲冲地跑到司褚跟前,垂眸看着他:“那狗屁贵妃明显不怀好意,如果我刚才没拦住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喝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司褚就没打算拒绝。

他要是不想喝,以他的性子自然有一百种法子,可是他根本就没打算抗拒!

她就不信,她都看出来这里面传来有猫腻,司褚会看不出来?

他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面对她的质问,司褚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出声:“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反抗。”

明姝两眼一瞪,咬着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为什么?”

司褚没有立刻开口,有那么一瞬间,他眼里的光黯了下去,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因为,反不反抗都是同样的结果,何必呢?”

反抗的代价,他已经试过了。

明姝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她抿着唇,好一会儿道:“我很不开心。”

司褚眼睫微颤,迎上她的目光。

那目光透着几分失望,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的心微微刺痛。

“你这样不珍惜自己,我很不开心。”

明姝后退一步,颤着声,眸光坚韧又温柔,嘴上却道。

“你好好反思一下,我暂时不想理你了!”

她似乎是真的生气,说完便扭过头,毫不迟疑地走了。

司褚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沉默地看着她离开小院。

他袖中的手慢慢攥紧,眼里有浓黑的戾气一点点聚拢,它们翻滚,挣扎,暗潮涌动,最终,慢慢归于平静。

他的头慢慢垂了下去,眼睫耷着,孤零零地立在廊下,风卷起他的袍摆,瞧上去可怜又凄惨。

院门口忽的探进来一个脑袋瓜,明姝凶巴巴地瞪他:“发什么呆,今天的字还没练呢!生气归生气,课业还是要检查的!”

司褚猛地抬眸看向她,眼眸微弯笑起来。 第87章 神秘少年 明姝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

走出院子的瞬间她就有些后悔了,尤其是司褚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她猛地脚步一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就这么撒手离开。

可是就这么回去,未免也太跌份了!毕竟她刚才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不行,还是得让崽崽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不然他以后又犯怎么办?

明姝悄咪咪地探出个脑袋,果不其然,司褚还垂着头站在那儿,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阴影里,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低落。

明姝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忍不住对自己刚才的行为认真地剖析起来:

她是不是太凶了?

崽崽还小呢,又从来没有人教他这些,他脑子里还没有来得及树立起正确的价值观,对待孩子不能这么凶……

明姝越想越纠结,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清了清嗓子出声。

司褚抬眸看过来,眼里露出几分惊喜的模样。

明姝忍不住翘起嘴角,想到什么很快又压下去,板着一张脸:“我还在生气呢!你自己好好反思反思!”

说完头也不回地扭头出门。

这次,是真的走了。

司褚怔了怔,突然笑起来。

她的心这么软,要是他再装的可怜些,她会不会就不舍得离开了。

明姝心里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她眼珠子动了动,嘴角勾起一抹阴森森的笑。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崽崽她舍不得打骂,那就找始作俑者讨回来!

她轻车熟路地摸去了贵妃宫里,路上却遇到了个奇怪的人。

那是一名相貌不俗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道袍,手里执着一把羽扇,行走间如同踩在云上,有种说不出的轻盈感,以及气定神闲。

少年打扮极为清贵朴素,然而却生了一双狐狸眼,顾盼含情,天生带了三分笑意,让人心生亲切。

然而这些都不是明姝好奇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位少年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似乎若有若无地朝她这里看了一眼。

那一眼目标明确清晰,直直掠向她,明姝愣了一下,顿时生出一股危机感!

她迅速扫了眼周围,没有任何人和物,可刚刚少年看的方向的确是这边。

明姝只觉头皮发麻,毕竟来到这儿这么久,除了司褚,她就没见过第二个能看见她的人!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明姝迟疑片刻,强忍着心里那股莫名的畏惧,清脆地唤了一声:“喂!前面的那个神棍!”

少女的嗓音清澈柔软,透着一点无意识的娇蛮,却并不讨厌。

闻人白眉心几不可察抽了抽,心里有些诧异:神棍?是在说他?

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到一样。

明姝见对方没有动静,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这还不够,那一眼始终让她耿耿于怀。

她犹豫一下,大着胆子跑上前,张开手臂拦在他的前方,歪头看他:“喂,你是不是看得见我啊?”

少年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并没有看她,自顾自的朝前走。

明姝被迫一边倒退着走,还不忘记挥舞着手臂试探他,小嘴叭叭个不停:“嗨兄dei?靓仔?不要那么冷漠嘛,我又不吃小孩,帅哥聊个五毛钱的天呗?”

他恍若未闻,连眼风都没往这儿扫一下。

明姝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微仰着下巴,眼里闪过得意的笑:“果然是我的错觉!”

她就说嘛,她都仗着能隐身嚣张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说翻车就翻车!

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明姝停下脚步,托着下巴注视着少年的背影,一脸叹息:“看着还忒俊一崽,怎么那么想不开,崇尚封建迷信,年纪轻轻就误入歧途呢?怎么,世俗的欲望已经诱惑不了你了吗?”

明姝情不自禁发出来自颜狗的叹息。

这么帅的小哥哥居然入了道家,简直是颜狗界一大损失!

闻人白:……

虽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听这语气,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明姝还有正事要办,没有停留太久,他充满遗憾地望了眼少年的背影,吸溜了一下口水,然后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儿蹦跶着走远了。

殊不知她走远以后,方才还无动于衷的少年回过头来,盯着她的背影,眼里浮现过若有所思的兴味。

“异世之魂?”

闻人白慢悠悠摇了下手里的羽扇,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微弯,扇子抵着下巴,轻轻笑起来。

“倒是有点意思啊。”

原以为那贵妃是亏心事做多了寝食难安,请他进宫帮忙除祟是为求个心安。

没想到倒还真有点东西。

也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再说,那少女魂魄离体久了,对她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他摇了摇头转过身,轻袍缓袖走远,天边铺陈开绚丽灿烂的夕阳,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恍如谪仙一般。

明姝兴致冲冲来到坤宁宫,像往常一样穿墙而过,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窒闷。

那样的感觉只有一瞬间,却很陌生。

她不适地皱起了眉,捂着心口纳闷儿地心想,难不成今天耗费体力太多了?

可平常也没这种感觉啊……

因为异常也只是一瞬,明姝没有想太多,忘到脑后,脚步径直进了宫殿。

坤宁宫本是皇后的居所,不过后位空缺,贵妃盛宠不衰,皇帝不顾众人反对将这儿给了她,足以可见宠爱。

明姝刚踏进门就听到属于贵妃的声音,透着一股煞气。

她伸出个脑袋一看,不由乐了。

梁嬷嬷和白日里那个宫女正跪在地上,脸颊红肿,像是刚被掌掴了似的。

梁嬷嬷还在那儿哭诉,宫女更是一脸恐惧。

她这是赶上了直播?

明姝兴致勃勃进了门,跟回自己家似的,自觉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看起戏来。

“娘娘,都怪这贱婢突然发疯!若不是如此,怎会坏了娘娘的好事!以奴婢看,这小蹄子十有八九是故意的!”梁嬷嬷恨恨地瞪了眼宫女,小宫女抖了一下,连忙摇头。

“不……不是的,奴婢不是!”

“都闭嘴!”贵妃指尖揉着额角,不耐地出声,“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本宫要你们何用!” 第88章 那就跪着求本宫 “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吃里扒外……”贵妃轻飘飘的目光扫了眼那宫女,宫女被那眼神看得心里一个咯噔,浑身瘫软下去,下一秒,就见那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眼神轻蔑地挪开了眼,“来人,给本宫拖下去,别碍了本宫的眼。”

“娘娘……!”宫女张口欲求饶,很快被人堵了嘴拖走。

明姝看得啧啧称奇,心想贵妃做这些事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只可惜梁嬷嬷没被牵连,不过也正常,毕竟是心腹,哪能这么容易就舍弃掉?

梁嬷嬷逃过一劫,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连忙抬头露出讨好的笑:“娘娘,奴婢这次一定办成……”

贵妃坐直了身子,懒洋洋看她一眼:“这事说来蹊跷,那丫头不像是有这个胆子的。”

梁嬷嬷怔了一怔,脸色微变:“莫不是……”

她猛地噤声,没敢说下去。

又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了!

贵妃神色阴郁下去,想到什么,微微舒展了眉,眸光闪过讥诮:“就怕她不来!”

明姝撑着下巴看她,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人凶恶到一种程度,是连鬼神也不怕的。

很明显,贵妃就是这样的人。

或许简单的吓唬对她来说已经不能算什么了,打蛇七寸,这样的人,必须精准的拿捏到她的痛处……

必要的时候,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也未尝不可。

明姝眯着眸若有所思。

“那小畜生近日越发不安分了。”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明姝的思绪霎时收敛,看向说话的贵妃。

她眼底闪烁着幽冷的光,像一条毒蛇,缓缓透露出蛇信子。

“之前那个嬷嬷,姓什么来着?”

梁嬷嬷略一思忖,便知道她说的是谁,立即狗腿地道,“回娘娘,姓褚。”

明姝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忽的愣住,褚?

是之前崽崽提到过的那个褚嬷嬷?

贵妃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褚嬷嬷?

她不是都已经去世好些年了么?

“我倒是真没想到啊,这狼崽子竟然还是个知恩图报的,竟然肯为了个低贱的宫婢,跪下来求本宫……”贵妃勾唇,眼里浮起玩味的笑,毫不掩饰的鄙夷,“果然是贱人生的,和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娘一样!”

明姝猛地瞪大了眼,眼里满是震惊。

这话什么意思?

梁嬷嬷也跟着笑,“奴婢也觉着好笑呢,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如果不是拿捏了那个褚嬷嬷,以她一家老小的性命作威胁,那小畜生怕是不会这么轻易的听话!果然还是娘娘高明啊……”

贵妃指尖抚过鬓角,讥讽的轻嗤:“呵,生在皇家这种地方,竟然还养出了这么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就这还妄想和本宫作对?看来是那个嬷嬷的死没让他长记性。”她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开口,“那嬷嬷家中可还有人在?”

梁嬷嬷想了下,“之前娘娘吩咐将人处理掉,不过那小畜生机灵,提前给人送了信,那褚嬷嬷的儿媳带着孙子跑掉了。不过奴婢吩咐人暗中打探,已经有了眉目,娘娘若是想,随时可以把人带过来!”

“做得不错。”贵妃轻斜她一眼,眸光落向远处,红唇微勾,幽幽地道,“本宫有一百种法子让他听话,不过,本宫最喜欢碾碎人的一身傲骨,他既然不想站着,那就跪着来求本宫罢。”

“过几日不是有一场狩猎么,带上那小畜生,本宫送他一份大礼!”

明姝被这话里包含的巨大信息量震惊的一时失语,紧接着被贵妃那狠戾的神情惊得脊背发凉。

她张了张嘴,对人性的认知有了更深一层次的认知。

听起来,贵妃是那褚嬷嬷的家人来威胁司褚,逼他就范。

他答应了,可对方却并没有信守承诺,反而害死了褚嬷嬷,甚至祸及对方的家人。

崽崽知道这些吗?

如果知道的话,他又是怎样的心情?

她终于明白之前崽崽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他说。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反抗。

因为反不反抗,都是一样的结果。

明姝想起当时司褚沉默的表情,只觉得整颗心都揪了一下。

她之前总觉得司褚的性情有些阴沉,无论是他表现出来的冷漠还是睚眦必报,放在这么个小孩身上,都未免令人心惊。

可渐渐相处又觉得,他其实并没有表面那样冷漠。

对他好的人,他会记在心里,千倍万倍地还回去。

从没有人教他,很多东西他都是自己摸索,可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心存一丝善念,是何其的不易?

可那些人,却利用这一丝善念,更加肆无忌惮地伤害他……

明姝气的浑身发颤,明亮的眸死死盯着贵妃那张脸。

从前她只觉得这女人百般可恨,可身为一个现代人,遵纪守法的观念深深植根于骨子里,她最多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从来没生出过杀念。

可是此刻,明姝是真的有一瞬间的冲动……

杀了她!

这样泯灭人性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身体某处疯狂叫嚣着,她不可抑制地颤着手靠前。

神不知鬼不觉弄死贵妃的方法有很多种,况且……这只是场梦而已!

明姝慢慢靠近,停在贵妃跟前,漆黑的眸面无表情注视着她。

她不受控制地慢慢伸出了手,在即将碰到贵妃的前一秒,对方腰间的玉佩突然迸发出一阵明亮的光!

明姝只感觉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一阵颤动。

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缩回手!

明姝心有余悸地盯着那枚玉佩,脑子里闪过很多纷乱复杂的思绪。

刚才她竟然真的想杀了贵妃!

她好像靠近不了对方,是因为那枚玉佩?

……

明姝眼神清明过来,咬着唇最后看了眼那枚玉佩,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出了坤宁宫,明姝盯着自己的手,一度十分怀疑人生。

她刚刚差点儿就杀了人……

她一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居然产生了这样可怕的念头!

这绝不是什么好征兆!

贵妃该死吗?

自然。

她视人命如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简直不配为人!

可这是她动手的理由吗?

如果她刚才没有被那玉佩阻拦,成功杀了贵妃,那她和对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明姝眼神恍惚,伸出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透明了些。

…… 第89章 秋狩 明姝回到静心斋的时候并没有表露出丝毫异样。

司褚坐在窗边看书,桌上燃了一盏灯,光线明明灭灭,映在他脸上,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他神色专注,看上去竟十分乖巧。

明姝进了门,司褚搁在桌上的指尖微微颤了下,没回过头。

他看上去依旧沉浸在书本里,其实思绪早就被明姝那边的动静吸引,纸上的文字仿佛变成一排排蚂蚁,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纸页迟迟没有翻动一下。

明姝进了门。

她今天格外的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和他分享遇到的人和事。

司褚无意识拧了下眉,唇线微微一抿。

她……还在为白日的事情生气吗?

司褚手指微微攥了攥,黑白分明的眼底掠过一丝迟疑。

要不,他主动低头认个错?

这种想法,换做从前的司褚是怎么也不可能想的。

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认错”两个字。

不过,潜意识里他觉得,她是不一样的。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选择,他听到脚步声慢慢走近,耳尖颤了颤,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腰杆挺得笔直,连呼吸也下意识屏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了他身边。

司褚眼睫几不可察一颤,等着明姝主动开口,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没有开口的打算,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衣角轻轻拂过。

脚步声又逐渐远去。

司褚怔了怔,心里说不出来的失落。

他无意间抬眸瞥见桌角,突然一愣,那里安静躺着一颗糖。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随手放进黑匣子里的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

我想要一颗糖。

司褚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态度是极其漫不经心的,他并不觉得愿望会实现,不过想到明姝当时郑重其事的模样,下意识不想辜负她的好意罢了。

他眼前冒出她踮着脚艰难地去够牌匾后的黑匣子,然后左顾右盼,偷偷摸摸打开匣子看里面的纸条的模样,不自觉唇角微弯,朝里面看了一眼。

司褚缓缓拾起那颗糖,小心翼翼剥去糖纸,将其放入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树梢。

他抬眼盯着瞧,眼眸弯弯,无声笑了下。

他从前觉得,这世上哪有什么神明?不过是一群庸人宽慰自己的借口。

可是如今,他想,或许是有的。

她是他的神明。

明姝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妙,自从碰了那枚玉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虚弱期。

具体表现为嗜睡,疼痛感变强烈。

她闭了闭眼睛,这种感觉和之前她要离开的时候很像,明姝心里不由浮起一层忧虑。

这种担忧在得知司褚要去秋狩时达到了顶峰。

皇家每年都会搞各种各样的活动,美名其曰君臣同乐,促进感情,当然一些世家子女也会借着这个时机相看。

秋狩就是其中的一项。

这种级别的活动,司褚本来是没有这个资格参加的,不过贵妃特意在皇帝面前提了一提,因此,昭德帝难得想起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便允了对方同行。

“你答应了?”明姝眉尖轻轻蹙起,盯着眼前的司褚。

她没有忘记贵妃说要在狩猎场上送给司褚一份大礼。

依照对方的手段,能说出这话足以可见其险恶用心,她本来还想着司褚可以装病推脱,拒绝参加,只要他不露面,贵妃纵然有再多的手段也无处施展。

可是司褚竟然答应了。

司褚抿唇,眸光幽暗:“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昭德帝,他名义上的父亲亲口发话,那是多大的恩赐?

真可笑,明明他没有生养过他一天,却有权利主宰他的一切,只需要简单一句话,便能决定他的生死。

他眼底掠过墨色层叠,心里有什么渐渐破土。

明姝张了张嘴,自觉失言。

的确,对方是皇帝,也是司褚的父亲,他根本没有权利拒绝。

再说,贵妃决定了的事,不达目的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不过,谁规定只能贵妃算计别人,别人不能反击了?

明姝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

她离开之前,能为崽崽做的最后一件事。

贵妃越在乎什么,她就越要夺走什么。

她不是恨崽崽么,如果她知道这个机会是她亲手送上门的,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明姝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再看向司褚时,眉间的担忧已经褪去。

“这几天好好休息。”

司褚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他唇动了动想要问什么,对上明姝的眼神,却选择咽了回去。

他并不是个容易轻信他人的人,相反,他的防备心很重。

可直觉告诉他,明姝不会害他。

她明明有无数机会,可她都没有害过他。

对方对他的感情很奇怪,说不上来,可他能察觉到她的善意,并不令人排斥,反而,十分令他舒适。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连上天都不忍心看他这样惨,所以才派了这么一个人来拯救他?

这么一想,之前经历的那些苦难,好像瞬间不值一提了。

秋狩那日是个明媚的上午。

司褚虽然得了随行的恩典,却被宫人们安排在一个相当狭仄的马车里,连伺候的宫人都很敷衍。

“陛下吩咐,出行一切从简,劳烦殿下将就些。”

宫女显然对突然被指派来司褚的任务充满怨气,别的姐妹有的去了陛下贵妃娘娘跟前,再不济也有其他嫔妃,偏偏她被派来伺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宫女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眉眼间的不耐几乎快溢出来,尤其是见司褚穿着一身裁剪不合身,手工极其糟糕的衣裳,连最低等的太监都比他体面。

这一路跟着这么个主子身前,一看就捞不到半点油水,说不定还要被贵妃娘娘记恨上。

宫女心里的怨气越发浓重了。

司褚面不改色,似乎没看见她脸上的不悦,唇角一扯露出个乖巧的笑来:“多谢姐姐。”

撒娇卖乖这种事他从前是看不上眼的,不过明姝告诉他,外表只是伪装,适当的示弱反而会让人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他态度这么好,长相也极具欺骗性,宫女脸上倒是露出些尴尬:“殿下快请,马上要出发了。” 第90章 娘娘,饿饿 司褚上了马车,里面已经坐了个人。

明姝仰着头一脸新奇地打量着马车里的装饰,狭窄逼仄的空间一览无余,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她第一次坐马车,总觉得哪哪儿都新鲜,一双眼睛亮亮的。

看到司褚进来,明姝兴奋地朝他招手:“快来快来!”

她朝旁边挪了挪,拍着身侧的位置示意司褚过来坐,一边嘴里滔滔不绝着。

“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呢!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司褚本来觉得没什么,这会儿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不禁微微弯起唇角,走过去坐下。

那座位有些高,司褚板着脸认真地蹬着小短腿试图爬上去,明姝在一边看着,实在没忍住。

伸手一捞一把将人给捞了起来。

司褚:“……”

看着他耷拉着头神色不虞,明姝组织着语言出声:“你还小,多吃点就会长高的嗷!”

本来还没往这方面想的司褚:“……”

小孩儿皱着眉,眉眼间覆着阴郁,黑漆漆的眸直勾勾盯住她,眼眸沉静。

明姝沉思片刻,还是决定闭嘴。

……

马车缓缓动身,没安静多久的明姝又兴奋了起来。

外面有人,司褚不方便说话,她自说自话也能叭叭个没完。

出了沉闷的皇城,外面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活了过来。

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气让人久违的心安。

明姝仗着人家看不见她,大摇大摆地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没看到一样新鲜事物都要疯狂地扯司褚的袖子。

“哇!那个饼看上去就好好吃的样子!!”

“好香啊!是糖炒栗子的味道!”

……

明姝腮帮子耸动,一边吸溜口水一边伸着脖子张望。

司褚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宫,很多东西他听都没听过,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不过骨子里的矜持和自尊作祟,他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像明姝那样伸着个脖子大胆地张望。

只是偶尔听到她用夸张的语气形容某样东西时,会不由自主地往那边看一眼。

明姝回过头来,见他盯着某样东西看,眸光流露出些新奇,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很难得。

她循着司褚的目光看过去,看见红彤彤,长相喜人的糖葫芦,她眸光微动,主动开口:“那个叫冰糖葫芦!我最喜欢的食物之一!里面红红的果子是山楂,外面裹着一层糖衣,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口舌生津!”

原来那就是糖葫芦,他曾经听宫里的小太监说过。

司褚深深看了一眼,收敛了目光垂下眸。

听她形容就很好吃的样子。

明姝眸光转了转,突然道:“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待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也没等司褚反应,猫着腰钻出了马车。

宫女只觉一阵风袭过,皱着眉低声嘀咕了句,抬眸见司褚盯着马车外,视线跟着看过去,斜了眼街边的摊贩,眼里划过一抹厌恶:“这种街边小吃,谁知道干不干净?”

司褚眸光淡下来,不动声色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

明姝捏着刚从路边打抱不平得来的碎银子,趁卖糖葫芦的摊贩不注意,偷偷摘了一串糖葫芦揣兜里,想了下,终是忍不住嘴馋,又拿了一串。

她将银子塞进那摊贩的兜里,小心护着糖葫芦往回走,经过一辆马车的时候突然被一阵细微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用什么东西撞击马车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也是明姝刚好从旁边经过,这才捕捉到了。

她盯着那马车片刻,没忍住好奇心,上前掀开帘子一角,刚踮着脚往里看,就对上一个圆溜溜的脑袋,那脑袋动了动,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巴巴地瞅着她。

大眼对小眼,明姝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儿,手脚被捆绑着,嘴里塞着块布,坐在马车里的明姝想了想,偷偷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我给你解开,你不许哭哦!”

小孩儿黑溜溜的眼睛瞅着她,好奇地眨了眨。

见鬼,这小孩儿还真能看见她!

明姝一边想着,一边帮他松绑,顺带摘了嘴里那块布。

小孩儿奇异的乖巧,也没哭闹,只是委屈巴巴地瞅着她,瘪了瘪嘴,奶声奶气地说:“娘、娘……”

明姝眼皮子一跳,一张脸凑过去,认真地纠正他:“不准乱叫,我可不是你娘!叫姐姐……”

小孩儿吸溜着手指,圆溜溜的眼睛直往她衣袖里瞄,慢吞吞地吐字:“娘娘……饿饿,饭饭。”

明姝沉默两秒,捂着心口,忍痛地从衣袖里拿出一串糖葫芦,小孩儿眼睛一亮,伸着胖乎乎的双手来够,他艰难地抱住那串比他脸还大的糖葫芦,开心地舔了起来。

一边舔,一边继续往她衣袖里瞄,水汪汪的眼睛那叫一个无辜。

明姝坚决地捂住袖口:“……这个不能给你!”

这是给崽崽的!

小孩儿瘪着嘴巴,看上去要哭了,软乎乎地声音格外具有杀伤力:“娘娘,饿饿。”

明姝眉心跳了跳,摇头:“不行!”

小孩儿见没希望,顿时收起伤心的表情,专注地抱着手里的糖葫芦舔了起来。

明姝:……这变脸祖传的?

这小孩儿八成就是贵妃那日提到的褚嬷嬷的孙子,明姝狠狠皱了下眉,没想到她还真把人绑来了。

这小孩儿一个人在这儿,不用想也知道,他亲娘估计是凶多吉少。

到底是被崽崽牵连的。

明姝怀着愧疚,又去买了一些既方便入口又能饱腹的糕点让小孩儿吃,看着他吃完以后,又重新将他给绑了起来。

众目睽睽,现在还不是带他离开的好时机。

待会儿贵妃那边估计还会派人来察看,还是先别打草惊蛇。

为了不让他害怕,明姝低声安抚他:“你乖乖的,娘娘一会儿就来接你?”

小孩儿瞅着她,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娘娘,宝宝,困困。”

“……”

好,宝宝不是一般的心大。

明姝摸摸他的头,“乖,睡叭。” 第91章 一拳揍十个 司褚许久没有见到明姝回来,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仔细想想,她在宫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白日里经常四处乱跑,总是见不到人,狭小的一方院子根本关不住她。

如今出了宫,更是如同鱼儿混进了大海。

司褚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猜测。

如果她见识了宫外的繁华,还愿意回到那个牢笼吗?

是的,牢笼。

在他心里,华丽的皇宫和牢笼没什么两样。

那里的每个人都戴着冰冷的面具,他们拥有和寻常人一样温热的肉体,却有着麻木冰冷的心。

锦衣玉食堆砌下,无非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有人为了权利争得你死我活,有人为了富贵不择手段,那人人艳羡的风光之下,垒的是寸寸白骨。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司褚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有着比常人淡薄的情感,也有着一颗足够冷硬的心。

可明姝是不一样的。

她是自由的鸟儿,如果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是这么的自由,温暖有人情味儿,她还甘愿困在那不见天日的宫墙吗?

她不过是觉得他可怜,才愿意留下来帮他而已……

可如果有一天,她遇见了比他还可怜的人呢?

司褚抿紧了唇,掌心不自觉多出了几条掐痕,他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那就把那个人杀了。

她只看他一个人就够了。

宫女掀开帘子的时候,就恰好撞入一双满含煞气的眸,幽邃的深黑令人心惊。

她愣了一下,下一秒,那位殿下仰头看过来,长睫扑朔,眼睛闪烁着疑惑,模样天真乖巧:“姐姐有什么事吗?”

宫女缓慢地眨了眨眼,心想,或许刚刚是她看花了眼?

一个小孩儿而已,怎么可能露出那样可怕的眼神?

宫女掩下心悸,原本不耐的神色不由自主收敛了一些,这样的变化她本人毫无所觉。

“还有段路程就要到了,奴婢是想提醒一下殿下。”

司褚乖巧地点点头,扬起笑脸:“多谢姐姐。”

宫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怎么配让殿下以姐姐相称?”

司褚神情若有所思,明姝曾经多次要求他叫她姐姐,可他碍于面子,从没叫过。

这么一想,面前这人的确不配这个称呼。

他从善如流,歪头看她:“那请问怎么称呼?”

宫女被他这副姿态萌到,紧绷的心情得到缓解,神色也放松了些:“殿下叫奴婢小柔就好。”

司褚斟酌着开口,琢磨着怎么打发走这个碍事的:“小柔姐姐……”

“我就出去了一会儿功夫,你倒是和人家打得亲热!”

司褚神色一僵,侧头过去,就见明姝挑了帘子跳上马车,幽幽地望着他,嘴巴撅的能挂一个闷油瓶,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不怪她不忿,她哄着崽崽多少次对方都不肯叫她,如今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宫女他倒是聊的亲热。

明姝愤愤地想,要知道刚才就该把剩下的那根糖葫芦一并给那小崽子!

“殿下?”

小柔见司褚望着虚空发愣,目光狐疑。

司褚迅速朝她露出一个笑,“没什么,我想休息会儿。”

说完,便立马落了帘子。

小柔:……

她撇撇嘴,别过头去。

司褚看着递到跟前的糖葫芦,眸光微动,抬头看她,半晌才道:“你刚才是去给我买这个?”

明姝瘪了瘪嘴,仍有些气闷:“谁说给你买了?我自己买多了吃不完!”她说着,恼怒地瞪他一眼,“不要?不要算了……”

话音还没落下,手里一空,司褚捏着糖葫芦看过来,唇角抿着笑,不是刚才那种敷衍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从眼角蔓延至眉梢,那精致的五官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动,竟让人挪不开眼。

“我很开心,谢谢。”

颜狗明姝内心逐渐动摇,这简直是精准的踩在她的审美上蹦迪!

她强撑着脸面别过头去:“一串糖葫芦而已,哪有和美人姐姐聊天开心,对?”

司褚眸光微愣,紧接着反应过来什么,不由轻声笑起来。

“没有。”

迎上明姝看过来的目光,他嘴角的笑收敛,眼尾微微落下去:“我很担心你,想把她支开去找你。”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简单直白,像是在陈述什么事实,可这样的语气尤为打动人心。

明姝盯着他的眼睛,慢吞吞眨了眨眼,不可否认,那一瞬间有烟花在脑子里“砰”的炸开。

嗷嗷嗷不愧是她的崽!

这么小就这么会,以后不知道迷死多少无知少女!

她连忙转过头,脸颊晕开浅淡的红,唇角却忍不住高高扬起:“好叭,勉强原谅你啦!”

她真的特别好哄。

司褚唇角微动,准备好的一腔腹稿没能用上,眼底略有些无奈。

想到什么,他眉心微蹙,盯着手里的糖葫芦,冒出个疑惑:

“你身上又没钱,你不会不给钱?”

明姝嘴角的弧度猛地一僵,瞪直了眼不敢置信看过去:“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形象吗?!”

难道她的形象不应该是高贵冷艳不食人间烟火?

司褚幽幽地质问:“可是你哪来的钱?”

明姝猛地一哽,眼里闪过心虚:“咳今天运气好,路上捡的!”

他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她,不紧不慢地说:“在哪儿捡的,我也去捡一个。”

“你当人家傻啊天天掉钱!”明姝下意识脱口而出,对上司褚一副果然如此的目光,喉咙一噎,颇有些恼羞成怒地破罐子破摔,“好我承认!是我从一个恶霸那儿偷的,但是那个傻叉先占人家姑娘便宜,我这是路见不平!”

她对上司褚谴责的目光,肩膀一垮,举手做投降状:“好好,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她表情沉痛。

不以身作则也就算了,还带坏小孩子……果然不好!

人设崩得不能再崩。

司褚叹了口气:“我是怕你受伤,万一那个恶霸很警觉发现了呢?”

明姝张了张嘴,憋了好半天:“啊……我技术很好的!”

她话一出口也觉得这话有歧义,连忙解释,“不我的意思是,他那样的我一拳能揍十个!”

司褚:“……”

算了,慢慢教。 第92章 带你去个地方 车队到了皇家狩猎场停下。

司褚在小柔的催促下,下了车。

他站的角落并不起眼,可还是有人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

一是对这个并不受宠的皇子生出些好奇,二是被他过于“朴素”的打扮吸引了目光。

今日来的不乏有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卯足了劲儿收拾自己,企图得贵人青眼,谋个好前程。

司褚这样的实在少见,虽然穿着一身连最低等的仆人都不会穿的衣裳,容貌却极为出挑,站在人群里也不会被淹没。

有人不由低声议论起来:“那是谁家的公子?怎么从前没见过?”

“什么公子?那是宫里的那位皇子……”

“啊就是他呀,那个克星……”

司褚每走过一个地方,就会听见类似这样的议论,那些人似乎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听见。

他突然明白了贵妃的险恶用心。

不过这种低级的手段……

如果时间再倒退个几年,他或许还会上前争一时意气,可现在,他面不改色地从那些人身前经过,眉头都没皱一下。

反倒是跟在他身边的明姝,不忿地拿石子扔人,一边扔一边骂骂咧咧:“小孩子家家嘴怎么这么毒!当心讨不着媳妇儿!”

“哎哟谁踹我屁股!”

司褚嘴角微动,似是上扬。

明姝报复成功,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帮你报仇啦!那群小屁孩儿实在可恶!你别听他们的!”

司褚看着面前的路,乖巧地点点头:“好。”

放在从前,他并不觉这样的小打小闹也可以称之为“报仇”,那些人竟然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别说话了。

可明姝这样堪称幼稚为他出气的行为,他竟然也觉得十分受用。

可能是因为,被在乎的感觉真的令人上瘾。

皇帝那边用不着司褚这个不受宠的儿子凑上前去,他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更不想如贵妃的意,只打算寻个偏僻的角落清静一会儿。

对方既然让他来,不怀好意是必然的,然而谁规定了只能她摆布他,他就不能反击?

司褚眼底掠过一抹讥讽,他也为对方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明姝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小崽子,生怕贵妃丧心病狂对他动手,她眼珠滴溜一转,扯了扯司褚:“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司褚一头雾水,却也没反抗。

只见明姝带着他绕过众人,鬼鬼祟祟在一辆马车前停下,他眼里的疑惑更盛,却没有急着出声询问。

马车前有一个嬷嬷守着,司褚认出那是贵妃跟前的人,好像姓李。

观察着那李嬷嬷一脸防备的姿态,司褚眯了眯眼,马车里面有什么?

他看向明姝。

这地方选的偏僻,想必贵妃也不愿声张,倒是方便了明姝动作。

明姝先是偷偷左顾右盼,然后掰了根手腕粗的树枝捏在手里试了试手感,很好,很有分量!

她抬头瞥见司褚正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明姝讪讪的笑了下,将手指竖到唇边,偷偷摸摸绕到李嬷嬷身后,然后举起木棍,抡圆了胳膊——

“哐!” 第93章 不完全无辜 正在专心嗑着瓜子的李嬷嬷,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然后后脑勺蓦地一痛,脑瓜子嗡嗡的,还来不及看究竟是哪个天杀的黑心肝偷袭她,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明姝本来还有些得意,她打人的手法真是越来越精准了!

一击毙命,完全没给对方带来多余的痛苦!

可是当她抬头看见司褚盯着她的目光,那眼神说不出来的复杂,有种当初她看电视剧里杀人狂魔的即视感。

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变成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可还行?

明姝嘴角抽了抽,连忙把棍子一扔,一脸纯洁地眨了眨眼睛:“害,这,这人也太不经打了,我都还没怎么用力,后脑勺是豆腐做的?”

司褚想起她刚刚打人时满脸狰狞,心里暗下了决定。

以后一定不要得罪她!

明姝率先将车帘掀开一角,褚宝宝睡的正香,嘴里的布可能是没塞严实,已经掉在了地上。

他叼着根手指头嗦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

她松了口气,三下五除二将他身上的绳子给解了,小心翼翼抱人给抱出来,谁料刚一动作,褚宝宝就睁开了眼睛。

小屁孩儿睡眼朦胧,下意识瘪了瘪嘴要哭,一睁开眼,对上明姝那张脸,水灵灵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茫然,紧接着笑呵呵地来抓她的手,声音软糯:“娘、娘!”

明姝嘴角不禁小幅度地勾起,刮了刮他的鼻子:“算你小子记性好!”

司褚看着眼前的小孩儿,眼里闪过一抹震惊,他视线看向明姝,见她笑得一脸温柔,眸色微黯,唇角敛了敛,稚嫩的声音慢条斯理:“你这是出去一趟,结果生了个娃?”

他再看向褚宝宝的眼神添了几分异样。

明姝一路上没有机会接触旁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去买糖葫芦的路上遇到的,难怪她买个糖葫芦耽误了这么刘的时间。

不知怎么的,眼前的小孩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

“噗咳咳……”明姝呛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瞪他,“瞎说什么呢!这是我偶然撞见的!”

她眸光微动想了想,这事毕竟和司褚有关,瞒着他也不好,于是组织着语言把那日从贵妃那儿听到的阴谋说了出来,当然其中有过滤,那些不好听的话和褚嬷嬷的死……

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司褚听罢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他垂着眸,再看向褚宝宝时眼里多了几分沉暗。

明姝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把错全怪到自己头上,要怪都怪那贵妃,简直太不是人了!”

她怕司褚觉得心里有压力。

这事儿虽和他逃不了关系,可归根究底还是贵妃那个老妖婆丧心病狂!

司褚未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透过垂落的眼睫盯住她,眼里划过无奈。

他猜测她应该是从贵妃那里听到了什么,所以产生了一些误解。

坦白说褚嬷嬷一事,司褚很难升起愧疚,一是他天生冷血,其二。

他眸色晦暗。

当初他能被贵妃轻易拿捏,褚嬷嬷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也不是完全无辜的。 第94章 敢哭一个试试 一开始褚嬷嬷的确是同情他,所以偶尔看不过去会向他施以援手,有时候是几件旧衣服,有时候是几个馒头,一来二去,他也的确生出了那么几分感激。

对他怀有善意的人实在太少了,那点微薄的善意足以让年幼的司褚感激涕零,甚至不惜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可是后来呢,贵妃知道了褚嬷嬷的存在,也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便对她以财帛动之,先是提些无关紧要的条件。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量的东西。

一开始或许褚嬷嬷对他还怀有几分纯粹的善意,可是面对巨大的诱惑,她还是动心了,毕竟贵妃只是提了一些简单的条件。

她靠着自己对她的信任,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的动向告诉贵妃。

那时候他总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刁难,然而他从来没怀疑过褚嬷嬷。

再后来,贵妃让她在自己的饮食里下药,褚嬷嬷一开始是抗拒的,她到底没做过什么恶事。

可贵妃拿她一家老小的性命相逼,她还是突破了自己的底线,第一次在他的食物里下了药。

司褚是那么信任她,没有一点防备地吃下了下了药的食物,紧接着便是药效发作,那时候症状并不明显,只是有时候莫名会情绪失控。

可司褚到底比寻常孩子机警些,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不愿意怀疑褚嬷嬷,可是她给的东西再也没碰过。

再后来,可能他迟迟没有犯病,让贵妃不满意了。

她再次找上了褚嬷嬷,让对方加重剂量,褚嬷嬷无法,只好坦白。

贵妃没了耐心,一个野种而已,不值得她花费太多心思。

她便想出了拿褚嬷嬷一家来要挟他,要他亲自去求她,才肯放过褚嬷嬷。

司褚当时怎么想的呢?

他已经记不太清,只是明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他到底还是去了。

就当做,是偿还褚嬷嬷对他的那点善意。

这样也好,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

他如了贵妃的愿,自愿每月定时服用那药,那种会让人心智失常,折损寿命的药物。

褚嬷嬷哭着向他道歉,司褚却没什么感觉。

他只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这世上,果然没有人会对他抱有纯粹的善意。

后来褚嬷嬷的死讯传来时,他其实挺平静,甚至意料之中。

与虎谋皮,怎么会有好下场呢?

贵妃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他没有提醒褚嬷嬷,他欠她的已经还了。

剩下的,那是她活该。

司褚从回忆里抽身,眸光明明灭灭,他瞧着那天真可爱的奶娃娃,心里既没有爱也没有恨,眼神漠然,语气却很乖巧。

“你把他偷回来,是想如何处理?”

贵妃妄想用褚嬷嬷的后代来威胁他,却不知自始至终,他就不在乎那一家人的性命。

明姝还在那里兀自苦恼,纠结地皱着眉:“他好可怜啊。他的娘亲八成已经遭遇不测,可跟在我们也不方便,你说给他找个好人家怎么样?”

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这身世惨的和崽崽有得一拼。

就这么放着让人自生自灭是不可能的,可她注定不能在这里久留,崽崽自己都是孩子,更不可能带个娃!

这是明姝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司褚唇角弯起,眼睫微垂,模样乖巧。

“听你的。”

她没有必要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去。

即便说出来能够得到她的同情和怜悯。

她救下这个孩子,想为他积福,那就由她。

他不怕报应,不信鬼神。

可他怕,他的神明不要他。

确定了这孩子的归宿,司褚主动伸出手:“我来抱他。”

即便是个两岁的小孩儿,看他挨着她,他心里也很不舒服。

像是本来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司褚掩去眸底情绪,表面一副乖巧的模样。

明姝倒没觉出什么,只是略担忧地瞟了他一眼:“你能抱动吗?”

在她眼里,崽崽自己都是个小孩子呢!

司褚没说话,用实际行动证明。

他将小崽子捞过抱在怀里,对方眨巴着大眼睛,瞅了瞅他,又瞅了瞅明姝,突然一瘪嘴巴要哭。

娘娘,哥哥凶凶!怕怕!

明姝见状暗叫不好,小家伙还认生。

结果她刚伸出手,只见司褚神色温柔地瞧着褚宝宝:“哭什么?”

他瞳孔深黑,明姝看不见的地方,眼里划过一抹恶意。

敢哭一个试试?

褚宝宝张到一半的嘴瞬间闭上,小模样瞧上去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能屈能伸,可怜兮兮地讨好。

“哥哥~”

明姝瞪大了眼直呼惊奇:“这么神奇?他还挺亲近你呀!”

她语气有些酸,小崽子真没骨气,谁都讨好,有奶就是娘!

司褚垂眸,脸颊浮过羞赧:“我也不知道。”

褚宝宝瞳孔微颤,被这堪称变脸绝活吓得瑟瑟发抖,巴巴地望了眼明姝,贼心不死伸出手,企图唤回明姝的关爱:“娘、娘……”

司褚眸光动了动,温柔地瞧着他:“你叫她什么?”

褚宝宝不敢说话:“……”

明姝没什么心眼,见惯不惊:“噢,他可能是把我当成他娘亲了,天可怜见的!”

司褚眸底划过不悦,幽幽地瞅着褚宝宝:“不许叫娘娘,叫姐姐。”

褚宝宝瘪着嘴,眼泪汪汪,刚挤出一个字:“姐……”

就见那个凶巴巴的哥哥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沉,阴恻恻看了他一眼:“算了,还是别叫了。”

姐姐是他能叫的吗?

褚宝宝:“……”

宝宝怕怕,宝宝想回家!

——

猎场充斥着危险和不确定因素,两人并一崽小心翼翼避开众人,打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褚宝宝安顿下来。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人过来找司褚了。

明姝抱着褚宝宝藏在一棵树后头,看见那宫女和司褚说了什么,司褚若有若无朝这边递了个眼神,然后便跟着宫女走了。

明姝见状眼里闪过担忧。

不过她手里还有个拖油瓶,这时候显然不适合跟上去。

明姝抿了抿唇,掉头往山下走。

先把这小崽子安顿了再说! 第95章 我看你就挺邪门 褚宝宝回到了熟悉的怀抱,差点儿没感动的当场掉泪!

明姝见他眼泪汪汪,看上去像是快哭了,眉心一跳,当即凶神恶煞地威胁:“敢在这时候哭,头给你打歪信不信!”

熊孩子就知道添乱!

褚宝宝一哽,眼神悲伤且忧郁地望着她:???

这是一个大人应该对小孩子说出的话?

你再也不是那个香香软软的娘娘了!

成功恐吓了褚宝宝,明姝没有丝毫愧疚,耐心这种东西,她似乎只有在面对司褚的时候才会有。

明姝尽量挑着偏僻的地方走,生怕路上撞见什么人,她倒是不怕尴尬,就是怕把人家给吓着。

毕竟大半天的,一个小孩儿飞在半空中这幅画面还是挺邪门儿的!

谁料怕什么来什么,远远的就瞧见山道上走来一人。

明姝眼皮跳了跳,在心里暗骂了句见鬼。

不过转而她灵机一动,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看到路上有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儿,都会善心大发把人抱回家?

况且,那人看上去穿的体面,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说干就干!

明姝猫着腰把褚宝宝放在小路边,那人的必经之路上。

褚宝宝好奇地望着她,还以为她在逗他玩儿,咧着嘴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

明姝同情地望着他,想了想摸了摸他的脑袋:“崽啊,跟着人家要听话,嘴巴甜一点才有的吃,乖乖的,以后有机会娘娘再来看你嗷!”

褚宝宝歪着头冲她笑的没心没肺。

这小傻子……

明姝叹了口气,蹲在地上静静等待着那人。

来人一身白衣,扑面而来的仙风道骨,明姝瞅着他慢条斯理地走近。

一看,哟,这还是个熟人!

少年芝兰玉树,双眼含笑,神情悠然自得,不是那日在宫里遇到的神棍又是谁?

明姝心想,也行,干这一行的都比较将就因果,应该会善待这个孩子。

就是苦了宝宝了,以后年纪轻轻就要成为一个小神棍。

明姝同情地望了眼褚宝宝,也不知道做道士的能不能娶妻生子,不能的话她不是害了他一辈子?

不过跟生死比起来,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

明姝成功说服了自己。

事情如同她想象中一样发展,神棍少年走近,瞥见地上躺了个娃娃,眼里见过一抹惊讶。

“咦,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还有个奶娃娃?真是奇怪!”

少年一边皱眉摇头,神色流露出些许同情,“也不知道是谁如此丧尽天良,把一个小孩儿扔在这儿?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明·丧尽天良·姝:……感觉像在指着她的鼻子骂?谢谢有被羞辱到。

不过为了宝宝的命运,忍了!

明姝磨了磨牙,等待着少年将褚宝宝抱起来。

却见少年义愤填膺地感叹完,然后拍了拍衣袖,走了。

没错,走了。

明姝:???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是不敢置信的。

这就……走了?

刚刚一本正经地骂她丧尽天良,痛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少年,眼见着可怜的小孩儿流落荒野,即将被野兽啃食,居然见死不救?!

合着你他娘的刚刚纯属口嗨啊?!

像极了某些网络键盘侠……

每到捐款的时候,不是喷这个捐的少就是喷那个诚意不够。

好家伙结果自己一分没捐,还特么贼理直气壮!

明姝沉默片刻,泪了。

为这辛酸的世道。

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她不信邪地将褚宝宝抱起,侧面抄小道,抢在神棍少年前面,在他的必经之路蹲守。

再次见到路边的小孩儿,少年惊奇地瞪大了眼:“呀,这不是刚刚那个小家伙吗?怎么在这里!”

少年驻足看了一会儿,神色越来越惊讶,眼神狐疑,语气多了几分迟疑:“莫非……”

明姝双眼贼亮,蹲在一旁拼命点头:“不用想了,就是你和这孩子有缘!快快快,赶紧把他抱回家!这么可爱的娃,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傻逼一脸惊恐地自言自语:“莫非,我遇到了鬼打墙?!”

明姝嘴角的笑一僵:???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喃喃自语:“我的天呐,这也太邪门儿了!”

明姝:……我看你丫这脑回路就挺邪门儿!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祖师爷在上,弟子害怕,祖师爷保佑我啊啊啊!”少年形象全无,尖叫着拔腿就跑。

明姝神色麻木地盯着他狂奔的背影,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他妈神经病!

她越想越觉得气闷,索性抱上一脸懵懂的褚宝宝追上去:“你他娘的有种别跑!!!你个怂蛋,说谁是鬼呢?睁大你的狗眼给姑奶奶看清楚!”

闻人白本来是一时兴起想逗逗那少女,想到对方一脸被雷劈了愣在原地的模样,他就莫名想笑。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天知道那女的为什么那么能跑!

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丧心病狂追了他半座山!

体力不是他的强项,闻人白跑到最后实在跑不动了,扶着一棵树弯着腰喘气如牛:“不跑了不跑了,你别追了!”

明姝也停下来喘气:“你个瓜麻批!你不跑我能追吗?!”

闻人白有气无力地瞪她,白皙的脸一片薄红:“你不追我能跑吗?”

明姝:……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瞪大了眼看他:“你能看见我?!”

闻人白神色一僵,抬头望天:“今天天气真不错!”

明姝飞快上前,一脚踹上去:“不错个鬼啊!你能看见我怎么不早说?我就说上次你看见了我,还故意不承认,你还挺会演啊?看我跟个傻子一样是不是很好玩?”

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动作的,闻人白轻易躲避了她的突袭,妙目含着笑:“姑娘不要动怒嘛,在下这不是怕吓着你?”

明姝动作一停,稍稍冷静下来,眯着眼盯着他半秒:“你的确吓着我了。”

闻人白:?

明姝将褚宝宝往他怀里一塞,笑眯眯道:“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就当是你向我赔罪的!”

说完,她不待他反应,拔腿就跑!

闻人白:???

原地碰瓷? 第96章 瞧上去是个乖的 闻人白无语地看着明姝远去的背影,又低头和怀里小家伙面面相觑。

可能是刚刚明姝抱着他一路狂奔,褚宝宝的鼻尖被吹得通红,正在往外冒鼻涕泡,他懵懂地睁着一双眼睛,瞅了瞅明姝远去的背影,伤心地瘪了瘪小嘴,漆黑的眼睛里冒出点水花。

他大概也能明白,娘娘是不要他了。

没看那撒腿就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的背影嘛,这可太让宝宝伤心了!饭饭都不香了!

小模样还挺可怜,闻人白不免生出一丝同情:“其实……”

还不待他说完,褚宝宝一扫失落的情绪,一脸郑重地捂着肚子认真感应了一会儿,突然吸了吸鼻子,咬着手指头巴巴地望着他,可怜兮兮地撒娇:“锅锅,饿饿,饭饭!”

先不管了,干饭要紧!

把眼前的长期饭票抱住再说!

闻人白:……

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突然说不出口。

他沉默地凝视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今晨出门前卦象上显示的孽缘。

闻人白下意识想抬头去寻找明姝的身影,然而还找得到个鬼!

这姐们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练过,作案那叫一个熟练,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他默了默,安慰自己。

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

他的插手无意间改变了她的命运,势必也要付出些代价。

这个小孩儿……

闻人白垂眼打量着眼巴巴盯住他的褚宝宝,眉头微微舒展。

瞧上去倒是个乖的,应该比较省心才是。

带个孩子而已,应该……不是很难?

很久之后,闻人白想把一巴掌拍死这时候的自己。

出来混是要还的,这是他用血与泪的教训换来的经验。

明姝拔足狂奔,足足翻了半个山头,确定那神棍追不上来这才停下,她拍了拍胸口,眼神得意:“还好我跑得快!”

她并不担心那神棍会对褚宝宝不好,那人虽然神神叨叨,可眼神清正,不像个坏人。

把小家伙托付给他,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解决了一桩心事,她总算松了口气,可转而又担心起司褚那边的情况来。

明姝抬眼看向渐高的日头,微微皱起眉。

也不知道崽崽那儿怎么样了?

——

这头,司褚被宫女带到一处小树林,意料之中的见到了一个人。

贵妃被两三个宫女簇拥着,一个为她打扇,一个为她撑伞遮阳,她似是等了有一段时间,眉宇间萦绕着些许不耐,侧过头来,见到司褚迎面走来,轻轻挑了挑眉,眼里浮现出些意味深长。

司褚见到她,似乎是有些惊讶,眼里露出一丝警惕,然后板着脸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贵妃没急着让他起来,好整以暇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是很满意他这副寒酸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你可知本宫叫你来为何?”

贵妃向来不怎么爱亲自见他,有什么事都直接让人传话,可能是嫌弃自降身份。

司褚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嘲讽,微抬眼,摇头,紧抿的唇泄露了一丝紧张。

贵妃看在眼里,只觉得之前的想法有些荒谬,她还当这小畜生有些胆量,竟敢和她叫板,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来也好笑,她竟被一个孩子给唬住了。

她顿时失了几分兴致,神色也不耐烦起来,语气轻缓,眼角微挑斜过来,语气意味不明:“听梁嬷嬷说,你近来有些不安分?”

司褚瞳孔微缩,长睫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贵妃轻嗤一声,心里越发轻视,她不愿再在这么个玩意儿身上浪费时间,眼皮耷拉着喜怒莫辨:“你可还记得之前向本宫承诺过的?”

司褚抿紧了唇,极不情愿的低低应了一声:“记得。”

“记得?本宫看你怕是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贵妃觑着他,眸光发冷,神色倏然转为兴味,“你还记得之前的褚嬷嬷吗?本宫听说她还有一个孙儿在世上,便花了些功夫将人带了过来……”

她话说到一半,司褚骤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眼神愤怒:“你想做什么?”

旁边的梁嬷嬷拧着眉呵斥:“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对贵妃娘娘不敬的?”

“嬷嬷退下。”贵妃斜了她一眼,梁嬷嬷神情不悦地瞪了瞪司褚,到底没再说什么。

而司褚,浑身紧绷,眼神压抑着仇恨和怒火,仿佛被激怒的狼崽子,下一刻便会扑上来咬断人的脖子。

贵妃觉得很有趣,会反抗的人调教起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她红唇微勾,似笑非笑盯着他:“你急什么?本宫还什么都没做呢。”她语调刻意停顿一下,转而神色意味深长起来,“不过你若是再做出什么阳奉阴违的事,那本宫就不敢保证,那个小孩会安然无恙呀。”

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眼眸里的笑意敛得一干二净,辗转化为幽冷。

司褚胸口急剧地起伏,死死咬住下唇。

偏偏贵妃充斥着恶意的眼神在耳边不断响起,“褚嬷嬷对你很好?她要是泉下有知,她唯一的孙子因你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说她会不会后悔当初的一时心软,半夜来找你叙旧呀……”

他像是不堪承受似的,极力的克制着某种情绪,垂下眸去,肩膀发颤。

贵妃愉悦地勾起唇,看着桀骜不驯的人脊梁被一寸寸敲断,真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不是吗?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司褚眼神漠然,细看还有些讥讽在里面。

这么些年了,贵妃还是没有什么长进,来来回回,不过就是这些手段,不是威胁就是恐吓。

她自认为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上,却不知道真正被玩弄的人是谁。

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或许换个人,真就和戳心窝子没什么两样了。

可司褚不会,他不会有一点点的良心难安,甚至生不出一丝波澜。

愧疚、心虚、寝食难安。

那是有良知的人才会有的情绪。

而他早就在一次次的背叛与失望中,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抛出的一干二净。

说到底,旁人的死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97章 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贵妃自认为将司褚拿捏的死死的,却不知在对方眼里,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不过戏台子都搭好了,这戏还是要陪她唱下去。

司褚像是经历了一番巨大的挣扎,眼神隐忍的看向她:“你别动他,有什么冲我来!”

贵妃嘴角勾起嘲讽的笑,眼里闪过志得意满。

这小畜生竟然真的肯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份上。

该说他有情有义呢?还是天真至此呢?

不过天真也好,不然她也不能轻易的拿捏他。

目的达到,贵妃眼神流露出几分不怀好意:“你若是跪下来求……”

“娘娘!不好了娘娘!”一道声音突然横插了进来,染着几分焦急。

被打断的贵妃不悦的皱了皱眉,看过去,只见李嬷嬷捂着后脑勺一瘸一拐地小跑过来,神色又急又怒,还没走近就叫嚷了起来:“娘娘,人被劫走了!”

她没有注意到司褚,满心想着自己莫名其妙挨了一闷棍,恼火的不得了,又生怕被责罚,一张嘴噼里啪啦就说了起来。

“奴婢本来是将人看得好好的,不知道哪个天杀的从背后给了奴婢一棍子!奴婢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那小孩不见了!那贼人肯定还没走远,娘娘您赶紧派人去……”

李嬷嬷说到一半,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大家都用一种沉默且诡异的眼神望着他,这让她不禁生出了几分迟疑,话音也消了下去。

这一扭头,就看见司褚睁着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见她看过去,还特别友好地笑了下,露出一口白牙:“嬷嬷不用管我,你继续说呀,人找到了吗?”

李嬷嬷:“……”

她看了眼自家主子一脸阴沉的神色,险些两眼一翻晕过去!

她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吾命休矣!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贵妃阴沉着脸没吭声,司褚便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委婉地提议:“看来贵妃娘娘内部出了些矛盾,这件事不如改日再议?”

贵妃眸光森森地盯着他,似乎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可司褚八风不动,任由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在身上打量,神色一派无辜茫然:“娘娘……?”

贵妃微眯了眯眼,深深地看了眼司褚,拂袖而去:“我们走!”

看得出来她像是气急了,连脚步都快了不少。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李嬷嬷愣在原地,神色忐忑,心知自己闯了大祸。

司褚转眸看向她,唇角弯起笑:“嬷嬷来的真是时候。”

李嬷嬷遭到会心一击:“……”

她恨恨地瞪了眼这小兔崽子,一瘸一拐连忙追上去。

司褚看着一群人离开的背影,眸光闪烁着幽冷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声开口:“都准备好了吗?”

风拂过林梢发出沙沙声响,有诡谲的鸟叫声传来。

司褚盯着远处的树林,轻声笑了。

“好,那我也送他们一份大礼。”

权当做一点心意。

他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到底怎么回事?”贵妃语气很不痛快,向来,善于伪装的她更是连表面的笑意挂不住,脸色一片阴沉。

李嬷嬷心尖发颤,忙不迭战战兢兢,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遍。

贵妃脸色愈渐地沉,半晌冷笑一声,咬着牙骂了一句:“本宫还真是小瞧的那个小畜生!”

梁嬷嬷闻言神色迟疑:“这件事奴婢做的隐蔽,按理说不可能被人发现,更何况仅凭那小畜生一个人,也不可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娘娘的意思是……他背后有人指点?”

贵妃神情晦暗不明,眼底划过令人心惊的寒芒:“有没有人帮他,一试便知。”

她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眼眸波光流转,极快的掠过不动声色的狠意:“敢和本宫作对,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身后的人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杀意,不由心下一凛,头皮发麻。

明姝找到司褚的时候是在猎场,这时候狩猎已经即将开始了。

明姝之所以能在众多人群中一眼看到司褚,是因为他正在被人刁难。

即便司褚想要低调,可他的身份就注定他今天低调不了。

最先出生挑衅他的是一个肥头大脑的纨绔子弟,户部侍郎家的公子。

那蠢货应该是受人挑唆,睁着一双眯眯眼,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司褚,然后尖着鸭公嗓阴阳怪气道:“草民听闻宫里有位殿下擅长骑射,只是遗憾不能亲眼一睹,今日难得殿下肯露面,想来怕是有眼福了!”

本来热闹的场面,因为这句话霎时一静。

哪个没脑子的在这时候提那位?

哦,原来是董家那位草包,那没事了。

众人八卦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另一位当事人,那位从没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殿下。

司褚的长相是极具有优势的,他的五官无疑十分优越,骨相极好,即便现在还未长开,也不难窥见日后的风姿。

更妙的是他身上有一种矛盾的气质,难以言喻的易碎感,十分能激发人的同情与怜惜。

只要他想。

落在众人眼里,那位被传的十分不堪的殿下,模样乖巧,眼神干净。

听到董家公子的话,他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下,略有些局促地攥紧了衣角。

在场的一些贵夫人不免心生怜惜,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看看他身上穿的,便知道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

皇帝没有说话,连眼神也没有向自己名义上的儿子投去一眼,冷漠的令人心惊。

其他人嗅出点什么,再加上有人当了出头鸟,胆子也纷纷大了起来:

“是呀,今日秋狩,为的就是讨个好彩头嘛,陛下生辰将近,殿下不打算拔得头筹献给陛下做贺礼么?”

这人说话便比董家那个草包讨巧许多,相当于把司褚放到了火架子上烤。

他要是拒绝,岂不是证明自己对皇帝全无孝心?

明姝气的瞪了眼说话的人,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两大耳刮子!

狩猎场猛兽多不说,刀剑无眼,让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上猎场,存的是什么心啊?

她看向司褚,他孤零零站在那里,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心中莫名抽痛一下。 第98章 要翻身了 贵妃居高临下瞧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她隔着人海觑了眼司褚,因为距离太远看不大清他的神情,不过想来也不会是高兴,她眼神微深,唇角微微翘起。

这就是和她作对的下场!

贵妃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皇帝,芊芊玉指扶着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含笑开口:“臣妾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陛下不妨答应,就当是让那孩子敬一点自己的心意?”

她神色温温柔柔,嗓音也娇滴滴的能掐出水。

可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要真看不出来这位贵妃娘娘打的什么算盘,那就白活到这个岁数了!

可是没人想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出头,得罪如今圣宠正浓的贵妃娘娘。

大家都知道,依照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宠爱,但凡她开了这口,这事儿十有八九板上钉钉了。

果不其然,刚才一直没反应的皇帝听了这话,略微一怔,抬眸看向贵妃,紧接着含笑出声打趣:“你啊,鬼点子真多!”

“既然爱妃开了口,”他沉吟片刻,眼神掠向司褚的方向,又恢复了之前的漠然,“你上前来。”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司褚眸光轻敛,神色静默,迈着步子上前。

从他所在的位置到皇帝跟前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几乎从所有人面前经过,遭受各色目光的洗礼也尤为漫长。

他走动的过程中,宽大的衣袍被风吹起,贴在单薄的脊背上,越发衬得他身形羸弱。

昭德帝注视着这个向他走来的,名义上的儿子,眸光微微动容。

他好像有……有八岁了?

他记不太清,这么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正面打量他。

司褚的长相其实和他有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的时候,线条充斥着嚣张戾气,很容易给人一种震慑感。

然而细看,有只是形似神不似。

司褚的瞳眸随了他的母亲,色泽稍浅,在光下泛着浅浅的琉璃色,瞧上去疏离又冷淡,没有情绪的时候很是凉薄,眼尾微垂的时候,俨然又是一副天然的无辜相。

他抿着唇,看上去很是镇定,然而眼神却不经意泄露了一丝紧张。

昭德帝神色讳莫如深,打量他片刻,漫声开口:“贵妃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那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的回答并不是很重要。

然而旁边的贵妃却眸色微变,凉凉的目光笔直地掠向司褚。

她心里突然对自己这次的决定产生了一丝质疑,将这小畜生带到人前,又在陛下跟前过了眼,这一步棋真的走对了吗?

她眸光涌动着复杂,转而变得幽冷。

没关系,过了眼又如何?

今日之后,他就会成为一个废人。

一个废物,又掀的起什么风浪呢?

没错,三番五次的变数已经让贵妃隐约有些烦躁,她不愿意再这么耗下去,索性决定趁这次秋狩。

一劳永逸!

贵妃眼里浮现一闪而过的寒芒。

面对昭德帝类似于询问他意见的话,司褚似乎是愣了一愣,他抬眼,目光第一次毫不避讳地迎上去。

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也正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眸里闪动着深邃复杂的情绪,然而只是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个喜怒莫测,高高在上的帝王。

司褚下意识没有去深究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他也不关心。

他略微垂下眼,长睫耷拉着,模样安静又乖巧,出乎意料地开口:“儿臣愿意。”

声音很稚嫩,然而语气却坚定。

众人神色复杂。

这个小皇子怕不是个傻的?

他知道狩猎场是个什么地方吗?

刀剑无眼的,他这细胳膊细腿的去了,若是发生什么意外,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别说有心人的算计。

昭德帝神色也有些意外,多看了眼司褚,不过随即他便朗笑出声,神色瞧上去还有些愉悦:“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

这话让在场的人心头一惊,眼里闪过迟疑。

这位皇子,是要熬出头了?

贵妃虽然还在笑,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眼神透着阴冷。

昭德帝却不理会众人的心思,沉思片刻,瞧着司褚的目光仍然带着几分笑意:“今日你若真能拔得头筹,朕就送你一份大礼!”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猜测,那么这句话无疑印证了众人心里的猜想,这位皇子怕是真要翻身了。

说来也是陛下一直膝下无子,贵妃的肚子眼瞧着也没什么动静,这位唯一的皇子可不就是成了宝贝疙瘩?

刚才几个率先出声挑衅的人神色都有些僵滞,万一回头司褚真的翻身了,那他们这些落井下石的岂不是会成为他报复的对象?

不过帝王这话到底有些残酷,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拉的开弓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中拔得头筹?

难于登天!

不过可没人敢当众反驳帝王的面子,相反,倒是有不少人纷纷附和起来。

“小殿下气宇轩昂,倒是有些陛下从前的风范,想来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是啊是啊,臣也觉得殿下天资聪颖,异于常人……”

这些话看似是在夸司褚,实则是把他架在了火架子上。

一旦最后他若是没能拔得头筹,那么这些夸赞无疑会成为他的反噬。

一片虚伪的称赞中,司褚安静站在哪儿里,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也看不见他眼底浓墨般,如有实质的讥讽。

不愧是帝王,三言两语就能让刚才漠视他讥讽他的人,纷纷换了副嘴脸。

这些人的见风使舵固然可恨,可他更厌恶那人高高在上的嘴脸,他掌握着生杀大权,他不高兴的时候,当没有他这个儿子,从生下来就不闻不问,。

可他高兴了,便毫不吝惜向他施舍一些恩赐,仿佛从前那些便能一笔勾销。

谁给他的错觉,他施舍了,自己就该千恩万谢收下?

眼底浮现些微戾色,他却觉得蓦地掌心一热。

司褚抬眸,落入一双担忧的眸。

那人攥紧了他的手,似是安慰,似是打气。

“崽崽,别怕。” 第99章 谁的猎物 周围的景和人逐渐变得黯淡,唯有她一人的存在鲜明又生动,像山水画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烙在心尖微微发烫。

两人连接的手不断传递过来热量,司褚突然整个人就冷静了下来,心里的暴戾也一点点被抚平。

他仰头望着眼前的人,眼神重新变得柔软而坚定。

似乎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其他一切都不值一提。

锣鼓敲响。

司褚在太监的帮助下上了马,周围的人不动声色注视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昭德帝早些年四处征伐,崇尚武力,因此大齐的人几乎都擅骑射,世家子弟更是从小就请先生教导。

可司褚没有,别提请先生教导,他甚至都没有过正儿八经训练的机会。

瘦小的少年坐在高大的马上,衣衫和头发被风鼓起,他身体不由微微前倾,瘦削的脊梁崩出一抹笔直的弧度,像极了脆弱的蝶翼,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断。

然而他脸上却并没有什么畏惧的神色,乌黑的眼眸有一种奇异的坚定。

明姝坐在司褚身后,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将司褚困在两臂之间,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她跟个老妈子一样,还在喋喋不休地安抚:“放心,不要紧张,姐姐我的骑术不说有多棒,至少还是摔不着你的!”

这就不得不庆幸,明姝在现代的时候有系统地学过骑马,出于爱好也报了马术班,周末闲暇时间都会过去跑两圈,至少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不过她的骑术放在这些正儿八经从小勤练骑射的世家子弟中,自然是拿不出手的。

司褚听着她逐渐急促的呼吸,目光一垂,落在她颤抖的手上,一阵沉默。

“你别紧张。”半晌,他轻声开口。

他的骑术不差的,她的担忧属实有点多虑。

明姝立即嘴硬的反驳:“我哪有紧张,我是怕你紧张!”她说着,又絮絮叨叨起来,“正所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咱们上去糊弄两圈凑个数就行了,让那一群傻缺去竞争,咱们就当出来看看风景!”

明姝相当有自知之明,让她跑两圈马还行,可是射箭这玩意儿真不是她擅长的,她就没点亮这技能。

别说射跑动的猎物了,你就是两米开外放个苹果,她都不一定能射的中!

不过昭德帝的奖励就这么放弃了吗?

那必然不能!

明姝打算偷偷摸摸帮崽崽作弊!

不过这么猥琐且没有武德的事,自然不能和他,讲容易带坏小孩子!

最重要的是,容易影响她在他心目中高大的形象!

司褚听了明姝自我安慰的话,也没有出声反驳。

待会儿给她个惊喜也不错。

他乖乖应了。

明姝勾着唇心想。小孩子就是单纯好骗!

她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锣鼓声再度敲响,于是她的手又神经质的颤抖了起来。

明姝:“……”

鼓声落下,动作比脑子快一步,明姝已经冲了出去,她表情愣愣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诶诶诶马兄你慢点!!!”

身下的马儿不同于她从前在马场骑的那些马儿,经过专门的训练,脾性温和。

这马儿也不知道是打了兴奋剂还是野性未驯,跑起来撒了欢似的。

明姝极力稳住身子,一边试着和马沟通讲道理:“咱们又不是赛马,也不一定非拿个第一不是,知道您想彰显自己的神姿,可安全最重要不是……啊啊啊卧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喂!”

马儿不耐烦听她啰嗦,蹄子一蹶,头颅高高昂起,跑的更欢了!

司褚不着痕迹在那马儿身上某处点了下,马儿一僵,颇有些不情不愿,速度到底渐渐慢了下来。

……

贵妃注视着那道身影远去,瞥了眼一脸欣慰的昭德帝,眸光阴沉,她转头看了眼心腹,梁嬷嬷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她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

“哎哎哎,那里好像有只兔子!”

明姝视野里飞快掠过什么,连忙瞪大了眼提醒司褚。

不过转而她又想,好像提醒了也没用。qaq

距离太远了,那兔子跑得那么快,这都能射中得是神箭手?

然而司褚却十分配合,神色沉静,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箭,搭箭,拉弓,瞄准,射箭。

整个动作堪称一气呵成!

明姝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箭“咻”地一声破空而出,像长了眼睛似的,落在那兔子即将经过的路上,然后嗖的一下把它钉在了草丛里。

小兔子有气无力地蹬了蹬腿,歪倒在地。

她的嘴张的能放下一个鸡蛋!

司褚却几不可察皱了皱眉,盯着射中兔子后腿的箭,暗暗想,偏了一点。

然而还没有等明姝兴奋,又一支箭破空而来,穿过那只奄奄一息的兔子。

与此,同时一道傲慢的声音传来:“去,把小爷射中的猎物拿过来!”

明姝不敢置信地扭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立在马上,眉眼轻蔑地看过来。

他身旁的小厮连忙狗腿的上前取下那只断了气的兔子,殷勤地奉上去拍马屁:“公子果然是箭无虚发!”

那小公子瞥了眼猎物,没什么兴趣地挪开视线,看向司褚的目光充满挑衅:“一只兔子罢了,本公子还没放在眼里。”

司褚什么反应暂且不提,明姝瞪直了眼,眸中怒火中烧:“没放在眼里你他娘的倒是还回来呀,要不要脸了,明明是我们先射中的!”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只兔子明明是崽崽先射中的,那个不要脸的狗东西只是补了一箭而已!

司褚盯着那人,脑子里有点印象。

这人似乎是秦家小公子,和齐月关系不错。

他心里有了数,冷着眼和秦家公子对视,语气没什么起伏:“这是我的猎物。”

那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眼神越发的鄙夷:“本公子听到了什么?你说这是你的猎物,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司褚眼微掀,里面的情绪一点点暗沉下去:“那上面插着我的箭。”

周围有不少人观察着这里,只见秦家公子嗤笑一声,突然扬声恶意道:“你们倒是评评理,这只兔子究竟是谁先射中的?” 第100章 你个小辣鸡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尝试着出声。

“我看见了,明明是秦小公子先射中的!”

明姝难以置信地看向说话的人,气的胸口起伏,额角一抽一抽的疼。

这是恰烂钱了昧着良心说话?

你们没有良心还没有眼睛的吗?

秦公子弯起了唇,笑容越发得意。

有人做了出头鸟,很快就有更多的人附和起来。

“对呀对呀,我也看到了!”

“的确是秦公子先射中的,我亲眼所见!”

……

明姝被气的说不出话,她知道或许有人看不惯崽崽,会对他玩阴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可以这么无耻,公然的颠倒黑白,最重要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崽崽说话!

她一个旁观者尚且都义愤填膺至此,那么当事人又是如何想法呢?

司褚神色瞧上去并没有太大的惊讶,这一幕是他早就料到的。

秦家背靠着齐家,齐家后头又有贵妃那座大山,这些人不可能冒着得罪贵妃的风险来替他出头。

只是贵妃这次的手段未免过于低级了些……

相较于他平日里的作风,这种把戏未免有些小儿科。

果然是被气狠了。

秦家公子在一片阿谀奉承声中抬了抬下巴,相当满意众人的知情知趣,他挑衅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向司褚,透出一丝恶劣的玩味:“怎么样,殿下可听清楚了?大家伙可是都长了眼睛啊,殿下仅凭一两句话就想颠倒黑白,这哪儿成呢?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辱您皇亲贵胄的身份啊,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不知道得有多失望呢……”

到底是谁眼盲心瞎,谁颠倒黑白?这一招恶人先告状,玩的真溜!

“放你娘的狗屁,你个小辣鸡!”

明姝到底没忍住,红着脖子激情地骂出了声,她没有崽崽那么好的修养,看对方一脸贱贱的挑衅,只想找一块板砖拍对方那大脸上。

可惜地方不对,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趁手的作案工具。

并没有众人想象气的跳脚,司褚只是目光平静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唇角轻轻上扬:“一只兔子而已,本殿下还没有放在心上。”

秦家公子微怔,正琢磨着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就瞧见司褚眉眼微垂,轻声嗤道:“秦公子若是喜欢,拿去便是,毕竟……”他声音停顿了一下,抬眼意味深长道,“毕竟你也只能猎到这么一只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字句清晰。

话音一出,周围霎时静了静。

秦家公子愣了一下,紧接着勃然变色:“你……!”

司褚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缰绳一拉,转道策马走开,只留给众人一个干净利落的背影。

明姝也没注意到他这么娴熟的动作,满心都沉浸在刚才崽崽帅气的反击当中!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司褚这副模样,狂妄,高傲,却该死的迷人!

尤其是配上他那一张脸,明姝沉默了一会儿,捂着胸口嗷嗷叫,血槽已空:“啊啊啊崽崽好帅!”

刚刚还冷酷无情的司褚被她这么突然来一嗓子,差点儿吓得身子一歪从马上掉下去。

司褚:“……”

他手忙脚乱坐直了身子,耳根悄然染上一抹红,神色羞赧。

……

即便两人尽量绕开了人群走,可是还是会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贵妃派来的。

明姝一开始还气的要死,恨不得冲上去一人一大耳刮子,可是在看到司褚接下来惊人的射技以后,除了震惊,只剩下满心的自豪和得意。

但凡是经过他眼皮底下的猎物,司褚都能箭无虚发,并且趁后面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策马上去一把捞起猎物,压根儿不给对方得手的机会。

非但如此,他还主动去抢别人的猎物,其中包括刚才那个秦家小公子,还有几个睁眼说瞎话的人,只要是他们看上的猎物,司褚总是抢先一步猎了下来,气得对方只能愣在原地干瞪眼。

眼看着对方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的模样,明姝一边毫不客气地嘲笑一边心想,这样的做法可比直接上去将人痛揍一顿来的要解气多了,果然还是崽崽厉害!

几次回合下来,那些人也不得不认清了一个事实,司褚的射艺是真的不错,之前对方没有防备才会让他得了逞,如今对方有了警惕,再想要从他手底下抢猎物,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明的抢不过,那就来阴的!

秦家公子眼里闪过一抹阴鸷,朝小厮递了个眼神,对方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什么,瞧了眼左右,见无人注意到这边,然后将东西对准了司褚,身下的马。

“咻——”

一抹寒芒从那东西嘴里吐出,竟是一枚银针!

银针穿过树林,悄无声息没入马屁股,只见正在奔驰的马儿猛地扬起前蹄,仰天嘶鸣一声。

明姝被一下搞的猝不及防,身子一个后仰,只能拼命抓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稳住身体,一脸惊恐地呐喊:“卧槽!怎么了怎么了马兄?!”

然而马儿自然不会回答她,下一秒,黑马发了狂似的一头奔向树林里。

一颗心还没落回原地的明姝,被颠的差点儿原地去世。

几次试图让马冷静下来的司褚眸色一沉,发现了不对劲。

这匹马的状态不对!

眼看看马儿突然发疯,一头冲向了树林深处,其他人也懵了懵,下意识想嚷嚷救人。

绝大多数少年倒也没有坏到那种地步,看到有人遇到危险,下意识的想法是呼救,不过这时候秦家公子突然出声了。

他挑着唇神色意味深长:“咱们殿下这胜负欲还真是强啊,为了甩掉我们竟然这么卖力,看来这次的魁首是非他莫属了。”

这么一说,刚才的变故倒成了是司褚想甩掉他们故意为之。

众人不是傻子,到底是意外还是刻意,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沉默着面面相觑,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

那匹马为什么发疯?是谁下的手?

这些都不是他们能探究的。

天家的竞争,权力倾轧,向来残酷。 第101章 造个笼子,把她关起来 明姝发誓,这绝对是她目前为止,生平经历过的最刺激的场面!

马儿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顾一切地往树林里狂奔,发起疯来慌不择路,专挑不好走的地儿。

明姝一边匍匐着上半身死死抓住缰绳,企图稳住身体不被甩下来,指尖攥的泛白,一边还要护着司褚不受伤。

横斜的树枝重重刮过脸颊,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很快又有新的伤口代替。

她被颠的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发着颤的声音还在安抚司褚的情绪:“崽……崽崽别怕,待会儿我抱着你,咱们……咱们一起从马上跳下去!”

她虽然从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也知道这马的状态明显不对!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有人动了手脚。

除了贵妃那个疯婆娘,明姝想不到第二人!

短短的时间,她脑子里掠过很多想法,就这么跑下去,结果不是他们被摔下来践踏在马蹄之下,就是不知道被这马驮出多远然后精疲力尽摔死。

直接跳马是极危险的操作,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受伤是必定的,但只要她将崽崽护的好,对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至于她自己……

明姝想了想,反正这也不是她的实体,就算受伤了,对她的身体或许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明姝自认从来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人,可是在这危急关头,她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司褚会不会受伤。

情势容不得她再考虑,明姝咬了咬牙抱紧了司褚正要纵身往下跳,却听见对方沉静冷酷的声音。

“别跳!”

明姝下意识一愣,刚抬起头,就看见视野里闪过一抹寒芒。

司褚手里攥着一把匕首,动作精准,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

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可却莫名有一种直觉,他这一刻的神情一定是十分冷静漠然。

马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啼鸣,紧接着便疯狂扭动挣扎起来!

来不及多想,她离得近,脸上溅上一片温热,恍惚间听见司褚低喝一声:“跳!”

脑子还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下意识作出反应。

明姝重重跌在地上,一阵剧痛裹挟着窒息感铺天盖地涌来,她眼前一阵发黑。

“办妥了吗?”

贵妃立在搭好的帐篷前,眯着眼望远处瞧。

她身后,有人嘻笑了一声,语气透着得意:“娘娘放心,我可是亲眼瞧见那马疯了一样驮着人往林子里狂奔。”那人抬起脸来,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是秦家公子又是谁?

他语气稍顿,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针上抹了能让马儿狂躁的药,不跑到力竭而死,它是不会停下来的,那废物这会儿要么残了,要么已经没命了!”

贵妃回过头来,红唇勾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端详他片刻,似笑非笑地问:“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赏?”

秦家公子眼神微动,压抑着欣喜:“草民……”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惊呼。

“小殿下回来了!还猎了一头熊瞎子!!”

这边,两人神色齐齐一僵。

秦家公子愣了愣,紧接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说完他就看到贵妃眼神极其阴郁地扫了他一眼,压抑着滔天怒火,他心里一个咯噔。

——

熊瞎子太大,司褚一个人自然是带不回来的,他只能回来叫人抬。

少年衣襟沾了不知名的血,眉眼也蹭上了一些,红艳艳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淌,衬得他容貌愈发昳丽,有种说不出来的惊心动魂。

棕熊已然断了气,背上和腹部插着司褚的箭,眼睛也插着一支,然而令他毙命的是脖子上的伤口,那伤口很深是用匕首等锋利的利器划开的。

熊的皮毛很厚,能划开,需要极大的力气,更别说把匕首扎的这么深。

众人惊诧地看过去,只见司褚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颤抖,往下淌着血,指节正以诡异的姿态扭曲着,不难看出他降服这猎物费了多大的力气。

然而他的神色却很是平静,甚至忍了这么久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众人不由心惊,一个几岁的孩子尚且有此等心性……

若是来日一朝得势,众人不敢细想下去。

贵妃脸色煞白,看向司褚的眼神又惊又怒,这小子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

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恨的舌根发苦,眸色霜寒。

真正高兴的怕只有昭德帝,他笑得极为开怀,吩咐人去传太医,一边面色和蔼地看着司褚:“做得不错!有朕当年的风范!”

“父皇过誉了。”司褚垂眸神色安静,模样也乖巧。

众人却只觉得可怕。

昭德帝十分高兴,对这个没怎么关注过的儿子表现出了极大的慈爱:“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思纷乱起来。

这就是条件任提了。

司褚抬眼,眼底黑白分明,眸光清澈纯粹,他抿了抿唇,脸颊微红,露出一个赧然的笑:“儿臣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如果非要说的话,就许愿,父皇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充满孩子气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愣,昭德帝本人更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能说话。

他看着眼前的孩子,他仰着头,神色有些羞怯,眼里的孺慕之情一览无余,单纯又真挚。

饶是昭德帝心肠冷硬,此时也忍不住动容,他心绪复杂,犹豫再三,抬手在他头顶拍了拍,百感交集叹道:“你是个好孩子,是朕对不住你。”

堂堂帝王,居然也有认错的时候,这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大家看向司褚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贵妃搭在宫女臂上的手忍不住重重一掐,宫女吃痛,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

司褚眸光温软,全然的信赖和仰慕:“父皇也很好。”

他透过昭德帝,眸光看向旁边的明姝:我演的好吗?

明姝笑了笑,朝他竖起大拇指。

避开司褚的目光,她眉心微微一紧,心跳的很快,低头一看,指尖愈发透明了。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昭德帝欣慰地笑了笑,心中暗下了决定。他正要开口,变故突生。

不知道是谁,惊叫一声——

“有刺客!护驾!”

“啊——保护陛下!”

……

无数黑衣人持着刀涌入猎场,众人眼神惊恐,慌忙四下逃窜!

与此同时,一支箭笔直地射向昭德帝本人!

“陛下!!”

离得最近的贵妃条件反射一躲。

而司褚却神色一变,眼神惊慌地扑了上去:“父皇!”

昭德帝心下大骇。

他看着自己从来没正眼看过的儿子毫不犹豫地放在他的身前,那支原本应该射向自己的箭插进了他的胸口,一时之间震惊到失语。

反应过来,他立时暴怒,扶住司褚,这才发现他瘦弱的令人心惊:“御林军呢?给朕就地斩杀这群刺客!”

“太医!太医死哪儿去了!”

他看着司褚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流失,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昭德帝这辈子都没这么愧疚过,他颤着手轻轻拍着他的肩,眼眶微热:“好孩子,坚持住……”

而司褚眼前又是另一幅不同的景象。

他看着明姝挡在他面前,那支箭先是干脆利落地穿过了她的胸膛,然后才刺进他的胸口。

她面朝着他,眉尖因疼痛紧蹙,脸色惨白的不像样,胸口分明没有流血,可整个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司褚只觉如遭雷击!

他颤抖地张了张嘴:“你……”

脸上一软,明姝艰难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唇角轻轻扯动:“我自愿的,崽崽,你不要难过,一点都不疼的。”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有心情骗他。

明明她疼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司褚记得她很娇气的,缝衣服的时候指尖被针戳了,都要拿到他面前晃悠好几次。

这样娇气的人,被一箭穿心,却笑着安慰他不疼。

她知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设的一场局,那箭根本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我知道。”明姝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极轻地笑起来,模样欣慰,“我一直知道,我们崽崽很厉害的,哪怕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

太疼了。

她说到一半,眼泪没忍住滚下来,她痛感比常人低,尚且都疼的这么厉害,崽崽该有多疼啊?

“你这样就很好,以后哪怕没有我,也要好好的,别让人欺负了。”

“不……”司褚眼角红的像是要滴血,一双眼睛瞪着她,一字一顿,“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明姝眼神无奈,看着逐渐透明的身体,低低地叹:“那怎么办呀,我可能要食言了……”

骗子。

司褚不说话,或者是说不出来,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可是即便他抓的再紧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正在一点点消失,像一阵风掠过指尖一样。

他根本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时候他突然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

明姝温柔耐心地拭去他眼角的泪,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等着我呀,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会怎么样?

她没能说完,彻底在他眼前消失。

“不,姐姐……”

司褚失神地看着这一幕,胸腔一阵气血翻涌,最后竟是猛地吐出一口血,然后两眼一黑。

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如果真如她所说还能够见面,他一定亲手为她打一个华丽的笼子,然后把她关起来!

可是想想,他好像舍不得。

(回忆完——)

ps:打扰一下,温馨提示,不要学崽崽伤害熊熊,剧情需要而已。非法饲养贩卖野生动物,牢底坐穿了解一下。(ㄒoㄒ)~~ 第102章 突然很想见你 明姝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眼神透着点茫然。

她望着头顶熟悉的幔帐,呆呆地愣了好一会儿,眸光有点散。

像是还沉浸在那场梦里,没回过神来。

被箭穿心的滋味还停留在记忆里,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某段真实的记忆。

“娘娘醒啦?快把醒酒汤喝了,陛下特意嘱咐的。”云芷撩开帘子走进来,就看见明姝睁着一双黑溜溜的杏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虚空,那神情透着些空茫,好似失了魂一样。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开:“娘娘这是还没醒酒呢?”

她刚往前跨了一步,明姝却猛地坐直了身子,那动作来的突然,吓了云芷一跳,她反应过来诧异地扯了扯嘴角,正要打趣:“娘娘这是做噩梦了……”

明姝没看她,莹莹的脚往地上一踩,也没来得及穿鞋,转身跑向梳妆台。

云芷眼神越发诧异,提着鞋连忙追上去:“娘娘这是怎么了?好歹先把鞋给穿上呀……”

明姝没理她,她兀自地在梳妆台翻了一会儿,眼神蓦地一定。

匆匆赶来的云芷瞧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家娘娘愣愣地捧起那个小黑匣子,神色是说不上来的复杂和怔愣。

她纤长地睫毛安静垂着,愣愣盯着那黑匣子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扯出个似哭非哭的弧度。

都对上了……

和梦里她亲手送给崽崽的那个黑匣子一模一样。

她默不作声地打开,忽的愣住,只见本来空荡荡的盒子里安静躺着数不清的纸条。

瞥见这一幕的云芷也见鬼似的瞪大了眼。

那盒子里,原来有这些纸条的吗?

她怎么不记得……

明姝似有预感一样,颤着手随手拿起一张纸条,缓缓展开。

纸张有些年头了,已经烦了黄,捏在手里有一种脆脆的触感,似乎稍有不注意就会碎一样,明姝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一般,漆黑的瞳仁凝住上面的字。

在梦里,她看过无数次崽崽写字,早就对他的字迹烂熟于心。

年幼的司褚字已经写的极好了,只是还有一些稚嫩。

上面白纸黑字落着笔迹——

“我找不到她了。”

那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写上去的,字迹潦草,字句中,扑面而来,透着一股茫然。

那一瞬间,明姝感觉心尖像是被人用锤子重重锤了一下一样,说不清的窒闷裹挟着酸胀的情绪席卷而来,她眼眶一酸,一颗泪滚下来。

“啪嗒”一声掉在纸上,将那字晕开。

云芷惊呆了,下意识觉得明姝的状态有些不对,眼神担忧起来:“娘娘……”

明姝却突然收了纸条扭过头来,眼角沁着红,眼神很深:“陛下呢?”

云芷没跟上她的脑回路,呆呆地答:“这会儿应该在……乾清宫?”

明姝转身就往外跑,说不上来,这会儿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想见他!

云芷愣了一下,惊恐地瞪大眼:“娘娘您去哪儿?您鞋子还没穿呢!”

明姝没听见,闷头一个劲儿往外冲,突然撞上一堵人墙,肩膀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云芷一边追,一边在身后崩溃地碎碎念:“我的祖宗诶!您衣裳也没穿,就这样跑出去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陛下知道了还不得把奴婢的头盖骨拧下来做成酒壶……”

她抬头瞧见门口的人,喉咙猛地一哽,话说到一半被迫止住,脸都憋红了。

云芷两腿一软,连忙把头一埋,怂成鹌鹑:“奴婢参见陛下!”

亲娘诶!!!

保佑她,没听见没听见,千万没听见……

司褚拧着眉扫了眼身前的明姝,眉宇间立时笼着一片阴沉,没急着搭理她,轻飘飘的目光往云芷头上一掠,幽幽哼了声,嗓音凉凉:“朕还不知道,朕有这种爱好呢。”

云芷脸色一白,咬着唇欲哭无泪跪下来:“奴婢该死,求陛下恕罪……”

她完了她完了,她居然有胆子吐槽暴君,还被人听见了!

明年的今天就是她云芷的忌日……

司褚没打算轻易饶过她,若不是他偶然撞见,还不知道这小丫头竟然在她家主子面前公然说他坏话!

看那架势,想必平日里还没有少说。

越想越气,司褚眉眼沉下去,慢条斯理吩身后的张德全:“去给朕找个手艺好点儿的师傅,虽然都是死,可毕竟是做成酒壶,朕瞧着还是得赏心悦目些不是……”

他说到一半,矜傲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明姝,突然顿住,然后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刚才打眼一瞧也没看仔细,如今看到明姝的模样,他不禁心下微沉,不悦地皱起眉。

她起来的急,只穿了身白色中衣,柔顺乌发蓬散在肩上,往下一瞧,居然还光着脚!

莹白的脚踩在漆黑的地砖上,圆润的脚趾因为冷泛着红,透着若有若无的诱惑。

司褚耳根一烫,当即别开脸,一边拦腰将人抱起来,薄薄的眼皮下敛,略带几分凶相地看向她,语气凶戾地教训她:“什么事那么急鞋子都不穿?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宫里的下人都是死的吗?”

他略垂眼,突然哑了声。

他怀里,明姝湿漉漉的眼眸泛着潮湿的雾,眼角洇出一片红,瞳仁里碎着潋滟水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司褚脸色当即沉了下去,眸里暗潮涌动:“谁欺负你了?!”

明姝抿着唇没吭声,目光一寸寸描摹着他的轮廓。

她没猜错,崽崽长大之后果然很好看。

他小时候长得乖,不过偶尔也会露出凶狠的眼神,可还是可爱的成分居多。

如今却不屑遮掩似的,他双眼皮,折痕很深,那股子凶戾邪性深深镌刻在眉眼之间,刀削斧凿般萦绕不散,只消一个照面,便知道他绝不是什么善人。

面无表情瞧人的时候,更是令人心惊胆寒,更别说他此时明显动了怒。

寝宫内,气氛肉眼可见的低沉下去,众人战战兢兢,叫苦不迭。

司褚见她不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瞧他,那柔软破碎的目光瞧的他心脏一抽一抽的,他都舍不得给她委屈受,谁找死这么积极?

一股戾气在心头横冲直撞,司褚紧抿着唇,眸底浓墨般的怒意翻涌:“太后?还是淑妃?朕看她们是嫌命长……”

一双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温软的气息靠过来,她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他:“没有人欺负我。”

顿了顿,她嗓音温软绵长,几不可察的颤抖。

“我醒来看不见陛下,突然很想见你。”

司褚身子猛地一僵。 第103章 给她穿鞋 他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目光僵硬地一寸寸下移,撞入明姝潋滟的眸,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身影,眼尾薄红,内里含着破碎的光。

司褚的思绪有片刻的迟钝,张口想要说什么,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反而率先红了耳根。

明姝眼睁睁看着他整张脸瞬间红成了虾子,偏偏还要故作淡定板着一张脸,慌乱的眼神却无疑泄露出了内心的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抿着唇矜贵高冷地出声,语气冷冰冰很能吓唬人:“你一个女子,怎可……怎可如此不矜持!成何体统!”

他昨夜守了她一个晚上,不过是去上了个早朝,离开了一会儿功夫,她便撒起娇了!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司褚强迫自己忽视内心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打定主意要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明姝却险些闷笑出声,思考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周围的人已经自觉地退了出去,她眸光微动,额头轻轻抵着他健壮有力的胸膛,委屈兮兮地软着嗓子:“臣妾只是说出了心里话,陛下这也要凶臣妾么?”

说完,明姝自己都被小小的恶心了一把,她的泡茶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司褚又是一僵,身上浅淡的暖香涌入鼻间,令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听到明姝抱怨的话,司褚又不禁皱着眉反思起来:

他刚刚真的很凶吗?

好像……是有一点儿?

张德全要是听到了这话八成会泪流满面,心想陛下您面无表情砍人脑袋的时候都没觉得自己凶,这会儿这点光打雷不下雨的阵仗,能吓唬到谁呢?

司褚反思了一通,神色不由有几分懊恼,却又拉不下面子道歉,他走到榻前,掂量着手里柔软的身躯,怀着那么几分不情不愿,轻手轻脚将人放了上去。

一低头,明姝正仰着小脸看他,眸光亮亮的,含着期待。

司褚脸僵了僵,什么面子通通抛到脑后了,片刻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硬邦邦的:“朕……下次会注意。”

那两道新月瞬间便弯了起来,司褚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目光重新落到明姝那双光着的脚上,眉头再度拧了起来,然后做了个明姝都没想到的动作。

只见司褚十分自然地俯下身,捞住明姝的脚腕,预备给她穿鞋袜。

明姝一惊,连忙缩了缩脚伸出手:“臣妾自己来……”

作归作,让九五之尊给她穿鞋,明姝到底没那个胆子,私心里也不愿这么对他。

司褚却不容置疑地避开她的手,低低呵斥了一句:“别动。”

他本来还有一些不自在,可是当触感冰凉的脚落入掌心,眉头不由皱的更深。

司褚寻思着,回头让宫人将屋子里铺上波斯进贡的毯子,也不怕她这么折腾。

明姝瞧着崽崽一脸认真专注地给她穿鞋,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感动。

都说养儿防老,这会儿可算是体会到了。

呜呜呜崽崽这么孝顺,当初没白疼他!

明姝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她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为什么会去到崽崽小时候,而自己脑海中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可她知道这并不是开口的好时机,而且,崽崽也不一定还记得她。

明姝还在发呆,脚腕被掐了下,她低头对上司褚不悦的目光。

他纡尊降贵给她穿鞋,她在干什么?她居然还在发呆!

司褚心里一阵气闷,站直了身子。

明姝看着穿好的鞋袜,后知后觉,弯了弯眸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语气讨好:“多谢陛下呀。”

司褚唇角有些松动,斜了她一眼,从鼻间溢出一声冷哼,唤云芷进来给她家主子更衣。

穿个鞋袜可以,换衣服这种事,他到底没好意思。

明姝换衣服梳洗期间,司褚坐在外面等,张德全上前压低了声附在他耳边:

“陛下,人抓住了,已经招了。”

司褚手里捏了一串红珠把玩,闻言眼皮未抬,轻描淡写道:“杀了。”

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无论是受谁指使,都不必留在这个世上。

张德全并不意外,他应了声,眸色掠过一抹迟疑:“那淑妃娘娘……”

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张德全噤了声。

司褚抬眼,眸底溢出浓重的,令人心惊的戾气,有如实质般,他勾唇凉凉地笑了下:“先留着……”

张德全便不敢多问。

他眼睁睁瞧着淑妃这些年作死,陛下一忍再忍,可这次对方动到贵妃娘娘头上,陛下明显是动怒了。

可陛下依旧没有动她……

这并不是什么好征兆,要知道,在陛下手底下,活着的人可比死人痛苦多了。

“什么先留着?”明姝从内殿出来,只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好奇地睁大了眼看过来。

她已经梳妆完毕,月白色的纱裙灵动轻盈,发髻高挽,唇红齿白,云鬓楚腰分外明艳。

司褚心中的戾气消散,拉着她在旁边坐下,拾起一块点心面无表情塞进她嘴里:“你不是爱吃这点心么?都给你留着。”

明姝猝不及防被投喂,“唔”了一声,白嫩嫩的腮帮子鼓起,乌黑的眸瞪得滚圆,像一只松鼠。

司褚眉梢一挑,找到点乐子,撑着下巴眼看她艰难地把那块糕点吞咽下去,又塞过去一块。

明姝:……

她察觉到他的玩心,眼神略有些无奈,低头凑过去咬了。

她的唇无意间碰到司褚的指尖,他僵了僵,收回手不动声色捻了捻指腹,回味着那一抹柔软的触感,喉尖不着痕迹滚动一下。

宫人不敢直视,却明显察觉到气氛难得的轻松。

张德全察言观色,笑着开口:“时辰不早,陛下不妨就留在娘娘这儿用午膳?”

明姝也跟着看过去,眼眸微亮。

崽崽留在这儿,午膳一定很丰富!

虽说御膳房那边也不敢怠慢她,可贵妃和皇帝的规制到底不一样。

就这么期待?

司褚故意思忖片刻,矜持地点了点下巴:“吩咐下去。”

话音一落,明姝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小脸越发明媚,心里暗暗盘算着中午吃什么。

张德全看在眼里心说,别说陛下,就是他瞧见了也觉得心里熨贴。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如妃娘娘到——” 第104章 真有能耐 陛下才过来,如妃娘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

未尝不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众人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明姝的神色,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门挑衅,贵妃娘娘应该忍不下去?

听到宫人的禀报,司褚脸色不太好看,他想到了昨晚两人之间的互动,只觉得自己头上隐隐又要冒着绿光,脸色霎时阴了阴。

而明姝却并不想众人所想那样,她先是眼睛一亮,紧接着挥手让通传的太监将人迎进来,尤嫌不够似的,甚至亲自站起了身跑出去,完全没看到司褚漆黑如锅底的脸。

如妃自然是有自己的算盘,昨晚匆匆和司褚打了个照面,连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不过对方对那个炮灰贵妃的重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如妃从那态度中窥出一丝不对劲,如果不是系统给她打包票,淑妃才是女主,她都要以为自己拿错剧本了!

不过如妃转而一想,都说帝心莫测,真正喜爱珍重的人又怎会摆在明面上?说不定司褚只是拿她当挡箭牌,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实则是为了保护淑妃!

如妃被自己的脑补说服了,不过她依旧有些不放心,决定还是亲自走一遭试探一下。

于是听见圣驾前脚去了景仁宫,如妃后脚就来了。

她正琢磨着,自己趁陛下在的时候来截胡,算是公然争宠了?

贵妃就是再傻,她都挑衅到家门口了,她总不能还跟个没脾气的软包子似的。

如果她当众甩脸,倒是正合了自己的意。

男人嘛,嘴上不说,可大多心里都不会喜欢这种不知分寸跋扈善妒的,到时候她在茶里茶气几句,煽个风点个火,这趟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这对她来说,压根儿没有半点挑战性。

如妃这样想着,面上笑吟吟的跟在宫女后头,谁料她刚踏进了门,一阵香风扑了过来,如妃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执了起来,抬头便是明姝那张俏生生的脸,眼眸弯弯,颇有些慈爱地瞧着她。

等等……慈爱??

如妃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明姝亲昵地把云里雾里的如妃往里面拉:“妹妹怎么来啦?嗨呀,也不让人打个招呼!”

如妃懵了一会儿,勉强找回了那么点理智,她笑容带着歉疚:“昨个儿若不是姐姐替臣妾挡酒,也不至于喝醉,臣妾心里过意不去,便想着来看看……姐姐不会不欢迎?”

她说这话存了几分拱火的心,这快到晌午才过来,究竟是来看她还是来看陛下,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但凡是个有气性的,这会儿就该嘲讽上了。

可明姝却转过头娇嗔她一眼:“在你眼里,本宫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愿意过来,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说着,朝旁边的云芷美滋滋地吩咐,“去,待会儿叫人多添一副碗筷!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嘛!”

云芷瞪大了眼,有些急:“娘娘!”

她家娘娘是不是傻,放着和陛下独处的机会不要,主动留个电灯泡是怎么回事?

如妃比她还要震惊,她虽然打了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留下来蹭饭的,更没有想过这位炮灰贵妃会主动留她!

这波操作她也看不懂了。

她眼神复杂,一时之间又是震惊又是同情,对方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如果是真傻……该说这脑子,不愧是炮灰吗?

“这不好?”如妃眼神迟疑,语气试探。

“有什么不好的,还跟本宫客气呢?当回自己家就行了!”明姝瞪了云芷一眼,“还不快去?”

云芷突然福至心灵,娘娘这招就是传说中的以退为进?

既彰显了自己的大度,还在陛下面前留下了好印象!

不愧是她家娘娘!

云芷顿时醍醐灌顶,响亮地应了,转身出了门。

明姝也不知道这丫头受了啥刺激,高高兴兴拉着未来儿媳的小手,两人说说笑笑从门口进来,一抬头,就对上司褚阴沉沉的目光。

“臣妾参见陛下。”如妃莫名觉得脊背一凉,手不自觉从明姝手里抽了回来,叠在腹前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她觉得男主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像是在看……和妻子出轨的奸夫。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如妃一个激灵,觉得自己八成是被那傻缺贵妃给传染了,也变得橘里橘气的!

司褚阴郁的视线扫了她一眼,定在明姝身上,后者毫无所察,欢欢喜喜地扬着唇,眼眸亮晶晶地瞧着他,邀功似的:“陛下,臣妾自作主张把如妃妹妹留下来用膳,陛下不会生气?”

事实上她不觉得司褚会生气,她一早就知道崽崽是个口是心非的,自己肯定拉不下脸追媳妇儿,身为老母亲,当然得想办法撮合撮合啦!

司褚心头一梗。

她都这么说了,他要说他不高兴,岂不是显得自己肚量小?

再说了,该不高兴的难道不是她吗?

怎么说,那如妃也是众人口中的前任“宠妃”,她就没有一点危机感?

抱着探究的态度和莫名的置气,司褚幽幽地扫了眼如妃:“随你。”

如妃被明姝拉着在她身旁坐下,对面就是司褚,不得不说,身为位面之子,司褚的气场十分强大,他哪怕只是漫不经心地随意坐在那儿,透着出来的气场也十足地震慑人心。

尤其对方似乎现在心情不怎么好,直面这种压迫的如妃有些头皮发麻,不由暗暗后悔自己这个决定。

这时候不停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明姝就十分亲切了。

尽管对方傻的半点眼色都没有,连大暴君生气都看不出来,这智商被炮灰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如妃莫名生出几分同情。

明姝正在讨论她新得的云锦,用来做衣服是真好看!

如妃听着不由心里有些发酸,云锦千金难买,听闻今年宫里统共才十匹,全给了景仁宫,连淑妃都没捞着。

她扯了扯唇角:“姐姐穿着肯定好看。”

明姝毫不犹豫地道:“妹妹喜欢,那本宫改日让人拿几匹给妹妹送过去!”

反正都是崽崽的东西,用来讨好未来媳妇儿也没什么毛病。

“这怎么可以?”如妃诧异地瞪大了眼看过去。

明姝笑眯眯的:“有什么不可以的,本宫的东西就是妹妹的!”

尽管觉得这贵妃脑子是真有病,如妃这会儿也不免真有些感动了。

两人这边执手相看泪眼,司褚在旁边捏碎了一颗珠子,他眸光覆着暗色,阴森森瞧着明姝,心里醋意翻涌。

拿他的东西讨好别的女人。

她还真有能耐! 第105章 甘拜下风 明姝丝毫没有觉察司褚的情绪,毕竟一天十二个时辰,对方有十个时辰都板着一张脸,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会儿明姝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如妃身上,哪有功夫观察他的情绪?

她拉着如妃亲亲热热地说话,对方倒也十分配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还真跟个亲姐妹似的。

一旁的司褚反而被无视了个彻底,脸色漆黑。

察觉到从自家陛下身上散发出的阴沉的低气压,张德全在旁边看到胆战心惊,心里暗叹怕是只有贵妃娘娘,才敢这么无视自家陛下。

好几次他都觉得陛下那眼神都想直接把如妃给扔出去了。

等菜上来了,张德全眼珠一转,决定替贵妃娘娘挽救一下局面,也把自己从这样要命的气氛中拯救出来。

他特意摆了一副公筷在明姝面前,怕自己的意图不够明显,张德全笑眯眯地指着明姝面前一道菜提醒:“陛下最喜欢吃这道凤尾鱼翅了。”

平日里只要是贵妃娘娘陪陛下用膳的时候,布菜的活计都是她主动揽过去,帝王喜好难猜,一个不好还要被问罪,张德全乐得有人抢过去做,更别说这是促进两人感情的大好时机。

张德全发现,只要是经了贵妃娘娘的手的菜,即便陛下不喜欢吃,也会皱着眉忍了,简直好说话的不得了。

自打贵妃娘娘进宫以后,他这个陛下跟前的大太监不知道少操了多少心!

张德全理所当然地以为今天贵妃娘娘也会把这活计给揽过去,于是说完便笑眯眯退到一边。

司褚敛着眉向他朝来不轻不重一眼,薄唇微动:“多事。”

张德全腆着脸笑了下,知道他的口是心非,一概应承:“是是是,是奴才多事。”

贵妃娘娘那么细心,即便他不开口也会将陛下的喜好揣摩到位的。

如妃不动声色观察着这一幕,又有些迟疑了。

若说贵妃不受宠,何至于司褚跟前的总管太监张德全都对对方如此讨好?

系统提醒她:【做戏做全套,男主心性非常人所能比,细节方面自然做的到位。】

如妃眸光微动,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司褚呵斥完,一张脸面无表情,矜持地等着明姝来哄他。

他刻意没往她的方向看一眼,甚至暗自下定决心,待会儿她夹的菜一口都不会动。

谁让她放着自己不理,反而跑去跟那女人亲亲热热?

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很好哄!

司褚想着,嘴角几不可察地翘起。

然而他等了半天,也没看见眼前有筷子伸过来,反而听到明姝兴致勃勃的声音。

“来来,妹妹尝尝,陛下都喜欢的东西,肯定好吃!”

司褚嘴角的弧度蓦地一僵,还未绽开的笑容定在脸上,他抬眼不敢置信地看过去。

明姝正夹着菜,一脸殷勤地朝如妃碗里放,笑得不知道有多欢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而如妃也含笑地照单全收,甚至为了回报,也给明姝夹了菜,两人旁若无人说笑,衬得他跟傻子一样!

张德全看在眼里暗叫不好,平时那么会哄人的贵妃娘娘,今儿个怎么就不开窍呢!他还想旁敲侧击提醒几句,就见司褚阴沉着脸摔了筷子。

“啪——”

众人齐齐一个激灵,埋着头大气不敢喘,满脑子都在想该以什么样的姿势跪地才能不被迁怒。

想了一通之后绝望地发现,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会被迁怒。

陛下不舍得罚贵妃娘娘,肯定只好拿他们撒气!

那边的交谈声也停了下来。

如妃观察着司褚的神色,麻溜的噤了声,换上一副识趣的乖巧。

而明姝还是状况外的一脸茫然,她懵懵地望过来,歪着头盯着司褚,语气迟疑:“崽……陛下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吗?”

她说着停顿一下,扫了眼满桌子的菜色,眼里掠过一抹困惑:“不会啊……我感觉还可以?”

如妃不着痕迹坐离她远了点儿,她现在相信系统的话了。

就贵妃这令人堪忧的智商,司褚能喜欢她八成是脑子有病。

司褚猛地蹭起身,众人被他的动作吓得眼神惊恐,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

完了完了,好日子到头了,本来以为被调到景仁宫当差是件好差事,指不定哪日就飞黄腾达了!

没想到还没上任几天就要以这种方式下岗!

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然而众人等待的天子之怒却迟迟没有到来,只见司褚深吸了好几口气,愣是把怒火给压了下去,他眸光阴恻恻盯着明姝,唇角一斜皮笑肉不笑:“朕突然想起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先回乾清宫了。”

话他并没有说太绝,本来想等着明姝劝他几句,先把膳食用了,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还没动几口。

然而明姝却松了口气似的,十分放心地笑眯眯挥了挥手:“政务要紧,陛下去,不用担心,这儿有如妃妹妹陪着臣妾呢!”

她朝司褚递了个眼神,放心,媳妇儿肯定给你搞定!

司褚脸色十分精彩:“……”

如妃眼神一言难尽:“……”

最终,司褚气的拂袖而去。

众人如蒙大赦瘫软在地,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天老爷,在景仁宫当差太刺激了!

如妃怀着几分试探,语气犹疑:“方才陛下好像是生气了,姐姐不想想办法哄哄吗?”

但见明姝朝她眨眨眼睛:“他那儿哪是生气,八成是害羞了!”

如妃:“……啊真的吗?”

是她的理解能力有问题吗?

明姝一脸自信拍拍胸口:“放心,我有经验!我懂的!快吃,这么多菜,不吃完浪费了!”

如妃心想,你懂个屁!

她突然很同情这个炮灰,毕竟能蠢的这么清新脱俗的炮灰,实在不多了。

至少她从事快穿事业这么多年,就见过这么一个。

可是很快她就开始同情自己,因为明姝自己不思进取放飞自我也就罢了,还拉着她一起暴饮暴食!

“姐姐,臣妾实在是吃不下了……”如妃艰难推拒。

明姝不赞同地瞪着她,趁机摸了一把她的细腰:“你看看你多瘦!这么瘦以后不好生养啊!”

如妃:……好家伙,甘拜下风! 第106章 狗逼季暻 接下来的两天司褚都没来过景仁宫,明姝这时候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她被一件事绊住了脚步。

这天明姝正趴在窗前晒太阳,宫人在外面各忙各的,云芷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偷懒去了。

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晒的她整个人懒洋洋的,有些昏昏欲睡,眼皮渐渐耷拉下来。

一个晃神的功夫,她察觉到面前落下一道阴影,下意识眯眸看过去,面前神不知鬼不觉立着一个人,正面瘫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睨着她。

明姝一个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因为太过紧张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短短的几秒钟,她在“来了吗来了吗终于有杀手来刺杀她了嘛”和“究竟是我的呼叫声快还是他的刀快”之间犹豫不决,就见那人突然抱拳,顶着一脸公事公办开口:“属下阿七,见过小姐。”

眼前的青年看上去二十多岁,面容清秀,一身黑衣,怀里抱着一把剑,简直是杀人越货标配。

不过对方好像没有表露出敌意。

明姝愣了愣,下意识想说“大哥你哪位”,话到了嘴边突然一哽,能自称属下,还叫她小姐的……

不会?

明姝心里咯噔一下,划过一个不好的猜想,她极力维持面上的淡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懒懒抬眸:“是我哥派你来的?”

阿七点点头,神色恭敬:“正是世子爷。”

明姝顿时面瘫着脸,心里叫苦不迭。

糟了!果然是日子太舒坦了,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她可是还有对妄图造反的父兄呢!

本来以为季暻只是随口一提而已,结果他还真想付诸行动!

明姝心里悲伤逆流成河,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我哥他……叫你来做什么?”

阿七面无表情地将一个小玉瓶递给她:“这是世子爷吩咐属下给您的,让您务必下在狗皇帝的饮食里!”

说着,他还十分配合的眼里闪过一抹凶狠。

很好,就标准的一副反贼座下的第一狗腿子模样。

明姝伸到一半的手一个哆嗦,她掩住眸里的惊恐,接过那玉瓶,神色故作淡定地反问:“这里面装的什么?”

阿七平静地答:“一点能让狗皇帝痛苦万分的药。”

他面无表情心想,主子说里面装的泻药,就算陛下真的误食了也只是拉个三天三夜而已,这么说应该没什么毛病。

明姝手一抖,正琢磨着如何单纯不做作地将错就错把药摔个粉碎的可能性有多大,就听阿七幽幽地道:“主子说这药千金难买,目前就这么一瓶,小姐要是敢一不小心把药摔了,倒也没关系……”

明姝听到一半,眼里露出兴奋的光,指尖颤抖着蠢蠢欲动,下一秒,就听见阿七不紧不慢地补充。

“只是他会把小姐的手砍了而已。”

而已……

明姝:!!!

她甚至都能想象季暻顶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说这话时的表情。

生命诚可贵!

她手忙脚乱地把药瓶攥在手里,仰着脸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它的质量,呵呵。”

阿七不说话,面瘫着脸和她对视,那视线似乎能洞穿人心。

明姝一边心虚一边心里暗暗骂娘,不愧是季暻的人,和他一个狗德行!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行了,本宫有那么不知轻重吗?你回去告诉我哥,让他放心等着便是,这事交给我,肯定能办成。”

她心里小算盘打得好,先把阿七给支走,具体怎么操作还不是看她自己?

谁料像是知道她打的小主意似的,阿七紧接着便跟着开口:“世子交代了属下,要等着小姐事情办成之后才能回去,期间就留在皇宫随身保护小姐,静待小姐吩咐。”

明姝:“……”

狗逼季暻!这都被他算计好了?

她一脸为阿七着想的样子,字字诚恳:“你留在皇宫多危险啊,万一被人发现了还以为你是刺客呢!别说保护本宫,不连累我都是不错了!再说了我有什么要吩咐你呢?听我的话,自己出宫找个地方呆着,等待我的好消息!”

阿七不动如山:“这是世子爷的吩咐。”

明姝气结,拿出小姐的气派,软的不行来硬的:“本宫吩咐不动你了是不是?”

阿七软硬不吃,面不改色:“属下是世子的人,只听从世子爷的吩咐。”

这个榆木脑袋!

明姝不顾形象地扒着窗棂探出脑袋,手指直往他脑门儿上戳:“你要跟在我身边,那我沐浴如厕什么的,岂不是都被你看光了?我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阿七眼神奇怪地瞧着她,似乎不明白她哪来的迷之自信,可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小姐大可放心,小姐不想的时候属下是不会跟在身边的。况且,在属下眼里,只有活人跟死人的区别,不分男女。”

他一脸正气,连眼神都没多给明姝半分。

明姝气的一指院门:“给本宫滚!我现在就不想看见你!”

“好的小姐。”阿七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眼前。

明姝白眼一翻,重重拍上了窗户!

关了窗门她就发起了愁,天杀的季暻,居然不放心她还派了人来监视!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既然不放心她,为什么还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她深深体会到了来自这个便宜哥哥的恶意!

莫不是对方开始怀疑她了?

明姝神情逐渐凝重,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别人不说,季暻此人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说是多智近妖也不为过。

如果是他,看出点什么还真有可能!

她咬着唇在殿内来回的走,脑子迅速地转动。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怎么做才能既打消了她那便宜哥哥的怀疑,又能保住崽崽不受伤害呢?

明姝盯着手上的药瓶陷入了沉思,这药必定不能给崽崽吃的,可季暻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个阿七肯定会把她做的事尽职尽责滴水不漏地汇报给季暻。

所以,药还是要下的,具体怎么操作……

她缓缓眯起了眼睛,心中渐渐有了主意成型。

* 第107章 这大白鹅怪好看 明姝低头坐在窗下,正在苦练绣技。

她打算两头入手,季暻那狗东西暂时是唬弄不过去了,所以她想从自家便宜老爹身上入手,想办法打消对方这大逆不道的心思。

谋反什么的是万万要不得的,活着难道不好吗?

她本来打算直接给镇北王去一封书信,信中先周旋两句,让他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急不得,得徐徐图之。

不过只寄信未免有些刻意,再说万一被季暻看到,加深他的怀疑,未免得不偿失。

于是明姝决定从旁的地方下手。

她一个远嫁的姑娘,想自家爹爹,托人寄一些东西睹物思人,总不过分?便是季暻也没有挑毛病的道理!

至于有没有夹带私货……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询问了一番云芷的意见,得到的结论是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更有心意。

于是明姝打算亲手绣一个荷包。

不过她是在高估了自己,几年前她的女红烂的一塌糊涂,难道几年后她就能变成一个绝世天才了呢?

事实证明并不可能。

不知不觉间,明姝的脚下已经堆满了报废的布料,云芷一脸麻木站在旁边,最后一次试图挣扎:“娘娘,要不您直接跟奴婢说您想绣什么?奴婢帮您……”

她实在看不过去那价值千金的云锦被这么糟蹋了!

明姝抿了抿唇,目光没离开手上的帕子,微微拧起眉:“都说了不用,我觉得我已经掌握了窍门!”

云芷:……半个时辰前您也是这么说的。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一小宫女,朝着明姝行了礼。

“娘娘,魏贵人求见。”

明姝诧异地抬眸,搁下了手中的针线活,略思忖片刻,点点头:“让她进来。”

自打那日为如妃接风洗尘过后,这魏贵人有几天没来给她洗脑了,本来以为对方是就此放弃,没想到今日又来了。

明姝倒是有些好奇今天对方过来,又会对她说些什么?

魏贵人踏进了门,春风满面,她四处一瞧,瞥见倚在窗前的明姝,笑盈盈扭着腰肢过来,行了个礼:“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这做派……

怕不是来的路上捡钱了?

明姝收回打量她的目光,心里添了那么几分好奇,懒洋洋颔首:“起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魏贵人掩着唇娇嗔她:“瞧娘娘说的,可是嫌弃嫔妾总来叨扰您了?”

她这话但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是在打趣,偏偏明姝听罢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瞟她一眼:“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之前魏贵人可是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的,这么快就换了副嘴脸,如此能屈能伸,倒不像是她之前的做派了。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明姝内心可从未放松过警惕。

魏贵人被她这一记直球打的猝不及防,笑僵在了脸上,面皮没控制住抽了一抽。

不过显然,她如今面子功夫修炼的还挺到位,转而便换上一副笑脸,跟没事人似的:“那娘娘不可能怪嫔妾,谁让这整个后宫只有娘娘肯听嫔妾唠叨呢!”

明姝看的叹为观止,对付那些爱作妖的人她或许还有法子,可应付这种脸皮厚的,她是真有些束手无策。

见明姝没有表露出明显的不悦,魏贵人大着胆子走近了些,目光被明姝膝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眼珠微微一转:“娘娘这是绣东西吗?”

明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魏贵人便笑着夸:“娘娘手艺真不错,这只大白鹅绣的还怪好看。”

旁边的云芷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魏贵人正纳闷儿,就见明姝面无表情盯着她瞧,目光凉凉地道:“这是仙鹤。”

魏贵人眼里划过一抹真情实感的震惊,不敢置信似的又看了眼那玩意儿。

他娘的哪家的仙鹤有这么肥,拖着这么笨重的身子还飞得起来吗?

她觉得那玩意儿不但和“仙”字不沾边,就连“鹤”也不沾。

可这话她是万万不敢当着明姝的面说的。

她一时无言,勉强扯了扯唇角,夸得极其不自然:“那是嫔妾眼拙,这么仔细一瞧,还真有点像!”

魏贵人发誓,这绝对是她拍过最违心的马屁!

明姝被对方两句话毁了一天的心情,她气闷地将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堆,不再和她兜圈子,似笑非笑瞧着她:“说,你来找本宫到底是干嘛的?”

“果然瞒不过娘娘的眼睛。”魏贵人讪笑两下,又凑近了些,瞧了眼左右,神色为难。

明姝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摈退左右,也朝云芷递了个眼神,“你去御膳房看看本宫的解暑汤好了没。”

云芷瞥了眼魏贵人,规规矩矩俯身称是,转身出了门,顺道将门给带上。

“现在可以说了?”明姝指间捻起碟子里的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懒洋洋睨着她。

魏贵人便不再迟疑,压低了声:“娘娘可知道十日后是太后娘娘的生辰?”

她慢吞吞将葡萄咽下去,停顿片刻点点头:“有所耳闻,所以呢?”

按理说,太后那老妖婆的生辰她是不该记得这么清楚的,可原着里那日发生了一件大事,造成了原主领盒饭,事关生死大事,明姝很难不上心。

魏贵人眼里闪过一抹急切:“听闻淑妃娘娘给太后准备了大礼哄太后开心,娘娘您可有准备?”

明姝很稀奇地瞅她了一眼:“淑妃是太后的侄女儿,给她老人家准备礼物理所应当,可本宫又不是,而且众所周知,太后不喜欢本宫,即便本宫花再多的心思,她也不可能喜欢本宫送的东西,所以这还有准备的必要吗?”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理直气壮,且有理有据。

最离谱的是,魏贵人竟然还有点被说服了!

可是她联想到自己的本意,猛地一醒神,笑容勉强:“可太后毕竟是陛下的亲人,娘娘若是敷衍了事,难免落人口舌,惹得陛下不快呀!”

明姝眼里不着痕迹掠过一抹讥讽,心想那老妖婆算崽崽哪门子亲人,她要是当场暴毙崽崽说不定会开心点。

可她瞥见魏贵人一脸期待,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第108章 不可饶恕 魏贵人见她意动,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嫔妾最近寻得一座成色极好的玉观音,据说是南楚那边流进来的!”

众所周知,太后礼佛信佛,宫里还专门设了佛堂,既然是送礼,自然要投其所好。

明姝听到“玉观音”这三个字眼皮便是一跳,她慢条斯理抬眼,眼神耐人寻味地瞧向魏贵人,语气有些不屑道:“玉观音?那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太后会喜欢?”

魏贵人眼神兴奋,一副娘娘有所不知的模样,语气夸张,“那玉观音可不是一般的玉观音,据说通体白色,足足有半丈多高呢!便是千百年来,也只见过这么一尊晶莹剔透成色上乘的玉观音!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半丈高,通体白色……

果然,和原着里形容的对上了。

明姝眼睫微垂,掩下眸底深色,眼尾弯出一抹奇异的弧度,面容带着笑,若有所思道:“那还真是特别呢。”

魏贵人眼眸微闪,神色谄媚,轻声地道:“娘娘若是想要,嫔妾倒有法子替娘娘寻来,只是这其中可能要花费不少力气……”

她眼神为难起来。

明姝轻飘飘斜她一眼,轻抬下巴神色倨傲:“你只管去寻,银子方面,本宫自然不会吝惜。这事儿你若是办成了,本宫得了太后的青睐,少不了有你的好处。”

最后一句,她语气意味深长。

魏贵人登时眸色一喜,行了个礼笑盈盈道:“嫔妾定然不辜负娘娘的期望!定把这事儿为娘娘办的妥妥帖帖漂漂亮亮的!”

明姝哼笑一声,眼神似笑非笑瞧着她:“说,你特意跑来本宫跟前献计,是想讨要什么奖赏?”

魏贵人眨了眨眼,略一垂眼,神情羞赧:“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侍,嫔妾不过是见娘娘日后定然有大造化,想寻求娘娘庇护罢了。”

明姝眼睑微弯,似是愉悦,轻轻笑起来,而是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笑意,透着淡淡的讽:“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便不必在本宫跟前提了,你若是没有什么图谋,本宫是不信的,也不敢信,想要什么直说了便是。”

她这般单刀直入,魏贵人只是略惊讶了一下,心想果然和那人猜想的没错,季明姝不会轻易相信她,若是提了条件,对方反而会觉得更放心。

魏贵人心下百转千回,很快便重新笑起来:“果然还是瞒不过娘娘的眼睛,嫔妾还真有一事相求。”

“说。”明姝一脸意料之中的神情。

略一思量,魏贵人压低了声,神情恳切:“这事儿说难倒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只有娘娘能办成。”

明姝安静听着,她也好奇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却见魏贵人神色迟疑道:“陛下有许久未留宿后宫了,姐妹们都备受冷落,所以嫔妾斗胆,请贵妃娘娘帮忙劝劝陛下。”

“叮——”

明姝腕间的玉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她摸着那碧玉镯子,眉眼间捎了几分兴味,徐徐地道:“你想侍寝?”

许是她的话过于直白,魏贵人愣了一下,脸色通红咬了咬牙:“嫔妾不敢欺瞒贵妃娘娘,这后宫,恐怕没有人不想。”

季明姝为什么能在宫里横着走?不是因为她是贵妃,也不是因为她爹是镇北王,而是因为陛下的宠爱!

简而言之,唯有帝王的宠爱才能让自己过得舒舒坦坦,旁人不敢轻易欺辱,再不济,有个子嗣傍身也是好的!

如今陛下膝下无子,谁若是生下了皇长子,地位肯定不一样!

想到这儿,魏贵人眼底闪过一抹狂热。

那至高无上的后位,谁不向往呢?

明姝抬起眼皮,透过浓密卷翘的睫毛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那你为什么觉得,本宫有这个本事能劝得动陛下?”

魏贵人结巴了一下,语气迟疑:“旁人的话或许不管用,可娘娘的话必定是管用的……”

这话她自己其实并不太信,可没有关系,季明姝信了便好。

帝王最忌讳什么?

他人擅自揣测圣意,甚至越俎代庖替他做决定……

更何况司褚那个暴君向来疯,惹怒了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人呐,最怕没自知之明,掂量不清自己的份量。

若是皇后也就罢了,中宫之主,有这个义务。

季明姝一个宠妃,如若真敢开这个口,轻则失了宠爱,重则丢了性命!

怎么着自己都不亏!

魏贵人眼底掠过一抹期待,神情越发恳切。

明姝打量了她一会儿,下颚微抬,眉眼透出几分得意:“你这话本宫倒是喜欢听,回去等消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本宫也不敢打包票,你最好别抱什么希望。”

魏贵人抬眸,激动之前溢于言表,连忙讨好地笑:“娘娘肯开这个口,已经是大发慈悲,嫔妾怎会不识好歹?嫔妾在这里先替各位姐妹谢过娘娘!”

明姝漫不经心抬手:“行了,去办你的事,事成之后自然有你的赏。”

魏贵人自然是好生应承,欢欢喜喜地走了,背过身,她嘴角轻轻上扬,笑得诡异。

她走之后,明姝的神色便彻底冷了下去。

她盯着门口若有所思,而后幽幽勾起了唇。

为什么对这尊玉观音有印象呢?

因为原着里,原主就是因为这尊玉观音出的事!

那玉观音的确是尊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只是,另有玄机罢了。

极少有人知道,那观音像的容貌,是照着司褚已故的生母雕刻的,那两弯慈眉善目的笑眼,遇了热水更是会诡异地流出血泪来!

原主被人利用,傻不拉叽将那观音献了上去,司褚见到的时候骤然变了脸色,在太后的寿宴上当场拔剑,斩了那呈上观音的太监的头颅。

至于献观音的原主,本来也是要血溅当场的,由于顾及镇北王,最后被赐了毒酒一杯。

魏贵人费尽心思给她张罗来这么一份“大礼”,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

魏贵人不像是有这个心机和本事的人。

明姝弯起唇角,眉眼昳丽,笑意泄出几分煞气。

“我倒是好奇,你身后,又有哪位高人指点呢?”

不论是谁,算计她也就罢了,还把崽崽拉下水。

真是……不可饶恕啊。 第109章 本宫在贿赂你 眼看着明姝上钩,计划按照预料中的那样进行,魏贵人志得意满地回到自己宫里,见梳妆台前已经悄无声息坐了一人。

她迈进门的步子顿了顿,眼珠微转,吩咐心腹把门守着,然后背过身小心翼翼关上了门。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看你这样子,事情是办成了?”

魏贵人眼底划过一道异色,收敛了情绪转身,下巴轻抬看着那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不说十拿九稳,也成了一半。不过本嫔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她走到桌前,手上倒着茶,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人,眼底闪烁着精光。

梳妆台前的人回过头来,不似平日里的怯弱胆小,神情是前所未有坦然从容,那张脸不是钟常在又是谁?

她抬起眼睫瞧了魏贵人一眼,蓦地弯唇:“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魏姐姐若是不放心,我也可以找别人合作。”

魏贵人眼皮一跳,心里暗骂了句小贱人,嘴角却勾起讨好的笑,端着刚倒好的茶水走上前去,呈到她面前:“瞧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我自然相信你的,这不是怕你被人蒙蔽了才多嘴问了句嘛,以后这话可不兴再提了!”

她语气亲昵,仿佛姐妹间的打趣,活像是两人关系多好似的。

钟常在睫毛一垂,掩下眸中暗藏的讥讽,倒是没拂她的面子,抬手将那茶接了过来。

为什么找魏贵人合作?

她看中的就是这点,有野心没脑子,人蠢好拿捏。

别看淑妃母家风光,可重生回来的钟常在再清楚不过,对方压根儿蹦跶不了多久,别说她了,她身后的齐家和太后也得倒台。

如妃这个女人倒是有两把刷子,却不是个合作的好对象。

荣嫔么,目下无尘自诩清高,定然不屑和她同流合污。

柳贵人就是个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的墙头草,实在是没骨头。

算来算去,也就魏贵人用着趁手,指哪儿打哪儿,她如今还不适合露面,正需要这么一把刀。

魏贵人心知从她嘴里撬不出什么,眼里闪过一抹恼意,不过对方目前对她还有用,她暂时还不能把人得罪了。

于是她不再追问刚才的话题,软着语气转了话茬儿:“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钟常在眸光微动,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魏贵人听着,眼里逐渐亮起了光。

……

魏贵人所求之事,明姝的确打算去办,可却没想如她的意。

且不说对方打着想整死她的算盘,单说那人的人品,她也不可能放任司褚去接触,更何况想睡谁是崽崽自己的意愿,她做不了这个主。

魏贵人那边还是要敷衍一下的。

正好明姝也想去看看崽崽,这几日究竟是有多忙。

昨日她让云芷请他来宫里用膳,竟然都抽不开身。

明姝来到了乾清宫,守在门口的是个小太监,她让对方进去通报,自个儿在门口守着,没一会儿出来了一人,抬眸一瞧是张德全。

“张公公。”

明姝笑吟吟和他问好。

张德全脸上笑着,心里却发苦,连忙迎上来:“哎哟喂,娘娘怎么得空过来?”

可算是过来了!

贵妃娘娘再不过来他都想亲自去请了,一连好几日陛下都是一脸低气压,然而这人还拉不下脸承认自己生气,直接遭殃的就是近身伺候的张德全,每天近距离承受暴君的怒火,被要被各种折磨,简直苦不堪言,因此这会儿见了明姝就跟见了救星似的。

可想到陛下方才交代的,张德全神色又有些为难。

明姝没看出来,弯着唇神色自若:“本宫来瞧陛下的,陛下在里面么?”

张德全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便知道,贵妃娘娘是半点没察觉到自家陛下在生气,合着陛下白气上这么多天了……

他眼珠一转,眼神迟疑:“在是在,可是陛下说,这会儿正忙着,所以……您看看要不要先回?”

他眼神期盼地瞧着明姝,暗搓搓希望贵妃娘娘能撒泼,这样他就有借口进去回禀陛下了。

明姝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乾清宫被拒之门外,不过明姝没有多想,她见过堆积如山的奏折,皇帝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心里体谅,她挑了挑眉,不甚在意:“那也没关系,本宫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张德全结结实实愣在原地,缓缓张大了嘴:“啊?”

却见明姝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到一边。

张德全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吓得一时半会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下意识跟了过去。

四下无人,明姝清了清嗓子,神色有那么几分不自在:“宫妃侍寝的绿头牌应该要过你的手?”

张德全露出点迷惑的神色,如实点点头。

“正是,由奴才呈给陛下,陛下再翻牌子。”

可是,贵妃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明姝偷偷摸摸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将钱袋打开,露出里面满满的金叶子。

张德全眼神迷茫了:“娘娘这是……?”

明姝一脸怒其不争地瞪他一眼,“没看出来吗?本宫在贿赂你!”

张德全:“……”

看出来了,只是没见过贿赂的这么明目张胆的。

他面皮有些僵,努力扯了扯:“娘娘这是折煞奴才了,您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便是,用不着这些……”

明姝不管不顾地将钱袋子往他怀里一塞,忍着心痛:“话虽如此,可本宫也不能打破市场规则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你不亏,本宫也更安心!”

张德全捧着钱袋子,不禁生出一丝惶恐。

宫里行贿很正常,可在暴君跟前做事,是万万不能动歪心思的,张德全深谙其道,因此活得才最长。

明姝这一操作令他有些惊恐,有些惶然,可手里沉甸甸的份量说不心动是假的,他语气犹豫:“娘娘想让奴才做什么?”

明姝眼珠转了转,翘起指尖撑在光下,懒洋洋打量着色泽莹润的指甲盖儿,眉眼娇柔,语调慵懒:“之前魏贵人得罪了本宫,本宫不想让她侍寝,你去撤了她的牌子。”

那模样,宠妃架子拿捏的十分到位! 第110章 翻牌子 说完这话,明姝心里其实有些忐忑。

早前看宫斗剧,知道宫里只有银子能使唤人,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过到底是第一次行贿,她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其实怂的一匹。

张德全惊了一惊,迅速抬眸重新打量起了这位贵妃娘娘,不得不说,明姝还真有做宠妃的资本。

不论是脸蛋还是身段,或者这一把柔的能掐出水的嗓音,没一个男的瞧见不心动的!

更绝的是,她身上总有一股气质,微红的眼尾微微翘着,又纯又欲,勾的人心痒痒,偏偏姿态漫不经心极了,好像没什么东西值得她放在眼里一样。

难怪陛下待贵妃娘娘格外不一样呢!

这样的娇花,哪个男人不得捧在手心里?

张德全突然觉得自己悟了,如果这话还做其他任何妃嫔说,他可能觉得对方不知死活,可是换做贵妃娘娘,他觉得理所应当!

这样的美人,怎么能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呢!

怎么能让她和那些女人费心费力争夺宠爱呢?!

那必不能!

况且,谁说娘娘不会哄人了!

这不就哄的很好吗?

娘娘不愿意其他女人惦记陛下,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是对陛下爱得深沉吗?

张德全眼里闪烁着正义的光,挺直了腰杆:“奴才一定不辜负娘娘所托!”

明姝:……

她觉得对方的反应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不过她也没想太多,事情办成了就行。

“多谢公公。”她毫不吝惜,展露笑颜。

被那明媚的笑容一晃,张德全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顿时觉得自己身负重托!

——

瞥见张德全一脸笑眯眯地进来,司褚本来等着对方主动开口,谁知今天对方这么没眼色,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声音,烦躁地一皱眉。

司褚清了清嗓子,故作漫不经心问:“人呢?”

张德全茫然地瞪大了眼:“啊?陛下说贵妃娘娘吗?您不是让人回去了么?”

司褚:“……”

他眼皮重重一跳,忍了忍,没忍住。

“滚出去,蠢东西,朕看见你就心烦!”

张德全心里吐槽不止,明明是您自己说的,如今人真的走了,您又不乐意了。

唉,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夜色渐深。

乾清宫灯还亮着,司褚一脸暴躁地批奏折。

他其实不耐烦看这玩意儿,密密麻麻全是字,那些个龟孙儿还总是花一长篇幅来拍他马屁,顺便彰显一下自己满肚子墨水儿。

司褚阴沉着脸,照例“哗”地撕了折子扔地上,“打回去让这狗东西重写!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再他娘的不知道怎么写就让他提头来,朕教他!”

一旁的宫人战战兢兢,两腿发软。

陛下每次批折子都格外的暴戾。

那一堆的奏折,有一大半都逃不过被他撕的命运……

平日里倒也没有这么恐怖,不过这几日陛下在气头上,贵妃娘娘又没有半点表示,陛下自个儿也拉不下脸,只能生闷气了。

然而他一生气,遭殃的就是别人。

张德全也算大概了解了一些他的脾性,大着胆子上前:“时候不早了,陛下留着明天再瞧?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完的。”

司褚其实也不想看了,不过这种事怎么能他亲口说出来呢,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明君风范!

他心头火气消了点,难得赞赏地看了眼安德全,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就依你所言罢。”

这个蠢货,总算还有点用处。

张德全心里一喜,小心翼翼地问:“陛下可要翻牌子?”

司褚本来不打算翻牌子,没那兴致,一想到后宫里那群女人明明怕他怕的要死,却还要虚伪地讨好他,他体内的暴躁因子就蠢蠢欲动。

不过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后宫了,再不去太后那边和朝堂里那些老臣又要作妖。

司褚不怕太后,可尤其头疼朝中的几个老臣,那些臣子是正儿八经的保皇派,对他的忠心自是不必说,不过为人顽固又古板,一有什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唱大戏,这么想还不如去折腾折腾后宫那群蠢货呢!

正好这几日他心里不痛快,总得找个撒气的地方。

“翻。”他懒洋洋地抬手。

张德全喜形于色,连忙端了一堆牌子摆在他面前,一双眼睛期盼又矜持地望着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即将被翻的是他呢!

司褚心里掠过一抹古怪,也没想太多。

他一张俊脸笼着一层阴郁,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瞧着一堆绿头牌,恶趣味地想,今晚又是哪个倒霉蛋被抽中呢?

他最近对那个胸口碎大石挺感兴趣的,就是不知道那些个娇滴滴的妃嫔们谁有这天赋。

怀着莫名期盼的心情,司褚拿起一块牌子,翻开一看,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

上面的“贵妃”二字明晃晃摆在跟前,他额角小幅度地跳了跳。

张德全两眼放光,有荣与焉,仿佛被翻的是他自己!

不过他嘴角的笑并没维持太久,只见司褚“啪”的一声迅速把牌子撂了回去,那动作竟有几分慌张。

张德全:???

司褚想,他白日里才对明姝甩了脸色,晚上就翻她的牌子,这脸打的也太快了!依她的性子,少不得恃宠而骄。

不行,还是得先晾晾!

司褚伸手,重新捞了块牌子,也没仔细看,随口道,“就这个。”

旁边的张德全没应声,冷汗都下来了。

司褚阴沉的目光扫过来,眯着眼皱了皱眉:“你抖什么?”

张德全挤出一个比哭都还难看的笑,小心翼翼地道:“奴才……奴才这就去通知贵妃娘娘准备着。”

“通知贵妃做什么?朕又没翻她的牌子!”司褚眉头皱得更紧,迅速反驳。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回头,这一看眼睛猛地一瞪。

只见他刚翻的牌子上赫然还是写着“贵妃”二字。

司褚:???

见鬼了?

他不信邪地又翻了一个,脸色越来越沉。

好家伙一堆牌子摊开,整整齐齐清一色全写着“贵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售她的签名呢! 第111章 我和陛下清清白白 瞧着这一幕,一旁的张德全心如死灰地闭上了眼,麻溜儿往地上一跪。

“奴才该死!”

司褚微狭着眼,情绪莫测地瞅他,半晌才凉飕飕地道:“不打算给朕一个解释?”

这狗奴才是活得不耐烦了?

竟然敢在绿头牌上动手脚!

要不是他心血来潮,多翻了几下,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

张德全面色惨白,颤着唇出声,声音哆嗦,“奴才该死,奴才不该鬼迷心窍帮着贵妃娘娘欺瞒陛下……”

“贵妃?”这还和贵妃扯上了关系?

司褚心头戾气消散了些,眼睛微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重重一哼,沉着嗓:“说。”

他倒要看看这二人瞒着他搞什么鬼!

“是贵妃娘娘,她不想陛下宠幸其他娘娘冷落她,于是才求到了奴才跟前。”张德全说着还真情实感抹了把眼泪,“奴才也是心疼娘娘,虽然娘娘想独占陛下的宠爱这个想法不好,可娘娘也是爱陛下心切啊!这样的真情,连奴才这等腌臜之人见了都为之动容……”

只可惜怪他蠢办砸了事,想着以防万一,将牌子全部换成了贵妃娘娘的,这样陛下随便翻哪个都是她。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陛下居然多翻了几下……这下全露了馅,还连累了贵妃娘娘!

他这猪脑子!

好家伙。

明姝要是在现场,听了这番话都得直呼一声邪门儿。

她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司褚听的更是眼神复杂,心绪如麻。

那个女人,她竟对他产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想独占他,霸道的甚至都不让他去别的女人宫里留宿!

司褚心里又是震惊,同时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耳根微红,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样放肆大胆的女子,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自然也不知道怎样处理……

直接拒绝的话,那个麻烦的人类会不会在他面前哭鼻子?

脑子里不期然闪过那双雾蒙蒙,眼角泛红的眼睛,司褚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真是个麻烦精!

司褚抿着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要知道从前也不是没有人偷偷摸摸爬床,甚至还大胆地剖白心迹,不过当时司褚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直接让人拖了出去,甚至还厌恶地将床也一并叫人给扔了!

那时他怎么说的?

司褚冷沉着眉眼,眼底戾气十足,口吻阴鸷:“朕最讨厌跋扈骄纵的女子,也最不喜宫妃争宠算计,你们若是安分守己,兴许还能留一条命,若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脖子上顶的玩意儿长不了记性,那就干脆别要了!”

他那话说完,亲眼见过他处置人的宫妃们吓得魂飞魄散,再没有人敢爬他的床,也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如今对象换成明姝,倒是将他自个儿说过的话忘的一干二净,双标不要太明显。

张德全交代完就忐忑地等待着陛下的发落,结果半天没等到。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抬头望了眼,就见他家陛下一会儿耳根通红一会儿神色懊恼一会儿咧着嘴露出渗人的笑。

妈耶吓死个人了了!!

完了完了,陛下该不会气疯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张德全就对上了自家陛下幽幽的目光,他心里一跳,眼神心虚。

难不成陛下还会读心术?

司褚神色莫测瞅了张德全一会儿,这蠢货虽然总干些令他匪夷所思的蠢事,不过大体上还算忠心。

他眸光闪过警告,慢条斯理地开口威胁:“今晚的事,不准泄露出去。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张德全懵了懵,茫然地抬起眼睛,忐忑地试探:“陛下的意思是……?”

“听不懂吗?”司褚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唇线微微翘起一点,又迅速放平,轻咳了一声语气矜持,“之前发生的事,朕就当作不知道。”

想来想去,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要是直接戳穿,那娇滴滴的女人还不得吓得掉金豆子?

张德全这下是结结实实惊了,他瞠目结舌张着嘴。

陛下的意思是……不追究了?

司褚微眯起眼,话中带着警告,“贵妃那边,你要是敢泄露一个字……”

张德全回过神来十分上道,连忙磕头保证,就差没指天发誓:“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娘娘也什么都不会知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捡回一命,可一定跟贵妃娘娘有关!

回头娘娘就是他的亲祖宗!

司褚满意了,慢条斯理整理衣襟站起身,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摆驾景仁宫。”

张德全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只看到司褚矜持的后脑勺。

他心里暗暗浮起一个念头,果然,陛下就吃贵妃娘娘这一套,又美又作的小醋精,这哪个男人不爱啊?

“再敢乱动歪心思,脑袋别要了。”司褚幽冷的声音飘过来,吓得张德全一个激灵,连忙敛了神跟上去。

明姝刚沐浴完,披着一件薄纱裙,头发半干地散在肩上。

云芷拿着帕子给她绞头发,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由暗暗着急。

“娘娘,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

明姝手里把玩着发簪,闻言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她:“急什么?”

云芷见她这副茫然的姿态,语气恨铁不成钢:“当然是陛下啊!”

宫里盛传自家主子有多受宠,云芷一开始还有些飘飘然,日子久了逐渐发现不对劲了。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贴身伺候的可是再清楚不过!

自家主子进宫这么久,压根儿就没有侍过寝!

陛下白日里或许会和娘娘用膳,有时候甚至会召娘娘去乾清宫侍墨,可从来没有留宿过!

这样的宠爱仿佛镜花水月,看得见摸不着,让人心里发慌。

况且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爱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忍住不碰呢?

云芷脑子里忍不住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想,该不会……陛下那方面不行?

明姝听了她的猜测,嘴角抽了抽,脑子里一根弦绷紧了,瞪她一眼:“小丫头成天琢磨些什么呢!本宫和陛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陛下驾到”,明姝心里一个咯噔,抬眼就瞧见云芷复杂的眼神。

这叫清清白白…… 第112章 哪有这么猴急的 “陛下驾到——”

云芷的目光富有深意,明姝顶不住,率先尴尬地挪开视线,朝门外望去,眼里划过一抹惊讶。

这么晚了,司褚过来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

司褚一踏进门就瞧见坐在灯下的明姝。

她着了一身月白色纱裙,隐约可见其下白的发光的肌肤,一头半干青丝披散在肩上,笼着潮湿的水汽,水珠从发梢滚落,在纱裙上氤氲开深色。

因为在自己宫里,她未穿鞋袜,赤着的一双脚从裙摆探出来,脚趾莹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色。

明姝仰起小脸望过来,睁着因讶异微微瞪圆的杏眼,黑白分明的眼眸露出天然的疑惑:“陛下?”

司褚猛地回过神,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发烫,心里恨恨地骂骂咧咧,她肯定是提前知道自己要来,所以故意做出这么一副……不矜持的姿态!

她以为他会被引诱吗!

司褚冷着一张脸,同手同脚地走过去,耳根隐隐发红,嗓音沉冷。

“朕是来看你表演胸口碎大石的!”

末了,他欲盖弥彰地瞪着她,补充一句。

“你不要乱想!”

明姝真真实实地惊了,她红唇微微一张,歪着头打量他,眸色困惑,好半晌都没能说话。

她没听错,刚刚崽崽说什么?

胸口……碎大石?

他说来看她表演胸口碎大石?

明姝的眼神顿时说不出的复杂。

然而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朝旁边目瞪口呆的云芷递了个眼神。

看,我就说清清白白!

哪个脑回路正常的男人会大半夜过来看人表演胸口碎大石?

云芷麻木着一张脸,说不出话,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明姝显然心理素质也不一般,她虽然觉得这要求有点离谱,可是表现出了极高的接受度,这可能是崽崽的爱好?

很正常,每个人都有点不为人知的小爱好,她怎么能歧视崽崽呢?

于是她站起身来,打着商量的语气,试探地开口:“陛下说的胸口碎大石,臣妾从前只听过但不是很会,要不陛下给臣妾一点时间练练?”

她嗓音低而软,绵绵的从嗓子里辗转出来,尾音微微上翘,像带了把毛绒绒的小刷子,勾的人心痒痒的。

司褚压根儿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敷衍地点点头,眉间故作凶狠的戾气不自觉也淡了下去。

立在一旁的云芷和张德全不由齐齐朝明姝投去敬佩的眼神。

果然,能当宠妃的都是狠人!

正常人谁还专门去学胸口碎大石啊喂!

得了张德全的眼色,云芷也十分上道,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把空间留给两人。

明姝见司褚傻愣在原地,唇线紧抿,似乎有些局促的样子,不由暗暗发笑,轻手轻脚地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拽了拽:“陛下站着不累吗?坐会儿,正好臣妾白日里闲着无事,琢磨出了一种果茶,陛下也尝尝鲜。”

司褚顺着她的力道,被她拽着走,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眼神透着点不着痕迹的羞恼,不过走在前面的明姝并没注意。

她按着司褚坐下,自己转身忙活了起来,明姝煮茶的动作并不十分专业,不过胜在赏心悦目。

她玉指纤纤,指甲没有和其他女子一样涂染蔻丹,而是透着健康的粉,在烛光下映着莹润的光辉,轻轻拨弄的动作也好看。

司褚看着看着渐渐入了神,却听明姝冷不丁道。

“午前臣妾去了乾清宫,张公公说陛下正忙着,如今是忙完了么?”

她这话一出,司褚眼底立时划过一抹心虚,他以拳抵唇轻轻咳了咳,眼神闪躲,努力绷着一张脸:“差不多。”

明姝倒没有怀疑司褚骗她,闻言点了点头,唇角上扬,笑了笑:“虽说政务要紧,但陛下还是要多保重身体呀。”

雾气氤氲,她将倒好的茶递过去,白皙的手拖着茶盏,她笑吟吟提醒一句,“小心烫。”

她在关心他,或许也是在控诉自己被冷落了?

想来也是,都忍不住收买了张德全,变着法儿哄他来看她。

有哪个女子像她这样的,半点不知矜持为何物!

司褚抿了抿唇,耳尖爬上一抹红,他极力维持镇定,接过茶扫她一眼:“行了,朕知道了。”

果茶微甜却并不腻,恰到好处的清甜,司褚没忍住多喝了几口,明姝劝他。

“这玩意儿好喝是好喝,可夜间不宜饮太多,晚上容易睡不好觉。”

“咳咳”司褚猛地呛了一口,手中的茶杯晃荡,茶水泼洒了点在膝上,他抬眸水光潋滟的眸瞪着明姝,憋红了脸。

“你你!”

哪有这么猴急的,这么快就催他入寝了!她,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子吗?

明姝吓了一跳,连忙帮他顺气,语气不自觉带了些抱怨:“陛下怎么这么急?又没人和你抢……”

她竟然还倒打一耙说自己急?

司褚放下茶杯,蹭的站起身,脸色十分精彩,语气硬邦邦:“朕要沐浴。”

明姝瞧着他被打湿的衣袍,心想着是该沐浴,这衣服也不能穿,于是她叫了张德全进来。

张德全听了她的话,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然后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诶诶诶,奴才这就叫人送水。”

不愧是贵妃娘娘啊,这么快就搞定陛下了!

看着他一脸喜气,明姝满头雾水,却也没多想。

直到水送进来,司褚绕到屏风后脱衣服,明姝无意间瞥见那屏风上隐隐倒映的身影,蓦地脸颊一红,迅速转过了身,后知后觉好像是有些不妥。

尽管刚才只是瞧了个囫囵,那幅画面还是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没想到司褚瞧着纤细瘦弱,衣裳下面竟然这么……

等等打住!!

越想越离谱!

明姝整个人都在发烫,垂眸盯着脚尖默念了好几遍她是妈粉她是妈粉,深吸一口气,这才堪堪平复了那股子羞躁。

于是司褚沐浴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明姝严肃着脸坐在灯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手里正捧着一本书苦读。

他不甚在意地走近,耳边飘来几个字。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司褚:…… 第113章 你让朕睡地上 司褚眼眸掠过一道奇异的光,很是复杂地看着明姝,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才慢吞吞出声:“你书拿反了。”

明姝:“……”

她表情僵了僵,故作镇定斜了他一眼:“陛下有所不知,臣妾最近在练习倒着看书这门绝活。”

她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将书扶正了过来,心里暗暗想:

没关系,不就是社死吗?

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司褚果然无言。

他目光往窗外一探,瞧了眼漆黑的夜色,弯月高悬,往常这个时候他还在埋头处理政事,要不然就是看他那群嫔妃们哭丧着脸展示才艺。

今晚原定的胸口碎大石看来是看不成了,这么早就入寝倒显得他很急似的。

喉结微微滚了下,司褚不着痕迹掠了眼明姝,他径直从书架上取了本书,原本漫不经心的明姝无意间一瞥,紧接着双眼惊恐的瞪圆,想都没想地扑了过来。

司褚猝不及防被撞,脚步踉跄了一下,后背抵上书架,而明姝则因扑得太急撞到了他怀里。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姿势有什么不对,一脸庆幸地抱着怀里的书,重重松了口气。

司褚盯着她因为紧张急促颤动着的睫毛,只觉喉咙里一阵干涩,微微发痒,他局促地移开目光,仗着身高优势无意一瞥,明姝怀里那本书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娘亲哪里逃:妖孽世子的倾城妃》

司褚:“……”

他是该说她的品味一如既往的清奇还是头疼她这么多年依旧毫无长进?

司褚眸光变化莫测,暗暗琢磨着找个机会把这些禁书全烧了!

明姝还在为保住节操而庆幸,她为自己的身手敏捷和反应迅速点了个赞,然后一本正经地将刚才看的那本心经塞进司褚怀里:“陛下还是看这个,这些都是臣妾平日里打发时间看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孤本野史,怕是入不得陛下的眼。”

司褚眉骨轻抬,微微一哂,蓦地反身把她压到书架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肩,一只手撑在她头顶,缓缓俯身压下来,漆黑的眸凝视着她,慢条斯理的语气透着散漫:“入不入得眼,看了不就知道了?”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看的那些玩意儿上不得台面?

还把小黄书说成孤本野史?

人家孤本野史多冤?

离得近,昏暗的烛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眼窝深邃,鼻梁挺拔,下颚线收束明晰,明姝无意窥见他眉眼间的少年意气,鲜明热烈。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间轻浅的吐息,携着微微的雪松木香,喷洒在她的头顶。

“啪嚓”

像是一簇烟花极轻在耳边炸开,明姝微微怔了一下,心头鼓噪一时。

她不禁屏住了呼吸,胸腔跳动的节奏快了一拍,回过神来,竟有些仓促地别开眼,眼睫乱颤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她灵活地一矮身从司褚控制范围钻了出来。

一连退了好几步,明姝脸上挤出不自然的讪笑:“下,下次,臣妾还没看完呢。”

说完不等他反应,就抱着书一溜烟地钻进了内殿。

司褚觑着她火急火燎的背影,倒是没多想,只以为她心虚,长睫一垂,轻轻嗤了声。

就这点胆子。

——

这头,明姝将书藏的柜子里,脊背抵着柜门,双手捧着发烫的脸蛋重重搓了下,水雾迷蒙的眼神愣愣的,透着点茫然。

别问,问就是怀疑人生!

刚刚她盯着司褚比女子还长的睫毛,有那么一瞬间,竟然鬼迷心窍,想亲上去……

从前她也觉得崽崽好看,不过那更偏向于老母亲看儿砸的怜爱。

可刚刚明显不同!

她看着司褚的时候,心跳快了好几拍,像是揣了头小鹿,疯狂乱撞。

明姝眼神里露出强烈的谴责,是对自己的。

不小心看到人家脱衣服,她脸红,还可以坦然地承认自己是个老色批,可是刚刚崽崽什么都没做,只是纯洁地看着她,她她她竟然想非礼人家??!

明姝想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抱着头痛苦地想,她明明是个妈粉!

想当初看书的时候,还特别唾弃那些在评论区馋崽崽身子的老色批,可如今她自己竟然成了当初自己最唾弃的那种人??

蹲在角落里冷静了一会儿,明姝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

很正常,身为颜狗,看到长得好看的人难免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这又不能代表什么!

而且……只是想想又不犯法!她又没做什么!

况且,崽崽还有喜欢的人呢!

明姝深深呼出一口气,彻底冷静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样的,是她大惊小怪了。

看这样子崽崽今晚是打算留宿,明姝是知道他的毛病的,书里他虽然会去各宫留宿,却并没有真正碰过谁,因为太后的原因他对女子极其厌恶。

为了表明自己对崽崽纯洁不掺杂丝毫猥琐的感情,明姝捏了捏拳头,有了主意。

……

红烛燃了大半,烛光摇曳,司褚手上的书页却久久没有翻动。

准确来说,从他坐下开始就没怎么翻过。

他听着里面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皱着眉松了松,心下了然。

这时变相地催促他早些安置呢!

唇角不着痕迹微微翘起,又被他迅速压平。

时辰也差不多了。

司褚搁下了手里的书抖着袖站起身来,心想待会儿进去一定要好好说她一顿,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才对,怎么能因为她的私心便扰他办正事呢?

他迈着步子往里走,步伐不自觉比平时快了些,然而他自己却没注意。

绕过屏风,刚一踏进内殿,司褚脚步僵在原地,愉悦的笑也一点点落下去,转变为错愕。

明姝正背对着他,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吭哧吭哧捏着被褥一点点抚平,额角冒了层细汗。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道声音,不冷不热的。

“你在做什么?”

明姝吓了一跳,跪在被褥回过身来,见是他松了口气,笑眯眯露出一口白牙:“陛下没看出来吗?打地铺呀!”

司褚眼神讳莫如深,眼里翻涌着什么,瞅着她一字一顿:“你让朕睡地上?” 第114章 娘娘要节制 明姝惊讶地瞪大了眼,一双杏眼睁得滚圆,语气诧异:“陛下怎么会这么想呢?陛下千金之躯,臣妾怎么可能让陛下睡地上呢?”

司褚心头火气刚熄了一点,就听她一脸纯洁无辜地继续。

“要睡也该是臣妾睡呀!”

语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司褚:“……”

他舔了舔牙尖,压抑着火气凉飕飕看她:“爱妃是有打地铺的爱好?”

明姝下意识觉得这句“爱妃”有点阴森森,她缩了缩脖子,摇头:“……倒是没有。”

她有病么?

放着又大又软的床不睡,喜欢睡冷冰冰的地板?

司褚眸色沉了点,唇角勾起近乎温柔的笑:“那么大张床睡不下你?”

明姝梗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崽崽仿佛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开心,于是她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陛下不是不喜睡觉时旁边有人吗?”

崽崽小时候也是这样,他刚见到她的时候,防备心重的很,她睡在外间他都不放心,一开始装睡,还以为她没发现。

后来雷雨夜,她知道他害怕睡不着,就找借口和他聊天,坐在床头等他睡着再离开。

司褚眉头微皱,下意识要反驳,不知道想到什么,狐疑地看着她,缓缓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的?”

明姝暗道糟糕,忘了这点,她眨巴眨巴眼睛嘿嘿的笑:“臣妾和各位姐妹们聊天的时候偶然知晓的。”

司褚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紧接着觉得她这话有些深意,微微冷哼,颇有些不自在道:“朕……朕没碰过她们!”

明姝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解释,愣了一下,然后笑弯了眼:“臣妾知道。”

崽崽定是为如妃守身如玉!呜呜这感天动地的神仙爱情!

司褚见她高兴成那副傻样,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耳根泛着可疑的红:“你便是睡床上,朕也不会说什么。”

他是讨厌女人,更不喜与人同榻而眠,每次翻了牌子也是去欣赏人表演一整夜的才艺。

可如果是她的话,就没关系。

司褚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然是不容易。

可惜明姝那个棒槌没听懂,还一脸坚定地摇摇头:“不行!臣妾不能玷污陛下的清白!”

她一定要让崽崽知道,自己对他绝无半点非分之想!

司褚俊脸一僵,紧接着绿了。

他脸色铁青,阴沉沉地瞧着明姝半响,咬牙切齿笑了笑:“你既然那么喜欢,那就如你的愿!”

“多谢陛下成全!”明姝乐颠颠转身继续铺她的床。

司褚:“……”

……

烛火熄灭。

躺在硬邦邦的地上,明姝扶着自己的腰,这时候隐隐有些后悔。

软软的床榻不香嘛?

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明姝偏头暗戳戳趁着月色瞅了眼床上的司褚,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她咬着手指苦恼地想,也不知道这时候提出和崽崽交换对方会不会答应?

司褚憋着一肚子气,铁了心要让她吃点苦头,是以哪怕听见床下的明姝翻来覆去的动作他也当做没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头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司褚平躺在床上等了一会儿,皱眉一皱坐起了身,他垂头看过去。

月光洒了一地,落在明姝瓷白的脸上,她闭着眼,睫毛安静地搭在眼睑上方,睡容恬静乖巧。

与她安静美好的脸十分不符的是她豪迈的睡姿,手臂张开,一只腿大大咧咧夹着被子,另一条藏在被子里,扭成麻花。

总之是一个挺高难度的姿势。

也是难为她了。

司褚冷眼旁观片刻,眉心小幅度跳了跳,抬手捏了捏,几不可察地叹气,掀开被子,蹲下身将人抱起来。

明姝睡得很死,甚至还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自发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胸口,顺着微敞的衣襟钻进去,司褚僵在原地半天没动。

确认她不会醒过来,他才挪动着身子走到床前,动作小心翼翼将人放下,明姝一沾床便熟练地朝里面一滚,谁料动作太大,脚不小心踹了下司褚。

他重心不稳,身子一个前倾,慌忙之下又怕压着她,双手连忙撑在旁边勉强稳住,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一个拳头那么近,司褚侧头,呼吸猛地一滞。

罪魁祸首丝毫不知情,咂了咂嘴唇角翘起。

她的睫毛浓密纤长,琼鼻挺翘,嘴唇小巧却饱满,中间衔着一颗唇珠,藏的深,凑近才能看到,形状很漂亮。

司褚眼眸微深,心中那点郁气不自觉消散了个干净,只余下一腔酸胀的暖流,盈满胸腔。

浓墨般浓稠的情绪在眼里流淌,他盯着那颗唇珠,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有点想亲上去。

受蛊惑般,司褚缓缓俯身凑近,他用那仅存的意志想,这样做似乎不太好。

可很快就有一个更大的声音在脑子里喊,他的贵妃,他想亲就亲!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

方寸间的距离,司褚迟疑片刻,终究被月色迷惑了心智,要动作的前一刻,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影怼了上来。

睡梦中的明姝挥舞着拳头,大喝一声:“呔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一声闷哼低低响起,司褚捂着一只眼睛,咬牙切齿瞪着明姝。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把她捂死算了。

可最终还是没忍心下手,只是恨恨地在她头上薅了一把。

……

次日明姝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看着熟悉的床愣了愣,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她不是在地上的吗?

怎么跑到床上了?

明姝四下扫了一圈,没看见司褚的身影,应该是去上朝了。

云芷推门进来,“娘娘醒了?”

她瞧着明姝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明姝没注意。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陛下什么时候走的?”

云芷支支吾吾:“陛下……卯时就走了。”

明姝在心里感叹皇帝真不是人当的,抬眸就见云芷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

云芷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红着脸苦口婆心劝她:“娘娘您……还是节制一点,就算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趣,下手也要有分寸不是?”

明姝一脸懵:啥???

她在说啥?? 第115章 陛下不满意 明姝愣愣地反应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疑惑:“你在说什么?”

云芷一脸您还跟我装傻的表情:“陛下今儿早走的时候眼角那么大块淤青,连张公公都吓了一跳呢!不是您干的,谁还有这能耐?”

在暴君脸上留下印子,那无异于虎口拔牙!

她初初瞧见的时候险些吓破了胆,生怕自家娘娘下一秒就被陛下让人拖起来给拉出去大卸八块了,事实证明陛下对娘娘是真爱。

那张脸黑是黑,肉眼可见的阴沉,临走的时候却冷着脸交代她不要打扰娘娘睡觉。

“眼角淤青?”明姝茫然地眨了眨眼,听到她后半句,下意识反驳,“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什么屎盆子都能往我头上扣啊!别人没这能耐,我也没这能耐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思忖片刻,一脸笃定:“说不定是陛下自个儿不小心磕的呢!”

她昨晚挨都没挨崽崽一下,怎么可能伤到他?

再说了,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能把他眼睛给打青啊?简直天方夜谭!

所以肯定不是她!

明姝琢磨着回头让人送药膏去乾清宫,毕竟是在自己宫里伤着的,她不表示表示到底说不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崽崽也太不小心了!

见自家娘娘神色坦然,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云芷倒有些迷惑了,莫非这事儿真的只是个乌龙?

可为什么今早陛下离开的时候脸色那么黑?活像是娘娘欠了他八百十万的样子……

“哎先别琢磨了,你去,把各宫娘娘叫出来,就说本宫有事找她们。”明姝突然想起什么,打断了云芷的欲言又止。

——

御花园的亭子里,一群莺莺燕燕笑意盈盈坐在那儿闲话。

叙了一会儿旧,场面逐渐热闹起来,有人忍不住出声:“贵妃娘娘特意叫嫔妾们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说话的是魏贵人,她这几日似乎是在贵妃娘娘面前得了脸,很是春风得意,连说话也有底气不少。

众人不由看了她一眼,眸光情绪复杂。

果不其然,明姝只是含笑扫了魏贵人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待众人的目光全部看过来,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日叫众位姐妹前来,的确是有一件事……”

众人对视,皆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茫然和慎重。

贵妃娘娘从未这么郑重地召集她们到一起,听她的语气,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如妃听罢,眸光微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借此机会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明姝话音稍顿了顿,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今日除了淑妃都来齐了,淑妃一向看不惯她,就连晨间的请安也可以找各种理由不来,明姝也懒得和她计较,不来倒也省心。

这次淑妃找的借口更是无可指摘,不久就是太后的生辰宴,按照规制自然是要大办。

中宫无主,按理说这样的事应该是交给明姝来办的,不过她可没打算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还容易留下话柄,如果太后在趁此机会搞点事,那还有的麻烦。

正巧太后好像也不信任她,而是把这件事交给了亲侄女儿淑妃,司褚问过她的意见之后,也就随她们去了。

明姝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陛下昨夜留宿景仁宫,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宫里就没有真正的秘密,就连死了一只蚂蚁这种小事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后宫,更别说还有不少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宫里的动向。

她这话一出,大家脸色顿时有些微妙,贵妃娘娘这是特意来炫耀的?

有人心里忍不住泛酸。

谁不知道陛下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来过后宫了?平日里她们压根儿就没有机会见着人,学着贵妃去乾清宫送吃的,十次有九次都被张德全客客气气地请走,还有一次就是陛下不耐烦让她们滚了。

如今好不容易陛下肯翻人牌子了,却还是去了贵妃那儿,这搁谁心里好受?

魏贵人头一个没忍住,话音微妙:“嫔妾先道一声恭喜娘娘了,果然啊,放眼整个后宫,娘娘才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这话就明显带着挑拨离间了,看似是在捧明姝,实则把众人得罪了个遍,拉了一波仇恨。

众人反应不一,柳贵人那个棒槌更是沉不住气把不满表现在了脸上,按理说她进宫是最早的那一批,可她进宫这么久,陛下就召过她一次!

有一次御花园里碰上了,居然连她名字都叫不上来!

当时还是一旁的张公公看不过去,点出了她的位分,柳贵人尴尬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如今魏贵人无意戳中了她的痛处,她连平日里虚伪的姐妹情谊都给忘了,一口气直冲脑门。

柳贵人自然不敢怼明姝,只把怨气撒到了魏贵人身上,斜着她阴阳怪气地道:“魏姐姐倒是将陛下的心思揣摩的透透的,怕是陛下自己都没魏姐姐这么了解自己啊。”

平日里的她决计是说不出这么有深度且一针见血的话的,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算歪打正着。

魏贵人当场脸色就变了,揣测圣意乃是大忌,没有一个君王愿意自己的想法被人摸的透彻,这话若是传进陛下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

她咬了咬牙心中暗恨,平日里也没见这蠢货这么伶牙俐齿,这会儿倒是能耐上了!

但凡是个聪明的都知道她那话是冲着明姝去的,正主都还没说什么,这蠢货就先跳脚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得圣心似的!

要不怎么说蠢货呢?

魏贵人揪紧了帕子,正琢磨着怎么反击,就听明姝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话倒是让本宫惶恐,实不相瞒各位,昨夜里陛下来本宫这儿,怕是没满意。”

没满意???

众人的眼里闪过浓浓的震惊,就连一向淡定的荣嫔都呛了一下,眼神匪夷所思地看向明姝。

哪方面没满意?

这身段,这脸蛋,这声音……

陛下这都不满意?

明姝只觉得大家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奇怪,充斥着欲言又止的八卦,反应了一会儿,她脸黑了。

“一个个脑子里乱想什么呢!” 第116章 展示你奶奶个腿儿 大家眼里不约而同露出委屈:这不是您自己说的嘛……

哪能怪她们想歪?

明姝黑着脸,一字一顿:“本宫说的是,陛下想看才艺表演,可本宫并不擅长,所以没能让陛下满意。”

提到“才艺表演”,在场的荣嫔浑身一震,似是回忆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一向冷静的面容隐隐裂开,眼里露出一抹恐惧。

旁边的钟常在也嘴角抽了抽,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但也有些棒槌丝毫没察觉到不对,比如说柳贵人。

只见这人眼睛一亮,似乎有些得意,居然还有贵妃不会的东西,她故作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是什么才艺,竟然能难倒贵妃娘娘?嫔妾不才,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些,娘娘不妨说来听听?”

在她看来,多半是明姝学艺不精,早在闺中时就听闻这位养在边关的贵妃娘娘不学无术,女儿家会的东西她是一窍不通,成天走鸡斗狗,跟一群纨绔子弟厮混,再加上有个镇北王那样粗鄙武夫的爹,估计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可她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正经的名门贵族教养出来的女儿,琴棋书画,四书五经都有涉猎,放眼整个盛京也是排的上号的!

柳贵人只觉得终于让她找到了机会压明姝一头,搞不好还能让陛下另眼相看,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兴奋。

柳贵人已经看见未来的宠妃生活在向她招手了!

其他人也有些好奇,能让贵妃娘娘都知难而退的,究竟是什么?

面对她再明显不过的炫耀,明姝不但没生气,反正还兴致勃勃,她撑着下巴盯着尾巴都快翘上天的柳贵人,一脸期待地问:“胸口碎大石,柳贵人也擅长吗?”

“那是自……”柳贵人一脸自信地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哈?”

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胸口碎大石???

那是什么鬼东西?

正经大家闺秀谁他娘学这个?

明姝语气深沉:“你没听错,就是胸口碎大石。”

“……”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

有人甚至小声地科普了起来,什么是“胸口碎大石”,听完的人表示:不懂,但大受震撼。

明姝微微挑了下眉:“怎么样,柳贵人会吗?”

隔了好一会儿,柳贵人才僵硬地摇了摇头,如同斗败的公鸡,默默缩了缩脖子,讪笑:“这……的确很有难度。”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就是再涉猎广泛也不可能去学那些个民间讨生活的玩意儿啊!

明姝不意外,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不会吗?本宫还想着向陛下引荐妹妹们呢。”她语气听着有些失望。

看戏看得正欢的众人顿时目光警惕:!!!

这大可不必!

如妃捂着胸口一脸娇弱地咳了咳,“臣妾自幼身子便不好……”

荣嫔头一回撒谎,耳根几不可察红了红:“嫔妾,天资愚钝。”

魏贵人讪讪地笑,语气不自然地拍马屁:“娘娘这样聪慧都不会,嫔妾自然更不可能会了。”

钟常在眼神怯怯,双手急促地摆动:“各位姐姐都不会,嫔妾就更不可能会了!这……确实难。”

总之,没一个人愿意被引荐。

废话,争宠归争宠,可也没说拿命去争啊!

看到众人的反应,明姝一口气总算是舒了出去。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崽崽的爱好很离谱。

不过知道归知道,孩子就这么点兴趣爱好,还不能满足一下嘛……

她眼珠转了转,清清嗓子扬声道:“这有什么关系?不会可以学嘛!”

众人:???

你再说一遍,学啥?

那玩意儿是人能学的?

……

见她们一脸震惊我全家,明姝语气循循善诱,“你们想啊,平日里陛下难得有什么喜好,眼睁睁看着机会摆在面前,你们就不心动吗?”她一边说一边拼命朝如妃使眼色,然而对方并不领情,一个劲儿地望天……花板,仿佛那里有朵花似的。

大家一脸面无表情,虽然没说话,可眼神透露着同样的讯息:……并不是很心动。

若是其他爱好,能讨得陛下欢心,她们也就咬牙试试了!

可这是胸口碎大石!

出丑都不说了,那么大块石头压上去,再梆梆一锤子下去,有没有命在都难说!

试什么?

拿什么试?

试试就逝世吗?

大可不必!

这种时候,大家奇异的达成了一致战线。

没有人附和,明姝一个人演讲就很没得激情,她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子,眼睛一瞟,点了一个人:“魏贵人,你来说。”

试图降低存在感失败的魏贵人叫苦不迭,笑得比哭还难看:“娘娘……想让嫔妾说什么?”

明姝眉毛高高扬起,语气似笑非笑:“你刚才不还愤愤不平内涵本宫么,怎么,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可没人拦你,不争取争取?”

魏贵人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心说怪不得刚才这么大度,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嫔妾,嫔妾自知资质不好,不敢献丑。如今这样就挺好的,嫔妾并未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她眸光微转,看向对面的柳贵人,眼睛亮了亮,语速飞快转移战火,“柳妹妹学东西快,悟性也高,倒是极合适的人选!”

这傻逼不是坑她么,也让她尝尝滋味!

柳贵人瞪直了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她恨恨地看了眼魏贵人,似乎是想扑上去抽她,可眼下眼下不是好时机。

她连忙朝明姝道:“嫔妾不行的,嫔妾脑子笨,怕弄巧成拙惹了陛下不高兴,这样难得的机会还是让给魏姐姐!”

平日里抱团的姐妹如今第一个攀咬起来,塑料姐妹花无疑了。

众人看戏看得乐呵,却没想到这把火又烧回自己头上。

只见明姝一脸欣慰,眉眼弯弯:“看到你们这么快就学会了谦让,本宫很是欣慰,不过本宫向来讲究公平公正,不要怕,每个人都有机会,我看不如大家一起上,到时候我们再选出一个最优秀的人才,到陛下跟前展示。”

众人神色麻木:……展示你奶奶个腿儿!

这种见鬼的才艺谁他妈想展示啊喂!

因为震惊过度,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吭声。

明姝笑意更甚:“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本宫明日便让人请师傅进宫现场教学。”

???

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没意见? 第117章 药里卖的什么葫芦 如妃第一个提出意见,不过她的语气很委婉,掩着唇虚弱的咳了两下:“娘娘,臣妾就不用了?您有所不知,臣妾自幼体弱,大夫说不能劳累过度……”

她都这样说了,对方总不至于还能逼迫她?到时候自己若真出了事,她能有好果子吃?

谁料明姝一口打断她,“那玩意儿又不需要你上蹿下跳,老实躺着就行!实在不行本宫到时候给你叫个太医在旁边候着,随叫随到,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给你救回来!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昂!”

这里面她最看好的就是如妃,毕竟是未来儿媳妇儿,当然要偏爱一些了,她甚至还打算专门给她开个后门单独辅导呢!

不过这种惊喜还是留着先别告诉她,不然就不叫惊喜了。

如妃:……操,失策了。

如妃卒。

荣嫔神色真诚,只是目光有些闪躲:“嫔妾……臣妾学东西很慢的,只怕辜负了娘娘一片好意。”

明姝语气不赞同:“你啊就是太谦虚了!”她瞥了眼旁边的柳贵人,“你瞧瞧人家柳贵人,多自信呐!”

柳贵人本来还想跟着抗议几句,一听明姝翻旧账,顿时屁都不敢放一个,默默缩起了脖子当鹌鹑。

见状,本来就不擅长辩驳的荣嫔也偃旗息鼓了。

魏贵人刚张开口,只见明姝的眼神扫过来,语气透着几分不悦:“你能不能学学人家钟常在,老实本分,干什么都配合,你再瞧瞧你自己,干啥啥不行,找茬第一名!”

魏贵人:……

刚准备附和的钟常在:……

很好,这下是真的没人敢有意见了。

无视众人一脸菜色,明姝心满意足结束了这次茶话会。

“打听到了么?她又在搞什么鬼?”

淑妃宫里。

淑妃手里翻着一本册子,揉了揉额角,扫了眼下方的宫女。

她最近因为准备太后的寿宴忙的焦头烂额,连停下来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不过淑妃明显乐在其中。

这可是太后第一次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就连陛下那边也松了口,这件事若是办的漂亮了,姑母那边自是不必说,想必陛下也会一扫之前的冷漠,对她另眼相看。

而且姑母可是应承了她,回头在陛下面前提立后的事,有姑母和齐家的支持,到时候她还怕一个季明姝?

一想到不久以后,季明姝在她面前也得夹起尾巴做人,淑妃就觉得心里甚为痛快!

今儿早景仁宫来人,说是贵妃有请,淑妃也是态度极为漫不经心地拒绝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忙呢!

不过听说那女人把所有人都叫过去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派了心腹去打听。

见她询问,宫女阿珠神色难得露出几分迟疑。

没听见回应,淑妃皱了皱眉,再次抬眸:“你倒是说啊!还是没打听到?”她眉眼间添了些许不满。

阿珠抿了抿唇,“奴婢打听是打听到了,可当时站的比较远,不确定有没有听清楚……”

她回来的一路上都觉得很是匪夷所思,贵妃娘娘兴师动众将各宫嫔妃召集起来,居然是为了……

淑妃放下册子,揉了揉手腕,“有什么直接说,别磨磨唧唧的,你是想急死本宫吗?”

该不会季明姝那贱人真背着她搞什么小动作?

淑妃神色逐渐慎重起来。

阿珠不敢再迟疑,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奴婢隐约听见贵妃娘娘说,说让各宫的娘娘们学习……胸口碎大石。”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含糊,淑妃眉头高高扬起,是不耐烦的表现。

“学什么玩意儿?没吃饭吗大点声!”

阿珠唇角微抿:“回娘娘,是胸口碎大石!”

淑妃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一脸认真地问:“胸口碎大石,这是什么新的舞蹈名字吗?本宫怎么没听过?”

身为齐家小姐,齐月从小就被管教的严,接受的教育是都是些高雅的东西,哪里有途径了解这些。

阿珠嘴角抽了抽,尽职尽责地解释起来:“回娘娘,据奴婢所知,贵妃娘娘说的胸口碎大石,是民间的一种杂耍。在一个卧躺的人身上放一块大石头,另一个人拿着锤子,一锤下去将石头给敲碎。”

淑妃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那画面,神色不可思议:“那躺着的那个人不就死了吗?”

阿珠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不会的,只要砸石头的人技艺高超,被砸的人经验丰富,大概率不会出问题的,不过这种杂技要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才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至于没有经验的人,估计把石头放上去都够呛。

所以在听到贵妃丧心病狂让一群娇滴滴的嫔妃学胸口碎大石时,阿珠才会震惊到已经自己出现了幻听。

淑妃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季明姝那婆娘疯了?”

阿珠深以为然,可不是疯了吗?

“为了引起陛下注意,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都干的出来!娘娘,不如您去陛下跟前告她一状,陛下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心腹开始出谋划策。

淑妃看白痴地扫她一眼:“你以为本宫跟你一样傻吗?她自个儿上赶着作死,本宫开心还来不及呢干嘛要拦着她!”

阿珠:“……还是娘娘英明神武!”

“不对,这事儿肯定没有那么简单。”淑妃皱着眉陷入沉思,手支着下巴喃喃地自语,“季明姝有那么傻吗?那女人向来诡计多端,该不会是打着这个借口,暗地里搞事?”

淑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主要是之前在明姝手里栽了太多次,实在是被那婆娘搞出心理阴影了!

没有亲眼看到她还是放不下心!

淑妃眼珠转了转,朝阿珠吩咐道:“你去盯着景仁宫的动向,一有动静了就告诉本宫。”

她眸光微深,唇角慢慢勾起,“本宫倒要看看,这女人药里卖的什么葫芦!”

阿珠沉默片刻,好意提醒:“娘娘,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淑妃哽了哽,顿时恼羞成怒瞪她一眼:“要你多嘴,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吗!”

阿珠:“……奴婢知错。”

这年头,当奴婢可太难了。 第118章 反了反了 次日,明姝果然履行了承诺,请了两个师傅进宫进行现场教学。

这自然要经过司褚的同意,一开始司褚听到她的目的时还有些诧异,可他接受度明显比震惊得双眼瞪直的张德全要高,只是略思索片刻便同意了,同时还不忘清清嗓子,不经意地提醒:

“学不会也别勉强自己。”

他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存了刁难的心思,也没真指望她这小胳膊小腿儿能学会,没想到她自己倒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司褚一时之间说不出的心情复杂。

这要是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哪个不是想尽一切办法能躲就躲,她倒好,他都没提这件事,她自个儿还主动往上凑。

为了讨好他,这种离谱的要求也答应,还真是……

司褚垂眸遮住复杂的眸色,唇角却忍不住高高翘起。

张德全听完全程,忍不住为即将惨遭折磨的众位宫妃默哀,贵妃娘娘和陛下之间的情趣,却连累了其他人也跟着遭殃,可不是惨吗?

也不知道那群娇滴滴的主子们能坚持几天?

“这谁受得了啊?”

张德全忍不住感叹出声。

话一出口便知道要遭,果不其然,司褚已经看了过来,面无表情问:“你说什么?”

张德全身子一僵,抹了把眼角硬生生挤出来的泪:“奴才说,娘娘也太爱陛下了,连陛下随口一提的喜好都放在了心里,还带动整个后宫去学,这样的真情,谁受得了啊!”

司褚盯着他若有所思,张德全身板挺的更直了,暗暗琢磨莫非自己这马屁拍的还不够到位?

他想着要不再说两句补救补救,就见司褚蓦地弯起唇角,语气透着那么几分愉悦:“就连你也看出来了。”

张德全还在发懵,司褚已经收回了目光,视线垂落在桌面,强迫般将翘起的唇角给压了回去,神色看上去有些苦恼:“她可真是,半点不知道收敛,朕都不好说她。”

张德全:“……”

奴才觉得您也不是真的很想说。

非但如此,好像还挺乐在其中。

呵,男人。

师傅已经请了,明姝打发云芷去各宫挨个通传,并且直言不许以任何借口推脱。

什么?你说有人昨夜里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如今病重起不来了?

云芷身边还跟了个太医院资历最老的太医,绝大多数疑难杂症都可以解决,无论你是突染风寒还是月经不调又或者是下一秒就要抬进棺材了,他都能治。

好家伙,直接将人的退路堵的死死的。

一群人怀着堪比上坟一样沉重的心情来到景仁宫。

一踏进院门迎接她们的就是明姝那张笑眯眯的脸。

“欢迎欢迎!”

众人脚步迈到一半,突然想撤回去。

也不知道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云芷已经得了明姝的吩咐,提前拦在了门口,手里扶着一根手腕粗的棍子,露出和明姝如出一辙的笑:“诸位娘娘,里面请?”

众人:……

这看起来不像是学东西的。

……

别说一众宫妃心如死灰,就连被请来的两个师傅也一脸懵。

这两人倒也年轻,一男一女,个子高高的少年叫半斤,看上去还挺机灵,娇小的少女叫八两,表情就有些木讷了。

半斤八两。

明姝的原话是,这名字……听上去就不大靠谱的样子。

不过虽然名字不靠谱,两人在京中却是小有名气的红人,一般人想请还请不到。

不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平日里也多的是达官贵族请他们去表演,虽说这次换成了皇宫是有些紧张,可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

如今的情况委实和他们最初料想的不一样!

一开始,领他们进宫的公公就说了,这次进宫不是表演,而是教贵人杂技。

一开始他们还有些诧异,可随后又了然,八成是哪家的小贵人,一时兴起图个新鲜而已,这种事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可真正到了地方,见到了传说中的贵妃娘娘,他们又不确定了。

这次教的对象是……贵妃娘娘?

许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明姝笑眯眯为他们解惑:“不是本宫,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

贵妃娘娘态度还算和蔼,这稍微缓解了他们心里的局促不安。

可能是贵妃娘娘的某位后辈。

两人这么想着,结果就等来了浩浩荡荡的宫妃们。

两方人马对视,那脸一个比一个黑。

半斤是个人精,平日里和大人物们打交道这种事也是他来,他转了转眸,小心翼翼地向明姝确认:“娘娘确定,是让小的们教……胸口碎大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几个字说出来以后,气氛明显又添了一层幽怨。

半斤心想,这不是他的错觉。

嫔妃们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这个“不太”,还是往委婉了说的。

明姝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眉眼弯弯,让人看了便心生好感,打死他们都想不到这么丧心病狂的要求是这位贵妃娘娘提的。

“是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眼睛亮了起来,纷纷看向说话的半斤,里面的期待仿佛快要溢出来。

然而半斤对上明姝那堪称和颜悦色的脸,不知为什么,反驳的话压根儿说不出口,他呐呐地道:“不,小的不敢。只是,可能学起来会慢,慢点。”

他遇见过无数人,也教过不少人,唯独没见过这样的学徒。

一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扎个马步估计都够呛,更别说胸口碎大石!

明姝扫了眼众人期待的眼神,微笑着掐灭了他们心中抱有的一丝幻想:“没关系,慢点也无所谓,本宫等得起。”

很好,众人眼里的光唰的就熄灭了,一个个宛如被风吹雨打过的茄子。

此情此景,多说多错,半斤讪笑着不敢说话。

明姝正要开口鼓舞一下士气,眼睛一瞟,眼尖地发现门口一个探头探脑,猥琐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高声惊喜道:“呀,那不是淑妃妹妹吗?妹妹也来凑热闹了?”

被抓包的淑妃心里一个咯噔,掉头就想跑,明姝眼疾手快:“快!快把咱们淑妃娘娘给请进来!”

可别让她给跑咯!

话音一落,两道身影迅速掠了出去。

定睛一看,竟然是据说身子娇弱不能剧烈运动的如妃,和没脑子的柳贵人。

两人一左一右夹住淑妃,生拉硬拽将人给拖进来。

淑妃一脸难以置信,两腿拼命后蹬:“反了反了,放开本宫!你们想造反吗!!”

…… 第119章 来都来了 如妃心里想,事情已成定局如今后悔也没用,女主自己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就把她一起拖下水!

能坑对方一把这一波也不算太亏。

而柳贵人,她为什么胆子那么大呢?

别怀疑,她就是单纯的没脑子。

我都这么惨了,凭什么你能好过?

两人一左一右,死死扣住淑妃的肩膀,脸上笑得和和气气:“哎呀淑妃娘娘,别害羞呀,里边请里边请……”

淑妃:……我害羞你娘的绣花鞋!

淑妃挣扎的动作很大,然而还是被两人强行拖进了门,阿珠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拦都拦不住。

进了门,如妃率先撒了手,一下子窜出好远,有意无意地躲在明姝身后,柳贵人愣了片刻,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色一白连忙躲开!

夭寿了!

她竟然胆大包天去拽淑妃娘娘!

她怕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淑妃刚想找人算账,一抬头看,好嘛,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她眼里攒动着火气,直冲冲看向罪魁祸首。

明姝先发制人,笑盈盈地开口:“原来淑妃妹妹对这个也感兴趣呀,早说嘛,姐姐就给妹妹你留个好位置了!”

“谁感……”话说到一半,淑妃哽了哽,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本来是想亲自来打探一番虚实,看看季明姝究竟在搞什么鬼,哪想到这婆娘眼睛这么尖,刚来就被逮了个正着!

众目睽睽之下,她心里有一丝微妙的尴尬,不过很快她又重新理直气壮起来,又没人规定她不能来附近转转!

淑妃挺直了腰杆,神色轻慢中透着一丝高高在上的鄙夷:“本宫就是操持太后娘娘的生辰有些乏了,所以四处走走,哪想到大老远就听到贵妃娘娘这里的动静,一时好奇罢了。”

看这阵仗,也不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明姝过分殷勤的态度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下意识就想开溜。

“没什么别的事,妹妹就先回去了,宫里还有许多事等着妹妹拿主意呢……”

淑妃无形之中又在众人面前炫耀了一把,收获了一群羡慕的目光,心满意足扭头想走,手臂被拉住,她挣了挣,没挣脱,诧异地抬眸,对上明姝迷之友好的目光。

“别呀,妹妹来都来了,不看看再走吗?那些琐碎事务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嘛。”

淑妃:?

这女人打的什么算盘?

还主动留她?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啊!

“这就不用了”淑妃企图把自己的手臂解救出来,然而对方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一身蛮力,她暗搓搓使劲半天,也没能挣脱分毫。

“……”

明姝还在那儿一脸真诚地盯着她:“哎呀还跟姐姐客气啥呢?不信你问问其他姐妹,也是希望你留下来的!”

众人闻言忙不迭点头如捣蒜,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期待。

淑妃怔了怔,心里生出一丝迟疑:……她原来在后宫这么受欢迎的吗?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转而一想,这些人说不定是看清了局势,所以提前来巴结她!

这么想可能性很大,淑妃不自觉微微扬起下巴,一想到连季明姝都要对她曲意逢迎,淑妃顿觉通体舒畅!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矜持地点了点头:“那本宫就留下来看一会儿。”

正好她也想知道,季明姝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

半斤也算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可还是被刚才这转折惊得目瞪口呆。

是他跟不上时代了,还是不太能理解宫里这些贵人的爱好?

这年头,胸口碎大石都成了什么稀罕玩意儿了吗?

他朝八两递了个眼神,对方还是那副木讷的模样,只有在看到钱的时候眼里才会迸发出奇异的亮光,他放弃地摇了摇头。

明姝让下人们搬来凳子,给每人都赐了座。

她让半斤和八两先向大家展示一遍。

一群嫔妃怀着不一的心情,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希望只是传言,那石头没准儿是很小一块呢,可能中间还是空的,也就骗骗那些无知百姓罢了,众人这么想着,紧张的神色稍微缓解了些。

对半斤八两二人来说,胸口碎大石是杂技中最没有难度的一种,闭着眼睛都能完成,所需要的工具也很简单,一把铁锤,一块半人高的石块。

明姝提前就让人准备好了,所以当看到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抬着一块半人高的石板进来的时候,众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也有些人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比如一脸状况外的淑妃。

她听着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不解地皱了皱眉:不就是一块石头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待石块放在地上,半斤含笑看了眼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主动出声:“为了保证真实性,各位娘娘们可以亲自来试试,这块石头是不是真材实料。”

莽夫柳贵人第一个冲上前,蹲下身试图抬起石块一角,她吭哧吭哧费劲半天,脸都憋红了,一脸新奇地转过身,眼里放光:“是实心的!真的很重诶!”

众人不想理这个蠢货:这他娘的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吗?

又有几人陆陆续续上前试了试,毫无疑问,她们这种养在深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们,压根儿不能将那石块抬起来分毫。

真的不能再真!

大家的心沉了又沉,眼神幽怨地看向兄妹二人:倒也不必如此实诚,骗骗我们不好吗?

证明了石块是真材实料,八两找了个平地躺下,两个侍卫抬着石块往她身上放。

八两身材娇小,那石块几乎把她整个人都盖住了,只露出肩部以上的位置。

“嘶!”

看到这一幕,众人惊得瞪大了眼,头皮发麻。

然而八两却只是皱了皱眉,没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不知道是真的没感觉还是天生面瘫。

半斤慢吞吞举起了锤子,“小的要开始了,各位娘娘请看仔细了。”

他十分擅长调动人的情绪,试探的假动作瞬间把紧张的气氛推向高潮,然后在众人的猝不及防的时候,干脆利落一锤落下去!

“啊!”

有人吓得惊叫一声,闭上了眼。

…… 第120章 真晦气! “砰——”

一声巨响之后,石块应声碎裂。

有胆子大的缓缓睁开眼瞄了一眼,想看看那小姑娘还喘着气不,就见八两眼珠子动了动,一脸嫌弃地拨开身上的碎石块,从地上站了起来。

想象中的吐血并没有。

看上去还挺……活蹦乱跳。

众人惊疑不定,但闻响亮的一声叫好,齐齐看过去,明姝抹着眼泪激动的痛哭流涕,“去云芷,拿银子来,赏!”

她说着,一边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我们要的效果就是这样,懂吗?”

众人两腿一软,神色抗拒:不……不是很想懂。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八两两眼放光,眼珠子就差没黏在上面,整个都容光焕发起来。

众人将她神色的转变收入眼底,暗暗忧心,这丫头是不是回光返照?

她是不是受了内伤?

那好大一榔头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明姝突然看向淑妃,眼神鼓励:“淑妃妹妹想不想试试,不要害羞,本宫相信你可以的!”

“啪”

淑妃手里的茶盏落地摔了个粉碎,她猛地站起身就要跑路:“妹妹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些急事……”

明姝连忙小跑上前拉住她:“也不急在这一会儿呀,放心,就是眼一闭一睁的功夫,很快就完了!”

众人见有人打头阵,就算要死也不是自己先,连声附和:“是呀是呀,淑妃娘娘一看打小就聪明,学东西肯定快!”

淑妃瞪着说话的如妃,那眼神恨不得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不过她更讨厌的还是明姝,咬着牙从她手里一点点拽回袖子,脸上带着假笑:“真的很急,太后娘娘交代了的!你看这不是不凑巧吗?本宫也不想的……”

说的好听!

眼一闭一睁就完了,是她这辈子完了?!

季明姝这女人好歹毒的心思!

明姝眼神逐渐失望,手上的力道也顺势松了点儿:“那还真是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淑妃脊背发凉,连忙挣脱了她后退几步:“诸位姐妹们玩的尽兴,本宫先走一步……”

她说完一刻也待不下去,也不等明姝回应,掉头就跑,几乎是被阿珠搀扶着出门,背影仓促又狼狈,怎一个心酸了得。

出了门,等走远了淑妃就开始骂骂咧咧:“真晦气!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一趟!”

她是想看笑话,可没想自己成为笑话!

不过她还真没想到,季明姝居然这么疯,真就打算让一群嫔妃去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她对对方的丧心病狂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阿珠也一脸心有余悸,犹豫着出声:“那还要不要奴婢继续派人盯着?”

“不用了!”淑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要作死就让她作!本宫倒要看看她能作出什么新花样来!”

季明姝越是不靠谱,自己的后位越是稳当!

淑妃勉强平息了心头的惊惧,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

她才不会承认就在刚才,她是真的怕季明姝二话不说强行把她给按上去。

那什么见鬼的胸口碎大石……让她们留着自己玩!

——

柳贵人见淑妃成功逃离魔窟,不禁流露出艳羡的神色,心有不甘地问明姝:“娘娘,就让淑妃娘娘这么走了吗?”

其他人也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明姝收回目光瞅她一眼,神色满是兴味:“不然呢?要不你去把人给抓回来?”

柳贵人当即噤了声安静如鸡:……她不敢。

其他人也纷纷熄了火。

淑妃是谁?

太后的侄女儿!齐家的千金!

在贵妃娘娘没进宫之前,整个后宫她都能横着走,谁见了她不小心讨好生怕将人给得罪了?

如今还不到几个月,她们就已经盘算着为了自己免遭毒手,转而推淑妃去转移战火。

这可真是……

众人心情复杂。

突然觉得淑妃娘娘其实挺好的,虽然嚣张跋扈了点,人讨厌了点,还总是拿鼻孔看人,可至少不会强迫她们表演胸口碎大石。

果然,有些人的优点是要通过对比才能被发掘的。

生活不易,嫔妃叹气。

明姝打发走了被摧残的满脸土色的嫔妃,却把半斤八两单独留了下来。

云芷自觉地去门口望风。

半斤察觉到明姝似乎还有话要交代,垂着头等着,却一直没见人开口,不禁逐渐忐忑起来。

他大着胆子觑了眼那位风头正盛的贵妃娘娘,她懒洋洋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也没看他们一眼,似乎忘了这屋子里还有人。

半斤眼神几不可察变了变。

一开始觉得这位贵妃过分的平易近人,言语间总带着笑,那双杏眼弯弯,给人的感觉不像宠妃,也不像那些个世家贵女,跟邻家姐姐似的。

未免令人难以置信,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真的有表面表现出来的这么好说话吗?

直到这会儿,半斤才敢确定心里的想法。

他竟然还真信了邪,她是叫他们进宫教胸口碎大石的。

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出声:“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草民若能做到,定当赴滔倒火,在所不辞。”

明姝终于抬眼看了过来,她眉梢轻轻挑了挑,眼尾含了一抹兴味。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可那种扑面而来,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做不得假。

“你倒是个聪明人。”

她语气似笑非笑。

半斤一颗心稍稍放下,有用就好,和这种人打交道,不怕他们有求于你,就怕没有所求。

“所以娘娘是想……?”

明姝轻轻抬起手,若有若无扫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八两:“先不急,看看这个。”

她掀开金色绸布,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子,整齐排列着,看那份量,估计得有上千两。

两道光嗖嗖射过来,存在感极其强烈。

半斤苦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旁边的八两,只见她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甚至还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

这样一副掉钱眼里的样子,不是上赶着让人拿捏么?

明姝却轻轻笑了,“你妹妹这性子,倒是对本宫胃口。”

半斤瞳孔蓦地一缩,眼神警惕起来。

她怎么知道他和八两是兄妹?! 第121章 家书 为什么知道这两人是兄妹?

明姝当然不是瞎猜的。

事实上,原着里这对兄妹也是有名有姓的,而且还对推动剧情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哥哥半斤为人圆滑,人脉十分广,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街头乞丐,三教九流都有他认识的人。

至于看上去并不怎么出彩的八两就更厉害了,有着一身高超的武艺不说,一手偷天换日更是出神入化。

在原着里这对兄妹最后是被女主的人品折服,自愿被她收为麾下,并且在造反大业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戏份比原主这个炮灰多得多,可谓是很重要的配角了。

如今女主还没有出现,两人也还没有被收服,倒是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明姝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心知以自己的人品,想让别人心悦诚服,多多少少有些为难人了。

直接威胁,又不是她的作风。

所以她决定另辟蹊径。

书里有提到,八两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视财如命。

没错,就是这么个顶着一张面瘫脸的姑娘,却对钱财有着非同寻常的执着,想要收买八两很简单,有足够的钱就行,想要收买半斤就更简单了,只要把八两搞定了就行。

明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先不说她那便宜爹担心原主这性子进了宫得罪人,于是极有先见之明,准备了极其丰厚的嫁妆。

光是崽崽给她的东西也不少,三天两头就找各种借口给她赏赐,诸如什么今天天气好珠宝都是论箱的往景仁宫里抬。

是以明姝在这方面底气十足。

别说女主还没出现,就算她出现了论砸钱肯定也砸不过自己。

她笑意盈盈看着被那堆金子迷的挪不开眼的八两,语气含着几分引诱:“你刚才做的很好,这些是本宫赏给你的。”

八两的目光终于艰难地从金子上抬起来,一双清澈的眸看向明姝,眼里略有些茫然,她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确认:“给,我的?”

她说话磕磕绊绊,语调也有些古怪,反正不像正常人。

半斤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语调高高扬起:“八两,不得对贵妃娘娘无礼!”

他瞥了眼明姝,语气有些急促,“娘娘,我妹妹她……她心智异于常人,不是有意要冒犯您……”

上位者脾气都很古怪,稍有不慎惹怒了他们,受罚事小,掉脑袋事大。

从前也不是没遇到过。

说到底,有权有势就是王道。

“没错。”明姝没有理会他,而是站起了身,慢悠悠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目标朝着愣愣的站在那里的八两。

见此一幕,半斤瞳孔一缩,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他似是想上前,碍于什么生生克制住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明姝,生怕她把自己的妹妹怎么样。

八两对于即将到来的未知毫无察觉,依旧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明姝。

她觉得这个姐姐人好,不但长得好看,还愿意给她亮晶晶!

这里的亮晶晶指的自然就是那些金子银子。

在她眼里,只要给她亮晶晶的都是好人!

明姝眼角余光瞥见半斤手背上的青筋,嘴角若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在距离八两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颗心突然有些不落忍,总觉得利用这么个小姑娘好像不太好。

“这些金子都是你的,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之后我会给你更多的金子,你愿意吗?”

明姝想,她也不强求对方,把条件摆出来,让对方自己做选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总不算是强迫?

半斤闻言,神色有些复杂,他有心想给自己那蠢妹妹使个眼色,可惜对方背对着他,什么也看不到,抿了抿唇他只得作罢。

自己的妹妹什么德性他最清楚,不过如果用威逼的方式,八两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可谁让这位贵妃娘娘将她的命门拿捏的死死的呢?

果不其然,八两眼睛亮了亮,那张木讷的脸蛋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小姑娘其实长得还挺漂亮。

“我……愿意!”

明姝愣了愣,突然失笑。

在之前她还心想着如果这兄妹俩要是不肯答应她该怎么办?

直到刚才看到这小姑娘这么单纯的模样她又想,如果这事真不成那就算了,到底是女主的机缘,谁让她自己没女主的光环呢?

可她着实没有想到,八两居然这么单纯好骗。

她就不担心自己把她给卖了?

八两听到她的疑惑,想也没想地说:“你,太弱了。”

半斤:“……”这蠢货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她知道她对面站的是谁吗?

今天也是想打死妹妹的一天。

明姝朝半斤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妹妹还挺可爱的。”

半斤笑容勉强:“……谢娘娘夸奖。”

总觉得她的言外之意是,你妹妹还挺好骗的。

“世子爷,盛京那边来了信。”

季暻坐在檐下擦剑,剑上的寒光映在他深邃的面庞,为他温润的面容镌刻出一种刀刃出鞘般的凛冽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他慢条斯理将剑收了起来,仔细叠好帕子扔给一旁的小厮,扫了一眼那暗卫,抬起手来。

暗卫连忙将东西呈上,谨慎地为他解释起来。

“这封信是阿七的,另一封……据说是小姐给王爷家书。”

季暻接过信的动作顿了顿,眉梢微挑,唇角牵起耐人寻味的弧度,他转手去拆那封“家书”,拆到一半,里面掉出一个玩意儿。

暗卫盯着那个荷包,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对了,阿七说小姐还给王爷绣了个荷包……”

季暻眼神高深莫测盯着那荷包,还没来得及对那团玩意儿发表什么看法,只听院外传来一道气势十足的声音:“什么?我闺女儿寄来了信,拿来本王看看!”

一位身穿甲胄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来,朗声大笑起来,“小丫头片子倒是长进了,还知道往家里寄东西,不愧是我闺女儿,老子没白疼她!”

季暻唇角一挑,似笑非笑的弧度。 第122章 那玩意儿也忒磕碜 镇北王和季暻长得半点不像,不过不同于季暻的温润如玉,他则要英气许多,眉眼间是久经沙场的凶悍煞气,黑色胡茬更为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糙,眉头一竖能让小儿止啼那种。

他显然是刚从兵营回来,一边解着身上厚重的铠甲,一边大步上前,自然而然地朝季暻伸出手,笑骂道:“呿小子,瞎拆什么,你妹妹给你老子的信,又不是给你的!”

季暻眸光幽幽潋潋,不置可否将信递了过去,漫不经心讥讽:“急什么,瞧您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第一次收到家书呢。”

其实说起来,也还真是第一次。

父子俩,季暻虽然瞧着温柔,可是个面热心冷的,行兵打仗的时候两人不一定分在一起,十天半个月不见面也是常有的事。

季暻不会写什么家书,镇北王一个糙爷们儿就更不会做那种腻腻歪歪的事儿了。

至于他那妹妹,一心向往盛京纸醉金迷的生活,学的也是那些个附庸风雅的东西,最不喜他爹这身武夫气息,更不会想到写什么家书联络感情。

所以说来,这还真是镇北王第一次收到家书。

季暻显然极擅长拿捏自家老爹,镇北王一哽,气的脸红脖子粗,怒瞪他一眼:“臭小子,笑话到你老子头上了!老子至少还收到了,你呢?”

季暻唇角微微落下去,面无表情不吭声了。

镇北王哪能不知道他,当即扬眉吐气一笑,颇有些炫耀似的将那荷包拿起来晃了晃,“哟,我闺女儿还绣了个荷包呢!盛京的风水就是养人哈,从前拿根针都像要了她的命似的!”

他装模作样感叹了一声,摸着胡子笑眯眯道:“让本王看看这绣的什么……”

过了一会儿。

“……”

见镇北王沉默着不说话,季暻轻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来是嘲讽还是什么,懒洋洋问,“怎么,看出来了么?”

镇北王恼羞成怒瞪他一眼,“臭小子你懂个屁!你老子我这是品鉴,品鉴需要时间,你这种莽夫懂个屁!”

季暻哼笑一声,那眼神看的他心虚。

镇北王的确有些心虚,他盯着那荷包上的图案看了又看,实在没看出来那是个啥玩意儿,盛京的人也忒含蓄了!绣个荷包还这么多花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怕说出来让那兔崽子看了笑话,只能故作镇定地咂摸一会儿,语气深沉。

“这……这是头猪?”

季暻瞄了一眼,蓦地一嗤:“那是只瘌蛤蟆。”

镇北王:“……”

这玩意儿瞅着明明就是头猪!哪里像蛤蟆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指着上面的另一样东西,语气肯定:“那这个就是鸭子没跑了!”

两只脚,没毛病!

这回稳了!

季暻幽幽地道:“儿子猜的没错的话,那应该是只天鹅。”

镇北王:???

天鹅长这样?!!

还是说,盛京那边的天鹅要格外与众不同一点?

他沉默地和那只丑的它亲娘都不认识的“天鹅”面面相觑一会儿,一阵牙酸,咬了咬牙心想,他闺女儿肯定是被人给骗了,没见过真的天鹅,哪天给她猎一只当宠物!

不过一会儿,镇北王神色渐渐变了。

他瞅了那个荷包一眼,又瞅瞅季暻,神色怎么看怎么纠结,终究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挣扎:“你说你妹妹啥意思?她别是在骂我?”

又是癞蛤蟆又是天鹅的……

也不能怪他多想啊!

季暻唇角勾起温和的笑:“怎么会呢,父亲实在多虑了。”他瞥了眼那丑的惨绝人寰的荷包,眼里涌动着明灭的光,“没准儿她是在暗示她自己什么呢。”

“啊?”镇北王神色更纠结了,他张了张嘴,涨红了脸,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也不能?虽说你妹妹是丑了点儿,嫁给陛下也算我们家攀高枝了,可她也没必要骂自己是癞蛤蟆?那玩意儿也忒磕碜了!”

季暻:“……”

他眼神奇异地深深看了眼自家父王,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温和耐心:“答应儿子,打仗的时候多听军师的,不要自己瞎琢磨,嗯?”

镇北王眼神迷惑:“这跟打仗有什么关系?哪回打仗老子我不是听军师的?你小子又在暗示什么!”

季暻笑得风月无边:“儿子只是担心您而已。”

就这脑子,不等敌军动什么歪心思,他自个儿都能靠脑补把自己给作死。

镇北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他闺女儿这想法要不得!

这也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了?

虽说她考虑的的确是事实,可人要有志气不是!

谁规定癞蛤蟆就不能吃天鹅肉了?

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癞蛤蟆!

啊呸他闺女儿才不是癞蛤蟆!

不行,他还是得劝劝闺女儿!

“来人,给本王备笔墨纸砚!”

他得亲自给闺女儿回一封信!

镇北王也不急着练武了,匆匆回了屋,咬着笔杆子琢磨起了他最不擅长的玩意儿。

话说回来,这他娘的要怎么写?

见状季暻面容一哂,慢悠悠展开了那封阿七的信,说是情报更为准确。

上面事无巨细交代了一些最近明姝做过的事,如果明姝看到了上面的内容绝对会头皮发麻!

因为里面详细到她因为背着云芷多偷吃了一个梨而一天拉了三次这样的琐事!

季暻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变得奇异,那脸色和刚刚面对他爹的时候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甚至更甚。

直到看到明姝大张旗鼓组织后宫嫔妃练习“胸口碎大石”,他终是没忍住额角青筋欢快地了起来,“啪”地一声合上了纸。

季暻闭着眼,仔细将胸腔里那股情绪平复,这才缓缓睁眸,耐着十二万分的性子将那信看完。

直至目光定在阿七留下的“并没有发现异动”那几个字上面,他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似有光极快地掠过。

最终,季暻缓缓勾唇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

没关系,黄昏将至。

各路妖魔,也很快就要现形了。 第123章 娘娘要为臣妾做主啊 这天午后,明姝趴在窗户前,一边等待着嫔妃们的到来,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喃喃自语:“盛京距离边关几千里远,快马加鞭也就两三日,按理说信该到了有一段日子了,可是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云芷在廊下弯着腰浇花,闻言头也不抬:“边关战事吃紧,王爷可能忘了看也说不定,小姐就别担心了,王爷看到了定会给您回信的!”

明姝皱着眉嘀咕:“本宫又不是担心这个……”她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我是在想,爹爹能不能看懂我想表达的意思?”

她怕文字太浅显让季暻看出端倪,想也不必想,那信在到达镇北王那里之前定是要先经过他的手的,如果他看出了什么不对劲,那信还能不能到便宜老爹手上都难说。

于是信中她并没有留下什么容易落人把柄的东西,重要的是那个荷包。

明姝猜想,季暻应该不屑于去看女人家的玩意儿?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没关系,他问起来自己也有各种理由去解释,总之死不承认就是。

她在荷包上绣了一只水鸟,和一个河蚌,寓意“鹬蚌相争”的典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镇北王是鹬,司褚是蚌。

至于渔翁就是太后和齐家,以及其他包藏祸心的人。

也不知道她老爹能不能看懂?

明姝自觉她画的还是很形象生动的!

背对着她的云芷听到这话,不禁回想起那荷包上不忍直视的玩意儿,别说王爷那等大老粗,她都看不出来那绣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娘娘好不容易肯上进,她总不能打击娘娘的积极性,于是只能昧着良心夸好看。

夸完了以后当天晚上都没睡好觉,备受良心谴责!

一想到自己是拿谁的俸禄,云芷内心挣扎片刻,话音勉强:“娘娘尽管放心好了,王爷肯定能看懂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家娘娘绣那么个玩意儿到底想表达什么,不过顺着对方来准没错!

明姝叹了口气:“但愿……诶怎么今天人还没来?”

她看了眼日头,困惑地皱了皱眉。

往常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啊。

明姝正打算打发云芷去瞧瞧,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贵人提着裙摆神色兴奋地跑了进来,眼神激动,猛地一拍大腿:“不好了娘娘,如妃娘娘掉进荷花池里了!!!您快去看看!”

云芷缓缓张大了嘴,难掩惊讶。

“……”

明姝沉默地盯着柳贵人看了一会儿,“你推的?”

“啊?”柳贵人茫然地眨了眨眼,连忙摆手加摇头,“嫔妾可没那个胆子,是淑妃娘娘踢的!”

明姝指了指她疯狂上扬的嘴角,默默地道:“可你看上去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柳贵人连忙捂住嘴,眼珠心虚地乱转:“嫔妾没有呀!”

废话,当然高兴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天可算是不用练那见鬼的胸口碎大石了!

天可怜见的,她还好,像钟常在,之前偷偷摸摸吃木瓜,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发育的尾巴,没想到练了几天后好不容易涨的肉全掉光了,甚至比之前还平!

真是人间惨剧。

好家伙,估计这心理阴影将伴随她终生!

明姝哪能看不出来她心里想的什么,不过这时候也懒得和这缺心眼儿的瞎掰扯,熟练的从窗户里翻身跳出来,对着已经傻眼的柳贵人一勾手:“还愣着做什么?带路啊!”

一边是如妃,一边是淑妃。

两个都不是好招惹的,明姝疾步穿梭在回廊里,隐隐有些发愁,这俩祖宗可别掐起来才是!掐起来也没关系,她儿媳妇儿可别受伤!

可明姝到了事发地之后,发现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淑妃形象全无倒在地上,捂着腿哭得撕心裂肺,旁边的宫女太监们手足无措地安慰。

另一边,据说是被踹进池子里的如妃一脸柔弱地被众嫔妃簇拥着,众星捧月,怎么着也不像是吃了亏的样子……

明姝见此情景沉默了片刻,扭头再次向柳贵人确认:“你确定被踹进池子里的是如妃?”

眼前这情况,怎么看好像都是淑妃更惨一些?

柳贵人愣愣地眨了眨眼,也有些纳闷儿:“嫔妾没记错啊,的确是如妃娘娘。”

本来明姝还打着为自家姐妹出气的主意,如今却有些迟疑了,她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眼珠微转,琢磨着要不趁现在没人看见她先溜……

有人眼尖的看到明姝的到来,当即像见到救星一样,大声嚷嚷起来:“贵妃娘娘来了!娘娘来了!”

一群人齐刷刷看了过来,眼里冒着光。

那场景,莫名有点像闯了祸的熊孩子看见了自家家长。

明姝被自己这诡异的脑回路惊得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这下是不可能偷溜了。

“咳咳”清了清嗓子,明姝由云芷搀扶着,慢悠悠上前,严肃着一张脸,“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好歹也是半个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淑妃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瞪了过来,下意识觉得明姝这话是在针对她!

明姝:……我还真不是这个意思。

这头如妃已经红了眼眶,伤伤心心扑了过来,扒着明姝的手腕不放,水眸雾蒙蒙的:“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不愧是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也是极美的,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明姝这一颗心就已经不自觉的偏了几分,语气放柔:“放心,有本宫给你做主呢,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如妃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并不说话,暗搓搓问系统:“统儿,我这个角度美吗?”

系统无言片刻:【美是美……可你对着一个女人散发魅力,是不是有点奇怪?】

如妃:……是哦。

艹,这进展好像有点不对劲!

明姝眼神扫向其他人,略有些不耐:“你们都是哑巴吗?来个人解释一下?”

众人回过神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回贵妃娘娘,是淑妃娘娘先出言嘲讽,说如妃娘娘不受宠就罢了,如今还要讨好贵妃娘娘,如妃娘娘气不过便回了两句,说淑妃娘娘有太后撑腰又如何,还不是不得陛下喜欢被贵妃娘娘死死压在头上,淑妃一气之下就把如妃娘娘推了下去。”

“然后淑妃娘娘因为幸灾乐祸没站稳,被假山上掉下来的石子崴了脚。”

…… 第124章 神他妈突飞猛进 明姝听完之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知道该是感叹这两人居然这么幼稚,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能因为这点小事掐起来,还是无语淑妃奇葩到看个热闹竟然还能把脚给崴了。

听了个囫囵,合着这事儿她还是罪魁祸首呢。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淑妃那个蠢东西也就罢了,最是受不得人挑唆,可如妃怎么今儿个也和她杠上了?

在她的印象里,如妃是个极会审时度势的人,绝不会在明知自己会处于下风的境况下将自己置于险地。

她若有所思看了眼如妃,却见对方正看着刚才说话的钟常在,眼里飞快闪过什么。

“住嘴贱婢!竟然敢往本宫身上泼脏水,谁给你的胆子?你和如妃一伙的对不对?”淑妃咬牙切齿地瞪着钟常在,若不是这会儿腿脚不方便,估计就亲自上来抽人了!

钟常在被她那目光吓得,脸色一白,往荣嫔身后缩了缩,一脸怯怯。

众人看向淑妃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谴责。

“淑妃娘娘,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还迁怒无辜的人呢?如今贵妃娘娘也在这儿,自然不会冤枉了您。”说话的是魏贵人,她从前没少讨好过淑妃,奈何对方性子高傲,对她爱答不理不说,甚至还百般为难,早就积怨已久。

这会儿找到了新的靠山,眼见着自己的机遇也快来了,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么好的落进下石的机会。

左右她也只是打着贵妃的名头,回头太后若真要厚着脸皮为自家侄女儿撑腰,冤有头债有主,找的也该是贵妃和如妃,和她有什么关系?

淑妃憋红了脸,觉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放屁!本宫说了没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可在场压根儿没人信她,毕竟大家可是亲眼看到了淑妃伸的脚。

淑妃百口莫辩,她当时的确是伸了脚想绊如妃,可对方压根儿没碰到她,就一个趔趄摔进了湖里,简直像碰瓷!

她是嚣张跋扈,可不是没脑子,做过的事她不屑于否认,没做过的事她也不承认!

刚才那状况明显就是让如妃那贱人给算计了!

殊不知如妃此时也正疑惑,和系统商量着当时的情况:“我的确感觉有人撞了我一下,离我最近的就是淑妃,不是她还有谁?”

系统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当时你旁边还有钟常在。】

如妃眸光登时一沉,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了眼钟常在,对方生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小家碧玉,甚至还有些可爱,不过她印象里这个钟常在胆子很小,说话大点声都会红了脸,存在感极低。

没想到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

这么仔细一想,好像最初也是她有意无意地引着淑妃和她撕了起来。

淑妃容易受人挑拨,而且最易被激怒,而自己平日里也较为谨慎,不过因为对方是女主,所以多了几分小心思,没想到竟然被人利用了,掉进了人家的陷阱里!

细思极恐,如妃顿觉心惊:“这个钟常在什么来历?”

系统:【嘀——检测到钟常在为重生者。】

如妃:!!!

“你他妈不早说?这世界还有重生者?!”

她还以为就她一个特别的呢!

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哪天凉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系统只提供颁布任务,具体线索需宿主主动触发才能解锁。】

触发?

拿命去触发吗?

淦!辣鸡系统,毁我青春!

明姝见如妃神色变幻莫测,又听淑妃语气愤懑,宛如受了巨大的冤屈,她眸色微深,意味不明瞧了眼钟常在的方向,只是片刻便收了回来。

“这点口角之争,也值得你们闹的如此体面?”她眼神在如妃和淑妃之间来回流转,语气啧啧称奇,“都是妃位,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气量便如此狭小,好意思吗?”

众人心想,您的气量也不见得有多大啊。

当初在陛下跟前理直气壮地说淑妃脸皮厚打的她手疼的人是谁?

因为嫉妒淑妃给陛下送汤,当众摔了汤的人又是谁?

最不好意思的人都好意思地站在这儿呢。

然而众人敢怒不敢言。

别人怕她,淑妃不怕,她自觉受了委屈,仰着脖子咬牙瞪她:“季明姝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被冤枉的人又不是你!本宫没做过的事坚决不会承认,你们联手冤枉本宫,本宫一定如实禀告姑母!”

明姝一阵牙酸,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一言不合就告家长呢?

不得不说这招还挺有用,众人都纷纷变了脸色,显然是对那位太后娘娘的手段极畏惧的。

明姝弯下腰看她,摊着手:“那你说怎么办?凡事讲究个公平,那不然你让如妃也把你踹进池子,她也崴个脚?”

“你!”淑妃咬了咬唇神色一变,眸光明灭起伏。变幻莫测。

她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是在众人眼里的确是她动的脚,而且一开始她还真有那个想法!

淑妃生平第一次尝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她咬了咬牙,眸色一狠,扫了眼周围站着的人:“让她们给本宫磕个头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众人脸色一黑,眼底闪过怒意。

这分明就是刁难!

可她们不敢反抗,对方的身份若是想强来,她们也没办法,一群人拿期盼的眼神看向明姝。

淑妃这一招与其说是刁难其他人,不如说是在刁难明姝,她要真让其他人磕了这个头,这些人回头怕是就要记恨她了。

明姝自然不可能来当这个恶人。

“淑妃妹妹,你这是在为难本宫啊,本宫哪有这个本事?”她眼珠转了转,瞳仁映着亮光,“不过,本宫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让你们二人冰释前嫌。”

淑妃一脸狐疑地盯着她,没急着说话。

下一刻,就听明姝语气循循善诱:“不若这样,你和如妃联手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听人说这是最能展现信任的时刻,没准儿你们完了之后不但冰释前嫌,感情还能突飞猛进呢!”

“……”

神他妈感情突飞猛进!

她究竟是对这玩意儿有多执着?

没完没了了还!

淑妃、如妃齐齐黑了脸。 第125章 不能被比下去 最终淑妃和如妃二人自然没有同意明姝的提议,而是选择了私下解决恩怨,对此明姝深表遗憾。

这么一闹日常训练活动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因为很快到了太后的生辰宴。

终于不用惨遭折磨,一群莺莺燕燕如蒙大赦,喜得跟自己过生辰一样。

——

钟粹宫里。

“真有此事?”淑妃神色诧异地听着阿珠打探回来的消息。

阿珠肯定地点头,神色郑重:“奴婢亲眼见到景仁宫的云芷吩咐那小宫女务必将此事办妥,奴婢多留了个心眼,将那宫女拦了下来,她开始还不肯说,奴婢不过使了点银子便撬开了她的嘴!”

可能知道自己这次记下了大功,阿珠语气隐隐透着兴奋,“听说贵妃为太后娘娘寻来这样东西可花了不少心思呢!瞧那魏贵人最近如此猖狂,此事十拿九稳!”

淑妃揪着手帕陷入沉思,唇角讥讽地翘起,眼神恨恨:“本宫就说那姓魏的怎么从前恨不得跪下来给本宫擦鞋,如今却敢当着众人的面奚落本宫,原来是巴结上了季明姝那个小贱人!”

她想到什么,轻嗤一声,“季明姝也是个蠢的,真以为姑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她怕不是忘了之前是怎么得罪的姑母,真以为那件事就揭过去了?”

淑妃还算了解自家姑母,那就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别看这些年吃斋念佛性子温和了一点,可先帝在时姑母的手段如何,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后宫里莫名其妙死了那么多嫔妃,就算有怀孕的也因为各种原因滑了胎,若说没有太后的手段,她都不信!

在家里时母亲就告诫她,进了宫后务必要听太后娘娘的话,不要忤逆对方,只有太后娘娘高兴了,她的位置才能坐稳。

季明姝和姑母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注定无论对方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阿珠轻手轻脚给她揉着腿,闻言语气带笑:“那自然了,太后娘娘是娘娘的姑母,自然是要向着自家人的,贵妃娘娘花再多的心思,也注定是要打水漂了。”

淑妃哼笑一声,眼珠突然一转,计上心来:“单这样怎么够?她和如妃那贱人联手挤兑本宫,这口气本宫到现在还咽不下去!”

可能是主仆的默契,阿珠眸光微闪,抬头语气试探:“娘娘的意思是……?”

淑妃目光幽幽,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掩着唇一笑,睨她一眼,“你说,她要是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却是为了本宫做嫁衣,会如何?”

阿珠福至心灵,眼里闪过一抹惊讶,紧接着便笑了,讨好地捶着腿:“娘娘果然英明!奴婢怎么没想到呢?”

淑妃得意地勾起唇:“去,此事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阿珠连忙站起身,压抑着兴奋行了个礼:“是,奴婢这就去,娘娘就等着奴婢的好消息!”

淑妃看着阿珠远去的背影,唇角慢慢上扬,眼里闪烁着志得意满。

“听说这次来的还有不少大臣的家眷,娘娘可要警惕些!”云芷在一堆首饰里挑挑拣拣,依旧不太满意。

明姝随手挑了一只紫玉簪递给她,做工精致而不失明艳大气,和她身上穿的紫罗裙倒是极为相衬,云芷瞧了眼睛微亮,接过小心翼翼为她簪好。

“本宫需要警惕什么?这里面未必有我的仇人不成?”

明姝闭着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也不好说。”云芷见她丝毫不上心,故意道。

“嗯?还真有?”明姝睁眼诧异地抬头看她。

不是,原主不是在边关长大么,难不成名声都臭到盛京来了?

云芷无辜地眨了眨眼:“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啊,娘娘不知道吗?最近太后好像有要为陛下充盈后宫的心思呢,而且,中宫也不可能一直无主啊。”

依照云芷看,她家娘娘目前这状态就只适合当个混吃等死的宠妃,好不容易把陛下骗来睡一回,第二天一早还是黑着脸走的。

而且她家娘娘居然还没觉得有丝毫不对!

就这副模样,以后若是真来了新人,她怕是就要跟着去冷宫坐冷板凳了。

深深体会过仗势欺人的诱惑的云芷表示,为了能继续在宫女太监们面前作威作福,一定要把督促娘娘争宠提上日程!

司褚登基没几年,后宫的确空缺,嫔妃加起来都不到十个,换做某些昏庸好色的,这会儿估计儿子都有一个足球队了。

偏偏他是个奇葩,奇葩的独树一帜。

满心期盼着自家主子产生危机感的云芷,就看到她家娘娘猛地一拍大腿,神色激动:“这么说来,我不是又要多很多儿媳不……姐妹了?”

云芷:???

您是缺爱咋的?

那种你暗算我我陷害你的姐妹咱可不兴要啊!

“娘娘,万一陛下看上了新人,您以后失宠了怎么办!”

明姝沉默两秒,一脸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说得好像你家娘娘有宠似的。”

崽崽对她那就是对长辈的尊敬,不存在丝毫的男女之情。

这些人呐,还是不懂。

云芷眼神崩溃,想掐着她的肩膀把她摇醒:“您对自己到底有什么误解?这珠宝首饰一箱一箱地往宫里抬,要什么给什么,缺什么有什么,这都不算宠爱吗?”

明姝愣了愣,张口正欲反驳,就见云芷一脸痛心:“您想一想,若是有一天这些东西陛下都不再给您,而是转手送给其他人,您心里是什么感想?”

明姝张了张嘴,结巴了一下:“不,不会?陛下应该不会这样……”

云芷眼神幽怨:“那是您没有见过那些前朝失宠的嫔妃,被打入冷宫无人问津,没有人伺候,还没有漂亮首饰衣服,整天蓬头垢面,疯疯癫癫……”

明姝心想,我还真见过。

她神色渐渐沉重起来。

不过她没想过这些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那不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吗?!

不过认真算起来,她又不是崽崽亲娘……而且,这样的例子也不少见。

男人都是善变的。

明姝产生了一股危机感,颤着手扶住云芷:“不行,给本宫好好打扮打扮,不能被那些个小年轻比下去!”

云芷几乎喜极而泣,她家娘娘终于开窍了! 第126章 陛下的小心机 这边,宫宴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主人还没到,大多数官员已经携着家眷到场,官员们熟练地寒暄攀谈起来,而女眷们则去了女眷席,和相熟的人互相道好。

和云芷所说一样,这次还来了许多贵族子女,个个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有些打扮的出众,心思昭然若揭。

其中户部尚书和国公府的千金最为出众,品貌也是这一群贵女中最出挑的。

“薛大小姐这次是铁了心要出风头啊,瞧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模样,也不怕还没进宫就碍了贵人们的眼?”

贵女里头,有人话音略酸地出声。

“呿,人家是国公府出身,想必十拿九稳呗。”旁边的人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人群里,一位红衣少女端坐着,正含笑和身边好友交谈,她五官大气,眉眼间隐约透着一股飒爽,不似寻常少女或羞怯或端庄,看上去落落大方。

正是国公府千金薛梨。

大齐对礼制约束并不十分严格,是以薛梨进宫却着一身红衣,众人只觉过分出风头,却并没有人指责她逾越。

论出身,这位可并不比淑妃和贵妃差,论相貌,几人更是各有千秋。

京中有小道消息,据说之前贵妃的位置本来内定的薛梨,那段时日薛家上下都沉浸在一派喜气中,可不知怎么的,半路杀出来个季明姝。

这下可是让不少人暗地里看了笑话。

薛家和季家的梁子算是就此结下。

虽说陛下是个喜怒莫测性情暴虐的,还有很多并不好的传闻,可亲眼见过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以能进宫为荣的。

并且这位薛家小姐和其他人不同,别人或许是因为家族利益被迫进宫,或许是贪图荣华富贵,而她,是为了司褚而来。

早年的时候薛梨见过司褚一面,那时候司褚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她当时便觉得这少年和其他人不一般,她有听过他的传闻,并不怎么友好,本来以为出身那样的环境,想来也是个怯弱的性子。

然而司褚的形象却颠覆了她的认知,她见过他的眼神,凶狠的像狼,和其他贵女娇滴滴的性子不同,薛梨天生慕强,她不但不怕,反而觉得司褚身上那种坚韧的气度,让她心下触动,暗地里不自觉对他多了几分关注。

越是关注,便越陷越深,她只觉得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都是没眼光的蠢物!

那少年果然非池中物,最后成为了皇帝。

她也暗下决心,要嫁给她的英雄。

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对季明姝这个还未谋面的人,薛梨心里生了几分敌意,尤其是传闻……对方目前好像很受宠。

好友知道她的心思,柔声劝慰:“你多少收敛些,待会儿那人便出来了,如今你俩身份地位不同,她若是看不惯你,有的是法子给你使绊子。而且,还有一个慕声声在呢!”

薛梨瞥了眼她看的方向,蓝衣少女模样灵动俏皮,笑意盈盈,无意撞上她的视线,朝她露出意味深长一笑,很快收回目光。

正是户部尚书之女慕声声,也算她的死对头。

薛梨皱了皱眉,眼不见心不烦地挪开目光:“真是阴魂不散!”

好友忍不住掩唇一笑,压低了声别有意味:“听说慕家这次也是下了血本,还屡次拜访那位太后娘娘呢。也是,宫里那个侄女儿不争气,总要另外挑个争气的。”

薛梨抿着唇,语气嘲讽,“讨好太后有什么用?不得陛下喜欢,不也还是白瞎!”

好友一怔,被她直白的语气惊得愣了愣,转而失笑,提醒道。

“你可别忘了这位慕小姐的手段,那可是位长袖善舞的人物,但凡和她打过交道的,哪个不夸她会做人?”

薛梨眉眼沉沉,冷哼一声:“虚伪!”

她和那群虚伪的女人才不是一路人,她此趟来,只为了一个人。

薛梨眼底闪过柔光。

好友见她不放在心上,摇了摇头还要说话,门口的太监突然高声唱喏:“太后娘娘到——”

“淑妃娘娘到——”

……

各宫嫔妃陆续到场了,本来热闹的场面逐渐安静下来,大家纷纷起身跪地行礼。

太后扫了眼空缺的龙椅,眉宇间不动声色掠过一抹不满,她手搭在淑妃小臂上,待坐下以后才出声:“都免礼。”

“谢太后娘娘。”

众人起身,这才发现一个尴尬的现象。

寿星太后娘娘都来了,然而陛下还没到,另外,好像……贵妃娘娘也还没来?

陛下迟到还说得过去,贵妃娘娘怎么也敢迟到?

看来这位贵妃娘娘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仗着圣宠人有点飘啊。

众人脑海里刚掠过这个念头,就听一声响亮的——

“陛下驾到——”

“贵妃娘娘到——”

薛梨眸光一亮,眉眼欣喜地望过去,眼神掠过那人身侧,突然怔了一怔,一颗心沉下去。

——

明姝因为换衣服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匆匆忙忙收拾好,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发钗一边提着裙摆往外跑:“完了完了,是不是已经迟了?本宫该不会是最晚到的?他们会不会觉得本宫恃宠而骄?”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声音幽幽地飘过来。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明姝惊了一惊,抬头看见司褚负手站在廊下,似笑非笑看过来,险些没刹住车撞上去。

“陛……陛下!”

司褚皱着眉将她扶稳,语气不悦:“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他看不过去,将她鬓边摇摇欲坠的步摇重新簪好,本来都伸出手的云芷十分上道地让开。

一个出色的宫女的必修课就是有眼色,这还是张公公教她的!

张德全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明姝僵着身子等他簪好,红唇小心扯了扯,露出一个讪笑:“陛下,在等臣妾呀?”

司褚目光一垂落在她光洁的脸上,还没说话,张德全已经笑眯眯开口:“哎哟喂娘娘,陛下都快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司褚不冷不热的眼神扫过来:“要你多嘴。”

张德全厚着脸皮嘿嘿直笑。

陛下果然心机,明明是他刚才“无意”在他面前提的,务必要让贵妃知道他等了多久!

还故意挑在大太阳底下!

呵,男人! 第127章 倒还像个人样 明姝露出半是惊讶半是羞愧的眼神,局促地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臣妾临到头换了身衣裳,所以才……”

她瞥见司褚额角隐约的汗,语气不禁有些懊恼,“都怪臣妾,陛下怎么也不进来催一声?”

她下意识抽下手帕,想也没想的上前踮着脚尖给他轻轻拭了拭汗。

张德全不忍直视地别过眼,心道,催了哪还有现在的投怀送抱?

谁说男人不心机的?

“一会儿功夫罢了,你听张德全瞎说?”司褚唇角不着痕迹微微勾起,语气矜持。

张德全:……我太难了。

罢了罢了,当奴才的,为了俸禄多忍忍。

明姝捏着帕子退开,盯着司褚微微泛红的脸,神色还是有些愧疚。

司褚目光自然而然由上而下打量着她,刚才他就注意了,她往日喜欢浅色,也大多是款式简单的,今日难得穿了身红色宫装,将那股明艳生动诠释了个淋漓尽致。

她果然很适合这样的颜色。

见他打量的认真,明姝不自觉挺直了腰杆,难得有那么一丢丢不好意思。

说来,这裙子还是崽崽送的,不过因为眼色太打眼,她一直没穿过。

她难得换风格,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应该……不会差到哪去?

司褚眼里闪过惊艳,勉勉强强点头:“倒还像个人样。”

“……”明姝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人生。

云芷拍马屁说美绝人寰来着,陛下看到一定会惊艳的眼珠子掉下来!

她都做好了被夸的准备,结果对方说什么?

像个人样?!

神他妈像个人样!

明姝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起来。

张德全和云芷看的简直一脸窒息,都想拍着陛下的肩膀说不会哄媳妇儿让奴才来!

司褚清了清嗓子,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有些口不对心,不过让他改口他又不好意思只能微抬下巴,“走。”

明姝猛地一拍脑袋:“呀,咱们是不是去迟了呀?待会儿他们该等不耐烦了……”

司褚被她那个“咱们”给愉悦到,唇角翘了翘,漫不经心道:“那就让他们等,能等朕是他们的荣幸。”

明姝小心翼翼:“这不好?”

司褚眉一挑,似笑非笑:“谁要是有什么意见,只管来找朕。”

明姝:……

这他妈谁敢有意见啊。

到了门口,司褚忽的伸出一只手来,明姝还在问云芷自己衣服头发有没有乱,见状不解地抬头看他:“啊?怎么啦?”

司褚并没有看她,目不斜视,语气尽量淡定:“挽着朕,就没人敢议论你了。”

明姝眼睛蓦地一亮,不敢置信:还有这种好事?

这就是来自大老板的底气吗?

明姝怀着虔诚的态度小心翼翼挽上了司褚,忽然有种做大佬的腿部挂件的飘飘然。

臂弯里的重量让司褚身形一颤,他抿紧了唇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只要明姝抬头,这会儿就能看见他可疑泛红的耳根。

然而那缺货却还沉浸在抱大腿的喜悦里,乐得嘴角差点儿没咧到耳后根,压根儿没注意司褚。

唯独身后的张德全和云芷满含热泪对视一眼,差点儿没当场痛哭流涕。

挽上了!挽上了!

看到了!看到了!

今天也是为陛下和贵妃的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

明姝没有想到这一举动会让多少人震惊。

她刚踏进门就察觉到殿内的安静,放眼望去,好家伙密密麻麻全是人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说实话,本来不紧张这会儿也有点紧张了。

明姝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往司褚身边靠了靠,感受到对方身上强大的气场,顿时觉得一派心安。

司褚觉察到靠过来的温度,面上波澜不惊,只背在身后的手,拇指与食指相抵,轻轻捻了捻。

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娇。

真有她的!

在一叠声的“参见陛下,贵妃娘娘”请安中,明姝看到了一个正盯着她看的红衣少女,她下意识想摸鼻子。

哦豁,这是撞衫了?

不过撞个衫而已,那小姑娘为什么一副她抢了她男人的眼神?

现在的小姑娘胜负欲也太强了?

明姝暗自咋舌。

嗯没关系,她假装没看到就好了。

司褚和明姝相携而来的画面对众人造成了短时间的冲击,同时也让大家再度意识到,这位贵妃娘娘似乎是真的很受宠。

毕竟从前也没见过陛下能容忍有人离他这么近,还挽着他的手臂……

当然,没人觉得这是他们残暴成性的陛下主动要求的。

肯定是贵妃那个狐媚子不要脸缠着陛下!

不过这手段也是很了得了,不容小觑啊。

自家闺女进宫会不会吃亏?

心思深的老臣已经开始掂量起来。

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一顶“狐媚子”帽子的明姝丝毫没有发觉什么,她顶着一脸虚伪的笑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扫了她一眼,目光幽深,语气听不出情绪:“贵妃倒是来得早呢。”

然而是个人都知道她这是不痛快了。

明姝自然也知道,不过她故作诧异地挑眉:“啊?这还早呢?”

那一脸惊讶的模样,演的跟真的似的。

众人安静如鸡,不敢说话。

有人暗自欣喜,看来太后并不喜欢这位宠妃。

“你……”太后脸色一沉,皱着眉正要出声。

司褚突然开了口,“贵妃是陪儿臣,恭祝母后生辰本是大事,可儿臣临时接到一些军中要务,因为处理来晚了些,母后不会怪罪?”

他眼神平静,神色自若,谎话张口就来。

明姝看的目瞪口呆的同时,忍不住感动。

原来这就是崽崽说的别人不敢有意见,他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抿了抿唇角,心里说不清的复杂。

太后哪里看不出来他这是借口敷衍,对方这样下她的脸,说不怒是假的。

不过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太后目光几经波澜,终是平静下去。

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她拿捏的人了。

她唇角勉强牵起,“政务要紧,哀家怎会怪罪?都落座。”

司褚弯唇,语气含笑:“母后果然大度。”

太后:……

明姝本来打算去如妃旁边,不料司褚直接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她都没来得及反应。

此举无疑令满座哗然!

皇帝旁边的位置,那可是给皇后留的啊! 第128章 打自己的脸可还行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些中规守矩的老臣眉头一皱,将不满直接表现在了脸上,不过碍于司褚积威已久,不敢轻易开口。

太后眼眸微眯,眼底划过一道精光,慢条斯理看着司褚开口:“皇帝,贵妃坐这儿怕是不妥,哀家知道你喜爱贵妃,可礼数不可废,你这样做,让未来的皇后如何自处?”

这话一出,满座寂静。

众人品出那么点儿味来了,太后这话明着是在提醒陛下勿要荒废了礼制,暗地里包含的意思可就多了。

这不是意味着皇后之位另有人选么,至少太后是不满意这位贵妃娘娘的,太后不喜爱贵妃,那么皇上想立贵妃为后就会掂量掂量,毕竟太后身后还有齐家呢。

一些本就有心争一争后位的人家,顿时心思就活络开了。

这么说来他们的机会也很大啊!

薛梨因为司褚和明姝相携出现的那股紧张也淡了些,她重新挺直了腰杆,有些暗笑自己之前自乱阵脚。

且不说太后这边,季家手握兵权,自古以来手握兵权的人最容易引得帝王猜忌。

要立季明姝的阻碍可不仅仅只有齐家,还有帝王自己那一关。

站在风口浪尖,可不一定是好事。

抱着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如妃瞧着上首的两人,这会儿心情倒是平静,甚至还有空和系统嗑瓜子闲聊:

“话说我还挺喜欢这贵妃的,虽说脑子有时候不正常,可人还不错,对我也挺关照,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暗恋我,可惜是个炮灰,还马上就要领盒饭了。”

系统:【……】

“诶你说,她今天必须死吗?我觉得她可比淑妃顺眼多了,能不能等我看她不顺眼了再死?”

