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王妃算卦灵,禁欲残王宠上瘾》 289:你直接送钱吧 于是乎,谢北翰只能重新开始结印。 这次做得快一些,看起来也没这么别扭了。 众人都紧张的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声重一点,都会打扰了谢北翰,导致他又重新开始结印。 这次谢北翰并没有说自己做错了。 可双指指向了符篆,并没有任何反应。 穆武帝耐着脾气:“你是不是又做错了?” 谢北翰抓抓头,竟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皇上稍等,我先看几眼,复习一下。” 夜丞彦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就耽搁的这些时间,太医令早就把腐肉刮好了吧? 他实在是忍不住,道:“表哥,你随着皇婶学了这么久,如今连用一张符都如此费劲,你实在是该好好检讨自省。” “可不是。”谢北翰认真看着书,“都怪这符不同一般,需要有点功力才能驱动起效用,我哪有什么功力,只能以结印加持了。” 他没有不高兴,反而有自知之明没有太过纠结此事。 很快,他觉得自己记下了手印动作和步骤,便重新开始。 谢北翰失败了两次,耽搁了这么久,众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没想到他第三次竟然成功了,那符篆飘了起来,在谢北翰的操纵下燃了起来,落入了杯中。 符篆落水后,水中没有半点痕迹。 穆武帝险些就感动得流出了眼泪:“这是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吗?” 谢北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这结一轮手印,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点点头:“是啊,太子表弟,你快把水喝了吧,不然等会就没功效了。” 看六妹妹结印,她明明是轻轻松松的,怎么自己一用就像是没了半条命? 果然,这道术并不是那么好学的。 夜丞彦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眼含热泪的将符水一饮而下。 其实这会儿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这是他表哥弄出来的符水。 可他错了。 符水一饮下,他体内当即就有一股力量在快速游走。 最后聚集在了自己的右手,那伤口竟有黑血慢慢渗出。 太医令看到这一幕是惊得张大嘴巴,这符好比是神仙妙药啊! 他回过神就赶紧说:“太子殿下,把手放下,让黑血慢慢流出,这毒就能祛除得一干二净了。” 他拿了器皿放好,用来接住黑血。 夜丞彦亦是激动的点点头,把手自然垂下,这顷刻间,疼痛已经减轻很多。 他表哥终于办了一件靠谱的事情。 穆武帝和谢皇后见状,都缓了口气,面色亦是好看了许多。 太医令无需担忧夜丞彦的情况,就赶紧给穆武帝诊治。 所幸穆武帝所沾的毒并不多,手背上只有一两个小燎泡,只要挑破,再施针逼出毒血即可。 尽管如此,谢皇后也是心疼,眼睛红了又红。 虽说毒没有侵入经脉,可终究是见了血,穆武帝的身子肯定又要虚弱几分了。 天色已经不早,已见七彩晚霞。 穆武帝的毒血逼出来后,太医令又马不停蹄去看那酸梅汤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针试探过,并没有毒性。 “这毒竟如此厉害?连银针都试探不出来?”太医令惊奇不已。 还是说,这酸梅汤根本无毒,穆武帝和太子的手是沾了其他的东西。 穆武帝觉得怪异,问道:“九弟出宫了吗?” 夜丞彦道:“儿臣过来的时候,九皇叔就动身出宫了。” 穆武帝本想派人召夜司珩再次进宫,可这时候角落里就响起了一把轻柔的声音:“皇上,那酸梅汤一开始是加了冰吗?” 众人纷纷看去,发现是一直乖巧柔顺的范云茜说话。 谢北翰刚好对上她的目光,他微微一顿,很快就别开了脸。 而穆武帝经她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猛地指着那碗快要融化成水的冰块:“快验!” 冰块所剩无几了,漂浮在水面上。 太医令赶紧拿着银针一验,果真是发黑了! 穆武帝寒着脸,“原来如此,是冰块里面有毒,一开始冰块尚未融化,太监试毒是试不出来的。等冰块稍稍融化,毒就渗了出来,酸梅汤便是有毒的了!” 这下毒之人竟如此如此巧妙的心思! 而且还蓄谋已久! 因为夏日用的冰块,是冬日所采集的。 这有毒的冰块,自然是那时候就制造的了,就等着今日用上。 夜丞彦暗暗心惊:“父皇,宫里的病都是由冰窑司安排的,手底下十座冰窑呢。” “没错,而且能将有毒的冰块送到朕这儿来,肯定是经过精密的部署。”穆武帝说道。 若不是太子来阻止,他已经饮下酸梅汤一命呜呼了。 他随即就让人传召大理寺卿进宫,彻查此事。 这人隐忍又狠毒,一定要将其揪出来! 这时,夜丞彦手背的毒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太医令一查看,发现那伤口都有了好转的迹象,他欣喜说道:“无需刮肉了,只要用上消炎的药粉,这伤很快就能愈合。” 这驱毒符果真厉害。 只不过他一想到谢北翰千辛万苦才能用上,他立即就打消了向九王妃讨要的念头。 夜丞彦包扎过后,有些羞愧:“表哥,今日多亏了你。” 不用刮肉,他免受了许多痛苦。 他刚才不该那么说话的。 谢北翰腰杆挺直了几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 不过他回去得喝几碗大补汤,好好歇歇。 “此次北翰的确是能干。”谢皇后颇为欣慰,心想着兄长应该能安息了。 穆武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那表情分明就是说,你怎么捂着良心说话呢。 谢北翰谦虚道:“姑母过奖了,是多亏了六妹妹的符篆厉害。” 穆武帝捋着胡子立即点头:“说得不错,来人,给六丫头送五百两黄金,以表嘉奖。” 谢北翰双眼泛着亮光,直勾勾的看着穆武帝。 我呢? 我有什么赏赐? 谁知穆武帝就此别过头,当做没看见。 夜丞彦干笑一声:“表哥,我刚得了一套白玉杯盏,待会我就命人送到你府上。” 谢北翰也不客气:“你直接送钱吧。” “……”夜丞彦后悔了,他虽是太子,可东宫花销那么大,无论是公库还是私库,那都是穷得叮当响的。 288:平生第一次想口吐芬芳 谁知夜丞彦已经快一步过来,要将酸梅汤抢过去。 穆武帝好不容易能喝一口冰的,自然不愿,两人拉扯间,一碗酸梅汤全洒了,所剩无几。 “你……你这逆子!”穆武帝气得胸口疼痛,“朕是你老子,你该是将东西亲自捧上来,现在竟还动手抢,你真是忤逆不孝!” 夜丞彦有些委屈:“父皇,儿臣明明是孝顺至极,所以才要阻止你喝这些寒冷的东西,免得伤了身子,又要不痛快。” 他将空碗放了下来。 手上和袖口都沾了酸梅汤,福顺递了毛巾过来,夜丞彦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 穆武帝坐下来扶着头:“朕现在就极为不痛快。” 夜丞彦哭笑不得了,他这父皇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子了。 他挥挥手,要让福顺将酸梅汤和冰块都撤下去。 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上一阵阵刺痛,像是被蚂蚁啃食一般。 低头一看,本是擦干净的手背一片通红,像是被灼伤了。 “殿下,您的手怎么了?”福顺惊了惊。 夜丞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穆武帝过来一看,立即就让人去传太医。 短短时间内,那手背的灼伤更加严重,似是还要腐烂了。 疼痛更甚,夜丞彦一张脸都白了。 穆武帝的手也有同样的情况,只不过没夜丞彦那般严重。 “莫不是有什么脏虫子?”福顺心中恐惧,殿内没清扫干净,他们这些宫人是要受罚的。 穆武帝身体虽每况愈下了,但脑子还没生锈。 他眼睛眯了眯,看了眼那碗空了的酸梅汤,面如冰寒:“传朕命令,将御膳房一干人等扣下!” 夜丞彦反应过来了:“父皇,那酸梅汤有问题?” 穆武帝沉着脸色,“不然你我的手怎会如此。” “可太监已经试过毒, 并无问题的呀。”福顺身体微颤。 是他从御膳房拿来了酸梅汤,要审查此事,他亦是逃脱不开。 穆武帝看着那还好端端站着的试毒太监,也有些不解。 不过这会儿,太医令已经到了。 “先给太子瞧瞧。” “先看父皇的手。” 穆武帝和夜丞彦的话一前一后响起。 太医令迅速看了眼,说道:“太子这伤也忒严重了,微臣先给您处理。” 夜丞彦点点头。 同时心中有些发毛,手背已经灼伤腐烂一片,短短片刻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他的右手。 如果废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令看过了伤口,又摸了脉搏,面色稍稍松缓:“只是手背被毒灼伤,并无侵入筋脉,问题不大。” 接着,他要给太子手背沾了毒的腐肉刮去,再配以针灸和汤药逼毒,如此才能好全。 这治疗方案听起来简单,但夜丞彦却要晕过去了。 刮肉呢!这得多疼! 夜丞彦眼中含泪:“太医令,还有别的治疗法子吗?” 太医令轻轻摇头,“太子忍忍吧。” 说完,就让人给夜丞彦拿来一根小木棍咬着,免得他等会咬伤了舌头。 夜丞彦认命的闭上眼睛。 正要下刀。 不曾想外头就传来了谢皇后的叫喊声,太医令心神一晃,只好停住。 谢皇后匆匆赶来,路上早已担忧得面色和唇色都发白了。 “太子是中毒了?现下情况如?” 后头还跟着谢北翰和范云茜,他今日正好带着媳妇儿进宫给谢皇后请安,没想到刚好撞上了夜丞彦中毒一事。 他丧父之痛稍稍缓解,也恢复了一点先前的脾性,说道:“姑母放心,太子表弟还脸没青唇没黑,肯定有得救。” 他说着,就带着范云茜给穆武帝行礼。 谢皇后要凑上去看。 穆武帝有些烦躁,“毒虽没侵入太子筋脉,但手背沾了毒被灼伤腐坏,是要刮肉才行,你退到一边让太医令专心治疗,别一惊一乍的。” 谢皇后一听,哪还稳得住心神。 人跄踉了一下,范云茜眼明手快立即把人扶着。 太医令又再举刀:“太子殿下忍一忍,很快就好。” 夜丞彦再次紧咬木棍,点点头,做好了准备。 哪曾想,谢皇后退到一边,谢北翰又凑上来,龇牙咧嘴的皱着眉: “太子表弟,你咋那么不小心呢。” “太医令,你刮了太子表弟的肉,这没个一年半载是养不好的,而且还会留下大大的疤痕,这法子可不好。”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夜丞彦接连受到两次打扰,心态都被搞得崩塌了。 他另一只手拿下了木棍,气急败坏:“你话怎么那么多呢?你又不会医术,在这捣什么乱?” 太医令站在旁边,险些要给夜丞彦鼓掌。 没错,这肉还刮不刮,毒还解不解了?! 谢北翰将太医令挤开,“我不会医术,不代表我没办法啊。” 穆武帝有些恼怒了:“北翰,休要胡闹,太子手背沾了毒,耽误不得!还不快让快!” 谢北翰也不怕,就说:“皇上莫急,北翰是真的有办法。” 说着,他就拿出了一个囊袋,里面依旧是装着一叠符篆。 此时穆武帝也没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些符篆都是六丫头给谢北翰的。 他不是信任谢北翰,而是信任六丫头。 “就是这个。”谢北翰抽搐了一张符篆,那符文看上去颇为奇怪。 “这是什么符?”穆武帝追问。 “驱毒的。”谢北翰说着,“六妹妹说这符画起来挺费心思的,我也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六妹妹给我画了一张防身。” “别叽叽歪歪了,还不赶紧给太子用!”穆武帝白了他一眼。 谢北翰撇撇嘴,“皇上,气急伤身啊,我这不来了嘛。” 他让福顺倒了一杯水过来,符篆就放在水杯的旁侧。 然后他站在那杯水的前面,扎好马步。 “北翰,你还要做什么?”谢皇后发出疑问。 倒是快用符啊! “姑母稍等,这符太过精妙厉害,我要用,还得做一套动作。”谢北翰说道。 随即,他便开始双手结印。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滑稽,几乎忍俊不禁。 并不是他们真的想笑,看南璃结印,又快又飒,令人惊叹。 而谢北翰呢,手指像是抽筋了,扭扭歪歪,奇怪得很。 他忽然一顿。 众人以为他要完成了,终于能用符了,却不料他尴尬一笑:“做错了个手印,我重新再来一遍。” 众人:…… 手背疼痛加剧的夜丞彦,平生第一次想口吐芬芳。 287:这皇帝不做也罢 穆武帝在做太子的时候已经明白,官员是不可能一直两袖清风,清清白白的。 适当时候,得给他们一点油水,他们才会好好办差。 只要不太过分,不祸及朝纲,他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太过追究。 “皇兄放心,臣弟总会给你留几个人。”夜司珩说道,“若一个朝堂里边连这几个人都没有,这个国家也就气数已尽了。” 穆武帝侧眸:“你先前虽掌握了这些人的把柄,却没打算过要对他们动手,这次怎么这么狠啊?” 夜司珩也不瞒着,将自己的打算说出。 穆武帝听得更加直皱眉头,忍不住呵斥:“你这也太胡闹了,为了揪出那幕后之人,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已经抓了好几家都没有收获,再闹下去,该如何收场?” 他是怕夜司珩太魔怔,一直不肯收手。 夜司珩浑不在意:“那就继续抓。” 穆武帝终是怒了,“你这是视法度于无物啊,九弟,你做事向来稳妥,如今怎能如此毛躁?” 功劳再高,权势再大,也有压不住人的时候。 夜司珩眼眸里有冷光闪烁:“皇兄,难道这些年,臣弟树的敌还少吗?” 穆武帝噎了噎。 他有些羞愧。 因为有许多事他不方便做,是夜司珩替他动的手,在有些官员和百姓看来,夜司珩就是个手段狠绝的活阎王。 可夜司珩先前就惩处过那些嘴碎的官员,短时间内又闹这么一出,穆武帝怕自己压不住那些奏章弹劾。 无奈,他只好换了个方向: “可你抓的人,都是与安阳侯府不对付的,你又让旁人如何看待安阳侯府?你难道忘了楚焕被陷害的时候,寒门派是作何举动?” 夜司珩原本坚决的眼神,有了一丝动摇。 正所谓爱屋及乌,他是想揪出幕后之人,保障楚家的安全,可也不想经历此次,给楚家树立更多的敌人。 不过他很快就有了计较,道:“皇兄放心,臣弟已经有了对策。” 穆武帝挑眉:“当真?” “当真。”夜司珩点头。 穆武帝闻言,也就不再担忧了。 就上了个朝会,再说了几句话,他已经有些疲乏。 他心中叹息,自己是不能不服老了。 夜司珩去了内阁议事,穆武帝就趁机歇了歇。 往年这个时候,穆武帝是要去行宫避暑的,可现在他身体经常抱恙,再加上去一趟行宫劳民伤财,他今年就留在宫里过夏。 可皇宫的夏日,早上还好说,一到下午,就闷热得头昏脑涨。 这日,就算殿内摆放着好几个冰盆,也难敌暑气。 原本太医还千叮万嘱了他要戒口,可天气炎热,太阳几乎要将地面烤化,他已经穿得单薄,但里衣都是湿透的,他如何能忍? “给朕端一碗冰的酸梅汤来。”穆武帝吩咐道。 太监总管忙说:“皇上三思啊,您不能吃这寒凉的东西。” 穆武帝一脸不耐烦,“朕平日已经吃得很清淡了,现在吃一口冰的解解暑也不成?” “皇上忍忍吧。” 太监总管赶紧招招手,让太监在冰盆侧扇风,好让凉气四散,如此殿内就能凉快些。 可穆武帝已经受了多日煎熬,他今日若再不吃一口冰的,怕要热死在这殿里了。 他寒着脸,手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上面的文房四宝随之抖动。 “你再抗命不从,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太监总管面露难色:“皇上就算砍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不会去取来的。” 他可谨记九王妃和太医的叮嘱。 穆武帝咬咬牙,也没真要砍了太监总管的脑袋,毕竟这是侍候他几十年的老人了。 但他鸡贼得很,等太监总管与徒弟换班,他就说道:“快,给朕取一晚冰的酸梅汤来。” 那小徒弟名叫福顺,听见这话,惶恐躬身:“皇上饶了奴才吧,师父回去歇息的时候,千叮万嘱奴才不得让皇上吃寒凉的东西。” 穆武帝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朕舍不得罚你师父,难道还舍不得罚你吗?” 福顺身子颤了颤。 伴君如伴虎,他是真的体会到了。 “皇上饶命……” “半碗,朕只喝半碗。”穆武帝退让了一步。 做个皇帝,这不能吃那不能吃,也是够没意思的了。 福顺仍是为难。 穆武帝怒了,还真唤羽林卫拖他下去,狠狠打他二十.大板子。 福顺还没挨打,似乎就感受到自己的屁股疼痛得厉害,他急忙说:“奴才立即去取,皇上稍等!” 穆武帝扬了扬嘴角:“快去。” 他挥挥手,就让羽林卫退下去。 不过福顺出了金殿之后,并没直接去御膳房,反而让一个小太监去一趟内阁,将太子殿下请来。 从御膳房拿到了酸梅汤,他故意走得慢慢吞吞的。 回到金殿,穆武帝已经等得不耐烦。 虽是傍晚了,但暑气依旧厉害。 “快。”穆武帝招招手,已是迫不及待。 福顺没办法,只能将酸梅汤从食盒里端出,还有另一个白瓷碗里放在这小巧的冰块,走了这么一段路,已经有些融化。 他将两三块冰块放入酸梅汤中,谁知穆武帝就喊着:“多放几块,这两三块哪儿够。” 福顺硬着头皮,道:“皇上,多了就太凉了。” 穆武帝也不想听他叽歪,自己亲自动手,多加了五六块冰块。 只需等上一会,这酸梅汤已经冰冰凉凉的了。 穆武帝咽了咽口水,欲要端起一口饮尽。 “皇上且慢,得让太监先喝上一口。”福顺连忙阻止。 穆武帝觉得麻烦,可想起自己先前中过慢性毒, 不禁心有余悸,他没多犹豫,便让试毒太监赶紧的。 试毒太监不敢怠慢,喝上了两口,静待一会儿,没出什么问题。 “皇上,酸梅汤并无问题。” “哎!”穆武帝看着酸梅汤里的冰块都化了大半,心情郁闷。 不过幸好还是冰凉的,也能喝个畅快。 他刚端起来,殿外就响起了夜丞彦的喊声:“父皇!” 穆武帝顿时头疼不止,他就想喝碗酸梅汤,怎就这么难呢! 不管了,先喝一口! 286:明显的袒护 在这满是权贵的京都,一旦不争抢机会往上爬,就会逐渐成为末流,遭人白眼。 许多人已经被说动。 毕竟晋国公经过考察,才挑选了这么些人,自然有八九成的把握。 可总有一两个胆小的。 一个官员面色微微发白,起身就说道:“晋国公,我家中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当初庆王联合齐国都没能得手,他们凭什么能够成功? 还是赶紧跑路,免得自己和家族都遭到连累了。 晋国公抬抬手,示意他但走无妨。 可守着门的侍卫微微侧身,忽然拔出自己手中的佩剑。 手起刀落,一剑就刺中那官员的腹部。 官员瞪大眼睛:“你……” 侍卫手腕转动,剑刃在他腹部搅动,官员在临死前还要遭受折磨,面容惨败而扭曲。 人倒在了地上,鲜血横流。 侍卫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取出帕子利落的将剑刃擦拭干净。 众人从窗户看清了这一幕,心颤了颤,不由得身体发僵。 晋国公抿了口茶,慢慢悠悠的说道:“诸位,事关重大,此人既然来了,若不答应,那只能是这个下场,否则我们都要受到牵连。” 众人虽然惊怕,但也觉得晋国公做得对。 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原本还有其他的人想离开,可看见晋国公如此狠下杀手,只能退缩,安安分分的坐在位子上,不敢再乱动。 晋国公放下茶盏,嘴角含笑:“看来各位都已思虑清楚。” “是。”众人异口同声,“一切就听从晋国公的安排。” 晋国公满意的点点头。 如果范归宗能办成事,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之所以找来这些世家,是因为这些世家如今再衰败,但他们有先祖的累积,所以现在还有一定的实力。 其中一样实力就是,各个世家都会养着或多或少的死士,以作备用。 晋国公请他们过来,就是想聚集各家的死士,组成一支小军队。 各家报数后,晋国公微微颔首:“足足有一百来人,已经够了。” 那顾家主就问道:“晋国公,我们所培养的死士再厉害,也敌不过那些黑甲卫啊,更别说九王爷本就武艺高强了,我们这无疑是以卵击石。” 晋国公:“诸位放心,我既然向大家借了人,就有万全的计划,保证会成功。” 众人闻言,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临走前,那侍卫又拿出了一叠符篆,要在众人身上下咒术。 他们露出抗拒的神色,一中咒术,不就被拿捏了吗? 侍卫道:“各位大人请见谅,这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不下咒术没有制约,难保有哪个胆小的会去告状,出卖大家。” 这话的确是有道理。 而且他们不顺从,也没法离开这里,所以一个个只能点头,任由侍卫在他们身上下了咒术。 送了各位家主离开,侍卫又去收拢各家死士。 忙活半天回来,他就向晋国公禀报:“国公爷,死士都已经安置好了。” 晋国公摸着杯盏,目光逐渐凶狠:“很好,此次我定要夜司珩和楚家死无葬身之地。” 侍卫却是蹙眉,“可范归宗受了内伤,他还顶用吗?” 晋国公的计划,缺不得擅长道术的人。 “疆国有种蛊,能快速疗养好五脏六腑,给他寻来就是了。”晋国公说道,“哼,不过这个范归宗也就耍耍嘴皮子功夫,一遇到像楚南璃这样的高手,他那点本事根本不够看的。” 侍卫愧疚低头。 因为是他在外明察暗访,看中了范归宗。 但他没想到,人如此不中用。 晋国公看了看他,安慰道:“你不用愧疚,罗儿死后,你一直忙前忙后,若不是你替我撑着,我未必能走到这一步。” 侍卫面上掠过悲伤,“我的命是世子救的,世子惨死,我自然要为世子讨一个公道。” “对……”晋国公眼睛湿润,双拳紧握,恨恨说着,“都怪楚南璃不肯赐符,否则罗儿岂会年纪轻轻就……” 侍卫劝道:“国公爷,很快就让能他们给世子偿命了,如此世子就能够安息。” 晋国公点点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 夜司珩鲜少这样动用监察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少内阁大臣都颇有微词,直接在朝会中提出质疑。 其中就有曹阁老。 他自然不是针对夜司珩,而是夜司珩此举太过霸道过分,已经是扰乱朝纲了。 坐在龙椅上的穆武帝精神一般,声音也是有气无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九弟,真如各位大臣所言吗?” 夜丞彦就率先出列,说道:“父皇,皇叔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昨晚在茶苑聚集的官员见状,心沉了沉,更加认同晋国公的话。 太子现下就如此维护夜司珩,等日后登基了,那还了得? 曹阁老不悦:“太子殿下,九王爷掌管监察院,应该守规矩守律法,总不能他想如何就如何,目无王法吧?” 许阁老也是点头附和:“不错。” 夜司珩也不急,拿出了几本折子:“本王是按规矩,照律法行事办案,各位大人不信的话,请看。” 曹阁老半信半疑,接过了折子,随后与许阁老一同看了起来。 上面犯人自己亲手写下的罪证,末端还签字画押了。 这下子,两人看了看对方,没了话说。 可又有人提出质疑:“人都进了监察院,受尽刑罚折磨,难保会被屈打成招。” 夜司珩看了过去。 面容俊美,眼眸一挑,浑身上下透着肃杀。 那说话的官员当即身子一抖,咽了咽口水赶紧低下头。 夜司珩再是慢声说:“各位不信,就把人押上殿来,让大家审问清楚。” “好了。”穆武帝摆摆手,“既然人已经签字画押,就不必麻烦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这话显然又是在维护夜司珩。 皇帝都这样说了,曹阁老等人自然不好再多嘴。 下朝之后,穆武帝还是留下了夜司珩,他眉头皱紧:“九弟,你做事鲜少如此冒进,这是要干什么?你要这样查,朝中的文武百官还能剩下几个?” 285:逼得人没有活路了 青锋看了看名单。 其中不缺乏豪门世家,在朝中可谓是根深蒂固。 他面露为难,道:“王爷,暗探那儿是收集了不少官员的把柄,要查探搜查根本不是问题。可……可先前王爷才教训了一些官员,虽然皇上没有追究,任由此事闹大,但此时我们还是要低调些好。” 主子虽权势滔天,但也不好与众多官员交恶。 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在朝中参奏,到时候怕是麻烦不断。 夜司珩抿了一口茶,并不在意。 “正好肃清一下官场,你如此畏首畏尾,能干什么大事。” 青锋一阵委屈,撇撇嘴,“属下只是怕这些官员会联合参奏王爷。” “那正好,他们若什么都不做,本王还觉得无趣呢。”夜司珩说道。 见主子主意已决,青锋便不好再说什么。 他带着名单,去取暗探收集起来的把柄证据。 大理寺只管人命案子,查探官员这事儿,是监察院的活儿。 仅仅一日,就有三四个世家被查,黑甲卫不仅搜府,还抓走了一干人等。 穆国有谁不知,监察院是听命于九王爷的。 百姓自是爱看热闹的,私底下都议论着这些世家哪里得罪了九王爷。 其他的世家惊惶不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但他们很快就收到了秘密送来的帖子。 是约他们到明月楼,共商要事。 不用点明,他们都已经猜到此人下这个帖子是意欲何为。 在这节骨眼上,他们哪里还敢聚集。 可第二日,监察院又去搜查了几个世家,包括了明国公府,又是带走了不少人。 进去了监察院,就算不死都要脱一层皮。 这些人惴惴不安,考虑半日,还是在当晚偷偷出门,前往明月楼赴约。 明月楼依旧生意兴隆,人来人往。 那人早已安排好,只要拿出那特制的镶金帖子,就会有人接应,将他们带到清净安全的地方。 是一个茶苑。 室内摆设清雅别致,东西南北都摆放着熏炉,清香盈满一室。 各世家的家主进来后,看到了不少同僚,面上虽然尴尬,但也很快稳住了心神,互相打着招呼。 他们都心知肚明,能来这里的都是有些不干净的,生怕监察院查到自己头上来。 时辰差不多了,内室走出一人。 灯烛明亮,清楚映照着来人的一身素衣。 众人揖手行礼:“晋国公。” 自晋国公的独子惨死后,他便一直深居简出,不理朝政。 他们没想到,晋国公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晋国公经历丧子之痛,头发几乎一夜花白,面容枯槁,老态十足。 他抬手请众人坐下,道:“这两日,九王爷手下的监察院胡乱搜府抓人,想必大家都是心有担忧。” 众人互相看了看。 他们不仅是世家家主,在朝堂上也是担任要职的官员。 晋国公请他们来这,想必也是看中了他们的实力。 其中一个姓顾的家主便说:“晋国公倒不用绕圈子了,令公子惨死,全因九王妃当日不肯赠符相救。可有九王爷挡在前头,晋国公也没法对九王妃下手。晋国公想趁此机会对付九王爷,不如直接说出办法。” 其他人纷纷点头: “是啊,在朝中做事哪有干干净净的,九王爷忽然这般,这是逼得我们没有活路了。” “晋国公,我们以你马首是瞻。” “不错,晋国公有何妙计不如直说,再拖下去,我们也该被押进监察院的大牢了。” “……” 晋国公听着这些人的七嘴八舌,很是满意。 他派人去搜寻能人异士,带回了范归宗,谁知两次下手皆是失败。 不过夜司珩也因此急了,竟直接动用监察院,搅得朝中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他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心思,将这些人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确保他们不会有反叛行为。 随后他又与之来往,现下能够同坐在一条船上了。 他轻轻咳嗽几声,让大家伙安静下来。 “九王爷只手遮天,安阳侯府上下目中无人,全因皇上对他们纵容至极。”晋国公说道。 众人听出了晋国公的意思,当即面色一变。 顾家主瞪着晋国公:“晋国公,你再想报自己儿子的仇,那也不能让我们干抄家灭族的事儿!” 竟敢想弑君? 真是疯了! 晋国公也不恼,冷声说道:“我是想将九王爷夫妇和楚家人碎尸万段,可你们也要想想,来日皇上不在了,太子一旦登基,凭他那软弱无能的性子,他定会更加倚重九王爷,到时候,你们还有活路吗?” 众人顿时语塞,身子发凉,心中都有了计较。 他们有一整个家族要养活,平日在朝堂上自然不会那么清廉。 穆武帝喜欢权衡各方势力,又加上年岁到了,并不会对他们大刀阔斧。 若夜丞彦这平庸之辈登基那就更好了,他们能从中捞到更多的油水。 可前提是,没有夜司珩坐镇。 这两年夜司珩从边关回京,整顿官场,他们不仅没能捞到什么便宜,还整天得小心翼翼,日子是过得苦不堪言。 那安阳侯一介武将,为人正直不懂变通,与他们多多少少有过龃龉。 没想到,楚南璃搭上了九王爷,安阳侯府从此飞黄腾达,升官发财,他们早已妒忌得红了眼睛。 可九王爷如日中天,再加上楚南璃身怀本事,他们亦是不能如何。 晋国公见他们一个个不发话,便知道他们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利害。 他嘴角含笑:“各位,这事一旦办成,不仅能渡过此次难关,还能给自家家族找到新的活路。” “可一旦事败……就是抄家灭族啊。”有人弱声道,“或许,或许监察院不会来抓我呢。” 晋国公哼道:“你是可以抱有侥幸心理,不过你们都与安阳侯府有过龃龉,九王爷又怎会重用你们。如今官场重新洗牌,你们这些世家现下看着还算风光,可再过几年,你确保自家家族还能在京都立足?” 众人又是恨得咬牙切齿。 谁想窝窝囊囊的过日子。 284:揪出幕后之人 萧婉仪说道:“等明日,我就缓过来了,不必担心。” 她是楚家嫡长子的媳妇,就算怀孕,也得做好表率,让别人无话可说。 南璃无奈,说道:“大嫂嫂,女子怀孕大过天,你何须要在意那些规矩。” 她转头又吩咐丫鬟,这会儿不必去告知,等明早再将此事简略一说即可。 “不可……”萧婉仪仍想拒绝。 “就听我的。”南璃很是强硬,不容拒绝,打了个眼色就让丫鬟退下去。 萧婉仪轻叹一声:“六妹妹,我嫁给大郎本就有不少人眼红,我自怀孕后,祖母和婆婆让我初一十五才过去请安,已经有不少人在外头嘴碎,说我仗着肚子骄纵,目无长辈,没有半点礼数了。” 南璃说:“我们关上门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萧婉仪微微一笑,“你这话倒与婆婆说的差不多。” “大嫂嫂歇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等等。”萧婉仪唤了一声,便硬要下床去翻了柜子,随后拿出了一张药方,“这是……这是生子秘方,你拿着吧。” 她眸子里尽是情真意切。 南璃哭笑不得,却不知怎么解释,只好道:“我和王爷暂时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萧婉仪第一反应是不理解。 但她看着南璃背着玄月剑,很快便是含笑点头:“我明白了,六妹妹别嫌我多事才好。” “怎会呢,多谢大嫂嫂关心。”南璃并不介意,目光又落在萧婉仪的肚子上,充满了柔光,“其实我也很喜欢小孩儿。” 与自己心爱之人孕育新的生命,她觉得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萧婉仪说道:“那这张方子,你定要收下了,来日肯定用得上嘛。” 南璃根本推脱不过,只能收下了。 回到了昱王府,已经快五更天了。 她未回来,夜司珩哪能睡得踏实,在塌上辗转反侧良久,最后还是让人点了灯,批阅起了公文。 研墨的小厮直打哈欠,眼皮子已经抬不起来。 但夜司珩仍是精神不错,拿着狼毫笔圈圈点点,又写下了自己的见解,一两个时辰过去,公文已经处理了不少。 但小厮研着墨,打了个瞌睡,手一滑,墨水就飞溅了出去。 雪白的袖子,当即就脏了。 小厮猛地一惊,忙的跪下:“王爷饶命,小的该死。” 这是昂贵稀罕的云锦料子,夏日穿着极为轻薄沁凉,王爷统共也就五套云锦衣衫。 夜司珩自然是有点不悦的,但看到案台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他便神色一缓。 “今晚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小厮迟疑了一下。 王爷饶过他了?不惩处了? 可很快,屋外响起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很是响亮。 夜司珩神色一亮,当即就起身出了书房。 果然,是阿璃回来了。 南璃见他出来了,亦是一愣,“你怎的还没休息?” 夜司珩也不扭扭捏捏,说了真话:“自是要等你回来才能安心休息。” 南璃心中立即暖意填满,朝着他笑了笑:“王爷如今越发嘴甜了。” 厨房一直烧着热水,元宝伺候着南璃沐浴后,已经接近黎明。 回去主屋,正好见到夜司珩更换衣衫。 他光着上半身,背上的肌肉干净利落。 南璃一下子眼睛瞪直了,见他披上了松垮的寝衣,连衣带都没有系便转过身。 他的正面更不用说了,结实健硕,还有一两道陈年刀疤,不丑陋,反而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阿璃。”夜司珩无奈,“你这么直勾勾看着,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什么美味菜肴。” 他不紧不慢的将衣带系好。 虽是遮住了大半,他寝衣宽松,那锁骨还是袒露出来,能让人遐想无限。 南璃干笑一声,已经上了床榻,疲乏的倒在松软的被褥上,道:“可惜啊,我今晚实在是劳累,吃不了你这道美味的菜。” 夜司珩挑挑眉,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她是越发会打趣了。 他也在旁侧坐下,给她捏着手脚,用力适中。 “怎会这么累?外面明明没什么动静。” 南璃闭着眼睛,说了萧婉仪被引入梦的事情。 而且她故意提及了孙耀祖,范归宗并没有否认,可见是他下的手。 夜司珩的手顿了顿:“没事就好。看来范归宗是来了京都,成了别人手中的剑。” 范归宗先前一直在汝阳,不可能在短短时间之内了解了京都的情况。 所以范归宗背后肯定有人,此人还与安阳侯府有天下的仇怨。 南璃就算闭眼,眉宇间仍是微蹙,流露出担忧。 “侯府现在是跟铁桶一般,想派人刺杀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人才要用这样的阴险招数。可惜,此次没能解决了范归宗。” “就算死一个范归宗,他还会找到别的范归宗。”夜司珩眸光凌厉,“与你安阳侯府有仇的也没几个,放心吧,我很快就能把人揪出来。” “就是不知道,给大嫂嫂下符咒的是敌是友。” 南璃都要怀疑,此人是不是心悦于大嫂嫂,却又不想破坏他们夫妇感情,所以才在暗处偷偷保护她。 夜司珩对此事也毫无头绪,只能道:“别想太多,先睡吧。” 天色都亮了。 南璃觉得也是,此人出手保护,肯定有所求,以后肯定会现身。 她翻了个身,才不过片刻,就沉入了睡梦之中。 夜司珩也不打扰了她了,给她掖好被子,才在她的旁侧躺下。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在他鼻尖萦绕,他静静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好一会儿,才安心闭上眼睛。 前路就算有再有风雨,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便无所畏惧。 不过他底子厚,睡了两个时辰就醒过来了。 南璃还睡得香沉,他轻手轻脚起身下床,披着一件外衫,就去了书房。 不多时,他就罗列出好十多户人家。 这些人家,不是在朝堂上与安阳侯有政见之争的,就是曾与侯府的人有过龃龉的。 既然在朝堂上当官办事,底子就不会太过干净。 夜司珩将名单交给了青锋,端起了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沫子。 他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按照这些名单,一户户查探搜查,势必要揪出那幕后之人来。” 283:不见得是友军 紧接着,范归宗右手一挥,这梦境里就出现了一条大蟒蛇。 蟒蛇有一人之粗,吐着蛇信子,就往南璃扑去。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欲要将她一口吞下。 南璃没有挪动脚步,神色更是淡然,“梦中一切皆虚幻,我要破梦谁敢拦?!” 再是抬眼,眸中透着凌厉的坚定。 双指合并,如同一把利剑划落。 蟒蛇本还气势凶猛,可在南璃手指那一道金光落下之际,蟒蛇就化为了一缕烟尘。 范归宗一惊,没想到南璃心中会没有半点畏惧。 不是说女子都怕蛇吗? 她怎么不怕? 这女子果真是不好惹的,他先前吃过亏,此次并不打算继续逗留,想赶紧出梦。 南璃却已直接掠身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凭借着自己威猛的力气,直接将范归宗整个人往地上砸去!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范归宗面容痛苦不堪,一口血吐了出来,脏了脸颊和衣衫。 他看着南璃,忍不住疑惑开口:“为什么……这明明是我的梦!” 他在自己的梦中,怎么会受伤呢? 南璃哼了哼。 她是进来了范归宗的梦里,可她有清醒的意识,这梦境早已不完全属于范归宗的了。 可以说,这梦境是半真半假,她只要心中坚定,就能打伤范归宗。 她好不容易抓到人,自然不会再在浪费口舌。 没想着回答,她又要一拳击下。 范归宗瞪大眼睛,他五脏六腑皆有损伤了,这受这一拳,他肯定会没命。 死在自己的梦中,这是多么丢脸的死法! 拳头破风,响起了凌冽的声音。 可南璃这一拳却打空了,砸在了地上,反而是地面碎裂了开来。 范归宗不见了。 她收回了拳头,看着手指关节上的小伤痕,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出梦了呀。” 无奈,她只能起身。 萧婉仪还呆呆的站在那儿,没有恢复神志。 南璃往她额头上一点,先送了她出梦,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她就坐在床榻上。 一睁开眼睛,就听见萧婉仪惊恐的声音:“夫君!” “大嫂,不用害怕。”南璃一边安慰着,一边用火符点了寝屋内的蜡烛。 烛火摇曳,映照着萧婉仪那张苍白的脸。 她手臂上的血痕尤为明显,还在往外渗血。 可她心里只担忧楚烨的状况,根本不知疼痛。 萧婉仪见到南璃出现在寝屋中,愣了愣,“六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你受了伤,我觉察到就立即赶过来了。”南璃说道。 楚家人身上都有她特制的符篆,萧婉仪自然也不例外。 萧婉仪还恍恍惚惚,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梦中的一切还在她脑海中翻滚着。 因为心惊,再加上手臂的伤口的刺痛感,让她的肚子隐隐抽痛。 “大嫂,你动胎气了。”南璃有些紧张,“我给你保胎丹呢?放哪儿了?” 萧婉仪却心有余悸,轻轻摇头:“我……我不想吃,六妹妹,大郎说我们的孩子命中带煞,会祸及家人……” 她紧紧抓住南璃的手,很是紧张的想知道答案。 “大嫂,那是有人故意引你入梦胡言乱语。”南璃解释道,“目的是想对你和孩子下手,你不用担心,大哥的符篆没出问题,代表他平安无事。” 萧婉仪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心头的巨石也随之放下。 她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 但情绪太过激动,她腹部更加抽痛,秀丽的面容都扭曲起来了。 幸亏外头守夜的丫鬟苏醒走了进来,看见南璃来不及惊讶,急忙就去找保胎丹。 萧婉仪服下丹药后,疼痛有所缓解。 但她还是很愧疚,双手一直护着肚子,生怕孩子会因此怨恨了自己。 “大少奶奶,你怎么受伤了?”丫鬟又是惊讶,去寻了药箱过来。 “我来吧。”南璃接过了药箱。 先给萧婉仪擦干净了伤口,再行消毒,才将帮助消炎和愈合的药粉撒了上去。 趁着这个时候,萧婉仪和丫鬟才问清楚事情,原来南璃是在捉鬼途中,觉察到了萧婉仪受伤,这才急忙过来了。 南璃已经替萧婉仪包扎好,再说:“大嫂嫂,你闭眼,我给你检查一下。” 萧婉仪依言照办。 南璃的双指在她额头上一点,功力游走她的周身。 须臾,南璃放下了手,眉头微微紧蹙。 萧婉仪睁眼就看见南璃的一脸凝重,有些担忧,忙的追问:“六妹妹,怎么了?” “我在你身上下的符篆,邪祟近身,受伤流血,我都能觉察到,可这被引入梦却没法有所预警。”南璃眉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但有人在你身上下了更精妙的护身符篆,那人有所察觉,用红线束住你手臂,阻止了你伤害孩子的行为。” 因为受伤流血了,所以她才能及时赶过来。 萧婉仪听了很是心惊:“我身上竟还有另一道符篆?是怎么下的?我为何没有半点觉察?可会伤及到我的孩儿?” 一连几个问题,南璃也不知怎么回答。 她亦是有同样的疑惑,萧婉仪自怀孕以来,鲜少出门,是何人能在不知不觉之中,下了这道护身符篆? “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不过这道护身符篆很是精妙,不仅会保护大嫂嫂,连腹中胎儿也会收益,大嫂嫂无需担忧。” 萧婉仪提出疑问:“那这人是来帮我的?既如此,他为何不现身?” 此次她和孩子能逃过一劫,多亏了这另一道的护身符篆,她想知道是何人所为,当面感谢。 “他不敢现身,不见得是友军。”南璃目光深沉,“还是小心为上。” 萧婉仪点点头:“六妹妹说的是。” 不过南璃也不是没有收获,她根据这第二道护身符篆,加以修改,就变换为自己的东西,在萧婉仪身上下了更精密的符篆,以防再出什么意外。 丫鬟本想去告知老太君和沈氏,却被萧婉仪喝住:“我没什么大碍,就不要惊扰祖母和婆婆了。” 丫鬟抿抿嘴:“可明日是十五,您还要去给夫人请安。” 如若将今晚的事情告知,那明日就可以不用去了。 282:放弃这个孩子 曹阁老一噎,怔怔的看着南璃。 直到她下了马车,曹阁老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但在外头,南璃却给了车夫一道护身符,说道:“你与曹大人不一样,你气势弱,容易被鬼缠身,沾染了鬼气有损身子,这道符你贴身带着吧。” 车夫惊恐,“这……多谢九王妃,小的……小的身上没带银子。” “不必了。”南璃摆摆手。 打工人也是不容易,鬼节还要干活。 不过她也差不多,这还有些恶鬼要收拾呢,肯定得忙到后半夜。 她很快不见了踪影,并没有与曹阁老告辞。 曹阁老挑起帘子又再看了看,心情复杂。 车夫以为曹阁老不悦,觉得护身符是烫手山芋,“大人,这符……” “收好吧。”曹阁老淡声说。 现下想想,若是他的女儿被人如此诋毁污蔑,他也会气得恨不得把人杀了。 刀没扎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才会不知道疼痛。 而且南璃多次救国救民,那些人不知感恩,嘴巴还不知收敛,真是活该了。 他管不着旁人,可他的门生若是再敢随意议论别人的私事,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安阳侯府。 因为是鬼节,南璃又早有叮嘱,一入夜,府中就没有多少人走动。 房中,萧婉仪穿着薄薄的寝衣,肚子微微隆起。 她已经困乏,打了个哈欠:“铺好了吗?” 丫鬟转身道:“大少奶奶,已经铺好了,奴婢扶你过来。” 萧婉仪轻笑:“我又不是身子重得走不动了,几步路,哪需要扶。” 她说着就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丫鬟急忙过去扶着,“大少爷千叮万嘱过了,奴婢一定得照顾好你。” 想起夫君的贴心,萧婉仪眉眼一阵温柔。 她上了床榻,摸了摸肚子,低声道:“怪孩儿,你阿爹过几日就休沐回来了。” 就算是夏日,夜里还是有点凉的。 丫鬟给萧婉仪盖上了丝绸薄被,又去将窗户关上,才退出去在外间守夜。 过上片刻,萧婉仪就沉沉睡着。 然而她的意识,坠入了一个诡异的梦中。 一片昏暗,她有些惊慌,下意识就喊着楚烨的名字。 空间似是很狭小,她的喊声回响不断。 惧意盈满整个胸腔,萧婉仪呼吸越发急促。 终于,前头出现了一抹人影。 他一张脸隐在昏暗里,萧婉仪看不清他的容貌。 “你是谁?”萧婉仪声音发颤。 那人抬步向前,终于,他一张脸显露了出来。 竟是楚烨! “夫君?!”萧婉仪又惊又喜,快步过去。 楚烨扶住了她的双手,让她别那么着急。 他一脸凝重,说道:“婉仪,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了,他尚未出生就命中带煞,一旦让他出生,不仅是楚家,就连你们萧家也会受到影响。” 萧婉仪愣住,但她很快就摇摇头:“不会的,六妹妹从未说过孩子命中带煞,不可降生。” 楚烨嘴巴动了动,还未继续往下说,就有一股力量猛地将他往后拽。 “婉仪!” “夫君!” 萧婉仪根本拽不住他的手。 楚烨被悬挂在半空,随即就有一把凌厉寒剑劈下,砍断了他的左手! 血淋淋的左手掉落在地,手指还微微动弹了一下。 伴随着惨叫声,萧婉仪已经吓得跌倒在地上,瞳孔紧缩,浑身颤栗得厉害。 “夫君……” 楚烨的伤口还在泊泊流血,他看着萧婉仪,艰难说道:“让这个孩子出世,我们就得付出代价,这只是开始……” “不行!”萧婉仪惊喊着。 她的夫君是要上战场的将军,没了一只手,还如何杀敌? 断了一只手就罢了,若楚烨没了命,那她要怎么活? 楚烨继续蛊惑:“婉仪,想要一切恢复正常,只能放弃这个孩子了。” 萧婉仪顷刻之间,已经泪流满脸,还是摇头。 她哪里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便是用手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 “听话,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楚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算捂着耳朵也是抵挡不住的,“你若选择了孩子,那我只能去死了。” 萧婉仪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最后那一句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见那寒剑又要劈去,她又着急又惊惧,喊道:“不!!!我放弃孩子!我放弃这个孩子!” 寒剑嗖一声,落到了她的跟前。 楚烨道:“那你就一剑将他刺死吧。” 萧婉仪在喊出那句话的时候,神志已经被人成功蛊惑了,她眼神空洞,动作僵硬木讷的伸出手,握住了寒剑。 没有任何迟疑,就要挥剑而下。 可萧婉仪的手,在骤然间停住,寒剑距离她的肚子,只有一寸的距离。 楚烨见状,忙说:“婉仪,你不能犹豫,否则我就要死了。” 萧婉仪微微蹙眉,用尽了力气挪动手臂,就为了要将寒剑刺入肚子。 手臂处,竟出现了一道血线,鲜血染红了衣衫。 楚烨顿时就明白,有人在梦境之外阻拦着! 可他管不着,只能再次蛊惑梦境里的萧婉仪:“快呀,你难道想我死在你的跟前吗?” 萧婉仪再聚拢力气,血线加深了。 寒剑已经贴近衣衫。 却在此时,这昏暗梦境中骤然有金光劈出,一道倩影赫然出现,抬手就弹开了那把寒剑。 寒剑剑刃嗡鸣,飞射出去,又让那倩影抓住了剑柄。 她落在地上,抬头看去,眼中也孕育着风暴:“哪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冒充我大哥。” “楚烨”看见南璃闯入梦境,破坏了他的好事,怒得面容扭曲:“说话客气点,阿猫阿狗能越过你布下符阵,引萧婉仪进来我的梦吗?” 南璃一听这要面子的调调,微眯眼睛:“范归宗?是你呀?” 范归宗见她一下子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没继续伪装,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他的左袖空荡荡的,眼里尽是怨恨:“楚南璃,这是我的梦,还真是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你的梦又如何,你杀了孙耀祖栽赃不成,是不是很气?你若不服,就直接出手,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爹。”南璃冷哼。 范归宗果然气得磨了磨后槽牙:“臭丫头,还敢口出狂言!” 今晚,他就要重拾男人的尊严! 281:对仇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 因先前有云俞白的帮忙,京都大多百姓都买到了符镇宅。 鬼节将至,南璃也抽空回了安阳侯府一趟,检查了一下先前布下的符阵。 她回来,老太君定要留她在娘家用饭的。 用了饭后,她又给老太君把把脉检查一下身体。 “祖母身体康健,不过平日还得注意休息,不能吃得太过于油腻。”南璃叮嘱道。 老太君笑呵呵地点点头:“我记下了。” 她还要看着孙子们成亲生子,她自会好好保重身子。 但她很快又神色凝重,问道:“你三哥遭陷害的事儿,可有一点眉目了?” 南璃轻轻摇头:“还没有。” 就连那水鬼一案,也毫无线索,现在停滞不前。 老太君轻叹,抬头就对沈氏说道:“如今婉仪的身子也差不多有六个月了,你要小心照料,尽量不要出门。” 沈氏应下,“母亲放心,婉仪自个儿也很懂事。” 这是萧婉仪的头胎,怀的又是楚家的长孙,她们都知道轻重,绝不任意妄为。 南璃先前就去看过萧婉仪母子的情况,怀象不错。 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自己的小侄儿降生,南璃是又高兴又期待。 七月十四那晚,倒是没什么大事发生。 不过总有一两只恶鬼和厉鬼闹事,南璃还是得在外忙碌个一两个时辰。 夜色森森,百鬼飘荡,街上没有一个人影。 可街头那边却有马蹄声和车轮声。 南璃刚收服了一只恶鬼,将玄月剑一收,不禁挑挑眉。 这大晚上的是谁胆子这么大? 马车驶来。 上面挂着个灯笼,上面写着一个曹字。 因为百鬼今晚难得见到活人,不禁环绕在周边。 可里头的人一身正气,他们根本不敢太过靠近,免得灼伤自己。 马车在南璃跟前停下。 车夫说道:“老爷,找到九王妃了。” 曹阁老挑起帘子,看到南璃站在夜色之中,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装,发髻上只插着一支檀木簪,再无其他装饰。 明明是再朴素不过的装扮,但她容颜明媚绝色,周身上下透着矜贵和清冷。 “九王妃心怀慈悲,为百姓驱除恶鬼,我佩服至极。”曹阁老说道。 南璃抬眼看他:“曹阁老鬼节出行,就为了看我捉鬼?” 曹阁老笑了笑,捋了捋胡子,“我的确是来找九王妃的,不过不是想看九王妃捉鬼,而是有几句话想说。” “曹大人也挺会挑时间的。”南璃嘴角抽了抽。 曹阁老无奈道:“九王妃先前出门,周边都跟了人,我找不到机会。” 他抬手再说了一句请。 南璃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上了马车。 曹阁老为官多年,但因寒门出身,一直很清廉,马车里很是简陋。 他拿出油灯,再去翻着火折子。 “我来吧。”南璃拿了火符将油灯点上。 马车内登时明亮一片。 曹阁老看得一愣一愣的,而后呵呵一笑:“听说王府的马车里用的是夜明珠,我这油灯倒是让王妃看笑话了。” 南璃端正坐着,面试依旧:“曹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因为简陋,马车内自然也没放着茶具之类的东西。 曹阁老也懒得兜圈子,干脆开门见山:“九王妃可知,有些官员因嘴碎,不是被割了舌头,就是被打掉了几颗牙齿?他们告到皇上面前,皇上不仅不给他们主持公道,反而还杖责了他们三十大板。有些身子弱的,已经挺不过去病死了。” 南璃这些日子两点一线,根本没时间理会过外头的事。 她现在的消息来源,大多是来自于王府。 可青锋和夜司珩并没有跟自己说过此事。 她转念一想,很快明白了过来,道:“是王爷下的手?” 烛火晃了晃,曹阁老一张脸半暗半明。 他轻哼一声:“王爷果真是瞒着你呀,九王妃这边除邪祟积功德,九王爷却在那边下狠手造杀孽。九王妃做得再多,怕也是抵消不了这些业障啊,也不知道九王爷今晚是否睡得安稳。” 南璃眼眸生寒。 她直视着曹阁老,却说:“王爷能动这么大的怒气,可见是这些官员自己找死。” “……”曹阁老一下子愣住了。 他惊异的看着南璃,嘴巴颤抖了一下,“你……你怎如此不辨是非?那些个官员不过是说了几句浑话,稍稍惩处就行了,何至于下如此狠手。” “浑话?他们说什么了?” 曹阁老语塞。 他读圣贤书,怎么能说得出那些话来。 南璃牵扯了一下嘴角,泛起了冷笑:“曹大人说不出口,可见他们说的话都多污秽。以我对王爷的了解,这只不过是小惩大诫了,他们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还去皇上面前告状,自己找死怪得了谁?” 曹阁老被她一番话气得胸口疼。 他脸颊涨红,拍了拍胸口让自己缓过气来。 片刻之后,他才有些气急的痛骂道:“九王妃,原来你与九王爷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啊!” 南璃反而笑了:“我们的确是天生一对,多谢曹大人夸奖了。” 曹阁老险些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他本想从南璃这儿下手,好让夜司珩有所掣肘,行事不那么乖张狠厉。 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是非不分! “你们夫妇一人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一人在民间受百姓爱戴,这穆国被你们掌控在手,违逆你们的人都没有活路了。”曹阁老字字铿锵,“这穆国江山怕是延续不了多少年了!” 南璃眸色变暗,道:“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怎会无缘无故断人活路?再说了,我们不知道穆国江山能延续到几时,但绝不会败在王爷的手里。曹大人觉得王爷心狠手辣,倒不如管好自己的门生,告诫他们好好办差,别一个劲儿关注别人的私事,免得招惹了杀身之祸。” 她面上神色清冷,语气却带着警告。 曹阁老脸色发黑,也被气得身体微抖,他质问出口:“九王妃,你是修道之人啊,难道不该心怀善意,对人宽容吗?” 南璃本欲要下马车了,闻言,转过头去。 她眼瞳乌黑,隐隐透着寒意,声音凌厉如刀子,劈碎了这夜的静谧: “我修行是想让自己强大,能够畅快的过日子。谁让我不畅快,我就要跟谁算账。” 对仇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可没多少菩萨心肠。 280:伪君子将她杀了 掌门见她如此识大体,更加满意了,道:“师弟,大致是颜岛主舍不得狠心教导,所以才会如此。颜岛主将女儿送来,是希望她能在七峰门戒急戒躁,刻苦修炼,这事儿就托付给你了。” 云俞白眸光冷了几分,道:“掌门师兄,她早有蓬莱岛的根基,又是颜岛主的女儿,拜入七峰门下,怕是不大好吧?” 掌门却说:“无妨,你只需教导她一套灵风剑法。我七峰门也派了弟子去蓬莱岛学习,这算是礼尚往来。” 云俞白挑眉:“掌门师兄,你也知道我喜欢清净。” 这么多年来,他只收了云深一个徒弟。 还是从下界看他可怜,所以才把人捡回来的。 “不过是打扰你一段时间,这七峰门,就你将灵风剑法用得最好了。”掌门笑着说。 云俞白当即就想起比剑输了一事,脸色臭得厉害。 掌门见状,生怕他不同意。 毕竟他与蓬莱岛主有了协议,他得办好此事。 正要说话,云俞白便随意的摆摆手,看向了颜珞:“你若能熬得住就留下,若熬不住想走,也不必过来与我打招呼。” 颜珞闻言一喜。 她又是行礼,道:“徒儿拜见师父!” 云俞白先是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淡淡的嗯了嗯,就让云深安排她的住处。 掌门心情不错,毕竟这是云俞白第一次听从他的话。 他再叮嘱了几句,让云俞白绝不能马虎,免得到时候蓬莱岛轻看了七峰门。 云俞白不解:“蓬莱岛的实力也没这么惊人,掌门师兄为何要如此?” 七峰门能在上界占得一席之地,总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现在要帮着蓬莱岛教导女儿,像上赶着讨好蓬莱岛一样,他都觉着有点丢脸。 掌门负手,叹息一口气,面容有些担忧,道:“仙尊昔年修补魔墟裂缝,重伤沉睡至今。那迦兰仙山的擎梧大长老推算过,这颜珞命中带着贵气,若是嫁给仙尊,便让仙尊苏醒过来。” 云俞白听了呸了一声,“命中带着贵气?掌门师兄,你眼睛尚好吧?你看一看她的相貌,哪里有什么贵气可言。哼,这迦兰仙山的人是急病乱投医了,凡界有冲喜之事就罢了,没想到仙门之首也来这么一套,传出去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掌门虽深表认同,但他也颇为无奈:“仙尊沉睡千年之久,又无出类拔萃的新弟子,他们怎能不急?总不能还一个沉睡不醒的人,继续霸占着仙尊之位吧?你常年醉心修炼有所不知,许多人已经在议论着要选新的仙尊。” 云俞白心中一阵恶寒,眸子里有火光迸射。 他握紧了拳头,道:“众神早已陨落,仙尊当年只差一步就要成神,可魔墟裂缝破开,仙尊为了仙界和苍生,牺牲自身修补了裂缝,他们竟如此忘恩负义?!” 掌门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一阵叹息。 “师弟,我知道你敬重仙尊。只不过现下仙界的形势复杂多变,我作为掌门,只能早做应对和打算。” 所以他才答应让颜珞来七峰门修行,做好两手准备。 云俞白脸色阴沉。 他一人力量有限,又如何能抵抗几大仙门? 不过他另有打算,便是微微点头:“我亦是七峰门的长老之一,掌门师兄有何决定,我都会鼎力支持。” 掌门笑得温和:“你此次出关,真是稳重了不少,有你相助,七峰门日后定是越来越好。” 云俞白跟着一笑,“掌门师兄用得上我,那就是我的荣幸。” 掌门被他哄得高兴,再说了几句,便御剑离开了云霄峰。 人一走,云俞白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眼眸亦是冰冷至极。 他双指一划,就有一根发丝现形,落于他掌心之中。 云深安顿好了颜珞,过来禀报,看见云俞白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对,整个人身子抖了抖:“师父,你……你这是怎么了?” “大人的事情你别问。”云俞白说罢,也御剑离开。 云深生怕他这一走又是十年八年不回来,忙喊着:“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师妹那儿怎么办?” “你教她就行了,不然为师要你何用!” 留下一句,云俞白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深的头疼痛不止。 这可是蓬莱岛幼女,他哪里敢教! 云俞白去的不是别处,而是九峰山的禁地。 这禁地就在天阳峰,这是七峰门的主峰,连接了其他的六峰。 源源不断的灵气,就从禁地的灵树漫开,分散到其他地方。 灵树又高又壮,枝繁叶茂。 灵气云雾环绕,日落了,彩霞漫天,更是惊艳绝伦。 灵树就是一个门派的命根,毕竟没有滋养出来的灵气,任由弟子再怎么有天赋,修为都不会都多少进涨。 此处设有法阵,除去掌门,其他人无法进入。 但云俞白已经偷得了掌门的发丝,他以发丝为辅,使了一个法诀,便能越过法阵结界进去了。 尽管他没来过此地,但摸索了一下,还是找到了通往灵树底下的道路。 灵树也不是万年不枯的,所以才挖了这道路,偶尔得往灵树树根底下埋些灵石之类的东西,让灵树吸收养分,延长寿命。 底下阴暗潮湿。 云俞白捏了个法诀,前头就出现了一团火照明。 他顺着石梯下去,感觉到灵气越发充沛。 他紧蹙眉头,心一点一点的往下坠。 树根底下的灵气怎么比上面的还要充沛呢? 总算到了地面。 树根盘桓。 前头有一半人高的石台,在阴暗的四周,摆放在上面的东西,散着莹莹幽光。 树根早已攀爬上去,围绕着那东西,吸取着它散发出的力量。 云俞白立即掠身过去。 那东西是两个琉璃盏,一个装着一小颗碎裂的内丹,另一个竟是装着一些血肉! 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无法呼吸。 因为他能感受到,这内丹和血肉的气息,是他似曾相识的。 云俞白脸色惨白,浑身像是有长满尖牙的虫蚁啃咬着,他又拂袖,有更多的火团出现照明,他终于看清了全部。 好些树根是枯萎的了。 除了七峰门,其他五大仙门都有一棵这样的灵树。 当年接近枯萎,后不知为何,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云俞白笑了出声,因死死克制,额头有青筋暴起。 “原来如此……真是如此!” “是你们,是你们这些伪君子将她杀了!” 279:蓬莱岛岛主幼女 “先生,你这样我怕是无以为报。”南璃说道。 毕竟自己不能做他的徒弟。 云俞白轻轻摇头,脸色难得正经凝重了起来,“不需要你回报。” 说罢,便也起身。 “你等我消息。”他转身留下了一句,拂袖一挥,银光闪过,人就消失在原地。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夜司珩微微蹙眉,道:“他可信吗?” “应该可信吧,我的灵珠就算没碎裂,对他来说,力量也不足一提。”南璃抿抿嘴,“但他刚才的反应很奇怪。” 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故人。 夜司珩微微颔首:“等他回来,再问清楚。” 南璃点点头,毕竟现在人已经走了,只能如此了。 —— 修仙界在昆仑以北之地。 自仙门关闭,仙界又定下了不得随意前往凡尘的规矩,仙界和凡界的关系是越来越淡弱了。 倘若再经过几个朝代的更迭,凡界关于修行者的记载都会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仙界呢。 云俞白到了无人之地,才御剑向北。 穿过层层云雾,和重重山峦,便已接近仙界边缘。 只是仙界布有结界,仙界大门也有障眼法守护,所以就算偶尔有人接近此地,也不会知道这后面是另一个世界。 云俞白自不会直接从仙界大门进去,毕竟他是偷偷跑到凡界去的。 结界再稳固,总有薄弱的地方。 他知道用法器,临时打开一个小口子,便回了仙界的地界。 一进去,便能看见绿草如茵,充沛的灵气迎面扑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就将凡界吸纳的浊气全部吐出,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 这就是仙界和凡界的区别。 然而仙界又分为上界和下界,下界的灵气没那么充沛,有大大小小的修仙宗门和城镇,宗门弟子和普通修仙者经常会为了抢夺地盘和灵石而大打出手。 上界则是不一样了,此地盈满灵气,若是普通凡尘之人在这呆上一个时辰,就能立即耳聪目明,若是住上一个月,至少能延长一个月的寿命。 这儿没有什么城镇,被六大仙门瓜分了地界,不是这六大仙门的弟子,根本连踏足此处的机会都没有。 云俞白回了七峰门,这是上界的六大仙门之一,他位居长老,是云霄峰的峰主。 而在此时,七峰门的掌门来了云霄峰,后头还跟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云深忙的迎上去,给各位师伯行礼。 掌门深深的瞥了云深一眼,后看着那用来闭关的山洞,道:“去,叫你师父出来。” 云深头皮发麻。 他师父正在凡界过着逍遥日子,哪在山洞里呀。 “掌门,师父正在闭关,弟子不敢打扰。” 掌门面色不虞,“这都好几年了,他还要闭关到几时?你不去,那就由我来。” 云深恐防事情败露,急忙说:“掌门不可,若师父修炼到紧要关头,忽然打扰,是要让他走火入魔的。” 见他如此紧张,掌门眯了眯眼睛,“是么,那我只能下次再来了。” “掌门放心,师父一出关,我即刻去禀告。”云深松了口气。 掌门微微转身,却不是要走,反而是骤然掠身到了山洞口。 他抬手就往洞口击出一掌! 布下的阵法结界出现了裂痕,随即就出现了山岳崩裂的响声,还卷起了狂风,让在场的人都险些站不稳。 可一掌还不够。 掌门眼底闪过惊异,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便想凝聚八成力量,要将这阵法结界破开。 “掌门师兄,手下留情呀,不然我这云霄峰都要夷为平地了。” 山洞里,先有声音传出。 再是有一道身影慢慢走出。 “师父!”云深看见身影,激动感恩的大喊。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他师父竟然回来了! 云俞白拂袖,撤去了阵法结界。 他面如冠玉,一身浅灰色的袍子,衬得他身姿卓越,仙风道骨。 掌门见他真从山洞里出来,疑虑顷刻间打消了,道:“师弟几年不出,师兄实在是担忧,所以才急躁了些。” 云俞白说道:“都怪我资质太差,那九霄功法还未领略出精髓,所以才耽搁到今日,让师兄担心了。” 掌门面色缓和,“你这次闭关,倒是变得沉稳了不少。” 他六个师弟,就数云俞白天资最高。 所以,云俞白也是最吊儿郎当的一个,极难管教,以前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丝毫不给他这个掌门面子。 “这次闭关,功法没领悟多少,但尊师重道我却是有了更深一层的思考。”云俞白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掌门师兄,以前是我太过顽劣不服管教,给你惹下了许多麻烦。” 云深猛地转头看去。 他师父是磕坏脑袋了? 掌门亦是震惊,论修为,云俞白压过了自己许多。 他能继任掌门之位,只因他是大师兄,云俞白向来崇尚实力修为,所以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尊敬。 不管云俞白是真的懂得尊师重道,还是假意奉承,他都已挣了脸面。 掌门眉开眼笑:“你是我师弟,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既已出关,我正好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云俞白心知是什么事,但还是问:“掌门师兄请说。” “颜珞。”掌门唤了人上前。 颜珞听到呼唤,轻移莲步走到了云俞白跟前。 她一身嫩黄色罗裙,在日光下闪烁着盈盈光芒,可看出这是一件有防御功效的法衣。 她朝着云俞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声音婉约悦耳:“蓬莱岛颜珞,拜见云峰主。” 蓬莱岛亦是六大仙门之一,独占最东的岛屿,灵气和物资都极为丰富。 云俞白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可是蓬莱岛岛主的幼女?” 颜珞笑意盈盈:“正是。” 云俞白牵扯了一下嘴角,却道:“你父母都是首屈一指的大能,怎么你才是个筑基后期?” 颜珞姣好的面容僵住。 她攥了攥拳头,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笑容,不见一丝不悦怒气。 “小女天资愚钝,自知有负父母的期望。” 无论是仪态和语气都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错来。 278:可以顶三天了 “阿璃,你放心。”夜司珩说着,“我与先生比剑招,不比其他。”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云俞白哼了哼。 对上夜司珩这么个普通人,他亦不好恃强凌弱。 两人到了院中。 廊下的灯笼微弱,他们的脸庞似是融入了夜色之中。 南璃怕刀剑无眼,特意让仆人拿来的木剑。 两人虽是不大乐意,可南璃如此要求,他们不好拒绝。 白日的暑热还没散去,风一吹,热浪袭来。 云俞白也不着急,等着夜司珩出剑。 他都这把年纪了,让让小辈也无妨。 也正好让小丫头看了看,他的其他本事,或许能让她改变主意。 夜司珩明白了他意思,便没打算客气,手一抬木剑,直接攻向云俞白的命门。 就算是一把木剑,也刮起了凌厉之风。 云俞白微眯眼睛,很是轻松的挡下一击。 他心里不屑,看着夜司珩的眼神轻蔑了几分。 这就是穆国人人敬畏的九王爷? 也不过如此嘛! 然而南璃忽然喊了一声:“先生,你不可大意!” 云俞白蹙眉,心想着自己哪是大意,自己随便两招,就能将夜司珩给打败了。 可下一刻,夜司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无论是步法还是剑招,都配合得完美之至。 双剑碰击,明明是木头所制成的,竟也能发出凌厉的铿锵声,震得四周的热风似乎都停滞了。 云俞白此时已经有些乱了章法。 他心底微微惊诧,没想到夜司珩这剑法竟如此出神入化。 夜司珩一张脸没多余的表情,手中的木剑似是能翻云覆雨,蕴含着无尽杀气,要将云俞白置之死地。 此刻,云俞白只能一直躲避,完全找不到反攻的机会。 青锋和一众黑甲卫都看呆了。 他们脸上是一阵发烫,原来先前与王爷过招,王爷是从未用过真正实力。 这个术士还真是有点本事,若换了他们,不出两招就败阵下来了。 云俞白很快调整了气息,眼睛一眯,终于找到了机会反攻。 木剑刺向夜司珩的心脉。 夜司珩反应极快,随即侧身躲过,反倒手腕一转,就往云俞白的腕间击去。 云俞白不得不躲避开。 这比试不能用内功和其他功法,他自然要忍住,若是犯了规,那他也是输的。 可自己的脚步往后一退,夜司珩就紧跟而至,木剑上洒满了银色的月光,寒光凛凛。 云俞白头皮发麻,躲避开了致命一击,但左肩已经被木剑划过。 他面色白了白。 他输了。 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凡尘之人! 夜司珩收回了木剑,依旧是淡漠之态:“先生,承让了。” 云俞白低低喘了几口气,额间也有细汗沁出,他抿抿嘴唇,有些不服:“我是太久没练剑了,再加上轻敌,所以才输了给你。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我自会遵守赌约,离开京都。” 夜司珩扫了他一眼,“多谢先生了。” 云俞白将木剑放好,却直接回了花厅。 对上夜司珩的眼眸,他没好气的说道:“吃了饭再走,急什么呢。” 夜司珩无法,只能随他了。 云俞白灌了几口茶,觉得不痛快,又问南璃府上有没有好酒。 王府什么都不缺,南璃平日也不喝酒,便让人拿出来招呼云俞白了。 云俞白一闻到酒香,连说几句好酒,他喝了一壶,又让南璃多送他几壶,他带在路上喝。 夜司珩已然很是不高兴了:“先生,你脸皮真厚。” 云俞白毫不在意,还嘿嘿笑道:“多谢夸奖。” 他将酒放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之中。 虽然输了比试,但获得了几壶好酒,也不算亏了。 厨房已经将饭菜做好,侍女一一摆上。 夜司珩想着眼前这术士都快走了,拐不跑自己的媳妇了,就大大方方的让他多吃点。 云俞白自然是不客气,又是差不多吃了大半的饭菜,最后他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可以顶三天了。” 饶夜司珩再淡漠,这会儿也是嘴角微抽。 云俞白说是吃饱了,但还能灌了半壶酒,俊俏的脸庞已经染上了红色。 南璃见时机到了,忙问:“我请先生吃饭,先生是否应该给点回报?” 云俞白笑着指了指南璃,“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你想要什么回报?” “先生请看。”南璃拿出了灵珠,在她的掌心之中,流溢着晶莹的光芒,“这是我的至宝,能供给我一些力量,不过它沾染了邪祟气息,被人一掌劈裂了。” 云俞白本是漫不经心,可眼睛一撇见那灵珠,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有点口齿不清:“你……你的?!” 南璃点头,“是的,此珠是随我出生的。” 云俞白眼睛一下子翻滚着颇为着复杂的情绪,让人琢磨不清。 他盯着南璃看了会儿,又抬手射出一道力量,注入了灵珠之中,将整颗珠子包裹起来。 探知过后,他又是一脸震惊。 “是哪个杀千刀的,把它劈裂了?” “我只知她是个女子,她厉害得很,能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南璃说道。 云俞白沉默了。 在修仙界,这只不过是个很简单的法诀,有灵根有内丹随便就使出来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除了自己,竟还有别的修士偷偷来了凡尘,还下这么狠的手。 “先生?”夜司珩见他有点用,语气立即客气了许多,“不知先生可有办法修复这颗珠子?” 他可以包吃包住包喝。 云俞白目光深沉:“修复这内丹珠子不难,可这内丹……”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是惊诧又痛苦,一双眼睛在南璃身上粘着,根本移动不开。 看着看着,竟是双眼湿润,泪珠自他眼角滑落。 脸上尽是悲伤之色。 “先生,你怎么了?”南璃微怔,竟被他的悲伤所感染,有所触动。 “我……”云俞白闭了闭眼睛,在睁开之时,已经一片清明,“你放心,你这内丹珠子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定会让它恢复如初。” 南璃受宠若惊,她只想着询问一二,并没想着要麻烦云俞白。 001:徒儿,有空回来画符 玄月观前。 恢弘大气的道观前,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道士扑通的跪下来,紧紧抱紧了一个少女的腿,声泪俱下: “徒儿啊,你不要回家中继承万贯家财,为师舍不得你呀!” 南璃穿着普通罗裙,容貌算不上倾国倾城,却是精致秀丽,眉眼清澈明亮,似是美玉散发着淡淡的华彩。 她拽了拽自己的腿,没能拽动,没好气的说:“清虚道长,当初我来这落脚的时候,说好了只是做兼职,并不是当你徒弟。” “我不管,你在玄月观住下了,那就是我徒儿!”清虚哭得伤心,泪如雨下,“哎,半年前你被徐大婶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是为师救下了你,还将观里最后几粒米煮了粥给你吃,没想到,你今日竟如此无情无义……” 南璃嘴角抽了抽。 真正的楚南璃早已香消玉殒。 十年前,原主意外走丢,后被一农妇捡回家。 那徐大婶不是什么好人,对原主动辄打骂。 有一次只因儿子贪玩磕破了脑袋,徐大婶将原主打得奄奄一息。 刚好清虚路过看不下去,就给了徐大婶几个铜板,将她救下,那时候,原主已经咽了气,取而代之的是22世纪隐世的玄门最年轻的门主。 她天生一对灵瞳,算命看相、占卜星象、观风水、抓恶鬼样样在行,就连医术也颇有造诣。 三日前楚家人寻来,验明身份,要接她回京都的宁阳侯府。 南璃伸手指着身后:“清虚道长,我早已报过恩了。道观,祖师爷的金身,就连你这半年吃的米,都是用我赚的银子置办的。” 她为玄月观打出了名堂,香客源源不绝,道观的道士未来十年都不会饿肚子。 清虚有点心虚的低垂下头,转念一想,又大声说道:“没错,正因为你为玄月观尽心尽力,所以为师才要好好照顾你。” 一旁的小道士也红了眼,哽咽道:“师姐,听说那楚家子嗣众多,人员复杂,你现在都十四了,才将你寻回去,可见他们并不重视你。师父就是担忧你,所以才不想你下山。” 南璃拍了拍小道士的脑袋:“放心吧,我能抓恶鬼,亦能治人心。” 见状,清虚更加用力抱住她的腿:“徒儿啊,你要走可以,但你得留点东西让为师防身。” 南璃无奈,给了清虚一个布囊:“里面是我画的各种符篆,够你用三年了。” 清虚忘了哭,赶紧接过检查一番。 厚厚的一叠,果真是什么类型的符篆都有。 其中最厉害的天雷符,也有五六张。 “徒儿,就算如此,为师还是舍不得你啊。”说着,清虚一双眼睛盯着她后背的桃木剑,脸上只写了两个字:想要。 南璃叹了口气,将桃木剑给了他。 随后,清虚又盯着她腰间的小巧八卦镜。 南璃一把抓紧了八卦镜,“没门,这个可是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制成的。” 清虚又用袖子擦着眼泪,哭得稀里哗啦。 “可怜为师当初救你的时候,把粥都给你吃了,自己饿了两天肚子。” “行吧,给你给你。”南璃听不得这些话,摘下了八卦镜。 一面治恶鬼的镜子而已,她再制便是了。 清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爬起来美滋滋看着手中宝物。 他摆摆手,咧开嘴角笑道:“徒儿,您慢走,有空回来画符……不对,有空回来小住。” 就这样,南璃下山的时候,连钱袋子都被清虚扒走,她是两袖清风,一身轻松。 楚家的马车早就山下等着了。 豪华马车旁,站着一个翩翩公子,容貌俊俏,英姿挺拔。 正是她的二哥。 楚烁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看见南璃下了山,就走过去不客气的说道:“你怎来得这么晚,天都快黑了。” 说着,他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南璃打量着他,见他神色颓靡,眼圈发黑,不是纵欲过度,就是……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二哥,你这玉佩在吸食你的阳气,你不可再佩戴。”她直接道明原因。 楚烁微愣,紧紧护着自己的玉佩:“我这可是智光大师给的,是开过光的,只会保佑我出入平安,逢凶化吉!你不要不懂装懂!” 他这个妹妹在道观住了小半年,莫不是真当自己是大师了? 南璃耸耸肩,“不信就算。” 她是看在他与原主血脉相连的情分上,才好意提醒的。 兄妹两人分别乘坐不同的马车,浩浩荡荡往京都驶去。 就算马车再豪华,也是摇摇晃晃的。 南璃只能闭目养神。 与她灵魂契约的七星灵珠在穿越时意外掉落,灵珠离开了主人,灵力微弱,她只能探查到灵珠在京都的方位,并不能确定准确位置。 所以她此番愿意回楚家,是为了有个落脚的地方,让她可以慢慢寻找灵珠。 入了夜,车队要在驿馆落脚。 南璃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浑身散架,刚下了马车,就听见前头马车的张婆子惊慌失措的喊着:“二少爷断气了!” 车队众人一下子慌了,全都聚集过去。 张婆子大声喊着:“大夫!快去找大夫!” 这么快就断气了? 南璃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只见楚烁半躺在马车上,脸上的黑雾比刚才更加严重,一点点蚕食着他的血红阳气,导致楚烁的面容更加青白,此刻毫无声息。 “找大夫没用。”南璃说罢,掏出一张符篆贴在他的额头上。 随后,再扯下楚烁腰间的玉佩。 张婆子阻止大喊:“六小姐这是干什么,见二少爷出事了,就想顺手偷拿东西?这可是二少爷最重视的玉佩!” 张婆子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在外头长大的果然见钱眼开,一点规矩都不懂。 几个侍卫围了上来。 “他还有救,让开。”南璃掀起眼睑,冷声说。 “六小姐,得罪了!”一个侍卫刚说完,伸手来抢。 南璃灵活侧身躲过,直接将玉佩往马车横梁上一砸,玉佩顿时四分五裂! 002:与之靠近都要倒大霉 一缕黑烟随即飘散而出,南璃再是一张符篆拍出,将其收入了葫芦里。 众人看见此等异象,正目瞪口呆。 马车上的楚烁随即缓缓睁开眼睛,而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众人顿时一喜。 “少爷,你没事吧?你可把老奴吓坏了。”张婆子关切问道。 “什么鬼东西。”楚烁仍不知道他死里逃生,伸手要扯下他额间的符篆。 南璃蹙眉出声阻止:“你阳气还未完全归体,不可摘下。” “装神弄鬼!”张婆子瞪了她一眼,“少爷,她刚才将你的玉佩砸碎了。” “什么?!我就知道接你回府没好事,你难不成是灾星?!”楚烁气急败坏,将符篆扯下来,撕成了两截。 然而他刚骂完,身体一软,又跌回了软垫上。 张婆子怔了怔,“二少爷?” 她再次探了探楚烁的鼻息,又是气息全无。 怎么回事?! 刚才不是中气十足的骂人吗? 张婆子灵光一闪,赶紧将那两截符篆贴了回去。 南璃忍不住噗嗤一笑,慢慢悠悠的用手指把玩着垂下来的青丝。 “定魂符一旦撕破,就没效用了。” 张婆子面色苍白,若二少爷真死在路上,老爷肯定要扒了她的皮。 她猛地跪下:“求六小姐再赐符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六小姐所说的都应验了,她现在只能求助于六小姐。 “有钱有符,没钱没符。”南璃说道。 张婆子哭喊着:“可是……二少爷是您的亲哥哥呀!”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南璃睁着清澈的大眼睛,轻快说道。 “那六小姐想要多少钱?”张婆子颤声问道。 “定魂符一张十两银子。”南璃伸出手比划着,“两张二十两。” 张婆子暗暗松了口气,急忙掏出了二十两。 南璃收下了银子,才拿出一张定魂符,双指祭出,下一刻,符篆已经贴在了楚烁的额头上。 她再次提醒道:“他得等上一刻钟才会醒。” 说罢,她就进了驿馆。 张婆子守在旁边,哪儿都不敢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仍是满脸不信,六小姐年纪这么小,哪能会什么道法,刚才肯定是凑巧,六小姐是趁机讹钱。 然而一刻钟后—— 楚烁又是慢慢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气息。 只是此次他醒来,浑身乏力,根本提不起精神来。 张婆子喜极而泣,忙将刚才的事情一说,再认真说道:“少爷,别再撕破这张符篆了,这是您的救命符啊。” 楚烁能感受到自己经历过生死,仍是惊魂未定,这会儿也没什么不相信的了。 可听到救他的符篆一张只卖十两银子,他顿时黑了脸。 他立即下了马车,往驿馆走去。 店里,南璃正吃着面。 楚烁一屁股坐在她对面,因为他额前贴着符篆,引来了不少注目。 南璃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拿下定魂符。 楚烁惊叫一声,生怕自己再次死翘翘。 但此次定魂符拿了下来,他依旧好好的。 “一刻钟已过,你没事的了。”南璃继续吃面。 楚烁松了口气,直接拿出了一张银票,面额有二千两:“六妹妹,你两张救命符只收二十两,羞辱谁呢?我的命,至少值二千两!” 他以前不怎么信这种事儿,买个开过光的玉佩戴着也是为求安心。 现在见识到了,他对六妹妹只有敬佩。 南璃没有接过,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从不做黑心生意,定魂符画起来不难,就值这个价钱。” 楚烁跟她大眼瞪小眼,很快,他就败阵下来。 不过他挪了位置,把银票塞到她手里:“那就当二哥哥给你的见面礼,别嫌少,我此次出门,就带了二千两银票。” 她这位二哥哥的姨娘是商贾出身的,他不能文不能武,但钱是真的多。 他换了个由头给自己塞银子,南璃的心软了软。 见推辞不下,她决定送他一个大礼包。 “那玉佩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南璃问道。 提起此事,楚烁就来气。 他咬牙切齿:“三千两呢!” 南璃翻了个白眼,“京都的公子哥儿,果然人傻钱多。” 其他人这样骂自己,他肯定掀桌子,可是这话从六妹妹的嘴里说出来,他觉得格外中听。 “坑我钱不要紧,但害我孰不可忍!”楚烁握了握拳头,“我和一挚友一起买的,他一切正常,身体康健,怎就我出了问题?” 自他戴上了玉佩,时常感觉到乏力和犯困。 他还当自己休息不够,没成想是玉佩被人动了手脚。 幸亏今日有六妹妹出手,不然他就要去见阎罗王了。 南璃直接问:“莫非你那挚友不是童子?” “……”楚烁面色尴尬,咳嗽了一声。 “那我换个问法,二哥没娶妻,也没通房吧?” 楚烁很快捕捉到个关键点,道:“我楚家家风严谨,一日不娶妻,一日不许有通房。所以,就因为我是童子,所以才被暗算?” 南璃眼底掠过一抹异色。 没想到,她这些家人还有点意思。 “那玉佩存藏着一人的魂魄,吸取你的精纯阳气。”南璃见楚烁的脸发青,又说,“放心,我已经将其收复,那智光大师大费周章让你养魂玉,他肯定会寻过来的,到时候我再帮你要回那三千两。” 收了钱,总要办好事。 这是她一贯的宗旨。 楚烁眉眼一亮,立即改了口:“六妹妹,我就知道你是我家的福星!” “你刚才明明骂我是灾星。”南璃直直的盯着他。 楚烁干笑一声,“有吗?一定是你听错了。” 他赶紧寻了借口溜走,花了大价钱,让店家准备两间上房。 晚上,月色如霜。 南璃准备就寝时,发现了不寻常的气息,店里刮起了阵阵阴风。 她出去一看,因为外头有不小的声响,楚烁也走了出来看热闹。 清冷月色下,店里驻守着好些个带刀侍卫,个个身材挺拔,气息沉稳,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再有一侍卫推着一张木轮椅进来。 黑木轮椅上,坐着一个锦袍男子,就算看不清容貌,也难掩他身上的矜贵气息。 但南璃却一眼看出,男子身上有无尽煞气萦绕。 “二哥。”她低声提醒,“这人天生煞命,与他亲近非死即伤,你记得要离他远点,沾染他一点煞气,都要倒大霉。” 声音明明很轻。 但轮椅上的男子却抬头看向了二楼,正好与南璃一双清澈眼眸四目相对。 003:让九王爷安稳睡好觉 男子容色一绝,五官格外精致。 漆黑的眼眸微微上扬,透着冷意。 就算是不能行走,光是坐在那儿,也如芝兰玉树,风光霁月,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 “是么?”夜司珩薄唇微启。 南璃面色微僵。 不是吧? 他是顺风耳?这么远也能听见? 然而,夜司珩身边的近侍已然勃然大怒:“大胆,竟然敢羞辱我家主子!” 近侍伸手一挥,当即射出两枚暗器。 利刃快如风。 楚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着自己今晚果然要倒了大霉。 身侧的人不知射出了东西,哐当两声,暗器变了轨道,落在了柱子上,入木三分。 同时,地上落下了两枚铜钱。 但夜司珩也袖子一挥,想要拦下暗器。 南璃反应极快,拉扯着楚烁侧身躲开,那道内力落在了墙上,留下了不重不轻的印记。 南璃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愤怒:“我又没说错,至于下狠手吗?” “楚家二郎叩见九王爷!求王爷恕罪,这是我家六妹妹,她先前一直在穷乡僻壤生活,不懂规矩。” 楚烁扑通跪下,还拽了拽南璃的袖子。 眼前这人,正是当朝九王爷,当今圣上非常敬重的九皇叔! 南璃怔了怔。 九王爷夜司珩?她倒从清虚的嘴里听过此人的丰功伟绩。 他是穆国的战神,曾带领五千将士奇袭敌国大营,取下主帅首级,一战震天下。 随后又重整北境边防,建立镇北军,深受百姓爱戴,但朝野上下却惧怕于他,因为他想灭谁家的门,左右不过一句话的的事。 先帝驾崩,当时人人以为他要谋朝篡位,却不想他对皇位毫无兴趣,太子如愿继位。 然而一年前,他在北境双脚中了奇毒,此后就不便于行走,出行需要乘坐轮椅。 奇怪,他明明是大富大贵,长寿的面相,怎就浑身煞气,成了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近侍看了看地上的铜钱,眯着眼睛要拔剑。 “原来是楚家的二公子。你的六妹受点教训,以后就知道规矩了。” “青锋,住手。”夜司珩出声呵斥,“不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她的确没说错,他杀戮太多,与他亲近之人非死即伤。 也就青锋命硬,能近身侍候他。 青锋暗忖,能用两枚铜钱挡下他的暗器,这小姑娘明明有点本事。 不过主子既然开口了,他自不会忤逆:“是,王爷。” 楚烁松了口气,说了一句谢过王爷,才借着南璃的手起身。 南璃挑挑眉,果然是做主子的,比下属大度多了。 穆国能国泰民安,全靠此人,他能活得久一点,百姓就能少受点苦。 思及此,她拿出一个平安符,往楼下一扔:“刚才冒犯九王爷了,这是赔礼。贴身戴着它会减轻腿伤的痛苦,如此九王爷就能睡个安稳觉。” 平安符正好落在夜司珩的手掌心中。 他顿了片刻,再次抬头,发现楚家兄妹已经回房。 驿馆有他专属的房间。 毕竟轮椅无法推上二楼。 青锋伺候了夜司珩梳洗后,看见桌上的那一道黄符,眼底闪过阴冷,想将其撕个粉碎。 夜司珩在灯烛下看着公文,忽然开口:“放入本王的贴身香囊中吧。” 他脑海里闪过那少女清澈明亮的眼眸,心底升起了莫名的信任感。 青锋蹙眉,“王爷真信那个丫头?难道她还比得过盛名在外的清虚道长?” 自王爷伤了腿后,每逢夜里,那伤口总是钻心的疼。 无论用什么药物,都无法缓解王爷的痛楚,故而王爷总是夜不能寐。 可一个月前,王爷偶得一张安神符,竟能震住腿伤的疼痛。 他们探查得知,此符是出自玄月观,乃清虚道长所画。 安神符只有一月效用,如今朱砂褪去,所以他们才匆匆出城,想去玄月观求符,顺道请清虚道长瞧瞧王爷的腿伤。 “她那番话说得准确,她或许真有点本事。”夜司珩目光幽深。 反正他的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夜深,他躺下就寝,本以为自己又会疼痛难眠,却不想他再次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 不只是他,就连青锋也面露惊讶。 “王爷,您昨晚睡着了,您双腿不疼吗?” 夜司珩轻轻摇头:“不疼。” 正如那小姑娘所言,自己睡了个好觉,此时觉得精神充沛。 他眼眸精光闪过,从香囊里拿出那道黄符。 拆开一看,虽是他看不懂的符文样式,但笔锋却是他曾见过的。 与那安神符竟一模一样! “莫非,她是清虚道长的嫡传弟子?”夜司珩猜测道。 …… 此时,“嫡传弟子”南璃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六妹妹,你没事吧?”楚烁递来一方帕子。 “没事。”南璃用帕子擦了擦鼻子,“多谢二哥。” 自她那日砸碎玉佩之后,楚烁一改高傲和不耐烦的姿态,对她这位六妹妹呵护照顾,还硬是与她挤同一辆马车,详说安阳侯府的情况。 南璃总结了一番,可以概括为,祖母老太君身体康健,安阳侯府有两房人。 她爹安阳侯是大房,除去骁勇善战,还有另一个优点,就是巨能生,她与老大是正妻嫡出,其他四个哥哥是妾室所出,还有一个陈姨娘有着七个月大的肚子。 “我爹总共纳了四位姨娘,这就是你说的家风严谨?”南璃没好气的吐槽。 楚烁歪着头,有些不解:“咱爹没娶母亲的之前,的确没通房啊。父亲是等母亲生下嫡长子后才纳妾的,而且大多都是母亲张罗的。” “那我亲娘还真是大度。”南璃作为一个现代人,无力接受。 “正妻张罗这些,让家族开枝散叶,不是正常的吗?”楚烁说道,“六妹妹,你嫁人之后,可不能如此善妒。” 南璃与脑子缠了裹脚布的古代人谈不拢,干脆换了个话题。 幸好在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京都。 南璃长舒一口气,看着高耸的城墙,以及城楼上的京都二字,她不禁扬了扬嘴角。 等她找到了七星灵珠,她就自己逍遥快活去了,还嫁什么人。 倏忽,他们的马车被人拦住。 是侯府的小厮。 他颤声说道:“二少爷,六小姐,你们快回府吧,老太君……老太君快不行了!” 004:见老太君最后一面 车夫二话不说,加快赶车速度,回到了安阳侯府。 老太君住在香河院。 楚烁与老太君感情颇好,路上走得急,好几次险些摔倒。 只是一入香河院,便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花厅聚满了人,除去在军营练兵的安阳侯和大哥,两房人都到齐了。 不用楚烁介绍,南璃一进门,便有个妇人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 妇人头发有几缕花白,眉宇间有几分忧愁。 光看面容,南璃便知道这是这身体的亲娘,侯府的主母沈氏。 “南……南璃?”沈氏原本红肿的眼睛,又再潸然落泪,“没错,你就是南璃,就是我的女儿……” 如此团圆温馨的场面,南璃一时间招架不住。 幸亏沈氏还知道轻重,没别的多余话,领着他们进去见老太君最后一面。 一进寝屋,阴冷之感更甚。 楚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着祖母真要驾鹤归西了,这寝屋才会如此阴冷。 南璃却是蹙了蹙眉头,这屋中竟盈满了邪祟的气息。 老太君病得急,面容枯槁,太医往她嘴里塞了一片百年人参,才吊着她的命。 她混混沌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楚烁看见祖母如此,扑通跪下,哭喊着道:“祖母,孙儿回来了!” 他无法接受,明明他离京前,祖母还很康健的与他说笑。 沈氏催促道:“璃儿,你快拜见祖母吧,她病倒之前,最挂念的就是你。” 说着,又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啪—— 却不想,南璃直接往床头贴了一张符篆。 而后又吩咐楚烁:“二哥,别哭了,把祖母嘴里的人参片拿出来。” 沈氏怔住。 太医怒斥:“你这个小丫头胡乱吩咐什么?老太君现在大气进小气出,只能靠人参片吊着气!” 楚烁看了看床头的符篆,竟是类似驱邪的纹样,他颤抖着问道:“这……你觉得祖母是撞邪了?并不是真的病了?” 南璃点点头。 而且邪祟还在屋中。 楚烁二话不说就打开了老太君的嘴巴,将人参片取出。 太医要扯住嗓子大喊阻止,南璃直接往他额前贴了一张定身禁言符,免得他大吵大叫,阻碍她救人。 现在是邪祟作乱,就别怪她与阎王爷抢人。 她拿出一颗护心辟邪丹,给老太君服下,再将屋子里的窗户敞开,挑起床榻的帷帐,让阳光落在老太君身上。 “璃儿,你这是做什么?”沈氏也是惊慌,却没有声张。 这是她亲生女儿,她若是把二叔引进来,南璃肯定免不得受罚。 “救人。”南璃言简意赅。 寝屋的温度在慢慢回升。 老太君沉在梦中,一直被黑色的邪祟侵扰,无论自己怎么跑,都无法逃脱得开。 忽然,一道金灿灿的符咒打来,那邪祟驱散,她也终于从梦中抽身出来。 睁开眼,便看见床前那哭得稀里哗啦的楚烁。 “烁儿,你怎么哭成了这样?”老太君精神虽是一般,但说话依旧是中气十足。 太医震惊了。 莫非眼前这小姑娘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神医? 仅凭一颗丹药,就让人起死回生? “祖母,吓死我了,是六妹妹大显神通救了你。”楚烁擦去了脸上泪痕,高兴的咧嘴一笑。 老太君扫了一圈,仅凭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亲孙女。 她当即热泪盈眶,挣扎着坐起来,“彤彤?是彤彤么?” 彤彤? 见南璃有些发愣,沈氏说道:“璃儿,你定是忘了,这是你的小名。” 南璃身形一僵。 原主的小名,怎么跟她的一样? “是啊,你抓周的时候,紧紧抓住了铜钱不撒手,所以祖母给你取了这个小名。”楚烁解释说。 南璃已经完全震住,就连抓周的情形也是一样,所以师父才给她取了个谐音的小名。 究竟庄周做梦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她突然怀疑,根本没有什么原主,无论是22世纪的玄门门主,还是楚家的六小姐,都是她南璃。 一切很难解释,这就是玄学的奥妙之处。 认定了这个事实后,南璃跪下,给老太君和沈氏行了个大礼:“拜见祖母,母亲。” “快起来!”老太君喊着。 沈氏已经上前把她扶起来。 老太君的情况稳定了,南璃才撕下太医身上的定身禁言符。 太医满脸激动,眼神恳求:“六小姐所用神丹妙药,能卖我一颗吗?” “这是护心辟邪丹,只有被邪祟缠身的人服用才有奇效,大人买了也无用。”南璃说道。 若是以前,太医肯定不信世间有邪祟害人。 但他刚才看到这精彩的一幕,他才明白,原来邪祟也能只让人生病或者丧命。 老太君则是心中悚然,“邪祟?我这是撞邪了才病倒?” 南璃点头,直言不讳:“祖母的屋中,似是供养着邪祟,所以它才有这么大力量,险些害得祖母丧命。” 老太君沉下脸。 沈氏即刻说:“璃儿,莫要妄言,母亲光明磊落,怎会供养邪祟?” 南璃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指着桌案上的一尊白瓷观音:“我没妄言,那就是祖母供养的邪祟。” 众人听到这话,神色各异。 反倒是太医摸了摸下巴,忽的瞪大眼睛:“那不是圣上日前赐给老太君的吗?怎么……怎么……” 接下来的话,他不敢再说。 “放肆!这是圣上赏赐的东西,怎会有问题。” 老太君板着脸,就算她多疼爱南璃,但也不能容她污蔑圣上,否则会给全家招来杀身之祸。 “祖母,六妹妹说的肯定是真的!”楚烁容不得有人质疑能干的六妹妹。 他想也不想,即刻过去将白瓷观音砸碎在地。 破碎声起,一截木雕神像也滚落了出来。 那是一尊邪神,笑容诡异,光是这样看着,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屋中似乎还刮起了阵阵阴风。 外头的人听见了声响,脚步杂乱,欲要进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沈氏面色一变,立即出去把人拦下。 打碎御赐之物,可是大罪。 老太君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很快镇定了下来。 她抬眸盯着太医,眼里似是翻滚着杀意。 005:两件事有没有关联 太医显然也是人精,“老太君放心,我与侯夫人是族亲,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过……” 他看向了南璃,眼神恳求:“如若六小姐肯卖我一颗辟邪丹,那就更好了。” 事关楚烁,南璃拿出一颗直接送了他。 太医惜如珍宝,还有昂贵的瓷瓶子装起来,就差着跪地叩拜供奉着了。 老太君随后就让心腹进来,将地上的碎瓷清理干净,再是叮嘱了他们兄妹,此事不能往外传,只能烂在肚子里。 南璃明白个中意思。 这是封建时代,掌控生死大权的是当今圣上,他们若控诉观音有问题,就是直接打圣上的脸。 所以,他们安阳侯府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只不过,邪神夺老太君的性命,又有玉佩吸取楚烁的阳气,不知道两件事有没有关联。 楚烁仍是气恼,想往木雕邪神上踩踏两脚。 “二哥,你阳气受损,小心沾染了煞气。”南璃阻止道。 她亲自去将木雕捡起,放入乾坤袋中。 楚烁见状,担心起她来了,“那你怎么碰它呀?” “我没事的。”南璃的道法超群,这么点煞气根本伤不了她。 但楚烁如此紧张,倒让她心里泛起了细小波澜。 有家人,有哥哥疼爱着,真是一件好事。 沈太医再给老太君细细诊过脉,确定无事了,才回宫复命。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隐瞒了南璃所做的一切,只说沈太医医术高超,令老太君过了这一劫。 老太君更换了衣裳,戴着暗纹白玉抹额到了花厅坐下。 府中上下都瞪直了眼睛,老太君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现在竟然能起身走路了。 “是南璃回来了,我才挺过这一关,她这十年在外受苦了,以后府中有谁敢欺负她,我绝不轻饶。”老太君中气十足说道,眼神锐利的扫过众人。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都说南璃是福星。 为了让安阳侯和楚烨安心练兵,老太君又派人去军营送信,让他们别白跑一趟。 接下来是沈氏帮她引见。 除去大哥楚烨在军营,以及来接她回京的楚烁,她一一见过三位兄长。 二叔楚寒明因为正妻早亡,膝下仅有一女,名叫楚南莹,是侯府的七小姐。 因为小七自小身子不好,平日足不出户,所以今日为并未到香河院来。 楚烁早已在马车上与她唠叨过,光看他们的面相,倒是与性格很符合。 哥哥们自小就知道六妹妹,现下终于寻回来,他们有的眼睛湿润,有的嘘寒问暖,都送上见面礼。 三哥楚焕是个书呆子,送了一本孤本诗集,说要教她读书认字。 四哥楚炀是武痴,送了她一把特制的袖箭,给她防身之用。 五哥楚炎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二哥送的是什么?” “除了钱,我还能送什么。”楚烁摆出了一副我最多的就是钱的表情。 楚炎抿了抿嘴唇,把手缩了回去,“抱歉,六妹妹,我……我还没准备好礼物。” 二叔楚寒明嗤嗤一笑:“五郎,你先前不是在雕刻一支木簪做见面礼吗?是觉得寒酸不敢送出手?” 楚炎更加窘迫,低着头说不出话。 他没有多余的钱财,准备体面的见面礼。 沈氏还未帮忙开口解围,南璃已经神色惊喜,“五哥,你竟然亲手做了一支木簪?我常戴的这支已经旧了,正好换上你亲手做的。” 楚炎这才注意到,六妹的发髻上没有奢华的饰品,只插着一支竹簪,衬得她纯净秀丽。 他这才放了心,将木盒子拿出来:“六妹妹不嫌弃就好。” 南璃高兴接过:“不嫌弃,我很喜欢。” 楚炎见她笑得真心实意,紧绷的心终于松缓,跟着笑起来。 楚寒明见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幕,脸色渐黑。 南璃也准备了回礼,一人一道平安符。 老太君知道南璃在玄月观住了半年,方才又见识过她的厉害,正着脸色让众人贴身收好。 楚寒明冷哼一声,心想果然是穷乡僻壤养活大的姑娘,送礼也送得这么寒碜。 殊不知,正因老太君的叮嘱,这道平安符在日后恰恰救了他一命。 —— 沈氏住在月蓉阁,她为了与女儿亲近,早就在月蓉阁准备好了闺房。 各式衣衫首饰准备齐全,款式多是素净的。 还给她配备两个一等丫鬟,分别叫元宝、春宝。 南璃内心又再触动,看来沈氏是用心准备了。 翌日,南璃早早随着沈氏去香河院请安,回去路上就被楚烁拦下,说是要带她出去逛逛。 永安楼。 楚烁带着她到雅间,坐了片刻,就有一少年推门而进。 少年一身绣金团纹锦袍,束着玉冠,一看就知道这是王公贵族的子弟。 楚烁对南璃说道:“他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就是我那挚友。” 哦,就是好几个通房的挚友。 难怪脚步有点虚浮。 然而,这位镇北世子眉宇间的一道黑色印记,让南璃不禁多看他几眼。 谢北翰晃悠着扇子,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直勾勾盯着,心中自然有些得意。 他说道:“二郎,这就是你家刚寻回来的六妹啊?好看是好看,但我父亲怕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啊。” 南璃不明所以。 楚烁也摸不着头脑:“你什么意思?我们两家什么时候有亲事?” “你六妹妹一直盯着我看,肯定是心悦于我啊。”谢北翰叹息一声,“若她没有流落在外,凭着她嫡女身份肯定是没问题的。” “……”南璃嘴角抽了抽。 她二哥这朋友也太自恋了吧。 楚烁来了气,道:“你得了吧,我六妹妹怎么会看上你,就算她愿意,我也不同意。” 谢北翰后院那么多通房,他怎会推自家六妹妹进火坑。 谢北翰撇撇嘴,扇子一合:“你拜托我查事情,嘴里怎就没有几句好话。” “我与你多年兄弟,还用得着这些场面话吗?”楚烁给他倒了茶,“快说,那白瓷观音是谁进贡的?” 南璃抬起眼眸,没想到楚烁会揪着此事不放。 看来他虽然人傻钱多,却是至纯至孝。 “你来了信,我大早上就进宫帮你查了。”谢北翰抿了一口茶,“赏给你祖母那尊白瓷观音,是岳州知府进献的,可半年前,岳州知府就因贪墨收监,关了没两天,他就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006:二哥人傻钱多 两人听了这话,对视一眼。 这事背后果然大有文章。 线索在这断了,也不知道白瓷观音是特意为老太君准备的,还是纯属巧合。 谢北翰瞅了瞅两人,“发生什么事了?” “就……就我打碎了这尊观音,你别往外说。”楚烁半真半假的说道,“对了,先前我们一同买的玉佩,你拿出来让我六妹妹瞧瞧。” 谢北翰依言照办。 南璃扫了一眼,说道:“你的玉佩没问题,但你身陷七杀阵,今天是第七天,今夜子时前你就会毙命。” 谢北翰呆住。 忽然被人说自己今日就会死,他亦是来了气,忽的起了身,怒道:“我帮你们查探事情,你们不感谢就罢了,竟还来咒我死?!” 南璃见过许多这样的人,也不生怒。 人往往是这样的,只愿意听些好话。 “镇北世子,你额前有一道黑印,你自己看不见,我看得很清楚。”她伸出手,“五百两,友情价,我替你解决了。” 谢北翰双目瞪圆,更加来气:“二郎,你这妹妹脑子有病,怎么不找太医给她瞧瞧。” 楚烁紧皱眉头,“北翰,我六妹妹说的都是真的,我岂会害你。” 就算是挚友,也不能这样说他的六妹妹! “哼,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在这胡言乱语,也就你才相信。”谢北翰拿上了自己的玉佩,气冲冲的离开了。 竟然说他明日会死,真是可笑。 智光大师说他无灾无祸,寿数绵长,将来还会娶个美娇娘呢! 楚烁虽有些懊恼,但不能不管自己多年的兄弟,只好追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有些无奈的回来,显然是说服不了谢北翰。 “六妹妹,他口直心快,你别放在心上。”楚烁一脸恳求,“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你不是将平安符给了他吗?他暂时死不了的。”南璃说完,便夹了一块糕点吃起来。 楚烁有些惊讶,“这你也知道?” 他实在担心挚友,故而刚才挽留的时候,他悄悄地将平安符塞进谢北翰的衣襟之内。 “我给楚家人的平安符不一样,我能知其方位。”南璃没有过多解释。 “六妹妹,我可以给你一千两,你就帮他解决了此事,可好?”楚烁哀求。 “怎么?他上辈子救过你?” 楚烁说道:“他上辈子有没有救过我,我不知道,但他这辈子的确是救过我。” 有一年秋猎,他不小心离开了狩猎范围,被一只黑熊当成了猎物。 在关键时候,是谢北翰将黑熊引开,他才捡回一条性命。 南璃听他说完,心中了然,道:“放心,他前世和今生都积了功德,没那么容易死的,不然他今日也不会遇到我了。” 缘,妙不可言。 “敢情他今生有这么多美人入怀,是前世积的德啊。”楚烁嘟囔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 大概是谢北翰前世都救过那些通房的命。 只是南璃奇怪的是,谢北翰那么多通房,子女宫怎会如此薄弱,命中注定只有一个儿子。 难不成他将来娶了一个妒妇,把通房都发卖了? 不过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每个人都有他注定的命数。 若强行更改命格,须得付出沉重的代价。 “那我得买点东西,今日你付钱吧。”南璃又说。 此次下山,所有的东西都被清虚扒干净了。 符篆什么的,没剩多少了。 “我都给你订货了,符纸朱砂、桃木剑各种法器应有尽有。”楚烁笑呵呵的说道。 他微挺着胸膛,扬起下巴,就等着南璃夸赞自己,说最喜欢他这位二哥。 南璃看着他那笑脸,心底里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安阳侯府,正好看见一个微胖妇人,指挥着下人把货物搬进库房。 这正是楚烁的生母,钱姨娘。 人如其姓,她除了有钱,还是有钱。 她娘家乃是洛阳第一富商,年入百万两,养着数千个工人。 昨日楚烁与钱姨娘说了那玉佩的惊险,钱姨娘心存感激,除了送来的道家用品,她还在自家店铺里,搬来各种金灿灿的饰品,以及各种华贵的布料。 “六小姐!”钱姨娘自个儿亦是穿金戴银,但她讲究章法,穿戴并不俗气,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这是……”南璃看着堆满的库房,有些不解。 “你帮过二郎,这都是我娘两的小小心意,若是不喜欢这些款式,我再命人送别的过来。”钱姨娘说道。 楚烁随意打开箱子一看,惊艳的说道:“姨娘,你选的这些淡雅又不失华贵,华贵又不是淡雅,好得很!” 南璃一个跄踉,被楚烁的文采惊到了。 再是看看他夸赞的首饰,原来是一条镶嵌着各色宝石的赤金项链,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险些闪瞎了她的眼。 “六小姐,你来试试,你肤白貌美,戴着肯定好看。”钱姨娘已经欲欲跃试。 一想到这些首饰的重量,南璃就头皮发麻,忙的摆手:“不用了,它们适合留在库房里。” 两人一听,就知道南璃不喜欢这些款式,又在盘算是否请工匠亲手定制,好让南璃满意。 南璃管不上他们,让元宝和春宝帮忙将黄纸等物搬出来,她要准备画符。 可一看,她就沉下脸。 黄纸残次品,朱砂是西贝货,就连那桃木剑,也是普通木材。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儿买的?”南璃问道。 敢诓骗她二哥,找死吗? “就西街最大的店铺,叫多福堂,听说是一位道法高深的道长所开,京都百姓都到那儿买符呢。”楚烁凑过来一看,他是外行人,自然看不出什么门道。 “你们不懂行,他卖给你的不是次货就是假货。”南璃说道。 她这位二哥,将人傻钱多这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钱姨娘怒极叉腰,道:“这是欺负二郎年纪小?岂有此理,来人,找几个打手来,我要亲自登门退货。” “钱姨娘且慢,我和二哥前去就行了。”南璃说道。 多福堂在城西,乘坐马车过去要小半个时辰。 临近午时,五月的太阳还不算猛烈,街上人来人往。 果然如楚烁所言,有许多百姓从多福堂购买符篆。 不同的符篆有不同的价格,一张普通的安神符,要五十两银子。 他们下了马车,楚烁就命人将那几箱东西抬上来,他气恼的喊道:“掌柜,你这些东西不是次货就是假货,也敢卖给我?赶紧退货退钱,不然,我砸了你的店!” 007、敢坑我们楚家?! 叫喊声引来了不少百姓看客。 店里的客人也没再购买符篆,纷纷聚在店口前。 掌柜闻讯而来,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这事定有什么误会。” “我妹妹是识货之人,此事没有误会!”楚烁气势十足。 掌柜侧头,一眼看到楚烁身旁的小姑娘。 约莫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脸蛋微圆,稚气未脱。 但她的眼神淡漠,深沉得看不清任何情愫。 他冷笑一声,一个小姑娘能识什么货。 掌柜装模作样去看了看那些货物,便说:“这不是我店里售出的东西,多福堂从来不会卖次货和假货。” 楚烁气红了脸:“你……这明明是从你店里买的!” “货物出了门,难保是公子故意调换了。本店乃是三清观的陵元道长为了方便百姓所开的,做的是诚信生意,公子想要讹钱,怕是找错地方了!”掌柜拂袖,冷声说道。 这家店有不少信徒,纷纷开口辱骂: “有手有脚竟还来讹钱,快滚!” “就是,道长的符最是管用,他的店怎会售假!” “这是哪家的公子?是不是有爹生没娘教啊,冤枉道长,也不怕触怒了鬼神。” “……” 还有不少话不堪入耳。 楚烁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南璃眼神淡漠,不轻不重的问道:“掌柜,你确定这不是你店里的货物?” 掌柜想要否认,话到嘴边却是:“是我店里的,对于不懂行的客人,我一向是卖这些次货和假货。” 众人哗然,这是怎么回事? “卖这些货物,那陵元道长知不知情?”南璃再问。 “当然……”掌柜想捂住自己的嘴巴,但话还是从嘴里飘出来,“当然知情了,这就是道长的意思。” 南璃嗤笑一声,“原来道法高强,深有民望的道长,竟然授意别人卖次货和假货啊。” 掌柜想说些假话反驳,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他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始终无法冲破,张口又是:“不卖给不懂行的,我和道长怎么赚大钱啊?!” 围观的百姓哗然。 做生意如此不诚实,他们以后都不会来这儿卖符了。 此时,掌柜已经面如菜色。 他深知眼前这个小姑娘那有点本事,不敢再与之辩论,免得说多错多。 “赔你!”掌柜想要将银票甩在楚烁脸上。 但南璃上前一步,眼神如刀,带着与她年纪不符合的威慑力。 掌柜身子抖了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银票:“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卖了次货假货,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这一次。” 楚烁哼了一声,接过银票数了数。 “行吧,就不与你计较了!” 掌柜松了口气,赶紧进店关门,未来半个月都不敢再打开门做生意了。 兄妹两人再去别的店买了黄纸和朱砂。 至于其他的什么镇宅法宝,南璃全都看不上眼。 马车上。 楚烁尤为痛快。 “六妹妹,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说了真话?” “就一道真言符,隐形的。”南璃双指并拢,把真言符收了回来。 再做了个手结印,真言符就在她手中显现。 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楚烁瞪直了眼睛,想讨要一两张来玩玩。 “不可拿来玩闹,否则会折损我的修为。”南璃认真说道。 他们学习的道法一旦拿来作恶,总有一天会遭到天道惩罚。 楚烁听罢,便不敢再讨要了。 他要六妹妹永远都这么厉害。 —— 镇北侯府。 谢北翰在更衣时,看见掉落下来的平安符。 这肯定是楚烁偷偷放进去的。 他不好辜负了兄弟的一番心意,便随身带着。 他养了一池子的锦鲤,每日都要亲自去喂养。 天色稍暗,他忽然看见前头有一美貌女子,穿着府里丫鬟的衣衫,他想要追上去,问她愿不愿意当自己的通房。 哪曾想刚迈出脚,心口就传来一阵炙热。 这让谢北翰迅速恢复了神志,眼前哪有什么美貌丫鬟,分明是府里的池塘,还踏出半只脚。 他惊得退后,一看四周,侍女和小厮都在远处,如果他跌落池中,就算被淹死,一时间也无人发现。 谢北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拿出那一道平安符。 并无发烫的迹象。 “大哥!”谢北哲从不远处小跑过来,“你这是怎么了?我一直叫你,你没听到吗?” “我……我怕是撞邪了。”谢北翰心有余悸。 谢北哲看见他手中的平安符,立即笑了:“大哥什么时候也信这些了,该不会是在多福堂那儿买的吧?” 谢北翰听说过多福堂的名号,“怎么了?” “那多福堂将一些次货和假货卖给客人,都传遍大街小巷了,现在许多人都说那儿卖的符篆无用呢。大哥,我觉得天下间,根本没有撞邪一说,肯定你歇息不够。”谢北哲说道。 谢北翰觉得弟弟所言极是,觉得南璃是从外头回来的,她这是故弄玄虚,想要赚自己的钱。 他点点头:“那我先回去歇息了,你记得让父王检查课业。” 谢北哲乖巧的说道:“知道了,大哥放心。” 他看着自己大哥离去的背影,很快敛去了笑容,眼神变得冰冷无比。 谢北翰话是这么说,但睡觉的时候,还是将平安符放在枕头边上,求个心安。 夜深,一缕黑雾穿窗而过,直奔床榻上的谢北翰。 黑雾似是化成了一条绳索,缠上了他的脖子,快速缩紧。 骤然呼吸不了,谢北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想要扯下脖子上的黑雾绳索,却根本触摸不到。 他就快窒息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起了枕边的平安符,他使了全部的劲儿终于触摸到了平安符。 金光闪过,黑雾退散开。 谢北翰剧烈咳嗽着。 可黑雾不放弃,仍在一次一次的撞击,平安符每次相护,符篆上的朱砂颜色就会越发暗淡。 里头声响这么大,守夜的下人进来了,他们却看不见黑雾,只见世子满脸惊恐捏着平安符,真像撞邪了一样。 “去安阳侯府请六小姐过……不,我去!快套车,去安阳侯府!”谢北翰喊着。 很快,谢北翰坐上了马车,前往安阳侯府。 然而在路上,黑雾再一次猛烈攻击,让平安符的朱砂颜色彻底消失。 谢北翰滚落下车,再一次被黑雾缠住脖子,翻起了白眼。 车夫和小厮看着,明明是谢北翰自己掐自己。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之时,后头来了一辆黑木的豪华马车。 帘子轻挑,一串桃木手串飞出,正好驱散了那团黑雾。 谢北翰又缓过气来,他面色惨白,看见特制的马车上,下来了一坐着轮椅的男子,他顿时鼻子一酸:“九……九王爷!” 008:害他的人竟在自己身边? 夜司珩一身玄色衣裳,镶绣着华丽的金边,上面的蟒龙图案尤为栩栩如生。 清冷月色下,他俊美的脸庞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处处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他还没问发生何事,方才消散的黑雾又再聚拢。 黑雾四散,车夫和小厮此时都看得清楚了,惊怕得僵在原地无法挪动。 “王爷小心!”青锋主动出击,却伤不了那些黑雾分毫。 因为谢北翰有桃木手串相护,一时半会伤不了他,但黑雾像是发疯的猛兽,欲要将在场的人尽数杀掉。 就连青锋,也无法抵挡,呼吸被掠夺。 黑雾就快缠到了夜司珩跟前。 他无法行走。 更不会道法。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符篆掠来,金光四散,像是在黑夜中的一缕温暖光芒,将阴邪尽数驱散。 黑雾还不想放弃,从别的方向又再进攻。 有人自后方出现,一把将轮椅换了个方向,自己挡在前头,双指合一,两方力量碰撞,砰地一声,狂风卷起,四方尘土也随即扬了起来。 是南璃。 她一袭青色衣裙,面容清冷。 夜司珩侧头,有些惊愕地抬起眼眸。 他自能握剑起,就从未有过女子站在他前面,挡住危险。 “雕虫小技。”南璃冷哼一声,结了个手印,力量凝聚于双指间。 黑雾遭到重创,立即退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街上恢复了平静,月色依旧清冷。 南璃转身,打量着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夜司珩:“你没事吧?” 夜司珩淡淡一笑,绝色容颜足以倾倒众生:“得六小姐相救,并无大碍。” 可南璃偏偏好像没看见他的倾城之貌,微微颔首,“放心,救你的那一份钱,我会找谢世子给。” 夜司珩的笑意有点僵。 南里已然走到谢北翰跟前。 他害怕极了,紧紧抓住桃木手串,蜷缩成一圈,嘴里一直念着:“别杀我,别杀我啊……” 南璃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世子,你还好吧?” 听到这声音,就像是在海中抓到了漂浮物。 谢北翰抬头一看,果真是南璃,他当即不顾身份的嚎嚎大哭起来:“六妹妹,真的很可怕,我险些没命……” 喊着,他想要抱住南璃的大腿。 南璃赶紧退后两步,有些嫌弃的说道:“谁是你六妹妹了。” “我与楚烁是兄弟,你就是我六妹妹。”谢北翰喊道。 “亲兄妹还要明算账呢,早上五百两,现在得加钱了。”南璃说,“我会揪出害你的人。” 谢北翰被那黑雾吓破了胆,哪里敢与南璃议价,忙的点点头:“六妹妹说多少就多少。” “一千两。”南璃先与他道明。 “一千两?一千两怎么够呢,我的命,少说也值个三千两。”谢北翰说道。 南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难怪你与二哥是好兄弟。” 就花钱的脾性,两人是一模一样的。 她拿出了符篆折叠成的纸鹤,吹了一口气,纸鹤抖动了一下翅膀,就缓缓的飞了起来。 但好巧不巧,刚才赶路赶得急,镇北侯府的马车坏掉了。 谢北翰手软脚软,连路都走不稳,南璃总不能背着他走吧。 “本王送你们一程。”一旁的夜司珩开口。 谢北翰面色微僵,“九王爷,你还在啊。” 他最怕的就是九王爷。 生得俊美,却整日板着脸。 夜司珩点头,道:“手串。” 谢北翰这才想起,方才是危难之际,是皇叔扔出的手串救了自己一命。 他尴尬一笑,急忙把手串奉上。 青锋接过后,就帮着主子重新上了马车。 谢北翰想要寻借口不上车,哪曾想南璃拽了他一把,“赶紧的。” 都夜深了,她想快点解决好回去睡觉呢。 谢北翰避无可避,头皮发麻。 要问他九王爷和黑雾哪个更可怕,他的答案是同样可怕。 南璃吩咐车夫紧跟纸鹤即可。 马车里有几颗夜明珠照明,谢北翰看见南璃面色很是坦然,没有半点扭捏,他心中都写满了一个服字。 就算是他父亲,在不言苟笑的九王爷面前,也有几分拘谨,南璃竟当九王爷不存在似的。 高人就是高人,格外不一样。 夜司珩的马车是经过改造的,方便轮椅的使用。 他坐在中间,南璃和谢北翰分别坐在两侧。 座位垫着柔软的垫子,在青石板路上行驶起来,一点都不颠簸。 中央还有一小几,摆放着茶具。 夜司珩亲自倒了一杯茶, 道:“六小姐请用。” “多谢。”南璃匆匆忙忙赶过来,还真是渴了。 茶水温热,口齿留香,是好茶。 谢北翰瞪大眼睛,看了看南璃,又再看着夜司珩。 惊悚,九王爷嘴角竟然含着一抹淡笑。 他壮了壮胆子,请求道:“九王爷,我也渴了。” 夜司珩侧头看他,笑意褪去,眼眸恢复了冰冷。 “你的手残废了?” “……”谢北翰连忙挪了挪位置,很好,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九王爷。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南璃和谢北翰下了马车,看见自己熟悉的府邸,他的脸色倏地变得苍白。 因为这儿是镇北侯府。 他背脊发凉,害他的人原来就在自己身边! 谢北翰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和惊怕,气势汹汹进了府,让小厮把王府全部人都叫喊起来,他得知道是谁害他。 但他生怕还遇到邪祟,特意在门口等了等。 与南璃走在一起,他才会心安。 镇北侯府很快就灯火通明。 半夜将镇北侯吵醒,他怒气冲冲,见到谢北翰本是破口大骂,但看见他身侧站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他当即就捶打着心口:“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兔崽子!” 谢北翰还没开口,又挨了骂,委屈至极:“父亲,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还来问我!你深夜带回了一个小姑娘,不就是想要收她为通房嘛!”镇北侯捂着胸口,坐下来想了想,又觉得儿子此次有长进了,起码没有先斩后奏,还懂得来问问他这个老父亲的意思。 嗯,他老怀安慰了。 镇北侯当即就扬起笑脸,道:“姑娘,你家住何处,芳龄几许啊?” 不等南璃开口辩解,正堂外传来了淡漠的声音:“侯爷,她是安阳侯府刚寻回来的六小姐,并不是要给你儿子当通房的。” 青锋推着夜司珩进来。 009:教你七杀阵的是谁? 自夜司珩双脚不便行走后,宫里和好些个王侯将相的府邸都改建过一遍,方便夜司珩出行。 没办法,九王爷就是有这个待遇。 镇北侯双眸一亮:“好啊,安阳侯的小女儿……那正好是门当户对啊!九王爷,到时候赏脸来喝杯薄酒啊。” 此时,继室侯夫人和谢北哲也来到了正堂。 镇北侯即刻就与自家夫人商量,准备聘礼明日到安阳侯府提亲。 “打住打住!”南璃喊着,瞪了谢北翰一眼,“你哑巴了?” 没想到双腿不便行走,一点都不影响夜司珩想看八卦的心。 别看南璃微圆的小脸看着可爱,但脸色一沉,谢北翰身子抖了抖,他只能赶紧解释:“父亲,不是这样的……” “你闭嘴,此事就这么定了。”镇北侯看见这一幕,很是高兴。 终于能找到一个镇得住儿子的姑娘了,他岂会放过。 他明日得进宫让圣上赐婚,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夜司珩亦是阴沉着脸,干脆开口:“六小姐,害北翰的人,可在这儿?” 镇北侯等人一愣。 只有谢北哲蹙眉,担忧的问道:“大哥,有人害你?究竟是谁?” “二公子,你贼喊捉贼,不累吗?”南璃反问道。 谢北哲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侯夫人护着自己的亲儿子,寒着脸道:“六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谢世子身上下七杀阵的,正是你。”南璃抬手指着谢北哲。 “是……是你?”谢北翰下意识挪动脚步,离谢北哲远远的。 他震惊之中,带着点害怕。 这可是他的弟弟啊,怎么会害他,怎么会想取他的性命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镇北侯意识到事情不一般,板正了脸色。 南璃把事情简略一说,后又添了句:“若非我在道观修行了半年,恐怕世子今晚就会死于非命了。” 镇北侯回头瞪着小儿子,质问道:“当真是你所为?” 谢北哲尤为镇定,道:“父王,我怎会害大哥呢。六小姐,凡事讲证据,这儿是镇北侯府,轮不到你空口无凭的诬蔑我。” 侯夫人也是生怒:“没错,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真本事,没想到你年纪小小,竟如此歹毒。他们兄弟两兄友弟恭,你休想离间他们。” 谢北翰不是这个侯夫人亲生的,对其只有敬重,没什么感情。 听见她说话毫不客气,他紧皱眉头:“母亲,六妹妹救过我的命,你说话客气点!” 侯夫人冷笑,“我明白了,你们是要合起来污蔑我儿子。北翰,你已经是世子了,何以还要对我们母子赶尽杀绝?” “我……我没有!”谢北翰这大傻子遭到了污蔑,只会舌头打结,“父亲,你要相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镇北侯看了眼南璃。 这小姑娘还没及笄呢。 道法岂是那么好学的,她应该是在道观扫了半年的地吧? 南璃看到他质疑的目光,也不着急,过去要扣住谢北哲的手。 “你干什么!”侯夫人怒吼,“来人,将她拖下去,赶出王府!” 谢北翰急了,正要开口阻止。 但一旁的夜司珩却说:“谁敢。” 淡淡的两个字,有着骇人的压迫感。 王府侍卫都到了门口,没有一个敢进来。 南璃趁此机会,轻松扣住了谢北哲的手,掀开了他的袖子。 他的手腕上还有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要用七杀阵驱使邪祟害人,需以自己的鲜血为祭,看来你用了不少血啊。”她慢声说道。 谢北哲眼底闪躲一抹慌乱。 可转瞬间,他就恢复了委屈模样。 “我得了一把新匕首,这是我不小心伤着的,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谢北翰方才还有些怀疑,现下已经坚信不疑了。 “不小心?这么多道血痕,你骗谁呢。” “我就是试试锋不锋利,不行吗?”谢北哲仍是否认。 镇北侯头大如斗。 都是他的儿子,他该信谁呢? 南璃笑了笑,说道:“九王爷,可否让你的人去搜一搜二公子的院子,我想,二公子应该来不及销毁七杀阵的符阵。” “好。”夜司珩点头,吩咐青锋去办。 谢北哲的面色登时有些难看。 他咬咬牙,说了一句:“不必派人去了,就是我干的!” 反正都要被发现,他何不痛痛快快的承认。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谢北哲恶狠狠地盯着谢北翰:“为什么?为什么你运气总是那么好,投了个好胎能当世子,现在还有人帮你避过这一劫!” 谢北翰彻底怔住,他从未见过充满了恨意的弟弟。 南璃却说:“投个好胎,也是他上辈子积福积德。能得我相助,是他这辈子亦是如此。而你如此作恶,不怕自己下辈子不能为人?” “我就是不服!”谢北哲低低喘气,面色泛白,“我样样都比你强,就因为你是元妻所生,理所应当做了世子,凭什么!” 无论寒冬还是酷暑,他都去学堂,不曾有过一日懈怠。 而他的大哥呢? 课业丢给学童做,整日睡到三杆起,最大的兴趣就是斗蛐蛐收通房。 他就是不服! 凭什么他不能当世子! 谢北翰满脸受伤:“就因为这……你就要害我,想我死?” “对!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做世子!”谢北哲似是发疯了一般怒喊。 镇北侯忍无可忍,抬手打了谢北哲一个耳光。 “你糊涂啊,怎能对你大哥如此歹毒!” 侯夫人连忙护着亲儿子,心疼不已。 她哽咽道:“哲儿说得不错,翰儿无德无能,你却上旨立他为世子,你有眼无珠!” 她悔不当初,怎就嫁进来当继室,害得儿子如此痛苦,无论多努力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镇北侯怒气未消:“翰儿前两日就与我说过,他志不在此,想让出世子之位,我还没来得及与你们母子说,谁知道你们却已经痛下杀手。” 镇北侯愣住。 谢北哲更是微睁眼睛,有些惊异:“什么?我不信……我不信。” 谢北翰红着眼,“你信不信都好,反正……我已经不会再认你这个弟弟了。” 若是别人害他,他肯定会让那人血债血偿。 但害他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根本下不了手。 “大哥!”谢北哲见他转身欲走,喊了一声。 谢北翰回头,却见弟弟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尽管浑身都力气瞬间被抽空,他还是坚持着往前走去。 他忙的上前扶了一把,就算一起摔倒,他还像以前一样,护着他的弟弟。 谢北哲吐血不止,脸上了无生气,他拼尽全力说道:“对不起大哥,我错了……” “我没怪你,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早点把世子之位让出来。”谢北翰连忙求助,“六妹妹,他这是怎么了?你救救他。” 他边说边哭。 无论花多少银子,他都要弟弟活着! 南璃轻轻摇头:“七杀阵本就是要用一人的寿元才能驱动,我救不了他。” 镇北侯面如菜色。 “怎么会……”侯夫人还没说完,人直接晕了过去。 南璃走过去蹲下,用一张定魂符暂且留住他的魂。 她问道:“教你七杀阵的人,并未说过这一点,是吧?” 他只是想要世子之位而已,还不至于赌上自己的性命。 谢北哲艰难说道:“是,他从未说过,只说用些许我的血。” 他后悔了。 原来大哥是这样爱护他。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教你此阵的人,是谁?”南璃再问。 010:在京都找个靠山 定魂符颤动不已。 “我不知道,是他找上了我……”谢北哲面色越发苍白,说了最后一句话。 随后,符篆飘落在地,一阵微风掠过,人已经断气。 谢北哲彻底闭上了眼睛。 因为用过七杀阵,魂魄有点受损,呆滞在原地,似乎已经忘记了前尘。 “阿弟……”夜北翰哭得凄惨,擦了擦眼泪,“我定要找出这人来,替你报仇!” 若不是此人教唆,他弟弟怎会走上了歧途! 镇北侯看见小儿子惨死,也是脸色发白,似是无法喘过气来了。 他跄踉了几步,眼见就要摔倒。 南璃见状,赶紧扶住人,还给了他一颗保心丹服下。 “侯爷节哀。”她说道,“二公子手里到底没沾血,只要我给他修补魂魄,再加以超度,他来生还是能投胎做人的。” 只是下一辈子是要命运多舛,以此来赎罪了。 “那劳烦六小姐了。”镇北侯捂着心口,脸上尽是悲伤之色。 “豪华版五百两,普通版一百两,侯爷是要选哪种?”南璃问道。 “……”镇北侯觉得心口更堵了。 夜司珩嘴角微微抽搐。 最后是由谢北翰做主,选了个豪华版,连同那三千两,一起给了南璃。 南璃好不容易才忍住上翘的嘴角。 拿了一张符篆出来,捏了两个手印,再祭出一道符篆 ,便送了谢北哲的魂魄上路。 旁人自然是看不清楚。 谢北翰目瞪口呆:“这……这就是豪华版?” 这就五百两?! “是的,豪华版是用符搭一道桥,让他轻轻松松入冥道飘过黄泉路。普通版呢,就是直接为他打开冥门,他得自己走,耗时间又痛苦。”南璃解释道。 谢北翰觉得这银子真好赚。 可经过此遭,他知道南璃就是有真材实料的,绝不是脑子有毛病,便不敢多言。 他要派马车送南璃回去,但夜司珩却说:“本王送吧。” 南璃倒无没什么所谓,揣好了银票,再次上了王府的马车。 “劳烦九王爷了。”南璃道谢。 昱王是夜司珩的封号,但因为排行第九,所以别人才一直尊称他为九王爷。 “不劳烦,本王是有些事想要请教六小姐。” 马车行驶平缓,夜司珩的声音低沉,嗓音微沙。 “九王爷的腿伤并不是中毒,你无法站起来,是因为中咒。”南璃知道他想问什么,干脆先回答。 她还当司夜珩是想看八卦呢,原来为了等待这个时机。 夜司珩微微一愣:“中咒?” 南璃看着他俊美的面容,认真的点点头:“没错,这咒是以自身的寿数下的,九王爷若想解开这咒,重新站起来,需得杀了这下咒的人。” 夜司珩嘴角牵扯出一抹冷笑:“那如何才能找到下咒之人?” 南璃实话实说:“这个我暂时无法帮到九王爷,但下这种狠毒的咒术,大多数会有反噬,那人大有可能亦是腿部长有无法治愈的脓疮。” 咒术大多数都是邪术,狠毒隐晦,施咒者害人后,大多能隐藏得很好。 所以她才没主动与夜司珩谈及腿伤,这钱不是她想赚就能赚的。 夜司珩的笑意温和了不少:“六小姐已经帮了本王一个大忙。”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腿伤是中毒,一直寻找名医想解毒。 正因为她那一道符篆,让他怀疑自己的腿伤是另有原因。 “九王爷不必客气。”南璃的声音略微惋惜,“不过,九王爷已经中咒一年了,如果半年内再不解开,会伤及性命。” 夜司珩面色依旧平淡,像是听见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只是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骨泛白,青筋突显,出卖了他。 南璃再细细看了看夜司珩的面容,似是沉溺在其中。 夜司珩抬眸,与她四目相对,也没见她如其他女子一般,害羞的收回目光。 相反,她倏地恍然大悟,“你浑身煞气,气运微弱,却残余着一点皇者紫气,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为何。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的命格,是与别人的换了。” 不是改,而是换。 但因为夜司珩有自身不凡,就算被人换了命格,也走出了自己的一条紫气缠身的道路来。 如今却因为他中咒,那煞气将紫气覆盖住,将他的气运也吞噬了大半。 这样下去,命不久矣啊。 夜司珩彻底愣住,“两个人的命格还能交换?” “互换两个人的命格很难,但不代表不可能,用上偷天换日的法阵,再配上……”南璃顿住。 如果再配上她的七星灵珠,那就万无一失了。 没想到啊,这么快就有了灵珠的下落! 南璃兴奋的抓住夜司珩的手:“九王爷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若能找出此人,我一定能将你的命格换回来。” 他是九王爷,找个人肯定比她快,她正好顺势而为。 她小手柔软温暖。 夜司珩第一反应是想抽离,却被她紧紧握住。 他好意提醒道:“六小姐,你曾说本王煞气缠身,气运不佳,不要接近。” “没事,这点煞气伤不了我。”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南璃一双眸子亮如星辰。 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已经到了安阳侯府。 临走前,南璃又拿出一道符篆,道:“这道符能压制你身上的煞气,你带在身上,与人接近一些也不会伤着别人了。” 她怕夜司珩不肯收,把符篆塞在他手里,让他拿好。 时辰不早,她没有停留,下了马车便进了侯府。 夜司珩看着手掌心的符篆,轻轻一摸,上面似是还残余着南璃的温度。 “青锋。”他唤了一声,“她这个小财迷,给本王的两道符都没收银子,你觉着,她是什么意思?” 青锋凑上来,道:“王爷身份尊贵,她肯定想讨好您,想在京都有个靠山了。” “靠山?”夜司珩轻轻喃语,“你不觉得她是想做王妃吗?” 本是死寂的心,他竟然重新感受到了跳动。 原来被人在乎和在意,是这种感觉。 “……”青锋觉得楚六小姐根本没这想法。 可见王爷如此期待,他不敢出言打击。 作为一个合格的近侍,他要想办法完成主子的心愿! 011:官差捉鬼应该不行吧? 翌日,镇北侯府就传出了二公子得了急病去世的消息。 楚烁得知缘由,只是叹息了几声。 他难得正经了起来,脸色阴沉:“镇北侯就两个儿子,这是想镇北侯绝后啊。” 南璃正在整理黄纸,眼底略过一抹惊讶:“二哥,原来你不光会花钱,脑子有时候也挺灵光的。” 楚烁撇撇嘴,“做生意也需要脑子的,六妹妹,你别小瞧我了。” “既然你有此怀疑,该告知谢世子和镇北侯。”南璃说道,“好让他们有个防范。” “放心,北翰和我一样聪明。”楚烁倒不担心。 现在已经打草惊蛇,那人短期内不会再使阴招。 就是不知道,镇北侯府是得罪了谁,竟让那人如此狠毒,想要镇北侯无儿送终。 楚烁回了自己的院子看账本,南璃就画起了符篆。 画符需静心,符篆不同的图样有不同的效用,画符人的修为高低,也会影响符篆的效果。 所以一个时辰下来,她额头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她刚把汗珠擦掉,沈氏就端着茶点进来,“璃儿,过来用些茶点吧,你如今已经回了家,不用那么累的。” 她说着,眼睛又有些湿润。 女儿在徐家吃了不少苦头,后到了玄月观,也要经常东奔西走。 “母亲,我不累。”南璃净了手,过去拉着沈氏一同坐下。 茶点是沈氏亲手做的,香甜可口。 南璃一口吃了好几块。 沈氏看着女儿吃饱喝足,心满意足。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吃红枣糕。” 碟子里的糕点,南璃吃得最多的便是红枣糕。 南璃微微一怔,道:“我小时候也爱吃吗?” 沈氏点点头,笑着道:“是呀,你以前不爱吃饭,整天吵闹着要吃红枣糕呢。” 南璃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还未多想,她看见沈氏面容有些憔悴,眼底乌青严重。 她不由得问道:“母亲,你近日是不是容易头疼耳鸣,夜里总是睡不好?” 沈氏有些吃惊:“是啊,你怎的知道?” “看你脸色。”南璃顺手摸了摸沈氏的脉搏,“母亲是多年心中郁结,气血不通,想来是因为我走失的缘故。” 