系统:【不如你去和死神商量商量?】

“那还是算了。”如妃叹了口气,“可惜,太可惜了。”

——

有了太后先开这个口,更多人也跟着开口附和。

“是啊陛下,礼制不可废!”

“可不是么,祖宗定下的规矩……贵妃怎可坐皇后的位置呢?”

……

明姝没想到随意这么一坐还能招来这么多麻烦,她难免有些尴尬,更多的是歉疚,因为自己让崽崽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重重一抿唇,打算起身主动打破这个僵局,却不料一只手探过来,紧紧按住了她的手,力道大的有些吓人。

明姝略有些诧异地望过去,只看见司褚冰冷的侧脸。

司褚突然想到了很多年以前,他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他的面前却无能为力的画面,周围的嘈杂都沦为背景。

皇帝迟来的亲情,众人虚伪的关心,都令他厌恶极了。

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谋划,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她,那么他努力往上爬的意义在哪里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拉着所有人下地狱。

是不是只要他足够强大,就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那么再来一次,他会如何做呢?

司褚眉眼沁着冷,漫不经心一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眼神,众人一个个莫名消了声,本来慷慨激昂的神色也逐渐变得讪讪。

司褚勾唇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无端令人脊背发冷,“说完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什么时候,朕做的决定,也轮的着你们置喙了?”他一字一顿,吐字冰冷,猩红眼底浸着霜寒戾气,如同被囚困的猛兽,即将破开牢笼,咬断人的喉咙。

哪怕是个傻子,也看得出陛下这是动怒了。

众人大气不敢出,埋着头不敢吭声,刚才说话的几个老臣更是脸红脖子粗,嗫嚅着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明姝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担忧,反手捏了捏他的手心,想提醒他收敛些。

掌心异常的柔软,瞬间拉回了司褚的思绪,他一怔,缓缓闭眼,额角青筋克制地抽动两下。

不能吓着她。

再睁眸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散漫的姿态,眼神斜斜看向太后,后者被他戾气未消的眼神扫了一下,脊背僵硬,脸色也有些难看。

“说起来,这件事母后最有经验不是吗?”

司褚唇角弯起一个奇异的弧度,像在笑,可更像讥嘲。

太后眼皮莫名跳了一下,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很快她的预感成了真。

只听司褚语气拿捏着玩味,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朕记得父皇在世时,可没有讲究过这些迂腐的礼制,若朕记得没错,那时候母后还是贵妃,可父皇照样让母后坐在身边,更出格的事也不是没做过。”

他语气稍顿,眼眸噙着嘲弄,再开口时已经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阴沉,“怎么有些事父皇做得,换做朕,便做不得了呢?”

太后身子微微后仰,脸色白了又青,十分精彩。

众人更是惊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论无视礼制,行事猖狂,谁还能比得过当初还是贵妃的太后?

先帝当初可是为她空置六宫,甚至破格让她入住皇后才能住的坤宁宫!

这么一对比,陛下这……还算比较收敛了。

不过太后的做法就很令人不齿了,她自己当宠妃的时候从来都没把那些礼法放在眼里过,如今竟然还敢拿出来要求别人?

这可真是双标的没边了!

最最刺激的是,陛下竟然公然落太后的脸,这也算是十分的不给面子了。

别说太后脸色难看,丞相大人的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毕竟打太后的面就等于打齐家的脸。

陛下与齐家之间的矛盾,这把火可烧不到他们头上。

太后被气得半天没能说话,司褚似乎尤嫌不够似的,慢悠悠接上一句,“你们若实在觉得不合规矩倒也行,左右不过多个立后大典,虽说麻烦了点儿……”

众人一惊,立后?

哪有这么草率的立后!!

这可万万使不得!

这会儿也顾不得明哲保身了,有动眼色的连忙开口,“臣觉得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古板的规矩早就该废了!”

“臣附议!谁说不是呢?陛下与贵妃娘娘感情好乃是喜事啊,哪轮的着我们来操心?”

……

明姝先是被司褚那话惊了下,紧接着又被这一波堪称变脸绝活惊得目瞪口呆。

喂那个小胡子,别以为我没看见,刚刚抗议最大声的就是你!!

打自己的脸可还行? 第129章 咬人的狗不叫 这个小插曲过后,气氛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轻松,尤其是太后顶着一张风雨欲来的脸,司褚却仿佛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但凡懂点眼色的都嗅出了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触任意一方的霉头。

许是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司褚散漫抬眼,扯了扯唇角,看上去还挺温和:“怎么都不说话了?别这么拘谨,今天是太后的寿辰,一个个垮着脸像什么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话一出,太后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也是,没人能在寿辰上当众被揭短后还开心的起来,这会儿她的糟心程度不言而喻,司褚这话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明姝暗暗觑了眼太后僵硬的脸,掐了掐掌心,强忍着笑出声的冲动。

陛下都发了话,自然没人敢和他对着干。

这会儿大家也顾不上太后的心情了,扯了扯嘴角,脸上挤出虚伪的笑纷纷附和:“陛下说的是……”

于是舞乐奏起,舞姬们分花拂柳而来,大家又重新说说笑笑起来,表面一派和乐,丝毫看不出之前的龃龉。

淑妃察觉到了自家姑母的情绪,不由暗暗瞪了眼明姝。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讨姑母关心,结果刚一上来季明姝就把事情搞砸了,最重要的是陛下居然还维护她!

还说要立她当皇后?!

这让淑妃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进宫就是为了皇后的位置,也一直很自信没人争得过她,可以说后位对她来说是囊中之物。

论美貌,她自认在后宫也算佼佼者;

论家世,放眼盛京也没人比得过她。

可是季明姝的出现打破了她固有的认知。

淑妃眸光变幻莫测,眼里有什么变得坚定起来。

一直关注着她的如妃瞧在眼里,神情若有所思。

她怎么觉得淑妃这配置瞧着不像是女主,倒像个恶毒女配?

莫非天道是后妈?

想想还是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舒缓美妙的歌舞总算是让气氛没有那么僵滞,众人沉浸在歌舞里,时不时点头评论两句。

淑妃瞧在眼里,总算是舒了口气。

“今日是姑母生辰,臣妾特意给姑母搜罗来了一件稀罕物。”淑妃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笑盈盈望着太后,眼里满是孺慕。

这话一出,魏贵人激动地攥紧了衣袖,下意识瞥了眼钟常在的方向,对方瞧上去倒是比她镇定多了。

魏贵人撇了撇嘴,暗骂装什么装,她不就等着这一幕吗?

她又把目光望向明姝,对方无意扫过来,对上她的视线,捏着帕子掩唇似是一笑,目光露出不动声色的赞赏。

魏贵人垂下眸得意心想,你一会儿恐怕就笑不出来了,却不知道她眼睫刚落,明姝眼里的笑便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这魏贵人是不是真以为她傻,刚才和钟常在的眉眼官司,以为她没看见吗?

本来她还不确定究竟是谁教唆了魏贵人,这会儿心里倒是有底了。

明姝唇边噙着的笑微冷,着意看了眼正羞怯笑着和旁边柳贵人说话的钟常在。

啧,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钟常在敏锐地一抬眸,却什么都没发现,刚才那道饱含着审视的目光似是她的错觉。

她皱了皱眉,瞥见司褚冷着脸给明姝夹菜,目光微沉了沉。

不知为何,陛下对季明姝的态度似乎和上一世不同,而季明姝本人,也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不过没关系,过了今日,这世上就没有这个人了。

钟常在端起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掩去唇边若有若无的笑。

太后侧目看向淑妃,脸上总算是露出点笑意:“你有心了。”

她这个侄女,虽然有时候蠢的令人发指,不过待她的心是好的。

没脑子是没脑子,可这样的人才容易拿捏不是吗?

太后心里多了几分思忖,另挑后位人选,太聪明了,却未必合她的意。

像慕家那个女儿,小小年纪便能做到八面玲珑,绝不是个简单角色,她心里是不太满意的。

淑妃的知情识趣让她意识到,这个侄女儿或许也不是她想的那么一无是处。

见太后眼神愈发温和,淑妃心里难免有些得意,对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也胜券在握。

她状若撒娇似的嗔道:“臣妾想把惊喜留到后面,不如先看看其他姐妹献给姑母的贺礼,臣妾怕诸位姐妹笑话呢!”

活了大半辈子,太后还能不知道她打的主意?

不过她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无意瞥了眼明姝,眸光微黯:“也好,那就依你所言。”

她已经决定,待会儿无论明姝送了什么,她都要露出不满的样子。

一想到刚刚那个贱种居然为了这女人公然顶撞她,她就气的咬牙。

众人见怪不怪,这种时候都是宫妃们都攀比时间,他们只需要负责拍马屁和看戏就行了。

乱掺合进去,先不说能不能讨好谁,不定惹得一身骚。

嫔妃们面面相觑,见位分最高的明姝稳如泰山,没有要打头阵的意思,一时没了主意。

大多数人倒没想着在这件事上出风头,挑不错就好。

荣嫔最先开口,她平静一笑,站起身行了个礼,“既然各位姐妹都如此谦让,那嫔妾便厚着脸皮出这个风头了。”

位分最高的都没动作,没人想当出头鸟招人记恨,不过这个出头鸟要是由荣嫔来当,大多数人都没什么意见。

毕竟荣嫔的行事风格有目共睹,不争宠不站队不得罪人,后宫最佛系的就是她。

她唤来了宫女,捧着一叠册子一样的东西,呈到太后跟前,“臣妾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臣妾亲手抄的几册佛经,也算是打着投其所好的小心思。”她笑了下,“只盼太后娘娘不嫌弃才好。”

那几册佛经叠起来足足有两本书那么厚,可见还是花了一番心思,没个一两个月是完成不了的。

加之荣嫔写得一手好字,风格自成一派,颇有风骨,只是瞧着也赏心悦目。

太后对荣嫔不喜不恶,倒也神色温和地点点头:“荣嫔这字倒是好看,哀家收下了。”

梁嬷嬷上前接过,心知这佛经拿回去也是放箱底积灰。 第130章 登台唱戏 总的来说,荣嫔送的东西还算中规中矩,不敷衍也不过分出风头,和她这个人差不多。

紧接着柳贵人送了一对纯金打造的金蟾,且不论太后心情如何,反正她自己是心疼的不得了,捧上前的时候眼珠子还依依不舍地黏在上面。

看的太后想把那玩意儿扔她脸上。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明姝撑着下巴瞧得乐不可支,只觉得这柳贵人真是个欢乐喜剧人。

魏贵人送了一幅字画,出自一位大家,没有一定门路和银子是决计弄不来的,可见家底挺丰厚。

不过据说这魏贵人家里只是个五品小官,还是书香世家,两袖清风,居然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钱买字画。

这笔钱从哪来的?这就值得耐人寻味了。

明姝眼尖地瞥见司褚放在桌上的手指腹轻轻摩擦了下,这是崽崽思考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她同情地看了眼魏贵人。

对方似乎还沉浸在被赞叹的眼光包围的飘飘然中,丝毫没觉察。

据原着里,魏贵人的爹卷入了一笔震惊朝廷的贪墨案,魏贵人也被牵连贬了位分打入冷宫。

她爹肯定万万想不到,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坑爹?

钟常在的也比较有意思,据说是不知道向哪个大师求的驻颜丹。

女人嘛,谁不爱美?

人到中年,太后保养的已经算极好,然而年龄限制摆在那儿,又成天看着一群花容月貌年纪正好的莺莺燕燕在跟前晃悠,说不膈应是假的。

钟常在这礼物可算是送到太后心坎里去了。

不管有没有用,太后明显有些意动,对这张没什么印象的脸态度也好了不少。

到了这儿,如妃也算是瞧出来了,明姝和淑妃应该是暗地里较着劲儿比个高低,既然这俩人对上,她乐得看好戏,也没必要横插一脚,反正她的攻略目标又不是太后。

于是如妃也不再藏着掖着,她拿出了自己的贺礼,是一盆品相极好的素冠荷鼎。

这种兰花品种极有稀有,而且极难培育,一盆价值千金也不为过,关键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在场不乏一些爱兰人士,惊得倒吸一口气,两眼放光!

如若那不是给太后的贺礼,怕是有人都要不顾场合上前仔细品鉴了!

如妃这礼物一出,瞬间把前面几个衬得黯然失色,魏贵人当即脸就忍不住一黑。

柳贵人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是不知道这兰花品种有什么稀奇,一盆破花而已,竟然把她的重金打造的金蟾都比了下去!

那些人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就知道附庸风雅!

荣嫔神色平静,含着恰到好处的笑,一脸事不关己,不过看那盆兰花的眼神还是透出几分喜爱。

文人才女大多爱兰,她也不例外。

太后向来注重名声,这种风雅之物她自己不见得多喜欢,可瞧着其他人艳羡的目光,心里还是畅快的,看向如妃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思,微微笑起来:“说起来,如妃倒还是和从前一样聪慧伶俐,深得哀家心意。”

她倒不是真有多喜欢如妃,不过是想着从前这如妃也受宠过一段时间,说起来心机美貌也不缺,倒是个值得笼络的人选。

尤其是拿来对付季氏,再趁手不过。

更别说这两人还长的有几分相似,在宫里,这种事情是巧合的可能性可不大。

如妃也知道她的心思,只是状若羞涩一垂眸:“太后娘娘抬爱了。”

这一言一语,众人心思转得飞快。

对啊,这还有个如妃呢!

虽说因为惹怒了陛下被扔到寺庙反省,可如妃依旧年轻貌美,未必没有复宠的可能性。

太后目前明显是更喜欢如妃的。

一时之间,瞧向如妃和明姝的视线便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明姝似乎一无所察,望着如妃的眼神温和而……慈祥?

等等,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温和就算了,慈祥是什么鬼?!

明姝掐着时间,如今就剩下她和淑妃了,她慢悠悠站起身。

魏贵人眼里掠过一抹激动,将衣袖攥紧揉皱。

钟常在安静垂着眸,唇角翘起细微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跑到明姝跟前,面带急色。

众人认出那是贵妃跟前的大宫女云芷,不由心生好奇。

云芷这会儿一脸着急跑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联想到后宫的弯弯绕绕,一些内宅贵夫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只见云芷附耳在对明姝说了什么,她神色猛地一变,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连忙端住的表情,可是那一瞬间的失态还是被不少人收入眼底。

见状,淑妃缓缓勾起唇角。

钟常在皱了皱眉,不知为何,眼皮忽的跳了跳。

太后眸光微闪,想到什么,眼里划过暗光,她故作关切开口:“瞧贵妃的宫女行色匆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也是一脸看好戏的意味。

明姝眼睫颤了颤,司褚眉头微蹙,握住她的指尖压低了声:“怎么了?”

明姝吓了一跳,见他眼底是真切的担忧,不禁有些心虚愧疚,她好像演的太过了?

怕崽崽担心,也怕节外生枝,这件事她并没有提前和他串通。

被关心的滋味儿很陌生,她心里淌过一阵暖流。

明姝手指虚握,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司褚怔了下,只见明姝眼神穿过他,看向太后的方向,勉强扯出一抹笑:“回太后,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臣妾的贺礼有些特殊,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送到……”

她脸色微白,眼神闪躲,明显有鬼。

众人心照不宣,怕别是被人给阴了?

淑妃掩着唇娇笑,话音打趣:“贵妃姐姐别是忘了给姑母准备,特意找的借口?”

明姝脸色微变,笑容落下去:“怎么可能?”

淑妃“哎呀”一声,咯咯笑起来:“妹妹开玩笑的,既然贵妃姐姐想留着压轴给姑母惊喜,那妹妹便把这个机会留给贵妃姐姐好了。”

明姝咬着牙看着她,一字一顿:“那真是谢谢妹妹了。”

淑妃微微抬起下巴,毫不掩饰的得意,拍了拍手:“抬上来。” 第131章 不要生气了呀 淑妃话音一落,门口传来一阵动静。

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由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进来,那玩意儿看起来好像有半个人那么高。

众人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神露出探究和好奇,这是什么?

然而红布裹的严实,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太后眼里也来了几分兴致,挑眉看着淑妃指挥着太监:“放在这儿就行,轻点!磕着碰着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淑妃转身,朝太后露出小女儿家娇羞的笑:“这玩意儿,臣妾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弄来的呢,不管喜不喜欢,太后娘娘可得卖臣妾一个面子。”

太后掩着唇笑,眼神嗔怪:“瞧瞧,东西还没拿出来,这就开始跟哀家卖乖了,也不知到哪儿学的这一套!”

众人理解地笑笑,“淑妃娘娘果然孝心一片,太后娘娘有福气。”

人姑侄俩搁这唱戏秀情深,他们心里门儿清,自然识趣地配合,甚至还有不少转头拍丞相马屁的,说他有福气,生了个好女儿。

丞相摸了摸胡子,面上瞧不出情绪,眼底却透着几分纵容:“娘娘自个儿主意正,我哪里管得了?”

说起来,丞相本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可生了个大女儿却是个蠢笨不堪的,只因家里那位过分娇宠纵容,他说过无数次也不顶用,还被骂不是他生的他不心疼。

不过好在小女儿争气,行事作风颇有些像他,也聊以安慰。

许是之前被禁足,近来大女儿倒是低调了不少,行事也勉勉强强有个样子了。

丞相心里也颇有些欣慰。

一时之间,这宣政殿俨然成了他们齐家的专场。

这样的情况其实在从前经常有,皇帝年幼登基,加上又母家没有背景根基,难以服众,初登基时手里几乎没什么实权。

太后和齐家野心勃勃,什么都想插上一脚,还美名其曰替幼帝监国,他这个皇帝和傀儡没什么两样。

世家大族唯利是图,见司褚不能为他们带来好处,甚至自己都处处受制,于是大多数投入了齐家门下。

这种情况直到司褚登基半年后,偶然一次,以雷霆手段抄了一个正二品官员的家,那官员在朝中地位不低,不过私底下作风不太干净,贪污受贿,买卖官职,强抢民女一个不落。

那个案子涉及的人不在少数,当然和那位官员相比,都是些小鱼小虾。

司褚不但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无身息集齐了证据,在上朝的时候甩出来,打了个猝不及防,抄了那官员的家,甚至还诛其九族,男女老少一个都没放过,如此心狠手辣的作风,自然少不了为人诟病。

然而这一招杀鸡儆猴的确有用,震慑了很多人。

吓得其他人连夜掏家底补齐亏空,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以后,众人意识到,这个年轻的皇帝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好拿捏,他们以为他是没有威胁的丧家犬,可实际上人家是隐忍蛰伏的猛兽!

自此,皇帝和齐家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战。

到了如今,司褚握在手中的权利已经足以让丞相都产生忌惮,所以他们才迫不及待地想通过往后位安插人来挟制他。

如果幸运再生下了皇子,那么龙椅上坐的人,也就可以换了……

反正对他们来说,皇帝是谁坐不重要,重要的是听不听话。

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好了。

司褚面无表情瞧着这一片和乐的场景,心下嘲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江山都已经改姓齐了呢!

真该把那老头从棺材里挖出来看看,他是如何一步步引狼入室的。

他心里一片冰凉,眼里不受控制地溢出几缕浓墨深黑,暴戾的情绪在心头肆虐,如同长满棱角荆棘的怪物横冲直撞,那种暴虐似乎随时会蚕食他的理智,令他头痛欲裂。

那药物的药效果然霸道极了,即便是早早就停了药,如今偶尔发作起来还是很厉害。

他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不露出丝毫异样。

手背忽的覆上一片温热,司褚一怔怔垂眼掠过去,撞上明姝担忧的视线。

桌案下,明姝的手覆上他的,一点点用力地掰开他无意识紧握成拳的手,她的力道对于司褚来说实在不值一提,然而他并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张开。

掌心被翻过来,露出几条血痕裸露在外。

他听见明姝轻轻地吸了口气,眉头也下意识蹙起。

他察觉到,那一瞬间她是有些生气的。

司褚忽然觉得不自在,偏开头,等着她的指责。

然而率先等到的是一片柔软覆在掌心。

他偏头看过去,明姝不知道什么时候解下了自己的手帕,正蹙着眉小心翼翼给他包着手。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从下面看根本看不到在做什么,当然,也没几个人敢光明正大看这边。

明姝仔细地打了个结,一抬头正对上司褚的目光。

他的瞳仁这时候已经恢复了浅琉璃色,定定瞧着她,情绪莫测。

明姝以为他是不满齐家如此嚣张,思量片刻,扯了扯他的衣袖,偷偷挨近一点,嘴角微抿:“等会儿请陛下看一场好戏。”

因为怕声音太大引起别人注意,她声音压的很低很轻,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

司褚看着她的卷翘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一样,眨呀眨,摇晃着他衣袖的动作像是在哄他。

“不要生气了呀。”

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像,厚重的云层破开阴霾,然后有一道天光骤然泼洒下来。

他缓缓眨了下眼,心想。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哪里都合他的心意。

司褚按住她乱晃的手,攥在手里却没松开,哑声呵斥:“坐好,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

明姝看着他抓住自己不放的手沉默两秒,唇角微微翘起。

好一个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哦。

算了,崽崽心情不好,那就给他牵一会儿。

无人敢窥视的地方,两人光明正大拉手手。

明姝心想,单纯拉个手而已,有点刺激是怎么回事。

…… 第132章 观音血泪 淑妃被众人吹捧的飘飘然,虽然极力掩饰,可眉眼之间难免露出几分得意,她故作谦虚,“说起来,臣妾也是投其所好而已。”

她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瞥着明姝的方向,唇角扬起,“知道姑母喜欢礼佛,臣妾寻了好多人才弄来的这么一尊品相成色皆属上乘的玉观音……”

她说着,一只手揭开了红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众人惊呼一声,眼神惊叹。

那是一座白玉观音,色泽剔透,没有丝毫杂质,雕刻的栩栩如生。

成色这么好,且个头这么大的玉观音实在罕见。

然而在场却有些人变了脸色。

魏贵人眼底划过一抹不敢置信,险些失态。

怎么可能?!

这玉观音怎么会在淑妃手里?

她明明亲自送给了贵妃!

钟常在眼前一黑,神色阴沉,下意识看向魏贵人,这就是对方向她保证的办的漂亮?!

见对方一副状况外的表情,钟常在咬紧了后槽牙,暗骂了句蠢货,她的计划全毁了!

明姝脸色煞白,眉头紧紧皱起,抓着扶手的手骨节泛白,似乎在隐忍着某种怒气。

淑妃见状笑容愈盛,近乎挑衅一般开口,语气惊讶:“贵妃姐姐怎么了?莫不是对臣妾这玉观音不满意?”

她都想好了,季明姝若是敢说这玉观音是她的,她自然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让她里子面子丢个干净!

众人闻言立即看过去。

明姝勉强扯出一抹笑,眼神却很是复杂,语气怎么听都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淑妃这礼物,倒是送的妙。”

淑妃惊讶于她的隐忍,挑了挑眉,不过转瞬便已想通,八成是看到事情已成定局,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一些脑子转的快的嗅出了不寻常,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很快心里边有了数。

看来这次贵妃是在淑妃身上栽了跟头啊。

唯独司褚看着明姝变脸如此自如,一时之间神色极其复杂。

太后很给淑妃的面子,因为这层身份在,就算对方送的不合她心意她也会昧着良心夸,再加上这个礼物,她也的确挺满意,当即毫不吝惜地赞道:“你这孩子,倒是心思巧,之前说的那么谦虚,原来是打着讨赏的主意来了。”

淑妃嘴角抿起笑,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惊呼道:“呀,这玉观音的模样竟然和太后娘娘有几分相似呢!”

大家仔细一瞧。

“可不是,我也发现了,淑妃娘娘果然心思巧妙……”

怎么可能是太后?!

钟常在心里一沉,目光直直看向明姝。

明姝面上还维持着惊怒,唇角不着痕迹一勾,眼神耐人寻味。

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始呢。

对此,淑妃有些懵,这观音拿回来以后她看了一下,也没太仔细,还真没留意过这个。

不过想来……应该只是巧合?

又或者季明姝故意存了讨好姑母的心思。

不过总之受益人是她,淑妃心安理得地接受起众人的夸赞,一想到这会儿明姝恐怕心里气的吐血,便越发得意。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女捧着茶壶走过。

魏贵人无意瞥见,一张脸顿时血色尽失。

糟了!

这是她买通的那个宫女,她吩咐对方,只要将茶水“无意”泼到那观音身上即可。

可是这会儿献上观音的是淑妃!

魏贵人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下意识站了起来。

然而已经晚了,宫女按照计划中一样端着茶水走过,然后突然脚下一绊,手里的茶壶脱手飞了出去。

茶壶倒是没有砸到观音,只是上面的热水泼洒了些上去。

意外来的突然,茶壶落地碎片四溅,淑妃尖叫一声避开,扭过头眉头倒竖呵斥道:“蠢货,端个茶都端不稳,还好没碰到本宫献给太后的寿礼,不然仔细你的脑袋!”

小宫女连忙跪下身来磕头请罪,看上去快要哭了。

“奴婢该死,奴婢知错,还请淑妃娘娘饶命!”

依照淑妃往日的脾性,这会儿早就一巴掌挥上去了,可今日不同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外臣和命妇,她再是嚣张跋扈,也不至于蠢到在这时候发脾气。

暗骂一句晦气,淑妃强忍着怒气,先想着回头再找她算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搞得好像本宫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众人神色复杂。

通情达理,淑妃娘娘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吗?

宫女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起身连忙离开。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淑妃的好心情也被破坏了,生怕太后怪罪,好在对方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

刚才的插曲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即便有,也只是存了几分怀疑。

太后和颜悦色地看着淑妃,眼神意味深长:“你送的东西哀家很满意,说,想要什么奖赏?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即便哀家做不到,厚着脸皮,也是可以向皇帝讨要的。”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都静了一静。

这和陛下有什么关系?

要讨要什么东西,连太后都做不到,这皇帝能做到?

心思活络的人立马联想到什么,神色吃惊。

太后竟然打的这主意!

齐家出了一个淑妃还不够,竟然还想出一个皇后!

淑妃也心下一惊,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惊喜。

天降馅饼也不过如此了!

她下意识看向司褚,却见对方神色冷淡,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心下一凉,不过很快眼神又重新炙热起来。

没关系,只要能当上皇后,有没有宠爱算什么?

姑母既然开了这个口,肯定有把握能让陛下同意,淑妃眼神一定,张了张嘴要出声,却突然听到一声惊叫。

“快!你们快看!”

“啊!天呐,观音像怎么流血泪了?!”

众人震惊地望过去,只见那玉观音眼睛处流下两行血泪,本来慈悲温和的面相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无端有些瘆人。

不知道是谁喃喃地道:

“观音流血泪,这是不祥之兆啊!”

淑妃不敢置信地望着那座玉观音,眼前一黑。

而太后,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隐约含着惊惧,神色阴沉的可怕!

她声音气的发颤:“放肆!” 第133章 挖坑自己跳 “放肆!”

太后这一声充斥着惊怒的呵斥一出,瞬间拉回了淑妃震惊到呆滞的魂。

这一反应过来,脸上的血色顷刻间退了个干净。

饶是她再蠢,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是被人设计了!

“不是这样的姑母!不是我……”淑妃脸色惨白,连忙摆手张口就想解释,太后余怒未消,重重一拍面前的桌案。

“这就是你送给哀家的大礼?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

她每说一个字,眼里的怒火便越盛一分,一张姣好的脸也忍不住有些扭曲。

自从前几年发生了一些事,太后对这些东西便很忌讳,宫里没人敢犯她的忌。

更别说还是在她的寿辰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太后看着那座和她极其相似的玉观音,不禁只觉得分外面目可憎,连带着淑妃也看不顺眼起来。

淑妃被她这狰狞的模样,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却突然听闻旁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含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诧异。

“呀,淑妃妹妹,你竟然把这种东西当做寿礼,送给太后娘娘?这多不吉利呀……”

淑妃扭头看过去,就见明姝一脸匪夷所思瞧着她,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却能看到她眼里隐约的幸灾乐祸。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淑妃猝然瞪大了眼:“是你!你是故意的?!”

这玉观音是她从季明姝那儿得来的,莫非对方早就知道她的打算,所以提前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淑妃心头恨得滴血,神色蓦地转为狰狞。

明姝却一脸惊讶,眼神茫然地瞧着她:“淑妃妹妹在说什么呀?这不是你费尽千辛万苦寻来的宝物吗?和本宫有什么关系?”

她说着,委屈地瘪了瘪嘴,颇有些敢怒不敢言地瞥她一眼:“你也不能因为出了问题就把责任推卸到本宫头上呀?”

一开始她还真没有打算算计淑妃,只是想把那玉观音给换掉,顺便再给回敬一下魏贵人,是对方自个儿急不可耐往坑里跳的。

她只是让云芷放出了消息,的确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迷惑一下魏贵人和她背后的人,却没有想到等来了淑妃。

淑妃自个儿若是没有起那龌龊心思,即便明姝摁着她的头也拿她没办法。

只能怪她自己,人蠢还贪。

淑妃被这话堵的脸色涨红,总算是体验到了什么叫做自己挖坑自己跳。

刚才她用来挖苦明姝的话,全都报应到了自己身上,这会儿即便是想解释,恐怕也没人信。

“你……!”淑妃咬牙切齿瞪着她,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剜下一块肉!

“闭嘴!”

太后哪里还不知道她这蠢侄女是着了人家的道!

她阴晴莫测看了眼明姝,迎上对方那毫无畏惧且意味深长的目光,只觉得心口一梗,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她固然痛恨明姝的阴险狡诈,然而更恨淑妃的愚蠢不堪。

明知自己没那个能耐还去算计别人,这也就罢了,反而被别人摆了一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齐嫣聪明一世,手下从无败绩,怎么有这么一个蠢侄女儿!

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淑妃一眼,可能是气昏了头,她气的抄起手边的茶盏猛地朝那玉观音一砸!

“哐——”

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那茶盏摔在玉观音身上,玉观音被撞到的地方竟然缓缓裂开,那裂缝逐渐扩散开来,最后竟然……碎了。

碎了?!!

众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尊高大的观音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众人目瞪口呆:……这就碎了?

太后的脸绿的发光。

明姝不着痕迹瞥了眼云芷,就见着那死丫头一脸心虚地朝她咧了咧嘴角,笑得那叫一个讨好。

云芷也很无奈,娘娘让她找工匠做一个假的,又要的急,云芷心想反正也是糊弄别人的,看得过去就好,而且那工匠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云芷拿到成品的时候还有些惊喜,哪里想到对方竟然敢如此偷工减料!

他娘的皇室他都敢坑!!

顶着自家娘娘迷之沉默的目光,云芷忍不住悄悄后退一步。

她哪里想到……太后会突然上手嘛?

还怪尴尬的。

云芷这么想着,就见她家娘娘手背在身后,默默朝她竖起大拇指。

云芷:?

“哎哟喂淑妃妹妹,你这别是被人给骗了,好不容易弄来的稀罕物,没少花银子?怎么就这么容易碎了呀?”

明姝眼神惊讶的毫不做作,语气也是义愤填膺,“岂有此理!是哪里的贩夫走卒如此嚣张,竟然敢欺瞒皇室以次充好!淑妃妹妹可别心软,这等不要脸的黑心商贩,若是抓住了定要将他好好惩治一番才是!”

“实在是太嚣张了!”

云芷目瞪口呆,也觉得她家娘娘实在是太嚣张了,骂起自己来那是一点都不含糊啊!

没看到人淑妃脸都绿了吗?

“季明姝,你少阴阳怪气!”淑妃胸口起伏,颤着手指着她。

“啊?妹妹怎么会觉得姐姐是阴阳怪气呢?姐姐明明是在关心妹妹啊!”明姝脸上笑眯眯的,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说来淑妃能这么配合地钻她的套,这是她都没想到的!

如果不是知道淑妃的智商,她都以为对方其实是她派过去的间谍。

淑妃被她的茶言茶语激得头脑一热,咬着牙骂:“你个贱……”

“够了。”

一旁冷眼旁观的司褚眼神漠然扫过来,眉眼透着几分不耐,毫无温度地看着淑妃,“身为四妃之一,连这点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还有脸怪别人,朕若是你,这会儿就找块地就地一躺,再往里一埋。”

毫不留情的话让淑妃面皮红了个彻底,搅着手指头,眼神含着委屈:“陛下……”

司褚瞳仁沁着凉,口吻冷漠:“滚回去坐好。”

淑妃咬了咬唇,心知今日这脸是丢大发了,她瞥见太后厌恶的眼神,和自家爹爹失望的目光,心里一沉,恨恨瞪了眼明姝,眼里划过一道狠色。 第134章 躺赢不好吗 发生了这么一场闹剧,众人吃瓜吃的胆战心惊,有隐约有些刺激。

不过这会儿没人敢嘲笑淑妃,无论是齐家和太后都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不但不敢笑,今日在宣政殿发生的事大家还得守口如瓶,即便要吃瓜大家伙也只能偷偷摸摸在私底下当做笑料谈资议论几句,否则若是传了出去,太后第一个找他们算账!

经过这场风波,脑子转的快的也大概反应了过来,之前看似是贵妃吃了亏,本来还以为是个没脑子的,可现在看来,真正没脑子的是他们!

原来这位贵妃娘娘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

怀着这样心态的不在少数。

如妃更是云里雾里,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要领盒饭的是贵妃吗?怎么她屁事没有,倒霉的反而是女主?”

系统抖着手:【出现了未知变故,目前还在分析……】

如妃不敢置信:“这他妈还用分析?明显是你给的剧本出了问题!”

这狗逼系统,给的信息就没一个靠谱的!

系统一阵心虚,沉默两秒,尝试和她讲道理:【虽然……炮灰的命运发生了那么一丢丢偏差,不过主线任务还是不影响的,咱们的任务是炮灰掉女主,你看,如今进度都完成了一半,证明努力的方向大致是没错的!】

如妃沉思两秒,提出质疑:“可我什么都还没做啊!”

系统:【……躺赢不好吗?】

如妃:“说的也是,就是有点……”

像他妈做梦一样。

——

分明不是这样的!

钟常在指甲嵌入掌心,垂着的眼睫下满是不敢置信!

上辈子分明不是这样!

明明献上观音的是季明姝,为什么会变成淑妃?季明姝怎么会提前知晓?

莫非……她也是重生的?!

钟常在瞥了眼笑吟吟的明姝,心里掠过浓浓的震惊。

是了,这样就说的通了,为什么季明姝跟上一世性情不同,为什么许多事情都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既然她可以重生,那别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钟常在满是不甘地咬紧了牙,她以为老天格外的偏爱她,所以才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没想到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才有!

不过没关系,她有信心,也足够有耐心。

季明姝到底是不是重生的这件事情,还有待验证,她得再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同时心虚到坐立不安的还有魏贵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明姝的目光停在她这里的时候有些意味深长。

魏贵人神经质地抠着指甲,满脑子思绪混乱,她发现了?她怎么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为什么没有拆穿自己?她是不是故意在等自己自投罗网?

不,这不能证明是自己做的!她大可以说自己也不知情!

季明姝没有证据!

对,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季明姝也拿她没办法!实在不行,就推到钟常在头上!

反正这主意也是她出的,和自己没关系!

事实上,明姝压根儿没看她一眼。

她也算将魏贵人的性子摸透了,聪明是有点儿,可惜心太大,急功近利。直接两人收拾了多没意思,铡刀落下的前几秒才是最折磨人的。

不等自己说什么,对方十有八九就会自乱阵脚。

要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把钟常在给供出来就更好了。

不过她有预感,钟常在怕是没这么容易被拖下水,对方既然敢做,一定想好了退路。

说来也是奇怪,明姝之前让云芷查过这个钟常在,对方是正儿八经选秀进宫的,家世不出挑,容貌也只能算清秀,性格更是……说的好听是内敛,说的不好听是上不得台面。

就这么个进宫两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常在,竟然有这等心机手腕,之前却从来没表露过。

要么城府深擅隐忍,要么另有猫腻。

明姝决定日后多提防这个钟常在,若不是她洞悉剧情,这回指不定还真栽在她手里。

算起来,原主当初就是被这人算计了?

时间太久,书里也没写太清楚,明姝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原主的死劫,她应该算是躲过去了。

接下来……

明姝漫不经心地瞧了眼四周,虽然看不到阿七的影子,可是她知道对方必定在附近监视着他。

明姝眸光微闪,人群里对上一张木讷的脸。

对方几不可察朝她点了点头。

明姝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一扭头对上司褚高深莫测的目光,僵了一僵。

见鬼,他到底看了多久了?

他眉梢挑动,眼眸深处藏着几分谑色,哼笑一声:“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明姝嘴角抽了抽,她在崽崽心里就这形象吗?

这不合理!

“哪有,臣妾只是……”狡辩的话在对方仿若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中突然说不下去,明姝神色讪讪的,放弃挣扎地伸出手,食指和拇指相抵在他跟前比划一下,“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陛下就当不知道啦。”

她仰着脖子巴巴望着他,露出殷勤讨好的笑,眼里亮亮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喉结微微滚动,司褚率先别开目光,端着表情维持最后的威严:“下不为例。”

“好嘞好嘞。”明姝应得毫不犹豫,心里却想着下次还敢。

这个生辰可以说是太后过的最糟心的一个,好好的心情被糟蹋成这样,她甚至想甩袖走人。

可真要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做,难免有失她的脸面,让人觉得她心胸狭隘。

死要面子的太后只能生生挨着,实际是个人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妙。

寿宴有一个集体向太后敬酒的环节。

小宫女递上酒盏,明姝率先接过,指尖不经意抚过杯沿,她笑盈盈递给司褚:“陛下请。”

司褚着意撇了她一眼,倒是没计较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抬手接过的时候,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矜持点。”

这么多人看着,就朝他献殷勤,也不嫌丢人。

明姝一脸茫然地仰起脸“啊”了一声,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没关系,她刚才的假动作应该被阿七收入眼底了才是。

混在人群里的阿七捏着袖中的短箭,神情多了几分凝重。

按照世子爷的吩咐,他应该做掉这个冒牌货。 第135章 裂开了 杀还是不杀?

怎么杀?

阿七犯了难,这……世子爷压根儿也没交代啊。

杀过无数人,已经练就出一副铁石心肠的阿七难得有些犹豫了,他决定再等等看。

毕竟这回要杀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自家小姐。

阿七想,为了表现出他对自家小姐的尊重,这死法肯定是要体面一点的,不然回头王爷可能会饶不了他。

这头,易容成宫女的八两,继续端着杯子走向太后。

她走到一半,横空一只手伸出来,将她给拦了下来,八两睁着眼睛看过去,对上淑妃倨傲的脸,眉眼间隐约透着些烦躁:“交给本宫就行,你退下。”

刚刚丢了那么大的脸,姑母这会儿肯定还在生她的气,她琢磨着不能继续坐以待毙,还是要主动出击让对方消消气。

八两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恭敬地低下头任由淑妃端走了那杯下了料的酒,眼神忍不住露出一抹同情。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找死这么积极的。

同时注意到这一幕的还有明姝,她瞥见淑妃那张熟悉的脸,眼睁睁看着对方端着酒杯小心翼翼朝太后走过去,没忍住,嘴角小幅度的抽了抽。

天地良心,她这次可真没想着要算计她,是她自己主动往下跳的!

这当真是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缝,随便挑一杯酒都是加了料的。

淑妃毫无所觉,捧着酒盏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太后,垂着眼睫神情黯然,脸上露出愧疚和悔恨:“姑母,之前是月儿不对,一时不察这才被小人欺骗,还望您不要生月儿的气……”

说到“小人”的时候,她语气恨恨咬重了音,着意恶狠狠瞪了眼明姝,然而对方看起来没有丝毫心虚,甚至还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和她对视,在她剜过去的时候,弯着唇眨了眨眼睛,神色坦然,仿佛之前的事不是她做的一样。

简直不要太嚣张!

淑妃险些气得一个倒仰!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她还记着自己的目的,暗暗安慰自己先把姑母哄好再说,至于季明姝,她有的是时间慢慢和她算这笔账!

瞧着淑妃一脸委屈,低声下气地讨好自己,太后虽然依旧恼火,可神色到底有些松动。

说到底,这要不是自己的亲侄女儿,她早就没这个耐性,将人给打发的要多远有多远。

可没办法,血缘关系摆在这儿,更别说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手握大权的太后,司褚的实力越来越强,一身反骨,如若不是还有齐家坐镇,朝中也还有她兄长,她毫不怀疑,对方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太后虽然嘴硬,可还是不得不承认,面对司褚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的现状,她心里其实是隐隐有些畏惧的。

这要是放在曾经,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竟然会畏惧一个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小畜生,可是如今的现状由不得她不承认。

说到底,脱离了齐家,太后也就只是一个只能在后宫玩弄权术的妇人,朝廷上的事情她一窍不通,只能仰仗兄长。

说白了没有丞相,她的位置也不可能坐得这么稳当,当初提出让淑妃进宫,打着钳制司褚的名号,其实太后也存了自己的心思。

她不相信丞相,准确的来说她不相信任何人,即便对方是她的兄长。

只有将两人的利益绑在一块儿,他才可能为了共同的目标对她尽心尽力。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和淑妃撕破脸。

太后眸光变幻莫测,最终转为一片深邃,她缓缓叹出一口气,抬手接过了酒杯:“哀家就知道,你这孩子,定然是被人给蒙骗了,才会干出这等子事来。罢了,回头好好管教那些个手脚不干净的小人!”

说到这儿,太后也有意无意看了眼明姝。

然而不知道是对方的确脸皮厚还是心理素质好,不但没有半分心虚,还一脸义愤填地附和:“可不是吗!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竟然连这么单纯可爱的淑妃妹妹都欺骗!必须得严惩!”

“……”

淑妃、太后齐齐一哽,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她,似乎没想到居然有人狠到连自己都骂的,这是何等的心理素质?

魏贵人和钟常在神色则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被内涵了。

有被那句“单纯可爱”恶心到的淑妃恨恨剜了她一眼,紧接着配合地眼睛一红,瞧起来竟然也有几分惹人怜惜。

“多谢姑母,臣妾一定仔细盘查,将那人给揪出来!”

明姝一脸温柔体贴,话音关切,看上去似乎比她还上心,“淑妃妹妹人手够吗?需要本宫帮忙吗?”

“……还是不劳烦贵妃姐姐费心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挤出这句话的。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到底是怎么做到顶着这么一张热心的脸贼喊捉贼的?

难道真的是有恃无恐,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天地良心,明姝说这话可是发自内心想要提供帮助的,她还真不担心她查,就怕她查不到。

尤其是看某贵人一脸心虚坐立不安的模样,她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眼神意味深长。

这就开始慌了?心理素质不怎么样嘛。

她朝云芷递了个眼神,对方点点头,悄无声息退出了宫殿,找到刚才那个摔了茶壶的宫女。

按照自家娘娘的猜测,魏贵人怕淑妃查到自己头上,八成会灭口。

太后和齐家的联盟还真没这么容易瓦解。

众人看够了戏,到了敬酒环节,纷纷站起了身,举起手中的杯子,嘴里说着恭贺太后的客套话。

这场寿宴的确是一波三折,可谓是她过的最糟心的一个,眼见着终于快要结束,太后脸上也挤出点笑容,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她是丝毫没有怀疑过淑妃递过来的酒水会有问题,因此当肚子隐隐作痛的时候,太后拧了拧眉,下意识怀疑自己是不是吃多了,胃里积了食。又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凉了胃。

直到一声响亮的屁声响彻整个大殿,堪称荡气回肠!

太后向来端正严肃的脸,裂开了! 第136章 有辱斯文 那道屁声委实过于出其不意,且响彻云霄!

尤其是在大家都很安静的环境下,尤为诡异。

乃至于大多数人表情愣在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大家怀疑刚刚出现了幻听。

好家伙,谁那么大胆敢在御前失仪?

虽说人有三急,这种情况也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可在公共场合,还是……挺有辱斯文的。

众人刚这么想着,接连好几道声音响起,还他妈挺有节奏感。

“噗”“噗”“噗”

这个屁委实太过于嚣张了……想刻意忽略都忽略不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声音像是从上面传来的?

不,这肯定是他们的错觉!

上面就坐着皇上贵妃和太后,不过他们怎么可能干出这样有辱斯文的事呢?

彼时也有人发现了太后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可不得不好看吗?

这生辰过得那叫一个糟心,不但收了个不吉利的赝品,受了一肚子的气,好不容易快结束了,还居然有人公然嚣张的在殿堂上放屁,简直太不尊重人了!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

有义愤填膺之士忍不住出声:“究竟是谁这么不自觉!这等……这等不知廉耻的事都做得出来,到底有没有把太后娘娘和陛下放在眼里?!”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话一出,太后娘娘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

见压根儿没人附和他,那位大臣尴尬的脸红脖子粗,壮着胆子嗫嚅着继续:“知道尴尬就好,自觉站出来给太后娘娘赔个不是!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没得这么没脸没皮的……”

明姝紧紧咬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不过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这位兄台是个可塑之才啊!

“噗噗噗~”

一道绵长的屁音准确从上方传来,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只见太后娘娘捂着肚子,脸色青了又白,十分精彩。

刚刚那个激情放话的大臣像一只被捏住命运咽喉的公鸡,惊讶地缓缓张大了嘴。

“???”

乌了个大龙!

放屁的竟然是太后娘娘?!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还说太后娘娘有辱斯文,不知廉耻,没脸没皮……

大臣回忆了一番,一脸窒息,想想整个人差点儿当场去世。

“太后娘娘,微臣……”他下意识想开口挽救一下,只见太后阴沉着脸拍桌而起,然后以一个极其诡异别扭的姿势走了下来。

按理说大臣的反应应该是惊恐,然而当太后怒气冲冲走过来的时候,携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大臣下意识捂住鼻子后退一步。

等他心里咯噔一声反应过来,已经对上太后充满怒气的眼神。

完了完了,这一退,把大半辈子的仕途都给退没了!

大臣一阵惶恐,连忙开口欲解释:“太后娘娘,微臣不是……”

“噗”

恰逢又一声屁响起,离得最近被霍霍个正着的大臣脸一绿,忍了忍,没忍住,掰着嗓子猛地弯腰。

“yue”他一边yue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不忘解释,“太后娘娘,微臣真不是故意的yue”

实在是这味儿也太冲了!

众人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绝望,不由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太后脸色难看至极,胸口气的直起伏,然而小腹一阵不妙的翻涌,她脸色一沉,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红着脸咬牙别扭地夹着腿迅速冲出了大殿!

……

“娘娘!”梁嬷嬷反应过来,连忙瞪着眼睛追上去。

淑妃震惊地瞪大了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很是不能置信,姑母怎么会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失态?!

她一向以太后标榜自己,目标就是成为姑母那样的人,可刚才发生的事彻底打碎了淑妃的滤镜,甚至隐约生出几分说不清的羞耻。

她只觉得这会儿大家看她的眼神充斥着嘲讽,然而事实上根本没人看她。

淑妃咬了咬牙,再也忍不住这样的气氛,很快站起身,打着关心太后的名义,向司褚提出了告辞。

那股迷人的味道久久不散,众人在这味道中保持着迷之缄默。

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从前觉得太后娘娘不苟言笑威严形象深入人心,然而经历了这一遭,那高大上的形象瞬间崩塌,估计以后都没办法再直视这位太后娘娘了!

一些脸皮薄的未出阁的姑娘代入感极强,这会儿已经红到了脖子根,恨不得找个洞钻出去。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她们身上,这辈子都会沦为笑柄,甚至嫁人都困难!

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女儿家的脸面和名声重于一切。

然而这件事发生在太后娘娘身上……

嘲笑他们自然是不敢放在明面上嘲笑的,甚至担心被太后娘娘给记恨上,恨不得从来没参加过这次宴会!

不过这心里总有种微妙的情绪。

原来高贵如太后娘娘,也会有如此不雅的行为啊?

突然有种跌落神坛的感觉。

众人面面相觑,尴尬得差点儿在地板上抠出一个迷你皇宫,就在这时,上头的司褚缓缓开口了,声音染上了往日没有的一丝诡异的迟疑。

“这……人有三急,你们能理解?”

司褚端着严肃深沉的脸,听起来想在解释,可众人觉得更像是威胁。

求生欲使他们点头如捣蒜:“能能能!”

必须能!

不能也得能!

司褚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以拳抵唇咳了声:“宴会还有一会儿功夫结束,朕与贵妃先行,尔等可自便。”

众人表示理解,陛下这会儿肯定也尴尬,连忙起身恭送。

眼见着司褚和明姝相偕离开,没过一会儿,其他嫔妃们也接连走人,大殿内气氛沉寂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炸开。

“贵妃娘娘可真是心善,担忧太后娘娘担忧的眼睛都红了!”

“可不是吗?”

众人顾及着丞相还在场,说话委婉,尽量不往太后身上靠。

可丞相还是铁青着脸甩袖走人了。

众人瞧他一副跟谁欠了他钱的样子,忍不住小声呿道:“做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又不是咱们害得太后娘娘放屁不止的!”

人群里的阿七面色复杂:……

那么问题来了,这人,他是杀还是不杀呢? 第137章 这次准能捅死他 “就这么好笑?”

司褚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垂着眼睫,眼神无奈地看向身后的人。

明姝本来还在憋笑,这会儿瞧着四下无人,也就不再克制自己,扶着墙弯腰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起来。

云芷无语地在旁边看着,生怕她家娘娘不小心笑厥过去。

明姝笑够了这才直起腰揉了揉酸痛的腮帮子,回想起太后当时的那脸色,她觉得她可以笑一年。

仰头迎上司褚漆黑的瞳仁,她嘴角微微抿气,向前走了一小步,仰头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你开心了么?”

她眼底亮着一簇光,里面安静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佛这偌大的天地间只装得下他一个人。

她问他开心么,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开心?

某根心弦不经意间被轻轻撩动。

司褚发现,无论过了多久,饶是他经历了无数磨练,一颗心已经冷硬如铁,可再次面对这双纯澈的眼睛时,还是会忍不住动容。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是为了他而来。

这份独特对他来说,仿佛在黑暗里踽踽独行的人,突然看到一束温暖明亮的火光,他很难忍住不将其紧攥手中,彻底独占。

司褚缓缓抬起手,在明姝懵然的神色中揉了揉她的发顶,几不可察地叹息:

“开心。”

不是因为太后吃了闷亏,而是因为她的存在,让他觉得,大抵上天对他还是仁慈的。

“娘娘您都不知道,听说淑妃娘娘离开慈宁宫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慈宁宫从里到外的摆件儿都换了一遍呢,要奴婢说,太后娘娘的气性也忒大了点儿!”

明姝听着云芷在耳边兴奋地小嘴叭叭,俨然冲锋在吃瓜前线,对这件事十分积极。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抬眸若有若无瞥了眼窗外,面色愁苦。

也不知道阿七听到了没,又会如何很季暻禀报呢?

她费心费力演了这么一出戏,应该够逼真了?

中途出了意外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

窗棂响了两下,明姝挺直了脊背,暗骂了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抬手打断云芷的滔滔不绝,见对方咂了咂嘴,看上去仍有些意犹未尽,朝她吩咐道:“本宫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再去盯着淑妃的动向,顺便魏贵人那边也留意一些。”

云芷立即精神了,想来也对这个任务十分热衷,满口应道:“娘娘放心!奴婢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就屁颠颠地出了门。

明姝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咋了咋舌,心想这傻白甜就是好骗。

窗户轻轻响动,明姝站起身来,缓缓走过去将窗户扇推开,这一推开就看见阿七倒挂的脸,她心里直呼卧槽,慢吞吞眨了眨眼平复心跳,神色故作淡定:“你下次出场的方式能不能不要这么惊艳?虽然很酷,但是容易被当成变态被打一顿。”

阿七翻身跳下来,拍了拍袖口,面无表情地道:“好的小姐,属下下次不会了。”

明姝:……你是不是忘了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会儿,阿七率先开口,他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神这会儿有些犀利:“小姐,属下有个疑惑,还请小姐解答。”

明姝挑了挑眉抱胸看他,强作镇定:“你说。”

“小姐不是给陛下下药吗?为何最后却是太后喝下了那杯酒?”他没有多余的花招,单刀直入,眼神笔直而凌厉,无意泄露出几分悍厉。

好在明姝早有准备,不然这会儿也要被他这番逼问弄的露了馅。

只见她眉头一竖,微眯的眼睛闪过不满之色:“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和本宫说话的?”

这熟悉的刁钻蛮横,让阿七微怔了怔,一时之间有些迟疑。

明姝连珠带炮似的继续,疾言厉色:“还有,你这是在怀疑本宫吗?谁给你的胆子?!”

阿七回过神来,语气恭敬,面色却不像那回事儿:“属下不敢。”

明姝轻哼一声,扬起下巴:“谅你也不敢!”

她语气微缓,似是想到什么,眼里掠过怒气:“这次的事实属意外,本宫也着实没有料到。论想弄死狗皇帝的心,本宫自然是比你更为迫切!”

说到这儿,她脸上还配合地露出羞辱之色,仿佛委身司褚对她而言是多大的折辱一般。

阿七:“……”

他眼神复杂,不知是信了没信。

他妈的这都没反应?

明姝咬了咬牙,昧着良心继续骂:“那暴君手段残忍,心性狠辣,对女人更是百般折磨,本宫待在他身边,多一刻都是煎熬!你怎么可能懂本宫的痛苦!”

……

阿七心想,他是不懂,不过很快,这女人怕是要遭殃了。

门外,张德全吓得肝胆俱裂,神色忐忑地瞥了眼自家陛下,见他垂着眼睫神色隐在暗处,看不太清脸上的情绪,只是以他为中心,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张德全觉得他家陛下大概是要发疯了,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收回搁在门上的手,缓缓紧攥成拳,转身大步离开。

走到一半,他毫无温度的声音飘过来。

“今日之事,透露一个字,你脖子上的玩意儿,就别要了。”

张德全捂着头神色惊恐,然而更多的是震惊。

听到了那番大逆不道的话,陛下居然都没砍了贵妃,还下意识为她隐瞒!

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可是,可是贵妃娘娘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啊?!

贵妃娘娘不是爱陛下爱的死去活来吗?

难道……难道只是爱陛下死?

听到外面的动静,阿七怀着半是复杂半是同情的心情,递给了明姝一把匕首。

就算是被弄死,多少也还可以反抗一下。

明姝盯着递过来的匕首,难以置信瞪他一眼。

不是?

这才下了药就让她捅人?!

季暻敢不敢再丧心病狂一点?

就算是生产队的驴还有休息时间呢!

啊呸她才不是驴!

明姝咬着唇,一脸沉重地接过匕首,盯着阿七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幽幽地道:“放心,本宫这次保证能捅死他!”

阿七:?

她是不是理解错了啥? 第138章 顺利的不可思议 明姝完全不知道司褚中途来了一趟,还把她那段为了让阿七信服编出来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

她这边刚松了口气又开始为下一轮的演戏发愁。

而阿七,则将这边发生的情况如实上报世子爷,其中包括司褚来景仁宫却听到明姝骂他的那段。

季暻的回复很快,也耐人寻味。

他让阿七暂时别动手,不用管明姝,且看看司褚会如何处理。

阿七觉得,世子爷纯粹是恶趣味犯了想看戏,而且是为了看戏连亲妹妹的死活都不管的那种!

季家和司褚的关系很微妙,众所周知,季家明面上保持着中立不站队,镇北王又是个只认皇权不认其他的莽夫!

换句话说,就算当今的皇帝不是司褚,是其他什么阿猫阿狗,他也照样会尽心尽力地扶持。

忠君是刻在镇北王骨子里的信仰。

可身为唯一的儿子,季暻则有更深远的谋算和抱负。

他这个人,表面上瞧着温和守礼,骨子里却最不屑于这些东西。

季暻和司褚私交甚笃,早在司褚登基之前。

当然这份交情其实并不纯粹,司褚需要一大助力,而季暻则想要施展宏图抱负,两人骨子里倒是有些相似,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能勾搭在一起,也算是臭味相投。

季暻深知司褚绝不是什么传统意义的明君,相反他思想极端,偶尔还会显露出一些令人胆战心惊毁天灭地的戾气。

然而这对季暻来说正中下怀,一个君王,有野心,有实力,关键时刻拎的清就够了。

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统一战线。

季暻并不担心什么功高震主卸磨杀驴,只要司褚一天是皇帝,他就需要季家,这联盟也永不会瓦解。

这也是他当初选中司褚的原因,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君王暗地里恶心人不一样,他虽然脾性不好,手腕也过于狠厉残酷,行事却算光明磊落。

除非季家主动做了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否则是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的事。

因此对于明姝这个变故,季暻才会如此警惕。

他并不关心他之前那个蠢妹妹去了哪儿,他只关心,明姝这个变故,会不会影响到司褚和季家的联盟。

季暻这个人,心里永远只有利益至上。

这位无数闺阁少女的春闺梦里人,看似多情,实则最是无情。

“这玩意儿到底画的是啥?”

明姝正在研究她那便宜爹给她回的信。

准确的来说,是一副简笔画,还是抽象派的。

对于明姝这种看书只看小黄书的清纯少女来说,委实太具有挑战性了。

可能是为了配合她,镇北王也刻意回的一副画作。

毕竟他一个大老粗,绣花什么的着实为难他了。

明姝想,身为堂堂镇北王,便宜爹的画技肯定是在线的,至于为什么看不懂……

只可能是她文化水平太低!

她叫来云芷一起研究,成功收获了二脸懵逼。

主仆俩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懵。

云芷看着自家娘娘一脸头疼的表情,自觉肩负重任,捋了捋袖子认真分析起来:“首先咱们来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线条……”。

沉默了一会儿,她干巴巴地接下去。

“它们好像就是单纯的线条,没有别的意义。”

“……”得,说了跟没说一样。

明姝翻了个白眼,索性抢过来自己研究,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你看这个,像不像一只紧握的手?”

云芷探过头盯着她指的地方,眼睛一亮:“真有些像诶!”

“还有这个,这应该是一只鸡!”

“一只大手握紧了鸡的脖子,有什么含义吗?”云芷歪着头神色茫然。

明姝神色凝重起来:“我明白了。”

踏马的!

便宜爹催她尽快动手!

明姝瘫着身子一脸绝望。

上次是下药,她可以临时让八两把药换了。

这次是拿刀捅人啊!

难不成她要朝着自己捅吗?

——

屋顶上的阿七面色困惑:老爷不就是画了一副癞蛤蟆成功吃到了天鹅肉么?

怎么被这主仆俩一番解读,逐渐变得离谱了呢?

还有,小姐说她明白了。

她明白了啥?

女人的世界真是奇奇怪怪。

尽管无人敢正大光明议论,可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事还是成了人尽皆知的丑闻,尤其太后还腹泻了三天不止。

整个宫里都能感受到慈宁宫的怒火。

首先遭难的是一手操办宴会的淑妃。

淑妃脸颊红肿从慈宁宫出来的事落入不少人的眼睛,明显是在太后那儿被迁怒了。

后来太医院的人诊断说,太后是被下了药,好死不死,那被下了药的酒正是淑妃亲手捧上前的。

说她倒霉也是真的倒霉,辛辛苦苦操持了那么久,结果寿宴还毁在了自己身上。

让太后震怒的玉观音是她送的,令太后腹泻不止的酒是她递的。

很难让人不怀疑,淑妃是不是对太后有什么意见。

就连太后自己也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她这个侄女儿是不是真对她有什么不满?

毕竟一件事可能是巧合,这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哪来的这么多巧合?

经过此事,姑侄俩之间到底产生了嫌隙。

太后不顾淑妃的脸面当着宫人向她发难,淑妃自个儿更是委屈的不行,回宫又摔了不少东西。

冷静下来后她就想清楚了,这锅不能白背,罪也不能白受!

怀疑的对象自然是有的,若非不是没有证据,她都想直接冲到景仁宫,狠狠甩明姝两巴掌。

然而这条路是行不通的,陛下当日维护的态度已经能说明一切。

淑妃甚至怀疑就算她把证据甩陛下脸上,陛下依然会选择护着季明姝那个贱人!

不过皇权难堵悠悠众口,若真被她找到了证据,季明姝也别想好过!

淑妃难得智商在线了一回,仔仔细细盘查起了当日寿宴上的可疑人物,没多长时间,就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故意将茶水泼到玉观音上的宫女。

那宫女没挨住她几轮折磨,便痛哭流涕供出了幕后指使人魏贵人。

淑妃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却没有察觉到事情进展的顺利的不可思议。 第139章 魏贵人请罪 魏贵人从早起眼皮子便跳个不停。

她本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依照太后对明姝的厌恶程度,只要是对方犯了她的忌讳,可不会管那么多,直接将人给拿下。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最后献上玉观音的人居然是淑妃,而贵妃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若只是这样她自然不会如此坐立不安,毕竟替贵妃寻玉观音这件事她进行的隐秘,只有季明姝及其身边的人知道。

在这风口浪尖,季明姝若是敢把她给供出来,她自然有的是办法把季明姝也给拖下水!

可关键就在于她派去的泼茶的那个宫女,当时她为了确保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亲自去联系的那宫女,并以重金封口。

本来以为万无一失,谁料到季明姝那么阴险,可把她给害惨了!

事发之后,魏贵人第一反应就是联系那宫女,让她闭紧自己的嘴,她甚至有想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给灭口,毕竟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宫里悄无声息死去的人多得是,死一个小宫女而已,就如同湖面投入一颗小石子,压根儿就泛不起什么波澜。

可是魏贵人派去的人压根就没有找到那个宫女,似乎对方自从宫宴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样魏贵人心里产生了极大的惶恐。

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消失呢?

如果对方是死了还好,可要是是被人给控制起来,那么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是她做的?

魏贵人的怀疑对象有很多,季明姝,淑妃甚至还有钟常在,都在她的怀疑范围之内。

季明姝一直和她不对付,这一次对方突然改变了主意,也很是蹊跷,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本来是她献给太后的玉观音就被淑妃夺了去?

思来想去,只有可能是对方提前洞悉了她的动机和目的,所以故意留了一手,当然还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季明姝自始至终就不知道被淑妃截胡只是意外。

可是这未免也太巧了?

为什么会怀疑钟常在呢?

不是没有原因的。

魏贵人自认她对钟常在并不是全身心的信赖,甚至只是单纯的利用。她都能这样想,钟常在在自然也能这样想。

而且经过几次接触,她深知钟常在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相反这人尤其为心狠手辣。

为了不让自己把她给供出去,她提前抓走了宫女,当作威胁她的把柄,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最后一种可能,那宫女已经被淑妃找到了。

虽说淑妃有时候是蠢,可她脑子清醒的时候手段还是很令人畏惧的。

之前季明姝还没进宫,宫里还是淑妃作威作福,有个宫女只是不小心惊吓了她养的猫,后来那宫女的尸体就被发现在荷花池里。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淑妃干的。

如此嚣张恶毒,魏贵人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落到她手上会是什么下场!

魏贵人坐立难安,一颗心如同放在火上炙烤,她突然站起来,捏紧了帕子,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娘娘,魏贵人求见,真不知道她怎么还有这个脸来找娘娘您,要奴婢回绝了吗?”

云芷来通报的时候,明姝正弯着腰,手里捏着一把剪子,在窗前修剪花枝,纤细的身形沐浴在光影里,腰肢不盈一握,温柔美好。

她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窗外的日光透过错落有致的窗格投落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阴影。

明姝懒洋洋站直了身子,指尖抚过锋利的刀刃,若有所思片刻,唇角浮起一抹兴味的弧度,“让她进来。”

云芷诧异地瞪大了眼,神情瞧上去有些不忿

“她都敢那样算计娘娘您,您还打算帮她吗?”

要她说那魏贵人也是自作自受,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娘娘,也就是她家娘娘性子好懒得跟她计较,如今能落得这个下场全都是她咎由自取!

就这还有脸来找娘娘帮忙呢!

明姝笑着嗔她一眼,明眸善睐,眉眼间流转着莹润光华:“你急什么?我又没说要帮她。”

云芷愣了愣,眼睛突然一亮:“啊,您的意思是?”

明姝唇边翘起,眼神却倏然一冷,变得意味深长:“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到我头上,却还妄图寻求我的庇护,可见平日里压根儿就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她眸光幽冷,涌动着讳莫如深的光,“本宫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某些人还真以为本宫是软柿子好捏!”

云芷从她的语气里嗅出了点儿危险的意味,她看着自家娘娘难得冷厉的神色,却不觉得害怕,相反只觉得刺激。

搞事她在行啊!

云芷响亮地应了一声,“奴婢这就把人叫进来!”

魏贵人跟在云芷身后进来,心里惴惴。

她见到明姝的第一秒,不待对方开口,狠心掐了把腿,眼泪唰的掉下来,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娘娘,嫔妾罪该万死,还请娘娘责罚!”

上方许久没有传来回应,魏贵人的心逐渐忐忑了起来。

时不时响起几道剪刀修剪枝桠的“咔嚓”声,安静的有些诡异,魏贵人本来还有七分把握,这会儿随着逐渐焦灼的气氛也被磨的只剩下三分。

那盆原本枝繁叶茂的海棠被明姝剪的七零八落,无情的嘲笑着她惨不忍睹的手艺。

事实证明,她在园艺方面也没有什么天赋。

她微偏头瞧了一会儿,默默收回了手,装作无事发生。

可算是想起还跪着个人了。

明姝把玩着手里的剪子,觑着魏贵人,声音带了几分诧异:“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跪着了?你说你罪该万死,倒是让本宫疑惑了,魏贵人何罪之有啊?”

总算是等到了回应,魏贵人松了口气,又继续起了表演,红着眼眶好不自责:“嫔妾有罪,嫔妾不知道那玉观音内里竟然暗藏玄机,还差点害的娘娘也被牵连,嫔妾思来想去实在坐立难安,便来向娘娘请罪了。”

她仰着头望着明姝,抿了抿唇神色坚决:“娘娘要打要骂,嫔妾绝无怨言!” 第140章 找个替罪羊 魏贵人字句恳切,神情愧疚,若是明姝真的不知道这一切是她亲手所为,八成她还真会动容也说不定。

她静静瞧了会儿魏贵人,直瞧得对方头皮发麻,脸上装出来的愧色都有些摇摇欲坠,这才慢悠悠开口:

“不是本宫不相信你。可是魏贵人,本宫这次可是险些因为你这尊玉观音被太后娘娘厌弃呢,若不是淑妃中途使了手段,从本宫那儿调包了去,昨日在大殿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丑的,可就是本宫了!”

明姝嘴角向下撇,皱着眉头一脸高高在上的刁难,“知道的以为这是意外,这不知道的还认为魏贵人你是对本宫有什么不满,所以故意想出这么个损招,来害本宫呢。”

魏贵人心里一跳,季明姝到底还是起了疑心。

也是,对方又不是傻子。

她狠狠咬了咬牙,头重重往地上一磕,抽抽搭搭哭诉起来:“娘娘这话是往嫔妾心窝子里戳呀!嫔妾对娘娘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不知道是哪个丧良心的想害娘娘,连累嫔妾也遭了殃,这种黑心肝就活该被天打五雷轰!”

明姝诧异地挑了挑眉,和一脸震惊的云芷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的同样的不可思议。

这魏贵人还挺豁得出去啊,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咒自己眼睛都不带眨的。

要知道古人可是很重誓言的,这种毒誓一般人发都不敢发,就担心哪天灵验了。

不得不说,勇气可嘉。

见明姝没有说话,魏贵人哭的越发伤心。

“嫔妾知道娘娘这会儿肯定对嫔妾生了疑心,可是娘娘,嫔妾是万万没有那个胆子来害娘娘的呀!况且那玉观音要经过嫔妾的手,真出了什么问题,娘娘不第一个来找嫔妾算账?”

她额头磕破了一点皮,有些泛红,看得出来是下了力道的。

“这件事定然是另有他人作祟,借此来挑拨嫔妾和娘娘的关系!”

明姝皱起了眉,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说辞还是没信。

魏贵人心里生出了一丝希望,眼珠转了转,再接再厉道:“娘娘您想,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件事儿您和淑妃娘娘都牵扯其中,唯有一人自始至终干干净净,您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明姝的眼神变了变,神色不敢置信:“你是说……如妃?!”

魏贵人咬唇,眉眼间掠过一丝愤懑:“您对她视若姐妹,可对方却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容嫔妾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放眼整个后宫,谁不知道您独得陛下恩宠?如妃当真就没有生出半点嫉妒吗?”

明姝深吸了口气,对魏贵人还真有点佩服了。

到了这种时候都不忘记挑拨她和如妃的关系,这是何等的执着啊?

她眸光变幻莫测,猛地将剪子拍到了桌上。

“岂有此理!本宫对她那么好,她竟然……她竟然想置本宫于死地?!”

魏贵人眸光轻闪,一脸同仇敌忾:“你就是太善良了,这后宫哪有真正的姐妹?”

明姝抿紧了唇,眼神又有些犹豫:“可本宫毕竟没有证据,万一冤枉了她……”

“您是堂堂贵妃,又有皇上的宠爱傍身,想要收拾一个如妃还不简单?可是如果继续放任她这样下去,嫔妾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天真让她复宠,焉有您的容身之地?”

明姝眸光明灭,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她一眼:“你说的有道理,本宫心里有数了。”

她瞥了眼魏贵人的欲言又止,神色疑惑,“你还有别的事吗?”

魏贵人露出些难以启齿的神情,咬了咬唇,看上去颇有些忐忑:“嫔妾不敢欺瞒娘娘,之前嫔妾为了帮娘娘寻那玉观音四处打点,这件事儿当时有不少人知道,若是被淑妃娘娘查到了,嫔妾倒是不要紧,可若是牵连到娘娘头上,依照淑妃娘娘的性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到这儿又恰到好处,露出些愧疚,“说来也是嫔妾的疏忽。”

明姝听到这儿都不禁感叹,这魏贵人还真是个宫斗人才,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了个干净,还把她和淑妃搞到了对立面。

搞得好像是她和淑妃之间的矛盾似的。

不过认真说起来,淑妃的确是被她坑的,真要找她算账也没毛病。

魏贵人演技在线,明姝自然也不落下乘。

明姝的表情先是愤怒,恨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给人留下把柄,后来又转为气闷:“这事儿太后那边也插了手,本宫可没那么大的能耐帮你脱身!”

魏贵人眸色一变,抿了抿唇小声地说:“可是淑妃娘娘向来和娘娘您不对付,恐怕会想方设法推到您头上……”

她打着不想连累明姝的旗号,实则说白了就是威胁。

我要是遭殃了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云芷眼里掠过一抹愤怒,这人还真是好不要脸!

明姝朝她递了个眼神,眼里闪过兴味,神情看上去像是无奈至极,妥协了:“这样,本宫给你出个主意。”

魏贵人眼底一亮,不由跪直了些。

明姝沉吟片刻,“你得找个替罪羊。”

见魏贵人怔了怔,神色不解,她眉间染上不耐:“淑妃是什么人,你以为她和本宫一样仁慈吗?好不容易逮着你的小辫子,不从你身上扒层皮下来她会放过你?”

她盯着魏贵人,眼里露出意味深长,“若是她再大胆些,宫里死一两个嫔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反正有齐家帮她收拾烂摊子。”

这话无疑戳中了魏贵人的软肋,她瞬间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她知道,明姝这话并非危言耸听,淑妃真做的出来!

她嗫嚅着唇,猛地扑上前,“娘娘救我!”

明姝颇有些嫌弃地抽出被她攥住的裙摆,一脸埋汰:“你求本宫也没用啊,找个替罪羊,让她转移转移注意力,以你的能力定能脱身。”

魏贵人被她说的有些动摇,眸光闪烁,明显意动。

可找谁呢……

“本宫觉得钟常在这个人选就不错。”明姝冷不丁出声。

魏贵人心里猛地一跳,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试探:“娘娘……怎么会想到钟常在?”

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她明明很谨慎!

只听明姝慢悠悠道,“因为她瞧着最好欺负啊。”

无耻的堪称理直气壮。

魏贵人:“……”

这理由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第141章 她不高兴 明姝知道魏贵人一定会考虑自己的提议,她也算是跟对方打过这么长时间的交道了,不说了如指掌,可也大概清楚对方的为人。

魏贵人并不是什么讲道义的人,反而唯利是图,为了躲过淑妃的刁难,她供出钟常在只是早晚的事。

钟常在想借刀杀人,可焉知这把刀,不会反过来伤了自己的手。

不过明姝当然不觉得这样就能让钟常在彻底露出马脚,她既然敢用魏贵人,一定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想必即便是对方将她给出卖了,她也会有相应的对策。

这样已经足够,淑妃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被淑妃给盯上,也够她头疼的了。

既破坏了魏贵人和钟常在的结盟,又给了钟常在一个惨痛的教训,明姝心情很是舒畅。

她让阿七留意着后续发展,放着这么好的打探情报小能手,不用是傻子。

阿七一开始很不乐意,他堂堂世子部下,墨棋营第九营营长,居然沦落到掺合女子后宅之事,传出去还不被那群新兵蛋子给笑话死!

然而明姝身体力行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做寄人篱下,形势不由人。

——

明姝这会儿才想起有几日没见着司褚了。

她想了下,毕竟阿七还在这儿盯着,做任务也不能太消极,至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明姝派云芷去乾清宫请司褚来用晚膳,却被告知司褚已经去了如妃那儿。

他今晚翻了如妃的牌子。

明姝正兴冲冲吩咐人准备着司褚爱吃的菜,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一会儿。

她眼眸里的光有那么一瞬间明显黯淡了些,神情怔怔的,有些茫然的样子。

按理说她这会儿应该是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明姝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堵了似的,闷闷的。

见她好一会儿没说话,小宫女犹豫着,小心翼翼地出声:“娘娘,还要让人去准备晚膳吗?”

明姝缓缓坐回去,唇边的笑重新扬起来,不甚在意地道:“准备,陛下的那份就不用了。对了,上次不是说御膳房的张师傅最近酿了梨花酿么,也给本宫拿一些来尝尝鲜。”

“是。”小宫女敏感地觉察到她话中异样的情绪,行了礼,谨慎地退下。

云芷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上前来,幽幽地叹息:“娘娘心里不痛快,为何不自己去请陛下?虽说半路截胡不厚道,可您若是去了,陛下定会改主意。”

明姝显然抓错了重点,她怔了下,好笑地仰起头看云芷:“不痛快?你从哪儿看出本宫心里不痛快了?”

云芷努了努嘴,堪堪将白眼给憋回去:“这还用看吗?您就差没有把不高兴给摆脸上了,瞅瞅这嘴角垮的……”

明姝被她说的神色狐疑,抬手摸了摸唇角,她下意识否认:“胡说八道!本宫有什么不高兴的?”

司褚不来,她一个人吃饭还自在些。

再说,崽崽开了窍肯主动出击,这是好事,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至于心里那股隐约的异样,明姝下意识选择忽略。

她只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冷清而已。

云芷在她面前没大没小惯了,这会儿唇角嘲讽地一扯,白眼差点儿没翻到后脑勺,阴阳怪气地道:“那娘娘您可真是大度呢,连自己的夫君去睡别的女人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反正奴婢是甘拜下风。”

“等等……什么夫君,你这丫头脑子里成天装的什么?”明姝呛了一下,脸颊浮起一抹红晕,恼羞成怒地打断她。

这死丫头越来越嘴上没把门了,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一想到“夫君”这两个字用在司褚身上,明姝浑身一震,感觉像过了电一样,脸上的温度迟迟退不下去。

她和崽崽才不是那种关系!

云芷耸了耸肩,“您不乐意,那奴婢就不说了。”

眼瞅着云芷不吭声了,明姝又不自在起来,她思绪如麻,兀自乱想了会儿,瞥了好几眼云芷,眼里写满欲言又止。

云芷假装没看见,忙前忙后地摆菜,没搭理她。

正所谓旁观者清,陛下那是真真的把她家娘娘放在了心里,连一开始对暴君心存畏惧抱了几分偏见的她看下来都觉得不容易。

自家主子的表现她也看在眼里,明明是动了心却不自知,要说关心陛下也是真的关心,可一旦发生了什么过线的举动,又立马跟个蜗牛似的缩回壳子里。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面对这种情况,其他人自然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唯有娘娘自己解开心结,打破这个僵局。

“其实……”明姝终于还是没忍住倾诉欲开了口,“其实我是那么点不高兴。”

云芷扭头看了她一眼。

明姝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垂眼抠指甲盖儿,嗓音莫名透了点儿委屈,“他从前都只跟我一起吃饭的。”

听到这句类似于小孩儿之间闹别扭的气话,云芷险些笑出声。

总觉得她下一句就是“他跟别人吃饭,我不跟他好了”。

云芷被自己的脑补逗得乐不可支,她觉得有一点她似乎忽略了,她家娘娘只是单纯的没开窍而已。

云芷清了清嗓子,语气循循善诱:“那娘娘是希望,陛下只跟您一个人吃饭吗?”

明姝没有立刻出声,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掀了掀眼皮,犹豫地瞪大了眼,瞳仁黑溜溜的泛着迟疑:“这样……会不会太霸道了点?”

云芷忍住唇角上扬的冲动,一脸郑重地摇头:“怎么会呢,这哪里就算霸道了?这很正常!”

明姝被她肯定的语气说的底气足了些:“那……那我希望他只跟我一起吃饭。”

云芷眼珠转了转,涌动着不怀好意的光:“只是吃饭吗?”

明姝略茫然地瞧她,她接过宫女递来的梨花酿,倒了一杯递到明姝手里,“陛下若是留宿在其他主子宫里,娘娘不会不开心吗?”

明姝下意识要反驳,只听云芷迅速出声,“不能撒谎!”

她哑了声,无措地抿了一口酒,迟钝地想了会儿,酒意上来脸颊薄红,半晌,小幅度地点头,伸出手指头比划:“好,是有那么一点儿……”

“也就一点点!” 第142章 狗男主你没有心 明姝想,她其实没有那么小气。

还有,这酒甜甜的,崽崽应该会喜欢。

不知不觉,几杯下肚,明姝脑子轻飘飘的,她听到云芷在耳边惊呼一声。

“娘娘,这么晚了,您上哪儿去?”

明姝提着酒壶出了门,脚底下轻飘飘的,心想我给崽崽送酒去。

“贵妃娘娘?”门口的小太监看见明姝摇摇晃晃走出了门,下意识惊了惊,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伸出手想扶。

明姝眯着眼挥开他的手,朝前一指:“带路!”

小太监愣了愣,小心翼翼问:“娘娘想去哪儿?”

“去找崽……”她水眸迷蒙,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语气肯定,“去找陛下!赶紧的,给本宫带路!”

太监眼里闪过震惊:!!!

天哪,贵妃娘娘这是想去抢人?

这可太刺激了!

小太监为难地看向明姝身后,追出来的云芷身上,云芷若有所思看了眼明姝摇摇晃晃的身影,几不可察点点头。

——

听到司褚要来的时候,如妃先是愣了愣,随即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惊喜!

好机会啊!!

她回宫那么久都没有和司褚单独接触的机会,如今可算是等来了!

为此如妃还刻意梳洗沐浴了一番,她在清纯和性感中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将小白花人设贯彻到底,选了一套白色纱裙,配上刚出浴的心机妆容,我见犹怜,堪称直男斩!

如妃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段十分有把握,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就没有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然而从司褚踏进门的那一刻,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

对方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径直进了屋。

故意挑了个最能衬托她的柔弱美的姿势屈膝行礼,却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如妃:……

妈的死直男!我忍!

之后的用膳就更煎熬了。

如妃站起来要为司褚布菜,有系统的帮忙,她对司褚的喜好了如指掌,准备的菜都是他喜欢的。

“陛下,臣妾给您布菜……”

司褚这才抬眼,从进这个屋子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她,漆黑的瞳仁幽深莫测。

别的不说,司褚这张皮囊的确堪称完美。

如妃脸颊一红,心想她弯腰的弧度应该能以最好的姿态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肢,刚沐浴完,她身上还沾染着若有若无的幽香……

“你太宽,挡着朕了。”

司褚面无表情地提醒她。

你、太、宽……

如妃嘴角笑容一僵,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

踏!马!的!

她这么标准的身材哪里宽了?!

这人是不是瞎!

她状若无措地收回手,雾蒙蒙的眼底含了一丝委屈。

司褚眉间染上些许不耐,“坐下,有张德全呢,用不着你。”

张德全闻言连忙上前,笑吟吟的瞧着如妃:“如妃娘娘,交给奴才来,您歇着。”

如妃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她磨了磨牙根,好脾气地笑笑。

呸,姑奶奶还不稀罕呢!

要不是为了讨好司褚,谁乐意忙前忙后?

用膳过程中如妃本来还想找机会搭话,被司褚一句“食不言”给堵了回来,她气的没了脾气,只能埋着头闷声干饭。

如妃进食的动作极致优雅,不过她胃口小,还想着维持女子的矜持,用了几口便搁了筷子,抬头便见司褚瞧着她。

如妃捏紧了帕子,心下暗喜,对方莫不是被她优雅的姿态给迷住了,下一秒就看见司褚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悦:“不准浪费。”

如妃:?

司褚扫了一眼满桌子的菜:“你自己准备的,自己吃完。”

如妃:???

她怕不是听岔了?

吃……吃完?

如妃勉强扯了扯唇角:“陛下,这也太多了……”

司褚眼神掠过来,眸光凉凉:“朕不喜欢铺张浪费的女子。”

他说着这话,神色却颇有种你要是敢不吃完,朕就亲自喂你吃的狠意。

至于这个“喂”法,她并不是很想了解。

如妃唇角一垮,从对视中败下阵来,艰难地出声:“臣妾吃就是。”

为了讨好司褚,她各式各样的菜都让人备了些,万万没想到这些几乎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她面色发苦,一边含泪往嘴里塞一边安慰自己,挺好的,这说明男主勤俭节约,大抵,大抵算个优点。

小腹逐渐撑起,如妃面色越来越白,“陛下,臣妾实在是吃不下了。”

早就停了筷的司褚瞥了眼桌上剩下的食物,哼了一声,勉强算是满意。

如妃如蒙大赦,眼不见心不烦连忙让人撤了,生怕司褚反悔让她继续。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如妃眼里含泪,这见鬼的侍膳,她是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本来以为经历了之前的折磨,这下总该要进入正题了。

如妃勉勉强强拾回那么点自信,垂眼娇羞:“陛下,咱们接下来……”

“来一段。”司褚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看过来,神色淡淡。

如妃有些懵:“啥?”

司褚眉尖蹙起,口吻不耐:“不是在贵妃那儿练了一段时间胸口碎大石么?朕来检验一下成果。”

如妃:???

你再说一遍,检验啥!?

如妃想起之前在明姝那里遭受的折磨,下意识白着脸后退一步,脸上的笑摇摇欲坠:“陛下,这大晚上的,不合适?”

司褚长眉一挑,眼微狭,要笑不笑的,好看是真的好看,说出来的话也是真的狗:“朕觉得正好,大晚上的,四下无人,不是更刺激么?”

刺激你奶奶个腿儿!

我精心打扮了半天,穿成这样,你他娘的让我表演胸口碎大石?!

狗男主你没有心!

如妃捂着心口,白着脸想表演一个当场昏迷,什么见鬼的侍寝,什么狗屁的任务,再见了狗男主今晚我就要远航!

但闻司褚幽幽的声音飘过来:“爱妃要是晕过去,那正好,一锤下去保证没有丝毫痛苦,走的时候也不用遭罪……”

如妃:“臣妾突然感觉精神百倍呢!”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呢。”司褚支着下巴似笑非笑。

“贵妃娘娘到——”

听到这一声通报的时候,如妃差点儿没感动的痛哭流涕。

好姐妹!

今后贵妃就是她亲姐妹!!

司褚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几不可察变了变。 第143章 她什么时候闹了 明姝进门很顺利,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那梨花酿初时味甜,可后劲却大,她这会儿脑子已经不太清醒,做事完全凭着心情。

是以察觉到殿内气氛一片古怪的沉寂时,云芷已经敏锐地停住了脚步,而明姝则一副缺心眼儿的大大咧咧,傻乐着踏进了门。

她刚站定,如妃已经跟只花蝴蝶似的扑了上来,殷切地捧着她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贵妃姐姐,您怎么来啦?来来来,里边请……”

明姝本来思绪就有些迟钝,这会儿被她这么一打岔,更是没来得及反应,懵了懵,被如妃连拉带拽往里拖。

是她的错觉吗?

今晚的如妃似乎格外热情?

明姝没来得及细想,晕乎乎地被她按着坐下,一偏头,司褚就坐在她旁边,垂着眼睫面无表情盯着她瞧。

司褚眸光扫过她这身打扮,定在她手里的酒壶上,皱了皱眉,语气不大高兴:“你来做什么?”

他心里还有气。

宫里暗卫无处不在,可以说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季暻在明姝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事儿他也清楚。

他也没想瞒过季暻的眼睛,那是只千年的狐狸,只消一个照面便能看出端倪,此明姝不是彼明姝。

依照季暻的多疑,不把这件事弄清楚定然不会罢休。

他不怕对方查,只要没干出伤害明姝的事,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毕竟这事儿说起来……的确是他做的不厚道。

可他没想到对方心眼儿竟然这么多,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那日偶然听到的话,虽说不一定是出自明姝本意,可不得不承认,他听到从她嘴里吐出字字诛心的话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戾气。

他不知道她说那话的时候掺杂了几分真心,毕竟她现在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听了那些传言对他产生畏惧也是很正常的事。

说起来,那些话他从前也不是没有从别人嘴里听见过,不过往往他都会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

可对象换成了明姝,他舍不得拿她怎样,心里还是深深扎了根刺,有些委屈。

于是司褚怀着一种说不清的报复心理,翻了其他人的牌子,还是和她长相相似的如妃。

纵然顶着一张和她相似的脸,可性情也是天差地别。

司褚只觉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明姝来了,除了惊讶,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欢喜。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些在乎的。

司褚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明姝读不懂他复杂深晦的眼神,面对这类似质问的语气,她委屈地瘪了瘪嘴,她惦记着给他送好吃的,他竟然还嫌弃自己打扰了他!

她张了张唇想硬气地放狠话,自己只是来找如妃谈心的,才不是来找他的!

不料开口便是一个悠长的嗝,充斥着一股酒味。

明姝条件反射捂住了嘴,涨红了脸欲哭无泪地想,这样一点也不淑女!

尤其是如妃还仙气飘飘地坐在对面,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这副羞愤欲死的模样落入司褚眼中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就是没去她宫里,来了如妃这儿么。

居然气的一个人偷偷喝酒,还借酒装疯直接来这儿寻他,红着眼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活像是新婚之夜被丈夫冷落的小媳妇儿一样!

司褚本来冷漠的神情逐渐转为复杂,眼里刻意伪装的漠然也有些松动,他唇微抿,不着痕迹一掀,很快又落下,语气矜持:“你是来寻朕的?”

明姝睫毛飞快扑朔着,对司褚刚刚恶劣的态度耿耿于怀,才不肯承认,她眼珠滴溜转了转,扬起下巴:“臣妾是来找如妃妹妹喝酒的。”

被点名的如妃正在和系统吐槽着司褚的丧心病狂,如果不是明姝的突然到来,她这会儿怕是已经迫于他的淫威,乖乖去碎大石了。

想想就他妈离谱!

这要是放在现代,她都已经想好头条标题了!

#震惊!!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男子竟丧尽天良强迫花季少女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

系统大受震撼并为她鼓了个掌。

好家伙,没想到宿主还有这天赋,要不下个世界选个现代背景,让她去当个狗仔玩玩?

如妃听到自己的名字,脸上犹带着被摧残过后的楚楚动人,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她看向说话的人明姝,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也没注意她刚才说了啥,怀着尽早把狗男主送走的小心思笑吟吟地道:“贵妃姐姐肯定是来找陛下的,既然这样,时辰也不早了,臣妾就不送陛下和姐姐了。”

走走,赶紧给爷爬!

狗男主姑奶奶不伺候了!

她说完,一脸期盼地瞧着二人,就差没开个欢送会。

明姝:???

这发展不对劲啊!

她因为震惊而瞪得滚圆的眼睛蒙着水蒙蒙的雾,一脸状况外的表情,瞧上去有些憨态可掬:“可我是来……”

如妃生怕她说出什么让司褚改了主意,执意留下来看她表演胸口碎大石,连忙站起身抢先一步堵住她的嘴:“好姐姐,妹妹知道陛下来这儿您心里吃味,这不是正好,妹妹来了小日子,身上不方便,您赶紧把陛下给带走!”

为了把这煞神给请走,她也是豁出去了,谎话张口就来。

如妃想通了,完成任务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赌上自己的小命!

就男主这狗德行,也就这炮灰贵妃才能hold住,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相爱相杀去,顺带还能虐一虐女主。

她只要躺平当咸鱼就好了。

司褚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来,如妃脊背僵直,面上依旧挂着滴水不漏的笑。

“可是不巧呢,只能委屈陛下再跟贵妃姐姐走一趟了。”

她一脸柔弱地牵了牵嘴角,看上去似乎很遗憾。

司褚挺满意对方的识趣,大发慈悲地目光挪开,看向呆在一旁的明姝,抬起手臂,轻哼一声:“闹也闹了,总算是达成目的,还不走,愣着做什么?”

连外人都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她还跟他搁这儿装。

真是无法无天。

明姝慢半拍地抬头,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她什么时候闹了?

虽说……虽说她来之前的确存着这样的小心思,可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啊! 第144章 我只喜欢你 明姝就这样云里雾里地被司褚拉着出了门,手里还傻乎乎拽着原封不动带来的酒。

如妃娇娇弱弱扒着门,迎风流泪欢送两人:“姐姐下次再来啊!”

狗男主就别来了!

呸!

——

明姝埋着头跟在司褚身后,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里,满脸怀疑人生。

她这会儿已经被微凉的夜风吹的清醒了些,因此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来之前她喝酒壮胆,到底是存了几分借酒装疯的心,甚至已经想好了到了如妃宫里要怎么作一通,单纯发泄一下心里不爽,当然也有被云芷那番话触动,想试探一下自己对崽崽究竟存的什么心。

她甚至将自己到那儿之后看见两人卿卿我我的画面都想好了,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如同脱了缰的野马,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明明是去找茬儿的,为什么如妃非但不生气,还一脸菜市场大妈欢迎下次再来的迷之热情。

还有崽崽,居然也就乖乖跟她走了?

虽然……目前的情况是他拽着自己,看上去比较迫不及待。

明姝如同脑子里装了浆糊,皱眉思考地认真。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好的借酒装疯,她都没来得及疯!

就……毫无体验感!

她想的认真,没注意前面的司褚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因此一不留神,直冲冲撞上一堵肉墙。

“……”

明姝捂着鼻子两眼泛红,泪眼朦胧。

司褚憋了一肚子气,越想越觉得自己未免也太没有底线,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她拐走了!

这样毫无底线纵容下去,只会助长她的歪风邪气!

他板着脸停下步子,正想好好教育明姝一顿,一扭头就见她这要哭不哭,委屈巴巴的模样,登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眉头一皱,难得有些结巴:“你怎么,怎么还哭上了呢?!朕都答应跟你走了!”

明姝揉鼻子的动作一顿:?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明姝下意识想解释,话到了嘴边突然顿住,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细声细气抽泣起来。

刚刚戏瘾完全没有发挥余地,这会儿总算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也就是她喝了酒,酒意上头,被熏得胆子也大了。

放在正常情况下,明姝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做出这么恬不知耻的事的……

她听见自己用极其矫揉造作的声音,向司褚抱怨:

“呜呜是臣妾哪里做的不好吗?陛下不是最喜欢臣妾么?还是说陛下,陛下喜欢如妃妹妹那样的……”她抹着眼睛,本来是演的,这会儿倒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伤心,“果然,他们说的没错,陛下真正喜欢的是如妃妹妹,臣妾不过是替身罢了呜呜”

说来奇怪,之前她并不觉得和如妃长得像有什么,听到那些传言也不过一笑而过,可是在做了那个梦以后,明姝心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异样。

崽崽为什么会喜欢如妃呢?

算起来,她少女时期的模样是和如今的如妃比较接近的。

她心里掠过一丝茫然。

他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了?

明姝下意识不愿意去探究,对司褚而言,过去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既然他从未提起过,想必潜意识里也不愿想起那段记忆?

在明姝用软绵绵饱含委屈的嗓音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司褚就已经愣住了。

他心里掠过一阵慌张,被戳破心事的恼羞成怒,然而听到后面,脸色逐渐转为漆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下意识眉尖一蹙,抬手按住她的肩,语气也有点凶:“你听谁说的?”

哪个不要命的乱造谣!

对上他凶狠的眼神,明姝肩膀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席卷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委屈,眼泪嗒嗒地掉,哭的像个二百斤的狗子:“你凶我……”

刚才靠掐自己大腿才憋出来的眼泪,这会儿跟开了水龙头似的,不要钱的往下掉。

明姝只觉得自己可委屈,甚至想高歌一曲小白菜,地里黄。

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崽,福还没享几年,这就开始嫌弃她了。

更深的原因她不愿意承认,崽崽居然为了如妃凶她!

他们果然是真爱?

她果然是个狠心拆散苦命鸳鸯的恶女人?

司褚:“……”

他被这转折打的措手不及,懵了懵,连忙给她擦眼泪,“朕不是那个意思。”

明姝胆大包天打掉他伸过来的手,蹲下身来抱着一棵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十分有骨气地放狠话:“不要你管呜呜”

原本跟在身后的宫人这会儿已经自觉地消失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御花园就他们二人。

花前月下,男俊女靓,本该是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奈何那美人儿一边扯着嗓子抱着树嗷嗷地哭,一边冒着鼻涕泡,不是一般的埋汰。

司褚额角青筋跳得欢快,捏了捏眉心,最终还是妥协一般地蹲下身来哄她:“我没有凶你,也没有不喜欢你。”

明姝肩膀抖动的幅度明显小了些,声音依旧大,干打雷不下雨,竖直了耳朵跟只兔子似的。

司褚抿了抿唇,耳尖红得滴血,声音低不可闻,被夜风送过来,沉沉的温柔缱绻: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只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

这几个字传进耳朵里的时候,明姝整个人都怔住了,抽泣的动作都忘了,她满脑子轰鸣,耳边传来一阵鼓噪。

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急促而有力。

明姝耳根也莫名红了,她仰起被水洗的黑亮的眸望着他,眸里盛着娇羞的怯意,炙热又明亮,抿着唇瞧着他,略带迟疑:“你刚才……有说话吗?我好像听到了……”

司褚脸上的薄红很快蔓延到脖颈,他仓促地避开她的目光,语速飞快地否认:“没有!”

说那么一次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还想骗他,休想!

明姝眼尾微垂,眸光迅速黯淡下来,可怜兮兮地“哦”一声,听上去失望极了。

司褚抬头,被那眼神烙的心尖发烫,嘴一抽,眸光被逼出薄薄水色,挣扎片刻放弃抵抗。

“我喜欢……”最后一个字骤然湮没在唇齿间。

一轮弯月挂在枝头。

司褚仰着下巴发懵,眼眸氤氲着迷蒙水雾,整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红成了虾子。

只因下一秒,一抹温热横冲直撞了上来,带着清晰强烈的痛感。

她透着狡黠得意的声音含糊传来:

“我听见了。” 第145章 我给你看个宝贝 司褚最后是抱着明姝回景仁宫的,因为那会儿的她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一个劲儿的拉着他要他陪她数星星,如果不是司褚拽着她,估计她能带着他跳池子里。

终于回到景仁宫,司褚将明姝往那张寝床上一放,颇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云芷瞥见陛下额角隐约沁了点薄汗,脸也有些红,忐忑地心想难不成主子太重了?

她有点愁,回头还是控制下娘娘的食量,时下流行以瘦为美,宫里的娘娘一个个为了美不是节食就是练舞,偏偏她家娘娘不一样,不是在愁中午吃啥,就是在愁晚上吃啥。

瞧瞧那腰,进宫以后起码胖了有一圈!

陛下都抱不动了!

司褚缓了一会儿,才把脸上那股热意压下去,他扫了眼一脸痛心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云芷,眉尖蹙了蹙,令道:“去,给你家娘娘沐浴。”

“奴婢遵命。”云芷收敛了思绪上前,看见自发把自己裹成球的明姝,眼皮跳了跳,她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硬着头皮当着司褚的面把明姝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连哄带骗这才把人扶进了屏风后。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司褚跟被什么烫了似的连忙站起身,在原地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步出了门。

阿七坐在树上,瞧见陛下站在院子里吹冷风这一幕,捏着笔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凝重中透着一抹迟疑。

接下来发生的事,他是记录,还是不记录呢?

……

迷迷瞪瞪的明姝被水这么一泡,神智清醒了些,她偏头想了想,隐约记得是司褚送她回来,两眼茫然看向云芷:“陛下呢?走了吗?”

云芷努了努嘴瞧了眼门外:“外面呢。”

明姝想起什么,一个激灵,杏眼倏然瞪大:“快快快……扶我起来!”

因为太急她脚下还踩滑了一下。

云芷见状不解,但还是照做,嘴里埋怨着:“陛下又不会跑,您那么急做什么?”

司褚听见里面的动静渐止,有人出来换水,这才整了整衣袖故作镇定,重新踏进了屋。

一进内殿就瞧见明姝脸颊酡红,正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翘着臀支着下巴趴在床前,含羞带怯抬首望过来,朝着他羞涩地眨了眨眼睛。

司褚:“……”

他被雷的外焦里嫩,板着的脸隐隐裂开,脚下踉跄了一下,飞快往里走的同时扔下一句:“朕去沐浴!”

太,太不像话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不……不端庄!

眼睁睁看着司褚火烧屁股一样飞快遁走,明姝手一滑整个人跌在床上,一脸庆幸重重松了口气。

明姝从被窝里扒拉出来一把匕首,捧在手里愁眉苦眼地盯着它瞧,到底藏在哪儿比较稳妥呢?

她眼神逐渐定了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明姝将匕首塞在了枕头下面,又开始发起愁来。

她隐约记得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可喝多了酒的脑子目前完全是一团浆糊,要做什么来着?

明姝捶了捶脑袋,眼睛猛地一亮。

司褚磨蹭了半天,心绪如麻,想着等会儿要以什么理由拒绝明姝。

在他眼里,圆房这种大事,还是要等到新婚之夜才能进行的。

可她那么主动,还……还亲他。

司褚耳尖发红,有些恼火。

天底下哪有这么大胆的女子?

外头悉悉索索的动静逐渐消停,估摸着这会儿明姝应该是睡着了,司褚不自觉松了口气,披好衣衫出来。

猝不及防和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

明姝不但没睡着,瞧着还特别精神,眸光发亮朝他招手,神秘兮兮地说:“陛下,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司褚神色僵硬,朝后退了一步。

并,并不是很想看。

他只觉得头疼,平日里的明姝已经极为胆大了,喝醉了的她难缠程度更是翻倍递增。

只见明姝脸一垮,漂亮的眼尾一垂,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你不喜欢我了么?”

她是怎么做到动不动就把那两个字挂在嘴边的?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司褚可算是体会到了。

额角青筋跳了跳,他抿紧了唇,认命地朝前迈出步子,“你不要乱……”

话音未落,视野一个翻转,明姝拉了他一把,猛地将他扑倒在床上,趴在他身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

“抓到你了。”

司褚浑身僵硬极了,喉结微微滚动,故意沉着脸艰难地道:“……别闹。”

明姝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我没有闹呀。”她眼珠转了转,慢吞吞笑了,“我给你看个宝贝~”

司褚眉心一跳,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明姝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她一脸天真地将刀拔出鞘,锋利的刀刃泛着寒芒,映亮她的眉眼。

她压低了声音,轻轻贴在他耳边:“我要对你做一些惨无人道的事哦。”

瞬间,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去,眼眸深处涌动着晦暗之色,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所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

她也和那些人一样,心里畏惧厌恶着他,恨不得他死?

如果这才是她的目的,那么之前她为什么要亲他?

是觉得逗弄他很有意思吗?

那天明姝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回响在耳边,他自虐似的回忆着。

心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疼,司褚眼底有血色蔓延。

任何人都可以厌恶他,她不可以!

明姝眨了眨眼睛,神色无辜,“对呀,没想到?是不是很意外?”

他眸光寂灭,内心倏地涌起一股疯狂,即便是她厌恶自己,她也别想离开他!

司褚扬起脖颈,唇角上扬,泛红的眸子敛着诡异的温柔,近乎蛊惑道:“来。”

猎物这么主动,明姝反而懵了懵,她下意识觉得这发展似乎不太对,歪着头认真看他:“你不害怕吗?我手法不熟练,可能会有点疼……”

司褚眼里闪过冷诮,心像破了一条口子,哗啦往里灌风。

原来她还会在乎他疼不疼么。

“动手。”他闭了闭眼,心想,十招之内,她若是杀不了他,他就造个笼子,把她给关起来。

司褚已经脑补了一大出相爱相杀的虐恋,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蓦地,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只因明姝慢吞吞往下爬,然后缓缓,挽起了他的裤脚。

司褚:? 第146章 我在折磨你 挽起了裤脚???

司褚抱着迟疑地态度睁开眼往下看,然后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明姝正抱着他的腿,一脸严肃且庄重,如同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一样,握着那把匕首,认真给他刮起了腿毛。

…………

这就是她说的,惨无人道的事?

他震惊地看了好半会儿,也没能看明白这操作。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明姝刮腿毛刮的很没有激情,抬眼不高兴地瞪他,“你要叫出声呀,越惨越好!这样岂不是显得我技术很不好?”

司褚额头落下几根黑线,眼里红雾散去,重归于漆黑,甚至难得透出点茫然。

“你在做什么?”

明姝瞪圆了杏眼看他,眼神困惑:“我在折磨你呀,看不出来吗?”

司褚:“……”

的确,没看出来。

司褚察觉到一丝不对,他坐起身来,拦住明姝的动作,也坚决维护自己……的腿毛!

他捏住明姝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盯着她明亮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

明姝眨巴眨巴眼睛,眼神心虚地往窗外瞟,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没,没谁呀,我……我讨厌你,所以才要折磨你!”

她自以为语气很凶,实则嗓音又娇又软,压根儿没什么杀伤力。

司褚眼睛微眯,仿佛明白了什么,听到她后半句,他给气笑了。

“讨厌我?”

明姝抿了抿唇,故意很大声,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对呀!讨厌你!”才不是。

话落,她唇上蓦地一热。

明姝惊恐地瞪圆了眼,下意识捂住嘴,眼神又羞又怒,盯着他:“你,你为什么亲我呀?”

司褚耳根微红,故作漫不经心地道:“我喜欢你啊。”

明姝:!

她脸一红,害羞地将自己团成一团,飞快地瞅他一眼,似是纠结:“噢……噢。”

司褚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摸了摸她的头,顺手抽走了她手里的匕首:“睡觉。”

明姝眼睛亮亮的,乖乖躲进被子里:“好耶。”

她盯着司褚那张堪称绝美的脸,一想到这么好看的崽崽,居然说喜欢她,越想越害羞,整个人缩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司褚看着她这么乖顺,眼神也逐渐柔软起来。

直到明姝想起什么,一本正经地补充一句:“我明天再折磨你哦。”

他脸色倏然一黑,想起自己阵亡的那几根腿毛,唇线绷紧:“快睡!”

明姝委屈巴巴瘪了瘪嘴,刚刚还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就凶人家。

然而这一晚上折腾下来,她到底乏了,加上酒精的作用,没过多久困意来袭,呼吸逐渐平静下来。

司褚耐心给她掖好了被角,然后转身出了门,把门给关上,他眼底的温柔不再,眼眸彻底沉下来,携着风雨欲来,缓慢转过身,语气阴沉:“给朕滚出来!”

阿七肢体一僵,自信地想,这说的肯定不是他!

他将笔和本子抄进怀里,纵身一跃,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唰”

不料斜刺里飞来一脚,阿七一惊,旁边竟然有人,而他这么久都没发现?!

他躲避不及被踹了个正着,“咚”地直直掉在地上。

“……”

阿七仰头看罪魁祸首,一个黑衣女子懒洋洋坐在旁边的树上,轻蔑地扫过来一眼,若有若无嗤了一声,阿七莫名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俩字——

就这?

打扮干净利落,模样很漂亮,下手也狠。

他捂着腰心想。

传闻陛下的暗卫里有个女人,身手极好,脾气极爆,人送外号“鬼见愁”……

阿七来不及细想,对上司褚阴郁莫测的目光,闷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端正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司褚深邃的目光掠过他,眼神淬着冰,半晌,冷冷一掀唇:“回去告诉你家世子爷,朕的人自有朕管教,让他的手别伸太长,这笔账朕回头再跟他算!”

阿七在那强大的气场中恭敬垂首,默默称是。

“至于贵妃那边……”司褚话音未泯,眯了眯眸。

阿七犹豫片刻,主动出声:“卑职不会再试探娘娘了。”

既然陛下自个儿心里有数,也轮不到他家世子爷操心。

却见司褚眼神不悦睨他一眼,“谁让你罢手了?”

阿七略茫然一抬眼,就见他意味不明地道:“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配合她些,继续。”

阿七:???

见他一脸迷惑,司褚眼里闪过一抹嫌弃。

蠢货。

他哪里知道,看明姝费尽心思为他担忧演戏,也是一种乐趣。

如果阿七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一定会满脸无语。

他以为他家世子爷已经不是人了,没想到陛下更狗!

“滚,管好你的嘴。”司褚不耐地抬手,转身往回走。

阿七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司褚的身影消失不见,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嘲讽:

“蠢东西,成天就知道挑拨陛下和贵妃娘娘,老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打一架!”

阿七回头,瞧见邀月抱着胸居高临下看他。

他整了整神色,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我不跟女人动手……”

话音未落,眼角已经挨了一拳。

邀月收回拳头,语气嫌弃:“话真多。”

……

明姝缓缓睁开眼,天光乍然涌入眼底,刺激加眩晕让她重新闭上眼缓了一会儿。

“嘶”明姝扶着像是被人拿锤子敲了一榔头的头坐起来,下意识就要唤云芷,“云……”

谁料一睁开眼就对上司褚那张放大的脸,漆黑深邃的瞳仁正盯着她,也不知道悄无声息在那儿看了多久。

饶是这脸再好看,她这会儿也不由被吓了一跳,身子惊得一个后仰,瞪大的杏眼里写满惊吓和茫然:“陛……陛下?”

司褚瞧见她这反应,眉头不经意皱了皱,唇角也垮了垮。

他长得很吓人吗?

天知道在她醒来之前,他排练了多少遍,特意挑了个最能彰显他英姿的角度,结果就换来这么副反应?

“还记得昨晚的事?”他语气莫测。

见他神色不对,明姝往后挪了挪,谨慎措辞:“昨晚……发生了什么?”

司褚瞬间脸色漆黑如锅底:骗他那么多句,还主动亲他,醒来之后忘的一干二净!

呸,渣女! 第147章 非分之想 直到司褚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离开景仁宫,明姝也依旧一头雾水,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怎么了。

难道昨晚她喝醉了以后,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明姝捂着脑袋一脸茫然,她知道自己的毛病,酒喝多了容易断片儿,不过昨天那酒度数不高,她没忍住贪杯,之后的事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明姝皱着眉回忆,脑子里蓦地闪过一幅画面,她勾着司褚的下巴径直亲了上去……

明姝:!!!

她的脸一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明姝风中凌乱,眼神麻木呆滞。

假……假的?

那是她?

她怎么可能这么色胆包天?!

明姝哀叫一声,捂着滚烫的脸重重搓了搓,想到什么神色一振,伸着脖子叫人:“云芷!云芷!”

“诶,娘娘醒了?”云芷端着打好的水踏进门来。

明姝鞋也没穿,光着脚踩在地上一脸急切地跑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神色惊恐,“我……我”

云芷一脸莫名,把洗脸水放到一边,眼神疑惑:“娘娘怎么了?做噩梦了?”

“比噩梦还可怕!”明姝咽了咽口水,乌黑的眸子闪过惊恐,她组织着语言,抓着云芷的手,一脸谨慎地问,“你如实告诉我,本宫昨晚……没干什么蠢事?”

云芷眨了眨眼睛,被她情绪感染,神色也跟着小心翼翼起来:“您说的‘蠢事’是指?”

“就……就是”话到了嘴边猛地一哽,明姝眼神纠结,她总不可能问她有没有……强吻司褚什么的?

她没那个脸。

想了想,明姝尽量语气委婉:“那个,本宫有没有做出什么惹陛下不开心的事啊?”

任何人突然被非礼都会气的暴走?

云芷认真想了下,无辜地摇头:“没有?”

她瞧着陛下昨晚心情好像还不错呀。

“真的没有?”明姝不确定地追问。

云芷肯定地摇头:“陛下并没有发过怒。”

见她语气笃定,明姝愈发迷惑了。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难道那一幕只是她做的梦?

可她为什么会做这么羞耻的梦啊喂!

莫非……她对崽崽抱有某种不可言说的非分之想?!

明姝脑海里掠过这个猜测,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云芷见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娘娘?”

见明姝没反应,云芷又伸手在明姝眼前晃了晃,“娘娘!您怎么了?”

明姝眼睫颤动,陡然回神,矢口否认:“我没有!”

云芷瞪大了眼,一头雾水:“啊?”

“没……哈,我的意思是没怎么!”明姝捂着脸转身朝里走。

只是一个梦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没错!

云芷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背影,眉头紧蹙喃喃道:“奇奇怪怪的……”

明姝最终还是把那幅荒谬的画面归结为喝多了酒做的一场梦!

她这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强吻别人这么不要脸的事?

尤其对象还是崽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不要脸了,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她坚决不相信自己是这么没有节操的人!

这件事给明姝造成的困扰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她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

明姝瞪着眼睛:“哎我刀呢?”

她明明记得把那把匕首藏在床上的,可是翻来覆去都没找着,连床底下她都撅着屁股找了!

明姝愣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

好借口啊!

这刀可是它自己消失的,这下完不成任务也不能怪她?

趁没人的时候,明姝叫来了阿七,正欲宣布这个好消息,一抬头,对上阿七那张脸,她直勾勾盯着对方眼角的淤青,迟疑了一下:“你……你被人打了?”

天哪,居然还有人能打得过阿七,到底是何方大侠!

阿七依旧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眼里充满了郁闷:“没有,摔的。”

明姝心说我信你个鬼,然而小伙子要面子,她笑眯眯地提醒,“下次注意呀,恁俊一张脸,摔破了相多可惜。”

树上的邀月听到这话,摘下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眼睛缓缓眯起,一脸若有所思:看来下次得专挑脸打。

阿七脊背莫名一凉,警惕地转移话题:“小姐叫属下来是……?”

“哎呀,是这样!”明姝皱着眉,神色十分懊恼,“你上次给本宫的那把匕首,不小心弄丢了,本宫将整个屋子翻遍了都没找着!这可怎么办呀,会不会耽误……”

她语气那叫一个惋惜,听起来十分遗憾似的,实则心里笑开了花。

却见阿七眉头微拧,旋即一松,“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从袖间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只漂亮的银镯,上面挂着许多小铃铛,他递过去,神色认真:“这是暗器,内侧有个暗扣,操作起来也十分方便,杀人于无形。”

说罢,还亲自演示了一遍。

阿七不太懂,陛下要送小姐防身的东西,为什么不自己送,还要通过他的手。

明姝目光震惊地瞧着钉在窗棂上的一枚银针,嘴角的弧度缓缓僵硬。

她木着脸瞧了阿七几秒,扯了扯唇角:“真是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哦。”

阿七神色自若接受了夸赞:“属下的份内职责。”

明姝:“……”

她对此十分感动,并且“啪”地拍上了窗户。

阿七困惑地眨了眨眼:“……”

这是很开心的意思吗?

邀月“噗”地笑出了声,一脸幸灾乐祸。

这天,嫔妃们来请安。

“咦,这几日怎么都没见着魏贵人和钟常在?”说话的是柳贵人。

“听说是病了,见不得风。”荣嫔眉头微蹙,神色若有所思。

如妃掩着唇意味不明道:“真是巧啊,一病就病两个。”

说着,她着意瞧了眼明姝,暗示意味十足。

明姝神色很是淡定地挑了挑眉,“着人送些药材去,这病着也怪可怜的。”

“还是贵妃姐姐心善。”如妃垂眸笑了笑,知道她心里门儿清,也就懒得揪着不放了。

“过几日就是乞巧节?”荣嫔有意缓和气氛,不经意提道。 第148章 陛下要去陪谁 “乞巧节?”

明姝好奇地睁大了眼,那不就是七夕节么?

“宫里还过这个节日吗?”

荣嫔见状便笑了,“娘娘往年不在盛京,有所不知,宫里自然是不会过的,可是宫外会过,到时候还有花灯瞧呢,可热闹了。”

明姝闻言不禁流露出向往之色。

说来这么久,她还没出宫玩过呢。

荣嫔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渴望,抿着唇含蓄一笑:“娘娘若是想去瞧瞧,便同陛下提一提,陛下十有八九不会拒绝的。”

大齐民风开放,对女子约束并不十分严格,这种节日也时常有宫妃溜出宫去,行事低调些,赶在宵禁前回来便是。

依照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宠爱,若是提出这要求的是她,便更不会拒绝了。

然而明姝闻言,讪笑了一下,颇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再……再说。”

她现在可还不敢去见崽崽。

主要是……心虚。

乾清宫。

司褚神色冷肃负手立在殿里,眼底闪过刀刃出鞘一般的雪芒。

薄薄眼皮散漫耷拉着,上面双眼皮的折痕又深又重,他上挑的眼尾恰如其分,似细长柳叶,更似冷戾弯刀,“查到了?”

俯首跪在地上的人像一道悄无声息的影子一般,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回陛下,京中探子传来消息,的确有人看到了东陵太子的身影,一同进京的还有东陵小帝姬。”

司褚眼眸略沉,唇畔笑意深了些,勾着一抹意味深长,“手伸的还挺长,看样子是近几年日子太安生。”

追影沉默着没吭声。

大齐周围还分布着几个小国,西凉,北蛮,东陵,个个野心勃勃,企图开拓疆土。

如今倒还好,司褚初登基时,接过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大齐可以说是处于群狼环饲的状态,内里腐朽也就罢了,外面还有一群猛虎野兽不安分地窥伺,可以说是背腹受敌。

这位年轻的帝王也是初出茅庐,无所畏惧,亲自领兵出征,和北边那群蛮子打了一仗,他行兵布阵诡谲莫测,且打法极其凶悍不要命,北蛮士气大伤。

其他几个国家深受震撼,也安分许多。

可许是这两年日子太平了些,忘了司褚曾经的凶戾残暴,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光是镇北王坐镇的北疆,这一年来便被北蛮大大小小骚扰过无数次。

东陵皇室不请自来,还偷偷潜入盛京,打的什么主意,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司褚眸光一寸寸凉下来,攥动手里红珠,蓦地扯出个笑模样,一字一顿:“客人远道而来,不好好招待一番怎么能行呢?”

追影心领神会,垂眸恭敬道:“都已经部署下去了,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司褚眼微阖,轮廓分明的脸在光下有种动人心魄的诱惑:“吩咐下去,七日后。”

“属下遵命。”追影应完之后,忽的迟疑,不太确定地看向自家陛下,“七日后,好像正是乞巧节?那时候人多,倒是个不错的时机,只是”

陛下不用陪贵妃娘娘吗?

身为贴身暗卫,他自然知道陛下对贵妃娘娘有多看重。

邀月说,女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这种节日都很重视。

如果陛下抛下贵妃娘娘,娘娘真的不会恼吗?

司褚睫毛颤动,蓦地睁眼,眉尖微蹙。

追影见状,小心翼翼地提议:“要换个日子吗?”

司褚凉飕飕的目光扫过来,似是不悦他擅自揣测圣意,他一个激灵,低下头去,就听陛下冷声道。

“不必。”

顿了顿,他似乎是为了挽回面子,语气不甚在意,“朕难道还要惯着她不成?”

她就那么离不得他?

也就一个晚上而已,能耽误什么。

司褚不以为然。

追影……追影对此保留意见。

明日就是乞巧节。

一连躲了司褚好几日的明姝总算坐不住了,比起脸面,还是能出去玩更重要!

她收拾一番跑来乾清宫献殷勤,掐着嗓子娇滴滴地道。

“陛下,臣妾都好久没有见到您啦~”

司褚手一抖,在纸上留下一道墨迹,他抿了下唇,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一脸隐忍地看向罪魁祸首。

明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凑上来给他研磨:“臣妾帮您磨墨呀。”

张德全自觉地让开,把位置留给两人。

“今日这么乖觉?”司褚神色莫测瞧她一眼,觉得这里面有诈。

平日里让她磨墨,不是站久了腿疼,就是磨久了手腕疼,她总有百般说辞!

明姝唇角下撇,清澈明亮的杏眸蒙上一层水雾,朝着他眨呀眨:“陛下这话说的,难道平日里臣妾就不乖吗?”

说完她心里一阵恶寒,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人的下限是无底线的。

司褚有点无力招架,微抿唇,指尖抵着她的额头往后一推,别开脸,语气故作嫌弃:“无事献殷勤,说罢,所求为何?”

“嘿嘿,陛下果然英明神武!”明姝狂拍马屁,神情羞赧慢慢铺垫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司褚漫不经心哼了一声,就听明姝支支吾吾,“明天是乞巧诶,听说很热闹,臣妾想出宫玩。”

他眉头一蹙,想也不想,下意识否决:“不行。”

“啊!”明姝没料到这个答案,脸色一垮,怏怏不乐来抓他衣袖拼命晃悠:“为什么啊?臣妾就去一小会儿!”

“宫外……太危险。”司褚抵着眉心捏了捏,语气无奈。

明姝不解地皱眉,拉着他袖子的力道一重,晃悠的更厉害了,拖长了音调:“这有什么危险的?臣妾保证不会惹事,实在不行,这不是有陛下在么?求求陛下啦~”

司褚下意识唇角翘起一点,很快又落下,眼神闪过一抹心虚,“朕……明日有要事,不能陪你。”

明姝愣了愣,不甚在意:“那也没关系,陛下去忙便是,臣妾一个人也可以的!”

他脸色一黑,想也不想:“不行!”

她愣住,瘪了瘪嘴,嗓音含着委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陛下不陪着臣妾也就罢了,还不让臣妾自己去玩……陛下是不是要去陪其他姐妹过乞巧?臣妾懂的,臣妾会守好自己的本分嘤”

司褚眉心跳了跳,忽觉一阵无力。 第149章 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司褚最终还是狠下心没有答应明姝的要求。

无他,这次实在不是好时机,他忙着收拾潜入京的几只老鼠,自然不可能无时无刻盯着她,人多容易出乱子,不让明姝出去也是为她着想。

当天晚上,司褚前脚离了宫,后脚便有一辆马车偷偷摸摸跟着溜出来。

“确认陛下出了宫?”

云芷点点头,一脸肯定:“奴婢亲眼所见!”

“不让我出去,自己倒偷偷跑出去,岂有此理!”明姝咬了咬唇,神情悲愤,“好啊,果然是背着我和别的小姑娘约会去了!”

云芷一脸同仇敌忾,捏了捏拳头:“陛下太过分了!”

明姝:“是你也觉得过分?”

她愤愤说完,眼珠转了转,“我们也跟着溜出去,谁说只能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云芷眼神闪过迟疑:“这……不好?”

陛下不是不允许娘娘出宫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家娘娘我是出去刺探敌情的!”明姝挺直了腰杆,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云芷不过一个犹豫,就被明姝给成功忽悠了出来。

经过宫门的时候,守卫要求出示腰牌,云芷硬着头皮把明姝的腰牌拿出来,语气结巴:“我……我奉贵妃娘娘的命,出宫采买些东西。”

其中一个守卫见她神色有异,眼神狐疑地往里张望:“马车里面是谁?”

云芷脊背一僵,正无措着,另一个侍卫却挥了挥手:“赶紧出去。”

眼见峰回路转,云芷神色一喜,连忙支使着驾马车的小太监赶紧走。

待马车缓缓驶离宫门,最先开口的那个守卫,一脸纳闷儿的瞪了眼同伴:“你刚才撞我干什么?”

同伴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他,先是瞧了眼左右,然后压低了声音:“蠢货!你知道里面坐的谁吗你就敢拦?”

“谁啊?”

“贵妃娘娘!”

守卫震惊地瞪大了眼,回味过来:“嘶……那贵妃娘娘这不是私自出宫!”

那人恨铁不成钢在他头上敲了两下:“说你蠢,你还真是蠢!陛下都没管,轮得着咱俩操心吗?”

——

“陛下,果然若您所料,贵妃娘娘也出宫了。”敲了敲车门,追影压低声音禀报。

司褚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眉眼掠过一丝无奈:“让邀月跟着,把人看紧了。”

他就知道,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分的下来?怕是昨个儿被他拒绝以后就打着这主意了。

“是。”

出了宫门,越是靠近闹市,外面的喧嚣嘈杂声也逐渐大了起来,这才有了人间烟火气。

明姝掀开帘子瞅了眼,街市灯火映的她眼睛亮亮的,连忙挥手叫停:“诶诶诶,就在这儿停下,我们走过去!”

跳下马车,明姝和云芷钻进去人群里。

两人都是第一次晚上出来,均是被眼前的热闹繁华迷了眼。

长街短巷,人潮如织。

街道两旁,一排排红灯笼次第亮起,向远处铺陈,火树银花般绚丽迷离,如同仙子无意散落人间的红珠。

路边酒楼花楼林立,有食客凭栏而坐欣赏夜色,也有娇美的女子嗔笑着将手里的绢帕往路过的书生身上扔,惹得人面红耳赤看呆了眼。

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伴随着人们的欢笑声,裹着一股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充斥着市井气。

两人一脸惊奇,云芷看得叹为观止的同时不忘死死护住明姝,不让她被人群冲走:“好热闹啊,不愧是盛京,就是比咱那小地方气派!”

置身人群里,夜晚比白天更为直观地体会到那种繁华。

明姝一脸赞同地点头,迫不及待拉着云芷往人群里钻。

两人这会儿已经把司褚忘到脑后,哪还记得自己是出来干嘛的?

“小姐您慢点!”明姝头一回接触这么多人,倒是没有丝毫的不习惯,跟入了水的鱼儿似的,云芷只能被迫跟在她后面跑。

“快看!那个人会喷火诶!!”

明姝不是被这个玩意儿吸引了视线,就是看那东西看得挪不开眼。

“哇!好厉害!!”她鼓掌鼓的脸都红了,神色激动。

“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耍杂技的小姑娘见明姝衣着不俗,顿时眼睛一亮,一般来说这种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出手都很大方!

这一定是个大主顾!

抱着这样的想法,小姑娘笑着凑上前:“这位美丽的小姐,捧个场?”

云芷都已经准备掏钱了,谁料自家娘娘一脸认真地看着人家,语气严肃:“你找错人了,像我这种既没钱又没人的,只能走个过场。”

云芷:“……”

其他人听到这话忍俊不禁,好奇地看过来,哪家的姑娘说话这么有意思?

那讨赏的小姑娘也没想到明姝会拒绝,一脸震惊地愣在原地。

这头,明姝已经拉着云芷偷偷溜出了人群。

跑出好远,云芷这才敢把挡着脸的手放下,露出一张通红的脸:“小姐,咱们又不缺那几个银子,您说您刚才……”

明姝转头不赞同地看她,一本正经地教训:“你家娘……你家小姐这叫勤俭持家!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云芷深觉羞愧,自家主子都有这么高的觉悟,她一个做奴婢的竟然没有,她瞬间对明姝肃然起敬!

直到明姝在路边看到一个面具摊,她兴冲冲地指着其中一个狐狸面具问摊贩老板:“这个多少钱?”

那老板瞅了眼明姝,笑眯眯地道:“五两银子。”

云芷两眼一瞪:“五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她话说到一半,扭头看明姝,只见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掏银子了。

云芷傻眼了,拽了她一把压低声音提醒:“小姐,不是说咱们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吗?”

“对呀,的确不是大风刮来的呀。”明姝一脸单纯地眨了眨眼,手脚麻利地将银子递给老板,神情严肃地补充,“但很像大风刮走的。”

云芷:“……”

她一脸麻木地看着明姝痛快地给了银子,高兴地拿着面具往脸上套,还自恋地扭头问她:

“好看吗?”

云芷:“……好看。”

明姝美滋滋的:“那必须的!”

云芷:再相信娘娘她就是狗! 第150章 棋逢对手 河边聚集了年轻的男女,好像是在进行什么活动,看上去很是热闹。

“咦,那边好热闹啊!走,咱们也去看看!”明姝拉着云芷就跑。

走的近了,她这才发现他们在放河灯,明姝突然想起荣嫔说的,乞巧节放花灯的活动。

她眼睛一亮,回眸看向云芷:“咱们也去放……”

话说到一半,明姝突然一哽,因为她发现她拉着的人哪里是云芷,分明是个陌生的男子。

对方穿了一身黑衣,看不出材质,不过却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脸上戴着半张黑色面具,看上去像是什么凶兽。

然而从男子露出的半个精致的下巴和那双含情的凤目,却不难看出这人生的不错。

明姝缓缓张大了嘴,惊吓地后退一步,脱口而出:“你谁啊你,干嘛跟着我?”

云芷呢?!

男子面具下的眉毛缓缓挑起,唇角勾勒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下垂落在自己发皱的衣袖上,轻笑一声:“这位姑娘,可是你率先抓着在下不放的,在下根本来不及反抗。”

他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玉石相击,慢条斯理,只是尾音上扬,透着一股不正经的促狭意味。

明姝瞠目结舌,回想起刚才好像的确是自己攥紧了对方的衣袖不放,她眼里闪过一抹尴尬,局促地捏紧衣角:“不……不好意思啊,我,我刚刚没注意,真是对不住。”

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她尬的头皮发麻,抿了抿唇下意识想开溜。

那人却不紧不慢笑了下,“无碍,相逢便是缘,姑娘可愿赏脸与在下同游?”

明姝嘴角抽了下,心想盛京的世家子弟都这么孟浪吗?

她恶趣味地想,如果这人知道她的身份,还会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明姝没什么兴趣捉弄人,她这次是偷溜出来玩的,每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因此明姝挥了挥手,虚伪地笑笑:“可能是没这个机会啦,我还有事在身,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明姝猫着腰溜了。

男子瞧着她迅速钻入人群,倒也没去追,只是挑起唇兴味地笑了笑,眼神饶有兴致。

“殿下。”有人穿过人群上前。

傅明野眼眸眯过不悦,唇线抿直,眼神淡下来,“出来前怎么交代的?”

那人连忙低头,“小的知错,公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他语调顿了下,话音一转,“小姐呢?”

那人犹豫片刻,才慢吞吞道:“小姐第一次来这儿,见什么都新奇,说是要去画舫听曲儿,小的拦了,拦不住。”

“看好她,别让她惹事。”傅明野嗓音微沉,透着几分不虞。

“小的明白。”

他目光扫了眼明姝离开的方向,敛了敛袖转身,摘下面具捏在手里,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唇畔噙着莫测笑意:“走,可别让人等急了。”

……

“云芷!死丫头你刚刚怎么没跟住我?”明姝总算在人群里和一脸焦急寻她的云芷重逢,叉着腰先发制人。

“小姐,您刚刚跑哪去儿了,都快急死奴婢了!”云芷红着眼睛,控诉地瞪着她。

天知道她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原地已经没了自家娘娘的身影,她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听说这种节日有很多拐子,专门趁乱拐走那些娇俏年轻的少女,她家娘娘容貌那么出挑,脑子又不太好使,万一被人给盯上那还得了!

陛下不把她脑袋给削下来!

明姝眼神心虚,左顾右盼:“哎呀,这不是人太多没注意嘛,放心,我那么大个人了,还能走丢不成?”

“那可说不准!”云芷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耐着性子被念叨了一会儿,明姝嬉皮笑脸推她:“好啦小管家婆,快别垮着一张脸了,那边有好玩的,小姐带你去见世面!”

云芷嘟囔:“……我看是您自己想瞧热闹。”

——

两人凑到一处卖花灯的摊子跟前,明姝眼睛霎时一亮,指着其中一个眸光惊叹:

“呀,那盏兔子花灯好漂亮!”

这些花灯都很精巧,那盏兔子花灯尤其别致,十分戳中小女生的心思。

明姝当即问道:“老板,你这个花灯怎么卖呀?”

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笑吟吟瞧着明姝,语气夸赞:“小姑娘人长得俊眼光也好,这盏花灯卖的最好嘞,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咯!卖给你三十两银子。”

明姝被夸的心情舒畅,三十两银子买一盏花灯,算是小贵,不过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这次出门可是带足了银票!

“谢谢婆婆啦。”她嘴角弯出笑意,正准备掏钱,被一道娇纵的女声截过。

“这盏花灯,本……本小姐要了!阿枫,付钱!”

明姝不敢置信地循着声音瞧过去,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只见一位红衣少女俏生生立在那儿,精致的五官深邃立体,眉眼明媚恣意,一看就是泡在蜜罐子里娇宠长大的。

好看归好看,可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明姝迅速回神,拦住那小厮的动作,眉一挑:“这位小姐,这盏花灯是我先看上的,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这样,不厚道?”

少女眸光扫过来,落在明姝脸上,瞳仁亮了亮,不过很快转为不屑,她打量着明姝轻轻一抬下巴,语气十足的骄矜:“你先看上的又怎么样,本小姐先付的钱,先到先得!”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家小姐都已经准备付钱了!不信你问摊主!”云芷看不过眼,愤愤地出声。

老婆婆闻言尴尬地笑了笑,看向红衣少女,语气委婉:“这位小姐,的确是这位姑娘先来的……”

红衣少女眼眸不耐,轻哼一声:“本小姐出两倍的价钱!”

老婆婆立马不说话了,神色犹豫地看向明姝,那含义不言而喻。

云芷气的不行,正欲争论,却见明姝按住她,一脸正直地看向那少女,神色凛然:“这位小姐,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钱不是万能的,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云芷拼命点头:瞧瞧,她家娘娘觉悟多高!

红衣少女翻了个白眼,轻蔑地一勾唇,正想用实力教她做人,就见刚刚还一脸正直劝诫她的人转身,将钱袋猛地往桌上一拍,语速飞快:“我出三倍!”

红衣少女:……

云芷:…… 第151章 谈钱伤感情 明姝趁着那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付了银子,得意地挑眉看过去。

其他也就罢了,论砸钱,她还能输?

她要是输了,都对不起出门前带的几十张银票!

老婆婆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两个看起来出身不俗的千金小姐,为了争一个花灯居然还较上劲了!

仅仅是一单挣的利润,都抵得过今晚加起来所有的了。

她笑得牙不见眼,忙不迭将挂着的兔子花灯取下来给过去:“这位姑娘,您的花灯,接好咯。”

明姝接过抱在怀里,故意觑了眼少女,假惺惺感叹:“哎,这怎么好意思呢?果然,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有钱就是好呀,看谁不顺眼直接往脸上砸。

云芷神色默然:她怎么还能对她家娘娘抱有期待呢?

红衣少女,也就是东陵帝姬傅朝夕,这会儿总算是回过了神,美目含着怒火,不敢置信地瞪着明姝:“你!你这女子好不要脸!明明是我先的!”

她在家里从来都是被人宠着捧着,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明姝惊讶地斜她一眼,乌黑的眼珠一转,唇角勾起戏谑:“你先?那又怎样?可是我先付的钱呀,要怪只能怪你动作慢,先到先得哦。”

傅朝夕话音一梗,皱了皱眉,这话好像似曾相识?

她瞳孔倏然瞪大,回过神来,这不是她刚才说的话吗?

竟然拿她说的话来堵自己!

好气!!

眼瞧着明姝要走,傅朝夕懵了懵,想都没想,上前拦住她:“你去哪儿?”

明姝奇怪地抬眼看她,显摆似的抱紧了怀里的兔子花灯:“当然是去放花灯呀,怎么,你要看着我放吗?”

……

傅朝夕脸色红了又青,“谁要看你放啊!”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不要脸还理直气壮的啊?!

明姝眼里露出些许遗憾:“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先走啦。”

“你……你不能走!”傅朝夕抓住她的手腕,她咬了咬唇,盯着明姝手里的花灯,眼神闪过挣扎,抬了抬下巴,“我就是看上了你手里的这个,说罢,你要多少银子才肯卖,我跟你买了!”

她一副本姑娘有的是钱,你尽管开价的表情。

明姝眼里流露出若有所思,她害羞地垂眼,抿了抿唇:“害,相逢即是缘分,谈什么钱呢多伤感情?”

傅朝夕神色微动,一时之间有些动容。

人间自有真情在!

原来大齐的人这么古道热肠,刚才是自己错怪她了,她心里冒出那么点愧疚。

然而下一秒,就见口口声声说着谈钱多伤感情的人,竖起五根手指毫不犹豫地道:“五百两银子!”

倒也不是贪那点钱,主要是想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人傻钱多的主。

旁边的老婆婆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小姑娘比她还会坐地起价,奸商看了都直呼内行!

她心里生出几分悔意,早知道刚才就不急着卖了!

再拖一拖,说不定连今年一整年的利润都赚回来了!

傅朝夕:……去他娘的真情!

她眼神不可思议:“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她是把自己当傻子吗?

云芷心想,嘿,这话还挺耳熟。

明姝神色淡定,波澜不惊反问:“我不是正在抢吗?”

傅朝夕瞪直了眼,眼眸烧着火,一字一顿:“你……你耍我??”

“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是你让我开价的吗?既然你觉得接受不了那就算啦,我也不是强买强卖的人。”

明姝一脸惋惜推开她的手,朝云芷使了个眼色。

两人说说笑笑朝河边行去,明姝走到一半,回过眸来,朝她眨眨眼,掂了掂兔子:“多谢呀。”

傅朝夕:!!!

她看着明姝嘚瑟的背影,险些没气的咬碎一口银牙!

五百两银子,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可即便是她再败家,也不会花这么一大笔银子,买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灯,更别说对方根本就是在耍她!

“公,公主您冷静点……”小厮小心翼翼地上前,压低了声劝,“这是大齐,不是东陵。”

傅朝夕没好气回过头瞪他,语气暴躁:“用得着你提醒?”

这不是如此,她刚才早就直接上手抢了!

那个女人……

傅朝夕越想越气,胸口仿佛堵着什么,她长这么大以来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她重重咬唇,咬牙切齿:

“你去,给我查查刚刚那个人,究竟是哪家的小姐!”

这梁子结定了!!

敢得罪本公主,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傅朝夕恨恨地想。

小厮苦着脸应了。

人生地不熟的,这么大个盛京,他要上哪儿去查?

殿下交代了不能行事张扬,偏偏公主又是个爱惹是生非的。

太难了。

“小姐,刚刚那一幕实在是太解气了!”云芷激动地拽着明姝的衣袖,兴奋描绘着,“您都没看见,那姑娘脸色有多黑!”

明姝手里把玩着小巧的河灯,红唇勾了勾,小幅度扬起:“不就是抢回来个花灯,看把你给高兴的。”

这可不仅仅是争一个灯笼,这是争这口气!

云芷没拆穿她的口是心非,轻哼一声:“谁让刚刚那人那么嚣张的,抢东西抢到您面前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奴婢好像从没在盛京世家贵女里见过她,莫非是京外来的?”

她困惑地皱了皱眉。

云芷的记性很好,世家贵女们她基本都有个印象,刚刚那张的确是生面孔。

可生的那副模样,衣着也不凡,总不可能是平民百姓出身。

“可能。”明姝没把那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她看向湖面飘过来的巨型画舫,眼睛一亮,“那里好多人啊!我们也去瞧瞧!”

云芷知道她喜欢凑热闹,神色无奈,不过倒也没拦着,难得出来一次,就让娘娘玩个尽兴。

而且,她自己也挺好奇的。

“快看!惊鸿仙子出来了!!”

“果然是仙子!”

“啊啊啊仙子,仙子我爱你!嫁给我!”

……

明姝被旁边突然骚动的人群撞的一个踉跄,险些没一头栽进河里。

她惊恐躲避人潮的同时,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

惊鸿仙子?

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第152章 好大个美女 到底是在哪儿听过呢?

明姝皱着眉,眼底划过沉思。

“小姐,您没事?!”云芷一脸惊慌地上前,抓着明姝的手上下打量,眼里闪过怒火。

“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啊!”

她扭头冲旁边的人怒吼。

明姝思路被打断,见她这泼辣的模样,嘴角不着痕迹抽了抽。

旁边的人吓了一跳,被吼的本来还有点怒火,一扭头看见明姝,眼里的怒火转为惊艳,脸上也多了几分赧然:“这位姑娘,不……不好意思。”

云芷翻了个白眼,还要骂几句。

“无碍。”明姝打断她,朝着那年轻男子和善笑了笑,语气好奇,“公子,你们说的惊鸿仙子,是谁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了眼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朝着河边蜂拥而上,这要放在现代,堪比大型粉丝见面会了。

看样子这位惊鸿仙子人气很高嘛。

明姝伸着脖子望了望,逐渐靠近的画舫丝竹声不绝于耳,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引人遐想的娇笑。

那画舫二楼灯影绰绰,隐约照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光是那曼妙的身姿都能引得人浮想联翩。

明姝心想,隔着这么远,乌漆麻黑的,这看得清楚个der啊!

那书生本来也是跟着去一睹惊鸿仙子芳容的,这会儿见到明姝,竟是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看见对方朝他笑,更是惊得傻愣在原地,脸颊涨红。

“惊……惊鸿仙子是清乐坊的花魁,传闻姿容冠绝,才艺无双!清乐坊前几日已经放出了消息,今日乞巧,惊鸿仙子会登台献舞,是以无数人想一睹芳容,您看到的这些就是奔着仙子去的!”

书生磕磕绊绊地解释完,一脸红光满面,眼睛里也闪烁着激动。

“原来如此。”明姝神色了然,不由莞尔,“多谢公子解惑,就此别过。”

“不……不客气。”书生结巴了一下,呆呆地看着明姝远去,嘴里喃喃道。

“真好看啊,惊鸿仙子,也不过如此了。”

……

“小姐,那些臭男人也就算了,您怎么也去凑这个热闹呀?”

明姝嘎嘣咬了一口糖人,甜的发腻,她皱了皱眉,“美女嘛,是个人都喜欢看。”

她还是觉得这个惊鸿仙子可能在原着里出现过,不然没道理她会有印象。

“这位姑娘,上船一百两。”有小厮笑眯眯地伸出手来。

明姝:嚯,居然还要门票!

她在小厮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掉头就走:“不看了!好大个美女!看一眼还要一百两,还不如看我自己呢!”

小厮:???

云芷捂脸遁逃。

今天也是社死的一天呢。

——

画舫里,歌舞曼妙,丝竹悦耳。

不乏有衣着光鲜的达官显贵们觥筹交错,高声攀谈,言笑晏晏,今夜有不少人都是冲着清乐坊魁首惊鸿仙子来的。

这位仙子素来神秘,且卖艺不卖身,一般人压根儿见不着她,据说听她一首曲子都要千金。

“哎这位客官,实在是抱歉,二楼不能上去。”小厮一脸歉疚地拦住一位试图上楼的锦衣公子。

那人一脸不敢置信:“连我都敢拦?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本公子是谁!”

小厮连声道歉,态度恭敬而客气:“实在是对不住,今夜有贵人将整个二楼都包场了,不然小的也不敢擅作主张啊!”

锦衣公子眉头一挑,面容染了几分怒气,阴阳怪气地质问:“本公子倒是好奇,是哪位贵人这么大的手笔?”

不怪他好奇,能进来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他自己家里也家底颇丰,更别说背靠着一座大山。

可要说包场,在场怕是没几个人能做到。

要知道清乐坊可是出了名的销金窟,点几个姑娘没个上百两是下不来的,更遑论包场。

小厮油盐不进,还是那副恭敬却客气的态度:“不是小的不想,实在是上面有规定,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

“你……”那公子还要纠缠,旁边的好友上来劝说。

“好啦秦二公子,咱们在下面瞧也是一样的,人多还热闹嘛。”

那人强行拉着秦二公子转身下楼,低声在他耳边提醒,“你也不想想,能在这种地方包场的人能是咱们招惹得起的吗?”

秦二有些不服气,那人接下来的话,却戳中了他的心思,“知道您背靠着齐家,可最近陛下正恼着呢,这时候要是出了风头,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太后娘娘还能放过你啊?”

秦二刚冒出来的那点火苗也偃旗息鼓,郁闷地皱了皱眉。

“行了,咱们吃酒去,待会儿还能看看惊鸿仙子呢!”

“公子,这边请。”小厮迎着一男子上楼。

秦二无意间瞥见一个挺拔修长的背影,眉头一竖返回来质问:“你刚刚说不能上,为什么他又可以?”

小厮歉意地赔笑:“哎哟秦二公子,刚刚那位是提前一个月就订好了位置的,咱也不能拦着啊!”

秦二一口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决定待会儿多看几眼仙子解解闷。

——

傅明野不是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然而他却懒得搭理,待步入安静的走廊,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眉微微一挑:“二楼包了场?”

带路的小厮点点头,“正是。”

却没有深说的意思。

他眼里见过一抹深思,没细想,包厢已经到了。

“就是这里了,您请。”

门打开,早有人候在里面。

小厮已经目不斜视恭敬退了出去。

傅明野漫不经心抚平袍摆褶皱,跨进门,那人站起身来,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一抹笑意,拱手一礼:“太子殿下。”

傅明野唇边笑意渐深,透着意味深长,“齐大人。”

“别来无恙啊。”

“陛下,那老东西就在隔壁,就在刚才,东陵太子也进去了。”

追影看向屏风后的身影。

烛光幽暗,司褚懒洋洋倚在美人榻上,眉眼半垂,神情散漫,把玩着手里的一朵花,暗红色衣摆滑落在地铺陈开,衬得他本就张扬的五官愈发的惊艳摄人,如同开在地狱的红莲焰火。

他唇畔浮起一抹笑,眼神噙着凉薄的讥嘲:“瞧瞧,朕发现了什么?”

话音停顿一下,他似笑非笑哼道,“本来以为只是几只老鼠,没想到,竟还有意外之喜呢。”

话毕,他将那朵花握入掌心,一点点碾碎,汁液瞬间染红了指节,艳的好似血。

空中弥漫着颓靡的香气,幽幽撩人。

司褚坐直身子,笼在阴影里的轮廓彻底露出来,昳丽眉眼掠过惊心动魄的艳色,杀机毕现! 第153章 这样不好吧 夜里的未央湖格外热闹。

湖面灯火通明,丝竹歌舞声萦绕不散,伴随着夜风送来的,还有偶尔飘来几句的欢声笑语,放眼望去,不难窥见声色犬马,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皎洁的月色下,有无数船只画舫慢悠悠向着下游驶去,如同一条长龙,盘亘在湖中央。

桨声划动带起一串水珠,一不小心,漾碎了一池月光。

“小姐,我们这样……真的好吗?”云芷神色复杂,感受到四面八方吹来的凉风,默默将自己缩成一团。

明姝慢悠悠吃着还热乎的糖炒栗子,闻言侧眸看她,一脸悠然自得:“有什么不好的?咱们不偷不抢,谁敢说什么?”

“再说了,”她顿了顿,看了眼旁边巨大的画舫,眼里露出那么点看傻帽的不屑,“花几文钱就能得到同等的待遇,我为什么要花一百两银子?真当我人傻钱多啊!是大爷?”

撑船的大爷笑眯眯望过来,露出一张黝黑淳朴的脸,“那可不是,像你这样会过日子的小姑娘可不多啦,以后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娶了你哩!”

“害,您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拍马屁无疑是快速增进距离最好的方式,明姝被吹捧得飘飘然,转头和大爷热络地攀谈起来。

云芷搓着肩膀心想,这小破船连个顶都没有,下雨都不知道往哪儿躲,见鬼的同等待遇!还不如花一百两银子去画舫里坐着呢,不用风吹雨淋,有东西吃,还有美女看。

画舫上的阿七和邀月对视一眼,难得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历经世事的沧桑和无奈。

两人领了命,暗中保护明姝,不便现身。

之前在岸上还好,虽然她不时地乱窜,可这对武功高超的两人来说都不算什么。

可没想到明姝为了节省那一百两银子,竟然花几文钱租了条小渔船!

那船统共就那么大点地方,他们能藏哪儿?!

但不得不跟上去,于是两人含泪各花了一百两银子上了画舫,就近保护明姝。

这种主子坐小破船,他俩却在舒适的大船里享乐的感觉太过诡异。

向来不对付的邀月和阿七这会儿难得没见面就打,反而保持着尴尬的沉默。

“哎哎大爷,您往那边靠点儿,我都看不见船上的情况了。”迅速和大爷混熟的明姝毫不客气地提起了要求。

她觉得自己可聪明了,花最少的钱买了个座位,还可以根据需求360°无死角的观看!

“好嘞。”大爷撑动木桨,离那清乐坊的画舫远了点,脸上一乐,“哟小姑娘,你也是来看那,那个什么仙子的?”

“惊鸿仙子。”明姝笑眯眯地支着下巴:“您也知道呀?”

“我在这一带撑船,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他纳闷儿地瞧了眼明姝,“不过那些大男人痴迷也就算了,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也好奇呀?”

她笑的坦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也想看看那么多人追捧的仙子想什么模样。”

“哈哈,肯定没有小姑娘你好看,老汉儿在这里撑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俊的女娃嘞!”

明姝心想,冲着这位大爷说话这么好听的份上,一会儿付账的时候她也要多给几文钱!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是足够把人掀翻的一阵尖叫。

“惊鸿仙子!”

“仙子!仙子出来了!”

……

“哎呀,好像是出来了?”

明姝眼睛一亮,仰着头望过去。

果不其然,画舫的二楼,一束灯倏然亮起,两条红绸悠然落下,有舞姬捧着花篮含笑撒着花瓣。

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仙乐飘渺。

那位惊鸿仙子就是这个时候从天而降的。

一双小巧的赤足率先闯入视线,腕上挂着红线穿成的铃铛,她双手挽着红绸,身着红色露腰纱裙踏月而来。

这一幕别说是那些男人看呆了,就连明姝都奇的瞪大了眼。

往上看去,珠帘面纱遮掩半张容颜,眉心点缀的一块红玉极为抢眼,只露出了一双妩媚含情的眼睛,形状漂亮,有种欲说还休的风情,眉眼间又若有若无透着一丝清冷。

不媚不俗。

能被成为“仙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个出场堪称惊艳!

明姝盯着那不盈一握的细腰,眼泪不争气的从嘴里流了出来。

突然可以理解那些昏君的心情了呢。

惊鸿仙子一舞毕,缓缓俯身施礼,唇畔溢出一声轻笑。

众人这才痴痴地回神,眼神逐渐转为狂热,堪比大型邪教现场。

“仙子!仙子我要娶你!”

“呸,前面的不要脸!仙子岂是你能染指的!”

“就是,仙子是大家的!!”

……

众人争得面红耳赤,那惊鸿仙子眉目如画,宜嗔宜喜,却是一言不发,缓缓转身离去。

下面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疯狂。

明姝发现,自始至终,那惊鸿仙子都没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真容,却引得众人如痴如狂。

这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么?

别的不说,这营销手段真是绝!

她眼里掠过兴味,招来同样看的入神的云芷,低声对她耳语了几句,云芷神色呆了呆,张大了嘴,看她的眼神不敢置信:“这……这不好?小姐,咱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明姝单方面拍板。

云芷:……愉快个鬼哦!她真的不想再跟着娘娘一起丢人了!

这要是被发现了,会被当成登徒子打死的?

——

云芷最终还是没能扛得住自家娘娘的威胁,含泪选择屈服。

于是下面出现了这样一幕。

夜黑风高。

画舫背面某处角落,一只纤细的手突然从船底探了上来,用力扒住木质栏杆。

“高点,再高点!”明姝额角青筋迸起,白皙的脸因为用力涨的通红,额头隐隐冒汗。

下面的云芷比她还要吃力,小心翼翼地托着明姝的臀,两只腿抖的像抽风:“奴婢早……早就让您少吃点,您……就是不听!”

这死丫头……

明姝嘴角抽了抽,强行挽尊:“……明明是你力气太小了!”

她嘴贫的同时,小短腿拼命倒腾着,终于踩到一处凸起的地方,将自己给送了上去。 第154章 房子塌了 “小姐……”云芷眸光担忧,又怕人家听见,做贼似的双手放在唇边小声道,“小姐,您小心点,千万别摔着了!”

明姝自信地撩了撩头发,转头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管云芷看不看的懂。

她抬头望了眼还有段距离的二楼,重重抿唇,撸着袖子认命地继续爬了起来。

……

“你说……娘娘她到底在干嘛?”邀月咬着唇,一脸费解地看着这一幕。

阿七神色麻木,冷静分析:“大概是……不想出那一百两银子?”

能想出这种办法,她也是个鬼才。

邀月动了动唇,半晌憋出几个字:“哈,哈,娘娘还真是,将勤俭节约贯彻到底呢。”

阿七慢吞吞侧过头看她,语气发自内心的疑惑:“……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直接说抠不就得了?

邀月面不改色一个手肘通过来,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闷哼。

她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

她这叫会做人。

……

明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摸到了二楼的窗沿,她想,为了偷看一眼那个惊鸿仙子,她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扶着窗沿,窗户没有关严实,开了一条缝,明姝神色一喜,正想推开窗户翻进去,她敏锐地听到一串脚步声,只好生生按捺住,埋着头艰难地蹲在那里。

“总算是完了,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低沉的男声听上去有些疲乏。

明姝扒着窗沿心想,这是个男人的房间。

“是的仙子,您好好休息。”然后是门被带上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丫鬟之类的角色。

明姝头头是道地分析着,突然眼神一愣。

仙子?

哪来的仙子?

莫非惊鸿仙子也在这屋里?!

明姝这么一想,瞬间按捺不住了,她扒着窗户缝小心翼翼朝里望。

窗户开的有限,从明姝的角度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窈窕的背影,那人穿着红纱裙,正是刚才惊鸿仙子跳舞的时候穿的那身。

误打误撞,她居然来了惊鸿仙子的房间?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明姝眼神兴奋,突然猛地一滞。

等等,仙子似乎是在……脱衣服?

明姝正想着回避,虽说大家都是女人,可盯着人家换衣服,总觉得怪怪的,她又不是真变态!

可没等她动作,惊鸿仙子已经率先解了衣衫,一边脱一边骂骂咧咧:“呼,总算是解放了,他奶奶的都快憋死小爷了!”

明姝羞涩的神情缓缓一滞:???

等等,这声音?

仙子顶着一糙老爷们的声音还在口吐芬芳,“那群傻逼跟他娘的几辈子没见过美女似的,那眼神叫一个猥琐的!小爷恨不得冲上去把他眼珠子扣下来!还仙子嫁给我,我嫁你奶奶个腿儿,哈哈想不到,爷掏出来比你还大!个臭傻逼!”

说着,他不耐烦地从胸口掏出两个馒头扔在地上。

……

瞧见这一幕,明姝顶着一脸震撼风中凌乱。

震惊我全家!

惊鸿仙子是男的??!

踏马的,刚刚扭的那么一好看的小美人儿,居然是女装大佬???

明姝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某个想法逐渐成型。

刚才离得远,她是觉得这仙子过分高挑了些,不过想着人家跳舞的身材比例好也不奇怪。

如今近距离看,“她”身姿修长挺拔,除了皮肤白了点,小腰细了点,屁股翘了点,这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没跑了!

这么一看,也,也不是很意外……才怪!

一个大男人,扮起女人来比她还像女人,这河里吗?!!

羞辱谁呢这!

明姝一个激动,没注意身后,屁股被什么玩意儿猛地戳了下,身子一个前倾,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眼睁睁瞧着自己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砰”地摔了进去。

云芷手里还举着跟船夫借的船桨,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

小姐也是,爬不上去就直说嘛,非要逞能,在那儿蹲在多危险啊!

还好她机智!

……

如果明姝这会儿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感激的泪流满脸:“……我谢谢你八辈祖宗!”

然而这会儿她正忍着身上的疼痛,处于社死状态,顾不上其他。

她摔进来的动静有点大,刚刚放飞完自我的惊鸿仙子被吓了一大跳,险些夺门而逃。

他十分淑女地捂着平坦的胸口,下意识用女声尖叫起来:“啊啊啊死变态!臭流氓!你要死啦!”

明姝:“……”

她艰难地伸出一只手,缓缓抬起头,表情羞涩中带着一丝尴尬:“不要怕不要怕,我也是女的。”

说完,她对上对方沉默的眼神,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卡壳了一下。

这个“也”字用的不对,对方是男的。

对一个黄花大闺男来说,她依旧是个变态。

……

明姝感觉到一丝丝蛋疼,虽然她没有那玩意儿。

惊鸿仙子见她是的女的,还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神色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他眼神古怪地盯着明姝,脸颊微红,浮起一抹羞涩:“要死啦你,干嘛偷看人家换衣服!人家都被你看光光了,讨厌!”

他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容貌却极致的张扬艳丽,一双眼睛更是能把人的魂给勾走,“花魁”称号当之无愧。

然而见识过他豪放一面的明姝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艰难:“大哥,你要不……还是换回本音说话,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她神色诚恳。

说出去的下场肯定会被惊鸿仙子的脑残粉们给捅死。

女神变男神,这谁顶得住啊?

明姝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同情。

这要放现代,这得是火葬场级别的塌房?

惊鸿仙子羞涩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习惯了。”

他猛地一变脸,眼微眯,原本风情万种的眼里透出几分危险:“说,知道了我的秘密,你想怎么死?”

明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不就是嫌弃了一句你的声音么,倒也不必变脸这么快!

“扣扣扣”

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侍女关切的声音。

“仙子,您没事?刚才是您在叫吗?”

明姝一脸惊恐地瞪大了眼,下意识眼神恳求地看向男子。 第155章 臭不要脸的登徒子 门开了一条缝,侍女抬头看见惊鸿仙子那张脸,晃了晃神,但见对方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地上滑,刚刚差点儿摔了,没别的事,辛苦你啦。”

侍女脸一红,连忙摆手:“不辛苦的,奴婢份内之事,奴婢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开口。”

惊鸿仙子点点头,笑意温柔重新阖上门。

一转头,就看见明姝撅着个屁股吭哧吭哧往窗户外面爬。

他脸色一变,嘴角勾起一抹笑,悄无声息上前。

明姝自以为偷溜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就是这窗户委实高了点,她憋红了脸拼命倒腾着腿,好悬才把一条腿给跨了上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要我帮你一把吗?”

明姝下意识摇头:“不用啦,谢谢啊……”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一卡壳,僵着脖子慢吞吞回过头,就见“惊鸿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见她望过来,阴森森地露出一口大白牙。

明姝一个踉跄,差点儿没一头栽下去。

不怪明姝这么急切地想开溜,因为就在刚刚一瞬间,她突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单说惊鸿仙子她是没什么印象,可书里提到过一个女装大佬,这位女装大佬还不是一般人,是痴恋女主的男二,书里说他男生女相容貌艳丽,心肠却极为狠辣。

此人第一次出场的时候,就制造了一场大规模的刺杀,针对司褚来的!

明姝一颗心直直往下坠,这人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证明,崽崽也在这船上?

她眼皮欢快地跳了起来,一想到司褚昨日一反常态地拒绝了她出宫的请求,今儿却自己出了宫。

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他十有八九就在这里!

一想到崽崽有可能遇到危险,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猜测,明姝都不愿意去赌。

不行,得赶快找到他!

手腕被抓住,她看向面前的人,他面上带着羞涩的薄红,手上的动作却无意露出几分强硬:“这位登徒子小姐,看完了人家就要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要对人家负责哦!”

贺兰潋微微眯起眼,眼底不着痕迹划过一道暗光,看着明姝的眸暗藏审视。

显然,他并不觉得这个从他房间里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只是不小心“误闯”了这里。

明姝脸颊烧红,眸光染着水色,连忙摆手,看上去慌乱又局促:“我,我真不是登徒子,刚刚也真不是故意的!实在不行……”

她咬了咬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红着脸嗫嚅着唇,“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看回来?”

贺兰潋眸光一怔,紧接着转为不敢置信的惊喜与羞怯:“真的吗?”

下一秒,面上迎来一阵劲风,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咣”地往他头上一砸!

贺兰潋眼前一黑,昏迷之前听到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

“真你个大头鬼!臭不要脸的登徒子,你还真敢想!”

贺兰潋:“……”

眼见着人顶着脑门上一个大包晕了过去,明姝小心翼翼地将从窗边顺来的花盆放下,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她还以为没这么容易将对方搞定呢,没想到就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贺兰·绣花枕头·潋:……

——

“齐大人,合作愉快。”傅明野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看向对方的人。

丞相捋了捋胡须,抬了抬嘴角心照不宣:“太子殿下,拭目以待。”

“孤很期待,齐大人给出的诚意。”傅明野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朝外走,走出几步突然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来,露出一个下巴,眼神兴味,“不过有一句话,出于好意,孤还是想提醒齐大人一下。”

“你们的陛下,并不是好唬弄的主,为了我们长久的合作,齐大人有些动作,还是多少收敛一些。毕竟有一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话落,傅明野低低地笑起来,眉眼含着几分嘲弄的意味,大步离开了包厢。

没一会儿,一个人走进来,倒三角眼,山羊胡,眼里闪烁着精光,他走近来,觑了眼傅明野离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语气警惕。

“大人,那东陵太子刚刚那话什么意思?莫非是在威胁大人不成?”

丞相眼神变幻莫测,半晌,冷笑一声拂了拂袖,眼里带了几分恼意:“到底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畏手畏脚,难成气候!若不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本相何至于自降身份,讨好他一介蛮夷之国?”

魏忠良小心的赔笑,同仇敌忾道:“就是,凭着相爷您的雄韬远略,便是没有那东陵太子也能成事!”

丞相被比他小一轮的人反过来教训的怒火小了点,不冷不热扫了他一眼:“交给你的事办好了?没留下什么尾巴?”

魏忠良谄媚地笑了笑:“那是自然,相爷吩咐的,微臣早早的就处置妥当了,那库房的钥匙,被臣藏在外面的庄子里呢,保管家里的夫人都不知道!”

至于庄子里养着的那位娇娇弱弱的外室,魏忠良不觉得能有什么威胁。

丞相面色缓和,态度也亲合起来,“魏卿办事得力,恐怕不日便能高升,户部还有一个空缺,本相瞧着魏卿便很合适……”

魏忠良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连忙拱手行礼,激动之前溢于言表,“多谢相爷抬举,多谢相爷!”

天知道他在目前这个六品官员的位置熬了多少年,总算是看到希望了!

果然,只有讨得相爷欢心,官途便能坦荡,他早些年怎么没能抱上这条大腿呢!

傅明野刚出包厢,一拐过走廊,便瞧见一个打扮熟悉的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从一间厢房出来。

他唇角倏然一松,勾起兴味的笑,等待着某只兔子自投罗网。

于是这头明姝放倒了贺兰潋,趴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动静,这才大着胆子溜出门,她怕别人发现昏迷的贺兰潋,细心地把门给关上,结果一转头,就撞上一堵肉墙!

明姝差点儿没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是直接跑呢还是走个流程? 第157章 我是你什么人 待隔壁谈话的动静逐渐消停下去,有人走出了厢房,脚步声远去,走廊重新恢复了寂静。

追影小心翼翼地觑了眼自家陛下的方向,等待着指示。

司褚垂着眼,摇曳的烛光映在他轮廓挺拔的侧脸上,明灭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眼窝处起伏,皙出淡淡阴影,衬得他整个人有些高深莫测。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起身,慢条斯理抖了抖衣袖,语气听不出情绪:“走,戏已经到了最精彩的部分,是时候去验收成果了。”

追影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来那么几分暗藏的波涛汹涌,他会意地垂眼,恭敬道:“属下这就安排下去。”

说罢,悄无声息从窗口掠了出去。

追影没出来多久,猝不及防遇到了蹲在窗边一脸纠结的邀月,他愣了一下,面色古怪:

“不是让你跟着贵妃娘娘吗?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邀月生无可恋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很是纠结:“娘娘她……”

她欲言又止,这件事叫她怎么说呢?

若是那登徒子意图对娘娘行不轨,她自是二话不说冲上去就将人给揍一顿了!

可……可刚才是贵妃娘娘主动往人身上扑的,动作之快她拦都没来得及拦!

她总不可能跳出去抱着娘娘的大腿让她别给自家陛下戴绿帽子?

其实当时的情况邀月看得也清楚,娘娘是为了躲避丞相那老贼才迫不得已想出的权宜之计。

可依照她对陛下的了解,就对方那可怕的独占欲,可不会管那么多。

贵妃娘娘不一定有事,可她这个亲眼目睹的目击者就不一定了。

这叫什么事啊……

追影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的下文,眉头一皱催促道:“娘娘怎么了你倒是说啊!莫非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个可能,追影脸色不禁变了变。

可就算是娘娘出了什么事,邀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却见邀月眼神复杂,暴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待会儿我还是自己向主子请罪!”

横竖都是一刀,还是她主动来。

——

司褚转过走廊,猝不及防瞧见这一幕。

长廊里灯影绰绰,可能是为了营造那股暧昧的气氛,光线并不明亮,好似笼着一层薄雾一样,透着一股朦胧美。

若是之前司褚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看起来偏觉格外碍眼,甚至还有种暴戾的破坏欲在心底迅速滋生。

廊下,少女扑在那男子身上,只露出一截微红的脖颈,他强势地搂住她柔软的腰肢,低头神色玩味,好似在调笑。

尽管看不清脸,可那背影,司褚还是能一眼认出来,正是偷溜出宫的明姝。

二人之间亲昵的姿态落在他眼底,晕开一片血红。

压抑着翻涌的暴虐,他阴冷地一勾唇,幽幽地叹:

“好热闹呢。”

明姝一个激灵,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了一样。

不会这么巧?

她缓缓抬起头,看过去。

那人脸上戴了面具,是冰冷的漆黑,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透着一股病态,他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红,并不那种热烈的火红,而是暗红,好似吸饱了血一样,为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妖异的美。

旁人或许认不出来,可明姝仅是看这身形就能认出来,这人正是司褚。

她心里抱着的最后一丝幻想倏然破灭,怀着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心虚,猛地一推傅明野,没推动,她抬脚就往对方脚上重重一踩,神色那叫一个凛然不可侵犯!

大兄弟,我这是为了你好!

明姝心想。

傅明野没防备,嘶了一口凉气,瞧出了明姝的紧张,眯着眼朝她紧张的源头看过去。

乍一瞧见司褚,傅明野眉心微跳了跳,骨子里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好招惹,尤其对方此时还用一种看死人的冰冷目光看他。

司褚目光掠过他,停在一脸“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的明姝身上,他嗓音略沉,话音透露危险意味:“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尽管离得远,明姝还是敏锐地察觉他身上如有实质的阴沉不悦,她没有丝毫犹豫,迈动脚步。

谁料刚走出一步,手腕蓦地一重,她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就见傅明野斜着唇,眼神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紧接着略有些挑衅地看向气息阴郁的司褚,慢悠悠一笑:“这位公子,人是我先看上的,你就是要抢,总得讲个先来后到?”

明姝惊得瞳孔猛地放大。

这位大哥!你要死也别拖着我一起啊!

司褚眸光漆黑无光,捏紧的拳骨节泛白,眼神宛如看一个死人,他讥讽地一掀唇,“你先看上的?”

略顿一下,他眼里掠过冰冷的杀意,阴沉地哼笑,轻蔑又散漫,“你算个什么东西。”

傅明野眸色一变,突然腕上一痛,缘是明姝突然低头咬了他一口!

他下意识手一松,明姝转头就跑。

大兄弟,我这可是为了救你啊!

她反应再迟钝也看出了司褚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明姝毫不怀疑,以司褚唯我独尊的性子,被人这么挑衅,足够那人死一万次了。

暴君的名头可不是叫着好玩的,杀一个人而已,对他来说压根儿算不得什么。

她倒不觉得是因为自己有多重要,主要是身为帝王,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丝毫挑战?

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因她而起,那个人也算是被她连累的,若是真害得人家丢了命,她可真是罪过大了!

明姝下意识想平息司褚的怒火,屁颠颠跑过去,仰着头讪笑着刚要说话,却被司褚一把攥住手腕,猛地往怀里一拽。

因为惯性跌到他怀里的明姝懵了懵,刚想站起来,腰却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

紧贴着他的胸膛,明姝蓦地涨红了脸,不知道是被勒的还是被惊的。

她脑子还处于晕乎乎的状态,心想着崽崽果然是气狠了,连她也一道被迁怒了。

她正苦恼着这该怎么哄,头顶倏然落下冰冷的气息,透着慢条斯理,兵不血刃的狠意:

“告诉他,我是你什么人?”

伴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腰间的力道重了重。

明姝差点儿没喘上气! 第158章 你是我夫君 她仰着头看向司褚,眼眸因为疼痛逼出了一层晶莹水色,若是放在平时,司褚瞧见这一幕,早就吓得方寸大乱,皱眉松开手了。

然而此时他眸色漆黑深沉,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眼角洇了一片薄红,眼神阴戾逼视着她,唇一挑,沉沉的语调却没什么笑意。

“说啊,我是你什么人?”

说实话,明姝有点被他这副模样吓到,呐呐地张了张唇,“我……我”

她仰着白皙纤细的脖颈,眼神染了几分惊惶,清澈明亮的眸像林中幼鹿,漂亮又无辜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也容易让人心生……毁灭的欲望。

司褚眼眸幽深,唇畔噙着的笑透了几分残忍。

傅明野本来半路被人截胡还有些不悦,看着司褚那毫不掩饰占有欲的动作,更是心里没来由有些烦躁。

见到这一幕,突然放松下来,唇微斜,笑意轻蔑:“我说这位仁兄,强迫人姑娘可不是什么君子行为……”

司褚眼神蓦地掠过来,透着沁骨寒意。

傅明野话音顿了顿,本能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人的眼眸好像是红色的……

这人的存在实在令人不愉快呢,司褚眯着眸心想,今晚死一个人也是死,死两个人也是死。

自然对方自投罗网床闯了他的地盘,那么就要做好把命留在这儿的准备!

不过,突然不想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掉了……

司褚胸腔中涌动着暴戾恣睢的情绪,腰突然被抱住,他一怔。

明姝闭着眼睛死死抱住他的腰,对即将说出的话十分羞耻,连脖根都红了!

她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这才一脸豁出去的表情,咬着牙大声道:“你,你是我夫君!”

……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气氛陡然一静。

司褚身子一僵,缓缓垂眼。

傅明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明姝鼻尖冒着晶莹的汗,察觉到周遭诡异的安静,皱了皱眉毛,小心翼翼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猝不及防,对上司褚复杂的眼神。

她一僵,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猴屁股,差点儿埋头找个缝钻进去!

司褚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掐住她的下巴不让她低头,眼瞧着明姝一张白生生的脸转瞬间红了个透,指尖明显感觉到她肌肤的滚烫,不知怎么,心头的怒气竟然奇迹般被抚平了些,想砍人的冲动也没那么强烈了。

他低头凑近些许,耐人寻味端详着她,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刻意压低的语气却透了几分狎昵:

“再叫一声。”

明姝杏眼受惊地睁圆,还来?

一次都已经突破极限了!

然而她看着司褚阴晴不定的神色,不确定这会儿他到底怎么个想法,怒气有没有消那么一些。

反正口都开了,明姝羞耻度也没之前那么强烈了,她咬了咬唇,水眸潮湿望着他,手抵在他的胸口,嗓音又轻又软,仿佛一片羽毛挠在他心上:

“夫……夫君。”

心跳声在耳边鼓噪,司褚额角青筋暴起,闭了闭眼,下一秒,明姝发出一声惊呼。

只因她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

明姝一脸惊惶地睁大眼,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襟。

正想问司褚打算带她去哪儿,一扭头对上他冷漠的侧脸,默默把话憋了回去。

好不容易哄好了些,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开口惹他生气了。

明姝做鸵鸟状把脸往他肩窝一埋,心想,只要别人看不见她的脸,她就不尴尬!

司褚抱着明姝,神色漠然走过,路过傅明野的时候若有若无觑了他一眼,漆黑的面具下,他眸色冰凉,暗藏锋芒。

傅明野脊背一凛,有种被什么巨型野兽盯上的感觉,毛骨悚然。

他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已经不自觉做好了防备的姿势。

然而那面具男子只是云淡风轻看了他一眼,然后目不斜视地路过。

避免了一场血案的发生,明姝悄然在心里松了口气,却没看见司褚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机。

司褚抱着她下楼,明姝不知道他走的是专用通道,只觉得这一路来过分的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不自觉小心翼翼抬眸张望着四周,眼底露出些许好奇。

司褚并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往前走。

明姝动了动唇,有些不好意思:“要不陛下放我下来,臣妾自己走……”

他扫过来的眼神成功让她噤了声,那眼神给她一种错觉,她总觉得她再多说一个字,司褚就会把她从二楼扔下去。

明姝优点不多,能屈能伸是一条。

她乖乖闭了嘴,司褚心里却不怎么爽,她就没有向他解释之前那一幕的意思?

即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并不觉得明姝是那种会主动向别人投怀送抱的人。

只不过那人看她的眼神,实在令他很是不虞。

明姝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又冷了些。

她皱着眉有些苦恼,从前只听过女人变脸堪比变天,却不知道男人也可以变脸如此快!

她想着该怎么开口哄人,却突然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夹杂着慌乱。

仓促混乱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

电光火石间,明姝想起被她遗忘的某件事,瞳仁倏地放大,一把抓住司褚的手臂:“陛下快走,这里有刺客!”

刚刚发生的意外,导致她见到司褚的第一眼只顾着心虚,竟然忘了告诉他这么重要的事!

白白浪费了这么多逃跑的时间,明姝想把自己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司褚奇异地看了眼明姝,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突然目光锐利地扫前方。

幽暗狭长的走廊潜入几位不速之客,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掠过来。

明姝一惊,下意识就要从司褚身上跳下来,不能拖累了他!

然而不待她动作,一道身影忽的落在眼前,背对着她:“属下救驾来迟!”

正是去而复返的追影。

司褚安抚地拍了下惊呆的明姝,眉眼淡淡,只是说话间无意泄露几分戾气:

“处理干净。”

折腾到她面前来,找死。 第159章 你叫我什么 几乎是司褚话音刚落,追影就已经自觉地上前,他身轻如燕,步伐鬼魅,还没看出怎么动作,手起刀落间,原本干净整洁的墙壁倏然溅上几滴血红。

明姝眼睛睁圆正要细看,眼前突然覆下一片温热,黑暗笼罩了她。

“别看。”她愣了愣,司褚冷淡的声音夹杂了几分嫌弃,“脏。”

明姝心头忽的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乖乖没动。

因此也就没看到,司褚抱着她,面不改色从一具尸体上跨了过去。

明姝一路听到许多尖叫声,似乎还伴随着重物倾塌的声音,她听到许多人尖叫着“走水了”“快救火”,呛人的浓烟味被风送过来,涌入口鼻,她心里惊了惊。

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

莫非这也是贺兰潋的手笔?

她正满脑子胡思乱想着,突然一道尖叫声响起。

“啊!死人,好多死人!”

尖锐的惨叫划破夜空,打破了夜的寂静,明姝心一凛,肩膀被握了握。

……

眼前再次恢复明亮的时候,明姝率先看到一片清明月色。

她被放了下来,身下轻轻摇晃,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只船上,一侧头,司褚正负手站在船头,目光眺望远方,神色莫测。

他的正前方是一片火海,原本巨大华丽的画舫正燃烧着,散发着滚滚浓烟,时不时有横梁落下,掉进水里,像一个浑身浴火的巨型怪物。

船上还有人在四处奔逃,此起彼伏的哭叫声,有京城守卫军带着救援的船只驶来,将船上的人解救出火海。

还有人在四处打捞落水的人。

司褚眼底映着火光,俊美的面容微微发亮,这一刻,明姝忽然觉得他的身影有些孤寂。

明明他站在那里,灯火阑珊,四处都是繁华的景象,可他却与四周的热闹格格不入。

她不禁开口唤了一声,“崽崽。”

她的声音并不大,被夜风吹散,像柳絮一般,轻而柔。

话一出口,明姝反应过来自己叫了什么,懊恼地皱了皱眉。

司褚身形一僵,缓缓回过头来,他背对着光,神色看不太清,明姝却能隐隐感觉到那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如有千钧,透着几分炙热。

她茫茫然缩了缩肩。

但闻司褚嗓音艰涩的嗓音一字一顿:“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明姝张了张嘴,有些摸不准他这是不是生气了。

她瞳仁映着一簇光,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地试探:“陛下若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我,我就不叫了……”

说起来这昵称,她平时也就只敢在背地里口嗨,刚刚却跟没过脑似的,鬼使神差地叫了出来。

明姝有些尴尬,眼神也不由躲闪起来。

起外号被当事人听到,这是什么社死现场。

“我很喜欢。”他突然出声,语调透着一股奇异的沙哑,似乎酝酿了许久,从喉咙里艰涩挤出来的,“再叫一遍。”

水面泛起的粼粼波光有片刻映亮他的脸,明姝清楚地看见他喉尖滚了一下,眼神是浓墨般的深沉。

明姝眉尖困惑地微蹙,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不知为什么,脸颊微微发烫。

她咬了咬唇,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在心里唤了无数遍的称呼,这会儿当着当事人的面,却有些难以启齿。

她语气带着几分迟疑,缓缓张唇,嗓音柔软细腻,像从嗓子眼里碾磨出来,细而绵长:“……崽崽。”

司褚眼睫一垂,直直看了她许久,唇角倏然一勾。

明姝不知道一个称呼而已,他为什么看上去……还挺高兴?

大抵是高兴的,司褚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恰逢这时,身下的船晃了一下,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娘……小姐!”

明姝侧目看过去,发现云芷站在船上,正催促着船夫朝这边驶来。

待船靠近,云芷一脸委屈地抱怨:“小姐啊,您都快吓死奴婢了!那船怎么好端端的就着火了,奴婢还听到说死了人!你都不知道奴婢有多担心……”

云芷话音猛地一止,因为她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司褚,方才没看清司褚的脸,她也没在意,这会儿离得近,明姝亲眼瞧见云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下去,两条腿还隐隐发着颤。

完了完了!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她们可是偷溜出宫的,刚才明姝自己溜上船玩,那船好死不死还偏偏出了事,她还在心里后怕还好娘娘没出事,要不然陛下不得拔了他的皮?

好嘛,怕什么来什么,这会儿被陛下逮了个正着。

云芷想死的心都有了。

“陛……陛”她结结巴巴了半天,愣是没想到该怎么称呼司褚。

云芷两腿轻飘飘地踏上了船,司褚眸光凉飕飕觑着她:“知道偷溜出来什么罪么?”

云芷脸色惨白,腿一软,差点儿没当场给他跪下。

“奴婢……奴婢知错。”

旁边的船夫还云里雾里,心想这世家贵族的规矩还挺大。

明姝见云芷被吓得不轻,嘴角没忍住勾了勾,仰头看向司褚:“她胆子小,你就别吓她了。”

经过了之前那些事,她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眼眸里盛着清浅笑意,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透出几分嗔怪。

司褚抿了抿唇,别开了头,没再吓唬云芷。

这丫头耳根子软,容易被明姝给教唆,世家大族的规矩向来如此,主子犯了错,奴婢没尽到自己的责任,是要被罚的。

本来他是打算敲打一下这丫头,可看明姝一脸纵容,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云芷一脸懵,下意识望了眼明姝,似是没想到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她都以为受罚是跑不了的了。

明姝笑眯眯瞥她一眼,“还愣着做什么?”

云芷这才回过神来,提着裙摆从另一只船上踏过来,小心翼翼瞥了眼司褚的神色,将手里的兔子花灯递给明姝:“小姐,您的花灯。”

明姝眉头一挑,心情不错地接过来,一抬头就看见司褚盯着她手里的花灯:“喜欢?”

他眼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160章 写的什么 明姝杏眼明亮,点了点头。

溜出宫被司褚抓了个正着,她也没想着还能继续玩,她犹豫片刻,抬眼看他,“可以把花灯放了再回去吗?”

司褚对上她眼里的期待,指尖不着痕迹捏了捏,面不改色挪开视线:“随你。”

明姝蓦地笑起来,转头和云芷讨论起来怎么放。

她正问着云芷意见,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一抬头,就见云芷张大了嘴,一脸受到了极大的震惊的模样,愣愣地看着某个方向。

明姝挑眉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追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站在了船头。

不怪云芷受惊,突然冒出这么个大活人,谁见了不惊吓?

她之前见过追影,这会儿倒不是很吃惊,转过头去,面不改色按下了云芷呆呆的脑瓜子:“专心点,别分神。”

……

追影摸了摸鼻子,神色也有些尴尬,他也不是故意的,可有些事情的确需要陛下拿主意。

见明姝和云芷目不斜视,司褚微微挑了挑眉,扫了眼追影:“说。”

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追影低头交代了起来:“您猜的不错,清乐坊果然有问题,这批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人,每个人胸口都有一个莲花标志。而且,属下按您说的顺藤摸瓜查了一下,发现那位惊鸿仙子不见了。”

无意间听见“惊鸿仙子”这几个字的明姝顿了顿,面上虽然还在听云芷的话,可思绪已经飞到了那边。

司褚神色并不意外,一言不发瞧着火势已经被渐渐控制住的画舫,原本华丽的画舫这会儿被烧的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个骨架,顽强的屹立在湖面。

他唇角一松,弯出似嘲非嘲的弧度,语气意味深长:“这场火,烧的倒是及时。”

一场火烧掉了所有的证据,即便有人怀疑清乐坊,也找不到证据,更是无从查起。

追影听出他话里的怒意,试探地询问:“要不要属下去查一下清乐坊的坊主?”

司褚冷淡地垂眸,“不必,查不出什么。”

对方既然敢如此光明正大,必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话音微顿,眼眸眯起:“去查查那个惊鸿仙子,她的过往,来历,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只要她还在盛京,掘地三尺总能把人找出来,朕就不信,她还长了翅膀?”

“陛下”明姝突然开口打断二人的谈话,见两人齐齐看过来,她神色有些讪讪,“或许,你们的范围可以拓宽一些,惊鸿仙子,也不一定是女的呀?”

贺兰潋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狡诈阴狠,再加上改变了性别,不是她怀疑司褚的人的能力,可大体方向都错了,这能找得到个鬼!

追影:???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看向明姝的眼神充满迟疑:“娘娘这话的意思是,惊鸿仙子是男的?”

不怪他质疑,那惊鸿仙子刚刚的一舞他也看到了,那样的身段,那样的舞姿,能是个男的?

司褚眼底掠过一抹深思,点头示意明姝继续。

她看出追影的难以置信,挠了挠后脑勺,只能如实交代:“实不相瞒,我刚刚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追影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连同旁边听的一头雾水的云芷,也是一脸震撼。

那么美的一个小姐姐,居然是个男的???

有没有天理了!这年头男人都这么美的吗?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豆芽菜的身板,感觉有被羞辱到!

司褚抓住重点,眼底微深:“你和他见过了?”

话都到了这里,明姝自然只有承认。

司褚皱眉皱起,眉眼染上一抹杀意:“没事?”

明姝眨了眨眼,缓缓摇头:“我……没事呀。”

她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对方可能有事。

那一花盆砸下去,脑瓜子得嗡嗡的?

他眸光沉了沉,转头看向追影:“听到贵妃说的了没?去查,男女都不要放过。此人……”他眼底划过一丝幽光,“此人应该极擅易容。”

追影一顿,想问明姝还记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的心思顿时歇了下去。

“还有一件事。”追影觑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硬着头皮将话补充完,“属下刚刚粗略地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东陵太子的身影。”

既然死人堆里没有他,只有一个可能,对方逃了。

司褚派出的暗卫个个都是顶尖,他下了死命令,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都能逃走,可见那东陵太子也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归根究底,还是他们办事不得力,追影听候着发落。

司褚眸底掠过一丝戾色,转而消弭,冷笑一声。

“倒是朕小瞧他了。”

没关系,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对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京,图谋自然不小。

“丞相那边……”

追影见陛下转移了话题,丝毫没有提到惩罚的事,不由心底暗暗吃惊。

要放在从前,这种情况他们是要去诏狱里领罚的,司褚御下向来残酷不留情面。

然而不知道今日是忘了还是……

追影觑了眼弯腰摆弄花灯的明姝,总觉得自从贵妃娘娘进宫以后,陛下的脾气都好了不少。

……

那头谈话渐止,追影又悄无声息离开了。

云芷见识了这一手神秘的轻功,满脑子只剩下惊叹!

司褚旋过身来,见明姝神神秘秘捂着花灯,想到她刚才蹲在那儿折腾了半天,眼里露出几分好奇:“上头写了什么?”

年轻人放花灯多有祈福许愿之意,会用笔将愿望写在纸上,然后将纸条放在灯里,花灯顺着河流而下。

司褚听过这张活动,却从来没放过。

他向来不信这些,他要什么,自然会想办法自己得到。

明姝警惕地向后一藏,一本正经地拒绝:“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司褚嗤之以鼻,看她小心翼翼将那盏灯放进河里,心想他迟早会知道的。

明姝目送花灯远去,唇角小幅度弯起。

她正准备站起来,却突然听司褚冷不丁道:“抬头。”

明姝一脸茫然,下意识抬头。

只听“嘭”的一声,头顶夜空骤然绽开绚丽的烟花,瞬间将整个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她愣愣地瞪大了眼,眼神愕然。 第161章 还挺有新意 无数朵烟花在漆黑深邃的夜空炸开,打破了原有的寂静,那些形状不一的花朵绽开以后转瞬即逝,很快又有新的代替,绚丽耀眼到了极致,整片河域笼罩在一片爆竹声中。

人们纷纷驻足,连河边玩闹的孩童也停下了动作,仰着脑袋呆呆瞧着,拍着手又唱又跳,欢笑声能送到河对面。

明姝怔怔瞧着,眼里一点点被震撼所填满,她抿唇笑起来,眼前突然递过来一样东西,她下意识垂眸,是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那大小似乎正是为女子设计的,握着十分趁手,外观也很漂亮。

然而再精致,那也是把凶器。

她心脏骤然停了停,缓缓抬头看向司褚,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陛下这是……?”

难道之前的事还没消气?

那也不能一言不合就要捅死她啊!

司褚神色居然有些不自在,他别开脸没看明姝,语气装得倒是十分自然:“送给你的。”

之前借阿七的手送给她的藏有暗器的银镯她似乎并不喜欢,也没见她戴过。

这简直是对他审美的质疑!

肯定是阿七那个蠢货无意间说了什么!

司褚看似不在意,实则心里憋着一口气,前些日子总听邀月不经意在耳边念叨,礼物要主动送才有诚意,乞巧节是个好时机,在这天男子会向心怡的女子送上礼物,如果对方也有意,则会回赠。

女人都这么麻烦的吗?

于是嘴里说着“女人麻烦”的司褚暗搓搓准备了好久,那匕首的款式是他亲自画的,从材质到做工,都是他亲手挑选绘制,甚至锻造的过程也是他亲眼监督的。

这总该满意了?

司褚说完,竖直了耳朵等着明姝的反应。

却见明姝眼神迟疑,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开口:“陛下怎么会想到,要送臣妾礼物?”

还是这么……一言难尽的礼物。

说是礼物都有些昧良心,至少她刚看到的时候只有惊吓。

然而这么说到底有些打击人,尤其司褚贵为九五之尊,肯定好面子,明姝只能委婉地试探。

司褚耳尖红了红,只不过在夜色下不明显,他轻飘飘斜了眼明姝,语气拿捏着漫不经心,细听还有几分刻意的嫌弃:“这不是今儿个过那什么节么,别的女子都有的玩意儿,朕还不至于短了你的。”

明姝嘴角抽了抽,感动的同时有一种好笑的辛酸。

原来崽崽还记得今天是乞巧,还知道送她东西,这点值得表扬。

可是,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在哪儿看到的送姑娘礼物送匕首的,还别的女子都有?

人家送花送首饰送胭脂。

这玩意儿拿来干什么?

活不下去的时候捅自己一刀吗?

仔细想想……还挺有新意。

明姝郑而重之地接过了这份大礼,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司褚矜持地一抬下巴,语气故作漫不经心:“喜欢?”

明姝清了清嗓子,竭尽全力笑的真诚:“还,挺喜欢的。”

司褚眼眸浮过幽光,唇角微微翘起:“没见过世面的,下次送你更好的。”

明姝:“……”

这大可不必。

不过他说话时的眼神和神色,明姝心下触动,脑海里忍不住浮起一个念头。

崽崽知道乞巧节这天,男子送女子礼物是什么意思吗?

这么一想,手里的东西突然变得烫手了起来。

明姝耳根微热,掩饰般地垂下眸。

因此也就错过了司褚此时的眼神,比夜色还温柔。

之后司褚突然变得忙了起来,他之前也忙,不过偶尔还会有时间过来,如今真的是忙的好几天看不见人影。

夸张到一种什么程度呢?

甚至有宫人私下议论贵妃娘娘是不是失宠了,不然陛下怎么连景仁宫都不来了?

云芷听到这些八卦消息的时候很是不忿,间接遭殃的就是明姝的耳朵。

“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就是见不得咱们好!陛下常来,说娘娘恃宠而骄,霸着陛下不放,陛下不来,又说娘娘失宠了!合着理都让他们给占了!要是叫奴婢知道是谁传出这话的,仔细他的皮!”

明姝听她小嘴叭叭了起码有一炷香时间,揉了揉额角将茶杯递过去:“我的姑奶奶,你快歇一会儿,不觉得口渴吗?”她挑了挑眉,语气不甚在意,“嘴张在人家身上,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呗,本宫还能少一块皮怎么的?”

只要没舞到她面前,她也懒得管。

云芷气顺了些,点点头重整旗鼓:“娘娘说的也是,人家越不盼着我们好,那我们就要过得好给她们看!”

明姝嘴角翘起,露出欣慰的笑容:“你能想通就好。对了,让你留意的事,留意的怎么样了?”

提起正事,云芷神色整了整,“奴婢一直留意着淑妃那边的动静呢,自从太后生辰那次吃了亏,这阵子倒是老实的很,不过……奴婢总觉得,吃了亏还能忍到现在,这不是淑妃娘娘的作风啊!”

明姝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指尖点了点桌面:“你说的不错,忍气吞声并不是淑妃的行事作风,指不定在憋着什么大的呢。”

想到什么,她偏头看过去,“对了,魏贵人和钟常在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前些日子不是传出这两位染了风寒么?那魏贵人,奴婢远远见过一次,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疹,说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可奴婢觉得,八成是淑妃娘娘的手笔!”云芷缩了缩肩膀,眼神一阵唏嘘。

容貌之于女子来说多重要啊?

淑妃这招不可谓不毒,魏贵人让她出了丑,她便直接毁了对方的脸!

魏贵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淑妃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

明姝并不意外,她和淑妃从一开始立场就是对立的,如今更是堪称不死不休,不恨才奇怪呢。

“钟常在呢?”

云芷皱了皱眉,“最近钟常在去翊坤宫去的很勤。”

明姝眸色微讶,“看来她在淑妃那里混的还不错,倒是我小瞧她了。” 第162章 下江南 没过多久,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一桩震惊朝野的贪墨案爆了出来,引得人人自危。

江南一带洪水泛滥成灾,无数庄稼牲畜惨遭淹没,死伤更是数不胜数,起因是堤坝轰塌。

然而朝廷不久之前才拨了一笔巨款加固堤坝,按理来说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洪水给冲垮了。

司褚派了人去查,发现筑建堤坝用的材料全是些以次充好的东西,那么大笔银子花到了哪儿?

只有一种可能,进了某些蛀虫的口袋!

更可气的是,堤坝塌陷,下面的人第一反应竟然是想着把消息给拦下来,导致死伤无数不说,处理不及时的后果是,其中一座小城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

司褚大发雷霆,在朝堂上当众处决了十几个官员,其中魏贵人的父亲赫然在列。

司褚筹备已久,那厚厚的一叠证据甩出来的时候,不少人白了脸色,冷汗当场就下来了,其中包括丞相。

有史以来第一次,司褚对他冷了脸,甚至一个茶杯砸到了他的头上,血当场从额头涌了出来。

“齐煊!看看你底下的人做的好事!”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大气不敢出。

连向来受敬重的丞相大人都被迁怒,可想而知他们若是敢站出来,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本来还打算说话的人,纷纷识趣地闭了嘴。

很快他们就发现陛下的怒火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名单上涉及的人员,几乎都是丞相手下的人。

这件事若说他完全不知情,鬼都不信。

丞相在心里把魏忠良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前嘱咐过他那么多次,把尾巴处理干净,这就是他处理的?

这么多证据,哪里是短时间内能搜集来的,丞相心里清楚,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甚至说不定早就盯上了。

他还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主动把柄递给了对方,这次不断一臂怕是过不了这关。

丞相咬了咬牙,衣袍一撩往地上一跪:“臣督查不力,不知手下的人竟敢如此欺上瞒下,臣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说着,他的头重重往地上磕,听那响声是丝毫没作假的。

他话说的巧妙,只提了自己督查不力的罪名,半点没把那贪墨案往自己身上沾。

司褚阴沉地瞧着他,半晌,冷冷一勾唇:“既然丞相也知道自己有罪,那便停职,等什么时候江南那边的洪灾和时疫治好了,丞相再官复原职。”

丞相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

“陛下,这,这恐有不妥,丞相大人毕竟不知情……”有丞相一党忍不住出声。

“不妥?”但见司褚眸光阴戾,寒芒外露,口吻讥讽,“那死伤的上万人,谁来抵命?李尚书你么?”

李尚书瞬间吓得噤了声,脸色通红的“臣,臣……”

“此事无需再议!”司褚冷冷斜了眼那李尚书,眼微眯,“爱卿既然如此热心肠,不如替朕去治那瘟疫?”

李尚书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陛下,陛下饶命!”

“饶命?怎么,在你眼里,这等为国为民的事,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还是说,别人去得,朕去得,唯独你李洪涛去不得?”说到最后,司褚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上!

李尚书瘫软在地,汗如雨下:“臣……臣不敢!”

司褚嫌恶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慢条斯理轻笑一声,“那么,还有谁有意见吗?”

四周寂静,良久过后,大家异口同声——

“陛下英明!”

“娘娘,魏贵人殁了。”云芷踏进门来,一脸惊疑不定,小声地道。

明姝愣了下,眸光轻抬:“怎么没的?”

云芷眼里闪过一抹畏惧,咬了咬唇:“陛下赐了一杯鸩酒。”

明姝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洪水死了那么多人,还爆发了瘟疫,陛下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

别说司褚,明姝心里也很是沉重。

她只知道魏贵人的父亲会卷入一桩贪墨案,进而连累魏贵人遭殃,却不知道是因为这桩案子竟然导致江南堤坝出了问题,甚至还爆发了瘟疫。

书中情节主要围绕着男女主展开,很多细枝末节都是一笔带过。

连同那么多条人命,也轻描淡写。

如果不是身临其境,很难体会到那种深深的悲哀与无力。

明姝甚至忍不住自责,如果她能早点想起这件事,提醒崽崽早做防范,那么堤坝是不是就不会出问题,更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

她突然发现,她之前太狭隘了。

她一心想改变崽崽的命运,所有心思都扑到他身上,围着他一个人转,却忽略了其他外在因素。

男女主造反,是因为司褚暴虐无道,百姓民不聊生。

这次的洪水和瘟疫就是诱因之一,洪水淹没了庄稼,百姓颗粒无收,于是许多人落草为寇,其中就有男主。

由于朝廷的放任不管,瘟疫致使女主父母染病身亡,乃至于她对当今皇帝深恶痛绝。

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死亡,那么崽崽还是会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明姝眼神几经变化,最终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有些事,做了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但不做,她余生都将活在悔恨之中。

魏贵人的事,让后宫很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淑妃更是比之前还要低调,可能是被太后警告过了。

毕竟丞相革职一事,太后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甚至还主动找司褚求情,可却被拒之门外。

他居然连她的面都不见,可把太后给气的不轻!

司褚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太后恼羞成怒的同时,也深深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收到丞相递来的信,自己开始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同时也提醒淑妃夹起尾巴做人。

宫里本来嫔妃就不多,如今闹腾的都安静下来,更是乍然冷清了许多。

明姝的日子是越发清闲了,她正琢磨着怎么跟司褚提一提自己的想法,司褚就主动让人递了消息。

内容也是十分言简意赅:收拾东西,出发江南。

他竟是打算亲自去灾区! 第163章 那我要叫什么 明姝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

可能因为出门匆忙,也可能是此行需要低调,马车外面看起来很普通,车内倒是宽敞,摆件不多,该有的东西倒是应有尽有。

她抬眼觑了觑闭目养神的司褚,几日不见,他眼下多了一片青黑,眉目间也流露些倦色。

明姝本来还打算询问,这会儿见状也不忍心打扰他休息了。

撩开帘子,她探出头去吩咐充当车夫的追影尽量挑平坦的路走,接下来的时间便安安静静,努力不发出半点声音。

明姝在脑海里思索着司褚此举的用意。

原着里洪水过了是饥荒,紧接着爆发了大规模瘟疫,因为下面的人没有及时上报朝廷,导致疫情蔓延成灾,死伤无数。

而且司褚也并没有亲自前往疫区。

是什么改变了剧情走向?又或者,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

明姝神情若有所思,却突然听闻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在想什么?”

她陡然回神,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的司褚。

他可能是刚醒,眼神透着些慵懒,黑漆漆的沉,看过来的时候携着浅淡的柔和。

明姝心里微诧,身子微微前倾:“我吵着陛下了?”

司褚坐直了身子,指腹抵着眉心捏了捏,嗓音透出疲态:“觉浅,和你无关。”

事实上,这已经算是他最近几日来睡的比较长的时间了。

不过这些他并不打算和她说。

明姝虽然没见着,不过也从张德全那儿听到了不少,知道他忙的脚不沾地,看那眼底的青黑就知道。

她看得心疼,打着商量:“这会儿还早呢,陛下要不再睡一会儿?”

司褚摇头,瞥见她的神色,眸光微顿,唇角挑起,露出了几日来第一个笑容:“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带你一起?”

他的眼神深了些。

最开始司褚是没想过带明姝一起的,且不说那还没找到治愈法子的恐怖瘟疫,这一路遇到的流民贼寇肯定不会少。

他下江南的决定来的突然,准备也不周全,自己只身上路倒是没什么,带上明姝的风险成倍增长。

可那边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最少都要几个月,那么长的时间见不了她,司褚安慰自己,他是怕她自己在宫里捅出什么篓子来,还找不到人撑腰,回头耳根子受罪的还不是他。

明姝好奇肯定是好奇的,不过这也正合她的意,之前她犹豫着没跟司褚说,就是怕他不同意,本来以为这事实行起来难度系数很大,没想到崽崽倒是主动带上她了。

她笑眯眯地瞧着司褚,两眼弯弯,眼神是全然的信赖:“陛下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总之不会害臣妾就是。”

司褚被那明亮炙热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心里冷哼,就这样的警惕心,别人把她卖了,恐怕还倒过来替人数钱。

想归这么想,他嘴角却忍不住小幅度地翘起,清了清嗓子,语调故作平静。

“朕这次下江南,少不得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恐怕某些人会按捺不住搞些小动作。”他说到这里话音微顿,看向明姝的眼神透了几分嫌弃,“就你那脑子,十个都不够人家玩的,思来想去还是带上你一起,虽说麻烦了些,可放在眼皮子底下,到底比在宫里安心些。”

明姝感动的眼泪汪汪,心想,如果没有那句嫌弃她的话就更好了。

不愧是崽崽,连关心人都这么别扭,口是心非,他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

她神色真诚感动,显然十分领情:“多谢陛下,臣妾真是羞愧,给你添麻烦了……”

说着还配合的低下头,露出羞惭的表情。

司褚不经意一皱眉,抿了抿唇暗示:“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不用这么多规矩。”

此次出门需要行事低调,再叫“陛下”,的确是有些不妥。

明姝眼珠转了转,会意过来,语气含着试探:“那我要叫什么?”

司褚别过头,语气淡淡:“寻常人家怎么称呼,你怎么称呼便是。”

比如,上次那句“夫君”就不错。

他唇角微扬,眼角余光瞥见明姝眼睛倏地一亮,暗忖她倒是还挺开心,一点都不矜持。

也罢,难得出门,由着她一些也无妨。

司褚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矜持。

“寻常人家……”只见明姝沉吟片刻,神色一动,语气透着几不可察的跃跃欲试,“老爷?”

司褚脸色一黑,唇角的幅度僵住。

不对吗?

明姝疑惑地眨了眨眼。

好像……是有些怪怪的。

司褚这年纪,叫老爷不合适。

她反应过来有些懊恼,“那,公子?”

司褚幽幽的视线飘过来,明姝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那些世家大族里做丫鬟的,都是这么叫?”

明姝对自己的新身份显然充满期待,她还没当过丫鬟呢!

司褚委实没料到她的脑回路这么清奇,放着好好的正经夫人不当,想当丫鬟!

一想到自己之前想了那么多,纯粹是一厢情愿,脸色有些难看。

他眼神变幻莫测几番,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随你。”

既然是她自己选的,那就随她。

要知道,丫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马车驶出繁华的盛京,上了官道,向着苍莽的青山奔去。

明姝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精神头都很好,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司褚偶尔闭眼休息,偶尔翻阅卷宗,而她索性撩开帘子,撑着下巴兴致勃勃欣赏路上的美景,偶尔窜出去和云芷追影聊聊天解解闷儿。

追影虽然武功高超,却并没有身为高手的高冷,反而很好说话,问什么回什么,不像阿七那个木头,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明姝被他逗得前仰后合,聊的起劲,就听到司褚幽幽的声音从帘子后飘出来:“外头不热吗?进来坐着。”

虽是询问,语气却毋庸置疑。

敏锐察觉到什么的追影后背一凛,莫名脖子有点凉。

明姝可能是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吵到崽崽了,讪讪和两人打了个招呼,钻回了马车。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司褚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沉。 第164章 采花贼 明姝有些莫名,不过也没想太多,选了个地方坐下来,她想了想,觉得崽崽都在忙,自己这样不是聊天就是看风景,多少有些不务正业。

于是她在暗格里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相对于她来说没那么枯燥的书看了起来。

司褚心情不妙,不太想搭理她,低头看起了江南那边来的密信。

舟车劳顿,很快头一次出远门的兴奋就被漫长的旅程给磨的半点不剩,明姝盯着书上跟蚂蚁一样的字,一个头两个大。

这要是换成话本子她指定比这来劲儿!

她瞥了眼认真的司褚,掐了掐大腿,心想自己一定要起一个好的带头作用,知难而上!

一炷香后,司褚抬头,明姝靠着窗,睡的正香,也不知道梦里梦到了什么,嘴角可疑的晶莹流到了书上。

司褚:“……”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哼笑一声,抬手将帘子落下。

日光被挡在外面,明姝自发的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手里的书掉在地上也不知。

书被人拎着捡起来,司褚翻了几页,微挑了挑眉。

是一本有关农业的,难怪看不进去。

他弯腰抬手在桌案下方某处按了一下,一个小抽屉露了出来,里面赫然摆放着几本话本子。

早就料到她这一路定然无聊,司褚特意吩咐了人准备这些,本来想着她要是闲得慌就拿出来,不过一听到刚才明姝在外面和追影聊的开心,他就不高兴了。

他不高兴,自然也就不想她高兴。

——

日头渐渐西下,马车来到了一座小城镇,原本寂静的气氛一下子活了过来。

明姝是被一阵香味给勾醒的,她捂着唱空城计的肚子,睡眼惺忪。

“啊,到了?”

司褚幽幽斜了她一眼,扔下一句“找个地方先吃饭”,率先下了马车。

听到吃的,明姝总算是精神了些,搓了搓脸蛋,在马车里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这才被云芷扶着下了马车。

刚下了马车,她就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

身为丫鬟,怎么能为主子还后下来呢?

难怪崽崽刚才那样看她。

“怎么了小姐?”云芷神色茫然。

明姝严肃的看她一眼,小声纠正:“从现在开始不许叫我小姐,我和你一样都是公子的丫鬟!”

“啊?”云芷诧异地睁大了眼。

于是明姝跟她详细讲解了下自己拿的剧本。

云芷听的一脸纠结:“那……那奴婢要怎么称呼您啊?”

明姝愣了愣,这个她还真没想到。

“就……阿姝!”

追影走过来,“夫人……”

明姝眉毛一挑,“叫阿姝,我现在身份和你一样,都是服侍公子的。”

追影脚下一个踉跄,语气结巴了下:“属下,属下不敢!”

他毫不怀疑,自己敢叫出口,下一秒陛下就会用眼神把他凌迟一万次。

明姝撇了撇嘴,没过分为难他。

几人就近找了一家酒楼。

见到这一行人,擅长察言观色的小二很是热情,“哎哟,几位客官里边请,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虽说几人打扮已经十分低调,可这容貌和气度哪里是能掩盖得了的?

“先订三间客房,再把你们这儿的特色菜都上来。”

追影捏了锭银子扔给小二,对方顿时眉开眼笑,态度比之刚才更加殷勤了许多:“好嘞,您几位楼上请。”

三间?

也行,她和云芷挤一间也不是不可以。

明姝很快释然,观察着那小二的态度,眼里闪过了然,她殷勤地跑到司褚跟前,态度十分恭敬:“公子请,公子小心台阶,奴婢扶您?”

小二惊疑不定瞧了眼明姝,眼里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这样标致的姑娘,竟然是个丫鬟?

其余二人纷纷一僵,突然觉得自己没有用武之地。

司褚意味不明扫了眼明姝,她倒是入戏挺深,若有若无哼了一声,他迈步朝楼上走:“不必,本公子腿脚好着呢。”

明姝:“……”

她也不气馁,提着裙摆追上去:“那奴婢帮您铺床!”

她走得急,没看到身后的小二眼里闪过了然之色:原来是个暖床丫鬟,这就不奇怪了!

不然这也说不过去啊!

大户人家就是好啊,连个暖床丫鬟都生的这么漂亮。

这话要是让明姝给听了,估计得把鞋拍他脸上。

追影的说法是,夜色即将到来,显然不再适合赶路,不然荒郊野外的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危险因素也未知。

明姝第一次住客栈,虽说是上房,可条件自然是比不上宫里,她还是抱着新奇的态度,欣赏完司褚的房间,又去了隔壁看她和云芷的。

这一通折腾下来,才想起肚子已经饿了好久。

坐在桌前,看着丰富的菜色,明姝食指大动。

宫外没那么多规矩,她看了眼司褚,见对方不在意,便开动了起来。

追影却叫住了正准备走的小二,又扔给他一锭银子:“小哥,我们是外来的,向你打听些事儿。”

小二将银子捧在怀里,心说今儿个是碰到大财主了,连忙道:“您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褚大多数时候不怎么开口,所以套话打探消息都是追影来,好在他面相亲和,也不容易让人产生畏惧。

明姝一边扒着饭一边好奇地听着。

追影似是不经意道:“最近听说南边一带发了大水,死了好些人?”

小二愁眉苦脸,瞧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可不是吗,淹死了不少人呐,据说是堤坝出了问题,跟上头有关系。”

他手指向上指了指,神色讳莫如深。

“这样。”追影也跟着惊叹,陆陆续续又套了这话。

城里大家好像都还不知道爆发了瘟疫。

这件事瞒的还挺死,毕竟容易动摇民心。

“最近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临到结束,追影随意问了句,本来没抱什么期望,却见小二皱眉思索一番,眼睛一亮:“还真有!”

只见他语气神神秘秘,着意看了眼明姝和云芷:“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个采花贼,已经有好几个姑娘惨遭毒手了!”

“采花贼?”说话的是明姝,她神色诧异。 第165章 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可不是吗?咱们这里向来太平,谁料近来几个月频频出事!那采花贼专挑年轻貌美的姑娘下手,手段极其残忍,奈何还没人抓得住他!”小二叹了口气,指了指外面,神色唏嘘,“这不,官府的悬赏令已经在外头贴了好几天了,都没人来摘。”

“竟有这种事?!”同为女子,云芷自然知道清白对女子的重要性,语气很是深恶痛绝!

明姝也皱着眉,眼神流露出厌恶之色。

司褚眸光若有所思,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

小二看了看明姝和云芷,忍不住悄声提醒:“两位姑娘,您二位夜里睡觉的时候警醒些,虽说咱们店里还没发生过这样的意外,不过防着些总是好的。”

“况且呀,那采花贼就喜欢对你们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下手,更别说你们几位还是外乡人!”

云芷神色变了变,下意识的反应是担忧地往自家主子身边靠了靠,不过她看到旁边杵着的追影时,很快又挺直了腰杆:“他要是敢来那正好,本姑娘让他有来无回!”

追影的身手她可是见识过的,好歹是皇宫里出来的,总不至于连个小贼都打不过?

明姝本来还沉浸在凝重的气氛里,见云芷这么自信,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这丫头几斤几两她还不清楚?

说大话倒也不怕闪了舌头。

——

用过了晚饭,追影就不见了人影,明姝没问,不过她猜测应该是被司褚派出去打听消息了。

身为“丫鬟”,她十分积极地要为司褚做点什么。

于是闲着没事的明姝一头钻进了司褚的房间,把那原本就已经铺好的床给打乱了重铺。

期间司褚就坐在不远处,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她忙前忙后。

经过明姝不懈的努力,终于把床铺好了,她立在床边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嘴角一垮。

那跟狗爬过似的床,还不如人家小二铺的好呢……

她装作不经意抚平被褥上的褶皱,一边偷偷摸摸回头观察司褚。

很好,崽崽没有注意到这边!

清了清嗓子,明姝假装无事发生,殷勤地上前为司褚添茶:“公子,床给您铺好啦。”

她把茶杯推过去,司褚斜了一眼,端起来凑到唇边喝了一口,视线又落回书上,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明姝眸光亮亮地瞧着他。

可能是注意到身边的人许久没动静,司褚后知后觉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片刻:“床头的柜子里有话本子,你若是无聊就拿来看。”

等了半天,明姝没等来他的夸赞,怏怏地“噢”了一声,心知这会儿崽崽也没功夫搭理他,转身去拿话本。

她刚一打开柜子,惊了一下。

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十几本话本子,都是她爱看的!

顿时,心头那点儿沮丧也烟消云散,明姝偷偷觑了眼司褚的方向,嘴角小幅度翘起。

她拿了一本之前看了一半的书,兴致勃勃看了起来。

司褚不着痕迹看了她一眼,眉眼掠过一丝好笑。

天色渐晚,明姝逐渐有些犯困,可能是白日里马车坐久了,这会儿困意来势汹汹。

她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将书放回去,准备去洗漱休息。

路过司褚,明姝脚步顿了顿,小声地道:“那公子,我先去休息啦?”

司褚翻书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眼,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微挑眉:“你不害怕?”

明姝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怕……还是怕的。”

眉头一松,司褚垂下眼睫,不经意地道:“其实今夜你可以……”和我住一间。

明姝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握紧了的拳头竖在胸前,向下一划拉:“公子放心,今夜奴婢一定会保持警惕!一有不对劲就大声呼救!”

司褚:“……”

他眉心跳了跳,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眼看着明姝出了房间,顺便还十分体贴地带上了门,半晌,他抵着额角气笑了。

——

“娘娘,门和窗户已经被奴婢锁死了!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云芷一边向明姝邀功,看着那门,眼神犹疑了一下,“要不再拿点什么东西抵着门?”

光是锁好像没什么安全感……

明姝擦着头发,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就不怕非但防不了贼,遇到什么意外,自己还跑不出去?”

“啊”云芷眼神恍然,“那还是不堵着了!”

她说到一半,顿了顿,十分乐观地喃喃自语,“再说咱也不一定就那么倒霉……”

明姝:……

这种fg还是不要乱立?

夜深人静。

躺在床上的司褚忽的睁开眼,眼底划过冷戾的光,他坐起身来,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好死不死,脚步声往隔壁去了。

眉间微蹙,司褚眼神沉了沉,站起身,悄无声息走到门边。

他听着这脚步,虚浮无力,内力并不深。

那采花贼,就这种水平?

眼里划过幽冷的光,司褚听到门锁被挑开的声音,“咔哒”的一声,极其细微。

手搭上门栓,司褚正要动作,想到明姝晚间说的话,刻意等了一会儿,旁边没有传来丝毫动静。

他皱了皱眉。

还保持警惕,大声呼喊?

人都进门了,都没有察觉到。

还有追影,他是死的不成?

不耐地啧了一声,他挑开门闩,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该怎么嘲讽她,只听到隔壁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司褚眼皮子一跳,不再犹豫,飞快拉开门往隔壁冲,进门的时候他眼里还染着几分暗沉的怒色。

直到看到房间里的一幕,司褚眼神一顿,脚步停在原地,生平头一回,脸上露出了些许类似于茫然的神色。

屋里,云芷和明姝一脸兴奋地蹲在地上,围着一个昏迷的蒙面人,云芷抬着一盏灯,明姝手里还握着一根……擀面杖。

这一幕,像极了团伙作案现场。

似是没料到司褚会过来,她兴奋的神色一顿,把擀面杖往身后藏了藏,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片刻后,她当机立断,扔下擀面杖泪眼汪汪扑过来:“公子,您可算来了~”

司褚:“……”

他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呢。 第166章 实在是惨 倒回到一盏茶时间前。

明姝躺在床上,漆黑的夜里,一双眼睛睁得像铜铃,睡意全无。

本来之前是很困,可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太久了,又被云芷那一口反向毒奶给吓的,这会儿想睡却睡不着。

她听见身旁云芷传来的浅浅呼吸声,一阵心理不平衡。

罪魁祸首倒睡的比谁都香,天理何在?

明姝翻了个身,察觉到枕头底下硬硬的,她默默把那东西掏出来,一根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擀面杖。

那是云芷夜里没吃饱,去厨房溜达的时候顺手拿的。

她将擀面杖紧紧抱在怀里,顿时觉得安全感十足。

明姝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然而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脑补起了如果采花贼真的盯上了她们这间房,她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大吼大叫肯定是不行的,那样太不淑女了!

在脑子里设计了一系列绝地反杀的完美计划,明姝心里的恐惧也淡了些,甚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直到她听到隐约的脚步声,心想这想象力还挺逼真,脚步声都模拟出来了!

等等……脚步声!

明姝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竖直了耳朵,眼睛紧紧盯着窗外。

那脚步声虽然极细微,可在寂静的夜里却极为清晰,她很想说服自己这是错觉,是她紧张过度出现了幻听,可当她看到窗户纸上清晰的人影时,心脏骤然跳了跳,险些没当场去世。

大半夜的谁会不睡觉跑走廊里乱晃?

显然不可能。

明姝紧紧捂着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她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伸手拼命将云芷给摇醒,甚至不忘抬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打草惊蛇。

云芷睡眼朦胧地睁开眼,茫然瞧着明姝,正想问怎么了,眨了眨眼,却发现自己嘴被堵住了?

她神色懵逼,正纳闷着娘娘为啥要把她的嘴堵住,明姝示意她往门外看。

云芷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停在门口。

云芷:!!!

一瞬间,她的瞌睡都吓醒了。

两人对视,一脸惊恐加茫然。

明姝眼神定了定,抬手示意她从床上下来,云芷照做。

两人将被子拢了拢,做出有人睡的模样。

一扭头,一根竹管戳了进来,紧接着从管口冒出一缕白烟。

看了那么多古装剧的明姝立即屏住呼吸,用袖子捂住口鼻,朝云芷使了使眼色。

云芷会意地照做。

白烟持续了一阵,外面的人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这个剂量,保证睡的比猪还死,于是放心地收了竹管,转而撬起了锁。

他的动作太慢,明姝和云芷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紧张感都被磨的不剩多少,眼神麻木地看着那人撬锁,甚至还有上前帮忙的冲动。

这届采花贼业务不太熟练啊!

终于听见“啪嗒”一声,两人眼底的期待重新被点燃,明姝朝云芷递眼色,对方一脸郑重地点点头,将一个窄口条纹花瓶抱在怀里。

两人屏息凝神,本来恐惧的心情这会儿诡异地有些激动。

那人进来了,屋里一片漆黑,然而他似乎对里面的构造极为熟悉,直直奔向床榻,一路走过来竟也没磕着碰着。

明姝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心里渐渐有了个猜想,她抿紧唇,默不作声握紧了手里的擀面杖。

那人在床榻前停下,看向床榻的眼神流露出一抹亮光,抬起的手也克制不住的颤抖。

明姝的手也在颤,激动的。

那人满怀着期待掀开了被褥,对上空空如也的床榻,眼神懵了懵。

???

人呢?

这时,脖颈处凉凉的风吹过来,刻意压低的,阴测测的女声幽凉诡异:“大兄弟,在找我吗?”

蒙面人一个激灵,下意识回过头,还没看清,一根棍子当头劈了下来!

他被敲的晕头转向,捂着剧痛的额头,“你……”

“咣”

一个花瓶砸到后脑勺。

蒙面人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

云芷还维持着手里举着花瓶的动作,重重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一松,眼里流露出激动之色。

“成功了!”

明姝的兴奋也不比她少,云芷寻了灯点燃,两人蹲在地上,兴奋地对那具“尸体”比比划划。

然后便是司褚气势汹汹地进来这一幕。

他任由明姝顶着一脸矫揉造作的姿态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还应景挤出两滴鳄鱼泪,嘤嘤地哭诉自己刚在有多害怕,一时之间心情极为复杂。

要不是他亲眼瞧见她握着擀面杖,笑的神色狰狞,他兴许就信了。

门外的追影抱胸,神色无奈。

不是他动作慢,实在是他也没想到,看似柔柔弱弱俩姑娘,作案一个比一个凶残,配合还十分默契,那人估计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两个少女给阴了,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惨,实在是惨。

职业生涯一大耻辱。

自觉艹实了手无缚鸡之力娇弱少女的人设,明姝一秒受了眼泪,捋了捋袖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孙儿敢谋害本姑娘!”

明姝狞笑着上前,指使狗腿子云芷:“去,把他脸上那玩意儿给摘下来,丫还知道干这种事丢脸呢!”

云芷十分配合:“是!”

她蹲下身,十分嫌弃地伸出手指勾下面罩,惊呼一声:“啊!居然是他!”

明姝也惊了一惊,居然是白日里那个店小二?!

好家伙,这狗东西白日里还一脸殷勤地提醒她和云芷晚上注意安全,甚至还主动提出如果夜里遇到危险就大声呼救。

好嘛,搞了半天采花贼竟然是他自己?

贼喊捉贼玩的挺溜啊!

云芷气哼哼地踹了他几脚,“呸,真不要脸!长得憨厚老实,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干这种腌臜事!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明姝同仇敌忾:“就是!我还当他是个好人……咱们今儿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她心里不免有些小得意,官府都抓不到的人,竟然轻轻松松被她和云芷搞定,这是不是说明,她也很有当女侠的天赋嘛……

司褚目光幽深,打量着明姝丰富的面部表情,没打断她的幻想。

沉默良久的追影却摇了摇头,“不是他。” 第167章 感动吗,不敢动 明姝&云芷:???

两人一脸懵逼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追影,眼里写满震惊。

明姝:“不是他?”

云芷:“怎么可能呢!”

她们可是费了半天劲才抓着的!

况且,除了采花贼谁没事半夜潜入女孩子的房间啊?!

见这两人一脸崩溃加难以置信,追影嘴角抽了抽,虽然不想打破她们的美梦,可还是如实道:“属下去查了查,据多个人的统一口径,那采花贼身高至少有八尺,体型偏瘦,且轻功极好,最重要的是,他似乎是个左撇子。”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着意瞥了眼地上躺着的店小二:“属下记得没错的话,这人惯用右手,身高明显对不上,至于武功……”

连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能偷袭他,人有多菜可想而知。

追影没再说下去,神色默然,可是眼神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

明姝和云芷半天没说话。

云芷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刚才她那一花瓶的力道可是丝毫没掺水的成分,现在跟她说打错人了??

可正常人也不会半夜偷偷溜进人家房间啊!

瞧瞧那又是放迷烟,又是撬锁,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么说来,虽然阴差阳错,可也算是歪打正着。

云芷清了清嗓子,“那他怎么办啊?”

她指了指地上的人。

司褚眼神微冷,眉头厌恶地蹙起:“捆起来,把他弄醒。”

“是。”

追影叫醒人的方式也十分简单粗暴,直接从桌子上拿了一壶冷茶,照着人的脸上一泼。

店小二被浇的一个激灵,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先是被额头和后脑勺的剧痛给惊的倒吸一口冷气,直到渐渐适应眼前的灯光,他看到一群人神色各异跟看猴似的围住他,那口气梗在嗓子眼里,愣是差点没上来。

“!!!”

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经历,他的脸色渐渐白了起来。

明姝勾着唇冷笑,知道害怕就好。

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的鸡毛掸子,她抬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慢悠悠指着他,鸡毛划过他的脸,眼神似笑非笑:“感动吗?”

店小二想起之前瞥见的那一幕,就是眼前看似娇弱可欺的少女,狞笑着一棒子挥下来,堪称此生心理阴影之最。

他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小二悔得肠子都青了,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敢动不敢动!”

这哪里是温柔娇羞的小美人儿,看这架势,说是土匪头子他都信!

两处伤口一抽一抽的疼,小二那张朴实憨厚的脸露出悔不当初的愧色,“这位姑……姑奶奶,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无意冒犯了您!您就饶过小的这一回!我真的知道错了!”

明姝无动于衷,挑眉戳了戳他的脑门的伤口,“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接下来,姑奶奶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敢有半句假话……”她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你不会想要知道后果的。”

“是是是,您说您说!”头顶大概是肿了一个包,尖锐地疼,然而店小二不敢迟疑,忙不迭应声,生怕晚了一会儿这位姑奶奶就不耐烦了。

他原来还真以为这姑娘就是个丫鬟,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看这护着的架势,怕不是养在外面的外室!

心里正吐槽着,就见那一直不出声的男子眼神掠过来,说不上来,小二只觉得那目光虽然平静,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冷。

毫无温度,像看个死人。

小二心下一凛,如果刚才还只是后悔自己倒霉遇上了一群刺头,这会儿却真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他好像……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明姝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说,半夜三更偷溜进我房间,想做什么?”

得,开局就是送命题。

小二哽了哽,眼底划过一抹心虚,眼珠子微微转动,他正琢磨着要不要随便编个借口糊弄过去,心念一动,就听见头顶上方凉凉的声音落下来: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咱们这位大人可是最擅长揣摩人心,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他都能看出来,要是让姑奶奶知道你撒谎……”

明姝指了指追影,缓缓眯起眼睛。

这话就是她瞎编的,用来吓唬他的。

追影擅不擅长揣摩人心她怎么知道?

不过这孩子长得就很靠谱,不笑的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店小二看上去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吓唬吓唬他多少能起到震慑作用。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话刚刚还打算蒙混过关的店小二,顿时一个激灵,不敢再动些小心思如实招来将自己的目的招来。

“其实……其实我真没想做其他的,我就是想来偷个……”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极其含糊,神色还有些诡异的……羞赧?

明姝皱着眉,鸡毛掸子落在他身上,狠狠的抽了一下,“偷什么东西?大点声行不行啊?没吃饭吗?!”

小二一脸羞愤欲死,伸长了脖子,破罐子破摔:“我是来偷肚兜的!”

在场的人:…………

明姝原本不耐的神情转为震惊。

云芷更是没忍住,飞快上前一脚踹上去:“你变态呀,偷这东西干什么?”

追影的眼神透着隐约的畏惧和敬重。

不愧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这性子……主仆俩如出一辙!

惹不起惹不起。

生怕引起众怒,小二忍着痛在椅子上艰难地扭了扭身子,涨红了脸:“我,我承认自己是有点那么些奇怪的爱好,可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只是喜欢收藏这些东西……”

明姝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收藏癖吗?

只是收藏的东西……这也太奇怪了?!

“你要喜欢这些东西,自己去买不就行了,干嘛要偷别人的?”云芷忍着眼里的嫌弃,叉腰质问。

小二眼里露出类似于尴尬的情绪,“我,我只喜欢偷……别人穿过的。”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子。

明姝眼神一言难尽,突然觉得自己那一棍子还是轻了。

云芷反应了一会儿,一脸震惊:“你他娘的这不还是变态吗?!” 第168章 赤子之心 追影站在门口望风,看了眼旁边神色淡定的司褚,突然心里升起一股由衷的佩服之情。

倒不是说以前就不佩服,无论是手腕还是谋略,在追影心里,陛下都是极厉害的,只是那种敬佩夹杂着尊敬和畏惧,可是如今,多了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连贵妃娘娘这样的女子都能驾驭,真不愧是陛下啊!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下一秒,司褚眼神扫过来,噙着淡淡不悦。

那眼神归结为一句话,大概可以概括成——

活腻味了?

“……”

追影顿时思绪一敛,端正了表情。不敢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正好,里面的动静停了下来。

明姝轻快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追影旋过身去,看着那小二顶着一脸殷勤生无可恋,一边一个黑眼圈,脸上没一块地儿是好的,布满了青青紫紫,嘴里还被一块抹布给堵着,一看就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他的脚步迟疑在原地,突然有些不敢进去。

刚刚明姝美名其曰不能让他们看到淑女不太淑女的一面,将他们给打发了出去。

虽说从里面的动静来听,追影也大概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亲眼见到的时候还是大受震撼。

他下意识看了眼正在揉拳头的明姝:……娘娘,您敢对着这鼻青脸肿的小二再说一遍自己是淑女吗?

淑女看了都流泪。

都说男子不喜欢太过于凶悍强势的女人,追影瞄了眼自家陛下的神色。

只见对方神情波澜不惊,眉眼间捎带着淡淡的纵容,衬得自己就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追影:………

好,果然,能当皇帝的人怎么能用其他凡夫俗子的标准来衡量呢!

明姝假装没看到追影眼里的震惊:“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呀,还没问完呢!”

追影发誓,在她话刚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了小二眼里闪过的一抹恐惧。

不用问他都知道,对方此时此刻的悔恨值一定达到了巅峰。

被揍了一顿的小二,还要继续被迫配合。

如果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今晚一定不会踏进这扇门!

——

熬了大半个晚上,也没能从那小二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还真就是一个纯粹的,有着异于常人的收藏癖的,变态。

白白浪费了自己这么多时间,说不定还打草惊了蛇,明姝很不高兴,于是问话结束以后,又将对方揍了一顿。

……

最后的最后,小二被送到了镇上的衙门,他居然诡异的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别问,问就是心理阴影。

明姝自觉这已经是对一个变态最好的惩罚,打也打了,气也出了。

可她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司褚眼神冷漠地朝追影吩咐:“废他一只手,让他长长记性。”

“是。”对于这样的结果,追影毫不意外,唯一有些意外的是,陛下这次似乎还仁慈了些,只废了一只手。

……

因为昨晚睡得太晚,次日明姝接近中午才起。

脂粉都盖不住眼下的青黑,她一脸颓靡的下楼,中途遇见追影,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早啊。”

追影受宠若惊,忙回道:“姑娘早。”

在追影的百般坚持下,两人各退一步,他只敢叫“姑娘”这个称呼。

“那人呢?”明姝想起昨晚的小二,顺口问了一句。

偷女子的亵衣这种事,听起来是挺变态,可是还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能这样做,明姝估计县衙的人也就意思意思,把人给关个几天又放出来。

追影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姑娘放心,手下已经派人关照过了。”

眼里划过一抹诧异,明姝很快唇角一弯起来,伸出手指了指:“不错啊真有你的,上道!”

追影露出腼腆的笑。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不饿吗?”冷不防幽幽飘来一道声音,明姝回头看过去,就见司褚神色冷淡从楼上下来,扫了她和追影一眼。

她倒是没有注意到追影的僵硬,愣了一下后笑眯眯迎上去,“公子这么早就起啦?”

司褚脚步微顿,意味深长瞥她一眼:“不早了,不过倒是比你早些。”

一开始明姝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懊恼的拍了拍大腿。

“完了,做奴婢的怎么可以比主子还起得晚呢?!”

可是睡懒觉真的好香……

明姝在睡懒觉和坐实人设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果断选择了睡懒觉。

心虚只维持了几秒,她眨了眨眼,跟着下了楼追上司褚。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呀?”

她说这话其实是打着试探的小心思。

采花贼的事还没有个影子,明姝总觉得放任下去会是个隐患,那人逍遥在外一天,说不定就会多一个姑娘遭殃。

如果她不知道这事还好,可是知道了就这么放任不管,良心到底有些不安。

可她并不是拎不清的人,司褚这次出来的目的是处理江南那边,孰轻孰重自然不言而喻。

司褚眼眸微狭,侧眸看她,仿若洞察了她的小心思:“还在担心?”

被戳穿心思,明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漫不经心哼笑,他衣袍一掀,垂眼坐下:“那就在这多待两天。”

江南那边他早已经派了专业人员过去,而他早一天晚一天去,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明姝闻言不禁有些动容,她本以为司褚会重视那边的情况,不愿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件小插曲上的。

谁料司褚听到她这话,神色平静抬眼瞧她,“都是朕的子民,人命关天,焉有高低贵贱之分?”

明姝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大为震撼。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当初看书的时候,她会对司褚这个反派角色如此着迷了。

无论书里描写他是怎样暴虐无道,冷血残酷,明姝始终都只相信她所看到的蛛丝马迹。

说他狠毒残忍,可别人对他的丁点善意他会记很久。

说他暴虐无道,可大齐在他登基之后却越发繁荣昌盛。

她知道,她的少年有多好。

即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会被他的赤诚所感动。

她也很庆幸,在经历那么多磨难以后,他依旧能保留心中那一份赤子之心。

何其可贵。 第169章 出乎意料 吃过了饭,明姝决定和司褚去走访一下受害者。

他们待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只能利用有限的时间调查更多的线索。

然而明姝想,这是一个极其困难的过程,毕竟没有人愿意,以及有这个勇气再次将伤疤给揭开。

如果不是官府那边没有丝毫进展,她也不会想通过采用这种办法来达到目的。

拿到了受害者的名单以后,明姝开始了走访,她和司褚商量以后,一致决定由她出面来谈话。

明姝的长相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套起话来相对也比较容易。

然而开头便受挫。

最开始找的两位小姐,都是家世不错,在镇上有些地位,然而一听到明姝的来意,想也不想,让门房把人给赶了出去。

一来二去,两人连受害者的面都没见着。

明姝虽然有些沮丧,可是对于这种结果并不是十分意外,毕竟如果换做是她,也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旧事重提。

她看见司褚面色隐有些沉,还连忙反过来安慰他:“不急不急,这才刚开始呢,才问了两个。如果真这么简单,这个案子也早就破了。”

他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官府那边之所以那么久都没有进展,不能全怪于他们办事效率低下,也和受害者不愿配合有关。

这些受害者的家里都有些地位,如果人家真不愿意配合,官府也没办法。

想到这里,明姝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瞪大了眼扭头看司褚:“你有没有发现这个采花贼挑的对象,好像都是有些家世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她总算察觉到哪点违和了!

一般来说,嫌疑人筛选受害者,都会挑一些不太引人注意的,最好家世普通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最好拿捏!

要么有些人家嫌这种事情丢脸,不愿意报案;要么即便他们报了案,也不会被上面重视。

毕竟有一句话叫,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普通大众的声音,是很难被凌驾于芸芸众生之上的掌权者所听见的。

可是这个采花贼却反其道而行之,偏挑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家。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人就是喜欢追求刺激,挑战难度,又或者对世家大族有什么仇视心理,特意以此来羞辱报复。

听了她的推测,司褚眼里划过一抹若有若无的促狭,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淡淡评价:“倒是有些长进。”

明姝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低头看着脚尖,小声地道:“我也就只是推测一下,不一定准……”

她思忖一番,抬起头认真道,“究竟怎么样,恐怕还是要等见了受害者才知道。”

接下来明姝又找了几个人,其中有两个姑娘倒是见了她,可一听到她的来意时,原本平静的情绪顿时转为激动,态度十分不配合,看她的眼神还透着敌意。

其中一个还上手来挠他,如果不是司褚拦得及时,那张脸又足以震慑人,恐怕明姝还真会挨上几下。

对方情绪这样激烈,她也不能再追问下去,只得拉着盛怒的司褚灰溜溜走人。

“好奇怪。”明姝并没有被之前的事影响到情绪,而是紧紧皱着眉。

“她们的愤怒、恐惧、痛苦都可以理解,可是敌意又是从哪儿来的?”

这两个姑娘表现出来的情绪,给她一种感觉,她们好像……很怕她查到什么?

又经历了几次挫折后,总算是有一个姑娘答应了明姝的请求。

她们约在一间茶楼见面。

明姝先到,正思考着如果发生了像之前的那样的突发状况,该怎么应对?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兀自还在生气的司褚道:“如果等会儿又发生了之前那样的事,你先不要冲动,不要伤到人家。”

司褚抿紧了唇,阴郁地看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别过头去。

这是还别扭着呢,明姝叹了口气,想起之前的状况,到底他也是怕自己受伤,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就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有人敲了敲门,缓缓走进来。

那姑娘长相端庄秀美,举止娴雅淑静,整个人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明姝愣了愣神,想到她的经历,不禁心下惋惜,她站起身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温姑娘。”

温知意勾唇一笑,轻轻颔首,嗓音轻柔:“你,就是约我出来的季姑娘?”

明姝点点头,露出歉意的神色:“实在很抱歉,因为这种事打扰你平静的生活。”

温知意摇头,眼神困惑扫了眼旁边的司褚。

明姝心里紧了紧,“这是我家公子,如果您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话,他也可以不在场……”

一般来说发生了这种事,女子都会对男子持有一种天然的恐惧和厌恶心理。

打扰人家已然十分冒犯,如果可以的话,明姝还是想按照对方的意愿来。

话音刚落她就接收到了来自窗边,冷飕飕的目光,故作没感觉到。

然而温知意意外的好说话,她摇了摇头,道了句“无碍”,缓步上前在凳子上坐下,神色温婉看向明姝,似乎是看出她的不自在,轻轻笑道:“季姑娘有什么想问的,便问。”

对方如此坦然直白,倒是令明姝有些惊讶了,片刻后,她收拾好情绪,组织着语言:“我知道这段记忆对于温姑娘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强迫你回忆起来是有些强人所难……”

“季姑娘为什么会这样想?”一直温和平静的温知意突然打断她,眼神流露恰到好处的困惑,她认真地说,“我从来不觉得那段记忆对我来说是什么痛苦的经历,相反我很愉快。”

“那是我生命中,最愉快的时光。”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神光,原本她整个人安静的如同一副水墨画,而现在这幅画活了过来,生动多姿。

明姝没控制住表情,眼神错愕地看着她。

愉快?

有那么一瞬间,她下意识认为,这姑娘是不是遭受的打击过大,心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她缓了许久,语气小心翼翼:“温姑娘……我不是很懂你这句话的意思。” 第170章 他是救赎 生怕刺激到这位姑娘本来就脆弱的心类防线,明姝说话的语气极尽委婉。

温知意却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温柔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事实上,这正是此次我答应赴约的目的,我知道外界对他有很多误解,也有很多关于我自己很不好的传言。”

“可那些都是假的,事实上,我没有受到过丝毫的伤害。”

她语气镇静,扔下石破天惊的话。

明姝猝然瞪大了眼,突然发现事情有些超脱了她的认知。

她甚至有想过,这姑娘是不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可接下来的发展的确有些脱轨。

温知意也知道她不信,斜了眼司褚,请他背过身去,然后对着明姝挽起了衣袖。

只见那雪白的皓腕上,赫然一颗鲜红的守宫砂。

事实证明,温知意说的的确是真的。

那采花贼……不对,是她口中的檀郎,并没有对她做出实质性的伤害。

“那外界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明姝提出疑惑。

温知意唇角微弯,露出一个似是嘲讽的笑:“世人都只相信自己听到的,人云亦云,无非是为生活增添一点乐子罢了,他们根本不关心事情的真相。”

她看着明姝,目光露出真诚,“季姑娘,我知道,你也和那些人一样对檀郎有误解,我今日之所以愿意来见你,就是想劝你不要再查下去了,相信之前的姐妹……都不愿意告诉你真相?”

明姝目光变了变,皱眉反问,“你的意思是说她们都像你一样,并没有遭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是的。季姑娘,你不要怪她们。她们不愿意站出来,是为了保护檀郎。”她的眼睛涌动着温柔的光,不难看出她对那个檀郎的仰慕。

明姝还是觉得很荒谬。

如果那个檀郎真是什么正人君子,怎么会半夜潜入姑娘的房间,又怎么会同时与那么多个姑娘有牵扯?

这不就是个海王吗?

“温小姐,虽然很冒昧,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你真的不觉得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对劲吗?”

明姝知道,这些世家贵族的女子一般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礼数和矜持那更是刻入了骨子里的,怎么会和一个登徒子……牵扯不清?

没错,那个檀郎在她眼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她说完这话,却见温知意一脸认真的望着她:“季姑娘,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明姝愣了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这话题的跳跃度这么大,却见温知意瞥了眼司褚的方向,轻笑了笑:“倒是我多此一问了。”

明姝:???

不是姐妹,你知道啥了你?

好端端的看崽崽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有点热,没敢立刻去看司褚的脸色。

而这边的司褚,在看到明姝乍然通红的脸颊时,因她迟疑的那两秒刚刚积攒的气顺了些,下颌轻敛,眼底闪过了然之色。

这会儿当着外人倒是知道害羞了,也算是有进步。

那就不和她计较了。

温知意没有顾得上明姝的羞赧,自顾自的开始叙述了起来。

“在他没有到来之前,我的生活和无数闺中女子没有什么不同,温顺,守礼,贤淑……”

“这些都是外界对女子的夸赞,同时也是深深束缚着我们的枷锁,更可悲的是,我之前一直活在这样的枷锁里,却从来没有意识到,更没有想过要反抗,直到他的到来,宛如一束投落到黑暗里的光,我才恍然明白,原来我之前的人生,是那样的无趣,也是那样的愚钝。”

在温知意的回忆里,他会在夜深人静时带她去看漫天的星光,会携她策马去奔赴陌上的清晨,会和她一起捕捉郊外的萤火……

那些都是她都没接触过的生动,是她死板无趣的生活里,难得的离经叛道。

很快活,她第一次觉得,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爹娘眼里乖巧听话的女儿,不是姊妹心里端庄稳重的榜样,更不是未来夫君心里合适的贤妻良母……

她是为自己而活的!

她的眼神是那么鲜活明亮,和她文静的外表截然不同,就好像一个麻木的躯壳里,灵魂正在苏醒。

“季姑娘,你不会懂的,你一看就是在爱的包围里长大的人,你不会懂那种感受。我本来可以忍受黑暗里,如果我不曾窥见天光。”

她望着明姝,眼神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明亮炙热,“檀郎于我来说,是救赎,他教会我找回真实的自我,把我从漫长的黑暗里解救出来,告诉我,哪怕是内宅女子,也有追寻自由的权利。”

她眼里泪光闪动,语气多了几分恳切,“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司褚眼波微动,搭在桌上的手缓缓扣了两下桌面,神色莫名。

明姝心情百味陈杂,她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慢吞吞地道:“听你的形容,他的确是很好的人。可是温姑娘,他和那么多女子做过同样的事,你并不是他的唯一,你真的不介意吗?”

温知意顿了顿,抿着唇微微一笑:“他和别人不一样的,他心里有大爱,想解救更多的女子,将她们从深渊里拉出来,我很欣慰,又怎么会介意呢?”

明姝眼眸微睁,那瞬间的心情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那檀郎的洗脑能力要是放到现代,绝对是传销组织头头的存在啊!

是的,她听了这么多,感触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荒谬。

那个檀郎所传递的思想,女子不应该束缚于内宅,应该勇于追求自我,追求自由,这些都没错。

可他同时跟那么多姑娘保持暧昧的关系,并且能在她们之间游刃有余,明姝只能说,老海王了。

不管他的想法有多么高尚,可他的做法实在很难不让人质疑他的出发点。

诱惑一群不知世事的少女勇于反抗,然后呢?

没有,他只是负责打开潘多拉魔盒,让那些人心甘情愿乖乖走入他的陷阱而已。

明姝看着温知意,意味深长:“温小姐,光并不仅仅意味着救赎,有时候,也可以引诱人堕入深渊。” 第171章 爱是平等 并不是所有的光都是救赎,有些光,是来要你命的。

“或许在你看来,他把你从深渊拯救出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名声也因为他毁了,从此可能婚事都成问题,他有说过要对你负责吗?”

温知意微微皱眉,下意识出声:“我不需要他为我的人生负责,他有更远大的抱负,怎么能因我而绊住脚步……”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在明姝说完那句话以后。

温知意察觉到自己被套了话,眼里闪过一抹懊恼,她直勾勾盯了明姝一会儿,突然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如此,季姑娘,我也就不便多留了。”

她并不觉得明姝的话是好意的提醒,只是修养摆在那里,她也不会因此而发怒。

她起身时,腰间一只漂亮的玉坠微微一晃,折射出莹润的光,明姝眼睛微眯,不由多留意了一下。

那是一朵由玉雕刻而成的莲花,和她今日穿的衣裳的颜色并不搭,可她还是佩戴了,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明姝眉头微皱,这东西,她似乎在之前见过的其中一个女子身上也见过。

是那个檀郎送的定情信物?

连送这种东西都送一样的,敢不敢再敷衍一些?

明姝愈发肯定那人就是个欺骗无知少女的渣男,至于为什么没有更进一步,八成是享受这种被追捧信赖的感觉!

“温小姐,我并无恶意,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无辜少女惨遭毒手……”

这已经不单单是肉体上的伤害了,分明是精神上的洗脑!远比肉体上的伤害更要严重恶劣。

“季姑娘,你并非我们,又怎么知道我们的想法呢?”她眼神平静地看着明姝,透着一丝怜悯,“我替你感到悲哀,我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光明里,而你还沉沦在黑暗中,尚不自知。”

明姝:“……”

不等到明姝有什么反应,她便一刻也不停留,转身离去。

厢房里沉寂了很久,明姝幽幽的声音响起,透着一丝空洞茫然:“我甚至有那么一点动摇,不正常的人,究竟是她还是我?”

她觉得人家身处水深火热里,别人却觉得她思想层次不够高,认为她多管闲事?

一直没发话的司褚轻描淡写扫她一眼:“聊了那么久,看出了什么吗?”

明姝收敛了情绪,正了正色:“还真有些头绪。”

她看向司褚,眉尖微微蹙起:“虽然没有见过,可我觉得,那个檀郎很可疑,他的洗脑能力应该很强,我之前觉得他可能只是单纯的想骗骗色,现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事情没那么简单。”

温知意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三言两语就能被骗到的小姑娘,无论是从言行还是举止,都可以看出这姑娘受过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理,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这种人想要被骗其实挺难的,正因为如此,那个檀郎才犹显得可怕。

这样的手段放在骗小姑娘上面可能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呢?

司褚唇角上扬,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他想到什么,眸光微暗了一下,突然道:“你刚才为什么和她说,有些人的到来不一定是救赎,也有可能是深渊?”

明姝杏眼诧异地睁了睁,事事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认真想了想,徐徐开口:“事实上,我认为,这世上能拯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如果你不想自救,那么其他人再努力也没用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个解释还不够详细,抿着唇思忖了一会儿,笑着开口,“救赎这个词,听上去是挺美好,细想却有些奇怪,似乎施救的那个人,天生姿态就要高一些,这样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当然,我并不否认这世上有那样的感情存在,但是一来就把自己摆在拯救者的位置,这本身就很奇怪。”

“我若是想帮一个人,一定是站在他的角度,希望他过得更好,我若是爱一个人,首先,我们是平等的,不存在谁拯救谁,我希望他好,仅此而已。”

司褚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变了,然而明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注意到。

她微微叹了口气,下了结论,“据温小姐所描述的,我觉得那个檀郎,打着拯救的旗号,做的事却一言难尽,首先动机就不纯。”

温知意说的一句话挺对,明姝从小在爱里长大,她并不缺爱,自然也不会因为别人施舍的一点爱而丧失自我。

司褚许久没说话,他半垂着眼睫,眸里的情绪被遮挡,看不太清。

一开始听到温知意说的那些话,司褚是有些感触的,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对他来说,明姝何尝不是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一束光,乃至于这束光突然消失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滋生出强烈的毁灭欲。

上天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以为明姝的出现是对他前半生亏欠的补救,可她最后却消失了,没有留下丝毫存在过的迹象,仿佛她的出现,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而已。

梦醒过来,他还是只有自己。

这个没有她的世界是虚假的,他曾经强烈地想要毁掉它。

直到她再次出现,在身体里空缺的一部分被重新填补。

可即便如此,司褚偶尔还是会感觉到恐惧,好像她随时都可以再次抽身离去,他还是一个人。

如今她告诉他,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不存在谁拯救谁,她希望他好,仅此而已。

司褚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想,他爱的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明姝说完之后,许久没有听到司褚的反应,她眨了眨眼看着他,神色有些忐忑,“怎么啦,我分析的不对吗?”

司褚重新抬眸,眼里的情绪已经敛的一干二净,他眼神深邃而温柔:“你说的很对。”

“进来。”他微侧了下头,朝外面道。

没一会儿,追影走了进来,拱手一礼,“公子,姑娘。”

司褚:“说说你都查到了什么。” 第172章 白莲教 追影恭恭敬敬将自己查到的线索交代出来,“属下分别去查了一下,发现那几位受害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她们都是白莲教的信奉者,并且时常去城外的一座寺庙听课。”

“等等……白莲教?”明姝皱了皱眉,“有这个教?”

她怎么没听过?

而且这名字……一听就很不正经!

教人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白莲花吗?

追影解释道:“据属下所了解到的,白莲教是近两年才出现并广为人知的,他们的教义是寻求自由和真我,摆脱尘世间的枷锁和束缚,敢于和命运作斗争,在民间很受大众欢迎,教徒还挺多的。”

“这听上去,怎么那么像邪教呢……”明姝喃喃自语。

什么摆脱尘世的枷锁和束缚,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劝人死了一了百了……

追影朝明姝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姑娘想的不错,这个白莲教和邪教也没什么两样,很多信奉者为了追求所谓的真我和自由,抛家弃子,妻离子散,总之不是什么正经教!”

明姝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这些人……到底为的什么呀?”

反正身为一个在社会主义熏陶下成长的少女,她是很难理解。

“白莲教的教徒大多数为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负责传播教条教义,入教门槛很高,像那些寻常百姓都只能称作是信奉者。”

“据说白莲教还有一个神女,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很高,一般只有在非常重要的场合才会出现,且都以面纱覆面,寻常人轻易难见到。”

明姝嘴角抽了下,神女,这个白莲花教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教主呢?是男是女?”

能创办出这么一个教的人,并且让其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光说这洗脑能力也非同一般,比起那个檀郎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追影却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那个所谓的教主从来没有在大众的视野里出现过,一般有什么重要的活动也都是由神女主持。所以此人是男是女,没人知道。”

“不过有一点值得一提,”说这话的时候,追影看向了司褚,“这个白莲教似乎对朝廷很是敌视,发表的一些言论也很是激愤,容易挑动人心,因此属下怀疑,是刻意针对朝廷来的……”

细想一下,那些教义,挑唆人们追求自由,挣脱束缚,又何尝没有鼓动人推翻统治的嫌疑呢?

仅凭一两句话就推翻统治。

听上去是很匪夷所思,别看现在还没有什么影响,可人们被这种思想洗脑久了,能做出什么来还真不一定。

明姝瞳眸因诧异而微微放大,眼神也凝重起来。

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又是最容易煽动的。

一两个人或许不成气候,可三人成虎,谣言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如果真如追影所说的这样,那这个白莲教的存在就很值得警惕了。

司褚眼尾微微上挑,带出几分凌厉的锋芒,他低声一笑,语气讥诮:“有点意思。”

熟悉他脾气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动怒的表现了。

……

本来只是一桩寻常案件,却无意中带出了一个庞大的邪教集团,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司褚从来都不屑于掌控百姓的思想,他讲究用事实说话,再不行就以绝对强势的武力镇压。

至于得不得民心,他并不是很看重,也不甚在乎。

白莲教最初的群体是针对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贵族,然后才是百姓。

盛京毕竟是天子脚下,或许他们的人还是忌惮的,所以在盛京时愣是没听到半点风声。

如今若不是司褚一时兴起出了盛京才偶然撞破,恐怕还不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儿存在。

由此可见这教主也是很有些能耐的,能悄无声息将教的势力发展这么大,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明姝在见过温知意之后,又联系了几位少女,最终成功得见的只有一个小姑娘,姓王。

王家小姐倒是性子活泼,她对那檀郎的态度和温知意别无二致,拉着明姝谈论了许多他们之间相处的细节,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浪漫”明姝之前已经从温知意那儿听过了。

她又叭叭了半天他是个多么好多么优秀的人,听得明姝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个檀郎,是不是生的很俊?”

王小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看着明姝支支吾吾:“你,你怎么知道的?”

明姝在心里狂翻白眼,心说你就差没把花痴写在脸上了好吗?

她面带微笑,“听你描述的我就知道,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一定得有和他匹配的外表才对。”

王小姐眼睛一亮,顿时像遇见知音一样激动地拉着她的手继续叭叭。

这孩子可比温知意好套话多了,不用她问自个儿就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就是有个缺点,话太多了……

明姝一时兴起,撑着下巴问她,“如果檀郎生的不好看,你还会这么痴迷于他么?”

王小姐倏地冷静下来,犹豫片刻,诚实的摇头:“应该……不会。”

明姝眨了眨眼,眸光促狭,“可他很优秀啊。”

王小姐抿了抿唇,小声地反驳:“再优秀也不能当饭吃啊。”

明姝:……过于真实了姐妹。

说她不蠢,那么轻易被洗脑,说她蠢,这会儿倒是十分清醒了。

颜狗就是如此的真实。

明姝和王小姐相谈甚欢,甚至相约一起去白莲庙听课。

一听这倒霉名字就知道,是那白莲教的据点之一了。

明姝试探地问她,那庙里的师傅都讲些什么有趣的?

王小姐犹豫片刻,模样有些害羞:“我,我其实每次去,都没怎么听。”

明姝:?

王小姐红着脸吸溜口水,“主要是,讲经的那位小师傅是真好看啊。”

明姝:???

“你不是喜欢那个檀郎吗?”

王小姐仰着头一脸茫然:“是啊,可喜欢他和看小师傅冲突吗?”

明姝头一次语塞:“……”

真有你的。

当海王遇上海王,看谁渣得过谁。 第173章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王小姐闺名王鸢,家里算是镇上的土财主,有点小钱,管束也不十分严,这才将女儿养成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性子。

下了马车,她拉着明姝步行上台阶,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语气兴奋道:“相信我,那个小师傅是真的好看!不对,这庙里的人都好好看!”

明姝配合地点点头,目光四处打量着。

台阶两旁是葱郁的参天古木,幽然岑寂。

拾级而上,一座寺庙模样的建筑巍然耸立,时不时响起一两声沉闷的钟声,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旷达。

来往参拜的人很多,其中不乏有一些年轻的少女相携而行。

明姝暗暗留意着,突然在人群里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温知意自然也看到了她,眉不着痕迹皱了下,在她即将绕道之前缓步走上前来,平静点头:“季姑娘。”

尽管之前闹得不欢而散,可这会儿对方都已经主动上来打招呼了,明姝也只有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温小姐。”

王鸢看到温知意的时候,眼睛亮了亮:“温姐姐!”她回头看了眼身侧的明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眼神迟疑,“温姐姐,你们……认识啊?”

温知意唇角翘起,又看了眼明姝,语气莫名:“之前和季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你呢?”

王鸢兴奋地拉着明姝,毫无防备地抖落了个干净,“我和季姐姐也是昨天才认识的,聊的比较投缘,今日就相约一起来听课了!早说温姐姐也认识,咱们三个就一起了!”

她语速太快,明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卖了个干净,看见温知意撇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

温知意很聪明,一定已经猜到,她是故意接近王鸢的。

她瞧着明姝,眼里波光浮动,“季姑娘还没放弃么?”

明姝正了正色,这会儿也顾不上心虚了,“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并无恶意,温小姐不愿配合,这是您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可还不准我从别的渠道得知么?”

温知意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蓦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季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阻拦你的意思,正如你所说,这是你的自由,不是吗?”她垂眸神色露出些许愧疚,“那日我的态度也有些不对,我回去后,思来想去心里难安,没想到今日正好碰上,知意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明姝被她翻天覆地的变化给吓了一跳,眼神惊讶。

说实话,她并不觉得温知意那天的反应有什么不对,人家就连生气也是客客气气,突然来这么个大礼……

“温小姐你太客气了,那天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里,您不必这样。”

温知意重新抬眼,眼眸露出笑意。

旁边听了许久,一脸云里雾里的王鸢终于忍不住了。

她看看明姝,又看看温知意,“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太懂啊?”

明姝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接近王鸢的确别有目的,可接触下来也发现这姑娘是真的没啥心眼儿,若是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用意,恐怕会伤了她的心。

温知意善解人意地开口解了她的围,抬手摸了摸王鸢的头:“没什么,一点误会罢了,现在已经解开了。”

王鸢乖乖“噢”了一声,没再追问。

她性子活波,忘性也大,还惦记着庙里好看的小师傅,一手拉着明姝,另一只手拉着温知意,“我们快进去,可别耽误了时辰。”

说的好听,别耽误了时辰,两人心知肚明,可别耽误了她看美男。

温知意看向明姝,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是本来的两人之行,被迫加了一个温知意,变成三人行。

本来怀着打探情况的明姝觉得,她仿佛是跟小姐妹出游来着,这种感觉还挺新奇。

进白莲庙之前,门口的一个穿着道袍的女道端着一脸超脱物外的表情,叫住准备直接进门的明姝,“那位姑娘,第一次来?”

明姝收回抬起的脚,一脸无辜地看她:“是啊。”

真有这么神,连这都看得出来?

只见女道略有些不耐地支了支下巴,朝着面前的一个功德箱点了点:“这里,进门要先向神女展示诚意,确定与我白莲教是否有缘。”

明姝盯着那个功德箱,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好家伙,进门还要门票?

那神女看信徒是否有缘的方式还挺接地气啊。

槽多无口。

旁边的王鸢已经十分大气地掏出钱袋子往里塞了几张银票:“我帮她出了。”

女道瞥了一眼那面额,倒是没说什么。

三人成功进了门。

明姝没忍住看向其他两人,压低了声音:“你们真的觉得这种方式很合理吗?人家诚心诚意来听课,为什么还要先给银子?难道不给银子就不虔诚了吗?”

这白莲花教不但给人洗脑,还趁机捞钱,还真没愧对它这个名字。

王鸢拉了拉明姝的衣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这个方向,这才松了口气:“季姐姐你小声点儿,这话可别让别人听见了,不然要是叫那些白莲教的人知道,会很麻烦的。”

温知意也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凝重,她对上明姝不解的眼神,出声解释:“白莲教的教义之一就是摆脱尘世的束缚,其中金钱便是一大原罪,神女说,钱财乃身外之物,需得摈弃才能领悟真正的教义,这么做其实在帮我们尽早地领悟。”

明姝听得一脸目瞪口呆:……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这个白莲教的教主真他妈是个鬼才!

骗钱就骗钱,居然还想得出这么离谱的借口!

关键是这群二愣子还真信了。

该说不说,这生财之道真是绝了,躺着就能赚钱!

突然就感觉自己不配被他们洗脑了,毕竟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摈弃得了钱财,她就是个俗人!

“所以……你们真的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王鸢眨了眨眼睛,“没有什么问题呀。”她顿了顿,皱了皱眉,“要说真有什么问题,也是这种方法效率太慢了,毕竟依照我家的财富,就算是捐八辈子也捐不完啊!照这个速度,我得什么时候才能领悟?”

明姝:……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qaq 第174章 干饭人,干饭魂 看明姝一副震惊到失语的模样,王鸢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眼里露出些许愧疚和同情,她一脸认真地拍了拍明曦的肩膀,十分豪气道:“没关系的季姐姐,以后你想来跟我一起就可以了,你的那份我帮你一起出了,举手之劳嘛!我爹说了,出门在外就是要互相帮助,多个朋友多条路!”

明姝眼里露出感动的神色,这孩子八成以为她出身不怎么好。

虽然傻了点儿,不过傻的也挺可爱。

三人进了寺庙正门,被一个女道牵引着来到一处禅房。

“几位,便是这里了。”

明姝望了眼里面的情况,正疑惑着为什么刚才外面那么多人,可是来这里的人却并不多。

温知意看出她的疑惑,主动为她解释:“这处不是所有人都能来的,我和阿鸢是因为经常来这儿。”

她话没说完,明姝却秒懂了她的意思,换句话说这里就是的待遇嘛,出的钱多,都是肥羊,待遇既然和外面那群凡夫俗子不一样。

三人进了禅房,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少女,都是一个镇子上的,大家彼此之间还是很熟悉,点点头互相问过了好,目光掠过明姝这个陌生的面孔时,眼神露出些许疑惑。

王鸢极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十分热情地为大家介绍了明姝:“这是我的新朋友,姓季。”

明姝还是头次应对这种场合,毕竟在宫里的时候她是贵妃,都是别人主动来给她问好。

她硬着头皮露出一个还算端庄大方的笑:“你们好。”

有几个人立即热情地回应了她,还有一些人则漠不关心地垂眸,坐在蒲团上静待着讲课师傅的到来。

明姝也不甚在意,她今日到这儿来又不是来结交朋友的。

三人挨着在蒲团上坐下,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个身穿印有莲花图案的道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明姝可算是能理解王鸢的花痴从哪里来了。

坦白来说,这小师傅生的的确不错,面如冠玉,神色透着一股清冷,配上那身白道袍,这身气质,也真如谪仙下凡了。

明姝脑海里没来由的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她正感叹着,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惊讶的低呼:“呀,今日怎么不是了尘师傅了?”说话的正是王鸢。

明姝微微挑了挑眉:是换了个人吗?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她的手腕便被抓住,隔着衣袖抖动的频率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激动。

“啊啊啊这个小师傅生的比了尘小师傅还要好看!!!没白来呀没白来!”

明姝想掐着她的肩膀摇醒她:……话说姐妹,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檀郎吗?

突然觉得那个檀郎的洗脑技术可能也没有那么神乎其神,至少对颜狗来说,没有最帅的,只有更帅的。

啧。

心情复杂。

看看温知意,面对美色的诱惑,人家多淡定。

下一秒,就见温知意一脸赞同地点点头,顶着那张温柔的脸淡淡评价:“的确比了尘道长要好看。”

明姝:……行,摊牌了,其实你们都是来看美男的?

前方里的气氛,因为这位道长的到来,小小的激动了一会儿。

那道长就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淡淡扫了一圈,在某个方向几不可察的停顿片刻,收回了视线,神色镇定冷静:“了尘师弟今日抱恙,由我来给大家讲课,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闻夙道长。”

闻夙气质清冷,如同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少女们神情羞怯,垂着头面容矜持,刻意维持着自己的形象。

当然,并不包括明姝这个刺头,她今日就是抱着打探的目的来的,自然不可能安安分分听完这所谓的洗脑。

只听一片安静中,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闻夙道长,我们为什么要听课呀?听了以后就可以得道成仙了吗?”

少女们一脸惊讶地望过去。

是谁这么大胆?

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明姝十分坦然,她清澈明亮的眸里盈着懵懂,仿佛真是出于好奇才提这么个问题。

闻夙眸光平静看了她一会儿,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淡淡道:“不可以,每个人都是肉体凡胎。”

言外之意,别做梦。

明姝诧异地睁大了眼,“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听啊?”

其他人眼里也露出些许迷惑。

闻夙将经书折了折握在手里,说话的语调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因为这些教义可以帮助你找到人生的真谛,灵魂进一步得到洗涤和升华。”

他抬眼,“还有问题吗?”

明姝本来还想挑两刺找找茬儿,可是对上他这平静的目光,不知为什么,突然说不出口。

明姝识趣地讲话咽了回去,抿着唇笑眯眯摇头:“没有问题啦,多谢道长。”

闻夙掠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开始了讲解。

明姝认真听了几句,别说,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很擅长揣摩人心,知道面前这群没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少女最需要什么,他就专攻那点,句句都能戳到心坎儿,放大人的欲望。

是一种非常高级的洗脑。

这能力放到传销组织,不做老大都浪费人才。

明姝心里如是道。

“现在大家可以闭上眼,静下心来,想想你浑身轻盈,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明姝眼珠转了转,也跟着众人闭上了眼。

反正有追影在暗处盯梢,一有不对劲他肯定有第一时间察觉。

明姝放心地闭上了眼。

闻夙原本清越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响起,透着若有若无的引诱。

“很好,你看到了一扇门,大胆地推开它,走进去。”

……

一炷香后,闻夙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家可以睁开眼了。”

众人缓慢睁眼,脸上的神色不一,或是喜悦,或是兴奋,或是失落……

除了一个人。

闻夙目光顿了顿,“可以睁眼了。”

没人理他,那人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还闭着眼的明姝。

“看来这位姑娘领悟颇深。”闻夙默了默,唇畔牵起笑意,“那位紫衣姑娘,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明姝安静如鸡。

王鸢察觉到不对劲,摇了摇明姝肩膀:“季姐姐,醒醒?”

明姝一个激灵,懵懵懂懂地睁开眼,下意识擦了擦嘴角:“啊?可以吃饭了?!”

在场所有人:……

闻夙:…… 第175章 一探究竟 明姝察觉到四周安静中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氛,本来还有些迷糊的脑子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对上众人惊讶中夹杂着震惊的目光,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大家干嘛都盯着我呀……”

众人:……为什么盯着你,你心里真的没有点数嘛?

闻夙还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脸上依旧云淡风轻,甚至好脾气地问:“这位姑娘思考了这么久,想来有什么领悟,与我教倒是有缘。”

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明姝刚刚分明是冥思的过程中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闻夙这么说,其实是在给她台阶下。

然而明姝却不顺着坡下,只见她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十分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

“道长果然慧眼识珠,我还真有些领悟。”

温知意和王鸢惊讶地瞪大了眼,其他人也不禁侧目。

闻夙眉梢小幅度地挑了挑,面上终于不再是一贯的冷淡,而是多了几分兴味:“不妨说来听听。”

众人也跟着竖起了耳朵,准备认真听一听。

“道长讲的很好,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建议想提一下。”只见明姝乌黑的眼珠转了转,打量起四周来,突然,眼睛在案台上摆着的香炉上一顿,“比如说这个香,它的味道……”

闻夙眸光微深,眼底掠过一道复杂的幽光,就听明姝一本正经地道:“这香的味道不太好闻,太浓烈了些,有点拉低档次。”

“还有这蒲团……”她拍拍屁股底下的东西,皱着眉显然有些不满,“这东西也太硬了,跪的我膝盖疼,有条件的话换一个软一点的会更方便些。”

等着她说出什么高深见解的众人:……

呵,更方便你睡觉吗?

要不要再给你抱一床被褥来?

闻夙默了默,出奇地没生气甩袖走人,“还有什么要求吗?”

明姝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这都还不够过分吗?

沉思片刻,她抬眼瞅他,小心翼翼地提议:“我觉得,道长讲课的声音再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少女们看过来的眼神匪夷所思:……?

特么你还真有脸提?

明姝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是他自己问的吗?

闻夙点点头,一边低头收拾东西,抬眼耐人寻味地睇她一眼:“姑娘的诉求,我回头会反映一下。”

“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扫视一圈,格外关照地斜了眼明姝,大步走出禅房。

“季姐姐,你刚才胆子好大啊!我跟温姐姐都看傻了,好怕你被道长给赶出来!”出了门,王鸢就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

温知意也看过来,没说话,可是眼神透着复杂。

明姝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正想着找个借口糊弄一番,就听见这傻姑娘一脸激动地道:“这么好的被道长给记住的方法,我怎么没想到啊?!”

明姝:“……”

算了,是我太看得起你了。

这姑娘满脑子里装的都是男人,哪还有什么智商?

明姝想起自己的来意,眼珠微转,突然捂着肚子皱起了眉:“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去一下茅房,你们先逛一逛,我待会儿就来。”

王鸢惊讶地瞪大了眼,一脸关切:“啊,那季姐姐要我陪你一起去吗?你第一次来可能找不到……”

明姝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实在找不到地方就问一问其他人,你们先去别的地方逛一逛,我待会就来找你们!”

说完,她生怕王鸢还要热情地给她带路陪她一起去,捂着肚子马不停蹄地跑了。

王鸢看她步伐矫健,疑惑地歪了歪头,眼神担忧:“该不会是吃坏了肚子,跑得这么快?”

温知意看着明姝即匆匆远去的背影,眼里划过一道深思。

很快,她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王鸢,温柔笑了笑。

“别担心了,她不会有事的,咱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的。”

成功甩掉了两人的明姝鬼鬼祟祟在寺庙里溜达了起来。

她头次来这里,对着寺庙的地形并不太清楚,只能自己摸索着走。

一路上,明姝遇到几个和温知意王鸢一样,佩戴莲花玉坠的少女。

这东西好像不是每个人都有,有什么意义吗?

“我倒要看看,这白莲庙里究竟有什么玄机!”

明姝刻意避开了人多的前院,往后院行去。

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一些身穿道袍的人,可她表现的落落大方,长得好看,衣着也不俗,倒是没怎么引起别人的怀疑,甚至还有两三个热心的小道士热情地想为她引路,被明姝三言两语劝了一会儿,才打消了念头。

越往里走,越是人烟稀少,明姝望着这大的吓人的寺庙,语气唏嘘。

“这得是骗了多少钱呀?”

暗处一道声音传来,明明声音压的很低,可是却像是在耳边响起一样:“娘娘,右前方应该是道士们休息的地方。”

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追影。

明姝脚步微顿了顿,不着痕迹往四周瞥了一圈,没看出丝毫端倪。

她语气多了几分纳闷儿,“你在哪儿?”

追影停顿一下,“您往左手边十步开外的一棵树那里看。”

明姝循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一棵树,她眨了眨眼睛,语气好奇:“我看到了!然后呢,你在哪儿啊?”

追影:“……您往树上仔细看看?”

明姝瞪大了眼盯着那棵树瞅了又瞅,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地方。

直到追影实在没忍住,趁着四下无人,伸出一只手飞快挥了挥。

明姝:“……”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现在看到了,你藏的还真够隐蔽的啊……”

何止是隐蔽,都快和那树长为一体了。

追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明姝心里有些羡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却能将追影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隔空传音!

不再耽搁,明姝抬脚朝追影说的方向走,拐过长廊,果不其然面前有一排房间。

明姝眼睛一亮,正欲抬脚往里走,突然听到一阵声音,她下意识往旁边的假山后一躲。

“了尘!”

了尘?

就是王鸢说的那个小师傅?

她瞪大了眼,扒着石头往那边看去。 第176章 要处理掉吗 明姝看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上去不大的样子,长得还不错,是那种看上去就很羞涩纯情的良家少年,不过比起那个闻夙差远了些。

叫住他的少年看上去和他关系还不错,直接上手攀住了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道。

“了尘,今日不是有你讲课吗?你怎么没去呀?”

对啊!

明姝看着那了尘,回忆起之前闻夙的说法,他说了尘小师傅身体抱恙,所以才由他来代讲,可这人明明好端端的站在那儿,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啊。

了尘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今日闻夙师兄突然来找我,说是让我休息一天,他来代讲,我想着正好能偷个懒,就答应了。”

“闻夙师兄?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另一个人看上去明显有些激动,似乎是对那个闻夙有些尊敬,又有些畏惧。

两人说着,一边朝屋里走。

明姝皱起了眉头,是闻夙主动提出要帮了尘的?

那他为什么要撒谎?

那么清冷端方的一个人,说起谎话来倒是脸都不红一下,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明姝下意识觉得那个闻夙有问题,从这两人嘴里或许能打听到什么。

隔着一座假山的距离,终究有些太远,听不大清两人在说什么,于是明姝想了想,蹑手蹑脚绕到假山另一边,做贼似的观察了一会儿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人影。

倒也是,这会儿大家都在前院忙着招呼待宰的“肥羊”们,应该是没有什么人会经过这里。

明姝踮着脚,小心翼翼来到窗外,贴着墙根蹲在窗下偷听了起来。

里面的人毫无防备,还在继续交谈。

“闻夙师兄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人影,这次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说话的是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少年。

了尘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不过师兄回来了,肯定是上面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他。”

明姝不自觉啃起了手指头,拧眉陷入沉思。

听起来,这个闻夙在他们当中的地位挺高啊,至少比里面这两个小菜鸡要高!

啧,你说你一个野教,内部等级制度还挺分明。

“哎你说,闻夙师兄究竟是什么来历啊?我听别人说他和神女好像也有往来!”这压低的声音显而易见透露出了一丝八卦的兴奋,“神女诶!我来这这么久,都没见过神女一面……”

了尘的声音透着迟疑,“我听说闻夙师兄,好像比我们来的都要早,更得教主信任也是应该的,至于神女的事,那就更不是我们能打听得了的了。”

“啧,我说你还真是个闷葫芦!难道你就不好奇?”

了尘疑惑:“好奇什么?”

“哎呀你个棒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当然是好奇他们俩之间不为人知的关系了!”

即便没有看到,明姝也能想象到那少年眼里透露出来的猥琐和八卦。

少年,你不应该当神棍和他们同流合污,你应该去当狗仔!

不过有一说一,她也好奇!

竖直了耳朵,明姝忍不住将耳朵贴的更近了些。

她才不是八卦,这叫知己知彼!

“这……这,这不会?了缘你不要乱猜了!师兄,师兄知道了会生气的,而且神女也不是咱们能擅自揣测的……”

明姝心想,这小伙子还挺纯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来干这行。

“我说你这个小古板,怎么一点乐趣也没有啊!咱们私下偷偷的时候,他们还能知道了不成?”

明姝:就是就是!你继续说,咱偷偷的听,他还能知道了不成?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会遭报应的。

明姝感觉到一只手从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头也没回,小声地道:“别打扰我,没看见这儿正忙着呢吗?怎么这点眼力劲儿都没呢?”

那只手动作顿了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明姝这次不耐烦了,顶着一脸暴躁扭过头来:“我说你这人是不是……”

她说到一半,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闻夙站在廊下背对着光,眉头微挑,面色冷静:“我这人,怎么样?”

明姝一屁股墩儿跌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你这人,真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才高八斗!”

好家伙,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有文化!

屋里的两人早就歇了声,一脸惊慌地跑了出来,震惊地看了眼地上的明姝,眼神落在闻夙身上,带了显而易见的几分惊慌,尤其是那个刚才还在谈论人八卦还被抓包的了缘,他脸色涨红,低下头呐呐地道:“闻……闻夙师兄!”

了尘也跟着局促地问好:“师兄。”

两人一个比一个紧张,跟见了老师的小学生似的。

闻夙神色冷淡,看不出多余的情绪,目光扫过去,高冷地颔首。

明姝琢磨着要不要趁机逃跑,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挪动着身躯,一边在心里疯狂地吐槽追影:

不是大内高手吗?不是隔空传音吗?

怎么人都走到她背后了也不提醒她?一点都不靠谱!

闻夙突然看了过来,眉眼低垂,淡声询问:“姑娘是迷路了吗?”

“对!”明姝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有些羞赧,“真不好意思,我刚刚想找茅房来着,谁知道一不小心就误闯了这里,真是对不起啊。”

她说话的时候,闻夙就一声不吭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那眼神藏了几分戏谑的意味,总之并不是那么的让人舒服。

追影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得想办法快点离开联系上他!

明姝一边讪笑一边往后退,“叨扰了,抱歉啊,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她转身就要跑,谁料刚跑出几步,后颈猛地一痛。

明姝眼前一黑,晕过去的最后一秒的想法是:踏马的对待美人能不能温柔点啊喂?!

闻夙面不改色将人给接住,眼神冷漠地扫了眼旁边看傻眼的两人:“人跑到自己的地盘了都不知道,蠢货!”

了尘、了缘一改之前的羞涩,神色凝重:“师兄教训的是。”

了尘看向她怀里的明姝,眸色迟疑:“那这个人,要处理掉吗?”

…… 第177章 你跑一个试试 闻夙瞥了眼怀里的人,语气冷淡:“不用,这个交给我来处理。”

两人习惯了听他发令,这会儿也没敢反驳,低声应是。

而这头的追影,他一脸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布景,他很确信,自己陷入了一片迷阵。

是他大意了,本来以为无论发生什么危险他都能及时保护贵妃娘娘。

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设有阵法,刚刚明姝一穿过走廊便没了踪影,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立马就追了上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追影在这院子里绕了半天,非但没有看见明姝的身影,连自己也被困在了这里。

这么久的时间,贵妃娘娘肯定出事了!

追影心里一沉,眼神锐利地在四周一扫,拔出剑劈在一块假山石上,石块霎时碎裂成好几块儿滚落在地上,眼前迷雾一般的阵法也被破开。

追影神色一冷,提着剑在后院里搜寻了起来,然而他将整个院子都翻了个遍,也没有见着明姝的身影,他脸色愈渐的沉,看到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道袍的小道士,对方见他一脸杀气地抱着,下意识惊了一惊,脸上扯出一抹笑来:“这位施主……”

下一秒他被人掐着脖子掼在了墙上,阴沉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呢?”

小道士一脸惊惧莫名,嗓音发着颤:“人……什,什么人?施主您……冷静点!”

……

——

明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里,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完全的缓过神来,后脑勺的一阵剧痛拉回了她的思绪。

昏迷之前的几一下子被唤醒,明姝皱着眉,缓缓爆了一句粗口。

“你大爷的,谁td偷袭姑奶奶?!”

简直不讲武德!

对着这么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蛋都下得去手???

帘子被缓缓捞开,露出一张神色冷淡的脸,那人眼神戏谑地居高临下俯视着她:“醒了?”

明姝原本不悦的神色一下子冷静下来,她慢吞吞坐直了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神打量着四周,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非常识时务地挤出一个乖巧无辜的笑来:“这不是闻夙道长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呀?”

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倒是和之前那副伶牙俐齿的模样截然不同。

闻夙唇角微动,漆黑的眸掠过一抹似笑非笑:“是我偷袭的你,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明姝嘴角的笑缓缓一僵。

这是听到了她刚刚骂人的话。

兄弟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呀,这么一击直球让我怎么演下去?

她眼里浮起惊讶,后知后觉有些畏惧地往后缩了缩,“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夙挑眉睨着她,语气云淡风轻:“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杀人灭口啊。”

明姝真实的震惊了。

现在的坏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还有他说“杀人灭口”四个字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面不改色啊喂!

明姝的嘴角抽了又抽,嗓音艰难地道:“……那我现在能跑吗?”

闻夙沉默了一会儿,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好整以暇往旁边一让,支了支下巴:“你跑一个试试。” 第178章 怎么不跑了 明姝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她端详着闻夙的表情,对方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眼珠动了动,蹭起身来弯着腰扶着车门就要钻出去,直到对上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

好家伙!周围全是白莲教的人!

他们歪着脖子扭过头来,正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直勾勾瞅着明姝。

被这样的注视,她动作一顿,迈出一半的脚缓缓收了回来,颤颤巍巍蹲下身子,牵动僵硬的肌肉,朝着众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哈……哈,大家好啊,大家都辛苦了哈,嗯,不错,继续,你们继续。”

她一边说着,一边麻溜地往回钻。

闻夙见她自个儿又钻回来,若有若无轻笑了一声,十分有讨打的嫌疑:“嗯?怎么不继续跑了?”

明姝直拍胸口,一口气长长的呼出来。

要命,太要命了!

她恨恨地白了眼闻夙,这人故意的?

这他娘的没跑出两米远就被抓回来了!

明姝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能屈能伸!

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扯唇挤出笑来:“啊哈哈,我突然觉得待在这里面也挺好的,至少还不用晒太阳,干嘛费那老大劲呢是?”

明姝的手按在自己的腰间,一颗心微微一沉。

之前崽崽送给她的匕首她本来是藏在这里的,结果现在不见了,很明显是被人给收走了,不出意外就是闻夙。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手腕上的镯子还在。

说起来这镯子还是阿七给她的,不过明姝一直没有用。

这次不知怎么的被云芷收拾行李的时候一并给收拾了进来,有次被司褚看到,他说挺好看的,问她怎么不戴。

后来明姝就戴上了。

没想到居然能成为她护身的东西。

这镯子设计构思巧妙,一般人也想不到里面会藏有暗器,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才得以留下来。

明姝悄然松了口气,也不是毫无胜算,至少危急关头还可以自救。

闻夙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她掳了出来,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思来想去也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哪里暴露了,总不能因为偷听了一下那两个小道士讲话就引起他的怀疑了?

可她除了一些八卦也什么都没听到啊!

不管怎么样,目前最重要的是隐忍蛰伏,尽量表现的无害一点,争取不受伤。

闻夙目光仿若能洞察人心,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儿,漫不经心移开视线:“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也就是我好说话,如果碰上其他人,可不定会对你手下留情。”

他说着,随意撩开帘子看了眼窗外,指着那一辆辆马车,回头望明姝,眼神幽深,“知道那些马车里装的都是什么吗?”

明姝望过去,眨了眨眼,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小心翼翼开口:“是什么?”

“呵。”他轻笑一声。

恰逢一阵风,掀开离得近的一辆马车的车帘,露出里面的冰山一角。

明姝惊得呼吸都滞了一拍。

里面装的是人!

是和她一样,昏迷不醒的少女! 第179章 终究是错付了 这白莲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为什么抓了这么多少女?

明姝粗略地望了一眼,周围的马车少说得有七八辆。

她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还欲细看,帘子唰的一下被放了下来,她仰头在昏暗的光线里对上闻夙的眼神,看似平静的目光下却仿佛隐藏着诱人堕落的漩涡,那是一种奇异的矛盾。

明姝觉得这个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欲无求,甚至有点邪性,说不上来,但她就是有这么一种直觉。

“害怕吗?”他漆黑的眸盯着她,唇角若有若无地上扬,有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抓老鼠似的逗弄。

说实话,一开始是有一些出于本能的恐惧,可是对方明显没有打算现在就对她做什么。

明姝想了想,要不还是表现的柔弱一点,稍微尊重一下对方?

她抱着肩膀一脸惊惧:“我好好害怕呀!”

话一出口,两人齐齐沉默了一下。

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像挑衅?

看着对方逐渐危险的眼神,明姝连忙补救,她眨了眨眼表情那叫一个真诚:“真的,其实我现在特别害怕,只是我这人从小就这样,越害怕面上反而越镇定……”

闻夙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勉强信了这话。

“你若识相最好。”他说着,意味深长笑了下,“正好,你的那两个姐妹也在,这一路上也有个伴。”

明姝神色变了。

温知意和王鸢也被抓来了?

她眼里划过一抹担忧。

不会是被她给连累的?

“已经问了出来,有一批人带着娘娘她们南下了,说是要带她们去见神女。属下从几个人嘴里得知,白莲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各地掳一批少女去白莲教总部,说是要举行什么净化仪式,实质就是给她们洗脑,进行精神上的控制,把她们变成白莲教的一份子。所以娘娘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追影抱拳垂下头,捏紧的拳青筋暴起,神色自责,“没保护好贵妃娘娘,属下罪该万死!”

一边的云芷捂着嘴,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想哭又不敢。

她家娘娘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苦,那些人把她抓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虐待她?

听说好多人贩子把人拐了都会将人毒打一顿,把人给打听话了,要么卖进花楼里,要么打断手脚扔在街上乞讨。

云芷一颗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恨不得亲自去替她。

屋内是长久的寂静。

司褚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他负手而立,垂握在身前的手攥着一串红珠,神色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阴沉的眼神落在追影头上,如有千钧。

他蓦地将一颗红珠捏碎,嗓音沉冷低哑:“你是该死。”

追影将头埋得更低。

身为金吾卫,却眼睁睁看着人从眼皮子底下被掳走,的确没什么可辩驳的,说出去他自己都羞愧。

“属下甘愿领罚!”

司褚收回视线,克制住心头躁动的凶戾,“先记着,回宫后自己去诏狱领罚。”

诏狱?!

云芷闻言眼里没控制住闪过一抹震惊,生活在宫里的人,没人不知道诏狱什么地方,那是关押和审问一些穷凶恶极的罪犯的地方。

据说人往里走一遭,不脱层皮休想出来。

她虽然没亲眼见过那场面,可是听人说的时候也头皮发麻。

然而云芷看向追影,发现他面色极为平静,甚至还隐约有些松口气的感觉。

“多谢陛下。”

对于金吾卫来说,去诏狱这种地方,远比陛下亲自动手来的好的多,不过是躺上十天半个月的问题,可若是换了陛下亲自动手,那可就不一定了。

云芷感到匪夷所思,不过很快被司褚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你家主子今日可有戴着那银镯?”

云芷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陛下是在问自己。

司褚说的银镯她有印象,毕竟他之前提过一次,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个问题,她还是仔细回忆了一番,肯定的点头:“娘娘今日是戴着的。”

司褚神色稍微好了些,眉眼依旧一片阴郁。

追影眼睛却蓦地一亮,“属下明白了!”

明姝戴的那只镯子不仅有防身的效用,还有追踪。

那镯子里的银针经过毒液浸泡上七天七夜,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香气,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甚至明姝自己都不会察觉。

可司褚是熟知这种味道的。

他眉目轻敛,掩去眼底冷色,“走罢,咱们也该去看看,这白莲教背后的人究竟有何能耐。”

话毕,他眼尾微挑,眼眸深处掠过讥诮,和无尽的杀意。

相比云芷担忧的夜不能寐,生怕她家娘娘被打断手脚扔在街上乞讨,饭都抢不到一口热乎的。

事实上,明姝过得还不错。

她经过一番死乞白赖,终于激的闻夙忍无可忍,把她扔到了温知意和王鸢的马车里。

左右都在眼皮子底下,跑不了。

三人再次相聚,自然免不了抱头痛哭,哭诉醒来之后的担惊受怕。

温知意和王鸢的说法是,和明姝分开以后,她们在庙里四处逛了逛,察觉到明姝去的时间有些久,心里担忧,就回头找她。

听到这里,一时之间,明姝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果然,这二人还是被她拖累下水的。

然而紧接着,就听到温知意话音一转,神色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王鸢。

“本来我们是打算去寻你的,可是走到半路突然撞见了那个了尘道长,他对我们说,今日特别加设了一堂讲课,我们被幸运地挑中了。”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我当时是觉得有些不对的,可是阿鸢一见到那了尘道长便没了理智,想也没想就拉着我一起去了,等发现不对的时候,我们就被迷晕了。”

王鸢脸色涨红,半是心虚半是不忿地嗫嚅着:“我哪里想到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师傅居然也会骗人!呸!简直白瞎了那张脸!”

明姝沉默良久,“所以就因为人家长得好看,你就傻乎乎的跟人家走了?”

不是因为担忧她心切,而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终究是错付了。 第180章 烧鸡算什么 王鸢没察觉到明姝眼神中透露的心痛,神色愧疚地埋着头,绞着手指头,“对……对不起呀温姐姐,都是我连累了你。”

难怪大家都说美色惑人,古人诚不欺她!

呜!她再也不相信长得好看的人了!

除非……除非长得像闻夙道长那样,她就勉强信一信。

温知意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事已至此,说这些话也没用,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谈到目前的现状,王鸢就忍不住愁眉苦脸起来,压低了声音,左顾右盼,“他们……他们究竟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呀?”

她无意识地将衣袖攥成一团,一脸认真地抬起脸:“要不……要不然我去跟他们谈谈?我爹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赎我们三个……大抵还是够的!”

明姝和温知意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这孩子,到现在都还以为白莲教的人掳她们走是为了钱呢。

这些少女,家里都是有权有势的存在,又是只劫一两个,倒还说得过去,可是这么大批人,会造成何等轰动,白莲教的人没想过吗?

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其中必有深意。

明姝拧眉陷入沉思,突然听闻一声——

“咕噜……”

她诧异地看过去,王鸢捂着肚子,神色羞赧:“我……我胃口大,饿的也快,没关系的,忍忍就没事了!”

明姝心头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

温知意看似温柔内敛,实则极其有主见,性格也冷静,属于遇事不慌的那种,她不哭不闹很正常。

难得的是,王鸢这样性格跳脱,明显是被家里人宠大的少女,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也能勉强维持冷静,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本来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却没想到会有如此深的羁绊。

明姝叹了口气,主动撩起帘子:“哎大哥,给点吃的呗?”她顿了顿,语气透着勉为其难,“条件不允许,简单点就行,点心有没有?实在不行的话,烧鸡什么的也能接受。”

“季……”王鸢受惊地瞪大了眼,没来得及拦住。

马车外的人扭头看过来,对明姝理直气壮的语气感到十分匪夷所思,正常人哪个不是担惊受怕的?

她倒好,还特么点起菜了?

这人正是之前的了缘,他瞪着明姝,阴阳怪气道:“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吗?”

一个俘虏,还好意思提条件?还烧鸡,他都吃不起!

一般人被这么怼,也就一脸羞愤地不敢再继续问了。

王鸢此时就是这样,她担心明姝把人给得罪了会被针对,拽了拽明姝的衣袖:“季姐姐,还……还是算了,我也不是那么饿的……”

明姝没理她,琢磨了一会儿,朝着了缘语气试探:“请你,帮我拿点吃的?”

她还着重加重了那个“请”字,这样总可以了?

明姝眨了眨眼睛。

了缘:“……”

说她蠢的认不清形势,她还挺有礼貌。

想到闻夙师兄对这人的特别关照,了缘额角抽了抽,语气不耐烦地道:“行了,在这儿等着!”

明姝眉眼弯弯,语调轻快:“哎!谢谢小道长!”

没过一会儿,了缘拿着东西回来了,把东西往明姝怀里一扔,“拿去!”

明姝低头将油纸包打开往里瞅了瞅,一脸失望:“啊,是馒头啊?还是冷的!”

这小破教坑了那么多钱,咋还死扣死扣的?

了缘嘴角抽了抽,险些把白眼翻到天上:“有的吃就不错了!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了!爱吃不吃,不吃拿来!”

明姝麻溜地把东西往王鸢怀里一塞,撸起袖子趴在车窗上和他讲道理:“小道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啊,虽然咱们现在还不是伙伴,可未来未必没有成为同伙啊不对,成为同伴的机会啊!”

了缘一顿,一脸狐疑地看了眼明姝,心里警惕起来:难不成这丫头还真知道些什么?

明姝见他神色有异,心里顿觉有戏!

她小幅度指了指闻夙的方向,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当然是债主和欠债的关系!

狗东西竟然敢偷袭她,这笔账不算回来她名字倒着写!

然而明姝羞涩的神色表现的很是引人遐想。

就连一旁的温知意和王鸢都忍不住眼神八卦了起来,竖直了耳朵,更别说了缘。

他眼神迟疑地看了眼闻夙的方向,又打量着明姝,终是没忍住心里的八卦,凑过来些:“什么关系?”

明姝白他一眼:“怎么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了缘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低呼一声,下意识捂住了嘴:“难道你和他……”

温知意和王鸢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明姝羞涩地一垂眸:“小声点,知道上司的八卦什么后果还用得着我提醒你吗?”

了缘果然眼神一变,做贼心虚地瞄了瞄闻夙的方向,还好没注意到!

他扭头看向明姝,想到什么,眉头又皱起来:“不能!闻夙师兄明明和神女……”

明姝眼珠一转,神情顿时又多几分幽怨,她微咬下唇,恨恨地道:“男人嘛,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办法,谁叫他生的好看呢,要不然我也不至于……”

她恰到好处地停在这里,眸光如泣如诉,不用多说,旁人自动脑补出一系列狗血八卦的爱恨情仇。

了缘一脸如遭雷击,瞧瞧他知道了什么惊天八卦?!

闻夙师兄竟然敢一边神女纠缠不清,一边和外面的女子打得火热!人家还找上了门来!

难怪之前他说这人交给他呢!

原来是老相好!

他看向明姝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原来是……咳咳,刚刚多有冒犯,失敬失敬。”

“好说!”明姝觑着他,掩唇气愤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和那神女掰扯清楚,要么我做大她做小,要么有我没她!”

了缘:!!!

温知意和王鸢:!!!

了缘脑子转的快,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他早就看不惯神女一直看重闻夙,却不爱搭理他们这些人了,明明他也没比闻夙差到哪儿去!凭什么他不可以得到神女的信赖!

他看向明姝,神色动容:“像你这样有骨气的女子真是不多了,我支持你!”

明姝一脸感动:“谢谢你,如果现在有一只烧鸡,我会更有动力。”

她刚才都闻着味了!

了缘的心在滴血,面带微笑:“……我去拿!”

为了更远大的前途,烧鸡算什么!

明姝:这小傻子还真好骗。 第181章 麻将是谁,为什么打他 明姝拿着刚骗到手的还热乎的烧鸡扭过头,就对上两双瞪大的眼。

温知意虽然也惊讶,可到底性子稳重些,王鸢就忍不住了,她眼里的好奇和八卦简直快要溢了出来,她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季姐姐,你和那个闻夙道长真的……?”

“傻不傻,当然是骗他的。”明姝扯下一条鸡腿塞进她嘴里,“嘘,悄悄的啊。”

她的神色太过平静自然,王鸢眼神呆呆的,叼着鸡腿的模样透着傻气,她本来还想问两句,唇动了动嗦了两口鸡腿,味道还不错。

王鸢的注意力被转移,专注地啃起来了,她是真的饿,这会儿也顾不得注意形象了。

温知意皱了皱眉,望着明姝的眼底添了一丝担忧:“那个闻夙道长不是什么善茬,若是叫他知道了……”

“放心,他不会知道的。”明姝知道她的担忧,没等她说完便打断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这个了缘,从她偷听他和了尘讲话的时候就有点摸透了这人的性子,八卦,好骗,嫉妒心还强。

她不过稍微试探了一下,对方还真傻乎乎往坑里跳。

好不容易抓住了闻夙的把柄,有机会把对方拽下来,他巴不得呢,又怎么会主动在闻夙面前说漏嘴。

见她看上去十分有把握,温知意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担忧,却也不好多问。

经过明姝几番不着痕迹的试探,她得知了此行的目的地,雍州城。

据说是要带她们去见那个神女。

知道暂时不用担心人身安全,明姝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她甚至还主动为自己找了个差事。

被掳来的少女除了明姝三人,还有九个,这些人从醒来以后就没停止过哭哭啼啼,平日里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今沦为阶下囚,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乍然慌了神也是情有可原的。

明姝便主动提出安抚这些少女的情绪,能少受一点皮肉之苦也是好的。

了缘没有立刻答应,为难地皱了皱眉:“这恐怕……我做不了这个主。”眼珠微转,他提议道,“不然我帮你去问问闻夙师兄?”

他未尝没有抱着自己的小心思。

了缘到底没有憨到明姝说什么都信的地步,仅凭她的三言两语,他心里还是有些质疑的,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她在闻夙心中的地位也不是不可以。

因此没等明姝回应,他就十分积极地去找闻夙了。

明姝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眸光微闪。

……

“她主动提的?”闻夙抬头,眼神透着兴味。

了缘笑眯眯点头,语气试探:“正是,师兄您看要不要……?”

思索片刻,闻夙微微颔首:“让她试试。”

了缘话音一梗,不敢置信:“啊?真让啊?”

那些少女的重要性他不是不知道,稍有闪失,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竟然真的放心交给那个女的?

闻夙眉未抬,唇角细微地扬了扬:“人家都这么积极了,那便给个机会。”他一抬下巴,不容置疑,“去。”

办的好也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毕竟都哭了一路了,也怪吵的。

若是办的不好……

闻夙心下冷笑,自己主动送上门的,到时候就别怪他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了缘干巴巴应了,转头眉头紧蹙,心下惊讶。

看来那女人说的没错。

闻夙师兄什么性子?

十年如一日的冰山脸,向来没给过谁好脸色。

由此可见,那少女也在心里的地位绝不一般!

了缘捏紧了拳头,眼里闪过一道暗光,唇角逐渐上扬。

好啊!回头他就如实禀报神女,看他还有好果子吃!

得到了缘肯定的回复时,明姝有些意外。

闻夙的态度总给她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她甚至能隐隐从对方身上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敌意,本来以为希望不大了。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明姝眼神若有所思。

暮色将至,长途跋涉的马车也终于停下。

“下来透透气。”

少女们被赶下车来,目光在人群里搜寻起来,然后像找到主心骨一般,自发地向明姝靠拢。

“师兄。”

了尘看到闻夙下来,不自觉挺直了腰杆,神色透着一丝恭敬。

闻夙点头,目光四下逡巡着,“人呢?”

了尘眼神微懵了懵,突然想到什么,试探出声:“您是说那位阿姝姑娘么?她在那里。”

了尘指了个方向,一棵树下,一群少女聚集在那边。

闻夙眉头皱了下,抬脚往那边走。

他走近的时候,了缘正忙前忙后献殷勤,他手里拿着一片芭蕉叶,正卖力地扇着风:“阿姝姑娘,风的力度还合适?”

明姝头也没抬,不知道在干什么,很是专注的模样:“凑合,三万。”

三万?

什么东西要三万?

闻夙眉头不经意拧得更紧了些。

“阿姝姑娘,您看我这个雕的怎么样?”

白莲教的教徒之一满脸殷勤地拿着什么东西凑上前,明姝纡尊降贵抬起脖子瞅了一眼,“不错,很厉害嘛,继续努力啊。”

那人得了夸奖,一脸红光满面,劲头更足了。

闻夙心里疑惑更甚,他之前刻意吩咐下面的人对明姝进行特别“关照”,本来以为她的日子应该十分难过才对,如今看来却仿佛不是这样?

“等等,碰!把牌放回去!”闻夙站在人群外,看清了明姝手里的“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块,上面刻着字。

她面前也整整齐齐摆着许多同样的小木块。

不只是她,其他人面前也摆着同样的木块。

众人一脸凝重,如临大敌一般。

闻夙低声问了句:“这是在做什么?”

旁边的人头也没回,随口答了句:“打麻将啊,嘘,先别说话,正紧张着呢!”

闻夙:……

打麻将?

麻将是谁?

为什么要打他?

他直觉这个问题很白痴,忍了忍没问出口,默不作声观察了起来。

明姝刚打出一张牌,突然,对面的一个旁边眸色一喜,兴奋地叫道:“呀,我胡牌了!”

明姝眼神匪夷所思,这么快?

“不可能!” 第182章 让他滚 明姝一脸斩钉截铁地说出不可能几个字后,那少女无辜地眨了眨眼,将牌推下,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太懂,但是我是照着季姐姐说的规则来的……”

明姝伸长了脖子盯着她的牌看了又看,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承认的事实——

对方的确是胡了牌,正好就是刚刚她打出去的那张。

她表情分外沉痛。

真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明明不久前一个个还是啥都不懂的小萌新来着!

她这个师傅还没威风多久,就被徒弟按在地上摩擦。

王鸢看出了明姝的尴尬,清个嗓子打圆场:“哎呀,运气好而已,咱们再来一把……”

这时终于有人后知后觉注意到了不知道在旁边站了多久的闻夙,悚然一惊:“闻夙师兄!”

原本热闹的气氛都能沉寂下去。

显然大家对闻夙这个不苟言笑的冰山脸还是心存畏惧的。

明姝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这人来的倒是时候,如果再来几把,她这面子可真就挂不住了。

“不来了,不来了,你们自己玩。”

明姝拍拍手,把位置腾出来让给别人,自己站起身来走向闻夙,手背在身后,笑吟吟望着他:“呀,闻夙道长也想玩吗?”

闻夙面无表情瞅了她一会儿,那眼神都快把她看得心虚了,“你跟我过来。”

他率先转身,明姝跟在他身后,努了努嘴。

干嘛这么凶,跟教导主任似的。

王鸢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有些担忧:“季姐姐被那个道长带走了诶,她不会有事?”

温知意瞥了一眼,神色淡定:“放心,不会的。”

在亲眼看见明姝靠着什么麻将就轻而易举的收服了这么多人,甚至连白莲教的人都对她马首是瞻后,温知意对对方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与其担心她,倒不如担心被她盯上的人。

……

温知意的想法,明姝丝毫不知。

她正忙着忽悠面前的人。

“你刚刚……那是在做什么?”闻夙扭过头来,面无表情打量着她。

明姝眼神无辜:“打麻将啊。”

他眉头微蹙,露出一种类似于困惑的情绪。

“那是何物?”

明姝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那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娱乐活动,偶尔玩一玩有益于人的身心健康。”

她见闻夙神色有些质疑,抿了抿唇再接再厉:“我之前不是答应了你负责安抚她们的情绪嘛,适当的娱乐能够很好的放松人的情绪,你看,她们现在一点都不怕了!”

闻夙瞥了眼她指的方向,一群平日里斯文端庄的千金小姐正撸着袖子跟村头的大妈似的,神色激动,唾沫横飞!

何止是不怕,简直乐不思蜀。

他心情一度十分复杂。

偏偏明姝还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我做的这么好,你就没有什么奖励吗?”

闻夙垂眼看着身前的人,冷不丁勾唇:“你还记得自己也是被掳来的吗?”

明姝默了默:“……现在想起来了。”

“呵。”他不冷不热笑了下,语气无不讥讽,“很快雍州城就要到了,希望你还能维持现在的活泼。”

他说罢,拍了拍肩膀上沾的落叶,耐人寻味的瞧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身后突然响起疑惑的声音。

“我们之前有见过吗?我是不是有得罪过你?”

这个问题在明姝心里存在很久了。

之前在白莲庙,她明明是第一次见这个人,而对方的视线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明姝当然不会自恋地觉得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在人群里面格外醒目。

因为当时看她的眼神,比起看见美人时的惊艳,更像是想……拿刀砍她。

可她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个人,更别谈得罪了。

闻夙没料到她会这么问,脚步微微一顿,他冷漠地道:“你想多了。”

明姝目送他的身影远去,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真的是她想多了?

四下瞧了瞧,明姝不经意在路边草丛里落下一根簪子。

她眼里流露出心疼,痛定思痛,下次出门一定要记得带点便宜的首饰。

这一根素簪平日里她都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目前她身无分文,身上的首饰扔一个少一个。

这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明姝重重一咬唇,眼不见心不烦,匆匆离开这个地方。

“根据辙痕的深浅程度来看,人离开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天。”追影蹲下身,捏了一把松软的泥土,眉头紧蹙。

云芷提着裙摆上前仔细查看,然而仅凭一道车痕,她也实在看不出什么线索来。

突然眼角余光晃过什么亮亮的东西,云芷目光一顿,疑惑地望向路边的草丛。

她不由走上前,突然发出一道惊呼。

“啊!这是娘娘的簪子!”

云芷弯腰拾起,神色愈发激动!

有脚步声走近,头顶投落一片阴影,云芷下意识抬头,对上司褚的深沉的眼神。

她识趣地将簪子递上去,并解释:“这簪子上有一道不明显的划痕,是之前不小心摔的,是娘娘的没错了。”

司褚将银簪捏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番,神色莫测。

云芷心里惴惴,大着胆子问:“陛下,娘娘不会有事?”

司褚眉微敛,沉眸扫她:“你家娘娘不仅没事,看样子日子过的还不错。”

“啊?”云芷瞪大了眼,眼里写满困惑。

陛下怎么知道的?

她想问,然而司褚的表情说不上好看,她只能将疑惑默默咽了回去。

司褚转身,唇角一垮,指腹覆着一层油腻,他垂眸定定瞧了一会儿,冷笑一声。

都有条件吃荤腥,可不是日子过得不错?

他抬眸看向远处的群山,层峦叠嶂,蜿蜒曲折的官道如同一条白玉带盘桓在山间。

司褚逆着光,轻轻眯了下眼,嗓音低哑:“前面是什么地方?”

追影答道:“回陛下,前面就是雍州的地界了。”

听到这个名字,司褚眉头不经意挑了下,眼里胶着浓墨般的漆黑深沉。

“那人现在在雍州?”

追影这回没有立刻回答,迟疑片刻才道,“算算时间,应该是的。”

那位每年的这段时间都会在雍州停留。

司褚舔了舔牙,语气隐忍:“让他滚。”

追影:……

这,这不太好?

跑到人家的地盘,让人家滚。

也只有他家陛下才干的出来了。 第183章 是他草率了 “雍州,地杰人灵,这个‘灵’灵在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说话的女声压得低,像是为了刻意营造出神秘感。

又有几道声音连忙配合地响起:“不知道,为什么呀?”

路边一个卖馄饨的摊子,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男子,和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少年。

男子听到这声音,不由好奇地抬眸看过去,路边停着几辆马车,声音就是从马车里传来的。

他本无意偷听,却是被这声音勾出了几分好奇。

成功吊起了大家的胃口,说话的那少女语气里藏着几分得意,再开口时声音又比之前更低了两个度,只是话音里隐约流露出些许畏惧。

“我听说呀,在前朝时期,雍州这块地方特别邪门儿,许是风水不怎么好,经常会发生一些灵异事件。”

“嘶,灵异事件?你别吓我啊!”有人低声惊呼起来。

那人乍一被反驳,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悦,“你先听我说完嘛!我说的这些都是有证可考的!就比如说啊,雍州的城墙修建的过程中,莫名其妙死过好多人,这墙啊迟迟修不起来,有路过的道士说怨气太重,这能有什么怨气,不就是死了太多人吗?”

“啊?天呐……”

“这也太吓人了?”

又有人迫不及待地追问:“那最后这墙是怎么修起来的?”

“让我想想啊,我在野史上看到的说法是……”那少女仔细回想了一番,断断续续开口,“好像是当时路过了一个得道高僧,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度化了那些怨气,这才出面解决了这件事!”

下面一水的夸赞。

“哇,那高僧也太厉害了!”

“等我回家了,我也让我爹请一个,我总觉得我家宅子阴森森的,尤其是我那小娘,八成是什么狐媚子转世!”

听到这话,男子的嘴角微微抽了下。

这件事他还真解决不了。

没错,他就是当时的那个“得道高僧”。

此人正是闻人白。

年轻的时候闻人白偶然路过雍州城,那时的他初出茅庐,缺乏行走江湖的经验,身上带的钱被一个老太太给骗光了。

正逢他两袖空空,好几顿没吃上热饭了,就遇到了城主在招纳能人异士的告示。

凡事能解决修葺城墙问题的人,一律重赏。

闻人白顿足片刻,突然了悟。

招摇撞骗,这是他的老本行啊!

于是他高高兴兴地摘下告示就去了。

不过令他失望的事啊,这事儿压根儿就没有什么鬼神作祟,分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负责修城墙这件事的县令将上面发下来的银子给贪了大半,谁知道因为分赃不足被下属给威胁,这县令也是个狠人,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将人给杀了,然后伪装成城墙塌陷的意外事故。

闻人白觉得要是就这么给报了上去,人家说不定觉得他不够专业,就不肯给他赏银了。

于是他就决定走个过场,兢兢业业地办了三天三夜的法事,表面上整得还挺像模像样,私底下一封举报信送上了城主的案头。

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不太好,城主并没有给公开出来,找了个借口处理了涉事的那批人,将功劳给推给了他这个神棍。

闻人白本来只是想混口饭吃,却没想到因此而名声大噪。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野史并不能尽信,写故事的人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信口胡诌的。

闻人白还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

却听那少女又继续了。

“若是只有这一桩事也就算了,之后还陆陆续续发生过好几件事,也特别邪门儿!”

“据说有一户员外娶了一个小妾,将人养在庄子上,那小妾特别神秘,从来不在外人面前露面!却勾的员外连家都不回了,日日与那小妾在庄子上厮混!最后家里的正室终于坐不住了,气势汹汹找到了庄子上!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正室竟然回家后就上吊自尽了!你说这玄不玄乎?”

“这不是狐狸精转世是什么?”刚才说话的那少女愤愤道。

“呀,那正室真可怜,别是被狐狸精给迷了心智?”

“谁知道呢!”

闻人白扶着额头,神色无奈。

无稽之谈!这世上哪有什么狐狸精?

不巧,这件事他也知道些缘由。

那个员外为什么要将那小妾藏在庄子上不见人?

因为那小妾是个男人!

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员外名誉扫地不说,依照律法,那个小妾估计也会被烧死。

至于正室,是因为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喜欢男的,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回去便上吊了。

纯粹是被气死的,哪里是被迷了心智。

闻人白摇了摇头。

“总之啊,之前这雍州城的风水很是不好,可是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玄门大家在这里定居,似乎风水也慢慢的有所改善。”

少女语气唏嘘。

闻人白摸了摸鼻子,咳,说来惭愧。

别人他是不知道,至于他每年为什么会选择在雍州定居一段时间,完全是因为这里的物价便宜,房子的租金也不是特别离谱。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友善啊!

至少要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和谐,不会因为他长得俊要到的钱多就联合起来把他打一顿。

说多了都是泪。

人总是喜欢猎奇,明明这么简单的道理就摆在眼前,偏偏不信,非要往什么鬼神之说上面扯。

闻人白正想叹气,突然听闻一道清脆的声音含着笑意:“我倒觉得十有八九只是巧合罢了,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不过是人心作祟而已。”

闻人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隔着一道帘子,他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只是直觉觉得这少女一定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世家女子。

“季姐姐这话怎讲?”有人犹豫着出声,倒是没急着反驳,看来这少女在她们中的地位不低。

这少女倒是理智。

那位被称为“季姐姐”的人似乎是笑了下,语气透着点冷漠:“为什么?我天天对着神许愿,希望自己一夜暴富,这都过了十几年了,也没见我达成心愿啊?”

“呵,连这点小心愿都完成不了,还有脸说自己是神?”

闻人白:……

是他草率了。 第184章 果然有一腿 众少女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竟然觉得明姝这话很有道理。

“季姐姐果然聪慧!”

“冰雪聪明!”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

这马屁拍的,连马车外的闻人白都觉得离谱。

然而那几辆马车并没有停留多久,就已经驶开了。

闻人白夹起一只馄饨塞进嘴里,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雍州城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群人?”

他对面的白面团子垮着一张脸,幽怨地瞅着他,委屈巴巴地提醒:“师傅,你吃的是我碗里的馄饨!”

闻人白眉头微蹙,回过头来瞪他一眼,慢吞吞将馄饨咽下去:“为师知道!为师是怕你吃不完,再说,你看看你都胖成啥样了?”

褚宝宝瘪着嘴,胖嘟嘟的脸皱成一团,敢怒不敢言:“宝宝在……在长身体!”

“人家长身体竖着长,就你横着长,还好意思说呢。”闻人白抬手在他脸上捏了把,顶着一张仙气飘飘的脸,说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快吃,吃完了为师带你去蹭吃蹭喝。”

褚宝宝眼睛一亮,扒碗的动作快了起来,嘴里含糊道:“果然,还……还是狮虎对宝宝好!”

“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闻人白眼里划过嫌弃,又不禁有些怅然。

想当初他也是一名受万千少女追捧的美男子,莫名其妙被扔了一个拖油瓶以后,日子过的是一日不如一日。

养孩子是真的消耗大,以前他脸皮薄,看到路边的乞丐都会给银子,现在倒好,拮据的时候还要问乞丐借银子。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少年越来越穷!

等他再见到那少女,一定要狠狠敲她一笔!

啧……也不能说是敲,带了那么久的孩子,还不许他拿点报酬吗?

只是,那人现在应该在盛京?

一想到司褚曾经逼他做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事,闻人白额角青筋跳了起来。

算了,还是别见了。

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我想了一路还是没有想通,这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明姝仰头望着面前的山陷入沉思,神色瞧上去有些沧桑。

“这有啥想不通的?”了缘生怕她后悔了,临时要打退堂鼓,眼神不着痕迹地警惕。

明姝轻飘飘斜他一眼:“你说你们好歹也是那么大的一个教哈。”

了缘听了这话,腰杆不由挺直了一些,一脸有荣与焉。

直到明姝下半句话幽幽从唇齿间吐出来。

“你说你们好歹也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给自己盘个高大上的地方做根据地,而是要像土匪一样住在山上?”

了缘神色隐隐裂开,不忿地反驳:“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土匪,咱能跟那群埋汰的莽夫相提并论吗?”

对上明姝宛如看穿一切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的解释:“咱们教的教义就是讲究追求自由,摆脱尘世的束缚,住山上,这不是更……贴近自然吗?”

明姝张了张嘴,眼神复杂:……头一次见到把抠门说的那么清新脱俗的。

她望了眼看不到尽头的台阶,面带忧愁:“可以的,不能再贴近了。不过能帮我找个轿子吗?不然我怕我还没到山上,就累死在半路了。”

了缘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一脸匪夷所思:“不是……你真当自己是来出游的?还帮你找个轿子?”

把他们土匪……不是,把他们白莲教的人当什么了?

做慈善的?

天真!

明姝沉默片刻,捂着胸口一脸娇弱:“啊,我觉得我肯定活不到见到神女的时候了。”

这下换了缘沉默了。

半晌,他磨了磨牙恶狠狠地道:“……等、着!”

王鸢和温知意看得瞠目结舌。

“这待遇也太好了?”

“这样的要求也能答应?”

这一路来,除了刚开始醒来的时候受到了点儿惊吓,后来事情的走向让她们觉得,自己仿佛不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给掳走,而只是与姐妹们组织了一场野外踏青。

明姝悠哉地叹了口气:“哎,别说,这贴心的,还真感觉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我都有点不想走了。”

温王鸢和知意:“……”

这大可不必好吗。

等到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大家一个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人群里,坐在轿子里的明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语气透着惊讶,“呀,这就到了?”

那满脸红润的模样,看得一群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可没办法,谁让人家使唤的动人呢。

正准备来看好戏的闻夙脚步一顿,盯着那轿子看了两秒,缓缓问身边的人:“轿子哪来的?”

那人摸了摸脑袋:“是了缘师兄给阿姝姑娘准备的,说她身体不好,不能劳累。”

闻夙:“……”

这一路上这么能折腾,也没见她身体有多不好啊。

居然能把了缘迷的神魂颠倒,他倒是小看了这丫头的本事!

闻夙想岔了,在他看来,能得到了缘这么殷勤的讨好,无非是得益于她那张极具优势的脸。

他冷笑一声,不碍事,还有更厉害的等着她呢。

闻夙终于气顺了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明姝的方向,倒是没上前说什么,转身走开。

注意到这一幕的了缘松了口气:看来他的做法是对的,闻夙师兄还真是心疼他的相好呢!

就是不知道,神女见了这一幕会是什么感想?

思及此,了缘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和想象中的气派不同,白莲教的据点实在是简朴的不能再简朴,说这是临时搭建的难民窟她都信!

明姝大失所望,同时再次肯定了这教主是个只进不出的守财奴的想法!

少女们被带到一片空地上,有人去通传神女。

明姝对这个神女还挺好奇的,跟着众人安静地张望。

没一会儿,一个全身素白的女子迎面走来,那女子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水雾蒙蒙的眼睛,美目盼兮,走动间衣袖飘飘,倒真有几分仙女的风姿。

神女走近来,视线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多停留,直直看向了站在最前方的闻夙,眸光一下子温柔似水:“回来了。”

明姝眼里露出了八卦的光:嚯!了缘的情报还是挺准,这两人果然有一腿! 第185章 教主 相比神女的热情,闻夙的反应就很是冷淡了,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连恭敬都算不上,然而那神女却并没有对此表露出丝毫的不悦,一双眼眸柔的能掐出水来,看得明姝啧啧称奇。

看不出来,还是这神女一厢情愿啊!

可能闻夙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于冷淡,神色微微一滞,多交代了几句。

“这就是这次带回来的。”

他一边说着,侧身看了眼身后,神女的眼神也跟着扫了过来,一群少女神色有些惊慌,局促地挤成了一团,隐约向中间的一个少女靠拢。

神女,也就是白水心,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那少女身上。

这一批少女的容色品貌都十分不错,可以说各有各的特色,可这名少女却依旧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位。

她长相明艳如秋日芙蕖,气质也十分令人舒适,明眸皓齿,微微含笑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生好感。

对比起其他或是惊慌或是畏惧的人,她的表现便格外与众不同了。

白水心眼眸深处飞快闪过什么,再定眼瞧去,又是一副温柔中透着淡淡疏离的模样。

“辛苦了。”

她眸光一一扫过各位少女的脸,眼眸弯起笑,“各位不要惊慌,我教对诸位并无恶意,只是请诸位来做客而已……”

明姝面色淡定,在心里吐槽不已,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你家请人做客用这种方式请?

真是小刀扎屁股,给爷开了眼。

白水心语调缓慢温柔,透着一股莫名的自信,“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请大家来,这实际上是对大家的一个考验,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会对大家进行训练,通过考验的人就能正式成为白莲教的一员。”

明姝心想,成为白莲教的一员,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然而她回头一看,身边的少女们两眼发光,无一例外都露出向往的神色。

明姝:……

好,是她低估了白莲教的洗脑能力。

闻夙转身欲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瞥了眼人群里的明姝。

“怎么了?”白水心注意到他的异样,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之前那少女,眼眸微闪,她下意识升起一股危机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闻夙轻笑了一声,以一种她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语气调笑道:“那位小姑娘,身子不大好,劳烦神女多多关照,给她挑个好一点的房间。”

在众人看过来的各异的目光中,明姝心里一跳,倒不觉得自己是受了特别的关照。

她盯着闻夙,眉心几不可察蹙了蹙,再次肯定之前的猜测。

她绝对得罪过他,不然为什么这么针对她?

闻夙让一个明显对他有好感的女子来关照她,这是怕自己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吗?

白水心眸底掠过震惊,抬眸观察闻夙的神色,从他眉眼间瞥见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心里一沉,重重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这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

她再次认真打量了一番明姝,含笑应了下来。

——

“教主此行可有受伤?水心听说那狗皇帝早有防备,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不少人都折在了里面……”

白水心神色关切,望着窗前的男人,眼神里满是不为人知的爱慕痴迷。

闻夙,不,应该说是贺兰潋,他漫不经心地抬手在耳后摸了摸,取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妖孽惑人的脸。

将那人皮面具捏在手里,贺兰潋勾唇,幽冷地笑了下,意味不明:“是本座小瞧了那狗皇帝,险些着了他的道。”

乞巧节那夜,他明明布下了那么完美的局,就等着收网,谁知狗皇帝早就暗中设下埋伏。

他也因为中途冒出的意外,受了点轻伤。

一想到罪魁祸首就在这里,贺兰潋又感觉到脑瓜子隐隐作痛,他那时是真没想到看上去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能面不改色地搬起花盆朝他脑袋上砸!

他那么完美的一张脸,差点,就差一点点,就破了相!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贺兰潋一边艰难躲避着狗皇帝派来的暗卫的搜捕,一边在盛京城寻找着那夜坑了他的少女,他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从来都只有他坑别人,什么时候他在女子身上吃过亏?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找到了对方一定要将她好好折磨一番。

结果险些把整座城翻过来,他都没能找着人!

那人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很离谱。

司褚加大了人手,盛京城是暂时待不下去了,贺兰潋只能被迫出城,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把盛京翻过来都没找着的人,居然在白莲庙里碰上了!

送上门来的机会,这要不报仇都说不过去。

正好教里需要新鲜的血液,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把明姝打晕给带回来了。

本来是想留着亲自折磨的,可是这不符合他现在高岭之花的人设,这个马甲暂时还不能丢,他只能一忍再忍。

本来想着有给其他人暗示过,明姝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哪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混的如鱼得水!

好嘛,可算是忍到回大本营了。

他虽然暂时不能亲自动手,可有的是人能替他收拾。

贺兰潋轻笑一声,似是不经意道,“路上遇到一只野猫,受了点轻伤。”

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让白水心察觉到他说这话时语气中的不对劲。

她无声抿紧了唇,几欲张口,又怕教主觉得自己僭越,只能勉强出声:“可要水心替教主出手教训?”

贺兰潋眼眸轻闪,回过头来看她,轻轻笑起来:“暂时不用,我觉得倒是挺有意思的,先留着。”

他眼神好似很是愉悦。

是谁能让教主露出这样的表情?

嫉妒如同毒液,一点点渗入心脏,白水心掐着掌心,笑容愈发勉强:“水心听教主的。”

“对了,之前您说的那个少女,要怎样安置妥当?”她对之前贺兰潋的态度耿耿于怀,连带着明姝也看不顺眼。

贺兰潋等的便是她这句话,只漫不经心勾唇:“来者是客,好生招待着。” 第186章 替我谢谢她 白水心对他什么心思,贺兰潋自然知道,看破不说破罢了。

一来对于人们莫名其妙的爱慕,他已经习以为常。

二来,白水心办事能力的确不错,留着对方利大于弊。

他故意在她面前展露对明姝的特殊,深深痴恋于他的白水心会怎么做呢?

贺兰潋瞧见她顺从地低下头,连嗓音温柔的弧度也恰到好处:“水心一定会好好招待那位姑娘的。”

贺兰潋眼眸闪过玩味,他也很期待呢,可别让他失望啊。

“那个神女,好漂亮啊!”

这头,少女们得知自己暂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连日以来紧绷的心也骤然放松了下来,叽叽喳喳议论着。

其中颜狗王鸢最为积极。

温知意轻飘飘斜她一眼:“只露出一双眼睛,你就知道她漂亮了?”

王鸢噎了噎,小声地嘀咕:“眼睛都生的那么好看,再丑也丑不到哪儿去?”

温知意没说话,微微颦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姝眼珠转了转,借此机会试探几人的态度:“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虽说那个神女说是请我们来做客,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哪有人是用这种方式请人的?”

王鸢愣愣地摸了摸脑袋,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季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哎……”

“可是神女说只要我们通过了考验就能加入白莲教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人小声地反驳,看样子是动了心。

又有几个少女也跟着附和起来。

明姝很是不解:“你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加入白莲教啊?”

难道他们的洗脑术就当真如此厉害?

大家给出的理由千奇百怪。

有人小声地说:“我不想过那种嫁人生子,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听到这话,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明姝也无言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不想过这样的生活,那也不能想不开加入邪教组织啊!

有人捧着脸,一脸向往:“听说修炼到最高境界可以青春永驻!”

明姝一脸痛心疾首:姐妹,不信谣不传谣!你这是听哪个不靠谱的王八羔子说的,加入邪教可以青春永驻?

这话我八十岁的姥姥都不信!

还有人的理由更简单粗暴:“因为白莲教里面有好多美男子!”

看都不用看,明姝就知道说这话的人肯定是王鸢。

她都想……算了她已经懒得吐槽了。

温知意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明姝拦住她:“好了你不用说了,知道你想追求自由。”

她都能背下来了。

温知意默然:“……”

“季姐姐,那你呢?你为什么想加入白莲教啊?”王鸢眼神流露出好奇。

众人也齐齐看了过来。

谁知道明姝毫不客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谁告诉你我想加入了?”

“啊?”王鸢惊讶地瞪大了眼,慢吞吞道,“那你那天跟我一起去白莲庙……”

明姝摸了摸后脑勺,面不改色,“噢,我是听说那里的斋饭还不错,所以想尝尝鲜,谁知道饭还没吃上,飞来横祸,一觉醒来就到这儿了。”

她神色很是沉重。

众人:“……”

少女们看向她的眼神,顿时添了几分同情和复杂。

同情是因为她本不必卷入这场意外。

复杂则是因为,原来世间真有为了吃斋饭而去寺庙的奇葩!

这是一种何等执着的精神啊!

人群里唯一知道内情的温知意表情异常的沉默:……

她差点儿就信了。

温知意在心里默默将对明姝说的话的评价从“可以信一些”改成“最好一个字都不要信”。

明姝对此毫不知情。

她有点愁,这些少女的思想多多少少已经受到了白莲教的荼毒,唯一一个中毒程度较浅的王鸢,还是因为这姑娘满脑子里只有美色,除了美色其他事物很难撼动她。

换句话说,你给她讲一百个道理,还不如直接用一个美男来诱惑她来的快。

……

明姝心里发愁,她要怎么揭穿白莲教的真面目,从而让这些少女们迷途知返呢?

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毕竟她目前只身一人身在虎穴,能保持自身清醒都不错了。

如果让白莲教的人察觉到她的念头,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不管了,先静观其变。

——

明姝没想到,闻夙让那神女为她准备一间好点的屋子,那神女竟然还真就照做了。

这个“好”的定义,自然是通过对比出来的,一开始明姝还真没察觉到好在哪里。

别人的屋子都是木头做的,唯独她这间是竹屋,而且比那些人的大了两倍。

里面的摆设虽然简陋了些,还有的却都有,屋子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这不禁让明姝有些受宠若惊,那神女对情敌这么大度的吗?

她怀疑里面有炸,兴许还是王炸。

在明姝翻来覆去将屋子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漏掉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也许对方真就不屑于搭理她呢?

明姝摸着下巴又有点愁,对方不出手,她要怎么找茬儿呢?

很快,明姝迎来了竹屋的第一位客人。

她打开门,惊讶地对上了缘那张臭脸。

“了缘小师傅,你怎么来了啊?”

她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的手上,顿时眉开眼笑,娇嗔道,“哎呀来就来嘛,干嘛还带东西呀,旁人多不好意思?”

虽然嘴里这么说,可她手上的动作可是丝毫没含糊,十分主动积极地将那篮子接了过来。

了缘嘴角抽了抽,还真没看出来你有半点不好意思呢。

入手有点沉,明姝掀开篮子上盖着的布一看,好家伙,厚厚的一叠书。

她沉默了半秒,表情迷惑:“这是什么?”

了缘的神情有些幸灾乐祸,“这是神女送给你的,关于我教的教条教义,让你慢慢看。”

明姝:……她疯了没事看这玩意儿?

她神色十分感动:“替我谢谢神女,这份礼物太沉重了。”

了缘没从她脸上看出异样,终于坐不住了,他左顾右盼一番,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找神女说清楚?” 第187章 不要揭为师老底 明姝打量着面前的人,见他眼神透着隐隐的迫切,抱着胸往门边一靠,手指勾着一缕头发,笑眯眯地瞧着他:“哎呀,急什么,慢慢来嘛,我总得先适应适应……”

了缘脑门上的青筋蹦了蹦,这还有啥可适应的?

“哎哟姑奶奶,你这心也忒大了点儿!你没看见今日闻夙师兄当着神女的面对你表现的有多特别吗?神女十有八九已经盯上你了,你若是不主动,那就只有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份儿了!”

明姝眼神露出些许讶异,“不会?我看那个神女人也挺好的啊,还给我选了一间这么好的屋子,怕我来这不适应,还让我把这当成自己的家呢……”

了缘见她一脸傻白甜的样子,在心里直翻白眼,恨不得拿块砖头把他给敲醒。

“你清醒一点好吗?你和她是情敌关系,她能真心实意的对你好?”

了缘苦口婆心地劝她,那架势特别有居委会大妈劝失足少女迷途知返一样,明姝一边惊讶一边心想,别说,这了缘竟然还有当情感大师的潜质,至少鉴茶能力没得说。

可见也不是所有男人天生都是直男,只是看他想不想分清而已。

了缘还在滔滔不绝,明姝压根儿插不上一句话,“你别看她表面上对你好,这都是故意做戏给闻夙师兄看的,她对你越好越能展现出她的善良大度,我跟你说男人就吃这一挂!”

他激动的唾沫横飞,瞧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过被骗经历呢。

明姝一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他的唾沫,一边点头。

“嗯,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咱们神女又温柔又漂亮又大度,到时候闻夙师兄哪还舍得为了你跟她翻脸啊!你别不信,男人最了解男人。”了缘眼神同情地看着她,舒了口气,“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便是块榆木疙瘩,该开窍了?

明姝歪着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所以……”

她抬眸看他,迎着光缓缓眯起眼,语气危险,“所以你觉得我不如那个神女漂亮,不如她善良,也不如她大度?”

了缘原本放松的神情一下子僵硬起来,他低头看着明姝,眼神闪过不敢置信,下意识出声:“不是,你好像关注错了重……”

关注错了重点。

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明姝眼里泛起蒙蒙水雾,波光潋滟,抬起手反手指着自己,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看向他的眼神仿佛看一个瞎了眼的智障。

“我这么年轻,集美丽可爱智慧于一身,你居然说我比不上你们那个神女?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究竟哪里不如她!”

眼瞅着她的神色隐约透露着一股疯狂的执拗,了缘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把话题给拽回来,“那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你不是就想说我比不上她,将来会被抛弃吗?”明姝一脸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门,了缘一边后退一边疯狂后悔。

女人就这是一种怎样可怕的生物,疯起来这也太吓人了。

他在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为自己的一时口舌之快,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之后,这才勉强把人给哄好。

了缘小心翼翼瞧着她,“所以阿姝姑娘接下来打算……?”

明姝见把人也折腾的差不多了,再玩下去怕是要崩溃,她懒洋洋掸了掸衣袖,抬眸斜他一眼,神色自信地勾唇,安抚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故意没说自己会怎么做,了缘心里暗暗着急,可想起她之前撒泼那劲儿,估计没几个人是对手。

了缘决定勉强再信她一次,不过神女那边他还是要去煽风点火几句,光指望明姝这边总觉得不太靠谱,得做好两全的准备才行。

了缘借口有事匆匆走了,临走之前,当然也不忘记表明自己支持明姝勇敢追求真爱的立场。

明姝笑盈盈目送他远去,只觉得这厮也是个人才,退可当妇女之友,进可步步高升,这样的人若是放进宫里,那岂不是混得如鱼得水?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白莲教这么一个邪教组织,内部斗争竟然也如此厉害。

“师傅,这就是你要带宝宝蹭吃蹭喝的地方吗?”

褚宝宝头上戴着个与他那小脑袋极其不符的大草帽,连帽地扶着草帽抬头,眼神迷茫地望着眼前一片贫瘠的荒山,晒得红彤彤的小脸皱巴巴成一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下顿又要饿肚子了。

褚宝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沮丧地垂下了脑袋,眼里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下来,他摸了摸肚子,委屈巴巴地想。

跟着师傅混,一天饿三顿。

师傅怎么还不死,这样他就可以重新再找个师傅啦!

闻人白不知道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小白眼狼是个带孝子,背地里暗戳戳咒他早登极乐。

他掐了掐手指头,沉吟片刻,一脸自信地仰头看去,“卦象显示为师会在这座山上有奇缘,应当是没错的。”

褚宝宝仰起脑袋,黑珍珠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瞅着他,奶声奶气地提醒:“可是师傅,您忘了,您上次带宝宝去一间破庙,也说里面有奇缘,结果因为抢了狗狗的家,扛着徒儿被追了整整三条街呢!”

闻人白眉心一跳,脑海里回忆起被那几条野狗追的恐惧,抬手将草帽摘下来盖住他的脸,声音冷静:“那只是个意外,孽徒,不要总是提为师的黑历史。”

褚宝宝艰难地扑腾着双手,好不容易将脸上的大草帽给扒拉下来,天真地看着他,十分具有坚持不懈的精神:“为什么不能提呀,师傅?”

闻人白耐着性子,点了点他的额头:“真正的世外高人,都是神秘的。你老在外人面前揭为师的底,会大大降低为师招摇撞骗的成功率。”

褚宝宝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如此……那徒儿以后不在外人揭师傅的底啦。”

闻人白正想感叹一声孺子可教,就见这缺心眼儿的小东西念念有词:“宝宝等师傅骗成功了,再揭师傅的老底!”

闻人白:…… 第188章 是不是可以吃席了 闻人白捏了捏眉心,深呼吸几口,这才勉强忍住打死他的冲动:“你这孽徒,为师迟早会被你给气死。”

这几年跟这孽徒一待在一起,他老怀疑自己会折寿。

谁料褚宝宝听了这话,咬着手指头一脸期待害羞地瞧着他:“师傅要是死了,那徒儿是不是就可以吃席了呀?”

他之前就跟师傅去过几个人家里面吃席,师傅告诉他,那是因为那些人家里有人死了。

褚宝宝只记得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每次去都吃的饱饱的!

可惜这样的事情不经常碰到,那些人总是不死。

不过要是师傅死了的话,那好吃的应该会更多?

褚宝宝满脑子都被好吃的给占据,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耳朵突然一疼,他哎呀地叫起来:“师傅,疼疼疼!别揪宝宝耳朵……”

“你真的是孽障!给你吃给你穿,你倒好,小白眼狼就没盼着为师好呢!”闻人白给气笑了,揪着他的耳朵拖着他往前走,没好气冷哼一声,“为师若是死了,你就等着去喝西北风!”

褚宝宝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本来因为痛苦而紧皱的小脸顿时一松,双眼也倏地亮了起来:“西北风好喝吗?”

闻人白不禁陷入沉思:……

这小孽畜上辈子莫不是个饿死鬼投的胎?

——

次日一早,明姝被门外坚持不懈的叫魂声给从睡梦中吵醒。

她平日里喜欢赖床,云芷也知道她这个小毛病,若非有重要的事,一般都不会不识趣地吵醒她,甚至司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耐烦的在床上滚了又滚的明姝,终于被门外那声音扰的睡不下去,翻身起床,怒气冲冲地走到门边一把拉开门。

“叫……”

“阿姝姑娘。”

她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笑的跟花儿一样的脸,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小姑娘。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明姝勉强将飚到嘴边的脏话给咽了回去,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个还算是和蔼的笑。

“有事吗?”

那穿着白莲教的标志莲花纹衣服的小姑娘露出一个端方的笑:“神女叫您去上早自习。”

明姝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睛瞪了瞪。

“上什么玩意儿?”

“早自习。”生怕她听不清楚,小姑娘还特意放慢了语调,吐字相当清晰。

明姝扶着额角,在清晨徐徐吹来的清风中,足足愣神了有十几秒,冷不丁开口。

“现在什么朝代?”

小姑娘愣了愣,下意识地答:“天启第四年。”

没错啊。

明姝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奇变偶不变?”

小姑娘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啊?”

明姝神色自若地捋了捋头发,“没事了,麻烦等我一会儿。”

直到明姝坐在那所谓的自习室,和一群少女们面面相觑的时候,她都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毕业了那么多年,有一天却还要那么早爬起来上早自习。

就……离了大谱。

明姝坐下以后,戳了戳离得最近的王鸢,脑袋探过去压低了声音询问:“这早自习干嘛的?”

王鸢摇了摇头,顶着俩黑眼圈,和她一样的茫然。

温知意倒像是知道一点内情,掩着唇小声地说:“好像……就是让我们打坐冥想。”

“请大家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不要交头接耳。”有女道严肃着一张脸出来维持秩序,眼神若有若无看了眼明姝所在的方向。

正在交头接耳的明姝:……

总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她看了眼四周,大家都端正地坐好,明姝想了想,暂时也没搞特殊。

毕竟她还挺好奇,白莲教究竟是怎么给人洗脑的。

“现在,请大家闭眼,冥思一盏茶的时间。”她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清了清嗓子刻意拔高了声音,“提醒一下,请个别姑娘不要睡着了,这么严肃的场合,这可是对我教的不敬!”

众人齐刷刷看向某个方向,明姝一脸无辜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在心底下结论:

看,她的确是被针对了!

闻夙那个狗东西!

女道着意看了眼明姝,发现她非但没有露出不好意思或者万分羞愧的表情,还跟着大家一起假模假样地张望了起来,一脸做作的惊讶,语气义愤填膺:

“谁呀?谁这么奇葩!这么庄重严肃的场合都能睡得着觉?这也太离谱了!她是怎么睡得着觉的啊?”

众人:……

女道:……

是谁你真的心里没有半点数吗?

这话你不该问你自己吗?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少女们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明姝的脸,然而她们也没明姝那么厚的脸皮,跟着一起明知故问,只好保持沉默。

唯独王鸢还够义气,想着帮好朋友解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大声附和起来,“就是,到底是谁呀?反正我敢肯定,我们当中肯定没有这样的人!”

明姝闻言十分感动。

连她自己都保证不了的事,王鸢却敢如此笃定,这不是对她盲目的信任是什么?

非但没有人指责明姝,居然还有人帮她说话,女道深觉头疼,生怕气氛朝着更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连忙出声打断,语气僵硬:“行了行了,大家都安静,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闭眼,不要说话。”

明姝看了眼王鸢,朝她眨了眨眼,两人眼里闪过不明显的笑意。

这次明姝倒是没睡着,倒不是因为她被指桑骂槐所以不好意思继续睡了,而是时间太短压根儿不够她睡,况且那个女道一直在她旁边走来走去,嘴里不停的唧唧歪歪,这样的情况下她能睡着才有鬼!

期间,明姝听到又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那个女道声音恭敬地道:“神女,您来啦?”

“嗯。”神女温柔冷静的声音传来。

嚯,终于来了?

明姝眉头几不可察一挑。

她就知道,就冲着那日白水心看向她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阴郁,对方肯定会忍不住做点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对方这么快就出手了。 第189章 什么最重要 明姝感觉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停在自己身上,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一般来说,如果是个正常人面对这种情况,多多少少会有点忐忑不安。

她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了口气,抬头挺胸翘屁股,凹了一个十分别扭的造型。

顶着一副全天下老娘最美的表情,明姝得意的心想:看,随便看,看看这脸蛋有多精致,看看这身段有多纤细,看看这皮肤有多细腻!

看看本姑娘有多完美!

尔等凡夫俗子,千万不要太自卑!

白水心盯着明姝,眸光幽幽发沉,不知道在憋什么主意,冷不丁看到明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手捧着下巴,屁股撅起,在那儿骚姿弄首,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

她的表情:……

白水心原本的思绪被打乱,眼神逐渐转为复杂,她瞧着明姝,心中惊疑不定。

这少女,别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

女道觑着神女的神色,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恰好对上苦心费力凹造型的明姝,嘴里没忍住一阵抽搐,为了不继续辣眼睛,她连忙清了清嗓子:

“现在,请大家慢慢睁开眼睛。”

明姝睁开眼,下意识寻着刚刚注视着自己的那道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正好是白水心坐的位置。

看来她猜的没错,刚刚一直偷偷打量自己的人就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对上她的目光,对方竟然有些闪躲。

明姝摸了摸下巴,心中逐渐笃定:

她一定是见识到了自己的美貌,自惭形秽了!

“现在,我会问大家一个问题。”

少女们逐渐安静下来,眼神也透着几分认真。

大家都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衬得明姝在其中格格不入。

明姝左顾右盼着,也跟着坐直了身子,盯着正在说话的女道。

“你们觉得,活在这世上,什么东西最重要?”

女道问出这个饱含人生哲理的问题时,小板凳坐的笔直的明姝头顶冒出了一连串问号。

你一个邪教组织,问的问题这么高深真的合理吗?

现在给人洗脑还要走流程的吗?

其他人陷入了沉思,明姝也陷入了沉思。

“那位粉衣姑娘,便由你开始。”

“啊。”粉衣姑娘乍然被点名,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思索两秒,她犹豫着小声开口,“我觉得亲情最重要。”

其他人听了这答案,在心里跟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回答的是王鸢,她抿唇羞涩地笑了笑,眼眸觑着周围,“我觉得一切美的事物对我来说最重要,尤其是美男,如果说这世界没有美男的存在,这于我的眼睛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众人:……

很好,头一次见到把颜控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女道呛了一声,下意识瞥了眼白水心,这等虎狼之词,可别污了神女大人的耳朵。

白水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点点头示意继续。

女道不动声色点了下一个人,转移话题。

“正义。”

“真爱。”

“梦想。”

……

“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自由。一切从心,便是自由的最佳状态。”

温知意轻声启唇,神色不卑不亢。

女道看着温知意,赞赏地点了点头,对温知意的答案给出了高度的赞扬:“这位姑娘说的很不错,看来姑娘和我教倒是有缘,自由便是我教教义之中十分重要的一条!”

就连上方坐着,一直没说话的白水心也含笑开口问了句:“姑娘叫什么名字?”

顿时,众人嫉妒的眼光如同激光一样扫射了过来。

居然能得到神女的关注,这是何等的荣耀!

温知意眼波微动,表现的不喜不悲,平静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知意,闻弦音而知雅意,的确是个好名字。”白水心沉吟片刻,缓缓点头,眼眸里盈满笑意,“我见姑娘甚是面善,想来也是缘分,温姑娘若不嫌弃,有空的时候,倒是可以到我这儿来坐坐。”

在众人情绪不一的目光中,温知意笑了笑,温柔得体应了下来。

明姝瞥了她一眼,心想这姑娘这是被邪教头子给盯上了啊,说不定还打算培养成骨干成员……

好歹是一路共患难过的同伴,明姝还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走上歧途。

可这姑娘性子轴,认死理,好生相劝她不一定会相信。

明姝在心里思考着一板砖上去将人给拍醒的可能性。

没想到祸从天上来。

乍一被点名,明姝的眼神透露着茫然。

“就是姑娘你。”女道面带微笑指了指她,神色鼓励,“你的看法是什么呢?”

明姝张了张嘴又闭上,下意识一瞥白水心的方向,却见对方也正一眨不眨瞧着她,眼神温柔。

明姝心想,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猜测,不管一会儿她说出什么答案,对方都会找茬儿。

既然如此……

明姝眉头紧蹙,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难题,看得其他人也不由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又有热闹可以看了,毕竟这位季姑娘好似每次都不走寻常路,总是能带给人无限的惊喜。

却见明姝思忖了许久,然后一脸慎重地给出她的答案,“我觉得人活在世上,钱最重要,有句话说得好,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众人:……

这个答案怎么说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还真像是这位姑娘能说得出口的。

不过……这是不是过于实诚了?

女道心下一喜,正愁待会儿要怎么刁难她呢?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把把柄给送上来了!

她眉头登时一竖,语气满是不赞同,“钱财乃身外之物,是罪恶的根源,是业障,是我们应该摈弃的东西,这位姑娘,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呀!”

她一脸义正言辞,口吻充斥着高高在上的训诫,似乎明姝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

而上首的白水心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一双眉微微蹙着,显然也是不太赞同的样子。

女道见明姝一副沉默的姿态,严肃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姑娘的想法虽然不符合我教筛选教徒的标准,可如果姑娘愿意将我教的教义认真虔诚抄写十遍,那么还是有转机的。” 第190章 万金鲛纱 女道本以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以后,那少女应该诚惶诚恐的道歉,并且表示感激。

谁知道明姝只是懒洋洋地抬眸瞅她一眼,轻声笑了一下。

那声音不大,但是也足够让所有人都听清。

女道脸色变了变,看向明姝的眼神,俨然如同看像一块朽木。

“姑娘笑什么?”

“没什么,”明姝坐直了身子,上半身微微前倾,眼神玩味,“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道长。”

许是她摆低了自己的姿态,用了“请教”这个词,女道的神色稍微好看了那么一些,她敛着眉语气僵硬:“请讲。”

白水心眉头几不可察一蹙,心头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看到明姝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得到了印证。

只见明姝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眼神露出好奇:“敢问道长,在咱们教里当值,每月可有月俸?”

“自然是有的!”这个问题太简单,女道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明姝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神色恍然,“原来是有的呀!”

女道感到莫名其妙,当然有,没有月银的话她喝西北风吗?

明姝抿着唇笑起来,眼神揶揄,“刚才道长说钱财乃身外之物,那不如道长就把每个月的月俸赠给我如何?我自愿帮道长承受这份业障呢。”

女道眼睛一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是没有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无耻的人:“那是我自己赚来的,凭什么要给你?”

她脸还真大!

“钱是身外之物,钱是罪恶的根源,钱是业障。”明姝每说一句语调就重上一分,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些不都是道长刚刚说的吗?我没记错,既然如此的话,道长应该以身作则抛下这些才对,不然如何服众啊?”

“你……你这简直是歪理!”女道气急,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得咬牙挤出这么一句。

“道长怎么可以这样说呢?这不是咱们教的教义吗?啊,原来道长心里竟然还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认为这些是歪理!”她捂住唇,眼神惊讶地瞧着旁边目光变幻莫测的神女,“道长,您即便是这么心里这么想的,那也不能当着神女的面说出来呀!”

“我……”女道神色一变,惊慌地瞧了眼神女,生怕对方误会自己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心思,也顾不上和明姝算账了,连忙朝着白水心解释道,“神女大人,奴婢万万没有这个心思的!您千万不要听见这丫头的片面之词,奴婢一心忠于神女,忠于教主,忠于白莲教,这份心日月可鉴呀!”

白水心没说话,眼神晦暗瞧着她,眉头紧蹙着,无人看到的地方,她眼里划过一抹恼意。

倒不是恼怒这女道士对白莲教不忠,毕竟能筛选成为教徒的人,都是经过考验的,对白莲教的忠心那自然不必说,她只是恼怒对方这么轻易的就着了明姝的道!

还弄得她也下不来台。

白水心眼神几经变化,咬了咬唇正要出声,却听那道令她十分头疼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刻意的惊讶在耳边响起。

“呀,道长您这怎么还忏悔起来啦?我就是说着玩的,哪能真怀疑您对我教的忠心啊?”

她一口一个我教,分明还没有加入,嘴上倒喊得挺溜。

明姝话音一落,明显感觉到两道刀子一般的目光狠狠朝她剜了过来。

分别来自白水心和那女道。

这两人这会儿活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找茬的是你,这会儿来当好人的又是你,合着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呗?

迎着两人的目光,明姝眨了眨眼,讪讪地笑了下。

“我这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是对的,所以小小的举了个例子嘛,别紧张嘛。”

女道士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眼神恨恨地瞪着她。

瞧瞧明姝还不觉得自己有多讨人嫌,她朝对方露出一口白牙,大大咧咧地道:“这会儿道长赞同我刚才的观点了吗?看,钱还是很重要的!”

有了之前的惨痛经验,女道士哪还敢随便反驳她,只能干巴巴瞪着眼看着明姝振振有词。

“兴许你们觉得我的想法很俗,可这衣食住行,哪一个离得了钱呀?”

她目光一扫众位被她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少女,语气循循善诱,“各位姐妹们,咱们每天穿漂亮的衣服,戴好看的首饰,这需要钱?”

众位少女迟疑地点点头,这点倒是没人反驳。

“还有平日里吃的食物,不说有多精致,可就算是买个馒头,总是离不开钱?”

众人继续点头,这点寄人篱下的大家深有体会。

明姝又转头看向白水心,对上对方不着痕迹警惕的眼神,她试图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友好:“如果我没猜错,神女身上穿的衣裳是南海的鲛纱制成的?”不待白水心露出震惊的神色,她一脸惊叹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这鲛纱极其珍贵,素有‘水上软黄金’之称啊!一寸布都要万金呢!”

明姝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的眼神嗖嗖看向神女……身上的衣裳,眼神夹杂着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一寸万金!

淦!

这岂不是移动的金库?

虽说大家都是出自名门世家,又或者商贾巨富,可这一寸万金的衣裳,便是皇帝的女儿也穿不起?

同样都是女人,为毛差距这么大?

其中最不敢置信的当属那个女道士,她一脸仿佛受到了欺骗的表情!

都说教中提倡节俭,因为教义有这一条。

就连大家住的地方,平日里的吃穿,也是极尽抠搜。

放在往日大家也没什么怨言,毕竟神女带头以身作则,吃也和大家吃一样的,住也和大家住一样的,神女尚且如此,普通教徒又怎么敢有意见?

可是她知道了什么,神女竟然背着大家穿黄金,啊不,穿那啥玩意儿纱!

一寸万金呐乖乖!

整个白莲教的财富加起来都不敌她一件衣裳!

女道士心里的不平衡顿时犹如野草一般狂乱生长!

她一个月的月银也才二两!

还打个锤子的工!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第191章 谁是神棍 白水心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

无论是被她视作可宰的羔羊,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的少女们,还是对她忠心耿耿,却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教徒,现在都用一种充满质疑的眼神看着她。

活像是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而造成这一切的对象,正好端端坐在那儿含笑看着她。

白水心抓紧了衣袖,向来淡定的神色不复,眼里掠过一抹惊慌,她掐了掐掌心,故作镇定,“都这样瞧着本神女作甚?这衣裳乃是教主送的,我事先也不知是什么鲛纱。”

其实并不是。

教主哪里会管这些,不过是白水心掌管库房的钥匙,偶然看到这匹布格外好看,便私自拿来做衣裳了。

一匹布而已,教主还犯不着为了这个和她计较,可她哪里想到这玩意儿看上去和普通的布没什么两样,竟然价值万金!!

不过白水心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她身为神女,代表一教之脸面,穿的好些怎么了?她不用,放在库房里也是生灰,岂不是浪费?

可女道士却不这么想,白莲教的教义还讲究平等,这些人为什么对白莲教死心塌地,一个个如同疯魔了一般,推崇至极,就是因为这些教义满足了她们心里最深处的欲望。

可她如今却发现自己深深崇拜的神女竟然不以身作则,心中筑起的崇拜的高墙骤然倾塌,席卷而来的是成倍增长的愤愤不平和失望。

原来她们心中高高在上的神女也不过如此!

女道士第一次,阴阳怪气地怼白水心,“咱们教不是常把人人平等挂在嘴边么,怎么神女自个儿倒先忘了呢?”

白水星没想到他还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自己,当时脸色一变,语气沉凝:“放肆!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女道士乍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脸上一阵惊慌,她都做了什么,她竟然敢质问神女?

她正琢磨着,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哎呀,不过就是问问而已嘛,这怎么还上纲上线了呢?”

“就是就是,说好的人人平等,怎么能带头打破这个规则呢?”

“神女自己不起好的带头作用,怎么能服众呢?大家说对不对呀?”

……

温知意一脸敬佩地看着明姝捏着嗓子转变声线,还挺像模像样的,一个人唱完了一出大戏,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来做卧底多少有些委屈了这位姐妹的天赋。

女道长听见那么多人支持自己追求正义,顿时就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看向白水心的眼神毫不退让。

“神女大人应该给教里的姐妹每人发一匹这鲛纱,这才能够服众!”

她一边说一边用垂涎的眼神打量着那衣裳,倒不是有多喜欢这一款式,只是一想到将金子穿在身上,莫名有点刺激。

明姝听了简直想给这姐妹鼓个掌。

别看人个子小,志向还不小嘛!

每人发一匹,且不说鲛纱压根儿不量产,便是国库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白莲教再有钱,那还能和国库比吗?

白水心想来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下脸,气的快要疯了,口不择言地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配吗?”

女道长的脸当即就黑了。

嚯!

精彩!

明姝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生怕场面还不够混乱似的,偷偷的猫在下面混水摸鱼,一会儿为白水心摇旗呐喊,一会儿又为女道士加油助威。

“神女大人威武!”

“道长姐姐加油!”

好一个双面间谍!

众人不禁投来敬佩且复杂的目光。

“两位,确定要加入我们白莲教?”

贺兰潋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一老一小,额当然,老的也不算太老,他眼神流露着淡淡玩味。

这两人来历不明,这身气质瞧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偏偏脑子却有点不正常。

比如现在。

褚宝宝一直维持着唆手指的动作,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若是寻常人看的早就心都化了,可惜贺兰潋并不喜欢小孩子,甚至隐隐还有一些嫌弃,想让他洗个手再嗦。

闻人白不高兴地皱了皱眉,端正着神色看着他:“这位施主,容我打断一下,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有自己的师门,不加入你们这个教,是你们聘请我来当你们的顾问。”

明明是两个讨饭的叫花子,这会儿倒还端着了。

贺兰潋给气笑了,他语气淡了几分,挑了挑眉:“我白莲教可不养闲人,您倒是说说,自己都擅长些什么?”

闻人白想了想,颇有些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白皙的脸颊上透出淡淡薄红:“小道不才,捉鬼驱邪样样都有涉猎,当然,也会一些画保平安符篆,另外,女人家的美容养颜丹也会炼一些。”

这破落邪教也不知道走了几辈子的好运,这才碰上了他,若不是他此时囊中羞涩,倒还真看不上这种破落教。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提一提司褚那个狗东西,为着一些陈年旧事,这些年没少磋磨他,要不然他堂堂国师,何至于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等再见到那个狗东西,他一定……躲得远远的。

饶是贺兰潋再淡定,这会儿也不由露出荒谬的神色,他眯了眯眼,没听清似的,微微偏头:“你说你会什么?”

闻人白一脸自信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顺带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这小伙子看上去身强力壮的,怎么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呢?

贺兰潋听完沉思片刻,抬手指着门外,面无表情地对门口的教徒说:

“来人,把这两个骗吃骗喝的神棍给我赶出去!”

他自己就是骗人的祖宗,竟然还有人敢骗到他头上,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是。闻夙大人!”

“等等等等……”闻人白瞪大了眼,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张俊脸飞快涨红,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这位施主,你说谁是骗吃骗喝的神棍?!”

贺兰潋半眯着眼,好整以暇冷笑:“说的就是你,怎么了?” 第192章 因为你脸皮厚 闻人白眉头一竖,不忿地捞了捞袖子,“今天不让你见识见识本道长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世外高人!当神棍也是要有能耐的好吗?”

贺兰潋:“……”

褚宝宝叹了口气,挪着笨重的步子踏出了门。

他手背在身后,稚嫩的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身边,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望着天空心想:

与其待会儿被人给扔出来摔个屁股墩儿,还不如自己主动走出来。

师傅也真是的,同样的事情经历了那么多次,他难道真的就对自己的水平没半点怀疑吗?

摸了摸空瘪的肚子,褚宝宝一脸苦大仇深。

看来今晚又要饿肚子了。

——

小半个时辰后。

贺兰潋领着师徒二人,走在路上,手负在身后,神色平静交代着:“我现在带你们去看看新来的,待会儿该怎么做怎么说,就不用我教你了?”

闻人白还陷在沉思之中,闻言“啊”了一声,望着前方的人的脑后勺,犹豫了半天,终是没忍住心里的疑惑。

“我有一个问题。”

贺兰潋这会儿心情不错,头也没回,“说。”

闻人白语气试探:“你改变了决定,难道是被我的能力给折服了吗?”

毕竟按照往常的经验,这会儿他已经被人一口一个“神棍”,给连人带门扔出来了。

一时之间得到认可,他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虽然很扎心,可闻人白还是不得不承认,当神棍那么多年,他能成功忽悠到的人少之又少。

贺兰潋脚步一顿,旋过身来,瞧着他的眼神充斥着费解,他组织了下语言:“能告诉我,是什么给你这样的自信么?”

闻人白挠了挠后脑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难道……不是吗?”

贺兰潋懒洋洋地挑眉,嗤笑一声:“自然不是。”

闻人白闻言一阵失落,却又有些意料之中:“那……”

“我之所以答应留着你,”他话音一顿,唇角勾起意味深长,淡定地补充完,“完全是因为你脸皮够厚。”

闻人白:???

他还露着一口白大牙,想了足足十几秒都没想明白,他这么个集羞涩腼腆和高冷严肃于一身的人,是怎么和脸皮厚扯上关系的?

贺兰潋见他依旧一脸迷茫,难得多了几分耐性,解释道,“虽说你没什么真本事,不过忽悠人的本事尚可,给人画饼的能力也还不错……”

闻人白:……这话我不认可。

他堂堂大齐国师,竟然被人说成是只会忽悠人,给人画饼的神棍!

这能忍吗?

闻人白看了眼饿的跟蔫了的大白菜似的倒霉徒弟,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望着仿佛浑身散发着财神爷的金光的贺兰潋,一脸笃定地心想。

这必须能啊!

人固有一死,或穷死,或气死,但一定不能饿死!

为了饱肚子,这算什么?

想当初他还和乞丐抢生意呢!

贺兰潋见他神色未变,坦然受之,心底多了几分惊讶,一时之间竟有些刮目相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脸皮这么厚,面对诋毁而面不改色的。

他语气无不赞赏,“我们白莲教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闻人白一个激灵。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宫里的公公拿起剪刀缓缓走来,一脸奸笑:“我们东厂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他只觉下身一凉,摇了摇头,连忙将这个诡异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脸上笑的那叫一个清风霁月,朝贺兰潋点点头:“那么,合作愉快。”

想到什么,他眼神迟疑起来,压低了声音,“对了,咳咳,你们这儿的月银怎么算的?”

贺兰潋慢吞吞眨了眨眼,在他面前竖起两根手指。

闻人白眼睛顿时一亮,语气激动,连那副目下无尘的高人模样也忘了维持:“两百两?!”

看不出来这小破教出手还挺大方啊!

贺兰潋白了他一眼,眼神像是看智障,一边摇头一边抖了抖手指头:“你想多了。”

贺兰潋神色微微黯淡下来,语气透着惋惜,“那……二十两也不是不能接受。”

比普通人家的护院要强多了。

贺兰潋没了耐心,眼神不悦,“二十两?美的你!”

“二两银子一个月。”

闻人白猛地一抬头:??????

“二两银子?你们教主敢不敢再扣一点?当今皇帝都没他抠搜!”

他语气义愤填膺,想起了当初为司褚打黑工的日子,那狗东西才是真正的上位者嘴脸,如何物尽其用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然而司褚还知道想要马儿跑,就给马儿吃草呢!

闻人白不知道贺兰潋就是白莲教教主,只以为他是一个有些地位的小头头,因此吐槽起来也没顾忌。

抠搜本人,贺兰潋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嫌本教抠,那就请阁下另谋高就。”

呵,他抠是抠,可别当着他的面说啊!

闻人白因为不敢置信而腾起的怒火登时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熄了个透。

他沉默了良久,终究选择忍辱负重:“害,不就是月银少了点儿嘛,我也不是那么在乎的,主要是觉得贵教氛围好哈哈……”

再让他再见着司褚那个狗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堂堂国师,万人追捧,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甚至还被一个邪教用二两银子羞辱!

简直……虎落平阳被犬欺,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

为了缓解之前的尴尬,一路上闻人白都在变着法儿地夸。

“贵教一看氛围就很和谐,想必教徒之间相处的也很好?”

两人走到门口,一个香炉照着面门飞了过来。

闻人白拉着褚宝宝飞快往旁边一躲,而贺兰潋虽然也避开了,可衣角却不免沾了点灰。

两人抬头朝里望。

女道士和神女两人互扯头花扭作一团,一边打一边骂。

其他少女和教徒们则围着一个少女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走近了一听,那少女嘴里信誓旦旦地说:“兄弟姐妹们放心,将来我一定会把咱们教发扬光大,每个人都能吃香喝辣!”

众人激动得鼓起掌来。

场面十分热闹。

门口的两人:…… 第193章 大型挖墙脚现场 闻人白缓缓眨了眨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还在说相处和谐,转眼间就被打脸,虽说他也习惯了自己这张乌鸦嘴,可是还是第一次遭遇翻车这么迅速的。

眼前的画面,怎么也和相处很好扯不上关系啊。

那边那两个疑似是白莲教内部人员的俩疯女人,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比较吃亏呀,好几次脸上的面纱都差点被对方给薅下来。

啧,女人真可怕。

而另一边的演讲也十分具有激情。

在少女发表了那一番言论之后,气氛被推至高潮,众人满眼激动欣喜,似乎已经看到美好的未来在向他们招手。

闻人白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他还会画大饼的人!

后生可畏啊!

被围绕中间的少女在一叠声的吹捧之中站起了身,抬起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清了清嗓子,清脆悦耳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们的目标就是做大做强!势必要让白莲教成为整个大齐,哦不,是整片大陆上的第一教!到时候连皇帝都要敬我们三分颜面!给本姑娘端洗脚水!”

说完明姝心里就咯噔一下。

完了,太激动一个嘴瓢把内心真实想法都说出来了。

她下意识一阵心虚地乱看,看到下面激烈的反应,转而淡定下来:怕什么?崽崽又不在这里,吹吹牛逼而已嘛,他又不知道!

闻人白看着明姝背影的眼神却不禁露出几分敬佩。

他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无畏,这少女肯定没见识过司褚那狗皇帝的狠辣,她要是敢当着对方的面说这话,这会儿恐怕脑袋都不在脖子上了。

不过敢生出这个想法……他突然很想结交一下这位勇士!

一群莽夫们听风就是雨,被明姝画的大饼忽悠的找不着北,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动力,天下第一教哎,这是何等的威风!

权势和地位可比那些空泛的自由平等有诱惑多了。

这会儿即便是让他们直面那传说中的暴君都可以面不改色。

“我们听季姑娘的!”

“就是!我们以后跟着季姑娘混!”

“我现在就想撸着袖子大干一场!”

……

哦豁。

上任第一天就亲眼目睹大型篡位现场!

闻人白心里看戏看得乐不可支,端着一脸斯文的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瞥了眼旁边的人,语气沉吟:“你们教里的人,似乎……很有想法啊。”

篡位的想法也是想法。

贺兰潋本来就冷漠的一张冰山脸登时更沉了几个度,活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

他冷冷地扫了眼闻人白:“与其有心在这里看热闹,你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刚上任就失业。”

闻人白含蓄矜持地弯了弯唇角,若有所指地看了眼明姝的方向。

“其实我觉得,里面那位小姑娘的提议还不错,我还真有一些心动,如果跟着她混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贺兰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既然如此,那你这个月的月钱就去找她结。”

闻人白嘴角的弧度蓦地一僵,正了正色:“其实我骨子里是一个十分有正义感的人,最看不惯这种挖墙脚,背地里耍小心思的宵小之徒!”

贺兰潋对此的反应是,朝他冷冷的“呵”了一声,转身走人。

说来也是离谱,他们这么两个大活人在门口站了半天,可是里面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

贺兰潋踏进门来,先是四下扫了一番,紧接着缓慢轻笑一声:“挺热闹嘛,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按理来说,他说这话语气和神色带有的震慑力,正常情况下大家听到早就诚惶诚恐地停了下来。

然而由于此时的氛围太过热闹活泼,明姝又刚好说话的声音盖过了他,发表着激情澎湃的演讲。

于是导致一个十分尴尬的现象出现——

并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场面依旧十分热闹,可以说各说各的,各打各的,十分和谐。

贺兰潋表情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想离开这令人伤心的鬼地方。

这倒霉教主谁爱当谁当,反正他是受够了!

说句实话,隔着一道门槛,闻人白都替他感觉到尴尬。

念着到底同为打黑工的,大家都不容易,他心里多了那么几分同病相怜,决定帮他重新找回自信。

他踏进门去,抬起手来,清了清嗓子,拿出平时骗大爷大妈的那个机灵劲儿,“哎各位乡亲父老,额不是,各位少男少女,大家都停一停手上的活看过来了啊!”

闻人白这一嗓子可是走南闯北行骗这多年来练出来的,可比贺兰潋那声音有震撼力多了,乍一出声,大家纷纷停了声音,下意识看了过来。

就连正忙着画大饼的明姝也一脸狐疑。

谁他娘的这时候来跟她抢生意?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没看着这儿正忙着呢!

不讲武德!

她回过身来,半眯着眼睛看着来人,第一眼看见了门口铁青着一张脸杵在那儿的贺兰潋。

明姝下意识心虚了一阵:完了完了,暗戳戳挖墙脚被人正主给抓个正着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很快有了答案。

把人给一起策反到她的阵营不就得了?

反正对她来说骗一个人是骗,骗一群人也是骗,又不在乎多这一个。

就让那倒霉教主一个人凉快去!

明姝顿时安心下来,目光往旁边一瞟,被门口偷偷摸摸扒着门朝里边张望的小萝卜头吸引了注意力。

淦!

这小破教这么丧心病狂,连这么小的小孩子都骗来了?!

辣鸡教主不干人事!

终于,明姝的眼神后知后觉落在另一人身上。

明姝迟疑了一瞬。

这人模狗样的玩意儿,长得还怪眼熟。

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似曾相识的,讨打的气息。

她还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对方已经两眼一瞪,心下震撼,拔腿就想跑。 第194章 儿子都有了 果然,人就不应该图一时嘴贱!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一下,竟然还真的遇上了这女人。

她能在这儿说明什么?

说明司褚那个煞神也在啊!

闻人白想死的心都有了,按照他对那狗东西的了解程度,对方若是看见了他,尤其是看见他出现在离这女人不超过十米的范围之内,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天要亡我!!!

还打个锤子的工,命都要没了!

这倒霉差事谁爱做谁做!

闻人白刚跑出两步,被人拽住衣襟往后一拖,对方语气不耐响在耳边,“你跑什么?让你走了吗?”

闻人白欲哭无泪地瞪着他:你知道个屁,再不跑人都没了!

然而贺兰潋注定看不懂他的绝望,硬是拉着他转了个身,冷着脸朝众人开口:“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耗费巨资教新请的道长,对玄门一道十分擅长,今后负责教导你们。”

听到这话,闻人白连忐忑都忘了,顿时露出匪夷所思的眼神,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他娘的一共就才花了二两银子,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耗费巨资”这四个字的,你们白莲教的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迎着他控诉的眼神,贺兰潋轻挑了挑眉,一脸冷酷,仿佛在说,不想拿可以滚。

闻人白:……

众人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想不到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纷纷眼神心虚地乱转,语气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啊,欢迎道长!道长好!”

迎着众人崇拜的目光,闻人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你们好,你们好!”

唯独明姝皱起了眉头,刚刚打眼一瞧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如今仔细看这张脸,她很确认自己的确是见过的!

可是在哪儿见过呢?

脑子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幅画面,明姝猝然瞪大了眼,抬手指着闻人白,神情激动:“啊你你你是……!”

闻人白立马抬手挡住脸,就差没把心虚俩字顶脑门儿上:“不我不是!”

明姝:“……”

她还没说是谁呢!

明姝撸起袖子,幽幽地冷笑:“好你个死神棍,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位美丽的少女,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是我敢打包票,你肯定是认错人了!”闻人白求生欲相当强。

这一幕像极了话本子里渣男抛弃少女,几年后两人再度重逢的画面。

众人瞧见这一幕,都暗搓搓露出八卦的眼神,看向闻人白的眼神也从崇拜转为唾弃。

呸!敢做不敢当的渣男!

贺兰潋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也变了变,视线慢吞吞在两人之间流转,逐渐开始意味深长,看好戏般:“哟,认识?”

明姝还没说什么,闻人白已经飞快地否认:“不认识!”

他想逃,却逃不掉。

贺兰潋存心看戏,将他的领口拽的死死的,他脸都涨红了也没挣脱半分。

好你个狗东西,亏我刚刚还帮你找回自信,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恩人的!

明姝盯着闻人白,想起某些不好的经历,冷笑一声,“这狗东西……”

然而话说到一半,一个大黑耗子猛地窜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地唤:“娘!”

明姝浑身僵硬:???

众人一脸吃瓜:!!!

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脸被雷劈了的样子:“你……你叫我什么?”

还就挺……秃然的。

她一未婚的黄花大闺女,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好大儿?

褚宝宝肉肉的脸蛋蹭了蹭明姝的大腿,仰着小脑袋,一脸全然的欢喜与信赖,嘴角一撇,委屈巴巴地道:“娘,宝宝总算找到你啦!”

王鸢捂着嘴,神色吃惊:“天呐!阿姝,你连孩子都有了?!”

温知意也一脸难以置信,无他,明姝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的娘!

而且……这娃看上去这么大了,她得是多年轻就生孩子了……

闻人白一脸头疼看着褚宝宝,想死的心都有了:“你这孩子,怎么乱叫人呢?!过来,没礼貌!”

褚宝宝死死扒住明姝的大腿:“不要不要!宝宝好不容易找到了娘,才不要!”

贺兰潋脑补出了一出大戏,连之前被撬墙角的怒火也没有那么盛了,他看了眼闻人白和明姝,意有所指地道。

“看上去两位有些误会,不如给你们二位找个地方,慢慢叙旧?”

收拾这群叛变的墙头草哪有听八卦有意思啊!

众人眼神控诉:吃瓜看热闹要大家一起嘛,你竟然想着自己偷偷看!

明姝听见那声“宝宝”,脑子里总算是回味过来什么了。

她想起当初匆忙之下托付给那神棍的孩子,褚嬷嬷的孙子。

因为当时情况危急,她只能将人交给那个道士,为此还追了他大半座山,结果对方根本就是在耍着她玩儿!

她弯下腰看着褚宝宝那张纯良无辜的小脸,试探地道:“宝宝?”

算算时间,那孩子,好像也差不多这么大了。

褚宝宝眼睛倏地一亮,重重点头,粉嫩的脸颊微红,看上去很高兴:“娘还记得宝宝!”

到底是自己曾经抱过的小孩儿,明姝心里多了几分亲切,眼神也跟着温柔下来。

没想到他当时那么小,竟然还记得自己。

不过……

明姝一阵心塞:“咱们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别叫我娘?”

当时这小孩儿叫她“娘娘”,她勉强还能接受,如今倒是直接叫娘了!

褚宝宝眼里漫起水雾,要哭不哭地瞅着她:“娘不要宝宝啦,宝宝好难过……”

明姝:“……”

这话听上去……怎么感觉她像个抛夫弃子的渣女一样。

直到她无意间抬头看见其他人谴责的眼神。

……

好,别感觉了,在这些人眼里她就是。

明姝没办法,头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好啦,你爱叫就叫。”

褚宝宝瞬间开心起来。

小屁孩儿还挺好哄。

无意间看到众人八卦的眼神,明姝头皮一麻,深觉这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当即接受了贺兰潋的提议。

“换个地方。”

众人:……这就过分了,都是一起谋划着篡位的兄弟姐妹,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第195章 卖艺不卖身 ……

明姝望着眼前的人,唇角微弯,眼神意味深长:“你这些年,过得似乎不怎么样嘛。”

说实话,岁月并没有在闻人白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跟她最初遇到时的模样差别并不大,依旧长得人模狗样,只不过那身气质,可谓是天差地别。

那时的闻人白浑身都透着仙气飘飘,世外高人的模样。

而如今,倒是接地气了许多,眼神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沧桑世故,好似谪仙跌落凡尘,多了那么些人间烟火味儿。

换句话说,以前看着像神仙,如今看着……像神棍。

譬如此时,闻人白幽怨地瞅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你还好意思说!”他抬手在褚宝宝脑门上不重不轻敲了下,语气咬牙切齿,“你知道养一个娃有多费时费力费钱吗?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容易吗我?”

闻人白越想越觉得辛酸,甚至想为自己出本书。

他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答应接下这么个烫手山芋!

这孽徒,一天到晚不是在气他,就是在气他的路上!

褚宝宝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眸子瞅他,委屈地瘪了瘪嘴:“师傅,你讲话好冷漠,就好像宝宝没有让你开心过。”

闻人白捂着胸口,忍无可忍憋出一句:“闭嘴!”

“还是娘娘好!”褚宝宝气哼哼地吐了吐舌头,转头埋进明姝怀里,活脱脱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在明姝三番五次的纠正下,他总算退了一步,不叫“娘”了,和以前一样改叫“娘娘”。

闻人白又是一阵心绞痛。

看着这活宝一样的师徒二人,她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

闻人白控诉的目光嗖嗖射过来,她才稍微收敛了些。

清了清嗓子,明姝语气敬佩,“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一养就养了这么多年……”

当时她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事急从权,这才将褚宝宝塞给了看起来还算是靠谱的闻人白,不过她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真就养了这么久。

看着明显被保护的很好的褚宝宝,明姝不禁心下感叹,那时的她肯定想不到,和这小孩居然还有再见的一天。她一脸郑重地看向闻人白:“辛苦你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闻人白唇角微微翘起,坦然摊开手来,端着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十分市侩,“少来!真要谢,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帮你养了这么久的孩子,总得给点感谢费,银子给到位了,其他的都好说。”

他也算是熬出头了!

明姝一噎,语气试探,“要不,你好人做到底,再养养?”

闻人白:?

明姝无辜地眨了眨眼,清澈明亮的眼睛透着耿直,她两手一摊:“你觉得我能沦落到这种地方,像是身上有钱的吗?”

闻人白:???

他一脸难以置信,上下打量着明姝,“司褚那狗……不是,司褚呢?这么点钱都舍不得给你花?”

明姝眼神微动,不着痕迹带了抹警惕:“你怎么知道他?”

闻人白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我知道的多了去了!不是,那家伙没在你身边?”

听他语气,倒像是跟崽崽极为熟稔?

明姝心下揣摩着,面上不露声色:“本来是在一起的,我这不是被白莲教给坑了么,半路和他分开了。”

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她说话也留了三分余地,并没有告诉他崽崽这会儿估计已经顺着她留的线索找来了。

“也就是说……”皱了皱眉,他的眼神倏地一亮,“他现在不在这里?!”

明姝眼睫半垂,敛过眼底若有所思,瞧上去有些愁眉苦脸:“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

闻人白整个人瞬间容光焕发:“那感情好啊!”

“啊?”她迟疑着出声,眼神疑惑。

他斜了她一眼,却没搭理她。

闻人白心想,司褚那狗东西不在正好,他要是来了,自己八成得躲着他,而且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已经见了这丫头,说不定还得新账旧账一起算!

那煞神可千万别急着找到这儿!

“我还有一个问题……”明姝略带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闻人白看了过去,就见她歪着头,眼神若有所思,“你见到我,似乎一点都不震惊?”

当初她遇到闻人白的时候,还是灵魂的形态,然而闻人白能看见她不说,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奇怪。

姑且理解为这神棍有些能耐,可如今她已不是灵魂的状态,而且容貌也与当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怎么依旧这么淡定?

……

闻人白表情不自在地僵了片刻,倏尔嘴角挽起高深莫测的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施主亦是有大造化的人,我又何必多问呢?”

明姝慢吞吞眨了眨眼,心下一凛。

难道他看出自己不属于这个朝代了?

那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抓起来给烧了?

很快她觉得自己想多了,要抓早抓了。

而且……

她打量着闻人白,心里暗忖:这货要是真有那么厉害,怎么至于混到这种地步,来给邪教组织打黑工?说不定是诳她的!

闻人白迎着明姝探究的眼神,心虚的要命,完了完了,这丫头该不会真看出什么了?

那司褚不得砍死他?

然而,他不经意间从明姝眉眼间捕捉到一丝类似于鄙夷的情绪。

……等等?

她居然鄙视他?

她凭什么鄙视自己?!

“道长果然道法高深。”明姝夸的十分不走心,她眼珠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自认亲切友好的笑,“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道长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做笔大的买卖?”

闻人白觑着她,抱着肩膀身子缓缓朝后仰,“做买卖可以,你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猥琐,我卖艺不卖身的!”

明姝:……

她没计较对方说她笑的猥琐这件事,相反眼神十分复杂。

这些年,他过得一定很不容易。

好端端的一个神棍,卖艺不卖身这种虎狼之词都憋出来了!

—— 第196章 一家三口 “你们两个,真是长能耐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无形象扭作一团。”

贺兰潋垂着眼,神色透露着浓浓的不悦。

“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道士刚才和神女掐架的胆量仿佛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会儿小心翼翼垂着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白水心捂着火辣辣的脸,眼里氤氲着水雾,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的她心里憋着一团火,一双眸狠狠剜了眼那女道士,转过头来红着眼睛卖惨。

“教主……您要替水心做主啊,谁知道这贱婢发了哪门子的疯,听了那位季姑娘的挑唆,就跑来质问我,竟然还敢以下犯上……!”

红樱原本是伺候神女的一位婢女,被抬举才做了负责引领新人进门的道士,原来对白水心也是很尊崇的。

可经历了刚才的事,她只觉得脱离了神女的光环,白水心就是个虚伪且做作的女人,她根本不配做这个神女!

这会儿听到对方对自己的污蔑,红樱也顾不得在教主面前谨小慎微了,当即涨红了脸反讥回去,“如果不是因为神女擅作主张,用那万金鲛纱做衣裳,被人给认了出来,也不至于落人口舌,在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你……你闭嘴!”白水心咬唇瞪过去,双眸欲喷火。

“很好。”贺兰潋回过头来,慢条斯理扫了眼两人,眸光掠过冷意,“到了现在都还在推卸责任。”

两人吓得霎时噤声,颤颤巍巍低下头来。

他挑唇,勾起不冷不热的笑:“既然如此,那就一起罚,以儆效尤。”

白水心眼底划过一抹委屈,有心想为自己辩驳,在贺兰潋冰冷的目光下,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向来懂得分寸,进退得当,正因如此才会令教主刮目相看,选做神女,受万人敬重,如今却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坏了在教主心目中的形象。

白水心恨得滴血,然而却不得不吃下这个闷亏。

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像往常一样,温柔得体地垂下头,“教主息怒,水心知错,这就去领罚。”

贺兰潋神色稍微好看了些,又主动说了些安抚的话:“这两年你为教里做了不少贡献,本座还是看好你的,别让本座失望,这次的事,本座不希望有第二次。”

白水心眼眸微亮,压抑着心头的激动,低声应是。

她眼角余光瞥了眼脸色一片灰败的红樱,唇角微微勾起。

妄想跟她斗,还嫩了点。

待两人都离开了,贺兰潋端着的架子一下子轻松下来,他在屋里走了两圈,皱着眉,一脸烦躁抓了抓头发,忍不住骂骂咧咧。

“娘的,这教主可不是人干的!还要负责处理女人之间的矛盾,呵,真当老子是皇帝啊?!”

“本来还想听听八卦的,他奶奶的一堆破事儿!去晚了黄花菜都该凉了!”

“陛下,抓到两个人,穿着白莲教的衣服。”追影将两个捆成粽子的人扔到地上。

司褚正抬眸望着不远处的山,闻言缓缓收回视线,瞥了眼眼前难掩惶恐的两人。

“你……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招惹白莲教,知道我们教主么?”其中一个人强撑着冷静,故作镇定道,“我们教主可是人称江湖十三刀!”

司褚轻轻挑了挑眉,语气捎带着玩味,“江湖十三刀?”

那人以为他怕了,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冷笑一声:“江湖十三刀,得罪挨千刀,呵,怕了……哎哟大爷轻点儿!”

追影一巴掌朝他脑袋呼上去,“怕你奶奶的腿儿!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信不信小爷现在就给你一刀送你上路?”

两人顿时怂如鹌鹑。

“大爷哟,大爷您手下留情!”

司褚淡淡敛眉,“行了,问问。”

追影收了手,脚还踩在那人身上,“问你个事儿老实交代,如果让我发现有半个字是假的,我看你这脑袋也别要了。”

“好好好,您……您说!小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山寨最近是不是掳来了一批少女?”

那人歪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神情小心翼翼,讪笑两声,“大爷,那个,我们这不是山寨,是正经教……哎哟好,就是山寨!没错,我们山寨最近是新骗来了一批少女。”

追影满意地放轻了脚上的力道,弯下腰拍拍他的脸,“那里面有没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看起来像仙女一样,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特别好看的?”

追影兀自沉浸在问话里,没有注意到司褚不知道什么时候目光已经转了过来,他每说一个字,那眼神便深一分,夹杂着冷冰冰的戾气。

那人反应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您说的是季姑娘?”

司褚眸光微动,总算把目光落在那白莲教教徒身上。

追影挑了挑眉,抱着将功折罪的心思,眼里多了几分急切,“没错,她人呢?你们对她怎么了?有没有对她动手?”

教徒茫茫然抬眼,有些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他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们白莲教可不会动用私刑,而且,季姑娘人缘很好,在我们教混的可吃香啦!”

追影:?

他们紧赶慢赶,生怕贵妃娘娘受半点委屈吃半点苦。

可如今听起来,贵妃娘娘似乎过得还不错?

他看了眼自家陛下,清了清嗓子,还准备说什么,就听那傻不愣登的教徒继续道,“季姑娘她儿子和相公在教里人缘也挺不错,对了,她相公还是我们教主亲自聘请的先生呢!”

……

追影嘴角的弧度缓缓僵住,莫名有点不敢去看自家陛下的表情。

“你说什么?她……相公,还有儿子?!”

“对呀,一家三口,瞧上去可登对啦!”教徒望着两人,意犹未尽地道,“咦,你们打听季姑娘的消息,难道是她的亲戚不成?”

追影:……可他娘的闭嘴你!

司褚脸色冰冷,眸里怒火翻涌,“一家三口。”

缓缓,他情绪莫测,勾了勾唇。

“好得很。”

追影:……要遭! 第197章 可以,得加钱 明姝觉得,如果忽略闻人白那张能把死人气活的嘴,和他合作起来还是很愉快的。

两人一个擅长装逼,一个擅长画饼,狼狈为奸合伙作案,将白莲教里的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本来,贺兰潋将这批少女带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她们洗脑,让她们成为白莲教的正式教徒。

可是按照目前明姝在白莲教混的风生水起,身边众多小弟来看,实在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在给谁洗脑。

贺兰潋还期待着有人能给明姝一点教训,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明姝已经悄无声息将白莲教的大多数人拉到了她的阵营。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许多人已经给明姝起了个新的外号——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打到狗皇帝的大本营去?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给老大您端洗脚水了!”

了缘激动地搓了搓手,看样子已经完全被明姝给收服。

这人原先是想着暗搓搓挑唆明姝去和神女撕逼,再引得神女和闻夙翻脸,这样他就有机会上位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明姝的战斗力竟然如此牛逼,连神女都不是她的对手,甚至她还隐隐有些要取代神女地位的样子!

了缘自认是个极其认得清形势的人,他想上位,却并不在乎谁做神女。

眼看着明姝明显十分得人心,他的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讨好神女怎么比得上自己扶持一个神女来得直接呢?

如果明姝确实有这个能耐,到时候她上了位,还能忘得了自己的功劳?

了缘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行,于是转而摇身一变,成为了明姝座下第一脑残粉。

他身份转变的自然且迅速,就连明姝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明姝听着他激情澎湃的言论,眼神微微恍惚了一下,神色自若地道:“此事还不急,得徐徐图之,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她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提起司褚脸不红心不跳了,全靠她这阵子画的大饼够多,脸皮已经练出来了。

只要不舞到正主面前,她就不会翻车。

明姝十分自信。

她这话一出,一群无脑吹自然纷纷跟着附和。

闻人白看她的眼神复杂中夹杂着一丝微妙的欣赏。

他第无数次在心里感叹:这丫头身怀绝技,口才又好,不来当神棍,简直是太屈才了。

他要是有这么个徒弟,何愁后继无人啊?

这么想着,闻人白不禁又瞪了眼坐在门口捧着一块比脸还大的饼费力地啃着的褚宝宝,神色顿时变得恨铁不成钢起来。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他英明一世,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糟心玩意儿!

褚宝宝舔了舔干巴的唇,抱着大饼流哈喇子,丝毫没注意到自家师傅对自己的嫌弃。

冷不丁看见门口走来几个人,褚宝宝手里的饼掉在地上,瞪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害怕。

其中有一个人看他的眼神,好可怕呀。

吓死宝宝了!

褚宝宝飞快捡起掉在地上的饼揣怀里,拔腿就跑!

“娘娘!”

他十分自然地往明姝怀里一扑,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往外看。

明姝下意识接住他,不明所以弯下腰:“怎么了?”

褚宝宝把脸埋在她怀里蹭了蹭,小声地嘀咕:“有坏人!!瞪宝宝!可凶可凶了!”

哪儿来的坏人?

明姝被他孩子气的描述给逗得忍俊不禁,下意识往外看去,迎着光,她微微眯了下眼。

贺兰潋身后带着几个人,慢悠悠朝这里走来。

其中一个人身形极为熟悉,明姝愣了下,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她定睛一看,目光落在那人普普通通的脸上,心下不禁微微失望。

不是崽崽。

许是因为那人的身形极像司褚,她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穿着白莲教的教服,应该是外门的人,这张脸似乎是见过一两次。

明姝察觉到怀里的褚宝宝拱了拱脑袋,似乎真的有些被吓到,她没多想,只以为这小孩是害怕贺兰潋那个冰山脸。

毕竟他总是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加上那身奇异的气质,还是挺吓人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褚宝宝的头,声音轻而柔,“没事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投落过来,存在感极其强烈,可是等她抬头去寻找那道目光的主人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明姝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她的感官向来灵敏,难不成刚刚是错觉?

不过没等她细想,贺兰潋近前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都在呢?”

他的目光先是四下扫了一圈,察觉到屋内的气氛还算是和谐,好整以暇挑了挑眉,目光停留在明姝和闻人白身上,透了几分耐人寻味。

明姝眼皮微微跳了跳,从他这不同寻常的目光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不过没等她细想,就听对方波澜不惊扔下一句,“去收拾收拾行李,带你们出去历练。”

收拾行李?

历练?

预感成了真,众人面面相觑中,明姝扯了扯唇角,主动出声询问:“闻夙师兄这话的意思是?”

贺兰潋还是那副淡漠矜贵的模样,初见时觉得高不可攀,看多了难免觉得有些欠揍,譬如此时。

他轻飘飘斜了眼明姝,“问那么多做什么?去收拾。”

明姝哑口无言,心里暗暗有些着急。

崽崽还没有找过来,鬼知道这狗东西要带他们去哪儿,就这么离开了的话,他那边会不会担心?

闻人白似乎是看出了明姝的担忧,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下一秒,贺兰潋的目光挪了过来,不偏不倚落在他头上:

“你还愣着做什么?你也去收拾。”

闻人白嘴角的弧度一僵,反手指了指自己,似是不敢置信:“什么,我也要……?”

他一个咸鱼为什么也要跟着去历练?!

贺兰潋似是扯出个笑模样,语气平静像是陈述事实,“没错,你也要去。”

闻人白犹豫两秒,深吸一口气,顶着一脸屈辱的表情:“可以,得加钱。” 第198章 可不兴挖墙脚 明姝坐上了马车,眉头依旧紧蹙着,不住地担忧。

也不知道崽崽怎么样了?

分别了这么些天,别说,她竟然还有些想他了。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明姝下意识抬眸,撞入一双漆黑的眸,她愣了愣,看着面前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脑子里回过神。

是之前身形像崽崽的那个人。

奇怪,之前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并没有留下多深的印象。

可自从察觉到对方和司褚有相似的地方,明姝竟然记住了他。

她心里一阵纳闷儿,微微弯起唇来,眼里盈满温和笑意:“你……有什么事吗?”

明姝发现,这人意外的很年轻,看上去十六七岁左右,个头很高,沉默寡言的厉害,相貌虽然普通,放在大街上都找不到的那种,可那眉眼,看久了竟然还有那么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颜控的明姝下意识觉得惋惜。

这人不丑的话,应该还挺好看的。

很快她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

少年默不作声看着她,眼睫微垂,然后飞快从掏出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抿了抿唇,声音低而哑:“给你的。”

说罢,他也不等明姝的反应,飞快转身走远。

明姝怔怔看着他沉默而挺拔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用油纸包裹的严实,明姝缓缓打开,盯着里面的东西眨了眨眼。

是她挺喜欢的橘子糖。

明姝坐马车的时候晕车,症状不严重,但多少会有些难受。

之前偶然吃了这橘子糖,觉得还不错。

司褚被她劝着尝了一颗,当场被酸的脸都绿了。

明姝捏着那一包糖叹了口气。

“哎哟哟,这就有人献殷勤了呀?”路过的闻人白看热闹不嫌事大,低头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打趣,“不怕家里那位醋坛子打翻?”

明姝一脸莫名其妙看他,“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这货到底从哪儿得出的结论,似乎误解了她和崽崽的关系……

“哎呀,都是年轻人,不好意思嘛,我懂的。”闻人白笑眯眯地瞧着她,眨了眨眼,“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他还巴不得给司褚那狗东西找点不痛快呢。

省得那条疯狗动不动就闲着没事来找他麻烦。

明姝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她把橘子糖仔细收好,打算什么时候还给那少年。

无功不受禄,这点明姝还是知道的,无论对方是一番好意还是怀了什么心思,她都不应该这么草率的接受,刚刚是因为太惊讶没反应过来。

“打听到了吗?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闻人白正色起来,瞧了眼左右,凑近她,神色凝重,“据说目的地是江南。”

不怪他神色凝重,别人不知道,四处游历的闻人白可是再清楚不过,不过那边现在正在闹瘟疫呢。

这又是洪水又是瘟疫的,再加上到处都是流民匪寇,乱的很。

这背时砍脑壳的白莲教教主这时候带着他们去江南,到底想干什么?

闻言,明姝眼神也若有所思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闻人白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太靠谱,可是并不是什么坏人,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信赖的。

她想了想,压着嗓子,“你再想办法去闻夙那边套点消息,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咱们还是提早做好准备。”

闻人白搓了搓手掌,沉吟片刻,“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跑路!”

挣钱哪有命重要!

就是那二两银子得先讨回来!

明姝瞪他,“你是跑了,这么多少女怎么办?”

闻人白眨了眨眼,觉得明姝这少女思想觉悟还挺高,也就比他低那么一点点。

他摸了摸下巴,“那你说怎么办?”

“先静观其变。”

明姝道。

两人因商讨大计凑的近,看起来很是亲密。

白莲教的人默认他们俩是老相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这画面落在某些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追影大着胆子瞄了眼自家陛下的脸色。

唔……顶着一张人皮面具也看不出来底下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那眼神,黑的有点吓人。

追影想了想,决定还是为贵妃娘娘说点好话,“陛下别担心,闻人白那人您还不知道嘛,有贼心也没贼胆的!”

话落,他便察觉到司褚沉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透着几分危险。

追影哽了哽。

好,这人也算是正好撞枪口上。

非但不夹起尾巴做人,现在还晃悠到贵妃娘娘跟前来了,难怪陛下生气呢。

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

追影讪笑着,一本正经又道,“就算他胆大包天有那个念头,那贵妃娘娘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啊!”

话音刚落,就见明姝朝对面的人展露出一个分外灿烂的笑容,隔着大老远都能感觉到她的心情愉悦。

追影看着司褚愈渐发沉的眸,一脸麻木:……得了爱咋咋地,他是编不下去了。

偏偏在这个关头,还有人上来找死。

“二柱。”

一个白面小道士上前来,眼神复杂换了声,正是了缘。

一开始追影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们,直到了缘皱着眉停在司褚面前,“二柱,我刚刚叫你呢,你怎么没反应啊?”

二……二柱?

追影小心翼翼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自家陛下,咽了咽口水。

原来,陛下这身体的主人有这么一个朴素的名字啊。

“二柱!”偏偏了缘也是个执着的,得不到回应他就继续。

“二柱”顶着一张别人欠他百八十万的脸,不耐地蹙了蹙眉,按捺住心头翻涌的烦躁,“有事?”

了缘被这深邃幽沉的眼神看的忍不住后退一步,一时之间有种被什么巨型猛兽盯上的恐惧感。

他摇了摇头,重新打量起了面前的人,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可总感觉有些不一样。

他挥去心头的那一抹不自在,板着一张脸训斥:“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司褚本就心情不好,耐心降到零点,眉头皱得更紧,就见他一脸痛心疾首:

“咱有手有脚的一大男人,可不兴干那些挖墙脚的缺德事儿啊!”

司褚:?

追影:…… 第199章 如果我偏要招惹 如果不是时机不允许,追影简直想给这棒槌一脚,有这么不长眼色的吗?

“我、挖、墙、脚?”

但见司褚挑起唇角,似乎是笑了下,眉压得低,眼里潋着光,情绪晦暗不明。

“啧,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了缘只觉得这木头不是一般的没眼色,生怕对方想不开就此走上歧途,他指了指明姝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你瞅瞅,看见了吗?”

司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明姝和那神棍相谈甚欢,眼底暗光浮动,唇边的笑意略冷了冷。

了缘摸着下巴注视着那边的场景,一边感叹一边继续,“看清楚了吗?人家能一边和闻夙师兄牵扯不清,一边又和新来的小白脸说说笑笑,咱老大段位高着呢!”

不愧是要干大事的女人,连闻夙师兄那样的人也可以玩弄于股掌,转眼间又和别人勾搭上了。

要不怎么说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呢?

先前以为这姑娘是个恋爱脑,可是相处一段时间了缘发现,对方八成和他是同类型的人,什么闻夙闻人白,都是她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

不过正是因为看到了对方的潜力,了缘才打算临阵倒戈。

他猝然抬手地捶了下司褚的肩膀,淘神露出几分嫌弃,“不是兄弟埋汰你,你说你,要钱没钱,要脸也……”

他似乎是觉得这话过于伤人,话到了嘴边生生咽了回去,摆了摆手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这样的女人是你小子能驾驭得了的吗?总之听兄弟一句劝,不是一个世界的,咱就别费那个心招惹,不然到头来受伤的不还是自己?”

了缘觉得自己果然是人间清醒,一心一意只想着搞事业,不像这些凡夫俗子整天纠结于情情爱爱。

你爱过来我爱过去的,有什么意思?

有搞事业香吗?

此时了缘看着司褚的眼神,就透着一股历经世事的沧桑,呵,这些情窦初开的小年轻,就是麻烦。

只见“小年轻”侧眸,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明很平静,却莫名瘆人。

了缘脊背一凉,下意识摸了摸后颈,这烈日炎炎的,怎么还有点冷呢。

追影头皮发麻,打量着司褚的神色,突然有些摸不准,自己陛下会不会一时冲动把面前的人给灭口了。

但见司褚轻轻嗤了一声,语气慢条斯理,“如果,我偏要招惹呢?”

追影:……

了缘瞪直了眼,似乎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执着,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出话。

司褚眼尾挑起,继续道,“如果我偏要招惹,这个墙脚,也挖定了呢……”

追影缓缓张大了嘴,迅速别过头去,当什么都没听见。

他努力维持着镇定,不让自己露出丝毫异样。

陛下这反应……倒是有些出其不意。

他似乎入戏还挺深,我绿我自己?

了缘也缓缓眨了眨眼睛,半晌咽下自己的吃惊:“你,你开心就好。”

……

一路跋涉,终于能停下来歇口气。

明姝无意间碰到腰间,这才想到那包橘子糖还没还给那少年,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正欲抬眸搜寻那少年的身影,本来以为会花上一会儿功夫,却没想到没找多久就对上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睛。

对方似乎也正在看她,哪怕被捉了正着这会儿也不慌不忙。

两人目光穿越过人群撞上,明姝下意识低头,心里划过奇异的感觉。

明明……那少年容貌也不是特别出众,为什么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被他吸引?

而且,那人总是不经意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明姝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她路过正欲上来和她打招呼的王鸢,轻轻点了点头,朝着那少年走去。

明姝在距离他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脑子里回忆着偶然听到的少年的名字,不太确定地试探出声:“……二柱?”

明姝心想,倒是好久没听到这么接地气的名字了,据说有些地方起名字就是这种风格,贱名好养活。

别说,还挺……亲切。

司褚早就察觉到明姝朝他走了过来,他多少猜到了她的来意,不过听到明姝叫出那个土气的名字时,他还是愣了一愣,险些没绷住。

他面无表情抬起脸看过去。

明姝抿了抿唇,只觉得这人看上去沉默寡言,又憨厚老实的模样,估计也没和几个女孩子有过接触,也不知道怎么就敢送她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方是出于好意。

她想了想,唇角轻轻弯起一抹弧度,尽量表现得友善:“谢谢你的糖,不过无功不受禄,恕我不能收,不好意思呀。”

她清澈明亮的眼底闪过歉意,连拒绝都是温温柔柔的,如同春风拂面,让人生不起丝毫难堪。

司褚心里的不悦消散了些,总算还知道陌生男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接,也不算太傻。

不过为什么还能和闻人白那只狐狸就聊的那么开心?

司褚脸色沉了沉,冷硬地道:“给你的,不喜欢就扔了。”

明姝倒不觉得这人脾气古怪,只想着是不是自己的举动让对方下不来台了,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瞧着和崽崽差不多。

她举着的手僵在半空中,细细的眉几不可察蹙了下,转而又叹了口气:

“那怎么行?”她盯着手里的东西,唇畔浮起轻浅的弧度,明眸皓齿朝着他笑,语气认真,“这糖我喜欢,可心意,是要送给喜欢的人,才不会被辜负的呀。”

她眉眼含笑俏生生立在那儿,温柔之余,言外之意很明显,她不是那个人。

司褚怔了片刻,接过了那带糖,眼角余光见她似是松了口气,眉目深深瞧着她,喉尖滚了滚,声音带点哑意,“阿姝……姑娘。”

明姝没防备地抬头看过来,眼带疑惑:“嗯?还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多想,毕竟这里的人,有叫她季姑娘的,也有叫她阿姝姑娘的。

只不过,这人接下来问出口的话,倒是着实让她愣了一会儿。

“你有喜欢的人吗?”

明姝杏眼猝然睁大,黑白分明的眼底露出一丝诧异。 第200章 喜欢 司褚问出口的时候,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对这个答案毫不怀疑,可是现在,他忽然也不确定了。

他们之间,看起来是明姝更依赖他,可实际上,司褚再清楚不过,真正不能没有她的,是自己。

至少目前看起来,即便不在他身边,她也可以过得很好,情绪不见丝毫低沉失落。

他忽然不确定。

她对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怜悯呢?

也不一定,没有以前的记忆,说不定连怜悯也没有。

司褚的心似乎割裂成了两半。

一方面他想得到真实的答案,另一方面,他下意识又想逃避。

刚刚看见明姝含笑拒绝他的那一瞬间,纵然知道她拒绝的不是真正的自己,可还是有一瞬间,他特别想知道,她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理智占了下风只是瞬间,如今看着明姝那双明净清澈的眼睛,此时含着些许疑惑,那双眼睛太过干净,照见的只有他赤裸的欲望。

司褚忽的觉得狼狈无处遁形,他几乎是下意识别开了眼,抿了抿唇极力克制:“抱歉,是我……”

他突然觉得,答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如果明姝真的对他只是怜悯,没有男女之情,那么他就会放她走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为了再次让她回到自己身边,那样疯狂的事他都做了,自然也不介意更多,他深知自己骨子里有多卑劣。

如果让明姝知道了真相,她会是什么反应?

那双清澈的眼眸,会露出震惊失望?说不定还会想从他身边逃离……

一想到那种可能,司褚就控制不住心头涌动的戾气……

“那个,”明姝迟疑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及时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抬眼看过去,就见她脸颊微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眼神倒没有闪躲,“你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司褚盯着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她不自在地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轻轻咳了咳,“我之前也没有喜欢过人,不太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她微圆的眼尾下垂,抬起眼赤诚又直白:“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呀?”

司褚眼里卷起浓墨般的层叠,眼眸深的像是吸尽了光,明姝莫名脸热,脚尖在地上一划,犹豫着她是不是不该向一个陌生人问这种问题,好像……的确不太合适,毕竟她才拒绝了别人的示好。

就在明姝以为对方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就见对方眼睫微微一垂,眸底情绪尽数被遮掩:“喜欢一个人……”

他声音很低,有一种异样的沙哑质感,不过意外的很好听,甚至,总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亲切感。

司褚眼神深邃晦暗,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大概是,时刻都想见她,想把最好的都给她,见不得她受丝毫委屈……”

喜欢一个人,就是无人知晓的地方,念她千万遍。

哪怕听到她的名字,心尖都会发烫。

莫名的,每听他说一句,明姝耳根也跟着发烫,到了最后,整个人都快要冒烟。

她觉得自己完了,因为对方说这话的时候,她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一张脸,每一条都对上了,对号入座的明明白白。

和司褚相处的一些细节不受控制纷纷涌现。

那些朦胧模糊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终于,有个念头逐渐冒出脑海。

她竟然,是喜欢崽崽的吗?

明姝闭了闭眼,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禽兽。

啊啊啊!

她明明是个妈粉!

她怎么可以!对崽崽怀有那么不纯洁的心思!!!

好端端的母爱突然变质!!

不过好像,也没谁规定不可以?

这个念头一旦冒头,明姝就控制不住的天马行空起来。

就算是心理年龄,她也不过就比崽崽大了……七八岁,而已!

而且,而且崽崽又不知道!

姐弟恋什么的,好像也不错?

等等……打住!

她在想些什么!

实战经验为零的明姝整个人都快要烧了起来。

司褚自顾自的说了半天堪比表白的话,许久没听见明姝的动静,一颗心直至坠入谷底,一抬眸,就见明姝红着脸,双眼懵然,表情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欣喜,十分丰富。

司褚:?

“你……”

他皱眉刚起了个头,明姝猛地回神,“我知道了!”

司褚陡然沉默下来,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复杂。

她神情郑重中带着一丝羞怯,眼睛却明亮炙热:“我很确定,我有喜欢的人。”

他愣了愣,眼底划过不敢置信,可下一秒就见明姝神色纠结,“可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欢我。”

司褚对她好的那自然是没话说,可那是喜欢吗?

明姝不太确定。

万一,对方只是抱着她之前的想法,把她当姐姐之类的来看待?

也不是不可能。

明姝眼里掠过一抹沮丧,激情褪去,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一想到崽崽有可能把她当母亲一样敬重的可能,瞬间整个人都有点麻。

不……不太可能?

她也没有长了一张慈祥和蔼的脸?

这样青春活力无敌的美少女,怎么着也不能和老母亲挨边啊!

之前还一口一个老母亲的明姝在看清自己的心意之后,突然分外排斥这个称呼!

司褚见她神色变化莫测,心头那点儿纠结都淡去了些。

他不太确定明姝说的是不是他,他对她的感情,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非要说的话,好像,也确实,不太明显。

至于另有其人,之前明姝身边也没别的男人。

总不可能是张德全、阿七和追影?

噢,张德全也不算男人。

司褚思索一番,唇角突然翘起一点,可一想到闻人白和那个白莲教教主,刚弯起的弧度瞬间垮了下去,脸色漆黑。

他阴晴莫测瞅了会儿明姝,最终还是自信占了上风,放着他这么好的珠玉在前,她应该没那么瞎。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明确,司褚不露声色,语气淡淡。

“有些事,总要试过才知道,喜欢就要表现出来,让对方知道。”

他这么好,她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又不会笑话她。 第201章 怎么追男人 明姝摸着下巴沉思,后面悄无声息走来一人,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嘿,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我都刻意放重脚步声了,你都没听见?”

王鸢的脑袋从身后探出来,一脸古灵精怪瞧着她,眼珠滴溜转着,像是在琢磨什么。

她身后,温知意一脸无奈地瞧着她。

这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随时随刻都在一起。

明姝这才从思绪里抽出神来,轻描淡笑她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拖长了音调,语不惊人死不休:“在想……怎么追男人?”

王鸢扶着她肩膀的手一滑,往前一个踉跄,若不是明姝眼疾手快扶住他,恐怕还要栽一个跟头。

她也顾不得,匆忙站直了身子回过身来,抓住明姝的肩膀,不敢置信似的重复一遍,“追什么?”

淡定如温知意也露出震惊的表情,目瞪口呆看着她。

明姝缓缓眨了眨眼,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淡定地挪开视线,丝毫不慌:“追男人啊。”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乃至于王鸢和温知意,都生出一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她们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的错觉。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眼神一个赛一个都茫然:

盛京那边的风气……这么开放的吗?

连这样惊世骇俗的话都可以随随便便说出口?

又或者,是她们太孤陋寡闻?

明姝察觉到两人异样的沉默,回过头来,眼神嫌弃地扫了眼二人:“你们不是追求那个什么自由平等吗?我追男人,也算是自由?身为白莲教的预备教徒,这点觉悟都没有!”

二人被她说的羞愧地低下头,别说,这话乍一听离谱,但是仔细一想,仿佛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经历了最初的诧异,王鸢很快回过神来,眼神转为八卦,压抑着激动凑上来,笑嘻嘻地问:“那季姐姐,你打算追谁呀?是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闻夙师兄,还是那个看上去傻不愣登话又多的道士呀?”

也不怪她这么问,明姝和这二人都传过八卦,虽然正主并没有对此作出回应,可是并不妨碍一群闲出屁的人私底下偷偷吃瓜。

毕竟要说相貌,那两人长得都不差,和明姝也算是般配,就是不知道她会选哪个?

对于王鸢这种颜狗来说,选哪一个好像都是对另一个的不公平。

如果能雨露均沾就好了,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啊!

呜呜呜,这种烦恼她也想有!

温知意也好奇明姝到底对哪个更感兴趣,默默竖直了耳朵。

明姝反应过来王鸢说的是谁,眼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谁说我我要追他们了?”

吃瓜群众齐齐瞪大眼。

王鸢没憋住,下意识惊诧道:“啊?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

话音刚落,她察觉到后腰被掐了下,连忙回过神来似的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说季姐姐喜新厌旧的意思……当然也没有说季姐姐脚踏三只船”

温知意一脸头疼地扶额。

在明姝越挑越高的眉中,王鸢垮着脸呐呐道:“我还是闭嘴。”

明姝思忖了一会儿,噗嗤乐了。

“我那是糊弄他们的,你们还真信了?”

明姝花了一盏茶的时间解释她和闻夙,闻人白并没关系,说完,若有所思总结了一句,“我是和他俩没关系,至于他俩之间有没有关系,那我就不知道了。”

王鸢和温知意没反应过来,两个大男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不过两人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那季姐姐你喜欢的那个人……”王鸢很好奇,毕竟连闻夙和闻人白这样的美男明姝都不感兴趣,她喜欢的那个男子,得是什么天仙啊?

颜狗不禁露出期待的眼神。

这个“喜欢的人”,让向来坦荡的明姝罕见地害羞起来,她脸微微发烫,清了清嗓子,“我也是刚确定自己的心意,还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那个意思……”

“怎么会?!季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脑子还这么好使,一张嘴能把死人都给说活,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王鸢想也不想地反驳。

明姝本来听到第一句还暗自窃喜,直到听到后面,她不禁眼神沉默下来,观察了下王鸢的神色,一阵狐疑。

这丫头……究竟是夸她还是损她呢?

她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儿呢?

好,事实证明这丫头就是单纯的缺心眼儿。

王鸢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她虽然性格开朗朋友多,可真正交心的挺少,大多数人都是觉得她人傻钱多,实际上背地里瞧不上她家暴发户行径,王鸢只是不计较,不代表她傻,这些她心知肚明。

可明姝不一样,尤其是经历了这么多曲折,明姝在危险时刻展现出来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了她。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如果明姝是个男的,这会儿她连她俩的孩子都想好叫啥了!

因此她觉得明姝的担忧压根儿不存在,如果真的有人不喜欢她,那一定是那个人瞎!

温知意不会像王鸢一样疯狂拍马屁,他只会提出一些实际性的建议。

“这个好办,试试就知道了。”

明姝不由微微睁圆了眼:“怎么试?”问完这个话之后,她又皱了皱眉,“可是现在他人也不在身边,我找谁试啊?”

温知意拧了下眉,很快放松,“那也不急,慢慢来嘛,先计划一下。”

王鸢也十分自信,“就是咱们季姐姐主动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明姝突然有种神奇的,和姐妹一起谈论怎么追男朋友的感觉,别说,还挺新奇。

她打量着明姝王鸢和温知意,神色刚流露出感动,很快想到什么,皱了皱眉一脸凝重:

“你们俩自己的感情问题都解决不了,出的招,真的靠谱吗?”

王鸢和温知意:???

明姝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补救,“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看见两人面无表情盯着她,一副你解释我们听的样子,耸了耸肩破罐子破摔,“好,我就是那个意思。”

“……” 第202章 古怪老太 晚间留宿是在一间客栈。

客栈看上去开了有些年代了,乍一进门,一股灰尘夹杂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娇生惯养的一群千金小姐们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

“天哪,这客栈都多久没打扫过了?这屋顶上面还有蜘蛛网,我最怕蜘蛛了!”

“瞧瞧这地板上的灰,比我小娘的脸皮还要厚!我受不了了!”

“进门也没有小二来招待,服务态度这么差,难怪生意这么冷清呢!”

……

少女们七嘴八舌埋怨着,本来冷清的客栈瞬间活了过来。

“这方圆百里,就我这一家客栈。诸位若是嫌弃,出门左转,请便。”

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那声音透着一股奇异的沙哑,细听又有些尖利,非要形容,活像是用指甲刮黑板的声音,给人一种身心都不适。

众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然后吓了进客栈以来的第二跳。

无他,任谁在漆黑昏暗的视线里突然看见一张枯树皮一样的脸都会被吓到的。

虽然不礼貌,明姝看到柜台后那人的时候,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见了鬼。

那老妪看不出年纪,一张脸挤满了皱纹,连五官隐约都变得有些扭曲,眼睛眯成一道细线,里面隐约流露出来浑浊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刚刚嘴里还在抱怨着环境不好的少女,这会儿已经吓得声都不敢吭,畏畏缩缩挨在一团,眼里露出恐惧。

没说听到有人声音因恐惧带着细细的颤抖,“天呐,她她……到底是人还是……?”

后面那个字虽然没有说出来,可大家心知肚明。

旁边的姑娘似乎要比她镇定一些,虽然听着也有些害怕,不过语气倒是笃定的。

“别怕,是人,你看,她有影子的。”

明姝看过去,只见昏黄的烛光下,一道影子静静铺在地上。

身边隐约有人靠了过来,明姝一凛,警惕地望过去,眸光却因为触及了那人的脸时,倏然放松了些。

是二柱。

迎着明姝的目光,他倒是坦荡的很,抿着唇,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似乎之前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不是他一样。

明姝反应了一会儿,忽然了悟,他这是,怕自己害怕?

她心底忽的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她并不喜欢陌生人的靠近,可奇怪的是,这人离她这么近,她竟然不排斥?

明姝心里一个咯噔,她拒绝的很明确了?

刚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她可不想造成这样的误会,让崽崽以为自己是个四处留情的渣女。

虽然在白莲教的人看来,她好像的确是。

明姝想着,客气而疏离地笑了笑,怕伤到人少年的自尊心,自以为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

司褚眉头微蹙,眼里沉了下去。

明姝没注意,她被那个古怪的店老板重新吸引了视线。

那老妪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窃窃私语,低低笑了起来,慢慢撑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太婆这张脸……吓着你们了。”

她手里抬着一盏煤油灯,另一只手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念叨着,“阿强也真是的,来了这么多客人不招待,让他在大厅里多点几只蜡烛也不点,好吃懒做的东西,又不知道跑到哪儿去偷懒……”

走到有光的地方,众人见她与寻常老太太无异,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个长相有些一言难尽的老太太而已,把一群人吓成这样,大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外貌这种东西爹妈给的,刚才多少有些失礼了。

个别少女依旧有些害怕,紧紧抓着相熟的姐妹。

老妪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目光掠过一群瑟瑟发抖的少女,她眸里闪动着令人不适的光,咧开嘴角笑起来,“哎呀,我这小客栈,怎么来了这么多,这么多尊贵的客人呀?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能看出来,她似乎是想极力表现出热情和友善,只不过那张脸搭配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达到的效果可想而知。

被她盯着的少女双腿发软,险些当场哭出来。

娘呀,这老太婆要不要这么吓人!

她死去多年的姥姥从地底下扒出来也没这老太婆来得惊悚!

明姝隐约听到了一声啜泣,转头看贺兰潋,他明显是这群人中的领头,倒是没对老太太那张脸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兀自打量着客栈里的环境,对这一幕置之不理。

她眉头微蹙,思忖了一会儿,在一派寂静中上前,和那猫脸老太婆面对面,然后,轻轻抬起下巴,顶着一张嘲讽脸:“知道客人尊贵还不赶紧招待?笑笑笑,笑个der!这么差的服务态度,你是嫌这小破客栈倒闭不了咋的?”

……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司褚原本因为明姝擅自离开他保护范围的举动带来的不悦散去一些,唇角几不可察勾了勾。

老妪的笑僵在嘴角,笑不出来了。

她黑漆漆的眼珠子定在明姝脸上,似乎在上面想戳出个洞来。

明姝不悦地皱眉,富家小姐派头十足:“看什么看?呵也是,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本小姐这么美的人?”

她说着,撩了撩头发,眼神流露出几分对这小店的嫌弃和轻蔑,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恨不得让人把鞋拍她脸上。

老妪:……

众人:……

大家此时的念头诡异的同步了。

特么的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有一说一,被明姝这么一打岔,心里那股恐惧倒是消散了不少,瞧见老妪那张绿的发光的脸,甚至隐约还有些想笑。

老妪阴森森地盯着明姝瞅了会儿,皮笑肉不笑,张了张嘴,“这位小姐……”

“打断一下,请称呼我为,这位集美丽善良可爱于一身的小姐。”明姝勾着唇,察觉到对方的沉默,纳闷儿地撇过去,“叫啊!很为难你吗?”

老妪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心想你他娘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她捏着拐杖,重重捶了下地面,转头气呼呼地朝里面大喊起来,中气十足:“阿强!死哪去了?快来招待客人!”

……

这倒霉玩意儿她是招待不下去了! 第203章 在,打个折 那老太婆估计快被明姝给气死了,连多看她一眼都脑仁疼,拐杖拄的震天响,跟催命似的!

很快,从厨房后院跑来一人,脚步声听上去些许笨重,兴许就是那阿强,“哎!来了来了!”

那沾满油污,陈旧的蓝布帘子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人,众人下意识吸了口冷气。

这人极高极壮,远非寻常人能比,跟一座小山似的慢吞吞移过来。

明姝瞧了眼那胳膊,心下难免吃惊,好家伙,比她大腿都粗!

她听见王鸢嘶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惊奇地感叹:“我的天,他那一拳头下来,我估计会死!”

明姝:……这姑娘的脑回路也是挺清奇。

“好可怕啊,吃什么长那么高的?”

……

一个长相吓人的老太婆,一个又高又壮的小二,这店怎么看怎么古怪!

有少女拖着哭腔忐忑地说,“要不……要不我们别住了?”

天知道这是一家什么店?!

她们住在这儿,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然而贺兰潋充耳不闻,挑眉看向那小二。

阿强虽然身高吓人,不过倒是生了一张极为憨厚老实的脸,他乍一瞧见这么多人,愣了一愣,抬起大手,颇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后脑勺,黝黑的脸颊泛着可疑的红晕,那扭捏的姿态,瞧上去跟个小姑娘似的,当然,任哪个小姑娘长成这副模样,都得伤心欲绝,马不停蹄找根绳子就地往上一吊。

“几位客人,招待不周实在抱歉,您几位是要住店?”

他瓮声瓮气的,神情赧然,态度还算殷勤。

贺兰潋仰着脖子瞅了一会儿,颇觉这个姿势有些憋屈,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神情冷淡,端的一副世家贵公子模样:“你们这儿一间房住一晚多少钱?”

阿强嘿嘿笑了下,伸出手比划:“我们客栈的房间分上中下三等,下等房五十两,中等房八十两,上等房一百两。”

众人闻言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就这小破客栈,住一晚的房钱竟然如此贵!物价堪比盛京了!

这不是明摆着抢人吗!

偏偏他还丝毫不觉,甚至大言不惭地放话:“诸位放心,我们客栈的价格可是方圆百里最便宜的一家!良心的不能再良心了!”

最便宜?

嘶!

众人犹豫了。

“不对啊!”有人突然提出质疑,“你们刚刚不还说方圆百里就你们这一家客栈吗?哪来的最便宜?”

阿强眨了眨眼看向说话的人,眼神茫然,似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对呀,方圆百里就我们一家,没有对比,我们说是最便宜,那就是最便宜的!”

众人:……

踏马的,离了个大谱!

这副摆明了坑的就是你的模样简直不要脸至极!

明姝下意识看向贺兰潋,他们这么多人,就是住下等房,一晚上也得好几百两,这铁公鸡会舍得花这么多钱?

贺兰潋依旧面不改色,他若有所思片刻,抬眉问:“你们这三种房间,有什么区别吗?”

一听有戏,阿强露出一口白牙,憨憨地笑:“我带客官们去看!”

从他发光的眼里,明姝似乎听到了他对他们这一群人的评价——

人傻钱多。

她眉头微挑,眼底划过一抹迟疑:白莲教不是一向把抠门刻在骨子里吗?

今儿这么大方?

阿强带着他们上楼梯,每上一阶梯子,那老旧的木质楼梯就发出不堪重负,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仿佛婴儿在哭泣,是个人都能看出它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委屈。

好在它足够顽强,即便众人走的胆战心惊,最终也依旧安然无恙。

可是到了房间门口,大家齐齐陷入了深思。

房间的门敞开,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场景。

房间挺大,一扇屏风隔绝了另一边的视线,只能看见正对着门的这边。

一桌一床一椅一个衣柜,那桌子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天知道多久没打扫过了,空中散发着腐朽的霉味。

漫长的沉默后。

有人小心地试探:“……这就是下等房?”

阿强笨拙地回过头来,眼神慈爱地看着说话那人:“不,尊贵的客人,这是上等房。”

那人:……

“就这还好意思收一百两银子?你们客栈想钱想疯了!”

阿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无辜地瞧着众人:“我们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众人:……

黑店!

妥妥的黑店!

“那带我们看看中等房和下等房!”

没准这客栈就是抓住了消费者的心理,反其道行之呢?

然而这份侥幸心理在看到另外两间房的时候,彻底熄灭。

“所以这三种类型的房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这不都一样的寒碜吗?

阿强沉思片刻,如实道,“从外表上看,它们并没有任何区别。可从服务上看……”

他停了下,大喘气,“也没什么区别。”

???

你搁这儿搁这儿呢?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价格不一样。”

阿强嘿嘿地笑起来,这下没人再觉得他憨厚老实。

大家神色愤愤不平,有少女忍不住出声抱怨:“什么嘛,你们这压根儿就是黑店!”

阿强不笑了,瞳仁黑黝黝的瞅着说话的少女,那张纯朴的脸瞧着有些吓人,他扯开唇角,上前一步阴森森地道:“这位不懂事的客人,你在说什么呢?我们这儿,怎么可能是黑店呢?”

少女不知道他会突然变脸,被吓得脸色惨白,瞳眸瞪得滚圆,一个劲儿往后退。

明姝眉尖微蹙,正要出声,一个身影拦在她面前,她怔了怔,抬头瞧见二柱挺拔的背影。

鼻尖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儿,她微微失神。

这时,贺兰潋平静地开口,语气散漫:“就上等房,我们住了,要十间。”

思路被打断,明姝猛地回神,眼神不敢置信看向贺兰潋。

这家伙疯了?

阿强扭头看过来,眼底有些惊讶,转瞬间,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好的尊贵的客人!您可真是慷慨大方!”

慷慨大方的客人微微颔首,十分坦然地受下夸奖,话音突然一转:“那你是不是该给尊贵的客人一点折扣?”

阿强一愣,眉头紧蹙,正想说他们客栈没有过先例,就听那客人极其不要脸的道。

“我也不要太多,十间房,你给我算十两银子。噢……”他想起什么,停顿一下,淡定地继续,“是十间房加起来一共十两。” 第204章 你长的好像…… 贺兰潋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说完那话之后,本就安静的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明姝想不通,甚至想向他取取经,他究竟是怎么厚着脸皮用如此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

她虽然脸皮也厚,可也没修炼到这种程度,这已经不仅仅是砍价了。

她瞄了眼那傻大个的脸色,感觉对方是想砍人。

……

明姝掂量了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儿,默默往旁边角落里靠了靠,以确保待会儿打起来不会误伤到她。

昏暗的视线里,不期然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心脏微微磕了一下,明姝看着二柱复杂的眼神,突然有些心虚。

不过很快,她挺直了腰杆,镇定下来。

这不叫怂!

明姝一脸深沉地想:

咱们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知之明!

刚刚那老太婆,瞧着虽然吓人,可战斗力明显不怎地,她能正面刚!

打不过也能跑,小老太太拄着拐杖还能追得上她?

可是面前这傻大个,用王鸢那句话说就是,他一拳下来她可能会死,这种重量级的人物,还是交给能者来应付!

至于贺兰潋,明姝摸着下巴,十分记仇地心想,按照这狗逼当初砍她后脑勺的劲儿来看,一时半会儿八成也死不了。

如果能挨上几拳被打成半身不遂那就更好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狗东西看她不爽不是一两天,正巧,她看他也很不爽!

终于从极度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阿强一张脸彻底垮了下来,铜铃大的眼睛黑沉沉的,酝酿着风暴,他胳膊上的肌肉隐隐鼓起,甚至有撑破衣服的架势,阴恻恻地俯视贺兰潋,这般对比之下,竟然衬得贺兰潋分外……娇小。

“这位客人,你的要求很无礼啊,我们客栈,最不欢迎不讲理的客人了,这样的客人,最后都去了哪儿呢?嘻嘻你想知道吗……”

看这个样子,不杀几个人怕是不能善了啊!

闻人白脸色变了变,皱眉苦口婆心地劝:“这位施主,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嘛,千万不要……”

他说到一半,突然哽住。

只见贺兰潋抬起一脚踢在阿强的下三路,趁对方痛得弯腰的时候,一把薅住他的头发,也没见他怎么动作,轻轻松松的就把人给撂翻在地上,抬起靴子踩在对方那张大脸上,神色不耐:

“嘻你娘嘻!你家里人没教过你要有礼貌?嘴吃了大粪那么臭还敢靠爹那么近说话!怎么着,你是觉得你尊贵的爹还能惯着你?”

他微微俯身,盯着阿强那张扭曲的脸,轻呵一声,似笑非笑勾唇,“还想听你爹跟你讲道理吗?”

周遭的人:“……”

闻人白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劝谁不要冲动,他默默把嘴闭了回去,将啃手指头的褚宝宝按回怀里。

该冷静的是他自己。

明姝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头发,眼睛盯住贺兰潋的背影,满眼惊惧,心有余悸地想:

娘咧!还好她虽然看对方不顺眼,却暂时没有找到机会付诸于实际行动!

不然这厮不得把她头皮都薅秃了!

一想到那画面都觉得窒息!

美女没有头发!那还叫美女吗!

司褚注意到她的情绪异常,低眸看她一眼,想了想,微微抿唇:“别怕,有我在。”

明姝大为感动,心想如果你不是顶着白莲教教徒身份的话,这话听起来会更可靠一些。

贺兰潋后知后觉气氛的沉默,回过头来,对上众人诡异且畏惧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崩了人设。

他动作一僵,慢吞吞收回了腿,颇有些恼羞成怒看向罪魁祸首,停了几息,神色收敛了些,语气温和如春风:“那么,你同意了我的请求吗?”

明姝:……你还真敢用“请”这个字。

阿强也沉默了一会儿,无意间瞥见贺兰潋捏紧的拳头,僵硬地扯了扯唇,十分能屈能伸,“当……当然,我们客栈偶尔也会回馈客人,您真幸运。”

“噢?”贺兰潋闻言挑唇,意味深长睨他一眼,“你们店这么会做生意,怎么还没倒闭?”

瞧瞧这小嘴,多会说话。

阿强:……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掩下眸底杀意。

今晚就送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去见阎王!

终于解决了住宿问题,虽然过程曲折了点儿。

明姝看着贺兰潋,语气好奇:“你刚刚得罪了他,就不怕,那小二在饭菜里下毒?”

众人被她说的抖了抖,眼神惊疑不定。

贺兰潋轻飘飘抬眼,“你怕?”

明姝眨了眨眼,模样十分坦然:“怕呀!”

“还真看不出来。”但闻他轻哼一声,眸光掠过幽深,“你怕得罪他,还敢使唤他去打扫房间?”

借着贺兰潋留下的余威,明姝很有狗仗人势那味儿,趾高气扬地指使着那大块头挨个打扫房间。

明姝轻咳一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那个,他不打扫,总不可能我来?”

贺兰潋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扬了扬唇角没做声。

隔了一会儿,他没头没脑来了句:

“你去看看。”

明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啊?”

“你不是说怕对方在饭菜里下毒?去看看。”他皱了皱眉,“万一做了不能吃,挺浪费时间的。”

明姝:???

她尝试着和对方讲道理,垂着头搅了搅手指,娇娇怯怯的模样,“这样不好?万一我进去,正好撞破他们的作案现场,我一个弱女子会有危险的!”

王鸢连忙点头如捣蒜,闻人白也觉得有点道理,一群人齐刷刷看向贺兰潋。

但见他眉梢微挑,唇角翘起:“噢。”

“那关我什么事?”他唇畔含笑,眉眼温柔。

关、我、什、么、事?

——

明姝往楼下走的时候,心里不停地问候贺兰潋的祖宗十八代!

狗东西,咒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

她暗搓搓磨牙,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就对上二柱那张脸,皱了皱眉。

“你跟着我做什么?”

司褚敛眉,深深看她一眼,“我保护你。”

明姝怔了一会儿,突然歪头,困惑地眨了眨眼,“我以前,真的没见过你吗?”

朦胧的光影里,司褚眉眼轻微跳动,撞进她柔软温柔的目光。

“你长得真像我一个大侄子。”

她说。

司褚:…… 第205章 什么味道 在明姝说完那句话后,司褚盯着她明亮的大眼睛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果断转身,十分冷漠无情的留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明姝:……

她摸了摸鼻子,神色有些讪讪,努了努嘴: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嘛,这小哥,怎么还生气了呢?

再说了,当她大侄子,是一件很委屈的事吗?

她一边默默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追上去,一边心里默默吐槽。

口嗨归口嗨,知道二柱是放心不下她,她这会儿也不可能让人回去。

闻夙那狗比不做人,居然让她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要说她心里完全不怕,那也是不可能的。

还好也不是每个人都像那狗东西一样丧心病狂,这世上还是好人居多的。

明姝望着二柱的背影默默感动的流泪,却不提防对方突然停下脚步,这动作来的突然,她一时之间没能刹住,直挺挺撞了上去,后果可想而知。

明姝:……

她捂着剧痛的鼻梁,眼泪差点儿没当场掉下来。

吃什么长大的,看着弱不禁风的一小伙子,骨头这么硬!

明姝还没来得及控诉出声,司褚已经回过头来,竖起手指在唇边,朝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噤声!

对上那双不知怎么很有震慑力的眸,明姝揉了揉鼻梁,只好默默将委屈给憋了回去。

二柱静静停在那道蓝色布帘前,却许久没有动作。

没说以为他是听到了里面有什么动静,不由得也跟着放轻了呼吸,安静听了起来。

隐约能听见里面“砰砰”的响声,像是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的声音,好像是在剁什么东西。

明姝拿询问的眼神看向前方的少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对方没看到她的眉眼官司,也没理她。

司褚平静注视着那沾满油污和不知道什么脏东西,像是十几年没洗过的门帘,深吸了几口气,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然后在明姝好奇的目光中,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手帕。

这是要干什么?

拿手帕准备捂别人,还是捂自己的口鼻,怕吸入迷烟?

有什么讲究吗?

明姝的手帕路上就已经当做线索给故意扔了,她盯着自己的衣袖,犹豫着要不要拿袖子遮挡。

眼角余光瞥见二柱慢条斯理地用手帕包裹住手指,然后在用那被裹好的手,抬手掀开那道布帘子,然后神色自若将碰过帘子的那一面嗯手帕朝里折叠好,眉眼间隐约透露着嫌弃。

明姝:…………

噢,原来只是洁癖犯了。

……那你特么搁这儿站半天!

不知道的还以为做法呢!

明姝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气哼哼甩了甩捧起的衣袖,恨不得。

她模模糊糊地想,崽崽似乎也有洁癖?

两人行走的过程,刻意放轻了脚步声没发出半点声音,一路上竟然也没有被发现。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老太婆太放心他们。

明姝目光警惕地四处张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她本来以为帘子后面是厨房,没想到是个小型的院子。

过道旁边堆放着几捆木柴,上面的墙壁角落里布满蜘蛛网,空中弥漫着一股厚重的灰尘味儿,还隐约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腐臭味。

夏天本就炎热,加速了东西的腐烂,还容易招惹一些苍蝇蚊虫,就这样的环境,做出来的吃食能卫生吗?

明姝的衣袖终于派上用场,她捂着口鼻,下意识拉了拉前面人的袖子,瓮声瓮气地用气声吐槽:“这客栈都多久没有打扫过了,还有,这是堆了半个月的蔬菜肉食忘扔了么,一股臭味!”

衣角被拉住,司褚脚步一顿,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他侧眸过来,漆黑的眸笔直望向她,轻启唇淡声道:“不是蔬菜肉食腐烂的味道。”

明姝收回打量的目光,抬眸看他,杏眼睁得滚圆,下意识想追问,便听他神色镇定地扔出一句:

“是腐尸。”

腐……腐什么玩意儿?

明姝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迟疑半秒,可能是怕惊动里面的人,歪着头踮脚凑近了些,从颤抖的气音都能听出她话音里几不可察的惊恐,“你,你说的腐尸,是动物的尸体?”

她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唇,自我安慰地想。

客栈除了提供住宿,也经营酒食,养一些鸡鸭鱼之类的牲畜也很正常,天气炎热,再加上禽流感,死一两只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然而对方下一秒的话,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二人挨得近,司褚只要微低头,就能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此时虽然表情看上去还算镇定,可是纤长浓密的睫毛却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频率加快。

他居然还能分出闲心想,这么长的睫毛,也不知道拔下来一根她会是什么反应。

“是死人。”

司褚漫不经心地道。

人的尸体和动物的尸体散发的臭味他还是能区分的。

他上过战场,那些死去的士兵的尸体无人收敛,只能找一个坑埋了,夏天的时候天气炎热,坑里的尸体一具具地叠堆在一起,散发着无比难闻的巨臭,隔着大老远,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然而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在旁边闭眼休息。

人身处在绝境中,连命都快没了,哪还有那么多的可挑的?

明姝听了这话只觉得有一层看不见的凉意,悄无声息顺着脊梁往上,将她包裹的密不透风。

那寒凉丝丝缕缕渗入骨子里,她不由打了个激灵,舌头似乎打了个结,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利索地吐出那两个字,“死,死人?”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可能是一家黑店,可是她还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已经遭了毒手?

察觉到她牵着他衣角的手微微发颤,一双眸也染上了淡淡惶恐,司褚指尖动了动,最终隐忍地别过头:

“怕什么,跟紧我便是。”

他总不会让她出事。

明姝没说话,望着他的背影饱含担忧之色。

也不知道白莲教的人是不是个个都像闻夙那样武力值高。

看着这身板,总觉得有点悬。

明姝捏了捏拳头,实在不行还是她上! 第206章 我的女侠大人 明姝一脸忧愁:虽说二柱对她的维护有些令她动容,可真要发生点什么事,就他这样,跟个小白脸儿似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

司褚不知道明姝内心的想法,察觉到明姝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唇角微微翘起。

这是两人分开这么长的时间,难得能独处的时光。

之前他找各种机会接近明姝,可不仅要提防贺兰潋那边察觉到什么,明姝分寸感极强,并且有意避免任何会让他造成误会的举动,那包糖似乎把她吓着了。

一来二去,两人相处的时机压根儿没有。

司褚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妙,追影好几次都怕自家陛下一个不耐烦,直接将白莲教给一锅端了。

要不是还有些迷惑没解开……

总之司褚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

两人越往里走,那剁东西的动静就越来越大。

如果单单是剁肉,怎么可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

倒像是在剁什么骨头……

如果放在之前明姝可能还不会乱想,可是一听到说这里有死人……

她脑子里不可避免的划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那剁的肉,该不会是……?

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骂声。

两人齐齐停了脚步,司褚想也没想拉着明姝,往四周看了眼,抬步朝一处墙根走去。

那里放着一个背篓,里面装满了蔬菜,高高耸起,倒是一个不错藏身的地方。

司褚是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身后的人未免太过于安静。

他眉头微蹙,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只见明姝神色怔怔的,安静垂着眸,视线直勾勾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司褚:……

刚刚牵的太过自然。

他面上维持着镇定,故作平静地放开明姝的手。

她缓缓抬起眼睛,黑白分明的眼底盛着恍惚,湿漉漉的瞳仁定定瞧着他,眼尾微微向下垂,洇着浅淡的红,像无意沾了胭脂。

倒像是被惊呆了一样。

司褚指腹微微发痒,食指和拇指相抵,轻轻捻了捻,不着痕迹偏开视线,唇微动做了个口型。

“抱歉。”

明姝眨了眨眼挥去心头的那股不自在,正要摇头示意,目光突然被一处吸引了视线。

她盯着他耳后慢慢腾起的红,看了好久,眼神若有所思。

……

厨房里,阿强阴沉着一张脸,手里拿着把菜刀,将砧板上的肉剁的震天响,一边剁一边骂,眼里满是阴狠:“那个男人,他竟敢……老子要将他的骨头一寸寸剁碎拿来煲汤!”

旁边的老太婆这会儿不再佝偻着身子,脊背挺的直直,站在灶台边,斜了他一眼,冷笑:“没用的东西,竟然被一个普通人按在地上揍!出息!”

这声音不似之前的尖锐难听,竟然十分年轻,仿若妙龄女子。

明姝震惊地瞪大了眼。

阿强恼怒地抬眼瞪着她:“那人有些武功底子,你以为是那么的好对付的?”他想到什么,嘲讽地扯了扯唇,“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不也被那个小丫头片子堵的说不出话吗?”

小丫头片子?

明姝看向司褚,眼神困惑:是在说我吗?

司褚沉默地瞧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说,别怀疑,就是你。

明姝:╰_╯说谁是小丫头片子?!

“你……”老太婆被气的胸口一梗,回想起明姝那张高高在上的嘴脸,老树皮似的脸顿时更扭曲了,皱纹密密麻麻挨在一起,她咬紧了牙,“那个臭丫头!”

“其他的人我不管,她的命我要了!”她眼里掠过一抹垂涎,“那丫头的容貌倒是生的不错,那张脸皮若是剥下来倒是够我用上许久的了。”

明姝:???

我人还在这里,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惦记起了我的脸,太婆你礼貌吗?

呸,果然是不要脸!

司褚听了那话,眼里划过浓重的戾气,他眼微眯,看向那老太婆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阿强嗤了一声,“随你。”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若有所思起来,“不过这一批人倒是有些古怪,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好端端的为什么有那么多美貌少女,这伙人别是拐子?”

老太婆听不得“美貌”二字,眼神阴沉沉的,“呵,你见过那么嚣张的被拐的人?”

她显然又想起了明姝那张脸,恨不得拿鼻孔对着人。

被拐的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那臭丫头跟个祖宗似的,一看就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别管什么来历,今儿落在咱们兄妹手上,也算是他们倒霉!”

老太婆低头,拿出一包药粉,狞笑着打开往正在咕噜咕噜冒泡的汤里倒。

“吃,吃,反正也是最后一顿,这可是我新研发的蒙汗药,吃不死你们这群鳖孙儿!”

突然,身后传来一本正经地探讨声。

“啧,一包药粉,怕是药不晕那群鳖孙儿呢,要不再多放几包?”

老太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们人多,这迷药被水稀释,万一一下子没迷晕完,怕是有的麻烦。

她正想再拿两包,动作突然一顿,狐疑地瞪大了眼。

不对啊,这声音……

她回头,正好对上明姝阴魂不散的脸。

老太婆:……造了孽。

明姝无辜地眨了眨眼:“哎呀婆婆,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呢!”

巧你奶奶个腿儿!

阿强那狗东西是死了不成?!

老太婆深吸一口气,目光往旁边瞥,阿强的尸体规规矩矩倒在地上,被什么东西捅了个对穿。

“……”

还真是死的不能再死。

她抖着手要摸拐杖。

明姝冲她单纯无辜的笑,下一秒,迎面一棍子挥了过来:

“劳烦您先睡一会儿!”

“!”

老太婆瞪大了眼,额头闷声一响,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他娘的是要她睡一会儿?

是想她一睡不起?!

然而她再骂的凶,还是不受控制的,身子一歪,一头栽在地上。

明姝打量着手里的擀面杖,轻轻吹了口气:“啧,这玩意儿可真是行走江湖必备杀器!以后请叫我‘一棍倒’!”

那什么白莲教教主江湖人称十三刀,哪有她这“一棍倒”霸气!

她迫不及待地寻求夸赞,一扭头,就见司褚一脸纵容盯着她,唇边带笑,揶揄道:“好的,我的女侠大人。”

明姝脸一烫,手里棍子没拿稳,噗通掉在地上。

“……”

相对沉默。

缓缓地,她弯腰,抱着被砸中的脚,“嗷”地一嗓子叫出了声。

司褚:…… 第207章 被吓到了 好在明姝已经接受了自己帅不过三秒的设定,现如今对此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缓过了那阵疼痛,她慢吞吞站直了身子,装作无事发生地扭过头,看向被她放倒的老太婆,毫无欺负老年人的羞愧之情。

毕竟这老太婆刚刚还跟阿强自称是兄妹呢,而且她的声音听上去,也不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凭她饱览群书的经验来看,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明姝叹了口气,目光往旁边一移,看了眼瞪大了眼死的梆硬的阿强,叹了口气:“可惜你动手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八卦呢。”

司褚不以为意,“这不是还给你留了一个活口吗?”

明姝心想也是,突然两眼亮晶晶地看向他:“二柱,原来你这么厉害呀!我刚刚还没有看见你怎么动作,你就已经把人给解决了耶!”

她眼睛里的光明亮炙热,看人的时候充满了信赖,让被注视的人不禁产生一种由内而外的满足感。

司褚眸光微动,率先避开她过分炙热的目光,语气听上去十分平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也很厉害啦!”明姝语调兴奋地上扬,忽而有些艳羡地道,“如果我有你这么厉害就好啦……”

司褚听她语气无意透出几分落寞,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故作不经意地开口:“你要是想学,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几招。”

“真的嘛?”明姝眼睛一亮,语气又有些迟疑,“可这样我会不会不太好啊?”

“没什么不好的。”他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她唇角高高地扬起,笑容更加灿烂:“那就先谢谢你了呀!二柱,你人真好!”

司褚耳根微热,不自在地微偏头。

他忙着别扭,因此没注意到明姝眼微闪,突然变得意味深长的目光。

……

胃里许久没有进食,这会儿难免发出抗议。

明姝捂着肚子走到灶台前,幽幽叹了口气:“早知道刚才就早点动手的,可惜了这么一锅汤……”

老太婆往里洒了一包迷药,这汤肯定是喝不得了。

她走近了支着脖子往里瞧,眼神刚要露出惋惜,突然一顿。

司褚瞥见她的异常,心下微动,抬步上前,仗着身高优势,低头随意往里一瞧。

只见那锅里一团黑乎乎绿油油,分外黏稠,看不清食材的东西咕噜咕噜冒着泡,隐约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味道。

他正沉默着,听见旁边明姝面不改色地接完话:

“好像……也不是很可惜。”

就这锅黑暗料理,猪看了都得摇头。

那老太婆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给他们喝是便宜他们?

简直离谱!

说不定没被迷晕,反而先食物中毒了。

明姝突然觉得她那一棍子挥得轻了些。

她一脸嫌弃地把锅盖给盖回去,扭过头,发现司褚已经不在原地,而是在这不大的院子里四目搜寻起来,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明姝好奇地发问,“你在找什么呀?”

司褚遥遥看过来,眼神冷肃,言简意赅:“尸体。”

明姝顿时一凛,她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连忙跑上去:“那我跟你一起找!”

她一个人也不敢待在这儿。

司褚轻瞥她一眼,生了几分调侃的心思,唇角若有若无一松:“怕就跟紧。”

明姝杏眸微微睁圆,抿了抿唇看上去像是不服的样子。

他眼里闪过似有若无的笑意,知道她怕是要面子不肯承认,也不揭穿她。

谁料转头走出两步,忽觉衣角被扯住。

司褚脚步顿住,眉头一蹙,盯着正抓着自己衣角的,嫩白柔软的两截手指,缓慢地回眸。

明姝俏生生仰着下巴看他,清了清嗓子,看上去竟有几分理直气壮:“我害怕,不行吗?”

司褚眉心微微跳动,若有所思片刻,唇角微掀,轻呵一声:“行。”

他没再说什么,抬脚往前走。

明姝顺着他的力道被拽着往前走,盯着他清秀的后脑勺困惑地拧眉:

就这反应?

不应该啊!

难道……她猜错了,这人当真不是崽崽?

明姝把疑惑按捺在心底,决定再试试。

两人找了一会儿,最终在一间小柴房发现了两具不完整的尸体。

刚走近这间柴房,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便愈演愈烈。

司褚盯着面前这扇门,目光发沉,让明姝退远了一些。

柴房的门被他一脚踹开,大片的光线涌入,同时,一股冲天的尸臭味涌了出来。

明姝空荡荡的胃里直犯恶心,下意识捂住口鼻,只隐约瞧了个大概,眼前便被一阵漆黑所笼罩。

冷淡中夹杂着厌恶的声音在头顶落下——

“别看,脏。”

肌肤上是一阵温暖的燥热,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明姝察觉到肩膀被扣住,她撞入了一片坚硬,是人的胸膛,里面传来有力的跳动。

所有的外界干扰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明姝微怔,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在耳边鼓噪。

来不及更多的反应,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道带着她往后退。

明明身处黑暗,看不清脚下的路,明姝却只觉得久违的心安。

任由那人将她带离这个地方。

她的唇角小幅度地勾起。

还用再试吗?

不用了。

眼睛会骗人,可心总不会。

眼睛上的力道突然消失,明姝慢慢睁开眼时,视野已经重新恢复了明亮。

睫毛扑朔两下,她缓缓抬起眼看向身边的人。

正巧,他也看着她,眼神似是担忧,似是烦躁。

有那么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刚刚他手上的力道有些重,这会儿明姝眼睛周围被碰过的皮肤隐隐泛着红,瞧上去倒像是委屈。

司褚打量着明姝这副呆呆的模样,心下一凛。

这是被吓到了?

这点胆量……

他眉头不经意蹙起,组织着措辞打算安慰她:“这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两个死人吗,谁还不会死……”

他说到一半,腰间突然一紧,他后半句哽在了喉咙里,慢吞吞垂眼,盯着胸前毛茸茸的脑袋,神色瞧上去有点呆。

…… 第208章 我醋我自己 明姝抱住他也是一时冲动,这会儿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后知后觉一股热意直往脸上窜,蒸的她脸颊通红。

她深深吸了口气,鼻间是司褚身上常带的一种冷香,似雪松,又似某种草药,清冷的气息让她稍微镇定了些。

抱都抱了,总得抱够本才行!

明姝破罐子破摔,把脸往他怀里一埋,嗓音听上去娇娇怯怯的:“我,我害怕。”

司褚:“……噢。”

噢?

这么冷淡?

明姝眉头紧皱,不禁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产生了怀疑。

这就是传说中的坐怀不乱吗?

还是说,她的投怀送抱对崽崽来说,压根儿算不上诱惑?

无论是那个答案,好像都很扎心。

事实上,他声音听着还算镇定,可耳尖已经红的滴血,举在半空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司褚心想,只是安慰性的抱一抱而已,这很正常的,没什么。

可是……她怎么还没抱够?

她还准备抱多久?

他满脑子不着边际的想着,明姝这头这慢慢觉得有些煎熬。

抱也抱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不说点什么也就算了,不回应为什么也不推开自己?

娘咧,第一次试图撩人,这就翻车了?

明姝头发都快烧起来,又不禁分神地想,崽崽这腰也太细了,不过摸着倒是很结实,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等等……打住!明姝你在想什么啊啊啊!

明姝尴尬的头皮发麻,为自己的sp行为深深感到羞耻,她默默冷静了一会儿,僵硬地松开了抱着司褚的腰的手,从他怀里抬起脸。

发丝微乱,双眸水雾迷蒙,原本白皙的一张脸像是抹了胭脂,透着不正常的红,偏偏她还故作一脸镇定。

“不……不好意思,我,我刚刚,实在是太怕了,所以就没忍住,你你应该不会介意?”

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睛,模样真诚又无辜。

明姝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还有当绿茶的潜质!

司褚本来还有些羞恼,这会儿突然回过神来,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他面无表情着一张脸,憋了憋,还是没忍住,语气冷淡地:

“你对随便一个人都这样吗?”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在烧,虽然他现在盯着二柱这张脸,明姝亲近的也是他本人,可因为明姝对“二柱”这个身份的特别,他甚至有种把那个倒霉蛋拖出来鞭尸的冲动!

明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茫茫然“啊”了一声,直到瞥见他眼底的不豫,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崽崽他,该不会是吃醋了?

可这也没道理啊,他还能吃自己的醋?

不对不对,“吃醋”这个词本身所代表的含义,就足以令她心里掀起一阵山崩海啸了!!

怕是自己的错觉,明姝冷静了一下,不动声色观察着司褚的神色,故意道:“也不是呀,我只是觉得,觉得二柱你特别看起来亲切,让我忍不住亲近。”

司褚嘴角抽了抽,生怕她下一秒就蹦出一句:我觉得你看起来特别像我大侄子!不如我们就地认个亲?

额角隐忍地抽动两下,他脸色愈发的冷。

也不顾自己正顶着这张脸,忍不住尖酸刻薄地想。

这么丑的一张脸,她都生的起亲近之心?

一个闻夙,一个闻人白,如今还多了个二柱?

她倒是挺能耐。

“呵。”

明姝:?

呵是什么意思?

她陷入了沉默,崽崽肯定不知道呵呵在交际用语中有嘲讽的意思,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那……”

她刚说了一个字,司褚幽幽瞅她一眼,扭头走了。

走了……

明姝:很好,她现在敢肯定,他是在不爽了!

司褚一脸嫌弃地从角落里扒出一根绳子,利索地将那昏迷不醒的老太婆给捆成了粽子。

明姝在旁边愣愣看着,也帮不上忙,正琢磨着怎么搭话。

“刚刚厨房里的那两个人,是不是原来的店主和小二?”明姝努力动着她那不太聪明的小脑瓜,分析着事情的走向。

他们来的时候看到这间客栈很多地方都有蜘蛛网,看上去也像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

一般来说开门做生意肯定要把客栈收拾得亮亮堂堂,干干净净才正常。

而且她刚刚留意到那些堆积的蔬菜瓜果好多都腐烂了,这说明有一段时间没有提供新的货源。

老太婆和阿强又一副业务不熟练的样子,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并不是这间客栈原来的主人。

联系到刚刚在柴房看到的那两具尸体,不妨大胆的猜测一下,他们杀了原来的客栈老板和小二。

事实上,明姝的猜想差不离。

原本还冷着脸生闷气的司褚听了她的分析,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刚刚那两具尸体,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她小心翼翼提出疑问。

司褚幽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勾唇:“真想知道?”

明姝犹豫着点了点头。

司褚垂眼掠过地上两人,眸光发冷,嗓音沉沉:“或许,你听过食人癖么?”

明姝脊背一阵寒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一幕,眉头一蹙,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弯腰呕了一会儿,只吐出了一些酸水。

见她脸色实在难看,司褚皱了皱眉,不禁又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跟她提这种腌臜事了。

他上前几步,神色有些不自在:“是你自己要听的啊。”

明姝脸色惨白,有气无力抬眼瞅他一眼。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两人脸色变了变。

她眼神看向司褚,慢慢直起身子,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会不会是他们……等的不耐烦了?”

司褚没正面回答,眉头蹙着思忖片刻,支了支下巴:“出去看看。”

明姝点点头,想到什么,看向地上老太婆和死去的阿强:“那……这两个人怎么办?”

司褚冷漠地看了一会儿,冷着脸,一手提着一人,跟拎小鸡仔似的,面不改色将人扔进了那间柴房,眼里的嫌弃快要溢了出来。

明姝:“……”

不愧是你。 第209章 满头大汉 明姝和司褚一前一后从后院里出来,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砰”——

猛地响起一声震动,是凳子被踹倒的声音。

有人骂骂咧咧道:“人呢?!这么大个客栈怎么连个人都没有?见鬼!”

明姝深吸一口气,看见司褚朝她比划着动作,意思是他先出去看看,让她见机行事。

明姝点点头,等司褚转身撩开帘子的时候忙不迭挤过去紧紧跟在他身后。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能让崽崽一个人冒险!

司褚动作一顿,眸光凉飕飕瞥了她一眼,她权当做没看见。

明姝钻出来刚站直了身子,瞧见客栈大厅里的一幕,突然愣住。

只见一眼望过去,一片黑压压的人,而且个个身强体壮,瞧上去十分不好招惹,一群人本来在大声交谈,见两色突然冒出来,纷纷停下话茬儿看过来,眯着眼睛神色不善。

双方人马对峙,为首的一人是个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他眼眸扫过来,在明姝和司褚身上一一扫过,眉头不经意蹙起:

“你们……是这家店的掌柜?”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之间隐约透着一些狐疑。

明姝心想,她瞧着这么年轻,像是这店的老板吗?

这家店的老板在后院躺着呢,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天了。

不过他们刚从后院出来,又没有旁的证人,便是有十张嘴也很难说得清,再说了,面前这伙人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明姝留意到,他们几乎人人都佩戴了刀剑。

谈话举止间也十分粗鲁,总之不像是干什么正经营生的人。

司褚眉头微拧,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这群人,眉头越皱越紧,他目光停在。说话的那个年轻男人腰间,那里挂着一把锋利冷寂的弯刀。

他眼底有什么飞快划过,正要开口。

这时候,听到旁边的明姝突然来了一句。

“对,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明姝挺直了腰杆,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她随意指了指旁边的司褚,“这是我们客栈的小二哥。”

被指的司褚缓缓侧眸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明姝丝毫不心虚,顶着那人狐疑的目光。朝前走了两步,脸上挂起殷勤热切的笑,望着这一大屋子的人笑盈盈开口:“哎哟,各位客官,这是想吃点什么?还是在这住店呢?”

许是她表现的十分淡定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这群人眼里的警惕和怀疑明显打消了一些。

只是有人忍不住打趣着开口:“哟,老板娘长得可真年轻漂亮!”

司褚眼眸一沉,渗出些许戾色,明姝往旁边迈了一步,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他,十分自然的掩着唇笑起来,含笑嗔着说话的那人:“瞧您说的我呀,只是保养得好,看上去年轻罢了,实际上都有三十多岁了!”

那人眼里明显露出吃惊,仔仔细细的又打量了明姝两眼,一脸怀疑人生。

为首的男人无意多攀谈,冷着脸出声打断:“要四间房,顺带再上两桌酒菜。”

司褚木着脸看了眼明姝,眼神里看好戏的意思很明显。

你闯出来的祸,你自己解决。

负责做饭的阿强这会儿已经到阎王那儿去报到了,唯一活着的老太婆又被他们打晕了,正昏迷着,这上哪儿去凭空搞一桌酒菜?

明姝却不慌不忙,维持着脸上殷切的笑容:“这位客官,那您是想要上房中房还是下房呢?”

她把价格报了一遍,眼见着几个人的神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你们这客栈是抢钱呢?!真把爷当冤大头了!”

有人暴躁地一拍桌子,神色尽显凶神恶煞。

明姝下意识往司褚身后躲了躲,觑着那年轻男子的脸色,探出个脑袋笑眯眯地道:“客官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嫌贵可以不住呀,我们可是很讲道理的,从来不搞那些强买强卖噢!”

司褚垂着眸,见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倒是把刚刚那阿强气人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那人眉头一竖,撸了撸袖子看上去是想动手,被为首的年轻男子拦了下来,他神色看上去有些不悦,扭头斜着那人,语气微沉:“之前交代的都忘了?”

那人立马蔫了下去,颇有些垂头丧气地被人拉着重新坐了回去。

看上去,这人倒像是这群人里面的领头,地位颇高的样子。

他的气度也确实和这些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不一样,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鹤立鸡群。

明姝眼里闪过若有所思。

年轻男人这才再度看向明姝,神色依旧是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却客气:“那就要四间下等房,有劳。”

明姝扯开唇角笑起来,“这有什么?您快请坐……”她一边笑着扭头,朝司褚使眼色,“你个没眼色的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招待客人?”

他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上去比客人还像客人,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怀疑吗?

还没摸清楚这群人的来历和底细,对方人多势众,最好还是不要正面起冲突。

司褚眼里闪过诧异,就这么不冷不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可那眼神直看得她心虚,没说甚至都在犹豫,要不然自己干脆硬着头皮顶上算了。

司褚却突然动了,他顶着一张大爷似的脸,冷飕飕一抬手:“客官请坐。”

好家伙,愣是把“客官请坐”说出了“客官去死”的架势。

她实在看不过去,把司褚打发去泡茶。

等他走远,有人纳闷儿地嘀咕:“老板娘,你请的这位小二脾气挺大啊!”

明姝尬的头皮发麻,一边朝被吓着的众人解释:“啊,不好意思哈,他这人就这样,天生面瘫,您别见怪。”

“原来如此。”

……

年轻男子盯着司褚的背影,眼神若有所思。

楼上突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作死呢这是,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贺兰潋不耐地半搭着眼皮,语气透着不悦,一睁眼,猝不及防看到下面一群大汉。

他:“……”

还真是满头大汉呢。 第210章 下次别做了 两两相望,说不清哪边更尴尬。

贺兰潋身后,一群少女也顶着一脸好奇跑出来,瞧见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吓了一跳,明姝明显能感觉到底下的人隐隐躁动,她心里暗道不好。

瞪了眼还一脸状况外的贺兰潋,连忙仰着头抢在她出声前一秒开口:“哎呀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啊,您的菜要一会儿才能好,您看要不再回屋休息一下,等一会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拼命使眼色,生怕他不清楚情况乱开口露了陷。

“你在放……”贺兰潋缓缓看向她,眉头极轻地一挑,思忖着什么,正要说话,旁边一只手探过来,狠掐了一把他的腰。

“在这杵着干嘛呢?娃哭了也不管管,你生的还是我生的?”

闻人白在贺兰潋略带茫然的眼神中,将一脸懵逼的褚宝宝暴力地往他怀里一塞,把人给拽走了,甚至还不忘训斥扒着栏杆往下望的少女们:“都在这看什么呢,没自己的事情做了?”

少女们面面相觑,察觉到气氛的微妙,连声都不敢吭地溜回了房间。

整个过程,贺兰潋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明姝悄无声息松了口气,还是神棍靠谱,不需要眼神交流,就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他刚刚跟贺兰潋说的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很快,楼上的人撤了个干净,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大厅里的气氛十分诡异,谁都没说话,却仿佛有什么气流在暗中涌动。

司褚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居然还真就泡了一壶茶来,挨个儿的倒茶水,明姝都看呆了。

他从哪儿扒拉出来的茶叶?

“老板娘……”

她的注意力稍稍收了回来,看向说话的人。

年轻男子眸色复杂盯着她,似乎是在措辞,“刚刚那群人……也是你的客人吗?”

明姝“啊”了一声,唇角勾起敬业的笑:“对的,他们比你们要先来一会儿。”

男子沉思片刻,眉头蹙起:“那群少女是刚刚那两个男人的什么人?”

两个大男人身边有那么一群妙龄少女,看上去又不像是丫鬟的样子,这样的组合不可谓不奇怪。

明姝的脑袋飞速的转动着,眼前划过贺兰潋和闻人白那两张脸,不知怎么的,突然脑子一抽下意识脱口而出:“兴许是他们的女儿?”

她说完这话,就见面前的人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女儿?”

司褚也看了过来,眼神耐人寻味。

话已经出口,明姝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哈……干……干女儿,你们也懂的,有些有钱人家就是有这种癖好嘛,哈哈。”似乎是为了增强自己这话的可信度,她压低了声音,一脸八卦,“别看刚刚那两个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背地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造孽哦,连孩子都搞出来了!”

明姝十分忧愁。

为了不引起这伙人的怀疑,她真的已经尽力的往他们两个身上泼脏水了。

男子眼里划过一抹沉重。

司褚倒茶的手轻轻一抖,茶水溢了些出来,洒在旁边一个大汉的身上。

那大汉顿时一脸恼怒,下意识就要发火。

司褚顿了顿,顶着一张二五八万的脸,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

明姝嘴角抽了抽,他是怎么做到把道歉的话说出——

“不好意思我把茶水撒到了你的身上不然你跪下来给我磕头道个歉”的架势的?

大汉默默把火憋了回去,挺大一个子瞧上去还有些娇小:“……没,没事。”

大汉心里吐槽不已。

他娘的!

这小白脸这身气势怎么这么吓人!

又不是自己把茶倒在了他的身上!

……

明姝深觉让司褚伺候人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瞧瞧他那张脸,谁敢让他伺候?

她本来是想看他为难的,结果他还真就照做了!

她想了想,语气温柔地朝着司褚道:“二柱呀,来,和我一起去把锅里的汤盛出来,夜里怪冷的,给诸位爷暖暖身子。”

“哟,还有现成的呢,谢了啊老板娘!”

明姝笑的甜,说的话也让人熨贴:“嗨,跟姐客气啥呢!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都是应该的啦!”

司褚想起了那锅汤的成分,神色复杂瞥了眼明姝。

人家远道而来,给人家喝蒙汗药,还真是高兴惨了呢。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最毒女人心,以后明姝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

拉着司褚进了后院厨房,明姝语气兴奋:“没想到啊没想到,那锅汤居然还有用武之地,它可以死而瞑目了!”

司褚神色淡淡看她,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你确定,就那一锅玩意儿会有人喝?你拿去喂猪猪都嫌弃。”

老太婆:……膝盖中了一箭。

明姝嘴角微扬,朝他眨眨眼睛:“你小看了‘赠品’这两个字的诱惑。”

不要钱的东西,总会有人忍不住想占那个便宜。

揭开锅盖,扑面而来的怪味让明姝瞬间捏住鼻子,她眉头一竖,瓮声瓮气道:“这味道咋还能越来越难闻呢?就离谱!”

司褚的回应,是默默站远了一点。

明姝见他一脸抵触,唯恐沾了半点这气味,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心酸。

看来是使唤不动崽崽了。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糊状物,叹了口气。

算了,我不入地狱,谁入?

为了让它外表看起来不那么令人抗拒,明姝又加了一点水。

她将汤盛好端出去,大汉们眼里的期待在看到盆里的东西时凝在脸上,神色颇有些沉默。

明姝催促:“哎呀,都别跟姐客气呀,快趁热喝了!”

有人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看着有点像泔水。”

“别这么说,猪听了都委屈!”

……

明姝:“……”

老太婆听了得爬起来跟你决一死战!

她清了清嗓子,“这是我们店的新品,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大家可以尝尝嘛,又不要钱。”

她保证,吃起来也不怎么样。

一听到不要钱,部分人动摇了。

“那就……试试?”

试试就逝世。

没过一会儿,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明姝心里庆幸,还好她没喝。

“老板娘,你这新品……”有人忍不住出声。

她看过去,一双杏眼纯洁无辜。

那人默了默,吐槽的话哽了哽,委婉提议:

“做的挺好,下次别做了。”

…… 第212章 被迫英年早逝 “娘的!这破客栈怎么比俺们村儿那个茶棚子还埋汰!瞅瞅这地儿,都多久没打扫过了!”

指尖轻轻拂过桌面,沾了一层厚厚的灰。

容恒眼微垂,掠过一抹暗光,慢条斯理将手指上的灰擦净,下颌轻敛。

“说。”

有人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大当家,我刚才去逛了逛,你猜怎么着,这客栈还真有些古怪!”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怎么个古怪法?”

有人忍不住啐了口:“我刚刚就说,那老板娘长得跟仙女儿似的,怎么可能三十多岁了!肯定是哪路妖精变的!”

“廖老三,让你多读书,你要去喂猪!少看点没用的话本子!这世上哪儿来的妖怪?”

“我怎么了我……”

“啧。”容恒不耐地皱了皱眉,他一出声,其他人下意识的安静下来。

最开始说话的人这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搓了搓手继续,他指了指楼上,“我刚刚上去逛了一圈,上面安静的很!你们说什么情况下才会带着这么多少女?刚刚那个老板娘说的什么干女儿,反正我是半个字都不信。”

众人下意识陷入沉思。

就听他停顿了下,神色隐约有些不忿,拍着胸脯,“真要认干爹,老子我不比刚刚那两个小白脸强吗?”

众人:……

“董大,你丫可闭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

董大嘿嘿笑了两声,“我刚刚又去厨房溜了一圈,不过没敢靠太近,那小二似乎是有些底子在身,警惕的很,不过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这爱卖关子的毛病又犯了,大家恨不得按着他的脑袋打他一顿,可好奇心已经被吊了上来,只能连忙催他。

“快说快说!”

察觉到大当家透过来的警告的目光,董大讪笑了下,不敢再故作姿态吊人胃口,连忙继续,“我路过一间房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动静,然后我就没忍住好奇上前偷偷打开了门,正好对上一双猥琐的眼睛……”

董大说到一半,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不由打了个激灵。

“猥琐的眼睛?”

“你们都不敢想象我看到了什么!我觉得我今晚肯定得做噩梦!我看见了一个特别恐怖的老太婆,那张老脸就跟树皮似的,眼睛黑黝黝地望着我,那叫一个吓人!”

老礼貌:……你太婆吗?!

众人因为他形象生动的描述,纷纷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那老太婆被绑成了粽子,肯定是老板娘和她的同伙干的!”

“为什么一定是老板娘?我觉得老板娘那么好看,应该不会干出这样的事,说不定她是被蒙在鼓里的呢?”

“呸!最毒女人心,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女人!”说话的人神情激动,一张脸写满了被媳妇儿绿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沧桑感,旁边的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那,意思就是,这是家黑店?”

“哟!那咱们可不得来个黑吃黑,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

“行了。”容恒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桌面,终止了嘈杂声,“晚上警醒些,别睡死了。”

听出他话里的含意,众人不禁微微正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对付一群少女和几个小白脸,没人觉得这有什么难度。

——

明姝出来的时候,感觉大厅里的气氛怪怪的,她又看了眼手里的汤碗,嗯很好,没露什么异样。

不存在什么把药粉洒在碗边缘的低级错误。

她放下心来,又换上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哎哟各位爷,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哈,最近店里后厨的几位小哥去城里进货了,人手还有紧缺,这才动作慢了些,对不住对不住!”

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菜品都有些不新鲜了。

容恒眉梢动了动,抬眼观察着那老板娘的步伐,虚弱轻浮,不像是有内力的,这就是个普通人。

他眉头微微一蹙,突然察觉到一道微冷的目光投了过来,他心里一凛,下意识循着目光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那小二一脸木讷地端着盘子靠近,神色毫无波澜。

这么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倒不像是能拥有那么锐利目光的人。

莫非,是他的感觉出了错?

容恒眉心几不可察跳了跳。

菜呈了上来,并不精致,都是家常小菜,明姝一边赔笑一边解释食材不太够,众人都表示理解。

明姝眼里划过诧异,心想这群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她没多想,笑吟吟和人攀谈起来,实则为打探消息:“各位爷这是打哪儿来呀,咱们这小店可算是偏僻,十天半个月都不定有人来哟!”

她人生的好,一双眼睛水灵灵,明眸善睐,说话也十分令人舒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饶是之前被容恒提醒过,这会儿面对明姝的套近乎,有人还是没忍住搭腔:

“我们是从江南一带来,准备去盛……”那人脸色变了变,涨红了脸像是忍着什么,默默把话憋了回去。

明姝看到他们当中像是头头的那个年轻男子,也就是容恒唇角扯了扯,疏离而客气地接过了话茬:“我们是走镖的,这不是最近接了个活,准备去盛京闯荡闯荡嘛?”

明姝眸光微闪,察觉到这人的警惕性很强,便不再刻意打探,笑着奉承:“走镖呀,那还是赚的不少咧!”

“混口饭吃。”容恒笑了下,抬眸好奇道,“老板娘在这儿开店得有些年头了?勿怪在下冒犯,你一个女子单独经营这客栈,不怕引来心怀不轨的人觊觎吗?”

他话音温和,好似关心。

明姝梗了下,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反过来套她的话!

她眼神意味深长,掩了掩唇语气低落:“有个十几年了,嗨,这世道不容易啊,早些年我和我家那口子来这儿开店,一开始倒还算顺畅,可谁想到老天无眼,那冤家是个短命鬼!前两年染了病一病不起,竟然丢下我一个人……你说我一个女人,我容易吗呜呜呜”

她哭的真情实感,没注意到旁边司褚投来的目光,分外复杂。

如果不是亲耳所闻,他都不知道,他还能被迫英年早逝。

…… 第213章 不好意思,手滑 可能是明姝声泪俱下的表演太过于触动人心,也可能是因为她那张脸极具欺骗性,面前的一群糙老爷们难得升起了那么几分愧疚,并且用谴责的眼神看向自家大当家。

人家一小寡妇经营这么一间客栈也不容易,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容恒:“……”

有人忍不住安慰明姝:“嗨,多大点事儿啊,老板娘您也别太伤心了,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说话那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迫近,拍拍胸脯保证,“实在要不行俺也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俺们村里的小青年,那真不是我吹牛啊,一个个的那绝对是媳妇让往东,绝对不敢往西,媳妇儿让……”

“砰——”

剧烈的一声猛地在耳边炸开,那人吓了一跳,说到一半的话哽在喉咙里,瞪直了眼睛,呆呆地看过去。

司褚慢条斯理收回了手,直起身子,唇角微扯皮笑肉不笑,漆黑的眸盯着他,语气平静:“不好意思,手滑。”

那人视线下移,看了眼桌上的汤,那一碗汤舀得满满当当,然而经过刚才暴力地一掷,里面的汤竟然连半点都没撒出来。

这需要何等的控制力?

他张了张嘴,默默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没……没关系。”

司褚牵起唇,神色平静扫了一眼四周,见众人都愣愣地望着他,语气温和地道:“你们继续说啊,都看着我做什么?”

众人:……

你顶着这么一张要吃人的脸,谁敢继续啊?

没人吭声,明姝心头跳了跳,察觉到他心情的不美妙,暗道似乎有些玩脱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嗨,这汤有点烫手,别介意啊各位!”

容恒目光冷沉打量着那小二,心头的疑惑越来越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刚刚那一下的力道控制的极好,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小二看似其貌不扬,实则内力不低,是个高手。

看来得多加留意一下。

察觉到气氛的剑拔弩张,他轻笑一声主动开口:“不碍事,小二哥是个性情中人,可以理解。”

司褚眸光微动,脸上依旧面瘫。

他发了话,其他人也哈哈笑了起来,本来微妙的气氛悄然化解。

明姝多打量了几眼这男人,按捺下心头的疑惑:“哈,大家吃菜,吃菜!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抱着从地窖里翻出来的酒,刚一打开泥封,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勾的不少人不停吞咽着口水。

她给众人满上,眼眸含笑,“来各位爷,夜里冷,喝口酒暖暖身子?”

旁边的人正有此意,正准备开动,却听容恒突然道:“主人还未开动,岂有客人先动手的道理?”

大厅里原本热闹的气氛因他这句话陡然陷入了凝滞。

明姝眼神微动,嘴角还噙着一抹笑,看了过去。

容恒抬眼瞧她,眼里慢慢露出笑意来:“忙碌了那么久,老板娘先请?”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似的,热情地朝着明姝劝道:“老板娘先请!老板娘请!”

“老板娘一看就是个爽快人!”

……

她眉头微挑,将她捧的这么高,等于把她放到火架子上烤,她若是不答应,倒显得不够痛快了。

明姝视线下垂,落在递到面前的酒碗上,默默在心里估量,一碗酒而已,她应该撑得住。

她唇角倏然一弯,正要爽快抬手接过,斜刺里探出一只手来,“我来。”

明姝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那只骨节修长的手已经夺过了那碗酒拿在手里。

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司褚神色淡淡:“我们老板娘不胜酒力,这种事,还是由我代劳?”

他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可是无论是态度还是神色,都给人一种毋庸置疑的感觉还是旁边的人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望着司褚轮廓挺立的侧脸,即便是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明姝也能想象到他此时的表情。

那一定是容色昳丽,眼神冷漠轻蔑,不可一世仿佛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又透着理所当然的傲气。

她眼眸微睁了睁,有那么一瞬间心脏有种过电的酥麻感。

以前虽然也觉得崽崽帅,可那是一种抱着欣赏和欣慰的态度,而不是现在这样……

有热意顺着耳根往上蔓延,明姝整个人被一种诡异的害羞所包围笼罩,甚至都忘了去拦司褚的动作。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眼睛也不眨地微仰头将一碗酒喝了个干净,他脖根似乎染了一片红,眼神却依旧冷漠。

明姝不敢置信地望着那空碗,这还真就……喝完了?

咋这么实诚呢!

喝一口意思意思不就行了!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上前提醒,只能眼神担忧地不时观察着他的神色:

也不知道崽崽的酒量好不好?

只喝一碗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至少现在看起来,司褚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众人也慢慢从惊讶中回神,笑呵呵地夸赞:“嚯,小兄弟痛快!这性子我喜欢!难怪我见小兄弟第一眼就觉得亲切,来,咱哥俩再走一个?”

司褚微皱了下眉没说话。

眼见着这群人还要拉着他灌酒,明姝顿时护犊子心切,把人往身后一拉,朝着那人笑眯眯地解释:“这恐怕不太行,店里目前就这一个苦力工,您要是灌醉了他,待会儿我使唤谁去干活?”

她语气温和,说话的方式也令人舒坦,众人打趣了几句,倒也没为难。

明姝见容恒没再继续纠缠,招呼着一群人吃好喝好,悄悄把司褚拉到后厨,四周无人,她顿时忍不住了,脸上的笑容一收,语气透着几分训诫:“你是不是傻呀?人家灌你你就喝,不知道拒绝吗?那么大一碗酒,愣是眼睛都不眨就给灌下去,好在我刚才没往那酒里放东西,不然你这会儿还能好好站着吗?”

司褚一言不发地站着,微垂着眸任她训斥,长长的眼睫耷拉着,那么高的一个子,却莫名有些乖。 第214章 大骗子 明姝说了半天,没听见他回应,眉尖微蹙,不满地抬眸看他,结果和他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他眉压低,正专注地望着她,眼底潋着幽邃的光,黑白分明,瞳仁深处凝聚着一抹亮,似乎有什么情绪悄然迫近。

明姝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头皮微微发麻,不自在地挪开目光:“怎……怎么,还不能训你两句了?”

颊边被一抹微凉轻轻碰了下,她受惊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罪魁祸首。

被抓的司褚也不心虚,他伸着手指又戳了戳她柔软的脸,眼神认真,眉头微微拧着,像在研究什么。

明姝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四周环视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咬着字:“你在干嘛?!”

司褚懒洋洋地睨着她,突然幽幽地哼了一声,语气闷闷不乐:“你对他们笑。”

这一句委实来得莫名其妙,明姝一愣,眼神茫然:“啊?”

“你对别人笑,不对我笑。”他微掀眸,幽怨地瞅着她,慢悠悠补充,“还凶我。”

明姝:“……”

被这一记直球打的猝不及防,她张了张嘴,满眼茫然,“我,我有吗?”

司褚盯着她不说话,眉眼间竟然隐约还有些委屈。

明姝还从未见过他这样一面,一时之间又是新奇又是纠结,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那……那我也对你笑一个?”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八成是脑子不清醒,谁料司褚听了这话,竟然眨了眨眼,像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点点头,眼神亮亮的盯着她看。

明姝:……

不是,还真要笑啊?

她后知后觉这个提议可真是糟糕透了,然而迎着他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唇角轻扯,明姝僵硬矜持地抿了抿嘴,露出一抹弧度。

笑不露齿,这样含蓄的笑应该最能展现她的长处?

司褚皱着眉瞪着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他唇微动,悠悠吐出一个字。

“丑。”

明姝:???

她心梗了梗,一阵气闷,狠狠瞪他一眼:“嫌丑?那我不笑了,你去看不丑的!”

她微微有些受伤,之前如果听到这话她或许还不会放在心上,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她那早就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里的自尊心又冒了出来。

女孩子嘛,谁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展露美好的一面?

他倒好,一个“丑”字,说的那是没有半分犹豫,仿佛迟疑一秒钟都是对自己的审美的质疑!

明姝暗搓搓磨牙,脸颊突然被捧住,她气鼓鼓的眸子对上司褚的眼睛,他俯下身来,靠得极尽,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眼底深的像墨。

明姝的心跳不免慢了半拍。

她心里含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期待,崽崽这动作是要……亲她?

然而皱了皱眉,她心里又有些小小的膈应。

什么嘛,顶着别人的脸亲她,这也太不走心了!

绝对不是因为颜狗属性发作!

下一秒,司褚的动作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明姝正含羞带怯着,突然察觉到颊边的肉被轻轻捏起,她眼神稍微有些茫然,愣愣地望着司褚,这时候还没察觉到不对劲。

直到感受到一股明显的力道,捏着她脸上的肉分别往两边拉扯,明姝被迫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这会儿她有多傻!

视线里,司褚眉头一松,唇边浮起笑,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少年意气,他轻笑起来:“这样才好看。”

明姝:……

夜里的风呼啦啦往嘴里灌,嘴角隐约有哈喇子要流出来。

她的少女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有那么一瞬间想砍人。

好看个鬼啊!

她盯着司褚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他这状态有些不对劲,倒像是……

心神一动,明姝刻意放轻了声音,微微凑近打量着他:“崽崽,你是不是喝醉了呀?”

眼眸迟钝地转动,司褚直勾勾盯着她,瞳仁是纯粹的深黑,他缓慢眨了眨眼,语速慢吞吞的:“没有。”

还说没有,连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都不知道!

不过他这模样……莫名有点乖。

察觉到自己的思路有点跑偏,明姝清了清嗓子,微眯起眼板着脸故意问他:“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知道。”司褚盯着她,唇角倏然一弯,眼眸灿灿,眉眼褪去冷漠阴郁,眼尾微微泛红,少年感十足。

明姝看的有些呆,鬼使神差问了句,“我是谁?”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见司褚眼里的光很快黯淡下去,咕哝了句什么,明姝没听清,踮脚凑近了些,“嗯?”

他清冽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引起肌肤上细小的颤栗,两个字飘了过来,这回倒是听的一清二楚——

“骗子。”

本来还满腔期待的明姝顿时脸黑了,抬头瞪他:“我骗你什么了?”

司褚垂眼,飞快看她一眼,闷闷地重复,“骗子。”

他说完,还侧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高冷的背影。

……

哟,还气上了?

明姝给气笑了,上前拉他手臂:“讲点道理,咱俩到底谁骗谁啊?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明明找了过来却不告诉我,害我一直提心吊胆,还顶着这么一张脸故意接近我?”

“你说你是不是居心不良?”

无论明姝怎么扒拉,司褚都不理她,一个人在那儿生闷气,他年少老成,平日里也喜怒不形于色,明姝还真没见过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单纯的跟一张白纸似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不是,还真生气了?你到底跟我说说我怎么骗你了呀?不然我怎么道歉?”明姝笑吟吟扯他衣角。

司褚不胜其烦,终于纡尊降贵扫了她一眼,他抿了抿唇,嗓音很轻,透着执拗的认真:“你让我等你,我等了。”

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两下,瞳仁沁了水色,像沉在水里的黑玉,眼神不自觉露出几分委屈。

“可你没来。”

一次也没来。

还把他忘记了。

大骗子。

明姝脸上的笑意渐渐凝住,眼里掠过狐疑之色。

这样类似于渣女的行径,她真的做过吗?

…… 第215章 陪我,姐姐 司褚的眼神让明姝恍惚觉得,自己仿佛真做过这样的事,她正要细想,思路却被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打断。

“咳咳……”追影在外面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二人。

他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就这么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虽说是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可他敢肯定,如果放任对方这么说下去,到时候抖落了什么不该说的,遭殃的那不还是他自己!

明姝惊了一下,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瞥见一道人影立在那儿,她眼里几乎是下意识闪过防备一抹。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在那儿站了多久了?

直到那人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开门见山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娘娘,我是追影。”

明姝愣了下,从他的神情里窥见了几分熟悉的姿态,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她反应过来了什么,视线来回在他和司褚脸上打量,眼里掠过一抹好笑:“合着你们俩还是团伙作案?”

一唱一和的,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是?

司褚抿着唇一言不发,矜持冷淡地抬着下巴,像一只漂亮的猫,看谁都一副尔等凡夫俗子不配和本喵说话的高傲。

明姝沉默了下,发出来自灵魂的疑惑:“你家陛下,酒量如何?”

追影也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在说实话和被清醒过来的陛下恼羞成怒砍死两者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他谨慎地措辞:

“时好时坏。”

明姝:?

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语气匪夷所思,“这玩意儿还能时好时坏?”

“这个”追影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您知道的,一般情况下,属下也看不出来陛下醉没醉……”

这还是得看对象不是?

想当初陛下初登基,在朝宴上面对群臣的刁难,连喝了得有好几坛酒,依旧能面不改色自己回乾清宫。

这会儿不过是一碗,追影还真看不出来主子这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

这倒也是。

明姝观察着司褚与清醒时别无二致的模样,摸着下巴点头。

如果不是无意识陷入了她的话术,她都不能确定崽崽这副模样是喝醉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安慰,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一杯倒啊!

“娘娘,外面那群人还没消停,药效应该还要一会儿才能发作,您看要不先带主子去休息?”

追影想了想,无论陛下这是真醉还是假醉,身为一名下属最重要的修养是什么?

是懂眼色!

这么好的独处机会,那必须不能放过!

明姝也担忧司褚这模样会误事,那老太婆的迷魂药到底靠不靠谱!怎么这大半天了还没反应?

她眼神有些犹豫:“那这里……”

追影十分上道:“您放心,这里有属下看着呢,出不了乱子!”

追影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况且她在这儿守着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明姝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

“行,那我先带他去安置。”

说着,她上前拉住司褚的手,语调诱哄:“乖乖跟我走哦。”

司褚的反应是,高贵冷艳地白了她一眼,扭头走在前面。

明姝:“……”

噢,原来是解锁了傲娇属性。

——

路过大厅,里面气氛正热,一群人正喝酒猜拳,有几个人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一副醉态。

明姝瞥了眼,心里一喜。

应该是药效发作了。

只是那个容恒,看上去依旧是清醒镇定的模样,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她瞥了眼他夹菜的筷子,眸光微闪。

有人招呼她:“老板娘一起玩啊!”

司褚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明姝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朝那人眉眼弯弯笑道:“你们玩你们玩,玩的尽兴啊各位爷!”

啧,她可真有当老鸨的天赋。

以后不当贵妃了说不一定还可以开一家青楼!

一上了楼,手被甩开,明姝从思绪里抽身,抬眼对上司褚晦暗难明的眸光,他立在那儿,头顶是昏暗的烛光,有些模糊了五官,然而那眼神却滚烫炙热,莫名让人心尖发烫。

明姝抿了抿唇,抬起下巴,不动声色问:

“怎么了?”

他俯下身来,漆黑的眼攫着她。眼神极具侵略气息,恍惚间裹狭着一股清冽好闻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而来,却又夹杂着一股滚烫,像煮化的雪水,存在感极其鲜明。

“那群人说让你陪他们玩。”他的嗓音格外的沙哑,仿佛某种危险的诱惑。

明明人家只是让她一起喝酒,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呢?