沈氏红着眼点点头,“是,我先前一想到你,就整宿睡不着觉。就算是现在你回来了,我有时候都怕这是一场美梦。” 南璃抓住沈氏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手掌的温度,“不是做梦,女儿就是回来了。我给母亲炼一些疏通郁结的丹药吧,母亲每日服用,很快就会好起来。” 沈氏只觉得上天对她不薄,不仅让她找回了女儿,还如此的懂事。 既要买药材,当然还得去钱姨娘的药铺。 南璃去找楚烁一同出门,他却神色匆匆,说道:“你让张婆子带路吧,春熙楼让人砸店了,我得过去看看。” 春熙楼,也是钱姨娘的产业,是京都五大酒楼之一,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忽然被砸店,这几日的生意就做不成了,损失可不小。 南璃还当是有人闹事,并没在意。 张婆子带着她到钱家药铺购买药材,谁知道亦是闭门不做生意。 因为张婆子是钱姨娘的陪嫁,与药铺掌柜相熟,下去问了问,才知道药铺也出事了。 “六小姐,有人三更半夜去入了药铺泼水,药材都被水浸泡不能售卖了,不若我们去别家?”张婆子道。 “春熙楼被砸店,这里被泼水,难不成是同一伙人所为?”南璃问道。 张婆子皱着眉头,叹息道:“姨娘已经报官了,不过就算抓到人,也是损失惨重啊。” 南璃挑起车帘子看了眼,只见药铺中隐隐约约有鬼气飘散而出,她淡淡一笑:“官差抓人厉害,但捉鬼应该不在行吧。” “什么?”张婆子身子一抖,“这是闹鬼了?” “嗯,再去春熙楼看看。”南璃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还得确定一下。 车夫听到吩咐,赶往春熙楼。 张婆子看着南璃,只见她年纪小小,一身淡绿色罗裙,发髻仍是用一支木簪绾起,再斜挎着一个小布袋,看起来一点没有半点千金小姐的样子。 这样看着,果真像一名捉鬼天师。 “六小姐还会捉鬼呢?”张婆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南璃谦虚的说道:“略懂略懂。” 张婆子听了,不免有些担忧。 毕竟六小姐年岁太小了,如若遇上恶鬼,又怎斗得过。 很快就到了春熙楼。 钱姨娘和楚烁都在,就算有官差在办案,南璃也能进去。 她一进酒楼,便感受到了阴冷。 许多桌凳和碗筷杯盏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地上一片狼藉。 不只是一层,上面两层亦是如此。 这重新修缮,再新买一些桌凳碗筷,少说也要几万两。 更别说其他的店亦是损失惨重。 钱姨娘哭红了眼睛,让官差把人找出来。 带头的官差姓陈,说道:“砸店的,肯定是几个轻功高手,只有三楼的窗户没关上,他们是从那儿进来的。” 二楼的窗户和一楼的大门都是锁紧了,并无撬开的痕迹。 “不,他们是飘进来的。”南璃反驳道。 三人一愣。 飘? 怎么飘? 还是楚烁反应了过来,道:“你是说闹鬼了?” “正是。”南璃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陈捕头扶着腰间的刀柄,哈哈大笑:“闹鬼?哪来的小神棍,竟敢在这儿阻碍办公!” 楚烁还是第一时间护着她,道:“陈捕头,这是我六妹妹,她不是什么神棍,她是玄月观大名鼎鼎的……楚天师!” 陈捕头又是愣了愣,若不是碍于这是侯府的公子小姐,他早就嘲笑他们脑子烧坏了。 一个小丫头哪里有资格被称为天师! 他对钱姨娘说道:“此案我们会尽力查探,姨娘还是带他们回府吧。” 南璃直视着他,道:“你们再怎么查亦是白费功夫,我可以带你们找到真正的犯人。” 陈捕头忍耐着怒气,冷声道:“六小姐,你该回家绣绣花,弹弹琴,而不是在着胡说八道。” 说罢,他转身就走了。 “既然是鬼怪作乱,那该如何是好?” 陈捕头不信,钱姨娘却是信了个十成。 “放心,我也会捉鬼。”南璃盘算了一下,“你们先列个明细,我今晚找到人后,会让他赔钱。” 012:把头接上,别吓着我二哥 楚烁蹙眉:“那人做这样阴损的事情,肯定是嫉妒我姨娘的生意好,未必有钱赔啊。” “若我没猜错的话,他还能赔双倍,放心吧。”南璃说道。 就算出事的不是钱姨娘,她也会管这件事。 用道法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丢他们的脸。 楚烁听说有钱赔,立即吩咐人去各家店铺,让掌柜算出个数目来。 是夜。 楚烁以为六妹妹要出去捉鬼了,谁知她身影飞快,在各个院子都贴上了符篆。 夜深人静,安阳侯府没几个人出来走动了。 南璃到了庭院,开始设下法阵。 忙碌完后,见楚烁还站在那儿,她好心提醒:“二哥,你没见过恶灵吧?要不回房间呆着吧。” 楚烁挺了挺胸口,道:“放心,我见多识广,什么都吓不着我。” 话音刚落,就有阴冷的风刮过。 楚烁打了个冷颤,抬眼就看见一个青衣女子满脸是血,伸着几寸长的舌头,迎面往自己飘过来。 “啊──” 他惊叫一声,随即翻起了白眼,人直接晕了过去。 “二哥!”南璃蹙眉,闪身过去扶了一把楚烁,让人轻轻躺在地上。 青衣女子见自己吓晕了人,很是高兴的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还有一个小姑娘…… 长得清秀可人,皮肤白嫩,身段又好,青衣女子生前就想要这样的身体。 她张着手,露出又长又锋利的指甲,想附身在南璃的身体里。 “你这身体……我要了!” “我怕你要不起。”南璃平静的声音与稚嫩的面容极不符合。 “一个小丫头,敢这么大口气。”青衣女子的面相更加恐怖,但南璃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侮辱,生怒的飘过去,想侵占南璃的身体。 砰的一声,就被反弹开。 灵体也像是被火烧一般。 她惊恐的看着南璃,此人要么是命格极好,鬼怪不能沾身,要么就是道法高深,如同金刚护体。 头一种还好,若是第二种…… 逃! 她脑子里只有这么个想法。 才飘出去,自己就被一个法阵困住,根本离不开这个庭院。 “让你吓唬我二哥。”南璃声音阴冷,抡起拳头一拳挥下。 青衣女子惨叫,因为她的头颅都被打掉了,还在地上滚落了好几圈。 她是灵体,能徒手碰触到她的,修为都是一等一的。 “别……别打了,天师别打了,我再也不敢吓唬你的家人了。”头颅在哭着求饶。 这小丫头看着年岁小,出手倒是挺狠,绝不是自己能招惹的。 南璃轻哼一声,“去,把头接上。” 不能让她继续吓着楚烁。 青衣女子摸索着,把自己的头颅找会来接好,再也不敢露出恐怖模样。 她容貌虽是普通,但比刚才好多了。 南璃把楚烁弄醒,他一看那青色衣角,又是翻白眼要晕过去。 她急忙说道:“二哥,你晕过去了就没法讨债了。” 楚烁一听,赶紧强撑着,他别过头,让自己不看着那青衣女子。 “一只鬼,哪有钱赔。” “她没有,但她主子有啊。”南璃说完,盯着红衣女子,“你主子是陵元?” 楚烁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一想,可不就是那三清观的道士嘛。 他怒气冲冲,也不管害不害怕了,转头骂道:“他自己做生意不诚实,反倒让你来砸我姨娘的店,太可恨了!六妹妹,我要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损失了这么多银钱,他姨娘眼睛都哭红了。 青衣女子连忙跪在了地上,“是陵元那小人拿捏着我的骨灰,我才不得不帮他作恶,求公子、姑娘高抬贵手。” 南璃早已料到,有时候不仅做人有难处,做鬼也是一样。 她微微挑眉,道:“他如今在何处?我可以帮你夺回骨灰,让你去投胎。” “多谢姑娘!”青衣女子欣喜无比,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表示感谢。 她已经过够了身不由己的日子,只想求个解脱。 既然要派鬼作恶,陵元肯定是在京都的多福堂里。 今日多福堂重新开张,但来买符的百姓寥寥可数,还有些人拿着以前的符过来,要求他们退钱。 陵元一想到自己没了摇钱树,就恨得咬牙切齿。 “道长……”掌柜抿抿嘴,有些担忧,“那好歹是安阳侯府,若是刘如把人吓死了,我们会不会惹上麻烦?” 陵元冷哼一声,“安阳侯府闹鬼,与我们何干?敢断贫道的财路,就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掌柜笑着附和,“没错了,胆敢与道长作对,简直不知死活。等安阳侯府传出闹鬼之事,道长再去收服鬼怪,外头的人一定称赞道长心胸宽阔,道法高超。” 陵元跟着笑起来,眼前似是已经堆满了金山银山。 没成想,店里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啪的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不少灰尘。 夜风涌入店中,蜡烛摇曳,熄灭了许少。 陵元手中的尘拂一扫,待尘埃落定,才看清来了一男一女。 那少年自是不必说。 那未及笄的少女明明长得稚嫩,眼底却透着了冷似寒冰的精芒。 掌柜哆嗦着,赶紧拽了拽陵元的衣袖:“道长,她就是……就是那日的小姑娘。” 刘如奉命去了安阳侯府,怎么还让人跑了出来? 南璃率先说话:“既让恶灵去安阳侯府,想必不用我自报家门了。陵元道长,刘如的骨灰呢?” 陵元眯了眯眼睛,且看两人安好无事,想来是刘如倒戈相向了。 哼,真是养不熟的鬼。 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姑娘,贫道听不懂你说什么。” “就是,多福堂是卖符的,不是卖骨灰的。”掌柜的心定下来。 今日有陵元道长在,他何须惧怕这个小丫头。 她竟还敢找上门,道长一定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我与他在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南璃祭出一张定身禁言符,让掌柜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张不开,只有一双眼珠子在距离滚动。 陵元有些恼怒,小小丫头竟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他挥动尘拂,那定身禁言符却纹丝不动。 面色略微尴尬,而后他心里又惊恐起来,莫非……这小姑娘的道行在他之上? 013:夺回玄月观法宝 不可能! 陵元修行几十年了,这小丫头才不过十四五岁,怎会比得过他? 他偏不信邪,上前要动手撕下那道符篆。 在他碰触之时,一道力量奔涌而上,将他的手劈开。 右手刺痛麻痹。 “是谁?你师父是谁?!”陵元又惊又怒。 这么厉害的符,肯定是她师父给画的。 南璃懒得回答,只道:“将骨灰拿来。” “你是想送她去投胎?当真是个好心人呢。”陵元说完,就拿出一个瓷罐子,以及一张符篆,“姑娘若想要她的骨灰,须得拿你师父所画的符篆来换,否则,我就将刘如的骨灰毁了。” 楚烁睁大眼睛,气愤怒道:“你这老道怎如此阴险!” 陵元根本不甚在意。 他修为一般,如果有厉害的符篆傍身,那就另当别论了。 南璃不为所动。 陵元见状,冷冷笑着,便要驱动符篆,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说着玩的。 也就在此时,南璃拿出一个牌子,声音清冷,有无尽威严:“玄月观第四十三代弟子怀虚,跪下!” 牌子是半月形状,本是黑漆漆的,却在此刻迸射出金光。 陵元双腿瞬间沉重无比,迫使他双膝跪下,木板咔嚓一声,砸出了两个小坑,还有血迹慢慢渗出。 手里的骨灰罐子,也滚落到一旁。 陵元想去捡回,但他双膝根本离不开地面。 掌柜和楚烁已然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南璃嗤笑一声,慢声道:“果然是你啊,怀虚。” 她在玄月观的时候,清虚就与她说过自己这位好师弟。 清虚那人虽然道法一般,但胜在不弄虚作假,从不诓骗香客。 怀虚则不一样了,本事没多少,为了赚钱,会放出恶灵故意骚扰香客。 两人意见不合,发生过不少争吵,最后是怀虚偷了玄月观的两件法器离开了。 每每说到此事,清虚总是捶胸跺足,说自己养了只白眼狼。 所以当春熙楼这几家店闹鬼了,她便想到了怀虚这人,毕竟用的同一戏码。 “你怎么会有掌门令牌?!” 怀虚眼睛里尽是吃惊,“你竟然敢偷了我玄月观的掌门令牌!” “不是偷,是清虚塞到我兜里的。”南璃把玩着令牌,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说祖师爷认可我,这令牌在我手里必能发挥效用,没想到是真的。” 怀虚膝盖似是被万根细针刺着,他满头大汗,难以置信。 入玄月观修行者,拜师当日都要在这观主令牌上滴血,如此便能让观主管束好门中子弟。 无论师祖还是师父,都没能让令牌起效用,更别提他的师兄。 他一直以为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却没想到是真的,而且令牌还是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起了效用! 南璃捡起了骨灰罐子。 楚烁生怕她要给自己拿着,连忙退后了几步。 南璃叹息了一声,将骨灰罐子塞进了布袋里,布袋里贴着储藏符,里面如同一个小仓库,能够放置许多东西。 怀虚见状,咬牙切齿道:“就算你手持掌门令牌,但贫道也是你师叔,你就这样对待长辈的吗?” “第一,清虚不是我师父。第二,你早已被逐出玄月观。”南璃微微侧头,声音凛冽,“归还法器,今日饶你一条狗命。” 怀虚当即否认:“贫道当日并没有拿取法器,是师兄污蔑我的!” 他若将法器交还,他就如同一个废人了。 南璃挑了挑眉,想起清虚的话,干脆喊了一声:“天星笔!玄月剑!” 手里的半月令牌有些炙热。 怀虚腰间的布囊立即鼓了起来。 他惊恐无比,更加用力捂住,甚至还贴上符篆。 不曾想,两件法器直接让符篆上的朱砂褪去了颜色,撕裂开了两半,就连布袋,也都砰的炸开了! 怀虚遭到反噬,一口黑血吐了出来,顿时气虚力弱了不少。 一笔一剑在空中悬浮片刻,猛地往南璃飞去,在她面前停留。 楚烁第一次见到此番情形,双眼瞪圆。 南璃淡定的伸出手。 两件法器就缓缓落在她的手中。 一支是画出更强符篆的笔。 一把是可斩各种邪祟的千年桃木剑。 楚烁激动不已,“六妹妹,你好厉害!” “这是……这是我的……”怀虚心有不甘,顶着千斤重的膝盖想要站起来。 然而半月令牌再是掠过一道金光,他又重重的跪下。 此次是发出了膝盖骨的碎裂声。 怀虚疼得满头大汗,惨叫连连。 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大批官兵涌进店里,将兄妹两人团团围住。 大理寺卿大步跨进,看见怀虚只剩下半条命跪在地上,口吐鲜血,立即吆喝一声:“你们二人夜深闯人店铺行凶,真是大胆!” 楚烁惊了惊,却是挡在南璃跟前。 他护着自家六妹,辩解道:“大人,我们可没碰过他,是他自己跪在地上的。” 怀虚眼睛有了光彩,忙的喊道:“周大人,他们不止对贫道行凶,还抢夺了贫道的法器,求周大人替贫道做主啊。” 周胜负手而立,问也不问,立即下令,“来人,将东西取回,交换给陵元道长。再把这两人押回大理寺,细细审查!” “周大人,家父乃安阳侯。”楚烁表明身份,“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我六妹妹的。” 周胜冷哼,直接拔剑指着楚烁。 “既然是安阳侯府的公子小姐,那就不必押回大理寺了。明日本官会派人去侯府告知老太君,两位夜深出门,遭遇劫匪,不幸殒命。” 今夜不解决了他们,必将后患无穷。 此时,怀虚瘫坐在地上,他发出阴冷冷的笑意:“敢跟贫道作对,当真是不知死活。” 楚烁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周胜一剑就要劈下,他浑身发僵,无法动弹。 南璃一步上前,用玄月剑挑开了周胜的长剑。 也是奇怪,明明是木剑,与精钢所制的的长剑碰撞,剑身竟然没有半点缺口破损。 “六妹妹……”楚烁喉咙发紧,眼睛发酸。 “二哥无需害怕,今夜有我在,还无人能够让我们‘不幸殒命’。” 南璃无论表情,还是眼神,皆是平静,似是从未将大理寺这些人放在眼里。 014:准备聘礼,上门提亲? 周胜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口气的小丫头,大笑几声:“好大的口气,看来六小姐今晚不只不幸殒命了,还会是清白尽失。” 四周官兵对视一眼,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我当初学道法,只发誓不杀无辜之人。”南璃嘴角勾起,“我收恶灵,亦杀恶人。有胆,就来试试。” 想来,这大理寺卿是与怀虚勾结已久,不然今晚不会这么凑巧出现。 一看他的面相,便知这周大人身负十数条无辜人命。 只因此人身有天星笔所画的符咒护体,所以冤魂才无法向其索命。 “那本官就来试试。”周胜比南璃高壮了大半个身子,用力劈下一剑。 众人原以为南璃会直接被劈成两半,却不想纤瘦小巧的她,提着那玄月剑一挡,竟还将周胜逼退了几米远。 周胜脸上露出惊讶,他的手在微微发抖,险些握不住长剑。 这小丫头的力气也太大了些! “胆敢对朝廷命官动手,快!就地将他们诛杀!”周胜羞恼大喊。 南璃握紧了玄月剑。 另一只手要从布袋里拿出符篆。 南璃微眯眼睛,正想以符篆护兄,却有一道人影掠了进来,寒光伴随着夜风,黑影到达之处,皆是溅出一道鲜血。 不过闪电之际,围着的官兵皆已被割破喉咙,倒地毙命。 那人影杀完了人,长剑在尸体上擦去了血迹,却将长剑入鞘。 转眼之间,店中的大理寺的人,只余周胜一个。 他眼瞳紧缩,盯着那人影,怒道:“你竟然敢杀害大理寺的官兵?!谁给你的胆子!” 外头却传进一把低沉声音,如同月色一般清冷:“本王给的。” 周胜闻得此声,双脚一软,面色惨白,当即跪在了地上。 他声音哆嗦,止不住的发颤:“叩见……叩见九王爷。” 店外有一队黑甲卫,已经将四周团团围住。 进店厮杀的人影,正是青锋。 门口处停着一张木制轮椅,夜司珩一身玄色锦袍剪裁合身。 黑甲卫举着火把。 映着他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周胜抬头看了一眼,咽了咽口水:“九王爷,这两人不仅抢夺陵元道长的法器,还欲要对道长不利,卑职只是按规矩办案。” 楚烁气愤否认:“不是的!九王爷,明明是这老道放出恶灵砸我姨娘的店,就连他那法器,也是从玄月观中偷盗的,我六妹妹手持掌门令牌,让他归还罢了。” 夜司珩略微点头。 他看了南璃一眼,见她站在血腥之中,毫无惧色,只道:“有本王在,断不会让他人随便冤枉了你们。” 周胜看出了两人与夜司珩有点交情,心惊之下,便开口威胁:“王爷让下属随意杀害大理寺的人,怕是很难向圣上交代吧?” 夜司珩轻笑:“本王想杀就杀,用不着想着如何向皇兄交代。不过,本王正追查与你有关的案子,你倒可以多活几日。” 周胜瞪大眼眸,周身冷汗,“夜司珩,你这瘸子……” “大胆!”青锋走上前,一脚踩住了周胜的手背,嗡鸣一声,长剑已经拔出。 “等等。”南璃忽然出声。 周胜以为她是要大发慈悲救自己:“六小姐,你今日大恩大德,在下……” “我二哥再见血腥会晕倒的。”南璃没搭理他,拽着楚烁到外面,然后再说道,“青锋侍卫,你继续吧。” 周胜目瞪口呆,随即就被青锋的长剑斩断了几根手指。 他跪在地上惨叫不已。 楚烁远远看见,心惊胆战的转过身。 “天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死人……” “二哥放心,他们都背负许多条无辜人命,一死,魂魄就被冤魂撕扯得支离破碎了。”南璃安慰道。 “……”楚烁竟无言以对。 夜司珩却对上了话:“那本王岂不是替天行道了?” 南璃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也算是吧,不过九王爷上过多次战场,虽是保家卫国之举,但还是多行善事,消除戾气为好。” 夜司珩难得眉目温柔起来,“本王记住了。” 接着,青锋又让黑甲卫进去将三人拿下,等候严刑审问。 怀虚喊着冤枉,楚烁才想起此行目的,拿出账本喊着:“慢着慢着,他被抓了,那谁来赔我钱啊。” 夜司珩让人拿过账本,道:“此人这些年敛财无数,待查抄家财清点后,会将该赔的银两送到安阳侯府。” “多谢九王爷。”楚烁高兴不已,连忙道谢。 两人本就坐着安阳侯府的马车前来,夜司珩想送人回府也没借口。 最后是派了一小队黑甲卫,护送他们。 “且慢。”夜司珩让青锋推着轮椅过去,见南璃挑起车帘,便拿出了一块赤金令牌,上面除了雕刻着精致的蟒纹,还有一个昱字。 这是他的王爷令牌。 “六小姐可拿着,以后行事能方便些。”夜司珩说道。 南璃知道此物的厉害,拿着这令牌,相等于夜司珩亲临,威势非同小可。 她心想,夜司珩为了解咒和找出换命格的人,当真是下血本。 她伸手接过,神色认真:“王爷放心,你的事,我定会上心。” 夜司珩在夜深出现,替她解围,想来是早就派人保护自己。 从今夜起,他们就是互相倚重的盟友。 直至到安阳侯府的马车融入夜色中,夜司珩才收回目光。 清冷的月色落在他身上,显得他身影有些孤寂。 “青锋,她收下了本王的令牌。”夜司珩默了片刻,又问,“是否该准备聘礼,上门提亲了?” 青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他轻咳一声,道:“王爷,不若还是找出下咒之人,再行决定吧。” 夜司珩垂眸,看着自己双腿,“也是。” 他得站起来迎娶她,才不辜负她这番心意。 青锋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是劝住了。 不然王爷得知了真相,得多伤心。 马车上。 楚烁一直摸着赤金令牌,舍不得放手。 “六妹妹,九王爷连自己的令牌都给了你,难不成是对你有意?” 楚烁有些发愁,人家可是战功赫赫的九王爷,不仅掌控着北境十万兵权,就连京畿的禁军也是听他号令。 安阳侯府只是新晋的武将之家,不算根基稳固,似乎高攀不起啊。 015:三个姨娘一台戏 “怎会呢,他是有事求助于我。给我令牌,是让我方便行事。”南璃立即否认,神色坦然。 楚烁顿时高兴起来:“这就好。” 九王爷权势再大,也是个不便于行走之人,他六妹妹这般好,可不能嫁给夜司珩蹉跎一辈子了。 南璃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没过两日,青锋就将赔偿的银钱亲自送来。 同时,又多送了一箱子的首饰和绫罗绸缎。 南璃面色如常,不见得有多欢喜,只说:“我还未帮王爷什么,无功不受禄。” 青锋心想,六小姐对王爷果然是没那方面的意思。 但不要紧,他向来会寻借口:“六小姐的符篆很有效用,这是王爷的谢礼,请六小姐莫要推辞。” 南璃懒得与青锋拉扯,就说:“那我就收下了。至于那下咒之人,我已经有点眉目要如何找到他了。” 幸好她真办事,不然还真对不起夜司珩这些厚礼了。 青锋满脸高兴,恭恭敬敬给南璃行了一礼:“一切就劳烦六小姐了。” 南璃看了看他的脸,尽管两人初次见面交过手,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她也不是小气之人,便提点了一句:“青锋侍卫今日最好别骑马。” “六小姐放心,我的骑术屈指一首,从未出过问题。”青锋说着,扬了扬下巴。 南璃听罢,微微颔首:“那祝你好运。” 青锋只觉得南璃是不信任自己,他不骑马,难不成还走回去吗? 虽然自己不甚在意,但上了马后,就会想起南璃的话。 想起那些符篆的厉害,他心有余悸,半途就下了马。 跟随的小厮问道:“青锋侍卫,为何不骑马了?” 话音刚落,旁侧有个骑马的汉子掠过,那马儿不知被什么绊倒,立即人仰马翻。 原来是孩童玩闹牵了绳子,马上之人根本瞧不清楚。 那汉子摔下来,当即就摔断了一条胳膊,惨叫不止,四周也一片混乱。 小厮又惊又喜:“青锋侍卫,幸好你下马了呀,不然肯定受伤。” 青锋面如菜色,点点头:“六小姐真厉害。” 幸好他也是听话,不然今日受伤的人可是他了。 不行,他一定要帮王爷娶到六小姐,以后他就能趋吉避凶了。 —— 有钱好办事,钱姨娘被砸的店都重开了。 南璃买了好些药材,炼了几样丹药,给老太君送去一些,又给沈氏送去不少。 沈氏服用后,果真睡了个好觉,近日来容光焕发,精神头很是不错。 她为人和善,作为侯府主母,也常与几位姨娘饮茶赏花。 钱姨娘不必说,老三和老四的姨娘姓梁,而老五的姨娘则是早就病逝,再有一个就是那怀着身孕的陈姨娘了。 梁姨娘三十出头,仍是肤白貌美,就坐在那儿,也是一幅好看至极的画面。 陈姨娘相貌顶多算得上清丽,再加上怀着身子,身体有些浮肿,与梁姨娘坐在一起,自然逊色了不少。 沈氏轻抿了一口茶,便说:“素绢,你怀着身子,该好好在院中好好歇息啊。” “夫人,大夫说我如今该多走动,到时候才好生产。”陈姨娘抹着脂粉,气色看上去尚好,“我又想念夫人,自然要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你有心了。”沈氏含笑点头,“不过一切还是要以孩子为重。侯爷明日便归,到时候人多,你好好待在院中即可。” 说着,又让人拿取一些燕窝出来,让陈姨娘的婢女带回去。 “多谢夫人。”陈姨娘的笑容深了几分,“两位姐姐真是对不住了,先前夫人的燕窝总是平分给我们三人,如今让我一人独占了,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钱姨娘摆摆手,道:“没什么,我不够吃,可以自己花钱买。” 陈姨娘的笑意有点僵。 这不是笑她没钱吗? 梁姨娘面上如常:“那你就多吃些,脸上的斑点都淡了许多。” 陈姨娘更是笑意盈盈,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 此时,南璃就从外头走进了花厅。 她穿着石榴红的衣裙,下摆和袖口处都有金线绣出如意图案,绾着百合髻,再配上小巧精致的百花珍珠金冠,映得一张面容精致艳丽。 她还未说话,钱姨娘当即起身,围着南璃转了两圈,眉开眼笑:“夫人,妾身命人打造的金冠果真配六小姐,这好多看呀。不过脖子就空了些,若再戴一条嵌红宝石的金项链,就很是完美了。” 梁姨娘也是点头:“还有双手呢,便不要戴金的了,不如配上一对白玉镯子,就相得益彰了。” “梁妹妹说的是,我那儿正好有一对。” 钱姨娘正要让婢女去库房翻出来,南璃就连忙开口阻止:“我不是让你们看我缺了什么,我来,是想问自己能不能穿戴得简单些。” 就头上的金冠,就有两三斤重。 看来这侯府小姐也没那么好当。 沈氏温声说道:“母亲知道你不喜奢华,但皇后娘娘听闻你寻了回来,便让母亲带你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不能失礼,也就进宫的时候穿一穿,璃儿,你忍忍可好?” 南璃无奈,只好点头。 钱姨娘一喜,便喊上了梁姨娘,再去挑挑首饰,务必要给六小姐用些最好的。 “六小姐果真好福气。”陈姨娘酸不溜秋的说着,“钱姐姐很少对人如此大方的。” 南璃顶着几斤重的发髻转过头:“钱姨娘好像就对陈姨娘抠搜。” 钱姨娘母子两性子一样,别人对他们好一分,他们就回报十分。 陈姨娘一点好处都没捞到,想必人品不怎么样。 “谁叫我进府进得晚呢,又不似六小姐这般金贵,钱姐姐自是不来讨好我。”陈姨娘自嘲道。 南璃不想与这等妇人争辩,可眼睛看到陈姨娘的肚子之时,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沈氏见状,心生困惑:“璃儿,怎么了?” 她知道女儿的本事,便有些心惊。 “没什么。”南璃心想,若是当着两人的面,贸贸然说出此事,只怕两人会觉得她说疯话。 016:灵瞳看出了端倪 沈氏松了口气。 南璃转念一想,就说:“看着陈姨娘气色不大好,不知道大夫多久来请一次脉。” 陈姨娘的心一个咯噔。 莫不是南璃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的,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凭着双眼怎会看出什么端倪。 她冷静下来,笑了笑:“大夫明早就会过来请脉,劳烦六小姐挂念了。” “那就好。”南璃点头。 由大夫告知,是最令人信服的。 因为安阳侯和楚烨就要归来,全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准备明日的家宴。 沈氏早就吩咐过,陈姨娘不必去迎接。 但陈姨娘依旧吩咐春梅,给自己梳妆打扮。 她坐在梳妆台前,虽是面色青白,但脸上的斑点已经消失不见。 陈姨娘认真瞧了瞧,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春梅给她上了脂粉,勉强掩盖住了苍白,后又抹了口脂,让陈姨娘看起来稍稍有了些许好气色。 “药熬好了?”陈姨娘冷声问道。 春梅去端了药上来,道:“熬好了,姨娘,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自然是要这样做,才能让侯爷日后多疼惜我一些。”陈姨娘眼底闪过恨意,“那梁氏明明年岁不小了,还整日与我抢夺侯爷,哼,我就是要让她吃些苦头。” “可是……梁氏得侯爷喜欢,侯爷未必会重罚她。”春梅说道。 “侯爷不舍得,那不是还有老太君吗?”陈姨娘摸了摸肚子,心中疼惜。 陈姨娘思及此,端起汤药,一饮而下。 已经接近午时。 沈氏带着儿女们,还有两个姨娘在庭院迎接。 陈姨娘扶着腰也过来了。 沈氏蹙眉:“不是让你在院中等着吗?怎么过来了。” “夫人,我和孩儿实在想念侯爷,就让我在这儿迎接侯爷吧。”陈姨娘笑着,看着气色甚好,“有春梅给我打伞,不怕晒着呢。” 沈氏轻叹一声:“你小心些,若是站不住了,就回偏厅坐着。” 她人都来了,自己若将她回去,岂不是辛苦走一遭。 “多谢夫人。”陈姨娘应道,特意走到梁姨娘身侧站着。 南璃回头,瞥了眼陈姨娘,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五哥楚炎就站在她隔壁,问道:“六妹妹,你是在想陈姨娘三月后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吗?” 南璃一笑,道:“不是,我在想今日唱的是什么戏。” 楚炎一脸疑惑。 府上今日请戏班子了吗? 南璃想了想,便让元宝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去香河院,若是看见有人去传话,就一棒子把人打晕。” 她祖母先前才被邪祟伤过身子,可不能再受刺激。 元宝力气大,准能完成任务。 “是,小姐。”元宝没多问,立即就前去香河院。 安阳侯父子总算回来了。 两人穿着盔甲,面容相似,身材精壮,一下马就迫不及待寻南璃的身影。 “璃儿!”楚寒霖一眼就看到了南璃。 女儿与妻子年轻时很是相像。 他快步上去,想要将女儿拥入怀中,又怕自己一身汗味熏着女儿。 眼睛泛着泪花,声音哽咽:“璃儿,你终于回来了。” “父亲。”南璃声音脱口而出,同样的,父兄给她的感觉亦是很亲切,她没感觉到半点疏远。 “还有我,彤彤,我是你大哥!”楚烨挤上来,目光灼热期待灼热的看着妹妹。 若不是军令如山,他和父亲早就飞奔回来了。 这是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 自妹妹走丢后,他和母亲一样,吃不香睡不着。 而且还会每日责怪自己,为什么当日没看好妹妹。 南璃转头看着楚烨。 大哥二十上下的年纪,一身盔甲英姿飒爽,双目炯炯有神,墨发高高束起,几缕散落下来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给他增添了几分风光霁月的神采。 “大哥!”南璃整个心胸都被温情填得慢慢的,眉眼带着笑意。 楚烨等了十年,终于等到这句大哥,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他不住的点头:“好好好,阿璃真乖。” 庭院日头大,沈氏正想让人都回去偏厅,没成想陈姨娘此时惊喊一声,人就摔在了地上。 众人四散开来,只见陈姨娘衣衫已经见了红,面色惨白,双眼一翻就昏倒了过去。 春梅喊了几声姨娘,就抬头愤怒说道:“梁姨娘,我家姨娘不过是逞一下口舌之快,你为何这般歹毒推倒我家姨娘!” 站得最近的梁姨娘脑子霎时空白,张着嘴不知如何辩解。 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倒没有人看到两位姨娘发生了何事。 楚焕自然维护自己生母,上前说道:“我姨娘心地善良,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楚炀也急声说:“是啊,我姨娘平日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呢!” 春梅却道:“奴婢瞧得真真的,就是梁姨娘出手推的。侯爷,求侯爷给我家姨娘一个公道啊!” 楚寒霖在军中调兵遣将,此时没急着发落任何人,说道:“快把陈姨娘抬回去,烨儿,你骑马去请大夫,务必要快。” 春梅这会儿喊了一声:“大少爷,去仁安堂请胡大夫,他最清楚姨娘的情况。” 楚烨没想太多,点头就去了。 两个婆子将陈姨娘抬去了偏房,众人也到了正堂等着。 很快,楚烨就请了胡大夫回来。 胡大夫诊了诊脉,给陈姨娘施针后,出来便说:“侯爷,夫人,陈姨娘受到了撞击,腹中胎儿已经没了脉象,只能引产了。至于姨娘,只要把死胎生下,性命就无虞了。” 沈氏眼睛微红,便让胡大夫去准备催产的汤药。 楚寒霖面上难掩悲痛,看向梁姨娘的目光很是复杂:“你有何解释?” 梁姨娘跪下,背脊挺直,“妾身不曾推过她,是她自己摔的,就算告到官府,妾身也问心无愧。” 生母下跪,楚焕和楚炀自然也跟着跪下:“父亲,此事定是有什么误会。” 春梅从偏房走了出来,双眸红肿,“照梁姨娘和三少爷的意思,难不成是我家姨娘自个儿摔倒的?姨娘已经怀孕七月,一直胎像稳固,她怎会拿小少爷的命特意去嫁祸梁姨娘?!” 两句质问,让梁姨娘哑口无言。 是啊,陈姨娘只要生下孩子,在侯府的地位就稳固了,为何要牺牲孩子来陷害她? 楚焕和楚炀兄弟已急红了眼。 “这个简单。”南璃上前,字字清晰,“因为孩子早就死在陈姨娘腹中了。” 昨日,她已经看出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生息。 017:用孩子的性命许愿 一语惊人。 楚寒霖猛地站起来:“璃儿,你说什么?” 春梅先是悚然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道:“六小姐年纪小小,就算懂医术,也没给姨娘把过脉吧?何以能这样血口喷人!” 此事隐秘,六小姐不可能知道。 这肯定是她为了维护自家兄长,所以才胡编乱造,误打误撞上的。 “六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楚焕追问,脸色焦灼。 “用眼睛看出来的。”南璃回答道。 春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寒霖和楚烨对视了一眼,顿时心痛了起来。 都怪他们无能,害得阿璃在外流浪多年,连脑子都不大灵光了。 南璃无奈叹了口气,瞧吧,她就知道是这样。 楚烁率先喊着:“父亲,六妹妹说的肯定是真话,你要相信六妹妹。” 春梅则嘲讽道:“二少爷,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沈氏寒着脸,“主子说话,你竟也敢耻笑嘲讽?成嬷嬷,掌嘴。” 一声令下,成嬷嬷便已上前,狠狠的刮了春梅几个耳光。 春梅想着老太君很快就来,就忍着痛哭喊说:“夫人,梁姨娘虽是为侯爷生下两位少爷,可若没有此次事情,我家姨娘也会为侯爷添丁啊,夫人为何厚此薄彼?!” “你是不是还想说,是我母亲指使梁姨娘这样做的?”南璃反问道。 春梅忙的摇头:“奴婢岂敢。” 她脸颊红肿,眼睛不住往门口瞄去,心想着老太君为何还不来。 “你不用等了,祖母今日是不会过来的。”南璃走至她跟前,轻笑着,“这场戏,我来陪你们唱即可。” 这会儿,产婆进来禀报,陈姨娘已经将死胎生了下来,人也清醒着。 偏房的门打开,就听见了陈姨娘哭哭啼啼的声音:“六小姐这是何意?大夫今早来诊脉,还说我母子平安呢。” 胡大夫在旁忙说:“是啊,早上的时候,陈姨娘腹中胎儿仍是安康的。” 他收了银子,自然得帮忙说话。 南璃听罢,双指已经夹着一道符篆。 她微挑眉头:“胡大夫有所不知,我回家之前在道观学了半年的道法,我最爱就是研究新鲜符篆。这道符呢,能锥心蚀骨符,能令人痛不欲生,又毫无伤痕,就算你告到官府去,你也无凭无据。你不说真话,我正好拿你试试。” 胡大夫只觉得好笑,他虽也信道信佛,可就不信一个小丫头能画符,更别说她还能画出什么新鲜符篆。 所以他信心满满的说道:“六小姐想试就来吧,反正我说的……” 话音未落,南璃已经将符篆贴在他后背。 当即,胡大夫就知道了这符为何叫锥心蚀骨。 剧痛袭来,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一般,他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额头和手背青筋凸显。 还真是生不如死,就连说话也喘不上气来。 堂上众人都睁大眼睛。 春梅更是往后挪了挪,满脸惊恐。 南璃双指一扬,把符篆收了回来,胡大夫身上的剧痛才慢慢减退。 “胡大夫还要试吗?”她问。 胡大夫喘不上起来,还是忙的喊道:“不……不要了!不要了!” 再来一次,他非痛死不可。 不用南璃提醒,他稍稍顺气之后,就赶紧将事情和盘托出:“三日前,陈姨娘腹中孩子就没脉搏,是陈姨娘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让我配合行事。” 楚寒霖拍案而起,怒声道:“春梅,是否如此!” 春梅身子抖了抖,自知遮掩不住,只好将事情全推到陈姨娘身上。 “与奴婢无关啊,侯爷,这都是陈姨娘逼迫奴婢做的。” 她匍匐在地上,大声求饶。 陈姨娘躺在塌上,面色惨白。 梁姨娘沉冤得雪,起身过去盯着陈姨娘,咬牙切齿:“你以前在我院中做事的时候,我待你不薄,为何你要这样攀诬我!” 陈姨娘懒得再装了,笑了两声,声音显得有些凄厉恐怖。 “为何?”她眼眸中充满了恨意,“侯爷明明看上了我,你却不让我去伺候侯爷,你处处阻碍我,我当然恨不得你死!” 楚寒霖听了满脸疑惑:“本侯何时看上你了?” 陈姨娘一脸羞状,“侯爷不是说过,最喜吃我做的桂花糕吗?” “本侯还喜欢张婆子做的焖鸡呢。”楚寒霖翻了个白眼,“当年你特意在阿柔的屋子里更衣,让本侯撞上,本侯那会儿本想将你发卖,是阿柔说你孤苦,劝本侯纳了你。” 陈姨娘怔住。 她以为侯爷是看中了自己,所以第二天才立即抬了她做妾。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 “不可能!”陈姨娘根本不信,“梁柔怎会如此好心!定是她,定是她咒死了我的孩儿!” 脂粉脱落,她的脸仍是白皙光滑。 南璃看见她的脸,有些恍然大悟,就往桌案走去。 那生下来的死胎,用布帛包裹,正是放在上面。 “璃儿。”沈氏担忧的喊了一声。 南璃却是不怕,打开点布帛看了看,七个月大的孩子已经成型,只是孩子身上一块红一块紫。 “你想对我孩儿做什么?!”陈姨娘想下榻,却被两个眼明手快的婆子摁住。 南璃在孩子身上留了一道符篆,才转身说道:“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与旁人无关。” “我怎会害自己的孩子!我日日都盼着他安康的!”陈姨娘如同反驳道。 南璃上前,扯出了她脖颈间所戴的玉坠,道:“你是不是每日都向它呢喃许愿?” 玉坠是一八手菩萨。 面容看着慈祥,却处处透着诡异。 陈姨娘挥开她的手,护好了玉坠,“这是青龙菩萨,有求必应,我向她许愿有什么问题?” “一个邪物,算什么菩萨。”南璃嘲讽道,“看来你是许愿让自己脸上的斑点好起来,可是向一个邪物许愿,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你许愿的代价,就是得献出腹中孩子的性命。” 众人呆愣。 陈姨娘更是疯魔:“不可能!菩萨怎会索我孩儿的性命,怎么会!” 她哭着喊着,将玉坠扯下来,又再许愿,“青龙菩萨,我要梁柔死!我要她死!” 018:桃花宫黯淡无光 似是有一阵邪风卷起,袭至梁姨娘的跟前,冰冷的风包裹着自己,她胸口也疼痛起来。 她捂住胸口,霎时间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众人的喊声,已经越发的模糊。 楚焕和楚炀两兄弟都乱了,扶着梁姨娘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听见旁侧有人说道:“三哥四哥,退开!” 两人下意识让了让身子,就看见南璃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支笔,看着有些年头,明明没沾着朱砂,却能在梁姨娘的手背上,画出红色的符纹。 那正是天星笔! 那符似是有红光掠过,很快就起了效用,梁姨娘胸口的疼痛瞬间就消散,她也能缓上一口气来。 除了陈姨娘,屋中众人都放下心来。 楚寒霖这会儿总算信了,原来女儿并不是脑子不好,而是有真材实料的。 想到这,他心中又是一阵苦涩。 女儿在观里呆了半年就有此功力,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楚烨更是伤心。 妹妹这么厉害,以后哪里还需要他的保护。 “多谢六妹妹。”楚焕和楚炀异口同声道,脸上和眼里尽是感激。 刚才见姨娘险些丧命,他们都吓得六神无主了。 “先扶她到外边歇息吧。”南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楚寒霖正要与陈姨娘算账,谁知产婆此时又喊着:“陈姨娘血崩了!” 南璃并不惊讶,这就是陈姨娘许愿的代价,不过这邪神没能帮她完成心愿,陈姨娘还能捡回半条命。 楚寒霖还是于心不忍,让胡大夫赶紧施救。 果真如南璃所料,陈姨娘的血止住了,不过经过此遭, 她的身子骨是彻底垮了。 楚寒霖此次没有心软,让人将陈姨娘送到庄子上,而春梅,则是立即发卖。 陈姨娘血崩前就昏倒过去,玉坠早已掉落在地。 南璃将它捡起,上面的煞气瞬时退散了许多。 见成嬷嬷要将春梅押下去,南璃出手阻拦,问道:“春梅,陈氏是怎么得到这枚玉坠的?” 春梅咽了咽口水,“六小姐,是我们有一次出门,有个术士拦住了陈氏,说陈氏与这青龙菩萨有缘,赠送给陈氏的。” “术士?”南璃继续问,“长什么样?” 春梅想来想去,竟怎么都想不起那术士的相貌,急得都快哭了。 因为她想立功,好让自己不用发卖到穷苦的地方。 南璃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那术士在她们身上动了手脚,无论她们再怎么想,都不会想起那术士的相貌特征了。 已经过了午时,众人都没什么胃口用饭,就各回各院去了。 楚寒霖回了月蓉阁,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就看见女儿坐在偏厅里。 他看着女儿小巧纤细的身影,空落落的心立即被填满,忙说:“快摆饭,莫要饿着六小姐。” 侍女如鱼贯入,很快就将饭菜摆满了一桌。 楚寒霖与沈氏落座后,南璃就让侍女退下。 “母亲,那木雕邪物和玉坠有相同的煞气,看来是同一人制成的。”南璃开门见山说道。 这人估计与楚家有深仇大恨,竟然这般费心思。 方才沈氏也听见南璃的问话,已经有所留意。 现在听到女儿这话,她瞬间就沉下脸。 楚寒霖一头雾水,沈氏就说了前些日子老太君病重的事情。 他听罢,便是神色凝重,道:“如此说来,那百玉观音不是无意赐给你祖母的,而是有意的。” 是有人想要安阳侯府家破人亡! “这人做了这两样邪物,是有点本事。”南璃倒起了点兴趣。 楚寒霖脸色冰寒,道:“你们放心,我定会尽快将此人揪出来。” 这暗中之人,大有可能是他的政敌。 如今单单一两件邪物,就搅得家宅不宁,可见其歹毒。 南璃再问:“父亲,你与镇北侯可有一起得罪过什么人?” 她怀疑此事是同一人所为。 “没有。”楚寒霖摇头,“为父忠君,镇北侯乃是太子殿下的舅父,我们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 他开明豁达,只要儿子循规蹈矩,便不成阻止小辈们交好。 沈氏则说:“此事还得尽快解决,烨儿两个月后,就得迎娶萧家姑娘进门了。” “母亲不用担心,邪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炼成的,那人不成事,估计会就此消停一段时日。只要父亲母亲叮嘱好府中人,不要随意求什么神佛回家摆着,就不会出事了。”南璃提醒道。 未来大嫂是礼部侍郎嫡女,听说温婉有礼,且才貌兼备。 沈氏用心记下,点了点头。 那孩子到底是楚家血脉,用完饭后,楚寒霖就去了香河院,向老太君禀明此事。 因为家中有个会道法的女儿,倒也不用请人来做法事。 挑了个日子,楚寒霖夫妇带着南璃去了一趟万佛寺,添了香油给孩子下葬后,南璃就到了寺庙后院,找到圆梵大师,让他帮着刘如诵经超度,好让她能够快些去投胎。 圆梵大师眉目慈祥,却说:“楚姑娘,你还未添香油呢。” “知道了!”南璃无奈,拿出了这些日子挣的银子银票,放在桌面,“人家做和尚,你做和尚,你怎么这么贪钱呢。” 圆梵大师没理会她的嘲讽,乐呵呵的将银子清点一遍。 他将银子放好后,说道:“楚姑娘大恩大德,贫僧定铭记于心。” “要不是超度这活儿枯燥又无聊,我也不至于把银子给你赚了。”南璃坐在凳上,吹了吹茶盏上的沫子,轻轻抿了一口。 圆梵大师捋了捋胡子,笑着道:“楚姑娘还是嘴硬,若没有楚姑娘这些银子,后山那群孩子也不会吃得饱穿得暖,楚姑娘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就算是太平天下,也会有不少孩子失去父母,在外流浪。 修佛之人有仁慈之心,就收养了不少孩子,在后山搭建房屋,让他们有个栖身之所。 可仁慈不能当饭吃啊,寺庙里就算有香油钱,也难以支撑庞大的支出。 也不知道南璃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先前就送了两笔银子过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南璃再抿了一口茶,便放了茶盏,道:“你说这些话,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再寒暄了两句,南璃借了一本解咒经便告辞了。 圆梵大师起身送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她先前的桃花宫还黯淡无光,此次相见,竟然散着盈盈光泽,看来她是遇到命定之人了。也不知道她自个儿知不知道……” 罢了,若是有缘,有情人自然相守一生,白头偕老,他一个老头用不着管这些俗事。 019:取心头血解咒 南璃回到安阳侯府后,花了一天的时间读完了解咒经,又花了两天时间,将经书细细领悟了一番,而后就想到了帮助夜司珩的办法。 她当即就让春宝备车,准备去一趟昱王府。 “六妹妹,你要出门啊。”楚焕正好到了月蓉阁。 后边还跟着楚炀,他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自上一次她帮了梁姨娘后,梁姨娘就每日做不同款式的糕点,让兄弟两人送来。 南璃吃了两日后,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的小脸蛋似乎又胖了一圈,第三天就不敢再吃了。 “三哥,四哥。”南璃点点头,“是啊,我有要紧事要去一趟昱王府。” 兄弟两人还当自己听错了。 六妹妹竟然与那战场上的阎王有所牵扯? 他们咽了咽口水,对视了一眼,很快就下了决定:“正好我们有空,就陪六妹妹走一趟吧。” 南璃只当他们想趁机去昱王府逛逛,一口就答应了。 昱王府。 因着这是夜司珩自己的府邸,他坐着轮椅出入就更加方便了。 下人一禀报,他就让青锋推自己出去迎接。 他容貌本就生得极好,却因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太过强烈,往往使人忽略他的倾城之貌。 而南璃打扮素净,依旧难掩绰约的风姿。 但她一左一右的两个少年,此刻正警惕的盯着自己,便显得有些碍眼了。 两人向夜司珩行礼,禀明了身份。 南璃几次见夜司珩都没行礼,可三哥四哥都行礼了,她这会儿若是不行礼,怕会被书呆子三哥训斥。 她刚要行礼,夜司珩便开口说:“六小姐不必多礼。” 楚焕微眯眼睛,道:“礼不可废。” “六小姐对本王有过救命之恩,本王怎可让六小姐行礼。”夜司珩说道。 兄弟两人又是对视一眼。 不管夜司珩是什么心思,但六妹妹就是他们家的宝贝,哪能随意被人打主意。 他们很合拍—— 楚焕:“六妹妹,我还想去书斋买几本书,你不如快些吧?” 楚炀:“是啊,我也想去买一把弓弩,好好研究研究。” 他们皆是不想南璃在昱王府多留。 青锋听出了兄弟两人的意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六小姐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还想留人吃顿饭呢。 夜司珩也不急,面上如沐春风,道:“府上的书房收藏着一套春秋战纪,兵器库里也有不少兵器,不知两位公子可有兴趣去瞧瞧?” “有!”两人方才还有些傲慢,现下就如同饿狼见着猎物,双眼放光。 南璃还没说话,兄弟两人就说: “六妹妹,既然你的是要紧事,三哥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了。” “六妹妹,四哥也不打扰你了,你放心办事,办到明日都可以。” 说完,就催促着青锋赶紧带路。 才不过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花厅里只剩下夜司珩和南璃。 南璃有些不好意思:“这会打扰了王爷吗?” “不会。”夜司珩轻轻摇头。 那些书和兵器,本就是他特意准备的,岂会是打扰。 南璃放了心,便说今日来此的目的:“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要我抽取王爷的一点心头血,与朱砂混合画符,就能帮王爷找到下咒人。” “如此甚好。”夜司珩神色有几分欣喜。 “那王爷就请个大夫来取血吧。”南璃说道。 夜司珩随即蹙着眉头,“本王信不过外头的大夫,请宫中的太医更是容易打草惊蛇。本王让青锋过来吧,虽然他下手没轻没重的。” 南璃眉目清亮,则说:“若是王爷不介意,我可为王爷取血。” 取心头血下刀特别讲究,一个不慎便是重伤了。 “六小姐可代劳,自然是最好的。”夜司珩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他唤了曹嬷嬷进来,推他进了暖阁。 华帘半掩,熏炉焚香。 一阵窸窣声过后,夜司珩便喊了南璃进去。 香丝袅袅,轮椅上的人影若隐若现,他左侧胸膛半露,肌肉结实,就一个左侧,便有不少愈合的伤疤。 这全是他在战场上留下的痕迹。 南璃心思微动,若这些年没有夜司珩守卫北境,穆国百姓不会有此安乐的日子。 她暗暗下了决定,就凭着夜司珩这铮铮铁骨和忠肝义胆,她一定要让他重新站起来。 收敛了思绪,南璃从布袋里拿出一套刀具,用一道火符消了毒。 她面容没有一丝扭捏,道:“王爷,你忍忍疼,我会轻点的。” 曹嬷嬷眉心挑了挑,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 夜司珩淡淡的应了一声,南璃眸光一定,便快很准的往他胸口刺下一刀。 血渗了出来,近侍当即用器皿接住。 南璃见夜司珩连哼都不哼一句,不由得佩服。 她又用了符篆止血上药,再仔细包扎好他的伤口,做完这些,额头已沁出一层薄薄细汗。 夜司珩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南璃抬眸,眼睛黑白分明,“王爷,你疼吗?” 不然为何要一直盯着她看。 “习惯了。”夜司珩说道。 南璃难免一阵心疼他,拿出一道止疼符,一晃,便在指间消失殆尽。 夜司珩眼底掠过惊讶,他胸膛的伤口竟是不疼了。 南璃笑了笑:“这是我研制的止疼符,有两个时辰的效用,我多给王爷几道,你若疼了便可以用。” “多谢。”夜司珩低低垂眸,遮掩了眸中情绪。 曹嬷嬷高兴接过。 王爷在战场上不知受过多少次重伤,经常疼得面色青白,这符可谓是极好的。 南璃再讨要了夜司珩的一枚贴身玉珏,这才拿着心头血出去。 她先是结印,再用天星笔画符,如此便能有半年效用。 等朱砂干透后,符纹便隐匿不见。 南璃将玉珏交还给他后,再次叮嘱:“王爷这些日子多出门,多见人,一旦玉珏发热,那便是下咒人了。” 夜司珩接过,认真道:“多谢六小姐。” 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不客气。”南璃笑了笑,“若王爷能把春秋战纪送给三哥,再送四哥几件兵器,那就更好了。” 她了解自家哥哥,若她不讨要,她今晚别想回府。 “……”夜司珩想留她在王府用饭,没想到这打算竟然打不响了。 020:这就是她的未来大嫂?! 因书和兵器太多,夜司珩调动了两辆马车。 来时是兄妹一起,回时却是南璃独自一辆马车。 因为哥哥们在回去的路上,也要摸着书,又或者摸着兵器。 但离开昱王府没多久,过桥的路便堵住了。 四周的百姓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女子可真够胖的,她跳下水,是想逼那位公子娶她吧?” “可怜见的,那公子也是好人,下水救人了,到现在都没浮起来呢。” “你们不知道吧,前两日也有人落水,也没浮起来……” 听到这里,南璃已经挑起帘子,赶紧下了马车。 桥上岸上围着不少看戏的百姓。 “小姐,怎么了?”春宝疑惑。 “拿着,我下去救人。”南璃取下布袋,只拿着几张符篆,便挤进了人群。 她使劲把人扒拉开,从桥上跳下,一头扎进水里。 这护城河不深不浅,河水包裹着她,宛如坠入冰窖,亦像有无数只手拉扯着她,让她往下坠。 南璃冷静无比,寻到了方向,一张驱鬼符拍上去。 牵扯人的水流当即散开,耳边也响起了惨烈叫声。 河水不算干净,幸好南璃寻找了一下,才看见那一男一女的踪影。 她赶紧游了过去,往两人身上贴着驱鬼符,便拉扯着他们往上浮去。 男子还有点意识,顺着她力道游上水面,喘了一口大气。 “多谢……”楚烨对施救者感激不尽,定眼一看,不由得一惊,“阿璃?!怎么是你?!” “大哥?”南璃同样震惊。 楚烨看着岸上的男子,当即蹙眉。 幸好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队府兵,将百姓驱散开,更是守在四周,不让百姓驻足观看。 南璃此时已经游了上岸。 女子已经呛水昏迷,楚烨本想抱她上去,却发现自己使了吃奶的劲儿,都无法把人抱起来。 实在是太太太重了…… “你未来大嫂现下怎么也有两三百斤,你个子这么小,怎么……” 楚烨还没说完,便已目瞪口呆。 南璃双手一搂,似是不费力气,直接萧婉仪抱了上去。 楚烨头皮一阵发麻。 这堪比军营里的第一大力士吧! 他还配做大哥吗?连未婚妻都要妹妹抱! 南璃看着萧婉仪配胖的身体,像一张大饼的脸蛋,反应不过来:“未来大嫂?母亲不是说,她才貌兼备吗?” 并不是她鄙视人家的身材,而是沈氏将未来大嫂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楚烨来不及解释,赶紧给萧婉仪按压胸口,让她把水吐出来。 萧婉仪吐了不少水,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自己没死成,又哭喊了起来:“你救我做什么?还不如让我死了算!” 楚烨紧紧把人抱着,心疼道:“婉仪,我当然要救你,我还要娶你呢。” 萧婉仪哭得更加厉害,“你娶我又如何,我胖成了这样,你以后定是厌恶嫌弃我。与其我以后独守空房,我们不如退婚吧。” “怎会呢。我刚才呆滞,是想着要多挣银子养你,而不是嫌弃你。”楚烨急忙解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真的?” “真的!”楚烨发誓,“若我违背今日的话,我就不得好死。” “呜呜呜……”萧婉仪感动的与他抱在一起。 南璃觉得自己就是个电灯泡。 她应该挪开,不要影响了两人的卿卿我我。 但一阵冷风吹来,她鼻子一酸,便打了个喷嚏。 忽然,有一斗篷披在她的身上。 南璃怔了怔,回头看去。 淡淡日光下,轮椅上的夜司珩一双眸子尽是担忧。 “六小姐,你没事吧?” 南璃定定看了他一回,才回过神来,忙的摇头:“我没事。” 夜司珩看了看三人都湿漉漉的,便说:“还是回昱王府换身干净的衣裳吧,免得感染风寒。” “不用那么麻烦了。” 南璃唤了春宝过来,拿出了能清洁和烘干的符篆,一用,三人的衣裳登时就干净干爽起来,就连身体和头发丝也变得干干净净的。 “……”方才命人准备衣衫的夜司珩的嘴角又再抽了抽。 萧婉仪得知是未来小姑子救了自己,先是千恩万谢,随后就睁大眼睛,有些好奇。 她见过平安符驱鬼符,唯独没见过这样的符。 “这符好生有趣。” “萧姐姐,这是我自创的。”南璃说道。 她在末世的时候,资源紧缺,十天八天都没法洗一次澡,所以才研究了这符出来。 她看见萧婉仪眉心间有隐隐约约的鬼气,心思一动,道:“萧姐姐,你府上的厨子做东西是不是很好吃?” “是啊是啊!”萧婉仪忙的点头,“我一回府,就忍不住想吃他们做的饭菜。” “那我能不能到你家府上小住一晚?我也想尝尝。” “当然可以!”萧婉仪痛快答应。 南璃临走前,又用符篆将斗篷清理干净了,才归还给夜司珩。 看着三人回了马车走远, 夜司珩面色沉沉,道:“问问萧家的厨子多少月钱,本王要出双倍。” 旁侧的青锋有些无奈,“王爷,或许六小姐只是想与未来大嫂亲近,并不是冲着萧府的厨子去的。” 楚烨回了安阳侯府,南璃则是跟着萧婉仪去了萧府。 谁知一进府门,就看见有个身穿灰袍的道士在准备开坛做法,还有好几个小道士在旁边忙活。 萧婉仪刚向父母介绍了南璃,萧大人就拉着她过去:“婉仪,这是李天师。” 李天师扫了一眼萧婉仪,微眯眼睛,“她眉心发黑,有恶鬼缠身啊!这是一只饿死鬼,正因有恶鬼附体,所以萧小姐在府中才会胃口大开,忍不住一直吃食把自己吃胖了。” 萧夫人忙说:“请天师搭救!小女以前苗条婀娜,她如今一日比一日胖,这都要寻死了!” 李天师捋了捋胡子,道:“贫道正是看见府上有鬼气才登门,自会消灭恶鬼,让萧小姐恢复如初。” 萧婉仪鼻子微酸,急忙向李天师行了一礼:“一切就拜托李天师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愿意一试。 她不想在出嫁之日,连喜轿都挤不上去。 南璃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桌案上的器皿和符篆,道:“李天师,你这符的威力应该不够吧?” 这位李天师倒不是神棍,只是那饿死鬼可不好对付。 021:你只会拖我后腿 李天师听到这话,还当是哪个厉害天师指点,一看,竟是个小丫头。 他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神色傲慢。 一个小丫头,还足以让他开尊口。 那几个小道士见状,立即说道: “小丫头,我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李天师,岂容你质疑!” “就是,一个小丫头懂什么,站一边去吧,轮不到你在这狂妄!” 萧婉仪先怒了,“你们怎能如此说话,这可是吓着我六妹妹了。” 她肥胖的身体挡在南璃跟前,双手叉腰,俨然像一只随时护崽战斗的母鸡。 这是阿烨的亲妹妹,她就算永远不能瘦下来,也不能让人欺负她。 李天师冷冷一笑,慢慢悠悠的说道:“萧小姐这样说,怕是不用贫道出手了。” 萧大人夫妇立即神色紧张。 一边是未来亲家的女儿,一边是大名鼎鼎的李天师,哪边都不好得罪啊。 南璃不想他们为难,神色淡然,道:“抱歉了,李天师,是我方才多言了,还请你帮帮我萧姐姐。” 李天师面色稍缓,手拿着一把桃木剑,挑起一张符篆,架势十足。 “那贫道就让你见识见识,这符的威力够不够。” 一个小丫头也敢来质疑他,他怎么也得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既然是官眷,他还能借此在京都打响名堂。 天色暗下来,庭院里燃着几个火炉,非常亮堂。 明明是初夏时节,此时却阴风阵阵,萧婉仪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李天师开坛做法,几个小道士从侧辅佐。 萧婉仪站在符阵中央,有些胆怯。 忽然,他大喊一声:“起阵!” 小道士们双手结印,帮着师父扬起了符阵,瞬间就逼得一只饿死鬼现形。 饿死鬼身体干瘪,却有血盆大口,被符阵困住,痛苦大喊:“我要吃饭!谁都不能阻拦我吃饭!” 他无惧痛楚,紧紧抓住符阵大网,想要逃离出去。 霎时间,狂风涌现,吹得众人都要睁不开眼睛。 庭院本就没留多少人,可但凡看见饿死鬼的,要么直接吓晕过去,要么面色青白,双眸紧闭。 萧大人夫妇正是第二种,吓得连气都不敢喘。 而萧婉仪本就一直被饿死鬼附身,饿死鬼被逼了出来,她也毫无意识地站在那儿。 可饿死鬼怨气张牙舞爪的哭喊着,怨气冲天,萧家上空阴云密布,情况已是不妙。 李天师没想到这饿死鬼这般厉害,他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拿着桃木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眼见符阵一角就要被饿死鬼啃破,李天师一跃上前,一剑劈下,想要将饿死鬼劈得魂飞魄散。 “休想拦着我吃饭!”饿死鬼怒喊一声,一口咬破了符阵,震得小道士们纷纷退后倒地。 砰的一声,亦是将李天师震开。 他落在地上,口吐鲜血,桃木剑更是断成两截。 饿死鬼怨气四散,他直面向李天师冲去:“谁阻碍我,我就要杀谁!” 利爪往李天师的喉咙抓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小小身影往前掠来,金光闪过,便已砍下了饿死鬼的一只利爪。 腐臭味随即飘散。 饿死鬼疼得乱叫,立即往后退去,逃入了后面深宅大院,不见了踪影。 李天师抬头看去。 盈盈火光中,南璃一张小脸淡漠如水,手持一把剑,风扬起了她的衣裙,看起来英姿飒爽。 “天师,你还好吧?” 李天师还有些恍惚,而后就觉得羞愧难当。 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救下了。 他在一个小丫头面前丢了脸! 南璃哪知道他这么多心思,饿死鬼在府中四散怨气,没晕倒的人都受到了影响,全都在互相撕扯啃咬。 她祭出几张符篆,先将小道士身上的怨气驱散。 他们停下了撕咬,纷纷晕倒在地。 李天师此时终于明白,她刚才之言并不是嘲讽,而是真话。 自己的符篆与其相比,还真是力量太弱,不堪一击。 “小姑娘,你的符篆都是你师父画的?不知道你师从何人呢?”李天师问道。 没想到,京都还是卧虎藏龙之地。 南璃白了他一眼,道:“这时候你还有兴致问这些?你激怒了这只饿死鬼,他的怨气已经影响了萧府众人了。” 李天师有些羞愧,而后就正了正脸色:“那好,贫道要助你收拾恶鬼。” 他正好见识一下她有几斤几两。 小姑娘还是好骗的,若能收她为徒,以后有她冲锋陷阵,自己只需在后头坐着收银子。 嘿嘿,想想便觉得快活。 南璃却毫不留情的打击他:“别,你只会拖我后腿。” 这李天师都这般年纪了,连一只饿死鬼都收复不了,说是平庸,其实是无能。 若有这样的人要拜她为师,她只会劝其回家种地,学道法,没点天赋是学不好的。 不然就会像李天师一样,险些被反杀。 李天师面色难堪,“你倒不用如此诚实。” 南璃眼见头顶的漩涡怨气越发厉害,也懒得理会李天师。 她提着玄月剑就往萧府里边走去,李天师喊了一声等等我,竟不依不饶的跟着。 饿死鬼肯定是在厨房,她虽不认识萧府的路,但能凭着怨气聚集地寻到地方。 府上有不少人都被怨气操控,聚集到此。 他们像是几天没吃饭一样,在厨房疯狂翻找着东西啃食,一个个跟发疯似的。 李天师身子瑟瑟发抖,道:“这饿死鬼果然厉害,怨气竟能控制到这么多人。” 今晚若不是有高人搭救,恐怕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了。 想到这,他向南璃投去崇拜的目光。 南璃站在厨房门口,微微蹙眉:“但他的本体也在这些人当中。” 李天师一眼扫过,“这么多人不好找啊。” 南璃看着厨房里的人,问道:“萧家这点食物,够你吃吗?” 厨房里的人异口同声道:“自然是不够的,若加上你,细皮嫩肉的……嘿嘿,就够了。” “可我怕你吃不消。”所以南璃还是一贯的先劝降,“人鬼有别,你不该留在这儿,你若肯乖乖的出来,我会让高僧诵经化解你的怨气,送你投胎。” 厨房里的人却是异口同声说:“我还没吃够呢,我不去投胎!” 南璃挑眉,“好,那就别怪我了。” 这饿死鬼附在人身上,会让人疯狂吃东西,直至到撑死。 萧婉仪被附身,现下还未被撑死,但已经肥胖得不能见人。 对于此类恶鬼,她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022:求楚姑娘收我们为徒 饿死鬼听到南璃这话,更是大怒。 他存活百年,不知弄死了多少人,就连那些什么道士天师都拿他没办法。 没想到,今日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对他口出狂言。 那就她……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操纵自身怨气,本来在啃食食物的人就如同扯线木偶,一个个往南璃身上飞扑上去。 李天师瞪大眼睛,有些惊怕的退后。 若被他们扑倒,肯定活活被啃咬至死。 谁知南璃却迎了上去,手腕一抬,手中玄月剑轻轻挥落,便打散了几人身上的怨气。 只是,这饿死鬼是有点本事,怨气很快又再聚集,操控着萧府下人又再站起来。 李天师用自己的符篆苦苦抵挡,道:“不打中本体,这没完没了啊!” 可这么多人,哪知道哪个才是本体? 若是估算错了,就会伤到那人的魂魄。 南璃一剑扫开数人,暂且开了路,眼睛落在其中一个貌美丫鬟身上。 饿死鬼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寻到自己的本体,想要用怨气格挡,没想到南璃举剑轻而易举的劈过,还夹带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南璃收剑,迅速结印,直接掐住美貌丫鬟的脖子。 手印让饿死鬼无从逃脱,只能留在美貌丫鬟的体内。 “放开我!放开!” “是有人将你放到这里来的?”南璃问道。 萧府的风水不错,也不是牢狱之地,不会无缘无故有一只饿死鬼。 “你这小娘们,也配问我……” 可紧接着南璃一张符篆贴上,烧得饿死鬼痛苦不堪,他急忙改口:“是……是一个道士在刑场收了我,将我放到这里来的。” 南璃微眯眼睛,果然,又是有人有意为之。 萧婉仪是她大哥的未婚妻,难不成又是冲着楚家来的? “他叫什么名字?”她撤掉了火符。 “我不知道,只迷迷糊糊见到那道士对一个女子卑躬屈膝。”饿死鬼道。 女的? 南璃拧眉,那就不是政敌了。 难道是父亲的情债? 她就分神一小会,饿死鬼就寻到了机会,从美貌丫鬟的身体里逃窜出去,聚拢怨气。 “贱丫头,竟然阻拦我吃饭,我要将你扒皮拆骨!”饿死鬼龇牙咧嘴,异常恐怖,似是要将南璃一口吞噬。 南璃眼眸抬起,无畏无惧,“凭你,还不能够。” 她一个结印,便挡下了四散的怨气。 再祭出一张符篆,声音清脆:“天雷!” 符篆直接锁定了目标,随着南璃一声叫喊,天上直接劈下了一道天雷! 噼啪的声音响起,瞬间击得那饿死鬼再次现形。 但不用南璃动手,那天雷符威力无穷,将饿死鬼劈得只剩下一缕烟。 怨气也随之消散。 厨房众人没再啃食,恢复了神志,个个看着自己肮脏的双手和嘴脸,都愣在了原地。 方才逃到了一旁的李天师立即出现,清了清嗓子,道:“还真是惊险啊!多亏了贫道与这位姑娘一同出手收服恶鬼,才保大家性命无虞。” 南璃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刚才不是在看戏吗?” 明明一点作用都没有。 李天师挪到她身侧,低声说:“我好歹那么大年纪了,给点面子。” 南璃哭笑不得,秉着尊老爱幼的美德,她便没再说话。 她回去前院,只见萧大人夫妇已然醒过来,他们都围着仍在昏迷的女儿,哽咽呼唤。 “萧姐姐没事的,她只是被鬼气侵染了点阳气,明日就会醒过来了。”南璃说道。 萧夫人抹了抹眼角,道:“不是的,她现在不醒过来,我们也没法将她抬回房间啊。” 女儿尚未出嫁,不好让身强力壮的小厮碰触,可婆子侍女都没这个力气啊。 总不能让女儿躺在这儿过一晚吧? 南璃将玄月剑收回去,道:“萧夫人带路吧,我背着萧姐姐回去。” “你?”萧夫人忙的摇头,“不可不可。” 楚家好不容易才把女儿寻回来,若被自己女儿压死了,她可没法交代啊。 “哎,还是让小厮们过来……”萧大人还没说完,却见南璃轻而易举的将自己女儿背上。 夫妇两人同时静默,更是目瞪口呆。 南璃虽然力气大,但萧婉仪是真的重,她也背不了多久,所以就催促道:“萧夫人,快点。” 萧夫人回过神来,“快跟我来。” 背着萧婉仪从前院走到后院,南璃把人放在床榻上的那一刻,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长舒了一口气。 萧夫人还当恶鬼收服了,女儿变轻了,可等她去挪动女儿的手脚之时,咬紧牙关才挪动那么一小点。 最后还是在南璃的协助下,才将萧婉仪的身体挪好。 萧夫人一脸惊奇:“六小姐力气真大啊。” “在观里练的。”南璃说道。 玄月观的吃喝用水,都得下山挑。 她在徐大娘那儿受苦十年,身体很是差劲,别说挑水上山,就算是两手空空,她也是走一刻钟就得歇息半个时辰。 道法高超的前提是,得有身强力壮的身体,意志力坚定的精神。 所以她那会儿咬紧牙关,硬是把水挑上山。 开始的时候,一天只能挑两桶,后来,肩上左右各挑两桶,一天也能走十个来回不气喘。 南璃又拿出一道符,手一翻,符篆便燃烧起来。 烧出来的一缕香,在萧婉仪身上萦绕。 “这道符能让萧姐姐尽快养好阳气,萧夫人请放心吧。” 萧夫人这才知道她在山上的观里学过,一边心疼,一边感谢:“今晚幸好有你,指望那李天师,咱们萧府上下怕是要遭大祸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边有叫喊声: “请姑娘收我们为徒!” 南璃和萧夫人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出去看了看,那几个小道士跪在地上,见南璃出来了,喊得更加大声:“请姑娘收我们为徒!” 李天师匆匆赶来,看见自己的徒弟要拜他们为师,气得面色铁青。 他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这几个逆徒啊!” 小道士们个个义正言辞: “李天师,你道法不精,险些害死我们,你还敢叫我们逆徒?” “就是啊,楚姑娘都提醒你了,你还如此狂妄。” “对,从今晚起,我们就不认你这个师父了,我们另投楚姑娘门下!” 023:为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李天师嘴唇哆嗦着,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道士们又再向南璃磕头:“求楚姑娘收下我们,否则我们就长跪不起了!” 南璃嘴角抽了抽,这是强买强卖? “我不想收。”她一口拒绝。 一个小道士目光恳切的看着她:“楚姑娘,你道法高超,我们心生佩服,一定会好好学的。再说了,我们的资质亦是不差,以后定是唯你是从。” “资质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南璃顿了顿,扫过他们一张张脸,“我不收比我年纪大的。” “……”院子里登时鸦雀无声。 李天师这会儿就洋洋得意了,道:“就是啊,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你们欺师灭祖,除非向我磕三个响头,否则别再想回到我门下。” 那几个小道士互相看了看,很快就下了决定。 “就算楚姑娘不肯收我们,我们也不会回到你门下!”带头的小道士气愤说道,“我们还当你藏着真本事不肯传授,谁知你是真的没本事,我们若还跟着你,还真是浪费时间。” 他们身上的伤还疼着。 若是没楚姑娘,他们今晚必是死在这里。 被这些逆徒如此羞辱,李天师此刻心肝脾肺肾都疼得厉害。 虽南璃不收他们为徒弟,但那些小道士们还是恭恭敬敬的再给南璃行礼,打算离开。 “等等。”南璃喊了一声,她祭出一道符篆,“去连州的玄月观,那儿缺几个挑水的。” 玄门中人最讲究的是心性。 他们心性尚可调教,再加上资质不差,清虚那家伙应该挺喜欢的。 那些小道士们接过了符篆,个个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楚姑娘让他们前去玄月观,肯定是想考验他们,只要通过了,就能成为楚姑娘的入室弟子。 一定是这样! 李天师看着那道符篆,眼睛都瞪直了。 小道士们离开,他也收拾了东西,赶紧跟上。 萧府上下恢复了平静。 只是厨房刚经过捣乱,只能做出一碗阳春面,给南璃垫垫肚子。 她没急着离开,在萧府兜了一圈后,发现萧府有些风水格局不大好,便连带着改了改。 虽是夜深,但借着月色,萧大人夫妇也觉得眼前的景物顺眼了不少,对南璃的钦佩之意又增添了几分。 两人二话不说,就拿出银票表示感谢。 足足有三千两。 “这本打算给李天师的,可现在是六小姐帮我们解决了恶鬼,还请六小姐收下。”萧大人说道。 “他这道行,也敢收三千两?”南璃清点了一下银票,有些吃惊。 李天师对自己没有点清楚认知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收太低价了。 但也不得不说,在这儿干这行真是赚钱。 萧大人撇撇嘴:“可不是,今晚幸亏有六小姐力挽狂澜。” 南璃只抽了两张五百两的,道:“我大哥就快跟萧姐姐成亲了,也算是一家人,我给你们打个折。” 两人闻言,笑呵呵的点头应是。 南璃在萧府留宿了一晚,翌日,萧婉仪再晒了晒太阳,阳气便养了回来,眉间的鬼气也随之消失了。 厨房还是照常送了一大桌子的早膳过来。 若是以前,萧婉仪二话不说就拿起筷子吃起来,可今早她看到满桌子的食物,竟没了平日的胃口。 她本还不信那饿死鬼被收服了,此时便激动不已,一把抱住南璃:“六妹妹,谢谢你!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直想吃东西了!” 南璃被她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她赶紧说道:“萧姐姐,小事一桩,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何况我已经收钱了。” “就算收钱了,我也得感谢你。”萧婉仪总算放开了南璃。 可她看见自己胖胖的手指,又去照了照镜子,瞬间又是泪流满脸,泣不成声:“可我还是那么胖,先前做的嫁衣都穿不下了。” 南璃早知道萧婉仪会有这样的烦恼,拿出一卷卷轴,道:“萧姐姐放心,只要你按照这卷轴锻炼,我保证你一个月瘦五十斤,待你出嫁之时,定能漂漂亮亮的。” 萧婉仪赶紧擦了擦眼泪,接过一看,险些双眼一黑昏倒过去。 卷轴上写明,一天四个时辰都得锻炼,不得偷懒。 就连吃饭,也得严格控制,不得吃肥肉,更不能过量。 南璃扶住了欲要晕倒萧婉仪,总结道:“总归而言,就是迈开腿,管住嘴。” 萧婉仪头皮发麻,艰难开口:“我知道了……” 同样难受的不止有萧婉仪,还有李天师。 他们花费三天到达了玄月观,清虚看见那符篆,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她不是回家继承家财去了吗?怎么还能给我玄月观收弟子?”他满脸嫌弃,“这几个小的就罢了,怎么还收个老头?看着年纪比我还大。” 小道士道:“道长误会了,他本事不济,硬要跟着我们来的。” 李天师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我哪里本事不济了,我是来拜访的!” 他就是想看看,那小丫头究竟师从何人。 若能在这偷学两招,就再好不过了。 清虚哼了哼,直接指了指旁侧的水桶和扁担,“我管你是拜访还是拜师,要想留在玄月观,就得把水缸挑满。” “这就是你玄月观的待客之道吗?”李天师看着下山的路,双腿已经忍不住发抖了。 小道士们个个激动不已,只要他们挑水,就能留下了! 到时候,就能跟着楚姑娘学本事了! 几人二话不说,挑起了水桶就下山去。 李天师不肯动,他这老骨头,哪能经得起这折腾呢。 “你不挑水,还不走?”清虚瞪着他。 “我乃北峰观的李正馗天师,你竟让我挑水?!”李天师没辙,便摆出自己的身份。 清虚挑眉,“原来是北峰观的人,那你想干嘛?” “贫道在京都看见阁下徒弟所用的符篆,当真是威力无穷,不知是否由阁下所画?” 清虚当即知道了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就道:“我哪有这样的功力呢,那些符,肯定是南璃用天星笔所画,所以才有这般厉害的威力。” “天星笔?!”李正馗睁大眼睛,甚是惊讶。 据记载,玄月观的祖师爷就是凭借着一笔一剑闯下名堂。 但那祖师爷一驾鹤西去,玄月观的弟子实力平平,所以北峰观的人都觉得那是谣言。 他见过南璃的符篆,想必那天雷符都是用天星笔画出来的。 若他北峰观得到此笔,肯定实力大增。 李正馗勾嘴一笑,匆匆忙忙的下山去了。 清虚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徒儿啊,为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那北峰观有个紫云鼎,乃是天下第一的炼药鼎呢。” 024:知道丑,还出来显摆? 南璃浑然不知清虚的打算。 皇后寿宴将至,沈氏要带她进宫,趁机让各家知道她被寻了回来,这些日子都在学什么礼仪。 南璃聪颖,一看就会,完全不用沈氏操心。 待到寿宴那日,她早早被拉扯了起来,任由嬷嬷和元宝她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像先前一样,绣金罗裙穿在身上,又戴着小巧金冠,手腕再配一对水头极好的绿镯子,她此时此刻明白为何那些官家小姐,出入都得让人搀扶。 她身子骨不错,穿戴着倒是不累,可行走落座的时候都很讲究,不然就显得太过粗鲁无礼,这让她不能迈开腿,张开手,光是站着都挺难受的。 楚寒霖和沈氏独带了南璃进宫。 马车在侧宫门停下,递了帖子检查后,便能进宫。 自古以来,皇宫都如同战场,有些宫人死得悄无声息,也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冤魂,所以一路走来,南璃都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不过这是皇宫,她今日是来参加寿宴的,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她在末世生存过,早已明白何为权力。 她在宫里一旦犯了差错,就会连累全家,所以她必须谨慎。 今日是在乾龙殿设宴。 距离开宴还有小半个时辰,殿内已经来了不少人。 楚寒霖夫妇带着女儿一一打过招呼,不少人眼里都带着几分鄙夷,也就几个人是衷心恭喜,对南璃也是和蔼。 南璃将这几个人记下,以后他们有需求,自己可以打个折。 就快开宴,帝后两人便也到了,后边还跟着穆武帝的同胞妹妹,惠平长公主。 众人下跪行礼。 穆武帝是先帝的嫡长子,已经年近四十。 自两年前先帝驾崩后,他日夜挑灯批阅奏折,与重臣商议国事,略见疲态。 谢皇后盛装打扮,与镇北侯有几分相像。 但南璃看到她的眼睛,便知皇后其实是在病中。 她强撑着出席自己的寿宴,显然是为了让群臣安心。 穆武帝笑着让众人起身,众人便趁机给谢皇后贺寿,随后才纷纷落座。 刚刚开宴,宫女如鱼贯入的上菜,外边就传来一声通传:“昱王到!” 是九王爷夜司珩。 穆武帝和谢皇后脸上掠过欢喜,忙让宫人准备席位。 自夜司珩伤了腿不便行走后,就甚少参加宫宴,今日他前来,谢皇后笑意深了几分,神采飞扬。 依旧是青锋推着夜司珩进殿。 他穿着一袭玄色锦袍,金冠玉带,锦袍镶着华丽的金边,针线细致,那上面的蟒龙图案绣得栩栩如生。 他面容英俊,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当即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尽管不能行走,仍是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让人觉得他一尘不染,高不可攀。 夜司珩眼睛一扫,很快寻到南璃的身影。 她略施粉黛,娇俏可人,他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参见皇兄,皇嫂。”夜司珩声音清冽。 “不用多礼。”穆武帝笑逐颜开,吩咐青锋推着夜司珩入座。 这是他年纪最小的弟弟,也是最得力的弟弟。 以前夜司珩双脚便利时,北境坚不可破。 半年前,敌国见夜司珩双腿不能行走,集结兵马进攻想要一雪前耻。 可就算夜司珩无法亲下战场,他亦是用兵如神,让敌兵有来无回! 穆武帝高兴不已,因为夜司珩已经封无可封,所以最后免了夜司珩的跪拜之礼,再赏赐了府邸和不少金银珠宝。 可以说,夜司珩在穆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也就只有他,才能坐在穆武帝旁侧。 此等殊荣,就连当今太子也比不得。 酒过三巡后,谢皇后想起安阳侯夫人今日带了女儿进宫。 她兄长日前进宫,说那位六小姐品行端正,又有点本事,救下了她的侄儿,所以她便想亲见一回。 “听闻安阳侯的失散多年的女儿终于寻了回来,真是恭喜啊。”谢皇后含笑说道。 楚寒霖立即带着妻女起身谢恩,“得皇上和皇后庇佑,臣夫妇才能与女儿相认相见。” 众人方才本就见过南璃,现下见她规规矩矩的谢恩,并无半点怯场和扭捏,倒是心生佩服。 惠平长公主却说:“果然长得娇俏可人,与侯夫人有几分相像呢。就是不知琴艺是否如侯夫人一般出众,不如你来弹奏一曲,给皇后祝寿,聊表心意吧。” 沈氏面露尴尬。 女儿不喜欢这些,她也从未想强迫女儿学这些。 可惠平长公主开了口,若是回绝,那就是对皇后不敬了。 对面有一姑娘起身,正是丞相家的嫡女,陆燕燕。 她说道:“听说六小姐先前是在乡野之地长大,这也回来没多久,她大概是不会的。长公主,不如让臣女献丑吧。” 不少掩嘴轻笑,看着南璃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鄙夷。 惠平长公主挑眉,“既如此……” “知道自己丑,还要出来显摆?”清冷的夜司珩忽然开口,目光凛冽。 陆燕燕面色僵硬,眼睛瞬间就红了。 丞相心疼女儿,忍不住说道:“九王爷为何要咄咄逼人?小女只不过是给六小姐解围。” “是解围还是想羞辱,本王想,在场众人都听得出来。”夜司珩说。 惠平长公主瞥了他一眼,“九弟,陆姑娘说的是实话,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陆燕燕倾慕夜司珩已久,她并不认为他是维护那六小姐,而是简单的想让陆燕燕难堪。 她在盯着南璃,声音有些刻薄:“六小姐,你母亲琴艺一绝,你可要跟着好好学学。” 南璃心想,做官家小姐真麻烦。 她本就不愿随大流,做知书达理,为丈夫洗手作羹汤的女子,所以今日不妨先给自己立好人设。 “诚德太后耍得一手好剑法,曾救太祖皇帝于危难,可见女子也不一定要学琴棋书画。”南璃慢步走出,“不知陆公子,可愿与我切磋一二,以此来给皇后祝寿。” 陆政还未答话,陆燕燕便已说道:“与你?你看着柔弱不堪,你在我大哥面前能过得了三招吗?” 陆政能文能武,是京中出名了的。 他品行不错,先是呵斥了陆燕燕一句,然后才起身道:“六小姐,你我男女力道有别,怕是不妥。” 025:换命之人大概在宫中 更别说南璃里三层外三层,连走路都费劲,怎好再用剑呢。 南璃也不管陆政是真心还是假意,道:“无妨,我但凡接不下你一招,就当我输。” 她如此大口气,若是陆政不应,倒是陆家丢了脸面。 陆丞相清了清嗓子,“六小姐如此盛情,你怎好再推却?” 陆政无法,只好应战。 宫人立即准备木剑。 青锋有些担忧,道:“王爷,那陆公子得过江湖高手指点,六小姐应付得了吗?” 若是输了,安阳侯府的脸就算是丢尽了。 夜司珩看着她身影,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玩着白玉杯盏,嘴角含笑道:“她能挡下你的暗器,陆政在她手下估计过不了三招吧。” “不一定啊,她今日穿成这样,身法并不利索呀。”青锋嘟囔道。 殿内众人并不在意,单看南璃那纤瘦的身影,这场切磋的胜负是无需再看了。 楚寒霖却喊了一声:“陆公子,你可要使出真实力啊,别小瞧了我女儿!” 这话惹得不少人掩嘴哄笑。 沈氏也是来气,道:“笑什么,我家侯爷是好意提醒。” 惠平长公主见这对夫妇一人一句的维护,笑得更加厉害,随手摘下发髻上一支串东珠玉蝶金丝发簪。 “皇兄,既是切磋比试,那有点彩头才有意思吧。” 穆武帝点点头,与皇后也添了一对双鸾戏珠的玉镯。 就连一向对这毫无兴趣的夜司珩,也出人意料的放出一串紫玉珠串,颗颗莹润饱满,色泽均匀,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九弟你这……”穆武帝惊了惊。 “皇兄,开始了。”夜司珩打断了穆武帝的话。 穆武帝只好合上嘴巴。 殿中央,两人已经拿起了木剑。 南璃认真的提醒道:“陆公子,你的剑得拿稳了。” “我先让陆小姐两招。”不然,陆政会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不必让,我有点累。”她穿着这身衣服拿剑,简直是一种折磨,所以想速战速决。 陆政还当她想早早输了,如此才好回去坐着。 哪曾想,她率先出击,又快又狠,陆政当即看出她并不是绣花枕头,他刚要认真对待,她却猛然用力劈下一剑。 破风声猛烈。 咔擦一声。 陆政的木剑出现裂痕,硬生生地被南璃劈断了! 断剑往侧边飞去,惹得那户部尚书一家惊叫。 然而断剑却刚好插入描金木柱上,没入三分。 南璃眸光平淡,面色依旧:“承让了。” 陆政面色有些青白,艰难的抬起右手,揖手道:“六小姐剑术果然厉害。” 他的右手受到震击,此刻还在剧烈颤抖着,险些连半截木剑都没法握得住。 这六小姐究竟是有多大的力气! 刚才安阳侯明明提醒了自己,他却没放在心上。 不对,就算他放在心上,也没是无用的。 因为这是力量的碾压。 陆燕燕却是不服,道:“以蛮力断剑?这哪能算赢?一招半式都看不到呢。” 惠平长公主亦是紧蹙眉头,“没错,这哪里是切磋剑术,倒像是搬个桌子,两个糙汉比扳手腕呢。” “兵器都断了,就是输了。”夜司珩冷冷开口,“陆公子,你觉着呢?” “九王爷说的是,的确是我技不如人。”陆政忙说,同时瞪了陆燕燕一眼。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手才稍稍缓过来。 就算六小姐愿意与他再战一场,他也没无法握剑了。 穆武帝看着南璃,笑着道:“那便是安阳侯府的六小姐胜了,到前头来拿你的彩头吧。” 他 陆燕燕看见南璃谢恩,收下了彩头,气得面色都紫青了。 “大哥,都怪你轻敌,竟然输给她了!”她咬牙切齿,“看见九王爷那手串没有,我想要的。” 陆政说道:“想要,就自己去争,怪我做什么。” 陆燕燕此时便不敢说话了,帝后虽慈祥和蔼,但她胆敢质疑,就是大不敬。 南璃先收下了长公主与帝后的彩头,最后到了夜司珩那儿。 “多谢九王爷。”循例还是要谢恩的。 “靠近些。”夜司珩说。 南璃有些不明所以,上前两步,夜司珩微微靠前,便抓起她的手,将紫玉手串套在了她手上。 她愕然的抬眸,看见夜司珩眸中带着笑意,如同春风一般。 不知怎的,她登时有些心乱,赶紧抽回了自己的手,福了福身子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有人认出了那紫玉手串的来历,顿时心思各异,看着南璃的面色也颇为不对劲。 但穆武帝和九王爷没有挑明,他们自是不敢言语。 宴席进行到一半,南璃便出去透气。 她去转悠了一圈,在半路上便遇到夜司珩。 他在灿烂日光下,越发显得华贵。 “日头不小,你怎么不让宫人拿把伞?”夜司珩问道。 稍稍抬手,青锋便让随行的侍女打着伞过去,给南璃遮阳。 “我就随便逛逛,无碍。”南璃接过伞,使了个眼神。 夜司珩明白她的意思,便让随从退后,只留下青锋一人。 “我刚看了看,这宫殿树木环绕着乾龙殿,错落有致,位置得当,乃是九龙紫气局。”南璃说道,“这局不仅能挡煞,还能利国利民,这布局之人挺厉害的,大有可能是换你命格的人。” 能换皇室中人的命格,想必也在皇宫之中。 她今日愿意来赴宴,就是冲着这来的。 夜司珩面色有些深沉,“这是前国师布下的,但他三年前已经病逝。” “病逝了?”南璃紧蹙眉头。 若前国师真是换命之人,那她的灵珠是跟着陪葬,还是被他传给弟子了? 夜司珩见她如此紧张,心中一片柔软。 “你是担忧我的命格换不回来吗?” 南璃想着自己的灵珠,一时间没听清夜司珩在说什么。 她胡乱的点点头,又道:“前国师的住处是在何地?我能否过去看看?” “自然可以。”夜司珩一口答应。 前国师一直住在司天监,就在皇宫的西南角。 夜司珩让人去与安阳侯夫妇说一声,才带着南璃前去。 前国师无弟子,自他病逝后,又招了不少懂得夜观星象的有能之士。 他们得知夜司珩驾临,连忙出去迎接。 南璃便进去前国师的住处,转悠了一圈。 026:七小姐快不行了 然而,司天台里里外外,并没半点灵珠的气息。 如此说来,前国师并没有灵珠,也不是换了夜司珩命格的人。 还真是扑朔迷离了。 但她感知到灵珠还在京都城内,倒不怕找不到。 从司天台出来,便直接出宫,夜司珩便送了她回府。 楚寒霖夫妇早一步回来,便去了香河院与老太君吹嘘,南璃在今日的宴席如此争脸。 二叔楚寒明听了,面露不屑,冷幽幽的说道:“这有什么好的,虽得了彩头,但也一次性得罪了惠平长公主和陆丞相等人。” “我上阵拼杀,尽心练兵,难道还得罪不起吗?”楚寒霖反驳道。 他平日对二弟多有忍让,但干系到女儿,他绝不退缩。 沈氏嘴角弯了弯,显然对丈夫这话很是满意。 楚寒明嘟囔道:“兄长这话好没意思,我也是楚家人,但我又不似你这般有功勋官职,若遭到刁难,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呢。” “你也说了自己是楚家人,谁刁难你,那就是与我楚家叫板,你尽管回来说,难不成我和你大哥会不管你?”老太君声音洪亮,说完后民抿一口温茶。 楚寒明一喜,说道:“有母亲这话,儿子就放心了。莹儿近日服用了北峰观的丹药,身子大有好转,就是这丹药,特别昂贵……” 楚寒霖明白他的意思,问:“一颗多少银子?” 二房就楚南莹一个女儿,还是体弱多病,他怎会不上心呢。 “那养气丹是一瓶售卖的,要三千两银子呢,一瓶只有十颗,只够莹儿服用一个月。”楚寒明立即可怜兮兮的说道。 “这么贵啊。”楚寒霖有些咂舌。 “侯爷,那北峰观的丹药就是这么贵。”沈氏说道,“先前我也给母亲买过两颗护心丹,便要一千五百两了,虽然价格昂贵,却效果的确不差。” 楚寒明忙的点头:“嫂子说的是,不仅贵,还很难买到,此次我是托了朋友,才有机会买到这养气丹,只要莹儿服用三个月,病症就能好全了。” 老太君心疼这一直卧病在床的孙女,便直接让侍女拿了一万两的银票出来。 楚寒霖当即阻止,说是要中公出钱,绝不能用老太君的银子。 最后是老太君拗不过大儿子,只好把银票收了回去。 —— 南璃在御前与陆政切磋一事,很快就传扬开。 楚炀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要妹妹过过招。 在府里,南璃穿得简便素净,也想好好锻炼一番,便收敛了力气。 可就算收敛了力气,她的剑招仍是犀利,若不是她处处留手,楚炀早就不知道败了多少次。 大半个时辰后,楚炀的肩膀和右手早已酸痛得抬不起剑,他喘着粗气,“六妹妹,我们明日再战吧。” 南璃才刚热身,出了点薄汗。 看见其余四个哥哥也来了,她眼睛一亮,“各位哥哥,你们也来与我切磋一番?” 楚烁先咽了咽口水:“我只会打算盘!” 要钱可以,要命没有。 楚焕接着说:“我今日还得练字,可不能在这儿废了。” 听说陆政的手抖了三天,他可不想受此折磨。 楚炎哆嗦了一下,没说话,却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三人齐齐看向楚烨。 如今,只能靠大哥了! 楚烨无奈,他早就见识过六妹妹的怪力,若是用剑,自己的手肯定要疼上几天。 所以他提议道:“我们还是比射箭吧。” 他在军营里有个神箭手的称号,就算是骑射,也是百发百中。 到底是大哥,怎么也得在弟弟妹妹面前争点脸面。 南璃叹息一声,“好吧。” 楚寒霖平日在京都,也会到小校场操练,所以弓箭和箭靶都是准备齐全的。 小厮们将弓箭准备妥当,又将箭靶摆放到五米开外。 南璃摸了把长弓,这是女子专用的,不大受力。 她转头就去了兵器库,自己去挑了把长弓。 那长弓差不多与她一般高,足足有三十斤重。 楚烨嘴角抽了抽,这把弓可是他祖父在世时专用的,他和父亲虽能拿得起来,但射两箭便没力气了,故而一直放在兵器库存放着。 “六妹妹,你要么用我这把?你那把后羿弓太重了,怕是……” 还没说完,南璃已经搭箭拉弓,嗖一声射出一箭。 砰! 那箭靶的中心直接被射穿了,再缓缓地倒地,扬起了不少尘土。 “……”五人目瞪口呆。 他们以为六妹妹在乾龙殿的时候用尽了全力,可现在看着,她只不过用了五成力! 小厮赶紧去更换了箭靶,还堆了两块大石头。 南璃转头看着楚烨,眼睛眨了眨,“大哥,你怎么不射?” 比射箭,一般是比十支箭。 楚烨尴尬一笑:“能不能直接认输?” 他不想自取其辱了。 他总算明白南璃刚才为何叹气了,原来是觉得比箭术太简单! “你还没射出一箭呢,这就认输了?”南璃撇撇嘴,更觉得无趣了。 “六妹妹,就你这手劲和准头,大哥哪能比得过你。”楚炀说道,“估计整个穆国,也就九王爷能与你比试比试了。” “九王爷?” “对啊,他也是天生神力,十岁就用过祖父这把后羿弓。”楚炀说着,眼神开始暗淡。 可惜夜司珩如今双腿废了,没法拿起这样的长弓了。 南璃听罢,双眸泛着亮光。 那她得上心点了,尽早帮夜司珩找出下咒人,如此自己就能跟他比比。 心里有点兴奋,她又射出一箭。 箭靶没倒,但羽箭却依旧穿过中心。 楚烨犹豫片刻,才道:“六妹妹,一个箭靶三百文。” “三百文就三百文,二哥付钱!六妹妹,你放心练吧!”楚烁财大气粗的喊道。 南璃正想说自己也有银子,元宝就在后头喊道:“不好了,七小姐快不行了。” 六人一惊,急忙赶去二房的院子。 老太君和楚寒霖夫妇也是刚到。 大夫还未到,七岁的楚南莹病弱许久,看上去只有五岁大。 她面色紫青,身体在抽搐。 楚寒明惊慌哭诉:“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侍女道:“二爷,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请了。” 楚寒明顾不上擦泪,打开那瓶养气丹,又想给女儿喂一颗。 南璃一闻到那瓶丹药的味道,就立马上前制止,道:“这丹药有毒!” 027:昱王令牌在此,谁敢拦路 说着,她拿过了床边的帕子,塞到楚南莹的嘴里,免得她抽搐的时候,咬伤了舌头。 楚寒明恼怒不已,“怎会有毒,这是北峰观的养气丹,有起死回生之效!” 南璃也不与之废话,让元宝倒了杯清水过来,将那颗养气丹放入水中。 养气丹稍稍浸化,她便用银针探了探水,银针立即发黑。 楚寒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呢喃着:“怎会……怎会有毒?我花了许多银子买的,先前……先前都没事……”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如今却因他的疏忽就快丧命,他浑身颤栗着,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老太君拄着拐杖,心微微发痛,她赶紧服用一颗护心丹。 她灵光一闪,道:“彤彤,我这护心丹是你给的,那你可有办法救救莹儿?” “祖母放心。”南璃说罢,就从布袋里先拿出一个针灸包。 就算楚南莹年岁小,男子们都得退出在外等候。 南璃解开了楚南莹衣衫,先在她胸口下了几针,控制住毒素流向心脉。 再刺破楚南莹的手指头,利用逼毒的符篆,将毒血汇聚于指尖,使得毒血慢慢从指尖流下。 毒血滴落在碗里。 在此过程中,老太君和沈氏不敢说话,连呼吸声都是轻轻的,免得打扰了南璃。 随着毒血的滴落,楚南莹的抽搐逐渐减退。 南璃拿下她口中的帕子,再喂了一颗清心解毒丹,净化清除体内的余毒。 起针后,楚南莹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紫青。 待滴落的血变得鲜红,南璃才给她的指尖涂抹了点止血粉。 “七妹妹没事了,不过她身子本就虚弱,此次中毒再次损伤了气血,以后得更加仔细的养着。”南璃说道。 老太君和沈氏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楚寒明进来一看,见女儿逃过一劫,又哭又笑,还不住对南璃道谢。 南璃问道:“二叔,你那些养气丹能否给我看看?” 楚寒明的情绪好不容易平静,点点头,就将锁在匣子里的养气丹尽数拿出。 “毕竟花了不少银子买的,我付钱的时候还找大夫验过,大夫都说没问题的。” 那大夫是可信之人,他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南璃将丹药全都倒出来,辨认后,道:“原来如此,是瓶子内壁沾了毒,得过上几天才会发挥出来。” 所以大夫当时才没有发现不妥。 哥哥们面面相觑,心想这下毒之人果真心思歹毒缜密。 府里接连出事,楚寒霖也不避着儿子,道:“璃儿,你觉着此事与先前的邪祟有没有关系?” 虽是手段不一样,但目标却是一致,都是想取楚家人的性命。 “这就得问问卖二叔丹药的人了。”南璃说道。 这也是现下唯一的线索。 楚寒霖神色凝重的点点头,便让二弟指路,他带着府兵去抓人。 不多时,兄弟两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对。 “那个商贩死了。”楚寒霖面色沉沉,“被人投毒杀死的,已经死了有两日了。” 他还去大理寺问过,那商贩在京都独身一人,亲人都在外地。 那些伙计不知道商贩如何得来这些养气丹,只说商贩能够得到北峰观不同种类的丹药。 至于商贩靠谁得到,又如何得到,他们全然不知。 沈氏担忧道:“杀人灭口,这定是冲着楚家来的。” “母亲和夫人勿慌,我去一趟北峰观,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楚寒霖说道。 南璃也想跟着去,但她走了,就容易让那暗中的术士有机可乘,所以她就给了楚寒霖好几张符篆防身。 楚寒霖带着亲兵出门后,南璃又在府中设下符阵,不让邪祟轻易侵宅。 安阳侯府的人这几日静在府中,等待楚寒霖归家,却不想镇北侯在此时登了门。 他拜见了老太君,焦急的说明来意。 原来,谢北翰一直惦记着弟弟的死,暗中追查抓捕各种术士道士,两天前带着一帮护卫出门,就一直没回府。 镇北侯派了几队人去,皆是无功而返。 无奈担忧之下,他想起了南璃,便立即寻来。 南璃问了谢北翰的时辰八字,用五枚铜钱一占卜,才说:“还活着。” 镇北侯还没笑出来,南璃又道:“但离死不远了。” 镇北侯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他要给南璃跪下,“求六小姐救救犬子啊,本侯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他断不能出事啊。” 南璃想起自己练箭还需要很多箭靶,干脆开了个大价钱:“此去凶险,我要……” 她刚伸出手,镇北侯就忙的点头:“五万两?没问题!” “……”南璃其实是想说五千两,但人家说没问题,她也没问题。 到时候她就把箭靶换成精钢的。 老太君知道孙女本事不小,但仍是担忧,想让大孙子随行保护,“彤彤,让你大哥与你同去吧……” “不用了,我没空照顾大哥。”南璃从占卜上得知,谢北翰正陷于危难之中,多一个人跟去,就多一分危险。 她与镇北侯说了要求,就赶紧回了月蓉阁,准备好了符篆,背上布袋,就立即出门。 镇北侯早就依她吩咐,准备了一匹汗血宝马,还有谢北翰用过的香囊。 南璃利落上马,用罗盘探知了一下谢北翰的方位,便从西门出城。 谁知,今日西城门却被封禁。 是惠平长公主要从这儿出城,前往万佛寺礼佛,仪仗队和随行侍卫浩浩荡荡,半天还没挪动半寸。 听说前头马车的车轴卡住了,正在维修。 救人一命,往往是在须臾之间。 南璃懒得再等,直接策马过去。 侍卫长见有人想越过长公主的马车出城,愤怒的出来阻止:“大胆!长公主还未出城,你敢越到前头来?!来人,将她拿下!” 一声令下,便有数个侍卫出列。 南璃不曾停下,直接拿出一赤金令牌,大声道:“昱王令牌在此,谁敢拦路!” 侍卫还未看清金令牌,但南璃气势十足,已经震得他们纷纷退开,不敢阻拦。 前路畅通无阻。 南璃策马飞奔而过,身姿飒爽,待惠平长公主挑起帘子看去,人影已经成了一枚黑点。 她觉得方才那声音熟悉,问道:“那是不是安阳侯府的楚南璃?” 028:谢世子的第二劫难 侍卫长回禀道:“没错,是她。” 惠平长公主冷了脸,“一个从乡野寻回来的姑娘,也敢越过本殿的马车?” 愤怒和羞辱盈满胸腔。 “长公主,可她有九王爷的令牌……” 谁人不知,夜司珩的令牌可不一般,就算是太子,也得让路。 “九弟与她毫无干系,那令牌又何其重要,怎会给她。”惠平长公主断定,那是假的。 马车恰好修好,她也不想去礼佛了,让车队掉头,她要进宫去。 穆武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听闻惠平长公主火急火燎的过来,便放下了奏折,宣她觐见。 惠平长公主一进去,便说:“皇兄,安阳侯府的楚南璃胆敢伪造令牌,罪该当诛!” 寿宴刚过,穆武帝对南璃有点印象。 “伪造令牌?怎么回事?” 惠平长公主将方才的事情说出,又恨恨的说道:“她还是伪造九弟的令牌!要知道,九弟的令牌能直接调动禁军,足以动摇国祚,还请皇兄严惩!” 穆武帝听了,也是愣了愣:“九弟的?” 这怕不是伪造的吧。 他正想着宣召夜司珩进宫问个清楚,没成想自家九弟已经来了。 夜司珩坐在轮椅上,面色阴寒:“三姐,那不是伪造的,是我给她的。” 惠平长公主猛地瞪大眼睛,“你……你糊涂啊,皇兄让你凭借令牌调动禁军,你却将其随意交给一个女子,你莫非是想毁了穆国的江山社稷?” “要调动禁军,还得有我的手令,她拿着令牌,只是出入方便些而已。”夜司珩冷哼,“我自己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三姐又何必急匆匆的进宫来告状。” 惠平长公主面如菜色,“她在乡野长大,竟也敢勾引你,妄想做皇家妇?” 九弟连如此重要的令牌都交了出去,是什么心思,她岂会猜不出来。 夜司珩听了这话,眼神登时变冷,氤氲着杀气。 “三妹,慎言!”穆武帝忙呵斥了一声,“你是长公主,怎能说出这种话来,还不快回府面壁思过。” 惠平长公主浑身也在微微发抖。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不敢对夜司珩说一句重话。 穆武帝及时提点惩罚,倒让她如蒙大赦,赶紧谢罪匆匆离去。 夜司珩全身冰冷的气息还未散去。 他不悦道:“皇兄,再有下次,你休想护她。” “是是是,她如此不知分寸,朕下次也不会护她了。”穆武帝笑了笑,“你既是对楚六小姐有意,不如朕给你们赐婚?” 他抿了口茶,刚抬头,就发现夜司珩不见了人影。 “人呢?”穆武帝问道。 “青锋侍卫已经推着九王爷离开了。”旁侧的太监总管说道。 “话还没说完呢,怎么走得那么快。” “九王爷肯定是担忧六小姐,去寻人了呗。” 皇帝和太监相视而笑。 —— 南璃骑马西行一个时辰,那带路的纸鹤就烧成灰烬。 前头是一座荒废的宅子,前头还竖着一个石碑,写着灵剑宗三字。 她倒听清虚说过这地方。 五年前,灵剑宗遭逢仇家洗劫,全派两三百人尽数被屠,因为他们死得不瞑目,灵魂逗留在此地,一直心心念念报仇雪恨,所以此地是怨气冲天。 若有不知情的人进去留宿过夜,第二天只会变成尸首一具。 有点本事的玄门中人,也不敢随意靠近。 看见拴在附近树上的马匹,南璃就知道谢北翰肯定带人进去了。 她若要收服那么多恶鬼,会很消耗功力。 最好的办法是,在天黑之前把人带出来。 南璃也把马拴好,就抬步走了进去。 这灵剑宗曾遭过大火焚烧,大部分已成了废墟,自她一踏进去,就有冰寒之意包裹着自己。 但她修为不低,这点怨气侵蚀不了她。 越往里走,怨气更重,重重树荫,已经看不到日头了。 有几个不长眼的恶鬼冲撞上来,南璃顺手将其收服,锁在玄铁葫芦里。 前头有刀剑的铿锵声。 南璃立即加快脚步,穿过一道长廊,只见那废墟中央,谢北翰带着几个护卫,正与纸兵斗成一团。 那些纸兵有数十个,却是刀剑砍不破,相反,谢北翰等人已经伤痕累累,在苦苦支撑着。 因为周围设下一个符阵,将谢北翰等人困在里头,他们根本无法逃离。 南璃拿出玄月剑,当即破开了符阵的一个口子。 眼见纸兵齐齐攻击,要将谢北翰等人的头颅割下,她祭出一道火符,将前头的纸兵烧毁。 谢北翰喘着气侧头一看,一缕阳光透进来,南璃的身影更似天神降临,他鼻子一酸,哽咽喊道:“六妹妹!” “你没死就好。”南璃挡在他们前头,暗暗松了口气。 “差点就死了,这些纸做的东西,坚固无比,刀剑都砍不破。”谢北翰险些抱着她哭起来。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玄乎的东西。 “只是被施咒的纸兵,用火或者水就能解决。”南璃瞥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说,你们的脑子呢? 谢北翰一噎,也觉得丢脸。 但他们被困身在此,脑子慌乱,根本想不到这一茬。 南璃再用了火符收拾了余下的纸兵,便给了他们一瓶丹药,“先治伤。” 谢北翰先服用了一颗,气息平稳了许多,丹田也暖烘烘的。 他被众人护着,伤得不算严重,他赶紧给护卫喂药和包扎,一点世子的架子都没有。 趁着此时,南璃想将符阵破开。 但四周事物又再变换,符阵改变还加强了。 她微眯眼睛,道:“想来阁下也不是鬼,怎就不能出来见日光呢?” “桀桀——”那人站在符阵前头,有迷雾遮掩,看不清容貌,但笑声甚是诡异,“一个将死之人,没资格见我的真面目。” “你对自己的符阵很有信心呢。”南璃挑眉,一步步慢慢走向前。 “你三番四次坏我好事,的确是有点本事,可跟我比,还是差点。”那人言语高傲,显然不将南璃放在眼里。 南璃轻笑一声,双指往玄月剑上一抹,指尖已经破开,血染红了木剑。 “那就来比比。”她双眸凛然,玄月剑往符阵边缘一砍! 029:为救心上人满嘴谎言 瞬间,那符阵强行被破开一个口子,狂风大作。 南璃抬眸,冷傲孤清又盛气凌人,又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她身影极快,直逼站立在自己跟前的术士。 一剑刺出,又有一卷冷风飘散。 人影如同云雾散开。 一个稻草做的人偶掉落在地,上面还贴着一张傀儡符。 南璃撇撇嘴,“真身竟不在这里。” 看来这人道法不低,竟能以假乱真,险些瞒过她的眼睛。 “六妹妹!”谢北翰奔了过来,“你流血了,我给你包扎。” “我没事,就破了点皮。”南璃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快走。” 一入夜,灵剑宗的冤魂就会肆无忌惮的出来。 她自己能够抽身,但谢北翰等人已经筋疲力尽,意志力不坚定,很容易丧命于此。 几人互相搀扶,直奔出口。 天空如同有墨汁泼洒,很快就暗下来。 他们走了一段路,前头的南璃很快停下来,道:“路被封了。” “前面不是有路吗?”谢北翰眨眨眼,虽然有些昏暗,但他看得清楚。 南璃踢了一块小石头过去。 小石头似是投入了湖中,竟凭空的不见了踪影。 谢北翰几人面色惊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个护卫年纪小,意志力还不坚定,率先哭了起来,“这是鬼地方,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 他神志一崩溃,就容易让恶鬼有机可乘,一缕阴风袭来,想要侵占他的身体。 南璃眼明手快,在他身上贴了一张护身符,道:“就是有鬼的地方,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在这儿出事的。” 说着,她眼眸掀起,凭空就掐住了那恶鬼,又将其收服。 众人心思稍定。 然而下一刻,南璃又说:“准备一下,我们得杀出去了。” 谢北翰不明所以,“还有纸兵吗?没见着呀。” “没纸兵,但有恶鬼。”南璃双手迅速结印,金光掠过,开了他们天眼。 他们眨眨眼,便已看见数十脚不着地的人影,要么舌头有三寸长,要么是身中数剑,肠子还往外流窜。 还有其他的死相,让谢北翰等人白眼一翻,直接晕倒了过去。 南璃脸黑如锅底,赶紧设了符阵保护他们,又再去掐了掐他们的人中。 几人瑟瑟发抖,抱成一团:“六小姐,我们不想杀出去,要么在这儿等到天亮吧……” “此地怨气重,你们在这呆上一晚,轻则神志不清,重则丧命于此,灵魂也会锁在此处。”南璃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们互相看了看,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谢北翰弱声问道:“灵魂锁在此处,会……会如何?” “受尽折磨,无法投胎。”南璃沉声说,“你们听着,只当他们是敌人砍杀就行了,只要将他们收服了,就会有生路了。” 灵剑宗的冤魂怨气过重,只想拉着活人垫背,南璃只能以暴制暴了。 谢北翰吞了吞口水,“可我们没桃木剑啊。” “这个简单。”南璃拿出天星笔,在他们的剑刃上画符。 冤魂已经在撕扯保护的符阵,南璃额头沁出细汗,尽量让自己动作快些。 哎,这五万两可不好赚。 与此同时,灵剑宗外。 一队黑甲卫站在两侧。 青锋推着夜司珩到了前头,因为路不平,难以再前进一步。 月光似冰。 从里吹出来的风,更如冰窖中吹出来的一般。 夜司珩左腕的桃木手串正在微微发热。 他细长锐利的黑眸微眯,便道:“扶本王进去。” “王爷,可你的腿……”青锋蹙眉。 王爷双腿并非是毫无知觉,而是站起来每走一步,都似是在刀子上行走。 夜司珩懒得废话,便自己撑着轮椅慢慢起身。 青锋惊慌,赶紧扶着。 才不过走了两步,夜司珩额头已经沁出豆大的汗珠。 只是,他眉头不曾紧蹙过。 走进了灵剑宗,阴风立即卷来,桃木手串发烫得更加厉害,但阴风袭来的时候,又迅速被驱散,根本近不得夜司珩的身。 “本王乃当今昱王,灵剑宗宗主何在?”夜司珩站直,身躯凛凛。 一双黑眸深邃,神色淡漠,有万夫莫敌之威风。 冷风卷起,夜司珩和青锋都衣裳都被扬起。 灵剑宗的宗主现了身,他人首分离,右手捧着自己的头颅,言语轻蔑:“当年见你,你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没想到你如今竟成了个瘸子。” 夜司珩也不恼,只是淡淡说道:“本王有一重要的人在里头,还请宗主放人。” 灵剑宗主:“莫不是那个女的?” “是她。” 灵剑宗主登时横眉竖眼,异常愤怒:“我也想她走,她收了我不少弟子!还险些将几人打的魂飞魄散,简直是可恶至极!” 他们生前已经死得很惨了,没想到死后还要那么惨! 青锋噗嗤一声笑了出声。 六小姐果真够狠啊。 灵剑宗主怒目:“你这小子是活腻了吗?” 青锋赶紧忍住了笑意,道:“宗主,即是如此,你就赶紧把路开了让人出来嘛,那位姑娘道法一绝,你难不成真想全派上下魂飞魄散吗?” “我倒也想,但有个术士先前来此布阵,想要破阵,要么他们死在里头,要么我们魂飞魄散。”灵剑宗主鬼面凝重。 夜司珩终于蹙了蹙眉头,“倒是个狠人。” 这定是教谢北哲七杀阵的人。 “所以,我可要先说一句对不住了!”灵剑宗主说着,“我不能看着弟子们魂飞魄散,待阵法破后,你就进来给他们收尸吧!” 鬼影欲要飘散。 夜司珩却道:“你们在此盘桓多年,不过是想报仇雪恨,本王已查到了凶手。” 这话一出,众多冤魂聚集过来。 青锋只看得见灵剑宗主,却也能感受冷意加重了不少,不由得抖了抖。 灵剑宗主逼近,头颅飘在半空:“你骗我!你怎会管我灵剑宗的仇!夜司珩,你为了救心上之人,竟然满嘴谎言!” “本王从不说谎话,你灵剑宗之所以惨遭灭门大祸,是你们救下了那帮被拐卖的姑娘,那拐卖的头子正是前大理寺卿周胜,他怕事情败露,所以雇佣杀手将你灵剑宗灭门。”夜司珩说道。 030: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灵剑宗主听了他一席话,与其他怨灵一起,又哭又笑。 “苍天无眼!我灵剑宗但行好事,不问报酬,却因救下几个姑娘,遭灭门之祸!真是可笑!可笑啊!” 一时间怨气冲天。 阴风更加凶猛。 这法阵以他们的怨气维持,瞬间变得凶狠坚固。 青锋心一个咯噔,这可怎么办才好? 然而夜司珩不慌不忙,接着道:“周胜已经收押审讯,本王会查出幕后之人,还你们灵剑宗一个公道。” “我们不要公道,只要他们偿命,只要他们偿命!” “可你们出不了此地,若想他们偿命,只有本王能帮你们。”夜司珩微扬下巴,开口威胁。 青锋也赶紧劝道:“是啊,你们相信王爷,王爷定能帮你们手刃真凶。其实没有今夜,王爷也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 灵剑宗主已然泪流满脸。 他一生光明磊落,若不是惨死,也不会怨气冲冲困身于此。 没想到五年之后,还有人记得灵剑宗的仇,愿意替他们报仇。 “多谢九王爷……” 几乎是在一瞬间,阴森的怨气消散。 他们并非想强行留在这里害人,而是没有人记得他们惨死,没有记得他们的仇恨,所以才怨气难消无法去投胎。 灵剑宗主知道,夜司珩承诺的事定会做到,所以怨气也得到了净化,他们也随风散去,纷纷飘去投胎了。 阵法没了怨气的加持,很快就不攻自破。 重重迷雾,随即散开。 “太好了!路开了!” 随着谢北翰的一声叫喊,已看见南璃一行人从废墟中走出。 她神色疑惑,却见有两人站在前头。 清冷月色下,夜司珩身姿纤瘦,侧脸轮廓如刀削一般,他轻轻一笑,棱角顿时柔美了起来。 “六小姐,你没事吧?” “九王爷怎么来了?”南璃有些惊诧。 “知道你拿着令牌匆忙出城,便跟随过来看看。”夜司珩刚说完,身子就晃了晃。 他忍痛站得太久,早已将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青锋惊慌,忙让黑甲卫将轮椅抬进来。 南璃隐约猜到怨气忽然消散,与夜司珩有关。 她快步走过去,吩咐青锋:“脱掉你家王爷的鞋袜,卷起他的裤子。” 青锋忙的点点头,依言照办。 黑甲卫举着火把,将四周照得明亮。 只见夜司珩的两条小腿有不同程度的腐烂,普通人只当这是中毒所致,而南璃可以清楚看到,那咒术的煞气围绕着伤口,所以才让伤口久久不能痊愈。 谢北翰在后头看了一眼,也是倒抽一口冷气。 夜司珩脸色和唇色皆是青白,却说:“本王无大碍。” “你站了好一会,煞气会顺着你的气血绕到你身体各处,怎会无大碍。”南璃拿出针灸包,在上面烧了一张止煞符。 她让青锋举着火把靠近点,便眼明手快迅速下针。 片刻后,夜司珩紧蹙的眉头舒缓开来。 煞气遏制住了,聚拢回了夜司珩的小腿间。 再配以安神符和止煞符,夜司珩的情况也就稳住了。 青锋擦了擦冷汗,赶紧道谢:“多谢六小姐。” “不必。”南璃问道,“该是我道谢,多亏了王爷消除了灵剑宗众人的怨气。” 她知道他们冤屈,并不想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 可夜司珩的出现,帮她扭转了局面,现下是皆大欢喜了。 青锋替夜司珩穿回了鞋袜。 黑甲卫再拿来水和干粮,果然,谢北翰困在废墟许久,早已饥肠辘辘。 南璃也随意坐着,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夜司珩就趁机说起了灵剑宗的案子,接着道:“周胜将罪责都揽上身,没有供出幕后之人,看来那人位高权重。” 谢北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拐卖几个姑娘也要杀人灭口?这水不浅啊。” 他是镇北侯,姑姑是当今皇后,当然明白有些事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夜司珩冷冷瞥了眼谢北翰。 “无论深浅,本王也要揪出幕后之人。”夜司珩从来不食言。 南璃闻言,忍不住看了看他。 夜司珩没留意,又教训道:“此次你可长记性了?” 谢北翰心有余悸,他被引入灵剑宗废墟的时候,便已经后悔了。 护卫为了保护他,十人只剩下四人。 他明明是想替弟弟报仇,现下反倒搭上更多条人命。 “我知道错了。”谢北翰嘟囔道。 南璃也郑重说道:“此人的道法不低,你切不可独自行动,去招惹他。” 谢北翰忙的点头。 若不是六妹妹及时赶到,他早已经被那些纸兵给剁了。 众人再歇息了一下,便到了附近的驿馆落脚。 南璃劳累许久,沾枕就睡。 翌日一早,青锋就来喊她起身,说是准备好了早膳。 早膳摆在夜司珩的房间。 南璃精神奕奕的坐下,看见夜司珩气色尚好,就知道他昨晚睡得也不错。 一看,早膳竟都是合她口味的肉包子和糕饼。 “王爷也爱吃这些吗?”她顺口问道。 “那日寿宴见你多吃这些,便让人做来了。”夜司珩说。 南璃眨眨眼,心想夜司珩真是太客气了,自己昨晚不过是帮他遏制住了煞气,但起因也是因为他帮了自己啊。 这会儿,谢北翰冲了进来,眼睛一亮:“九王爷,你真够可以的,竟还让人去王府把厨子带过来。” 青锋没给他搬凳子,他自个儿就挪了张凳子过来,又说:“既然王爷如此用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率先拿了个肉包子啃起来,见南璃愣着,还催促她赶紧吃,千万别客气。 南璃恍惚的点点头,原来九王爷本就如此照顾小辈,倒让她差点自作多情了。 夜司珩面色沉了下去。 谢北翰这不要脸的,快把早膳都吃光了! 相反,南璃就吃了两块糕饼垫垫肚子,他正要问她要不要吃点别的,驿馆大堂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小二,来壶热茶!” 南璃出去一看,果真是自己亲爹,欣喜喊道:“父亲!” 楚寒霖穿着劲装,英姿飒爽,看见女儿亦是惊讶:“璃儿,你怎么在这?” “有点小事。”南璃没打算言明,让楚寒霖担忧。 “掌门师兄,就是她!”后头,有人指着南璃喊了一声。 正是先前在萧府见过的李正馗。 031:要跟小女娃比试 李正馗身侧,还有一头发花白的老道士,看起来仙风道骨,但双眸却透着精光。 后边,还有北峰观的一帮弟子,个个眸光不善。 那老道士手持尘拂,牵扯了一下嘴角,露出有几分不屑:“这就是救过贫道师弟的楚姑娘吗?玄门还真是人才辈出,楚姑娘年纪轻轻,道法就如此了得。” 楚寒霖低声对女儿说道:“这是北峰观的掌门李正铭,他非要见你,才肯告知养气丹卖给何人了。” 南璃则说:“如今李掌门也见到人了,不知可否告知。” “不急。”李正铭似笑非笑,“师弟修行数十年,却不敌楚姑娘,贫道也想与楚姑娘切磋一二,赌个东西。” 南璃微眯眼睛。 还真是来者不善。 玄门中人比试,不是画符就是结印,亦或是捉鬼闯阵。 但李正铭要赌个东西,倒让她有点意外。 “你想比什么?” “楚姑娘手里的天星笔。”李正铭微笑道。 南璃嘴角微微抽搐,仔细一想,便问:“是清虚那货告诉你们,我手里有天星笔的?” “正是。”李正馗道,“楚姑娘,不知你可敢应战。” 楚寒霖怒视着他们,“好啊,说是想拜访我女儿,原来是想欺负人!” 他紧握拳头,青筋突起。 夜司珩和谢北翰也出来了,明白了这北峰观的意图。 青锋稍稍招手,黑甲卫就将驿馆围了。 李正馗和弟子们心惊胆战,额头冒出冷汗。 李正铭却淡定许多,道:“公平切磋,楚姑娘若不愿,贫道也无法勉强人不是吗?” “清虚那老道故意坑你们的,你确定要跟我切磋一番?”南璃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李正铭觉得好笑,他跟李正馗这个废柴可不一样,他怎会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敌呢。 女子嘛,还是该在家中学学绣花,而不是修什么道法。 很显然,这楚姑娘是在虚张声势。 “楚姑娘若肯赌天星笔,贫道定当奉陪。”如今北峰观,还差个画符的法器。 南璃挑眉,拿出了天星笔在手中把玩着。 李正铭和李正馗双眼都瞪直了。 果然,他们这一趟没白来。 这法器一看就知道其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用它画出的符篆,又怎会不厉害。 “天星笔算玄月观的镇派宝贝,你得拿个同等价值的东西来做赌注。”南璃盈盈笑着,“贵派的紫云鼎,就很合我心意。” 她曾不止一次听清虚念叨,说他自己的炼药鼎不大好用。 李正铭笑着一口答应,“好,我们就比设阵闯阵,只许自己画符,不得使用任何法器。” 李正馗有些心惊,拽着李正铭到一旁,“师兄,紫云鼎乃是镇派至宝,你怎么拿来当赌注了?” 若真输了,可怎么是好。 李正铭睨了他一眼,略带嘲讽,“难不成你真以为,一个小女娃能赢得过你师兄?” “我见识过她的厉害,师兄,你切莫小看她啊。” “再厉害,也不过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就算会设阵,难不成闯阵还会比我快?”李正铭丝毫不担心。 他看着那天星笔,眼里泛着精光。 等他赢了这法器,定能名满天下,到时候北峰观不只是丹药,就连符篆也会成为抢手货。 李正馗听了,心稍稍定了定。 他师兄自十岁上山,一直刻苦修行, 各种阵法都闯过,两人的实力相差甚远。 或许他真的是太过担忧了,楚南璃只在玄月观呆了半年,所学所见定是不多,如何是他师兄的对手。 想到这,李正馗便是意气风发,没了方才的担忧。 楚寒霖面色凝重,因为他早就听过李正铭的大名,道:“璃儿,你若是不想比,有为父在,没人能逼迫你。” 夜司珩正要开口,却被谢北翰抢先一步:“楚伯父放心,六妹妹可厉害了,绝不会输的!” 说完后,他便感受到一束阴冷的目光盯着自己。 正是夜司珩。 谢北翰悚然,说话有点结巴:“九……九王爷,您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好像没说错话吧。 夜司珩心情一阵烦闷,好话都被谢北翰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驿馆前头有片树林,正好能拿来布阵。 两人卸下了所有东西,只拿了一叠黄纸,便进了树林布阵。 布阵是一炷香的时间,再闯对方布下的阵法,谁先闯阵才成功,便是谁胜。 布阵这回事,南璃在末世的时候早已做惯了,对她来说没有难度,不用一炷香,便能完成。 而李正铭过了大半炷香才出来,他昂首挺胸,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可想而知他并没有因为南璃年纪小而手下留情。 两人换了位置,一同进阵。 南璃一进去,便发现这是四杀八坤针,她撇撇嘴:“这老道是有点本事,不过这阵老旧,他怎么也不改良一下。” 她捡起了地上的碎石,先破了第一阵。 碎石先行,树上的树叶先如刀子落下,避开这一关后,南璃就往生门的方向走去。 这阵法她早就看过,也改良过,该走哪里,走几步又得如何躲避,躲避不过的如何破阵,她全都记得滚瓜烂熟。 待她走出了树林,谢北翰忍不住惊叫起来。 南璃歪着头,“怎么了?我是输了吗?” 不会吧,她觉着自己用的时间不长啊。 “不是,这人说你至少要大半天破阵,可现在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啊。”谢北翰是惊讶。 南璃拍了拍胸口,“吓死我,我还当我输了呢。” 李正馗和一众弟子已经目瞪口呆。 “你……你定是作弊了!掌门师兄亲自的阵,岂是那么好闯的!”李正馗大喊,“定是你贴身带了什么符篆!” “就一个四杀八坤阵,还不至于让我作弊。”南璃说道,“一盏茶的时间,的确是我的速度。” 李正馗面色僵硬,只能静等师兄出来再跟她争论。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半天。 最可恨的是,南璃等人回去驿馆吃了饭,他家师兄还没出来。 李正馗和弟子们在外等着,已经浑身大汗,正当他们想要进去看个究竟的时候,终于看见李正铭跄踉的身影。 032:我向来尊老 只见李正铭衣衫褴褛,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昂昂。 走近一看,竟是连半截胡子都被火烧没了。 李正馗等人傻了眼,有弟子从未见过掌门如此滑稽,忍不住噗嗤一笑。 李正铭顿时气急败坏,一巴掌打在那弟子的脸上。 看见南璃,他直冲过去,怒声问道:“你这是什么阵?怎么那么难闯!” 这阵倒不是有性命危险,而是带着捉弄人的意思。 他在里头,不是被火烧,就是被水淋,好不狼狈。 南璃无辜的眨眨眼,道:“我还没取名字呢。” 李正铭明白了过来,“这是你……你自己开创的阵法?” “对啊。”南璃摸着下巴想了想,“不如就叫有进无出阵好了。李掌门,你花了大半天才出来,看来你闯的阵还是少啊,多练练吧。” 李正铭捂住胸口,险些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他英明一世,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如此羞辱!不可忍啊! 然而他刚刚露出点杀气,楚寒霖便上前一步,眼眸阴冷。 黑甲卫也围了上来,手放在了刀柄上。 只要主子一句话,他们就会拔剑厮杀。 夜司珩慢声道:“李掌门,认赌服输四个字你知道该怎么写吧?” “我六妹妹一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厉害不!还不快点将紫云鼎拿出来!”谢北翰扬了扬下巴,一脸得意。 李正铭额头沁出汗珠。 看着楚寒霖和黑甲卫,他咬咬牙,只好忍痛将紫云鼎拿了出来。 谢北翰立即上前去接,可李正铭却死死抓住紫云鼎,根本不舍得放开。 “拿来吧你!”谢北翰一用力,抢了过来。 他将紫云鼎送到南璃跟前,眉开眼笑:“六妹妹,你的鼎!” 南璃此时却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是从紫云鼎里飘出来的。 她眸光凝了凝,没有伸手去接。 “璃儿,怎么了?”楚寒霖也疑惑了。 南璃则道:“所谓赌约,不过是跟李掌门开个玩笑,想必李掌门亦是如此。” 李正铭怔了怔。 李正馗倒是立即反应过来,忙的点头:“正是开玩笑!哈哈哈,楚姑娘果然心胸宽阔,令人佩服。” 南璃继续道:“把鼎还回去。” 谢北翰吃惊,紧皱着眉头,“这是你赢回来的,这就还回去啊。” “我向来尊老,没看见李掌门都快哭了吗?”南璃催促道,“若他等会以死谢罪了,我岂不是背负上人命了。” “……”李正铭是想哭,但他是真没想过以死谢罪。 不过南璃肯将紫云鼎归还给他,他就任由她耍一下嘴皮子。 谢北翰撇撇嘴,有些不舍的将紫云鼎还回去。 李正铭重获至宝,的确是激动得要哭出来,他衷心说道:“楚姑娘今日大恩,贫道没齿难忘。” 不然,他真要成了北峰观的罪人了。 南璃笑意淡淡的,似是带着嘲讽:“李掌门言重了,其实是我看不上这鼎。” 李正铭瞬间黑了脸,他如此郑重客气,没想到她竟如此狂妄! 随后,南璃再问他养气丹究竟卖过给何人。 李正铭也没隐瞒,说了几个商贩的名字,正巧就有那个被灭口的商贩。 答完话,他便带着师弟和弟子离开。 回到驿馆的南璃,让夜司珩派人去盯着北峰观众人,得知他们是前往京都去了,面色更沉。 楚寒霖虽与女儿团圆没多久,但她一直都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此时面色凝重,的确未曾见过。 “璃儿,你别不高兴,为父一定帮你找到更好的炼药鼎。”他左思右想,出声哄道。 夜司珩幽幽的看了看楚寒霖。 得了,又将他的话给抢了。 南璃扫了一圈驿馆,有黑甲卫在此,并没人敢靠近他们这边。 她这才摇摇头,道:“我看不上那紫云鼎,是因为那鼎用了人血炼过药。” 夜司珩微眯眼睛。 楚寒霖紧蹙眉头。 谢北翰反应最大,猛地站起身来了。 他快速冷静下来,又觉得有点恶心,干呕了两声,“惨了,我也服用过北峰观的丹药,现在胃里很难受。” “忍一忍。”南璃给他倒了茶,“你服用的是什么丹药?” “就是聚气乾坤丹。”谢北翰正想端起茶杯饮用,却发现夜司珩抢先一步,将茶杯抢了过去。 随后青锋赶紧凑上来,接过南璃手里的茶壶,给三人斟了茶。 谢北翰觉得奇奇怪怪,还没想通,南璃已然说道:“这聚气乾坤丹是无需用人血炼制的,不过那鼎的血腥味浓重,肯定是沾染了许少。” 谢北翰觉得自己依旧好不到哪里去,胃里已经翻滚得难受。 夜司珩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既是血腥味浓重,证明人血是主要的炼药的材料,你莫非是怀疑,北峰观与被拐的女子们有关?” 南璃惊喜的眨了眨眼,“王爷真聪明,用许少人血做药引子的丹药有不少,但像你说的,用人血做主要材料,还是用完璧少女的血……只有一种丹药,那就是驻颜丹。” 夜司珩面色阴沉了下来。 楚寒霖听得迷迷糊糊,南璃便简略解释了一番,听得楚寒霖拳头紧握,异常愤怒。 “我与你大哥也曾解救过一批被拐的女子,当时还以为她们是要卖向烟花之地,没想到……” 竟然是被人拿来炼药! 真是可恶至极! “父亲,这只是我的猜测,尚未有真凭实据。”南璃急忙说。 夜司珩垂眸,转动了一下手指的玉扳指,沉声道:“你将紫云鼎归还,就是想引出水里的大鱼,本王知晓该怎么做。” 他会给灵剑宗报仇,让他们瞑目。 南璃笑着点头:“那有劳九王爷了。” 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那紫云鼎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想来是不日之前才炼制过驻颜丹,此次李正铭进京,想来是要去交货的。 能与周胜勾结,又让李正铭帮忙炼丹的,这深水里的鱼肯定不小,这事儿还是交给夜司珩好了。 回了城,夜司珩就立即回了昱王府,要布局查探此事。 而谢北翰才知道,父亲在安阳侯府等了一夜的消息,只是在早晨合过眼。 镇北侯像是一晚老了十岁,头发多了不少银丝。 “儿啊!”镇北侯看见儿子安然无恙归来,眼泪盈眶,“你这不孝子,是不是想让我无儿送终啊!” 谢北翰鼻子酸酸的,“父亲,儿子错了。此次幸好有六妹妹,不然就要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033:这是小儿的时辰八字 镇北侯推开了儿子,赶紧郑重的道谢,让下人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五万两银票。 南璃美滋滋的接过。 还没好好感受有钱人的快乐,却见镇北侯拿着一折子上前,道:“这是小儿的时辰八字……” 南璃心一惊,赶紧挤眉弄眼,让楚寒霖拒绝。 楚寒霖比她动作更快,一把抢过庚帖,怒声说:“谢侯爷,璃儿刚寻回来,我们夫妻还想多留她一些时日呢。” “我知道,我让翰儿上门就是了。”镇北侯理所当然的说道。 老太君一脸惊讶,“谢侯爷,你就一个儿子了,竟让他上门?” “就是只有一个儿子,才让他上门啊。”镇北侯连连叹气,“我是真的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将翰儿托付给六小姐,我才安心。” 谢北翰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垂着头,道:“父亲,你要替我向六妹妹提亲得早说啊,我这没梳洗更衣,不够诚心啊。” 起码让他穿件干净的锦袍,就那件织金湛蓝袍子,再配个金灿灿的镶宝石发冠。 不行不行,这太过市侩没有贵气了,应该配个羊脂玉的发冠。 想得正高兴,镇北侯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拍碎了他的美梦:“提什么亲,就你这德行,我哪敢向楚侯爷提亲!我这是让六小姐收你为徒,传授你本事!” 众人:“……” 南璃大大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拜师就拜师,至于把时辰八字拿出来吗?”她还真是被吓到了。 镇北侯一脸正经,“这做师徒的,不是也讲究个时辰八字合不合吗?六小姐,你瞧瞧?” 南璃嘴角微抽,“谢侯爷,你安心了,可我不安心。” 谢北翰这会儿可不干了,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六妹妹,我资质也没这么差吧?” “你比我还要大几岁,你张口闭口喊我师父,我会起鸡皮疙瘩。”南璃拒绝道。 “这个简单。”镇北侯扯着儿子上前,“他拜师后,依旧喊你六妹妹就行了。” 谢北翰激动的点点头,“可行可行,六妹妹,请受徒儿一拜。” 自南璃那晚救了他,他便一直崇拜她。 既是做不了服气,做师徒也不错。 他也不管南璃愿不愿意,就扑通跪下,镇北侯赶紧招手,下人就端着一茶盏上来,让谢北翰接过敬茶。 父子两简直是一气呵成。 老太君和楚寒霖直接看呆了,这是霸王硬上弓啊。 南璃无奈,先拿过他的时辰八字一看,掐指算了算,眼底掠过一抹惊诧,而后就说:“我不收你为徒,不过我也传授道法给你,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来吧,你就先向玄月观的祖师爷上个香。” “太好了!那我们是不是立即启程去一趟玄月观啊?”谢北翰虽觉得有点可惜,但能跟着六妹妹学本事,他已经很感恩。 “时间关系,我早有准备。”南璃从布袋里翻了翻,拿出一尊雕像。 正是玄月观的祖师爷。 她将祖师爷端正放好,又准备了上香的器皿。 谢北翰接过她给的线香,吩咐下人,“火折子拿来。” “不用。”南璃手里也有三支线香,手一翻,竟是全都燃了起来。 众人险些连眼珠子都等瞪出来了。 “你试试。”南璃给祖师爷上香后,转头看着谢北翰。 谢北翰信心满满,学着南璃刚才的动作,但线香并没有点着。 厅内一阵静谧,众人依旧没挪开眼。 谢北翰此次全神贯注,再次翻了翻。 依旧没点着。 镇北侯叹息一声:“没想到你文不成武不就,如今竟连学道法也是天赋平平啊。” 谢北翰欲哭无泪,道:“六妹妹,就不能用火折子吗?” “这是入门第一课,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就不必浪费心思跟我学道法了。”南璃认真说道。 “那六妹妹你试了多少次啊?”谢北翰想给自己一个限期。 “试?对不起,我一次就成功了。”南璃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继续说,“不要跟我比,否则你会怀疑人生。” 谢北翰丝毫不怀疑她的话,只痛恨自己天赋不够,连续两次都没能成功。 南璃先回了月蓉阁歇息。 楚寒霖也回去了处理公务。 老太君和镇北侯一开始还在旁侧给他打气,谁知道谢北翰从下午练到了晚上,仍没能将线香点着。 最后连镇北侯都不好意思了,劝儿子别勉强自己,反正他家有钱,回家继承爵位和家财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 谢北翰仍旧跪在那儿,脸色微微苍白,因为滴水未沾,嘴唇干裂。 他一次一次的尝试,又一次一次的失望。 膝盖已经跪麻了,感受不到疼痛。 “你心有杂念,怎会将线香点燃。”南璃再次来到花厅,“玄门中人,得心有大义,你一心只想为弟弟报仇,是无法得到认可的。” 这话如雷贯耳。 谢北翰咬咬牙,摒除了一切杂念,心里想着将那害人的术士揪出来,以免让那术士残害更多的无辜。 又想到李正铭以人血炼药,他得揪出幕后凶手,让灵剑宗众人得到安息。 也就这么几个念头,他此次的线香终于点燃了。 谢北翰睁大眼睛,欣喜道:“六妹妹,你看见了吗?!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呀!” 南璃含笑点头:“我看见了。” 谢北翰回了侯府,就遣散了院子里的通房。 从今以后,他要好好修学道法,绝不再陷于情爱之事! 谢北翰以为自己要学点什么本事了,谁知学习第一课,还是要看书! 就那些道法符篆,他只不过看了几页,就头大如斗。 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一个样吗? 谢北翰欲哭无泪,怎么刚入门就要被难倒。 楚家和萧家的婚事就在下月十六,两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南璃去看过萧婉仪两回,没了饿死鬼缠身,萧婉仪的身量消瘦了不少,嫁衣是改了又改。 楚烨整日乐呵呵的,等着自己的新娘子过门,却没想到,在婚礼前十天,萧婉仪在绣花的时候被扎了一针,就一直昏迷。 萧大人先是请了大夫,后又托人请了太医,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034:大哥的烂桃花有点多 婚期将至,新娘子却昏迷不醒,萧大人夫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是萧夫人觉得此事诡异,想起南璃曾救萧家于危难,而南璃还是楚家人,所以匆匆忙忙请了他们兄妹过来。 两人到了萧家,才知道此事。 楚烨眉头紧蹙,担忧不已,“婉仪这是病了?” “也不知道是病了,还是中邪了,她自昏迷后,一直都没醒过。”萧夫人擦了擦眼角,只觉得女儿命运多舛。 说罢,就带着南璃进去闺房,让她瞧瞧究竟出了什么事。 南璃一看闺房的摆布,并没什么问题。 她又去看了看萧婉仪的状况,发现她身体无碍,而被针扎破的地方,伤口至今未愈,那上面还沾染着一丝强烈的怨气。 “这是中咒了。”南璃说道。 “何为中咒?”萧夫人闻所未闻,有点吃惊。 “简单来说,是有人想让萧姐姐醒不过来。” “什么?何人如此歹毒?莫非是上次放饿死鬼的人?”萧夫人扶着桌子,险些喘不过气来,“六小姐,要么你给他们两人批一下八字吧,瞧瞧他们是不是命里犯冲,不适宜成婚。” 未与楚烨定亲前,她女儿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哪像现在,先有饿死鬼纠缠,后又中咒昏迷。 外头的楚烨听到这话,也是眼睛红红的冲了进来。 他哽咽道:“六妹妹,倘若……倘若真是我克着婉仪,这门亲事还是作罢吧,我不能看着婉仪受苦。” 若他命不好,会克着自己的未来妻子,他宁愿终身不娶。 萧大人经历了两次玄乎的事,此刻是闭嘴不言。 南璃无奈,“你命挺好的,就是太出色,烂桃花有点多。” 楚烨不明白何为烂桃花。 南璃再次解释道:“就是你的孽缘,而不是正缘。” 楚烨想了想,就涨红了脸,“母亲在为我相看人家的时候,的确是有挺多姑娘想与我定亲。” 就他有印象的,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了。 他当时也没理会,只说一切全凭父母做主。 谁知他后来见到萧婉仪,便一见倾心,后求父母立即上门提亲。 没想到,那些相看中的姑娘,也算是烂桃花。 南璃听罢点点头,就让萧夫人将院子里的一等丫鬟喊了过来。 因为只有她们,才能进小姐的闺房,动得了房里的东西。 两人自然是矢口否认,不承认自己更换了绣花针。 南璃自然也懒得废话,直接往她们身上各贴了一张真言符。 其中一个丫鬟梅儿当即说了真话:“是有人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让奴婢更换了小姐常用的绣花针。” 梅儿话一出口,脸色便惨白无色。 萧夫人大怒:“你好大的胆子!是谁给的银子?!” “奴婢不认识,那女子还戴着兜帽,奴婢也瞧不清楚她的面容。”梅儿欲哭无泪,因为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萧大人气急败坏,就让下人将梅儿押下去,听候发落。 萧夫人此时也无意追查谁下咒害自己的女儿,只问:“六小姐,你可有办法救醒婉仪?” “我没有破咒的法器,再加上此人怨念很深,我无法破咒。”南璃实话实说,“要想把人救醒,只能用那根绣花针也刺一下那人的手指,如此就能破咒。” 萧夫人身子晃了晃,“天大地大,梅儿又没见到那人的真容,该往哪儿找到此人啊。” “如果是我大哥的烂桃花,人是好找的。”南璃摸着下巴说道。 京都虽大,找一个人是不容易的,但能把人引出来。 翌日,楚烨和萧婉仪退亲之事就传遍京都。 退亲缘由是众说纷纭,在这个时候,不少人家都避嫌,不敢与安阳侯府来往密切。 但有几户人家是不顾及这些的,得知楚烨退亲了,当即带着女儿前来走动。 楚烨不仅长得英俊,还是正室嫡子,名正言顺的世子,在军中也有了军功,可谓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那些人家为了得到一个好郎婿,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可接连几日,南璃陪着沈氏会客,亲见了那些恨嫁的贵女,都没见到想见的人。 南璃心中疑惑,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炎热,宫中此时送来了帖子,请楚烨进宫听戏,操办这场宴席的,正是李贵妃。 穆武帝还是太子时,李氏便是良娣,一直备受宠爱,等太子登基后,李氏就受封为贵妃。 李贵妃荣宠不衰,除了她十年如一日的容貌之外,还因她是庆国公的亲妹妹,地位尊贵。 楚烨最讨厌听戏,本想不去,二皇子夜丞博却出宫亲自来请,他哪里敢不从。 有好事儿,他当然得带着自家妹妹,便让南璃也梳妆打扮,随着他一起进宫。 楚烨不穿劲装,穿着一身青色锦袍,雪佩金冠,一张俊俏的脸登时增添了几分书风气,一到那风月阁,就让不少贵公子黯然失色,引得许多贵女的注目。 南璃先前进宫还不受欢迎,此次就不一样了。 沾了好大哥的光,就连先前仇视她的陆燕燕,也笑着对她问好。 多亏了李贵妃很快就到了,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众多贵女围多久。 楚烨带着南璃落座,道:“阿璃,瞧见你跟她们这么要好,我就放心了。” “大哥,难怪你这么多烂桃花。”南璃白他一眼,“人家是真心还是假意,你都看不出来吗?” 那些贵女凑过来,显然是想与楚烨打打照面,哪里是想与她说话。 楚烨像个傻憨憨,竟觉得她们合得来,还高兴地对她们说多多照顾自己的妹妹。 “啊?她们都是假意吗?那我等会不与她们说话了。”楚烨认真说道。 虽说他们对外说是退亲了,但楚家和萧家都知道实情如何。 他现在还是有未婚妻的人,可不能招惹那些烂桃花。 李贵妃坐在上首,衣着华贵,发髻上的珠钗首饰如星光闪烁,处处透着皇家的贵气。 贵女们看着她,无一不是羡慕和妒忌。 公子们看着她,无一不是惊艳和痴迷。 因为李贵妃年过三十,仍是皮肤细腻,白里透红,美艳的脸上,不见半道皱纹,是个绝色的大美人。 035:烂桃花当场逼婚 就连南璃远远看了眼,也是微微一愣。 难怪穆武帝如此宠爱李贵妃,换了是其他的男子,也难以抗拒如此绝色的美人吧。 南璃微眯眼睛,“大哥,你以前见过李贵妃吗?她是一直这个模样吗?” “见过几次了,自我第一次见她,她就这个模样。”楚烨压低声音说,“听说是有什么养颜秘方,许多姑娘想要探听,但都没能知道呢。” 南璃牵扯了一下嘴角,收回了目光。 李贵妃点了戏,很快,台上就咿呀咿呀唱着。 南璃对传统的东西有点兴趣,专心细致看了一曲后,楚烨坐在旁侧已经快不行了。 “六妹妹,我得出去歇歇了。” 楚烨刚起身,李贵妃眼尖瞧见,便笑盈盈的说道:“听说楚世子刚与萧家姑娘退亲了,是吧?” 楚烨想说不是,但南璃却拽了拽他的衣摆,他无奈说道:“是。” 顿时,众多贵女的目光如同火焰一般,燃烧了起来。 楚烨被人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李贵妃笑意加深,道:“那正好,本宫今日想做一回媒人。” 她朝着旁侧的女子招招手。 那女子穿着浅粉色的银纹绣百蝶罗裙,打扮细致出挑,正是庆国公府的嫡女李妙容。 李妙容相貌一般,皮肤却和她的姑母一般,细致得如吹弹可破。 她走出来,低垂着眉头,但偷偷看了一眼楚烨,就难掩羞涩,脸颊泛红。 南璃见她周身有一团淡淡的怨气萦绕,不由得叹息,难怪之前没能见到人,原来人家是有姑母贵妃在这等着。 李贵妃接着说:“楚世子一表人才,正好与本宫的侄女相配,今日本宫就在这儿做主,给你们二人赐婚吧。” 男未婚女未嫁,再加上李贵妃极为受宠,是后宫第二人,的确有这个资格赐婚。 在场的贵女已经妒忌得红了眼。 陆燕燕更是咬牙切齿,楚烨极为出众,前途无量,而李妙容只不过是出身好,相貌和才情哪样能拿得出手! 谁叫人家有个好姑母呢。 楚烨却是变了脸色,道:“李姑娘秀外慧中,应该配更好的郎君。” 李妙容猛地抬头,盯着楚烨,眼神已含着一丝怨恨。 被当众拒绝,已经有不少贵女掩嘴偷笑。 李贵妃沉下脸,“楚世子就是极好的郎君,与容儿很相配。” 恰好,太监一声唱喏,“皇上驾到。” 身穿黄色龙袍的穆武帝来到风月阁,众人忙下跪行礼。 穆武帝扶起了李贵妃,声音放软:“贵妃脸色怎么这般?是谁惹了你生气啊?” 李贵妃一副受委屈的模样,“还不是楚世子,容儿倾慕他已久,对他一片情深,谁知楚世子根本看不上臣妾的赐婚,拿借口来搪塞呢。” 穆武帝心疼贵妃,转头看去,有些愠怒:“楚世子,贵妃给你赐婚,就是你的福气,你怎敢随意搪塞。” “臣不敢。”楚烨低头蹙眉。 穆武帝说道:“庆国公的嫡女配你,是你高攀了。贵妃赐婚,你不愿,那朕赐婚,你可愿了?” 龙威不可冒犯,楚烨额头沁出细汗。 他是想借机引出下咒之人,而不是真想与婉仪退亲。 如果惹怒了圣上,安阳侯府将来迎来灭顶之灾。 可旁边就有一把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皇上,臣女的大哥并未与萧姐姐退亲,所以才会回绝贵妃的好意。” 是南璃开口。 楚烨登时担忧不已。 李贵妃冷笑,“未退亲?听说萧家姑娘得了怪病,昏迷不醒,你安阳侯府早就上门退亲了。不退亲,难不成他楚烨还愿意等一个活死人吗?” 听到这话,南璃更加确定,这李贵妃是知情的。 楚烨也不惧了,朗声道:“是,萧家姑娘何时醒,臣何时娶她。若她一辈子不醒,臣便一辈子不娶。” 穆武帝正想感叹他是个痴情种,不曾想,李妙容异常羞恼,怒视着楚烨,“楚烨,她如今肥胖难看,还得了怪病,你还要心心念念着她?我一颗真心,你当真要踩在脚下,连看都不看一眼?” 殿内鸦雀无声。 谁人不知,李妙容相貌平平,却早早心悦于楚烨。 庆国公还曾上门想要替女儿促成婚事,楚烨却毫不犹豫的拒绝,反而要与萧婉仪结亲。 没想到,李妙容到了今日还对楚烨念念不忘。 楚烨为难说道:“李姑娘,我只心悦婉仪,你的情意,我只能辜负了。” 李妙容顿时潸然泪下。 李贵妃心疼不已,道:“楚世子,你娶两人为平妻,公平对待也可, 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啊。” “对。”穆武帝点头,“如此都能全了你们的情意。” 楚烨紧锁眉头。 他的心在萧婉仪身上,怎么可能做到公平对待,这样会误了李妙容的终身。 “皇上,不可……” “大哥不想娶平妻。”南璃大声说着,同时盯着李妙容,“娶李姑娘,那更是不行了。” 她眼眸锐利,李妙容心一惊。 李贵妃已忍无可忍,起身怒声道:“放肆!就算是你母亲沈氏,也不得忤逆皇上和本宫的旨意,你一个从乡野回来的东西,不知礼数,竟两次三番的拒绝!” 楚烨惊恐,“请贵妃息怒。” 此时,就连穆武帝也有些几分恼怒,这六小姐也忒不知好歹了,也不知道九弟看中了她什么。 不过他和贵妃雷霆震怒,也不见她有半点惊慌,倒是有点胆色。 他正了正脸色,道:“朕念你刚回京不久,尚未学好礼数,今日便不降罪于你了。楚南璃,难不成你还想让萧家姑娘做妾,李家姑娘做妻吗?” 南璃听明白了穆武帝的意思,再违逆,萧家姑娘只能做妾了。 楚烨心虽难受,但为了楚家和妹妹,只能迫不得已的谢恩。 南璃却道:“若是其他家的姑娘,我楚家定当遵从,可唯独这李妙容,是万万不可以嫁入楚家。” 李妙容气急:“贱蹄子,楚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楚烨沉下脸,就凭着三个字,他此生绝不会娶李妙容,哪怕是做妾,也不能! 李贵妃自知侄女说错了话,忙打圆场:“楚世子,容儿是一时气糊涂了。此事该是你和父母做主,也轮不到你六妹妹在这多言吧?” 036:你就是下咒之人 “六妹妹在外受苦多年,臣自是将她当掌心宝,她不想臣娶谁,臣就不娶谁。就算皇上要治罪,臣亦是毫无怨言!”楚烨说道。 阿璃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既然不想让他娶李妙容,自有她的道理。 穆武帝气得不轻,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好啊!”他拍案而起,“楚南璃,那你来说说,为何要干扰自家兄长的亲事。” 南璃仍旧直视着李妙容,“因为她心胸狭隘,为求目的,不惜下咒害人。” 楚烨也猛地看过去,拳头攥紧,“是你?!” 李妙容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下意识看向李贵妃。 李贵妃却是淡定许多,美艳的容貌扯出冷笑:“六小姐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容儿心地善良,怎会是心胸狭隘之人?”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看出什么东西来。 李妙容也说:“对,你当众污蔑我,可知后果?!” 南璃走出来,向穆武帝请求道:“皇上,萧姐姐并非是身患怪病,而是被李妙容下咒谋害,所以才会陷入昏迷。”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看向李妙容,眼神各异。 “血口喷人!我从未害过她!”李妙容低吼,又向着各人大喊,“我堂堂国公府小姐,怎会将萧婉仪放在眼里!” 陆燕燕不嫌事大,嘟囔了一句:“可你想嫁给楚世子啊,你不就有了害人动机。” 李妙容冷哼,“难道你们就不想嫁吗?若说这个就是害人动机,你们都有嫌疑!” 陆燕燕气红了脸,“你可别随便污蔑人!” 李贵妃这会儿掩面低哭了起来,“皇上,这六小姐无端指控容儿,这也是指控臣妾的兄长教女无方啊,臣妾不想活了……” 二皇子夜丞博满脸愤怒,道:“胆敢违抗圣意,污蔑官眷,来人,将她拖下去杖责!” “慢着慢着!”穆武帝连忙阻止。 “父皇难道相信她的鬼话?”夜丞博问道。 穆武帝也不相信,但想起九弟前几日离开京都说过的话,他哪敢让楚南璃受一点伤。 事情尚未查明,他就让人打了楚南璃,若九弟知道,他也就罢了,自己那下令的二儿子就别想保住屁股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楚南璃,你可有证据?” 南璃说:“请皇上稍等片刻。” 随后,她则是让楚烨带萧婉仪进宫。 李妙容面色逐渐煞白,她记得那道士说的话,她用怨念下的咒并不是不能解,只要用那根绣花针刺破她的指尖,取一滴指尖血,这咒术就能破除。 她打量着南璃,见她面容稚气未脱,就稍稍放下了心。 一个乡野回来的贱蹄子,怎会懂怎么解咒。 南璃肯定是故意这样说,好让她在皇上面前露怯,不打自招。 李贵妃也是想到了这点,姑侄两便气定神闲的等着。 楚烨一去一回用了小半个时辰,因为萧婉仪还未苏醒,他便将人安置到后殿。 穆武帝早就等得烦了,“接下来要如何?” “萧姐姐如今昏迷,就连太医也寻不出病因。”南璃说着,“还请皇上派人到后殿,看着萧姐姐等会是不是会忽然醒过来。” 穆武帝也来了兴趣,正要派太监总管过去,李贵妃却抢先一步道:“张嬷嬷,你去吧。” “贵妃娘娘,您派自己人去不合适吧。”一个贵女嘴角含着一抹淡笑,“皇上,不如让臣女去吧。” 李贵妃几乎想将那个贵女撕碎,可穆武帝已然应允。 南璃此时靠近李妙容,她拿出了那根沾染怨念的绣花针。 “李姑娘,请伸手。” 李妙容面色一下子难看得很,她将手藏在身后,步步后退:“你想……想干什么?” 李贵妃急忙阻止:“楚南璃,你是想当着皇上的面行凶吗?!” “李姑娘以心中怨念和一滴指尖血下咒,我如今取她一滴指尖血,才能给萧姐姐解咒啊。”南璃说道。 李妙容脑子一轰,这……这与那老道士说得分毫不差!楚南璃竟真的会解咒! 楚烨见状也说:“李姑娘,你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请伸出手吧。” 李妙容脑子里的弦一下子绷断。 她恨恨地瞪着楚烨,眼中含泪,“为何?为何你就不愿意娶我,哪怕我降低身份,与萧婉仪平起平坐,你都不愿意。” 楚烨还没回答,李妙容就拔下簪子,声音发狠:“你想娶萧婉仪?休想!你这一辈子都休想!” 她恨萧婉仪的抢夺,更恨楚烨的不知好歹! 所以,她要让他们都不能如愿,遗憾终身! 所有人都以为李妙容是想自尽,此时却听到她说:“我要萧婉仪脸长脓疮,丑陋无比,我要她闭眼长眠,一辈子都不得睁眼!” 簪子就要在她的手腕穿刺而过,将全部的怨念的激发。 一寸之时,南璃已经掐住她的手,一用力,直接将李妙容的手腕捏碎。 李妙容惨叫起来,金簪应声落地。 尽管她满嘴诅咒,可没有激发怨念,这咒就下不了。 无论她再怎么挣扎,都不及南璃的力气大,反倒还让她疼痛加剧,浑身冷汗。 南璃面无表情,直接掰开她的手指,用绣花针取出她的指尖血。 绣花针上的怨念被吸了回去,随后就听见那贵女在后殿喊道:“醒了!萧婉仪醒了!” 李妙容跌坐在地上,身体的力气好像被抽空。 众人面面相觑,穆武帝吩咐太监总管再去看一看,还将萧婉仪带出来行礼请安。 刚苏醒的萧婉仪面色有点青白,下跪之时有些跄踉,楚烨眼明手快,赶紧扶了一把。 两人对视一眼,双眸是含情脉脉,许多话尽在不言中。 这彻底激怒了李妙容,她辛辛苦苦下咒,只为嫁给自己的心上人,没想到却让两人在自己跟前眉来眼去,她如何受得了。 她完好的另一只手捡起金簪,向萧婉仪刺去,“我杀了你!” 萧婉仪面露惊恐。 楚烨想也不想护在前头,没有阻止,也没有避开。 他无法给李妙容想要的,那就让她刺一下,好让她消除怨念。 可南璃却伸出脚,绊住了李妙容,使她摔了个吃狗屎。 037:打楚烨二十军棍 南璃看出了楚烨的心思,劝道:“大哥,她心有疯狂执念,你就算是把命给她了,她的怨念也不会消除的。” 何必为了这种人,让自己受伤见血。 穆武帝见李妙容要伤人,赶紧吩咐羽林卫将其抓拿起来。 李妙容仍是满口诅咒,听得人直皱眉头。 李贵妃暗叫不妙,“还敢满嘴污言秽语,张嬷嬷,掌嘴!” 张嬷嬷飞快上去,啪啪啪几下扇在李妙容的脸上,力气之大,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 殿内这才安静了下来。 李贵妃哽咽道:“皇上,容儿年纪小,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请皇上饶过她这一次吧。” 方才李妙容当着众人的面诅咒辱骂,证据已然确凿,容不得李贵妃再抵赖了。 但她美人落泪,我见犹怜,穆武帝心有不忍,道:“哎,就罚庆国公一年俸禄,让他日后好好教导自家的女儿吧。” 南璃不由得牵扯了一下嘴角。 罚一年的俸禄? 萧姐姐可是险些没了命。 但在这里,帝王是主宰者,已经容不得她再质疑了,否则只会给安阳侯府招祸。 李贵妃又再继续说:“可皇上……这安阳侯府的六小姐三番四次顶撞您,如此不知礼数,皇上也该立立威才是啊。” 楚烨紧握拳头,好不愤怒。 但皇权大于一切,他只能跪下来,道:“阿璃是为了臣才顶撞皇上,臣愿替妹妹领罚!” 穆武帝松了口气,他九弟在京都也有不少暗卫,他要是真教训了南璃,九弟还不把皇宫给掀了。 现在有楚烨出来顶罪,就是再好不过了。 “你这做大哥的倒有担当,那你就去领二十军棍吧。”穆武帝想着,如此就皆大欢喜了。 南璃心一沉,自己不找李贵妃的麻烦,她倒好,竟撞上门来了。 她一把摁住楚烨,不让他去领什么军棍。 李贵妃怒气冲冲:“大胆,你们兄妹莫不是想抗旨?知道该当何罪吗?!” 她的侄女对楚烨一片痴心,这才选择了下咒。 谁知他们兄妹不识好歹,还将侄女害得这般惨,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现在他们抗旨,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贵妃让他人拐骗幼女,用完璧女子的血炼制驻颜丹,不知残害多少无辜少女的性命,又该当何罪?”南璃字字铿锵,目光犀利。 李贵妃如花的面容瞬间惨白。 张嬷嬷就在下边,闻言,抬手就想打去,“竟敢污蔑贵妃娘娘,真是活腻了!” “你起开!”萧婉仪一把将张嬷嬷推开。 她体重稍减,但力气还是不小,将张嬷嬷推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穆武帝也没想到这楚家人一个比一个凶悍,愣在那儿。 李贵妃迅速回过神来,“皇上,他们先开口污蔑臣妾,又再当着您的面动手,您一定不能心慈手软了啊。” “皇兄的确不能再心慈手软,尤其是对贵妃。” 然而,此时再有两抹身影进殿。 是青锋推着夜司珩进来。 夜司珩墨发玄袍,气度清卓,容貌是倾城俊俏。 他一句话砸下来,让殿内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李贵妃晶莹的泪珠又是刷刷往下掉:“九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贵妃不是心知肚明吗?”夜司珩反问。 李贵妃仍在装傻:“九王爷是在说容儿的事情吗?她所作所为,本宫毫不知情啊。” 穆武帝的心都揪了起来,忙说:“是啊,九弟,贵妃心地善良,怎会任由侄女胡作非为呢。此事,她定不知情。” “皇兄,臣弟并不是在说这一件事。”夜司珩眼睛一撇,“把人押进来。” 随后,黑甲卫就押着两人进来。 一个是灰袍老道,那老道士显然是经过了逃跑和反抗,一双腿已经被打断,浑身是伤,是被拖着进来的。 他瘫倒在地上,全靠双手撑起身子,一见到李贵妃,就说:“贵妃娘娘,救命啊!救救贫道!” 南璃一看,正是那日在驿馆与他比试过的李正铭。 看来夜司珩已经找到了证据,追查到李贵妃身上,接下来没她什么事情了。 再有一个是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他的腿倒是没被打断,可双手血迹斑斑,那十根手指的指甲尽数被拔掉,人好似没了半条命。 在场之人无不头皮发麻。 夜司珩那阎罗王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兄长!”李贵妃几乎晕厥过去。 穆武帝声音发颤:“九弟,这……这是……” 夜司珩不慢不禁的说道:“庆国公派人拐骗幼女,再将其送到北峰观,由这位李掌门取血炼药,炼成的驻颜丹供贵妃使用,保持她的容颜不老。臣弟已经统计过,十年来因此丧命的幼女足足有一千余人,这是庆国公和涉案人周胜的供词,请皇兄过目。” 方才众人还在惊惧夜司珩的手段,但此刻又不由得心中叫好。 他们还曾羡慕过李贵妃的不老容颜,却没想到,这是用一条一条人命保持的! 如今看着李贵妃,他们都觉得恶心。 穆武帝内心震撼,看了看李贵妃,才翻开了供词快速掠过。 他越看越愤怒,折子砸在案上,“你当真做了此等恶事?!” 不止这些幼女,就连曾救助过幼女的灵剑宗也惨遭灭门! 原来他宠爱的多年的女子,竟是双手染满鲜血之人! 李贵妃连忙摇头:“皇上,臣妾不知情,臣妾不知情啊……” 夜丞博也下跪道:“父皇,母妃心善,她若知道那驻颜丹是如此炼制的,肯定不会服用的。” 庆国公也知自己死罪难逃,为今之计,只能弃车保帅。 “皇上,一切都是臣所为,贵妃娘娘是蒙在鼓里的。”他颤声说。 “哎!”穆武帝气得连连叹气,“将贵妃送回碧霞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 南璃蹙了蹙眉头。 穆武帝未必相信他们的话,但二皇子是李贵妃所出,他总要顾忌着儿子的面子。 可夜司珩却道:“皇兄且慢。” 穆武帝头痛不止,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夜司珩却当看不见,继续道:“贵妃知不知情,张嬷嬷应该知晓,来人,将张嬷嬷拖下去,严刑拷问。” 038:本王是赠给未来王妃的 张嬷嬷刚才已经闪了老腰,疼得厉害。 她看见李正铭和庆国公的惨状,身体发冷,不住哆嗦着。 黑甲卫一走上来,张嬷嬷就喊着:“贵妃知情!这驻颜丹的丹方本就是她查阅古籍发现的!” 李贵妃气急:“贱奴,你敢攀诬本宫!” 张嬷嬷也不惧了,此事被揭破,李家是难以翻身了。 “皇上,老奴所言句句属实,求皇上明鉴。”张嬷嬷匍匐在地,她一把年纪了,可受不住严刑拷打。 夜丞博惊讶的看着李贵妃,身子晃了晃。 穆武帝闭上眼睛,声音似是一下子沧桑了几岁,“将此案一干人等押入天牢,听候发落,至于贵妃……贬为庶人,迁移冷宫。” “皇上!”李贵妃哭喊着,紧紧拽住了穆武帝的衣袖,“皇上,臣妾这都是为了皇上啊……” 穆武帝眉心跳了跳,冷喝道:“你是为了争宠!朕是瞎了眼,才宠爱你这么多年。” 明日,大臣们又会在朝堂上说教,他宠爱李氏多年,发生了此事,他这个皇帝也难辞其咎。 扬扬手,让羽林卫赶紧拖着李氏下去。 李氏还要哭喊,羽林卫往她嘴里塞了布帛,免得她继续惊扰圣驾。 庆国公和李正铭也要押去大牢,就连昏迷的李妙容都没能幸免。 风月阁还有不少公子小姐,虽是看了一场好戏,但关系到皇室辛秘,他们也心有不安。 穆武帝心烦意乱,没再计较楚家姐弟的事情,便叫了夜司珩前去御书房,再询问此案的细节。 众人散去,但青锋却拦了拦南璃,让她等上片刻:“王爷有要事想与六小姐说。” “那大哥和萧姐姐先出宫吧。”南璃说道。 萧婉仪刚刚醒来,还需多休息,楚烨也没有就拒绝。 南璃在附近的八角琉璃亭等了等,很快,夜司珩很快就来了。 亭子有台阶,南璃很自然就下了台阶,走到他面前。 “王爷,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查到了贵妃。” 夜司珩抬眼看她,她眉眼弯弯,眼眸清亮,蕴含着灵气。 从小到大,他受过许多夸奖,可唯独听到她的夸奖,心跳动得有些快,就连耳根子也有些发烫。 他低垂下眼眸,道:“李正铭与庆国公深夜见过面,并不难查,此案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发现紫云鼎的端倪,本王也没法顺藤摸瓜。” 有谁会想到,庆国公兄妹为了荣宠不衰,竟会残害那么多女子,炼制出驻颜丹这种丹药。 庆国公养有不少死士,也只有这样的权臣,才使唤得动周胜,再派人灭了灵剑宗。 至于李正馗,似乎是听到了风声,早就逃走了不见踪影。 南璃面上不见喜色,道:“可惜发现得太晚,已经有不少女子丢了性命。” 夜司珩眸光暗了暗,“是本王没能早点觉察。” 青锋听到这话,忍不住道:“先前王爷一直在北境驻守,哪有空理会皇上后宫的事情,王爷莫要自责。” “对,此事是李家自己作恶。”南璃说道。 这完全是李氏钻了牛角尖,无法接受自己的正常衰老。 就算是为保李家的荣宠,但皇帝膝下只有两个皇子,李氏是二皇子的生母,尊荣根本不会少。 李氏是贪图更多,才不惜残害那么多的性命。 “对了,本王去北峰观搜查的时候,发现了此物。”夜司珩说着,将一个小巧的青铜炉拿了出来。 上面贴着一张符篆。 是一张封禁的符。 南璃手一探,发现青铜炉冰冰冷冷,里面的怨气,几乎能将人手冻伤。 “王爷怎么能将此物带在身边。”南璃蹙眉说道,“这会损伤到自身灵魂的。” “本王煞气重,镇得住。”夜司珩道,“那李正铭说,这都是那些惨死的姑娘所化的怨念,有人出重金购买,所以他将其封禁在里边。” 南璃面色一沉。 强悍的怨念足以杀人,那人出钱购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怨念有许多用途,最直接的……”南璃一顿,轻轻摸着青铜炉的花纹,声音骤冷,“最直接的就是能养成各种邪物了,李正铭可知道那人是谁?” 比如那木雕,又比如陈姨娘那玉佩。 夜司珩摇头,“李正铭说那人道法高深,瞧不清他的面容,不过那人这几年已经买走了不少怨念。” 这些少女惨死,只要用上许少她们的怨念,就能让一条村子遭受怨念的侵染,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那人聚集了那么多怨念,看来不止养邪物那么简单吧。 南璃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与夜司珩说了自己的担忧,再简略说了说安阳侯府近日遭受的诡异事情。 夜司珩吃惊,没想到楚家最近遭受了那么多事。 “你怀疑,这是同一人?” 南璃拿出一个布囊,将里头的玉佩和木雕邪物倒出。 她快速结印,将上面邪祟气息稍稍转化,那股气息如一阵风,竟飘回了青铜炉中。 她眼眸凝了凝:“还真是同一个人。” 夜司珩心有担忧,“此人煞费苦心,目的为何?” 南璃说道:“那残魂快到期限了,我应该很快就知道原因。” 她还一直在等着智光大师呢。 夜司珩不大明白,但见她有自己的主意,便没再多问。 反倒是南璃问道:“王爷,你那玉珏可有反应?” 夜司珩面色淡了几分,“并无,有可能是敌国人下咒。” “若用自身怨念下咒,有点道法功力的人都能觉察出一二,此为下等咒术。”南璃分析道,“可如果是用王爷的头发和鲜血下咒,就算是我也看不出来,敌国人想取王爷这些东西怕是很难,王爷不妨往亲近的人凑一凑,或许有发现。” 夜司珩点头。 青锋也认真记下。 天色不早,夜司珩送南璃出宫。 到了安阳侯府,南璃像是想到了什么,摸出一块赤金令牌,正是夜司珩先前给她的。 “这个,还给王爷吧。”南璃说道。 夜司珩目光一凝。 青锋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忙道:“六小姐,王爷即将此物给了你,就没打算收回。” “这怎么行,我父亲说此物能够调动禁军。”南璃还以为就是出行方便而已。 总之,楚寒霖让她尽快归还。 夜司珩的手摸着自己的膝盖,紧紧看着南璃:“此物,本王是赠予未来王妃的。” 039:变成了老太婆 南璃眼睛一亮,“这正好啊,王爷还是快快收回去,送给你中意的女子吧。” 她哪能鸠占鹊巢。 夜司珩并未伸手去接,南璃便将赤金令牌塞到了他手上,道:“王爷,告辞了。” 青锋气得不轻,想要喝住离开的南璃,却被夜司珩制止。 他低垂下眼眸,眸光越发暗沉。 “王爷,这……” “她没有这个心,是本王误会了,回府吧。”夜司珩声音恢复了平静。 青锋咬咬牙,只能从命。 —— 冷宫。 李氏关押于此已有两日。 就算是炎热夏日,也难以抵挡此处的阴冷。 宫人送来的饭菜不再是珍馐美味,而是冷饭残羹,李氏根本难以下咽。 夜深冷静。 门嘎吱的一声响。 身体无力的李氏抬起头,看见逆光的人影,眯了眯眼睛,“皇上,皇上……你终于来看臣妾了……” 她赶紧起身,整理自己的姿容。 她就知道,皇帝是不会不理会她的。 那人进了屋子,发出了丝丝冷笑:“群臣在朝会上参你,连皇上也一起骂了,皇上正焦头烂额,怎么会来看你。” 是个女子。 李氏怔了怔,屋内连一点烛光都没有,她凭借着声音,过了会儿才知道来者何人。 她扑了过去,“是你!是你害我!” 女子一把将她推开,李氏饿了几日,一推就倒。 “贵妃,我只不过给了你一卷古籍,是你自个儿要炼制服用这个驻颜丹,与我何干呢。”女子阴冷冷笑着,“ 不对,你如今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了,你已经被贬为庶人了。” 李氏低低喘气,恨恨的盯着女子:“是你教唆我,若不然,我怎会……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没人逼迫你,是你想容颜不老,是你想荣宠不衰。”女子冷哼,“今日我来,就是不让你有机会告我。” 李氏惊恐,“你敢杀我?皇上如此宠爱我,他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宠爱你?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吧?”女子一声叫喊,就有两个宫女推门而进。 一人拿着灯烛,一人拿着铜镜。 她们径直走到李氏的跟前,让李氏好好端详着自己如今的容貌。 李氏平日最爱照镜子,因为她容颜不老,宛如少女。 可现在镜中人是谁? 脸上皱纹密布,头发半白,看上去与一个老太婆无异。 “啊——”李氏推开铜镜,捂着自己的脸,“我的脸……我的脸怎会这样?来人,本宫要服丹药,本宫要服丹药!” 女子笑着:“李氏,你服用驻颜丹多年,如今一旦停止服用,只会加速衰老,神仙也难救。好好看看吧,这才是你原本的容貌啊。” “不是!本宫不是这样的容貌!”李氏喊着,已经接近疯魔,在张牙舞爪的喊着,而后又开始傻笑了起来,让宫女赶紧给她梳妆打扮,皇上要来,她得赶紧装扮起来接驾。 女子定定看了她半响,“被自己的丑样吓疯了呀。” 宫女问道:“那是杀了还是……” “就让她这样苟活着吧。”女子说罢,才转身离去。 李氏的傻笑声,还在背后响个不停。 —— 李氏变得又老又丑,而且还疯了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宫闱。 谢北翰刚从宫里出来,就马不停蹄到了安阳侯府说了此事。 “六妹妹,李氏才去了冷宫两三天,相貌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那驻颜丹真的挺邪乎的。” “没错,驻颜丹本就是提取人的血气炼制的,一旦断药,就会以十倍的速度加快衰老。”南璃说道,“还会比以前更老更丑。” 谢北翰一阵唏嘘。 虽然庆国公府被抄,但楚家和萧家的喜事还是得办。 全府上下喜气洋洋,一片喜红。 楚烁最爱办喜事,因为如此一来,他和钱姨娘就有借口给各人送东西,再做一套新衣裳。 南璃自然也有,还不止一套。 楚烁给南璃送了过来,想让她试一试,若是不合适的可以修改修改。 看见谢北翰又让月蓉阁凑,白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不知道的,以为这才是你家,你才是阿璃的亲哥。” 谢北翰嘿嘿笑道:“咱们都好得一条裤子两个人穿了,你还计较这个?你怎么也不让人给我做套新衣裳?” “你镇北侯府钱多很,还想来讹我的钱,没门。”楚烁没好气的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绣娘还是拿了一套新袍子,让谢北翰试试身。 谢北翰的衣衫都是在钱姨娘的店里做的,尺寸自然是有的。 南璃也试过衣衫,只是腰身要改一下。 她见两人一凑上,嘴巴就没停过,很是呱噪,她就拿上了新炼制的丹药,往二房去了。 自上一次南璃出手救了楚南莹后,楚寒明对她的态度大有转变,一见她就笑着道:“璃儿来了,莹儿刚在念着你呢。” 虽然楚南莹先前吃的养气丹伤了身子,但南璃后来一连来了几天专门给她施针,再配合走动和食疗,楚南莹的身体大有好转,脸上也见到些许血色了。 “二叔。”南璃点头,随后才进了楚南莹的闺房。 楚南莹如今每日都穿戴整齐,为的是能出去走走,一见堂姐来了,她就眉开眼笑:“六姐姐,你来啦!” “嗯,我来给你送丹药。”南璃坐下来,依旧是要给楚南莹把个平安脉。 见堂姐没什么异色,只叮嘱自己要按时服药,楚南莹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道:“大哥哥成亲的时候,我能出去看看热闹吗?” 楚寒明想也不想就拒绝:“不可,那会儿太多人了。” 楚南莹垂下眼眸,甚是失落。 “七妹妹的身体已经好转许多,凑一下热闹对她的病情也有好处。”南璃说道。 整日窝在一个四方天地,病情会有好转才奇怪。 楚寒明转念一想,“侍女恐怕不会多尽心,璃儿,到时候你可要帮忙照看着。” 他得帮着大哥应酬,眼睛总不能一直放在女儿身上。 南璃想着自己在京中也不认识什么人,有空得很,就点头答应了。 “多谢六姐姐。”楚南莹咧嘴一笑,气色又好了许多。 040:二哥被掳走 楚烨成亲那日来的宾客众多,南璃提早在府内布好法阵,又在暗中张贴了不少符篆,以防生变。 幸好那日从迎亲到拜堂,府内虽人多,但一切进行得井井有序。 到最后的闹洞房,楚南莹玩得尤为高兴,回去院子洗漱,沾枕就睡着了。 南璃也有些疲乏,但这会儿元宝却在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小姐,谢世子说有急事找你。” 她走了出去,月色正好,可看见谢北翰的确是满脸焦急。 “六妹妹,你二哥不见了。”谢北翰一看见她,就急忙说明来意。 “不见了?怎么回事?”南璃心颤了颤。 “他说要去取佳酿,但我久久没见到他回来,就派小厮去找,但怎么都没找到他。”谢北翰说道,“今日你大哥成亲,宾客众多,我也没敢声张找人。” 别的不怕,就怕楚烁喝多了掉下湖了。 他赶紧找来,是知道南璃能凭借气息寻人。 他来之前,还往楚烁房中拿了一块玉佩。 南璃用纸鹤一试,发现纸鹤只在原地打转。 “六妹妹,你也有不行的时候?”谢北翰眨眨眼。 “我不是不行,是有人用符遮掩了二哥的气息,我这纸鹤就不知道去往何方了。”南璃打了个响指,纸鹤就飞回了她的手中。 她眼睛微眯,看来那暗中之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时辰不早,宾客差不多都散了。 此时,一个破风声响起。 南璃蹙眉,立即拽着谢北翰往旁边一躲。 一枚暗器钉在墙上。 吓得谢北翰和元宝都惊叫一声。 南璃想追那抹人影,那人却轻功一绝,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之中,根本就追不上。 “六妹妹,暗器上有字条。”谢北翰喊道。 他将字条小心翼翼的拿下来。 南璃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拿残魂,今夜亥时,孤身一人到城东换楚烁。 她心沉了沉,果然是冲着残魂来的。 她等了这么久,以为这残魂是没用的了,谁知道这幕后之人是沉得住气,特意等到今日这大喜之日才来动手。 谢北翰看不明白,道:“什么残魂?” “先前二哥那开过光的玉佩被人动了手脚,里面有三缕残魂。”南璃说着,“我要去一趟。” “你真要一人去?不行,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又有多少人,太危险了。”谢北翰阻止道。 “我必须去,二哥在等我。”南璃神色坚定。 距离亥时还有两刻,她是耽误不得了。 谢北翰道:“那我们分头行事,我去找父亲和楚伯父接应你。” 南璃点点头,但脑子里却闪过了夜司珩的脸,如果他在,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求助于他。 但他今晚并没参加酒宴。 南璃将繁复的外衫一脱,直接翻墙离开。 在去城东的过程中,用带子将宽大的袖子扎起,免得影响了自己的行动。 可她一进城东的地界,就发现气息完全不一样了。 她眼眸闪过一抹异色,这人的道法果然高深,竟能依靠符篆创造出异空间。 到时候,就算她父亲和镇北侯带着府兵来到,也根本寻不到她在哪里。 不过这人创造的异空间尽是一条通道,南璃穿了过去,发现眼前是一座破庙。 待她完全走出,通道就关闭不见了。 月明星稀。 郊外凉风阵阵。 南璃走进破庙,四处摆满了蜡烛,点点烛光,可看清残破的佛像跟前正躺着一人。 正是穿着新衣裳的楚烨。 他呼吸均匀,显然是昏迷了。 南璃暗暗松了口气,并没急着过去。 “六小姐怎么不过去啊,你二哥就在眼前啊。”右侧,一抹人影声音微微沙哑,听得出此人已经是五六旬的年纪。 他身穿黑袍,带着兜帽,遮掩了大半张面容。 南璃挑了挑眉头,“你在佛像四周布下了火符,我一过去,火符就会触发。” 黑袍人嗤嗤笑了几声,“难怪李正铭两师弟都会败在你手里,六小姐果然厉害,久仰了。” 南璃懒得废话,拿出装着残魂的锁灵囊,道:“一手交人,一手交魂。” “六小姐莫急。”黑袍人慢声说着,“今日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南璃精致的面容没有多余的情绪,“说。” “想必你也知道,这是几缕残魂。不知道法高深莫测的六小姐,可否将残魂召齐?” 南璃颠了颠锁灵囊,冷冷一笑:“阁下都没办法召齐魂魄,所以才利用我二哥以魂养魂,此等逆天行为,为何觉得我能。” 这残魂碎成了这样,她是有办法召魂修补,但已经死了的人,就该让他去投胎,而不是强行将其召回阳间。 逆天而行,乃是玄门大忌。 黑袍人缓步走出,他的眸光倏地凌厉了不少。 “因为六小姐必须能,不然今夜你和楚烁都无法活着回去。” 南璃似是早有预料,笑意加深,“我二哥少一根汗毛,我都立即捏碎这里面的残魂。” 她的手凝聚着力量,下巴微扬,语气幽深,证明她并不是吓唬人。 黑袍人也不慌:“你捏碎了,我依旧有办法将这几缕残魂召回。” 他抬手,破庙外头便有一批弓箭手走进,对准了南璃和楚烁两人。 “可如果你不听话,你们二人就会被射成筛子,六小姐,好好想想吧。”黑袍人继续道。 南璃看见泛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自己,她脸色冰寒了起来。 这人果然有所准备,她处于破庙,楚烁还昏迷着,这情况对她很不利。 黑袍人见南璃迟疑了,嗤笑一声,“我数到三,希望六小姐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南璃面色依旧。 “一!” “二!” 第三声还未响起,南璃已经开口说道:“好。” 黑袍人很是高兴,抬抬手,让弓箭手退开。 南璃拿出一道符篆,清理了一下地面,才将天星笔拿出来,沾了点朱砂,在地面上慢慢的画出一个巨大的召魂符。 黑袍人惊诧,特意靠近将其看清楚,难掩激动,“你……你果然厉害,这召魂符失传已久,你竟然能画得出来。” “画出来不是本事,能不能用才是本事。”南璃说。 没有强大功力支撑,就驱动不了这符。 041:二哥竟然少了几缕魂 黑袍人闻言不住点头,“没错没错。” 没有一定功底的人,还没法将这符阵画出来。 这楚南璃,果然是功力深厚的天才! 符阵画完,南璃额头已尽是汗珠。 “快点!”黑袍人立即催促。 南璃拿出了锁灵囊,将其放于符阵中央,她双手结着手诀,非常快速,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 这四周的气息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翻起了狂风,尘沙迷了众人的眼睛。 似是有地狱大门敞开,遮星蔽月,风变得阴寒无比。 南璃面色有些苍白,在驱使符阵的这许少时间,她双手已经微微发抖,嘴唇亦是发白。 黑袍人看见有几缕魂魄聚拢,他眼前一亮,静等着它们与锁灵囊中残魂聚合。 也就在这满心期待的一瞬间,南璃猛地砸出一道符,道:“上路去吧!” 瞬间,那位置出现了冥道之门,要召来的魂魄和残魂都要吸进去。 黑袍人大惊,若是残魂进了冥道,就再无聚合的可能。 他立即伸手去抓,将锁灵囊里的残魂保住,而其他的几率魂魄又重归于冥道,方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楚南璃!”黑袍人怒喊,“杀了她!” 楚南璃已用玄月剑,破开了楚烁身边的火符阵。 弓箭手立即对准他们二人,发射羽箭,楚南璃冰寒着脸,往地面拍出一道符篆,“遁地!” 地上登时劈开了一个大洞,南璃与楚烁没入地下,立即不见了身影。 羽箭自然是射了个空。 “先生,这……”其中一个弓箭手请示黑袍人。 黑袍人咬牙切齿,“用遁地符要消耗不少功力,她坚持不了多久。” 这类符篆厉害得很,没想到南璃竟能使得出来,还真是不该小瞧了她。 不过他早有准备,丢掷出一枚银铃,结印注入了力量,那银铃就在前头引路。 “追!”黑袍人带着人离开了破庙。 南璃先前是能用遁地符走几里路的,可她刚刚画了召魂符阵又加以驱动,功力消耗了不少,这才刚刚带着楚烁出了一里路,她的功力就见底了。 她扛着楚烁到了一块大石边上,将他靠着石头,想把人救醒。 一摸,面色惊变。 二哥竟然少了几缕魂! 就算醒了,也是个痴呆儿。 那黑袍人果然阴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让将她二哥的魂抽了出来。 南璃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愤怒,气急攻心,体内气血翻滚得厉害。 漆黑的天际炸开了一枚烟花。 是信号。 南璃的心更沉,既然楚烁的魂被抽走了,那黑袍人就能凭借那几缕魂追赶上来。 就算现在用符隔绝,也是晚了。 对方人数众多,肯定会搜到这边来。 南璃闭了闭眼睛,稍稍调整了气息。 她很久没杀人了,可不代表她不懂杀人的剑术和技巧。 玄月剑虽是桃木所制,但如果使用者心怀杀意,便如同一把利刃,一剑封喉。 如南璃所料,月亮从云层底下刚冒头,清冷月光洒下,便看见了一个个死士靠近。 南璃眸光发冷,站起了身。 她用布条将自己的手和剑柄紧紧捆绑起来。 在楚烁周边设下符阵,不用死士们吆喝,南璃的身影倏忽而至,直扑前头三人。 玄月剑剑刃没有寒光,可一剑挥下,却立即让人见血。 剑法如流光掠电,谁敢上前,谁就得爬不起来。 众多死士都没想到,南璃一个小小身影,竟然有此强悍的爆发力,若与之对剑,都被震得手臂发麻。 南璃气势如雷,纵然是死士,也被她吓住,不敢上前。 有一带头大哥握着剑缓步走出,道:“我来与你过过招。” “废话少说。”南璃打得正疯,稍稍抬眸,发髻稍乱,风扬起了她额前几缕碎发。 脸上沾染了几滴鲜血,眼睛里尽是狠厉。 带头大哥哼了哼,举剑劈去,他本就是武道高手,这一剑剑势极快,剑凝内力变化极多。 乍眼一看,只会觉得这变化令人让人生出眩晕之感。 南璃脚步往前,如同鬼魅一般,身轻如燕,闪避无痕。 她躲开了凌厉的剑气,已经到了带头大哥的背后,一脚将人踹翻,慢声说:“也不知道你花里胡哨有什么用。” 带头大哥被踹飞了几米远,皮肤都磨损了,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刚刚要说出一个字来,就狠狠吐了口血,随即就晕过去。 众人登时傻眼。 南璃眼睛一扫,神色明明淡漠,眼底却含着挑衅,“一起上啊,怕什么。” 死士们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今日竟被一个小丫头给吓唬住了,说出去,真是要被人笑死。 “上啊!”也不知谁人叫喊一声,人从四面八方一起涌过去。 南璃眼眸一抬,祭出火符,烈火如同一条火龙汹涌扑去,冲上去的人瞬间被吞噬。 他们虽是死士,但也会疼,霎时间,惨叫声不断,无人再敢上前。 正僵持着,黑袍人骑马赶到。 他亦是有些惊讶,南璃如此顽强,竟挡住了那么多死士,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呢,难怪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了他的好事。 忽的,黑袍人看了看正东方,他不想再拖延,拿出一个青铜炉。 他手一扬,青铜炉里炼化了的怨气袭出,直接穿入了一个个的死士的身体里。 死士们的神情已经变了,连同那些身上着了火的,也站直了身体,不再惨叫。 “杀了她。”黑袍人下令。 话音刚落,被怨气侵染的死士如同疯狗,一个个往南璃扑去,只想完成了主人的命令。 南璃暗叫不妙,玄月剑往自己左手一抹,掌心多了一道血痕。 玄月剑沾染了她的血,打在死士的身上,才能将他们身上的怨气驱散。 黑袍人在马上看着,死士围攻,几乎看不到南璃的身影。 可她仍在奋战。 黑袍人冷笑:“这么多死士被怨气侵染,你要用多少血?” 然而,南璃却以血画符,再将玄月剑插于符阵中央,瞬时掠起一阵狂风! 天际轰隆声起。 一记天雷劈下,登时将众多死士劈开! 042:九王爷,你怎么能走了 怨气消散,还混杂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黑袍人又是震惊,眼瞳微微紧缩。 可南璃也是消耗了剩余了玄力,她疲乏无力,只能用玄月剑撑着身体。 黑袍人冷笑,纵然她再天赋异禀,还是得死。 他拿出弓弩,扣动了扳机,一支弩箭往南璃的胸口飞射而去。 南璃失血过多,明明听见了弩箭射来的声音,但身体太过无力,已经没法抬起手来。 就在弩箭就要穿刺而过的时候,嗖一声,耳边又响起了另一破风声。 从东方射来的一支羽箭,直直的将弩箭劈开。 南璃微微侧头,只见银色月光下,隐约有一队骑兵赶来。 为首的男子面容绝色,一手拿着长弓,一手拽着缰绳。 他浑身上下冒着寒气,比这外间的风还要寒凉。 见黑袍人还要射出第二支弩箭,他又迅速搭箭拉弓。 砰! 箭头相撞,那弩箭落到南璃的身侧。 “好个九王爷。”黑袍人咬牙,不再恋战,拉起了缰绳,立即离去。 他为防被黑甲卫追上,丢出一道符篆,连马带人一同消失在这黑夜中。 夜司珩勒住了缰绳,下马奔至于南璃身侧,她浑身鲜红,瞧不出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你……”南璃声音虚弱,眼神有些迷糊,“你怎么能走了?” 夜司珩紧缩眉头,刚要张嘴回答,她便已扛不住,眼眸一闭,直直倒下。 他伸手把人捞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解下她右手捆绑的布条,随后又发现她左手有一道伤痕,仍在源源不断的渗血。 他眸光晦暗如海,拿出一方帕子,将她手中的血痕包扎起来。 “王爷,六小姐没事吧?”青锋匆匆赶来,见南璃面无血色,浑身沾血,有些心惊胆战。 “不大好。”夜司珩面色阴沉,“马车呢?” “来的路上了,请王爷稍等。”青峰答道。 马车是与他们一同出城的,但比他们骑马的慢上许多。 青锋再去看了看旁侧昏迷的楚烁,见他没有一点损伤,松了口气。 所幸没过多久,黑木马车终于赶到了。 青锋过来,“王爷,让属下来吧。” 他主子虽然站起来片刻,但不能过度劳累。 “无妨。”夜司珩抱着南璃上了马车,非常稳当。 青锋无奈,也将楚烁弄了上去。 他们离京都不远,只需走小半个时辰。 可夜司珩做好了安排,让人去宫里请太医,又叫人回昱王府拿一颗九转雪莲丹。 青锋听见夜司珩要把人送回安阳侯府,心里一阵难受。 主子怕六小姐的名节受损,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刚到城门口,就见楚寒霖在等着。 “璃儿呢?她可安好?”楚寒霖急声问道。 青锋道:“六小姐昏过去了,不过王爷已经命人去宫里请太医了。” 楚寒霖恨不得当即上马车瞧瞧女儿如何,但还是忍住了,赶紧让车夫回安阳侯府。 听见马蹄声和车轮声,安阳侯府的人都出来了。 楚寒霖抱了女儿下车,“今日情况紧急,九王爷救命大恩,来日再报。” 他看见女儿的状况,心头揪紧。 沈氏先哭了出来。 楚烨几个哥哥亦是红了眼。 他们几人都跟着楚寒霖进去了,就连钱姨娘也一直问着六小姐如何了,青锋嘴角抽了抽,“车里还有个,你们不管了?” 楚烨去而复返,忙说:“差点忘了,二弟没事吧?” 一看,楚烁浑身干干净净,楚烨便一点愧疚都没了。 安阳侯府众人离去,青锋再挑起帘子,问:“王爷,是要回府吗?” 夜司珩闭着眼睛,夜明珠的光亮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青白,他似乎极力在忍耐痛苦,不曾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青锋知道主子双脚疼得厉害,他说道:“王爷,六小姐可能很快就醒,不如属下留下来,问她有什么办法止疼吧?” “不必。”夜司珩闭着眼睛,声音微颤,“回去。” 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何必让她知晓。 “王爷……”青锋觉得王爷太倔强了,让南璃知晓又如何呢,“六小姐似是天生缺了情根,王爷不如直接了当的告知她,她才能明白你的心意啊。” 夜司珩的手捏紧了自己的膝盖,手骨泛白,青筋突起。 他忽的嘲讽一笑,睁眼直视着青锋,“一个被换了命的残废,有什么资格把心意说出口?” 青锋的心猛地一疼:“可六小姐她不是说了,定会帮王爷解咒和找到换命的人。” 夜司珩眸光微动。 可很快,又迅速暗淡下来。 旁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还以十分,他只不过是其中一员,这与他想要的不是一样的。 或许真如母妃所言,他本就不该出生,所以也不配拥有什么情爱。 “回去。”这次的两个字,夜司珩说得斩钉截铁,不给青锋半点相劝的机会。 青锋深知主子不会再改变主意,再在外面折腾,主子只会受到更久的痛苦。 无法,只能让车夫回昱王府。 —— 来安阳侯府的是沈太医。 他先前见识过南璃的厉害,又在宫里听过南璃破咒的事情,心中更加崇拜,没成想深夜出诊,竟是给她诊治。 把了脉,沈太医擦了擦额头冷汗。 只见屏风后头,站着一群人,不用看他们的神色,就从他们来回踱步声中得知,这群人是有多担忧。 卧房内,老太君和沈氏同在。 “太医,如何了?”两人眉头紧蹙。 “无碍无碍,就是心力暂时耗尽,好好休养几天就没事了。”沈太医说道,“不过手掌这个伤……还需注意啊,可不要留疤才好。” 他边说着,边给伤口上药,再仔细包扎。 里外的人听见沈太医的话,才松了口气。 这时候,春宝走了进来,说是昱王府的人送来了一颗丹药。 沈太医打开小匣子一看,一股清香味登时飘散开来。 他惊呼:“九转雪莲丹?!” 老太君亦是眉心动了动。 沈氏见状,问道:“母亲,这丹药很是珍贵吗?” “这是从昆仑山上摘下的雪莲炼制的,当年九王爷立了军功,先帝特意赏赐给他的,就这么一颗,能不珍贵吗?”老太君说着,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043:魂不归体 九王爷把人救回来了,还叫上了太医和送来了丹药,这举动怎么看…… 因为南璃的伤势不重,最后老太君做主,将这九转雪莲丹放在一旁,让南璃醒后自己做主。 沈氏留下守夜,众人没多久就散了。 过上了一夜,楚烁也醒了,但他一醒过来,看见钱姨娘就抱上去,哭喊着说自己饿。 此时钱姨娘还没觉察到他有什么不妥,忙命丫鬟准备些吃食过来,谁知楚烁不用筷子,伸手就去抓。 “烁儿,用筷子啊,你这是怎么了?”钱姨娘喊道。 楚烁嘴里塞着东西,呆呆的看着钱姨娘,似乎在思考筷子是什么东西。 但他实在是太饿,又视若无人拿起糕饼往嘴里塞去。 钱姨娘这会儿才意识到楚烁的不对劲。 偏偏南璃还没醒,她也不知道往哪儿问楚烁究竟是怎么了。 幸亏谢北翰早早来到看望楚烁,钱姨娘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说起了楚烁的不妥。 楚烁填饱了肚子,这会儿就缠着婢女要玩骑马,惹得婢女们脸色一阵难堪。 “阿烁!”谢北翰进了屋,将楚烁拉扯到一边坐下,“你怎么回事?” 楚烁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神清澈无辜,“你也来骑马吗?你可不许跟我抢,我排第一的!” 谢北翰心一颤,这看上去像是几岁孩童吧,楚烁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这些天看过了不少书,灵光一闪,道:“你……你该不会是丢了魂吧?” 书上说,丢了魂的人,就如同痴呆儿。 “你倒是用功学习了。”有一纤细人影走了进来,正是南璃。 她面色微微青白,左手缠着纱布,可休息了一晚,气息是恢复过来了。 后头还跟着楚寒霖和沈氏,两人和钱姨娘一听,皆是震惊,“怎么就丢了魂了?” “是被抽走的。”南璃说道,神色一暗,“对不住,钱姨娘,我没能保护好二哥。” 钱姨娘虽然伤心,但她言语中却没有半点责怪,“与你无关,是那杀千刀的不好,竟然抢我儿子的魂。” 楚烁看见南璃,双眸一亮,立马说道:“六妹妹,六妹妹!” 南璃一怔,没想到楚烁现如今还记得自己。 楚烁拉过了她的手,就向谢北翰炫耀:“我有妹妹,看见了没!” 谢北翰眼睛微红,先前楚烁也是这么跟他炫耀的。 他笑得比哭更难看,点点头:“看见了,我可羡慕你了。” 楚烁嘿嘿一笑,心情好得很,让南璃坐下后,就去拿好吃的堆到南璃跟前。 南璃心头微酸。 楚寒霖问出了关键点:“那烁儿被人抽去了魂,能否找回来归体?” “能。”南璃点头,“但抽走他魂魄的人本事不小,招魂应该是无用了,只能我们自己去找,还得七日之内找回来。” 人有三魂七魄,离开人体太久,气息就会慢慢消散,无法再归回体内了。 钱姨娘颤声道:“也就是说,如果七日之内找不回来,那……那烁儿……永远都是这样了?” “钱姨娘,你放心,我定会让二哥恢复过来的。”南璃保证道,脸上没有担忧。 “那就拜托六小姐了。”钱姨娘说道。 随后,南璃再问了问楚烁的时辰八字。 楚寒霖奇怪的问道:“不是没法招魂吗?怎么还问二郎的八字?” 南璃没急着回答,看向了谢北翰,“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谢北翰啊了一声,忍不住抓抓脑袋,一脸为难:“六妹妹,我不知道。” 他已经马不停蹄的看书了,但他脑瓜子小得很,有些文字一看就忘。 南璃让沈氏帮着自己解开左手包扎,要上自己特制的药,如此伤口就能好得快些。 她头也不抬,解释道:“先前那人用二哥来养魂,我还以为是因为二哥是童子之身,可他昨晚又抽走了二哥的魂,我就想到了,那残魂和二哥应该是同个时辰八字,所以那人是想用二哥的魂与残魂融合,助残魂逆天重生。” 谢北翰瞪大眼睛,他好像看过这么一段,忙说:“对对对,如果是同个时辰八字,的确能够如此。” 楚寒霖眉心紧蹙,“若是融合了?你二哥的魂岂不是归不了体?” 南璃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沈氏帮着南璃上药,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等上好了药粉,她才颤声道:“璃儿,你一定要救救二郎。” 她早已将其余四子当成自己亲生的,特别是楚烁,又嘴甜又乖巧,她是最喜欢他了。 谢北翰撇撇嘴,忍不住说道:“与阿烁同个时辰八字的人何其多啊。” 想要知道残魂究竟是谁,这可太难了。 钱姨娘没想到事情如此棘手,欲要昏过去。 南璃瞥了他一眼,“你这可太小看我了,那残魂本来有四缕,我特意抽出了一缕,只要问问它,不就知道它是谁了。” 只不过残余的一缕魂,还需养一养,否则也是一问三不知。 “六妹妹,你竟会问灵?”谢北翰惊了惊。 “略懂。”南璃点头。 楚寒霖心中又是难受起来,他的女儿什么都懂,还不是怪他太无能! 女儿肯定是在外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学了这么多傍身的本事。 他与沈氏对视了一眼,便知道妻子也是与他同样想法。 南璃没想到那么多,她要一连闭关三日,把残余的一缕魂养好。 可在闭关之前,沈氏拿出那枚九转雪莲丹,道:“这是九王爷送来的,因为太过贵重,你祖母就放在了一旁,等你自个儿决定。” 南璃也懂医术,自然知道这昆仑雪莲多么难得。 她只不过耗尽了玄力,歇息一晚就能恢复过来,夜司珩送她这么珍贵的丹药,实在是太客气了。 “母亲,昨晚怎么是九王爷来接应我?”她在城东进入通道前,特意留了一只引路纸鹤。 这是留给楚寒霖带人来找她的,没想到最后来的是夜司珩。 他双腿受煞气折磨,本该站不起来的,可昨晚怎么能站起来了? 沈氏答道:“九王爷恰好就在城东,瞧见你忽然消失了,人都愣住了呢,幸好有九王爷快一步出城,不然……” 她想起南璃昨晚回来的样子,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044:到时候给你择个好日子 南璃也是如此觉得。 若不是夜司珩及时赶到,自己怕是要交代在那儿了。 “九王爷比我更需要这颗丹药。”南璃说着,就走到了桌案前,拿出天星笔凝神聚气,画了两张符篆,全都有镇压煞气的功效。 她本想让元宝送去,但刚把符篆递出去,又怕元宝毛手毛脚的,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 夜司珩救了她的命,她怎么都要当面道谢才是。 昱王府。 前来接待的青锋。 瞧见南璃有些虚弱的模样,他面色当即好了不少。 若六小姐没这个心,能第二天就过来登门道谢吗? “王爷如何了?”南璃问道。 青锋叹息了一声。 南璃有些紧张,双眸紧盯着青锋,“是双腿又难受了吗?” “何止是难受,王爷的双腿是疼了一晚上。”青锋说道,“就连六小姐的安神符亦是无用。” 南璃抿抿嘴,“我可否去瞧瞧?” 青锋就等这句话,立即嘴角一勾:“六小姐这边请。” 到了夜司珩所住的院子,只见是清一色的小厮仆从,见不到半个丫鬟。 她只是多看了一眼,青锋又赶紧在旁边说道:“王爷向来不用侍女伺候。” 南璃觉得他说这话莫名其妙的,夜司珩找谁伺候,似乎都与她无关吧? 但仔细一想,她就明白了青锋的意思:“很好,女子的命格一般没那么硬,是该找男子留在王爷身边。如果怕出事,我可以给他们批批八字。” “……”青锋总算明白了主子的心情,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到了门前,他叩门禀报。 夜司珩似是刚醒过来,声线带着一丝慵懒,命人打开门,只让南璃进了外间,两人隔着纱帘说话。 青锋看见,心焦如焚。 夜司珩看见纱帘外的身影,依旧背脊挺如玉竹,便知道她的伤势无大碍。 他声音冷淡:“六小姐勿怪,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不宜单独相见。” 南璃愣了愣,只觉得今日的夜司珩好生奇怪,先前她不是还给夜司珩施过针来么?他那会儿都没讲这么礼数,怎么此时如此忌讳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明白过来。 夜司珩肯定是要娶王妃了,所以才与她保持距离,免得未来王妃日后介意吃醋。 她谈不上高兴,只说:“昨晚多亏了九王爷赶来相救,不知九王爷的双腿还疼痛吗?可要我帮忙施针遏制煞气?” “不必。”夜司珩一口拒绝。 青锋急出了汗,没想到主子真的如此决绝。 他道:“王爷,你不是疼了一晚上吗?不如还是让六小姐看看吧?” 南璃早就猜到,心紧了紧,道:“青锋侍卫,可否拿杯水过来?” 青锋还当南璃要进去送水,赶紧端了杯水过来。 谁知南璃只是拿出一道符,翻手将符篆点着,然后投入水中。 她手轻轻一拨,符篆在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她神色清亮:“好了,端进去给你家王爷饮用吧。” 青锋嘴角抽了抽,“六小姐,你当真不进去瞧瞧王爷吗?” “王爷都知道避嫌,你怎么不知道。”南璃眨眨眼,“王爷,到时候你大婚,我一定给你择个好日子,我不收你的钱。” 夜司珩在里头剧烈咳嗽了几声,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多……多谢。” 南璃再留下了九转雪莲丹,才说:“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搅九王爷了,告辞。” 青锋没辙,只得让人把南璃送出府。 他端着符水进去,看见夜司珩靠在软枕上,完完全全是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样。 “王爷,这符水还喝吗?” “既是她的一番心意,怎能不喝。”夜司珩接过,一饮而尽。 果然,她的符总是很管用。 双腿的疼痛止住了,但心中的揪痛却越发让他难以缓过气来。 青锋却替夜司珩不值,道:“也不知道六小姐是不是故意的,竟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夜司珩掠过一抹不快,“出去,领十军棍。” 青锋欲哭无泪:“王爷,属下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说六小姐半句坏话了。” 夜司珩没再说要罚他,只让人出去,别在他面前晃悠。 青锋如同一缕烟,赶紧溜了出去,他可不想屁股真的开花。 那颗雪莲丹,他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 夜司珩抬眸看了看,眸光又迅速暗淡。 —— 南璃虽担忧夜司珩的状况,不过人家要避嫌,她也没法子。 她还是不放心,找来了沈太医,给了他几张符篆,教会他如何对银针使用。 沈太医连连点头:“六小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还是不差的,你已经叮嘱三次了,我真的记得牢牢的了。” 南璃稍稍放心:“那你去给九王爷施针,看看效果。” “好,请六小姐放心。”沈太医耳朵都长茧子了,赶紧离去。 南璃知道这是权宜之计,只希望夜司珩赶紧找到下咒人,如此就不用再受到双腿的煞气折磨。 但同时,她又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堵住,有些难受。 心思收敛,一入夜,她便在房中设下了符阵,修复那缕残魂。 这缕残魂似是在阳间停留许久,已经非常衰弱,若不是先前在二哥的玉佩养了一段时间,恐怕早就灰飞烟灭。 连续养了三晚,残魂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 符阵里,隐约见到残魂的身影,似乎是个七八岁的小孩童。 月色如霜,照在孩童身上,还能看出他清秀的面容。 南璃乍眼一看,只觉得他有点熟悉,却不知在哪见过。 男孩在南璃身边留久了,也是熟悉她的气息,问道:“姐姐,你是要送我去投胎吗?” “你想去投胎吗?”南璃问道。 男孩点点头:“我想去投胎,我想重新做人。” 乍一听,这话尤为怪异。 南璃道:“你生前是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让你想着去投胎,要重新做人?” 男孩叹息:“我是个好孩子,可从未做过害人的事情。我就是觉得这辈子太苦了,就算来世做只猫做只狗,都比我这辈子痛快些。” “你做人做得不痛快?可有人一直想把你的魂养好,还想替你召魂让你重生。”南璃说道。 男孩身一颤,忙喊着:“不要!我不想重生,我不想再做她的儿子!我想投胎去!姐姐,你快点送我投胎吧!” 045:给楚寒霖设的陷阱 南璃更加奇怪,“你究竟是谁?不想做谁的儿子。” 男孩这缕魂储藏的记忆显然有限,听见南璃的文化,稍稍一顿,只记得自己叫董琛。 至于其他,是一问三不知。 南璃能问出他的姓名,已然松了口气。 这男孩的记忆有限,却还能清晰说出自己不想重生,可见他生前死后一直有此执念,所以他的残魂才没有聚齐。 人没了求生的欲望,大夫难救。 鬼亦是如此。 南璃保证道:“你放心,我会顺应天道,找齐你的魂魄,送回冥道让你去投胎。” 董琛点头,一脸感激,“姐姐,多谢你。” 南璃将他收回了锁灵囊,打算去问问父母,知不知道董琛这个人。 正是夜深,南璃刚刚出门,沈氏便急忙赶来,神色有些慌张:“你二哥方才忽然昏迷,如今正浑身发冷。” 南璃面色一沉:“一定是二哥体内的魂魄不稳。” 她快步走去,却觉察到府内少了许多气息。 到了楚烁的房间,他果然全身冒着冷汗,像是陷入了恶梦之中,眉头紧皱,难以抽身。 她往他额头贴了一张定魂符,楚烁才眉头才稍稍舒展开。 沈氏和钱姨娘皆是松了口气。 “对,得让人喊你父亲回来。”沈氏不知想起了什么。 “父亲去哪了?”南璃觉得奇怪。 “去了长公主府了,他忽然记起,惠平长公主的儿子与你二哥是同日出生,方才你二哥情况不妙,他便想去探个口风。”沈氏说道。 惠平长公主? 因为此人曾在乾龙殿上出言嘲讽过自己,南璃对她有点印象。 她忽的一愣,终于想起董琛与谁容貌相似了,不正是那惠平长公主么?! “她儿子叫董琛?”南璃急声问。 沈氏怔了怔,“对,他十年前溺水而亡了,你怎么认识他?” 南璃面色一变:“那缕残魂正是董琛,是惠平长公主想将董琛聚魂复生!父亲现在贸然过去很危险!” 惠平长公主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忽然被人觉察出来,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沈氏悚然,但很快定下心来,“你父亲带了一队府兵,长公主应该有所忌惮吧。” “长公主有高人相助,府兵应该不管用。”南璃想了想,“母亲,你与祖母进宫求见皇上,此事只有让皇上知道,才能治长公主的罪,救回二哥。” 沈氏郑重的点点头,“好。” 南璃交代完,便去了马厩牵出一匹马来,立即赶往长公主府。 殊不知,楚寒霖带着府兵离开安阳侯府,惠平长公主便已知晓。 深夜寂静,长街上,只有楚寒霖带着的那一队府兵。 只见前头有一小厮,被两个侍卫追杀。 楚寒霖立即拔剑相助,击退了那两个侍卫。 他扶起小厮,“小兄弟,你没事吧?” 小厮喘着气,看见楚寒霖,像是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丝光芒。 他紧紧抓住楚寒霖,道:“楚侯爷,在这儿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你是?” “小的是长公主府的。”小厮急声说道,“小的偷听到,长公主想要借用令郎的魂魄,好让大公子复生,如今,两人的魂魄快要融合在一起了!” 楚寒霖一听,面色大变。 但他没有焦急得失了警惕,问道:“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会被你听到?” “因为小的与大公子也是同个时辰八字,长公主是想将小的魂魄逼出去,让大公子的魂魄在小的身体里活过来啊。”小厮越说越惊恐,死死地抓住楚寒霖的手,似乎他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长公主真是疯了!”楚寒霖咬牙切齿,为了让自己儿子复活,就要害了两条无辜性命吗?! 若两人的魂魄融合,他儿子的魂回不来,只能永远是痴呆儿了,他登时心急如焚。 他带上小厮,立即赶往长公主府。 夜色幽深。 长公主府的府门本来敞开,一见楚寒霖,便吆喝着赶紧关门。 楚寒霖一听哪里忍得住,骑马直闯进去,将关门的侍卫扫开。 “长公主,将我儿子还来!”他大喊。 府兵也紧随其后,摆开了阵势。 前院有不小的声响,很快就将惠平长公主引过来。 她依旧打扮华贵,在月色下,那一身的珠宝熠熠生辉。 见楚寒霖果真闯进了她的府邸,她勾了勾嘴角,“楚侯爷说什么胡话?你儿子可不在我的府中。” 楚寒霖怒视着她:“我儿子是不在你府中,可他的魂魄在!” “楚侯爷说的,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惠平长公主冷声质问,“相反,你带人闯进我的府邸,你可知该当何罪!” 楚寒霖胸口怒火中烧,道:“我有人证,你不将我儿子的魂魄还来,我就告到皇上面前去!” 惠平长公主根本不慌,反而嘴角噙着一笑。 楚寒霖正疑惑着,就看见后头有宫人提着宫灯从长廊走出。 再后边,是身穿常服的穆武帝,以及夜司珩。 “朕就在这儿,楚卿家是要告什么?”穆武帝面含怒气。 楚寒霖惊了惊,没想到穆武帝和夜司珩竟在长公主府。 他立即下马跪下行礼,脑子同时一轰,他这是中计了! 这个半路出现的小厮,定是惠平长公主一早准备好的。 事到如今,他要么与惠平长公主死磕到底,要么为了楚家上下,说这是误会一场。 可这样……他就得放弃自己的儿子! 短短瞬间,楚寒霖想了许多,脑子乱成了一团。 “楚卿家,你夜深闯入长公主府,究竟有何缘故?”穆武帝显然是不耐烦了,再次问道。 楚寒霖低垂着头,依旧不知如何抉择。 惠平长公主冷哼:“皇兄,他还带着兵器,显然是想动手,幸亏皇兄和九弟今晚都在,不然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还请皇兄重重的责罚他!” 楚寒霖闭了闭眼睛,已然下定了决心:“皇上,长公主命人抽走了犬子的魂魄,所以臣才闯入了长公主府。” 抽走魂魄? 穆武帝对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连在场的人,也是面面相觑。 夜司珩却问:“楚侯爷,所以你家二公子忽然痴傻,是因为被人抽走了魂?” “没错。”楚寒霖答道。 “你确定,二公子的魂在长公主府?”夜司珩又问。 楚寒霖顿时哑口无言,他既知道这是一个局,那惠平长公主怎会将儿子的魂魄放在府中呢。 可在哪儿,他又答不上来。 这是个死局。 但府邸外面,忽然传来了一把清脆声:“二哥的魂,就在长公主府!” 046:将长公主府夷为平地 月下,只见一个少女穿着淡绿衫子,快步走了进来。 她脸如白玉,明眸善睐,明明是素淡的装扮,却是一身清卓风姿,无人能及。 她行了礼,还是重复方才那一句话:“皇上,臣女二哥的魂,就在长公主府内,臣女以性命作保,请皇上下令搜查!” 惠平长公主面色一僵,怒道:“这是先帝赐给我的府邸,你的命值几个钱,岂容你说搜就搜!” 楚寒霖看了眼女儿,见南璃信誓旦旦的微微颔首,他亦是请求:“皇上,臣也愿以性命作保,求皇上搜查!” “皇兄,既然他们以性命作保,就搜一遍吧。”夜司珩说道。 惠平长公主猛地盯着他,“九弟,为了一个楚南璃,你连皇姐的脸面都不顾了?” 穆武帝急忙打圆场,“三妹还是让黑甲卫搜一遍,以证清白。” 惠平长公主寒着脸,拂袖说道:“搜不出来,我定要亲手看了他们的头!” 夜司珩招招手,青锋便会意,召来了黑甲卫,迅速在长公主府四处搜查。 找人,他们在行。 找魂,他们也有自己的法器。 这还是一位高人所做的风铃,黑甲卫人手一个,若遇到灵体,就会无风摇晃发出声音。 宫人搬来了太师椅,穆武帝在长廊处坐下。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数十黑甲卫便聚回了前院,他们连可疑的人都没发现,更别说什么灵体了。 惠平长公主冷冷一笑,“皇兄,如今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吧?刀呢?给我拿来。” 楚寒霖面色微微发白。 南璃蹙了蹙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 夜司珩见她如此面色,不慌不急,“你确定是在府中?” 南璃点点头,“我进府之前设下了符阵,灵体不能出府的。” 所以她刚刚才满头大汗。 夜司珩挑眉:“那就砸,将长公主府夷为平地,找出密室。” 惠平长公主变了脸色,气急败坏:“九弟,你是疯了吗?!” 就连穆武帝也劝他,“九弟,这是先帝赐给你三皇姐的府邸呀……” “你们放心,原来是什么样的,我会命工匠建回什么样的,绝不会缺少一砖一瓦。”夜司珩慢声说道。 穆武帝也就闭嘴不言了。 惠平长公主面如菜色,“来人,我看谁敢砸我的府邸!” 长公主府的侍卫,欲要拔刀。 可一对上黑甲卫,他们气势就弱上了许多。 侍卫们身体抖了抖,把拔刀的手放了下去,不敢再与之对峙。 惠平长公主见状,整个人都气疯了。 “皇兄,你是九五之尊,一国之主,难道你要纵容九弟胡作非为吗?!” 穆武帝抿抿嘴,看了夜司珩一眼,把原先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道:“九弟都说会请工匠复原了,你就别这么小气了。” “……”惠平长公主气得心梗。 黑甲卫已经扛上了锤子,在内院拆墙拆屋。 南璃听着声响,垂下了眸子,脑子里想的却是,夜司珩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这一边,如若没找到二哥的魂,那自己岂不是连累他了? 她正有些心乱,青锋已经跑过来大喊:“找到密室了!” 南璃闻言,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密室是在正屋后面。 南璃看了看,此处的假山和树木摆布,是能聚集阴气的。 惠平长公主看着密室被砸出一个口子来,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冷哼道:“有密室又如何,也不代表我囚禁着楚烁的魂。” 她早已吩咐了人,若情况不妙,就带着两人的魂离开。 然而, 密室里的融合魂魄的符阵仍在暗闪着荧光。 有两道魂魄如同两簇火,一左一右,在符阵的驱使下,逐渐融合。 惠平长公主登时手足发凉。 穆武帝看着密室里的发红符阵,瞪直了眼睛,“这是……这是……” “皇上,这是将不同灵魂,融合成同一个灵魂的符阵。”南璃说着,祭出一道符,破开了符阵,两道灵魂慢慢分开。 惠平长公主见状,知道先前的努力和等待全都功亏一篑,恨得攥紧了拳头。 在此情况下,她只能稳住心绪:“我是藏了两道魂魄,可这也不能说明,这就是楚烁的。” 南璃白了她一眼,“你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她双手结印,指尖凝聚力量,注入了其中一簇鬼火魂魄之中。 鬼火有了力量,慢慢现出了楚烁的容貌。 这魂魄不齐,他有些呆滞,只是愣愣的看着众人。 楚寒霖看见儿子,眼睛微红,“烁儿!” 听见熟悉的喊声,楚烁眼睛恢复了点神采,“父亲?”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出了躯体,又为何在这里。 夜司珩抬眸,“果真是楚烁的魂。” 穆武帝紧皱眉头:“惠平,你怎能做出这般歹毒的事情!” 惠平长公主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她却不觉得疼痛,唯独心口的恨意翻滚着,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怒视着楚烁那不齐的魂魄,冷声道:“琛儿惨死,楚烁和谢北翰就该偿命,我如何歹毒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发疯,往楚烁砸出一道符。 力量之大,足以让人魂飞魄散,更别说楚烁本就不齐全的魂魄。 南璃早有防备,掠身上前,双指合一抵挡住了符篆的力量。 密室内,扬起了狂风,震得人都退后两步。 “休想护住他!”惠平长公主不甘心,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要往南璃身上刺去。 夜司珩眼眸一眯,丢掷出一枚暗器,点中了惠平长公主的穴道,令她立即动弹不得。 此时南璃已经抵消掉了符篆的威力,符篆成了灰烬。 看见惠平长公主僵直的身影,她心中又泛起了涟漪,不由得看了眼夜司珩。 夜司珩一脸沉静,是公事公办的表情。 楚寒霖则是惊魂未定,“璃儿,你没事吧?” 南璃轻轻摇头。 楚寒霖转头说道:“长公主,令郎当年落水溺亡乃是意外,你为何就要怪他们两个孩子?” 惠平长公主眼睛发狠,狠狠骂着:“是他们害死琛儿,我为何不能怪?!” 她如同一个疯子,诉说着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正是秋猎,去的是九泉山。 董琛、楚烁和谢北翰几个孩子年纪相仿,便聚在一起玩耍。 可董琛落了水,楚烁他们却无一人发现,董琛最终溺亡。 047:填补她儿子的魂 自那时候开始,惠平长公主就打定了主意,要他们血债血偿。 恰好她又认识了一个叫倪堃的术士,便借用道法,让其中的两三个孩子家破人亡。 最后就到了谢家和楚家。 谁知南璃此时回京,阻碍了她的不少计划,就连董琛的残魂,也落入了南璃的手中。 因为养魂的计划失败,她只能让倪堃另寻法子,借用楚烁的魂,填补董琛的残魂,如此就能助她儿子重生,回到她身边来。 楚寒霖尤为恼怒:“原来观音里的邪物,玉佩里的邪祟,以及谢二公子被人教唆所用的七杀阵,原来都是你作为!” “没错,我就是谢家和楚家给琛儿偿命!”惠平长公主狠声低吼,双目瞪圆,“可惜,可惜你楚家福大命大,找回的女儿竟是玄门中人。” 要不然,她早就报完仇了。 穆武帝等人皆是阴沉着脸色。 正因为惠平长公主是借助术士的力量害人,所以他们竟毫无察觉,完全怀疑不到她的头上去。 南璃却觉得蹊跷。 她打开了锁灵囊,将那一缕残魂与漂浮于空中的鬼火聚合,这是董琛的魂魄。 再加以她的道法加持,鬼火恢复了半透明的人形。 “琛儿!”惠平长公主又惊又喜,若不是穴道被点,她早就扑了上去。 可就一声叫喊,董琛惊慌无比,赶紧躲在了南璃的背后。 “姐姐,我不想见到她,我想即可去投胎,你快帮帮我。”董琛喊道。 “琛儿,你说什么呢,母亲就快帮你复生了,你快回来。”惠平长公主喊着。 “不!”董琛大声拒绝,“我好不容易才死了,我一点都不想复生,不想再做你的儿子!” 惠平长公主震惊了,僵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夜司珩这会儿倒是明白了,幽幽说道:“三皇姐,当年我就奇怪,楚烁等人为何都说听不见呼救声,原来是你儿子一心寻死,根本就没喊出声。” 穆武帝恍然大悟:“原是如此?” 楚寒霖也问道:“董公子,是否如此?” 董琛死得无声无息,没留下只言片语,他们当日只当董琛是失足落水溺亡。 如今死了的董琛就在这里,前事如何,正好能问清楚。 董琛残魂聚合,记忆也恢复了点。 他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跳湖寻死,不想再做母亲的儿子了。”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湖水涌入口鼻难受得很,他都没有发出一声叫喊。 听到董琛的亲口承认,惠平长公主如同一个疯子狂喊:“你胡说什么,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待你这么好,这么疼你,恨不得将世间的好东西都捧到你跟前,你为什么要跳湖寻死,为什么要离开母亲?” 董琛脸上闪过厌恶: “你对我的好,就是卯时读书,巳时练字,未时学棋,申时学武?若府中哪个小厮丫鬟与我玩得好些,你就打他们板子,我才七岁,连一个玩伴都没有! “去秋猎,我明明手劲小,拿不起弓,你也非要我在众人面前表演射箭,我被人耻笑了,你又要责骂我不勤奋用功!我活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就连我死了,你也不许我去投胎,非要留住我的魂! “我真是受够了,若还要我留在你身边,我恨不得魂飞魄散!” 惠平长公主听完这些控诉,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 穴道随即解开。 她浑身乏力摔倒在地上,嘴里仍在责骂:“你怎能如此不孝,我所做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啊,你这不孝子!” “不孝就不孝,你就当没我这个儿子不就好了。”董琛抿抿嘴,“你生养我,我该感恩,可你为我杀人造孽,我只恨你入骨。” 惠平长公主睁大眼睛,身体忍不住颤栗。 她玩玩没想到,自己费心费力筹谋十年,只招来儿子的痛恨。 但董琛吐完了这些年积聚下来的怨气,身后便出现了一道幽黑的冥道。 他欣喜无比,赶紧飘过去,想要彻彻底底脱离老母亲的疯狂控制。 “琛儿!别走!”惠平长公主极力爬过去,伸出手想抓住他,“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不顾啊。” 董琛目光坚定:“我得赶紧投胎去,如此下辈子才不用做你的儿子。” 说罢,他毫无留恋的进了冥道。 冥道关闭的前一刻,他还对南璃说了一句:“谢谢你,姐姐。” 南璃心中默念:“祝你下辈子能遇到一个好母亲。” 密室里众人无声,只有惠平长公主的哭喊声。 穆武帝亲眼所见,倒不必再审查了,可他与惠平同父同母,终究是心有不忍。 “来人,将她押下幽禁,非朕命令,永世不得出。” 南璃暗想,穆武帝果真是宅心仁厚。 可夜司珩却是说:“皇兄,我审问过张嬷嬷,李氏当年那本丹药典籍,是三皇姐相赠的。” 穆武帝一愣,“什么?” 南璃也想明白了,“炼制邪物需要怨气,所以长公主才借助李氏的手。李氏杀人炼丹,长公主身边的术士就重金买下怨气炼化,如此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穆武帝怒目,盯着惠平长公主,“当真如此?!” 惠平长公主多年谋划毁之一旦,此时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悠悠冷笑:“皇兄连这也要怪我吗?我只不过给她送了一本典籍,她要做什么,与我有何干系。” “你!”穆武帝拂袖,“若她没得到那典籍,怎会做错事!” 南璃声音清脆:“记录着驻颜丹的典籍应该是术士给的,臣女倒觉得,长公主也是被他梭摆,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拿到怨气。那些怨气炼化后,随便放出许少,就能随随便便害死一村子乃至一个城镇的百姓。” 穆武帝听罢,面色惊变,“竟是如此厉害?” 夜司珩蹙紧了眉头:“皇兄还记得五年前长平关一役吗?长平关明明有五万将士驻守,却在一夜之间全都死于非命。齐国兵马轻而易举拿下长平关,再连破九州,险些直逼京都。” 穆武帝如何不记得,他那时候还是太子,差点就要跟着先帝南下避难去了。 幸亏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夜司珩穿上铠甲,拿上长枪,以三万兵马挡住了齐国十万兵马的攻势,保住了京都。 048:原来六小姐是一棵铁树 夜司珩与一众将士越战越勇,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将齐兵驱出了穆国疆土。 随后又用了两年的时间,重筑北境防线。 如今夜司珩所有的一切,完全是他自己在战场上九死一生挣回来的。 就连穆武帝对他,也是有多纵容。 穆武帝的心凉了半截,问南璃:“那些怨气炼化,真的能够在一夜之间杀死那么多将士吗?” “怨念够强的话,完全可以。”南璃点头。 穆武帝痛心不已,怒视着惠平长公主,“你受人梭摆,险些害得穆国覆灭,你可有悔意!” 那术士定是齐国人! 惠平长公主没理会穆武帝。 她抬头恨恨的盯着南璃,咬牙切齿道:“你就那么点本事,还想与倪天师作对?你且等着吧,等着他替我报仇……” 说完,她用簪子毫不犹豫地刺破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溅了一地。 她要与儿子一同过奈何桥,一同去投胎。 南璃眨眨眼,在她还没断气前,说道:“你害了这么多人,你是没法投胎去的,得在无间地狱受几十年的苦,还清自己的罪孽。” 惠平长公主瞪直了眼睛,喉咙发出奇异的声音,但她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了,她很快就没了生息。 穆武帝见到亲妹死去,心中不知是何感觉。 本是长公主,该风光大葬的,但她作孽太多,还险些害得国破家亡,穆武帝最终决定让人草草收尸,挪去乱葬岗,没有供奉,也不得祭拜。 至于那个叫倪堃的术士,也下令抓拿。 穆武帝身心疲倦回了宫,长公主府的事情自有人善后。 夜司珩也要回府去了,南璃却追到了马车边上,问道:“王爷,沈太医去给你施针了吗?” 车窗的帘子挑起。 夜司珩俊秀的脸庞尽是清冷,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明月。 “楚南璃。”他第一次唤了她的全名,“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南璃眨眨眼,有些不明白,“我是怕王爷双腿疼痛难忍,没别的意思啊。王爷请放心,沈太医是可信的。” 夜司珩耐着脾性,“如果谢北翰伤了腿,你也这般为他施针,帮他找太医吗?” “是啊。”南璃想也不想答道。 但她得收钱。 夜司珩面色更沉,原来在她眼里,人人都是一样的。 “本王一切安好,多谢了。”他放下了帘子,“回府。” 南璃只得退开几步。 青锋幽怨的看着她,“六小姐,你修习道术,是会把情根修没了么?” 谁知南璃真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原本修的是无情道。” 她原以为无情道是无情无爱,但她来了这个世界,很快就发现,原来无情道并不是这样的。 心怀苍生,守护苍生,大爱无疆,固守本心,才是真正的无情道。 反正玄门中人修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遗失本心就行了。 青锋嘴角抽了抽,原来六小姐是一棵铁树,难怪不会开花。 他叹息一声:“那六小姐以后还是少些关心王爷吧。” 南璃奇怪,“为何?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都是互相照顾的。” 夜司珩帮了她多次,她也尽心尽力帮他了呀。 朋友谈心不谈金,她可没向他要过银子啊。 青锋就快要吐出几斤血来了,道:“我家王爷不缺朋友,他缺个王妃。” 南璃抿抿嘴,不知怎的觉得心口有点发闷。 她垂下眼眸想了想,才说:“我知道了,我以后避嫌吧,不过王爷若有急事,我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青锋觉得他是鸡,六小姐是鸭,两人完全说不到一块去。 —— 楚寒霖父女回了安阳侯府,南璃就立即去了楚烁的院子,将锁灵囊里的魂放了出来。 双手结印,牵引着几缕魂魄回到楚烁的身体里。 过上片刻,楚烁就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见额头上又有一道符,人还愣了愣。 见他醒来,众人都欣喜无比,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楚烁撑起身子,只觉得身体像被什么东西碾过一样,似是散架了一般,他龇牙咧嘴,道:“谁把我打了?大哥大嫂,你们不用洞房吗?” 怎么来到他房间挤着?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楚烨新婚的那一晚。 钱姨娘泪如雨下,断断续续说了他的事情。 楚寒霖也说:“此事多亏了你六妹妹,不然你真要变成了痴呆了。” “是该多谢父亲。”南璃说,“父亲面对长公主的设局污蔑,也没放弃二哥,我才敢与她叫板。” 楚烁没想到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他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更不敢将额头上的定魂符撕下来。 “我没变成痴呆,大家都有功劳,明儿我再让裁缝给大家做些新衣裳新首饰。”他向来嘴甜,也懂感恩。 特别是六妹妹,他还得吩咐裁缝用几匹好料子,钱不是问题,六妹妹穿得好看才是最重要的。 老太君笑着道:“别破费了,先前你命人做的,大伙儿还穿不过来呢。不早了,大家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聚吧。” 老太君一发话,众人也就散了。 南璃还要给楚烁画一道安神符,屋内只剩下两人,她顺道详细说了事情始末。 楚烁打了个冷颤:“幸好母亲和姨娘都对我很好,虽督促我读书习武,但从不勉强我。” 可惜他心思不在这上面,脑子里只想着做生意赚钱。 许多父母都想儿子拼个功名,幸好他的父母从未强迫过他,这么多年来,他们楚家上下和睦,从未有过龃龉。 想着想着,楚烁又嘟囔道:“我该不会是犯太岁了吧,不行不行,我得去万佛寺求求神拜拜佛,保佑我以后都平安顺遂。” “二哥印堂宽阔亮堂,嘴巴也长得刚刚好,而且耳厚珠垂,鼻子又高挺有肉,本就是聚财之相,你今生第一个大劫已经过去,以后小劫小难都不成什么问题的。”南璃说道。 楚烁宽心了不少,双眼发亮扬起嘴角:“这就好,我不怕自己做不了官,就怕自己做生意赚不到钱。” 南璃跟着笑起来。 楚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朝着南璃招招手,从枕头旁边拿出一个匣子。 打开后,里面存放着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 “看!这是我给你攒的嫁妆!”他高兴说道。 049:谢北翰不坑爹,坑六妹妹 “嫁妆?”南璃愣了愣。 仔细一看匣子里的东西,发现那些宝石都是一等一的,莹润饱满,在灯烛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彩光。 其中还有两颗珍珠,足足有指甲盖那么大颗,一看就知道值钱。 “对,都是要给你的。”楚烁点头,“你是我的好妹妹,待你出嫁,是要十里红妆的。” 南璃眨眨眼,“可我从未打算过成亲嫁人。” “为什么?你不嫁人,父亲母亲都得哭死。我这些嫁妆也用不上了,这可不行。” “我要收尽天下的恶鬼和恶妖,没空。”南璃自然而然说道。 而且她活了两世,也不大懂男女之情是什么。 “你做这些也能成亲啊,又不冲突。”楚烁撇撇嘴,“你现在没有中意的人,不代表以后没有。” 南璃怔住,抬眸看着楚烁。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连体内的玄力都似乎上升了一个台阶。 对,她可以保护苍生,亦可以去爱一个人,这又有什么冲突呢。 南璃嘴角翘起,“多谢二哥。” 楚烁也糊里糊涂,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要感谢自己,他看了眼匣子里的东西,嗯,一定是他准备的东西很好,妹妹非常的喜欢。 他顿时来了动力,自己一定要再接再厉,再搜罗些更好的东西! —— 楚烁休养了几天,等身子彻底没事,他真去了万佛寺求神拜佛。 南璃算是家中最有空的,更是他的好妹妹,自然被他拽上,谢北翰也想给弟弟点灯塔添香油,便一同前去。 南璃便顺路给圆梵大师送了点银子,楚烁和谢北翰得知事情原委,又是一起凑了五千两。 圆梵大师笑呵呵的接下,他今日没算错,果然是有大笔银子进涨。 他可以多搭几间屋舍,待到冬日,孩子们也能穿上御寒的冬衣了。 送钱的都是有缘人,他看了眼两人的面相,知道楚烁的大劫已过,便对谢北翰说:“施主,老衲赠你一句话,近日慎言啊。” 直至到上马车,谢北翰还未参透这句话的玄机。 “六妹妹,圆梵大师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他有点忧心的问道。 “他是让你能不说话就别说话,免得招惹是非。”南璃提点道。 “原来如此。”谢北翰又有些惊诧,“六妹妹,你在看相这方面似乎还要再学习学习?” 南璃笑着白了他一眼,“并不是我看不出来,而是我就算提点你了,你也是会忍不住口的。这些算是一个人的命数,我是不会特意出手阻拦的。” 谢北翰尤为不服,真是笑话,他如今已经变得成熟稳重了,怎么会忍不住口呢。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有什么难的。 既然圆梵大师提点他了,他就算改变了,那也是他的命数。 显然,谢北翰把这想得太简单了。 过了两日,庄王的小儿子满月,镇北侯带着他吃席道贺。 庄王是先帝的第四子,是个闲散王爷。 早些年他与王妃生下一子后,王妃就再无所出。 后来是有人送了个姬妾给庄王,那盈姬没多久就怀上了,十个月后,就生下了个大胖小子。 这是庄王第二个儿子,更能证明他宝刀未老,所以庄王才大摆宴席。 镇北侯乃是皇后的亲哥哥,掌有实权,他一来,庄王就从人群中出来,笑盈盈道:“谢老哥,你来了呀!” 镇北侯笑着:“你儿子满月,我自然是要来的。我给孩子打了个长命锁呢,快将他抱过来。” 庄王让奶娘将孩子抱了过来。 长命锁是由谢北翰拿着的。 谢北翰看了眼孩子,看了看庄王,脱口而出:“咦?庄王爷,你子女宫微微空陷,只有一个孩子才对啊。” 庭院里有不少人。 谢北翰的声音响亮。 这瞬间就引来了不少注目,当即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说庄王戴了绿帽子,其中一个儿子并不是他的血脉嘛。 庄王的面色变了又变。 镇北侯低喝道:“你学艺未精,在这胡说什么!” 这是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的吗? 谢北翰回过神来,面如菜色,他明明想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他看书学艺也有半个月了,看见点什么,就想着显摆一下,没想到却是祸从口出。 六妹妹真是神了,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对不住,庄王爷,我应该私底下跟你说的。”谢北翰说道。 “……”镇北侯想拿起砖头将这个儿子也拍死了。 庄王怒得拂袖,这么多人听着,如今他不想计较也得计较了。 “谢世子这看相的本事是跟谁学的?简直是误人子弟!” 谢北翰也不干了,在他看来,六妹妹可是天下第一的天师,容不得别人出言污蔑。 他说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不爱听不听就是了,六妹妹厉害得很,若是她来,她还能一眼看出哪个儿子不是你亲生的!” “你这混货,说什么呢!”镇北侯气急败坏,要扯着谢北翰离开。 庄王却命人将他们父子拦住。 “竟是个女子,也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自个儿都半斤八两,将谢世子也教坏了。”他冷声说着。 “我六妹妹你都不知道,就是安阳侯府的六小姐楚南璃是也!”谢北翰仰着头,大声说道,“今日,我就让你知道她的厉害!” 说罢,他就让随从去安阳侯府把人请来。 镇北侯扶着额头,想直接昏过去算了。 看来今日是要把庄王得罪狠了。 从哪里丢掉的面子,就从哪里捡起来。 他不许席间任何一个人离开,好让众人见识一下,这楚南璃是什么神棍,也好证明两个儿子都是他的血脉。 随从一来一回,花了半个时辰。 南璃穿着淡青色衣裙,发髻只绾着一支木簪,看上去完全不像官家小姐。 但她碧玉年华,淡若秋水,宛如一道清风,吹散了这庭院的奢靡之气。 一见到谢北翰,南璃的脸黑了又黑。 他招惹的是非是将自己牵扯上了,她先前掐过两人的八字,说他们有缘,她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种缘分! 050:生气伤肝又伤脾 南璃心中默念着,生气伤肝又伤脾,促人衰老又生疾。 念了几次后,身心舒畅,已经没了怒意,脸色恢复了平静,她才朝着主人家庄王行了一礼。 庄王冷冷笑道:“早听闻了六小姐是从观里接回来的,也不知道六小姐学了多少本事,竟收徒弟教人了。” 南璃也不恼,说道:“我没收他为徒,只是闲暇时指点他一二。” 庄王不依不饶,“那还不是你教的,你没点本事就不要教人,否则丢脸的是你自己!” 吃瓜群众中,陆燕燕走出一步,说道:“庄王爷,你可别小瞧楚六小姐,那日她在风月阁可是威风得很。” 今日来的不少公子小姐,其中有不少是在风月阁看过热闹的,此时纷纷点头,说起了楚南璃的厉害。 庄王越听越愤怒,道:“那就请六小姐看看,是谢世子学艺不精,还是本王只有一个儿子!” 南璃伸出了一个手指。 众人不解,随后就听到了南璃说道:“找我看相,一百两。” 庄王气急败坏。 就算是到最出名的道观,看个相也只需要十两银子。 楚南璃是有多厉害,就敢狮子开大口! “莫不是六小姐没点本事,开个大价钱想要把人吓退?”庄王怒道。 南璃面无表情,“本来我是收五十两的,可要我上门,价格就不一样了。” 陆燕燕依旧不嫌事大,喊着:“庄王爷,不过是区区一百两,我替您给了。” 她让丫鬟将钱袋子递出去。 南璃掂了掂,再瞥了眼庄王,道:“谢世子说得对,你此生只有一个儿子。不过你子女宫虽薄,但你三阳平满,儿孙是福禄荣昌的。” 既收了钱,她就实话实说了。 总不能让庄王替别人养便宜儿子吧。 众人哗然,议论声更大。 庄王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 他羞恼得大声道:“胡说八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懂什么看相!” “不信?”南璃挑眉,随手指着个老翁,“这位大爷有五个孩子,其中是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可有说错?” 老翁闻言,登时笑了起来:“没错没错!” 这代表了他没有被绿,真是好极了。 庄王气不过:“陈大人是当朝大学士,你知道他有几个儿子女儿有什么奇怪的。” 众人又是点头。 南璃无奈道:“爱信不信,我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六小姐留步。”此次拦路的是庄王妃,她看了眼后头的管事,“六小姐再看看,这个管事有几个孩子?” 南璃看了看,直接说:“此人子女宫瘠薄,又有恶痣斜纹,他此生都无子女缘分。” 这会儿, 庄王夫妇面上都掠过一抹惊讶。 南璃知道陈大学士有几个子女并不奇怪,可她总不会提前打听王府的管事吧? 事已至此,面子是丢了,这时候就得挽回损失。 庄王妃也不管夫君愿不愿意,唤了自己的儿子过来,言语恭敬客气:“不知六小姐能否看出,哪个才是王爷的血脉。” “能。”南璃道,“但是得加钱。” 谢北翰赶紧搭嘴:“对,这得一千两!” 南璃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她本来想说多加个一百两,没想到谢北翰比她还要猛。 谢北翰还当她是夸奖自己,咧嘴笑了笑。 庄王妃转头就让侍女拿来银票。 南璃清点了过后,放入了随身的布袋,道:“这位公子便是庄王爷的亲生血脉。” 庄王妃含笑的点点头。 庄王面色铁青。 这会儿,盈姬听闻了消息赶来,正巧听到了南璃那一句话。 她抱过了自己的儿子,就朝着庄王哭喊道:“王爷,妾身冤枉啊!一定是他们联手对付妾身,想让妾身和孩子都蒙上不白之冤!” 庄王一听,登时寒了脸。 没错,如果王妃和楚南璃勾结,楚南璃不就提早知道管事无儿无女吗? 盈姬咬咬牙:“楚姑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是不是王爷的血脉,你一人说了不算吧!” 庄王亦是点头,“没错,她随口说的话,自然是不可信的。” 盈姬心底暗暗高兴,又说:“王爷,妾身对您一心一意,绝没半分不忠。” 此时,谢北翰就双手叉腰,道:“我六妹妹和庄王妃素不相识,怎会联手对付你?再说了,庄王妃是正妻,她儿子稳坐世子之位,至于费心思对付你?” “自然是王妃妒忌我得了王爷的宠爱,谢世子不是女子,怎知道女子的心思!”盈姬反驳道。 南璃上前一步,双眸盯着盈姬:“你冷情冷血,亲手杀死过自己的亲生血脉,如此歹毒之人,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说话。” 盈姬脸色刷的煞白。 楚南璃怎会知道?! 她为了进王府伺候,推了丈夫落悬崖,又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连尸体都是她埋的,此事绝无第二个人知道。 一定为了误打误撞,一定是! “你含血喷人,我只与王爷生下一子!”盈姬抱着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王爷,她竟如此污蔑妾身,你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庄王一边护着盈姬,一边让人将南璃赶出去。 南璃此时掐指一算,笑盈盈的说道:“庄王爷请等等,人很快就到了。” 众人不得其解,什么人要到了? 庄王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有一个汉子拄着拐杖进了庭院,看见盈姬,便怒喊道:“你这婆娘果然在这!你没想到吧,我被你推下了悬崖竟然没死!” 盈姬惊恐的瞪大眼睛,浑身瑟瑟发抖。 汉子一拐一拐的来到庄王面前,继续说道:“她进王府之前就怀孕了,这是我的儿子,庄王爷,你给她骗了!” 随后,他声泪俱下说起了自己如何被推下悬崖,大难不死后又如何得知盈姬进了王府,以及女儿被害的事情。 庄王已经彻底懵了。 因为,盈姬怀里的孩子相貌,与这汉子极为相像! 这不用滴血验亲,都知道了孩子是谁的种! 庄王没想到,自己会被当众打脸,他脸色涨红,气急攻心,一时没能喘上气,直直的晕了过去。 小厮随从扶着人,顿时忙乱成了一团。 盈姬惊惶不已,想也不想就将儿子往上一丢,自己往旁侧快步逃离。 南璃快一步接过了孩子,再看过去,王府侍卫已经将盈姬擒住。 051: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庄王妃来处理。 盈姬下狱,但稚子无辜,最后交还了给汉子抚养。 不过这到底还是庄王的耻辱,所以他们往后都不能在京都出现。 庄王妃对南璃谢了又谢。 先前风月阁和长公主府的事情还有所遮掩,不便传出去,可庄王府的宾客众多,再想遮掩都遮掩不了,所以,南璃这下子在贵族圈里算是出了名。 但她今日还得回府给三哥送行,可没有空在庄王府逗留。 楚焕这个书呆子,一直仰慕白鹭书院的邵老先生,后得了人推荐,他终于能去白鹭书院读书,成了邵老先生的门生,今日就是他出行的日子。 南璃直接赶去城门口,看见一行人已经到了,她松了口气,幸好还赶得及。 “六妹妹,你赶来了。”楚焕满脸笑意,迎了上来。 “三哥。”南璃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符篆,足足有一小袋那么多,又配备一本小书,“你拿好防身,这是说明书,你这么爱看书,肯定难不倒你。” 楚焕知道,这是六妹妹熬了两天的夜给自己画的,眼圈顿时有些发热。 他忍住酸意点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不必挂念我。” 时辰不早了,他得启程了。 送走了楚焕,众人心情难免低落。 沈氏这才伤感的落泪,毕竟她看着几个孩子长大,可现如今孩子们都一个个长大,不能一直留在家里,该出去闯荡学本事了。 再过两日,楚寒霖和楚烨又得回京畿大营,这安阳侯府就没先前那般热闹了。 萧婉仪刚进门没多久,就得与夫君分离,每月只能见一两次。 沈氏怕她无聊,便开始手把手教她一些内院事务,萧婉仪学得用心,可她算数并不在行,学了几天,原本还有些肉感的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没想到,学管家竟然瘦得更快! 南璃自在庄王府出了名后,时不时就有人上门看相,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想知道家里的儿女是不是亲生血脉,这可比滴血验亲还好使。 南璃也不介意,无论是看相还是看风水,只要是能赚钱就行。 因为不方便让人进内院,楚烁就在前院布置了一间小屋子,里面供奉着玄月观的祖师爷,外头就挂着牌子:看相五十两,占卜一百两,看风水三百两,捉鬼一千两,卖各类符篆,无效一赔三。 南璃看见的时候,不由得嘴角抽了抽,最后是在底下添了一句:最终解释权归本店所有。 捉一只鬼是一千两,但捉一群恶鬼价格就不一样了,毕竟这是很费功夫的事情。 但捉鬼这事,不易有客人,所以南璃最近赚的都是小钱。 眼见就到七月十四,她就闭店埋头苦干,开始马不停蹄的画镇鬼符。 这七月十四是中元节,可又称为鬼节。 那晚,冥界会大开鬼门,众鬼都会离开,有主的会归家,没主的则在人间游荡。 鬼一多,就容易混入恶鬼,在阳间滋事害人。 此次,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有一枚镇鬼符用来防身。 一入夜, 南璃就背着玄月剑,揣着符篆离开了安阳侯府。 她先去一趟昱王府送符。 谁知前两日,夜司珩就去了京畿大营,当然,青锋肯定随行。 南璃抿抿嘴,道:“你家王爷不是要准备娶王妃了吗?怎么在这节骨眼还要去军营?” 王府管家抓抓脑袋,一脸疑惑:“王爷要娶王妃?王爷还没说过有这事呢。” 南璃怔了怔。 没有? 可青锋先前不是说夜司珩缺个王妃吗? 王府管家叹了口气,又说:“先前皇上是想给王爷赐婚的,可王爷说自己双脚不便,不想耽误了别人,皇上和王府上下就再没提及过此事了。” 他也想王府办一场喜事呢,可王爷不愿意娶,这喜事也办不起来啊。 南璃蹙了蹙眉头,却见东南方有鬼气冲天,她也来不及思索太多,给了管家几张镇鬼符就转头走了。 她跃上了屋顶,更清晰看见,东南方的鬼气越发强盛。 看来京都的鬼门是从那边开启了。 平常人是见不到鬼魂的,可她天生一双灵瞳,将鬼气和鬼魂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要那些鬼不搅事,她是不会多管的。 可此次却有些怪异。 鬼门刚开,本该是鬼魂四散,在河灯指引下去觅食,可强大的鬼气却在瞬间消失不见。 整个京都内,都没见到半只鬼。 南璃加快了速度,到了东南方的鬼门。 鬼门依旧敞开。 她眼睛一定,却在角落中瞧见守门的鬼差。 鬼差与人差不多,皆有三魂七魄,只不过是死了和活着的区别。 这个鬼差被伤了魂,奄奄一息。 南璃赶紧拿出天星笔,凭空画出一个定魂符,落在了鬼差的身上。 鬼差逃过一劫,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个杏面桃腮的小姑娘,不由得吃惊起来:“这年头是怎么回事?连女子都被迫修习道法了吗?” 南璃用笔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你这句话,我日后只收女徒弟,不收男的。” 鬼差青面獠牙,此时又是一惊。 一介凡人,竟能触碰到他,又将他打疼,看来是道法高深啊。 他当即敬重了起来,道:“看来姑娘是个厉害的,方才鬼门一开,就有人将鬼魂收走,还将我伤了。” “有什么特征?”南璃沉声问。 “穿着黑袍,我看不清他的脸。”鬼差说道,便抓住了南璃的手,“还请姑娘帮帮忙,若阎王知道我办事不力,肯定要狠狠的惩罚我。” “你就说,鬼魂入了阳间,不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南璃微眯眼睛,“这黑袍人是我的老相识了,我此次定要再与他一决高下。” 这与她所料的差不多。 只不过此人比她快了一步,将众多鬼魂收走。 黑袍人手里边应该还有一些炼化的怨念,他想做什么,不外乎几种可能。 南璃看着皇宫的方向。 她今晚可是要发财了。 她拿出一道传话符,说道:“谢世子,有大事,宫门口等你。事后我八你二。” 鬼差听了,青面獠牙的脸黑了又黑:“你修习道法,怎么那么市侩?” 052:市侩毫不影响我的道心 “市侩毫不影响我的道心,收鬼的法器给我。”南璃伸出手。 鬼差惊奇的眨眨眼,没想到她年纪小小,这么熟悉冥界的法器。 没错,鬼差身上都有一收鬼的法器,名叫收鬼囊。 南璃拿上了收鬼囊,风一掠,人就不见了。 鬼差坐在原地更加伤心了,他这几百年的鬼差不做也罢了,阳间的一个小姑娘比她还要厉害。 南璃用的是瞬移符。 宫内设下的除妖邪的法阵已经破损,她是能直接进宫的,但待会让穆武帝瞧见,就算她有功,也会受猜忌,所以她才叫上谢北翰。 无他,因为谢皇后给他一个令牌,能够自由进出皇宫。 谢北翰收到了传话符,也用上了瞬移符。 可南璃一见到他就傻了眼。 谢北翰身穿灰色道袍,戴着木簪,手持桃木剑,背后还背着一把铜钱剑。 “六妹妹,我这身如何?”他甚至转了个身,让南璃看个清楚,“我像不像道法高深的天师?” 南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是找你来捉鬼,不是让你来走秀。” 谢北翰不明白走秀为何意,仍旧嘿嘿笑道:“快走快走,不是说有大事吗?” 就算宫门下钥了,但凭借着谢北翰的进宫令牌,他们还是快速进了宫。 按规矩,羽林卫是要送他们到谢皇后那儿去。 但南璃抬眸看了眼上空,说了一句要来不及了,抬脚就跑。 “六妹妹,等等我!”谢北翰赶紧跟上,却发现自己就算使上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跟上南璃。 短短时间内,南璃已经将谢北翰甩开。 宫内本有不少羽林卫把守,但此刻他们却被沾染了怨念的鬼魂附身,正在宫闱内大开杀戒。 青石板上,台阶上,乃至宫殿门口,皆是血迹和尸体。 不少宫人为了护住主子,都已殒命。 前头台阶,就有一身影带着宫人与被附身的羽林卫搏杀着。 那正是穿着一袭绛红长袍的太子夜丞彦。 他手持长剑,眸光坚定又狠厉,说道:“护着御书房,护着圣上!” 可宫人们怎与身强体壮的羽林卫相比。 短短瞬间,太监们死的死,伤的伤。 就连夜丞彦,身上也负了伤,衣袍颜色变深。 一个羽林卫抬剑劈去,夜丞彦已经没多少力气,只能稍稍侧身,免得伤着要害。 然而一道倩影飞来,木剑轻而易举的挑开了精钢长剑。 夜丞彦微微一怔,只见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姑娘挡在自己前头,手中几道符篆砸了过去,登时让几个羽林卫昏倒在地。 南璃再祭出收鬼囊,将打出来的鬼收入其中。 月色漫漫,夜丞彦看见她月眉星眼,风姿绰约,微微睁大了眼。 南璃可没空管失神的太子,见谢北翰赶来了,结印往他的桃木剑注入了一点力量,说道:“打在人身上,就能把鬼打出来,这儿交给你了。” 说完,人就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好嘞!”谢北翰也有点武功底子,一剑打一人,好不快活。 见夜丞彦还迷糊着, 他一把拽起了人,“太子表弟,你该不会是吓坏了吧?” “我……我没吓坏。”夜丞彦回过神来,“那位姑娘年幼,不会出事吧?” 他前不久才巡盐归京,并不认识南璃,更不知道她的本事。 谢北翰又是将一个羽林卫拍晕,转头看了眼夜丞彦,“放心,六妹妹可厉害了。” 此时,已经有一批羽林卫如同杀神,杀死了御书房前头的宫人。 一脚把门踢开,几个挡门的太监也被踢翻在地。 殿中众人看见凶神恶煞的羽林卫,更加心惊。 “大……大胆!”太监总管声音发颤,他护在穆武帝和谢皇后跟前,“你们这是……这是谋反,是要诛九族的!” 羽林卫握紧了刀,眼睛猩红。 他们看见活人,只想杀个痛快,哪里会理会太监总管说什么。 谢皇后双脚发软,身体摇摇欲坠,穆武帝扶着她,神色亦好不到哪里去。 他也想不明白,平日最忠心的羽林卫为何忽然叛变,在宫内见人就杀。 羽林卫的刀剑都滴着血,一步步靠近。 太监宫女都挡在了前头,他们根本没有搏斗的能力,只能任由羽林卫宰杀。 转眼间,地上已鲜血淋漓。 谢皇后吓晕了过去。 穆武帝惊得喘不过气来,面色苍白无比。 就要砍杀太监总管之时,几道符篆从后飞出,砸到哪个,就哪个双眼一翻昏倒在地。 沾染怨念的鬼魂飘散出来,但御书房内本就有各种驱邪之物,一下子就将他们劈出了御书房。 南璃松了口气,这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这也是倪堃为何以怨念驱动鬼魂,又让鬼魂附身于羽林卫的缘故,宫内许多地方都有辟邪和驱邪的物件,特别是穆武帝腰间的千年桃木珠串,就让许多邪祟望而止步,不敢靠近。 “六……六小姐?!”太监总管几乎吓尿了裤子。 穆武帝却担忧喊道:“你这丫头怎么进宫了?危险——” 眼见羽林卫又抡着刀剑劈下,想要解决了南璃这个麻烦,穆武帝赶紧开口提醒。 南璃身影飞快,玄月剑在她手里变化万千,再配合着符篆的使用,顷刻间,被附身的羽林卫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急需这些人帮忙护驾,又用了符篆将他们弄醒。 穆武帝惊喊:“又醒了!他们又醒了!” “皇上放心,他们刚刚是被恶鬼附身,现下他们有符篆护体,已经没事了。”南璃说道。 苏醒过来的羽林卫还残余点杀人的记忆,他们愧疚不已,纷纷跪下请罪。 穆武帝见他们恢复过来,重重的松了口气,险些就喜极而泣了。 “六丫头,没想到你不止会看相解咒,连驱鬼也如此在行啊。”穆武帝惊魂未定,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今日救驾于危难之时,朕必定会好好奖赏你。” “保护皇上,乃穆国百姓应分的事情。”南璃说道,“奖赏的话,我要进宝库看一看才决定。” 穆武帝这会儿就哭笑不得了。 南璃把剑一收,道:“你们保护好皇上。” 羽林卫知道是她救自己,此刻齐声应了一声。 太监总管忙喊着:“六小姐,你得留在这里啊!” 若再出变故可如何是好? 南璃回头,“外头还有许多羽林卫没恢复正常,许多宫人也处于危难之中呢。” 053:再次救驾 穆武帝正了正脸色,恢复了帝王的气度,点头道是:“对,你快去吧。” “遵旨。”南璃身形一闪,便离开了御书房。 外头,血腥味更加浓重。 被附身的羽林卫有不少,为求救下更多人的性命,南璃双手结印,祭出了天雷符,前后几道悍雷劈下,就将鬼魂劈出了体外。 那些羽林卫身体微微发麻,看见自己染红鲜血的双手,有些惊慌,有些跪地痛哭。 南璃将镇鬼符丢给了他们,道:“不想有更多人死,就给我振作起来,把符贴上去,恶鬼自然被驱除。” 幸亏她早就有所准备,驱鬼的符篆画了不少,今晚是完全够用了。 羽林卫一看,她眉目清亮坚定,站在月下,那容颜一笔难述,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她此刻的风姿。 他们没空再惊艳了,赶紧拿着黄符,四散开来去救人。 人多好办事,宫闱之内有过千的羽林卫被附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体内的恶鬼已经被驱出。 有些恶鬼要逃窜,南璃砸出几道符,形成了符阵,将它们困在其中,再用收鬼囊收服。 有的羽林卫胆子小,看见恶鬼在符阵之内现形,吓得又晕了过去。 前后忙碌一个时辰,南璃在宫里再觉察不到恶鬼的气息,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恢复过来的羽林卫清点人数,要将死伤的同僚和宫人登记在册,再处理尸体。 南璃看着地上的血迹和尸体,难免心情沉重,尽管她速度再快,还是有不少丢了性命。 太医院来了不少人,但有经验的太医都去了给穆武帝和太子检查和包扎伤口。 反倒是羽林卫和宫人们这些缺人救治,屋里忙成一团。 南璃虽消耗不少玄力,但体力还在,她赶紧过去帮忙,止血接骨,缝合伤口,样样拿手。 有刀伤严重者险些要咽气了,也被她一颗丹药救了回来。 “多谢六小姐。”宫女感激涕零,因为伤者是她的亲妹妹。 像她们这样的低等宫女,根本没太医愿意先来救治她们,也只有六小姐看人的受伤程度救人。 南璃将一瓶子丹药给了宫女,叮嘱道:“每隔三个时辰喂一颗,熬过去了就无碍。” 宫女忙的点头。 谢北翰也是及筋疲力尽,可看见南璃一刻不停歇的救治伤者,他只好拖着劳累的身体过来。 他手里端着茶杯,要给南璃润润喉。 “六妹妹,听阿烁说,你这些丹药老贵了,你怎么不收钱啊?”谢北翰心疼得很。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计较这些做什么。”南璃稍稍歇了歇,灌了一杯水,喉咙总算是舒坦些。 谢北翰脸上顿时肃然之色:“但你忙活大半夜,还是先歇歇吧。” “不碍事,我习惯了。”南璃说道。 在末世时,因为资源匮乏,几方势力经常发动战争抢夺和占据资源,她作为玄门中人,除了捉鬼和平息怨气之外,平日做得最多是救治伤患。 哪些伤该紧急处理,她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 那倪堃十有八九是齐国人,想借此动摇穆国的根基。 她好不容易才来了一个相对和平的国家,绝不会让他得手。 忽的,她灵光一闪,问道:“你方才有见过二皇子吗?” “没有啊,方才他大概躲起来了吧。”谢北翰说道。 尸体里并没看见夜丞博,想必人是没事的。 因为羽林卫一清醒过来,就会先去保护那些主子。 “不好。”南璃面色一变,用上了瞬移符,人就不见了。 殿内众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谢北翰虽不知道南璃为何急着走了,但看见其他人吃惊的模样,他便故作高深的说道:“这符厉害吧?这可是我六妹妹自创的,给再多的银子都不卖。” 他早已知晓南璃的规矩,普通的护身符篆可以随便卖,但这类有特别功能的符篆则是不能随便给人,更不能随便出售,免得被人拿来作恶。 御书房内。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国师生前,是留下了一个法阵,笼罩着整个皇宫。 司天台的司天台颤声说道:“国师死后,法阵无人修补,日渐衰弱,此次被人一击就破,才酿成了如此大祸。” 穆武帝脸色阴沉。 敢情这帮司天台的家伙只会看看天象,其他的一概不会? 他到底养了一帮什么废物。 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外头就来了人:“父皇!你没事吧!儿臣来迟了!” 二皇子夜丞博匆匆进了御书房,满脸担忧。 穆武帝本就担忧二儿子,看见他安好,忙的起身,“朕无事,你呢?可有伤着?” 夜丞博摇头上前,“儿臣没有伤着。” 穆武帝不大相信,上前要查看。 就此时,夜丞博眼底掠过异色,伸出的手已经多了一道寒光。 是匕首! 众人惊喊,但都距离穆武帝有数步之遥。 千钧一发之际,穆武帝身后骤然出现一抹人影,那人将他往后一扯,同时转身迎上危险,一个手刀劈向了夜丞博的右手! 夜丞博拿着匕首的手只能后撤。 羽林卫已经围了上来,欲要动手。 南璃看出了夜丞博额间的符咒,喊着:“他是中了符咒,不必动手。” 夜丞博冷哼一声,被人操控的他仍想对穆武帝下手,南璃双手结印,双指戳向了他的额头。 狂风掠过,夜丞博额头上的傀儡符咒瞬间被驱散。 他双眸恢复清明,但中过傀儡符咒,身体软弱无力,软软的大瘫倒在地上。 匕首也是铿锵一声,掉在了一旁。 “父皇……儿臣,儿臣……”夜丞博清醒过后,有些惊慌失措。 这袭击只是在顷刻之间,穆武帝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儿子只是中了符咒,也没有发怒责怪。 但他几次遇险,已经不敢粗心大意,先问南璃:“六丫头,他没事了吧?” “没问题了。”南璃靠近看了看,“那人是用自己的血画的符咒,是个高手,所以才能无视殿内的驱邪物件。二皇子,你可看清那人的脸了?” 夜丞博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惊魂未定:“不曾,我只看见他穿着黑袍,还没看清脸,就没了意识。” 054:想要了九王爷的命 南璃心想,还真是个狡猾的,闹了这么一场,倪堃连人脸都没露。 “可是那个倪堃?”穆武帝一下子就想到了此人。 这人害了他的妹妹,更害了他的贵妃,他怎能不记得。 “是他。”南璃答道。 炼化的怨念都是一样的,除了他也没谁了。 忙碌了半夜,南璃也乏了,所幸宫内一切已经稳定。 鬼差焦急等待了半宿。 南璃才刚到一处内殿要歇息,他便现身询问:“姑娘,你的鬼收得如何了?” 此次鬼门大开,伤了阳间的人,他还需得尽快回去向阎王禀报。 南璃将收鬼囊丢了给他,“都在这了。” 鬼差美滋滋的掂量了一下,正想道谢,忽的就沉下脸,“不对啊,京都这边的鬼门至少有几千鬼魂窜出,可这只有小半的数量。” 南璃登时坐直了身体,紧张问道:“小半?你确定?” 她粗略一算,今日在皇宫闹事的鬼魂的确不算多,大概只有一千多的数目。 鬼门不止一处,但京都人多,归家的鬼自然也多。 鬼差点点头:“我当然确定了,我们都是要清点好数目,待天明都要他们重返冥界的,缺一个都不行。” 这绝对是他鬼差生涯中的耻辱。 在他管辖范围内的鬼竟然被人捉去了,他这下子脸都丢尽了。 南璃蹙眉思索着。 鬼差来回踱步,道:“那人该不会还想在京都闹事吧?若伤及了无辜百姓,我这差事当真是做到头了……” 无辜百姓? 不对。 南璃灵光一闪,道:“倪堃只用了傀儡符咒,人却没现身,证明他早就不在京都了。” “那他去了哪?”鬼差对阳间事也有些了解,毕竟阳间一出什么事,他们冥界可就忙碌了。 遇上了瘟疫或者屠杀,他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呢。 每逢这种时候,冥界的鬼魂都会积聚过多,他们来不及收魂回冥界,那些魂魄在阳间流荡,容易吸食怨气成了恶鬼。 所以他们鬼差也尤为痛恨这种时候,一遇上了,得忙碌上好几年。 “此人收集怨气,发动战争,他十有八九是齐国人,他今晚一是想杀了皇上,二是想动摇穆国的根基。”南璃说着,又立即穿上鞋子。 如今穆国的根基不正是夜司珩吗?! 有他在,齐国就不可能对穆国用兵! 鬼差叹息:“哎,可你们阳间的事,我也不得插手啊。” 南璃眼眸一定,“不用你插手,我早在父兄身上留了一张符。” 单独用瞬移符,只能移动一个城的距离。 但双向的瞬移符就不一样了,无论多远,都能移动,只不过非常消耗玄力。 南璃再向鬼差要了两个收鬼囊,丢掷出一张瞬移符,一阵风掠过,人便直接不见了。 鬼差一句等等我还没说出口呢。 他虽然不能插手,但能去看热闹啊。 京畿大营。 此处距离京都有二里路,有两万禁军。 这禁军是守卫京都的,若京都方向点燃起了狼烟,禁军便会立即支援。 所以,禁军头领一向都是皇帝最信任的将领,不然就是给人造反的机会。 如今掌控禁军的,是夜司珩。 尽管他如今双腿不便,但他先前在战功足以让人信服,在军中极有威信。 主账中,夜司珩听到了打斗声,睁眼便醒来。 青锋也是同时睁眼,说道:“王爷,属下出去瞧瞧。” 夜司珩觉得奇怪,因为军纪严明,应该不会有人半夜私斗?要么就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来偷袭。 “小心些。”夜司珩沉声道。 青锋应了一声,刚挑起帘子出去,忽的就有两道寒光迎面劈来! 幸亏夜司珩提醒了他一句,他反应极快闪躲开,却被后头的人一脚踢来。 他摔回了主账中,滚了几圈,胸口气血翻腾,随后就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两个士兵又提刀砍来,青锋疼痛难动,眼瞳登时紧缩。 嗖嗖两声,有东西击中了两个士兵,他们稍稍停顿,身体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两颗桃木佛珠,在木板上慢慢滚动。 直至滚到了一人脚下。 那倪堃低头看了眼佛珠,啧啧笑了声:“果然是九王爷,须臾之间就看出了士兵是被恶灵附身。” 夜司珩腕间的手串已经被他摘下,用来救人。 他俊颜上是波澜不惊的神色,道:“本王是伤了腿,并不是坏了脑子。” 他的眼睛看不出这些脏东西,但守门的禁军士兵是他亲自挑选的,是断不可能背叛的。 随便一想,就知道他们受人操控了。 就算不是操控,刚才的佛珠是击中了他们的穴道,他们不晕倒也是无法动弹的。 倪堃也看出了这些,心中忍不住佩服,道:“可惜啊,九王爷再厉害,今晚也要死在我手下了。” 外面恶灵随意附身,乱成了一团,是不会有人赶来主账这边的。 夜司珩目光清冷盯着他,“那本王想在死之前,问你几个问题。” 倪堃一愣,漫步走进了账中,“九王爷想问什么?” “你是齐太子的部下?” 倪堃的脸隐藏在兜帽之下,也只隐约看到他的嘴唇抿了抿,他负手而立,道:“是,我忠于太子殿下,要助他成就一统天下的大业!” 夜司珩牵扯了一下嘴角,眼睛瞥了眼自己的双腿。 他近日频繁外出,也没能让玉珏发烫。 自己都快怀疑下咒的人是在齐国,可倪堃今晚的出现,又解开了他一个疑惑。 若下咒人真在齐国,那他们只需等上半年,自己就会被煞气杀死,何须还大费周章来除掉他。 看来真如南璃所言,能给他下这样的咒,是与他比较亲近的人。 夜司珩想明白后,眼皮一掀,“那你就来试试,本王也想与你算算上次的账。” “一个瘸子,还想与我算账?”倪堃冷哼了一句。 他身形立即上前,一掌击出! 风掠过,夜司珩就坐在塌上,与之对上一掌。 砰地一声,气流翻涌,震开周边的桌凳和书籍。 倪堃没想到夜司珩中了毒伤了腿,还有如此内力,他被击退几步,直接拔出了腰间软剑,直刺夜司珩的要害。 055:没用的东西 “王爷!”青锋稍稍缓过来,将自己的佩剑扔了过去。 剑没出鞘。 但夜司珩拿在手中,犹如最锋利的剑,他身体悍然不动,但拿着未出鞘的剑,已经与倪堃过了几个来回。 倪堃软剑完全讨不了好,后夜司珩拔剑出鞘,剑花万千,便已经将倪堃刺了几个伤口。 鲜血沾染了袍子。 倪堃跄踉退后。 夜司珩眼底闪过一抹嘲弄:“就你这身手,想杀本王,怕是不能够。” 倪堃道法厉害,但武道却是一般。 他咬咬牙,“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瘸子。” 他没再想着与夜司珩硬碰硬,直接砸出一张火符,最近的书架登时燃起了大火。 账内都是可燃物,才不过瞬间,火势已经串联起来。 “王爷!”青锋想奔过去,但倪堃又接连丢掷出数张火符,熊熊大火迅速将夜司珩包围了起来。 夜司珩微微蹙眉。 若是以前,他哪里会惧怕这样的伎俩。 可他接连两次忍痛用腿,他现下稍稍一动,都是钻心的疼。 青锋想要把火扑灭,却是徒劳。 倪堃看见他们挣扎的模样,嘿嘿一笑,兴奋道:“你非要挣扎,只会让自己痛苦,这不,你就等着被火烧死吧。” 虽然不能亲手杀了夜司珩,但能看着他被烧死,也算是乐事一件。 火势越来越大,整个主账都烧起来了。 夜司珩被烈火包围,感受到了炎热,浓烟使得他不住的咳嗽。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外头的禁军士兵自顾不暇,此次该没人来救他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已经有一青色身影自外头飞窜而进,那倩影一见着倪堃,抡起拳头,一拳就将倪堃给撂倒。 倪堃倒在地上,头昏脑涨,嘴里都是血水。 他张嘴,一颗牙齿就从嘴里吐了出来。 兜帽也往后翻,南璃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平平无奇,但颧骨突起,眉宇间含着邪气,一看就是修炼邪术的主儿。 倪堃满脸惊恐:“你……你怎么在这!” 他赶到这里尚且需要一个时辰,南璃刚在皇宫破了他的傀儡符咒,为何她能够忽然在这里出现?! 南璃没空管倪堃,她迅速祭出两道水符,生生相克,加上她强大的加持力量,火势瞬间被破灭。 看见夜司珩只是衣角被烧了许少,她才松了口气。 “你都能在这了,我怎么不能?”南璃得了空,才转身继续对付倪堃。 倪堃自诩玄力不低,没想到这小丫头的力量还在他之上,更别说她有一身的怪力。 但他也没胆怯,吹了声口哨,那些被附身的士兵顿时涌了过来。 南璃柳眉一蹙,她的镇鬼符已经用完了,现下只能拿着玄月剑把鬼打出来。 倪堃慌忙爬起身,丢出一张传送符,赶紧逃窜。 南璃见他逃走了,也不着急。 军营有数千士兵被附身,她得先解决了这一头。 “阿璃!” “六妹妹!” 楚寒霖和楚烨领着人赶到,他们的兵器已附上了符篆的力量,能助南璃的一臂之力。 南璃低喘着气,汗珠已经将鬓间碎发沾湿。 她稍稍腾出手,便立即到夜司珩跟前,“王爷,你没事吧?” 她双眸里尽是担忧。 夜司珩抬头,对上她这眼眸,面上尽管平静,但内心已经翻起了巨浪。 他吸入了点浓烟,嗓音有许少沙哑:“为何总是你?” 总是你及时的出现。 可你却永远不会动情。 南璃心想,一定是她收钱昂贵,所以才把夜司珩吓着了。 她眨眨眼,“放心,我不会让王爷付钱的。” “……”夜司珩已经不想与她说话了。 青锋替主子说道:“多谢六小姐,今晚幸亏有你。” 南璃说道:“礼尚往来,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 夜司珩再也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 偏偏他容貌太好,也没舍得对南璃散发着狠厉的气息,那眼神就变得有些勾人了。 南璃顿了顿,想起自己还有正事,便用天星笔往剑上花了一道符,道:“这剑有一个时辰的驱鬼力量了,你们看着办,我得追人去了。” 刚才那一拳,她留了点自己的气息,能用纸鹤追踪。 夜司珩也顾不上生气了,脱口就叮嘱道:“小心点。” “好。”南璃朝着他一笑,就出了主账。 —— 天色就快亮了。 倪堃用上了传送符,落地后,又忍不住吐了口血。 太狠了。 那小丫头出拳怎么这么狠?他牙齿都掉了两颗了。 这是京都的宅子。 他仓皇进了屋子。 屋内燃着灯烛,白亮如昼。 眼前,珠帘半遮,隐约看见一张紫檀塌。 旁侧小几还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熏炉,袅袅香丝缓缓升起。 塌上的男子单手撑头,闭着眼,华袖垂落,听闻到声响,他缓缓睁开了眼眸。 男子眸子微棕,带着丝冷漠,“瞧你这狼狈模样,看来人是没杀成了。” 倪堃跪下,身体瑟瑟发抖:“请殿下恕罪!” 齐太子起身。 随从挽起了珠帘。 齐太子端详着跪着的人,眼眸微眯,“被人留下了气息,竟还不自知,果真是个废物。” 倪堃一惊,忙的擦了擦脸上,果然是有些许猩红。 他匐匍在地,“属下该死,求殿下恕罪!” “你都说该死了,本宫怎能不让你死。”齐太子手抬起,一缕黑雾自他指尖袭出,捆住了倪堃的脖颈。 倪堃瞪大眼睛,想要将黑雾撕扯开,却是徒劳。 他挣扎着,额上都出现了青筋,脸色逐渐发青发紫。 待人逐渐没了气息后,那黑雾再钻入了倪堃的口鼻。 齐太子起身,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那小丫头是叫楚南璃吧?” 随从低头答道:“是。” “本宫倒要看看,她有多少本事。”齐太子命令道,“杀了她。” 这个命令,自然是向倪堃下的,他如今已经成了活死人。 齐太子和随从很快离开了宅子。 倪堃缓缓起身,站在屋里一动不动。 待到天明,一缕眼光照射进屋,宅门也被南璃一脚踢开。 倪堃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那动作停顿,有说不出的诡异。 056:我也想要好哥哥 南璃一进宅子,就看见了倪堃的背影。 同时,还感觉到了一股邪气。 倪堃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盯着南璃,似是在确定她的身份。 南璃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人已经死了。 她来迟了一步,看来他主子是个厉害的,竟然能看出她留下的气息。 也她呼吸间,倪堃身体猛地一抽,就往南璃掠去,速度之快,只留下一道鬼影。 南璃快速闪躲开,已经见到他指甲变长,锋利无比,若是被抓中,肯定血溅当场。 既是个死人,也逼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她也懒得留手。 她凭借力气,扭断了倪堃的手,但这个活死人不知疼,断了手也无所谓,又迅速连上了筋骨。 “这么邪性。”南璃喃喃念道,面上也没起什么波澜。 她手拿玄月剑,几道寒光掠过,便将倪堃大卸八块。 断的肢体还在动,又想要连上。 南璃砸出了几道符篆,再结印逼出了倪堃体内的邪气黑雾,躯体才没了动静。 邪气黑雾一在阳光底下,就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很快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她撇撇嘴,看来炼制邪气的人也就那样,亦是解决不了见光死这个难题。 看着地上的尸体,她打了个哈欠。 她忽的蹙眉,抬手就将玄月剑扔了出去。 屋内有东西破碎,南璃进去一看,发现是一面镜子,后面还贴着一张符篆。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对着镜子说道:“有胆子看我,没胆子现身?你可真够娘们的。” 镜子照着南璃的俏丽相貌,却发出男子的声音:“在下有要事在身,必须先走一步,下一次,定请姑娘好好喝一杯。” 话音刚落,镜后的符篆便脱离掉落。 南璃翻了个白眼,什么有要事,借口还蛮多的。 此时,出城的马车上。 齐太子懒懒的靠在软枕上,将镜子随意放在一旁,手里则玩弄着撕下来的符篆。 他英俊的面容上,噙着一抹淡笑,“是个厉害的。” 随从问道:“殿下,她坏了您的计划,可需要派人杀了她?” “不必,好不容易有个人陪本宫过招,若一下子把人弄死,就没意思了。”齐太子说着,“就算没有本宫的插手,穆国也有大劫,我们且等着看戏吧。” 随从自是遵从齐太子的意思:“是。” 齐太子又想起南璃最后那凶巴巴的样子,笑意更深。 玄门中人往往不能够看清自己的命数。 没想到一个侯府小姐,一个小丫头,她的命数竟与穆国国运相辅相成,倒是有点意思。 —— 多亏了有南璃的及时赶到,又有楚寒霖父子两的协助,京畿大营的损伤并不惨重。 夜司珩回了京都,才知昨晚皇宫也糟了难。 穆武帝得知南璃的功劳,当即就命人开了宝库的门,让南璃好好挑选一番。 皇宫的宝库自然多宝物。 谢北翰跟着南璃进去,眼睛都瞪直了,“六妹妹,我其实就跟着打下手,没想到皇上也让我挑上两件。” 只不过可惜的是,因为此事的特殊性,穆武帝觉得丢了皇室的脸,所以没将此事传扬出去。 不然,他镇北侯府肯定很多人上门送礼,他也不用愁娶不到一个喜欢的媳妇。 “你去挑,别跟着我。”南璃来宝库,主要是想看看七星灵珠在不在这儿。 但她感知了一圈,也没感知到其气息。 南璃心情沉了沉,竟还是没有。 谢北翰激动兴奋的到处看,南璃找不到灵珠,也没什么心思了。 忽然,她脚步一顿,看到了角落上的架子。 上面的物件儿可能少有人清扫打理,铺了一层灰尘。 南璃过去,看见一个黑漆漆的炼药鼎,她将灰尘吹开,看清了上面的花纹。 花纹是用莲花样式,繁复精致。 此鼎大概有她一个半的手掌大,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成的,看起来很重,拿起来却是轻盈。 是了,这就是她在书上见过的神莲鼎。 书上将其夸赞得神乎,说是什么上古神祇之物,神化得非常厉害珍贵。 其实在南璃看来,这鼎不过是材质比较特殊。 不过在她手里,只要配合符篆使用,这鼎就能炼制出天下间最好的丹药。 她高兴的将神莲鼎捧着,对太监总管说道:“我就要这个了。” 太监总管感激着她的救命之恩,看见南璃拿了个乌漆嘛黑的东西,脸上尽是焦躁:“六小姐,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的,你快去前头看看,那儿的宝石和珠钗是样样都好,不喜欢这些也无所谓,左侧还有玉石盆栽,金镶玉如意。” 他说的,都是最值钱的东西。 南璃觉得这鼎就很好,道:“不用了,我就要这个,其他的,你让皇上折现吧。” “折现?”太监总管歪了歪头。 “给我银子。”南璃说道。 太监总管松了口气,“好好好,皇上说了,此次无法光明正大的下旨奖赏六小姐,所以赏赐的东西是一点都不能少。” 南璃也没管这些,钱多钱少无所谓,毕竟她已经拿到了神莲鼎。 一回安阳侯府,她就将鼎洗干净,要开始炼药。 几个哥哥知道她炼药,早就在月蓉阁给她做了个小药房。 药柜子的图纸是五哥画的。 打造药柜子是四哥监工的。 药柜子上的药名,是三哥写的。 至于药材,当然是最有钱的二哥塞满的。 就连谢北翰看了,也不由得惊叹一声:“我也想有这么多这么好的哥哥。” 但他转念一想,他虽然没哥哥,弟弟又被人害死,可他现在也有个好妹妹啊。 要宠,就得现在! 他问道:“六妹妹,我帮你搭把手吧?” 南璃正在切人参,闻言,便交给了谢北翰。 谢北翰心想,他如此卖力干活,等会儿一定会得到六妹妹的夸奖。 显然他是想多了,他从小就是被人伺候的主儿,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吃饭不干活,干活就摔坏东西。 切了几片人参,他就在旁侧嚎嚎鬼叫:“我的手!我切到手了!” 南璃急忙过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一个小伤口往外渗着一点点的血,她不由得嘴角抽了抽:“快出去大声点叫,不然你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057:显然我是一流的 谢北翰苦着一张脸,“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擦破过皮,现在见血了,你还笑我。” 南璃不笑他了,还将他赶到了一旁,“那你去上药,我自己来。” 谢北翰撇撇嘴,还没上药粉,血就止住了。 他的脸有点挂不住了,看着南璃手脚麻利的切好药材,准备炼药。 谢北翰虽然不学无术,但什么都见过,可南璃拿出符篆炼药,他还是第一次见。 “六妹妹,这不是火符呀。”他不解。 他也没在书上见过这样的符。 南璃解释道:“这是提纯的符,能让药发挥出最大的药性,我自创的。” 谢北翰又瞪大眼睛,看着她生了火,就将符贴在炼药鼎上。 那符也是厉害,发出淡淡的荧光,火也没能将它烧毁。 他嘟囔道:“你怎么自创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符啊。” “三流的大师,用别人的符。二流的大师,照着书画符。一流的天师,画自己的符。”南璃指了指自己,“显然我是一流的。” 而能被称为天师的,世间也没几个吧。 谢北翰没夸赞南璃,自己反而先哀伤上了,“我三流都算不上,因为我用别人的符,还得花钱买!” 南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这样,用心点,总有一日你能用上自己画的符。” 谢北翰听到了鼓励,心情稍稍好过了许多。 毕竟六妹妹的普通符是便宜,可什么瞬移符之类的,一张就要上万两,还不一定能买得到,他的小金库早就空了。 神莲鼎煎煮了一个上午的药,终于要成型了。 打开一看,一股清香的药香味飘出,随便吸一口,神清气爽,特别是嗓子最为舒服。 谢北翰又凑过来看,“六妹妹,这是什么药?” “川贝枇杷丹。”南璃随口说,“对嗓子好的。” 谢北翰想了想,“你炼这个给谁吃啊,你家里可没人嗓子哑了。” 他嘛,更不可能了。 他向来有自知之明。 “给九王爷的,他不是在京畿大营吸入浓烟了嘛,嗓子应该还难受着。”南璃将丹药装入瓶中,这一瓶子也够夜司珩服用了。 谢北翰说道:“九王爷?六妹妹,你也太会了吧!” 京都里,除了国库,就九王府最多钱最多宝贝了! 南璃还当谢北翰说她这个朋友当得称职,忍不住笑了笑。 谢北翰将药瓶子拿过,道:“你继续炼药,这事儿就交给我,我保证帮你办妥。” 南璃本来想让元宝送过去的,没想到谢北翰毛遂自荐,她也就点点头,“那交给你了。” “我办事,你放心。”谢北翰心想,一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昱王府。 夜司珩查看过了禁军的死伤名单,面色有点阴沉。 青锋嗓音同样沙哑:“王爷,军营里已经是损伤较少了,宫里死伤的宫人才多呢。” 他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肺部有些疼痛。 他尚且如此,王爷肯定更难受。 “嗯。”夜司珩应了一声,“听说司天台那些人,补不上前国师的留下的法阵。” 说完,他又咳嗽了几声。 青锋赶紧劝道:“王爷,你还是少说话吧。” 夜司珩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有随从进来禀报,说镇北侯府的世子来了。 夜司珩虽比谢北翰大不了几岁,可两人不是同一辈分的,平日来往得不多,谢北翰今日怎么来了? 他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让谢北翰到书房来。 谢北翰揖手行礼,一看见夜司珩俊美容貌,如同谪仙,他真是自愧不如啊。 “九皇叔。”他是随着自家姑姑称呼的,“六妹妹炼了个川贝枇杷丹,特让我送过来。” 夜司珩眉宇间多了一分喜色,连带着眼睛都亮堂了起来。 他接过药瓶子,打开后,果然是一股川贝枇杷的味道,就这样闻着,他的嗓子都舒坦了不少。 他想要的不多,如今得了这么一瓶丹药,他整颗心都似是被填满了,声音轻柔:“替本王多谢她。” 他等会去库房挑挑,送她一些趁手的东西。 谢北翰眯着眼笑着,道:“九王爷,六妹妹连饭都顾不上吃,觉都舍不得睡,她就这样看着炼药鼎,眼睛一刻都没挪开,几乎是呕心沥血的呢。” 夜司珩抬眸,心想,原来本王在她心里竟这么重要。 或许,他要比朋友的分量更重些。 就连青锋听了这话,也激动不已。 然而,谢北翰接着又道:“所以这丹药是按颗卖的,一颗一百两,总共是十五颗,一共是一千五百两。” 夜司珩的心刚才有多暖,现在有多凉。 他脸上如乌云密布,手捏紧了药瓶子,声音冷如寒冰:“你说什么?” 谢北翰打了个冷颤,他觉得整个京都中,最让人得罪不起的就是九皇叔,他抿抿嘴,试探性的问道:“要么……一千两?” “一千两?”夜司珩的声音仍是冰冷得可怕。 谢北翰已经吓得退后了几步,他想着不收银子就算了,可想到六妹妹将重任托付给他,他若是不完成,岂不是让六妹妹失望? 