明姝下意识朝后靠,不料她身后就是墙,单薄的脊背抵上墙,她莫名有些紧张局促,喉咙干涩地动了动:“崽崽……”

司褚垂眼,略有些不满她的躲避,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唇线紧抿,语气霸道,“不要他们。”

他微偏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低沉好似蛊惑,一字一句,狠狠砸在她心上。

“陪我,姐姐。”

……

陪、我。

姐、姐……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明姝从脸到脖子根,整个人红成了虾子,腿有点软,险些不争气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被迫仰着头,杏眸含着潋滟水光,哆嗦好半天都没能憋出一句骚话。

搜肠刮肚半晌,目光落在面前放大的这张脸上,她不经思考脱口而出:“要,要不,你你你先洗把脸?”

说完,她就察觉到原本暧昧的气氛一阵死寂。

“噗——”

旁边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姝又惊又怒地望过去,只见贺兰潋倚在门边,好整以暇望过来,神情懒洋洋的:

“喂,不是我要偷听啊,是你们,挡了我的去路,我这才迫不得已听了一点。”

他自从在众人面前崩了人设后,似乎已经放飞自我,从一朵高岭之花变得画风格外清奇。

他眼神耐人寻味在二人之间流转,似乎吃到了什么大瓜,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明姝:???

他意味深长瞧着明姝,“也不知道你那小寡夫见了这一幕,该要做何感想?”

明姝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一只手从他身后探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捂住了贺兰潋的嘴,正是小寡夫闻人白本人。

他瞥了眼明姝身后的人,一脸被雷劈了的惊悚,满嘴只机械地重复着:

“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第216章 那一定是个好梦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闻人白一脸镇定地重复,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说服自己。

贺兰潋:???捂他干嘛?

你特么倒是捂自己啊!

“唔……干你凉!”

闻人白眼神怜悯地低头看他,真是不知死活。

算了,好人做到底。

他不等贺兰潋回过神来暴起反抗,连人拽了进去,反手拍上了门。

明姝:……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闻人白那张脸露出来,带着温和的笑:“施主你放心,在下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说完,果断地将门给重新拍上。

明姝:“……有毛病啊?”

她望了眼那扇充满冰冷无情的门,又望了眼司褚,尴尬地笑了笑。

——

“不难受吗?”

明姝手撑在桌上,眸光潋着温山软水,嗓音充斥着诱哄,“摘下来嘛,我想看。”

司褚整个人斜歪歪地陷在椅子里,因为醉酒眉眼恹恹的,这动作换了其他人做,难免显得不端庄,畏畏缩缩,而他来做,却有种撩人而不自知的慵懒。

他定定看了会儿明姝,然后抬手,缓慢地在耳后摸索着什么。

明姝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趴在桌子上,屏住呼吸眼睛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有什么东西从他脖颈和下颌之间微微掀起,他指尖轻轻勾住,一点点,那薄如蝉翼的皮慢慢和肌肤分离开来。

明姝眼睛瞪得极大,清澈明亮的眼底满是新奇,倒也不怎么觉得害怕。

尤其是人皮面具完整的被揭下,露出司褚那一张脸时,明姝突然能感觉到一种极具刺激的震撼。

那种前后矛盾的冲击,将美的视觉诠释到了极致。

从前看《画皮》,看到小唯揭下画皮时,她一颗心提起,只觉得前后的巨大反差让人头皮发麻。

小唯美则美矣,年幼的她却觉得恐惧的情绪更占上风。

可如今颠倒过来,明姝有种,这世间或许真的存在妖精,擅以美色蛊惑人心。

小唯如此,眼前的司褚,亦是如此。

他容色昳丽,眼形狭长,眼窝很深,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肤色极白,摇曳的烛光下,他的眉眼有种勾魂夺魄的美。

像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危险,引诱人堕落。

却甘愿飞蛾扑火。

胸腔传来一阵悸动,明姝捂着胸口失神地想,如果刚才在走廊里,司褚顶着这么一张脸,想对她做些什么,那她可能,也许,大概……把持不住。

……

司褚不悦地皱眉,“好看吗?”

行动比脑子快了一步,她下意识点点头:“好……好像还不错?”

回过神来,她舌头一打结,及时刹住车。

被美色迷了眼什么的,说出来也太丢脸了!

“只、是、不、错?”他眉头微拧,语调上扬,不满显而易见。

明姝福至心灵,“特别好看!”

他唇角一松,略微上扬,看向她的眼神写满了“算你有眼光”的情绪,停顿片刻,他下颌轻敛,似是不经意地道:

“和那两个小白脸比起来呢?”

明姝:?

她对“小白脸”这个称呼真情实感疑惑了一会儿,观察着司褚那别扭的微表情,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小白脸”指的谁。

无语了片刻,明姝毫不犹豫地说:“你最好看!”

那必须是她家崽崽最好看!

滤镜就是这么厚没办法!

司褚被哄的唇角微微上扬,眉眼也舒展开来,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漂亮又矜贵。

明姝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他发质极好,触感如绸缎一样,冰冰凉凉。

他见状轻轻横了她一眼,说不清是不悦还是嗔怪,跟毛茸茸的爪子拍在手上一样,不痛不痒。

他这样好说话,明姝难免得寸进尺。

心神一动,她清了清嗓子,忍着脸颊发烫,不经意地问:“崽崽,你刚刚在走廊里,叫我什么呀?”

司褚干净剔透的瞳仁盯住她,这让明姝有种……哄骗小孩儿的心虚,不过不要紧,她脸皮厚!

他若有所思看了她一会儿,别过头去,俨然不打算搭理她,眼睫轻垂,他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我困了。”

明姝:?

她不死心,拽住他的衣袖,竖起一根手指,试图谈判:“就一声!”

因为动作原因,明姝蹲下身来,整个人都快要扑在他的腿上,然而她并没有察觉到此时动作的亲密。

司褚居高临下睨着她,唇角蓦地一扬,明姝眼睛微亮,就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眉心往后推,一字一顿悠悠地道:

“想、都、不、要、想。”

说完,他轻抬下巴,眼里闪过一丝捉弄成功的得意。

明姝顺着他的力道脑袋往后仰,眼神呆呆的,写满了不敢置信。

不可能!

她崽崽呢?

她那么乖的一个崽崽!

怎么就不见了?

罪魁祸首还在催促着她:“快点,我好困。”

明姝还在生气,闻言没好气瞪他,“困了就去睡,没人拦你。”

司褚脸色不好看,嫌弃地瞥了眼身上的袍子,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言简意赅:“脏。”

明姝:……

她很好奇,他这么严重的洁癖,是怎么忍受穿着从其他人身上扒下来衣服这么久的?

四目相对,一个无辜,一个不忿。

最终还是明姝败下阵来,认命地去打水伺候这位祖宗。

司褚的酒量虽然不好,不过他的酒品倒是不错,几乎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没有平日里成为大暴君的威严,乖的不得了。

明姝虽然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么狗德行,不过从别人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还是可以窥见一些不同寻常的。

终于收拾完毕,她累的腰酸背痛,坐在床边看着司褚安静的睡颜,她的手指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干燥。

明姝晃了晃神,想起之前,他明明困得都快睁不开眼,却还是睁着一双黑眸盯着她瞧,眼里的情绪让她不忍去猜测。

明姝反应过来,放轻了声音笑着道:“我不走,就在这里看着你睡。”

司褚眸光微颤,动了动唇神色落寞:“骗人。”

她心磕了磕,主动把手塞进他手里,本是存了逗弄他的心思:“喏,给你拉着,这样不就走不掉了?”

她等着看他脸红,却见司褚喉尖滚了下,一脸失神地望着她,用力将她攥紧了些,轻声呢喃:“我是在做梦。”

说不上来,那一瞬间,明姝心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窒闷。

她瞧他良久,低头在他眉心处,落下怜惜一吻。

“如果是做梦,那也一定是个好梦。”

…… 第217章 叫啥玩意儿 容恒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他动了动身子,察觉到脑袋一阵不正常的眩晕,常年来养成的警惕让他瞬间发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饭菜里被动了手脚!

他忍着那股不适直起身子,扭头看向身边的人,鼾声四起,黑夜里不能视物,降低了五感敏锐程度。

四周可能存在着潜伏的危机,怕打草惊蛇,他只好压低了声音唤:

“廖老三?”

身边的人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似乎还沉浸在美梦里。

容恒眉头一皱,转头望向另一边,伸手推了推:

“胖子!”

“呼……呼……”

他的心狠狠一沉,本来以为就那几个人也成不了气候,却没想到……

还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突然,身后,一股说不清的危机感正在快速靠近,他心头一凛,下意识摸脚边的刀,然而却摸了个空。

容恒当机立断,正要起身,然而那人动作却快他一步,他起身的动作刚做到一半,脖颈处突然挨上一片冰凉,冷冰冰的利刃贴着肌肤,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劝阁下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噢,我这剑不久前才擦过,沾了血可就不好了。”

容恒闭了闭眼睛,像是认清了形势,慢慢坐了回去。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啪嗒”一下,像是火折子被点燃发出的声音,漆黑的视野变得明亮起来,周围,他的人被放倒了一大片,睡的此时还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自然已经猜测到了,可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容恒眉心跳了跳,他看着地上的影子,有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持着剑,看身量很高。

他迅速在脑海里回忆着客栈小二的身形,眉头微蹙:不太对,那小二应当是还要高上一些,

叹了口气,容恒声音还算平静:“贵客栈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身后,追影话音含笑,语气温和:“哪有,阁下也很是难缠呢,那么重的剂量,竟然这么快就醒了过来,还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要不是他不放心,一直在旁边守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就在这时,容恒突然暴起,食指和中指并拢,准确无误的夹住脖子旁边的剑身,沉着气往下一压,身子从椅子上灵活地窜起,他身形鬼魅,转身的同时击出一掌。

他看清了持剑人的脸,是一张平平无奇,没有丝毫印象的脸。

容恒眉头紧蹙,瞧见那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紧接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似乎并没有将这突来的袭击放在心上。

容恒心一沉,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了真。

只见追影微一偏头,轻轻松松躲过了他那一掌,然后抬手钳制住他的手腕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容恒暗道不好,重心下移稳住底盘,另一只手从斜刺里探出,弯成爪状,直取对方喉咙。

追影眼里的兴味越发浓重,这武功路子瞧起来竟然有几分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掌风袭来,他慢悠悠往后一仰,手里的长剑也挑了出去,剑锋逼在眼前,容恒也占不了上风,不得不连连后退好几步。

然而他身后就是桌子,无奈之下他只能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哐——”

追影的剑劈了下来,眨眼间将他刚刚坐过的椅子劈成了两半。

两人无声对视,心理暗自都在估量对方的实力,不禁暗暗吃惊。

容恒面沉如水,只不过交手一个回合他便发现,他不是对方的对手,至少不可能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重伤对方。

这还只是一个刚打过照面的人。

像之前那个给他巨大压迫的店小二,他甚至可能在对方手底下过不了一招。

这么一个小小的客栈,竟然卧虎藏龙!

这头,追影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目前看似他和对方打了个平手,可这是他手里有武器,多少占了优势,而对方没有,并且才中了迷魂药,赤手空拳跟他打还能勉强打成平局。

若是这人拿了武器,光明正大地和他打一场,他不一定能占上风。

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十有八九得嫌他丢了金吾卫的脸,邀月那丫头更是不知道要如何嘲笑他!

追影好胜心被激起,还欲执剑再上,从二楼处传来一阵缓慢的,有节奏的鼓掌声。

有女声赞叹地响起:“大侠好身手啊!”

容恒瞳孔微凝,循声望去,有人顺着台阶缓缓往下走,眉目含笑,一如之前的亲切友好,然而在她看来却格外面目可憎。

就是这副天真无辜的模样,欺骗了他的眼睛,让他看走了眼。

他身后,司褚戴回了那张人皮面具,还是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脸,眼皮微微耷着,似是有些困倦的模样,一脸的生人勿近。

容恒盯着明姝和她身后的司褚,眼神防备,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明姝倒也不恼,她暗自恼怒着这台阶该死的长,又窄又高,她扶着把手,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滚下去,那就不是从气势上吓死敌人,而是从情势上笑死敌人了。

输人不能输阵!

清了清嗓子,她面上端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特别有那种幕后黑手终于现身的范儿了。

明姝决定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尴尬,她下巴微抬,眯着眼笑望着容恒那一副不错老子就是不服的酷哥样,沉吟片刻开口,“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小样儿,落在她手里还敢拿鼻孔看她,待会儿就教你重新做人!

甭管是老虎还是龙,栽在她手里就得乖乖盘着!

她不着痕迹瞪了眼追影,一看就是这小子的威慑没给够!

追影接受到她谴责的目光,十分羞愧地低下头,决定待会儿再给这小子一点苦头吃!

容恒本来不欲作答,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得不情不愿敷衍出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容恒。”

“哐当!”

明姝脚下一滑,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来。

一脸心不在焉的司褚及时伸出手将她扶住,眉头微蹙:“不知道看路?”

明姝手忙脚乱地扶住把手,也顾不得被训,一脸震惊瞪大了眼。

“叫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第218章 原书男主 对方的反应似乎有些古怪……

容恒以为她没听清,或是故意羞辱他。

眉间的折痕深了些,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容恒,容易的‘容’,持之以恒的‘恒’。”

说完,他就静静等待着明姝出声嘲讽,甚至好整以暇猜测着对方大抵会说些什么:

“噢!容恒啊!”

“没听过。”

亦或是“这名字,也就一般般,我家阿猫阿狗都比这好听。”

然而明姝愣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一脸镇定地走过来,满脸奉承:“好名字!你看就很符合容大侠你的气质!”

话音一顿,她扭头猝不及防将矛头指向旁边的追影,眼神不赞同,“你说说你,你怎么能用剑指着我们容大侠呢!简直不像话!岂有此理,还不快放下!”

追影一头雾水:???

难道不是您刚才朝我使眼色,务必要给他一点教训的吗?

她一脸嫌弃地推开那剑,转头瞬间变脸,和颜悦色地朝着容恒献殷勤,“哎容大侠,站着做什么呢?快快快,来赶紧坐!”

她一扭头,看着刚刚被追影劈成两半,死不瞑目的椅子陷入了沉思。

明姝:……

啧,还好不是她的店,不然不得心疼死?

“瞅瞅人孩子,看到店里有客人,都乐得裂开了。”

她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从旁边搬了根凳子,甚至还亲自擦了擦:“来来,快坐,怎么能让咱们尊贵的客人站着呢?”

容恒:……?

司褚:他好像还没死???

追影:……别说,咱贵妃娘娘真是演啥像啥,还真有点老太婆那味了。

不止容恒,所有人都被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给惊呆了。

容恒眼神迟疑,看向那凳子的眼神如同上面放了针。

坐还是不坐?这是个问题。

然而容不得他犹豫,热情过度的明姝已经不容拒绝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生生按在了凳子上:“哎呀,别客气,这都是咱应该做的!”

容恒懵了懵:……

“尊贵的客人,需要喝茶吗?”她殷勤地追问。

他对上明姝那张笑成花的脸,终究没忍住,语气僵硬:“行了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费尽心思把我和我弟兄们迷晕,不会就是想问我喝不喝茶?”

说到后面,他眼里多了几分嘲讽。

明姝嘴角的弧度一僵,片刻后,羞涩地一垂眸,撩了撩耳边碎发:“哎呀,什么迷药不迷药的啦,我们这儿可是正经客栈,从来不会干这种下作的事!”

她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小心翼翼望着他,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说出来可能你不信,这是一个误会,炒菜的师傅不小心把那包迷药认成了盐,然后再一个不小心,洒进了锅里,这都是误会!”

“原来是这样。”容恒静静看了她两秒,见她似乎是松了口气,语气冷淡地补充完,“可我的确不信。”

“我看上去很像傻子吗?”

明姝:……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男主怎么这么难缠啊啊啊!

她编不下去了!

没错,早在容恒说出自己的名字时,明姝就意识到,她可能闯了大祸!

她居然得罪了原着里的男主!!

还胆大包天给对方灌了迷药!

还大言不惭说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教他重新做人!

明姝想想都觉得窒息,按照主角光环定律,她这种胆敢对男主出手的必然是炮灰,而且是死的很惨的那种。

虽然原主在原着里的确是炮灰,而且还是没活过三集的那种。

不过至少是死于崽崽的手啊!

现在她一打照面就把男主给得罪了,还有命活吗?

不行,这必须是个误会!!

明姝眨了眨眼,“一点都不像!谁说你像傻子了,我帮你揍他!”

容恒还没开口,司褚臭着一张脸上前,垂着眼神色不耐:“跟他废话那么多,就是我们干的怎么了唔……”

明姝连忙踮着脚去捂他的嘴,见容恒脸色阴郁,大脑飞速地转动,眼睛一亮:“他,他他的意思是,就是他不小心把药当成了盐!”

司褚:?

他眼神匪夷所思地看着明姝,难道他看上去就像傻子吗?

容恒若有所思瞧着这一幕,眼里不耐,忽而温和地笑笑:“不如你们统一了口径再来?”

他本来是抱着讽刺的心态说出这话,不料明姝却猛地狂点头,眼神感激:“好的谢谢!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

谁看了不得说一声离谱!

明姝拉着司褚走到角落里,确认那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这才松了口气,语速飞快抢在司褚之前开口:

“听我的!暂时先不要得罪他别问为什么!”

司褚斜眼瞟她,顿了一会儿,语气透着那么几分好笑:“可是你不觉得,人已经得罪了吗?”

笑话,他的字典里还没有“得罪”俩字。

从来都是别人看他的眼色行事!

明姝被这灵魂一问堵的一哽,憋红了脸:“那也还有补救的机会!总之,接下来不要再招惹他!必要时,咱们要在他跟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崽崽身为反派,无论前期多么厉害,那都是男主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男主费尽千辛万苦,斩了反派,成功收获了事业爱情大丰收!

说起来很扎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成全男女主。

明姝不想让司褚走上那条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落得跟书里一样的结局。

他对她而言不再是一个单薄的纸片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她的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一本书相当于一个小世界,男主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和他对立基本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远离男主。

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反派就这么猝不及防和男主撞见了。

而且这个相遇,绝对算不上友好。

司褚不明白她的纠结,对此甚至嗤之以鼻。

然而他低头,撞入明姝那双蕴含着担忧和复杂的眸,他忽然不想追问了。

“好,听你的。”

他相信她,或许全世界都可能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她不会。

这就够了。 第219章 天降黑锅 最终容恒还是选择接受明姝那一看就是信口胡诌的解释。

别问,问就是对方人多。

……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彼时,贺兰潋一行人也被下面的动静吸引了下来,两方人马对峙,气氛有些诡异。

容恒身后,他的人摄入迷药剂量有点多,这会儿还在昏睡,所以相当于只有他一个人。

还是那句话,输人不能输阵。

容恒默了默,抬眸看向明姝,很明显,这位自称是客栈老板娘的小姑娘,和那一群疑似人牙子的人,明显就是一伙的!

而这群人里,明姝看起来最好说话,也比较有话语权。

他神色还算处变不惊,只是眉宇间略微有些疲倦:“所以,你们当真不是人牙子?这里也不是黑店?”

明姝眉心跳了跳,正想问你从哪儿得出的结论我们像了!

然而她扫了眼旁边乖乖坐一排的少女们,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样的组合走在大街上,好像是挺招人眼的哈。

她没说话,反而有人却不乐意了。

只听贺兰潋轻嗤一声,看向容恒的眼神充满不爽:“你哪只眼睛看到爷长得像那不入流的玩意儿,小爷我这副模样走在大街上,只有被人惦记的份儿!”

听听!

自信的真情实感,自恋的理直气壮!

比她还不要脸!

明姝没忍住在心里默默啐上一口,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愧是男主和男二,天生气场不合,这火药味儿大的!

她偷偷瞄了眼司褚,心想要是崽崽也掺合进去,这不妥妥的修罗场吗?

司褚留意到她的目光,眉头几不可察一皱。

看他作甚?

脑海里漫过一个猜测,他眸色深了深。

难不成,她还真觉得他比不上那边那只孔雀?

这么想着,他看着明姝的眸光不禁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当事人丝毫没发觉。

面对贺兰潋的不悦,容恒没有放在心上,目光一一从少女们脸上掠过,见她们面色红润,眼里并无害怕恐惧的情绪,反而充满了新奇。

还有人以为压低了声音他就听不见,在那边小声地议论:“咦,原来土匪也有长得好看的!”

“就是,我还以为都是那边那样五大三粗的呢!”

“看上去倒像个教书先生……咦,他刚刚是不是瞪我了?!”

容恒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这群人看上去是不太像被拐的人。

不过还是很可疑。

他的目光停在年纪最小,表现却出乎意料的镇定的小萝卜头身上。

他看起来刚从被窝里被拽出来,头发有些凌乱,肉嘟嘟的脸颊晕着一抹红,看起来憨厚可爱。

见自己盯着他,褚宝宝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也歪着头瞧他。

见到这样的场面,寻常人家的孩子怕是早就吓得嚎啕大哭了,然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哼过一声。

安静的不像话。

目光放柔了些,容恒轻声开口,“小孩儿,哥哥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如实回答,我就奖励你一颗糖怎么样?”

小孩子总不会撒谎。

褚宝宝眼睛肉眼可见的嗖嗖发亮,眨巴着眼睛,偷瞄了眼自家师父,见他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脆生生地开口:“好呀。”

“乖孩子。”容恒赞了一句,不动声色扫了一圈,“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褚宝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个问题简单!他忙不迭用力地点点头:“知道呀!”

“师父说,他是……”他指着贺兰潋,苦恼地皱了皱眉,在脑子里搜寻着合适的形容词,认真的小模样还挺招人稀罕。

贺兰潋微一挑眉,也有点好奇答案。

然而这小崽子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的闻人白却猛地变了脸色,他下意识想要捂褚宝宝的嘴,却始终慢了一步。

只听寂静的大厅里,褚宝宝清脆的声音格外具有穿透力——

“是冤大头、地主家的傻儿子啦!”

众人:……

闻人白:……

贺兰·冤大头·潋缓缓扭头:?

褚宝宝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捂着嘴偷偷地笑:“师父说要带宝宝蹭吃蹭喝,宝宝唔……”

他嘴被堵住,睁着疑惑的眼睛望着自家师父,闻人白神色依旧温和,话音却透着几分咬牙切齿:“乖徒儿,快闭嘴你!你记错了,为师没有说过这话。”

“可狮虎泥……唔!”

闻人白抬起头,朝众人露出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这蠢徒弟天生脑子有点问题,经常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他迎上贺兰潋幽幽的目光,嘴角的弧度僵了僵。

“脑子有问题?”贺兰潋阴阳怪气冷哼一声,“这话我怎么听着像在指桑骂槐呢?”

毕竟他可是背地里被叫“冤大头”“地主家的傻儿子”的人!

曾经因被孽徒坑,翻车过无数次的闻人白,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这会儿竟然也尝到了什么叫尴尬地脚趾扣地的滋味。

他语气艰难:“误会,呵,都是误会。”

……

这一出闹剧过后,容恒的怀疑彻底打消。

这一群人明显内部战线都不统一,一点一个炸。

人牙子内部还有纪律呢!

他没兴趣八卦他们的关系,明姝趁热打铁,把所有罪责全推到了昏迷不醒的老太婆身上。

“其实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她眼角微红,泫然欲泣,一看就是戏瘾又上来了。

司褚面无表情在身后冷眼旁观:说的好像之前在厨房一脸兴奋往菜里下药的人不是你一样。

容恒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

老太婆终于从二次昏迷中醒过来,第一缕亮光涌入眼底,身旁也终于没有了那痛不欲生的恶臭味。

她差点儿感动的泪流满面!

那恶婆娘终于良心发现把她放出来了?

总算是干了件人事……

她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该怎么“报答”对方,刚坐起身,就发现自己被围了个密不透风,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住她,活像是耍杂技的猴!

老太婆正发着懵,下意识警惕地抓紧了胸前衣襟。

这时候,耳边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看,她醒了!”

她下意识望过去,就见刚刚还在心里问候的“恶婆娘”红着眼睛冲上来。

“你告诉大家,是不是你下的药?”

怕被揍第三次,深深植根于脑海里的畏惧让老太婆下意识点头。

“我就说,是她干的!”

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围住的老太婆:??? 第220章 黄花大闺女 真是纱窗擦屁股,给我漏了一手!

老太婆眼睁睁看见刚刚眼含威胁的明姝瞬间变脸,一脸柔弱地往后退,跟一朵不胜摧残的小白花似的。

她仍有些没回过神来,耳边响起明姝的控诉: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呀!”

恶毒?

她?

老太婆不禁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她还能有这婆娘恶毒?

哪有正经大家闺秀眼睛都不眨地抡人两棍子!

直到一群身强力壮的大汉围了上来,老太婆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你,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的一个胖子冷笑一声,“就是你,往我们兄弟的饭菜里下迷药?”

老太婆僵硬的思维总算是灵活了那么一会儿。

等等……!

她什么时候在这群人饭菜里下药了?!

她都没见过他们!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就往汤里下了药,而且当场就被人发现了!

电光火石之间,老太婆抬头看向明姝,正好捕捉到对方精分现场——

她先是掐着嗓子声音怯怯:“哎呀,她一个老婆婆,经不起折腾,你们可得下手轻点呀!”

紧接着画风突变,嗓音浑厚低沉起来,十分能鼓动人心,“老太婆怎么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必须揍她!”

明姝精分完,和当事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眼里闪过一抹尴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左顾右盼,装作无事发生。

“……”

老太婆陷入巨大的震惊之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群大汉本来还没打算对一个老太婆动手,毕竟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妪,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听了明姝这话,刚熄灭的火气顿时又上来,纷纷撸袖子:

“对!必须给她血和泪一个教训!”

“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拦住老子!”

“……”

“不是,不是我!”老太婆反应过来,看向明姝的眼神如同看什么妖魔,夹杂着憎恨和恐惧。

“哟,这死老太婆还瞪我,兄弟们,揍她!”

……

明姝眼神同情地望着刚醒过来又被按着揍的老太婆,吸了口凉气:嘶!这群莽夫们下手是真狠啊!

还好,还好成功转移了战火!

不然这会儿被按着揍的指不定就是她了。

她看的一阵后怕,良心隐隐作痛,下意识挪开视线。

谁知一扭头,就见司褚正打量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明姝唇角一弯,单纯地眨了眨眼睛,那叫一个无辜:“怎么啦?”

“涨了见识。”司褚平静地别开脸,片刻后,眼神若有所思,“我对‘最毒妇人心’这句话,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明姝:!

不崽崽,你听我狡辩啊不,听我解释!!!

——

好在这群莽夫们下手虽然狠,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到底顾忌着这是个老弱病残,没敢往死里打。

不过等这场单方面的群殴结束以后,老太婆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寸骨头不疼!

而罪魁祸首还假惺惺地上前来,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呀,你们怎么把她打成这样了?”

老太婆捂着胸口喘着气,想把自己四十二码的鞋拍她脸上。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心里真的没有点数吗!

她听见少女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眼神惋惜地看着她:“你们把她打成这样,我待会儿要怎么问话啊?”

老太婆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两眼一翻差点儿没撅过去。

然而明姝是不可能让她就这么撅过去的!

“听说用针扎风池穴能快速让人清醒,风池穴在哪儿来着?”

听到她的嘀咕,不用针扎,老太婆瞬间清醒过来,恨恨地瞪她一眼,颇有些忍辱负重:“要问什么便问!”

反正她说的不一定是真话。

“婆婆,你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吗?”明姝笑眯眯撑着双膝看她,见她额角青筋凸凸跳了一下,眼里笑意愈盛,说出的话却并不怎么温和,“第一个问题,你的真实年龄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这话一出,众人眼神匪夷所思看了过去。

这老太婆看上去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怎么着也得有个八九十岁?

可明姝竟然说她真实年龄不超过三十岁?!

老太婆眼神闪了闪,别开脸冷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拒绝回答,明姝倒也不生气,若有所思片刻,叹了口气:“或许,这人的身上能有一个穴位,扎一扎可以让人说真话呢?”

闻人白眉头微蹙,刚想反驳她说“不可能”,真有这样的穴位,那世界上还有秘密可言吗?

然而他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她幽幽地继续,“实在不行,我就一个个地扎过去试试,我相信,以我那糟糕透顶的技术,那个人一定会忍不住的。”

闻人白:……

老太婆:……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扎成筛子的模样,顿觉头皮发麻,之前的伤处又痛了起来。

“好好好,我说!”

在明姝“早这样识相不就行了”的眼神中,老太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今年,二十五。”

众人:???

贺兰潋忍不住轻笑出声,听那语气还挺乐:“不是太婆,你是觉得我们瞎还是觉得我们傻?冒昧问一句,您多久没照过镜子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环视着这小破客栈,毫不掩饰自己的埋汰,“啧,实在囊中羞涩你直说,我们这儿这么多人,大家伙儿捐一捐,送你一个镜子的钱还是勉强能凑齐的。”

……

这话可真是笋妈妈给笋开门……笋到家了。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忍受别人攻击自己的外貌,哪怕她是个老太婆!

老太婆忍无可忍地吼道:“能不能别叫我太婆!我才二十五岁!还没嫁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她忍这群人很久了!!!

……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

众人盯着她那张布满皱纹,连蚊子见了都找不着在哪儿落脚的脸瞧了又瞧,有人小声嘀咕。

“这就是老黄瓜刷绿漆嘛?”

“黄花大闺女做错了什么呢!”

…… 第221章 不要讳疾忌医 明姝见那老太婆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时之间极为精彩,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这群人干啥啥不行,气人倒是一个比一个能耐。

很快,她稳了稳心神,问出大家好奇的问题:“那你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众人议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纷纷望向老太婆,显然,他们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好奇。

老太婆名叫红菱,据她所说,她是被仇家下了毒才变成这副模样。

那人还以此来威胁她,每个月必须要给她寻来容貌上乘的少女,否则就不给她解药,让她浑身溃烂而死!

……

“所以,各位好汉女侠,我真的不是想要害你们,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红菱垂着眸,止不住地抽泣,幅度不大,没有刻意伪装过的声音却十分惹人怜惜。

如果此时她是少女模样,也能当得一句“我见犹怜”。

可她此刻形容苍老,此举在旁人看来只有说不上来的诡异。

众人听后一阵唏嘘,甚至连最初动手的那几个大汉都忍不住露出些许愧疚之色。

外人看不到的地方,红菱唇角轻轻勾起,笑容有些得意。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可否容在下给姑娘诊一诊脉?”

红菱望过去,说话的人身穿白衣,容貌生的清俊,神色也给人一种极面善的感觉。

正是闻人白。

明姝听了许久,都没发表意见,这会儿听闻人白开口了。第一个忍不住质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是算命的吗?怎么还会诊脉?”

闻人白闻言脸上露出羞赧的神色,“我虽然不擅此道,我小师叔却是杏林圣手,我跟她学了点儿,虽说达不到她那样的境界,但也算略懂皮毛。”

红菱眯着眼睛看他,眸光微闪,话音迟疑:“敢问……阁下的师叔是?”

闻人白神色从容,眼里难得流露出几分矜傲:“越扶光。”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震惊地瞪大了眼,甚至还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敢问这位小兄弟,你说的可是……药王谷传人,越扶光?!”

闻人白笑了笑,“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越扶光。”

明姝一脸迷惑,她下意识看向司褚,却正好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复杂,能让司褚都露出这种表情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越扶光是谁?”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足够的小,却不防不远处的一个人一脸见了鬼地望过来,猛地拔高了声音:“你竟然不知道越扶光!”

不怪他如此,混江湖的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越扶光此人,更没有人不知道,她身后的药王谷代表的是什么。

众人齐齐看了过来。

明姝:……她又不是土着居民,她不知道怎么啦!哪条律令规定不知道这号人犯法吗?

“她可是连皇帝都不一定请得动的人!”

“活死人,肉白骨啊!”

“药王谷如今唯一的传人!”

……

明姝大概归纳总结了一下,总之这个越扶光医术非常的牛逼,敢从阎王手底下抢人,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而药王谷,则是天下权势乃至帝王都妄图拉拢,却屡吃闭门羹的一个存在。

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却依旧能屹立不倒几百上千年,可见其背后的靠山有多强大!

红菱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敢看闻人白的眼睛,她垂着头,语气为难:“男,男女授受不亲,不好劳烦这位道长……”

闻人白唇角勾起,朝前走了两步,“无妨,医者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红菱眼里闪过挣扎,咬了咬牙,“妾身如此模样,怎可污了道长的眼?”

一只手探了过来,强势地抓住她往后藏的手,红菱惊慌地抬眸,就看见明姝露出一口白牙冲着笑:“嗨呀,老姐姐,咋还害羞呢!不要讳疾忌医,让人大夫给你看看嘛!”

红菱:……你、妹、的!

这婆娘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的手劲,她压根儿挣脱不了!

无论她愿不愿意,闻人白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腕上。

红菱思绪混乱,心跳如擂鼓。

但见闻人白沉吟了会儿,眉头微蹙,然后垂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明显心神不宁的她,语气温吞耐人寻味,“红菱姑娘,你这身体,恐怕不是被药坏的?”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红菱猛地抬眼,眼露凶光,手腕一个翻转,从衣袖里飞出什么,一闪而过的寒芒。

闻人白傻眼了,距离太近他根本来不及躲,正暗道自己这是阴沟里翻船,突然,屁股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扑去。

明姝正面朝着红菱,眼见着那银针朝自己飞来,甚至来不及反应。

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整个被人扣入了怀里。

鼻间传来令人安心的味道,她稍稍一愣神,想到什么,一颗心倏地一紧。

“崽……你没事?!”

闻人白心里正感动,这狗东西居然还知道护着他,然而一看到明姝被搂在怀里的待遇,再看看他刚才被一脚踹在屁股上。

他后槽牙有点痒:……

这就是对待媳妇儿和对待外人的区别吗?

还好他有傻徒弟。

褚宝宝“哇”地一声扑上来:“师父!师父你是不是要死啦?”

闻人白十分感动并且捂住了他的嘴:“放心,你暂时吃不了席!”

褚宝宝眼神失望。

……

“没事。”司褚垂眸打量着毫发无伤的明姝,眼皮微动,不动声色将指尖沾着的一抹红捻去,抬手把裹在衣袖里的几枚针呈到她面前,嗓音略冷,“就这点能耐,伤不到我。”

明姝盯着那几枚针,这才松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不禁有些埋怨。

“你冲那么快做什么!谁知道那老太婆暗器上有没有淬毒!”

司褚平静敛眸,任她唠叨,微侧眸时看向红菱的眼神沁着彻骨的冷。

红菱已经被追影给制服,其他人也纷纷围了上去,恨不得再把她给揍一顿!

“好你个死老太婆,竟然还敢玩偷袭!”

“简直不讲武德!”

“快搜搜她身上还有没有藏别的暗器!”

…… 第222章 她心疼他 红菱已经暴露了真面目,这会儿索性也不再装可怜,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反正问什么她都不会回答。

有几个人忍不住动手,可她照样咬死了不说话。

“够了。”最终贺兰潋站了出来,示意旁人退下。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针,针头的地方挂着红色璎珞,那针泛着蓝色的幽芒。

他打量片刻,忽而一笑:“早就听闻江湖上‘药婆红菱’臭名昭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药婆红菱?

明姝又是一脸茫然:……你们江湖上奇奇怪怪的称号怎么这么多?

追影出身金吾卫,也会负责搜集一些江湖上的情报,得了自家陛下首肯,便低声为明姝解惑:“药婆红菱,极擅用毒,且手段极其下作,专门捕获年轻貌美的女子,将其残忍杀害。与她齐名的还有她的兄长,秃鹫白鹰。秃鹫是一种鸟类,喜食腐肉,而这白鹰,也有吃……肉的癖好,总之江湖上的风评不怎么好。”

明姝回想起那柴房里的两具尸体,胃里泛起一股恶心,她下意识捂住嘴。

红菱乍然变了脸色,她抿了抿唇,幽幽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就是承认了。”贺兰潋玩味地勾唇,居高临下睨着她的眼神十分耐人寻味,“我本来还好奇,好端端的一个妙龄女子,为何要叫‘药婆’?如今倒是一目了然。”

红菱被戳中痛脚,眸色恨恨。

却听他话音一转,“我所猜的没错,你寻美貌少女,是盯上了她们那张脸?或者再确切一些,是盯上了那张美人皮?”

他在笑,眼里却泛着冷,“你们兄妹俩,一个剥人皮,一个食人、肉,果真是一路货色。”

在场的人无不闻之色变,尤其是旁边的少女们,更是眼神惊恐地后退,一想到自己差点儿成为人家收藏的一张皮,顿觉脊背发凉,一阵后怕!

红菱咬了咬唇,目光落在少女们腰间佩戴的莲花玉坠上,看向贺兰潋的眼神闪过一丝讥诮:“看不起我们,你们白莲教的人,又是好东西不成?在晋城打着救济灾民的名号笼络人心,实则背地里和狗官勾结,贪污朝廷派下来的赈灾银,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假人假意,我呸!”

这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贺兰潋眼里闪过一抹凝重,脸上的笑也逐渐消失,眼神沉了沉。

明姝也神色凝重看了眼司褚。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教的人怎么可能干出你说的这种事!”了缘不服气地站出来,涨红着脸,一副受到巨大的侮辱的模样,看上去像是要和她干一架!

红菱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有人打着你们白莲教的名号做事,往你们身上泼脏水吗?那他还真是善良呢,处处宣扬你们教的正面形象……”

了缘憋了憋,无言以对。

“行了。”贺兰潋冷声打断这段对话,脸色不太好看。

——

“原来都是误会一场,之前多有得罪,见谅。”容恒望着众人,态度诚恳地道歉。

众人除了受了点惊吓,也没受实际性的伤害,纷纷摆手示意无碍。

明姝语气试探:“所以,你们真的是走镖的吗?”

容恒觉得挺有意思。

因为她说这话,眼里却写着“所以你们真的不是土匪吗”?

这姑娘胆子倒是很大。

他轻笑了下,倒也不再隐瞒:“实不相瞒,我们本来是打算去当土匪的……”

众人眼神惊恐:!!!

不是,刚受完惊吓,还来?

“不过现在又不想了。”他神色淡定地补充完,丝毫不觉这大喘气有多吓人似的,“兄弟们也是迫不得已,诸位从北边来的,想必不知道南边如今有多不太平。”

容恒眼底多了沉重,“从半年前开始,江南堤坝决堤,发大水淹死了不少人,同时也毁坏了庄稼,不少人饿死,之后又爆发瘟疫……”

他叙述的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然而众人却感到一股从心底腾起的,无能为力的悲凉。

仿佛眼前已经出现饿孚遍地,奔走逃亡,民不聊生的景象。

沉重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容恒眼里掠过一抹讥讽,语气带着深恶痛绝:“朝廷的那群蛀虫,拿着俸禄却不为民办事,贪得无厌,连赈灾银都贪!那暴君这会儿指不定还在为自己的大发慈悲感到洋洋得意!”

大家一脸震惊地望着他。

兄弟,差不多就行了啊!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明姝小心翼翼瞥了眼司褚,嗯,看不出表情,姑且算作面无表情。

她暗地里祈祷,崽崽你可别记仇啊,对方可是男主,咱忍忍!

“我和弟兄们就是这时候落草为寇的,如果不是真的看不到希望,谁愿意走上这条路呢?”

这倒是和原着剧情对上了。

“我们之前还想过投身行伍,勉强混口饭吃,可一国之君根本不顾他子民的死活,士兵们拼死拼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保家卫国,如今连家都没了,国不成国。

众人面色默然,不知该如何发表意见。

贺兰潋轻嗤一声,“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看不惯那狗皇帝呢。”

闻人白眼神忧虑地望着他:虽说人早晚都得死,可何必这么积极呢?狗皇帝就坐在你对面呢!

指尖发颤,明姝攥紧了手,唇被她抿得泛白:才不是这样!那是因为你们只听到他说什么,没看到他做了什么!

她知道崽崽为大齐默默付出了多少!

如今四境安稳,无外敌敢来犯,那是他亲自率领一兵一卒去打的!

各州郡较之十年前相比,日益富庶,也是他花了无数心血熬出来的!

明知道江南瘟疫肆虐,他还决定亲自前往疫区,深入体察民情,试问有几个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

纵然他也有很多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他也有尝试着去改变。

可他们将他贬的一文不值!

似乎他就是个耽于酒色的昏君!

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可以这样……

她下意识要站起身,被人轻轻摁了回去,她侧头,看见司褚沉默的眼眸,里面情绪平静。

不知是不在乎,还是习以为常。

她只得按捺下心头的愤懑,心里却跟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

人们不在乎他做了多少,只在乎他做的不够好。 第223章 脚踏多只船 察觉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容恒转过身,看见来人,微愣了一下,唇角牵起一抹弧度,眼底有些疑惑:“季姑娘。”

明姝上前,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点点头:“容大侠。”

容恒失笑,“我哪里是什么大侠,姑娘客气了,叫我容恒就好。”

明姝心想我哪里敢直呼你的名字,她斟酌片刻,“容公子,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呢?”

容恒微挑了下眉,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他沉吟片刻,如实道:“我们打算去盛京,那里繁华,有手有脚,应该不至于饿死?”

他说着,嘴角弯起一抹自嘲。

明姝心里一紧,她记得原着里男主这会儿应该还没有去盛京才对。

他踏入盛京的时候,是去造反来着。

她抿着唇,语气平静:“容公子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岂不是浪费?不如去北疆试试,黑羽军这会儿应该正在招人。”

她未必没有存有私心。

黑羽军是季暻的部下,季暻治军极严,且赏罚分明。

容恒如果动了什么歪心思,依照季暻的手腕,必定不会给此人出头的机会,甚至还会对他多加防备。

相反,如果此人当真品行端正,心性坚韧,那么进黑羽军,出头也只是早晚的事。

明姝不想他这么早和司褚对上,同样,她也不会刻意打压男主,与其跟他结仇,不如想办法卖他个人情,与他交好。

她瞧见容恒眉头微蹙了下,看出了他的犹豫,脸上渐渐露出笑意:“容公子不必有顾虑,我听说黑羽军的统帅鸿蒙将军是个赏罚分明,刚正不阿的人,只要有真本事,在他手底下都有出头的机会,容公子不妨去一试,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容恒心里微微有些动摇,每个好男儿心里都有一个上战场为国效力的梦,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然而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明姝接下来说的话。

她眼神从容震惊,闪烁着微光。

“只有掌权者,才有话语权。你站在山脚,埋怨那山太高,山上的人听不见你的声音,为何不试着攀上那座山?站在山顶,与它平等对视,静下心和它沟通,或许你会发现,不一样的风景呢?”

“与其抱怨这一切,不如,亲手去改变这一切。”

容恒心下震撼,一个女子竟然有此等见解,同时又觉得她这话似乎另有深意。

他看着明姝,静静立了好一会儿,神色郑重起来,他拱手一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季姑娘的话,容某记在心里了。来日若有造化,定不负姑娘点拨之恩!”

明姝眼神倏地一软,落了点真切的笑意,她说。

“我观容公子面相,是有大造化的人,本不该如此埋没才对。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祝公子早日一展宏图,得偿所愿。”

容恒定定看她,垂下眼睫,心悦诚服叹道:“姑娘之恩,容某实在无以为报。”

明姝眼珠微转,清了清嗓子,“也不是全然无以为报,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

他疑惑地抬眼,就见少女突然有些羞涩地垂眼,他心下微动,下一秒就听她语气忸怩,“不如咱俩拜个把子?”

容恒:“……”

明姝眨了眨眼,“我这个提议,不好吗?”

见她神色坦荡,容恒心下微嘲方才自己的多想,转而失笑,“如此说来,那我岂不是占了姑娘的便宜?”

论岁数,他应是比她要大的。

明姝眼眸微弯,“没事呀,我不介意被你占这个便宜。”她语气微顿,拍了拍胸脯,“这样,你叫我一声大哥,以后我就罩着你了!”

容恒脸上的笑缓缓僵住:……

——

望着容恒离开的背影,明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总算暂时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

男主认她做了大哥,以后他要是想动大哥的男人,应当也会考虑考虑?

也不枉她刚才天花乱坠编了那么一通,差点儿用尽毕生所学!

她松了口气,这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幽幽的声音响起:“你这张嘴倒是厉害,怕是瘸子都能被你忽悠的站起来!”

明姝眉头一皱,转过身去。

贺兰潋靠着墙,抄着手站在走廊尽头望着她,神情似笑非笑。

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她无视他的嘲讽,面不改色地出声指责:“你就这么喜欢偷听?哪哪儿都有你!”

贺兰潋挑了挑眉,站直了身子,慢悠悠走过来:“我可不是故意要听的,谁叫你们要谈话也不挑个隐秘点儿的地方,每次都能被我撞上,我也很苦恼呢。”

明姝冲着他面露冷笑,讥讽道:“那麻烦您老人家下次走路脚步声放重点,别老跟做贼似的。”

贺兰潋面色一僵,若有所思看她两眼,眼神耐人寻味:“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态度,似乎没之前那么小心翼翼了呢?怎么,是我最近太温和了吗?”

他眼微眯,眼神隐隐透着审视,明姝忽的一笑:“这不是觉得,一夕之间,道长跟变了个人似的么?突然有些亲切,好像老熟人一样,就不自觉有些放松,如果有冒犯到你,那抱歉咯。”

贺兰潋默然片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和二柱什么关系?”

明姝慢吞吞眨了眨眼:“友好的伙伴关系呀,道长怎么突然这么问?”

“最好是这样。”他意味不明勾了勾唇角,“我们教虽然追求自由,可也不准乱搞男女关系,尤其是脚踏多只船的关系,你这样我很难办。”

他吃瓜都吃不过来了。

明姝:?

谁脚踏多只船?

有毛病!

就一只船她都还没站稳呢!

眼见着贺兰潋要和她擦肩而过,明姝冷不丁幽幽地道:

“惊鸿仙子。”

贺兰潋脚步倏地一僵,神色自若地回过头:“你刚才叫谁?”

明姝侧眸瞧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啊,只是之前偶然见过一面,这位‘仙子’真好看,不过,相信见过他本来面目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我突然有个想法,想把他那副模样画下来,卖给他的追求者们,说不定还能一夜暴富!”

贺兰潋:“……” 第224章 一物降一物 贺兰潋憋不住了,他冷静片刻,想了一下那副画面。

去他妈的冷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姝旋过身来和他对视,惊讶地道:“知道什么?”

“别装了!”他神色不耐,连和她兜圈子的心情都没有。

他辛辛苦苦维持了那么久的高岭之花人设,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她终于笑起来,神色戏谑:“哟,不继续装了?之前打我那一下,不是很开心吗?”

听出她话里秋后算账的意味,贺兰潋脸色僵了僵,眼里划过心虚,抿着唇,“那你还给了我一棍呢!扯平了!”

去他的扯平了!

明姝冷笑,“你骗了我那么久,这就扯平了?”

“那你想怎样!”把柄被她捏在手里,贺兰潋这骨头还真硬不起来。

如果让人知道他女装的事,他这脸还要不要了?!

明姝倒没想到他这么要面子,眼珠微转:“你们教主是谁?”

贺兰潋挑了挑眉,轻嗤一声:“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不行么?”她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

他悠悠地拖长了音调,懒洋洋的:“行,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我们教主从来不露脸。”

明姝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但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那换个问题,你们教抓那么多少女到底想干什么?”

“容我纠正一下。”他语气不高兴,“那些少女都是自愿加入我们教的,咳,至于你们这一批,纯属意外,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而已。”

明姝:……

合着还是她连累了那群人。

“行,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贺兰潋盯着她,整了整神色,微抬下巴,一脸正义:“拯救苍生。”

明姝:?

“你敢不敢编个稍微不那么脑残的借口?”

为了敷衍她,这么中二的台词他也说的出来!

贺兰潋:???

他直勾勾瞧着她,突然冷笑一声。

呵,凡夫俗子,怎会懂他的壮志宏图!

“陛下,红菱说,针上只抹了普通的蛇毒,她已经把解药交出来了。”

追影将一个药瓶递给司褚,衣角沾了点血。

司褚眉头一皱,略有些嫌弃地避开:“处理了?”

追影点头。

那红菱作恶多端,本就该死。

更别说她还差点儿伤了贵妃娘娘,就凭这点也不能让她死的这么容易。

司褚眉头松了些,微侧头看向身后,声音微冷:“还不出来?”

有人慢吞吞走了进来,不是闻人白又是谁?

他摸了摸鼻子,讪笑着:“哈,真是巧啊,这可不就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司褚眸光冷漠,唇微微一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他眼神闪烁着危险意味,生怕这人当真不留情面。

闻人白连忙举手作投降状:“天地良心,我是真不知道你会来!不然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见他神色没有丝毫松动,他似是想到什么,连忙道:“那个小姑娘,我也真是偶然碰到的,你放心,我一个字都没对她讲!”

当初被司褚胁迫做那件事,他已经很后悔了,巴不得这辈子都没人知道,绝对不可能主动抖落出这些黑历史。

司褚眼里冷意稍退,依旧没给他好脸色。

追影主动出来缓和气氛,“国师大人,那是陛下的贵妃娘娘。”

闻人白眼底掠过诧异,“这就把人搞定了?”

他心里有些惊讶,可是转而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司褚那样霸道偏执的性子,自然是要将人绑在自己身边才能安心的。

可惜了,多水灵的一丫头,怎么就被司褚这狗东西给盯上了呢!

他腹诽不已,面上却带着笑:“那,恭喜陛下得偿所愿!这是好事啊!”

司褚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深知他这狗德行的闻人白也不尴尬,他突然想到什么,神色惊奇:“那之前那个失败品……”

正主回来了,那个人司褚又会怎么处理?

追影小心翼翼觑了眼自家陛下,“如妃娘娘,如今也回了宫。”

司褚眉头一拧,他倒是差点儿忘了这号人。

静默须臾,他神色笼上一层阴影,口吻冷然:“自然,去她该去的地方。”

闻人白心一沉,果然。

司褚的世界从来简单粗暴,不确定的因素,自然就该消失。

他脸色沉重,不顾追影的眼色,直截了当:“陛下,此举不妥!”

司褚眼眸含戾,目光直逼他,慢条斯理问:“哦?有何不妥?”

闻人白也不管自己的话会不会惹怒他:“陛下就算是不为自己,也该多想想贵妃娘娘,为她多积福。”

“您有没有想过,她知道了真相,知道有人因她而死,会怎么想,又会怎么看您?”

司褚脸色沉的厉害,眸色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闻人白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心里暗暗感叹,若是以前,有人敢反驳他,这狼崽子怕是早就翻脸了。

果然,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他再接再厉,“此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陛下不妨耐着性子再等等。”

司褚抬眼,眉眼略不耐,“等什么?”

闻人白神秘地眨眨眼:“等一个时机。”

沉默良久,司褚一言不发。

他便知道对方这是妥协了。

闻人白叹道:“这就对了,逆天而行本就不可为,也就是贵妃娘娘的命格奇特,放在寻常人身上,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见陛下脸色不好看,追影朝他使眼色,可这愣头青愣是一副说教的语气,继续滔滔不绝。

“这世间万物讲究一个因果循环,陛下有真龙之气护体自是不怕,可贵妃娘娘,就未必受得起了。所以,还请陛下以后行事务必三思,就算不为您自己,也要为她考虑考虑。”

气氛一片寂静,司褚神色阴晴不定,追影都以为他会发怒了,却突然听他闷声应道。

“我知道了。”

追影眼里划过震惊。

闻人白却不惊讶。

司褚这人,天生反骨,不受管教,就算不受药物影响,也是妥妥的暴君之相,可谓是天生坏种,骨子里便不安分。

可他为他寻来了一把锁,这把锁偏偏能锁住他,让他心甘情愿收敛爪牙,百炼钢化绕指柔。

就是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一旦这锁不在了,他的反弹恐怕只会更加厉害。

“知道什么?”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气氛的沉寂,在场的人脸色变了变。

司褚更是瞳孔微缩,扭头看去。

明姝站在门口,严肃着脸看过来:“你们背着我,偷偷商量什么呢?”

司褚心里涌起一阵慌乱,他甚至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她听到了多少? 第226章 我哪里不像女人 ……

司褚又双叒叕被气走了。

明姝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神色有点愁。

崽崽这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呢?

应该还是有点在乎的?

不然刚刚怎么会生气?

可如果在乎的话,听到自己把他当侄子,他为什么不反驳呢?

难不成……难不成他还真想当她侄子?!

她眸色震惊:!!!

这大可不必啊!

“阿姝姐姐,想什么呢?”王鸢鬼鬼祟祟凑过来。

明姝瞅着她,没从她身后看到温知意,有些奇怪。

王鸢看出她的疑惑,眨了眨眼:“温姐姐去如厕了。”

明姝了然,深沉地叹了口气,“大人的事,小孩子别问。”

王鸢不满地皱了皱眉,舞了舞拳头:“我今年就及笄了!”

言外之意,她才不是小孩儿!

“好。”明姝觉得,与其她一个人瞎琢磨,找个人探讨一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你说……”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缓缓组织着语言,“如果,有个人对你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舍不得你受半点委屈,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之类的话,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王鸢拧着眉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亮,语气肯定:“那他一定是把你当女儿养了!”

明姝表情僵住,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扭头看她,头顶缓缓冒出个:?

王鸢见她神色似是不信,连忙解释,“你别不信,我爹对我就是这样啊!有求必应,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可却从来不说爱我什么肉麻的话!”

她盯着明姝,点点头,抬手搭上她的肩膀,摇摇头,一脸过来人的模样,“他说这叫父爱如山。”

明姝裂开:…………

神他妈的父爱如山!

她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来问王鸢这个棒槌!

真晦气!

“我们教里,什么时候多了两位深藏不露的高手?我居然才知道。”贺兰潋把玩着手里的莲花坠子,唇角挂着笑,眼神却不怎么友善。

早在之前他就有所怀疑,只不过这两天才肯定下来。

他们当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追影挡在司褚面前,一脸警惕地望着贺兰潋。

司褚则神色漠然,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气氛隐隐弥漫着剑拔弩张。

闻人白连忙拦在两拨人中间和稀泥,“哎呀,别冲动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砍对方两刀啊呸,心平气和谈谈心呢?”

两方都没理他,闻人白有一丝丝尴尬,不过他脸皮厚,丝毫不气馁地继续,“大家天南海北的能聚在一起,这可不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吗?都是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嘛,我们为什么不能……”

“闭嘴!”司褚实在受不了他这张嘴,眉眼不耐冷声呵斥。

“之前的事还没和你算账。”贺兰潋也没好气。

他指的是褚宝宝说他“冤大头”那事。

闻人白顿时安静如鸡,心里却忍不住委屈。

他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

哼,不感谢也就算了,一个个还凶他!

还不如去找那个明姝那个小丫头玩!

至少他们臭味相投。

——

“你怎么了?干嘛一张晚娘脸,谁欠你钱了?”明姝一脸稀奇地瞧着闻人白气冲冲出来。

闻人白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跟她吐槽,可一想到司褚那个狗东西恐怕会找他算账,顿时憋了回去,闷闷地道:“没什么。”

“噢。”明姝也没追问,反正她也是随便问问,“你有看到崽……他们吗?”

闻人白心知肚明她问的是谁,支了支下巴,“在里面谈话呢,八成是身份暴露了。”

对司褚的身份,两人心照不宣,没什么好隐瞒的。

明姝眼神顿时变了变,脸一白,“完了,贺兰潋那狗东西该不会打他?”

闻人白:“……你对你家陛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谁还敢打他?”

那狗东西不欺负别人都是好的了好吗!

“说的也是。”明姝想了想,点头。

她虽然不知道崽崽的实力,可有追影在,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主子出事才对。

她这才彻底放了心。

闻人白目光审视,看出点什么,压低了声音凑近:“怎么,这么关心他啊?”

明姝脸色略有不自在,凶巴巴地瞪他:“关你什么事!”

他之前以为司褚八成已经将人给搞定,如今看来,两人倒好像还没戳破这层窗户纸?

这可是上天赐给他的好机会啊!

不趁机报复一下那狗东西,都对不起他这些年来遭受的迫害!

闻人白心下一动,故意叹了口气,“哎呀,依照我对司褚的了解,本来还想向你传授点经验,如今看来,某人似乎不怎么需要……”

他说着,转身要走。

明姝经历了王鸢“父爱如山”的荼毒,本来不太想相信别人,可看他这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又忍不住动摇。

“哎,你回来!”

背对着她,闻人白唇角微勾,眼里闪过得逞,他瞬间收敛了表情,一脸疑惑地转身:“怎么了?”

“那个……”明姝吞吞吐吐,语气有些不自然,“我该怎么做?”

闻人白露出不解的表情:“什么怎么做?你不说清楚一点我怎么知道你问的什么?”

磨了磨牙,她小心翼翼瞥了眼四周,做贼似的凑近,压低了声语速飞快:“我要怎么把他搞到手?”

说完,她脸红了红,也有点羞耻。

噗。

闻人白嘴角一抽,险些没被这姐们儿的坦率给笑喷。

他极力稳住表情,高深莫测地瞥她一眼,“你也知道,司褚从来都对女人不假辞色。”

明姝懵懵懂懂地点头,好像是没见过崽崽和谁特别亲近。

他语速缓慢,“这是因为他这人眼光挑,一般的看不上。”

她求知若渴,十分谦逊:“那什么样的他才看的上呢?”

闻人白由上而下打量了她一遭,摇了摇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明姝:?

有被冒犯到!

“我这样的怎么了?!”

她捏了捏拳头,眼神威胁。

闻人白后退一步,笑眯眯地说:“他呀,最喜欢娇滴滴的女子。”他抬起手,隔着虚空点了点,眼神嫌弃,“你瞧瞧你,除了性别,哪里像个女人?”

明姝一脸怀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而后十分自信地挺了挺胸,“放屁!姑奶奶我哪里不像了!”

闻人白:…… 第227章 超常发挥了属于是 闻人白瞅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他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突然觉得司褚也不容易,毕竟这么个奇葩,也不是谁都忍受得了的。

匆匆别开视线,他忍无可忍:“有哪个女子会像你一样,当着男人的面,这样的!”

他说着,做了个妖娆挺胸的动作。

别说,还真有点辣眼睛。

明姝默了默,懒洋洋收了收动作:“害。你不是道士嘛,严格来说也不算男人?”

那种修道修佛的,不都不近女色吗?

和太监也没什么区别?

闻人白一脸被羞辱的表情,不敢置信地抬眼瞪他:“你说谁不是男人?!”

可以践踏他的人格,但不能侮辱他身为男性的尊严!!

明姝神色像极了敷衍:“好好好,你是!来咱们继续,刚说到哪儿来着,噢,他喜欢娇滴滴的女子。”

嘁,这有什么难的?

她想了想,翘起兰花指,捏着嗓子抛了个媚眼,“讨厌啦,死鬼~”

她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这样够娇了吗?”

闻人白:……

啧,这谁听了不得迷糊!

超常发挥了属于是。

他不着痕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语气艰难:“挺……挺好的。”

反正是他听了想打人的程度。

司褚的话,不出意外应该是想砍人?

拿捏了。

明姝在心里默默记住这种感觉,十分不屑,这对她来说,完全没什么难度嘛!

“其他的呢?”

闻人白恢复了正常,一本正经继续给她下套,煞有介事:“他还喜欢特别主动的。”

明姝稍稍有些迷惑,语气迟疑:“主动?怎么个主动法?”

他想了想,语气含糊:“就……行事上大胆点,总之一定要和寻常女子不一样!特立独行懂?”

她眼神若有所思,缓慢点了点头:“应该……懂了点儿。”

“还有,柔弱,最好是走两步路喘口气的那种!”

“走两步路喘口气?”明姝皱了皱眉,语气真诚,“那真的不是心脏有什么毛病吗?”

说完她就接收到闻人白的白眼,她噎了噎,“好好好,我闭嘴!你继续,继续。”

“……”

闻人白陆陆续续跟她说了许多,明姝听完后一脸复杂,没想到崽崽看上去冷冰冰,内心还挺火热嘛,居然喜欢作精这一款!

难怪宫里那么多莺莺燕燕也不看一眼,谁敢在他面前作呀?

怕不是嫌命太长?!

她的话,应该可以鼓起勇气试一试。

明姝心里大概有了数,难怪她百般试探都看不到成效呢,原来方法就有问题!

她看向闻人白的眼神透着几分感激,抬手猛地在他肩上一拍:“好兄弟!”

闻人白那小身板,差点儿没被这一下给拍地上。

这姑娘手劲儿大的!

他龇了龇牙。

“多亏了你啊!”明姝语气感慨,眼神坚定,“等着我的好消息!事成之后,我请你喝喜酒!”

闻人白:“……”

他眼里掠过一抹心虚。

希望你到时候知道了真相别想掐死我。

他想,虽说他告诉她的没一句是真的,可司褚喜欢的是这个人嘛!

不管什么样都会喜欢才对,应该……咬一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谁让他这几年没少折磨自己,他收点利息怎么了?

只是让他的追妻之路变得困难那么一点点,已经很仁慈了!

闻人白放下心来,心说就算司褚知道自己坑了他,到时候天南海北,他不一定还找得着自己嘛!

这么一想,他顿时心安了,眼神慈爱地看向明姝:“不客气,我等着啊!”

傻孩子,你还小,不懂得人心险恶的道理,我这也算是为你上了一课。

没一会儿,司褚、贺兰潋他们也出来了。

明姝抬眸看过去,双方看上去都很平静,衣襟也没乱。

她暗自稀奇,这看上去不像是动过手的样子?

也对,贺兰潋这时候又不知道崽崽的真实身份!

她迎上去,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你们刚刚去干嘛了?我找了半天都没见着人!”

她说到一半,身子突然僵了僵,想到刚才闻人白交代的,突然一脸羞涩地垂下眼睫,话音嗔怪:“讨厌,都不知道人家会担心的啦!”

几人:……

她画风突变,众人神色一阵奇异,纷纷有些不适应,就连司褚也不禁侧目,眼底有些诧异,不过到底没多想。

“去谈了些事情。”

贺兰潋平静地宣布自己的决定,“一群人走在一起还是太显眼了,容易被人盯上,再遇到像之前那样的麻烦就不好了。所以接下来我们会兵分两路走。”

“嗯?”明姝猝不及防,“兵分两路?这么突然!”

她下意识看了眼司褚,不会要把她和崽崽分开?

天呐,那她还要怎么实施她的撩汉大计!

她心里一紧,脑瓜子转了转,身子一晃,一只手下意识探过来扶住她,司褚皱眉沉声:“怎么了?”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明姝抬手撑着额,语气虚弱:“没事,就是突然觉得头晕胸闷,喘不上气,不用管我,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是大事?”司褚脸色难看,声音冷沉,他抓住明姝的手腕,冷着眼斜了眼一旁站着的闻人白,疾声厉色,“还在那儿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她看看,你不是会医术吗!”

莫名其妙被吼的闻人白:……他会个球的医术!他那是糊弄红菱的!

不过他看出了明姝的意思,依言上前给她把了把脉,神情沉重:“啧,这脉象虚浮无力,我也看不太懂,还是要去找专业的大夫才行!”

司褚差点儿没忍住爆粗。

“你算哪门子的庸医!”

闻人白委屈地眨了眨眼:……他本来就不是大夫啊!而且这丫头明明就是装的!

司褚没空听他解释,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疾步走向马车,扔下一句“我带她先去前面的镇上。”

在场所有人,包括明姝都惊呆了。

她神色呆呆,反应过来,眼里闪过激动:这招果然有用啊!这么快就公主抱了!!

她朝闻人白使眼色:谢了啊兄弟!

闻人白神色冷漠:…………

这他妈也可以?

噢,原来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228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 坐在马车里,明姝瞧着司褚沉凝的神色,突然觉得好像这玩笑开的太过了。

“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见明姝盯着自己,不禁皱眉,上半身微微前倾,一副想要察看的模样。

明姝不受控制身子微微往后退,心里一紧,忐忑地想。

她这会儿要是说自己是装的,会不会被崽崽套麻袋打一顿?

兴许还不用套麻袋,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她……

察觉到思绪的跑偏,明姝连忙敛了敛神,小心翼翼地抬眼,也不说话,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他,眼尾微垂,瞧上去可怜兮兮的。

司褚一怔,眉间折痕更深,眸光不自觉软了些,低声询问:“难受?”

明姝慢吞吞摇头。

他眼神困惑,耐着性子问:“那怎么了?”

话音刚落,葱白的手指攀上他的衣袖,轻轻往下拽了拽。

他目光下移,顿了一下,终于察觉到什么,再抬眸,就见明姝脸微红,神色讨好地看着他,咬了咬唇,语气夹杂着试探:“如果我说,我刚才是装的……你会不会生气呀?”

听罢,司褚眼神复杂,令人捉摸不透:“理由呢?”

他脸色平静,明姝看不出他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只能满怀忐忑地继续:“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呀。”

她沮丧地垂着脑袋,眼睫不安地扑朔着,无意识地说出这话,眼底映着微光。

司褚微一怔愣,眉梢轻轻挑动,眸色晦暗盯着她。

明姝说完这话,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的样子,她又仔细咂摸了一遍,神色猛地一僵。

怎么搞得跟表白似的!

她下意识抬头,就对上司褚意味深长的目光,脸色倏地涨红,手足无措地解释:“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刚刚那个谁不是说要兵分两路嘛,我不想和你分开!”

……

淦,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呢!

明姝尴尬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顶着司褚耐人寻味的目光,她脸烧的厉害,磕磕绊绊地“也不是,哎呀,总之……”

司褚神色奇异,脸色还算平静,开口打断她:“因为我长得像你大侄子?”

明姝一囧:……这还咋过不去了呢!

“当然不是!”

“噢。”他淡淡应了一声。

明姝纠结地皱起眉,打量着他的神色:“你……你没生气?”

司褚漆黑的眸望向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姝竟然觉得他眼里似乎有隐隐的笑意,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他抿唇淡声道:“有什么好生气的。”

话音略顿,他拧眉不悦地补充,“下次有话直说,不要用这种方式。”

天知道他刚才心跳的多快。

明姝倏地放松下来,唇角高高扬起,重重点头:“嗯!”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眼珠转了转,咬了咬唇盯着他的表情,犹豫道:“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万一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崽崽不愿意和她待一块儿怎么办?

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可一想到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她就心口发闷。

司褚愣了愣,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沉默了一会儿,撞上她略显忐忑的视线,面色冷静,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听上去倒是平静,还显得有几分敷衍。

可明姝瞥见他微红的耳根,嘴角偷偷上扬,心里漾起一阵波澜。

她喜滋滋地想,原来崽崽也是想和她待在一起的!

嘿嘿嘿……

司褚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不自觉也轻轻上扬。

蠢东西。

便是她不搞这一出,他也是要跟着她的。

不过嘛,这种感觉,似乎也不赖。

盛京,皇宫。

“砰”——

手忙脚乱将茶杯放下,也不顾身上沾了茶水,如妃神色震惊:“这么快?我就成天喂喂鱼逗逗鸟,顺便再吃吃瓜看看戏,任务就快完成了?”

系统也有些不解,语气却刻板平静:【这个世界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可系统数据不会出错,检测到目前任务进度80%,相信过不了多久,宿主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

如妃匪夷所思,重新坐了回去,喃喃地道:“这个世界也轻松了?评定标准是什么?男主那边毫无进展也就算了,淑妃那边也还蹦跶的正欢,这,这80%的任务进度哪来的?”

系统:【虽然男主那边的感情线没有进展,可你改变了淑妃的命运,在这个世界里,淑妃本该是女主,可如今男主对她完全不来电,喜欢上了贵妃。淑妃成功被炮灰,原有的剧情线被打乱,也能判定你任务完成。】

如妃恍然大悟,皱眉想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那我岂不是应该感谢贵妃?牛逼啊姐妹!这简直是炮灰逆袭界的楷模,把女主都给炮灰了!”

她一开始还看走了眼,以为照那姐妹的智商,妥妥的被炮灰的份!

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好家伙,人家逆袭成女主了!

如妃啧啧直叹。

系统好奇:【男主那边你不打算再努力努力?】

如妃摆了摆手,咸鱼的理直气壮:“能躺赢不香吗,干嘛还费那劲?司褚那狗脾气,反正我是受不了!更别说他还是个暴君,一个不好命都搭上去!你瞅瞅魏贵人那傻缺的下场就知道!”

“争宠吗?灭全族的那种噢!这他妈谁顶得住啊!”

如妃头脑十分清醒,她并不觉得自己手握系统是什么了不得的优势,普通人也就算了,对手是皇帝,在古代能当上皇帝的,那都是什么人,是她能随便能糊弄的?

她还是适合那种轻轻松松谈恋爱的小世界,古代的世界太费脑了!

再说了,人家两情相悦,她瞎凑什么热闹!

她还挺喜欢贵妃那性格的,傻是傻了点儿,为人坦荡,难得遇到个顺眼的,就不去破坏人家了。

“不过贵妃也挺惨,上头还有个恶婆婆,一声不吭的又往宫里纳了些人,我看这批新人里,那个薛梨,还有什么慕声声,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要是贵妃,回头看了还不得气死!”

“……” 第229章 淑妃的恼怒 “娘娘,那边那个,好像是慕贵人?”

荣嫔顺着宫女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瞧见绿叶丛中一抹月白,轻轻眯了下眼。

陛下离宫后不久,太后借着后宫太过冷清的名义,擅作主张为陛下又纳了些新人。

这里头比较招眼的,一是薛嫔,二就是这位慕贵人。

薛梨会进宫大家其实并不意外,之前选秀的名额里就有她在,若不是中途杀出个季明姝,依照她的家世,只怕贵妃这个位置也是可以肖想的。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季明姝横插一脚成了贵妃,选秀的事也被陛下搁置,这件事不了了之。

之所以这次能够这么顺利,这里面也不乏有太后的手笔。

大家都知道,季家半路截胡,和薛家的梁子算是就此结下,薛梨进宫,不说别的,多少也能给季明姝添添堵,这样的事对于不喜欢甚至对贵妃深恶痛绝的太后来说,绝对是乐见其成。

至于慕声声……

自从淑妃失宠后,太后对其越发失望,明显想要再拉一门助力,薛家势力太过强大,并不好控制,且薛梨本人也不是个性子软好拿捏的,不在太后的考虑范围之内。

参考季明姝,她可不想给自己再请个祖宗!

挑过来挑过去,她在一众世家中锁定了慕家,慕家也有意搭上太后这条线,一来二去,两方成功结盟,于是慕声声进宫。

荣嫔眼神若有所思,薛梨之前她见过,是个性子颇傲气,直来直往的姑娘。

而这位慕贵人,之前册封的时候见过一面,她并未看出对方的深浅,只记得是个面容和善,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慕声声小她几岁,她在闺阁中的时候,这位慕小姐尚且还未扬名,她对此人印象也不深。

待她进了宫后,慕声声的美名才逐渐传了出来。

众人对她的评价大都是,蕙质兰心,八面玲珑。

简而言之,有十个人接触过她,九个人对她的评价都不错。

只是,小小年纪便能做到长袖善舞,未免过于可怕。

荣嫔敛下眼底思虑,再抬头时面无波澜,思忖片刻,她开口:“既然碰上了,过去看看。”

“是。”

宫女扶着她,主仆两人绕过荷花池,朝那边迈步行去。

慕声声似乎也看到了荣嫔,便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待。

荣嫔走近,见她圆脸上带着灵动讨喜的笑,一双妙目笑盈盈的,主动见礼:“给荣嫔娘娘请安。”

坦白来说,在美人如云的后宫,慕声声的容貌并不算出挑,不过她的气质却十分独特,给人一种亲切如故交的感觉,好似见了她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荣嫔心里暗叹,别人是逢人三分笑,她是逢人七分笑,对谁都能推心置腹的模样,难怪连太后都被她哄的眉开眼笑。

听说这位如今可是慈宁宫的常客呢。

荣嫔唇角微勾,“贵人多礼了。”

慕声声站直身子,神情没有丝毫生疏和畏惧,反而透着自然而然的亲切,她好奇地问道:“荣嫔娘娘也是准备去淑妃娘娘那儿么?”

荣嫔微一颔首,便见她眼底微亮,抿唇羞涩一笑,带着女儿家特有的灵动活泼:“嫔妾也正要去呢!不知可否厚着脸皮,邀娘娘同行?”

听听这话,既不过分谄媚,也不显得拘谨。

荣嫔心下微叹,欣然应允。

本来以为这一路气氛多少会有些尴尬,可出乎意料,慕声声聊的话题都是她感兴趣的,偶尔她抛出一些点,她也能立马接上。

两人这一路倒还算聊的投机。

到了淑妃的钟粹宫时,荣嫔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无意瞥见慕声声含笑的眼眸,突然惊觉回神,自己这一路竟然一直被她牵着走,甚至不知不觉间放下了防备。

荣嫔暗自警惕,看来这个慕贵人,比她想象中更厉害。

“哐当——”

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猛地从里传来,将门口的两人齐齐吓了一跳。

殿里传来淑妃尖锐愤怒的声音:“你,你放肆!薛嫔好大的胆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宫?!”

这是,发生了什么?

两人对视,眼神震惊。

抬步往里走。

后面紧跟着薛梨不服气的声音:“淑妃娘娘这话,恕嫔妾担不起,就因为您不分青红皂白要掌掴嫔妾,而嫔妾躲开了,您就觉得嫔妾不尊重您吗?”

薛梨身形笔直地站在大殿正中,而她不远处的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淑妃正怒视着她,气的浑身发抖!

如妃坐在旁边,一副吃瓜看戏的模样,毫不掩饰眼底的幸灾乐祸。

其他低位妃嫔那是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沾上麻烦,被盛怒之下的淑妃拿来泄火,她们可没薛嫔那个胆子躲开!

……

气氛一派死寂。

荣嫔和慕声声脑海里划过同一个念头:完了,来的时机不太妙。

两人绕过一地碎片小心翼翼上前行礼,淑妃还在气头上,将两人无视了个彻底,还是如妃主动出声:“两位妹妹都起来,咱们淑妃娘娘这会儿气着呢,可没功夫搭理你们。”

这明摆着的挖苦毫不意外找来了淑妃的怒火,她咬着牙瞪过去:“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

那头,荣嫔和慕贵人已经识趣地退到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受到战火的波及。

如妃无辜地眨了眨眼,看上去并不怯场,她唇角挑起笑,语气柔柔的,看似在安慰,实则在拱火:“淑妃姐姐,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气多伤身,还容易老哦,眼见着宫里又添了这么多妹妹,咱们可不能被比下去呀。”

要说如妃这张嘴气起人来,也并不比明姝逊色,专挑淑妃的痛处下手。

淑妃最近心情本来也不太美妙。

要说这批新人进宫,最不痛快的就是她!

太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之前的事,淑妃彻底把她给惹恼,她不再对她抱有期望,转而培养起慕声声。

这个慕贵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三天两头往慈宁宫跑,那张嘴能说会道,把姑母哄的服服帖帖,淑妃每去一次,都能感受到姑母对她的冷淡,这让一向被宠着的她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落差! 第230章 吃瓜看戏 怕惹得太后对她意见更大,淑妃纵然心里诸多不满,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压刁难慕贵人。

等着慕贵人主动犯错,可这人鬼精鬼精的,为人处事十分圆滑,淑妃每次都铩羽而归,久而久之,心头难免堵着一口怒火。

正好这个薛嫔她同样看不爽,区区一个嫔而已,成天摆出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给谁看?

更何况,淑妃可是听人说,这薛嫔野心还不小,可是冲着后位来的!

慕贵人行事谨慎她挑不着错,可薛嫔自诩行事坦荡直来直往,从来不屑于遮掩,想寻她的错处可容易多了!

今天可不就叫她逮着了机会,正好拿她出气。

薛嫔来请安的时候,淑妃装作和如妃聊天,故意晾了她一会儿,让她在地上跪着,按照薛嫔那受不得气的性子,绝对吃不下这个闷亏。

无论她做出什么反应,淑妃都有法子找她麻烦。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脾气,见淑妃没搭理自己,薛嫔冷笑一声,直接一声不吭站了起来,转身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淑妃当场就懵了,反应过来后心想,这可是对方自己送上来的,不抓住机会都对不起自己!

她当即阴阳怪气开嘲:“真是愧对陛下给本宫协理六宫的权力。回头等陛下回来,本宫就该去向陛下请罪,反正本宫在这宫里是没什么话语权了,说的话也不顶用,偌大的后宫,随便一个人都敢在本宫宫里头撒野,跟乡野里没规矩的野丫头似的。薛嫔你说是?”

最后一句话,她话音猛地一沉,任谁都能听出她

殿里一片安静。

如妃撑着下巴,眉梢微微上挑,倒是不意外淑妃会发难,只是今天她怕是打错了主意,依她来看,这位薛嫔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

她兴味盎然地望过去,等着看对方的反应,接下来的发展还真没让她失望。

薛梨抬头对上淑妃的冷脸,倒也不惧,反而一脸真诚地道:“淑妃娘娘确实该向陛下请罪,嫔妾听说,贵妃娘娘在宫里的时候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连嫔妾的娘亲都称赞贵妃娘娘是后宫女子之典范呢!怎么贵妃娘娘才走了不到半个月,到了淑妃娘娘掌管后宫,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呢?”

虽然她也讨厌那个贵妃,不过能借她气淑妃,薛梨也不介意昧着良心夸她几句。

她盯着淑妃,心里冷笑,不然这人还真以为她是软柿子好捏呢!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属淑妃神色最难看之外,如妃掐了掐掌心,差点儿没笑出声。

她觑着淑妃堪比吃了屎的脸色,唇角小幅度地扬了扬,简直想给那个薛嫔鼓个掌!

瞧瞧这小嘴能说会道的,句句都在往淑妃心窝子里捅刀!

后宫谁人不知,淑妃和贵妃是死对头,二人向来是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而且每次两人交手,还都是淑妃吃亏!

这人与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比较,像淑妃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更计较这些。

更何况薛嫔句句都是夸贵妃,贬低淑妃,可谓是踩在淑妃的底线上蹦迪,淑妃这会儿恐怕气的吐血!

果不其然,只见她身子微微颤抖,脸色青了又白,语气阴沉含怒:“你放肆!你拿本宫跟那个贱……”

到底是之前有过惨痛教训,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将后面那个字咽了回去,只是面上依旧怒气不减:“薛嫔,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宫出言不逊!你薛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吗?!”她眼里闪过一抹狠色,“本宫今天就替薛大人好好管教一下女儿!”

“阿珠,给本宫好好教教薛嫔的规矩!告诉她,什、么、叫、尊、卑!”她咬重了音,一字一顿。

阿珠得了令,趾高气扬地上前,想要给这位新进宫的薛嫔一点教训,然而她刚走近,扬起了巴掌还没落下去,薛嫔猛地掐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折。

阿珠尖叫一声,身子朝旁边摔去。

见此一幕,淑妃震惊地瞪直了眼,看向薛嫔又惊又怒,她猛地一拍桌子,随手抄起旁边的茶杯砸过去:“你,你放肆!薛嫔你好大的胆子,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宫?!”

薛嫔从容躲过茶杯,抬眸冷笑:“淑妃娘娘这话,恕嫔妾担不起,就因为您不分青红皂白要派人掌掴嫔妾,而嫔妾躲开了,您就觉得嫔妾不尊重您吗?”

她心里厌烦至极,本来她就是为了司褚才进的宫,没想到满心期待地进宫,人没见着不说,成天还要忍受这群女人的针锋相对,她早就不耐烦了!

别人兴许会怕得罪淑妃,她薛梨可不怕!

便是有太后撑腰又如何,想动她,太后都还得掂量几分!

更别说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如今淑妃明显已是太后的弃子,也就她一个人还认不清形势,拿着鸡毛当令箭!

淑妃气的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分青红皂白?本宫要想罚你,还需要理由吗!以下犯上,目无尊卑,这还不够治你的罪!”

薛嫔嘲讽地勾唇,眉眼冷冽:“淑妃娘娘这话嫔妾可不认!嫔妾所言句句属实,不知哪里有冒犯到娘娘您了?”

“你……!”

“哎哟喂”如妃看戏看了大半天,只见两人打嘴仗,死活不肯打起来,她不禁有些失望,以防稍后太后那妖婆找她麻烦,只能假惺惺地出来相劝,“薛嫔你少说两句,没看到淑妃娘娘正在气头上么?便是再对娘娘有什么意见,那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呀!有什么意见咱们私底下再来反应!”

薛嫔眉头一皱,却见如妃已经转过头去,劝起了淑妃,语气温温柔柔,透着担忧,“我说姐姐,您可别往心里去,小丫头年纪轻不懂事,您毕竟是一宫主位,又是资历最老的,可不得多担待些呀!”

她一口一个人家年轻,你已经老了,句句往淑妃心里插刀,不像是劝说,倒像是在煽风点火。

淑妃忍无可忍:“你闭嘴!”

她看向薛嫔,眼里发狠,“本宫今日若是不给她点教训,日后其他人岂不是有样学样!” 第231章 淑妃娘娘秃了 如妃本来还欲意思意思,上前劝个架,看到淑妃一副要上前掐架的模样,她顿时收回了迈到一半的步子,嘴里还在假惺惺地劝,实则恨不得两人立刻打起来:“我说淑妃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冲动呀,回头太后娘娘那边追究起来,你要怎么交代……”

淑妃人已经气势冲冲杀了出去,手高高扬了起来,然而薛梨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她有些武功底子在身,自然不可能在淑妃手底下吃亏。

这人也是个胆子大的,躲过了淑妃的巴掌后,还利落地提膝趁乱在对方肚子上踹了一下。

淑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着薛嫔足足好几秒,终于反应了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尖叫一声,站起身冲上去和她扭作一团。

众妃嫔瞧见这一幕,纷纷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妃远远现在一边看戏,嘴里“惊讶急切”地道:“哎呀!淑妃姐姐,薛嫔妹妹,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还打起来了呢?这像什么话!”

“呀!薛嫔,你怎么能扯淑妃姐姐的头发呢!快把人薅秃了都!”

“淑妃姐姐,你也别抓薛嫔妹妹的脸呀!万一留下了疤可怎么是好……”

……

有幸围观过这一幕的人后来想起,无不心有余悸。

薛嫔下手是真的狠啊!

淑妃撒起泼来也是真疯!

慈宁宫。

太后慢悠悠地瞧了眼下方跪着的人,“那边有消息传来么?”

那人穿着一身太监服,抬起头来,腰间有什么东西微微一晃,一闪而过的亮光,定睛一瞧,竟然悬着一枚莲花坠子!

他唇角一弯,脸上露出笑来:“主子传来信儿,目前还没有陛下的消息,想来这会儿陛下还在路上。”他语气稍顿,眼里多了几分深意,“主子还托奴才转告太后娘娘您,那边一切都布置妥当,一旦陛下踏入了晋城的地界,恐怕……只能有去无回呢。”

太后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弧度,眸光掠过阴冷的讥诮之色:“我看咱们陛下也是安生日子过久了,脑子也越发糊涂了!这些年他身处皇宫,有暗卫重重保护,乾清宫防的跟铁桶似的,哀家无处下手。如今他主动出宫,倒是把机会递到哀家跟前了。”

嘴角噙着幽冷的笑,她语气意味深长地道,“宫外危险因素诸多,皇帝去的又是如今正动荡不安的江南,若是半路出了什么意外被难民或匪寇行刺,又或是不小心染上了瘟疫不治身亡,这也不是不可能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太监低低笑起来,语气故作忧虑:“太后娘娘担忧的极是呢!若是陛下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办呀!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太后掩唇,面上透着哀愁:“到时候哀家即便再伤心悲痛,面对朝臣施加的压力,恐怕也只能暂代陛下摄政监国了。”

太监笑容恭敬谄媚,“太后娘娘也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着想,娘娘一片苦心,想必诸位大臣定能理解!”

眼里含着愉悦笑意,她慢条斯理抚平衣袖褶皱,唇角微勾,语气透着冷淡:“告诉你家主子,这件事务必要办得漂漂亮亮,事成之后,哀家自是少不了他的好处。”

太监神色一喜,俯下身行礼,额头磕在地上,“奴才替主子谢太后娘娘赏识!”

太后神情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轻蔑,轻轻抬了抬手,眉宇间有些不耐,“行了,这些话等留着事成之后再说,现在谈,未免为时过早。”

太监小心翼翼地应承:“娘娘说的是。”

“行了,哀家乏了,你先退下罢,那边一有消息传来,即刻禀报哀家。”

太监:“是。”

他正要退下,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宫女,神色一脸惊慌:“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娘娘……”

太后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不怒自威,沉声呵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值得你慌张成这样,连规矩都顾不上了?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小宫女脸色煞白,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奴婢知罪,请太后娘娘恕罪!”

“行了!”太后皱着眉,神色不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宫女抬起头来,盯着地面,哆哆嗦嗦地交代:“钟粹宫那边,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说是”

太后耐心终于告罄,“有话快说!哀家没工夫去猜,你若是说不出来,那这舌头也就别要了!”

小宫女吓得一个激灵,也不吞吞吐吐了,语速飞快地交代,“淑妃娘娘和薛嫔娘娘打起来了!淑妃娘娘她,她头发被扯掉了好……好多,头皮秃了好大一块,如今娘娘正在大发雷霆,要对薛嫔娘娘动刑呢!如妃娘娘实在拿不定主意,这才派人来请太后娘娘做主!”

“什么?!”太后脸色变了几变,神色不敢置信,“秃……秃了?”

小宫女哭丧着脸,“奴婢不敢欺瞒,娘娘您,还是亲自去看一看!”

太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脸怒容:“混账东西!都是混账!”

“哀家的脸都被这个蠢东西给丢尽了!”恼怒归恼怒,太后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咬了咬牙无可奈何,“摆驾钟粹宫!哀家倒要看看这两个混账都干了些什么!”

太后气冲冲杀到钟粹宫时,听到里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和不绝于耳的哭诉谩骂:“你们滚开!都别拦着本宫,本宫要杀了那个贱女人!!贱人!!!”

如妃苦口婆心地在旁边劝:“淑妃姐姐切勿冲动啊,您便是心里有气,可也不能喊打喊杀呀!臣妾已经派人去请太后娘娘了,您别冲动……”

“你给本宫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儿心里肯定在嘲笑本宫,你很得意是?”淑妃一把推开她,神色狰狞凶狠。

如妃心里吐槽不已,真是疯了,叫谁都咬,要不是怕太后来了怪罪,她才懒得管呢!

她神色委屈:“淑妃姐姐说这话可就是在诛妹妹的心了!”

淑妃眼神恨恨:“贱人,你们都是贱人……”

“行了,都给哀家闭嘴!” 第232章 憋不住了 哀家忍无可忍,快步冲进了殿里,满脸的怒火在看到淑妃的时候愣了一愣。

大热天的,淑妃的头上却戴着一顶毡帽,她此时眼眶通红,神色狰狞毫无形象,跟个泼妇一样。

而脸颊被刮了几道血痕的薛嫔,则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按着,有嬷嬷手里正拿着庭杖,看那架势,是要动笞刑?

太后眼皮子跳了跳,一股气血直冲脑门上。

要是她再来晚一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看着是鸡飞狗跳的现场,太后额角青筋一阵跳动,“都给哀家住手,你们一个个的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反了天了不成?”

见到太后到来,众人神色讪讪,心里却松了口气,俯身行礼:“臣(嫔)妾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气血不顺,语气也不耐:“都起来!”

她抬步朝淑妃走过去,眉头皱的紧:“这是怎么回事?”

“姑母!你要替阿月做主啊!”

看到太后,淑妃眼眶一红,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摘下帽檐,露出头顶的惨状,太后都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只见她的头顶其中一块地方,赫然一抹白色,因为暴力拉扯,头皮有些泛红,大概两指宽的样子,一眼看上去还是挺突兀。

这让太后不禁回想起了自己早年一段糟糕的经历,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很好,依旧茂密……

她稳了稳表情,到底是自己的侄女儿,肯定是要维护的,她看向薛嫔,神色沉冷,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薛嫔,你不觉得应该给哀家一个交代吗?”

薛嫔抿紧了唇,倒是没有之前的强势,神色隐忍委屈:“既然太后娘娘来了,那么嫔妾也想请太后娘娘讨个公道,淑妃娘娘一言不合上来就要对嫔妾动手,那都是诸位姐妹亲眼所见!嫔妾自觉自身没有过错,自然不可能莫名其妙受下这委屈,只是正当防卫罢了!”

众人神色讪讪,点了点头。

太后脸色有些难看,语气生硬:“那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

薛嫔自嘲地扯了扯唇角,露出自己脸上和脖子上的抓痕,“不是只有淑妃娘娘才受了伤,嫔妾的伤也并不比娘娘轻,要知道容貌可是女子最重要的东西,淑妃娘娘若是毁了嫔妾的脸,那嫔妾日后还要如何见人!”

她本来只是假意示弱,这会儿语气倒透着几分真情实感的恨意。

她下手重,淑妃又何尝不狠毒?

太后神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薛嫔紧接着又神色伤心地继续:

“嫔妾的父亲若是知道,嫔妾进宫不到半个月便成了这副模样,还不知道多心疼。”

太后脸色变了变,不得不说,薛嫔这话还真戳中了她的心思。

薛嫔的父亲在朝中地位不低,丞相如今被罢了职,在这个风口浪尖,得罪薛家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她本来是想偏袒自家侄女儿,这会儿倒是不好继续。

心下百转千回,太后神色缓和,语气冷淡训斥,“不过是女儿家的打打闹闹,家丑不可外扬,何至于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这件事闹大了对你们来说影响都不好,回头皇帝回宫,说不得还要找哀家算账!”

提到司褚,薛嫔神色变了变,虽然有些不满太后明显的息事宁人的态度,可这会儿却也没说什么了。

她也不想给司褚留下不好的印象。

在淑妃不敢置信的神色中,太后一锤定音:“行了,此事你们双方都有错,以儆效尤,那就一起罚!”

“姑母!”淑妃瞪大了眼,眼神委屈。

太后眼神警告地扫过来:“行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淑妃咬了咬唇,满是不甘。

她瞧了眼薛嫔,眸光掠过狠色。

这件事,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啊,那里有船诶!”

明姝神色惊喜,连忙冲在前面,拼命挥手:“喂!船家,等等,这里还有人!等等我们!”

她一边提着裙摆往前跑,试图叫住那条即将离岸的船只,一边回过头来朝后面的两人招手:“你们倒是快点儿呀!”

值得庆幸的是,船家听到了明姝的呼唤,一行人总算是成功上了船。

那船夫笑眯眯瞧着几人:“也算你们几个运气好,我这可是今天过岸的最后一趟船,错过了可就要等明天咯!”

明姝弯着唇喜滋滋地附和:“那照这样说,岂不是我们运气好呀?”

“可不是呗!”他看了眼明姝,乐呵道,“小姑娘个子小,嗓门儿还挺大,隔着大老远都听到了!”

明姝笑的眉眼弯弯,转头和那船夫唠叨起来,“您这船的目的地是到哪儿呀?”

……

司褚微一皱眉,神色隐约有些无奈,却没说什么。

她向来这样,天南地北的人都扯上两句。

缴纳了船费,几人进了船舱。

这是一条客船,体积还挺大,一共有三层的样子,低层是堆放货物以及船员生活的地方,中层是船客们休息吃饭的地方,最高一层则是船客的房间。

现如今他们就身处在中层,一踏进船舱司褚便皱眉,只因人太多,南来北往的人衣着口音各不相同。

明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在他旁边小声地惊叹:“我刚刚听船家说,这趟船上有两百来号人呢!果然好多啊,哎哎哎,你看那边,那两个金发碧眼的,是波斯国的?”

司褚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见她神色新奇,一股活泼劲儿,低声提醒她:“人多眼杂,小心些,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明姝敷衍地点头,眼睛四处乱转:“知道啦知道啦!”

见她丝毫不上心,司褚抿唇,眉头微蹙。

明姝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一脸严肃地看他。

司褚:?

只见她突然夹紧了腿,身子小幅度地左右晃动,扭捏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神情状若娇羞,嗓音娇柔:

“哎呀好多人呀,人家好害羞呀!”

快拉紧我呀!

司褚:……

他眼神诡异地瞧着明姝,神色罕见地有些迟疑:“你是……想如厕,憋不住了吗?”

明姝神情缓缓僵住:???

她反应了一会儿,内心一阵草泥马狂奔而过。

神他妈憋不住了! 第233章 细腰 简直杀人诛心!

她这明明是撒娇好吗!

对上司褚询问的眼神,明姝默默捏紧了拳头,片刻后,在他的注视下含泪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不顺着台阶往下走还能怎么样?!

解释了好像更尴尬……

司褚明显松了口气,他安抚地看了眼明姝,语气意味深长,“别急,我去问问。”

明姝磨了磨牙:……她真的不急。

——

被迫去解决了下人生大事,明姝站在房间里,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一丢丢怀疑。

她明明是按照闻人白说的方法做的呀!

不是说崽崽喜欢这款嘛!

是她身体不够娇弱吗?

是她声音不够嗲吗!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明姝越看越满意,忍不住上手揉了揉脸颊,满脸自我陶醉。

瞧瞧这美貌,瞧瞧这身段,她自己看了都要忍不住心动!

崽崽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刚刚没准儿只是不好意思,故意转移话题!

经过一番自我安慰,明姝勉强重拾信心,暗暗决定接下来的路途再试探试探!

“扣、扣——”

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司褚的声音:

“出来吃饭。”

明姝连忙应了一声,努了努嘴,朝着镜子里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整理了下衣衫,转身朝外走。

走出几步,她步子顿了顿,后知后觉过来,好像这走路的姿势过于豪迈了?

脑海里不期然浮现闻人白对她的评价:

你浑身上下哪里像女人了?

她不服气地咬了咬唇,呵,谁还不是个女人了!

弱不禁风的人怎么走路来着?

明姝皱了皱眉,在脑海里回忆了下林妹妹的模样,自觉有了几分把握!

她刻意调整了下迈的过于大的步子,摆动着腰肢试着走了几步。

感觉……怪不适应的?

有点奇怪。

明姝转而一想,也许这就是林妹妹的风格!

打开门,司褚垂眸正站在门口,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明姝唇角微微勾起,细声细气地道:“等急了?”

司褚眉尖微蹙了下,摇头。

他心里划过一抹古怪,快的没来得及抓住,抬了抬下巴:“走。”

他走了两步,察觉到明姝没跟上来,疑惑地一回头,只见她正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慢吞吞挪动着。

司褚打量着她那副模样,沉思片刻,语气试探:“腿蹲麻了?”

明姝懵了懵,反应过来时,顿时脸一黑:“没有!”

她忍着气,脸上挂着的笑摇摇欲坠。

司褚目光停在她摆动的腰肢上,眉皱的更厉害,心念一转,“那是,扭着腰了?要不要紧?”

他神色一凝,快步走上前来,眸光隐隐露出担忧。

明姝木着脸,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你还是闭嘴。”

钢铁直男这是?

合着她就一定得身体出点毛病?

……

司褚以为她不好意思,神色认真:“追……大牛他家祖传推拿还挺厉害,这方面有两手,我让他给你……我让他教你两手?”

大牛就是追影现在那张脸的主人的名字。

司褚本来是想说让追影给她推两下,不过一想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这样不方便的地方。

不妥,实在不妥!

还是她自己来。

说他心细如发,愣是没看出来明姝这一番折腾下来为的啥!

说他神经粗大,这方面的细节倒是拿捏的死死!

明姝的反应是,毫不客气附送给他两枚白眼,她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不必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学!”

她说完,多一秒都待不下去,转身往前走。

司褚站在原地,琢磨着明姝的话。

她让他去学?

难不成……难不成是想他学了给她按腰?

眼前突然浮现过那一截柔软的细腰,似乎轻轻一用力便能折断一样……

司褚耳根慢慢红了,心里一阵恼。

她怎么如此……如此不矜持!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那种地方,是能随便让男人碰的吗?

还是说,她就是故意的……

越想耳根越烫,盯着明姝的背影,司褚咬了咬牙。

明姝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呀,听听司褚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什么腿麻了扭着腰了,就差没直接来一句“你抽的什么风”!

怎么会有如此不解风情的木头!

莫非……莫非是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明姝思考的认真,一边下楼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冷着脸回头看了眼,她眼神微顿,神色有些疑惑:“你很热吗?”

司褚肤色白皙,偏冷白的那种,然而此时脸颊却晕着一抹薄红,看上去有些明显。

听到明姝这番明知故问,他心下冷笑,还给他装呢!

这么想着,他微抬下巴,一脸高贵冷艳地斜了她一眼:“是有点。”

明姝若有所思点点头:“那等会儿你坐窗户边,透透风。”

司褚:“……”

正值饭点,船舱里这会儿很热闹,甚至还有歌舞表演。

几人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便开始了等上菜的过程。

这会儿天色已晚,窗户敞开,外面夜色深沉,繁星点点缀在其中,一弯明月挂在天际,有丝丝凉凉的夜风灌进来,带着一丝河水的湿汽,吹散了夏夜的燥热。

窗外一片漆黑,屋里却灯火通明。

舞台上,衣着暴露的波斯舞姬露出纤细的腰肢,身姿曼妙地扭动着,脚脖子上挂着的铃铛随着动作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奇特的鼓点和丝竹声将气氛推至高潮,众人一片叫好。

明姝撑着下巴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失策。

和人家专业的一对比,她刚刚那波操作,好像的确有些上不得台面……

她暗戳戳扭头看司褚的神色,他的注意力没在美人身上,正皱着眉略有些嫌弃地提着茶壶,倒热水烫茶杯碗筷。

他将烫过的茶杯倒满茶水,推至明姝的跟前,抬眸迎着她打量的目光,挑了挑眉:“怎么了?”

明姝努了努嘴看向舞台,故作不经意地道,“那边的表演好像挺精彩诶。”

那舞姬扭的可比她好看多了。

没看见周围的男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吗?

司褚扫了一眼,挪开视线,神色平淡:“膀大腰粗,有什么好看的?”

明姝不敢置信,盯着那舞姬:“那么细的腰,哪里粗了?!”

他眸光掠过明姝不盈一握的腰肢,顿时跟被烫了似的,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心想。

确实挺细。 第234章 充满了自信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司褚语气刻意带着几分嫌弃:“你眼睛也不好使了?”

谁眼睛不好使?!

明姝气鼓鼓瞪了他一眼,同时心里一阵不可思议。

那么细的腰他都不满意,那什么样的腰在他眼里才算细?

明姝一阵惶恐,突然想起一句诗: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话说的是楚灵王喜欢腰身纤细的男子,所以朝中的大臣们惟恐自己腰肥体胖,因而失去帝王的宠信,不敢多吃,每天都是吃一顿饭用来节制自己的腰身。

她心里唏嘘不已,还好司褚没这么变态,否则那些大臣们也太惨了。

明姝默默将手伸到下面,掐了一把肚子上的软肉,心有戚戚。

在宫里的时候,每顿吃饭云芷都要在她耳边不停地念叨控制饮食,人家别的宫里的娘娘又如何如何节制,明姝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只觉得这丫头年纪轻轻就这么啰嗦,将来变成了老太婆还不知道怎么烦人。

况且,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胖了,再说了,瘦的皮包骨的哪里好看了?追求美当然可以,可太过于苛刻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那就很危险了,反正她是不太懂那种畸形的审美!

明姝心想,原来崽崽喜欢腰细的。

还好他没见过自己肚子上的肉,不然还不得把她从头到脚埋汰死!

她也是有自尊心的!

在到底要不要节食和继续敞开肚皮吃之间犹豫了一秒,明姝果断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她居然还犹豫了整整一秒!

可恶!

干饭的时候怎么能分心呢!

这简直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正好饭菜这时候呈了上来,看着一道道美食,明姝咽了咽口水,立即将之前的犹豫抛之脑后。

送菜的伙计还额外送了一小坛果酿,笑眯眯地道:“这果酿是送给这位姑娘的,尝过我们的果酿的人都说不错呢。”

的东西谁不喜欢?

明姝当即接下乐呵呵道:“谢谢小哥了!”

啧,想来这就是美女的特权,连吃个饭都有人送东西,嘻嘻嘻。

小哥受宠若惊,连连挥手:“姑娘太客气了,这是每桌都有的赠品。”

天气炎热,这果酿再不喝放着都要变味了!

总算是把仓库里堆积的果酿都送出去了!

明姝脸色秒变冷漠:“噢,你可以走了。”

什么玩意儿!

说好的特意送给她的呢!

小哥:?

不是,刚刚不还挺开心的吗?

怎么突然就……

船长说的对,女子变脸,比船上的天变得还快!

在即将动筷之前,明姝突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女的让男朋友帮忙拧瓶盖的一幕,她灵机一动,抱起桌上的果酿。

那果酿是用坛子装的,看上去和酒一样,棕色的瓶身,上面用红色泥封封口。

明姝动作夸张地拧了拧那泥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司褚,声音矫揉造作:“哎呀,怎么办,我打不开……”

她正说着打不开,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那泥封“啵”地一声被拔了出来,呈抛物线状,“咻”地一下飞到了一脸兴奋正准备干饭的追影碗里。

……

追影沉默地凝视着碗里多出来的东西,筷子还捏在手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气氛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明姝做作的表情还僵在脸上,因为震惊瞪大了眼,因而显得十分滑稽。

而司褚,神色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幕,眼神十分微妙。

追影一动不敢动:……我当时害怕极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明姝尴尬地“哈哈”两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对面追影碗里的东西给挑了出来,然后毁尸灭迹似的往窗户外一扔,只听“咚”的一声,赃物掉进水里。

明姝松了口气,回过头来,发现两人动作同步地直勾勾盯着她。

明姝:“……”

这种时候,考验的就是谁脸皮更厚!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明姝面色平静,装作无事发生,语气关切地道:“嗨呀,刚刚手滑了下,真是不好意思哈大牛,我让那小兄弟给你重新换一副碗筷!”

追影哪敢劳她动手,这会儿他心里也尴尬的要命,恨不得火速逃离这个地方,连忙笑着站起身:“不麻烦姑娘,我自己去后厨换就是了!”

说完他也不给明姝反应的机会,转身就溜!

盯着他跑远的背影,明姝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莫名从他的背影里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她眼神不禁有些惆怅,别是把人给吓着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

“你刚才……”

身旁传来司褚迟疑的声音。

明姝心里一紧,扭过头,撞入司褚复杂的眸。

他眼神深邃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已经看穿了一切。

明姝被瞧得头皮发麻,紧张兮兮,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她抿了抿唇,故作淡定地反问:“我刚才怎么了?”

司褚盯着她,缓慢叹了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以后还是别这样了。”

明姝心里一个咯噔,他这是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了?

这反应,跟想象中不一样啊!

他难道不该主动提出帮忙,再不济,看破不说破嘛!

明姝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失落。

怎么人家装柔弱就能换来怜惜,她装柔弱就屡屡翻车!

如今更是被当事人直接戳破那点小心思!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明姝无意识将唇瓣咬出齿痕,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却见司褚眼神鼓励望着她:“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有些事情,可能你觉得自己不行,但没准儿就行呢?”

莫名其妙被灌了一碗鸡汤的明姝:???

什么情况?

他在说啥?

司褚见她眼神茫然,沉吟片刻,换了一种更为直白的方式:“我觉得力气大这是你的一个优势,你忘了前几次,你仅凭着一根擀面杖,一棍子下去,就把人打晕过去了吗?”

他定定瞧着她,语气真诚,“换我来,我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明姝陷入沉思:……他这是在变相挖苦我吗?

她面无表情开口:“噢,谢谢你哦,我现在感觉充满了自信呢。”

司褚欣慰地点点头,随手抓起一把筷子递给她,眼神透着鼓励:“来,折断它,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这份信任委实过于沉重。

明姝:……我有一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235章 他还在等着我 盯着递到面前的一捆筷子,明姝抿了抿唇,努力不让脸上的抗拒表现的那么明显,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语气隐忍,试图提醒对方她只是个弱女子而已:“还是算了,我这么柔弱不能自理……”

司褚皱着眉,不由分说将东西塞进她手里,语气深沉打断她:“你对自己兴许有些误解。”

闻言,明姝沉默了两秒,面无表情一把将那一捆筷子给拧断。

司褚眼里露出赞赏的神色,挑眉瞧着她:“你瞧,这不是做的很好吗?”

明姝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

刚捧着碗回来的追影瞧见这一幕:“……”

他后退半步,迟疑地想。

要不……他还是出去站着吃?

不然待会儿保不住的,恐怕就不只是碗了。

正准备转身,明姝眼角余光捕捉到他的身影,眉头一皱:“你傻站在那儿干嘛?坐啊。”

司褚也扭头看过来。

迎着两人的视线,追影小心翼翼地笑道:“外面空气好,我还是出去吃?”

明姝猜透他的想法,一脸面无表情:“我说,过来坐。”

追影还想再挣扎一下,小声地嘀咕:“我更喜欢站着……”

“我很吓人吗?”明姝脸色沉下来,阴恻恻地问。

追影忙不迭摇头,两三步上前,屁股往椅子上一坐,埋头开始专注扒饭,筷子几乎挥出了残影。

状况外的司褚眉尖微蹙,眼里的嫌弃快要溢出来:“我是缺了你这口吃的?”

饿死鬼投胎似的。

追影立马摇头如拨浪鼓,无意间瞧见明姝嘴角噙着冷笑,他苦不堪言,心里泪流满面。

两个主子闹别扭,不对准确来说是贵妃娘娘单方面别扭,而主子全然不知,然而遭殃的却是他!

他只是想好好吃顿饭而已,他做错了什么?!

短时间内接连受挫,明姝再高的积极性这会儿也被打击的不剩多少了,她需要缓一缓,再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吃完了晚饭,明姝站在外面的甲板上吹风,中途看见一位母亲带着一个小孩儿,母子二人衣着朴素,看上去并不富裕。

那小孩盯着门口糖人儿,眼里流露出向往,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却很懂事的并没有央求旁边的母亲。

“想吃咱就买。”妇女弯着腰,神色温柔对他说。

小孩却摇摇头,仰着脑袋望着她,摸了摸肚皮,露出稚气的笑:“不买,虎子已经吃饱啦!等找到了爹爹,让爹爹买。”

妇女怜惜摸了摸他的脑袋,眼里一闪而过的水光,她无意间抬起头,对上明姝的目光,露出局促的笑,拉着小孩要走。

明姝叫住她:“您等一下。”

妇女不解地回过头来。

明姝走到画糖人的师傅面前,弯腰挑了一个“龙”形状的,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哪还有什么银子,这一路来用的都是司褚的。

她面色镇定,指了指司褚的方向,朝着那个糖人师傅道:“银子的话,去找那个人要。”

她转身将糖人递给那小朋友,“喏,姐姐请你吃的。”

小孩儿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并没有伸手接,他疑惑地盯着眼前的漂亮姐姐,害羞地往他娘亲身后藏了藏,探出个脑袋脆生生地道:“姐姐,娘亲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明姝被他这声“姐姐”喊的心都化了,旁边传来妇人局促不安的声音。

“这怎么好意思呢?这位小姐,您,您这也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这,我们不能要。”

她应该是很少和明姝这样的人打交道,一句话讲得磕磕绊绊,脸都红了。

明姝有些好笑,她眉眼一弯,疏离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温柔友好:“一个糖人而已,值不了几个钱的。再说了,我瞧这孩子可爱,见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带着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容易。”

“谢谢。”妇女被她说的眼眶微红,声音哽咽,她连忙垂下眸,拉了拉小孩儿,“收下,记得跟姐姐说谢谢。”

虎子仰着脑袋好奇地望着明姝,她弯下腰来和他对视,笑意盈盈,将糖人递到他跟前:“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这是奖励你的。”

虎子眼睛一亮:“奖励?”

“对呀。”明姝摸了摸他的脑袋,果然手感很好,“以后也要继续听娘亲的话呀。”

虎子接过比他脸还大的糖人,眼里闪烁着兴奋,重重点头:“嗯!谢谢姐姐!”

他拍了拍胸脯做保证,“姐姐放心,虎子会听娘亲的话的!”

明姝被他郑重其事的小模样给逗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吃,待会儿该化了。”

虎子捧着糖人咽了咽口水,没有急着吃,而是小心翼翼举了起来,递到妇人面前:“娘亲,你吃!可甜了!”

妇人一愣,抿了抿唇眼眶发酸,低声道:“娘亲不吃,你自己吃。”

虎子这才开心地抱着糖人舔了起来。

明姝心里唏嘘不已。

和妇女聊了几句,明姝得知她是去寻她丈夫的。

她本来以为是痴情女子负心汉的苦情戏吗,却没想到并不是这样。

这妇女的男人是卖苦力的,在晋城做工,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一封家书报平安,顺便附上结的工钱,然而几个月前,他和她丈夫失去了联系。

晋城因为瘟疫封城的事还没有在其他地方传开,明姝瞧着妇女因为劳碌奔波而略显沧桑的脸,心里一阵同情。

她的丈夫,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然而对上女人坚定的眼神,这种残忍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明姝只能委婉提醒她:“听说晋城发生了大事,好像封了城,你便是去了,也不一定能够进城,见到你的丈夫。”

妇人却笑了笑,眼里含着泪:“我来的路上听说了,晋城正在闹瘟疫。”

明姝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喉咙里,原来她知道。

她张了张嘴,“那你……”

妇人弯着唇,说话时的神情令人动容:“我没亲眼见着,才不相信,他会舍得丢下我们娘俩!”

“他还在等着我。”她抬眸望着远方,眼底水雾迷蒙,一阵失神,语气却坚定,“我得去找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36章 这特么是重点吗 此行前途未卜,是生离,还是死别,都当慷慨以赴。

明姝从这个外表看上去十分普通的女人眼里看出了一腔孤勇无畏。

那一瞬间,她似乎隐约触碰到了一个命名为“爱”的屏障。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她目送母子两人远去,心里却始终觉得不大舒服,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

明姝在心里真诚地祝福,那妇人此行能够顺利,也许她说得对,她的丈夫还没死,正在等着她。

他们一家人顺利地团聚,这就是最圆满的结局。

夜风将发丝吹的凌乱,明姝拢了拢衣襟,忽然觉出几分凉意,她正想往船舱里走,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

明姝眉头一皱,刚才这里有人吗?

那人注意到她的目光,缓缓轻笑了声,那声音被夜风送过来:“姑娘勿怪,在下并非有意偷听,只是这月色甚好,多贪恋了片刻,便偶然邂逅了姑娘,想来这便是缘分?”

寻常女子听了这话,要么恼怒,要么羞怯。

沉默片刻,明姝一脸冷漠:在我这个学渣面前装什么逼呢?

她转身就走。

那人坐不住了,连忙从阴影处走出来:“姑娘留步。”

明姝脚步一顿,不耐地扭过头:“有屁快放!”

男子还从未见过说话如此……如此粗俗的女子,明明长了一张顶好看的脸,怎么一张嘴恨不得噎死个人呢?

不过这样的女子才有挑战性!

男子胸有成竹,他往前走了两步,一张还算英俊的脸暴露在光下,深邃的眼眸盯着明姝,停顿片刻,唇畔含笑,神色悠然地吟起了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在你妈个头!”明姝眼神费解,“有事说事听不懂人话?”

若是平常她也就耐着性子应付一下这猥琐油腻男了,可她这会儿心情正不痛快,这人非得看不清形势往枪口上撞,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男子:“……”

从未见过如此不解风情的女子!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了正色,“我见姑娘方才主动为那小儿买糖人,感触颇深,如今像姑娘这样心善的人可不是多了!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认识姑娘?”

明姝唇角扯了扯,男子顿时眼睛一亮,就见她脸色蓦地了你下来,“不好意思,你没这个荣幸。”

她说完,也不想再听这人废话,转身就走,没给他半点反应的机会。

男子:“……”

玉檀给气笑了,他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女子。

倒是有点意思。

早在明姝上船的时候他便留意到了,这样的容貌和气质,无一不符合他挑选猎物的条件,她身边跟着两个男子,虽然气势挺唬人,不过看那长相倒更像是仆从。

他几次想下手,不过那两人莫名给他一种发怵的感觉,又形影不离地跟着那少女,让他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好不容易等到明姝落单,他正打算来个美妙的邂逅,中途又冒出来一对母女!

不过从对待那对母女的态度来看,这少女心善,且富有同情心。

他们白莲教需要的可不就是这样的人才吗!

本来以为和从前一样,要不了多久少女就会被他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然而这女子却出乎意料的难缠,他并不觉得泄气,反而被激起了好胜心。

好嘛,油盐不进是?

走着瞧,他才不信世上真有他搞不定的女人!

之前那个温家小姐,一开始不也是对他爱答不理,他和她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后来还不是一样对他服服帖帖?

可见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哦天哪,教主要是知道他这么敬业,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明姝想出去透气,司褚本来想跟着,可对方却不太乐意,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臭着脸神色也不太好看。

追影实在看不下去了,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出来娘娘的心思,偏偏他家陛下跟块榆木疙瘩似的,还让人掰筷子,亏他想的出来!

这种男人,放在他们老家讨得着媳妇儿才有鬼!

追影心里吐槽归吐槽,语气却很委婉:“陛下是不知道娘娘为什么生气?”

司褚一顿,想到什么,冷眼扫过去:“你刚刚惹到她了?”

追影脸色一僵:!!?

关他屁事啊!

这顶黑锅他可不背!

“属下怎么敢!”他就差没指天发誓表忠心。

司褚眉头没松,若有所思,“刚刚吃饭的时候,她冲你发火了。”

追影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您还好意思说呢!那火是冲着我发的吗?我这还不是被您给连累的!

他深呼吸几口,语气循循善诱:“您就没想过,娘娘是在生您的气?”

追影觉得跟在明姝身边,他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放在以前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生我的气?”司褚眉一挑,眼里划过诧异,语气斩钉截铁,“断无可能!我方才还鼓励她了。”

……

见他神色笃定,追影都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他语气艰难,一字一顿缓慢地道:“陛下就没看出来,娘娘是在向您撒娇么?”

“撒娇?”司褚眉头紧蹙,眼神匪夷所思,第一次对这两个字的意思产生了怀疑。

在察觉到自家陛下在感情方面的确是块不可雕的朽木之后,追影放弃了走委婉劝说的路线,索性直接摊开了:“娘娘说打不开果酿,其实是想让您帮忙,娘娘走路步子小,是想让您夸她体态优雅。女子心思细腻,在心上人面前总是更在意自己的形象的!可您瞧瞧,您都做了些什么!”

追影满脸痛心疾首,用眼神控诉自家陛下的恶行。

司褚听完,神色沉默,沉思片刻。

“你的意思是说……”

追影连连点头,感动的差点儿没痛哭流涕!

可喜可贺,他家陛下总算是开窍了!

他头点到一半,就见司褚下颌轻敛,耳根微红,神情有些不自在,“你的意思是,我是她的心上人?”

追影表情彻底僵住:???

您悟了半天就悟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这特么是重点吗?!!

…… 第237章 下脚真狠 司褚明显觉得这就是重点。

他像是有些羞恼,又有些头疼,语气刻意沉了几分,却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她至于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追影神色麻木:“……”

之前陛下醉酒,贵妃娘娘忽悠着他将人皮面具给摘了,贵妃娘娘以为陛下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一个劲儿地造。

而事实上,陛下的酒量虽然不怎么样,酒品却极好,甚至他喝醉酒后都做了什么,也都有印象。

现在的情况就是,娘娘以为陛下不知道自己身份暴露,故意时不时逗他。

而陛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揭穿,反而十分配合。

追影是搞不懂这两人到底想干嘛?

难不成是觉得“二柱”这个名字好听?

追影不说话,司褚也并没有要听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又冷哼道,“你说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她是觉得我会惯着她吗?”

追影面无表情:“……”

您不一直都在惯么?

他错了,他就不该嘴贱提醒陛下的!

这样的人,不让他在追妻路上吃吃苦头,简直天理难容!

司褚瞧了眼他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眼神不悦:“你倒是说话啊!啧,跟块榆木疙瘩似的!”

追影:……榆木疙瘩是谁啊喂!

说完这话,不知道想到什么,司褚的眼神又多了些许了然,看向追影的目光莫名有些怜悯:“也是,毕竟你也没有什么经验,不能真切地体会到朕的烦恼,也不怪你。”

追影:!!!

单身狗也是有人权的!

饶是知道陛下可能会生气,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陛下,娘娘现在好像还在生您的气。”

司褚神色蓦地一僵。

追影心里痛快了点儿,继续慢悠悠补刀,“还有,您刚刚还让娘娘掰筷子……”

司褚听不下去了,眸光睨过来,勾唇冷笑:“你很闲?”

察觉到他语气里危险的意味,追影眼里的幸灾乐祸顿时收敛,整了整神色:“不,属下很忙!”

他低头做出在地上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匆匆往前走了两步,没一会儿又倒退回来,在司褚凉飕飕的目光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错方向了。”

说罢,脚底抹油连忙开溜。

司褚:“……”

他眉头紧蹙,沉浸在追影刚才的话里。

明姝真的在生他的气?

不能?

他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

让她掰筷子,这还不是想鼓励她么!

他哪里知道……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司褚不耐地抬眸,瞧见一张陌生的脸,语调冷漠:“有事?”

糖人师傅被他这一脸杀气惊得下意识打了一个哆嗦。

很快他反应过来。

不对啊!

是他欠了自己钱,又不是自己欠了他钱!

这年头,哪有讨债的比欠债的还卑微的!

老师傅挺直了腰杆,强作镇定,摊出手来:“给钱!”

碰瓷?

敲诈?

司褚缓缓挑眉,由上而下打量着他这胳膊腿,舌尖抵了抵腮帮,掂量着要从哪里下手好。

也不知道这把老骨头经不经得起折腾?

他察觉到自己竟然还在为对方考虑,不由有些啼笑皆非,果然是和她待久了,心也变软了……

老师傅莫名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像看砧板上的肉,让人头皮发麻。

他连忙后退几步,语速飞快:“刚刚有个姑娘在我这儿拿了个糖人,让我问你要钱,统共才三文钱,你别是想赖账!”

他声音有点大,旁边的人忍不住看过来。

射向司褚的眼神充斥着不屑和鄙夷。

什么人?

三文钱还要赖账!

司褚回过神来,明白了什么,眉头短促地一皱,进而松了松,他眉眼笼罩的阴郁褪去,看起来有些轻松,也没计较这老头的态度和旁边人的眼神。

他捏着一锭银子扔给那糖人师傅,语气淡淡:“不用找了。”

那老师傅一头雾水,反应过来一脸惊喜,连声道谢。

这是遇到冤大头了啊!

司褚盯着船舱外,唇角不自觉微微一勾。

让他买单,这是气消了的意思?

愉悦笑意在眼底蔓开,他手抵着额低笑一声。

三文钱的糖人就让她气消了,倒是好哄得很。

——

明姝沉着脸进了船舱,内心处于暴走边缘。

半路遇到个神经病,真晦气!

她抬眸,视线和人群里的司褚遥遥对上。

他居然还在笑?

他是怎么笑的出来的!

明姝匪夷所思。

她的怒气难道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他不但不反思一下自己也就罢了,居然心情还不错?

合着就她一个人生了半天闷气,他屁事没有是?

明姝顿觉心里更堵了。

司褚信步上来,目光停在她的脸上,语气噙着几分矜持:“怎么,这就气消了?”

明姝:?

他唇角没忍住上翘,觉得她这样好哄,让自己一身本领显得毫无用武之地,而且她就不担心,日后次数多了,他就不愿意哄她了吗?

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

即便再喜欢他,也不能将自己置于弱势的一方!

司褚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他微微抬起下巴,神色矜傲:“你还可以更过分一点。”

明姝:???

她不跟他计较,他还得意上了是?

她抬起脸,唇角扯了扯,“这可是你说的,你确定?”

司褚眉头一皱,对她怀疑自己很不满。

“那是当然。”

朕一言九鼎!

“这样啊……”明姝点了点头,状若感动,“那你可真大度呢,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司褚还想说两句,脚上忽的一痛!

他目光往下,明姝抬脚重重踩在他的靴上,看得出她用了极大的力道,平整光滑的靴面都深深地陷了下去。

司褚神色还算镇定,低头看她:“你这是?”

明姝面带微笑,眼神纯洁无辜:“不是说可以更过分一点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脚下用力碾。

司褚没忍住,眉头紧蹙:“但是……”

明姝惊讶地瞪大了眼,语气刻意:“啊!我这样是不是很过分呀?”

司褚抿了抿唇,将本来的话憋了回去,“也,还好。”

“那我就放心了。”明姝踩了个够本,终于收回脚,神清气爽往楼上走。

等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司褚这才没忍住弯腰,嘶了口凉气。

下脚真狠。 第238章 船上意外 发泄完情绪之后明姝是很解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然而这种畅快并没能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她有些愧疚不安起来。

回想一下,刚刚在气头上,她好像下脚不轻,估计会疼上好几天的样子。

崽崽……不会生气?

她会不会太过分了?

明姝是属于那种,气头上被情绪支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然而刚撒完泼冷静下来之后,又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尤其当时司褚半点没反抗,完全是她单方面挑事。

可这时候再去找人家道歉就显得很没诚意,这和打一巴掌给颗枣一个概念。

脑子里思绪纷乱,明姝躺在床上,困意逐渐来袭,眼皮也沉重起来。

她心想,明早再去道歉好了。

这会儿崽崽肯定在生气,她要是过去简直是自投罗网,说不定他还要把她揍一顿。

明天,等明天他的气也许就消了……

——

这头,司褚的确心情不怎么美妙,不过倒不是因为明姝踩他的那一脚。

他自己一个人思来想去好一会儿,也没明白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秉承着自己不痛快了,也不能让别人痛快的原则,司褚沉着脸,把已经爬上床准备美美地进入梦乡的追影给拖了起来。

“你说女人哪来的那么多气?”司褚嗓音沉冷,眼神充斥着费解,“明明朕都站着给她撒气了,她怎么看上去反而更不高兴了?”

追影努力瞪大了眼,不让沉重的眼皮阖上,前后奔波劳碌了一天,他这会儿困得要死,才刚沾上床就被自家陛下暴力地拖拽了起来。

他心里无比的幽怨,然而还不能表现出半点不满。

娘娘生您气你去找娘娘啊!

找他有什么用?

刚刚不还他一个单身狗没有这方面经验么?

呵。

听完了司褚的抱怨,追影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他:“您难道不觉得,您这样说,更像是在挑衅吗?”

司褚眸光微动,缓缓挑眉:?

……

次日一早,明姝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她翻身捂住耳朵,本来想无视这动静继续睡,然而下面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动静大的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皱着眉坐起来,心情不太好。

“搞什么啊!大清早的拆船呢,还让不让人睡了!”

明姝脾气向来不错,当然,除了刚起床的时候。

她睡不着,打算去楼下看看,匆匆梳整了一下,刚一打开门,就见追影站在门口,将她堵的严严实实,神色看上去有几分凝肃。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眼神不可思议:“你跟个门神一样杵在这儿干嘛?吓我一跳!”

追影却难得没和她贫,语气凝重:“娘娘别出门了,楼下发生了点事儿,如今情况有点棘手。”

明姝听他这样说,不由也跟着神色一凝,往他身后望了望,她听到楼下传来尖叫大骂声以及混乱的脚步声,分外嘈杂,眉尖蹙了蹙,心里发沉:“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呢?”

追影支支吾吾:“陛下那边出了点问题,正在解决,总之您先不要……”

明姝二话不说推开他要往外走,追影神色一变,连忙伸手拦住她:“娘娘!”

她皱了皱眉,“让开!”

能让追影都露出这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得去看看。

追影出乎意料的坚持,两人这边正僵持不下,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有人正逃命似的往楼上跑,明姝看见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惶然,嘴里疯狂地尖叫着“是瘟疫!是晋城的瘟疫!我们都会被染上的!”

追影心里一个咯噔,果不其然,只见明姝脸色剧变,难看至极。

她冷冷地斜了一眼追影,抿紧了唇绕过他脚步飞快往外走。

追影没敢再拦,因为明姝刚才望向他的目光充满杀气。

他觉得如果再敢继续拦,自己十有八九要遭。

愈演愈烈的喧闹声让明姝一颗心沉的厉害,她满心的震惊和疑惑:

这里怎么会出现瘟疫呢?

晋城已经封了城,按理说不可能扩散到外面才对啊!

那瘟疫的传染性极强,如果真有人感染了,那他们这一船的人都得够呛!

好多人都在朝上面跑,一窝蜂地拥上来,导致明姝行动十分艰难。

她一阵心慌,因为担心司褚,下楼梯的时候太急,险些没一脚踩空。

明姝匆匆赶到了二楼,看到面前这一幕的时候,眼里震惊——

人群里,一个背影瘦高挺拔,鹤立鸡群。

司褚正漫不经心抬靴踩在一个男人脸上,周围的人皆用惊恐万状的眼神看着他,他恍若未觉,微微俯下身,手撑在屈起的膝上,他眼尾微微挑着,嘴角噙着一抹笑,一字一顿:“够胆你就再挑唆一个试试?”

脚底下的男人咬了咬唇,眼神又惊又怒,他涨红了脸:“我又没说错!我亲耳听见那个女人说她的丈夫在晋城!是那个闹了瘟疫的晋城!!他儿子突然高热不退,又咳又吐,不是染了瘟疫是什么?!”

明姝看向他指的方向,竟然是昨晚她见过的那对母子!

那妇人跪坐在地上,哭红了眼,拼命摇头,满是绝望。

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小男孩,只是他现在看起来情况却不太好,昨天还活蹦乱跳的小孩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母亲怀里,小脸晕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唇瓣毫无血色。

他拽着女人的衣襟,似乎是烧的不太清醒了,有气无力地喃喃着“娘亲,虎子好难受”,妇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抱着他,求助的目光望向众人,苍白无力地拼命解释:“我儿子没有染上瘟疫!他只是生病了,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救救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地上磕头。

然而对上她的目光,众人却如同什么洪水猛兽似的,退避三舍。

那男人似乎底气足了些,一脸仇视地瞪着司褚:“放着这样一个人在船上,我们大家都会被拖累死的!你这么维护她,你是不是想害死大家?!”

众人神色各异,看向司褚的目光不禁添上了几分异样。

有人忍不住出声附和:“把那个小孩儿扔下船!”

也有人面露不忍:“这不太好?那只是个孩子啊……”

说这话的人当即遭到怒怼:“合着就你善良!所以就要搭上我们一船人的命吗!”

…… 第239章 你很聒噪 ……

站在楼梯口,本来一头雾水的明姝听了这一番对话,也逐渐了解了个大概,如今是什么情况。

正是因为清楚了状况,她内心逐渐被荒谬和愤懑所填满。

听了那男人不分青红皂白泼脏水的话,她更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下意识眼神担忧去看司褚的脸色。

司褚听了那人的话,神色波澜不兴,眼皮都没有掀一下,眼神平静,倒并没有想象中的怒火。

只见他唇角小幅度地扯了扯,露出个身子微微前倾,眸光噙着一股漫不经心的轻蔑,他语调散漫:“旁人如何与我无关,不过……”

他嗓音蓦地沉下来,含着无尽的压迫和冷意,一字一顿砸下来。

“你很聒噪。”

他话音刚落下的同时,脚下一个用力,碾在那人的手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男人杀猪般的惨叫。

司褚眉眼微垂,似是不耐地“啧”了一声,似叹非叹,“还学不会安静么?”

那男人立时闭了嘴,脸涨成猪肝色,看向他的眼神充斥着恐惧。

周围的人也被这一幕给骇住了,捂着嘴你挤我我挤你,惊恐地后退。

这一招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横的就怕遇见更横的,刚才还喋喋不休叫嚣着的要把那小孩儿扔下船的人也纷纷不敢说话了,这会儿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司褚这会儿虽然顶着一张貌不惊人的脸,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给人一种不敢招惹的狠角色的感觉。

他的神色是随意散漫的,可他看地上的人的眼神,不像是看个活人,倒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冰冷厌恶。

让人毫不怀疑,杀一两个人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

这种一看就是个狠人的架势很好的震慑了绝大多数人。

他的周围霎时空出了一圈。

明姝就在这时候走出来,司褚目光随意一瞥,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僵,唇角的弧度也压了下去。

她刚才……都看见了?

他不自觉将唇线抿直了些,眼里闪过一丝懊恼,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撤回了还踩在那人手上的脚。

其实他已经很有分寸了,这一脚下去虽然力道不小,可也不至于废了他的手,只是……让他长点记性罢了。

这人一直在人群里煽风点火,他实在觉得吵,这才没忍住出手给他个教训,顺带杀鸡儆猴。

司褚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这个时候开口解释倒像是心虚。

他矜持地端着脸,没让自己露出丝毫异样,只是一双眼忍不住往明姝身上瞟。

然而明姝这会儿却没注意到他,她径直走向旁边的那对母子。

众人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异类,纷纷露出震惊的神情。

人群里有人甚至忍不住提醒:“小姑娘别过去啊,那可是瘟疫,染上了是要死人的哟!”

“就是就是!”

明姝回过头看了眼说话的那位大叔,好脾气地笑笑:“我瞧着这孩子的状况不像是瘟疫,大家先不要急着下定论。”

有人不忿出声:“你又不是大夫,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明姝转眼瞧着那人,认出来是之前提议要把虎子扔下船的人,她也不生气,眼神似笑非笑:“那你是大夫么?”

那人噎了噎,眉头一皱:“你想死,可别拖累我们!他那症状明显看着就不正常!你离他那么近,谁知道会不会染上!”

明姝敛了唇不笑了,眼神深深,语气依旧温和,说出的话却并不温和,“任何人都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我倒是敢,你敢吗?”

一片鸦雀无声,那人嘴张了又张,最终冷笑一声:“你可千万不要记着这话才好!这可是你自己要找死!”

……

头顶落下一道阴影,妇人下意识抬眸,见到明姝那张熟悉的脸,如同眼眶一红,露出看救命稻草的眼神,颤着唇求助:“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儿子!他真的只是生病了,我发誓,他真的,真的没有染上他们说的瘟疫!”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不过。

他都没去过晋城,怎么可能染上瘟疫呢?

如果她儿子染上了,那她自己为什么没事?

然而没人信她,她向他们求助,没有人肯帮她,明明只需要请大夫瞧一瞧就可以了。

他们似乎认定了事实,看向她儿子的眼神,就像是看什么灾难一样,甚至还提出要把他扔下船!

那是她的儿子啊!

妇人走投无路,亲眼见着孩子脸色越来越白,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只觉得绝望。

明姝能理解她身为一个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朝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虎子的状况,眉头放松了些。

明姝并不是一腔热血涌上头冲动行事的人,刚才她在那边观察了一会儿,就觉得这小孩儿的症状不像是瘟疫。

她虽然不是大夫,看不出他的症结所在,可她对这场瘟疫并不陌生。

当时书里着重写了这段情节,感染瘟疫的人症状一般表现为发热,咳嗽不止,四肢无力,偶有腹泻症状。

然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特征,身上会起红疹,奇痒无比,甚至有人忍不住抓挠,最后浑身溃烂而死。

然而这小孩儿裸露在外的肌肤十分光洁,并没有出现疹子。

明姝这才敢断定,他这绝对不是瘟疫。

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却差点儿因为一个误会而丧命!

她心里一阵怒火中烧。

明姝看向司褚,摇了摇头。

司褚心里有了数,低声朝追影吩咐了什么。

“姑娘……”

妇人一脸焦急不安,明姝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不是瘟疫,孩子可能只是普通的风寒,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了。”

妇人如释重负,哽咽出声,“那就好,那就好……谢谢”

众人忍不住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正当这时,方才反驳明姝的那人可能是觉得面子挂不住,又梗着脖子道:

“你又不是大夫,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这一船人的性命都绑在一起,总不能就听信你的一面之词,你拿什么来保证?”

…… 第240章 你是自愿吗 那人的话让众人刚放下的一颗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是啊,那少女看上去那么年轻,又不是大夫,谁知道她说的话可不可信!

事关性命的大事,再谨慎也不为过!

可那小孩儿的命也是命,万一真的冤枉了他,那岂不是……

众人眼神复杂,犹疑不决。

司褚盯着说话的人,眸光闪烁着冷意。

要他说,这种人和他讲什么道理,直接揍一顿就老实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抗议都是放屁。

明姝偏头沉思片刻,抬眼看向那人:“你说的也无不道理,事关大家的性命,的确应该谨慎。”

虽然她内心清楚这不是瘟疫,可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大夫,也不能妄下定论,更承担不起这么多人的命。

小心些也不为过。

她微笑着眨眨眼,提议道:“我有个提议,瘟疫传播也需要途径,人多的地方最易传染。既然如此,大家不妨先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如非必要尽量不要出门,吃食一律由专门的人派送,这样既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也保证了他人的安全。其他的,等大夫来了之后,确定了病情再另作打算。”

这其实就等于隔离,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隔离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也是为了让大家心安。

距离船靠岸还有一段时间,聚集在一起人心惶惶,时不时还要提防有人煽风点火,挑拨人心。

还不如分散开来。

众人觉得这提议不错,当然,也有人不满。

发出抗议的还是刚才那位仁兄,他瞪着明姝,神情不满,“你凭什么强迫我们,限制我们的自由?!”

总之他就是想挑事,这少女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了他的面子,他也不能让对方好过。

况且她看上去像是个好脾气的,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最好拿捏了。

“强迫?”明姝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神情微微苦恼,“你这用词不太准确,我可是让大家根据自己的意愿行事,不带丝毫的强迫性质呢。”

她说着,朝追影递了个眼神。

追影点点头,闪身上前,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剑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

众人尖叫一声,吓得脸色惨白。

那人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更是脸色煞白,惊恐地盯着追影:“你,你你……”

追影无辜地眨眨眼。

一片死寂中,一声轻笑响起,众人惊疑不定地望过去,就见那少女唇畔含笑,眼神温柔地看着那男子,依旧还是那副好说话的模样,语调缓慢地问:“告诉我,现在你是自愿的吗?”

锋利的刀刃更近了几分,携着彻骨的冷,似乎下一秒就会割破喉咙,男子双腿发软,艰难地点头,眼神惶恐:“自愿!我是自愿!”

明姝眼里露出赞赏之色:“早这样配合不就好了?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

差不多得了,杠来杠去还没完了,真当她是什么好性子呢。

众人算是看出来了,这拨人里面没一个好招惹的,包括那个说话一直温温柔柔的少女,一言不合就提刀,还笑眯眯问他们是不是自愿。

这他妈谁敢不自愿?!

没人再敢有意见,不消明姝发话,一个个乖的跟鹌鹑似的,排着队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为了彰显自己是自愿,一个个脸上还带着“兴高采烈”的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学生组织郊游。

……

没过多久,追影将一个人提了过来,“这是船上的药师。”

那小胡子老头哆哆嗦嗦瘫软在地,还没人说话呢,他自个儿就一脸慌张地摆手:“我我是自愿的,别杀我!别杀我!”

明姝:“……”

司褚:“……”

明姝默然片刻,清了清嗓子:“没问你这个。”她指了指旁边的小孩儿,“先给他看看。”

药师松了口气,听了明姝后半句话,转而又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几人,苦着一张脸:“小的,小的就是个抓药的,治,治不了瘟疫。”

妇人眼眶一红,眼瞅着又要跪下给人磕头。

明姝拧眉,语气重了些:“都说了不是瘟疫!可能是风寒。”

药师眼珠子转了转,从善如流:“小的也治不了风寒。”

这谁敢凑上前,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

明姝瞅着他,哪能看不出这人心里的小九九,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

当然,在生死面前,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如果真的有危险,她肯定也不能勉强别人。

可她清楚这孩子不是瘟疫。

那就另当别论了。

冷笑一声,明姝抄过追影手里的剑握在手里,她打量着手里的剑,看了眼药师,语气温温柔柔:“您要不要重新考虑考虑再说话?”

药师顿时神色一凛:“……好像也不是不能治。”

明姝悠悠地道:“别勉强啊,再考虑考虑?”

药师看了眼那晃晃悠悠的剑,从雪白的剑身上看见了自己惊恐的眼神,他果断拍了拍胸脯,语气大义凛然:“不用考虑了!医者仁心,这都是我该做的!”

他怕再迟一秒,小命不保。

明姝似笑非笑。

妇人感激的眼泪当场涌了出来,朝着药师道:“谢谢!太谢谢您了!”

药师有些心虚,摸了摸额角的汗:“应该的,应该的。”

妇人转头望向明姝,眼神复杂,张了张唇要说什么。

明姝摆摆手,不太在意:“孩子要紧,先治病。”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人一直这么烧着,不然烧成个傻子怎么办?

“诶!”妇人抹了把眼角,一脸紧张地看着药师。

这药师还真没谦虚,他自己也是半吊子水平,平时就负责替船员看一些小病小痛,是以方才听说可能是瘟疫,连凑都不敢往这边凑,这会儿完全是赶鸭子上架!

在明姝温柔的注视下,他一脸紧张地给那孩子把脉,那个手叫一个抖,在心里叫苦不迭,如果他被传染了瘟疫,他做鬼都不会……

算了,做人都这么怂,做鬼又能干得了什么大事,只能认命了。

过了一会儿,药师眉头慢慢蹙起。

妇人心里一紧。

明姝挑了挑眉,“什么个情况,你倒是说呀。”

药师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不确定:“我,我得先开一副方子试试。”

见鬼,这他娘的怎么还真像风寒! 第241章 烧退了 好在船上经常有人有些小病小痛,所以这些药材几乎是时常都有备着。

药师去厨房煎药,明姝帮那妇人一起将虎子抱到房间里安顿下来。

小小的孩子缩在宽大的榻上,脸色惨白,因为刚刚又吐了一次,导致这会儿面色难看的厉害。

他眉头紧皱着,嘴里含糊地呢喃着什么,时不时冒出一两句呓语。

“娘亲……”

妇人眼眶红肿,背过身擦了擦泪,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忍着哽咽语调温柔地道:“虎子乖啊,娘在呢。”

明姝立在一边,瞧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好在药师动作还算快,只听外面一串脚步声响起:“来了来了,药来了!”

明姝连忙让开路,妇人也站起身来,一脸希冀地望向药师,只见他手里端着滚烫的药碗,妇人神色克制不住的激动,局促地擦了擦手主动上前,语气真诚:“实在麻烦您了,还是我来。”

她从药师手里接过药碗,小心翼翼走上前,明姝见她动作不方便,便主动上前帮忙把虎子扶起来靠着自己,朝妇人点点头。

妇人面露感激,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药,将药给吹凉了后,这才喂给虎子。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药太苦的原因,刚一入口虎子就皱着眉吐了出来,妇人神色焦急,耐着性子哄:“虎子,乖乖把药给喝了,喝了药才能好起来啊!”

可无论她怎么哄,虎子都将不肯将药给咽下去,喂的药几乎全吐了出来。

明姝灵机一动,在他耳边道:“虎子,乖乖喝药,喝完了姐姐就给你吃糖。”

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起了效果,虽然小孩儿依旧皱着眉一脸不情愿,可到底肯把药给咽下去了。

妇人眼神激动,连忙趁着这会儿工夫将一碗药给尽数喂了下去。

一行人一眨不眨地守在旁边。

药师压力有点大,可能是怕明姝一言不合又要提刀,他语气谨慎地措辞:“我也不太确定这药有没有效果,如果,如果这烧退不了,那那还是要等大夫来……”

明姝听了这话,目光看过去,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药师被盯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心理阴影不小。

他哆哆嗦嗦地要开口解释,明姝唇角一弯,语气温和:“怕什么,站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打人。”

药师眉心跳了跳,心想:你是不打人,你直接砍人。

他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样凶悍的女子!

长得温温柔柔怪好看的,发起火来那叫一个凶残!

也不知道谁这么倒霉,以后娶了这样的媳妇儿……

吐槽归吐槽,药师万万不敢表现在脸上,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姑娘,小的,小的真的已经尽力了……”

见这人实在不经吓,明姝啧了一声,也不再逗他:“行了,不找你麻烦。”

她看上去像那种动不动就砍人的吗?

刚刚那不也是特殊情况嘛?

得到了她亲口保证,药师这才松了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虎子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好看了许多,一直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了下去,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妇人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一亮,语气激动:“退了!烧退下去了!不烫了!”

她转身看着明姝和药师,神色激动溢于言表。

药师眸色微讶,连忙上前也试了试,“还真退了!这热散了就好,回头再灌几碗药下去,应该就没事了!”

听了这话,妇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她说着说着,捂住了嘴,眼里泪光闪烁,语气不由自主的也染上了几分哭腔。

药师也很激动,跟着她一起“太好了!”

他总算是不用提心吊胆了!

“谢谢您!真的谢谢!”妇人连连弯腰鞠躬道谢。

她这样郑重其事的态度,倒是让药师有些手足无措,他抓了抓脑袋,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用不着行这样的大礼,我我这也是举手之劳嘛,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他说着,心里后知后觉有些心虚愧疚,毕竟一开始他也和那些人一样以为这是瘟疫,连看都不敢上前看。

口口声声说着医者仁心,他却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难怪当初教他的师傅说他在这上面没有天赋。

一想到他差点因为自己的胆怯害死一条生命,药师心里滔天的愧疚席卷而来,自责和愧疚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淹没,他甚至不敢对上妇人那双感激的眼睛。

“要谢就谢那位姑娘,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可能……”

药师指的指旁边站着的明姝,如果说之前只是迫于恐惧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这会儿是真有些佩服起来。

无论是这女子面对这件突发状况时表现出来的冷静,还是刚刚震慑众人时展现的魄力,都让人刮目相看。

尤其对方还只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药师想到刚刚这位小姑娘温柔带笑地提着刀的模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般人家真的养得出来这样的女儿吗?

妇人转头看向明姝,眼里噙着泪,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心里十分清楚,今天如果不是明姝站出来为她说话,凭着那些人的冷漠,这会儿她的虎子恐怕已经……

她咬了咬唇,提着裙摆要往地上跪:“姑娘的大恩大德,我茹娘没齿难忘……”

明姝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她行了这个大礼,她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将她往上拉,语气不悦:“你这动不动就跪人的毛病跟谁学的?这不是诚心要折我的寿吗?”

茹娘神色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她几度哽咽失声,情绪激动。

她的儿子就是她的命,如果虎子今天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她实在不知道有何脸面去见当家的!

“姑娘的大恩大德,我实在是无以为报……日后姑娘您若是有什么吩咐,茹娘就是当牛做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她神色坚定,语气郑重。

“我要你给我当牛做马干什么?”明姝不由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留着点力气,虎子还需要你照顾呢。”

茹娘看了一眼熟睡的儿子,死死抿了抿唇,重重点头。 第242章 吐血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茹娘,明姝这才从房间里出来,抬头便看见靠在栏杆旁边的司褚,她揉了揉额角,抬步走过去。

“等了多久了?怎么不回房间啊?”

刚刚忙的脚不沾地,差点忘了司褚还等在外边儿呢。

她伸了个懒腰,抬手揉了揉酸痛的后颈。

司褚回过头来看她,眼里噙着意味不明,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道:“你方才的表现,挺出乎意料的。”

明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刚刚她提着刀威胁人的那一幕。

方才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被司褚这么单独拎出来一提,明姝莫名脸一烫,心里暗道不妙。

完了完了,崽崽喜欢那种弱柳扶风的女子,最好是走两步路喘口气,跟林妹妹似的那种。

可她刚刚的那番表现,怎么着也跟弱柳扶风沾不上边啊!

你见过谁家的弱女子提着刀威胁人的!

草率了。

……

明姝寻思着,她这会儿表演个原地失忆,把他糊弄过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崽崽又不是傻子!

被司褚莫测的目光盯着,明姝脸颊越来越红,眼里闪过一抹懊恼,慢慢垂下头去,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暴自弃:“好其实我……”

“挺好。”

“嗯?”明姝不敢置信地抬头,他刚刚说什么?

司褚瞧着她,眼里隐约透着笑意,他唇角微扬,语气轻描淡写:“这样就很好,不要让人给欺负了。”

之前明姝失踪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有一晚正常入睡。

总是担忧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人欺负。

甚至有一次,他梦到她在一间柴房里,可怜兮兮地抱着一个冷掉的窝窝头啃,一边啃一边哭,说要把剩下一半的窝窝头留着晚上再啃。

那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司褚当时就吓醒了,他眸光阴晴不定,坐着沉思片刻,披了袍子沉着一张脸把熟睡中的追影从床上拉了起来,连夜策马寻了过来。

他希望她能嚣张一些,再嚣张一些也无妨。

左右有他护着。

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想起方才让追影拎出去摁水里“清醒清醒”的某男子,司褚眸光发冷。

他都舍不得让她受丝毫委屈,怎么能让其他不长眼的东西给她气受。

所以当看到明姝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在那么多人面前也稳占上风。

他心里更多的是欣慰。

她就该明媚肆意地站在阳光下,眉眼间是被宠出来的娇纵,和意气风发。

那些肮脏污秽,半点沾不了她的身。

明姝听罢,面上微微一怔,心里划过一股异样的暖流。

尽管司褚说这话时的模样漫不经心,可她依旧能感受到他话里的温柔。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可明姝莫名有一种直觉,似乎无论她做什么,司褚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默默为她撑腰。

这种直觉来的莫名其妙,可又如此强烈。

她看进他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心脏逐渐被填满,像是泡在温水里,慢慢软胀。

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支配着,明姝抿了抿唇,想要掩饰眼眶突如其来的酸涩,她矜持地微抬下巴:“我不会被人欺负的!”

司褚看过来,看那样子似乎是对这话不敢苟同,明姝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脑子一抽,手紧握成拳,抬手在面前的木制栏杆上用力一锤。

“哈我打!”

“咔嚓”——

那块地方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响,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塌陷下去,那实心的木头,就这么光荣阵亡。

司褚:“……”

明姝:“……”

哦豁,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她只是想表达没人敢欺负自己来着。

明姝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司褚的神色,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一抹不可思议,他的神情异常的沉默。

气氛尴尬的令人窒息。

明姝干笑了两声,一边摸着被她拍过的地方一边不经意地感叹:“哈……这个,这个栏杆也不知道多久没维修过了哈,我就这么轻轻地一拍,它居然就”

“啪”——

她话还没说完,那木头彻底从中间断裂开来,但凡它是个人,这会儿脸上一定写满了死不瞑目。

……

明姝:……

算了她还是闭嘴。

真够糟心的。

一直到了天黑,虎子的情况才逐渐稳定下来,人也不烧了,呕吐也止住了,中间还清醒了一次,迷迷糊糊问明姝要糖,说她说话不算话。

明姝眼神讶异,没想到这小屁孩儿对糖这么执着,连意识不清醒的时候都记得牢牢的。

不过人能醒就好,见他精气神还不错,明姝也没食言,当即给他买了一包糖。

虎子这才心满意足,没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众人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茹娘少不得又要拉着明姝表示一番感谢,明姝不擅长应付这场面,听的一个头两个大,连忙逃了出来。

她心有余悸地和司褚吐槽:“多发点儿事啊!她就差儿没给我立个牌位把我给供起来了,你说这人咋这么实诚呢!”

明姝自顾自的说到一半,见司褚没跟上来,她疑惑地回过头,见他停在她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他刚好站在一处阴影里,五官看不太清,神情有些晦暗难明。

明姝心里闪过一抹困惑:“怎么了?”

司褚平静的声音传了过来:“没什么,突然想起落了点东西在房间里,你先下去。”

明姝也没怀疑,“噢”了一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确认明姝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司褚脚下一个踉跄,他神色煞白,眉头紧蹙,额角青筋剧烈地跳动两下,终于没忍住扶着墙弯腰,一口血吐了出来。

眼前一阵目眩,五脏六腑仿佛有无数只虫蚁在噬咬,司褚捂着胸口,眼底布满血丝。

追影刚办完陛下交代的任务,去教训了下几个不听话的蠢货,嘴里正哼着小曲儿,一转过走廊就瞧见一个人弯腰靠在那儿,吓了一跳!

不过等他看清了这人是谁,神色更是猛地一变!

他两三步跨上前扶住司褚,神色凝重,夹杂着一抹冷厉:

“主子!您怎么了?!”

…… 第243章 陛下不惧内 司褚没有说话,他扶着墙的手因为用力骨节泛着白,手背上青筋迸起,看得出此时正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追影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他从身上翻出一个小药瓶,飞快将其打开,从里面倒出两颗药递过去:“主子,药!”

司褚看了一眼,抿唇将药接过,仰头喂进嘴里。

他闭目静靠着墙,头微微仰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利落的喉尖滚了滚,原本急促呼吸也渐渐归为平缓。

追影在一旁紧张地瞧着,见他紧皱的眉终于渐渐松开,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吓人,这才松了口气,发觉自己手心不知不觉间沁出了汗。

很快,他又转而担忧起来。

“主子,是那病又发作了吗?”

追影心下困惑,刚才司褚发病的模样,他以前也见过。

早些年陛下根基不稳,处处受太后掣肘,即便知道对方送来的东西里掺了足以使人神智不清醒的药物,为了安对方的心,也不得不服用。

太后虽然心机和手腕比起她那个兄长差远了,不过恶毒和谨慎却更胜一筹。

她吩咐人监视司褚的动向不说,就算是她派来的人亲眼看见了司褚喝下了药,她也依旧不放心,每个月都会打着请平安脉的名头来确认司褚的身体状况。

尽管后来司褚用特殊的手段瞒了过去,没有继续喝药,可那药物的药性极为霸道,到底还是伤了根基,连最好的太医都找不到彻底解毒的法子,司褚如今也只能暂时靠药物压制。

不过令追影疑惑的是,主子这病分明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怎么会突然发作起来,而且还来势汹汹,看上去比以往都要严重许多?

司褚缓缓睁开眼,他的唇无意染了抹殷红,浓密的长睫下,漆黑的瞳仁像是吸了光,暗沉的发亮,他眼白处的红血丝还未完全褪去,像某种危险的讯号安静蛰伏着,似乎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追影敏锐地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息多了几分诡异的恐怖。

他心头一凛,眸光难免泄露了几分担忧:“主子?”

司褚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他慢条斯理地捏着手帕,一点点将唇角的湿润拭去,动作随意中透着几分优雅闲适。

做完这番动作,他这才扫过来,眸光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从容,他唇角微阖,溢出一声轻嗤:“慌什么?”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见他还有力气嘲讽,追影这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可是主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国师……他给的药不管用了吗?”

闻人白说司褚这病药物服用多了容易产生依赖性,甚至说不定还会有一些副作用,所以他让人重新改进了方子,研制出了一种效果更好的解药,虽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不过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司褚已经很久没有发过病,这药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派上用场,这次出门好在他心念一转随身给带上了,若非如此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司褚敛着眸,眼底拢着暗沉的光,他低头看了眼掌心,回想起刚才发作时的感觉,眼神若有所思:“药效在减弱。”

准确的说,是那毒性增强了。

追影眼神震惊:“怎会如此!”

主子分明已经很久没有服用过那药物了!

“我明显能感觉到,这次比以往都要强烈。”司褚嗓音沉冷,“那老太婆银针上抹的毒,怕是没那么简单。”

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之前都并无异常,可是经过那一次之后,他心里时常有一种异样的烦躁不安。

除了那银针有问题之外,不做他想。

追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心里一沉,语气凝重:“主子的意思是,那老妖婆摆了我们一道?”

莫非她给出的解药有问题?

司褚没说话,可冷凝的神色已经能说明一切。

追影咬了咬后槽牙,恨不得将那老太婆扒出来再鞭一次尸。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那老妖婆死的那么轻易才对!”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会儿怕是尸体都腐烂了,他便是有一腔怒火也无处发作。

追影眼神忧虑地望着自家陛下,咬了咬牙:“要不然属下去把闻人白给找来?”

国师大人对毒物此道颇有些了解,陛下的身体状况他也一直清楚,说不定会有什么办法?

司褚眉心不经意一蹙,“你这会儿怕是也难寻到他。”

他们分成了两道走,闻人白是跟着贺兰潋一道的,走的陆路,陆路比水路快,这会儿应当在他们的前面。

追影想要去寻他们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还不一定能够找到。

最重要的是,好端端的他突然离开,明姝势必会生疑。

“左右之后都会碰面,也不急在这一时功夫。”

追影仍旧不放心,还想在说什么:“可是陛下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司褚轻飘飘斜他,眸光不容置喙:“朕的身体,你还能比朕清楚?”

“属下不敢。”追影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不敢再多言,只期盼国师给的这药能撑久一些才好。

他家陛下又是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的。

追影想,若是贵妃娘娘知道了,恐怕还能劝劝,毕竟贵妃娘娘的话可比任何人的话都管用。

可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下一秒,他就感受到司褚深沉的目光落在了头顶,眼神意味深长,语气透着警告:“今天的事,不准泄露一个字。”

尤其是不准告诉她。

若是让明姝知道了,少不得眼眶又要红了。

一想到明姝眼尾发红,湿漉漉的眼眸要哭不哭望着他。

他捻了捻指腹,心里没来由有些烦躁。

追影:“……”

他心里纳闷儿,陛下这是会读心么?

他纵然再担忧,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只得闷闷地应了声:“属下遵命。”

司褚想到什么,欲盖弥彰地添上一句:“朕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知道,女人哭闹起来最是麻烦了。”

追影:……

行了行了,知道您不是惧内。 第245章 相生相克 ……

船靠岸停下。

追影立即马不停蹄地去找大夫,众人翘首以盼,焦急不安地等待着结果。

终于,追影拽着不知道从哪儿抓来的大夫,匆匆赶来。

那大夫明显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几乎是全程被追影拎着在走,双腿颤颤巍巍,嘴里连声道:“哎哟哟,小伙子你慢点,慢点,老夫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跟不上啊……”

“大夫,救人如救火,您见谅。”追影充耳不闻,等踏上了船,这才终于松开了他。

大夫弯腰大口喘着气:“我说小伙子啊,老头子这一路差点没被你给折腾死……诶诶诶!这怎么又拽上了呢!”

气都还没喘匀呢,他后颈又被拎上了,差点一口气堵在喉咙没上来。

追影一边大步朝楼上走一边耐着性子解释:“这不是怕上楼梯您摔着了吗?”

明姝看到那大夫脸色惨白,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的时候,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谁给谁看病。

她无言片刻,瞪了眼追影,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训他:“你别是把人家给绑来的?”

看这副模样,怎么着也不像是自愿的。

追影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哪儿有?是这位大夫腿脚不太方便,属下这才借助了一点小手段帮他一把。”

明姝将信将疑看他一眼,也没急着纠结这件事,转身朝着那大夫道:“老先生,事急从权,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请您替这位小友给瞧瞧看,他究竟是什么毛病,诊金都好说。”

她态度温和有礼,大夫心里即便有火气,这会儿也消散了不少,更别说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最后一点不满也彻底消散,理了理发皱的袍子,点点头:“那行,老夫就来瞧一瞧。”

这会儿功夫虎子正醒着,他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有些苍白,他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乖巧又安静地望着众人。

老大夫走上前,脸色柔和了些:“乖孩子,把手伸出来,爷爷给你瞧瞧。”

茹娘连忙道:“虎子,快!手伸出来,让大夫给你看看!”

虎子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伸出手。

大夫手指搁在他腕上给他把脉,茹娘在旁边一脸紧张地瞧着他的神色,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虽然虎子吃了药以后,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可是没有大夫确认,她始终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

只见大夫沉吟许久,蓦地皱了皱眉,收回了手。

茹娘当即心里一个咯噔,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嗓音艰涩地开口:“大夫,我儿子他……他到底”

只见老大夫回过头来,重重瞪了眼追影:“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罢了,既已经吃了药,做甚还那么紧张的将老夫给拖过来!”

吓得他还以为真出了人命!

茹娘瞳孔微微放大,担忧的神情僵在了脸上,反应过来他这话背后的意思,一口气缓缓松了下去,随之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惊喜!

她儿子没事!

她儿子没事了!

明姝并不意外,只是心里尚存了一丝困惑:“老先生的意思是这孩子只是普通的风寒,并没有其他问题?可是他之前有过呕吐不止的症状,这又是为何?”

寻常的风寒应该不会引起呕吐才对。

“有些食物能大补,对人的身体大有裨益。可是有些食物却相生相克,能损害人的身体。”老大夫皱了皱眉,轻哼一声,“这孩子八成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他转头看向茹娘,“你仔细想想,这孩子生病之前都吃过些什么?”

听了这话,茹娘心里一紧,面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她皱着眉仔细回忆着那日虎子的吃食:“都是些寻常的东西,我也吃过的。”

“那日晚上席间有两道菜他吃的比较多,一道是白糖油糕,一道是鲜虾蹄子脍。”她说着,脸上露出类似于羞惭的神色,望向虎子的眼神含着温柔和愧疚,“家里穷,平日里也没吃过这些稀罕玩意儿,我便也没拦着他,那道鲜虾蹄子脍他吃了不少。”

她说着,神色突然迟疑起来,忐忑地望着大夫:“这两样食物……应该不相克?”

她当时也跟着吃了些,也没出现任何不适的地方啊。

大夫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又道:“你仔细想想,还吃了其他的吗?”

“其他的……”茹娘皱眉陷入沉思,忽的眼睛一亮,“吃过饭后,他还吃了点水果,我看见船上有卖柿子的,便给他买了两个。”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虎子懂事,知道家里的情况,从来不像同龄的孩子那样朝她哭闹着要买什么。

然而茹娘到底心疼孩子,之前明姝给孩子买糖人的行为多少影响了她,虎子也只是个孩子而已,既是孩子,就应该该天真的年纪保持他的无忧无虑。

她想着买两个水果,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便主动买了柿子给他。

听了这话,老大夫胡子一翘,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

“那就没错了!海鲜不能与水果同吃,虾和柿子同食不易消化,轻则恶心不适,重则呕吐腹泻。”

明姝皱着的眉头微松,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有些食物相生相克,混吃甚至是能吃死人的。

比如猪肉和菱角同食会引起腹痛,牛肉和栗子同食会引起呕吐。

“这孩子八成是之前受了凉,又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所以这才症状严重了些。”

茹娘瞪大了眼,眼里写满了茫然,她张了张嘴,手指局促地搅在一起:“那我不是……”

她下意识看向一脸懵懂的虎子,一想到儿子这几日来遭的罪,竟然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她便难受的紧,自责和愧疚深深包裹了她。

茹娘眼眶一红看向大夫,“那大夫,这种情况多久能好,严重吗?”

老大夫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待老夫开几服药方子,调养调养就行了,好在之前烧退的及时,不然恐怕悬。”

他说着语气,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怨怪,“这孩子和大人不同,本身就比较脆弱,往后可得长长记性!” 第246章 扔下去吧 大夫交代着注意事项,茹娘在旁边仔细听着,连连点头。

这里没明姝什么事,她索性就去安抚一下其他人的情绪。

明姝把这个消息带给了众人,确认了不是瘟疫,很明显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露出庆幸的表情。

隔了一会儿,有人站出来神色讪讪地道:“说来这次都要亏了这位姑娘,如果不是她拦着,我们大家可能就……”

他话没有说完,可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当初有人带头说,那小孩很有可能是染上了瘟疫的时候,有人提议把他扔下船,众人的态度大致分为两派,一边是支持,一边是沉默。

可两方的想法都如出一辙,默认把那小孩儿排除在外,甚至都没有经过大夫的诊断,他们就已经默认了这件事实。

牺牲一个人保全一船的人,毫无疑问,大家都觉得这是最优解。

如今回想起自己那时冷漠的态度,众人不禁感到难以置信,他们竟然差点就真的害死一条无辜的生命。

如果那个人换作是自己,被众人这样对待,会感到寒心吗?

大家心里都有了答案。

很多时候人心是经不起考量的。

大人尚且觉得作为被抛弃的一方无疑是可悲的,更别说,那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大家本来还在为自己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可是听了这话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陷入了沉默。

明姝望着众人神色各异,满含愧疚的脸,心里稍稍感到宽慰了些。

挺好,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至少证明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冷漠,也不是完全的无可救药。

明姝想,她并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评判这些人的行为,对或者错,因为每一个人都有选择活着的权利。

生死面前人人平等,没有谁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以自己的标准高高在上地去指责别人。

但是每个人的心中都应该有一把道德标尺,丈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这是人区别于动物最大的不同。

她想了想,语气平静,甚至是微微带着笑:“无论如何,一个人的生命都不应该被随意处置对待。”

“在今后,或许我们还会有许多面临抉择的时候。希望大家每做一件事,在今后无数个日夜里,都能做到无愧于心。”

……

老大夫刚走出门,就被站在门口的大高个给吓了一跳。

他抚着胸口,神色隐忍,抬起手指了指追影:“你说你这个年轻人啊,是不是不把老夫吓出点毛病来你不甘心?”

追影唇角勾起,刚抬起一只手,就被大夫一脸警惕地躲过,他手愣在半空中,笑了一声,神色自若地收了回来,懒洋洋地道:“大夫,跟我走一趟,还有点事儿要麻烦您。”

——

司褚垂眼看着那老头皱着眉给他诊脉,那眉头越皱越紧,能夹死一只苍蝇,仿佛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时不时还稀罕地啧上两声。

要换作平常人,见到大夫露出这样的表情八成心里一凉,完了完了,这跟半条腿迈进棺材有什么区别?

然而司褚却不觉得有什么可惊慌的,他眉头压的很低,眼底墨色深沉,显而易见的不耐烦:“看了半天,看出什么了吗?”

他的情况他最清楚,太后为了控制他,寻来的毒药自然也不是那种烂大街的,否则这毒早就解了。

宫里最好的太医尚且束手无策,更别说民间这些江湖术士。

他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偏偏追影不停地在耳边念叨,说什么万一下次再发作恐怕会被娘娘察觉到,他实在不耐烦了,这才勉强同意让这个看上去就不是很靠谱的郎中给瞧瞧。

奈何对方不仅长得不靠谱,实际上也果真不靠谱。

老头手还搭在他的腕上,闻言抬起头来看他,语气不赞同:“我说年轻人,性子不要那么急嘛!我跟你说,你这个病很是棘手的哦,老夫我行医那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病症,要不你先等等,我翻翻医书……”

他神情有些兴奋。

大抵做这一行的都喜欢挑战疑难杂症,尤其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这老头也不例外。

他甚至在心里计划着冒昧地问一下司褚的名字,好用他的名字来给这病命个名。

唇角蓦地一扯,司褚眉眼染上几分戾气,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干脆再等等,等我躺进了棺材,这不就有现成的给你研究?”

老大夫:“……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看神色竟然还真有些心动的样子。

司褚抽回了手,微眯着眼斜他,神色危险。

追影:……

怕这老头被盛怒之下的陛下给灭口,追影连忙站出来阻止对方继续作死:“你就说你能不能治!”

老大夫眼睛一瞪,撸了撸袖子,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的样子,唾沫横飞:“老夫我从医大半辈子,你可以质疑我的头发是假的,但不能质疑我的专业能力!”

司褚正不紧不慢擦着手,闻言眸光微动,看了过来,然后神色流露出些许复杂。

追影眸光也跟着落在老头稀疏的头顶,眼底不敢置信。

统共就这么几根头发,还他妈是假的?

这用得着质疑吗?!

抱着尊重医者的态度,他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吐槽给憋了回去,收回视线,眉头微挑,来了几分兴趣:“那就是能治了?”

看不出来啊,高手在民间。

随便一抓就抓到个神医,他为自己刚才的失礼感到抱歉。

正琢磨着要不要给神医赔个礼,就听“神医”想都没想,语气斩钉截铁:“治不了啊。”

追影:?

治不了你在那儿吹半天?

兴许自己是有些误解,他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那您的专业能力……?”

大夫摸了摸胡须,一脸高深莫测地看他:“我的专业就是,没有能力。”

追影面无表情,缓缓捏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吱响声。

旁边的司褚神色波澜不惊,唇角勾着兴味:“扔下去,正巧缺了点鱼食。”

大夫:!!!

“等等!!我可以再研究研究!”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幽默呢! 第247章 有多厉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小兄弟这病,应该是因为长期服用一些药物所导致的?”老大夫问话时的神情添了几分沉重。

他行医这么多年,吃过的盐比饭还多。一般来说,能牵扯到这些腌臜之物的无非是涉及到豪门贵族内宅阴私。

总之不是普通人能插手的。

他只是一个赤脚郎中,当然也怕惹上麻烦。

司褚眼微抬,漆黑的瞳仁映着一抹幽亮,仿佛能洞察人心似的,他唇扯了扯,语气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散漫地道:“怎么,不能治?”

老大夫本来想点头,可是被他这双凉薄的眼眸给盯着,不知怎么的,话到了嘴边突然说不出口。

他哽了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良心:“说来惭愧,老夫才疏学浅,的确治不了。不过……”他顿了下,继续道,“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肯定能治!”

追影默默把拔到一半的剑放了回去。

司褚眼皮微动,懒懒抬眸:“哦?”

“神医谷,越扶光!”老大夫红光满面,看上去似乎有些激动,“若说小兄弟你这病,连那越扶光都治不了,那天下恐怕无人能治了!”

他面红耳赤,唾沫横飞地对神医谷进行了一连串的赞美,追影看了眼自家陛下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惴惴。

神医谷越扶光,那位跟自家陛下可是颇有一番渊源。

不过最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几年前的那一次见面,那位神医平静瞧着自家陛下,留下的最后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戾气太重,我不治手上沾了杀孽的人,更不治一心求死之人,阁下还是好自为之。”

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追影都依旧觉得胆战心惊!

那位姑娘还真敢说!

不过毕竟是出身皇室,她也确实有那个底气。

总之一句话,想请得动越扶光出手,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二人的梁子早就结下,况且陛下对神医谷的态度也很是奇怪,想从神医谷入手不太现实。

他不等自家陛下开口,出声打断了老大夫的滔滔不绝,语气不耐:“你就说,有没有法子暂时把这毒给压制住?”

老大夫皱着眉,进而点头:“有是有,不过治标不治本,况且是药三分毒,服用多了到底伤身……”

司褚垂眸,指节在桌上轻轻扣了下,神色晦暗不明:“去做便是。”

老大夫劝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时,他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畏惧。

转而老大夫在心里冷哼一声,他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人家自个儿身子自个儿都不担心!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言尽于此,至于怎么选择,还是看个人。

他点着头,开始收拾东西:“那我回头就开一张方子……”

轻缓幽凉的声音送到耳边,像初春的风,含着几分料峭寒意:“今日之事,不准泄露半个字,否则……”

大夫收拾东西的手抖了一下,心里莫名一紧。

他就是出个诊而已,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自然,自然!老小儿保证守口如瓶,将这事烂在肚子里!”

一场意料之中的雨水如约而至,将街道冲洗的干净透亮,空中弥漫着淡淡水汽味儿,混杂着泥土和青苔的味道。

雨幕将街景模糊,街道两旁的建筑如同笼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本应是一副极美的江南景,然而却因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显得过分冷清。

撑伞走在街上,雨水啪嗒啪嗒拍打着伞面,顺着伞骨蜿蜒而下,汇成一股小水流哗啦坠在青石板上,清脆嘀嗒。

有人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跃起,避开一个小水洼,伞面抬高,露出一张明媚的脸,纤长的睫毛沾了水雾。

明姝一边注意着脚下,一边皱眉困惑地打量四周,纳闷儿道:“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瞧见几个人啊?”

就算是下雨,也不至于街上连个人都没有?

这也就罢了,明姝歪头瞧了眼旁边的店铺门面,几乎是家家门户紧闭,也看不出有没有人。

这是下雨了,连生意也不做了?

伞面不动声色朝明姝那边倾斜了些,司褚半边肩头被雨水浸湿,他恍若未觉,听到她的疑问时眉微拧,嗓音略沉:“不太对劲。”

此地名为“尧镇”,因特产蚕丝而出名,这里的丝绸也销往全国各地,每年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不说人声鼎沸,车马喧嚣,可总归也不至于这么冷清才对。

追影得了指令,眉眼一凛,立马道:“属下去前方探探!”

说罢,他的身形轻快向前掠去,很快便消失在街道上。

这就是武侠小说里的轻功吗?

明姝瞧着这一幕,慢吞吞眨了眨眼,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惊讶一些。

她瞪圆了眼,表情浮夸:“哇!二牛好厉害呀!”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头上,颇有些意味深长。

明姝抬眼,和司褚视线相撞,差点儿陷进那片漩涡里。

他眉压得低,自上而下扫过来的眸光极具压迫性,沾染了潮湿水雾的眼睫下,瞳眸仿若天际寒星,语气却平静:

“有多厉害?”

明姝睫毛颤啊颤,踩着他的底线可劲儿蹦跶,她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煞有介事地仰头看他,眼神天真:“至少,也得是武林高手的级别?”

司褚低眉盯着她看,见她眸子亮亮的,满眼羡慕,心里没来由有些燥,舌尖顶了下腮帮,他唇间蓦地溢出一声轻嗤,一言未发地别过头。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明姝从他那连头发丝都充斥着不悦的背影来推测,他可能被自己气的不轻。

唇角不受控制地偷偷上扬,明姝故作不解地歪头去看他:“哎,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司褚冷笑,语气冷漠:“我生什么气?”

明姝朝前迈了一大步,拦在他跟前,俏生生地站在那儿仰头看他,小脸白的发光,片刻,她踮着脚尖俯身凑近,贴着一寸的距离,两眼弯弯笑得跟小狐狸似的:

“当然是气,我只夸了他,没有夸你呀。”

…… 第248章 不认识,没印象 身后是陌生的街景,雨声淅淅沥沥。

她说话的时候下巴微抬,模样骄矜又漂亮。

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像极了山水画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猝不及防闯入人的视野,蛮不讲理,却惊艳至极。

司褚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她是生动而真实,触手可及的存在。

心里不满逐渐淡去,唯余下心尖滚烫炙热,他喉结颤动,将指节攥紧了些,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他想摸摸她,可是现下好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只能告诉自己。

忍忍,再忍忍。

可就在下一秒,一只手慢慢攀上他的衣袖往上,跟小猫似的,讨好般,蜻蜓点水一样挨了挨他的手背,余下一抹温热。

他垂眼,撞入一双清澈无辜的眼,那双眼睛彼时含着小心的试探。

“真生气了啊?”

明姝见司褚沉默着不说话,拽了拽他的衣袖,眼尾微垂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他很厉害是不错,可是你比他更厉害啊!”

司褚眼底晦暗不明,喉结滚动,开口时声音哑了几分:“哪里厉害?”

明姝哽了哽,不经思索地道:“哪里都厉害!”

脱口而出完,她后知后觉这对话似乎……有那么一丢丢奇怪?

脸迅速一烫,明姝在心里狠狠将自己唾弃一番,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总之,在我眼里就是坠棒的!”

司褚眉头微挑,漫不经心“噢”了一声,眉头悄无声息舒展。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被这话愉悦到。

明姝松了口气,一边感叹着崽崽的好哄,一边又忍不住沉浸在逗他的乐趣里,乐此不疲。

雨势小了些,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寻觅着可以歇脚的地方。

然而整整找了两条街也没找到,茶楼酒肆一律关着门,连一家营业的客栈也没有。

明姝皱着眉,路过一户人家面前忍不住上前敲了敲门。

“扣扣扣——”

她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大街上,略显空灵:

“请问,有人在吗?”

明姝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的客人,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她模样生的无害,一般来说被拒绝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明姝敲了许久的门,也没听到有人应答,里面也没有丝毫动静。

她回头,冲着司褚摇了摇头。

司褚眉微抬,心里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两人又陆陆续续敲了几家的门,无一例外,都没有人来开。

准确来说,是根本没有人在。

明姝这才恍惚回过神来,整座城安静的过分了,除了绵绵不绝的雨声,连鸡鸣犬吠声都听不见。

似乎,这是一座空城,里面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一样。

可是这么大的一座城,城里的人都去了哪儿呢?

明姝蹙着眉,正想询问司褚的意见,却见他瞳仁漆黑,眉眼覆上一片霜寒之色,抬手摘下一片树叶,头也没回地射向身后某个角落。

明姝一头雾水,下一秒却听到一声轻笑蓦地响起:

“阁下好身手!佩服,佩服!”

明姝惊了一惊,迅速回过头去,看见一抹身影从一处矮墙上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近,即便是被抓了包,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他戴着一顶斗笠,帽檐下一张玉面,唇角含着风流倜傥的笑:“呀,姑娘,咱们又见面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生何处不相逢?”

明姝无语,怎么又是这人?

之前在船上碰到过一次,对方的油腻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实在令她分身乏术,根本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本来以为不会遇到了,结果……

明姝皱了皱眉,眼神警惕,这人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玉檀话音刚落,一片树叶贴着他的脸而过,饶是他反应的快,面颊上还是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他捂着脸,心里高度警惕,微眯眼,带着几分恼意朝始作俑者望去。

打人不打脸,懂不懂江湖规矩!

脸可是他吃饭的家伙,要是伤着了破了相那他找谁哭去?!

司褚侧身而立,眸光发冷,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杀意,他伞面放低,像划分领地一样,不动声色将明姝拢在势力范围内,挑唇冷道:“管好你的嘴和那双招子,否则,我不介意帮你。”

至于怎么个帮法,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玉檀从这人身上嗅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怪的是就连他也看不出此人的底细,不过直觉告诉他,自己绝不是这人的对手。

他思忖片刻,按捺下了心头跃跃欲试,决定换个法子。

他双眼含笑,迅速收敛起之前的轻浮:“这位兄台,我并无恶意,我和这位姑娘之前在船上见过,是旧相识,不信你问她!”

不是他吹牛,他这么一副相貌,见过一面实在很难忘记。

司褚眸光微沉,眼底笼着暗色,转眸看向明姝,情绪莫测:“旧相识?”

她怎么这么多旧相识!走了两个又来一个!

明姝求生欲很强,见他神色不对,立马举起双手表示清白,来了个否认三连:“不认识,没印象,他在胡说八道!”

玉檀表情缓缓僵住,看她的眼神很是不可思议:……没印象?她居然对他没印象?!

司褚唇角一松,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再看向玉檀的眼神就很是不善了。

察觉到危险的玉檀连忙看向明姝,试图唤起她的记忆:“不是!姑娘你要不再仔细想想,那天晚上在甲板上我们见过的,可能那时天太黑你没看清楚我的脸,但我们真的见过,还有那对母子!你再仔细想想!”

司褚眸色愈渐的沉,唇角勾着冷笑,“我看也没这个必要再回忆了,不如你去问问阎王有没有印象?”

玉檀:!!!

怎么一言不合就搬出阎王了呢!

年轻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

明姝本来是不想搭理那人,可眼见着事情即将脱离控制,连忙拉住司褚的手腕:“我,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 第249章 天理难容 好不容易把司褚给劝住了,明姝看向玉檀,语气不善:“你一直跟着我们?”

见她眉眼之间多有不满,之前见识过她的冷漠无情的玉檀忙开口:“姑娘误会了,下了船之后便碰巧遇上了大雨,在下也只是进城来寻一家落脚的地方避避雨而已。”

他说着,皱了皱眉,“可说来也奇怪,我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一个人不说,这城里竟是没有一家开张的客栈和茶馆。刚才听到这边有谈话声,这才寻了过来,没想到恰好碰到了两位。”

他这句话真假参半,避雨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也是因为明姝。

经他之手,还没有能够逃脱的猎物。

没成功的把明姝给发展成为白莲教的教徒之一,他心里还是不甘心。

当然这个原因,他肯定不能说出来。

他的确是一直跟着几人后面,因为不太确定明姝身旁那两个男子的身手,他之前一直没敢靠的太近,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

刚才不过一时大意不小心泄露了一丝呼吸,没想到就被那个男子给发现了。

感受到右脸颊传来清晰的疼痛,玉檀眸光微暗,心里一震。

这人果然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厉害,看来之后得多加小心了。

见他面色还算诚恳,说话也没有上次见面那么奇奇怪怪,明姝脸色好看了些。

她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眉头微拧。

“你从哪边过来的?”

玉檀皱眉略一思忖,语气笃定:“我方才是从西边过来的。”

明姝眉头不经皱的更紧。

她和司褚是从南边过来的。

这么说来,这座城很有可能真是一座空城。

就在这时,前去探路的追影也赶回来了。

玉檀瞥见一道黑影极快的掠进,那速度即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够追上,不由惊了一惊。

认出这人正是之前和明姝一起的男子之一,他心下更是一阵后怕。

还好之前没有冲动行事,不然这会儿恐怕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不过与此同时,他对明姝一行人的来历也更加好奇。

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身边的两个仆从武功如此厉害。

追影看到多了一个陌生男子,也只是皱了下眉并没有多问,他看向司褚和明姝,神色比之前多了沉重。

“我刚才去转了一圈,城里没人,准确的来说,是没有一个活人。”

众人心里一震,联想到这话背后的意思,不由脊背发凉,明姝更是没忍住露出吃惊的神色,她语气不敢置信:“没有活人……是什么意思?”

追影眼神欲言又止,看了眼自家陛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才抿了抿唇道:“东边有情况,我还是带你们去看看。”

追影领着几人来到一座祠堂,刚一踏进祠堂正门,明姝就闻到一股呛鼻的味道,她鼻翼耸动嗅了嗅,皱着眉不确定地道。

“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等进了门,很快,她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院子里,摆件和供奉的瓜果乱七八糟散落一地,祠堂门口两边梁柱以及头顶挂着的牌匾,还有墙上,遍布着一片漆黑,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眼前的狼藉,无不昭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火灾。

明姝甚至还在门口发现一截没烧完的布料,看上去像是人身上的衣服。

她眼睛惊愕地瞪大,捂住嘴朝前走了两步,脚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明姝连忙垂眼看去,是一截烧焦的断指,看那形状和大小,像是小孩子的。

她僵在原地,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下一秒,眼前落下一片黑暗。

司褚沉着眸将那截不知名的断指给踢开,冷静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没事了。”

视线重新恢复光明,明姝看到的是司褚那双无论何时都让她倍感心安的眼眸,似乎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露出失态的模样。

她的脸色仍有些白,眼里的无措和茫然却已经散去不少,用力抿了抿唇,明姝勉强稳住心神,嗓音艰涩:“我没事,只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司褚并没有拆穿她的逞强,神色冷静,目光也没有责怪的意思,明姝那颗不正常跳动的心脏也渐渐恢复了频率。

旁边的玉檀瞧见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姿态,眼里掠过一抹诧异。

他之前以为这俩人是主仆关系,怎么现在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回事儿呢?

他兀自陷入了沉思,那头追影扬声道:“这边有一个祭坛!”

几人闻声对视一眼,抬步朝那边走。

祭坛呈圆形,很大,坐落在一处空地之上,四面是拾级而上的台阶。

追影立在上面,神色看上去很是复杂,他偏头着意瞧了眼明姝,眼神欲言又止:“这边的情况不太好,姑娘还是别过来了。”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司褚眉头微蹙扭头看明姝,张口欲劝,明姝咬了咬唇,眼神逐渐坚定:“让我去,我不会拖后腿的。”

司褚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色,没太坚持,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关切:“实在受不了就别逞强。”

按照刚才看到的那幅景象,也能大概推测出那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场景。

明姝抿着唇,重重点头。

三人顺着台阶往上走,终于登顶,祭坛的本来面目也显露在众人眼前。

那祭坛中间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天坑,粗略估计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一旦陷下去很难爬起来。

而此时此刻,天坑里堆满了无数烧焦的尸体,密密麻麻漆黑一片堆叠在一起,很难数的清到底有多少人,甚至一些已经化为焦黑的一捧灰烬。

雨已经停了,之前的瓢泼大雨灌进天坑,积了一层乌黑的浑水,漂浮在上的都是一些残肢断骸。

而这些,都曾是活生生的人。

风声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像是无数人一同哭泣,哀戚悲鸣。

明姝眼前一阵眩晕,而又有一种力量支持着她,让她无比清醒,促使着她将这一幕惊世骇俗的恶行牢牢地刻在心里。

“天呐,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恶毒!这简直令人发指,天理难容!”

…… 第250章 两种莲花玉坠 说话的是玉檀,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干过最恶劣的事情就是骗骗一些无知少女,然后再拍拍屁股走人。

放在普通人眼里那也是罪大恶极的行径,走大街上要被人吐口水的那种!

可看到眼前的一幕,他还是深深的震惊了。

这一切不是普通的罪行了,这简直是道德沦丧,灭绝人性!

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明姝缓慢吸了一口气,嗓子被刮的生疼。

风声愈渐的大,像是在无声的控诉着这滔天的恶行。

一行人并没有在上面停留太久。

追影找了一家茶楼破门而入,里面的桌子上杂七杂八摆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茶碗,柜台上,一本厚厚的账本只翻了一半,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页。

一切场景都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仿佛当时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跑出去围观,而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在一片死寂中,追影拿出没有东西放在桌上。

看到那样东西,明姝的瞳孔倏然放大,就连一旁的玉檀眼神也闪过一抹异样。

“这东西是哪儿来的?”明姝抓着那枚莲花玉坠,仔细察看,眉头渐渐皱紧,语气笃定,“这是白莲教的标识,并且只有内部教徒,或者是被选定为教徒的人才能佩戴。”

玉檀看向明姝的眼神惊了一惊,心里狐疑,她怎么对白莲教的事知道的那么清楚?

可是紧接着,让他更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明姝从怀里摸出一只玉坠,将两只坠子放到一起对比,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好像又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她的莲花玉坠是进了白莲教以后,从贺兰潋手里坑来的。

一开始贺兰潋那狗东西还没打算给她,很显然他只是为了捉弄她,才把她给弄进来,并没真想把这么个祸害收入白莲教。

明姝觉得那小破教薪水这么寒酸,也就一块玉坠看着还值点钱的样子。

然而贺兰潋还死扣死扣的,一块玉坠子都舍不得给她。

明姝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他磨得忍无可忍,给了她一块玉坠将她打发了。

此时两块玉坠放到一起对比,还是能发现细微的差别。

她的玉坠通身莹白,色泽纯正。

而另一块玉坠,那莲花花瓣的周围描着细细的金边,绑玉坠的穗子质感也沉甸甸,是金子做的。

明显比她那块高大上多了!

明姝心里一阵卧槽,贺兰潋给她的该不会是赝品?

这狗东西居然还真敢拿一块假货打发她?

玉檀一阵惊疑不定,连屁股下的凳子都有些硌得慌。

这,这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连他们教里的信物都有?!

难不成是教里的新成员?

“姑娘确定这是白莲教的信物?”追影见明姝颇有些了解的模样,默然片刻开口,“这是我在祭坛周围发现的。”

“叮——”

手里的坠子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明姝睁大了眼,神情猛地一沉。

“你的意思是,这些是和白莲教有关?”

玉檀坐不住了,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己教开脱:“在这里发现了白莲教的信物,也不代表这件事就是白莲教的人做的呀!”

他家教主成天教导他们要多行善事,甚至月底还有个排行榜,根据谁做的好事多来发月俸。

他就没见过比他们教更正派的!

这绝对是栽赃陷害!

玉檀义愤填膺地说完这话,就见其余几人眼神复杂地望过来。

玉檀眼神讪讪:“……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只是在一路上听到了不少赞美白莲教的话,打心眼里觉得,他们绝对不可能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来!”

他们教主除了人抠搜了点儿,其他没毛病!更不可能纵容手底下的人干出这样的事。

明姝眼神狐疑,这是碰到了白莲教的脑残粉?

“赞美白莲教?你是指去听课要收高价门票费,还是指毁了名无数女子名声,打着白莲教名头行事,丧尽天良的采花大盗?”

玉·丧尽天良·檀:……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试图解释:“那个什么采花大盗我也有听说过,他好像是为了帮助那些少女,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伤害她们的事……”

明姝幽幽冷哼:“名声都毁了,还不叫伤害呢?”她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他,“这么向着白莲教,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丧尽天良的采花大盗本人?”

玉檀:……顿时有种自己没穿裤子的感觉。

明姝收回视线不再逗弄他,眼里闪过一抹深思,她沉吟片刻出声:

“这件事先不要急着下定论,我觉得有些奇怪。”

司褚眼波微动,抬眸看过来。

明姝低着头若有所思。

如果是在没有混入白莲教之前,她或许会毫不犹豫的认定,这件事就是白莲教所为,毕竟一个邪教,干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可是和那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明姝觉得以他们的智商和心性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贺兰潋的身份她尚不确定,她猜测对方应该是白莲教的高层,至少有一定的话语权。

那么他的态度就很能代表白莲教的态度。

这个小破教干的事神神叨叨,笼络人心的同时,又洗脑一大批少女,也不知道具体是用来做什么。

可她能感觉得到,贺兰潋立场虽然不明确,可他心性却不至于如此狠毒,这从他绑架了那群少女,除了洗脑,却并没有对她们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就可以看出来。

加之之前在客栈,那个老太婆提到白莲教在晋城勾结贪官鱼肉百姓的恶行,而贺兰潋却表现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他那时眼底的震惊不似作伪。

可面前这个莲花玉坠,又为什么会这么碰巧地出现在这里?

莫非真的有人冒充白莲教的人行事?

她拧着眉,陷入沉思。

旁边的玉檀“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

明姝挑眉看向他:“怎么?”

玉檀抿了抿唇,清清嗓子:“先说明哈,我和白莲教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我好像见过这种样式的玉坠。”

他皱着眉,陷入某种回忆。

…… 第251章 自己送上门 据玉檀所说。

他们教……不对,白莲教现在这种款式的莲花玉坠,其实是他们现任教主设计的。

而那种镶金边的坠子是前任教主发行的。

现任教主倡导节俭,之前那一类的玉坠成本太高,而且太过铺张奢侈,所以都被淘汰掉了。

一般来说,还在用这种莲花玉坠的人都是白莲教早一批的教徒了。

明姝听罢,盯着手里的两枚玉坠陷入了沉思:“你们教主,啊不对,那个什么白莲教现任教主,果然是把抠门刻进了骨子里啊。”

就这么个批发量产的玉坠能花的了他多少银子?

还美名其曰,倡导节俭理念,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些狂热无脑的信徒了。

玉檀:“……”

他很想站出来为自家教主辩驳,可是突然发现,好像无从辩驳。

没毛病,他家教主就是抠啊。

“这么说来,这玉坠是出自白莲教那些老人手里的。”

明姝双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眉头蓦地一皱:“那么据你所了解的,白莲教的老教主还存活于世么?”

在目前所了解到的线索来看,怎么看都像是白莲教内部出现了矛盾。

她待的那段时间,连新教主都没有见上面,更没听过什么老教主。

面前这个疑似白莲教教徒的人,或许应该知道点儿什么?

玉檀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他皱着眉摇摇头:“关于老教主的事我知道的也不清楚,不过新教主上任之后,就没有见过老教主了,想来应该是已经仙逝了。”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又沉默起来。

事情看似有了转机,可是现下又陷入了僵局。

明姝暗暗思忖,这事儿恐怕只能问问贺兰潋,身为白莲教高层之一,他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如果这事儿真的和白莲教有关,那么贺兰潋此人的立场,就该重新思考了。

她下意识看向司褚,却见他眉头紧蹙,额角青筋隐忍地抽动,脸色不太好看。

明姝只当他还在为刚才那一幕感到愤懑,心头也跟着沉重了几分,出声宽慰:“放心,对方行事如此张狂,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她抿紧了唇,如此灭绝人性的畜生,不将其千刀万剐实在难平众怒!

司褚敛眸轻轻颔首,掩住眼底的血色。

一旁的追影露出担忧的眼神。

那药的效果似乎支撑的时间越来越短。

……

一行人在城中又逛了一会儿,没有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倒是玉檀路过一处墙壁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神情凝肃。

留意到这一幕的追影不着痕迹挑眉:“阁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顺着玉檀望着的方向看过去,在一处墙壁上看到了一团乱七八糟的涂鸦,看上去像是小孩儿随手所画。

玉檀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扯了扯唇神色有些心不在焉:“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画画的不错。”

“是么?”追影笑了下,眼神意味深长。

玉檀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底一沉。

教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会用上紧急联络的信号?

晋城,那不是正在闹瘟疫么?

召集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

眼瞧着一行人准备离开,玉檀心念一转,上前两步,含笑瞧着明姝:“不知几位接下来打算去哪儿?或许还能同路,也不一定呢?”

明姝轻轻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们打算去晋城,你也要去吗?”

这时候,那里可是正常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玉檀眼里闪过诧异,不过片刻,却朗声笑起来:“要不怎么说是巧呢?”他皱起眉来,一副苦恼的样子,“我有个好友如今就在那里,多日联系不上他,我心中挂念不已,所以这才打算去瞧瞧。”

如果说之前是出于不服输的心态,想把明姝给拿下,如今玉檀则是好奇占据上风。

凭着刚才她拿出来的玉坠,和言语中对教中事务的了解来看,这少女是教徒的可能性很大。

他打算在接下来的路上试探试探。

他可是个有原则的人,只负责发展下线,如果瞎撩到同事头上,回头见了面岂不是很尴尬?

明姝懒得拆穿他,只语气懒散地道:“能让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前去,那还真是感天动地的基友情。”

玉檀不太懂他说的“基友情”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来,应该是朋友之间的情谊?

他脸上含着恰到好处的笑,不忘抛出自己的目的:“所以,在下可否厚着脸皮请求与诸位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说着,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停在自己脸上,一抬眸,和明姝身旁那位男子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玉檀忍不住瑟缩一下,他好像……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人看他的眼神,怎么跟他抢了他媳妇儿似的!

明姝没发觉,她眸光下意识看了眼司褚和追影,见两人看上去没有什么意见,索性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人知道的似乎还不少,留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虽然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他们这儿有三个人,难道还搞不定他一个人?

跑跑腿也是可以的。

“当然可以。”她点点头,想到什么随意开口,“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之前被明姝不客气地怼过的玉檀没想到她这次竟然答应的那么痛快,他本来还已经做好了死缠烂打的准备。

一时之间玉檀还有些受宠若惊,莫非她的美男计终于发挥作用了?

清了清嗓子,玉檀挺直了腰背,笑的风度翩翩:“在下姓玉,单名一个檀字。”

玉檀?

听上去像个女子的名字。

明姝点点头,动作突然一顿,抬眸直勾勾看他:“哪个tan?”

玉檀唇角矜持地勾起,有意装了个逼:“应倾谢女珠玑箧,尽写檀郎锦绣篇的‘檀’。”

明姝盯着他,缓缓“噢”了一声,她勾唇笑了笑。

“挺好。”

采花大盗自个儿送上门来了,不好好虐一虐这傻逼,都对不起温知意和王鸢。

玉檀轻轻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明姝看他的眼神格外灼热。

他看了眼相貌平平的司褚和追影,恍然大悟。

一定是通过对比,她终于发现他相貌惊人,所以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幻想。

哎,世间的女子大多如此。

他也很烦恼呢。 第252章 鲜花配美男 追影小心翼翼觑了眼自家主子,对方敛眉垂眼,浑身都散发着阴沉可怖的气息,然而罪魁祸首却丝毫没留意到,捏着嗓子兀自玩得开心。

“玉大侠,听说你们江湖中人轻功都很厉害,是不是真的呀?”

因为没有找到马车,出城后几人都在驿站择了马匹,策马疾行。

唯一不会骑马的明姝只能和司褚同乘。

可能是经历了之前的事,这一路来气氛压抑的可怕,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外人在的原因,司褚话少的可怜。

猜测他这会儿心情可能不太好,明姝放弃了和他交谈的打算,心念一转,忍不住折腾起了一直变着法儿和她套近乎的玉檀。

这人的聒噪和闻人白有得一拼,然而闻人白至少没他油腻。

明姝心气不顺,打算给他点儿教训。

玉檀听她说话的语气娇滴滴的,和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截然不同,只觉这都归功于自己的坚持不懈。

他就说,还没有人能逃得了他的魔爪……啊不是,他的掌心。

见明姝双眼发亮,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他忍不住自信心爆棚,面上却挺矜持:“姑娘过奖了,厉害算不上,也就勉强。”

他的轻功不是吹,在江湖上那也是排的上号的!

司褚听罢,唇一斜,溢出一声冷嗤。

……

见玉檀面露尴尬之色,明姝小幅度地用手肘撞了撞司褚,示意他别捣乱。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见识一下呢?”单纯无辜地眨了眨眼,明姝笑眯眯望着对方。

玉檀头脑一热,脱口而出:“这是自然。”

明姝立即兴奋地指着远处的山坡:“我看到那边有大片的扶桑花,好漂亮呢!”她抬眼瞧着玉檀,眨呀眨,“我想要一朵。”

玉檀看了眼她指的地方,面色一僵。

好家伙,那不是一般的远。

一来一回,不累死几匹马都说不过去。

“咳咳,是不是……有点太远了呀?”

明姝睁着清澈明净的杏眼,神情有些忐忑。

话都放出去了,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

玉檀隐忍地咬了咬牙,“没关系,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

说完,他理了理衣袍准备动作,旁边一道冷淡的声音截过:“慢着。”

他嗓音轻缓,瞳仁幽黑,眸光像天际疏淡的寒星:“只是这样,未免有些无趣。”

玉檀面露疑惑,就见明姝也露出不解的眼神,看向司褚。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抬眸,斜了眼追影:“二牛,你去和这位大侠比一比,看谁先回来。”他顿了顿,唇角挑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咱们这位玉大侠可是很厉害,记得要全力以赴。”

追影秒懂自家陛下的意思,看向一脸懵逼的玉檀,清了清嗓子,十分纯朴憨厚的模样:“大侠,俺是俺村里最笨的一个,你别介意啊,不过俺会努力超过你的!”

玉檀:“……”

不是……他还没答应要比呢!

追影自说自话,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大侠,俺数三二一,咱们一起哈。”

玉檀:“……不是我”

追影沉声道:“三。”

玉檀身体下意识做好了准备的动作。

下一秒,追影:“一!”

说完,只见他嗖的一下冲了出去,身形极快地掠在林中,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里。

留在原地的玉檀一脸懵:???

不是,你他妈二呢!二被你给吞了?!

他咬了咬牙,调动气息纵身一跃,追上去。

明姝被这一波操作给看呆了,她缓慢地眨了眨眼,可算是回过神来,颇有些无言地仰头忘了眼司褚,眼神复杂:

“我就是想捉弄他一下,你怎么连自己人都坑呢!”

那么远的距离,追影再厉害,一来一回也得累的够呛啊!

司褚勾着唇,眸底笑意极淡:“没关系,他闲着也是闲着。”

眸光微冷,他在心里冷哼。

想讨姑娘欢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是不屑亲身上阵和那种人比较的,不过倒是可以让追影教教对方做人。

明姝看了眼旁边空着的两匹马,半晌,唇角也勾起无奈笑意。

把人支开倒也不错。

“你觉得这个玉檀的话,有几分能信?”

刚才那人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她都没有机会和崽崽透个底。

司褚懒洋洋攥着缰绳,神色散漫:“六分。”

明姝点点头,眼神若有所思:“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还得再观察观察。”

“尧镇……”她声音低下去,蓦地沉重,眼尾挑起锋利,“幕后黑手,实在该死!”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焚杀一个镇的人,这是何等的残忍!

司褚眼眸凝着冰冷的杀意,如有实质:“他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已经让追影联络金吾卫的人彻查此事,更是下令把尧镇隶属州郡的官员给缉拿提审,这么大的事情,上面的人居然没有一个上报。

某些人,真当他是死的不成?

明姝察觉到他周身气场的恐怖,下意识噤了声。

不怪司褚反应之大,越是往南走,她越能察觉到这里面的水深。

官员结党营私,欺上瞒下,视皇权如无物,堪称胆大包天!

如果不是亲自走这么一趟,实在很难想象在这么一群蛀虫的鱼肉下,百姓过的是何等水深火热的日子。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原着里司褚实行暴政,齐家玩弄权术,干涉朝堂,男主揭竿而起,掀翻统治,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

原来早在这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祸端。

……

两人策马疾驰,快到下一个驿站的时候,追影才追上来。

他手里执着一株开的热烈,火红的扶桑花,说出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那二愣子被我折腾的够呛,估计还要一会儿功夫才能追上来。”

他想到什么,一脸得意地将花递到明姝跟前,“姑娘,这花还挺好看的……”

在自家陛下深沉莫测的目光凝视下,追影面色一僵,与此同时手腕一转,面不改色将花揣进自己怀里,抬头望天,“这么好看的花,果然和我这样的美男子最配呢。”

他丝毫不怀疑,他要是敢送给娘娘,陛下就敢拧掉他的头。

太可怕了,他有什么错他只想活着而已。

手都已经抬起来了的明姝:“……”

虚晃一枪算是给你整明白了。 第253章 只要锄头舞的好 等玉檀追上来的时候,他们正好在一处驿站歇脚,看他那一脸菜色和那幽怨万分的眼神,就知道他这一路肯定累的够呛。

他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正慢悠悠坐在那儿喝茶,一脸闲适的追影,沉沉的眼神透了几分咬牙切齿。

饶是之前见识过这人的实力,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刚才那一路在对方有意的炫技之下,也着实把他折腾的差点儿没了半条命。

玉檀在心里笃定,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他面子功夫向来做得不错,也知道怎么样拿捏女子的心意,面上露出黯然的神色。

“是在下技不如人,只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将这花亲手送到姑娘手里。”

他手里正攥着一束七零八落的花,看上去饱经摧残,不难想象这一路来的艰辛。

明姝刚把人给折腾了一通,这会儿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都已经这么惨了,还不忘记这茬儿,难免又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主动站出来道:“也没关系嘛,大家只是私底下切磋切磋,都很厉害。”

玉檀眼眸微微一亮,迟疑的看了一眼手里的花,在抬头看向明姝时,眼神带了几分犹豫,朝前走了两步:“那不知在下还有没有机会,能把这花送给姑娘?”

明姝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一僵,心想,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这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司褚就坐在那儿,面色平静,手里执着茶杯慢悠悠地转,垂着眸恍若未闻一般,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明姝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动摇,刚才毕竟是她故意提出想要那扶桑花,如今人家费尽千辛万苦把花给摘回来了,要不还是给个面子?

大不了……大不了回头悄悄地给扔掉?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明姝不想承认。

她也想借此试探一下崽崽的态度。

看到她收别人送的话,他究竟会不会生气?

明姝嘴角悄然抿起一抹弧度,心里小算盘打的很好,她刚抬起手来,对面的玉檀也露出激动的神色。

就在这时,旁边的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到两人的中间,顶着一脸无比自然的神情,收下了玉檀手里的花。

“谢谢,这花我挺喜欢的。”

为了陛下和娘娘,他默默承担了多少?

这么娘们兮兮的玩意儿他都忍痛接受了。

这不得涨俸禄,那简直说不过去!

玉檀兴奋的表情缓缓凝在脸上:???

不是,您有事儿吗?

许是他眼里的震惊太过明显,追影沉默片刻,一脸不舍地将自己的花放到他手里。

“喏,不要一副我占了你便宜的样子,大不了咱们交换嘛!我那花还比你这束更好看呢!”

玉檀看他的眼神透着诡异,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退开好几步,手里的花捧着也不是,扔也不是,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这这这人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

看完全程的明姝眼神沉默:……

咱就是说,她站在这里,好像确实有点多余了。

明姝叹了口气,转身去找司褚。

看她面色颓然,司褚眼波微动,冷不丁出声:“怎么,很失望?”

她懵然地睁大了眼:“啊?”

见他似是神色不豫,眼底拢着晦暗幽深,明姝猛地反应了过来什么,心念一动,她清着嗓子,手撑着下巴往桌上一趴,故作感叹:“哎,是有那么点儿。”

她说完这话,唇角轻轻一勾,已经做好了欣赏司褚气闷却又傲娇的姿态,眼前忽的多了什么亮眼的东西,她视线聚焦,定睛看过去。

那是一朵怯生生,迎风摇曳的小雏菊,花瓣洁白,中间一点嫩黄,惹人喜爱。

很普通的那种,路边随处可见。

明姝抬眸看向司褚,他没看她,目光落在别处,脸上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他下颌轻敛,另一只手抵着唇咳了咳,眉眼多了几分不耐:“刚刚路过在地上捡的。”

像是怕她说出什么不想听的话,他又连忙补充一句,语气极尽散漫,“不要就扔了。”

明姝:……这还能随便捡呢。

要不是她读过书,她就差点儿信了。

瞥见他不自在地抿唇,明姝有点想笑,同时,心尖隐隐发颤。

她将那朵花小心翼翼接过,捧在手心,就这么瞧着,脸颊莫名发烫,姑且将它称作是娇羞。

明姝眼睫颤了颤,声音很轻:“我挺喜欢的,谢谢啊。”

司褚垂眸一瞥,神色骄矜,很快便挪开视线,语气镇定:“谢什么,又不是专门给你摘的。”

是也不能承认!

这样显得他多小肚鸡肠似的,这点意气也要争。

主要是时间太仓促了。

司褚心想,回头把之前进贡的那些名贵花树都挪到景仁宫。

区区扶桑花算什么,只要他想,整座御花园都可以给她。

明姝:“……”

这时不时在她正感动的时候给她扎一刀的感觉,还真是该死的上头呢。

要不是她清楚崽崽的口是心非,多来几次这别说追他了,没结仇都是好的!

——

后面的玉檀无意间围观了全过程,看向追影的眼神充斥着不忿。

好啊,这两人原来是串通好的!

一个负责转移他的注意力,另一个则趁机献殷勤,实在太阴险了!!

对上追影无辜的眼神,玉檀恨不得把手里的花砸他脸上!

不消片刻,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不过是错过了一次机会而已,用不着太在意,不然不就正合了对方的心意?

不过是送朵路边的野花罢了,还指望着这就能讨得姑娘的欢心?

他盯着司褚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心里冷笑。

但凡是个有眼光的,都不可能放着他这样的珠玉不要,看上那么块破瓦砾。

小姑娘嘛,大多都是如此。

这么一想,玉檀总算心气顺了些。

这还是向来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他头一次这么吃瘪,不过反倒更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暗暗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只要锄头舞的好,不怕撬墙角挖不倒。

玉檀寻思着,八成是他努力的方向不对。

不仅要用实际行动感动对方,花钱方面也不能束手束脚!

他一脸肉痛,就是不知道回头教主给不给报销? 第254章 谁是沈大人 “你们几个去哪儿?路引拿出来看看!”

入幽州地界时,几人被城门处的守卫拦了下来。

明姝下意识僵了僵,之前也没查这么严啊,她身上哪有路引这东西。

旁边的司褚从容自若,只见追影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掏了一会儿,翻出一卷纸质东西递了上去。

那守卫接过瞧了眼,眉头一皱,嘴里念叨着“晋城啊,我奉劝你们一句,上头下了死命令,晋城现在只能进不能出,进去了可就别想出来了哈,到时候一切后果自负!”

他打量了眼众人,语气不太好:“好端端的怎么想着去那地方,这不是上赶着去送死吗?里面的人想出来还出不来呢!”

晋城如今的情况,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差?

不是说太医都派去不少了吗?

明姝皱了下眉,笑着开口:“自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那守卫撇了她一眼,似是有些想不通,长得怪标致的一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

他张口还要说什么,旁边的人突然撞了撞他,眼神带着一丝惊恐。

那人不耐地回过头去:“怎么了?”

“你看,你快看!”

旁边的人指着那路引上的某处地方,守卫眯着眼看过去,神色猛地一怔。

明姝正纳闷儿,难不成追影弄来的路引有问题,被人给发现了?

不是?!

见那两个守卫一阵嘀咕,并且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明姝被看的一阵紧张。

拿假的路引被发现了,这,这会不会被抓?

他们要不要趁现在赶紧跑路?

明姝拼命朝司褚使眼色,然而对方却疑惑地皱了皱眉,上前两步:“你眼睛进沙子了?”

明姝:“……”

她干脆放弃了挣扎。

算了,被抓就被抓,依照这二人的本事,越个狱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实在不行还可以自曝身份。

玉檀观察了一会儿,似是品味出了什么,眼神狐疑。

这几人莫非是偷渡?

他倒是有法子弄来路引。

正愁没有机会大显身手,他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姑娘不必担忧……”

话刚说到一半,却见那两个守卫,突然换上一副恭敬谄媚的神色,上前两步,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询问:“请问,你们谁是沈宁书,沈大人?”

明姝缓缓僵住:哈?

玉檀也懵了一懵。

沈大人?

这是追影给崽崽伪造的身份嘛?

原来她不是黑户,她可是有靠山的人!

明姝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挺直了腰杆拍了拍旁边的司褚,盯着那谄媚的守卫笑眯眯道:“没错,这都被你认出来了,沈大人他……”

司褚不动声色摁住她的手,朝那守卫淡声道:“我们大人头一次出远门,喜欢低调行事,两位大人见谅。”

那守卫一脸惊讶地望着明姝,唇哆嗦了好几下,嘴角的笑越发恭敬讨好:“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沈大人竟然如此年轻!哈,果然是年轻有为啊!属下之前多有得罪,实在失礼,失礼!这厢给大人赔罪了!”

明姝脸上还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实则大脑一片混乱:???

什么东西?

搞了半天沈大人竟是我自己?

她慢吞吞和司褚追影对上视线,睁圆的杏眼写满控诉:

你们给我安排身份,都不事先告知我一声的吗!!!

玉檀更是没能掩住眼底的震惊,满心不敢置信。

这,这少女竟然,竟然是一位朝廷命官?!

还是那位大名鼎鼎北镇抚司镇抚使沈大人?!

沈宁书的名号他也有听说过,据说这是大齐历史上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女官,出身寒门,为人公正秉直,心肠冷硬,只认皇权律法不认情面,素有“活阎王”之称!

北镇抚司隶属锦衣卫,专门负责侦察、逮捕、审问。

她一个女子,没有丝毫的背景,能在那么激烈的竞争下脱颖而出,担任镇抚使这一职位,其心性绝不容小觑!

得知这位看着极其美貌面善的煞神竟然是那位传说中的“活阎王”,玉檀满心都是不敢置信!

然而堂堂朝廷命官,岂容人随意冒名顶替!

这十有八九是真的。

玉檀心情很是复杂。

然而明姝本人的心情比他还要复杂。

这两人事前都没跟她串通过,猝不及防接了个剧本,还是位听上去就很牛逼的朝廷命官,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位沈大人性情如何,这会儿应该表现出什么态度,她都不知道如何拿捏,万一让她给演砸了……

明姝不禁暗暗磨牙。

司褚看上去丝毫不担心这个问题,甚至还捏了捏她的手,语气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狎昵:“大人,两位官爷还候着呢,嗯?”

那一个低低的“嗯”,可真是勾人又讨打。

明姝唇线绷直,好悬稳住了表情,她侧眸看了眼恭敬中夹杂着一丝畏惧的两个守卫,突然品出了那么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好像这个新的身份,也挺不错的?

一个朝廷命官应该是怎么样的?

明姝完全没有经验,不过好歹也看过那么多古装剧,且身边就站着一个正儿八经的皇帝,她心里掂量着,努力装作面色淡然,轻轻点了点头。

“无碍。”

她面色冷淡矜持,一双明净的杏眼笑的时候倍感亲切,不笑的时候又给人一种不可逼视的感觉。

两个守卫垂着头不敢乱看,暗自咋舌,不愧是盛京来的大人,这气势就是不一般!

具体哪不一般说不上来,反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尤其是顶着“北镇抚司”的名头,天子近前,总是难免让人心生畏惧。

两人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将路引交还给追影手上,连忙扭头吩咐打开城门,引着明姝一行人朝里走。

“大人您请,这边请!”

没一会儿,幽州刺史接到消息,连忙让人把明姝请到府上,说是要为远道而来的沈大人接风洗尘。

这一路上,明姝都处于飘飘然的状态。

娘耶,当朝廷命官也太爽了!

被一群人小心翼翼跟皇帝一样伺候着,感觉比当贵妃还爽诶!

她颇有些惋惜地咂了咂嘴,可惜这玩意儿不能跳槽。

…… 第255章 入幕之宾 坐在去往刺史府的马车里,明姝正襟危坐了一会儿平复心情的激动,寻了个借口把司褚给叫了进来。

待一看到他俯身撩开帘子进来,明姝便坐不住了。

不等他慢条斯理地靠近,她迫不及待地拉住他往旁边一摁,还没说话,可那眼里的激动之情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

司褚堪堪稳住身,抬眼瞧见她一副语无伦次的模样,眼底掠过一抹无奈,抬起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眼神着意看了眼窗外,语气意味深长:“大人别急,慢慢来。”

隔墙有耳。

明姝立即懂事地捂住嘴,点点头。

马车外,刺史派来迎接明姝的心腹闻言眉心跳了跳,看向马车的眼神逐渐诡异。

他心里若有所思,想到什么,蓦地勾唇笑起来,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或许他知道对付这位沈大人的办法了。

公正秉直又如何?

他就不信,这世间真有不受诱惑的人?

怕自己的声音被马车外的人听到,明姝眼珠转了转,蓦地一把拉过司褚的手,低头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起字来。

掌心传来一阵瘙痒,司褚眼波微动,垂眸看着她。

明姝写得认真,纤长浓密的睫毛时不时扑朔两下,在眼睑处扫下扇形阴影,眉头轻轻皱着,腮帮因用力微微鼓起,看上去有些忿忿不平。

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心尖仿佛有一片羽毛轻轻挠过。

他不作声瞧着,唇角不自觉轻轻勾起,眼底一片柔和。

明姝气呼呼问他:“为什么提前不和我通个气?”

还有,他这是不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了吗?

她等了半天没等到司褚的回应,不禁蹙眉疑惑地抬头看他。

司褚微微一咳,收敛了思绪,也学着她的样子抓过她的手攥在手里,慢悠悠写了起来。

手心的异样,让明姝眼睛微微一睁,下意识缩了缩,没挣脱,她强迫自己忽视那股痒意,耳根微微发烫,心里却忍不住纳闷儿。

刚刚不觉得这动作有什么问题,如今换成她自己,倒是莫名其妙觉出那么几分暧昧。

八成是她心术不正。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看见司褚的侧脸,明明还是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不过放在他身上,却显出那么几分独特的气质,莫名让人挪不开眼。

察觉到自己的走神,明姝心里有些羞愧,努力把注意力放在了司褚写的字上。

他回的极其敷衍:“事发突然,没来得及。”

明姝明显不信,瞪圆的眼睛里写满了质疑。

路引都事先准备好了,还说不是早有谋算!

居然还敷衍她事发突然,她看上去有那么像傻子嘛!

见她表情不忿,司褚唇微掀,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在逼仄的空间里莫名显得隐晦不明。

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明姝仓促别开眼,耳根红的厉害,心里暗暗嘀咕,便是不看那张脸,这嗓子也着实勾人!

“沈宁书此人……”他刚写了几个字,明姝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也顾不上追究,仔细听了起来。

“沈宁书是最近两年才上任的,除了盛京的人,见过她的人极少,你大可不必担心会穿帮。”

司褚神态悠闲,看上去极为淡定。

明姝心头蓦地一松,又连忙追问:“那位沈大人,可有什么喜好或者禁忌?性情如何?我得好好准备才是!”

司褚挑了下眉,他怎么会去关心下属的喜好这些?

他又不是闲的慌。

沉吟片刻,他挑了些众人几乎都知道的。

“沈宁书此人极为公正不阿,查案办案铁面无私,不讲情面。”

他当初也正是看中了对方这一点,这才力排众议让她一个女子担任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虽然这人有些顽固古板,性情耿直容易得罪人,不过也算是矮个子里拔高的,勉强能入他的眼。

明姝听着眼睛亮了亮:这么一听,这个沈大人也是个人才啊!

不过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冒充别人,会不会不太好?

明姝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司褚眼神淡然:“这点不必担忧,她是我的人。”

明姝好奇地睁大眼。

司褚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说,她是我手下的人,她不会有意见。”

有意见也得憋着。

“……”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大臣们各自为营,他自然也发展了自己的势力。

明姝大概清楚了情况,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本人不会追究就好,这要是演到一半人家正主突然出现,那不得直接当场脚趾抠出个芭比豪宅。

许是看出她的顾虑,司褚眼神安抚:“放心去演,没人敢质疑。”

明姝攥紧了拳头,信心倍增,不就是演戏么,她最擅长了!

想到什么,她突然扭头看他:“我是沈宁书,那你又是……”

司褚眉梢微动,眼底添了几分意味深长,他低头凑近,语调极轻,好似蛊惑:“我嘛,自然是大人的,入幕之宾啊。”

“入幕之宾”几个字,咬字微重,像是在舌尖碾转反复几遍,被他念出了几分缱绻之意。

明姝仰着下巴,毫无防备撞入他看过来的视线,唇不自觉抿紧,肩膀朝后仰。

空中仿佛胶着细密的,看不见的网,不自觉让人深陷其中。

她水润的眸定定瞧着司褚,唇颤了颤,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声地说:“这,说出去人家也不信呀。”

她声音含糊,拿眼神偷瞄他,像是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似的,小心翼翼中又透着几分语重心长。

“你如今这姿色,是做不了入幕之宾的。”

就差没明明白白说人丑了。

空中的暧昧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尴尬。

司褚:“……”

他沉默下来,重新坐了回去,眼神冷漠。

这种局面,他早该想到的。

明姝眼神纠结:“……”

她好像不该这么直接的?

可她刚刚说的还不够委婉吗?

——

“大人,到了,请您下轿。”

外面适时传来恭敬的声音,把明姝从这尴尬到窒息的气氛里拯救出来,她没忍住吐出一口气。

司褚眼神扫过来,若有所思片刻,冷笑一声,不待她说什么,率先钻出马车,留给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

她心里惴惴,起身跟在后面。 第256章 会说话就出书 明姝弯腰提着裙摆,准备自己跳下去,面前递过来一只手,她抬头,对上那幕僚恭敬讨好的眼神。

“大人小心。”

明姝眉头微蹙,还没反应,另一只手从斜刺里探过来,不由分说搀住她的臂膀,她只觉得身子骤然一轻,下一秒,已经稳稳落在地上。

头顶落下淡淡的声音:“我家大人不喜外人触碰,还请见谅。”

幕僚对上司褚那双漆黑深沉的瞳仁,本来被拂了面子有些不悦,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脊背有些凉,他神色讪讪收回手,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没有没有,倒是小的唐突了。”

司褚面色平静“嗯”了一声,直接将人给堵死。

幕僚:“……”

明姝在旁边看着,因为要维持自己的高冷,掐着手掌心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抬眸望去,眼前是一座气派的府邸,门口立着两座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门的正上方悬挂着漆黑大牌匾,上面写着“刺史府”三个大字。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明姝循声望去,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笑得跟弥勒佛似的面团子挪了过来。

看着他身后仆妇成群的架势,应该就是幽州刺史了。

面团子哦不是,幽州刺史看上去应该四十多岁,生了一张极为和善的脸,就是人到中年有些发福,那肚子跟怀胎十月似的,走过来的时候一颤一颤,明姝看着都忍不住担忧。

他在距离明姝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笑眯眯拱手行了个礼:“下官陈百川恭迎镇抚使大人,不知镇抚使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该死,还请大人恕罪!下官携家眷在寒舍设宴,特意为大人接风洗尘,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大人不计前嫌赏脸移驾?”

不得不说,这在官场上混的人还真是人精,两三句话将对方捧得高高的,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任凭有再大的不满,这会儿也都该被哄的泄了几分火。

明姝这种没有丝毫经验的更是被他捧得有些飘飘然。

然而她到底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也记得自己的人设,面色淡淡看了一眼对方:“本官是奉陛下之命来江南巡查,是为公务,岂能耽于享乐?”

陈百川笑意略顿,在心里暗骂这从盛京来的娘们儿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过嘛,这种人他见多了,表面上正经,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

“大人误会了,此次是家宴,拙荆自个儿琢磨的几个小菜,只有自家人。”他一边笑着,一边朝自家夫人使眼色。

刺史夫人看上去也是个会来事的,她自己是女子,自然更能琢磨女子的心思。

她笑着上前,瞧着明姝,跟瞧着自家闺女似的,神色和蔼,言笑晏晏:“早就听闻大人的风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算是为我们女子长了脸!”

“大人放心,都是自家人聚聚,没有旁的,大人远道而来,也合该好好休整一番,即便有政务在身,那也要等养好了精神再说不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想必大人的双亲也不愿看到大人出门在外如此劳累。”

她眼眸含着几分心疼,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明姝一开始觉得刺史这嘴皮子功夫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他夫人更是厉害,居然还会打感情牌。

不过他们的目的也正是打算去刺史府探一探。

于是明姝眸光有些动容,思忖片刻略一点头:“如此,那便叨扰了。”

刺史眉开眼笑:“瞧大人说的,大人肯赏脸,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眼神朝明姝身后瞟,直接从司褚和追影身上掠过,倒是在容貌更为出色的玉檀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不动声色问,“不知这几位是大人的?”

明姝按照司褚的说法,淡声道:

“他们是本官的随从。”

心念一转,刺史朝旁边的仆人吩咐道:“还不好生招待着几位大人,去把东边的厢房收拾出来。”

刺史领着明姝朝里走,一路上不停地和她套着近乎。

明姝打量着四周精美的亭台楼榭,假山游廊,在心里唾弃着这狗官怕是没少贪,住的地方跟皇帝比也差不了哪去了!

她打起精神应付着刺史的试探。

身后,司褚和追影不动声色观察着周围的布局。

玉檀则还沉浸在惊讶里,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正大光明进了刺史府了。

“盛京距幽州路途遥远,大人此行怕是没少吃苦头?”

明姝轻斜他一眼,一本正经:“为民办事,效忠陛下,这怎能叫吃苦?刺史大人觉悟似乎不够高啊。”

追影在背后差点儿没忍住笑,本来以为面对刺史这么个老滑头,贵妃娘娘八成会不擅长应付,没想到她倒是得心应手,时不时还不着痕迹让对方吃个瘪。

司褚也唇角微勾,盯着她背影的眼眸含着浅浅的笑意。

她倒是玩得开心。

刺史本想讨好,没成想碰了个钉子,微微一梗,转而神情羞愧地点头:“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糊涂了!”

明姝满意地点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

刺史打量着她的侧脸,心里忍不住嘀咕,一个瞧着生得美貌的小娘子,不好好在闺阁里待着待嫁也就罢了,出来抛头露面,偏偏还难缠得紧,跟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似的油盐不进!

他微一冷哼,他就不信了,他陈百川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多年,还对付不了一个黄毛丫头!

刺史败下阵来,刺史夫人得了眼色,很快顶上。

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会问一些官场问题,问的都是些女儿家的话题,相对于没那么敏感。

她瞧明姝年纪也不大,看样子应该还待字闺中,心念微动,含笑道:“我有个女儿,也和大人一般年纪,同样都是女儿家,怎的差别这么大,她若是有大人一半出息,民妇也就不用头疼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提到女儿时面色柔软,很能激起同为女子的共鸣。

明姝端详她片刻,迟疑地安慰:“夫人不必忧心。”

刺史夫人眉头舒展,眼神温柔,正要说话,就听她一脸复杂地继续。

“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可能不是你女儿的问题。”

刺史夫人:……

刺史:……

众人:……

咱就是说,会说话就出书。 第257章 富贵险中求 刺史夫人面色僵硬,险些没绷住表情,她向来会做表面功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况且身居高位,比的不说,至少在幽州地界,从来都是别人上赶着巴结她。

偏偏遇到明姝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被怼了还不能发火,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一脸无言,见状,明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这事儿急也急不来。”

可不是急不来嘛?

这还能回炉重造咋的?

刺史夫人和刺史大人皆是一脸菜色,后面的几人更是神色莫测。

最终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刺史忍辱负重站出来打了个哈哈:“哈哈哈,大人说的极是!小女顽劣,自然不能和大人相提并论,不过若能得到大人的提点,倒是小女的造化……”

明姝听罢,顿觉此人能坐到幽州刺史的位置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别的却不说,光是这养气功夫就不是常人所能比。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是一种本事。

正巧地方到了,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刺史笑眯眯做了个请的手势,丝毫没有之前的芥蒂:“还请大人和几位先在此稍作歇息片刻,待前厅准备好了,下官再派人来请大人去用膳。”

明姝高冷地点点头:“有劳。”

“大人客气,有需要只管吩咐下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明姝被下人领着来到一间房间。

丫鬟小心翼翼地上了茶,模样瞧着倒是机灵,不过那带着打量意味的眼神让明姝不太舒服:“大人请喝茶。”

她微一皱眉,面色冷淡:“你先下去,本官不习惯让人伺候。”

丫鬟怯怯地抬眼,眉眼娇娇弱弱:“大人,是奴婢伺候的不够周到吗?”

明姝心想,这丫鬟一看就是刺史派来监视她的,可她又不是个男的,那老头派这么一个娇滴滴的丫鬟过来诱惑她,是不是有毛病?

虽然美人儿这副模样着实惹人怜惜,可是她还是要维持人设。

明姝眸光冷了下去,嗓音轻缓,却透着股兵不血刃的狠意:“听不懂本官说的话吗?”

丫鬟被那凛冽的眼神看得心头一惊,连忙慌张地低下头:“大人恕罪,奴婢这就退下。”

她咬着唇委委屈屈地走向门口,出门之前满是不甘地瞥了眼明姝,最终还是退出了门。

眼见着屋子里没了人,明姝总算是松了口气,本来挺直的腰杆也塌了下来,懒洋洋歪在椅子上。

她瞧着走进来的人,眼睛亮了亮,一脸兴奋:“怎么样?我刚才表现的还不错?”

司褚迈步进来,眼里含着一抹无奈,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话:“还不错。”

得了他的夸奖,明姝当即得意地一抬下巴,眼眸弯弯,得意洋洋跟只小狐狸似的:“那是,也不看看是谁!”

仿佛刚才在马车里紧张的人不是她一样。

司褚走近,居高临下,眼神纵容瞧着她,漆黑的眼神漾着浅淡笑意:“玩开心了?”

明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这怎么能叫玩儿呢?我可是为了事业而献身!”

“呵”他忍俊不禁,低笑一声,想到什么,眸色转而一深,“待会儿吃饭的时候警醒一些。”

明姝动作一顿,眼底掠过惊讶,神色凝重起来:“你的意思是,刺史可能会在饭桌上动手脚?”

司褚勾唇笑了下,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这才刚来,没有摸清你的底细之前,他估计是不会这么大胆,不过嘛,在其他方面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他觑了眼明姝单纯清澈的眼眸,眼底的寒意散去些,“总之警醒一点总是没错的,别把人想得那么好,一会儿对方若是劝酒的话,别傻喝。”

明姝眼神若有所思,郑重地点点头。

——

这头,刺史脸上的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他打发走了其他人,沉着脸往书房走,语气含着兴味:“你的意思是,那女人对那几个随从态度不一般?”

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位身材瘦小的男人,正是之前在马车前对明姝献殷勤,却反遭拒绝的那位幕僚。

他眼神沉沉,眼里划过一抹冷笑:“依属下来看,的确是这样,想来也是,她一个女子,出门在外,想来夜里孤枕难眠……”

说到这儿,他眼里露出猥琐的精光,笑容也有些轻蔑。

刺史也笑起来,本来一团和气的脸显露出几分煞气,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神色阴鸷:“狗皇帝想必已经起了疑心,听盛京传来的消息说,陛下两个月前微服出巡,这会儿功夫,怕是也快到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怎么说?”

幕僚微一拧眉,神色凝重:“属下听线人来信说,并没有打听到关于陛下的下落。”

刺史眉压下来,脸颊上的肥肉微微抽动,看上去有些狰狞,他缓缓笑了一声:“也是,若是这么容易就被咱们打听到,那也不是那位陛下了。”他语气意味深长起来,“咱们这位陛下,可是有些能耐呢。”

当初司褚登基时,很是处置了一批人,手段残忍暴戾,让九州震慑了很长一段时间。

刺史当时还只是个九品芝麻官,他的上司便是死于那场动乱,几乎是满门抄斩,那血染红了长街,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乃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听到那位陛下的名号都会忍不住发抖。

不过这些年他步步高升,又搭上了丞相那条船,再加上山高皇帝远,司褚这些年也少有过大动作,那种畏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淡忘。

最初听到司褚南下的时候,他几乎是寝食难安的,不过盛京那边传来的消息让他冷静下来。

富贵险中求。

他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贼船,如今现在想着下船指定是不可能了,如果让司褚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他的下场只可能比当初的上司还要惨。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放手搏一把,若是赢了,那可就是一步登天!

他抬头看向窗外,眼神逐渐沉下来:“我看这天,也是时候该变了。” 第258章 真不要脸 幕僚从他短短的一句话里嗅出风雨欲来的气息,心里下意识沉了沉,紧接着是抑制不住的狂热。

他压抑着语气的激动,眼神询问:“那大人,那位镇抚使要如何处置?”

刺史面带冷笑,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喝了一口,语速缓慢:“暂时先别轻举妄动,镇抚使大人远道而来,咱们也该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才是。”

思索片刻,幕僚也笑起来,语气奉承:“大人说的正是,咱们不妨投其所好,先试探一番再说,如果这位沈大人识趣,倒是可以拉拢为大人所用,毕竟沈大人那张脸生得倒是不错,若是浪费了未免可惜?”

“你倒是个聪明的,句句都戳在本官的心坎上。”刺史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停顿片刻又问,“可这位沈大人若是不识趣呢?”

幕僚又笑,眼神却划过一抹阴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但愿,这位沈大人是个聪明人。”

两人相视一笑。

屋顶上,追影嘴里叼着根草,掏出小本本给记上这笔账。

“陈百川”这个名字被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叉,他琢磨了一会儿,在后面备注:

“对贵妃娘娘口出狂言,对陛下不敬。”

“抄他丫的祖宗十八代!”

记完之后,追影瞧着下面的两个傻逼玩意儿,啧了一声。

有些人,真的是嫌自己的死法不够丰富多彩。

本来陛下还能给他们一个痛快,如今看来,怕是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死了。

“镇抚使大人,久仰大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下官敬您一杯!”刺史乐呵呵地站起来,举着倒满酒的酒杯朝着明姝,“下官先干为敬,您随意!”

说罢,他十分痛快地仰头饮尽杯中的酒,笑眯眯看着明姝。

明姝稳坐如山,旁边的侍女给她倒的酒,她动都没动一下。

见刺史盯着她,她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紧接着想到什么,抬起手来,十分敷衍地鼓了鼓掌:“刺史大人真是好爽快,佩服佩服。”

她顶着一脸“老子都这么给面子了你差不多得了”的不耐烦。

刺史:“……”

幕僚见气氛尴尬,主动上前笑看着明姝,指了指她的杯子,讪笑:“大人这是谦虚了,您这还没……”

明姝抬眼,眸光清清棱棱,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不是说本官随意吗?不好意思,本官酒量不太好,就不喝了。”

众人:“……”

你就听不出来那是客套话吗?

刺史胸口起伏,脸上的笑差点儿没端住。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识时务的人!

旁边探过来一只手,平静地举起酒盏,嗓音低沉缓慢:“我家大人酒量不好,刺史大人勿怪,这一杯我替大人喝了。”

他说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地仰头,干净利落的喉结滚动几下,饮完了这一杯酒。

明姝愣住了。

明姝愤怒了。

不是说好要警惕嘛,怎么他自己倒是眼睛也不眨地就喝了呢!

他以为他的酒量就很好吗?

然而这会儿再拦也来不及,抿了抿唇,明姝语气稍沉,呵斥一句:“多事。”

司褚微怔地看过来,瞧见她眼底的不满,短促笑了一下,模糊的光下,眸光隐约透了些许缠绵,他音色沉沉,莫名撩人:“大人饶命。”

明姝耳根烫了一下,故作不悦地别开了视线。

事实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她的心跳有多快。

平平无奇的四个字,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像是在调情一样!

从诧异里回过神来的刺史瞧见这一幕,眼神添了几分复杂,这会儿他才彻底信了幕僚那话。

这二人之间的气场明显不对劲。

可是……

他打量着司褚那张脸,死活没想明白他有哪里出色的地方,他满含酸意地想,莫不是床上功夫了得?

几番思索,刺史哈哈大笑起来,看向司褚的眼神充满了赞赏:“小兄弟果然爽快啊,不愧是镇抚使看重的人,果然不一样!想必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司褚不冷不热瞧了他一眼,垂眸语调懒散道:“刺史大人过誉了,全靠我家大人抬爱。”

他瞥了眼还在生闷气的明姝,眼含笑意。

明姝有些羞恼地瞪他一眼,谁抬爱你了!

刺史哽了哽,在心里恨恨骂了句小白脸,吃软饭还这么理直气壮,真不要脸!

他朝自家夫人使了个眼色,刺史夫人顿时会意,热情招呼着明姝:“也别光顾着说话啊,吃菜吃菜,菜都该凉了!”

她掩着唇笑,“自家厨子,手艺比不得盛京的,还望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她说着谦虚的话,神色却有些得意。

府里的厨子都是她花重金从各地高价聘来的,那手艺,便是盛京来的贵人吃了也赞不绝口!

明姝拦住了刺史夫人要给她夹菜的举动,自己夹了一筷子,郑重其事放在嘴里品了品,点了点头。

刺史夫人刚要露出笑意,就听她一本正经地道:“确实比不得,夫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刺史夫人:……

这真不是明姝故意找茬,这饭食放普通富贵人家的确不错,可她的嘴可是被宫里的御厨给养刁了的,那些人为了讨她的欢心,顿顿变着法儿给她弄吃的,久而久之,一般的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本来刺史夫人不提,她还不会比较,可是对方自己要比的,她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被堵的心口一梗,刺史夫人深吸一口气,干巴巴道:“那真是,委屈大人了。”

明姝摇头,面色平静:“出门在外,也就这条件,忍忍。”

众人:……

自讨了个没趣,刺史夫人很快重整旗鼓,打算从别的方面入手:“我看大人如此年轻,想必尚未婚配?”

她无不恶意地揣测。

这么毒的一张嘴,嫁的出去才有鬼!

司褚神色未变,眼眸却蓦地一深,不着痕迹看过去。

明姝眨了眨眼,搁了筷子,在心里暗骂: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她面色郑重:“好女子应志在四方,岂敢儿女情长?”

刺史夫人被这大义凛然的言论震得懵了懵,下一秒,明姝的灵魂发问甩了过来。

“倒是夫人,令爱的婚事有着落了吗?”

让你丫咸吃萝卜淡操心!

见对方沉默,她叹了口气。

“虽说先天条件摆在那儿,可咱也不能自暴自弃,万一就那有瞎了眼的呢?”

…… 第259章 我有心上人 “……”

明姝说完那话,气氛便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刺史夫人白眼一翻,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看她那副模样,短时间之内是开不了口了。

刺史也是脸色发黑,盯着明姝的眼神变幻莫测。

明姝扬了扬眉,为自己终于能安安静静吃饭感到开心,她学着之前刺史夫人那样招呼大家:“都愣着做什么?吃呀,待会儿饭菜该凉了。”

……

众人心下腹诽:这会儿还能吃得下饭的,恐怕就她一个人了。

可能是察觉到明姝不是套话的好对象,刺史没再试图和她搭话,而是把话题引到了看起来相对好说话的司褚等人身上。

有意引这老东西上钩,司褚也表现的像是涉世未深的模样,被忽悠着泄露了不少刺史想知道的“消息”。

明姝实在听不懂一群人打机锋,但是又不能表现出困惑茫然的样子,只好端着一副不苟言笑高深莫测的模样,把注意力放在干饭和司褚身上。

她担心他被忽悠着又灌酒,一双眼睛时不时警惕地盯着他旁边的酒杯,毕竟司褚的酒量她可是见识过的,他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醉了那还得了!

她观察着司褚的表情,发现他神色正常,言语思路也清晰,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在司褚的有意配合下,几人相谈甚欢,刺史脸上也终于重新展露了笑容,席间夸过司褚好几句,看样子甚是欣赏的模样。

“怪不得能成为镇抚使大人的左膀右臂,小兄弟果然有趣,哈哈哈!来,陈某敬你一杯!”

司褚唇角微勾,含笑道:“刺史大人过誉了。”

明姝瞧得纳闷儿,本来以为他这么傲的性子,会不耐烦应付那个狗官,没想到竟然还真能耐着性子和这人虚与委蛇起来,也是稀了奇了。

司褚正欲去寻酒盏,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探过来,拿走了那杯子,她把玩片刻,不轻不重搁在面前,语调听不出情绪:“喝酒误事,刺史大人,你把我的人灌醉了,回头我使唤谁去?”

司褚看过去,明姝唇微抿着,神色意味不明,斜过来的目光透着警告。

他微怔,继而垂眸,低低笑起来。

刺史见她面色不悦,目的达到也不强求,只似笑非笑调侃了句:“镇抚使大人还真是护得紧呢。”

明姝没搭话,看过来的眼神清冷疏淡。

刺史哽了哽,自觉失言,很快转移话题。

一番宴会下来,明姝倒是没吃什么亏,至于其他人什么感想,那她就不知道了。

只不过她踏出门时听到的一句话让她心里微微一刺,脚下的步子也顿了顿。

只因刺史在后面朝着司褚随意道:“不知小兄弟可有娶亲?”

司褚瞥了眼明姝僵硬的背影,落下的唇角倏然扬起,只听他面无波澜,淡淡道:“还未。”

明姝心里一闷,不自觉绞紧了手指。

他说这话确实没什么不妥,毕竟他还没有册封皇后,放在普通人家,没有正室也不能算已经娶亲。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崽崽是皇帝,皇帝都有三宫六院的,他将来还会娶皇后,纳很多很多妃子。

放在以前她巴不得,甚至还可以毫无芥蒂把如妃当做儿媳看待,可如今心境转变,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笑脸看他和其他女子卿卿我我,甚至生儿育女!

尤其是那个挨千刀的刺史还在那儿喜滋滋地说:“那正好!我有个侄女儿……”

明姝:……很好,手里的铁拳忍不住攥紧。

自家的女儿都快砸手里了你不操心,操心到别人家头上了!

追影瞥见自家娘娘眼里的杀气如有实质,几乎快要溢出来,他嘴角抽了抽,满怀敬畏地朝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被殃及。

明姝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恨不得把鞋脱下来拍刺史那张大脸上!

可她还记着不能崩人设,一张脸忍得扭曲,心想着要怎么拒绝才既不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又合情合理。

这时候,她听到了司褚低沉悦耳的声音,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说:“多谢刺史大人美意,不过,在下已有心上人,不敢耽误旁人。”

明姝眸光一滞,那一瞬间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崽崽他……他说什么?

他有心上人?

她神色怔怔的,眼里有些茫然。

他喜欢谁?

如妃么?

也是,如妃漂亮又善解人意,她一个女人看了都喜欢。

明姝悲愤地将衣袖揉成一团,当初魏贵人在她耳边撩的火这会儿后知后觉烧起来。

搞了半天,她居然还真是替身!

“大人在想什么?回去歇息了。”她正想的入神,头顶突然落下一道声音,含着浅浅的笑意。

明姝抬头,对上司褚漆黑的瞳仁,见他唇角微微勾着,她顿时更悲愤了!

他还笑,他居然还好意思在她面前笑!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会祝福他吗?

想都不要想!

她不诅咒他们感情坎坷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明姝咬了咬唇,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哭出来,要哭也得回去,蒙在被窝里偷偷的哭。

这是淑女最后的倔强!

她扭头就走,表情比来的时候还要高冷,一脸生人勿近。

司褚眉头微蹙,这又是怎么了?

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他刚刚不是已经拒绝了么。

他眼神费解地看向追影,追影耸了耸肩以示清白。

八成娘娘太高兴了。

毕竟人小姑娘脸皮薄,这会儿估计忙着害羞呢。

司褚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唇角微翘跟了上去。

他这回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表了心意,还不知道她尾巴会翘多久呢。

然而一到了房间,害羞的明姝就猛地把门给拍上。

司褚落在后面,差点儿被门拍到鼻子。

“……”

他沉默着后退一步,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沉下来,扭头去看追影,语气危险:“这就是你说的高兴?”

追影诧异地瞪大了眼:“不,不关属下的事啊!”

一路跟过来的玉檀差点儿没笑出声。

这可是趁虚而入好机会啊!

他清了清嗓子,上前敲了敲门:“大人,我是玉檀,我有些事想与大人秉烛夜谈。”

里面传来干脆利落的一声——

“滚!”

几人:“……” 第261章 没有前途 司褚听了追影给他出的馊主意,装醉。

追影是这样跟他说的,他拍着胸脯一脸自信地朝他保证:“娘娘向来嘴硬心软,看到陛下您醉了没人照顾,肯定不会置之不顾的!”

司褚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是,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要用女儿家撒娇卖痴的招数来哄她,传出去像什么话!

简直荒谬!

况且,惯了这一次,日后她还不蹬鼻子上脸?

他选择性忽视了这样的事情早已不止发生过一次。

——

口嫌体正直的陛下还是勉为其难采纳了追影的意见。

然而打发了追影去叫人,躺在这儿许久不见明姝来,司褚原本紧张的心也逐渐变得暴躁。

他睁开眼,脸色阴沉地想。

果然,他就不该听信追影的屁话!

他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没着落,能有什么靠谱的经验?

司褚冷笑,越想越恼:

回头就把那个不靠谱的东西发配到北疆种棉花,没有个一年半载别想回来!

然而片刻后,听到脚步声传来,并且越来越近,熟悉明姝脚步的司褚神色一怔,立即闭上眼装睡。

他听着明姝推门走进来,那脚步声停了一会儿,才迟疑地朝这边靠近。

司褚能够感觉到明姝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她……应该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头一次装醉,还是在她面前,他难免有些忐忑。

直到听到明姝那一句低低的气话,司褚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边骄矜地心想这张脸倒也不是毫无用处,一边不受控制地睁开眼。

明姝似乎被吓了一跳,想到什么,蹲下身来竟然大着胆子来戳他的脸,司褚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她她,她竟然趁他醉酒做出如此大胆的事!

从她动作的自然程度来看,这显然不是第一次。

也是,司褚想起上次醉酒,他脑子里有些模糊的记忆,可那毕竟只是记忆,没有眼前真实的画面来的猛烈有冲击感。

“醉了?”

明姝的口吻听起来不太好,神色也闷闷的,看样子还在生气。

司褚心一紧,紧张的下意识想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然而他转而一想,喝醉酒的人会承认自己醉了吗?

咬了咬牙,司褚犹豫着,叫出了脑子里那个一直不愿说出口的称呼——

姐姐。

他觉得过于羞耻,自持身份一直嘴硬不愿意叫出口,可她似乎每次听到都表现得很开心?

果不其然,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明姝的脸色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难看。

她一脸纳闷儿嘀咕了句什么,伸出手来贴在他额上:“傻了这是?”

额角跳了跳,司褚有些不满,不过他知道这时候不能表现出丝毫异样,因此依旧仰头,眼神迷茫瞧着她。

明姝见他这副模样,深深叹了口气,刚刚来的路上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都白做了。

她光是看见他就已经开始心软了。

面色依旧有些冷,她下意识抽了抽手,没抽动,他紧紧地攥着,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听说司褚的母亲是位异域胡姬,他应是随了他的母亲,眉眼深邃,有种刀削斧凿般的朗阔,眉骨压下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冷感。

然而此时戾气尽数消散,只余下懵懂茫然。

在这样的眼神的注视下,明姝本就不坚定的立场再度动摇,很难维持脸上的冷意,只得暂时作罢。

她抿了抿唇,没好气道:“有没有哪里难受?”

她没忘记刚才追影说的,他吐了一阵,难受得很。

司褚耳根依旧很烫,装起来却越发得心应手,他指了几处地方,蹙着眉模样可怜:“这里,还有这里,都难受。”

明姝瞧了眼他指过的腹部,暗忖莫不是胃里难受,他刚才在席间好像也没吃太多东西,只忙着应付那狗官去了。

这么想着,明姝对着那刺史不禁有些迁怒,她没想太多,抬起手贴着他的小腹,声音下意识带了几分哄:“那揉揉?”

她动作实在太快,也太突然,司褚神色几不可察地一僵。

按理说隔着一层布料,也没什么。

可夏日衣衫单薄,他五感又敏锐,这会儿仿佛能清晰地感觉到明姝掌心的温度。

他牵过她的手,知道那双手有多软,此时正贴着他,力道不轻不重地揉。

司褚无意识舔了舔唇,喉尖滚了滚,忽觉心里没来由有些燥。

仿佛一团火在烧着,血液也跟着沸腾起来,有种每次药效发作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生出一股暴戾,可是似乎有又些不同。

他敛眉盯着明姝,她微皱着眉,红唇一张一翕,在说着什么,然而他此时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司褚最终没忍住,蓦地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可以了。”

明姝吓了一跳,抬起眼的时候眼底还带了一丝惶惑,骤然对上司褚深沉隐忍的眸,那漆黑的瞳仁好似一片望不见底的海,无端引人堕落。

明姝忽觉自己变成了一叶扁舟,那漩涡在引诱她靠近,然后伺机将她吞没。

在那短暂对视的几秒里,她觉出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瞥见他额头隐隐沁着层汗,明姝注意力被转移,眼里闪过担忧:“还是很难受?”

这样下去也不行。

“我让人去找大夫。”她说着就要站起身,手被拽住,回过头来,司褚眼眸潮湿望着她,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眼尾轻轻耷拉着,眼角处氤氲出一抹薄红,摇了摇头:“好多了,只是有点热。”

“热?”明姝若有所思片刻,手轻轻挣了挣,垂眸询问,“那我去把窗户打开?”

沉默片刻,司褚缓缓松开她。

怕吹了夜风着凉,明姝只将窗户开了条缝,她背对着司褚站在窗边,透着丝丝凉意的夜风拂在脸上。

发丝凌乱的被吹在身后,她垂眼捧着被司褚攥过的手,清晰地感知到胸腔处传来的不规律的跳动。

微仰着下巴闭上眼,明姝脑子里不受控制掠过刚刚司褚看她的画面。

她捂住脸。

要命。

她竟然觉得崽崽在引诱她。

醒醒明姝!

崽崽他可是有心上人,你们是没有前途的! 第262章 他审美有问题 去他娘的没有前途!

她看着长大的崽,凭什么说让给别人就让给别人了!

哪家的猪这么没礼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拱人家辛辛苦苦种的白菜的!

她同意了吗?

明姝捏紧了拳头转身,气势汹汹地走向司褚,看那架势仿佛下一秒拳头就要招呼上去了。

司褚困惑地皱起眉看她:“你……”

开个窗户还开出火了?

下一秒,他说不出话了。

明姝猛地俯下身,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襟,一只手撑在他身下的美人榻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这个距离和姿势很微妙,然而明姝的表情却并不暧昧。

司褚看着她充斥着怒火的眸,心想:要不是揍几下能让她消气,倒也未尝不可。

就是……能不能别打脸?

回头追影看见了,他不好解释。

算了别解释了,直接灭口。

追影:……突然后背一凉。

司褚也不挣扎,甚至连一丝抗拒的表情都没有,甚至还带着隐约的纵容。

明姝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势不着痕迹泄了些,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尽量看上去凶狠:“接下来,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不准骗我!”

司褚愣了一愣,神色难得有些呆,他慢半拍地点头。

他这么配合,明姝心里的心虚又重了几分,怎么感觉自己在欺负他似的?

虽然她现在做的事,的确就是在趁他神志不清醒的情况下欺负他。

抿了抿唇,明姝语气到底软了些,她迟疑好一会儿,才问出口:“你果真有心上人?”

司褚眼眸深了些,耳根重新发烫,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待听到肯定的答复,明姝一颗心顿时跟泡在陈醋里一样,又酸又涨,她瞥着司褚认真乖巧的模样,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她情愿他是骗刺史随意找的一个借口。

她难以想象,司褚这样的人也会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是有多好。

可他眼里的温柔欢喜的确做不了假。

明姝唇颤了颤,心情很是复杂,既有替他高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

这一刻,她的确是真真切切嫉妒对方的。

她鼻子发酸,声音发颤,面上却不在乎的模样:“那挺好的。”

司褚静静望着她,眼神满含柔情。

瞧瞧,至于这么激动吗?

不就是说喜欢她么,开心的眼睛都红了。

出息!

两个人此时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明姝只觉得难过的快死了,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心底的酸意,“那个人,一定很优秀?”

司褚神色微一凝滞,眼神有片刻的复杂。

她,难不成还不满足于这一点,还想听他亲口夸她?

仔细想想,明姝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算了,哄人嘛。

司褚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他从来都是内敛隐忍,感情方面亦是如此,饶是这么久,也不习惯当着明姝的面表达对他的爱意。

有人说过,他的爱太过偏执热烈,像是要把人给焚烧殆尽才肯罢休,两情相悦还好,若是他单方面看上了一个人,恐怕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样的爱,并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起的。

司褚听到的时候不以为然,然而面对明姝,总是不由克制自己。

他怕吓到她。

此时,在她面前袒露心意,也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司褚的神情难得透着几分不自在,落在明姝眼底却又是另外一层含义。

“她的确很好。”

他一开口,明姝便有些听不下去,她不知道,原来司褚还可以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然而这是她自找的。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子,不拘礼法,活泼聒噪,力能扛鼎,食量比寻常女子都要大,偶尔还有些天真愚笨。”

明姝内心哭成狗,司褚每说一个字她便伤心一分。

特么没一个和她对的上号的!

她知书达理,温柔娴静,身娇体弱,聪明伶俐,吃的还少。

怎么一看,那女子的性情都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崽崽居然喜欢这样式的!

明姝神色悲戚,一边为自己感到悲哀,一边为那女子感到悲哀。

瞧瞧,好好一姑娘,被崽崽埋汰成啥样了,不知道是结亲还是结仇。

这样都能喜欢,那绝对是真爱无疑了。

这样感天动地的爱情,怎是她能拆散得了的!

“可在我眼里,她处处可爱,絮絮叨叨的模样好看,没心没肺的模样好看,甚至连气我时候的模样也可爱。”

听完这番话的明姝:……

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司褚的表情,内心生出了那么一丝质疑。

虽然可能会冒犯到那位姑娘,可她还是忍不住怀疑,崽崽的审美……别是有什么问题?

这,这不整个一找虐吗?

明姝的眼神欲言又止,司褚丝毫没注意,他眼波流转,最终还是忍住羞怯落到明姝身上,凝视着她,郑重其事地道。

“我从前有过一些很不好的经历,一度让我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直到遇见了她,我才发现,原来世界是有光的。”

他的世界原本黯淡无光,可她的出现,如同深渊里探出头的月亮。

他无数次想,如果没有遇见明姝,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呢?

是早早腐烂在了泥里,还是行尸走肉地活着?

司褚对这个世界无比憎恨,可是他还是生出了一丝感激,因为他遇到了他的月亮。

这足以让他与命运握手言和。

他眼角泛红,盯着她泪光闪烁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地道:“我很喜欢她,并且,也只会喜欢她。”

明姝本来觉得很难受,可听了司褚这些话,突然又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高兴。

大概是高兴,他在经历过那样黑暗腐朽的日子后,还能毫无保留地献上一片真心。

这世界还有能让他卸下防备,坦诚相待的人。

尽管那个人不是她,这样也足够了。

她捂住唇,怕自己出声便是哽咽。

沉默好一会儿,明姝缓慢道:“祝你们幸福。”

本来等着她感动回赠拥抱的司褚:???

他半眯着眼,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一字一顿:“你、们?”

明姝终于破防,没忍住放声大哭:“那不然呢!咱们仨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吗?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司褚:……

他终于后知后觉出不对了。 第263章 表明心意 司褚没料到她会突然发作,一时之间有些头疼,想通了其中关窍,又觉得好笑。

他也顾不上自己还在装醉,扶住明姝的肩膀,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眼眸静静瞧着她,眼底墨色层叠,忽而一笑:“你以为我说的谁?”

明姝抽泣的动作未止,肩膀一颤一颤,伤心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见他非但不安慰自己,还在那里笑,顿时觉得这些年的情和爱终究是错付了。

怒从心头起,她一把拍开司褚的手,水蒙蒙的眸子半是委屈半是愤怒瞧着他,金豆子直往下掉:“不是如妃还是谁?”

这和如妃有什么关系?

司褚眸子一怔,顿觉荒谬,有点想敲开她那脑瓜子瞧瞧里面装的什么?

她说着心里直冒酸水,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明明委屈的不行,却还装作一副大度的模样嘴硬道:“如妃妹妹那样的女子,陛下喜欢也是应当的。陛下放心,到时候回宫,臣妾定躲得远远的,绝不碍着你们的眼,实在不行,大不了臣妾自请退位,收拾包袱滚回边关也是可以的嘶!”

司褚眸色猛地一深,攥紧了她的手腕,力道稍重,嗓音发紧:“你想去哪儿?”

明姝下意识痛呼一声,挣了挣没能挣脱,心里又气又委屈,别开脸不看他,故作冷漠:“这就不劳陛下操心了,臣妾可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保证到时候滚得远远的……唔!”

司褚见着她那张小嘴叭叭个不停,说出的话全是往他心口戳刀子的,一时之间又烦躁又无奈,索性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上去。

很好,这样果然瞧着顺眼多了。

明姝瞳孔猛地放大,眼神看不出惊吓更多还是茫然更多,司褚的动作来的太突然,导致她第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只呆呆地僵在那儿。

唇上的力道有点重,几乎是在毫无章法地啃,说句实话,体验感极差。

然而这会儿明姝脑子一团浆糊,什么也装不进去。

她甚至觉得喝醉的八成是她自己,不然眼前这见鬼的一幕……又怎么解释?

她一定是醉了!

看上去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实则只有短短的几十秒。

司褚松开她时眸色晦暗,隐忍克制地直起身子,明姝僵直在那里,连竖起的头发丝都透着一股懵然,看上去似乎是吓傻了。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原本白皙的颊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了番茄,瞪圆的杏眼满是羞愤欲死:

“你你你……”

司褚耳根后知后觉也开始微烫,他面上表现的倒是极为淡定,眸光笔直瞧着她,嗓音低哑:“现在回过神了?”

谁料明姝捂着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羞辱,眼睛都气红了:“你有心上人还亲我!你把我当什么了?如妃的替身吗?!”

她顶着一脸“宁死不屈”,似乎气的快要晕厥过去。

司褚:“……”

活了这么久,他头一次这么无语。

司褚眸色复杂瞧着对面的人,终于认识到,如果不直接说明,这个榆木脑袋很有可能这辈子都转不过弯来。

他轻轻提了口气,摁住她激动乱颤的身子。

吃过一次亏的明姝当即要甩开他,活像是大街上被登徒子轻浮的黄花闺女一样:“你别碰我!”

“我喜欢你。”

“你就是说破了天也休想哄我……嗯?”做替身那几个字被她生生咽了回去,愤怒的情绪还僵在脸上,眼神却透着茫然,显得十分滑稽。

啥?

他刚刚说了啥?

他说……明姝木着脸心想,原来醉酒会传染。

她好像,醉的不轻。

司褚轻笑起来,突然发现,坦诚以待好像也没那么难。

他认真瞧着明姝,似要瞧进她眼底,沉沉的嗓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令人心尖发颤:“我从前觉得这些话说着怪腻歪,行动远比言语更能证明,因此不喜时刻挂在嘴边。”他微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喜欢的姑娘脑子异于常人,有些话不说,她可能这辈子也发现不了。”

明·脑子异于常人·姝:这已经不是内涵了,这是嘲讽?是?

她脸颊不自觉鼓起,却见司褚深沉的眸子盯着她,突然笑起来,他眉眼寒峭,笑也大多是冷笑,讽笑,就算是开心,那笑意也很浅淡,一触即逝。

然而这会儿的笑却是从眼底漾至眉梢,真真切切的,那股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气质十分抓人,让明姝联想到一个词——

风月无边。

他凝视着她,眼底夹杂的情绪她竟有些看不懂。

不过他的话她倒是听明白了,不但听的明白,还有些耳热。

他说,“我喜欢你,并且只会喜欢你,从头到尾只有你,没有别人。”

这话在明姝醉酒的时候他说过一次,不过那时她脑子不清醒,想来也记不得了。

那他就再说一次。

明姝耳尖红的滴血,脑子里思绪纷乱。

一会儿是崽崽这算是在跟她表白吗,一会儿又是原来她不是替身!!

讨厌!干嘛这么突然,她都没准备好呢!

她害羞的快原地自燃了,扭捏了半天,突然抬起眸子瞧着他:“等等,你别是喝醉了酒认错人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掰着司褚的肩膀用力摇了摇:“你看清楚我是谁,我可不是如妃啊!”

司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唇角隐忍地抽动两下,忍无可忍:“我只是喝醉,不是瞎了。”

闻言,明姝重重松了口气,虽然极力克制,可唇角还是不住高高扬起,她瞧着司褚,微抬下巴语气矜持:“算你有眼光。”

想到什么,明姝突然拽着他起身,司褚不明所以,还是被迫跟在她身后,屋子的一侧有一个小书房,明姝把他往椅子上一摁,撅着屁股在桌上东翻西找起来。

司褚眉梢轻提,不明白她这又是搞哪一出。

片刻后,明姝将一张白纸摁在他面前的桌上,语气迫不及待:“快,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写下来!”

司褚神色僵硬:? 第265章 不知死活 明姝坐在桌子面前,心不在焉地听着旁边的人说话,实则眼角余光不停往司褚那儿飘,还自以为动作神不知鬼不觉。

司褚神色波澜不惊,眼见着明姝那张脸一会儿纠结一会儿不忿,那叫一个精彩纷呈,他按捺住唇边的笑意。

“镇抚使大人觉得意下如何?”刺史说完,询问的眼神看向明姝,等待着她的意见。

谁料半响对方都没动静,她垂着眸神色冷淡不可捉摸,刺史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僵在那里,神色有些讪讪。

司褚眼微挑,徐徐看向明姝。

明姝正寻思着自己待会儿要不要将那张“字据”气势汹汹拍在司褚脸上,以此来帮助他更好地找回记忆,忽然听闻耳边低低的一声。

“大人。”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眸,撞入司褚含着笑意的眸,愣了下。

司褚眼神添了几分意味深长,“大人,刺史大人问您,要不要去校练场看看?”

明姝一僵,只因桌下,一只手蓦地探过来,捏了捏她的指尖,甚至还十分放肆地在她掌心勾了勾。

若不是现下只有司褚距她最近,明姝差点儿没绷住表情跳起来。

她僵硬地抬眸,却见司褚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这种事的赧然不自在。

不是没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可也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更别说这会儿桌上的人正齐齐地望着她。

莫名有种羞耻……

然而罪魁祸首却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

明姝缓缓深吸口气,压下脸上的燥,她眸光平静看向刺史,点了点头:“那就走一趟。”

她懂了司褚的意思,心里却依旧有些着恼,使眼色不行吗?

干嘛非要上手!

明明刚刚还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明姝没忍住瞪了眼对方,然而司褚却早已起身,好像没看见。

明姝:“……”

——

校练场则练兵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刺史主动邀请他们去教练场参观有何目的,不过明姝猜想,这应该正合了司褚的意。

一行人下了马车,远远便听见一阵吆喝声。

明姝寻声望过去,偌大的比武场里密密麻麻站着衣着统一的士兵,手里拿着长矛,看那架势还挺唬人。

往里走,刺史一边为明姝介绍着场地的布局,脸上露出有荣与焉的神色:“不是下官夸大其词,我幽州的男儿个个顶天立地,守卫军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适才洪水泛滥,庄稼土地都被毁坏,粮食颗粒无收,听说百姓食不饱腹,甚至还有因为饥饿卖孩子的。

可眼前这些人一个个红光满面,精神头十足,表面功夫看起来倒是不错,不过也就糊弄糊弄外行,实则纪律松散,一群花拳绣腿,甚至在他手底下过不了两招。

司褚眸色沉的厉害,已然是震怒的模样,旁边的追影瞧得分明。

明姝懒洋洋瞥了一眼,唇角微勾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拖长了语调缓慢道:“刺史大人此言差矣,衡量一个士兵好坏的标准可不是看这些虚招子。”

刺史心下一沉,表情也有些难看。

他心里轻蔑不已,心想明姝一个妇道人家哪儿懂得什么治军,怕也就只能糊弄糊弄盛京那些只知道咬文嚼字的文官?

指不定她这个镇抚使的位置,还是靠着这张脸坐上去的。

却见明姝眉眼一挑,明明是极明艳的长相,此时眼尾却溢出几分张扬凌厉,如同二月的风,看似柔和,却透着料峭寒意,她似是不经意,问出心里的疑惑:“本官来的路上听说幽州大旱,瘟疫横行,流民四起,可为何这些守卫军没有派出去赈灾救济?”

来的路上司褚便告诉了她,只管挑刺,其余的一概不必担忧。

明姝心想,这她擅长啊!

况且她说的话也不是毫无根据,幽州的情况远比表面更糟糕,这刺史却只知粉饰太平。

百姓如今吃不饱穿不暖,他手下的兵却个个满脑肥肠,这笔银子哪里来的?

不做他想。

刺史脸色几经变换,最终半眯眼睛抚须一笑:“这镇抚使大人可是有所不知啊,下官不知道是何人传出的谣言,幽州的情况实则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糟糕,下官早在半月前便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至于所谓的流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他神色轻松,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但若是不信,回头可亲自去瞧瞧。”

前提是她有这个命活着离开。

明姝意味不明瞧了他一眼:“这么说来,刺史大人倒是功不可没。”

刺史故作谦虚,“这是下官的份内之职,大人言重了。”

明姝抿唇不再说话,心里却有些好奇,这狗官哪来的底气?

她看过原着,心知肚明幽州此时的处境,绝不是他说的那样轻松。

人命关天的事,到时候一查便知,如何能兜住?

到时候别说他的乌纱帽,就连他的命也别想抱住!

然而他此时都像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除非,他断定就算他们知道了真相,也奈何不了他!

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明姝心下微沉:待会儿还是要给崽崽提个醒。

她面上不显,刺史却上前,招呼着正在练武的众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抬手介绍明姝:“这位是从盛京来的北镇抚司,镇抚使大人,此次奉陛下之命南下,大家还不赶紧向镇抚使大人问安?”

明姝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意味不明,充斥着各色打量,总之让人很不舒服,她不动声色拧了拧眉。

“参见镇抚使大人。”

众人的声音陆续响起,懒洋洋的,听不出什么尊敬。

甚至还有人吹了声口哨,神色轻佻:“哟,镇抚使大人怎么是个女的啊?”

“镇抚使大人真漂亮,不知大人可有婚配啊?啧,您瞧瞧我怎么样?”

“哈哈哈哈你配吗?镇抚使大人,看看我!”

……

大家对视一眼,眼神充斥着男人之间才懂的下流,哄然大笑起来。

追影瞧了眼自家陛下,很好,这眼神,这气息。

火葬场预定。

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 第266章 比试比试 刺史刻意纵容那些人调侃了一会儿,这才板着脸,故作不悦的出声喝止:“混账东西!私底下插科打诨也就罢了,谁准许你们对镇抚使大人不敬的?活腻味了不成!”

“属下等知罪。”众人嬉笑着缓慢停了谈论,然而看向明姝的眼神却依旧透着耐人寻味。

刺史扭头去看明姝,脸上含着几分歉意:“大人勿怪,这群混小子常年待在军营里,没见过几个女人,所以一时半会儿有些失态,没有冒犯到大人?”

他说着抱歉的话,眼里却没有什么愧疚的情绪,反而藏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正常女子要是被这么多人羞辱,怕是早就羞恼不已,气的双眼通红拂袖而去了。

要他说,女子嘛,好好待在后宅伺候夫君,孝敬婆母就足够了,做什么参与到男人的世界里来?

简直不知所谓!

这些子之所以敢这么放肆,未必没有他的纵容在里边。

他就是想让明姝知道,有些事做起来可没有表面上那么容易,也趁机杀杀对方的威风。

法不责众,这么多人,又只是口头上的玩笑而已,难不成她还真敢借机生事?

她若是敢,倒也正合了他的意。

明姝神色意外的平静,甚至连脸都没红一下,似乎刚才那几个人调戏的不是她一样。

她眸光清棱棱的,扫过方才说话的几人,唇微掀,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听上去像是嘲讽,又像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刺史大人言重了。”

她刚一开口,刺史眼里便露出果然如此的情绪,外界传闻这女人有多严苛无情,他倒觉得只不过使徒有虚名罢了。

到底是个女人,遇到点事儿下意识还是选择息事宁人,早知如此还不如坐在绣楼里绣绣花,他眼底划过嘲讽。

却听明姝蓦地话音一转,依旧是那慢条斯理的语气,却又泄出几分令人脊背发凉的冷戾:“本官并未觉得有被冒犯到,身为女子能坐到这个位置,那证明本官有这个本事。至于某些小人的闲言碎语,不过是无能之辈的发泄罢了,毕竟他们也就只能靠着一张嘴皮子逞能耐了。”

她嗓音一向温和,语调徐徐,这会儿却把嘲讽发挥了个淋漓尽致,众人脸色铁青,精彩纷呈。

她轻笑一声,抬眼一一扫过众人忿忿不平的脸,眼里情绪很淡,像看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

“诸位将士都是英雄好汉,看不起女子,却又把女子的长舌学了个十成十,若是尔等真有能耐,前可上阵杀敌,后可庇佑百姓,本官倒也不计较,反而还敬你是条汉子。”语调微顿,她脸上的笑尽数收敛,眸光拢着冰雪之色,眼里的嘲讽毫不遮掩,一字一顿冷道,“可若只是一群酒囊饭袋,蠢货怂包,那本官奉劝你们还是趁早收拾包袱滚回家,抱着你娘老子的大腿吃奶去!”

“我大齐的好女子亦数不胜数,顶一群怂包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掷地有声,上挑的眼尾仿若雪后的新月,清冷傲慢。

司褚侧眸,盯着明姝的眼神若有所思,漆黑发亮。

这话一出,方才还洋洋得意的一群士兵脸色漆黑,难看至极,堪比打翻了颜料盘!

没有男人能接受拿自己跟女人比,还被贬低的一无是处!

气氛沉默许久,有人愤愤出声:“镇抚使大人这是瞧不起我们男子?”

明姝垂眸,漫不经心掸了掸袖间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缓缓抬眼盯着那人,唇角勾着似笑非笑:“本官说的是酒囊饭袋,怎么,这就有人急着对号入座了?”她眼里噙着玩味,似是挑衅地抬眉,“你是酒囊饭袋吗?”

噗。

虽然不合时宜,可还是有人没忍住,发出嗤笑。

那人顿时脸色涨红。

刺史瞧着明姝神色傲慢的模样,袖里的手缓缓攥紧,他抿唇,侧眸朝人群里的人递了个眼色。

没一会儿,便有人扬声朝着明姝,语气尖锐质问:“镇抚使大人口口声声瞧不起我们,不若比试比试,也好让大人见识见识,我们究竟是不是真的酒囊饭袋?”

明姝看向说话的人,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某人还真是沉不住气啊。

明姝懒洋洋笑了声,轻缓的语气却给人一种极其嚣张的感觉,让人恨不得脱了鞋摔她脸上:“和本官比试,你也配?”

明姝能答应他就有鬼了!

身为武官,沈宁书会不会武她不知道,她反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估计还没开始就已经露了馅。

她要是会武,高低也是要把这傻逼摁在地上摩擦的!

然而她不会。

明姝很有自知之明,装逼也是要量力而行的。

那人果然差点没被明姝轻蔑自己的态度气得半死,差点没一口血哽在喉咙里。

不待对方开口质疑,明姝话音一转:“虽然本官不屑和你比试,不过倒可以派本官的随从来和你过两招。”

她虽然不会,但追影可不是吃素的,将这群傻逼按在地上摩擦还是绰绰有余的!

明姝正要朝追影使眼色,却见司褚上前一步,盯着她道:“大人,属下想前去领教领教。”

明姝惊了一惊,因为过于诧异,一时之间竟没能作出反应。

她猜测司褚应该是有些武功傍身的,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亲自出手,也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她不解,司褚无论何时都顶着一副“尔等傻逼玩意儿不配脏了朕的手”的傲慢,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会主动站出来。

追影倒是有些清楚,这些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踩着陛下的底线来回蹦跶两次。

陛下治军极严,对将士的要求也很苛刻,眼前这群糟心玩意儿,根本不配称之为兵!

更别说贵妃是陛下的逆鳞,而这些人对娘娘出言不逊,无疑让他极度不悦。

明姝不禁有些担忧,到底该不该答应,万一崽崽受了伤怎么办?

可瞧司褚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心里莫名安定下来,崽崽既然敢提,想必是心中有把握。

她应该信任他。

思及此,她缓缓点点头。 第267章 起的来么 司褚慢条斯理将宽敞的袖摆束好,眉眼淡然,面对对面眼含敌意跃跃欲试的士兵,丝毫没有惧色。

他身形并不能算十分健壮,甚至被宽大的衣袍一衬,显得有些单薄瘦弱。

而他对面的那个士兵,却生的牛高马大,赤着上半身,一身腱子肉更是显得十分夸张。

下面还有不少士兵在起哄,看向司褚的眼神轻蔑不屑。

“牛子,待会儿你可悠着点儿啊,别伤着了这位盛京来的贵人,当心镇抚使大人找你算账!”

下面有人阴阳怪气高声道,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被称作“牛子”的士兵哈哈大笑起来,意味不明瞧了眼对面的司褚,拱手抱拳,嘴角勾着一抹挑衅:“那咱这厢先给贵人赔个不是,刀剑无眼,一会儿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贵人见谅啊!”

司褚神色冷淡,似乎这才纡尊降贵正眼瞧了一下他,那双乌黑的瞳仁如同浸在溪水里的石头,冰冰凉凉,瞧久了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

牛子下意识怔了一怔,一时之间被瞧得心头发凉。

却见对面的人凝视片刻,唇角一弯,嗤笑一声,挪开了视线。

竟是没说半句话。

不过这声笑就很耐人寻味了。

牛子顿时面带恼怒,眼神也不再掩饰凶狠,冷笑一声:“看来贵人是不屑和我等粗鄙之人计较,想必很有把握?那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要向贵人讨教几招了。”

……

“镇抚使大人手下的人,个个都是英雄豪杰啊!看小兄弟如此从容镇定,想必是成竹在胸?”刺史眼神阴郁瞧了片刻,回头看向明姝,脸上挂着奉承的笑,语气却像是在试探。

他本来想借机给明姝一个下马威,可瞧见司褚那游刃有余的模样,一时之间又心生迟疑,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明姝坐在看台上,瞧着比武场上的情形,心里焦急万分,毕竟对方那吨位看起来都能抵两个司褚了!也不知道崽崽会不会吃亏。

偏偏这会儿追影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也不在跟前。

不过她面上却不动声色,闻言侧眸淡淡瞧了眼刺史,似乎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似的,弯唇似笑非笑:“出来的匆忙,随便挑的人,哪里能和营里的弟兄们比呢?倒是刺史大人,如此胸有成竹,想必是稳操胜券?”

刺史下意识眼底划过得意之色,很快想到什么,生生压制了情绪,状若恭谨道:“哪里,大人抬举了,北镇抚司声名在外,谁人不知?这群小子年轻气盛,怕是还要请大人的人指点一番。”

两人看上去都很谦虚,实则暗地里针锋相对,心里在想什么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相视而笑后,两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移向比武场。

……

在牛子说完那话之后,司褚终于开口,不过说出的话却险些把人气的倒仰。

只见他眉眼微挑,漫不经心的态度却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倨傲,他目光由上而下打量了一下牛子,口吻讥讽:“不用几招,一招足以。”

在场的人无不一愣,包括牛子。

可是对上司褚的眼神,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说他一招就能把自己给制服!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

牛子被激得气血直冲脑门,不再犹豫,提身冲上去。

看台上的明姝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袖中的手忍不住攥紧。

下一秒,她瞳孔微微放大,眼神透着些茫然。

她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大汉正以脸朝地,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

而司褚站在原地,看上去连衣摆都没乱一下,眉眼透着平静,睨着脚下的人。

“起得来么?”

牛子憋红了脸动了动,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扭曲了,也没挪动半分,他咬紧了牙忍住喉间的铁锈味,在心里破口大骂:要老子起来,你特么倒是把脚给挪开啊!

明姝眼神仍有些诧异,她刚刚紧紧盯着,可压根没看清司褚怎么动作的,对方就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

众人无不屏息,脸上一片空白,脑子里闪过和明姝同样的疑惑。

震惊归震惊,明姝松了口气,缓缓坐回了椅子,姿势放松,表情也不再凝重。

没想到崽崽这么厉害!

那她还担心个屁啊!

她心情是不错,旁边的刺史可就没她这份好心情了,甚至于脸上虚伪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扯动了唇角半天,他才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大人的人,果然……身手了得啊!”

明姝向来知道如何能不动声色把人给气的半死,这会儿自然也没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给刺史添堵。

她抬了抬下巴,眼神颇为淡定散漫,朝台下瞥了一眼,语气勉强:“退步了。”

刺史神色僵硬抹了把汗,下意识要为士兵们辩解,可话到了嘴边他突然反应过来,明姝说“退步了”,好像……是指的她手下的那个随从?

退步了都能一招将他的人给放倒。

呵,搁这儿羞辱谁呢?

操。

刺史脸色难看坐了回去,眼神阴沉,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他眯眼瞧着司褚的方向,眼底掠过一抹阴狠。

看不出来,这人果真有几分本事!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招。

司褚抬脚,瞧了眼地上的人,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看样子是起不来了。”

牛子:“……”

他抬眼目光环视四周,“还有谁想来么?”

人群寂静片刻,瞬间嘈杂起来,这会儿还没有人意识到司褚的战斗力,只觉得牛子丢人。

没一会儿人群里一个人举起手来,扬声道:“我来会一会!”

那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眼露精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心术正的面相。

明姝在心里暗暗想。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那人道:“我要挑一把武器!”

明姝刚一拧眉,旁边的刺史含笑看过来,口吻无奈:“这群臭小子,怕是好胜心上来了,不过……之前也并没有说不可以用武器。”他皱了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转而眉头一松,“没关系,以示公平,大人的人也可以挑一把趁手的武器。”

至于挑中的武器有没有被动过手脚,那就没人知道了。

刺史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第268章 你羡慕早了 明姝对刺史的话抱有几分质疑,站在对方的立场,他是肯定不希望司褚赢的。

他会这么好心?

可比赛之前的确没有说过不能用武器,这会儿也不可能禁止对方用。

并非她不看好司褚的武力,可刚才赤手空拳还好,如果真动用了武器,那危险的程度就大大的提升。

更别说这刺史说不定还会耍阴招。

明姝拧眉沉思片刻,决定听听崽崽的意见。

司褚耳力极好,自然听见了刺史说的那番话,他面上波澜不惊,瞧不出喜怒,瞥了眼明姝,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我不需要武器。”

周围霎时响起一片唏嘘声。

刺史眼神也有些奇异。

司褚这番举动,在别人看来是狂傲的没边儿,不知天高地厚,可了解他的明姝却松了口气。

崽崽既然敢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刺史沉默片刻,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果然肝胆过人,本官没看错人!”

明姝瞥了眼他,敏锐的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心下一嗤,他怕是更想说不知天高地厚?

注意到她的眼神,刺史看过来,也不忘记拍马屁,只是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得此力将,下官都有些羡慕大人了。”

果然是年轻气盛,不过赢了一回便得意自满,倒是省了他费尽心思在其中动作。

明姝轻敛下巴,缓慢“噢”了一声:“你羡慕早了。”

刺史:“……”

说她胖,她还真喘上了。

刺史在心里冷哼一声,待会儿自有她哭的时候!

瘦猴眼里精光一闪,走到一排并列的武器旁边,竟然选了一把长鞭。

令明姝愤怒的是,那鞭子并非普通的鞭子,上面布满了锋利的倒刺,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寒芒,不难想象这一鞭抽到人身上,会是怎样一种惨状!

明姝可算是察觉到对方的用心险恶。

这长鞭是属于适合远攻的武器,对方可以站在远处进攻,不伤一发,而司褚赤手空拳,如若想制服对方,势必要伺机靠近,这时候那鞭子的用处便发挥出来了。

想来这瘦猴方才看了司褚的路数,知道他可能更擅长近战,而且他竟然敢选长鞭,那么此人必定十分擅长用鞭。

明姝面上覆了一层寒霜,见此,刺史可算是痛快了许多,语气不轻不重地呵斥:“真是不知轻重,让他选他还真敢腆着脸选这么危险的武器,若是伤着了人怎么办?!”

明姝冷冷一勾唇,皮笑肉不笑,眸子凉飕飕的:“刺史的人怕是多虑了,谁伤着谁还难说呢。”她想到什么,神色略带了几分无奈纵容,“我的这位下属啊,手脚向来没个轻重,将人打伤打残也是常有的事,你体谅一下。”

她的话听着像是安抚,可更像是通知。

我的人要是把你的人打伤打残了,你别介意,毕竟那也是你活该。

刺史:“……”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体谅什么?!

瘦猴将长鞭攥在手里,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司褚,假模假样地道:“贵人真的不打算挑一把武器吗?这样岂不是显得很不公平呀?”

司褚抬眸瞧了眼他,不过一眼便像是伤眼睛地挪开视线,慢条斯理地道:“我不用武器,这样对你比较公平。”

瘦猴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明姝却是忍不住嘴角一提,从前也没发现崽崽的嘴,居然还挺毒,损起人来跟她有得一拼。

听到下面的人起哄,瘦猴这才明白过来,对方这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总算是能体会到方才牛子的愤怒了,咬牙冷笑一声,“只会逞嘴皮子功夫算什么能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说完他便不再迟疑,持着鞭子冲上去。

别看这小矮子个子小,不过身手倒是很灵活,速度也快,他比刚才那个只会蛮冲的大块头聪明很多,知道靠近司褚讨不了好,自己力气小,如果硬刚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胜在速度快。

他瞅准机会,伺机而动。

那长鞭如同一条银蛇,气势汹汹直取司褚面门,上面的倒刺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烁着寒芒。

明姝无意识将膝上的裙摆捏的发皱,她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相信崽崽,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若是受了伤……

她眼里泄出几分杀气,他若是受了伤,那她就让旁边的狗官以一还十!

司褚自始至终模样镇定,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看着那如游蛇一般的鞭子到了眼前,瘦猴眼里抑制不住露出了兴奋的光,他唇角玩味地一提。

瘦猴眉心重重一跳,暗道不好,只见司褚姿态懒洋洋,身子微微一仰,那鞭子惊险地贴着他的脸而过。

他眸光不经意扫过来,透了几分凌厉,瘦猴下意识想撤开身,不过刚才用力过猛,因为惯性,一时半会儿有些收不住脚。

司褚脚尖一转,身子轻飘飘往前一旋,瘦猴自认自己速度快,可他的动作更快,瘦猴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着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手腕,微凉的触感让他一个激灵。

耳边传来那人的轻笑,半是冷淡半是讥讽,幽幽的:“我给过你机会了。”

这话一落,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席卷全身,瘦猴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想远离,然而到底躲避不及,下一秒手腕一阵剧痛,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翻折,他惊恐地望过去,脸色煞白,额头冒出冷汗,痛得闷哼一声,长鞭陡然掉落在地。

然而司褚可不是见好就收的人,他收回手,瞥了眼掌心,眸光透着不着痕迹的嫌弃,见瘦猴不顾形象地惨叫,顿觉聒噪,抬脚在他腰间狠踹一下,这一脚用了三成的力道。

只听清脆的“喀嚓”一声,似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瘦猴如同被捏住喉咙的尖叫鸡,所有声音都哽在了喉咙里,身子猛地腾空而起,以抛物线的弧度朝前扑去,然后重重摔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不可谓不惨烈。

司褚好整以暇立在那里,眉眼低垂,脸庞隐在阴影里,明明还是之前那副其貌不扬的模样,身上隐约流露的那股戾气却让人胆战心惊。

…… 第269章 眼睛进了沙子 偌大的比武场上,气氛一片死寂。

如果一次是侥幸,那么第二次呢?

众人面面相觑,原本轻松的神色变得凝重,看向台上那人的眼神少了轻蔑,多了忌惮。

刺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别提有多精彩!

拿了武器却还是比不过人家没拿武器的,简直丢脸丢到家了,况且司褚方才那番肆无忌惮的行为分明是半点没顾及他的脸面,当着他的面都敢伤他的人,这无疑是把他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刺史心里恼怒不已,脸上的笑也终于挂不住了。

他正琢磨着如何趁机发作。

就在这时,身边响起一声轻哂。

“瞧瞧他,果然是下手没个轻重的。”

明姝神色自若,眸光看过来,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刺史大人,切磋而已,您不会生气?”

刺史:“……”

他组织好的话哽在喉咙里,对上她真诚的眼神,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这让他怎么说?

比武之前就说过,有点小摩擦很正常,况且明姝这句阴阳怪气的关心,几乎是把他的后路给堵死了。

刺史深吸一口气,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镇抚使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切磋而已嘛,受伤很正常,况且是那小子自己技不如人。”

明姝欣慰地笑笑,点点头面露赞赏:“刺史大人果然恢宏大度,本官佩服。”

刺史嘴角抽搐,总觉得她这话颇有些意味深长,然而她神色又真诚坦荡的很,他索性别开了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瘦猴爬不起来,颇有些狼狈地被人抬了下去,方才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凄惨。

司褚眉眼含戾,身体里的暴躁因子蠢蠢欲动,沉着声:“再来。”

很快又有人冲上去,无疑又是惨败而归。

到了后面,他似是不耐烦了:“多几个人一起上。”

这样轻蔑的态度可彻底激怒了这群年轻气盛的士兵们,明姝心里一跳,察觉到司褚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抿着唇神色有些凝重,正巧旁边的刺史看过来,口吻似乎是打趣,明姝却听出了他话中暗藏的恼怒:“镇抚使大人的这个随从,倒是有些能耐。”

明姝按捺住心头的躁动,懒懒一抬眼:“哪里,是对手太菜。”

刺史:“……”

虽然不太懂这个“菜”是什么意思,不过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明姝悄然松了口气,皱着眉观察起了司褚。

他此时的状态的确有些不对劲,眼底隐约有些发红,气势也可怕的厉害。

刚才他那话一出,立即有一群不服气的人一窝蜂涌了上去。

然而司褚却颇有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那些人往往还没来得及靠近他,便被他掀翻在地。

有几个甚至还见了血,而看到了血,他肉眼可见的更兴奋了,满身的凶戾令人望而生畏,周遭的人一开始还怀着不忿,企图给他个教训,然而这会儿看着司褚的模样,却忍不住却步。

那是一种直面危险本能的反应!

司褚手上沾了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殷红的一抹,极为刺目。

他漫不经意地拭去,抬眼环视众人,眼神透着邪性,唇角勾起笑:“还要上吗?”

众人双腿发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无人敢上前。

明姝终于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了身:“可以了!”

司褚微怔,下意识看过去,眼里犹带着几分尚未褪去的戾色,在看到明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颤,却依旧强作镇定冷静望着他的时候,蓦地身形一僵。

明姝唇颤了两下,双眸隐约含着水光:“你过来。”

司褚那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他想,她那么娇气,自己若是不过去,她怕是会当场哭出来。

他好像是,吓着她了。

那股难以抑制的戾气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烦躁。

去往休息营帐的路上,明姝没有和司褚说过半句话,目不斜视瞧着前方。

司褚也并非擅长搭话的人,他用余光欲言又止瞥了她无数次,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说出口。

他们之间,一直是明姝主动挑起话题,如今她不肯了,司褚发现,他竟然没有丝毫办法。

司褚心事重重,脸色也不太好看。

到了营帐,明姝扭头吩咐带路的士兵几句什么,他也没留意。

士兵退了下去,刺史这会儿也不在,营帐内就只剩下明姝和司褚二人。

明姝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瞥见桌上有茶水,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她抬眼一瞧,司褚还在门口站着,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高大的身影瞧上去莫名有些委屈。

她抿了抿唇,到底没憋住:“你还在那儿杵着做什么?”

活像是她欺负他一样。

司褚略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迟疑片刻,抬脚走近,在她旁边落座。

一杯茶推到面前,干脆利落:“喝。”

他盯着茶水,视线上移,是明姝精致的侧脸,只是唇线微微抿着,瞧上去不大高兴的模样。

司褚识趣地端起茶盏,将茶水饮尽。

明姝本来打算冷他一会儿,可瞧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想象中的舒畅却并没有,反而有些闷闷的。

她眉心蹙起,没忍住吭声:“你刚才……怎么了?”

司褚眼皮微跳,神色默然片刻,不答反问:“吓着你了?”

他发起病来的样子,的确不大好看。

甚至无人敢靠近。

她会害怕,也情有可原。

司褚心里发沉。

明姝瞪直了眼,脸颊微微鼓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谁吓着了?我问你这个呢!”

司褚微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手背上一道划痕,皮肉外翻,还在往外溢血,看上去有些吓人,但其实并不严重。

应该是不小心蹭到的。

“小伤。”司褚下意识想抽回手,然而没抽动,他抬眸,蓦地一怔,眉心深深蹙起,有些无措的模样,“你哭什么?”

明姝红着眼眶,恶狠狠瞪他,咬着唇反驳:“谁哭了?我这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司褚看了眼紧闭着的营帐,心说门关的好好的,哪来的沙子。

然而紧接着手背一烫,他有些发慌。 第270章 怎么可能不疼 明姝并非十分娇气的人,然而在司褚面前,总是不自觉露出脆弱的一面,许是知道,他会纵着她。

天知道刚才看到司褚那副模样的时候她心里有多慌。

这让她想起了原着里,司褚死的那一幕。

男主已经攻破了城门,率领起义军杀进了皇宫,准备生擒那位恶名昭彰的暴君。

然而当他来到乾清宫,见到眼前的一幕,不由愣住了。

偌大的宫殿,火势冲天,横梁倾塌!

宫人们收拾细软奔走逃亡,哭闹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位传说中的暴君,正坐在龙椅上,姿态漫不经心,视熊熊大火若无物,他垂在身侧的手腕往下淌着血,红与白交织,触目惊心,然而他却浑不在意。

他的脚下,堆着一具具尸体,死状凄惨,血流成河也不为过,甚至有血汇成一股淌下台阶。

似乎听到动静,暴君抬眼看了过来。

容恒突然发现,传闻中凶残嗜杀的暴君竟然生了一副极出挑的相貌。

他一身红衣像是吸饱了血,透着妖异的美,面色过分苍白,眉眼蕴着一股病气,然而这并不能折损他半分颜色,眉目如画,每一寸都透着精致,如同话本子里出没山林的精魅。

如果不是身处皇宫,坐在龙椅上,他甚至要以为这是哪家的小郎君。

那双漆黑凉薄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讽意。

火势更大了,拔高的火焰几乎要吞没他的眉眼,叛军打进了宫,国将不国,他却从容镇定,不见丝毫慌乱。

火舌舔舐上他的衣角,迸发出极其热烈的火光,映亮他的眉眼,他似是有些困倦,懒洋洋垂了眼,坐在那里,守着他的江山。

这一闭眼,便再也没睁开过。

容恒忽的生出一抹错觉,方才那短暂的对视,对方似乎眼里并没有太多的仇恨,反而透着淡淡解脱。

似乎他不是赴死,而是……获得新生。

有一太监跪在台阶上,双肩颤抖,眼目赤红,猛地拔高的声音撕心裂肺,催人肝胆——

“陛下,驾崩了——!”

连唱三声,他便猛地起身,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

带着薄茧的指尖抚过眼角,明姝怔怔地抬眸,对上司褚担忧的目光,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泪流满面的自己。

她分明一开始只是装的,这会儿却是真的伤心了。

司褚定定瞧她,声音透着哑意:“不疼的。”

明姝反应过来,他误会了什么,抹了抹眼睛,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嗓音透着浓浓的鼻音:“怎么可能不疼?”

烈焰焚身的滋味,怎么可能不疼呢?

心口处传来一阵阵钝痛,明姝湿润的眼睫微微一颤,眼眶又有酸意。

眉心落下一点温润,明姝抬眼,司褚身体往后撤,垂眼看她:“下次不会了。”

明姝拽住他要离开的手,将心里的担忧问出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之前一直没发现司褚犯过病,而且每次太后着人送来的药也被她变着法子倒掉了。

明姝下意识以为或许因为停了药,崽崽也足够谨慎,这病在好转,可是刚刚转念一想,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有好,只是他一直在瞒着她?

越想越有可能,司褚想要瞒什么,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平日里便喜怒不形于色,极善隐忍,若非刚才在比武场上露出了端倪让她发现不对,恐怕她还真察觉不到。

可这会儿的她不应该知道他的状况,于是明姝只能委婉试探。

司褚没有想到她这么敏锐,沉默片刻,摸了摸她的头发:“想什么呢?只是近来没休息好罢了……”

明姝抿紧了唇,固执地盯着他:“你真没骗我?”她眼睛还有些红,绵软的嗓音含着委屈,“你若是骗我,我会很生气的。”

似是觉得气势不够,她凶巴巴地补充一句,“我生气后果很严重的,再也不要理你了!”

到了唇边的话蓦地一哽,司褚不说话了,心里抽了抽,眉心深深蹙起。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明姝瞧了一眼司褚,坐直身子:“进来。”

士兵掀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呈给明姝,态度比之前明显恭敬许多,甚至连头也不敢抬:“镇抚使大人,这是您交代的东西。”

明姝语气冷淡:“放下。”

士兵将那一叠东西放下,司褚一瞥,是包扎用的纱布,还有止血的药物,他看了眼明姝,神色复杂。

“你先退下。”她朝着那人吩咐道。

待士兵出了门,明姝气哼哼地朝司褚撇嘴:“自己处理一下。”

本来她是想帮他包扎的,可司褚明显有事瞒着她的模样让她很不爽。

司褚眸光微动,倒是没说什么,拿起止血药打开,眼睛也不眨的往伤口上倒,倒完以后拿起纱布就要往上缠,动作粗鲁的不行。

偷偷观察着的明姝眉头早就皱起,这会儿终于坐不住了,一把将纱布抢了过来,恨恨地瞪他:“还嫌不够疼?”

司褚神色无辜,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烦躁地抿着唇,不再看他,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没见着司褚唇角微微翘起。

追影有时候说的话还是挺靠谱的,适当的示弱并不代表丢脸,相反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包扎伤口的过程中,消失许久的追影也终于回来了。

他见此一幕愣了一下,神色微变:“主子受伤了?”

明姝没理他,看上去不太高兴。

倒是司褚,凉飕飕瞟他一眼。

追影顿时反应过来什么,讪讪闭了嘴,一时之间犹豫该不该禀报。

这气氛瞧着,总觉得他来的挺不是时候,直到司褚对他轻轻颔首,追影这才上前几步压低了声,朝着他道:“主子,有发现。”

明姝略一抬眼,反应了过来,追影刚刚怕是趁机去探查什么了。

瞧着他沉重的面色,明姝猜想估计是发现了什么不太妙的事。

司褚眸光轻抬,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在桌面轻敲两下。

却听追影道:“属下在山后发现了一座武器库,里面囤了大量兵器,还有盔甲。”

“甚至还有数目相当可观的火药。” 第271章 免费劳动力 明姝眸光微微一凝,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司褚,发现他拢着眉,神色看上去颇为冷冽。

训练营囤兵器盔甲都还说的过去,可火药,因为杀伤力太大,向来是管制品,管控的十分严格,私藏火药是违法的。

更别说听追影说,数目相当可观。

刺史囤积那么多火药做什么?

难道是想造反不成?

沉思片刻,司褚眸光掠过一丝幽暗:“多加留意,先别打草惊蛇。”

追影自然无不应好。

回去的路上,刺史态度十分殷勤,甚至还主动承诺会多加操练士兵们。

明姝有些心不在焉,却依旧打起精神应付着这老狐狸,见她的态度并不强势,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刺史悄然松了口气。

本来打算给人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反倒让人拿住了把柄,刺史心头颇有些郁结,转而想到幕僚的提议,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回到刺史府,劳累了一天的明姝拒绝了刺史的邀约,回了房间。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玉檀突然进来,神色看上去颇有些得意,朝着她道:“大人交代的事,我可是都办好了!大人可有奖赏?”

明姝一头雾水,心里狐疑,她交代了他什么事?

她正要出声,旁边的追影上前:“东西找到了?”

玉檀斜了他一眼,颇有些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册子:“喏,都在这了。”说着,他眼眸里露出些许不悦,“那刺史想来怕是亏心事做多了,竟然把账本藏得这么严实,我摸索了许久,才在他床前的一处暗格里找到的。”

追影闻言,头一次对这个看上去就不太靠谱的小白脸露出赞赏的目光:“干的不错!”

玉檀得意地一抬下巴,“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小爷可是……”

他话刚说到一半,看了眼正好奇地瞪着眼睛等待下文的明姝,好悬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他的那些丰功伟绩,不适合在姑娘面前提,有损形象。

明姝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她说今天一天都没有瞧见玉檀,平日里,他就跟个跟屁虫似的,恨不得无时无刻不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可是今日去训练营,却没有瞧见他的身影,原来是追影另有任务交给了他。

明姝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追影和司褚,这两人也是真放心啊,玉檀的来历大家心知肚明,司褚那么警惕的性子,连贺兰潋都看不顺眼,按理说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玉檀来做才对。

后来司褚给她的解释是,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玉檀忙着讨好明姝,即便没人交代,为了赢得明姝的好感,他肯定也会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

当然,司褚没说的是,这人成天在眼前晃悠,着实惹人心烦,还不如给他找点事做。

明姝想通了其中关窍,见玉檀一脸期待望着自己,念在他也算干了一件好事的份上,她思索片刻,大方地道:“说罢,你想要什么奖赏?”

玉檀双眼登时一亮,神色努力矜持:“我想要什么奖赏都可以吗?”

“当然……”明姝语调停顿片刻,在他激动的神色中,一本正经地补充完,“不行。”

当然不行。

比如要钱,她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玉檀眼眸一黯,可是很快重新振作起来,他着意瞥了眼司褚和追影,瞧着明姝,清了清嗓子:“我想私下问大人一些问题。”

明姝见他着重强调“私下”,目光不由看向司褚,只见他稳稳坐在原地,神色淡定,似乎没有接收到暗示的模样,破有种要在这儿坐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她唇角极快地翘了翘,很快压平,嗓音镇定:“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先去忙。”

她这话明显是朝着司褚和追影二人说的。

司褚身子一僵,看过来的眸光隐约夹杂着不敢置信。

那副表情似乎是在说,你竟然真的赶我走?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平时的话明姝也就惯着他了,不过谁让他才惹了自己不高兴呢?

明姝假装没看到他眼里的受伤,真诚无辜地眨了眨眼,语气疑惑:“还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走?

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赶。

司褚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他阴恻恻瞅了眼玉檀,冷着脸一言不发朝外走。

追影摸了摸鼻子,也跟着转身。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两位主子闹别扭,回回被殃及的都是他。

没看见陛下刚刚那脸,都快结霜了吗?!

房间里静下去,玉檀摸了摸有些发凉的后颈,强迫自己把刚才司褚那一记死亡凝视抛在脑后。

他抬眼觑着明姝,眼神迟疑。

明姝倒是颇为淡定,拍了拍桌子:“坐啊,看我做什么?”

玉檀犹豫片刻,在她对面坐下,看向明姝的眼神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姑娘和……和白莲教,是什么关系?”

明姝正在倒茶,闻言轻轻挑眉,她动作未停,将一杯茶倒满,推到他面前,看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我以为你还要继续忍着呢?”

玉檀见她这副轻松的模样,心里的猜测隐约落实,神色也放松下来,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语气试探:“姑娘那日拿出的玉坠,是我白莲教教徒才可佩戴的。”

明姝眸光幽幽,唇角挑起一抹弧度:“哦?难道不是准教徒也能佩戴么?”

玉檀眸光微闪,这才确定明姝绝对和白莲教有关系,而且并非准教徒,因为准教徒不可能对这些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可他又的确没见过这张脸,想来是他不在教中的这段时间新招的人。

他叹了口气,“是在下失礼了,不知姑娘是谁带进来的?”

明姝笑起来:“闻夙你知道?我的玉坠就是他给的。”

准确来说,是她死缠烂打要来的。

玉檀面露惊讶,有些不敢置信:“竟然是闻夙师兄?”

别人不知道,他可再清楚不过,教主不方便在教中露面,闻夙不过是教主的身份之一罢了。

这位姑娘,竟然是教主亲自收进来的?! 第272章 原来是自家人 不怪玉檀如此吃惊,招揽教徒这种事,教主极少插手,大多数时候都是交给下面的人来办。

面前这人能被教主亲自收为教徒,足以说明她的特殊。

一时间,玉檀看向明姝的眼神不着痕迹透了几分敬畏和打量。

明姝何其敏锐,自然发现了他眼神的变化,她一边感叹着贺兰潋这名头果然还挺好使的,一边神色镇定地吹牛逼:“闻夙师兄说,教主很看好我,觉得我有潜力成为下一任教主,就连圣女也和我相处十分愉快呢。”

这种鬼话,自然是她瞎编的。

贺兰潋那狗一天不被她气的脑仁疼就该烧高香了,至于那个神秘的教主,她更是见都没见过。

圣女嘛,自从被她害的当众出丑关禁闭之后,估计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还相处愉快,亏她说得出来!

不过这种事,他又不可能亲自去证实,因此明姝吹起牛来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玉檀听罢果然一脸敬佩,望向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闻夙师兄说的话,那不就是教主说的话?

教主破例亲自收了这么一个人,没准儿就是当成了接班人来培养!

玉檀十分庆幸自己因为足够谨慎,还没来得及得罪明姝,不然新教主还没上任就让他给得罪了,今后的日子还能舒坦嘛?

玉檀思绪百转,态度更是殷勤了许多:“我打从船上第一次见姑娘便觉得姑娘绝非池中物,如今一瞧,可不是吗?原来是自家人!”

明姝嘴角微抽,发现白莲教的人都是人才。

瞧瞧这口才,这套近乎的能力!

似乎拍马屁是他们教的特色,一开始那个又拽又傲的了缘也是如此。

她坦然接受了夸赞,没有丝毫的心虚。

玉檀眸光一转,眼神好奇:“那门外那两位又是?”

明姝猜测他应该是没见过二柱和铁牛这两人,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没认出来。

她眨了眨眼,坦然地道:“噢,这是我发展的下线。”

玉檀顿时露出敬佩的眼神,他与追影交过手,自然知道对方有多厉害,至于司褚,他虽然没有见识过他的身手,凭直觉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深不可测。

这样厉害的两个人物都能收服……

明姝在玉檀眼里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未来教主的实力果然不一般!

他不由更坚定了抱稳明姝这个粗大腿的想法!

至于教主,该退休就退休得了!

虽然他目前只上任了两年……

玉檀一脸恍然大悟:“所以师姐也是看到了教中的联络标识,打算赶往晋城?”

按理说他比明姝入教早,明姝应该尊称他一声师兄,不过玉檀可不敢让未来教主叫他师兄,于是甘愿自降身份。

明姝眸光一怔。

什么联络标识?

她在白莲教待的时间加起来也没超过三个月,所谓的学习更是变着法儿的捣乱,是以除了忽悠人的本事大有长进,其余的是一概没学到。

明姝观察着玉檀的神色,面色镇定点点头:“怎么,你也是?”

玉檀皱了皱眉,“我本来是奉了教主的命一路南下招揽教徒,可是却发现了教中的联络标识,召集我们去晋城,可晋城不是在闹瘟疫,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让我们去那儿做什么?”

明姝皱着眉陷入沉思,召集白莲教的人去晋城?

所以,贺兰潋也是受到了上头的命令,这才带着他们南下?

白莲教的教主究竟想做什么?

明姝想到什么,不动声色地问:“有一点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白莲教招收教徒的对象,都是女子?”

教中不是没有男子,可她发现,他们在大规模招收年轻的少女。

明姝到现在都没能想通其中关窍,白莲教之所以招收教徒,是为了壮大他们的队伍,顺带捞一笔钱,可蛊惑这些年轻的少女的目的是什么?

一开始她察觉到这些少女共同的特征,都是相貌姣好,且家世也不错。

但白莲教哄骗这些少女来,除了定时洗洗脑,一不是为了她们的美色,二也没有向她们的家人勒索钱财,甚至还好声好气地供着。

究竟为了什么?

给自己找一群祖宗么?

仔细想想也不可能,这小破教那么抠,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养一群闲人?

玉檀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么个问题,一时之间有些迟疑:“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据说是,和老教主的遗愿有关,恐怕只有教主才清楚。”

明姝暗自皱眉,又是那个老教主?

人都死了,抓一群少女来,打算给他陪葬么?

呸,美得他!!

玉檀看样子是真不知道内情,明姝也清楚从他嘴里八成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还不如到时候去问问贺兰潋,总觉得他应该会知道什么。

——

这头,司褚翻着帐簿,神色阴郁。

早在他们到来的第一天,刺史就十分自觉地呈上了账簿,瞧上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即便有一两处对不上,也是小问题,可司褚心知肚明,这是一本假账簿。

怕是早在得知他要南下的时候,陈百川便准备好了这么一本假账簿来糊弄他,不过临到头对象变成了“镇抚使”。

借着刺史带他们去巡营的功夫,司褚让玉檀去把真的账簿给偷出来。

他虽然看不惯那个小白脸,却也不得不承认,在偷鸡摸狗方面,对方还是十分擅长的。

毕竟没少偷偷摸摸潜入少女的闺房,再加上他轻功了得,做这种事想来是得心应手。

追影当然也可以,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

翻着账簿,司褚周身气息明显沉了下来,到了后面直接不耐,冷笑一声将账簿摔在地上,眉眼尽是冷意。

“好一个陈百川!”

追影上前捡起来,粗略地翻看了一下,眉头拧起,总算是明白了为何陛下会如此震怒,他忍不住低呼:“竟然贪了这么多……陛下之前几次派发的赈灾银,怕是半数都尽了这狗官的私库!”

“不止,还有一大笔赈灾银不知去向。”司褚眸底掠过狠色,冷冷掀唇,吐出一字,“查!”

他倒要看看,这浑浊的污水下,究竟藏了多少妖魔鬼怪!

…… 第273章 惊喜 和玉檀“摊牌”以后,明姝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对她殷勤了许多,倒不似之前那种目的性过于强的讨好,因为对方在她面前搔首弄姿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减少了,倒似乎是把她当自己人。

她心里惦记着司褚的身体,私底下把追影叫了来。

知道两位主子正闹矛盾,陛下那边也一阵低气压,如今又轮到了贵妃娘娘,追影一边叫苦不迭,眼神小心翼翼瞧着明姝:“娘娘有何吩咐?”

明姝定定瞧着他,直把追影瞧得头皮发麻,半响后,她脸色阴晴莫测:“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

追影心里一个咯噔,心里猜测着明姝会问什么,难道是发现了那件事?

他不动声色,面上倒是十分忠诚:“娘娘只管问,属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明姝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我问你,陛下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

追影心里一跳,暗道娘娘果然是发现不对劲了,可他能如实说吗?

这边说了,娘娘或许不会拿他怎么样,可娘娘定不会给陛下好脸色啊!

娘娘若是与陛下置气,回头陛下就得把他发配到北疆种棉花!

噢,说不定不止种棉花,还得承包弹棉花……

追影咬了咬牙,舌尖发苦,这都什么事儿啊!

怎么什么都让他给碰上了!

在心里迅速权衡利弊一番,追影脸上做出为难的模样:“其实还真有一件事,陛下一直瞒着娘娘……”

明姝脸色一沉,心头又急又气:“到底怎么了?”

追影看上去有些纠结,深吸了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娘娘可还记得,在客栈的时候,那老太婆曾经使过暗器,还您差点儿受伤?”

明姝顺着他的话陷入回忆,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

当时那老太婆可能是被闻人白逼急了,趁两人不注意甩出银针,明姝离得近,若不是司褚护得及时……

她脸色猛地一变,眼神不敢置信:“他当时中了暗器?”

是了,当时那银针几乎直逼她面门,崽崽就这么替她挡了,他当时并没表现出异常,她理所当然就以为他没受伤,可他怎么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呢……

明姝脸色一时之间变幻莫测,她沉浸在浓浓的自责里,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几乎要把她淹没,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要去找司褚。

追影眼皮一跳,连忙拦住她:“娘娘冷静!其实陛下也没受多重的伤!”

明姝扭头看他,追影语速飞快地解释:“当时陛下不小心受了点轻伤,那银针上抹了毒,不过只是普通的毒药,已经解得差不多了,还有些余毒未清而已。”

明姝抿唇,有些狐疑:“真的?”

追影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属下还敢骗您不成?”

别说,还真敢。

娘娘和陛下之间如果非要得罪一个,自然是娘娘看起来比较好说话。

他是真的不想去种棉花……

追影心想,希望娘娘知道真相之后不要震怒,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此时的追影并不知道,有时候女人生气起来也是很恐怖的,更别说他家主子和人沾边的事那是一点不干。

明姝的神色明显松动许多。

“那狗官又在卖什么关子,把我约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能在刺史府说的?”

明姝弯腰从马车上下来,抬眸望了眼面前的建筑,上面写着“听风楼”三个大字。

她咂摸了下,眉梢微微一挑:“听上去倒是挺雅致。”

旁边的追影没吭声,微微皱起眉毛观察着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地儿给他一种不太正经的感觉?

玉檀则脸上笑眯眯的,看上去心情不错。

这趟出门是应刺史之邀,那狗官说要给她献上一份大礼。

明姝自然觉得这里面有诈,不过司褚让她应下,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司褚本来是要陪他一起来的,不过临出门时被刺史叫走了。

只能让追影跟着她贴身保护。

追影心里保持着警惕,询问明姝:“大人,要进去吗?”

明姝唇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来都来了,进去呗,我倒是期待他有什么礼献给我。”

说着,她抬脚往里走。

玉檀紧跟其后。

追影瞧着两人的背影,眼神无奈。

他抬眼瞧了下这地方,决定待会儿提高警惕,总之绝对不能让娘娘出事!

进了听风楼内部,明姝不由发出一阵惊叹。

只因这里面的布景更为雅致,假山流水,亭台楼榭,十分高雅。

明姝不由更为好奇,刺史究竟会给她带来什么惊喜?

有小厮迎上来,笑容满面:“几位客人,可是刺史大人宴请的贵客?”

明姝打量着那小厮,见其相貌清秀,不似寻常的小厮那样畏畏缩缩,一时之间倒对这地方更加好奇。

她点点头,小厮脸上的脸更为恭敬,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恭候多时了,贵人这边请。”

明姝抬步上台阶,两旁挂着意境高深的山水画,泼墨写意,气势磅礴,不知出自谁的手笔。

她没忍住好奇:“你们这地儿的装潢倒是讲究,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小厮笑眯眯瞧她一眼,神神秘秘眨了眨眼:“我们这里的用处很多,主要是品茶,贵人待会儿就知道了。”

明姝神色了然,原来是茶楼,不怪这么雅致,不过……一间茶楼而已,装修的这么高大上,会不会太铺张奢侈了些?

万一亏本怎么办?

她按捺下心头的疑惑,被小厮引着来到一处雅间,雅间很是宽敞明净,主题是“兰”,摆放着许多和兰花有关的物件。

包厢里燃着清淡的熏香,很是怡人,让人心神一震。

明姝一边打量着,一边坐下。

小厮为几人上了点心茶水,朝着明姝福了福身:“贵人请稍等片刻,惊喜马上就到。”

明姝神色淡淡点点头,待他一走,不消她提醒,旁边的追影便上前察看点心和茶水,片刻后朝着明姝摇头:“没毒,大人可以放心食用。” 第274章 瞳孔地震 明姝还没开动,一旁的玉檀已然十分自觉地拿起一块糕点塞嘴里,含糊不清:“这刺史还挺会享受的,这种销金窟也来的起,肯定没少贪。”

自从知道明姝是自己人以后,他就打消了勾引对方的念头,转而放飞自我。

明姝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追影看这厮不顺眼,上前拿肩膀撞他一下:“起开,有没有规矩?大人还没用呢!”

玉檀被他撞的一个踉跄,还没起来的火气在他威逼的眼神下立马偃旗息鼓,不过他是个聪明的,知道这里谁才能说话。

连忙凑到明姝旁边,捏起一块糕点递给她,语气谄媚:“大人,我刚刚是帮您试毒呢,真正厉害的毒药那都是无色无味的!岂是闻一闻看一看就能发现的?”

说着,他得意地瞪了眼追影。

追影气笑了,不过有人上赶着找死,他也不会拦就是,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明姝无心搭理这两人的暗潮涌动,她拾起糕点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这边的口味偏甜,她想。

崽崽应该会喜欢。

明姝琢磨着待会儿给他带一点回去,虽说这两天他们在冷战,可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她抬眼看了眼立着的两人,支了支下巴:“都坐,杵那儿不累吗?”

玉檀当即喜滋滋地坐下,追影犹豫片刻才跟着坐下,他看着明姝,语气凝重:“大人还是要小心些,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属下总觉得不太踏实,这地方透着股古怪。”

明姝手托着下巴:“放心,我又不是傻子。”

便是追影不说,她也不会放松警惕。追影都这么说了,她更不会作死。

况且,刺史把司褚支走这个举动也很是可疑,不过对方应该不会蠢到对他动手,毕竟她才是“沈宁书”,刺史即便有什么阴谋也该冲着她来才是。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

明姝收敛了思绪,坐直身子:“进来。”

门被推动,有人进来,听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

面前隔了一扇屏风,绣着精致的兰草,明姝的视线穿过屏风,隐约看到一群人走近。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阵仗,只听丝竹声响起,屏风外的人动了起来。

看身形是几个男子,有人吹笛,有人抚琴,有人跳舞……

明姝有点懵,这是,饭前表演?

服务还挺周到啊。

追影和玉檀也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追影心里不动声色警惕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屏风外的一群男子,莫非这里面藏了刺客?

他眼眸一凛,悄无声息按紧了腰间的佩剑。

明姝有点纳闷儿,不过这曲还挺好听的,舞跳的也不错,她撑着下巴认真地欣赏了起来。

曲子挺高雅,不过明姝完全欣赏不来,只觉得不算聒噪,再说了,的表演不看才不看。

直到屏风外的身影逐渐绕过屏风,明姝这才恍惚发觉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

五六个相貌出挑的美男子款款从屏风后出来,风情不一,各有特色。

有清冷的,有热烈的,有活泼的,有安静的,有妖娆的……

别说,一排美男齐齐站在那里儿,含情脉脉望着她,场面还挺赏心悦目。

明姝掐指一算,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六个美男见到明姝的时候,眼睛也微微一亮。

他们都是这楼里排的上号的公子,平日里接客都得看他们自己的心情,却被通知来同时招待一个贵客。

什么样的客人值得他们同时招待,还得任人挑选?

心高气傲的公子们对此颇有怨言,然而那些怨气在看到明姝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少女一身干净利落的红衣,容貌明艳动人,眼眸清澈似水,神色略有些清冷,撑着下巴望过来的时候,眼神添了几分茫然,看上去意外的有些娇憨。

这样的客人,若是能被她看上……

几位公子眸光一震,一瞬间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恨不得立刻展露自己的优势才好。

然而,接下来少女说出来的话,到底有些伤人。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流转片刻,突然板起脸严肃地道:“讨要赏银去找刺史,我可没钱!”

又不是她点的,凭什么要她出钱!

还说给她惊喜呢!

这也叫惊喜?

呸,刺史那狗东西居然这么不要脸!

几人:“……”

追影和玉檀:“……”

这发展他们是万万没想到的。

几位公子神色僵硬,有些受伤,尤其是明姝那副恨不得把“穷”刻脑门儿上的样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有些人的气度是刻在骨子里的,明姝那副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没钱的。

难道他们在那儿又唱又跳半天,不值得她打赏些银子吗?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的目的。

面对这么个美人,即便倒贴也是可以的。

抱着琴的男子清了清嗓子,主动站出来解释:“贵人误会了,奴等是奉刺史大人之命,来伺候大人的,无需大人付账。”

他说着,白皙的面颊上浮起一抹浅红,羞涩地垂下眸。

然而钢铁直女明姝并没理解到“伺候”这个词背后的含义,听到不要她付钱,她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神色也恢复了正常。

她抬眼看了看一群人,思忖片刻淡淡道:“本官有手有脚,无需人端茶送水,你们退下。”

几位公子面色一僵:“……”

谁他妈是来端茶送水的!

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深吸一口气,刚才那人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大人又误会了,刺史大人交代过,务必要让大人尽兴。”

听到这里,追影的脸色已经漆黑了。

他又不蠢,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刺史打的什么主意了!

若是让陛下知道,有人敢对娘娘起这等子歪心思,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不行,绝不能让娘娘误入歧途!

明姝心想,这刺史还挺上道,让她尽兴?其实倒也不用这么复杂,给她个百八十万黄金,她能乐的嘴角咧到后脑勺!

不过她也有些好奇,这群人打算怎么讨好她?

她面色矜持,冷淡点头:“那就展示一下你们的才艺。”

“遵命。”然后她看到刚才说话那男子害羞地上前几步,然后缓缓扯开了衣襟……

明姝直接瞳孔地震:!!!

现在的人展示才艺都这么生猛的吗?!! 第275章 捉奸现场 明姝对自己刚才说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她好像是说的让他们“展示才艺”,而不是展示……其他奇怪的东西?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因为震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那男子衣襟半敞,露出半边肩膀,十分不端庄。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朝着明姝靠近一步。

下一秒,一抹寒光从眼皮子底下掠过,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锋利的刀尖抵上喉咙,男子瞳孔一缩,眼底划过惊骇。

追影神色冷极,眸色透着恼意:“再敢往前一步,当心你的脖子!”

他木着脸,看似冷静,实则满脑子都已经刷起了屏——

完了完了,娘娘居然看见了其他男人的身体,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他就死定了!!

明姝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瞧见眼前这一幕,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看向那惊恐万状脸都吓白了的男子,努力维持镇定,只是眼神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复杂:“你……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表演才艺么,脱,脱衣服做什么?”

男子看着眼前充斥着凛冽寒芒的剑尖,脸色发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没想到这次的客人居然这么凶残,一言不合就拔剑!

若是知道了,打死他也不会这么莽撞。

不过观察明姝的神色,对方看上去似乎还挺好说话?

看旁边那人虎视眈眈的模样,他若是敢直接说是奉刺史大人的命来诱惑这位大人,八成会横着走出这间雅间。

他思绪飞快转动,强忍着腿软,朝着明姝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奴确实是想向大人展示才艺……只是”

他瞥了眼冷着脸的追影,眉睫一颤,颤颤巍巍垂眸,露出柔弱的表情。

一个大男人露出这样弱不禁风的神态,明姝下意识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她倒是没多想,犹豫片刻,朝着追影递了个眼色:“把剑收好,别吓着人家了!”

追影闻言,唇角隐忍地抽搐两下,娘娘知道面前的这些人打着什么主意吗?

衣服都脱了,还展示才艺呢!

可明姝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忍着气,追影将剑收刀入鞘,只是看着那男子的眼神警惕且冷漠。

青衣男子松了口气,也瞧出了些门道,这男子虽然气势凶悍,看上去却是听命于这位少女的。

若是他得了这位少女的青睐,想必对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青衣男子仔细一思量,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他重整旗鼓,迎上明姝的视线,顿觉多了几分底气。

男子上前,在明姝眼皮子底下端起茶壶,然后动作缓慢,在明姝目瞪口呆的神色中,朝着自己的肩窝处倒去。

他锁骨生得漂亮,晶莹剔透的茶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在锁骨下陷的地方,却没有一滴洒落出来,这一幕落在人眼底颇有些欲色,直至盛满,他这才停了动作。

他神色露出恰到好处的羞赧,微微俯下身来,肩窝处的水却没有洒落一滴,咬着唇眸光潋滟瞧着明姝,带点天真无辜的诱惑。

“大人,请品茶。”

明姝当场裂开:“……”

她恍惚地想,难怪刚才那个领路的小厮说,他们这里特色是品茶呢,原来是这么一个品法……

她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该反应了过来。

这哪里是什么狗屁的高雅茶楼,挂羊头卖狗肉,明明是高级白马会所!

刺史那狗东西居然打着这么个主意!

居然想用男色诱惑她!

岂有此理,她是这么经不住诱惑的人吗?!

明姝皱起眉,忽觉身体一阵不正常的发热,仿佛心跳都有些加快,她神情诡异,陷入沉思。

不是?

难道她还真是?

咳了咳,明姝连忙拉回思绪,察觉到旁边的追影蠢蠢欲动的剑,为了避免面前的失足少年被乱刀砍死,她面色严肃地伸出手,打算把男子垮落的衣裳给拉上去。

她才不是那种经不起诱惑的人!

追影眼神痛惜,男子眸光欣喜,玉檀一脸震惊。

青衣男子以为目的达成,羞涩地一垂眸,神情忸怩:“大人……”

明姝的手碰到他的衣裳,眉头皱起,正要往上拉。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

明姝下意识抬眼看过去,神色一僵。

门口的人正要抬脚往里走,瞥见屋里一幕,突然愣住,即便有屏风遮挡,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很清楚。

少女懒洋洋端坐着,手勾着男子的衣襟,而男子露出的半边侧脸写满羞涩。

司褚眼微眯,倚着门,缓缓冷笑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好不容易甩掉了陈百川,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一路急匆匆赶来,结果就看到这一幕。

她倒是过得逍遥自在,美男环绕。

呵。

他眼眸发沉,眼里烧着火。

追影心里一个咯噔:……完了。

明姝看着自己此时此刻的动作,心里划过同样的念头:完了,大型捉奸现场。

呸!屁的捉奸!她还什么都没干呢!

她忍着头皮发麻,强行把没做完的动作做完,可算是把那男子的衣襟给扯了上去,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朝着人说:“大晚上的穿多点,容易着凉。”

男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茶水浸湿的肩膀,神色沉默:“……”

明姝也来不及顾他,站起身抬脚朝司褚走,见他脸色阴郁,眉眼不善,她神色讪讪,没话找话:“你怎么来啦?”

说话就想照着自己的脑门来一下!

这不是典型的心虚嘛!

她又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干嘛要心虚?

果不其然,司褚眸色更冷,落在她身上跟冰刀子似的刮,他扯了扯唇角,眼神在她身后,并排站的几个男子身上一一掠过,浮现冰雪般的霜寒:“属下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大人的好事。”

“……”明姝哽了一下,“刚刚那只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司褚不带情绪瞅着她,似嘲非嘲:“大人何必向我解释?我未必还敢阻拦大人吗?”

明姝听着他的阴阳怪气,嘴角抽了抽,心想你是不敢阻拦,你这眼神就差没把我给活剐了。

她一阵头疼,朝着身后愣住的一群人道:“你们先出去!” 第276章 明姝中招 司褚不知道是演上了瘾还是真的气狠了,眸光深沉瞧着她,幽幽地道:“大人说的哪里话?要出去也该是我出去才对。”

这下是真哄不好了。

眉心欢快地跳动,明姝语气不由重了几分,没好气斜了眼身后那群二愣子:“还不快滚?”

眼瞧着面前的司褚要动作,她眼疾手快,紧紧拉着他的手腕,小声地嘀咕:“没说你。”

司褚垂眸瞧了眼她这副生怕他跑了的警惕姿态,轻嗤一声,倒是没挣开。

后面的人终于回过神,尤其是追影,十分上道地撵着人往外走,不知是不是被这诡异的气氛给惊住,那几个男子倒是没怎么反抗就跟着出了门。

最后出门的正是那位青衣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门口站着的那男子时,他觉得后颈有些发凉,像是被什么危险的存在盯上了一样。

顿时男子也顾不上没勾搭上明姝的失望了,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地方。

明姝可没让人看热闹的习惯,把人全部赶走以后,她迎着头顶阴沉沉的视线,额角一阵阵抽动。

司褚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但凡他早出现或者晚出现那么一秒,都不可能撞上这么尴尬的一幕。

但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可惜这会儿逃避也不是办法,明姝硬着头皮开口:“刚刚的那几个人,都是刺史派过来的,真的不是我点的!”

司褚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放着他这么个更优秀的便宜不占,看上刚才那种货色?

除非她真的瞎了。

不过他还是很生气,气的有一瞬间几乎要失去理智,他垂眼,目光在明姝碰过那人的手上停留一会儿,眸色晦暗。

这只手他舍不得砍,可刚才那个人的肩膀……

敏锐察觉到他身上气息的危险,求生欲上线的明姝,连忙拽住他的衣袖,仰着头软声道:“真的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样,我只是想把他的衣服给拉上去而已!”

见她神色紧张,眸光闪烁着微光,生怕他不信的模样,司褚掀唇:“怎么,刚才那几个人,大人看不上?”

明姝眼微闪,突然福至心灵,紧紧拽住他的衣襟,上前一步,朝他单纯地眨眨眼:“我又不傻,干嘛放着最好的不要……”她踮起脚尖,靠的更近,明艳的眉眼微弯,含了几分纯真的诱惑,吐息如兰,“这不是,已经有了最好的么?”

明姝望着他的漆黑的眸子,本来存了调戏的心思,忽觉几分渴意。

她直勾勾盯着他紧抿的薄唇,神思一阵恍惚。

想……吻上去。

似乎有什么支使着她,明姝努力踮脚,纤长白皙的脖颈弧线优美。

司褚眼底微暗,目光停在她翕动的红唇上,喉尖滚了滚,在明姝即将亲上来的前一秒,面不改色将她推开:“大人请自重。”

刚碰完其他人就来招他,司褚冷笑。

猝不及防被推开的明姝:???

她眼神懵了懵,忽觉一阵委屈,水蒙蒙的眸子控诉地瞪着他:“你居然推我?”

对上她的眼神,司褚心软了软,正要出声,却见明姝突然蹙起眉,他下意识觉得她是在故意装样,然而下一秒,明姝的身子软下去,若不是他扶的及时,差点儿一屁股跌在地上。

司褚觉出不对,脸色猛地一变:“你怎么了?”

明姝蹙着眉,将全部重量靠着他,她只觉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火在烧,难受得紧,可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她面颊浮起一片红晕,神智不甚清醒,无意识扯着衣襟,嘴里含糊咕哝:“热,难受……”

见她这副明显不对劲的模样,司褚眉头一拧,神色冷极,直接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嗓音冷沉:“喝酒了?”

可不太像,她身上也没有丝毫酒气。

明姝在他怀里也不安分,衣襟很快被她扯开一大片,露出部分锁骨,在影影绰绰的灯下白的发光。

司褚扭头不去看,将明姝放在屏风后的美人榻上,她沾了床,扭动的更厉害,嘴里时不时发出娇软的嘤咛,他手探上她的额头,烫的厉害。

司褚眉头紧蹙,明姝却仿佛沾到了什么能让她舒适的,抱着他的手不肯撒手,还一个劲儿乱蹭。

耳根发红,司褚深吸一口气,反手摁住她,沉声呵斥:“不许乱动!”

明姝哪里会听,很快又缠上来,跟八爪鱼似的抱住他。

司褚:“……”

追影站在门外,满心忐忑。

陛下会怎么罚娘娘呢?

不对,娘娘肯定能哄好陛下,他还是多担心担心陛下会怎么罚他。

追影冷着脸,实则内心泪流满面。

突闻里面传来一声怒喝:“追影,滚进来!”

追影顿时一个激灵,不对啊,怎么火气非但没消,还越来越大了呢?

陛下这声呵斥,追影觉得他离发配北疆不远了。

苦着脸,追影在玉檀同情的目光中,宛如慷慨赴死一般踏了进去。

“门关上!”

他手一抖,火速反手拍上门。

刚往里走了一步,突然,敏锐的五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这声音听上去怎么那么奇怪……

确认自己听到了一声属于贵妃娘娘的嘤咛,还夹杂着隐约的……媚意?

追影神色僵硬,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脚是迈还是不迈?

这种情况,陛下叫他进来不好?

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他不会被灭口?

脑海里正进行着天人交战,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的冷斥:“还不滚进来?”

追影一个激灵,顿时也不敢犹豫,埋着头进去。

他正思索着,陛下把他叫进来的用意,就听到自家陛下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戾。

“查查,这屋子里有什么脏东西。”

追影诧异地抬起眼,无意间瞥见明姝脸颊酡红,浑身被裹得跟粽子似的,委委屈屈地缩在自家陛下怀里,脸上隐约有泪痕:“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而陛下则满脸阴沉暴躁,却忍着怒意低头耐着性子哄:“再忍忍,听话。”

他抬眸阴恻恻扫过来,眉眼含戾,“看够了吗?”

“属下不敢。”追影看得面红耳赤,脖子一缩连忙垂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顿时神色一凛。

娘娘这是中了招啊! 第277章 你凶我 “娘娘进来以后就喝了两口茶,吃了一些点心,不过那些东西我和玉檀也吃了,问题应该不是出在那上面……”追影神色凝重,语速飞快地解释,很快,走到香炉前时,他动作突然愣住,捻起一抹香灰仔细察看,片刻后眉头一凛,“这香有问题!”

追影当机立断用茶水将那还燃着的香给熄了,眉头紧蹙。

“这熏香带有催情成分,不过我和玉檀也在屋里待了这么久,却没有出现问题,想来应该是针对女子的。”他垂着头一脸羞惭,“陛下恕罪,属下一时大意,没想到居然有人在熏香上动手脚。”

这种风月场所一般都会有用来助兴的熏香,不过按理说效果不该这样霸道才对,想来是刺史不放心,怕明姝不肯上钩,还特意多加了一重保障。

可之前没人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自然也就忘了防备。

追影暗暗咬了咬牙,活撕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以司褚为中心,屋子里的气氛阴沉的可怕,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追影都能感受到从自家陛下身上传来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可怖!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以为自己的脑袋快保不住了,半响,司褚阴冷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办法可解?”

追影愣了一下,随即皱了皱眉,迟疑片刻,大着胆子道:“中了这种药,要么有解药,要么……咳咳只能劳烦陛下亲自”

司褚冷冽的眸光扫过来,碎着寒芒,追影奇迹般读懂了他的眼神,神色一凛:“属下这就抓个人来问!”

他转身迅速出了门,守在门口的玉檀见他神色有异,递来诧异的眼神:“怎么了?”

“不该问的事少管。”追影看了他一眼,这会儿情绪不好,因此语气也有些冷硬。

他随手抓了个人,正是那群男子的其中一个,没有他的吩咐,这些人一直等在门外没敢走。

“壮,壮士这是……”追影没理会他的惊惶,冷着脸将人给抓紧了门。

男子乍然被提进来,察觉到屋内气氛的恐怖,有些惶恐地瘫软在地上,一双眼睛无助地四望。

隔着一扇屏风,再加上有司褚身影的遮挡,他看不清屏风里面的情况,只是下意识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男子刚抬起眼睛,下一秒一个东西砸在了面前的地上,他吓了一跳。

剑尖抵着喉咙,传来一阵刺痛,追影冰冷的声音落下来:“解药。”

追影有意恐吓,并没有克制力道,锋利的剑尖划破了皮肉,一丝血溢出来。

因为疼痛,男子险些惊呼出声,不过眼前的症状太过恐怖,他生生咬住了唇,只是脸色惨白,略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地上的香炉,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什,什么解药?我不知道啊……”

追影神色不耐,将剑锋抵得更近,似乎下一秒就能割破他的喉咙:“少给我装傻,这香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

男子大气不敢喘,许是极端的求生欲下智商终于上线,连忙颤着手拾起那香炉仔细闻了闻,神色微变,语气犹疑,看向屏风里的人:“回……回大人,这香确实有问题,摄入多了能……能催情。”

作为楼里的人,这些手段他自然清楚。

“废话,把解药交出来!”追影语气不耐至极,一边忐忑地去看自家陛下的模样。

司褚将明姝牢牢地摁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然而他自己也不好受,脸色沉的厉害。

男子闻言,面露惊恐:“这,大人,此香名为黄粱一梦,没,没有解药…!”

“没有解药?”追影脸色猛地一沉,敏锐地察觉到里面的气息更为阴沉,他硬着头皮逼问那男子,“那药效要怎么解?”

男子咬了咬唇,有些纠结,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要么……与人欢好,要么硬生生熬过去。”

正常人都会选择前一种方法,最简单也最为快捷。

然而听到这个答案,追影和司褚皆是脸色一沉。

追影不敢去看自家陛下的脸色,催促着面前的人赶快滚,留在这儿也是碍事。

追影摸了摸鼻子,心下也有些好奇,陛下会怎么选择?

要他说,这可是个天赐良机,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了!

毕竟依照自家主子的迟钝,想要走到最后一步,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挫折呢!

追影摸了摸鼻子,语气试探:“那属下……去守着门?”

司褚冷飕飕的目光扫过来:“去打水,要冷的。”

“属下这就……啊?”追影下意识应了声,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一脸懵地抬头,“这就要水了?”

不是应该等一会儿吗?

司褚眉眼蓦地一沉,眼里多了几分危险,嗓音沉冷:“再不控控你脑子里的水,脑袋就别要了。”

“属下这就去!”追影一个激灵,转身往外走的时候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始至终他家陛下就没想过要趁人之危!

追影对自家陛下的敬佩顿时如滔滔江水,他神色略有些复杂:这种情况都能忍,不亏是陛下!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一桶桶冷水灌进浴桶里,追影松了口气,忙道:“主子,水打好了。”

“属下就在外边,有什么您尽管吩咐。”他不敢多待,垂着头退了出去。

这头,司褚额角青筋蹦跶的欢快,他反手钳制住明姝的双手,语气很沉:“不许乱动!”

明姝眼尾红的像施了胭脂,浓密的睫毛缀着晶莹的泪珠,要落不落,好不可怜,湿润的眼眸控诉地瞪着他:“你凶我……”

他嘴角抽了抽,将她打横抱起来朝浴桶走,语气生硬:“没凶你。”

明姝咬着唇,小声地啜泣起来:“噫呜呜噫,你就是凶我,你是不是不喜欢人家了?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司褚神色诡异:……这跟狗有什么关系?

明姝还在喋喋不休,“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放我下来,我才不要你……啊!”

整个人坠入冰冷的水里,明姝差点儿没跳起来!

司褚松了口气,牢牢摁住她试图往上拱的脑袋。

“泡着。” 第278章 别那么禽兽 明姝愣愣地张着唇,眼神懵然,显然对目前的状况还没反应过来,冰冷的水无孔不入,席卷而来,将明姝包裹。

她本来滚烫的身体一下子冷了下来,寒意浸入骨髓,连混沌的头脑都有了片刻的清醒。

明姝抬起惨白的小脸,目光颤悠悠地瞧着面前立着的身影,语气悲愤:“狗男人你没有心!”

司褚一脸冷酷地将试图挣扎的她摁了回去,眉头微皱睨着她:“从哪儿学的这些话?”

明姝一屁股坐了回去,被他看似不轻不重的力道一按,却丝毫动弹不得,溅起的水珠弄湿了司褚的袍子,见他眉头紧蹙,她报复性地撩起水花往他身上洒,鼓着白嫩的腮帮子嘴里骂骂咧咧:“你有本事放我出去,我们决一死战!”

眼见着司褚的衣袍被她弄湿了一大片,她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司褚那么洁癖的一个人,此刻也只是略皱了皱眉,一言不发任她折腾,耐心地安抚:“乖,再泡一会儿。”

才这会儿功夫,哪里解得了药效?

废话!说的那么轻松,你倒是来试试啊!

此时已经接近秋日,天气添了几分凉意。

湿透的衣裳黏在身上,被风一吹,明姝牙齿冷的咯吱打架,她环着胸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团,惨白的唇瓣微颤,眼睫扑朔不停,寻常人见了早就不忍心了,可面前的人似乎是生了副铁石心肠。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她眨了眨眼,抬起眼睛可怜巴巴瞧他:“崽崽,我好冷,好难受……”

司褚眼神深邃幽黑,掠过一丝动容,可动作却没有丝毫松动,他迟疑片刻:“再忍忍。”

明姝:!

忍你个头!

你当姑奶奶属鳖的吗!

她不信邪,挺直了腰杆,微微仰起脸,被水打湿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的曲线,看起来多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诱惑。

葱白如玉的指尖一点点攀上男人的衣角,她眼眸潮湿,眼里掠过一抹水光,娇养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在光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明媚动人。

明姝拽住司褚的衣襟用力往下拉,眉眼含了一丝娇纵,他眉头微蹙,似有些无奈,被迫顺着她的力道俯了身,撞入一双乌沉沉的眸。

她直勾勾望着他,眼神坦诚而炙热,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细密的网,正缓缓收拢,悄无声息将猎物捕获。

她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嗓音娇而软,裹了蜜似的,理直气壮地撒着娇:“你亲亲我好不好呀?”

说着,她仰着脖子便要凑上唇。

司褚眼眸发沉,喉尖不动声色一滚,气息也略沉。

说实话,心上人就在眼前,说完全没感觉是假的。

他猛地闭了闭眼,下一秒,抬手捂住明姝的嘴,一把将她重新按了回去,语气似隐忍的低哑:“虽然我知道这很难。”

司褚重新睁开眼,眸光幽深,语气郑重,“可你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别那么禽兽。”

明姝眼神发懵:???

她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差点儿没破口大骂!

谁特么禽兽了!

之前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禽兽呢?!

然而她的嘴被捂住,只能发出愤怒的“唔唔唔”的声音。

明姝气得险些炸裂,面目狰狞瞧着司褚:毁灭混蛋!

她咬了咬唇,猛地将司褚狠狠一拽,他没防备,眼底划过一抹吃惊,紧接着整个人砸进了浴桶里。

他还未反应过来,明姝已经气哼哼地扑过来掐他的脖子:“混蛋……”

司褚一边躲避,一边嘶了口气:“别乱动!”

……

猛然听到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动静挺大,追影吓了一跳,连忙敲门,语气询问:“主子?”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到娘娘在骂什么“禽兽”?

追影心跳了跳,看向门的眼神充满了惊恐,难不成美色当前……陛下还是没忍住?

半响,里面传来自家陛下气息不稳的一声——

“滚!”

追影一个激灵,利索地站直了身子,顺便拉着准备偷听的玉檀一起,连忙滚远了些。

敢听陛下的墙角,那不是作死么!

他神色很是复杂,其实也不怪陛下,娘娘生得好看,更别说刚刚那副模样,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啊!

除非不是男人……

嘶!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追影一个激灵,瞬间收敛了思绪!

玉檀看向那扇门的眼神充满痛惜!

他那么大一个老大,怎么就惨遭毒手了呢!

然而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毕竟他好像打不过对方……

嘤,可恶!

马车角落里,一个玩意儿裹成一团,浑身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跟蘑菇似的缩在那儿一动不动,连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一点。

浑身上下写满了自闭。

司褚掀开帘子时就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着痕迹抽了抽,他抬脚进了马车找地方坐下,眼风瞅了眼那玩意儿,挑眉淡声道:“还不肯出来,不怕憋着?”

那团不知名生物动了动,倔强地不肯把脸露出来,似乎打定主意要蹲在角落里长蘑菇。

司褚眼底掠过笑意,他不紧不慢继续:“昨夜里折腾了一晚上,不饿么?”

毯子下的生物又动了动,有些迟疑,有些心动。

他唇角微扬,语气却平淡:“有什么可丢脸的,不就是昨晚抱着我不放,还闹着要亲,最后还洗了个鸳鸯浴……”

他话没说完,明姝坐不住了,一把掀开毯子,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丝,露出通红的脸蛋,眼眸含水,羞恼万分地瞪着他:“你闭嘴!”

司褚眉梢轻轻挑动,语气含笑慢腾腾道:“肯搭理我了?”

明姝抿着唇,气哼哼地别过头去,心里却恼的要命。

昨晚发生的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简直堪称她人生中最丢脸的时刻,恨不得找块地往里一躺把自己埋了的那种!

包括她两次献吻都惨遭拒绝!

明姝想想就心梗。

她想不通,她好不容易主动,崽崽居然拒绝她?

她在他眼里,这么没有魅力的吗!!

明姝对此耿耿于怀。

到底是她没有魅力还是他不行?

…… 第279章 出城 明姝的心情十分复杂,一半是觉得丢脸,一半是觉得愤懑。

“叩叩——”

司褚在桌子上轻敲两下,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抬眼看过去,但见他抬了抬下巴,指着小几上的一个通身白色的瓷盅,语气平淡:“把它喝了。”

明姝皱了下眉,最终还是耐不住好奇,身子微倾挪了过去,将盖子给揭开,一股刺激性的味道夹杂着水雾扑鼻而来,她呛了一下,定睛看过去。

是姜汤,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她下意识看了眼司褚,他眉梢轻抬了下,耐着性子解释:“昨晚泡了那么久的冷水,不喝会着凉。”

明姝一时间心头复杂,心说他倒是想的还挺周到。

不过昨晚面不改色把她往冷水里摁的人是谁啊喂?

明姝咬着唇,倒是没使小性子,捧着盅小口地喝了起来,一碗姜汤很快下肚,胃里暖了起来,四肢百骸流淌着暖意,她眉头不经意舒展。

无意间瞥见外面的街道,明姝微怔,眉头微微拧起:“这不是回刺史府的路?”

司褚眸底掠过一抹冷意:“不必回去了。”

明姝瞧着他的神色,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和刺史撕破脸了?

她沉默了片刻,眉头猛地一皱,语气不忿:“我都还没来得及找那狗东西算账呢!”

竟然对她使这种龌龊手段!她就没吃过这种亏!

她甚至都打算今晚去把他套麻袋揍一顿了!

她磨了磨牙,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司褚本来还有些不虞,见她板着脸很是生气的模样,忍不住微微掀唇:“放心,定给你讨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眸光阴翳,语气透着从容不迫的狠意。

明姝瞅了他半响,勉强被安抚了情绪。

刺史府。

“大人,这是盛京传来的密信。”

刺史今日心情不错,想必他安排的事情已经成功,他闻言缓缓放下茶盏,接过探子呈上来的信慢慢展开。

很快,他眉头皱起来,神色也渐渐阴沉下去。

幕僚眼神微闪,语气夹杂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大人,可是盛京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刺史眸色席卷过滔天的怒火,猛地将那信往桌上一拍,咬着牙挤出一句冷笑:“我们被耍了!”

幕僚一头雾水,恭敬地听着下文。

“本官上次差人打听关于沈宁书的事情,那边传来的消息却说,沈宁书根本没有离开盛京。”刺史在幕僚震惊的眼神中,慢腾腾抬眼,意味深长,“你说,我们这些日子招待的那位‘沈大人’,又是何方神圣?”

幕僚满脸惊骇,缓缓回过神来,喃喃地道:“大人的意思是,那位沈大人,是有人冒充的?可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在大人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刺史提了提嘴角,却是一个冰冷的弧度:“要知道,咱们那位陛下可是至今下落不明呢。”他眉头短暂地蹙了一下,摸着下巴眼里意味不明,“本官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伴随陛下出宫的,还有当今贵妃娘娘。”

幕僚眼神微亮,闪过一丝炙热:“是镇北王家的那位小姐?”

刺史给了肯定的答案:“听说这位贵妃娘娘很是得陛下宠爱,难怪出巡都带着呢。”

幕僚思绪百转,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激动:“大人,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刺史微微挑了挑眉:“怎么说?”

幕僚语速飞快:“听说镇北王极其宠爱这个女儿,若是能够控制住这位贵妃娘娘,大人又何必再忍气吞声听命于盛京那边呢?”他眼神沉沉,掠过一丝狠意,“咱们有人有地,占据偌大的幽州,为何不干脆自立为王?”

刺史被他说的心动不已,眼神转为深邃,忽而大笑起来:“夏卿此话甚合我意!”

幕僚按捺住跳动的心,伸出一只手来,眼里闪烁着精光,语气深沉:“所以大人,这位贵妃娘娘咱们非但要抓,还得抓活的!”

刺史深思片刻,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小厮气喘吁吁的声音:“大人,大人不好了!”

刺史眼眸一沉,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

那小厮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听风楼……听风楼着火了!”

刺史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不好!”

司褚应该是另有计划,明姝见他没有主动透露的意思,便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之前刺史有意把他们拖住,如今司褚打算不再和他周旋,直接前往晋城,不过这会儿功夫,不是出城的好时机,他们打算夜晚趁天黑摸出去。

夜色渐沉,星子一点点布满夜空。

漆黑的夜色下,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

明姝坐在马车里,不知为何,有些忐忑不安,她按了按胸口,心脏跳动的有些快。

她皱着眉,总觉得刺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司褚不在身边,不知去做什么了,追影也和他一起消失,临走前交代玉檀趁着天黑迅速将明姝送出城门。

在这个时候把她托付给并不熟悉的玉檀,明姝猜测他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明姝知道,她不会武功,只是个拖累,因此也没有追问到底,十分坦然接受了这个安排,不过心里到底忍不住担忧。

见明姝时不时掀起帘子察看,驾着车的玉檀嘴角勾起一抹痞笑,回过头来看她:“老大,不用着急,咱们马上就快出城了。”

明姝抿紧了唇,扶着马车,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她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赶回来?”

玉檀想了想,眨眨眼睛:“这倒没有,只说让我把你送出城,然后在城外一家茶舍等他们。”

明姝瞧了眼天色,黑的似墨,不知名的鸟兽发出鸣叫,有些瘆人。

她咬唇催促:“再快些,争取早些出城。”

玉檀勾起唇角:“好嘞,您坐稳了。”

他扬起马鞭,眉头一竖,低喝一声:“驾!”

四下僻静,马车在月色下朝着城门狂奔而去。

…… 第280章 老大救命! 马车驶到城门前,不出意外,城门已经关闭,此时已经到了宵禁时间。

有守城的士兵听到动静,不耐烦地揉着眼睛拿着武器出来,还没看清来人,哑着嗓子骂骂咧咧:“娘的,谁特么夜半擅自出城,活得不耐烦了?趁大爷心情好没发火,赶紧滚回去!”

玉檀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块牌子往前一亮,语气透着凛冽:“奉刺史之命有要事出城,耽误了大人的事,你担待的起吗?”

这牌子是司褚给他的,也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

真的管用吗?

玉檀心里忐忑,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眼神一沉,大不了直接闯过去!

那士兵接过令牌一看,擦了擦眼睛,神色瞬间变得恭敬起来:“哎哟喂,原来是刺史大人手下的人,瞧小的这眼色,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玉檀心下一安,神色倨傲:“还不快快开城门?”

那士兵却没立即动作,而是看了眼他身后的马车,神情犹疑:“不知大人马车里载的是……”他讪讪笑了下,神色有些为难,“按照惯例,我们要查一下。”

玉檀暗骂一句多事,明姝还坐在里面,并且出来的匆忙还是一身女装,大半夜载着一个姑娘出城,怎么看怎么可疑。

他眉头倒竖,鼻间发出一声不耐的冷哼:“你怎么那么多事,有大人的令牌还不够吗?我可是有要事在身,若是耽误了军情,你一个脑袋够抵吗?”

士兵被他的气势唬了一跳,想起刺史的手段,也不敢再追问,咬了咬牙朝着外面扬声道:“开城门,放行!”

马车里的明姝缓缓松开被她揉的发皱的裙摆,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她抚着胸口,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映在她脸上,照的她脸色微白。

出了城就安全了。

明姝平息着急促的心跳,眉头微微蹙起。

也不知道崽崽那边什么情况?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玉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正要扬起马鞭。

身后忽的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与此同时,一阵疾风传来,玉檀本能地身子一闪,只见一支箭斜斜掠过他,直直插在城门上。

“关城门,任何人不得放出城!”

玉檀心里一个咯噔,若不是他闪的快,只怕那箭就要射中他的脑袋!

格老子的,谁特么不讲武德搞偷袭!

明姝一颗心也高高提起,下意识撩起帘子一看,他们身后,一大片火光朝着此地涌来,来人手持火把,甚至还拿着弓箭。

来者不善!

明姝抿紧了唇,眼神防备地将靴子里的匕首攥入手心。

马蹄声渐近,为首的人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还是那副笑眯眯弥勒佛的模样,眼神却闪烁着精光,不是刺史又是谁?

他直勾勾对上明姝的视线,唇微微扬起:“贵人远道而来,怎么不多待一段时日,却要不告而别呢?倒是显得我这个东道主招待不周了啊!”

玉檀警惕地瞪着一群人,密密麻麻的士兵将他们包围的密不透风,他心里暗骂,这狗官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们,居然动用了这么多守卫军!

他压低了声音:“老大,待会儿我掩护,你先出城!”

明姝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怕是走不了。

她抿着唇,忽的出声,眸色微冷:“刺史大人这是何意?带着这么多人,还个个手持弓箭,是把本官当朝廷命犯了吗?”

刺史见她这时候居然还能维持镇定,蓦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这里可没有什么朝廷命官。”

明姝微一皱眉,还没细想这话的意思,却听他话音一转,神色突然变得恭敬起来:“下官得知贵妃娘娘大驾光临,特意来恭迎娘娘,还请娘娘下轿。”

明姝一颗心猛地缩紧,眸色震惊。

他……他竟然知道?!

与此同时,玉檀也皱了皱眉,喃喃自语:“贵妃娘娘?这狗官怕不是老糊涂了,哪来的贵妃娘娘?”

他说到一半,神色忽的一僵,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瞪着明姝,语气艰难,“该不会……”

明姝自然没有功夫跟他解释,她咬着唇神色强作镇定,冷哼一声:“本官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在刺史脸上,衬得他神色意味不明:“娘娘不肯承认没关系,娘娘的父兄,镇北王父子认得就好,请娘娘移驾。”他语气一顿,低低笑起来,“或者,若是娘娘肯交代出陛下的下落……”

玉檀:……卧槽!陛下?

明姝再维持不住冷静,神色蓦地一冷,精致的眉眼掠过沉沉冷意:“你做梦!”

她深呼吸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狗官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不过目前最主要的是稳住他,等司褚来。

他们两个人,自然不可能是这一群人的对手。

于是她神色一变,少了冷漠,多了几分娇纵和高高在上:“陈百川,你好大的胆子!你明知本宫的身份,却还敢用这种方式威胁本宫?你就不怕本宫的父兄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季暻那个便宜兄长会不会为她出头她不确定,可镇北王绝不会放任她涉险!

身为镇北王的女儿,明姝敢说这话并非没有底气!

被一个女人指着鼻子骂,刺史脸色变幻莫测,不过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咬紧了牙,和气地笑起来:“下官并非有意要冒犯娘娘,只是之前招待不周,怕娘娘怪罪,所以想向娘娘请罪。”

看出对方并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意思,明姝松了口气,她轻抬下巴,颐指气使:“你若是不想本宫回头告你的状,现在就放本宫出城!”

刺史在心里嘲笑这位贵妃娘娘的天真,果然是被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掂量不清。

他多了几分不耐,眼底也逐渐阴沉:“娘娘若是不肯就范,那下官只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人齐齐举起弓箭,搭箭拉弓,对准了明姝……身后的玉檀。

玉檀:???

明姝:……

双拳难敌四手,他认怂飞快:“老大救命!” 第281章 满门抄斩 ……

刺史府外,乌泱泱,身穿盔甲的士兵将此处给包围起来,里面哭声震天,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惊惶失措的尖叫,不停有士兵押着丫鬟小厮和女眷出来。

“啊——!”

“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造反不成?竟然敢在刺史府撒野!”

“放开我,你们是谁的部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待我家大人回来,定要重重治你们的罪!我家大人呢?!”

走在前头的华服妇人被两个士兵左右押解着,形容狼狈神色愤怒,丝毫没有之前的端庄体面,如同一个泼妇一般,不是刺史夫人又是谁?

士兵语气冰冷,不带一丝人情味儿,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陛下有旨,幽州刺史陈百川结党懈职,尸位素餐,贬其位为庶民,斩首示众,阖府女眷没为官奴,男丁充军!”他眸光冷漠,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如今哪有什么刺史,只有罪臣陈百川!新上任的幽州刺史这会儿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陛下?怎么可能……你胡说!我不信!”刺史夫人脸色猛地惨白下去,咬紧了唇疯狂摇头,不愿承认摆在眼前的事实,她神色惊惶地四处张望,“我家大人呢?你们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她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神色轻蔑。

“你们是山匪假扮的是不是?你们想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们!我劝你们最好还是赶紧把本夫人给放了,否则我家大人回来……”

那士兵早已没了耐心,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我说陈夫人,您还是省省力气,押下去!”

刺史夫人神色充满不敢置信,眼神癫狂,一边挣扎,一边叫骂起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放肆,你们知道……唔唔!”

眼见着那妇人被堵上了嘴拖走,阴影处,有人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陛下,不太对劲,刺史府上下一百一十八口人尽数捉拿,可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陈百川那个老东西的身影,莫非他提前察觉了什么?”

追影皱着眉瞧着面前的人,火光将他的容颜映照的发亮,此时的司褚脸上早已没了那张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貌的他,神色危险而冷冽。

追影说话的时候,他正把玩着手里的一串红珠,闻言动作一顿,珠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突兀。

司褚缓缓抬眸,深邃的眸映着火光,熠熠生辉,然而此时却仿佛拢着浓墨般的深沉:“他若提前得了消息逃跑,怎会不带妻儿,不带财物?”

他瞥了眼门口,一箱箱抬出来的金银珠宝,眉微拢起,蓦地,眼底划过一丝幽沉的光。

“他们出城了吗?”

追影愣了一下,当反应过来自家陛下问的是谁,下意识瞧了一眼天色:“这会儿功夫,娘娘想必已经出了城。”

司褚蹙眉不语,唇抿成一条直线,轮廓在皎洁的月色下更显深邃俊朗,似乎在沉思。

追影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只在一旁安静立着。

突然听闻陛下语气冷冽,嗓音沉缓:“今晚抄刺史府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惊动城里的守卫军,甚至连半个人都没看到。”他顿了下,唇微勾,眸光一闪而过的冷茫,“你说,他们去了哪儿?”

追影本来还有些迷茫,这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豁然开朗。

是啊,城里的守卫军皆是听从刺史府的命令,刺史府出了事,这些人怎么也不可能不管不问!

追影不傻,他心里猛地一沉,抬头去看司褚的脸色:“陛下的意思是……?”

却见司褚眉眼含戾,三两步跨上前夺过一匹马翻身而上,他神色难看至极,下颌线紧绷,凉凉的目光扫过来,眼底燃着一簇火:“这里交给你善后!”

说完,他猛地一挥马鞭,黑色骏马如同离弦的箭奔驰而去,司褚的衣袍被风吹的鼓起,墨发在身后飞扬,周身气势凌厉可怕,颇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骏马载着他,渐行渐远,逐渐化为一个小点,没一会儿便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追影反应过来,脸色铁青,迅速找到军队的负责人,幽州的守备军听从陈百川的命令,他们人少难免吃亏,这批人是司褚动用兵符,临时从隔壁豫州调来的。

追影朝着那负责人匆忙吩咐了几句,指着小队的队长:“你,带两队人跟我走!”

——

一群人赶到城门的时候,城门紧紧闭着,远远望去漆黑一片,在夜色下透露出一种不详。

司褚猛地一勒缰绳,马儿高高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他目光冷冽,注视着城墙的方向。

身后的人追上来,追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脸警惕地打量四周,压低声音:“陛下?”

司褚皱眉不语,眉眼一片冷凝。

有风吹过,悄然无声。

他轻抬了下眉,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袖箭,垂首把玩片刻,蓦地抬手朝着某个方向。

“咻——”

袖箭飞出,不知道射中到哪儿,只听到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一个人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有埋伏!戒备!”

小队的队长神色一沉,猛地扬声,身后的人瞬间警惕地捏紧了手里的武器,有意无意将司褚围在中间。

许是见行踪败露,城墙上逐渐亮起了一排排火光,没一会儿,刺史的脸露了出来,曾经和蔼的眉眼瞧上去有些阴沉。

他没看到司褚的脸,不过也能肯定这批人根本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一想到他的地盘上居然悄无声息出现了这么多人,陈百川脸色很是难看。

很快,他想到什么,嘴角微微翘起,扬声道:“阁下不请自来,是否有失做客之道?何必藏头露尾,不妨出来一见!”

他不确定这批人究竟是谁请来的,不过刚才贵妃娘娘身边少了两个“仆从”,陈百川自然不觉得这是意外。

司褚眉压下来,肉眼可见的不耐。

追影一个便主动提声,冷眼瞧着城墙上的身影:“陈百川,束手就擒!陛下已经清楚了你的罪行,下令将刺史府满门抄斩!”

陈百川脸色猛地一变:“不可能!” 第282章 人质 陈百川对司褚的畏惧刻在骨子里,哪怕只是听到对方的名字都下意识颤了颤,不过这怎么可能,陛下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来了幽州,而他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他抿紧唇,下意识否决这个可能。

于是陈百川朝着追影的方向冷笑一声:“少拿陛下吓唬本官,本官可没有接到圣旨!”

追影眼神同情望着他,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你为何不回去看看如今你府里的情况,再下定论呢?”

陈百川脸色一变,心里猛地一沉。

显然,追影的话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他如今并不清楚府里的情况,况且这群人刚刚来的方向好像是……

他心跳如擂鼓,正值这时,一道十分具有辨识度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无尽的冷意和戾气:

“陈百川,你仔细瞧瞧朕是谁?”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陈百川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他并没有花费多长的时间就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因为那张脸实在太好辨认了。

无数火光中,司褚立在那儿,奇怪的是他身边明明围着很多人,可他的存在却十分显眼,鹤立鸡群。

火光明明是暖的,然而照在他的脸上,却只有无尽的冷意,映衬着他眼底的两簇光,让人浑身的血都在瞬间冷了下来。

那是一张极好看的脸,过目难忘的那种。

陈百川上任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

在金銮殿上,新上任的君王神态漫不经心,从头到尾连眼神都没给他半分,然而那周身的气势毫不收敛,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高高悬在人的脖颈上方。

整个流程走下来,陈百川里面的衣物已经被一层汗水给浸湿。

退出金銮殿的时候,他曾大着胆子抬头瞧了眼天子。

意外的年轻,且俊美,那美却锋芒毕露,如同某种带毒的妖异植物,极其美丽,也极其危险。

他漫不经心撩过来的一眼,没什么情绪,陈百川却在那一瞬间,感受到薄刃差点儿割过喉咙的惊险!

他回去以后足足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时过经年,陈百川再次见到这张脸,顷刻间脸上褪去血色,唇发着颤,脚下一软,若不是身旁的人及时扶住,怕是能一屁股坐在地上。

“陛……陛下!”

瞧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司褚慢条斯理哼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难为你还记得朕。”

陈百川可谓是心肝具颤,就连他身后的人也齐齐变了脸色!

那人,那人竟然是陛下?!

生活在这片土地,谁没有听过暴君的名头?

甚至有人吓的手里的箭都掉了,眼里透着茫然:对方是陛下,拿着武器对着陛下,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陈百川瞪了眼那人,眼神一沉,很快便有人将那个士兵给拖了下去。

他脸色沉下来,遥遥地望向司褚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不过却也知道今天过后,等待着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死,何不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

心稳了下来,陈百川面上带着恭敬,可是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儿:“陛下驾临幽州,下官却有失远迎,实在该死,不过下官听闻贵妃娘娘也伴随圣驾一起来到了幽州……”他勾唇笑了下,朝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很快便有人推着一个女子上了城墙,他得意地笑起来,“陛下看看此人是否眼熟?”

司褚神色猛地一变,只见城墙上站着个人,夜风袭过,乌发翻飞,猎猎红衣灼人眼,她身影单薄,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城墙上坠下来。

隔得太远,她垂着头,像是昏迷了过去,司褚看不清她的神色,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眼神阴沉的可怕。

他眼底渐染上了红,竟然缓缓笑起来,一字一顿:“你好大的胆子!”

陈百川脊背发凉,吃了一惊,他很快稳住表情,神色倨傲:“听闻陛下十分宠爱贵妃娘娘,下官自然没那个胆子为难娘娘,只是为了请陛下入瓮,难免要费上些心思,也只有暂时让娘娘受些苦了。”他说着,皱起了眉头,一副苦恼的模样。

追影暗道这狗官真是不怕死,打谁的主意不好,竟然把主意打到贵妃娘娘头上,他这是嫌自己的死法不够丰富多彩吗?

司褚眉眼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倒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他浓密的眉睫轻轻一弯,轻哂道:“你倒是不怕死。”

声音很轻,像是来自地狱的呢喃,却又透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似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陈百川强迫自己不要露怯,他人多,且手上还有人质,那暴君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总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他怎么样。

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贵妃受宠的消息怕是真的,这位传说中冷血无情的暴君竟然真的对这个贵妃娘娘情根深重。

真是可笑之极。

陈百川再一次庆幸自己的机智,竟然能拿捏住暴君的把柄。

他唇角得意地勾起,然而下一秒,瞳孔猛地一缩,眼里划过难以置信的震惊,这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便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眉心有湿润缓缓流下,陈百川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触目惊心的红色。

与此同时,那轻的好像恶魔的呢喃,被风送了过来,响起在他耳边,如同死亡的讣告——

“想死,朕便随了你的愿。”

他撞入司褚布满戾气的眸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眉心顶着一个血窟窿,缓缓倒了下去。

周围后知后觉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大人!”

……

追影眼一沉,猛地一挥手:“上!一个不留!”

擒着明姝的士兵见此阵仗,腿一软,惊恐之下竟然一个手滑,不小心将人从城墙上推了下去。

那一抹耀眼的红疾速地坠落,如同一只濒死的蝶。

追影瞳孔猛地一缩,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已经有一道身影掠了出去,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接住了那道下坠的身影。

司褚眼眸赤红,狂乱的心跳声还未平息,然而下一秒,目光落在怀里的人的脸上,猛地一怔。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阴沉暴戾气息蔓延开来,极为可怕。 第283章 你算什么东西 “嘶!”明姝从昏迷中醒过来,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腿上,因为血液不流通,整条腿都没了知觉。

她眼皮抽动两下,神思还没归位,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只见明姝另一条腿飞快抬起,在压着她那条腿的不明物体上狠狠踹了一脚。

伴随着“砰”的一声,那玩意儿“嗷”的一嗓子,捂着撞到的头骂骂咧咧起来:“谁!谁他妈偷袭小爷?!”

明姝也随即睁开眼,抱着被压麻的腿,忍着那股酸麻,恶狠狠瞪了眼那人:“闭嘴蠢货!”

玉檀惊讶地捂住嘴,看向明姝,眼睛一亮:“老大!”

他懵懵地抬起眼,眉头逐渐皱起,眼底浮现出一抹困惑,“咦,我们这是在这儿?”

明姝缓了过来,尝试着将腿给伸直,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动声色打量起四周。

摇晃的感觉告诉她,他们这是在一辆行驶的马车上。

她摸着微痛的后脑勺,沉着脸,突然想起来之前的情况。

刺史拿玉檀威胁她,说如果她不束手就擒,就把玉檀给射成筛子!

虽说一开始他对玉檀的确抱着偏见,觉得他轻浮又浪荡,不是个好东西,可这一路来到底把人家当工具人使唤了这么久,明姝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她再清楚不过,刺史抓她的目的要么是为了向她逼问出司褚的下落,要么是拿来威胁司褚。

不过明姝对崽崽十分有信心,就算退一万步讲,她落到了刺史的手里,可是崽崽绝不会任人威胁。

但当时情势不由人,她只能暂时服软。

明姝是打算跟刺史讲讲条件,顺便拖延一下时间的,可她万万没想到,玉檀这怂货当场就吓得抱着她的大腿十分没志气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大要不咱们还是投降”。

连丝毫的迟疑都没有,生怕那箭下一秒就射在他身上了。

于是明姝打算拖延时间的想法落空,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落到了刺史的手里。

刺史这个狗东西也是个谨慎的,一边笑眯眯说着“贵妃娘娘见谅”,一边毫不客气地命人收走了他们两人身上的危险物品,其中就包括明姝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和玉檀的机关扇。

不过明姝还有后招,她不动声色按紧了腕间的镯子,这镯子还是当初阿七送给她的,里面藏有暗器,关键时刻可保命,可明姝从没用上。

明姝心想,这倒是个好机会,若是一会儿这狗官拿她来威胁崽崽,她自然有办法让他吃苦头。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只见刺史笑吟吟对她说了句“得罪了,贵妃娘娘”,下一秒,她身后的人突然动手。

她后脑一痛,只来得及在心里破口大骂一句——

你他娘的!

居然不按常理出牌!!

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明姝脸色阴沉,继被下药之后,她对那狗官的账又多了一笔!

明姝和玉檀对视一眼,玉檀点点头,倾身撩开帘子,下一秒,他僵着身子缓缓退了回来。

只见一把匕首对着他,执着匕首的人竟然十分眼熟,正是刺史身边的那个幕僚,他似笑非笑看了眼明姝的方向:“贵妃娘娘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小心受了伤,那可就不好了。”

玉檀神色一僵,明姝则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微微抬起下巴,连正眼也不屑给对方:“你主子尚且不敢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条狗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明姝那张嘴气起人来,还真没人是她的对手,她向来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尤其是知道她对刺史还有用处,如今对方还不敢动她,那她就更不用客气了。

无端吃了亏,总得在其他的地方讨回来才是。

幕僚眼神一沉,脸色铁青,他阴森森的目光在明姝那张俏脸上转悠了两圈,冰冷黏腻,如同某种冷血动物,令人生厌。

他竟然硬生生压下了那股怒气,不怒反笑:“娘娘教训的是,是小人的不是。”

玉檀顿时露出惊奇的目光,看向明姝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明姝心道果然,恐怕刺史抓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威胁崽崽那么简单,她想起之前刺史提到过“娘娘不认没关系,娘娘的父兄,镇北王父子认得就好”,她心里微沉。

刺史自然不可能无的放矢,那么问题显而易见了,他是想用她来对付她那便宜父兄?

不,这副态度并不像是和镇北王父子有仇,否则他们不可能对她这么客气,一觉醒来连她的手脚都没有束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刺史看来,凭借他们两个人的能耐,掀不起什么大浪,绑与不绑都无所谓。

不过明姝更倾向另一个答案。

刺史有求于镇北王,将她当做筹码向镇北王父子换取某种东西,所以不敢把她得罪的太狠。

这也难怪刺史没有把她留下,而是偷偷送出了城。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心里豁然开朗,明姝嘴角缓缓翘起一抹弧度,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眸底闪烁着奇异的光,眼神闪过一抹厌恶,神色倨傲,将宠妃的娇纵诠释了个十成十:“滚出去,别让本宫看见你!”

玉檀瞳孔地震:!

身为人质,这样得罪绑匪真的没问题吗?

显然,他还没有认清这位“人质”身份的特殊。

幕僚只是眼神有些阴沉,却意料之中的没有发火,笑得斯斯文文:“娘娘息怒,小的这就退下,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吩咐。”

明姝不屑地别过了头,似乎还在为自己沦为阶下囚的境遇而愤怒。

帘子落下,幕僚神色瞬间冷下去。

大人想要成事,拉拢镇北王这一大助力是必须的,若不是留着这女人还有用……

哼!

她该庆幸自己会投胎,否则这样的性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不过也好,一个娇滴滴,没脑子的大小姐才好拿捏,若是太聪明了,反倒不好。

幕僚唇角微微勾起。

然而他没想到,就是他以为的娇滴滴,没脑子的大小姐,在接下来的路上,几度将他折磨的发疯。 第284章 杀几个人助助兴 ……

“主子,有人受不住,招了。”

追影垂着头,黑色的袍角浸了一片深色,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将审问的结果仔细道来。

“他说刺史向娘娘逼问陛下的下落,不过娘娘抵死不从,于是刺史恼怒之下将娘娘弄晕,命令最信任的心腹用马车将娘娘送出了城,目的地应该是……晋城。”

追影察觉到自家陛下气息又阴沉了些,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继续:“据说,晋城有接应他们的人,刺史还着人向北疆去了一封书信,似乎是想用娘娘,跟镇北王父子谈条件。”

司褚眉眼幽沉,眼尾微挑:“还是让他死的太容易了。”

追影在心里默默点头。

岂止是容易,是压根儿都没怎么遭罪!

他指腹捏了捏眉心,掩住眼底的晦暗不明,若有所思片刻,喉尖微动,一声笑从喉咙里滚出,轻描淡写道:“陈府阖府上下……男丁,都杀了。”

陈百川犯下的罪,即使是株连九族也没人敢说一句不公,不过司褚这两年到底仁慈了许多,最初只是下令女眷贬为官奴,男丁充军。

不过陈百川显然是个作死小能手,这样都还不满足,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司褚并不介意被人称作“暴君”,毕竟他认为,他杀的人都是该杀之人,即便死后入阿鼻地狱,他也问心无愧。

不过有人会难过。

他曾经无意看见过明姝因为听那些民间关于他不好的传闻而气的摔东西,眼眶通红。

司褚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曾有朝臣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这样的暴君会被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命人割了那大臣的舌头。

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那些人爱戴或是憎恶他,到了他跟前一样得夹起尾巴曲意逢迎。

可明姝不一样。

她是第一个,心疼他的人。

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奇特,却并不令人讨厌。

所以他愿意为了她收敛自己的爪牙,克制自己的脾气,只要她开心,那么偶尔做一些以前他认为愚蠢至极的事情也没关系。

只是处死男丁,已经很仁慈了。

追影不发一言,安静称是,可是很快他想到什么,皱起眉头有些迟疑。

“若是让那心腹知道陈百川已死,怕是会狗急跳墙,那娘娘极有可能……”陷入险境。

追影想,他能想到的,陛下不可能没想到。

司褚平息着心头涌动的怒火,眸光渗着幽黑,唇角微微翘起:“那就瞒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一只飞蛾扑火的身影,很快,飞蛾被火光吞没,迸发出一阵亮光,他唇角勾起嘲讽,弧线诡异,“朕也想看看,教唆他的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追影心里恍然,早在之前,陛下曾经拦截下了一封密信,是太后和一个神秘人来往的密信。

这两人似乎来往已久,看样子连丞相都不知道此事。

说来也巧,那个神秘人就在江南,司褚此趟南下,也不乏打着想揪出这人的心思。

一开始司褚将计就计停留在刺史府,追影猜测那神秘人莫不是陈百川?

可几番下来他也看出来了,陈百川空有野心,倒不像有那个能耐的。

不过陈百川似乎也和那位神秘人连上了线,他一个幽州刺史,哪来的胆子干出这样的事,又哪来的能耐囤积大量武器火药?

若说身后没有人指使,鬼都不信。

太后不过一个妇人,困于后宫,自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将手伸这么长,这中间必定有一个线人,起到关键的纽带作用。

事情的真相似乎很快就要浮出水面了。

“老大,你竟然是贵妃!你之前可没告诉我!”那幕僚一走,玉檀当即变了脸,泪眼汪汪控诉地瞪着明姝。

明姝细细的眉毛微弯,在身后塞了一个引枕,惬意地往后一靠,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她此时被人挟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游呢!

她懒洋洋斜了眼玉檀,眼神没有半点心虚愧疚,反而理直气壮:“你之前也没问呐。”

玉檀:“……”

他捂着胸口,无言片刻,又变脸似的凑上来,一副八卦的模样:“那老东西说的陛下又是谁?该不会是……”

明姝似笑非笑盯着他:“当今能有几个陛下?”

在大齐的国土上,自然只有司褚一个,才能当得起这句“陛下”。

玉檀脸色微变,“可我们一路走来明明……”

他想到什么,眼神突然变得一言难尽:“是……是二柱?”

明姝眼神微微诧异:居然一猜就中?

不过说来也是,司褚那身气质,即便顶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恐怕也难遮掩。

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玉檀神色惨白,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有没有不经意间得罪过那位暴君,他想了下,脸色逐渐木然。

有什么比想要勾引暴君的宠妃更过分的吗?

他当时把那位当成了竞争者,仗着自己长得比他好看各种茶里茶气,还在他面前吹过好几次牛,说以后自己就是他的男主子……

不能想!

玉檀一脸窒息。

他看向明姝,眼神流露出求救的信息,语气委婉地试探:“听说陛下脾气不大好?”

明姝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她也不拆穿,一脸高深莫测地点点头:“还好。”

玉檀刚要松口气,就听她面无波澜地继续,“也就没事的时候喜欢杀几个人助助兴而已。”

玉檀:???

上位者助兴方式这么特别的吗?!

他捂着受惊的心脏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明姝身上的时候猛地一亮:“老大,怎么说我之前也拼死保护了您,您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明姝斜他一眼,语气幽幽:“拼死?你是指抱着我的大腿劝我识时务者为俊杰吗?”

玉檀神色闪过一抹不自然,讪讪地笑起来:“那,那是战术!当时那种情况,不能硬刚,我们这是以退为进!”

她轻嗤一声,懒得逗他:“放心,你的命暂时能保住。”

她话音一顿,语气转为深沉:“前提是,我们能从他们手底下顺利逃脱。”

玉檀神色也不由凝重起来,顿感使命重大。 第285章 有便宜不占 ……

“娘娘,请。”

下了马车,明姝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客栈,眼里带了几分挑剔,很是不悦:“你就打算让本宫住这种鬼地方?”

幕僚刚刚勾起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一会儿才忍耐道:“娘娘,您有所不知,这已经是这里目前城里最好的客栈了,出门在外多有不便,您就将就些。”

明姝神色掠过一抹嫌弃,冷冷瞧了他一眼:“将就?本宫长这么大,还就不知道‘将就’两个字怎么写!”

她说着,目不斜视朝着客栈走去。

玉檀跟着狐假虎威,抬起下巴轻蔑觑了眼幕僚:“呿,什么东西,也敢让咱们娘娘将就!”

说完,他面容僵了一下,感觉自己越来越往宫里那些阴阳怪气的太监靠拢,十分具有狗腿子的潜质,默默在心里呸了一声,玉檀连忙追着明姝进去。

幕僚神色阴晴不定。

旁边的士兵见状主动上前,询问道:“先生,要不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这两人实在太嚣张了,都沦落到这种地步,却完全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觉悟!

幕僚唇一扯,眸光隐忍,抬了抬手:“大人自有打算,不要轻举妄动,这段时间且看紧了她,提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等她没了利用价值……”

他眼底划过一抹阴狠,片刻后又恢复了斯斯文文的模样,抬步进了客栈。

“要你们这儿最好的厢房,务必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抹灰尘也不能有,最好要朝阳的方向,被褥要新换的,晒过太阳的,屋里的熏香也要上等的,银子都不是问题,知道吗?”玉檀正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跟掌柜的提要求。

对方目光在明姝身上打量几圈,瞧这阵仗,眼神顿时一亮,这是遇到财主了啊!

他连连点头,神色殷勤:“诶诶,没问题,这就给您安排!”

幕僚额角青筋跳了跳,忍不住上前委婉提醒:“娘……小姐,咱们只住这一晚。”

要求这么多,搞的跟长住似的!

明姝眸光掠过来,微蹙的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住一晚怎么了?哪怕只待半个时辰,也不能放宽要求,这是降低本……本小姐的身份知道吗?”

幕僚心里嘲讽她架子大,面上却老老实实点头:“小姐说的是。”

却见明姝直勾勾盯着他,他正不解,对方却猛地一皱眉:“你杵在那儿做什么,不付钱还等着本小姐付吗?”

幕僚下意识掏出了钱袋子,等把银票递过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而这会儿功夫明姝已经跟着殷勤的小二朝楼上走,他面色一黑!

眼见着幕僚要走,掌柜的连忙伸手拦住他。

幕僚神色不悦:“还有什么事儿?”

掌柜的讪讪地笑了笑,盯着桌上的银票搓了搓手眼神暗示:“客官,您这点……也不够啊。”

幕僚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眼神猛地一沉,上前一步,阴恻恻地道:“这么多还不够住一晚上?你们抢钱呢!”

掌柜却不畏惧,无辜地摊了摊手:“您有所不知,刚刚你家小姐进来的时候,说门口的花瓶太丑影响她心情,让我把它扔了,换成青釉梅瓶,她来出这笔银子。”

幕僚的脸色顿时像打翻了调料盘,他恶狠狠咬了咬牙:“她让你换你就换?”

掌柜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嘛。”他声音沉下去,一本正经地道,“而且我觉得,那位小姐说的也挺有道理的!梅瓶确实更好看些!”

幕僚磨了磨牙,深吸一口气:“别换了,这笔银子我不会出的。”

掌柜脸色一变:“那可不行,就在刚才,我已经让人把原来的花瓶搬出去砸了!”

幕僚:“……”

——

上了楼梯,明姝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想必这会儿那个笑面虎已经收到债务了,沉闷一天的心情总算是轻松起来。

果然,自己的快乐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进了房间,明姝打断了小二滔滔不绝的自夸,神色淡淡:“行了,你出去。”

小二也是个懂眼色的,当即闭了嘴,又补充了句“那您有什么只管吩咐”,就恭恭敬敬退出去了。

明姝勾了勾手指让玉檀进来,她扶着门,看着两个守在门口准备跟进来的士兵,眸色一沉:“女孩子的房间不可以随便进,你娘没教过你们吗?”

说完便“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两个士兵神色怔愣,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那就……守在门口。”

“反正人在里面也跑不了。”

……

明姝听了片刻外面的动静,拉着玉檀匆匆跑到窗户前,她用了点力气将窗户给推开,面色突然沉默。

玉檀伸着脖子望过去,一片水。

这后面竟然是个湖。

明姝瞧了片刻,抬眼看他:“你水性怎么样?”

玉檀也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含糊:“就……还行。”

她眉头微拧:“说实话。”

玉檀肩膀一垮,自暴自弃:“不怎么样。”

两个菜鸡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嫌弃:

你怎么这么辣鸡?

明姝放弃了逃跑这条路,想想也不太可能,陈百川需要她,还派了这么多士兵,打着保护的名义,实则是为监视,寸步不离跟着她,那就不可能让她轻易地逃跑。

玉檀的轻功倒是不错,一个人跑路是绝对没问题的,可带上她的话也是个麻烦。

明姝深吸了口气,让开身子指着窗户:“要不你自己先跑,出去帮我带个信儿就行。”

玉檀眼睛一瞪:“这怎么可以!”

说着,一条腿已经利索地爬上了窗台。

明姝拽着他的后领往后拖,语气阴森森地响起在他耳边:“你还真打算扔下我一个人跑路?”

玉檀收回脚,讪讪地笑起来:“误会误会,我开个玩笑。”

玉檀自然不会扔下明姝一个人在这龙潭虎穴,他在这儿好歹还能有个照应,明姝一个弱女子,把她扔在这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怕被大暴君追杀到天涯海角。

…… 第286章 卖身葬父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明姝问。

玉檀之前有刻意关注,思索片刻答道:“三十来个,除了那个幕僚,都是练家子。”

明姝啧了一声,这个数目,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

打是打不过的,只能看看能不能寻个机会逃跑。

两个菜鸡凑在一起思索半天也没商量出个什么靠谱的主意。

明姝心想: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她拍了拍玉檀的肩膀,语重心长:“算了,事已至此,先干饭。”

玉檀瞪着眼,一阵无言。

他发现明姝比他还要淡定。

真就皇上不急太监急。

呸呸呸,他才不是太监!

两人垂头丧气地结束了这次会谈。

一打开门,就发现幕僚正站在门口,神色略有些僵硬,随即目光不着痕迹地屋里转了转,语气含着试探:“娘娘这是在做什么?大白天的,怎么把门给关上了?”

明姝盯着他,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指着玉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偷情,看不出来吗?”

“噢,原来是偷……偷什么玩意儿?!”幕僚瞳孔一震,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明姝已经不耐烦地推开他朝外走:“本小姐饿了。”

玉檀已经收了惊掉的下巴,面不改色觑了眼呆在原地的幕僚,矜持地抬了抬下颌:“嗯,偷情而已,收起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完,他强作淡定地走出了房间,中途差点儿被衣角绊倒。

幕僚:“……”

和暴君的宠妃偷情,这样的事真的很正常吗?

果然,是他没见过世面。

幕僚一脸恍惚地下了楼。

玉檀很快追上明姝的步伐,羞涩地凑近她,压低了声音:“老大,咱们这个……这个那啥”

明姝斜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偷情。”

玉檀惊得咳了一声:“老大,这件事就别让陛下知道了?”

她眼神意味深长,突然嗤笑一声:“借口而已,心虚什么?怎么,你还真想和我偷情啊?”

他连忙摆手,一瞬间都结巴了起来:“不不不,我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明姝翻了个白眼,瞧他那点胆子,之前不是还对她有什么想法么?

现在怎么这么怂。

用膳期间,明姝又变着法子刁难了一番,不是说这味道不好,就是这汤难喝。

幕僚一开始还会不耐烦,后来直接麻木了,甚至诡异地有种,她不挑刺还有些不正常。

吃完了饭后,明姝就开始作妖了。

起因是她要沐浴的时候,发现没有换洗衣服。

她找到了幕僚,幕僚眼神微闪,主动道:“小的这就让人去给您买。”

明姝眉头一蹙,明显对这个提议有些不满:“你不知道本宫的身量,也不知道本宫喜欢什么款式,买回来本宫不喜欢怎么办?”

幕僚神色为难,“这个……”

明姝借机提议,说是提议,语气更像是要求:“本宫自己去挑。”

“不行。”幕僚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眉一挑,神色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还限制本宫的行动?本宫是囚犯么?”

幕僚眼神一变,眉心跳了跳,知晓她这是又要作妖的前奏:“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外面人多眼杂,不安全,这一带时不时有些流民出没,万一那些不长眼睛的人冲撞了娘娘,那岂不是”

“行了!”明姝冷笑一声打断他,“你说这么多,还不是怕本宫趁机跑了,回头你不好跟你家大人交差。”

幕僚抿了抿唇,索性也不再遮掩:“娘娘知道就好,还希望娘娘别让小的为难。”

明姝眼睫微垂,再抬起头来时又是一派娇纵的模样,不过她明显退了一步:“这衣裳本宫是必定要买的,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本宫会难受。当然,你可以命你的那些人跟着本宫。”

幕僚眼神闪过迟疑,显然还在犹豫,毕竟上了街人就多,人多就容易出乱子,给她制造逃跑的机会。

明姝下了最后一剂药,她唇角一垮,语气生无可恋:“连买个漂亮衣裳都不许,本宫觉着活着也没甚意思了,倒不如死在这河里来的痛快。”

她说着,提着裙摆便要去跳河,幕僚心头一跳,手忙脚乱让人给拦了下来。

明姝要是死在这里,他还真不好交差!

瞧见她一副恹恹的模样,他咬了咬牙:“不就是买衣裳么,买!希望娘娘能够老实些,不要给小的添乱。”他语气含着警告。

明姝目光闪了闪,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眼神和玉檀在空中对视。

得了上街的机会,明姝仔细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倒真有女子逛街的架势。

天还没黑,这会儿小镇上人很多。

沿途明姝留意到,这里的乞丐多了不少,比她曾经在前几个城镇看到的都要多,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想来是流民。

明姝眼神暗了暗,心里不禁有些沉重。

这还只是个小镇,尚且都有这么多的流民,其他的地方又是什么情况?

幕僚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他只想快点把这个麻烦解决了,早点回去,以免出乱子。

恨不得拉着明姝直奔成衣店。

然而明姝却跟八辈子没上过街似的,每看到一样感兴趣的东西,就指着它:“这个我要了。”

“还有那个,把它包起来。”

“这个也还不错……”

最后幕僚钱袋子都快见底了,终于忍不住拦住她花钱如流水的行为,语气透着不满:“小姐,咱们这趟可是出来买衣裳的,待会儿您把钱用光了,到时候还怎么买?”

明姝意犹未尽地住了手,颇有些嫌弃地撇了他一眼:“啧,知道了知道了,瞧你抠的。”

幕僚:“……”

妈的,光是赔那个花瓶,他老婆本都快用光了好吗!

这笔账,回头一定要找大人报销!

明姝路过一个街角的时候,漫不经心的神态突然一顿,停下了脚步。

幕僚顿时一脸警惕:“小姐?”

她没搭理他,径直走到一群人面前,挤进去,语气兴味十足:“哟,卖身葬父呢?”

“多少钱我买了!”

身旁的玉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缓缓吸了一口气。 第287章 买个丫鬟 角落里,一女子跪伏在地上,而她面前,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露出一双脚。

这副模样,典型的电视剧里少女迫不得已卖身葬父的情节。

明明是很悲伤的场景,而明姝那一声饱含着看好戏意味的“卖身葬父”,差点儿让地上跪着抹眼泪的人没绷住表情一秒破功。

那女子抬起头来,生得秾丽出挑,一颦一笑,眉目间皆是风情,是一副蛊惑人心,不安于室的长相。

然而此时却身着素衣,面容憔悴,眉眼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艳色少了几分,倒是多了一种我见犹怜的诱惑,恨不得将人搂怀里安慰一番才好。

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倒不是同情心泛滥,卖身葬父的常有,可是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子却并不常见,一些人眼里不禁带上了异样的情绪。

一时之间,那女子俨然成了即将送入狼口的小羊羔。

有人甚至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多少银子,大爷我买了!”

女子置之不理,眸光颇有些求救地看向明姝,眼里含了热切:“这位小姐,您行行好,将小女子买了,小女子愿当牛做马,任凭小姐差遣。”

玉檀脸色愈发僵硬,没忍住后退了一步,他神色恍惚,一副遭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明姝若有所思斜了他一眼,又将目光重新落回那女子身上,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的样子:“你的意思是,你想当我的丫鬟?”

女子神情有些羞赧,像极了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明姝觉得眼睛有点疼,尤其是无意间看到白布下的“尸体”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动手指头,她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也亏得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女子的美貌吸引了,这会儿没人注意这一幕。

刚才说要买人的男人不甘寂寞地彰显存在感,上前一步企图去摸那女子的脸蛋,然而对方不经意朝旁边一躲,他摸了个空,愣了下,倒也不恼,笑嘻嘻地道:“小娘子,你要多少银子才肯卖身?大爷我有的是钱!”

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猥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女子一双含情眼怯怯地瞧了他一眼,看似畏惧,实则不耐,她默默抓住了明姝的裙摆,委婉拒绝:“这位公子,小女子已经是这位小姐的人了。”

烦请你麻溜的滚远点。

明姝没说话,不过倒也没否认。

男子看了眼明姝,瞧见也是个大美人,登时眼睛一亮,不过看这打扮,他心知这人恐怕不是他能得罪的,他脸色变幻莫测,咬牙露出个威胁的笑:“人家小姐又没说要买你,你这样巴巴地贴上去,还不如跟了大爷我,保你后半辈子吃香喝辣。”他说着,眼神朝那“尸体”上瞥,闪过一抹不屑,“你这短命的爹,大爷我心情好,也可以帮你厚葬,怎么样?”

女子抿紧了唇,仰头看向明姝,拽着她裙摆的力道微重,语气隐约有些咬牙切齿:“小姐……”

你特么还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

明姝看够了热闹,这才清了清嗓子站出来,朝着那男子淡淡道:“这人我要了。”

男子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到底不甘心即将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他语气不太好:“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这位小姐,这人是我看上的,您就这样抢了,怕是不太好?”

明姝打量他一会儿,若有所思片刻,点点头:“好像是不太好。”

男子松了口气,就连匆匆追来的幕僚也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这位姑奶奶竟然也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时候?

然而下一秒就证明他想多了。

只见明姝朝他伸出一只手来,掌心向上。

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幕僚完全没经过思考,下意识把钱袋递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明姝已经把钱袋子塞进了女子怀里,然后一脸嚣张地看着那男子,眼神近乎挑衅:“刚刚确实是你先,可是你没付钱,我比你先付钱,怎么样,现在公平了?”

男子无言片刻,语气匪夷所思:“你这是使诈!”

明姝“呵”了一声,抬了抬下巴,一副怎么样我就是使诈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嚣张姿态,男子气的胸口起伏,眉头倒竖,撸了撸袖子要上前干架的阵势:“既然小姐如此蛮横不讲理,也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幕僚眼皮子跳了跳,刚想扭头劝明姝低调行事。

却见明姝梗着脖子,扯唇冷笑指着自己的脸蛋:“呵,还想打本小姐是?来来来,冲着我脸上招呼,今天你要是不打,你就不是个男人!”

那男子本来只想做做样子吓唬她讨回面子,这会儿被激将法激的气血上涌,倒是真沉不住气了!

玉檀神色微变,下意识要拦,却见明姝比他更快一步动作。

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在对方拳头招呼上来的前一秒,麻溜地扯过旁边发愣的幕僚挡在身前。

幕僚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力道将自己扯了过去,他甚至都还没站稳,下一秒,“砰”的一声,鼻子挨了一拳,两条湿热从鼻孔流了下来。

幕僚整个人都很懵,痛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却见明姝看了眼他的脸,半是惊讶半是愤怒地瞪大眼,朝着那男子怒道:“好啊,你竟然还真敢动手打人!还把他鼻血都揍出来了,简直太嚣张了!”

她招呼着身后伪装成普通人的士兵们,一脸恨铁不成钢:“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到你们先生都被人揍出鼻血了吗?还不快点上!”

“噢噢,遵命!”士兵们登时一拥而上,男子被围在中间,惊恐地瞪大了眼,“你……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嗷!”

明姝拍了拍幕僚的肩膀,神色忿忿不平:“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幕僚一脸感动地点点头,完全忘了刚才是谁把他拉过去挡拳头的。

玉檀和那少女不忍直视地别开视线,心里涌过一阵同情。

这就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第288章 嗑到了 “小姐,银子您也给了,这忙也帮了,咱们回去。”塞着鼻子的幕僚瞅了眼那买来的少女,好家伙,那个头比他都还高,他目光不禁带上一丝警惕。

这会儿幕僚智商重新上线,觉得队伍里多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到底是个麻烦。

少女一听顿时紧紧抓住明姝的手腕,努力挤了两滴鳄鱼泪,神色哀求:“小姐,奴婢已经是您的人了,您不要丢下奴婢!”

玉檀默默离她远了些,权当做没看到这一幕。

他还想活的久一点。

明姝嘴角微抽,将手给抽了出来,警告地瞪了“她”一眼,朝着幕僚语气嫌弃道:“你也看到了,本小姐身旁连个丫鬟都没有,平日里梳洗穿衣都没人伺候,你们一群人粗手粗脚的,能照顾好本小姐吗?这丫鬟我看着挺不错,银子都给出去了,没有让她白占便宜的道理。”

幕僚抿了抿唇,还想据理力争,明姝已经拍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幕僚:“……”

他盯着少女那异于寻常女子的身高,总觉得有些违和,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他狠狠一咬牙,算了,一个弱女子而已,能翻得起什么浪来,大不了路上看紧一点!

又去成衣店买了几身衣裳,狠狠地宰了幕僚一笔,明姝这才心情舒畅地回了客栈。

一进屋子她便把少女和玉檀拉了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没了人盯梢,明姝神情一松,似笑非笑地扭头看着屋里的人:“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懒洋洋舒展着腰肢,原本柔柔弱弱惹人怜惜的气质霎时一变,神情慵懒地一挑眉,凌厉的眉眼中合了那股妩媚的气质,顿时有些雌雄莫辩起来。

他开口时声音低沉,俨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娘的,勒死小爷我了,我发誓,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女装!”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咧咧地把手伸进衣襟里,然后从里面……掏了两个馒头出来,还很不讲究地啃了一口。

“呸,都他么硬了!”

明姝看的眼角抽搐,坚定地别开眼。

刚才还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现在就成了男扮女装的死变态!

没错,来人正是贺兰潋。

明姝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因为他用的惊鸿仙子的那张脸。

刚开始惊鸿一瞥,明姝还以为她看错了,不过没过一会儿她就笃定,是贺兰潋本人没错了。

毕竟他这样美丽中夹杂着一丝猥琐的气质可不常见。

玉檀看着贺兰潋,一时之间眼神不知道往哪儿放,结结巴巴的,“教……教”

贺兰潋扫了他一眼,眼睛微眯:“叫什么叫,叫师兄。”

玉檀眸光轻闪顿时会意,松了口气:“闻夙师兄!”

明姝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随即恍然,玉檀也是白莲教的一员,自然认识“闻夙”。

而且看样子,他还知道惊鸿仙子也是闻夙。

贺兰潋眼里闪过一抹探究:“你们两个怎么会搞到一起?”

明姝挑了挑眉没说话。

玉檀神色微僵,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这是个误会,我之前不知道老大她也是……”

“老大?”贺兰潋眼微狭,意味深长看向明姝,眼神仿佛在说“真有你的,又忽悠我的人了是”,而被他盯着的明姝没有半点不自在,神情不能再坦荡。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明姝想起躺在地上的那个“老父亲”,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看那身量,那应该是闻人白?

演个死人都漏洞百出。

卖身葬父?

真有他们的!

贺兰潋撩了撩裙摆,大大咧咧敞开腿坐在椅子上,神情莫测:“我们比你先到一天,之前也不知道你在这里,而且看样子,你好像是被人挟持了?”

明姝脸色臭臭的,没有否认:“别提了,路上遇到点麻烦。”

贺兰潋唇角一弯,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幸灾乐祸。

原来贺兰潋一行人早在明姝他们进客栈之前的时候就发现她了。

明姝下马车的时候,贺兰潋和闻人白正坐在对面一家酒楼二楼临窗的地方。

闻人白无意间一瞥,愣了一下,连忙拍了拍他:“你快看,那是不是明姝那个臭丫头?”

贺兰潋漫不经心眯眼看过去,微微坐直了身子:“还真是。”

他目光下意识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却没看到那两个寸步不离跟着她的跟屁虫,不由轻挑了下眉,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闻人白眼神有些兴奋:“太好了!我下去跟她打招呼!”

贺兰潋眼疾手快拽住他:“先等等。”

闻人白不解地回眸,就见贺兰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那丫头,好像被人给挟持了,她身边的那两个跟屁虫也不见了。”

闻人白闻言,定睛看过去,明姝正抬着下巴一脸不耐地和面前一个八字胡男人说着什么,那男人虽然表面恭敬应着,盯着她背影的眼神却很是阴沉。

闻人白和明姝接触了一段时间,也算对这丫头有些了解,她并没有身为娇小姐的脾气,和人相处大多时候也很是友善,能让她摆出这幅态度,那一定是对方有问题!

两人又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无论明姝走到哪儿,身后都有一群人紧紧跟着她,看上去像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闻人白眸色有些担忧,司褚那个狗东西那么宝贝这丫头,居然没跟在她身边,那一定是出事了。

这群人挟持明姝,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

不过他们这会儿人也少,正面刚说不得会吃亏。

两人一合计,想出这么个办法,打算先派个人接近明姝,好歹把情况给弄清楚。

贺兰潋一边说着情况一边骂骂咧咧:“本来说好是他扮少女的,可他竟然临阵逃脱了,非说让我来,我扮的像些,简直岂有此理!”

明姝看着他不经意上扬的嘴角,心说我觉着你扮女装扮的挺开心的,八成闻人白也看出来了这货有女装的爱好,所以主动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嗑到了嗑到了。 第289章 不愧是你,周扒皮 “闻人白在哪儿?”明姝突然问道。

贺兰潋没正形地跷着腿,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懒洋洋地道:“在客栈呢。”他想到什么,瞧了眼明姝,唇角微微一扯,“对了,你那两个朋友也在呢。”

得知温知意和王鸢也跟来了,明姝有些激动,不过很快她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玉檀,眼底划过幸灾乐祸的光。

她很期待看到那两人时玉檀的表情,海王翻车现场,一定很精彩。

迎着明姝的视线,玉檀一头雾水,头皮莫名有些发麻,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杆,露出一口白牙:“老大?”

那副憨中带傻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曾经欺骗了那么多少女的感情。

明姝眉梢轻挑,有细碎的光在眼底流动。

她虽然接受了玉檀的示好,不过一码归一码,她并不认同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所以明姝刻意没有提过她和温知意王鸢认识,为的就是等这狗东西翻车。

人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明姝唇角缓缓勾起,笑容温温柔柔:“没你的事,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闻夙师兄说。”

玉檀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他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出门。

贺兰潋倒是看出了些门道,好整以暇地挑眉:“你和我这师弟有仇?”

他可比玉檀要了解明姝,刚刚她那笑容,一看就是要搞事的征兆。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明姝指尖抚过唇角,眉眼弯弯笑吟吟道,“不过和他有仇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贺兰潋若有所思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

明姝倒是有些诧异了,没忍住好奇:“你就不担心他?”

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轻嗤一声:“我是他爹么?”他垂眸拨弄着头发,语气无波无澜,“只要不影响替我打工就行。”

明姝一阵无言:“……”

不愧是你,周扒皮。

这一瞬间,她竟然有些同情玉檀。

明姝想起另一件事,突然正了正色:“我有件事问你,你要说实话。”

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凝重,贺兰潋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倒没直接应下,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你先说,我考虑考虑,万一你想问我喜欢的女子类型呢,那我不是很吃亏?”

贺兰潋的立场一直不明,即便他现在能和明姝像个朋友一样和平相处,可如果涉及立场问题,很难保证他还能像现在。

这点两人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

明姝没在意他的态度,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翳:“之前我经过一座小镇,里面没有一个人,准确的来说,是没有一个活人。”她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微表情,“后来我在小镇的一个祭坛里,发现了无数尸骨,他们都被烧死了。”

贺兰潋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态微微一凛,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眉头一皱,不由坐直了身子。

“你是说,整个镇子的人都被烧死了?”

他神色凝重,眼底掠过震撼之色,“这怎么可能?!”

一个镇的人的性命,这绝对不是一桩小事!

如果真有这样灭绝人性的惨案发生,不可能半点风声都没有!

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明姝眉头微蹙,他看起来似乎像是真的不知情?

她决定再接再厉,“我们在祭坛周围发现了代表白莲教教徒身份的玉坠。”

贺兰潋愣了一下,随即在她的眼神中反应了过来什么,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缓缓开口:“所以,你怀疑是我们白莲教干的?”

明姝看着他陡然深沉的眼神,活像是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她不动声色地脚尖调转方向,打算一有异动就马上逃。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自己这点儿实力,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袭还有几成的成功率,可要是正面刚,谁都打不过。

更别说贺兰潋头上还顶着男二的光环,绝非等闲之辈!

却见下一秒,这厮猛地跳起来,抽风似的手指颤颤指着她,神情悲愤:“我以为,我以为你加入了我们教这段时日,不说全部,也能大概了解我们教主的宏图伟业和高尚情操,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你他娘的居然看不出来?!”

他此时此刻的模样,像极了质问出轨的妻子。

因为太过激动,他还不小心蹦出了几个脏字。

“你太让我失望了!!!”

明姝刚离开椅子的屁股重新落回去,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挡住脸,生怕他的口水喷在自己脸上。

“你,你先冷静!”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她不得不做出妥协。

“冷静个屁啊!”贺兰潋神色愤愤然,恶狠狠地咬牙,唾沫横飞,“老子还没来没被人这样冤枉过!要是让小爷逮着是哪个狗崽种陷害,看小爷不扒了他的皮!!”

明姝:“……”

看出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动手,明姝随手抄起一个橘子堵住他的嘴,压低了声音咬牙威胁:“你给我小声一点!蠢货,是想把外面的人都招来吗?”

她说完,就听见外面有人上前询问,被玉檀打着哈哈打发了过去。

贺兰潋嘴里叼着个橘子,眼里喷着火,看上去有些滑稽的样子,他思索片刻,眼里的怒火褪去了些,神色也勉强平静下来。

明姝这才松开了钳制住他的手,警告地瞪他一眼。

两人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明姝将捡到的那枚莲花玉坠递过去,贺兰潋接过一看,神色微微一变,好像有些不敢置信似的,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脸色越沉。

见状,明姝狐疑地皱起眉,眼睛微眯:“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这话不乏有试探的意思,她已经从玉檀那儿得知,这玉坠是老教主在世时铸造的。

她故意这么说,只是想看看,贺兰潋究竟会不会坦白。

如果他选择隐瞒了这条重要的信息,那么他在明姝这里的可信度将会大打折扣,明姝也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将贺兰潋划分到敌对阵营。

…… 第290章 穿越者 不料片刻后,贺兰潋沉着脸开口:“这玉坠,的确是我白莲教的。”

他语气虽然夹杂着明显的烦躁,可神色却很是坦然。

明姝眸光微闪,他竟然还真承认了。

她眉头一竖,神色愤慨:“你还说和你们没关系!”

贺兰潋眼微眯,注意到明姝的措辞,她说的是“你们”,很显然,她没有把自己当成白莲教的一员。

这点他其实并不意外,只是让贺兰潋想不通的是,她又是以什么立场,卷入这场风波的呢?

他眉一挑,身子往后靠,坐姿懒散,是一个掌控全局的姿势,无声给人一种压迫性,他唇角挑起弧度,语气意味深长:“想要从我这儿套消息可没那么容易,你拿什么来换?”

明姝眸光微拢,闪过一抹异色,却见贺兰潋神色自若地补充道:“不如,就拿你的身份来交换,说实话,我好奇很久了。”

他眼底泄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分明是早就怀疑她了。

最开始他算计明姝,也只是为了报当时在船上她把他砸晕的仇,其次,她无意撞破了他的身份,贺兰潋最初本是打算灭口,不过明姝表现出来的反应有些意思,这才让他改了主意。

可是这一路走来,明姝表现出来的胆识,绝不像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所能拥有的。

仔细想来,她几次出现的时机也很巧合。

巧合若是多了,那就不叫巧合了。

明姝并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相反,她神色很是从容淡定,听到这话也只是微微挑了下眉,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丝毫看不出明姝这副稳如老狗的皮囊下,内心已经慌得一批。

她之所以慌,是因为突然想到贺兰潋和司褚是死对头,甚至之前贺兰潋还假扮惊鸿仙子针对司褚专门设计了一场刺杀。

那她这个死对头的宠妃身份若是让他知道了,岂不是送上门的把柄让人拿捏?

若是司褚在她身边也就罢了,她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可他如今不在。

依照贺兰潋的狗德行,或许他不会对她怎么样,可绝对会借此狠狠让崽崽栽个跟头!

思绪百转,明姝脑子里灵光一闪,已经有了主意,她镇定地勾起嘴角,语气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嘲讽:“你倒是聪明,你早就怀疑我了。”

她的语气是肯定,贺兰潋轻轻勾唇,不置可否。

两人都在试探彼此。

明姝半真半假地叹口气,眼里盈满笑意:“或许我应该正是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季明姝。”

贺兰潋短促地皱了一下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片刻后,他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居然是你。”

明姝眉心微跳,下意识觉出不对,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好像是,他知道自己?

脑子里飞快划过什么,她没来得及抓住,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镇北王是你的父亲?”

贺兰潋问。

明姝挑了挑眉:“没错。”

贺兰潋脸色微沉:“那位风头正盛的贵妃娘娘就是你?”

她唇微抿起,强行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原来她已经这么出名了?

“是我。”

明姝没有打算隐瞒,因为回头玉檀定会如实地向他交代。

却见贺兰潋脸色瞬间更为奇异,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稀罕物一样,明姝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事实上,贺兰潋此刻也确实不怎么平静。

这位历史上本该册封两天就被鸩酒赐死,荣获“史上最短命贵妃”的季贵妃,这会儿不但活得好好的,还成为了暴君的宠妃。

虽然这个“宠妃”名头的真实性有待商榷,毕竟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位历史上出了名的暴君竟然也会真心实意地喜欢一个人。

可眼前的人确实还好端端活着,历史的轨迹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偏移。

这莫非是他穿越引起的蝴蝶效应?

可这蝴蝶效应也太偏了?

明姝迎着他诡异的目光,头皮不禁微微发麻,心里惊疑不定。

他这是什么眼神?

难不成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弄死她?

不是不是,恨屋及乌到了这种程度吗?

书里确实有提到贺兰潋对司褚深恶痛绝,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那种。

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崽崽的人以后,连她也一并迁怒打算弄死她了吗?

明姝脊背一阵发凉,垂着眸,肩膀微微颤抖:“其实,我是被迫的。”

贺兰潋从诧异中回过了神,缓缓抬眸:“嗯?”

她抬起脸,眸子里满是隐忍的仇恨,这让她看起来仿佛正在遭受狂风暴雨洗礼的小白花,每一寸肌肤都写满了坚贞不屈。

“你可能不知道,我根本不是自愿进宫的!”

贺兰潋默了默,心想不好意思,这我还真知道。

毕竟敢当着暴君的面说出“宁愿一头撞死也不嫁暴君”的人,古往今来也就这么一个。

说实话,他当时看到这段野史的时候,是真的觉得,这位贵妃娘娘死的一点都不冤枉。

莫说放在暴君的后宫,就是放在那些狗血宫斗剧里,这也是妥妥的活不过一集的炮灰命啊!

然而他看着面前的明姝,从他和对方相处的这段时日来看,她并不是没脑子的人,自然不可能干出这种作死的事。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对方是真的勇。

对于勇士,贺兰潋还是心怀敬畏的。

明姝注意到他目光的转变,心里暗自窃喜:看来这招还是管用的。

她再接再厉,倔强地抹了把眼角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咬着唇凄凄惨惨地道:“我是被暴君强纳进宫的,他看上了我的美色,而我宁死不屈,费尽几番周折才逃出了他的牢笼……”

本来明姝还打算洗白一下崽崽,不过转而一想,崽崽的名声那么臭,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洗不白,还是先把自己的命苟住了再说。

在她的描述下,明姝营造出了一个不畏强权,坚韧不屈,百折不挠的善良美丽的小白花女主形象,说的她自己都差点儿信了。

贺兰潋眼神逐渐复杂起来。

他以为暴君拿了龙傲天剧本,没想到他身边的贵妃更狠,居然拿了玛丽苏剧本!

这特么不整个一《霸道暴君和他的落跑小娇妻》么? 第291章 中二晚期 在明姝精心编织的堪比话本子般精彩的故事下,贺兰潋渐渐放下了防备,眼里取而代之的是同情。

毕竟在他看来,被暴君爱上是比被暴君恨上更恐怖的事情。

许是有了共同的仇敌,他看明姝愈发顺眼起来,他来这儿以后见过许多人,明姝却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莫名的亲切的。

明姝悄无声息松了口气,知道对方这是暂时相信了,她放在桌下的手暗搓搓揉了揉大腿,眼泪汪汪,心里暗自窃喜:很好,这腿没白掐。

贺兰潋见她似乎还沉浸在委身暴君的悲伤与愤怒里,犹豫片刻出声安慰,语气郑重:“放心,我也看那狗皇帝不顺眼,等我下次见到他,就把他大卸八块替你出气!”

明姝惊了一下,险些被呛到:……这,这大可不必!

她眼珠微转,察觉到这是一个不错的试探的时机,捏着帕子小心翼翼拭了拭眼角,她状若不经意地问:“你又是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他和你有仇?”

他眼睛微眯,眼底流露出些许意味深长:“有仇谈不上,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

明姝:“……”

她咂摸了一下,竟觉得有几分稀奇。

毕竟这世上看司褚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敢出说来还敢付诸于行动的,她目前就只遇到贺兰潋这么一个。

许是她沉默的太久,贺兰潋目光扫了过来,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笑道:“看在咱们有共同敌人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明姝当即坐直了身子,十分配合地做出一副倾听的模样。

只见贺兰潋神色添了几分意味深长:“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完成一个计划。”

明姝心头微凛,有种猜测落实的感觉。

果然,贺兰潋背后还有一个更为强大神秘的组织,会是白莲教吗?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是针对崽崽来的吗?

一瞬间,她脑子里划过许多念头。

她微微抿唇,眼眸微睁,装作好奇的样子:“什么计划?”

贺兰潋微抬下巴,神情高深莫测,一字一顿道:“拯救世界。”

他说完,等着明姝露出震惊崇拜的眼神。

“……”

然而并没有。

明姝神色异常的沉默,贺兰潋激荡的心情在她诡异的目光中转为羞恼,脸色渐沉。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明姝头微偏,眼里流露迟疑,语气不是那么自信地开口:“拯救……啥玩意儿?”

她好像出现了幻听。

那种中二病言论,怎么可能从贺兰潋嘴里说出来?

一定是幻听!

他娘的!

她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贺兰潋这狗东西居然是个中二病晚期患者!

神他妈拯救世界!

这狗比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吗?

吐槽归吐槽,明姝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单纯地怕刺激到对面的中二少年。

她语气委婉:“这个计划是不是太远大了点儿?”

贺兰潋眸色渐缓,倒是不意外明姝这种表现。

身为土着居民,她被封建糟粕荼毒的榆木脑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种超前思想也很正常。

还得靠他这个新时代青年来拯救她。,

于是接下来,明姝被贺兰潋摁着详细科普了他的宏图霸业小半个时辰。

从房间里面出来,明姝一脸萎靡不振,贺兰潋满脸春风得意。

玉檀见状神色有些困惑,想问什么,碍于自家教主在旁边,到底没问出口。

明姝扶着墙一脸生无可恋,如果时间能倒流,她绝对绝对不会问贺兰潋那句话,也就不会饱受半个时辰的精神摧残。

“小姐。”

明姝恹恹抬眼,看到幕僚迎面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袍的女子,明明天还没黑,她却戴着个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白皙的下巴。

明姝微微眯眼,目光下意识在这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她确定之前没有见过这人。

幕僚的视线在明姝和贺兰潋身上扫过,眉头微蹙,很快收敛了情绪,状若恭敬地抬手:“小的有些话想单独和小姐商谈。”

他并没有给明姝拒绝的余地。

明姝挑了挑眉,眸光在玉檀和贺兰潋身上扫过,几不可察颔首:“你们在这儿守着。”

贺兰潋身手不错,她并不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贺兰潋戏瘾上来,拽着明姝的衣袖娇娇怯怯地道:“小姐若有吩咐,直管唤奴婢一声。”

明姝身子一僵,成功被他恶心到。

她拂开他的手,眼神警告瞪了他一眼,率先抬步朝里走。

出乎意料,那黑袍女子也跟着进来,不过她的存在感不高,并不说话,跟个影子似的站在一边。

这个人,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姝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径自坐下,懒洋洋支着下巴,神情瞧着不耐:“有什么话就说。”

幕僚笑了两声,上前两步,俯身在她面前的桌上放了纸和笔。

明姝眉头微皱,缓缓抬眸:“这是何意?”

幕僚唇角勾起虚伪的笑,好心提议:“娘娘出门已久,想必镇北王也担心的紧,不如修一封家书报个平安?”

她心思微转,顷刻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准备提条件了。

她倒是不意外,陈百川之所以这么“客气”地供着她,无非是目前她对他有用。

如今,自然到了她发挥用处的时候。

啧,那狗官还真看得起她!

拿她来威胁镇北王父子,他就这么相信会成功?

别的不说,光是季暻那个黑心肝的狗东西。

明姝丝毫不怀疑,想必就算是自己死在他面前,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更别说想从他那儿讨到好处。

可她不能暴露这一点,一个没了利用价值的人质会得到怎样的对待?

明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她面上作出不耐的样子:“好端端的写什么家书?本宫闲得慌吗?”

幕僚眼神微沉,笑容带上了几分强势:“娘娘,这封家书您必须得写。”

明姝抬眼看他,片刻后似妥协地垂眸,烦躁地撩了撩头发:“行行行,真麻烦,写什么?”

幕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第292章 疑似女主 最终,在幕僚半是胁迫半是监督的情况下,明姝咬着笔头,磕磕绊绊,十分艰难写了一封很长的家书。

极其煽情,极其肉麻,可谓是用尽了她毕生所学。

大概内容就是司褚将她带出宫,中途遭遇了危险,对方却狠心将她抛下,正巧幽州刺史陈百川路过,将她救了下来,并奉为座上宾。

反正就是给司褚拉仇恨,再表示一下对陈百川的感激。

明姝心里直叹,没一个字是真的,然而她黑起司褚来倒是没有半分犹豫,看的那幕僚眼神都忍不住露出异色,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大戏。

明姝当然不担心,不出意外的话,这封信会直接落到季暻手里。

他那样多智近妖的人,陈百川这点道行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他便是猜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更别说明姝在信里故意恶心他,叫的十分肉麻。

明姝唯一祈祷的就是这位便宜哥哥至少给点回应,不要置之不理当没看见,不然她在这边的处境就会很尴尬。

她一个人尴尬倒是没什么,她怕幕僚会恼羞成怒失去理智。

天可怜见的,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抓了个重要人质,好声好气忍受百般刁难将人给供着,没想到关键时刻屁用没用。

换她她也气啊!

写完了这封家书,幕僚眼里肉眼可见的满意,连带着这几天被明姝刻意刁难当狗使唤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他看着明姝,眼里难得带了些真切的笑意:“辛苦娘娘了。”

明姝心里同情地想:不,辛苦你了。

可能要白跑一趟。

她矜持地抬了抬下巴,顺着杆子往上爬:“本宫今晚要吃酱肘子,松鼠鳜鱼,四喜丸子,糖炒栗子……”

她美滋滋报了一长串菜名,听的幕僚额角微抽,心里轻蔑更盛。

不愧是个草包美人,恐怕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他的力气。

抱着那么一丝莫名的怜悯,幕僚答应了她的要求。

明姝神色有些高兴,似乎是满意他的识趣。

她眸光微转,均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黑袍女子身上,眼睛微闪,漫不经心地问:“这是谁?本宫之前好像没见过。”她说着,撇了撇嘴,“大白天的遮得这么严实,别是有什么毛病?”

她表现出来的模样俨然就是个被宠坏,没什么脑子的千金小姐。

幕僚倒是没怀疑,笑眯眯让人上前,眼底划过一抹意味深长:“娘娘白天不还说没人伺候么?这是小的特意为娘娘买的丫鬟,这些日子就由她贴身伺候娘娘。”

明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穿的跟个变态杀手似的,还骗她是丫鬟?

他是不是真以为她傻?

幕僚没有解释的意思,明姝觉得他八成是想让这人监视她,可又不太对劲。

这人给她的感觉……有点奇怪。

她抿着嘴眼神挑剔,由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穿的乌漆麻黑的,帽子摘下来本宫看看,若是长得不怎么样本宫可不要。”

听着她这任性的话,幕僚笑了一下,“阿瑶,那就让娘娘瞧瞧。”

那位叫“阿瑶”的姑娘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意外好看的脸。

她长相清丽,生了张讨喜的圆脸,笑起来的模样应该很是活泼可爱,然而她一双眼眸却有些冷然,透着与年纪不符的冷淡疏离。

明姝一怔,唇角微微勾起:“你叫阿瑶?”

阿瑶点点头,抿了下唇,嗓音青涩稚嫩:“回娘娘,是的。”

明姝微微勾唇:“这个名字很好听,我喜欢。”

阿瑶愣了一下,眼睫微垂,眸色有些复杂。

明姝却已经移开视线,朝着幕僚神色自若道:“可以,这个人我要了。”

幕僚唇角微微勾起,若有若无朝阿瑶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阿瑶垂着的手抓紧了衣袖,垂下了眸。

幕僚拿着那张家书,心情不错地离开了。

明姝和阿瑶对视一眼,见她身子紧绷,她轻轻笑了下:“不要紧张,我没那么可怕,不吃人。”

阿瑶面皮绷得更紧,她退后一步,没话找话似的:“娘娘喝茶吗?”

明姝挑了挑眉:“出门在外,唤我小姐就行了。”

“小姐喝茶吗?”她语气近乎刻板地道。

明姝见她实在不自在,点点头。

阿瑶转身去倒茶,明姝盯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莫测。

她想起了一件事。

书中的女主,叫顾青瑶,生了张圆脸。

明姝深吸一口气,盯着她:应该……不会这么巧?

女主这会儿应该在搞事业,怎么也不该在这里才对……

明姝仍抱有一丝侥幸,决定再观察观察。

而此时,背对着明姝的阿瑶,她倒着茶水,一包药粉划入掌心。

阿瑶垂眸盯着手里的纸包,唇角紧抿,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很快,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抹浓烈的挣扎,紧接着眼神一定。

悄无声息将药粉倒入了茶水里,端着茶水走向明姝,停在她面前。

“小姐,请喝茶。”

明姝毫无防备地接过茶水,手不着痕迹地颤抖:这可是疑似女主给她倒的茶。

这么一想,这杯茶似乎价值千金。

明姝这会儿不渴,不过还是决定给她个面子。

她托着茶盏,神情犹疑:“这茶……”

阿瑶心里一紧,眼神波动,神色有些慌。

她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没有丝毫经验,她掐了掐掌心,眼底划过一抹狠意。

如果她发现了……

如果明姝这会儿抬头,就能发现阿瑶的异样,不过她正垂着头专心地盯着茶盏,补完下一句:“一闻就是好茶!”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虽然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女主,不过还是先打好关系嘛。

明姝如是想着。

虚惊一场,阿瑶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盯着明姝的眼神很是复杂。

这人……似乎有点傻。

她有些犹豫了。

眼见着明姝将唇凑近茶杯,她蓦地攥紧了手,心里两股念头打着架。

一个在说,让她喝,她活该,这都是她应得的报应。

另一个在说,她是无辜的,不应该迁怒无辜的人。

明姝垂着脖颈,毫无防备的模样。

阿瑶眸光闪过一丝厌弃,抿着唇,正欲上前。

突然,门被敲响。 第293章 蠢妹妹 明姝的唇刚贴上茶杯,就被这阵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打断,门外传来贺兰潋夹着嗓子伪的女声,她眉头轻挑,只好将茶杯放下。

阿瑶莫名松了口气,紧接着涌来的又是强烈的不甘,她近乎慌乱地转身:“我,我去开门!”

明姝盯着她仓促的脚步,眸光若有所思。

她这张脸有这么可怕吗?

门一开,贺兰潋瞥见一张慌张的脸蛋,他挑了下眉,眸子轻闪,倚着门,眼神不着痕迹妩媚起来,仿佛缠着看不见的丝:“哟,这就是新来的妹妹呀?长得可真水灵,真叫人羡慕呢。”

他说话的语气拿腔捏调,活像是楼里不甘寂寞被人冷落的姐儿。

阿瑶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身子倒是往旁边让了让。

明姝嘴角微抽,站起了身,神色自若:“兰兰,你安分点,不要吓着阿瑶了。”

贺兰潋本来还以为面前这小姑娘叫兰兰,心说这名字还挺俗气,可当他听完后半句,又对上明姝直勾勾看过来的,警告的目光,嘴角缓缓一僵,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不敢置信。

兰兰?

叫谁?

他???

这么娘的名字!

若不是现场还有人在,他差点儿控制不住上去和她干一架!

然而不行,他现在的身份是被买回来的小可怜儿。

明姝嘴角微提,被贺兰潋摁着洗脑半个时辰的郁闷总算是散去一些,她脸色一沉,语气故作不满:“兰兰,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吗?”

贺兰潋强忍着打死她的冲动,嘴角勾起僵硬的弧度,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好的小姐,兰兰知道了。”

明姝险些笑翻,她满意地点点头,看着沉默不语的阿瑶,支了支下巴:“喏,阿瑶是新来的,你带带她,记得要好好照顾新人,不准欺负人家。”

贺兰潋阴森森地瞅她,面上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奴婢也是刚来呢。”

明姝倒没想起这茬儿,她愣了下,面不改色继续:“那你也比她早,多照顾下人家怎么了?”

贺兰潋气的冷冷一笑,亏他还担心她一个人和这个叫阿瑶的独处一室会吃亏,特意来帮她,早知道管她去死!

阿瑶看了眼明姝,之前来的路上就听幕僚说,这位贵妃娘娘脾气不太好,尤其喜欢刁难人,没想到她对自己还挺好,她神色不禁有些复杂。

不,这都是假象。

和那人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

想到自己此趟的目的,阿瑶眼里蓦地一沉。

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将军,有信送到。”

季暻策马刚从前线回来,穿着一身银白铠甲,泛着冰冷的寒光,映在他冷白的侧脸上,和下巴处沾的几滴血相得映彰。

最近北边的蛮子不太安分,频频来犯,对方忌惮大齐的实力,不敢掀起大规模的战争,一些偷偷摸摸的下作手段倒是没少使。

季暻刚斩杀了对方一个经常来边境镇子上烧杀抢掠的小队。

他身上尚残留了几分没来得及收敛的凛冽杀气,翻身下马,肩宽腿长,身材比例极好。

他上前接过小兵手里的信件打开,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便是眉头一挑,唇边含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

副将刚刚瞄了一眼,知晓这是将军的妹妹,贵妃娘娘传来的家书,眼里一阵羡慕。

“真好,贵妃娘娘竟然这么惦记将军,时不时便要差人送上一封家书,哪里像我家那个妹子,一年到头也不定写一封。”

这个“时不时”就很有些水分。

明姝上次写家书是给镇北王,季暻这个便宜兄长纯粹只是顺便。

季暻轻嗤一声没反驳,一边拿手帕擦去脸颊沾染的血迹,一边低头朝营帐里走。

等进了营帐,他也差不多将手里的信看完。

他垂眸看着这份情真意切的家书,眼睫奇异地一弯,笑得温和,眼里流露出几分看好戏的意味,轻声地叹:“看样子,我那妹妹似乎遇到了些麻烦呢,这可怎么办呢?”

副将敏锐地察觉到他周身气息微冷,警惕地往旁边站了站,挠了挠后脑勺:“贵妃娘娘能遇到什么麻烦?”

不是还有陛下吗?

有什么事是连陛下都解决不了的?

副将想不通。

季暻唇角轻勾,眼底黑沉一片:“蠢东西,这会儿倒知道找我帮忙了。”

平时不是避他如蛇蝎么。

指尖抵着眉心,半响后,他似是愉悦地弯起唇角,“找哥哥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呀,蠢妹妹。”

副将见自家将军又抽风了,不由打了个寒颤,在心里默默同情贵妃娘娘一秒,连忙找借口溜走。

季暻斜了眼飞起的营帐帘子,唇角微微一扯。

他走到桌案前掀袍坐下,寻了张干净的纸铺平,若有所思片刻,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提笔慢悠悠落字。

明姝拐着弯问了好几次阿瑶的名字,对方终于不堪其扰给了她答案。

“江瑶。”

明姝目光一黯,莫不是真认错人了?

想来也是,名字带瑶的那么多,也不一定就是女主。

况且,按照剧情发展,这时候女主应该被困在晋城才对。

不过明姝依旧对她很好,她并不是喜欢苛刻人的主,除却每天变着法儿为难幕僚和那群士兵,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很好相处,甚至没有丝毫架子。

幕僚可能真是打着让阿瑶监视她的主意,她走到哪儿对方跟到哪儿,不过阿瑶不爱说话,更多的时候跟个影子似的站在那儿,明姝不主动和她说话,她便绝对不会开口。

这天明姝在沐浴,她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因此阿瑶就在屏风外待着。

突然里面传来明姝的惊呼:“啊,我衣服忘拿了,阿瑶,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吗。”

少女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的抱怨,娇气却不惹人生厌。

阿瑶抿了抿唇,目光逡巡一周,在架子上瞧见明姝挂着的衣裳,她抬步上前,正欲取下,突然,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她的脚边。

她弯腰正欲拾起,动作突然一顿,眼底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第294章 饥荒 阿瑶将那一枚莲花玉坠拾起,死死盯着手里的坠子,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一帧帧细碎的画面,她眼角蓦地发红,紧紧咬着唇,逐渐露出仇恨的目光。

她竟然是白莲教的人?!

“阿瑶?”许是太久没听见动静,里面传来明姝疑惑的声音。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阿瑶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眼屏风内的方向,抿紧了唇,努力平复脸上的表情。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一片冷静淡然,只是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来了。”她胡乱将玉坠塞进衣服里,走了进去。

听到脚步声,明姝抬眼看她,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眼尾微扬模样娇憨,她随口抱怨了句:“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阿瑶将衣服放到旁边,克制地垂下眸,没说话。

不过明姝也习惯了她的沉默寡言,并没有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意思。

明姝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阿瑶转身出去,脚步微顿回头看她一眼,眼眸一片冷凝。

对此明姝一无所察。

“陛下,季小将军的信。”

追影进来的时候,司褚正埋在一堆折子里,伴随着陈百川的死接踵而来的是各种亟待司褚处理的烂账。

新任幽州刺史还没上任,这些事务就只能他来暂代,与此同时,还有盛京那边重要的奏折等着他来批。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要寻找明姝的身影,实在是分身乏术。

追影眉头微皱,心底难免担忧,就他所知,陛下已经有两个晚上没合过眼了,这人又不是铁打的,哪能经受得住?

然而他知道,这些话他来说陛下十有八九听不进去。

司褚眉微挑,头也不抬地接了过来,他将信展开一看,半响,冷嗤一声,眸色嘲弄。

“原来陈百川打的是这个主意。”

追影眸光疑惑:“这和陈百川又有什么关系?”

寄信的难道不是季小将军么?

说完这话,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底划过一阵惊讶。

“季小将军收到了娘娘的消息?”

司褚一垂眸,将信扔给他:“你自己看。”

追影小心翼翼将信接了过来,一目十行迅速看完,眉头一竖:“陈百川的胃口这么大,他不怕撑死么?!”

话音刚落,他反应过来什么,一脸恍然大悟:“噢对,他已经死了。”

追影默然片刻,觑了眼自家陛下的脸色,语气试探:“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陈百川想要拉拢镇北王父子,可他漏算了一点,季家对皇权是绝对效忠的,这份忠诚哪怕是司褚也不会怀疑。

所以对方从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

司褚敛眸冷笑:“陈百川一个人自然是不敢冒这个风险,可他身后的人就不一定了。”

他沉思片刻,眼里闪动着幽光,唇角微勾。

“季暻的提议不错。”

追影打了个寒颤。

这背后的人是有多想不开,得罪一个季小将军就已经很可怕了,如今再加上陛下,这两个黑心肝的凑到一起,还不把人算计的骨头渣都不剩?

与此同时明姝这边,幕僚督促着她继续启程。

她不知道季暻究竟有没有回信,不过从她对幕僚细致入微的观察来看,对方似乎心情还不错,对她也算客气。

明姝偶尔的作他也能够忍受。

她不禁有些纳闷儿,难不成季暻转性了?

终于想起她这个便宜妹妹,所以心怀愧疚打算补偿?

这个可能性……明姝想了下,算了,还是做梦来的比较快。

塑料兄妹情就是如此不堪一击。

——

越靠近晋城,难民越多,路上甚至有一群难民公然来拦他们的马车。

明姝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一群又一群面黄肌瘦的人扛着包袱成群结队地被迫离开他们生长的土地。

那些人无不是瘦骨嶙峋,面色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泛着黄,眼窝深深凹陷,唇瓣毫无血色,乍一看跟个骷髅人似的。

“这些都是逃难的。”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明姝下意识望过去,说话的竟然是向来沉默寡言的阿瑶。

她目光没有看她,而是落在那一张张写满辛酸与无助的脸上,眼神透着一种奇异的情绪,像是悲伤和漠然交织在一起,冷淡十足。

明姝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揪心。

然而阿瑶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神色淡淡:“这样的人每天都会死很多,或是饿死,或是病死。”

明姝紧紧抿着唇,实在没忍住:“官府不管吗?”

“官府?”阿瑶眸光落在她身上,语调微扬,配合着那冷漠的眼神,像极了嘲讽。

她没继续说下去,明姝却明白了什么,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

前面出了点意外,拦路的是一家三口。

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看上去四五岁大,然而因为营养不良十分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她虚弱无力地倚在母亲怀里,露出的一双眼睛黝黑发亮,含着怯怯的光。

那个父亲跪在马车前,眼神乞求:“求求贵人,赏点吃的,一点就好!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得知情况的幕僚钻出马车,恼怒朝着那个父亲挥手:“去去去,哪来的乞丐,连我家大人的马车都敢拦?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他指挥着孔武有力的士兵,眼神是高高在上的轻蔑,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赶紧去,把他们赶走!可别污了贵人的眼睛!”

士兵得了令连忙上前,粗声粗气地赶人:“赶紧滚,别挡在路中间!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大人,求求您了,施舍一点吃的……啊!”

明姝一直注意着外面,听到动静掀起车帘一角看过去,就见到士兵的拳头落在那男人身上,旁边的母女一脸焦急,连忙扑上去挡,母亲红着眼眶泪水涟涟:“你们做什么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幕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蓦地一嗤:“王法?在幽州,我家大人就是王法!”

“你……”

明姝神色隐含怒意,想都没想扬声呵斥:“都住手!”

…… 第295章 一盘点心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年轻美貌的少女趴在窗户边看过来,一双眼睛因愤怒而明亮炙热,在一众灰扑扑的人群里尤为显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明姝质问道。

幕僚暗暗在心里骂了句这种娇小姐就是事多,他脸上带着虚伪而客气的笑:“小姐有所不知,这群蛮横的刁民竟然当街拦咱们的马车,简直岂有此理!”

他一边说着,扫了眼衣衫褴褛的一家三口,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像在看地沟里的老鼠一样。

明姝心头怒火烧的更旺,抿紧了唇,神色不悦:“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打人?”

幕僚噎了噎,不太服气地咕囔了句:“是他们自己要挡在路中间,还差点儿惊扰了小姐……”

她眸色彻底冷下去,“本小姐并没有觉得被惊扰,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也能替我做主了?”

当众被下脸,幕僚脸色有些难看,盯着明姝的眼神很是晦暗难明。

然而明姝却没有看他,她转眸看向那一家三口,妇人抱着小女孩,眼神胆怯地望着她,见她盯着自己,一脸惊恐地将孩子护在怀里。

明姝心情有些复杂,思忖片刻,她抬手招了招:“你过来。”

妇人脸上一阵茫然,几次三番确认明姝看的是她的方向,顿时眼里露出几分惶恐不安,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家男人,眼神求助。

那男人方才被揍了几拳,这会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模样有些狼狈。

他听到明姝的话也有些紧张,生怕她拿自己的妻女出气,连忙小心翼翼赔礼道歉:“这位小姐,惊扰您的车驾是我的不是,有什么你冲着我来就行,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们计较。”

他这会儿心里添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悔意,他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敢上前来拦车?

要知道这些贵人的脾气向来古怪,又拿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的命不当回事儿的,如今世道正乱,就算人家今儿把他打死了,恐怕也没有人会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他一个人受点皮肉之苦倒也罢了,可他的妻子和女儿却是承受不住的。

思及此,男人眼里不禁流露出恳求之色。

明姝唇角压平,面无波澜瞧了他一眼,没搭话,她面无表情斜了眼那对母女:“过来。”

她不笑的时候十分具有压迫性,尤其是和司褚待一起久了,潜移默化,身上也沾染了些他的气势,看起来更吓人了。

妇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里畏惧更盛。

男人眼里的光黯下去,他抿了抿唇,最终一咬牙,朝妇人递了个眼色。

他想,这位小姐的面相看上去并不是尖酸刻薄之人,更何况她刚才还出声训斥了她的下属,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想来家里应是那男人做主,他一发了话,妇人虽然依旧有些恐惧,可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丈夫,怀里抱着弱不禁风的小女孩缓缓朝明姝走来。

离得更近,明姝的观察越仔细。

那妇人自己也是皮包骨头,怀里的小女孩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身上穿的衣服洗的发旧,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看上去历史久远。

女孩年岁不大,可却意外的懂事,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是活泼好动,爱哭闹,然而她却不哭也不闹,乖乖地窝在母亲怀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明姝。

许是见明姝神色还算温和,她咬了咬唇,大着胆子开口,声音细细的,透着小心翼翼:“姐姐,你别打我娘亲好不好?”

她年纪小,看见什么心里便是什么。

刚才幕僚二话不说,让人将她爹爹给揍了一顿,这会儿明姝叫她们母女俩过来,爹爹和娘亲表现的又那么害怕,她下意识也以为明姝是要打她们。

明姝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放心,姐姐不打人。”

小女孩儿观察着她的神色,确认她的确没有生气,弯着眼睛笑起来,颊边有一个酒窝,嗓音很甜:“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

这傻孩子,以为不打人就是好人。

明姝想笑,可嘴角弧度却有些僵硬,她望着女孩儿巴掌大的脸,略显苍白的面容:“多久没吃饭了?”

女孩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老实地交代:“两天了。”

大人两天没吃饭尚且受不住,更别说一个小孩子。

明姝眼神一阵复杂,她抬手,在妇人惊恐的眼神下戳了戳小孩儿颊边的酒窝。

“饿不饿?”

女孩下意识点了点头,点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硬生生地止住动作,小心谨慎地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说:“不饿的。”她摸着肚子,模样十分乖巧,“娘亲说要听话,听话的孩子才能吃饱肚子,很快我就能吃饱啦。”

三到五岁的小孩正是挑食的年纪,而她的愿望却是能吃饱肚子,懂事的不像话。

明姝眸色晦暗,抬手将桌上一盘糕点端起,递到她面前:“吃。”

女孩愣愣的不敢动作,只是看向那糕点的眼神充满渴望。

旁边的妇人和男人更是一脸震惊。

明姝的眼神逐渐变得不耐烦:“快点,我还要赶路,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她着意瞧了一眼,马车周围双眼冒着绿光的流民们,思索一下补充道:“就在这里吃完。”

旁边的阿瑶眸光微动,眼神复杂,看了她一眼。

妇人眼底掠过感激之色,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忙不迭弯腰道谢,失声哽咽:“谢谢小姐,太感谢您了,谢谢!”

不过是一盘糕点,却仿佛她救了他们的命一样。

明姝抿唇,垂眸不语。

女孩克制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却没有急着动,她黑幽幽的眼睛望着明姝,语气含着试探:“姐姐,我可以拿给爹爹和娘亲一起吃吗?”

明姝盯着她,不答反问:“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女孩眼里流露出一抹挣扎,纠结地皱起眉:“把我的那份给爹爹和娘亲也不可以吗?”

妇人,闻言脸色微变,连忙捏了捏女孩的手臂,生怕明姝一个恼怒当场反悔,她语气有些急:“贵人赏你你就吃,爹爹和娘亲不饿。” 第296章 黑影 妇人话落,那边的男人也反应了过来,连声附和。

女孩抿着唇,苍白瘦弱的脸蛋布满无措。

明姝抬眸淡淡瞧她,语气平静:“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怎样处理都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她要是猜的没错,如果她拒绝了小女孩的请求,恐怕她自己一个人吃着这盘糕点心里也不会踏实。

一般糕点也如此谦让,真是奇怪的一家三口。

女孩顿时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十分珍惜地将一盘糕点和父母分享,两口子眼里湿润,接过那平日里他们吃不起的糕点,你一口我一口分食,大多数还是进了孩子的肚子。

旁边的人无不露出羡慕嫉妒的眼光,早知道他们也上去拦了!

然而这会儿显然没有空子给他们钻,有了这一个经验在先,幕僚严防死守地派人盯着周围,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挡在那儿,就算他们有心也不敢上前。

幕僚盯着明姝的方向,眼神沉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还真以为她那点儿可笑的善心能救天底下所有人呢!

且随她去,如果是这样能满足一下。贵妃娘娘无处安放的善心,倒也不是不可以。

幕僚唇角一撇,朝旁边的士兵低声交代。

“接下来的路上给我看紧点儿,别放不长眼睛的人上前来,没得耽误我时间!”

偶尔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他可经受不起。

士兵点头称是。

分食完糕点,夫妻俩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干干净净的碟子递回来,中途甚至还拿谨慎地擦了擦碰脏的地方,生怕明姝嫌弃。

明姝觑了眼,面色如常地接过来放下,并没有露出丝毫嫌弃的目光。

那对夫妻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一盘点心并不多,况且那是专门为明姝准备的,讲究外观小巧精致,份量却不足,更别说还是三个人分食。

小女孩却露出喟叹的眼神,满足地摸了摸小腹,朝着明姝笑道:“谢谢漂亮姐姐。”

明姝眉头微挑,捏了捏她的小手:“不客气,这是乖孩子应得的奖励。”

女孩儿眼神奇异地看了眼明姝,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明姝挑唇淡淡道:“去,姐姐要走了。”

小女孩抿紧了唇,往妇人怀里一缩,眼睛依旧目不转睛瞅着她:“谢谢姐姐。”

一家三口千恩万谢地离开。

明姝望了眼四周一张张渴望的面孔,顿时心里又沉重了几分,她默不作声地把车帘落下。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情绪莫名。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帮得了他们?”

明姝侧眸,对上阿瑶的眼神,并不是纯粹的黑,她眼底亮着一簇光,更像是愤怒。

她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明姝唇角一松,直勾勾迎视着她无声谴责的目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瑶嘴角弯起嘲讽,斜了眼车窗的方向,平静的语气更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如今外面像刚才那一家三口的人有很多,甚至每天都会有人饿死,病死。”

“你或许帮得了他们这一次,或许这压根不是帮助。”她眸光带着刺,口吻抑制不住的刻薄起来,“是上位者对于蝼蚁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话音一落,马车里的气氛瞬间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两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姝轻笑一声,眼里透了点了然:“你这是在指责我?”

阿瑶瞬间收敛了情绪,语气硬邦邦的:“不敢。”

“其实你说的对。”明姝倒没生气,反而自嘲地勾唇,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我的确帮不了他们所有人,甚至之所以刚才选择出手,也只是因为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

阿瑶垂着的眼睫颤了颤,一言不发。

明姝十分坦然:“我大可以无视他们,可是我的良心告诉我我做不到,但是与此同时我也救不了所有的人,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你或许会觉得我虚伪,但事实就是如此。”

阿瑶蓦地抬眼,却发现明姝正盯着她,似乎要透过那双眼睛看见她的灵魂。

她弯唇一笑,眸光潋滟,如同细碎的阳光落在微微泛皱的湖面,只是一眼便让人联想到“美好”这个词。

“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见得就有那么坏。”

阿瑶瞧得微怔,明姝却已经别过了头去。

她脑子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会儿,蓦地咬唇,不着痕迹地瞪她一眼。

强词夺理!

客栈。

夜色渐沉,窗外不知名的虫鸣声窸窣不断。

明姝感觉四肢沉重无力,她的意识分明是清醒的,然而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

鬼压床。

她脑子里下意识划过这几个字,可是紧接着又迅速否定。

这个状态不太像。

她无意识皱紧了眉,记忆不知怎么的停留在睡前阿瑶给她递的一杯水上面,心里一阵发冷。

窗户似乎是开了一条缝隙,有微冷的夜风灌进来,吹来丝丝凉意。

明姝一个激灵,终于从那沉重的束缚中脱身,猛地睁开了眼。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冷不丁瞧见床头悄无声息立着一道人影,不知道在那儿看了多久。

这堪比恐怖片的一幕十分具有醒神效果。

明姝立时清醒过来,呼吸几乎停滞,心脏一阵猛缩。

那人似乎是发现她醒了,毫不犹豫地扬起了手。

眼前闪过一阵刺眼的寒光,明姝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动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作出了反应。

她迅速地朝旁边一滚,这一滚却不小心撞到了那人面前,明姝心里暗暗叫遭,这他妈究竟是什么奇葩送死的新姿势?

不过好在那人也没有料到她的动作,身子被撞到的一歪,落下的匕首狠狠扎进了被褥里。

一击不中,黑影咬了咬牙,正欲再来,明姝抬腿一个后踢踢掉了她手里的匕首,转身和她扭打在一起。

二人双双滚在地上,额头猛地相撞发出响亮一声。

“嘶!”

“卧槽。”

…… 第297章 幸灾乐祸 认出了这道声音的明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同时,随即低低骂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有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的呢?”

她话音刚落,便察觉到对面一阵疾风,对方一击不成,竟然一言不发扑了过来。

明姝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强忍着额头的疼痛,猛地翻身而起,跌落的同时双腿稳稳地夹住了对方的脖子,那人被她扑倒在地。

“啪嚓”一声,是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而与此同时,对方也迅速做出了反应,趁明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腿夹住她的脖子。

“……”

明姝脸颊迅速涨红,费力地掰着那人的腿:“你松脚!”

那人也艰难地喘气:“你先松!”

开口声音透着刻意的低哑,不过不难发现对方是一个女子。

明姝咬了咬牙,眸光微闪:“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松!”

对方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明姝深吸一口气:“三”

“二”

“一!”

三声数完,两人谁也没有松。

“……”

怎么说呢,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明姝决定先发制人,她语气十分不忿:“你做人怎么不讲信用呢?”

对方冷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不也没松吗?”

明姝:……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起来。

呼吸逐渐有些困难,明姝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语气商量:“这样,咱们再来一次,这次谁都不许耍赖!”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片刻后勉强松了口:“行。”

这次数完之后,两人终于齐齐松了腿。

明姝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气,黑夜里视物不易,她渐渐有些习惯起来,听着对方同样急促的呼吸声,她突然幽幽地道:“阿瑶,是你?”

对方的呼吸滞了一拍,空中弥漫着异样的沉默。

明姝丝毫不慌,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气定神闲:“是那个小胡子是派你过来的?我猜不对,他现在还用得着我,不可能派人来杀我。所以我猜你接近我是另有目的?”

“小胡子”说的当然就是那个幕僚。

对方没说话,可是气氛明显有些不一样了,隐约透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明姝头枕着手,姿态放松,懒洋洋地继续,“从咱们这些天的接触来看,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不如这样,你说说你的目的,也许咱们能合作呢?”

阿瑶抿了抿唇,在黑夜里瞧了眼明姝的方向,窗外的月光透了点进来,若有若无地洒在她的脸上,如同蒙着一层皎洁的轻纱。

不得不承认,这副容貌的确得天独厚,十分具有迷惑人心的味道。

可一想到她的身份,阿瑶眸色登时一沉,眼底划过一抹恨意。

且不说她顶着暴君宠妃的名头,光是她加入了白莲教这一点,就足够自己杀她一万次!

阿瑶心神一定,口吻嘲讽:“你和我?合作?”

明姝斜了她一眼,只朦朦胧胧看得到一个黑影,她神情坦然,语气带着不着痕迹的诱哄:“当然,我相信你也是有苦衷的,不如你把你的难处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明姝并不是盲目自信。

她看人的直觉向来很准,从今天上午她在马车里和她讨论的这些话来看,阿瑶的本性并不坏,甚至还对那些难民抱有怜悯之心,这点让明姝很是疑惑。

毕竟对方是幕僚派来监视她的,那个幕僚一肚子坏水,显然和陈百川是一丘之貉,怎么可能在意那些平民的死活?

所以以阿瑶的态度让明姝感到一丝费解。

可如果对方和幕僚不是一个阵营,那就说得通了。

而且她有注意到,刚刚那一刀扎下来虽然狠,不过对方的动作显然有些迟疑,正是她的迟疑才给了明姝逃跑躲避的时间。

明姝猜测着阿瑶接近她的目的,看她白日里对难民的态度看似冷漠,可是却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哀,难不成她也是这次洪灾里的受害者?

明姝觉得这个答案比较靠谱。

阿瑶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口吻冷漠:“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到我?又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任你?”

看样子是猜对了。

既然有所求,那就好办了。

明姝在心里松了口气,语气游刃有余:“既然陈百川派你过来监视我,相信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是当今皇帝宠爱的贵妃,我的父亲是镇北王,如果你提的条件我办不到,那么这世上估计也没有人能够办到了。”

阿瑶眸光沉沉,话音平静:“你真的能办到吗?”

明姝挑了挑眉:“你可以先说说你的条件。”

用屁股想也知道,她当然不是万能的,就算是崽崽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先稳住对方的情绪,明姝并不介意先给对方画个大饼。

忽悠人嘛,这点她最拿手了。

然而明姝显然没有料到,对方竟然是个硬茬。

她话音落下,察觉到对方异常的安静。

明姝皱了皱眉,敏锐地觉出一丝不对劲。

她疑惑地抬眉,下一秒,黑影扑过来,明姝只觉得脖颈处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大意了。

明姝只来得及恶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不讲武德,居然偷袭”,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晕过去。

晕过去的前一秒,她听到阿瑶在她耳边冷冷道。

“你的提议的确很让人心动,不过我只想你死。”

明姝:“……”

什么仇什么怨。

眼见着人已经失去意识即将倒在地上,阿瑶扶住明姝的肩膀,她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当即毫不犹豫地将明姝给扛在了肩上,趁着夜色的遮掩从窗户边掠了出去。

阿瑶知道哪些地方有士兵把守,也知道他们的换值时间,再加上她在水里做了点手脚,因此整个过程进行的十分顺利。

等贺兰潋和玉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贺兰潋深沉地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啊!急死个人了!”

玉檀无言片刻,没忍住:“教主,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幸灾乐祸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

贺兰潋冷眼扫过来:“闭嘴。” 第298章 我和你有仇吗 被揭穿后,贺兰潋索性也不再遮掩:“你说这人呐,得多招仇恨,睡个觉都能被人劫走!啧啧啧。”

不同于他的淡定,玉檀有些着急,毕是有望成为下一任教主的人,他当然要上点心。

他眸光微沉,忍不住试探:“教主,要属下去追吗?”

贺兰潋慢悠悠扫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

“你对她倒是上心的很,比我这个真正的教主还要上心,怎么,这就把你收买了?”

玉檀闻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属下不敢。”

贺兰潋嗤笑,懒得揭穿他的言不由衷。

他淡定地挑一下眉,转身朝外走:“追什么追?不急,先去小胡子那儿哭一哭。”

玉檀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教主,为什么要哭啊?”

贺兰潋嘴角弧度上扬,显然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上次我们路过一户人家,那里面的人不是哭的可大声了吗?跟唱戏的似的,还挺有节奏。”

玉檀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他指的是哪一次,脸上顿时十分复杂。

抿了抿唇,他弱弱地提醒:“教主,人家那是家里死了人,在办丧事,那叫哭丧。”

明姝老大只是被人掳走了而已,又不是遭遇不测了……

“是吗?”贺兰潋挑起唇,语气随意,“都差不多,反正都是哭。”

玉檀:“……”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这可差的太多了。

——

发现明姝不见了,幕僚的脸色极为难看。

两人到的时候他正在朝下面的人发火,唾沫横飞:“两个大活人你们都看不住,人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跑了,你们连屁都没放一个!你说我养你们一群废物有什么用?!”

贺兰潋颇有些嫌弃地停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生怕那口水喷到自己。

玉檀也只好跟着他一起停在门口。

两人光明正大地站在门口围观。

士兵们被骂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过也有个别胆子比较大的,苦巴巴着脸语气不忿地嘀咕:“先生,我们也不知道那个阿瑶姑娘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嘛,而且,对方不是那边派来的人么……”

幕僚脸色微变,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愈渐地沉。

贺兰潋眉微挑,眼里闪过一抹兴味,捕捉到这个重点。

那边的人?

哪边的人?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还想再听到什么细节,然而幕僚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对方阴沉着脸呵斥那个士兵:“有功夫在这狡辩,还不赶紧滚去把人给找回来!我警告你们,贵妃娘娘若是有什么闪失,你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他倒不是真心实意的担心明姝会有什么危险,只是镇北王那边的条件已经提了,可如今作为“人质”的人却被人给掳走了,回头他要怎么向对方交代!

若是大人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他的!

更别说,还有个尚且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暴君。

幕僚急的差点儿没嘴角燎起泡,他无意一瞥,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两个人,认出这是贵妃身边的人,皱了皱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贺兰潋这会儿穿着女装,穿女装的他仿佛解开了身体里的某一把锁,完全没有偶像包袱,眼泪说来就来,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我家小姐不见了,大人,这可怎么办啊!我家小姐那么娇弱,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要是遇到了坏人,人家一个拳头就能把她给揍趴下……”

玉檀面皮隐约有些抽搐,犹豫片刻,勉强也跟着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

幕僚本来这会儿心情就不好,更是被她矫揉造作的声音哭的心烦意乱,额角青筋蹦跶地欢快:“闭嘴!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老实待着!”

贺兰潋:“不嘛不嘛~小姐一刻找不到,奴婢的心就一刻也放不下噫呜呜噫!”

幕僚按着眉心,望着比他还高的“丫鬟”,手指颤颤地抬起来,朝旁边的士兵递眼色:“把她给我拖下去……”

这会儿还净添堵!

明姝是被一阵颠簸给震醒的,她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

她睁开眼,便被扑面而来的尘土呛了满脸。

明姝:“……”

她盯着快速朝后掠过的地面,以及因为充血而变得沉重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此时此刻的情况——

她,正趴在一匹奔驰的马上,头朝下的那种!

明姝张口就想骂人,然而吃了一嘴灰尘的她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阿瑶也注意到她醒了,却并没管她。

明姝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姿势令她十分没有安全感,好像随时随地都会一头栽下去一样。

而且她保证,一定是脸朝地的那种。

她弱弱地发出抗议:“你就不能把我换个姿势吗?我感觉……咳咳,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阿瑶冷着脸,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冷静的表情隐隐裂开,她眉头微皱,一言不发地提溜着明姝的后领,迅速将她给提起来换成坐在马背上的姿势。

猝不及防被勒脖子的明姝:“!!!”

她脸色涨得通红,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原地去世。

然而片刻后,阿瑶已经神色自若地放开她。

明姝几乎是匍匐在马背上,好一会儿才缓过了那阵窒息感,有气无力语气很是幽怨地问她:“我和你有仇吗?一定是?”

明明有更温和的方式,可她偏偏要用最粗暴的一种!

明姝自问相处的那几天对她很是不错,不说事事关心,可也并没有刻意为难她,然而一片真心却得到了这么粗鲁的对待。

这可太令人伤心了。

阿瑶神色冷漠:“坐好,栽下去我可不管。”

她扬起马鞭突然加速,明姝差点儿被甩出去,她手忙脚乱地死死抱住马脖子,耳旁的风疾速掠过,刮的她脸颊生疼,连骂声都只能咽在喉咙里。

太可恶了!

太可恶了!

居然这么粗暴地对待一个娇弱可怜的美少女!

明姝迎风流泪,默默心想。

等她逃出去了,她一定要狠狠折磨这个女人,把吃过的苦头都讨回来!

…… 第299章 能屈能伸 “驾——”

“吁——”

疾驰的马儿终于在一间破庙前停下,阿瑶翻身下马,冷眼瞧着明姝有气无力趴在马上,双眼呆滞,唇瓣毫无血色,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她目光一沉,话音冷淡:“下来。”

明姝没动作,神色木然,只脸颊被风吹的酡红,头上还竖着一缕呆毛,看上去颇有些滑稽,像是已经灵魂出窍。

她眉头一皱,语气重了些:“下来!”

明姝眼珠转了转,动作僵滞迟缓地转过头来睨着她,语气听不出是埋怨还是麻木:“腿抽筋了。”

“……”

她眼角和鼻头微微泛红,发丝凌乱,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这副模样实在是可怜。

阿瑶冷硬的眼神也不禁微动,她唇线抿直,上前几步,明姝眼珠动了动,吸了吸鼻子伸出一只手,咕哝道:“算你还有点儿良心……啊啊啊!”

她话音刚落下,阿瑶不耐地捏着明姝的腿,手上一个用力直接把她给拖了下来。

明姝完全没有防备,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直愣愣从马上跌了下来。

确认她不会摔倒,阿瑶果断地撤回了手退开一步。

明姝没了借力,两腿还发软,毫不意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嘶……嗷!”她扶着不可言说的部位,小脸皱成了一团,龇牙咧嘴,愤怒地看向罪魁祸首,怒声道,“你!”

阿瑶面无波澜,丝毫没有愧疚之色,淡淡看了她一眼,牵着马儿抬步走向破庙。

明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喂你!我!你就这么走了,你不怕我跑了?”

阿瑶没有搭理她,径自将马儿拴好,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破庙。

明姝咬了咬牙,揉着腿站起身来,抬目四望,眼里流露出震惊。

好家伙,这是什么荒山野岭?

怪不得她不担心她跑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又找不到路,更不会骑马,能跑得了才有鬼呢。

眼瞧着天色将黑,这荒山野岭的,还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恰好一声若有若无的狼嚎声响起,明姝眼带惊恐地看了眼远处的山林,搓了搓肩膀:“卧槽!这破地方居然还有狼!”

她站在原地跺了跺脚,看了眼那破庙,抿了抿唇,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且先忍她一忍!”

她提步追上去:“哎,你等等我呀,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

破庙,是真的破。

里面供奉的佛像坑坑洼洼,供台倒在地上,地上散落着发霉的点心和瓜果,门口的门扇也掉了一面,屋顶的瓦片掉落了好多块,风一吹,雨一打,这小破庙啥都遮不住。

“不是,你今晚就打算带我在这种地方留宿?”明姝一边打量着面前的破庙,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

她跟着司褚,最困难的时候也没睡过这么破的地方。

连一张床都没有!

盯着角落里的蜘蛛网,明姝眉头皱得死紧,眼神迟疑,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有老鼠。

阿瑶坐在地上生火,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有一搭没搭,戳着火堆,闻言抬眼冷冷瞧她,讥讽道:“不想睡,那你可以去外面。”

她话音微顿,慢悠悠地补充道,“这荒山野岭,我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什么豺狼虎豹出没。”

瞧见明姝变了脸色,眼底闪过一抹惧色,她微微勾唇,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好歹相识一场,你若是死了,看着这点情分上,别担心,我会为你立一个衣冠冢的,至少让你死后不必成为一个孤魂野鬼。”

“你……!”明姝咬着唇撸了撸袖子,下意识想跟她干一架,不过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狼嚎声,她噎了噎,生生咽下这口气,“不就是在这歇一晚吗?我可以的!”

她咬着牙夸张地扯了扯嘴角,找了个地方,搬了一把稻草铺在地面,勉强坐下,气哼哼地支着下巴瞧着火光,不想搭理对方。

然而明姝没能硬气太久,腹中传来咕噜的声响,她掩耳盗铃搬捂住肚子,却依旧遮掩不了饥饿的事实。

也不能怪她,她这一整天都被迫奔波劳碌,都没能吃上一口热乎的,这会儿不饿才怪。

明姝也想硬气点儿,奈何条件不允许。

她悄悄摸摸地看了眼阿瑶,对方明明听到了她的动静,却没搭理她,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明姝在心里恨恨骂了几句,不过她这人脸皮厚,向来知道什么叫能屈能伸,于是没过一会儿,就见她腆着脸皮开口:“那个,你饿了吗?”

对方没说话。

明姝又继续自顾自的道,“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肯定饿了?要不咱们弄点吃的?总不可能就这么饿着肚子……”

没人搭理她,她也能自说自话,阿瑶不堪其扰抬头看她,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扔过去:“闭嘴。”

“我……”明姝手忙脚乱地将油纸包给接住,脸上露出笑容,然而这笑容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是蓦地愣住,转为失望,“啊,就一块烧饼啊?”

“爱吃不吃,不吃拿来。”阿瑶皱眉伸出手欲夺回来,明姝连忙护住,“吃吃吃!”

她。瞪着那块又冷又硬的烧饼,一脸苦大仇深,似乎是在看她的敌人一样。

阿瑶轻嗤一声,果然是没吃过苦头的娇小姐,有的吃就不错了,她还嫌弃。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眸光沉了沉。

明姝瞥了眼阿瑶的方向,思索片刻,将手里的烧饼掰成两半。

“喏。”

阿瑶垂眸看见递过来的烧饼,愣了一愣,抬眼看过去。

明姝不自在地撇了撇嘴,下巴微抬:“呐,这毕竟是你的口粮,咱俩一人一半。”

她没吃饭,阿瑶也一样没吃。

明姝并不是那种对接受别人的好意觉得理所应当的人。

见阿瑶没有动作,她直接将饼塞到她手里,便自顾自的抱着饼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

这烧饼已经冷透了,又硬又难啃,明姝咬上一口,差点儿没把牙给崩掉。

她又不想让对方觉得她娇气,鼓着腮帮子努力往下咽。 第300章 不留活口 就在明姝被噎的眼泪汪汪的时候,面前递过来一个水壶。

她嘴里被塞的满满的,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不喝?”阿瑶神色不耐。

眼看着她要收回,明姝连忙接了过来,她拿着水壶灌了一口,总算避免了惨遭噎死的命运。

许是见阿瑶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实际性伤害的举动,明姝犹豫着开口:“说真的,你带我走究竟想做什么?”

她咬了下唇,故作不经意漫不经心地道,“当然我没有其他意思,主要是你劫持了我,陈百川那边不好交代,另外,可能也会惹来一些其他的麻烦。”

这个其他的麻烦自然是指的崽崽那边。

明姝之所以不担心,就是知道司褚早晚会找过来,虽然她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法子找到她,不过有了上次去白莲教“做客”的经验,明姝已经很淡定了。

阿瑶捏着饼的动作一顿,垂眸盯着燃烧的正旺的火堆,眸光里有火焰在跳动。

她沉默良久,抬起头来,对上明姝的目光。

明姝瞧见她幽深莫测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有些脊背发凉,默默缩了缩脖子:“你……”

她话刚起了个头,突然见面前的阿瑶脸色一变,猛地站起了身,眼神警惕地望向破庙门口的方向,默默按紧了腰间的佩剑。

明姝一头雾水跟着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地张望:“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野兽?”

她动作利落地往阿瑶身后躲,怂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很快,明姝也听到了动静,似乎有一阵马蹄声正迅速朝此地靠拢,她愣了愣。

不是野兽,有人来了?

阿瑶勾唇冷笑:“这么快便找来了。”

“走!”她话音刚落,拉着明姝就走。

“诶诶诶……”

两人刚出了破庙,正欲上马,只见无数火光靠近,将她们包围。

眼见着这个阵势,跑是不可能跑的了。

阿瑶咬了咬唇,眸光一狠,将刀架在了明姝的脖子上,扬声呵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明姝一脸懵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喂!你要不要翻脸这么快啊?!”

“别废话!”刀锋抵着她的喉咙,阿瑶冷斥一声,“让他们放我走!”

冰凉的刀刃贴着脖颈,似乎下一秒就会划破皮肉,明姝僵着身子不敢动,后知后觉到对方这是来真的。

她连忙道:“好好好,你别冲动,我说就是!”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对面的一群人,努力维持镇定,“你们都别冲动,让她走。”

然而她说完这话以后,对面的一批人却没有动静。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不知所谓!”

他眸光一狠,扬声道,“全都杀了,不留活口!”

明姝瞳孔地震,难以置信地开口:“喂!我还在这儿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谁给你的胆子对本宫说这样的话的?”

黑衣人眼睛微眯,阴沉地笑了声:“贵妃娘娘,是您就没错了,给我杀!”

“呸!你个狗东西,是谁派你来的?”明姝神色愤慨,抬起腿恨不得踹对方脸上,如果不是刀还架在脖子上,她估计已经扑上去了。

阿瑶也没料到这样戏剧性的转折,手里的人质居然成了催命符!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拉着明姝转身就跑。

“蠢货!还不快走!”

被愤怒支配的大脑终于冷静下来,明姝看着持刀而上的黑衣人,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她拔腿就跑。

有人扑了上来,阿瑶抬起刀面不改色朝对方砍去。

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

明姝这才惊觉阿瑶的身手竟然不错。

她瞪大了眼,情不自禁地叫好:“厉害啊!”

阿瑶随手又抹了一个人的脖子,一脸厌恶地将对方的尸体踢开,回头瞪她,一脸怒其不争:“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去牵马!”

“噢噢!”明姝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去牵马,一个黑衣人朝她扑了过来,刀尖就劈在她面前,差点儿就削掉她挺翘的鼻子。

明姝身子后仰,一脸惊魂未定,她灵光一闪,一把抱住黑衣人的手,张着嘴狠狠咬下去。

“啊啊啊——”

黑衣人手腕一痛,手里的刀掉在地上,明姝连忙捡起来,双手抱着刀朝他劈过去,毫不意外劈了个空。

这刀实在太重,而且明姝又是第一次用,难免有些生疏。

不过这东西,用蛮力使起来应当没差别。

明姝咬着牙,将刀舞的虎虎生风,一时之间旁人竟然还真近不得身。

那黑衣人狼狈地躲避着,一个不察竟然让明姝给砍了一刀。

“啊!”

听着面前黑衣人的惨叫声,明姝一阵龇牙咧嘴,活像是被砍的人是她自己。

那刀卡在皮肉里,明姝拔了拔没拔动,她神色羞赧:“不好意思啊大哥,你忍着点儿!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黑衣人:“……”

下一秒,明姝靠蛮力抽出了刀,一把劈在对方后颈。

黑衣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明姝连忙去牵马。

阿瑶那边已然有些吃力起来,她身手是不错,可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且来势汹汹,如果继续下去,她体力迟早被耗尽。

明姝已经骑着马过来,说是骑,准确地来说是马驮着她,因为她在马背上摇摇晃晃,连方向也掌握不好。

“哎呀大哥你别乱走啊!这边这边!”

阿瑶无意间瞥了一眼,嘴角抽了抽。

“快上马!”明姝朝她吼道。

阿瑶踹开面前的黑衣人,不再犹豫,拉着明姝递过来的手,当即翻身上马,接过缰绳,狠狠一抽马鞭。

“驾!”

黑衣人面色一沉:“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还解决不了两个弱质女流,给我追!”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两人逃窜的很是狼狈。

明姝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刺眼的红,看向她的手臂,震惊地瞪直了眼:“你受伤了!”

阿瑶手臂上挨了一刀,唇色有些发白,有气无力地骂:“还不都是你招来的!你说你是有多讨人嫌,竟然有人派这么多杀手来杀你!”

说起来,她还是被连累的。

明姝眼神无辜:“我都跟你说了,带着我会招来一些麻烦,这不就来了?”

阿瑶:“……”

她以为她那是在威胁她。

谁他娘知道竟然是真的! 第301章 送娘娘上路 明姝讪讪地笑了下:“这……这纯属是个意外。”

她哪里会想到,半路竟然杀出这么一批人来,还是为了杀她而来。

后面的人穷追不舍,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狂风骤起,雷鸣交加,是暴雨将至的征兆。

还真是应了那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阿瑶唇色惨白,咬紧了牙:“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

明姝抿唇有些委屈,心想你要是不把我掳走,我还不一定会遇到这些人呢!

可她这话可不敢说出口,她怕阿瑶恼羞成怒把她扔下去。

“都这个时候了,咱就别推脱责任了,哎哎哎,他们快追上来了!快点快点!”明姝回头看了眼身后,眼里闪过一抹惊惶。

阿瑶眉头狠狠一皱,马鞭更用力地抽下去:“驾!”

马儿嘶鸣一声,驮着她们冲进了密林。

暴雨倾盆而至,雨幕模糊了视野,大大增加了视物的难度。

黑衣人眸光冷冽看着密林的方向,将手中的刀高高举起:“给我追!”

明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手挡着脸,避免树枝刮在脸上,饶是如此,脸颊和手上还是添了许多树枝的刮痕,火辣辣的刺痛,很快又被冰凉的雨水掩盖。

“咻!”

“小心!”阿瑶摁着明姝趴下,与此同时,一把刀从她们头顶上方飞了过去。

明姝瞳孔微缩,往后一看:“他们追来了!”

只见一个黑衣人一脸狰狞地腾空而起,朝她们扑来。

阿瑶忙着掌控马儿的方向,压根儿反应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明姝咬了咬唇,突然想起什么,抬起手对准近在咫尺的黑衣人的面颊,猛地按下手腕上银镯的暗扣。

“咻——”

一抹银光一闪,只见黑衣人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即直直摔落在地上,身子挣扎片刻,竟是彻底不动了。

明姝眸光一亮,没想到这镯子竟然这么好使!

她找到了使用的技巧,将镯子瞄准靠近的黑衣人,只要看到有人扑过来就射向对方。

明姝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银针,她准头又不好,因此也不敢乱用,只有到了危急时刻方才按动机关。

不过这压根儿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对方人太多了,四面八方地包抄过来。

林中阻碍太多,猝不及防,马儿被树枝给绊了一下,猛地朝前扑去,阿瑶眸色一沉,抓住明姝的肩膀将她给提了起来,两人腾空而起,双双滚落在地。

“嘶啊!”

不知道撞到了哪儿,手肘处传来一阵剧痛,然而明姝来不及顾,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眼神警惕地看向围过来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拉住缰绳,居高临下瞧着两人,准确的来说是瞧着明姝,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写满了轻蔑冷漠:“贵妃娘娘,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您可别让卑职为难呀。”

明姝神色一冷,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冰冷的贴在脸颊上,她面色透着白,眸光冷凝:“你是皇宫的人?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下巴微抬,眼睛微弯像是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就不是娘娘应该过问的事了。”

明姝抿紧了唇,声音越发的冷:“就算是死,你也总该让本宫死的明白?”

黑衣人眼珠微动,擦拭着刀的动作一顿,笑了起来,声音尖锐难听:“当然,娘娘还有另一个选择,比如告知卑职,陛下的下落?”

明姝眼睛微眯,唇角微微翘起:“如果本宫拒绝呢?”

黑衣人眸光一冷,嗓音蓦地一沉:“如果娘娘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卑职也只有,请娘娘上路了。”

他缓慢拔出了刀,却见明姝突然脸色一变,痴痴笑起来,眸光写满不赞同:“哎哟这位小兄弟,脾气怎么这么暴呀,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啦,咱们有什么可以坐下来慢慢商量嘛,成天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有伤和气呀!”

黑衣人眉头一挑,有些狐疑地望向她:“这么说,娘娘是打算改主意了?”

不怪他迟疑,主要是明姝刚刚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怎么如今变脸变得这么快?

明姝嗔他一眼,换做平时,她这副模样不说风情万种,至少娇憨还是有的,然而这会儿实在狼狈,看上去只有说不出的滑稽。

“那是当然啦!这么简单的选择题,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明姝笑起来,眉头微皱,声音抱怨,“大哥你是有所不知哈,其实我早看那个大暴君不顺眼了,天天待在他身边,都要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生怕惹他不高兴,命就没了。”

阿瑶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不敢置信。

黑衣人半眯着眼,眸光闪过思量:“娘娘早这么配合不就好了?何必伤了和气呢?”他语气诱哄,“娘娘现在可以告诉卑职,陛下的下落了吗?”

“可以当然是可以,不过……”明姝眸光微闪,“你要怎么保证,如果我说了之后你就会放过我呢?”

黑衣人眸光微顿,缓缓将刀收了起来:“娘娘大可以放心,如果娘娘交代出陛下的下落,卑职可以保证,不会伤害娘娘和这位姑娘,一根毫毛。”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上边有交代,绝不能让陛下和娘娘活着回到盛京。

换句话说,就算贵妃娘娘交代出陛下的下落,等待她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不动声色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明姝和阿瑶对视一眼,阿瑶别过了头,攥紧了手中的剑,一脸防备地看向众人。

明姝抬眸:“真的?”

黑衣人眼底多了几分不耐,耐着性子哄道:“娘娘不必有后顾之忧。”

“好,那本宫且信你。”明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黑衣人招了招手,“你上前来,本宫告诉你陛下的下落。”

黑衣人目光一凝,却没有动作。

她轻笑一声,眼神似笑非笑:“怎么,你还怕本宫吃了你不成吗?”

“陛下的行踪属于机密,本宫只告诉你一个人。”明姝笑的温柔无害,“本宫不过一个弱质女流,你还怕本宫拿你怎么样?” 第302章 明姝昏迷 夜里看不清,再加上刚才离得远,黑衣人没有看见明姝刚才出手伤人的那一幕。

他打量着明姝那瘦弱的小身板,心里的怀疑淡去几分,素来听闻这位贵妃娘娘嚣张跋扈,想来如今也只是仗着自己有了依仗,所以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黑衣人顿时放下了疑虑,驾着马朝明姝凑近,他居高临下睨着明姝:“贵妃娘娘,现在您可以告诉卑职了?”

明姝朝他勾了勾手指,神神秘秘地道:“你弯腰凑过来点儿,你坐那么高我怎么告诉你啊?”

黑衣人不疑有他,只是经过明姝三番五次的折腾,耐心即将告罄。

他心里暗下决定,如果明姝再找托词,他就直接动手,让人开口的法子可不止一种。

他弯下腰来,离明姝的距离又近了些。

明姝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想,这个距离,足够了。

明姝踮起脚,手微抬,笑吟吟地在他耳边道:“陛下他如今就在……”

她声音低柔,轻轻地道:“你下去问阎王。”

黑衣人身子猛地一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只见他眉间一点红,缓缓有血溢了出来,他的身子直愣愣从马上栽下来,其他人见此一幕,震惊地瞪大了眼。

“大人!”

明姝眉眼一冷,扭头冲着阿瑶大喊:“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阿瑶回过神来,转身就跑。

明姝抹了把脸,朝着阿瑶吼道:“我们分开跑!”

阿瑶冲着她点头,眼神复杂,随即头也不回的跑向了一个方向。

明姝咬着牙,一头钻进了林子里。

身后的黑衣人因为失去了主心骨,短暂的慌乱了一瞬,随即冷声道:“分开追,一个不留!”

雨太大了,四周无光。

明姝只能凭着感觉在树林里乱窜,她提着碍事的裙摆,冷的牙齿打颤,右手手臂还受了伤,应该是伤到了骨头,动上一下,这会儿疼的厉害。

她一边跑一边警惕地望着身后的动静,用双腿跑虽然跑的慢了些,不过比骑马要方便许多,这里荆棘遍布,马匹难以通行,后面的人也一时半会儿很难追上来,给明姝拖延了不少时间。

然而明姝一个不留神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猛地朝旁边的坡底滚去。

“卧槽!”

仓促之下,明姝只来得及用手护住头,细碎的石子和树枝划过身体,传来密密麻麻的阵痛,不知道滚了多久,明姝猛地撞上一块石头,这才停了下来。

她痛得眼前一黑,好冷,好疼。

明姝感觉到体温逐渐流失,她努力睁大了眼,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明姝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有些茫然地想:

她会不会死在这里?

如果没死,那群黑衣人估计也快追上来了,照样是死路一条。

明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突然划过一张面孔。

崽崽。

我等不到你了。

昏迷之前好像听到了兵刃交接声,之后,便是漫无止境的黑暗。

“陛下,人已经诛杀殆尽,还留了一个活口。”追影拎着一个人押到司褚面前,在那人膝窝踹了一脚,“老实跪着!”

脚边叠着几具尸体,司褚负手而立,回过头来,神色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人呢?”

黑衣人看到司褚,眼里闪过一抹惊恐,他咬了咬牙:“不知道……啊啊啊!”

司褚手里捏着从追影那儿抽出的剑,扎进他的大腿,眉眼覆着兵不血刃的戾气:“朕的耐心并不好,最后问你一次,贵妃人呢?”

黑衣人瑟缩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一定,咬紧牙关:“我不知……啊!”

刀剑往下,干脆利落挑断了他的脚筋。

“倒是个硬骨头。”司褚神色冷漠,把剑扔给追影,“把他的骨头一寸寸敲碎。”

说完便抬步走向树林。

追影面不改色抱拳:“是!”

黑衣人眸色惊骇,唇微动,下意识要咬舌自尽,追影眼疾手快卸掉他的下巴,冷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有你好受的。”

司褚手里提着一盏灯,顺着被压断的树枝寻过去,突然发现路边勾着一块碎衣角,他眸光一凛,弯腰拾起,脸色一沉。

抬目四望,他在一处坡上又发现了好几片碎衣角。

司褚不再迟疑,顺着山坡往下,在一处石头前发现了一道身影。

他神色一变,纵身一跃,飞快上前。

“明姝!”

地上的人毫无知觉,身上的浅色襦裙沾染了不少血迹,脸色惨白,意识全无。

他的心猛地沉入谷底,伸出的手指竟有些发颤,他手指探到明姝鼻翼下。

好在明姝虽然看上去状况不好,可尚且残留着一丝气息。

司褚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脸色难看,弯腰抱起明姝。

明姝感觉到身子忽冷忽热,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极为煎熬,体内的气息汹涌澎湃,一会儿仿佛有蚂蚁在噬咬,一会儿又剧痛无比,她忍不住咬紧了唇,可是很快嘴里便被另一样东西代替,隐约尝到一丝腥甜。

耳畔有低低的絮语响起,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可不知为何,她焦躁不安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额头上覆上一片冰凉,明姝意识逐渐陷入一片混沌,隐约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这魂替之术,有违天道,陛下可曾想过后果?”

“朕只要她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逆天而行,终遭反噬,臣言尽于此,陛下好自为之。”

……

明姝眉头紧蹙,是谁在说话?

什么魂替?

陛下又是谁?

是崽崽吗?

“作为代价,她会遗忘掉这段记忆。”

“……”

明姝蓦地睁开眼,撞入一双暗含忧虑的眸。

司褚猛地俯身:“醒了?”

明姝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突然抱住他。

司褚愣住,神情有些不自然,略略垂眼:“怎么了?做噩梦了?”

明姝望着虚空,失神喃喃地道:“我梦见,有人一直叫我的名字。”

字字泣血,充斥着绝望。

那声音,好像是崽崽。

…… 第303章 我喂你 司褚闻言愣了片刻,唇角微微翘起,缓缓抬起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不甚熟练地安抚。

“没事了,都是假的。”

明姝眼睫微垂,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那些……都是假的吗?

她无意识抿紧了唇,眉心微蹙。

太真实了。

真实到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好像,曾经真的发生过一样。

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吗?

暂时按捺下内心的疑惑,回过神来的明姝察觉到自己的动作,顿时脸颊一烫,后知后觉有些羞耻,讪讪地想要收回手,然而她刚动作,手肘处便传来一阵疼痛,痛的她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嘶!”

司褚忙不迭按住她的胳膊,眉头深深蹙起,低低呵道:“别乱动!”

他小心翼翼地将明姝抬起的手放了回去,抬头便对上明姝微微泛红的眼角,她撇着嘴,眼底有水雾聚拢,泪盈于睫,模样委屈的不行:“你凶我,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还凶我。”

当时忙着逃命,她也来不及害怕,如今安全下来,那种恐惧才后知后觉蔓延至全身。

明姝想起她从山坡上摔下来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念头。

她真的就只差一点儿,再也见不到崽崽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泪腺控制不住的发酸,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一颗一颗往被褥上砸,有一两滴落在司褚的手背上,炙热滚烫,砸得他心尖发颤。

他抿直了唇,回忆起明姝生死不知倒在地上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一阵后怕。

她失血过多,脸色透着一股病态的白,只眼角红红,这会儿哭的实在可怜,肩膀微微颤抖着,绸缎似的乌发披在肩上,饶后是心肠再冷硬的人见了也要百炼钢化绕指柔。

他僵着身子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声音低哑:“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不是好好的吗?”

眸光微黯,他眼底掠过一抹狠意,“你放心,伤你的那些人都已经解决了,至于幕后黑手,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见明姝啜泣不止,司褚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勾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低低叹息:“怎么越哭越凶了呢?不是都已经帮你出过气了。你身上还有伤,需要静养,不宜情绪起伏过大。”

明姝被水洗过的眼眸黑得发亮,吸着鼻子含泪望着他,添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楚楚动人,她声音仍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可怜巴巴的。

“我……我当时好害怕,那些人拿着刀说要杀我,还向我逼问你的下落,我不说,他们就要砍我,我就拼命地跑呀,然后还不小心摔了,呜呜呜好疼呀……”

她抱住他的手臂无意识地撒娇,司褚眸光很沉,眉间折痕更深,发狠地想:

还是让那些人死的太便宜了!

他扶着明姝的肩膀,凑近了点儿,声音温柔:“哪里疼?”

明姝瘪着嘴,小声地嘀咕:“头疼,胳膊疼,腿,背,还有……反正哪哪儿都疼!”

屁股也疼,不过她怎么好意思说。

司褚凝着眉,方才检查身子换衣裳是医女来的,他也没看她身上究竟伤到了哪些地方,如今看来只多不少。

她向来娇气,平日里磕着碰着了都要囔囔好半天,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忍到现在已然是不易。

一想到这儿,司褚顿时想把那群人大卸八块。

沉默片刻,他旋过了身,端起放置在旁边的药碗,明姝昏迷的时间比较长,这药也就一直温着,如今已是第四遍了,这期间他也就一直守在这儿。

司褚轻声开口:“先把药给喝了,你手臂脱臼,刚正完骨,再加上淋了雨有些着凉,如今身子正虚。”

“难怪我的胳膊这么疼,原来是脱臼了。”明姝顿时一阵后怕,若是再严重点,她这整条手臂怕不就要废了。

她盯着面前的药碗,眉头皱起。

这药一闻就很苦。

她最讨厌喝中药了!

还没喝下去,明姝就已经舌尖发苦,满脸抗拒,然而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喝药身体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她正欲抬手接过药碗,被司褚睨了一眼,硬生生喝止了动作:“手不疼了?”

明姝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疼啊。”她有些不忿地抱怨,“说的轻巧,你倒是来试试疼不疼!”

司褚无言片刻,突然有点想把她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脸色平静,舀了一勺药:“知道疼就老实点儿,我喂你喝。”

说着,他放到唇边仔细吹凉,掂量着差不多了,然后送到明姝唇边。

她愣愣地瞧着这一幕,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

浓密卷翘的眼睫微抬,司褚瞧她,唇角一松:“傻了?”

明姝脸颊微红,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辩驳:“我……我还是自己来,只伤了一条胳膊,另一只手又没伤着……”

然而话一出口,明姝就隐隐有些后悔起来。

她怕不是个榆木脑袋!

这是多好的亲密接触的机会,怎么就被她自个儿给亲手断送了呢?!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明姝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偷偷瞄司褚,抿紧了唇暗自祈祷。

不要答应,不要答应,千万不要答应!

坚持你自己的想法,千万不要被我左右。

司褚留意到她鬼鬼祟祟的目光,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突然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微微一挑,唇角极轻地上扬:“既然如此,那么……”

“哎……哎呀!”明姝皱着眉叫唤起来,神色虚弱。

司褚眸光担忧,故作不解:“怎么了?”

她捂着心口,演技浮夸:“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身体虚弱,浑身发软,要不这药这药还是放着待会儿喝,凉了点儿也不要紧的。”

司褚极力克制住嘴角上扬的冲动,眉头皱起,语气严肃:“那怎么行呢?药要趁热喝,凉了会影响药效的。”

他故意思忖了一会儿,终于说出明姝想听到的话,“我喂你。”

明姝克制住眼里的喜悦,假惺惺地道:“这……不好?”

司褚挑眉,故作不耐:“少废话。”

明姝垂着头,实则暗自窃喜。 第304章 非她不可 然而这事真正做起来却让人怪难为情的。

太亲密了。

明姝叼住勺子,看着司褚近在咫尺的眉眼,心想。

因为怕药洒在被褥上,两人之间靠的极近,近的明姝一抬起头,仿佛就能数清他的睫毛。

屋里极静,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两人都没有说话。

头顶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喷洒下来时带着微微的热气。

明姝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喝药的动作都极其讲究。

她一边喝药,一边心不在焉地想,这个角度看她,会不会显脸大?

而且,她掉下来的时候脸好像被刮了几下,会不会影响美观?

就在此时,明姝突然想起一个惊恐的事实——

她好像三天没洗头了!!!

头发不知道有没有油,说不定还有味儿!

这个角度,司褚绝对看的清清楚楚。

明姝顿时一阵窒息,只觉得屁股底下有针扎似的,怎么也不踏实。

然而她又不敢上手摸一下,万一本来对方还没注意,看到她的动作,顿时注意到了呢?