他咽了咽口水,道:“最低一千两,不议价!” 夜司珩寒着脸,咬牙切齿:“青锋,给他。” 青锋亦是气恼,六小姐这分明是专门坑朋友的钱,哪里是朋友互帮互助了。 他去拿了一千两的银票,塞给了谢北翰。 不用开口让谢北翰滚,他光看着两位的眼神,已经挺不住了,揣着银票就赶紧跑了。 夜司珩险些要将药瓶子捏碎。 可最后还是舍不得,怎么说,这都是她亲自炼制的药。 “王爷,这……”青锋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了。 夜司珩看着药瓶子,牵扯出一抹苦笑,喃喃说道:“看来本王与其他人亦没有什么不同。” 青锋难受至极,“王爷,或许六小姐最近比较缺钱呢。” 夜司珩轻哼道:“皇兄刚赏她一箱金子,她缺什么钱了。” 他内心已是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只要她待他与旁人不一样,那就足够了。 此刻,他就像个笑话。 青锋已经无话可说,心中暗骂了南璃好几句,她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简直是可恶至极! 058:难兄难弟 谢北翰心惊胆战的离开了昱王府后,本想把银票带回安阳侯府。 但在马车上,他只觉得头晕脑胀,身上像是有针刺一般,疼得厉害。 他喊着小厮:“回……回府……” 刚断断续续说完了一句话,他就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双眼一翻,人就昏死了过去。 “世子!”小厮惊恐无比喊着,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小厮赶紧吩咐着车夫回府,一到镇北侯府,众人七手八脚把人抬回去。 恰好太子夜丞彦今日来了侯府,与镇北侯议事,得知谢北翰吐血昏迷,赶紧派人去请太医。 镇北侯显然也吓坏了,面色变得苍白如纸,险些站不稳。 “舅舅,你先稳住,太医很快就来。”夜丞彦安慰道。 镇北侯手足发凉,点了点头,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就问跟随出门的小厮:“你是说,世子无缘无故吐血昏迷的?” “是,世子从昱王府出来,面色就不大好了,早上在安阳侯府的时候还很正常。”小厮连忙答道,恐防说漏了一个字,会受到责罚。 镇北侯眼珠子转了转,仔细一想,道:“去,去请六小姐过来。” 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了。 夜丞彦不得其解:“是哪位六小姐?” “就是安阳侯府的六小姐。”镇北侯惴惴不安的来回踱步,又看了看床榻上的谢北翰,心急如焚。 夜丞彦想起了南璃那晚的英姿,耳垂微微有点红。 他抿抿嘴,问道:“莫不是六小姐懂医术?比太医还要好?” “保障起见。”镇北侯道,“太子有所不知,其实哲儿不是得了急病,而是……” 他断断续续说起了两三个月前的事情。 夜丞彦惊了又惊。 说白了,此事是皇室辛秘,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位三姑姑会如此狠毒,竟然想将舅舅家的两个儿子都给弄死。 现在舅舅仅剩下谢北翰一个儿子,难免会忧心些。 太医先到,他摸了摸谢北翰的脉搏,只说:“谢世子似是心脏遭到了重创,脏腑也有损伤。” 镇北侯说道:“可是翰儿没跌过撞过,更没有与人打斗过啊。” 太医解开谢世子的衣衫,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他道:“谢侯爷,这分明就是被人打了嘛,现在谢世子受了重伤,还得施针化瘀,再仔细调养着。” 镇北侯一看,心中奇怪,莫非他儿子今日真与别人打斗过了? “那太医先施针吧。”镇北侯说道。 太医点点头,准备好了东西,正要下针,外头却传来了一声叫喊:“慢着!” 只见南璃匆匆进了房间,她打扮素净,神色匆匆。 她一看谢北翰的脸色,就道:“他现在是二魂六魄离了体,你再怎么施针调养都是无用。” 太医听见南璃不着调的话,只觉得好笑:“谢世子明明是重伤的脉象,看见没有,他身上还有受伤的伤痕,你可不要在这妖言惑众。” 南璃正色道:“这是巫蛊之术,能伤身伤魂。不将他的魂魄捉回来归体,他就醒不过来。” 而且还得在天亮之前,否则一个活人的魂魄离开肉身太久,就永远归不了体了。 “简直不知所谓!”太医说道,“谢世子明明是重伤昏迷,别人信你这套鬼神之说,我可不信。” 镇北侯知道南璃的厉害,想也不想,就直接将太医扒拉开,道:“太医,你还是去开方子吧,别在这碍着了。” 太医的脸红一阵青一阵,气得哆嗦了半天,“谢侯爷,老夫行医数十年,你不信老夫就罢了,竟信一个小丫头的胡扯?!” 镇北侯闻言就不干了,道:“六小姐不是胡扯,她可是有真材实料的,你若不信,就留在这儿看看。” 太医气得翘起了胡子,让开了位置,“好啊,那老夫就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等谢北翰真出事儿了,到时候镇北侯就算跪下来求他,他都不会再出手救治。 夜丞彦也有点将信将疑,安抚了太医后,又问:“六小姐,那要如何才能让表哥的魂魄归体?是否要开坛做法?” 南璃尚未回答,又见谢北翰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嘴角又溢出血迹。 胸口上的紫青,变得更加厉害。 南璃眉头一蹙,看见他剩余的一魂一魄,也要被震得离体。 她迅速拿出了两枚铜钱射出,穿过那一魂一魄,将其压回了谢北翰的体内,铜钱也随即落在他的脸上。 太医无法看到那一魂一魄,只觉得南璃是在故弄玄虚,冷冷的哼了一声。 南璃也不管他,掏出符阵,刷刷的贴了几张,形成了一个护体的符阵,免得那巫术再有机可乘。 她转头说道:“他的二魂六魄流落在外,我得去找回来,谢侯爷,别动这个符阵就行。” 镇北侯忙的点头,南璃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南璃随后就让人备一匹快马,夜丞彦追上去,道:“六小姐,可要帮手?” 南璃瞥了他一眼,“不必了,此行怕是有危险,太子还是在这等消息吧。” 谢北翰忽然被人施用巫术,这可不是个善茬。 会不会是倪堃的主子? 她脚步忽的一停,问道:“侯夫人去了城外的玉清观清修了,对吧?” 夜丞彦点点头。 自谢北哲死后,他这舅母就心死如灰,不肯留在侯府了。 “派人去请她回来。”南璃说完,就加快了脚步出了府,利落的上了马。 夜丞彦心一惊,还没来得及问话,就见她策马离去了。 他转头就吩咐侍卫,立即前去玉清观请人。 他紧蹙眉头,心中唯愿这不是舅母贺氏捣的鬼。 也亏得快要入夜,如此,谢北翰那飘散出来的魂魄就不会受到多大的损伤。 南璃将纸鹤隐了形,追随着纸鹤在阴暗之处寻到了一魂六魄。 人的三魂又是天魂、地魂和命魂,现在找不到的正是命魂。 命魂乃人身主魂,没了命魂,七魄也会随之消散,人还是会死。 因是盛夏,入夜后,风仍是热的。 纸鹤逆着风,飞出了城。 南璃微微一愣,按理说,谢北翰的命魂是不会跑那么远的,这定是有人抓走了他的命魂。 不得不说,她二哥和谢北翰还真是难兄难弟了,两人都试过了缺魂。 059:不插手夜司珩的命数 出了京都后,纸鹤一路向北。 到了一处庄子前,纸鹤才停了下来。 庄子大门敞开,但里头却不见半个人影。 南璃下马走了进去,阴气环绕全身,已然完全感觉不到酷暑的热气。 自她走进去,庄子各处的灯烛和灯笼也随之亮了起来。 主屋的门亦是打开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又有数座熏笼放在角落,香味徐徐。 南璃稍稍靠近,就感觉身上的阴冷之气被驱散了不少。 有一女子跪坐在蒲团上,穿着古锦织就的衣裙,头上斜斜插着一支流苏金簪,脸上却是用轻纱遮掩,但她一双狐媚眼,已然能猜出此女倾国倾城。 她微微仰头,眼底含着一丝寒意,“六姑娘比我想象中要厉害,这么快就到这儿来了。” 说罢,她又低头看着棋盘。 南璃看了眼,便丝毫不客气的在她对面坐下。 “我没吃晚饭就赶来了,现在饿得很,你说吧,想怎样?” 女子微微蹙眉,似是很不喜欢南璃这般粗鲁没规矩。 她说道:“我知晓你一直给夜司珩控制双腿的煞气,若你想取回谢北翰的命魂,就在我面前发下毒誓,以后不再帮他控制煞气。” 南璃挑眉盯着貌美女子,“如果我不呢。” 女子一笑,狐媚的眼睛弯弯的,“那谢北翰自然只能等死啊。” 南璃问道:“你也是齐国人?” “我是谁,你不必知晓。”女子收敛了笑意,“夜司珩有他的命数,我只是想你不必插手。” 南璃此刻已经确定,这女子是敌人。 夜司珩的命格早就被人换了,哪来的不必插手。 她说道:“他早已改变了自己的命数,我出现帮他,亦是他的命数之一,不算是插手。” 女子冷哼,“他陷入一次次绝境,都是你出手救他,怎么不算是插手。我见你是个人才,才给你一条活路,你若不选,就别怪我无情了。” 她的声音婉转好听,但话却是一等一的狠厉。 南璃毫不在意的轻笑:“想杀我?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女子应该知晓夜司珩换命的内情,可以擒住她审问一番。 不过她只身前来,此处又是阴森,今晚应该没有这个机会。 “小小年纪丝毫不懂谦虚。”女子说罢,就将棋盘掀翻。 棋子本就是怨灵所化,离开了棋盘,就脱离了封禁,气势汹汹的往南璃身上卷去。 这么近的距离,女子以为南璃反应不过来,谁知南璃双指一抬,便将几缕怨灵给击退。 风扬起。 吹起了两人的衣衫和青丝。 女子吹了声口哨,怨灵更加发狠,席卷了整个屋内,东西被扫落在地,一片狼藉。 南璃双手结印,随着一声诛邪,金光四散,那些怨灵也遭受到了重创。 女子眼里闪过惊讶,没想到南璃竟有此功力。 下一刻,南璃已经掠到了女子跟前,想要一爪子掐住她的喉咙。 剩余的怨灵又来阻拦。 南璃稍稍一顿,女子得了机会,迅速退到了主屋外。 女子低低喘气,冷声道:“看来,你是不想救谢北翰了。” “谁说我不想救了。”南璃侧身,可见她手中玩弄着一支金簪。 女子眼神一变,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已发现头上空空如也。 南璃出手太快,自己竟然不知道金簪什么时候被她拔走的。 没错,上面封锁着谢北翰的命魂。 女子不敢小瞧南璃了,能一眼看出谢北翰的命魂在哪,实力当然不可小觑。 再是一声口哨响起,藏在庄子各处的怨灵聚合起来,如龙卷风一般,直直冲向南璃。 南璃面色不变,从布袋里掏出了天星笔,凭空画下了一道符。 砰地一声,符篆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挡了万千怨灵的袭击。 她再是笔尖一指,符篆将怨灵团团围住。 怨灵横冲直撞,都无法冲破符篆,可见南璃的功力有多强悍。 女子终于现出了慌张。 她不知祭出了什么东西,寒光一闪,终于助怨灵冲破了符篆。 再是烈风卷起,怨灵携带着女子迅速逃离,庄子的阴冷气息也随之消散。 南璃蹙了蹙眉,这些怨灵飞得极快,她就算骑上马,也是追不上了。 不过她却在刚才的寒光中,感知到了灵珠的气息。 一想到这,南璃心中一阵恶寒,真没想到,她的灵珠竟被用来修旁门左道了。 因为受到了邪气的侵扰,灵珠是不认得她这个主子了。 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她终于有了灵珠的一点消息,还拿回了谢北翰的命魂。 只是这女子换了夜司珩的命格,如今还想让她对夜司珩撒手不管,也不知道这女子与夜司珩什么深仇大恨了。 南璃又策马回了京都,她实在饿得很,进城就先去吃了一碗云吞面,才慢慢悠悠的去了镇北侯府。 然而此时,侯夫人贺氏刚被“请”了回来。 正堂上,贺氏坐在地上,衣衫和发丝都有些凌乱。 她狠狠地瞪着镇北侯:“没错,是我拿了谢北翰的头发,再用他的时辰八字施用巫术!” 镇北侯气得面色铁青,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能坐在太师椅上顺气。 夜丞彦蹙眉说道:“舅母,表弟的死与表哥无关,这是何苦呢。” 这可是舅舅唯一的儿子了。 “怎与谢北翰无关!”贺氏仍是目光发狠,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无能,霸占着世子之位,才让哲儿心生不快,被人蛊惑!若他勤奋点,又或者早些让出世子之位,哲儿怎会如此!” 一个月前,那位贵人找上了自己,她就借故前去玉清观清修。 等的,就是今日。 因为施用巫术,不只要头发丝和时辰八字,还要在至阴至阳的时辰才能起效用。 “哲儿临死前已经懊悔不已,你怎么……怎么还要记恨?此事全是惠平长公主捣的鬼,她现在死了,哲儿的仇也报了呀。”镇北侯叹息。 贺氏仰着头冷笑,“不,只有谢北翰死了,我的哲儿才能得到安息。哲儿可没得罪过惠平长公主,全然是谢北翰惹的祸,连累了哲儿,我儿怎的如此命苦……” 说着说着,她已经伤心的哭了起来。 060:天道有轮回 南璃抬脚跨进正堂,正好听到贺氏这句话。 她有些无奈,道:“那谢世子又有何错?当日董琛是自尽,是惠平长公主非要赖他。你且不如问问自己,在儿子面前有没有说过,谢世子没资格当世子这些话吧。” 贺氏一愣,面色随即有些难堪。 南璃见状,了然于胸,道:“看来这些年来,你在他耳边说了不少这样的话,所以他也觉得,这个世子之位应该是他的,所以他才那么轻易受了影响。” 夜丞彦紧皱眉头:“舅母,你说这些话就是害了表弟啊。” 谢北翰再纨绔无能,可他也是元妻嫡子,除非他自己不想要,否则这世子之位必定是他的。 贺氏这些话说多了,只会让谢北哲肖想他不该肖想的东西。 这不,谢北哲果然入了歧途,最终害了自己的性命。 贺氏却是攥紧了帕子,死不认错:“我说这些又如何,本就该如此!我就是要谢北翰偿命,侯爷,你唯一的儿子也要死了,你可曾悔恨过自己的偏心?” 镇北侯的气好不容易才顺了下来,这会儿又差点心梗。 南璃不由得笑起来:“谢北翰要这么容易就死了,那我是有多无能。” 贺氏猛地看向南璃,“你……你什么意思?” 南璃眨眨眼,“你能锤飞他的三魂七魄,就不许我将其找回?” 镇北侯和夜丞彦神色一亮,皆是重重的松了口气。 “多谢六小姐。”镇北侯气也顺了,眼眶微红,连忙道谢。 南璃摆摆手,“给钱就行。” 此次不仅能赚钱,还能找到灵珠的线索,此行真不亏。 贺氏面色更加难看,她忽然发狠,往南璃身上扑去,想要活生生的掐死她。 就是她,就是她两次三番救了谢北翰,当真可恶! 这样的人,怎么不去死呢! 南璃轻而易举的掐住了她的手,叹息一声:“你儿子最终并未作孽,只是害了自己,你若是真害了他的大哥,他在黄泉路上怎会心安?这罪孽只会加在他头上,他下一辈子未必能转世为人。” 贺氏怔了怔,到底是疼爱儿子的,她呜咽了一声,又跌坐在地上,伤心的抹着泪。 南璃半蹲下来,道:“我就想知道,教你巫术的是谁?” 贺氏还有些恨意,“你两次三番救谢北翰,我为何要告诉你。” “好歹我也帮过你儿子进冥道,你有仇报仇,那也该有恩报恩啊。”南璃说道。 贺氏嘟囔道:“听侯爷说,你可是收了钱的。” 南璃又说,“那我再给他大大的办一场法事,让他早日投胎?” 为人父母,莫过于想儿女幸福。 贺氏盘算了一下,就道:“你可要说到做到,那人……” 声音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呼吸随即变得微弱,直直的往后倒去。 “侯夫人!”南璃惊了惊,将人搀扶住。 贺氏张着嘴,痛苦的看着南璃,想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心疼越发疼痛,她根本无法呼吸,就这样头一歪,没了生息。 “夫人!”镇北侯惊叫,扑过来将贺氏揽入怀中,尽管贺氏想害北翰,但他们之间还是有多年夫妻情分的。 事发突然,夜丞彦吓得脸色惨白,退后了两步,舌头打结:“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人,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南璃阴沉着脸,从贺氏的身体里抽出了一丝怨灵。 她的五指合拢,面无表情的将其捏碎。 镇北侯已然泪流满脸,也问:“这是什么?” “是怨灵。”南璃垂下眸子,“大概是侯夫人与那人相见的时候立了誓言,所以她刚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才会触发这缕怨灵。” 那女子可真够狠的。 这缕怨灵埋在贺氏心脏最深处,她根本看不到。 线索断了,贺氏还因此丧命,南璃顿时自责无比,“侯爷,对不住。” 镇北侯接连两个月丧子丧妻,现下是心痛难忍,哽咽道:“罢了,若她没用那些害人的巫术,又岂会如此。” 南璃也明白这个道理,天道有轮回,做人最好不要有害人的心思,否则不知道何时就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镇北侯是无力管其余的事情了,只让南璃赶紧去将谢北翰的魂魄归位。 那位太医还在房中等着。 每过一刻,谢北翰的气息就会减弱一分,眼见着人就会要熬不下去了。 他看见夜丞彦回来了,连忙禀报:“太子殿下,谢世子怕是不行了。” 抬头又看见南璃,忍不住冷嘲热讽:“都怪你胡说八道,耽误了救治谢世子的良机。” 夜丞彦也有些七上八下。 若南璃真的是胡说八道,那他舅舅还真要成了孤家寡人了。 南璃靠前一看,忽的蹙眉:“谁动我的符阵了?” 太医登时一噎。 看守的侍卫互相看了看,如实禀报:“是太医方才上前看了看。” “难怪他的气息如此微弱,这符阵快要破了。”南璃无奈,幸亏她来得不早不晚,否则还真是白忙活一场。 魂魄都收在了铜钱里,她抬手就将铜钱洒落在谢北翰的面上。 说来也是奇怪,铜钱是规则的排列好,额头三个,脸颊左右各五个,如此三魂七魄就齐全了。 南璃再是结手印,先帮助命魂归位。 命魂一归位,其他七魄也会慢慢回归。 才不过是片刻,谢北翰的气息就强了许多,脸上也没了方才那奇异的苍白。 夜丞彦在旁看着,已经是目瞪口呆。 太医则是一脸不信,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可能这四个字。 南璃听得厌烦了,道:“缺魂和重伤的脉象其实是不一样的,不过我就算跟你说得再明白,你也听不懂,理解不了。” 太医的确是听得糊里糊涂,他凑过去摸了摸谢北翰的脉搏,心猛地一震,这果然如正常人一样了。 他再去检查了一下谢北翰的胸口,那淤青的伤势竟也没有了。 “这……真是奇了,奇了呀。”太医喃喃说着,“难不成有些人会病死,就是因为缺了魂?” 他看着南璃,希望她解答。 南璃伸出手,做了个动作。 太医看不明白,“这什么意思?” “一个问题,十两银子。”南璃觉得自己不是善堂的。 要是太医一开始的态度好些,她还是很乐意解答的。 061:你嘴巴是真的行 太医嘴角微微抽搐,这六小姐怎么如此贪财? 不知道的,还以为安阳侯府穷得揭不开锅了呢。 但他实在是想知道,犹豫了一下,就掏出了十两银子。 南璃见了,并没有接过,就说:“也可以这么说,特别是命魂离了体,若没有道法高深的人帮忙归体,基本上就只能等死了,怎么用药都不会好起来的。” 太医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个嘴硬心软的,“那要如何分辨究竟是生病还是缺魂?” “找个好道士来看看即可,外行人可看不出来。”南璃说道。 玄门中人一般擅长行医炼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太医问到了这里,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他年纪这么大了,难不成这会儿才去学这些道法吗? 南璃倒是受了启发,道:“你等等。” 她从小小的布袋里,掏出了黄纸和朱砂。 随后闭眼凝神聚气,再睁眼之时,便拿起了毛笔,在黄纸上画出了几张符篆。 正是能检测缺不缺魂的符。 她拿起来先在谢北翰身上试验一下,果然,符篆有淡淡的红光掠过,上面的符纹左右摇摆,似是随时都要退去颜色。 “成功了。”南璃扬了扬嘴角,将剩余的几张给了太医,“这符能知道一个人是否缺魂,像谢世子这种魂魄不稳的,纹样会有所动摇。若是缺魂的,颜色会直接褪去。” 太医瞪大眼睛,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从未见过有这样的符。 “若只是生病,这符就不会有异样?”他问。 “没错。”南璃想到他拿来是为了治病救人,干脆不收银子了。 太医手微微颤抖的接过,再小心翼翼的卷好,放在了贴身之处。 “这符叫什么名堂?” 一问这个,南璃就垮了脸,“别问我这个。” 她时不时就自创出符篆,早已将备用的名字给用光了。 所以,她厌烦的就是给符篆取名。 夜丞彦小时候得国师几次教导,国师就曾对他说过,修习道法的人学画别人的符不难,最难的是自创有用的符篆。 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一瞬间,南璃竟有所领悟,画出这样的符篆出来。 他心里是又惊讶又敬佩,就道:“六小姐,我帮这符取个名可好?不如叫乾坤测魂符吧。” 南璃面无表情,“倒不必用上乾坤二字,这只是普通的功能符而已,没什么大作用的。” 太医可不从了,激动道:“这如何没有大作用了,你是能看出来,可我们这些医者,又或者是普通百姓根本没法看出来啊!若是找到了没用的神棍,不仅损失钱财,还会耽误病情,六小姐,你这符用处极大,可配得上乾坤二字!” 南璃听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她简单画个符,竟有这么大的功德啊。 她扫了太医一眼,“我虽不知你医术如何,但你这嘴巴是真的行。” 太医也不管她是不是冷嘲热讽,笑呵呵的道:“过奖过奖。” 他有个久治不愈的病人,整日昏昏沉沉的,正好拿去试一试。 所以,太医提起了药箱,说了一声告辞后,人就溜走了。 夜丞彦这才说:“六小姐,时辰不早了,我命人准备马车送你回府吧。” 南璃轻轻摇头,“不必了,谢世子到底是命魂离体了,我得在这照看一晚,确保万无一失。” 夜丞彦微微一愣,心有了几分失落。 南璃如此紧张小心,应该是有几分喜欢他的表哥。 他抿抿嘴,也不多留,回了太子府。 南璃哪知道夜丞彦想到那方面去了,她只是单纯的怕谢北翰的魂魄出了问题。 设下的符阵非常有用,谢北翰黎明之时就魂魄完全归体。 他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睁开眼,正好看见南璃将铜钱收回。 “六妹妹?你……你……”谢北翰忙乱起身,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竟真的发现自己衣衫并不整齐。 南璃见他这幅模样,嘴角抽了抽,道:“你省点,我对纳过通房的男子毫无兴趣。” 谢北翰抓紧了衣衫,道:“那我怎么衣衫不整的样子?” 南璃朝着随从招招手,让他来解释。 随从说得声色并茂,谢北翰听得有些迷糊,道:“我真吐血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昨日的事情,他竟不记得了。 “大概是你魂魄离过体,所以记忆有损。”南璃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你再歇歇吧,我得回去睡了。” 谢北翰抓抓脑袋,直至到南璃走了,他都没能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小厮伺候着他更衣,掉落出了一张银票。 谢北翰看了一眼,总觉得这银票并不是自己的,但究竟是谁给的,他又要给谁,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想不起来。 “世子,要么别想了,六小姐都说了,你得好好歇息。”小厮说道。 谢北翰将银票随手一放,撇撇嘴,“歇息什么呀,我得去安慰一下父亲,他这哪能受得住啊。” 他叹息一声,他不恨贺氏,只悔恨自己当初不早早让出世子之位,最终酿成了这么个大祸。 —— 南璃一回月蓉阁,就一觉睡到了下午。 她醒来后,元宝伺候她梳洗,春宝去厨房拿来热腾腾的饭菜。 南璃也不着急吃饭,先让人给圆梵大师送封信,让他给贺氏和谢北哲诵经超度,化解怨气。 但小厮回来就说,圆梵大师有事外出,暂时不在寺中。 南璃觉得奇怪,圆梵大师是主持,非要紧事是不会离开万佛寺的,不过佛僧并未说圆梵大师去往何处,她也不好去询问了。 反正信已经送到了,等圆梵大师回到寺中,他自然会把事情办好。 鉴于谢北翰接连两次险些丢命,南璃吃饱饭后,又给他画了一张强力的护身符,不然他再来几次折腾,这魂就算能找得回来,身子也会受损。 刚画完,就有人在外敲门。 “六妹妹,你可在?”是五哥楚炎。 南璃画符的时候,不喜有人打扰,屋中没人伺候,她就自己去开了门。 平常楚炎上学归家,总是给她带一份红枣糕,但都是交给元宝或者春宝,不像今日这般亲自过来的。 果然,她开门一看,楚炎神色匆匆,并不是来送糕点的。 “六妹妹,你得救救我的同窗!”他急声喊道。 062:中邪还是中毒 南璃怔了怔:“是那位宋公子?” 她这五哥性格腼腆,在书院里也只和一人往来,名叫宋子涵。 那宋子涵来过安阳侯府做客,他年仅十六,尽管出身寒门,却是博学多才,性子更是谦虚有礼。 楚炎忙的点点头,“是,他中邪了,夫子已经命人将他捆起来。” 他知道六妹妹有驱邪的本事,便立即回府喊人了。 南璃一听事儿不小,就去拿过了布袋背上,“那快走吧。” 马车上,楚炎稍稍冷静下来,就显得有些局促,“六妹妹,你驱邪又是收多少银子?” 他看过前院那牌子,知道六妹妹收费不低,而且请人上门,又是一笔银子。 他月银不多,宋兄来京都读书,更是花了家中不少银子,他们两人再怎么凑,现下连一百两都凑不出来。 南璃道:“五哥好不容易才麻烦我一次,我怎会收你的钱呢。” 五哥身世可怜,她不会计较这些钱财。 楚炎愣了愣,眼眶微热,道:“不成的,六妹妹平日画符已经很费心神了,怎能不收钱。” 南璃眼珠子一转,笑道:“那就一两银子吧。” 楚炎还想说不行,南璃就岔开了话题,问起了究竟发生何事。 原来,白鹭书院就快举行辩论,宋子涵才学过人,有了些许名声,所以也收到了白鹭书院的请帖。 宋子涵本来明日就要启程前去了,在今日却忽然出了事。 他早上就在学堂上昏迷,醒来就开始发疯咬人,完全是一副中邪的模样。 楚炎刚刚说完,马车就到了青藤书院。 这青藤书院是京都第一大书院,收的学生不讲富贵,只讲才学,束脩不大昂贵,所以书院也有不少寒门子弟就读。 因为宋子涵的发疯,书院此时也没授课。 楚炎一问,才知夫子们请了个道士上门,让他们给宋子涵驱邪,人都后院去了。 他们到了后院,只见宋子涵被绑在木桩上,他仍是龇牙咧嘴,凶狠狠的盯着人。 那道士穿着一身灰色袍子,一手拿着铃铛,另一只手捏着手印,嘴里念着咒语,嗡嗡嗡的,完全听不出他在念什么。 随后,他放下了铃铛,先洒下了符水,又拿出一根藤条,慢慢悠悠的说道:“现在,贫道就要将邪祟抽打出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夫子说道:“这……这会不会把人打伤?” 宋子涵可是学问卓越的学生,可不能被打得拿不起笔来。 “这邪祟非常厉害,一切都说不定。”道士捋了捋胡子,“他现在被邪祟缠身,能保住一命已经不容易,你们就别管打不打伤了。” 夫子们互相看了看,最终只能点点头。 若宋子涵就此伤了身子,那也是他的命,谁让他邪祟上身了呢。 围观众人,有的面色不忍,有的幸灾乐祸,更有的喊着赶紧抽打。 道士已然将符篆贴在了藤条上,抬手就要向宋子涵狠狠抽去。 刚要抽下,便见一个少女掠身过来,掐住了道士的手:“你这一藤条下去,不是想要抽出邪祟,而是想要人命吧?” 道士怔住。 见南璃比他还要矮上几分,就没将她放在眼里,眯着眼喊道:“哪来碍事的小姑娘,等会儿此人就要挣脱开绳子了,你还不退下!” 他要抽回手,却被南璃紧紧握住,根本纹丝不动。 “道长的符如此没用吗?竟然镇压不住邪祟?”南璃嘲讽道。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议论纷纷。 道长的脸面挂不住了,有些生怒:“不是贫道的符没用,而是这邪祟凶狠至极,非同小可!” 那头发花白的夫子蹙眉,不满南璃出来捣乱,“姑娘,你不是书院学生,请尽快离开。” “宋公子并没有邪祟缠身,这道士没点本事,就想在这里招摇撞骗?”南璃声音铿锵,字字清脆。 道士冷哼,“你一个小姑娘,看得出邪祟吗?!让开,要是误了时辰,这邪祟就难以收拾了。” 南璃扬了扬嘴角,“是中邪还是中毒,我还是分得清的。” 道士神色一变,但他很快稳住了心神,怒道:“是贫道看走眼了,原来你也被邪祟缠身!” 他吆喝着,让人赶紧拿来绳子,也将南璃捆绑起来,否则她等会儿发狂起来,就难以收拾了。 一向不善言语的楚炎冲了出来,张开手护着南璃,眼神凌厉,“我妹妹可厉害了,不会有邪祟接近得了她,你们谁敢动她,我就跟你们拼了!” 众人没想过这样的楚炎,吓得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一个学生却是上前说道:“楚炎,你妹妹只是一个小丫头,邪祟为何接近不了她?你还不快回来,小心她等下把你也咬了。” 这说法得到不少人的附和,纷纷让楚炎赶紧退回来。 那学生见状,嘴角扬起,又道:“方才你们也看见宋子涵发疯的样子了,他连别人的肉都给咬下来了,我们得先发制人,将他们一并捆了!” 就连夫子也是变了脸色,显然是心有余悸,说道:“将他们绑起来,先让道长给子涵驱邪。” 南璃已经等到了自己想等的,懒得客气,直接捏断了道士的手骨。 随着他的惨叫,她已经夺过了藤条,一个掠身,已经将方才说话的学生拽了出来。 她笑盈盈道:“我看你也中邪了,嘴里说着胡话,我也给你驱驱邪吧。” 她控制着力度,一藤条抽下,并未见血,却是让学生疼得哇哇叫喊。 “楚炎!”学生眼泪都飙出来了,“快让你妹妹住手!让她住手!” “李成,我妹妹可是帮你驱邪呢,你喊什么喊。”楚炎说道。 李成惊慌失措,想急忙爬出去,又被南璃踩住了衣角。 眼见南璃手里的藤条又要抽下来,他吓得惊慌失措,“夫子!夫子!她想把我打成残疾,快救我!救我啊!” “我只不过是打两下,怎就把你打残疾了?”南璃又抽了一下,还瞪大了眼睛,“呀,这样就出血了。” 李成吓得脸都青白了,他忙喊着:“道长,快给我解药,解药呢?” 063:竟然六小姐看相养家 南璃这会儿装着恍然大悟的模样:“解药?原来藤条上有毒啊。” 那道士险些背过气去。 这小姑娘好生厉害,她怕是早知道藤条上有毒,所以闹了这么一遭,让李成自己说了出来。 “你莫要胡说,这藤条上根本没毒。”道士自然是矢口否认,同时向李成眨眨眼,好让他知道,南璃根本没打出血。 但李成读书多年,就等着明年春闱考取功名了,若是手不能提笔,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所以他现下内心惊慌,哪里看得懂道士的眼色。 南璃松了脚,他终于能爬过去,拽住了道士的衣角,恶狠狠喊着:“快把解药给我,我可不能变成残疾!我还要考取功名的!” 夫子和学生们已经静了下来。 他们都是读书人,顶多是倔强迂腐,不至于是愚蠢。 李成和道士是不是一伙的,他们看到这里,也能猜出来了。 道士气急败坏,道:“你根本没出血,你慌什么呀!” 李成是背上挨了两藤条,火辣辣的疼着,他自己很难看清。 被道士明言提醒后,他面色刷的一白,浑身僵硬。 现下倒好,他不用求解药,他现在得求夫子了。 夫子紧皱眉头的上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驱邪吗?藤条上怎会有毒?” 李成惊慌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这道士下毒,不是我……” 南璃见他还有否认,轻哼一声,道:“宋公子根本没中邪,是你给他偷偷下了夜咆哮这种毒,所以他才失去意识发疯咬人的吧?你还一不做二不休,找个道士来,想借着驱邪的名头,用有毒的藤条抽打宋公子,藤条上可是抹了断筋散,你这是想让他以后手没力气握笔。” 楚炎听罢,怒得额头的青筋都凸显了:“李成,你竟这么阴毒!” 骂完,他难忍怒气,狠狠踹了李成两脚。 道士惊诧的看看南璃,没想到短短时间内,她不仅识破了他下毒,还连毒药的名字都知晓了。 众人哗然,随后又是满心愤怒,他们刚才都险些被骗了。 夫子气得浑身哆嗦,“李成,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成还在哭诉自己没有干过这事,在做最后的挣扎:“宋子涵就是中邪了。” 道士也领会到李成的意思,连忙说:“没错,藤条的确是沾毒了,但那是为了驱邪所用的毒。” 南璃容不得这样的神棍,玷污了他们玄门中人的名声。 “宋公子是中邪还是中毒,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她拿出一颗清心解毒丹,捏住了宋子涵的下颔,强迫他吞食下去。 原本还在呲牙的宋子涵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也就等了片刻,他恢复了正常,有了意识,只是头有些疼。 “夫子,这是……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被绑起来了? 楚炎险些喜极而泣,立即奔过去帮他解开绳索,“是李成下毒害你。” 众人还有些怕的,可见宋子涵的确是恢复了以前温润的模样,此刻是完全相信了南璃的话。 夫子热泪盈眶的迎上去,“子涵,你没事就好。” 李成见宋子涵这么快恢复正常了,原本就恨得咬牙切齿,又见夫子如此高兴,他整个胸腔都被恨意填满。 他头脑一热,便冲了上去:“宋子涵,你去死吧!” 宋子涵等人哪能反应得过来,寒光就要刺下,是南璃丢掷出一个铜钱,点中了李成的穴道。 李成浑身发麻,扑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宋子涵心中惊恐,颤声道:“我又没得罪你,你何以恨不得我死?” “你永远压我一头,我当然恨不得你死!”李成怒道,“夫子留意不到我,就连白鹭书院也不发请帖给我,只有你毁了,考取不了功名,我才能占得一席之地!” 夫子气得拂袖,“你如此心胸,又怎能占得一席之地。你若真想比得过子涵,就该更加用功,在明年春闱好好地考试。” 做学问,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没想到,李成为了除掉宋子涵这个劲敌,竟设计了这么一场,让不少学生受了伤。 可惜,李成现在害人害己,已经没这个机会进入考场了。 夫子让人立即去报官,对于心存歹意的学生,他绝不容忍。 接着,夫子又向南璃道歉,“方才冒犯了,真是对不住。多亏了姑娘,否则子涵真的要被害了。” 他最为看重宋子涵,还盼望着子涵能够高中甲榜,将来能够入阁拜相,造福百姓。 “夫子莫要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南璃又拿出一颗解毒丹,叮嘱宋子涵明日再服一颗,余毒就能清除。 宋子涵郑重道谢后,又说:“我身子欠佳,看来明日是无法启程去白鹭书院辩论了。” 头还是有些疼痛不止,就算是去了了,他怕也是无法上场辩论,他心中有些惋惜,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印堂的黑雾随即散开。 南璃却留意到了,心中暗暗一惊,又问:“五哥,还有谁要去白鹭书院的?” 楚炎转头,“还有这位。” 南璃循着目光看去,只见那少年的印堂上,也是黑雾笼罩,这可是大劫将至的表现。 她仔细一想,他们要么是在路上会发生意外,要么,就是白鹭书院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三哥就在白鹭书院! 南璃想着,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一趟白鹭书院了。 临走之前,她还是走到那少年的跟前,道:“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想赠你一句话,若想活命,近日不要出远门。” 那少年一怔,本想说南璃胡说八道,但想起她方才的厉害,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真……真的?” 楚炎凑上来,道:“我六妹妹都这样说了,你就不要去了,这定然是真的。你不知道,别人找我六妹妹看相,还要花五十两银子呢。” 少年心想,安阳侯府竟穷苦到这种地步了,还要家里的小姐帮人看相挣钱。 他不敢多说,只是拍了拍楚炎的肩膀:“你家妹妹真不容易。” 064:危险,怎能让她一人前去 楚炎不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但南璃赶着回府,他自然也得跟上。 回到府上已临近傍晚,南璃立即收拾东西,一个行囊上贴了张储物符,就能塞进许多东西,但看起来却是轻飘飘的。 沈氏见状,问道:“璃儿,这是怎么了?你要出门吗?” 南璃点点头,她只是怀疑,怕沈氏担心,所以没明说。 沈氏知道她向来有自己的主意,皱了皱眉头,最后轻叹一声,“等会,我让人去厨房准备点吃的。” 沈氏准备好吃的,又叮嘱再三,南璃才出了门。 因为临近傍晚,南璃怕天黑没地方落脚,干脆连马带人用了瞬移符,如此再走一段路,就能到前头的驿馆了。 刚到了驿馆前头,便看见一队黑甲卫,以及一辆黑木马车。 这不用猜,肯定是夜司珩也在这儿了。 一进去,果然见到夜司珩主仆在大堂中。 南璃眼睛一亮,“王爷,好巧!” 因为在外,夜司珩只穿一件普通料子的玄色衣袍,仍丝毫不影响他的绝世容貌。 夜司珩愣了愣,侧头打量了她好一会。 他神色淡淡的,声音还带着点疏离:“是好巧。” 南璃看了看他们主仆的脸,印堂皆是有淡淡的黑雾,她眨眨眼,问道:“你们这是要去白鹭书院啊?” 夜司珩蹙眉:“你怎的知道?” 他也曾在白鹭书院求学,所以他此次也收到了请帖。 南璃随意坐下,倒了茶水润润喉,道:“我五哥书院里,有两个要去白鹭书院的学生也是印堂发黑,我便猜到了。” 夜司珩也一下子猜到了她要去哪里,微微眯眼,“你是觉着白鹭书院会出事,所以才要去一趟?” 他记得,楚三郎去了白鹭书院读书,拜在了魏先生的门下。 南璃点点头,“对,我放心不下三哥。” 夜司珩想到那一千两,不由得呛了她一句:“你跑这一趟,收多少银子。” “我去探望自家哥哥,收什么银子。”南璃疑惑。 夜司珩面色更差,果然,他就是个外人,所以南璃才要收他的银子。 他不想再搭理南璃了,便让青锋推自己回房。 青锋早就想这么干了,就让南璃让一让。 谁知南璃这死皮赖脸的,竟然跟着进来。 “六小姐,这是我家王爷的房间,你一个闺阁女跟着进来,不合适吧?”青锋只想把人赶出去。 南璃没在意,道:“我一重要事要告知王爷。” 青锋见她神色凝重,的确像是有重要事,他看了看夜司珩的脸色,便去房外守着。 南璃觉得她与夜司珩是朋友,也不必如此见外,直接在他身侧坐下,说起了昨日的事情。 夜司珩听罢,眉头紧锁:“你是说,给本王换命的是个女子?” “十有八九了。”南璃点头,“她大费周章,就是想阻止我帮助你,你可是有什么情债?竟让这个女子如此憎恨你。” 但看着女子的眼尾,她似是上了岁数,也未必是情债。 夜司珩白了她一眼,“本王向来懒得与别的女子打交道,能有什么情债。本王身边精通道法的女子,也就只有你一个。” 南璃见他没什么头绪,轻叹一声,“那就有点可惜了,我还想王爷能给点线索呢。” 夜司珩见不得她这幅上心模样,别过头,道:“南璃,本王的事情你以后不必插手了,免得你和自己的身边人再遭祸端。” 他被换了命,双脚又有煞气,本就不该与旁人多有来往。 南璃愣住,直接将夜司珩的轮椅挪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王爷不必觉得劳烦我,那女子是拿了我的一样宝物,所以才能给你换命,我帮王爷,也等于是帮自己。” 灵珠的力量非同小可,落在坏人的手中,只会被人利用做更多的坏事,所以她要尽快将其找回来。 夜司珩怔怔的看着她,此刻,他恍然大悟,将先前的事情也都想明白了。 他牵扯了一下嘴角:“原来你是要找自己的东西,难怪你说本王的事,就是你的事。” 南璃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夜司珩别有心理负担,她继续说道:“反正王爷放心,一点都不麻烦的。那女子精通巫术,而疆国人最为擅长,要找到她,应该不难。” 更何况,灵珠还在京都附近的范围。 揪出这个女子,应该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夜司珩眼神幽冷的瞥了南璃一眼,“那多谢六小姐了。” 原来不是南璃无情,而是他一开始就自作多情。 真是可笑至极。 南璃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了。给你的川贝枇杷丹有效吧?” 提起这药,夜司珩就气得心肝疼,阴冷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有效,当然有效了。” 他可是花了一千两买的,若是无效,早就上安阳侯府找她了。 南璃顿时眉开眼笑,道:“我听你嗓音就知道有效。那你的腿呢?安神符能镇得住煞气吧?” “镇得住。”夜司珩只觉得身心疲乏,“本王累了,你也去歇息吧。” 南璃没多想,很快就离开了。 青锋这会儿进来,见夜司珩坐在那儿,身影寂寥,他不由得有些心疼。 但夜司珩很快收拾好了情绪,道:“给本王换命的人,精通巫术,你传信给青阳,让他去查一件事。” 青锋立即凑过去,听了夜司珩的吩咐, 就赶紧点头。 “王爷,既然六小姐说此次去白鹭书院凶险,不如我们还是别去了吧?”他想了想,提议道。 夜司珩垂下眼眸,道:“既是凶险,怎能让她一个人前去。” 他向来就不爱避着什么劫难,他的命放在这里,无论是人,还是什么邪祟,有本事就过来取吧。 青锋刚才站在外面也听到了许少,南璃这般上心此事,不过是为了自己,他家王爷何须还如此在意紧张。 “王爷就是嘴硬心软。”青锋咬咬牙,“王爷还不如与六小姐挑明了,让她做个抉择。” “住嘴,以后别再教本王做事。”夜司珩摸着腕间的手串,“本王迟迟没找到下咒人,所剩日子不多了,这副残躯,挑明了又有何用。” 还不如就这样暗暗陪伴守护。 065:救命贵人就是你呀 翌日,南璃起了个大早。 到了楼下大堂,已然看到夜司珩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各样的早点。 但最显眼的,莫过于是那红枣糕。 南璃心情大好,“王爷早啊,竟然有红枣糕。” 她得试试好不好吃。 夜司珩看着她,见她高兴的模样,自己的嘴角也不禁微微翘起。 用完早膳后,他们就要启程。 就算是早上,日头还是猛烈,他让南璃上了马车。 南璃趁着空闲,便用天星笔画了一张护魂的符篆,让夜司珩贴身携带。 夜司珩没有接过,冷幽幽的说道:“六小姐莫不是又要卖一千两吧?” “什么一千两?”南璃不明所以,“我给你的符篆,什么时候收过钱了。此去白鹭书院有点危险,你就不要推脱了。” “那你给的丹药不是……”话还没说完,外头就起了响声,将夜司珩的声音掩盖了。 南璃挑起帘子看了看,“好像是一辆马车,我出去看看。” 马车无人驾车。 但马车上有血腥味传出,还有鲜血滴落。 黑甲卫护好了马车,青锋小心谨慎的过去,用剑挑起帘子一看,发现上面的竟是个和尚。 他愣了愣,这和尚伤得不轻,身上有不少伤痕,将一身袈裟都给染红了。 南璃凑上来一看,瞪大眼睛,吃惊道:“圆梵大师?你这是怎么了?” 她赶紧上了马车,探了探圆梵大师的脉息。 发现人还活着,她赶紧摸出护心丹,给圆梵大师喂下。 再看了看圆梵大师身上的伤口,竟有强烈的怨气侵蚀着,她心底下更吃惊不已。 圆梵大师好歹是修行多年的高僧了,竟能被怨气所伤,可想而知,这怨气是有多厉害。 她双手结印,凝聚力量给他驱散怨气。 但怨气实在是太厉害,她忙活两盏茶的时间,也只不过驱散许少。 这是她前所未见的,不由得眉头紧蹙。 夜司珩也下了马车来,他还从未见过南璃神色这般凝重的模样。 所幸怨气有所减少,圆梵大师就醒了过来。 他面色苍白,睁开看了看南璃,牵扯了一下嘴角:“老衲算到会遇到救命贵人,可没想到,救命贵人……是你呀。” 行了,他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你这是往哪里吃了这么大的亏啊。”南璃见他还有力气开玩笑,就知道人没什么事儿了。 “不就是白鹭书院嘛。”圆梵大师喘了口气,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舒服点,“你在这出现,看来也是要去那儿了?” 南璃心中一颤,没想到自己还真是来对了,白鹭书院果然出问题了。 “我三哥在那儿呢,到底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圆梵大师叹息一声,这才说出了自己为何来此。 他与院长魏先生是旧相识,算到院长有大劫,特来相助,没想到他想帮院长渡劫,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白鹭书院出现了一红衣女鬼,闹得凶狠。 圆梵大师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暂且将书院下了结界,让红衣女鬼无法对他们行凶,但自己就没那么走运了,与红衣女鬼一战,险些丢了命。 他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用上南璃曾经给自己的符篆,所以才能逃出来。 南璃听见书院众人尚算安全,松了口气。 她看向了东南方,此处距离书院没多少距离了,那方向果然是怨气冲天。 “除了千年鬼王,哪还有鬼有这么大的怨气啊。”南璃说道。 而且这会儿还是白天呢。 圆梵大师轻轻摇头,虚弱道:“不见得她是千年鬼王,像是被人圈养着的鬼怪。” “圈养着的?”南璃知道有不少走旁门左道的人会养小鬼,但能将鬼养成这样,这可不是一件轻易简单的事情。 圆梵大师微微颔首:“没错,那女鬼似是听从别人的命令,就是想将书院的学子都杀了。” 南璃蹙眉,这样说来,就不是普通的寻仇了。 不过这样的戏码,她倒也是见过一次。 她想到了七月十四那晚,后夜司珩告诉她,倪堃应该是齐太子的手下。 那齐太子一次诡计不成,又想着第二次? 毕竟白鹭书院此次请的都是有些名气的人,就连夜司珩也在其中,这把人杀光了,穆国日后不就人才紧缺了吗? 若真是这样,这齐太子的心思可真是狠毒。 南璃定了定眼神,道:“我去一趟,定将那女鬼收拾了。” “这捉鬼的事情,还是你在行。”圆梵大师说着,“不过你得小心,那女鬼很是狡猾。” 南璃点点头,便让夜司珩别再往前,顺道帮她照顾一下圆梵大师。 夜司珩有些忧心,“你独自一人,没问题吧?” “没事,我已经摸清了情况,肯定很快能够完事了。”南璃说道。 夜司珩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是有九成把握,他也就不派自己的人前去添麻烦了。 南璃又骑上了自己的马,赶往书院。 书院临近一处小镇,小镇上的百姓人来人往。 不过南璃早就看出来了,自她进入小镇后,就已经进入了一处幻境,这些百姓都是没血肉的纸人,在这儿来来往往,是要骗骗那些前来参加辩论的学子。 南璃寒着脸,丢掷出一道符篆,大喊一声破,纸人瞬间被烧毁,这幻境随之破裂。 小镇上寂静无比,宛如一处鬼城。 南璃感知不到活口,叹息了一声,又立即祭起了符阵,将小镇围了起来,免得有不长眼的学子靠近这里,枉送性命。 做完后,她才往前走去。 如圆梵大师所说,他在书院设下了佛家结界,可怨气凶悍无比,竟已经破开了一个小口,长驱直入。 “不好。”南璃说完,立即冲入了书院。 书院似是被乌云笼罩,异常昏暗,怨气在四处飘散。 前院有不少被吸食了灵魂的学子倒下,后边还有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 南璃快步赶过去,见一个红衣女鬼正钳制起了一个学子,吸食着他的魂魄。 她一剑刺去,红衣女鬼立即有所察觉,立即退后。 只不过南璃剑势极快,擦到了红衣女鬼的衣角,登时灼烧掉了。 红衣女鬼飘到了屋顶,她容貌并不难看,相反,还有几分倾城之色。 她看见自己的衣衫被毁了,很不高兴:“这是我的新衣裳,你敢毁了?!” 066: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登时,这红衣女鬼的怨气也迅速扩散开来。 天地像是遁入了无尽黑暗。 南璃在这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难缠的厉鬼,她也不慌,丢出了两张镇鬼符。 符篆冲破了怨气,直直袭向了红衣女鬼。 红衣女鬼没想到这小丫头有如此本事,冷冷一笑,再散发出更多的怨气,便将镇鬼符抵挡住。 没多久,镇鬼符就化成了灰烬。 “小丫头,就你这本事,还敢来这送死?”红衣女鬼咧嘴一笑,有说不出的阴邪。 南璃挑眉,这女鬼的确是被养得不错,普通符篆是奈何不了她的了。 怨气再次袭来。 玄月剑在手,她再是将怨气一一砍破除掉。 红衣女鬼已然掠上前,长长的指甲要在南璃面上划过。 南璃的玄月剑一挡,反倒让红衣女鬼吃了瘪,手上留下了灼伤的痕迹。 这玄月剑乃玄月观的宝贝,就算是千年鬼王,也要忌惮几分的。 红衣女鬼是太看得起自己,竟敢与她近身搏斗。 下一刻,南璃就抓住了女鬼的肩膀,一剑打落在她的肚子上。 红衣女鬼惨叫着,同时,有两三个灵魂从她嘴里吐出来。 南璃挑眉,果然如她所想,这些灵魂虽然被吸走了,但女鬼还没来得及消化,待她清除了上面的鬼气,就能够为它们归位。 红衣女鬼恼怒不止,立即撤开。 可无论她跑去哪里,南璃都对她穷追不舍,又是一剑拍下。 就算是散发出来的怨气,也会被南璃轻易净化解决。 她肚子里已经没多少的灵魂了。 “你……你打够了没有!”红衣女鬼觉得肚子空空,身体各处更是伤痕累累。 “还没呢。”南璃冷声说。 她没见到三哥的灵魂,三哥有可能没遭毒手,但还是让女鬼将灵魂全部吐出来为好。 再是一剑,红衣女鬼吐完了所有的灵魂。 南璃眸光凛然,便想将红衣女鬼收了,然而,此时却有一股黑潮袭来,竟是操控着地上的学子起了身,紧紧护着红衣女鬼,这就让南璃根本下不了手。 南璃蹙眉心惊,这些黑潮蕴含着各种怨气,是已经经过炼化的,绝不轻易净化。 红衣女鬼缓缓笑着,“没人能阻挡得了主子的黑潮。” 黑潮凶猛袭去,这是冲着要南璃的命。 南璃身形矫健,躲过了袭击而来的黑潮。 这些黑潮虽然凶猛,能腐蚀人的灵魂,但炼化是数量并不多,她完全可以躲避得开。 可躲避终究不是办法,她若不将黑潮毁掉,总有力竭的时候。 祭出两张符篆,她迅速结印,形成了一个强力符阵,将黑潮困在了符阵里。 但黑潮横冲直撞,符阵没一会就出现了裂痕。 南璃正要加固符阵,没成想黑潮在这个时候冲破了符阵,但也没向南璃发动攻击,反而是迅速逃窜而去。 红印女鬼见状,面色一变,也化成了一缕怨气,追随而去。 南璃缓过神来,喃喃说道:“这是怎么了?” 在这之前,山间小林里。 夜司珩早已料到,这是齐太子所为。 按照齐太子的行事风格,他断然是不会到书院里去的,他这人只会在远处看戏。 夜司珩担忧孤身前去的南璃,便让黑甲卫在附近搜寻。 果然,齐太子就躲藏于附近的庄子上。 齐太子本是操控着黑潮,想要直接取了南璃的性命,但外头却猛地有一支羽箭射来。 他一惊,中断了操控,反倒遭到了反噬,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殿下!”随从惊喊。 齐太子捂着胸口,手往鼎炉上一扬,召回了黑潮和女鬼。 可他现在口吐鲜血,已经没精力操控了。 他咬咬牙,“是哪路人马?” “是夜司珩的黑甲卫!”随从有些惊慌。 “该死的夜司珩,他就是本宫命中的克星。”齐太子冷哼,他拿上了鼎炉,吩咐道,“立即撤离。” 一个楚南璃,一个夜司珩,几次三番坏他的好事,当真是可恶至极。 齐太子此次带来的人并不多,人手都去了抵御黑甲卫。 他从后门逃窜,只带着两个随从。 但准备到山脚,又见几个黑甲卫拦路,齐太子无法,只能用上了最后一张传送符,在林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甲卫很快就将齐国暗卫剿灭或者捉拿起来。 人押到了夜司珩跟前。 夜司珩坐在轮椅上,云淡风轻,前头摆着一张桌子,道:“没捉到齐太子吗?” “属下瞧见,那齐太子用了什么符篆逃走了。”一个黑甲卫答道。 这在夜司珩的意料当中,听说齐太子自小就修习个鬼道,又有倪堃这样的下属,身上有这类逃走的符篆很正常。 不过齐太子此次如此狼狈逃走,倒是让他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想来在穆国取他性命,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夜司珩看了眼齐国暗卫,“拖下去,严加审问。” 黑甲卫应了一声,把人拖了下去。 随后,夜司珩便要前去白鹭书院看看情况如何。 这会儿,南璃已经祭起符阵,净化女鬼留下来的怨气。 又将一个个灵魂沾染到的鬼气清理干净,她结了一个印,那些灵魂便能自动飘回自己的体内。 有几个学子先醒了过来。 看见南璃仍在清理那些灵魂,又看她背着一把桃木剑,瞬间就明白过来,肯定是这些姑娘舍身相救。 南璃虽是衣着普通,但她杏面桃腮,长得俏丽,当即就有个学子上前,支支吾吾的问道:“可是姑娘救了我?” 南璃对这种事向来不谦虚:“没错。” 学子垂眸,脸颊有些红:“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唯有……” 南璃眨眨眼打断他:“给钱就行。” 学子以身相报四个字堵在喉咙里,他尴尬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书院安全了,就有学子和夫子从后院赶过来。 其中一人看见南璃,惊讶的喊道:“六妹妹!” 正是楚焕。 他快速奔了过来,扶着南璃的肩膀,一脸担忧:“你怎么来了?没事吧?可有受伤?” 学子们都惊讶起来,没想到救了他们的姑娘,竟是楚焕的妹妹。 既是楚焕的妹妹,那就是侯府千金了,怎么会学得这些道法呢。 067:修鬼道的齐太子 南璃看见三哥安好,连皮都没擦破一块,顿时松了口气。 “我没事。”她笑道,“三哥没受惊吧?” “我当时害怕极了,但是有你给的符篆,我们就躲在屋里,那厉鬼没能伤到咱们。”楚焕一脸感激。 幸亏他平日爱读书,在来的路上就将说明书翻了个仔细,所以在危险发生的时候,他才又快又准的找到所需的符篆,不止保护了自己,就连夫子和同窗也一同保护了。 “这就好。”南璃拿出了一个钱袋,“那就劳烦三哥帮我收个钱,有谁被吸了魂魄被我救醒的,一人得给十两银子。” 还有些灵魂的鬼气没被洗干净,她得继续忙活。 有些学子一听到要收钱,当即变了脸色,道:“怎么还要收钱?这修道之人,怎么如此市侩?” 楚焕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瞪着那人:“我六妹妹辛辛苦苦过来,现在大家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全靠我六妹妹,收点钱怎么了?” 他还觉得十两银子收少了呢。 有些人看见南璃操纵灵魂净化,当真是有真才实学的,便也没多言语,掏出银两给钱了。 这一圈下来,前后几十个人,也就五六百两银子了,幸亏钱袋也贴了符篆,不怕不够装。 南璃已经忙碌完了,所有灵魂都归体,她又去小镇看了看,确定百姓也都相安无事,才彻底松了口气。 此次是她来得及时,女鬼收集的灵魂还未来得及炼化,所以她才能救了大家一命。 做完这些,天色已暗,南璃疲乏不堪,她在小镇找了家客栈落脚,后又给夜司珩传了信,这才安心休息。 入夜没多久,夜司珩就领着黑甲卫来了。 夜司珩派人去清点一次,没想到,众百姓和书院的人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次,灵魂是被南璃救了回来,并无人伤亡。 以至于第二天,南璃从客栈一下去,那客栈掌柜就大喊一声:“姑娘醒了!姑娘下来了!” 瞬间,一大群百姓提着各种蔬菜水果,又或者礼品跑进了客栈,围绕着南璃: “姑娘,你救我们全家人啊!” “这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姑娘,千万别客气啊,我们也没别的东西可送了。” “……” 个个都把东西往她面前送。 楚焕在后头,见妹妹被人围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南璃也被人围得头疼,拿出符篆,一道金光闪过,人已经到了二楼。 她新梳的发髻都乱了,无奈说道:“大家听我说。” 这种情况,她以前也遇到过不少,已经驾轻就熟了。 百姓惊了,这人刚才还在楼下,怎么现在人就到了二楼去了。 这姑娘果真厉害啊! 百姓渐渐安静了下来。 南璃这才说:“昨天我已经收了学院的钱,你们不必送东西感谢了。” 一个妇人喊道:“他们归他们,我们归我们,这怎么能一样呢。” “我知道大家想感谢,但我的钱已经收够了,拿多了我会心生不安。”南璃说道。 众人一听,知道修道者心性就是如此,便也不勉强了。 但救命大恩不能不谢,最后是揖手躬身谢恩,才慢慢的离开。 南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才回房重新梳了个发髻。 待她下来之时,掌柜已经准备好了早膳摆放好。 桌子前,是夜司珩和圆梵大师。 经过一夜休养,圆梵大师已经无碍,气色好了不少。 南璃拉着楚焕一同坐下。 楚焕看了眼夜司珩,有些惊怕,低声道:“六妹妹,这不太好吧?” 虽九王爷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可地位和辈分却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一个侯府公子,还是个庶子,平日连站在九王爷身边的机会都没有呢。 “怎么不好了,快吃,我都要饿死了。”南璃把筷子塞给楚焕,自己也拿起了筷子。 她首先吃的,还是红枣糕。 楚焕见她毫无负担,险些给她竖起个大拇指。 最离奇的是,夜司珩看在眼里,并没觉得什么不妥,还与之说起了昨日的事情。 南璃欣喜的眨眨眼,道:“原来是你找到了他的老巢,幸好啊,要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对付那黑潮。” 圆梵大师惊了,“竟还有你对付不了的东西?真是奇了。” “我是人又不是神。”南璃白了他一眼,“就算是神,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吧。这齐太子应该是修鬼道,黑潮是他专门炼的,混杂着鬼气怨念,凶悍无比。” 圆梵大师面色沉沉,道:“看样子,他修鬼道已经有不短的时日了,不然也炼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不过修炼鬼道容易丧失自己的心智,他此次被反噬,应该是功夫还没到家。”南璃说道。 不然,齐太子何须躲起来操控黑潮,直接大摇大摆的出现,又有谁动得了他。 真没想到,明明是一国太子了,还要修习这样的鬼道,南璃实在想不明白。 楚焕坐在那儿本是胆战心惊,可事关齐国,他就忍不住说道:“听说齐太子幼年饱受欺负,一母同胞的弟弟又遭人害了,难不成是因为这样,他才修习鬼道?” 听他们所言,这鬼道甚是厉害啊。 夜司珩点点头:“好像也是十年前开始,这齐太子就在齐国搅乱了风云,他母妃当年被齐国皇后所害,所以他弟弟刚生下来,就被活活烧死了,没过多久,那齐国皇后就在宫里暴毙,此后,齐太子就把控着齐国朝政,朝中无一人敢与之对抗。” 南璃听着,虽觉得齐太子是个可怜人,但修习鬼道要害死很多人,所以她心里也翻不起怜悯。 圆梵大师叹息道:“难怪齐国这些年来气运有所减弱,有这样的太子,国要亡矣。” 南璃却道:“不会吧,我先前占卜过,齐国会出现一位明主呢。” 这明主的出现,会为齐国多延续百年的国祚。 圆梵大师惊奇的眨眨眼,“你什么时候占卜过?” 两人又再讨论上了。 说的话,都是楚焕和夜司珩听不懂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无奈。 068:失踪的五公子 书院的问题解决好,众人准备要离开,书院的魏先生又找过来,希望南璃能在书院设下符阵,好让书院不再受妖邪侵扰。 对付这类符阵,耗时耗力,南璃的收费一般不低,但院长是圆梵大师的好友,三哥又在书院里读书,所以南璃盘算了一下,最后只收个三百两意思意思。 又用了一个上午设好符阵,他们这才离开了白鹭书院。 回京路上,夜司珩说道:“没想到你还会设这类符阵结界,如此,皇宫的符阵结界你也能修复了?” “应该能吧,不过皇宫的符阵结界可不小。”南璃说道。 这工程量浩大,没个一万几千两,她绝不能接下来这桩差事。 夜司珩只让她回去瞧瞧,若是能修补得好,钱财都是小事。 —— 靖州,客栈。 齐太子只剩两个随从了,此次可谓是损失惨重。 他刚入睡不久,就满身大汗的醒过来,嘴里还喊着不要。 随从赶紧进来,问道:“主子,您又做噩梦了?” 齐太子英俊的脸上,还有汗珠慢慢流落下来,他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拿出了铜钱,洒落在床上。 看着铜钱的卦象,他才松了口气:“阿渊还安好。” 随从知道,齐太子总是在做一个噩梦,梦里,亲弟弟不是被人打死,就是活活被饿死。 每次醒来,齐太子就会占一卦,好确定亲弟弟有没有出事。 “主子。”随从说道,“道长说让我们到穆国京都,自然能找到想找的人,可我们在京都许久,也没找到五公子,不如我们回去吧。” “道长的占卜是不会出错的。”齐太子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可现在公子的计划接二连三的被毁了,继续留下,会很危险。”随从继续劝道。 齐太子咬咬牙,想起夜司珩和南璃,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之前吩咐过,让暗卫混进安阳侯府,可办成了?” 随从点点头:“已经办妥了,只是那暗卫是在外院做事。” “这也足够了。”齐太子冷哼,“她南璃几次坏我好事,我就让她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有仇报仇,是他的一贯宗旨。 —— 夜司珩一行人,先送了圆梵大师回万佛寺,再绕路回京都。 等他们回到之时,宫里已经传来了法阵修补好的消息。 当年,国师设下符阵结界时,是玉清观的明旭道长帮忙,所以穆武帝此次也请了明旭道长前来,不用三天时间,就将符阵结界修补好了,可比司天台那帮废物有用多了。 南璃只觉得惋惜,去了一趟书院,平白错过了赚钱的机会。 不过此去也不是没有收获,院长没多少银子,最后是以书抵债,给的都是道法的书籍,够南璃看一阵子了,她也好从中瞧瞧,有没有对付黑潮的办法。 女儿好学,沈氏本该高兴。 但过几日,便是南璃及笄的日子,按惯例,京都官家小姐的及笄礼都会大肆操办。 不只是沈氏,就连萧婉仪和钱姨娘她们,也想着好好办一场宴席,好让别人家知道,他们安阳侯府的六小姐长得出挑。 南璃一听,立即拒绝:“不必,我最讨厌这类的宴席,要逢人就笑。” 沈氏微微蹙眉:“这怎么行?若是不办这个及笄礼,外头人只会说你上不得台面,所以才不敢让你出来见人。” 钱姨娘在旁搭嘴:“对,还会说我们侯府没钱摆席。” 梁姨娘也劝:“六小姐权当认识一下京中的贵女和公子们,若是有合眼缘的,那就更好了。” 南璃算是明白了,谈不谈亲事另说,但人家肯定是要相看的,这是规矩。 楚寒霖和沈氏再疼爱她,也不能拴着她一辈子不嫁。 南璃无奈的摊摊手,道:“可我修习道法,本就将自身的事情排在后面。我天生铁树不易开花,就算再相看,也难遇到有缘人。” 沈氏听得心都揪起来了,只好道:“你才十五,也不必着急相看。我主要是想大办你的及笄礼,好让别人知道,你就是我侯府的掌上明珠。” 先前虽带过女儿入宫,但见过女儿的,毕竟是少数。 此次得了机会,她一定要大半特办,免得让人日后小瞧了她的女儿。 钱姨娘和梁姨娘纷纷点头,两人已经谈论上该给南璃做什么打扮。 就连萧婉仪在旁搭上了话,三人议论得好不欢乐。 南璃没辙,只好随她们喜欢。 及笄宴没几天了,幸亏沈氏早有准备,府上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 南璃本就学好了规矩,但钱姨娘和楚烁非要说之前做的衣衫已经旧了,要量身赶制一套新的出来。 这还不止,有新衣裳,就得配一些新首饰,所以送来的首饰又堆满了整个库房。 还好南璃快及笄,就与沈氏分院别住了,不然库房还不够放。 南璃的新院子也是早早就在修缮整理的,名叫清凉院,规格和摆设不比月蓉阁的差,甚至比月蓉阁的更胜一筹。 风风火火的筹备了一番,总算到了八月底的及笄宴。 南璃上身是桃红暗纹上裳,下身是浅绿色的织金裙子,再梳着百合髻,挽着两支碧玉七宝流苏簪,那流苏下边还点缀着珍珠。 就是那脖颈间的宝石璎珞,也处处彰显着富贵,却又不显得俗气。 南璃接连叹气,才顶着这么一身出去招待客人。 除了钱姨娘和梁姨娘不能去正宴,父母兄弟们都在前院,就连书院的三哥也赶了回来。 就算南璃是从乡下接回来的,但她到底是安阳侯府的六小姐,各家自然会赏脸出席。 还没到时辰入席,前院已经来了不少客人。 南璃一出现,就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脸蛋微圆,眼睛清澈明亮,皮肤又是白皙无暇,今日细细打扮一番,映得她粉装玉琢一般。 不少公子哥儿眼前一亮,都过去问好。 陆燕燕方才还被不少人围着,现下倒是空空如也。 她精致打扮过的脸瞬间就垮了,道:“这个楚南璃,打扮得这么妖艳给谁看呢。” 陆政就在她身侧,看了她一眼:“她是主人家,打扮得不失礼也不出挑,很合规矩。倒是你,来参加别人的宴席,怎能一身红?” 069:本王就敢娶六小姐 陆燕燕撇撇嘴:“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哥哥,那楚南璃在宫里下过你的面子,你还如此帮她。” “我不是帮她,只是就事论事。”陆政道,“今日好歹是六小姐的生辰,你千万别搞什么幺蛾子。” 陆燕燕嘴上答应着,心里却笑了起来。 既是人家的生辰,怎能没好戏助兴呢。 正是这样想着,前头就有个男子猛地冲出来,想要拽住南璃的衣袖,距离最近的楚炀迅速反应过来,把人推开:“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 那男子险些摔倒在地上,一个妇人扶了他一把。 楚寒霖夫妇和几位哥哥听到声响,都聚了过来。 陆燕燕眼睛一亮,也拽了陆政过去,“哥哥,快过去看好戏。” 那男子被人推开,很是不悦,张口就道:“我拉自家的小娘子,算什么无礼!” 这话一出口,便是令人哗然。 安阳侯府的六小姐才刚刚及笄,怎么就有个小夫君了? 南璃看过去,不禁觉得好笑,这不是先前收养她的徐大娘和她儿子徐源吗? 今日是她的及笄宴,有请帖才能入内,这两人不声不响来了京都,又刚好在今日进了安阳侯府,想必是有高人指点啊。 楚烁当时是去查探妹妹下落的,也亲自给这对母子送过银子,他自然认得他们两人。 他上前攥紧了拳头,怒道:“什么小娘子,你胡说什么!” 徐大娘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收养这小丫头的时候,就是想让她做我儿子的媳妇,两个人早就拜过堂睡在一块了,我儿子怎么不能喊她小娘子?” 徐源也得意洋洋的说道:“没错了,她现在认祖归宗了,富贵了,总不能不认我这个夫君吧?楚侯爷,我今日连聘礼都拿来了,我们两家就快些定下亲事,快些成亲吧。” 楚寒霖面色阴沉,恨不得两大棒将他们赶出去。 但此时宾客甚多,都听到这些话,如若不澄清清楚,他女儿日后在京都还如何做人? “徐大娘,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楚烁气愤,“你只说过,你是拿我妹妹当女儿看待,可没说过我妹妹做了你的儿媳妇!” 徐大娘富贵,自是矢口否认。 “我没这样说过,你们只要南璃,给那么点银子就想把我们踢开?反正我儿子和南璃拜过堂了,这门亲事你们得认!” 徐源看着打扮得精致的南璃,已经双眼发光了,他咽了咽口水,也喊着:“没错了,我们在村子里已经拜过堂了!” 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管如何,反正这京都里已经无人敢与楚南璃议亲了。 沈氏气急败坏:“血口……血口喷人!敢如此污蔑我女儿的名声,我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南璃赶紧扶着沈氏,安慰道:“母亲,交给我吧。” 幸亏老太君没出来凑热闹,否则也会被气坏了身子。 沈氏面色青白,此时是自责不已,竟让女儿流落到这样的人家里。 南璃面无表情的上前,一声吩咐:“拿下。” 立即就有护卫过来,钳制住徐大娘母子的手脚。 南璃摸出两张符,贴在他们的身上,道:“既然你们要说,我就让你们说,徐大娘,我在你家十年,睡的是什么地方?” “你……”徐大娘本想说她与自家儿子睡在一起,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别的话,“你睡在猪圈,睡在地上。” “那我有没有与你儿子拜堂成亲?” “你以前一个吃白饭的,哪有资格与我儿子成亲!”徐大娘说着心中话,“也就你现在是个侯府小姐了,才配得起我儿子。” 南璃眼眸一挑,再是问徐源:“是谁让你们来的?” 徐源已经明白过来,这两张符是让他们说实话的。 他抿紧了嘴,想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但他一个普通人,定力根本不够,就张开了嘴巴:“我也……也不知道,就是有人找来了,还给了我们请帖。” 这会儿众人已经交头接耳,没想到这母子两是受人指使来的。 楚南璃流落在外这十年睡猪圈,睡地上,已经够苦了,没想到这母子两还如此可恶,竟来诋毁楚南璃的名声。 楚寒霖夫妇以及哥哥们个个红了眼眶,若不是宾客在此,他们早就哭了出来。 他们知道女儿妹妹苦,却不知道她苦到了睡猪圈! 陆燕燕这会儿却是不服,大喊道:“你肯定是使了什么妖法,才让他们照着你的意思说话,这并不可信。” 南璃挑眉看她,“我用的是真言符,要么你来试试?” 陆燕燕才不会那么蠢,哼了一声,“反正,你在他家住了十年,就算睡猪圈睡地上,也是不清不白的了,还不如今日好事成双,你两直接定亲得了。” 这话得到了不少宾客的认同,有些人不住的点头。 楚烨蹙眉:“陆小姐,你家教何在?” 楚烁叉腰:“没错了,当自己是楚家人吗?也敢在这叽歪。” 楚焕骂道:“陆小姐,你说出这种话,真是有辱斯文!” 楚炀愤怒:“我六妹妹要嫁给谁,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楚炎寒着脸:“莫非,陆小姐就是给他们请帖的人?” 听着哥哥们一人一句维护,南璃整颗心都暖烘烘的。 陆燕燕也无惧,仰着下巴,“这不止我这样说,许多人都这般认为呢。南璃,就算你与徐源清清白白,可你小时候走丢,在乡野人家住了十年,回京就妄想着嫁一个好夫婿?哪有人敢娶?” “本王就敢娶。”后头,有一队人接近。 正是青锋推着夜司珩过来。 夜司珩着一身宽袍玄衣,眉宇间充斥着英气,眼神冷似寒冰。 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再一次重复道:“本王就敢娶,怎么?谁有话要说?” 众人震惊。 楚家人也惊讶的看着夜司珩。 南璃却想着,九王爷这般为她出头,倒也太客气了,也不知道还要炼什么丹药给他表示感谢了。 陆燕燕咬了咬下唇,道:“九王爷,就算您……但你身为尊贵,也不必娶楚南璃啊!” 再怎么样,夜司珩还是有着一副好皮囊,在朝中权势滔天的! 070:把六妹妹的桃花全砍断 “本王要娶谁,轮得到你说嘴?”夜司珩冷冷的睨了她一眼,“看来,他们是你请来的。”?陆燕燕故作镇定,连忙否认:“不是我!”?“不是你,为何你会知道他叫什么。”南璃此时开口,“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他叫徐源。”?众人经南璃一提醒,才发现这一点,纷纷转头盯着陆燕燕。 陆燕燕脸色青白,身子有些哆嗦,不知如何反驳了。 夜司珩面色依旧,冷声道:“将陆小姐交由顺天府,查清此案。”?一声令下,黑甲卫已经上前,先将徐大娘母子押走,后又过去要拿陆燕燕。 陆燕燕忙的拽紧了陆政的衣袖,哽咽道:“哥哥,救我!”?陆政没想到自家妹妹竟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她到底是女儿家,怎能去顺天府受苦,只好说道:“九王爷,舍妹愿意在这道歉,还请九王爷网开一面,六小姐,也请你行个方便。” 他知道,只要南璃肯答应,就能大事化小。 夜司珩和南璃还没答话,楚烨就先站出来说道:“她让那两个人来宴席,如此诋毁我妹妹的声誉,随便一句道歉就想了事?绝不可能!” “对!就算赔银子,此事也不能算!”楚烁附和道。 女子的名声非常重要,何况今日还是六妹妹的及笄宴,这么多宾客在此,若他们就此原谅了陆燕燕,别人还当他们心虚。 肯定是要陆燕燕付出点代价,旁人才不敢再胡言乱语。 其他三位哥哥,亦是点头。 他们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欺负他们的妹妹,绝不能善罢甘休! 黑甲卫不由陆政再求情,直接将陆燕燕拿下。 这么多年来,还没一个京中贵女被黑甲卫押走的,陆燕燕今日也算是出名了。 陆政是没有心情继续参加宴席了,匆匆回了府找父亲商议对策。 虽是出了这么个插曲,但有夜司珩在此,各人不敢再乱说话,还是正常开宴了。 南璃也就随便吃了几口,而后青锋就过来寻她,说夜司珩在池边等她。 南璃一动,元宝和春宝两个丫鬟自然跟随。 花园中没几个人走动,远远看见夜司珩坐在轮椅上,看着景色。 他姿容清冷,宛若天人,无论多美的景色都比不上他。 南璃让元宝她们在远处等着,自己慢步走了过去。 夜司珩听到了脚步声,转动了轮椅,正面看着她:“方才给你添了麻烦,本王现在想想,很是过意不去。”?南璃不解,“王爷不是替我解围吗?怎么就给我添麻烦了?” 夜司珩垂眸,长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愫,“本王说敢娶你,恐怕以后没什么人家敢与你说亲了。”?南璃明白了过来,这就是权势的威力啊。 有谁不知死活的跟九王爷抢人啊。 她不由得一笑:“这没什么,我觉得自己还小,亲事什么的,一点都不急。我还得多谢九王爷相助才是呢,人有时候比鬼可怕多了。” 她虽不在意自己嫁不嫁得出去,可她现在安阳侯府的六小姐,她不能让安阳侯府在众人面前丢脸。 陆燕燕这一招,的确阴险。 夜司珩抬眸,看着她明媚的笑脸,手不由得握紧了扶手。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意图,默了片刻,便说:“本王所言非虚。” 南璃一怔。 只听到夜司珩继续道:“我想娶你。”?南璃大脑暂时一片空白,四个字反复在脑海里翻滚荡漾。 她仍是愣愣的看着夜司珩,脱口就问:“你想娶我?你是……”?“对,我心悦于你。”夜司珩字字清晰。 与其自己暗自伤心,不如把话先挑明。 他知道南璃的性子,若她不喜欢,她会直接了当的拒绝,如此自己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南璃又是愣了好一会儿,耳根子似是滚烫发红,她张了张嘴,“可我……可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在我看来,只有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才能成亲,携手过一辈子。”?不得不说,她在末世生存了二十余年,也从未喜欢过人,谈过恋爱。 她来到这儿,一开始并未想过要嫁人。 如果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没什么意思。 她不由得想起归还令牌时,夜司珩说过的话。 原来他那时候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啊! 夜司珩闻言,内心却是有许少欢喜。 她说不知道,而不是不喜欢。 或许,自己在她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的不同。 “南璃,本王愿意等你想明白。”夜司珩道。 他也要赶紧找出下咒人,破除了咒术,如此自己才能站在她身旁。 —— 镇北侯府。 谢北翰先前中了巫术,魂魄离体,还有些虚弱,所以今日并没去安阳侯府的宴席。 他闲得发慌,只能看些道法的书,加以学习。 看久了,眼睛疲倦,流出了点泪水,他便用手轻轻抹去。 可这一幕,恰好被匆匆赶来的夜丞彦瞧见了。 “表哥!”夜丞彦叹息,“你不用伤心,虽然九皇叔是放了话,但此事并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谢北翰疑惑的眨眨眼,“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夜丞彦见他眼睛红红,想着他方才肯定是哭过一场了,又说:“你与六小姐真心相爱,不应该被九皇叔阻碍,就算是九皇叔怪罪,我也会帮你们冲破这层障碍。” 谢北翰变了脸色,忙道:“六妹妹虽没收我为徒,但我已经将她当成师父!哪有徒弟肖想师父的,你疯啦!” 夜丞彦怔了怔,“你又没行拜师礼,这没有不合规矩。”?“谁跟你说我们真心相爱了?我要拔了那人的舌头!”谢北翰气冲冲的。 夜丞彦脸色有些尴尬,“是我……我见你经常往侯府跑,六小姐之前还守了你一夜,你们不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吗?” 如果不是,这可不太妙啊。 谢北翰白了他一眼,“太子殿下,你可真不了解六妹妹,她可是收了父亲的五千两银子,要她真在意我,怎么会收钱?” 夜丞彦哑口无言。 表哥说的,有点道理。 “如此……倒是我误会了。”他转身想偷偷溜走。 谢北翰赶紧拽了他一把,道:“今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给我说说。” 夜丞彦无奈,便与之简略一提。 此事在京都是传扬开了,就算他今日不说,明日也会有别人说。 谢北翰听完后瞪大眼睛,“九王爷这招真狠啊,这是要将六妹妹的桃花全部砍断了。” 071:偶遇闵王妃 夜丞彦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没错,这会儿可没人敢打六小姐的主意了。” 谢北翰灵光一闪,便去翻箱倒柜,翻出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 “我想起来了!” 夜丞彦正要问他想起来什么,谢北翰已经往外走,懒得理会他这太子表弟了。 谢北翰命人套车,立即前往安阳侯府。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前头忽然冲出了一对母子,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那妇人抱着怀中孩子,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怎么了?”谢北翰挑起帘子,伸出头来。 车夫答道:“世子,我并没撞到这妇人,是她自个儿摔倒的。” 谢北翰下了马车走过去,“夫人,你没事吧?” 妇人衣着不差,看起来并不像是坑钱的人。 她抬起头,眼含泪光,看见谢北翰的时候微微一愣,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忙道:“谢世子,求你送我们娘两去找个大夫吧。” 她口喊谢世子,竟是个熟人? 谢北翰细细一看,借着清冷月色,才认出这是闵王妃。 闵王,是先帝的第八子。 “闵王妃?”谢北翰看见她怀中的孩子面色通红,似是发起了高热,他也不顾什么礼仪名节了,赶紧把人扶起来上了马车。 “这是小郡主?”谢北翰问道。 闵王妃稍稍一顿,才点了点头。 谢北翰只觉得奇怪。 八王爷自小身子孱弱,走几步路就气喘,娶了王妃多年无出,后来听说闵王妃去求了观音菩萨,最终生了个女儿。 按理说,这是八王爷的心肝宝贝,怎么这会儿发热了,不往宫里请太医,反倒是闵王妃自己抱着孩子出来找大夫? 但他自从学习道法后,深信因果有轮回,日行一善总没错,他便让车夫赶紧去往最近的医馆。 最近的医馆是春和堂。 闵王妃一路紧张得很,时不时就挑起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待她看见春和堂外面有几个人徘徊,她就急声说道:“别停车,继续往前走。” 车夫自然听从她的话。 谢北翰糊里糊涂,问道:“闵王妃,这是怎么了?小郡主发着高热,再不找大夫医治,怕是会出问题啊?” 闵王妃没说原因,脸上的惊恐之意还未消退,她低声道:“谢世子,求你留我们母女几日,再请个相熟的大夫到府上吧?” 谢北翰一脸为难,他继母都死了,如今府上只剩他们两个大男人,收留闵王妃可谓是多有不便。 而且闵王妃似是犯了什么事,所以才深夜出逃,他也不敢随便收留人。 “不如我送你到客栈吧。”谢北翰最后提议道。 闵王妃得人相助,也不敢强求了,道:“可我身上没有银子……” “不碍事。” 谢北翰想了想,看这情形,八王爷肯定是派人到各个医馆查探了,他也不敢冒险去请别的大夫。 他当即就用了张传话符,给南璃传了话。 闵王妃一脸惊诧:“这是……” “这是六妹妹给我的传话符,我找她来帮忙。”谢北翰说道,“你放心吧,六妹妹也是精通医术的。” “谢世子口中的六妹妹,难不成是安阳侯府的六小姐?”闵王妃追问。 “是啊。”谢北翰点头。 闵王妃眼底掠过异色,只不过马车里头的夜明珠不大光亮,谢北翰看不清楚。 待到了云来客栈落脚,谢北翰付了银子开了间上房。 闵王妃一直抱着小郡主,见状,他又给闵王妃倒了杯热茶,道:“闵王妃不如将小郡主放在床上吧,六妹妹估计很快就到。” 闵王妃看了眼那杯热茶,抿了抿嘴唇:“你还有没有传话符?谢世子还是让六小姐别来了,不,是让她最近别出府。” 谢北翰奇了怪了,“别出府?为何?” 闵王妃话出了口,又觉得懊恼,忙的摇摇头,不想再说。 谢北翰更觉得奇怪。 他们没等多久,外头就有人敲门。 他赶紧去开了门,门外的确是南璃,她依旧背着布袋,打扮素净。 “六妹妹,你怎来得这么快?”谢北翰有些吃惊。 南璃道:“用的瞬移符,太晚了,不好意思让下人套车。” 她走进去,看见闵王妃抱着女儿,便单刀直入,“孩子怎样了?放下来,我看看。” 闵王妃甚少出门,自然没见过南璃。 这么一个小姑娘,当真会医术? 但她现在已经没别的选择,只能将女儿放在床上,自己退到旁侧。 孩子约莫一岁多,长得粉嫩雕琢,只是现在烧得厉害,一张脸通红通红的,神志也迷迷糊糊的了。 南璃摸了摸她的脑袋,蹙了蹙眉头:“再这样烧下去,会烧坏脑袋的。” 她来之前就有所准备,将一颗丹药捏碎,放入杯中,再慢慢喂着孩子吞下。 闵王妃听到刚才那句话,心都悬起来,在旁忍不住擦眼泪。 南璃手脚麻利,小郡主喝了药,又让小二打一盆水来,接着给孩子物理降温。 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小郡主的体温终于降下来。 南璃松了口气,道:“待会再喂一次药,应该就能慢慢退烧了。” 闵王妃连忙说,“多谢六小姐。” 谢北翰又趁机道:“我六妹妹炼制的丹药可好了,随便一颗都要上百两的,小郡主肯定会没事的。” 闵王妃抿抿嘴,她身上没有银子,只有发髻上的一支簪子还值点钱。 她想也不想就拔了下来,道:“这是给六小姐的报酬,还请六小姐收下。” “不必了。”南璃推辞,“你定有你的难处,这簪子你留着傍身吧。” 堂堂闵王妃,带着孩子躲到了客栈,这不用多想,肯定是出事了。 闵王妃眼睛瞬间红了,她身为皇室王妃,先前宫里遭遇袭击一事,她是知道的。 王爷说南璃是贪财之人,没想到见了真人,才知眼见为实这四个字。 南璃留了药,且叮嘱了用量该多少,非常细致。 谢北翰便说:“六妹妹,我送你回去吧?我正好有事要与你说。” 不成想,闵王妃立即阻拦:“六小姐怎么来的, 就怎么回吧。” 她知道南璃的本事,刚才好像是用什么符快速来的。 “为什么?”南璃微眯眼睛。 072:折损自己的阴德 闵王妃勉强一笑,“都这么晚了,若是谢世子送你回去,被人见了怕是不好。” 这话倒是在情在理。 既是如此,谢北翰也不好送南璃了。 他带着人到了外头,给了她一张银票,道:“先前我记忆有损,忘记这事,这是帮你卖川贝枇杷丹的钱。” 他微微仰头,脸上是等着被夸赞的表情。 南璃愣了愣,目光从银票挪到谢北翰的脸上,“你还挺自作聪明,我是让你送给九王爷,没让你卖给九王爷。” 难怪啊,第二天她在城外撞见了人,夜司珩会如此的疏离冷淡。 谢北翰啊了一声,抓抓头,“六妹妹,你好捉摸不定,你平常给别人一张符都要收钱,我怎知你这丹药不收钱。” 这好像……怪不得他吧。 南璃无奈,接过了银票,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自己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又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情? 但她灵光一闪,又觉得谢北翰提醒了她一件事。 还未完全想明白, 客栈外忽然多了许多脚步声。 有一队人将客栈围了! 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走进了客栈,身边还跟随着好些个护卫。 谢北翰挑眉:“八王爷?” 也就是闵王。 闵王妃出来一看,面色惊变。 闵王脸上却是温和的表情,说道:“下人说沁儿发热了,你怎么不与本王说?反倒劳烦了谢世子和六小姐?” 一句话说得缓慢,且有气无力,可见闵王的身子骨不大好。 他上不得楼梯,便朝着闵王妃招招手,让她下来,又吩咐下人:“将小郡主一并抱下来,别劳累了王妃。” 闵王妃嘴唇哆嗦着,但下人行动迅速,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下人抱着小郡主到了闵王身边,闵王妃心系女儿,不得不走了下去。 谢北翰和南璃对视了一眼,也到了楼下大堂。 待两人看到了闵王那孱弱的面相,他们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为何闵王妃会抱着女儿躲避闵王府的人。 谢北翰一惊一乍的,闵王留意到了,声音虚弱:“谢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目光幽深,似乎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 谢北翰谨记上一次的教训,不敢再胡乱说话,就尴尬的挤出一抹笑容,“许久不见闵王,你今晚可真是面色红润,身子好多了呀。” 闵王淡淡一笑,带着自嘲:“还不是老样子,今晚内子多有叨扰了,来日定当上门道谢。” “小事小事。”谢北翰摆摆手,“不过小郡主刚刚退热,还需小心照顾。” 闵王点点头:“本王只她这么一个女儿,定会命人仔细照顾。” 说罢,他就牵上了闵王妃的手,一道离开。 待闵王府的人走后,南璃便问:“闵王的身子一直这样吗?” “对。”谢北翰说道,“闵王的生母是宫女,怀着他的时候并不受先帝重视,导致闵王在娘胎里落了病,自出生后就先天不足,身子孱弱了。” 正因为闵王身子骨不好,少出席宫宴,所以谢北翰也就见过他两三回。 看气色,闵王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 谢北翰再是抿抿嘴,低声问道:“六妹妹,不知我有没有看错……” “你没看错。”南璃阻拦他说出口,“但我早与你说过,不该说的别多说,免得招惹是非,损自己的阴德。” 谢北翰忙的点点头,正因为吃过教训,所以他刚才半点都不敢声张。 同时,他又兴奋激动起来,自己看人面相,竟然小有成就了。 方才闵王的面相,明明是福薄无子。 他一下子就知晓了大秘密! 看这拿人的架势,闵王是知道这件事的,难怪小郡主发热了,府上的人都不管,闵王妃还要小心躲避。 闵王府。 闵王回到正堂,侍女就端上一碗参茶,他喝了几口后,才觉得冰凉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 他眼睛一撇,闵王妃就惊恐的跪在了地上:“求王爷开恩,放过沁儿。” 闵王将参茶放回了小几上,冷冷的盯着闵王妃:“把东西拿上来。” 一个护卫搬着个小箱子上来,放在闵王妃跟前。 闵王妃仅是一看,吓得脸色青白,浑身哆嗦着,“梅……梅儿。” 箱子里是一颗丫鬟的头颅。 血淋淋的,很新鲜,是刚刚剁下来不久的。 “梅儿助你离开王府,这就是她的下场。”闵王慢声道,“王妃,你可真行啊,求助到了楚南璃头上去了,你是想让本王的丑事传扬出去,是吧!” 最后一声质问,亦是有气无力。 但看得出来,闵王很愤怒。 他明明与闵王妃说过,楚南璃懂得看面相,让他四哥丢尽了脸面,所以他与楚南璃最好一辈子不相见。 没想到,闵王妃的出逃,让他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闵王妃冷静下来,她攥紧了拳头,道:“六小姐知轻重,不会随口乱说的。” “可刚才谢北翰那脸色,分明就是看出来了!”闵王气急,咳嗽了几声,他眼底闪过寒意,“来人,将那贱种丢进井里。” 只要贱种死了,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闵王妃睁大眼睛,骂道:“你敢?!夜锦明,当初是你……是你不想听见闲言碎语,所以给我灌了酒,让侍卫玷污了我!如今没人说你不能人事了,你就想弄死我的女儿?你怎么那么狠!” 夜锦明寒着脸,“她一个贱种,能来这世上看一眼,享郡主之位,已经是本王对她的恩赐。” 他是想有个孩子继承香火,但这不是他的血脉,每逢看见,他心头上总是有止不住的怒火。 闵王妃笑了起来,她微微仰着头,直视着夜锦明,“我早已写了一封信交给心腹,如果我们母女其中一个人出事了,我的心腹就会将信拿出来,让你名誉扫地,遭天下人耻笑!” 夜锦明怒视着闵王妃,他气得不轻,咳嗽不止。 两人已经撕破脸,闵王妃也无惧了,继续道:“夜锦明,你负了我,我却从未负你,你要做的事,我没向别人透露过半句,你若还有点良心,就莫要再为难我们母女。” 073:上不了台面的乞丐 闵王目光深沉。 他倒是信闵王妃所言,若她将自己的事儿说了出去,方才楚南璃怎会那副表情。 他顺了气后,才道:“好,本王也不会再为难你们母女,但从今以后,你们休想再出王府一步。” 闵王妃重重的松口气。 阴暗角落里,可看见一张符篆在漂浮。 待人离开了正堂,符篆也化成了灰烬,不留半点痕迹。 南璃在清凉院听到了两人的全部对话,不禁觉得三观尽毁。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夫妻,如此说来,这成亲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她在意的是,八王爷要做什么事? 这事恐怕是跟自己有关,因为闵王妃在客栈的时候欲言又止,还让她怎么去的怎么回。 想到这里,南璃再抽出几张符篆,化成了纸人:“去看看。” 纸人领命,立即四散开来。 没多久,纸人就陆续回来了,它们一通叽叽歪歪,南璃连连点头,了解了情况。 没想到啊,安阳侯府四周竟然有暗卫监视着。 这大概是闵王府的人,所以闵王妃才这样提醒她,恐防她在回府路上出了意外。 莫不是夜锦明怕她懂得看面相,将他的丑事抖搂出,所以他才想着杀人灭口? 可他们先前还没见过面,不至于会这般防患于未然吧? 南璃细细一想,又用上了瞬移符,直接去了昱王府。 她先前来过夜司珩的房间,所以人干脆到了这儿来。 然而她看到了什么? 夜司珩刚刚洗过身子,正在穿着衣袍,身上还有着氤氲的水汽。 他一身精壮肌理,肌肉结实健壮。 看到南璃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浑身僵住,忘记了动作。 袍子就松松垮垮的挂着,袒露出锁骨。 南璃睁着眼睛眨了眨,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赶紧转身,咳嗽一声:“我……我有事找你。” 夜司珩回过神来,赶紧将衣袍系好,道:“你用的是什么符?” “瞬移符。”南璃侧身看了看,见塌上的他已经穿戴好,不过发丝还有点湿润。 她松了口气,道:“我是有要事,所以才这样过来了,打扰了你,不好意思啊。” 夜司珩轻笑,“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见外。” 南璃见他这幅勾人模样,便赶紧说道:“你可曾见过闵王?” “八哥?”夜司珩念了念,“八哥身子不好,平日足不出户,就连平日的宫宴都不会参加的,这半年来,我并未还见过他。你是觉得,八哥有可能是下咒人?” 南璃凝重的点点头:“没错,我今晚刚好见了他一面,有这个怀疑。” 只不过夜司珩这咒下得精巧,光看脸,是不可能得出他是不是下咒人的。 “好,我明日就去。”夜司珩知道南璃这样说,必定有她的道理,所以没有多问。 南璃再抽出瞬移符,道:“那我先走了。” “你……”夜司珩话还没说完,人就在他面前不见了,他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南璃既然这样提醒他了,他也没有耽搁,翌日一早,就让人准备名贵药材,去闵王府拜访。 闵王府比昱王府小了一大半。 这也难怪,夜锦明的母妃出身不高,再加上他常年重病缠身,没立过什么功绩,先帝和穆武帝都不怎么看重他,赐下的府邸自然也小了。 夜司珩在正堂等了片刻,终于见到夜锦明。 夜锦明由随从搀扶,走得很慢,身子单薄得似乎一阵风就会将其吹走。 “九弟。”他落座后,嗓音微沙,“今个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得了些好药材,就给八哥送来了。”夜司珩以前也常让人送东西来,只不过今日是他亲自登门。 “你先前让人送来的,我还没用完呢,你如今也双腿不便,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夜锦明说道。 “我府上还有,八哥不用担心。”夜司珩神色平淡。 身上的玉珏并没有发烫,他心情颇为复杂。 下咒人并不是八哥,他本该是高兴的。 可找不到下咒人,他就无法站起来,再过几个月更会丧命。 夜锦明闻言,眼里的光亮暗淡了不少。 他自然知道九弟送来的都是好东西。 然而这些好东西,他就算病得多重,穆武帝都不会赏赐给他。 相反,因为夜司珩自小就很出色,这几年间又立下了不少军功,他只要有半点的不适,宫里就会将各种珍贵药材送去。 自己在这个九弟面前,就像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乞丐,什么都得等着他施舍。 夜锦明牵扯出一抹笑,“那就多谢九弟了,我身子不适,今日没法留九弟用饭了。” 夜司珩微微颔首,“那我也不打扰八哥了。” 将人打发走,夜锦明神色冰冷。 他慢慢走回了主屋,一坐下来,就不住的喘气。 身上,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他这身子骨,实在是太差了。 屏风后,有一轻纱蒙面的女子走出,丢了一个香囊给他。 夜锦明抓住了香囊,有两缕白烟飘出,被他吸进了身体里,他气息才慢慢平复。 “多……多谢。”夜锦明衷心感谢,“阁下在这香囊里装了什么药?” 效果这么好,定是价格不菲。 女子站在角落里,面色半暗,道:“这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药,是炼化的鬼魂。” 夜锦明身体一僵,下意识就将香囊丢开。 女子轻笑,将香囊捡了起来,“你天寿将至,唯有此法,才能为你续命。” 夜锦明咽了咽口水,道:“本王……本王知道,可要如此续命,乃逆天之举,死后是要遭报应的。” “你给夜司珩下咒都不怕遭报应了,现在拿炼化的鬼魂续一下命,你就怕遭报应了?”女子形态优美,慢慢悠悠的坐下来。 夜锦明面色惊变,有些惊怕的盯着蒙面女子。 女子见他如此反应,便觉得好笑:“你不用慌,我方才就说了,我是来助你的。” 夜锦明定了定神,“阁下前来,就为了替本王续命?” “何止呢。”女子一手托腮,“夜司珩有一玉珏,上面滴了他的心头血,能找出给他下咒的人。” 074:助闵王逃过一劫 夜锦明猛地一惊。 他直视着女子,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女子来此的原因。 这不仅是为了给他续命,更是帮他逃过一劫。 他太清楚夜司珩的手段,如果夜司珩知道自己是下咒人,夜司珩根本不会顾什么兄弟情义,只会狠绝地将他给杀了。 惊险逃过一劫,夜锦明的胸脯正快速高低起伏着,面色又泛着青白。 女子瞧见夜锦明的神色变化,心中更是鄙夷。 夜锦明嫉妒夜司珩的一切,殊不知自己这般胆子,就算他有个好身子,上到战场亦是不会成功。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如此帮我,你想要什么?”夜锦明拳头慢慢握紧,询问着女子的来意。 “无他,只是想让你多坚持一年半载。”女子回答道。 夜锦明微微眯着眼,“你想夜司珩死?” 他下的咒不同一般,再多过半年,夜司珩腿上的煞气就会蔓延到心脏,到时候夜司珩自然就活不成了。 只要他能坚持到一年半载以后,他就能成功夺走夜司珩的气运,他的身子骨也会随之变好。 纵然现在双脚每走一步都痛苦不已,他也是忍耐下来了。 女子没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会用巫术,遮掩住你双腿的伤口。但你要忌讳着楚南璃,她眼睛毒辣,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你双脚的猫腻。” 夜锦明更是心惊。 楚南璃招人忌讳,那她肯定是看出了小郡主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他咬咬牙,道:“夜司珩身边高手如云,你不好动手杀他,可楚南璃只身一人,阁下想要取她性命,应该易如反掌吧。” “想借我杀人?”女子言语轻蔑,“撤回你的暗卫吧,楚南璃比夜司珩更难对付,若不然,我也不会为你续命。” 夜锦明想不明白,一个小丫头有什么难对付的,但女子这样说,他自是不好反驳什么。 随后,女子再帮他掩盖了双脚的腐烂伤口。 他彻底松了口气,觉得浑身都似是轻松了起来。 只是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知道那么多事情,为何又要帮他? 另一边。 夜司珩离开闵王府,上了马车后,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青锋也在马车上,问道:“王爷,玉珏有反应了?” 夜司珩摸了摸胸口处,轻轻摇头:“不曾有反应。” 青锋不免觉得可惜,原以为是找到了下咒人,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也是,如果玉珏有反应,王爷早就在闵王府发难了。 夜司珩却又再说道:“但八哥走起来不大利索。” 青锋回想起来,立即睁大眼睛,“的确是。” “去安排,本王要知道八哥的双脚有没有同样的伤口。”夜司珩道。 青锋领命,“是。” 这安排说容易也不容易,如果八王爷真的是下咒人,必定会很小心,只会让心腹伺候。 不过他这边自有妙计,既然只有心腹才能接近八王爷,那就派人伪装。 王爷手下能人甚多,做一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不算什么难事。 回到昱王府,又有一人要禀报事情。 来人名叫青阳,职位与青锋一样,只不过他平常多在暗处走动,很少帮夜司珩处理明面上的事情。 “如何了?”夜司珩到了书房,打开一本公文,随口问道。 青阳拱手道:“属下亲去太妃的陵寝开棺,并无异样。” 夜司珩手一顿,道:“知道了,下去吧。” 青阳退下后,夜司珩久久失神。 他母妃是疆国公主,当年嫁来穆国和亲的,在他三四岁时,他母妃就郁郁而终。 他与别人换命,需有发丝,鲜血和时辰八字等物,而疆国人擅巫术蛊术,所以他才有此怀疑。 夜司珩此刻心里更多的是愧疚。 他母妃红颜薄命,葬在异国,已经不得安息了,他还要让人开棺检查,实属不孝。 夜司珩轻叹一声。 似是有一缕微弱的风拂过,如同有一只手在他脸上温柔抚摸而过。 他猛地抬头。 但书房内无人。 与此同时,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夜司珩这才喊道:“进来。” 来人竟然是南璃。 夜司珩嘴角噙着一抹笑,“你此次怎么到外边了?不怕被人瞧见?” “你这院子没几个人,我都躲开了。”南璃进来,把门带上。 可她感觉到书房内的气息,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怎么了?”夜司珩奇怪。 “没什么。”南璃想着,这鬼来得快去得快,大概是流浪在外,不知去往何处的吧。 她神色恢复平静,问起了今日的事情。 夜司珩如实告知,问道:“会不会是你这玉珏忽然失效?” 他去闵王府后,就有种强烈的感觉,所以他才让青锋安排一二。 “不会的,你的心头血滴在上面,至少能维持数月。”南璃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你还是摘下来让我看看吧。” 夜司珩照办。 然而南璃刚接过玉珏,就皱起了眉头,“不对,这玉珏上没有符篆了。” “什么?”夜司珩有些吃惊,“该不会是符篆失效了吧。” 南璃道:“不是失效,是有人换过了这块玉珏。” 她仔细打量,越发奇怪。 也难怪夜司珩没有发现,因为这两块玉珏无论是雕刻,还是玉质,都是一模一样的。 若不是她画的符篆会留下气息,她也不敢确定。 她再次问道:“贴身伺候你的人不多,你想到是何人所为了吗?” 夜司珩寒着脸,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是曹嬷嬷,她以前是伺候我母妃的,我出宫立府,就将她带出宫了。” 他一直将玉珏贴身携带,但沐浴的时候,就会将玉珏摘下放置一旁。 而昨晚,曹嬷嬷到浴房送过衣衫。 夜司珩握着扶手的手,已经青筋暴怒。 这是看着他长大的嬷嬷,为何要这样做? “青锋!”夜司珩喊道,“将曹嬷嬷请过来。” 门外的青锋应了一声,不多时,就将曹嬷嬷带了过来。 曹嬷嬷面色依旧,看见南璃的身影,倒是出现了半点惊讶。 “六小姐怎么在这?”曹嬷嬷问道,她记得,下人并没通报。 南璃朝着她一笑:“来找你的。” 075:你不该活这么久 曹嬷嬷更加疑惑了:“六小姐来找老奴做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一块玉珏,无论是雕工还是质感,都与先前的一模一样,光凭肉眼,根本分不出差别呢。”南璃抓住玉珏的绳子,晃了晃。 曹嬷嬷愣了愣,“六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老奴怎么听不懂?” 夜司珩面色阴沉,“曹嬷嬷,你一向尽心尽责,本王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换了玉珏。” “王爷,冤枉!”曹嬷嬷扑通跪在地上,“老奴不曾换过!” 夜司珩垂眸看着跟前的人,道:“你根本没有去找一块玉来仿造,而是这玉珏本就是一对的, 所以你用另一块换了,本王也没有觉察出来,是吧?” 青锋面色惊诧。 南璃也有些吃惊看着夜司珩。 难怪他能在朝堂中权势滔天,这脑子可比平常人灵活多了。 曹嬷嬷面色一僵。 她也不跪了,直接站了起来,轻轻笑道:“王爷打小就聪明,没错,这玉珏的确是一对的。太妃当年将其中一块给了你,另一块就交给了老奴,本是让老奴交给未来王妃的。” “为什么?”夜司珩想得到一个答案。 这是照顾着他长大的嬷嬷,好比是他半个母亲。 曹嬷嬷轻叹一声:“王爷,这就是你的命数,你不该活这么久。” “什么狗屁命数,这不是王爷的命格,而是另外一人的命格!”南璃怒声说,“你们之所以想要王爷死,无非就是看王爷逆天改命,心里恐慌了,怕王爷重夺自己的命数。” 如此一来,那换命之人就危险了。 曹嬷嬷深深的看了南璃一眼:“你这小丫头果然厉害。” 本来夜司珩的面相已经了无生气,可遇到南璃之后,他的面相乃至全身的气息,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学了半年道术,就有此造诣,此人绝不能留。 也就在须臾之间,曹嬷嬷骤然一个箭步袭去,要一掌打在南璃的身上。 “南璃!” “六小姐!” 夜司珩和青锋同时惊喊。 南璃反应极快,退后侧身,双指有金光闪烁,在曹嬷嬷身上划过。 登时,曹嬷嬷出击的右手就被划断! 可曹嬷嬷没有惨叫,紧咬牙关又想用左手击中南璃。 南璃挑眉,双指又刷刷刷的划拉了几下。 这下子,曹嬷嬷的左手和双腿也应声而断! 只剩下一个身体,与四肢一同摔落在地上。 青锋吓得舌头打结:“六小姐,你……你挺……挺凶猛啊。” 不用刀,就能把人四肢砍断了? 他浑身发凉,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南璃白了他一眼,“你害怕什么,看清楚,这是个莲藕人。” 她用脚将四肢的接口扒拉开。 青锋定眼一看,果然看到了那四肢变成了莲藕。 与此同时,曹嬷嬷的身体也变成了莲藕,头颅已经消失不见了。 青锋更是惊悚:“六小姐,你把人变成莲藕了!” 夜司珩道:“你脑子是干什么用?这个曹嬷嬷本就是莲藕变成的。” “莲藕变的?”青锋凑近看了看。 的确是好些莲藕,拼凑成了一个人。 “还有……还有这种道法?”青锋又问。 南璃点头:“算是傀儡术的一种,用莲藕会逼真点,用草人或者木头的话,如果道法高深,也不会轻易被看出破绽。” “曹嬷嬷深藏不露啊。”青锋仍是惊魂未定。 夜司珩面色有些难看,“是她换了我的命格?” “应该不是她,她身上没有七星灵珠的气息。”南璃说道,“不过她肯定是听命于那蒙面女子。” “难不成那女子与闵王是一伙的,他们知道了王爷今日要去试探,所以收买了曹嬷嬷?”青锋猜测道。 夜司珩说道:“昨晚南璃来之前,曹嬷嬷已经将玉珏更换了,他们未必是一伙的,那蒙面女子应该是想防范于未然。” 南璃摇头,“不一定,我来之前与闵王在云来客栈见过面了。” 夜司珩当即紧锁眉头,下令道:“带黑甲卫去闵王府。” “是!”青锋领命转身就走,不敢有所耽搁。 南璃也道:“那我先赶过去,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夜司珩担忧,“不行,八哥府邸的侍卫不少,你这样贸然过去会很危险。” “放心,几个侍卫还伤不到我,只要你快点来接应我就行了。”南璃说道。 若夜锦明真的是下咒人,那蒙面女子当真有可能抢先一步,若把人救走了,到时候再想找到夜锦明就难了。 她抽出瞬移符,立即在书房消失。 南璃并没去过闵王府,就随便找了个地儿落脚。 也是倒霉,落脚的院落里外都有不少侍卫把守。 她想着再用一张瞬移符,就听见屋里传来了怒喊声:“夜锦明!你不得好死!” 这竟是闵王妃的院子? 夜锦明也在这里? 她将瞬移符放了回去,躲过了守卫,从一处打开的窗格望了望。 果然,夜锦明带着两个心腹侍从前来,其中一人用托盘端着一碗汤药。 而闵王妃紧紧抱着小郡主,怒气冲冲的盯着夜锦明。 夜锦明负手而立,眼底冰寒:“如今你的父母也在本王手里,你若不说出那封信在何人手里,本王就先让人给你女儿灌药。” 闵王妃气得浑身哆嗦,她知道强硬无用,只好跪下来道:“求王爷高抬贵手吧,那日我说的都是假的,根本……根本没什么信。” 她出身低微,所以才嫁给了夜锦明这个病秧子。 但尊贵和权势她什么都没捞到,自己反倒被糟践了,就连家人也搭了进来。 现在悔不当初,又有什么用。 夜锦明冷冷一笑:“果然如此。” 他那日方寸大乱,才会被这贱人唬住。 他微仰着头,缓声命令:“把药灌下去。” 闵王妃忘记了哭泣,抬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王爷,求求你,放过沁儿吧,妾身愿意替她死……” 夜锦明微微弯身,眼底满是怨恨:“她不过是个贱种,你竟然要替她死?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永远都不可能让你有孕,所以你才如此宝贝她?” 闵王妃连连摇头:“她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王爷!” 夜锦明冷笑:“那你就陪着她一起死。” 王妃而已,他来日再娶便是。 侍从把药端上前。 076:她触碰了天罚 另一侍从将闵王妃钳制住。 夜锦明端起汤药,要往她嘴里灌下去。 “救……救命……”闵王妃挣扎喊着。 汤药就要灌下去的时候,夜锦明觉得手腕酸软发麻,哐当一声,汤药就摔落了在地。 碎片之中,还有一枚铜钱。 一抹人影从窗口跳进,祭出了两道符篆,“定!” 随着一声叫喊,侍从身体发僵,不能动弹。 夜锦明看清了来人,心惊不已,正要喊人,也被快步掠过来的南璃贴了一张定身禁言符。 守卫距离这屋子有一定距离,而且还背对着身,根本觉察不到屋子里的异样。 全身上下,夜锦明只有一双眼珠子能滚动乱瞄。 府里的守卫一个个都是死人吗?怎么南璃潜了进来,他们一个个都没发现! 他现下终于明白,为何那蒙面女子如此忌惮南璃。 “六小姐……”闵王妃亦是惊讶,抱着女儿缓缓起身,这时候才能喘过气来。 “有我在,你尽可放心。”南璃说道。 闵王妃到底是暗暗地提醒过她,她记住了这份情。 毕竟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不得已,闵王妃这对母女亦是可怜人。 不过稍稍看了眼小郡主,南璃就暗叫一声不妙。 小郡主脸色发紫发黑,显然早就被人喂了毒药。 夜锦明这畜生,他从未想过放她们一条生路。 南璃立即掏出一颗解毒丹,喂进了小郡主的嘴里:“让她含着,能压制毒性。” 闵王妃这会儿冷静下来,也看出了女儿的不妥,忙的点点头。 可就在这个空隙,一缕黑雾自门缝窜进。 南璃已经觉察了,可黑雾还是快了她一步,将夜锦明三人的符篆一一化成了灰烬! 两个随从立即对南璃出手,夜锦明趁机往外跑,大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侍卫们迅速反应过来,拔剑就往屋子赶去。 夜锦明尽管走得跄踉,但两个随从替他争取了时间,他已经逃到了侍卫们的身后。 南璃两拳将随从撂倒,看见一个个侍卫冲进来,她抛出数十张符篆,全都是定身禁言符,这些人提着刀剑,一个个僵在原地。 她快速掠出去,但无数怨灵黑雾就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那个女子! 此人就在附近! 南璃是想拿住夜锦明,没时间与这些怨灵耗时间。 她祭出天雷符,天际立即乌云翻滚,接连劈下了几道雷。 怨灵大多被劈散。 夜锦明就在眼前! 南璃伸手抓住,但侧边响起了破风声,她面色一凝,只好退后。 一支弩箭穿插在地上。 若她刚才的手没有收回,肯定穿过掌心,血流不止。 不用夜锦明往外逃,怨灵已经环绕着他,带着他往府外飞去。 南璃当即明白,那女子是想保住夜锦明,想将夜司珩拖死! 所以,夜锦明今日必须死! 她没有迟疑,再挤出一道天雷符。 可天上的乌云翻涌得更加厉害,除了雷声滚滚,还出现了一个漩涡中心。 这是天罚! 修道者,只用天雷对付邪物,不能对付凡人。 南璃顶着烈风,面色发青,双指也在微微颤抖。 就算是有天罚,她也要取了夜锦明的狗命! 天雷,就要劈下!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不要,前面扑来了一人,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天雷符失去了操控,飘落在地。 趁此机会,怨灵也夹带着夜锦明消失了。 天上的乌云和漩涡随之散去。 南璃怔住。 来人周身是雪松的香味,萦绕在她鼻尖。 那人才刚站了一会,便是支撑不住,需要靠着她借力了。 “王爷!”幸亏南璃力气大,别说扶了,就算将人扛起来也是没问题的。 夜司珩定了定神,脸上还有一丝愠色,他怒声说:“你方才在做什么?!” 自她出现后,自己看过不少道法道术的书,就连他都知道,像天雷符这些杀伤力极强的符篆是不能对普通人使用的。 否则,将会迎来天罚。 天罚一下,生死难料。 南璃道法高深,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我想杀了闵王,为你解咒。”南璃回答得干脆利落,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是应该杀他解咒,但你不能用天雷符,连我都看见了天色骤变,你难道看不到吗?”夜司珩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阴沉。 南璃晃了晃神,她的确看到了天罚,可她更想杀了夜锦明。 她抿抿嘴,道:“夜锦明被怨灵带走了,错过此次机会,以后再想找到他就难了。就算是天罚,我也甘愿承受。” 夜司珩冷冷盯着她:“可我不愿意。” “为什么?他做贼心虚想逃,他肯定就是下咒人,只要他一死,你就能重新站起来了。”南璃不明白,“这天罚不重的,我完全能够承受。” 夜司珩的心稍稍触动。 像是在冬日里,饮用一碗暖身的红豆汤,全身上下都是热乎的。 “南璃,你能承受,可我不能。”夜司珩深呼吸,声音沉沉,“你现下更应该想想,为何你甘愿承受,若是换了其他人,你是否也会如此。” 南璃又是发怔,抬眸呆呆的看着夜司珩。 她眼神清澈,此时像个不懂世事的孩子。 她这样的眼神,是最具杀伤力的。 夜司珩耳根子微微发红,他不便再靠着南璃借力,回头瞪了青锋一眼,“你还愣在后面干什么。” 青锋推着轮椅,身后跟着一队黑甲卫。 “来了来了!”他赶紧推着轮椅过来。 他刚才不是不好意思打扰了两人嘛。 夜司珩重新坐回轮椅上,双腿又有疼痛袭来。 他面色微白,额头沁出了细汗,道:“你不用急,只要夜锦明在穆国,就不怕找不到人。” 南璃点点头,眉头微蹙,“你双腿的煞气又压制不住了。” 她拿出一张强力镇煞符,折成了三角形,放到了他的手里。 煞气当即一点点的被镇压下去。 夜司珩也不觉得疼痛了,效果似乎比之前的符篆还要好。 青锋看着主子的神色好转,不禁问道:“六小姐,有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画出来啊?” 南璃无奈道:“这符我也是这两天才新创出来的。” 077:替小郡主拔毒 镇煞符早就有了,但能强力镇压的却没有。 创出这道符,南璃可是花费了一晚上的时间呢。 夜锦明逃脱,身上的气息已经被封禁起来,南璃也不能凭借纸鹤寻人了。 夜司珩命人将闵王府上下搜查一遍,再进宫禀报此事。 南璃带着闵王妃母女一同进宫,因为小郡主身上的毒,需要上好的药材。 今日正好是沈太医当值。 沈太医看见小郡主紫青的小脸,虽然毒性是抑制住了,但小郡主年纪太小,这点毒已侵入了五脏六腑,怕是没多少个时辰可活了。 他把完脉,便轻轻摇头:“闵王妃,就算是太医令来了,怕也是无计可施啊。” 闵王妃听后,眼泪哗啦啦的流落。 此时,南璃走了进来,看见闵王妃哭得不能自已,有些奇怪:“怎么又哭上了?” 沈太医道:“小郡主体内的毒已侵入五脏六腑,这能不哭吗?” 南璃听明白了,道:“闵王妃,若是我这法子无用你再哭,行吗?” 闵王妃神色一亮,泪眼朦胧中看着南璃那俊俏的面容,“六小姐,你有办法救沁儿吗?” “有。”南璃点头。 她刚才出去,就是削几个竹筒用来拔毒。 闵王妃赶紧让开了位置。 沈太医心里嘀咕着,像小郡主这种中毒这般深的,就算神仙来了也是难救啊,六小姐该不会是糊涂了吧? 但他好奇心起,便是说道:“那我在这儿,给六小姐搭把手吧。” 南璃猜到他是想开开眼界,也没阻拦,让他把烛台拿上来。 她解开了小郡主的衣衫,找到穴道,快速下针。 房间里静悄悄的。 亏得南璃刚才喂的一颗解毒丹,侵入五脏六腑的毒素并不多。 等上片刻,南璃每起一针,就将竹筒烤热,放置在小郡主的身上。 如此几次下来,竹筒已经放置了数个。 趁着这个空闲时候,她又去开了方子,让太医院的药童按方子煎药。 时间差不多了,南璃才去掀起竹筒。 当即,就有一阵污血流出。 她用帕子立即将污血擦去,其他的竹筒掀开,亦是同样动作。 这会儿,小郡主的面色已经没那么紫青。 沈太医惊奇的眨眨眼,说话有些结巴:“还……还能如此拔毒呢。” 南璃再是摸了摸小郡主的脉搏,已经强劲了不少,长舒一口气。 她将小郡主的衣衫系好,才说:“没错。” 闵王妃虽不懂什么医术,但女儿的好转,她看在眼里。 她万分感谢,要跪下来给南璃磕头。 南璃眼明手快,把人一扶,无奈道:“我不喜欢别人跪我。闵王妃若是想感谢,不如去向皇上说说,闵王所做的坏事吧。” 她怕仅凭夜司珩一人之言,穆武帝心存怀疑。 闵王妃虽不知道,夜锦明对夜司珩下了咒,但她嫁入闵王府多年,是知道夜锦明一直心存妒忌和怨恨的。 虽然吐出实情很难为情,但她和女儿以后也可堂堂正正的活着。 闵王妃去了御书房,将事情一一言明。 原来,是夜锦明为了堵住别人的嘴,故而设计了这么一出,好让闵王妃怀上孩子。 至于孩子亲爹,早已被夜锦明杀了。 闵王妃当时痛不欲生,本想将丈夫做的恶毒事情告知穆武帝,可夜锦明却跪下来求她,说自己只是想要个孩子,等他当上了父亲,他一定会好好对待他们母子。 可惜,闵王妃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孩子。 而夜锦明又再发现,就算闵王妃怀了孕,生了孩子,也是堵不住别人的嘴。 他无法忍受自己养着别人的野种,就心生杀意。 小郡主感染风寒,夜锦明不许请太医,所以那晚闵王妃才抱着女儿出逃。 至于夜锦明下咒之事,也有侍从的口供证明。 穆武帝听了这一切,尤为愤怒。 夜锦明虽出身低微,但自己从未亏待过他,没想到,他竟然做出残害兄弟的事情来。 当时夜司珩伤了腿,不能上战场,若不是他谋略过人,穆国又是危矣! “传朕旨意,贬闵王为庶人,将其抓拿,不论生死。”穆武帝怒声说。 不到一日,抓捕的皇榜已经张贴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是夜。 几缕怨灵黑雾潜入了一处民宅,抽走了熟睡之人的灵魂,再如一条灵活的长蛇立即溜走。 如此几次下来,怨灵卷走了数人的灵魂。 屋内,蒙面女子将其炼化,再将灵魂装入了香囊之中。 夜锦明本是面容枯槁,可得到香囊之后,他快速将香囊的灵魂吸入,面容顿时恢复了过来。 女子有些疲倦。 曹嬷嬷赶紧上前搀扶,“主子,您没事吧?” 女子轻轻摇头,“在京都就是行事不便,就算想多杀几个人,也要分散开来,免得被人觉察出了端倪。” 只要分散开,那些家人就会当人是在梦中猝死,并不会大肆声张,如此南璃也没法顺藤摸瓜了。 “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这人每隔三天就要续命一次,再多几次,南璃肯定会有所发现。”曹嬷嬷紧锁眉头,“没想到,这闵王寿数竟到头了,九王爷的命还真硬啊。” 若不是有续命之法,等夜锦明一死,夜司珩那双腿的咒术就会自己解了。 女子柳眉一蹙,拳头慢慢攥紧,“对啊,他的命还真是硬。换了命格,明明是必死的命数,可他却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来,如今竟又是紫气加身了。” 她看了眼夜锦明。 一个无能废物,如今还要她来帮忙续命,真是麻烦。 夜锦明看到了女子眼底的冷意,打了个寒颤。 女子虽用轻纱遮住半张脸,但仍能看出她的倾国倾城之色,但这不是最吸引夜锦明的。 而是,他觉得女子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你好像……”夜锦明话到嘴边,又想不起来了,但他惦记着自己的小命,“如今本王与阁下同坐一条船,阁下可不能不管本王啊。” 女子靠在软榻上,姿势妖娆,冷冷一笑:“你还自称本王啊,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吗?” 夜锦明面色一僵。 曹嬷嬷早就跟他说过此事,他是一时改不过来。 078:人一旦动情,就有弱点 “可本王到底是皇室血脉!”夜锦明大声说道。 他知道,自己若死了,女子的如意算盘就打不响了,所以有些有恃无恐。 蒙面女子手指勾动,怨灵黑雾瞬间纠缠上去,掐住了夜锦明的喉咙。 她目光犀利,“记住,我是主你是仆,不要再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虽是想你熬死夜司珩,但也不代表会受你牵制。” 夜锦明就快要呼吸不过来,面色发白。 幸亏女子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并没有真想要了他的命。 夜锦明趴在地上,咳嗽不止。 我是主你是仆…… 他很快就想起,自己曾在宫里也曾听到过同样的话,亦是用差不多语气说出来的。 他抬头,瞪大眼睛:“你不就是惠云宫的……” 女子直视着他,挑了挑眉。 那眉眼的警惕,让夜锦明吓得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他想不明白,夜司珩正好是惠云宫的那位所生的,怎么她们都想夜司珩死呢。 夜色已深。 曹嬷嬷扶着女子去歇息了。 女子所住的屋子,所用的器物和被褥都是一等一的。 曹嬷嬷忍不住说道:“主子,没想到夜司珩还能有自己的姻缘。楚南璃愿意为了他,承受天罚,当真让老奴开眼。” 女子眼底含着一抹轻蔑, “人一旦动了情,就有了弱点。更何况,楚南璃还有五个哥哥。” 有南璃帮忙震住夜司珩双腿的煞气,夜司珩就没那么容易死。 可她每一次给夜锦明续命,就要消耗许多心神和功力,这能拖得了一时半会,却不能拖个三年五载。 所以南璃必须死。 —— 堂堂闵王谋害亲兄弟,此事在朝堂上的确翻起了不小的风浪。 如今出城进城,都要严查身份户籍的路牌。 黑甲卫还一一登门审查,势必要把夜锦明揪出来。 为了让南璃出入方便,夜司珩就让青锋将令牌重新送上门。 他怕南璃还未想明白,便说这令牌没别的意思,让她不必多想。 南璃看着枕头边上的令牌,辗转反侧一小会儿,心绪有些乱,难以入睡。 她干脆起身,用了瞬移符到了镇北侯府。 因谢北翰早有叮嘱,南璃忽然出现在他的院子,那些侍女也只是稍稍惊讶,随后就为她通报。 谢北翰仍在挑灯夜读,好不勤奋。 知道南璃深夜登门,他还当出了什么大事,赶紧出门来迎。 “六妹妹,你怎么来了?出什么大事了?”他紧张问道。 虽然六妹妹没收他为徒,但在他心里,六妹妹就是他师父,他一定要时时刻刻的尊敬! “我的确是有大事。”南璃正色说道。 谢北翰挥挥手,让侍女退下。 “我这事,只能问你。”南璃说道,“你之前通房多,你肯定会懂。” “……”谢北翰觉得她是在挖苦自己。 他抿抿嘴,为自己辩解,“其实也没几个。” “没几个?我听二哥说,光是他听过姓名的,就有三四个。”南璃不客气的揭穿他。 谢北翰轻轻咳嗽一声,面色有些尴尬:“浪子回头金不换!六妹妹,我已经将所有的通房遣散了,不沉迷于这些事情了!” “你现在是没通房了,那你以后可会纳妾?” 谢北翰一听,心立即悬了起来,反问道:“六妹妹,你问得如此详细,该不会……该不会真对我……” “真对你什么?”南璃歪头,有些疑惑。 谢北翰后退了一步,认真说道:“六妹妹,你在我心目中,好比是我的师父!我们是万万不能成亲的!” 南璃嘴角抽了抽,“你倒是说说,我怎就给你这种感觉了?” 她打量着他,眼神丝毫不客气的露出了嫌弃。 谢北翰看见这眼神,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大大的松了口气。 吓死他了! “那六妹妹为何这样问我?” “只是想知道,男人不纳妾是不是会死。”南璃说道。 但很快她就知道来错了地方,谢北翰与夜司珩不是同一个人。 谢北翰以前身边围绕着许多个女人,也不是不学无术的。 现在听着南璃的话,他灵光一闪,围绕着南璃走了两圈:“我明白了,你肯定是怕九王爷纳妾了。” 南璃怔了怔,也不羞恼,反而问道:“你怎知我是在想着九王爷?就不许我想着别的男子吗?” 谢北翰嘿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常出入安阳侯府,除了你那五个哥哥,其他男子找你要符篆或者丹药,那都是要花钱的。可先前你让我送川贝枇杷丹给九王爷,竟也不收银子,我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你惨了,刚及笄就动情了,就想把自己嫁出去了。” 南璃的心思瞬间更加清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算起来,谢北翰也是她的朋友,她对他怎就没那么大方呢。 再是前两日天罚那事儿,她也以为是朋友之谊,可正如夜司珩所说,若是换了是谢北翰,她甘愿这样做吗? 不,她肯定再深思熟虑。 原来这是喜欢。 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不予他计较钱财,更甘愿为他承受天罚。 难怪书上总说,入了俗世,无论是动情,还是有了俗世的家人,就等于有了软肋。 “谢世子,你在这方面果然是出类拔萃。”南璃郑重道谢,“谢谢你,让我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见南璃要走,谢北翰连忙拦着。 “等等,你还真是想嫁给九王爷啊。” 南璃面色坦然,“既是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嫁?” 谢北翰果然没猜错,六妹妹什么都好,但在这些事情上,就是一根筋。 他说道:“你不知道,九王爷在你的及笄宴上说的那些话,你父兄虽是感谢,但心里亦是计较的。在他们眼中,你就是个宝贝,而九王爷现在双腿不便,他若上门提亲,不就是上门找打吗?” 南璃神色凝重,点点头:“你说得没错。” 谢北翰挺起了胸膛,有些得意。 谁知道南璃后面又说:“那我去提亲就不行了?” 谢北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险些没缓过神来,“你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上门提亲!” 079:她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为何不能?”南璃再是不解。 谢北翰已经不知如何劝导了,在南璃看来,这些事情根本不分男女。 他正苦恼着,南璃便自己想通了,道:“成亲事宜繁杂,还是先费心思找到夜锦明再说吧。” 她这身体年纪小,成亲什么的,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谢北翰谢天谢地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好不容易才挤出一笑:“六妹妹,你能明白这一点便是最好。” 太好了,终于不用他多费口舌了。 南璃没急着回安阳侯府,又用了一道瞬移符,赫然出现在夜司珩的寝屋。 正是夜深时分,夜司珩早就上床就寝。 听到声响,他警惕起身,挑开帐子。 一看,清冷月色下,竟是南璃的身影,他登时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他上了床,不便去点灯了。 若是喊了守夜的进来,怕对南璃的声誉有什么影响。 可南璃久久未说话,他不由得有些惊怕,想要下床向她走去。 南璃反应过来,忙的上前拦住人,“别动。” 近了看,夜司珩一张脸更是完美无缺,一双凤目微微上挑,额前的碎发散落下几许,处处透着矜贵。 “出什么事了?”按南璃的性子,她肯定是有要事才会这样上门,所以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急促。 “是有事。”南璃点头。 夜司珩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等待她说话。 可他并不知道,他这眼神具有如何的杀伤力。 南璃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和耳根子发红发烫,心跳声也有些快,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 她抿抿嘴,喉咙不禁有些绷紧:“我想明白了,我应该也是心悦于你。” 所以才为他炼药。 所以才为他承受天罚。 还有其他的细枝末节。 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 夜司珩怔怔看她,如同有一股暖流在自己心脏炸开,很快就在四肢百骸里奔走。 他以为她会想多些时间,又或者自己还要提点她,谁知,她竟这样直接来告诉他。 他而后牵扯出一抹笑意来,这才是正常的,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是一就一,是二就二,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南璃又板着脸,认真说道:“心悦归心悦,但在我这儿,你不能有通房,更不能纳妾室,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当我没说过方才那话。” 夜司珩微微挑了挑眉头,“我母妃是疆国公主,你可知道疆国,只能一夫一妻。母妃是联姻嫁过来的,父皇不可能只她一个妃子,所以她在世时就一直教导我,只能娶一位王妃。” 南璃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难怪夜司珩这般年纪了,府里只他一人。 这果然与谢北翰是不一样的。 她莞尔一笑,眨眨眼,“那你的令牌,我就安心收下了。” 两人近在咫尺。 夜司珩看着她白净的脸庞,心绪忽然复杂起来。 倘若找不到夜锦明,他不仅不能重新站起来,更会丢了性命。 他慢声道:“南璃,等我找到夜锦明,我才会与皇兄禀明,请求他赐婚,你能明白我吗?” 南璃脑瓜子也没那么笨,知道他的顾虑,点了点头:“我明白,不过夜锦明寿数将近,他撑不了多久的。” 夜司珩则道:“那你也该知道,疆国有一巫术,是能够用魂续命的。” 南璃先是惊诧,而后点了点头,“没错。” 她来到这儿后,也查阅过几本关于疆国巫术的典籍,流落到穆国的不是精妙巫术,所以她所知并不多。 不过巫术和道法一般,都离不开天理循环四个字。 硬要为人续命,乃逆天行为,是要折损自身的。 恰在此时,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就是敲门声。 南璃也不想让人见着,正要走,却被夜司珩牵住了手,“何人?” “王爷,暗探来报。”是青锋,“安阳侯府的二爷出事了。” 二爷? 不正是她二叔吗? 夜司珩让人进来说话。 青锋进了屋,刚把蜡烛点着,看见床榻那儿还有一抹人影,登时吓了一跳。 “六……六小姐?”他拍了拍胸口,“你怎么在这?” 他还留意到,两人靠得极为亲近,那手……手也是握着的! 他差点就两行热泪流了出来,他家王爷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吗?! 南璃只是追问道:“我二叔出什么事了?” “楚二爷今夜去了刑部侍郎的府上,两人不胜酒力,待楚二爷醒来,就发现刑部侍郎断气了。现下,此事已经惊动了大理寺,张家人伤痛,说是楚二爷下毒谋害。”青锋赶紧说道。 南璃蹙眉,道:“那我得赶紧回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父亲定会收到消息。 夜司珩道:“那待会见。” 南璃有些不解:“我们的事情,不是暂且不往外说吗?” “可你的家人,我总要去看看。”夜司珩再说,“况且此事还有别的牵扯,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待会就明白怎么回事。” 南璃也懒得猜测,便抽出瞬移符回了安阳侯府。 她住的清凉院与月蓉阁临近,果然,一回来就听见隔壁院子有不小的响声。 她立即赶了过去,恰好看见楚寒霖更换了衣衫,正准备出门。 “阿璃?这么晚了,你这是?”楚寒霖蹙眉。 “我听到二叔出事了,我陪父亲一起去。”南璃道。 楚寒霖本想拒绝,后又想到女儿的本事,便点了点头。 张大人死得无声无息,正好让女儿召他的魂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马车上,楚寒霖心急如焚:“也不知道你二叔有没有事,他这人,嘴巴虽然刻薄,但胆子最小。” 南璃拿了龟壳出来,抖落出五枚铜钱。 她认真看了看,再是掐指一算,“父亲放心,这本是二叔的大劫,但有我的平安符帮他挡了,他不会有事的。” 楚寒霖心神微定,“这就好。” 没多久,就到了张府。 因为刑部侍郎张大人的突然离世,府邸上下灯火通明。 大理寺的人已经来了,新任的大理寺卿名叫秦正,人如其名,面相正气凛然,双目专注有神。 而夜司珩和青锋是先他们一步来到,正与秦正谈论着这桩案子。 楚寒明被官差看管着,一看见自家大哥来了,惨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兴奋:“大哥!你终于来了呀!” 080:二叔的劫 张夫人领着儿女在一旁,是恨得咬牙切齿,“好啊,都来了!是想以大欺小,逼迫我们不要追究是不是!” 张公子满脸泪痕,攥紧了拳头:“先前听说九王爷想娶安阳侯府的六小姐,我本还不信,今晚一看,竟是真的!九王爷,你今晚帮着楚家人,让我父亲死不瞑目,你良心何在!” 夜司珩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是冰冷的眼眸略略撇过,张公子就变得有些后怕。 若九王爷发了怒,他们张家明日怕是不复存在了。 楚寒明这会儿便喊着:“酒水是你张家准备的,就算是有问题,那也是你自家有问题吧,与我何干呢!” “二弟莫吵。”楚寒霖上前一步,“张夫人,如若张大人的死是我二弟所为,我定不会姑息养奸。请秦大人秉公办理。” 张家人的情绪稍稍平复。 秦正道:“楚侯爷哪里的话,我吃朝廷俸禄,自会秉公办理。不过仵作刚才已经验过尸,并无发现任何伤痕和下毒痕迹,仵作推测,是张大人饮酒过度,猝死的。” 张夫人并不认可这结果,“我夫君身子向来不错,今晚就喝了两壶酒,哪会轻易猝死。” “这可说不定。”夜司珩开口,“六小姐,你过来看看尸体。” 在外,他还是称呼一声六小姐。 南璃点点头:“好。” 秦正蹙眉,“九王爷,这不大好吧?” 他倒不是怕楚六小姐不会验尸,而是怕小姑娘没见过死人,会被吓倒。 话音刚落,南璃已经到了尸首旁边,掀开了白布。 面色淡然,没有半点惊怕。 她蹙了蹙眉头,而后转头看着楚寒明:“二叔,你身上带着我给你平安符吗?” 楚寒明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忙的点头:“带着带着!” 他本是丢到一旁的,可知道南璃的本事后,就将平安符贴身带着,就算是沐浴,也是放到就手的地方,以防万一。 他拿了出来。 南璃合并双指,往自己的方向一指,平安符就往自己飞来。 她打开一看,上面的朱砂暗淡了许多,这平安符的效用已经微乎其微了,这是刚刚替楚寒明挡下了一劫的原因。 “我明白了。”南璃道,“是有人夺走了张大人的魂魄,他不是猝死的。” 而张大人就是个倒霉蛋,因为自己二叔有平安符护体,所以他就中招了。 夜司珩颔首:“看来我猜测得没错,近日,城中有好些人都是猝死,乍看起来是没问题,不过人一多,我就想到了有人以魂炼化,好为夜锦明续命。” 其他人听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张夫人气恼不止:“这是什么牛鬼蛇神的说法!你们竟以这种借口为楚寒明开脱?!” 楚寒霖解释道:“张夫人,我女儿师承玄月观的清虚道长,她说不是猝死,那就不是猝死。” “父亲,错了。”南璃认真说道,“我没有拜他为师,相反,我如今是玄月观观主。” 张家人看着南璃,只觉得好笑。 这么小的观主,骗谁呢! 南璃也没理会旁人轻蔑的眼神,再探了探张大人脖颈的温度,道:“魂魄离体不到一个时辰,若是在半个时辰之内,将魂魄找回来,人还有得救。” 张夫人一听,刚才有多轻蔑,现在有多诚恳:“六小姐所言,可是真的?” “母亲,她不过是想讹钱,父亲都断气了,哪还能起死回生。”张公子紧锁眉头。 “二叔,张大人是替你挡劫了,所以这钱得你付。”南璃一本正经的说道,“三千两。” 楚寒明听到人还有得救,哪里还会管要多少钱。 他忙的点头:“多少钱我都给!” 张夫人也问:“可是要我们叫魂?” 她听说过这法子,由血脉相连的亲人叫唤,就能把人的魂魄喊回来。 “没用,我去去就回。”南璃拿出一个纸鹤,再让它嗅嗅平安符,上面沾染着怨灵的气息。 片刻后,纸鹤展翅飞走。 南璃也紧随着纸鹤,瞬间没影。 夜司珩怕她一人应付不来,还让青锋也跟了上去。 青锋轻功算不上一绝,但随便追个人是没问题的。 可他跟上了南璃,才知自己有多笨重。 南璃特意驻足停留,青锋还当她是有所发现:“六小姐,可有发现了?” “不,我是怕你跟不上,特意等等你。”南璃道。 青锋险些提不上气,直直摔了下去。 南璃一扯他的衣衫,道:“你这轻功,着实差了点。” 青锋面上无光,“是……是六小姐太厉害了。” “雕虫小技。”南璃说罢,又追随着纸鹤而去。 怨灵就在前头,似是在四处游荡,不知该往哪儿去。 南璃见状也不意外,那女子肯定是有所发现,所以舍弃了这缕怨灵,免得被她发现了藏身之所。 她虽是觉得有点可惜,但这缕怨灵包裹着两抹魂魄,倒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 结印收魂,并且将沾染到阴气祛除干净。 那缕怨灵其实也是魂魄,只不过炼化之后,为那女子所驱使,周而复始,不得离开,更无法投胎。 南璃轻叹一声,喃喃说道:“只能将你碾碎,不再受人操控了。” 手一攥,一捏,便将这一缕怨灵碾碎成了烟尘。 与此同时,风扬起,再有阵阵破风声响起。 青锋面色一变:“六小姐小心!” 他手腕转动,先劈开了射来的数支箭矢。 南璃当即明白,原来这是一个局。 这是想杀她呢。 没想到她这么招人忌惮,竟还动用了这么多人。 羽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似是天罗地网,叫他们无处可逃。 南璃动作极快,两张瞬移符出手。 两人瞬间消失,羽箭设了个空! 弓箭手们瞪大眼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人呢?!”他们惊喊。 “在你后面呢。”身后传来声音。 人还没回头,南璃便一脚踹了过去,那人砸向了旁侧的弓箭手,东面弓箭手的阵型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有好些人还摔了下去。 “她在那儿!”其他三面的弓箭手反应过来,赶紧转换方向,对准了南璃。 081:女儿就是要宠着 数十羽箭齐发。 南璃挑了挑眉头,用了同一种法子,将各处的弓箭手都给撂倒。 其实他们只是摔疼了,并未受伤,还有战斗能力。 但南璃几次三番骤然出现在他们旁侧,毫无声息的,他们心惊不已,惊惧的看着人,都忘记了出手。 附近的青锋觉得脸上无光,他还没出手呢,人家六小姐就将一切解决了。 南璃又再出现在青锋的旁边,道:“你善后吧,我得赶回去了。” “是,六小姐放心。”青锋应道。 南璃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了他一道瞬移符,好让他在招架不住的时候,还有机会逃跑。 她离开没多久,黑甲卫就到了。 看见数十刺客皆被撂倒,看着青锋的眼神尽是钦佩:“青锋大哥好生厉害啊!” 青锋双颊通红,本想开口解释,但又怕六小姐因此名声大噪,到时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只能认下了此事。 南璃用了瞬移符回到张府外边,这才快步进了府邸。 正如青锋所想,她不想骤然出现,一是不想吓着人,二是不想引来什么关注。 