女为悦己者容。

明姝虽然对自己的容貌极其自信,可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觉得不够的。

再说了,崽崽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和那些人比,她既不温柔,又不大度,琴棋书画是一窍不通,后宅之事也毫不擅长,唯一能看的好像也就这张脸了。

这么一想,明姝顿时感觉到一阵绝望。

崽崽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见她叼着勺子不放,司褚抽了几下都没抽动,嘴角抽了一下,声音蓦地一沉:“好好喝药。”

明姝顿时一个激灵,连忙吐出勺子,脸颊忍不住发烫。

她抬眼偷偷看他,眼神闪躲,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在他面前还分心。

司褚喂完一勺药,垂眸淡淡道:“有什么就直说。”

明姝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敏锐,惊了一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里那股挠心抓肺的痒,试探地开口:“我有一个问题,一直很好奇。”

司褚眉微抬,深邃漆黑的眸直勾勾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着下文。

她舔了舔唇,鼓起勇气继续:“虽然我这人优点很多,比如貌美如花,温柔可爱,热心善良,蕙质兰心……”

他眉心几不可察跳了跳,没忍住出声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自夸:“你到底想问什么?”

明姝眼神微闪,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虽然她极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是那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神还是透露了她内心的期待。

司褚眸光微动,反应了过来,有些想笑。

他面色淡定,瞧不出情绪:“原来你在那儿纠结这么久,就是想问这个?”

明姝咬了咬唇,眼珠迅速地转动,左顾右盼打着哈哈:“这不是突然想起来了吗?于是就有些好奇,究竟是我身上的哪一处闪光点吸引到了你?”

这话说的恬不知耻,而又理直气壮,非常具有明姝的个人风格。

司褚唇角极快地勾了一下,故作深沉叹了口气:“你这个问题就有些为难我了。”

竖直了耳朵等待着答案的明姝,听到这话顿时不敢置信的眼睛一瞪,眼底亮起一簇火光,猛地一拍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嗷!”

她一个激动忘记了自己的手受了伤,牵动痛处,不由吸了口气。

司褚皱着眉按住她的手臂,“不是说了不要乱动?”

明姝咬着唇,控诉地瞪着他:“还不是都怪你!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浑身上下就没有优点了?”

虽然这是事实,可就这么说出来还是怪扎心的,她不要面子的吗?

司褚这下是真的没忍住,低低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充斥着愉悦。

明姝顿时更气了,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你居然还笑!”她气的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狠狠推他,委屈地别过头,“你走,我不想理你了!”

司褚笑够了,这才停了下来,见她是真的生气了,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盯着她微红的眼睛,深深叹了口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又气上了?”

她睫毛扑朔,强忍心底的酸涩:“你刚刚的话,不就是那个意思吗?”她委屈一股脑的涌上来,忍不住上前酸道,“我知道,论娇媚,我比不得淑妃,论才情,我更比不得荣嫔,论容貌,我也不如如妃,论谋略,我更是远远比不上那个什么,沈宁书沈大人!陛下会喜欢我那才是奇怪呢……”

司褚刚听到前面就觉得离谱,听到八竿子打不着的沈宁书的时候,更是觉得荒谬。

他一个头两个大,按了按眉心:“你胡说些什么?这和沈宁书又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明姝别开脸,嘴角撅起,能挂一个闷油瓶。

司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蓦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叹息:“我不觉得喜欢你需要什么理由,阿姝甚好,哪哪儿都合我心意。”

明姝杏眼蓦地瞪圆,抑制不住的耳根发烫。

他叫她,阿姝?

还说,她哪哪儿都合他心意。

如此简单的两句话,却让明姝整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红成了虾子。

他话音渐低,眸光波涛暗涌,晦涩难明。

“如果非要一个理由,那就是因为,是你。”

他喃喃道。

“也只能是你。”

招来如妃的魂魄之时,他的内心极为窃喜,可那人一睁眼,他便知道,她不是她。

即便顶着一张极为相似的脸,她们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心头暴戾滋生,他本以为看到了希望,可事实却把他推入又一次的绝望。

他本想杀了如妃,被闻人白冒死拦了下来。

可他日日看着那张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她不会再出现了,她彻底消失了。

她失约了。

他把如妃打发去了寺庙,因为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杀了她。

可是好在,明姝来了。

她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至于闻人白说的代价。

司褚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她能回来。

闻人白曾经问他:“陛下,非得是她吗?”

司褚答道:“非她不可。”

是的,非她不可。 第305章 趁机报复 喝完了药,司褚提出要给明姝擦药,被明姝红着脸果断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喂个药已经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擦药那岂不是要脱衣服?

明姝想了想那场景,把脸往被子里一埋,断然拒绝。

她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

司褚闻言,眉头微蹙:“背上你看得见吗?”

他神色严肃,显然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明姝声音闷在被褥里,含含糊糊的:“我……我尽量。”

不待司褚说什么,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神色紧张。

“对了,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姑娘?她没事儿?”

他眉梢微微挑起,语气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讥讽:“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功夫担心别人?”

话音略顿,他扫了眼明姝的神情,淡淡道,“追影看着呢,受了点轻伤。”

明姝顿时眼睛一亮,“要不……要不你把她叫来!”

司褚眉眼微沉,有些不高兴。

她宁愿叫一个陌生人给自己上药,也不愿意他来。

不过他到底没表现出来,不冷不热的扔下一句“等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明姝没留意到他的小情绪,沉浸在逃过一劫的喜悦里,抱着膝盖缓缓松了口气。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明姝抬眼望过去,瞧见阿瑶走近来。

她的手臂受了伤,已经被包扎好了,脸色微白,沉默地看了一眼明姝,走近前来。

默然片刻,阿瑶抬眼。

“你找我?”

明姝由上而下打量着她,眼底含了一丝关切:“除了手臂,你没受什么伤?”

虽然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她脱险以后就砍死阿瑶,可是对方这也算是因为她受的伤,况且在当时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她大可以丢下她一个人跑路,可是却没有,明姝心里不禁有几分感动。

阿瑶闻言,眸色古怪地瞧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她唇角微微勾起,却是嘲讽的弧度,“需不需要我提醒一句?我之前可是还绑架了你。”

明姝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摆手:“那群黑衣人还是因我而来呢,算起来你也是被我给拖累了,这么说来,咱俩算是扯平了。”

阿瑶嘴角微微抽搐,她倒是还忘了这茬儿。

见她还有力气怼人,明姝心里有了数,估计伤的不重,她小心翼翼开始解衣服。

阿瑶眼皮子一跳,眼神警惕地瞪着她:“你在做什么?!”

明姝一脸纳闷地望过去:“脱衣服啊,你没看见吗?”

“我是说你脱衣服做什么!”阿瑶隐隐有些崩溃,脚步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明姝翻着白眼:“不脱衣服怎么上药啊?对了,我背上够不着,你来帮我一下。”

她龇牙咧嘴地吸着气,俯身趴在床上。

原来是上药。

阿瑶悄无声息松了口气,抬步走过去,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睨着她。

“你倒是会使唤人,真以为我是你的丫鬟?别忘了,我可是想杀了你。”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

明姝思索片刻,抬起眼睫娇娇怯怯瞅她:“那阿瑶姐姐,可不可以麻烦你现在先别杀我,先给我上药好不啦,我想做个漂亮鬼。”

她说着,支了支下巴:“喏,药在那里,谢谢阿瑶姐姐。”

说完,眨巴眨巴大眼睛,乖巧无辜地望着她。

阿瑶眼角抽了抽,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

她没好气地拿过药,沾了点在手上,故意放重了力道往明姝背上揉。

“嗷嗷嗷!卧槽疼死姑奶奶了,你谋杀啊!”

明姝疼的仰着脖子嚎起来,那伪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的气质登时散的一干二净。

阿瑶终于气顺了些,嘴角不自觉勾起,语气含着笑意:“不是要上药吗?这药得揉开了才有效果,你忍着点儿啊。”

“啊嗷嗷嗷!你轻点儿……嘶嘶疼疼疼!”

等上药结束,明姝一脸虚脱地趴在那儿,原本白皙的脊背红了一大片,活像是一副惨遭蹂躏后的模样。

她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这会儿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瞪她一眼,咬着牙道。

“趁机报复是?真有你的啊!”

阿瑶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不是你自己让我帮你上药吗?怎么能说是报复呢?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明姝信她的说辞就有鬼。

趴着看人到底不太方便,气势也弱了几分,她像个风年残烛的老人,小心翼翼挪动着身子,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让自己给坐了起来。

明姝喘着气,面色多了疲惫。

“你还想杀我啊?”

阿瑶没料到她突然话题一转,愣了一下,眼睫微垂下去。

明姝见状一脸痛心地捂住胸口,“不是,咱俩什么仇什么怨啊?怎么说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你居然还想杀我!更何况我都不认识你,你要杀我好歹给我个理由?”

阿瑶一脸冷漠:“看你不顺眼。”

明姝:“……”

很好,这个理由真的很简单粗暴。

阿瑶不想透露,她自然也不好逼问,靠着引枕,明姝打量着她半响,一脸高深莫测地道:“你走。”

阿瑶猛地抬眼。

只见她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有外面的那两个人在,你杀不了我的,而且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崽崽若是知道阿瑶对她心怀不轨,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明姝当然没有以德报怨的爱好,不过阿瑶虽然掳走了她,也差点儿杀了她,可到底这一路来没有真正对她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算是扯平了。

“那两个人的身份……”迟疑片刻,阿瑶开了口,观察着明姝的神色。

只见明姝挑了挑眉,眼神似笑非笑:“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她知道自己是贵妃,自然很容易就能猜到崽崽的身份。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阿瑶抿紧了唇,垂眼遮住眼底的不平静。

良久,她道。

“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明姝惊讶地瞪大了眼:“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留下你?” 第306章 藏宝阁 明姝心想,她又不是傻的。

明知道阿瑶对她意欲不轨,还把这么个定时炸弹留在身边,这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打了脸。

阿瑶平静开口,神色笃定,像是知道她根本不会拒绝似的:“就凭我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她说完以后,静待着明姝的反应。

却见明姝沉默了许久,顶着一脸问号:“藏宝图?什么藏宝图?”

这下轮到阿瑶诧异了,她不可思议地瞪直了眼:“你们难道不是为了藏宝图而来的吗?”

明姝皱着眉一脸费解:“啥玩意儿?谁告诉你,我们是为了那什么藏宝图来的?”

阿瑶沉浸在震惊中,明姝鬼鬼祟祟地凑近:“你说的那个藏宝图,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莫非……有许多宝物?喂喂,值钱吗?”

按照她看了那么多电视剧的套路,这个藏宝图一听就是很牛逼的东西,引得天下群雄共逐之的那种!

明姝不受控制地眼睛一亮。

钱啊!银子啊!

阿瑶一脸复杂地白了她一眼,现在确定明姝是真的不知道。

——

“藏宝阁?”

明姝看向说话的人,眼睛蓦地一亮:“追影,你也知道?”

追影皱着眉,陷入回忆里:“回娘娘,实不相瞒,属下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

“传说在一千年前,楚王在幽州地界建起一座藏宝阁,里面有黄金白银,珠宝无数,更有灵丹妙药数不胜数,然而最值得一提的是,藏宝阁里汇聚了天下无数兵器,皆为当世罕见,且杀伤力极强。可以说只要拥有这座藏宝阁,便能成为天下的霸主!”

追影说着,小心翼翼瞧了眼自家陛下的脸色,见他神色平静,面无波澜,于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可惜随着楚国的灭亡,这座藏宝阁也失去了下落,无人能寻。不过,这不只是个传说吗?”

“并不只是传说。”

众人看过来,阿瑶神色漠然,“近日江湖上突然流传着不少关于藏宝阁的传闻,据说有人曾在凤鸣山一带发现了藏宝阁的下落。”

“如今世界各地的人都在赶往幽州,企图先一步找到藏宝阁,可见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追影想起什么,脸色蓦地一变,看向司褚:“陛下,属下突然想起一事,几天前,邀月来信说,您让查的东陵太子傅明野有了消息,自从那一晚花船失火,他消失在了盛京后,一直杳无音讯,如今,却突然出现在了江南。”

傅明野?

司褚眸光微冷,手指弯曲轻轻叩击着桌面上眼神若有所思。

明姝一头雾水地瞪大了眼,“东陵太子?他一个东陵人他怎么会出现在大齐?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明姝不知道那晚她遇到的面具男子就是东陵太子,可下意识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东陵人居然偷偷摸摸跑到大齐的地盘上,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追影眼神赞赏看了眼明姝,“娘娘说得对,属下原先还觉得奇怪,如今想来,恐怕这东陵太子也是为了藏宝阁来的。”

明姝当即狠狠“呸”了一声:“臭不要脸的东西,咱地盘上的藏宝阁,关他东陵鸟事儿啊!”

司褚本来在想事情,神色有些阴郁,听到明姝这么一句,不由抬手按了按眉心,眼神警告地斜了她一眼:“不许说脏话。”

明姝瘪了瘪嘴,讪讪笑了下:“一时激动,没忍住,嘿嘿。”

追影憋着笑。

阿瑶神色木然。

阿瑶抿唇,再度开口:“我知道藏宝图的下落,你们如果想找到藏宝阁,那就需要我。”

司褚缓缓抬眸,瞳仁渗着墨一般的黑,唇角若有若无勾了一下,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你是在跟朕谈条件?”

……

气氛像绷紧了的弦,一触即发。

明姝支着下巴没吭声,观察着司褚的神色,继而望向阿瑶的方向。

阿瑶脊背僵直,强作镇定:“民女不敢,只是斗胆想跟陛下做一桩生意,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呵。”他唇间溢出一声轻嗤,耐人寻味得很。

司褚的语气颇有些慢条斯理,眉眼间的凌厉一收,透着散漫,“知道诏狱吗?”

阿瑶的呼吸蓦地滞了一拍。

他唇角绽开,过分昳丽的眉眼漾开愉悦的笑意,裹挟着兵不血刃的狠戾,好似猛兽出闸。

一字一顿,漫不经心。

“朕有一百种法子,让你乖乖吐出那张藏宝图的下落。”

阿瑶瞳孔微震,那一瞬间,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动了动唇,嗓子干涩的厉害。

司褚懒洋洋坐回去,捏起明姝的手指仔细把玩,抬眼再看过来时,眸光冷漠无比。

“记住了,朕不喜欢被人威胁。”

“只此一次。”

阿瑶一颗心坠回原地,背上的衣衫被冷汗浸湿,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逃过一劫。

明姝瞧了眼司褚的眉间尚未褪去的戾气,有些纳罕地挑了下眉。

司褚留意到她的目光,捏了捏她的手指,牵着她站起身往房间里走,沉默片刻,低头询问:“吓着了?”

明姝停下步子,抬起下巴,瞪着一双乌沉沉的明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确实。”

司褚脸色阴沉,蓦地攥紧她的手腕,正要说什么。

面前的人突然踮起脚,迅速吻在他的唇角,然后又飞快撤开,眉眼弯弯,俏皮灵动望着他,抬手摸摸他的脸。

“确实吓到了,我男人怎么这么好看!”

她沉吟片刻,语气理直气壮,“也就,比我差了那么一点儿。”

司褚眸色转深,晦暗难明。

明姝笑嘻嘻地挣开他,拔腿就想跑,腰间蓦地一紧,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干了坏事就想跑……”低哑的嗓音在耳边沉沉响起。

她惊讶地抬眼,撞入他似笑非笑的眸,像跌入望不见底的深渊。

“谁教你的?”

话落,眼前的俊颜蓦地放大。

“唔!你唔属狗的?!”

“关于那个藏宝阁,你怎么打算的?”

明姝捂着咬破的唇,忍不住又瞪了眼司褚。

他神色自若,脸不红心不跳,神色淡淡:“既然是我大齐的东西,那就轮不到其他玩意儿肖想。”

更重要的是,那里面的兵器,绝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否则,势必引起天下动荡。

* 第307章 这是我夫君 “那个女人来路不明,我已经吩咐追影去查她的底细了。”司褚转过身来盯着明姝,蓦地抬手在她的额头上一敲,语气微沉,“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明姝“哎哟”一声抬手捂住额头,气鼓鼓地瞪他一眼:“知道了,我又不傻!”

他唇角一勾,意味深长地道:“那可不一定。”

他说完,慢悠悠地转身走开。

明姝瞪着他的背影,可算是回过神来,气的跺了跺脚追上去,“你把话给说清楚,谁傻了!”

“明姝姐姐!”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明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一眼,回头望过去,一个身影猛地朝她砸了过来,不过还没来得及靠近她,就被追影给伸手拦住。

王鸢看着横在眼前的剑,心都差点儿跳出喉咙口,脸色煞白,讪讪地刹住了脚步,心有余悸地看过去,不禁眼睛一亮。

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追影这会儿已经摘了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他手一收,将剑抱在怀里,笑眯眯地提醒:“姑娘小心点儿,我家夫人受了伤,可经不住您这么一扑。”

王鸢恍然大悟,紧接着蓦地瞪大了眼,语气难以置信:“夫人?!”

她抬头看向明姝,但见她一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朝这边走过来,十分刻意地转移话题:“鸢妹妹,你们怎么过来了?”

王鸢还沉浸在震惊中,一脸懵,下意识说:“是闻夙师兄带我们过来的。”她眼珠飞快地转动,脸都憋红了,实在没憋住,“明姝姐姐,你……成亲了?”

之前怎么没听她提过啊!

试图转移话题失败的明姝:“……”

“谁成亲了?”

正当这时候,温知意一行人也走进来,眸光有些好奇。

明姝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咬着唇颇有些恼怒地瞪了眼追影。

都是他惹的麻烦!

追影有些心虚地别过脸,抬头望天……花板。

别说,墙角那张蜘蛛网结的还挺别致。

正当明姝顶着众人谴责的目光尬的头皮发麻的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嗤笑声传来:

“为夫有那么见不得人么?”

众人循着这道声音望过去,顿时眸光闪过惊艳。

只见转角处率先露出一只锦靴,往上是笔直利落的小腿,一个玄衣男子从楼梯上拾级而下,身量极高,步态优雅如闲庭漫步。

他嘴角噙着似笑非笑,抬眸漫不经心瞧过来。

端的玉质天成,郎艳独绝。

那一双狭长凤眸目如点漆,深邃幽沉仿若能洞察人心,让人莫名不敢逼视。

这一间屋子,似乎都因为他的到来而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明姝瞧见司褚,不由松了口气,她小跑过去拽住他的衣袖左右晃动,朝他拼命眨眼睛:“夫君,你可算来了!”

她说着,改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厅里带。

司褚眉梢微挑,顺着她的力道被她牵着走。

这两人并肩而行,男俊女俏,竟然别样的赏心悦目。

拉着在众人面前停下,明姝挽着他的手臂,露出一口白牙,笑吟吟朝大家开口:“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君。”

她抬眸看向司褚,他也在低头看她,眸光深深,唇畔的笑竟有几分温柔缱绻意味。

明姝被这热切的目光看的耳根微烫,下意识垂下了眼,脸颊浮上一抹红霞。

司褚慢悠悠抬眉,迎着众人的目光,好整以暇含着笑:“幸会。内人性子娇气,之前有劳各位帮忙照看,在下感激不尽。”

明姝被“内人”这个称呼弄得面红耳赤,听到后面一句,不由眼睛微瞪,有些不满:她哪里娇气了?

众人连忙讷讷开口:“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闻人白不着痕迹翻了个白眼,装的一手大尾巴狼!

要不是他知道这狗东西什么德性,他差点儿就被他伪装出来温文尔雅的样子给迷惑了!

贺兰潋半眯着眼打量着司褚,眸光幽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沉默片刻,王鸢惊叹的声音响起:“天呐,明姝姐姐,你的夫君生得可真俊俏!”她喃喃地补充道,“这绝对是我目前见过最俊的男子了!我发誓!”

她直白真诚的夸赞让众人忍俊不禁。

明姝挑眉看着她,话音含着促狭:“你该不会对每个男子都这样说?”

“怎么可能,你这是对我审美能力的侮辱!”王鸢眉头微皱,就差没指天发誓,“长得俊俏的男子不在少数,可是生得如姐夫这样的那可真是屈指可数!”

温知意轻笑着摇头:“瞧瞧这没脸没皮的,姑娘家家的嘴上也没个把门,也不知道将来哪家的男儿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姑奶奶。”

“本来就是嘛。”王鸢瘪了瘪嘴,朝明姝眨眨眼,笑嘻嘻地打趣,“姐姐好福气呀!”

明姝不敢看司褚的眼神,他该不会以为她也是这种人?

她羞恼地出声打断:“差不多得了啊!”

王鸢立即乖巧地闭了嘴。

“都站着做什么?坐下说话。”明姝往。后一瞧,意外地瞥见了玉檀的身影,对方站在人群后面,目光时不时往温知意身上瞥,眼神欲言又止,她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这三人是已经遇上了?

可是气氛不太对劲啊。

居然没闹起来。

不过温知意的态度倒是有些奇怪,她原先那么崇拜她口中的檀郎,怎么如今人到了面前,却视而不见呢?

有点意思。

明姝瞥了眼没心没肺的王鸢,决定回头找她私底下打探一番。

“明姝姐姐,你受伤了啊?是不是很疼?”王鸢凑过来,盯着明姝包扎严实的胳膊,细细的眉皱起,神色有些担忧。

“啊,就是不小心脱臼了,也没那么严重。”明姝嘴角含着笑。

王鸢顿时惊呼一声:“都脱臼了还不严重呢!我平日里手划破了一条口子都疼的要命!”

温知意眉头微蹙:“怎么弄的?”

明姝无法,只得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隐去了一些细枝末节。

“多大的仇啊,竟然派杀手?”王鸢神色震惊,“明姝姐姐,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第308章 江湖悬赏令 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

那群杀手明显是从盛京来的,在盛京,明姝能想到她得罪过的人,就只有齐家和太后。

之前那个黑衣人自称“卑职”,必定是宫里出来的人,丞相可指使不动宫里的人。

那么这个答案就很好猜测了。

明姝眸光微冷,唇角弯起笑意:“可能,毕竟我这性子容易得罪人,仇家还挺多的。”

“谁说的!”王鸢当即反驳,“我就没见过比明姝姐姐脾气还好的人!肯定是对方的错!”

明姝心想:她的脾气还真不怎么好,宫里被她折腾过的那些嫔妃应该对此很有话语权。

她扫了眼温知意,故意道:“这么说,你温姐姐脾气就不好了吗?”

王鸢神色一僵,猛地回头看向温知意,腆着脸笑:“当然啦,温姐姐脾气也很好!”

温知意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你啊,还真是一个都不得罪。”

她看着明姝,语气添了几分担忧,“那群人如此凶神恶煞,目无王法,不如咱们去报官?”

在普通人眼里,遇事找官府准没错。

明姝笑意微敛,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官府的人可治不了他们。”

谁敢管到当朝太后头上?

温知意皱着眉,猜测她身份必定不一般,遇到的困难肯定也不是普通困难,深深叹了口气。

贺兰潋敲了敲桌子,看着明姝的眼神,充满了看好戏的意味:“对了,我前日收到一份惊喜,是关于你的,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明姝眼皮子跳了跳,看着他的表情就觉得准没好事儿。

“别磨磨唧唧,有屁快放!”

贺兰潋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甚至神色颇有些优哉游哉:“我保证,你会十分喜欢这个惊喜。”

他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

众人瞪着眼睛看过去,明姝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展开一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这是什么?”

见她神色有异,司褚从她手里抽过了那张纸一看,神色骤然一冷,眼底有积云聚集,漆黑如墨,翻涌莫测。

“砰!”

他猛地将纸拍在桌子上,整个桌子都震了一下,他犀利的目光直逼贺兰潋,如同冰锥刺骨:“哪来的?”

追影犹豫片刻,拾起一看,眼底划过诧异之色。

“怎会如此!谁这么大的胆子?!”

贺兰潋不偏不倚迎着司褚的目光,没有露出怯色,反而慢腾腾地笑开:“这位公子,作甚要用这么可怖的眼神看我?这玩意儿又不是出自在下的手。”

他瞥了眼这张纸,笑得玩味:“能上江湖悬赏令,贵夫人好大的能耐啊。”

江湖悬赏令,就是花钱请人办事。

一旦上了这个榜,就会面临来自各方势力,无穷无尽的追杀。

“江湖悬赏令?!”闻人白吃了一惊,从追影手上抢过那张纸,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天!黄金一万两!”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明姝,如同在看一座行走的金山,眼睛都在发光,“好兄弟,没想到你这么值钱!说实话我都有点心动了!”

何止是心动,他现在都有些蠢蠢欲动,想把她套麻袋绑起来给人送过去。

那可是黄金啊!!!

然而他话音刚落,旁边飞来一道凛冽的目光。

对上司褚似要吃人的眼神,闻人白连忙举手做投降状,认怂飞快:“别别别,我开个玩笑而已!”

明姝木着脸抢过那张悬赏令,上面画着她的肖像,十分具有抽象派的艺术风格,下面写着活捉她,悬赏黄金万两!

明姝直勾勾盯着,没有说话。

王鸢连忙安慰她,猛地一拍桌子。

“这简直岂有此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明姝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明姝也跟着“岂有此理”,目中流露出悲痛之色。

温知意心里同情,抬手想要拍她的脊背,就听她语气愤懑不平,隐约还带了一丝颤抖:

“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如此丧心病狂!律令在哪里?道德在哪里?地址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

她捂着胸口,眉头紧皱一脸痛心。

“这种事情,直接找我本人商谈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还要让中间商来赚这个差价?!太过分了!!”

众人沉默地盯着仿佛失了智的明姝:“……”

您要不把自己绑了过去亲自谈?

司褚捏了捏眉心,朝追影递了个眼色,眸光裹挟着冷芒,命令道:“去查。”

“是!”追影抱拳,转身退了出去。

明姝则因为激动过度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手臂,被司褚强行按着坐了下来。

她瘫着椅子上,一脸萎靡不振。

众人很想表示一下关切和同情。

笑死,知道缘由的他们根本同情不起来。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被司褚勒令不许动歪心思,痛失万两黄金的明姝只能打听一下别人的八卦来勉强转移注意力这样子。

王鸢眨眨眼,神色困惑:“什么怎么回事?明姝姐姐你在说什么?”

“别给我装蒜!”明姝拽住她,指着前面温知意和玉檀的背影,一脸狐疑,“他们有个什么情况?”

温知意手里拿着行李准备上楼,玉檀见状连忙上前,十分装逼地将扇子一合,风度翩翩地伸出手:“温姑娘,我来帮你拿?”

温知意的反应是,神色平静绕过了他,直直上楼,自始至终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玉檀神色一僵,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连忙又追上去,毫不气馁。

“温姑娘!我来帮你打扫屋子!”

明姝险些笑出声。

王鸢托着下巴,神色煞有介事:“大概,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情况。”

明姝别过头看她:“温姐姐之前不是很喜欢他么?”

“是啊,可那是之前。”王鸢眨了眨眼,“出来了这么些日子,也遇到了一些事,温姐姐变化可大了!”

她说着,凑到明姝耳边,语气压抑着兴奋,“你都不知道,温姐姐见到他的时候,将他揍了一顿,我也上前帮忙了!”

明姝眉梢微挑,心道这倒是好事。

温知意要是一直是之前那副被洗脑过度的模样,那才难办呢!

“那你呢?”

她看向王鸢活泼天真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是白操心。 第309章 到达晋城 “你不恨他吗?”明姝问。

“恨?为什么要恨?”王鸢诧异地睁大了眼,随即捂着嘴笑起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眸光却意外的通透,“虽说那人是挺讨厌的,不过还没达到恨的程度,恨一个人多累呀。而且,毕竟当初也是我自己傻嘛。”

王鸢瘪了瘪嘴,情绪低沉一瞬,很快又重新快乐起来,“不过嘛,我对美男总是格外宽容的啦。”

明姝心情有些复杂,她以为王鸢是没心没肺,没想到人家活的如此通透。

想来这就是大智若愚?

这个想法刚一闪而过,但见王鸢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笑嘻嘻地压低了声音:“明姝姐姐,就刚才那个长得忒俊的小哥叫什么名字呀?年龄几何?可有婚配?”

明姝回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追影,她不由有些无语,一脸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他那人,别看表面上笑嘻嘻的,实则非常难搞,不是你能应付的。”

明姝倒没有故意吓唬她的意思,虽然追影比阿七那个面瘫脸看起来好相处,可身为金吾卫,他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茬。

王鸢是个单纯的姑娘,不适合招惹他。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转身慢悠悠走了。

王鸢看着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皱着眉小声嘀咕:“有这么可怕嘛。”她突然想起什么,兀地眼睛一瞪,提着裙摆追上去,“明姝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呢!”

……

“前面就是晋城了。”

下了马车,阿瑶眯眼望着前方高耸的城墙,眼里飞快划过一抹暗色。

明姝扶着兜帽,抬眼看过去。

“晋城”两个字高高地悬在城门上,字迹经受风吹日晒雨淋,已经有些褪色,透着历经百年的沧桑厚重。

城门处有重兵把守,严格看管,只许进不许出,完全没有其他都城的繁华,有的只是寂静冷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座死城。

城外气氛肃杀,几乎无人往来,也是,毕竟这个时候,谁会那么想不开进去找死。

众人被这沉重的气氛所感染,一时之间竟无人说话。

司褚旋过身来,眉眼添了几分沉郁,看向明姝:“进去了可没那么容易出来,怕的话就在城外等着。”

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进去以后会不会染上瘟疫,不进去是最好的法子。

司褚是必须要走这一趟,可明姝和其他人却没必要涉险。

明姝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微微弯起,悄无声息勾住他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画圈:“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司褚眸光微动,不赞同地皱起眉:“那里很危险,我也不敢保证……”

然而明姝已经别开了头,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副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模样。

他唇抿直,眼底掠过无奈。

这样的情况从把她带出宫后他就已经料到。

其实让明姝待在外面他也未必就能放心,更别说如今还有个什么江湖悬赏令……

终究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时刻看着才能安心。

司褚没多劝,幽黑的瞳仁看向其他人。

贺兰潋面容微哂,眼神似笑非笑地瞧着司褚,话音含着淡淡讥讽:“笑话!小爷我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岂能临阵逃脱?别这么看不起人,这英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当!”

闻人白已经提前把褚宝宝给安顿好了,这会儿也是只身一人无牵无挂,他耸了耸肩,絮絮叨叨念起来:“此乃关乎百姓之大事,某虽不才,也当义不容辞,慷慨……”

“行了行了。”他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明姝不耐烦地打断他,看向温知意和王鸢,眼神有些犹豫,“你们俩……”

之前的那些少女,据贺兰潋说,他嫌她们麻烦,屁大点儿事就要叫破喉咙,带着也是拖累,已经让人给送回去了。

如今就只剩下温知意和王鸢不肯走。

在她看来,此行凶险莫测,她们二人又皆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闺阁小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倒不是嫌弃她们是拖累,只是万一真有个好歹,她没法交代。

温知意自然清楚她的言外之意,和王鸢对视一眼,神色温柔,唇角勾着笑:“明姝,我知晓你的担忧,不过你放心,我和鸢儿都已经商量好了,这趟我们是必须要去的,别的不说,能献上自己的一份力也总是好的。”

“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浑浑噩噩虚度光阴。”她自嘲地笑了笑,抬眼认真地瞧着她,语气温柔却坚定,“这趟出来我突然看清了许多东西,这么多人还活在水深火热里,而我却囿于自己的方寸之地,实在是鼠目寸光。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再者,都已经走到这了,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会一辈子愧疚难安的。”

王鸢抿着唇连连点头:“是呀明姝姐姐,你别看我个子小,我能干的事情可多了!多我一个人也多一份力气嘛!”

她咧着嘴笑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我已经书信给我爹爹,让他捐赠物资给灾区,虽然可能不多,可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明姝神色复杂,瞧着两人,就连旁边的司褚目光也不禁有些动摇,认真地打量了眼二人。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却少。

这两人身为闺中女子,却有这份觉悟和赤诚,属实难得。

他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见两人面带期冀,眼巴巴望着自己,明姝叹了口气,无奈地勾了勾唇角:“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我总不可能拦着你们。只是进了城,务必要万事小心,做好防护,瘟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两人相视而笑,欣然点头。

就这样,一行人竟是一个不落。

阿瑶打量着这群人,心情有些复杂。

明明是去送死,一个个却如此积极,甚至还笑得出来。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司褚的方向,指尖蓦地一攥,心下冷笑。

堂堂皇帝,竟然纡尊降贵来到疫区,也不知做给谁看! 第310章 迷雾重重 “站住!你们几个,做什么的?”

守城门的士兵身穿甲胄,气势凛然,在他们将要靠近城门的时候皱眉沉声呵斥住他们。

这些士兵并非简单的守卫军,都是疫情发生后,司褚从北疆战场上借兵调过来的,为的就是起震慑作用,是以身上透着见过血的凌厉冷然,让人心生怵意。

胆子最小的王鸢吓得连忙止步,白着脸往温知意身上缩,瘪了瘪嘴小声咕哝:“他们好凶啊!”

温知意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望了眼那士兵,神色若有所思:“就是要凶才能吓住人,看来晋城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糟糕。”

玉檀在旁边听了这话,不由笑着夸赞道:“温姑娘果然机智聪敏。”

温知意抬眸情绪淡淡扫了他一眼,面无波澜地别开了头,没搭理他。

王鸢见到这一幕,捂着嘴笑起来,眼神幸灾乐祸。

讨了个没趣的玉檀嘴角的弧度微微一僵,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非常时期,禁止进城!”那士兵板着脸,手里抱着剑一挡,面色严肃,语气冰冷,“劝你们赶紧原路返回,违者一律按危害治安罪处置!”

司褚抬手,追影顿时会意,上前几步亮出令牌,冷着脸呵道:“放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

那士兵的剑刚拔了一半,乍一见到那个令牌,眉头一皱,仔细瞧了一会儿,眼里掠过一抹惊骇之色,认真打量了眼追影,连忙单膝跪下,抱拳恭敬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身后的人也乌泱泱跪了一片。

金牌令箭,见令牌者当如见陛下亲临。

士兵满心忐忑揣测着面前这位大人的身份。

追影收回令牌揣好,神色波澜不惊:“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支援晋城,让你的人放行!”

士兵没有即刻答应,神色有些迟疑地抬头:“可是大人……”

追影眸光一冷,凛冽的视线扫过去:“怎么,你有异议?”

“属下不敢!”士兵连忙垂头,他犹疑片刻,咬了咬牙如实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如今城里情况实在不妙,那疫病传染性极强,属下担忧大人……”

追影语气淡淡,“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出了事我一力承担!只管按照你们的规矩来便是。”

“是!”

士兵朝着身后的人抬手,很快有士兵抬着两个箱子过来,那个士兵指着箱子恭敬道:“这是城里的大夫研制出来的防护服,还请几位穿上这些,多少能起到一些防护作用。”

几人自然没有异议。

明姝倒是略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连防护服这种东西都能做出来。

她支着脖子瞧了眼,虽然并没有后世的防护服那么精细,不过就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来看,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们换好衣服,又将面罩戴好。

士兵神色郑重地交代:“几人务必要万事小心。”他眉头微皱,眼底掠过复杂晦暗的光,“不只是疫病,还有城里的百姓,大多数人的情绪颇有些不稳定,可能会发生伤人事件。”

看他的样子,这样的事情已经处理过不少了。

大家对此表示理解,毕竟被关了这么久,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绝望的环境下,心态难免会发生一些变化。

明姝弯唇露出感激的笑:“多谢小哥。”

士兵摇摇头,抬手冲着身后的人道:“放行!小虎,你带他们进去。”

“是!”一个个头不高,听声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士兵应声道。

一行人在那个叫“小虎”的士兵的带领下进城。

晋城在没有闹瘟疫之前,是一座相当繁华的城市。

然而此时走在街上,景象却十分萧条,路上只有来来往往的士兵,偶尔有一两个路人,也俱是全副武装,行色匆匆的模样。

街边摊子店铺也都门窗紧闭,这种时候自然已经做不成生意。

整条街冷冷清清,仿佛没有活人一样。

这副场景瞧在众人眼里,难免唏嘘。

“城里大概还有多少百姓?”司褚蓦地开口。

小虎“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挠了挠头:“回大人,约摸还有两千左右。”

明姝神色吃惊:“这么多?”

小虎看向明姝,露出一个苦巴巴的笑:“这位姐姐有所不知,晋城本就人口众多,原先得有上万,自从闹了瘟疫,排查过后,能出去的大多都已经出去了,后来也……死了很多人,相比之前,两千已经算少了。”

上头的命令下来的还算及时。

那些出身富贵,有门路的富人自然早早地做好打算,脱离了泥沼。

剩下这些人未必就是全部感染了瘟疫,不过是出身穷苦,没有法子出城罢了。

不过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若是旁人得知你是从晋城出来的,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把你给淹死!

明姝眉头紧拧,可两千这个数目也不算少了。

“治瘟疫的药,有眉目了吗?”

若是迟迟研制不出来,这两千人就只能等死!

小虎叹了口气,面带忧色:“哪里这么简单?近日来,那些个大夫头发都愁白了好些,可还是没有头绪。”

他咬了咬唇,到底年纪轻,好不容易逮着人诉苦,忍不住抱怨起来,“这瘟疫来的也突然,完全没有丝毫征兆,怎的偏就晋城遭了殃!贼老天瞎了眼!”

他是土生土长的晋城人,对这座城有着深厚的感情,也难怪有此不平。

明姝等人对视一眼,安慰了他几句,又从他嘴里得知了不少消息。

比如城西来了个女大夫,人美心善,医术高超,就是性子有些古怪。

比如城里有一群自称“白莲教”的人,日日搭棚施粥,传经布道,堪称菩萨心肠。

明姝皱起眉头:“白莲教?”

她下意识看向贺兰潋,发现对方也不经意皱了皱眉,朝着她摇头。

看来此事他并不知情。

明姝心存疑虑,不着痕迹地套话。

“这个白莲教,除了施粥,还干了些什么?” 第311章 顾太医 “除了施粥……”小虎皱眉陷入沉思,眼睛亮了亮,“他们喜欢讲道。”

他说着,语气有些唏嘘。

“噢对了,劝你们一句,最好不要得罪白莲教的人,否则可能会惹上麻烦。”

明姝几人对视一眼,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明姝好奇地追问:“这是为何?”

小虎撇了撇嘴,“他们在城里的信徒可多了,你们不知道,这些人长时间生活在绝望里,总得给自己找个寄托才是。他们对白莲教的拥趸已经达到了一个堪称疯魔的程度!”

闻人白稀奇地“咦”了一声,“那你们都不管的吗?”

“管?”小虎皱着眉,瞧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道,“几位贵人有所不知,自从瘟疫封城以后,城里的百姓如今对官家的人很是仇视。非常时期,有人能安抚住他们的情绪也是好的,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谁敢管?谁愿意管?”

万一引起民愤,那可不是靠武力镇压得了的,要是让上头知道了,遭殃的还不是他们这群人!

明姝眸色沉沉,心头有些沉重。

百姓不肯信任朝廷,反倒信任一个邪教,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若是有些人想利用他们做些什么,这些百姓就是最好的武器。

她抬眸看过去,司褚神色冷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到了一处府宅,小虎打断几人的思路:“喏,这就是医署了,大夫们都聚集在这里,我带你们去看看,不过进了里面一定要小心,把面罩给戴好。”

小虎领着他们一行人进去,来来往往忙碌的人行色匆匆,气氛沉闷压抑,压根儿顾不上他们。

有人注意到他们一群人,顿时眉头一竖冷斥一声:“门口什么人?这也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赶紧出去!”

众人寻声望去,一个白胡子老头凝着眉走出来,手里还拎着药包,看向他们的眼神不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小虎连忙笑嘻嘻地道:“顾老,这是盛京来的大人们,是……”

“胡闹!”被称作顾老的人想也不想的打断他,语气更添了几分怒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把人往这领!没看见正忙着吗?别添乱!若是出了好歹,老夫等人还要分心来照看你们!”

看得出来这位顾老脾气极为暴躁,骂起人来也中气十足。

而被骂的小虎却神色未变,反而笑嘻嘻的赔罪,看得出来是经常被骂习以为常。

他凑过来,小声地对众人说:“这是京城来的顾太医,脾气很不好,最好不要得罪他……”

“你个臭小子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赶紧把人给我领走!”

明姝眉头微挑,看向那位顾太医的眼神添了几分意味深长:熟人呐。

司褚上前几步,神色淡淡:“顾长风,你不若仔细瞧瞧我是谁?”

乍一听到有人直呼自己的名讳,顾太医眉头下意识一皱,定睛瞧过去,越看越觉得这眉眼颇为眼熟,等他认出来后,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陛陛陛……!”天知道,他舌头都在打结!

祖宗哎,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双腿颤颤,掀袍就要下跪。

司褚眸光不冷不热扫过去,及时打断他:“闭嘴。”

顾太医条件反射住了嘴,眼神含着惊惧,他一步三颤走过来,语气惶恐:“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司褚眼角余光扫了眼身后的人,手负在身后:“这里不方便说话。”

顾太医当即会意,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请跟……跟我来。”

司褚转身,目光停留在明姝身上一瞬,神色微缓:“你且在这里等着,莫要乱跑。”

明姝弯着眼睛笑起来:“好,我等你。”

顾太医还在纳闷儿这女子究竟是谁,竟然让陛下用这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说话,真是见了鬼了。

除了宫里的那位贵妃娘娘,他还没见过陛下对谁如此温和。

明姝戴着面罩,头上还顶着个兜帽,是以他并未认出来。

不过这道声音……

顾太医猛地瞪大了眼,就见明姝转头笑看着他,轻轻眨眼示意:“老先生安好。”

顾太医:!!!

贵妃娘娘怎么也跟着来了?!

看着他魂不附体跟在司褚后头,明姝没忍住唇角上扬。

这老头怎么还是这么不惊吓!

没错,这老太医就是当初给她看病的,每回都被司褚给吓得半死,没想到竟然被派到这来了。

小虎望着司褚离开的背影,眼神满是惊叹:“那位大人究竟什么来头,怎么顾老见了他……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位老先生的脾气有多古怪暴躁,他可是深有体会,可是刚才顾老对那个男子的态度,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明姝一脸高深莫测:“年轻人,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小虎被她深沉的语气说的缩了缩脖子,没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医署里四处都是忙碌的人,他们几个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

明姝主动提议道:“我们分头行动看看?”

其他人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

与此同时。

顾太医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深深伏拜下去:“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他一想到自己方才是用怎样的语气和陛下说话,腿肚子就忍不住发软。

若是陛下给他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顾太医冷汗都要掉下来,心里直呼吾命休矣!

“行了!”司褚睨着他抖如筛糠的怂样,眼底掠过一抹不耐,“起来,朕没打算治你的罪。”

顾太医顿时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勉强忍住腿软站了起来,语气怀着几分忐忑和忧心,“陛下怎么亲临晋城了?如今城里形势严峻,恐有不妥……”

“不妥?”司褚挑眉冷飕飕地看他,只把他看的脖子一缩,“你们来的,偏就朕来不得?”

顾太医抹着冷汗,结结巴巴:“陛,陛下乃万金之躯,微臣怎可与陛下相提并论?”

“行了,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省省。”司褚不耐地截过了话茬,“朕问你,如今城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第312章 分头行动 顾太医眸光沉下来,略有些愧疚地摸了摸鼻子:“请陛下恕老臣无能,城中情形不容乐观。”

他眉头深深蹙着,眼下青黑,神情憔悴,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臣接旨以后即刻前往晋城,然研究许久,也没有发现这瘟疫的源头,仿佛这东西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不知起源,臣等也就无法对症下药,倒是尝试着研制过几副方子,可都收效甚微。”

“非但如此,这瘟疫传播速度极快,患者还在不断的增加,再加上药材等医疗物资紧张,迟迟没有补给,照这个情况下去,晋城恐怕撑不了多久!”

他一口气说完,垂着头忐忑地等待着司褚的怒火。

司褚喜怒莫测地瞧了他一会儿,意外的没有发怒,这老头已经尽力了,并非是他办事不力,只是这病着实棘手。

不然也不至于拖了这么久。

“药材朕已经命人送来了,这你不用担心,另外需要什么也只管开口。”司褚语调微沉,瞳眸幽黑,“朕知晓你肩头担子重,心里压力肯定不小,不必担忧,如若结果真的不尽人意,朕也不会迁怒于你。”

他神色郑重,话音也重了些,如有千钧,一字一句敲打在人心上,“可是在这之前,朕要你,全力以赴!”他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似是戏谑,“顾长风,这事若是成了,可就是名垂青史!”

顾太医心头一颤,抿紧了唇神情慢慢变得坚定,拱手深深一礼:“微臣,领旨!”

“那边的屋子,应该就是病人待的地方。”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催人肝胆,不忍卒听。

时不时有大夫高声呵道:“快,拿针来!”

明姝眼神紧锁门的方向,眉头紧蹙,一颗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

追影见状心生不忍,开口劝道:“娘娘,我们走?”

他们又不会医术,待在这里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忙。

明姝神色凝重,又看了眼那间屋子,朝着追影点点头,脚尖调转。

“吱呀”一声,门突然开了。

明姝脚步一停,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两个人抬着什么出来,白布覆盖之下,看得出是个人的形状,露出的半截衣衫布满血渍,不难看出生前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她猝不及防,瞳孔猛地一缩,眼睁睁看着一具尸体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去。

追影谨记提醒,将明姝往旁边拉了拉,远离那具尸体。

她任由他拉着,眼睛却始终追随着那具尸体,直至再也看不见。

追影出身金吾卫,对生死这种事已视作平常,见状也只是皱了皱眉,他眸光一转,留意到她的异样,心下叹了口气:“娘娘?”

明姝猛地回过神来,面色略有些发白,袖中的指尖攥紧,神情恍惚地摇摇头:“我没事。”

这副模样也不像是没事。

追影不禁有些后悔带她来这儿了,回头陛下问起来他该怎么交代?

努力平复了心头那阵沉闷,正好旁边路过一个人,明姝连忙叫住他:“喂小哥!”

那应该是个学徒,年纪不大,闻言诧异地看了过来,见明姝是生面孔,不禁有些疑惑:“您……叫我?”

明姝点点头,主动上前,但没离得太近,她组织着语言,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刚刚抬出去的那个……”

学徒撇了撇嘴:“刚死的,还热乎着呢。”

他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明姝怔了一下。

学徒看出她的异样,叹了口气,认真解释:“你是新来的?这样的情况见多了就麻木了,每天都会死上几个。”

他摇摇头,语气透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沉,“基本上进了这里,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死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明姝顿时哑然。

亲身经历和听闻完全是两码事。

在没有来到这里之前,她纵然听说了晋城的情况,却也很难真切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直至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才深刻地体会到,这些人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每天被绝望包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会降临到头上。

难怪,难怪崽崽要亲自来一趟。

学徒打量着明姝,好心劝道:“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他说完,便自顾自的去忙碌了。

明姝站在原地,她恰巧站在一片墙下,神色被阴影笼罩,整个人看上去情绪低沉。

追影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

明姝再抬起头来,面色平静:“走。”

追影松了口气。

和贺兰潋闻人白等人重新汇合,大家交换着信息。

“太多了!这里的病患很多,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人送进来,而且据我调查,送进来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闻人白沉着脸说道。

这话背后的意思难免让人心凉。

众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目前还没有能治这疫病的有效药,大夫们能做的也只有减缓他们的发作时间。”

“患者死后,那些贴身衣物和接触过的东西都要拿去焚烧,这病的传染性极强,大家千万要小心!”

温知意咬了咬唇,瞳仁黑得发亮:“我们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哪怕是尽点自己的绵薄之力,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王鸢连连点头,眼眶发红。

明姝思忖片刻,抿紧了唇:“补给物资快到了,这样,从明日起,我们就去街上施粥。”

两人连忙点头。

追影道:“属下也去!施粥这种事,需要几个武力高强的人镇着,以免出乱子。”

闻人白点点头:“那也算上贫道一个。”

贺兰潋捏住他的肩膀,语气嫌弃:“你去什么去?跟我去探探白莲教的情况,本……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打着我白莲教的旗号招摇撞骗!”

闻人白嘶了一声,憋红了脸:“你要去自己去,拉我作甚?”

明姝也赞同地点头:“小白,你就跟他一起,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这里有我们几个足够了。”

闻人白这才悻悻点头:“那……行。”

贺兰潋挑了挑眉。

…… 第313章 确实该死 明姝一行人被带到一个单独的院落安置下来。

晋城太守张敬山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们来的消息,恭恭敬敬跑来迎接。

和幽州刺史陈百川的精明老练不同,这位晋城太守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眉眼间有些憔悴,看上去憨厚耿直,只知埋头苦干的那种。

据司褚说,此人为官清廉本分,可却生了个榆木脑袋,不喜结交党派,不懂曲意逢迎,晋城瘟疫爆发之后,他这个做太守的难免有失职之嫌,按理说是要被摘了乌纱帽以死谢罪的。

许是此人人缘实在不怎样,出事之后竟无一人站出来帮他说话,参他的折子倒是如雪花一般往御案上递,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奏请司褚重重治这人的罪,不过这倒成为了司褚决定暂时先放过他一马的有力凭证。

他又不傻,这人一看就是被推出来顶罪的,杀他一个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倒不如让他戴罪立功,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尽心尽力为民办事,解了晋城燃眉之急。

事实证明司褚的决定没错,如今怕是没有人比太守更期望晋城瘟疫尽快得到控制的。

解药之事迟迟没有进展,死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太守近些日子头发都愁白了好些,如今听闻盛京来人,心里更是沉重,几乎是怀着赴死的心来的。

当今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之前留了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已然是意料之外,可事态非但没有丝毫改善,反倒愈渐严峻!

陛下给他三月期限,如今只剩半月。

盛京这时候来人,也不知是带来了什么旨意?

太守沉沉叹了口气,望着头顶积云厚重的天:“也罢,本官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也到了还回去的时候,只是瘟疫未除,本官着实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大人!”旁边的师爷面带忧虑,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愤慨,“大人何不上书陛下禀明实情?若不是那群人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大人何至于如此艰难?晋城又何至于此?!”

太守神色凝重看他一眼,眉眼间萦绕着一缕郁结:“本官何尝不想?只是山高皇帝远,只怕本官的折子还没递到陛下的御案,有人就忍不住动手了。”

近日来,他已经遭遇了两次刺杀,有人希望他死在这里,永远都开不了口!

师爷气的脸红脖子粗,脱口而出:“齐家实在气焰嚣张!”

“闵之,慎言!”太守冷声呵斥,神色微凛,他警惕地瞧了眼左右,语气低下去,透着淡淡无奈,“你这性子如此冲动,若是日后本官走了,你当如何自处?那些人岂会放过你?”

师爷眼眶微红,默然片刻,梗着脖子道:“闵之愿誓死追随大人!”

“莫要胡言!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太守弯腰理了理略微发皱的袍摆,面上的神色逐渐归于平静,抬起头来,从容像是赴死。

他闭了闭眼,“若是本官……替我照顾好他们母子俩。”

他说完,身板笔直,脚步沉稳,头也不回地进了宅院。

师爷抿紧了唇,神情悲怆,喃喃道:“大人。”

——

太守万万没有想到,盛京来的人,竟然会是陛下本尊!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也忍不住为之变色,神情有片刻的失态。

司褚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只茶杯,神色漫不经心,明明是一把再普通的太师椅,却被他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追影抱着剑立在旁边,气势凛然。

太守面色一变,反应过来的同时,双膝跪地头磕下去,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晋城太守张敬山,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罪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实在罪该万死!”

匆匆赶来的师爷听到此话也是神色剧变,神色恍惚地跟着跪下去。

完了,这回是真的大祸临头!

上首的人没急着吭声,一时之间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指尖轻扣茶杯发出的清脆声响。

一声一声,如同催命符!

太守闭了闭眼,额角逐渐渗出冷汗。

他上任的时候曾见过司褚一面,年轻的天子也是如同现在这般,姿态不羁地坐着,懒洋洋瞧着下面跪着的百官,唇角微勾,眼神冷漠。

年纪虽轻,却喜怒莫测,明明出身并不怎样,还颇为人诟病,却不知如何养出的这一身天家威严。

那时,朝堂上无一人敢发出声音。

过了两年,这身气势只增不减,而且只针对他一人,仅这会儿功夫,太守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知过了多久,上面传来一声隐晦不明的笑,裹挟着几分戾气,一字一顿,含着无尽冷意:“你确实该死!”

太守当即冷汗一下,头重重往地上一磕,咬牙道:“罪臣没能完成任务,有负圣望,愧对陛下,请陛下治罪!”

司褚唇角一松,愣是被这人给气笑了。

换做旁人,这会儿早就想方设法为自己辩解开脱,他倒好,生怕自己不杀他!

若不是之前有所耳闻,他恐怕还要以为这人在挑衅他。

“呵,还是个不怕死的。”半响,他阴晴不定地俯视地上的人,缓缓笑了,“死?未免太便宜你了。”

笑意极快掠过唇畔,一触即逝,他眼神骤然冷下来,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慢腾腾道:“追影,给张大人介绍一下,诏狱都有哪些酷刑?”

“是,陛下。”追影唇角弯起笑,一派和善地盯着太守,语气不急不缓,“张大人,诏狱是什么地方,想必就不用属下为您介绍了。”

“民间有传言,进了这诏狱的人,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此言非虚。”他掰着手指头数,话音堪称温柔,“针对那些罪犯,我们设有无数刑罚,其中酷刑多达十八种,其中最为有名的要数杖刑、刷洗、油煎、剥皮、刺心、堕指、琵琶、灌毒药、上夹棍、站重枷……”

他意犹未尽地笑了下,神色意味深长,“但凡受了其中一种,必定是生不如死!不过您且放心,我们多的是法子将人留着一口气,慢慢折磨。”

到了这种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太守和师爷俱是面无人色!

…… 第314章 施粥 ……

追影收敛了笑意,没什么情绪地问道:“张大人可有什么钟意的?卑职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必定满足您最后的愿望。”

太守唇动了动,只觉得喉咙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发声都艰难。

一片死寂中。

“陛下!”师爷蓦地扬声,神色悲怆,眸光含着恳求,“陛下,求您饶过我家大人!他也是有苦衷的啊!”

“放肆!”太守眼皮一跳,扭头呵斥道,“你好大的胆子,陛下面前岂容你放肆!住嘴!”

司褚眉梢极轻地一挑,若有若无勾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扫了二人一眼,懒洋洋扔了手里的杯子,面容微哂似不经意道:“张大人的这位下属,倒是护主心切,好忠心呢。”

太守脸色一白,连忙伏地磕头:“陛下!此事皆是罪臣一人办事不力,渎职失察,陛下若要降罪,罪臣毫无怨言!此人乃小人身边的师爷,初见圣颜,难免被陛下的天威所震慑,是以言行失当,并非有意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哼笑一声,司褚湛黑的眸子噙着抹讽意,“张大人果然能耐,数千人的性命,皆揽在自己身上,你有几个脑袋够朕砍?”

他嗓音蓦地一沉,已然含了戾气。

“罪臣……”太守面色惨淡,眼里一抹决绝一闪而过,“罪臣愿以死谢罪!求陛下成全!”

司褚眉眼掠过不耐,冷冷发笑:“你是觉得你一条命,能抵这上千条不成?”

他眸光扫向那神色凄惶的师爷,“你方才说,你家大人有苦衷?”

师爷整了整神色,忐忑地称是。

司褚唇角一挑,面容冷峻:“朕给你个机会,若是说的让朕满意了,朕可以暂且留你家大人一命。”

师爷眼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一抹欣喜。

太守则忧虑地皱起眉:“陛下,他……”

“闭嘴!”司褚冷眼扫过去,眼角眉梢沾染着料峭寒意,嗓音沉沉,阴恻恻地道,“你这么想死,不若朕送你一家下去与你团聚?”

“……”

这话的威慑力不可谓不强,太守当即呐呐地住了嘴。

“记住,朕此趟出行,是打着沈宁书的名头,莫要走漏风声。”司褚斜了眼太守的方向。

太守白着脸,连连称是:“下官知晓。”

“陛下并无意要那张敬山的命?”

送走了神思恍惚,一脸劫后余生的两人,追影看向自家陛下。

司褚负手而立,神色淡淡:“他不过是一个替人背黑锅的,朕便是杀了他,又能改变什么?”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微微眯了眯眼,“朕今日留他一命,他日后只会更加尽心效忠于朕,况且,如今晋城的形势,他若是卸任,你猜谁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他眼底噙着淡淡嘲讽。

如今晋城就是一淌浑水,谁都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一个不好还要丢了脑袋,大家避之不及。再者,其他人来,未必就有张敬山尽心尽力。

追影若有所思片刻,忽而笑道:“属下倒是觉得,陛下似乎变了不少。”

他这话刚一出,便察觉到不妥,低头懊恼:“属下失言!”

司褚并未发怒,扭头瞧他一眼:“你倒是说说,朕哪里变了?”

追影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犹豫片刻,认真思索起来,组织着措辞:“属下是觉得,许是贵妃娘娘在身边久了,陛下也更有……人味儿了。”

他闭了闭眼,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果然是舒坦日子过久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都说的出来!

意思是陛下从前没有人情味吗?!

司褚垂眼,沉默片刻,倏地勾唇,凉凉瞧他:“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追影忙道:“属下该死!”

他却没有深究的意思,抬眼目光看向窗外,突然皱了皱眉:“她人呢?”

追影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属下差点儿忘了!娘娘说今日要去施粥!”

司褚想也没想,抬步朝外走。

追影连忙追上去:“属下这就去调集一队士兵!”

简易的粥棚已经搭好,运送粥和馒头的车队也已经到了。

明姝等人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今日行事,他们都着了简单轻便的装束。

明姝更是一身简单朴素的劲装,头发高高挽起,妆容也淡,看上去有几分英姿飒爽。

她弯腰帮忙把粥桶卸下来,那士兵见她身姿纤细,连忙道:“这桶很重的,还是卑职来!”

话音刚落,明姝已经神色自若地将桶拎到地上,神情疑惑地望着他:“啊,你刚才说什么?”

士兵:“……”

他的脸色由红转白,摸着鼻子讪讪地走开。

“明姝姐姐,你的力气可真大!”王鸢凑过来,眼巴巴望着她,一脸羡慕。

别人说这话,难免茶里茶气,可她神色真诚,面露渴望,可见是真的羡慕。

明姝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多吃点饭,你也可以的。”

王鸢眼眸倏地一睁:“真的可以吗?”

明姝耸了耸肩,难免有些心虚。

她怎么知道!

她这一身力气怎么来的她自己都不清楚!

不过……多吃点饭总没错?

明姝板着脸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王鸢当即欢天喜地的忙去了,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今晚要多干一碗饭!

温知意见状,摇头轻笑。

早在昨日他们就命人放出消息会施粥,如今粥棚前已经排了一条长龙。

很快几人就忙的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白米粥熬的很浓稠,并不是那种只有稀疏几粒米的清汤寡水,馒头也是今天一大早蒸的,个头很大,又白又软,带着一丝甜味。

像明姝这样的女子,吃一个就已经饱了。

成年男子,两个也足以。

另外明姝还收集了一些咸菜,每人一小碟,佐着粥一起。

白粥散发着清香,众人面露垂涎,不过旁边有官兵镇守,是以大家都老老实实排着队,暂时没出什么乱子。

“来,拿好,这是你的馒头。”

“谢谢,谢谢女菩萨!”

温知意派发馒头,明姝和王鸢和负责盛粥。

这项工作看似轻松,然而做久了还是很累,更重要的是需要一直站着,时不时还要弯腰,久了连腰都直不起来,手腕也酸疼。

然而几人没有丝毫抱怨。

…… 第315章 定有古怪 司褚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和谐的一幕。

他站在街角一片屋檐下,幽黑的瞳仁安静注视着明姝,良久,唇角挽起一抹弧度。

她似乎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适应的极好。

追影见状眼里也不禁带了几分感叹,忆起了从前的事,失笑道:“早些年娘娘还未进宫时,盛京多有传闻,镇北王十分疼爱这个女儿,要星星不给摘月亮。当时属下奉命调查,得到的消息大多都是娘娘骄奢放逸,连出门都要带一队仆妇随从,吃用一概也皆是穷奢极欲,做派堪比王孙贵族。”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可属下这些日子瞧着,哪怕是跟着咱们风餐露宿,娘娘也没有抱怨一声,叫过一声苦。如此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司褚垂眼,眼底笑意忽地淡了些。

追影专心致志瞧着那边,倒没发觉。

倏地,原本安静的队伍有些喧闹起来。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

“白莲教的善人们又来施粥了!大家快去啊!”

“圣女大人也来了!”

“啊!圣女大人来了!”

这一声落下,原本排着队的人们一哄而散,纷纷拔腿跑向一个方向。

明姝等人见状微愣,没一会儿,原本热闹的粥棚便冷冷清清,只有零星几个人还依依不舍地捧着粥喝着,眼神踟蹰。

众人纷纷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司褚见状眉轻轻一蹙,抬步走过去。

“怎么了?”

看见他的到来,明姝顿时宛如找到了主心骨,她放下手里的勺子,快步上前,撇了撇嘴,语气忍不住含了几分抱怨:“好像是那个白莲教来施粥了,他们便都跑过去了。”

别说,莫名有种生意被抢的感觉,还挺微妙。

王鸢忍不住咋舌:“白莲教的号召力也太强了,这么一会儿功夫人就全跑光了。”她瞥了眼还剩了不少的吃食,眼底划过一抹惋惜,“放着现成的吃的都不要,还剩了这么多,不是浪费了吗?”

这的确和几人之前预估的有些不同。

大家本来以为城中的百姓这么多,为了能让他们吃饱,明姝还特意吩咐后厨多做了些备用。

结果谁曾想施了一半,人都跑了!

明姝想了下,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面黄肌瘦,显然饿了有一段时日,人在饥饿的时候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放在眼前的吃的都不要,莫非那白莲教给的都是大鱼大肉,所以这些百姓才看不起他们的清粥咸菜?

那也未免太阔气了。

明姝越想越觉得古怪,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我们跟过去看看!”

其他人也正有此意。

一行人跟在百姓后面,来到了白莲教施粥的地方。

为了不惹人怀疑,他们没有靠的太近,而是躲在一处墙角静观其变。

温知意望过去,细细的眉皱起:“他们布的也是白粥。”

众人望过去,果不其然。

为首的人穿着白莲教的教服,正满脸不耐呵斥着前方拥挤的人群:“都排好了!不许高声喧哗!”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粥,那粥说是粥,更像是汤,只有稀拉几颗米,还不如他们准备的呢!

那些领了粥的人却如获至宝,喜滋滋地端到一旁捧着喝了起来。

王鸢年纪小,到底藏不住心思,语气费解:“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放着咱们准备的不要,跑来这喝清汤寡水,这能吃饱吗?”

其他人没说话,温知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冲动。

王鸢瘪了瘪嘴,继续观察起来。

明姝眼睛一扫,突然在人群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瞳孔一缩。

高台上,一个白衣女子立在那里,注视着人群,眼里闪过一抹满意。

她神情温婉含笑,悲天悯人,一身白衣更为她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远远望去,倒真如谪仙下凡一般。

温知意也神色微变,喃喃出声:“这不是白莲教的那位圣女?”

王鸢也颇为惊讶地“啊”了一声,“还真是她!”

对这位圣女大人的印象,几人不可谓不深。

毕竟对方想方设法洗脑她们,结果却反被明姝折腾的够呛的经历实在是太过深刻,让人想忘记都难。

王鸢性子活泼,和谁都处得来,不知为什么,却对这位圣女没什么好脸色,大概是对方无时无刻都维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自己真是神女下凡一般,看着就很虚伪!

“她怎么也在这儿啊?”她撇了撇嘴。

明姝想起方才听到有人提起的圣女大人,没想到还真是她,白水心。

她眸光微闪,白莲教在这里,那么身为圣女的白水心出现在这儿,似乎也不奇怪。

白水心在这群人心目中的地位似乎极高,她轻轻抬手,原本喧闹嘈杂的人群便立时安静了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悦耳动听:

“诸位,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圣教感念晋城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心中不忍看尔等遭此劫难,便特意派本圣女前来,解救大家于水火。”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施几次粥就是解救大家了?

连司褚都不敢说这大话!

脸皮倒挺厚。

明姝下意识看了眼神情莫测的司褚,在心里默默吐槽,继续观望下去。

白水心说话也即有技巧,这些人长久的生活在绝望里,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人,打着拯救他们的旗号,纵然未必就能如她所说的那样,可到底给他们黑暗的生活带来了一缕光,这时他们会怎么做?

当然是奉她为神只!

更别说白莲教出来的人,洗脑能力本就一流。

群情激昂,有好些人甚至感动了红了眼眶!

“果然是圣教,菩萨心肠!”

“圣女大人,我替大家谢谢您!”

“别说了,今后我这条命就是白莲教的了!”

不知道谁带了句头——

“我等誓死追随圣教!”

人群便炸开了锅,顷刻之间,众人统一了口号。

“誓死追随圣教!”

“誓死追随圣教!”

“……”

这等大型邪教现场,直教明姝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第316章 他们被抛弃了 “这……这也太疯狂了?”王鸢讷讷地张大了嘴,好半响才红着脸憋出一句。

是的,疯狂!

普通的崇拜并无不妥,可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崇拜了,分明是已经魔怔了!

众人甚至毫不怀疑,这种情况下,白莲教的人说什么恐怕这群百姓也会信!

哪怕是让他们杀人放火……

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就听白水心再度开口,“诸位对圣教的忠心,本圣女会代为转达教主。”

她眼睫微垂,神情似是悲悯:“还有一事,本使夜观天象,发现天现异象,荧惑守心,此乃大凶之兆!”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面色惨白:“啊这,这可怎的是好?!”

刚刚还无比淡定的明姝坐不住了,捋了捋袖子,眼神凶狠,杀气腾腾:“看姑奶奶不抽她两耳刮子,让她胡说八道!”

竟敢咒她家崽崽!

荧惑守心,心宿指帝王,荧惑象征战争,死亡,代表帝王有灾,是极其不吉利的卦象!

明姝虽然从不信这些,却也听不得旁人这样诅咒司褚!

白水心原本在她心里仅仅是讨厌,这会儿却直接上升为仇人!

她惯来温柔和气,逢人三分笑,温知意和王鸢从来没见过她这副堪称剽悍的模样,一时之间震惊到失语。

旁边探过来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腕,明姝怒气不减地抬头瞪过去,对上司褚含着笑意的眸子,他捏了捏她的腕,压低了声,透着几分狎昵:“稍安勿躁。”

明姝抿直了唇,见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由有些气闷地别过了头。

司褚的心情确实不错,即便荧惑守心这一卦象对帝王来说乃是大忌,他这会儿却没有愤怒,反而还有些愉悦。

因为明姝在生气,准确来说,她是因为他而生气。

这种被人在乎的感觉,让他上瘾。

乃至于他没有第一时间让追影把那信口开河的女人给拖下来,他倒是想瞧瞧,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白水心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见众人神色惊惶,眼里掠过一丝满意,她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安抚他们的情绪:“诸位听我一言。”

原本躁动的人群顿时沉寂下来,一双双眼睛求助地望着她。

白水心轻轻叹了口气,她面相并不算顶漂亮,不过却极擅长包装自己,这会儿眉目哀愁地站在那儿,浑身沐浴着圣光,谁看了不得赞一声女菩萨!

明姝心里冷笑,她可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活菩萨!

“此卦象虽然凶险莫测,却并非无解,大家尽可放心,我圣教会倾尽全力,帮助大家度过此劫!”

这一番高谈阔论下来,自然又把这些无知的百姓忽悠的死心塌地,恨不得以身殉道!

“圣教大恩大德,我等实在无以为报!”

“是啊,圣教高义,不像朝廷那群走狗,压根儿不顾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这话一出,明姝霎时眸光一凛,看向说话那人。

她皱了皱眉,此人她方才就见过,刚才带起话头的好像也是他?

对大多数百姓来说,天家威严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是以即便对朝廷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峰,他们也并不敢妄议朝政。

这人说话看似义愤填膺,实则却有些煽风点火的意味。

果不其然,人群又是一阵嘈杂,不少人眼里都露出了不满之色。

明姝眸光一冷,不待她提醒,司褚便已经冷声吩咐追影:“盯着这人,待会儿把他带过来。”

“是!”追影领了命,悄无声息潜入人群。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一开始谁也不敢开这个头,一旦有人起了头,大家对朝廷的不满便如同决了堤的江水,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抱怨起了朝廷。

目的达成,白水心悄无声息勾起唇。

就在这时,一旦女声蓦地插了进来,不高不低,存在感却十分鲜明。

“此言是否有失偏颇?”

一位少女自人群中走出来,她戴着面纱,露出一双顾盼神飞的妙目,美丽明媚,仿佛满天星河都碎在其中。

正是明姝。

她眼神直勾勾盯着白水心,眼角微微上挑,近乎挑衅的弧度,眼底有冷意一闪而过。

白水心几乎是一看到这双眼睛,脑海里便闪过一张面孔。

她抿紧唇,盯着那少女,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明姝却已经挪开视线,扫了眼人群,面纱下的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见大家似乎对朝廷,怨言颇深?”

众人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她虽然衣着简单,可气质却不凡,甚至隐隐将台上的圣女都压了下去。

尤其是那一双清棱棱的眼睛,看似温和,却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有人出声,语气怨怼:“难道不应该吗?朝廷把我们扔在这里,任由我们自生自灭,不顾我们死活,难道我们还不能心生怨恨?”

明姝轻轻笑了,一双眼睛微微弯起,好似新月:“任由你们自生自灭?不顾你们死活?”

她语气极轻,咬字很慢,像是要把这些字拆开仔细品味。

她抬起眸,瞧向说话的人,声音清脆,掷地有声:“据我所知,朝廷派来的物资正源源不断送往晋城,而医署里,也正坐着盛京有名的太医,以及各地的杏林圣手,他们夙兴夜寐,苦心操劳治病救人,研制解药。”她垂眼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这就是你说的,不顾你们死活?”

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自始至终都很温和,笑盈盈的,并不会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那人气焰猛地一低,紧接着更为愤怒起来,“那又怎么样?不过是表面安抚罢了!瘟疫封城整整两月余,治愈药却没有丝毫进展,死的人反而越来越多,把我们关在这里让我们等死,朝廷早就放弃我们了!”

这话一出,瞬间激起了众人的愤怒。

没有人喜欢被抛弃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封城本就让他们忐忑不安,眼睁睁看着死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好多都是街坊邻居,昨日还活生生的,明日便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钝刀子磨肉最疼。

谁想死?

没人想死!

可如今,他们不就是在等死吗?

知道头顶悬着一把刀,却不知道这把刀何时会掉下来!

这简直是折磨他们的意志,是个人都会崩溃! 第317章 她为他不平 明姝一双清湛明眸定定瞧着说话那人,他眼神满是悲哀和绝望,眉眼含着怨怼之色。

在这群百姓里,不乏有和他一样的人,提及朝廷,俱是面露憎恨。

她原本愤怒的心情在那一瞬间,突然平静下来。

因为她发现,她并没有立场评论这些人的对错,毕竟受苦的人不是她,日日生活在绝望里的人不是她,眼睁睁看着亲朋好友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的人更不是她。

既是这样,她再站在自己的角度,高高在上评判这些人,未免就显得站着说话不腰疼。

面对一重重质问和一双双愤怒的眼神,明姝眼神顿时清明起来,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恼羞成怒,她神色冷静从容,语气温和却坚定:“朝廷并没有抛弃我们。”

明姝说话时,眉眼散发着温柔的光,莫名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喧闹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安静下来。

众人的目光轻而易举被她抓住,司褚也默不作声瞧着她,眼底噙着淡淡笑意,胸膛流淌过滚烫炙热的情绪。

明姝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或许大家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对当今圣上一直抱有偏见,认为他残暴不仁,性情暴虐……”

旁边传来小声的吸气声,王鸢下意识捂住嘴,眼里流露出惊恐:“这,明姝姐姐也太敢说了?!这要让那位知道,可是要大祸临头了!”

非是王鸢危言耸听,只是早些年,那位陛下初登大宝,民间流传着一些传闻,说他这帝王宝座,是靠弑父得来的,还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煞孤星,克双亲,克亲儿,注定孤独终老,凡是靠近他的人都没好下场!

这位陛下也是个手腕狠戾的,直接把散播谣言的人抓了出来,直接将人在闹市处置了,听说那血都染红了青石板,洗了好几天才褪去!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再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妄议他!

瞥见王鸢瞪着眼睛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追影眼里闪过一抹不屑,心说最刺激的是咱们陛下就站在你跟前呢,你看他生气了吗?

追影不动声色瞧了眼自家主子,那神色堪称波澜不惊,甚至唇畔还勾着隐约笑意。

追影:……没眼看没眼看!

明姝自顾自的继续,遥遥望了眼司褚的方向,目光隔着人海和他对上,她唇角倏地一弯,话音一转:

“可据我所知,自打陛下登基,勤勉政事,轻徭薄税,大齐的商贸日益繁荣,兵力日趋强盛,四海之内无人敢来犯,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的大齐,已经远比先帝在时,不知强上几倍!就拿晋城来说,作为土生土长的晋城人,几年前的晋城什么样,不必我多说?”

她目光掠过人群里一张张沉默的面孔,心里有种异样的情绪几欲喷薄而出,语速却是不疾不徐,含着某种坚韧的力量,“从前大家手里就算有多余的粮食,也没有渠道运出去,只能烂在家里。如今的晋城,是大齐有名的粮米之乡,每年都有大量的粮食销往全国各地,家家户户也能吃饱穿暖。是陛下力排众议在此修运河,建码头,重漕运,才有了今日的晋城!”

“这些究竟归功于谁,不必我说,各位心中自有定论。毕竟实打实的政绩可作不得假!”

明姝轻轻吐出一口气,眸光闪动着潋滟光华,心头有什么忽的一轻。

坦白来说,以司褚的性情和作风,不一定是个人人称道的盛世明君,却也是个难得的好皇帝了。

不沉迷于女色,不喜铺张奢侈,不好大喜功,不偏听偏信,更不苛待百姓。

皇帝有的爱好他都没有。

除了性子阴晴莫测,偶尔杀几个人……

但经过明姝观察,他杀的人也都并不无辜。

这个世界很奇怪,一个人做了很多好事,并不一定会被万人称颂,可倘若他做了一件坏事,定会背负万千骂名。

司褚正是如此,而且他从不屑于为自己辩解,像是从来没把那些传闻放在心上一般。

明姝瞧了却觉得心疼。

人家做了好事巴不得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他却半点不放在心上。

殊不知有些事你若是不说出来,旁人未必会看进眼里,记在心上。

这日头久了,人家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她就是要在众人面前撕下这一层皮,问问他们的良心。

他是不在乎,可她为他不平。

司褚盯着人群里闪闪发光的少女,浑身上下被一股暖流包裹,沉沉的眸子涌动着复杂的光。

她的身影笔直,透着一股坦荡荡的韧劲儿,耀目的让人挪不开眼。

他知道,她是为了他,才选择站在那里。

正如明姝猜测那样,司褚其实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这人大概骨子里就刻着嚣张二字,世间的条条框框压根儿拘束不了他。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名声,让他收敛性子规规矩矩,那才是可笑!

哪怕百年后他入土,史书上他昏庸无道,残暴不仁,他也根本不在乎。

甚至他还曾经想过,让这个国家覆灭。

至于旁人的看法跟死活,与他何干?

但他有了软肋。

如果她来了后,看到那样萧条的人间,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在司褚眼里,明姝这样的人,就该生在太平盛世,锦衣玉食养着,不必为任何事忧心,日日瞧着他便很好。

她就是那天边的一弯月,他就算把世间最好的捧到她眼前,都仍觉不够,唯恐污了那抹皎洁清辉。

于是他想,这个国家不能完。

他顶着一张阴沉暴躁的脸,被迫走上了明君的道路。

然而司褚的性情,注定他不可能成为一个万民敬仰的明君,人们惧他,怕他,咒骂他。

司褚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随口吩咐下去抓两个人杀了以儆效尤。

不会说话,那就别开口了。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未曾想过有人会心疼他,看到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司褚垂眸,纤长的眼睫遮掩住眼底的晦暗偏执,唇角微微翘起。

她心疼他。

这可真是,太好了。 第318章 她是妖星! 明姝话音落下。

众人哑口无声,神色复杂,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明姝说的并不是假话,并非每个人都是白眼狼。

坦白来说,当今皇帝虽然性情和行事作风为人诟病,可他并没有如何为难百姓,甚至也做出了不少业绩。

白水心见众人纷纷偃旗息鼓,心头不由怒火丛生。

她冰冷的眸光瞧着明姝,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唇畔浮现冷笑。

倒是生得伶牙俐齿。

不过,倒也不意外,她之前就见识过了不是吗?

想到这女人之前害她在教主面前出丑,白水心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敢坏她好事,今天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正好,这可是她自投罗网!

想起那位吩咐的,白水心眸光微闪,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她似是无意间轻抬手腕,腕间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人群里有人顿时眼神一震,指着明姝怒声道:“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对啊,我们凭什么信你!”

人群也跟着躁动起来。

明姝盯着说话那人,眼神微冷。

又是他。

这人屡次带节奏,该不会是白莲教的暗桩?

那人对上明姝的眼神,颇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神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你这么替那暴君说话,莫不是朝廷派来的走狗?!”

明姝抿紧了唇,眼神一沉:“本官乃北镇抚司镇抚使沈宁书,陛下并没有放弃晋城,所以这才派本官过来……”

明姝以为搬出朝廷命官的身份,多少能安抚人心。

可没想到她话音刚落,那人便仿若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叫嚷起来:“看,她果然是朝廷的鹰犬!说的好听,谁知道有没有安好心!!”

有人跟着附和起来:“刚才我还看到他们在那边施粥!谁知道这粥里有没有放东西啊?该不会是想害死我们?!”

“父老乡亲们,我们才不要他们这群狗官送的东西!一个不留神,那可是连命都要没了!”

“太欺负人了!你们这群狗官……”

明姝脸色一沉,迅速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然而人群里混杂的人实在太多了,她根本分辨不清是谁在恶意挑唆。

司褚等人见势不对,心里沉了沉。

白水心满意地勾唇,似是不经意开口,神色带着不赞同:“这位盛京来的大人,并非本使质疑,可朝廷派了那么多人来,晋城的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们的真实目的啊。”

明姝冷眼看向她:“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本官还怀疑你白莲教蓄意收买人心意图不轨呢!可能要劳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了!”

白水心惊讶地瞪大了眼,神情仿佛有些失望地后退一步:“我还以为盛京的大人个个都是明事理的,可大人却一言不合就给我乱扣帽子,实在让人不齿!”

她唇角迅速一勾,目光忧虑地看向下面的人群:“诸位父老乡亲,你们可要擦亮眼睛啊,就在方才,本神女聆听神谕,害得晋城遭此劫难的罪魁祸首已经出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落,她目光笔直地看向明姝,眼里蕴着几分诡异的光。

明姝眉头猛地一蹙,想也不想便骂:“放你娘的……”

简直荒谬!

这种信口胡诌的话有人会信?!

她心想。

然而明姝没想到,这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方才几番挑事的男子指着她怒骂道:“抓住她!她是妖星降世,是为我们带来灾祸的!”

“狗官,还我父亲的命!”

“抓住她!”

人群一下子躁动起来,纷纷朝明姝扑来。

她眼神错愕,这些人疯了不成?

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话都信?!

因为事发突然,她一时半会儿竟没想到要躲,脚步定在原地,企图唤醒他们:“你们冷静点,莫被这妖女给骗了!”

一个年轻人仇恨地瞪着她:“妖星!竟敢污蔑圣女大人!简直不可理喻!”

明姝:“……”

你他娘的莫不是中了邪!

究竟是谁不可理喻!

司褚眉眼闪过戾气,猛地闪身上前,来到明姝身后,揽住她的腰轻飘飘一跃,脱离了人群的包围。

追影也出现,一脚踹开一个手持木棍的人。

有人反应过来,迅速大声叫嚷:“他们一伙的!”

说完,那人就想开溜。

追影眸光一冷,迅速上前将对方踹倒在地:“早就看你狗日的不顺眼了!”

那人发出一声惨叫,眸光一闪撕心裂肺叫嚷起来:“杀人了!官差杀人了!”

“还敢耍心眼?”追影上前迅速在对方身上某处一点,狠狠按着他,眼里溢出杀气,“老实点!否则大爷叫你生不如死!”

那人面露惊恐,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白水心见此一幕,咬了咬牙,眼里怒火喷涌,朝着左右的人恨声道。

“我们走!”

百姓已经狂躁起来,神情凶恶,追着几人喊打喊杀。

王鸢和温知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捡起手边的东西朝他们砸过去。

情急之下,两人被冲散。

温知意一个没留神,脚下被碍事的裙摆给绊倒在地,膝盖重重磕了一下,她面露痛色,咬着牙正欲起身逃跑,后面的百姓已经逼到眼前,神情狰狞地望着她,手里的钉耙高高举起,随时准备落下。

温知意瞳孔猛地一缩,躲避不及,只能死死咬着唇闭上眼。

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忽地听得一声惨叫,她茫然地睁开眼看过去,只见刚才那人仰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地嚎叫。

一道身影立在她面前,温知意眸色怔怔。

玉檀面容冷凝,眉眼的杀意还未收回去,回头对上温知意的眸光,他眼神担忧,伸出手来:“温姑娘,你没事?”

温知意迅速垂眸,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心脏因为惊恐跳动的很快,她慢半拍地摇了摇头,避开玉檀递出的手,略吃力的扶着墙站起来,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多谢。”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朝王鸢的方向跑过去:“鸢儿!”

玉檀心里空落落的,缓慢收回了手,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忽的一顿,他盯着她一瘸一拐的腿,眉头不禁蹙起。

…… 第319章 不太对劲 匆匆带兵赶来的太守瞧见眼前这一幕,一股气流直冲脑门,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放肆!反了你们!”他气的手指发颤,朝着旁边的人吼了一声,“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把这些刁民给本官拿下!”

“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们连忙一拥而上。

太守捂着几乎要跳出喉咙口的心脏,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霎时一白,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司褚的身影。

这但凡一个人受伤了,他这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终于,他在某处角落看到了司褚的身影,对方怀里揽着一个女子,应该是那位贵妃娘娘,两人离人群较远,看情况应该是没受什么伤。

太守长长吁出一口气,连忙跑上前,身边的师爷白着脸,也不由提步跟上。

“什么情况?”

明姝一脸惊疑未定地瞧着这一幕,面色微微发白,事发突然,她实在没想到这群人会突然暴起,还是冲着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他们这……这是疯了吗?”

司褚脸色冷极,冷冽的眸光在人群里搜寻起来,然而那个自称“圣女”的人这会儿早就跑的没影了。

他眸色掠过晦暗,扶着明姝的肩膀细细打量起来,眉尖微蹙,“没受伤?”

明姝抿着唇摇摇头。

司褚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一步,那棍子恐怕就要落到她头上了。

明姝可不想尝试脑瓜开花的感觉。

“喂丫头!”

明姝循声望过去,闻人白和贺兰潋正往这边赶来。

期间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扑了过来,闻人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贺兰潋已经一脚将那人给踹开,皱着眉神色闪过一丝嫌弃。

闻人白一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又气不过地上前补了一脚,朝着贺兰潋咧着嘴道:“谢了啊兄弟!”

对方毫不客气地朝他附赠了一枚白眼,薄唇微启。

“弱鸡。”

闻人白闻言倒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走向明姝:“还好赶来的及时,怎么样,你们没事?”说话,他自顾自的一哂,意味深长瞧了眼司褚,“倒是我多虑了。”

有这狗东西在,怎么也不可能让这丫头伤到一根汗毛。

明姝心下微暖,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好奇:“这些官兵是你们带来的?”

有了官差的帮忙,没一会儿那些暴民便被制服。

闻人白还没说话,贺兰潋轻抬下巴,抢声道:“那可不,怎么样,我可是救了你一次!”

说着,还颇有些挑衅地扫了眼她旁边的司褚,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像是在说,也不过如此嘛。

司褚轻嗤一声,神色冷漠。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贺兰潋捋了捋袖子想要跟他干一架,闻人白较忙死死拖住他。

“冷静冷静!”

活着不好吗!

这位大爷他都敢招惹?!

闻人白暗暗叫苦,朝着司褚和和气气一笑,实则讨好:“哈,哈,不妨事不妨事,他脑子有点问题,别和他计较……”

贺兰潋眉头一竖,扭头瞪过去,眸色阴沉:“你说谁脑子有问题?”

闻人白:“……”

明姝憋着笑,大概是看闻人白夹在中间实在为难,连忙岔开话题,“你们不是去打探白莲教了么,怎么想到找官差来的?”

闻人白松了口气,朝她递了个感激的眼神,开口解释起来:“本来是去了,可对方把守太严,我们只敢在周围晃了一圈,后来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了,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幕。”

他叹了口气,唇边带起一丝笑意:“对方是普通老百姓,咱们毕竟不好出手,遇事找官差总没错嘛。”

听罢,明姝面露赞赏。

贺兰潋轻嗤一声,语气嘲讽:“普通老百姓?”

他扫了眼地上被两个官差摁着,赤红着眼睛还想反抗的人,语气慢悠悠的。

“这就是你说的普通老百姓?”

闻人白:“……”

好像是不怎么普通。

明姝皱起眉,语气凝重:“不太对劲。这些人的状态有点奇怪,倒像是突然失去了理智一样。”

她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其他几人自然也能观察出来。

闻人白皱起眉,他精通毒,自古医毒不分家,是以更能看出些门道来,沉吟片刻,他皱着眉:“的确不对劲。他们现在的状态,像是被什么药物控制了心智一样,要验证我的猜测,还要更进一步的观察。”

明姝眉头紧拧,旁边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太守脸色惨白,抹着汗一路扫过来,神色一沉,当即就要跪下:“下官该死!”

“行了。”司褚眉间一皱,冷声打断他的动作。

这会儿还不到治罪的时候。

太守硬生生止住弯曲的膝盖,惊魂未定,忐忑地问道:“大人可有受伤?下官即刻宣府医前来!”

司褚正要说话,突然听闻明姝一声惊呼:“温姐姐,你的腿怎么了?”

只见王鸢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温知意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副想靠近却又不敢的玉檀,她连忙迎上去。

王鸢眼眶红红,小脸煞白,俨然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不过好在她身上没什么伤,见到明姝,顿时露出求救的眼神。

“明姝姐姐,温姐姐的腿受伤了!”

明姝眉头一拧,眸光下移。

见众人看过来,温知意耳根难得有些红,不自在地摇了摇头:“不碍事的,只是摔了一下而已,没那么严重……”

刚才那一下磕的是有些狠,现在膝盖还有很疼,不过绝对没有王鸢说的那么严重,活像是她的腿要断了一样。

身后的玉檀突然出声:“应该是膝盖磕伤了,还是请大夫看一下。”

温知意有些诧异地看过去,玉檀垂眸避开了她的眼睛。

明姝倒是没想太多,下意识扭头看向太守,还没开口,对方旁边的师爷已经朝着下人吩咐下去:“快去请大夫!”

太守也反应过来,朝着几人发出邀请:“几位如若不嫌弃,不若去下官府里休整片刻?”

刚刚被那群暴民追了一通,这会儿众人看上去皆有些狼狈。

明姝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而且温知意的腿还需要看看,于是抬眸看向司褚。

司褚垂眸看了她一眼,朝着太守淡淡道:“带路。”

太守松了口气,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这边请。” 第320章 你全家都闻兄 到了太守的府宅,明姝稍稍愣了一下。

只因这太守住的地方看上去十分朴素,甚至还不如他们的临时住处。

之前去过幽州刺史府,那气派奢侈程度,丝毫不输盛京的官员。

是以明姝乍一见到如此接地气的太守府,着实愣了一下。

由此看来,这位太守大人是真的清廉,至少表面看起来的确如此。

太守府的仆从似乎也并不多,几人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寥寥几个人在走动。

太守似乎是感受到了一群人的惊讶,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赧然:“寒舍简陋,几位莫怪。”

他们自然忙道不会。

破庙明姝都住过了,对她来说,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哪里会嫌弃?

其他几人更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见司褚面上并无不悦,神色平静,太守提着的一颗心悄无声息松了松。

他目光无意扫过檐下,眸色微缓:“阮娘!”

檐下张望的妇人眼底微亮,连忙快步迎上来:“大人!”

她眸光扫过他身后的一群人,脚步微顿了顿,眼里露出些许疑惑,“这几位是……?”

太守正了色,语气透着恭敬,引着她上前来:“这些都是盛京来的大人。”

微顿,他又朝着明姝等人介绍,“几位大人,这是拙荆,阮娘。”

阮娘眸光含着好奇,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一行人,双手叠在腹前,不卑不亢见了礼:“阮娘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反应过来,这是太守夫人,连忙避了避。

“夫人太客气了。”

阮娘容貌并不出众,算是小家碧玉那一挂,看上去三十左右,整个人透着一股书香气,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明姝也算见过不少贵夫人,不说个个雍容华贵,但身上都透着一种久居上位不好接近的气势。

哪怕是之前那个故作温柔的刺史夫人,虽然表现的和蔼可亲,却未免有些刻意。

而面前的阮娘却给人一种邻家姐姐般的亲和,让人打心眼儿里觉得舒服。

她笑起来,让开步子:“几位里面请,这位姑娘好像受了伤,不便久站。”

说着,她看了眼温知意的方向,眼神温和。

温知意愣了一下,抿着唇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明姝多看了眼这位太守夫人,暗暗赞道:观察入微。

落了座,阮娘便吩咐人看茶。

太守拍了拍她的手,向来严肃的神情此时也多了几分柔情:“辛苦你了,去让厨房准备些吃食,几位大人也饿了。”

阮娘眉眼含笑,轻声应了。

府医这会儿也来了,顾及温知意是个女子,这会儿多有不便,阮娘便主动上前开口:“这位姑娘,烦请跟妾身去茶水间歇息片刻。”

对于她的善解人意,温知意松了口气,报以一笑:“多谢夫人。”

眼看着几人明显有事要商量,自觉帮不上忙的王鸢也跟着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主动扶着温知意:“我陪温姐姐一起去!”

……

太守扫了一眼其他人,见他们没有退避的意思,而司褚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心里有了思量,他开口:“大人,那些暴民已经尽数控制住,如今正关在牢里,您看……要怎么处置?”

太守问这话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那些暴民,不知因何原因冲撞了陛下,可那到底是他晋城的子民,如若就这么处置了,他心底难免愧疚难安,对百姓也难有个交代。

可他心知,今日之事往大了说,那就是以下犯上意图弑君!

这样的罪,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的!

司褚垂眸,眉眼覆着一层阴翳,没有急着开口。

他的沉默无疑让太守的心越发焦灼。

明姝和追影选择保持沉默,闻人白和贺兰潋这两只狐狸更是毫不犹豫作壁上观。

蓦地,司褚低沉的嗓音响起:“大人,太守大人问您话呢。”

明姝反应了一会儿,对上司褚意味不明的眼神:“您觉得如何是好?”

她略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确认了司褚是在问她的意见。

明姝懵了一会儿,后知后觉过来,她还顶着“沈宁书”的名头,可崽崽这时候把问题抛给她是什么意思?

她探究地打量着司褚的神色,他也不急,漆黑的瞳仁似笑非笑瞧着她。

明姝看了眼频频朝她张望的太守,咬了咬牙,强作镇定,说出她的看法。

“今日之事,本官觉得有蹊跷,那些民众为何突然暴起伤人?那个白莲教也甚是可疑,本官认为,这并不是一起单纯的民众伤人事件。”

太守一听,立即来了精神,有戏!

他觑着这位贵妃娘娘,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露出轻蔑的眼神,神色谦恭地问:“那依大人的意思?”

明姝蹙着眉沉吟片刻,“此事疑点颇多,尚不能轻易的下结论,若是随意打杀了那群人,恐引来众怒。本官认为,此事还需深入调查。”

“至于那群人,先暂且关押着,以免放出去再次作乱。”

太守听罢,拱手赞叹:“大人英明!下官这就吩咐下去!”

明姝说完,略有些忐忑地看向司褚。

她,没说错?

他唇角微勾瞧着她,眉梢轻挑,似是玩味,也跟着慢悠悠道了一句:

“大人英明。”

一字一顿,语调缱绻。

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变了一个意思。

明姝耳根微微发烫,暗自羞恼地瞪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司褚每次叫她“大人”的时候,她都有种奇异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直白炙热,虽然嘴里恭敬叫着大人,却总给她,他想以下犯上的感觉。

明姝摇了摇脑袋,脸颊微红。

闻人白深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拉着贺兰潋往外走:“啊闻兄,咱们去院子里逛逛!”

贺兰潋额角青筋迸了迸,一把拍掉他的手,邪肆的气质散了个干净,神情暴躁:“你他娘的说话就说话,耍什么流氓!你才闻兄,你全家都闻兄!”

闻人白有些纳闷儿,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不过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贫道复姓闻人,并不姓闻。你应该叫闻人兄。”

“……”贺兰潋骂骂咧咧地走远。

听到二人对话的明姝没忍住噗嗤一乐。

司褚眸光扫过来,带着不解,“笑什么?”

明姝这才想起他不懂这个梗,捂着嘴憋笑:“没什么。”

可是转而,她愣住。

司褚不懂,贺兰潋也不该懂啊。

可他刚才反应这么激烈,莫非……

明姝蓦地瞪大了眼,眸光一震! 第321章 你也是穿来的! 贺兰潋眉头微皱,慢吞吞回过头去。

只见身后不远处,明姝正扶着一棵树,摸着柱身仰头感叹,语气夸张:“这棵树可真壮啊!得有几十个年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偷往他的方向瞄,对上他的眼神顿时一僵,又做贼似的连忙别开脸。

贺兰潋:“……”

他神色若有所思,唇角轻抬了抬,装作没发现似的抬步走出院落。

明姝抚着胸口吐出一口气,连忙蹑手蹑脚跟上去。

察觉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贺兰潋心里越发好奇,对方到底抽的哪门子疯?

明姝盯着贺兰潋的背影,拧着眉眼神有些纠结,她到底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万一对方不是怎么办?

咬了咬唇,明姝蓦地眼睛一亮。

她清楚自己这点道行,估计早就被他发现了,是以也不再偷偷摸摸,故意放重了脚步声追上去。

贺兰潋果不其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眼神略有些讶然:“有事?”

明姝眼珠飞快地转动,下巴略抬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没事啊!”

他眉头微挑,“没事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杏眸微睁,理直气壮:“我刚好也要走这条路罢了,谁跟着你了?”

贺兰潋唇角飞快一翘,似是信了,转而平静点了点头:“随你。”

他转身,脚步不疾不徐地走着。

明姝跟在后头,冷不丁拔高了声音:“奇变偶不变!”

她想过了,直接上去问你是不是也是穿过来的,风险有点大。

万一她猜错了,到底是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毕竟贺兰潋可是个老狐狸!

倒不如来对暗号,来的快。

如果对方真的和她一样,来自现代,一定能接上!

贺兰潋脚步微顿,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妙,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明姝:“……”

不对啊,这都接不上?

凡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不可能对不出来啊!

莫非……她想岔了?

明姝不死心,觉得再来几个。

“天王盖地虎!”

……

“锄禾日当午?”

……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贺兰潋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转为现在的同情怜悯,他抿了抿唇,尽量措辞委婉,然而语气还是难掩一丝幸灾乐祸:“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要让大夫看看脑袋?”他“啊”了一声,神色真诚,语气慢条斯理的补充,“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怀疑你脑子出了问题。”

明姝人麻了,心也彻底死了。

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不知道,一定不是我大华夏的子民!

她不禁有些沮丧,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疑似老乡的人,她那股激动之情还没来得及发散,就被一盆冷水无情地浇灭。

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给她希望呢!

明姝看向罪魁祸首的眼神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你特么脑子才有问题,我好着呢!”

贺兰潋耸了耸肩,唇角勾着好整以暇的笑,眼神关切:“真的不需要让大夫看看么?”

明姝:“滚你大爷!”

她气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

眼珠转了转,明姝故意道:“闻兄……”

贺兰潋身子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脸嫌弃地瞪着她:“你抽什么风,怎么跟闻人白那个神棍一样!都说了别叫我闻兄!”

明姝眼睛微闪,故作疑惑地偏了偏头:“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的吗?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啊?”

贺兰潋动了动唇,心说你懂个屁!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顶着一副“尔等凡夫俗子不配与我为伍”的欠揍脸,恶狠狠地威胁:“总之不准叫!”

明姝心下一动,上前一步,眼睛微眨:“我之前在话本子上看到过一个故事,你想听听么?”

贺兰潋轻嗤一声,毫不给面子:“并不想。”

明姝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据说,我们所在的世界,并不是完整的世界,而是大千世界的一部分,在这个世上,还存在着许多异时空,那里的生活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贺兰潋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变了,他紧紧盯着明姝,眼睛微眯:“你从哪个话本子上看到的?”

“你听我说完嘛。”见他眼底闪过一抹凝重,明姝反倒不慌不忙起来,这会儿她心里已经有些把握了,“你知道另一个时空是什么样吗?那里的建筑普遍都有几十层,人们出行也不乘坐马车,而是有更多的选择,人们一般都乘坐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两个时辰左右便能行千里,噢还有,人类还可以通过一种工具上天,你说稀奇不稀奇……嘶!”

肩膀猛地被捏住,明姝抬眸,对上贺兰潋急切的眼神:“写这个话本子的人在哪儿?叫什么?”

他倒是没怀疑过眼前的明姝,只是一心想着那个编话本子的人,很有可能和他来自同一个时代!

饶是贺兰潋一向没个正形,这会儿也不禁心潮澎湃,难掩激动。

只身一人穿到这个鬼地方十多年了,他第一次知道可能给有人和他一样,来自同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不激动!

明姝唇角微勾,慢吞吞拂掉他搭在她肩上的手,语气嗔怪:“你急什么呀?过了那么久,我哪里还记得?”

“你再好好想想!仔细想想!”贺兰潋顿时更急了,语速飞快。

明姝好整以暇打量着他眉间的焦急,唇角一点点上扬:“好啊,你果然是穿来的!”

贺兰潋眼神微怔,反应过来明姝这话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也是?!”

明姝咬了咬牙,没有回答,语气恨恨:“那你刚才跟老娘装什么蒜呢?害得我在那里自导自演了半天,故意整我是?”

贺兰潋眼里闪过费解:“不是,谁装蒜了?”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明姝眉头微微一蹙:“你来自哪个时代?”

贺兰潋挑了挑眉,“你先说!”

两人对视一眼,不假思索同时道。

“地球公元二十一世纪。”

“蓝白星641年。”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瞪大了眼,一脸震惊。

“地球是什么球?”

“蓝白星是哪颗星?”

“……” 第322章 他是我罩的人 很好,这一出老乡会晤还没来得及酝酿出那么点伤感的情绪,就硬生生被中断。

两人风中凌乱,突然发现,自己好像都没听说过对方那个“穷乡僻壤”。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于是两人一合计,十分猥琐的找了一个角落蹲着仔细商讨了一番,终于大概了解了现下的状况。

“所以,咱们是来自互不干扰,但发展程度差不多的两个时空?”贺兰潋啧了一声,神情依然有些恍惚,“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世间竟然真的存在异时空?”

不过想想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他穿越这么离谱的事都发生了,其他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明姝托着下巴想了想,纠正他,“严格来说,我不算穿越,而是穿书,你知道?”

“了解了解,后世穿书小说那么多,我也看过不少的。”贺兰潋这会儿完全没了形象包袱,想到什么,突然一顿,“你说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时代是一本小说,那主角是谁?是我吗?”

他说着,神色矜持,眼里却忍不住露出期待的光。

明姝看向他的眸光充满了复杂和同情,见他那么自信,一时半会儿都有点不好意思打击他了。

她决定以牙还牙,话音含糊:“这么说也差不多。”

贺兰潋顿时喜上眉梢,唇角忍不住高高扬起,就听明姝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继续,“也就差了一个字而已啦问题不大,你是男二,就是女主身边不应该都有一个舔狗男二来增进男女主感情吗?你就是那个舔狗男二!”

她眼神难免露出些许同情,心里却是实打实的幸灾乐祸。

贺兰潋唇角弧度一僵:“…………”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依旧很是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是男二也就算了,居然还是舔狗?!

他长这么牛逼,哪里像是舔狗了!!

贺兰潋语气阴沉:“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当舔狗!舔狗不得hoe!”

明姝唇角翘起,捂着嘴火上浇油:“哎呀话不要说的这么满嘛!”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她也挺想看看这厮当舔狗的样子。

到时候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嘲讽他的!

贺兰潋脸更阴沉了,阴恻恻地瞅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闭嘴你!”

他眉头一皱,脸臭臭的:“老子这么帅都当不了男主,男主是哪个狗日的?”他想了想,神情微变,“该不会是司褚?”

明姝唇角微抿:“不是他。”

她眨了眨眼睛,“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那个黑店遇到的容垣么?他就是男主。”

贺兰潋回忆了好半天,这才从脑海里将这张脸给扒了出来,眉眼不忿:“男主?他?”

表情那叫一个不服。

“还没小爷一半帅呢!”

明姝克制住把鞋拍他脸上的冲动,忍不住道:“人家能当男主又不是靠脸!”

“能力?”贺兰潋顶着一张嘲讽脸,“那我还不是甩他一条街?”

他还是对自己不是男主而耿耿于怀。

明姝无语了,心说她从前怎么会觉得这狗东西深不可测。

明明就是个中二病晚期少年!

想到什么,贺兰潋眯了眯眼:“司褚呢?”

明姝咬了咬唇,不情不愿地轻声道:“他是反派。”

沉默片刻,贺兰潋叉腰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苍天有眼哈哈哈哈嗷!”他捂着眼睛低嚎一声,生动形象演绎了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明姝面无表情收回拳头,“有这么好笑吗?”

贺兰潋被打了也依旧压抑不住心里的痛快,甚至对自己不是男主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在乎了。

他至少还是个正派人物,而司褚那暴君呢,反派!

自古以来,反派可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瞧见明姝一脸杀气,他撇了撇嘴,眼睛微眯:“你不是说你对他只是曲意逢迎吗?怎么这还在乎上了?”

事情都发展到了这一步,明姝也没打算继续瞒他。

“我喜欢他。”

她眼眸赤诚神色坦然,略带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他是我罩的人,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贺兰潋略有些稀奇:“我说姐姐,他是给你灌了迷魂汤吗?那可是反派,跟反派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

明姝有些不高兴,眼神很是认真:“反派又怎么了?他现在还没有做坏事,还不允许他改过向善吗?”

贺兰潋见她神色坚定,不由微挑眉,脸色凝重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司褚在历史上可是臭名昭着的暴君,人人得而诛之!他的下场也十分凄惨,起义军攻破城门,大齐覆灭,他放了把火,把自己烧死在宣政殿,那大火足足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够了!”明姝猛地出声打断他,眼睛赤红,喘息急促,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她用力抿紧了唇,哑着声喃喃地道,“我不会让他走上那条路的!”

语气郑重,像是在宣誓。

见状,贺兰潋倒也不好在刺激她,只摇了摇头:“螳臂当车。”

历史的轨迹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逆天而行,终遭反噬。

明姝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贺兰潋叹了口气,主动转移了话题

“既然你知道原着剧情,那么也一定知道这场瘟疫是如何造成的咯?”

明姝抬眼看他,语气有些心虚:“我不知道。”

贺兰潋:???

“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都没有交代?”

明姝被他质疑的眼神看的有些不高兴:“你也知道,这种言情小说大多数都是围绕男女主谈恋爱,倒是有提到这场瘟疫,不过也是一两句话一笔带过,再说了我又不知道自己会穿书,哪里记得这么清楚嘛!”

贺兰潋幽幽地瞪她:“要你何用!”

明姝顿时心头一怒,手指头直往他脑门上戳:“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还是穿越的呢,难道不知道这段历史具体发生了什么?”

贺兰潋噎了噎,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我是理科生!”

明姝冷冷一笑:“五十步笑百步!”

贺兰潋:“……”

菜鸡互啄罢了。 第323章 幼不幼稚 协商片刻,两人决定停止这种互相伤害的行为。

明姝语气认真地思索起来:“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还是觉得白莲教的嫌疑很大,刚才我还看到了你们的圣女,期间她不断的引导教唆民众,把矛头指向朝廷,十分可疑。”

贺兰潋拧着眉若有所思。

白水心?

她眉头紧锁,盯着贺兰潋:“你毕竟是白莲教说得上话的人,不如潜伏进去,最好能接触到那个神秘的教主,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贺兰潋神色古怪,一双眼睛四处乱转:“那个,其实,其实我就是白莲教的教主。”

之前不说是不想暴露,可如今明姝的立场已经被他划分为自己人,他们的目的也都相同,那也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明姝卡了一下壳,缓缓抬眼:“你说什么?”

贺兰潋撩了撩头发,“没错,本尊……嗷!你怎么又打人?!”

他捂着额头倒吸一口冷气,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明姝眉头一竖:“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贺兰潋一脸莫名其妙:“谁跟你开玩笑了,我的确是白莲教的教主!”

明姝由上而下打量着他,眼里充满了嫌弃:“虽说那教主又老又丑,还可能身患隐疾,但你也不能因此就冒充人家呀?”

脑门上的青筋蹦跶的欢快,贺兰潋咬着牙语气隐忍:“又老又丑?还身患隐疾?”

她神情坦然地点点头:“不是说他每次出现都会戴一张面具吗?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脸似的,又故作神秘的,我告诉你,这种人不是身体有隐疾,便是心理变态!”

贺兰潋:“……”

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活像是亲眼见过似的,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掐死她的冲动。

闭了闭眼,贺兰潋从腰封里掏出一枚令牌递过去。

“这是什么?”明姝一脸纳闷儿地接过令牌,低头一看,莲花纹繁复古朴的令牌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

教主令!

明姝倒吸一口气。

瞧见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贺兰潋总算是出了口气,“这下总算相信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明姝捧着那枚令牌翻来覆去地看,眸光赞赏地看着他:“这么快就连假货都仿出来了?真有你的啊!不过有一说一,这手感,这材质,仿的跟真的似的,一点都不看出来是假的!”

贺兰潋一阵气血上涌:“……”

他气的一把将令牌夺了回来,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什么假货?这个是货真价实的教主令!只此一枚,别无分店!”

明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你果真是白莲教教主?”

贺兰潋抬了抬下巴,还没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当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白莲教教主贺兰潋是也!”

明姝沉默地低头,在地上寻找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贺兰潋疑惑地挑眉,片刻后,他看见明姝在墙角拎起了一块板砖朝他走来。

!!!

“你想干什么?”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

明姝朝他露出阴沉的笑:“为民除害!”

贺兰潋:“……等等你先别冲动!把砖头放下!”

明姝眼神阴郁愤怒极了:“好你个贺兰潋!演了姑奶奶这么久,原来你就是罪魁祸首!”

他知道她这是误会了,一边狼狈地躲蹿一边连忙解释:“我虽然是教主,可这件事我真的毫不知情啊!”

明姝冷笑,不为所动:“你骗鬼呢?”

查了这么久,结果发现罪魁祸首就在身边,她不气才怪!

“这件事如果真是我干的,我至于还和你们一起来查吗,我是有多想不开?”

明姝动作微顿,定定看他,似乎在估量他这话的真实性。

贺兰潋连忙趁热打铁:“我丧心病狂啊,干出这样的事来?!你相信我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我也还在查呢!”

等查到了,他一定要把那个坏他名声的畜生给剁碎了喂狗!

明姝垂眼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信了。

“你说儿豁。”

在她的家乡,如果一个人敢说这两个字,那么代表他说的一定是真话。

不然他可能就要多个爸爸。

贺兰潋:“……”

虽然不太懂,可是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情势不由人,这位姑奶奶还拎着砖头,似乎随时都会朝他脑门拍过来,他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了。

明姝勉强信了,放下了屠刀,啊不,砖头。

司褚目光在并肩而立的明姝和贺兰潋身上扫过,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他瞳仁极快地掠过一丝暗光,眉抬了抬瞧着明姝:“做什么去了?”

他一转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找了许久也没找着,原来和这人出去了。

明姝清了清嗓子,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啊,就出去逛了逛,查探了一下情况,看看那些白莲教的会不会再出来。”

司褚一眼看穿了她的心虚,眼底添了几分沉郁,他眸光凉飕飕地扫了眼贺兰潋,对方迎着他的视线下颌轻抬,似是挑衅。

他面容微哂,压下心头的烦躁,没有再追问,递出一只手来:“要不要随我去关押那群人的牢里瞧瞧?”

“可以吗?”明姝眼睛微亮,手已经毫不犹豫地搭了上去。

司褚唇角微勾,牵着她走远,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贺兰潋。

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贺兰潋蓦地轻嗤一声,语气讥讽:“跟野兽圈占领地似的,幼不幼稚?”

他还不至于对那个小丫头起什么心思。

不过嘛,能气气对方总是好的。

想到方才司褚阴沉的脸色,他唇角一挑,转身回屋拖上一头雾水的闻人白,两人慢悠悠追上去。

进牢房之前,司褚低头仔细将面罩给明姝戴好,她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转了转,略有些不自在地垂眼,瓮声瓮气:“进牢房也要戴么?”

司褚勾起她垂落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定眼瞧她片刻,蓦地抬手,不重不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淡淡:“谨慎点总没错。”

说罢,瞧着她步入黑暗的牢房。

明姝望着他的后脑勺,不解地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崽崽好像不太开心? 第324章 威胁 牢里昏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走廊两旁隔十步左右燃着篝火,火光迸溅,发出细碎的火星,摇曳的影子落在墙上,张牙舞爪,为沉寂的气氛添了几分恐怖。

廊上寂静无声,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回响。

明姝紧紧跟在司褚身后,一双眼睛忍不住四处乱转,打量着周遭环境。

她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不过从前好歹也看了不少古装剧,并不是全然陌生。

这座大牢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冷清许多,没有囚犯的哭嚎声和叫骂声,很安静。

两边的牢房也空荡荡,几乎看不到人。

带路的官差可能是看出她的疑惑,恭敬地开口解释:“大人有所不知,自打瘟疫爆发以后,原来的囚犯大多已经送出了城,所以大人看到的才会这么冷清。”

明姝恍然点点头。

司褚的声音蓦地从前方传来,沉而稳:“留神台阶。”

明姝回过神来,提着裙摆仔细下台阶。

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许多。

不远处传来隐约的嘈杂声,明姝猜测,这应该就是关押那群暴民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官差开口道:“大人,到了。”

几人驻足,这一排牢房全部关押着那日闹事的百姓,他们这会儿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至少没有了那股不要命的架势,不过眼神却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仇恨起来。

甚至有脾气暴躁的大言不惭地骂了起来:“狗官!你凭什么关我们?我们犯了什么事了?!”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就是凭什么关我们?把我们放了!”

愤怒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席卷了众人的心头。

盯着一张张忿忿不平的面孔,司褚的表现极为淡定,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

旁边的官差却听得冷汗连连,来的路上大人就有交代过,让他像伺候祖宗一样好生招待着这几位大人,千万不能把人给得罪了。

本来大人还打算亲自来的,无奈公务缠身实在走不开,这才把这个重任交给了他。

听到众人的骂声,官差当即脸色一沉,佩剑往牢房的门上狠狠一敲,沉着脸呵道:“都嚷嚷什么呢?活的不耐烦了?把嘴闭上!”

他话音一落,周围的官兵也围了上来,齐齐拔出了剑,神色冷然,气势十足。

这些百姓到底对官差心存畏惧,见这阵仗声音不由小了一些。

当然,依旧有那不怕死的梗着脖子道:“无缘无故把我们抓进来,总要给我们大家伙个理由?官差就可以随便抓人了?!”

“就是就是!太欺负人了!”

一片此起彼伏的不平中,一道轻笑声蓦地响起,周遭霎时一静。

年轻男子垂眸立在那里,五官隐在一片阴影里,然而那身气质却莫名让人不敢轻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不是站在昏暗破旧的牢房,而是站在金碧辉煌端庄肃静的殿堂。

身后背景如同褪了色一般迅速淡去,他的身影却鲜明异常。

司褚垂着眸,上翘的眼尾噙着几分凉薄笑意,语气不紧不慢:“理由?”

他缓缓抬眼,漆黑的瞳仁像望不见低的寒潭,只一眼便让人噤若寒蝉。

“单单是一个袭击朝廷命官,便足以让你们人头落地。”

有人咽了咽口水,“谁说我们袭击朝廷命官了?!我们只是,只是闹着玩儿而已!没错!再说了,她又没受什么伤!凭什么说我们袭击朝廷命官?”

大家下意识抱着一种法不责众的心理,他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把他们全都杀了,那样少不得引起众怒!

被点名的明姝微微挑了挑眉,唇角意味不明地勾起。

这位兄弟很有胆嘛。

“是么?让我想想。”司褚眼底微冷,停顿一下,微微偏头,唇角抬了抬,“聚众闹事,意图谋反,争取一下,抄个家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可那眼神却莫名给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感觉。

气氛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刚刚还闹着让他们放人的众人刷的一下白了脸,看向他的眼神透着恐惧!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司褚似乎毫无所觉,他唇角勾着隐约笑意,眼神似有些疑惑:“怎么个个都不说话了?”

“你,你少吓唬我们了!你不敢的!”

有人强撑着恐惧开口。

众人心神定了定,晋城的太守张敬山是一个非常公正无私的人,办案向来讲究证据,晋城在他的管理下,也从来未有过冤假错案。

怎么可能像这个人说的这样,说抄家就抄家!

司褚愉悦地低笑起来:“我不敢?”

他似乎对这个说辞很是新奇,足足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那笑声像极了变态杀人狂魔,笑得众人头皮发麻。

司褚下颌轻敛,目光笔直的看向说话的人,正往人群里藏的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他懒洋洋勾了勾唇角,声音透着一股慵懒劲儿,像哪家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你大可试试,我会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

这哪里是什么贵公子,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那人瘫软在地上,面无人色。

其他人也目光发颤,一个字都不敢说。

司褚笑意敛了个干净,薄唇微启:“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旁边的官差死死埋着头,额角直冒冷汗。

这位大人对付犯人的法子还真是简单粗暴。

明姝却觉得并无不妥,事实上在她看来,司褚能忍了这么久没动手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如何对待这群不配合的百姓也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对方是普通百姓,总不可能严刑拷打,可倘若对他们太客气,难免又有些人蹬鼻子上脸。

这么看来,司褚的威胁无疑是最简单粗暴的法子。

闻人白看了眼那群乖的跟待宰的小羊羔似的百姓,摇头叹了叹,抬步走近一间牢房,近距离观察了起来。

他让一个人伸出手来,那人目光恐惧,双手抖成羊癫疯,伸了出来。

闻人白盯着面前的两只手,沉默片刻,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把脉而已,一只手就够了。”

囚犯惊恐地缩回了一只手,活像是晚一秒就会被砍掉一样。

闻人白:“……”

他长得真的很吓人吗? 第325章 没有中毒 随着时间的推移,闻人白眉头逐渐紧蹙,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众人见状,神情不由也跟着凝重起来。

他似乎对自己诊断出的结果有些不能置信,于是又给另一人把了脉。

一连看了好几个人之后,牢内的气氛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

明姝无意识皱了皱眉:莫非这毒很棘手,连闻人白也拿不定主意?

终于,在诊断完一个病人之后,闻人白停下了动作,他抬头看了眼众人,神情凝重,使了个眼色:“出去说。”

众人找了一处空地,齐齐看向闻人白,只听他语气沉重道:“他们的体内并无中毒的痕迹。”

众人一愣。

明姝杏眼微睁,率先提出质疑:“你确定?”

涉及到专业问题,闻人白神情有些严肃:“非常确定!至少我完全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制毒多年,见过的毒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只要是被下过毒,多少会留下痕迹。

可刚才那几个人,在他们体内他没有发现丝毫残留的毒素。

明姝眉头紧蹙:“可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呢?”

闻人白神色沉重,若有所思:“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气氛有些沉默。

本来以为多少会发现一些线索,没想到却又陷入了一条死胡同。

司褚垂眸片刻,朝着追影道:“抓到的那个白莲教的暗桩在哪儿?”

追影还未说话,旁边的官差连忙开口:“回大人,就关在旁边的牢房。”

他牵引着众人朝关押的牢房走,边走边不忿地嘀咕:“这人嘴也硬,关了这么久愣是一句话都不肯招,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

司褚听罢,眼里划过一抹幽冷。

不肯招?

总有办法让他开口。

“大人,到了。”

官差上前打开牢房的锁,那人被绑在架子上,听到动静有气无力地抬头看过来,神情有些憔悴。

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脸,胡子邋遢,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小喽啰。

明姝由上而下打量着那人,心里暗暗道。

司褚缓步上前,手里捏着从贺兰潋手里抢来的折扇,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缓缓挑起那人的下巴。

他神色平静,眼神也波澜不惊:“说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面前的人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起来?”

“什么都不知道?”明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人群里煽风点火的时候,我看你知道的挺多啊!”

小喽啰眼睛微闪,却还死咬着不松口:“什么煽风点火,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司褚咂摸着两个字,轻笑一声,轻轻抬了下手,旁边的追影走到燃烧的正旺的火盆前,拾起被火烧红的铁块,在小喽啰惊恐的眼神下,慢悠悠朝他走近。

“你……你想干什么?!”他咽了咽口水,眼睛闪过一抹恐惧,“你这是滥用私刑!你想屈打成招?!”

烙铁近在咫尺,隔着一阵距离都能感受到它的滚烫,不难想象这玩意儿贴在身上的滋味。

光是想想,小喽啰都脸色发白,腿脚发软。

司褚唇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语气似是赞叹:“不错,还知道屈打成招。”

他面上没有丝毫惧色,平静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物,莫名瘆人:“所以,你还是不打算说么?”

小喽啰神情犹豫,眼里闪过挣扎之色,然而下一秒,他蓦地仰头,脖颈青筋乍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失去耐心的司褚已经夺过追影手里的烙铁,猛地往他胸口一按,那薄薄的一层衣物在灼烧下很快化为虚无,烙铁和皮肤相贴,接触的部位发出一阵呲啦声响,空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味道。

明姝胃里有些翻涌,这一幕对她的刺激还是有些大,她捂着鼻子别开眼。

“我的耐心有限。”司褚纤长的眼睫耷拉着,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

他身姿修长,动作优雅,忽略手上的动作,还以为在参加什么高雅的诗会。

正是如此,才叫人愈发胆战心惊。

小喽啰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他了解太守张敬山,此人秉公办事,也极少用这种严酷的手段逼供,本来以为这趟进来也不会吃太多苦头,结果没想到半路冒出来一尊煞神。

他本就不是那种宁死不屈的人,乍一吃了苦头,连忙哀声告饶。

司褚瞧着他涕泗横流的模样,眼里划过一抹轻鄙,懒洋洋扔了烙铁:“我倒还以为你骨头多硬。”

这种程度的刑罚,在诏狱压根儿排不上号。

只是吓唬他一下便忍不住了,由此可见这牢房里的审讯手段有多不入流。

司褚垂眼盯着自己略有些脏的手,眉头不悦地紧拧,面前递过来一张洁白柔软的手帕,他抬起头看过去,对上明姝亮亮的眼睛。

她以袖掩鼻,显然是了解他的洁癖,瓮声瓮气地道:“喏,擦擦。”

她细细的眉紧蹙着,显然是对这一幕有些不适应,却依旧克服着心里的不适,上前给他递帕子。

舌尖抵着腮帮,司褚垂眼笑了一下,映着火光的眉眼褪去冷戾,多了几分温柔:“多谢大人。”

他耐人寻味瞥了她一眼,垂首接过手帕,细致地擦了起来。

“说罢,我给你个机会。若是让我知道你说的有一个字是假的……”他话音停顿一下,眼底已然染上沉沉冷意。

胸口的疼痛更甚,小喽啰脸色惨白,额角冷汗遍布,咬着牙哆嗦道:“小人……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他咬了咬唇,眸光一定:“实不相瞒,小人也是收了银子办事,白莲教的人给了小人二十两银子,让小人说那些话煽动人心,小人也只是一时糊涂啊大人,求你放过我!”

“仅是如此?白莲教为何要蛊惑那群百姓?”

小喽啰面露茫然:“这,小人也不知啊!”

“还敢说谎!你替白莲教做事,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明姝冷声呵斥。

小喽啰一个激灵,哭着求饶:“冤枉啊,大人,小人是真的不知情啊!” 第326章 会好起来的 明姝眉头紧锁,陷入沉默。

此人并非心智坚定的人,不然也不会被那烙铁烫了一下就招供了,而且瞧这人的胆子,也不像是在说假话,这么说他是真的不知情?

明姝看了一眼其余几人,心知她猜错的没错。

这人居然真的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小喽啰。

白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在这沉默的档口,一声尖叫,打破了牢房的死寂。

“啊啊啊——!”

众人脸色一变,连忙寻着尖叫的方向赶过去。

只见一间牢房里,一个人仰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呼吸急促,口中不停地吐出白沫,看上去很是渗人。

“啊!死人了!死人了!”

众人面露惊恐,仇恨的目光看向匆匆赶来的他们:“一定是你们,是你们杀了他!他刚才还好好的!”

胡说八道,他们刚才都没靠近那间牢房!

明姝还没来得及反驳,旁边的官差发出震惊的声音:“不好!是瘟疫!”

明姝等人脸色剧变。

只见那人裸露在外的脖颈渐渐爬满红疹,明姝瞳孔一缩,心下一沉:的确是瘟疫的症状!

惊恐的情绪很快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头,众人争先恐后地朝旁边躲去,同牢房的人更是狠狠拍打着牢门,神色崩溃:“瘟疫,真的是瘟疫!放我们出去,快放我们出去!”

恐惧是最易传染人的情绪,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其他人也纷纷叫嚣着放他们出去。

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处理过多次突发状况的官差很快镇定下来,指挥着旁边的几个人:“去,把他抬出来,送到医署去!这些人也送去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感染的,这里不能待下去了!”

他想起什么,扭头看向司褚等人,面露焦急:“几位大人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此地不宜久留!”他神色犹豫,咬了咬牙,“另外几位大人最好也去检查一下身体,这瘟疫传染性极强,有备无患!”

在这种情况下,几人帮不上忙,留在这儿也是添乱。

一行人匆匆离开了牢房。

贺兰潋摸了摸脸上的面罩,一脸心有余悸:“还好谨慎,把这玩意儿带上了!出来一趟,差点儿连命都丢在那里!”

没理会他的吐槽,明姝沉着眸神色凝重:“这瘟疫发作未免太快了!刚刚你们有看到那个人有什么异常吗?”

闻人白肯定地摇了摇头,进牢房的时候他就大概晃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这么说,这瘟疫是突然发作的?都没有潜伏期的吗?”

明姝眉头紧蹙,越想越觉得不对。

按理说,感染瘟疫前期应该会出现一些症状,而不是突然发作起来,除非那人自己瞒了下来。

“这件事确实古怪,不过,未尝不是个突破口。”司褚突然出声,眼神若有所思。

——

以防万一,几人先是去了趟医署。

来接待他们的依旧是顾太医,他想来也是听说了牢房里发生的事,一脸忧虑地小步上前,目光定在司褚和明姝脸上,欲言又止:“两位……大人,没事?”

明姝心态还算乐观,耸了耸肩,笑眯眯地道:“顾老先生还是离我们远点,万一被传染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顾太医闻言,顿时露出一脸惶恐之色,唇动了又动,神色纠结:“大人可别折煞微臣了!”

他担心的是这个吗!

司褚神色也极为淡定:“有劳顾老,替我们瞧瞧。”

顾太医恭敬作揖:“请。”

过了一会儿功夫,顾太医抹了抹额头的汗,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缓缓吐出一口气:“陛下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明姝弯起唇角,不由放松了些:“辛苦顾太医了。”

“娘娘客气了。”顾太医受宠若惊。

司褚眉头微敛:“刚刚送过来的那人,什么情况?”

顾太医神色沉下来:“已经确诊,是瘟疫无误,照他现在的情况,恐怕撑不了几天。”

他情绪有些低落。

身为大夫,眼睁睁看着一条条生命在自己手中流失,他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明姝思忖片刻,拧眉问:“顾太医,我有一事不解。”

顾太医看向她,“娘娘尽管问。”

“一个人如果染上了瘟疫,从病毒潜伏在他体内开始,到这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顾太医沉吟片刻,语气肯定:“约摸一个月。”

明姝又问:“那病毒在人体内的潜伏期又是多久?”

“半月左右。”

明姝眉头紧蹙,也就是说,从发作开始直至死亡,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这个瘟疫着实厉害。

“瘟疫彻底爆发之前,会出现一些征兆么?”

顾太医点头:“这是自然!所以我们会定期进行排查,如果有出现征兆的人也会将他们送至隔离的地方,以防病情再次传染。”

明姝心沉下来,说出了她疑惑的地方:“可是刚才送过来的那个人,发作之前并没有任何的征兆,看起来就和普通人一样。”

顾太医倏地瞪大了眼,下意识否决:“这不可能!”

他看向司褚,却见对方轻轻颔首,以示明姝所言非虚。

顾太医眼神难以置信,喃喃地道:“怎么会……”

明姝咬了咬唇,问出自己最在意的一点:“这是不是说明,病毒越来越厉害了?”

在传染的过程中,病毒极有可能发生变异,变得更加厉害难以对付。

如果真是这样,那晋城的百姓就惨了。

顾太医神色很是凝重,好半响才语气艰难:“娘娘说的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天要亡晋城啊!”

解药没有丝毫头绪,但病毒却变异了。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顾太医顿觉肩上压力重大:“微臣得抓紧时间了。”

两人走出医署,心情都很压抑。

沉默良久,明姝抬头,瞥见司褚眉间的折痕深深,眼下有淡淡青黑。

她突然明白过来,他虽然看上去极为平静,事实却并非如此。

相反,他肩上的担子,比谁都重。

明姝抿了抿唇,悄悄勾住他的指尖。

司褚垂眼看过来。

她朝他眨眨眼,神色无比坚定:“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可是看过原着的!

朝气蓬勃,像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光源的小太阳。

他唇角抬了抬,嗓音沉沉:

“嗯。” 第327章 鬼鬼祟祟 从医署出来,闻人白和贺兰潋不知道去了哪儿,一直不见人影。

明姝和司褚一道,准备去太守府和温知意他们汇合。

谁料走到半路,明姝突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脚步倏地一顿。

“怎么了?”司褚察觉到她的异常,眉梢微抬,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恰好发现一抹身影消失在街角。

明姝眉头微微拧起,喃喃道:“那不是阿瑶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阿瑶没有留意到两人,她神情警惕,先是四周环顾了一圈,默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抬步走进一条小巷。

她的模样实在可疑,明姝抿了抿唇,朝司褚递了个眼神:“咱们跟上去看看?”

司褚自然没有异议。

许是阿瑶有些心急,并没有留意身后什么时候跟了两个尾巴,她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滞。

明姝这样的路痴早都被这迷宫似的巷子给绕晕了,她却显得游刃有余。

明姝不禁心头疑惑更盛。

阿瑶看上去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的模样。

她眼眸微微一睁,心头不期然浮起一个猜测——

她住在这里?!

阿瑶是晋城人么?

她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终于,阿瑶在一处环境不太好的窄巷面前停下,抬手在门上扣了几下,三长四短,然后便有人上前来开门,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然后踏进了门。

明姝和司褚来到那扇门前,门扇没掩严实,留了一条缝隙,两人顺着门缝看过去。

“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一个半大的男孩儿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衫,正抱着阿瑶的腿撒着娇,阿瑶耐性极了,听完了他的抱怨,神色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从口袋里摸出什么递过去,男孩儿看了咽了咽口水,乐得两眼弯弯,仰着头乖巧地道:“谢谢姐姐!”

阿瑶在他没什么肉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去玩,只准在院子里,不准乱跑!乖,姐姐和奶娘有些话要说。”

男孩儿懂事极了,点点头,捧着那一袋点心欢天喜地的跑到院子里玩儿。

阿瑶的对面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面目和善。

两人静静看了一会儿院子里精力充沛的小孩儿,转身朝里屋走。

那妇人担忧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在这种时候回来了,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两人逐渐远去,说的话也听不太清。

明姝皱了皱眉,被他们发现?

被谁发现?

阿瑶是在躲着什么人吗?

这一老一小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刚刚听到小孩叫他姐姐,也不知道是亲姐弟还是……

明姝下意识瞧了眼司褚。

只见他挑了挑眉:“想知道?”

明姝犹豫片刻,点点头。

司褚眼微垂,唇角勾起:“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明姝深吸一口气,猛地瞪大了眼:“这,这不好?毕竟是擅闯民宅……哎!”

她话音还未落下,司褚已经神色自若地推开门进去,看那架势,镇定自若仿佛是进自家院子。

明姝愣在原地,神情一阵恍惚。

她怀疑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不好意思”这几个字。

明姝觉得这脸皮是自己拍马也赶不上的,硬着头皮埋头跟进去。

外面看还看不出来,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院子是真的很小,不过收拾打理的却很干净。

男孩儿正在捧着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吃着,乍一瞧见两个陌生人闯进了自家院子,顿时警惕地瞪大了眼:“你们是谁?!”

他腮帮子被塞的鼓鼓的,话音含糊,没有丝毫威胁性。

明姝眼珠转了转,很快也跟着司褚放下节操,笑眯眯跟狼外婆似的:“小朋友,我们只是路过,不小心迷了路,进来问个路,顺便讨口水喝而已,不要紧张啦。”

许是明姝那张脸格外具有欺骗性,男孩儿眼里的警惕淡去了些,他犹豫片刻,遥遥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口水缸,抿着唇一本正经地道:“要喝水自己舀。”

明姝唇角微微上扬。

小家伙警惕性还挺强。

她又不是真来喝水的,意思意思舀了两勺,盘算起了套话:“小朋友,刚刚我看到一个小姑娘走进来,她是你什么人啊?”

明姝是真不擅长干这种事,而且在她看来,一个小孩子而已,警惕归警惕,论心眼儿还能比得过她一个大人?

司褚眼底划过一抹无奈,却也没提醒她,左右发生什么他都应付得来,让她长个记性也是好的。

只见小男孩眼睛微闪,微抿了抿唇,脚尖慢慢调转方向,对准了身后的一只空木桶:“什么小姑娘?”

明姝只顾着盯着他的表情,倒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见他不肯承认,对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了几分,进一步试探:“就是那个穿着黑衣服,长得挺漂亮的姐姐呀!”

小男孩脸色一变,一脚踹翻了木桶,发出一声突兀的响,他眼神变得仇恨起来,恶狠狠瞪了眼明姝,拔腿就往里跑:“姐姐!有坏人!”

明姝完全没料到这小兔崽子说变脸就变脸,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的时候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现在的小孩儿也太难搞了!

还有,她哪里长得像坏人了,小屁孩什么眼神啊!

听到动静的阿瑶已经迅速跑了出来,与此同时,一把剑从斜刺里刺了出来,直逼明姝所在的方向。

明姝神色一变,正准备往旁边一躲。

司褚猛地闪身上前,指尖一并截住那把剑,眉眼掠过冷戾之色,他手腕翻转,将剑尖掉了个头,用力掷了回去。

“铮——”

剑尖将将擦着阿瑶的肩膀而过,带起的劲风削断了她的一缕头发,刺入木质门框,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争鸣。

阿瑶盯着缓缓飘落在地的断发,神色一变,抬眼看了过去,眼神微深:“是你们?”

她眼里划过一抹恼怒,咬了咬牙:“竟然跟到这里来了,倒是我小瞧了你们,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说罢,她猛地抽出插在门上的剑,提剑冲了过去。 第328章 卑鄙无耻 这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明姝心下暗恼:“你冷静点,我们没有恶意……”

阿瑶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这话留着去唬弄鬼!”

说着,她已经劈了过来。

“呵,不知死活!”明姝被司褚给推开,他勾唇冷笑,眉头微敛,沉着声没看她:“躲好。”

说着,毫不胆怯地迎了上去。

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招式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明姝心知自己也帮不上忙,反而还会碍手碍脚,便心安理得地找了个地方看戏。

她瞥见那一老一小躲在门边,一脸紧张地瞧着院子里这一幕,嘴角微勾,脚步挪过去。

见她过来,两人眼里闪过一抹警惕。

那妇人死死地将小孩儿护在怀里,生怕她突然发难,怀里的小家伙倒是不怕她,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瞪着她,透着浓浓的敌意。

明姝撑着下巴有些稀奇,这小孩儿也是奇怪,自打进了这院子,她除了一开始坑骗了他几句,好像也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

那他为什么那这种眼神看着她,活像是她杀了他全家似的!

简直无理取闹!

明姝安慰自己不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她杏眼微闪,在距离他们两三不远的地方停下,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环着胸看起了院子里的热闹。

两人见状稍稍放松了些。

早在之前被刺客追杀的时候明姝就知道阿瑶武功不弱,然而她没想到,她竟然能在司褚手底下过招。

阿瑶的剑招并不是花架子,一招一式都有用意,剑气如虹,透着一股势如破竹的凛然,不容小觑。

司褚没有武器,抄着从贺兰潋那儿顺来的折扇格挡,相比阿瑶的郑重其事,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那剑尖好几次都差点儿在他身上留下印子,极为惊险。

看上去,他似乎处于下风。

“喂小孩儿,你觉得谁会赢啊?”

明姝瞧了一会儿,突然扭头问。

小孩儿顿时一阵警惕,察觉到明姝是真的一本正经想求个答案,他犹豫片刻,抬了抬下巴,语气自豪:“我姐姐很厉害的!”

言外之意,司褚输定了!

明姝挑了挑眉,笑哼一声:“哟,还挺自信。”

她懒洋洋地托着下巴,指了指司褚的方向,学着他的模样,下巴轻抬,语气透着轻飘飘的得意:“我夫君也很厉害的!”

像是故意气对方,她嗓音又娇又软,跟小孩儿炫耀攀比似的,却勾的人心痒痒。

司褚唇角一挑,手中动作顿了顿。

那剑抓住机会刺了过来,他微仰头,旋身避开。

明姝看着小男孩儿气鼓鼓的模样,笑得愈发的甜,语气笃定:“呀,你姐姐要输了呢!”

小男孩儿气的涨红了脸,恨不得扑上来咬她两口:“你胡说!我姐姐才不会输!”

谁料下一秒,情势急转。

阿瑶渐渐有些浮躁,虽然两人之间看上去是她占上风,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糟糕。

对方步法身形鬼魅,她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准确捕捉到他的身影,然而等她好不容易找准时机刺过去,对方却轻而易举就能避开。

阿瑶憋了一肚子的气。

司褚却突然转退为攻,招式变得凌厉起来,阿瑶心下一惊,逐渐有些吃力,动作上的破绽也越来越多。

“啪”地一声,她手腕一痛,手里的剑应声掉在地上,她正欲去捡,锋利的扇尖抵住她的喉咙。

“姐姐!”男孩儿见状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想冲过去,然而被妇人死死拉住,他语气愤恨,“坏人!你放开我姐姐!”

明姝垂眼看向他,挑了挑眉:“小孩儿,说谁是坏人呢?亏你还是个男子汉,连愿赌服输几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男孩儿不忿地转而瞪她:“我本来就不知道!”

明姝:“……”

阿瑶咬紧了唇,狠心一闭眼:“要杀要剐随你便!”

司褚眉眼微冷:“想死?未免也太便宜了!”

“你……!”

“阿瑶,你怎么总是把我们想象的这么恶毒呢?”明姝微笑着叹息,神情状若无奈,“明明我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她话还没说完,阿瑶眼睛一瞪,语气愤怒:“你把我弟弟放开!”

明姝垂眸,看了眼怀里被她摁着还在不断挣扎的小崽子,脸不红心不跳,抬眼笑吟吟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么?”

阿瑶咬牙切齿,眼神厌恶:“卑鄙!无耻!”

还好意思说自己温柔!

呸!

话音刚落,抵着喉咙的玉扇更近了几分。

阿瑶在心里狂骂,狗男女,一丘之貉!

盯着自家弟弟,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

几人围着院里的石桌而坐。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男孩儿仍有些忿忿不平,拿眼睛瞪明姝,却被司褚凉凉的目光扫过,顿时脸色一白。

不知道为什么,他敢和明姝叫板,却不太敢得罪这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大哥哥。

他见过许多人,绝大多数人第一次见他都会表现的十分亲切喜爱,然而对方看他的眼神,跟冬日湖里的冰垛子似的,没有丝毫温度。

他拽了拽阿瑶的衣袖,往她身后躲了躲。

阿瑶默不作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抚。

明姝主动开口,打破气氛的沉寂。

“你弟弟还挺可爱。”

阿瑶嘲讽似的弯唇,可爱的弟弟顿时警惕地看向她,生怕她再一次劫持自己来威胁姐姐。

明姝有些尴尬,看来自己是洗不白了。

既然套近乎不成,那就直接点。

“你是晋城人士?”

阿瑶没有否认,碍于司褚的淫威,也没有继续保持沉默:“是。”

明姝眼神若有所思:“那你之前为什么会和那幕僚有交集?你们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或许没有达成。

不然阿瑶也不会劫走她。

阿瑶眼神古怪地瞧她一眼:“你不知道?”

明姝品出点什么,眸光思忖,措辞谨慎:“我应该知道什么?”

阿瑶定定地瞧她,那目光似乎要把她看透一般,明姝丝毫不怯场,神色坦然任她打量。

最终,阿瑶率先挪开目光。

“我杀了一个白莲教的人,冒名顶替了她。” 第329章 灭门惨案 明姝眼睛微眯,心里闪过一抹疑惑:“白莲教的人?”

阿瑶眼睫微颤,抬起头来:“是白莲教派去和幽州刺史交涉的,他们的目标是你。”

明姝更惊讶了,眉头高高扬起,显然有些不敢置信:“我?”

司褚则冷下眸,眼底掠过一抹冰冷。

“我不知道白莲教和幽州刺史达成了什么协议,可我确实听到那人提到了你。”阿瑶没有说的是,她还听到对方说,务必要把明姝全须全尾地带回去,不得有任何闪失。

如此慎而重之的态度,显然有古怪。

她端详着明姝表情的变化,试图从她的眼神里发现什么,然而让她失望了,明姝的神色只有纯粹的震惊。

看不出丝毫破绽。

如果不是她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阿瑶眼睛微闪,心里添了一抹疑惑。

明姝眉头紧蹙,刺史留着她是因为要用她和她那便宜父兄谈条件,可白莲教的人找她又是为什么?

她都不知道,原来她还是香饽饽,谁都想啃一口!

经过和贺兰潋坦白之后,明姝心知晋城的一切的确不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身为教主,却什么都被瞒在鼓里,明姝合理怀疑他这个教主的水分,该不会只是个挂名的?

贺兰潋想来是心里有了猜测,说很快就会给个交代,应该是打算继续查,他不愿意说,明姝也就没追问。

“那个人……”她刚开了个口,阿瑶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面色平静道,“那个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这话倒并不是假话。

她对白莲教的人没什么好感,处理掉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

许是债多不愁,明姝倒也很快淡定下来,不再纠结,反正不论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总会露出马脚。

她想到什么,话音蓦地一转:“那你将我从那幕僚手里劫走,又是何意?我疑惑很久了,我明明和你从未见过,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为何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她之前也问过,和阿瑶不肯说。

此时此刻,面对胁迫,阿瑶自然不可能继续保持沉默。

她放在桌上的手蓦地攥紧,盯着明姝的眼神明明灭灭,将唇用力抿的泛白:“你是白莲教的人。”

明姝眉头一皱,下意识道:“我什么时候成了白莲教的人……”

她话音还未落下,阿瑶语气激动地打断她:“别装了!我看见你的莲花玉坠了!”

明姝轻轻挑了挑眉,突然想起这么一茬儿,她从腰封里拿出那枚莲花玉坠,捏在手里晃了晃:“你说这个?”

阿瑶死死盯着那玉坠,眼里不可抑制地泄出一丝恨意,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透着滔天的恨,令人心惊:“白莲教的人,都、该、死!”

明姝被这恨意怔了怔,心里恍然大悟,她语气笃定:“你和白莲教有仇?”

她总算知道阿瑶为什么总是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是白莲教的人?

听起来,这里面似乎有故事。

司褚并不打断两人,也不作声,只默默听着,搭在膝盖上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阿瑶猛地抬头,眼底有血色蔓延,神情看上去极为骇人:“你们白莲教害死了我全家,难道我不该恨么?”

父母死不瞑目的凄惨模样还在眼前,阿瑶死咬着唇,咬出了血也恍若未觉。

旁边的男孩儿吓得大哭起来,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丢下阿昭,阿昭好怕!”

阿瑶身体一僵,任由他抱着,痛苦地闭上眼。

明姝哑然:“……”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恶人。

她无意揭人伤疤,可对方的确是因为她才想起了那些不好的经历。

她原先觉得,阿瑶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怎么总是故作老成的样子,没得压抑天性,却不想,这都是有原因的。

良久,阿瑶重新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拍了拍弟弟阿昭的背,哑声道:“姐姐没事。”

她瞧了眼愣在旁边的妇人,神色有些疲惫:“奶娘,你带阿昭回屋去。”

“哦!好,好的!”奶娘连忙哄着不情不愿的阿昭,连拉带拽回了屋。

气氛陷入了沉默。

明姝抿了抿唇,选择主动开口:“抱歉。”

阿瑶嘲讽地勾了勾唇,没说话。

明姝知道,恐怕这会儿在她眼里,自己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接着又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事我确实不知情。我和白莲教的关系,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不过有一点你大可放心,我和他们绝不是一个立场,更不会选择助纣为虐!”

阿瑶定定瞧着她,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明姝知晓她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完全放下警惕,也不急。

沉默了一会儿,阿瑶垂眼,遮掩住眸底的情绪:“我和白莲教不死不休,他们杀了我爹娘,阖府上下,没留一个活口。若不是我和弟弟,还有奶娘正好不在府里,这会儿恐怕已经……”

她声音低下去,逐渐消弭。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却莫名让人觉出一丝悲恸。

明姝都不好意思问下去了。

可她没问,阿瑶却主动说了下去:“你知道白莲教的人为什么要灭我满门么?”

明姝迎着她的目光,总觉得她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缩了缩脖子:“……为什么?”

阿瑶勾唇冷笑一声:“就为了一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藏宝图!就因为这个,我阖府上下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惨遭灭门!”

饶是明姝身为一个局外人,这会儿也不禁感到心凉,她动了动唇:“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是灭门惨案,可为什么城里却没有丝毫风声?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四个月前。”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阿瑶眼里闪过一抹嘲讽,“这才是他们最高明的地方。”

她唇角弯出一个堪称诡异的弧度,“知道晋城瘟疫是什么时候爆发的吗?”

她嗓音幽幽,仿佛来自地狱的低吟。

“自我家灭门开始。”

…… 第330章 无药可解 明姝瞳孔骤然一缩,不仅是因为她此时说话的表情,更是因为她话里包含的巨大信息量!

就连旁边的司褚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

阿瑶眼神愈发的冷,眼里的嘲讽如有实质一般:“知道这瘟疫怎么来的么?”

明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同时,不期然掠过一个猜测。

她顿感荒谬。

然而阿瑶接下来的话却印证了她的猜测:“众人皆以为,晋城瘟疫是因为洪水肆虐后,人和动物的尸体曝尸荒野引起的,殊不知,从一开始这场瘟疫就是某些人的阴谋!”她扯着唇笑起来,“多讽刺啊!哈哈哈哈哈,在他们眼里,人命如草芥!”

明姝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司褚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纵然两人之前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瘟疫竟然是人为引起的,甚至可以说是某些人的蓄意为之!

这简直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

明姝深吸一口气,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胸腔内翻涌的情绪,她眸色不明地瞧了眼阿瑶:“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阿瑶唇角一点点落回去,方才那一瞬间的癫狂似乎只是错觉。

“我为什么会知道?”

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明姝的话,眼里一阵恍惚,倏地低低笑起来,语调渗着凉意。

“因为,我爹就是他们试药的第一个对象啊。”

明姝心下一震,猛地瞪大了眼。

司褚按了按她的手,眉微抬,示意她不要冲动。

阿瑶恍若未觉,幽幽地继续,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亲眼看见,他们抓了我爹,逼他说出藏宝图的下落,他宁死不从,他们……那群畜生,他们将那药硬生生给他灌下去,眼睁睁看着他毒性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眼眶滚出一行清泪,眼球渐渐爬满红血丝,凄厉异常。

“我娘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她哭着求他们放过我爹,可那群畜生根本无动于衷!他们不是人……!”

她唇角诡异地翘起,掩着半边脸又哭又笑,神情近乎扭曲。

“大概他们也没有想到这毒发作起来这么霸道,甚至连他们也控制不了,我爹没能挺过来,我娘毅然追随而去。”

那毒传染性极强,陆陆续续又死了几个人,哪怕她江家阖府死了个干净,这事也兜不住!

自此,晋城瘟疫彻底爆发!

不过她到底低估了那群人的丧心病狂,不但不感到愧疚,竟然利用瘟疫大做文章,假仁假义施粥布道,赚足了百姓的好感!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明姝震惊到失语,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司褚眸色晦暗,情绪翻涌,酝酿着一场风暴。

这些人怎么敢……?!

猖狂至此!

罪不容诛!

闹得人心惶惶的晋城瘟疫,起因竟然是一张子乌须有的藏宝图!

何其可笑!

原来人为了一己私欲,真的能突破道德底线,不择手段。

明姝怔了许久,心中那股愤怒却愈演愈烈:“你为什么不揭穿他们?”

这话脱口而出后,她便自知失言。

且不说那些人还在寻找阿瑶的下落,她自身都尚且难保,恐怕一露面就会被白莲教的人抓住。

便是她揭穿了白莲教的险恶用心又如何,谁会相信?谁又能替她做主?

太守张敬山或许还算正直,可他上头还压着一个幽州刺史陈百川!

陈百川与白莲教有往来,这些事情他真的会丝毫不知情吗?他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明姝觉得齿冷。

陈百川身为一方父母官,却罔顾百姓死活,助纣为虐,死的当真半点不冤枉!

太便宜他了!

司褚神色霜寒,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阿瑶嘴角勾着冰凉的笑:“那些百姓已经病入膏肓了,拿着白莲教的话当圣旨,就算我告诉他们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白莲教,恐怕只会被他们当成异类抓起来。”

她也觉得心凉。

阿瑶从小在晋城长大,这些人都是极为熟悉的乡里乡亲,而如今却让她觉得分外陌生。

那白莲教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唯命是从,怎能不令人心惊!

“这瘟疫,当真无药可解?”

明姝心里怀着一丝希望。

阿瑶摇了摇头,目光黯然:“白莲教自己研制出来的毒药,他们自己都解不了。”

明姝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不可能没有办法!

不然原着里这瘟疫是怎么解决的?

只是目前还没找到那个契机。

莫非非得是女主才能碰到的机缘?

算算时间,女主应该就在晋城。

明姝抿了抿唇,看向阿瑶:“你生长于晋城,想必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可有听过‘顾青瑶’这个名字?”

阿瑶疑惑地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打听,可还是认真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从没听过。”

姓顾的人家倒是很多,她母亲就姓顾,可从没听过这号人。

听上去像是个女子,她打听这人作甚?

阿瑶暗暗把这名字记在心里。

明姝心更沉了几分,很快她重整旗鼓。

只要人还在这城里,不怕找不到,回头她就托太守让人去查一查。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你的事情,我很同情。另外,我可以发誓,我们决不会和白莲教同流合污,你可能不知道,我们此趟南下,就是为了解决晋城瘟疫而来!”

她看了眼司褚,对方配合地微一颔首。

阿瑶神情有些复杂。

她自是知道面前这人身份的。

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暴君,没想到也会来他们这个小地方。

阿瑶一开始对朝廷极为仇视,在她看来,如果不是皇帝的放纵和漠视,那些官员怎敢做到这种地步!

她甚至暗暗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等有能力,她一定会亲手杀了这名不副实的狗皇帝!

可是如今,她却有些动摇。

对方如果真如传闻中那样不堪,刚刚他就有机会杀了自己。

或许是他不屑。

可阿瑶确实有些犹豫,她看了眼神色郑重的明姝,决定先静观其变。

未必她就信了对方的话,毕竟心里的成见已久,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可她莫名愿意相信明姝。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这种信任已经埋下了种子。 第331章 夜探白莲教 夜幕笼罩整座城池,四周一片寂静。

夜色下,皎洁的月光映着白墙,照出几道略显猥琐的人影。

闻人白倒吸一口冷气:“呀,谁踩我脚了?!”

明姝话音慌乱:“啊啊不好意思!”

贺兰潋语气暴躁:“卧槽踏马的谁的爪子乱摸!别趁机小爷便宜啊!”

闻人白一脸尴尬:“我不是故意的!”

……

一阵压低的手忙脚乱,几个人头从墙角探出来。

前方是一座宅院,很是气派,几个身穿白莲教教服的人把守在门口,看上去还颇有些阵仗。

明姝穿着一身夜行衣,从头到尾笼罩在一片黑色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晶亮有神。

她盯着前方的宅院,摩拳擦掌,眼神跃跃欲试:“这就是白莲教在晋城的根据地?咱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满脸郑重地从怀里摸出一根擀面杖。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大显身手了!

众人神色沉默。

贺兰潋一脸震撼我全家一百年:“你大晚上出来,拿这玩意儿做什么?打算无聊的时候来段即兴表演吗!”

难怪他总觉得什么玩意儿硌着后腰!

明姝眨眨眼,面对众人质疑的眼神,耐心地解释:“你别看不起它,这玩意儿关键时候可管用了,一撂一个倒!”

屡试不爽!

贺兰潋挑了挑眉,眼里的嫌弃快要溢出来:“我有说看不起它吗?我是看不起你好吗?”

明姝:“……”

她感觉受到了侮辱,握紧了拳头:“今天高低得让你见识见识姑奶奶的厉害!”

头顶落下一只手,重重揉了揉她的脑袋,嗓音无奈含笑:“姑奶奶,消停点,今天只是来探探情况,不是来杀人越货的。”

明姝扭头对上司褚低垂的眉眼,虽然依旧有些不甘,可还是选择了屈服,她闷闷不乐地应道:“那……好。”

众人避开耳目,来到一处墙角下。

闻人白一边嘀咕着擅闯民宅非君子所为,一边领着大家扒开一处草丛,宛如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神神秘秘地道:“白日里我在这处发现了一个狗洞!”

……

他激动地说完,却发现大家好像很沉默,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明姝眼神抗拒:“钻狗洞也忒不体面了!有损形象!”

贺兰潋抱胸凉凉地道:“要钻你钻,反正别拉我!”

司褚眉眼不耐,直接将嫌弃体现在了行动上,他一把搂住明姝的腰,纵身一跃,下一秒,两人已经出现在了墙上。

他居高临下,眼神睥睨,看着闻人白的眼神像是在一个傻逼,还轻轻“呵”了一声以示嘲讽。

然后便不理他们,转身优雅地跳了进去。

闻人白:“……”

对哦,他怎么没想到还可以翻墙!

他看着贺兰潋也毫不犹豫,跟较劲儿似的,也学着司褚优雅地一跃,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惑。

不对啊!

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这些人怎么一个个做的这么熟练啊喂!

果然还是他太单纯!

这头刚落地,明姝还死死抱着司褚的腰身,眼神半是激动半是崇拜:“这也太酷了!崽崽你也太厉害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呜呜呜废物流下了羡慕的口水。

司褚唇角微微翘起一点,显然对这马屁很是受用。

紧跟而来的贺兰潋见状很是嫌弃:“我说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影响?虽说不是光天化日,可好歹这还有两个大活人呢!”

明姝脸一烫,登时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怀里猛地落空,司褚唇角压了压,凉凉地斜了一眼贺兰潋,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

贺兰潋不怕死地瞪了回去,露出一口白牙。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

明姝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警惕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他们翻墙的地点选的不错,这个地方很偏僻,暂时没看到任何守卫。

明姝戳了戳司褚的手臂,眼神询问:“我们是分开走还是一起?”

如果一起的话,目标过大,难免容易引起注意。

“先不急。”闻人白站出来,摇了摇头,“这宅子我们白天来探过,很有些古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设了阵法,如果不清楚就贸然乱闯,一不小心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明姝闻言皱了皱眉:“一个宅子而已,让那么多人把守也就算了,至于还专门设个阵法么?难不成还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贺兰潋却挑唇一笑,眼底颇有些冷:“谁知道呢?”

明姝顿感好奇,也来了几分兴趣。

如果她一个人的话,即便再好奇,必定也不敢擅自行动,可他们有这么多人,真发生了什么,十有八九也应付的过来!

明姝有种探险的新奇感,眼神添了期待。

“那我们快开始!”

贺兰潋眼微眯,沉思片刻拍板:“先去找白水心。”他话音微顿,语气添了几分阴森森的寒意,“我倒要看看,她是怎么敢背叛我的!”

白水心身为圣女,是直接听命于贺兰潋的,他知道对方那点心思,正因为如此,从前丝毫没怀疑过白水心的忠诚,也放心地给了她巨大的权力,却没想到反被咬了一口。

对方瞒着他带领白莲教的人搞事,他身为教主,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没有人喜欢被人背叛的滋味。

贺兰潋也不例外。

闻人白来的时候大概记下了这里面的布局,风水相当于他的老本行,是以他沉思片刻,很快指出了方向:“那边。”

远处的长廊还亮着灯笼,几人并不敢招摇过市,穿梭在黑黢黢的院子里,要经过一片假山。

明姝打量着成群的假山,摸着下巴看向贺兰潋,语气感叹:“这下我相信你和这件事没关系了。”

贺兰潋疑惑地挑眉。

明姝语气幽幽地道:“你那么抠门,怎么可能舍得住这么奢华的地方!”

这座宅院显然是这晋城里最气派的一座了,这种穷奢极侈的作风,一看就和贺兰潋这铁公鸡不沾边。

贺兰潋脸色一黑,咬了咬牙:“真是谢谢你的信任了!”

明姝摆摆手:“不客气哦。” 第332章 腌入味了 “有点不对劲。”饶是明姝有点路痴属性,这会儿也察觉到了奇怪,“我们怎么还没绕出这假山林?”

刚刚粗略地望了一眼,这假山林是分布较密集错杂,可也绝不至于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去!

这都快半炷香时间了!

“停。”闻人白低喝一声,皱着眉摸了摸路边的假山石,他眼神一沉,“我们走入迷阵了。”

“这个迷阵类似于鬼打墙,只要找不对正确的路,就会一直在原地打转,然后被困在这里。”

明姝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

闻人白一抬头,就对上其他几人热切的目光,脸上难得露出点茫然:“你们瞧我做什么?”

明姝眨眨眼:“你既然知道这个阵法,那肯定知道该怎么破解?”

闻人白思忖片刻,一本正经地道:“祖师爷是有提到过这个阵法,不过他觉得这种入门阵法太不入流,于是也没教我们怎么破解。”

他说着,有些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说来惭愧,我对奇门遁甲一道并不擅长,不过我有个师弟精通此道,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几人:“……”

你们祖师爷也太看得起你们了!

贺兰潋盯着闻人白,眼神复杂:“你们祖师爷就没想过你们其中有学术不精的么?”

就差没明目张胆将鄙夷写在脸上了。

闻人白也不恼,温吞地补充:“倒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任何阵法,只要找到阵眼,将其破坏掉即可。”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

不过有一点,如果破坏掉了阵眼,会惊动布阵之人,打草惊蛇。

闻人白郑重其事走了一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乌云被风吹动,月亮探出云层。

他阖上眼,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明姝好奇地压低了声音:“这是做什么?莫不是什么神秘古老的咒语?念一下这个阵就自动破了?”

司褚和贺兰潋也好奇,不过却没像明姝一样表现在脸上。

几人保持缄默,不敢贸然出声打断闻人白。

直到大家听到他嘴里念叨着——

“祖师爷在上,一定要保佑弟子蒙对方向!”

众人:“……”

等闻人白重新睁开眼睛,就见其他人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他,他疑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说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走这边。”

其他人没动。

明姝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委婉:“是不是稍微草率了点儿?”

闻人白皱了皱眉:“怎么草率了?”

他可是仔细掐算过的。

明姝拼命朝其他两人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你,你们那个祖师爷靠谱么?一年显几次灵?”

闻人白还没说话,司褚突然眸光一沉,侧耳细听了片刻,眉头一松,朝着刚才闻人白指的方向支了支下巴:“的确是这边。”

说着,率先抬步走去。

明姝眼神震惊:“啊……啊?”

不是,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信啊?

贺兰潋很快也反映了过来,脸色变得轻松起来,抬步紧跟上去。

明姝:“……不是,不再考虑考虑?”

她蹑手蹑脚跟上去,挤在司褚身边,心里好奇的要命,扒着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悄咪咪地问:“你也见到了他祖师爷?”

怎么就她一个人没见到!

都什么年代了,这祖师爷怎还重男轻女啊!

司褚颇有些无语地睨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释:“听风的方向。”

这个迷阵的确是入门级的阵法。

只有一条路是生路,其他都是死路。

那么只需要辨别风的方向,即可推断出生路。

明姝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这不妨碍她对崽崽的崇拜。

按照司褚说的,几人果然顺利走出了假山迷阵。

终于逃离了那群假山,明姝松了口气,忍不住吐槽:“我现在对‘假山’这两个字都有阴影了!”

不远处,一座水阁灯火通明。

“那就是白水心住的地方了。”

许是对府里的防守很放心,白水心的房间门口只守着两个侍女。

一行人趴在花藤下,用手势比划。

分头行动!

贺兰潋和闻人白上屋顶探查情况,明姝和司褚负责打晕两个侍女。

贺兰潋和闻人白悄无声息来到屋顶,两人轻功都不错,底下的两个侍女毫无所觉。

贺兰潋正欲弯腰揭开一片瓦,闻人白连忙拦住他,见对方眼神困惑,他红着脸呐呐地道:“万一……万一人姑娘在沐浴怎么办?圣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此举非君子所为!”

贺兰潋眼神沉默,若有所思:“那要不然,你看之前先给里面的人打声招呼?”

闻人白:“……”

贺兰潋神色不耐:“放心,白水心身为圣女,为了保持身体的圣洁,一个月才洗一次澡,绝不可能这么巧让我们给撞见。”

闻人白瞠目结舌:“一,一个月洗一次?!”

他呆呆地张着唇,神色恍惚,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一个月才洗一次澡的女子!

那岂不是都腌入味了吗???

回想起白水心那仙气飘飘的模样,突然有些不忍直视。

“为了保持圣洁,不是更应该洗的勤点?”

贺兰潋轻嗤一声:“我说的这个保持身体圣洁,是指保持身体最原始的模样。”

说实话,他也觉得白莲教这个规定相当没有人性,甚至和白水心提过,可以不用那么死板。

不过对方一副我愿意圣教献身万死不辞的模样,他也劝不动,甚至还有些佩服。

同时深深的庆幸,幸好他是教主,不用遵守这些脑残规定!

闻人白语塞片刻,憋出一句:“当你们教的圣女可真不容易。”

揭开瓦片朝下望,果然没有美人出浴的画面,甚至于,白水心压根儿就不在房间里面!

两人按照约定朝下面的人比了个手势。

司褚悄无声息掠到那两个侍女的跟前,本来是想直接把人给砍晕,想到什么,动作一顿,改点了二人哑穴。

两个侍女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正欲尖叫,然而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们身后,一脸兴奋抄着擀面杖飞奔而来的明姝举起棍子,手起棍落,动作娴熟。

司褚则一脸纵容旁观。

房顶的闻人白和贺兰潋:……

突然觉得后脑勺有点凉是怎么肥四? 第333章 我先探路 明姝看着软倒在地的两个侍女,眼神半是激动,半是心虚,捧着棍子小声地道:“对不住了,两位小美人,我已经尽量下手很轻了……”

“……”

照你刚刚那笑得牙不见眼的猥琐模样,还真看不出来下手很轻。

闻人白和贺兰潋从屋顶上跳下来,指了指屋里:“白水心不在房间里。”

明姝将棍子收回去,眼神困惑:“不在房间里?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贺兰潋挑了挑眉:“谁说没人就不可以进去了?走,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啊……啊?”明姝一脸茫然,朝前挤了一步,“擅闯女孩子闺房会不会不太好啊?这万一撞到什么不该撞到的……”

“这就是你抢先一步进去的理由吗?”贺兰潋面无表情盯着明姝已经悄悄摸摸迈入房门的一只脚。

明姝被抓包神色也不尴尬,神色自若地推开门:“我先帮你们探个路……”

几人:“……”

然而下一秒,明姝蓦地发出一声惊呼,刚叫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又猛地咽了回去。

几人脸色一变,连忙跟进去,在看到屋内的情况时,神色蓦地转为沉默,嘴角隐隐抽搐。

“噗嗤”

贺兰潋没憋出,发出一声嘲笑,抬头好整以暇抄手瞧着明姝,话音调侃:“您这探路探的还挺周到啊,身先士卒,把自己都给弄进去了,佩服佩服!”

只见明姝整个人被一张网给笼罩住,高高地悬在半空,伴随着她的剧烈挣扎,那张网带着她在空中荡来荡去。

画面一副十分滑稽。

挂在半空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十分没有安全感,明姝想叫又不敢叫出声,只能可怜巴巴地扒着网朝下看,然而她越挣扎,那网收的越紧,她整个人都快抓狂了,听到贺兰潋的嘲笑声,忍不住磨了磨牙压低了声音恼怒道:“劳烦您几位先把我给放下来成不成?有那么好笑吗?!”

她说着,眼神幽怨地瞪了眼唇角上扬的司褚,对方对上她控诉的目光,好歹收敛了些。

司褚蓦地抬手,一抹寒光从掌心下飞出,将绳子给割断。

明姝瞪大了眼,身子直直往下坠,失重的感觉令她下意识死死闭上了眼,就在明姝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

司褚扶着明姝,帮忙把她头上的网给扒拉下来,明姝从网里跳出来,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这白水心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没事儿在自己的房间里弄这么大一张网干什么?”

贺兰潋打量着周围的布局,闻言别过头轻嗤:“人家也没想到还真能派上用场啊。”

明姝不由恼羞成怒:“你还和我杠上了是?”

闻人白沉思片刻,认真分析道:“或许这证明我们没有来错地方。”他谨慎地瞧了眼房间内,“大家四处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小心点,当心有机关。”

明姝眼珠微转,正要动作,被司褚提出后领衣襟,他眼神透了几分无奈:“你跟着我,别乱动。”

刚才的意外让人印象太过深刻,司褚显然是怕她又不小心触动什么机关,并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在他的目光下,明姝即便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偃旗息鼓,讪讪地“哦”了一声,乖乖跟在司褚身后。

白水心的这间房间挺大,几人分头行动,在屋子里搜寻了起来。

明姝每看到一样东西就忍不住惊叹:“这花瓶!得值不少钱?”

司褚瞥了一眼,神色淡然地收回视线:“也就几千两。”

明姝张大了嘴,羡慕的泪水从嘴里流了出来。

听听,什么叫也就几千两!

“收起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瞥见她的表情,司褚有些无言,“你宫里那些花瓶哪个不比这个值钱?”

虽然他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并没有很关注,但明姝宫里的吃穿用度一概都是最好的,可她这见钱眼开的毛病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明姝闻言顿时收起了想要把这花瓶扛走的念头。

“是哦,我自己也是个小富婆!不用羡慕别人!”

她挺直了腰杆,一脸正直地从花瓶上挪开了视线,好像是刚刚那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是她一样。

两人仔细观察着屋内的摆设。

女子皆爱美。

白水心也不例外,她迫于身份,平日里穿得仙气飘飘,然而首饰盒里却有不少装饰品,大多都是精致华美的首饰。

明姝翻开匣子瞧了眼,有些咋舌。

她暗道这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可怜,为了个人设非要把自己塑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么多首饰却只能放在盒子里,只能看不能戴。

明姝撇了撇嘴,将手里的一根簪子放回原处。

她回头一看,发现司褚正立在白水心的床榻前,不知道在瞧什么,神色颇为专注。

明姝眉头一挑,放轻了脚步自以为悄无声息走过去,司褚头也没回:“你来的正好,过来看看。”

她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怏怏不乐:“看什么?人家女孩子的床榻,莫不是格外的香,都让你走不动道了?”

仔细一听,话音含着几分酸意。

司褚怔了怔,眼里闪过一抹诧异,扭头观察着她别扭的神色,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唇角一挑,似笑非笑:“你在想什么?”

明姝脸色不自在,眼珠子乱转就是不看他:“我没想什么呀,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司褚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扶正她的脑袋,示意她看向他们正前方的墙壁,循循善诱:“你看那处墙纸,有没有发现什么?”

明姝顺着他的力道看过去,仔细打量片刻,眯了眯眼睛,眼里露出困惑:“有什么不对劲么?”

她凑近了些,发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语气试探:“那处墙纸,相较于其他地方,稍微……有点旧?”

浅金色墙纸乍一瞧看不出什么,可以凑近了仔细看,左下角那处悄悄褪色,看上去倒像是……被经常抚摸过?

司褚赞赏地点点头,抬了抬下巴:“上去看看?我不方便。” 第334章 美丽的误会 明姝闻言有些尴尬,原来他刚才站在这里就是在看这个。

她还以为……

说不上来的心虚,明姝没犹豫,翻身爬上了床,撅着屁股,小心翼翼朝里面挪。

她来到墙壁前,离得近更能发现一些异常,明姝注意到这处墙壁比其他墙壁稍稍凸起。

然而由于浅金色容易给人一种视觉错乱,这种细小的差异极难发现。

明姝回头朝司褚道:“这里好像有一个机关。”

司褚并不意外,神色从容淡定:“摁下去。”

明姝眨了眨眼,有些犹豫:“不会……触发什么机关?”

显然是对之前的经历心有余悸。

司褚摇摇头,言简意赅:“放心。”

见他一副万事有我的模样,明姝也不再纠结,不带一丝迟疑的用力将手给摁下去。

“咔嚓”一声轻响,明姝瞳孔微微一震,明显感觉到身下的床缓慢移动开来,她扶着墙稳住身子,眼睁睁看着床板打开,露出一条漆黑深邃的密道。

明姝盯着那黑漆漆的入口:“……”

她搭着司褚伸过来的手,小心翼翼落在地上,神色复杂:“这个密道的设计者可真是个鬼才!把这玩意儿藏在床底下,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觉得瘆得慌吗?这要是半夜从下面爬出来一个人……”

明姝想了一下那画面,登时一阵鸡皮疙瘩爬满手臂。

听到动静的闻人白和贺兰潋也赶了过来,看着床下的密道面露惊讶。

贺兰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冷笑一声:“亏小爷我找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藏在这里。”

这一般人哪儿能想到在床底下?

闻人白瞧了眼那密道,脚步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神色迟疑:“我们……要下去吗?”

堂堂国师大人,他不为人知的弱点之一,就是怕黑。

然而这种弱点未免有失男子气概,说出口有损他的光辉形象!

闻人白打心眼儿里抗拒。

明姝想也不想地道:“当然得下去看看啊,要不然我们折腾这一大通是为了什么?来都来了瞧瞧再走呗!”

她一边说着,一边撸袖子,抬腿就准备往里冲,然而没成功。

司褚拽着她的手臂将她给拽回来,眉头紧蹙:“不长记性?这么多人在,用得着你打头阵吗?”

明姝摸了摸鼻子,完全不敢说话。

他扫了眼旁边两个人,凉凉地讥讽,“两个大男人,也好意思杵在这儿让小姑娘走前面。”

两个大男人:“……”

贺兰潋差点儿没把白眼翻到天上,不过倒是没反驳他,十分干脆地抬腿迈进了密道,他半个身子踏进去,瞧了眼还愣在原地的闻人白,眼神古怪:“你还愣着做什么?”

闻人白吞吞吐吐:“我……我”

贺兰潋不知道想到什么,挑了挑眉,意味深长:“你别是怕了?”

闻人白:“……”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明姝却替他沉不住气了:“谁说我们小白怕了?”

她推了把闻人白,语气自豪,“小白,像个男人一样证明给他看看!咱不在怕的!”

冷不丁被推,差点儿一头栽进贺兰潋怀里的闻人白:“……”

他觉得自己和明姝比起来,还是她比较像个男人!

他是造了什么孽认识了这么个棒槌?

这密道极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一行人挨个进去,走在最前方的贺兰潋手里捏着个火折子照着路,懒洋洋朝着身后的闻人白道:“你要是怕呢,就跟紧点,我又不会嘲笑你。”

他顿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补充,“我会尽量笑得不那么大声。”

闻人白:“……”

明姝轻嗤一声:“看不起谁呢!我们小白才没那么怂!就这场面,我都没感觉,他要是怕他就是狗!”

默默抱紧自己的闻人白:“……”

我可谢谢您嘞姐姐,少说两句!

司褚眸光有些沉,对她左一个“小白”有一个“小白”很是不满。

她和闻人白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怎么跟谁都有那么多话聊!

“好好看路。”

他嗓音沉沉,打断了明姝的滔滔不绝。

明姝听出他情绪不高,有些纳闷儿,下意识皱了皱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睁大眼。

因为她后知后觉想起来,崽崽好像怕黑?

那她刚才那番话,不是正好戳中他的伤口么?

难怪人家不高兴呢!

明姝懊恼地咬了咬唇,瞧瞧她这记性!

明姝脚步稍顿,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其实,害怕也是很正常的一种情绪,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只是怕的点不一样。比如,我就特别怕蛇,蜘蛛,毛毛虫之类的动物!”

“所以,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啦,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明姝话音刚落,司褚就察觉到一只手从前方探了过来,柔软细腻,带着暖融融的温度,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怔了一下,那只手缓缓握紧他,像是在给他传递某种力量。

司褚唇角微微翘起,知道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解释。

任由那只手紧紧握着。

“不要怕啦,面对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克服它,我们陪你一起啦。”明姝心头稍松,没有甩开她,证明没有生气。

这么一想,崽崽也太好哄了?

呜呜呜太可爱了好想rua!

闻人白心头涌过一阵暖流,有些感动,心道这丫头总算是说了点人话。

这么一想,怕黑好像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他想了想,人家这么都安慰他了,好歹要有个表示,于是郑而重之地道谢:“明姝,你真是个好人!”

沉浸在悄悄摸摸拉崽崽小手的快乐里无法自拔的明姝一脸懵:???

她干了啥了?

怎么就被发好人卡了?

不管了,反正是在夸她!

“小伙子很有眼光嘛!”

闻人白一脸感动:虽然这丫头偶尔说的话很让人扎心,不过也算是有靠谱的时候,还特别会照顾别人的感受。

明姝眼神坚定:崽崽需要用心呵护!不能给他脆弱的心灵留下二次阴影!

贺兰潋神色古怪: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怎么都听不懂!

他们真的在一个频道吗? 第335章 神秘的严府 经过了漫长的走廊,视野一下子变得明亮开阔起来。

几盏油灯亮着,贺兰潋索性熄了火折子。

不确定这里面会不会突然冒出人来,一行人维持着高度警惕。

他们来到一处房间,地上摆放着几个箱子,挑开一看,无外乎都是些金银珠宝。

明姝和闻人白痴痴望着,俨然走不动道了,两个穷逼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好多钱!!”

不说堆积成山那么夸张,不过面前的数额也不算小了。

这宅子的主人家底颇丰啊?

贺兰潋挑了挑眉,脸不红心不跳:“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你们的,这都是我白莲教的财物!再看收钱了啊!”

明姝和闻人白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人是怎么做到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的?

两人齐齐道:“呸,无耻!”

贺兰潋面色淡定。

司褚倒没什么情绪,上前两步弯腰摸了摸箱子,捻了捻指尖,神色若有所思:“刚搬来没多久。”

如果是常年堆积在这里,应该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当然,也不排除主人格外爱惜,时常打扫。

不过看这宅子的陈设,这点钱财宅子的主人应该不放在眼里,不然也不至于直接就将这么多财物堂而皇之放在这里,却没有设置什么防护措施。

所以,这财物应该只是用来迷惑人的。

众人面面相觑,认真地听他分析,然而司褚却没继续往下说,而是抬了抬下巴:“往前看看。”

其他人自是没意见。

往前走,穿过一道暗门,他们又来到一处石室。

这里摆放着许多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放着许多书,看样子应该这宅子的主人还是个书籍收藏爱好者。

闻人白目光掠过书架,忽地一凝,快步上前,珍而重之小心翼翼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捧着翻阅起来,原本平静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

他的异常自然没错过众人的眼睛,明姝上前两步,好奇地弯腰看了眼封面。

……没看懂。

这不就是一本普通的书吗?

“你发现了什么?”

闻人白没立刻回答她,双手颤抖地快速翻阅了几页,因为激动,胸膛急剧地起伏,明姝都担心他下一秒会晕厥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谨慎地合上那本书,像完成了一件庄严神圣的使命,面颊泛着红晕,语气兴奋道:“这是高阳先生的《阴阳论》,里面详细记载着他毕生在风水命理上的研究,如今已成孤本,万金难求!最最重要的是,这本书,是他的真迹!”

明姝不知道这位高阳先生有多厉害,不过连闻人白都对此人如此推崇,想必定然是非常厉害的,最重要的是,她听到几个字——

“万金难求!”

她神情恍惚地望了眼四周的书籍:“我以为人家只是书籍爱好者,没想到人家是个古董收藏家呀!”

是她肤浅了!

贺兰潋听着,默默将手里把玩的一本书放了回去。

这是出于对金钱的尊重。

明姝打量着满屋子的书籍,眼神好奇:“看样子这座宅子的主人颇有些来头呀!有打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吗?”

金银珠宝都还好说,可是这些孤本,可不是仅凭财力就能弄到手的。

而且白莲教既然选在这里作为根据地,想必定有其用意。

“之前倒是有问过太守。”闻人白眸光亮了亮,“据他所说,这宅子的老爷是晋城的首富,姓严。”

明姝等人安静等待着下文,却迟迟没见他继续。

她皱了皱眉,语气不敢置信:“就没了?”

闻人白呐呐地道:“没……没了。”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难掩嫌弃,连带着旁边的贺兰潋也被拉下水:“合着你们俩打听了半天,就只打听到人家姓什么?”

贺兰潋脸色有点黑:“那太守说,这严老爷并不是本地人,前些年搬到晋城来的,似乎是身体不太好,正妻早些年因病逝世,倒是有几位妾室,不过都不怎么露面,膝下无儿无女,神秘低调的很,平日里也不爱出门,连见过他的人都少之又少。”

见都没见过,从何打听起?

明姝摸着下巴,眼神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这个严老爷很可疑呀!”

一家子都神神秘秘的。

人都有着炫耀的心理,这严府家底雄厚,那严老爷身体不好不爱出门也就算了,可是那几位妾室都是女人,谁还没个攀比的心思?

她见过的盛京的贵夫人们,三天两头就搞个茶会诗会聚一聚,为的就是炫耀自己的丈夫和儿女,顺带再嘲一嘲自己的塑料姐妹,见到对方过的不顺心自己也就开心了,然后再聊聊最近的八卦,那小日子过得叫一个精彩。

而这严府的妾室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而且,那严老爷究竟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打着身体不好的借口偷偷搞什么大事,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确实可疑。”司褚眸光微冷,逡巡四周。

身为皇帝,他自然有自己的消息网。

每个州府的名门世家商贾富豪,他不说每个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心里也有把称。

若是等哪天心情不好,就挑一两个害群之马来杀鸡儆猴。

这样宛如一把刀悬在头顶的滋味,多少也能震慑一些人。

可这严家,他却没有丝毫印象。

有着这么惊人的财力,金吾卫那边不能瞒报。

那么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就很值得深思了。

一个小小的晋城,竟然藏龙卧虎!

司褚心下冷然。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的势力都能做到只手遮天,若是他此趟没来呢?

恐怕等这股势力渗入盛京,不……或许已经渗入了!

明姝他们倒没想这么远,只是震惊于这严府的家底。

“有打听到,严家是干什么营生的吗?”

这样的家底打拼下来,得有个好几代?

“据说,他祖上是盐商。”

“盐商?难怪这么有钱!”卑微打工人闻人白留下了羡慕的口水。

司褚沉眸暗忖:是不是真的,回头让追影查查便知! 第336章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司褚提议继续向前行进。

明姝对书籍不是很感兴趣,欣然同意。

毕竟这么一大堆书又不能变成银子搬走。

倒是闻人白,对那些珍贵孤本极为不舍的模样。

一步三回头地张望,眼里含泪。

贺兰潋不耐烦地推他:“这么喜欢,下次再来不就好了?”

闻人白嘴角狠狠一抽,有些无语:“你以为严府是你家啊?”

贺兰潋一挑眉,似是想说什么,不过闻人白已经一脸肉痛地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去看,转身快步离开了。

他耸了耸肩,抬脚跟上去。

经过一条走廊的时候,司褚蓦地停下了脚步,明姝十分警惕地跟着止住了脚步,神色透着紧张,询问的眼神朝他望去。

怎么了?

司褚没看她,而是脚尖蓦地调转了方向,眸光定定瞧着身后的一扇门,那扇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不知道锁着什么东西。

他眼睛微微眯起,眼底划过暗色。

闻人白和贺兰潋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脸警惕地望过去,肌肉绷紧,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五感没有他们敏锐的明姝虽然不知道他们感觉到了什么,不过从他们的表现也大概能猜出来。

那扇门里关着什么?

她攥了攥指尖,脑子里一瞬间脑补了很多恐怖的东西,甚至连浑身是毛面貌丑陋的巨型野兽都想到了,硬生生把自己搞得紧张起来。

她打了个激灵,左顾右盼,想从几人的反应里瞧出点什么。

现在该怎么办?

却见司褚抬步朝门的方向走。

明姝蓦地瞪大眼:这么刚的吗崽!

她没有犹豫地追上去。

贺兰潋和闻人白紧跟其后。

司褚盯着那把大锁,眼神闪过思量,看样子是在挑哪个角度更容易劈断。

明姝按住他的手,忍着哆嗦,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咱……咱先别急,要不先瞧瞧里面有什么?这万一要是关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回头冲出来了,咱都没地儿躲!”

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神色紧张兮兮,司褚唇角一翘,恶意地没有提醒她,他抬手指了指门上的一处小窗:“里面有什么,要不你去看看?”

这处小窗应该是为了给里面关着的东西递吃食而设计的。

明姝咽了咽口水,反手指着自己,语气犹豫:“我……我去?”

司褚皱了下眉,神色迟疑,抿了抿唇:“要不还是我去……”

明姝死死拦住他,闭着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神色坚定:“那还是我去!”

见她一脸慷慨赴死般,软着腿面朝门口,深呼吸做心理建设。

司褚一脸好整以暇,唇角恶趣味地勾起。

贺兰潋和闻人白唾弃不已,吓唬人小姑娘算什么!

然而他们也心安理得选择了看好戏。

明姝平日里胆子是大,然而人对未知事物总是抱有畏惧之心的,尤其是涉及鬼神等神秘色彩的……

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她稳了稳情绪,强忍着手抖,抬手推开那扇小窗。

因为窗户有点高,她需要踮着脚才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明姝扒着门,艰难地踮起脚。

出乎意料,入眼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柔和的灯光,光线将房间里面照的明亮,很好地缓解了明姝的恐惧。

她定睛看去,房间里的布置竟然极为舒适,甚至有些奢侈,摆放着一张床,一张小几,还有一把贵妃椅,桌案上摆放着水果点心。

与这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明姝咋舌,可是关着的东西呢?

正欲细看,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突然占据视野,戏谑地瞧着她,明姝呼吸猛地一滞,面色惨白,回身就朝司褚冲去,吓得跳起,一把扑在他身上,双腿死死环住他的腰。

“卧槽……有有……有东西!”

贺兰潋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咬了咬牙:“我说大姐,有东西不是很正常吗?你一惊一乍的,是想吓死谁?”

司褚猝不及防,不过还是下意识托住她,耳根微红,低低咳了咳:“看到什么了?”

明姝惊魂未定,神色茫然嗫嚅着唇:“我,我看到了一双特别猥琐的眼睛!”

说完便死死往他怀里一埋!

刚才那一幕特别像恐怖片里的情景。

而且还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跟那人来了个对视。

天知道那一瞬间她心跳都快停了!

猥琐眼睛的主人:……

谁特么猥琐了?!

司褚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你再想想,你看到的是不是一个人?”

明姝仰着头,情绪慢慢平静下去,点点头。

是个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司褚耐心地道:“男人还是女人?”

明姝仔细回忆起来,语气笃定:“是个男人!”

她说着,迟疑片刻,下意识补充道,“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

仔细回想,那双眼睛好像……挺好看的。

司褚脸一黑,抿着唇默不作声把她放下来。

站稳了身子的明姝后知后觉,她好像说错话了?

她咬了咬唇,连忙补充:“不过没你好看!”

司褚敛眸不作声。

明姝心一狠,面不改色地道:“那个严老爷竟然偷偷摸摸把一个俊美男人关在这里,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众人下意识看过来,就连门里的人也忍不住屏息聆听。

明姝认真分析起来:“你们说,这人这么有钱,性子却这么古怪!”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你们知道龙阳之好么?”

众人神色古怪。

明姝眼神兴奋:“所以我敢肯定,这个严老爷,他喜欢男人!”

众人:……这个猜测是挺大胆。

门里的人实在忍不住了。

“我说几位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还在这里呢!!

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他?

明姝眼神震惊:“卧槽他能听到?!”

“……”

姑奶奶,就你那嗓门,但凡没聋都能听到?

那人沉默一会儿,话音多了几分咬牙切齿:“何不借一步说话,那位姑娘,我仔细讲与你听,我究竟为何被关在这里?”

几人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司褚面无波澜,抬手袖间寒光一闪,硬生生将那把铁锁劈断。 第337章 师兄师弟 推开那扇门,贵妃椅上,懒洋洋倚着的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一袭黑衣,华贵逼人,他慢条斯理倒了一杯茶,抬起头看过来,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

明姝眉头猛地一皱,这人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在哪儿见过呢?

她拧眉思索起来,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

那夜画舫上她遇到的那个登徒子!

她当时为了躲避丞相,随手抓了一个人做掩护,结果对方却趁机占她便宜!

想起往事,明姝半眯起眼睛有些不悦,同时心里闪过一丝狐疑,这人怎么会在这里?

傅明野见到明姝也有些惊讶,几乎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显然,他对这个有过两面之缘的女子印象十分深刻。

主要是他生平第一次在女人身上栽跟头,之后还被人一群黑衣人围剿,费了一番周折才得以脱身,那段经历实在很难让人忘怀。

之后他还让人去查过,可翻遍了整个盛京,也没找出这号人。

傅明野觉得有意思,他本来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小姐,却没想到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夜的事情只要有心便能查到,大齐的皇帝司褚当夜竟也在场。

他想起后来冒出来的那个气势极强,戴面具的男子,心头有了估量。

恐怕那人就是大齐皇帝。

那个少女的身份……

他有了猜测,当下便查到后宫中有位圣宠正浓的贵妃娘娘。

不过他的猜测没来得及证实,就被另外的事给缠上,离开了盛京。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在这儿碰上。

想必这就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傅明野唇角微勾,朝着明姝举杯遥遥一敬,眼眸潋滟含光:“小美人,巧啊,这说我们这算不算有缘?”

明姝:“……”大哥你是不是不长记性?

她不着痕迹瞥了眼旁边的司褚,暗暗叫遭。

司褚自然也认出了这人的身份,眸光一闪而过的冷意:“堂堂东陵太子,来到别人的地盘,觊觎别人的东西,却也不跟主人打一声招呼,这就是东陵的做客之道吗?”

明姝愣了一下,东陵太子?

她讶异的目光迅速看向傅明野,眼里透着不敢置信:这登徒子,竟然是太子?!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毫不遮掩,或者说是不屑遮掩。

傅明野面色微冷,眯了眯眸循声看过去,眸光落在司褚身上时微微一深。

方才他只顾着看明姝,倒没有留意她身后的人,这人生得俊美如斯,气质出众,偏生眉眼却透着一股戾气,生生将这美染上了几分危险意味,让人不敢轻易逼视。

不消片刻,他便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这样的气势,除了大齐那位赫赫有名的暴君,别无他想。

傅明野搁下茶盏站起身来,收敛了轻浮的姿态,眸光意味不明,唇畔噙着疏离冷淡的笑:“原来是大齐的皇帝陛下,失敬失敬。”

“某不请自来,实属讨扰。不过……”他话音略顿,复又低笑起来,眼底掠过一抹冷诮的光,“大齐皇帝陛下的待客之道也很是让人大开眼界啊,这一路来,托陛下的福,在下可是深深体会到了传闻中金吾卫的厉害。”

他一字一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这一路也算不得容易,金吾卫那群疯狗得了某人的命令死咬着他不放,时不时就冒出来给他一个“惊喜”,他从东陵带过来的暗卫死伤过半,实在让人恼恨!

害得他只能乔装打扮,低调的不能再低调,这才勉强躲过了那群人的追杀。

明姝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略带惊讶地看了眼司褚。

他派金吾卫的人追杀这东陵太子?

明姝倒不觉得司褚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这东陵太子偷偷摸摸潜入大齐,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涉及到两国之间的政事,自然算不得小事,被追杀也是活该!

不过令她惊讶的是,金吾卫有多厉害她也清楚,而这东陵太子,被追杀了那么久还能好好活到现在,看样子也有些本事。

明姝打量着对方,深深觉得人不可貌相。

她还以为他只是哪家的纨绔子弟,轻浮孟浪!

没想到人家竟然是一国太子!

司褚面色不变,冷淡弯唇,似嘲非嘲:“早知道太子的命这么硬,朕就精心准备准备了,招待不周,倒是朕的不是。”

傅明野脸色一沉。

眼看气氛陷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明姝已经悄悄地退后一步,准备腾地方让他们打一架。

谁料一道声音平地惊雷响起,夹杂着浓浓的震惊——

“小胖?小胖是你吗?!”

明姝:“……”

这谁?

走错片场了!

傅明野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望过去。

一个身影快速朝他砸了过来,闻人白一脸激动地搂住他:“小胖,真的是你?!”

猝不及防被勒住命运咽喉的傅明野:“……”

他反手将身上的人给制住,咬着牙阴森森地威胁:“你是不是想死?”

贺兰潋皱了皱眉,眸光微冷:“放开他!”

这神棍怎么这么菜,明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还敢扑过去!

明姝和司褚瞧出点苗头,明智地站在一边没有选择插手。

“他和你什么关系?”傅明野扫了他一眼,打量着他的神色,唇角勾起,好整以暇地问。

闻人白泪光闪闪,声声哀切:“小胖,你不认识师兄了吗?”

傅明野脸色一垮,黑着脸怒斥:“闭嘴!再敢叫那个称呼别怪我翻脸!”

闻人白一脸遗憾,孩子大了,要面子,不过为了小命,到底还是闭了嘴。

贺兰潋这才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地挑眉:“你们认识?”

闻人白正了正色,笑眯眯指着傅明野:“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我的那位师弟,擅长奇门遁甲。”他说着,摸了摸下巴,“太多年没见,小伙子变化可真大,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你们都不知道他以前……唔!”

傅明野面不改色地捂住他的嘴,阴恻恻地道:“许多年不见,师兄你这张嘴,依旧是这么讨人厌啊。”

闻人白:“……” 第338章 不像好人 贺兰潋瞧着这对师兄弟的相处状态,莫名有些不爽,他拉着明姝一起吐槽:“你觉不觉得这对师兄弟怪怪的?正常人哪有见面就搂搂抱抱的?我瞧着那个什么东陵太子就不像是个好人!”

明姝仔细看了眼那两人,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扭过头来,瞧着贺兰潋一脸咬牙切齿,活像是把妻子和奸夫抓奸在床的丈夫似的,脸色一阵沉默。

……

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过了一会儿,明姝一脸深沉地开口:“我倒是没觉得他们怪怪的,我觉得你……稍微有点奇怪。”

不对,是非常奇怪!

贺兰潋扭头过来,神色不悦:“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兄弟,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呢?!”

明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认真地道:“人家是多年没见的师兄弟,见面一时激动也是很正常的嘛!倒是你,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模样好像在……吃醋?”

她这两个字一出,贺兰潋当即脸色一变,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模样:“你不要腐眼看人基!我可是直男!”

明姝郑重地点点头,慢悠悠补充:“哦,喜欢扮女装的直男。”

贺兰潋:“……那只是爱好!”

她笑眯眯地偏头,十分不走心地安慰他:“很正常呀,是个男人都爱穿小裙子嘛,我又不会嘲笑你!”

默默吃瓜的司褚在一边凉凉道:“我不爱。”他眉眼掠过一丝嫌弃,“居然有人喜欢穿那玩意儿?”

贺兰潋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他沉着脸眼神阴郁瞅了眼这对一唱一和的狗男女,半是憋屈半是怀疑人生地蹲到角落里种蘑菇了。

司褚不解地侧眸:“他怎么了?”

平常这种情况,贺兰潋会和他怼三百个回合,今天居然这么安静?

明姝眼神怜爱地看着他,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直男,吃了半天的瓜都没吃明白。

“没什么,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而已。”

她语气云淡风轻。

那边好不容易结束了亲友会面。

“你是怎么被困在这儿的?”明姝好奇地问出了众人心中疑惑。

她眼神由上而下打量着傅明野,添了几分意味深长,该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

按理说傅明野并不了解明姝的为人,仅凭观察也不应该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可不巧,刚刚明姝在门外说的那番话,被他听了一字不漏。

这会儿对方一露出这样猥琐的眼神,他莫名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眼皮重重一跳,傅明野立即澄清:“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是被人软禁没错,可绝对不是因为那该死的金屋藏娇!”

他咬字很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明姝。

明姝眼神惋惜,耸了耸肩:“好。”

还以为有好戏可以看呢。

闻人白追问:“那是因为什么?居然还有人能锁住你?”

没人比他更清楚,傅明野的武功不弱,甚至连他也不是对手,更别说他还精通奇门遁甲,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容易被算计才对。

傅明野抬手捏了捏眉心,眼底闪过一抹尴尬:“一时大意,我被下了药,内力被封了。”

闻人白闻言神色一凛,搭住他的手腕,眉头一蹙:“软筋散?应该是改良过的,普通的软筋散做不到这样。”

傅明野点点头,眸光冷然:“我也想不到对方会来阴的!”

“可是他对你并没有恶意,相反还算得上客气。”明姝毫不客气地指出疑点,若有所指的扫了眼四周,语气似笑非笑,“如果你不说自己被软禁,我还以为你是来度假的。”

她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下轻轻挑眉,语气近乎犀利,“你和他认识?又或者他想和你达成某种交易,但你拒绝了?”

傅明野看向明姝的眼神多了几分估量,他唇角一斜,轻笑出声:“不愧是贵妃娘娘,果然叫人大开眼界啊!”

最开始对他感兴趣,不过是因为她长得不错,也还算讨喜。

不过如今他是真动了几分心思了。

即便,对方是司褚的女人。

这么一想,好像更刺激了。

他眼里泄出来的光让司褚眉眼霎时沉冷,男人在这方面总是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

司褚面无表情打量着傅明野,琢磨着死一个东陵太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东陵皇帝又不止一个儿子。

明姝并不意外他能猜到自己的身份,竖起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摇了摇,面上笑吟吟的:“拍马屁也没用,你最好老实交代。”

她脸色沉寂下来,乌沉沉的眸子清湛如秋日湖水,方才还明媚潋滟,如今却笼着一层雾气。

“太子爷,到别人家来做客就要有做客的样子,可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插手人家的家事呀。”

她唇角微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晋城什么地方,如今正在闹瘟疫,这个东陵太子却偏偏出现在这里,怎么看怎么可疑!

被抢了台词的司褚也不恼,纵容地在一边瞧着,并不觉得让女人参与到这种敏感的政事里是什么有损颜面的事。

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束缚自己的女人,生怕被踩到头上。

他只怕她站的不够高,踩的不够稳。

凤凰总要翱翔九天,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笼中金丝雀。

那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自己的侮辱。

傅明野看清了司褚的态度,心里不由暗暗吃惊,

这暴君竟然还真把这位贵妃当眼珠子护着?

他本来还以为传言不可信,如今亲眼见到,不可谓不震惊。

傅明野来了劲儿,心里对明姝越发好奇。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让传闻中的暴君如此相待?

他按捺住心头涌动的情绪,慢腾腾地笑了:“不敢欺瞒贵妃娘娘,您猜的不错,孤此次前来,确实是为了行一些不可告人之事。”

闻人白猛地瞪大了眼:“小胖,你疯了?!”

他拼命朝他使眼色。

司褚是什么人?!

这傻子真以为他是什么好性子不成?

涉及两国朝政,便是他也没办法插手。

他当司褚真的不敢杀他吗?! 第339章 傅明野的诚意 傅明野迎上闻人白的视线,又瞟了一眼神色莫名的司褚,面上倒是淡定的很,甚至还有些嫌弃闻人白小题大做。

他慢条斯理地启唇:“没人规定,不能来做点生意,赚点小钱?”

闻人白诧异地瞪大了眼:“做生意?”

明姝也一脸质疑地盯着傅明野。

这人费尽心思潜入大齐,就为了做生意?

“什么生意?”

傅明野朝着明姝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眸光噙着戏谑:“贵妃娘娘,您这表情可真让人伤心,孤可是遵纪守法的商人。”

明姝翻了个白眼别过头。

“好。”傅明野正了正色,在椅子上挑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语调耐人寻味,“听闻不周山有惊世宝藏现世,孤不过闻风而来,想分一杯羹而已。”

“不周山?”明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有些疑惑。

“不周山,传说楚王建藏宝阁的地方。”闻人白神色复杂,“可这地方,难道不是只存在于神话传说里么?”

不周山,据说是人界通往天界的唯一路径,那里珍宝无数,甚至还有人人向往的长生不老药,可惜从来没有人能够寻到不周山的踪迹。

又或者,没有人能去了之后活着出来。

各种神话传说扑朔迷离,为不周山添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尽管凶险莫测,然而探险的人却始终络绎不绝,人人都觉得自己是那个幸运儿。

楚王晚年昏庸无道,痴迷于寻仙问道,妄图寻找长生不老的法子,后来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不周山的传说,派出了无数方士寻找不周山的下落。

最后竟真让他找到了。

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召集能人异士,在不周山耗费无数物力财力建立藏宝阁,聚集天下之珍宝。

然而藏宝阁建成没多久,楚王便殡天,他死之前下了令,建立藏宝阁的人全部殉葬,从此之后,不藏宝阁也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楚王已经修得长生不老之术,去到了西天极乐。

也有人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不然又怎么解释为什么楚王死了?

众说纷纭,历经千年历史更迭,藏宝阁连带着不周山也都淡出了众人的视野,成为了神话传说中存在的事物。

可就在现在藏宝阁重现江湖,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不管是真是假,没人愿意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可是长生不老啊!谁能不向往?

退一万步讲,即便寻不到长生不老的法子,可藏宝阁里的那些东西也足以令人心动!

“是真是假,一探便知。可是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很难拥有了,孤当然也想凑凑热闹。”傅明野唇畔笑意深深,看不出丝毫破绽。

明姝皱起眉,他竟然也是为了那个藏宝阁来的?

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也能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事实证明,能。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贪婪。

司褚神色冷淡,像是冬日湖里的冰垛子,看人的时候透着浸骨的寒意:“我大齐的东西,就不劳外人操心了!”

傅明野挑了挑眉,哼笑一声:“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千年前咱们东陵和大齐也是同为一体,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见者有份?”

这是打算将不要脸贯彻到底了。

司褚眉眼压得更低,唇角却蓦地一勾:“那你就尽管试试看,能不能活着走出大齐。”

他轻眯眸,眼尾挑起锋芒,嚣张压根儿不吝于遮掩。

不管那藏宝阁是不是真的存在,他都不容许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这样挑衅!

气氛猛地绷紧。

傅明野看似游刃有余,身体却不着痕迹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应对司褚的发难。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笑一声,放下了继续试探的心思:“何必闹得这么难看?皇帝陛下,你大可相信孤对大齐并无恶意,只是仅仅想要分一杯羹而已,咱们明明有更好的方式达成双赢。”

明姝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东陵太子真是个商业鬼才,头一次见到把占便宜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傅明野眸光流转过意味深长,拖长了语调斜睨着无动于衷的司褚,“孤虽可以保证,自己并无恶意,可是却不敢保证其他人没有这个心思。”他话音蓦地一转,眼里添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你们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吗?”

司褚不接话茬儿,他也不尴尬,看向明明眼里的好奇快要溢出来却装作不在意的明姝,抵着唇笑起来。

明姝觉得这人好欠打。

闻人白看样子是真的担忧自己刚重逢还热乎着的师弟因为嘴贱客死他乡,忍不住催促,“你倒是快说啊!”

好在傅明野并没有继续卖关子,他身子往后靠,懒洋洋的,“有人找孤做笔生意,要东陵出兵攻打大齐。”

瞧见众人脸色一变,他挑着唇不紧不慢地补充,“不过被孤给拒绝了。”

他顶着一脸正气一本正经地道,“孤只是想来发一笔财而已,无意掺合进别人的内斗,所以那人恼羞成怒,把孤给软禁了。”

傅明野笑吟吟看向司褚,“怎么样,大齐皇帝陛下,孤可算够诚意了?”

这话真假参半,他确实觊觎藏宝阁,也的确是因此而来。

攻打大齐,要说完全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作为东陵未来的皇帝,傅明野自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不过他认得清形势,并没有被递到眼前的诱惑冲昏头脑。

大齐兵力强盛,更有镇北王父子坐镇边疆,这父子俩没一个好招惹!

老的经验丰富,打法凶险蛮横!

小的兵行诡道,让人很是头疼。

可以说有这两大悍将在,攻打大齐并非易事。

自古以来,大齐有句老话。

功高震主。

傅明野不是没想过动用他在大齐的暗桩,挑拨司褚和镇北王父子的矛盾,然而结局都失败了。

而司褚本人,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角色,甚至暗地里被各国称为“疯狗”。

只因这人睚眦必报,行事极为霸道,向来只有他招惹别人的,果然有人敢来招惹他,就做好被他疯狂报复的准备!

在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傅明野自然不可能淌这滩浑水。

当然,煽煽风,点点火,顺便捡个漏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第340章 社死现场 简而言之,傅明野只想看热闹,没想把自己变成热闹。

在他看来那群乌合之众成不成得了气候还难说,他还未登基,根基算不得稳,他那几个好兄弟更是巴不得他死在这里,少一个竞争者,他怎么可能如了那些人的愿呢?

他可没有把自己折进来的打算。

傅明野眸光微闪,暗波涌动。

不过若是形势有转变,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内心思绪百转,他面上依旧是矜贵有礼的模样,端的一派温和无害。

和他相反,明姝等人脸色则很是难看。

身为四国之一,东陵的实力并不弱,仅次于大齐。

大齐如今内忧未平,如果再遭遇外患,一定会元气大伤!

到时候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背后的人用心简直险恶!

而且听傅明野的语气,对方还是大齐的人,这可不就是赤裸裸的通敌叛国么!

司褚眸光冷冽,嗓音沉沉:“那人是谁?”

傅明野眼神微闪,偏头语气玩味:“买卖不成仁义在,人家要找孤合作,孤拒绝也就算了,可是转头把人家给卖了,这是什么道理?传了出去,日后谁还敢与我东陵合作?陛下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呀!”

他瞥见司褚脸色愈渐的冷,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当即识时务地话音一转,“不过嘛,若是陛下拿出诚意来,孤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考虑。”

闻人白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模样。

这……这傻子竟然胆大包天敢和司褚谈条件!

他知不知道司褚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

司褚目光幽冷盯了一会儿傅明野,那眼神只把对方看得坐姿都僵硬了几分,他蓦地一勾唇:“不愿意说?”

“那你就继续待在这里。”

说着,他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似笑非笑呵一声,“我看,太子似乎也挺适应这里的环境。”

他说完,拉着明姝便要走。

傅明野脸色一僵,眼底划过一抹错愕。

他连和司褚干一架的准备都做好了,对方却突然来这么一出?!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戳中傅明野的死穴了。

那人并不敢怠慢他,这地方虽说勉强倒也能将就,可到底不自在,也没个说话的人解解闷,就这几天下来,他已经不耐至极,等待着自己那群蠢货下属找到这里。

然而不知道是这里太隐蔽,还是那群蠢货太废物,竟然好几天了还没发现不对劲!

傅明野心里翻来覆去将对方骂了个遍。

如今好不容易眼看能解脱,对方却不打算带他走?

他心想,这大齐的皇帝真是小气至极,一点肚量都没有!活该名声那么臭!

然而傅明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咬了咬牙,看着司褚毫不犹豫的背影,淡定的姿态再也维持不住:“……等等!”

司褚脚步微顿,慢腾腾旋身看过来,眉微抬,眼神轻描淡写,似是毫不意外:“太子改主意了?”

傅明野一脸菜色,忍着心梗缓缓扯唇:“孤突然觉得,相比和陛下的合作,仁不仁义……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噗嗤”

他眸光偏移,看向笑出声的明姝,对方被抓包也不尴尬,眼里还捎带着笑意,抬了抬下颚瞧着他,明眸湛湛,似笑非笑调侃:“太子还真是,能屈能伸呀!”

她俏生生立在光影里,发间珠钗轻轻晃动,眉眼弯弯的模样煞是好看。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傅明野也不由微一晃神:“……”

他想,这服软,似乎也没那么憋屈了。

——

“你说你不知道那人是谁?”出去的路上,明姝缓缓扭头看向说话的人,阴森森地露出一口白牙,“这里离那间暗室也不是很远,要不要再把你送回去?”

搁这儿逗你姑奶奶玩呢?

“……”傅明野开口解释:“那人每次见孤都会戴面具,孤并没有见过他的真容……”

明姝拧着眉打断他,毫不客气:“别老孤孤的,皇帝和贵妃都没摆架子呢,知道什么叫微服私行么!”

傅明野哑口无言:“……”

“好的,我知道了。”

他从善如流。

傅明野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之前就见识过这位贵妃娘娘的性情,不过现在还是觉得有些……奇特。

他不由自主看向司褚,眼带同情地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不是不想宠其他女子,而是……不敢?

他觉得他无意窥探到了真相。

明姝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复又继续追问:“是男是女总该知道?”

傅明野收敛思绪,认真道:“是个男人,看上去应该四十多岁。”

“四十多岁?”明姝扭头看向其他人,“这么说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严老爷了?”

闻人白赞同地点点头:“能够自由出入这密道,并且把一个大活人给关进去,应该就是这宅子的主人没错。”

“我们如今要弄清楚的就是这个严老爷和白莲教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系?”

傅明野眸光轻闪,语气好奇:“白莲教?”

明姝觑了他一眼:“和你没关系。”

虽然目前傅明野的嫌疑是洗清了,不过此人身上还存在诸多疑点。

而且她突然想起来,这个东陵太子也是女主的舔狗之一,甚至还在男女主造反时助了他们一臂之力。

但凡是和主角有关的,她都要谨慎对待。

傅明野神色有些失落:“这位姑娘好生无情,想当初在清乐坊的画舫上……嘶!”

明姝脸色一变,下意识瞥了眼司褚的脸色,生怕这人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当即毫不犹豫一脚重重碾了下去。

傅明野脸色微变,额角青筋跳了跳。

这女人……吃什么长的这么大的力气?

贺兰潋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狐疑:“清乐坊?”他扫了眼傅明野,等待着下文,“清乐坊怎么了?”

眼见着司褚一张脸像是被冰冻过似的,明姝咬了咬唇,面不改色打断贺兰潋:“他是说,你长得和清乐坊那个花魁惊鸿仙子挺像的!”

贺兰潋:“……”

傅明野本来还没觉得,经明姝这么一提,突然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贺兰潋,若有所思:“是挺像的……”

画舫那晚,他也见过惊鸿仙子的。

闻人白则一脸懵,看向贺兰潋:“惊鸿仙子?”

贺兰潋一度感觉到了什么叫社死。

成功转移了众人注意力的明姝偷偷松了口气。 第341章 箭阵 闻人白倒是听过惊鸿仙子的名头,不过并没有亲眼见过。

据说这位惊鸿仙子貌若天仙,多少想见她的人即便一掷千金,也不一定能见到她,依照他一贫如洗的程度来看,怕是这辈子也别想窥得那位惊鸿仙子的真颜。

身为道士,闻人白清心寡欲惯了,说实话他对美色兴趣不大,不过嘛,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他也会好奇,那位传的神乎其神的仙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他不由仔细打量起了贺兰潋那张脸。

贺兰潋察觉到他目光的停留,脸色越发的僵硬,心里把明姝掐死的念头都有了!

这丫头莫不是故意的?

迎着他暗藏杀机的视线,明姝一阵心虚,连忙挪开了视线,左顾右盼,就是不和他对上。

她在心里默默地道。

抱歉了兄弟,是好兄弟就帮忙挡一下刀!

这种小场面,她相信他一定可以应付的!

这张脸傅明野越瞧越觉得眼熟,他半眯着眼,神色狐疑:“惊鸿仙子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贺兰潋唇线抿直,心里慌得一批,神色淡定一如往常,唇角甚至挂着几分轻慢:“这世间的人,美的人美的千篇一律,丑的人丑的别出心裁,有什么可惊讶的?”

他顶着一张你们这群凡夫俗子实在大惊小怪的模样,又狂又拽,直接从气势上压倒了对方。

“……”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让众人一下子哑口无言。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很好,的确是贺兰潋的风格。

明姝忍着笑,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朝他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贺兰潋朝她递了个回头再找你算账的眼神。

于是这件事被这么轻飘飘的给揭过。

荷兰·女装大佬·潋死死捂住了马甲:今天也是在掉马边缘反复试探的一天!

几人一路朝前走,来到一处有些奇怪的房间。

为什么说是奇怪呢?

与之前的房间不同,来这里之前,他们经过了一条长廊。

刚一踏上长廊,司褚便抬手止住众人的动作:“别动!”

众人神色警惕,登时停下了步子。

他眉眼冷戾,凛冽的眸打量着四周,思量片刻,从腕间取下一颗珠子,抬手朝空荡荡的走廊另一端掷去。

“嗖——”

伴随着破空一声,走廊两边数道寒光乍现,无数箭刃朝着中间的位置射去。

明姝惊诧地瞪大了眼,被司褚拽着朝后退了几步,险险避开了一根箭。

盯着插入地面的箭羽,明姝杏眸瞪得滚圆,抱着肩膀轻轻吸了一口冷气。

等这阵箭雨过去,走廊的地上密密麻麻插着箭矢,如果不是司褚拦住,他们刚才贸然踏入那条走廊触动了机关,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明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也太刺激了……”

许是刚才一路走来太过顺利,让她不自觉放松了警惕,差点儿忘了这是密室,还有足以令人致命的机关!

司褚眉头微拧,盯着走廊对面,黑暗里隐隐的一扇门,他语调微沉:“那扇门里藏着很重要的东西。”

或许这才是这个密室最核心的秘密。

众人也纷纷赞同。

看来这条路是必须要经过了。

不过这机关倒是有点棘手。

那密密麻麻的箭雨,看着就让人头疼,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机关?

闻人白想到什么,偏头瞧自家师弟:“小胖,你不是对这些最了解么,可有看出什么破绽?”

傅明野神情麻木,已经选择忽略了他的称呼,拧着眉头仔细打量了起来,他抬眸目光扫视一圈,倏地定在走廊上方,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黑漆漆的洞口便是机关口,刚才的箭雨也是从这里发出。

而其他地方也分布着一些同样的洞口。

想清楚了其中关窍,傅明野眉头倏然一松,指着那几处机关闸,冷静出声:“只需要将那些机关闸破坏掉,这箭阵便作废了。”

这个机关阵并不算难,不过难在快狠准。

“这几处地方必须要在同一时间内破坏掉,否则极有可能触动其他机关。”

这个时间一定要掐得准,快一秒,或者慢一秒都不行。

这就是这个箭阵最难破解的地方。

其余几人听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司褚神色淡淡,朝着其余几人道:“都记清楚刚才的位置了吗?”

什么位置?

明姝略有些懵然地瞪大了眼,只见其他几人点点头。

贺兰潋挑了挑眉,唇角讥讽地挑起:“别瞧不起人,小爷我过目不忘。”

司褚并没有在意他的挑衅,语气波澜不惊,透着从容镇定,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他变色:“一共有九处机关口,我负责三处,你们每人负责两处,有意见么?”

他漆黑的瞳仁扫过去,透着毋庸置疑。

贺兰潋瞧他如此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模样,忍不住嘴贱:“您确定?不要换换?三处也太为难您了,这万一要是拖了后腿,那咱们可要全栽在这儿啊!”

就差没把对他的不信任写在脸上了。

司褚凉飕飕睨他一眼,也不多做辩解,唇角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那就拭目以待。”

说完就不再搭理他。

一拳揍在棉花里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贺兰潋一口血哽在喉咙里,有些恨恨地咬紧了牙。

为什么这大暴君越来越会气人了?

还不如直接干一架来的痛快呢!

司褚没理会贺兰潋的不爽,转头瞧着明姝,眸光略微柔和下去:“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明姝迟疑着点点头。

她又不傻,听了这一通下来也大概明白了。

这样做难免有风险,稍有不慎就会将自己置入险境。

不过明姝莫名信任司褚。

他既然有把握,那么就一定会做到。

毕竟到现在为止,她还从来没见过他失手。

明姝睁着一双明净的眸子仰头看他,微微弯唇:“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司褚唇角忍不住翘了翘,几乎忍不住想摸摸她的头,然而旁边杵着几个碍眼的东西,他生生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有一件事,确实需要你来做。” 第343章 萨蛮花 明姝一脸沉默地望着司褚,对方眨了眨眼,眼神很是无辜。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挽起他的袖子,蝶翼似的眼睫微垂,轻轻将拍了拍那片污浊,清澈的眸看向他,语气似是无奈。

“现在好了?”

司褚唇角不可抑制地微翘,矜持地颔首。

旁边的人:“……”

简直没眼看!

……

穿过走廊,几人终于来到这扇门前。

石门旁边有个机关,司褚抬手一按,门扇缓缓朝两旁推开,发出缓慢沉重的闷响,像个行动不便的老人。

刚踏进去,所有人便被眼前一幕给震惊了。

明姝步下台阶,睁着一双惊诧的眼,望着四周摆放的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还有容器里盛放着的不知名液体,她莫名有些头皮发麻,喉咙也跟着发紧:“这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不怪她如此,这一幕像极了电影里奇奇怪怪的实验。

不过还好,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实验对象。

闻人白脸色微沉,细细嗅了嗅空中若有若无的香气,他眼神变了变,抬手掩住鼻子:“大家小心点,不要碰到这些瓶瓶罐罐,可能会有毒。”

自然没有人会质疑专业人士说的话。

其他人也学着他的动作,用手帕或衣袖把口鼻给掩住。

因为这些东西大家的行动也变得拘谨起来,生怕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当然也怕这里面暗藏机关,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明姝把手帕挽成条绑在鼻下,本来她是要给司褚绑的,不过对方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她的好心。

她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迅速瞧了一遍这些罐子里盛放的东西,很快发现了共同点。

每个罐子里盛放的东西好像都是同一种。

一种幽蓝色,散发着莫名香气的液体。

闻人白用手帕包裹着手,小心地捏起一个小罐子,仔细勘察着杯中液体,仅凭肉眼他也无法确定其中的成分。

他目光微转,突然留意到旁边一朵干枯的花,闻人白仔细拾起,凑近观察起来。

这花虽然已被风干,不难看出生得极其艳丽,幽蓝色的小花透着一种近乎妖异的美,重瓣,品种也颇为奇特。

闻人白有些稀奇,无意识喃喃道:“倒是奇怪,我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纷纷凑过来。

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是目光短浅之人,然而大家围着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花是什么品种。

明姝眉头微蹙,语气揣测:“难不成这里面的液体,就是用这种花来提炼的?”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闻人白赞同地点点头:“应该是的。”

“那这玩意儿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闻人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液体,并且仔细用一个小瓶子装了点贴身放好,语气不太确定:“据我猜测应该是某种能让人迷失心智的药物,不过具体还是要回去研究研究才能确定。”

他对这方面极其敏锐,刚才闻到那花的香味,他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所以才让其他人掩住口鼻不要乱碰。

“迷失心智?”明姝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一亮,“之前那些突然躁动的百姓,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之前明姝就很奇怪,即便白莲教的洗脑能力再强,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都死心塌地追随?

一两个被迷惑也就罢了,难道一群人你竟然找不出一个脑子清醒的?

如果说他们是被药物所控制,这倒说的通了。

贺兰潋挑了挑眉,提出疑问:“那这药物,又是怎么下到他们身上的呢?”

那些百姓又不是傻的,总不可能人家给什么就喝什么。

几人突然对视一眼,眼里划过亮光,不约而同道:

“粥!”

如果白莲教借着施粥的名义将这些药物放在粥里,再让百姓服下,自然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用意。

像是有什么关窍突然被打通,思路一下子变得敞亮起来。

贺兰潋唇角笑意发冷:“这群狗东西……”

骂起自己人来丝毫不客气。

闻人白神色郑重起来:“容我回去好好分析一下这里面的成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群百姓不知道已经服用这东西多久了,这药有什么弊端也不清楚。”

见众人神色沉重,傅明野一脸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药?什么百姓?”

然而没人搭理他,他有些不满:“大家好歹现在是一条船上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姝蓦地打断:“谁跟你是一条船上的?”

她眉眼含着几分嫌弃和不着痕迹的警惕,“你还没有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晋城?就为了来谈生意?”

然而生意谈崩了不说,还被人软禁了。

傅明野能当上太子,绝不是什么傻白甜的角色,此番他却毫无防备着了道。

他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晋城的情况,然而他还是来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么这里对他来说,一定有什么必须要来的理由。

单单是谈个生意,不值得他冒这个险?

明姝眼底暗藏锐利。

司褚抄手不语,好整以暇作壁上观。

贺兰潋看热闹不嫌事大。

倒是闻人白,难免担忧自家师弟,语气多了几分规劝:“师弟,你究竟做什么来这儿?”

潜意识里,他不相信看着长大的自家师弟会与这些肮脏龌龊的阴谋扯上关系。

可是不好说,他们师兄弟分开了这么些年,对方变成了什么样子,他还真不好下定论。

闻人白暗暗焦急,一双眉紧紧蹙着。

傅明野本来也没打算隐瞒,见状轻嗤一声:“至于防我跟防贼似的吗?”

“我来这里不过是听说,晋城有藏宝图的下落罢了,哪想到一着不慎,竟然被人给算计了!”

说到这儿,傅明野眼底掠过一抹暗色。

“藏宝图?”明姝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立即想到了阿瑶。

阿瑶说,她知道藏宝图的下落,而她的家人,似乎也是因为藏宝图,被灭了门。

白莲教在寻找阿瑶的下落,那么其他人很有可能也在找她。

由此看来,傅明野说的不像是假话。 第344章 千年玄铁 傅明野看样子是真的不清楚白莲教干的那些事。

明姝暂且放下了表面的警惕。

她当然也不愿意把人想的那么坏,可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傅明野此人,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

看出明姝的不信任,傅明野眼神流露出幽怨之色。

“小美人,你总是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恶意,我真的很伤心啊。”

他说着伤心,神色却看不出半点失意。

司褚冷冷斜着他,眸色晦暗沉冷:“你若是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那伤的可就不仅仅是心了。”

话里话外的威胁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对上他隐含压迫的眸子,傅明野好歹收敛了些,唇角微微下撇,略有不甘。

明姝没功夫搭理他,朝着其他人道:“探的也差不多了,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她心头隐隐不安,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察觉到?

总之越快离开越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明姝刚说完这话,一道阴沉的声音含着几分笑意,缓缓响起:“几位客人不请自来也就罢了,如今想走却连声招呼也不打,是否有失礼数?”

一行人顿时姿态警惕地望过去。

脚步声逼近,门口缓缓走来两人。

女子一袭白衣,纵然蒙着面纱,露在外面的那一双眼睛却极为熟悉,正是白水心。

而她旁边的那人,身形高大魁梧,是个男子,应该颇有些年纪,不过脸上却戴着一张铁面具,上面刻着凶兽梼杌的图腾,乍一看去颇有些阴森诡谲。

面具将他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

这双眼睛狭长阴冷,看似噙着笑,却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被什么肮脏、危险的东西给盯上了一样。

明姝下意识皱了皱眉。

白水心目光掠过众人,扫过明姝的时候添了几分阴沉翳色,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明姝自然察觉到她的目光,不过对于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她可不怵,大大方方地瞪了回去。

她唇角挑着笑,似嘲非嘲:“哟,这不是我们圣女大人么?真巧,又见面了啊。”

白水心见状脸色更沉,她紧抿了下唇正要出声讽刺。

可是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掠过其中一人时,倏地睁大,眼里乍然流露出惊喜之色,颇有些不敢置信道:“教主?!”

贺兰潋唇角微挑,却是嘲讽的弧度,昳丽的眸子也布满冷意:“本尊可当不起圣女大人这一声‘教主’!你的主子怕是另有其人?如若不是碰巧来这一趟,本尊还不知道,你背着本尊干了多少好事呢!”

白水心眼里闪过一抹受伤,下意识后退一步,神情失落:“教主……不是你想的那样!”

“教主?”闻人白早在白水心开口的时候,神情缓缓凝住,僵硬地转头看向贺兰潋,眼里又带着几分迟疑和不敢置信,“她叫你……教主?”

“你是白莲教教主?”

他语速缓慢,似乎还在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贺兰潋面色微僵,对上他难以置信的神色,眼皮微微一跳,下意识要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人白眸光破碎,好似受了极大的打击,身子摇摇欲坠。

他颤着唇,半响才含恨憋出一句:“原来你就是那个,每月只给二两月俸的周、扒、皮!”

“你骗得我好苦啊!”

每月只肯给二两银子,他就没见过这么抠的!

亏他还把他当成同伴,屡屡在他面前吐槽那个抠门教主……

好家伙,原来周扒皮就在他身边!

贺兰潋:“……”

这个他还真没法反驳。

眼瞅着气氛的走向逐渐脱离控制,明姝连忙清了清嗓子,有意瞥了眼气息越发沉的对面的人,压低了声音提醒:“你们要吵回去吵,好歹在别人的地盘上,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别人?”

面具人:……有被羞辱到。

他阴晴莫测瞅了眼明姝,沙哑粗粝的嗓音意味不明:“小女娃还挺有礼貌。”

明姝正要下意识谦虚几句,对方却突然变脸,本来就阴沉的眼睛更显阴狠:“即便如此,你们擅闯我的府宅,甚至还找到了这里,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说完,不知道抬手碰了哪里,一阵铁链声响起,明姝仰头一望,头顶一个铁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将他们困在里面。

这铁笼降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乃至于众人压根儿来不及躲。

刚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笼子已经稳稳落在了地上。

贺兰潋拔出剑,抬手在面前的栏杆上狠狠一劈。

刹那间火光迸溅,然而笼子却安然无恙。

他的虎口被震得隐隐有些发麻。

神色添了凝重,他朝着几人摇了摇头。

司褚默不作声拔出软剑,凛冽的寒光与铁笼相撞,碰撞出耀眼的火光,映亮了冷戾他的眉眼。

司褚用了五成的力,铁柱上留下了深刻的划痕,然而远远不够。

不过他一下子调动了太多内力,这会儿气血翻涌,那被他用内力强行压抑的毒素竟有些蠢蠢欲动。

司褚掂量了一下,强行破了这铁笼不是不可能,不过他极有可能受到反噬。

面具人勾起唇角,语气透着轻蔑:“年轻人,别白费力气了,这铁笼可是千年玄铁打造的,想把它劈开?简直天真!……等等,你在做什么?!”

明姝一只手分别握着一根铁柱,然后用力尝试往两边拉,因为用力表情有些扭曲。

面具人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那可是玄铁!你竟然想徒手给掰开,简直……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他气得胸口起伏。

明姝没理他,鼓着劲儿,腮帮子微微突起。

她觉得她可以!

明姝双腿微曲,蹲成扎马步的姿势,气沉丹田,尝试调动那股力气。

她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有一股蛮力,可是从来没有试过控制它。

在明姝憋的脸都红了的情况下,手下的铁柱竟然真的有些松动,缓缓以一个扭曲的姿态,朝两边拉开。

众人眼睁睁瞧着这一幕,惊呆了:“……”

察觉到中间的缝隙足以勉强容纳一个人通过,明姝停下了动作,手臂因为用力过度酸的要命,她将脑袋伸进两根柱子的缝隙间,一脸无辜地望着僵滞的面具人:

“你这玄铁,可能掺了水分,改名叫废铁。”

…… 第345章 你不要过来啊 “你这玄铁,可能掺了水分,改名叫废铁。”

“……”

明姝一脸诚恳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虽然隔着一张面具,看不清面具人此时此刻的表情,不过从他不停起伏的胸膛和微微颤抖的手等细节来看,不难猜测他这会儿的脸色应该很精彩。

面具人本人的心情也确实十分复杂。

震惊、愤怒、羞辱、以及莫名的尴尬,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一时之间竟然做不出任何该有的反应。

他甚至被明姝那充满真诚建议的眼神盯得忍不住怀疑人生,难道这玄铁真的掺了假,他被人骗了?

不然怎么解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生生将两根千年玄铁给掰开,她以为那是豆腐吗?!

难道她还练了什么大力神功不成?!

那丫头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凡是懂点门道的人都能看出来,就是个门外汉!

这个可能自然被排除掉。

可是刚才那两个男人的表现又是为何?

莫非他们故意联手在演戏,以此来羞辱他?!

这个可能性就极大了,因为此时此刻,他的确有被羞辱到!

尤其是看到明姝大张旗鼓地从缝隙中钻出来,完全视他为无物的时候。

她许是从他愤怒的眼神里品出了什么,还语气温和地安慰他:“不就是被骗了吗?没什么可丢人昂,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吸取经验教训,下次绝不当这个冤大头!”

冤大头:“……”

贺兰潋啧了一声,掉过头压低了声音朝司褚吐槽:“该说不说,你这媳妇儿,是真的挺能气人,你怎么忍得了的?”

因为他的称呼,司褚难得没朝他甩冷刀子,而是一眨不眨注视着明姝的方向,嘴角微微翘起,眼神柔和。

“她什么样都好。”

贺兰潋企图挑拨离间,然而却吃了一嘴狗粮,一脸晦气地别开眼。

面具人,也就是严老爷,第一次被一个足足小他一轮的小女子气到差点儿当场撅过去!

见其他几人已经纷纷钻了出来,他后知后觉有些畏惧,拍了拍手,身后登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身上皆有白莲教的徽章。

严老爷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咬了咬牙退到一边,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冷斥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把这群人给我抓起来!”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尤其是那个死丫头!

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

严老爷眼里飞快划过一道暗光。

贺兰潋眉一沉,抬手将一块牌子举在跟前:“不知死活的东西,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这是什么?本教主在此,岂容你们造次?!”

他手上持着教主令,凡是白莲教的人,见此令如教主亲临!

闻人白松了口气,不禁埋怨地斜了他一眼:“这么好使的玩意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贺兰潋唇角微勾,底牌当然要留到最后。

他想,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见到他本尊来了,多少会有些忌惮?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那群白莲教的人见到教主令,连片刻犹豫都没有,持着刀就冲了上来!

说真的,但凡他们犹豫那么片刻功夫,其他人也不至于对贺兰潋的教主身份产生质疑。

甚至还有更离谱的,面上满是怒火,冷笑一声嘲讽道:“哪儿来的阿猫阿狗,竟然敢冒充我们教主?谁不知道我们教主面貌丑陋,常年戴一张面具遮面,你冒充之前不做做功夫的吗?”

面貌丑陋·贺兰潋:……

众人:……

踏马的,头一次见到因为长太好看被怀疑身份的!

在一片死寂中,闻人白忍不住小心翼翼瞧了眼贺兰潋铁青的神色,语气试探地往他心口上扎刀:“你这教主,确定不是傀儡吗?”

哪有教徒连自家教主都认不出来的?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瞧见贺兰潋立时漆黑的脸,连忙补救,生怕刺激到他似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这个教主是你臆想出来的?”

明姝没憋住,“噗嗤”一乐。

贺兰潋额角青筋跳了跳,忍无可忍打断他:“闭嘴!”

他冷眼瞧着冲上来的白莲教教徒,心头怒火涌动,唇角勾起一抹冷意,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今天本尊就来清、理、门、户!”

他抬腿一脚,踹飞了冲上来的一个人。

其他人也纷纷拔出了武器。

武力值最低的明姝非常自觉地躲到一旁,不给他们添乱。

她庆幸自己的明智,擀面杖还没扔,立即死死地抱在怀里。

司褚挡在她身前,软剑在他手里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一剑一个大朋友。

明姝的位置很安全,然而还是有不长眼的,想挑软柿子捏。

有人悄无声息摸过来,司褚眼角余光瞥见,眸光霎时一凛!

不过注意到对方鬼鬼祟祟猥琐的姿态,眼里的杀意敛去,便不再管。

这么一个小喽罗,他相信她能应付。

这边,过分清闲的明姝不动声色观察起了那面具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发觉对方的人似乎会有意避开这些容器。

是害怕碰到?

还是,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很重要?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值得引人深思。

明姝眼里闪过若有所思,就听到一阵压低的脚步声靠近。

她的五感或许不如习武之人,却远远胜于普通人在一片混乱的打斗声中,竟然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

她警惕地抬眸,发现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喽啰正举着把弯刀,自以为悄无声息朝她靠近。

猝不及防,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气氛可疑地僵滞了一秒。

她在那人脸上看到了一丝近似于尴尬的情绪。

转眼,他眼里顿时闪过凶狠,企图从气势上压倒这个娇弱的少女,甚至期待对方露出惊恐莫名的表情。

明姝果然眼神惊慌,左顾右盼,企图有人来解救她,然而这会儿大家都被缠着,并没有人发现她这边的情况。

她娇娇怯怯缩在角落里,慌乱地抱紧了手中的擀面杖,咬了咬唇,努力做出不好招惹的表情,似乎这样就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你……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 第346章 这瓜保熟 小喽啰对她可笑的行为嗤之以鼻,脸上的笑越发洋洋得意,缓慢朝她靠近。

“我过来了,你要如何?”

他唇角邪魅笑容刚勾到一半,猛地定格。

迎接他的是清脆响亮的一声——

“咣”!

像极了敲打成熟的西瓜,发出的声响。

只不过敲打的不是西瓜,而是……脑瓜。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他的天灵盖都碎了。

眼前的少女面不改色收回手里的棍子,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杏眼,一副惋惜的模样望着他,唇角微微下撇,娇娇软软地抱怨:“都叫你不要过来了,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听劝呢?”

小喽啰:“……”

他“咣当”一声直挺挺栽倒在地的前一秒,似乎听到这位柔弱的少女语气略带兴奋地喃喃自语:

“这清脆的声音,妥了妥了!这瓜保熟!”

小喽啰死不瞑目:“……”

这边的动静不小,其他人虽然抽不开身,却也分了一缕注意力在这里,旁观完了全程的几人神色复杂。

怎么说呢?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明姝这一手扮猪吃虎的直接后果就是,以她为圆心,周围三米为半径,竟无一个人敢靠近。

看来大家对那一声“咣”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对此,明姝相当满意。

她可以安安心心琢磨着怎么搞事。

明姝眼珠滴溜望了一圈,朝着那一堆瓶瓶罐罐挪了过去。

她盯着那堆罐子瞧了又瞧,没有贸然行动。

这玩意儿若是沾到身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不过连闻人白都不敢确定的东西,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若是留在这里,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看那严老爷这么谨慎的模样,这玩意儿应该很重要?

抿了抿唇,明姝心里有了主意,她唇角轻轻翘起。

察觉到一道暗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明姝恍若未觉,俯身捧起一个罐子高高举起,做出要摔的架势。

她眼角余光留意到严老爷死死盯着她,看似紧张,然而肩膀却是放松的。

就这么摔了,好像不行?

明姝慢吞吞将罐子放回原地,似乎只是出于一时好奇端起来看看。

严老爷眸光明明灭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那少女在怀里掏啊掏,掏啊掏,然后摸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

严老爷瞳孔地震:“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他脱口而出的一声怒吼,其他人的目光也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明姝暗暗心想,这下对了。

她手一松,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扔在那群不明液体里。

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幽蓝色的液体,遇火即燃,且火势极旺,顷刻间将挨着的其他罐子也给点燃!

幽蓝色火焰猛地窜的一丈高,差点燎到明姝的裙摆。

她也没有料到这玩意儿这么厉害,心有余悸地捂着裙摆退开好几步,明姝连忙弯腰,心疼地拍了拍裙子上沾上的火星子,要不是她躲得快,这条裙子怕是就要废了。

严老爷比她更心疼,盯着满屋子的燃烧的火光,目眦欲裂,一双眼睛阴沉的可怕。

“你……你竟敢!”

他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

毁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

他几欲呕血。

火势弥漫的很快,那股异香也越发的浓重。

闻人白眼神一沉,捂住鼻子扬声道:“快离开这里!”

其他人不慎吸入了少量,也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于是纷纷不再恋战。

贺兰潋和傅明野一马当先,攻势变得凶残起来。

司褚则抓住明姝的手,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路。

即便对方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几人联手起来,那群白莲教的教徒也完全不是对手。

火光冲天中,一行人没一会儿便杀出了重围。

白水心出于谨慎,刚才一直躲在后面没有动作,这会儿眼睁睁看着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眼里忍不住露出一抹恼恨。

她掩着口鼻,神情恭敬瞧着严老爷,语气询问:“主人,要追吗?”

火光映着严老爷漆黑的瞳仁,趁着他平静的神色下透着一股诡异的疯狂,愈发的可怕。

他缓慢出声,嗓音沉冷沙哑:“不必,我自有更好的办法。”

话音微顿,他那阴冷的倒三角眼里划过一抹奇异的幽光。

“让那人行动。”

白水心眼睛一亮,唇角勾起:“主人英明,水心这就去办!”

她垂着眼,眸底掠过一抹暗色。

这下她倒是要看看,那女人又能使出什么法子?

头顶落下沉沉的声音。

“我说过,暂时不要动她,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白水心诧异地抬眼,瞧见主人眼里的警告,咬了咬唇,不甘地垂下眸:“水心明白。”

她心里阴暗地想,主人要求不能弄死她,那让她吃点苦头总可以?

……

有傅明野在,一行人很顺利地从那宅子里逃了出来。

因为之前的打斗,大家现在的模样多少都有些狼狈。

明姝之前被火熏了一会儿,脸上沾了点灰,显得有些滑稽。

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没一个人提醒她。

“你刚才是怎么想到用火烧了那些东西?”

贺兰潋好奇地问道。

那种情况下大家都没工夫去管那堆玩意儿,偏她留意到了。

明姝眨眨眼,目光格外坦诚:“我想着,这祸害人的玩意儿肯定不能留,怎么处理又是个问题,一把火烧了多干脆啊!”

贺兰潋心想:是挺干脆,那严老爷的眼神就差没把他们给千刀万剐了!

闻人白眼神无奈:“还好那东西燃烧产生的气体毒性不强,不然我们怕是没那么容易出来。”

明姝也是够莽的,万一这东西遇火爆炸什么的,那他们这会儿恐怕就不能好好站在这儿说话了。

不过,傻人有傻福嘛。

闻人白如是想。

这丫头有些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这东西留着百害无一益,毁了才是正确的做法。

看那情况,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暂时生产不出来了。

呼吸着新鲜空气,众人难得的放松。

明姝忽地一声惊呼:“崽崽,你怎么了?!” 第347章 三不治 只见司褚面色惨白,唇角渗了一丝血,殷红的一抹,为他本就昳丽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妖异之色。

他眉尖轻轻蹙着,朝着面容焦急的明姝摇了摇头:“无碍。”

明姝咬了咬唇,上前挽着他的臂膀,心里又气又急:“都吐血了还说没事?!”

不怪她如此,司褚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离得近了,明姝甚至能看到他额角细密的冷汗。

贺兰潋可不愿意放弃这个冷嘲热讽的时机,由上而下打量着司褚,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嫌弃:“这么弱,刚才还逞什么能?”

闻人白看向司褚,眼神露出困惑,想到什么,神色忽地一凝,他上前两步,不动声色抬手作势扶住司褚,实则手搭上了他的腕间。

司褚本来可以躲过他的动作,却没有。

闻人白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脸色几不可察变了变。

他动了动唇,迎面撞上司褚暗含警告的目光,生生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对上明姝紧张的目光,他叹了口气:“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

明姝焦急地在房间内踱步,帘子被掀开,看到闻人白,顿时眼睛一亮迎了上去,视线不停往里边张望:“他到底怎么样了?”

闻人白指了指门外,用眼神示意:“出去说,他睡下了。”

明姝抿紧了唇瓣,眸子里闪过担忧,一望三回头地跟在闻人白身后出了门。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他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压下心头的焦躁,仰着头看他。

提前被司褚敲打过的闻人白自然不敢实话实说,可他对上明姝那双清澈宛如被水洗过的眸子,信口捏来的胡话突然哽在喉咙里,有些说不出口。

明姝敏锐地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神色微凛:“你实话实说,出了什么事儿由我担着!”她眼睛微眯,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你考虑清楚,欺骗我的后果可比欺骗他要严重得多,要是让我知道你有半个字是假的……”

闻人白张了张嘴,脑瓜子一抽一抽的疼。

这都叫什么事儿?

怎么什么都让他给摊上了!

权衡再三,闻人白咬了咬牙:“呐,你可不能出卖我,到时候他要真找我算账,你要帮着我啊!”

他的语气让明姝越发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测,司褚的身体出了问题,并且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她的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我答应你,你说。”

闻人白不认可司褚的做法,他的身体再这样继续恶化下去,瞒也瞒不住,更别说这丫头鬼精鬼精的,稍微露出点马脚都会被她察觉到。

与其瞒着,还不如告诉她。

事已至此,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组织着语言:“相信你应该知道,他以前受太后控制,长期服用一种慢性毒药,说来惭愧,这毒药其实是我亲手所制。”闻人白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谨慎地观察着明姝的神色,生怕她一个暴起。

明姝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的迷雾倏地散去,眼里露出几分诧异。

竟然和这个有关?

“所以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那毒又发作了?而不是因为那个老太婆的银针?”明姝想到之前他们合起伙来骗她,脸色有些难看。

闻人白神色讪讪,他可还记得当时他是如何信誓旦旦的跟明姝保证的,如今的场面简直不要太尴尬。

闻人白恨恨地想:要不是受司褚那狗东西的胁迫,他也不会……

事已至此,他讪讪地点头。

明姝深吸一口气,压抑着不知道是冲谁的怒火,“这毒解不了吗?”