毕竟瞬移符不是随便一个道士都能画出来的,被太多人知晓,对她没什么益处。 瞧见她回来了,众人都神色一亮。 特别是张夫人,迎上来问道:“六小姐,可找到我夫君的魂魄?” “找到了,我立即将他的魂魄归位。”南璃说完,就让人将张大人给挪回房间。 除了张夫人,张家人全都不信。 什么魂魄归位,全都是无稽之谈,要知道,人已经没了气息一个多时辰了。 秦正对此本也觉得南璃是闹着玩,可夜司珩脸上没有半点轻蔑,他也来了点兴趣,凑上去看看。 让魂魄归体不算麻烦,南璃不用半盏茶的时间就完成了。 众人又没有灵瞳,自然看不到灵体。 只不过他们能感受到,房间里的阴冷好像被驱散了不少。 南璃再摸了摸张大人的脉搏,确定无事后,才转头道:“好了。” 张夫人走至床边。 其他张家人也凑了上去。 张夫人的手微微颤抖,伸过去要探张大人的鼻息,可她紧张又害怕,悬着的手,一直没放过去。 还是张公子动作快,他看到父胸膛一起一伏,震惊之余,急忙又探了探父亲的鼻。 “活了!父亲活了!”张公子惊喊着。 有不少张家人当即喜极而泣。 有些不相信的,也过去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张大人的脉搏,才敢相信人是真的活过来。 秦正先前是大理寺少卿,办过不少案子,可没有一桩案子想今晚这般,已经被仵作确定死亡的人,竟还能活过来。 他问道:“六小姐,不知道张大人何时才会醒?” 张家人都收敛了哭声。 “他魂魄始终离过身体,大概要昏睡个三五天吧。”南璃眸光一转,拿出一道符篆对张家人说道,“可如有这道符滋养修补魂魄,不出两天,人定能醒来。” 秦正嘴角抽了抽。 张夫人眼睛红肿,脸上却挂着笑:“不知五百两可够?” “不必这么多,一百两吧。”南璃做生意还是非常公道的,不该多收,决然不会入自己的口袋。 她想了想,又拿了数十道护身符出来,让张家人都贴身带好,免得再遭受怨灵夺魂。 先前还非常无礼的张公子此时揖手做礼,道:“六小姐大恩,我张家定当铭记在心。” 南璃神色淡然的摆摆手,让他不必放在心上。 她又说:“还有另一道魂魄,我得再跑一趟。” 楚寒霖蹙眉道:“夜深了,估计没几个人会发现家中亲人断了气吧?” “父亲不用担心,我有法子。” 这魂魄离体不久,是能够自行归体的。 南璃双手结印,消耗了点修为,再用纸鹤护着这缕魂魄,好让它平安归体。 楚寒明仍是心有余悸,在去大理寺的路上,一直念着感谢南璃的话。 一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二是她救了自己的挚友。 然而此事可大可小,那女子操控着怨灵夺魂,普通百姓几乎是防不胜防。 南璃在张家的时候就想到应对法子,要将京都划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设下符阵。 如此,怨灵一出来“觅食”,就会被符阵困住。 那女子纵然能一直躲着,可她却没有新鲜的魂魄炼化,给夜锦明续命了。 夜司珩微微蹙眉:“京都不小,每个区域都得设下符阵,该是耗时耗力吧?” “就是,阿璃,我怕你吃不消。”楚寒霖也是担忧。 “符阵设在人多的地方,很容易被破坏,到时候就失去了效用。”南璃认真说道,“所以我会用人设阵,一来保障,二来节省时间。” 而最好的人选,自然是夜司珩手底下的黑甲卫。 说干就干,秦正即刻让人准备好黄纸和朱砂。 南璃则是与楚寒霖先一道去巡城,好划分开区域。 楚寒霖看见女儿一夜不眠,忙东忙西,可别提有多心疼了。 “父亲,我没事的。”南璃看出来,反过来安慰他,“得在入夜前做好,不然我怕又有无辜百姓丧命。” 楚寒霖叹息道:“你是姑娘家啊,不该这么苦……” “能救人性命,是积攒功德,我怎么会觉得苦呢。况且,我修习道术,本就要负起这些责任。”南璃神色认真。 楚寒霖晃了晃神,而后一笑:“是为父眼界小了。” 他好不容易才寻到了女儿,是想一直宠着女儿。 可没想到,女儿如他一般,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事,比哥哥们都要厉害。 划分好区域,南璃回到大理寺,准备画符。 可此事说小不小,秦正自然要向穆武帝一一禀报。 穆武帝听闻此事,生怕南璃画不完那么多符篆,便让人去三清观将明旭道长请了过来协助。 因着怀虚离开玄月观后,投靠的是三清观,所以南璃对这明旭道长印象并不好。 然而明旭道长眉目慈祥,仙风道骨,对着南璃颇为敬重和客气:“贫道见过六小姐。” 南璃有些愕然,“明旭道长是前辈,理应是我拜见您才是。” 082:自己的符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可六小姐的道术在贫道之上。”明旭说着,“贫道识人不清,收下陵元这恶人,让楚家和六小姐险些有性命之忧,更是贫道的不是。” 他一上来就认错,倒让南璃不好发作了。 时间无多,南璃还要画符,便不与明旭再多费口舌了。 要用人设下符阵,那每个人身上都得有符,这符的威力还不能低,否则无法覆盖一个区域。 南璃凝神,提笔勾画。 等她一套符画出来,明旭微微惊讶,只喊妙哉。 他也在旁帮忙勾画,在下午之时,便将八套符篆画完了。 南璃一一检查过,确定明旭画的符没有任何问题,才让黑甲卫佩戴上,到自己的区域候命。 不得不说,明旭画符的能耐是不错,功效只比她弱上几分。 南璃一夜未休息,眼睛早已熬红。 楚寒霖心疼不已,待布好符阵,就带着女儿回府了。 黑甲卫本就是经过训练,全然听命于夜司珩,除去他们,此事也没几个人知道,为的就是不让那蒙面女子和夜锦明知道,这京都已经设下了瓮中捉鳖的局。 果然,未到夜半,就有两个区域发出了信号。 楚寒霖赶紧过来通知女儿,殊不知南璃已经醒了过来。 她结着手印,凝神看着那悬浮在空中的一枚铜钱。 见状,楚寒霖不敢打扰,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南璃很快撤了手印,接住了铜钱,眉头紧蹙。 “阿璃,怎么了?”楚寒霖很少见到女儿这般紧锁眉头,“已经有两个区域发出信号了,你可要过去看看?” “人已经跑了,离开了京都。”南璃寒着脸。 “什么?”楚寒霖一时间没明白过来。 “那怨灵触动了符阵,是障眼法。”南璃道,“他们现下已经离京往南。” 她与灵珠大概分离太久,已经不能确定灵珠的准确方位。 现在,她只能大致确定灵珠离去的方向。 “你是说,那操纵怨灵的女子离京了?”楚寒霖问道。 南璃点点头。 楚寒霖亦是蹙眉,声音阴沉,“不可能,近日城防严苛,无论王公贵族,进出京都的都要接受盘查。更别说那女子还带着夜锦明,他以人魂续命,他若出入城门,肯定会起反应。” 这是南璃早在城门设置好的。 除去夜司珩,也只有他知道了。 南璃也难以理解,盘查已经如此细致,城墙四周也有符阵,女子和夜锦明是怎么出的城? 此刻,京都以南。 一辆马车停在了树下,附近是一条人口不小的村落。 怨灵夹带着几缕魂魄回来,蒙面女子立即将其炼化。 夜锦明已经大气进小气出。 炼化的人魂,直接吸进他的鼻腔,他的气息才稳了下来。 蒙面女子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旁侧,还有一拿着尘拂的老道,他转过身,正是明旭。 蒙面女子便忍不住打趣一句:“没想到,三清观的明旭道长竟是齐国密探,那先前的倪堃,可是你的师弟?” “如此废物,怎配做贫道的师弟?”明旭说着,“此次已经助轻玥公主脱险,还请公主不要再让我家主子失望。” 轩辕轻玥自入了穆国来,就再没听过别人称呼自己为轻玥公主,不禁一时晃了晃神。 她倨傲的微扬着下巴,道:“替我多谢齐太子,只要我保住夜锦明的性命,就不怕夜司珩不死。” 明旭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可未必,那叫南璃的小丫头是个厉害的,她聪明有天赋,这世间,怕是只有贫僧的师父才能胜得过她。” 而他的师父,能替别人解千奇百怪的咒术。 如若楚南璃有所领悟,那还用得着看夜锦明的死活吗? 轩辕轻玥柳眉微蹙,她与南璃交过手,知道这小丫头的厉害。 但她没想到,就连明旭也对其称赞有加,自愧不如。 “那道长现下可要回三清观?”轩辕轻玥问道。 “还回什么,她很快就会发现那些怨灵只是无意识的飘散出来,它们的主人早已离京了。”明旭道,“贫道在京都也使了点手段,待他们反应过来,就会怀疑上贫道了。” 他还需立即策马北行,追上主子的脚步。 两拨人正要分开,但不远后方传来了不小的响声。 明旭认真一听,当即面色大变。 是马蹄声! 还是训练有素的黑甲卫! “竟这么快发现了?怎么还知我们向南行了?”明旭催促着轩辕轻玥赶紧上马车,他来布阵。 他还是太轻敌了! 轩辕轻玥知道轻重,也不与明旭争抢了,立即上了马车。 明旭几张符篆出手,隐匿了离去马车的痕迹。 他再是立即布下迷魂阵,好让拖延时间。 明旭修道多年,除去赢不过自己的师父,他对上其他人,都是轻轻松松的碾压。 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他不妨与楚南璃过过招。 如果能趁此机会杀了南璃,倒是解决了太子的心头大患。 明旭躲藏起来,等着黑甲卫入阵。 前头的正是南璃和青锋,他们领着数十黑甲卫,来势汹汹。 原本夜色静谧,那马蹄声却震耳欲聋。 眼见南璃就要带人入阵,她却及时勒住了缰绳。 祭出几道符篆,便已破了明旭的迷魂阵。 明旭没想到自己设下的迷魂阵,竟被南璃如此轻松的破解,他气急攻心,更是遭到了反噬,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难怪师弟会败在她的手上,他没想着恋战,抽出一张传送符,想赶紧离去。 不曾想,清冷月色之下,一道人影赫然出现在他身后。 明旭心一惊,那传送符也被抢夺了过去。 传送符珍贵至极,他就这么一张! 他大怒,不管身上有什么法宝,都向南璃身上砸去。 南璃再变换了个方位,一脚踢中明旭的膝盖,迫使他跪了下地。 再是一张定身符贴上,明旭只能跪在那儿,不能动弹了。 他从未试过如此屈辱,再想到南璃刚才快速转换方位,不禁双目瞪圆:“你竟如此消耗瞬移符,你师父老人家定要被你气得吐血!” “不好意思,我的符都是自己画的,想用多少就用多少。”南璃挑眉道。 083:女子竟有这么高的天赋 明旭不敢置信,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都是她自己画的?瞬移符非常消耗功力,他画一张不仅耗费时间长,还得歇上三个月。 偏偏南璃再看了看传送符,又说:“这就是传送符?似乎也不是很难画。” 明旭听到她这句话,气急败坏:“传送符岂是你想画就能画的!” 这还是他师父老人家画出来的! 他既然这么说了,南璃还真想试一试。 掏出了天星笔和黄纸,她凝神聚气冥想片刻,才落笔画符。 画时她行云流水,不曾有什么阻碍。 一张传送符,就这样画好了。 明旭眼瞳紧缩,脸上写满了不可能,因为气急攻心,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不会吧,我就画出一张传送符而已,就把你气成了这样?”南璃惊讶的眨眨眼,觉得不可思议。 明旭动弹不得,但双眼是瞪着南璃的。 “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你一个女子,竟给了你这么高的天赋。” 而他,心怀大义与家国,在修道上却再难精进一步! 他已经年近六十,而眼前人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 不公平! 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宛若一个笑话。 南璃给他翻了个白眼,“你鄙夷女子,心性不好,修为又怎能精进?” 另一边,青锋已经探查过四面八方,并没找到马车离去的痕迹,想来是被人遮掩了。 南璃面色不善,道:“没想到你跟那女子是一伙的。” “没想到?还不是被你迅速觉察了。”明旭并不打算透露出自己的身份,“楚南璃,你休想抓到夜锦明,你就等着给夜司珩收尸吧。” 青锋听到这话,怒得一脚踹翻明旭,“再敢多嘴一句,我就拔下你的舌头!”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他就怒火中烧。 若没这些旁门左道的人帮忙,他们现在已经擒住了夜锦明,替王爷解咒了! 明旭倒在地上,浑身疼痛不止,但他还是咧嘴笑得阴险,“你来抓我,人不在京都,那你还赶得及回去救穆国皇帝吗?” 青锋面色一变,拽紧了明旭的衣领。 “你什么意思?!” 明旭只是笑着,并未回答。 南璃倒是平静,道:“你是说,你的修补皇宫法阵的时候,做了手脚?” 明旭眼底闪过一抹异色,见她猜出来了,也不觉得无趣。 毕竟,他动的手脚早就见效了。 而南璃人在京郊,根本不知道皇宫已经出事了。 “你果真是个聪明人。没错,现下穆国皇帝应该要被怨灵夺走性命了吧!”明旭终于办了一件得意事,笑声更加阴冷。 他就知道,自己和师弟是不一样的。 南璃面色依旧,不见着急,更不见惊慌。 明旭也只是笑了一阵,就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不着急?你怎能不着急呢?” “我猜到你送了夜锦明出城,难道我会没猜到你在皇宫法阵上动手脚?”南璃给了他一个智障的眼神,“我当初就摸清楚了法阵有哪些阵眼,在出发之前,就给了符篆让人去镇压修补了,出不了事的。” 明旭怔住。 没错,只要摸清楚法阵的阵眼,就能轻轻松松将那些怨灵镇压住。 他之所以肯帮轩辕轻玥这个忙,也是为了引出南璃,好让自己计划成功。 没想到,也是因为此事,让南璃有所警觉! 似是天意,但更重要的是,南璃太聪明太谨慎了! 他狠狠地盯着南璃,道:“我还是小瞧了你。” “可惜晚了。”南璃道。 “不晚,现在知道也不晚。”明旭咬咬牙,大口大口的黑血随即吐出来,眼瞳随即涣散。 死前,他还睁大了眼睛,再无生息。 青锋一脸震惊,“这是?他自尽了?” “不止,连灵魂都自爆了。”南璃蹙眉,“应该是想给人一点警示吧。” 青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又是怔了怔。 连灵魂都能自爆? 那岂不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吗?真是够狠呢。 南璃再拿出一枚铜钱,想知道灵珠的去向。 可惜,她与灵珠的那点关联已经极为微弱,再也无法探知其方位了。 错过此次机会,以后想找回灵珠怕是很难了。 青锋再说:“不过夜锦明需要人魂续命,只要靠着人命追查,就不怕找不到人。” “你能想到这点,那女子也能想到,估计她会有另一法子,既能保住夜锦明的命,又能躲避追查。”南璃忍不住叹息一声。 出了京都,能用的巫术就很多了,那女子不会再藏着掖着。 —— 齐国。 太虚观。 一个白眉道人正在打坐,他前面有四个油灯,有一个灭了。 一阵风吹来,再有一盏油灯的火苗摇晃了一下,也很快就灭了,连一缕烟都没飘散出来。 “师父!”旁侧的两人惊了惊,“二师兄他……” 白眉道人睁眸,看着那两盏灭掉的油灯,眼睛闪过一丝悲痛。 “魂魄俱灭了。”白眉道人轻轻摇头,“他始终是没能避过这一劫。” 他起了身,两个徒弟一左一右搀扶着,毕竟他们的师父已过了百岁。 大徒弟说道:“师父,二师弟和三师弟先前一直顺利,现在就怎么死在了穆国呢。” 白眉道人掐指,后慢声道:“穆国有能人,气运已经有所变化。” 四徒弟是个女子,道:“此局,因那能人而发生了变化,若杀了那能人,应该能重回正轨。师父,我想去一趟穆国,替二师兄和三师兄报仇。” “你不是对手。”白眉道人轻轻摇头,“也不到时机。” 大徒弟问:“师父,那何时才到时机。” “等为师参破九龙诛星阵,便到了时机。”白眉道人看了看天色,那穆国方向的星辰此刻是耀眼无比,将四周的星辰的光芒都遮盖了。 他撇了撇嘴角,喃喃道:“此人怕是还不知盛极必衰,聪慧早夭的道理。” 大徒弟和四徒弟对视一眼,有些惊讶:“早夭?那能人……年岁这么小吗?” 白眉道人微微颔首。 似乎还是个女子,他活了这么大岁数,总算遇到个对手,这倒是有意思起来了。 084:上门道歉 当晚,南璃一回京便赶往皇宫。 谢北翰跟在她身边学了一段时间,方位能摸清,符篆也用得极为顺手,他各处修修补补,大半夜都忙碌得很,已经快喘不过气来。 一看见南璃回来了,他险些冲上去抱着她的大腿嚎嚎大哭。 “六妹妹,太苦了,我实在是太苦了!”谢北翰喊道。 他刚靠近,就被南璃的玄月剑给抵住。 她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眉头一蹙,“看得出来你很苦。” 谢北翰扁了扁嘴巴,“是吧,我东跑跑,西跑跑,都险些压不住那些怨灵了。” 明旭正是在阵眼处放置了瓶子,里面装着怨灵。 阵眼他故意留了一手,所以怨灵刚好就在今晚冲破瓶子的封禁,出来想直捣黄龙。 谢北翰入门没多久,能坚持到现在,已然不错了。 南璃便说:“那你歇一歇,剩下的我来。” 她拿出驱鬼符和镇煞符,先彻底封住了这个阵眼,然后又用瞬移符,又将东西南北的阵眼给堵上。 怨灵在这法阵之内,很快被劈得烟消云散。 皇宫已经安全。 穆武帝担忧惊怕得全无睡意,在御书房内等着消息。 太子和二皇子自然在旁陪伴。 太监总管匆匆忙忙进了御书房,脸上带着笑意,“皇上!皇上!六小姐已经将法阵阵眼给封禁住了,皇上可以放心!” 穆武帝长舒一口气,担忧的神色终于褪去,脸上是久违的笑容,“好!太好了!” 他看了看外边,又问:“六丫头呢?怎么不见她人?” “六小姐说自己劳累,已经回府去了。”太监总管道。 其实这是无礼行径,可穆武帝此刻是毫不在意,道:“她忙碌了一晚,是该早些回府歇息。” 先前九弟向他提过,南璃能修复这法阵,他当时还觉得她年纪小,不靠谱,所以找来了明旭道长。 谁知,明旭道长竟是个祸害。 想来先前的法阵破裂,不起作用,也是因为明旭在早之前就动了手脚,并不是因为年久失修。 他虽是做错了决定,但好歹有补救的机会。 “去朕的私库拿五百两黄金,赏赐给六丫头。”穆武帝笑呵呵的吩咐道。 神绪松弛了下来,他的困意袭来,他便让太子和二皇子都去歇息了。 夜丞彦是要出宫的,而夜丞博还不满十五,还住在宫里。 夜深人静,已经是八月底,这会儿吹来的风沁凉沁凉的。 夜丞博在长廊停下脚步,后又看着天空,喃喃说道:“真是密不透风啊。” 近身太监不解:“二皇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夜丞博轻笑一声,“没什么,只是夸赞那位六小姐,年少却不可小觑。” “二皇子,听闻太子那边也颇为关注楚六小姐。”近身太监道,“若让太子或者谢世子娶了楚六小姐,这对您是大大的不妙啊。” “我如今的处境,本就大大的不妙。”夜丞博冷笑。 他本有个好母妃,好母家,却在一夜之间覆灭。 那些本还支持他的大臣们,现下都不与他亲近,以免牵连自身。 无论太子那边娶不娶楚南璃,反正楚南璃都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二皇子……您是皇上的亲生的,太子又是心胸宽广的人,二皇子往后想做个闲散王爷,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近身太监小心翼翼地说道。 夜丞博瞥了他一眼:“要我以后仰人鼻息的活着?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去。” 近身太监惊了惊,忙的俯身:“二皇子莫要说这种话。” 夜丞博拍了拍近身太监的肩,轻笑道:“我还没替母妃复仇呢,怎么会去死。只要我还是当今的二皇子,我就有资格抢那储君之位。” 那些大臣怕惹事,自然有别的大臣愿意辅佐他。 他,还有筹码呢。 —— 青锋回了京都后,立即用信鸽传送出信件,让各地暗探留意女子和夜锦明的行踪,同时又调派人手增援,势必要将夜锦明抓拿。 他这边着急不已,夜司珩那边却与厨子研究着煮什么汤,最能补气养神。 想想都知道,那汤是给六小姐的。 也难怪,六小姐那两天忙碌得很,几乎没合过眼,年纪小小,又怎么吃得消。 可他们都猜错了。 南璃歇息了一日,第二天看到皇宫赏来的黄金,什么精神都养好了。 秉承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生意方针,她又去将皇宫法阵添了点自己的东西,如此便是坚固难破,以后什么邪祟都进不了皇宫了。 外人不知道南璃立下的功劳,陆丞相作为朝廷重臣,定是知道。 他的女儿先前被抓进了顺天府,查明事情原委后,被打了十个板子,他本来觉得夜司珩不给自己面子,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爱女。 但穆武帝的赏赐一下,他就心存感激,九王爷是救了自己啊! 现在六小姐在皇上面前得脸了,能够自由出入皇宫,如果楚南璃到皇上面前告状,那他肯定要受到训斥,到时候官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了。 所以,等陆燕燕的伤势稍好,他就立即带人上门送礼道歉。 当日陆燕燕找来了徐大娘母子,当众污蔑南璃的名声,楚家人个个都将南璃当成了心肝宝贝,对着陆丞相父女怎会有好脸色。 两人喝两盏茶,还不见有人来。 陆燕燕气愤不已:“父亲,他们分明是羞辱人,不将你放在眼里,我们还是回去吧。” “闭嘴。”陆丞相瞪了女儿一眼,“你当日犯下如此大错,现在人家肯让我们进门,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陆燕燕抿紧了嘴唇,眼睛微红。 她的屁股还有些疼呢,不能久坐。 该死的楚家人,竟让他们等这么久,此仇不报,她就不姓陆。 两人再等了片刻,老太君和楚寒霖夫妇终于来了。 陆丞相当即起身,说明了来意。 小厮们当即上前打开盒子,好让他们看清送来的赔礼。 老太君眼神还不错,一眼就看到,都是一等一的稀罕物件。 她把人晾在这里大半个时辰了,什么气都消了,不过还是得问过乖孙女的意思:“去,叫六小姐过来吧。” 085:肯定是撞邪了! 南璃在家中打扮更加素净。 一袭青色罗裙,没有绣花暗纹,只用一支檀木簪挽起了青丝。 气质清冽,一笔难述。 看见陆丞相和陆燕燕,眨了眨眼,“找我捉鬼,怎么不去前院?” 陆燕燕耐不住性子,道:“你诅咒谁呢!” 陆丞相呵斥一声:“燕燕,不得无礼。” 陆燕燕抿抿嘴,这才有些憋屈的退到后边。 沈氏这会儿说道:“看来陆小姐今日不是来赔礼道歉的,陆丞相,不如请回吧。” “别啊。”南璃道,“既然都来了,买两道符再走啊。” “……”陆丞相尴尬一笑,“六小姐道法厉害,就连皇上也称赞不绝呢,不过我府中安稳,并不需要买符护身。” 南璃笑意淡淡的:“现在不买不要紧,明日再上门就行了。陆丞相也知道我的本事了,可别往外头找什么神棍啊。” 陆丞相这会儿都险些忘了,自己今日是干什么来的。 还是他看见了那些赔礼,才说道:“今日,我是带小女来赔罪的。” 南璃瞥了眼两人,摆摆手,“赔礼我收下了,这事就翻篇吧。” 修道之人,本就该心胸宽广。 她现在大度点,明日才能赚得了陆丞相的钱啊。 陆丞相放下了心头大石:“多谢六小姐了。” 他再瞪了一眼女儿。 陆燕燕撇撇嘴,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多谢六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 两人没有多留,很快就走了。 老太君倒是奇怪,问:“彤彤,陆丞相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身了吗?” “不是他,是他亲近的人。”南璃答道,“应该是陆公子或者陆夫人吧,他们身上沾染了点不干净的气息。” 楚寒霖觉得解气,但过后又觉得自己这想法不大行。 他问道:“严重不?他明日会上门吗?” “找我就不大严重,不找我的话,那就自求多福了。”南璃说完,又再去前院继续看店画符去了。 她卖的主要是平安符。 因张家人的大肆宣传,京都的权贵都知道她的符厉害,这平安符已经供不应求了。 所以,只能每人每天只需买两道。 可尽管这样,南璃还是忙不过来,无法,只能用上新画出来的传送符,回了一趟玄月观。 她如今手握掌门令牌,算得上是玄月观的新观主。 临近傍晚,一缕残阳正好照在祖师爷的金身上。 金光灿灿,面容慈祥。 南璃去上了香。 恰好,小道士经过大殿,看见那抹人影不禁驻足,他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师姐?!” 南璃闻声转身,“知弥,好久不见。” 知弥兴奋不已,赶紧喊来了怀虚。 他一叫喊,先前来玄月观学本事的那帮小道士也来了。 人人都喊师姐,一声比一声大。 南璃嘴角抽了抽,看向怀虚:“你没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你徒弟吗?” 怀虚嘿嘿一笑,“都是一句称呼,你不要介意。你怎么来的?转移符可不能挪动这么远,莫非是传送符?!” 他猜出来了,南璃便点点头。 “天呀,我就知道,你做这掌门观主适合得很,回了家还不忘修行!”怀虚激动说道,“如果能孝敬师父一道,这就更好。” 南璃果真拿了一道传送符出来 知弥和其他小道士都纷纷发出惊叹声。 传送符呢! 以前在北峰观,那李掌门费尽心思都画不出一道呢。 怀虚想要去接住,但南璃却给了知弥。 “师姐,这是?”知弥不解。 “我缺个人帮忙打杂,你来帮帮我。”南璃朝着他一笑。 其他小道士向知弥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知弥却有些为难的低下头,“师姐,我……我在山上呆惯了。” 他知道,师父一直想随着南璃学道法。 这是个好机会。 “你赶紧去。”怀虚忙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吃最多饭的就是你!都快把为师吃穷了!” “师父,你……”知弥抬眸,眼圈有点发红。 “别婆婆妈妈的。”怀虚催促道。 知弥只好给怀虚行了个大礼,去收拾自己的行装。 趁着机会,南璃与怀虚说起了巫术的事。 怀虚虽然道法一般,但胜在年纪大,见识多。 比如疆国巫术,怀虚听到的看到的,肯定比她多。 “其实疆国巫术是不外传的,只有疆国皇室才能掌握最精妙的巫术。”怀虚认真说。 “疆国皇室?轩辕氏?”南璃想了想,“九王爷的生母恰好就是疆国公主。” “我知道,听说那疆国公主貌美倾城,可惜红颜薄命啊,生下九王爷没几年后,就薨逝了。”怀虚叹息道。 南璃心中有了计较。 知弥此时也收拾好了行装。 南璃拉住他的手,用上传送符,便把人带回了安阳侯府。 传送符一是难画,二是会消耗使用者许多功力,跟一般的符可大不相同,所以一趟来回下来,南璃也见疲乏了。 不过她还是要带着知弥先拜见父母,让沈氏为他安排个住处。 知弥也十三岁了,他平日在观里什么都做,沈氏就让他住在外院,与南璃画符炼丹的地方是同个院子。 他没来过京都,看见又大又豪华的宅子,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师父说,师姐是回家继承财产,这果然是富贵人家啊。 而且房间里的东西,可比道观里头的值钱多了,知弥住着心有不安。 南璃说道:“你是我师弟,不住这住哪,今晚早点睡,明日带你去赚钱。” 知弥眨眨眼,“这么快啊,钱多不多啊。” “挺棘手的,肯定多。”南璃道。 知弥一听,就安了心。 师姐真好,他一来就带着他挣大钱了。 丞相府。 夜深了,陆政的屋子还亮着。 这已经是第三晚了。 先前陆丞相还觉得儿子勤苦好学,可今日被南璃提了一嘴,他就有些惊怕。 他敲了敲门,“政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陆政的声音传出来,“父亲,我还有一幅画尚未画完,画完就睡。” 陆丞相的心咯噔一跳,急忙唤了院子里的几个小厮过来。 一问,才知儿子这几日都在画画。 他看了看儿子画完的画卷,如同笔锋有神,笔笔下得恰到好处,栩栩如生,堪称大家。 他这就知道不妥了,儿子是喜欢画画,可他哪有这样的画技啊。 政儿肯定是撞邪了! 086:画笔藏鬼 陆丞相哪里敢耽误,当即就派人去安阳侯府。 那院子距离门房很近,一有人敲门,知弥就醒了。 听见是来找南璃的,他当即就起身穿衣。 他背上了小布袋和桃木剑,赶紧出去,对门房小厮说道:“不必去吵醒了师姐,我先过去看看状况。” 相府小厮也知道夜深请人难,见小道士愿意陪他走一趟,他自是感恩戴德。 可到了丞相府,陆丞相便一脸焦灼,“怎么六小姐没来?” “我师姐今日疲乏,她起床气很大的,还是不要吵醒她为妙。”知弥说道。 陆丞相看见知弥就是一个小道士,脸蛋圆乎乎的,才不过十二三岁,这哪能靠谱。 他道:“我儿怕是撞邪好几日了,你既是六小姐的师弟,不如还是请她过来,免得出什么意外。” 知弥认真说道:“大人放心,如果太棘手,我不会逞强的,我先进去看看。” 陆丞相无奈,只好跟随着过去。 知弥推开门,屋内果然阴冷无比,那烛光,似乎都变成莹绿色的了。 地上,是无数画好的画卷。 乍眼一看,都是一流画作,可传世百年。 陆政还在疯狂的作画,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知弥看见,他手中的毛笔正腾腾冒着黑气,那黑气已经缠住了陆政的手,窜到了手臂上去了。 他面色一凛,立即使出镇鬼符。 符篆祭出,却被反弹回来,随即化成了灰烬。 陆丞相惊了惊,赶紧往后躲开,他就说这小道士不行吧! 知弥也不慌,使上了南璃所画的符,一张贴在了陆政的额头,另一张贴在他的手臂上。 鬼气暂且被压住,陆政随即晕了过去。 知弥走上前,想将那只毛笔拿下来,但陆政握得紧紧的。 “这鬼气已经侵蚀了公子的右臂了,怕是得砍掉。”知弥低声说。 陆丞相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忙道:“这怎么能行!我儿断了手,那还怎么参加明年的春闱!” 手一断,什么前程都没了。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知弥道:“我是没办法,但师姐肯定有办法,等明日师姐过来再说吧。” “你……”陆丞相拍了拍胸口,“我就说嘛,一开始就该请六小姐过来!” 知弥也不恼,“现下我封禁住了鬼气,不会出事的,我守着公子,大人可放心去歇息。” 陆丞相哪里能放心,想派人去安阳侯府,却又怕惹怒了楚南璃,毕竟先前女儿就得罪过她一回。 想到这,陆丞相的怒气又来了,出了屋子后,又要吩咐人禁陆燕燕的足,还要消减她的月银。 终于熬到了天亮,陆丞相匆匆忙忙出了门,亲自去请南璃。 南璃睡了个好觉,心情也好,这才知道知弥半夜就替自己出了门。 她不由得感叹一声,有小师弟在就是好。 她洗漱更衣后,再啃了个包子,才与陆丞相一起前往丞相府。 到了陆政的屋子,只见知弥正在打坐,而陆政因有符篆镇压,人仍在昏迷。 “师姐,你来了!”知弥听到了动静,睁开了眼眸。 南璃点点头,“什么情况?” 知弥说道:“这笔有强烈的鬼气,已经缠绕上了陆公子的手臂,师姐,若你也没办法,恐怕就要断了他的手,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了。” 陆丞相紧捏着双手,忙说:“六小姐,你可要想想办法啊,我儿不能断手啊。” “放心,这只鬼昨晚就被震住了,问题不大。”南璃凝神,伸出手就将毛笔拿了起来。 毛笔的离开,黑气也没再缠绕住陆政的右手。 可那些黑气,又想缠绕住南璃的手。 “师姐,小心!”知弥惊喊。 南璃面色如常,那黑气缠绕上去没多久,就快速退下。 她手指一弹,一道鬼影从笔中弹出。 竟是个相貌俊朗的书生。 陆丞相还是第一次见到现了形的鬼,浑身颤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那书生被逼出了毛笔,颇为生怒:“是他求着我,要画出天下一绝的名画!你不能赶我走!” “划出天下一绝的名画?这是他的想法,还是你的执念?”南璃盯着书生,“如果你们达成了协议,我根本动不了这支笔。” 书生见她是个有真本事的,面色一变,就想缩回笔中。 但他害过不少人,吸光了那些人的阳气和血肉,南璃怎会轻易放过他。 一道天雷符祭出,登时将书生劈得灰飞烟灭。 知弥高兴说道:“还是得师姐出马。” 陆丞相看了看屋内,也觉得阴冷气息消散了不少,他松了口气,“这是解决了?” “解决了,丞相大人,我小师弟留在这一晚不容易,我还大早上赶过来了,这少说也得三千两银子啊。”南璃说道。 知弥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 他们平时下山替村民收鬼,也不过收个十两八两的银子。 京都……果真是个好地方啊! “应该的,应该的!”陆丞相丝毫不觉得价格昂贵,他吩咐了下人去取银票,又问,“那我儿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现在。”南璃蹲下,掐了掐陆政的人中。 陆政只觉得浑身疲乏,眼睛干涩,睁开眼便看见一张娇嫩白皙的脸。 不过那眼神,平淡如水,倒与她的容貌年纪不符合。 “楚六小姐?”他撑起身子,不仅头疼,右手更是酸痛不已,“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我书房内?” “政儿,多亏了六小姐啊!”陆丞相立即凑过来,扶着儿子说着他这几日的异常。 陆政听得胆战心惊,因为对于这些,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怪手这么酸痛,原来他画了这么多天的画! “多亏了六小姐。”陆政随即就说起了这支笔的来历,原来是他朋友所赠,说是从疆国传过来的,下笔会有如神助。 原来不是有神,而是有鬼。 “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你这朋友真不错啊。”南璃调侃了一句。 陆政心有余悸,“想必他也不知道,我与他交好多年,如若他知道,断不会送这东西给我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南璃说着,给他一道平安符,“赠品,好好带着吧。” 陆政经历此次,对南璃是心悦诚服,道:“多谢六小姐。” 屋里的画,陆政是不敢再留了,毕竟是鬼东西画出来的。 他急忙吩咐下人处理干净,恰好有一幅画没拿稳摔落下来,正好在南璃面前绽开。 南璃怔住,不禁呢喃出声:“是她?” 087:疆国公主 画卷上的女子,眉眼娇媚。 南璃将画卷捡起,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不正是她先前在庄子上见过的蒙面女子? 她目光再往上挪,左侧写了四字:疆国公主。 当即,南璃就带着画卷,带着知弥赶往昱王府。 一见到夜司珩,她就将画卷摊开,道:“就是这女子操控怨灵,她竟是公主,是你的母妃,那她拿到你的时辰八字,发丝和鲜血来换你的命格,倒是方便得很。” 夜司珩瞥了一眼,剑眉微蹙。 他只有一句:“她并不是疆国公主,只是我母妃的一个陪嫁侍女。” 南璃又是惊讶,指着上面的字,“可这里写着疆国公主。那鬼应该疆国人士,应该不会将公主和侍女认错了吧?” 夜司珩仍旧看着画卷,眼神有了起伏,“可我也不会认错自己的母妃,你就算拿着这画卷去问皇兄,他也会这么说。” 南璃抿抿嘴,“人不靠谱,鬼也不靠谱啊。不过现在也可确定,换你命格的人,曾经就在你身边。” 可惜那鬼已经烟消云散,不能问清楚。 知弥身为局外人,却是道:“师姐,你看她的面相,的确是尊贵之相,一看就知道出身于富贵权势之家,她怎么会是陪嫁侍女呢。” 夜司珩和青锋皆是一愣。 他们都看向南璃。 南璃只好点头,“单看面相,的确如此。” 夜司珩低垂下眸子,想起了往日种种。 其实他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 他只记得,母妃颇为看重这陪嫁侍女,就连曹嬷嬷也对其温声细语,不让其做半点粗重活儿。 他那时候年岁还小,不觉得不妥,可现在回想起来,他隐隐约约记得,这陪嫁侍女还曾呵斥过母妃。 他面色微微青白,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道:“或许,公主的确是来了穆国,但她并没有成了父皇的妃子,她早已与身边侍女调换了身份。” “王爷……”青锋不知心中是什么感觉,“疆国怎么敢嫁一位假公主过来呢!” 他家主子的血脉,必定是最高贵纯正的,生母怎么能是一个侍女! 夜司珩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不可能。” 他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南璃,只见她略带惊讶,还有几分兴趣的模样,但唯一没有的,就是鄙夷和轻蔑。 南璃虽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由得担忧起了夜司珩的处境:“此事不好查清楚吧。” “无妨。”夜司珩一眼就看出她在担心什么,“我不是几岁孩童了,无论我的生母是不是疆国公主,我都是父皇的血脉,单凭着这一点,就无人能撼动我的位置。” 他这几年军功,不是白立的。 他非要弄清楚,疆国究竟打什么主意。 现在,唯有抓到那“陪嫁侍女”,才能弄清楚一切。 此时,有黑甲卫快步走进:“王爷,叙州有消息了!” —— 是夜。 轩辕轻玥只觉得夜锦明是个负累,不仅要照顾他的一日三餐,还要杀人夺魂,替他续命。 她只觉得自己从未试过如此憋屈,毕竟在穆国皇宫里,她当的是掌事姑姑,底下还有数个侍女听自己差遣。 她本想从岭北回疆国,可这一路上设满了关卡,夜锦明因为心中怨恨更甚,双脚的脓疮更加严重,现下已经不能行走了。 虽然这也会折磨夜司珩,可他们也只能在原地打转,离不开叙州。 夜锦明被折磨得难受了,就喊着轩辕轻玥想想办法。 “这太疼了,太疼了……”他半死不活嚷着,“你可有办法帮我止疼?或许,找个大夫来帮我瞧瞧。” “现在穆国严查双脚长脓疮的人,你让我找大夫,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轩辕轻玥满脸冷色,“再说了,你的脓疮是下咒的反噬,无论怎么用药,都不可能好得起来。” 夜锦明满头虚汗,他靠在软垫上,只觉得双脚像是被千万只蚂蚁爬行啃咬,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好让自己不用再受什么苦楚。 “我要解咒……我解咒了,我就不用再受苦了。”他疼得迷迷糊糊,嘴上一直念着。 轩辕轻玥柳眉一蹙。 已有怨灵飘过去,抬起了夜锦明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 “我早知道你是个没骨头的,所以这咒术,不是你随便呢喃两句就能解开的,除非你死,否则这狠毒的咒术是解不开的。” 然而现在,夜锦明的命握在她的手里。 夜锦明虽疼得厉害,但这会儿他难得清醒,他瞪大眼睛,盯着轩辕轻玥:“那人……是你安排的?!” 一年多以前,府里买进了一批丫鬟,他无意中得知,有个丫鬟受了欺负,就向管事嬷嬷下咒。 那管事嬷嬷吃了苦头,还失足落了水,死得凄惨。 他心中一动,也起了下咒的心思。 那丫鬟的确是教他了,因为他有极深的怨念,所以咒术自然是成功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将那丫鬟灭了口,以防此事泄露。 “可不就是我。”轩辕轻玥轻笑着。 双眸灵动,娇媚不已。 夜锦明喘了口气,怒喊着:“你这贱婢!” 轩辕轻玥寒了脸色,怨灵也根据她的意念,狠狠抽了夜锦明一巴掌。 她道:“我不是什么陪嫁侍女,我才是真正的疆国公主。” 夜锦明脸颊疼痛不已,脑袋也被打得昏昏沉沉的。 这话,他根本听不明白。 但很快,这小镇就有了动静。 怨灵回了屋,在轩辕轻玥身边环绕,她面色一变,“竟然追来了?” 她没有半点迟疑,操控着怨灵,带着夜锦明从窗户处跳出。 没想到,窗外有一道驱鬼符打来,威力之大,瞬间将怨灵驱散。 夜锦明没了承托,往下摔去。 轩辕轻玥咬咬牙,拽了夜锦明一把,两人刚落到地上,就有大批黑甲卫围了上来。 月色清冷,秋风阵阵。 不远处,夜司珩一身玄衣坐在轮椅之上,五官如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气质。 “许久不见了,佩儿姑姑。”他掀起眼皮,透着冰冷,“还是该唤你一声,轻玥公主?” 088:怎配与我成亲生子 轩辕轻玥立于人群中,不慌不急。 她轻笑出声,摘下了面纱。 一张脸虽是有了点岁月痕迹,但仍是美艳。 “你能尊称我一声公主,我是高兴得很。” 她来穆国蛰伏二十年,已经许久没听过别人喊她公主了。 大事将成,所以她才敢南璃面前露脸。 就算此刻被人知道她真实身份,问题亦是不大。 青锋面色惊变:“你是公主,那……那淑太妃……” “没错,她才是我的侍女。”轩辕轻玥挑眉,“我疆国皇室血脉尊贵无比,你穆国皇帝怎配与我成亲生子。” 青锋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当初可是你疆国求着与穆国和亲联姻的!” “我疆国皇室自有打算,你一个小小侍卫,还没资格与我说话。夜司珩,如果穆国的臣民知道,你的生母只是疆国的一个侍女,他们会怎么看你?”轩辕轻玥言语中带了点得意。 “幸好。”夜司珩只说两个字。 “什么?”轩辕轻玥显然不大明白。 “幸好本王的亲生母妃不是你。”夜司珩眸光清冷。 这话等同于羞辱轩辕轻玥。 “放肆!”她一怒,一道怨灵随即从她的袖间飞出,直逼夜司珩。 怨灵未到,便被一剑劈散。 是南璃。 她手提玄月剑,身姿卓越,直视着轩辕轻玥:“别挣扎了,你那些怨灵在我面前是无用的。” 这是劲敌。 还是轩辕轻玥无法战胜的劲敌,她不由得面色微微青白。 夜锦明在生死面前,思绪再糊涂,此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双脚疼痛难耐,只能半跪在地上,他扯了扯轩辕轻玥的衣袖:“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带我走啊!” “八哥,天罗地网,你们能往哪里走。”夜司珩声音沉静。 知道下咒人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就在各地安插人手,等的就是今日。 穆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们是插翅难飞。 他是行动不便了,可他不是废人。 夜锦明一噎,他看着夜司珩,忙说:“九弟……九弟!这都与我无关,是她派人来教唆我,我一时糊涂,才向你下咒的,看在我们兄弟的份上,你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夜司珩看他,幽深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情感。 他拿下了腰间的匕首,丢了过去:“八哥,是要万剑穿心,还是自己来个痛快,你选吧。” 夜锦明怔怔的看着那匕首。 再次抬眸之时,眼里尽是怨恨:“夜司珩,你与我一样,生母不过是一介低贱婢女,你在我面前摆什么谱!” 随后,他再看着那些黑甲卫,大声嚷嚷:“你们听到没有,你们主子的生母只是一个疆国侍女,如此低贱,你们还要效忠他?!” 南璃只觉得可笑,道:“九王爷让人信服,让人效忠,都是靠他自己挣的军功,跟你这种只会怨天尤人的废物可不一样。” “没错!”一个黑甲卫喊道,“我誓死效忠九王爷!” 这话一出,当即有不少人附和一同叫喊,气势如虹。 夜锦明眼神越发凶狠,他气急败坏,不服气的喊着:“哪里一样,我亦是皇子,可就是不受人重视!” 夜司珩不由得轻笑,带着鄙夷。 他是久经沙场之人,对兄弟是有宽厚,但不多。 他慢声道:“不受人重视?太医说你身子弱,让你勤加练武,身子必会好转,可你练了吗?太傅说你读书少,练字少,可你每次都拿自己身子不好来做借口。倘若你以前勤奋些,刻苦些,你的人生又怎会这样?你又怎会不受人重视? “而我,母妃是异国女子,其实父皇从未看重过我,我们的起点,又有什么不一样?” 夜司珩向来目标明确,知道怎么去挣属于自己的权势和尊严,这十多二十年来,从未有过怨恨之心理。 也正因如此,他的命格就算被换了,他仍能走出自己的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然而夜锦明已经疯魔了,他根本不认同夜司珩所说的:“你胡扯!根本不一样!我们根本就不一样!” 他气息急促,双目瞪圆,脸颊涨红。 他本就是寿数已尽的人,五脏六腑早已衰竭,只靠着炼化的人魂续命。 现下连续大声嚷嚷几句,倒是让夜锦明胸口发疼,喘不上气来。 夜锦明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最后的力道拽住了轩辕轻玥的衣衫,眼里写满了恳求。 但轩辕轻玥为了躲避追查,已经好几日没有派怨灵出去夺魂,此刻哪里有人魂救他的命。 她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拽了回来,还说了一句:“早知道是这么个废物,就不挑你了。” 夜锦明临死了,还要遭受嫌弃。 可他喉头发紧,根本无法出声抗议。 胸口越来越疼,只不过是片刻之间,他便已倒在地上,彻底断了气息。 一缕淡淡的清风拂过。 夜司珩只觉得双脚的疼痛,在这一刻减轻了不少。 咒解了。 他此后,能够站起来了。 而南璃只见到夜锦明的魂魄刚刚离身,就被骤然出现的邪神啃咬撕扯得一干二净。 下这等害人的咒术,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一点都不奇怪。 夜司珩再看了轩辕轻玥一眼,“拿下。” 轩辕轻玥岂是坐以待毙的之辈,她操控着怨灵,想要将黑甲卫一一绞死。 可怨灵一碰触到他们的身体,就金光四散,不是被震了回去,就是当即被震散。 轩辕轻玥猛地一看南璃:“是你的符!” 南璃挑眉,笑道:“既然来抓你,肯定早有准备啊。” 轩辕轻玥面色泛白,但最后却冷哼了一句,“夜司珩,你生母不过是我的侍女,你胆敢对我如此无礼?” “她以前是你的侍女,可她后来是穆国的淑妃。”夜司珩反驳,“你偷换本王的命格,本王何须礼待于你。” 轩辕轻玥身子晃了晃,自知无处可退。 她手指一挑,操控着怨灵。 南璃蹙眉,想着出手阻止,可已经慢了。 众多怨灵穿透轩辕轻玥的身体,将她的魂魄啃咬吞噬,随着她的一声痛苦惨叫,轩辕轻玥不仅魂魄俱散,就连身体也被撕扯成了尸块,场面血腥可怖。 怨灵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很快就消散。 南璃有些佩服:“这位公主当真是个狠人,为了不让我抓到她的魂审问,竟连自己的魂魄都不留了。” 089:咒术解除 夜司珩道:“能在穆国蛰伏二十年,她心性是不可小觑。” 可惜的是,他还是不知道疆国意欲何为。 为何换了他的命,轩辕轻玥还要留在这里? 同样的,南璃也有些烦躁。 她探查一番,发现灵珠并不在轩辕轻玥的身上,看来已经被她转移了。 黑甲卫善后,他们则寻了另一家客栈落脚。 咒术解后,夜司珩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已经能让人搀扶着起身走动了。 南璃瞧过他的伤口,上面的煞气的确是消散不见了,至于那伤口,只要上药不沾水,很快就能康复过来。 这是一件大好事,青锋都不禁红了眼眶。 只有他知道,王爷这一年来受了多少苦。 如今苦尽甘来,怎能令人不高兴。 可夜司珩面色淡淡的,面上并没有一丝喜色,只说自己累了。 青锋已经给夜司珩上好药。 南璃依旧坐在那儿不动,道:“青锋大哥,你先回去吧, 我有话要跟王爷说。” 青锋心思一动,很快就退了出去。 “我一直想问你,你那桃木手串是谁给你的?”南璃声音清脆。 “是母妃。”夜司珩静默片刻,才开口。 他抬眸看向南璃,沉郁的心瞬间开阔,阴霾一扫而空。 他聪慧至极,明白了南璃的意思,“虽有人换了我的命格,但这桃木手串仍一直保护我,可见母妃仍是爱我的。” 先前在京畿大营中他扯散了手串,后又找回了全部珠子,重新串上。 南璃点点头,“不止,这手串留着你一缕紫气,你才能更好更快扭转自己后来的命格。” 夜司珩有些恍惚,不禁捏紧了珠子。 但很快,他的手又松了下来,道:“谢谢你告知我这一点。” 他险些以为,自己也是母妃手中的一颗棋子。 从叙州回去京都,又得要三五天的路程。 楚寒霖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一见到人就把女儿接回去了。 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哪能一直跟随着夜司珩出入,这完全是于礼不合! 还没来得及跟女儿细说,宫里来了人,要请楚寒霖和南璃进宫觐见。 齐国来了使臣。 一见南璃,锐利的眼眸在她身上扫过,而后就笑道:“穆国皇上,我齐国愿意以云海六州作为聘礼,迎娶安阳侯府的六小姐,为我齐国太子的正妃。” 楚寒霖怔住。 南璃抬眸。 穆武帝和朝中重臣更是瞪大眼睛。 云海六州在三十年前曾是穆国疆土,只不过后被齐国夺了去,先帝费尽心思,也没能将这六州再夺回来。 可现在,齐国竟用其作为聘礼,要迎娶一个侯府小姐?! 陆丞相虽承过南璃的恩,可此等条件下,他也不得不先以国为先。 “皇上,这齐国还真是真心实意的求娶啊。” 楚寒霖听了,气打不出一处来:“既是真心实意,丞相怎么不嫁自己的女儿!” 陆丞相一噎。 穆武帝则道:“看样子,安阳侯并不愿意女儿远嫁齐国,朕还有一位公主,配得起齐国太子,不知使臣意下如何?” “太子殿下只要楚六小姐。”齐国使臣坚持,“殿下还说,只有楚六小姐,才值得这么好的聘礼。” 言下之意,只有肯把楚南璃嫁到齐国,齐国才会归还云海六州。 这话无疑是打了穆武帝一个耳光。 但他笑意依旧,看不出怒火。 不过,他如若能够拿回云海六州,定是名垂千古。 穆武帝还是有点心动的。 南璃看出了穆武帝的犹豫,险些一巴掌呼过去,亏她先前费心费力给皇宫修补法阵,现下穆武帝竟然想把她卖了! 幸好穆武帝也只是想想,就说:“齐太子有眼光啊,不过朕已经定下了六丫头做我皇家儿媳,六丫头与齐太子无缘了呀。” 齐国使臣挑了挑眉,道:“穆国太子不是早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了吗?而二皇子才十四,不知道楚六小姐究竟要许配给何人。” 想用此来做借口,怕是不能够。 “是本王。”殿外,有一人影缓缓走进。 他身姿挺拔,容色一绝,令人看上一眼便是永世难忘。 但众人今日惊讶的,并不是他的容色,而是他的双腿,竟能站起来行走了! 穆武帝惊了惊,忙的下了龙座,“九弟!” 众大臣互相看了看,亦是难掩惊诧。 夜司珩揖手,“皇兄。” “不必多礼。”穆武帝高兴说着,“前两日你还没回京,请求赐婚的折子就到了,朕本还奇怪着。原来啊,是你双腿好了!” “是,这是臣弟给阿璃的许诺。”夜司珩对上了南璃的眼眸,嘴角含着淡笑。 楚寒霖怔了又怔。 女儿竟与九王爷私定终身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其实南璃也不知道。 她没想到,他们人还没回京都,夜司珩的请求赐婚的折子就先到了。 脸蛋儿不由得有点通红,心也跳得有些快。 这会儿,夜司珩再看着齐国使臣,说道:“这是本王定下的王妃,齐太子还是另娶他人吧。” 齐国使臣面色微白。 不是因为求娶不成,而是夜司珩竟然站起来了! 这对齐国来说并不是好事! 但他还是挣扎一下:“九王爷若可以割爱,我齐国可再加一州之地。” “不必。”夜司珩眸光凛冽,“穆国丢失的疆土,本王会亲自收回来。” 齐国使臣面色又是一僵,面色更加难堪。 “说得好!”穆武帝颇为高兴,当即就给他们两人赐婚定亲。 六丫头这么个大宝贝,配他九弟正好! 楚寒霖还没反应过来,女儿就跟别人定亲了。 这个别人还是九王爷,他迷迷糊糊领了旨意。 出宫之后,因愧对女儿,楚寒霖在马车上,就红了眼睛。 “璃儿,是父亲对不住你,现在还说让你自己择婿,没想到皇上赐婚,这就定下了你的亲事。” 南璃眨眨眼,忙安慰道:“父亲别自责,九王爷就是我择的郎婿,要不然他也不敢上折子请求赐婚。” 楚寒霖顿时呆了。 女儿什么时候挑中了九王爷? 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南璃只好解释道:“我及笄宴那日,九王爷那些话不光是为我撑场子,他是真心的。” 楚寒霖如今才得知真相,忍不住嘟囔一句:“算他有点眼光。” 090:齐太子求娶 父女两还没回府,楚家人就知道了这消息。 因为昱王府的聘礼早已送到。 送礼的是青锋,他身着新衣,气质不凡。 因为昱王府的人刚才抬着礼品,队伍长得见不到尾,声势浩大,许多百姓想看看究竟哪家跟哪家结亲,便跟过来看看热闹。 安阳侯府门口挤着不少人,父女两的马车险些回不去,还是青锋眼睛毒,立即命黑甲卫开路。 父女两一下马车,看见这么大阵仗,也是吃惊。 “拜见侯爷,拜见六小姐。”青锋恭敬行礼,嘴角笑意吟吟。 他亲自将礼单交给了南璃,道:“这是王爷给楚六小姐的聘礼。” 南璃打开一看,第一反应是好长! 元宝和春宝帮忙将单子打开,只见好长的一张单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礼品和物件。 她本就不是算账对账的能人,看了两眼,就觉得头脑昏花。 无奈,她看着青锋,“用得着这么多聘礼吗?” “当然,王爷乃是九珠亲王,又身兼平北大将军,这彰显着王爷的身份,更代表着王爷对六小姐的看重。”青锋认真说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青锋也认定了六小姐这位王妃。 所以王爷准备这些聘礼的时候,他也尽心尽力的帮忙,绝不含糊。 楚寒霖和沈氏听到这话,面上挂着一丝笑意。 青锋一抬手,就有个太监扯着嗓子开始唱礼单: “雪花银五万两、黄金一万两、金镶玉如意一对、白玉花樽一对、东海珍珠一盒、金累丝嵌珍珠宝石簪子一对、串珍珠牡丹纹金流苏簪一对……” 随着声音,就有人往侯府里抬着箱子进去。 百姓看直了眼。 就连府里最有钱的楚烁也都咋舌。 九王爷这礼单不仅有各式摆件和首饰,还有檀木架子床、仙人过海屏风等物件,这连前院那么一大块空地都摆不下了。 说完这些聘礼后,青锋又奉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匣子,又说:“这是王爷在京都和京郊的一些铺子田产,如今都给六小姐做聘礼了。” 楚烁忍不住说道:“这哪里是一些啊。” 地契就那么薄,这木匣子随便一装,都有几十张了。 原本他们兄弟五人对这门亲事是有些意见的,但现下见到九王爷送来这么多聘礼,还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家都托付给六小姐,他们互相看了看,谁都不敢说话了。 最服气便是楚烁,他十岁就学着管账,知道这些东西是多么值钱。 就连守在外头的百姓,也有王府的婆子派了红包,好让大家同喜。 南璃此刻已经是头昏脑涨,脸上没有多少笑意。 青锋心惊,连忙问道:“六小姐,可是这些聘礼不合心意?属下可以让人再准备些送过来。” “别别别。”南璃摆摆手,“就是太多了,我那清凉院的库房根本摆不下,还有这些产业账目,我也不会管。” 就大哥二哥送的那些,已经占了大半的库房。 青锋松了口气,道:“六小姐请放心,王爷还派了两个管账的婆子过来,有她们帮忙打理,不会让六小姐操心的。” 他们早就知道六小姐心不在内宅事务上,所以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他招招手,就有两个婆子上前行礼。 南璃脸上立即出现了盈盈笑意,让婆子起身。 这是夜司珩挑的人,值得信任,那真是不用自己操心了。 两人再交换了庚帖,这亲事是定下了,但何时举办婚宴,还需再议。 原因无他,南璃才回府两三个月,老太君和楚寒霖夫妇自然想她在家中多留一阵子。 南璃更是一点都不急,她这身体才十五,没必要上赶着嫁人生子。 不过听说那齐国使臣回到驿馆,就发了好大的脾气,而且还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回齐国。 至于疆国,穆武帝得知真假公主一事,一时咂舌,不知如何评价。 穆武帝细细考量过,决定将此事隐瞒下来,也不追究疆国的失信。 如今穆国和齐国关系紧张,在这节骨眼上,他们自然不好与疆国翻脸。 疆国乃西南一边陲小国。 因轩辕皇室掌控着精妙巫术,几百年来,攻打疆国的国家都是无功而返,而且还会死伤惨重。 久而久之,便给疆国和轩辕皇室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但到了这一代,轩辕皇室只有轩辕苍一根独苗。 他已年近二十五,俊美非凡。 布帛上,摆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时不时就有一星半点的残魂注入珠子里。 珠子里的荧荧星光,越来越大了。 “姑母的魂碎成了这样,她那时候一定很痛苦。”轩辕苍眼底闪过一抹疼惜。 “国主说的是,不过公主的魂在灵珠内就快修补好,是时候挑选合适的人了。”曹嬷嬷双手交叉在前,恭敬的说道。 早在穆国京都之时,公主就将灵珠交给她带回疆国。 如此,就算公主身死魂碎,也能用上夺舍重生术,让公主才重新活过来。 轩辕苍点点头,吩咐宫人将那些女子带上来。 一共有四个女子。 年轻貌美,乍眼看去,与轩辕轻玥还有几分相像。 她们用眼角余光打量了眼轩辕苍,面容不禁娇羞了起来。 自三年前,她们就被挑选进宫,将来要成为一国之后。 可轩辕苍年岁到了,却是一拖再拖,她们都以为自己没这个机会了,却没想到,今日得到了传召。 “抬起头来。”轩辕苍慢声道。 女子们闻言抬头,个个面颊绯红,双眸含情脉脉。 轩辕苍一看,不免觉得恶心。 还是曹嬷嬷说道:“国主,不如就这位姑娘吧。” 轩辕苍打量过去,只见那女子月容花貌,皮肤粉白,是长得最像他姑母的人。 他微微颔首:“就她吧。” 其他三人一愣。 这算什么,王后的人选就由一个老嬷嬷定下了?! 有一女子不甘心的说道:“国主,这不公平!这是您选王后,还是这位嬷嬷选王后?” 轩辕苍微眯眼眸,透着寒光。 他半倚在尊位上,姿势慵懒,浑身上下散发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掌嘴。”他薄唇微动。 有宫人即刻上前,抽打了那女子几巴掌。 其余两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了。 091:魂魄夺舍 曹嬷嬷带人请了她们出去,后又说了一句:“三位姑娘可回家中去了,有时候留下,也不是什么福气。” 那三人不懂。 都要做疆国的王后,还怎么不是福气。 殿中。 那被挑中的女子更是娇羞,低头娇滴滴的说道:“国主,妾叫莲儿。” “不,你叫玥儿。”轩辕苍抬眸,“轩辕轻玥。” 莲儿怔住,“这……这不是公主的名讳吗?” 还是国主的亲姑母。 国主怎么能将这性命赐给她呢。 然而下一刻,轩辕苍念着咒语,一手往灵珠上抚摸,那荧荧星光便冲破灵珠而出。 莲儿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团光亮往自己袭来,她吓得惊叫。 想逃,但门窗皆已封上。 无处可逃! 莲儿的身体被那光亮涌进,自己的魂再被撕扯吞噬,可谓是痛苦至极,惨叫连连。 轩辕苍只是冷冷看着。 “国主……”莲儿不懂,一步步往轩辕苍爬行求救,“国主,救我……” 轩辕苍托住了她的脸,那冰冷的眼眸竟是变得深情起来。 “乖,不要挣扎抵抗了,这会让玥儿多费功夫的。” 这么不乖巧,他真想一把捏碎了她的喉咙。 可是这身体是姑母要用的,他得忍住。 莲儿瞪大了眼睛,喉咙发紧,再也说不出声音。 她的魂,硬生生的被吞噬掉,躯体被她人霸占着。 不知过了多久,莲儿了无生息的身体有了点动作。 很快,她就慢慢的爬起来,因为不是很适应新的身体, 动作有些滑稽,还险些站不稳。 轩辕苍快一步将人扶住,“姑母?” 磁性低哑的声音近在耳边。 轩辕轻玥微微一愣,随即抬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是我,我这是回来了?” 轩辕苍松了大大一口气,重重的点点头,“这是我替姑母选的新身体。” 轩辕轻玥站稳了身子,才打量着自己的身段。 殿内有镜子,她赶紧到了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果然是年轻貌美,灵动有余。 不过对此她之前那副身体,这容貌还是欠缺了点。 想到这,她的灵魂还有撕裂的痛楚,她不由得蹙眉,面色发青。 “姑母,你怎么了?”轩辕苍非常紧张。 “无事,只是夺舍的后遗症。”轩辕轻玥道。 夺舍并不是万事大吉的。 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出现裂魂之症,会让人痛不欲生,唯有收集灵魂炼化,才能止痛。 轩辕苍心疼不已。 轩辕轻玥再说:“如今穆国如何了?” “夜司珩解了咒,双腿已经好了,还与楚寒霖定了亲。” “哼,他们逼得我痛苦而死,这仇我一定会报。” 轩辕苍点头,“姑母所受的痛苦,我会加倍还给他们。那姑母在穆国所谋的大事,可成了?” “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尚未探查清楚,不过我已经找到了帮手,他会查找到地方,助我们一臂之力。”轩辕轻玥冷笑道。 “是可信之人?”轩辕苍问道。 “可信,乃是齐太子引荐的。”轩辕轻玥看着镜中的自己,虽还有些陌生,娇媚不足,但她还是很满意的。 她不仅拥有了年轻的身躯,还终于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 —— 南璃虽与夜司珩定亲,但开在侯府的算命符篆店依旧开门做生意。 有了知弥帮忙,那些基础符篆不用她来画,果然是省事了许多,而且这些基础符篆也能便宜售卖,所以多了不少平民百姓光顾。 但他们卖符有个讲究,无缘者不卖。 这日,春熙楼出了新菜式,楚烁特意请了六妹妹过来尝尝鲜。 南璃带上知弥,谢北翰平日多在安阳侯府出入,自然也能来蹭个饭。 他虽不是正式的徒弟,但在南璃的指导下,他已经学有小成,他心里感恩着,就在旁布菜斟茶,把自己当小厮来用。 “北翰,你能不能坐下来吃饭,这些活儿本该由我来干,我才是六妹妹的亲二哥!”楚烁看在眼里,颇为不悦,“还有,现在我六妹妹已经与九王爷定亲了,你这么殷勤,让人看见了只会说闲话。” 谢北翰撇撇嘴,一脸不在意:“谁敢说闲话,我就撕烂他的嘴!你放心,九王爷也知道我敬重六妹妹,他断然不会吃醋的。” 楚烁幽幽说道:“哪能呢,青锋侍卫都偷偷跟我说了,能不能让你少上门!” “我正学了点皮毛,正是进步之际,哪能不上门。”谢北翰反驳道。 两人说得不可开交。 知弥弱声道:“师姐,你好厉害,一下山就有个世子如此敬重你。” 府里有五个哥哥在,出门有谢北翰鞍前马后,他这小师弟完全挤不上去,有时候他都怕师姐把自己忘了。 南璃无奈道:“你别看他现在好,有时候可会气人了。” 庄王府那件事,她还历历在目。 这个时候,外头有小厮敲门。 楚烁和谢北翰终于停了下来,楚烁清了清嗓子:“何事?” “公子,是许家大小姐知道了你和谢世子在店里,要过来打声招呼。”小厮推门进来道。 楚烁听罢,就让小厮把人请进来。 片刻后,许玲珑携着丫鬟进了雅间。 她约莫十六七的年纪,一张瓜子脸,容貌清丽。 “谢世子,楚二公子。”许玲珑轻轻行了一礼,声音清甜,嘴角也带着笑意,她眸光落到南璃身上,“楚六妹妹。” 南璃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许大小姐,对不住,我只有五个哥哥,并无姐姐。” 许玲珑面色微僵,但她很快就缓和过来,又称了一声:“楚六小姐。” 楚烁做生意惯会打圆场,急忙道:“坐吧坐吧。” “许小姐,请用茶。”谢北翰看着南璃那模样,自己不咸不淡的。 跟着六妹妹行事,总是没错的。 知弥是最乖巧的,正眼都没看许玲珑。 许玲珑也是面皮厚,道:“六小姐,昨日我派人到府上买符,不知为何,这位小道长总说我这丫鬟无缘,不肯将符卖给她。” 知弥这才抬眸看她,冷声道:“不是丫鬟无缘,是你与我们无缘。” 许玲珑笑意依旧,带着淡淡的嘲讽:“这小道长想来是在外头道观呆久了,不知道规矩,我与六小姐说话,何须你来插嘴。” 092:无缘不卖符 知弥也怕自己做错了事,立即闭上了嘴巴,紧张的看着南璃。 南璃看过去,柳眉微挑,“我师弟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爱插嘴就插嘴。许小姐,他已经说了我们无缘,你今日若是想找我买符,那就不用浪费口舌了。” 许玲珑的笑意已经僵硬。 袖子下,她紧紧抓住帕子,手背青筋突起。 “有缘无缘,还不是银子说了算。”许玲珑道,“我家似乎是邪祟入宅,家宅不宁,听闻六小姐道法超凡,所以我想请你上门驱鬼,价钱好说。” 来人把话挑得如此明白,南璃便也直说:“你家这桩生意,无论出多少价格,我都不会接,请回吧。” 许玲珑又遭拒绝,笑意已经敛去。 许家丫鬟见状,怒道:“我家小姐看在安阳侯府的面子上,才想着给银子你赚,你竟这么不识好歹?!” 楚烁寒了脸:“银子而已,我家没有吗?用得着一定要赚你家银子?” 他没多大权势,但银子是真的不少,小瞧谁呢。 谢北翰也道:“许小姐,你不懂管教丫鬟吗?若是让九王爷听见了你的丫鬟如此无礼,不只是你的丫鬟,就连你也得遭殃吧。” 一提到夜司珩,许玲珑身子微颤,脸上有几分青白。 对啊,现在的楚南璃不光是侯府的六小姐,还是未来的九王妃,她怎么就如此大意,忘了这一茬呢。 她赶紧呵斥道:“混账东西,还不快向六小姐赔罪。” 许家丫鬟惊了惊,忙的躬身赔罪。 南璃摆摆手,丫鬟也是打工的,她并不想为难打工人。 许玲珑丢了面子,也不敢多留。 待许玲珑走后,楚烁和谢北翰就一左一右围着南璃,还将知弥挤到了旁边去。 谢北翰叹息一声:“六妹妹,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拒绝生意,这许玲珑的父亲是当朝阁老,赫赫有名,母亲可是忠勇侯的独女,乃是玉昌郡主,她家有权又有金呢。” “权再大,钱再多,我也不会帮她们母女。”南璃面无表情,抿了口茶。 “为什么?”楚烁也有些不明白,“六妹妹,听说玉昌郡主乐善好施,经常接济贫民呢。” 他大概也知道南璃的一些规矩。 若是积有功德的好人,六小姐就算不收钱,也会帮人渡劫。 南璃放下茶盏,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怎么不想想,她如此乐善好施,有可能是以前做了什么亏心事呢,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点呢。” 谢北翰怔住,“是么?我先前见过玉昌郡主,没觉得她做过什么亏心事啊。” “那也正好说明,谢世子你的功夫还不到家啊。”知弥在旁搭把嘴,“且不说那位玉昌郡主,就说这位许小姐,她手上就有一条人命,如今被恶鬼缠身呢。” 楚烁浑身一僵,“她被恶鬼缠身?难道……难道刚才……” 知弥点点头:“没错,那恶鬼刚才就趴在她的肩头。可惜啊,所以没有让那恶鬼现身,不然就给二公子见见了。” 楚烁犹记得,当时那叫刘如的女鬼是如何断头的。 他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幸好没让它现身,不然我会吃不下饭!” 不,他会把吃下的东西都吐出来。 谢北翰则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好的学习机会,竟这样就错过了! 他叹息道:“那真是可惜了。哎,也不知道我学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鬼了。” 南璃看他:“你不是真正入玄门,乃俗家弟子,见不见到鬼怪,问题都不大。” 谢北翰闻言,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他就没这个缘分呢。 许玲珑面色苍白的离开了春熙楼。 过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 “该死楚南璃!”许玲珑觉得身体沉重,脚步很慢。 两日前,她花重金从别人那儿买了一道符篆,乃是楚南璃所画。 那符替她挡了一劫,所以她才急忙叫丫鬟去多买几道,谁知道楚南璃竟然不卖了。 许家丫鬟蹙眉,“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许玲珑也心烦意乱着,前头就有一乞丐拦住了她的路。 她正想呵斥让人退开,那乞丐就道:“小姐且慢,我见小姐印堂发黑,浑身上下散发着厉气,正正是被一只恶鬼缠身呢。” 许玲珑见乞丐衣衫褴褛,哪里是什么高人的模样,便道:“什么恶鬼缠身,你再胡说八道,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乞丐真臭! 她用帕子捂着鼻子,绕道而过。 乞丐忙的跟上,脚似是有旧疾,跄跄踉踉的:“我不是胡说八道,那恶鬼可是被火烧死的,小姐,不知我有没有说错。” 许玲珑猛地停下脚步,盯着乞丐:“你……你是大师?!” “我乃北峰观的李正馗李天师是也!”李正馗低声道,“见小姐有难,才表露身份相救,还请小姐不要声张。” 北峰观的道长? 许玲珑当即想起来,那北峰观的李正铭替李贵妃炼制邪丹,已经被斩首示众,而他的师弟李正馗正逃窜在外,官府还张贴捕捉公文呢。 但她现在也管不上李正馗是不是朝廷钦犯了,道:“天师若能帮我渡过此劫,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又怎会恩将仇报呢。” 李正馗嘿嘿一笑,“我道法高超,自然能帮小姐。” 他为了躲避追捕,只能装成了乞丐,吃不饱穿不暖。 活了几十年,这绝对是他人生最耻辱的时候! 幸好,他命不该绝,在街上遇到许玲珑,他要狠狠赚上一笔,然后离开京都吃香喝辣的。 许玲珑高兴不已,立即请了李正馗回府。 李正馗沐浴梳洗后,袍子一披,恢复了以前的光鲜。 丫鬟领路,带着他过去拜见她们母女。 玉昌郡主衣着朴素,她因常年信佛,发髻上只别着一支玉簪,再无其他装饰。 李正馗一看,顿时被吓着了。 只见玉昌郡主周身有数只鬼缠紧,全都是恶鬼和厉鬼,鬼气强盛,几乎要将玉昌郡主的气运给吞噬干净了! 难怪许玲珑年纪轻轻就手沾一条无辜人命,原来做母亲的更加出色啊! 093:四只厉鬼纠缠 李正馗仔细数了数。 玉昌郡主周身竟有四只厉鬼纠缠! 若不是玉昌郡主身上有驱邪驱鬼的法宝,现下肯定命丧黄泉了。 不,应该是灵魂被狠狠撕碎,不得超生了。 见他面色青白,玉昌郡主微微蹙眉,心有不悦:“李天师为何脸色苍白?可是情况棘手,无法替我解决了这个麻烦?” 她近两年一直梦见有恶鬼缠身,那些厉鬼想要在梦中杀了她,幸亏她有法宝护体。 她找过道士做法事,却没多大用处。 如今情况越来越频繁,她感觉到自己身子骨越来越差,就想找个厉害天师解决这个麻烦。 李正馗之前在萧家吃过一次亏,如今再也不敢托大。 他道:“许小姐有一只恶鬼缠身,贫道还能收服,可郡主……纠缠郡主的已经化作厉鬼,非常厉害,贫道一人,怕是无能为力啊。” 花厅内无他人。 玉昌郡主的面色沉了又沉,她瞥了女儿一眼,显然是不满女儿从大街上捡回了这么个废物,浪费了他的时间。 李正馗见状,道:“玉昌郡主稍安勿躁,如果能找楚六小姐买几张符篆,贫道定能替郡主解决了这个麻烦。” “她不肯卖!”许玲珑恨恨说道,“你不能自己画符?这也敢自称为天师!” 李正馗面色尴尬,道:“哎!只有天雷符,才能驱除厉鬼,永绝后患,但这天雷符,只有道法高深者才能画得出来,楚六小姐手上的天雷符,应该是她师父所给的,并不是她这个小丫头能画出来的。” 他虽知道楚南璃的厉害,但在别人面前,只能尽情忽悠, 挽住自己的面子。 玉昌郡主将信将疑,本想以权势压迫,但想到楚南璃如今可是与九王爷订了亲,她这点权势哪能比得过九王爷。 她当即就说:“那就找她师父买。” “母亲,何须这么麻烦。”许玲珑扬起嘴角,“楚南璃带回来了一个师弟,她有的符,那师弟肯定会有。” “许小姐好主意啊!”李正馗忙说。 玉昌郡主也向女儿投向了赞赏的目光,“说的是。” 没错,她不好动楚南璃,难不成还动不了一个小道士? 然而,那四只厉鬼见玉昌郡主又想害人,有一厉鬼便想去通风报信。 这是为了别人,更是为了自己。 她们就要玉昌郡主偿命,就算厉鬼将来不能投胎,要到阿鼻地狱受苦,她们也绝不会放过玉昌郡主! 然而李正馗也不是毫无本事,他虽然无法将厉鬼劈得灰飞烟灭,但镇鬼的能耐还是有的。 他当即就抽出几张镇鬼符,将厉鬼和恶鬼都镇住了。 因为鬼气戾气强盛,李正馗才不过一小会,就满头大汗。 玉昌郡主捏紧玉珠,忙问:“李天师,怎么了?” “有一只厉鬼要离开,想必是去通风报信。”李正馗擦了擦汗珠,“我已经将其镇住了,但厉鬼凶狠,符篆只能坚持两日。” 玉昌郡主含笑道:“李天师放心,两日时间够了。” 母女两相视而笑。 区区鬼魂,想跟她们斗? 就让你们魂飞魄散,无法投胎! —— 知弥没将春熙楼的事情放在心上。 因为许玲珑被恶鬼纠缠,不出三日,就得偿命。 但也难保有些道士为了钱财,会帮忙驱鬼,不过这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因为师父说过,修道者,有时候最忌讳介入别人的因果,否则会损伤道心,反噬自身。 自从来买符的客人多了,外院的侍卫就多了起来,免得客人往内院走去。 但长此下去不是办法,所以楚烁就提议,还是在外面开家店。 所以今日,南璃和楚烁出门看店铺去了。 知弥一人留在外院院子。 却有个小姑娘满脸慌张,进了院子,喊着:“小师父救命!我家中闹鬼了!” 知弥一看,那小姑娘果然是印堂发黑,浑身缠绕着黑气。 他暗叫不妙,这想必是恶鬼啊! “姑娘不用慌,我立即随你去瞧瞧。”知弥赶紧收拾了一下,还揣上了三张天雷符,背上了桃木剑,立即让小姑娘带路。 府中侍卫见过知弥随着客人外出,并未在意。 小姑娘在前头引路。 他们走的是巷子。 知弥刚来京都没多久,自然是瞧不出端倪。 但他年岁虽小,可天赋不错,如今再看,发现小姑娘身上的黑气似是退散了不少。 他心有疑惑,便问:“姑娘,还有多久到你家中?” “快了快了,绕过前面的巷子就到了。”小姑娘说道。 “我们还是走大路吧,巷子阴晦,容易招惹妖邪呢。”知弥停下了脚步。 小姑娘转身,脸上透着不耐烦,“走巷子快多了,走外头的大路,要走很久呢。” 知弥现下是真正看清楚了小姑娘的面相,那黑气也彻底消散,根本就没有恶鬼作祟。 他微微后退:“姑娘,我想了想,驱鬼这事还是得我师姐出手,我一人怕是难以招架,告辞!” 刚说完,他就转身撒腿想走。 却不想,前头窜出了两个高大汉子,往他扑来。 知弥一惊,抽出了瞬移符想脱身,但后头的小姑娘竟是上前,一口咬在他的手上,同时用手臂掐住他的喉咙。 知弥被偷袭,发不出声音,但还是凭着力气大,将小姑娘甩开。 可瞬移符,已经被小姑娘撕破。 他正想抽出第二张,却被一个汉子狠狠地踢了一脚,他登时觉得天旋地转,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过来,手脚都被麻绳捆住。 庭院空旷,有人在准备开坛的符篆和法宝。 虽是黑夜,但四周点燃着火盆,院子里白亮如昼。 他定眼一看,发现那人是往自己的小布袋里掏着符篆! 知弥气急,“你干什么?!那是我的符篆!” 李正馗回头,嘿嘿一笑:“借来一用,借来一用!” “你哪里是借,你明明是抢!”知弥咬牙切齿。 “抢就抢,没想到啊,你竟有三张天雷符!还有镇鬼符、驱鬼符、镇煞符……”李正馗拿着一叠符篆,双目泛着精光。 别说那天雷符,就说普通的符,他一辈子都画不出来。 他激动之余,双手颤抖不已。 有了这些符,够他耀武扬威好一阵子了。 094:抢夺符篆 知弥曾在玄月观见过李正馗,也知道他如今已经沦为朝廷钦犯,可就没想到这人如此无耻,将把自己诓骗出来抢夺符篆。 实在是可恶! 此时,玉昌郡主和许玲珑来了庭院,问道:“李天师,可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开坛驱鬼?” “郡主,快了快了,戌时一到,立即开坛。”李正馗说道。 做好了此事,玉昌郡主不仅会送他出京,还会给他一笔丰厚的银子,到时候他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日子了。 知弥一看那母女两人,就看见缠绕在她们身边的厉鬼。 虽然被暂且镇压,但疼是鬼气腾腾! 那玉昌郡主身上的生气已经被蚕食了大半,若非她有玄门法宝护体,早就一命呜呼了。 凭借着李正馗一人,还不足以将他绑来。 原来,李正馗已经为玉昌郡主母女所用,因为能力不济,才来抢夺他的天雷符! “李天师!”知弥正色道,“这母女手上沾了多条人命,你帮了她们,就不怕反噬其身吗?” “你说什么?我只是见郡主和小姐被厉鬼缠身,替天行道而已,怎会反噬其身呢。”李天师冷哼道。 “你是非不分,怎称得上天师二字!”知弥大声道。 “我配不配得上,轮不到你说!”李正馗整理了一下衣衫,微微仰头,“小道士,你师姐害得我北峰观被抄,我如今就拿你来祭阵!” 他挥挥手,已有两个小厮将知弥拽了过去。 许玲珑扬起了嘴角,好不得意:“小道士,其实我们有缘,因为你即将替我们祭阵。” 她不会可怜知弥。 她那日客客气气的请求南璃帮忙,他们两个却不留情面的拒绝了自己,实在是该死! 反正此事做得隐秘,楚南璃是绝不会知道是谁拐走了她的好师弟。 李正馗能力平平,但一些普通道法还是可以的。 比方说用符封住了知弥的气息,不让南璃寻到他的踪迹。 南璃见知弥大半天未归,气息又被遮掩,当即就知道他出事了。 楚寒霖当即派侍卫小厮出去寻人,但京都不小,这样寻人,如同大海捞针。 侯府有动静,夜司珩自然知道。 没半个时辰,他就到了侯府。 傍晚,晚霞绚丽,却比不过他半分。 南璃有些吃惊,迎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师弟不见了,该派人来告诉我。”夜司珩微微蹙眉,“我可是你的未来夫君。” 南璃抬眸看他,心忍不住跳得快了一拍。 在末世的时候,她习惯了独来独往。 可在这儿不一样,她有亲人,更有未来的夫君,她不再是一个人。 夜司珩握住她的手,道:“在京都找个人,还难不倒我,我已派出了黑甲卫,放心吧。” 他的手宽大而温暖。 南璃不大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先是微微一僵,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 夜司珩垂眸看她,漆黑的双眸似是有魔力,要将她吸进去。 小手忘了抽出来,沾染上了他的暖意。 楚寒霖见两人亲近,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五位哥哥本也紧紧盯着他们,希望夜司珩注意分寸。 虽是定了亲,但六妹妹还没嫁给他呢! 可夜司珩淡淡瞥了一眼,哥哥们的气势哪里比得上他,瞬间就泄了气,只好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没多久,青锋就押着三个人进府。 “王爷,小道长就是跟着这女的出去,这两个汉子,是她的大哥二哥,今日也不见了人影。”青锋说道,“可他们回去后,就跟别人说发了一笔横财。” 侯府侍卫也辨认了一会,就指着那小姑娘:“的确是她来找知弥小道长的。” 黑甲卫气势汹汹,站于两侧。 小姑娘浑身颤栗。 他们是城西的地痞流氓,人家见他们是生面孔,所以才将那事儿交给他们去办。 没想到,黑甲卫这么快就把他们揪出来了。 九王爷,果然名不虚传。 她稍稍镇定,忙的摇头:“我是来找小道长驱鬼,但他驱鬼后,我就把人送走了。九王爷,我什么都不知道。” 其他两个汉子,也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夜司珩垂眸看他们,冷声道:“本王没什么耐心。青锋,报数吧。” “是!”青锋道,“我数到十,若不肯说实话,就先剁他一只手。再不肯说,那就再剁一只!” 他看着其中一个汉子,拔出剑。 在月色下,寒光四射。 青锋已经开始报数。 那汉子可不想断了手,没几声就急忙说:“我说我说!是许家的嬷嬷来找我们绑人的,是许家!” 许家? 楚烁蹙眉,“莫不是许玲珑?!六小姐不肯帮她驱鬼,她就绑人?!” 南璃寒了脸,“怕是没这么简单。” 知弥的能力还不足以驱除厉鬼。 如果许玲珑是想拿知弥威胁她,早就派人送信了,可现在天都黑了。 “去许府。”夜司珩牵着南璃出府,让人多备一匹马过来。 可南璃刚出府,就发现手腕的红绳慢慢缩紧。 知弥有危险了! “不好,赶不及了。”南璃下意识抓住了夜司珩,抽出一张瞬移符。 两人登时消失在府门前。 黑甲卫瞪大眼睛,面面相觑。 青锋却是见怪不怪了,他上了马,道:“还愣着做什么,王爷只是先行一步,跟上!” 许府庭院中,李正馗画好符阵,而知弥就在符阵中央。 用这样的童子血祭阵,效果是最好的了。 玉昌郡主和许玲珑站在左右两侧,就等着李正馗开坛。 李正馗手拿桃木剑,道:“郡主,小姐,就要开始了,我会将厉鬼引到他身上,再使用天雷符,如此这般,你们便能毫发无伤。” “甚好。”母女两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正馗当即就祭出一道招阴符,直劈向知弥。 一道不够,再多张贴几道。 玉昌郡主和许玲珑周身的厉鬼自然受了影响,在符阵内,大团黑气涌现,慢慢的向知弥靠拢。 知弥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道法不高,肯定抵御不了这么强悍的鬼气,糟了糟了,他修道多年,如今不仅要道心侵染,还要死在这里了! “师姐!”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大喊。 095:与生俱来的力量? 鬼气就要袭来。 在准备触碰到他鼻尖的时候,鬼气竟撞到了一层金色的保护罩,吓得迅速退散。 “在呢。”知弥身后响起女子声音,“叫得这么大声, 我肯定得来。” 南璃上前一步,面色清冷,眼眸含着怒气。 “敢抓我师弟,活腻了吧?” “师姐!!”知弥眼泪险些夺眶而出,“呜呜,九王爷,你也来了呀……” 玉昌郡主和许玲珑大惊失色。 人怎么忽然出现了? 她们是不是眼花了? 南璃一扫那桌面,微眯眼睛,“难怪要抓我师弟,原来是冲着天雷符来的,李正馗,亏你还自称天师,连一张天雷符都画不出来。” 李正馗羞恼至极,可自己偏偏无力反驳。 玉昌郡主面色发僵,有夜司珩在此,她哪敢吩咐院中小厮动手。 她转念一想,干脆扑通的跪了下来,声泪俱下:“一切都是李天师主意啊,九王爷,我也没想到,他会拿别人来祭阵。” 许玲珑见状,也跟着跪下点头:“是,一切都是这老道士的主意,我和母亲劝阻过的,他说六小姐害得他北峰观被查抄,他要报仇雪恨。” 李正馗气得浑身颤抖,“你们这对母女好生歹毒!” 不过,她们说的也是事实。 他师兄被夜司珩逮住,还被判斩首示众,此仇不报,他就不叫李正馗! “夜司珩,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他双指一指,三道天雷符同时悬浮起来,“今日,我就要为掌门师兄报仇!” 顶头的天色昏暗,乌云翻滚,雷声响彻不停。 “李正馗,你敢用天雷符,就不怕降下天罚吗?”南璃蹙眉大喊,希望李正馗悬崖勒马。 “反正都是死了,招来天罚又如何!”李正馗怒喊。 就算神魂聚散,他也无所畏惧。 他苟且偷生太久了,今晚杀了他们二人,那才够轰轰烈烈的。 “天雷!起!”李正馗再没有犹豫,驱动天雷符,指着夜司珩和南璃两人。 雷光下,夜司珩面色阴沉,他想将南璃推开,独自承受了这三道天雷。 但南璃知道,凡胎肉体,又怎么能抵挡得住这天雷呢。 “站我后面。”南璃刚说完,玄月剑已飞腾而出,率先挡住了第一道天雷。 而后,她再迅速结印,两人周身似是有一层保护膜笼罩。 轰隆—— 天色大变,已是第二道天雷劈下。 南璃手诀不变,但金色的保护膜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缝。 没想到,李正馗拼死一击,竟有此威力。 “阿璃!”夜司珩也不知怎的,一掌抵在她的背后。 瞬间,南璃有些吃惊,因为她的功力似是一下子厉害了不少。 轰隆—— 天雷伴随着烈风。 扬起了他们的衣衫。 第三道天雷劈下,他们不仅毫发无伤,而且还有一道金光直直冲上了天空。 南璃还没看清, 那金光就直直劈落,冲向了李正馗。 李正馗刚才还把心一横要赴死,但死到临头了,人总是会害怕。 “不要!”他大喊着,转身想跑。 可天罚金光不会让他逃窜,金光绚丽,又是扬起了一阵蒙眼的灰尘。 众人再睁眼时,李正馗已经连渣都不剩。 “阿璃。”夜司珩无暇管其他,有些担忧扶着南璃,“你没事吧?” 南璃摇摇头,“我无碍。” 她再摸了摸夜司珩的手,已经没了刚才那一股力量。 奇怪,夜司珩没学过道法,莫非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力量? 果然是带着紫气的人中龙凤啊,他那点力量,竟然能轻松扛过天雷。 夜司珩松了口气,面色稍霁。 南璃再去解开了知弥的绳索。 知弥也是被吓坏了,扑到南璃怀中,就忍不住哭泣,“师姐,吓死我了。” 这天雷符是从他手中丢的,如果师姐因此出事,他万死莫辞。 他还没哭够,夜司珩已经过来,将他一把拎开。 知弥看见夜司珩的脸,便是不寒而栗,半句抗议都不敢发。 南璃不由得失笑。 不知怎的,她竟觉得夜司珩那拎人的动作很是熟悉。 可此时,外头已经响起了动静。 是青锋带着黑甲卫赶来。 许阁老也跟随着,看见妻女跪在地上,有些狼狈,他惊了惊,忙的上前:“夫人,玲珑,你们这是怎么了?” 玉昌郡主在夫君面前,自是哭哭啼啼了起来,说着李正馗怎么诓骗她,还怎么用天雷符害人,险些将九王爷六小姐也伤到了。 许玲珑又说:“父亲,我们被厉鬼缠身,若六小姐一开始就肯帮忙,我们就不会受人蒙骗了。” 许阁老蹙眉,“住嘴,不能如此无礼。” 别人帮是情分,不帮是理所当然,他女儿怎能将责任推给别人。 南璃一听,就知道许阁老是个明是非的人。 许阁老转身,朝着夜司珩两人揖手赔罪,道:“内子被厉鬼纠缠,才一时糊涂信错了人,还请九王爷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回,日后,下官定当严加管教。” 夜司珩毫不意外,因为许阁老是出了名的护妻。 南璃却道:“许阁老就不奇怪,我为何不肯帮忙吗?” 许阁老愣了愣,说:“六小姐不肯帮忙,自然有你的道理。” “对,因为自作孽,不可活。”南璃道。 玉昌郡主气愤不已:“六小姐,我可以向你赔罪,但这终究是李正馗出的主意,你何必针对我?” 南璃懒得搭理她,“许阁老,你十七便与陈家女定下婚约,你发誓,等你回去考取到功名后,定回去八抬花轿迎娶她,可惜啊,你高中之后,陈家就走水,一家三口死在火中。” “你怎么知道?”许阁老有点惊讶。 这些往事,就连九王爷都未必知道吧? “是陈英告诉我的呀。”南璃目光犀利,“许阁老,她让我问问你,当年玉昌郡主派人将她一家三口烧死,你究竟知不知情。” 许阁老猛地瞪大眼睛。 他看向了玉昌郡主,震惊之余,便是步步退后。 “你……你派人放火的?官府不是说,是意外走水吗?”许阁老声音颤抖,满脸的不可置信。 玉昌郡主忙说:“老爷,我没有!这都是她胡说八道的,陈英早就死了,如何让她问话?” 096:厉鬼现形 南璃冷哼一声,直接丢掷出一张符篆。 登时,玉昌郡主和许玲珑周身的厉鬼全部现形! 众人都看得惊呆了! 这是什么情形! 就算厉鬼已经没了多少本身的相貌,但许阁老还是一眼认出,这其中有陈英一家三口! 多年后骤然相见,许阁老不由得双眼盈满泪水,“英儿!” 陈英飘在半空中的虚体一顿。 她被活活烧死,鬼相丑陋。 可唯有这样,才能让许阁老知道,自己是怎么惨死的。 “当年之事,你真的毫不知情?”陈英问道。 “不知。”许阁老喊道,盯着玉昌郡主,“你怎能如此歹毒,你为何要这么做?!” 玉昌郡主见自己害死了的人化成厉鬼,险些吓晕了过去。 但面对许阁老的质问,她冷笑了起来,“为何?因为我爱慕你呀,老爷,我只想嫁给你为妻!可是你偏偏与这个贱人定了亲,非要回去娶她!那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杀了她,让她做不了你的妻子。” 许阁老怔住。 他一个读书人,相貌也不出众,竟给未婚妻引来如此祸端。 他后悔不已啊! 夜司珩数了数:“陈英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呢?” “我是春姨娘。”春姨娘回答道,“夫人生了小姐损伤了身子,无法再怀孕,她就抢了我的儿子到她那儿养着!她怕儿子与我这个亲娘亲近,又下毒害我!” 不止如此,春姨娘死后,玉昌郡主还找道士封住了她的魂,让她无处伸冤。 春姨娘和陈家一家三口都含着一口怨气,化为了厉鬼,缠绕在玉昌郡主身边,寻机报仇。 许阁老听完这些,心中已经不知是何种感觉。 他再看到女儿周边也有一只厉鬼。 一问之下,才知女儿曾妒忌王家小姐的美貌,就把人推入湖中淹死。 他颤声道:“玉昌,英儿死后,我替她守丧三年,你也等了我三年,我觉着你一片痴心,情深义重,才上门提亲。没想到……我竟娶了害死她的仇人。就连我们生出来的女儿,也被你教成了这样,我是再无颜面活下去了。” 说罢,他疾步冲向墙壁,想一头撞死。 南璃眼明手快,祭出一张定身符。 夜司珩上前一步说道:“许阁老现在该做的,应该是将她们母女惩治于法,还亡者一个公道。” “没错,他们虽是化成了厉鬼,但只要不沾人命,厉气能够净化再去投胎。”南璃说道。 玉昌郡主一听,忙大声喊着:“老爷,我可是你的结发妻子,就算你不管我,也不能不管玲珑啊,她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生骨血啊!” 许玲珑恳求道:“父亲,我知错了,我知错了!你一定要管我啊!” 许阁老眼底闪过一抹不忍。 可他做官多年,一直是公正严明,如今妻子和女儿害了人,他更不能徇私。 他一闭眼,请黑甲卫将她们拿下,转交大理寺,彻查这几件案子。 母女两被抓的时候,愤愤不平: “姓许的,我就知道你对陈家女念念不忘,我才是你的结发妻子,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内宅,你这样对我,你良心呢!” “父亲,你这么狠心,竟眼睁睁看我去死吗?你还配为人父亲吗?!” 黑甲卫嫌她们吵闹,直接用布塞住了两人的嘴巴。 世界顿时一阵清净。 而那五只厉鬼,看见玉昌郡主母女被抓,怨气消散,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许阁老看见陈英,顿时又是泪如雨下,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是我害了你们……” “这不是你的错。”陈英摇头,“我从不后悔与你定亲,更不后悔在家中等你,只怪此生我们无缘。” 许阁老更是哭得像个孩子。 恶人得到了惩治,他们了了心愿,冥道便也出现。 他们知道这是去投胎的通道,陈英再回头看了一眼,才与父母一同飞入了冥道。 直至到冥道消失,许阁老还是看着那个方向。 翌日,楚烁就匆匆去了清凉院。 知弥也在,在画着平安符。 “六妹妹,那玉昌郡主才关进牢里一晚,还没审呢,就死在了里面了。”楚烁说道。 南璃毫不意外,道:“她的护身法宝都被卸掉了,当然过不了昨晚了,她身上已经没多少生气了。” 知弥也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那许玲珑又如何了?” 楚烁坐下来,饮了口茶,“听说变得疯癫了,但王家姑娘的命,她肯定得还。” 知弥一阵唏嘘,道:“若是许阁老早些娶了陈英姑娘,玉昌郡主估计就不会狠下杀手了。” “这可说不定。”楚烁说着,“当初许阁老不肯娶妻,玉昌郡主硬生生等了他四五年,这才将许阁老打动了。” 反正,他觉得玉昌郡主就是个疯子。 知弥还想再说话,却被南璃赶了出去练功。 此次知弥被抓,是怪他自己学武不精,竟被三个地痞流氓抓住了。 “是,师姐。”他蔫蔫的走出去。 南璃又看了看楚烁。 楚烁忙说:“我还有事没说完呢,六妹妹,再过一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秋猎了,父亲和大哥已经得了传召,要协助太子殿下去元秋山布置兵防。 “往年呢,只有大哥能去,可今年你屡立奇功,又与九王爷定亲了,父亲说,皇上要我们楚家儿郎都去……” 南璃这就明白了,她含笑眨眨眼:“二哥是不想骑马去狩猎?” “可不是,我的手只会打算盘。”楚烁一脸愁容,“要我单独骑马还行,要我一边骑马,一边射箭,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那二哥是想让我训练你吗?”南璃忽的认真起来。 这事她在行啊! 楚烁一听,忙的摆摆手:“不是不是,我骑马射箭是一点天赋都没有,用不着训练了。我想与姨娘回一趟洛阳,你找九王爷说说,问题应该不大。” 南璃见他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无奈说道:“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所好。” 不过她随后就答应了下来,让楚烁放心。 楚烁本还忧愁着,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多谢六妹妹!” 097:他们的地位岌岌可危 南璃想着,既然要去秋猎,她也得准备起来。 楚烁虽不想去,但六妹妹的出行衣裳,他得准备起来。 至于弓箭,楚炀早已在准备。 楚炎更不甘落后,询问了楚烁要做什么款式,他顺道给六妹妹多做搭配的木簪或者竹簪。 三个哥哥正火急火燎的准备着,谁知道过了两日,夜司珩已经带人将秋猎时候要用的东西,全都带上门来。 又是整整十大箱子。 骑具、衣裳、弓箭再到日常用物,都有所准备。 楚烁带着两个弟弟过来一看,忽然觉得自己完全没用武之地了! 他们的地位岌岌可危! 南璃率先去看盒子里的长弓,线条简洁流畅,不知什么用什么材质打造,没有多余装饰花纹。 拿在手中,不轻不重。 就连长度,也很适合她的身量。 南璃心花怒放,立即拿起来试用。 箭靶摆好,足足有十几丈远。 南璃搭箭拉弓,对准箭靶,一箭射出。 砰—— 破风声响起,羽箭快速飞射而出。 正中红心! 她控制了力道,箭靶并没有射穿。 “好!”楚烁率先喊了起来,“六妹妹厉害!” 楚炀和楚炎也在旁叫好。 青锋看不过去,就说:“我家王爷的箭术更是一绝呢。” 楚炀顿时双眼一亮,“九王爷,不如你跟六妹妹比比?” 夜司珩想拒绝,没成想,南璃已经把长弓塞到他手里,“先前你双腿不便,我不好叫你跟我比,现在倒是个好机会。” 夜司珩无奈,“真的要比?” 南璃点点头,双眸清澈:“你可不许让我。” 夜司珩知道她的脾性,哪儿敢让她。 众人到了小校场。 青锋问道:“六小姐,可要按我们黑甲卫的规矩比?” “你们黑甲卫的规矩是怎样的?”南璃问。 “靶子是扔上去的小木板,射中就得一分。”青锋解释道。 “这不大公平,我六妹妹还没试过这种呢。”楚炀蹙眉道。 相反,九王爷肯定训练过多次,已经很熟练了。 他一定不能让六妹妹吃亏! 夜司珩也想射普通靶子即可,没成想,南璃就一口答应了,她还有些兴奋:“王爷,那我们就一块来吧。” 夜司珩有些哭笑不得,单独比跟一起比又是不一样了,因为自己射出的箭,对方能干扰。 在黑甲卫的军营里,他从未遇到过敌手。 他扬了扬眉头,神色认真答应下来。 青锋闻言,即刻去安排。 木板子不大,是从左右两侧扔出。 两人立即搭箭拉弓,砰的两声射出,直冲那块木板。 本是两箭都能射中木板,但两个人一起比,不仅要自己射中,还要让对手不能得分。 夜司珩特意慢了一拍射出,等南璃的箭射中了,他的箭紧随而至,将她的箭给挤开。 这一分,自然是夜司珩得了。 众人是目瞪口呆,才第一箭,就如此激烈吗?他们都看得手心冒汗了。 楚烁咬咬牙,嘟囔道:“九王爷怎么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楚炀没好气的说道:“二哥,想来六妹妹也不想九王爷相让吧,如此多没意思啊。” 楚炎点点头:“不错了,六妹妹又不是输不起。” 反倒是知弥站在旁边气定神闲,道:“师姐也该认真起来了。” 三个哥哥歪头,难道六妹妹刚才没认真吗? 还是知弥了解南璃,南璃第一箭也就试试水。 见第二块木板又再扔出,她又立即先一步射箭。 楚烁哎呀叫了一声,六妹妹怎么又把剑箭射出去,应该也像九王爷那般,来个黄雀在后啊。 砰—— 大大的一声发出,南璃这一箭,竟是将木板给射碎了! 包括青锋在内,小校场上的黑甲卫都瞬间瞪大了眼。 这么……这么大力气啊?! 因为木板碎裂散开,夜司珩第二箭反而是射空了。 “六妹妹好样的!”楚烁在旁大声吆喝。 楚炀和楚炎亦是一脸激动,纷纷叫好。 知弥似乎是见怪不怪了,依旧静静地站在一旁。 这一分由南璃获得,两人打了个平手,接下来自是要更加认真。 所以后来,不是夜司珩射碎了板子,就是南璃射碎的板子,总的一句,看谁又快又准。 十块板子下来,两人竟是各得五分,分不出胜负。 两人志在切磋,也不一定要分出胜负。 可在军营里,没人能与夜司珩打成平手,所以黑甲卫看着南璃的目光,又是异常明亮,非常钦佩。 南璃难得找到了对手,心情不错。 以至于她后来有空,必要去昱王府找夜司珩切磋切磋。 夜司珩一开始还觉得不错,后来就觉得不对劲,他将来是要与南璃成亲的,这样切磋下去,岂不是成了战友了? 故而,他有一晚特意在明月楼包了个厢房,请南璃过来赏月。 谁知南璃一过来,眉头便是紧蹙。 夜司珩给她倒了茶,问:“怎么了?此处不干净?” “倒不是不干净,而是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南璃一时之间,也没能摸透是什么感觉。 夜司珩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如此,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可要我陪你四处逛逛?” 明月楼是京都出名的酒楼之一,无论是白日还是夜晚,景观皆是不错。 南璃点点头。 如今夜司珩双腿好了,也无需人从旁伺候,如此两人能得一段独处的时间。 今晚月朗星疏。 明月楼三步一灯笼,无论是主楼还是后院,都明亮如昼。 客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人容貌出色,自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可正因夜司珩气质太强,反倒让人不敢多看。 南璃在庭院转悠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有人身附着脏东西。 她定眼一看,不正是二皇子夜丞博嘛。 夜丞博也看见了两人,急忙过来行礼:“拜见九皇叔。” 虽然南璃还没有嫁入昱王府,但夜丞博还是客气的喊了一声六小姐。 夜司珩面色淡淡的,“你怎么在此?” 夜丞博道:“侄儿正与友人相聚。” 南璃则拿出一道平安符,“二皇子身上沾染了脏东西,这道符可帮你驱散。” 夜丞博面露惊恐,他急忙接过,道:“多谢六小姐。” “不用谢,三百两。”南璃道,“没有现银,明日差人送来我府上也可。” 098:又来一位道长收恶鬼 “……”夜丞博嘴角抽了抽。 但有九皇叔在此,他还是让小厮拿了三百两银票过来。 他将平安符收好,身上的阴邪之气瞬间消散。 南璃眉目舒展开来,因为她那不适的感觉随之消失。 等夜丞博离去,夜司珩还是去让青锋去送一壶酒,瞧瞧夜丞博究竟与哪位友人相约。 青锋很快就回来了,道:“是户部尚书家的窦公子。” 他这样说,就表明雅间里没多余的人,没什么问题。 夜司珩听了,微微颔首,再与南璃逛了逛,很快就离开明月楼。 待他们离开后,就有一小厮去了竹字号的雅间禀报:“殿下,他们已经走了。” 夜丞博松了口气,端起杯盏饮了一口清酒,“也是倒霉,在这儿竟能撞见我那九皇叔。” 他案子跟前,坐着一个男子。 袖子一挥,一阵银光闪过,他的容貌便变得英俊非凡。 正是轩辕苍。 夜丞博目露惊讶:“阁下真是厉害。” 轩辕苍牵扯了一下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得亏孤有本国至宝,不然今晚定要被发现。” 他借靠珠子使用的易容术,就算那人眼再尖锐,也不会觉察出来。 但他也感受到怀中的珠子,变得灼热。 听玥儿说,她拿着珠子的时候,若与楚南璃靠近,也是会如此,所以她后来见楚南璃,不敢再怀揣珠子,此后就没再出现过异样。 他暗想,莫不是珠子与楚南璃有什么关联,所以才会出现这等异样。 夜丞博笑着道:“此次瞒过了青锋的眼睛,想必接下来,国主也能瞒过其他人的眼睛,完成计划。” 轩辕苍单手支颐,神色慵懒,“这个自然。” 他堂堂国主前来穆国,怎能无功而归呢。 如今楚南璃深得穆武帝的信任,他便以此借力打力。 此后再收拾夜司珩和楚南璃,就方便多了。 夜丞博给他倒了一杯清酒。 两人碰杯后,相视而笑,后一饮而尽。 风雨欲来,谁也阻挡不住。 —— 元秋山。 此地地形独特,易守难攻,在半山腰上建有猎宫,穆国每一任皇帝都会过来秋猎。 穆武帝一登基,就封了夜丞彦为太子,后就将每一年的秋猎事宜交给他。 夜丞彦早早到了元秋山,不仅要布置山上山下的兵防,还有猎宫的布置和修缮,以确保穆武帝和谢皇后住得舒适。 兵防事宜,有楚烨帮忙调动和布置,倒是不用夜丞彦操什么心。 可今日,楚烨久久未归,夜丞彦不由得有些忧心。 派人去寻,皆是无功而返。 夜丞彦料想到出事了,便吩咐道:“清点禁军,随本太子去寻人。” 此时天色仍未暗下来,但不知怎的,元秋山却是一阵阵阴风吹来,让人有毛骨悚然之感。 亏得禁军都是训练有素的,没有自乱阵脚。 然而他们走了一阵子,一个禁军就说:“太子殿下,我们似乎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夜丞彦惊了惊,立即过去一看,禁军举着火把,看见一棵树上有一刻印。 “小的刚才觉察不对,特意留下的。”禁军说道。 夜丞彦看了眼,心沉了又沉,道:“沿途留下印记,再走别的路看看。” 他觉得,只是走错了路。 禁军依言照办,没走几步,就在树上留下印记。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留下来的印记,夜丞彦便带着众人走别的路,但是没多久,他们又绕了回来! 此时,众禁军的面色已经有些惊慌。 那禁军问道:“太子殿下,莫不是我们遇到……遇到鬼打墙了?” 明明是走先前走过的路,这条路明明是能下山的,为何现在一直在原地打转? 夜丞彦也是浑身冒着冷汗,若遇到鬼打墙,岂不是怎么都走不出去了? 在这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楚南璃,如若她在这里,她肯定知道出了什么事,带大家平安离开这里。 骤然间,一股阴风吹过林间,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众人已经是惊弓之鸟,有了两人被风声吓着,瞬间就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夜丞彦喘着气,正要吩咐人将那两人扶到一旁救治,却不想自己的脖子似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发不出声音,更喘不过气来。 “太子殿下!”有禁军发现了夜丞彦的不妥,忙的过来查看。 但他们并不知道夜丞彦出了什么事,只看见夜丞彦脸色紫青,眼见就要窒息而亡了。 正当他们无计可施之时,一道金光从林中射出。 砰地一声,夜丞彦脖子上的束缚瞬间就减轻了,他终于能喘过气来。 有一深灰色的人影掠出,祭出一道符篆,嘴上喊着急急如律令,片刻之后,风声渐弱,恢复了平静。 那人影收回了符篆,站立于禁军前,转身道:“此处有恶鬼作祟,请诸位放心,已经收拾干净了。” 原来是一个道士。 夜丞彦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他的嗓子沙哑:“多谢道长救命!不知道长高姓大名。” “贫道姓薛。”薛道长说着,“诸位拿着这一道符篆,即可平安离开这里,此山还有恶鬼,贫道告辞了。” 夜丞彦忙的喊住人:“道长,那你可见过一少年将军?” “不曾,如果他们也在山间,想来是被恶鬼纠缠。”薛道长说道。 “那我们随着道长前去,看能不能寻到人。”夜丞彦道,“道长,实不相瞒,我乃东宫太子,是奉命布置元秋山的兵防,不曾想此山竟有恶鬼作祟,还请道长施以援手,帮忙清理干净,本太子定当重谢。” 薛道长捋了捋胡子,道:“收服恶鬼,这本就是贫道的分内之事,所以贫道才会绕道前来,太子殿下无需答谢。” 闻言,夜丞彦对其更加敬重。 六小姐厉害归厉害,嘴上却不离钱,这哪里有得道大家的风范。 而眼前的这位薛道长,两袖清风,这才称得上一代天师。 思及此,夜丞彦揖手做礼:“那劳烦薛道长了。” “好说。”薛道长摆摆手,便带着众人下山,一路收服恶鬼了。 夜丞彦见其手起符落,恶鬼就无所遁形,要么被收服,要么被打得魂飞魄散,可见薛道长的道法之高。 099:太子的心思 短短时间内,薛道长已经收服了十多只恶鬼。 没多久,就找到了楚烨等人。 然而,那一批禁军有沾染到了怨气,正神志丧失,挥刀就砍。 楚烨身有平安符,怨气侵染不了他。 有的禁军八字硬,正气足,也没有被怨气所侵蚀,两拨人正激烈的交战。 当然,夜丞彦等人是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的。 “不好,有的人被怨气扰乱了神志。”薛道长手持尘拂,掠身上前,将那些侵染了怨气的人一一抽打。 夜丞彦早经历过这些,并没有多惊讶。 那些禁军身上的怨气被抽打出来后,人就晕倒在地。 楚烨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他喘着气,连忙上前道谢:“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因为是同僚,他没有下死手,这导致了没完没了的应付。 他力气已经消耗得差不多,如果没有道长的帮助,他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捉鬼除妖,乃贫道职责,将军无需道谢。”薛道长还是这一套说辞,“山上的邪祟已经除尽了,贫道告辞了。” 夜丞彦出来得着急,自然没带银子和银票之类的东西。 他立即拿出一块玉佩,要当做谢礼。 薛道长没看一眼,面色依旧,“贫道修道,从不被这些所左右,这玉佩太贵重了,太子殿下若要给报酬,只需给一两银子即可。” 只收一两银子? 夜丞彦不由得想起,当时楚南璃进宫救驾后,父皇可是赏赐了她一大箱金子,她还很乐呵乐呵的接受了。 人与人有差别,没想到修道者的差别更大。 他顿时心生敬意,道:“这元秋山乃皇家狩猎之地,贼人可防,可恶鬼怨灵却不好防,不知道长可愿意助本太子一臂之力,在元秋山设下法阵,以确保恶鬼怨灵不会再来侵扰?” “贫道与太子殿下有缘,自是可以协助一二。“薛道长一口答应,“至于酬劳,太子殿下只需给个三两银子即可。” 夜丞彦面露笑容,“那就有劳道长了。” 当晚,夜丞彦就请了薛道长上猎宫,打算明日勘察元秋山,再设法阵。 楚烨虽被薛道长所救,他却是非常谨慎。 梳洗更衣后,已经是夜深,楚烨还是去求见夜丞彦。 屋子里灯烛明亮,映照着夜丞彦面容俊朗。 他正看着公文,头也不抬,“这么晚了,骁骑将军有何事?” “请薛道长设置法阵一事,末将觉得不妥。”楚烨正色说道,“殿下,薛道长今日虽是出手相助,但还未查清他的来历,不可重用。” 要知道,到时候帝后和王公大臣都会来元秋山,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你放心,本太子已经询问过他的来历,已经派了梁汉去查探清楚了。”夜丞彦说道。 楚烨仍不放心,道:“既要设法阵,末将可让自家的六妹妹前来,太子殿下也见识过她的厉害了。” 谁知,夜丞彦顿时寒了脸。 “楚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的六妹妹卖一道符篆,都要个几十两银子。”夜丞彦牵扯了一下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在元秋山设下法阵费时费力,没有一万八千两,她怎会帮忙?你也该知道,本太子能调动的银子不多。” 楚烨闻言,亦是不满,“若末将的六妹妹无用,那末将定会训斥她漫天开价,可六妹妹的符很有效用,还帮皇宫的法阵堵上了阵眼,这一万八千两明明是公道价。” 他虽敬重太子,但也容不得夜丞彦嘲讽阿璃。 夜丞彦捏着公文的手指骨泛白。 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可是楚六小姐如今已经与皇叔定亲,就快是本太子的婶婶了,本太子哪敢求她办事。总之,你只需听本太子的调遣即可,其他的事情,无需你多嘴。”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太子已经有了降罪之意,楚烨自是不好多说。 他抿抿嘴唇,便告辞离去。 夜丞彦有些气恼,将公文砸在案子上。 近侍忙说:“殿下息怒。” “自家六妹妹攀上了高枝,他楚烨也跟着目中无人起来了。”夜丞彦冷声道。 “殿下,骁骑将军也是担忧。”近侍道,“的确,请六小姐帮忙,比那位薛道长可信多了。” “本太子又何曾不知道。”夜丞彦磨了磨后槽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她与皇叔定了亲,她如今再立下功劳,皇叔又会跟着沾光。” 近侍大惊,“殿下是怕……” 夜丞彦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当日本太子想撮合她与表哥,谁知表哥竟没这个意思。九皇叔若还是个瘸子,本太子也不用如此介怀,可现在……楚南璃竟然帮九皇叔解了咒,让他重新站起来了,若本太子再不巩固自己的势力,这太子之位还坐得稳吗?” 近侍听了这一席话,亦是心惊胆战。 但他还是咽了咽口水,道:“殿下无需惊慌,若九王爷真有这个意思,早两年前就该行动了。” 夜丞彦道:“那是因为皇祖父的谋算!父皇当了那么多年的储君,就算九皇叔想篡位,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当时皇祖父驾崩,九皇叔正在外打仗,他就算有心思,也是分身乏术。” 而他就不一样了,父皇正值壮年,身体无碍,无需他这个太子来辅政。 自然而然,他亦是无法建立自己的势力,内阁和六部的人,都是忠君,而不是忠他这个太子。 他现在需得培养出自己势力,在父皇和大臣们面前做出点成绩,才能把位置坐得稳当了。 绝不能让九皇叔再得机会! 近侍明白了夜丞彦的谋算,道:“殿下英明,九王爷的确要防范。” 因为夜司珩不仅文韬武略,还很年轻。 待穆武帝一驾崩,夜丞彦到时候未必能压得住夜司珩,如今做起打算是应该的。 其实夜丞彦的想法很简单,若是薛道长可用,那他就可以推荐薛道长为国师,到时候父皇就不用事事都想起楚南璃。 这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没过两天,梁汉就回来了。 他已经仔细打探过,薛道长名叫薛城,乃是三清观的道长,比明旭的辈分还要高。 100:尊敬长辈,是本王该做的 在三清观见不到他的人,是因为薛城无心名利,早就走遍大江南北,一路上捉鬼除妖,做好事积功德。 三清观周边的百姓,都对其称赞有加,因为薛道长帮忙捉鬼除邪祟,只会收一文钱的报酬,这多年了,皆是如此。 夜丞彦闻言,登时对薛城更加敬重。 他心想,楚南璃果然是在半路出家的,与薛城道长的道心相比,果然是天差地别。 查清楚了薛城的底细,夜丞彦就放了心,当即就与薛城在元秋山设下法阵。 后又保穆武帝的龙气,又改了改长秋殿的格局。 等做完这些,已经是大半个月后,帝后已经带着众臣和官眷们从京都出发。 前头有一千禁军开路。 帝后的马车自然是走在最前面,随后就是夜司珩和各个王爷的马车。 至于王公大臣,自然是按职位权势高低排列。 今年的安阳侯府因与昱王府的亲事,车队也排到了前头。 老太君年事已高,沈氏也要留在府中看管内宅,两人自是不凑这种热闹了。 楚烁和钱姨娘回了洛阳,所以此次去元秋山就只有四人。 南璃和大嫂萧婉仪一辆马车,楚炀和楚炎又是一辆。 萧大人虽是三品官,但京都有爵位的王公大臣何其多,萧婉仪先前自然没资格跟随圣驾来秋猎。 此次她能来,是沾了夫家的光。 从京都到元秋山要走大半日,中途歇息的时候,夜司珩便带人走了过来。 青锋一招手,王府的小厮和侍女就立即铺好席子,摆上了各式各样的食物。 速度之快,丰盛程度,令人咂舌。 夜司珩没有率先坐下来,反而先朝着萧婉仪道:“大嫂,请。” “啊?这……九王爷真是折煞我了。”萧婉仪身子抖了抖,有些惊恐。 她哪儿敢先落座啊! “我与阿璃定了亲,就快是一家人了,尊敬长辈,这是应该的。”夜司珩面色如常,“四哥,五哥,请。” 楚炀和楚炎更是惊恐。 九王爷,你好歹比我们年长了四五岁啊。 这一声哥,我们哪儿受得起啊!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先坐。 南璃无奈,便拉着夜司珩先坐下,道:“我尚未嫁你,你别讲究这些了。” 随后,她再招呼着家里人坐下,让他们不必紧张。 三人咽了咽口水。 他们与穆国战神坐在同一张席子上,还要一起进食,哪能不紧张。 要数脸皮厚,还得是谢北翰。 他虽然也有些惧怕夜司珩,但他自家带的膳食不够丰富,就硬凑过来扫荡。 可怜那三人最后是草草吃了两块烙饼,他们一个个就说饱了,随后便跑了个没影。 谢北翰一见人跑了,就再拿了两块好吃的烙饼,口齿不清:“九王爷,六妹妹,告辞!” 席子上,只余下两人。 南璃啃着果子,道:“看来还是不能与你一起吃饭啊,大嫂他们都没吃饱呢。” 夜司珩轻蹙眉头,“我不够客气?” “你再客气,他们在你面前也不得自在啊。”南璃道。 虽然夜司珩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可论辈分,他是整整大了他们一辈,再加上夜司珩军功显赫,四周又围着黑甲卫,大嫂他们能自在就奇怪了。 夜司珩幽幽的看着她:“可我看你倒是挺自在的。” 南璃转头,双眸清澈,“我又不怕你,当然自在了。” 夜司珩不由得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对自己毫无畏惧,还开口提醒她二哥,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他扬了扬眉头,只觉得自己初见她时便觉得熟悉,见青锋对她出手,他当时是闪过一抹戾气的。 那种感觉有点难以形容。 歇息用膳过后,众人又再启程,傍晚之际就到达了元秋山。 太子夜丞彦带人迎接。 帝后车马劳顿了一日,无需他人请安,就去了长秋殿歇息。 其他事宜都交由夜丞彦来办。 猎宫不小,但能住在里头的,只能是像夜司珩这样的皇亲国戚。 至于其他的王公大臣,是在山脚搭建的帐篷落脚。 虽然小,但也五脏俱全。 但有夜司珩在,南璃自然挪去了猎宫居住。 帝后一来,有禁军统领把守猎宫,就不用楚烨到处巡逻。 他知道六妹妹住在何处,直接去寻人。 但屋子里,夜司珩也在,他是要来看看南璃这儿有什么缺的,他好命人准备。 看见楚烨,他又是喊了一声:“大哥来了。” 楚烨脚步一顿,脸上不知是何表情,忙说:“九王爷折煞末将了!” “你与大嫂果然是夫妻,说的话都是一样。”夜司珩说道。 楚烨听见他称呼那一句大嫂,又是头冒虚汗。 但他的确比九王爷年长些许,这声大哥,还算承受得起。 此时南璃问道:“大哥,你有要事?” 不然,大哥肯定先去找大嫂的。 楚烨想起自己的目的,便正了正脸色,说起了半个月前遇到那位薛道长的事情。 一听薛城在元秋山设下防邪祟的法阵,南璃就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子请人布下的,我还当是元秋山原来有的。” 她在进山的时候,已经觉察到元秋山有个防止邪祟的法阵。 “六妹妹你觉察到了?你可觉得有问题?”楚烨始终心里不安,所以南璃一到,就立即过去问了。 “乍看是没有的,但法阵动一发牵全身,我还需去看看各处阵眼,才能确定那薛道长有没有动什么手脚。”南璃说道,“此次经费这么少啊,太子连这一万八千两都不舍得花?” 她现在去检查,肯定是做义工。 但此次秋猎有安阳侯府的人在,她总不能置之不理。 楚烨欲言又止。 夜司珩倒无忌讳,直接向南璃严明原因,“你与我定亲了,太子才不想用你,免得你再立功劳。” 楚烨有些惊诧。 他花了几天才想明白太子的意图,没想到夜司珩在短短时间内,就揣摩出了太子的意思。 难怪太子如此忌惮九王爷。 南璃一听关系到朝廷斗争,也觉得没意思,她倒明白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过夜丞彦因此随便用了薛道长布法阵,行事未免太不谨慎了。 她道:“那我就不好插手了。” 她自问凭心做人做事,不搅进朝廷斗争,可何奈有的人却是小人之心。 101:检查法阵 夜司珩想了想,却道:“这薛道长出现得奇怪,不怕太子被算计,就怕有人利用太子害人,阿璃,你还是去看看吧。” “对。”楚烨也跟着点头。 除了自家人,此次还有不少大臣和亲眷跟随,如果出了差错,他这个奉命布置兵防的骁骑将军也得问责。 南璃也没真打算束手旁观,便点头答应下来。 翌日一早,楚烨就带着南璃到元秋山周边巡视,夜司珩自然也是跟随。 亏得现在是秋日,太阳没那么猛烈。 楚烨生怕妹妹劳累,特意放慢了脚步,谁知南璃在山间走路健步如飞,丝毫没有气喘的模样。 她还特意说道:“大哥,你不用走得慢来迁就我,我能行的。如果按照我们这速度,怕是到明日都巡查不完呢。” 楚烨看着她一身劲装,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只是秋日的太阳还有些毒辣,晒得她双颊有些通红。 尽管知道妹妹力气大身手好,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他没再放慢脚步,带着几人巡查。 一队人脚步飞快,夜司珩双腿好了之后,也勤加练功,亦是脚步如飞。 起初青锋还没有任何负担的跟着,临近到中午,他已经不行了,双脚像是绑了两个大沙袋一般,很难挪动脚步。 他扶着一棵树不住的喘气,再看王爷三人,已经到前面去了。 “王爷……等等……等等属下。”他恳求道。 夜司珩有些无奈。 青锋武功不差,但属于爆发力强的,若论耐力和持久力,还是差了不少。 而楚烨自小就开始练武,无论是爆发力和持久力,都是一等一的,他看见青锋上气不接下气,便提议小憩一会儿。 几人找了一处阴凉地方歇息。 若不是有南璃在,青锋几乎想瘫倒在地上。 但此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靠在树上,大汗淋漓,连啃一口干粮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司珩说道:“你还是先回猎宫吧。” “不成,属下还要保护王爷呢。”青锋的气息好歹缓过来了,但声音不大。 夜司珩冷冷的白了他一眼,“若有危险,你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是谁保护谁了。” 青锋面色尴尬,道:“这两年来,属下从未离开过王爷半日,不在王爷身边侍候,属下就心有不安。” 楚烨不由得干笑一声,“青锋侍卫果真尽心尽责。” 但过后,他就忍不住低声问南璃:“六妹妹,这样看着,青锋侍卫有时候还需王爷照顾呢,王爷是怎么容忍他的。” 南璃答道:“多亏了他命硬。” 谁叫夜司珩先前煞气外露,会伤害到身边的人,也只有命硬的人才能扛得住。 青锋真要感谢爹娘,让他在好时辰出世。 楚烨则是像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不大理解这话的意思。 稍稍填饱肚子后,他们又再巡查,青锋依旧走在后头,若不是前头三人特意放慢了脚步,恐怕他已经在山间迷路。 因为他们脚步飞快,才到下午,已经将元秋山巡查了一遍。 南璃看了各处的阵眼,并没有发现问题。 楚烨稍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可这消息不知怎的,就传到了穆武帝的耳朵里,待他们人一回来,就有太监领着他们到长秋殿。 长秋殿虽不比宫里的宫殿宽大舒坦,但也是一个四合院子,配备齐全。 穆武帝阴寒着脸,训斥着夜丞彦:“你也快十八了,做事怎么如此不谨慎,随便一个道士也敢用?” 先前的明旭是齐国细作,在皇宫法阵动了手脚,害得不少宫人丧命,穆武帝记得此次教训。 更别说这薛城亦是出自三清观,他自然心存怀疑。 夜丞彦抿抿嘴,道:“父皇,儿臣已经派人查清薛道长的底细,他的确是道心坚定,为百姓驱鬼除妖,只收少许报酬,他是可信之人。” “先前的明旭,亦是人人称赞,可他却是潜伏在穆国二十余年的齐国细作,不只是朕,就连前国师,也被他遮瞒住了。你才认识那薛道长几日,就敢说他是可信之人了?”穆武帝一掌拍在桌案上,尤为气愤。 谢皇后看着儿子犯错受训,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夜丞彦低垂着头,亦不知该如何辩解了。 恰巧这时候太监来禀,说九王爷和楚六小姐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穆武帝面色稍霁,怒气散去,忙让他们进殿。 夜司珩也就揖手行礼,因为穆武帝早就免了他的跪拜之礼。 而南璃不一样,她只是侯府小姐,见到帝后,还是得行大礼。 所以她其实最不喜的,就是见到帝后。 可穆武帝却稍稍抬手,道:“朕先前就免了九弟的跪拜之礼,他如今与你定亲了,夫妇一体,你也不必行跪拜之礼了。” 谢皇后面色一僵,好不容易才维持着面上的表情。 当初免了夜司珩的跪拜之礼,已经是极大的恩赐 。 没想到,南璃只是与他定了亲,就不用跪拜了。 这是穆武帝开的口,日后她儿登基,若是敢要他们夫妇二人下跪,那就是对穆武帝的大不敬。 夜丞彦亦是面色发白。 南璃哪有他们母子二人想得那么多,听见不用跪拜了,她就高高兴兴的屈膝行礼,道:“多谢皇上。” 穆武帝见她脸颊的通红尚未褪去,一阵疼惜:“你在外奔走一日,实在是辛苦了,不知你巡查过后,可发现有不妥?” 南璃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事情原委。 见夜丞彦此时跪着,所以也毫不意外。 “回皇上,并无。”南璃实话实说,“那位薛道长布下的法阵,的确能很好的防止邪祟侵扰。” 谢皇后松了口气。 夜丞彦定了定神,自是挺起胸膛。 穆武帝瞥了他一眼,更加不喜,随后又问:“那薛道长还在长秋殿改过布局,你以为如何?” “不错,是聚气提神之局。”南璃说着。 夜丞彦说道:“父皇,儿臣就说薛道长是可信之人。” 穆武帝对着太子依旧没好脸色,道:“玄学道法之事,岂能单靠一两件事就下定论?你不擅长此事,很容易被人算计!” 102:穆武帝出事了 穆武帝就两个儿子,夜丞彦是嫡长子,他甚是看重,所以才爱之是责之切。 他知道夜丞彦品行纯良,可就怕儿子错信他人。 夜丞彦则不是这样想。 他身为储君,如今却在夜司珩和楚南璃面前受了训斥,真是什么脸面都丢光了。 父皇如此下他的面子,九皇叔以后还怎会服他。 他低垂着头,有些羞恼:“儿臣谨记父皇的教诲。” 穆武帝轻叹一声,还是给了南璃一些赏赐,就让他们退下了。 夜丞彦出了长秋殿,便想离开。 夜司珩把人喊住,道:“太子,那薛道长仍在元秋山?” “皇叔放心。”夜丞彦语气硬邦邦的,“侄儿已经派了人,名曰侍候,实为看管。” 夜司珩微微颔首,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南璃却问:“那薛道长改长秋殿布局的时候,可有在地上挖过什么坑之类的?” 如果薛城在地底下埋了东西,她一时间未必能看出来。 夜丞彦心里腾起了怒气。 但夜司珩就杵在她身侧,一记眼神飞过来,就让夜丞彦敢怒不敢言。 他压下了心底火,道:“我知道有些术士会将阴邪之物埋在地底害人,所以当日薛道长改格局的时候,特意命手下人好好盯着,薛道长只动过殿里的家具摆设,并未在长秋殿挖过什么坑,请六小姐放心吧。” 南璃听他这样保证,稍稍放了心。 夜司珩侧头,道:“你先回去歇息吧,我有几句话要对太子说。” 南璃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侍从都识趣的退到了几米开外。 夜司珩比夜丞彦高了大半个头,他垂眸盯着夜丞彦,“太子,本王带阿璃去巡查法阵,不是为了揪你的错误,也不是想立什么功劳,只是单纯的不想此次秋猎有任何意外发生。你可明白?” 夜丞彦感受了一阵压迫。 他后背冒出了冷汗,不敢再看夜司珩,“皇叔,我……” 他有好几位皇叔,但无一人像夜司珩有这么强的威慑力。 “本王不妨与你说明白了,若本王想要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就算是你父皇,也阻拦不住本王。”夜司珩慢声道。 夜丞彦猛地一惊,他没想到,夜司珩会与他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难道,九皇叔就不怕他将这些话说给父皇知道吗? 夜司珩似是看出了夜丞彦的心思,嘴角泛着一抹冷笑,“太子尽管将这些话告知皇兄,本王也曾在皇兄面前说过类似的话。” 夜丞彦愣愣的看着他,满脸的惊悚:“那父皇……父皇岂不是震怒?” “皇兄不像你,他知道什么人该防,什么人可信任重用。”夜司珩道。 夜丞彦的双手慢慢攥成拳头,他来了勇气,道:“皇叔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有的人,罪在将来吗?” 夜司珩又是一笑,眼底带着轻蔑,“的确,本王掌控北境兵符,底下又有黑甲卫效力,太子是该忌惮提防。不过本王将来若是有罪,那也是太子自个儿不济事。” 夜丞彦眼瞳紧缩,气息也几乎停滞。 他明白九皇叔的意思。 若他管不好穆国这江山,九皇叔就毫不介意取而代之。 他心在颤抖,此刻他的想法并不是想赶紧除掉九皇叔,而是要怎么学着做一个好太子,好让九皇叔也效忠于他。 他此刻确信,穆国这个皇位,不是九皇叔没法要,而是九皇叔不想要。 —— 经过一天的修整,第二天,便要开始秋猎。 按规矩,穆武帝是先要祭天。 祭天过后,穆武帝站于高台上,就有太监呈上了弓箭。 前头圈子里有一只麋鹿,帝王要将麋鹿射中,这秋猎才有个开始的好意头。 穆武帝本是神清气爽,可举起长弓搭箭,他便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他并没在意,仍是用力拉弓。 因为四周的大臣和亲眷都在等着他射中麋鹿。 然而这一刻,他觉得太阳晃眼,浑身发冷,像是有一只手大力的掐住了他的心脏,狠狠的揉搓,他瞬时就呼吸不上来。 “皇上?”谢皇后在旁,只觉得奇怪。 话音刚落,穆武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握不住长弓和羽箭,人也往地面摔去。 “皇上!”太监总管惊喊,忙的上前扶着人,“太医!快传太医!” 穆武帝忽然吐血昏迷,四周的人一下子就乱了。 夜司珩寒着脸,立即命禁军统领封锁元秋山,不许任何人下山上山。 穆武帝被送回了猎宫。 谢皇后和太子及宗亲皆在屏风外等着。 太医令带着一众太医仔细诊断,半响后,太医令出来便说:“皇上现下脉象虚弱,是身体衰竭之像,怕是……怕是……” 剩余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谢皇后身子晃了晃,她面色青白:“怎么可能,皇上今早神清气爽,怎会身体衰竭!” 其他宗亲亦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夜司珩直接问道:“可有中毒?” 太医令回答道:“臣与其他人诊断过,皇上并没有中毒的迹象,现在皇上的脉象如同七十枯槁老人,怕是熬不过今晚,实在是奇怪。” 整个殿中,就夜司珩能主事,所以太医令才敢说实话。 谢皇后险些昏厥过去。 “母后,你得坚持住。”夜丞彦扶着人,忙说。 镇北侯看见这局势,只道:“九王爷,你是皇上最信任的,皇上忽然急病,太子已立,你得拿出个决断来。” 夜丞彦手心冒汗。 夜丞博站在人群中,面色微冷。 众宗亲只是窃窃私语,并未反驳镇北侯的话。 若是穆武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确该是太子登位,而夜司珩能调派禁军,手底下还有黑甲卫,由他保驾护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谢皇后紧紧盯着夜司珩,道:“九弟,皇上如今病重昏迷,本宫一介妇人,还请你稳住大局,不要让穆国乱了。” 她知道,穆武帝早已跟夜司珩交代过这些事情。 此刻就看,夜司珩是要反,还是扶持她儿子上位。 所有人都等着夜司珩的抉择。 夜司珩却道:“皇兄病重,本王会封锁消息,请太医令尽力医治,朝廷奏章,暂且由太子处理吧。” 这话表明了他的立场,若穆武帝有个好歹,那就扶持夜丞彦登基。 103:反对太子监国 皇后一党,大大的松了口气。 其他宗亲和大臣就算有异议,此刻也不敢在夜司珩面前反对。 此次秋猎,庄王没来,老五庆王倒是来了。 他忽的冷幽幽说道:“九弟,这里如此之多的宗亲和重臣,就算是你来监国,我都不会说一句话,可太子……哼,他来监国,又或者是来日登基为帝,我都要说一句不可!” 庆王与老四和老八都不同,他生母乃先帝最为宠爱的贵妃,自小也是从聪慧。 先帝还在时,就他和穆武帝斗得最厉害。 他也曾拉拢过夜司珩,可夜司珩只忠于先帝,根本不为所动。 后来穆武帝技高一筹,将庆王狠狠压下,此后庆王才丢失了争夺的资格,只能当个闲人。 现下庆王贸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众人面色各异,议论声起。 谢皇后寒着脸,率先问道:“五弟这是什么意思?!我儿乃是皇上亲立的太子,继承大统,理之自然!” 庆王缓步走出,微微仰头,面露不屑:“没错,太子的确是皇兄亲封的。但太子行巫蛊阴邪之术,谋害皇兄,他有何资格监国,继承大统!” 这话一出,宛如一块石头扔下了湖面,顿时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夜司珩微微蹙眉。 陆丞相惊悚:“什么?!” 镇北侯愤怒:“庆王,你可知污蔑储君,有何后果?!” “本王可不是污蔑,是有人亲眼所见!”庆王拂袖,“要本王对这么个不忠不义的太子俯首称臣,本王宁死不屈!” 不少臣子面色存疑。 穆武帝早上还精神奕奕,刚才就忽然不行了,这病实在蹊跷。 还真有可能是被人用巫蛊阴邪之术谋害了呢。 “简直是血口喷人!”夜丞彦见状,额头青筋突起,“先前本太子是请了薛道长布阵,可那都是防邪物作祟的法阵!大家也知道楚六小姐道法高深,她亲去查看过,并无问题!” 庆王冷笑:“太子的意思是,楚六小姐帮着你遮瞒吗?九弟,昨日你也在场,五哥只想问你一句,你们到底是不是与太子同流合污,谋害皇兄?!” 夜司珩面色如常,不急不躁,道:“五哥,你这话可就重了。不过昨日我与阿璃四处查看过,并无不妥。如若是阿璃看漏了眼,我自会负起责任。” 庆王退了一步,“九弟为人,我自是信任的。至于太子……来人!” 他早有准备,喊了一声,就有人押着一个禁军进了殿。 禁军不敢抬头,只是身子颤栗的说道:“小的的确是看见,太子带着那位道长挖过长秋殿的地面,不知往里放了什么东西。起初小的并没在意,只是今日皇上忽然出事,小的才心存疑惑,想了又想,才找了庆王禀报此事。” “根本没有的事!你这小小禁军胆敢污蔑本太子?!”夜丞彦怒声道。 “埋在地下?那难怪楚六小姐看不出来了。”夜丞博开口,“太子哥哥勿要生怒,只要挖开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没错,自皇兄住进长英殿后,便由禁军统领调动禁军把守,不会有人在这期间埋下什么东西。”庆王说道。 陆丞相等人点头认同。 就算东西不是太子埋下的,可太子奉命先来猎宫打点一切,现在出了差错,那就是失职,也该治罪。 在这权势最大的,莫过于夜司珩。 不过他也不着急,让青锋将南璃喊了过来。 皇帝出事,众人都回了自己住处,而南璃本就住在猎宫,她过来自然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只是她一踏进长秋殿,眼扫过庭院,就紧紧蹙着眉头。 夜司珩看了她的神色,就知道长秋殿的确是有异样。 他问:“的确是有问题?” 南璃在来的时候,青锋已经与她说过大致的情况。 此次是牵扯上了她与夜司珩,如今她必须要将嫌疑洗脱干净。 夜司珩当众问,想必也是如此想法。 太子这个蠢货,他们是保不住了。 “阴气强盛,入夜更为凶猛,人在这睡上两夜,阳气必会大损。”南璃拿出罗盘,上面的指针晃动不已,可见这阴气汇聚之地不止一处。 谢皇后惊恐。 镇北侯面色惨白,他家出事,是南璃两次三番相救,他很清楚南璃的本事,所以此刻,他根本没有质疑南璃这话的真伪。 他猛地看向夜丞彦,心像是被油煎似的,无论太子知不知情,这下都麻烦了! 其他人亦是面露惊讶。 而夜丞博则道:“那六小姐昨日为何没看出来?反倒今日就看出来了?” 矛头指向了南璃。 这话意思是说,你该不会是与太子一伙的吧。 南璃也不急,淡淡说道:“有些阴邪阵法埋在深处,是起效了才会显露出来。太子殿下,我昨日可问过你,有没有挖开过地面,当时禁军和随行宫人都听见了,是吧?” 夜丞彦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他木讷的站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 还是青锋认得人,将那几人带了过来,替南璃证明清白。 夜丞博眸光淡了几分,“如此看来,六小姐的确是不知情。” 谢皇后却道:“本宫也在长秋殿住了两夜,怎么不见本宫有事?!” 夜司珩对此也有几分疑惑。 他看向了南璃。 南璃解释道:“因为这阴邪之物不针对女子,只针对入睡了的男子。禁军和太监都守夜,不会入睡,所以他们的阳气不会有损伤。” 唯有穆武帝,睡得最沉,阳气折损得最为严重。 谢皇后咬咬牙:“这是什么荒谬说法。” 庆王慢慢悠悠的道:“皇后娘娘,是与不是,等会儿自有分晓。” 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陆丞相只道:“九王爷,快命人将那些阴邪之物挖出来吧!” 众人忙的附和。 自知道此处埋着阴邪之物,他们是浑身都不自在。 夜司珩便吩咐青锋带人去挖。 “我来吧,那法阵已经显露,靠得越近,越容易受损伤。”南璃没让黑甲卫动手,反倒是喊上了几个宫女帮忙。 宫女没想到自己平日伺候贵人就罢了,现在竟还要挖什么邪物。 她们怕极了,拿着工具,都在瑟瑟发抖。 104:皇帝太子遭算计 南璃给了她们平安符护体,让她们不必担忧。 再说了,这法阵只针对男子,女子可安全得很。 宫女们的心这才稍稍定了定,在南璃的指引下,挖了好几个地方。 果然,底下是埋着一个个罐子。 众人面色沉沉。 谢皇后亲眼所见,已经受不住打击,双眼一黑,就昏死过去。 夜丞彦瞪大眼睛,嘴上呢喃着:“怎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些罐子一见阳光,便有黑气飘起消散。 但正中的罐子的阴邪之物却是凶狠,不惧阳光,只冲向廊下的宗亲和重臣。 众人惊呼,互相推搡起来。 然而一道金光掠过,一道符篆格挡住了那一股黑气。 南璃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又丢出一道符,将那股黑气打散。 阴冷的气息瞬间消散。 众人逃过一劫,仍是心有余悸,对南璃的道法更加叹服。 庆王这时候道:“大家看到了,地底的确埋了阴邪之物!九弟,太子谋害皇兄,不仅没有资格继承大统,更要论罪惩罚!” 夜司珩道:“五哥放心,我会查清此事。” 夜丞彦此刻已经满心慌张了,忙说:“九皇叔!侄儿没有!薛道长布阵改格局的时候,侄儿一直紧盯着,这东西……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他知道,只有九皇叔才可以还他清白。 只要查清他是被人栽赃嫁祸,那还有可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夜司珩冷冷的看了夜丞彦一眼。 他们早就好意提醒过,可夜丞彦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他早已派人严守上下山的路,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去把人带来。”夜司珩一声令下,青锋就知道自家王爷说的是什么人。 一是薛城。 二是太子身边的人。 三是像楚烨这种先前在元秋山布置兵防的将军和禁军。 因为薛城是修道的,南璃怕青锋应付不来,就陪同着一起前去。 然而房间空空。 薛城不见了踪影,看守的禁军惊恐,只说他们一直守在门口,并没见人出去过。 南璃进去看了一圈,发现了用传送符的痕迹。 她微眯眼睛,普天之下能画出传送符的没几个。 倪堃和明旭都有。 薛城竟也用上,他与那两人应该是差不多身份的,同样都是齐国细作! 这个时候青锋也过来了,他面色阴沉:“六小姐,那个梁汉也不见了。” 梁汉是太子的近侍。 ?夜丞彦就是让他盯着薛城。? 南璃闻言,再去四周看了看,同样发现了传送符使用的痕迹。 “他们是一伙的,同样用了传送符逃走了。” 这两人早有准备,现在跑了,等于死无对证。 “什么?!”青锋惊了惊,“梁汉乃是镇北侯亲自挑选留在太子身边的,身世清白,一直尽心尽力为太子做事,值得信任。真没想到,他竟然与薛城理应外合陷害太子。” “连你都这样说,有谁会想到梁汉是里应外合的叛徒呢?他现下人不见了,太子的罪名是板上钉钉了。”南璃说道。 梁汉潜伏在太子身边依旧,一直不曾露过破绽,难怪他此次栽了跟头了。 事已至此,青锋还是得回去复命。 众人一听薛城和梁汉不见踪影,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 庆王瞥了夜丞彦一眼,“太子事情败露,他的人自然是畏罪潜逃了。” 闻言,夜丞彦面色惨白,差点站不稳。 他睁大了眼睛,呼吸紧促。 想必这些阴邪之物是梁汉带着薛城偷偷埋下的。 梁海跟随他多年,竟然只是为了今日这一击。 他最信任的侍从已经背叛他了,他无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设局之人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可他并不甘心,在夜司珩面前跪下,“九皇叔,侄儿是清白的,此事是梁汉和薛城一起栽赃陷害!求九皇叔严查!” “证据确凿,你害得皇兄病重,你还敢喊冤?!”庆王怒道,“依我说,应该立即废黜你的太子身份,给皇兄陪葬!” 说罢,他从禁军身上拔出剑,刺向夜丞彦的心口。 铿锵一声。 长剑硬生生被劈开。 南璃看过去,是夜司珩弹出一道内力,阻止了庆王。 “九弟,事到如今,你还敢包庇他?!”庆王怒气冲冲。 夜司珩慢里斯条的说着,“来人,将太子请下去,严加看管。” 镇北侯大大的松了口气。 夜丞彦双眼泛红,他虽被软禁起来,但性命和储君之位是勉强保住了。 就这样看着九皇叔的身影,果真高大! “九弟,你这是何意?!”庆王挡住了门口。 几个重臣,亦是附和。 不论太子是否知情,但皇帝病重与之有关,太子实在是难辞其咎。 就算保住性命,也不配为储君了! 夜司珩听了,冷冷一笑:“配不配,由皇兄说了算,你们如今让本王废黜储君,本王就是逾越了,你们到时候怕是又要给本王安上把控朝政的罪名吧。” 庆王寒着脸,“怎会呢?如今皇兄病重昏迷,太子又扯进了谋害案子,这儿只有你主持大局。” “五哥,等他醒来,他自会处置太子,我无需做这个主。”夜司珩冷声道,气势强盛,不由得人质疑。 那几个大臣果真不敢再说话了。 庆王一噎,他咬了咬后槽牙,道:“你方才也听到太医令怎么说了,你现在不做主,明日你也得做主!” 他要是像夜司珩这般有权势,还至于在这浪费口舌?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众人都懂庆王的意思。 夜司珩侧身,看向了南璃。 “皇兄什么时候能醒来?” 他知道,南璃不急不躁,证明皇兄的病还不算严重。 “过两日吧,我得布阵为皇上补阳。”南璃道。 庆王面色一僵。 夜丞博也猛地盯着她。 