见她的表情虽然难看,不过还算理智,他悄无声息松了口气,继续说下去,“这毒虽然是我亲手所制,可是并没有解药。这些年我一直在尝试为他配制解药,可惜见效甚微。”

闻人白眼里划过懊恼之色。

他在制毒方面的天赋确实惊人,可医术却并不是他所擅长的。

他一向以研制毒药为乐趣,却从来不考虑解药的问题。

司褚所中的毒名为“牵机”,是他生平研制的毒药中最令他满意的杰作。

然而他现在却恨不得将当年研制牵机的自己给打死。

没事儿搞那破玩意儿干嘛?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明姝的脸色愈渐地沉:“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在原着中,牵机一点点蚕食掉司褚的生命,直到他死时,他的毒也一直没有解。

作者似乎对这个角色又爱又恨,给了他惊人的容貌同时,也给了他注定惨淡收场的命运。

就算没有后来的造反逼宫,司褚中了这毒,也一样活不长。

闻人白居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神情有些犹豫。

明姝留意到这个细节,眼里倏地一亮:“你有办法对不对?”

“我不确定可不可行。”闻人白眼里的迟疑慢慢淡去,“之前告诉过你们,我出生于药王谷,我有一个小师叔,名叫越扶光。”

明姝蹙了蹙眉,不确定地道:“就是那个女神医越扶光?”

她还有点印象,因为闻人白提到此人的时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司褚,表现有些奇怪。

对方是个女子,难免让人联想到一些风花雪月,明姝暗暗记在了心上。

“我小师叔很厉害的!”闻人白重重点头,眼里不禁露出崇拜之色,“如果说这毒连她也解不了的话,那么这世上恐怕就没人能解了。”

明姝目光倏地亮了亮:“那还愣着做什么?你小师叔她在哪儿?我们这就去找她……”

闻人白拉住她,摇了摇头神色沉重:“这就是我要说的,我小师叔,恐怕不愿意救他。”

她神色一僵,面露错愕:“为什么?”

他沉沉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的,但凡是神医,总有些脾气。我小师叔治病有三个规矩。”

“一,不治大奸大恶之人。”

“二,不治一心求死之人。”

“三,不治命中该绝之人。”

闻人白盯着明姝的眼睛,缓缓道:“司褚这三个条件都满足。” 第348章 你喂我 明姝嗓音艰涩,似乎失去了理解能力一般:“三条……都满足?”

“何为大奸大恶?司褚自登基以来,手上沾染的人命不在少数,在她看来,凡是杀过人身上背过人命都为大奸大恶。”

闻人白无奈地皱了皱眉,瞧见明姝眉尖缓缓蹙起,叹了口气:“至于这第二条,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到来之前……”他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改口,“我的意思是在你进宫之前,司褚对自己的身体半点不上心,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他似乎,并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闻人白眼里流露出复杂。

他这还是往委婉了说的。

岂止是不放在心上,他那简直是不要命!

那个时候的司褚,冰冷没有一丝人味儿,成天埋在堆积成山的奏折里,乾清宫的灯整晚未熄,从天黑到天明,累倒也是常事,与其说是个人,还不如说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恍惚。

明姝心口忽地一紧,如针扎一般,泛起细密的疼。

她似乎能穿越时光的长河,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司褚只身坐在偌大的宫殿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烛火燃烧偶尔爆出一两声“噼啪”,他脸上面无表情,手指抵着微蹙的眉,静坐到天明。

日复一日。

明姝眼睫微微一颤。

原来这些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收敛了发散的思绪,回过神来,闻人白打断了明姝的思绪:“这第三条,你该知道,他是帝王,他的命运会影响国祚,这样的人,生死都自有定数,如果擅自为他改变命运,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我小师叔不愿医治最重要的原因。”

到底是他自己做的孽,他想着补偿,从前不是没有想到让小师叔帮忙,然而对方听说医治的对象是司褚,当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什么也不肯治。

哪怕他们之间曾有一段孽缘。

越扶光心性坚韧,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而司褚也是个倔脾气,闻人白想让他主动和小师叔谈谈,仗着那几分“旧情”,兴许对方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然而司褚压根没考虑他的提议,甚至连见也没见对方。

当事人双方都不积极,于是这件事只好就此作罢。

明姝沉默许久,抬起头来,神色坚定:“总要试了才知道,小白,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眼前,越扶光是唯一的希望,无论对方肯不肯治,她都要试上一试。

闻人白并不意外她的选择,叹了口气:“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他想了想,“小师叔如今应该还在药王谷,我们被困在晋城,一时会儿,怕是出不去。不过我有办法压制他毒性的蔓延,应该能拖一段时间。”

目前晋城的形势也同样危急,白莲教的阴谋还未调查清楚,这边离不开人。

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司褚的事也只能往后推。

明姝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她瞧了眼里屋的方向,颇有些恼恨地磨了磨牙,“我已经了解他的情况这件事,就先别告诉他了。”

她倒要看看,他还打算怎么演!

闻人白从她的眼里读出了杀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古人诚不欺我。

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同情司褚。

不过转而一想,他更应该同情的是他自己,如果那狗东西知道了真相,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他。

这么一想,闻人白不由悲从中来。

“醒了?”

司褚从一片黑暗混沌中睁开眼,望着头顶的幔帐难得有些失神,耳畔传来平静的一声,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不由侧眸看去。

明姝面色看似平静,实则心底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可算是醒了。

“醒了就把药喝了。”她端起旁边的药碗,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正要递上前,却见司褚漆黑的瞳孔紧紧盯着她,流淌着莫名的情绪,似是惶然,似是欣喜。

很难解读。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人很脆弱。

她甚至忘了心里还在生他的气,语气已经不由自主的软下来:“怎么了?”

司褚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没离开过她,他喉尖轻轻滚动一下,开口声音微哑:“做噩梦了。”

他想起了从前一些不太好的事,梦到她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仿佛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她从来没回来过。

那种感觉,仿佛一脚踏空,跌进望不见低的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耳边是鼓噪的心跳声,司褚近乎执拗地睁着眼,死死盯着明姝,想要确定她是真实的存在。

他面颊依旧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只眼尾处泛着薄红,瞧上去怪可怜的,让人忍不住心软的一塌糊涂。

至少现在的明姝,已经提不起半点怨气。

她微微俯身,指尖轻轻挨了一下他的侧脸,口吻打趣:“什么样的噩梦,还能把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陛下给吓着?”

她故意借此打趣,想要缓和气氛。

司褚却蓦地按住她的手,眸光幽深,水光潋滟的眸子掠过一抹委屈:“很可怕的梦。”

他曾经也以为他什么都不会怕,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

明姝完全没料到他会是这副反应,肢体微僵,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多少有点犯规了。

试问谁能抵挡得住这么乖的崽朝你撒娇?

明姝抵挡不了,并且想rua崽崽的手蠢蠢欲动。

她总算还记得正事,把药碗递到跟前,故意板着脸:“撒娇也没用,快把药给喝了。”

司褚纤长浓密的眼睫盖在眼睑上方,模样显得有些乖顺无害,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你喂我。”

“嗯??”明姝反应了一会儿,险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这是那个傲娇的崽能说出来的话?

他抬起眼看过来,眼神湿漉漉的,像是某种刚出生的小动物,更像是某种食人精气的妖物:“姐姐,我要你喂我。”

理不直,气也壮。

明姝:“……”

噢,原来不是幻听。

她可能还没睡醒。 第349章 司·钓系美人·褚 许是平日里司褚都一副冷淡傲娇的模样,正因为如此,他撒起娇来十分具有反差萌,明姝在这样的攻势下没能坚持超过两秒。

她沉默片刻,在内心深深的将自己从头到脚唾弃了一番,还是十分诚实地选择屈服于美色。

药被放了一会儿,现在温度刚好,她青葱如玉的指节捏着勺子,小心翼翼舀起一勺药喂到司褚唇边。

他靠着引枕,如缎子一般的青丝倾泻而下披散在肩上,不知道是他这些日子忙碌奔波消瘦了些,还是这衣裳有些不合身,空荡荡的,显得他愈发的羸弱,尤其是衬着那没什么血色的面颊,倒真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

明姝仿佛看到了一朵黑夜中怯怯绽放的娇花,心头越发的柔软,连动作也不由自主的放心起来,生怕惊动了他。

见鬼,她居然在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暴君身上看出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司褚十分配合地微微低头将唇凑近,咬住勺羹,那双狭长的眼睛眼尾轻轻上翘,漆黑幽深的瞳眸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懵懵懂懂,却好似带了缠绵的勾子,慢悠悠探了出来,丝丝缕缕缠绕住她,不动声色将猎物困住,然后拖入无尽深渊。

明姝眸光下移,定在他无意间探出却飞快收回的一点粉红舌尖,蓦地有些没来由的脸热。

他吃东西时的动作一向很优雅,慢条斯理,不慌不忙,这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矜贵。这会儿落在明姝眼里,却添了一层别的意味。

只见那饱满漂亮的唇形含住勺子,褐色的药汁被他卷入唇齿间,剩余一些沾到了唇瓣上,覆着一层诱人的晶亮,他嘴角不知怎么的也蹭了点褐色药汁,有些碍眼。

明姝看他喝个药看的脸红心跳,艰难地移开视线,不动声色稳住微微颤抖的手:“擦一擦嘴。”

司褚睁着略微茫然的眼,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十分乖巧地问她:“好了吗?”

明姝看过去,那块脏污的地方依旧在那儿,仿佛擦了个寂寞。

眉心跳了跳,她语速飞快,好像在避什么洪水猛兽:“左下角。”

司褚再次抬手,还是没找对地方。

偏他瞪大了眼一副认真的模样,瞳仁黑的像墨,眼神透着一股纯澈无辜,薄唇殷红似血,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嗓音轻轻的,夹杂着困惑:“现在,干净了么?”

明姝眼皮猛地跳了跳,脑子里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疯狂刷屏!

她不对劲!

明姝心想,她怎么能这么禽兽!

崽崽都病倒了,只是喝个药而已,她都脑补了些什么黄色废料!

不行!不可以这样!

“姐姐?”许是见她许久不出声,司褚轻声催促,黑白分明的眼里带着疑惑。

明姝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顷刻间崩塌。

不管了!

禽兽就禽兽!

她上半身猛地前倾,摁住他的肩膀,一缕温热的气息轻柔地落在他嘴角,探出舌尖一卷,旋即撤开身子。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病美人似乎惊呆了,僵滞在原地,唇微张,一双潮湿的眼眸瞪得滚圆,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明姝脸颊极速升温,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脸有多红!

她感觉自己这会儿特别像一个非礼小姑娘的淫贼!

她甚至还有功夫回味那种感觉,微苦,好像细品又有些甜。

别问,问就是还想仔细尝一下。

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明姝想捂脸:……没看出来啊明姝!

她第一次知道,她是有些放浪不羁在里面的。

面对着司褚呆滞的目光,明姝清了清嗓子,努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现在干净了。”

司褚幽深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她,似有看不见的墨色翻涌,那过分直白的眼神看得本就心虚的明姝恨不得捂脸遁逃,甚至开始思忖自己要不然干脆的坦白错误算了。

这时,司褚却乖巧地噢了一声,语气是全然的信任:“谢谢姐姐。”

明姝深刻地反思:……禽兽!太禽兽了!她真的飘了,色令智昏这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对面的人愉悦地弯唇,眼眸意味不明。

他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拿捏她的法子呢。

……

从房间里出来,明姝一脸虚脱地扶住墙,额角渗了一层细腻的汗。

无意路过的贺兰潋皱了皱眉,语气欠扁:“怎么了这是?不是说已经稳定下来了吗?”

明姝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发现是他的时候松了口气,她稳了稳神色。

“已经没事了。”

“没事?”贺兰潋轻嗤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嘲,“你现在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怎么,这病还带传染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我瞧着你倒是比他还严重呢。”

他以为明姝是担忧过度,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想让她放松一些。

明姝却跟被戳中了痛脚似的,颇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快步走上前:“你才是猴屁股,你全家都是猴屁股!会不会说话?姑奶奶就算是猴,那也必须是猴子里面最美的那一个!”

说完,她“嘁”了一声,擦着他的肩膀,看似趾高气扬实则做贼心虚地快步离开。

贺兰潋盯着她气势汹汹的背影:“……毛病?没事儿拿自己跟猴比?”

女人还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百思不得其解,他耸了耸肩。

——

“这不妥妥的一色迷心窍吗?”

明姝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唾弃自己。

然而她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脱。

她又不是圣人,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忍得了!

而且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崽崽当时的表现也很不对劲啊。

他莫不是故意的……

“不行不行!明姝,你这样跟那些管不住自己眼睛还怪人家姑娘穿的清凉的油腻猥琐男有什么区别?!”

明姝摇了摇头,迅速抛掉对司褚的那一丝怀疑。

好女子要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再说了,馋自家男人的身子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嘛!

她快被自己给说服。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温柔亲切的——

“沈大人。” 第350章 修补屋顶 明姝吓了一跳,抬眸看过去,太守夫人阮娘立在檐下,手上捧着什么东西,温婉含笑地望过来。

见明姝发现了她,她抬步走过来。

明姝心里一阵尴尬,暗暗嘀咕,刚才自己那番碎碎念没被她给听到?

这要是听到了,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不过距离隔着这么远,应该听不到。

阮娘面上并无异色,明姝放下心来,待对方走近,含笑开口:“原来是太守夫人。”

阮娘先是行了个礼,弯唇浅笑,摇了摇头:“大人折煞妾身了,您若是不嫌弃,唤妾身阮娘便好。”

她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气质,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养,接人待物十分有度,说话言行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温婉贤淑,却又不失自身特色,更难得是身为官夫人,她身上却没有一点架子。

听说阮娘的娘家以前是书香世家,这也就不奇怪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了。

太守对她也极为爱重,府中甚至没有一个妾室。

对这样的人家来说,已经算是稀奇的了。

明姝还挺喜欢这位太守夫人的,当即笑眯眯点点头:“阮娘。”

阮娘眼里笑意更柔,笑着应了声,抬眸瞧着明姝,眼里浮现忧虑:“不知那位大人的情况如何了?”

司褚受了伤,太守得知了消息极为惶恐,当即将人接到了府里,并寻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也就是顾太医。

再加上温知意腿伤还没完全痊愈,众人索性暂时在太守府落脚。

明姝眉眼多了几分柔和:“放心,现下已经没事了,有劳阮娘关心。”

阮娘摇摇头:“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便是。”

明姝承了她的好意,瞧见她手里托着的东西,有些好奇:“你这是……?”

阮娘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笑了笑:“这是给温姑娘熬的骨头汤,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补补才行。”

说来也奇怪,那日温知意的膝盖看起来虽有些骇人,可到底是皮肉之伤,竟然过了这些天还没有好。

原来是伤了骨头?

另外我还托大夫寻了去疤痕的药膏。”她眼里露出微光,神色温柔,“姑娘家家的,身上留了疤可不太好看。”

明姝眼神有些动容,叹了口气:“你有心了,我替她谢过阮娘。”

能细心到这个份上,证明是真的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而不是做表面功夫那么简单,就连她也没有想到这些细节。

她瞧着面前的人,叹了口气:“太守大人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你这么一位贤妻。”

阮娘浅浅勾唇,神色有些赧然:“您谬赞了,能为我家大人分忧,是妾身的份内之责。”

提到太守时,她满眼温柔快要溢了出来。

明姝有些羡慕他们的感情,收敛了思绪:“那我和你一路过去,顺便也去看看她。”

阮娘欣然应允。

两人相携而行,来到了温知意休养的院子。

她们来的时候,王鸢和温知意正在院子里看热闹。

温知意坐在椅子上,唇角含着一丝笑意,王鸢叉腰站在一边指挥着什么:

“左边,往左一点!哎呀你们怎么这么笨啊这都不会!”

屋顶上,追影和玉檀毫无形象地弯着腰大汗淋漓,形容狼狈。

明姝站在门边抄手看了一会儿,有些好笑地出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大老远就听见声音了!”

几人回过头来,神色各异。

温知意和王鸢眼里闪过惊喜,追影露出求救的神色,而玉檀则有些尴尬。

王鸢即将脱口而出的“明姝姐姐”在看到明姝身旁的太守夫人时生生咽了回去。

她激动不减地跑过来,眼珠转了转,笑眯眯地挽她的手臂:“大人,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见两人如此亲切,阮娘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这位大人倒是好脾气。

明姝姿态放松任她拽着:“那边忙完了,就过来看看你们。”她眼角余光瞥见温知意站了起来,登时皱眉抬手制住她的动作,“你腿上有伤,乖乖坐着就好,别乱动!”

温知意站在原地不动了,待明姝走到跟前来,她眼神无奈,抿着唇开口:“早就好的差不多了,我又不是金疙瘩,磕不得,碰不得的,哪里就值得你们这样小心翼翼对待?”

明姝挑了挑眉,唇角噙着似笑非笑:“那也不成,这么美的一个姑娘,腿要是落下了毛病,那可不得了。”

温知意脸颊羞红,嗔了她一眼。

“我说不过你。”

几人向她身后的阮娘问好,阮娘含笑应了,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温知意,仔细叮嘱用法。

温知意面露感激,看样子已经和阮娘极为熟稔。

明姝收回目光,抬头看着屋顶的两人,话音打趣:“您二位还没有告诉我,这是在玩哪一出呢?”

追影面露苦色。

玉檀抬头望天。

明姝神情疑惑:这还不好意思上了?

王鸢噗嗤一声,站出来为明姝解惑:“这屋顶有些漏风,我便让他们帮忙修补一下啦,不过两位看起来好像并不擅长这种事情。”

听了这话,明姝这才恍然大悟,顿时了然。

她看着二人生无可恋的表情,有些想笑。

这也不能怪他们。

追影出身金吾卫,学的都是杀人和审人的手段。

而玉檀身为采花贼,偷香窃玉或许还擅长。

让这两位去修房顶,专业完全不对口啊。

阮娘面露愧色:“是妾身考虑不周,这屋顶年久失修,许久没有外人来住,倒是忽略了。此等小事,让下人来做便可,岂敢劳烦几位贵人亲自动手?”

明姝颇有些幸灾乐祸:“不碍事,让他们来便是,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阮娘神色略有迟疑:“这……不好?”

让客人来修屋顶,怎么听都不太好的样子。

王鸢笑嘻嘻地道:“哎呀,夫人你就放心,两位大人可厉害了,这点小事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您二位说,是?”

屋顶两人齐齐沉默:……

阮娘将信将疑,到底没好再说什么。 第351章 鼻子是鼻子 忙活了大半天,追影和玉檀搞得灰头土脸,在下面几个姑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笑声中,勉强把屋顶给糊好了。

就是不知道那成果在风吹雨打的情况下能坚持多久?

追影从屋顶下来,眼神仿佛死里逃生,看向明姝的时候带了几分幽怨:“大人。”

明姝被他瞧的有一丢丢心虚,连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先去洗把脸。”

他脸上蹭了些灰,显得有些狼狈。

追影下意识摸了摸脸,却忘了手上还沾着泥,把脸抹得更脏了。

这副傻里傻气的模样,旁边一直盯着他的王鸢笑出了声,她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唇角的弧度藏也藏不住:“呐,擦擦。谢了啊?”

追影盯着那块手帕,愣了一下,略有迟疑地出声:“这……不妥。”

姑娘的手帕的贴身之物,怎可随意交与外男?

王鸢瘪了瘪嘴,上前两步,不由分说的把手帕塞到他手里,轻嗤一声:“给你你就拿着,这是借给你的,洗干净了要还我的!”

手心里的帕子质地柔软,沾着若有若无的馨香,触感陌生。

追影看了一眼那手帕,又看了一眼撅着嘴明显有些不高兴的王鸢,愣愣地“噢”了一声,有些局促地摸了摸后脑勺,转头去洗脸了。

明姝站在旁边不动声色瞧完了这一出,抬起胳膊撞了撞王鸢的肩膀,神色戏谑:“你不会真看上他了?”

王鸢从追影的背影上收回视线,闻言倒也不忸怩,转眸看向明姝,眨了眨眼睛:“我就是觉得,他好像也挺有意思的,瞧着聪明,一到这种事上,傻里傻气的还怪可爱。”

她说着,忍不住咧嘴一乐。

回想起刚才追影的模样,明姝也跟着她乐。

追影这人,平日里总是沉稳可靠,又不失幽默风趣,似乎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她倒是鲜少见到他露出这样局促的模样。

之前司褚有跟她提过,金吾卫的人,感情方面向来淡薄,很能经得住诱惑,经受不住诱惑,痴迷于儿女情长的人是成为不了金吾卫的。

有些人甚至在长期的杀戮下,情感方面已经变得麻木冷漠。

司褚并不反对下属谈婚论嫁,不过他们这一行,注定了自己不可能过上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于寻常人来说最普普通通的谈婚论嫁,对于他们来说遥不可及。

明姝眼睛微微眯起,眼里闪过若有所思。

瞧追影的态度……

或许,这事还真能成也说不定?

感情之事,顺其自然就好。

王鸢看似神经大条,其实活的通透,有些事情也用不着她来提醒。

真要受了阻,她也能够很好的调整好状态。

明姝唇角微微翘起:“真有那个心思,那就大胆的上。”

王鸢微有些诧异地斜了她一眼,脸颊倏地泛起一阵红晕:“上?这么快?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她才做好了心理建设呀……

明姝皱了皱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阵无言。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王鸢茫然地睁大了眼:“啊?不是你说的吗?”

她瞅着王鸢那模样眯了眯眼,语气意味深长:“看不出来啊,个头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王鸢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什么,羞涩地脸颊爆红!

追影正好洗了脸回来,眼神欲言又止:“王姑娘,那手帕,我可不可以洗了再还你……”

王鸢湿漉漉的眸飞快觑他一眼,语气含糊:“随便你。”

她看了眼明姝,自觉再也待不下去,转身跟只兔子似的溜了。

追影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茫然。

这是生气了?

不能。

那手帕被他弄脏了,这样还回去多不好。

“咳。”明姝轻咳一声,打断他的思路,由上而下打量了一番追影,她眼珠转了转,不动声色地试探,“你觉得王姑娘这个人怎么样?”

追影和她一起往外走,闻言眉眼掠过一抹诧异,他认真地想了想,答道:“很好,很仗义!”

明姝:“……”

这个答案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怕这个直男听不懂,她决定再直白一点。

“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追影皱着眉认真地想了想,到底觉得私底下评论一个女子的外貌这种行为不太好,他谨慎地答:“挺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明姝:“……”

累了,毁灭。

爱咋咋地。

这样的直男讨得着媳妇,那才是离谱!

她十分识相地转移了话题。

“医署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谈及正事,追影正了正色:“那些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不容乐观,又有两个人感染了瘟疫!这件事属下还没来得及和主子禀报……”

明姝皱了皱眉,眉眼微微发沉,又有两个人,还都是前日送过去的那一批里的?

这是巧合吗?

听到追影询问司褚的情况,她收回发散的思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他微眯起眼神色蓦地危险起来,“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上次和你家主子一起诓骗我的事?”

追影一听,哪里还不知道,她已经清楚了主子身体的真实情况?

眼看这明姝来了个秋后算账,他心里一个咯噔,舌根发苦,在心里默默将自家主子给吐槽了个遍。

主子如今躺在床上,贵妃娘娘自然舍不得和他置气,可作为帮凶的他可就惨了!

主子造的孽,却要他来承担后果,这算什么事?

追影咬了咬牙,苦着一张脸开口:“娘娘,您就是借属下一百个胆子,属下也不敢诓骗您啊!”

明姝丝毫不买账,凉飕飕地斜他一眼,轻呵一声:“你不敢?我瞧你挺敢的,你们主仆俩一唱一和,把我瞒在鼓里,挺得意?”

追影抹了把汗,心知狡辩没用,硬着头皮承认错误:“属下知罪,请娘娘责罚。”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明姝心里的气勉强消了些。

“责罚倒不用,只是今后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她话没有说完,给了人足够的想象空间。

追影不笨,自然知道她话里未尽的意思。

不过,给贵妃娘娘通风报信,要是让陛下知道了……

那他多少得脱层皮! 第352章 消气了么 干他们这一行,第一关就是绝对的忠诚。

别看追影如今这么尊重明姝,可他从没忘记过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他尊重明姝,把她当成半个主子对待,不乏明姝个人魅力在里边。

然而这最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那是自家主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通风报信这种事,可大可小。

说的好听是为了主子,说的难听是背叛!

追影心里一阵犹疑不决。

明姝见他迟迟不说话,眉尖微蹙去看他的表情,瞬间瞧出他的顾虑,她非但不恼,唇角反而轻轻勾了勾,心里挺满意。

崽崽御下的手段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他身边的人对他都是绝对的忠诚。

追影要是为了讨好她,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反而还要怀疑对方的忠心。

明姝语气波澜不惊地开口:“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本宫不是拎不清的人,事关朝政等大事,我不会插手。我要你做的,只是不要隐瞒他的身体状况。”

她眼尾不自觉的微微上翘,眸光不自觉泄出几分凛意,原本柔和的面孔瞬间添了难以言喻的凌厉锋芒,那种强势的气息,和司褚如出一辙。

她认真地瞧着追影,慢条斯理轻声道:

“他是你的主子,更是我的夫君。”

“没人比我更希望他能长命无忧活下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映着明亮炙热,眉眼一派坚定。

追影内心微微震颤。

司褚的身体恢复力惊人,在床上躺了两天,他便能下床了。

而且这两天还是明姝极力要求的结果。

要不是为了哄着她高兴,他压根儿不想憋屈地窝在床上。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确实不错,不过总是有些不得劲儿,而且他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容不得他这样闲暇。

明姝给司褚整理衣襟,这种事情她一开始还很不熟练,不过多做了几回,便也能像模像样了。

她眉尖紧紧蹙着,满脸不高兴。

为了不让她踮脚,司褚配合地微微弯下腰。

两人挨得极近,他打量着明姝的表情,唇边笑意按捺不住,轻轻挑眉:“就这么不高兴?”

明姝故意不看他,专注地盯着他喉结往下的地方,神色平静:“谁不高兴了?”

“哦?”司褚语调上扬,垂眼安静瞧她一会儿,突然抬手,指尖点了点她的唇,闷着笑一本正经,“这都能挂个闷油瓶了。”

柔软的触感令他眸色微深,他淡然自若收回手,指腹交叠,不着痕迹地捻了捻,似是回味。

明姝僵了一下,终是忍不住抬眸嗔他一眼:“你还说!”

她瘪了瘪嘴,打开了某个闸门,滔滔不绝地吐槽起来:

“你自己说说,连养个病你都不让人省心!就这休息的两天功夫,还让追影把折子送到房间里来批,怕我念叨,居然还背着我半夜批折子!”

她越说越气,脸都憋红了,双眸因染着愤怒,波光潋滟。

司褚眸光微动,眉下意识一压,不悦道:“他又跟你告状了?”

明姝叉着腰冷笑一声,抬头瞪他:“我自己长了眼睛,我会看!”

她生气起来也没什么气势,像一只炸毛的小猫,虚张声势地朝你挥舞着爪子。

怪可爱。

司褚舌尖抵了抵上颚,心想。

他一颗心蓦地柔软下来,揽住她的肩膀,低眉垂眼,语气带着哄:“是我不好。”

明姝气哼哼别开脸,心里早就泄了气,嘴硬道:“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堂堂陛下向我道歉?”

司褚眸光闪了闪,勾住她的下巴,慢慢凑近,在她耳边吐息温热:

“姐姐,别气了好不好?”

耳垂被拂的有些痒,明姝顿时脸一红,羞恼地瞪他一眼,又来这招!

她是那么心智不坚定的人吗?

司褚心里无奈,有点难哄啊。

他盯着她白皙漂亮的耳垂,心里突然一动,好像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时下时兴戴耳坠,明姝只有出席重要的场合时才戴,平日里倒是极少,这会儿耳垂干干净净,只余一点红,像一颗红痣,落在白净的耳朵上,漂亮至极。

司褚耳尖红红,眼眸深的厉害,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低头凑近,蓦地一口咬上那颗红痣。

明姝只觉得他突然凑得极近,有些不自在,然而就这么躲开的话,气势上难免落了下乘。

她僵住身子不动,下一秒,耳尖轻轻一痛。

温热湿滑的触感令她猛地受惊似的瞪大了眼,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白净的小脸在一瞬间爆红。

她颤着嗓子,眸光泛起水雾,腿控制不住地有些发软:“你,你……”

司褚脸也烫得厉害,眼睁睁看着那枚红痣越发鲜艳,好似一滴血,让他莫名有种……咬下来的冲动。

他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神色却故作平静,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哑着声问:

“消气了么?”

明姝咬着唇,眼眸潮湿,整个人像熟透的番茄:“……”

她盯着司褚,眼神复杂。

崽你变了!

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牵牵小手都会耳朵红的纯情小学鸡了!

“神医!神医来了!”

“什么?神医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别挤我啊,谁踩我脚了……”

“哪个缺德的踹老子屁股!”

……

人群蓦地朝南边涌动而去,大家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步。

“什么情况?”贺兰潋挑了挑眉,有些稀奇,“神医?哪来的神医?”

明姝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看着其他人:“你们还记得吗?我们进城的第一天,给我们带路的那个小兵说,城里来了个女神医!”

当时只是随意听了一嘴,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神医这名头,太过烂大街。

随便一个江湖术士都可以叫做神医。

闻人白眉心跳了跳,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他思忖片刻开口:“咱们也过去看看。”

其他人没有异议。

许是对白莲教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大家对这个女神医并没有抱有十分高的期待值,反而处于一种观望警惕的状态。

别又是什么打着“神医”的名头沽名钓誉之辈?

一个白莲教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再来一个什么女神医,这晋城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第353章 预防疫病的药 众人跟随着人群来到一处草庐前,看到了颇有些奇怪的一幕。

刚刚还喧闹嘈杂的人群,这会儿到了这里反倒一个个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在草庐前排起了队。

那长龙一般的队伍从茅草屋前一直排到了街尾,看上去十分壮观。

贺兰潋挑了挑眉,有些好奇:“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病的?”

那这人也未免太多了。

再说了,照现在的情况,这么多人,一天下来也看不了几个。

明姝想了想,靠近了队伍的末尾,找了一个看上去比较斯文的妇人攀谈了起来。

“这位姐姐。”特殊时期,几乎人人都戴着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唯独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她眉眼弯弯,还未说话,便先含了三分笑意,让人忍不住放松警惕,加上声音轻柔,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察觉到有人靠近,那妇人先是有些警惕地身子一僵,待觑了她一眼之后,眼里的警惕淡去了些,神色透着几分迟疑,搭腔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明姝眉眼柔和,明亮的杏眸含着微光,如同潋着温山软水,万种风情都藏在了里面,那是一种被保护的很好,还未经受过风霜摧残的眼睛,和周围一双双麻木的眼神,格格不入。

她偏头指了指长长的队伍,眼里透着好奇:“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我刚刚听到好像有人说什么神医,这么多人都是来看病的吗?”

妇人在她说话的时候心里的警惕已经彻底放下,不过仍然有些好奇,面前这位姑娘,看起来并不像是生活在这座城里的,而且她从前好像也没有见过对方。

“姑娘你有所不知,近日城里来了一个神医,医术十分高明,甚至能制出预防疫病的药,这些人都是来求她赐药的。”妇人说话的时候,原本黯淡麻木的眼里也忍不住露出些亮光来。

“预防疫病?”不只是明姝,她身后的其他几人眼中也忍不住露出异色。

来了这么久,医署的太医们对这瘟疫讳莫如深,很是头疼,大家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预防疫病的药。

几人对视一眼,洞悉了彼此眼里的怀疑。

这莫非又是白莲教另一个的圈套?

明姝继续和那个妇人搭话,她眼神露出些惊奇之色,看上去倒真像是一个茫然无知的小姑娘似的:“这神医当真有这么厉害吗?连医署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疫病也能治?!”

妇人摇摇头,耐心地解释起来,“神医说目前这疫病她还没有配置出解药,只能起到预防的作用。”她眼神情不自禁流露出激动来,“不过这样也很好了!那疫病只要沾上可就是一个死字!如果可以,谁想和它扯上关系?!”

她说着,忍不住抱怨起来。

“神医能配出预防疫病的解药,已经很厉害了,不像那些所谓的太医,吃着官家粮,来了这么久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死的人倒是越来越多……”

妇人面露伤感之色,都是平日里的乡亲,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失去生机,甚至连最后一份体面都没有,死了的尸体还要被拉去火化。

而他们自己也是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说不害怕是假的,谁能不怕死?

明姝等人则有些讪讪:……

其实她倒也能理解这些人的抱怨和无助,尤其是来到这儿以后,亲眼看到一条条生命从眼前逝去的无奈,就更能体会到那种绝望。

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

明姝小心翼翼瞥了眼司褚的表情,见他没有面露异色,整了整情绪,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那你们怎么知道这药的确有用呢?”

妇人愣了愣,随即道:“这些日子,来拿药的人也的确没有染上过瘟疫,而且神医还经常医治那些病患,虽说到底没能将他们救治回来,可还是免去了他们死前遭罪。”

“最重要的是,神医赠的那些药都是的,又不要银子,大家回去吃了,到底也能心安许多。”

这药究竟管不管用,他们不知道,也无从得知。

不过眼前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突然递下来一根救命稻草,众人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抓住。

白莲教也正是利用了百姓这样的心理,才能将他们更好的控制住。

听了妇人的话,大家若有所思。

听起来这位神医倒是伟大,赠药,不求回报。

不过这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和白莲教一丘之貉?

在没有见到人之前,这些暂时都不好下定论。

谁知道是不是第二个白莲教呢?

妇人说了,神医治病赠药有规矩,必须要排队,且不能插队。

想见她,这也是唯一的途径。

几人打算会一会这神医,又不想打草惊蛇,于是在队伍的尽头乖乖排起了队。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尤其是即将入冬,天气多了几分严寒,冷风穿透薄薄的衣衫,砭人肌骨。

没一会儿,明姝的鼻尖便被冻的泛红。

司褚皱了皱眉,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替她披上,明姝连忙抬手推拒:“我不冷的,倒是你身子还没完全好,可不能再着凉了!”

司褚见状有些不满,眉梢一抬:“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弱不禁风?你把我当什么了?”

明姝不假思索地接道:“娇花。”

司褚:“……”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还是闻人白看不过去,主动站出来,笑着开口:“你们两个,一个小姑娘,一个病患,都禁不起风吹,别站在这儿杵着了,到时候谁病倒了都不好,先找个避风的地方坐坐,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明姝眉头微皱:“这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的?”贺兰潋支了支下巴,看着街角的方向,语气理所当然,“刚才路过那边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家烤红薯,你去帮我买来,站这么一会儿怪饿的!”

明姝心知他这是怕他们良心不安,故意这么说,心里不禁有些感动。

不过眼下崽崽的身体的确不能再出问题了。

她接受了两人的好意。

“放心,给你买两个!” 第354章 不喜欢她 明姝和司褚沿着街道并肩而行。

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发呆,突然道:“你说今年冬天结束之前,这个瘟疫能解决么?”

司褚沉默片刻,才缓慢地道:“不好说。”

他很少有没有把握的时候,这是第一次说出这么模棱两可的话。

明姝问出问题的时候其实也知道答案,因此也不气馁,弯唇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司褚:“那今年这个年过的一定会特别印象深刻。”

还有大概三个月就要过年了。

按照目前晋城严峻的形势,他们怕是不能在过年之前赶回盛京。

算起来,这还是明姝来了这么久过的第一个年,也是蛮特殊的。

明姝是很会苦中作乐的人,在她看来,人的一辈子就这么短暂,开心一天也是过,不开心一天也是过,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点。

她眉眼间不见愁色,眼睛里盛着亮晶晶,有的只是对过年这件事的期待,看起来格外生动。

司褚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被她感染,眼里不禁也露出几分笑意。

他思忖片刻,慢悠悠开口:“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明姝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嗯?”

他唇角轻轻勾起:“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年。”直视着明姝明净的眼睛,他眼睛轻轻眯了眯,“如果回宫,还有一大堆人围在耳边叽叽喳喳,那可就算不上清静了。”

明姝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意,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是嫌宫里那群人聒噪?

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吐槽,想来也是积怨已久,明姝“噗嗤”一下乐出了声,故意道。

“陛下这么说,要是让宫里的姐妹们知道了,怕是该伤心了。”

司褚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神色淡定:“那和朕有什么关系?”

他从来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喜恶,坦荡的叫人又爱又恨。

明姝想到什么,眼神微微一黯,原本只是故意打趣他,这会儿倒真有些泛酸了,她语气故作轻松地问:“那如妃妹妹呢?也和陛下没关系吗?”

在没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她还动过撮合司褚和如妃的念头,如今想来就一个字——

悔。

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两人要是真在一起了,现在还有她什么事儿啊?

还好崽崽意志坚定!

不过明姝心里始终存了个疑惑。

她和如妃的长相极为相似,这真的是个巧合吗?

在皇宫里,从来没有巧合的说法,所有的巧合背后都只能是人为。

可是若说谁是谁的替身,她又不太信。

崽崽不是那种人。

他若真对一个人动了心思,只会坦坦荡荡地钟情于一人,不会脑残地找什么替身。

这是明姝出于对他的了解和信任。

她在等着司褚主动开口,可他似乎并没有要告诉她的念头。

这背后的含义让人深思。

明姝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不是不忐忑,说不上来,只是隐约有种,这背后的答案,不会是她想听到的。

可她还是没忍住提了。

望着司褚漆黑的眼睛,明姝想从里面找出一丝一毫的异样,然而司褚只是有过最初一瞬间的诧异之后,里面的情绪又重新归于平静,如同一汪寒潭,惊不起半点波澜。

“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神色十分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明姝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对这个话题的回避。

这让她多少有些失落。

崽崽对她有所隐瞒。

这很正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提及的秘密。

明姝告诉自己。

理智归理智,可情感依旧占据了上风。

她忍着心悸,用一种十分自然的语气随意道:“可是我觉得,陛下对如妃妹妹似乎不太一样?”

司褚沉默地盯着她,眼里涌动着复杂晦暗的情绪。

然而刻意避开他目光的明姝,并没有察觉。

气氛沉默了很是一段时间。

明姝听见司褚冷静的声音:“我不喜欢她。”

她眼睫微微抬起,见他面色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有些事情,有机会的话,你会知道的。”

司褚专注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她的眼睛真漂亮啊,纯澈的不掺杂丝毫恶念。

他心想。

他知道,他做过的那些惊世骇俗的事,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可他想,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至少现在,他不愿意看到这么干净的一双眼睛,对他露出厌恶恐惧的神色。

那样他会忍不住……

忍不住滋生一些疯狂的念头。

指尖微微攥紧,司褚不着痕迹地压下心头躁动的恶念。

明姝一颗心落回原处,不知道是放松还是失落。

他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说不失落是假的。

她微微抿起唇,心想,没关系,时日长了,他总愿意敞开心扉的。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再没有谈过这个话题。

司褚好像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刻意想要弥补。

“其实,你更喜欢宫外的生活,对吗?”

明姝有些诧异地抬眼,对上他洞悉的目光,微微愣了一愣。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

她语速很慢地开口:“宫里很好,有很多姐妹陪伴,不愁吃不愁穿的。”

她话音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睛弯起的弧度像月牙:“可是我觉得太冷清了,说句大逆不道的,你会生气吗?”

她谨慎地打量着司褚的神色,似乎大有他皱一皱眉头,她就不会继续往下说的架势。

司褚似乎是觉得好笑,轻哼一声:“你还有不敢说的?”

明姝知道他的意思,笑眯眯地开口:“陛下积威已久,我也会怕的嘛。”

“我觉得,宫里的人活的都太规矩了,好像人人都戴了一副面具似的,怪没意思,而我呢,偏偏是一个不太规矩的,受不了这样的拘束。”她语气轻快地说,“真要比呢,那肯定是宫外有意思多啦!”

司褚毫不意外她的回答。

明姝就像只鸟儿,向往自由,属于天空。

真要把她困在笼子里,只会慢慢的失去生机。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沉。

待在他耳边,会让她觉得不自由吗?

她现在没说什么,等以后她厌恶了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又会怎么做? 第355章 神医 “你在想什么?”轻浅的气息靠近,司褚垂眼一瞥,明姝倾身凑上来,正仰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思考片刻,唇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睫毛轻轻眨了下:“我那样说,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司褚下意识别开目光,藏住眼底涌动的情绪,想也不想地否认。

他的那些阴暗自私,他一个人清楚便好。

明姝似乎是笑了,浅浅的气息扫在下巴处,痒痒的。

他感觉到衣角被拽了一下,无奈地低头看过去,撞入明姝认真的眸:“我确实喜欢宫外,可我更喜欢有你在的地方。”

迎着司褚深邃的眸,她脸颊微微一红,眸光却没有丝毫躲闪,透着一股莫名的执拗。

“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哪里都无所谓。你最重要,所以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她鲜少这样直白的表露自己的心意,总觉得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说出来怪肉麻的。

可她喜欢的少年,他出生的环境造就了他敏感又多疑的性格,心思很重,她如果什么都不说,他恐怕会一直胡思乱想下去。

那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好不容易才让他开心那么一点。

司褚望着面前的人,一颗心如同泡在温水里,变得软胀,所有晦暗难明的情绪也在这坦诚炙热的眼神中,逐渐归于平和宁静。

他迅速垂眼掩去眼中那一抹异样,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看似平淡的语气却透着认真:“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每年都出宫住一段时间。”

明姝眸光微动,内心充盈着一股名为感动的暖流。

不止是她一个人在努力,司褚也有在迁就她。

他并不认为她的付出是理所当然,在这同时,他也有学着以他的方式爱她。

在一段感情里,如果一直都是一方单方面付出和迁就,时间久了也会累。

感情是一个互相磨合的过程。

玫瑰无原则,心动至上。

她永远为他心动。

明姝眨了眨眼,欣然应允:“好啊。”

——

两人买了烤红薯回去,迎接他们的是贺兰潋怀疑的眼神:“买个烤红薯买了这么久?你们该不会在路上偷吃了?”

明姝翻了个白眼,将烤红薯塞到他怀里,眼里闪过一抹嫌弃:“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贺兰潋被滚烫的红薯烫了个正着,也顾不上和明姝抬杠,龇牙咧嘴地来回在手里翻转。

闻人白低头凑近闻了一下,刚烤好的人红薯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和这样的天气格外相配,在冷风中吹了那么久的苦闷奇异的被安抚,他笑眯眯地道谢:“辛苦啦。”

明姝当即瞪了眼贺兰潋,语气嘲讽:“你看看人家多有礼貌,你再看看你!”

贺兰潋朝她吊儿郎当一挑眉:“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明姝顿时无语。

她看了眼队伍,也快排到他们了,于是朝那两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去歇歇,这里交给我们俩就行。”

若是放在平日里,这烤红薯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周围时不时有人受这味道诱惑看过来,只是碍于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杵在那儿,一时之间没敢动手直接抢。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明姝打发两人上边上去吃。

他们倒也没拒绝,兀自乐得跑到不远处墙角去了。

明姝望了一眼,两个长相和气质皆是不俗的大男人,嘴里叼着一个烤红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可怜巴巴的劲儿。

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感叹:“这趟倒是委屈他们了。”

司褚扫了眼她看的方向,唇角一提,凉凉地道:“委屈?我看他们倒是不觉得委屈。”

尤其是闻人白,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对他这种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神棍来说,手里热乎乎的烤红薯已经算不错了。

明姝忍不住失笑,瞧着司褚打趣道:“我怎么感觉你总是针对他呢?”

“有么?”司褚面不改色斜她一眼,“可能是他讨人嫌。”

明姝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一开始她觉得闻人白确实是挺讨人嫌的,不过接触久了也还好。

挺讲义气的。

不过在司褚面前夸别的男人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她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你说这个神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啊?”

司褚抬头看了眼那草庐,语气淡淡:“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去会一会就知道了。”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明姝心里的紧张也淡去了些。

又排了一会儿的队,终于要轮到他们了。

竟然在门口商量了一番,决定由明姝打这个头阵。

首先她是女子,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对方就算真有什么坏心思,见她是个小姑娘,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其次嘛,明姝套话的能力还是比较可以的,再加上她心思细腻,兴许能发现一些他们发现不了的东西。

司褚一开始不太同意,明姝耐着性子劝解他:

“离得这么近,真要发生什么,我吼一声你们不就冲进来了?”

他眼神还是有些不赞同,不过到底勉强同意了。

“万事小心。”他交代道。

明姝点点头,心里却有一种直觉,应该不会发生什么。

这时,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下一个。”

明姝提了口气,在众人的目送下踏进了草庐。

那扇木门缓缓阖上之前,明姝隔着缝隙朝他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司褚眸光深深,闪动着明灭的光。

木屋不大,收拾的却很干净,窗明几净。

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临时居所,摆放的日常生活用品并不多,大多数都是草药,明姝不太认得,不过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让人不自觉放松情绪,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她一边朝里走,一边迅速不动声色观察起了四周的环境,心里大概有了数。

眼前出现一扇屏风,隐约能看见屏风后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明姝盯着那道身影,心想,这就是那位神医了?

看那身形,好像……很年轻的样子。

她几不可察皱了皱眉。

“客人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第356章 画风清奇 明姝正犹豫之际,里面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仅仅迟疑片刻,抬步绕过屏风。

那女子一袭墨绿色衣裙,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端坐在那里,提笔正在写什么东西。

“坐。”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也没有回头,仍然专注于手中的事情,似乎天塌下来也不能分走她的心神。

明姝瞧了眼她对面空着的位置,慢慢走过去,整理好裙摆落座。

她这才有空抬眼打量对面的人,这一瞧,稍稍愣住,紧接着,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面前的女子非常年轻,或许比她大不了两岁,或许和她同龄。

明姝觑了眼她的发髻,心中断定,这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墨绿色极挑人,显老成,一般人很难压住,年轻的姑娘极少会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不过放在眼前这位少女身上,却极为自然。

衣服衬人,人更衬衣服。

她肌肤莹白如玉,眉目如画,五官或许算不得极精致,组合起来却十分耐看,莫名让人挪不开眼。

明姝自认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眼前的这人却颠覆了她之前的认知。

美人在骨不在皮,应是如此。

清冷出尘。

这是明姝的第一印象。

她不着痕迹打量着少女,对方自始至终极为淡定,垂眸慢条斯理落笔,大大方方任她打量。

明姝看了眼她写的东西,那字体龙飞凤舞,气势十足,和她的外表形象极为不符。

……看不懂。

不过她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譬如“白芷”“茯苓”之类。

应该是药方?

明姝也并不出声催促,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着她写完,眼前的一幕极为赏心悦目,倒是让她一开始的紧张悄无声息缓解了不少。

越扶光最后一笔将方子收了尾,这才慢腾腾搁下笔,抽空抬眼打量起了面前这位客人。

这一看倒是稍稍有些意外。

对方这么沉得住气,她还以为应该颇有些年纪,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

还是个……长得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挺有意思。

明姝见面前的人眉头轻轻一挑,清棱棱的眼神透着奇异的光,不由将身体坐直了些。

她眉头微蹙,正琢磨着要如何开口,就听对方不疾不徐地道:“这位姑娘,恐怕不是看病的?”

那语气,透着笃定,似乎已经洞悉一切。

明姝稍感意外,又听对方眸光在她身上悠悠转了一圈,喃喃继续,“瞧着也不像是来讨药的,那莫不是……”她拖长了语调,轻笑一声,话音已然带了几分玩味,“莫不是慕名而来,特意来瞧我的?”

明姝杏眼微睁,眼神愣了愣。

这人外表瞧着清清冷冷的,怎么说话如此……如此不正经?

察觉到对方三两句话,不动声色掌控了主动权,她心情颇有些复杂,打起了精神来,不敢掉以轻心:

“神医果然料事如神。”

既然对方已经看出来了,那么继续遮遮掩掩的也没意思,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面前的人眉头舒展了些,似乎为她的坦诚而感到满意,不过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

“若是往日呢,有这么位小美人特意来找我解闷,我倒也乐意奉陪,不过如今时机不巧。”她挑了挑眉,看向窗外,“相信你也看到了,外面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医治。”

她目光笔直地看向明姝,菱形的唇微微翘着,眉眼却近乎犀利凛然:“姑娘不妨开门见山,这样对你我都好。”

平和的气氛不知什么时候褪去,带了一丝剑拔弩张。

方才的调侃戏谑似乎都只是假象,如今这位“神医”才露出了她最真实的一面。

尽管对方神色近乎温和友好,明姝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耐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排斥。

有些难搞。

明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她。

迂回婉转的试探并不适用于对方,明姝在极快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

“神医在此治病救人,却不收取任何报酬,所图为何?”

她单枪直入,问题也同样堪称犀利。

越扶光似乎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眼里掠过一抹诧异,她郑重地思考了片刻:“或许你知道医者仁心?大多数大夫治病救人,都是因为他们心怀天下苍生。”

明姝眉头微松,却听她蓦地话音一转。

“可那是他们,我就是个俗人。养家糊口而已啦,治病救人,要么为了银子,要么为了美名。”

她指了指窗外,以一种万分沉痛的语气:“你瞅瞅那些人寒碜的,你觉得他们拿得出银子吗?”

明姝沉默:“……”

她耸了耸肩,语气十分理直气壮,“所以很明显,我是为了美名啊,不想名扬天下的大夫不是好大夫!”

明姝瞳孔地震:“……”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将追求名利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而且对方还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

没错,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就是想名扬天下,我就是贪图名利,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她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派不上用场。

白莲教洗脑百姓,都是一副打着我都是为你好不求回报的虚伪面孔,而面前这位则完全相反,就差没在脸上写着,能成为我成功路上的垫脚石是你的福气,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就……还挺有个性。

明姝一时语塞,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见她神情恍惚,仿佛世界观崩塌又重塑,越扶光十分贴心:“还有什么问题吗?”

明姝勉强拾回思绪:“那,那个能预防疫病的药,是真的吗?”

越扶光眸光微闪,唇角牵起一丝弧度:“那个呀……”

她正打算忽悠两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越扶光脸色微沉,猛地站起身,即将朝外走的时候,她脚步微顿,朝明姝露出一个斯文有礼的笑。

“稍等片刻,我去处理点事情。”

说着,她气势汹汹拉开门朝外走。

明姝:“……”

她感觉她那个架势,不像是去处理事情,倒像是去砍人的。

明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出去看看。

别是崽崽他们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 第357章 很严重,得截肢! 明姝跟在越扶光身后出了门,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司褚他们的身影。

门口一处地方空出了一个真空圈,无人敢靠近。

众人一脸惊恐地盯着那个方向,那表情好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明姝好奇的望过去,只见一个人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嘴里不停地吐出白沫,形容十分可怖。

周围时不时有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瘟疫!是瘟疫发作了!”

“什么,是瘟疫?怎么会?!”

“你看看他这症状,明显就是瘟疫发作的征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神医!神医出来了!”

越扶光扶着栏杆朝下望,眼睛微眯打量着眼前的局势,不到片刻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仔细地盯着地上躺着的那人,眼底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有人指着她,语气愤懑:“什么狗屁神医!她就是个骗子,要不然这怎么解释?”

“对啊,她说那个药能预防疫病,结果呢,吃了那药还是有人染上了瘟疫!骗子!她就是个骗子!”

人群逐渐开始躁动起来。

明姝诧异地挑了挑眉,对形势的反转感到惊奇。

毕竟刚才这些人还对这个神医极为推崇,如今却又换上了另一副嘴脸,前后的变化未免也太大。

她的目光下意识在人群里搜寻起来,终于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发现了司褚他们的身影。

几人没有贸然靠近事发地点,而是谨慎地在一旁观望。

迎上明姝的目光,司褚原本皱着的眉头微微一松,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明姝心里松了口气,目光掠过闻人白的时候,微微一顿。

只见对方直勾勾盯着她旁边的人,神色似乎很是激动。

明姝疑惑地寻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脸冷静的越扶光。

面对众人的指责唾骂,她表现的很是平静,甚至都没有多给她们一分眼神。

她盯着地上那人片刻,蹙起的眉尖几不可察一松,然后随手抄起门边挂着的鸡毛掸子,就这么走下了楼梯。

没错……

明姝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鸡毛掸子上面,再三确认了一眼,脸色变得极为复杂。

她该不会……想用这玩意儿封那些人的口?

不是?

明姝忍住好奇,选择静观其变。

众人见她就这么径直走到发病那人面前,神色没有露出丝毫惊恐,甚至她根本没做任何防护措施!

大家的眼神变得诧异起来,忍不住后退了些。

越扶光手背在身后,脚尖碰了碰地上躺着的人,居高临下盯着他,话音若有所思:“瘟疫?”

那人面色痛苦,压根儿没有功夫回应她的话。

越扶光轻笑一声,这笑声在明姝听来有些耐人寻味,她心神微动,眼里闪过一抹恍然,蓦地品出了点什么。

下一秒,越扶光的动作印证了她的猜测。

只见她慢慢蹲下身子,光风霁月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包金针,语气透着云淡风轻:“那就让我来瞧瞧,到底有多严重。”

她说着,那灵活的芊芊玉指已经飞快夹起一根针,在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面不改色快狠准地落了下去!

那针落在那人裸露在外的脖子上,不知道扎到了哪个穴位,身下的人蓦地一僵,额角青筋猛地暴起,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楚。

这样瞧着倒是比刚才浮夸的演技,看起来似乎要真实许多。

明姝心里有了答案。

男人忍耐着脖颈处传来的难以忍受的麻意,本以为这样就算糊弄过去了,却听那个神仙一样的神医偏头认真思索片刻,啧了一声:“这症状,确实有些严重啊!”

说着,她神色自若地又扎了一根针。

三根针。

四根针。

……

男人脸色青白,好似只剩了半口气:“……”

越扶光摇了摇头,一脸的凝重:“看这样子,只是扎针,怕是起不了作用。”

男人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闻言正要松口气。

可算是熬过去了,银子快要到手了!

就听越扶光语气淡淡:“还是截肢,脖子以下全截了。”

男人:???

截哪儿你再说一遍??!

她似乎从他那绿豆大的眼睛里读出了名为惊恐的情绪,神色堪称温柔地安慰:“放心,只是截个肢而已,不会影响你下半生的生活。”

她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他腰部以下的部位,眼里闪过一抹惋惜:“至于下半身的生活,那我就不敢保证了。”

男人:“……”

众人:“……”

明姝看的叹为观止,这位神医姑娘路子很野啊!

就是不知道师从何处?

她突然想取取经。

听了那话,刚才还一脸虚弱,好像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男子猛地从地上翻身而起,语速飞快:“多谢神医,我感觉好多了!”

他说完正欲遁走,却发现自己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

越扶光跟拎小鸡仔似的拎着他的后领,神色有些诧异:“这就好了?不再考虑考虑?我技术很好的,保证你没有任何痛苦。”

男人脸色慢慢涨红,艰难地憋出一句:“多谢神医,不……不必了。”

非是他不想挣脱,可这女人看似纤瘦,手上力道却出奇的大!

越扶光方才还笑吟吟的模样顿时一冷,眯了眯眼睛眼眸冰凉:“怎么,不是说瘟疫吗?这么快就治好了?知道的以为我是神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神仙呢!”

她神色不善,眼神危险,“你拿我开涮呢?”

众人看着这一幕,后知后觉回过了神,总算反应了过来。

“这人是来闹事的!”

“他根本没病!!”

面对大家愤怒的指责,男人想跑又跑不了,后悔极了。

越扶光掂了掂手里的鸡毛掸子,眼睛也不眨地往他身上抽,一边抽一边冷笑:“好啊,敢在你姑奶奶的地盘上闹事,胆子倒是不小!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鸡毛掸子落下的角度极为刁钻,男人跳着躲避,然而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了身上。

简称躲了个寂寞。

他一边嚎叫,一边求饶:“姑奶奶,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 第358章 故人 越扶光生得清冷如月,高不可攀,安静的时候俨然就一梦中神女。

然而此时,神女模样凶悍,动作狠辣,没打几下,那鸡毛掸子在她手中断成两截,她神色颇有些惋惜。

那画面太美,明姝简直不忍直视。

就在这时,一群穿着白莲教服饰的人迅速将草庐给包围。

白水心从人群里走出来,她还是那身仙气飘飘的白衣,不过似乎是经过了精心打扮,目光掠过明姝,她闪过一抹暗沉,不过这次却没有在明姝身上多做停留,而是笔直地看向了越扶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似乎有看不见的火光迸溅。

明姝顿时一个精神,露出吃瓜的眼神:刺激啊!

从气质上来说,这两人形象有些接近。

走的都是高岭之花的路线。

不过越扶光的清冷是与生俱来,举手投足中不经意透出矜贵气息,不过一开口,这份清冷便被毁得干干净净。

而白水心,更像是装逼,十分执着的要把自己与那些凡夫俗子给区分开,刻意为自己塑造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

这两人撞在一起,明姝抚了抚额角有些同情。

水心姐姐真的被秒成了渣。

白水心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份差距,眼中的情绪更为暗沉。

她眸底闪过一丝恼恨,偏偏面上装的大义凛然,都带人把这里包围了,还要做出一副温和有礼的姿态。

“我听说此地有人打着神医的名头欺骗百姓,姑娘瞧着出身不俗,怎的想不开误入歧途来干这一行?”她眉头微微蹙起,眼里写满不赞同,似乎是真心实意的为她考虑。

越扶光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唇角玩味地勾起,把玩着手里断掉的鸡毛掸子,姿态端的漫不经心:“我说大老远怎么就闻到了茶香,原来是有人特意给我送了一壶西湖龙井。”她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觑了眼神色茫然的白水心,面容微哂,吊儿郎当道,“可惜我这人不喜欢喝茶,尤其是绿茶。”

白水心眼神狐疑,不太明白,好端端的对方为什么突然提到茶。

明姝却差点儿笑出了声。

这位神医出身阴阳派,小嘴还挺讨人喜欢。

白水心虽然不解其意,可大概也能猜到这不是什么好话,当即脸色一沉,面露惋惜:“看来姑娘是铁心要执迷不悟了?既然如此,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越扶光没了耐性,眸光冷下来:“你这人好生奇怪,跑到我的地盘来劈头盖脸指责我一通便也算了,还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废话。要打要杀直接上便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她唇角挑了挑,毫不客气地嘲讽,“怎么,山鸡插了几根毛,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明姝忍不住咋舌,同时也反应过来,她刚才那样对她已然算客气的了。

这位姐姐深谙人性的弱点,说话一针见血,这番毫不留情的挖苦,当即让白水心破功。

她脸色骤然一变,那双眸子狠狠剜了眼罪魁祸首,手一抬,冷声呵斥:“都愣着干嘛?还不把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给我拿下!”

白莲教教徒持着弯刀一拥而上,百姓尖叫着争相奔走逃亡!

越扶光孤身而立,姿态却没有丝毫退避,她扔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再次拿起了那包金针,长长的针被她夹在指缝中:“口气倒是不小,几天没刷牙了?”

话落,明姝只看到眼前金光一闪。

几个白莲教的教徒肢体一僵,直挺挺倒在地上。

明姝吃惊地瞪大了眼,随即十分放心地躲在一边看戏。

这位姐姐看起来武功不弱,不需要她担心。

她扒着柱子暗搓搓地围观,身旁倏地有人靠近,她警惕地望过去,看见司褚,眼神蓦地一亮。

“你怎么过来了?”

司褚觑了眼那边的战况,闻人白和贺兰潋已经加入了战局,孤身作战的越扶光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眼神掠过一抹复杂。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目光一触即收,司褚回应了明姝的话。

“情况有变,我担心你。”

不过看着明姝兴奋的眼神,他觉得自己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明姝扯着他的衣袖,指着那边,语气满是赞叹:“这位神医姑娘很厉害啊!那针刷刷刷几下,那些人就倒在地上了!是针上抹了东西吗?”

司褚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她对人体的穴道十分精通,刺的穴能够让人在短暂的时间里丧失行动力。”

明姝恍然点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那也很厉害了!

这样的眼力和腕力,没有长年累月的积累是练不出来的。

几人武功不弱,白莲教那群人压根儿不是对手。

白水心在看到贺兰潋的时候眉头便皱了皱,她并不愿意伤到对方。

眼见着手下的人节节败退,她在心里暗暗骂了句废物,随即在下属的掩护下转身离开:“撤!”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狼狈万分地离开。

贺兰潋有些意犹未尽:“这就走了?”

他还没活动开呢!

旁边插进来一道女声:“嘁,一群废物点心。”

贺兰潋扭头看过去,那位女神医十分豪迈地把那金针往怀里一揣,抬眸看过来,唇角勾起笑意:“两位大侠,谢了啊!”

这目光一转,落在闻人白身上的时候僵了僵,她缓缓眯起眼:“小白?”

闻人白神色讪讪,摸了摸鼻子上前,硬着头皮道:“好久不见啊小师叔,您老人家怎么出谷了?”

在越扶光面前,他简直乖的不像话。

毕竟这可是个祖宗。

“小师叔?”

两道惊奇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一道来自贺兰潋,另一道来自明姝。

她和司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神色颇有些惊讶。

“老人家大可不必。”越扶光没好气瞪了眼闻人白,又瞧了眼明姝,神色恍然,“你们一起的?”

闻人白点点头,正要出声解释。

却见越扶光目光在司褚身上定了定,暗道不好,对方耐人寻味勾了勾唇:“这位俊俏的小郎君,瞧着有点眼熟啊?”

明姝眸光微动,缓缓扭头看向司褚,眨了眨眼睛。 第359章 未婚妻 司褚眸光微动,瞥了眼明姝,她眼里是单纯的疑惑,以及几不可察的闷闷不乐。

不怪明姝这反应,毕竟她还没见过谁敢用这种近乎调戏的语气,和司褚说话。

尤其对方还是个生得漂亮的姑娘,这可供想象的空间可就大了去了。

这两人看起来倒像是……旧相识?

司褚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指尖,看向越扶光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悦,凉飕飕地开口:“不会说话就闭嘴。”

他眉头下压,明显是不高兴了,可是却没直接发怒,颇有些隐忍的模样。

这已经很是稀奇了。

没想到司褚这么不客气,明姝有些尴尬地觑了眼越扶光,小幅度地拽了拽他,示意他收敛一些。

那可是药王谷的神医啊!

兴许之后还有求于她呢,把人给得罪了多不好?

司褚却并不在意,神色冷淡又疏离。

“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是这么不讨人喜欢,无趣。”越扶光撇了撇嘴,半点不意外他冷淡的反应。

她目光微转,定在明姝身上,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顿了一顿,眉头极轻地一挑,似乎有些诧异,随即转变为意味深长。

她意味不明地扫了眼明姝,又重新打量起了司褚,话音揶揄:“不得了啊,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

司褚是什么人,她不说了如指掌,却也大概心里有数。

她只见过司褚两次,对方却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一头凶狠且极具野心的狼崽子。

如今对方占有欲十足地拉着人小姑娘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警告,明显一副维护的姿态,这倒是让她忍不住惊奇了。

“维护”这个词用在谁身上都不奇怪,用在司褚身上,那简直和太阳打西边出来没什么区别了!

这位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越扶光心里越发好奇了。

这熟稔的语气印证了明姝的猜测。

他们的确认识,

可观察司褚的态度,两人又不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唇角保持着礼貌友好的微笑。

旁边的闻人白实在忍不住了,他站在一边都为当事人尴尬的头皮发麻。

“小师叔,这位是贵妃娘娘,您悠着点儿。”

可别把自个儿作死了。

“贵妃?”越扶光咂摸着这个新鲜的字眼,眼神懵然,显然有些状况外的表情。

她久居药王谷,对外面的事情并不了解,自然也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

闻人白哑然片刻,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来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这都叫什么事儿!

他看了眼当事人,对方屁事没有,还是那一副又拽又冷淡的模样,果然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啊呸!他才不是太监!

闻人白凑近,压低了声音飞快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越扶光眼里露出恍然的情绪。

她再次打量起了明姝,那眼神似乎是玩味,又似乎是在看什么稀罕物,倒不是令人不适,可明姝还是被这样直白赤裸的眼神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向来不是被动的人,于是伸出手来,主动笑着打破气氛的沉默,姿态坦坦荡荡:“你好,我叫季明姝。”

越扶光垂眼瞧着递到面前的手,迟钝地反应了片刻,然后唇角蓦地一翘,抬手握住,笑眯眯地朝着明姝开口:“越扶光。”她眼珠子转了转,瞧见司褚一脸不耐,于是心下一动,直勾勾盯着明姝的眼睛,颇有几分恶趣味的开口,“原来你就是他喜欢的姑娘啊,确实有那么几分姿色,难怪他不喜欢我这个未婚妻呢。”

看着明姝唇边的弧度骤然僵了僵,眼神也微微变了变,她唇角的弧度越发地扩大。

欺负小姑娘的感觉还不错。

突然觉得自己有做巫婆的潜质。

闻人白捂着额头,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位姑奶奶又开始作妖了!

他深觉这里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待的地方,拉着正津津有味看戏的贺兰潋转身就走。

还没尽兴的贺兰潋:“……不是你拉我做什么?我还没看够呢……!”

闻人白压低了声音咬牙道:“你可闭嘴!”

明姝着实被“未婚妻”三个字给砸蒙了,正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下一秒,一抹疾风掠过面庞,直直奔向她对面的人。

“越扶光!”这一声里裹挟着浓浓的不悦和戾气。

越扶光眼疾手快收回了手,并且身子一旋,这才堪堪避开那枚暗器,她抬起头,眉眼间多了些沉色,唇角向下撇,不大高兴,语气却越发的阴阳怪气:“司褚,几年不见,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未婚妻的?”

她深知怎样激怒他,再加上这会儿心里不大痛快,瞥了眼明姝故意黯然神伤道:“果然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司褚没有去看明姝的脸色,或者说是不敢看。

他盯着越扶光的眼神充斥着冷意,好似冰雪:“你找死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拿来提?”

越扶光可不怯他,抬眉露出一个嚣张的笑,一边挽袖子:“想打架?来啊,姑奶奶怕你不成?”

说着,她还故意刺激司褚,看似好意的提醒明姝,“小姑娘,你可别被他表面这副模样给骗了,长得越是好看的男人,就越心狠手辣……”

这句话她没能说完,司褚已经倾身袭来,招式凌厉,直取命门。

来真的?!

越扶光脸色一变,提着精神应对起来。

明姝本来心情有些复杂,见到这一幕不由心一紧,眸光担忧地看向司褚:“崽崽!停手!”

司褚怒气上来,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

越扶光武功确实不弱,不过应付起来也有些吃力,因为她的那些手段在面前这人身上完全不适用。

在发丝差点儿被削断一截后,她咬了咬牙,颇有些咬牙切齿,怒瞪着对方:“狗东西,你来真的?”

司褚眉眼沁着沉沉冷意:“不知死活。”

越扶光不由在心底暗骂这狗贼小心眼!

不就是在他心上人面前说他坏话么,至于玩命吗?!

果然是疯子!

她体力逐渐有些不支,咬牙憋屈道:“不打了不打了!”

司褚置之不理。 第360章 谁也瞧不上谁 深知这狗比的德行,这会儿越扶光倒是有些犯怂了,一个闪身连忙躲在明姝身后,拉着她做挡箭牌,有恃无恐地探出一个脑袋:“你,你瞅准再动手啊,误伤了小美人儿,我可不负责的!”

莫名其妙被卷入战场的明姝一脸懵然。

司褚被迫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眸漆黑阴沉:“你放开她。”

居然还真停下来了?

越扶光有些稀奇,跟瞅什么宝贝似的,瞧了眼面前的明姝,听到司褚的话,梗着脖子理直气壮:“我不!”

这会儿的她那还有一开始那高岭之花的模样?

活像个地痞女流氓似的。

司褚黑眸涌动着怒火。

明姝反应过来,硬着头皮朝着司褚开口:“崽崽,算了,这位姑娘也就是开个玩笑……”

越扶光闻言不禁有些感动,小美人不仅人美,还心善,她抬手拍了拍明姝的肩膀:“小美人,够仗义!”

明姝嘴角微微抽了抽。

从一开始的震惊茫然,到现在,她的内心居然还挺平静?

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过往,明姝心头的那点不自在也就淡去了。

她相信司褚。

司褚在她的注视中,心头那点躁动的情绪逐渐被安抚,杀气也收敛了起来。

越扶光看得啧啧称奇。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看到这狼崽子这么乖的一面?

她眼神敬佩地看向明姝,小姑娘有点东西啊!!

明姝被她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温声开口:“越姑娘,我替他向你道个歉,你别见怪。”

越扶光斜了眼司褚冷飕飕的脸,正要虚伪地谦虚几句,就见对面的姑娘一脸正经地补充:

“但也不能完全怪他,主要是你刚才说的话太讨打了。”

在明姝看来,道歉是出于礼貌,不过自家的崽还是要维护的。

而且刚才越扶光明显是故意激怒司褚的,明姝说完全不介怀是不可能的。

她的语气很认真,眼神也很真诚。

真诚的听不出来是在嘲讽。

司褚不着痕迹勾了勾唇,心里最后那点郁起也消散了。

越扶光:“……”

很好,棋逢对手。

她对明姝不禁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小姑娘瞧着模样温柔乖巧好拿捏,这张小嘴却挺能气人,怪扎手的。

难怪和司褚是一路的呢。

越扶光正了正色,坦然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为我刚才的行为感到抱歉。”

她态度落落大方,让人生不出厌恶的意思。

两人知晓对方身份后初次交锋,纷纷对对方有了新的估量。

明姝不再抓着这个事不放,她淡定自若地点点头,转头去看司褚。

然后越扶光就看到了恨不得让她自戳双目的一幕。

只见明姝上前一步,抓着司褚的衣袖,眉眼间有些无奈:“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

司褚垂下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搭在眼睑上方,扫下一片阴影,他乖顺地点点头。

似乎刚才那个凶狠暴戾的人不是他一样。

怕他误会,她抿了抿唇,轻眨了眨眼:“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很担心。”

司褚抬眼,眼底是深邃晦暗的情绪,他哑声应道:“好。”

越扶光感觉自己眼睛要瞎了,耳朵也快聋了:“……”

这他娘是司褚?

别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给附身了!

战场归于平静,闻人白和贺兰潋又悄无声息溜了回来。

“解决了?”观察着气氛,闻人白小心翼翼地试探。

司褚不作声的瞥了一眼他,闻人白蓦地噤声,不知怎么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淡淡杀气。

他缩了缩脖子,对方却已经转了目光,落在越扶光身上,面无波澜:“谈谈?”

越扶光也是心大,丝毫不怕司褚会暗中弄死她,没一会儿又故态复萌,有意无意瞥了眼明姝:“就我们两个人?这不太好?”

明姝杏眸微睁,很快唇角弯起笑,两眼弯弯:“没关系的。”

司褚眼眸微深,转为危险,越扶光见好就收:“走走走!”

两人找地方叙旧去了。

闻人白打量着他们的背影,在明姝耳边语气感叹:“我倒是小瞧你了,原来你这么放心啊!”

他话音刚落,就见明姝缓缓扭过头来,眼底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司褚如出一辙的杀气。

闻人白脸色沉默:“……你,你想干嘛?”

明姝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眼神平静,一字一顿道:“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交代清楚,咱俩注定只能活一个。”

这狗东西,说好的好兄弟呢?

这么大的事,竟然丝毫没跟她透过口风?!

天知道她刚才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太失态!

贺兰潋抱着胸看热闹不嫌事大:“那我是不是可以吃席了?”

如果两个都交代在这儿,他还可以吃两顿!

明姝干脆利落:“滚。”

贺兰潋:“好嘞!”

闻人白组织着语言:“这件事其实……说来话长。”

明姝凉飕飕地瞧他,一脸她有的是时间。

闻人白放弃了挣扎。

“好,司褚和我小师叔确实有过婚约。”

明姝敏锐地捕捉到“有过”这两个字,心情稍稍好了那么点。

贺兰潋比当事人还要八卦,饶有兴致地追问下去:“有过?那后来为什么解除了?”

闻人白神色有些无奈:“因为,他们俩都不乐意。”

说直白点,谁也没瞧上谁。

司褚是心里有人,别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而越扶光,纯粹是心太野,而且据她亲口所说,咳咳,她不喜欢司褚这种长得比她还美的,容易抢了她的风头。

这话闻人白完全不敢在司褚面前提。

“我小师叔的身世比较复杂。”闻人白顿了顿,叹了口气这才继续,“现在鲜少有人知道了,按理说,她应该是大齐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

其余两人眼睛蓦地瞪大:“皇室公主?”

“司褚姓司,可她不是姓越么?”贺兰潋下意识道,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等等!她姓越?!”

“她的父亲是,明崇帝越离夙?!”

他突然记起,史书上的确有这么一位皇帝,姓越。 第361章 一家子奇葩 闻人白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看向贺兰潋:“你知道他?”

贺兰潋眼神复杂:“有所耳闻。”

历史上,这位明崇帝也是赫赫有名的暴君,甚至跟司褚比起来也也毫不逊色,不过对方在政绩上的贡献倒是令人无可指摘。

这位明崇帝后来不知道怎么改邪归正了,脾气收敛了许多,勉勉强强也能算得上一句“明君”。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对皇后的宠爱。

据说他为了皇后遣散后宫不说,甚至连这个皇帝也不当了,罔顾礼法从异姓王里挑了个顺眼的继承皇位,带着皇后云游四海去了。

当皇帝任性到这个份上,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位被挑中的幸运儿,也就是司褚的父皇。

闻人白沉吟片刻:“我小师叔就是他们唯一的子嗣,这皇位当初差点儿就落到她头上。”他耸了耸肩膀,神情十分无奈,“不过很显然,她对医术的兴趣明显要比当皇帝大。”

明崇帝和他的皇后都不是什么靠谱的,越扶光打从一出生就已经被这对缺德父母决定好了命运。

这对奇葩帝后活了大半辈子,人到中年突然玩起了叛逆,想把一堆烂摊子扔给自己年幼的女儿,自己逍遥快活去。

不过大抵是不靠谱的爹娘生出来的孩子也随了爹娘,越扶光本人也极为叛逆。

她趁人不注意,自个儿跑了,躲进了药王谷偷偷摸摸拜师学艺,等到帝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

那没办法,自家女儿不上当,朝廷那一大堆烂摊子不可能不管啊!

只能重新挑个倒霉蛋了。

明姝听完整个过程,心情十分复杂。

合着这一家子都是奇葩。

闻人白觑了眼明姝的表情,见她这会儿情绪还算平静,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其实这桩婚事,也就是大人们随口一提,算不得数的。”

那会儿司褚还未登基,不过俨然已经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了,于是三天两头遭遇刺杀,那都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他性命垂危,刚好被路过的前任帝后给救了。

昭容皇后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且极为颜控,见司褚年纪不大,性情却极坚韧,那毒箭从身体里硬生生剜出来,愣是咬着唇没吭半声!

最重要的是,少年生得是真漂亮啊!

用她的原话来说就是——

“你们家这基因突变挺厉害啊,你爹长得也就一般般,竟然能生出这么出挑的儿子!”

一句“不是亲生的”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皇后暗自一琢磨,小伙子一看就很有前途,最重要的是长得好!

和她家那叛逆孩子年龄也差不多大,要不委屈委屈给她当个女婿?

她寻思着,她家那死孩子的性格,估计以后也很难嫁出去,婚事坎坷。

这不得趁火打个劫?

不愧是早年混过土匪寨的,这强盗逻辑果然无敌!

哪想到她一表露了这个想法,立即得到了双方的反对。

司褚眼神阴郁野性,透着一股子倔。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可恕晚辈不能从命。”

那会儿的司褚并没有娶妻的想法。

自然,越扶光的身份也不可能给他当妾。

越扶光瞅着他那没二两肉的身板,身上的衣服都撑不起来,病歪歪地躺在那里,眼神沉沉的瘆人,活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病殃殃的一看命就不长。

最最重要的是,长得比她一个小姑娘还要精致!

两人站一起是要羞辱谁呢?

越扶光这头果断拒绝了自己那不靠谱的爹娘,回头一看那狼崽子看她的眼神防备且警惕,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她当即心下不满了。

她都没说嫌弃他呢,他倒先嫌弃上了!

于是越扶光故意气他,挤眉弄眼道:“好好养病呀,我的小未婚夫。”

如果眼神能杀人,越扶光估计估计活不到现在。

这也是他对越扶光诸多隐忍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她的父母救过他的命,他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明姝眼里闪过了然,心下却微微震颤,有些酸胀的情绪蔓延开。

倒不是吃醋。

只是觉得有些后悔。

那样的日子,他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抿了抿唇,尝到了唇齿间的苦涩。

“再在她面前多说一个字,你的舌头就别要了。”

司褚负手而立,黑沉沉的眼神暗含冰冷的警告。

越扶光撇了撇嘴,发现这些年过去,对方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她眼珠微微转动,语气添了几分好奇:“她就是你一直等的那个姑娘?”

她并不意外。

她这么一位大美人对方都看不上,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就是心里装了人。

司褚明显是后者。

他撤回视线,盯着远处飞起的檐角,语气冷漠:“与你无关。”

听听这话,得亏她大度!

越扶光深呼吸两口,眨了眨眼,回想起明姝的模样,嘀咕一句:“长得倒是还不错。”

明姝的长相明媚大气,很容易赢得好感,尤其是女孩子的好感。

小姑娘模样生得好,就是眼光不咋滴。

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狗东西了!

要是她出现早点,十有八九是要挑拨离间的,哪还有司褚什么事儿啊!

不过对方俨然一副已经栽进去的模样,估计是爬不出来了。

越扶光摇了摇头,深感痛心。

司褚唇角下撇,眼底似有不悦划过,冷飕飕觑她一眼:“别打她的主意。”

越扶光:“……合着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人面兽心吗?”

她是喜欢美人,可也仅仅是欣赏而已。

司褚没说话,眼神带着讥讽,越扶光感到一阵恼怒,忍不住口不择言起来。

“那小姑娘知道你的真面目吗?她要是知道了还能这么喜欢你?”

司褚眼神蓦地沉下来,酝酿着可怖的风暴。

越扶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嘴上依旧不肯示弱:“说来也有意思,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咒术的痕迹……”

她话音刚落,一块砖瓦从头顶蓦地掉下来,若不是她躲得快,这会儿脑袋恐怕就被开瓢了!

越扶光盯着地上的碎瓦,抬眼不敢置信:“你来真的?!” 第362章 偷花贼 司褚眼底不带任何情绪,只剩无尽的冷意,让人忍不住胆战心惊:“管好你的嘴。”

他甩袖转身,大步离开。

越扶光咬了咬牙,梗着脖子朝他吼道:“你最好是能装一辈子!否则你等着瞧!”

盯着对方毫不停留的背影,越扶光气的捂着心口,一阵心悸,忍不住暗骂:

疯子!

这种损阴德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果然是个疯子!

想到那位小姑娘恐怕还瞒在鼓里,越扶光一时之间只剩下满满同情。

被这样的疯子喜欢上只有两种结果。

一是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

二是被他拖入地狱。

无论是哪个,都会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这样偏执的爱,还真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

……

——

不知道两人私下谈了什么,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明姝狐疑的目光在司褚和越扶光身上打转,司褚一脸淡然自若,反观越扶光,那神色隐约有些狰狞。

时机不对,她到底没好多问。

“小师叔,你为什么会出谷啊?又是怎么来晋城了?”闻人白好奇很久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再清楚不过。

越扶光是个极其咸鱼的性子,且一心醉心于医术,一年都不定能出来一次。

别人想见她,也得看她心情。

她能主动出谷,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越扶光对着他,脸色好了许多。

不过提起这件事,她脸微沉,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来抓一个偷花贼!”

闻人白惊讶之余有些迟疑:“啊?”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

越扶光神情恹恹,眼神夹杂着一丝悲痛:“我养了两年的花,极其珍贵的药材,一夜之间被一个道貌岸然的狗贼给薅秃了!”

天知道,她看到犯罪现场的时候,心痛的都在滴血!

那萨蛮花不易培养,她也是种了许久才终于等到它开花,自个儿都没用呢,被那狗贼给一声不吭摘了!

明明长得人模狗样的,谁知道竟然干出这么不入流的事!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救他,让他死在外面得了!

越扶光难得发一次善心,却得到这么一个结果,撕了那人的心都有了。

于是咸鱼如她,一气之下出了药王谷,打算追杀那个狗贼。

众人:“……”

竟然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放在她身上,好像……也不奇怪?

“路上听说晋城突发瘟疫,就顺道来看看。”说着,越扶光别有意味瞥了眼司褚,嘲讽意味十足,“你们朝廷的办事能力不太行啊,都几个月了还没解决?”

司褚冷冷撇了眼,不理会她的嘲讽。

闻人白眼睛一亮:“小师叔,你来了这些日子,一定对这瘟疫深有研究,怎么样,能治吗?”

越扶光神色一僵,眼神有些不自然,语气含糊:“这个嘛……”

司褚见状,唇角一斜,一声轻嗤溢了出来。

她脸色微红,咬了咬牙:“这疫病有些奇怪,跟我从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弄清楚传染源,所以一直无从下手。如果能弄清楚那玩意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越扶光至今为止,还不清楚这疫病究竟是怎么传染的。

找不到源头,她也就无从对症下药。

“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这疫病原先并没有这么厉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城里感染的人突然增多了。”她皱着眉,神色也有些困扰。

按理说如今防护措施到位,只要小心谨慎些,不要接近那些被感染的人,传染的几率应该会逐渐下降才对。

可是不减反增,这就很奇怪。

提及此事,几人对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

明姝皱眉,语气试探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人为操控所致?”

越扶光猛地睁大眼,目光笔直看向她:“什么?”

明姝眉头松下来,迎着她犀利的目光,语气镇定:“现在只是猜测,我们怀疑,这场瘟疫是有人在操控。”

“小师叔,你知道白莲教么?”闻人白突然道。

越扶光还沉浸在震惊里,闻言眉头微皱:“知道,他们在城中的势力很庞大。”她想到什么,眼神微沉,“刚刚那群来闹事的就是白莲教的人。”

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来闹事了。

自从越扶光进城崭露头角后,就经常遇到对方的人来挑事,暗搓搓躲在人群里煽动人心,越扶光倒不是不能应付,可这种小人行径,次数多了倒也怪恶心人的。

明姝眉头舒展,语气笃定:“这就对了,因为他们觉得,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们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越扶光神色难掩诧异,皱眉语气不悦:“这群傻逼有毛病?这是把自己当神了?”

明姝:“……”

这位姐姐还真是心直口快。

“他们还真是这么想的。经过我们调查,他们很有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甚至,我们还在严府发现了他们在暗中研制一种迷幻药。”

闻人白从袖中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瓶子,递到越扶光面前。

这方面,他小师叔可比他专业多了。

越扶光揭过那小瓶子,揭开看了看,一阵异香扑鼻,她皱了皱鼻子,觉得这味道隐约有些熟悉。

“谁有手帕?”她问道。

明姝连忙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多谢。”越扶光倒也没客气,揭过帕子,小心翼翼将瓶里的液体倾倒了一点在手帕上。

幽蓝色的液体浸入洁白的帕子,那股香气隐约有些蛊惑人心。

越扶光蓦地脸色变了变。

闻人白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问:“小师叔,可是发现了什么?”

越扶光脸色沉凝:“这药你们从哪儿来的?”

贺兰潋挑了挑眉:“从严府的密室里带出来的。”

越扶光咬了咬牙,语气发狠:“这是萨蛮花制成的!狗东西,不仅偷了我的花,还拿去制这种害人的玩意儿!”

众人眼神震惊:“啊?”

闻人白小心翼翼地追问:“小师叔,你丢的花,长什么样子?”

越扶光抿了抿唇,没好气道:“蓝色,重瓣,长得很漂亮。”

众人惊诧:都对上了!

“那,这花有没有可能是别人种的?”明姝还是不太相信,怎么可能这么巧?

越扶光冷笑:“这花极难成活,且两年才开一次花,种子更是只有药王谷才有,别人上哪儿种去?”

那花果然是萨蛮花,还是越扶光亲手种的。 第363章 医署出事 “这萨蛮花药用价值极高,能治病也能害人,我本来是留着自己用的,没想到那狗贼竟然……”越扶光咬了咬牙,漆黑明亮的眼底燃着一簇火光,半是心疼半是愤怒。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对这花极为重视,明姝默立在旁边完全不敢说话。

毕竟当时她把那些玩意儿一把火烧了的时候,可没有丝毫手软。

闻人白清了清嗓子:“那师叔,你能看出这东西究竟是拿来干什么的吗?”

越扶光火气未消,没好气白他一眼:“你当我神仙啊肉眼就能看出来?”

她垂眸打量着手里的玩意儿,透着一抹嫌弃,“等我回去研究研究,明天给你们答复。”

闻人白知道她这是十拿九稳了,暗暗松了口气。

一行人往住处走,越扶光也跟着他们一道。

路上,明姝瞧了眼越扶光,见她情绪稳定了些,试探地问出心里的疑惑:“越姑娘这么年轻,你为什么叫她小师叔啊?”

她好奇地看向闻人白。

其他人也默默竖直了耳朵。

闻人白丝毫不好奇她有这样的疑惑,摸了摸鼻子:“别看我小师叔年纪不大,可她辈分高啊!”

很多人以为药王谷就是学习医术的地方,其实不然,里面划分了很多派系。

药王谷由逍遥神医创立,这老头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不说,观星占卜奇门遁甲的功夫也很厉害,往前数几十年,那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连皇帝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

不过老头脾气古怪得很,终身未娶,他一生只收了两个关门弟子。

皆是当年名满盛京,引得闺中少女争相求嫁的风流人物。

可惜一个为情所困英年早逝,一个不受拘束浪迹天涯。

闻人白和傅明野便是师从后者。

他们的师父名叫沈予白,据逍遥神医所说,孽徒一个!

医术是半点没继承,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大徒弟倒是尽得他真传,只可惜也是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为了个女人把命都给搭进去了!

他又气又愁啊!

自己一身本领却无人继承,难道药王谷便要就此没落了吗?

这时候,越扶光的出现无疑让他眼前一亮!

这女娃天赋极佳,颇具慧根,一看就是个好苗子!

只是身份棘手了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避免夜长梦多,他连夜把人忽悠着收为了关门弟子,将一身本领尽数传授给她。

“小师叔在医术方面的天赋极高,一入谷便被我师祖收为了直系弟子。”闻人白神色钦佩,眸光赞叹。

学医并非一朝一夕便能大成,纵然越扶光年龄比他小,可却比谁都能吃苦,这声师叔他叫的心服口服!

贺兰潋瞧见莫名有些不爽。

左一口一个“小师叔”,右一口一个“小师叔”的,叫的那么亲热,该别是对别人有什么想法?

越扶光斜了他一眼,神色淡定:“少拍马屁,师兄上次回谷还托我问候你,一把年纪了可有定亲?”

她眼里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毫不意外,闻人白的脸色顿时一僵,微微发苦。

贺兰潋神色也几不可察变了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默默竖直了耳朵。

明姝含笑看了眼闻人白,忍不住打趣:“是啊小白,你这个年纪放到寻常人家,理应定亲了?”

闻人白平日里看似不太着调,却是他们当中最年长的一个。

闻人白被打趣,脸颊难得有些红,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并无成家的打算,目前这样就很好。嫁给我这样居无定所的人,那不是耽误人姑娘家吗?”

他想到什么,眼里多了几分底气,“师父他老人家自己都没成家,怎么好意思催我?”

越扶光轻嗤一声:“你师父早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他亲口说的,他自己是个不靠谱的,你可不能步了他的后尘,他还等着抱徒孙呢!”

闻人白嘴角微微抽搐,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还真是他那不靠谱的师父能说出来的!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眼底的光黯下去。

“再说。”

在做了那样的事后,他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成家这种于普通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奢望。

不过他并不后悔。

越扶光耸了耸肩,见他意已决,也不再催。

反正她只是传个话,顺便看个热闹而已。

贺兰潋眸光微动,心里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

他眉头微皱,对自己目前的状态有些困扰。

他成不成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

几人刚到太守府,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见追影急色匆匆上前来,话音还有些喘,应该是匆匆赶回来的。

“主子!”

司褚眉间蹙起,眼神微微沉下去:“发生什么事了?”

追影看了眼他身后的一群人,也顾不得太多,语气凝重。

“医署那边出事了,顾太医他们应付不过来,太守也已经赶过去了!”

众人心里一个咯噔,面面相觑。

司褚脸色一沉,抬脚快步走到马前,翻身上马。

明姝连忙追上去:“我也去!”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身子微倾伸出手来。

明姝毫不迟疑地将手搭上去,下一秒,整个人身子一轻,被拽上马背。

她被司褚拥在怀里,还没从那种失重的感觉中回过神,就听到他沉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坐好。”

明姝下意识夹紧马腹,坐直了身体。

下一秒,马鞭高高扬起,猛地抽在马背上,马儿嘶鸣一声朝着街道狂奔而去。

众人愣在原地反应一会儿,越扶光率先回过神来,看向追影:“有多的马吗?我也去看看!”

如果是病患出了事,她多少也能帮上忙。

追影刚才没看到她,这会儿乍一瞧见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愣了愣,语气震惊中夹杂着一丝不敢置信:“越姑娘?”

显然身为司褚的心腹,他也是见过越扶光的。

越扶光不耐地皱起眉,他连忙回过神:“有的,属下这就去牵!”

闻人白和贺兰潋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同样的讯息。

“那我们也去看看。” 第364章 震慑 能让追影都露出那样凝重的神色,明姝猜测这次的事故应该不小,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们到的时候,医署大门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远远望过去,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有人举着牌子,不知道适用颜料还是什么动物的鲜血,血淋淋的写着——

“无良官府,草菅人命”几个大字,远远看过去简直触目惊心。

面前躺了好几具白布盖着的尸体,百姓的情绪十分激烈,连旁边的官兵都镇压不下来。

太守站在人群里,艰难地躲避着旁边时不时砸过来的石头,模样十分狼狈,若不是周围有几个官兵拦着,群情激奋的众人怕是能直接扑上来活撕了他。

他眉头紧皱,举着手话音颤颤:“乡亲们,乡亲们!大家先冷静一下!”

人群里,有人尖着嗓子叫嚷:“冷静,你叫我们怎么冷静?死的又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狗官!我男人好端端的被你们抓进去,没过几日就没了!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狗官!还我男人的命来!”妇人红肿着双眼,目光仇恨,神色癫狂,拼命推挤着人群想要冲上来,被官兵死死拦住。

“乡亲们,这群朝廷的走狗,就是故意耍着我们玩儿!不然人在外面明明还好端端的,为什么被抓进去以后没过几天就死了,还死了那么多人,一定是她们从中做了手脚!”

“就是!打着治病救人的旗号,可你们有谁见过,进去的人有活着出来的!分明就是这群狗官办事不力!”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人群炸开,众人的怒火被点燃,气氛一触即发。

甚至有极端地猛地扬声道:“反正待在这城里,横竖也是一个死,不如我们跟他们拼了!”

其他人也跟着此起彼伏的附和:

“对,跟他们拼了!”

“拼了!!”

众人拥挤着上来,官兵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

太守脸色变幻莫测,旁边的师爷神情惊骇:“刁民,你们这群刁民简直是反了天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说话的那人冷笑一声,指着地上的尸体,字字泣血:“这就是他们遵守王法的下场!你告诉我,什么是王法?”

师爷被问的哑口无言。

太守深吸口气,面色略有些疲倦,声音却洪亮有力:“乡亲们!还请听我一句劝!我张敬山任职晋城太守二十余载,自问无功,但也没有什么大过。当然,这次的瘟疫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对不住乡亲们,如果可以解决问题,我甚至愿意以死谢罪!可难道你们连一个听我辩解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在没有发生瘟疫之前,张敬山这个太守还是很受百姓爱戴的,在百姓心中,这位一心为百姓的太守,和青天老爷也没什么两样。

见周遭逐渐平静下去,张敬山松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继续道:“今日之事,的确事发突然,近半数人疫病突发身亡,就连我也不曾料到,对此,我深表歉意。”

他眉眼间的沉痛没有任何掺假的成分。

“此事实在蹊跷,兴许另有隐情,我定会亲自督查,给乡亲们一个交代!还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不要草率地下了结论,身为父母官,我敢以我的项上人头发誓,我绝无半点害你们的心思!那些阴谋论更是无稽之谈!”

“相信你们应该也知道,瘟疫爆发以后,能逃的早在一开始就都逃出城了,可我一家老小却还留在城里,如果晋城真的出了问题,这对我张敬山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他一番话下来,众人逐渐陷入了沉默。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张敬山身为如今晋城最高的官员,肯定有门路将一家老小送离这个是非之地,可他没有。

他以身作则,让家人留在了城中,事事亲力亲为,冲在前线。

坦白来说,张敬山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然是仁至义尽。

可依旧有人忍不住阴阳怪气:

“太守大人,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可这瘟疫爆发这么久,官府说着要解决,却没有丝毫进展。”

“进了医署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被抬着出来,甚至尸体还要被拖去烧掉!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

“如今我们的情况,和等死又有什么区别?”

更多的人神情染上一丝凄凉绝望。

张敬山心里何尝不绝望?

他虽然日夜操劳,始终奋战在一线,可他心里已经没有最初的坚定了。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兴许晋城,是真的要完了!

他甚至都已经让家里人私底下置办好了棺材,暗中料理好了后事,就怕有个什么万一。

晋城如今的状况,就连他都不相信会有好转了。

人群又重新躁动起来。

有人说:“你是不是故意敷衍搪塞我们?想就么把这么件事给轻描淡写带过去?我们要的是一个交代!”

“对!我们要一个交代!”

“不能让他们白白的死了!还命来!”

……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人群又重新躁动起来。

得,前面都白瞎。

一群百姓,发了疯似的扑上来,而周围的守卫们又不敢伤到他们,因此拦的动作也有些束手束脚。

场面重新陷入了混乱。

明姝看了眼司褚,司褚脸色沉沉,他纵身一跃跳上前,抬脚一踹,踹到面前扑上来的人。

他雷厉风行,又以同样的方式,招式干净利落,周围很快空出了一圈,这动静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面露震惊,很是震慑了一批人。

大家都是这样的心理,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司褚浑身贵气,眼神冷戾,那气势让人忍不住心惊。

众人被他这一身凌厉的气势给威胁,震惊之余,一时之间竟然不敢轻举妄动。

明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

众人只听见一道清澈的女声响起:“我们并无恶意,还请诸位安静片刻,听我一言。”

在这安静的气氛下,这道声音极为突兀。

大家被这声音吸引,循着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少女从人群里走出来。 第365章 内鬼 明姝坦然地迎接着众人的目光,神色没有丝毫躲闪畏惧。

尽管她脸上戴着面罩,可许是因为她上次的发言太过让人印象深刻,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她,气氛隐隐躁动起来。

有司褚在旁边镇着,明姝并不担心这些躁动的百姓会突然扑上来。

见大家安静下来,她目光环视一圈,这才继续开口:“想必大家还记得我,本官是北镇抚司镇抚使沈宁书。”

明姝现在已经可以毫不心虚地冒充那位素未谋面的沈大人,甚至还有些得心应手起来。

“……”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嘈杂声。

她的声音四平八稳,或许没有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威严,不过却清脆平稳的声音却莫名让人信服:“我现在非常能体会大家的心情,不过事情已成定局,吵闹也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反而会增加感染瘟疫的风险。”

她并不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请大家稍安勿躁,给我们点时间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也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当然,这些人也不会白白死去,到时候官府会予以一定补助。”

“发生这样的事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我们也同样深感愧疚,可目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今的形势愈发的严峻,如果再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后果不堪设想!正因为如此,我们大家才更应该齐心协力,携起手来应对难关!”

明姝说完这话后,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她把利害关系明明白白地摆在大家面前,都是成年人,孰轻孰重大多数人心里还是有把称的。

不是不悲愤痛心,可在天灾人祸面前,人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

百姓之所以会这样偏激,到底还是出于愤怒恐惧,明姝的这番话如同一剂镇心剂,短暂地安抚了他们的情绪。

如果有生的希望,没有人愿意走上这条极端的路。

——

好不容易把围观示威的百姓疏散,把那些尸体料理完,太守抹了把额头的汗,这才有空来和明姝二人道谢。

“下官不才,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劳烦两位大人兴师动众,实在该死!”他神情忐忑不安,看似是冲着明姝说的,却在谨慎地观察着司褚的神色。

司褚漆黑的瞳仁睨了他一眼没做声,明姝摆了摆手:“这种时候,这些面子话就别说了。你还是跟我们说说,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跟司褚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听了个大概。

好像是上次送来隔离的那批百姓出了问题,又死了好些。

可是不应该啊,就算是真的染上了,从发病到死亡也要一段时间,怎么会这么突然。

太守眉间刻着深深的沟壑,提及此事也十分头疼困扰,他神色凝重地交代:“这件事实在是突然,下官也措手不及。今晨一早,医署这边便有人来消息说,上次送去的那批人里有几个人情况不太对,昨夜里还好好的,今早起来突然上吐下泻。”

“下官琢磨着兹事体大,不可疏忽,可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便遣了人过来察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神色忽地一变,“可谁知到了晌午,下官的人突然匆匆赶回府禀报,说是那几个人死了!才短短几个时辰,怎么可能人就没了呢?”

太守眼底浮现一抹惧色。

那万一要是果真发展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岂不是人人自危?

明姝听得眉头微皱,和司褚对视一眼。

她问:“顾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守沉吟片刻,如实道:“顾老先生说,他也看不出什么缘由,不过确实是瘟疫的症状无误。”

他观察着明姝的脸色,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道,“医署的吃用一概,都是经过严加看管的,闲杂人等根本别想进来,绝不可能出现纰漏!”

医署是重中之重的地方,他不可能放着这么大的空子让人钻,派的都是自己的亲信来看守这一块。

明姝的眉头皱得更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一旁的司褚突然出声:“医署里出了事故,外面的百姓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知,并且聚众讨伐的?”

明姝眼睛猛地一亮!

对啊!

这种明显会扰乱人心的事情,不是更应该瞒着么?

就算会走漏风声,那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闹的人尽皆知?

除非……有人有意煽风点火,又或者,那人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太守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僵,他仔细品味着司褚的话,后知后觉一阵心惊:“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走漏风声?!”

司褚唇角微微向下撇,斜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太守的错觉,那眼神隐约透着几分嫌弃。

他正茫茫然,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只见旁边的明姝似乎是笑了一下,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意味深长的情绪,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让人听得一清二楚:“太守何不再大胆一点设想,这一切,会不会是别人早就设计好的呢?”

司褚看向明姝,挑了挑眉,眼尾微微翘起,露出类似于赞赏的情绪。

太守如遭雷击,一双眼睛猛地瞪大,他脑子里思绪混乱,下意识想否认这怎么可能?

可是隐约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为什么不可能?

不然怎么解释那些人从出现症状到死亡,甚至还不到两个时辰!

他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太守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眼左右,心里还存有疑惑,谨慎地开口:“可是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且不说那些人死的没有一点蹊跷,可从事发到百姓聚众闹事,这世间掐的也未免也精准了!

当时他要是来迟一步,整个医署怕是都要被人给掀了!

明姝极轻地挑眉,定定瞧他一眼,别有意味地道:“那就要问问太守你,身边有没有吃里扒外之人了?如此大的动作,必定要里应外合才能办到。”

太守内心一震:“大人是说,下官身边有内鬼?!”

…… 第366章 探查 见对方如此震惊,明姝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当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测而已,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还要等查明之后才能下定论。”

她说是这么说,然而旁边的司褚自始至终都没有反驳她,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太守也明白对方只是在安抚他,这个怀疑并非没有可能,甚至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他心里说不沉重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喜欢被背叛的滋味,而且既然能被他委派来做这么重要的事,那一定是他极为信任的人!

太守不敢深想。

不过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是他的行事作风,那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他定了定神,看向司褚和明姝,语气郑重:“下官明白该怎么做了。”

司褚神色淡淡:“引蛇出洞,不要打草惊蛇。”

——

没过多久,越扶光等人也相继赶来。

太守之前没有见过越扶光,神色有些疑惑:“这位是……?”

闻人白主动介绍:“这是我小师叔,想必太守大人应该听说过她,药王谷越扶光。”

太守愣了须臾,蓦然瞪大了眼,语气难掩震惊:“越扶光?是药王谷那位神医?!”

寻常人听了这话多少会自谦一下,然而越扶光挑了挑眉,没有丝毫谦虚的意思,语气嚣张的理直气壮:“我想,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越扶光。“

那副姿态,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没错,神医就是我,我就是神医!

闻人白扶了扶额,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反应。

太守并不介意她的态度,神医嘛,难免性情独特一些,这很正常。

他仔细打量起来对方,倒不因为她过分年轻的脸而心生轻视,看上去极为激动:“这位……”

然而他话刚说到一半,便被越扶光毫不客气地打断:“行了,拍马屁的话留着以后再说,正事要紧,前面带路。”

明姝忍不住失笑。

太守也不恼,相反还很高兴。

神医这么尽职尽责,那是他们的福气!

几人进了门,遇到了焦头烂额的顾太医,他愁容满面,几天不见,瞧着头发都白了不少。

瞧见一行人进来,老头连忙迎上来,眼见着膝盖一弯就要下跪请罪,司褚目光凉凉睨他一眼,他的动作僵了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姝见状笑了笑,主动为他解围:“顾老,这可不是请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出根源所在,尽早把问题给解决了。”

她说着,抬手扶住他,顾太医有些惶恐,顺着她的力道重新站直了身子,松了口气:“您说的是。”

“可有眉目了?”她问道。

顾太医闻言又露出愁眉苦脸的神色,他羞愧地低下头:“微臣无能,尚未发现症结。明明昨夜里那些人都还好好的,今晨起来出现异常,微臣和几位大夫施针灌药也没用!就一会儿的功夫,人就咽气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闻旁边插进一道清冷的女声:

“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顾太医有些茫然的看过去,见一个相貌姣好的女子,皱着眉望着他,神情颇有些严肃。

他愣了一愣,“这是……?”

明姝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越扶光的身份,他露出吃惊的表情,见这位神医眉头微皱,好似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回过神来回答她的问题:

“之前从未有过,所以我才怀疑,是那疫病发生了变异,越发厉害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皱眉细想了下,看向明姝和司褚,“不过这情况,倒是和您之前说的那位,在牢里发作的一个模样。”

明姝瞧了眼司褚,他眸光一暗,支了支下巴:“事发地点在哪?带我们去看看。”

顾太医神色有些犹豫:“这……恐有不妥,那些人待过的地方还没完全清扫干净,万一还有……”

“有什么不妥?旁人都去得,我去不得?”司褚不耐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带路。”

顾太医神色讪讪,明姝想了想,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赞同地斜了眼司褚,然后温声劝他:“顾老放心,我们防护措施做到位,自然不会有什么。”

顾太医心知自己是拦不住他们,只得点点头。

几人全副武装,包裹的严严实实,来到了一处房间。

“这就是其中两个病人住的房间,当时他们就是在这里发病的。”

顾太医有意交代下面的人,先不要打扫房间,尽量维持原样,下面的人自然照做。

几人进来的时候,空中有淡淡潮湿的霉味,还有一股药材中混杂着血腥气的味道,总的来说不太好闻。

“几个人住一间房?”

越扶光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扭过头来问。

顾太医犹豫着,报了个数字。

见越扶光皱起了眉头,他连忙解释:“实在是医署房间不够,腾不出来。这些人都是经过观察后没问题才让他们住在一起的,可谁知道……”

谁知道会突然发作起来。

司褚拧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扭头低声和追影交代了一句。

越扶光闻言,倒没再说什么。

地上有一滩血,还有些凌乱拖拽的痕迹,众人眼神沉默,小心翼翼地避过,往屋里走。

房间不大,一览无余。

屋里有五六张床,床榻有些凌乱,被褥上也沾着零星的血渍,可以看出躺过的痕迹。

越扶光径直走过去察看。

其他几人也没闲着,纷纷在这不大的房间里转了起来,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司褚和明姝来到桌前,桌上倒扣着几个茶杯,茶壶里的水已经冷掉。

明姝觑了眼,应该就是普通的水,不过她没敢轻易地动。

还是等会儿让越姑娘瞧瞧。

桌子下方碎了一个碗,地上洒着一滩水渍,以及一些残留的药渣。

司褚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子,刚要捻起药渣,明姝瞥见他的动作,连忙止住,从腰间取下手帕递过去,语气不悦:“别什么都乱碰,用这个。”

刚刚还嘱咐她小心点,到了自己就随意了。

司褚瞧了她一眼,唇角微弯,顺从地接过手帕,小心谨慎地拾了点药渣,用帕子包裹着,凑近仔细打量。 第367章 药材有问题 司褚嗅了嗅潮湿的药渣,眉梢轻轻挑了一下不说话。

旁边的顾太医见状,心里有些忐忑,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起来:“这药是早上煎的,可以有效地缓解症状,只不过今日不知为何,那些人吃了却还是不见效。”

司褚隔着手帕捻了捻那药渣,神色不明:“煎药一般是谁负责的?”

顾太医和太守对视一眼,有些不明所以,片刻后,前者谨慎地答道:“是微臣的一个小徒弟,不过煎药的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负责,一般情况都会有好几个人同时在旁边守着,以防万一。”

他对这一块比较敏感谨慎,是以都会多派几个人守着,这样就算有什么人起了不干净的心思,有其他人在场也不好下手。

太守见司褚唇角轻轻勾了勾,眸光莫名,他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司褚没答话,只是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明姝:“你来闻闻。”

明姝心里一动,弯下腰凑近仔细闻了闻。

她一开始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就是普通的药材的味道,直到又多闻了几下后,一缕突兀的味道被她捕捉到。

明姝眉眼一愣,不太确定地看向司褚:“是萨蛮花?”

那缕异香若有若无,混杂在浓重的中药味里,如果不是很仔细,压根儿察觉不出来。

司褚唇角下压,没否认。

越扶光留意到这声,停下了动作,朝着这边走过来:“什么情况?让我看看?”

她目光一扫,注意到司褚手里的东西,司褚斜了她一眼,将手帕递给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让开。

越扶光接了过来闻了闻,眉头一皱,语气笃定:“的确是萨蛮花的味道。”

旁边的顾太医和太守一脸茫然。

“这个什么花……是什么东西?”

越扶光眉眼冷然,语气透着不爽:“萨蛮花是一种极为珍稀的药材,可入药,也可以被有心人制成致命的毒药。”

两人听了这话,顿时面色一变。

“那……那些人突然暴毙也是因为这个萨蛮花?”

越扶光面色难看:“极有可能。”

“可是,可是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把这玩意儿下到熬的药中的?!”

那么多人看着都能出问题!

越扶光盯着那抹药渣,蹙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萨蛮花本身呈现蓝色,制出来的毒也是如此,不过与水混合却能变得无色,不过中和后的毒液,绝对达不到短时间内将人致死的效果。”

她目光闪动,语气肯定:“毒液不是直接下到熬好的药中的,这药材应该是事先被萨蛮花的毒液浸泡过,之后又晒干。”

众人没想到竟然这么复杂,一时之间都有些震惊。

“你们医署的药材,都是谁负责看管?”冷不丁的,司褚突然插了进来。

顾太医皱了皱眉,看向太守。

太守心里一沉,语气沉重了几分,缓慢道:“所有送到城中的药材都是由下官亲自把控和看管。”

司褚黑沉沉的眸子瞧着他,并不是很意外这个答案,他面色喜怒不辨:“钥匙呢?”

太守从腰间取下,双手托着恭敬递过去:“这钥匙只有一把,也由下官亲自看管。”

他心里很是沉重。

如此看来,他的嫌疑便很大了。

太守无法为自己开脱,即便这事和他没关系,可他也有责任,钥匙在他身上,可是药材却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

他喉头动了动,辩解的话却始终没说出口,心头如有千钧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司褚没急着定罪,支了支下巴,语气冷淡:“带路。”

……

太守带着他们来到放有药材的仓库外,外面有重重士兵把守,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偷偷潜进去很难。

士兵们恭敬问好。

太守点点头,用钥匙打开了仓库的大门。

光线霎时间涌入漆黑的仓库,将里面照的透亮。

朦胧的光线里,有细小的尘埃起伏,错落,空中弥漫着一股子药材的味道和淡淡的霉味。

明姝掩住口鼻,一只手放在鼻子边扇了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里面的布置。

因为堆放着一座城所需要的物资,这座仓库还是挺大的,一眼浏览不完的那种。

高高的药材堆积起来阻挡了视线。

大多数药材用油纸包着,这玩意儿必须要放在足够干燥的环境内,否则受了潮气容易发霉,从而影响药效。

仓库的中间摆放了很多架子,架子上也放着一些药材,并没有包裹起来,而是摊在竹子编织的簸箕里。

众人走过去。

明姝随手捻起一把,触感竟然微微有些潮,她眉心跳了跳。

越扶光也发现了这一点,提出质疑:“这些药材为什么是湿的?”

太守连忙出声解释:“前些日子下了一阵雨,仓库年久失修有些漏水,这些药材被雨水打湿受了潮。不过如今晋城物资短缺,也不可能就这么扔了,于是拙荆就想出这么个法子,将药摊开晾一晾,以免发霉,浪费了可惜。”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近来天气不太好,没有足够的日头,这些药材便久久未干透。”

越扶光捻起一把白芷凑近闻了闻,没有发现异常。

她皱了皱眉,难道是她想多了?

一排架子都摆放着摊开的药材,她挨个检查过去。

明姝打量着周围堆积成山的药材,好奇地看向太守:“晋城所有的药材都在这里了?”

太守点点头:“全部都在这里了。”

明姝眉头微皱,这也太少了些。

城中这么多病人,每日都离不开吃药,这玩意儿又不可能循环利用,都是一次消耗品,这样看来,这些药真算不得多。

太守看出她的想法,眉目沉凝,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已经是下官能弄到的全部了,自从瘟疫爆发以来,城里的药材铺几乎全部充公,然而还是抵不上消耗,下官甚至把周围的几座城能借的都借了。”

可人家也是生意人,自然不可能不求回报的付出。

甚至有些奸商还坐地起价。

一开始他咬咬牙也就买了,毕竟人命关天。

可到了后来,也确实再负担不起。 第368章 龙胆草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可司褚却已经猜到了他话里未尽的意思,眉眼覆了一层霜寒。

明姝倒是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层缘故,唇动了动,不过话到了嘴边到底没说出口。

朝廷不是没有派发赈灾银下来,可这些银子都进了谁的口袋。一层一层的搜刮下来,还剩多少?

那就没人知道了。

“哎哟卧槽!”

正沉默着,一声惊呼成功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只见贺兰潋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

他旁边,一地的药材散落在地,不难看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众人眼神沉默:“……”

可真有你的,平地都能摔。

闻人白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神色讪讪活像摔的人是他自己,连忙上前将人给扯了起来,这头,贺兰潋被扶着站起了身,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谁这么缺德啊,把这玩意儿放这么容易打翻的地方,这不是诚心的么?”

他嘴里还沾了点药材,皱着眉头吐出来:“呸呸呸!啥玩意儿这么苦?差点儿没把小爷给送走!”

他说完,察觉到气氛诡异的安静,一抬起头来,就见太守一脸心痛地盯着地上的药材。

贺兰潋:“……”

他难得冒出点愧疚来,语气有些心虚:“对不住啊,这玩意儿洗干净还能用?”

太守依旧心痛,甚至亲自走上前将打翻的草药拾起来。

人家一句指责的话都没说,贺兰潋却更不自在了,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弯着腰跟着一起收拾。

越扶光走近来,捡起地上的一个草药,轻嗤一声:“这是龙胆草,降火祛湿,清热解毒。”

“中药有三苦,黄连,木通,龙胆草,这龙胆草便是其中一味,能不苦吗?”

贺兰潋闻言瘪了瘪嘴:“难怪……”

他的运气可真好!

越扶光漫不经心的动作突然一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她把草药递到鼻间轻轻嗅了嗅,面色猛地一变。

“这龙胆草有萨蛮花的味道!”

“什么?!”

其他人惊闻脸色也变了变,连忙凑上前拿起来也跟着闻了闻。

其余几人一头雾水,没闻出什么不对。

这味道经过晾晒,已经变得几不可闻,只有经验老道的人才能闻出异样。

譬如顾太医,他一开始心里颇有些质疑,虽说这位出身药王谷的神医名气很大,可对方看上去实在太过年轻。

干他们这一行,很讲究一个资历。

并非能把医书背下来就算完事,有些病症医书里也不一定有记载,这些都需要长年累月地摸索积累经验。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经验?

偏偏陛下和娘娘看上去对这个小姑娘还挺信任,顾太医心里颇有些泛酸。

什么萨蛮花,他从前听都没听过!莫不是这小女娃杜撰出来的?

老头不信邪,皱着眉仔细闻了闻。

身为宫中资历最老的太医,他自然不是空有名头的花架子,没有点真本事,他能在暴君的魔爪下干这么久?

龙胆草的苦涩中,掺杂着一缕极淡的香味,这股异香若有若无,存在感却异常鲜明。

顾太医眉头紧蹙,为了进一步确认,甚至还放到嘴里尝了尝。

明姝见状瞪大了眼:“诶……”

越扶光摇摇头,语气淡定:“少量还不会怎么样。”

顾太医这回是彻底死心了。

味觉或许会骗人,可他这舌头可骗不了人!

他脸色灰败,神情恍惚。

怎会如此?

这些药材他还会定期检查一遍,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太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钥匙在他的手里,谁能瞒住这么多守卫,干出这样大的动作却没有人察觉?

能接触到钥匙的人,必定是他极为信任的人。

心里猛地掠过不太好的猜测,他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司褚捏着手里的草药,敛了敛眉。

除却一开始的惊讶,越扶光这会儿倒镇定下来:“你们给病人用的药里面,有龙胆草这一味?”

顾太医脸色煞白,嗫嚅着唇:“龙胆草,是必不可少的一味药。”

越扶光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也没有必要问下去了。

太守和顾太医齐齐跪下:“下官(微臣)罪该万死!”

若不是这趟司褚要来,他们还不知道药材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司褚神色冷戾,将手里的草药碾了个粉碎,薄唇微启,冷声道:“查!”

对方的手竟然能伸到这么长,简直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明姝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担忧:“今日我们的动作闹得这么大,想来那人应该有所察觉,再想抓他的尾巴,可就不容易了。”

他们一路过来,惊动了不少人,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行动败露了。

早知道就应该低调一些,杀对方一个措手不防!

闻人白赞同地点点头:“如果对方真的在这里安插了眼线,估计没一会儿就该收到消息了。”

查肯定要查,怎么查?

太守眉目一沉,像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是把这座城翻过来,下官也会将那人找出来,绳之以法!”

回了太守府,众人堪称精疲力尽。

这一天下来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从早忙到晚。

到了晚饭时间,每个人都饿的不行,堪称狼吞虎咽。

见明姝吃的形象全无,温知意替她盛了一碗汤,眉眼有些心疼:“这是一天下来都没顾上吃饭吗?就算再忙,也不能耽误进食啊,多伤身体!”

明姝捧着碗喝了口热汤,避免了惨遭噎死的命运,朝温知意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还是温姐姐疼我!”

温知意眉眼舒展,笑容满面。

王鸢听了顿时不乐意了,用公筷给明姝夹了一筷子,眼巴巴地望着她,脸上就差没写着:夸我!快夸我!

明姝忍俊不禁:“鸢妹妹也心疼我!”

王鸢开心了,再接再厉继续。

司褚眸光凉下来,不着痕迹瞥了眼旁边招蜂引蝶的女人,终究气不过,不动声色给她夹了一筷子。

明姝回过头来,瞧见将自己的碗塞的满满的大鸡腿:“……”

王鸢兴冲冲的表情僵住,夹起的菜举在半空,一时之间无处安放。

恰逢司褚凉凉的目光扫过来。

王鸢:……qaq

她十分没骨气地把菜夹到自己碗里。 第369章 陛下惧内 明姝对发生的这一切完全一无所知,察觉到王鸢有些怏怏不乐,她抬眸,不明所以看了眼,张了张嘴正打算关心一下。

旁边传来司褚淡淡的提醒:“好好吃饭。”

哪来的这么多话。

莫名其妙被训,明姝乖乖收回视线,有些委屈地“噢”了一声。

她看了眼碗里的大鸡腿,沉默半秒,在淑女形象和崽崽的好意之间犹豫半秒,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低头默默啃了起来。

太守夫人端着最后一道汤上来,笑吟吟地道:“寒舍简陋,只有这些能招待的了,还望大家不要见怪。”

非常时期,大家心里都有谱,这已经是对方目前能拿出的最好的了。

明姝嘴里塞的满满,啃的满嘴是油,朝着对方露出一个笑:“唔……夫人太客气了!”

“没错,这已经是我近段时间内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餐了!”闻人白笑眯眯的,看似斯斯文文,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滞。

越扶光斜了他一眼,轻嗤一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出去可别说是从药王谷出来的,丢脸!”

太守恭恭敬敬站起身来,给司褚敬了杯酒:“大人,我敬您一杯。”

旁边的明姝筷子微顿,轻轻咳了一声,没有其余的动作。

司褚唇角微微勾起,淡声拒绝了太守:“不必了,在外面不喝酒,家里管得严。”

太守一开始听到他前半句,心下有些忐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可当听到后半句,他一时之间竟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这……”

陛下的意思,是他想的那样没错?

他下意识瞥了眼明姝的方向。

明姝:“咳咳咳……”

她万万没有料到司褚竟然如此直白,一口汤呛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

司褚神色温柔地帮她顺着背,语气透着淡淡宠溺:“怎么这样不小心?慢点喝。”

明姝面红耳赤,一双水润的眸幽怨地瞪了他一眼,这种话是能在这样的场合说的吗?

还有什么叫家里管的严,她……她哪有管他了?

她耳尖发烫,不自在地别开脸。

司褚盯着她笑,眼里满是纵容。

桌上的其他人食之无味地放下筷子:“……”

就,突然感觉自己好多余啊。

一下子就不饿了呢。

太守满脸震惊,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瓜。

陛下居然惧内?!

传说中恶名昭彰的大暴君,居然惧内?

太守一个激灵,知道了这么个大秘密,他还能活么?

为了表明自己和陛下的立场是一致的,太守垂下眸讪讪地道:“哈,哈,这没什么,其实……其实下官平日在外面也不怎么喝酒的!”

他看了眼自家夫人,递了个求救的眼神:“家里的夫人也经常嘱咐,喝酒伤身,女人嘛,总是爱管这管那的……”

太守夫人得到暗示,掩唇轻笑了声,十分配合地嗔了他一眼:“妾身这还不是关心您的身体,为了大人好,您就是嫌妾身啰嗦,妾身也是要说的。”她看了眼司褚,语气含笑,“大人的夫人想必也很关心大人您,所以才会事事挂念。”

她不着痕迹瞥了眼明姝,眼里笑意更盛:“这便是夫妻之间情意的可贵之处,无论身在哪里,家里那位都免不了时常惦记。这要换做外人,惧您怕您才是常态,谁愿意冒着被嫌弃的风险,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在座的单身狗们听得一个比一个认真,完了之后还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司褚认真听完了这话,心中有所顿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明姝。

明姝……恨不得把脸埋在碗里。

看她干嘛?

人家老夫老妻,讲夫妻相处之道很正常。

他们之间……还没到这种程度?

——

一顿饭在煎熬和收获中吃完,终于散了席。

明姝、王鸢和温知意并肩走在一起,仰头感叹:“太守和太守夫人的感情真好啊!”

语气中难掩艳羡。

幸福是伪装不出来的,太守对夫人尊重且疼爱,太守夫人也温柔识大体,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内助。

这样的婚姻,看似平淡无味,可却是无数闺阁少女梦寐以求的。

毕竟仅仅不纳妾这一条,就很少有人能做到。

明姝斜了她一眼,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就思春了?”

王鸢懵了懵,随即害羞地往温知意肩膀处一埋:“讨厌,姐姐就知道打趣人家!”

温知意笑着看向明姝:“她还是个孩子,你就别打趣她了。”

明姝眼神揶揄:“也不小了,都知道馋男人了。”

王鸢脸红了个透,露出一双水蒙蒙的眼睛,语气不忿:“温姐姐,你看她!”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明姝勉为其难放过了她。

又走了一会儿,温知意好奇地问:“你们白天去做什么了?我听说东街那边阵仗不小,没出什么事?”

明姝语气微沉:“医署那边出了点问题,不过暂时解决了,放心。”

温知意松了口气:“那就好。”她眼神有些愧疚,神情沮丧,“我这副样子,也帮不上忙,去了还会拖累你们。”

明姝不赞同地瞪她:“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呀,还是先把自己的腿给养好!”

她目光下移,定在温知意的膝盖处,眉头微皱,“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好吗?要不要换个大夫看一看?”

别是遇到了庸医?

她有心想让顾太医来瞧瞧,可惜对方实在太忙了。

温知意连忙道:“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自己感觉没什么问题,不过她们都不放心,说让我再养养。”

她神色有些无奈。

明姝闻言顿时放心下来:“说的也没错,那你就放心养着,别想些有的没的。”说着,斜了一眼活蹦乱跳的王鸢,“如果实在无聊,再不济还有这丫头陪着你解闷儿。”

“对呀对呀!”王鸢闻言,亲亲密密地挽着温知意的手,噘着嘴可怜巴巴卖乖,“姐姐嫌弃我伺候的不好吗?”

温知意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哄的眉开眼笑。

“你们两个,就知道哄我开心!” 第371章 唐师爷的异样 季暻淡淡睨了一眼云芷,见她笑得一脸讨好,倒是没多和她计较。

“按照目前的脚程,还有四五天的样子。”

算是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云芷松了口气,又重新活泼了起来:“真好,快见到小姐了!”

季暻若有所思瞥了她一眼,唇角弯起一抹弧度,笑得颇有深意:“你对你家小姐倒是忠心耿耿。”

云芷没听出他的弦外之意,还以为世子爷这是在夸自己,盼着季暻回头能多在明姝面前说说自己的好话,她面色故作矜持,眸底露出担忧:“关心主子都是奴婢的份内之事,就是不知小姐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苦头?”

季暻眼睫微垂,掩去眸底的谑色,语气温和:“她不让别人吃苦头就谢天谢地了。”

“……”

云芷觉得这话怪怪的。

不过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毕竟,她家娘娘的确不是肯吃亏的性子。

明姝不知道她千里之外的便宜兄长背地里内涵她,午后小憩了一会儿,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四下搜寻起了司褚的身影。

院子里没人,别提司褚了,她连追影的身影都没瞧见。

有了之前的经验,明姝思索片刻,猜测他可能是去了太守所在的院子,指不定在那儿商量什么事儿呢!

她想了想,抬步朝太守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碰到几个侍女,都知道她是盛京来的大人,侍女们眸光崇敬,规规矩矩给她行礼。

“大人。”

明姝摆了摆手,心情不错地穿过抄手游廊,踏进垂花门。

前边就是太守的办事的书房所在处,明姝倒没打算直接进去,毕竟两人有可能在商量关于政务的事,虽说司褚向来不避讳她这些事,可她自己心里还是有把尺子的。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拎的清。

明姝打算在外面等会儿,可她一路进来,都没碰上什么人。

她皱了皱眉头,心里纳闷儿:奇怪,这大白天的,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明姝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她踏进了院子,远远瞧见一道身影,在门口一晃而过。

凭着过人的记忆力,明姝认出那道身影,似乎是属于太守身边那个师爷的。

她眼睛一亮,正打算上前问问司褚是不是在这里,也省得她白跑一趟。

师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却没有推门进去,他的手抬了又抬,却始终没有敲门,似乎在犹豫什么。

明姝觉得有些奇怪。

他在那儿做什么呢?

来都来了,怎么不进去?

明姝眯了眯眸,语气温和:“唐师爷?”

她记得这位师爷好像是姓唐。

不知道是不是明姝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院子里太过突兀,唐师爷的背影明显颤了颤,他有些慌乱地转过身来,表情在看到明姝的那一瞬勉强平静下去。

他扯出一抹笑,朝明姝走过来,施了一礼:“沈大人,您怎么来了?”

明姝目光不着痕迹往下落,她眼睛尖,刚才就在唐师爷转身的一瞬间,她似乎隐约瞧见他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袖子里。

明姝心下疑窦顿生,面上却不动声色,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来找太守有点事商讨。”

唐师爷神情放松下来,面色平和,刚才那细微的紧张似乎是她的错觉。

他轻笑一声,“这样啊,那您可来的不巧,我家大人小半个时辰前出门去了,您若没什么急事,不若换个时辰再来?又或者等我家大人回来了,我禀明他让他去找您?”

明姝一脸恍然:“这样啊……”

她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哎呀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之前拜托越神医研究的那个萨蛮花的毒药有了些眉目。”

她眉眼弯弯,语气轻快:“既然你家大人不在,那我就晚些时候再来。”

明姝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唐师爷犹豫的声音:“大人请留步。”

明姝背对着他,眸光幽幽,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翘。

她一脸疑惑地转过身,神色好奇:“唐师爷还有什么事吗?”

唐师爷眸光微闪,笑起来,毕恭毕敬地道:“是这样的,我家大人很关注这件事,甚至吩咐过,有什么进展务必要第一时间告诉他。所以,您若是不介意,也可以转告小的,回头等我家大人回来了,小的再转告他。也省得您多跑这一趟不是?”

明姝听罢有些犹豫,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来:“……这样真的好吗?”

唐师爷斯斯文文地勾唇,目光真诚恳切:“大人放心,事关重大,小的定然不会当成儿戏对待!”

明姝眉头松了松:“那好,有劳师爷了。”

唐师爷摇头:“大人客气。”

接下来,明姝挑了一些半真半假的话,勉强算是把他给敷衍搪塞过去。

越扶光那边根本还没有消息,她刚才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然而明姝十分擅长忽悠人,就连临场发挥也看不出丝毫破绽,唐师爷丝毫没怀疑她是在诓自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他皱着的眉头不着痕迹松了些。

明姝却突然话音一转:“此事我说与你听,除了你家大人,切勿告诉旁人。”

师爷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这是为何?”

明姝谨慎地望了一圈四周,压低了声音,敛着眉,语气有些高深莫测:“本官和你家大人都怀疑,这府里面有奸细。”

师爷眉心蓦地一挑,脸色有些僵,他艰难地弯了弯唇:“这个……不可能?”

明姝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之你照做就是了!”

师爷慢半拍地应了下来。

明姝瞥了眼他略有些发白的脸,心里大概有了数。

“那本官就先走了,别忘记跟你家大人说啊!”

师爷回过神来,勉强攒出一个笑容:“大人慢走。”

明姝步伐悠闲离开了小院,等转过了假山,她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不行,这件事情得尽快告诉崽崽!

越快越好!

她急匆匆地走出两步,也没来得及看路,蓦地额头撞上一堵肉墙。

肉墙太过坚硬,没被撼动半分不说,她自己反而后退了两步。

明姝捂着挺翘的鼻子倒吸一口冷气。 第372章 什么秘密 明姝捂着瞬间通红的鼻子,眼泪汪汪地抬头。

司褚嘴角噙着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瞧着她,抬手在她泛红的额头上揉了一下,那眼神明明恶劣得很,嘴里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明姝:……

她怎么知道好端端的会有人突然冒出来?!

司褚似乎觉得她这副模样很是新鲜,跟找到了乐子似的,在那块泛红的肌肤上擦了又擦,嗓音含着戏谑:“怎么养的这么娇气,细皮嫩肉的一碰就红?”

明姝约摸是气懵了,抬手在他手掌上重重拍了一下,结果司褚正好将手给拿开,她这一巴掌,直呼自己的脑门儿,还挺响亮的一声。

“……”

司褚没忍住,撑着额角低低笑起来。

明姝唇一瘪,眼里有水雾聚拢,模样可怜又好笑:“你还笑……”

司褚清了清嗓子,揉了揉她的额头:“急匆匆的准备去干什么?”

明姝被他一打岔,这才想起正事,登时也顾不得委屈了,连忙严肃了表情。

“我刚刚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非常重要!”

她准备卖个关子,先铺垫一下,这样才能体现她的聪慧机智!

司褚十分配合地端正了表情:“噢?什么秘密?”

明姝嘴角得意地扬起:“我想我可能知道谁是真正的内奸了!”

对面的人惊讶地挑了挑眉:“当真?你确定吗?”

明姝不满他对自己的质疑:“当然是真的!我敢打包票好吗!”

生怕司褚不相信,明姝语速飞快,手足并用地解释:“我当时准备去找你,结果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太守书房门口,你猜那个人……”

“那个师爷?”司褚轻描淡写打断她。

明姝眼里的光倏地黯淡下来,表情缓缓僵住:“你怎么知道?”

她毕竟不笨,脑子很快就转了过来,神色难掩诧异:“你刚才在那儿对不对?!”

“这是你们设计好的!”思绪连成了线,她茅塞顿开,喃喃自语,“难怪,我说外面怎么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居然是你们故意设计引蛇出洞的!”

司褚轻挑眉梢,语气夸赞:“还不算太笨。”

明姝眼神悲愤,伤心欲绝:“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看我跟一个傻子似的被耍的团团转很好玩吗?”

司褚眼睫微垂沉默片刻,在脑海里思忖着要怎么开口才不会伤害到明姝脆弱的心灵。

然而想了半天,他索性放弃,诚实地道:“因为提前告诉了你怕骗不过去,刚刚临场发挥不是很好吗?”

换句话说,明姝演技不行。

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哪怕他换个理由,明姝也不至于这么心塞。

竟然质疑她的演技!

这简直是对她莫大的羞辱!

算了,质疑就质疑。

明姝不是喜欢自取其辱的人,她没纠结太久,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

“这件事儿你和太守提前商量好的?你们俩挺阴的呀!谁出的主意?”

在明姝眼里,司褚的行事作风一向都很简单粗暴,怀疑谁直接将人严刑逼供才是他的作风。

在她眼里,对方和这种阴谋诡计完全沾不上边儿。

所以当司褚承认,这主意是他出的以后,她才会这样震惊。

“你出的主意?”

司褚对她的惊讶感到不解,他神色淡定:“怎么,不像吗?”

明姝摇了摇头,她想到什么,捂着嘴偷笑。

他微眯了眯眼睛:“你笑什么?”

明姝露在外面的大眼睛眨了眨,话音诚实:“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新鲜,你竟然也有这么蔫儿坏的一面。”

他的嘴角提了提,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难不成你还觉得我是个好人?”

他说这话,本来以为明姝多少会顾及他的想法,昧着良心说几句好话,却没想到对方果断将头摇成波浪鼓,没有丝毫的犹豫:“当然不是!”

司褚:……有些心梗。

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生气。

明姝抿了抿唇,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语气轻快:“我就是觉得,你看着不像是那种会耍阴招的。”不待司褚挑眉说什么,她弯着眼睛笑起来,眼里透着狡猾,“不过嘛,这样也很好,不用怕吃亏,遇到一些小人呢,咱们也可以适当用一些特殊手段。”

坦诚自然有坦诚的好处,可是呢,这世上总有一些坏人,不会跟你讲道理。

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她当然不希望她的少年吃亏。

司褚眉眼舒展开来,不可否认,被她哄的身心愉悦。

他的想法很矛盾。

他不希望明姝把他看得太好,那并不是真实的他,甚至有时候他会想把自己的阴暗面揭露给她看,可在这同时他又担心,在看到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后,她还会不会毫无保留地爱他。

爱一个人可以所向披靡,也会变得畏手畏脚。

爱赋予了他荆棘和盔甲,同时也让他有了软肋。

可明姝总有办法安抚他内心的情绪,不动声色化解一场危机。

他低头瞧着她,眼里盛满温柔。

并肩走在石子路上,明姝踩着脚下的石子,心情难得有些轻松:“既然知道内奸是他,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司褚垂眼淡淡道:“抓贼抓赃。”

他眸光微动,眉心几不可察蹙了一下。

事实上,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从头到尾,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或许是他太谨慎了?

司褚并没有把自己的担忧告诉明姝。

明姝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脸色不大好看:“那个师爷之前瞧着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她义愤填膺的样子令司褚不禁失笑,然而唇角将将弯起,他眉头微皱,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

明姝脸色一变,敏锐地回过头,语气担忧:“你怎么了?”

司褚眉间一松,神色自若:“可能是不太习惯这边的天气,最近嗓子有些不舒服。”

“嗓子不舒服?”明姝皱了皱眉,心头有些忧虑,“我倒知道个方子,润嗓止咳还挺有用的,回头让你试试。”

司褚弯唇:“好。” 第373章 大不了鱼死网破 明姝说做就做,她托府里的人去买制作冰糖雪梨所需要的食材,并主动去找太守夫人,不好意思地提出要借小厨房一用。

毕竟是住在人家的府上,礼数还是要周全一些。

阮娘得知了她的来意,几乎没有犹豫,笑意盈盈地应下:“您想用随时都可以,还有府上的食材和下人,只要您用得上,吩咐一声便是,不用特意来支会妾身的。”

明姝心里有些感动,笑着道了谢。

阮娘又主动问:“需要妾身给您支两个会厨艺的丫鬟吗?”

她的语气十分委婉,明姝却没怎么费力就洞悉了她的言外之意。

无非是怕明姝没有下厨的经验,到时候空有食材,无从下手罢了。

倒不是阮娘看不起她,主要是明姝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那双手养的细腻柔软,没有丝毫茧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擅长厨艺的。

明姝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她笑着摇摇头:“不用麻烦夫人了,我想自己试试。”她顿了顿,心想话也不要说太死,补充一句,“如果到时候真的……那再请夫人帮忙也不迟。”

她又不是真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基本的还是会点。

阮娘自然欣然道好,二人又简单地含蓄了几句,明姝怕耽误她的时间,便提出了告辞。

阮娘送明姝离开院子,望着对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落下,眉眼间的情绪有些叫人看不懂。

身边的侍女小声地唤了一句:“夫人?”

阮娘收回思绪,抬眸瞧她,唇边带笑:“怎么了?”

侍女撅着嘴,眼神好奇:“您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奴婢都叫了您两次了。”

阮娘眸光微闪,勾了勾唇:“没什么。”她话音稍顿,似是一时兴起问,“你觉得沈大人怎么样?”

“沈大人?”侍女望了眼明姝的背影,眼里露出憧憬之色,“奴婢觉得沈大人这样的女子很厉害,能靠自己的本事活出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想一个普通人一样,循规蹈矩地嫁人生子……”

她说到一半猛地噤声,下意识看向阮娘,神情讪讪的,“奴婢没有说您的意思!”

阮娘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倒没有生气,眼眸微嗔:“你呀!”

侍女吐了吐舌头,随即语气认真地道:“那样的人生也不是不好,只是……只是一成不变,没有波澜,活像是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了别人,而不是为了自己。”

阮娘有些失神,喃喃地重复她的话:“为了自己……”她唇角上扬,然而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语气添了几分惆怅,“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做到为自己而活,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人。”

侍女察觉到她话音里的怅然,有些疑惑:“夫人何故有此感叹?老爷一向对夫人敬重有加,甚至府中也没有姨娘,和绝大多数人比,夫人已经算很幸运的了!”

她眼里流露出羡慕来,“奴婢如果能遇到这样一心一意对待奴婢的人,此生也算无憾了!”

“没什么,只是见惯了世间悲欢离合,心里有所感叹罢了。”阮娘眸中涌动着复杂,可是这些情绪很快淡去,她笑着觑了一眼旁边的丫头,“好你个小丫头,平日里嘴上不说,原来心里早就惦记着嫁人了,我可得给你好好物色一下人选了,省得你时常惦记着,连觉都睡不安稳。”

侍女脸颊晕开一抹红云,又羞又恼:“夫人!您就知道打趣婢子!”

主仆俩正说笑着,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侍女,朝着阮娘行了个礼。

“夫人,红菱姐姐回来了,说要见您,如今正在您房里候着呢。”

阮娘神情微变,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瞥了眼旁边的侍女:“你去厨房走一趟,吩咐他们照看着点沈大人。”

侍女恭敬应道:“是。”

阮娘朝屋里走,期间摈退了旁人,她踏进门,瞧见椅子上坐着的身影,一颗心霎时沉了沉。

她转身把门给关好,回过身来看着屋里的女人,眉头紧蹙,语气厌恶:“怎么是你?红菱呢?”

椅子上,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圣洁美丽的脸庞,不是白水心又是谁?

她指尖挑着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不紧不慢地放在手里把玩,语气多了几分玩味:“红菱今日来不了,我替她来。怎么,看上去太守夫人似乎并不乐意看见我?”

阮娘冷着脸没说话,仿佛是在默认。

她接人待物一向温和有礼,此时却情绪外露,十分罕见。

白水心将面具扔在桌子上,站起身来,眼里噙着一抹嘲弄:“我看你是太守夫人当久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她眸光一下子冰冷下来:“阮娘你可别忘了,当初你父亲身陷牢狱之灾,按理说你全家都应该死了个干净!是谁将你救了出来,又是谁收留了你?不过是做了几年的太守夫人,你就真将自己那些肮脏的过往忘干净了?”

她眸光闪过轻蔑,神情依旧温温柔柔,语气却咄咄逼人。

阮娘脸色发白,紧紧抿着唇,眸光流露出一抹隐忍的怒色:“即便如此,这些年我替你们干了那么多事,还不够吗?你们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可是那些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你们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

她眼眶泛红,咬了咬唇,神色蓦地掠过一丝坚决,竟然笑了一下,语气发狠,“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就来个鱼死网破,欠你们的这条命,你们尽管拿去便是!”

白水心挑了挑眉,神情却没有一丝慌乱,她勾了勾唇,语气慢条斯理,仿佛能蛊惑人心:“不,你舍不得。”

阮娘眸光微动。

白水心轻笑一声,目光仿佛能够洞察人心,一字一顿,“就算你舍得自己去死,可你能舍下你的夫君吗?你愿意看着他因为你,而受万人唾骂,死无葬身之地吗?”

阮娘眸光猛地一颤,面上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她咬牙恨齿:“你敢!” 第374章 你让我害她 白水心太知道怎么拿捏这个女人了。

在阮娘心里,她的夫君就是她的逆鳞,她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却容不得有人伤她夫君半分。

果不其然,她一提到对方,阮娘再也维持不了淡定。

“你若是敢伤他,我便将你们做的那些丑事全部公之于众,大家谁也别想好过!”她眸光透着狠厉,全无往日的温柔,看起来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白水心见她神色隐隐有些癫狂,也不想把人逼的太急了,话音一转:“别这么激动嘛,大家好歹共事一场,何必闹的这么难堪呢?”

“我这次来呢,是带给你一个好消息。”

阮娘眸色警惕,对她的话半个字都不信。

白水心并不急,她竖起一根手指,慢悠悠地道:“再帮我教办一件事情,从此以后你和白莲教再无瓜葛,你大可以和你那夫君过你们的日子,我们再也不会来打扰,如何?”

阮娘神色一怔,语气狐疑:“此话当真?”

她还是不信,白莲教会那么好心放过她?

可是依旧免不了心动,毕竟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便只有一分的可能,她也想试试。

她再也不想过这种提心吊胆,水深火热的生活了!

白水心唇畔浮起一抹笑,语气笃定:“这是自然,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这可是主上亲口说的。”

阮娘眸光逐渐有些动摇:“什么事情?”

她有预感,这件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白莲教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白水心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样东西,递过去。

阮娘垂眸一看,是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不其然,下一秒白水心缓缓出声:“这里面的东西,想办法让那个沈大人吃下。”

事实上,主上的目标是那位暴君。

可白水心终究还是忍不下心里那口恶气,那两人,无论谁吃下这个东西,效果都是一样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主上不让她动明姝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所有人都维护她!

就连教主,好像也对她……

白水心心里恨的要死,终于忍不住了。

就算事后主上追究起来,她到时候也可以推脱是阮娘自作主张,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她就不信,为了个外人,主上还能拿她怎么样不成?

阮娘神色一变,语气不敢置信:“这里面装的什么?你让我害她?!”

白水心眉梢轻挑:“怎么,更恶毒的事情你都做过了,现在还来装什么好人?”

阮娘脸色难看,指尖猛地攥紧:“不行,这件事我办不到!她是盛京来的大人,她要是在晋城地盘上出了事,我家大人也难辞其咎!”

白水心眼底掠过讥讽之色:“你以为你什么事情都不做,你家大人就能够安然无恙了?”

阮娘眼神猛地一颤,抬头看向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水心慢条斯理在屋里走了两圈,回过身来看她,勾唇冷笑:“你知道你府里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吗?恐怕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

阮娘眉头微拧,就听对方以一种嘲弄的口吻继续:“你以为的沈大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沈大人!她可是如今盛宠六宫的贵妃娘娘!”

阮娘瞳孔猛地一缩,纵使她对明姝的身份有过怀疑,却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宫里头的娘娘。

然而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她身边那个男子你知道是谁吗?他就是当朝赫赫有名的暴君,害你一家家破人亡的仇人!”

阮娘身子一震,控制不住地后退两步。

白水心盯着她惨白的面色,这才觉得心里解气了些,又换作一副劝解的口吻:“晋城如今发生的事情足够让你家大人丢了头上的乌纱帽,甚至连命也保不住。”

“如今还没有治罪,只是想榨干他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等到此间事了,等待你家大人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想必有过你家的前车之鉴,你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阮娘胸口急剧地起伏,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如今你能做的只有加入我们,先下手为强,否则,等待你夫君的,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眼神怜悯地睨了眼六神无主的阮娘,步伐优雅地朝外走。

“该带到的话我都已经带到了,至于要怎么选择,看你自己了。”

白水心离开后很久,阮娘的脸色都依旧十分苍白。

她动作迟钝地扶着椅子坐下,低头看着手里的小药瓶,眼里闪过剧烈的挣扎。

得知食材已经齐了,明姝就立即兴冲冲地来到厨房准备大干一场。

跟在后头的还有顺道来看热闹的温知意和王鸢。

和明姝不一样,两人是正儿八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在家里的时候甚至连厨房都没进过。

因此得知明姝准备下厨的时候,那股好齐劲儿挡也挡不住。

两人央着要跟来凑热闹,明姝拦也拦不住,只能任由她们了。

厨房的下人已经被明姝打发走了,如今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率先说好啊,你们两个只许在旁边看着,不许插手!”明姝捋了捋袖子,再次警告地看了眼旁边的两人。

二人瞪着好奇的眼睛,乖乖点头。

王鸢咂了咂嘴:“明姝姐姐,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像也没什么难度啊,说不定我也可以呢!”

明姝嘴角抽了抽,熬个汤而已,确实没什么难度,但是……

她眉头一竖,语气不高兴,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你别听着简单,慢活出细工,越是简单的事情有时候做起来反而越是难!”

温知意赞同地点点头,拉了拉王鸢的衣袖:“你就别凑热闹了,你在家里连个花也没绣过,还会做这些?”

王鸢听罢不服气地瘪瘪嘴,小声嘀咕:“针线活什么的也太令人头疼了,我那是不乐意学,我要是正儿八经的学,肯定能绣好!”

温知意笑望着她,看破不说破。

她不乐意学的哪里只有绣花?

明姝听着两人的谈话,摇了摇头。

她盯着一堆东西,陷入了沉思。

该从什么下手呢? 第375章 事故现场

一直站着太累,温知意和王鸢索性搬了根小板凳在旁边坐着看。

明姝想了想,总算有了点头绪。

她决定先把梨子去皮,然而厨房买来的梨子很大一个,明姝一只手握住都很艰难。

因为没有专门去皮的工具,明姝只能用匕首慢慢地削。

王鸢托着下巴瞧见这一幕,满脸惊叹:“原来我平常吃的梨子都是去过皮的!”

明姝:“……”

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温知意则颇有些担忧,在一边提醒:“明姝,小心点啊,仔细切着手。”

那葱白如玉的手指,就适合弹弹琴写写字,瞧着就不适合做这种事,让人看着怪胆战心惊的。

被两人这样目不转睛,跟看猴似的盯着,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明姝也不自觉多了几分压力,她应了一声,总算有惊无险将梨子去完皮。

她悄无声息松了口气,盯着完完整整没有断开的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王鸢已经十分给面子地鼓起掌来:“太厉害了!居然没有断诶!”

明姝正欲脱口而出的炫耀生生咽了回去。

突然觉得没什么好骄傲的。

“接下来该做什么?”两位没下过厨房的大小姐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明姝只能耐心地解答起来:“先把梨子切成块儿。”

她找来了砧板洗净,将削好的梨子放在上面,用刀切成小块儿,然后再用碗盛起来。

不待王鸢继续追问,明姝已经自顾自地念叨起来:“接下来呢,先把银耳用热水泡发。”

烧热水需要一段时间,好在之前厨房的伙计有烧好没用完的热水。

明姝将银耳放在盆里,往里添了两瓢热水。

想了想,她又往里加了一些银耳。

按理说,司褚一个人的份量肯定要不了那么多,不过旁边的王鸢和温知意肯定也想尝尝鲜,她索性一次多做一些。

趁泡银耳的功夫,几人聊起来了。

温知意看着明姝不算生疏的动作,眼里添了几分笑意:“妹妹一定很喜欢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指的自然就是司褚。

明姝没料到她突然提这么一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耳根烫了烫:“怎么……怎么突然问这个?”

温知意眸光亮亮的,拢着淡淡温和:“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事事如此尽心,甚至甘愿洗手作羹汤。”

以她的眼力劲儿,明姝的出身一定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小姐,都是当做当家主母来培养。

而身为主母,需要学习的都是一些操持内宅的管家本领,厨艺这一块并不强做要求。

一般来说,这种都是那些个小妾用来讨好人的手段,正经大家闺秀是不屑于去做的。

而明姝却愿意为了那人亲自下厨,这份心意已然难得。

更难得的是,她这份心意被人看在眼里,并且妥善对待。

这何其难能可贵?

她眼里不禁流露出些许羡慕来。

明姝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平常脸皮忒厚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羞涩起来。

“这些也没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情嘛,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她话音顿了顿,语气认真地道,“如果能起到效果呢,那倒也不算白费。”

王鸢捧着下巴,笑眯眯地道:“明姝姐姐如此尽心,我瞧着都感动了,想必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更加疼爱姐姐!”

明姝脸颊一红,飞快嗔了她一眼:“油嘴滑舌!”

王鸢吐了吐舌头:“人家说的是真的嘛。”

温知意叹了口气,眼神透着几分惆怅:“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感情的事,还是要两情相悦才好,否则……”

她没继续说下去,可是明姝和王鸢都读懂了她眼里的黯然。

王鸢朝明姝使了使眼色,状若不经意地道:“温姐姐,我瞧着那个玉檀,近日来表现好像也不错啊,倒真有几分洗心革面的意思,你要不要……”

温知意唇角的弧度敛了敛,摁着她的手轻声道:“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过了那个时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因为她已经走出来了。

王鸢听得懵懵懂懂,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明姝朝她摇了摇头。

“这样也好,人总要向前看嘛,前面的风景也许会更美呢啊哈哈。”

温知意笑而不语,见她没有谈这个的兴致,明姝打着哈哈将此事给揭过。

银耳泡好,她把锅里掺上水,切好的梨子和银耳一并倒进去,又加了些冰糖,红枣枸杞。

明姝遇到了有史以来最重大的困难。

她不会生火……

熬汤的工具是一个炉子,因为锅太大,熬起来反而不太方便,厨房的师傅特意给她找了个熬药用的炉子。

之前师傅还特别热心地说要教她怎么用,明姝满心想着怎么证明自己,压根儿没听他啰嗦完,便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然而到了现在她才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

……她不会用这玩意儿。

一开始她以为,这东西也就和普通的土灶没什么两样,上手肯定也难不到哪儿去!

然而在她用干柴点了把火试图点燃炉子却失败之后,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旁边两个人还在兴致勃勃地围观,明姝强作镇定:“这炉子有点问题,稍等一下。”

王鸢好奇地瞪大了眼,凑近了些。

明姝撅着屁股掏炉子,她拿着铲子将炉子里的灰给掏出来。

“咳咳咳咳……”

灰尘扑面而来,明姝被呛了满鼻子的灰,她钻出来的时候,脸上灰头土脸,被熏的眼泪汪汪。

温知意和王鸢目瞪口呆,小心翼翼地道:“明姝,你还好?”

明姝举起手来,语气咬牙切齿:“没事,小问题,再等等。”

她一边呛的咳嗽,一边点着干木柴往炉子里塞。

那木柴刚被塞进炉子里就熄灭了,浓浓的黑烟从炉子里冒出来,明姝凑的近,被熏了个正着。

下一秒,她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王鸢和温知意懵了懵,连忙站起来:“怎么了这是?着火了?”

“好大的烟!水呢水呢?赶快救火!”

…… 第376章 多谢夫人

王鸢手忙脚乱,端着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那浓浓的黑烟总算是止住,一股难以言喻的焦味弥漫开来。

明姝被两人搀扶着退开好几步远。

“明姝姐姐,你没事……”王鸢。眼神担忧地看向明姝,嘴里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哽住。

只见明姝一张脸被熏得乌漆嘛黑,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最惨的是,她头顶的一缕头发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微微卷曲,有些滑稽地搭在额头上。

王鸢神色默然:……我勒个乖乖,瞧这样子也不像是没事。

温知意也惊了一惊,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她瞥了眼地上的狼藉,语气委婉,像是害怕伤到明姝的自尊一样。

“要不咱还是算了?”

明姝原本两眼呆滞无神,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意外事故里没回过神。

听到这话总算是有点反应了。

她眼珠缓慢地转了转,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唇瓣缓缓抿紧,面目隐约有些狰狞,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完整的一句话:

“算什么算?不能算!”

她坚定地拂开两人掺着她的手,将袖子好好挽起,眼眸里燃着一簇火光,盯着炉子的眼神,如同盯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姑奶奶就不信了!一个破炉子而已,还能难得倒我?”

她怒气冲冲地上前,重新投入了战斗。

然而炉子刚才被王鸢泼了一盆水,如今更难点着了。

明姝努力了好久都没多大作用,气的猛踹了一脚。

眼看着她一脸“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活像是下一秒就要跟那炉子同归于尽的模样,温知意情急之下灵机一动:“要不让人重新抬一个新的炉子过来?这里面已经湿透了,肯定是点不着的,不是你的问题!”

王鸢只能跟着附和:“对呀对呀!”

明姝总算是找回了点理智。

她站起身来,给自己找台阶下:“对,这不是我的问题。”说罢,恨恨地瞥了一眼无辜的炉子,“今天算你运气好,姑奶奶不和你计较!”

厨房的下人一早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吩咐,刚刚看见滚滚的浓烟从屋子里冒出来,险些以为厨房被烧了!

只不过明姝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得焦灼地等在外面。

如今听了里面的人的吩咐,心里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放下。

还好还好。

只是炉子坏了,厨房没烧!

不幸中的万幸!

天知道,他们府上穷成这副德行,这真要是厨房被烧了,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真修不好。

怕正在气头上的明姝等急,下人火速地又抬了一个新炉子过来。

这回有厨房师傅的指导,明姝虽然费了一番力气,不过总算是顺利将炉子给点燃。

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温知意二人和厨房的下人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明姝深信她点不着炉子是刚刚那个破炉子的问题,才不是她自己的问题!

这样一番心理暗示,她总算是好受了些。

幸好接下来的过程再没发生什么意外,当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冰糖雪梨汤时,温知意和王鸢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

两人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基本没抱什么希望,不过待尝过之后,眼里微微露出些惊讶之色。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不过这汤的味道意外的不错!

王鸢眯了眯眼睛:“甜的!好喝!”

温知意也点了点头。

明姝最后的郁气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比起成果,刚刚那些似乎不算什么。

明姝满意了。

她捧着刚出炉的成果去找司褚,当然,在这之前,她也没忘记先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

司褚这会儿正待在书房里,明姝来的时候,还听到他隐约的咳嗽声。

她眉头微皱,这真的只是嗓子不舒服吗?

怎么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保险起见,回头还是让顾太医来看看。

明姝在心里暗暗道,她抬步进了门。

司褚早在她在门外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他搁下笔抬头望去,这一抬眸,察觉到了古怪。

司褚盯着明姝头顶那一缕被烧焦的卷毛,眼神闪过一丝古怪。

明姝丝毫未觉,端着食盅上前来,搁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辛苦了?来,赶紧喝了。”

司褚揭开盖子瞧了瞧,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他心里有了猜测:“这是?”

明姝唇角微微翘起,一副极力维持矜持的模样:“就是之前跟你说的治咳嗽的方子。”

他眉头极细微地挑了挑,唇畔浮起笑意:“你亲手熬的?辛苦大人了。”

她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故作云淡风轻地道:“也没什么,特别简单,小意思。”

司褚目光在她头顶的呆毛上停留一瞬,眼里捎了几分笑意,不过却识趣地没揭穿她。

他端起碗,舀起一勺放到唇边慢条斯理地吹了吹,然后送进嘴里。

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他眉梢轻挑,眉眼忍不住舒展开来。

明姝找了椅子坐下,趴在他对面,下巴搁在桌案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喝,眼睛亮晶晶的:“味道怎么样?”

司褚抬眼觑了眼她的神色,唇角向上抬,飞快笑了一下:“不错。”

明姝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得色,却故意垮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道:“就只是不错吗?”

司褚放下碗,挑了下眉望着她:“你想听什么?”

他这么郑重其事,明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衬得她脸皮怪厚的。

她挪开视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语气含糊:“你随便夸夸呗。”

司褚停下来认真地思索,黑眸沉沉,良久未发话。

明姝原本的不自在逐渐转变为不满,夸她一下有这么难吗,至于想这么久?

她怏怏不乐,却见司褚盯着她的眼睛,蓦地一弯唇,轻声道:“汤很好喝,多谢夫人。”

明姝呆呆地瞪大了眼,眸子发怔,反应过来的同时,脸也一阵爆红!

她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神四处乱飘:“胡……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夫人了?!”

要命! 第377章 重大发现

司褚突如其来的骚,让明姝堪称落荒而逃。

她红着脸出了门,摸了摸脸上滚烫的温度,心里有些纳闷儿。

原来那么容易害羞的一个崽,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抬脚走出院子,转头瞥见一抹身影,定睛看去,竟然是越扶光,她连忙扬声唤了一声:“越姑娘!”

越扶光循声看过来,眉头诧异地扬了扬,快步走过来,她打量着明姝,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你是刚从司褚那儿出来?”

明姝点点头,指了指食盒,笑吟吟道:“我给他送了点儿吃的。”

她便笑了笑,唇角含着一丝惬意:“我正要过去呢。”

明姝见她神情放松,心里有了猜测,语气带着试探:“是萨蛮花的毒有了眉目吗?”

越扶光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你都猜出来了?”

明姝唇角翘起,但笑不语。

越扶光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专心研究那毒药,就连吃饭也时常不见人影,都是太守夫人让下人送到她屋子里。

如今她肯出来了,就说明事情肯定有了进展。

越扶光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点了点头,语气轻松:“我已经得知了那药的用途,顺带研究了一下解药,目前已经有了些眉目,只是还差些东西,正要过去和司褚商量一下。”

明姝心里有些吃惊,这么快就连解药都研究出来了?

不愧是药王谷的亲传弟子。

她眼带敬佩,真心实意地夸赞:“越姑娘果然厉害,这么几天的功夫,居然连解药都研究出来了!”她话音微顿,语气添了几分好奇,“那药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谈及此,越扶光眼神微凛,脸上多了几分沉重:“萨蛮花中含有致幻的成分,也就是你们之前猜测的,那些百姓被白莲教迷惑心智,就是受萨蛮花的影响。”

明姝心里微沉:果然如此。

“不过至今我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通过什么途径让百姓服下这些毒素。”

明姝眉头微微蹙起,眼睛突然一亮:“我倒是有个猜测!”

越扶光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她皱了皱眉,语速缓慢:“之前我看到白莲教的人在街上施粥,心里一直存有疑惑,首先他们居然会这么好心,毕竟干出这种事的确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再然后就是那白粥看起来清汤寡水,一共也没几颗米,百姓却吃的津津有味,一听到施粥便一哄而上。”

明姝眼神坚定下来,语气笃定,“我当时便有些想不通,如今看来,很有可能那粥里添加了萨蛮花的毒素。”

越扶光眉头短暂地蹙了一下,神色郑重:“你的猜测的确不无可能,如果他们真的在白粥里加了萨蛮花,的确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而且很难被发现。”

明姝抿了抿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必须尽快揭穿白莲教的阴谋,现在百姓们还被蒙在鼓里,一日不揭发他们,便会有更多的人受难。”

“你说的没错。”越扶光点头表示赞同,她话音突然沉了沉,“不止这个,我还有一个重大发现。”

她看向明姝,眼眸变得有些深,“我发现,萨蛮花和瘟疫有联系。”

明姝猛地睁大了眼,语气震惊:“你确定吗?”

并非她质疑越扶光的医术,实在是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越扶光倒没有觉得被冒犯,她眉头紧拧,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之前我也研究过晋城瘟疫的起源,但是由于缺少一些关键信息,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直到昨晚我才发现,瘟疫的症状和萨蛮花的毒性有些重合的轨迹,以防万一,我打算再进一步确认一下。”

明姝听罢沉默一会儿,缓缓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如果真的是这样,瘟疫是不是就有治愈的可能了?”

越扶光点头:“如果这场瘟疫真的和萨蛮花有关,那么我有八成的把握。”

之前一直没有进展,是因为她不清楚瘟疫的源头,无法对症下药。

如果掌握了源头,那么研制出解药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就好。”明姝悬着的一颗心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看向越扶光,语气真诚:“这些日子恐怕要辛苦越姑娘了,我替晋城的百姓们感谢你。”

“这有什么?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你不必如此客气。”越扶光勾了勾唇,话音打趣,“倒是你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跟着司褚跑来这种地方,他也真是舍得,我本以为这么些年他会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这样不解风情。”

这样的美娇娘,换作是她,肯定要藏在屋里才安心,司褚那个木头,当真不知道怜香惜玉为何物!

明姝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解释:“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非要跟来的!”

“你们夫妻不愧是一条心,这就维护上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她盯着明姝,瞧见她那无所适从的模样,似笑非笑调侃。

明姝耳根发烫,实在是招架不住,她深知论脸皮她比不过对方,于是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越姑娘你还有事,就先去忙,咱们有时间下次再聊。”

越扶光心里啧啧称奇,司褚那个狼崽子,找的小媳妇儿可比他脸皮薄多了,真是稀奇。

那件事的确拖不得,她有些遗憾今天不是个好时机,只得点点头,大发慈悲放过了明姝:“行,那我就先走了,咱们改天有空再聊。”

明姝心里松了口气,容光焕发起来:“越姑娘慢走。”

越扶光唇角提着笑,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进了院子。

明姝望着越扶光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抹了抹额角的汗,心里暗暗道:她说的改天明明只是客套一下,对方看起来还真当真了。

果然,这脸皮厚的就怕遇到比她脸皮还厚的。

她想了想,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喃喃自语:

“原来我的脸皮也不是那么的厚。” 第378章 她知道吗

“我目前发现的差不多就是这些。”

院子里,越扶光抬手接住一片枯黄的落叶攥在指尖,察觉到一丝严寒的气息。

冬天快到了。

她在心里暗暗道。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划过,一阵咳嗽声蓦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眸看过去。

司褚站在树下背对着她,身上穿的有些单薄,不知是这衣服不合身,还是他近日瘦了许多,那空荡荡的衣服挂在他身上,竟然衬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羸弱。

越扶光托着下巴,眼神感叹:

这样看过去,倒真有几分病美人的韵味。

司褚因为咳嗽脊背微微弯曲,他以手握拳抵着唇,肩膀微颤,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稳下去。

眉尖轻轻蹙起,他转过身来看向越扶光,原本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抹薄红,倒是愈发的形销骨立,眉眼深邃。

“辛苦你了。”

越扶光登时稀奇地啧了一声:“是我在做梦吗?有生之年,竟然还能从你的嘴里听到一句人话!”

不带司褚眼眸沉下来,她便慢悠悠地补充,“你倒是和你那小媳妇儿心有灵犀!同样的话,她刚才也说过。”

提及明姝,司褚眸里聚拢的黑沉悄然散去,添了几分温和。

越扶光撇了撇嘴,瞧瞧这腻歪的样子。

“她知道你快死了吗?”

她发誓,她问出这个问题纯属是出自好奇,绝非是挑衅。

然而可能是因为她的语气不太正经,对面的人眼神肉眼可见的不善起来。

越扶光连忙退后了好几步,自认这个距离比较安全以后,这才梗着脖子继续作死。

“我可没有窥探你隐私的爱好!实在是你这张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命不久矣’四个大字,我想忽略都没办法。”

司褚眸底翻涌的黑沉逐渐归为平静,他神色冷淡睨了她一眼:“不劳你操心。”

这副又冷又拽的态度,成功地激怒了脾气并不好的越扶光。

“呿!”她抄着手冷笑一声,口吻夹枪带棒,“谁乐意管你?放心,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三年前她是这个态度,三年后她还是这个态度。

越扶光生性不受拘束,是一个没什么原则的人,唯独在治病救人上面原则性很强。

她定下的规矩,从来没有破过。

当初闻人白求到她跟前来,让她出手治一个人,她一开始不知道是司褚,磋磨对方一段时间总算是松了口。

可是一得知这人是司褚,她便断然拒绝。

若是普通人便也算了,可他是司褚,是大齐的皇帝。

自古以来,帝王的气运都是命中自有定数,随意插手改变的极有可能是全天下的命运。

这样的后果她可承担不起!

闻人白那臭小子违背祖训,擅自逆天改命已然将自己一身的好运道全搭了进去。

按理说他这一辈子本该富贵泼天,福泽绵延,是极好的命格。

然而正是因为他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被天道警告,一生穷困潦倒,孤苦伶仃,这就是下场。

前车之鉴摆在那儿,越扶光更不愿意冒险了。

不过这司褚狗东西这张嘴还真是一点没变,真损。

越扶光磨了磨牙,不无阴暗地想:恶人自有天收,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样最好不过。”司褚眼神毫无波澜。

越扶光气的重重一哼,转身朝外走:“哪天咽气了记得给我发一张帖子,我赶去吃席!”

脚步声逐渐远去,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司褚长身玉立站在院子里,浓密的眼睫覆盖在眼睑上方,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抬起头,捕捉到一行青鸟掠过天际,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闻人白给他算的一卦。

亲缘寡薄,命格极煞,不得善终。

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煞孤星之相。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可他还是自私地求了不该求的东西。

司褚缓缓抬手,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眼里情绪极淡,冷漠地心想:

或许这就是报应。

唇角嘲讽地微弯,他轻嗤一声。

没关系,报应就报应。

“孤已经召集人马,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端了那姓严的老东西的老巢!狗日的竟然敢求禁孤……”傅明野气势汹汹冲进来,嘴里还在口吐芬芳,冷不防听到一声该死的——

“小胖子!”

他脸色一僵,动作迟缓地扭头看过去。

一个黑影朝自己砸了过来,语气兴奋:“还真是你啊小胖!”

傅明野被砸的后退一步,气势顿时弱了弱,就连蹦到嘴边的脏话都生生咽了回去。

“放肆!”

傅明野涨红了脸憋出这么一句。

下一秒,一个巴掌照着他脑门拍下来。

越扶光勒着他脖子,语气凉飕飕的:“说谁放肆呢,几年不见倒学会摆谱了?”

傅明野这才认出了她,神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他下意识看向闻人白,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疯女人来了?

他要是知道对方也在,打死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

傅明野对越扶光的畏惧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这位小师叔生平只有两个爱好——

医术和打架。

好巧不巧,两个都和他有关。

前者是因为她研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需要试药,这个小白鼠自然就是他和闻人白。

后者嘛,字面意思。

闻人白耸了耸肩,眼神心虚地左顾右盼:这不是忘了吗?

傅明野咽下一口老血,面色僵硬地微笑,艰难出声:“小师叔,师侄刚才没看清,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先撒个手?”

越扶光哼了一声,大发慈悲放开了他。

傅明野总算能喘口气,无意间抬眸,瞧见明姝抱着肩膀在旁边看热闹,顿时脸又是一僵,心里甚至有些麻木。

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美人面前丢脸,他的形象还能挽救回来吗?

明姝笑眯眯地摆手,就差没在脸上写着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傅明野:……看来是挽救不回来了。

越扶光打量着面前的人,眼里满是赞叹:“可以啊小胖,几年不见,小伙子长得忒俊,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傅明野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就见对方突然凑过来,神色神神秘密,朝着他挤眉弄眼:“没少挨饿?”

傅明野:“……”

你长这么大,没少挨打? 第379章 心机男

“小样,还跟师叔害羞起来了?”越扶光见他不说话,存心逗他。

傅明野额角青筋跳了跳,不堪其扰,转身想走,最后还是闻人白主动站出来,终止了这场闹剧:“小师叔,你就别招他了,不然回头他该不敢上门了。”

他按了按眉心,眼神添了几分无奈。

他这小师叔年纪不大,玩心很重,以前可没少折腾人,没想到好几年没见,她没有半点长进。

越扶光觑了眼傅明野一副想欺师灭祖却隐忍不发的模样,摸了摸下巴有些惋惜:小屁孩还是这么不经逗啊。

“好,今天就给你一个面子喽。”

傅明野被劝了下来,总算想起了正事。

他目光搜寻了一圈,没有看见司褚的身影,笔直地看向明姝,后者猜到他在找谁,唇角微弯:“他在休息,这会儿功夫应该起了,我带你过去。”

傅明野脸色不自在地点点头:“有劳。”

……

路上,傅明野自觉在明姝面前丢了脸,居然也不像以往那样满嘴跑火车,一路上诡异的安静。

明姝还有些不习惯,主动出声打破沉默,笑吟吟地弯眼:“你们师门的感情还挺好啊。”

傅明野:“……”

他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儿得出的这个结论。

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沉默,傅明野忍辱负重地开口:“还行。”

明姝侧眸看向他,眼里透着笑意。

傅明野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见她瞧得专注,心里暗喜,莫非这女人终于发现了他比司褚那个疯狗模样俊多了,打算移情别恋?

“我发现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明姝如是道。

傅明野不动声色撩了撩鬓边一缕发丝,面色矜持淡定,语气故作漫不经心:“哪儿不一样?”

呵,算她慧眼识珠,他跟司褚那狗能一样?

明姝没察觉他的小心思,眼神十足的真诚,一眨不眨瞧着他:“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轻浮浪荡,一副讨打相。”

傅明野:“…………”

他脸色微僵,缓缓看向明姝。

她的眼睛生的大,黑白分明,清澈灵动,这就衬得她无论说什么话都显得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就算是此时此刻说着他的坏话,她都一副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

傅明野终于能够确认:好,他的确没有听岔。

他忍住回忆起来,他第一次见明姝的场景。

行,好像确实有那么些举止轻浮。

傅明野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这只是铺垫,后面还有转折呢。

他虚心接受批评,顺带表达歉意:“之前确实是我不对,若有唐突之处,实在抱歉。”

明姝果然眼神更友好了些,她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了解了你的性情之后就知道,你当时肯定不是故意的!”

傅明野有些动容,这就是传说中的先抑后扬?

接下来就该夸他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真的。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嘛。

他唇角微微勾起,做足了倾听的姿态。

但见明姝眼神慈爱地看了他一眼……等等,慈爱?

他正疑心是自己眼花了,就听明姝叹了口气,语气认真道:“那种看着精明,实则缺心眼儿的人,最容易吃亏了。”

傅明野:……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呢?

“你就是吃了长相的亏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那种阴险狡诈,人狠话不多的反派,可自从你被那严老爷算计囚禁后,我才知道,你只是傻啊不是,你只是单纯罢了。”明姝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孩子可怜的自尊心。

傅明野:很好,去掉“像”,这就是在骂他。

他整张脸都木了,面无表情地盯着明姝。

明姝眼神担忧,抿着唇朝旁边挪了点儿,像是怕他恼羞成怒给她邦邦来一拳:“你不会生气?”

傅明野扯了扯唇角,十分违心地道:“不会。”

她似乎是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说实话你会不高兴呢,看来你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坏嘛!其实我刚刚还有几句没说完……”

傅明野抬头看了眼前方,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咦,怎么不知不觉都到了呢?”

明姝有些遗憾地闭了嘴。

看来只能改日再聊了。

真可惜。

——

两人要谈正事,明姝十分自觉地回避。

一进了屋子,傅明野就忍不住了,咬牙切齿盯着屋里的人,语气恼恨:“你女人那张嘴,你是怎么忍得了的?”

司褚抬眼看过来,眼神阴鸷,周身气势凌厉,慢条斯理搁笔:“你亲她了?”

傅明野懵了懵,一脸莫名其妙:“你他妈有病?我没事亲她干嘛?她骂我傻来着!”

他语气很冲,火药味十足,刚刚在明姝面前要注意形象只能生生忍着,这会儿对着司褚倒是全发泄出来了。

司褚眼里的阴郁散去,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懒洋洋垂眼:“哦,那你生什么气?”

在傅明野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他语气轻飘飘地补充,“骂错了吗?”

傅明野:“……”

听听这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他神色掠过一抹恼怒,冷笑一声,“真不愧是夫妻啊,联起手来对付我?她说的那些都是你教的?”

他知道司褚狗,但没想到他能这么狗?!

身为一国之君,背后说情敌的坏话这种事他都能干出来?

司褚认真地抬眸:“我还真没教她这些。”

他瞧见对面的人明显愣了一愣,耐着性子解释,“所以很明显,这都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语气意味深长,傅明野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一口气流上涌,险些没气晕过去!

愤怒支使着他,恨不得撸起袖子和对方痛痛快快干一架!

然而瞧见司褚那唇角含笑,眸光愉悦的模样,他一下子冷静下来:这狗东西想激怒他?

明姝就在外面,他要是真和司褚打起来,她会帮谁,那简直想都不用想!

傅明野终于找回了理智,冷眼睨着司褚:呵,这心机男,真够不要脸的! 第380章 鸽子汤

明姝在院子里浇花打发时间,院落墙角的地方种着一丛海棠,司褚刚搬进来的时候都快枯死了,因为生长的地方比较偏僻,长时间无人料理,再加上临近冬日,天气严寒,颇有些自生自灭的意思。

因为没有开花,明姝一开始不知道那是海棠,还以为是一株杂草,直到司褚听无意提了一句。

她心中有些新奇,崽崽竟然还对这些花花草草有所了解?

司褚并不是惜花之人,让他百忙之中抽空惦记这株海棠,实在是难为他了。

于是她有空的时候就会来浇一浇水,没想到这小东西生命力还挺顽强,竟然活了下来,舒枝展叶,重新焕发出生机。

从此她便日日来浇水,偶尔她在院子里侍弄花草的时候,司褚就在廊下搬根椅子瞧着,气氛倒也极为和谐。

明姝浇完花,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把小剪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周围的杂草。

突然听闻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侧头望过去。

阮娘踏进门来,瞥见角落里的她,脸上便带了几分笑:“妾身去大人您的院子里没找到人,就知道您肯定在这里,果不其然。”

明姝站起身走过来,唇边携着浅浅笑意:“你找我做什么?”

阮娘微抿起唇,朝旁边的侍女递了个眼色,侍女恭恭敬敬将手里的食盒给呈上来,阮娘捧起食盒,面容含笑:“昨日运气好,府里的小厮买到几只鸽子,这东西平日里可不多见,我便让厨房的人炖了汤给大人送过来,也当尝尝鲜补补身子。”

明姝眼神诧异,瞧了眼那食盒,要推拒:“这怎么好意思?夫人你留着自己吃便是,怎么还劳累你专门跑一趟?”

要放在往常,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想要喝上这一口可不容易。

住在人家府上已经够麻烦人家了,明姝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阮娘眼波微动,脸上笑意盈盈:“大人放心,厨房里还有,只是您为着晋城的事情日夜操劳,补补身子也是应该的,您就收着,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您来府上也有一段时日,周待不周,妾身和我家大人心里也愧疚的很。”

明姝张了张嘴,心说她哪里就操劳了,她就是个打酱油的,崽崽才是真的操劳,近日来都瘦了许多……

她心里一动,这汤给崽崽补补身子倒也正好。

对方诚心诚意,明姝也不好拒绝,真心实意地道谢:“那夫人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感激不尽。”她接过食盒,语气噙着笑意,喃喃自语,“正好里头那位祖宗这几日有些食欲不振,给他开开胃。”

阮娘眼睫颤了颤,心中一定:“大人客气了,没有别的事,妾身就先告退了。”

明姝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弯弯:“那我送你出门。”

阮娘忙道不用,可是没能拗过明姝,对方把她送到了门口。

阮娘回眸一笑,神色温柔:“大人回去。”

明姝应了一声,眨了眨眼,语气关切:“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她提着食盒心情不错地转身回了院子。

阮娘盯着那抹消失在门口的裙摆,眸光闪动,袖中的手一点点攥紧,指甲嵌入掌心。

她承认她很卑鄙。

对着明姝,她着实下不去手。

这位小姑娘很讨人喜欢,出身尊贵,难得的是,却没有什么骄纵的习性,如果再早些光阴,遇上这么个人,或许她们会成为闺中密友也说不定。

她真正的目标是里头那位。

她知道那位陛下最近身子不好,特意让人熬了鸽子汤,虽说是打着给明姝送汤的名头,可她料定她一定会想到对方。

那汤是一个人的份量,明姝记挂着对方,定然不会自己喝,而如果是她送,以那位陛下的谨慎多疑,十有八九不会喝。

可明姝递给他的就不一样了。

事实证明她猜的一点没错。

她利用了那位单纯的小姑娘,借着她的手,害了她的心上人。

白水心给她的那药,她虽不知道是什么,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恨自己入骨。

她们之间那丁点情谊,算是被她亲手斩断了。

阮娘缓缓深吸一口气,眼眶忽地有些热。

她以为自己的心肠已经足够冷硬,原来还是会有那么些难过。

侍女眼神担忧:“夫人?”

“无碍。”阮娘回神,平复了面上的表情,她将自己收拾的没有丝毫破绽,缓缓往回走。

她想,那是那位凶狠残暴的暴君,是害死她全家的仇人,她没什么可愧疚的。

起风了。

阮娘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眸光发怔,语气很轻:“有些冷了。”

侍女替她掖了掖披风:“待会儿奴婢把手炉找出来,给夫人捂着。”

阮娘摇摇头,调转了方向:“去瞧瞧大人。”

侍女笑起来,语气揶揄:“夫人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得大人。”

主仆二人的身影在寒风中逐渐远去。

……

明姝不知道傅明野和司褚在屋里商量了什么,两人谈话的结局似乎不怎么好。

她提着食盒站在廊下翘首以盼,傅明野冷着一张脸从屋里大步出来,见到她时脚步略顿,眉间微蹙,露出类似于牙疼的表情。

这么想着,她也真就问出了口。

“你牙齿疼啊?待会儿找你师叔看看呗。”

傅明野额角抽了抽,目光下移定在她提着的东西上,鼻子动了动,眼里露出期待之色。

“手里提的吃的?你怎么知道我饿……”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明姝眼神无辜,一脸诚恳地打断他:“你怎么还不走啊?”

傅明野:“……”

他奶奶的!

呵,真以为他缺这口吃的吗?!

不愧是司褚的女人,跟司褚一个德行!

傅明野气的够呛,顶着一脸天寒地冻夺门而去。

明姝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摇了摇头神色同情:“这是上火了?啧,小伙子火气还挺大。”

她收回视线,耸了耸肩,抬脚往里走,一边进屋一边道。

“你和他都说了什么呀,怎么把人气成那样?”

…… 第381章 还作数吗

明姝进了屋,瞧见司褚悠闲从容地坐在那里,跟刚才怒气冲冲的傅明野完全是两个极端。

一看便是对方吃了亏。

司褚挑了挑眉,神色没有丝毫心无愧疚:“他自己心胸狭窄,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气着,和我有什么关系?”

明姝眼里划过一抹无奈,抬脚走过去,将手里的汤放到桌上:“你啊。”她也没有过多的追问,直起身子朝他弯了弯眼睛,“忙完了?先歇会儿。”

司褚从善如流地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出去,有意无意瞥了眼明姝,慢腾腾道:“你方才和那家伙一道过来的?怎么碰上的?”

明姝不疑有他,如实交代:“他是要来找你,刚好我也要过来,就顺道领着他来了。”

他唇角微撇,漫不经意看着她将食盒打开,然后把里面的汤端出来:“你和他说了什么?”

明姝眨了眨眼,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司褚唇角微翘,故意道:“他说你骂他蠢来着。”

明姝想起这茬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那哪是骂,只是……只是夸他单纯罢了。”

小蠢货竟然还敢偷偷摸摸告状!

明姝暗暗磨了磨牙。

司褚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怒看在眼里,淡淡地道:“别和他走太近,此人城府颇深,极擅伪装。”

明姝重重点头,深以为然。

方面一套,背面一套,可不是吗!

“放心,我下次见了他一定离他远点儿!”

司褚满意地点头,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又假模假样地补充了一句:“你涉世未深,没经历过人心险恶,我也是怕你吃亏。”

明姝满眼感动,还是崽崽对她好!

“我明白的!”

司褚唇角不着痕迹扬了扬,想起傅明野在他面前挑衅的模样,眼底掠过一抹讥诮。

就这点手段,也想和他争?

不自量力。

“哎,快趁热把汤喝了。”明姝想起正事儿,猛地一拍脑袋。

司褚眸光下移,落在那冒着热气的汤碗上,微一挑眉:“这是什么?”

明姝笑吟吟道:“这是太守夫人送来的鸽子汤,人家一番好意,特意给我送来补身子的。”

“鸽子汤?”他眼底微缓,觑了眼明姝,“既是给你送的,你喝便是,作甚给我?我又不爱喝这些玩意儿。”

她蹙着眉娇嗔他一眼:“这不是想着你这段时间累坏了吗?”她一边说着,抬手在司褚腰上丈量一下,眉眼间闪过心疼,“又瘦了好多,连衣服都松了。”

司褚有心想躲,没躲开,眼神无奈:“有这么夸张吗?我自己都没感觉。”

明姝眉头一竖,没好气瞪他:“你自己当然不觉着,瞧瞧你的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政务再重要,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她说着眼眶不自觉红了,抿着唇泪眼朦胧望着他。

司褚敌不住,率先败下阵来,低低地叹:“行了,我喝还不成吗?”

明姝唇角上扬,瞬间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

她将那汤端起来呈到司褚面前,眼眸含着期待:“喏,喝,趁热,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司褚抬手接过来,无奈地瞥她一眼,低低叹口气,将碗凑到唇边,垂眸,仰头。

喉尖微微滚动,一碗汤没一会儿便见了底。

他将空的碗展示给明姝看,眉梢轻挑:“现在可满意了?”

明姝眼里露出笑意,捏着帕子踮起脚替他擦了擦唇边的水渍,语气轻快:“真乖!”

跟夸小孩儿似的。

大暴君眼睫半垂,黑沉沉的眼底尽是纵容。

明姝看着来人,有些好奇地瞪大了眼:“你怎么来了?”

之前门房说有位姑娘要见她,她还在猜测究竟是谁,没想到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阿瑶。

阿瑶抿了抿唇,眼里波光起伏,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她压低了声音,神色坚定:“上次的条件,还作数吗?”

她似乎是怕明姝拒绝,语速飞快地补充,“只要我帮你们揭穿白莲教的阴谋,你们就会保护我一家老小。作为条件,我还可以告诉你们藏宝图的下落!”

明姝眼里真真切切划过一抹诧异:“你想通了?”

阿瑶咬了咬牙,眼里划过一抹真切的恨意:“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最近加派了更多的人手,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被他们发现。”

明姝眼里闪过一抹恍然,难怪。

难怪上一次他们提出条件的时候,阿瑶表现的还很警惕,神色间充斥着对他们的不信任,这不过短短的几天,她便改了主意。

原来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

明姝心里对她难免有些同情。

因为一张藏宝图,被害的父母惨死,家破人亡,甚至被迫跟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躲躲藏藏。

这小姑娘也不容易。

明姝没有故意吊着她,痛快地点点头:“这是当然,咱们各取所需而已,你答应了我们帮忙揭穿白莲教的阴谋,我们自会护你和你的家人安然无恙。”

至于藏宝图,她本来没这个打算的,到底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明姝虽然没什么节操,不过也干不出来这种事。

不过既然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的,那么按照她为人处事的原则,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况且,就算他们不争,这藏宝图也会落在其他有心之人的手里,倒还不如握在自己的手里来的安心。

阿瑶松了口气,这些日子里,她辗转反侧,犹豫再三,这才好不容易选择相信明姝。

来之前她也担心对方改变了主意,不愿意帮她,毕竟之前她对她的态度的确算不上好。

还好,明姝没有故意为难她。

阿瑶松口气的同时,又生出一种恶意揣测他人的羞愧。

于她来说,她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想把那藏宝图据为己有,而且凭借着她的本事,她非但护不住藏宝图,反而会因此而引来祸端。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把它交给一个靠谱的人。

阿瑶不相信那位皇帝,对方给她的感觉绝非良善,相较之下,她更愿意相信明姝。

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愿意赌一把。 第383章 陷入昏迷

见对方情绪低沉,明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毕竟被背叛的人又不是她,她说再多有想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这种事没有人能够开解,只有等自己想通。

太守没有消沉太久,很快重整了精神,瞧见明姝欲言又止的眼神,他弯了弯唇角有些歉意:“让娘娘您看笑话了。”

明姝摇了摇头,她瞧了眼对方,语气小心翼翼:“您还好?”

太守眼眸微黯片刻,随即叹了口气:“再不愿意相信这也是事实。”他正了正色,神情严肃起来,“娘娘放心,一码归一码,他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下官绝对不会包庇!”

明姝动了动唇,想说她并没有怀疑他的意思,不过话到底没能说出口,生生咽了回去。

想到什么,明姝皱了皱眉,随口一问:“唐师爷以前是做什么的?”

太守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皱眉思索片刻,如实地回答:“他原先是秀才出身,本来想着考去功名入仕,只是时运不济,没赶上好时候,无奈之下这才来做了师爷。”

官场的水很深,想要功成名就,可不仅仅是有才华便能顺风顺水。

很多地方都离不开银子打点,人情往来,唯有得了贵人们的青眼,你才有往上爬的机会。

否则,纵使你才华出众,文章做的再好又如何?

上面的人压根儿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乃至于随便一个芝麻大点的官压在你头顶,便能让你这辈子都死死蹲在这坑底!

才华?

才华能当饭吃?

这世上多的是有才华的人!

可是从古至今能出头的又有几个?

唐师爷的家世想必不怎么样,也没有打点的银钱,所以纵使有满身才华,也没有施展的机会,只能来当一个小小的师爷。

太守并没有说的太直白,明姝却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她沉思片刻,眉头皱的更紧:“他家里,有没有从事和药理相关的人?或者,他本人懂这些吗?”

太守眼神诧异:“他家中只有个年迈的老母亲,大字不识,至于他本人,从没听说过他还懂药理!”

明姝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眉头不自觉紧皱起来。

越扶光随口提过一句,在龙胆草上动手脚的人很谨慎,并且极有可能精通药理。

一般人如果下毒,绝不会想到如此迂回婉转的法子,直接将萨蛮花的汁液下在药里不是更省时省力吗?

费尽心思将龙胆草浸泡在毒液里然后晒干,这种行为费时费力,需要极其繁复的过程,未免谨慎过头了。

龙胆草味极苦,而萨蛮花本身带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混在其他药草里都有被察觉到的可能性,唯独下在龙胆草里面,很大程度会被其自身的苦味所遮盖,如非极精通药理,或者感官异常灵敏的人,是很难发现的。

这人想必定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才选择在龙胆草上动手脚。

唐师爷如果对此道一窍不通,那么他是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

难不成他背后还有高人指点?

又或者……

其实内奸并不是他!

明姝心里猛地一个咯噔,脸色煞白。

能想出这样周密的法子的人,会这么轻易地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吗?

现在回想起来,唐师爷被他们发现的未免也太过顺利了,顺利的就好像……被人设计好的一样!

那如果内奸不是唐师爷,又会是谁呢?

越想越不对劲,明姝脊背一阵发凉,有些支撑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那人很聪明,精心编织了这么一张网,把他们所有人都骗了!

他们几乎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太守察觉到她的异样,惊了一惊,面露关切:“娘娘,您可是……想到什么了?”

明姝脸色发白,重重抿了抿唇,嗓子发紧,轻飘飘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想……我们是被人算计了,真正的内奸,很有可能并不是唐师爷。”

“什么?!”太守眼神震惊,眼底满是不敢置信,“不是他?那会是谁?!”

明姝不知为何,一颗心跳的厉害,她脑子里思绪纷乱,闪过种种猜测,压根儿静不下心来思考,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此事还是容我先和陛下商量过后再说,我先去找……”

“大人!不好了大人!”

她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小厮火急火燎的声音,打断了她。

太守心里一沉,上前两步打开门,拧着眉瞪着那面颊通红,连连喘气的小厮:“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厮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喘息,他神色焦急,指着一个方向:“西院……西院那位大人他吐血了,刚才昏过去了!”

明姝心猛地一紧,快步上前,脸色吓人:“你说谁?!”

西院住的人,不是崽崽吗?

小厮被吓了一跳,哆嗦了下,老老实实地道:“就……就是您身边那位大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吐了血,然后就昏迷了,已经让人去请大夫……”

明姝脸色难看至极,想也不想地推开他朝外走。

“娘……大人,下官也去看看!”太守连忙追上去,想到什么生生停下了脚步,朝着下人沉声吩咐,“去,赶紧去请顾太医,不,请那位越神医过来,越快越好!”

顾太医离得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还好府上还住着一个神医!

陛下若是真在他的府上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别说他了,他整个府上恐怕都得赔上性命!

小厮连忙应道:“是!”

……

明姝提着裙摆,也顾不得形象了,几乎是一路狂奔跑向西院。

她一路上脸色沉的吓人,脑子里不断闪过许多念头。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吐血?

甚至还昏迷了过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眼前浮现过司褚那张日渐消瘦的脸,甚至她之前没有留意到的细节,心里隐隐冒出一个猜测——

他有事瞒着她!

他的身体早就出了问题!

心几乎要跳出喉咙,西院终于到了,下人们围在门口神色慌张,见她来还想行礼,明姝没理,没有犹豫地一头冲进屋子。 第384章 哀

正焦急守在的追影见到明姝的时候吓了一跳,实在是因为对方这会儿的脸色太难看,跟丢了魂似的。

他反应过来的同时已经伸手拦住明姝:“大人,您冷静点!”

明姝眉间折痕很深,眼眶发红,见到追影的时候稍稍冷静了些,只是嗓子哑的厉害,隐隐带着一丝颤抖:“他人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追影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生怕晚开口一会儿她就情绪崩溃闯进去,于是语速飞快地道:“主子还在昏迷中,不过您放心!越姑娘已经赶了过来,如今正在里面为主子医治。大人,主子还没醒,您切勿自乱阵脚啊!”

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颇有些语重心长。

明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紧闭的大门,飘忽的思绪定了定,动作有些迟钝地扭头看他,瞥见了追影眼底的担忧。

她缓慢地深吸了口气,微仰着头闭了闭眼:“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如实说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她语气很沉,透着一股肃杀冷意,让人下意识想要服从。

追影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竹筒倒豆子似的,面色沉凝:“属下不敢欺瞒,主子前些日子旧疾发作,而且有日趋严重的趋势,这几日的咳嗽便是症状,只是……只是之前主子不让属下告诉您。”

他一边说着,硬着头皮瞥了眼明姝。

她脸上面无表情,那双素来明媚的杏眼显得冷淡凌厉,语调也没什么起伏:“继续。”

追影心里惴惴,只能继续下去:“顾太医之前也来瞧过了,可是也瞧不出什么问题,只开了些以往的方子,不过主子喝了药并没有什么好转。”

“今天午后,主子本来在处理盛京那边递来的折子,不过他咳得厉害,连笔都有些握不稳,属下见状就去给主子倒茶,想着润润嗓子,谁料就是一个转身的功夫,主子便一口血吐在地上,属下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要察看,主子他站起身来刚走了两步,就一头栽倒地上不省人事。”

明姝听得内心波澜起伏,袖中的手猛地攥紧,面色却出奇的冷静,她思考片刻:“在这之前,他可有吃过什么或者喝过什么?”

追影想了想:“也就是和您一道吃了午饭,之后便没有再进食,主子近来胃口不大好。”

明姝眸光幽沉。

她近些日子都是和司褚一起用膳,之前听追影提过,他饮食不太规律,不过有明姝在,他多少总会吃点。

两人一起吃的饭,她却没事,那么问题就不是出在饭菜上。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有等越扶光出来才能知道。

等待的过程格外漫长,明姝沉默不语,眼神令人捉摸不透:“你去把院门守好,别让不长眼睛的人进来。”

追影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肃容称是。

主子昏迷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就怕是着了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人肯定还混在府里,不能再给他可趁之机!

追影连同太守一起,将门口的丫鬟小厮们赶出了院子,太守更是调来了一群侍卫守在门口,连只苍蝇也别想进来,周围顿时清静了不少。

明姝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门,她身形笔直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默默守着,纤细的身影却给人一种坚韧的力量。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贺兰潋闻人白几人越过重重阻碍进了院子,来到明姝跟前。

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就连一向爱插科打诨的贺兰潋这会儿也不敢轻易开口,他和闻人白你推推我,我推推你,磨蹭了半天谁也没敢上前。

因为明姝这会儿的模样实在有些吓人。

最终还是温知意和王鸢看不下去,一把推开了这两个碍事的男人,自己挤到明姝跟前。

王鸢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心思却十分敏感,她知道明姝这会儿定然不好受,是以有些迟疑该怎么开口安慰她。

温知意犹豫片刻,抬手轻轻拍了拍明姝的肩膀:“你还好?”

明姝眸光微动,转过身来摇了摇头:“你们怎么来了?”

王鸢瞧见她眉眼间的疲惫,顿时心里不是滋味:“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当然要过来看看。”她沉默片刻,小声地道,“明姝姐姐,你别担心,那,那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温知意跟着附和:“对啊明姝,别太担心了,越姑娘都已经进去了,肯定会没事的。”

她说着,执起明姝僵硬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

明姝心下微微动容,缓慢开口:“谢谢你们。”

不得不承认,刚刚听到消息那一刻,她心里又慌又乱,甚至有几分无措。

她甚至不愿想,如果崽崽真的出了什么事……

她们的到来虽然起不了什么实际性作用,可到底让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她并不是一个人。

她身后还有这么一群好友。

她望了眼眼神同样担忧的闻人白和贺兰潋,以及脸色复杂的傅明野,嘴角轻轻牵起:“放心,我没事。”

贺兰潋撇了撇嘴:“你怕是没照镜子,脸色白的跟鬼一样,还说自己没事!”

闻人白拿胳膊肘撞他,略有些头疼地低声道:“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贺兰潋不服气地动了动唇,到底没再说什么。

傅明野心里暗自窃喜,没想到啊没想到,司褚那个狗东西外强中干,昨日还在他面前逞威风,如今就病殃殃地躺在床上。

他心里不乏幸灾乐祸,不过这种时候肯定不能表现出来,有讨打的嫌疑。

他抿了抿唇,努力做出悲伤的模样,然而嘴却没管住:“节哀。”

明姝:“……”

其他人:“……”

贺兰潋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有比他还没眼色的傻逼,颇有些无语:“他只是昏迷,又不是死了,这话说早了。”

明姝拳头硬了,她忍无可忍瞪着两人,阴恻恻道:“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要么闭嘴,要么滚!”

世界安静了。

…… 第385章 性命堪忧

明姝吼了那一嗓子后,明显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许多,旁边站着的那几人你瞪我我瞪你,暗搓搓地在推卸责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里面露出越扶光那张略有些疲惫的脸。

她乍一对上那么多张期待的面孔,明显愣了一愣。

众人一窝蜂涌上去,七嘴八舌议论开:“怎么样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严不严重?”

明姝的话哽在喉咙里,压根儿没来得及问出口,不过她眼里的急切和担忧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此起彼伏的询问声中,越扶光揉了揉额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先回答谁。

她目光落在明姝身上,总算是找到了头绪:“你跟我来一趟,其他人暂时都散了。”

明姝下意识点头,抬脚跟在越扶光身后,转身正欲关门,对上众人关切的神色,犹豫片刻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待会儿有情况我会告诉你们,辛苦了。”

众人摇摇头。

“没事,也不差这会儿工夫,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他们神色诚恳,明姝也没再劝,暗暗记在了心里。

她刚把门给关上,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转身去看司褚。

越扶光拉住她:“你先别急着进去。”

明姝眉眼间忧虑未褪,按捺住心头的躁动,拧眉望着她:“越姑娘,他到底怎么了?”

越扶光声音平静:“中毒了。”

“中毒?”明姝眼底划过一抹浓浓的震惊,“怎么可能?!”

“而且不仅仅是中毒那么简单,他体内有萨蛮花的毒素。”越扶光语气很沉,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而且她我在他身上发现了瘟疫的症状,和我曾经见过的那些瘟疫患者极像!”

明姝早在听到萨蛮花的时候就脸色一变,等听到后半句时,整个人都惊住了,她喉咙发紧,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艰难出声:“你是说,他染上了瘟疫?”

越扶光在她尚存希冀的目光中缓缓点头,紧接着说出了更糟糕的消息:“你也知道,他以前中过毒,现在更棘手的是,他体内有两种毒素,这两种毒在他身体里交汇碰撞,水火不相容,致使他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我刚才也只是为他护住了心脉,减缓毒素的蔓延,可如果不尽快找到法子,他的性命堪忧。”

这两种毒,单看哪种都十分棘手,更别说碰撞在一起,越扶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如果只是萨蛮花还好说,目前她已经有了些把握,可那牵机……到底差些东西。

明姝心里一阵荒谬,两腿发软,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她脸色惨白,喃喃地道:“这,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

越扶光眼疾手快扶住她,见她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嗓音沉下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你仔细想想,这几日他究竟吃了哪些不该吃的东西?”

她眉头紧蹙,内心疑虑颇深,“司褚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着了道!”

明姝在她强势的语气中勉强拾回了思绪,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我刚刚也问过追影,最近他胃口不好,除了正餐并没有用过什么,如果是平日的吃食,那就更不应该了,他吃的东西我也吃过,可是我却没事……”

她眉头紧蹙,百思不得其解。

越扶光也皱眉,语气费解,“那难不成是平喝的水里被加了东西?”

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下,明姝浑身一震,她霍然抬头,眸光惊骇:“我想起来了!”

越扶光看过来,但见明姝脸色白的吓人,眼里涌动着惊涛骇浪:“是她!竟然会是她?!”

“你想起什么了?你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明姝肩膀气的颤抖,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一字一顿,透着浓烈的情绪,“鸽子汤!”

她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前日太守夫人给我送来了一碗鸽子汤,说是给我补身子,可是我惦记着崽崽胃口不好,便将汤让给了他喝。”她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像是隐忍着什么情绪,语气却泄出几分痛色,“那汤,还是我亲手递给他的!”

她眼角发红,眼底布满血丝,浓稠的情绪尽是悔意,嗓音低低发颤:“那碗汤分明是冲着我来的!如果,如果我当时没有把汤递给他喝……”

那么现在躺在那儿的,就不应该是崽崽,而是她!

是她害了他!

当时崽崽不愿意喝,她还各种逼迫他……

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猛地攥紧,不断收缩,一股气血逆流而上,明姝眼前一黑,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

她下意识扶住旁边的墙,因为用力,指节泛着青白。

越扶光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曲折,一时哑然。

见明姝情绪失控,她惊了一惊,连忙将她扶住:“你,你别想太多了,这种事谁能料到?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明姝直起身子,眼神空茫,声音透着哑和颓然:“我想进去看看他。”

越扶光皱眉语气不赞同:“他现在情况特殊,这瘟疫的传染性你也知道,你想死吗?”

明姝眸光平静地扭头看她:“我知道,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

她的表情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越扶光抿紧了唇,最终还是妥协。

她给明姝找了一个面罩,让明姝戴好才允许她进去。

……

明姝看着垂下的幔帐,花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缓慢撩开帘子。

可是当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时,之前的心理建设尽数崩塌,她眼眶一酸,心脏如同被成千上万根针扎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司褚穿着雪白的中衣安静躺在床上,一头青丝铺散开来,他的脸和唇是没有血色的惨白,眼窝凹陷,显得轮廓越发深邃,神情憔悴极了。

那向来昳丽的眉眼这会儿没有丝毫生机,整个人如同易碎的瓷人一般,冰冷而破碎。

明姝挪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前,几步的距离,她却花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在近距离看到司褚的模样时,她鼻尖一酸,强忍了很久的眼泪,重重砸下来。

“啪嗒” 第386章 本宫要你们陪葬

司褚的长相是极富攻击性的,像一朵艳丽却有毒的花,诱人采摘,却可以悄无声息让人瞬间毙命!

他平日里眉眼总笼罩着若有若无的戾气,眼神冷淡疏离,可能是做帝王需要能够震慑住臣子。

这会儿褪去了伪装,他安安静静躺在那儿,那双凌厉的眼眸被眼睫覆盖,倒是显得乖巧温顺。

明姝静静看了一会儿,忍住抬手摸一摸他的冲动。

她深深看了眼,重新收拾好了脸上的情绪,随即转身朝外走。

越扶光本来以为要等一会儿,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眼神还有些诧异:“这么快?”

明姝点点头,神色冷冽:“多谢,劳烦越姑娘替我看好他,我有点事需要解决一下。”

她拉开门,没有回头地朝外走,那背影气势汹汹,越扶光瞬间猜到她打算去做什么了。

一群人听到开门的声音看过来,却见明姝眼眶发红,神色有异,还没来得及询问,只见她瞥了眼追影,嗓音是少有的沉冷:“带上你的剑跟我走一趟。”

说完她没有丝毫停顿,大步朝外走。

追影倒也没有多问,恭恭敬敬地道了声好,提步跟上去。

其余几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小师叔,究竟发生什么了?陛下他到底怎么了?”

越扶光从门里走出来,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众人神色凝重。

贺兰潋神色冷冽:“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太守一直守在门外,听见动静连忙迎上来:“娘娘……”

他话刚起了个头,明姝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地从他身边掠过。

对方的冷淡毫不遮掩,太守眼神有些惶恐不解,不过转而一想倒也能理解,毕竟陛下是在他府里出的事,她能有好脸色才怪。

他也不恼,只是想到明姝方才的架势,心里隐约有些担忧,他按住不停跳动的右眼皮,朝旁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句“守好院子,连只苍蝇不能放进去”,便匆匆去追明姝了。

明姝一路雷厉风行地直奔太守夫人的院子,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不过追影是个聪明人,从她的态度里明显窥出了不对劲,识趣地没有多问。

明姝冲进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只有一个丫鬟在修剪花枝,丫鬟见了她神色诧异,连忙迎上来行礼:“大人……”

然而她膝盖还没弯下去。明姝已经一阵风似的掠了进去,徒留她在原地风中凌乱。

丫鬟嗅出来者不善的气息,面色一变,连忙追上去,拔高了声音急道:“大人!您可是寻我家夫人有事?且容奴婢通禀一声……”

明姝听罢冷笑一声,眼尾微挑冷意乍现,话音含着讥诮:“通禀?本宫要见谁,从来没听说过还要看她方不方便!”

丫鬟因为心急,没留意到她的自称。

她神色忐忑小碎步跟在后面:“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您先冷静……”

晚了。

这会儿功夫明姝已经踏进了门。

阮娘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心里一沉:

该来的总要来。

不慌不忙放下茶杯,她站起身,整着裙摆朝门口走来,下意识唇角勾起:“大人,您怎么……”

“啪——!”

明姝一个巴掌干脆利落地落下!

这一巴掌力道极重,且来的突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阮娘被这力道掀倒在地上,白皙的面颊上立时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触目惊心!

匆匆赶来的丫鬟惊呼出声:“夫人!”

她连忙要上前,追影“哗”地一声抽出剑横在她脖颈处,面色冷冽:“刀剑无眼,可要小心啊。”

丫鬟脸色煞白,两腿有些软,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看向明姝,语气颇有些不服:“大,大人,我家夫人究竟做了什么,值得您如此兴师动众?怎么说我家夫人也是堂堂太守夫人,您怎能如此……”

“太守夫人?”明姝缓慢重复着,脸上面无表情,她蓦地轻笑一声,盯着地上的人,眸光冰凉,“好一个太守夫人!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最后几个字,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丫鬟,微眯起的眼睛里闪过冰冷的讥诮之色:“你可能不知道,本宫是当朝贵妃,本宫的父亲是兵权在握的镇北王,本宫的兄长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区区一个太守夫人,本宫还真不放在眼里!”

丫鬟脸色青白交加,眼神恍惚:“贵,贵妃娘娘……?”

阮娘捂着脸,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贵妃娘娘,即便是要打要杀,妾身都不会反抗,可至少要给妾身一个理由?”

明姝扭头居高临下睨着她,唇角一点点翘起:“你还真是半点都不惊讶啊!”

阮娘扯了扯唇角:“贵妃娘娘气质出众,又岂是寻常闺阁女子能比的?”

明姝眸光愈发的冷,点点头:“好,你想要一个理由,那本宫就给你个理由。”

她上前两步,一把攥紧对方的衣襟,逼迫着她和自己对视,眼里淬着狠意:“弑君之罪,意图谋反,当诛九族!不知道这个罪名够不够?”

阮娘抿了抿唇:“妾身惶恐,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不知道?”明姝蓦地笑起来,眼底却一片冰凉,“你借本宫之手,呈给陛下那碗有毒的汤,你可真是好算计!”

“我倒是真想知道对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的连命都不要,这也就罢了,还要搭上你夫君的命?”

阮娘眸光倏地一变!

明姝见她这副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神色愉悦地低笑起来:“怎么,不应该呀,你竟然敢做定是做好了心理准备。难道你还真以为陛下出了事,太守就能安然无恙?”她眼神转冷,透着令人心惊的戾气,“放心,该死的,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陛下要是出了事,本宫要你们全陪葬!”

阮娘神色变幻莫测,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这件事和他无关!娘娘是打算迁怒无辜?”

明姝面容一哂,轻轻替她抚平衣襟的折痕,语气温柔:“你把本宫当傻子耍,不会还真天真地以为,本宫会以德报怨?”

阮娘脸色瞬间惨白。 第387章 娘娘很聪明

“这……这!”匆匆赶来的太守等人见此一幕纷纷面色剧变。

太守看着地上的人,眸光变幻莫测,下意识瞧了眼明姝,语气恳求:“娘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知内子做错了何事,惹得娘娘如此动怒?不论如何,下官在这里替内子向娘娘赔罪!”

阮娘抬眼看过来,瞧见他眼底的担忧,唇角轻轻勾起,眼底却划过一抹悲伤。

见她如此模样,太守心里愈渐的沉,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测划过脑海,他嗓音发颤:“阮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妾身无话可说。”阮娘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

明姝慢腾腾直起身来,她目光掠向太守,唇角牵起,乌沉沉的眼睛里满是冷意:“她不说,本宫来替她说。”

众人见她这副模样,到了嘴边的疑惑生生咽了回去,等待着她开口。

太守抿紧了唇,面色发白,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夫人。

明姝围着屋子慢悠悠走了两圈,意味深长的眸光扫了眼太守,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此时的不好招惹:

“说起来,太守大人真是娶了位好夫人呐!”

太守大人艰难地回话:“下官愚钝,娘娘这是何意?”

“何意?”明姝勾唇冷笑,眼里讥诮之色浓重,“太守大人可都知道你的夫人究竟做了哪些好事?”

太守眸光挣扎地瞧向阮娘,唇动了动:“阮娘,你究竟都……”

阮娘垂着头,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不做任何辩解。

这副任打任骂的姿态非但没能让明姝消气,反倒让她怒火更盛,她回想起司褚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模样,指尖猛地攥紧,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眼底亮着一簇火:“看来太守大人是不知道了。没关系,且让本宫一一道来!”

明姝盯着地上的阮娘,语速不疾不徐:“之前我心中存有许多疑惑,只不过因为信任你,从来没细想过。可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全想明白了,阮娘,为了把我们留下,你也真是用心良苦啊!”

“温姐姐的腿伤迟迟不好,想必是你动的手脚?”

她猝然扔出的这枚消息让众人神色各异,眼神震惊地望向阮娘。

温知意本人更是怔在原地,反应过来明姝话里的意思,不敢置信似的,缓缓看向阮娘。

阮娘抬起头来看着明姝,沉默片刻,弯了弯唇:“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不懂。”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呢?”明姝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蓦地笑了下,“之前我便疑惑,温姐姐的腿伤明明看上去并不严重,为什么迟迟没有好?现在仔细想来,大概是有人不想让她好。”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个所谓去疤痕的药膏,里面早就被你动了手脚,她日日涂抹着,自然不可能好起来。”她眸光幽沉,一字一顿缓慢道。

温知意抿紧了唇,死死盯着阮娘,留意到她眉眼间细微的变化,浑身一震。

果然是她!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视之为好友的人,竟然会对她下此毒手!

难怪,难怪她的腿伤迟迟没有痊愈,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却没想到是有人不想让她那么快好!

温知意肩膀一垮,面色顷刻间惨白,身子踉跄一步,旁边的王鸢连忙扶住她,语气担忧:“温姐姐?”

温知意顺着她的力道站稳,眼眸一眨不眨瞧着阮娘,里面满是难以置信和失望:“果真是你?”

阮娘眼神沉默,半晌后垂下眼睫:“抱歉,温姑娘。”

她难以接受似的摇摇头,唇瓣颤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她们不是朋友吗?

难道……她之前对她表现出来的友善,都是假的?!

阮娘维持着缄默,又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明姝眸光冷然,“你好不了,她自然有理由让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方便她更多的动作,甚至是传递消息,我说的对吗,阮娘?”

温知意的神情满是诧异,竟然是因为这个。

所以,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自己吗?

对她的那些好,也只是因为,愧疚?

她身子发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被欺骗后难以置信的状态。

明姝细数着阮娘做过的事:“仓库里的那一批龙胆草,也是你动的手脚?”

“能悄无声息从太守那里拿到仓库钥匙,一定是他极为信赖的人,我一开始并没有怀疑到你头上,后来唐师爷又主动自投罗网,细细想来,未免也太巧了,巧的就好像,是有人精心设计的一样?”

明姝眼里噙着冰冷的玩味,语气笃定,“我猜,你察觉到自己可能暴露了,所以故意设计唐师爷,让他走出我们的视野,从而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惜我打听到,唐师爷并不精通药理,也认不得药材,那他是如何挑中龙胆草的呢?可府里有人会呀,你唯一的破绽,就是给温姐姐送的那瓶膏药,后来我问过大夫,那瓶膏药并不是出自他的手,你的身上又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药香。所以,你会医术。”

阮娘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

太守不敢相信明姝说的这些都是他那温温柔柔的妻子做的,他眼前一阵发黑,身形晃了晃:“阮娘,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

其他人的震惊同样也不小。

毕竟谁也没有怀疑过这位温柔贤淑的太守夫人,原来她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位!

阮娘刻意不去看温知意和太守的表情,抬眼认真地打量着明姝,突然笑了笑,带着释然:“贵妃娘娘很聪明。”

她原先只以为她活的自在坦荡,没想到她还活的通透。

明姝并不认为这是夸奖,脸色更冷了几分:“之前把本宫当傻子耍的团团转,你很得意是吗?”

阮娘眸光温柔,摇了摇头:“妾身并没有这个意思,不管娘娘信不信,妾身一直都没想过要伤害娘娘。”

明姝眼里闪过一抹痛色,紧接着转为厌恶:“所以,你就借我的手伤害我在乎的人,是吗?” 第388章 你以为本宫不敢?

虽然她事先并不知道那药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可那些百姓却的确是因此毙命,这件事和她逃不了关系。

阮娘眸光变幻莫测,最终垂下头来,语气透着诚恳的歉疚:“是我抱歉,要杀要打,我绝无怨言。”

做了这么多错事,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活。

他自认为温柔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枕边人,竟然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太守被巨大的震惊所笼罩,眼神透着浓浓的失望和痛心:“阮娘,你糊涂啊!”

听了她的话,明姝冷笑:“你这是有恃无恐了?”她蓦地抬手,抽出追影的剑“唰”地指着对方的喉咙,气势凌厉,“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娘娘!”太守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去,神色惊慌,“娘娘,阮娘她,她定是受人胁迫,所以才误入歧途做下错事……”

“大人。”阮娘抬头看向他,眼里有泪光,眼神却坚毅,“大人,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不甘心,我想要报仇!”

她看向明姝,眼里露出一抹仇恨:“我一家老小,皆是因为昏君当道而死于非命,我日日夜夜被仇恨侵蚀,恨不得他去死!”

“噗——”

阮娘眉心一蹙,缓缓低头,闪烁着寒芒的剑尖没入她的肩膀,一抹血花蔓延开来。

“闭嘴!陛下做事从来赏罚分明,就算抄了你家,也定是因为他们做了触及律法的事,罪有应得!”明姝眉眼冷冽,眸光淬着寒凉,发狠似的,“你最好祈祷他平安无事,否则,本宫定让你十倍奉还!”

她唇角压的低,面容拢着霜寒之色,剑尖更近几分,瞥着她痛苦的神色,眼神近乎残忍,“你是不在意生死,那你爱的人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想必你很乐意试试!就是不知道,你身边这人,受不受得住召狱里的手段?”

阮娘面色因为失血而惨白,迅速看了眼太守,眼神震憾,她猛地摇头:“不!娘娘,你不能这样,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能?”明姝掀唇,“轮得到你来教本宫做事!你大抵没有打听过我在盛京的名声……”

她嘴角噙着讽意,眸光凉薄,“你当我季明姝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说!解药在哪里?”她嗓音一沉,逼问道。

惊恐之余,阮娘眼里透着茫然:“解药?什么解药?”

明姝狠狠皱眉:“少给我装蒜!你自己下的药,你没有解药?”

阮娘反应过来,眼神复杂:“那药是他们给我的,而且据他们所说,没有解药。”

明姝打量着她的表情,发现她的确没有说谎,心里一沉,果然如越扶光所说,白莲教的人只研制出了毒药,看来此路不通。

她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做事?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阮娘抿了抿唇,无言片刻,最终道:“他们救过我一命。”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可那人救过她,她要报恩。

等她发现他们究竟是一群怎样丧心病狂的疯子之后已经晚了。

她深陷泥沼,爬不出来了。

阮娘知道的内幕其实并不多,可能白莲教一早就料到她会暴露,并没有让她接触更多核心的东西。

明姝猛地闭了闭眼,不愿再看到她,朝着追影冷声吩咐:“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是!”

太守张了张唇,却最终一句话都没说,颓然地看着阮娘被追影带走。

四周恢复了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围观了这么一出大戏之后,心里百感交集。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哐——”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太守双膝砸地,跪在明姝面前,语气沉痛:“内子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下官责无旁贷,不求娘娘赦免,但求能以死谢罪!”

他说着,脊背弯曲,额头重重砸在地上。

明姝脸上无动于衷,等到他一连磕了十几个响头之后,终于垂眸,语气冷淡:“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不必替你夫人赎罪。”

她刚才威胁阮娘的那些话不过是一时气话,纵使她刚才真的有这么想过。

太守老泪纵横,还欲在说什么,明姝按了按眉心,神色添了几分疲倦:“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晋城还要仰仗太守,你便是要请罪,也等到陛下醒了再说,要怎么处置你,本宫说了不算。”

她挥了挥手,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出了门。

贺兰潋几人犹豫片刻,也跟着她身后离开。

太守愣在原地,终于面色颓然瘫软在地。

明姝心里记挂着司褚,纵使已经精疲力尽,片刻也不敢耽误,脚步飞快地往回走。

几人追着她的脚步,怕她想不开,绞尽脑汁安慰她。

闻人白欲言又止:“放心,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王鸢点头赞同:“对呀明姝姐姐,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保重身体呀!”

温知意:“越姑娘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傅明野刚起了个头:“正所谓祸害遗千年……”

“你可他妈闭嘴!”贺兰潋没好气地打断他。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不纯纯一傻逼么!

明姝嘴角勉强勾了勾,明白他们的好意,点点头:“放心,我不会折腾自己的身子,崽崽昏迷不醒,越到这种时候,我就越不能放松警惕,给那些小人可趁之机!”

其他人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

“放心,实在不行不还有我们呢?大家也算是一路共患难走过来,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傅明野混在里面,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明姝望着一张张关心的面庞,压在心口的那抹沉重悄无声息淡了些。

“谢谢你们。”

她语气诚恳地道谢。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他们帮衬,她一个人孤立无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嗨,都是兄弟还说这些客套话!”

明姝让一行人先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回了院子。

越扶光还守在那里,见到明姝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可算回来了!”

明姝望了眼里屋的方向,还没说话,越扶光便懒懒出声:“别看了,没醒!” 第389章 苍蝇也飞不出去

见明姝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越扶光叹了口气:“我去熬药,顺便再琢磨一下解药,你进去看看,不过最好别待太久。”

明姝点点头,眼里闪过动容:“多谢你,越姑娘。”

如果不是因为有越扶光在,事情恐怕比现在还要棘手许多。

越扶光撇了撇嘴:“他这是歪打正着染上了瘟疫,我这才愿意治他,至于他身上的牵机,我可解不了!”

就是能治她也不打算治,她又不是闻人白,遭天谴的事儿都敢干!

更别说司褚态度那么恶劣,人家也已经明确了不会求她,她干嘛还要拿热脸贴冷屁股?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慌!

明姝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还是多谢越姑娘。”

无论如何,人家肯在这时候搭一把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其他的,只能另外再想办法。

明姝目送越扶光出门,直到对方走出院子,她收回目光将屋门给关上,转身朝里走。

屋里很冷清,因为司褚很有可能染上了瘟疫,怕传染给别人,所以越扶光特意把原本伺候的人都支了开。

如今只有明姝和司褚两人。

帘子拉开,光泄了进来,司褚依旧是那副模样,面色透着病态的白,身姿板正地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明姝甚至会以为他已经……

她的心揪了一下,连忙挥去心头那些纷乱的思绪,她的目光四处环视,定在不远处的盥洗架上。

明姝抬脚走过去,架子上放着盛着水的木盆,她抬手试了试温度,水还有些温热,应该是越扶光之前让人送过来的。

明姝挽起袖子,将帕子沾湿后又拧干,来到床前坐下,瞧了眼床上的司褚,仔细为他净面。

她絮絮叨叨起来:“你平日里就爱干净,要是我不给你收拾整洁些,你醒来怕是要不高兴。”

她说着,似是想到那副场景,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是不会怪我,可是十有八九要将自己给嫌弃死。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娇气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她盯着他那张脸,又笑,“你要是个小姑娘,那也必定是个模样俊俏脾气却古怪的小姑娘,不知道会迷倒多少无知少男呢!”

帕子轻轻擦拭过司褚的眉眼,似乎下一秒,那双冷淡的眼睛就会睁开,似笑非笑注视着她。

可是没有。

他始终很安静,倒是显得喋喋不休的她聒噪极了。

明姝眼眸怔怔,唇角的弧度一点点落下去,突然低低地道:

“我不喜欢这样,很不喜欢,你都不回应我。”

她眼睫轻轻颤了颤,眼眶有些发热,眼底有水雾慢慢聚拢,在即将汇聚成水滴的时候被她迅速眨去。

明姝慢慢俯身,将脸贴近他的胸膛,听到一阵微弱的心跳,她似乎觉得安稳了些,缓缓闭上眼睛。

“我突然能明白那时我消失后,你的感受了。”

她现在还能靠着他,感受到他的存在,可那时候的崽崽呢?

他是眼睁睁看着她从眼前一点点消失的。

一阵难以言喻的难过在心头蔓延开,酸胀苦涩的情绪充盈着胸腔,明姝的嗓音不可抑制地添了几分哽咽:“黑匣子里的纸条,我都看完了。”

那些日子,她闲暇时便会拿出来看,为什么不一口气全部看完呢?

因为她不敢。

对于她来说,那只是几张纸条罢了,可对于崽崽来说,那是真是发生过的,他最黑暗晦涩的经历。

她其实知道,崽崽根本不信鬼神,因为小时候那些经历,他在心里筑起了高高的城墙,谁都不信。

他早就看穿了她的那些小把戏,却甘愿陪她一直演戏。

明姝不敢想象,在她走的那段日子里,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写下那些愿望的呢?

人只有在真正绝望的时候,还会将希望寄托给鬼神。

一颗泪从眼角滚落,没入他的衣襟,明姝低声哽咽起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若是换作平常,司褚早就皱着眉,一边嫌弃她娇气,一边动作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皱着眉眼神无措地嘲讽她“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女子,也就只有我才会惯着你了”。

可是现在,哪怕明姝哭到哽咽,他也依旧安安静静躺在那儿,没有丝毫声息。

好一会儿,明姝才止住抽泣,慢吞吞直起身子,看到司褚的前襟处,一片氤氲开的水渍,她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眼底划过一抹心虚。

抬手摸了摸那块地方,明姝转而理直气壮起来:“我把你的衣裳弄脏了,有本事你就起来打我呀?”

可注定要令她失望,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她眼底划过失望,擦了擦眼泪站起了身,神色平静地转身出了门。

“娘娘,陛下他……?”追影刚将阮娘提到牢里,心里惦记着自家主子的情况,连忙赶了回来,他留意到明姝仍然红肿的眼眶,心里一个咯噔。

看娘娘这模样,陛下的情况很不妙啊!

明姝抬眼看他,将越扶光的那番说辞搬了过来:“陛下染上了瘟疫,再加上之前的牵机,两种毒素在体内冲撞,如今陷入了昏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瘟疫?”追影脸色猛地一沉,捏紧了拳头,眸光变幻莫测,“属下这就去杀了那女人!”

竟然敢对陛下下此毒手,简直罪不可赦!

他按紧了剑转身欲走。

“站住!”明姝皱眉呵止住他,“不要冲动,现在你就算杀了她,又能解决得了什么问题?你家主子能醒过来吗?”

追影被问的哑口无言,眼神有些不甘:“那难道就这么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明姝神色冷凝,嗓音沉冷:“自然不可能!伤害了他的,我自然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尽快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越姑娘说她已经有了些头绪,你需要做的是尽力配合她!另外……”

她眸光微动,眼底掠过沉沉冷意,“陛下现如今的情况,绝对不能让盛京那边知道!我要这晋城,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第390章 陛下很用心

司褚身为皇帝,他的安危关系到整个大齐的国祚,他昏迷的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在这关头会引起民心动荡且不说,盛京还有一群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如果一旦被太后党羽知道,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借机生事!

他们远在晋城,一旦盛京出现了什么变故,那才真的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追影瞬间明白了明姝的意思,他自然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跟着正了正色:“属下明白,娘娘放心!”

明姝沉吟片刻:“这些日子劳烦你辛苦些,务必要寸步不离负责好陛下的安全,我怕那些人不放心,暗地里来动手,我们防不胜防!”

“属下明白!”追影瞧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郑重道,“陛下身边跟有影卫,皆是武功高强,如果遇到危急关头,听凭娘娘差遣。”

明姝望了眼周遭,凭她的眼力自然是瞧不出什么破绽。

不过想来也正常,身为皇帝,司褚若没有一些保命杀招,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追影说着,瞧了眼明姝手腕上的银镯,“这镯子上刻有陛下的私印,他们会无条件听从娘娘的命令。”

明姝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她下意识垂头看向腕间的银镯,神色诧异:“这个难道不是我哥……”

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陛下送给我的?他早就知道阿七的存在?”

那她之前和阿七暗搓搓,见不得光的交易,岂不是都被他看在眼里?!

明姝脸上一阵发烫,颇有几分恼羞成怒。

他倒是装的一手大尾巴狼!

追影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见此也不再隐瞒:“陛下的确早就知道,您可能不知晓,宫里发生的事情,还真没有几件能瞒过陛下的耳目。”他叹了口气,“这镯子是陛下亲手刻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您防身用的,说实话,陛下对您可真是用心极了。”

他那个时候就觉得震惊,原来陛下也是会关心人的,而且关心人起来……体贴的吓人!

不过现在他已经见怪不怪了,陛下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都不会惊讶。

明姝摸着腕上的镯子,心情很是复杂,既感动又酸涩。

她在心里默默给司褚添上一笔,打算等他醒来一次性算个总账,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

明姝点点头,想到什么,犹豫片刻:“以防万一,你最好不要进去,守在外面。”

追影连忙道:“属下不怕,服侍主子本就是属下的责任!”

明姝瞪他一眼:“你是不是虎啊?现如今能抗的起事的就你了,你要是也倒了,万一遇到危险,本宫和陛下躺平等死啊!”

追影被骂了一通,脸色涨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那……那属下听娘娘的。”

明姝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转身朝外走:“守好啊,我去厨房看看越姑娘的药煎好没有。”

明姝没走多久,在路上遇到了温知意和王鸢,温知意看起来神色失落,王鸢正安慰着她,而玉檀站在不远处,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几人也瞧见了明姝,连忙站了起来迎上来。

“明姝姐姐,你没事?”

王鸢执起明姝的手仔细端详着她,发现她微红的眼眶,语气惊诧:“你哭过了啊?!”

明姝神色有些尴尬,刚才还在众人面前逞威风,背地里却偷偷躲起来哭,怎么看都有些不符合她刚立起来的人设。

温知意额角跳了跳,不赞同地看了眼王鸢,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动作自然上前挤开她,朝着明姝露出歉意地表情:“她就是关心你,没别的意思。”

王鸢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眼神闪过后悔:“那个……明姝姐姐,其实,其实哭一哭也没什么!哭也是一种很好的宣泄情绪的方式嘛,哭出来就没什么啦!”

温知意忍不住扶额,越说越不像话了!

明姝见状,忍不住失笑。

“好啦,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她瞧了眼温知意,“倒是你,脸色看上去不大好的样子,有心事?”

温知意眼神微暗,明姝已经猜到了什么。

“是因为阮娘?”

温知意垂下眼睫,声音闷在喉咙里:“是我识人不清,还连累了大家。”

她既痛心于她信赖的阮娘的算计,更愧疚因为她而连累了别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大家被迫留在这里,可能那位陛下就没那么容易着道。

明姝摇了摇头,“识人不清的是我才对。”

要说痛苦,没有人比她还要痛苦,因为那碗汤是她亲手递给司褚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崽崽兴许不会受此一难。

每当想起来,明姝都会心尖发颤。

她稳了稳面上的情绪,语气淡淡:“不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毕竟她之前也以为对方是个好人。

明姝眼眸沉下去,不愿再多想,深深看了眼温知意:“温姐姐,你是个通透人,多余的我也就不再多劝,你自己好好想想,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这些经历会让你跌倒,可跌倒后爬起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温知意咬了咬唇,眸光含着几分忐忑:“明姝,你真的不怪我吗?”

明姝眉头一皱,转而勾了勾唇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怪你?做错事的又不是你。”

温知意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她了解明姝的脾性,她为人坦荡,这样说就证明真的没怪她。

她心里仍存有愧疚,拍了拍明姝的手,瞧着她眉眼间的倦色,欲言又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们这么多人呢,你别把身子累垮了。”

明姝心里一阵宽慰,含笑接受了这份好意。

她告别了几人,绕道去了厨房。

温知意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她心里比谁都难受。”

王鸢咬了咬唇,擦了擦微红的眼睛:“明姝姐姐也太惨了,为什么人的一生,比话本子还要曲折呢?”

…… 第391章 太守府被围

越扶光皱眉站在灶前,手里捏着一把草药凑在眼前仔细打量,她听见脚步声眉头微挑,略有些不悦地回头:“我不是说了这里不需要人……”

目光在看到门口的明姝时,她话音一滞,眼神转为诧异:“你怎么来了?”

明姝扶着门进来,神色看上去还算平静:“闲着也是闲着,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越扶光端详着她的神色,略有些迟疑:“司褚那边你不用看着么?”

明姝摇摇头:“我让追影在那儿守着。”

越扶光于是没再推拒,目光环视一圈,支了支下巴:“那你帮我把那些药材分一下。”

明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点点头:“行。”

两人之间严格的来说并不算熟稔,不过越扶光和明姝都不是扭捏的性子,前者又有意要缓和气氛,于是越扶光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司褚,是怎么认识的啊?”

明姝拾药材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有些发怔,片刻后她恢复了平静:“半年前我跟随父兄入宫觐见,偶然结识了他。”

这是原来的季明姝和司褚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当时司褚要强纳季明姝进宫,而季明姝宁死不从,在朝堂之上当着众朝臣的面放下“豪言壮语”,然后一头撞在柱子上,于是她来了。

明姝当时不觉得,如今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过于巧了。

为什么偏偏是季明姝?

她和季明姝不仅名字一样,连长相也几乎一模一样,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不会。”越扶光眼眸眨了眨,眼底掠过一抹狡黠之色,“我觉得他应该很早之前就看上你了。”

明姝神色微怔,抬头看过来,眼底藏了意味不明的情绪。

越扶光没发觉,自以为发现了司褚的小秘密,眼神有些幸灾乐祸,原来这家伙一开始还是单相思啊!

她越想越乐,唇角忍不住翘起:“我家和他谈论定亲他不答应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他心里有人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一直挺好奇的,他是怎么忍了这么久才出手的?”

毕竟司褚的性子没人不清楚,他绝对不是擅长隐忍的人,他想要什么东西,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手,哪怕不择手段。

明姝眸光微动:“你是知道……他心里有人的?”

越扶光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膀:“我又不瞎,就他那副守身如玉,生怕别人占了他便宜的样子,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喜欢男人,要么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她顿了顿,话音一转,“再说他可是亲口承认的,我当时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如果是的话,我回去就跟我娘说这桩亲事作罢,他承认的可痛快了!”

撇了撇嘴,越扶光有些不高兴:“本姑娘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有被人这么嫌弃过呢!也就是他是司褚,要换做其他人,我肯定是要跟他打一架的!”

她眼底掠过一丝心虚。

其实她当时也跟司褚打过来着,咳咳只不过她没打过。

不过这么丢脸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拿出来说了。

这番话在明姝心里掀起一阵波澜,她垂着睫毛,眼底划过一抹惊讶。

崽崽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动的心思?

可是……季明姝又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觉得,司褚纳季明姝可能没那么简单。

还有宫里的如妃……

越想越觉得心惊,明姝发现事情好像在往一个不太好的方向发展。

她晃了晃神。

“喂,你怎么了?”越扶光许久不见她吭声,好奇地看过来,发现明姝在愣神,于是忍不住担忧地道。

明姝猛地从思绪中抽出身来,眨了眨眼睛:“噢,没,没什么。”

越扶光盯着她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没那么高兴呢?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她疑心是不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

明姝唇角弯起一抹弧度,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点笑模样:“我挺开心的。”

能被一个人惦记这么久,而且那个人还是她惦记的人。

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原来月亮真的会落在她怀里。

——

明姝端着熬好的药,给司褚喂下去。

这个过程比较困难。

因为司褚处于无意识的状态,喂给他的药他咽不下去,很大一部分都吐了出来。

明姝在经过几次失败以后,终于找对了法子,这才总算把这碗药给喂完。

她喘着气,大冬天的,却后背隐隐被汗水给浸湿,明姝放下药碗,盯着司褚看了一会儿,俯身为他整理衣襟和刚才不小心洒到的药汁。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她疑惑地直起身子,转绕出屏风,就见追影一脸急色,神情凝重:“娘娘,不好了!”

明姝心里沉了沉,面上不显,只眉头微微蹙起:“究竟发生了何事?”

追影被她的镇定感染,定了定神:“白莲教怂恿百姓,将太守府给围起来了!另外您和陛下的身份也不知道被谁走漏了出去,外面的人正叫嚣着要……要见陛下。”

事实上,情况远比这凶险多了。

那些刁民受了白莲教的挑唆,情绪十分激动,手里还拿着武器,来势汹汹,衙门的守卫还没赶到,太守府的那几个虾兵蟹将,根本拦不住!

他刚才粗略看了眼,门口的那扇大门估计也拦不了多久了,再耗上一会儿,恐怕就要被那群刁民给破开!

如果司褚还醒着,追影自然不会这样心急。

可坏就坏在如今司褚正昏迷着,情况危急,又正好遇上这么一档子事,连个能顶事的人都没有。

他突然想起陛下以前交代过,如果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不在,找娘娘也是一样的。

追影看着明姝瘦弱的身板有些忧心。

娘娘的魄力他自然清楚,明姝和那种只知道绣花的闺阁女子自是不同,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对方那么多人,就连太守站出去劝说也不顶用,娘娘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更别说那些人,已经知道了娘娘的身份,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情绪十分激动。 第392章 恭喜主上

早在见到追影那副模样的时候,明姝便已经料到情况不妙,但是她也没想到那些人竟敢如此嚣张,甚至闹到太守府门口来了!

由不得明姝不多想,司褚前脚出了事,白莲教后脚便闹上了门,这其中若是没有关联,她把脑袋摘下来送给他们当球踢!

她胸口急剧起伏,眼里怒火喷涌而出,一掌拍在桌上:“简直放肆!”

她紧紧抿着唇,眼里明明灭灭变幻莫测,最终归于压抑的平静,冷冷勾唇,眼神凌厉:“随我一道去看看,我倒是想瞧瞧,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主子的影子。

追影莫名心神一定,宛如找到了主心骨,可是转而又有些担忧:“情况不太妙,娘娘最好做好心理准备,等出了门一定不要离开属下的保护范围,那群刁民已经失了心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明姝点点头,朝着空气冷声道:“保护好陛下,不得有任何闪失!”

空中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

“是。”

她一撩碍事的裙摆,眉眼冷戾,脚下生风般,大踏步出了门。

追影紧紧跟上去。

……

此时,太守府门外,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百姓们有拿菜刀的,有拿锄头的,黑压压的一片朝太守府围进。

府卫们之前还能拦上一拦,奈何人实在太多了,那扇漆黑的大门被撞的震天响,隐约有些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撞开来。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骗子!他们朝廷的人都是骗子!乡亲们,我已经打听到了,来晋城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镇抚司的沈大人!而是狗皇帝本人!他现在就躲在太守府里,自己享乐,压根儿不打算管我们死活!”有人不断在人群里煽风点火,一脸义愤填膺。

有人赤红着眼睛怒吼:“狗皇帝!竟然置你的子民生死于不顾!你不配为君!”

“乡亲们,横竖都是一死,咱们和他们拼了!”

“杀了狗皇帝!”

“对,杀了狗皇帝!替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不远处的阁楼里。

白水心瞧着这一幕,颇有些愉悦地勾起唇角:“瞧瞧,真是热闹啊。”

虽然得到的消息和她预期中不太一样,那个女人竟然毫发无损!

不过嘛,现在的情况也挺令她满意的。

白水心看向旁边的人,笑吟吟道:“恭喜主上,距离主上的大计,又成功了一步。”

黑袍人闻言低低笑了一声,沙哑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

他那双森寒的眼睛里露出些许意味深长来。

白水心闻言轻笑一声:“也是,水心已经打听到那个少女的下落了,她人现在就在太守府里。”她轻轻眯起眼睛,眼里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等这群蠢货踏平太守府,咱们就可以把她抓来,逼问她藏宝图的下落了。”

“做的不错。”黑袍人夸赞了句,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微微一沉,“等会儿去把那个小丫头一并抓来。”

白水心眼神微顿,语气试探:“主上说的是,季明姝?”

黑袍人点点头:“就是她。”

眸光微转,她掐了掐手心,唇角轻轻提起,不动声色地试探:“水心一直有些好奇,主上为什么对那个丫头那么特殊?”

黑袍人缓缓转过头来,那双眼睛别有意味地盯着她。

白水心被看的头皮发麻,后退一步:“主上……”

黑袍人轻嗤一声,眼里掠过警告:“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余的,就不是你操心的了。”

白水心咬了咬唇,满心不甘却还是道:“是。”

明姝一路疾行,没花上多少功夫便赶到门口,看到眼前的场面,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也有些心惊。

几个小厮咬着牙用尽全力死死抵着门,而那门已经隐约有要被破开的迹象了。

太守在门内愁眉苦脸,来回地走,嘴里不停地叹气:“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其他人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贺兰潋撸了撸袖子,语气暴躁:“实在不行出去和他们拼了!老子就不信了,我还干不过一群傻逼?”

“……”闻人白在一边苦口婆心,“别冲动别冲动,你那一拳头下去,他们还有命在吗?”

贺兰潋:“……”

傅明野难得和贺兰潋统一战线:“我支持你,咱俩一人负责一边。”

越扶光一巴掌呼他背上,骂骂咧咧:“净整些不靠谱的!能不能想点有用的法子?”

傅明野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闭上了嘴。

很好,就一片鸡飞狗跳。

明姝额角青筋跳了跳,快步走过去。

“明姝!”

其他人见了她,眼睛一亮。

明姝冲着他们点点头,走到太守大人面前:“现在什么情况?”

太守见她的到来神情也露出喜色,可是转而想到什么又愁眉苦脸起来:“侍卫都派去城门那边了,赶来还要一会儿的功夫,府里只有几个小厮在,也顶不了什么用。”

而且,就算守卫赶过来了,作用也不大,这么多的百姓,情绪正处于失控的状态,他们不一定能占上风。

明姝眉间的沟壑更深,她沉吟片刻:“言语劝说不管用?”

太守叹了口气,摇头:“刚才下官已经出去过了,这就是结果。”

他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大片淤青。

明姝眸光一沉,语气有些愤怒:“他们怎么敢?”

太守大人劝她:“娘娘最好别出去,出去也没用,他们这会儿根本听不进去劝。”

明姝抿着唇看了眼门的方向,小厮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她眼眸深深,杏眼划过一抹狠色:“不出去就缩在里面等人打进来吗?”

崽崽还躺在里面,她不能拿他来冒险。

主动出击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她眼神狠狠一沉,蓦地一把抢过旁边一个丫鬟手里的木棍,看了眼贺兰潋等人:“你们几个随我出去,见我眼色行事,情况不对就立即动手,不用和他们客气!但是记住,尽量不要危及他们的性命。”

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和百姓起冲突,更不愿伤了他们的性命。

可如果人家打到头上,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人欺负!

其他人连忙附和:“我也去!”

明姝咬了咬牙:“会武功的出去,不会武功的老老实实呆着。”

她攥紧了木棍,抬眼盯着门口,沉声呵道:“开门!”

…… 第393章 看来是不敢

明姝话音一落,门口的抵着门的小厮犹豫片刻,在太守的示意下咬了咬牙,齐齐放弃抵抗。

门栓打开,沉重的大门被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一声响,门外的人愣了愣,随即红着眼一窝蜂地冲进来。

明姝一棍子将冲在前面的一个人撂翻在地,其他人也纷纷出手,不过大家有意地避开要害,只是暂时让那些人失去行动力。

那拳头落在身上可是实打实的!

这样不要命的凶残打法,很快让被愤怒支配的某些人产生了忌惮心理,往前冲的动作也不禁有些迟疑。

他们本就是仗着人多,这才一时热血上头,可是没想到对方会真的动手啊!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还是会犹豫。

明姝在踹开一个手持镰刀的男子后,抓住这个时机,猛地扬声,她的声音清脆有力,裹挟着浓浓的威严森冷,清晰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官府重地,胆敢擅闯者一律当作细作处理!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自己不要命便罢了,你们家人的命也不想要了?”