陆丞相倒是又惊又喜,没注意到他们的神色,迎上去说道:“我说呢,六小姐找到了阴邪之物怎么还留在这,原来是有法子治好皇上,你怎么不早说啊,哎哟,这耽搁了多少时间啊。” “你们吵得热闹,我怎好意思打扰。”说实话,南璃也看得挺高兴的。 正好让夜丞彦遭受一下毒打,好让他知道,省这一万八千两就是会出事。 找她,才是物有所值! 105:朝中斗争惹心烦 陆丞相面色讪讪的,道:“还请六小姐赶紧给皇上医治,不要再耽搁了。” 庆王死死忍住,才开口附和道:“既然六小姐有办法,还请快些。” 南璃点点头,“那请各位先离开,长英殿不能留太多人。” 黑甲卫已经押着夜丞彦离开,其他人自然也散了。 但夜丞博身为皇子,理应在旁侍疾,所以他留下,夜司珩也没阻拦。 只见南璃命人开门开窗,在几处贴上了符篆,他们明显感觉到,寝屋的温度上升了不少。 等穆武帝身上的阴邪之气驱散后,南璃又换了符篆。 这下子,穆武帝的面色稍稍恢复了红润,没有那么苍白了。 太医令伺候在旁,见状,就过去把脉,竟发现穆武帝此时的脉搏强了不少,衰竭之症已经得到了遏制,比刚才要好上不少了。 他不禁感叹道:“还真是对症下药啊,多亏了六小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治病救人的,不免觉得开了眼。 不仅如此,南璃随后再与太医令商量着该如何用药,又该用多少。 太医令已经震惊,没想到这楚六小姐不仅精通道法,连医术也是不差。 医者,本就是活到老学到老,他对着南璃客气恭敬,不是因为南璃是侯府小姐,又或者是未来的九王妃,而是,她的实力值得他如此! 夜司珩被晾在了一旁,他也不恼,只是眉目温柔的看了一会。 但很快就有宫女找来,说谢皇后醒了,急着要见他。 谢皇后面色青白,戴着抹额,看上去气虚体弱。 她靠在软垫上,一看到夜司珩,有些急躁:“九弟,你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你应该最清楚他的品性,他哪儿敢谋害皇上,此事他定是被人陷害的。” 镇北侯站在旁侧,道:“是啊,九王爷,你一定要帮帮太子。” “本王如今保住他的性命,已经是在帮他了。”夜司珩声音清冷。 他先前坐了许久的轮椅,如今是能站着,便不坐着。 然而他身形高大,反倒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谢皇后咽了咽口水,满心焦虑,“九弟,如若找到梁汉和薛道长,便能……” “便能如何?”夜司珩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谢皇后的话,“这两人早有预谋,如今逃窜在外,怕是不好抓。就算是抓到了,他们肯定会一口咬死是太子指使。” 镇北侯面色沉沉,如今这局面,怕是不好破了。 夜司珩继续道:“此事已经捅开,就算皇兄平安无恙的醒来,他这太子之位亦是难保了,皇后该清楚这一点。” 谢皇后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她战战兢兢熬了这么多年,临到头了,却等来这么个结果? 她不甘心! “九弟……”谢皇后紧紧盯着他,“只要你略施绵力,定能保住他的尊荣,本宫……本宫跪下求你了。” 她挣扎着起身。 镇北侯和掌事姑姑都慌了。 然而夜司珩面色更冷,道:“皇后若一定要跪,本王就命人打太子的鞭子,跪多久,打多久。” 谢皇后怔住,身体僵住。 她嫁入皇家多年,也几乎是看着夜司珩长大的,自然知道夜司珩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 她那儿舍得看着儿子被打,只好是坐了回去。 可随后,她便是潸然泪下,用帕子抹着泪,“九弟,你要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啊,太子只是受人蒙蔽,罪不至此啊。” “怎就罪不至此?若不是他错信薛城,皇兄何至于遭此大劫?”夜司珩说道,“如若他不是皇兄的血脉,本王会让他活着吗?” “本宫知道,正因为他是嫡长子,九弟你才要帮他这一把啊。”谢皇后道。 镇北侯也说:“九王爷,皇上就两位皇子,二皇子乃李氏所出,李氏如今关押在冷宫,疯疯癫癫的,若日后是他登位,你能确保他不会有仇报仇吗?太子此次虽然糊涂,但他心里是尊敬你的,只要他能渡过此劫,他日后定会尊你为摄政王。” 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以此来相劝。 太子若是被废,日后就真的没指望了,还不如现在开出好条件,彻底将夜司珩拉拢过来。 然而,夜司珩俊美的脸庞却挂着一丝嘲弄笑容。 “本王若想要这摄政王的尊位,何至于太子来给,等皇兄醒来,只要本王一句话,皇兄也会二话不说直接封赏。” 他看着他们兄妹的脸色,宛若在看两个傻子。 用权势诱惑他,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夜司珩实在是气恼,直接拂袖离开。 谢皇后面如死灰,她只能将最后的寄托在镇北侯的身上。 “兄长,不如……” “你想都不要想!”镇北侯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直接拒绝,“你想孤掷一注,也不看看现下禁军和京畿大营的兵权掌控在谁手里。” 不得不说,穆武帝的确厉害。 他信任自己的九弟,京都四周能调动的兵马,几乎全都交给了夜司珩。 很显然穆武帝赌对了。 谢皇后又是泪如雨下,“难不成本宫就眼睁睁看着太子被废吗?” “废了就废了。”镇北侯沉声说,“如果他真的无法继承大统,那这也是他的命,强求不得。” 他府中接连出事,他已经看淡了这权势的争夺。 留着命,才是最重要的。 谢皇后却无法理解这种想法:“兄长,可本宫是皇后啊,太子被废,本宫这个生母必定受到牵连,就连谢家的尊荣,也要一并夺去啊。” 镇北侯坐下来,抿了一口茶,神色已经淡然。 但他仍是苦口婆心的劝导着妹妹:“有九王爷的力保,太子顶多被废,不会危及性命。皇上子嗣不多,太子如若诚恳认错,不再想着推卸责任,以后必定能做个闲散王爷。” 他没了一个儿子,自是明白强求的后果。 谢皇后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她默默地落泪,只道:“是,只要太子平安就好,本宫是别无所求了。” 万一激怒了皇上和夜司珩,不只是太子,就连整个谢家都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她叹息一声,又说:“将本宫凤印拿出来吧。” 这后位,她是没资格再坐了。 106:皇后脱簪请罪 两日后,穆武帝果真醒了过来。 他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有无数邪祟追赶着自己,他怎么逃跑都摆脱不开。 后是有几道金光穿透而过,帮他消灭了那些邪祟,他才喘过一口气来,从噩梦中苏醒。 他浑身乏力,只见到寝殿张贴着好些符篆,就连自己的床榻前也有。 “父皇,你醒了!”夜丞博守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扑到穆武帝的跟前,面容有些憔悴,装着一副孝子的模样,“父皇,你不要怪罪太子哥哥,他也是无心之失。” 穆武帝的思绪还混沌着,可他乃夺嫡最终胜利者,听到二儿子这一句话,怎会不明白自己此次昏迷,定是与大儿子有关。 他虽然失望,但也没痛心之至。 自己做了多年太子,明白兄弟之情是可遇不可求,所以并没有强迫两个儿子兄友弟恭。 还是太监总管会来事,端着一杯参茶上前:“皇上刚醒,先喝口参茶润润喉。” 穆武帝已经缓过来了,喝了口参茶,微微蹙眉,“这茶与先前的怎么不一样?” “是六小姐调配的。”太监总管说道,“此次是多亏了六小姐,所以皇上才能平安无恙。昨晚是六小姐在这守夜呢,二皇子来了,她才回去歇息呢。” 南璃昨个儿说他运势低,钱财在口袋里呆不长久,特意画了一道符送给他。 太监总管千恩万谢,因为他的确如此,一旦钱财多,身子就弱。 待钱财都花出去了,他身子就好了。 这样来来回回,他没能存下什么钱财养老。 可他今早他揣着符篆,与太监们赌了两把,赢了不少,此次身子竟没有再有什么不爽利的。 他心中不由得大呼六小姐厉害,所以,他又怎么会让二皇子独揽功劳。 皇上能醒来,六小姐才是出力最多的那一个! “又是六丫头救了朕?”穆武帝欣喜之余,急忙问起了自己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监总管不敢有半点隐瞒,更将南璃的功劳说得仔仔细细,恐防穆武帝听不清楚。 夜丞博在旁根本插不上嘴。 穆武帝听完,又气恼又后怕,“这逆子!” “父皇,太子哥哥定是遭人陷害的,求你彻查。”夜丞博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能演一出兄弟情深。 穆武帝听了这话,却是更加恼怒:“他糊涂错信了人,就算查明此事他并不知情,他也难逃其罪!你还怎么敢替他求情!” 夜丞博还未说话,外头就来了人。 是夜司珩和南璃。 穆武帝一醒,就有太监去通传了。 “二皇子可真是厉害,那日不为太子求情,今日反倒求情了。”夜司珩冷幽幽说道,“还真是兄弟情深呢。” 夜丞博面色一僵,过了会儿才道:“当日侄儿担忧父皇,自是不会为太子哥哥求情。” 穆武帝的目光已经挪到南璃身上。 果然,她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可见她这两日的确是劳累了。 他忙的说道:“六丫头,快过来!” 太监总管已经搬好了圆凳。 夜丞博尴尬的退开。 他又忍不住看了夜司珩。 一进来就赐座,这可是以前九皇叔的待遇,这才多久啊,就变成了楚南璃享受这待遇,九皇叔完全被抛诸脑后了。 而夜司珩面色依旧,不见羞恼,反而,眉目间还带着丝丝温柔。 南璃也不客气,过去坐下:“臣女先给皇上把把脉。” “好好好。”穆武帝面容慈祥,双眸泛光,越看南璃便是越喜欢。 南璃摸过他的脉搏后,虽不比以前康健,但比前两日已经强上太多。 “皇上体内的阴邪之气已经逼出,以后切记不要过分操劳,好好养着就无碍了。” 穆武帝眉开眼笑,心情舒畅,道:“老九能与你定亲,真是他的福气。” 六丫头是个宝贝。 难怪当日齐太子都派使臣来求娶,六州?六丫头何止值六州啊! 南璃却是一脸正经,道:“皇上说再多好话,那可是要付钱的。” 穆武帝闻言, 不由得笑了笑:“老九可不缺钱呢,等你嫁进去了,还在意这点银子吗?” “当然在意了,蚊子肉也是肉啊。”南璃认真道,“臣女做生意很公道的,绝不多要,已经列好清单了。” 说罢,她就拿出了清单。 穆武帝失笑,便让太监总管将清单接下,等回了京都,再将银子送上。 这个时候,庆王带着好几个重臣来了。 “皇兄!”论兄弟情深这戏谁唱得最好,肯定是庆王。 他眼睛微红,脸上本是担忧,可一看见穆武帝醒来后气色尚好,就牵扯出笑意:“皇兄醒来就好,臣弟担忧了两日,一直在为你祈福呢。” 穆武帝笑意淡了几分,“劳五弟挂念了。” 陆丞相等人亦是重重的松了口气,说着吉祥贺喜的话。 庆王也不耽搁,说道:“皇兄,此次太子犯下弥天大错,险些害了你,他现下被关押,皇兄还是早做决断为好。” 一提起夜丞彦,重臣们面色各异,穆武帝也敛去了笑容。 穆武帝还是先问夜司珩的意思,“九弟,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这是国事,也是家事,问九弟是再好不过的了。 “臣弟当日不处置,就是不想掺和。”夜司珩白了他一眼,“所以皇兄也别来问臣弟的意见了。” 穆武帝面色讪讪的,不得不说,他这个九弟是个人精。 他是不信夜丞彦有意谋害自己,但此事众臣已经知晓,总不能轻轻放过。 自己子嗣不多,自己与皇后又是有多年的情分,一想到这里他就头疼得很。 “皇上!臣妾有罪!没教导好太子,请皇上废了臣妾吧!”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叫喊。 是谢皇后的声音。 众人一惊,太监总管出去一看,忙的回来说:“皇上,皇后娘娘在外面跪着呢。” 不只是跪着,还素着衣,卸掉了钗环。 穆武帝起身,身体虽然乏力,但在太监总管的搀扶下,还是稳稳当当走了出去。 看见皇后卸钗请罪,他心中一痛,道:“你这是做什么?子不教该是父之过啊!” 说完,他就要扶着谢皇后起来。 107:要他们付出代价 谢皇后不肯起,嘴里仍说着请罪的话。 穆武帝叹息。 众人看见谢皇后如此,此时倒不好落井下石了。 就连庆王也就是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巴。 皇帝都说他自己没教好儿子,他这时候当然不会凑热闹了。 穆武帝难做抉择,再次看向了夜司珩,谁知他九弟正与南璃站在一起低声说话,见着未婚妻鬓间的发丝乱了,夜司珩还细心的帮忙挽好。 那温柔眉目,是穆武帝从未见到过的。 他心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声,看来九弟是不想插手这些事了,他只好自己做了抉择,道:“此次是太子遭人蒙蔽陷害,怪罪不到皇后的头上。” 众人以为穆武帝此次当真是轻轻放过了,谁知他随后又沉着脸色,将夜丞彦的太子之位废黜,责令骁骑将军立即将大皇子送回旧太子府,面壁思过,非召不得出。 至于谢皇后,穆武帝并无再多责怪,仍是让她掌管六宫。 这处罚,倒是让众人心思各异。 太子虽被废,但谢皇后却仍掌管着六宫,穆武帝就那么两个儿子,难保夜丞彦日后会卷土重来啊。 穆武帝还是疼爱儿子啊。 有谢皇后在,就算夜丞彦面壁思过,日子又会难过到哪儿去呢。 等这件事冲淡,夜丞彦便能再次站在朝堂之上了。 夜丞博得知这个消息,异常气恼。 等回了京后,他终于寻到了机会,与轩辕苍见面。 还是明月楼。 轩辕苍此次是借用另一人的身份出现,他用巫术卸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自己原本的相貌。 俊俏又邪性,眼神轻佻,带着一丝嘲笑。 轩辕苍看着地上的碎片,就知道夜丞博先前已经发过怒。 他慢步走过去,“二皇子生什么气呢,事儿不是进展顺利吗?现下夜丞彦已经被废,幽禁起来了。” 夜丞博寒着脸:“夜丞彦险些害死了父皇,父皇只废了他,却未将其贬为庶人!但我母妃呢?!” 那些女子的命卑贱,父皇何以下如此大的惩罚,就连李家也一并发落了! 现下的他,无母家依仗,在朝堂上举步艰难。 轩辕苍拿了干净的杯子,倒了两杯茶。 茶是碧螺春,茶香四溢。 他端起一杯吹了吹沫子,抿了一口,慢声道:“你母妃又怎么能跟夜丞彦相比呢,那可是穆帝的亲儿子。不过此次计划的确不算成功,若是穆帝驾崩,你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位了。” “都怪楚南璃那贱人!”夜丞博咬咬牙,“本想借她的手指证夜丞彦,可谁知她竟有法子将父皇救醒!” 轩辕苍将茶杯推了过去,道:“二皇子也不必可惜,还有下次机会。” “哪还有机会,父皇经此大劫,所用所穿都极为谨慎,就连自己平日所在的宫殿和御书房,都掘地三尺,找楚南璃看个仔细。”夜丞博说道。 放阴邪之物这法子已经不能再用。 至于其他法子,更不可行。 他无权也无势! “还有别的法子。”轩辕苍说道,“就看二皇子敢不敢。” 夜丞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法子,先前轩辕苍就与他提过了,他的确是动过片刻的心思,但很快又被压下。 他连忙摇摇头,道:“不可,不可如此!” 他虽还年少,但也读过圣贤书,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夜丞彦被废了,可现下也没多少大臣愿意站在你这边啊。”轩辕苍噙着一抹冷笑,“二皇子,你该知道,他们都在等,等着夜丞彦重新受重用的那一天。” 夜丞博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他恨。 就因为他母家出事落败,他似乎就彻底失去了争夺的权力。 轩辕苍又再慢声道:“夜司珩和楚南璃逼死了孤的姑母,此计,孤能杀他们报仇,你亦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二皇子错过了,可就再无机会了。” 夜丞博低垂下眸子,内心在疯狂的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好!” 轩辕苍笑了起来,举杯,“那孤就先预祝二皇子了。” 夜丞博也端起了茶杯,与之轻轻一碰。 他已经能想到自己龙袍加身,百官跪拜的场景,不由得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对,他就该如此。 父皇不念旧情,他何须留情。 九皇叔和楚南璃害得他母妃被贬,李家落败被流放,他要他们一一付出代价! 夜丞博走后没多久,又有个女子推门而进。 轩辕轻玥一张瓜子脸薄施粉黛,容貌甚美。 她轻移莲步,走到了轩辕苍身边坐下,依偎在他身边。 “苍儿,他答应了?” “自然,他没得选了。”轩辕苍揽过她的腰肢。 轩辕轻玥勾嘴笑着:“你没让薛城弄死穆帝,不正是想如此么,还是我的苍儿厉害。” 她缠上去,吻了一口。 轩辕苍眸光微动:“玥儿觉着,孤是哪方面最厉害?” 轩辕轻玥脸色红红的,“当然是哪方面都厉害。” 随后便是春光,旖旎。 —— 猎宫一事虽没牵连到楚烨,但楚寒霖从京畿大营回府后,仍是斥责了楚烨一顿。 “你今日没受牵连,是因为你六妹妹出手救了皇上,皇上才没有降罪!”楚寒霖面色阴寒。 不仅如此,其他禁军和士兵都没有受到惩罚。 只因为楚烨在这其中,穆武帝便当小事揭过。 而且因为南璃,他安阳侯府还受到了奖赏,虽有人眼红,但很多人因此逃过一劫心存感激,对他反而恭敬客气了不少。 他这个一家之主训导儿子,就连老太君都不好做声。 “是,儿子知错了。”楚烨低头,诚恳的承认错误。 “往后,你早起半个时辰去操练,不得再松懈!”楚寒霖说道。 沈氏和萧婉仪皆是一顿。 楚烨本就卯时起去操练,这还要早起半个时辰? 她们没法子,纷纷朝着南璃打眼色。 南璃见状,就说:“父亲,那我和四哥也早起,跟着大哥一起操练!” 沈氏和萧婉仪面色僵了僵,她们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啊! 楚寒霖忙说:“不可,你一个女儿家哪能那么早起,你该是多睡些,不要晒黑了才好。就让你大哥和四哥早起操练即可,你不必如此。” 108:十万两也付得起 楚炀一看自己也受了牵连,险些背过气去。 他哀怨的看了南璃一眼。 可妹妹是自己的,能怪她吗? 当然不能! 虽然楚寒霖不让南璃早起,但翌日卯时她就爬起来,与大哥四哥一同到小校场操练了。 楚炎不走武将路子,但他到底是楚家人,总不能到时候手不能握剑吧? 所以,他也被迫卯时起来。 所幸楚炎天赋不差,早起扎了马步后,楚烨所教的剑法他是学得如行云流水,令楚炀见了,都不由得称赞一句。 南璃心想,亏得二哥去了洛阳,不然要他卯时起,他肯定要抱着被子哭死。 然而,这边刚想到楚烁,他的信就来了。 竟是钱家人八百里加急,中途换人换马送来的。 南璃打开一看,不由得蹙了蹙眉。 知弥少见南璃面色凝重,凑过去看了看,亦是大惊失色。 “怎会有妖孽作祟?”知弥身子微微发冷。 信中所写,是他们回到了洛阳,可洛阳城却出现了妖邪。 那妖邪每隔十天就强抢一个少女到自己老巢,那知府曾不信邪,带着官兵上山围剿,谁知道上百官兵上山没一会,惨叫声就连续不断。 最后是知府带着几个官兵逃了出来,昏迷了数日,睁眼就说山上的是妖邪。 然而这一次围剿惹怒了这只妖邪,他屠杀了一条村子的村民以作警告,又让知府每隔十日,就往山上送一名少女。 知府没辙,只得答应。 百姓自然不舍得送出自家的女儿,所以少女就得洛阳城的人户中挑选。 前几日,正好抽到了钱家的女儿。 也就是楚烁的表妹。 钱家有钱,要用三百两银子,让一个老婆子的女儿代替上山。 楚烁虽觉得有银子好办事,却不是想办这种事。 他想着六妹妹如此厉害,应该能对付得了这妖邪吧,所以即刻让人送信。 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信了。 距离那小丫鬟上山的日子,还有三天。 南璃和知弥震惊,不是对付不了妖邪,而是据典籍记载,这世界一直有修真界。 妖邪与鬼魂灵体不一样,大多妖邪以吸取人类精气增长实力。 千年前,修真界在一位仙尊的带领下,将大部分的妖邪诛杀,剩余的妖邪,都驱逐到了蛮荒。 此后,修真界、人界和蛮荒便互相设有结界。 人界不乱,修真界不出。 可原本驱逐到蛮荒的妖邪,竟然在人界出现! 知弥猜测道:“师姐,会不会是千年前有遗漏?” 虽然观里有不少除妖捉妖的典籍,但知弥也只是略略看过几眼。 哎,那些修士怎就有遗漏了呢。 他只会捉鬼,除妖,他毫无经验啊! “也有可能是有人装作妖邪害人,我得去一趟看看。”南璃说道。 末世饱受战争,怨气不少,一些妖邪靠着怨气再次重生,她早与妖邪交过手。 但她现在没了灵珠,无法施展灵力,若真是妖邪,也不知道能否敌得过。 “我也去!”知弥道。 “你没对付过妖邪,就不要跟着来了。我这儿还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你帮忙去办。”南璃说道,便将要做的事情交代了知弥。 知弥皱紧了眉头,他知道师姐是不想自己跟着去犯险。 想到师姐平日厉害的英姿,他还是决定不跟着去拖后腿, “那师姐一切小心。”知弥叮嘱道。 “放心吧。”南璃点点头。 有知弥搭把手,她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 她与沈氏道了别,就用了瞬移符出门了。 凭她如今的道法,瞬移符能到城外的五里左右的地方。 再往前头走,就是驿馆,可在那儿买匹好马继续赶路。 她差不多日夜兼程赶路,到达洛阳城,已经是三天后。 因为有妖邪作祟,已经有不少人户离开。 但有女儿的人户,只要出了城,在中途就会被截杀。 如此试过几次后,再也无人敢带着女儿离开洛阳城。 倒是有些狠心父母,直接抛下了女儿溜走。 那守城的士兵见南璃一个女子前来,悚然一惊。 他擦了擦眼,焦急异常:“诶!姑娘,你怎么来了洛阳城?!” 他没看错,的确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南璃知道他担忧什么,弯嘴一笑:“来除妖。” 士兵怔住,惊异的打量着南璃,“什……什么?” “除妖。”南璃再次回答,声音清亮,“可要查路引?” 士兵见她一身朴素,发髻只插着一根木簪,确实有几分像除妖师。 他眼眶一热,眼泪险些夺眶而出:“真的吗?天师,你知不知道,那妖邪已经害了十多个女子,今晚就轮到钱家姑娘了!” 南璃点头,自己日夜赶路,总算没有迟到。 她问道:“知府没有将此事禀报给朝廷吗?” “报了呀,可不知道为何奏章一直没有回信。”士兵红着眼睛。 南璃想了想,大概是猎宫的事耽搁了,所以这奏章还没有呈到穆武帝那儿。 幸好二哥凑巧回了洛阳,不然此事还不知拖多久,要死多少个女子呢。 她让士兵帮忙带个路去钱府,果然,钱府乃洛阳第一大富商,府邸大,装修豪,只不过大门紧闭,显得荒凉。 南璃去敲了门,没多久,就有小厮打开了门,他从门缝中看了看南璃的脸,他晃了晃神,而后就颤声问:“可是……可是楚六小姐?” “是我。”南璃点头。 小厮忙的打开门,后就大声嚷着,“六小姐来了!六小姐来了!” 南璃进了钱府,就听见了府里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随后,一帮人走到了前院,她一眼就看见了楚烁和钱姨娘。 “六妹妹!” “六小姐!” 两人见到南璃及时赶到,可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楚烁看到她有几分疲倦,风尘仆仆,不由得心疼起来,“你是日夜赶路了吧?累吗?” “二哥,我还好。”南璃微微颔首。 钱姨娘则在旁引见,“六小姐,这位便是我的大哥,他是钱家的家主。” 同时,楚烁附在她耳边说道:“我大舅有钱又豪爽,你若能解决此次的妖邪,别说是五万两,十万两他也付得起。” 109:老天爷塞饭吃 南璃顿时乐了。 钱家主也听到了楚烁的话,并没恼怒,反倒正色说道:“如果六小姐能将要挟解决,还洛阳城一个太平,就算是二十万两,我也愿意给。” 现下洛阳城人心惶惶,生意都没法做了,损失的可不是二十万两。 “酬劳之事,以后再说。”南璃说道,“妖邪在哪座山?什么时辰送姑娘过去?” 她得准备准备。 钱家主听罢,心中对她赞赏有加,他随后就说起了妖邪的情况。 这妖邪是在清源山,酉时之前,就得把姑娘送到山脚下。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酉时了。 南璃则道:“那就启程吧。” 钱家主见她没有丝毫慌张,心中一喜,立即命人去准备。 反倒是钱姨娘和楚烁担忧了起来。 楚烁问道:“六妹妹,你一个人能应付吗?” “是啊,先前知府大人带着上百官兵前去都没辙呢。”钱姨娘蹙眉说道,“后来知府也请过道士前去,但那道士一到山下,就面色大变,说自己无能为力。” 他们是见识过南璃的厉害,可以前是捉鬼,现在可是一夜屠杀上百村民的厉害妖邪啊。 “你们放心,我有所准备。”南璃说道。 马车已经准备好。 楚烁也上了马车,要亲自南璃前去。 清源山就在洛阳城以西,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南璃挑起帘子看了看,果然看到前头是妖气重重,似是要冲破天际,笼罩整个天地。 她牵扯了一下嘴角,竟真的是妖邪。 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呢。 马车在山脚附近停下,车夫瑟瑟发抖,道:“姑娘,只能到这里了,我……” 他实在是手抖,无法再靠前一步了。 “没事,你们回吧。”南璃下了马车,看着近在眼前的清源山。 在这深秋,就这座山仍是树木葱绿,看起来甚是诡异。 “六妹妹!”楚烁喊住了她,抿了抿嘴唇,“我就在这儿……” “回城等我吧。”南璃正色说道。 这儿妖气强盛,她怕二哥受到侵染伤害,影响到身体。 楚烁拗不过南璃,只好让车夫按原路返回。 他现在甚至有点后悔,怎就写信给六妹妹,让她来涉险呢。 南璃看着马车走远,才往清源山走去。 天色越来越暗,四周的空气也随之冰冷下来。 有两个男子在山脚下守候着,看见南璃来了,定定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木讷地说道:“跟着来。” 南璃蹙眉跟着。 这两个男子已经没了内脏,更没了灵魂,看来是被妖邪操控着身体。 一上山,妖气更盛。 草丛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南璃眼眸一定,抽出玄月剑,当即往侧边一砍。 金光掠过,几根树藤刷一声被砍断。 尽管如此,树藤还在草丛间扭曲挣扎。 山间响起了一声惨叫,那妖邪声音又尖细又愤怒:“竟来了个会道法的,真是找死!” 树木草丛间,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树藤从四面八方袭来,还带着尖刺,泛着幽幽绿光,一看就知有剧毒。 南璃一张符篆出手,便已将树藤击退。 然而地底下,竟有树根窜上,她始料不及,被树根缠上了脚踝。 树根破土而出,将她倒挂在半空。 左侧,带着剧毒的树藤欲要甩下。 南璃一个鲤鱼腾起,要将树根砍断,没想到有人先帮了她这个忙,箭矢穿过了树根,她没再受到束缚,平安落地。 至于旁侧要袭来的带毒树藤,也被几枚锋利暗器所割断。 南璃还没回过神来,便看见有一玄色身影掠过来,持剑又是砍断树藤。 清香的雪松味包裹过来。 她抬眸,对上了夜司珩的恼怒面容,她微微一愣,“你怎么在这?” 夜司珩一口气提不上来,冷声道:“就许你来,我不能来?” 南璃眉头一皱,“此地有妖邪作祟,非常危险,你怎么能来?” “你既知道危险,为何孤身一人前来?”夜司珩怒气未消,“你来此危险之地,竟也不与我说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东西?” 南璃哑口无言。 她自是当夜司珩是最重要的人,可自己在出行的时候,确实没想到过他。 不过她向来是知错能改的人,道:“那下次我一定告诉你。” 夜司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有下次?” 南璃顿时笑了:“没了没了,不过……” 她还没说完,又有树藤袭来,夜司珩嫌它们碍事,又是一刀砍断。 “你这长剑,没有画符吧?”南璃看了眼,有些惊奇。 夜司珩点点头:“的确没有。” 这类妖物再生能力很强,寻常兵器砍断后,会再次长出新的。 她的玄月剑能克制妖物的再生能力,可夜司珩的剑没有画符,为何也能? 就连刚才他射出的暗器,也是如此。 南璃说出了自己疑惑后,又说:“看来你天生就有除妖的能力。” 夜司珩被换了命格,却换不了他这能力。 还真是天赋异禀,老天爷赏饭吃啊! 夜司珩也没沾沾得意,反而道:“如此甚好,我在你身旁也能帮上点忙了。” 他看了看地上的树藤,汁液流了出来,那片地儿的草木都随之枯萎,可见毒性强烈。 南璃的心再次触动。 她定定神后,道:“那你小心些,它的本体就在山上。” 夜司珩也是第一次与妖邪交手,自是不敢大意。 南璃用了一张符,便能从树藤顺藤摸瓜,找到他的本体。 途中有不少树藤树根阻拦,但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将其砍断。 然而越接近,那树藤越多,几乎要将两人重重包裹住,想将他们困死在里边。 若是用灵珠在,她一剑即可收拾了这层次的妖邪。 然而现在她没有,只能稍稍吃力应对。 夜司珩砍树藤如同切菜,剑势犀利,瞬间就破开了一个缺口,带着南璃逃离。 南璃见识到他的厉害,更是吃惊。 他现下更加得心应手,长剑一划,挥出的剑气都能将树藤砍断,整整一根都没了再生能力! 而她的玄月剑砍下,也只能让树藤末端不能再生而已。 他何止是老天爷赏饭吃,这简直是老天爷把饭端到了他的跟前,塞给他吃! 110:南璃,更没资格 南璃吃惊归吃惊,还是趁着夜司珩争取到的空隙,布好了符阵。 符阵起,金光炸开,那大部分的树藤宛如被烧断,再无挣扎的能力。 眼前,是一颗大树。 树身又粗又壮,就算是几个人伸手,都不能将其抱住。 不仅如此,而且这树高大,几乎是遮天蔽日。 它身上爬满了树藤,底下,一具具尸体,看得出来都是妙龄女子。 只是尸体已经干瘪,已经被它吸走了精气和灵魂,以强大自身。 树妖没想到这两人是硬茬,竟能将自己逼迫到这种地步,它恼怒得发出嚎叫声,整座山似乎都震动起来了。 夜司珩面色不改,丝毫不见惊慌,道:“人有要害,妖邪应该也有吧?该如何杀?” 南璃道:“刺破它的妖元,它自然会死。” 她清楚看到,树妖的妖元在何处。 夜司珩没她这个本事,只是握紧了剑,“我掩护你。” 话音刚落,树妖就操控着万千树藤缠绕着抽过来,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夜司珩剑法凌厉,迎上去,身影如魅。 可树藤何其多,夜司珩一人应付肯定是有些吃力。 此时,南璃已祭出两道天雷符。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第一道天雷让树妖痛叫连连。 第二道天雷便是让树妖露出了妖元! 南璃提剑,身影飞快,欲要一剑劈下。 然而树妖庞大,虽是受到了损伤,仍能操控着树藤环住树身,不让南璃得逞。 头顶,又是一张树藤巨网落下。 南璃用符挡住,左右又有树藤袭来! 然而寒光一闪,是夜司珩劈了一个缺口出来,救了南璃出去。 再看,夜司珩似乎都将树妖的树藤给砍除干净了。 再是剑光掠过,树妖的妖元又再显露出来。 南璃趁此机会,提着玄月剑刺下! “啊——”树妖惨叫声震耳欲聋。 砰! 炸裂声尤其大,将南璃震开,夜司珩微微蹙眉,脚尖一跃将她揽过,用身体护着她。 她被他的气息包裹着。 因为树妖的妖元破裂炸开,他们的五识暂且丧失。 等震感消失,强光褪去,两人才转身看去。 那大树妖没了妖元,瞬间枯萎。 只是半空中,悬浮着一晶莹的石头。 南璃蹙了蹙眉头,过去一看,发现那石头竟蕴含着灵气。 这位置,正好是妖元。 莫非,这树妖是得了这块灵石,才快速变异害人? “怎么了?”夜司珩走了过来。 “树妖应该是得了灵石,才修炼出自己的妖元。”南璃往四处看了看,妖气慢慢消散着,“但这座山也不是灵气之地,怎会出现这么一块灵石呢。” 夜司珩自然不懂这些,不过他读过不少典籍,说:“灵石似是有大用处。” “没错,灵气能为万物所用,人能借它修仙,妖能借它壮大实力。”南璃说道。 但当初人界和修行界泾渭分明,这等灵气强盛的石头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 灵石出现在此,是意外,还是人为? 不过树妖已经被灭了,自然是问不到什么了。 妖元炸出来的灵魂,重新回到了附回了原有的尸体上。 南璃粗略点过,足足有二十多具女子尸体。 她叹息一声,就算有的人死得久了,可身体的五脏六腑和精血都被树妖吸干,尸体只剩下一张皮和骨头,也不会发臭。 至于那两个人皮男子,没了树妖的操控,也早已倒下成了一堆皮,看起来尤为恶心恐怖。 夜司珩也是久经沙场见过不少杀戮场面,可看见这些的时候,仍忍不住头皮发麻。 两人经过一番打斗,已经疲倦,在山上稍稍歇息后,便乘着月色下山。 一到山下,就看见楚烁带着人赶来。 原来楚烁一直没走远,听到了山间有轰隆声,就再也忍不住。 “六妹妹!”楚烁见到南璃安好,灼热的眼泪夺眶而出,“六妹妹,你没事吧!” 他挤开了夜司珩,扶着南璃的肩膀,仔细查看。 见楚南璃身上没有伤口,他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夜司珩的面色已经阴冷至极。 楚烁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目光落在夜司珩身上,有几分胆怯:“九……九王爷,你怎么也在?” “本王一直在。”夜司珩冷声道。 楚烁一想起自己刚才胆敢推开夜司珩,就浑身冒着冷汗,他赶紧扯开了话题,问起了刚才山间发生了什么。 南璃消耗了不少道法,实在疲倦,简略一说,就上了马车。 夜司珩自然是跟她一起。 他有些心烦意乱,毕竟他第一次见到妖邪,这好比是千军万马,若只有她一人,她应付得过来吗? “今后,你不能再如此莽撞,孤身行动。”夜司珩想严肃点,却又怕惹了她不高兴。 然而身侧的南璃并无应声。 他转头一看,接着微弱的月色,已经见到她睡着了。 南璃嫌弃垫子不够柔软,头一歪,就靠在了夜司珩的肩上。 他的气息让她安稳,蹭了蹭,睡得更加香沉了。 夜司珩眸光更加幽深,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 清源山上。 一个女子落在枯萎的树干上。 她身穿绯色衣裙,迎风飘扬。 迎着月色,她一张脸精致无比,无可挑剔。 她一脚踩碎了树干,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没用的东西。” 身后,跟着她的随从。 “主人,幸亏这树妖不算凶狠,不然仙尊也会有危险的。”随从道。 “我知道,我只是气恼他们两人竟然定了亲。”女子怒声说着。 本来她此次是想借着树妖除掉南璃,谁曾想夜司珩却跟着来了,幸亏她给的灵石不算强,否则那两人也下不了这清源山。 随从道:“人界定亲,当不了真。而且仙尊乃仙身之躯,凡人肉体,也无法怀上仙尊的骨肉。” 他们不好再在人界出手了。 听话这话,女子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没错了,就算他们将来真能成亲又如何,只要南璃不找回灵珠,她就仍是凡人肉体。 “没错,若她怀上了孩子,就能爆体而亡吧。”女子说完,掩嘴轻笑了起来。 仙尊的孩子,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怀上的。 南璃,更没资格! 111:孟婆汤不大奏效了? 有楚烁的大力宣传,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是他六妹妹将清源山上的妖邪解决了。 百姓高兴感激之余,也有不少人哭得凄惨。 因为知府将他们的女儿送了回来,那已经算不上尸体了,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皮。 钱家花了钱,先请了道士做一场大大的法事,后又请高僧诵经超度。 但姑娘们惨死,怨念久久不散。 最后连高僧都放弃了。 哪曾想,南璃却画出几道往生符,强行消除了姑娘们的怨念。 冥道打开,姑娘们一一进去轮回转世后,她已经面色苍白,有些支撑不住了。 无他,因为往生符要消耗不少功力。 南璃画完后,人就昏昏沉沉睡了两三天。 夜司珩在外行军久了,也懂些皮毛医术,给她把脉后,知道她劳累所致,心稍稍安定。 可楚烁则不一样了,他见多了六妹妹厉害的模样,这下子可把他吓坏了。 他亲自请了名医,要给南璃诊脉。 名医和夜司珩的话术一样,只说人太劳累了。 钱姨娘找钱家主一说,当即就送了人参灵芝,山珍海味,堆满了整个院子,只等南璃醒过来,给她好好进补! 所以南璃醒过来后,钱姨娘就高兴的凑上前,道:“六小姐,厨房里炖着人参鸡汤、灵芝瘦肉汤、鸽子汤……你要喝哪种汤?” 楚烁又在旁边说:“还有百合粥、鱼片粥、燕窝粥……你要吃哪种粥?” 南璃脑子还混沌着,骤然听到这么多汤这么多粥,头又开始大了。 “鸽子汤,燕窝粥。”回答的是夜司珩。 他一身玄衣,带着些许凉意,刚从外边回来。 钱姨娘作为一个妾室,平日是没资格到外边见这种贵客的,所以对夜司珩始终带着点畏惧。 她忙的扯了扯楚烁的衣袖,“好嘞,我立即命人送来。” 楚烁虽想留下,可夜司珩瞥了他一眼,他身子微微抖了抖,也赶紧离开。 屋子安静了下来。 夜司珩给她倒了杯温水:“你睡了有两日了,先喝口水润润喉。” 南璃接过,对上他的眉目,有些吃惊:“竟有两日了呀。” 她喝了几口,觉得嗓子舒坦多了。 夜司珩点点头,眉头微微蹙起,“那往生符似是很消耗你的功力。” 他那日看见南璃面色青白,身子似是摇摇欲坠,心都揪了起来,还感受到了丝丝疼痛。 “这算是上乘符篆,自然是消耗功力的。”南璃说道。 夜司珩却有些惊奇:“我听那些道士说,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往生符,这是你自创的?” “不是自创,我脑海中有时候会浮现出一些符篆的样子来。”南璃说道,“就像是我以前就学会一样。” 她虽能自创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符篆,但这类上乘符篆是不一样的,非常难自创,所以她才敢肯定,这必然不是她自创的。 夜司珩更加惊诧了,失笑道:“莫不是你上一世亦是天师,喝的孟婆汤不大奏效?” 南璃少见他开玩笑,跟着笑起来:“大有可能。” 孟婆汤奏不奏效,她不知道。 但她的确是活了两世,还带着记忆来到这个世界。 很快,钱家下人就送了鸽子汤和燕窝粥进来。 南璃刚醒来,的确吃不了太多。 稍稍填饱肚子后,青锋就来了,他面色不善,似乎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他让钱家下人退下后,也没避讳南璃,直接道:“王爷,已经查到了,是窦阁老将洛阳的折子拦下了。” 南璃一听,就知道他们查的什么事。 洛阳有妖邪作乱许久,早早禀报了朝廷,可朝廷却一直没收到消息,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也是,只有内阁重臣,才能拦截下折子。 夜司珩眯了眯眼眸:“窦阁老?又是窦家。” 这提醒南璃,道:“先前与二皇子在明月楼相见的,就是窦阁老的儿子吗?” “没错。”夜司珩微微颔首,他轻笑一声,“还真是有点意思。” 窦阁老还兼任兵部尚书,得帝王信任,在朝堂上算得上是权势正盛了。 青锋问:“王爷,可是要捉拿窦家?” “不必,先抓拿办事的小喽啰吧,让窦阁老急一急。”夜司珩慢声道,“估计窦阁老背后的人,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朝廷应该有变,夜司珩不能久留洛阳,就先一步回了京都。 他特意给南璃留了一队黑甲卫,到时候保护她回京。 钱家主感激南璃大恩,不用南璃开口,就奉上了白银十五万两。 为了南璃方便带回京都,还特意准备了银票。 南璃没收,反倒提出让钱家主开设一家医馆,专门为穷苦百姓看诊,她这十五万两可用在这上面。 钱家虽然经常布施, 却从未想过开设医馆,穷苦百姓可有地方看诊治病。 钱家主一听南璃的解说,当即就说可行。 南璃早就想着办好此事,何奈财力不够,分身乏术,如今有钱家的帮忙,倒是事半功倍了。 钱家有钱有店铺,要开一家医馆并不难,只不过需要点时间。 钱家主正与南璃忙碌着此事,那独女忽然就嚷嚷着要嫁人。 还是要嫁给考了几次乡试都没成功的穷酸书生。 楚烁最疼爱这小表妹钱若兰,也火急火燎的劝。 “表妹,大舅舅查过那书生的底细了,他家可是穷得叮当响,为了供他读书,他老母亲把家中的田地典卖了,但他却连乡试都没考过! “不止如此,他已经二十五了!比你年长了差不多十年! “如若你要与他成亲,他连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呢,你可别猪油糊了心啊!” 钱若兰气急,隔着门说道:“我与江郎情投意合,岂会在意年纪和钱财?他颇有才华,我相信他下一次乡试定能成功!反正爹爹疼爱我,你让他为我多准备一些嫁妆,我不就不用受苦了嘛!” 钱家主听到这话,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但他不愿与女儿争吵,只好道:“那就等他中了秀才再来提亲,到时候爹爹必定答应,还会给你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钱若兰却不同意:“不,我不要再等三年!十日之内,我就要嫁给他!” 112:若兰姐姐,你中蛊了 “你休想!”钱家主气得直接拂袖离开。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哪能让她嫁给一个穷书生。 楚烁看了看钱家主,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钱若兰不愿意见钱家人,还闹起了绝食,如此过了一天,楚烁就心疼得不行,找了南璃求助。 毕竟南璃不算是钱家人,由她送去的食物,钱若兰或许会吃。 南璃一口答应,端着饭菜去敲门。 钱若兰饿了一日,仍是中气十足,道:“让我嫁给江郎,我才吃饭,否则别来打扰我!” 南璃也不恼,站在门口,温柔轻声说道:“若兰姐姐,是我。” 屋里的钱若兰微微一愣,想起南璃救了自己和丫鬟,她也不好摆什么小姐脾气,便去打开门。 因为屋里光线暗沉,钱若兰的脸有些模糊。 她身体发虚,声音也低沉:“南璃妹妹,你不用劝我,我与江郎是真心相爱,我一定要嫁给他。” 南璃定定看了钱若兰片刻,道:“若兰姐姐,你中蛊了。” “我怎么会……” 钱若兰刚刚说完,南璃双指一合拢,往她额头上一戳。 钱若兰眼前一黑,人也昏倒过去。 南璃动作极快,扶了钱若兰一把,同时喊了丫鬟过来。 听闻女儿昏倒,钱家主立即赶来,楚烁也紧随其后。 “这就饿晕了呀。”钱家主心疼至极,“哎,拗不过她了,看来与江家的这门亲事,只能答应了。” 楚烁安慰道:“大舅舅,给江鹤请个好先生,或许他下一次就能考中秀才呢,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郎婿。” 钱家主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南璃坐在床沿边上,摸了摸钱若兰的脉搏,又仔细看了看她的颈侧。 颈侧有一黑线,似是要与心脉连接。 她转头问道:“先前听说,若兰姐姐要在十日之内,嫁给那姓江的书生?” “没错。”楚烁点头,“六妹妹,可是有什么不妥?” “她中情蛊了,如今是头脑昏迷,心里只想着嫁给那下蛊人。这蛊,应该就是姓江下的。”南璃说道。 “什么?!”钱家主万万没想到,女儿硬要嫁给姓江的,竟是因为中蛊! 他气恼不止,命人将江鹤抓来。 “不可轻举妄动。”南璃道,“这情咒不同一般,男女有生死关联,如果若兰姐姐不在十日之内与其成亲,也会暴毙而死。” 楚烁瞪大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该死的,江鹤是从哪儿得到情蛊,竟是这么厉害!” “江鹤!敢如此算计我的女儿,我要将他碎尸万段!”钱家主也仅是骂一骂,总不能真去弄死江鹤。 南璃垂眸想了想。 这情蛊不是普通的蛊,分母蛊和子蛊。 而钱若兰中的则是子蛊,母蛊应在江鹤身上。 中了子蛊的人,怎会意乱情迷,听从身有母蛊的人的命令行事。 钱若兰还要在十日之内与江鹤交合,否则子蛊在体内破裂,她也就活不成了。 而江鹤却不会受影响。 此情蛊,又精妙又歹毒。 普通疆国人,根本无法培育出来。 钱家主骂完了,又忧心忡忡问道:“六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难不成真要将若兰嫁给那混货吗?这是害了若兰一辈子啊。” 楚烁也问:“是啊,六妹妹,你能除蛊吗?” 人穷不要紧,但又穷又歹毒,就万万不能。 他怎忍心看着表妹,嫁给这么一个人渣! 南璃倒也不慌,道:“这情蛊不算难破解,子蛊不喜高温,只要若兰姐姐泡上五日热水,到时候再施针引蛊,就能无碍。” 也正好在十日之内引出子蛊,如此,钱若兰就不用嫁给江鹤了。 钱家主听了这话,心中大石似是消失了,他眼眶微红,忙的感谢:“多谢六小姐!我……我一定会办好医馆报答你!” 说着,他欲要跪下来再次感谢。 “你是二哥的大舅舅,算起来,我也该喊你一声大舅舅,你是长辈,怎么能给我这后辈性如此大礼。”南璃忙的扶住人。 钱家主不禁动容。 他是商贾,就算再有钱,做官的也没几个愿意与他深交。 他妹妹能嫁入侯府,全是因为楚寒霖当年重伤,他妹妹救了人,还衣不解带的照顾。 时至今日,他也从未想过与楚家攀亲戚。 没想到,嫡女出身的南璃竟然叫他一声大舅舅,尊他为长辈。 他顿时就忍不住,洒下热泪! “好好好,你就是我的乖侄女。”钱家主想好了,等南璃回京之日,一定要备好礼物。 南璃见钱家主没想再跪了,才松了口气。 她立即吩咐下人去搭建炉子,再弄来一个大铁锅,如此才能把浴桶放在上面加热。 钱若兰被封住了五识,人昏迷着,自然随他们摆弄,不费什么功夫。 南璃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让钱家主放出消息,说她准备回京。 钱家主本就打算置办东西,这下更好,他派人大张旗鼓,好让人知道,他多一个乖巧侄女! 第二天,江鹤就上门了。 他身穿朴素袍子,神色却是倨傲,见到钱家主也没问好,只说:“今个儿,我是来提亲的,还请钱家主同意我与若兰的亲事。” 钱家主看着江鹤,恨不得将人乱棍打死。 但他谨记南璃的话,便遏制住了怒气,“小女才不过十六,我还想将她留在身边多养两年,江公子,见谅啊。” 江鹤阴冷冷一笑:“多养两年……我是等得急,可怕若兰等不及啊。” 南璃也在堂中,明知故问:“江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鹤的目光才落到南璃身上。 只见少女身穿青色衣裙,皮肤白皙,容貌精致灵动,他不禁晃了晃神。 好美! 江鹤口水都快流出来,如果能娶了此女和钱若兰,左拥右抱,那他真是不负此生了! 南璃察觉到他的眼神,面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再次说道:“江公子是怕,若兰姐姐的情蛊几日后会发作,所以才说若兰姐姐等不得吧?” 江鹤回过神来,猛地睁大双眸:“你……你怎么知道?!” 南璃轻轻一笑,“那给你情蛊的人,还有没有告诉你,这情蛊并不是不能解?” 113:调虎离山 江鹤浑身发僵,脸上仍是吃惊表情。 他下意识就想逃,可别说外头都是钱家护卫,就是南璃这一关,他也无法闯过去。 南璃用了定身符,让江鹤定在了原地。 江鹤动弹不得,更加惊恐。 他方才还是对南璃遐想非非,没想到这少女是个狠角色,现下他是什么心思都不敢再有了。 他哭喊道:“姑娘,是有个人将这情蛊给了我,说如此一来,钱家小姐就非嫁我不可,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给钱家小姐下蛊的。” “你今日来,也是受人催促的?”南璃问道,声音清冷。 江鹤说道:“是的,那人说钱家久久不答应,就让我来说钱家小姐已经中了情蛊,如此就能促成这桩亲事。” 他不忍美梦破碎,还是怀着一丝希望继续问:“这情蛊……情蛊真的能解吗?” 南璃白了他一眼,“那人只是利用你,根本不是想帮你美梦成真,想娶若兰姐姐?你下辈子也别想。” 她让护卫将江鹤扣下,在解蛊之前,绝不能伤他半分。 楚烁从后边绕过来,“六妹妹,那人是生怕你不知道表妹中了情蛊,所以才让江鹤来说?” 南璃点点头:“他知道我医术尚可,定有解蛊的方法。” “这又是为何?”钱家主有点迷糊,“这不是白忙活吗?” “解蛊怎么都要五六日,这是为了让我在洛阳城多耽搁几日。”南璃很快想明白了那人的用意。 这会儿,楚烁和钱家主更摸不着头脑了。 让南璃在洛阳城多留几日,这又是为何? 楚烁忽的一惊,“这是要耽搁你回京的日子吧?该不是京都要出什么事情吧?” “大有可能。”南璃说道。 钱家主是大局为重之人,道:“如此的话,不如你教大夫如何用针,你先回京都吧?” “用针逼出情蛊极为讲究,不好学。”南璃面色淡然,“我在洛阳城多耽搁几日亦是无妨。” 钱家主颇为不好意思,恐防坏了南璃的大事。 楚烁则安慰道:“大舅舅你不用忧心,六妹妹既然要留下,肯定有应对之策。” 他相信六妹妹! 钱家主听罢,才稍稍放了心。 —— 京都。 自大皇子被幽禁后,朝堂上的风向并不大。 原因无他,夜丞博就算满了十五,穆武帝也没让他上朝议事。 夜司珩本就掌控了禁军和黑甲卫,再加上前几日又与楚六小姐在洛阳城,合力斩杀了妖邪,更得百姓爱戴。 而夜丞博几次三番拜访夜司珩,都吃了闭门羹。 大臣们一看,自然就对夜丞博若即若离,看清楚了情况,再来站队。 眼见就是穆武帝的寿辰。 先前穆武帝死里逃生,便有官员提议寿辰大办,驱散一下邪祟之气,保佑穆武帝来年福建安康。 穆武帝本不想大肆操办浪费银子,谁知宫里的杨美人被太医诊断出有孕,他一个高兴,就晋了杨氏为昭仪,也任由宫人将他寿宴好好操办了。 寿宴当日,三品以上的官员皆是携着家眷出席。 穆武帝唯一不高兴,就是南璃仍在洛阳,但他仍是让谢皇后,将安阳侯府的位置往前挪一挪,以彰显他对楚家的恩宠。 而夜司珩的位置仍在穆武帝右下侧。 他如今双脚无碍,一出现,便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他身材高挑秀雅,衣裳是上好的丝绸玄色料子,领口袖口用银丝绣着繁复花纹,与发髻上白玉冠交相辉映。 容貌自也是俊美绝伦,一笔难述。 姑娘们面露惊艳神色,却无一人敢上前。 因为在许久之前,就有过女子不知死活去与夜司珩搭讪,他一个蹙眉,倒是没惩治那女子,只是那女子的父兄随后就降职,后在官场上就查无此人。 所以大臣们都极力叮嘱自家妻女,夜司珩虽好看,又权势滔天,可绝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人,让她们千万别打什么主意。 她们一直谨记夫君和父亲的话,后见夜司珩双腿不便,以为有点机会了,谁知道又出现一个楚六小姐。 不过,那楚六小姐本事非凡,治好了九王爷的双腿,她们就算有所妒忌,但也是心服口服的。 谁叫她们没捉鬼除妖的本事呢。 很快,穆武帝和谢皇后、杨昭仪便来了。 因杨昭仪怀有身孕,她特许坐在帝王左侧。 众臣行礼后,谢皇后与杨昭仪先给穆武帝贺寿。 夜司珩一贯少话:“祝皇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江山永固。” 随后就到了夜丞博。 他精心准备了贺寿的话,说完后,穆武帝连说了几句好,又说道:“博儿,你也十五了,该离宫建府了。” 夜丞博心一紧。 按规矩,皇子离宫建府,就代表长大成人,可上朝议事了。 他心里期盼着。 然而,穆武帝接着却说:“朕觉着英国公的千金秀外慧中,才貌双全,与你的确是相配,今日朕给你们两人赐婚。” 夜丞博猛地抬头。 群臣面色各异,互相看了看。 英国公显然早知道此事,带着女儿张宁儿出来谢恩。 夜丞博仍是面色怔怔的,站在那儿。 穆武帝见儿子不下跪谢恩,面色沉了沉。 夜司珩则说:“二皇子是有别的心上人?你大可说出来,让皇兄另做安排。” 夜丞博哪里有别的心上人,他只是嫌弃英国公只有一个爵位,并无实权! 这张家不仅子嗣单薄,还个个纨绔,在朝中只有闲职,没几个能堪大任的。 他的母家已经落败,无法依靠,未来岳家再是个不堪重用的,他以后还有什么争夺的筹码! 父皇是真的要舍弃他!不让他有角逐的心思! 夜丞博是满腔怨愤,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忤逆天子,只能缓缓跪下:“儿臣谢父皇赐婚。” 穆武帝这才眉开眼笑,缓声道:“甚好,起来吧。” 希望二儿子明白他的用苦良心。 有时候有岳家帮扶不是什么好事,这反而会处处受到掣肘。 宫宴空隙,夜丞博出去透气。 随行的小太监见他面色青白,欲要扶着:“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夜丞博声线颤抖,他一步步往前,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114:破坏皇宫阵眼 小太监心一颤,道:“殿下,您该不会是真的想……” 夜丞博猛地回头,双眼似是充血般,含着无尽怨恨,“是父皇逼我的!夜丞彦犯下大错幽禁,他仍能娶刑部尚书的女儿,可我呢?我为何就要娶英国公的女儿?” 整个朝廷都知道张家空有一个爵位,在朝堂上根本说不上话! 女儿有才华有美貌那又如何,无权无势,就要遭人白眼,遭人欺负! 小太监咬咬牙,还想劝阻:“殿下,或许皇上以后会扶持张家呢。可你今日做了这事,就永远无法回头了呀。” “与其忍气吞声的活着,我倒不如孤掷一注!父皇无情,但我绝不能让母妃再在冷宫受折磨。” 夜丞博说完,义无反顾的走去了御花园。 他早已暗暗摸清了法阵的阵眼。 走到一座假山前,他无法再往前了。 因为南璃在此处下了禁制,不许人靠近,以此来保护皇宫的法阵阵眼。 夜丞博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拿出一张黄符丢掷了出去。 禁制有了动静。 空气都颤动起来! 禁制抗衡片刻,很快就被符篆击破! 但这引来了禁军,数人赶来,看见是夜丞博,大喊道:“二皇子,你想做什么!” 夜丞博轻笑,笑意残酷阴冷,“自然是破坏阵眼。” 禁军面色一变,当即拔剑冲上去,想要拿下夜丞博。 因为皇帝早已吩咐过,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破除阵眼! 夜丞博冷哼一声,再是几张符篆离手。 几个禁军无一例外,全部被抹杀。 一个个头颅掉在了地上,鲜血漫了一地。 小太监浑身发抖。 他此刻明白了,主子如今只有一条路能走了。 就是破坏阵眼! 夜丞博拿出最后一道符,拍在了阵眼之地,一阵烈风刮过,吹起他的衣衫。 他才能有限,自是看不出法阵已经被破。 但这一阵烈风告诉他,他已经成功了! 今日的皇宫,由他做主! 皇宫外。 轩辕轻玥脸上洋溢着喜悦:“苍儿,法阵已破!” “夜丞博果然不负众望。”轩辕苍同样勾了勾嘴角。 身后,是疆国影卫。 轩辕苍一声令下,数十影卫为他开路。 但穆国的禁军岂是吃素的,看见有人来袭,立即拔刀迎敌。 同时,吆喝着关闭宫门。 只听见一阵奇异的口哨声,禁军正要把宫门关上,就有比拳头还大的虫子猛地飞来。 它们身似蜜蜂,却长有八只脚,脚上是锋利带毒的尖刺,飞行时抖动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速度异常快速。 禁军能刺死一只,却无法同时刺死十只。 尖刺一刺,禁军便中毒倒地,命丧当场。 有个禁军有点见识,当即大喊着:“是妖物!这好似是八爪妖蜂!” 他在妖物录里见过。 可这是千百年前才有的妖物,今日为何会在这儿出现! 轩辕苍挑眉,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人知道这叫八爪妖蜂。 疆国先祖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保住了几只八爪妖蜂,再经过漫长岁月的孕育和培养,这才养出数百只出来。 这妖蜂,能够在短短时间内灭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没了法阵禁制,妖物长驱直入。 有了这队八爪妖蜂的帮忙,禁军不仅无暇关闭宫门,还直接溃败。 轩辕苍带着轩辕轻玥进了宫,看着穆国那宏伟大气的宫殿,微微仰头,兴奋不已:“玥儿,这穆国的地界,很快就会插上我疆国旗帜。” 轩辕轻玥微眯眼睛:“可惜,为了成事,调开了楚南璃。我最想要的,就是她的命。” “无碍,只要拿住她的家人,不怕她不出现。”轩辕苍安慰道,“今日杀掉夜司珩,你总能消一口气了吧。” 轩辕轻玥这才点点头,亲昵的挽上了轩辕苍的手臂。 她慢声道:“我要将他五马分尸,再将他零散的尸体挂在城楼上,让穆国百姓好好看看,他们的战神王爷,根本不外如是。” 轩辕苍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就按玥儿说的做。” 两人相视而笑。 有八爪妖蜂开路,禁军节节败退,轩辕苍带着的人,已经直逼乾龙殿。 早有禁军禀报,说有人带着妖物攻进了皇宫。 穆武帝悚然,声音颤抖:“怎么出问题了?六丫头不是说她设下禁制吗?” “禁制亦不是万无一失的。”夜司珩淡声道。 乾龙殿中,众人惊恐。 楚寒霖等武将倒是不畏惧,可他们进宫不能佩戴兵器,现下是手无寸铁。 可就算带了兵器,他们又能敌得过妖物吗? 穆武帝再惧怕,仍是在夜司珩陪同下,到了殿门口。 此时,夜丞博从侧边廊下回来,穆武帝忙喊道:“博儿,快回来!” 夜丞博看了看气势汹汹的轩辕苍等人,才转移了目光,带着丝戏谑:“父皇,儿臣回去干什么,回去等死吗?” 穆武帝怔住。 夜司珩面无表情,道:“皇兄,不必叫他,想必法阵阵眼是他破坏的。” 穆武帝又惊又怒:“阵眼真是你破坏的?” 夜丞博一步一步走向轩辕苍,“父皇你不知道,那阵眼有多难找。找到了,还要带薛道长进宫来,看那禁制该画什么符破除。九皇叔,你那未婚妻果真厉害,薛道长为了画出那符,可是吐了好几口血,只剩下半条命。” 穆武帝一听,面色更沉,“你这逆子!” 此刻任谁都知道,是夜丞博早已贼人勾结,不仅嫁祸给太子,如今还要围堵了皇宫,想要取他们的性命! “父皇,要怪就怪你无情!你废了我母妃,流放了李家,如今还要我娶张家的女儿!”夜丞博目光凶狠,“我是不得不与疆国国主合作,众大臣听着,今日归顺我者,免死!” 殿内群臣炸开了锅。 有人叱骂夜丞博不忠不义,竟谋朝篡位。 有人面露惊恐,显然是想归顺夜丞博,保住性命。 然而他们还没做抉择,轩辕苍就吩咐影卫将其拿下。 他冷笑道:“你手上无一兵一卒,也敢说与孤合作?” 轩辕轻玥跟着说道:“真是可笑,我疆国人才多,可用不上什么降臣,乾龙殿的人都要死。” 穆武帝双目瞪圆,明白了过来:“你们……你们是疆国人?!” 115:八爪妖蜂开路 影卫领头立即介绍:“这是我疆国国主和王后!穆帝,如果你下跪求饶,还可留一条全尸。” 穆武帝面色发寒。 如此耻辱,他岂会就范! 而此时夜丞博又气又恼:“轩辕苍!你过桥抽板,你怎能如此!没有我寻找阵眼,破坏法阵,你能带着妖物进来我穆国皇宫吗?!” “对,你是有点用。”轩辕苍俊颜冷笑,“所以孤给你个痛快。” 话音刚落,他就打了个响指。 八爪妖蜂立即飞了过去。 说是给个痛快,却有十多只妖蜂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停留,爪子上的尖刺狠狠地扎了下去。 夜丞博惨叫着。 毒素自伤口流窜到身体各处,他身上紫青的血管突起,看起来异常恐怖。 他在地上打滚,想要减缓痛楚。 却是徒劳。 惨叫声引来了殿内的大臣出来观看,众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头皮发麻。 穆武帝痛心道:“轩辕苍!你何至于如此折磨人!” 就算夜丞博引狼入室,可这也是他的亲儿子! 他就两个儿子! “穆帝,他不忠不义,孤杀了他,你不该高兴吗?”轩辕苍慢声说。 他故意让八爪妖蜂少放点毒,将夜丞博好好折磨一番,给大家开开眼。 眼见,就有人扛不住,想要下跪求饶了。 然而下一刻,寒光一闪。 是夜司珩折断了一把长剑,用半截锋利的剑刃飞射过来,扎中了夜丞博的心脉! 夜丞博闷哼一声,他拖着沉重的身子看了看前方,眼角有泪珠落下,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道:“父皇,对不住……皇叔……” 谢谢。 让我结束了这痛苦。 随后就断了气息。 穆武帝亲眼看到儿子断气,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过去。 谢皇后和太监总管惊喊着,都扶着人。 穆武帝眼前有点发黑,但他必须强撑着,他是穆国的皇帝! “夜司珩!”轩辕苍见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异常恼怒,咬牙切齿喊出了他的名字。 夜司珩站在那儿,面上没有恐惧和紧张。 他目光扫向了旁侧的轩辕轻玥,道:“听闻国主二十有余了,后宫里一直没有妃嫔,可在前不久,就骤然立下了王后。真没想到,国主竟是对自己的亲姑姑有意,还情深义重的留着后位,等自己的亲姑姑回去。” 穆武帝怔住,穆国众大臣亦是吃惊。 他缓过气来,总算认出了人:“她怎么与那陪嫁女官如此相像?” 轩辕轻玥面色一变。 不等她说话,夜司珩就抢先道:“皇兄,你不能说她陪嫁女官,她可是疆国真正的公主。如今换了副躯壳,没有禁忌,成了疆国的王后了。” 穆武帝已经目瞪口呆,这是姑侄变成夫妻? “不对啊,你不是说那轩辕轻玥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换副躯壳了?” 夜司珩解释道:“阿璃说过,他们有一宝物,似是能够聚魂。等魂魄聚好了,再行夺舍,虽在月圆之夜要受些苦楚,但能占用别人的身体活着,受些苦楚又有何妨。” 众人听了,只觉得大开眼界。 楚寒霖蹙眉:“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夺舍。” 夜司珩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对“姑侄”,道:“疆国太祖皇帝本是修行者,所以皇室中人的巫蛊之术颇为厉害,掌控一些禁忌之术,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比如——换人命格。” 轩辕轻玥冷笑,“看来你是想明白了呀。没错,我当初就是算到,你夜氏皇室会有紫气萦绕的孩子出世,所以我疆国才会与你穆国联姻和亲。” 她身份尊贵,怎会给穆国皇帝做妾。 所以,她挑中身边最美貌的宫女,装作公主嫁来了穆国。 可谁知道,最后那命格极好,气运强大,紫气萦绕拥有帝王之相的孩子,竟是宫女生下来的。 这正好,她能更加方便行事。 夜司珩挑眉,盯着轩辕苍:“疆国皇室虽掌控精妙的巫蛊之术,但此术不仅害人,也会损己,所以你们这轩辕一脉,孩子容易早夭,难以养活,到了你这一代,更只有你一根独苗,若不是与本王换了命格,你早就去见阎罗王了吧。” 轩辕苍面色阴冷。 果然,夜司珩是穆国最强大的存在,短短时日内,就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没错,他四岁的时候就染上重病,没几年可活的了。 是姑姑甘愿牺牲自己,混入穆国,寻机会将他与夜司珩的命格强行变换,他才得以活下来。 “你说得不错。”轩辕苍勾了勾嘴角,“孤唯一想不到的,就是你竟然能改变这早夭的命格,如今又是紫气加身,尊贵无比。” “既如此,你还要来送死?”夜司珩反问了一句。 “什么?”轩辕苍像是听到了个大笑话,不由得笑出了声,“送死?夜司珩,你是不是瞎了,楚南璃如今人在洛阳,没有她在,你们如何抵挡孤的妖蜂?” “有我在!” 人群中,忽然跳出一人。 正是谢北翰。 他一手桃木剑,另一手符篆,面色坚毅,看上去坚实可靠。 “我曾在六妹妹手下学习道法,皇上,姑母,北翰来保护你们!” 穆武帝先是一怔,而后就眼眶发热。 “北翰,你真是个好孩子。” 没想到,一直吊儿郎当的谢北翰竟然在这个关头站出来了! 轩辕苍冷哼:“那就先杀你!” 他再吹了声口哨,八爪妖蜂听到主人的命令,猛地往前飞去。 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谢北翰! 谢北翰也不慌,几张火符丢了出去。 砰—— 然而火符炸开,只是稍稍阻拦了一下妖蜂,它们根本既是水火不侵! 眼见妖蜂迎面袭来,谢北翰这时候慌了,想去掏符,却是手忙脚乱,符篆撒了一地。 “……”穆武帝嘴角抽了抽,已无言以对。 难怪六丫头当时不肯收他为徒。 楚家人亦是翻白眼,这实在是太丢南璃的脸了。 “啊啊啊——”谢北翰惊恐叫着, “救命啊!别扎我啊!” 妖蜂就快扎到他身上了! 夜司珩却是上前一步,一道符篆祭出手。 这一道火符,与谢北翰的不一样,猛烈强悍! 116:法阵在修复 火团自四面八方出现,迅速往八爪妖蜂聚拢! 若不是夜司珩一把将人往后一拽,谢北翰此时的眉毛和头发都要被烧光。 那小火团凝聚成了一个大火团,正在烤着八爪妖蜂。 肉焦味随即飘散。 谢北翰直呼厉害,“同样是六妹妹画的符,那么差别那么大?” 夜司珩说道:“符篆的强弱,与使用者也有点关系。” 阿璃说老天爷把饭喂给他吃,如今看来,还真是呢。 她留了知弥在京都,就是怕今日。 轩辕苍面色惊变,立即召回妖蜂。 妖蜂也不蠢,聚成了一个球状,冲过了火团。 它们弃车保帅,有数十只被火团烤熟落在地上,但仍能保持着实力。 然而一出来,两侧出现了黑甲卫,他们手持绳网,猛地撒开来。 那绳网不是普通的,竟能困住妖蜂。 轩辕苍面色已经极为难看,没想到楚南璃不在此处,竟留了这么多后手。 不用他吩咐,影卫头领已经带人上前厮杀,要将绳网砍破。 因为八爪妖蜂是他们取胜的关键,绝不能折在这里! 禁军与其他的黑甲卫,一并上前阻拦。 又是战成了一团。 转眼间,便是血流成河,尸横一地。 轩辕苍面色越发阴寒,他又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紧接着,又有一批八爪妖蜂自宫外飞来。 夜司珩有所准备,但他也不蠢。 那些黑甲卫的绳网有限,没法抓捕阻拦那么多的八爪妖蜂。 顺势,随后赶来的妖蜂就直冲穆武帝等人。 夜司珩面色不改,他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气骇人,一剑即可杀掉数只妖蜂。 众人想退回乾龙殿躲避,不曾想,妖蜂还从窗户飞了进来! 场面混乱,人人自危,尖叫声起伏不平。 穆武帝作为一个男人,护着谢皇后和杨昭仪,而谢北翰冷静下来,桃木剑也能刺下几只妖蜂。 夜司珩剑气再厉害,也无法对付无孔不入的妖蜂。 穆武帝等人尚算安好,但其他臣子和家眷就没那么幸运了,不是被人推倒,就是被妖蜂刺中,中毒倒在地上。 轩辕苍看着他们乱成一团的模样,大笑出声,“杀了他们!” 他来穆国,特意等到了今日,就是为了一举将他们全杀了。 到时候,穆国群龙无首,想要踏平还不是一件易事。 然而,殿前一阵烈风席卷而起。 所有的八爪妖蜂忽然停住。 “怎么回事?”轩辕苍疑惑着。 轩辕轻玥面色骤然一变,道:“法阵在修复!” “什么?”轩辕苍惊了惊,立即吹响口哨,让八爪妖蜂随着他们撤退。 然而,就算法阵没有完全修复,妖蜂们也被控制着,只能停顿在半空。 再是一阵狂风袭来,形成了一道道风刃,掠过了人,却不伤人。 风刃是冲着妖蜂们去的。 刷刷刷—— 半空中的妖蜂,被风刃瞬间秒杀! 残缺的身体,慢慢的掉落在地,有些还死不断气,在地上挣扎着。 “苍儿,快走。”轩辕轻玥喊道。 没了妖蜂,他们的战斗力可谓是大大的折损。 然而她刚喊出口,又有一道风刃迎面袭来,轩辕轻玥反应不过来,硬生生承受了这一风刃。 一口黑血,登时吐出了口。 “姑姑!”轩辕苍大惊,将摇摇欲坠的轩辕轻玥揽住,“玥儿!这是怎么回事!” 轩辕轻玥只觉得四肢百骸疼痛不止,自己的魂似是留不在这身体里! 她喘着气,道:“这法阵……也能对付夺舍之人。” 又有风刃凝聚。 好像是要将轩辕轻玥的魂魄彻底击溃,脱离出原本不属于她的身体。 轩辕苍忙的抱上轩辕轻玥:“撤退!” 只要离开了皇宫,只要离开了皇宫就好! 影卫忙的掩护殿后。 夜司珩冷眼看着,没有让人去追,只让禁军和黑甲卫救治受伤的人。 穆武帝正想问为什么,那宫门口,赫然出现了装备齐全的禁军。 黑压压的一队,乍眼看去,已经有数千人。 轩辕苍面色一白,停下了脚步。 禁军让开出了一条小道。 有一少女骑着马,慢慢走出。 南璃一袭青绿色衣衫,木簪挽一段青丝。 背脊挺如玉竹,风姿绰约,精致容貌在灿烂日光下,异常娇美耀眼。 她出手,十指葱葱,控住了四周的风刃,不让其落下。 “我这法阵还可以吧?被破坏了,能自动修复。”南璃声音清朗,“对夺舍之人,也能起作用。” “六妹妹!” “璃儿!” 楚寒霖和谢北翰见人,兴奋大喊。 “是……是六丫头。”穆武帝欣慰笑着。 夜司珩虽没喊声,却是淡淡一笑,俊美容颜在阳光洒射下熠熠生辉,让人心驰神往。 所有人都因为南璃带着禁军的出现,而兴奋激动不已。 仅有疆国人,面色死灰。 轩辕苍咬咬牙,道:“楚南璃,你昨日明明还在洛阳,为何今日就在京都?!” 法阵主动修复不要紧。 要紧的是,若是失败他就带人逃窜,可是现在宫门却被这么多禁军堵住,他如何逃得出去?! 他不明白,为何楚南璃能出现在京都,调动京畿大营的禁军! “齐太子没告诉你,世上有传送符这一符篆吗?”南璃挑眉,盯着轩辕轻玥,“你夺舍他人躯壳,为了裂魂之症杀了不少人,又造下了不少业障呢。” 轩辕轻玥见到昔日仇人,尤为愤怒。 可阳光之下,她仍是满心怨恨的召唤出怨灵。 怨灵自她袖口出现,却在灿烂阳光下,被侵蚀,被消灭。 南璃面色冰寒,撤回了控住风刃的手。 “不要!”轩辕苍惊喊。 可他无力抵挡。 风刃没伤着他,却让轩辕轻玥惨叫连连,随后她的魂魄就被迫离开躯体。 “苍儿!”她离了躯体,仍想回去。 南璃人狠话不多,一道符篆祭出,强行将轩辕轻玥送入了冥道。 “我不要!我不要!”轩辕轻玥使劲挣扎。 但已经有两个鬼差在冥道口出现,一个用叉子控制住她,另一个给她上了手铐脚铐。 “捉走捉走!此鬼生前作孽太多,死后还要夺舍别人躯壳,是要送进十八层地狱的。”鬼差拉扯着轩辕轻玥,不让她再有逃窜的可能。 117:孤要你死! “玥儿!”轩辕苍扑上去,却是徒劳。 怎么都抓不到! 他是人,无灵力道法,根本触碰不到魂魄,更无法阻止冥道的闭合。 眼睁睁看着深爱之人被困远去,他如同一条疯狗,恶狠狠的盯着南璃。 “孤要你死,孤要你死!” 他怒声喊着,抬手之际,已经有了几缕怨灵飞窜而上。 它们不畏惧阳光,也不畏惧法阵。 众人都惊了惊,生怕南璃阻拦不住。 然而,南璃捏了个诀,双指往前一抓,便将怨灵驱散得灰飞烟灭。 她知道,轩辕苍能有此功力,全靠那一颗七星灵珠。 如今灵珠近在眼前,她能召唤! “回来!” 轩辕苍还疑惑着她在嚷嚷什么,不曾想,自己怀中的灵珠却发热得滚烫,缓缓挪动着! 他伸手按住,灵珠如同一道银光闪烁着,猛地飞向了南璃。 不,这是他的至宝! 怎么会被南璃召唤? 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眼见灵珠就要落在了南璃手里,却不想,旁侧有一倩影出现,一掌击出,空气似是崩裂,整个皇宫在颤动! 南璃怔住,仍是下意识往前想抓回自己的灵珠。 可狂风阻拦,她心口疼得厉害。 再往前一步,她怕是会心脉爆裂。 好厉害的功法,此人到底是谁!? 不仅如此,她定眼一看,竟是看不清那女子的容颜,似是用了什么功法,遮掩了容貌和气息。 女子逼得南璃落下马,还想要乘胜追击。 手中出现利刃,直刺南璃的胸口。 铿锵一声。 震耳欲聋! 女子抬眸,对上一双阴狠漆黑的眸子,正是夜司珩及时过来,一把揽住南璃,一边出手,拦住了女子的杀招。 女子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没再与夜司珩纠缠,反倒利刃往半空中一劈。 咔擦—— 灵珠应声而裂! 金光飞射。 南璃与灵珠本是一体,它碎裂了,她也闷哼一声,吐了大大的一口血。 夜司珩大惊失色。 其他人亦是。 想围攻过来,可女子伸手一抓,将轩辕苍带上,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颤动也随之消失,若不是轩辕苍真的不见了,他们还以为那女子从未出现过,什么事都没发生。 南璃已经昏迷过去。 夜司珩难得的脸色焦灼,将她抱起,让青锋赶紧传太医。 “快,把六丫头送到偏殿。”穆武帝喊道。 夜司珩看了眼地上裂开了两半的灵珠,微微蹙眉,道:“将这也带上。” 这想必就是她一直想找的东西。 可是为何这珠子碎裂,她会吐血重伤? 楚寒霖和沈氏一看,晃了晃神。 这珠子…… 他们来不及多想,捡起了两半珠子,便一同去了偏殿。 太医令匆匆来到。 一摸南璃的脉象,只说她伤了元气,其余的,什么都诊断不出来。 夜司珩见状,让太医令去开药方。 也在此时,南璃悠悠转醒。 床榻边上的夜司珩松了口气:“阿璃,你还好吧?” “我没事。”南璃体内的疼痛已经消失,但面色仍是青白,她撑起身子坐起来,也不用夜司珩搀扶。 不用她问,夜司珩已经说道:“那珠子碎了,由你父母拿着。” 南璃咬咬牙,眼底闪过一丝痛恨,“那女子又是什么来路,竟然毁了我的灵珠。” 听见女儿的声音,楚寒霖和沈氏就急忙进来。 两人眼眶红红的,显然刚才是哭过。 “璃儿,你醒了,身子还疼吗?”沈氏急切问道。 南璃轻轻摇头说了没事,随后就问:“母亲,我那珠子呢?” “在这。”沈氏拿出帕子,里面包裹裂开了两半的灵珠。 灵珠晶莹,可现下却失去了光泽。 南璃伸手触碰,已经感受不到上面有什么力量波动。 她懊恼的咬咬牙,看来灵珠碎裂了就没用处了,她以后都用不了灵珠的力量了。 “璃儿,其实……”沈氏顿了顿,看着夜司珩。 “但说无妨。”南璃道,“王爷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她从心底里,就是相信夜司珩。 这一种感觉很是奇妙。 沈氏听罢,也就没了顾忌,道:“我和你父亲应该没认错,你出生时,就是手握这珠子。” 楚寒霖接着说:“我们当时甚是惊奇,你一个刚出世的孩子,用力得很,我们怎么都掰不开你和珠子,就随着你握着了。可第二天一看,那珠子就不见了,我们仔细查找过也没找到,之后就没再在意了。” 夜司珩微睁眼睛。 他听过有人出生时握着什么玉佩,说是上一辈子的印记,可握着珠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南璃更是震惊。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根本没有什么原主,她是胎穿! 大概是她一出生就失去了灵珠,导致魂魄不齐,所以才浑浑噩噩活了十多年,等到上一年才彻底觉醒。 楚寒霖见她失神着,又说:“想来这珠子与你自身有什么关联,所以它碎裂了,你才会吐血昏迷。都怪我与你母亲没能保护好这珠子,也没能保护好你……” 说着说着,他眼眶又红了。 沈氏已经用袖口擦着眼角,两人自责不已。 南璃倒是心情平和许多,道:“我没事,父亲和母亲不必自责。” 她还是婴儿时,灵珠被盗,随后四岁又与家人走散,再到今日的灵珠被人劈碎,她更加确定是有人有意为之。 许多话,她无法与楚寒霖夫妇言明。 就连她自己也奇怪,怎会两世都带着灵珠出生? 这灵珠,难道不止蕴含着强大力量那么简单? —— 京郊的一处山脚下。 颜珞骤然出现,袖子一挥,轩辕苍便摔落在地。 她狠狠地瞪了轩辕苍一眼:“你姑侄两,真是一个比一个废物。” 轩辕苍脑子混沌着。 上一刻,他还在穆国皇宫。 下一刻,他就出现在这山脚处。 他缓缓抬头,瞧见那女子额间有一红色印记,他忍住了骂声,忙的匍匐在地,“仙上!拜见仙上!” 这女子的容貌与十几年前并无二样。 是她告知姑姑,穆国皇室即将有命格极好的孩子出世。 也是她将灵珠,赐给他们。 他从没摸清女子的意图,可今日,他似是明白了:“是,是我无能,没能杀了夜司珩。” 118:凡界暂时不好再来 然而,颜珞听了这一句话,美貌的容颜染上一丝怒气。 她指尖不知凝聚了什么,如同一条鞭子,抽打在轩辕苍的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轩辕苍倒抽一口冷气,额头沁出冷汗,却不敢开口喊疼。 “当初是让你们换了他的命格,没让你们伤他半分。”颜珞冷声道,“本座由始至终想杀的,都是楚南璃。” 若她能亲自下手,何至于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方才她见南璃就快将灵珠得手,一时糊涂下杀手。 幸亏夜司珩阻止成功,要不然她就是引火自焚,给自身沾染上了业障。 不过多年来的谋划亦不是无用,起码灵珠沾染了邪气,能够被她一下子就劈裂开来。 轩辕苍低垂着头,道:“小的无能,此次不能帮仙上除掉眼中钉,但下一次……下次一定帮仙上完成此事。” 因为,这不仅是仙上的仇了。 他也要寻南璃报仇,他要让她不得好死! 颜珞眼眸冰冷的盯着他,没有一丝的情感。 “好,本座就再相信你一次。”颜珞右手捏了一个诀,点中他的额头,清除了一部分记忆,再将人送回了疆国。 风吹过,树叶沙沙。 一股凉意袭来。 那随从又再出现,微微躬身,道:“主人大可放心了,灵珠已破裂,南璃的实力大大的削弱了。” “嗯。”颜珞仍是蹙眉,“只可惜,还得让他们成亲生子,如此我才能真的放心。” “他们已定亲,成亲生子是迟早的事情,主人不必担忧。”随从再说。 颜珞颔首,“回去了,这凡界暂时不好再来了。” 她逗留太久,可是会沾染到凡尘的气息,被人察觉。 又是一卷风袭过,两人的身影便是消失。 —— 二皇子夜丞博引狼入室,穆武帝虽恼怒,但因夜丞博死时受尽苦楚,自己到底是心有不忍。 故而,还是以皇子之礼下葬。 群臣经历了一次生死,心里骂骂咧咧的,但嘴上却说着皇上圣明。 虽然大皇子的幽禁未解,但杨昭仪才刚刚显怀,他仍是当朝唯一的皇子,所以有不少大臣还是明里暗里替着夜丞彦说话,好让夜丞彦和谢皇后记住他们这份情。 穆武帝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觉得头疼。 他身子不适,就宣召了夜司珩进宫,帮忙处理那堆积如山的折子。 夜司珩一目十行,看得极快,也很快有了对策,便在折子上落笔。 偶尔有什么大事,则与穆武帝商议几句。 他们兄弟向来如何。 可今日穆武帝明明安好,还在那儿摆着棋盘,夜司珩很快就放下了折子,冷声道:“皇兄既然无事,臣弟就先告退了。” “哎,别别别,你多看一会。”穆武帝放下了棋子,开口把人留住。 夜司珩也就嘴巴说说,他偶尔帮忙批阅奏折都是眼睛酸涩,何况皇兄几年如一日的批阅。 他说道:“臣弟真的只多看片刻,等会儿还要去安阳侯府。” 穆武帝干脆不摆棋了,双眸一亮:“六丫头的身子好了没?” “挺好的。”夜司珩答道。 那日吐血似是意外,南璃第二日就情况如常,脉象再无不妥。 只是那珠子碎裂,她有些闷闷不乐。 这是她出世时就紧握着的东西,他自然明白她的心情,所以近日常去安阳侯府陪伴。 “这就好。”穆武帝连连点头,“话说,你们也定亲了,不如让尚宫局开始操办你们的婚事吧?早成亲早生儿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 夜司珩抬头,漆黑的眸子定定的落在穆武帝身上,“你在打我儿子的主意。” 这想法一下子被夜司珩看穿,穆武帝也不遮遮掩掩了,他正着脸色,道:“朕福薄,只有两个儿子,可如今一个犯了大错幽禁,一个与疆国勾结还丧了命。朕想着,大皇子资质差,是无法安定穆国江山,朕百年之后,想把皇位传……” “皇兄。”夜司珩啪的一声,直接将折子合上,面色不悦,“臣弟不想每日留在宫里批折子,更不想臣弟的儿子亦是如此。” “……”穆武帝心中狂喊,难不成他就想如此吗?! 夜司珩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思,“皇兄若是不愿,当初就不该与五哥争抢。” 穆武帝叹息一声:“刀架在脖子上,由得朕选择吗?” 他那五弟生性暴虐,只会将败者杀光,他们到时候连做个闲散王爷的机会都没呢。 可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从先帝手里接下这穆国江山,如今儿子不争气,他也很苦恼啊。 夜司珩道:“其实大皇子的资质亦是不差,加以扶持培养,应当不比皇兄差的。” 穆武帝疑惑的瞅了他几眼,“你是不是捂着良心说的?” “不是。”夜司珩认真了起来,显然是怕穆武帝不相信。 穆武帝嘟囔着:“朕倒不这么觉得,瞧瞧北翰,彦儿也就比他好学沉稳些而已,一点都不可靠。” 夜丞彦险些害死他那事儿,始终是他的一大阴影。 “这就足够了。”夜司珩说。 若像谢北翰那厮,他皇兄才要好好地哭一场呢。 他要赶着出宫,所以加快了速度,多看了几个折子。 待看到轩辕苍已经回了疆国的折子时,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奇怪,我已经设下了重重关卡要抓轩辕苍,他却在事发第二日,就回到了疆国。” “什么?”穆武帝也惊了惊。 太监总管将那禀报的折子拿过去,让他过目。 穆武帝看后,惊奇道:“那救下轩辕苍的女子,莫不是也有传送符?” “大概吧。”夜司珩隐隐约约觉得那女子熟悉。 可熟悉感从哪儿来? 他左思右想,不得其果,头还隐隐作痛,最后只能作罢不再勉强想下去。 “那可能是齐国太虚宫的人。”穆武帝沉声说着,“那太虚宫的白眉道人是个厉害的,密探禀报了,先前的倪堃和明旭两人,都是白眉道人的徒弟。恰好,他的四徒弟是个女的。” 也不知道那女弟子与六丫头相比,谁更厉害。 夜司珩轻轻摇头,“应该不是,那日的女子出招独特,没用什么符篆,就能凭空消失,可见她实力更高。” 119:店名就叫符很灵光 夜司珩在公里做完苦力后,就去安阳侯府。 南璃身子已经无碍,只是她时不时拿了破碎的灵珠出来看一眼,神色有些苦闷。 夜司珩看在眼里,道:“你的功力并没受影响,怎就一直愁眉不展?” 南璃不知怎么解释,只好道:“如果灵珠不裂,我的功力应该会更上一层。” 夜司珩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我的黑甲卫有些配备,是能发现鬼魂和驱鬼的,你可发现了?” 他这么一提醒,她倒是想了起来。 南璃往他靠近,眨眨眼,“是哦,先前在长公主府,黑甲卫拿着那铃铛,如若 发现鬼魂,就能响动,是国师给黑甲卫配备的?” “不是,是一位高人。”夜司珩轻轻摇头,“他住在沧澜山,我亲自去一趟,看看能否见他一面,问他你这灵珠能否修补。” 南璃有些高兴,便是靠得更近,挽上了夜司珩的手臂:“还有这等高人?我也想一道去。” “你跟着去,也只能在山下等着。”夜司珩说道,“他不喜生人打扰。” 他看了眼她的双手,眉目含笑。 南璃只觉得可惜。 能制出适合普通人用的法宝,称一声高人的确是不为过。 夜司珩说去就去,命人收拾行装。 有南璃给的储藏符,倒是比以前方便许多。 青锋深知沧澜山是个什么地方,道:“王爷,可是沧澜山二十年才开山一次,这才过了五年,王爷大有可能是白跑一趟。” “无妨。”夜司珩并不在意。 自己不担忧太虚观的师徒,可那瞧不清面容的女子显然是冲着阿璃来的,他不得不想办法防着。 青锋抿抿嘴,心想王爷可真将六小姐看成了宝贝疙瘩,先前王爷双腿出事,都没想过要去沧澜山寻人帮忙呢。 已经是深秋,天气渐凉。 每年换季的时候,楚烁最为高兴,因为他这时候就能给家人安排上新的衣裳和配饰。 可今年他却没这个空闲了,一是钱家要在京都开义诊医馆,二是六妹妹卖符的店铺就要开张了。 令人震惊的不是六妹妹要开店,而是那店铺的名字竟很直白,就叫符很灵光。 识字的人看了,谁不叫一声好。 店里能随便买的是平安符和镇宅符,至于其他的符,一般得上门查看,对症画符。 这样的符,价格自然不菲。 至于上门抓鬼,布阵,价格更高。 因为南璃在贵族圈里早混开了名声,开张当日,甚是热闹。 买符的客人甚多,谢北翰也来了帮忙。 他那三脚猫功夫,自然帮不了画符,所以他和楚烁一样,只能帮着收钱。 画符的是知弥。 但他一张符得画一盏茶的时间,还需专心致志,将功力凝聚于握笔的手。 而南璃则是受邀去了一家宅子,主人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想她到家宅和店铺摆个好的风水阵,让生意财源滚滚。 这自然难不倒南璃,她很快就办完事,收了银子。 经过一处宅子的时候,她忽的停步。 她想也不想,便是过去踹开了门。 她力气大,关得好好的木门被她一脚踢烂。 前院的奴仆惊了惊:“你是谁?!来人啊!来了贼人!” 南璃面色凝重,“我不是贼,你家小姐上吊自尽了,快去看看。” 奴仆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东院那边就传来了哭声。 南璃立即循着声音过去。 东院的一间屋子前,聚着好几个人。 “女儿啊!”一妇人叫喊着,悲痛欲绝。 男主人一边扶着妇人,一边让婆子去将女儿的尸体放下来。 南璃看见尸体旁侧,有一妙玲女子的鬼魂泪如雨下。 她叹息了一声,人已经彻底断气了,魂魄是回不了人体的。 刚才那奴仆却抓住了她,对着主人说道:“老爷,夫人,方才她说小姐上吊自尽了,肯定是她害了小姐!” 男主人回头,才发现屋中多了个陌生姑娘。 那险些哭昏过去的妇人,忽然来了力气扑上去:“你赔我女儿!” 南璃立即祭出一道定身符,让妇人停了下来。 她解释道:“我是看见了你女儿的魂魄,所以才进来提醒,不过我还是迟了。” 男主人面色一变,看了看屋子四周。 妇人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她对南璃的能耐是深信不疑的。 她仍默默流着泪,哽咽道:“姑娘竟能看到我女儿?姑娘一定是道法高深之人,我想……我想见我女儿最后一面,不知可否……” 南璃看了眼角落里的魂魄。 那伸着舌头的女子忙的摇头。 “她说没有颜面与你们相见。”南璃只好说道。 同时收回了那定身符。 男主人此时心痛难忍,道:“我昨日一时气愤,说了重话,我和你母亲都是信你的,慧儿,你怎就想不开呢。” 女儿不肯与他们见面,他们没有办法,只好求南璃做场法事,送他家女儿上路。 南璃却说:“令爱死前含着一口怨气,怨气不消,鬼差不收。不如你们与我说说,看我能否帮得上忙?” 夫妇两人一听,哭得更加厉害。 南璃更加不解了。 后是那女鬼慧儿说道:“姑娘,你不必再问了,我的事是一大丑事,有辱家风,他们怎……” 还没说完,那妇人就让家奴全都退出去。 男主人把门关上,看着地上没了气息的女儿,慢声道:“我们夫妇早已与人定了亲,本该在家中待嫁,可她前两日出门买丝线,回来之后,却对我们夫妇说她……她被人破了身子。” 最后一句话,他停顿了许久才说得出口。 妇人接着道:“我们气得很,问那浪荡子是谁,她却说自己也不知道,我们说了她不知羞耻,败坏了家风了,谁知她就……她含着一口怨气,肯定是怨恨我们夫妇,肯定是……” 慧儿听了自家爹娘的话,连忙否认。 南璃一挑眉毛,就祭出一道符篆,让慧儿现了身。 夫妇两人自然听到了慧儿的声音:“我不怨恨爹娘,我只是恨那玷污了自己的男子。” 夫妇两人骤然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见女儿面色发青,伸长了舌头,恐怖至极。 120:下一目标是丞相小姐 还是南璃掐了掐两人的人中,他们才没有吓晕过去。 虽是害怕,但他们见到过世了的女儿,还是扑过去,只是他们都触碰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女儿并不是故意与旁人苟且,而是受了欺负。 现在女儿死了,却魂魄却只能都留在阳间,不得去投胎,无法之下,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看见南璃就朝着她跪下,道:“还请姑娘帮帮我们着苦命的女儿吧。” 南璃让他们起身,“相见既是缘,如果能帮得上忙,我自义不容辞。” 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 随后慧儿就说起了那日的事情,她只是如平常一般去熟悉的店铺买丝线,但忽然之间就失去了神志,等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客栈厢房里。 因为身体的疼痛和痕迹,她知道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此等事情自然不好宣扬,所以她连忙穿好了衣裳回家,告知了父母。 婚事在即,夫妇两人自是恼怒,并不信女儿所言,以为女儿是在外有个情郎,故意与人苟且想解除这门婚事。 慧儿遭受了责骂,又不是清白之身了,就想不开上了吊,但她临死前怨恨那夺她清白的男子,故而含着一口怨气。 可偏偏她当时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那男子什么身材相貌,也不知道寻何人报仇。 男主人说道:“肯定是有人对我女儿用了蒙汗药。” 南璃则不是这么想,去看了看慧儿的尸身,道:“不是蒙汗药,是傀儡符。” 所幸还没过三日,还残余着一点气息,所以她才能觉察到。 “傀儡符?”夫妇两人惊了惊,“这世间还有这样害人的符?”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邪门的符。 “符有时候不分好坏,只分使用的人。”南璃说道,“蒙汗药把人迷昏,容易引人注目,用傀儡符则是不一样了,他能令人暂且失去神志,让人对自己言听计从。” 她心底腾起怒火。 也不知道是玄门中人自己使用,还是画出来卖钱。 如果再不查出根源,会有更多女子像慧儿一样,无辜失去清白,甚至于含恨而终。 夫妇两人已经哭肿了眼睛,若知道如此,他们怎会对女儿说出那些话来,逼得女儿上吊呢。 南璃提议道:“先报官吧。” 夫妇两人互相看了看,显然是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女儿已经惨死,总不能还要被人说嘴吧? “不用担心,办这桩案子的人诚信可靠,绝不会多嘴半句,将此案泄露。”南璃自然明白夫妇两的心情。 夫妇两还以为是报大理寺,没想到来的是黑甲卫。 黑甲卫啊,昱王府的黑甲卫! 青锋看见南璃,就拱手行礼:“六小姐!” 夫妇又是震惊。 他们虽是普通人家,但也知道安阳侯府这位六小姐道法高深,曾数次救驾于危难。 后与九王爷定了亲,他们都觉得女才男貌,非常相衬。 难怪能够调动黑甲卫呢。 南璃正在画符,嗯了一声,说了来龙去脉。 青锋听得怒火中烧,但还是知道此事并不好查:“那慧儿姑娘不知那男子相貌,这如何查?” 如果要查出事的那家客栈,这一询问,这事儿岂不是人尽皆知了吗? “他尝试过傀儡符的好处,有一就有二,他肯定会再用的。”南璃已经将符画好,将其一一折成纸鹤,“我在上面施了法咒,能巡查出用傀儡符的人,你将黑甲卫分散到各处,若有发现,纸鹤会泛红带路。” 将人分散,赶过去的时候才够快。 “好,谨遵六小姐吩咐!”此类差事,青锋已经办过不少。 先前抓捕夜锦明和轩辕轻玥之时,就将京都分了几个区域,此时再安排黑甲卫去驻扎巡逻,亦是一桩容易的事情。 南璃再结了个手印,纸鹤就隐形,再给一道符祭出,黑甲卫就能看到隐形的纸鹤。 一时半会是不会有收获的,所以南璃回了安阳侯府等待消息。 翌日。 丞相府。 陆燕燕先前在安阳侯府丢了脸,被关进大理寺几日后,就鲜少出门。 幸好后来出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那事儿已经被冲淡,近日不是去赴这个宴,就去那个雅集。 旁人见了她,也没冷嘲热讽,毕竟她爹还是丞相,面子还有的。 马车已在府门前等候着。 丞相小姐出行,派头要足,马车是四驾的,还有四个丫鬟,四个护卫跟随着。 陆燕燕穿着淡粉色华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她踩着小碎步,就要上马车。 此时一个小乞丐不知从哪冲出,护卫和丫鬟始料未及,阻拦不住,小乞丐就撞上了陆燕燕。 “姐姐,给我点吃的吧!”小乞丐拽了拽陆燕燕的衣袖。 陆燕燕面色一变,嫌弃的把人推开:“我的衣裳!” 小乞丐已经被护卫拉扯开,呵斥着他去别处讨吃的。 他缩了缩肩膀,又很快跑开。 “小姐,要回去换一身衣裳吗?”丫鬟问道。 陆燕燕蹙眉,看了眼衣袖,并没有留下脏兮兮的痕迹。 “不必了,没有弄脏,回去换一身肯定赶不上开席了。” 她用帕子擦了擦,将帕子扔给了一个丫鬟后,才上了马车。 相府马车离开不久后。 一个小巷子里。 小乞丐伸着手,道:“我已经将符贴在她身上了,快给钱。” 男子嘻笑一声,往他手心丢了三个铜板,“干得好,下次还找你。” 小乞丐白了他一眼,显然是知道他干的是什么事。 但自己没得选择,不帮忙拿铜板,就要饿肚子了。 半路上,陆燕燕忽然喊了停车。 她神色有些呆滞,道:“我要下车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丫鬟怔了怔,“小姐,不是去忠勤伯府的流水席吗?这快开席了。” 陆燕燕已经下了马车,“不去了忠勤伯府了,我就想到处逛逛,你们不听从我的命令,我回府之后定要责罚你们。” 这话一出,哪还有护卫和丫鬟敢跟着。 不过陆燕燕顺着人流在街上逛了片刻,确定了无人跟随,才进了一家客栈。 她推门而进。 房间里的,是刚才在小巷出现过的男子。 121: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了 男子丢开了手中的草人傀儡,把门关上。 他扑过去将人抱住,陆燕燕被贴了傀儡符,意识全无,不会躲避,更不会反抗。 男子猴急的在她脖子亲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千金大小姐果然是不一样,皮肤都嫩滑一点。” 尽管如此,陆燕燕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她如同一个木偶人,任人拉扯。 男子嘿笑一声,把人带到了床榻边上,他激动搓搓手,正要解开了陆燕燕的衣带。 啪—— 木门忽的被踢开。 男子惊了惊,想跳窗逃走,但哪里够黑甲卫快。 黑甲卫将人钳制住。 青锋和南璃随后来到,看见屋子里的人,倒是有些吃惊。 竟还是个熟人。 “六小姐,她这是……”青锋挥挥手,发现陆燕燕没有半点反应。 “中了傀儡符。”南璃双指一合,将隐形了傀儡符扫开。 瞬间,陆燕燕就恢复了神志。 她脑袋有些混沌,看了看四周,吓了一跳。 “这怎么回事?是你?”她看见了南璃,立即来了脾气,“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就算之前我做过错事,我也在大理寺呆了两日了,你怎么还如此小气?!” 南璃没好气的说道:“我真没这个小气。” “陆小姐,你身上贴了傀儡符,是被人操控着来到这客栈厢房的,多亏了我家的未来王妃用了道法寻人,不然你今日……”青锋故意顿了顿,“怕是贞洁不保了。” 陆燕燕听了,有些不信,毕竟她没有记忆。 “我……我不信!肯定是你楚南璃故意捉弄我!” 南璃白了她一眼,就越过了人,走到那男子的跟前,看见他的面相,就知道自己没捉错人。 她寒着脸,道:“符,是你自己画的,还是你找人买的?” 男子本不想回答,但黑甲卫的手段厉害得很,稍稍用力,就让男子疼得鬼叫不断。 “别……这符是我偷的!” 原来,男子家中先前请过一个小师父驱鬼,他看着新奇,就请教了那小师父一些符篆的用处。 听见有傀儡符这么好的东西,他当即就起了色心。 他家中虽有点家产,奈何家中母老虎厉害,他根本没法纳妾,所以趁着外出办货,就用上了傀儡符尝尝鲜。 他还机智得很,特意挑云英未嫁的女子。 就算她们出事,为了家里的名声,亦是不敢声张。 此次他胆子大了,就想尝尝丞相府小姐的滋味,谁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末了,他颤颤巍巍的问道:“我就……就与几个姑娘欢好过,不至于被砍头吧?顶多……顶多我都娶了她们,以后好好对她们。” 青锋一脚踹了上去:“你这杀千刀的,慧儿姑娘被你害得上吊自尽,你不仅要砍头,还要示众!” 男子吓得浑身颤抖,哭喊着求饶。 青锋一挥手,让黑甲卫将他的嘴堵上,把人拖去大理寺。 南璃拍了拍腰间的布囊,道:“慧儿,你的仇已报,你可安心去投胎了。” 慧儿的声音从布囊中传来:“六小姐,多谢你。但我还想回一趟家中,看父母最后一眼。” 她本想现身,将那男子掐死。 但南璃先前叮嘱了她,她不能沾上人血,不然到了地府就没那么容易去投胎了。 幸好,她遇到了南璃,能帮她主持公道,让恶人有恶报。 “好,我待会送你回去。”南璃说道。 她看了眼陆燕燕,就将一早准备好的帷帽拿了出来,“戴上吧。” 陆燕燕此时已经知道怎么回事。 客栈出现了黑甲卫,肯定有不少百姓驻足观看,南璃这是在维护她的名声。 一时之间,她心中不知是何种感觉。 南璃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想我帮你戴上?” “不,不是。”陆燕燕接过,她捏着帷帽,低垂着眸子,“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 南璃道:“我若知道是你,还真想迟些时候才出现。” 说罢,她转身就走。 陆燕燕匆匆忙忙戴上了兜帽,跟上了南璃的脚步:“我不管,如今你就是及时出现,救了我。” “怎么着?难道你还想恩将仇报吗?”南璃说道。 “我是这种人吗?你今日救了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了!”陆燕燕说道。 那语气,似乎南璃还得对她感恩戴德。 两人已经出了客栈。 南璃利落上了马,一言难尽的看着陆燕燕:“对不起,我并不想做你的好姐妹。” 陆燕燕看着人离开,气得跺脚。 但她岂是那么轻易放弃之人,等回了丞相府,就立即命人把库房里的宝贝搬出来。 许多东西都是一对儿的。 她随后就让人将其中一个拿出来,仔细包好,送到南璃的手上。 丫鬟惊了又惊,还当自己听错了,“小姐,是安阳侯府的六小姐吗?” “没错。”陆燕燕点头,后又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们如此不机灵,还是我亲自去吧。” 丫鬟一时无语。 小姐,你亲自去,怕是连安阳侯府的门槛都跨不进去吧。 正如丫鬟所言,楚寒霖和沈氏早有吩咐,只要陆燕燕一来,就把人拦在外头。 陆燕燕气恼不已,“我是来给南璃妹妹送礼的,今日在外边,我们已经结义金兰了!” 恰巧,楚烁正要出门,就听到这话。 他过来打量了一下陆燕燕,就呸了一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陆燕燕,你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我六妹妹又不是傻了,又怎会与你结义金兰!” 陆燕燕说道:“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你看看,都是一等一的好货色,外边有钱都买不到,你六妹妹肯定答应。” 她一扬手,下人就将盒子一一打开,好让楚烁开开眼。 楚烁乐了,“原来还没成啊,我就知道六妹妹眼光不会这么差。” 他负手看了一圈,便是轻轻摇头:“就这?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才是有钱都买不到吧?来啊,都搬出来!” 二少爷一声令下,下人们哪敢不从。 全府最大的库房,就在二少爷的院里头。 二少爷除了钱多,什么价值连城的物件儿也多! 122:十几年前的牵连 十几个下人来回穿梭。 将楚烁最值钱最稀罕的藏品全都搬出来。 他一边带着陆燕燕观看,一边还在旁解说,生怕她不知道那东西有多珍贵。 原本陆燕燕都嗤之以鼻,直至到她看见一样物件,是累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她顿时瞪直了眼睛:“原来这步摇是被你买下了!” 这东西是前朝的物件,那红宝石又大又亮,工艺精湛。 那珍宝阁曾摆出来,她一眼就看中了,还没等她回府筹足银子,转眼就被人买下了。 没想到,这人就是楚烁。 对上了陆燕燕那羡慕又怨恨的眼神,楚烁挺直了胸口,道:“我六妹妹见惯了好东西,根本看不上你这些平平无奇的东西。” “你!”陆燕燕无话反驳。 南璃回府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人就快要打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南璃一脸疑惑。 “六妹妹,你回来得正好啊,她说我吝啬,把好东西都自己留着,不肯送给你。”楚烁冤枉得很,明明是六妹妹不喜奢华,把这些好东西都送回来了。 “南璃妹妹,你也要替我评评理,我费心思挑了我们结义金兰的礼物,他却将礼物踩得一文不值!”陆燕燕也是觉得委屈,这可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呢。 两人又是不服气,对骂了起来。 南璃扶了扶额头,她是不是该用两张禁言符,把两人的嘴封上。 正欲劝架,老太君和沈氏已经闻声而来。 虽不是污言秽语,可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实在是有辱斯文。 “好了!”老太君一声呵斥,两人顿时住了嘴。 楚烁在家中,最怕老太君和楚寒霖,吓得他顿时缩着头。 陆燕燕先前寻人找了徐大婶母子来砸场子,见着了长辈,心中愧疚更抬不起头来。 老太君还是懂礼数,道:“我家孙儿不懂礼数,竟与陆小姐开口争吵,老身定会好好教导他,还请陆小姐见谅。” 楚烁嘟囔道:“祖母,孙儿知错了。” 陆燕燕这瘟神,他以后见着她,肯定掉头就走。 沈氏虽疼爱儿女,但有错亦是不会轻易放过,道:“去家祠跪着。” 楚烁可怜兮兮的看向了六妹妹。 南璃张嘴想求情,沈氏却凌厉地剜了她一眼,她只好闭上了嘴巴。 二哥,今日我是救不了你了。 楚烁没辙,只好去了家祠。 但陆燕燕还没得意上一会儿,老太君又说:“今日让陆小姐见笑了,来人,送客。” 陆燕燕有些着急,只好对南璃说:“我带了礼物过来,是真心想与你结拜金兰的。” 南璃无奈,“陆小姐不必如此,你若真心感谢,不如以后多做善事吧。” 陆燕燕闻言,知道南璃肯定是记着自己曾经犯过的错,顿时就后悔不已。 她只好道:“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情,这些礼,你且收下吧。” 她生怕南璃不肯接受,转身就走。 南璃抬手扯住了人,有些服气:“我不喜这些奢靡的东西,你送我,我也是放在库房里而已。你不如贡献点银钱到义诊医馆里来吧,这算是还了我的情了。” 陆燕燕不知什么是义诊医馆,可南璃愿意让她还了相助之情,她就是高兴! “好啊!”她一口答应,让下人把东西一收,就要回家准备现银去了。 南璃彻底松了口气。 这京中的官家小姐也太善变了些。 家祠。 楚烁已经跪了两个时辰,膝盖都麻了。 南璃用了隐身符,提着食盒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本以为她二哥饿得发昏,谁知几位兄长齐齐坐在蒲团上,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着笑。 南璃撤去了隐身符,道:“四哥,五哥,你们怎么进来的?怎么比我还快?” 三人见到南璃骤然出现,着实是吓了一跳。 楚烁缓过来,就过来拉着南璃坐下,道:“六妹妹,你不必如此麻烦用上隐身符,守门的小厮不会拦人的。” 楚炀道:“二哥每次跪家祠,钱姨娘都会差人来打点。” 楚炎点头:“所以家祠的家奴,最喜欢看见二哥受罚了。” 南璃坐下后,看见地上摆着的碟子,说是九大簋都不为过。 她嘴角抽了抽,她准备的都是馒头和烧饼,好让楚烁方便藏起来慢慢吃,这与四哥和五哥一对比,她这些吃食完全没摆出来的必要了。 显然,老四和老五也猜到了南璃准备的是什么,两人就一致说道:“六妹妹,下次你就有经验了。” “那四哥和五哥罚跪的时候,我该送什么?”南璃先打听好。 楚烁白了他们一眼,道:“六妹妹,你不必打听这事了,这家里就我常来这儿跪着,他们一个比一个乖巧出色,就算是受罚,顶多跪两个时辰就回去了。哪像我,要跪三个时辰,连饭都不许吃。” 他不是夸张,而是他自小就文不成武不就,所以经常受罚。 后来父亲见他一手算盘打得极好,便是叹了几口气,就没再强迫他读书练武了。 南璃受教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老四楚炀给了她一块糕饼,接着道:“从小到大,就三哥没怎么受过罚呢。” 说起老三,几人又是颇为想念。 幸好冬日将至,楚焕也快回来京都备考了。 不过楚烁对陆燕燕还是咬牙切齿,道:“六妹妹,她说你对她有相助之情,按我说,你就不该助她。她就是个瘟神,先前害你,现在又来害我。” 南璃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她已经自食其果,之前的事倒不用放在心上。看她的面相,尚算圆润饱满,是个有功德的人,可见她并未害过什么人,反倒帮过不少人。” 楚烁撇撇嘴,不置可否。 但他的怒气倒是消了不少。 还是楚炀说道:“六妹妹你真厉害,那陆小姐就是娇蛮了些,为人还是善良的。几年前钱姨娘和二哥去洛阳探亲,在路上遇到山匪,碰巧就撞见了陆小姐。” 楚炎接着说:“亏得陆小姐出门排场大,带了不少护卫,她顺手就让人将二哥和钱姨娘救下了。就因为有这份救命之情,所以陆小姐被关大理寺的时候,父亲才让九王爷高抬贵手。” 123:成亲改运势 南璃听罢,不止一次感叹,她二哥和谢北翰是一个比一个时运低。 但也可证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正好让她还了欠陆燕燕的那份情。 楚烁倒是说:“她有功德又如何,就她这娇蛮性子,谁娶了她,谁倒霉。” 老四和老五对此自然不发表评论。 南璃细细看了眼楚烁,忽的认真说道:“二哥,你近日似是有桃花啊。” “是嘛!”楚烁一下子来了精神,“给我仔细瞧瞧,我的桃花在哪儿。” “这个瞧不准确的,只是你的桃花宫泛红,显然命定之人出现在周边了,你自己要多加留意。”南璃掐指一算,“你成亲后,倒能改一改你运势。” 以后的运势就不会这么低了。 楚烁忙的点点头,谨记在心。 —— 深秋,风已非常沁凉。 楚焕在回京路上。 只是方才还太阳明媚,现下就乌云盖顶,刮起了大风。 马车不能行走了,车夫看见一处破庙能避一避大风,就赶紧驾着马车过去。 “公子,小心点。”车夫说着,领着楚焕进去,“等会肯定是要下大雨,我们先在这里躲一躲。” 两人刚踏足进去,就一阵恍惚。 眼前哪里是什么破庙,屋子温暖,燃着熏香。 有数个美貌女子在说说笑笑,看见他们进来了,勾了勾手指,“大爷,快过来呀。” 车夫垂涎三尺,双目泛着精光,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楚焕本也受了勾引,但怀中的护身符一个滚烫,他顿时就清醒过来。 六妹妹说过,护身符滚烫,就代表周边有不干净的东西。 想想也知道,这从外面看明明是一处破庙,这里头却装饰得如此漂亮,这怎么可能呢! 他忙的喊道:“李叔!有危险,快回来!” 车夫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已经与两个女子玩得欢乐。 楚焕怕极了,还没来得及掏出符篆去救车夫,就有一个女子掠身上前,“你这小公子,为何清醒如初?” 她右手的指甲长得厉害,想一把拽住楚焕,让他离不开这个地方。 但刚刚碰触到楚焕,就有金光闪过,女子也惨叫起来,瞬间被打回了原形,原来是一只面相恐怖的女鬼! 女鬼的手如同被火烧一般,灼烧感一直没有褪去,她就知道楚焕身上的符有多厉害。 她怒了,立即操控其他的女鬼往楚焕身上撞去,势必要将楚焕身上的符篆给冲破。 其他女鬼力量平平,冲撞上去,惨叫声不断,身体还隐隐约约变成了透明,鬼身显然是要被打散了。 楚烁见那么多的女鬼全部袭来,惊恐万分。 幸亏他在书院经历过这种事儿,要不然此时已经吓晕了过去。 他定了定神,便赶紧拿出了那装着符篆的布囊,想拿出镇鬼符来。 却不想那带头女鬼发了狠,狂风大作。 布囊里的符篆,大部分都被吹散了,包括那几张镇鬼符! “我这就吸了你的精气!”带头女鬼见他身上的护身符颜色已经被冲淡,放下了狠话。 她又再掠身过去。 楚焕惊恐得很,后退了两步就要摔倒,然而此时后面出现了一人,伸手将楚焕扶住,再是祭出一张镇鬼符。 女鬼们吓得到处逃窜,但镇鬼符很快就将她们尽数打散。 惨叫声延绵不绝。 狂风慢慢停止。 楚焕渐渐回过神来,转头看去,是一个二十上下的道姑。 “公子没事吧?”道姑神色温和,“幸好公子身上有颇为强悍的护身符,否则我也不能如此轻易的将她们收服。” 楚焕赶紧站好了,给道姑行礼感谢:“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女鬼们被打散,此处又变回了破庙。 也没了方才的乌云盖顶,冷风阵阵。 车夫受了迷惑,魂魄有点损伤,人昏迷在地。 道姑笑着道:“相见就是缘,公子不必感谢。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楚焕又是感谢,目送道姑离开。 那道姑离开了破庙后,再往东行了一段路,就看到一小队人马。 领头的立即上前,拱手道:“周仙姑,可成事了?” “我出手,自然能成事。”周敏伸手,手掌心躺着一缕发丝。 领头护卫仍有些疑惑,担心道:“就一缕头发,足够吗?” “旁人画的符,不一定管用,可由我师父画出来的符,保管没问题。”周敏冷笑,“部署吧,此次一定得要了夜司珩的命。” 领头护卫听罢,不敢再多言语。 觉察到楚焕的护身符出问题,南璃快速用了纸鹤引路去找人。 在半路上,就见到了人。 “三哥,你没事吧!”南璃赶紧下了马。 “六妹妹?”楚焕挑起帘子一看,“没事没事,你怎么来了呀?” 南璃说了缘由,又问:“你在路上遇到什么了?” 楚焕道:“遇到几个女鬼,凶狠得很呢,幸亏得一女道长帮忙,我才能逃过一劫。” “女道长?”南璃倒是有点惊奇。 楚焕点点头:“那女道长如六妹妹一般厉害,一道符出手,便将女鬼打散了。” 南璃觉得有点奇怪,但看了看楚焕周身,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等回到了府上,青锋已经等候多时。 他来,自然是要说关于夜司珩的消息。 “沧澜山那位高人在闭关,王爷无法相见,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南璃虽觉得有点可惜,但同时又有点高兴。 算起来,她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夜司珩了,她从不知道思念是何滋味,此次倒是体会到了。 原来思念是日思夜想,恨不得亲自去迎接。 她点点头:“那王爷大概几日后到?” 青锋笑着道:“大概三四日吧,王爷双腿好了后能自己骑马了,不用在路上耽搁那么长的时间。” 南璃应下,盘算着到时候去城门口迎接。 夜司珩是带着青阳这一队暗卫出行的。 他此次无功而返,觉得有些对不住南璃。 她事事都帮着自己,好不容易他有一件事能帮到她了,却见不到沧澜山的那位先生。 他虽不见先生,却得到了一句话: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 那时机何时才到? 眼见就快到京都了,夜司珩也没想明白这句话,便将此事先放一放。 此时,有暗卫前来禀报:“王爷,前头似是有山匪作乱,有百姓死伤!” 124:封锁魂魄 夜司珩闻言立即蹙眉,道:“前去查看。” 暗卫都是有经验的, 生怕是陷阱,格外谨慎小心。 百姓的确是死伤了不少,有一个暗卫忽的喊起来:“王爷,好像是侯府的三公子!” 侯府还能是哪个侯府,自然是安阳侯府的。 夜司珩忙的过去。 地上有不少尸体,也有不少人受伤,暗卫正在帮忙救治。 青阳扶着一个昏迷的男子,脸上虽沾了尘土和血迹,但夜司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正是楚焕! “三哥!”夜司珩眉头皱得更近,蹲下一看,发现楚焕腹部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幸好不是要害之处,所以才保住了性命。 夜司珩忙让暗卫去拿药物过来。 一颗大补丹喂入了楚焕的嘴里,他眼皮动了动,总算睁开了眼睛。 他面色青白,看见是夜司珩,有些高兴,“王爷……” “三哥,现在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夜司珩说道。 楚焕声音微弱的嗯了一声。 夜司珩接着就要给楚焕包扎一下伤口。 他行军打仗好几年,这些活儿难不住他,青阳却开口道:“王爷,不如让属下来吧。” “无碍。”夜司珩没想假手于人。 然而,楚焕趁着夜司珩专心致志的时候,手中赫然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匕首,猛地扎向了夜司珩! “王爷!”青阳看得真切,悚然一惊。 夜司珩反应何其快,侧身躲开了要害。 只是那匕首怪异得很,看起来并不锋利,却是轻而易举的割破了他衣袖,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顿时渗出血来。 “哈哈!”楚焕发出了诡异犀利的笑声。 夜司珩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楚焕的喉咙,他眼中闪烁着杀意,却有了一丝犹豫。 触感真实,皮肤是真的,并没有戴着人皮面具。 “你究竟是谁?”夜司珩冷声问,没有直接下杀手。 不等“楚焕”回答,他的容貌已经有所变化,正是那日的护卫头领。 就算他被掐住喉咙,他仍是得意万分。 因为他成功刺伤了夜司珩。 “这是……”青阳看见他容貌变化,亦是吓了一跳。 夜司珩反应过来,原来用的不是人皮面具,而是道术! 这是多高深的功力,让脸和全身都完美无瑕,根本看不出端倪! “你费尽心思佯装成三哥,就为了刺伤本王?”夜司珩有些不解。 护卫头领嘿嘿一笑,道:“刺伤你已经足够!” 夜司珩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并没有沾毒,这哪里足够了? 然而下一刻,他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还没缓上一口气来,人就陷入了黑暗。 夜司珩有些迷惑,喊了几声,并无人回应。 手臂的伤仍在,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似乎,被封禁在什么空间里了。 而在外头,青阳是看到夜司珩骤然昏迷。 他赶紧扶着自家王爷,叫喊了几声,也不见夜司珩有苏醒的迹象,他抬头猛地看向那护卫头领:“你对王爷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只是刺伤他罢了。”护卫头领为了逼真,身上的伤是真的。 他摔落在地,笑着:“没做什么,只是让你家王爷……永生永世都醒不过来而已。哈哈,他现在是个活死人了,我倒要瞧瞧,你穆国没了他,还怎么守住北境。” 牺牲他们几人,让齐国攻破穆国北境,值得! 青阳又惊又怒,忙的叫唤别的暗卫过来,要将他们全都抓起来。 可那领头护卫完成了任务,就没想着活下去。 他直接用那匕首,抹了自己的脖子,瞬间就咽了气。 青阳咬咬牙,只能道:“先送王爷回去。” 暗卫准备了马车,送夜司珩回京。 在半路上,就看见了南璃和青锋策马赶来。 “是不是王爷出事了?”青锋急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青阳有些惊讶。 “他的平安符有异样,我就知道了。”南璃回答道。 青阳不知该怎么解释,就停下了马车,让南璃上去查看。 夜司珩安静的躺在马车里,气息平缓,像是睡着了一般,伤口也包扎好了。 只有南璃一看便知,夜司珩的确是出事了。 她的心一紧,竟是揪痛得难受。 “究竟出什么事了?”南璃摸了摸夜司珩的额头,发现他体内的魂魄似乎被封禁了起来。 这可不是好事情。 青阳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的一遍,不敢有任何错漏。 南璃越听越心惊,没想到齐国人如此龌龊。 她当时的不安是对的,想必是那道姑取了她三哥的发丝,所以今日这佯装才能天衣无缝。 轻扬又将那黑漆漆的匕首拿出来,道:“他就是用这东西刺伤了王爷,王爷随后就昏倒了。” 南璃看了后,更加心惊。 她面如灰色,青锋和青阳甚少见她如此脸色,不禁忧心,“六小姐,这到底是什么?” “这本是一个阴邪法宝了,上面还被下了封锁魂魄的咒术,他所说的活死人倒是没错,王爷现在的魂魄被封禁起来,根本难以苏醒。”南璃解释道。 两人互相看了看,已经气恼得恨不得立即提刀,去将齐国人杀个干净。 “肯定是……肯定是太虚宫那白眉道人的计谋,真是可恶,修道之人竟用上这样的手段!”青锋怒道。 青阳稍稍冷静,他也知道南璃的本事,问道:“六小姐,你可有办法破解?” 南璃沉吟片刻,道:“办法倒是有,不过有风险,成功机会也不大。” 两人一时间无话,他们知道王爷对六小姐的心思,肯定不愿意六小姐冒险。 所以,他们也无法开口请求。 但南璃随后就说:“听说这白眉道人修道有百年之久,此次我倒可以领教一下他的厉害。” 想动她的男人,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斤两。 两人又欣喜又担忧。 南璃没给他们相劝的机会,道:“听你方才的话,你得赶紧进宫,让皇上调派兵马去北境。” “是,齐国此次用上这样的手段,肯定是想再打北境的主意。”青阳点头,“疆国十有八九也会掺和一脚,与齐国联手。” 这可不是小事。 倒不是穆国没有良将,而是王爷就是将士们的信仰,王爷不镇守北境,将士们容易军心不稳。 125:退婚 现下,是要想办法将王爷救醒,不让齐国得逞。 夜司珩被送回了昱王府。 穆武帝听闻了,二话不说就带着太医来了。 可太医令等人诊断过,眉头便是紧皱,根本查找不出病因。 他们难以启齿,还是南璃说道:“诊脉是诊不出什么的,王爷的魂魄是被封禁起来了,不解开,人是醒不过来的。” 穆武帝的面色当即更加难看。 他一手拍在扶手上,难忍怒气,“齐国就会用这样的龌龊的手段,真是令朕开眼了!” 随行的还有陆丞相,他忙说:“皇上要保终身子啊。” 先前穆武帝伤了身子,如今还在喝药调理呢。 夜司珩已经昏迷了,在这节骨眼上,穆武帝绝不能再出事。 穆武帝也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朕知晓。” 他又再看了看南璃,满眼祈求,“六丫头,你可有办法救九弟啊?” 什么灵魂被封禁起来,他不大能听得懂。 但他知道,如若没法子,九弟就永远都醒不过来。 “办法是有,但得等时机,还要做做准备。”南璃面色如常。 穆武帝松了口气,道:“朕就知道,有你在,事情坏不了,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齐国用了这样的手段,边境可能有变,穆武帝还要与重臣商议对策,所以,他很快就回宫去了。 穆武帝有意封锁消息,以免夜司珩昏迷的事情泄露。 可第二日,外头就传开了这个消息。 街上无一不是说,夜司珩重伤昏迷,眼见就性命不保。 又说齐国和疆国此次联手进攻,兵马已经驻扎在边境了。 百姓自然慌乱,不是争抢粮食,就是往各处去打听消息。 夜司珩乃穆国的战神,若没有他出战,穆国怎么能取胜? 然而这消息只传了一个上午,下午就有人见到了夜司珩去了明月楼,还带着楚六小姐。 这消息又再很快传开,不少人都到了明月楼门口等着,想瞧瞧夜司珩是否真的安好。 没多久,就有一身穿玄色的男子走出。 后头还跟着青锋和南璃。 已经有百姓喊道:“是九王爷!” 不少人都认得夜司珩的容貌,纷纷大喊。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九王爷明明好得很,怎就说人家重伤昏迷? 就这么一眼,百姓就安了心,不再相信什么谣言。 上了马车后,楚烨才大大的松了口气,他一擦额头上的汗珠,道:“六妹妹,我真没露出什么破绽吗?” 没错,这九王爷是楚烨假扮的。 齐国人用龌龊招式伤人,还放出了流言,南璃自然也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大哥顶着夜司珩的脸皮露面,就能打破流言,让百姓不再惊恐。 “没有,大哥你就放心吧。”南璃说道。 楚烨也不敢随意坐着,便是说道:“六妹妹,我这穿着王爷的衣裳都一身别扭了,再穿着王爷的盔甲,我怕是更难受了。” 内阁商议出了结果。 既然六小姐能凭借符篆,让楚烨换了夜司珩的容貌,那就让楚烨一装到底。 到时候楚烨带兵去北境,或许能吓退齐国和疆国。 就算不能吓退,也能振奋军心。 “不碍事。”南璃脸色沉沉,“大哥也就去转悠一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楚烨听出了意思,蹙眉问:“什么意思?” 这一旦打起仗来,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不能行。 南璃认真说道:“大哥应该比我懂,如今冬季将至,北境风雪大,这战事就算要挑起来,也应该等到年后吧。”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风雪再大,也挡不住齐国会突袭,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楚烨正色道,“如果不先派兵支援,北境很有可能城破。” 所以朝中才在调派兵马,以防万一。 南璃蹙了蹙眉头,倒没有多说。 等回了昱王府,青阳就来传消息了,说穆武帝已经下了圣旨,让“九王爷”带着三万兵马前去北境,这其中包括了京畿大营的两万兵马。 因为刚好边境有了军报传来,说齐国和疆国果真在调动兵马。 事态紧急,楚烨要在不日之后启程。 楚烨抿紧了嘴唇,神色凝重。 他在两年前的确是随过大军去过北境,但那时候他是个小幅将,只需听指令行事。 现在要他装成九王爷,在军中下命令,他如何能行。 青锋见他如此面色,就拍了拍楚烨的肩膀,道:“大公子不必担心,这仗该是打不起来,如六小姐所言,我们出去转悠一圈即可。” “什么?”楚烨不大懂这个意思。 “主张迎战的是窦阁老。”南璃解释道,“先前王爷查过,他大有可能是齐国细作,现在他主张迎战,倒是坐实了他的身份。” 虽然夜司珩现下昏迷,但这是他留的后手。 青锋点点头:“没错,这窦阁老定是知道出战不是王爷,所以才主张出战。” “那齐国必然也知道我假冒顶替一事了,他们定然更加肆无忌惮出击。”楚烨忧心忡忡。 “大公子放心,我们无需去北境。”青锋道,“先前王爷伤了腿,早已做好了准备,北境早已重铸了防线,还有王爷钦点的主帅,齐国想要攻破北境,哪有那么容易。” 楚烨听罢,不得不心生佩服。 果然是九王爷,早就开始未雨绸缪。 青锋又再说:“窦阁老主张迎战,还要多派兵马支援,这想来就是有诈,所以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 楚烨明白了过来,当即心生佩服:“青锋侍卫果然厉害。” 青锋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还是青阳白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戳穿:“这都是王爷先前吩咐过我们的,都是王爷神机妙算,与他没什么关系。” 青锋哼了哼:“我又没居功。” 南璃此时不由得有些心疼夜司珩。 他肩上担子很重,定是预料过来自己会出事,所以才事事都有了叮嘱和准备。 是夜,南璃准备回安阳侯府。 青锋忽的把人拦住,道:“六小姐,其实属下还有一样东西没给你。” “是什么?”南璃问道。 青锋犹豫了片刻,才将一封书信拿出。 南璃疑惑着打开,灯烛明亮,只见信上退婚二字尤为显眼。 她的心一紧。 126:与之携手,与之偕老 竟是一封退婚书。 是夜司珩的笔迹。 青锋见她面色不对,忙的解释道:“王爷知道自己安危难料,所以提前遇到准备好了这封退婚书,他特意交代了属下,如果……” “没有如果。”南璃打断了他的话。 随即,她捏了一个手诀,将没来得及细看的退婚书烧毁。 很快就成了灰烬。 南璃目光幽幽,继续道:“既然与他携手,必定是与之偕老,我不会退缩。” 她经历了两辈子,是对着他才有动心的感觉。 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她不会再喜欢他人。 她很清楚,自己只想与他站在一起,看遍世间繁华,尝尽世间百苦。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行! 夜司珩胆敢给自己写退婚书,想要将她推给别人,这件事,等他醒来,再与他计较。 青锋则是一边佩服六小姐,一边担忧道:“可是那白眉道人修道有百年之久,他的咒术阵法,怕是不好破。” 他亦是想让南璃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南璃说道:“不是年纪大,就代表他厉害。他用上如此阴邪的咒术阵法,就代表他道心不怎么样,这咒术阵法并不是坚不可破的。” 青锋听罢,总算是稍稍放心。 过了几日,楚烨就穿上了夜司珩的盔甲,清点兵马出发。 京都百姓无之前的担忧,还守在街道两侧和城门口,替将士们送行。 做戏做全套,青锋作为近侍,自然要跟随。 所以昱王府内,留了青阳主事。 在外人看来,夜司珩已经领兵出征,所以南璃来往昱王府,用的是瞬移符。 她每日都过来查看一下夜司珩的情况,确保他无虞后,再回侯府钻研符篆和法阵。 夜司珩手臂的伤已经结痂痊愈,可人依旧是躺在床榻上,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般。 可青阳等人都知道,王爷已经昏睡了七八日了。 而在安阳侯府中,除了楚寒霖和知弥,其他人都不知道实情如何,只是以为楚烨跟着夜司珩出征。 老太君见惯了子孙出征,还算稳得住。 沈氏和萧婉仪则是连日去了小佛堂上香,期盼楚烨此次平安归来。 眼见就要入冬,天气是一天一天冷下来了。 南璃也将符篆和器皿准备好。 知弥是帮着打下手的,今日,他一直心不在焉,欲言又止。 南璃本想问问他怎么了,楚寒霖就在这个时候踏进了屋子。 他扫过了屋中的符篆,面色越发阴沉。 “父亲怎么来了?”南璃问道。 楚寒霖负手而立,面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说:“为父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比你的哥哥们都懂事,所以一直以来,你想做什么,为父都没有阻拦过你。” 南璃意识到楚寒霖想说什么了。 果然,楚寒霖接着又道:“可此次你要灵魂出窍,去那封禁之地唤醒王爷,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应该知道,这是白眉道人设下的圈套,他就是等你进去。” 南璃瞥了知弥一眼。 此事,她就跟知弥说过。 知弥心虚,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师姐,对不住……” 他实在是担忧,且觉得师姐没必要担这么大的风险。 “父亲,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南璃也不恼,平心静气的水解释,“自我们定亲那一刻起,我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夫君,夫妻一体,安危与共,这是应该的。父亲,换了是母亲出事,你也是会不由分说的去救母亲,不是吗?” 楚寒霖面对这个问题,瞬间噎了噎。 他没想到,女儿用情至深到了这个地步! 他还是说道:“璃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与我们家人团聚,你忍心撇下你母亲吗?还有你的几位哥哥,他们一直疼爱你,把你当成了金疙瘩,平日生怕你受了委屈。” “我知道。”南璃目光坚定,“所以父亲不必担心我,我不仅会平安无事,还会带着王爷的灵魂离开那封禁之地。” 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楚寒霖其他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轻叹一声,道:“好,你既然执着于此,为父也不好再劝说你了。” 南璃点点头,莞尔一笑:“多谢父亲支持我。” 楚寒霖撇撇嘴,他哪里是支持了,明明是女儿执拗,他根本劝不动。 真不知道夜司珩哪来的运气,竟得了他女儿为妻! “那你何时开始?”楚寒霖还是放不下心,“可要为父替你看守?” 南璃又是高兴起来,挽着楚寒霖的手臂,道:“父亲若肯为女儿看守是再好不过了!” 要灵魂出窍,进入夜司珩灵魂的封禁之地,最好是在阴日。 在最近的阴日就是在两天之后。 她屡次破坏了齐太子的计划,她猜想,她不仅在封禁之地里有危险,就连外头的肉身也会被人盯上。 皇宫虽有法阵,且守卫重重,但她要施展的灵魂出窍的法阵,倒是与之冲突了,故而不能在皇宫里头了。 此次对于齐人来说,是个极好的时机,所以防卫定不能缺。 楚寒霖则问:“为父立即清点得力府兵,你说说,要为父在哪守着?” 南璃嘴角噙着一抹笑:“我不打算在昱王府启动法阵,父亲自然是在侯府这儿守着了。” 楚寒霖一脸恍然大悟,“是在我们府中啊,倒是不错。” 京都,一处宅子里。 周敏正在煮茶,烟雾袅袅。 她的对面,是暗探头子姜添。 姜添正襟危坐,神色恭敬:“周仙姑要调动京都所有暗探,可有令牌?” 周敏闻言,将令牌丢出。 令牌是一分为二的。 姜添将其与自己的核对,确定纹路对得上,后就说道:“京都有武功的暗探细作的共有八十七人,是否还要从别处调人?” “来不及了,八十七人也勉强够用。”周敏煮好了茶,给姜添盛了一杯,说了此次的行动。 姜添有些惊讶,没想到,夜司珩是真的陷入了昏睡。 他道:“白眉道长如此厉害,想来夜司珩是醒不过来了,为何还要调动密探下手?这是我在京都多年的部署,极为不易。” 127:内外夹击,一举成功 周敏听了他的抱怨,面色不善。 她轻轻哼了一声:“夜司珩只是个诱饵,我此次来,想要取的是那楚六小姐的性命,师父那儿会动手,但我们这边也不能闲着,务必来个内外夹击,一举成功。” 她声线阴冷,透着杀气。 姜添在京都埋伏久了,早早听说过楚南璃是多么的厉害。 她一人救驾多次,连带着家人都被赏识。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原来是她。”姜添神色转而凝重了起来,“真没想到,她一个小女子竟能扭转这么多次的乾坤。” “她与穆国国运相辅相成,杀了她,穆国的气运也就到头了。”周敏说道,“此次我师父是煞费苦心,有他把关,我们更要全力以赴。” “助太子成事,我自是万死莫辞!”姜添道。 一个女子,三番四次阻碍他们的好事,还想着来搅局,他自是要将其杀掉,为太子清扫了障碍。 周敏满意的点点头。 毕竟他们都是相助于齐太子的。 等齐太子一统天下,她师父就是至高无上的大国师,供奉不断! “楚南璃要入夜司珩的梦,就要设阵,她是无法带人到皇宫内用法阵的,不然就会有冲突。”周敏说着, 目光锐利。 “那必定是在昱王府了。”姜添说道。 “未必。”周敏嘴角弯了弯,“平常人都会想到是在昱王府,她肯定另找地方,确保无虞。” “那她是在……” 周敏将茶盏放置桌案上,道:“在安阳侯府,她自己的地方。安阳侯府的护卫,可不比昱王府差多少。” 姜添双眸一亮,“的确!” 不过为了能一击即中,周敏也会用上道术查探清楚。 两日后。 如周敏所料,昱王府和安阳侯府都多了不少守卫。 她用上了符咒,很快就偷窥到,安阳侯府内,南璃在画着符篆阵法。 姜添已经聚集了人手,加上他们两人,差不多有九十人。 “此次是要突袭安阳侯府,将楚南璃和夜司珩两人宰杀,届时他们两人会陷入昏迷之中,虽有法阵护体,但只要祭出这一道符,即可为你们开路。”周敏早有预备,将符篆一一分派下去。 暗探们一一应下,谨记此次的任务。 随即,众人分散开,前去安阳侯府附近埋伏,等到命令也一下,他们就行动。 此刻是午时,属于阴时的未时很快就来了。 周敏还是不放心,又再用道术。 镜子里,符篆阵法已经画好,夜司珩躺在了中央,而楚南璃已经准备着要开坛起阵。 周敏哼了哼:“难怪师兄他们都败在了这小丫头的手里。” 这灵魂出窍能入梦的符篆法阵想要画出来可不易,楚南璃现在才多大,便已经有此实力了。 可惜了,如若楚南璃不是齐国的敌人,自己定会游说她随着师父学艺,让她成为自己的师妹。 未时一到,便从镜子里看见南璃起阵。 此时,南璃握紧了夜司珩的手,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周敏弯嘴一笑, 道:“时机到了!” 一入那封禁之地的梦里,除非找到了夜司珩,并且将其带出来,否则楚南璃没那么容易苏醒过来。 姜添闻言,立即发射信号。 顷刻间,暗探们从四面八方涌出,冲进了安阳侯府大开杀戒。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将夜司珩和楚南璃给杀了! 然而安阳侯府的府兵有不少。 待暗探们闯进,又有不少黑甲卫出现。 看见黑甲卫都守在了这里,周敏和姜添更加坚信,那两人肯定是在安阳侯府之中! 两人合作,一人用符,一人用刀,开出了一条路来。 就连英勇善战的黑甲卫,也阻拦不了他们的脚步。 然而很快就有暗探说道:“内院无人!内院无人!” 周敏听见,稍稍一惊。 内院无人? 莫不是楚南璃知道危险,所以将家人都转移到了别处? 她真是粗心大意,怎就光顾着看夜司珩和楚南璃在何处,反而没看安阳侯府的人? “周仙姑,现在该如何?”姜添道。 “无人就无人,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们。”周敏咬咬牙,“只要他们两人在,我们就不是白跑一趟。” 姜添点点头,他亦是这么想的。 周敏扔出几道火符,前头几个府兵就身上着火。 不曾想,那后头有水符祭出,瞬间就灭了火。 定眼一看,竟是个公子哥儿。 谢北翰冷哼道:“敢在我六妹妹府里撒野?那就看看谁的符更厉害!” 虽然符不是他画的。 周敏气得要命,就一个学艺未精的小屁孩,也敢拦住了她的路? 姜添领会到周敏的意思,一跃上前,举刀要将谢北翰砍成了两半。 谢北翰能防得住用符的人,但真枪实刀的,他可不是对手啊。 他惊叫一声,急忙闪开。 黑甲卫已经赶来,替谢北翰挡住了姜添的攻击。 周敏手一扬,定身符挥出十几道,瞬间让黑甲卫停住了动作。 “快!”周敏再是一道符破门。 “六妹妹!”谢北翰大声喊。 屋子里,可见金光流动的阵法中央,躺着两人。 周敏兴奋不已,再是一道符祭出,瞬间就破了这入梦的阵法,金光退去。 姜添吆喝一声,浑身散发着杀气,在谢北翰的悲惨叫喊中,一刀劈了上去。 他刚到法阵中央,那两个人忽然消失,再是破风声起,屋中角落里,竟有无数支箭矢射出! 姜添瞪大眼睛,扫开了第一批箭矢,但剩余的,任凭他武功再高,也躲闪不及! 瞬间,身上被插成了如刺猬一般。 他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跌跪在地上。 谢北翰见状,有着一丝的得意:“刚才就叫你不要过去,你偏不听。” 姜添艰难抬头,看见地上只有符咒法阵,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他声音微弱:“周……我们……中计了。” 周敏看到这里,还如何不知道。 谢北翰已经将定身符破除,周敏被包围住,她抿抿嘴,道:“是障眼法,这小丫头,果真是厉害。” “你也不赖啊,明知侯府有所准备,还是来送死了。”谢北翰叉着腰说道。 128:甘愿赴死 周敏看着得意洋洋的谢北翰,几乎是咬牙切齿。 她带来的人已经差不多伤亡殆尽了,就连姜添也中了他们的奸计! 她败了! 而且自己还不知楚南璃和夜司珩此刻究竟在何处! 楚寒霖也带着府兵来了,他冷声道:“就是你,偷了我儿子的发丝去害王爷?现在,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周敏倒是发出了冷笑:“就区区几个人,还想拦住我的脚步?简直是妄想!” 她掏出定身符,甩出去的同时,自己还用上了传送符! 楚寒霖早一步出手,刺伤了周敏,想夺取她手里的传送符。 周敏却死死抓住,宁愿受伤也不肯撒手。 金光一掠而过。 人也消失不见。 楚寒霖蹙了蹙眉,心里直言可惜。 “这就让她跑了?”谢北翰看了看地上的血迹,“那六妹妹那边还要去看着吗?” “她受了伤,应该无力去捣乱了。”楚寒霖说道,“你回府去看看吧。” “好嘞。”谢北翰应道。 没错,南璃不在昱王府,也不在安阳侯府,她早就带着夜司珩去了镇北侯府。 未时一到,她便用一条红线连住了夜司珩的手腕,随后就以血起阵。 金光灿灿,她随即就入了夜司珩封锁灵魂的梦中。 四周一片昏暗。 没有月光,没有太阳,只有自己。 南璃早有预料,并没有惊慌,在这封禁之地里,她以灵魂进来,带不到什么符篆。 待过了片刻,昏暗随之退去。 映入眼前的竟是熟悉的一草一木,这儿是昱王府! 有侍女推了南璃一把,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 南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穿着同样的侍女服饰,手中提着食盒。 他的灵魂被封禁了起来,这是他的梦境。 南璃心思一动,倒想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美梦。 她跟在其他侍女后面,前去梧桐苑,这是夜司珩所住的地方。 一进屋,南璃就看见了“自己”和两个小孩子,而夜司珩依旧是一身玄衣,在旁侧与孩子们玩闹,他面容温柔,洋溢着幸福。 男孩吵闹着:“父王,你答应了我,今日教我射箭的。” 女孩立即道:“不,父王今日明明要教我弹琴的。” 两人一人拉着夜司珩的左手右手,谁也不让谁。 那假南璃便笑着说:“别一个个都缠着你父王,娘亲也会射箭啊,娘亲来教你们。” 男孩想了想,才勉强同意。 一家四口,欢乐融融。 南璃已经随着侍女们摆好饭,她不由得多看那边一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是夜司珩的美梦,竟是与自己成亲生子。 生的还是双胞胎。 南璃进来之后,只有一个时辰,耽搁不得。 她咬咬牙,不再犹豫了,双手结印,劈向了假南璃和一对孩子。 刹那间,幻境消失。 “阿璃!”夜司珩面色惨白,痛苦叫喊。 他伸长了手,想要留住这美梦。 南璃把人拽了过来,道:“王爷,你醒醒,我才是阿璃。” 夜司珩却是眼睛发狠,在他看来,入了梦的南璃相貌有所差别,并不是他的阿璃。 而且她还可恶得很,惊扰了他的美梦。 “区区邪祟,也胆敢冒认阿璃?”夜司珩一手抓去,那龙爪功厉害得很,一下子就抓伤了她的肩膀。 南璃险些忘了,她此刻在夜司珩的梦中,只是一个小侍女。 而且肩膀的疼痛蔓延开来,可见她在这儿,亦是会感受到疼痛,甚至于死亡。 她牵扯了一下嘴角,那白眉道人的咒术果然厉害。 南璃退后几步,凝视着夜司珩,道:“那就请王爷看看。” 她忍着疼痛,双手结印,是曾经在他面前展示过的镇煞手印,动作虽然复杂,但凭着夜司珩的聪慧,肯定会记得住。 夜司珩眼中顿时有了点迷离。 南璃趁机再捏了个手诀,点中了夜司珩的额头。 果然,夜司珩知道了她是南璃,再加上她的清心诀,轻而易举的就醒了过来。 “阿璃?”夜司珩想起自己刚才出的手,甚是懊恼,“疼不疼?” “无妨。”南璃轻轻摇头。 夜司珩记忆混乱着,他只记得自己被刺伤,就陷入了昏暗。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伤口已好,没什么不适。 他问道:“我莫不是陷入了什么幻境?现在是清醒了吗?” “还未清醒,王爷,我是画符进入你的封禁之地,帮你破除这一禁锢。”南璃说道。 夜司珩立即沉下脸,凝视着南璃:“你真是胡闹。” 他也隐约猜到不对,只是没想到南璃为了自己,会做到这个份上。 “就算是胡闹,现在我也进来了,我得破除这咒术禁锢,如此我们才能一起苏醒。”南璃说道,“否则,我们两人永生永世都要困身在这里了。” 夜司珩面色更加阴沉。 他难以自控,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似是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阿璃,你不必如此为我。” 南璃的心砰砰砰快速跳动着。 不知为何,她只会对夜司珩如此。 像是,无论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她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她没与夜司珩说太多,毕竟时间无多了。 她让他松开,开始去往各处查看这封禁咒术的阵眼。 南璃很快就查出了端倪。 与此同时,齐国太虚宫。 白眉道人忽的睁眼,走至一法阵跟前,微微蹙眉,“你果真进去了,还寻到了破除咒术的关键。” 他几张符篆落下,立即改变了法阵。 只要南璃最后一处错了,那封禁之处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将他们烧得灰飞烟灭。 齐太子就在旁侧,他面容俊美,嘴角噙着一抹笑:“没想到她修道,还是如此深情之人,甘愿为了夜司珩去赴死。” “他们……”白眉道人轻轻摇头,没再说下去。 他们都在等南璃和夜司珩的死讯,却不想在最后时刻,法阵的另一处发生了变化! 白眉道人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遭受到反噬,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国师!”齐太子惊讶,不知发生了何事。 129:较量不得终止 白眉道人捂着胸口,浑身难受至极,如同被蝼蚁啃咬一般。 他缓了几口气,痛楚才稍稍平和下来。 只是他遭到了反噬,短期内的道法都受到影响,无法再使用了。 他看着上面的法阵,其已经被封禁之境的人破开,正在慢慢消散。 无奈,只能叹息一声:“失败了呀……” 齐太子惊了惊,道:“连国师出手设下的咒术法阵,都不管用了吗?周仙姑呢?不是还有后招吗?” “她在梦中破开法阵,想来敏儿也已经失败了。”白眉道人道,“否则,她现在已经死在了封禁灵魂的地方,这法阵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倒是对楚南璃这小丫头彻底刮目相看了。 齐太子面色阴冷,没想到花费了这么多的心力,却还是得到这么个结果! 白眉道人劝道:“太子殿下,此女深不可测,还是别与之为敌了。” “道长这就退却了?你不是在钻研着九龙诛星阵吗?”齐太子说道,“一时的失败,不代表以后都是失败。” 白眉道人顿了顿,面色稍霁,“太子殿下说的是。” 看来他与楚南璃的较量,不到死那一刻,是不得终止的了。 —— 镇北侯府。 同一时间,封禁之地的禁锢被打破,四周的景物发生了扭曲。 夜司珩和南璃本是牵着手,却有猛烈冲击将两人冲散。 他的头有些沉重,随后就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南璃那张精致的脸,她眨眨水灵的大眼睛,看见夜司珩醒过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咧嘴笑起来,“还好我发现了那老道在法阵上动了手脚,若是弄错了地方,我们就要永远被封在那里了。” 夜司珩撑起身子。 因为昏迷许久,他觉得手脚有些僵硬,但还是轻易的将她揽入怀中。 “下次不要这样了。”他闷声道,他不想看见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两人的手腕还连着红线。 南璃在他的怀中,觉得整个心都是暖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自己对他的怀抱是既熟悉,又贪恋。 “你不用担心,我肯定是有把握,才进去救你的。”南璃说道,“他这咒术法阵不大难的。” 夜司珩也不知道她说真的,还是故意哄她,但经历了此次,他总算知道了自己有多在意她。 不想她受伤,更舍不得她涉险,只想将她护得好好的。 咳咳咳—— 后头传来一阵咳嗽声。 两人这才分开了。 是镇北侯听到声响,所以过来一看。 谁知道看见两人醒了过来,却是抱成了一团,很是亲密,看得他老脸都是一红。 镇北侯高兴祝贺:“王爷终于醒过来,皇上定然很高兴!哎呀,这多亏了六小姐啊!” 法阵没了效用。 夜司珩从法阵中站起身,气质依旧矜贵逼人。 他拉了南璃起身,还细心的给她拍去了衣裳上的灰尘。 南璃则朝着镇北侯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镇北侯相助。” 她知道自己被盯上了,所以特意用了瞬移符,将夜司珩带来了此地。 相信昱王府和安阳侯府此刻都受到了袭击,他们在这儿,正好避过一劫。 镇北侯摆摆手:“不用道谢,能出上一份力,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话虽如此,但夜司珩还是按规矩行了礼感谢。 镇北侯虽一直说不用不用,但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 南璃收拾了屋里的符篆,至于地上的法阵,镇北侯会派人收拾干净。 两人在路上,就听到安阳侯府受到袭击的消息。 南璃让车夫加快了速度。 她撇撇嘴,早知道用瞬移符就好了。 不过她刚刚起阵入梦,消耗了不少功力,就算能用瞬移符,也不能带人。 想到这,她还是乖乖巧巧的坐在马车里。 夜司珩则是一直盯着她。 南璃脸颊微红,瞪了他一眼,“从上车开始,你就一直看着我,你看够了没呀。” 她的声音,带着小女儿家的娇嗔。 夜司珩握住她的手,“我昏迷的时候,其实是在做着美梦。” 南璃就想起了那儿女双全的美梦,嘴角抽了抽,忙说:“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有了她这一句话,夜司珩都不好说下去了。 很快到了安阳侯府。 刺客和府兵死伤无数,众人在善后。 “父亲!”南璃进了门,看见楚寒霖安好,叫喊了一声。 楚寒霖听见女儿的声音,险些泪奔,在府兵和下属的面前,他死死忍住,才道:“璃儿,你成功了。” 他在与刺客过招的时候,一直担忧女儿的情况。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了心头巨石。 他再抬头看着夜司珩,并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此次女儿为夜司珩冒险行事。 夜司珩如何不知楚寒霖的心思,道:“侯爷,阿璃如此为我,我铭记在心,以后定也未她赴汤蹈火,无怨无悔。” 他如此郑重承诺,楚寒霖又想起他是因自己儿子,才陷入了昏迷,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夜司珩还要进宫,好让穆武帝安心。 南璃则是留在侯府,把家人都接回来。 幸好刺客看见内院无人,也就离开了,内院倒不用怎么收拾。 老太君和沈氏等人显然是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面色依旧。 至于楚寒明也没多惊惶,反倒是楚南莹年幼,又常年卧病在床,看见院子里的血,面色立即惨白无血色。 楚寒明急忙让人喊来了南璃。 楚南莹有了昏迷的迹象,南璃给她施针后,又喂了强心丹。 楚寒明看见女儿受苦,忍不住念叨道:“莹儿身子弱,怎么能见血呢,哎,这事儿也不知道该怪谁了。” 南璃正想着道歉,老太君已经抢先一步说道:“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莹儿先前调养过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以后还是得动动,不能太孱弱了。” 楚寒明听了这话,撇撇嘴:“母亲这话好没道理,莹儿这身子骨,哪能多动啊。” 南璃则道:“二叔,七妹妹动起来,气血才能够好转。” 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楚寒明不听老太君的话,但不会不听南璃的话,“是是是,我以后就让她多去走走。” 130:那你今日别出门了 老太君叹息一声,“老二,你还是得娶个继室啊,你毛手毛脚的,粗心大意,也不好照顾莹儿啊。” 楚寒明抿抿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母亲,先前跟你说过,我想抬田氏为妻。” 这是楚寒明唯一的妾室,他向来很宠爱她。 但是自古以来,大户人家是能娶正妻就娶正妻,抬妾室为正妻是极少的。 田氏就在旁,低着头,很是恭敬的样子。 老太君叹息。 自老二媳妇去了,就是田氏操持着内宅,还全心全意照料着她的孙女。 也正因如此,所以田氏先前怀了一个没能保住。 今日儿子这般求了,老太君也不想令儿子下不了台,就说:“好,此事我答应了,你们两人往后啊,就好好过日子。” 楚寒明一喜,忙的带着田氏上前磕头。 沈氏扶着田氏起身,温和说道:“好弟妹,终于可以这样叫你了。” 田氏眼睛微红,她终是拨开云雾见月明。 南璃看见田氏面容,抿了抿嘴唇,只道:“二婶婶,你近日印堂有点发红,出入得小心。” 田氏点头。 楚寒明则是信了个十成,道:“那你近日别出门了。” —— 夜司珩苏醒,最高兴的莫过于是穆武帝。 他特意去太庙上了香,祈求祖宗保佑九弟日后更要平平安安。 回到御书房中,穆武帝看着堆积的奏折,头就开始发疼。 “你瞧瞧,朕没了你真的不行,才不过几日,奏章又堆积了许多,朕连个商量的都没有。”穆武帝坐下来后,太监就送上了茶盏和糕点。 夜司珩也跟着撩袍坐下,气度雍华,引来不少宫女偷看。 他瞥了眼,便让宫人们都退下。 穆武帝轻轻摇头,道:“那些宫女也不过偷看你几眼,你至于这样吗?” “皇兄不懂。”夜司珩认真道,“臣弟答应过阿璃不纳妾,那自然是不多看旁人一眼,也不会让旁人多看臣弟一眼。” 什么红杏,就提前修剪掉。 穆武帝怔了怔,嘟囔道:“那六丫头也没多好啊,竟是个善妒的。” “皇兄。”夜司珩微微蹙眉,神色有些不悦了。 穆武帝忙的摆摆手,“好好好,六丫头最好了,她值得你如此。” 他是不敢再在九弟面前说南璃的坏话了,否则这兄弟之情都要受损。 夜司珩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微微点头:“本就是这样,此次她是舍命救了臣弟,臣弟自会谨记对她的诺言,不会负她。” 穆武帝叹息一声,有些憧憬,“那很好,朕就是想见你成家立室,阖家美满。” 他这个九弟,年少就失去了母妃,但依旧很努力,上课只会早到,从不会迟到。 无论炎夏还是寒冬,他都不会懈怠。 正因九弟的上进,所以才在危难之时,守下了穆国的江山。 “多谢皇兄。”夜司珩想起昏迷时的美梦,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穆武帝抿了口茶,拿出了一封密函,神色认真了起来:“如你所料,留着窦阁老,果然是探到了点东西。” 夜司珩挑眉,打开了密函一看,上面写着赤龙司查探到的消息。 “五哥?”夜司珩不由得笑了笑,“五哥还不死心呢。先前猎宫的禁军向他禀报,臣弟就怀疑上他了。” “朕故意让楚烨带兵离开,已经设好陷阱等他,没想到他如此耐得住,竟没动手。”穆武帝觉得有些可惜。 “想来他是看见刺客事败,不想冒险。”夜司珩合上了密函,“不过他既然有此心思,肯定会再寻机会。五哥这个人,向来是不服输的。” 穆武帝微微颔首。 无缘无故的,他也没法处置老五,只能静待时机了。 这个时候,外头就有人来禀报:“皇上,杨昭仪给您送糕点来了。” “天儿都冷了,不是叫她不必来了嘛。”穆武帝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乐成了花,赶紧命人请了杨昭仪进来。 杨昭仪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胎儿已经坐稳了。 她穿着华丽宫装,摇曳于地,清眸流盼,百媚丛生。 “臣妾见过皇上,九王爷。” 杨昭仪正要行礼,就被穆武帝扶住:“好了,不是与你说过,不必行礼了么?” 杨昭仪声音袅袅:“这怎么行呢,礼不可废。” “你怀着龙胎,自然要小心为上。”穆武帝不仅仔细呵护着,还亲自扶着杨昭仪坐下。 夜司珩见他们两人恩爱,倒不好逗留了,便寻了借口出宫。 穆武帝的心都在杨昭仪的身上了,自然管不上夜司珩,摆摆手,“你去吧。” 但他还是让太监总管去送人。 入了冬,风不小。 夜司珩走在廊下,寒风吹动着他玄色衣袍。 他放慢了脚步,太监总管便知道,九王爷是有话要说。 “杨昭仪是每日都送糕点给皇兄吗?”夜司珩问道。 “是。”太监总管道,“有时候杨昭仪也会让宫女送来。” “可验过?” 太监总管清楚夜司珩是什么意思,道:“每一块都是太监试吃了,皇上才吃的,九王爷放心。” 夜司珩点点头,心稍稍放下。 他查过杨昭仪的底细,没什么可疑。 原本只是一个小美人,偶尔得皇兄一次临幸有孕,就被封为昭仪了。 没办法,谁让皇兄子嗣少,先前还死了一个皇子呢。 夜司珩再说:“好好照看着皇兄。” “杂家知道。”太监总管说道。 随行的青阳就立即给了太监总管一锭大金子。 太监总管顿了顿,没有立即手收下,反而说道:“王爷,杂家不想要银子,倒是……倒是想要几道平安符。” 夜司珩眉毛一挑:“阿璃的?” “是是是, 得要六小姐亲手画的。”太监总管忙说。 夜司珩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现在收买人心不是要银子了,而是要南璃亲手画的符篆。 “本王会与阿璃讨要几道平安符,至于银子,总管也一并收着吧。”夜司珩道。 “多谢王爷!”太监总管尤为高兴,点头哈腰。 有六小姐亲手画的符篆,他在夜里行走都能挺直腰,大步向前! 131:有人碰瓷 几道平安符,自是难不倒夜司珩。 只是这事儿很快就被穆武帝知道,他也向南璃求了一道护身符,好保佑杨昭仪出入平安,不受邪祟侵扰。 南璃在洛阳挣的十五万两不少,但投放入义诊医馆里,没个一年半载就会花光。 不过有钱家帮忙,再加上南璃一直勤勤恳恳的画符捉鬼,就不怕义诊医馆开一下就倒闭。 楚烁知道这是六妹妹的心血,自己也用足了心思去找人和管理。 在这大冬日,一间贫民不用花钱就能去的医馆就开了起来。 可这势必引起了不少医馆的不悦,因为有些百姓为了省银子,也去了义诊医馆,这是抢了他们的生意啊。 这日,义诊医馆照常开张,排队的百姓自然不少。 楚烁一连几日都出来找照看,今日也是不例外,早早就到了。 百姓知道是他做好人做好事,都对其恭恭敬敬称呼一声二公子。 楚烁整理了一下衣衫,心情尤为好:“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六妹妹的,她也出了不少钱呢。” 嘿嘿,他就是沾了光的。 百姓闻言,又是满脸吃惊。 要知道,南璃的名声可是混开了,她给穷苦人家捉鬼画镇宅符,只收三个铜钱,现在又与自家兄长一起开设医馆,说是观音菩萨都不为过。 此时,有一辆豪华马车在医馆跟前停下。 楚烁挑眉,要知道,这义诊医馆开设在贫民窟附近,街道窄小,平日可没什么达官贵人的马车在这经过停留。 他出去一看,只见上面挂着的是陆字牌子,当即就沉下脸。 不会是陆燕燕这个瘟神吧? 果然,有女子踩着马凳子下来,她衣饰华丽,荣貌清秀,不正是陆燕燕。 楚烁对着她就没好话:“哟,丞相府没钱了?竟要堂堂的丞相小姐来这儿看病了?” 陆燕燕瞪了他一眼,道:“你依旧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是来送钱的!” 送钱? 楚烁有不少钱,但也从来不会跟钱过不去。 他咧嘴一笑,“是嘛,没个一万八千两,都配不起你丞相小姐的身份。” 陆燕燕虽然很想将他的嘴巴撕烂,但正如他所言,自己不凑个好数目,怎么配得起自己身份,又怎么对得起南璃当初的相助之情。 她微扬下巴,就让侍女把小匣子递过去。 楚烁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银票,还有不少碎银和金子。 凭着他的火眼金睛稍稍一清点,倒是有些惊讶,“足足有两万多两,陆小姐,我真是小瞧你了。” 毕竟一个官家小姐的月银也不过十余两。 陆燕燕凑出这么多的银子,他都怕她以后没银子扬威耀武了。 “知道你小瞧了人就好。”陆燕燕冷哼,有些得意,“这都是我和一帮小姐妹筹来的。” 楚烁见她们是真的有心,就揖手做礼,“那就多谢了。” 陆燕燕微微颔首,又说:“记住了,你回去得跟你六妹妹说一说。” 楚烁努努嘴,应下了。 陆燕燕送完了银子,正要离开。 这时候却有个汉子拄着拐杖,挤了上来,大声喊着:“庸医!都是庸医!难怪你这医馆不用花钱,原来都是庸医,用的都是没效果的药材!” 百姓纷纷看了过去,人也围了上来。 那汉子险些撞上陆燕燕,楚烁蹙眉,人挡在了陆燕燕的跟前。 陆燕燕松了口气,后退几步好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楚烁阴寒着脸,负手而立,“这位大叔,我家的医馆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汉子拉起了裤子,露出小腿。 可看见小腿上有一伤口,腐烂得有点恶心,让人看了就头皮发麻。 “前两日我到这医馆看诊取药,一点用都没有,我腿上的伤还更加严重了!”汉子慢慢转动身子,“大家看看,都仔细看看!” 百姓们一看,议论纷纷。 陆燕燕低声道:“楚烁,你该不会是为了省钱,所以请的大夫医术都不怎么高明吧?” 楚烁没好气的道:“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陆燕燕打量了一下他,身穿丝绸,束着玉冠,处处彰显着有钱二字,却又不怎么俗气。 汉子还在嚷嚷着。 有些百姓已经走了,不敢再在这家不花钱的医馆看病。 但仍有些的确没钱的,面色犹豫又为难,他们不来这儿看病,去别的地方可付不起银子。 楚烁这才上前,说道:“大叔,你是说我的医馆全是庸医,且药材没有效用,是吧?” 汉子一脸凶神恶煞:“没错,你害得我腿脚变严重了,以后走路都困难,你得赔钱!” 楚烁笑了出声,随即拿出了一道真言符。 他大声说:“诸位请看,这是我六妹妹画的真言符,一贴,就能让人说真话。倘若这大叔说的与之前一般无二,我的医馆自是会负起责任,绝不推脱。” 那汉子虽不信有什么真言符,可他也听过南璃的厉害,就大声喊着:“你别拿这些妖符来骗人!” 楚烁使了个眼神,已经有侍从钳制住汉子。 真言符一张贴下去,楚烁就问:“你当真是在我家医馆看的病?” “当然!”汉子喊道。 “用的是我家的药?” “没……”汉子瞪大眼睛,连忙闭了嘴,但他的脸憋红了,最后还是难敌真言符的威力,“没用,我是用了腐肉粉,让伤势更加严重了。” 众人哗然,指着汉子责骂。 就连陆燕燕也尤为气愤:“你这人怎能如此,楚烁和钱家开设这家医馆,是为了让穷苦百姓有地儿看病,你不仅不感激,还来陷害?” 汉子憋得不行了,最终只能放弃了挣扎:“是……是几家医馆大夫给了我银子,让我这样做的……” 陆燕燕双手叉腰:“是哪几家,我非要去告他们不可!” 楚烁没想到陆燕燕如此热心,道:“你倒不必如此气愤,交给我解决即可。” 陆燕燕白了他一眼,但也是没继续说话了。 真言符已经失了效用,自动烧成了灰烬。 楚烁盯着那汉子:“我今日不送你去官府了,也不追究那几家医馆的歹毒用心,但仅此一次,再有一次,我楚烁绝不会手下留情。 “如若有人还想碰瓷,或者陷害,最好想清楚,我这儿可不止真言符。” 他正着脸色,颇有叱咤风云的气势。 132:换魂符 陆燕燕一时都看呆了,她还当楚烁是个财迷呢,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时候。 侍从放开了汉子,汉子匆匆忙忙的跑了。 余下的百姓继续排队看诊。 就算再有人想闹事情,也要忌惮着楚烁手里的真言符。 “那符是你六妹妹画的?”陆燕燕凑上来问道。 “自然。”楚烁一说起南璃,便是神采飞扬,“还是六妹妹有先见之明啊,给了我好几张真言符,以备不时之需。” 陆燕燕羡慕的看着楚烁,道:“能不能卖一张给我,我也想拿真言符玩玩。” 她去符很灵光看过了,那儿常卖的只有平安符和护身符。 楚烁侧身,一脸警惕的看着陆燕燕,“这不可,六妹妹说了,这真言符只能用于正事,可不是拿来玩的。” 就算陆燕燕出再多钱,他也是不会卖的。 六妹妹如此信任他,他自不会让六妹妹失望。 陆燕燕撇撇嘴,“知道了,你有六妹妹画的符篆,你厉害!” 楚烁还得寸进尺的笑了笑:“可不是嘛,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有个道法精深的六妹妹吗?” 不用多说,他上辈子肯定是积攒下了大功德。 看见陆燕燕羡慕的眼神,楚烁心里是乐开了花。 他倒不觉得陆燕燕是瘟神了,她有时候也挺好玩的。 楚寒明要抬妻,怎么也得小摆筵席,宣告田氏的身份。 宴请的都是亲朋好友,楚南莹难得凑凑热闹,气色显然好了许多。 她自小就是由田氏照顾的,敬茶的时候,倒没有任何别扭的喊了一声母亲。 田氏眼睛红了又红,给了楚南莹一个大红包。 而楚寒霖这一房人,早早准备好了礼品,一家子其乐融融。 南璃没什么好送的,又是送了一张平安符,这个是楚家每个人都有的。 田氏知道这平安符的好处,连连道谢。 楚寒明本就没别的侍妾,内院只有田氏一人打理,所以以前该是怎样,现在也是怎样。 只不过丫鬟以后就得改口,得叫二夫人了。 田氏眉眼都是笑意,装扮比以前稍稍华丽得体一些。 她以前都没资格到香河院请安的,现在倒是能与沈氏一块去了。 老太君没多留她们,田氏很快就回了秋棠轩。 厅中有个丫鬟,正来回踱步。 田氏认得,这是她娘家的小丫鬟,她急忙问道:“香儿,你怎么来了?” “夫人,老太太不好了。”香儿哽咽道,“奴婢就立即过来寻你。” 田氏一时慌了神,急忙让人套车,她要回娘家一趟。 这一着急,她出门之时就没带上那装着平安符的荷包。 回到了娘家,田氏的兄长已经请了大夫,老太太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 田氏虚惊一场,捂着胸口道:“大哥,这可吓死我了。” 田大哥道:“母亲病得急,我才让香儿去寻你回来,没想到母亲这会儿就缓过来了。” “平安就好。”田氏看着老母亲的睡颜,松了口气,便要去厨房瞧瞧汤药熬好了没有。 田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要不然女儿也不会嫁给楚二爷做妾。 这宅院,还是田氏贴钱帮着田大哥买的,就两进两出。 她拐了个弯,厨房就在前头。 但眼前却有一黄色的符纸砸来,田氏还没反应过来,就眼前一黑,像是坠入了无尽黑暗。 至于后边的丫鬟,也被贴上了符篆,暂时没了意识。 周敏寒着脸,从角落里走出来,后边还跟着一个护卫。 “周仙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若是让楚南璃发现,你可就回不来呀。”护卫担忧说道。 “我师父费尽心血画了这道换魂符,楚南璃没那么轻易就看出来的。况且我在安阳侯府有眼线,这田氏经常在秋棠轩里头,与楚南璃十天八天碰上不面。”周敏说道。 上一次是她技不如人,让齐太子的暗探死伤干净。 她没脸面回齐国去了,所以才留下来,等着这个机会。 护卫听了,也不好再劝。 周敏知道时间无多,直接将田氏的魂魄逼出体内,再是用一张符将田氏的魂魄抓起来,放入囊中,以便到时候有用。 她自己身上和田氏的身体同时贴上换魂符,自己的魂魄就能顺利转移到田氏的体内。 片刻之后,“田氏”睁开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笑意:“师父的符,果然厉害。” 她动了动手脚,并无什么不妥。 护卫是大开眼界了,“是……是真的厉害,此等道术,小的还是第一次见。” 周敏看了眼自己的身体,道:“好好护着我的身体,这换魂符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效期。只要符篆还在,我的肉身就不会腐坏。” “是,属下记住了。”护卫扛上了周敏的肉身,翻墙离开了田家。 周敏整理了一下衣衫,确保无虞后,才撤去丫鬟额头上的符篆。 丫鬟觉得记忆有点混沌,问道:“夫人,刚才……刚才是怎么了?” 她好像有一瞬间陷入了昏迷。 周敏学着田氏的样子,温和说道:“没怎么了呀,你肯定是休息不够,这才有点恍惚吧?” 丫鬟扶了扶额头,“好像是的。” 不然怎么解释这奇怪的感觉? 周敏想着要回去了,丫鬟却道:“夫人,你不是要看看老太太的汤药好了没吗?” 周敏笑意一僵,转而说道:“瞧我这记性,跟你说两句话就忘了。” 她去了厨房,看到汤药好了,就端回去服侍老太太服用。 要她一个学道的伺候人,她是真不会。 最后是香儿看不下去,将汤药接过手。 周敏松了口气,立即就寻了借口回府。 她身边的小丫鬟越来越奇怪,怎么觉得二夫人整个人好像变了? 可再怎么看,二夫人的模样都没变啊。 丫鬟摇摇头,她可能是太过敏感了吧,就这么一小会,二夫人还能换了个人不成? 周敏下了马车后,又不得不惊叹楚南璃是真的厉害。 就这防邪祟的符阵,她是布不出来的。 难怪楚南璃能击破她师父的封魂咒术,救了夜司珩出来。 不过这符阵只是防邪祟的,防不了她。 周敏嘴角含笑,大摇大摆的进了府门。 她就要看看,楚南璃能如何防她。 133:杨昭仪出事 安阳侯府不小,大房和二房又一个东一个西,除了楚南璃去给楚南莹诊断,她与换了灵魂的“田氏”,一个月还真是碰不上几次面。 不过日子一天天冷下来,楚烁早就命人为家人准备好过冬的衣衫,还给南璃送了几个样式好的汤婆子。 楚烁送过来的时候,还想要得到六妹妹的夸赞。 不曾想,屋子里已经摆着不少样式的冬衣 ,狐狸毛的披风也有好几件。 特别是那红色的,尤为显眼。 这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得自己亲自去猎。 楚烁不用问,就说:“肯定是九王爷送来的,对吧?” 自六妹妹定亲后,他这二哥就完全没作用了! “也有宫里送来的。”南璃道,“各宫都送来了不少,我院子里的库房快塞不下了。” 为此,她很苦恼。 楚烁叹息,“谁让你得皇上看重,又是九王爷未来的媳妇呢,宫里的娘娘送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还是第一年,你得习惯习惯,以后多得是呢。” 他则是又喜又忧。 六妹妹得人看重喜欢本是好事,可人家一送礼,就将他挤在后头了。 如此,六妹妹还怎么用上他送的东西,这可都是他精挑细选! 南璃一听就垮了脸。 她不喜困身于后院,来弄这些人情往来。 还是那两个婆子善解人意,道:“小姐放心,我们都会登记在册,收入库房,将一切办得妥妥帖帖。” 南璃听罢,差点对她们感激涕零。 楚烁喝了一盏茶,就要离开,得知他要去秋棠轩送东西,南璃也赶紧凑一起。 她炼制了新的丹药,正要给楚南莹送去。 周敏得知南璃终于来了,她坐在梳妆台前,扶了扶发髻,不由得笑了笑,“终于来了呀。” 丫鬟眼里透着奇怪。 先前六小姐才来过,也没多久啊。 周敏笑意温和,如田氏一般,“快,去备茶吧。” 厢房里。 南璃给楚南莹把完脉,便叮嘱道:“你仍体虚,不可吹寒风。” 楚南莹认真的点点头。 她巴掌大的小脸有些苍白,眨了眨眼睛:“六姐姐,那明年开春,我能与你们一起去春游跑马吗?” “能的,只要你好好休养。”南璃摸了摸她的头。 楚南莹神色一亮,忙的点点头。 此时,周敏已经进来,她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多谢六姐儿了,有你的丹药,莹儿肯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南璃起身,与楚烁一起行礼,“二婶婶。” 周敏没拦着,受了他们的礼,才让他们到外边花厅用茶。 茶是好茶,只不过与先前的有些不一样。 南璃一口就尝出来,道:“二婶婶,这茶与之前的似乎不大一样了。” “是吗?”周敏有些惊讶, “先前的大红袍喝完了,就让人买了新的。” “秋棠轩的茶叶喝完了,二婶婶可去中馈库房支领啊,府里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茶叶。”楚烁说道。 “好,我下次记着了。”周敏笑着应下。 他们也就唠叨几句,就离开秋棠轩了。 路上,楚烁嘟囔道:“二婶婶还真是有些变了,先前我们给她行礼,她都侧一侧身子呢。” 哪里像现在,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受了礼。 “她已经抬为正妻,是我们的长辈了,这也没什么。”南璃觉得更奇怪的是别处。 她这个二叔没官职,手里的产业也不多,所以院子里的吃喝用度,只会从中馈支取,根本不会从外边购买。 田氏帮着二叔打理内务,更是将这一传统美德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次怎么就从外边买了大红袍?是中馈库房没有,还是田氏如今成了正妻,想改一改自己的传统美德? “也是。”楚烁说着,“不过二叔对二婶还是一往情深的,如果二婶能给二叔再添个一儿半女就好了。” 他最喜欢给弟弟妹妹送东西了。 南璃没多说什么,因为她看二叔的面相,他也仅有七妹妹这个女儿。 秋棠轩里。 茶水已经凉了,周敏还是细细的抿了一口。 她喃喃念道:“我觉着一模一样,她却能尝出不同来,那舌头果然厉害。” 看来她那法子,要避开楚南璃了。 虽然有点可惜,可楚南璃如此爱护自己的家人,让其痛不欲生亦是不错。 周敏将茶盏轻轻搁在小几上,因灵魂与身体不是完全合一,显得笑容有些抽搐诡异。 —— 冬夜寒风凛冽。 但在屋内摆着好几个熏笼,温暖如春。 南璃拿着天星笔,正在静默,她忽的灵光一闪,就提笔画了两张新的符篆。 知弥在旁伸头看着,这才敢发出一声惊讶:“师姐,这就是你新创的验毒符啊?” “废话少说,来验证一下。”南璃催促道。 知弥赶紧拿了两杯茶水过来。 一杯有毒。 一杯无毒。 南璃两张符篆祭出,流光一掠,其中一杯茶水就砰的一声炸开了。 碎片和茶水撒了一地。 “怎么样?”南璃期待的问道。 “是有毒的不错。”知弥苦着脸,“但能不能改良一下,就这样炸开,能容易伤到人。” 这不,元宝和元春两个丫鬟在外吓了一跳,就推门进来,忙问发生了何事。 她们都死死地盯着知弥,觉得肯定是他冒犯了小姐。 “没事没事,我只是在试验符篆。”南璃摆摆手,“把地方收拾一下吧。” 两个丫鬟这才松了口气。 她们很快就将地方收拾干净。 时辰不早了,两人又催促着南璃早点歇息。 知弥也不好再留了,便要离开内院。 但他刚出门,就有个人匆匆忙忙进了院子,张嘴就喊着:“六小姐救命!六小姐救命啊!” 知弥借着廊下的灯笼光亮一看,发现这人穿着太监服饰,上面绣着鸟兽图案,可见是个有品阶。 南璃听到喊声走了出来,倒是有些吃惊:“王总管?” 正是穆武帝身边的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一脸焦急,道:“杨昭仪的龙胎不好了,请六小姐立即进宫看看。” “不是该找太医吗?怎么来找我了?”南璃更加疑惑。 太监总管说道:“都去了,但寻不出缘由。后是沈太医拿了一颗什么辟邪丹, 杨昭仪服用些许,疼痛稍减,所以皇上才急忙让杂家来请六小姐。” 134:说好的保密呢 南璃嘴角抽了抽。 沈太医,说好的保密呢。 不过她也没耽搁,就回去背上了布袋:“那赶紧走。” 她先前给杨昭仪画了一道护身符,按理说辟邪丹是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她怎么都要去看看。 夜深街上本就人少,再加上有羽林卫开路,不用两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皇宫。 杨昭仪住在碧云殿。 已经是亥时,碧云殿仍聚满了人。 穆武帝和谢皇后自然是在的,还有几个后宫妃嫔。 “六丫头,你终于来了!”穆武帝本是眉头紧锁,一见到南璃,眉宇间稍稍舒展开来。 南璃不必下跪行大礼,只需福了福身子。 “别那么多礼节了,你赶紧去瞧瞧杨昭仪到底怎么了。”穆武帝已经耐不住催促道。 宫中尔虞我诈,他当太子时保不住几个骨血,已经无比痛心。 现在他成了皇帝,绝不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是。”南璃应了一声,便随着宫人进去寝殿。 太医令和沈太医隔着屏风侯在那儿。 沈太医一见着南璃,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她的眼神。 南璃也懒得与沈太医计较了,绕进了屏风。 杨昭仪躺在床榻上,腹部微微隆起,因为疼痛,她面容苍白,且沁出了不少汗珠。 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东西,像是中邪了一般。 南璃看了看,这不是像,还真是有邪祟的气息停留在杨昭仪的腹部。 她微微蹙眉,先结手印,将腹部那点邪祟气息清除干净。 瞬间,杨昭仪没了邪祟的折磨,疼痛不再,人也清醒了过来。 她眨眨眼,瞧见南璃,声音虚弱的问道:“六小姐?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有邪祟缠身,现在没事了。”南璃道。 屏风后的沈太医就嚷嚷着,“听到吧,我就说是昭仪娘娘肯定是被邪祟缠上了。” 这可瞒不住人,不一会儿,穆武帝等人就进了寝殿。 穆武帝面色阴沉得似是要滴出水来,道:“六丫头,先前你不是给杨昭仪一道平安符吗?她一直带在身上,怎会有邪祟缠身呢。” 况且这还是宫里,有防邪祟和妖物的法阵。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这看着,穆武帝像是要怪罪楚六小姐啊。 谢皇后正要说点什么,后头就响起了一把沉沉的声音:“皇兄这是什么意思?是觉着阿璃的符篆没用处?” 是夜司珩来了。 他一身常服,身上还带着寒气。 一双凤眸微微上挑,神情冰冷。 穆武帝眉头一蹙,“朕哪儿是这个意思,朕只想知道是何缘故。” 夜司珩还要反驳,南璃已经走出来,道:“如果那邪祟厉害,平安符有时候未必能起到效用。不过臣女方才看了,臣女的符是能防得住那邪祟之气的。昭仪的平安符在哪,我要看看。” “在这儿。”杨昭仪撑起身子,“我自身子不适开始,就一直攥着荷包,符就在里面。” 南璃看着她手心里荷包,上面竟萦绕着淡淡的一团黑气。 她柳眉一蹙,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拉扯。 只是打开个小口,那黑气就往四周飞窜,就要飞离出碧玉宫。 她面色凛然,抽出符篆挡住了它们的去路,因为碰撞在镇煞符的屏障上,反倒现了形! 众人看到几缕黑气,吓得就喊着护驾。 羽林卫还未拔刀,南璃已经将黑气收拢进了布囊之中。 穆武帝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六丫头,你这符……” 他的话戛然而止。 有个妃嫔飞快看了眼夜司珩,便怒声接着道:“楚南璃,你谋害龙胎,可知该当何罪吗?!” 南璃一脸淡然:“这位娘娘,请你慎言。” 那妃嫔哼了哼:“符是你送的,大家方才有目共睹,你还想抵赖?” 她姓邹,娘家亦是武将之家,才不过十八,自己心悦夜司珩已久,就算他行走不便,自己也愿意在他身边侍候。 没想到自己的自告奋勇,却引来了夜司珩的白眼。 此事不知怎的被自家兄长知晓,她兄长生怕夜司珩不悦,就匆匆忙忙送了她进宫! 她才十八! 可穆武帝都十四岁出头了! 原本夜司珩一直眼高于顶,无人能接近他,她是不会在意的,不曾想,夜司珩竟瞧上了从乡野寻回来的丫头,她如何能忍得住这口气。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得个机会,她就要将楚南璃踩下。 而夜司珩显然不记得这么些往事,他面色阴寒:“皇兄,一个小小的妃嫔,也能越过你和皇后说话吗?这后宫的规矩,真是让本王开了眼。” 看装饰,这妃嫔好像只是美人位分。 邹美人看见夜司珩眼底冷漠,似是有利箭在瞬间射穿了她的心脏。 这还不是要紧的,穆武帝使了个眼神,太监总管就叫了两个小太监将邹美人拖出去。 人就跪在了正殿前,巴掌声一下又一下的传来。 没打两下,邹美人已经哭喊着认错求饶了。 南璃虽是修道的,但也秉承着不作死就不会死的理念,并未开口求饶。 后是打得差不多了,太监就把人拽了下去。 内外安静了下来,南璃才打开了荷包里的符篆,“皇上,这并不是我画的符篆。” 她也不是傻笨的,既要往宫里送东西,就会在符纸上留下记号。 这记号,她当时给穆武帝过目了,然后又将其隐匿。 不过就算没有记号作证,太监总管揣着南璃画的符篆,也认出了这不是南璃所画的。 “这一道是招引邪祟的符篆,幸亏宫里有法阵,所以招聚的邪祟不多,杨昭仪只要好好休养,龙胎就不会损伤。”南璃再说。 穆武帝已然怒气冲冲,道:“将碧玉宫的宫人全都抓拿起来,严加审问!” 能调换杨昭仪荷包里的符篆,只有碧玉宫的宫人! 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手谋害,自己非要将那人扒皮拆骨不可! 夜司珩见此事牵扯不到南璃身上,面色稍霁。 杨昭仪也哭哭啼啼道:“皇上,一定要查找出更换符篆之人,否则……臣妾心难安啊。” 穆武帝连声安慰。 羽林卫要抓拿宫人们去赤龙卫,然而此时一个宫女跪地喊道:“奴婢愿意说出实情,还请皇上开恩,饶奴婢一命吧!” 135:皇后,你还不认罪吗 一语惊人。 穆武帝脸色阴沉得可怕,道:“你详细道来。” 这宫女是杨昭仪的近身宫女,名叫彩珠。 自杨昭仪有孕后,穆武帝给了她不少赏赐,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忘恩负义,竟对杨昭仪下手! 彩珠匍匐在地,声音微颤:“奴婢并不想这样做,只是家中老母被挟持,奴婢若是不从,就要给家中老母收尸了。” 夜司珩冷哼,“那你现在主动说了,还不是得替母亲收尸。” 彩珠接着道:“所以恳求皇上和九王爷,让皇后娘娘高抬贵手,饶过奴婢的母亲,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瞬间,众人的面色一变,都纷纷看向了皇后。 谢皇后又惊又怒,“放肆!本宫何时抓住你的母亲要挟,你莫要血口喷人!” 彩珠抬头,已然双眼通红泪流满脸,“皇后娘娘,你是派桂嬷嬷办这些事的,你怎会不知。桂嬷嬷说了,要将昭仪荷包里的符篆换了,才肯留奴婢母亲一命,奴婢已经照办。现在东窗事发,奴婢吐出实情,亦是无奈之举啊。” 穆武帝气急败坏,连说了急声好啊,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谢皇后心一个咯噔,道:“皇上,臣妾冤枉!” 穆武帝也懒得听她们一人一句,当即就让人将桂嬷嬷拿来。 他看向南璃,“六丫头,朕知道你有一种符,让人只会说真话的。” 南璃点头:“是有这么一种符。” 穆武帝瞥了谢皇后一眼,“到时候给桂嬷嬷一用,便知真相。” 他眼眸阴冷,已经有了疏离。 谢皇后与穆武帝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如今却遭到如此怀疑,她怎能不心寒呢。 她背脊挺得直直的,没有半点怯懦。 很快,桂嬷嬷就押来了。 她面色有点青白,一跪下来,身子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穆武帝使了个眼神,南璃就拿出了一道真言符,贴在了桂嬷嬷的身上。 穆武帝问道:“彩珠说你拿住了她的母亲做要挟,让她调换杨昭仪荷包里的符篆,可有此事?” “没……”桂嬷嬷涨红了脸,似是想否认,但她还是抵抗不住真言符的威力,脱口而出,“是……是有此事。” 谢皇后猛地瞪着桂嬷嬷,有些不敢置信。 桂嬷嬷是跟在她身边的老人了,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穆武帝面色一分一分的下沉,他身体微微靠前,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答案:“是谁指使的?可是皇后?” 桂嬷嬷额头沁出细汗,她仍是挣扎犹豫片刻,才颤声道:“是,是皇后让老奴去办的。” 谢皇后面色一变:“桂嬷嬷, 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时候,夜司珩也微微蹙眉了。 南璃也有些惊诧。 穆武帝已恼怒至极,猛地起身,“六丫头用了真言符,岂会有错!皇后,你竟如此歹毒!莫不是朕以前的骨肉,都是你下的手?!” 谢皇后鼻子一酸,眼睛迅速盈满泪珠,“臣妾可对苍天发誓,从未做过谋害皇嗣的事情!” 当年五龙夺嫡,波谲云诡,已经查不清是谁下的手。 没想到,穆武帝会将这一切归咎到她头上来。 她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所以直到此时,仍没下跪。 “那桂嬷嬷的话,你如何解释?!”穆武帝怒道,“她说的可是真话!任凭你再否认,亦是无用!” 南璃也是不信谢皇后会做出此事,故而说:“皇上,或许是臣女的符篆……” “你的符篆怎会有问题?”穆武帝摆手,不再让南璃说话。 他知道谢北翰与南璃交好,此时南璃想替谢皇后说话是无可厚非的,他不至于迁怒。 南璃是想说,真言符亦不是万无一失的,如若有人提前在桂嬷嬷身上用了别的符篆,是能够挡得住真言符的威力的。 可此时桂嬷嬷已经哭喊着道:“娘娘,是没将事情办妥,对不住你了!” 她手中早已藏着一锋利的毒针,往自己脖颈一刺! 顷刻间,毒素在桂嬷嬷身上扩散开来,她身体抽搐了几下,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南璃暗叫不妙,急忙过去探了探桂嬷嬷的脉息。 已经是无力回天。 她紧皱眉头,这时候就算是检测出什么,也是死无对证了。 谢皇后身体一震,就算桂嬷嬷开口攀诬她,但桂嬷嬷在她身边许多年了,忽然见到桂嬷嬷自裁,她亦是双眼发黑,欲要昏倒过去。 穆武帝却没有半点怜惜,还觉得桂嬷嬷是死不足惜。 “皇后,你还不认罪吗?” 谢皇后知道自己的处境,她嗤笑了一声,“臣妾没有做过,自然不认。但证据确凿,臣妾也无从抵赖,臣妾只求皇上不要迁怒于大皇子,他在幽禁禁足之中,什么事都不知道。” 穆武帝拂袖,侧身不再看着谢皇后,他道:“送谢氏回宫,收回她的皇后册宝。” 谢皇后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落。 由始至终,夜司珩都没做声。 皇宫的事情由不得南璃插手了,夜司珩也不想管后宫的事情,就先送了南璃出宫回府。 南璃心头难安:“桂嬷嬷忽然自尽,应该是躲避我的检查,皇后娘娘十有八九是被人算计陷害的。” 夜深人静,街上只有马蹄声和车轮轱辘声。 马车里的明珠散着淡淡的光芒,夜司珩一脸沉静。 他看着南璃,道:“我会命人去查,你放心。” 南璃点点头。 翌日,谢北翰早早就上门。 他姑母昨夜幽禁于凤熹宫,还被收回了册宝,其他消息,他是一无所知。 得知南璃昨晚进过宫,所以想从南璃这儿打听到一点消息。 恰好夜司珩也来了,谢北翰满脸忧色,就先凑到夜司珩面前:“九王爷,我姑母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要被幽禁凤熹宫啊?” 夜司珩双眸清冷,道:“到阿璃的院子再说。” 两人到了清凉院,元宝奉了茶,夜司珩才简略说了说昨晚的事。 谢北翰听得愕然,人也有点恍惚:“不会的,姑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心可善了!” “没错,我看皇后娘娘的面相,她从未有过杀孽。”南璃走了进来,打扮依旧素净。 136:道心有损,不足为患 所以穆武帝先前的子嗣骨肉不是流产,就是早夭,定然不是谢皇后的手笔。 谢北翰一听这话就尤为激动:“六妹妹,那你有与皇上言明吗?” “这些话说出来了,只会遭受到更多的质疑。”南璃说道。 所以她有时候从不多说废话,要想证明谢皇后的清白,只能找到新的证据。 她看向夜司珩,问道:“你一大早过来,是有消息了?” “桂嬷嬷有个儿子,却在几年前已然失踪,追查不到什么。”夜司珩道。 对此,南璃却毫不意外,道:“如此看来,桂嬷嬷大有可能是早已受了胁迫,可她一直没有做出点什么来,可见幕后之人耐心十足,就等着一击即中的时候。” 夜司珩点点头。 人已经死了,这幕后之人倒是不好查了。 谢北翰仍是忧心着急,“那姑母的冤屈岂不是无法洗清了?” “不必着急,皇兄还念着一点夫妻之情,如今你姑母虽然被拿回了册宝,但废后的旨意还没下,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夜司珩说道,“她如今仍住在凤熹宫,虽是伺候的宫人没那么多了,但也落得清净。” 谢北翰咬咬牙,只觉得他们谢家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所有人接二连三的出事。 幸亏他父亲在朝中一直没有担任什么要职,一时半会还牵连不到镇北侯府。 可也正因如此,所以他家也无法在朝堂上为姑母和表弟说话。 他也不敢求夜司珩什么,只求他们在幽禁的时候平平安安,可别遭什么毒手。 夜司珩一口答应,道:“本王已经往凤熹宫和大皇子府安插了人,不会让人有机可乘的。” 派去的人都是一等一的识毒高手。 南璃这才知道,原来夜司珩养了这么多的能人。 夜司珩看着她,眉目是淡淡的笑意,“当日下聘时送来的两位嬷嬷,她们不仅熟悉管账目和人情往来,也是用毒高手,武功更是不必说了。” 南璃惊异的眨眨眼,“是嘛,她们从未跟我提过呢。” “大概在你院中一直平安无事,她们无处发挥自己的长处,才没有与你言明。”夜司珩说着,抿了口茶。 南璃面色讪讪的,两位嬷嬷如此厉害,来她院里管账目管库房,倒是大材小用了。 谢北翰不好多留,过了会儿,他便离开了。 楚寒霖恰好在府上,知道夜司珩来了,便要留他一起用饭。 夜司珩心思微动,自他母妃殁了之后,他从小到大多是一人用膳。 孤独,他早已习惯。 南璃见他愣着,就顺手拉了一把他的手,道:“来吧,不必客气。” 她的手娇嫩柔滑,暖暖的,让夜司珩顷刻间就回过神来。 他展颜一笑,如同神祇,“好。” 厅里,下人已经将饭菜摆好。 除了楚烨带兵仍未归来,众人齐聚一堂。 夜司珩虽是位高权重,但他与南璃定了亲,算是小辈。 而且他定是要与南璃粘在一起,那上首的位置自是要让给老太君。 楚寒霖和沈氏是荣宠不惊,像平常一般。 楚烁等几个哥哥有些拘谨,也不敢看夜司珩一眼。 但楚寒明则是不一样了,先让下人给夜司珩端一碗乌鸡汤,道:“九王爷,这是内子亲自熬的羹汤,您尝尝。” 夜司珩道谢:“多谢二叔。” “哎!”楚寒明顿时眉开眼笑。 九王爷竟然叫他二叔,以后出去饮酒了,可得在好友面前吹嘘吹嘘。 老太君冷着一张脸,道:“老二,多吃饭,少说话。” 楚寒明有些尴尬,只好向夜司珩陪着笑脸,喝起了羹汤来。 乌鸡汤的确鲜美,南璃也觉得不错。 他们府里每逢初一十五,一家人总要聚在一起用饭,先前是沈氏定下菜单,在厨房盯着下人准备菜肴。 后田氏抬为正妻后,就主动揽过了这个活儿,羹汤还是她亲自准备的,众人从来都是赞不绝口。 南璃看了“田氏”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头饮用汤羹。 她总觉得这位二婶婶有些不一样了,却又没看出个所以然。 —— 庆王府。 冬日的第一场雪来了,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八角琉璃亭中,庆王正与一胡子微白的男子下棋。 四周摆着好几个炭炉,纵然有彻骨的寒风吹过,亭子里都是温暖如春。 庆王执黑子,看着棋局,他虽是无路可走,脸上却依旧笑意吟吟。 “先生的符篆果真厉害,那楚南璃的真言符,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呢。”庆王将黑子放回棋盒中,“本王认输了。” 玄涟子回了一礼,“王爷承让了。不过雕虫小技,如果不是桂嬷嬷死得及时,楚南璃怕是会检查出来。” 庆王摆摆手,心情颇好:“总而言之,此次是多亏了先生,不然本王此计也难以成功。” 玄涟子也不推脱了,道:“能帮到王爷,便是贫道之幸。” 庆王又是勾了勾嘴角,“哼,皇兄会明白,成也南璃,败也南璃。只是他们已经反应过来,觉得此事另有隐情,本王那九弟已经去查,再有下一次,怕是没那么容易成功了。” “王爷请放心。”玄涟子盯着棋盘中的一个棋子,“整局棋中,最关键莫过于是楚南璃此人,只要将她拔起,就不足为患了。” 庆王扫了眼,“果真如此,不过楚南璃不仅道术高强,就连武艺也不差,想将她从棋盘中抽起,怕是不易。” 安阳侯府的人为人办事都颇为谨慎,很难寻到破绽之处。 就算是寻到了,还有个夜司珩护着,想要动安阳侯府的人,简直是难上加难。 玄涟子面色如常,“她道术再高强,亦是尘世中人。贫道的师妹已经设局,很快就能将安阳侯府连根拔起,楚南璃只不过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来日,她又如何能承受得住打击,到时候她必定是道心有损,不足为患了。” 庆王听着,眉飞色舞:“那本王静候先生的好消息了!” 南璃一旦起不了作用,他那九弟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什么战神,在道术高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137:借用田氏的壳 过了几日,楚烨就带着禁军回到京畿大营了。 他进宫复命后,才回侯府。 萧婉仪最为高兴,早早到了府门口等着。 楚烨是骑马的,看见萧婉仪的身影,立即加快速度,在府门前停下,就赶紧下了马:“婉仪,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这等呢?冷不冷啊?” 萧婉仪已经瘦了不少,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亦是明亮:“不冷,夫君,我们快进去吧。” 楚烨一摸她的汤婆子,只有淡淡的余温,他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 他们夫妇住在百合园。 然而在路上,他们就遇见了南璃。 “六妹妹!”楚烨看见自家妹妹,也是高兴,一段时日不见,六妹妹似是又长高了。 “大哥。”南璃穿着淡绿色的衣裙,外披着一件狐狸毛披风御寒。 “你这是要出去?”萧婉仪问道,“你大哥回来了,一家人不是要一起用膳吗?” “宫中传召,不得不去。”南璃无奈,“我已经让人去禀告祖母,你们先用饭吧,不必等我。” 听说杨昭仪又感到不适,穆武帝就异常紧张,急忙又派了人来。 楚烨道:“既是宫中传召,那就快去吧。” 他目送妹妹离开后,又回了院子梳洗更衣,去给老太君和父母请安后,便已接近午时。 今日的午宴,仍是“田氏”一手操办的。 桌上摆着的,尽是家里人爱吃的菜肴,绝不厚此薄彼。 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问道:“老二媳妇,今日是什么汤羹啊。” “是绿豆鸽子汤。”周敏笑着道,命丫鬟将鸽子汤端上。 “不错不错。”老太君微微颔首。 楚寒明听见媳妇儿受到夸奖,觉得脸上有光,眉开眼笑:“都尝尝!” “大家慢着!”楚烁忽然开口,大家便是一顿,没急着动筷子。 见大伙儿都看着他,楚烁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昨个儿六妹妹给我画了几张新符篆,有验毒的功效,今日,我就让大家开开眼。” 老太君向来宠溺孙子孙女,闻言,不禁笑着道:“竟还有这种符篆?你想让大家怎么开眼啊?” 周敏的心一个咯噔,脸上的温婉快挂不住了。 楚寒霖以为“田氏”不高兴,便呵斥道:“胡闹,用饭就用饭,开什么眼呢。” 沈氏也劝:“对,用了饭再说吧。” 楚烁撇撇嘴,道:“正是用饭的时候用的呀,吃完了,还怎么让你们开眼啊。二嫂,你别介意,我就是示范示范,以后这符,咱们府里的人肯定都手持一道保平安。” 周敏想阻止。 但楚烁更快,一张符篆拍在了鸽子汤上。 “诸位请看,无毒的,汤羹是没有变化的,有毒的……”汤羹就变成了紫红色。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睛瞪大,因为他看见,鸽子汤变成了紫红色。 听六妹妹说,这是改良过的,还会让有毒的东西变得恶臭,免得再被别人捡起来吃。 楚烁看了看汤羹,又看了看周敏,惊喊道:“二婶婶,你这汤羹怎么有毒!?” 一语,已经让众人警醒过来,不敢再动筷。 周敏面色僵硬,没想到将南璃调开后,还会出这样的岔子。 什么验毒符,她听从没听过! “二郎,我亲手做的汤羹,怎会有毒?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周敏说道。 “就是,你二婶怎会下毒!”楚寒明站起来,尤为生气,“肯定是你拿小六的符来捉弄人,二郎,你如此糟蹋长辈的心血,你真是不孝!” 竟然扯到了楚烁不孝,他可不认这事儿,就气势汹汹的说道:“六妹妹这符就是验毒的,我怎会随意拿来捉弄人!二婶,你若是觉得我捉弄人,你不妨喝上一碗鸽子汤,给大伙儿证明证明的。” 饭桌上,楚寒霖和沈氏不曾说话。 楚烨则道:“二弟说得不错,若他故意捉弄人,我定不饶他。” 楚焕也说:“二婶婶,你喝上几口证明清白即可。” 楚炀和楚炎同时让出了自己的羹汤。 “好啊。”周敏嘴角笑意不减,她走到了楚炀他们身侧,看似是要端起汤羹,实际手指缝中已经夹着两根银针。 她猛地向楚炀身上刺去! 楚烨反应极快,一个杯盏砸了上去,逼得周敏退后。 然而周敏还不善罢甘休,抽出了几道符篆砸出! 有火符,也有定身符。 火苗迅速窜上。 楚烨和楚寒霖这几个身手好的人,也被定身符打中。 眼见火苗就要卷上来。 “夫君!” “父亲!” 众人都在紧张的叫喊。 然而此时一阵烈风吹来,不仅吹走了众人身上的定身符,还将火苗吹向了另一个方向。 再是一道水符祭出,已然让火苗尽数熄灭。 周敏暗叫不好,回头一看,果真是南璃回来了。 她想也不想,便是魂魄离身,出了田氏的身子,想要离开。 “想跑?”南璃眼睛一定,祭出一张符,符篆卷出将周敏的魂魄重重围困。 周敏惊慌失措,怒声大喊:“放了我!放了我!” “放了你?我又不是傻子,为何要放了你?”南璃冷哼。 “你胆敢抓我,我师父定不会放过你!”周敏只能威胁。 “那就让你师父来找我,我还从未怕过。”南璃双指一挥,便将周敏的魂魄收入了灵囊之中。 厅中恢复了平静。 田氏倒在了地上,楚寒明过去一看,发现人已经没了呼吸,身体也早已冰凉。 他看不到什么魂魄,只能向南璃求助,“南璃,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南璃看过去,轻叹一声:“二叔,二婶婶她的躯壳被人占据了,我刚才收的魂魄,是另有其人。” “啊?”楚寒明怔了怔,“那你二婶婶的魂魄呢?她的魂魄又到哪里去了?” 他扶着冰冷的田氏,已经六神无主,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不知道。”南璃抿抿嘴。 楚寒明愣在原地,心一点点往下坠,却已经忘了哭泣,只是喃喃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众人一时悲伤得无言。 老太君这才问:“彤彤,也就是说,是有人借田氏的躯壳,想来害我们?” 138:交换魂魄 “没错。”南璃点点头,“此人不知用了什么符,我看不出二婶婶已经换了芯,但她在侯府生活,就会露出破绽。” 楚烁这时候凑上来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先前去探望七妹妹,七妹妹那衣衫破了,竟也无人发现,我和六妹妹就觉得奇怪了。” 要知道,田氏最为细心体贴,怎会连楚南莹的衣衫破了都没有发现?他们当即就有所怀疑。 后来这个“田氏”在茶水上试探过她,又操办起了家宴,这怀疑就更大了。 南璃提醒过楚烁,还将新创的验毒符给了他,所以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只是这个“田氏”是精通道术的,险些就让她动了手。 这样看来,她极有可能是那日救下三哥的女道长。 众人听了南璃和楚烁的话,一阵唏嘘,没想到田氏会出了这种事。 楚寒明已经泪如雨下,心中悲痛欲绝。 他只能求南璃,“璃儿,你一定要救救你二婶婶啊,她平日对你也不差是吧,现在只有你才能救她了。” 南璃想了想,则道:“我烧一件二婶婶的东西,瞧瞧她的魂魄是否能聚回来。”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法子了。 楚寒明忙的点点头。 南璃用了聚魂符,将田氏的一件东西烧了个干净,静待片刻,却怎么也聚不起魂来。 她心中了然,田氏的魂魄不是去投胎了,就是已经被打散了。 她只好说道:“对不起二叔,我……” 楚寒明听见这话,已经猜到了结果,双眼一翻,人就要昏过去。 南璃无奈,道:“我还没说完呢,如果二婶婶的魂被打散了,那就需要画符阵聚魂,如果这时间内亦是无法将魂魄聚拢,就证明二婶婶阳寿已尽,绝不是我能插手的了。” 楚寒明拍了拍胸口,“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说一段不说一段呢。” 南璃道:“这是其中一个办法,如果二婶婶的魂魄是被人抓起来了,那是无法聚魂的。” 楚寒霖蹙眉,“那你刚才收了那女子的魂魄,是打算用来交换吗?” “没错,她最好是留着二婶婶的魂魄,否则大罗神仙也难救她。”南璃厉色说道。 敢动她的家人,是不知死活了。 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楚寒明也顾不上哭了,赶紧将妻子的身体安置好,免得出什么差错。 南璃则在田氏的房间里画上聚魂的符阵,又在田氏额头上点了一抹鲜血,以确保符阵的效用。 —— 庆王府。 玄涟子本是在等消息,谁知安阳侯府上下中毒的消息没传来,反倒是一个护卫寻来了。 那正是先前跟随着周敏的护卫。 他发现了周敏的身体发凉发僵,就知道了她肯定是出事了,急忙按照周敏先前的指示,立即寻来告知情况。 玄涟子的心一个咯噔,忙去问庆王:“王爷,探子可有消息传回来?” 庆王阴寒着脸,“探子回报,安阳侯府等人平安无恙,府内如平常一样,并无什么事情发生。” 玄涟子面色惨白,喃喃说道:“师妹……师妹失败了?” 无事发生,他师妹的魂魄又被抽离出来,除了事败,他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这还用得着说吗?本王让人将她引入宫了,你那师妹都没能成功,是怎么办事的!”庆王怒道,“杨昭仪本就受怀疑,现下,夜司珩和楚南璃更加确定她是本王的人了!” 他还当这两人多厉害,原来仍是草包! 玄涟子忍着脾气,道:“再如何,杨昭仪都怀着孕,就算受怀疑,都无人能动得了她。如今贫道的师妹出事,理应先救人。王爷,贫道与师妹仍能助你一臂之力的。” 庆王咬咬牙,他本是不想管这两人,但他们背后是齐太子和齐国,总不能伤了和气。 这两人不中用了,但齐国的势力还是要借靠的。 他只好道:“道长放心,本王定会帮忙救出你的师妹。” 玄涟子松了口气,当即就画了一道符篆,让一个暗卫拿着去安阳侯府。 如玄涟子所料,今日的清凉院没什么守卫,正屋的门更是敞开。 暗卫丢出那符篆,符篆便飘入了正屋。 南璃一下子就觉察到了,她没想到人还来得挺快。 那是张传话符,有声音传出:“请六小姐高抬贵手,放我师妹一马。” 南璃盯着符,嘴角微扬,“我二婶婶的魂魄若安好,我自然能放她一马,如若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师妹?那她抓到的魂魄,大有可能是齐国白眉道人的四徒弟。 那人又说:“你二婶婶的魂魄自然安好,明日午时,京郊十里坡交换两人的魂魄,如何?” 南璃挑眉,应了一声:“好。” 传话符传递完她的话,便很快燃烧器来,成了灰烬。 南璃松了口气。 知弥就在一旁,道:“师姐,太好了,你二婶婶的魂魄还在呢。” “这人也是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否则,二婶婶未必有命回来。”南璃神色冰冷,谈不上有多高兴。 她当即就让元宝去秋棠轩传话,让明日就带着田氏的身体出门,换回魂魄。 翌日,侯府早早做了准备。 南璃也没瞒着夜司珩,因为她需要黑甲卫跟着一起出城,免得在五里坡遭到埋伏。 夜司珩一听安阳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便要亲自跟着。 南璃也没拦他,如果能换回魂魄,还把人逮住,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临近午时,他们已经到了五里坡等候。 田氏的身体放在马车上,楚寒明在旁守着,一直紧张又担忧的挑起帘子四处观看。 这天儿够冷的,幸亏今日天气晴朗,没有下雪,否则路就难走了。 不过是,前头总算出现了一辆马车。 那车夫在前不远停下了马车,面色阴沉:“六小姐竟还带上了黑甲卫?这是想做什么?” “以防万一,毕竟不知道你们的来头,小心些总是好的,不是吗?”南璃抬步上前,面容清冷。 “六小姐说得是。”昨日用传话符说话的人,在马车里开口了,“那现在,开始交换魂魄吧。” 他一道符祭出,驱除了阳气,免得等会儿的魂魄受到侵扰。 139:我真要孤独终老 南璃见状,就知道交换方式。 她将灵囊打开,里头的魂魄飞了出来,但上面仍有一道符篆包裹着,收南璃的控制。 “师妹,你没事吧?”玄涟子没有挑起车帘,但觉察到自己师妹的魂魄气息。 “师兄!”周敏一喜,“我没事。” 她就知道,师兄会来救她的。 玄涟子嗯哼了一声,才放出了田氏的魂魄。 南璃检查过,确定田氏的魂魄并无缺少或者打散,才将周敏身上的符篆撤去。 玄涟子觉得六小姐年纪小小,却是个爽快人。 他也没有废话,将田氏的魂魄放了出去。 南璃立即手上结印,想将田氏的魂魄牵引到马车上去,好让魂魄归位。 周敏见状,眼里闪过一抹狠厉。 她还藏着一招,能以魂魄之身打散旁的魂魄! 两人相遇之时,周敏一掌击出! 南璃牵扯一下嘴角,手指一划,将周敏的魂魄往后驱散。 周敏头昏脑涨,险些被打散! “师妹!”玄涟子一道符篆相护,才保住了周敏。 “再有下次,我就让你身魂俱灭。”南璃冷冷的声音响起,如同从冰窖中传出。 马车里的玄涟子面色阴沉,收回了周敏的魂魄。 夜司珩已然下令:“拿下。” 黑甲卫便要上前。 玄涟子没有停留,直接用上了传送符,连送他前来的车夫都不管了。 车夫亦是懂事,一刀子抹了脖子。 夜司珩在京都城内眼线不小,他们若是架着马车回城,肯定会被夜司珩觉察出来。 青锋回来了,自是他去查看。 回来后,他撇撇嘴,“倒是谨慎。” 如此一来,也查探不到什么了。 “无碍,只要我二婶婶无事便好了。” 南璃说着,马车里已经传来了楚寒明欢喜的声音。 他喊道:“夫人,夫人!你醒了呀!” 田氏是醒过来了,但她的魂魄先前被抽离出来,身体又发僵发冷,一时之间还未适应过来。 她混混沌沌,看着楚寒明眼睛又红又肿,晃了晃神:“这是怎么了呀?” 楚寒明听到田氏的声音,眼泪夺眶而出,不知怎么回答了。 南璃挑起了帘子,无奈说道:“二婶婶,就是发生了点小事,现在已经没事了。” “哪里是小事了,我险些没了夫人呢,一个搞不好,还要背负上克妻的名声。”楚寒明擦了擦眼泪,“夫人,多亏了小六,不然我真要孤独终老了。” 田氏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听楚寒明这话,就急忙感谢了。 南璃轻轻摇头:“其实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倒是我连累了二婶婶遭此劫难。” 楚寒明忙道:“璃儿,你切不可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当初若不是你的护身符,我早就归西了。” 他们楚家,从来都不是独善其身之人。 他们能共富贵,亦能共患难! 田氏也跟着点点头,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 南璃心中暖暖的,笑了笑,“好,那我们回府吧。” 夜司珩与南璃同坐一辆马车。 他给了她一个新的汤婆子,暖呼呼的。 “昨日是杨昭仪召我进宫,未免太过凑巧。”南璃说道。 夜司珩坐在那儿,姿势有些慵懒。 他容色一绝,唇如早春樱色,轻轻噙起了一笑,“其实此次亦不是没有半点收获,至少知道杨昭仪并不是那么的清白。” 南璃微微蹙眉,“可她现在怀孕,不好动她吧?” “没错,皇兄很重视她这一胎。”夜司珩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因为他为谢皇后说过话,所以皇兄对他有了几分疏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昭仪的耳边风,皇兄要他交出禁军的令牌,禁军不再由他调动。 他虽不想沾染太多的权力,但禁军要交付给杨昭仪的兄长,他便觉得不大行。 可他与皇兄的关系已经有些紧张,他只能将令牌交出去。 现在的情况可谓是棘手至极啊。 送了南璃回府后,夜司珩也回了昱王府。 青阳等待已久。 “王爷。”青阳抿抿嘴,一脸担忧,“杨昭仪的胎儿动不得了,皇上将我们的人都调走了,一个不留。” 夜司珩坐下来,单手支颐,牵扯出一抹淡淡冷笑,“皇兄年纪大了,不只是眼睛,就连心也蒙上一层尘土了。” 青阳叹息:“也难怪皇上如此紧张,毕竟皇上只有两位皇子长大成人,何况先前二皇子还死了。” 夜司珩笑容一点一点的下去:“只怪夜丞彦当初不争气。” 现在他皇兄防着他,兄弟情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不由得惊怕起来,如若此事牵连到了安阳侯府,又该如何。 朝堂斗争更加凶狠,更加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皇兄对杨昭仪那一胎寄予厚望,如今又削弱他的势力,肯定是忌惮于他,那皇兄还会准许阿璃嫁给他吗? 青阳见夜司珩想得入神了,“王爷?” 夜司珩双眸低垂,慢声道:“看来本王是要争一争,抢一抢了。” 青阳内心一震。 先前王爷不是没有与穆武帝离过心,但王爷从未有过不臣之心。 王爷以前说过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现在……王爷竟然说要争一争,抢一抢? 王爷有此变化,是从六小姐出现开始的! 青阳和青锋都跪了下来,道:“属下定当追随王爷!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夜司珩微微颔首,目光锐利阴沉。 他这辈子仅有这一个人难以割舍,所以,谁也别想抢走! —— 田氏平安归来,大伙儿都非常高兴。 不过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情,楚寒霖便吩咐,以后外出,都得让府兵跟随。 不怕被人说排场大,就怕又遭横祸,损伤自身。 南璃又画了进阶版的护身符,直接打入了他们的身体里,如此就不会再出现类似田氏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符,不是每个人都能画出来。 谢北翰不用说了,他压根没画符的天赋。 至于知弥,努力了半响,他不是手僵硬着画不下去,就是符在半路着火毁坏。 他撇撇嘴,有些泄气:“师姐,看来我是画不出这样的护身符了,你究竟是怎么画的?为何手不硬,一张废符都没有啊?” 140:师姐,不用示范了 这可将南璃问着了。 南璃拿过了知弥手上的笔,沾了沾朱砂,开始勾画:“你看着,先这样,再这样……” 说话间,符已经画好了一半。 笔在南璃的手里,尤为听话,根本没有停滞不前的时候。 “看,这样就画好了!”南璃一张符画好,前后只是花了片刻时间。 知弥嘴角抽了抽,自己与师姐相比,总是会大受打击,更是明白了人与人之间也是不同的。 笔一到了他手里,就不大听话了。 知弥叹息:“师姐,你不用示范了,这会更加打击我。” 南璃有点无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画符都如有神助,片刻就学会,一下子就画出来了。 这时候,元春过来:“小姐,夫人娘家那边来人了,请你过去见见。” 南璃点点头,“好。” 她让知弥好好练习,便过去正堂那边。 沈氏出身于淮南沈氏大族,这大族枝繁叶茂,今日来的,是沈氏的庶堂姐。 她叫沈湘,也是嫁到了京都来的,夫君是刑部主事,是个五品官。 到了正堂,南璃才发现沈湘还带着自家的儿子严陵来了。 她依礼行了一礼,神色淡淡的。 沈湘眉开眼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六丫头了,又水灵了不少呢。但怎么还是打扮得如此素净啊?” 她招招手,就让自家丫鬟将一匣子呈上。 里面摆放着不少珠钗首饰。 算不上名贵。 但应该算是沈湘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这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六丫头可不要嫌弃啊。”沈湘说道。 “堂姐不必客气。”沈氏连忙拒绝。 “姨母,多谢你的心意了,不过我素来不爱奢华,这礼物我就不收了。”南璃说道。 沈湘道:“六丫头,你都与九王爷定亲了,怎还能打扮得如此素净呢?快快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番心意呢。” 严陵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则道:“南璃妹妹,你莫不是觉得我母亲送的首饰不够华贵?” 南璃轻轻一笑:“或许姨母送些竹簪和木簪,我指不定就收下了。虽然姨母没打听好我喜欢什么就送了礼,但念在亲戚一场,你们不妨直接言明,今日来是有何事?” 这位堂姨母不是没有登过门,但首次见面的时候,她没准备礼物,反倒这次就特意准备了。 南璃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当即就猜到人家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可没空在这儿绕圈子。 沈氏听见严陵说话如此不客气,也沉下了脸,说道:“堂姐,你有话就直说吧。” 沈湘和严陵对视一眼。 严陵面色讪讪的,便道:“我想请南璃妹妹画几道符,银子方面好说,不知可否?” 南璃问道:“想要什么符?” “驱鬼符,驱煞符,招财符。”严陵忙说。 南璃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心中冷笑,“你们两位身上无鬼气也无煞气,用不上这符,至于招财符,这属于旁门左道的符,我是不会画的。” 沈湘有些着急:“是为你姨父求的,你也知道,他常在刑部出入,沾染了脏东西也是有的。” “是啊是啊,招财符画不画无所谓,驱鬼符和驱煞符得画啊。”严陵接嘴道。 南璃含笑:“那就请姨父上门,我亲自给他瞧一瞧,需要什么符篆傍身。” 严陵有些生怒了,拍案而起:“楚南璃!大家一场亲戚,你至于那么多借口吗?!” “不画。”南璃声音骤冷,锐利的目光在两人面上剜过,“如若我没猜错,你们是替晋国公世子求符吧?” 两人面色一僵。 见状,南璃也懒得看他们一眼了。 那晋国公世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残忍跋扈,当初就来过她的店买符。 只不过她一看,就说与他无缘,不肯画符售卖。 原因无他,这晋国公世子手上沾染了多条人命,所以才有鬼气和煞气缠身。 不过他弄死的都是自家签了死契的奴仆,主人家打死这种仆人是很常见的,就算是报官也无用,所以夜司珩便管不得这些事儿。 但夜司珩管不了,她却能不昧着良心赚这些沾了血的钱。 没想到,那晋国公府的人竟找上了这对母子。 严陵知道她的规矩,只好放软了声音,“南璃妹妹,画几张符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何不帮帮忙?” “是啊。”沈湘想赚了晋国公府这个人情,以后好帮助丈夫升迁,“帮了晋国公世子,对你,对你安阳侯府也有好处啊。” 晋国公可是两朝元老,如今在穆武帝面前还得几分脸。 “不帮。”任他们费多少口水,南璃最后都只说两个字。 两人登时黑了脸。 沈湘怒道:“堂妹,先前我来求你,帮我夫君说几句好话,你不肯帮忙,现在我只不过求你女儿画几道符,还会给银子,她这也不肯,你们母女怕是不当我们是亲戚了吧。” 沈氏寒着脸,“堂姐若是想寻我饮杯茶,吃个糕饼,我自是欢迎的。可你每次都强人所难,这就没意思了,我女儿的规矩就摆在这里,任凭是谁,也休想让她改变规则!堂姐,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用饭了。” 沈湘气红了脸。 没想到沈氏不劝着点南璃,还反过来支持这臭丫头了! 主人家开口赶人了,他们也不能死皮赖脸的留下。 沈湘带着儿子气哄哄的出了安阳侯府,刚上马车,就骂骂咧咧的:“该死的臭丫头,让她画符是给她面子,她竟这么不知好歹!” 严陵把气撒在自己老母身上,“母亲,你还说你亲自出马,保证成功,人家现在都不认你做亲戚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答应了世子爷了,你现在要我怎么交代?” 沈湘一肚子火,“天底下又不是她楚南璃一人会画符,我们找三清观的道长,画上十道八道,肯定不比楚南璃的差。” “母亲,这倒是好主意!”严陵一喜,“都是黄符,怎么就比楚南璃的差了。”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晋国公世子的青睐,不想就此放过机会。 符都是一样的,他说是楚南璃画的,那就是她画的,晋国公世子肯定不会看得出来。 当即,母子两就让车夫赶紧前去三清观。 141:终于轮到了这个人渣 三清观自从出了明旭这个叛徒,名声大不如前。 没几个人到观里求符,观里的道士都快吃不上饭了。 如今的观主是明昊,他本事一般,以前还能浑水摸鱼,现在三清观鲜有百姓来参拜和求助,他这观主也没法浑水摸鱼了。 忽然,有个小弟子快步进来说:“观主,有人上山了!” 明昊正在饮茶,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人就有人,至于大呼小叫的吗?” “不是的,那两人坐着马车的,还穿得很贵气!”小弟子忙道。 明昊猛地站起身来,双眼似是泛着金光,道:“竟然来了贵客!快,敲钟,让观里的弟子都出去迎接!” 不多时,明昊就领着弟子到了宝殿,迎接沈湘和严陵。 母子二人在安阳侯府受到了轻视,来到三清观,骤然受到了如此款待,他们的虚荣心就大大受到了满足。 明昊扫了两人一眼,虽是看不出什么来,但还是胡说八道:“两位有时运不济,有鬼气缠身,这可不妙啊。” 沈湘挑眉,道:“你这位道长怎么跟我外甥女说的不大一样?她明明说我们没有鬼气缠身!” 他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严陵也说:“母亲,这三清观出了个齐国奸细,应该不大可信,我们还是找别处吧?” “且慢!”明昊心里着急,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贫道修行几十载,绝无半句空话,不过两位沾染的鬼气甚少,所以有的人才觉察不出来了。” 这有的人,就是那些修行年数少的了。 沈湘一听,也觉得这位观主道长说得有道理。 楚南璃才多大岁数,她能为皇上效力,应该是误打误撞的。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 “道长高明。”沈湘道,“我们母子此次来,主要是想求两道符篆。” 她想,肯定是儿子与晋国公世子接近,所以才沾染了少许鬼气。 明昊心中已经欢喜无比:“贫道与两位有缘,请说。” 沈湘随后就说了想要驱鬼符和驱煞符。 驱鬼符,修行了几年的道士都能画得出,只是看效果好坏,能不能治得住恶鬼罢了。 至于驱煞符,他就没这个能耐了。 不过这两人身上没鬼气又没煞气,他随便画两张符篆应付一下即可。 明昊立即命人准备符纸和朱砂,在他们面前大笔一挥,就画了好几道符出来。 沈湘和严陵看着道长那利落劲儿,心里想着这不知比楚南璃好了多少。 两人付了三百两银子,揣着符篆高高兴兴的走了。 待把人送走后,明昊一个跄踉,险些摔倒。 “观主!”弟子们惊喊。 “快!”明昊颤颤巍巍的递上银票,“快去买米,我快饿死了。” “……”弟子们一阵无语。 的确,这三清观一个月来都没几个香客,他们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母子两人拿到了符篆,又赶紧送去晋国公府。 晋国公高兴的接待了两人,用的是最好的茶和糕点。 沈湘看见那茶具,白玉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心里乐开了花。 严陵也觉得面上有光,跟晋国公说话,都能昂首挺胸的了,一点都不怯场。 晋国公看着这对母子,心中不屑,脸上还是摆着温和的笑意:“还是严夫人有办法,能替我儿求来这几道符篆。” 他儿子已经被脏东西缠身,病了许久。 他请的太医是束手无策,后是有一江湖术士上门,说他儿子乃是被恶鬼缠身,所以才久病不愈。 江湖术士是个实诚人,直言自己无办法驱鬼驱煞。 晋国公心急如焚,后就想到了屡次为穆武帝排忧解难的楚南璃。 听说,夜司珩是中咒才不便于行走,楚南璃都有办法解决呢。 可是他带着儿子亲自到了店铺求助,却遭到了楚南璃的拒绝,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另寻法子,求到了沈湘的头上去。 沈湘一直摸着那白玉杯盏,道:“国公爷言重了。” 晋国公见她这模样,收敛了笑意:“我多问一句,这符,确实是出自楚六小姐之手,没错吧?” 他忽然板着脸严肃起来,把母子两人吓了一跳。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所以沈湘就说:“没错,我亲眼看着南璃画的!请国公爷放心吧。” “是的是的。”严陵也忙的点点头。 晋国公接着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母子两松了口气,心脏仍在快速跳动。 两人离开后,晋国公就拿着符篆去了儿子的房间。 明明是燃着炭炉,他觉得这房间冷若冰霜,感觉不到半点的暖意。 晋国公立即将驱鬼符和驱煞符都贴在床头上。 寒意似是稍稍减退了点。 晋国公坐在床沿边上,看着仍在病重昏迷儿子,满眼都是疼惜怜爱:“儿啊,爹已经为你求来救命符篆,你明日就会好起来的,明日就会好的……” 有了符篆镇压,世子的呼吸似乎强了点。 晋国公不得不佩服楚南璃,难怪她一个从外边寻回来的千金,能得九王爷和穆武帝的喜欢,看来是有几分真本事。 他留在房间里好一会儿,确定了儿子的情况好转,才安心去休息。 临走前,他又吩咐下人:“照看好世子,若有任何事情,即刻来报。” 下人一一应下。 是有好几个人一同守夜。 但夜深了,难免打盹。 不过就算他们醒着,也只会发现房间阴风阵阵,他们看不到鬼魂和恶鬼。 “这是哪来的符篆?” “震住我了,我过不去……” “挡不住我!我要他今晚就死,报我的仇!” 恶鬼说完,便已经冲了过去。 他冲破了符篆。 几张符篆,不是自动燃烧,就是掉落在地,再无用处。 恶鬼和鬼魂蜂拥而上,紧紧缠住了晋国公世子的喉咙和手足,掠食他的阳气。 晋国公世子迷迷糊糊的醒来,他感觉喘不过气,他的手放现在自己的脖子上,想要将缠绕的东西撕扯开。 却是徒劳。 他越挣扎,恶鬼们就笑的越高兴。 因为他们在临死之前,也受到了如此折磨。 今晚,终于轮到了这人渣! 去死吧!下十八层地狱吧! 142:害人性命,丧尽天良 翌日一早,下人们发现了世子死在了床榻上,眼睛突起,面容发紫。 晋国公最宠爱这个嫡子,平时怎么胡闹都替他兜着,儿子骤然死去,晋国公是晕了又晕。 府上的人欲要给世子入殓,晋国公醒来后,却将人都赶开。 他看着掉落地上的符篆,目露怒气,“楚南璃!你的符篆根本不顶用!你赔我儿的性命来!” 他叫喊着,让人给他儿子入了棺。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带着棺材,去堵了安阳侯府的门。 虽然是寒冬,风雪飘飘,但百姓从不缺席热闹。 晋国公府的人大声喊着:“楚南璃,无能之辈,害人性命,丧尽天良!” 声音不小,持续不断。 不只是普通百姓,就连这街上住着的达官贵人,都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有人叫喊,安阳侯府的人自然知晓。 大门一开,楚寒霖和沈氏就领着人走出来。 南璃跟随在后。 晋国公满脸悲痛,看见南璃后,就快步上前,似是想一把揪过南璃,好让她给自己儿子赔命。 楚寒霖面色一沉,出手阻止。 “晋国公,你辱骂我女儿,现在还要随意动手?” 平时娇弱的沈氏亦是站在旁侧,半步不退。 晋国公冷声道:“你女儿画的符无半点用处,害死了我儿,她就该给我儿赔命!” 京都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楚六小姐是在道观里待过,精通道术,还救过当今皇上几回。 不仅如此,现下还开了一家店铺,专门卖符的。 说她的符没用,莫非,楚南璃一直是装神弄鬼?根本没有半点真才实学? 楚寒霖怒气冲冲,想要反驳。 但南璃已经上前一步,她双鬓红润凝脂,神色淡漠,“我记得,先前你带着儿子来我的店铺,我并未画符售卖。” “你当时是没画符,可我托人帮忙,买了你的符!”晋国公说道,接着就拿出了剩余的符篆,让南璃睁大眼睛好好瞧清楚,“这就是你画的符,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南璃随便瞥了眼,驱鬼符估计是个三流道士画的,效用是有,但是不大。 像晋国公世子这样缠绕着恶鬼的,这符根本扛不住。 “晋国公,这符不是我画的,我也不知道你是找谁帮忙,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是被人骗了。”南璃说道。 晋国公当然不信,道:“现在我儿死了,你自然是不认,来人!将她拿下!” 他带了不少护卫来。 一声令下,都涌上了前。 楚寒霖也想要叫人。 可有人比他更快,街头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已经令人头皮发麻。 是夜司珩来了,黑甲卫跟随在后,配备齐全。 百姓自动让了路。 晋国公府的护卫也被逼退。 夜司珩眼眸漆黑,不带一丝感情,只冷声道:“晋国公,你敢拿本王的人?” 黑甲卫个个凶神恶煞,手搭在了腰间佩刀上。 似乎只要夜司珩开口说一个字,他们就会拔刀,将晋国公府的人都砍杀个干净。 晋国公咽了咽口水,但他在朝堂上打滚过,不至于被夜司珩恐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咬咬牙,道:“九王爷,我只想请六小姐到皇上面前分说清楚!” “你尚未查清,就要到皇兄面前告状了?”夜司珩依旧在马上,居高临下,带着不屑,“本王不妨告诉你吧,你托的严夫人根本没能拿到阿璃画的符,这严夫人又想与你晋国公府的人情,就去了城外的三清观情人画符。” 真相竟是如此? 九王爷是他们心目中的神,他说的自然是可信的。 百姓互相看了看,想笑又不敢笑。 现在还有谁去三清观啊。 随便找个小道观的道长画符,都比三清观的要好啊。 晋国公气得瞪圆了眼睛,但他仍不相信,指着夜司珩,手指微微颤抖:“怎么可能,肯定是你想为自己的未婚妻开脱!” “是与不是,晋国公派人去三清观一问,自是清楚。”夜司珩脸色越发淡漠。 此时,沈氏也道:“昨日我堂姐的确是来求符,不过我女儿二话不说就拒绝了,晋国公,你一大早就抬棺过来堵住门口,如此晦气,这传到了皇上耳朵里,你又该如何交代?” 晋国公握了握拳头,想去严府问个清楚。 夜司珩牵扯了一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晋国公,他们只不过是给你几张没用的符篆,可没对令公子下手,你又能如何?就算你告到皇兄那儿去,你儿子也是病死的,你还是快将令公子抬回去,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丧事吧。” 南璃忍不住看了看夜司珩。 原来他如此毒舌。 果然,晋国公气恼不止,险些是一口老血要吐出来。 幸好有仆从扶着晋国公,给人喂了护心丹,才没有让人当众昏迷。 晋国公死瞪着南璃,咬牙切齿道:“南璃,你难辞其咎!若是你肯画符,我儿根本不会死!” “恶鬼缠身,他阳寿将至,我不会逆天而行。”南璃直视他。 “你瞎扯!”晋国公道,“你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倘若你的父母,你的兄长,又或者是九王爷被恶鬼缠身了,命不久矣,你救还是不救?” 众人都盯着南璃,想知道她的答案。 “他们不会做恶事,自然不会有恶鬼缠身害他们的性命。倘若有,我也不会逆天而行,违抗天命。”南璃正色说道。 楚寒霖和沈氏皆是松了口气。 如若他们的儿子做错了事,他们自会教导,不会让女儿背负上一切。 晋国公见她毫不犹豫,也毫无惧色的说出来,当即噎了噎,无言以对。 南璃再说:“晋国公,你纵容儿子做恶事,现在只不过天理循环,善恶有报。我劝你一句,要引以为戒,而不是还要心生报复,再害人害己。” 晋国公紧咬牙关。 的确,他告不了严夫人母子,但能暗中动手脚,让他们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但人心生仇恨,往往是听不进劝的。 南璃话已经说了,这因是严夫人母子种下的,无论是什么果,他们都要承受。 夜司珩先让黑甲卫回去,他“难得”来了一次安阳侯府,自然要讨杯茶喝。 143:帝王心,海底针 但南璃不喜一些清雅的活儿,比如煮茶。 两人坐在炭炉面前, 一人煮茶,一人看书。 茶已经煮好,茶香袅袅。 夜司珩将茶水端到了她跟前。 南璃端起抿了一口,道:“你近日似是空闲了不少。” 按照以往,夜司珩肯定在侯府里坐不了多久,就要忙其他的事情去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给她煮茶呢。 夜司珩淡淡一笑,宛若花开,甚是醉人。 他道:“阿璃,不如我们年后便成亲吧?” 南璃怔了怔,倒是有些吃惊,“这么着急啊。” 她几位哥哥的亲事还没着落呢,她这个六妹妹就先嫁人了? 夜司珩见她不是一口答应,眸光黯淡了不少。 如今朝中局势变化多端,她是个香饽饽,肯定会被人觊觎,让人心生争抢之意。 不过暂时不成亲也无妨,他有自己的法子护着身边人。 “就是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夜司珩笑意依旧,“你今年才回来,是该留在府中尽尽孝。” 南璃疑惑的看了他几眼,见他不欲多说,便也没再问。 皇宫。 不用晋国公进宫哭诉,自有赤龙卫的督主将此事记录在奏报之上。 穆武帝看完了奏报,已觉得眼睛酸涩。 他揉了揉眼睛。 太监总管赶紧奉上了热茶。 也难怪穆武帝如此劳累,先前还有九王爷帮忙处理政务,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穆武帝没怎么宣召过九王爷。 这堆积如山的奏章,自然只能由穆武帝一人批阅了。 太监总管是个人精,已经揣摩出了穆武帝现下的心思,所以也不曾提及过九王爷。 穆武帝喝了口热茶,温热似是在四肢百骸游走,他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他慢声道:“在九弟的庇护下,六丫头还真是想如何就如何。” 太监总管暗暗心惊,不过他身上还揣着南璃画的符篆,便有意说道:“皇上,六小姐只不过是有自己的原则。这晋国公世子折磨自家奴仆,甚至将他们做成了人彘,这是整个京都城都知道的事情,六小姐又怎么会出手救他呢。” “可如若是朕呢……”穆武帝喃喃说着。 “皇上这是什么话呢,皇上仁义,爱民如子,先前不论是宫中出事,还是皇上中咒,六小姐都没有任何迟疑呢。”太监总管忙道。 穆武帝面色一缓,嘴角总算挂着一抹笑意。 “朕自然记得六丫头的好处。” 太监总管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穆武帝忽的又眯了眯眼睛,道:“九弟向来清傲,有时候也任意妄为,仗着军功,不将朕放在眼里。六丫头是个好孩子,断不能被九弟教坏了。” “……”太监总管心想,九王爷一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二是皇上你先前处处维护啊。 果然是帝王心,海底针。 以前可以的事情,现在就不行了。 太监总管不由得看了眼穆武帝有些花白的头发,终是叹了一声。 无论是怎样的明君,还是有年迈的一日,也有自己害怕的事情。 太监总管还是忍不住,道:“皇上,六小姐聪颖,知规矩,肯定是以皇上为尊的。” “九弟曾在北境浴血奋战,边境因他而安宁,朕是动不得他的兵权了。”穆武帝慢声说着,“而六丫头精通符篆法阵,若他们真的成亲了,你觉着,九弟还会将朕放在眼里吗?” 太监总管听出了穆武帝话里的意思,悚然一惊,声音有些颤抖:“皇上,可九王爷好不容易才……才遇到一个意中人。” 而且还是您下旨赐的婚啊! 穆武帝冷冷的撇了太监总管一眼。 太监总管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传杨震宇进宫吧。”穆武帝又说。 “是。”太监总管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出去传话。 这是杨昭仪的亲弟弟。 因姐姐得宠,如今被提拔成了大理寺少卿。 这晋升速度,在朝廷里是少见的。 不过太监总管知道,那大理寺卿秦正乃是九王爷选的人,穆武帝将杨震宇擢升,实际上是为了制衡。 太监总管回头一看,见穆武帝坐在龙座上,面容有些模糊,却尽显阴冷。 他叹了口气,看来穆武帝对杨昭仪这一胎真的寄予厚望。 孩子还未出生,穆武帝便开始为他铺路。 太监总管不禁想着,如若到时候杨昭仪生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穆武帝岂不是要吐血了? 然而此时,正有人悄悄进了碧玉宫。 玄涟子一身太监衣饰,仍难掩盖他自身气质。 他用了一张符篆,拿着树枝的手就在沙盘里慢慢勾画。 杨昭仪紧张看着。 勾画出来的东西,她看不懂,等玄涟子停了下来,她才急忙问道:“道长,如何?是皇子还是公主?” 玄涟子端详着沙盘,不多时,就向杨昭仪道喜:“恭喜娘娘,是皇子。” 杨昭仪闻言欣喜,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上天果然赐了个皇子给本宫!太好了!” 只有皇子,才能让她地位稳固。 玄涟子道:“还请娘娘安心养胎。王爷托贫道问一句,那些话,娘娘对皇上说了吗?” “本宫已经一字不落的说了。”杨昭仪道,“现下,皇上应该忌惮了,不会让他们两如愿成亲的。” 玄涟子嘴角勾了勾,“如此,王爷就放心了。” 杨昭仪点点头,“不过还是请王爷多备几个孕妇,本宫怕到时候有意外发生。” 玄涟子行了一礼,道:“这个自然,王爷已经有所准备。” 两人相视而笑。 玄涟子再用了易容的符篆,离开了碧玉宫,如此就不会引人怀疑。 毕竟碧玉宫里没夜司珩的眼线,但还是外头还是有的。 杨昭仪坐在贵妃上,神色悠然。 她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慢声道:“皇儿啊,只要你平安降生,你就是这穆国最尊贵的人。” 很快,有个宫女进了内殿,低声禀报:“娘娘,刚刚皇上传召了二公子进宫了。” 杨昭仪更为欣悦:“太好了!皇上这是……这是挑中了震宇!” 宫女也是面带笑意:“恭喜娘娘,杨家繁盛尊荣,指日可待。” 一丝得意的弧度在杨昭仪唇角勾起。 她道:“任这位六小姐性子再刚烈,可一旦嫁了人,还是得听夫君的话。” 而这位夫君,自然是她的亲弟弟了。 杨家此后,可是得了一大助力啊。 144:宫宴 晋国公并不是大度之人,虽无法状告严家母子,可他却暗耍手段,让严大人背了黑锅,人不仅革职,还有了牢狱之灾。 沈湘惊恐不已,又带着严陵上门求助。 可此次,她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得。 风雪不小,沈湘站在侯府门口,气恼地骂骂咧咧,一会说沈氏无情,不念姐妹情谊。一会说南璃无义,竟见死不救。 无论她怎么骂,门就是不开。 再留了片刻,沈湘已经扛不住寒冷,回了马车上。 她看见儿子在打瞌睡,忍不住拍了拍儿子,“如今你父亲正在刑部关着,你不想法子就算了,竟还能睡得着?” 严陵醒过来,还混混沌沌的,他不耐烦嘟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该找的人都找了,没一家搭理咱们!还不是怪你,竟去三清观求了那些劣质的符,害得晋国公把过错都归咎在我们头上!” 他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对父母呢。 沈湘一下子气血翻涌,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这明明怪你想巴结晋国公,惹出这么大的祸!我怎么这么苦啊,嫁的夫君不靠谱,养的儿子也不靠谱。” 严陵扣了扣耳朵,让沈湘别再哭了。 他道:“我怎么不靠谱了,明年春闱,我定会一举高中,给你扬眉吐气!” 沈湘果然是止住了哭。 对啊,儿子还有出人头地的希望。 毕竟过了乡试的人,都有机会参加春闱。 只是过乡试的时候,楚焕是名列前茅,她儿子是最后一名。 她立即喝道:“那你还不赶紧回家读书,在这浪费什么时间呢。” “不是你叫我出来的吗?”严陵翻了个白眼,他异常淡定,信心十足,“放心吧,我肯定考个状元。” 沈湘可不信:“你只要高中,我就谢佛祖谢菩萨了,还想要状元?你可知榜首三甲有多难?” “你就等着看吧。”严陵以前可不敢说这话,现在,他根本无所畏惧。 说完,他就看了看腰间的玉佩,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 临近年关,侯府里最忙碌的莫过于是楚烁和钱姨娘。 亏得楚寒霖从不计较,任由钱姨娘接见各家掌柜,所以楚烁才没有忙昏了头。 尽管如此,楚烁仍是命人准备好一家人的衣服首饰,在新春穿上,讨个好意头。 往年,楚寒霖和沈氏都在府中守岁。 可今年不大一样了,因为女儿是未来的九王妃,又得了穆武帝的青眼,所以今年他们得进宫参加宫宴。 今年特意分了男女宴。 男席,自然是官员和各家公子。 至于女席是在玉珍殿,由杨昭仪主持。 沈氏带着南璃到了玉珍殿,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各家的官眷,就连郡主和县主,已经有好几位。 南璃还记得第一次进宫参加宫宴,这些人都对自己面露不屑,连正眼都懒得看她。 然而才过去半年,她们就变了个样,围着自己和沈氏,一口一个六小姐。 南璃面无表情,直接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也懒得与她们叽歪。 但总有人很厚脸皮。 陆燕燕让人搬着凳子,挤了过来,道:“南璃妹妹,许久不见呀。” 南璃挑眉,说道:“也没多久吧。” 自陆燕燕认定了自己是她的好姐妹的之后,就一直喊着南璃妹妹了。 “很久了,我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陆燕燕说道。 南璃打了个寒颤。 义诊医馆开设之后,南璃有时候会去帮帮忙,陆燕燕打听到后,也去了忙前忙后。 她们两人,前两日才见过。 她挪了挪身子,道:“你倒不必对我说这么肉麻的话。” 陆燕燕乐开了花,但很快又低声说:“这杨昭仪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让你们母女坐在上首,这不是公然树敌吗?” 就算南璃与九王爷定亲了,可一天还没嫁过去,她一天都不是九王妃。 这殿中多的是国公府的,被侯府的压了一头,这面子都丢光了。 这不,有好几位国公夫人和郡主娘娘都是面色不虞,强颜欢笑。 换做谢皇后管理后宫,绝不会有这种下人面子的事情发生。 南璃看了她一眼:“那你说说,我们安阳侯府该如何补救?” 陆燕燕道:“这个简单,挑几个你顺眼的,送几道你画的符篆不就好了。” “这是什么鬼主意。”南璃一口拒绝,“我画的符,就算是护身符一道也要五十两银子。” 陆燕燕嘴角抽了抽,“你和楚烁肯定怎么一个样?都掉钱眼子里去了。” 南璃说道:“你最近时运低,要不要买道符?” 陆燕燕更加伤心了,没想到自己经常在南璃面前转悠,还是没能让南璃舍得送出一道符篆。 但能得南璃亲手画的符,已经是不错,陆燕燕这样一想,又重新注入了活力。 毕竟那位晋国公世子,至死都没买到南璃的符呢。 陆燕燕还没答话,就有太监通传:“昭仪娘娘到!” 众人下跪行礼。 按理说南璃不用下跪的,可她不想与众不同,招来妒忌,也跟着下跪了。 但杨昭仪偏偏要她成为公敌,经过南璃的时候,忙让宫女把人扶起来。 “六小姐是本宫的恩人,本宫怎能受你这礼呢,快起来吧。”杨昭仪说道。 她穿着绯色绣金丝宫装,因皇后被幽禁,她的发髻正中插着一支凤凰展翅镶玉步摇,再坠着几颗圆润珍珠,珠晖璀璨,显得她雍容华贵。 南璃这时候扭捏,就更加受人瞩目了,她起了身,没有拂了杨昭仪的好意:“多谢娘娘。” 杨昭仪微微颔首,扶着肚子落座后,便命众人也起身。 她的肚子已接近六个月,怀象不错。 如今后宫之中就数她最大,往那儿一坐,颇有后宫之主的风范。 见众人落座后,杨昭仪就道:“先前皇上赏赐了本宫一些西域葡萄酒,不过本宫现在怀着身子不方便,就给大伙儿尝尝鲜了。” 众人听了,神色一亮。 要知道,这西域葡萄酒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没想到今日能在玉珍殿尝到。 南璃倒没觉得稀奇,毕竟她在末世早已尝过了葡萄酒。 宫女端着酒壶,给众人满上。 145:那就一起杀了 大家轻抿尝试,都发出惊叹。 当然,有不少人是在阿谀奉承。 杨昭仪虽然家世不显赫,但现在穆武帝有了提拔之意。 至于谢皇后,金印已经被拿走,幽禁于凤熹宫中,儿子亦然,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只要杨昭仪生下皇子,不只是贵妃,就连皇后,她也做得了。 南璃小酌一口,并没喝完,但已经有宫女再来添酒。 她正欲说不用,那宫女手一抖,酒壶拿不稳,葡萄酒已然往南璃身上泼去。 华美的一件衣裳,沾染上了紫红色的难看污迹,就这样毁了。 殿中的人,有些吃惊,有些偷乐。 “你这宫女怎么毛手毛脚的!”杨昭仪很是生怒。 宫女惊慌,扑通一声匆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恕罪,求六小姐恕罪!” 杨昭仪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拖下去。” 已有太监上前。 南璃起身:“昭仪娘娘,只不过是小事一桩,还请娘娘不要责罚她,今日大年三十,还是不要见血的好,臣女去更换一件衣裳就好。” 杨昭仪面色稍霁,“还是六小姐良善。” 她让那毛手毛脚的宫女退下,随即又吩咐贴身宫女带南璃去偏殿更换衣裳,沈氏反而插不上嘴了。 以防意外,每人进宫的时候,都带了更换的衣裳。 那贴身宫女命小宫女去拿干净的衣裳,就说:“六小姐在请这稍等,奴婢去准备点热水。” 南璃随意应了一声。 偏殿只剩下她一人了。 南璃将厚重的外衫脱下,身子利落了许多。 想到以后以九王妃的身份进宫,那礼服和珠钗首饰怕是更加繁华,她就不禁头皮发麻。 偏殿同样燃着熏笼,上头不知有什么香料,正座偏殿是又暖又香。 南璃坐下等了片刻,很快就发现了有点头晕脑胀,身子也有点燥热。 她抬眸,如秋水流动,落在了那些熏笼上。 糟了,被算计了! 南璃身体发软,想立即离开偏殿,不曾想此时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还将门反锁上了。 那人手脚很轻,绕过了屏风。 是个年轻男子,身形尚算高大,穿着锦袍。 南璃眯了眯眼睛,认出了这是杨昭仪的亲弟弟,杨震宇。 她立即冷笑:“你们姐弟怎敢算计我?不怕死吗?” 虽然说着狠话,但她中了计,声音软软糯糯。 再加上打扮,她今日娇丽精致,杨震宇还没见过她如此一面,根本挪不动脚步。 他目光灼热而又盼望。 “六小姐,你与九王爷成亲不是什么好事。”杨震宇步步靠近,解开衣衫,“你跟我吧,我定会好好疼你。” 不仅是他迫不及待,更是时间无多。 南璃面上露出奇异红晕,身子娇软无力,只能扶着罗汉床的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朱唇微启:“杨震宇,你如若现在退出去,我还能当无事发生过,否则,后果自负。” 杨震宇偷偷看过她无数次。 知道她不苟言笑,明明小小年纪,做事却是稳重干净。 他的心,早已在无人之地动过无数次。 最重要的是,他奉皇命前来,怎能在这个时候退缩。 “六小姐,你不用怕,你会喜欢的……” 衣衫已经褪尽,杨震宇扑了上去。 南璃手一动,金光掠过,一张定身符已经贴在了他的身上。 杨震宇浑身动弹不得,悚然一惊:“你不是中……药了吗?怎么还能用符?” “我就说说自己身子发软的时候无法使用道术,你们就信了,就这智商也敢来算计我?”南璃一张脸阴冷。 她从不露出自己的底牌。 杨震宇见她呼吸急促,仍是站不起来的模样,他很快就定下心来。 他道:“虽然无法对你做点什么,可等会儿昭仪娘娘带人一来,就坐实了你我私通!今日宫中这么多人,六小姐,你猜九王爷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只要楚南璃离不开这偏殿,就行了。 南璃咬咬牙。 这药下得有水平,这要喝了酒,再用这香料催发,便能成了情香。 她赶紧摸出了一颗解毒丹,暂且压下了药性。 只要等上一会儿,她就能稍稍恢复一点力气了。 然而好巧不巧,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南璃还听到,杨昭仪和她母亲的说话声。 人来了! 杨震宇高兴的笑了笑,“六小姐,我们的缘分真是天注定的。” “狗屁!”南璃眼睛透着阴狠,“杨震宇,这是你自取的。” 要她名声受损,被迫嫁给杨震宇,那还不如让她修道一生。 她虽修道,但不代表她就要仁善不沾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斩! 南璃从暗袋里抽出玄月剑,一把木剑在灯烛之下,散发着幽幽寒光。 杨震宇瞪大眼睛,“你……你你敢杀我?” 然而南璃强撑着站起来,一剑挥下,却不是对着他的脖颈,而是对着他的命根子! “啊——” 鲜血溅了一地。 杨震宇的惨叫声几乎响彻玉珍殿。 南璃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杨昭仪听见了弟弟的声音,忙的加快脚步,让人一脚把门踹开。 看见血腥肮脏的一幕,杨昭仪浑身颤抖着,声音堵在了喉咙里。 沈氏也进了偏殿,看见女儿如此,忙的上前,“璃儿,你怎么了?” 她用身子挡着,不让女儿看到不堪的东西。 宫女和太监都惊慌失措。 有人去扶杨震宇。 有人去喊太医。 杨昭仪面色惨白,转而盯着南璃手里握着的沾血木剑,“你……你竟然敢!来人,来人啊!给本宫杀了她!” 这是她的亲弟弟的啊! 竟然被楚南璃毁了命根子! 羽林卫在杨昭仪的喊声下,进来了几人。 南璃已经无力,浑身冒着又冷又热的汗,难受至极。 沈氏一人挡在女儿面前,面色不惧:“要想动我女儿,就先跨过我的尸体!” 明眼人一看殿内的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计较杨昭仪姐弟的坏心思,杨昭仪反倒先发难了。 杨昭仪肚子隐隐作痛,厉声喊道:“那就一起杀了!” 今晚,她们母女都不能打竖离开玉珍殿! 146:断珠 这几个羽林卫都是杨昭仪的亲信。 尽管这是安阳侯府的夫人和小姐,九王爷的未婚妻,他们依旧会执行命令。 明晃晃的刀抽出来。 沈氏依旧义无反顾的挡在前面,她抓紧了南璃的手。 “母亲,符……”南璃身体无力,只能开口提醒。 嗓子干哑,像是冒火一般。 沈氏险些就忘了,每次进宫的时候,女儿总是给她几道符防身。 在泛着寒光的刀砍下之际,沈氏已经一道符篆丢出。 光芒炸开,两人随即不见。 羽林卫们皆是怔了怔,他们知道楚六小姐精通道术,却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符。 “人呢?!”杨昭仪惊喊,巡视一周,都没看到沈氏母女的身影。 羽林卫们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找!拿着本宫的令牌去,一定要将她们给杀了!”杨昭仪狠声说。 皇宫那么大,她们能离开玉珍殿,但怎么都离不开皇宫吧。 只要人还在皇宫里,一切就好办了。 贴身宫女见杨昭仪面色不对,忙说:“娘娘,你莫要再动怒了,一切要以龙胎为重啊。” 杨昭仪额头沁出细汗,她也想以龙胎为重,可亲弟弟遭此惨事, 她怎么能忍! 她再次对羽林卫说道:“本宫就要她们死,要她们母女死!” 说完,她已经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贴身宫女也发现,杨昭仪的衣裙有鲜血沾染。 但她不敢声张,忙的命人将暖轿抬来,送杨昭仪回碧玉宫。 夜晚,又再下起了大雪。 沈氏带着南璃用了瞬移符,因为沈氏没什么道法功力,无法控制这瞬移符,明明是想回安阳侯府,最后却只能落到了玉珍阁外边的宫道上。 寒风一下子灌来。 沈氏有些惊慌,转身看着南璃,“璃儿,没有摔着吧?” 南璃吹了点寒风,人反倒清醒了不少,她轻轻摇头:“我没事,去……去乾龙殿。” 夜司珩在那儿。 父亲也在。 沈氏点点头,扶着南璃起身。 但已经有羽林卫分散开来,要在各处搜人。 沈氏只好扶着女儿到了暗处,先行躲避。 “杨昭仪肯定是将路守住了,我们用走的走不过去。”沈氏很快搞清楚了状况,低声说道。 南璃说道:“先躲着,让我缓一缓,我就能用瞬移符。” 她得恢复点力气。 沈氏点点头。 心里已恨不得想将杨昭仪撕碎。 敢这样欺辱她的女儿,真是当她楚家和沈家是吃素的吗? 此时,乾龙殿。 正是群臣向穆武帝祝贺的时候。 夜司珩如往前一样,仍是坐在穆武帝下首。 但群臣都看得出来,九王爷和穆武帝就算是坐得还是很近,但那感觉却是微妙得很。 庆王将这种微妙气氛看在眼里,嘴角弯了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什么兄弟情义,都已经成了过去。 皇家,哪有什么兄弟之情。 此时,太监总管悄悄进殿,附在穆武帝耳边低声道:“皇上,出事了……” 穆武帝是等着好消息的,然而,太监总管说的却是坏消息。 他的手一抖。 杯盏的酒洒出来些许,穆武帝差点就脱手将杯盏砸在地上。 但殿上那么多臣子,他只能忍住。 他面色依旧,道:“知道了,你去,最好制造出失足落水……” 如此才能让九弟和安阳侯府无话可说。 太监总管心惊,没想到穆武帝如今如此狠心:“皇上,可是六小姐救您多次,还修补了皇宫法阵。” 穆武帝心里一阵怒气翻起。 他冷眼盯着太监总管,“你看她贪财好说话,实际上,她和老九的性子一模一样,欺辱过她的人,她绝不放过。她不死,定要找昭仪寻仇,朕绝不允许。” 杨昭仪怀着龙胎,他已经没了一个儿子,绝不能再让他的子嗣出现任何损伤。 太监总管心中叹息,只好应一声是。 他退出乾龙殿后,招来了羽林卫统领。 声音无奈又凉薄:“皇上说了,不留活口,尸体要在水里发现,可明白了?” 羽林卫统领道:“是!” 乾龙殿依旧歌舞升平。 后宫却是一阵骚动,差不多所有的羽林卫都出动了。 但夜司珩很快就发现,他这位皇兄似是有些坐立不安。 想到这次的宫宴男女分席,他很快就觉得不妥。 忽然,腕间的佛珠手链收紧。 夜司珩蹙眉,还未起身,佛珠便砰一声断了! 佛珠滚落在地。 附近的人一惊。 夜司珩也猛然起身,连佛珠都管不上,就往殿外走出。 “站住。”穆武帝心惊。 这是夜司珩的母妃留下的佛珠,他平日珍稀得很,就算是断了掉在地上,也会立即捡起来,以防缺了少了。 现下夜司珩对此不管不顾,肯定是猜到了后宫那边出事了。 夜司珩停步转身,英俊的面容绝色非凡。 穆武帝还是不想露出半点端倪,就笑呵呵道:“你还未与朕喝上几杯呢,怎么那么快就要走?” “皇兄应该知道儿臣为何要走。”夜司珩挑眉,出言试探,“如果皇兄不知道,待臣弟回来再禀报。” 说罢,他继续抬步离开。 穆武帝站起来,面露怒容,“九弟,朕平日对你多有容忍,不代表你可以一直如此。” 有羽林卫拦在门口。 夜司珩冷哼一声。 他身后跟随着的青锋已一个箭步上前,一手一脚就将羽林卫解决,那雕花大门也被踹开。 寒风涌进,众人都随之抖了抖。 楚寒霖知道夜司珩是个有分寸的,他忽然如此,肯定是有事发生。 他都快是安阳侯府的女婿了,没什么不能一起扛的。 他快步跟上去,道:“出什么事了?” 夜司珩道:“阿璃出事了。” 他脚一动,踢起了羽林卫落在地上的刀剑。 紧握在手,在雪夜中,迸发着幽幽寒光,一刀出,便将一个羽林卫掀翻在地。 雪地上是绽开了血梅。 夜司珩眼眸冰冷狠厉,薄唇动了动,“想死,就来。” 再无人敢拦着。 穆武帝就这样看着,那三人离开了乾龙殿。 他怒气难消,一脚踢翻了桌案。 群臣惶恐,纷纷跪下。 庆王走到殿中央,趁机说道:“九弟忤逆犯上,还请皇兄降罪于他!” 147:本王守得,亦毁得 可穆武帝的面容却是很快平静下来。 他哪能真的降罪于夜司珩,自夜司珩五年前拿起长枪,英勇上阵,保下了这穆国江山,他就无法再动这个九弟! 何况,现在疆国和齐国还是虎视眈眈,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再生怒,亦只能暂时忍下。 “退下!”穆武帝没看庆王一眼,但懒得搭理他的话。 庆王没想到穆武帝如此能忍,又遭到了训斥,面上的神色颇为不好看。 他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退到一旁。 好啊,他就要看看,穆武帝能忍到什么时候。 另一边,有青锋开路,羽林卫几乎不敢阻拦。 还是羽林卫统领出现,让夜司珩停下了脚步。 雪花如扯断的棉絮一般,不到片刻,众人身上已经落慢了雪花。 “后宫之地,没有传召,九王爷不得擅闯。”羽林卫统领对着夜司珩说这话,显得威严不足,甚至于,他不敢大声说一个字。 夜司珩举刀,声音如冰雪冰冷,“你想今晚的皇宫血流成河,本王成全你。” “王爷,请三思!”羽林卫统领喊道。 “这皇宫,这江山,本王守得,亦毁得!”夜司珩字字犀利。 这话如同谋逆,可他此刻毫无畏惧,只想快点寻到南璃。 楚寒霖心急如焚,生怕妻女再在后宫多留一刻,就有多一刻的危险。 夜司珩见他们仍不让开,已经懒得客气。 抬剑砍去,寒光迸射。 羽林卫统领一惊,急忙举刀格挡。 铿锵一声,散开的剑气威猛,震开了纷纷落下的飞雪。 仅是一剑,就让羽林卫统领退后几步,胸口气血翻涌。 “人,在哪儿?”下一刻,剑已经指着他的脖子。 杀气腾腾。 夜司珩浑身还散发着戾气。 羽林卫统领身体忍不住微微发抖,一时之间难以克服这种恐惧,他咽了咽口水,只能道:“还未……还未找到人。” 夜司珩眼睛眯了眯,心想着阿璃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躲起来了。 现在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她们如若是躲在外边,肯定冻得很。 “分开找。”夜司珩说道。 青锋和楚寒霖点头,赶紧散开。 夜司珩喊着南璃的名字,声音不小。 刚拐过一条宫道,忽然有一块碎石从后边滚出来。 夜司珩停下脚步,忙的走入那条宫道,却是什么都没见着。 “王爷。”空无之中,有人嘶哑的喊着。 随后,沈氏就撕下了隐身符,看见夜司珩,登时潸然泪下,“真的是王爷。” 她稍稍动了动,身体已经冻得发僵,怀中的南璃早已昏迷了过去。 夜司珩心狠狠地揪住,喊了一声通知青锋他们,便蹲下来,“阿璃怎么了?” 沈氏直哆嗦,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中药了……” 夜司珩生出一股怒意,他探了探南璃的额头,果真是发烫得很。 她的脚边,是那断了线的紫玉珠串。 这与他的桃木珠串是一对的,只要扯断,另一条也会断开,已报吉凶。 这时候,青锋和楚寒霖前后赶到。 “王爷!”青锋瞪大眼睛,“侯夫人和六小姐这是怎么了?” “阿倩!”楚寒霖喊着沈氏的闺名,见女儿更为不妥,又是惊喊。 夜司珩道:“我先带着阿璃回昱王府。” 他府中备有大夫。 阿璃中药了,这模样绝不能让外人看见。 太医院太人多口杂了。 “拜托王爷了。”楚寒霖还要沈氏。 夜司珩将南璃抱起,一步一步往前。 羽林卫个个都瞪直了眼,他们早就搜寻过那宫道,明明没人啊,怎么九王爷现在就抱着人从里头走出来? 如今就算见着了人,他们也不敢拦,不敢抓了。 青锋早一步到了宫门口,让车夫将马车赶过来。 夜司珩抱着南璃上了马车。 摸了摸她的双手,不知道她中了什么药,在外躲了那么久,双手还是暖暖的。 南璃并未彻底晕过去。 感觉到有一只宽大的手揽着自己,她迷蒙地睁开眼睛,马车里的明珠光线暗淡,隐约能看清夜司珩那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浑身如同被虫咬一般。 忍不住微微躬身,环住夜司珩的脖子,朱唇便这样凑上去。 温热,一瞬间变成了滚烫。 夜司珩怔了怔,下意识想退后,却被她紧紧环住了,后退不得。 可这是在马车上。 夜司珩知道,再这样下去,非得发生点什么不可。 无奈之下,只好点了南璃的穴道,让她陷入了昏睡。 夜司珩松了口气,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出了一身汗,南璃就更不用说了。 夜深的马车走得很快。 回到昱王府,那府医一把脉,就有些为难:“六小姐这是中了情丝香,这香一入身,怕是……怕是只能……” 否则会伤身。 夜司珩寒着脸。 难怪阿璃会中药,原来是情丝香! 这香在饮了酒之后才能发挥效果,所以很多时候都防不胜防。 情丝香极为难得,只在皇宫里存放着许少。 这事儿若没有他皇兄的首肯,玉珍殿那边怎会用得上。 夜司珩一颗心凉了,让府医退下。 他再看了看南璃红红的脸颊,眸光黯然,很快就吩咐侍女在浴池准备好冷水。 虽然男女结合是解香最好的办法,但他和阿璃只定亲,始终未行大礼,他断不能逾越。 那只能两人吃吃苦头了。 待冷水准备好,夜司珩才再抱着南璃去了浴室。 浴池用白玉石堆砌而成,冷水已经注满了整个浴池。 夜司珩抱着人慢慢走下去,这是寒冬的水,冰冷彻骨。 他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的,但相反的,浑身滚烫的南璃则是舒服了许多,眉头没有紧紧皱在一起。 夜司珩也冷静了不少。 毕竟他也是个男人,喜爱的人在怀中,怎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如此过了半夜。 南璃身上的热潮才减退了。 夜司珩抱着她上了浴池,手足冰冷,立即命侍女给她更换衣衫,免得着凉了。 侍女看着夜司珩的脸色和唇色发青,亦是催促夜司珩也把湿透的衣衫更换,再烤烤火。 此时已经接近天亮。 夜司珩换了一袭衣衫,因内功强劲,在炭炉面前坐了坐,身体便恢复了暖意。 青阳已经半夜查探回来了。 他道:“王爷估算得不错,的确是杨家的二公子杨震宇。不过他的命根子受损,太医令废了好大心思,才将他的命保住。” 148:试试九王爷的手段 “王爷,可要杀了他?”青锋在旁问道。 六小姐已经与王爷定亲,他们竟该敢打这样的主意,实在是该死! 夜司珩垂眸看着炭炉,长密的睫毛遮掩住了他眼中的情愫。 他声音慢而又冰冷,“死?太便宜他们了。” 青阳和青锋对视了一眼。 那这是要如何? “除了杨震宇这个嫡子,杨家还有两个庶子。”夜司珩接着道,“将他们都废了,本王要杨家这一代男子,再无人能传宗接代。” 青锋欣喜的扬了扬眉头,“是!王爷!” 别怪王爷阴狠毒辣,既然敢动王爷的人,就该承受后果。 此事虽不用大张旗鼓,但也绝不能遮遮掩掩,得让人知道,这是昱王府干的。 青锋最有经验。 带着黑甲卫上门,将杨家两个庶子从被窝里揪起来。 两刀,就废了他们的命根子。 惨叫声响彻杨府。 “无法无天了!”杨父险些两眼一翻就昏倒过去,“九王爷怎能如此?!我要进宫状告,我定要为我儿讨回公道!” 青锋冷笑着,让开了路,“杨大人请便,忘了告诉你,你那个嫡子杨震宇的命根子也没了。” 杨父呆滞了片刻,一口浊血吐了出来,此时再也忍不住,昏死了过去。 杨母惊喊着,让人去请大夫。 她气急败坏,紧盯着青锋:“我女儿乃是昭仪娘娘,还怀着龙胎,你昱王府竟敢这样欺辱人?!你们断我杨家三子的命根子,如此毒辣,就不怕你家王爷遭报应吗?!” “我家王爷就是敢,杨夫人能如何?”青锋说道,“是谁先使坏的?还敢说报不报应的?杨夫人,你尽管进宫告状吧。” 说罢,青锋挥挥手,便带着黑甲卫离开了杨府。 只余下杨家人在惨叫和痛哭。 这消息自然是传到了碧玉宫。 杨昭仪连听噩耗,腹部又再揪痛。 马太医是她的心腹,把过脉后,又看了看杨昭仪的衣裙,鲜血仍在流淌。 他紧蹙眉头,道:“娘娘,不行啊,再强行保胎,你会有性命之忧啊。” 杨昭仪还有一丝的清明,她紧咬牙关,仍是说:“不行,不行!本宫要龙胎平安!” 这是她的皇子! 这是未来的太子! 怎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然而她刚说完这句,已经疼得昏迷了过去。 马太医拿不定主意,说道:“还是禀报皇上,让皇上拿主意吧。” 贴身宫女板着脸,“马太医先施针保住娘娘母子,再稍等片刻即可。” 方才她已经派人禀告了穆武帝,娘娘一切平安,现在怎能说龙胎保不住了? 一切,还未到最后时刻。 马太医没辙,只好饮了一口热茶定惊,再慢慢给杨昭仪施针。 天色快亮了。 终于有两人进了碧玉宫。 两人是太监宫女的打扮,正是玄涟子和周敏。 贴身宫女带着两人进去,让马太医退出寝殿。 “两位道长,娘娘的龙胎是保不住了吗?”贴身宫女急声问道。 两人没南璃这般厉害,靠一双眼睛就能看出胎儿死活,周敏用了符篆,才不悦的撇撇嘴:“都死透了,你说有没有保住?” 贴身宫女面色刷的惨白。 玄涟子也是面色不悦:“娘娘这龙胎极为重要,现在没了,可是影响到了王爷以后的计划。” 贴身宫女无奈道:“事情有变,娘娘也是始料不及。不过娘娘此次流产,将罪名推到了楚南璃身上,皇上一定会怪罪于她和安阳侯府吧。” “有夜司珩护着,再怪罪,也不能拿楚南璃怎么样。”周敏冷哼,“再说了,龙胎一没了,你家娘娘的尊荣也没了。” “保住命,才有翻身的机会啊。”贴身宫女说道。 “翻身?杨昭仪小产后,皇上对她还会有多少怜惜?这龙胎,一定要保住。”周敏道。 玄涟子点点头。 贴身宫女已经迷糊了,不是说死透了吗?还如何能保住? 两人却是让贴身宫女退出去,他们要在地上画符阵。 他们是要将杨昭仪当成器皿,养着这一龙胎。 龙胎虽然死了,但仍能照常长大,脉象也会依旧。 但等十月之时,只会生下一名鬼胎。 同时,杨昭仪这个器皿也会气绝身亡。 到时候,他们就来收服了鬼胎,替换上别的男婴,保证计划能顺利进行。 玄涟子叹息道:“我修道多年,还从未想过要用上如此狠辣的符阵。” “大师兄,为了太子的大业,我们背负上一点业障又算什么。”周敏说着,“怪只怪,杨昭仪自己稳不住,算计不到楚南璃,反倒害了自己。” 玄涟子也是这么想,点了点头:“不过这鬼胎到时候可要第一时间收服,否则死伤无数。” “这个自然。”周敏嘴上答应着,手没停下过,“不过这皇宫有防邪祟的法阵,鬼胎一出世,也是要遭到法阵绞杀的。不过法阵启用动荡,会让楚南璃觉察,所以还是依师兄所言,我们得第一时间收服他。” 提到这皇宫法阵,玄涟子又是心生惊叹和佩服。 小小年纪便有此道术,如若楚南璃是齐人,这就好办多了。 符阵画好。 幽暗的光芒掠过,符阵在杨昭仪身上聚拢,而后再慢慢收缩,一个诡异的光圈就落入了她的肚子里。 疼痛退去,杨昭仪的眉头没再紧锁。 他们再让马太医进来诊脉。 马太医诊过脉后,异常欣喜:“安好!母子安好!两位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来历,但能让他减免了麻烦,那就是好人。 玄涟子和周敏点点头,让贴身宫女给杨昭仪更换衣衫,以后如常照顾即可。 杨昭仪只是庆王手里的一枚棋子,所以他们是不会多言半句。 就算是穆武帝,也是在意杨昭仪的肚子而已,难不成还在意她这个人吗? 两人又悄悄离宫。 回到宅子再等了大半天,宫中还是没任何消息传出。 周敏不禁愤愤不平:“夜司珩的人带黑甲卫去断了杨家人的命根子,那穆武帝竟然半点脾气都没有,他还是个皇帝吗?!” 玄涟子给自家师妹倒了杯热茶。 他慢声道:“穆武帝原本就对夜司珩多有疼爱和纵容,如果不是糕点里的慢性毒,恐怕就连昨晚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149:想你成为我的妻 穆武帝早已中毒。 毒就在杨昭仪每日送去的糕饼之中,因为毒性很淡,所以试吃太监是检验不出来的。 这慢性毒也是有意思,只会当中毒者暴躁多疑,不会危及到性命。 周敏也明白,这局进行到这一步,已经颇为不容易了。 如果再急性子点,只怕会坏事。 她咬咬牙,只能暂且忍下了楚南璃曾经对自己的折辱,道:“那就等着,这穆国很快就要乱了。” 玄涟子点了点头,“师妹,你能这么想就很好。” 要成大事,怎能没一点耐心呢。 —— 昱王府。 南璃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睁开一看,发现自己身上是盖着厚厚的丝绸被子,屋内还有数个熏笼,上面摆着香料,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侍女发现她醒来,连忙去禀报。 夜司珩方才本就守在床前,只是他前脚一走,南璃就醒了。 他匆匆赶来,见府医给她把脉,静静等了等。 府医忙完后,便说:“王爷,六小姐身子无碍,一切都好。” 夜司珩松了口气,让府医退下。 他在床榻边上坐下,见南璃面色红润,的确是没什么不妥,道:“感觉如何?” 南璃抿抿嘴,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她低垂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低声喃喃说道:“没……没感觉……” “那就好。”夜司珩道,“先洗漱吧,我命厨房做点你爱吃的,然后再送你回府。” 南璃见他要起身,忙的拽住了他的衣袖。 可话到嘴边了,又不知怎么开口。 夜司珩瞧着她有点不对劲,侧过身,细声哄着:“阿璃,你这是怎么了?” “昨晚……昨晚我……” “昨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过杨震宇保住了性命,如果你不想让他活着,我可以去要了他的命。”夜司珩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是南璃不是想问这个。 她抬眸飞快的看了夜司珩一眼,脸颊微红,最终她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昨晚我们都有肌肤之亲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迎娶我过门啊?” 夜司珩怔住。 南璃见他不说话,便是抬头。 她越发觉得不对劲,道:“莫非你是想不认账?” 夜司珩忍不住噗嗤一笑,“难怪你方才那般神色说没感觉。正因我们什么都没做过,所以你才没什么感觉的呀。” 南璃呆若木鸡。 她只记得,她在后宫里用完隐身符后,实在是软弱无力了,整个人已然是昏昏沉沉的。 后来落入了夜司珩的怀抱,再有马车上的亲吻,随后的记忆便彻底模糊了。 她知道那药的厉害,自己现下无事,便料想着夜司珩用自己解毒了。 哪曾想,两人竟什么都做过?! 她比方才更加羞恼,一头扎进了被子里,闷声道:“那我……那我怎么会没事?” “泡了两个时辰的冷水便好了。”夜司珩摸了摸她的手,“所幸,你没有发热。” 南璃更加难为情,她是没发热,可这会儿脸都丢尽了。 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夜司珩便说:“好了,你莫不是想把自己闷死吗?” “闷死就闷死,总比丢脸好。”南璃道。 夜司珩鲜少见她如此模样,笑得更加乐呵,不过他还是开口宽慰道:“这没什么丢脸的,在知情人的眼里,我带着你回了王府,早就认定我们什么都做了。” 随即,他就喊了青锋一声。 青锋走了进来,在屏风后面候着。 “命人去挑个好日子,咱们王府要办喜事了。”夜司珩吩咐道。 青锋尤为高兴,忙道:“是!” 他迫不及待的离开,要去找人。 南璃这才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又有些心焦:“这么着急啊?既如此,我们清者自清,倒不用看别人脸色办婚事。” “是我。”夜司珩目光灼灼,神色认真,“是我着急想娶你,想你成为我的妻。” 旁人怎么看,怎么说,他全然不在意。 南璃晃了晃神,他的话如同暖流,在她的四肢百骸中游走,她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甚至觉得有点热。 她向来有话直说,眨眨眼,“好啊。” 夜司珩呼吸一滞,定定看了她半响。 俊美的脸上虽是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将南璃揽入怀中,他那跳动得极快的心跳声已经出卖了自己。 他心想,如果有前世,前世也遇到南璃,他必定也是对她情根深种。 虽然王府中的侍女都知道南璃是怎么解毒的,但心里已经将她当成了女主人。 毕竟她们从别的地方调派过来,就为了侍奉南璃的。 她们早已了解南璃的喜好,衣衫要素净,发髻亦是如此,没有多余的装饰。 不过今日始终是大年初一,所以发髻上的簪子换成了金簪,显得喜气洋洋一些。 下人已经摆好了饭菜。 夜司珩心头微热,因为往年的大年初一,他都是一个人用饭。 南璃见他愣神,就给他夹了一块白切鸡,道:“还愣着做什么,你不饿吗?” “饿,你也吃吧。”夜司珩说完,一下子给她夹了许多菜式,她前面的小碟子都快堆满了。 南璃有些无奈,但还是慢慢吃着。 夜司珩则是有一句没一句说着他做的事。 南璃也有惊诧,没想到夜司珩发狠起来,亦是令人畏惧。 宫中没有旨意传来,想来穆武帝是不打算计较此事了。 南璃想了想,道:“你方才说,这情丝香极为难得,只在宫内还有些许,也就是说,这事儿与皇上有关,有可能还是皇上挑的人?” 夜司珩面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没错。” 一时间,南璃竟不知如何感觉。 不过很快她又释然了,她帮穆武帝的时候已经收了报酬,也没什么情分可好说的。 夜司珩见她面色依旧,不受什么影响,也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没什么不高兴的,皇上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是会变的。”南璃很是淡然,“只是现下你与皇上之间,算是撕破脸了。” 曾经的兄友弟恭,再也不存在了。 夜司珩则道:“寻常人家的兄弟,尚且有可能争个你死我活,何况是在皇家呢。” 150:你的尊荣是朕给的 南璃不禁感慨,幸亏她与哥哥们颇为团结和睦,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过往后,她就要少点往宫里走动了。 夜司珩显然是身经百战,神色如常说道:“你不必担心,皇兄此次事败,不会再动什么心思。” 南璃应下。 心想着如今真是好事多磨,那道姑还没找到,如今又与穆武帝撕破脸,她和侯府以后可要更加谨慎了。 送她回府的时候,夜司珩还给侯府各人准备了礼物。 最高兴的莫过于是楚焕,他又得了一套孤本,是他先前一直想要的。 他春闱在即,夜司珩送得正是时候。 府上的人齐聚正堂,老太君几位长辈这会儿才分发红包,夜司珩上门了,自然也有份儿。 夜司珩又是心思微动,嘴上说着吉祥的话,惹得老太君很是高兴。 他也趁机说了要选定日子迎娶南璃,老太君等人知道昨晚的事情,便一口答应。 就算此次南璃没有吃亏,但还是赶紧与夜司珩成亲,以免夜长梦多。 他们对夜司珩这女婿很满意,也会从头到尾坚定的与他同一阵线。 日子就定在春闱之后,四月二十。 有几个月的时间准备,肯定妥当。 夜司珩的桃木手串在宫中断开,他还要进宫拿取。 他便顺道将这消息告知穆武帝。 穆武帝有些恍惚,看着对自己冷淡至极的九弟,似是有些愧疚后悔。 他问道:“那朕就命尚宫局给你们量身,缝制喜服。” “多谢皇兄了。”夜司珩神色依旧冷冷的,“臣弟已经找好绣娘,早已经开始缝制,不必劳烦到尚宫局。” 穆武帝微微蹙眉,没想到夜司珩会如此不承情。 他那点愧疚也没了,心底腾起了怒火:“杨家一直来要朕给个公道,朕都替你压下去了,九弟,朕能护你这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护你。” 夜司珩牵扯了一下嘴巴,“臣弟能让皇兄护着,有时候靠的不是什么兄弟之情,而是自身的实力。如果连这点实力都没有,那臣弟早些年在战场的伤就白受了。” 两人对望,谁也不让谁。 穆武帝眼中翻滚着怒气,道:“可你的尊荣,是朕给的。” “不是皇兄给的,是臣弟自己挣回来的。”夜司珩慢声道,“皇兄也该明白,穆国的北境得有臣弟坐镇,否则齐国又再卷土重来,皇兄这皇位还坐得稳吗?” “你……你是在威胁朕?!”穆武帝一掌拍在桌案上,发出不小的响声。 “臣弟不是在威胁皇兄,只是在告诉皇兄一些事实。臣弟是穆国人,也想守住穆国的江山,不想看百姓流离失所,受尽苦楚,还请皇兄不要再做些什么,以免激怒了臣弟。” 夜司珩说完,便是揖揖手,拿着桃木手串便离开了偏殿。 穆武帝恼怒至极,将东西扫落在地,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他真是后悔了,后悔任由夜司珩在羽翼丰盈时,只有纵容和相护! 他该杀了夜司珩! 不行,九弟还要在穆国坐镇,北境才能守得住,穆国江山才能稳固。 可夜司珩太过分了! 不,九弟一向如此,只要碰他的逆鳞,他们兄弟还能和睦如初。 太监总管就这样看着穆武帝,一时恼怒,一时平息,这都让太监总管迷糊起来了,短短时间内,皇上怎么有这么多的情绪变化? 因是新春,炮仗一放,邪祟倒是少了许多。 南璃没什么捉鬼的活儿干,干脆就到了义诊医馆帮忙。 大哥楚烨忙着陪着妻子,毕竟过年后,他又得去京畿大营。 二哥楚烁最为忙碌,毕竟这种时节,他的店铺生意最红火。 三哥楚焕忙着读书,抱着那几本孤本吃饭睡觉,连门都没怎么出。 四哥楚炀在这天气寒冷的日子,依旧没懈怠练功,他年纪到了,年后也要去京畿大营历练了。 五哥楚炎也喜欢读书练武,却不像老三老四那般极端,这样的新春节日,他也去了医馆搭把手,好与自家妹妹在一块。 虽是新春喜庆,但也有不少贫苦百姓冻伤了身子。 兄妹两人就与下人一起,给百姓分派姜汤暖暖身子。 南璃很快就发现,揣在自己身上的灵珠,有时候竟会微微发烫。 她掏出来一看,发现碎裂的灵珠重合在一起,有了修复的迹象! 她满心惊讶,莫不是她捉鬼除妖,治病救人,多做好事,就能让灵珠修复过来? 如此验证了几日,等南璃再次掏出来细看,那修复的裂缝虽然少,可的的确确是修复了! 她欢喜不已,这是一件好事啊! 只要灵珠修复好了,她的实力就会恢复,到时候就算齐太子再用那什么黑潮,自己也有办法对付了。 正因如此,南璃也冲劲满满。 可惜一个新春时节下来,修复的裂缝还没半个小拇指盖长呢。 南璃知道欲速则不达,只能将灵珠收好,继续慢慢行善积德了。 过了元宵节,便是群臣上朝的时候了。 夜司珩一向鲜少上朝,可今日他却穿着精绣蟒袍朝服站在前头。 那九珠金冠熠熠生辉,衬得他更加俊美矜贵,众大臣都不敢多看一眼。 穆武帝休息了十多日,精神气不错,可一见到夜司珩,面色微微一僵。 随后,夜司珩就提议解除了大皇子夜丞彦的幽禁,让他重新上朝,为国效力,抵消过错。 穆武帝面色紧接着沉了沉,他就知道,夜司珩不会无缘无故来上朝的! 这还不止,夜司珩一开口,就有一半的大臣附和,这些人,都是站在夜司珩那一边的! 穆武帝声音阴冷:“你们这是逼迫朕吗?” 夜司珩说道:“并不是逼迫皇兄,而是皇兄暂时只有大皇子这一个子嗣,总不能一直把人关着。大皇子已经闭门思过有一段时间了,想必已经知错了,皇兄也该让他有机会认错补偿才是。” 穆武帝险些痛骂出口。 先前不愿插手的是你,现在硬要插手过来的也是你! 可在朝堂上,穆武帝只能忍住了脾气,道:“他犯下滔天大罪,断不能就如此轻轻放过,朕再想想吧。” 151:患难与共 虽穆武帝想搁置此事,但不少臣子还是将折子递上去。 也怪杨家先前太嚣张,杨家女的龙胎还没生下来,他们就目中无人,觉着杨昭仪肯定是生下皇子,被封为太子。 如果真让杨昭仪得偿所愿,那杨家还不得上天了? 所以夜司珩一提,才会百应。 就连陆丞相也在其列。 不过儿子就快参加春闱,他近日也经常在家。 陆燕燕想兄长考个好名次,便盘算着要去万佛寺上个香。 谁知这一去,就遇到了楚烁。 两人是在半路上遇到的,路就只有一条,只能分前后。 陆燕燕肯定是不让他的,便挑起窗帘子,道:“楚烁,你走后面。” 楚烁让谁都可以,偏偏不想让陆燕燕,他喊着:“我就要走前面!” 两人互相瞪眼,当着下人和侍卫的面就吵了起来。 最后有个侍卫看不过去了,道:“二少爷,再耽搁下去,天就要黑了,不如你们掷骰子决定吧。” 当即,他拿出了两颗骰子。 两人也觉得这是个办法,便答应下来,谁掷得大,就谁先走。 然而楚烁运气不错,掷了个八点,压了陆燕燕两点。 他嘿嘿一笑,“陆小姐,我就先走了,感谢你让路。” 陆燕燕黑了脸,嘟囔道:“我看你得意多久。” 好不容易到了万佛寺,陆燕燕诚心的上了香。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安阳侯府的侍卫很是焦灼,不知在找什么。 她挑挑眉,过去一问,才知道是楚烁不见人影了。 大概因为楚烁平日运势低,所以侯府的侍卫也颇为紧张。 陆燕燕虽然与楚烁互相看不对眼,但此时也紧张起来,道:“这雪还没化呢,他别是在哪儿晕倒了。” 说罢,就让自家的侍卫也帮忙找人。 陆燕燕想了又想,见人还没找回,也让丫鬟跟着自己去找找。 谁承想,到了寺庙后院,脚下不知是猜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叫喊,整个人就扯下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摔在了一个又硬又软的东西上,有人闷哼了一声,她也疼得厉害。 “陆燕燕,都叫你平日别吃这么多,这么重,压死我了。”底下,竟然是楚烁。 陆燕燕连忙爬起身,坐到一旁。 此处昏暗,但在顶上还有许少光线落下,她适应了此处的光线之后,勉强能看清龇牙咧嘴的楚烁。 “你怎么在这?这是什么地方?”陆燕燕也来不及与楚烁计较,只觉得此地阴凉无比,自她进来后,就一直在打寒颤。 楚烁还没回答,就一把揽过了陆燕燕,将她护在怀里。 因为他体内有南璃打进去的护身符,迎面袭来的黑雾砰地一声便弹开了。 他松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反正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燕燕这会儿才看清,这阴暗地方刻着不少梵文,且有不少黑雾流窜。 刚才有一黑雾失败了,它们顿时不敢再试,只在他们身边流连游走。 因为楚烁跟随着南璃见识过了不少脏东西,此刻非常淡定。 但陆燕燕就不一样了,吓得抱紧了楚烁,埋着头不敢看四周,哽咽道:“这都是什么啊,呜呜,我们该不会死在这里吧。” 她后悔了,怎么不向南璃买道符防身呢。 楚烁此时也不敢陆燕燕斗嘴了,道:“没事的,我们不见了,寺里的人肯定很快就发现。我身上有六妹妹的符,这些脏东西暂时也伤不到我们。” 不过天还是冷,他们若是一直被困在这,不是要冻死就是饿死吧。 但这些楚烁忍着,不敢说出来,免得陆燕燕更加害怕。 可两人凑在一块,暂时还是暖和的。 只是陆燕燕身上淡淡的花香味,就一直往楚烁的鼻子里窜。 楚烁脸颊有点红,便说:“陆……陆燕燕,你能不能别抱得那么紧啊,只要我们牵着手,那些脏东西就伤不了你。” 陆燕燕抬起头来,转了转眼珠子想了片刻,然后就抱得更加紧了,“不行,你肯定是想捉弄我。” 她更加贴近了,这让楚烁浑身更加僵硬,只觉得头痛不已。 他为难道:“你一个姑娘家,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节吗?” “名节重要还是命重要?”陆燕燕自问自答,“当然是命重要了!我才不放呢!” 楚烁欲要吐血,没想到陆燕燕是这般厚脸皮的,以前怎就没有发现。 黑雾似乎是等急了,暴躁了,接着就聚合起来,向他们疯狂的进攻。 楚烁此时也认同陆燕燕的话了,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急忙将陆燕燕抱得紧紧的。 幸亏他体内的符是经过六妹妹改良的,效果强大,那些黑雾就算一起进攻,也么能攻破。 只是两人听着砰砰声,以及感受到了颤动声,心底里还是升起了恐惧。 再这样下去,这护身符的效果肯定会减弱。 陆燕燕呜咽了一声:“楚烁,没想到我要和你死在一起。” “说什么呢,我们不会死,六妹妹肯定会来救我们。”楚烁坚信。 陆燕燕可不信,等南璃赶到这儿来,他们早就成了这些黑雾的食物了。 然而此时,旁侧就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一阵光线透了进来。 是有人打开了石门。 楚烁侧头一看,只见那走在前头的身影很像南璃,他心顿时一喜。 那正是南璃,她知道了楚烁的护身符发挥了效用,就料想他碰到了脏东西,忙的用瞬移符赶过来了。 此地乃是万佛寺封禁邪祟的地方,因为佛家结界有所不稳,所以才将两人扯了进来。 邪祟凶猛,楚烁体内的护身符的确扛不住多久了。 幸亏南璃来得及时。 她两道符篆祭出,将邪祟暂时驱散,好让他们走出那结界。 楚烁扶着陆燕燕起来。 可陆燕燕蹲坐得久了,双腿早已发麻,一个跄踉险些摔倒。 楚烁咬咬牙,也没一句怨言,就将陆燕燕抱起,直接出了那佛家结界。 圆梵大师急忙迎上来,一脸歉意:“两位施主没事吧?” 若是他们被邪祟伤了,自己就是一辈子心难安。 “没事,多亏了六妹妹的符。”楚烁道。 他看向了陆燕燕,带着点担忧,“你没事吧?” 152:娘,我能为妾吗 陆燕燕的脸颊微红,忙的离开了楚烁的搀扶,摇了摇头,随后就躲避开了楚烁的目光。 楚烁觉得奇怪,“你怎么忽然像个闷葫芦一样?该不会真的伤着了吧。” “没有!都说了没有!”陆燕燕说完,就赶紧躲在了南璃的背后。 南璃检查了一下陆燕燕的身体,便说:“她没事,估计是吓坏了。” 楚烁松了口气,“那便好。” 圆梵大师还要修补这结界,佛家和道家的结界不大相同,南璃也帮不上忙。 不过她能治一治那些邪祟,让圆梵大师在修补的时候,那些邪祟不往外逃窜。 这样忙活完后,他们才随着圆梵大师离开了那暗室。 此时已经过了半天,天色早已暗下来了。 两家的侍卫见两人平安,纷纷放下心来,但天色已晚,赶回城是来不及了。 所以南璃当即决定,在万佛寺住一晚,明日再回。 陆燕燕非要与南璃挤一屋。 南璃无奈,不过看陆燕燕似乎真的吓坏了,她也就随意了。 陆燕燕没比南璃大多少,她辗转难以入眠,便喊了南璃一声,才支支吾吾说道:“南璃,先前我……我如此针对你,真的对不住。” “啊?”南璃想了想,“我没吃亏,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陆燕燕一想,又觉得屁股有点疼了。 她看着南璃躺着的方向,撇撇嘴,“你不在意就好。就是我想问问,你家里可有给你二哥说亲啊?” 南璃心思一动,陆燕燕该不会是…… 她想了想,便故意道:“有啊,听我母亲说,他的姨娘想让他与自家表妹相看一下呢。” “表妹?什么时候啊?”陆燕燕一下子问了多个问题,“可是定下了?楚烁他自己有意思吗?” 南璃忍着笑意,“这我就不清楚了。” 