她眉眼生戾,俏脸覆着一层霜寒,手下凶猛的动作更是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不禁生出一丝迟疑。

有人怒声斥骂:“让狗皇帝滚出来!他凭什么拿我们的命不当命?!明明早就来了晋城,却一直躲着当缩头乌龟,压根儿不管我们死活!他配当皇帝吗?!”

“就是!让他滚出来,给我们个交代!”

“……”

人群七嘴八舌炸开,群情激昂,眼看场面又要再度失控。

太守等人在门内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明姝被那些智障言论气的气血倒流,扶着不停跳动的额角,心里翻腾涌动着炽烈的躁意,她吸了口气,堪堪稳住几欲喷薄而出的情绪,面色冷极,盯着最先说话那人,冷冷质问:“谁教的你这些颠倒黑白的话的?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会被你三言两语的挑唆?”

她黑白分明的眼神透着清棱棱的冷意,眉压得极低,眼尾挑起凌厉的弧度,更显寒气逼人。

“如今晋城是什么情况,相信大家有目共睹,不用我赘述?明知道情况危急,可是陛下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他若是真想弃你们于不顾,何须多此一举跑这一趟!”

她的语速不急不徐,却掷地有声,清晰的砸到每个人的心里。

大家愣了一瞬,脸上显现出犹豫来。

人群里一男子不着痕迹瞥了眼某个方向,得到示意,梗着脖子叫嚣起来:“谁知道他是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虚情假意,谁稀罕!”

明姝循声看向说话的人,轻轻眯了眯眼,眼底乍现一抹沉翳,那人被看的脖子一缩,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虚情假意?”明姝唇角微微上扬,是讥讽的弧度,“我现在给你一个虚情假意的机会,你愿意用你脖子上顶着的东西冒险吗?”

男子眼底掠过畏缩,抿着唇没说话。

明姝轻笑出声,语调温温柔柔:“看来是不敢了。”

蓦地,她话音猛地一沉,眉眼一冷。

“像你这么贪生怕死的玩意儿都知道权衡利弊,你当陛下不知道吗!还是你觉得,这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其余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男子被她这样毫不客气的讽刺一通,脸色倏地涨红:“你……!”

旁边有人见势不对立马出声,口吻嘲讽:“你和他是一伙的,当然会帮着他说话!”

那身材矮小的男子由上而下打量着明姝,眼里流露出一抹猥琐的精光,眼神令人极度不适:“这样维护他,难怪能成为狗皇帝的宠妃呢,想必定是床上功夫了得……”

温知意等人脸色蓦地一变,然而还没等到他们反应,一道身影已经迅速掠过去,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拎起他的衣襟,朝着他的脸左右开弓!

那人哀声惨叫起来,没一会儿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追影眼神沉的吓人,盯着脚下的人,语气森森:“舌头不想要了就直说,小爷帮你割掉便是!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贵妃娘娘出言不逊!”

他说着,动作利索地卸掉了那人的下巴,男子一脸痛苦地张着嘴,涎水顺着嘴角流下,配上那一脸鼻青脸肿的模样,既滑稽又令人恶心。

众人被追影展露出来的手段所震慑,眼里闪过一抹惊恐之色,不过又有人觉得那男子活该,对着一个姑娘说出这么番话,实在上不得台面!

明姝默不作声走下台阶,追影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她在男子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睨着他,神色喜怒不辨。

在男子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她缓缓抬脚,一点点碾过男人的膝盖,那男子顿时脸色涨红,面露痛苦。

明姝语调很轻,任谁听了都觉得这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她说:

“本宫的父亲是镇守边疆,征战无数的镇北王,兄长是年少成名,从无败绩的大将军,祖父更是战死沙场,为大齐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兵马大元帅。”

她一字一句缓慢道来,平静的语气宛如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刚才那番话,不仅是在侮辱本宫,更是在侮辱皇上,侮辱为大齐战死沙场的无数英魂。”

周围的声音渐渐消了下去。

明姝垂着眼睫,神色看不出情绪,她脚下缓缓用力,而后听到清脆的一声响,男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哀嚎,涕泗横流。

她继而弯腰,语调温柔地道:“这话别让本宫听到第二次。”

男人眼里流露出惊恐,看她的眼神再也不复刚才的轻佻,满是畏惧。

明姝撤开脚,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

周遭一片寂静。

她抬眼环视一圈,对上她视线的人无不局促垂下眼。

“大家总该知道我季家,我季氏世世代代为国为民,自问不曾对不起百姓半点。”

她昂首立在光里,身子笔直,姿态不经意流露世家贵女的骄矜。

“我敢以季氏的名义起誓,陛下绝没有抛弃大家!而且我们寻来了药王谷的神医越姑娘,瘟疫的解药就快研制出来了,都走到了这一步,大家难道想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吗?” 第394章 长能耐了

明姝说着,看向旁边的越扶光。

人群猛地炸开。

显然,虽然是平头老百姓,可大家也清楚“神医谷”这三个字的份量。

越扶光迎着明姝的视线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口:“不错,瘟疫的药我已经目前已经有眉目了,还需要点时间,大家稍安勿躁。”

她眉眼一凛,神色多了几分凝重,“另外我还发现,瘟疫之所以传播的那么快,还有之前在医署突然死掉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因为被人下了毒!”

“什么?!”

“下毒?怎么会!”

对面阁楼,白水心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人:“主上,这……”

“慌什么!”黑袍人抬手打断她,身上的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一双阴沉的眼睛注视着对面。

白水心咬了咬唇,冷静下来,眼眸里闪过一抹恼火,静观其变起来。

“大家冷静!”越扶光抬手示意,众人的情绪依旧很激动,不过到底按捺下来。

“神医,你说我们被下了毒,是真的假的?”

“这……这不可能啊!谁的心思这么歹毒!”

“就是!”

……

越扶光和明姝对视一眼,在眼神中达成了一致。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拆穿白莲教的真面目了。

明姝目光掠过人群中的一张张脸,唇角勾起冰凉的弧度:“给你们下毒的人,大家也很熟悉,而且就混在这里面。”

“什么?!”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谁的眼神都透着怀疑。

明姝眸光闪动着幽冷,她知道这附近一定有白莲教的人在监视着,唇角挑起几不可察的挑衅:“给大家下毒的就是白莲教!”

白水心猛地攥紧衣袖,眸光掠过恼怒,不过很快,她嘴角翘起,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天真!

以为这样就能扳倒他们?

……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白莲教?!”

“圣教怎么可能会害我们呢?该不会是你编出来骗人的?”

“对呀乡亲们,一定是他们朝廷想推卸责任,所以才把这顶黑锅推到白莲教的头上!”

“没错!简直太欺负人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贺兰潋一行人一度十分震惊!

这群人被洗脑傻了?

明姝脸上倒是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她早就料到百姓们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他们说的。

她不着痕迹向追影投去一眼,然后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仔细想想,你们喝的那些白莲教施的粥,是不是总给你们一种特别的感觉?明明是一碗清汤寡水,却喝了还想喝,好像能让人上瘾一样,而且有时候你们会情不自禁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行为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人不禁陷入了沉思,有些人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还有人在负隅顽抗:“这又能证明什么?谁能保证不是你们刻意栽赃给圣教?!”

明姝眉头轻轻蹙起,眼底略有不耐,正值这时,一道柔弱却坚定的女声响起——

“我相信贵妃娘娘所说的话!”

她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妇人容颜沧桑,却透着一种被岁月沉淀过的温柔力量。

“船舱”“小孩”几个字眼迅速划过脑海,明姝认出了这个妇人!

是在船上她救下的那个小孩儿的母亲!

当时小孩儿吃坏了东西被误认为是瘟疫,就是这位母亲死死抱住她的孩子,哭着恳求大家。

那一幕给明姝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她垂眸望去,果然在她旁边发现了那个男孩儿。

男孩儿也认出了她,朝着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腼腆。

他们母子俩竟然还活着!

明姝心里没来由生出欣慰来。

妇人朝她眨眨眼睛,唇角勾起笑来,声音从容有力:“当初我的儿子在船上发热,被大家误以为是染了瘟疫,要把他扔下船。”她搂紧了怀里的小男孩儿,眼里涌动着晶莹的泪光,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身为一位母亲,当时我能想的所有办法都已经想尽,可是依然救不了我的儿子。是贵妃娘娘和陛下仁慈,出面替我作证,力排众议,这才保下了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

她看向明姝,眼眶发红,眼里带出感激的笑意,“如果没有贵妃娘娘,我和我儿子恐怕早已经……”

她声音透着哽咽,过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对当今陛下有许多误解,在没有见到他们二位之前,我也听信了那些传言,可是在亲眼见到他们之后,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我无条件相信贵妃娘娘,这样一位善良的姑娘,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忍心看着他去死,试问又怎么会选择伤害百姓呢?”

百姓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场的人也不乏有做母亲的,非常能体会妇人当时的心理。

如果真的是她所说的那样。

明姝内心微微震撼,说实话她当时救下那位孩子,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单纯看不下去罢了。

她并没有想到,有一天小孩的母亲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回报她当初的救命之恩,而且还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何其难。

明姝心里流淌着淡淡暖意,或许这就是命运的玄妙之处。

她动了动唇,正欲说些什么,一阵极难被耳朵捕捉的铃铛声响起,百姓的眼神呆滞一瞬,随即突然发起狂来。

人群突然的躁动让人始料未及,妇人被人群冲散开,她的孩子不慎跌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被人踩踏在脚下。

那么小的孩子,会被人活生生给踩踏至死的!

妇人脸色煞白,一时之间反应不能,愣在原地,眼里流露出绝望之色。

注意到这一幕的明姝顿时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地扑了过去:“小心!”

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来到男孩跟前,迅速把他护在怀里。

肩上传来一阵尖锐剧烈的疼痛,似乎是被人用钝器重重打了一下,明姝眉头紧蹙,闷哼一声,眼前一阵眩晕。

怀里的小孩儿已经吓傻了,白着脸声音颤颤地叫她:

“姐……姐姐,你流了好多血!”

明姝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控制不住地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蓦地被人一把从身后捞起。

意识模糊间,她听到一声裹挟的怒意的冷笑——

“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长能耐了!” 第395章 一如既往的蠢

明姝腰间一紧,被人拎了起来,她望着眼前放大的脸,来人容貌皎皎似天边月,眉眼噙着似嘲非嘲的冷意,倒是颇有几分玉面修罗的模样。

明姝心里下意识划过一个念头,这副恨不得勒死她的架势,这看似温柔却嘲讽拉满的语气,果然除了季暻这狗比,没有其他人了。

她唇动了动,有心想骂他一句,然而话还没说出口,浓重的疲倦感袭来,随即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

掌心传来若有若无的濡湿感,季暻心弦绷紧,低头看着怀里失去意识的人,黑沉沉的眼底闪过一抹怒色。

他抬眼扫视一圈,周围场面早已一片混乱,一贯伪装的温和全然不见,他沉着嗓猛地拔高声音,一字一顿阴冷道:“全都给我拿下!”

“是!”

越扶光卸掉一个人的胳膊,回过头来,盯着不远处的男子,眼神满是震惊,随即被愤怒席卷:

竟然是他?!

这狗东西竟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

身穿甲胄的重重士兵将院子围得密不透风,顾太医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架着,连拖带拽“恭敬”请进了门,他满脸惊慌,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嘴里忙不迭地道:“哎哎哎,两位,慢点!慢点!”

然而那两个士兵充耳不闻,只道“情况紧急,得罪了”。

……

王鸢围观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挤到温知意跟前,眼里带了一抹好奇:“那是谁啊?看上去好像和明姝姐姐关系不一般的样子……”

温知意拧着眉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没听她提过。”

闻人白摇摇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他啊,就是传说中的玉面狐狸,赫赫有名的云淮将军季暻!”

王鸢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重复:“他就是云淮将军?!”

她眼神诧异,再看向院子的方向时,眼里写满惊叹:“这也太年轻了!”

而且,也忒俊了!!!

温知意恍然大悟:“他就是明姝的兄长?”

闻人白点点头。

王鸢眼珠迅速转了转,娇羞忸怩地问:“不知这位将军可有婚配?”

其余的人脸色一言难尽地望向她。

王鸢眨了眨眼睛,掩着唇娇嗔:“哎呀,干嘛这样看着人家!窈窕淑男,女子好逑嘛!”

闻人白神色复杂,眼里透着敬佩,语气讳莫如深:“他并无婚配,不过……”他话音微妙地一顿,随即道,“你要是不怕死,大可以试试。”

这位季小将军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那就是只笑面狐狸,被他卖了还要替他数钱!

对此人,圆滑如闻人白,也一向是敬而远之,不愿招惹。

好在季暻并不常在盛京,两人几乎没有过交集。

王鸢诧异地瞪大了眼:“这么夸张啊?”

她有些惋惜地咂了咂嘴。

可惜,可惜!

美男虽美,却带刺。

碰不得。

不过王鸢向来心大,属于见一个爱一个的那种,因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大家被明姝刚才那一身血给吓到,这会儿倒是都等在门口。

待到屋里终于有了动静,季暻垂首送顾太医出来,这才看到门口排排站的人,眸光微动,抬步走过来。

褪去方才那一身戾气,他这会儿倒是举止温和有礼,只是见识过之前那一幕,大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季暻的目光在一行人身上扫过,经过闻人白的时候微顿了顿,眼眸几不可察眯了眯,似是有些出乎意料。

闻人白面色僵硬地微笑,十分从心地朝旁边挪了挪,挡住大部分目光,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季世子,别来无恙啊?”

季暻云淡风轻点点头,唇角抿出笑来,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两年前盛京一别,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国师大人。”

“国师?!”

吃瓜群众甲乙丙丁齐齐别过头去,目瞪口呆。

好家伙,一个比一个深藏不露啊!

温知意和王鸢心里诧异,这都是一群什么神仙!

算起来,好像只有她俩才是真正的平头老百姓……

迎着众人谴责的目光,闻人白脸上的笑猛地一僵,神色尴尬:“哈……哈哈,这个,还真是巧呢,或许这就是人生无处不相逢。”

季暻似笑非笑收回目光,不再为难他,转而看向其他人:“这几位是……?”

不待闻人白介绍,贺兰潋微微抬起下巴,眼带审视:“我们都是明姝的朋友,不知阁下是?”

他属于揣着明白装糊涂。

季暻脾气很好地笑笑:“既然是舍妹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他话音稍顿,风度翩翩地继续道,“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季暻,是明姝的兄长。”

王鸢被迷的七荤八素,早就忘了闻人白之前的警告,眼里冒星星,脸色微红:“啊,明姝哥哥你好,你好!”

季暻看向这位颇为胆大的女子,礼貌而疏离地点点头。

“明姝的兄长?”贺兰潋轻嗤一声,话音含着若有若无的挑衅,“怎么没听她提过你啊?”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了。

哪有关系好的兄妹会在朋友面前提都不提一句的啊!

季暻凤眸轻眯,眸底掠过一抹幽光,他不怒反笑,颇有些从容淡定的模样,语气带着纵容:“舍妹性情顽劣,总爱与我使小性子,想必这一路来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

他这样四两拨千斤,口吻透着亲昵纵容,轻轻松松地带过话题,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被美色迷的姓甚名谁都忘了的王鸢已经屁颠颠地接起话来:“不麻烦不麻烦!明姝姐姐可好了,甚至还照顾了我们不少呢!”

“是么?”季暻语气好奇,成功从没啥心眼的王鸢嘴里套到了不少话,不过一会儿功夫,对方的称呼已经从“明姝哥哥”变成了“季家哥哥”。

贺兰潋见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死丫头,一点立场都没有!

王鸢兀自说的兴起,季暻饶有兴致听着,眼神明明灭灭,心里思量:

原来他那便宜妹妹在外人面前是这副模样么?

倒是比他这个做哥哥的还亲呢。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第396章 智障妹妹

“明姝的情况怎么样了?”

聊了半天,众人这才猛地想起正事儿。

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明姝知道了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欣慰,并且感动地口吐芬芳。

季暻眉尖不经意蹙了蹙,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沉:“背上划了一条口子,失血过多加上疲劳过度陷入昏迷,没什么大事。”

贺兰潋眉头轻挑,语气不悦:“背上都划了条口子还不严重?是亲哥吗?”

季暻唇角抬了抬,语气斯文缓慢:

“不掂量掂量自己那点能耐就往前冲,受伤了那也是她活该,怨不得旁人。”

他神色称得上是温和,可语气莫名有些发凉,令人头皮微微发麻。

就连刚刚最活跃的王鸢也不由自主地噤了声,眼底闪过一抹畏惧。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季暻眸光微敛,又恢复了彬彬有礼:“几位刚才想必也受惊了,不如去正厅稍作歇息?舍妹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几人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

明姝隐约中听到有人在哭,哭声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只不过吵的人心烦意乱。

她眉头紧蹙,心想着她还没死呢谁这么迫不及待地哭丧?

她模糊的意识终于挣脱那沉重的樊笼,于是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更为真切,带着该死的似曾相识。

“呜呜呜娘娘,你怎么这么惨啊!没有了奴婢您怎的过的如此狼狈!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您让奴婢怎么办啊?!”

明姝认出了这道声音,是云芷。

毕竟除了她,她也实在想不到有谁哭出这样一唱三叹的调调,堪比唱大戏的!

她心里有些感动,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云芷对她的爱依旧分毫不减。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明姝就听到云芷嗷的一嗓子哭得更大声了:“娘娘您要是有个好歹倒不甚要紧,可奴婢今后找谁撑腰啊!奴婢没了娘娘,还怎么在那些小宫女小太监面前作威作福!”

明姝:“……”

“好你个死丫头!”她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气的胸口急剧起伏。

没想到正主会突然诈尸,云芷的嘴还维持着大张的状态,表情一度十分滑稽。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良久,云芷才合上下巴,神情激动地扑上来:“娘娘!您终于醒了,奴婢可担心您了呢!”

明姝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担心没了本宫,往后不能继续作威作福?”

云芷神情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瞧她一眼:“娘娘怎么会这么想呢?奴婢那还不是看您这么久都没醒,一时心急所以才……”

“所以才真情流露?”她咬了咬牙阴恻恻反问。

云芷娇羞地低头:“娘娘讨厌!”

明姝额角青筋跳了跳,隐忍地一闭眼,有心想跳起来给这丫头一个脑瓜崩,奈何肩膀处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有心无力。

她平息着火气,睁开眼没好气瞪她一眼:“还不赶紧扶本宫起来!”

云芷“噢”了一声,刚要扶她,想到什么顿时神色为难起来:“娘娘,世子爷说了,您身上有伤不能下床。”

明姝皱了皱眉:“世子爷?”

她反应了一会儿,回想起昏迷之前看到的季暻那斯文败类的脸,恍然大悟。

原来不是错觉,季暻那狗比真的来了?!

明姝还记得对方恨不得勒死她的模样,冷哼一声:“管他做什么?你听他的还是听本宫的?”

云芷张了张唇,神色纠结:“奴婢也想听您的,可世子爷说了,奴婢要是敢让您下床,他就打断奴婢的腿!”

她嗫嚅着,理不直气也壮,“为了奴婢的腿着想,娘娘您暂且忍一忍?”

明姝眼里露出不敢置信,气的手指颤颤指向她,一脸痛心:“你这个叛徒!才几天功夫就叛变了?到底谁是你主子!季暻他官威再大,还能管到我的丫头头上不成?有本宫罩着你,你怕他做什么!”

她本来苍白的脸因为激动,微微泛红,情绪正高亢,恨不得把季暻骂个狗血淋头!

发挥到一半,门外传来幽幽的声音。

“看来妹妹对为兄怨念颇深呐?”

明姝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神色呆滞地缓缓扭过头。

季暻从门外踏进来,站在帘子后头,隔着帘子瞧她,垂眸神色温和,甚至还有些好奇。

“还有什么对为兄不满的,不如一并说了?”

明姝:“…………”

他一副分分钟要拿到捅死她的模样,她敢说个屁!

漫长的沉默后,仔细权衡利弊,她识趣地咽下满肚子脏话,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吐字艰难,面色柔弱:“兄长怎么来了?兄长方才说的话是何意,妹妹怎么会对兄长有不满呢,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咯咯咯……”

云芷一言难尽地瞥了眼自家主子那谄媚的模样,不忍直视地别开了脸。

没眼看没眼看!

就这还说要罩着她!

季暻一撩衣袍,好整以暇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似乎是轻笑了声:“哦?那看来,是为兄年纪大耳朵不好使,听岔了?”

“啊对对对……”明姝下意识附和,察觉到屋内猛地冰冻的气氛,连忙改口,“啊不是不是!兄长正值壮年,英姿勃发,怎么可能耳背呢!定是这屋里风太大,影响了发挥!”

云芷拿手捂着脸,再也听不下去,弱弱地出声:“奴婢给世子爷倒茶!”

说罢转身就开溜。

明姝眼睛一瞪,张口欲阻拦,奈何这死丫头脚底抹油溜得飞快,丝毫看不出刚才那哭得死去活来,主仆情深的模样。

明姝含恨地闭上了嘴。

死丫头!

回头再收拾你!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季暻为了避嫌,一直坐在外面,两人之间隔着一篇帘子。

明姝掖了掖被角,勉强找回了那么点安全感,小心翼翼地赔笑:“兄长怎么突然来了?”

季暻慢条斯理笑了一下,话音透着玩味:“为兄要是不来,也看不到妹妹逞英雄,反被揍的头破血流的狼狈模样,虽说蠢是蠢了点儿,不过勇气可嘉,运气也不错。”

他话音透着浓浓惋惜,“那人手抖了些,若是准头再好点,没准这会儿我就多了个智障妹妹。”

明姝:“……”

你大爷的! 第397章 偷花贼 换做平时,兴许明姝还能和他虚与委蛇下去,可后背尖锐的疼痛令人心烦意乱,明姝实在绷不住了,拧着眉没好气地出声嘲讽:“兄长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吗?如果是,那么现在你应该满意了?”

她语气里的不悦任谁都听得出来,季暻眉梢向上轻抬,眼里流露出几分兴味。

可能是头一回见她在他面前放下伪装,将自己的情绪完全袒露出来。

这副狗急跳墙的样子,倒是比之前那故作谄媚的模样顺眼多了。

嘴角噙着一抹弧度,季暻难得没有觉得不悦,他语气透着闲适从容:“蠢妹妹,你当为兄和你一样闲么?”

明姝噎了噎,后槽牙忍不住一阵发痒。

快来个人把这傻逼给叉出去!

不然她侥幸没被人给敲死,也要被这倒霉玩意儿给气死!

明姝没发觉,这会儿她对季暻的心态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最初的时候她怕被季暻给发现她不是原装货,提心吊胆在他面前演戏,而现在已经能理直气壮跟对方呛上几句了。

“兄长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慰问妹妹,真是好生令人感动呢!”她磨了磨牙,按捺住提扫帚赶人的冲动,假惺惺地道,“既然兄长那么忙,那妹妹就不打扰兄长办正事了,好走不送,路上千万小心啊!”

季暻估摸着再说上几句,他这便宜妹妹怕是气的能从床上跳下来,秉着关爱老弱病残的风度,他见好就收,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袖,眉眼温和地笑:“阿姝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关心人了,为兄甚是欣慰啊!”

明姝被他一个“阿姝”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瞪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望过去,生怕这厮又整什么幺蛾子。

然而出乎意料,季暻没再逗她,他话音陡然一转:“只是可惜,现下还有许多要务亟待为兄处理,就不陪你闲话家常了,好好养伤,为兄明日再来。”

明姝听到前面几句激动地揪紧了被褥,可一听到最后一句,顿时跨起个脸,心里骂着这人事多,却还要曲意逢迎:“既然兄长事务繁忙,那还是正事要紧,咱们兄妹俩叙旧,也不急于这一时嘛。便是明日来不了,妹妹也能体谅兄长的!”

岂止是明日,最好别再出现在她眼前!

他透过帘子,似笑非笑朝里瞥了一眼,扔下一句令明姝头皮一紧的话。

“阿姝果然是转性了,和从前大不相同,不知道的还以为换了个人呢。”

明姝眉心跳了跳,暗道不妙。

一时激动忍不住放飞自我,这货该不会发现了什么?

她满怀忐忑,正琢磨着怎么圆过去,季暻却哼笑一声,扔下一句“好好养伤”,便大步出了门。

云芷端着茶水磨磨蹭蹭地回来,瞧见季暻往外走,神色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世子爷这就走了,不喝茶啦?”

那她不是白泡了?!

季暻唇角挽着几分放松,轻瞥她一眼,“留着给你家娘娘喝,想来她这会儿正需要去去火。”

他舒展了眉宇,也不管云芷是什么表情,提步走出院子。

云芷端着茶水,一头雾水地踏进了门,话音好奇:“娘娘您上火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明姝早就听到了他们在院子里的对话,白眼险些没翻到天上:“看到你这个傻丫头就一肚子火!”她眯了眯眼,想起什么,阴恻恻道,“过来,你这丫头,刚才溜的挺快呀?”

云芷脸色一僵,语气讨好:“娘娘误会了……”

——

季暻刚出了院子,还在回味着和他那蠢妹妹的对话。

也不知道听了那话之后,她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

他唇角扬起一抹恶劣的弧度,刚踏上小道,突然眉眼一凛,眸光冷沉下去。

眼前蓦地闪过一抹寒光,他微一偏头,两指并拢,精准地夹住飞过来的暗器。

指间的银针细而长,透着砭人肌骨的冷意,季暻唇角下压,抬眸扫过去。

“暗算偷袭的功夫不错,可惜准头差了点儿,不过季某倒是不知,和阁下有何等深仇大恨?”

越扶光持着剑从墙上跳下来,眉眼一片冷色,轻嗤一声:“对付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不需要光明磊落!废话少说,偷花小贼,看招!”

季暻眼眸轻眯,眉尖微蹙:“是你?”

他话音刚落,越扶光的剑已经刺了过来,他只得侧身作挡。

越扶光冷笑一声,眼里露出浓浓的鄙夷厌恶:“看来你还记得本姑娘?也是,干了亏心事的人总是会心虚的!”

手挽了个剑花,她迅速往旁边一刺!

季暻眸光暗沉,游刃有余的躲开这一剑,眉头蹙起,嗓音温和:“不知在下究竟做了何事令姑娘如此动怒?季某自认行事磊落无愧于心,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何不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

“我当你是个坦荡的,没想到搁这跟我装聋作哑!”越扶光眼底厌恶更盛,“本姑娘和你这种宵小之辈没什么好说的,看剑!”

别看越扶光生得清清冷冷,脾气却是个火爆的,一点就炸。

她的剑招随了她的脾性,凌厉得很!

这会儿认出这个偷花贼,一心只想取对方狗命,叫他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你姑奶奶的花偷不得,下起手来自然不会留情!

季暻漆黑的眼里掠过一抹不耐,眼神也冷了下去:“既然姑娘执意要无理取闹,那在下也只好奉陪到底!”

身为领兵作战上过战场的将军,他的武功自然不会逊色,越扶光那凌厉的剑招对他来说更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压根儿不值得放在眼里。

然而他没料到,这“花架子”应对起来还是颇有些棘手,只因这女子的招式实在刁钻,看不出路数,招招都出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可能是看出来仅凭武力不可能战胜他,于是对方便换了策略,专往他的下三路攻!

季暻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打法,更别提对方还是个姑娘!

险险躲开几次,一来二去,他也有些恼了,脸上的温和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冷。

“不知死活!” 第398章 谁偷的 “嚯!赶上热闹了!”

本来只是路过的贺兰潋听到动静警觉地过来察看,没想到竟然发现如此精彩的一幕!

他眼神透着吃瓜的兴致勃勃。

闻人白神色一惊,暗道大事不妙:“这两人怎么打起来了?!”他眉头紧蹙,眉眼间流露出担忧,“不行,我得去拦着!”

他小师叔那点三脚猫功夫,对付其他人兴许还不在话下,可对方是季暻!

年少成名,纵横沙场的玉面修罗!

这么一看简直毫无胜算!

不用猜,闻人白也能想到,这场争斗绝对是他那不靠谱的小师叔挑起来的。

一是出于对越扶光那惹祸能力的了解,二嘛,则是对季暻此人的忌惮。

别看季暻年纪轻轻,然而此人城府极深,连混迹官场的老狐狸都不定是他的对手!

他若是看一个人不顺眼,定有千万种法子让对方“消失”,对他来说,直接动手无疑是最蠢的一种。

也不知道镇北王那个大老粗,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多智近妖的儿子!

担心越扶光会吃亏,闻人白正要动作,却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贺兰潋给拦了下来,他啧了一声,语气嫌弃:“人家两人的恩怨,你上去凑什么热闹?老老实实站着,别耽误我看戏啊!”

天知道来晋城的这段时间,他人都快憋疯了,好不容易寻着乐子,对象还是他看不太顺眼的人,简直不要太兴奋好吗!

这傻道士一天天的管不完的闲事,怎么哪里都想掺合一脚?

贺兰潋颇有些不痛快地想着,怕不是担心他小师叔受伤?

闻人白被他死死拉着,一时之间挣脱不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边激烈的战况,瞪着眼干着急!

季暻明显并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他许是不耐烦了,转退为攻,手下的招式迅猛强劲,看似温和无害,实则充满杀机!

越扶光逐渐落了下风,剑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武器,她擅长用针,然而这东西只适合远攻不适合近战。

而且季暻有了防备,定然不会再轻易着道。

再又一剑被弹开,手腕震得发麻后,越扶光瞥见旁边的闻人白,眼神透着怒其不争:“你还在那儿看什么热闹?还不快过来帮忙,这个偷花小贼,倒是还有点能耐,难怪敢胆大包天偷我的花呢,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她咬着牙,语气含着浓重的怨念。

“偷花小贼?”闻人白懵了懵,下意识瞧了眼季暻那张清风霁月的脸,怎么也和什么“偷花小贼”联系不到一块儿!

他神情小心翼翼,在外人和自家小师叔面前,头一次产生了迟疑,“小师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季世子没道理会偷你的花?”

越扶光没料到这小兔崽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一时间满心愤怒,她气的手指发颤,指着季暻:“误会个屁!就是这张脸,化成灰姑奶奶都认得!”

季暻唇角挑起,眉往下压。

熟悉的人就知道,他这是心情极糟糕的表现了。

念及有外人在,他到底还维持着那副温润皮囊,没有直接甩脸:“你口口声声说我是贼,我倒想知道,我偷了你什么?”

他不紧不慢笑一下,眼里没什么情绪,“我倒是不知,我季府家大业大,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让本世子去那干行窃的勾当了?”

他那嘲讽破天际的语气,轻而易举地勾起了越扶光的怒火,她眼里明亮犹如火光,气极反笑,点点头:“很好,死鸭子嘴硬是?”

她盯着季暻,不肯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你就说,四个月前,你昏迷在我药王谷前,是不是姑奶奶善心大发救的你?”

闻人白二人诧异地看向季暻。

救命之恩?还有这回事?

季暻眸光微动,神色平静:“姑娘的救命之恩季某没齿难忘,可这不能成为姑娘往季某身上泼脏水的理由。”

四个月前,他带领一队精锐,追剿一窝山匪,却不慎着了道跌落山谷,命悬一线,正是被眼前的女子所救。

越扶光冷笑:“你肯承认那就好!药王谷久来无人造访,姑奶奶好不容易善心大发一次把你救回来,没想到却救了一头白眼狼!”

季暻眉头皱起,却没有出声打断她。

“当时谷中就你我二人,我那一园子的花,不是你薅的那是谁薅的?!”

“花?”季暻眯了眯眸,“什么花?”

“还跟我装蒜!”越扶光咬牙,“就是你掉下来时压倒的那片,蓝色的!”

季暻想起来,顿觉荒谬,黑眸淡扫着她:“我偷你的花做什么?我季府不说富可敌国,可奇珍异宝亦是不少,区区几朵花,季某还真看不上。”

他刚说完,脑子里突然闪现一幅画面,眼微微眯起,眼尾不着痕迹上挑了一下。

越扶光还在那儿扶着剑冷道:“谁知道你用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识货的狗东西!

她精心培育的萨蛮花,可是千金难买!

季暻突然出声,语气意味深长:“我或许知道谁偷了你的花。”

越扶光面色一怔,随即抄手,一副我倒要听听你能编出什么鬼话来的表情。

季暻慢条斯理地道:“姑娘可还记得,在下伤势已好,出谷那日?”

季暻在药王谷修养了半月余,这才勉强能下地。

军中事务繁忙,再加上属下寻不到他会着急,他刚下地就提出了辞行。

越扶光皱眉不太高兴,说早知道他这么不惜命还不如让他死外边儿。

季暻去意已决,她也懒得再管,挥手让他滚,自己转身又投入了药圃。

一个路人而已,相处几十天,她竟还生出那么几丝微妙的不舍?

一定是昏了头!

谁知季暻走后没多久,又回来了,他神色有些犹豫:“还有一件事,我刚刚出去看到有几个人……”

越扶光以为是追杀他的人追到了这里,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语气冷冰冰道:“不关我的事,让你滚你就赶紧滚,别出现在我眼前。”

她想,如果季暻求她一下,那她就勉为其难帮他一把。

谁料季暻听罢真的滚了,没有一丝犹豫。

越扶光一口气梗在胸口。

等她出去的时候,看到满园子秃的花,差点儿没气疯!

季暻唇角微翘,眼底藏着几分戏谑:“当时我是想提醒你,有人在拔你的花,只不过当时你并不是很想听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越扶光:“…………” 第399章 他会关心她? 不小心闹了个大乌龙,越扶光一度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季暻在知晓事情的原委之后,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愤怒了,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神情尴尬的越扶光,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姑娘下回可要弄清楚缘由再动手,莫要这么冲动了。”

虽然他做足了温和的姿态,可越扶光总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嘲讽她。

不过这件事说到底还真是她没搞清楚来龙去脉,因此她只能识趣地装孙子,讪讪扯了扯唇角:“你说的是,下回我一定注意!这次的确是我的错,对不住啊!”

见她如此能屈能伸,季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转而又觉得没什么意思,他点点头,神色波澜不惊:“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需挂怀。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失陪了。”

他负手在身后,朝着看热闹的闻人白和贺兰潋二人轻轻颔首,转而大步离开。

越扶光瞧着他远去的背影,憋屈地撇了撇嘴。

闻人白神色颇有些稀奇,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季暻的背影,心道:不愧是狐狸啊!

就连他小师叔那样的脾性都能治的死死的!

闻人白犹豫片刻上前,观察着越扶光吃瘪的模样,谨慎开口:“没想到小师叔和季世子认识啊?看这样子还颇有渊源?”

许是刚才丢了脸,越扶光脸色不豫,听了这话冷飕飕瞥了他一眼,下巴微抬:“不认识!姑奶奶救的人多了去了,哪能每个都记在心上?”

闻人白碰了一鼻子灰,神色讪讪。

越扶光捏了捏跳动的眉心,脑子里不停闪现过季暻刚才的眼神,忍不住一阵心烦:“我回去研究药了,没事别来打扰我!”

说完,扭头就走。

那风风火火的架势,闻人白拦都没敢拦。

贺兰潋意犹未尽地摸了摸下巴:“闹了半天居然是个乌龙,我都还没看够呢!”

闻人白眉头微皱,转而一松:“季世子来的倒是时候,否则现在还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呢!”

司褚昏迷的不是时候,他一倒,晋城没了主心骨,可不是给了白莲教可趁之机?

贺兰潋撇了撇嘴没说话。

季暻此人在历史上毁誉参半,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有人骂他是暴君的走狗,助纣为虐!

也有人敬他是百年一遇的将才,可惜生不逢时。

贺兰潋读史书的时候,只觉得这人虚伪透顶。

明明一副狼子野心的疯样,偏偏装的温文尔雅,虚伪至极。

见到此人时他感触更深,并且对明姝表示深深的同情。

有这么一个妖孽兄长,想必她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季暻此次进城,带了不少人马,镇压一群暴民足够,这可真是解了晋城的燃眉之急!

他去看过司褚之后,也没闲下来,和太守一头钻进了书房,一直议事到深夜。

明姝听说他带了一队人马打算抄了严府的时候,惊了一下,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很正常。

犹豫不决不是季暻的行事作风,谋定后动更不适合如今晋城的情况。

季暻的做法虽然粗暴了些,不过的确是目前最合适不过的做法。

明姝被勒令卧床养伤,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她搬到了司褚隔壁,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及时赶到。

不过很可惜,司褚一直都没醒。

云芷盯着身形消瘦的明姝,眼眶不自觉红了。

在宫外的这些时日,她这张脸肉眼可见的憔悴不少,原本还有点肉的脸颊这会儿全没了,下巴尖尖,模样楚楚可怜。

明姝正在沉思,回过神来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瞧得毛骨悚然,眼神诧异且嫌恶:“做什么用这样肉麻的眼神看着我!”

云芷吸了吸鼻子,嗓音带出几分哭腔:“奴婢就是觉得,娘娘也太惨了!好不容易和陛下修成正果,陛下又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抽抽噎噎,很是认真地道,“奴婢替娘娘难过。”

明姝微怔,眼里的鲜活生机逐渐淡去,被她勾起了几分伤心。

明面上她瞧着跟没事人一样,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这几晚整夜的失眠,有时候睡到半夜突然被噩梦惊醒,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跑到隔壁。

等看到司褚平静的睡颜时才松了口气。

这样的苦她从没和别人提过,白日里露出一丝软弱都怕动摇军心。

虽然嘴里嫌弃,可季暻的到来的确让她松了口气,能缓上一缓。

明姝唇角勾起笑意打趣她:“你这丫头,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云芷上前几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娘娘若是想哭,奴婢的肩膀可以借娘娘靠一靠的!”

明姝本来还有些感动,见到她那副涕泗横流的模样,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抗拒,她将感动憋了回去,欲言又止:“你还是先把鼻涕擦擦,好歹是个姑娘,哭成这样多埋汰!”

云芷:“……”

罢了,这塑料主仆情。

明姝想起什么,眼里闪过一抹关切:“对了,那对母子怎么样了?”

云芷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语气试探:“娘娘说的是您救下的那个小孩儿和他的娘亲吗?”

“没错,他们没事?”

明姝只记得当时仓促之下她将那小孩儿给护到身下,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受伤?

云芷不高兴地撇撇嘴:“能有什么事?对了,娘娘昏迷的这两日那个妇人来了几次,不过都被世子爷让人拦在了门外。”

明姝眉头微皱,神色不解:“拦人家做什么呀?”

云芷抿了抿唇:“可能是世子爷觉得娘娘是因为他们才受的伤,心里不高兴?”

“他还会不高兴?”明姝觉得不可思议。

季暻竟然还会关心她么?

她将“关心”这两个字拆开,仔细品了一番,忍不住手臂上爬满鸡皮疙瘩:她怕不是让人敲傻了,这样荒谬的念头都能冒出来!

那狗东西别是觉得自己给他丢脸?

仔细想想的确挺丢脸的。

好不容易发一次善心,结果被人一榔头给敲晕。

明姝抿了抿唇,迅速抛开这个念头不再纠结,朝着云芷道:“下次那对母子再来,不用拦,带他们来见我便是。”

她还没来得及感谢人家呢。 第400章 万人祭 得知季暻去严府扑了空,明姝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明知有鬼,人家不跑,还等着他们来抓么?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白莲教似乎一夜之间从晋城消失了!

明姝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同样不解的还有其他人。

闻人白语气困惑:“白莲教煞费苦心在晋城搞这么一大出,又是只要瘟疫又是笼络人心,可如今又集体消失,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追影将一样东西呈给季暻:“属下赶到对面茶楼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这是那人逃跑时扔过来的暗器。”

季暻捏着那枚小巧的暗器,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那是一个梅花形状的飞镖,指甲盖大小,周边却极其锋利,带有四个棱角。

上面刻着繁复古朴的花纹,为它增添了几分神秘。

贺兰潋见到那枚飞镖时眼神几不可察地变了变,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暗沉,然而大家的关注点并不在他身上,因此无人留意到这一幕。

季暻打量了一会儿,将那玩意儿随手扔在桌上,语气淡淡:“可有查到什么?”

追影摇摇头:“这形状和材质都太过普遍,江湖上随处可见,因此查起来无疑大海捞针,十分困难。”他语气稍顿,略有些迟疑,“这上面的花纹倒是有些意思,可范围太大,无从查起。”

旁边的傅明野小心翼翼夹起,凑到眼前看了看,眉头倏地一皱。

季暻瞥了眼,唇角轻勾,温和地道:“太子可有高见?”

一开始在这看到东陵太子,季暻还有些意外,不过再听了追影的解释和司褚与对方达成的交易之后,那点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

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这可是送上门的财神爷。

傅明野语气慎重:“这花纹我曾在一本西域佛经上见过,应该是一种箓文。”他语气顿了顿,理直气壮,“不过在下学识浅薄,并不认识。”

这种装逼只能装一半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明姝挑了挑眉,她被云芷扶着坐下,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在外面,略有些苍白。

“看不出来啊,这白莲教明面上有自己的一套教义,背地里却偷偷摸摸信佛啊?”

季暻凉凉扫她一眼,扭头低声吩咐云芷将碳烧得旺些。

“本来还指望从白莲教身上寻找突破口,可对方突然来这么一招,一夜间撤的干干净净,倒是有些棘手了。难不成对方是打算放弃了?”

“不一定。”明姝皱皱眉,摇了摇头,“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有一事始终想不通……”

她陷入回忆,神情多了几分沉重,“之前我们路过一个名为‘尧镇’的地方,那座城池里的所有人,全被人用火给生生烧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她再次想起那副画面,心里依旧十分不适,像压着一块巨石,有些喘不上气。

“我不明白,白莲教再如何嚣张,也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那可是一座城的性命!他们难道就不怕事情败露引起众怒吗?”

众人陷入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中。

一旁的傅明野突然看向明姝,眉眼犹豫:“按照你说的,我倒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闻人白眼睛一亮:“师弟,你有什么看法?”

“我也不太确定。”傅明野沉吟片刻,缓慢出声,“佛教讲究因果轮回,灭一座城无论从天理人伦还是从因果循环上来说,都是十恶不赦的罪行,死后要下无间地狱的!”

“我也实在想不通,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灭一座城的人的口。只除了一种可能……”他顿了顿,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字一顿道,“献祭。”

“献祭?!”众人被他凝重的语气吓了一跳。

傅明野本身也觉得这个猜测十分荒谬。

他眉头皱的更深:“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古时候居住在水边的人为求来年风调雨顺,每年都会挑选童男童女作为祭品,将他们沉在水里,献祭给河神。”

“简直愚昧无知!”贺兰潋神色冷然,怒声道。

明姝也死死拧着眉,显然,她也听过这样的说法。

“越是偏僻落后的地方,越是无知!风调雨顺是大自然的规律,和什么狗屁河神有半毛钱关系!然而人们总爱将希望寄托给外力,并且坚信会得到庇佑。”

傅明野赞同地点头,“这种做法本身就不可取,但架不住自古以来,无数蠢货心甘情愿往里跳。”

“一些古书上记载着许多古老神秘的阵法,其中就有不少以活人献祭,来祈求上天达成所愿的。”

他定定看向明姝,“你说的尧镇那种,和我曾看到的一种万人祭很像,书中记载,此阵要集中一万人,用火将其生生烧死,将他们的灵魂生生世世拘禁在此处,他们的怨气能产生一种强烈的力量,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明姝等人听罢只觉得骇然!

这种做法听着都觉得残忍的令人发指,然而还真就有人做了!

有时候你真的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什么程度!

这种人已经不配称之为人!

见众人久久无言,傅明野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目前还没有根据。”

明姝神色郁郁,没有说话。

季暻敲了敲桌子,正欲启唇,倏地神色一顿,望向屋外。

没一会儿,有人敲响门,是云芷的声音,她道:“娘娘,阿瑶姑娘求见。”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明姝按着额角,想到什么:“请她进来。”

云芷望了眼院子里的人,心里一阵酸意。

这就是这阵子取代她陪在娘娘身边的人?

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一看脑子就没她灵活,心思也没她细腻!

更没她会偷懒!

云芷的嘴撅的老高,侧身让她进门。

阿瑶有些莫名其妙地瞧了她一眼,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小丫头。

不过她心里揣着事儿,倒也没往心里去。

袖中的手微微攥紧,阿瑶抿了抿唇,抬步进门。 第401章 不是随便的人 明姝瞧着门口走进来的人,见她虽然极力装作平静,可是眼底难免还是泄露出一丝紧张。

她忽地有些猜到了阿瑶的来意,神色自若,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外面天冷,别在门口站着呀,进来坐。”她侧头看了眼云芷,“给阿瑶姑娘倒杯热茶来。”

云芷努了努嘴,转身去拿茶壶了。

明姝温和从容的态度很大程度缓解了阿瑶内心的忐忑不安,她的神色不自觉放松了许多,迈着步子走向明姝指的位置,敛着裙摆缓缓落座。

云芷将倒好的茶递给她,她略带几分拘谨地接过,轻声说了句“谢谢”,一抬头,对上明姝噙着淡淡笑意的眸。

茶杯不断向掌心传递热源,僵硬的指尖也逐渐恢复温度,阿瑶眼睫微微颤动,轻轻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脸郑重地道:“我知道白莲教到底想做什么。”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连一开始并不在意的季暻也稍稍抬眼看过来,漆黑的眸看似温和,却无意透着几分审视。

明姝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担心这么多人瞧着她她会产生压力,不过这时候将其他人轰出去也不太合适。

好在阿瑶除了一开始的不自在,这会儿倒是明显镇定了许多,她不去看其他人的表情,一双眼睛只执拗地盯着明姝。

明姝眉头微松,语气尽可能的柔和:“介意和我们说说吗?”她话音微顿,神色认真地补充,“只有知道了白莲教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我们才能更好的防范。阿瑶,你的消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对晋城的百姓来说也同样重要。”

她给人的感觉永远是这样,进退有度,很有分寸,即便明明可以用更强硬的方式来逼迫她说出真相,可她也没有,而是站在一个平等的角度和她对话。

阿瑶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尊重。

她想,这也是她愿意和明姝做交易的原因。

阿瑶抿了下唇,来时的犹豫已经差不多散了个干净,她点点头,语气透着隐忍的愤怒:“我也是无意间得知的,白莲教之所以做出这么多……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只是为了开启藏宝阁的大门!”

“藏宝阁?”再次听到这个字眼,明姝愣了一下,和她一样惊讶的还是其他人。

“这和藏宝阁有什么关系?”

阿瑶咬了咬唇:“不周山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山,压根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更没有人知道它是否真实存在。他们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传闻,用活人的血肉为祭品,可以开启不周山的阵法,从而找到通往藏宝阁的道路。”

这是她当初亲耳从那些人嘴里听来的,这也是白莲教费尽心思也想抓到她的原因之一,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他们不可能让阿瑶活着,若不是因为只有她知道藏宝图的下落……

“那个阵法十分残酷邪门,并且需要大量活人,他们一开始只敢偷偷摸摸从各地骗来一些少女,可这样进展实在太慢了,于是有了后来的瘟疫……”

阿瑶眼里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一丝痛苦,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她神色明显透着解脱。

众人眼底满是震撼,没有想到这背后的原因竟然如此荒谬可笑!

一时之间,大家哑口无言。

阿瑶看向明姝,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可以把藏宝图给你们,我只有一个要求,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咬着牙,眼底赤红,乍现浓烈的仇恨之色。

人人梦寐以求的藏宝图,对她来说却是噩梦的深渊。

正是因为这张藏宝图,她全家飞来横祸,一夕之间家破人亡。

更有无数无辜的百姓因此而丧命!

他们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牺牲,仅仅是为了满足某些人肮脏龌龊的欲望!

明姝从震惊里回神,对上阿瑶那双眼睛,那本来是一双极为灵动清澈的眼睛,如今被仇恨沾染,失去了原本的生机。

明珠本不应该蒙尘。

明姝心想。

她心软了软,敛去眸中的情绪,也郑重地回应她的请求:“放心,便是你不说,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那群畜生!”

阿瑶唇瓣颤动,眼里恍惚有水雾聚拢,一闪而过的潋滟。

“为什么这时候叫我过来?”

明姝进了屋,反手关上了门,转头有些纳闷儿地瞧着阿瑶。

她瞧见她的动作,杏眼倏地睁圆,眼底掠过一丝震颤,脸色迅速涨红:“等……等一下!你怎么还脱上衣服了?!”

她连忙转身以手遮挡眼睛,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不是,阿瑶她她她……她难道?

阿瑶听见她惊骇的语气,不解地回过头来:“这不是要给你看藏宝图么?不是……你捂眼睛做什么?”她看了眼垮到肩膀的衣衫,颇有些无语地抬头,“脱衣服的是我,你怎么一副被非礼的黄花大闺女模样?”

明姝咬着唇羞愤欲死,语气正直:“看藏宝图就看藏宝图,你先把衣服给穿上!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阿瑶表情空白了那么几秒,然后朝天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我也不是随便的人!”

她忍无可忍,“藏宝图刻在我背上,不脱衣服怎么看?”

明姝闻言肢体缓缓一僵,然后有些迟钝地扭过头,表情呆呆的:“……哈?”

……

阿瑶踏进浴桶,闭着眼睛将身体往水里一沉,她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滑的脊背。

浴桶冒着热气,白茫茫的水雾在空中蒸腾,刚才还嚷着自己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的明姝,正趴在阿瑶背后,恨不得拿个放大镜朝她背上怼,看的那叫一个专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吸一口气,语气充满惊叹:“有了有了!真的出现了诶!”

只见阿瑶原本白皙的脊背被热水泡的微微泛红,黑色的图纹渐渐显现,一点点爬满她的脊背,场面十分壮观!

明姝一时之间满心只剩下卧槽牛逼!

“这是什么原理啊?不过说真的,能想到把藏宝图画在背上,你也是够绝啊!”

…… 第402章 试用药 明姝盯着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图纹,眼神叹为观止!

在人的皮肤上作画到底没有在纸上作画来的容易,皮肤的纹理和光滑程度多少会影响画出来的效果。

更别说空间有限,极大的限制了发挥。

这绘图者技艺十分高超,每一处细节都画的十分精细,栩栩如生,一目了然!

就连明姝这种不擅长看地图的,也勉强能懂七七八八。

雾气氤氲下,阿瑶的神情看不大清晰,她垂下眼睫,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是我母亲为我画的。”

明姝哽了一下,当即察觉到自己好像不经意触及了人家的伤心事,张着嘴哑然片刻,有些讪讪地开口:“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无碍,都已经过去了。”阿瑶闭了下眼,眨掉睫毛上沾染的水雾,微哑的声音透着些许释然。

明姝突然觉得她还挺惨,父母双亡,身世坎坷,身负重大秘密,还被人追杀被迫躲躲藏藏,怎么看都是一大女主剧本。

提到女主,这倒霉玩意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明姝让太守去查过,翻遍晋城也没有一个叫“顾青瑶”的人。

她琢磨着莫不是自己穿书的蝴蝶效应,把女主都给扇没了?

面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她不再纠结。

“这玩意儿这么复杂……你让我怎么复刻下来呢?”明姝盯着阿瑶背后的图案,纠结地皱起眉头。

阿瑶也沉默:“……你不会画画么?”

明姝清清嗓子,眼神心虚:“那个……人各有长。”

对方很自然地接下一句:“那你擅长什么?”

她以为,好歹是世家贵族里培养出来的小姐,多少应该身怀点绝技?

“琴棋书……”明姝话音一顿,在对方略感欣慰的目光中幽幽道,“你以为我就会了吗?”

阿瑶:“……”

明姝想了想,神色略带忧郁:“……我睫毛还挺长。”

阿瑶:“…………”

很好,的确身怀绝技。

这人是多少有点幽默在身上的。

最终两人面面相觑无言片刻,明姝找了温知意来。

和她不一样,温知意可是标准的世家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你问她为什么不找王鸢?

那丫头和她半斤八两,找她来两个废物携手眼泪汪汪吗?

明姝事先也没说明情况,温知意一头雾水地进了屋,只看了眼阿瑶的背,便了然。

她扭头问明姝:“有纸笔吗?”

其余的连问都没问。

找对人了!

明姝连忙将纸笔给捧来。

温知意接过,坐在凳子上,一笔一画认真地画了起来。

明姝在旁边站着,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世界的参差。

不过她看的还挺开,一边夸赞温知意画的好,一边找了盘葡萄吃了起来,偶尔还给旁边两人喂一个。

阿瑶一开始以为自己会不自在,但是明姝没给她不自在的机会。

温知意更是个体贴到细致入微的人,偶尔还会关切地询问她这个坐姿久了会不会不舒服。

桶里的热水凉了又换,明姝提着桶开玩笑道:“你可是我第一个伺候沐浴的人!”

温知意面色矜持,眼神却透露出一丝八卦:“陛下也没有吗?”

明姝表情僵了一下。

阿瑶也八卦地看过来,眼神犹豫:“这……难道不是宠妃的基本操作吗?”

明姝:“…………”

所以说,民间究竟都是怎么传的她?

祸国妖妃转世吗?

明看似老司机实则纯情姝耳根红的滴血。

——

藏宝图难画,温知意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将近太阳落下的时候才堪堪收笔,她揉了揉酸胀的手腕,笑容赧然:“画的可能不太好。”

明姝盯着和阿瑶背上几乎一分不差的图纸,眼神悲愤斜了她一眼:“给正常人留点活路!这都叫不好,那我画的岂不是不堪入目?”

温知意被她哄的眉眼弯弯。

阿瑶穿上衣服,整理衣襟的同时看了眼明姝,语气认真:“你们还是尽快,白莲教的人应该近些日子就要行动了。”

他们之所以撤出晋城,不仅是因为季暻的到来,还因为晋城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换句话说,他们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

明姝闻言郑重地点点头:“放心,我回头会和我哥商量的。”

越扶光做起正事来是真的拼。

她一头扎进自己的院子,这些日子忙的都吃饭都顾不上,明姝没有能帮的上的,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于是亲自给她送去。

她到来的时候,一连好几日沉着脸神色凝重的越扶光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如同拨开云雾见日光般。

明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神色一喜,语气藏着压抑的激动,不敢置信般:“可是解药有眉目了?”

越扶光勾唇,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眉眼舒展开来,透着张扬自信:“试用药已经研制出来了,具体如何就要看试用成果了。”

“太好了!”明姝颤着手将食盒放下,眼里流露出亮光,脸上的激动和兴奋溢于言表。

司褚昏迷的时日太长,而且一日比一日虚弱,她心里不急是不可能的!

越扶光瞧见她水光潋滟的眸,心底泛起一阵波澜,有些不忿地想:

司褚这家伙,脾气不怎么样,找的媳妇儿却还不错,她还以为他那样的臭脾气,注定要孤独终老了呢,老天真是不公平!

——

试用解药研制成功,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不振奋!

越扶光本来对自己的医术十分又把握的,临到在病人身上试用的时候,瞧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心里也难免一阵紧张。

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万一失败了……岂不是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这样的压力下,越扶光心里添了几分沉重,她面上没显露出来。

季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淡淡道:“越神医也有没把握的时候?”

越扶光听到这自带嘲讽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像听到什么笑话,反唇相讥:“你是不是忘了你这条命是谁捡回来的了?”

季暻挑了下眉,虽是在笑,眼里却透着危险意味:“我还真没忘,是谁在那半个月里往我身上试各种药。”

越扶光:“……” 第403章 见效 季暻不喜欢欠人情,越扶光救下他之后,他提出了报答。

说是报答,可他心里暗想,如果对方提的要求太过分,那他自然有一百种法子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然而越扶光提的要求十分简单,给她试药。

当然,如果提前知道越扶光所谓的“试药”花样那么多,季暻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总之回想起那试药的十几天,他心头克制不住的杀意涌动。

越扶光眼底掠过一抹心虚,觑着他的表情清了清嗓子:“那个……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干嘛这时候翻旧账啦?”

“你情我愿?”傅明野回过头来,眼里充斥着八卦的光,模样却极力维持矜持,“介意展开说说吗?”

越扶光一个脑瓜崩敲过去,眼微眯:“有你什么事?”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她心里的压力的确淡去不少。

她看向紧闭的门扇,红唇轻抿:

事已至此,听天由命。

里头顾太医等人在给病人喂药,神色紧张,眼底透着希冀,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灌下去后,原本剧烈咳嗽的病人状态逐渐稳定下来,喉咙如同破了风似的,粗哑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那人胸口的起伏平稳了些,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这……?”旁边的大夫吓了一跳,眼睛一瞪,神色惊疑不定。

顾太医抬手示意稍安勿躁,拧着眉搭脉,眉头微蹙。

周遭十分安静,大家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瞧着这一幕。

实在是经历过太多的失败,每个人都已经被这种反复从期望到失望再到期望的心理折磨到精疲力尽了。

可是饶是如此,当看到一丝希望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抱有期待,万一呢?万一这次就成功了呢?

顾太医这次把脉的时间有些久,他的神色也很是凝重,久到周围的人眼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光,又黯淡下去,已经做好了承受失败的心理准备。

他突然收回手,语气不那么确定地道:“脉象趋于平稳,症状也有所减轻……”

旁边的大夫眼睛猛地一亮,脸上露出浓烈的不敢置信:“顾老,让我也来试试?”

顾太医难得没有被质疑的不悦,很快侧开身子,盯着旁边的几个大夫,语气压抑着颤抖:“快!你们都来看看!”

其余的人忙不迭点头,脸色皆透露出兴奋,诊断的格外小心翼翼。

最终,几个大夫轮流诊断完毕,红光满面地得出结论:

“太好了!这药的确有用!”

顾太医虽然也激动,不过到底没被眼前的喜悦冲昏头脑,他冷静片刻,语气沉着:“先别急,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定论!”

众人自然点头。

屋里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乃至于屋外的人心情早已从忐忑不安转变为平静失落。

越扶光甚至皱着眉回想自己难不成哪一步出了错,回头应该怎么改进,明姝安慰她:“越姑娘不必自责,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你肯出手帮忙,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她比谁都焦急,听到试用药研制出来后,迫不及待地就要过来,连云芷拦都没拦住。

然而在门外站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最初的那股子激动已经渐渐平静下去。

明姝安慰自己,一次失败代表不了什么,这事的确急不来,况且越扶光已经尽力了。

越扶光咬了咬唇,眉尖轻轻蹙起:“不应该啊……”

她并不是不能承受失败的人,可她回想起自己的步骤,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究竟哪一步出了错?

门倏地被从里拉开,一行人不约而同看过去,眼里露出期盼之色。

对上众人急切的眼神,顾太医神色间的沉郁一扫而空,透着淡淡喜色:“越姑娘真的神了!服用越神医的药后,里面病人的情况稳定了下来,症状也有所减轻,不过还得再观察观察才敢确定!”

明姝一口气松了下来,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云芷眼疾手快扶住她:“娘娘?”

她摇头示意无碍。

季暻眉头微松,再三确认:“确定吗?”

顾太医语气恭敬:“回世子爷,这是微臣等共同诊断出来的结果,就是不知道这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具体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知道。”

季暻点点头,神色微缓:“辛苦几位。”

顾太医连忙摇头:“微臣不敢当!说到功臣,还要属越神医的功劳最大!”

他转头看向越扶光,眼里的崇敬几乎快要溢了出来,如非情势不妥,这会儿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顾太医脸色诡异地透着一丝娇羞:“越神医可否借一步说话?微臣实在好奇您的思路……”他完全没了之前的轻视,眼神满是羞惭,“说来惭愧,老朽从医数十年,竟然比不得越神医在此道上的造诣!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越扶光心里提着的一口气落下去,见到顾太医这作态,胳膊上不受控制的爬满鸡皮疙瘩,她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让她尴尬的抠脚的话,迅速点点头:“当然可以,您请。”

顾太医屁颠屁颠跟上去了,其余的大夫不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色,直到越扶光把他们也叫过去,这才眉开眼笑。

明姝看得一阵失笑。

闻人白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感慨:“总算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明姝勾了勾唇,抬起头来,真心实意地道:“越姑娘很厉害。”

傅明野点点头,语气勉强:“别的不提,涉及专业领域,小师叔还是很靠谱的!”

至于其他时候,那就仁者见仁了。

季暻唇角缓缓绽开,望了眼面色苍白,笑意盈盈的明姝,眸光稍敛:“这下总算放心了?”

迎着他黑漆漆的眸,明姝笑意微顿,神色收敛了些,她点着头,将脖子缩进毛绒绒的领口,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外面。

她捏起袖口一角,拉着云芷小心翼翼挪动步子,讨好的笑:“这就回去,这就回!”

说完扭头开溜。

季暻盯着她活泼的背影,眉梢缓缓一挑,唇间溢出一声轻嗤。 第404章 别怕 待观察了两天一夜,那个病人身上的红疹也逐渐褪去之后,顾太医等人终于确认,这药的确有效!

得知这个消息,众人振奋不已!

太守脸上也露出喜色,嘴里不停地道:“太好了!太好了!晋城有救了……”

他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眼角竟流下一行清泪来。

旁边的师爷扶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眼眶克制不住的发烫,挤出一个笑来:“大人,这是好事啊!”

太守拍了拍他的手,声音哽咽:“我就是……我高兴啊!”

晋城没有毁在他手里,他也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了!

解药广泛应用于感染瘟疫的病人身上,大家的症状都有不同程度的好转。

在亲眼看到效果之后,每个人眼里重新焕发生机,忍不住流下滚烫的泪水。

这场灾难,终于要过去了!

——

明姝端着药,小心翼翼喂给司褚。

她面色看上去十分镇定,可微微发颤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云芷在旁边瞧着,忍不住出声:“娘娘,要不还是奴婢来?您的伤还没好呢。”

明姝摇摇头,语气不容置喙:“喂个药而已,能费多大的力气?”

她盯着司褚的睡颜,他躺在床上的这段时日,日渐消瘦,轮廓越发鲜明立体,下颌线明晰利落,眼窝深邃。

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可她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喂完一勺之后,她捏着帕子擦去他唇边沾染的水渍,轻轻眨了眨眼,睫毛上凝着水雾将落未落。

“你睡了好久啊,崽崽。”

云芷眼眶微酸,自觉地出了门并把门带上。

明姝说起话来愈发肆无忌惮。

她将药吹凉,喂到他唇边,眼眸微垂,絮絮叨叨起来:“其实我也没那么脆弱,至少我从前是那样以为的。”

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自懂事以来,便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不过幸而养父母对她也很好,只是当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那层关系,总好像隔了点什么。

明姝突然意识到,即便很努力,她也真正融入不了那个地方,那不是她的家,于是她搬了出来。

她的性格很开朗,人缘也不错,谁和她都处得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真正的朋友,难过的时候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直到她爱上了小说,每看完一本小说,就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经历了书中人物的一生。

这种滋味让她沉迷其中,她第一次认识到,她不是孤独的。

这世上还有许多和她一样独特的灵魂,他们散落在不同的角落,闪闪发光。

直到有一天,她翻开了一本书,遇到了一个角色,那是一个着墨并不多的反派人物,惊艳到让她一眼沦陷,他叫——

司褚。

喜欢上他,甚至有种本该如此的宿命感。

她同情他的身世,怜爱他的一切,痛恨命运对他的不公,喜他所喜,恶他所恶,到了几乎着魔的地步。

直到看到他惨烈的结局,她情绪一度崩溃。

不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那么好,为什么呢?

重来一次。

她想,如果能遇见。

她要把他拉回人间。

“快醒过来,我很想你。”

明姝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床人的人指尖轻轻一颤。

喝了那药之后,司褚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越扶光来看过一次,说再等等,兴许药还没起作用。

晚间,明姝守在床边,昏昏欲睡,她手撑着下巴,脸上留下一道红印,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垂落又抬起,重复动作。

床上的人忽然间动了动。

明姝猛地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正疑心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揉了揉眼,但见司褚睫毛轻轻颤了颤,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眼里迸发出亮光,还没来得及露出欣喜的表情,只见司褚眉心倏然一拧,紧接着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染红了衣襟。

明姝所有的表情都僵在脸上,怔在原地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几乎是下意识俯身抬手擦了擦他唇边的血,然而却有更多的血涌了出来,怎么也擦不完。

手指不停地颤抖,思绪重新注入脑海,那一刻她浑身的血都是凉的,声音发颤:“来人!快来人!”

云芷就在外面,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神色惊疑不定:“娘娘……?”

见到眼前的一幕,她惊骇地双眼瞪大,捂了捂嘴,反应过来连忙跑了出去:“来人!传大夫!快!”

直到越扶光和顾太医齐齐赶来,温知意和王鸢的声音遥远又近在耳边,明姝眼神呆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被季暻强硬地拽着按在凳子上坐下,带有温度的茶杯被塞到手里,她才缓缓低头。

“娘娘?”

云芷一脸担忧地望着她,温知意等人也围在她身边,眼神关切。

明姝慢腾腾眨了下眼,攥紧手中的茶杯:“我没事。”

这话一出口,众人却并没有露出放松的表情。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的脸色有多吓人,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季暻眉压下来,眸中暗色涌动,一脸风雨欲来:“自己身体都没好,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陛下那边有那么多人伺候着,出不了太大的乱子,而她再不注意身体,多来几次迟早要把自己弄垮!

明姝抿着唇垂眸不语,神色沉默极了,白色披风拢在身上,脖颈处环绕着一圈兔毛将她的脸衬得愈发的小,看上去乖巧又委屈。

季暻气消了些,耐着性子哄:“先把热水喝了暖暖身子。”

明姝不太想喝,不过她懒得和季暻争辩,于是仰头乖乖喝了。

季暻瞧着她木楞空洞的眼神,眉心跳了跳,正欲说什么,但见明姝扬起脑袋,红着眼望着他,眼眸潮湿柔软,沾着朦胧水雾。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轻轻的发颤,眸光无助极了:“哥,他不会有事的,对吗?”

心脏某处受到碰撞,微微震颤,季暻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眸掀起一阵波澜,层叠墨色在眼底蔓延。

良久,他眼神讳莫如深,语气缓慢但坚定:“不会,别怕。”

明姝似乎是信了,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第405章 初雪 冬日里天黑的早。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黑漆漆的瞧不见一丝亮光,活像是被墨泼过的画布似的,兜头盖下来。

屋外冷风呼啸,“吱呀呀”拍打着窗户,不停发出呜咽声响,为本就沉寂的气氛增添了一抹冷清。

屋内炭火燃的正旺,明姝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眼神呆滞,如同一具被抽空灵魂的木偶,时不时转动僵硬的眼珠望向里面。

她这段时日清减的厉害,脸颊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肉,下巴尖尖,衬得一双杏眼愈发的大。

温知意和王鸢对视一眼,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然而谁也没有立场劝她不要担忧,就连季暻也没有再吭声,而是垂首坐在旁边。

等待的时间被拉的很长,一时之间只能听到里面若有若无的谈话声。

不知过了多久,里屋凌乱的脚步声渐止,越扶光撩开帘子出来,她面颊泛红,眼底略有些疲态,额角碎发被汗浸湿,黏糊糊贴在脸上。

明姝第一时间站起来,张了张唇却欲言又止,她心弦绷紧,眼里却无意透出一丝迟疑。

越扶光瞧出她的顾虑,唇角的弧度松了些,像是在安抚:“放心,已经稳定下来了。”

季暻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前两步,眉尖轻蹙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越扶光眼微沉,抿了下唇,神色歉疚:“是我大意了,我以为那药对其他人管用,对他也应当管用,可忘了他身体里还有另一种毒素,牵机药性极为霸道,解药喝下去,可能适得其反冲撞了他身体里沉睡的另一种毒,这才引起他吐血不止。”

明姝无意识咬了咬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那……现在怎么办?”

她很怕从对方嘴里听到不好的回答。

越扶光许是看出她眉心的担忧,语气极力轻松:“放心,我回去再将那方子改善改善,别担心,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明姝心里微微松口气,点点头语气慎重:“那麻烦越姑娘了。”

越扶光不在意地笑笑:“跟我还客气?”

司褚自从那夜吐血之后,又恢复了毫无意识的状态。

越扶光陆续又开了几个方子,药灌下去,他人却依旧没醒。

对此,越扶光也很困惑:“奇怪,他身体的各项机能已经渐渐恢复,可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

连越扶光都没办法的事,明姝就更没办法了。

她能做的似乎只有安静地守着他,偶尔跟他说说话。

虽然,他从不回应。

——

这日清晨。

明姝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

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从天上飘落,一夜的功夫,世界就已经变得一片银装素裹,分外美丽。

明姝站在廊下,身上披着一件火红的披风,将她从头到脚罩的严严实实,她鼻尖冻的发红,睁着一双黑湛湛的眸,仰头望着院子里的雪景。

厚重的雪积压了一夜,树枝不堪重负地弯下了腰,终于,上面堆积的雪“啪”地一声往下砸。

她看得微微发怔,眼里流露出一丝新奇,像是沉闷了一整个冬天的嫩芽,怯生生地往外绽出一抹生机。

她是南方人,极少看到下雪,南方人对下雪,骨子里便存有一种向往。

明姝抬起手往外一探,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她低头凑近,瞅着那一抹白色很快在掌心融化,只留下一抹晶莹的水色。

明姝垂下眼睫,蓦地有些伤感,她想起司褚说过,要陪她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如期而至,他却失约。

那抹伤感还没来得及蔓延,便被人打断。

“娘娘,您怎么在这儿站着,外面多冷呀!”

云芷撑着伞从外面小跑回来,整张脸冻的通红,站在檐下直跺脚,她弯腰拍掉裙摆上的雪花,要来扶她:“咱们回屋!”

明姝避开她,突发奇想手一抬:“把伞给我。”

云芷:?

“您要出去?”她回过神来,眉头诧异的挑起。

明姝兀自夺过她手里的小红伞,淡淡瞥了她一眼:“大惊小怪。”

说着,人已经迈下了走廊,朝院门走去。

云芷反应过来,从屋里拾起热乎乎的汤婆子,连忙追出去:“娘娘,奴婢跟您一起啊!”

……

云芷帮忙撑着伞,时不时冒出一两声叮嘱,恍惚让明姝觉得她是个行动不便的老人。

她忍了忍,没忍住:“闭嘴!我自己没长眼睛吗?”

云芷猛地闭了嘴,无辜地眨了眨眼。

积雪厚重,虽说没有到寸步难行的程度,可这路还是不太好走,两人走的很慢。

明姝穿得厚,脚下的靴子皮毛也防水,她心里放松了些,脸上难得露出些许笑意:“你上次说的梅林在哪儿?”

云芷瞧见她眉眼间的柔和,微微一怔,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过神。

她有多久没见过娘娘这样开心了?

许是许久没等到她的答复,明姝眉头微微蹙起,“嗯?”

云芷猛地敛神,语气透着股欣喜:“娘娘想去吗?奴婢给您带路!”

她这会儿已经把世子爷交代的不能让娘娘出门忘的一干二净了!

天大地大,娘娘开心最大!

明姝见她那喜不自胜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心里淌过一阵暖意。

之前云芷便跟她提过,她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发现了一片梅林,那时候梅花只长出几个花骨朵,云芷便已经兴致高昂,说等到冬天不知道多好看!

明姝那时满心扑在司褚身上,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致。

今日一时兴起,倒想去看看。

云芷带着她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地方。

漫天的雪白中,一片红色灼灼怒放,傲骨铮铮,积雪也掩盖不了它们的风姿。

都说红梅和雪最配。

她却没想到会这么惊艳。

明姝眼底亮了亮,把手里的汤婆子塞给云芷,直接钻出了伞下,朝着梅林奔去。

云芷本来还沉浸在震撼中,见此顿时眼睛一瞪:“娘娘!”

明姝提着裙摆来到树下,裸露在外的头发没一会儿便覆满了白色,就连眼睫眉间也落了霜雪,她没在意,仰着头枝头怒放的红梅,唇角倏然一弯,伸手去够。

…… 第406章 不要命了? “娘娘!当心着凉!”云芷匆匆跑过来,急急忙忙要给明姝撑伞,抬起的伞沿无意碰到树枝,上面的积雪“啪嗒”一声砸下来,淋了明姝满脸。

她隐忍地闭了闭眼,睁眼看过去,云芷也没料到这一幕,僵硬片刻,神色讪讪:“嘿嘿……这个”

明姝抿了抿唇,没好气打断她:“把伞拿开。”

云芷脸上为难:“可是在下雪呢,您身子又不好,万一淋了雪……”

“你闭嘴。”明姝眉尖轻蹙,看了眼天,“雪已经小了很多了,不会有事的。”

云芷:“可是……”

明姝恶狠狠地威胁:“没有可是,再废话你就自己回去!”

云芷委屈巴巴地收回伞:“……好。”

她瞧见明姝踮脚要摘梅花,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撸了撸袖子:“这种事交给奴婢来!”

明姝没理她,别人摘的有什么意思?

她眼里闪过亮晶晶,小幅度地抿了抿唇,心想:她是要带回去给崽崽的,当然是自己摘的最有诚意!

虽然不能一起看雪,不过一起赏梅,四舍五入,也就是一起看过雪啦!

明姝小心翼翼地攀折下一枝红梅,抖了抖花瓣上的雪花,红梅开得正艳,如此严寒的天气,却显得生机勃勃。

她满意地将花拢在怀里,又去摘第二枝。

云芷见她兴致颇高,眉眼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欣喜,便也不再拦,还兴致勃勃地加入她。

她摘了几枝递给明姝,明姝瞥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好丑。”

云芷:qaq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又看了看明姝摘的,百思不得其解:这不都是一样的花吗?

她有理由怀疑,娘娘是故意针对她!

明姝撇了撇嘴,“你还是别糟蹋花了。”她舔了舔唇瓣,语气犹豫,“我有点渴,你去拿壶热茶,顺便再拿点点心。”

不远处有个亭子,待会儿可以在里面稍作歇息。

云芷正要点头,倏地一愣,神色闪过迟疑:“奴婢走了,娘娘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吗?”

明姝翻了个白眼:“你家娘娘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吗?”

也是,这么大点院子,如今有季暻坐镇,守卫又森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云芷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笑:“那奴婢很快回来,娘娘小心些。”

“去去去!”明姝嫌弃地挥了挥手,眼看着那丫头屁颠屁颠跑远。

直到再也看不到云芷的身影,她眼珠转了转,眼底划过一抹得逞,然后弯腰束好裙摆,来到她早就中意的一棵树下,开始爬树。

云芷那丫头年纪轻轻,跟个老妈子似的,成天就知道在她耳边念叨,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听的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要是看到她如此不端庄的一幕,怕是又要忍不住念叨了!

明姝特意把她支开,撅着屁股以一个并不淑女的姿势,小心翼翼爬起了树。

爬树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冬日衣服厚重,她里面穿的又是裙子,活动起来比较困难,费了好大的力气,明姝终于蹬了上去,她抱着树干松了口气。

就这么一番动作,她感觉背上隐隐冒了一层热汗。

小口地喘着气,平复了心跳,明姝朝着那看中的一枝红梅,唇角勾起一抹笑,伸出了魔爪。

……

季暻手里执着一盆兰花,碰着行色匆匆的云芷,他叫住她,眉梢轻轻一挑:“你家主子呢?”

云芷诧异地看过来,见到他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心虚:“娘娘她……她在梅林摘梅花,奴婢奉命会来拿点东西。”

季暻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瞅她一眼,云芷一阵腿软,然而对方罕见的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云芷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

枝头的红梅开的总要热烈些,明姝没一会儿便捧了满怀,她再次庆幸自己的明智,把云芷那个小老太婆打发走了。

唇角抿着心满意足的笑,明姝捧着满满当当的红梅,低头看了眼脚下,有些犯难。

“有点高啊……”

上来的时候不觉得,这么朝下望,不禁有些腿软,而且她一只手抱着花,只有另外一只手可以活动。

明姝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看着高而已,她可以的!

她仅剩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树干,闭了闭眼睛,慢慢弯腰试探地往下滑。

然而就在这关头,碍事的裙摆内衬不慎勾住了树枝,明姝下滑的力道陡然受阻,她眼睛不敢置信地微微瞪大,心一慌,紧接着脚下没踩稳,身子重心不稳,猛地朝下摔去!

照这个姿势,估计得脸先着地!

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惊恐之余,明姝悲壮地闭上了眼。

云芷这个乌鸦嘴!

她如花似玉的脸蛋要是毁了容,她回头就把她那张嘴给缝起来!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这种时候,她怀里的花也依旧死死搂着。

然而明姝等了半天,意料之中的疼痛没等来,她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砸在了一片宽阔的胸膛,她隐约听到一声闷哼。

头顶,那人喘息急促,凉而低哑的嗓音裹挟着几分沉怒,被风送进她的耳朵里:

“不要命了?!”

明姝的身形陡然一僵,紧接着动作有些僵硬迟缓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一张日思夜想的脸。

司褚黑沉沉的眸子捎带着薄怒,眉头紧蹙,脸色冷戾瞧着她,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闪过一抹后怕。

“那么高的地方都敢爬上去,胆子还挺肥?”

她愣在了原地,呆呆地张着嘴,震惊到失语。

司褚没等到她牙尖嘴利的反驳,眉头蹙的更深,扶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吓傻……”

下一秒,他猛地消音,瞳孔迅速放大。

所有的话哽在了喉咙里,唇上一痛,只因她带着一股孤勇无畏,气势汹汹撞上来,动作又气又急,青涩却莽撞,咬的他很疼。

司褚浑身僵硬,耳尖迅速变红,张唇正欲调侃,却蓦地尝到了一丝咸湿,他愣住。

雪地里,红衣少女不管不顾地扑在墨衣男子身上,红与黑交织在一起,勾勒出天地间惊艳的一笔。

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天造地设。

季暻眸中的情绪翻涌,又逐渐淡去,手里的兰花掉在雪地里,没发出声音。

他偏头看了眼,没去捡,转身离开。

季暻唇角一松,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兰花到底寡淡,怎敌红梅开的热烈。

热烈的,委实刺眼了些。 第407章 我很喜欢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染白了两人交织在一起的黑发,黑与白交融,透着别样的美。

唇上的疼痛清晰,司褚鸦青的睫毛微微颤动,抖落一抹清寒,低头睨着怀里的人,眼里晦暗的深色涌动,半晌哑声道:“哭什么?”

刚刚不是挺能耐么?

明姝将脸埋在他怀里,瘦弱的肩止不住地颤,手握成拳忍不住在他胸口捣了一下,泄出一丝细细的哭腔,像是钝刀子磨在他心口:

“你睡了好久,我还以为你,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心里的委屈和惶恐犹如洪水决了堤,在见到司褚的一刹那再也忍不住,一股脑地宣泄而出。

他将她搂在怀里,才发觉她实在瘦的厉害,肩膀单薄,似乎一折就断,听着她委屈的哭诉,更是心口隐隐作痛,酸涩的厉害。

那滋味甚至比牵机发作起来还要来势汹汹,不同的是心里却没什么戾气,有的只是浓浓的愧疚和心疼,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心脏一点点收紧,喘不上气。

司褚克制着汹涌澎湃的情绪,明明心里涌动着惊涛骇浪,却不忍吓着她似的,以极轻的力道将她搂入怀里,那一霎那,心脏空缺的部位被填满,他几不可察地叹息:“抱歉,让你久等了,是我不好。”

明姝听着他温柔的嗓音,唯恐这是自己的一场梦,抱着他不肯撒手,在他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甚至还打起了嗝。

原来女子果真是水做的。

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滚烫的泪珠顺着他的锁骨流入更深的地方,那炙热像是穿过胸膛砸在他的心尖。

湿漉漉的触感令人不适,司褚却没有丝毫的不耐,任她在怀里哭了个痛快。

情绪终于宣泄完毕,明姝后知后觉有些羞赧,她攥着他衣襟的手缓缓松开,不自在地抬起头来。

她发丝微乱,那双被水洗过的眼睛透着清亮晶莹,宛如一汪潭水,盈盈动人。

司褚神色耐人寻味瞧着她:“哭完了?”

哭过的眼角沾着红,她睫毛不自然地颤动两下,下意识要别开视线,撇了撇唇:“谁……谁哭了?”

司褚见她有功夫嘴硬,便知她这会儿是又恢复了,心里不着痕迹松口气,长眉微微一挑,语气捎着玩味:“所以,你还打算在我身上待多久?”

他话音稍顿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虽然我不介意,不过躺在雪地里的滋味委实不好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我不……不好意思啊。”她脸颊红红,慌忙撑着地站起来,顺便把司褚扶起来,但见他轻轻蹙了下眉,明姝顿时一脸紧张,想到刚才她摔下来时司褚垫在身下,顿时脸色白了白,上下打量着他,“受伤了?伤到哪儿了?”

她虽然不是很重,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压在人身上少说也得吃点苦头,更别说司褚大病初愈,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折腾?

眼瞧着明姝急红了双眼,双眼无措地说要请“越姑娘”,司褚缓慢直起腰,眼角微微弯起,低头凑近她的脸,悠然吐息:“这么紧张我?”

明姝眸光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双眼微微睁大,眼里闪过恼怒:“你骗我?”

司褚抬手在她眉心点了下,轻轻勾唇:“倒也没有那么笨。”

她气的一把拍开他的手,白嫩的腮帮子微微鼓起,有心想放几句狠话,可瞥见他苍白的面色,又舍不得。

她气闷地撅了下嘴,眉头拧着,到底没忍心不理他:“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心里疑惑,崽崽醒来应该是大事,会惊动不少人才对,可她根本没听到半点嘈杂,甚至他还神奇的在她快要摔下来的时候救了她。

司褚爱极了她这副嘴硬心软的模样,将她手捉在手里,冰凉的触感令他皱了下眉,没松手:“刚醒没多久。”他话音一顿,漆黑深邃的眸瞅她一眼,唇角勾起似笑非笑,“许是冥冥之中猜到你会有危险,所以这才特意赶来。”

其实是他做了一个噩梦,好不容易挣脱那沉重的梦魇,大梦初醒惊了一身冷汗,醒来却没发现明姝,心中顿时慌乱大作,又问了隐在暗处的暗卫,这才找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谁知就看见明姝从树上摔下来的那一幕,心跳都停了一拍,想都没想地扑了过来。

他紧紧攥着明姝的手,眼里涌动着暗色。

还好,她还活生生地站在面前。

明姝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听他说罢,脸红了红,迅速嗔了他一眼,故意板着脸嘲笑他:“陛下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司褚神色波澜不惊,那深邃的眼神却莫名让人心尖发烫,他缓缓启唇:“你是例外。”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明姝嘀咕着,脸上温度更高,下意识别开了脸左顾右盼,瞥见手里的梅花,连忙朝前一递,转移话题:“喏。”

司褚目光缓慢下移,觑了那一大捧梅花一眼,口吻略有些惊奇:“送我的?”

他心绪复杂,有些难以言喻,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花。

因为众人皆知,大暴君从无怜香惜玉的心思,对这些花花草草更是升不起半点怜爱。

比起惜花,他可能更擅长辣手摧花。

明姝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瞥见折断的花枝,几朵梅花惨兮兮挂在枝头,花瓣都掉了不少,一看就是刚才掉下来时不小心被压断的,她眼底掠过懊恼之色,手往回缩:“不要那就算……”

她话还没说完,手里一空,司褚捧着那和她形象极为不符的梅花,唇边泛着浅浅笑意:“谁说我不要了?”

在明姝不解的目光中,他低头,在那灼灼红梅上落下极轻一吻,眼眸深深望过来。

“很好看,我很喜欢。”

她特意为他摘的,怎会不喜欢。

明姝看得发怔。

红梅艳丽,可那一瞬间,她竟然觉得,他比那花还要艳,那是一种令天地都黯然失色的惊艳。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过如此了。

…… 第408章 血菩提 司褚醒过来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太守府。

一群人围在门口,脸色难掩欣喜。

温知意等人来安慰她,明姝唇角勾着笑意,翘首以盼等待着结果。

“我就说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王鸢嘻嘻地凑在明姝跟前,仔细打量她的神色,语气打趣:“瞧瞧,听到陛下醒了,明姝姐姐脸上的笑都多了!”

明姝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眼神无奈:“别捣乱。”

温知意笑盈盈瞧着她:“这下你总能睡个好觉了?”

明姝脸颊微红,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

“温姐姐莫要打趣我了!”

季暻站在不远处,瞥了眼她眉眼间的放松,眼神闪过复杂,片刻后,他神色淡淡垂了眸。

“哎!出来了出来了!”

越扶光从门口踏出来,脸上带着笑,瞧了眼神色紧张的众人:“放心,已经没事了,这瘟疫算是治愈了。”

众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太守更是整个人一松,腿软地后退两步,被师爷眼疾手快扶住。

明姝眼里划过亮光,上前两步:“多谢越姑娘。”

越扶光含笑开口:“不用这么客气,我可是要收诊费的!”

明姝连连点头:“这是自然,你便是不说,我要是要给的。”

却见对方神色犹豫,“可方便借一步说?”

明姝唇边的笑意缓缓收起,心里沉了沉。

她跟着越扶光来到暖阁。

关上了门,明姝袖中的手攥紧,深吸一口气,主动打破沉默:“越姑娘,可是陛下的身子还有什么问题?”

越扶光抿了抿唇,叹口气:“他不让我告诉你,可我觉得,你有知情权。”

明姝不错眼地盯着她。

对方缓缓道:“你也知道,司褚身体里的牵机很棘手,他中了这毒,原本太医诊断,他活不过二十岁。”

明姝的心猛地一紧,眸光掠过一抹震颤。

即使早就知道,可从越扶光嘴里听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弦猛地绷紧,眼前一阵发黑。

她缓缓动了动唇,有些艰难地发声:“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越扶光沉重地摇摇头:“实不相瞒,我从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病症,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治好他。我虽然替他治好了瘟疫,可他身体里潜伏的牵机却卷土重来,情况不容乐观!”

她迎着明姝的目光,艰难出声,“再这样下去,司褚最多只有一年光景。”

连越扶光都没有办法……

明姝脸色煞白,往后一个踉跄。

“哎!”越扶光连忙扶稳她,语气关切,“你没事?”

明姝重重咬了咬唇,直将唇色咬的发白,艰难撑起一个笑,缓缓摇头。

越扶光不忍心见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沉了沉气:“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明姝眼里的光乍然亮起,猛地看向她。

“你可知道藏宝阁?”越扶光沉吟片刻,问出口。

明姝点点头,眸光略有不解:“这和藏宝阁有什么关系?”

越扶光在屋里踱了几步,语气沉重:“藏宝阁乃大周皇帝建造,传闻中有奇珍异宝无数,甚至还有什么长生不老仙丹,总之传的神乎其神……”

明姝眉头轻轻皱起,心里不信。

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长生不老,若真有那长生不老仙丹,大周皇帝怎的还是死了?

越扶光看出她的质疑,“这个长生不老药存不存在且不提,不过那老贼昏庸无道,在位期间大肆收敛奇珍异宝,那藏宝阁里的好东西定然不少,甚至还有许多当世已经绝迹的灵丹妙药,有一味名叫‘血菩提’的草药,可解百毒。”

明姝神色微愣:“血菩提?”

越扶光点点头:“我之前说没把握,正是因为缺了这一味关键的药材,如若能拿到血菩提,那么我有七成把握。”

明姝漆黑的眸缓缓亮起一簇火光。

越扶光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终究咽了下去。

能不能找到血菩提都难说,至于她所担忧的……还是暂时先别提,至少,给她一点希望。

明姝心神缓缓一定,容光焕发:“那我们即刻出发去找血菩提!”

越扶光失笑:“倒也不用这么急,晋城的事还未完全解决,不在这片刻功夫。”

明姝神色赧然,摸了摸鼻子:“是我操之过急了。”

她瞧着越扶光,神色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越姑娘……”

“你这是做什么?!”越扶光连忙搀扶住她,皱着眉神色不赞同,她咬了咬唇,“你也别太乐观,能不能找到还不一定。”

“没关系。”明姝眼里闪动着水光,摇了摇头,竟然笑起来,温柔款款,“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就去陪他。”

越扶光眸光错愕,心里震撼不已,她能从明姝坚定决绝的目光中看出来,她没有在说假话。

如果司褚真的死了,她也不会独活!

她心里百感交集,最终心里怪酸地想,司褚那狗东西,到底是花了几辈子的运气,才遇上这么一个人?

“微臣,参见陛下。”

季暻敛眸,神色从容,单膝下跪。

上首的司褚低声咳了咳,略一抬手:“起来,坐。”

季暻依言起身,在椅子上落座,眉头微蹙瞧了眼司褚的脸色:“陛下的身体……”

司褚将帕子随手扔在一边,神色懒怠,眉眼一如既往的散漫:“不是什么大事。”

季暻动了动唇,将话咽回去,主动开始禀报起了晋城的情况。

“越姑娘的药很有效,如今城中的瘟疫已经得到了控制,百姓也都安顿了下来。只不过……还是没有搜查到白莲教余孽的下落。”

季暻眉眼微沉,眼里掠过一道暗光。

司褚轻哼一声,眼底浮现冷戾之色:“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季暻点点头,转而想起什么:“对了,微臣进城途中,遇到了豫州刺史的余党,陛下打算如何?”

司褚想到那个狗胆包天的幕僚,眸色一冷:“斩草除根。”

季暻不意外地点头。

“盛京那边情况如何?”

季暻眸色一顿,眼里添了几分意味深长,似是讥讽:“如今宫里已经成了太后的一言堂,齐党在朝中甚是猖獗。”

司褚唇边勾起笑,眼里却透着寒意:“他们这是当朕死了。” 第409章 阴阳怪气 季暻微微眯起眼,嘴角噙着温润的浅笑:“说起来,陛下新纳的慕贵人倒是个仁孝的,陛下不在时,倒是经常去慈宁宫陪伴太后娘娘呢。”

司褚神色微凝,满脸写着“慕贵人是哪根葱”,季暻见状,微微叹息一声,语气惋惜:“看来陛下政务繁忙,是忘记了这回事。太后娘娘体恤陛下,做主给陛下纳了两位新人,一位是国公府的千金薛小姐,被封为薛嫔,另一位是户部尚书的女儿慕小姐,被封为慕嫔。陛下可有印象了?”

司褚沉思片刻,记起了这回事。

之前邀月便来过消息,宫里纳了两位新人,他听罢冷笑一声太后作死,便抛在了脑后。

他捏着腕间的玉珠缓缓转动,眼神阴郁:“没想到慕家的心还挺大,上赶着作死。”

季暻眼珠微转,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喝了一口,不疾不徐地道:“且不提慕小姐,那位薛小姐,听说对陛下情根深种,不惜抛下大好亲事执意进宫。”他着意瞧了眼司褚,唇边带起意味深长的弧度,“陛下可真是好福气。”

司褚眉尖一蹙,正欲冷嗤,想到什么,挑眉看过去,他眸色不可捉摸打量了季暻一会儿。

季暻眉心微敛,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唇角往下压了压,眸中一片阴翳,就听那人道:

“你中意那薛家小姐?”

季暻:?

他缓了缓,抬头看过去,平复了一会儿才没让自己甩袖走人,语气温和:“陛下这是何意?”

司褚面容微哂,撑着下巴漫不经心望过来:“你若不是中意那姓薛的,何至于跑到朕跟前一番阴阳怪气?”

他瞧着季暻,忽地一笑,“你若是真起了心思,向朕讨人,朕还有不应的道理?”

季暻胸口微微起伏,撇开视线,语气平静:“陛下误会了,这等美意,还是陛下自个儿留着。”

他站起身来,风度翩翩拱手行了个礼:“若无其他要事,微臣先行告退。”

司褚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缓缓眯眼,眼底掠过一抹阴沉:“追影。”

追影迅速从外走近来,跪地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司褚情绪莫名:“朕昏迷的这段时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追影沉思片刻,谨慎地问:“陛下指的哪方面?”

司褚没做声,眼里明灭起伏,半晌唇间溢出一声轻嗤:

“退下。”

追影:“……”

瘟疫逐渐得到控制,城中的秩序也慢慢在恢复。

期间,明姝见了那对母子。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身边多了一个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很壮实,皮肤黝黑,长相憨厚,像是常年做粗活,手上还有很厚的茧子,见明姝打量着她,略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不过还是极力维持着镇定,带着妻儿上前朝明姝磕头:“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娘娘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草民……草民没什么文化,只有这一身蛮力,今后愿为娘娘做牛做马,听凭娘娘差遣!”

他似乎有些紧张,说话磕磕绊绊,不过目光很是诚恳,眼眶微微发红。

明姝平静地接受了几人的跪拜,然后让他们起身。

她视线看向妇人,倏地绽开一笑:“恭喜夫人得偿所愿。”

那日在船上,妇人坚定决绝的话语给明姝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她怕对方得知丈夫已死做出傻事,不过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

过程虽然坎坷,可结局是圆满的。

她打从心底里感到欣慰。

迎着她的目光,妇人也坦然地回以一笑,感激地福了福身:“全靠娘娘福泽庇佑,民妇感激不尽。”

明姝想了想,抬手唤那小孩儿:“你是叫虎子?过来。”

虎子没有露出怯意,他还记得明姝,这位漂亮姐姐替他挡了一击,流了好多血。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神色温柔:“娘娘叫你,去。”

他迈着小短腿,来到明姝跟前停下,仰着脑袋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关切:“娘娘,你的伤好了吗?”

明姝俯下身来,摸了摸他的脸蛋:“已经好啦,谢谢关心呀。”

她盯着小孩儿的纯澈的眼睛,思忖片刻,从手腕上解下一串金铃铛,给虎子戴上。

妇人见状面色一惊:“娘娘,这万万不可!他一个小孩,怎能要娘娘的东西?”

明姝径自给虎子戴上,抬眼含笑:“我和这孩子有缘,一份心意而已,不碍事。”

妇人还欲说什么,明姝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打断她:“好了,本宫说可以,那就没问题。”

妇人抿了抿唇,只得妥协,催促虎子:“虎子,给娘娘磕个头。”

明姝正要拦,然而虎子已经机灵地跪了下去,头磕在地上,脆生生地道:“谢谢娘娘,虎子很喜欢。”

明姝垂眸瞧着他,眼神一片温柔。

“你们今后打算如何?”

妇人瞧了眼身旁的汉子,眼里噙着一抹柔和:“我们打算离开这里,回老家。”

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才知道,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团团圆圆更重要的了。

明姝点点头:“倒也是个好主意。”她牵了牵唇角,“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妇人深深伏拜在地:“也祝娘娘和陛下,长命无忧,平安喜乐。”

最简单不过的祝福,明姝却心下动容。

告别后,她让云芷送这一家人出去。

一转身,瞧见司褚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窗前,瞧了眼院门口,有些不高兴地唇角一撇:“和不熟的人也能聊这么久?”

明姝走过去,将他手底下的花给挪开,生怕遭他毒手,勾着唇解释:“不算不熟,人家好歹帮过我们说话。”

司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眸光掠过来,定在明姝身上,她垂眼打量着花枝,神情温柔,他突然想到什么,眼神莫测:“你很喜欢小孩儿?”

之前的褚宝宝,刚才那小屁孩儿,都能得到她的好脸色。

他心里发酸。

明姝手中动作一顿,抬眼诧异,似是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一问。

斟酌片刻,她轻轻颔首:“还行。”

司褚点点头,皱了皱眉:“知道了。”

他是不喜欢小孩子,可既然她喜欢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忍。

明姝:?

知道什么? 第410章 炸药 “娘娘,阮娘求见。”

明姝和司褚对视一眼,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如果追影不提,明姝都快忘了这个人。

她沉思片刻,看向追影:“带她过来。”

她倒是想看看,对方究竟想说什么。

没一会儿功夫,阮娘跟在追影身后进来,她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发丝微乱,眼眶微红。

她扫了眼明姝和司褚,抿了抿唇,撩了撩裙摆,在下方跪下:“民妇阮娘,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明姝盯着她半晌,缓慢道:“免了,听说你要见本宫,有何事?”

阮娘抬起头来,眼神定了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民妇有要事禀报。”

见她如此慎重的模样,明姝下意识看了眼司褚的表情,对方眉梢轻挑,显然也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

阮娘蓦地一头磕在了地上,言辞恳切,语气透着几分急切:“求求娘娘,救救晋城的百姓!”

明姝眼底划过一抹诧异,眉头紧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晋城的危机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阮娘直起身子,咬了咬唇:“白莲教在城里各处角落埋了火药,决定炸掉这里。”

“砰”——

明姝一个不慎,打翻了手边的茶杯,一地碎片她来不及管,猛地站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火药?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司褚也收敛了漫不经心,神色凝重起来。

“我有特殊的消息渠道。”阮娘神色急切,“民妇知道,之前做了一些错事,娘娘和陛下不肯信我,可事关重大,这涉及到全程百姓的性命,我绝不会拿此事开玩笑!无论如何,还请陛下和娘娘尽快做出行动,否则一切都晚了!”

明姝和司褚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慎重。

太守还在城里,阮娘绝不会拿自己最爱的人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她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司褚不再犹豫,站起身来扬声道:“追影!”

追影迅速上前,神色冷而沉:“属下在!”

“告诉季暻,带上他的人,将城中所有百姓往城外撤离,另外,带一队人跟朕走,严格排查城中所有可疑的人员,务必要找出火药埋藏的地方!”

“属下遵旨!”追影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片刻不敢耽搁,转身大步出了门。

明姝望向司褚,张了张唇,对方先一步扭过头朝着她道:“你也赶紧和他们一起出城。”

哪怕只有一分风险,他也不能放任明姝涉险。

明姝瞪大了眼,下意识出声:“那你呢?!”

司褚扶住她的肩膀,眼眸深深,一字一句认真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摇摇头,眼里写满抗拒:“我不走!”

如果城里真埋有火药,那司褚将面临什么样的遭遇?

她不敢想,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醒来……

头一回,司褚对着她沉下脸色:“听话!”

他凉飕飕的眸光射向某处:“邀月!”

一道身影轻盈落下,明姝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邀月恭敬垂首:“属下在!”

司褚冷声道:“保护好娘娘,少了一根头发,朕要你的脑袋!”

邀月连忙应声,看了眼明姝:“娘娘,跟属下走!”

“我……”明姝欲脱口而出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和她的一己私欲,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她并非不识大体的人。

他是帝王,肩负着天下苍生的命。

她眼眶慢慢红了,深深看了眼司褚:“你……你要小心。”

司褚唇角抿直,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明姝盯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走!疏散城中百姓!”

在这个时候,她能做的只有尽量不给他添乱。

——

入夜的晋城,本应该陷入沉睡,今晚却格外的气氛紧绷。

无数人被从睡梦中吵醒,一脸懵然地被官兵拉出了门。

“什么情况啊这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官兵?”

“是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嘈杂的人声不绝于耳。

“大家冷静,提前得知消息,城里被邪教分子埋下了炸药,所以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人群“轰”地一声炸开。

“炸药?!假的!”

“天!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这么恶毒?!”

“这是不要我们活啊!”

众人面露不敢置信,神色惊慌,更有情绪脆弱的已经崩溃哭嚎了起来,紧张的情绪极容易传染人,没一会儿功夫,人群陷入一片混乱。

生死关头,众人推搡着想要逃跑,官兵的呵止逐渐无力。

“都闭嘴!”这时候,一道女声平地惊雷般炸起,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身披红色大氅的少女在人群簇拥下快步走来,俏脸冷凝,眼神却透着从容不迫的坚定。

她沁凉的眸子扫过人群,眼底的寒意让人莫名心生畏惧,嘈杂声渐渐小了下来。

明姝看着人群,语速不疾不徐:“想活命的,就都给本宫老实点,乖乖听话!想死的……”她视线一撇,猛地上前几步,拔出了身旁一个侍卫的刀,面色冷然,“那本宫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她说着,毫不犹豫,一剑捅了一个情绪激动,煽风点火的人,那人哀嚎一声,倒在地上。

长剑染血,她眸光冷戾至极。

“……”

现场鸦雀无声,呆呆地瞧着她。

就连周围的侍卫也都愣住了。

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季暻见此一幕,脚步微顿,原本冷凝的脸色顿住,缓缓挑了下眉。

他不急了,抬了抬手,身后的士兵们停了下来,一头雾水。

季暻则站在角落里好整以暇旁观了起来。

明姝气势摄人,眼里透着一股狠意,让众人不禁怀疑,她是真的说到做到。

见情势终于稳住,明姝唇角微抿,眯了眯眼:“很好,看来大家都想活。”

“陛下已经带人去排查炸药可能埋藏的地方,还有季将军,也会帮助大家以最快的速度撤离,这个时候若是谁敢扰乱民心,煽动气氛,一概当做叛军处理!”她指向脚边的男子,眼眸冰凉,“这,就是下场!”

……

一招杀鸡儆猴,成功让众人安静下来,再无一人敢造次,眼神惊恐地望着她。 第411章 撤离 明姝抬起头,瞳仁幽黑,火把摇曳的光映在她眼底,有细碎的光芒闪动,滚烫炽烈。

她神色冷漠,近乎犀利地扫视了一圈人群,口吻嘲讽:“还有不愿服从指挥的么?”

“……”

四周寂静无声。

角落里蓦地传来一声坚定的——

“草民一家愿听从娘娘号令!”

人群悉悉索索,逐渐有更多人的附和:“贵妃娘娘救过我们大家的命,自然不会害我们,我也愿意听娘娘的!”

“我们也一样!”

“……”

明姝望过去,看到人群里的虎子一家三口,她眼眸眯起,清棱棱的光自眼底划过,唇角轻抿,她语调从容有力:“现在,所有人听从指挥,排好队,让老弱妇孺走在前面,不得大声喧哗,更不得推搡起冲突!本宫自会保你们平安,可如有胆敢扰乱民心,浑水摸鱼的,先斩后奏!”

她话音冷极,眸色狠戾,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下面鸦雀无声,似乎被她的气势所震慑。

季暻瞧着这一幕,终于上前,朝身旁的参将吩咐了句什么,对方连忙带着一队人马,组织着人群排队疏散逃离。

“大家自觉排成四队,右边这一列,随我去南门!”

“左边,东门!”

“中间两队跟随季将军,去北门!”

……

季暻瞥了眼明姝,眼眸幽深,颇有些意味深长,明姝本以为他会说什么,毕竟她刚才展现出来的强势实在不符合人设,季明姝一个养在深闺的娇小姐,连杀只鸡都不敢,她却面不改色捅了一个人!

别人也就算了,季暻那么聪明,不可能不起疑心。

然而他路过她身边时,只低低说了一句“自己跟紧”,便雷厉风行去组织人群了。

明姝晃了一下神,有些琢磨不透季暻刚才那个眼神的用意,不过眼下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她眼神一凛,迅速敛了神,招呼着两个士兵上前,指着她刚才捅了的那个人,语气淡淡:“把他带上。”

她刚才那招是为杀鸡儆猴,那个人看上去伤的很重,流了很多血,却并没有伤及要害。

“是!”

云芷和邀月一左一右护着明姝,一行人迅速赶往北门。

期间明姝遇到了温知意等人,看到贺兰潋几人都在,她稍稍放心,那群人自然也看到了她,见她跟随着季暻,顿时放了心。

仓促间两方人马点点头,使了个眼色。

“务必小心,城外汇合!”

说完便不再耽误,各自撤退。

黑漆漆的夜幕笼罩着晋城,无数火把汇集着一条条火龙,各自奔往不同的方向。

混乱仓促的脚步声,孩童哭闹声,敲锣打鼓声交织成一片,众人心弦绷紧,面带惊恐忙于逃命,然而在这样紧要关头,大家却奇迹般的没有出什么乱子。

街上还有没清扫的积雪,路上湿滑,极难行进。

一个母亲怀里护着小孩儿,跑的太急脚下没留神,踩着什么东西蓦地扑倒在地,眼见着就要被人群踩踏,她眼神惊恐,死死闭着眼,将怀里的孩子护在身下。

一只手从背后将她扯了起来,几个百姓围过来眼神关切望着她:“大妹子,没事?”

女人愣了下,神情有些呆,又有一个大婶开口:“傻了不成?愣着做什么!”

“哟!可是脚崴了?来来来,我帮你抱着孩子,咱们一起有个照应!”

掉队的几人搀扶着又重新回到人群。

明姝瞧见这一幕,松了口气,唇角不自觉微微翘起。

她望了眼漆黑的夜色,想到司褚那边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唇角的弧度落了下去,心里暗暗着急。

不过现下,着急也没用。

明姝咬了咬牙,加快脚步。

“陛下,有情况!”

追影回过头来,咬着牙朝着司褚道。

巡逻犬朝着一处墙角狂吠,冲上去扒拉着扭头,神情焦躁不安,士兵按着头把它拽回来,安抚地摸了摸。

司褚大步走近,低头看着墙角的泥土,眉头一沉:“挖!”

“是!”士兵们得了令,小心翼翼挖了起来。

因为不确定底下究竟埋的什么,众人的动作极其小心谨慎。

追影望向司褚,神色担忧:“陛下,您往后退几步,小心……”

他后半句话被司褚扫过来的冷冽目光吓得哽在了喉咙里。

追影眼神挣扎,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横在他身前:“您出来的时候,娘娘吩咐过属下务必要保证您的安全,陛下要是出了事,属下没办法和娘娘交代!”

司褚阴沉沉地盯着他,那视线宛如冬日里的结冰的湖面,迎着这样的目光,追影头皮都要炸开了。

半晌,司褚默不作声收回目光,往旁边站了站。

追影盯着他抿紧的唇,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放,同时更加确定,什么都没贵妃娘娘的名头好使!

待到众人把那东西挖出来,脸色纷纷一变!

“是炸药!果然是炸药!”

司褚眉头一挑拨开人群,沉着脸凑过去,俯身盯着地上的炸药包,眼神阴鸷。

火药这玩意儿管控十分严格,地方官府拥有的数量也十分有限,而且都要登记在册。

这些人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火药?

司褚脑子里蓦地划过一个画面,追影在幽州训练营后山发现的武器库,里面就藏有大量火药!

如此大规模地收集,定然避不开他在各地的眼线。

除非……他们有专门的途径制造和生产!

他眉间冷戾更盛。

没一会儿功夫,旁边传来惊呼:“这边也有!”

“还有桥下!”

……

这么多的炸药,足以将整个晋城给炸上天!

对方根本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出来!

众人脸色沉凝,销毁炸药后也不敢耽误,匆匆赶往下一处地方。

谁都不知道城里究竟埋了多少炸药!

如果有一处遗漏的地方,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这么大的动作,肯定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提前引爆,那还未来得及撤出的百姓,就惨了!

现下,时间就是人命。

司褚携着满身冷意,顶着一脸生人勿近,颇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 第412章 城楼杀机 “快到城门了,娘娘,还撑得住吗?”

云芷瞥见明姝苍白的脸色,神情担忧。

背上的伤口还未完全痊愈,因为运动过量这会儿竟然一阵一阵的疼痛,让人难以忽视,明姝咬了咬唇,摇头:“没事,撑得住!”

邀月扶着她,仔细端详她的表情,眉头一皱:“娘娘,属下背您?”

明姝蹙眉,不赞同地看她:“哪有这么娇气?”

不待邀月说什么,她望了眼前方,语气不容置疑:“行了,别废话,身体是本宫的,能不能走本宫还不知道?快走,别耽误时间!”

她顶着一脸凝重,提步朝前方迈步。

邀月咬了咬唇,眼眸一沉快步追上去。

等终于望到城门时,众人已经精疲力尽,喘气连连,双腿如同灌了铅。

不过好在终于能出城,大家脸上不禁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明姝唇角刚要扬起,突然眉头一皱,搭着云芷的手蓦地紧了紧。

云芷不明所以望着她,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娘娘?”

明姝没有吭声,一颗心逐渐往下沉:“不太对劲。”

邀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眸光微变,出身金吾卫的她对危险有着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太安静了。”

她沉声道。

不动声色将明姝挡在身后,按紧了腰间的佩剑。

季暻早就发现了不对劲,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城门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大猛兽,悄无声息伫立在那里,没有点灯,四周黯淡无光。

它张着血盆大口,安静等待着无知的羔羊自投罗网。

周遭寂静,只有远处林梢掠过的簌簌风声,夹杂着凛冬特有的料峭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从头凉到脚。

封城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偷跑,城门都会派重兵把守,即使是夜里。

虽说今夜突发状况,从城里各处调了不少守卫,可也不至于没有人留守城门。

可如今,听不见一丝的人声。

送过来的风里夹杂了一丝别的味道,隐约像是……铁锈味。

“怎么回事?”

“怎么不往前走了?”

……

人群小声地议论开,被这诡异的气氛感染,脸上逐渐带上了惊恐。

季暻盯着城门眯了眯眸,眼眸黑沉:“去探探路。”

“是!”身旁的一个亲卫得令,冷着脸从腰间抽出佩刀,神色警惕地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亲卫缓缓攥紧了手里的刀,挡在身前,防备着有人偷袭。

他终于来到城门前,可此处空无一人,只有紧闭的城门,这城门是从外开的。

他迟疑着,上手推了推,冰冷的城门令他一个激灵,然而城门纹丝不动。

亲卫皱起了眉头,手下用了几分力道,城门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就好像……就好像被人用东西从外堵住了一样。

他眼里闪过一抹惊骇,扭头扬声道:“禀将军,城门打不开!被堵住……”

他身形猛地一震,瞳孔不敢置信地放大,眉心渗出一点红,僵住不动了。

中间相隔一段距离,他的声音被风送过来时迟了一会儿,众人听他说了一半,半晌没有接完,不由心生疑惑。

季暻身侧的一个亲卫耐不住性子,扬声问:“宁一,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他娘的傻啦?”

“……”

没有回应,只有幽幽呜咽的风声。

那抹身影恰好隐在城墙的阴影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站着,就这么遥遥望过去时,平添几分诡异。

众人眼里流露出惊惧之色。

季暻眉头紧蹙,突然沉声一喝:“戒备!”

几乎是在他说完这话的下一秒,城墙上冒出无数黑影,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

众人瞪大了眼,浑身的血冷住,不能动弹!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炸开,原本有序的人群霎时乱成一锅粥!

“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季暻防备的及时,士兵们掩护着百姓后退,拿剑劈开袭来的箭矢!

“混蛋!”邀月神色布满怒意,一剑挡开飞过来的冷箭,护着明姝迅速后退,“娘娘小心!”

云芷吓得脸都白了,却不忘死死拽着明姝,一双眼睛急的四处乱转,寻找躲避的地方。

然而此处实在过于空旷,又事发突然,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遮蔽物。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血溅了一地,云芷眼睛都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娘……”

明姝弯腰拾起一把剑,眉眼厉色,冷声呵斥:“哭什么?!本宫还没死呢!顾好你自己!”

她说完,扭头加入了战局。

云芷缓缓张大了嘴,泪眼朦胧地想:……娘娘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瞥见明姝的身影,云芷咬了咬牙,从死人身上捡起一把刀,双手握着,脸色没有丝毫血色,浑身都在抖,她闭了闭眼:“呀啊啊!姑奶奶跟你们拼了!!”

明姝听到动静,惊讶地望过去,就瞧见云芷两股颤颤,握着一把刀在砍空气,那架势乍一看还挺猛。

前提是,如果不是她面前什么都没有的话。

“……”

明姝眼神复杂,转而欣慰起来:至少有进步,都敢提刀了。

地势不利,他们只能被迫躲闪,邀月脸色难看,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她眉眼泛着冷意,咬牙一阵骂:“一群只知道放冷箭的龟孙儿!躲在城墙上偷袭算什么本事,有胆量下来跟你爹单挑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口舌?”身旁响起冷淡的嘲讽,她微惊地看过去,阿七木着脸瞥她一眼。

“护好娘娘!”

说着纵身一跃,抬手一劈,横扫障碍。

这打法太憋屈了,季暻眼底划过一丝邪气,抬手拭去颊边一抹温热,勾着唇慢条斯理:“季家军听令,随本将军,杀上城楼!”

身后,铿锵有力的声音齐齐响起:

“是!”

季暻眼微眯,提了气,朝城楼飞去,他轻功俨然不错,在这么密集的箭雨包围下,竟能毫发无损地上了城楼。

凛冽的剑光闪过一抹冰冷,他勾着笑,如同阎罗索命。

在他上去后,那箭雨的攻势明显缓了许多。

明姝得了喘息,连忙朝身后的慌乱无措的百姓呵道:“迅速找地方,隐蔽!” 第412章 城楼杀机 “快到城门了,娘娘,还撑得住吗?”

云芷瞥见明姝苍白的脸色,神情担忧。

背上的伤口还未完全痊愈,因为运动过量这会儿竟然一阵一阵的疼痛,让人难以忽视,明姝咬了咬唇,摇头:“没事,撑得住!”

邀月扶着她,仔细端详她的表情,眉头一皱:“娘娘,属下背您?”

明姝蹙眉,不赞同地看她:“哪有这么娇气?”

不待邀月说什么,她望了眼前方,语气不容置疑:“行了,别废话,身体是本宫的,能不能走本宫还不知道?快走,别耽误时间!”

她顶着一脸凝重,提步朝前方迈步。

邀月咬了咬唇,眼眸一沉快步追上去。

等终于望到城门时,众人已经精疲力尽,喘气连连,双腿如同灌了铅。

不过好在终于能出城,大家脸上不禁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明姝唇角刚要扬起,突然眉头一皱,搭着云芷的手蓦地紧了紧。

云芷不明所以望着她,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娘娘?”

明姝没有吭声,一颗心逐渐往下沉:“不太对劲。”

邀月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眸光微变,出身金吾卫的她对危险有着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太安静了。”

她沉声道。

不动声色将明姝挡在身后,按紧了腰间的佩剑。

季暻早就发现了不对劲,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城门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大猛兽,悄无声息伫立在那里,没有点灯,四周黯淡无光。

它张着血盆大口,安静等待着无知的羔羊自投罗网。

周遭寂静,只有远处林梢掠过的簌簌风声,夹杂着凛冬特有的料峭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从头凉到脚。

封城的时候,为了防止有人偷跑,城门都会派重兵把守,即使是夜里。

虽说今夜突发状况,从城里各处调了不少守卫,可也不至于没有人留守城门。

可如今,听不见一丝的人声。

送过来的风里夹杂了一丝别的味道,隐约像是……铁锈味。

“怎么回事?”

“怎么不往前走了?”

……

人群小声地议论开,被这诡异的气氛感染,脸上逐渐带上了惊恐。

季暻盯着城门眯了眯眸,眼眸黑沉:“去探探路。”

“是!”身旁的一个亲卫得令,冷着脸从腰间抽出佩刀,神色警惕地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亲卫缓缓攥紧了手里的刀,挡在身前,防备着有人偷袭。

他终于来到城门前,可此处空无一人,只有紧闭的城门,这城门是从外开的。

他迟疑着,上手推了推,冰冷的城门令他一个激灵,然而城门纹丝不动。

亲卫皱起了眉头,手下用了几分力道,城门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就好像……就好像被人用东西从外堵住了一样。

他眼里闪过一抹惊骇,扭头扬声道:“禀将军,城门打不开!被堵住……”

他身形猛地一震,瞳孔不敢置信地放大,眉心渗出一点红,僵住不动了。

中间相隔一段距离,他的声音被风送过来时迟了一会儿,众人听他说了一半,半晌没有接完,不由心生疑惑。

季暻身侧的一个亲卫耐不住性子,扬声问:“宁一,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他娘的傻啦?”

“……”

没有回应,只有幽幽呜咽的风声。

那抹身影恰好隐在城墙的阴影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站着,就这么遥遥望过去时,平添几分诡异。

众人眼里流露出惊惧之色。

季暻眉头紧蹙,突然沉声一喝:“戒备!”

几乎是在他说完这话的下一秒,城墙上冒出无数黑影,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

众人瞪大了眼,浑身的血冷住,不能动弹!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炸开,原本有序的人群霎时乱成一锅粥!

“啊啊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季暻防备的及时,士兵们掩护着百姓后退,拿剑劈开袭来的箭矢!

“混蛋!”邀月神色布满怒意,一剑挡开飞过来的冷箭,护着明姝迅速后退,“娘娘小心!”

云芷吓得脸都白了,却不忘死死拽着明姝,一双眼睛急的四处乱转,寻找躲避的地方。

然而此处实在过于空旷,又事发突然,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遮蔽物。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血溅了一地,云芷眼睛都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娘……”

明姝弯腰拾起一把剑,眉眼厉色,冷声呵斥:“哭什么?!本宫还没死呢!顾好你自己!”

她说完,扭头加入了战局。

云芷缓缓张大了嘴,泪眼朦胧地想:……娘娘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瞥见明姝的身影,云芷咬了咬牙,从死人身上捡起一把刀,双手握着,脸色没有丝毫血色,浑身都在抖,她闭了闭眼:“呀啊啊!姑奶奶跟你们拼了!!”

明姝听到动静,惊讶地望过去,就瞧见云芷两股颤颤,握着一把刀在砍空气,那架势乍一看还挺猛。

前提是,如果不是她面前什么都没有的话。

“……”

明姝眼神复杂,转而欣慰起来:至少有进步,都敢提刀了。

地势不利,他们只能被迫躲闪,邀月脸色难看,从来没这么憋屈过,她眉眼泛着冷意,咬牙一阵骂:“一群只知道放冷箭的龟孙儿!躲在城墙上偷袭算什么本事,有胆量下来跟你爹单挑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口舌?”身旁响起冷淡的嘲讽,她微惊地看过去,阿七木着脸瞥她一眼。

“护好娘娘!”

说着纵身一跃,抬手一劈,横扫障碍。

这打法太憋屈了,季暻眼底划过一丝邪气,抬手拭去颊边一抹温热,勾着唇慢条斯理:“季家军听令,随本将军,杀上城楼!”

身后,铿锵有力的声音齐齐响起:

“是!”

季暻眼微眯,提了气,朝城楼飞去,他轻功俨然不错,在这么密集的箭雨包围下,竟能毫发无损地上了城楼。

凛冽的剑光闪过一抹冰冷,他勾着笑,如同阎罗索命。

在他上去后,那箭雨的攻势明显缓了许多。

明姝得了喘息,连忙朝身后的慌乱无措的百姓呵道:“迅速找地方,隐蔽!” 第413章 阮娘之死 寒风烈烈,透着催人肝胆的寒意,直往衣襟里钻。

明姝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冷得失去知觉,浑身却很热,喘息变成了白茫茫的雾,没一会儿便四散在风中,很快又有新的代替。

季暻带了几个人杀上城楼,原本糟糕的局势逐渐扭转,她不敢停,甚至不敢回头望,一边警惕地躲着箭雨,一边指挥着茫然无措的百姓。

她一只手提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挥动着手里的剑:“快!往这边!”

风的呼啸声很大,明姝只能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喉咙早已沙哑,语气却依旧坚定有力,干脆果决,在这关头无异于一剂镇定剂。

邀月和云芷寸步不离护在她左右,不过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在邀月去搀两个摔在地上的百姓时,一支冷箭精准笔直地射向明姝的后背。

云芷站在几步开外,抬头瞧见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的血都冷住!

她脸上的血色迅速退了个干净,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失声道:“娘娘!”

近乎撕心裂肺的喊声令明姝头皮发麻,她心里一沉,下意识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眼前一片黑影骤然扑过来,毫不犹豫挡在明姝跟前!

一声利器扎入皮肉的“噗”声响起。

刀光剑影间,她看见一双熟悉的眉眼。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阮娘张着手臂挡在她跟前,而她胸口,正插着一支染血的箭。

“娘娘!”邀月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惊住了,一股巨大的后怕笼罩着整颗心脏,她眉间闪过一抹狠色,抬手劈开飞来的箭,迅速掠到明姝跟前,检查着她的身体。

没有受伤。

邀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跳快的像是要跳出喉咙。

陛下走之前吩咐她保护好娘娘,如果有什么闪失,她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可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娘娘差点儿就出了事!

还好……还好。

邀月眸光一转,落到挡箭的女子身上,眸光感激中透着复杂,她只瞥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遗憾。

那支箭正中心口,没救了。

明姝还没回过神,眼神呆滞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连云芷的哭啼声也恍若未闻。

阮娘轻轻蹙着眉,似乎有些痛苦的模样,一丝血从她唇角溢了出来,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沉静地望着明姝,看得她手不住地抖。

明姝整个人都惊骇极了,又是震惊,又是茫然,脑子里根本作不出多余的反应。

阮娘替她挡箭?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前的人单薄的像一张纸,血色迅速从她脸上褪去,她颤了颤,摇摇欲坠地朝旁边歪去,一丝清明注入脑海,明姝下意识抬起手扶住她的身子,承受不住般的被她的重量是多少带着跪在地上。

“阮娘……”她张了张唇,嗓音艰涩而沙哑,透着一股茫然。

阮娘倒在地上,更多的血从她胸口淌出,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她身下的雪地染红,触目惊心!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里的光有些涣散,可还是紧盯着明姝,见她失魂落魄,她反倒扯了扯唇角,似有释然,极尽艰难地发声:“娘娘……不必愧疚,是阮娘……自愿”

随着她的动作,嘴里瞬间涌出了更多的血,明姝眸光震颤,抬手去擦。

“你这是为何?”

她深吸一口气,寒风将喉咙刮的生疼,也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

她自问,和阮娘的交情,绝对达不到让她以命相护的地步……

阮娘脸上带着初见时那样温柔的笑,她仰着头,眼里有泪光闪动,话音自嘲:

“到底……瞒不过娘娘,妾身……想求娘娘……一个恩典”

明姝盯着她逐渐失去生机的眸子,一颗心被潮水一般的情绪淹没,她不忍地闭了闭眼睛,语气沉重:“你说。”

阮娘抿了抿唇,压抑着急促的喘息,眉间微蹙,眼神却带了一丝恳求:“妾身求娘娘,饶……饶我家大人一命!”

明姝神色意料之中,她低头瞧着怀里的人,她提到她夫君时,眼里迸发出强烈的亮光,那样明亮炙热的情绪,她很熟悉。

缓了片刻,她慢慢启唇:“晋城瘟疫一案,太守戴罪立功,罪不至死。”

即便阮娘不求到她跟前,太守也不会有事,司褚根本没打算办他。

阮娘眼里燃着一簇亮色,她知道,她赌对了。

她微笑着叹息:“多谢……娘娘。”顿了顿,她神情似是有愧,“劳烦娘娘,替我向陛下带一句抱歉。”

明姝眉眼一怔,但听她虚弱地道,“后来我家大人来找过我,告诉我当年……我家犯下的滔天大罪,陛下手眼通天,若是有心想查,定能查到苟且偷生的妾身身上。”

可他没有。

是她自己不惜福。

她眼里划过憾色,盯着明姝,一字一顿郑重道:“陛下是位明君。”

明姝无意识抿紧了唇,顿了顿,低声说:“我会替你带到。”

阮娘释然地笑了笑,望着明姝盈盈动人的眉眼,心想:其实刚才扑过来的那瞬间,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只是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画廊下,明姝撅着嘴,拽着一抹衣袖,神情娇嗔地使小性子,而那位陛下低头的瞬间,眼底的冰冷化去,眼里满是纵容无奈。

她突然觉得,那位陛下也没众人传的那么可怕。

肯在七情六欲面前低头的人,能可怕到哪去?

若是娘娘今日有个三长两短,那位陛下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她自知一步错步步错,已经没了和心上人白头到老的机会,那不如把这个机会给别人。

就当是,她最后一次心软罢了。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生气。

明姝揽着阮娘,盯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眸色怔怔。

初见时觉得对方知书达礼,进退有度,十足的好性子。

后来知道她是奸细,还借她的手害司褚,她一度想把她千刀万剐!

可就是这么个人,却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为她挡箭。

人性有多复杂。

阮娘是好人吗?

不是,仇恨蒙蔽她的双眼,令她做了不少错事。

可她是坏人吗?

明姝说不清。

她闭眼,尝到一抹苦涩。 第413章 阮娘之死 寒风烈烈,透着催人肝胆的寒意,直往衣襟里钻。

明姝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冷得失去知觉,浑身却很热,喘息变成了白茫茫的雾,没一会儿便四散在风中,很快又有新的代替。

季暻带了几个人杀上城楼,原本糟糕的局势逐渐扭转,她不敢停,甚至不敢回头望,一边警惕地躲着箭雨,一边指挥着茫然无措的百姓。

她一只手提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挥动着手里的剑:“快!往这边!”

风的呼啸声很大,明姝只能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传出去,喉咙早已沙哑,语气却依旧坚定有力,干脆果决,在这关头无异于一剂镇定剂。

邀月和云芷寸步不离护在她左右,不过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在邀月去搀两个摔在地上的百姓时,一支冷箭精准笔直地射向明姝的后背。

云芷站在几步开外,抬头瞧见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的血都冷住!

她脸上的血色迅速退了个干净,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失声道:“娘娘!”

近乎撕心裂肺的喊声令明姝头皮发麻,她心里一沉,下意识回过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眼前一片黑影骤然扑过来,毫不犹豫挡在明姝跟前!

一声利器扎入皮肉的“噗”声响起。

刀光剑影间,她看见一双熟悉的眉眼。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阮娘张着手臂挡在她跟前,而她胸口,正插着一支染血的箭。

“娘娘!”邀月看见这一幕,整个人都惊住了,一股巨大的后怕笼罩着整颗心脏,她眉间闪过一抹狠色,抬手劈开飞来的箭,迅速掠到明姝跟前,检查着她的身体。

没有受伤。

邀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跳快的像是要跳出喉咙。

陛下走之前吩咐她保护好娘娘,如果有什么闪失,她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可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娘娘差点儿就出了事!

还好……还好。

邀月眸光一转,落到挡箭的女子身上,眸光感激中透着复杂,她只瞥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遗憾。

那支箭正中心口,没救了。

明姝还没回过神,眼神呆滞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连云芷的哭啼声也恍若未闻。

阮娘轻轻蹙着眉,似乎有些痛苦的模样,一丝血从她唇角溢了出来,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沉静地望着明姝,看得她手不住地抖。

明姝整个人都惊骇极了,又是震惊,又是茫然,脑子里根本作不出多余的反应。

阮娘替她挡箭?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面前的人单薄的像一张纸,血色迅速从她脸上褪去,她颤了颤,摇摇欲坠地朝旁边歪去,一丝清明注入脑海,明姝下意识抬起手扶住她的身子,承受不住般的被她的重量是多少带着跪在地上。

“阮娘……”她张了张唇,嗓音艰涩而沙哑,透着一股茫然。

阮娘倒在地上,更多的血从她胸口淌出,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她身下的雪地染红,触目惊心!

她脸色苍白如纸,眼里的光有些涣散,可还是紧盯着明姝,见她失魂落魄,她反倒扯了扯唇角,似有释然,极尽艰难地发声:“娘娘……不必愧疚,是阮娘……自愿”

随着她的动作,嘴里瞬间涌出了更多的血,明姝眸光震颤,抬手去擦。

“你这是为何?”

她深吸一口气,寒风将喉咙刮的生疼,也让她的头脑愈发清醒。

她自问,和阮娘的交情,绝对达不到让她以命相护的地步……

阮娘脸上带着初见时那样温柔的笑,她仰着头,眼里有泪光闪动,话音自嘲:

“到底……瞒不过娘娘,妾身……想求娘娘……一个恩典”

明姝盯着她逐渐失去生机的眸子,一颗心被潮水一般的情绪淹没,她不忍地闭了闭眼睛,语气沉重:“你说。”

阮娘抿了抿唇,压抑着急促的喘息,眉间微蹙,眼神却带了一丝恳求:“妾身求娘娘,饶……饶我家大人一命!”

明姝神色意料之中,她低头瞧着怀里的人,她提到她夫君时,眼里迸发出强烈的亮光,那样明亮炙热的情绪,她很熟悉。

缓了片刻,她慢慢启唇:“晋城瘟疫一案,太守戴罪立功,罪不至死。”

即便阮娘不求到她跟前,太守也不会有事,司褚根本没打算办他。

阮娘眼里燃着一簇亮色,她知道,她赌对了。

她微笑着叹息:“多谢……娘娘。”顿了顿,她神情似是有愧,“劳烦娘娘,替我向陛下带一句抱歉。”

明姝眉眼一怔,但听她虚弱地道,“后来我家大人来找过我,告诉我当年……我家犯下的滔天大罪,陛下手眼通天,若是有心想查,定能查到苟且偷生的妾身身上。”

可他没有。

是她自己不惜福。

她眼里划过憾色,盯着明姝,一字一顿郑重道:“陛下是位明君。”

明姝无意识抿紧了唇,顿了顿,低声说:“我会替你带到。”

阮娘释然地笑了笑,望着明姝盈盈动人的眉眼,心想:其实刚才扑过来的那瞬间,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只是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画廊下,明姝撅着嘴,拽着一抹衣袖,神情娇嗔地使小性子,而那位陛下低头的瞬间,眼底的冰冷化去,眼里满是纵容无奈。

她突然觉得,那位陛下也没众人传的那么可怕。

肯在七情六欲面前低头的人,能可怕到哪去?

若是娘娘今日有个三长两短,那位陛下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她自知一步错步步错,已经没了和心上人白头到老的机会,那不如把这个机会给别人。

就当是,她最后一次心软罢了。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生气。

明姝揽着阮娘,盯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眸色怔怔。

初见时觉得对方知书达礼,进退有度,十足的好性子。

后来知道她是奸细,还借她的手害司褚,她一度想把她千刀万剐!

可就是这么个人,却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为她挡箭。

人性有多复杂。

阮娘是好人吗?

不是,仇恨蒙蔽她的双眼,令她做了不少错事。

可她是坏人吗?

明姝说不清。

她闭眼,尝到一抹苦涩。 第414章 劫后余生 城楼的乱党被季暻斩于刀下,他提着剑,汇成一股血流的水从剑尖滑落,重重砸在地上,溅开血花。

眉眼染了几滴血珠,他立在那里,眼底杀意未敛,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玉面修罗。

“报——”

士兵匆匆赶来,脸带急色:“启禀将军,城门被人用乱石堵住了,打不开!”

季暻旋过身来,眉眼沉沉,唇角勾着戾气:“给爷挖!”

“是!”

一队训练有素的将士相继从城楼跃下,望着堆在城门前的巨石,神色震惊。

居然用石头堵住城门,一旦火药引爆,即便是有人侥幸能逃出来,可也会被困死在城门里。

做出这种事的人,其心可诛!

季暻的亲卫军咬了咬牙:“兄弟们,上!就是用手挖,也得把这些乱石给我抬走!”

众人齐声应道:“是!”

刻不容缓,一群人蜂拥而上。

箭雨已经停下,然而城门处却一阵骚动,季暻也没有传来命令,让大家出城门,明姝望了眼城门的方向,眉头微皱看了眼邀月:“你去看看,那边怎么了?”

邀月眉眼间有迟疑掠过,不过就几步的距离,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拱手称是,迅速赶往城门口的方向,邀月没一会儿便得知了具体情况,回来时神色很是凝重:“回禀娘娘,城门被巨石堵住了,季小将军正在让人清理。”

明姝眉一沉,眼底浮现过冷色:“先是冷箭,又是巨石,看来不把我们耗死在城里是不肯罢休了!”

邀月也一脸义愤填膺:“净知道使这种下作手段!”

明姝沉吟片刻,抬眼望着她,眼神忧虑:“可有陛下那里的消息?”

她料想,金吾卫之间应该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渠道。

邀月神色讪讪,摇了摇头:“追影没有联系我。”

明姝眉头皱得更紧,随即安慰自己: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脸色愈发的惊恐紧张。

“为什么还不让我们出去?”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我不想死……”

……

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恐惧的气氛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明姝心里沉了沉,连忙着人去安抚众人的情绪。

就在这时,城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众人吓得脸色一白,纷纷尖叫起来!

明姝心脏蓦地紧缩,咬牙扬声呵斥:

“全都趴下!”

出于求生的本能,大家惊慌归惊慌,却还是在第一时间趴在地上减缓震感。

有陆续响了几声爆炸的声音,每响一声,明姝的心都要沉一分。

短暂的寂静后,城门的地方传来动静,偌大的城门缓缓朝两边开启,众人眼里露出惊喜之色!

季暻立在城墙上,看不清眉眼,声音却清脆利落:

“所有人,立刻出城!”

随着这声落下,众人连忙从地上站起身,一窝蜂地赶往城门,逃命要紧,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秩序了,只要没有人受伤就好。

“娘娘,属下扶您!”邀月拉住明姝的手臂,语气急促。

明姝没拒绝,点点头,另一只手拽住云芷,一群人涌出了城门。

一批人逃出城门后,又跑了十几里,确认足够安全后,终于体力不支地瘫软在地。

劫后余生。

这四个字不约而同划过众人的脑海。

倒在雪地里,仰头望着夜空,有人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城池的方向冒着几处火光,正是方才爆炸声响起的地方,浓烟滚滚,徘徊在城市上空,众人呆呆地望着,沉默地流泪。

那是他们的家,如今满目疮痍。

不过,能活着已然是万幸。

明姝两腿发软,被邀月和云芷按着坐在地上,脑子里短暂的空白。

她呆坐了一会儿,猛地从地上起身:“我要去找他!”

邀月和云芷脸色一变,伸手拦住她:“娘娘!”

明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推开她们,神色覆着冷漠:“谁都别拦我。”

一片阴影自头顶落下,前方挡了一个人,交错间,有淡淡血腥味送入鼻间。

“你要去找谁?”

这声音没了往日刻意伪装的温和,只余淡淡的,令人不安的冷漠凉薄。

明姝抬眼望着季暻,恍惚间觉得他脸色不对,不过她没有深究,眉头不悦地蹙起:“我要去找陛下!”

季暻斜着她,火光映在她眼底,她脸庞蒙着朦胧光晕,一双杏眼明亮,且执拗。

他敛了眸,语气波澜不惊:“不准去。”

明姝仰着头瞪他,杏眼睁圆,眼底烧着火,炙热灼人:“你凭什么拦我?”

季暻黑眸冷淡,扫她一眼:“陛下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真有危险也不愁没人保护,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去了顶什么用?”

他唇角微勾,眼底噙了抹嘲讽。

她咬着唇,季暻说的她不是不清楚,可是没有看到司褚,她心里难免担忧,片刻都静不下来。

“我,我只是去看看!”

季暻挪开目光,不再跟她啰嗦,冷淡道:“阿七,看好小姐,她要敢跑,直接打断她的腿。”

明姝瞪着眼不敢置信,气极口不择言:“季暻!本宫可是陛下亲封的贵妃!”

眼眸发暗,季暻勾起冰凉的笑,眼底却一片漠然:“微臣只听令于陛下。”

说完,他转身不再留恋,掉头去察看伤员。

“好你个季暻!”明姝气的胸口起伏,恨不得踹他两脚,她杀气腾腾地扭过头,对上阿七那张冷漠麻木的死人脸。

“你真敢拦本宫?”

阿七眸子微动,紧紧看着她:“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娘娘别让属下为难。”

明姝:“……”

她心知这木头对季暻有多忠心,只得咬牙含恨按捺住内心急切。

眸子一垂,明姝无意瞥见地上一滩湿润,暗红粘稠,是血。

刚刚季暻站过这里。

她眉头微蹙,转眸去寻他的身影,季暻低声在和亲卫交代什么,面色从容镇静,看不出丝毫破绽。

有百姓一脸感激地朝他磕头,被他拦了下来,他神色温和,朝对方说着什么,百姓面上的崇敬更盛。

明姝瞥了眼,撇撇嘴。

装的一手大尾巴狼!

受伤也活该! 第414章 劫后余生 城楼的乱党被季暻斩于刀下,他提着剑,汇成一股血流的水从剑尖滑落,重重砸在地上,溅开血花。

眉眼染了几滴血珠,他立在那里,眼底杀意未敛,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玉面修罗。

“报——”

士兵匆匆赶来,脸带急色:“启禀将军,城门被人用乱石堵住了,打不开!”

季暻旋过身来,眉眼沉沉,唇角勾着戾气:“给爷挖!”

“是!”

一队训练有素的将士相继从城楼跃下,望着堆在城门前的巨石,神色震惊。

居然用石头堵住城门,一旦火药引爆,即便是有人侥幸能逃出来,可也会被困死在城门里。

做出这种事的人,其心可诛!

季暻的亲卫军咬了咬牙:“兄弟们,上!就是用手挖,也得把这些乱石给我抬走!”

众人齐声应道:“是!”

刻不容缓,一群人蜂拥而上。

箭雨已经停下,然而城门处却一阵骚动,季暻也没有传来命令,让大家出城门,明姝望了眼城门的方向,眉头微皱看了眼邀月:“你去看看,那边怎么了?”

邀月眉眼间有迟疑掠过,不过就几步的距离,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她拱手称是,迅速赶往城门口的方向,邀月没一会儿便得知了具体情况,回来时神色很是凝重:“回禀娘娘,城门被巨石堵住了,季小将军正在让人清理。”

明姝眉一沉,眼底浮现过冷色:“先是冷箭,又是巨石,看来不把我们耗死在城里是不肯罢休了!”

邀月也一脸义愤填膺:“净知道使这种下作手段!”

明姝沉吟片刻,抬眼望着她,眼神忧虑:“可有陛下那里的消息?”

她料想,金吾卫之间应该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渠道。

邀月神色讪讪,摇了摇头:“追影没有联系我。”

明姝眉头皱得更紧,随即安慰自己: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脸色愈发的惊恐紧张。

“为什么还不让我们出去?”

“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我不想死……”

……

有人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恐惧的气氛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明姝心里沉了沉,连忙着人去安抚众人的情绪。

就在这时,城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众人吓得脸色一白,纷纷尖叫起来!

明姝心脏蓦地紧缩,咬牙扬声呵斥:

“全都趴下!”

出于求生的本能,大家惊慌归惊慌,却还是在第一时间趴在地上减缓震感。

有陆续响了几声爆炸的声音,每响一声,明姝的心都要沉一分。

短暂的寂静后,城门的地方传来动静,偌大的城门缓缓朝两边开启,众人眼里露出惊喜之色!

季暻立在城墙上,看不清眉眼,声音却清脆利落:

“所有人,立刻出城!”

随着这声落下,众人连忙从地上站起身,一窝蜂地赶往城门,逃命要紧,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秩序了,只要没有人受伤就好。

“娘娘,属下扶您!”邀月拉住明姝的手臂,语气急促。

明姝没拒绝,点点头,另一只手拽住云芷,一群人涌出了城门。

一批人逃出城门后,又跑了十几里,确认足够安全后,终于体力不支地瘫软在地。

劫后余生。

这四个字不约而同划过众人的脑海。

倒在雪地里,仰头望着夜空,有人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城池的方向冒着几处火光,正是方才爆炸声响起的地方,浓烟滚滚,徘徊在城市上空,众人呆呆地望着,沉默地流泪。

那是他们的家,如今满目疮痍。

不过,能活着已然是万幸。

明姝两腿发软,被邀月和云芷按着坐在地上,脑子里短暂的空白。

她呆坐了一会儿,猛地从地上起身:“我要去找他!”

邀月和云芷脸色一变,伸手拦住她:“娘娘!”

明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推开她们,神色覆着冷漠:“谁都别拦我。”

一片阴影自头顶落下,前方挡了一个人,交错间,有淡淡血腥味送入鼻间。

“你要去找谁?”

这声音没了往日刻意伪装的温和,只余淡淡的,令人不安的冷漠凉薄。

明姝抬眼望着季暻,恍惚间觉得他脸色不对,不过她没有深究,眉头不悦地蹙起:“我要去找陛下!”

季暻斜着她,火光映在她眼底,她脸庞蒙着朦胧光晕,一双杏眼明亮,且执拗。

他敛了眸,语气波澜不惊:“不准去。”

明姝仰着头瞪他,杏眼睁圆,眼底烧着火,炙热灼人:“你凭什么拦我?”

季暻黑眸冷淡,扫她一眼:“陛下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真有危险也不愁没人保护,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去了顶什么用?”

他唇角微勾,眼底噙了抹嘲讽。

她咬着唇,季暻说的她不是不清楚,可是没有看到司褚,她心里难免担忧,片刻都静不下来。

“我,我只是去看看!”

季暻挪开目光,不再跟她啰嗦,冷淡道:“阿七,看好小姐,她要敢跑,直接打断她的腿。”

明姝瞪着眼不敢置信,气极口不择言:“季暻!本宫可是陛下亲封的贵妃!”

眼眸发暗,季暻勾起冰凉的笑,眼底却一片漠然:“微臣只听令于陛下。”

说完,他转身不再留恋,掉头去察看伤员。

“好你个季暻!”明姝气的胸口起伏,恨不得踹他两脚,她杀气腾腾地扭过头,对上阿七那张冷漠麻木的死人脸。

“你真敢拦本宫?”

阿七眸子微动,紧紧看着她:“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娘娘别让属下为难。”

明姝:“……”

她心知这木头对季暻有多忠心,只得咬牙含恨按捺住内心急切。

眸子一垂,明姝无意瞥见地上一滩湿润,暗红粘稠,是血。

刚刚季暻站过这里。

她眉头微蹙,转眸去寻他的身影,季暻低声在和亲卫交代什么,面色从容镇静,看不出丝毫破绽。

有百姓一脸感激地朝他磕头,被他拦了下来,他神色温和,朝对方说着什么,百姓面上的崇敬更盛。

明姝瞥了眼,撇撇嘴。

装的一手大尾巴狼!

受伤也活该! 第415章 谁家的姑娘 “主子,这是云芷给的,说是娘娘说,让您处理一下伤口。”阿七将一个小药瓶呈上,神色恭敬。

季暻正在和手下交代什么,闻言动作微顿,扭过头来瞥了一眼,眸光微深,他停顿片刻,抬手接过。

见阿七直勾勾望着他,他视线扫过来,语气含笑:“你没别的事做了?”

阿七一个激灵,顿时收回了视线,垂下头忙道:“属下告退。”

季暻望了眼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眸光扫了一圈,在不远处的一抹身影上面停顿片刻,垂眼看了看手里的药瓶,他缓缓握紧。

没过一会儿,其他人赶来汇合。

明姝站起身来,望着贺兰潋等人,语气关切:“你们没受伤?”

“我们没事。”温知意和王鸢上前来,执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你呢?”

明姝摇了摇头,想到什么,神色沉下来,缓缓动了动唇:“阮娘死了。”

“什么?!”说话的是温知意,她瞪大了眼神色震惊,脸色发白,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王鸢张了张嘴,眼神茫然:“怎么会这样?”

明姝抿紧了唇,艰难出声:“她是为了替我挡箭,所以才……”

温知意神色恍惚,下意识后退一步。

王鸢眼神诧异,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温知意,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心下感叹,虽然之前那阮娘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如今她死了,还是让人很是唏嘘。

明姝眼神定定看向温知意,语气迟疑:“温姐姐,你……”

温知意回过神来,眼神犹带着恍惚,她抿了抿唇,摇摇头,勉强扯了扯唇角:“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见她神色是在算不得好,明姝放弃了劝说的念头,让她一个人静静。

她抬起头来环视四周,眼神倏地顿了顿:“阿瑶呢?怎么不见阿瑶?”

众人神色茫然,面面相觑。

明姝神情微凛,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丝什么,没来得及抓住,她越过人群,四处搜寻起来阿瑶的身影。

其他人见状,也跟在她身后,帮忙找起来。

闻人白安慰她:“可能是当时太乱,被人群冲散了,你先别急。”

明姝默不作声,心里却有些急,不知为何,她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看到阿瑶的奶娘和弟弟时得到了证实。

人群里,二人眼神急切在寻找着什么,看上去很是慌乱,明姝眼眸迅速一沉,快步冲上前去:“阿瑶呢?”

她来的突然,那奶娘先是惊了一下,进而认出了她,眼里划过一抹欣喜:“娘娘!”

她语气转为焦急,“娘娘,阿瑶她不见了啊!老身找了许久,都没瞧见她的身影!求求您,求求您派人帮帮忙,找找阿瑶……”

阿瑶的弟弟眼眶发红,一副极力隐忍的模样。

明姝眼神变幻莫测,“你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一遍。”

奶娘抹着眼泪,抽抽噎噎:“方才官爷们让我们迅速撤出城,阿瑶本来和我们一起,可她突然想起有东西忘了拿,便叫我们先走,她拿了东西随后就来,可这都许多了,老身还是没瞧见她,刚才听闻城中传来几声巨响,娘娘您说,阿瑶她……她会不会出事了?!”

明姝眉头一沉,安抚她的情绪:“您先别担心,我派人去找找,一有消息立马告诉您。”

奶娘听罢,激动地连忙鞠躬:“谢谢娘娘,太谢谢您了!”

明姝将她扶起来,转头去找负责带头的守卫军。

“城中还有百姓吗?”

那士兵见了她,站直了身子行了个礼,犹豫片刻回答:“回娘娘,属下再三确认过,除了陛下带的那一批人,所有的人都已经撤出了城,城中……应是没有百姓了。”

明姝一颗心坠入谷底,然而她却并不感到意外,阿瑶极为聪慧,而且武功不俗,就算路上发生了意外,以她的能耐,也绝不可能耽误这么久。

联想到她背上的那张藏宝图,明姝心里掠过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阿瑶她极有可能,落在了白莲教的手里。

脑子里那些断断续续的线索迅速串成了线。

白莲教为什么在这关头要炸掉晋城?

除了那个什么献祭的阵法,会不会是他们想趁乱达成什么目的?

明姝眼神变了变,连忙找到季暻,语气郑重:“快派人去找阿瑶,我怀疑她被白莲教的人掳走了,因为她身上的藏宝图!”

季暻眸光微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再耽误,叫来了阿七,吩咐下去。

明姝一颗心焦灼不已,她知道,对方挟持了阿瑶是因为她背上的藏宝图,在没有得到藏宝图之前,阿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万一呢?

那些人丧心病狂,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答应了要护他们周全,可是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明姝望了眼旁边眼神担忧的阿瑶奶娘和弟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季暻派去的人终究还是无功而返,这更加印证了明姝的猜测,她眉头紧蹙,神情凝重。

季暻瞧出她的忧虑,缓慢出声:“不必担忧,那女子不是个蠢货,就算落到白莲教手里,定然能想法子周旋拖延时间,等到我们找到她。”

明姝抿着唇没吭声,她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莲教挟持了阿瑶,定然会前往不周山。

她眸光微闪,却听云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惊喜:“是陛下!陛下他们出来了!”

明姝眼神一怔,连忙惊喜地望过去,城门口出现了一队人马,待瞧清楚为首的那个人,明姝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那马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冲到她面前,却没有要刹住的架势,疾风袭面,旁边的人惊呼起来,明姝却弯起了眼睛,笑起来。

下一秒,她腰身一紧,整个人被掠到了马上。

司褚含笑睨着她,唇角挑着似笑非笑,懒洋洋的声音落在她头顶:

“谁家的姑娘,胆子挺大。” 第415章 谁家的姑娘 “主子,这是云芷给的,说是娘娘说,让您处理一下伤口。”阿七将一个小药瓶呈上,神色恭敬。

季暻正在和手下交代什么,闻言动作微顿,扭过头来瞥了一眼,眸光微深,他停顿片刻,抬手接过。

见阿七直勾勾望着他,他视线扫过来,语气含笑:“你没别的事做了?”

阿七一个激灵,顿时收回了视线,垂下头忙道:“属下告退。”

季暻望了眼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眸光扫了一圈,在不远处的一抹身影上面停顿片刻,垂眼看了看手里的药瓶,他缓缓握紧。

没过一会儿,其他人赶来汇合。

明姝站起身来,望着贺兰潋等人,语气关切:“你们没受伤?”

“我们没事。”温知意和王鸢上前来,执着她的手仔细打量,“你呢?”

明姝摇了摇头,想到什么,神色沉下来,缓缓动了动唇:“阮娘死了。”

“什么?!”说话的是温知意,她瞪大了眼神色震惊,脸色发白,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王鸢张了张嘴,眼神茫然:“怎么会这样?”

明姝抿紧了唇,艰难出声:“她是为了替我挡箭,所以才……”

温知意神色恍惚,下意识后退一步。

王鸢眼神诧异,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温知意,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心下感叹,虽然之前那阮娘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如今她死了,还是让人很是唏嘘。

明姝眼神定定看向温知意,语气迟疑:“温姐姐,你……”

温知意回过神来,眼神犹带着恍惚,她抿了抿唇,摇摇头,勉强扯了扯唇角:“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见她神色是在算不得好,明姝放弃了劝说的念头,让她一个人静静。

她抬起头来环视四周,眼神倏地顿了顿:“阿瑶呢?怎么不见阿瑶?”

众人神色茫然,面面相觑。

明姝神情微凛,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丝什么,没来得及抓住,她越过人群,四处搜寻起来阿瑶的身影。

其他人见状,也跟在她身后,帮忙找起来。

闻人白安慰她:“可能是当时太乱,被人群冲散了,你先别急。”

明姝默不作声,心里却有些急,不知为何,她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看到阿瑶的奶娘和弟弟时得到了证实。

人群里,二人眼神急切在寻找着什么,看上去很是慌乱,明姝眼眸迅速一沉,快步冲上前去:“阿瑶呢?”

她来的突然,那奶娘先是惊了一下,进而认出了她,眼里划过一抹欣喜:“娘娘!”

她语气转为焦急,“娘娘,阿瑶她不见了啊!老身找了许久,都没瞧见她的身影!求求您,求求您派人帮帮忙,找找阿瑶……”

阿瑶的弟弟眼眶发红,一副极力隐忍的模样。

明姝眼神变幻莫测,“你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一遍。”

奶娘抹着眼泪,抽抽噎噎:“方才官爷们让我们迅速撤出城,阿瑶本来和我们一起,可她突然想起有东西忘了拿,便叫我们先走,她拿了东西随后就来,可这都许多了,老身还是没瞧见她,刚才听闻城中传来几声巨响,娘娘您说,阿瑶她……她会不会出事了?!”

明姝眉头一沉,安抚她的情绪:“您先别担心,我派人去找找,一有消息立马告诉您。”

奶娘听罢,激动地连忙鞠躬:“谢谢娘娘,太谢谢您了!”

明姝将她扶起来,转头去找负责带头的守卫军。

“城中还有百姓吗?”

那士兵见了她,站直了身子行了个礼,犹豫片刻回答:“回娘娘,属下再三确认过,除了陛下带的那一批人,所有的人都已经撤出了城,城中……应是没有百姓了。”

明姝一颗心坠入谷底,然而她却并不感到意外,阿瑶极为聪慧,而且武功不俗,就算路上发生了意外,以她的能耐,也绝不可能耽误这么久。

联想到她背上的那张藏宝图,明姝心里掠过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阿瑶她极有可能,落在了白莲教的手里。

脑子里那些断断续续的线索迅速串成了线。

白莲教为什么在这关头要炸掉晋城?

除了那个什么献祭的阵法,会不会是他们想趁乱达成什么目的?

明姝眼神变了变,连忙找到季暻,语气郑重:“快派人去找阿瑶,我怀疑她被白莲教的人掳走了,因为她身上的藏宝图!”

季暻眸光微变,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敢再耽误,叫来了阿七,吩咐下去。

明姝一颗心焦灼不已,她知道,对方挟持了阿瑶是因为她背上的藏宝图,在没有得到藏宝图之前,阿瑶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万一呢?

那些人丧心病狂,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答应了要护他们周全,可是人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明姝望了眼旁边眼神担忧的阿瑶奶娘和弟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季暻派去的人终究还是无功而返,这更加印证了明姝的猜测,她眉头紧蹙,神情凝重。

季暻瞧出她的忧虑,缓慢出声:“不必担忧,那女子不是个蠢货,就算落到白莲教手里,定然能想法子周旋拖延时间,等到我们找到她。”

明姝抿着唇没吭声,她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白莲教挟持了阿瑶,定然会前往不周山。

她眸光微闪,却听云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惊喜:“是陛下!陛下他们出来了!”

明姝眼神一怔,连忙惊喜地望过去,城门口出现了一队人马,待瞧清楚为首的那个人,明姝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

那马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冲到她面前,却没有要刹住的架势,疾风袭面,旁边的人惊呼起来,明姝却弯起了眼睛,笑起来。

下一秒,她腰身一紧,整个人被掠到了马上。

司褚含笑睨着她,唇角挑着似笑非笑,懒洋洋的声音落在她头顶:

“谁家的姑娘,胆子挺大。” 第416章 我会当真 明姝眼眸晶亮,仰着头望着他,揽着他的腰往他怀里一扑,极轻地叹息道:“你的。”

司褚哼笑一声,没勒马,甩了一鞭,纵着身下的马朝漆黑的旷野驶去。

季暻望着夜色下消失的背影,敛去眼底暗色。

明姝被司褚圈在怀里,浑身上下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边,满是新奇地望着前方的旷野。

许是为了照顾她,司褚控制着马的速度,不至于太慢,也不会太快。

夜风迅速从耳畔掠过,明姝的心跳的很快,一种饱胀的情绪充盈在胸腔,她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洋溢着久违的欣喜。

风吹过旷野,是自由的味道。

这样难得的独处,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却十分美好。

司褚纵马到了一处山坡,终于减缓了速度,他率先下马,紧接着朝明姝递出一只手。

明姝弯眸一笑,伸出手搭在他手上,身子猛地下坠,毫不意外地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淡淡的雪松味涌入鼻间,明姝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没舍得放手。

直到司褚不解风情的一句——

“还不舍得下来?我是不太介意,就是稍稍有点沉……”

明姝耳根微烫,有些羞恼地推开他,一双眼睛瞪着他:“我有那么重吗?”

司褚漆黑的眼眸浅浅弯起,眼底写满纵容,那样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明姝心里的一丁点不满也逐渐消弭。

她想起什么,突然睁大了眼,幼上而下打量起了司褚:“你没受伤?刚才我听到爆炸声……”

司褚唇角轻轻勾起:“没有。”他眼眸稍稍阴暗一瞬,“漏了几处地方,他们提前引爆了火药,不过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去抓几只老鼠费了会儿功夫。”

明姝放下心来,忽地道:“阿瑶失踪了,我怀疑她是被白莲教的人抓走了。”

司褚眯了眯眸,神色冷然:“不意外,他们一心想要藏宝图,迟早会下手,恐怕今晚的爆炸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明姝眉眼掠过忧色:“阿瑶会不会有事……”

他抬眼看着她,唇角倏地弯起:“不会。对方想要藏宝图,在没拿到之前,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动她。”

他抬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低声安抚,“放心,我会派人搜寻她的下落,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明姝眉头总算松了松。

山坡上风有些大,她的脸颊通红,眼眸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你带我来这做什么?离开太久,他们会担心的。”

司褚微蹙着眉,将她披风的带子系紧了些,竖起兜帽拢在她头顶:“放心,我已经和追影交代过。”

他揽着明姝的肩膀,带着她转身:“看那边。”

明姝疑惑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眼眸微微一睁,闪过一抹亮光。

遥远的天边,一抹亮色突破重围,黑暗慢慢褪去,于是天光乍破,更多的光涌了出来,昭示着黎明的到来。

明姝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日出。

她震撼地愣在原地。

一轮红日从天边探出了头,漫天霞光披星戴月奔赴而来,它照耀的地方,正是晋城。

象征着新生的日出。

这一刻,明姝心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被漫长的黑夜笼罩的晋城,终于迎来了新生。

黑夜漫长,天总会亮。

明姝和司褚并肩而立,沉默无言地看完了这场日出。

明姝还沉浸在震撼里无法回神,司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晋城的瘟疫已经落下帷幕,我让张敬山统计过,死在这场瘟疫里的人数以万计。”

明姝一愣,缓缓扭过头,瞧着司褚的侧脸,他眼眸映着霞光,透着一点亮,神色却很沉默。

话在舌尖转了转,她终是没忍住:“你是在……愧疚吗?”

司褚没作声,只眼睫微微一颤,极其细微的动作,如果不是明姝一直盯着他,可能都发现不了。

“‘愧疚’这个词,会出现在我身上?”

口是心非。

明姝暗暗道,眼波柔了柔:“陛下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失误,因为人心难测。”

司褚扭过头,迎着她的目光,里面的情绪令他动容。

夜色下,她眼眸熠熠生辉,嗓音温柔,似乎带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安抚人心:“你没有必要把所有事都怪在自己头上,因为那样不公平,对你不公平。”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司褚垂眸,明姝十分自然地将手塞进他手心,拉住他的手指摇晃两下。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她抿起唇,一字一句郑重道,像是在许诺。

司褚眼眸微怔,只一眼就别开视线,哑声道:“我会当真。”

明姝挽着唇,漫不经意:“那就当真。”

他垂下眼睫,眼睑处有大片阴影投落,轮廓起伏深刻,没有说话,默默将明姝的手攥得更紧。

阮娘的尸体被太守带回,得知消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先是不敢置信,等看到尸体后,紧接着眼眶发红,跪倒在地,抱着尸体无声流泪。

良久后,他情绪平静下来,第一件事是向司褚求了个恩典,允许他为亡妻收敛尸骨。

阮娘是戴罪之身,也是他的妻子。

司褚没有犹豫,应允了他。

明姝望着太守远去的背影,他向来挺直的脊背一寸寸弯了下去,像是一瞬间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她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希望有来生,他们能再续前缘。

司褚派人将城里的火药再次排查了一遍,确认所有的炸药都已经清除,这才带着众人返回。

再次回到熟悉的家园,大家的眼里都有泪光。

火药炸毁了几处地方,房屋建筑多多少少都有被波及到,这些人北安排到了临时居住所。

来往巡逻的士兵络绎不绝,伤员乖乖在医署里等待看病,甚至有百姓自发组织起了做饭的任务,城中恢复了秩序井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还能等到这一天。”

明姝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眯了眯眸,眼里了然。

是那个当初带他们进程的小兵,他嘴里啃着馒头,眼泪汪汪。 第416章 我会当真 明姝眼眸晶亮,仰着头望着他,揽着他的腰往他怀里一扑,极轻地叹息道:“你的。”

司褚哼笑一声,没勒马,甩了一鞭,纵着身下的马朝漆黑的旷野驶去。

季暻望着夜色下消失的背影,敛去眼底暗色。

明姝被司褚圈在怀里,浑身上下被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边,满是新奇地望着前方的旷野。

许是为了照顾她,司褚控制着马的速度,不至于太慢,也不会太快。

夜风迅速从耳畔掠过,明姝的心跳的很快,一种饱胀的情绪充盈在胸腔,她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洋溢着久违的欣喜。

风吹过旷野,是自由的味道。

这样难得的独处,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却十分美好。

司褚纵马到了一处山坡,终于减缓了速度,他率先下马,紧接着朝明姝递出一只手。

明姝弯眸一笑,伸出手搭在他手上,身子猛地下坠,毫不意外地撞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淡淡的雪松味涌入鼻间,明姝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没舍得放手。

直到司褚不解风情的一句——

“还不舍得下来?我是不太介意,就是稍稍有点沉……”

明姝耳根微烫,有些羞恼地推开他,一双眼睛瞪着他:“我有那么重吗?”

司褚漆黑的眼眸浅浅弯起,眼底写满纵容,那样深邃的目光注视下,明姝心里的一丁点不满也逐渐消弭。

她想起什么,突然睁大了眼,幼上而下打量起了司褚:“你没受伤?刚才我听到爆炸声……”

司褚唇角轻轻勾起:“没有。”他眼眸稍稍阴暗一瞬,“漏了几处地方,他们提前引爆了火药,不过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去抓几只老鼠费了会儿功夫。”

明姝放下心来,忽地道:“阿瑶失踪了,我怀疑她是被白莲教的人抓走了。”

司褚眯了眯眸,神色冷然:“不意外,他们一心想要藏宝图,迟早会下手,恐怕今晚的爆炸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明姝眉眼掠过忧色:“阿瑶会不会有事……”

他抬眼看着她,唇角倏地弯起:“不会。对方想要藏宝图,在没拿到之前,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动她。”

他抬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低声安抚,“放心,我会派人搜寻她的下落,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明姝眉头总算松了松。

山坡上风有些大,她的脸颊通红,眼眸却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你带我来这做什么?离开太久,他们会担心的。”

司褚微蹙着眉,将她披风的带子系紧了些,竖起兜帽拢在她头顶:“放心,我已经和追影交代过。”

他揽着明姝的肩膀,带着她转身:“看那边。”

明姝疑惑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眼眸微微一睁,闪过一抹亮光。

遥远的天边,一抹亮色突破重围,黑暗慢慢褪去,于是天光乍破,更多的光涌了出来,昭示着黎明的到来。

明姝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日出。

她震撼地愣在原地。

一轮红日从天边探出了头,漫天霞光披星戴月奔赴而来,它照耀的地方,正是晋城。

象征着新生的日出。

这一刻,明姝心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被漫长的黑夜笼罩的晋城,终于迎来了新生。

黑夜漫长,天总会亮。

明姝和司褚并肩而立,沉默无言地看完了这场日出。

明姝还沉浸在震撼里无法回神,司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晋城的瘟疫已经落下帷幕,我让张敬山统计过,死在这场瘟疫里的人数以万计。”

明姝一愣,缓缓扭过头,瞧着司褚的侧脸,他眼眸映着霞光,透着一点亮,神色却很沉默。

话在舌尖转了转,她终是没忍住:“你是在……愧疚吗?”

司褚没作声,只眼睫微微一颤,极其细微的动作,如果不是明姝一直盯着他,可能都发现不了。

“‘愧疚’这个词,会出现在我身上?”

口是心非。

明姝暗暗道,眼波柔了柔:“陛下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失误,因为人心难测。”

司褚扭过头,迎着她的目光,里面的情绪令他动容。

夜色下,她眼眸熠熠生辉,嗓音温柔,似乎带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能安抚人心:“你没有必要把所有事都怪在自己头上,因为那样不公平,对你不公平。”

掌心传来一阵温热,司褚垂眸,明姝十分自然地将手塞进他手心,拉住他的手指摇晃两下。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她抿起唇,一字一句郑重道,像是在许诺。

司褚眼眸微怔,只一眼就别开视线,哑声道:“我会当真。”

明姝挽着唇,漫不经意:“那就当真。”

他垂下眼睫,眼睑处有大片阴影投落,轮廓起伏深刻,没有说话,默默将明姝的手攥得更紧。

阮娘的尸体被太守带回,得知消息,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先是不敢置信,等看到尸体后,紧接着眼眶发红,跪倒在地,抱着尸体无声流泪。

良久后,他情绪平静下来,第一件事是向司褚求了个恩典,允许他为亡妻收敛尸骨。

阮娘是戴罪之身,也是他的妻子。

司褚没有犹豫,应允了他。

明姝望着太守远去的背影,他向来挺直的脊背一寸寸弯了下去,像是一瞬间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她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地收回了视线。

希望有来生,他们能再续前缘。

司褚派人将城里的火药再次排查了一遍,确认所有的炸药都已经清除,这才带着众人返回。

再次回到熟悉的家园,大家的眼里都有泪光。

火药炸毁了几处地方,房屋建筑多多少少都有被波及到,这些人北安排到了临时居住所。

来往巡逻的士兵络绎不绝,伤员乖乖在医署里等待看病,甚至有百姓自发组织起了做饭的任务,城中恢复了秩序井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还能等到这一天。”

明姝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眯了眯眸,眼里了然。

是那个当初带他们进程的小兵,他嘴里啃着馒头,眼泪汪汪。 第417章 看住谁? 那小兵也看见了明姝,怔了片刻,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随即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惊喜之色,他快步走过来,神色显得很是激动,然而到了明姝跟前,却有些局促起来。

他红着脸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卑职参见贵妃娘娘!”

明姝笑盈盈觑着他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脸,唇角翘起:“起来。”

小兵见她如此亲民,脸上的局促淡了几分,抬起眼亮晶晶地瞧着她。

明姝被他这大狗狗般湿漉漉的眼神给逗笑,心里觉得有趣:“干嘛这样瞧着本宫?”

小兵羞涩地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卑职想替百姓们谢谢您,如果不是娘娘您,这次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他眸光稍稍黯淡。

明姝愣了一下,蓦地弯唇笑出了声:“谢我?这功劳本宫可不敢冒领,你该谢的,是越神医,她为了研制出解药,可是几天几夜没睡呢。”

坦白来说,如果没有越扶光,这场瘟疫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落下帷幕,真要论功行赏,她才是最大的功臣。

小兵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越神医的确医术高明,这是毋庸置疑的!”他抬头定定瞧着明姝,眼神赤诚,“可娘娘当日在太守府门前说的话,同样让卑职印象深刻。”

他眼里闪动着最纯粹炽烈的光芒,让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娘娘真乃奇女子。”

……

——

晋城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司褚又去了旁边几个遭了洪水的城镇视察一番。

堤坝该修补的修补,赈灾粮该派发的派发,每家每户出一个男丁修补堤坝,还另有赏银拿,甚至还特地下达圣旨,免了这几座城镇五年赋税。

至于那些落草为寇的,愿意接受朝廷招安,则收入部队,不愿意的,则派出武力镇压。

这年头,那些土匪都是走投无路了这才落草为寇混口饭吃,朝廷既然有意要安抚接济他们,没人愿意冒那个风险去当土匪,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毕竟司褚并不是什么好性子,那些不愿意接受招安,执意要和朝廷对着干的,血淋淋的下场就摆在眼前。

人家愿意递台阶,就顺着台阶下了。

很快,民不聊生的情况渐渐有所改善,白莲教的阴谋和种种恶行被揭露,引来天下百姓的唾骂,而陛下和贵妃娘娘在晋城的所作所为不知怎么的传了出去,司褚那臭了八百年的名声,竟然有所好转,这又是后话。

此间事了,前往不周山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越扶光不止一次提醒明姝:“他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他性子要强不愿意示弱,这一路,你务必要多看管他。”

要放在从前,她是发了疯才会将“看管”这个词用在司褚身上,这等混世魔王,他不霍霍别人已然是阿弥陀佛,谁敢管他?谁能管他?

是嫌自己命太长么?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情么,一物降一物罢了。

深知此事严重性的明姝郑重地应了下来:“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看住他。”

“看住谁?”

她话音刚落,一道慵懒的嗓音从门口掠了进来,循声望去,司褚慢悠悠撩了下袍摆,从门口跨进来。

他今日穿了身雨过天青色衣裳,很是素净,与他以往华丽的风格截然不同,让人眼前一亮,如同哪家的清贵公子,抬起眼看过来的瞬间,那迤逦的眉眼,有种惊艳的时空交错感。

明姝迎过去,自然而然地拉着他的手,仰头望他,眸里蕴着神光:“你怎么来了?”

司褚眉轻佻,斜眼看她,眉眼风流蕴藉:“来不得?”他唇微翘,意味不明哼了一声,瞥向越扶光,“我若是不来,也听不到你们背地里议论我。”

越扶光接受到了他眼神里暗含的警告之色,头皮微微发麻,心里叫苦不迭:这位祖宗什么时候来的?他到底听了多少?

被司褚这样阴沉沉的视线给盯着,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咳咳倒也不是她怕,她就是不愿打扰人家小两口独处……

越扶光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往门口挪动,颇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明姝,不过同情归同情,可丝毫没影响她决定跑路的决心:“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哈,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她说着,也不去敢看明姝的表情,小心翼翼从司褚留的一丝丝缝隙里身子贴着门挤过去,然后火速开溜!

明姝:“……”

好一个翻脸无情!

她无语片刻,转眸看向司褚,眸光含嗔:“越姑娘也是一番好意,你故意吓她做什么?”

司褚幽幽冷哼一声,眸光闪过不悦:“她话太多了。”

明姝撇了撇唇,拽住他的衣袖往里拖:“阿瑶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司褚被她按着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有些无奈,闻言眉微蹙,摇摇头:“还没有,我派出去的探子在一处疑似是白莲教窝点的山寨发现了白莲教的行踪,不过里面并没有阿瑶的身影,她应该被他们带去其他地方了。”他端起茶盏喝了口润润嗓子。

明姝眉头微皱,眼底掠过一丝忧愁,搭在司褚肩上的手微微捏紧。

白莲教的人会把阿瑶带去哪儿呢?

司褚察觉到她的走神,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跟前,乌沉沉的眸眼尾挑起,瞧着她:“担心她?”他唇边掠过一丝极轻的笑,语调玩味,“她之前那样对你,你都不介意?”

明姝抿了抿唇,眉头沉了沉,微微撅起嘴:“一码归一码,当初我那是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后来知道了只觉得心疼,这丫头也不容易。再说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答应了人家的请求,总不好过河拆桥?”

她小嘴叭叭个不停,模样很是较真,像是生怕司褚反悔。

司褚瞧着,眼里的笑意慢慢漾了出来,捏了捏她的手,沉吟片刻,语意安抚:“放心,我已经决定,后日便启程,前往不周山。”

明姝微微睁大了眼,眼底闪过错愕:“这么快?”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这件事拖不得,越快越好! 第417章 看住谁? 那小兵也看见了明姝,怔了片刻,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随即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惊喜之色,他快步走过来,神色显得很是激动,然而到了明姝跟前,却有些局促起来。

他红着脸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卑职参见贵妃娘娘!”

明姝笑盈盈觑着他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脸,唇角翘起:“起来。”

小兵见她如此亲民,脸上的局促淡了几分,抬起眼亮晶晶地瞧着她。

明姝被他这大狗狗般湿漉漉的眼神给逗笑,心里觉得有趣:“干嘛这样瞧着本宫?”

小兵羞涩地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卑职想替百姓们谢谢您,如果不是娘娘您,这次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他眸光稍稍黯淡。

明姝愣了一下,蓦地弯唇笑出了声:“谢我?这功劳本宫可不敢冒领,你该谢的,是越神医,她为了研制出解药,可是几天几夜没睡呢。”

坦白来说,如果没有越扶光,这场瘟疫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落下帷幕,真要论功行赏,她才是最大的功臣。

小兵眨了眨眼睛,思索片刻:“越神医的确医术高明,这是毋庸置疑的!”他抬头定定瞧着明姝,眼神赤诚,“可娘娘当日在太守府门前说的话,同样让卑职印象深刻。”

他眼里闪动着最纯粹炽烈的光芒,让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娘娘真乃奇女子。”

……

——

晋城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司褚又去了旁边几个遭了洪水的城镇视察一番。

堤坝该修补的修补,赈灾粮该派发的派发,每家每户出一个男丁修补堤坝,还另有赏银拿,甚至还特地下达圣旨,免了这几座城镇五年赋税。

至于那些落草为寇的,愿意接受朝廷招安,则收入部队,不愿意的,则派出武力镇压。

这年头,那些土匪都是走投无路了这才落草为寇混口饭吃,朝廷既然有意要安抚接济他们,没人愿意冒那个风险去当土匪,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毕竟司褚并不是什么好性子,那些不愿意接受招安,执意要和朝廷对着干的,血淋淋的下场就摆在眼前。

人家愿意递台阶,就顺着台阶下了。

很快,民不聊生的情况渐渐有所改善,白莲教的阴谋和种种恶行被揭露,引来天下百姓的唾骂,而陛下和贵妃娘娘在晋城的所作所为不知怎么的传了出去,司褚那臭了八百年的名声,竟然有所好转,这又是后话。

此间事了,前往不周山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越扶光不止一次提醒明姝:“他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他性子要强不愿意示弱,这一路,你务必要多看管他。”

要放在从前,她是发了疯才会将“看管”这个词用在司褚身上,这等混世魔王,他不霍霍别人已然是阿弥陀佛,谁敢管他?谁能管他?

是嫌自己命太长么?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情么,一物降一物罢了。

深知此事严重性的明姝郑重地应了下来:“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看住他。”

“看住谁?”

她话音刚落,一道慵懒的嗓音从门口掠了进来,循声望去,司褚慢悠悠撩了下袍摆,从门口跨进来。

他今日穿了身雨过天青色衣裳,很是素净,与他以往华丽的风格截然不同,让人眼前一亮,如同哪家的清贵公子,抬起眼看过来的瞬间,那迤逦的眉眼,有种惊艳的时空交错感。

明姝迎过去,自然而然地拉着他的手,仰头望他,眸里蕴着神光:“你怎么来了?”

司褚眉轻佻,斜眼看她,眉眼风流蕴藉:“来不得?”他唇微翘,意味不明哼了一声,瞥向越扶光,“我若是不来,也听不到你们背地里议论我。”

越扶光接受到了他眼神里暗含的警告之色,头皮微微发麻,心里叫苦不迭:这位祖宗什么时候来的?他到底听了多少?

被司褚这样阴沉沉的视线给盯着,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咳咳倒也不是她怕,她就是不愿打扰人家小两口独处……

越扶光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往门口挪动,颇有些同情地看了眼明姝,不过同情归同情,可丝毫没影响她决定跑路的决心:“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哈,你们慢慢聊,慢慢聊……”

她说着,也不去敢看明姝的表情,小心翼翼从司褚留的一丝丝缝隙里身子贴着门挤过去,然后火速开溜!

明姝:“……”

好一个翻脸无情!

她无语片刻,转眸看向司褚,眸光含嗔:“越姑娘也是一番好意,你故意吓她做什么?”

司褚幽幽冷哼一声,眸光闪过不悦:“她话太多了。”

明姝撇了撇唇,拽住他的衣袖往里拖:“阿瑶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司褚被她按着在椅子上坐下,神情有些无奈,闻言眉微蹙,摇摇头:“还没有,我派出去的探子在一处疑似是白莲教窝点的山寨发现了白莲教的行踪,不过里面并没有阿瑶的身影,她应该被他们带去其他地方了。”他端起茶盏喝了口润润嗓子。

明姝眉头微皱,眼底掠过一丝忧愁,搭在司褚肩上的手微微捏紧。

白莲教的人会把阿瑶带去哪儿呢?

司褚察觉到她的走神,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跟前,乌沉沉的眸眼尾挑起,瞧着她:“担心她?”他唇边掠过一丝极轻的笑,语调玩味,“她之前那样对你,你都不介意?”

明姝抿了抿唇,眉头沉了沉,微微撅起嘴:“一码归一码,当初我那是不知道她家的情况,后来知道了只觉得心疼,这丫头也不容易。再说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答应了人家的请求,总不好过河拆桥?”

她小嘴叭叭个不停,模样很是较真,像是生怕司褚反悔。

司褚瞧着,眼里的笑意慢慢漾了出来,捏了捏她的手,沉吟片刻,语意安抚:“放心,我已经决定,后日便启程,前往不周山。”

明姝微微睁大了眼,眼底闪过错愕:“这么快?”

不过很快她又高兴起来,这件事拖不得,越快越好! 第418章 白神仙 太守府门口,来往的守卫往马车上搬东西。

明姝裹着白色大氅,内衬是条红裙,裙摆四散开来,如同雪中绽放的红梅,她仰着脖子望着面前的人们,鼻尖微微发红,眼睛黑亮亮的:“都回去,这么冷的天,别送了。”

温知意和王鸢看着她,眼里闪过不舍。

王鸢瘪了瘪嘴,抱住她的手臂撒娇:“明姝姐姐,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明姝眉眼掠过一丝无奈:“不行,此行太危险了,谁都不能保证路上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不能带着你。”她抬手摸摸她的头,“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王鸢虽然依旧不太高兴,但是被明姝这样安抚一番,到底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排。

温知意将手炉塞到明姝怀里,叹了口气温声嘱咐:“路上小心。”

明姝将手炉拢入袖中,嘴角弯了弯,接受她的好意:“你们也万事小心,虽说城中留有不少守卫军,可还是早提防白莲教的人卷土重来。”

如果对方不是诚心找死的话,应该不会再回来,毕竟季暻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明姝和几人又寒暄了两句,马车上,司褚撩起帘子看过来,支着下巴眸光散漫。

他没有出声,明姝却读懂了他眼神的催促之意,她回过头来,歉意地笑了笑,温知意是个知情知趣的,赶在明姝开口之前,朝她眨了眨眼睛:“行了,赶紧去,不然有人该等急了。”

说完她自己也有些诧异,要是换做从前,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开堂堂暴君的玩笑。

主要是司褚最近表现出来的模样的确和传闻中有所不同。

明姝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回来再聊?”

“去去!”王鸢推着她朝马车的方向走。

云芷搭了把手,扶明姝上车,她弯腰钻进马车,司褚伸出一只手来,明姝便毫不犹豫搭了上去,顺着力道坐到了他的身边,随即撩开帘子和一行人挥手作别。

没一会儿,追影过来禀报:“陛下,东西已经装载完毕,可以出发了。”

司褚懒洋洋地闭眼:“启程。”

“是!”追影转身朝队伍的前面走去。

“出发!”

马车缓缓驶动。

窗外的风凛冽冻人,明姝刚一放下了帘子,赶紧将膝上的手炉捧了起来,冻僵的手这才找回了知觉。

她呵着气哆嗦道:“这里的冬天也太冷了!”

司褚觑她一眼,将旁边叠的整齐的毯子拽过来,搭在她膝上,嗤笑了声:“这算什么?盛京的冬天还要冷些。”

明姝缩了下脖子,无法想象,比这还要冷是个什么情况。

马车里铺着毛绒绒的地毯,角落里染着一盆银丝碳,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简直是两个世界,明姝不哆嗦了,脑子开始转了起来:“我们直奔不周山么?可不周山不是存在于神话传说里吗?我们要怎么找到它?”

司褚微微眯起眼,干净利落:“等。”

明姝不明所以:“等……什么?”

司褚唇角微微翘起,眼底划过意味深长,颇有些高深莫测地道:“等一个时机。”

明姝不愿暴露自己很没见识,于是皱起眉装模作样的思考起来。

他看穿了她的逞强,面上一哂,耐心地解释起来:“传说中,不周山出现在云泽山脉一带,每逢血月之夜才会显现,而七天后,恰好是下一个血月,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所以白莲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同样的,他也不会。

明姝恍然大悟。

所以,觊觎藏宝阁的人都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喃喃道:“难怪你让季暻带上这么多人。”

此次出行,按理说应该低调一些,然而司褚却带了很大一批人马。

除了她、司褚、季暻、越扶光、闻人白和贺兰潋、还有云芷追影邀月等人外,格外带了一批亲卫队。

如此浩浩荡荡的人马,未免太过招摇,引来有心人的注意,对他们的行动不利。

现在她才明白了司褚的用意,觊觎这藏宝阁的人肯定不止他们和白莲教,江湖上的人闻风而动,谁不想发这一笔横财?

所以他们这一路要面对的敌人肯定不少,一次两次或许还有精力,可次数多了难免容易出岔子,带上这么一批人,安全有了保障不说,别的人就算想要动手,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司褚见她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松,脸色也丰富多彩,不禁抬手戳了戳她的脸蛋,柔软的触感意料之中的好,对上明姝懵然的双眼,他不动声色地又戳了一下:“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在。”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些脚程,先睡一会儿。”

明姝眨了眨眼睛:“好。”

她挑了个姿势,拉了拉毯子,靠着窗睡下。

——

“你在干什么?”贺兰潋仰着面前神叨叨的人,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闻人白手里拿着罗盘,闭着眼回应他:“看不出来么?占卜。”

贺兰潋诧异地挑了挑眉,身子坐直了些,饶有兴致地问:“你还真会算命?”

闻人白撩开眼皮看他,黑沉沉的眼底掠过一抹无奈:“贫道靠这个吃饭。”

傅明野懒洋洋嗑着瓜子,闻言轻嗤一声,冲着贺兰潋道:“你以为他和街上那些所谓的半仙一样么?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师兄有个外号叫‘白神仙’。”

贺兰潋嘴角抽了抽,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瞥了眼闻人白:“还白神仙,看不出来你还挺中二啊!”

闻人白还没说什么,傅明野唇角微撇,眼神鄙夷:“你懂个屁!这说的是他铁口直断,堪比神仙!我师兄卜过的卦,就没有出错的!”

闻人白听不下去,红着脸拉他:“还是有的。”

傅明野被拆台,很不高兴地瞪他一眼,没看见他吹牛吹的正上头呢?

“噗嗤”

贺兰潋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双潋滟的眸子别有意味地看向闻人白,拖长了语调慢悠悠道:“好,白神仙,那你可算出此行的吉凶了?”

他说这话意为调侃,然而闻人白却正了色,眼神凝重且复杂,看着二人缓慢道:

“大凶!” 第419章 小姑子 “大凶?”

二人诧异地瞪大了眼,贺兰潋眯了眯眸,眼里的质疑就差没写在脸上:“你确定?”

闻人白脸色沉重没有说话,傅明野皱着眉:“意思是说,我们会遇到很危险的情况,就没有破解之法么?”

“破解之法……”闻人白盯着眼前的罗盘,眸光倏地沉了沉。

兴许是有的。

马车来到行驶到一处荒野树林,天色已经擦黑,夜里赶路到底不比白天,未知的危险数不胜数。

司褚下令停下就地休整,今晚就歇在这儿了。

林间寂静,只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桀桀的声音,听着怪瘆人。

“好冷好冷!”打开帘子,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人脑子都霎时清明了起来,明姝搓着手臂下了马车,树梢上“扑腾”一声惊起一只鸟儿,积雪簌簌落下,吓得她双眸一睁,眼底划过一抹惊恐。

司褚回过头来,就看见她这副怂样,唇角蓦地一扯:“一只山雀而已,瞧你这胆量!”说着,眉眼略有嫌弃地伸出手来。

明姝不服气地梗了梗脖子,正想反驳几句,瞥见他递过来的手,那股气还没涌上来便悄无声息消弭,她抿了抿唇克制着嘴角的上扬,矜持片刻将手放上去。

训练有素的士兵已经自觉地生起了火,架起了炉子,动作十分熟练。

明姝自觉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心安理得地凑到燃起的火堆旁坐享其成,她伸手烤着火,十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没一会儿,季暻过来,瞥了眼烤火的她,明姝察觉到面前站了人,下意识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和他的眼神来了个对视,她愣了一下,乖巧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好奇道:“哥,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活像是他打扰了他们一样。

季暻心里升起微妙的不悦,淡淡瞥了眼她,没搭理她,而是看向司褚:“陛下,微臣有发现。”

司褚正在烤肉,肉是之前太守送的,这天气放几天也不会坏,他抬眼瞧了眼季暻,点点头,将没烤完的肉塞到明姝手里继续烤,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站起身跟着季暻离开。

明姝看了眼二人离去的方向,眼底掠过茫然:她最近有得罪季暻吗?这人也太奇怪了?

不过季暻一向令人捉摸不透,她也没多想。

木棍上插着的肉被火炙烤发出“滋啦”声响,明姝吸了吸鼻子,本来不太饿,被这烤肉香勾起了肚中馋虫。

旁边靠过来一人,她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扬起一抹笑:“越姑娘。”

越扶光笑了笑,挨着她坐下,摊开手在火边烤:“还挺香。”

明姝顿时会意,眨了眨眼睛,让人给她拿了一块,对方哈哈大笑起来:“真了解我,谢了!”

两人围坐着火堆一起烤,越扶光清了清嗓子,明姝下意识望向她,等待着她开口。

火光映在对方脸上,不知是那光线的问题还是怎么,明姝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了一抹类似于羞涩的情绪,她怀疑是自己眼花。

这个词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身上?

越扶光被明姝那直白的目光瞧着,饶是来之前再三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会儿也难得有些局促,她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语意含糊:“明姝,你哥哥他……他”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眸光亮亮的:“他可有婚配?”

明姝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直白的女子,一时间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同时又忍不住失笑,别说,这样的行事作风,还真挺符合越扶光的一贯风格。

坦坦荡荡。

她轻轻眨了眨眼,假装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应是没有的,你不知道,我哥哥这个人,主意很正,我爹可管不了他。”

她说完,就看到越扶光眼底的光愈发亮:“那,他可有心上人?”

明姝眼眸微瞪,似是消化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心思藏的深……”

她说的并非假话,原着里季暻是终生未娶,对女主或许有那么些特殊,可始终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到最后也看不出来,他究竟喜不喜欢人家。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无数读者争着要给她当嫂子。

越扶光眼神微黯,明姝话音一转,神色自若地道:“不过嘛,我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军营里,那种地方你也知道,难得会有女子,时间长了,看头母猪也觉得是天仙了!”

都说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军中是有些供人取乐的军妓。可季暻那性子,八成是不屑于碰的,明姝大胆的揣测一下,这厮八成还是童子鸡!

越扶光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她为人热情大方,性格直爽,和季暻那腹黑的狗东西刚好互补,给她当嫂子的话,好像也不错?

明姝不介意撮合一下。

越扶光受她的暗示,果然眼神一震,重燃起火焰,她兀自闷头想了一会儿,连手上的肉烤焦了也没注意,明姝替她翻了个面,她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谢谢!”

“不客气。”明姝眨眨眼,似是不经意道,“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同样适用,我哥那沉闷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别指望他主动追谁,不过嘛,万事皆有可能,我倒是很期待那一天。”

她自顾自的说完,发现越扶光一脸若有所思,那皱着眉头认真的小模样,仿佛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看的她险些笑出声!

越扶光抱住明姝的手臂,一脸感激地望着她:“谢谢了小姑子!”

脱口而出完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哈?”明姝缓缓挑了挑眉,眼神疑惑。

越扶光面不改色:“不好意思,嘴瓢了,呀,你手上的肉烤好了?”

明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快地抱着肉研究起来。

越扶光眼神怜爱地看着她:小丫头真好骗,一看就没经历过人心险恶。

她把自己当朋友,可自己却想当她嫂子。

越扶光心想:以后还是多补偿她一下。

明姝眼神感叹:这烤肉可真烤肉啊! 第419章 小姑子 “大凶?”

二人诧异地瞪大了眼,贺兰潋眯了眯眸,眼里的质疑就差没写在脸上:“你确定?”

闻人白脸色沉重没有说话,傅明野皱着眉:“意思是说,我们会遇到很危险的情况,就没有破解之法么?”

“破解之法……”闻人白盯着眼前的罗盘,眸光倏地沉了沉。

兴许是有的。

马车来到行驶到一处荒野树林,天色已经擦黑,夜里赶路到底不比白天,未知的危险数不胜数。

司褚下令停下就地休整,今晚就歇在这儿了。

林间寂静,只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桀桀的声音,听着怪瘆人。

“好冷好冷!”打开帘子,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人脑子都霎时清明了起来,明姝搓着手臂下了马车,树梢上“扑腾”一声惊起一只鸟儿,积雪簌簌落下,吓得她双眸一睁,眼底划过一抹惊恐。

司褚回过头来,就看见她这副怂样,唇角蓦地一扯:“一只山雀而已,瞧你这胆量!”说着,眉眼略有嫌弃地伸出手来。

明姝不服气地梗了梗脖子,正想反驳几句,瞥见他递过来的手,那股气还没涌上来便悄无声息消弭,她抿了抿唇克制着嘴角的上扬,矜持片刻将手放上去。

训练有素的士兵已经自觉地生起了火,架起了炉子,动作十分熟练。

明姝自觉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心安理得地凑到燃起的火堆旁坐享其成,她伸手烤着火,十分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没一会儿,季暻过来,瞥了眼烤火的她,明姝察觉到面前站了人,下意识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和他的眼神来了个对视,她愣了一下,乖巧地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好奇道:“哥,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活像是他打扰了他们一样。

季暻心里升起微妙的不悦,淡淡瞥了眼她,没搭理她,而是看向司褚:“陛下,微臣有发现。”

司褚正在烤肉,肉是之前太守送的,这天气放几天也不会坏,他抬眼瞧了眼季暻,点点头,将没烤完的肉塞到明姝手里继续烤,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站起身跟着季暻离开。

明姝看了眼二人离去的方向,眼底掠过茫然:她最近有得罪季暻吗?这人也太奇怪了?

不过季暻一向令人捉摸不透,她也没多想。

木棍上插着的肉被火炙烤发出“滋啦”声响,明姝吸了吸鼻子,本来不太饿,被这烤肉香勾起了肚中馋虫。

旁边靠过来一人,她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扬起一抹笑:“越姑娘。”

越扶光笑了笑,挨着她坐下,摊开手在火边烤:“还挺香。”

明姝顿时会意,眨了眨眼睛,让人给她拿了一块,对方哈哈大笑起来:“真了解我,谢了!”

两人围坐着火堆一起烤,越扶光清了清嗓子,明姝下意识望向她,等待着她开口。

火光映在对方脸上,不知是那光线的问题还是怎么,明姝竟然从她脸上看出了一抹类似于羞涩的情绪,她怀疑是自己眼花。

这个词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身上?

越扶光被明姝那直白的目光瞧着,饶是来之前再三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会儿也难得有些局促,她垂眸避开她的视线,语意含糊:“明姝,你哥哥他……他”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眸光亮亮的:“他可有婚配?”

明姝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直白的女子,一时间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同时又忍不住失笑,别说,这样的行事作风,还真挺符合越扶光的一贯风格。

坦坦荡荡。

她轻轻眨了眨眼,假装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应是没有的,你不知道,我哥哥这个人,主意很正,我爹可管不了他。”

她说完,就看到越扶光眼底的光愈发亮:“那,他可有心上人?”

明姝眼眸微瞪,似是消化了一会儿,有些为难地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心思藏的深……”

她说的并非假话,原着里季暻是终生未娶,对女主或许有那么些特殊,可始终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到最后也看不出来,他究竟喜不喜欢人家。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无数读者争着要给她当嫂子。

越扶光眼神微黯,明姝话音一转,神色自若地道:“不过嘛,我哥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军营里,那种地方你也知道,难得会有女子,时间长了,看头母猪也觉得是天仙了!”

都说当兵两三年,母猪赛貂蝉,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军中是有些供人取乐的军妓。可季暻那性子,八成是不屑于碰的,明姝大胆的揣测一下,这厮八成还是童子鸡!

越扶光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她为人热情大方,性格直爽,和季暻那腹黑的狗东西刚好互补,给她当嫂子的话,好像也不错?

明姝不介意撮合一下。

越扶光受她的暗示,果然眼神一震,重燃起火焰,她兀自闷头想了一会儿,连手上的肉烤焦了也没注意,明姝替她翻了个面,她才回过神来,连忙道:“谢谢!”

“不客气。”明姝眨眨眼,似是不经意道,“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同样适用,我哥那沉闷的性子,恐怕这辈子都别指望他主动追谁,不过嘛,万事皆有可能,我倒是很期待那一天。”

她自顾自的说完,发现越扶光一脸若有所思,那皱着眉头认真的小模样,仿佛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看的她险些笑出声!

越扶光抱住明姝的手臂,一脸感激地望着她:“谢谢了小姑子!”

脱口而出完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哈?”明姝缓缓挑了挑眉,眼神疑惑。

越扶光面不改色:“不好意思,嘴瓢了,呀,你手上的肉烤好了?”

明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欢快地抱着肉研究起来。

越扶光眼神怜爱地看着她:小丫头真好骗,一看就没经历过人心险恶。

她把自己当朋友,可自己却想当她嫂子。

越扶光心想:以后还是多补偿她一下。

明姝眼神感叹:这烤肉可真烤肉啊! 第420章 被你发现了啊 风过林梢,树叶发出簌簌声响,远处的寒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明姝瞧见面前的越扶光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坐直了身子。

她眉头微皱,不由有些疑惑:“怎么了?”

越扶光的视线逡巡四周,眉尖紧蹙,神色凝重:“好像,有人来了……”

明姝眼里露出惊讶之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唰”地一声,四周的将士纷纷拔出了刀,为首的亲卫队队长冷声呵斥:“敌袭!警戒!”

“保护好陛下和娘娘!”

就在这话落下的时候,密林四面八方显现出黑黢黢的影子,寒光乍现,那些影子持着刀一拥而上,显然是有备而来!

那些黑衣人好似训练有素,迅速地和士兵们纠缠在一起,战争一触即发!

越扶光神色冷然,站起身来,皱着眉将手里的烤肉往火堆里一扔,暗骂了一句:“还真会挑时候!”

她手抚上腰间,上前两步正欲加入,兀地想起了什么,扭头看过来,瞧见明姝也站了起来,神色警惕地将一个烧火棍攥在手里,额角轻轻跳了两下,将她拉过来:“跟紧我!”

明姝抿着唇点点头,看向混乱的人群,暗暗焦急地搜寻起了司褚的身影。

比起她那连三脚猫功夫都称不上的花架子,越扶光是有些武艺傍身的,再加上其他士兵都有意围成一个圈将明姝护在里面,一时间倒没几个人能近身。

她抬腿一脚踹开一个人,有些气恼地皱起眉头:“不行,这里人太多了!我带你去找司褚!”

这正合明姝的意。

她连忙点头:“好!”

越扶光护着明姝往司褚的方向走,不过行进的途中有些困难,绵延不绝的人往这里扑过来,就连明姝也瞧出苗头了。

这些人……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她无意间拧紧了眉,没来得及深思,被越扶光冷冽的声音打断:“没完没了了是!”

她提着软剑,面不改色割破了一个人的喉咙。

明姝微微有些吃惊,她还以为越扶光那双手只会治病救人,没想到杀人的时候同样干脆利落!

许是见了血,越扶光明显眼神变得有些兴奋起来,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可惜身后还拽着明姝,这让她难免束手束脚。

就在这时,明姝的手臂猛地被拽住,她心神一惊,想也不想地抬手劈去,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急忙刹住了动作,眼里迸发出惊喜之色:“崽崽?!”

司褚垂眸盯着她,眸色隐约含着一抹冰冷的审视,脸上没什么表情。

明姝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说不上来,面前的人一脸关切地瞧着她,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只是她的错觉:“可有伤着?”

她连忙摇摇头。

越扶光见到司褚,可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找着你了,喏,你媳妇儿就交给你自己护着,累死姑奶奶了!”

司褚瞧了她一眼,没说话。

越扶光也没觉得奇怪,这厮一向这个狗德行。她松开明姝的手,活动着手腕,兴致冲冲地朝着人群冲去,显然是去砍人了。

明姝这才有空看向司褚,开口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她语气含着一抹委屈,司褚没应声,抬眸环视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语气凝重:“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他拽着明姝的力道有些重,她被迫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语气疑惑:“可是他们那边……我们不去帮忙吗?”

“不必。”他的步子很急,明姝几乎是小跑起来才能跟上,她以为司褚是被刚才的情况吓着了,所以才有些异常,连忙安慰他。

“你放心,我真的没受伤!”

司褚闷头不吭声。

“娘娘!”

明姝循声望过去,看到云芷追来,眼睛一亮,她拽了拽司褚的衣袖:“等一下!是云芷!”

云芷裙摆微乱,脸色煞白,眼睛也有点红,不过还算的上镇定,嘤嘤地扑了过来:“娘娘,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

“好丫头,没受伤?”明姝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问道。

云芷摇摇头,还想再说什么,扭头瞥见陛下冷眼瞧着她,头皮微微发麻。

司褚语气有些不耐:“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云芷缩了缩脖子,点点头,小心翼翼扶着明姝。

——

越扶光好久没能这样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堪称酣畅淋漓,她将软剑从一个人身体里抽出来,扭头瞥见冷着脸匆匆赶来的季暻和司褚。

季暻也瞧见她,上前两步,语气有些沉:“越姑娘,不知可有见过舍妹?我听见下属说,瞧见她和你一起。”

“明姝?”越扶光下意识看向司褚,语气纳闷儿,“她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吗?诶,她人呢?”

司褚神色顿时冷下来,眼神如利箭似的,逼近一步:“你说什么?”

季暻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起来:“越姑娘,陛下一直和我在一起,不知你是什么时候瞧见他和明姝走的?”

“就……就刚才没多久啊,司褚过来把明姝给带走了。”越扶光张了张嘴,呆呆看了眼司褚,“你是说,把明姝带走的人那个人不是你?!”

司褚眸光冰冷,抿紧了唇,转身离开。

季暻瞧越扶光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眼神沉下去,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越姑娘,有人冒充陛下,在你眼皮子底下把我妹妹带走了。”

他话音稍顿,语调轻轻上扬,透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我听说越姑娘医术高明,区区易容术,竟也能瞒过姑娘的眼睛?”

越扶光猛地抬头,语气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故意?”

季暻眉头轻皱,稍稍敛神:“是在下冒犯了。”

四周越来越安静,安静中透着一丝不详。

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若有若无的暖香没入鼻间。

明姝心里迅速一沉,轻咬着唇狠心往地上一扑:“哎哟!”

云芷惊叫一声:“娘娘,您没事?”

前面的人被迫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眉眼在夜色下有些模糊:“怎么了?”

的确是司褚的模样,也是他的声音。

可明姝只觉得心惊。

她语气沮丧,带着女儿家的娇嗔:“我脚崴了,走不动了。”

那人沉默着没说话。

明姝袖中的手逐渐攥紧,一派天真地仰起头:“我看这里也挺安全的,要不咱们先在这儿歇一会儿?”

气氛胶着沉默,就连云芷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挽着明姝的手有些发颤。

那人轻笑一声,开口是全然陌生的嗓音:“倒是有些小聪明,竟被你发现了啊。” 第420章 被你发现了啊 风过林梢,树叶发出簌簌声响,远处的寒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明姝瞧见面前的越扶光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坐直了身子。

她眉头微皱,不由有些疑惑:“怎么了?”

越扶光的视线逡巡四周,眉尖紧蹙,神色凝重:“好像,有人来了……”

明姝眼里露出惊讶之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唰”地一声,四周的将士纷纷拔出了刀,为首的亲卫队队长冷声呵斥:“敌袭!警戒!”

“保护好陛下和娘娘!”

就在这话落下的时候,密林四面八方显现出黑黢黢的影子,寒光乍现,那些影子持着刀一拥而上,显然是有备而来!

那些黑衣人好似训练有素,迅速地和士兵们纠缠在一起,战争一触即发!

越扶光神色冷然,站起身来,皱着眉将手里的烤肉往火堆里一扔,暗骂了一句:“还真会挑时候!”

她手抚上腰间,上前两步正欲加入,兀地想起了什么,扭头看过来,瞧见明姝也站了起来,神色警惕地将一个烧火棍攥在手里,额角轻轻跳了两下,将她拉过来:“跟紧我!”

明姝抿着唇点点头,看向混乱的人群,暗暗焦急地搜寻起了司褚的身影。

比起她那连三脚猫功夫都称不上的花架子,越扶光是有些武艺傍身的,再加上其他士兵都有意围成一个圈将明姝护在里面,一时间倒没几个人能近身。

她抬腿一脚踹开一个人,有些气恼地皱起眉头:“不行,这里人太多了!我带你去找司褚!”

这正合明姝的意。

她连忙点头:“好!”

越扶光护着明姝往司褚的方向走,不过行进的途中有些困难,绵延不绝的人往这里扑过来,就连明姝也瞧出苗头了。

这些人……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她无意间拧紧了眉,没来得及深思,被越扶光冷冽的声音打断:“没完没了了是!”

她提着软剑,面不改色割破了一个人的喉咙。

明姝微微有些吃惊,她还以为越扶光那双手只会治病救人,没想到杀人的时候同样干脆利落!

许是见了血,越扶光明显眼神变得有些兴奋起来,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可惜身后还拽着明姝,这让她难免束手束脚。

就在这时,明姝的手臂猛地被拽住,她心神一惊,想也不想地抬手劈去,却在看到那人的脸时急忙刹住了动作,眼里迸发出惊喜之色:“崽崽?!”

司褚垂眸盯着她,眸色隐约含着一抹冰冷的审视,脸上没什么表情。

明姝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说不上来,面前的人一脸关切地瞧着她,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冰冷只是她的错觉:“可有伤着?”

她连忙摇摇头。

越扶光见到司褚,可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找着你了,喏,你媳妇儿就交给你自己护着,累死姑奶奶了!”

司褚瞧了她一眼,没说话。

越扶光也没觉得奇怪,这厮一向这个狗德行。她松开明姝的手,活动着手腕,兴致冲冲地朝着人群冲去,显然是去砍人了。

明姝这才有空看向司褚,开口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吓死我了……”

她语气含着一抹委屈,司褚没应声,抬眸环视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语气凝重:“这里不安全,跟我走。”

他拽着明姝的力道有些重,她被迫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语气疑惑:“可是他们那边……我们不去帮忙吗?”

“不必。”他的步子很急,明姝几乎是小跑起来才能跟上,她以为司褚是被刚才的情况吓着了,所以才有些异常,连忙安慰他。

“你放心,我真的没受伤!”

司褚闷头不吭声。

“娘娘!”

明姝循声望过去,看到云芷追来,眼睛一亮,她拽了拽司褚的衣袖:“等一下!是云芷!”

云芷裙摆微乱,脸色煞白,眼睛也有点红,不过还算的上镇定,嘤嘤地扑了过来:“娘娘,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

“好丫头,没受伤?”明姝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问道。

云芷摇摇头,还想再说什么,扭头瞥见陛下冷眼瞧着她,头皮微微发麻。

司褚语气有些不耐:“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云芷缩了缩脖子,点点头,小心翼翼扶着明姝。

——

越扶光好久没能这样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堪称酣畅淋漓,她将软剑从一个人身体里抽出来,扭头瞥见冷着脸匆匆赶来的季暻和司褚。

季暻也瞧见她,上前两步,语气有些沉:“越姑娘,不知可有见过舍妹?我听见下属说,瞧见她和你一起。”

“明姝?”越扶光下意识看向司褚,语气纳闷儿,“她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吗?诶,她人呢?”

司褚神色顿时冷下来,眼神如利箭似的,逼近一步:“你说什么?”

季暻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起来:“越姑娘,陛下一直和我在一起,不知你是什么时候瞧见他和明姝走的?”

“就……就刚才没多久啊,司褚过来把明姝给带走了。”越扶光张了张嘴,呆呆看了眼司褚,“你是说,把明姝带走的人那个人不是你?!”

司褚眸光冰冷,抿紧了唇,转身离开。

季暻瞧越扶光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眼神沉下去,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越姑娘,有人冒充陛下,在你眼皮子底下把我妹妹带走了。”

他话音稍顿,语调轻轻上扬,透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我听说越姑娘医术高明,区区易容术,竟也能瞒过姑娘的眼睛?”

越扶光猛地抬头,语气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故意?”

季暻眉头轻皱,稍稍敛神:“是在下冒犯了。”

四周越来越安静,安静中透着一丝不详。

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若有若无的暖香没入鼻间。

明姝心里迅速一沉,轻咬着唇狠心往地上一扑:“哎哟!”

云芷惊叫一声:“娘娘,您没事?”

前面的人被迫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眉眼在夜色下有些模糊:“怎么了?”

的确是司褚的模样,也是他的声音。

可明姝只觉得心惊。

她语气沮丧,带着女儿家的娇嗔:“我脚崴了,走不动了。”

那人沉默着没说话。

明姝袖中的手逐渐攥紧,一派天真地仰起头:“我看这里也挺安全的,要不咱们先在这儿歇一会儿?”

气氛胶着沉默,就连云芷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挽着明姝的手有些发颤。

那人轻笑一声,开口是全然陌生的嗓音:“倒是有些小聪明,竟被你发现了啊。” 第421章 你怎么在这里?! 明姝无声抿紧了唇,做出防备的姿态,而她身边的云芷也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警惕地瞪着面前的“司褚”,明明嗓音发着颤,语气强作镇定:“你不是陛下?!你想对我家娘娘做什么?我警告你,陛下很快就会赶来,劝你最好识相地放我们走……”

她话音还未落下,面前的人阴沉沉地盯着她,蓦地笑了起来:“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的视线扫过云芷,落在地上的明姝身上,眯了眯眼睛,“本来只打算掳走你一个,现在嘛……”

鼻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异香,明姝忽觉一阵浑身发软,咬了咬唇:“不好,云芷快跑!”

然而已经晚了,云芷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人一手刀砍晕在地。

眼前发黑,明姝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只看到那人顶着司褚的脸,眼神狂热,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缓缓朝她走来。

……

——

那些刺客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明姝来的,见人已经被劫走,也不再恋战,纷纷准备撤退。

季暻见状冷笑一声,沉着嗓呵道:“众将士听令,就地诛杀!”

众人精神一振,齐声道:“是!”

司褚一路疾行,来到密林深处,然而四周寂静无声,哪里还有明姝的影子。

将整个林子搜了个遍的追影、邀月也铩羽而归,面带愧色,单膝下跪,艰难出声:“回禀陛下,没有发现娘娘的踪迹。”

事发突然,当时两人都被缠住,而邀月虽说一直有留意明姝那边的情况,不过当看到带走明姝的人是司褚的时候,她下意识认为娘娘待在陛下面前是最安全的,于是便没有再去关注,谁成想那人竟然是冒充的!

不过这显然不能作为借口推卸责任,身为金吾卫,她居然连陛下的真伪都分辨不出来,简直不可饶恕!

邀月垂着头神情萎靡:“没有保护好娘娘,属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追影忙接道:“属下也有责任,愿意听凭陛下发落!”

司褚逆着光,神色看不大清,只不过周身的气息很是低沉。

“嘎吱”一声打破了气氛的沉默。

脚下似是踩着什么东西,他低头看过去,眸光一顿,弯腰拾起了那样东西,是一支簪子,上面用金线缠着蝴蝶的样式,轻轻摇晃一下,蝴蝶的翅膀便震动起来,振翅欲飞,极为逼真。

邀月无意间一瞥,眸光一定,迅速道:“这是娘娘的簪子!”

她在明姝头上见到过,今天她便戴了这支簪子。

司褚盯着手里的蝴蝶簪子,眸光涌动着暗色,沉默两秒,瞥了眼两人,蓦地抬手一击,邀月身子猛地一晃,手撑着地跌在地上,捂着胸口,唇角溢出一丝血。

“回去自行领罚。”

他眼眸发冷,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走出林子。

追影和邀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谢陛下!”

望着司褚远去的背影,邀月张了张嘴,眸光忧虑:“娘娘不会出事?”

追影皱着眉瞪她一眼:“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邀月摇摇头,忍着胸口剧痛低声咳嗽两声:“还好,陛下手下留情了。”

“喂,醒醒,醒醒!”

明姝意识模糊间,只感觉肩膀快被人给要散架了,她终于从沉重的黑暗里挣脱开来,缓缓张开眼睛。

一缕光亮涌入眼底,她不适地皱起了眉,与此同时,一张脸在眼前放大,脸上写满了嫌弃:“你终于醒了啊!”

明姝睁大了眼,意识瞬间清醒,坐起身来:“你怎么在这里?!”

阿瑶白了她一眼:“我还想问呢,你又是为什么被抓来的?”

抓?

明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感受着身上尚未完全褪去的乏力,嘶了一声,后知后觉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她们身处的地方是一间很暗的屋子,看起来像是农家院子,因为周围的墙壁都是土墙,头顶上是黑黢黢的瓦片,偶尔从缝隙中透出一抹亮光。

明姝在不远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云芷!

她瞳孔猛地一缩,迅速扑了上去,拍拍云芷的脸蛋:“云芷?云芷,醒醒!”

阿瑶在一边抄着手看她,闲闲地道:“别白费工夫了,她是被人打晕的,等那阵劲儿过了就能醒了。”

明姝松了口气,转而看向阿瑶,她身上完好无损,只是脸色略有些疲惫,看上去没有受太大的伤害:“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瑶努了努嘴,脸色有些难看:“还能为什么,被白莲教的那群丧心病狂的抓过来的啊!”

那夜在城中,她本来想回去拿点东西,结果刚回到家里,一张大网就兜头落了下来,被她绑的严严实实。

真是生动形象的自投罗网。

明姝:“白莲教?”

这么说来,抓她来的人,那人也是白莲教的。

“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阿瑶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她,语气透着隐约的幸灾乐祸,“他们抓我过来是为了藏宝图的下落,不过抓你又是为了什么?”

明姝脸色一黑,抿了抿唇:“你问我,那我去问谁?”

她也稀奇,白莲教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在司褚和季暻都在的情况下还敢把她给劫走,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高的价值,直得对方如此费心。

相反,把她掳走还极有可能激怒司褚,导致对白莲教的打击更盛。

见她是真的不知情,阿瑶耸了耸肩。

出乎意料,手脚被没绑住,明姝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她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不见了,许是被对方给收了。

不过万幸,手腕上的银镯还在。

明姝松了口气,爬起身来打量着四周。

这屋子只有一扇窗户,和一扇木门。

“他们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绑都不绑的?”

阿瑶支着一条腿坐在地上,扬了扬下巴:“你可以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明姝揣摩着她的语气,先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想打开一条缝,结果这窗户跟焊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她只好放弃,转而朝门走过去,出乎意料,这门居然一拉就开了!

明姝诧异地挑了挑眉,然后猝不及防和门口的教徒们来了个对视。

十几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明姝:“……嗨。” 第421章 你怎么在这里?! 明姝无声抿紧了唇,做出防备的姿态,而她身边的云芷也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警惕地瞪着面前的“司褚”,明明嗓音发着颤,语气强作镇定:“你不是陛下?!你想对我家娘娘做什么?我警告你,陛下很快就会赶来,劝你最好识相地放我们走……”

她话音还未落下,面前的人阴沉沉地盯着她,蓦地笑了起来:“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的视线扫过云芷,落在地上的明姝身上,眯了眯眼睛,“本来只打算掳走你一个,现在嘛……”

鼻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异香,明姝忽觉一阵浑身发软,咬了咬唇:“不好,云芷快跑!”

然而已经晚了,云芷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人一手刀砍晕在地。

眼前发黑,明姝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只看到那人顶着司褚的脸,眼神狂热,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缓缓朝她走来。

……

——

那些刺客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明姝来的,见人已经被劫走,也不再恋战,纷纷准备撤退。

季暻见状冷笑一声,沉着嗓呵道:“众将士听令,就地诛杀!”

众人精神一振,齐声道:“是!”

司褚一路疾行,来到密林深处,然而四周寂静无声,哪里还有明姝的影子。

将整个林子搜了个遍的追影、邀月也铩羽而归,面带愧色,单膝下跪,艰难出声:“回禀陛下,没有发现娘娘的踪迹。”

事发突然,当时两人都被缠住,而邀月虽说一直有留意明姝那边的情况,不过当看到带走明姝的人是司褚的时候,她下意识认为娘娘待在陛下面前是最安全的,于是便没有再去关注,谁成想那人竟然是冒充的!

不过这显然不能作为借口推卸责任,身为金吾卫,她居然连陛下的真伪都分辨不出来,简直不可饶恕!

邀月垂着头神情萎靡:“没有保护好娘娘,属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追影忙接道:“属下也有责任,愿意听凭陛下发落!”

司褚逆着光,神色看不大清,只不过周身的气息很是低沉。

“嘎吱”一声打破了气氛的沉默。

脚下似是踩着什么东西,他低头看过去,眸光一顿,弯腰拾起了那样东西,是一支簪子,上面用金线缠着蝴蝶的样式,轻轻摇晃一下,蝴蝶的翅膀便震动起来,振翅欲飞,极为逼真。

邀月无意间一瞥,眸光一定,迅速道:“这是娘娘的簪子!”

她在明姝头上见到过,今天她便戴了这支簪子。

司褚盯着手里的蝴蝶簪子,眸光涌动着暗色,沉默两秒,瞥了眼两人,蓦地抬手一击,邀月身子猛地一晃,手撑着地跌在地上,捂着胸口,唇角溢出一丝血。

“回去自行领罚。”

他眼眸发冷,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走出林子。

追影和邀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谢陛下!”

望着司褚远去的背影,邀月张了张嘴,眸光忧虑:“娘娘不会出事?”

追影皱着眉瞪她一眼:“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邀月摇摇头,忍着胸口剧痛低声咳嗽两声:“还好,陛下手下留情了。”

“喂,醒醒,醒醒!”

明姝意识模糊间,只感觉肩膀快被人给要散架了,她终于从沉重的黑暗里挣脱开来,缓缓张开眼睛。

一缕光亮涌入眼底,她不适地皱起了眉,与此同时,一张脸在眼前放大,脸上写满了嫌弃:“你终于醒了啊!”

明姝睁大了眼,意识瞬间清醒,坐起身来:“你怎么在这里?!”

阿瑶白了她一眼:“我还想问呢,你又是为什么被抓来的?”

抓?

明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感受着身上尚未完全褪去的乏力,嘶了一声,后知后觉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她们身处的地方是一间很暗的屋子,看起来像是农家院子,因为周围的墙壁都是土墙,头顶上是黑黢黢的瓦片,偶尔从缝隙中透出一抹亮光。

明姝在不远处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云芷!

她瞳孔猛地一缩,迅速扑了上去,拍拍云芷的脸蛋:“云芷?云芷,醒醒!”

阿瑶在一边抄着手看她,闲闲地道:“别白费工夫了,她是被人打晕的,等那阵劲儿过了就能醒了。”

明姝松了口气,转而看向阿瑶,她身上完好无损,只是脸色略有些疲惫,看上去没有受太大的伤害:“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瑶努了努嘴,脸色有些难看:“还能为什么,被白莲教的那群丧心病狂的抓过来的啊!”

那夜在城中,她本来想回去拿点东西,结果刚回到家里,一张大网就兜头落了下来,被她绑的严严实实。

真是生动形象的自投罗网。

明姝:“白莲教?”

这么说来,抓她来的人,那人也是白莲教的。

“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阿瑶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她,语气透着隐约的幸灾乐祸,“他们抓我过来是为了藏宝图的下落,不过抓你又是为了什么?”

明姝脸色一黑,抿了抿唇:“你问我,那我去问谁?”

她也稀奇,白莲教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在司褚和季暻都在的情况下还敢把她给劫走,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高的价值,直得对方如此费心。

相反,把她掳走还极有可能激怒司褚,导致对白莲教的打击更盛。

见她是真的不知情,阿瑶耸了耸肩。

出乎意料,手脚被没绑住,明姝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她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不见了,许是被对方给收了。

不过万幸,手腕上的银镯还在。

明姝松了口气,爬起身来打量着四周。

这屋子只有一扇窗户,和一扇木门。

“他们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绑都不绑的?”

阿瑶支着一条腿坐在地上,扬了扬下巴:“你可以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明姝揣摩着她的语气,先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想打开一条缝,结果这窗户跟焊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她只好放弃,转而朝门走过去,出乎意料,这门居然一拉就开了!

明姝诧异地挑了挑眉,然后猝不及防和门口的教徒们来了个对视。

十几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明姝:“……嗨。” 第422章 行走的野鸡 两两相望,气氛透着一丝诡异的尴尬。

明姝默默缩回脖子,迎着众人不善的目光,表面端庄丝毫不慌地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东张西望:“哈,果然,外面的空气就是要清新许多啊。”

在那些教徒反应过来的前一秒,她果断关上了门:“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明姝背靠着门平复心情,眼角余光瞥见阿瑶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望着她,顿时怒从心起:“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外面有那么多人!”

阿瑶耸了耸肩,语气十分无辜:“你也没问我啊。”

明姝:“……”

她哑然片刻,慢慢朝阿瑶走近,端详着她的面容,敏锐地发现一丝不对:“你怎么了?”

阿瑶往后一靠,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他们给我下了软筋散。”

明姝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也不急着想法子逃跑。

这么一对比,明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至少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阿瑶斜睨着她,唇角向上勾起,似笑非笑:“不给你下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你压根儿没有威胁性。”

说白了就是她太弱,还不值得对方那么防备。

明姝:“……”

谢谢有被扎到。

没过多久,云芷也醒了过来,这丫头瞧见明姝,眨巴着眼睛张嘴就要嚎,被她一个馒头塞住了嘴。

云芷:呸呸呸!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三个臭皮匠凑在一起叽里呱啦商量了半天逃走的法子,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还是躺着等救援。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伙食还不错的原因!

只因商议大计中途,有人闯了进来。

明姝望着一脸得意忘形的白水心,后知后觉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然而慌归慌,气势不能输。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白水心看着明姝的眼神如同刀子剜在她身上一样,阴狠毒辣:“可算是叫你落在我手里了!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吗?”

明姝端详她片刻,一脸真诚地道:“你今天的口脂颜色有点显老,衣服的款式太花里胡哨,像一只行走的野鸡。”

白水心:“……”

阿瑶和云芷:“……”

我嘞个乖乖,命都握在别人手里就稍微收敛一点好?

两人纷纷露出吾命休矣的眼神。

明姝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她看着白水心的表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微微勾起。

白水心气疯了,下意识上前两步想好好教训一下这贱人,可是想到什么,又生生止住了步子,脸色堪称扭曲。

她阴晴莫测地睨着明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真是不怕死!”

明姝一改之前挑衅的模样,捂着胸口柔弱地道:“怕,人家当然怕!”

她挺直了腰杆,变脸似的闲闲看着她:“不过你现在不是不敢动我么?”

白水心脸色变幻莫测,下意识道:“你怎么……”说到一半,她猛地止住了话音,见明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哪还不明白是被这小贱人给耍了!

白水心想扎死她的心都有了!然而想到主上交代的话,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心里翻腾的杀意,盯着明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急,等你在主上那里没了用处,我自有千万种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明姝眼神若有所思,白水心的主上?

就是那个冒充司褚的家伙么?

他抓自己能有什么用处?威胁司褚?

明姝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她想从白水心这里再套点话,做出一副婊气十足的模样,趾高气扬瞧着她:“我在你家主上那里的地位想必你也知道,你说,在死之前,我提一个小小的心愿,譬如让你给我陪葬之类的……他总不会不满足我?”

白水心脸色一变,咬牙道:“你做梦!主上才不会为了你……”

明姝嘴角勾起懒洋洋的笑,颇为气定神闲的模样:“大家都是棋子,可也有好棋废棋之分,他目前还用得着我,为了让我配合他,自然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可你嘛……”她眼里闪过一抹恶趣味,饶有兴致道,“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吗?”

她在赌,能制造瘟疫,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来达成目的的人,会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么?

这就是个泯灭人性的疯子!

区区一个下属,杀了就杀了,还有无数个甘愿为他卖命的,白水心应该再清楚不过。

她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在白水心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这女人够蠢也够毒,兴许未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听了明姝的话,白水心的脸色霎时像打翻了颜料盘,十分难看!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明姝,好半晌没说话,最后竟然拂袖走人了,背影看上去有些慌乱,完全不像来时的得意洋洋。

明姝知道,她的挑拨离间成功了。

不管怎么样,她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白水心这个疯女人,若是不给她找点事情做,就算不能杀了自己,她也绝不会让自己好过!

围观完全程的阿瑶和云芷一脸不敢置信:“她这就走了?”

明姝懒懒望过去,眉眼添了几分疲惫:“不然留她下来吃个饭?”

二人:“……”

大可不必。

阿瑶打量着明姝,眼神复杂。

白水心那毒妇,之前每次过来不把她折腾得精疲力尽,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可对象换成了明姝,竟然被搞得落荒而逃了?

早知道刷刷嘴皮子就能办到的事,她之前何必吃那么多苦头!

气走了白水心,明姝心安理得地指使起外面的人,她把门拍得震天响,外面的人进来,就听这祖宗理直气壮道:“给我送吃的来,不要馒头咸菜,这种东西怎么能吃?”

教徒见她气走了圣女大人,心里难免有些敬畏,小心翼翼地道:“可是目前只有这个了。”

明姝眉头一竖:“我可是你们主上的贵客,你就给我吃这玩意儿?我不管,没有肉我就不吃,把自己给饿死!”她阴森森地露出一个威胁的笑,“到时候你们主上追究起来,倒霉的是谁,就不用我说?”

“……”教徒眼神惊恐落荒而逃!

阿瑶和云芷:……这特么也可以? 第422章 行走的野鸡 两两相望,气氛透着一丝诡异的尴尬。

明姝默默缩回脖子,迎着众人不善的目光,表面端庄丝毫不慌地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东张西望:“哈,果然,外面的空气就是要清新许多啊。”

在那些教徒反应过来的前一秒,她果断关上了门:“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明姝背靠着门平复心情,眼角余光瞥见阿瑶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望着她,顿时怒从心起:“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外面有那么多人!”

阿瑶耸了耸肩,语气十分无辜:“你也没问我啊。”

明姝:“……”

她哑然片刻,慢慢朝阿瑶走近,端详着她的面容,敏锐地发现一丝不对:“你怎么了?”

阿瑶往后一靠,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他们给我下了软筋散。”

明姝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她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也不急着想法子逃跑。

这么一对比,明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至少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阿瑶斜睨着她,唇角向上勾起,似笑非笑:“不给你下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你压根儿没有威胁性。”

说白了就是她太弱,还不值得对方那么防备。

明姝:“……”

谢谢有被扎到。

没过多久,云芷也醒了过来,这丫头瞧见明姝,眨巴着眼睛张嘴就要嚎,被她一个馒头塞住了嘴。

云芷:呸呸呸!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三个臭皮匠凑在一起叽里呱啦商量了半天逃走的法子,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还是躺着等救援。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这里的伙食还不错的原因!

只因商议大计中途,有人闯了进来。

明姝望着一脸得意忘形的白水心,后知后觉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然而慌归慌,气势不能输。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白水心看着明姝的眼神如同刀子剜在她身上一样,阴狠毒辣:“可算是叫你落在我手里了!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吗?”

明姝端详她片刻,一脸真诚地道:“你今天的口脂颜色有点显老,衣服的款式太花里胡哨,像一只行走的野鸡。”

白水心:“……”

阿瑶和云芷:“……”

我嘞个乖乖,命都握在别人手里就稍微收敛一点好?

两人纷纷露出吾命休矣的眼神。

明姝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她看着白水心的表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唇角微微勾起。

白水心气疯了,下意识上前两步想好好教训一下这贱人,可是想到什么,又生生止住了步子,脸色堪称扭曲。

她阴晴莫测地睨着明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还真是不怕死!”

明姝一改之前挑衅的模样,捂着胸口柔弱地道:“怕,人家当然怕!”

她挺直了腰杆,变脸似的闲闲看着她:“不过你现在不是不敢动我么?”

白水心脸色变幻莫测,下意识道:“你怎么……”说到一半,她猛地止住了话音,见明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哪还不明白是被这小贱人给耍了!

白水心想扎死她的心都有了!然而想到主上交代的话,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心里翻腾的杀意,盯着明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急,等你在主上那里没了用处,我自有千万种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明姝眼神若有所思,白水心的主上?

就是那个冒充司褚的家伙么?

他抓自己能有什么用处?威胁司褚?

明姝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她想从白水心这里再套点话,做出一副婊气十足的模样,趾高气扬瞧着她:“我在你家主上那里的地位想必你也知道,你说,在死之前,我提一个小小的心愿,譬如让你给我陪葬之类的……他总不会不满足我?”

白水心脸色一变,咬牙道:“你做梦!主上才不会为了你……”

明姝嘴角勾起懒洋洋的笑,颇为气定神闲的模样:“大家都是棋子,可也有好棋废棋之分,他目前还用得着我,为了让我配合他,自然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可你嘛……”她眼里闪过一抹恶趣味,饶有兴致道,“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吗?”

她在赌,能制造瘟疫,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来达成目的的人,会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么?

这就是个泯灭人性的疯子!

区区一个下属,杀了就杀了,还有无数个甘愿为他卖命的,白水心应该再清楚不过。

她存了挑拨离间的心思,在白水心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这女人够蠢也够毒,兴许未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听了明姝的话,白水心的脸色霎时像打翻了颜料盘,十分难看!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明姝,好半晌没说话,最后竟然拂袖走人了,背影看上去有些慌乱,完全不像来时的得意洋洋。

明姝知道,她的挑拨离间成功了。

不管怎么样,她目前应该是安全的。

白水心这个疯女人,若是不给她找点事情做,就算不能杀了自己,她也绝不会让自己好过!

围观完全程的阿瑶和云芷一脸不敢置信:“她这就走了?”

明姝懒懒望过去,眉眼添了几分疲惫:“不然留她下来吃个饭?”

二人:“……”

大可不必。

阿瑶打量着明姝,眼神复杂。

白水心那毒妇,之前每次过来不把她折腾得精疲力尽,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可对象换成了明姝,竟然被搞得落荒而逃了?

早知道刷刷嘴皮子就能办到的事,她之前何必吃那么多苦头!

气走了白水心,明姝心安理得地指使起外面的人,她把门拍得震天响,外面的人进来,就听这祖宗理直气壮道:“给我送吃的来,不要馒头咸菜,这种东西怎么能吃?”

教徒见她气走了圣女大人,心里难免有些敬畏,小心翼翼地道:“可是目前只有这个了。”

明姝眉头一竖:“我可是你们主上的贵客,你就给我吃这玩意儿?我不管,没有肉我就不吃,把自己给饿死!”她阴森森地露出一个威胁的笑,“到时候你们主上追究起来,倒霉的是谁,就不用我说?”

“……”教徒眼神惊恐落荒而逃!

阿瑶和云芷:……这特么也可以? 第423章 醒了就别装了 云芷被自家娘娘这波操作弄的目瞪口呆,眼神有些犹豫:“娘娘,这样真的好吗?”

她想问的是,对方真的不会恼羞成怒吗?

明姝睨她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等着瞧咯。”

等到那教徒重新回来,端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盆腊肉,这也印证了明姝之前的猜测,她们身处的地方是一处农家院子,农家条件有限,自然弄不来什么山珍海味。

她垂眸若有所思,那教徒误以为她不满意,带着几分心有余悸,咽了咽口水:“没有别的了,这已经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了。”

还是主上听说了这件事,从他自己那儿省下的口粮。

……

虽然不知道主上为什么如此重视这女子,可这更坚定不能得罪对方的想法。

明姝抬眼瞧了下他那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心说这才哪到哪啊,不过她倒是没继续挑刺,一脸“嫌弃”地抬了抬下巴,盯着那腊肉瞅了半响,不情不愿出声:“啧,行,你可以退下了。”

教徒如蒙大赦,一秒都不肯耽搁,果断开溜!

云芷看明姝的眼神宛如看救世主:“娘娘也太厉害了!”

阿瑶盯着那肉,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她被抓来这几天,对方为了逼问出藏宝图的下落,各种折磨她,尤其是吃食方面,简直不能忍!

没想到明姝才来就逼的对方改善伙食了。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她心情有些复杂。

相对于二人的崇拜,明姝此时心情却添了几分沉重。

对方对她越好,越是肯定了她之前的猜测,他们有求于她,故而忍气吞声。

可明姝想不明白,除了拿她威胁司褚,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暂时想不明白,索性放宽了心不再琢磨,反正他们迟早会暴露自己的目的。

她的视线落到那盆炒腊肉上面,云芷小心翼翼咽了咽口水:“应该不会有毒?”

到底是在宫里混过的人,这点警惕还是有的。

她撸了撸袖子,一脸大义:“就让奴婢来试毒!”

阿瑶:……瞧这小丫头两眼放光的模样,她有理由怀疑她是为了满足私心!

明姝摇了摇头:“吃,目前来看,对方不会在吃的上面动手脚。”

费尽心思把她给弄过来,就为了毒死她,是有多想不开啊?

三人将食物分来吃了,得出一致的结论:白莲教的厨艺是真的糟糕。

那肉干而柴,啃起来十分费牙,再加上盐放多了,齁的慌。

味道一言难尽。

不过这显然不是挑剔的时候。

养好精神才是正经事!

与此同时,司褚这边依然没放弃搜寻明姝等人的下落。

司褚和季暻各自都派了人出去找,可惜目前还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季暻拧着眉,眉眼笼罩着若有若无的阴郁:“周围的城镇不多,大大小小的客栈也都搜的差不多,可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没有选择住客栈。”

想来也是,白莲教一伙人集体住客栈未免太过打眼,他眸光沉沉,思索着强行搜索民宅的可行性。

司褚一直没出声,周身气息彰显着他此时的不豫,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唇角轻轻动了动,回过身来:“传闻中,不周山曾经出现过的位置在哪儿?”

季暻眼神微动:“陛下是说……”

司褚幽黑的瞳仁仿若燃着一簇火,诡秘莫测,往深了瞧却仿佛凝着冰:“还有两日便是血月之夜,那白莲教幕后之人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大的局,不就是为了藏宝阁么?”

季暻福至心灵:“比起城镇,山野确实更易藏身,我这就让人加大搜寻力度!”

——

紧赶慢赶,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一行人找到那个农家小院时,已经人去楼空。

邀月在一间房的茅草席下面发现了一支珠钗,是云芷头上的。

司褚盯着那珠钗,眸光沁着冷意,邀月看的胆颤心惊。

明姝醒来时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她用力咬了咬唇,舌尖尝到点腥甜,脑子这才清醒了些。

那碗水里被下了迷药!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策,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下毒,却没防备他们下迷药!

然而这次很不幸,她被绑住了。

明姝没急着轻举妄动,平心静气感受了一番,身下摇摇晃晃,她推测自己此时身处一辆行进的马车里。

周围安静的过分,明姝心头跃过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压低了声音唤:“云芷?阿瑶?”

无人回应。

她也没有听到其余的呼吸声。

明姝一颗心猛地坠入谷底。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她们被分开了!

阿瑶有藏宝图在身,尚且能自保。

她担心的是云芷那个丫头,万一对方对她下手,她一个小丫头,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愿那丫头能机灵些。

骤然出现这种情况,明姝反倒心里安定下来,于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

手被反绑在身后,她尝试着能不能挣脱开来,然而并没有空子给她钻,他们将她捆得很紧,生怕她跑了一样。

手腕传来阵阵疼痛,明姝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忽视,静下心来思考。

他们要将她带去哪儿?

明姝将耳朵贴着马车内壁,听着外面的动静。

车轱辘声,幽咽的风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

明姝暗道:……这是在山里。

她抿着唇思索起来,脑海里蓦地掠过一个猜测。

血月之夜就是这两天了?

她昏迷的时间不确定,虽然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不过算起来,也就这一两天了!

他们要带她去不周山?!

想到白莲教在晋城做的那些事,八九不离十了。

明姝反而镇定下来。

司褚他们也要去不周山,倒是殊途同归了。

忽而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明姝心生警惕,按照醒来时的姿势躺了回去,假装还在昏迷。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马车,然后帘子被掀开,有风灌了进来。

冬天的风实在霸道,明姝克制着发抖的冲动,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异样。

她能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令人不适的阴冷。

下一秒,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醒了就别装了。”

明姝:!

…… 第423章 醒了就别装了 云芷被自家娘娘这波操作弄的目瞪口呆,眼神有些犹豫:“娘娘,这样真的好吗?”

她想问的是,对方真的不会恼羞成怒吗?

明姝睨她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等着瞧咯。”

等到那教徒重新回来,端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盆腊肉,这也印证了明姝之前的猜测,她们身处的地方是一处农家院子,农家条件有限,自然弄不来什么山珍海味。

她垂眸若有所思,那教徒误以为她不满意,带着几分心有余悸,咽了咽口水:“没有别的了,这已经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了。”

还是主上听说了这件事,从他自己那儿省下的口粮。

……

虽然不知道主上为什么如此重视这女子,可这更坚定不能得罪对方的想法。

明姝抬眼瞧了下他那战战兢兢的小模样,心说这才哪到哪啊,不过她倒是没继续挑刺,一脸“嫌弃”地抬了抬下巴,盯着那腊肉瞅了半响,不情不愿出声:“啧,行,你可以退下了。”

教徒如蒙大赦,一秒都不肯耽搁,果断开溜!

云芷看明姝的眼神宛如看救世主:“娘娘也太厉害了!”

阿瑶盯着那肉,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

她被抓来这几天,对方为了逼问出藏宝图的下落,各种折磨她,尤其是吃食方面,简直不能忍!

没想到明姝才来就逼的对方改善伙食了。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吗?

她心情有些复杂。

相对于二人的崇拜,明姝此时心情却添了几分沉重。

对方对她越好,越是肯定了她之前的猜测,他们有求于她,故而忍气吞声。

可明姝想不明白,除了拿她威胁司褚,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暂时想不明白,索性放宽了心不再琢磨,反正他们迟早会暴露自己的目的。

她的视线落到那盆炒腊肉上面,云芷小心翼翼咽了咽口水:“应该不会有毒?”

到底是在宫里混过的人,这点警惕还是有的。

她撸了撸袖子,一脸大义:“就让奴婢来试毒!”

阿瑶:……瞧这小丫头两眼放光的模样,她有理由怀疑她是为了满足私心!

明姝摇了摇头:“吃,目前来看,对方不会在吃的上面动手脚。”

费尽心思把她给弄过来,就为了毒死她,是有多想不开啊?

三人将食物分来吃了,得出一致的结论:白莲教的厨艺是真的糟糕。

那肉干而柴,啃起来十分费牙,再加上盐放多了,齁的慌。

味道一言难尽。

不过这显然不是挑剔的时候。

养好精神才是正经事!

与此同时,司褚这边依然没放弃搜寻明姝等人的下落。

司褚和季暻各自都派了人出去找,可惜目前还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季暻拧着眉,眉眼笼罩着若有若无的阴郁:“周围的城镇不多,大大小小的客栈也都搜的差不多,可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只有一个可能,对方没有选择住客栈。”

想来也是,白莲教一伙人集体住客栈未免太过打眼,他眸光沉沉,思索着强行搜索民宅的可行性。

司褚一直没出声,周身气息彰显着他此时的不豫,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唇角轻轻动了动,回过身来:“传闻中,不周山曾经出现过的位置在哪儿?”

季暻眼神微动:“陛下是说……”

司褚幽黑的瞳仁仿若燃着一簇火,诡秘莫测,往深了瞧却仿佛凝着冰:“还有两日便是血月之夜,那白莲教幕后之人费尽心思做了这么大的局,不就是为了藏宝阁么?”

季暻福至心灵:“比起城镇,山野确实更易藏身,我这就让人加大搜寻力度!”

——

紧赶慢赶,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一行人找到那个农家小院时,已经人去楼空。

邀月在一间房的茅草席下面发现了一支珠钗,是云芷头上的。

司褚盯着那珠钗,眸光沁着冷意,邀月看的胆颤心惊。

明姝醒来时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她用力咬了咬唇,舌尖尝到点腥甜,脑子这才清醒了些。

那碗水里被下了迷药!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策,虽然知道对方不可能下毒,却没防备他们下迷药!

然而这次很不幸,她被绑住了。

明姝没急着轻举妄动,平心静气感受了一番,身下摇摇晃晃,她推测自己此时身处一辆行进的马车里。

周围安静的过分,明姝心头跃过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压低了声音唤:“云芷?阿瑶?”

无人回应。

她也没有听到其余的呼吸声。

明姝一颗心猛地坠入谷底。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她们被分开了!

阿瑶有藏宝图在身,尚且能自保。

她担心的是云芷那个丫头,万一对方对她下手,她一个小丫头,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愿那丫头能机灵些。

骤然出现这种情况,明姝反倒心里安定下来,于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不觉得有什么害怕的。

手被反绑在身后,她尝试着能不能挣脱开来,然而并没有空子给她钻,他们将她捆得很紧,生怕她跑了一样。

手腕传来阵阵疼痛,明姝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忽视,静下心来思考。

他们要将她带去哪儿?

明姝将耳朵贴着马车内壁,听着外面的动静。

车轱辘声,幽咽的风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儿的叫声……

明姝暗道:……这是在山里。

她抿着唇思索起来,脑海里蓦地掠过一个猜测。

血月之夜就是这两天了?

她昏迷的时间不确定,虽然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不过算起来,也就这一两天了!

他们要带她去不周山?!

想到白莲教在晋城做的那些事,八九不离十了。

明姝反而镇定下来。

司褚他们也要去不周山,倒是殊途同归了。

忽而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明姝心生警惕,按照醒来时的姿势躺了回去,假装还在昏迷。

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慢慢靠近马车,然后帘子被掀开,有风灌了进来。

冬天的风实在霸道,明姝克制着发抖的冲动,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异样。

她能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令人不适的阴冷。

下一秒,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醒了就别装了。”

明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