先前她还不确定,可经过此次,她已然确定了楚烁的桃花近在眼前。 陆燕燕不敢再问,生怕南璃瞧出什么端倪来。 南璃也是累了,便说:“有我在,你放心睡吧,不用担心的。” 陆燕燕应了一声,再一次觉得自己以前不是人,被人挑唆几句,就故意针对南璃,觉得她是乡下地方接回来的,没资格跟她们一样进宫,参拜皇上和皇后。 幸亏她也没得逞什么,所以南璃才大度没有计较。 想着想着,陆燕燕就睡着了。 南璃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也安心入睡。 第二天回府,楚烁自然是与南璃同一辆马车了。 陆燕燕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在马车上,楚烁还对昨晚的事情心有余悸,道:“六妹妹,昨晚陆燕燕没做恶梦吧?我看她那张小脸都白了。” 南璃瞅了他一眼:“她睡得不错,还在梦里念叨你的名字呢。” “念叨我的名字?不会吧?她该不会是怪我连累了她,想找我报仇吧?”楚烁第一反应是怕她来找自己算账。 南璃掩嘴一笑:“其实她倒没有那么蛮不讲理。” 楚烁撇撇嘴,想着陆燕燕明明就是嚣张跋扈,但好男不跟女斗,他就大人有大量,给她送些好东西补补。 回去之后,楚烁虽想隐瞒,但他一夜未归,肯定瞒不过钱姨娘。 她觉得儿子时运低,还是少出门为妙。 但楚烁却觉得自己已经转运,毕竟此次他毫发无伤,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他管着那么多的铺子,哪能不出门的。 钱姨娘劝不过儿子,恰好天没那么冷后,钱家主就带着家人一同上京。 春闱在三月十八开始,钱家主的儿子钱文武考了几年秀才,今年终于能考春闱,这不还全家出动? 钱家不缺钱,早早就在京都置办了一套大宅子。 钱若兰先前的情蛊解开后,便没再痴迷那江书生,她时隔几年又再上京,可别提有多高兴,每日都到安阳侯府打转。 她性格豪爽,开朗活泼,与楚烁一样,送礼从不手软。 前头送完了礼,后头就送各种小玩意儿,很快就与侯府的哥哥们混熟,也喊他们一声表哥。 但钱若兰最粘着的,还是楚烁,毕竟楚烁爱出门,自己能跟着他到处去玩。 这天,就碰好在珠钗店碰见了陆燕燕。 陆燕燕兴致冲冲的跟楚烁打招呼,正想问他怎么会来珠钗店,后边就有个娇俏小姑娘伸出头来,她发髻上试着一支桃花流苏簪子,声音娇软:“表哥,你瞧瞧,这好看不好看?” 楚烁回头一看,眉眼里都带着笑意:“好看啊,有没有上好的木簪啊,也给六妹妹带两支。” 表哥表妹? 陆燕燕内心一震,直直的盯着两人。 就这样看着他们,还真是相衬登对呢。 楚烁留意到陆燕燕还看着他,眼神似是还藏着哀怨,他顿了顿,道:“陆小姐,你莫不是也瞧中这一簪子?” 钱若兰则说:“这位姐姐喜欢啊?这还有呢,不若我们一人一支好了。” 说着,她就让老板包起来,打算送陆燕燕一支,当做见面礼。 看见钱若兰不仅长得娇美,还出手阔绰,和楚烁极为相像合拍,陆燕燕心里顿时不知是何种滋味。 陆燕燕连忙摇头,“不用了!” 她眼眶微红,转身就走了。 钱若兰有些吃惊,道:“表哥,这位姐姐这般眼浅的吗?我不是都说了送她一支了吗?” 楚烁蹙了蹙眉头,“不必管她,她脾气向来不好。” 但先前陆燕燕再如何,也没红了眼圈。 该不会是在万佛寺吓傻了,以至于动不动就想哭吧? 这样想着,楚烁又觉得自己时运低,连累了她,心里轻叹一声,便亲自挑了好几支不同样式的,要店家仔细打包好,再让下人送去丞相府,以当做赔罪。 陆燕燕本就心情不好,回家看见楚烁命人送来的礼,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又再唰唰唰掉落。 丞相夫人惊讶不已,忙问:“燕燕,你这是怎么了?受欺负了?” 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她这女儿,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别人哪能欺负她啊。 陆燕燕用帕子抹了抹眼泪,道:“娘,我能嫁给别人为妾吗?” 153:小小凡人,也敢召唤我 “你说什么鬼话?”丞相夫人一下子板着脸,没了心疼的样子,“咱们的家规向来都是,如不是无后,绝不许纳妾,更不许为人妾室!” 陆燕燕听罢,又是落泪摇头,“罢了罢了,想来他和他家人都很讨厌我,我又何苦这般。” 丞相夫人一听就觉得不得了。 她这女儿脾气大,自小就爱惹事,不是她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不将她放在眼里。 骤然听见女儿有意中人,她也是惊了惊:“这还没相看呢,你又怎知不可?你虽是脾气性格差了些,可你胜在家世好,人家也未必会嫌弃你,不如你与娘说说,你心里是装着哪位公子哥?” 陆燕燕也觉得母亲说得对,扭扭捏捏了好一会,才道:“是……是安阳侯府的二郎。” “……”丞相夫人嘴角抽了抽。 她千想万想,就没想到楚烁这个人。 要知道,京中贵族圈里最瞧不起商贾,偏偏楚烁有个做生意的姨娘,他还要对自家的生意亲力亲为,不打算入朝为官。 她就一儿一女,都想为孩子们选个好媳妇好郎婿。 像楚烁这种,她是看不上的。 丞相夫人仔细想想,就知道女儿定是在万佛寺的时候,对楚烁起了心思。 佛祖啊,你这是眼瞎了还是如何,怎就让他们两人在寺庙里单独对了半日呢。 陆燕燕看着丞相夫人的脸色,就垮下了脸,道:“娘,你是觉得我配不上楚二郎,还是你不喜欢他?” 丞相夫人叹息一声,“都有,不过听你方才说的,他似是定下亲事了,你嫁过去是要为妾的,你父亲怎会答应? 再说了,你在楚六小姐的及笄宴上闹了一次,楚家人定是不喜欢你的,你这又何苦呢。” 总之,楚烁并不是好归宿,她怕自己的女儿嫁进了侯府后会受苦。 陆燕燕闻言,便颓废的低下了头,道:“娘说的是。” 她看着桌上的礼品,想了片刻,还是决定将礼物留下,毕竟这是她剩下来的念想了。 丞相夫人以为事儿就这样过去了,不成想,女儿没过两日就病倒了。 这病来势汹汹,丞相夫人还当女儿是相思过度,特意拿着帖子请了老相识关太医。 关太医诊脉过后,又问了病症,知道陆燕燕一直没醒过来,便是拿着符篆出来检测。 没错,这就是当初得南璃赠予检测符的那一位太医。 他一检测,符篆果然起了反应。 他道:“哎呀,小姐是魂魄有损,我是无能为力,得找厉害的道士啊。” 丞相夫人一下子慌了神,“好端端的,怎会魂魄有损呢?” 关太医是学医的,哪能知道为何呢。 “夫人还是快快请人吧,找楚六小姐就是再好不过了,这符也是她给我的。” 名字还是他取的,有用得很。 陆丞相就在旁侧,就立即派人去请。 他念念叨叨着:“怎么政儿出事不久,又到了燕燕?不成了,得找六小姐看看风水,改一下格局,免得再招惹什么邪祟。” 没多久,南璃就带着知弥来了。 知弥还记得先前来过这儿,开口就说:“丞相大人,又是你照顾我们的生意呀。” 陆丞相的面色僵了僵。 “师弟,不得无礼。”南璃道,“你应该说,这次我一定给你打个折。” 陆丞相认为,这两句话并没什么不同。 关太医先迎了上来,笑呵呵的道:“六小姐,见到你真的太好了!是我检验到陆小姐魂魄有损,便立马让相爷叫你过来了,你看,那乾坤测魂符是不是能再送我两张?” 竟是个熟人? 南璃干脆开口说道:“不送,只能买。” 自义诊医馆开张后,每日花钱如流水,她赚的银子大部分都填进去了。 现在一两银子对她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好嘞!”关太医急忙答应。 南璃不送就不送,花钱买又何妨,这符对他来说用处可大了。 丞相夫人这会儿催促道:“六小姐,你快看看燕燕吧,她一直高烧不退,至今都未醒过呢。” 南璃点点头,说了一句放心,就走到了床榻前,查看陆燕燕的情况。 她故意不先说话,让知弥先说。 知弥用了符,看出了陆燕燕果真是魂魄不齐。 “师姐,她的命魂被勾走了,不过看她的情况,她的命魂仍在房间之内。”知弥四周看了看,却是不见陆燕燕的命魂。 “说的不错。”南璃目光赞许,等知弥再修行多几年,就不必再用符才能看清了。 知弥嘴角不禁弯了弯,碍于丞相夫妇在这里,他便先忍住了高兴。 南璃巡视一周,很快就走到了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支累丝金簪。 这累丝金簪制作精妙,尾部还镶嵌着红宝石,看得出来价值不菲。 她看见,上面缠绕一圈淡淡的云雾,正是陆燕燕的命魂。 “师姐,这……”知弥也看了出来,“这簪子奇怪得很呢,怎会勾人的命魂?” 这簪子的勾魂力量奇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将命魂逼出来的。 南璃看了看,见上面还萦绕着一缕淡淡的仙气,道:“应该是打造失败的法宝,所以才有这奇特的力量。” 她看过典籍,仙门关闭之前,曾有少许法宝流落到凡界。 这失败的勾魂簪子,想必就是其中一样。 知弥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师姐你有办法将命魂取出来吗?” 南璃一时之间也觉得棘手。 此时,丞相夫人就忍不住说道:“这簪子……好像是你家二哥送给燕燕的压惊的。” 要知道这簪子会勾魂,她怎么样都不会让女儿收下。 “……”南璃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没想到,她二哥时运低到了这种地步,竟还连累了陆燕燕。 不过每个法宝都有自己的灵性,这簪子有千年之久,应该也养出了自己的簪灵。 她当即捏着手诀,汇聚了一点天地灵气,点入了簪子之中。 簪子银光掠过,果然是有一缕半透明的簪灵出现。 簪灵穿着纱衣,容貌精致,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大,被南璃逼了出来,还有些恼怒:“大胆,小小凡人,也敢召唤我?” 154:心甘情愿奉你为主 簪灵惊奇无比,毕竟这仙门已经关闭,这凡界再无修行者。 可这女子,身上竟有一丝丝的灵力流淌,捏着手印将她逼出来。 如若仙门没有关闭,这女子定是会被仙界宗门收为弟子。 “无意冒犯,只是想让阁下将勾走的魂释放出来。”南璃客客气气的说道。 簪灵冷哼:“是她奉献了自己的命魂,祈求半点的甜蜜,这可不是我……” 南璃抬眸,迸射着阴冷,道:“你这簪灵实力很弱,只要我一道符下去,就能将你打散,刚才跟你好好说话是你一点面子,你莫不是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吧?” 毕竟是打造失败的法宝,跟真正的法宝相差甚远。 要不然,也不会随意勾走凡人的魂魄。 簪灵听见她这话,又惊又恼,并不想乖乖听话。 她透明的躯体一动,是想回到了簪子里躲避。 南璃一道也没客气了,一道火符祭出,将累丝金簪烧了起来。 簪灵身上也立即腾腾冒出了火,烧得她哇哇大叫,痛苦不已。 这小娘们的符怎么如此厉害,竟能伤到她的本体! 簪灵没法子了,只好道:“快住手!我听你的就是了!” 南璃还没撤去火符,道:“那你还不快点?” 簪灵见无法耍小聪明,只好乖乖将命魂放出。 南璃言而有信,撤去了火符,用一枚铜钱引导着陆燕燕的命魂落下,重归体内。 不过命魂离开本体已久,还需慢慢契合,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簪灵身上的火虽然灭了,却仍是哪哪都疼。 她瞪了南璃一眼,便飞匿回了金簪里,好好养灵。 南璃再去看了看陆燕燕的情况,高热慢慢退去,便也说道:“她过两日就无碍了。” 陆丞相夫妇连忙道谢。 只是看到方才一幕,什么簪灵的,他们不懂,但此物竟然勾人魂魄,实在是邪门。 “六小姐,不如将此簪毁掉吧,免得有更多的人受害。”陆丞相提议道。 累丝金簪放置于桌上,忽然抖了抖,显然是在抗议。 南璃顺手将它拿了起来,道:“不必毁掉,我能将它打造成有用无害的法宝。” 既然她这么说,陆丞相也不便多言。 因为这簪子是她二哥送的,南璃此次也不好收什么银钱了。 回到侯府,她又画了几张乾坤检测符给关太医,才闭关埋头要将累丝金簪改造。 幸好灵珠重新粘合,虽裂痕修复没多少,却能调动一点灵力。 簪灵本来抗拒不已,一感受到灵珠的气息,本体又再飞了出来。 她端详这灵珠许久,问道:“你这东西怎么得来的?” 南璃想了想,“一出生就握在手里的,我这灵珠怎么了?” 簪灵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年纪小,见识少,我不怪你。这可不是什么灵珠,是修道者的内丹!” 这会儿轮到南璃惊奇了,“内丹?” 簪灵在南璃身上环绕了几圈,感受到南璃身上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没错了,这就是你的内丹,我能感受得出来。”簪灵看到那裂缝,又觉得可惜,“可你这内丹废了呀,竟然碎裂了,不大能发挥威力了。” 随后,她再问了灵珠因何而碎。 南璃简略回答了几句。 “如此说来,你大有可能是宗门弟子投胎转世,因为凡胎肉体无法承受内丹力量,所以这内丹才会脱离你的身体,以这种形式出现。”簪灵说道,“内丹化为灵珠,本是坚硬无比,但你这灵珠先前被人偷走,沾染了不少邪气,这才让那女子劈开。” 簪灵心想着,这小姑娘前世定是个宗门大能,不然灵珠碎裂,还怎么能有修复的可能。 若女子知道此事,估计会气得吐血。 簪灵立即下了决定,凑上去就甜甜腻腻的喊了一声:“主人。” 南璃立即起了鸡皮疙瘩,有些无语的看着簪灵,“你没撞坏脑袋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与你投缘,心甘情愿奉你为主。”簪灵说道。 南璃白她一眼,“明明是你觉得我是什么投胎转世,又有灵珠在手,你才想着投靠而已,哪里是投缘了。” 她翻阅过不少古籍,知道这些剑灵簪灵的力量强弱,与契约的主人是息息相关的。 现在仙门不开,这簪灵又是个失败品,才选择追随她而已。 簪灵被她看穿了心思,也不害臊,继续道:“主人好好修行,肯定能再次飞升,仙门必将为你再次打开!” 南璃则是另有心思。 那劈碎她灵珠的女子如此厉害,还真有可能是从仙界来的。 那女子费尽心思,估计两人以前是有什么仇怨。 但凡人顶上都有苍天,更何况是修道者。 那女子无法对她动手,只是劈碎了她的灵珠,估计是怕天道察觉。 她虽想将那女子揪出来,但飞升岂是一件易事,而且,这里还有她无法割舍掉的人。 “一切都要看机缘。”南璃说着,“别废话了,我想想看该将你如何改造。” 她对锻造法宝还有点心得,研究一番,最后只能将累丝金簪改造成一支养魂簪。 没什么实质用处,只是她肉体受损的时候,灵魂会到养魂簪里寄居。 俗称,能让人苟且多活一段时间的簪子。 簪灵以为,跟随了个主人能飞黄腾达,没想到比以前更废。 “如果你不会,可以不改造我的,你这不是咒自己死吗?” 南璃将累丝金簪插在发髻上,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才道:“你忍忍吧,毕竟我现在灵力有限,只能如此了。” “……”簪灵想反悔,但已经不能够了。 然而,楚烁得知自己送的簪子出了问题后,郁闷了许久。 他没少送礼给别人,怎么偏偏到了陆燕燕这儿就出了问题? 他有意赔罪,但确实是不敢再送东西了。 春闱在即,他帮着钱文武和楚焕准备考场所用的东西,他怕再出什么差错,都要南璃亲自看一遍才放心。 “没问题。”南璃检查了一遍,就对楚烁说。 楚烁放了心,“那等若兰来了,我就让她拿回去。” 至于楚焕的那一份,他待会亲自拿去即可。 155:诵经驱鬼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禀报,说钱家小姐来了。 钱若兰这两日忙着做保暖的护膝,倒是少了过来。 她给自家兄长做了一对,也给楚焕做一对。 南璃面色讪讪的,只怪她针线功夫太差,这些并帮不上忙。 只是她一看,见钱若兰身上沾染了点鬼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若兰姐姐,你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钱若兰一惊,猛地起身,有点结巴:“不……不会吧?” 南璃让她淡定,“你身上有我的符篆,那脏东西对你下不了手,估计是你身边的人被附身了,所以才沾染了一点鬼气。” 身边的人? 钱若兰前思后想,都没觉得身边的人有何不妥。 南璃也懒得猜测,提出要去钱府一趟。 钱家人早知道了南璃的能耐,对于她的登门,钱家主还紧张兮兮的。 “该不会是这宅子有问题吧?当时买的时候,我特意请术士来瞧过,说这宅子风水好,旺丁又旺财,我才买下来的。”钱家主说道。 南璃绕着看了一圈,道:“这家宅风水一般吧,若大舅舅真想要旺丁又旺财,我可帮忙摆个阵。” 钱家主连忙点头。 当初那术士果然是骗人的。 南璃在宅院内发现不到任何不妥,又让钱家主把人都喊到前院来,她得看看脏东西有没有附到人的身上。 折腾一圈,仍是没有发现。 但她发现了,钱文武并没有来,所以就问:“大表哥是忙着读书吗?” 钱家主正想说是,谁知有一丫鬟就声音微弱的说道:“不是,大少爷是睡觉了。” 钱家主有些生气,“怎么又睡觉了?他昨天不是睡一天了吗?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在睡!” 钱家历代都是商贾,此次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的苗子,他可是费了不少钱财给儿子请夫子呢。 整个宗族都等着他儿子光宗耀祖,这距离春闱没几天了,他儿子怎么还有心思睡觉! 真是气死他也! 家主一发怒,下人们低着头瑟瑟发抖,更不敢说话了。 钱若兰则说:“父亲不要生气,哥哥可能近日读书太过劳累了,所以才多加休息。” 南璃问道:“先前大表哥读书很用功吗?” “是啊。”钱若兰点点头,“先前哥哥几乎是废寝忘食的,想来是先前太辛苦了,现在才劳累不止。” 她盘算着该给哥哥煮点什么,补补身子提提神。 南璃心思一动,道:“带我去看看。” 钱家主听了,立即警醒,“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毕竟他儿子先前不是贪睡之人,每日辰时已经坐在书桌前开始读书了。 “还需看了才知道。”南璃说道。 钱家主立即在带头带路,钱若兰也跟了上去。 钱文武在书房里,他趴在书桌前,睡得香甜,似乎还做着什么美梦,嘴角微微扬起。 南璃一看,便觉得不得了。 有一只瞌睡鬼,正紧紧缠着钱文武的身体,几乎与他的魂魄相融。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她便对钱家主说了严重性。 钱家主身子有些跄踉,面色惨白:“这鬼莫不是驱除不了?” “有点难度了,如果瞌睡鬼和大表哥的魂魄彻底相融,大表哥以后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走两步路就会觉得劳累想睡觉。”南璃说道。 所以,这瞌睡鬼虽无什么害处,但对人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钱家主险些哇一声哭了出来。 他就等着儿子光宗耀祖啊,怎么能沾染上这种东西呢! “这可怎么办啊?”钱家主声音发抖。 南璃灵光一闪,道:“或许,万佛寺的高僧们是能治这瞌睡鬼的。” 钱家主等人不大明白这意思。 但等万佛寺的高僧一到,他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十数位高僧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开始念经。 念的经文他们听不懂,但听了一段下来,已觉得头昏脑涨。 人尚且如此,何况是那瞌睡鬼。 本来要与钱文武的魂魄相融了,找到了寄居体了,却被这些经文声扰得不行。 钱文武迷迷糊糊醒来,因受了瞌睡鬼的影响,此刻只想撞墙。 南璃眼明手快,立即祭出定身符。 如此,钱文武就遭受到更加惨烈的经文声,让他痛不欲生。 才不过半日,瞌睡鬼就忍受不了,慢慢剥离了钱文武的灵魂,想再寻别的目标。 南璃眉头一挑,镇鬼符出手,便将瞌睡鬼收入了灵囊之中。 十数位高僧见她将瞌睡鬼收服,便停止了诵经。 “多谢各位高僧的帮忙了。”南璃感谢。 “南璃施主不必如此客气。”十数位高僧很是高兴,出来一趟,就有上千两银子入账,这可是大大的改善寺里的伙食啊。 他们倒想着,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一定要叫上他们。 钱家主没想到和尚还能念驱鬼的经文,千恩万谢的奉上银子,又命下人恭恭敬敬的将高僧们送回万佛寺。 高僧们坐着宽敞的马车回去,却是心有不安。 “若让祖师叔知道,我们十多人合力诵经才将那瞌睡鬼驱离,他定是恼怒得很。”一个高僧说道。 而且他们连收鬼的本事都没多少了,还要借靠南璃施主才能将鬼收了。 另有高僧则叹息道:“江河日下了,我们万佛寺除了主持方丈,也没人有捉鬼的本事了。” 除妖就更别说了。 因为这凡界早已没了妖邪,这千年下来,这传承早就断了。 祖师叔倒是学了点,但他常年游历在外,也指点不了他们什么。 钱文武身上的瞌睡鬼驱除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春闱是在三月初。 朝廷历来都看重三年一次的科举,穆武帝虽与夜司珩兄弟离心了,但此等重要的事情,他还是交由夜司珩去安排。 为期九日的春闱,不仅是考大伙儿的知识,还要考大伙儿的身体素质。 三月还是冷嗖嗖的,饶你是满腹经纶,但在考场内扛不住昏倒过去,那连卷子都没得交了。 幸亏楚焕出身将门,虽是爱读书,但自小也跟随着早起练功,身体素质还好,扛得住。 严陵也在考场之中,他冻得双脚蜷缩,脑袋混混沌沌,看着试卷都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但不要紧,他带了必定中榜的法宝。 156:状元神仙快快显灵 严陵拿出一支狼毫笔。 “状元神仙,你快快显灵吧!”他喃喃念叨着,沾了沾墨水,开始答卷。 这一刻开始,严陵神色变得无比认真,拿着笔就唰唰唰在试卷上写了起来。 春闱还没完,已经有不少考生支撑不住,昏倒过去被抬出考场了。 剩余的考生只要坚持下来,交了考卷,他们已经赢过了不少人。 楚焕是坚持到了最后。 不过他出了考场的时候,像是脱了一层皮一般,整个人瘦了一圈。 梁姨娘来接他的时候,哭了又哭。 接下来就是考官阅卷,因为夜司珩要看管考官们,所以近日都不得空,少与南璃见面。 再加上两人还有个把月就要成亲,按照习俗,也是少见面为妙。 三位考官交叉阅卷,最后选出中榜的考生,再从中挑选出一甲三人。 他们一致认为,那名叫严陵的考生,答得最好,可当状元。 穆武帝来了兴趣,向来状元之才,都是名师徒弟,这严陵的名字,他从未听说过。 他仔细看过试卷后,也不禁连说了三声妙哉。 夜司珩则对这名字有点熟悉,便也要试卷看一眼。 但一看字迹,他就皱了皱眉头。 而穆武帝经过了太监总管的提醒,终于知道了这严陵是谁。 原来是安阳侯府的表亲戚,一家人还得罪了晋国公,父亲还被关在牢里。 既是与安阳侯府不对付的,穆武帝就有心提拔,道:“那就他吧,是个人才。” 考官们还未说皇上英明,夜司珩就说:“皇兄,此人的试卷有些问题,还需查清楚再说。” “有何问题?”穆武帝颇为不悦。 他心想着,肯定是夜司珩知道严陵的身份,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他这试卷的字迹,臣弟似是在哪年的试卷上见过。”夜司珩说道。 因为字实在太好,所以他印象深刻。 穆武帝挑眉,冷声道:“九弟,你知道严陵是何人,就因为他与安阳侯府不对付,所以你才不想让他当状元?” “臣弟没有这样的心思,科举考试是为了给朝廷挑选有用之才,如若有人实力不济,却是借用作弊而中榜,岂不是朝廷之祸?”夜司珩仔细想了想,“应该是六年前的试卷,也是三甲的,还请皇兄调来对比一番。” 考官们面面相觑,他们既不想惹圣心不悦,也不想得罪了夜司珩,正处于两难地步。 还是陆丞相开口:“皇上,犬子与这位严陵的考生曾一起求学,犬子是爱才之人,他却从未提过严陵才高八斗,这试卷倒的确存疑,不如还是仔细查一查,免得让人浑水摸鱼。” 穆武帝也就思索一会儿,便觉得头隐隐作痛。 他不想再想下去,就摆摆手,“你去调以前的试卷一一对比吧,朕倒要看看,是有人作弊,还是有人故意针对。” 这说的是谁,众人心里都明白。 夜司珩却站得笔直,面色淡淡的,丝毫没有受影响。 陆丞相派人去取近十年的科考试卷,这些试卷本就存放在宫中存档,来回不过是大半个时辰而已。 试卷一拿回来,就开始了搜寻对比。 夜司珩倒是印象深刻,直接让陆丞相看看六年前的状元试卷,似乎是叫徐志达的。 陆丞相半信半疑,找到了名字拿出试卷一对比,瞬间就惊了惊。 “像!真的很像!”陆丞相喊着。 不只是字迹,就连有些笔画停顿也是一模一样的! 夜司珩瞄了一眼,心想自己的记忆力果然不错。 他虽上战场,但也是爱读书之人,所以每次中榜的科考试卷,他都会一一阅读。 因为这徐志达的字和论述实在是好,他记到了至今。 其他几位考官对比后,就呈上给穆武帝过目。 穆武帝看过后,稍稍一惊,而后就说:“朕记得这徐志达,他的确是满腹经纶,但没做几年官,就染病身亡了。他的字,也有不少人临摹,难保这严陵是临摹模仿的,这不代表什么。” 要知道,除去这严陵之后,下一名就是楚焕。 他怎能让楚焕当上状元! 按照规矩,状元一入仕,就是翰林院修撰,是个不错的官职,以后加以培养,定能入六部入内阁。 夜司珩则道:“皇兄放心,臣弟已经派人去请严公子进宫,到时候事实如何,一试便知。” 穆武帝咬咬牙。 这龙座不如让他那九弟坐得了! 偏偏夜司珩的做法合情合理,让他说不得半句。 不多时,严陵已经被带到了御书房。 他装扮得体,并无什么不妥,只是一张脸微微煞白,身体也有些颤抖。 穆武帝瞥了他一眼,严陵就惊恐得跪下来,结结巴巴的道:“叩见皇上!” 穆武帝微眯眼睛,心头也有一点动摇。 写出如此文章之人,怎么是个如此胆小的呢。 他慢声说:“起来吧。你那文章写得不错,朕特别欣赏你的字,你就再写几句话,让朕瞧瞧吧。” 严陵暗暗松了口气,写字而已,他还当是什么呢。 太监搬了桌子上前,还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严陵走到桌子前,不禁摸了摸腰间的玉佩。 他提起笔,心里念着状元神仙,迟迟未能下笔。 众人都看着。 可也只有夜司珩看见,严陵的玉佩是有一缕黑雾窜出,想要缠上严陵拿着的笔。 可是一道金光掠过,伴随着一阵烈风,那黑雾就窜回了玉佩之内,不敢再出来了。 穆武帝等得不耐烦了,“你还要准备多久?写几个字都不会了吗?!” 严陵颤抖着,手一抖,溅出了几滴墨汁。 “皇上,很快就好,很快就好……”他左手一直捏着玉佩,心想着状元神仙此次怎么不出来帮忙了。 夜司珩见他面色青白,慢慢悠悠的提醒了一句:“你不知道皇宫设有法阵,特别是这御书房,更不会有妖魔鬼怪敢出来作祟。你玉佩里的那只鬼,怕是无法出来帮你了。” 严陵猛地看向夜司珩,赶紧松开了抓着玉佩的手。 他说道:“小的……小的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夜司珩冷笑:“你不知道本王说什么,那就赶紧写几个字出来让大家看看,你这字迹,与试卷的是否一样。” —— 157:九王爷绣盖头 严陵的手依旧颤抖着。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写不出像徐志达那样的好字。 他只能僵在原地,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了。 人迟迟不肯下笔,任由是谁,都看出了问题。 穆武帝又惊又怒,低吼一声,“严陵!你的试卷究竟是谁写的,还不快从实招来!” 严陵听到了吼声,惊怕无比。 他身子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嘴里只喊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陆丞相等人脸上纷纷露出鄙夷,就这软骨头,没有半点气度,又怎么能写出这份令人惊叹的试卷呢。 陆丞相问道:“王爷,真是有鬼帮他的忙啊?” 夜司珩微微颔首:“没错,他刚才也想让那鬼帮忙,只是这里是皇宫设有法阵,他未能如愿而已。” 他这双眼睛,如今也能看出点这些东西来了。 就连南璃,也是觉得惊讶。 穆武帝已然震怒,他如此欣赏这个人,还想让人当个状元,却没想到严陵是依靠一只鬼来考试,写出惊世文章! 他没留情,道:“拖下去,斩了。” 严陵身子震了震,不住的磕头,额头都变得青紫,很快就血肉模糊。 他哭喊着:“皇上饶命!草民知错了!草民知错了!” 陆丞相想求情,却被穆武帝挡了回去,只说:“作弊该是流放,他还用上如此阴邪手段想蒙蔽朕和各个考官,简直是可恶至极!” 夜司珩由始至终都没说话。 毕竟,这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严陵被拖了下去之前,夜司珩让人将他的玉佩取下。 穆武帝震怒过后,脑袋又再疼痛,他传召太医令,陆丞相等人自然不好再留着谈论国事了。 夜司珩微微蹙了蹙眉,特意在不远处等了等。 不多时,就看见太医令出来。 “九王爷。”太医令有点惊讶。 “皇兄的身子如何了?近日的头痛病怎么如此频繁?”夜司珩问道。 他面色如常,眼里却透着丝丝担忧。 太医令心里叹了口气,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都说皇上与九王爷兄弟情义不再,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皇上是年纪大了,先前又伤过身子,气血不足,再加上震怒,便会频繁引发头痛症。”太医令说道。 夜司珩嗯哼了一声,“如此,你就好好照料皇兄的病症吧。” “是。”太医令忙的答应下来。 夜司珩出宫之后,就让青锋找人去查查,太医院究竟开的什么药。 他在太医院有几个眼线。 不过想看皇上的脉案和开的方子,便有点难度。 青锋问道:“王爷,你是怕皇上……” 剩余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是有些怕,不过皇兄如今脾性越发厉害,本王觉得有些不妥。”夜司珩面容沉静。 青锋明白了夜司珩的意思,“是,属下知道了。” 夜司珩再问:“杨昭仪的胎儿如何了?” “一切安好。”青锋回答道。 “她倒是厉害。”夜司珩忍不住赞叹道。 杨家三子都遭受重创,她竟能丝毫不受影响,还将龙胎怀得稳稳的,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青锋跟随着夜司珩的脚步,低声道:“皇上依旧将碧玉宫看得很严,每日煎的药都有医女检查,根本很难下手。” “那就罢了。”夜司珩忽的说道。 杨昭仪的胎儿也有八九月个大了,他已经不想动什么手脚,免得一尸两命,惹上了杀孽。 青锋有点急了,“王爷,虽然现在大皇子不再幽禁了,可皇上一直没给他什么差事,如果杨昭仪真的生下皇子,这对我们来说是大大的不利啊。” “无妨。”夜司珩很是淡定,“皇族的孩子,最难养大了。” 他坐在这位置,又上过战场,双手早已沾满了血,为了守卫穆国江山和百姓,他有许多的不得已而为之。 青锋眸光暗了暗,又应了一声:“是。” 夜司珩出了宫后,便直奔安阳侯府。 南璃正在萧婉仪的指导下,绣着盖头。 那模样自不必说。 萧婉仪忽然觉得,原来她家的六妹妹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好。 可盖头的鸳鸯是要新娘子亲手绣算吉利,萧婉仪就算想帮忙,也无能为力。 听闻夜司珩来了,萧婉仪也就不留在清凉院,免得打扰了他们两人谈话。 南璃没了大嫂的监督,终于松了口气,将绣到一半的盖头放置一旁。 夜司珩进来后,看见那红盖头,不由得嘴角一抽。 南璃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涨红了脸,道:“不要看!” 夜司珩看着她的脸色,笑了笑,让人如沐清风:“都看见了,没想到我家阿璃是喜欢野鸡啊。” “……”南璃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但她绣工就是这么差,总不能指着野鸡说是鸳鸯吧? 她抿抿嘴,只好瞪了夜司珩一眼,“有本事,你来绣。” “好啊。”夜司珩答应得干脆利落,撩袍坐下,就让南璃将红盖头和针线拿来。 南璃有些吃惊,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真的?” “自然,我针线功夫尚算过得去吧。”夜司珩回答得很自然,没有半点扭捏。 南璃半信半疑,将东西都搬到了夜司珩跟前。 没想到,夜司珩穿针引线还真是有模有样。 才不过几针,就将那只野鸡改了模样,有几分鸳鸯的样子了。 南璃瞪大眼睛,更加惊讶:“你不仅能文能武,连绣工都这么好啊。” “在军营的时候学的,毕竟衣裳破了,只能自己补。”夜司珩说道,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 南璃眉开眼笑,“大嫂说,红盖头得新娘子自己绣,我觉着,新郎帮着绣也是不错嘛。” “那是。”夜司珩说道。 他亲手绣的,也是寓意吉祥。 他绣着鸳鸯,就顺口说了今日的事情。 南璃微微蹙眉,“那就是叫徐志达的鬼帮他?” 夜司珩拿出了那块玉佩,道:“他似是在里面。” 南璃一眼就看出,的确有鬼躲藏在里面。 她捏了个手诀,把里头的鬼逼出来。 果然,很快就浮现出一道淡淡的鬼影,是个年轻男子,身穿着官服,看上去文质彬彬。 158:我要报效朝廷 夜司珩虽能看得见一丝鬼气,却不像南璃,能将一只鬼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南璃还是用符,让鬼现形。 夜司珩一看,轻笑一声,“果然是你,徐志达。” 徐志达面色讪讪的,规规矩矩给夜司珩行了个礼,“拜见九王爷。” “你病亡已久,怎么躲在了玉佩里?”夜司珩问道。 徐志达却道:“我虽病亡,却还有一股热血丹心,想要报效朝廷!” 南璃翻了个白眼,道:“你想报效朝廷,就是替人作弊?还是说,你打算占据人家的身体?” 徐志达落在她的手上,便也实话实说了:“没错,只要我的修行一段时间,就能将他的身体占为己有。” 他无论酷暑还是冰寒,都用心苦读。 可他中了状元后,还没来得及混出名堂,就郁郁病死,他不甘心! 所以他有强烈的意愿,一直停留在阳间,想要找到个替身冤大头。 却不想,他因一手好字毁了计划。 南璃正着脸色,道:“你是鬼,强行占领活人的身体,名为夺舍。地府里都是有名册的,你若做出此等恶事,以后很难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不能投胎又如何!我有状元之才,我此生就要做出功绩,名垂千古!”徐志达忽的变了脸。 鬼气腾腾,房中阴凉无比。 红盖头都飘扬了起来,看起来阴森恐怖。 夜司珩依旧坐得笔直,眼眸微微抬起,带着一丝不屑:“你用的是别人的身子,自然是别人名垂千古,这与你徐志达有何关系?” 徐志达怔住。 南璃也道:“不错,你今生都能考到状元,怎知下辈子没有机会?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现在又何必有此执着。” 徐志达呆呆的看着两人。 但他还是摇摇头,道:“不会的,我这辈子有机会读书,哪知下辈子我是不是去做牛做马?若是投胎做个穷苦人家,我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去考科举,为朝廷效力?” 南璃也是烦了,“那我帮你看看。” 这话一出,徐志达和夜司珩皆是愣了愣。 看看? 看什么? 看生死簿吗? 徐志达微微颤抖:“姑娘,你真的能帮我看看,我下辈子投胎到什么人家吗?” “能。”南璃点头。 她是不想徐志达心有执念,一直不肯投胎,以后他在阳间久了,不是灰飞烟灭,就是变成恶鬼。 她以前让圆梵大师帮忙超度鬼魂,并不是自己不能超度,而是做这些事情耗时耗力,就比如现在。 夜司珩看向南璃:“莫非你要偷窥生死簿?这应该是有违天道吧?” “哪能呢,我光明正大的看。”南璃用一道符,再配合手诀,便打开了冥道,“我去去就回。” 她又让徐志达继续藏身于玉佩之中。 随后,她揣上了玉佩,就踏进了冥道之中。 一阵风掠过,冥道重新闭合,就看不见南璃的身影了。 “……”夜司珩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可南璃确确实实是不见了。 他这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阿璃,他的未婚妻,去了冥界地府! 她竟然能去冥界地府?! 她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冥界。 南璃以活人之身,穿进了结界,便是发出了阵阵轰鸣。 阎王殿四周的血海翻滚得可怕。 阴司鬼差们听见轰鸣声,都纷纷叫喊着,一个个拿上了阴间驱鬼武器,想要围攻抓拿这外来人。 南璃很快就被发现,被围困。 “天啊,竟有活人来了我们冥界地府!” “还别说,这小姑娘还挺漂亮的。” “你们叽叽歪歪个什么,她闯入冥界,触犯律条,还不将她魂勾走!” 鬼差们应声而上。 然而在此时,一道黑影掠过,越过了阴司鬼差,落在前面。 正是冥界现在的统治者——阎王秋海。 秋海身上翻涌着幽冥的气息,层层递增。 他一到,幽冥血海翻滚得更加厉害,岸上的彼岸花也盛开得更加灿烂。 他绝色,妖媚,如同凝聚了三界的阴气和幽暗。 阴司鬼差们无一敢靠近,不动声响的默默地退后。 冥界无光无风,他的金贵衣衫却能微微飘动。 他步步靠近。 向南璃走去。 如血染一般的红唇扬起,像是要给南璃定罪。 谁知,他下一刻如同一个小孩儿,扑了过去:“我的祖宗!你终于来啦!你知不知道我想死你了!” 南璃嘴角微微抽搐。 多年不见,还是如此。 她出手立即将他拦住,免得他将自己扑倒。 秋海登时可怜巴巴的看着她:“祖宗大人,你为什么不让我抱?你莫不是厌了我?” 鬼差们已经纷纷咋舌。 这还是他们高贵冷漠的阎王大人吗?! “你会将幽冥气息沾染到我身上。”南璃说道,“所以,别抱我。” 秋海叹息一声,还是念叨着:“你果然是厌弃了我。” 南璃白了他一眼,“废话少说,我有事找你帮忙。” “那你陪我几天?”秋海一听,便摩擦着双手,有些兴奋了。 “先前七月十四,我帮你的鬼差收鬼了,我此次是讨债来的。”南璃拒绝道。 “原来是你啊,祖宗大人果然厉害!”秋海立即拍起了马屁,“幸亏有祖宗大人帮忙,否则那鬼差办事不力,就要受十八地狱的刑罚了。” 他高高兴兴的迎着南璃去阎王殿。 阎王殿就在前头,依旧是一片幽冷。 而在后头顶上,是一座更华贵更高耸的宫殿。 先前南璃来的时候问过,那是冥神的住所。 听说冥神一直在闭关,这些年来从未管过冥界的事务,全都交由秋海这个阎王处理。 两人走后,阴司鬼差们又再窃窃私语。 “咦?这是那位南璃祖宗?怎么她这次变得年轻许多了?”一个老鬼差说道。 新鬼差疑惑:“听大哥这么说,这位姑娘先前就来过了?怎么咱们阎王对她如此恭敬,还喊祖宗大人啊。” 老鬼差清了清嗓子:“你们来的晚不知道,二十年前,咱们冥界结界忽然破裂,百鬼出逃,是这位南璃祖宗帮忙抓鬼,还找到了修补结界的方法!她帮了这么大的忙,阎王能不喊她一声祖宗吗?” 159:查看生死簿 新鬼差们听了,脸上皆是露出惊奇表情。 抓鬼就罢了,她竟还能知道修补结界的方法? 这也难怪阎王喊她做祖宗了。 要知道,结界乃冥神布下的,可是冥神多年闭关不出,所以结界坏了,也只能靠阎王一人解决了。 此时,这位祖宗被迎进了阎王殿。 好茶好吃的奉上,恐防南璃有半点的不满意。 “祖宗大人,你的躯壳怎么换了?”秋海打量着南璃,好奇问道。 南璃回答道:“死了,又在别的地方重生了。” 秋海眼神微动,却是更加兴奋,道:“祖宗果然是祖宗!” 换了其他人,死了不是在阳间飘荡,就是进地府投胎了,可他的祖宗大人竟然又再重生。 其实冥界除了阴凉点,其他地方和阳间也差不多。 南璃抿了一口热茶,道:“我来,是想借你的生死簿看看。” 秋海却是吓得后退一步,有些惊恐的看着南璃,“你该不会是想修改生死簿吧?这万万不可啊!” 再次触犯天道,她可是渣都不剩了。 南璃摆摆手:“我知道规矩,只是有一只鬼想看看自己下辈子投胎到什么人家,我就带他来看看,了了他的心愿。” “祖宗就是心善。”秋海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如若不可,我也不强求。”南璃倒不想让秋海为难,毕竟阎王也就是打工仔。 “可可可,只是看一眼,无碍的。”秋海说道。 他会尽力满足祖宗的要求。 说罢,他袖子一挥,南璃跟前就出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本子。 金光刺眼,她险些睁不开眼来。 正是生死簿。 不知怎的,她看着生死簿,竟生出一点熟悉之感。 但她还记得来此的正事,便将徐志达喊了出来。 秋海瞥了徐志达一眼,问了他此生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士。 徐志达回答后,生死簿上就出现了他几生几世的生平。 他立即瞪大眼睛仔细看着。 他今生叫徐志达,下辈子便叫庞明,出身于江南一富贵人家,自小就衣食无忧,且还聪慧无比,年纪轻轻,便已考上了秀才。 但很快,秋海就将生死簿一合,道:“不可泄露再多。” 南璃看向徐志达,“这下子,你可放心了?” 徐志达眼睛微红,默默地流着鬼泪,他点点头:“我放心了,我下辈子仍可报效朝廷!” 这下子,他能了无牵挂的去投胎了! 秋海挥挥手,让鬼差将其押下去,道:“幸亏你未做成什么恶事,否则你是不可能有投胎资格的。” 徐志达心中感激不尽,给南璃磕了三个响头,“如能下辈子再见姑娘,我一定会报答今日恩情。” 说罢,他才跟着鬼差离去。 殿中无人了,秋海笑嘻嘻的给南璃添了茶水,“祖宗,要不我们来下盘棋吧?你不知道,这些鬼差的棋艺差得厉害。” 南璃轻轻摇头:“我不想在冥界留得太久。” “为什么?幽冥气息又伤不了你的阳气。”秋海顿时有些伤心,可怜巴巴的看着南璃。 似乎他一眨眼,那晶莹的泪水就掉落,好让南璃快快疼惜他。 南璃又是嘴角微微抽搐,堂堂一个阎王,竟然还向她撒娇。 她道:“有人在等我,我怕他担心。” 要知道,秋海下一盘棋慢得很,光是一子就要思考两三个时辰。 她要是答应了,肯定得要三五天才能出去。 以前在末世,她无牵无挂倒也无妨,可现在则不一样了。 她有牵挂的人,也有人牵挂着她。 秋海绝色的脸庞满是不悦,他撇撇嘴:“我倒要看看是谁。” 他一弹指,侧边就有一幻影现出。 正是夜司珩在专心致志的绣着鸳鸯。 南璃一见,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又是他?!”秋海忍不住,惊喊出声。 南璃蹙眉看向秋海,有些疑惑:“怎么了?” 秋海面色很快恢复了正常,道:“他容貌俊美,地府里的鬼差先前非说他比我好看,我就对他有点印象。祖宗大人,你觉得,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南璃直接道:“不相上下吧,这有什么好比较的。” 如果她说夜司珩更胜一筹,秋海肯定不高兴。 但秋海听见不相上下,已然是垮下脸,“就是要比较。” 南璃终于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四月二十我大婚,你可要过来喝杯喜酒?” 秋海又是一愣,“你……你……你要成亲了?!” 南璃点点头:“我成亲至于让你如此惊讶吗?” “倒不是。”秋海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想叮嘱南璃几句,却发现话到嘴边,他的嘴巴就好像被什么封住,根本张不开。 他气急败坏,看了看冥界上空。 该死的天道! 南璃奇怪的看了他好一会,“你怎么了?” 秋海放弃了提点她的念头,才能再次张嘴说话:“没什么,我先在这儿恭喜你了,我虽为阎王,却离不开冥界,所以无法去喝你的喜酒了。” 南璃笑了笑:“好,那我就先走了。” 秋海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脸上和眼睛里都是哀求。 南璃怕自己再看下去,当真是舍不得走了,便赶紧又用符和手诀打开了冥道,回到自己的闺房去。 她走后许久,秋海仍是失落不已。 他轻轻抚摸着她饮用过茶杯,妖媚的眸子里,充满了不舍和爱怜。 他打开生死簿。 想看看她此生的生平。 却是一片空白。 天道不让他窥探。 还是说,祖宗大人的命格是由她自己创造,无论是天道,还是神,都无法左右? 有一阵冷风吹过。 夜司珩手一顿,便知南璃回来了。 他转头看去,只觉得她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冷气息,但再多的,他也无法窥探得出来。 “你去了小半个时辰。”夜司珩微微松了口气,“可还顺利?” “顺利,我已经送了他去投胎。”南璃知道自己身上有阴冷的幽冥气息,故意不与夜司珩靠近,还吩咐了元宝准备热水沐浴。 “原本以为你能去冥界地府已经够惊奇的了,没想到你还能看生死簿。” 夜司珩现下对自己只有两个字的评价,就是无用! 160:与阎王是老相识 “我与阎王是老相识,不过是借看一下,不算什么本事。”南璃倒觉得没什么好值得炫耀。 “……” 如果这还不算本事,那全天下的人都没本事了。 夜司珩见她要沐浴,便拿着还未绣好的红盖头离开。 上马车之时,他忽觉得皇宫的方向有点异样,再眯着眼看过去之时,天空仍是一片晴明,并无什么不妥。 夜司珩心想,大概是他眼花了吧。 此时,碧玉宫。 杨昭仪的肚子已临近九个月,高高隆起,她出入都有宫女搀扶,恐防她有任何的不妥。 她目光爱怜,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玄涟子和周敏刚刚重新布阵,遮掩住了这鬼胎的气息。 周敏提醒道:“娘娘,临盆在即,你还需当心,不可让楚南璃进宫,看到你的肚子。” 其他道士应该没这个能耐看得出来,但楚南璃就难说了。 杨昭仪面色有些苍白,点头记下。 可她还是不甘心,追问道:“仙姑,这孩子……当真与本宫无缘吗?” 她偶尔还能感受到,孩子在她肚子里踹一脚。 这么乖的孩子,却是告诉她是个死胎,她怎么能接受! 玄涟子眼眸微垂,透着冷意,“的确无缘,还请娘娘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到时候生产,娘娘自会得到一个乖巧健康的孩子。” 杨昭仪抿了抿嘴唇,忍不住伤心,落下了几滴泪珠。 怨恨在她心间蔓延开来。 她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孩儿,这一切都怪楚南璃! 等着吧,等她大权在握的那一天,她要楚南璃死无葬身之地! 有宫女进来,说穆武帝就在碧玉宫外了。 玄涟子和周敏便不多留,赶紧出了主殿,等穆武帝进去了,他们才离开。 因杨昭仪临盆在即,穆武帝每日都会过来一趟。 他看着她高隆起来的腹部,目光慈爱,轻轻抚摸:“朕的孩儿今日可乖?” 杨昭仪已经收敛起了怨恨,甜甜的笑着,声音娇嗔:“不乖,他今日可踹了臣妾几脚呢。” 穆武帝听着很是高兴。 这代表了孩儿健康活泼。 他又命太医令请平安脉。 杨昭仪自然是有些紧张,毕竟她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已经是死胎。 太医令乃是穆武帝的心腹,是不好收买的。 幸好,太医令诊脉过后,面色如常:“娘娘母子平安,近日多多走动,少食一些,下个月就好生产了。” 杨昭仪缓了口气,“多谢太医令。” 可这番诊脉下来,杨昭仪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穆武帝盘算了一下,还是道:“朕还是让六丫头来这瞧瞧吧。” 他总觉得碧玉宫有什么不对劲的。 “皇上,臣妾不要。”杨昭仪立即拒绝,她双手护着自己的肚子,满脸担忧,“先前她在玉珍殿出了那档子事,已经记恨上了臣妾,臣妾哪里再敢六小姐来瞧啊。” 穆武帝见她如此大反应,忙的安慰:“是朕缺考虑了,的确不该再请她来。” 这六丫头虽是修道的,但是个有仇报仇的主儿。 得亏有他护着,否则杨家上下只会被他那九弟玩死。 现在他不敢用六丫头,再加上夜丞彦也解除了幽禁,如果真让他们成亲了,他这皇位还坐得稳吗? 他目光落在杨昭仪的肚子上。 他这皇儿,还能保得住吗? 穆武帝忧心忡忡,头痛症又再发作。 本想歇息,但御书房那边来了紧急的折子,要穆武帝即刻处理。 穆武帝过去一看,原来是京畿大营派出了一队剿匪的士兵,足足有三百人,但最后只回来了几个士兵。 这本来只当山贼凶猛,但奇就奇在,那几个士兵还变成了痴傻,一问三不知,只是留着口水想要吃的。 所以陆丞相看到这折子,就立即求见穆武帝。 穆武帝喝了口参茶,头痛稍减,“你是说,这山贼有什么高人帮忙,所以才害得士兵变得了痴傻?” “没错。”陆丞相道,“臣曾听六小姐说过,如果是三魂七魄不齐,就极有可能变成了痴傻。” 许阁老也说:“皇上,这不止一次了,年前那黑水寨猖獗无比,打家劫舍,杀害百姓,当时京畿大营也派出了一队人前去围剿,却也是全军覆没啊!” 因此,那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 所以朝廷才又派兵前去围剿,没想到此次,还是伤亡惨重。 穆武帝也记了起来,微眯眼睛:“竟如此凶险?” “还请皇上早做决断!”陆丞相恳求道。 穆武帝一想,便道:“那就传朕旨意,让骁骑将军楚烨带兵在此围剿黑水寨,让楚南璃从旁协助。” 陆丞相和许阁老一听,登时松了大大一口气。 有六小姐的帮忙,此次肯定能够成功。 穆武帝又觉得围剿太过凶险,派了两个羽林卫,好贴身保护南璃。 “皇上英明!”陆丞相高兴的喊道。 传圣旨的活儿交给了陆丞相,许阁老便与他一同出宫。 “这事儿来得不是时候啊,下个月,九王爷和六小姐就要大婚了。”许阁老虽是替将士们松口气,但同时不免有点担忧南璃。 陆丞相点点头:“如果黑水寨真的是有高人帮忙,六小姐此去就是有无限功德了,凭着六小姐的本事,应该问题不大。” 毕竟,被齐国算计过后,他们也不敢随意用别的道长术士。 六小姐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但愿如此。”许阁老只是轻叹一声。 陆丞相到了安阳侯府,亲传圣旨。 楚烨人在京畿大营,只能由南璃接旨了。 老太君满脸忧心,看了看陆丞相,又再看着南璃,道:“陆相,能否再与皇上说说?小六下月可就要大婚了呀。” 她孙女应该在府中待嫁,怎能在这个时候还要去帮忙剿匪呢,这算什么道理! 陆丞相为难道:“这是皇上的旨意,无法更改。” 沈氏便说:“那我们进宫求见皇上。” 南璃却是伸出手,说道:“臣女领旨。” “彤彤!” “璃儿!” “六妹妹!” 老太君等人皆是发出喊声,想要让南璃深思熟虑,不要如此冲动。 几位哥哥紧蹙眉头,都说要替南璃前去剿匪。 161:谁伤她,十倍奉还 “陆丞相方才也说了,黑水寨或许有高人相助,我去就是最好的。”南璃再说,“臣女接旨。” 陆丞相目光赞许,将圣旨交到了南璃手上。 接着,他有叮嘱了一句:“皇上只派了你和你大哥前去,你记住,切不可让九王爷掺和进来。” 夜司珩用兵如神,还未去北境收复失地的时候,就已经带兵剿过匪。 按理说,这事儿交由夜司珩去办是最好的。 可穆武帝却偏偏交给了楚烨这个骁骑将军。 端的是什么意思,无论是陆丞相,还是老太君等人都再明白不过。 这是考验。 办好了,自然让穆武帝无话可说,还可能受到嘉奖。 办不好,安阳侯府就要遭受责罚,圣上的怒火。 南璃点点头,“我记下了,多谢丞相大人。” 陆丞相微微颔首,再叮嘱南璃多加小心,“皇上还派了两个羽林卫贴身保护你。” 两个羽林卫即刻上前,朝着南璃行礼。 “见过六小姐!” 南璃又再点头,“那就有劳两位了。” 她神色如常,并未拒绝。 楚烨就在京畿大营,南璃要立即启程,与之会合。 老太君和沈氏忧心忡忡。 楚家不是没有过女子上战场,但南璃是他们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女儿,他们只想捧在手心上宠着,没想到,如今却是事事都要南璃冲到前头。 老太君去拿出了当年用过的长剑,仍是锋利无比。 她当年随着老侯爷上战场的时候,凭借此剑砍杀了不少敌兵,立下过赫赫战功。 “此剑名为长虹。”老太君郑重说道,“彤彤,祖母会每日都到三清真人面前祈祷,你们兄妹都平安归来。” “母亲也是。”沈氏说完,眼圈有点通红。 南璃说道:“祖母,母亲,哥哥们无须担心,我定会完成任务,平平安安的归来。” 楚烁说不出话来,有点烦躁。 这会儿他宁愿自己的六妹妹平平淡淡,没什么过人之处,就在家中平安度日就行。 剿匪这种事,明明该是男人去搏命的。 楚炀心思一动,开口道:“六妹妹,多一个护卫护着你总可以吧?” 言下之意,他也想跟着去,就守在南璃身边,保护她的安全。 两个羽林卫已然说道:“四公子,皇上并未下旨,你不可跟随。” 楚炀抿抿嘴,想要与之争辩。 但最后还是被楚焕和楚炎一人扯一边袖子,让楚炀住嘴,在这种关头,就别给六妹妹惹什么麻烦了。 “四哥,你放心吧,有两个羽林卫保护我,我断然不会出事的,你就在家中等我回来吧。”南璃笑着说。 楚炀心里不是滋味,有些警告的看了看两个羽林卫。 什么嘛,他就是不放心这两个羽林卫,毕竟他们是穆武帝派来的。 但想到六妹妹是个聪慧的,不用他提,六妹妹都应该知道小心提防。 南璃紧接着就去收拾东西,储藏符一贴,就装了两个布袋。 她拜托了家人照顾知弥,又让元宝给夜司珩传个口信,就骑上了踏雪,与羽林卫一同出发,奔向城门。 夜司珩的消息也快,只是等他赶到安阳侯府的时候,南璃已经出发了好一阵时间。 他轻叹一声。 元宝记着自家小姐的叮嘱,给了夜司珩一个锦囊,道:“这是小姐给您的,里面有不少符篆,说王爷可能有用得上的地方。” 夜司珩打开一看,果然是厚厚的一叠。 也不知道她费了多少时间画出来的。 像是饮下了一碗热汤,他全身都暖洋洋的。 自第一次相见,他就很清楚很明白,他此生非南璃不可。 只能是她! 谁敢伤她,他定十倍奉还! —— 从京都到京畿大营,骑马也要半天。 虽然三月的雪慢慢融化,路好走了,但风依旧寒冷。 南璃骑马赶路,脸上和手还是受一点罪。 幸亏沈氏有先见之明,给她备好了手套,如此骑马倒是舒服很多。 不过到了京畿大营的时候,她的脸已经僵了,还有些火辣辣的疼着。 “妹妹!”宫里早就来人了,楚烨也收到了圣旨,所以他一直在外面等着。 看见自家妹妹身影小小,策马而来,身姿矫健,他既高兴骄傲,又心疼怜惜。 待看到南璃脸颊有些通红,他不禁咬了咬牙。 “快到我营帐来。”楚烨拉着南璃进了的军帐。 他是骁骑将军,已经有自己的独立营帐。 虽然小,但床榻桌椅是一应俱全。 营帐里燃着油灯。 “大哥,做什么?”南璃有点好奇。 现在不是该让她去看看那些士兵是怎么回事吗? “你是女儿家,下个月又快出嫁了,脸可不能出问题。”楚烨说着,翻出了一瓶膏药。 他净了手,让南璃乖乖坐好,要给她涂抹膏药。 这膏药,还是南璃给他配的呢,他用过,的确是药效不错。 南璃正想说不用,但楚烨英俊的脸已经板起来,不由得她拒绝:“你把脸儿也洗一洗。” 南璃虽是无奈,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不仅如此,楚烨还给她洗了毛巾,若不是南璃不好意思,楚烨还要帮她把脸也给擦了。 擦膏药的时候,楚烨尤为细致小心,生怕自己太大力气。 涂抹了薄薄的一层,南璃脸上被风刮红的痕迹已经慢慢消退下去。 楚烨这会儿才抱怨起来:“也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竟然让你来协助剿匪。” “嘘。”南璃见手指放在嘴唇中央,让楚烨不要再说这种话。 楚烨咽了咽口水,轻哼了一声。 南璃这才说:“这事儿蹊跷,任由大哥你一个人去,我还不放心呢,我从旁协助就是最好的了,还能积攒点功德呢。” 楚烨紧蹙眉头:“阿璃,你不知道着黑水寨的山贼有多凶残,你一个女儿家……哎!” 被他们掠杀过的村子,女子不是投河就是上吊。 原因无他,她们都被山匪给糟蹋了。 不是一两个,而是一群人寻一个女子的开心。 残忍至极,这些山匪简直不是人! 他六妹妹长得如此标志,他自然怕六妹妹会在此次剿匪中,出半点的意外。 162:震碎魂魄的法宝 南璃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 她笑了笑,轻轻挽着楚烨的手臂,“大哥放心,我又不是普通女子,别人想要碰我,还要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呢。” 楚烨却不是这么想,道:“我先前也是这样以为的,可上一次你在宫里出事,可见还是防不胜防,人心有时候比鬼怪还要可怕,你不是刀枪不入,我怎能不担心呢。” 他知道妹妹捉鬼厉害,可防不住有人坏心肠! 南璃神色亦是跟着凝重起来,道:“大哥,我以后会多加小心的,你在剿匪的时候,不必一直挂念我,你分心了,我反而更加担心你。” 楚烨沉吟片刻,只好点头。 账外,已经有士兵来喊人催促。 楚烨带着南璃出去,绕了几圈,就到了主账。 先前这主账是夜司珩的住处,但穆武帝自从削了他的权之后,禁军统领就住了进来。 主账宽大。 桌椅矮塌一应齐全,且都是黄花梨,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彰显着住在此处的人身份之高贵。 如今的禁军统领是杨昭仪的姐夫,名叫廖少天。 因新年在宫中发生的事,廖少天一直记恨楚寒霖和楚烨。 不过两人守军纪,操练只有早到,没有迟到,所以廖少天一直没法找两人的茬。 此次还是穆武帝亲自下的圣旨,廖少天表面是客客气气的。 “六小姐,久仰了!”廖少天起身说道。 “见过廖统领。”南璃也说。 只要旁人不给她使绊子,她自然也不会硬咬着不放,毕竟杨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现在全京都谁不知道,杨家出了三个太监。 此事已经成了饭后谈资和笑料。 账中还有其他的将领,南璃一一见过,最后才朝着楚寒霖喊了一声父亲。 楚寒霖尽管绷紧脸,眼里还是透出了担忧。 但皇命难违,他只能遵从而已。 为臣者,只能如此! 廖少天随后就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有士兵带着几个人进了军帐。 那几个人睁着眼睛,看上去痴痴傻傻,有的还留着口水,有的则要吃的。 更有的像是个疯癫了一样,看见人就扑上去,想要一口咬下去。 士兵赶紧将这几人抓好。 廖少天说道:“六小姐请看,这就是派出围剿的士兵,回来之后就成了这样。” 南璃盯着他们片刻,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不是少了三魂七魄,而是他们的魂似是被震碎了,魂魄碎裂,所以才如同痴儿。” 这话一出,众将领都互相看了看,满脸担忧。 他们本不想信南璃这些话,但南璃三番几次救皇宫救圣上,早就显露过自己的本事,她的话,又怎会有假呢。 “他们果然有高人相助。”楚寒霖道,“统领,此次凶险,骁骑将军怕是经验不足,不如让我带兵前去剿匪。” 廖少天抬手,轻轻摇头:“楚侯爷,这是皇上的旨意,谁也不可违抗。” 楚寒霖心里有些怨愤,他只能看了看儿女,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廖少天再说:“既如此,六小姐可有法子应对?” “要见了才知道,他们究竟是有高人相助,还是有什么法宝。”南璃说道。 “好!”廖少天说道,“既然六小姐如此英勇,明日我就派出一千精兵,让骁骑将军带队围剿山匪,还百姓一个清净!还请六小姐多多帮忙,可不要再让士兵碎了魂魄,变成痴傻了。” 事已至此,楚烨和南璃也不得不领命。 楚寒霖心中叹息。 他担忧南璃,更担忧楚烨。 楚烨虽立下不少功劳,可岁数尚小,带队剿匪还是太嫩了。 离开了主账,楚寒霖还一直说着带兵的注意事项,他恐防楚烨听不清楚,又想着重复一遍。 “父亲,你放心吧。”楚烨神色凝重,郑重说道,“九王爷比我还要小一岁,却已经在北境赶走齐兵,重铸防线,儿子觉着,有六妹妹的帮忙,此次肯定马到功成,顺利将黑水寨攻下的!” “你怎么能跟王爷比。”楚寒霖白了他一眼,“你带兵,且要戒掉一切坏毛病,不可太过傲气,亦不可太畏头畏尾。” 楚烨笑了,“儿子记住了。” 随即,楚寒霖又对南璃说道:“璃儿,这是我平日所用的匕首,削铁如泥,你拿着防身吧。” 他拿出了匕首,伸到了南璃跟前。 南璃摇摇头:“祖母已经给了我兵器,我够用了。” 而且她的玄月剑,不止能抓鬼,更能杀人,带得太多反而累赘。 楚寒霖还是不放心,又抓着南璃叮嘱了上百句。 南璃听得头昏脑涨,到最后受不住了,就赶紧回了给自己安排的营帐休息去了。 楚寒霖还是不免担忧。 当年南璃被走丢,他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 黑水寨。 山下。 聚集了上百的山匪。 带头的竟是个扛着大刀的女子,她的身躯雄壮,甚至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强壮。 二十多斤重的大刀,拿在她的手里,像是拿着什么木头兵器,一点都不重。 她看着前头穿着朴素的女子,道:“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那女子正是周敏。 “大当家,我给你送上了这么厉害的法宝,阁下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周敏冷冷一笑。 “我办事你放心!”大当家举了举手里的大刀,豪气的应下。 周敏再是看了看月下这帮山匪,眼里露出了鄙夷。 她不好再多留,便策马离开。 大当家等她走后,才说:“就一个破法宝,只能用上三次,也敢指挥我做事了。” 二当家说道:“大姐,但这法宝厉害得很,能够瞬时击退上百人,你就忍忍那臭娘们吧。” 大当家说道:“忍什么,她让我弄死那安阳侯府的六小姐,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我相公的妹妹!一母同胞的那种亲妹妹!” 二当家瞪大眼睛,“原来是楚烨将军的妹妹啊,这可就不能杀了。” “可不是,听说啊,相公这亲妹妹年幼时走丢了,上一年刚找回来,相公对她又疼又爱,好得不得了呢。”大当家说道。 “大姐,那我们此次前去袭击不是为了杀人,那还要干什么?”二当家不解的问道。 163:符篆全都不能用了 “当然是去捉人了!相公如此看重自家亲妹子,我捉到了她,还不是我想干嘛就干嘛?”大当家得意说着。 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正在嘿嘿的笑着,可别提有多高兴。 自先前见过楚烨,他威猛,机智,她就一直念念不忘。 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自己,做她的压寨相公! 二当家一脸苦恼:“可人家给我们法宝,帮了黑水寨化险为夷,她就是想要了楚南璃的命,我们不好不讲信用吧?” “你傻啊,我们是贼,讲什么信用!”大当家哼了哼,“反正,我们去抢人!谁敢伤了我未来的小姑子,谁就要死!” 大当家都这样发话了, 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他们也是如此认为,都是做贼的人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还讲什么信用。 时辰差不多了,大当家就领着人前往京畿大营。 京畿大营少说也有两万士兵驻扎。 可他们敢夜袭京畿大营,靠的不是胆子,而是手里的法宝。 靠近京畿大营的时候,二当家便已拿出了铃铛,大力摇晃着。 铃铛发出的声响奇异,对黑水寨的人没任何影响,可京畿大营的听见了,头痛欲裂,浑身酥软,拿着弓箭,也无力拉弓,无法对准。 冲出来的士兵,亦是如此。 拿着兵器无法举起来,整个人混混沌沌,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杀!!!”大当家扛着大刀,一举冲了进去,一刀砍了几个脑袋,非常的干净利落。 黑水寨的山匪骑着马,踩着地上的头颅和尸体,伴着铃声和叫喊声,跟随着大当家冲进了京畿大营。 京畿大营内已经乱了。 好些士兵一过去,听见了铃铛声,就整个人呆住。 虽然他们人多,却在这关键的时候,只算上是个肉盾。 楚寒霖和楚烨有符篆防身,倒没有中招。 可他们没有想到,黑水寨的人竟然敢夜袭大营,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父亲,他们好像冲着六妹妹的军帐去了!”楚烨很快发现了问题。 楚寒霖刚砍杀了一名山匪,他看着下属们,个个都似是神游太虚,已经焦灼万分。 这会儿再听见儿子的话,顿时吓得心微微颤抖了起来。 “去!”楚寒霖喊着,“去保护你六妹妹!” “是!” 楚烨还没等楚寒霖说话,就早已奔向了南璃的军帐。 然而在这之前。 南璃听见了铃铛声,头也是一痛。 她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受到震荡! 铃铛声由远到近。 是要将她的魂魄给撕裂,给震碎! 但南璃的精神力何其强悍,定神抵御,那铃铛声便对她没什么作用了。 她背起了布袋,正要出去帮忙。 军帐门口却有人影闪过。 南璃警惕起来,玄月剑已经在手。 可她估算错了,外头竟然是一盆水泼了进来! 她是后退了,可也无用。 因为水不少,少说也有几盆吧,她根本躲闪不及。 她心一沉,忽然就明白了他们为何泼水。 果然是经一事长一智,这是将她的符全部弄湿,让符全部无效呢! 她看了眼湿哒哒的布袋,嘴角牵扯起了一抹冷笑。 两个羽林卫领着人进来,两人看见南璃如同一只落汤鸡一般,甚是狼狈,不由得笑了笑:“六小姐,冷吗?” “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谁的意思?”南璃问道。 若是穆武帝的命令,她可真要好好审视一下,这皇帝是不是太狗了。 其中一个羽林卫却是冷笑,道:“皇上的确是让我们来保护你,可惜啊,我们早就是杨家的人了。” 另一个则说:“六小姐,可真是对不住啊,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你道术是厉害,但你已经没了符篆可用,你现下还能如何?” 南璃就算浑身湿透,仍是挺如玉竹。 她看起来英姿飒爽,又不失精致明艳,发髻上的金簪,更添了几分娇贵。 她慢声说道:“你可以小瞧其他学道术的人,但不可小瞧我,知道吗?” 今晚,她就要让他们知道,她不是慈悲不杀生的人,所谓修行,不是古板的恪守规矩,而是灵活变通。 像这种枉顾人命的脏东西,杀了,她也不会沾染上业障,折损功德! 羽林卫听着南璃这么大口气,还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们看她……” 然而,那羽林卫刚说完,就看见自己的头离开了身体。 血溅了一地。 南璃手中的长虹剑抬起又放下,面色清冷,慢悠悠的说道:“那就好好看着,我一生气,也不是好惹的。” 士兵因铃铛声而震碎魂魄,魂魄碎裂,不只是今生活得生不如死,就算到了地府,他们也无法投胎! 她的符若是好好的,就能够救到很多人的魂魄。 可现在,都因他们而毁了! 南璃可不想浪费时间,玄月剑也知道主人的心意,它捉鬼除妖多了,现在就来沾沾人血!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的血太脏了。 这些人染上的业障太多,到了地府,可是要到阿鼻地狱受折磨的。 另一个羽林卫虽是震惊,但他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回头。 他说道:“杀了她!” 自己先冲上前。 跟随他的几个士兵,也跟着举起兵器,要对南璃下狠手。 南璃眼眸一抬,漆黑的眸子里,尽是狠厉。 兵刃碰撞,他们又是瞪大眼睛,因为南璃的力气之大,绝非他们能够承受的。 骨头虽然没碎,但已经手臂发麻,无法握得住兵器了。 原来传言不是假的。 当时陆政与楚南璃在乾龙殿比试,他们以为陆政是故意相让,不想与女子计较,所以才会认输。 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楚六小姐真的力大如牛! 短短时间内,这几人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刺中要害,断了气息。 南璃没看他们一眼,立即拿出了天星笔。 符虽然不能用了,但天星笔还能用,只是当即画符,要消耗她的不少功力。 铃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京畿大营那么大,南璃现在符篆全无,凭借天星笔,根本无法设下巨大的符阵相护。 最近每天三更,请求大家动动手指点点催更哦,谢谢啦! 164:不会派兵救人 所幸,父兄他们不止有她的符篆护身,还带着一些黄符以备不时之需,自己无需担心他们。 南璃先给自己画了一道符,以免自己功力衰微的时候,会被铃铛声震伤魂魄。 军帐外,已经有许多士兵被铃铛声震伤。 南璃立即画符,先是抵御铃声,后是修复魂魄的。 修复魂魄的士兵,仍是痴痴傻傻的,这至少得等上数个时辰,他们的魂魄才会修复过来。 但有些心志坚定的,魂魄强悍的,暂时没有被铃铛声给伤到魂魄。 他们看见同伴如此,仍是吓得瞬间就被破了功。 在魂魄即将被震碎的时候,一道符篆落在他们的体内。 他们阴冷的身体瞬间变得暖洋洋了起来,耳边也听不见诡异的铃声了。 他们都把南璃认出来。 “六小姐!”激动的声音响起。 南璃脚步有点虚浮,面色微微苍白。 毕竟京畿大营那么多士兵,她凭借一人之力,也救护不了多少人。 只怪她的功力还不是强悍到用之不竭的地步! 要是玄涟子和周敏此时在这里,又听到了南璃的心声,肯定要气得吐血。 画这样的符篆,一两道还好,可南璃是马不停蹄画了数十道啊! 换做其他人,又怎么能办到! 那他们算什么,功法低微到要去撞墙的地步吗? “去救人,杀山匪!”南璃目光仍是坚定的,吩咐那些身上有符的士兵。 那些士兵听不到铃铛声,心智也随之坚韧。 他们连忙应声,去救自己的同伴,也提起了武器,与山匪来个你死我活! 军营各处都充满血腥味,响着厮杀声。 南璃再画了两道符,功力差不多见底了。 这连带着她体力也受到了影响,已经不大能支撑得起身子了,恨不得就地坐下,好好歇息一番。 然而有一阵马蹄声急速响起。 她原本听不见的铃铛声,也再次在她耳边充斥着! 怪异!接连不断! 幸好南璃提前给自己画了符,要不然她的魂魄必定会被震伤。 大当家已经策马来到。 毕竟军营里都是男子,看见一倩影,就知道此女便是楚南璃,是楚烨的亲妹子! 小姑子!我来了! 大当家让二当家停下来,别再摇晃震魂铃。 她在马上,伸手就去抓南璃。 南璃尽管没什么力气了,却还能用得上玄月剑。 大当家见状,也用大刀格挡,她本想将那木剑给削断,却没想到,那木剑竟然强悍如钢铁,一刀砍下去,一点缺口都没有! 而且,她的力气何其大,南璃的双脚都没有移动半分! 大当家眼前一亮,这小姑子,她太喜欢了! 南璃知道自己已经体力不济,难以招架第二刀,就想着要退后。 “别跑呀!”大当家大声喊着,在南璃后退的时候,便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 她轻而易举的往上一拎住,就将南璃拉上了马。 南璃目光一寒,想一掌劈向大当家的命门。 可大当家在刀尖上讨生活多年,管着寨子几百人,哪里是等闲之辈。 她又快又准,先点中了南璃的穴道,再是一个手刀劈下,已经让南璃身子一软,昏迷了过去。 “我这小姑子够烈性啊,哎,若你是个男的,我就讨了你做相公了。”大当家说道。 二当家看见南璃的容颜,险些口水都流出来了,道:“大姐,那就赏给我啊!我喜欢!” “滚一边去,这是我小姑子!”大当家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楚烨已经赶到这儿来。 他看见南璃被拐到了大当家的马背上,昏迷了过去,心都揪了起来。 他紧握长剑,满脸怒气:“把人放下!” 大当家终于看到了楚烨,眼睛顿时亮堂起来。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肩宽腰窄,相貌英俊,就算是生气,也是那么的好看。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哪能轻易放呀。”大当家调侃道。 楚烨已经想冲上去。 但大当家随即就扣住了南璃的喉咙,“你可别冲动啊,我的力气不小,等会儿一不小心扭断了你妹妹的脖子,可就不好了。” 楚烨立即停了下来,不敢再妄动。 他以为明日带兵去剿匪才是危险,却万万没想到,山匪竟在今晚突袭。 他咬牙切齿道:“你想要什么?!” 大当家就说:“明日,你独自到我黑风寨山下,自然有人去接你上山。你若不来,就等着给你亲妹子收尸吧!” 说罢,她扯着缰绳,策马就走了。 因为有南璃的符篆保护了一部分的士兵,他们是不可能再恋战的。 “璃儿!”楚烨想追上去,但二当家又再晃动震魂铃,他脑袋一疼,再抬头看去,大当家等人已经走远了。 楚烨咬咬牙。 只能去协助同伴,将殿后的山匪给砍杀。 待山匪离去,军营上下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但他们也是觉得面上无光。 因为就上百个山匪,配合着什么奇异法宝,就让他们没了还手之力! 不仅如此,还有众多士兵变得痴傻。 廖少天阴寒着脸,心有余悸。 幸好他揣着符篆,不然他也要遭殃。 得知南璃被山匪掳走,廖少天也不管,只说:“清理死尸,救治伤者,再将痴傻的士兵清点上报!” 有一将领却说:“统领,应该立即组建一队精兵去营救六小姐!” 他本被铃声折磨着,但南璃在他身上画了一道符,他就没再听见铃声。 他再看到那些痴傻了的士兵,就瞬间明白,南璃对他救命之恩! 要他变得痴傻,还不如死了就算呢! 楚寒霖和楚烨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也说:“请统领派兵!” “兄弟们死伤惨重,况且山匪还有邪门法宝,如何能派兵?!”廖少天哼道,“谁去,就谁变成了痴傻!本统领倒要看看,谁敢去!”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看那些痴傻的士兵,的确是心生退意。 刚才那说话的将领却道:“末将敢去!” 楚寒霖和楚烨心中感激,也说自己敢去。 “你们要送死,就自个儿去,反正,本统领不会派兵,不会让兄弟们去送死!”廖少天说道。 黑水寨的大当家没当即杀了楚南璃可真好啊,就是要让楚南璃在寨里受尽屈辱! 到时候就看看,安阳侯府和昱王府颜面何存! 这就是与杨家作对的下场! 165:叫我一声大嫂 楚寒霖异常恼怒。 手又再紧握着剑柄。 他起了杀心,有了异动,廖少天的亲信也是握紧了武器,挡在了廖少天的跟前。 “楚侯爷是想违抗军令,在这儿动手吗?”廖少天冷笑道,“那就来吧,毕竟,若不带兵去救楚南璃,她肯定要受尽折磨而死。至于是什么折磨,你们该很清楚吧。就算是侥幸活下来,到时候九王爷还会娶一个残花败柳做王妃吗?你们还不如赶紧退了这门亲事,给自家留点面子吧。” 这无疑是彻底激怒了楚寒霖。 他当真想一剑劈上去,将廖少天千刀万剐! “父亲!不可冲动。”楚烨忙拦着人。 伤了廖少天,不只是父亲自己,就连安阳侯府上下也要遭罪。 这样的人,不怕他活的太久。 楚寒霖也想到了这一点,死死忍住了怒气,把剑收了回去。 廖少天哼了哼,一脸看不起楚寒霖的模样,“楚侯爷不敢动手,那就出去吧。” 楚寒霖懒得应他,出去后,方才那将领跟了出来,说道:“楚侯爷,不如我们集结亲信,去救六小姐吧。” 楚寒霖有些感动。 毕竟私自出军营,是违抗军令,轻则打军棍,重则人头落地。 但楚烨已经开口:“不必,父亲,那山匪大当家要我独自前去黑水寨,想来她是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与之谈判。” “什么?”楚寒霖蹙眉,“你单独前去,这可能是个陷阱啊。” “是陷阱我也要去,我怎能让六妹妹留在贼窝里。”楚烨坚定的说道,“那些人盯着父亲,就等着你犯错,就让我去吧。” 楚寒霖此刻心如刀割。 他不畏惧战场上的刀枪,只畏惧官场上的防不胜防! 如今穆武帝重用杨家,是想削弱九王爷的权势,更要对付安阳侯府。 如若他的儿女有个好歹,他拼了这条老命,反了这天下又如何! 他定了定神,一手拍在楚烨的肩膀上,“好,你去吧。” 他也不是吃素的,已经偷偷派人去了京都昱王府。 安阳侯府不怕惹事,想必九王爷亦是如此! 楚烨点点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是,我一定会保护好六妹妹。” 黑水寨。 南璃被绑了双手双脚,关在一个房间里。 周敏早已跟大当家说过她的厉害,所以玄月剑和天星笔收了起来,免得让南璃拿到,又要施展什么道术。 大当家坐在旁边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她时不时看了看南璃的脸容,不禁感叹道:“果然是侯府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你看她,肤白貌美,吹弹可破,真是令人羡慕。” “大当家也不赖啊,在我们兄弟的眼里,大当家这种女子当媳妇最好了!能打能扛!”二当家吹嘘道。 “去你的,这不就是说我像个男人。”大当家嘴里骂着,但也没多生气。 “像个男人有什么不好的,像这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在寨子里也只能给我们寻开心了,一点活儿都不能干。” 二当家说着,手就要往南璃脸上摸去。 大当家一下子拍开他的手,再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别动她,否则我砍了你的第三条腿,听见没有!” 二当家撇撇嘴,心里觉得可惜,但嘴上也只能顺着大当家的话。 在大当家眼皮子底下动不了她,那就找别的机会。 这么好的女子,滋味肯定很好,更别说她还与九王爷有婚约,这干起来,肯定很刺激。 南璃其实已经早醒了过来。 听见大当家维护了自己,她才睁开眼睛,假装刚刚醒来的模样。 “哟,小姑子醒了!”大当家登时摆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我是你大嫂!” “……”南璃本来还想着大当家为什么维护自己,想要与之谈谈条件,没想到着大当家竟也是大哥的烂桃花之一。 大当家拿过了一个鸡腿,笑眯眯地说道:“饿不饿啊?大嫂喂你吃点?” “不饿,谢谢了。”南璃面无表情的拒绝。 大当家也不觉得尴尬,自己啃了起来。 二当家心思更加活跃,看着南璃的目光几乎是狂热的。 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没想到见着他们,不哭又不闹。 大当家快速啃完了一个鸡腿,随便擦去了嘴上和手上的油光,她才再说道:“你都晕过去一夜了,你不饿吗?叫我一声大嫂,你想吃什么,我都让人给你做来。” 南璃则问:“那我叫你一声大嫂,你能不能放我走?” 大当家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好啊,你叫,我就放你走。” 南璃见她笑了,便也翻了个白眼,闭口不言了。 大当家凑过去:“你倒是喊啊。” “我喊了,你又不会真的放我走,我喊来做什么?只是浪费口水罢了。”南璃说道。 大当家挑眉,觉得这小姑子还挺有趣的。 “你喊了,我或许能考虑考虑放你走呢。” 南璃看着她,声音冷淡:“你倒不如说说,抓了我,是想要什么?”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通报:“大当家,人来了!” “好啊,得挺快!”大当家顿时眉开眼笑,扫了南璃一眼,就将人抱起来。 南璃手脚都被绑着,见大当家是个女子,也懒得挣扎。 黑水寨不小,因为山匪早就占地为家多年了。 就连正堂,也搭建得有模有样。 楚烨站在堂中,站得挺直,气度不凡。 看见南璃被人抱着出来,顿时大怒:“狗贼,我要砍了你的双手!” 大当家走到披着虎皮的座位上,将南璃放下,这才气汹汹的吼道:“看清楚,我是女的!” 楚烨顿了顿,才仔细打量着大当家的容貌。 的确是个女的…… 但如果她不开口说话,自己不看她的喉结,还真难以发现。 毕竟大当家比他还要威猛…… 他面色讪讪的,道:“是在下心急了,在这向大当家赔罪了。” 说着,他揖手做礼。 大当家听他说话,看他行礼,眸子亮了又亮。 她笑了起来,“都快是一家人了,别这么见外啊。” 楚烨又再心惊。 他就知道,这大当家外表是女,内里是男的! 166:今晚就拜堂成亲洞房 “大当家,我家六妹妹和九王爷两情相悦,你断不能拆散鸳鸯吧?你想要什么,你大可直说!”楚烨有些着急,生怕自己的亲妹子被大当家扑了。 南璃听了这一段话,已经无语。 她无奈的向楚烨打了个眼色,希望他明白,这是他的烂桃花,可不是她的。 楚烨看见了南璃的眼神,更觉得南璃可怜惧怕,正等着他这个大哥去救。 他又说道:“大当家,你要钱要命都行,只要你放过我的六妹妹,一切都好说!” “……”南璃还是决定不再给大哥打眼色了。 大当家更加兴奋,“好啊,那我就要你,我们今晚就拜堂成亲洞房!” 二当家和寨子里的山匪登时高兴的起哄。 场面热闹。 楚烨愣在原地,看清了大当家那不加以掩饰的眼神,他才明白过来,大当家不是对六妹妹有意思,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有些惊诧:“这……这怎么能行,我已娶妻!” “不要紧,休书我都帮你写好了!”大当家扔出一封书信,上面正是歪歪扭扭的写着休书二字,“楚烨,我就要你当我的相公!” “你……”楚烨浑身一震,“唯有此事,我不会从你!” 他宁死,都不会背叛萧婉仪,不会休了她,另娶她人。 “那我就扭断她的头。”大当家平静的说着,手放在了南璃的脖子上。 眼里迸射着寒光。 她就不信楚烨不从了她。 “住手!”楚烨满脸惊慌,大喊道。 他的胸脯高低起伏着,显然是在剧烈的思考。 南璃眼睛一转,忽的哽咽道:“大哥,你就从了大当家吧,我……我怕,我不想死。” 大当家更加高兴了,道:“楚烨,这可是你亲妹妹,你真要看着她死吗?” 楚烨咬咬牙,待在原地默不作声。 二当家等人已经上前,扣住了楚烨的手脚。 “大当家,人都来了,想如何还不是你说了算,我们现在就让他跟你拜堂!”二当家说着,“今晚,就让他乖乖的伺候你!” 有人给楚烨身上挂了红布。 大当家哈哈笑了几声,点点头:“好啊好啊,快来,我们拜堂咯。” 她得尝尝楚烨这英俊的世家子弟滋味如何。 好的话,多留一些时日也无妨。 不好,一刀杀了她也不会可惜。 楚烨想要反抗,可他在上山的时候,兵器已经被收缴,再加上有这么多人压制着他,他根本无法反抗。 他被迫跪下,却直着身子,怎么都不肯拜堂。 大当家见他如此倔强,更加喜欢这位新相公了。 “大当家,你如此威迫我大哥,他只会更讨厌你。”南璃此时说道。 “还不让开。”大当家一想也是,就让手下都退开。 明明是还是有些寒凉的春日,楚烨却是满头大汗,狠狠地盯着大当家。 大当家眉毛一挑,就想要钳制住楚烨的脸,一口亲上去。 楚烨只觉得倒胃口。 “大当家!”南璃又再阻止,“我大哥面皮薄,你怎可在这么多人面前轻薄他,有什么事,留着晚上再做啊。” 大当家啧啧了一声,“你们这些世家儿女,真是麻烦。” 但楚烨心思微动,也顺着南璃的话说:“你……你想要我娶你,就不可在这强迫我,更不可伤我六妹妹半根汗毛。” “相公,你这是答应了?!”大当家眼睛瞪圆了。 楚烨涨红了脸,不情不愿的道:“只要按我刚才说的做,我就什么都依你。” “好好好。”大当家仰头大笑起来,“我不会伤你妹子,但你今晚跟我洞房,得卖力点哦。” 楚烨更觉得羞耻,却无话反驳。 二当家等人吆喝着,纷纷恭喜大当家。 楚烨被“请”进了大当家的房间,而南璃则是又回了方才的房间,由大当家的亲信看管着。 已经天暗。 那两亲信给南璃喂了点东西,见她乖乖巧巧的,便也放松了警惕。 到底是个柔弱女子,落入贼窝,不哭不闹已经算大胆了,再加上她双手双脚被捆,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二当家拿了两壶酒过来,所以他们也没防备,大口喝酒吃肉,一点都不怕南璃逃跑。 可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就觉得天旋地转,昏倒了过去。 二当家嘿嘿一笑,说着:“这蒙汗药虽然起效慢,却是效果好,却不会中途就醒过来。” 他泛着精光的眼睛,看向了南璃。 “小美人,今晚不只是你大哥要成亲洞房,我们也来成亲洞房可好啊?”二当家搓着手,已经迫不及待。 南璃抬眸,眸光淡淡的,道:“不好。” 二当家可不会管她好不好,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便是猛地往南璃那儿扑过去。 凭着楚烨的脸蛋,大当家肯定有一段时间才会把人玩腻。 要他等着,他哪能忍呢! 所以他今晚就要将南璃扒光吃净! 没成想,看似弱不禁风的南璃却在一瞬间,挣脱开了双手的麻绳。 她一拳锤上去:“都说不好了,你还来,找死!” 这一拳,将二当家掀翻在地。 二当家觉得整个脑袋都像是搬家了,吐了一口血水,还混杂着几颗牙齿。 这真是千金小姐吗?怎么有如此大的力气?! 他侧头一看,见南璃徒手将脚上的麻绳扯断,他惊得挪着屁股后退。 南璃微微笑了笑:“去哪儿呢?” “你……你别过来。”二当家声音发颤,赶紧拿出了震魂铃,他又换了一副嘴脸,“我让你打我,变成傻子吧!” 他使劲的摇晃着震魂铃。 铃声怪异,持续不断。 南璃就站在原地,看着二当家摇晃铃铛,看似魂魄已经被震碎。 二当家松了口气,晃晃悠悠的站起身。 谁知南璃根本没事,一个箭步上去,折断了二当家的手,抢过了震魂铃,又一脚踹出,就将二当家踩在了脚下。 二当家喘不过气来,喊着救命。 但没人前来,因为守在附近的山匪,早就被他调开了。 他后悔不已,暗骂自己自作自受。 南璃端详着怪异法宝,上面的花纹繁复奇怪,已经出现了裂纹。 她轻哼一声:“还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有使用次数。” 167:今日灭了黑水寨 炼制这东西的人能耐有限啊,这铃铛估计只能用三次,一次持续一盏茶的时间。 方才已经是第三次了。 裂纹已经很是明显。 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东西就会自动损坏。 南璃不是什么善人,既如此…… 她嘴角一钩,解开了二当家身上的符咒保护,同时摇响了震魂铃。 二当家惊恐万分,眼瞳紧缩,嘴上喊着不要,但他听见了铃声,已经觉得头痛欲裂,头颅似是想要炸开一般。 “啊——” 二当家疼得在地上打滚,衣衫沾满了污迹。 他怕! 他怕自己碎魂,怕自己成了痴傻,更怕自己死后无鬼差来收,无法去投胎。 南璃见他受够了折磨,就停下了手中的铃铛。 “要不是怕折损我的功德,我定要你碎魂,今日便宜你了。”南璃说道,便拿着震魂铃离开。 杀恶人除恶鬼与碎魂不一样,碎魂是极为阴邪的,毕竟一旦震碎了魂魄,那人死后魂魄都是残缺的,连进冥道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她控制着震魂铃,只是给了二当家一个教训。 然而二当家纵然没有铃声的折磨了,头痛仍是不减退,他犯着恶心,身体更是无力站起来。 这何止是教训啊,这比要了他的命还惨啊。 南璃等到天黑才反抗,就是在等自己功力的恢复。 现下,该是赶紧去找大哥。 有了震魂铃的帮忙,山匪再多,再凶猛,都伤不了她分毫,而且还能轻而易举的寻到地方。 此时,大当家正要求楚烨来喝交杯酒。 虽然她已经喝过多次了,但换了一个相公,就礼不可废。 楚烨家世好,相貌好,自己还真有可能玩不腻,与他白头偕老呢。 楚烨端起酒杯,就想起了萧婉仪,见大当家凑上来,要与他挽手,他实在是难以忍受。 一杯酒砸在地上,他没有任何迟疑,便是往大当家的命门攻去! “果然是个不听话的。”大当家爽朗笑着,当即与楚烨在房中过了几招。 两人的武功不相上下。 甚至于,大当家还要压楚烨一头,毕竟她出招狠辣,专攻男人的下三路。 大当家还说话引楚烨分心,“你胆敢反抗,是不顾你亲妹子了吗?我这就叫人,将她给办了!” 楚烨又气又急,就被大当家寻到了机会,一拳击中了胸口。 他气血翻涌,受了点内伤,后退几步。 嘴角已经有血迹溢出。 大当家看着觉得有点可惜,“出什么手呢,你受了伤,还怎么洞房啊。” 楚烨喘着气,见大当家一步步靠近,头皮有点发麻。 大当家笑着,便想着扑上去。 没成想,门在这时候却被一脚踹开,倒在了地上,扬起了不少灰尘。 大当家咳嗽了几声,怒气冲冲:“哪个不长眼的,竟敢来阻碍我的好事!” 黑夜中,那娇小的身影慢慢走进,面上是阴冷且死寂的表情。 楚烨欣喜,同时又松了口气:“璃儿!” 南璃看见他嘴角的血迹,眼里似是翻滚起了风暴,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你伤了我大哥。” 大当家虽然震惊南璃为何出现在此,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抡起了木架上的大刀。 寒光迸射! 刀落下的时候,还扬起了烈风! 南璃就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反倒是微扬着下巴,有不可一世的气势。 她结印,同样破除了大当家身上符咒。 紧接着摇晃起了震魂铃,怪异的铃声登时在大当家的脑袋里炸开! 因为南璃的愤怒,这铃声又凶又猛,让大当家一时间痛不欲生! 她握不住大刀,哐当掉在了地上。 她也扑通跪下,抱着自己的头,没了刚才的气势汹汹,她好不容易才能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不要……不要……放过我,我立即……送……送你们下山。” “迟了。”南璃右手的动作没有停下。 大当家一口血吐了出来。 地上梅花点点。 楚烨有些担忧:“璃儿,这就是他们用来震碎魂魄的法宝?你别……别因为我一时冲动,做了无法回头的事。” 南璃见大当家半死不活的了,便也停了下来,道:“大哥,没事的,我能控制好,不会震碎他们的魂魄。” 楚烨顿时长舒一口气,“这便好。” 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已经无碍。 看了眼地上的大当家,他虽是个正人君子,但此时也无法对其生出什么怜悯之心。 就因为黑水寨这些山匪,不知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也不知有多少士兵变得痴傻! “璃儿,我们先离开黑水寨。”楚烨说道。 “大哥,既然我们来了,何不把山匪给灭了。”南璃眨了眨眼睛。 楚烨蹙眉,“可我们只有两个人,我前来,就是想将你平安的带回去。” “我又不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而且,我还有这个。”南璃举了举手中的震魂铃,“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是不是很适合?” 楚烨此时倒是面色讪讪的。 他明明是想来救六妹妹的,没想到自己反倒被她救了,他这个做大哥的,真是惭愧啊! “好!”楚烨说道,“那我兄妹今日就灭了黑水寨!” 南璃点点头。 她还在大当家的屋内,找到了玄月剑和天星笔,把东西揣着,她顿时安全感满满。 楚烨拿过了大当家的大刀,正准备出去狠狠杀敌,却发现黑水寨的山匪大多已经倒在地上,抱着头痛叫不已。 “……”楚烨看了看南璃,目光询问。 “来的时候他们挡路。”南璃自然而然的说道。 楚烨早就该清楚,他六妹妹的确不是什么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他前来,还好像拖累了六妹妹的发挥呢。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到了。 有人看见,南璃手中的震魂铃已经破裂。 “看啊,那法宝坏了,我们不用再惧怕她!”有人大声喊道。 月色之下,众人都看得清楚。 他们从先前的惊惧求饶,很快就变成了得意狠厉。 又有人举着刀:“将他们杀了!” 数十人握着各自的武器,往两人冲去。 楚烨面色凝重,已经挡在了南璃的跟前。 他,会保护好六妹妹! 168:阴邪法阵 然而,一道强悍的金光掠过,那数十人登时停在原地。 怎么回事? 他们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动不了! 南璃早已将破裂的震魂铃丢在了一边,拿出了天星笔,凭空画了一张大大的定身符。 她有些气喘,出了点小汗:“从未画过这么大的定身符,还真是有点消耗功力。” 哎,要是她再强点就好了。 然而楚烨已经无奈到了极点。 因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跟山匪拼个你死我活。 可他的六妹妹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既如此,六妹妹你就不要再消耗那么多功力了。”他无奈的劝说道。 “好。”南璃应了一声,她也是这么想,毕竟还要留点功力防身呢。 这定身符能维持三个时辰。 有些漏网之鱼,楚烨轻松搞定,这会儿他才终于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楚烨有经验,特意找了黑水寨的牢笼,在那儿果然发现了不少女子。 她们都是被抓来的,供山匪们玩乐。 看见楚烨一刀解决了看守的山匪,她们先是一个激灵后退,后又连忙求救。 南璃在死去的山匪身上拿出了钥匙,将牢笼打开。 好些女子喜极而泣。 但也有好些人手软脚软,站也站不起来。 南璃说道:“互相照应一下,我们会带你们下山。” 女子们纷纷点头,她们强打着精神,互相搀扶着。 因为她们都不想死在这里。 然而南璃带人出去后,发现天空似是笼罩上了一层异色。 登时便是阴风阵阵袭来,还散出了怪异的气息。 南璃蹙了蹙眉,让众人停下。 她先到了黑水寨的大门一看,那气息更加浓烈,也有若有若无的符咒在半空浮现。 它们笼罩着整个黑水寨。 刹那间凛冽的寒光一闪,有一道类似天雷的光芒劈下! 那光芒砸向了施展了定身符的山匪身上。 刺眼无比。 有烧焦的味道。 瞬间,那几个山匪不只是肉身,就连魂魄都被劈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女子们看到了这一幕,个个都吓得面青嘴唇白。 这是什么?! 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双脚一软,跌倒在地上。 有个女子颤声道:“这是什么奇怪东西……” 话音刚落,又有两道光芒劈下。 此次不是几个山匪了,而是十数个山匪遭殃! “六妹妹,这就究竟是什么?”楚烨急声问道。 南璃寒着脸,拿着玄月剑挥出了两剑,掠出来的金光很快就被那屏障吸收融合。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阴邪阵法,将我们困在这里。”她沉声道,“不只是人的肉体,就连魂魄也会被毁得灰飞烟灭。” 楚烨不由得握紧了刀柄。 那些女子听不懂什么阴邪阵法,但她们听得懂灰飞烟灭是什么意思。 有个女子问道:“姑娘,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离不开这里,而且还会死得连魂魄都不剩,是吗?” 情况紧急,南璃也懒得安慰人,点头道是:“是这个意思。” 不少女子顿时吓得哭起来。 为什么? 她们平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先是被山匪捉了,后又被什么奇怪阵法困在这里? 又有光芒劈下。 正对着南璃一群人! 楚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话都喊不出来。 南璃抬步上前,面色无惧,以剑挡雷! 砰! 光芒炸开,让人睁不开眼睛。 风也破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她的衣裙被扬起。 “六妹妹!”楚烨终于喊了出声。 光芒退去,他看见南璃以剑撑地,暂时稳住了身形。 “我没事。”南璃也不逞强,“不过再有一道假天雷劈下,我就扛不住了。” 她额头沁出了细汗,握剑的手不住颤抖着。 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布置出如此强悍的阴邪阵法。 楚烨一惊,想也不想,“我替你挡!” 他作为大哥,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妹妹的前头! 南璃牵扯出一笑,虽然风凉得厉害,但她的内心却一片暖意流淌过。 她在末世的时候无亲无故,从未体会过亲人的温暖。 来到这儿,她无悔! 两人说话间,又有假天雷劈下,那些山匪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就什么都没剩下了。 女子们一想到自己也即将死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闭嘴!”南璃嫌她们呱噪,狠狠的骂了一声。 有人不服气了,“都要死了,难道我们连哭都不能哭了吗?” “哭有什么用?”南璃白了她们一眼,“未到最后一刻,怎能认输。” 此时,她一扫天空,已经看出了这法阵的屏障最薄弱处。 祭出玄月剑,如同一道流光,飞向了半空。 南璃双指合一,操控着玄月剑,直逼那最薄弱的地方。 然而她一人力量不够,根本无法将其破开。 南璃面色苍白,娇小的身形不住的颤抖。 “六妹妹,我来助你!”楚烨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功法,站在了南璃的背后,用手撑住她似是摇摇欲坠的身体。 玄月剑似是更进一步了。 刚才哭得最凶的女子怔住,呆呆的看着还在奋力抵抗的两人。 “我……”她犹犹豫豫,却在瞬间下定了决心,奔跑过去,同样站在南璃背后,撑住了南璃的背部,“我也来帮你!” 如此就算是死,她也是挣扎过的,她对得住自己,对得住爹娘! 一个个女子醒过神来。 她们都没刚才的怯懦。 是啊,还未到最后一刻,怎能认输! 现在都有个人顶在前面,她们怎能还一直蜷缩在后面?! 无论有没有用,她们都要出一份力! 一个接一个站起来,都把手搭在前一人的背上。 本该是不会道术,没有道法的一群女子,却在此时凝聚成了可怕的力量,几乎是要毁天灭地一般! 南璃感受到了无比强大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流窜,再汇聚于双指之中,传达到玄月剑之上! 就连放在她胸口前的灵珠,也感受到了这力量,正在发热发烫! “破——!”南璃大声喊着,以玄月剑与这强大阴邪阵法对抗着。 最薄弱处,出现了一丝裂痕。 然而在最后时刻,那法阵又有假天雷凝聚,正对着南璃他们劈下! 光芒,几乎将整个黑夜照亮。 169:救命箭矢 假天雷已经到了半空。 似是一条电蛇,张开了巨大的嘴巴,要将所有的肉体和灵魂都给吞噬掉。 南璃暗叫不妙。 她已经腾不出力量再抵御这道假天雷了。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破风的声音,紧接着有一箭矢从空中飞跃而过,从玄月剑刺破的最薄弱处穿进来。 箭矢,带着点银光。 竟是引了天雷?! 不对,是与这道假天雷对抗! 两道力量在半空碰撞,再炸开,刮起了猛烈的风,连地上的尘沙都卷了起来。 此时再轰隆一声,玄月剑已然将法阵刺破! 符咒在半空浮现了一下,而后消失不见,那一道道符篆,也在慢慢掉落,再发挥不出效用。 等一切都散去,南璃已经精疲力尽的跌坐在了地上。 楚烨虽也觉得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但他还能扶住南璃。 天空依旧黑暗,四周恢复了平静。 楚烨正想着那一箭究竟是谁射出的,黑水寨外,已经响起了马蹄声。 沉稳有序,人数不少! 黑水寨的大门被破开。 银白月色下,只见前头的将领骑着一匹汗血宝马,一身盔甲威风凛凛,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弓。 他容色俊美,却有着将领的霸气,令人不敢小觑和冒犯。 只是他此刻容色焦灼,待看清南璃靠在楚烨身上的时候,他急忙策马过去,迅速下了马。 青锋紧随在后,接住了夜司珩丢过来的长弓。 “阿璃!”夜司珩紧蹙眉头,明明担忧心惊,却不敢太大声。 南璃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因为她接连两日耗尽了功力。 所以她更懒得抬眸,只听声辨人:“王爷,是你的箭啊?” “是我。”夜司珩在山下的时候,就发现了黑水寨被人布下了阴邪法阵。 他自然不知如何破阵,但看见玄月剑刺破出一个缺口,他就在箭矢上绑了一道符射出。 他只是赌一赌,没想到还真的有用。 “做得好,不亏我给你这么多符……”南璃还没说完,就沉沉睡去了。 夜司珩见她身上没有外伤,稍稍松了口气。 他拿出帕子,擦去了她脸上的灰尘,再道:“大哥,马车在外头。” 楚烨心想,九王爷就是细心,将六妹妹交给他,自己是一万个放心。 他也没多少力气了,只能让夜司珩抱着南璃去马车。 其他女子虽然个个被夜司珩的容貌迷了眼,但她们很快收敛了心,不敢有别的心思。 若不是有南璃在,她们就被那什么天雷弄死了,她们记着南璃的恩情,又怎会觊觎南璃的男人。 何况,夜司珩从头到尾也没看她们一眼啊。 楚烨恢复了点力气,才与青锋说明,这是被捉来的姑娘,处理好了山匪后,还得派人送她们归家,好让她们与家人团聚。 青锋应下,但他一扫寨内,山匪不是头痛得在地上打滚,就是被下了定身符,根本不许黑甲卫多费神。 “大公子,你和六小姐这是立了大功啊!”青锋笑了一声,“你们两个人,就将黑水寨上下给解决了,我们也只是善后而已。” 楚烨面色讪讪的,道:“我……我就是个打酱油的。” 青锋可不信,“大公子,你谦虚了。” 楚烨叹了口气,知道青锋不信,便也懒得解释了。 另一边,夜司珩抱着南璃回了马车。 马车是双马车驾,不仅稳固,还宽敞奢华。 三侧围塌,铺着上好的毛皮垫子。 他小心翼翼的将南璃放下,又拿了一张毛毯披在她身上。 月色透过帘子,清冷投射在她脸上。 她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只是她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筋疲力尽后的表现。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然过了一年,她似是长大了许多,眼角带着些许媚态。 夜司珩定定看了她半响,心跳也加快了不少。 但很快,他神色又变得阴冷狠厉,他吩咐道:“去京畿大营。” 他是在京都收到了消息,直接带着黑甲卫来黑水寨的。 现在,该去找人算账了。 从黑水寨到京畿大营有一段路,到达的时候,东方的旭日刚刚升起,天色微亮。 他留了一部分黑甲卫在黑水寨善后,跟随过来的,只有一百人。 只是黑甲卫虽然由他统管,但他已经与穆武帝离心,做事不再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 为得圣上旨意,擅自调派黑甲卫出京,乃是大罪! 廖少天听到这消息,还高兴了好一阵。 他就等着夜司珩犯错,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他赶紧聚集人手,让下属吹响号角,去见一见这位不可一世的九王爷。 夜司珩早已下了马车。 浅浅的一抹清晨光,映在他的眉宇间,令人一看难忘。 谪仙,不过如此。 廖少天也是惊叹一声,心里暗骂老天爷的不公平。 夜司珩不仅出身于皇家,身份高贵,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就连能耐,也是甚为出挑,无人能及。 妒忌,在他的心中翻滚。 “九王爷!”廖少天把剑放在自己身前,双手搭在剑柄上,好不得意,“听说你已经把楚六小姐救回来了,可喜可贺啊。” 夜司珩直直看着他,眼睛里没有多余情绪:“只可惜,到时候本王的这杯喜酒,你喝不了了。” 廖少天忍不住笑了起来:“九王爷这是什么话?也对,皇上并未下旨,你就私自调动黑甲卫离京,你怕是不能如期迎娶楚六小姐了。” 夜司珩轻哼一声,“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我什么处境,九王爷还有空管我呢?你倒不如想想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廖少天说着,得意更甚。 “本王调派什么,无需向任何人交代。”夜司珩慢声说着,“动手吧。” 廖少天本还不懂动手吧是什么意思,但他身边的一半亲信竟出现拿出匕首,立即割破了其余人的喉咙! 鲜血迸溅! 廖少天也溅了一脸血。 他瞪大眼睛,正要喊来人,自己的喉咙也被割破! 喉咙只发出怪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 他没了力气,双脚跪在了地上,死前他看着夜司珩那淡然的脸色,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培养出来的亲信,会是夜司珩的爪牙。 170:鬼胎出生 太阳正好,照在一具具尸体上。 夜司珩见惯了这种场景,神色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既要动手,不只是廖少天自个儿,连同他信任的亲卫也要全部除掉。 京畿大营里,展开了一场杀戮。 是争权。 更是要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 清晨的风,已经夹杂着血腥味。 夜司珩显然也是知道了,廖少天说过的污秽话,不仅砍了他的头颅,连舌头也是割下来了。 这是要警醒其他人,谁再敢对他的人污言秽语一句,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京都。 玄涟子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沙盘上的法阵,已经被破,掀起的风沙看起来凌乱无比。 鲜血也吐到了上面。 再与泥沙混合。 “大师兄!”周敏惊喊道,赶紧上前扶着玄涟子。 她一人的力气无法扶住人,两人跌坐在地上。 玄涟子气息微弱,脸上笼罩上了一层黑气。 他修道几十年,此刻再明白不过,道:“师父费尽心思参透的……九龙诛星阵法阵被破,我也会遭受到反噬,不久于人世了。” “怎么会……”周敏又惊又怒,“大师兄,你会没事的,我立即给你用换命符,给你渡几年的阳寿。” “不可。”玄涟子抓住她的手,用力的摇摇头。 周敏眼泪控制不住的滴落。 二三师兄都折在了穆国,如今她的大师兄也要死在这里了!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一个楚南璃,竟如此难以对付! 师父和大师兄精心研制出来的九龙诛星阵,怎会被她一个小姑娘所破呢。 玄涟子喘了口气,再是慢声道:“这法阵本就是阴邪的……度阳寿无用的,你别浪费了。你听着,师父以后要靠你来侍奉了,办完此事后,你立即回齐国,别再与楚南璃相斗了。” “她害死了你们,怎能就此放过她!”周敏并不甘心。 玄涟子道:“就是因为如此,你才不可再轻举妄动,难道……难道你想师父身边再无人侍奉吗?师父只剩你一个徒弟了呀。” “大师兄……”周敏哽咽着,不知如何答话。 玄涟子眼巴巴的看着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周敏闭了闭眼睛,泪水哗啦啦的落下,她为了让玄涟子安心,只得点了点头。 玄涟子见了,随即就安心的闭上眼睛,气息也随即断绝。 他一死,阴邪的气息就快速笼罩上来,撕扯着啃食着他的魂魄。 “大师兄!”周敏能看见,更是心如刀割,她想阻止,但转眼间,玄涟子的魂魄已经被啃食得干干净净。 用了阴邪法阵,还失败了,就只能落得如此结果。 周敏哭得不能自已,对楚南璃的恨意又加多了几分。 她怎么可能就此离去,不杀了楚南璃,她怎么可能回去齐国! 恰在此时,外头敲门声。 那敲门的人很是急躁,喊道:“两位,那位贵人作动了!” 周敏眸光一凛,不动声色的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她放下了玄涟子,喃喃说道:“大师兄,你放心,我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想嫁给夜司珩?做个幸福快乐的新娘子? 没门! 周敏带上了东西,走出去开门。 来接她的,是宫里的羽林卫。 “那就赶紧走吧。”周敏道。 羽林卫看了看,一脸不解:“就您自己吗?您的师兄呢?” “我自己就成。”周敏把门关上,面容冷峻。 羽林卫见她面色不对劲,虽是觉得奇怪,可事态紧急,他也不能多耽搁时间了。 上了马车,周敏就换上了宫女的服饰。 这宅子是庆王安排的,距离皇宫很近,为的就是今日能够快速进到宫里。 到了碧玉宫,虽有他们先前设下的符阵镇压,可也看得出上方盘旋着沉沉黑气。 周敏眯了眯眼睛,这半途就死了的胎儿就是厉害。 杨昭仪特意压着消息,等周敏和外头的孩子都到了,她才让人去通知穆武帝。 只是这会儿杨昭仪觉得腹痛不止,痛得她几乎要晕死过去。 “好痛……”杨昭仪面色青白。 自己的肠子好像被什么搅动一般,她根本使不上力气。 稳婆看见宫口已开,都催促着杨昭仪再加把劲。 然而就一只缠绕着黑气的手,先伸了出来。 稳婆们惊了惊,手先出来?这是要难产啊! 她们还未喊话,就被周敏贴了符篆,她们定在原地,也没了记忆。 那鬼胎要出来了,地方不够,它就动手让地方变得大一点。 杨昭仪感受到了撕裂,惨叫声不断。 然而这鬼孩子爬了半个身子的时候,连带着生母的肠子也一并扯了出来,只让人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杨昭仪痛叫声都没了。 她就这样死在了床榻上,还被自己怀了十月的胎儿,吸干了精气,脸颊凹陷了下去。 鬼孩子一出世,身上还沾染着血迹,就要扑出来,想要吸食更多的活人精气。 周敏立即砸出几张符篆。 早已布下的黄符阵,也将鬼孩子卷得严严实实。 黑气仍是蔓延开来。 周敏又在上贴了一张压制的符篆,确定鬼孩子已经被封住,才将它放入了小巧的匣子之中。 盖上盖子,她也撤掉稳婆身上的黄符。 稳婆们骤然看见杨昭仪死去的惨状,有两人直接吓得双眼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其他人亦是瑟瑟发抖。 因为她们接生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孕妇。 更可怕的是,她们没有半点记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贴身宫女抱着一个孩子过来,周敏使了点力气,让孩子哭了起来,声响响亮。 “昭仪娘娘血崩而亡,所幸皇子平安。”周敏说着,让稳婆一一见过这健康的孩子,“还不赶紧给昭仪娘娘整理好仪容,再抱着皇子出去给皇上道喜?” 稳婆们互相看了看。 她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子平安降生,她们能得到赏赐! 她们赶紧给杨昭仪整理好,就抱着孩子出去,穆武帝已经在外等候已久,心焦如焚。 听见孩子的哭声,他耐不住激动的站起来,轻声问:“是公主还是皇子?” 抱孩子的稳婆答:“是皇子!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171:追封为皇后 穆武帝听了,心情激动,浑身都颤抖起来了。 他伸手,要接过孩子,“让朕瞧瞧……” 孩子落到他的怀中,小小的软软的,他一颗心也随即化开。 没想到,年过四十的他还能再有一个儿子。 那激动,已经无法言喻。 孩子现在哭得越大声,就代表越健康,穆武帝笑了又笑,还让孩子哭得大声一些。 直至到他抱着孩子抱累了,才将孩子给了稳婆。 他这时候才想起了杨昭仪,道:“昭仪呢,她立了大功,朕要封她为贵妃。” 贴身宫女这才跪下来,哭着道:“皇上,娘娘为产下皇子,已经……已经血崩殁了。” 穆武帝怔了怔,但伤心也不过是片刻,因为他的皇子已经平安出生,杨昭仪这是死得其所。 他轻叹一声,道:“传朕旨意,封昭仪为皇后,谥号明德……” 贴身宫女和稳婆都跪下谢恩。 杨昭仪虽然死了,却能在死后被封为皇后,这是多少女子此生都求不来的殊荣啊。 而且穆武帝封她为后还有深意。 如此一来,这小皇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现下碧玉宫的所有宫人,心情都在暗暗激动。 穆武帝还立即下令,让奶娘们照顾好小皇子,绝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他高兴不已,还立即召见内阁大臣,告知这个好消息。 陆丞相和一众阁老自然是贺喜。 穆武帝提笔,“这是朕期盼已久的皇儿,他的名字……就叫稷儿吧。” 接着,他就写下了夜丞稷这三个字,嘴角又不禁扬起来。 陆丞相等人互相看了看,再加上宫里已经传出追封杨氏为明德皇后的消息,他们这会儿已经猜到穆武帝意欲何为。 “皇上圣明。”他们只能道。 穆武帝微微颔首,果然又道:“朕已决定,立稷儿为太子。陆相,你来替朕拟旨吧。” 这话一出,陆丞相等好几个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预料到了,可没想到穆武帝如此着急! 这小皇子才刚刚出生啊! 陆丞相忙道:“皇上,立太子事关重大,不如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许阁老也道:“是啊皇上,民间有传言,刚刚降生的孩子不应一下子就荣华加身,否则就削薄他的命格。” 他说的是真心话。 他不是拥立大皇子的,却不想小皇子如此受人瞩目,免得以后养不大。 窦阁老却悠悠说道:“小皇子出身尊贵,气运加身,怎会承受不起这些?什么削薄命格,完全是无稽之谈!” 也有人附和:“没错,立下太子,巩固社稷,穆国江山才能千秋万代!皇上这是圣明之举!” 两方争论不休。 穆武帝也是意已决,道:“陆相,拟旨!” 陆丞相紧蹙眉头。 仍想再劝,外头却有一队羽林卫围住了御书房,速度很快。 众人正奇怪着,便见庆王慢慢悠悠的走进了御书房。 他穿着蟒龙长袍,束着玉冠,尊荣华贵。 脸上是得意笑意,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东西,漆黑漆黑的,众人都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不像先前一样恭敬,只是草草的行了一礼。 “五弟,朕并没传你进宫。”穆武帝沉下脸。 “臣弟只是来恭喜皇兄,喜得皇子。”庆王眉眼都是轻蔑笑意,“毕竟皇兄这一脉的子嗣并不兴旺。” 这好似是往穆武帝脸上打了两巴掌。 穆武帝握了握拳头,道:“五弟,你既是来恭喜,为何会有羽林卫围了御书房?!” 太监总管此时喊道:“还不退下!” 那些羽林卫一动不动。 陆丞相等人此时再明白不过,庆王这是要逼宫! 庆王仰头一笑:“皇兄,这些羽林卫都是臣弟的人,他们只会听从臣弟的命令,所以,你们别浪费口水了。” 穆武帝拍案而起,怒道:“你敢谋反?!” “臣弟不敢,臣弟只是来送皇兄上路,再拥立太子继位。”庆王道,“陆相,你还不快拟旨?” 陆丞相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你……你这叛贼!你休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旨意,他死都不会下笔! 庆王早有预料,拍了拍手。 随即,就有羽林卫拖着三人进殿。 正是丞相夫人和陆政兄妹。 三人皆是面色苍白,连站都站不稳,被轻轻一拉,就跌倒在地上。 “夫人!”陆丞相心疼的喊着。 随即,他又怒视着庆王,“庆王,祸不及妻儿,你如此作为,还算是个男人?!” 庆王可不管男不男人的说法。 他拔出剑,指着丞相夫人三人,“陆相,你可得考虑清楚啊,是要家人平平安安,还是要家破人亡?” 有陆丞相拟旨,就能令天下人信服。 所以他早做好了准备。 丞相夫人护着女儿,眼中虽有泪花闪烁,脸上却是异常坚定:“老爷,你不能助纣为虐啊!” 陆政无畏无惧:“父亲,儿子不怕!” 陆燕燕看着泛着寒光的长剑,心中虽惧怕,但她却想着不能在众人面前丢脸,只好道:“我也……我也不怕!庆王,你造反逼宫,九王爷定会将你诛杀的!” 他们只不过是早死点儿,庆王很快就到黄泉路上陪他们了,所以他们路上不会孤单。 “说的好!”穆武帝也是大声说道。 庆王又是一笑,“皇兄,此时你倒想起九弟来了?你早已削了他的权,这皇宫的羽林卫,乃至是京畿大营的禁军,都已不听他的指挥了。” 穆武帝脸色微白,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太监总管急忙扶着,“皇上保重身子啊。” 可叛贼逼迫,如今还能如何保重身子呢。 穆武帝的头痛症又犯了,他咬咬牙,只说:“九弟,还有黑甲卫!” “他是还有黑甲卫,他这支黑甲卫,以一敌十,威猛无比呢。”庆王嘴角泛着冷笑,“可他昨夜就带着黑甲卫出城,他没有诏令,就敢私自调动黑甲卫,臣弟已经飞鸽传书,让廖统领诛杀九弟这个——叛贼!” 穆武帝瞪大眼睛,胸口气血翻涌。 “你……你们……”他捂着胸口,“你和杨家……” “皇兄现在明白过来还不算太晚。”庆王挑了挑眉头,一脸得意。 172:莫非是隐身符? 穆武帝震怒过后,身体乏力,跌坐在龙座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庆王看见穆武帝似是一下子苍老十岁,就更为兴奋。 他继续道:“虽然皇兄继承大统,但臣弟可一直没有认输。皇兄,若不是有九弟拥护你,你连登上这皇位的机会都没有!” 穆武帝咬咬牙,“放肆,朕乃先帝亲封的太子……” “亲封又如何!”庆王微抬下巴,戾气散出,“臣弟现在就将你的一切,都抢过来。” 想必夜司珩已经在京畿大营丧命,他的计划,无人能阻碍。 他布局这么多年,才等到这一刻,也是非常心急的。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便先划伤了陆政的手臂,再次催促道:“陆相,你再不动笔,你就先给你一双儿女收尸吧!” 丞相夫人和陆燕燕见了血,皆是慌了神。 陆政赶紧捂着伤口,以免流下更多的血,他还安慰母亲和妹妹:“我没事。” 陆丞相的心已经狠狠揪住。 眼见庆王想划花陆燕燕的脸,他终于忍不住,忙喊道:“我写!我写!你不要伤我的夫人和儿女!” 陆政却道:“父亲,不可。” 这等同于乱臣贼子! 他把心一横,便想往庆王的剑上撞去,以死明志。 庆王急忙收剑,又有羽林卫赶紧拽住了陆政,才没有让他得逞。 “陆公子可要好好珍惜性命才是。”庆王说道,“此次科举,你可是一甲之一,只是朝廷还未公布而已。你若是肯臣服于本王,户部侍郎的职位就是你的!” 陆政面色无惧,嘴上仍是大喊,“父亲,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还没喊完,他的嘴巴就被布团给塞住。 庆王面色难看至极。 他没想到,陆政如此冥顽不灵。 但陆丞相听到庆王的话,终是狠不下心来。 他知道自己儿子这些年如何的用功,如果就此死在这里,那真是白来人世间一遭了。 他先给穆武帝下跪磕了一个头,“皇上,请恕臣不忠不义之罪。” 穆武帝没有生怒,他闭上了眼睛,淡声说道:“朕不怪你。” 庆王高兴不已,忙让人准备笔墨纸砚。 一切已经准备好。 陆丞相站起来后,便提笔开始拟旨。 手微微颤抖着。 待圣旨写好,庆王就赶紧拿起来一看,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玉玺!”庆王再是喊着,“玉玺拿来!” 这会儿不用陆丞相了,窦阁老便是上前拿过了玉玺,给圣旨盖上了玉玺后,便开口庆贺:“恭喜庆王!” 除去窦阁老,还有其他两三位阁老立即表忠心。 陆丞相和许阁老等人都白了脸色,眼神鄙夷。 庆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再次看向穆武帝,目光阴寒。 “皇兄,你走好了。这天下,臣弟就替你管着了,你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他就捏碎了手中的东西。 瞬间,一股奇异的香味飘了出来。 众人以为是什么毒物,立即捂住了口鼻。 庆王便提醒道:“这东西对你们起不了效用,可皇兄一闻到这气味就不行了,这会引发他体内的毒性……” 他盯着穆武帝,想看穆武帝毒发的惨状。 然而,穆武帝还是好端端的坐在那儿,并无任何不妥。 庆王愣了愣,又赶紧将东西捏得又碎又烂,让气味更加浓烈飘散。 可……仍是无用! 穆武帝轻哼一声:“朕体内的慢性毒,早已经解了。” 他看着庆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你……你察觉了?”庆王怔住,“你既然一早觉察了,为何一声不吭?!” “若是大张旗鼓让你知道了,还如何引你出来。”穆武帝没了方才的慌张与心焦,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朕能继承大统,的确是多亏了九弟的帮忙,可朕坐稳太子之位多年,并不是个草包!” 想用慢性毒让他们两人离心? 庆王还嫩着呢! 庆王面色青白,跄踉了两步,后迅速稳住了内心,道:“来人,来人啊!将他们都杀了!” 虽然穆武帝没有中毒,但他还有羽林卫。 御书房外的羽林卫听到命令,想要提刀进来。 但走到门口之时,却被反弹了出去。 同时,门口浮现出了一道符篆,很快隐了下去。 庆王瞪大眼睛,脸上终于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这门口,什么时候变得进不了了! “来人。”穆武帝冷冷开口,“将他拿下。” “皇兄,你是命令这些臣子还是柔弱无力的太监啊?”庆王说着。 他这边还有几个羽林卫,他用不着惊慌。 然而,骤然卷起了一阵风。 御书房内,竟无声无息出现了几个黑甲卫! 庆王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他们擒住,卸掉了双臂。 只有跟随着他的羽林卫,也被割破了喉咙,溅血毙命。 局势在瞬间逆转。 庆王此时看见,黑甲卫身上皆有符篆,他脑子一轰,登时明白过来,“莫非……莫非是隐身符?!” “五弟,你终于聪明了一回呀。”穆武帝站起身,“没错,正是六丫头画的隐身符,一张得要五百两银子!” 他为了引老五中计,不仅费心思,还费银子呢! 庆王险些要吐出几口血来:“她都险些被你算计得失身了,怎还会卖你符篆!” “正因此次,所以朕才警醒过来。”穆武帝痛心疾首,“你的人能偷偷进宫,六丫头自然也可以。” 不止给他卖符篆,还替他解了毒。 得亏他是中了毒,一时想岔了,不然六丫头还真的不会原谅自己。 庆王以为自己得了齐国人的帮忙,就万无一失,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早就败露。 穆武帝再是一声令下,黑甲卫就抓拿住了窦阁老那几人。 他眯了眯眼睛,幽幽说道:“若不是朕这一招引蛇出洞,还真不知道你们几人早已与老五勾结在一起了。” 几位阁老喊冤枉已经无用。 黑甲卫也将他们一一擒住,把嘴巴堵上了。 陆家四人见局势逆转,虽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但他们已经知道此劫已过,抱在一起痛哭安慰着。 庆王看见这场面,嘴角再次噙着一抹冷笑:“皇兄,虽然我败了,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楚南璃被抓,夜司珩去救,他们肯定都活不了!” 173:皇兄,先告辞了! 能让穆武帝痛心疾首,失去两大助力,他此次也不是败得毫无意义。 然而—— 外头传来声音:“传九王爷命令,庆王谋逆,已然被抓,同谋者即刻投降!继续作乱者,杀!” 随即就有大批禁军,冲入了二重宫门,声势浩大。 他们身上都沾着血迹,可见已经经历过一场厮杀。 御书房外的羽林卫心惊胆战,禁军都到这儿来了,那城门那边也是攻破了。 他们哪里还有犹豫,即刻就放下了兵器,跪地投降。 夜司珩倒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夜丞彦和谢北翰两人。 正是他们在京都里应外合,所以才在短短的时间内,攻破了城门,进到宫里。 救驾是不需要的,因为夜司珩早做了安排,他信任自己训练出来的黑甲卫。 谢北翰一道符篆砸出,破了御书房的禁制。 夜丞彦先冲进去,喊道:“父皇,你没事吧?!儿臣救驾来迟了!” 穆武帝看了他一眼,随意嗯了一声,就走下去越过夜丞彦。 “九弟!”穆武帝直奔夜司珩,险些声泪俱下,“你没事吧?可把朕担忧死了,六丫头呢?怎么不见六丫头?” 他四处张望着,就是不见南璃的身影。 庆王已经想哈哈大笑。 但夜司珩此时说道:“皇兄不必担心,阿璃刚刚破了个阴邪法阵,还在睡着。” “没事就好!”穆武帝彻底放下了心,大大松了口气。 庆王不信,跪在地上咬牙切齿:“怎么可能?!那位道长……那位道长那法阵狠厉威猛,绝不会再让楚南璃破开,夜司珩,你肯定是在说假话,你肯定是在说假话骗我!” 夜司珩面无表情,只是淡漠的看着庆王,“你信与不信又如何。” 只要他的阿璃平安无事就行了。 “老五,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与齐人联手。你赢了,穆国百姓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穆武帝怒道。 “你又怎知我不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只是利用齐人,助我成就大事!待我成事之后,自会将他们一一铲除!”庆王仍在争辩。 夜司珩白了他一眼,道:“真是痴人说梦话,你浑身被黑气笼罩,显然是被齐人在身上动了手脚。看来倒不用将你斩首示众了,你根本活不过三日。” 庆王怔住。 他瞪大眼睛,嘶声力竭:“不可能,我从未用过他们的东西,他们如何能在我身上做手脚?” “做手脚有很多种方法啊,又不止这一种。”谢北翰插嘴道。 同时,他羡慕的看着夜司珩。 怎么回事嘛,他修行那么久,只看到一丁点的黑气,怎么九王爷都没修行过忽然就悟道了,看见了庆王身上的黑气。 想到这儿,他就沮丧起来,难怪六妹妹不肯收他为徒,他在这方面果然没什么天赋啊。 这会,有黑甲卫进来禀报:“王爷,那道姑用了符篆,已经逃脱了。不过宅子里,发现了一具道士的尸体,应是齐国白眉道人的大徒弟。” 庆王闻言,便是白了脸。 死了? 玄涟子那么高深的道术,竟然真的没弄死楚南璃,还伤及自身了?! 他此时真信了夜司珩所说的,苦苦求饶:“皇兄,九弟,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愿意交代一切,还请皇兄开恩,让楚六小姐救救我吧。” 他双臂脱臼,却不影响他磕头。 砰砰砰几声,很快就血肉模糊。 夜司珩自不必说了,他心无波澜。 可穆武帝也没有面露不忍,只是淡淡的瞥了眼庆王:“晚了。” “皇兄!”庆王嘶声喊着,“你答应过父皇的,永远不会取我们兄弟几人的性命,你答应过的!” 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穆武帝面色寒冷,“老五,你下毒害朕,让朕养别人的血脉,朕都可以网开一面,不与你计较这些。可你偏偏与齐太子勾结,答应事成之后,割让北境三州给齐国!如果先皇知道你做出这种事,他亦不会怪朕。” 庆王浑身颤栗着,仍是在喊着自己知错了。 穆武帝不想再听,挥挥手,让黑甲卫将他拖下去。 既然玄涟子他们已经对老五下了死手,自己也不必再下什么命令。 穆武帝叹息一声,此时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仍有许多事情要善后,可他已经没力气去处理。 “九弟……”穆武帝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夜司珩。 “臣弟还要去安阳侯府,皇兄,告辞了。”夜司珩完全不给穆武帝机会,说完,转身就走了。 “……”穆武帝嘴角抽了抽。 无法,这善后的活儿只能交由夜丞彦去做,谢北翰也能搭把手。 不过夜丞彦经历了幽禁,做事谨慎了许多。 他查清一切,禀明给穆武帝知晓。 庆王与齐太子勾结此事是板上钉钉的了。 而杨家是早在两年前,便与庆王勾搭上,所以才将杨氏送了进宫,静待机会。 他还查到杨昭仪的龙胎早已死了,是玄涟子和周敏用了符篆和法阵,让死去的龙胎一直在杨昭仪肚子里养着。 听说那死胎是自己撕裂了肠子,爬了出来,非常恐怖。 但周敏带着死胎逃了,暂且不知去往何处。 穆武帝还是病了,毕竟他先前在猎宫伤了身子,后又中了慢性毒,再强的身子也会垮掉。 他本想趁机歇息几日,谁知夜司珩就揣着几颗丹药进宫,强硬给穆武帝喂下,没几日,穆武帝身子就有所好转。 今日虽没朝会,但御书房堆积了不少折子。 太监总管道:“皇上,九王爷今日没有进宫,您得去批折子了。” “哎!”穆武帝烦躁的翻了个身,“你说你说,有这样当弟弟的吗?做兄长的累得病倒了,他竟只进宫帮忙批了两日的折子!多一天都不愿!” 太监总管笑了笑:“九王爷准备大婚了,自家府上也有许多事儿要忙呢。” 听说红盖头都是九王爷亲自绣的。 六小姐在这方面可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穆武帝面色稍霁,起身让人更衣。 太监总管露出了笑容,连忙帮着给穆武帝穿上常服,戴上白玉冠和腰带。 有羽林卫在外求见,说是有天牢的消息。 174:小仙君,你可真软啊 穆武帝动了动眼神,太监总管便让人进来。 羽林卫进来跪下,拱手禀报:“皇上,昨夜庆王心疾发作,早上狱卒送膳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硬了。” 穆武帝神色微动,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他们九兄弟姐妹,已经没剩几个了。 平常人家为了那点权势,钱财尚且要争个你死我活,何况是在皇家呢。 羽林卫还在等着。 穆武帝道:“将他的尸体归还家人吧。” 念在最后的兄弟之情的份上。 “是!”羽林卫领命。 庆王府受到牵扯的人,不是砍头就流放。 但庆王似是有点先见之明,没有让亲生儿女牵扯进来,所以他的儿女只是被贬为庶人,尚能保住性命。 穆武帝歇息了好几日,不只是政事和折子堆积了下来,就连科举名单的公布也耽搁了。 他与内阁商议了一圈,仔细看了那一甲的试卷,最终定下了名次。 状元为楚焕,榜眼是宋子涵,至于探花,则是陆政。 这几人都不必前去看榜,因为宫中早已派人前去送官服和祝贺。 安阳侯府是武将之家,骤然出了一位状元之才,令人惊叹。 楚焕接过了官服,还有些迷糊,不确定的问道:“状元?我是状元?这位大人没送错地方吧?” 他苦读多年,对自己是有一击即中的信心,但从未想过自己能问鼎一甲,高中状元! 官员笑呵呵的道:“没有,皇上和好几位阁老都挑了你的卷子,这哪能错呢。” 而且试卷还是密封的,众人都不知试卷是谁人的。 如若严陵不是作弊,皇帝和内阁大臣们还要在两人之间争一争呢。 “多谢大人!”楚寒霖见儿子欢喜得呆住了,忙的上前,替儿子谢过了宫里的人。 官员又道:“还请楚状元准备准备,等会儿就要和榜眼、探花一起骑马游街了。” 楚焕晃了晃神,应了一声。 等他摸到了官服,这才彻底醒过神来,喊着:“我真的高中了!” 南璃和哥哥们都在向楚焕贺喜。 老太君含笑道:“快,挂红绸,点爆竹。” 楚寒霖和沈氏看见孩子们如此高兴,眼睛微微湿润。 如此高兴的时候,有时候也不必讲什么规矩,钱姨娘和梁姨娘也从内院出来。 特别是梁姨娘,哭成了泪人。 “圣旨到!” 这时候,又有人到了侯府门前,大声喊着。 怎么又有圣旨? 竟还是太监总管亲自来了。 老太君和楚寒霖又急忙领着家人跪下接旨。 这道圣旨是给楚烨和南璃的,两人是到了前面跪着。 太监总管打开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家大郎和六女剿匪有功,论功行赏,特封楚烨为三品威远将军,再封楚南璃为二品昭华郡主,钦此!” 众人又是一愣。 楚烨这是一下子从五品升到了三品! 更重要的是,南璃还被封为二品郡主,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可南璃对此并没有多兴奋,她率先站起来,问道:“那皇上还有没有其他赏赐?” 她辛苦一场,就得了个虚衔? 太监总管眉开眼笑:“自然是有,皇上怎么会忘了呢。” 他挥挥手,就有羽林卫往院子里抬东西。 又是整整十几个箱子,单子又有好几页长。 这些东西,楚烨只占了少许,大部分都是穆武帝命人仔细挑选送给南璃的。 看到这些,南璃才咧嘴一笑:“那总管替我多谢皇上了。” 这一年来她积聚了不少珍宝,这完全可以开一家拍卖行啊,肯定很赚钱。 太监总管道:“杂家定会替六小姐把话带到。” 他还急着回宫复命,没有多留就走了。 而安阳侯府三喜临门,老太君便赏遍了府中下人。 待楚焕骑马游街回来,厨房就准备好了席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好好庆祝一番。 南璃替大哥和三哥高兴,破例小酌了几杯。 为何说破例? 因为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三杯倒。 元宝扶着她回清凉院,此时,她已经醉得迷迷糊糊。 精致华美的帘子半遮半掩,兽形铜炉焚着香,袅袅香丝飘出,如同在仙境之中一般。 她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睛看着梨云塌的男子。 那玄色衣袖微微垂地,像是一幅精美的山河画卷。 她脚步跄踉的走过去,还未走到,就被自己的裙角绊住了。 夜司珩闪身一掠,便已到了她跟前,将人稳稳扶住:“你这是喝了多少?” 身上明明没有多少酒气。 南璃闻言笑了笑,眸如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没喝多少,就……就三杯。”她断断续续说着,最后还打了个酒嗝。 夜司珩眉头微蹙,看着她伸出的两个手指。 三杯就这样了? 他可不信。 元宝打了水进来,打算和春宝一起伺候南璃洗脸洗手。 夜司珩已然将南璃抱起,放在了梨云塌上。 他接过了拧干的帕子,细心的给她擦了擦脸。 “她说只喝了三杯,可是真的?”夜司珩问道。 大婚将至,原本他不该前来的。 但实在是想念,他便偷偷的来了,顺道将绣好的盖头也拿了过来,问问她喜不喜欢。 现在她醉成这样,倒不必问了。 元宝点点头,有些难以启齿:“是真的,小姐真的只喝了三杯桃花酒。” 夜司珩有些哭笑不得,竟还是桃花酒,这酒可不烈啊。 看来以后都不许她沾酒了。 他又换了帕子,给她擦手。 她的手虽小巧纤长,却因为练武修行,虎口和手指上皆有薄薄的茧子。 夜司珩眸光暗了暗,却依旧温柔。 擦洗干净后,元宝和春宝便退下了。 南璃似是酒醒了,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夜司珩看,吧唧了一下嘴巴:“好俊的一张脸。” 说完,还伸手去捏了捏夜司珩的脸颊。 又软又嫩滑,手感极好。 她噗嗤一声笑了,灵珠在她胸口处闪烁了一下光芒,随即她的额间也有一道印记若隐若现。 她声调调戏:“小仙君,你可真软啊。” 她声音细碎,夜司珩一时间并未听清前头三个字,更没看见她额头快要浮现出来的印记。 只是她鲜少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令他的眸光一暗再暗。 175:孩子终于长大了 夜司珩抓住她的柔荑,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声音暗哑,好听得很,足以能迷惑人的心智:“阿璃,真想明日便是四月二十。” 南璃也就懒懒的应了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睛。 她是彻底醉昏过去了。 夜司珩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把人抱回了床榻上,掖好被子。 待他离去后不久,熏香快驱散了酒香。 南璃额头上的印记慢慢隐去,她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 翌日一早,她还是早早醒来。 头隐隐作痛,看见小几上摆放着叠得整齐的红盖头,她才稍微记起夜司珩昨晚来过。 她扶着额头,只记得夜司珩给自己擦手擦脚,其余的没什么印象。 元宝端了醒酒茶进来,南璃喝过后,头痛稍减。 这会儿,她才有精神去看看红盖头绣得如何。 夜司珩果然是心灵手巧,红盖头上的鸳鸯绣得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她不禁嘴角含笑,眸光柔和。 距离四月二十还有小半个月,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可她不能专心待嫁,因为周敏带着鬼胎逃窜,现下不知所踪。 鬼胎一旦养成,就会以吸食活人的精气为生,杨昭仪就因此丧命,她得赶紧找到周敏和鬼胎,免得有人遇害。 可周敏有心藏匿起来,就不太好找了。 正如南璃所想,周敏用符篆封住了鬼胎,使他暂时处于休眠状态,不需要吸食-精气,自然能藏得好好的。 她两位师兄先前在穆国经营多年,一两个藏身之处肯定是有的。 可她没能藏多久,夜司珩也没闲着,派出黑甲卫在整个京都开始搜捕扫荡,再次揪出了齐国多个暗桩。 周敏几乎是无计可施,下属已经劝她回齐国,毕竟齐国在穆国的势力都被清扫得差不多了,周敏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了。 可她的三位师兄死在了穆国,连尸体都运不回去齐国,她又怎能就此离去。 她还有筹码,她还有一个鬼孩子! 周敏好不容易混出了城。 京郊附近有许多流民,他们都没身份木牌,所以无法进城。 他们一般都在京郊附近或者庄子上找点活计,养活着家里人。 比如盘桓在破落的土地庙的这一家,足足有十多人,他们白日去讨生活,留一两个妇人照看孩子。 到了晚上,就买点馒头和烧饼回来,一家人垫垫肚子。 日子虽不太好过,但他们也是努力活着。 在男人们回来之前,妇人和孩子早已捡好了木柴点上,等男人们回到,他们就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着东西。 此时,周敏走进了土地庙。 有个做主的汉子见她是个女人,也没为难,只说:“新来的,你只能歇在门口那儿了,不要到其他地方去,那都是我们的地盘。” 他的娘子瞪了他一眼,道:“没看见人家还抱着个孩子吗?你怎能让人睡门口?” 她放下了烧饼,擦了擦手,就迎上去笑着说:“你不必管他,你就睡里头吧,不要冻着孩子。” 看见妇人如此热情,周敏有了一丝犹豫。 然而此时一阵风刮来,吹起了包裹孩子的布帛。 妇人清楚看见,孩子脸色和身体紫黑,指甲细长,额头还贴着一张符篆。 她惊了惊,吓得跄踉后退,险些摔倒:“你……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鬼东西!” 周敏叹息了一声,“你既然看见了,那就没办法了。” 汉子看见自家婆娘吓成了这样,也心颤不已,不过他是男人,就拿起了旁边的锄头。 “赶紧走,不然我可就动手了!”汉子威胁道。 “对不住了。”周敏也没回话,自顾自的说着。 随即,她就揭开了孩子额头上的符篆。 孩子睁开眼眸,一双眼全都是黑色的,他慢慢的爬起来,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野兽,还吧唧了一下嘴巴。 汉子一家吓得尖叫,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双腿发软连跑都跑不动了。 “去吃饱吧。”周敏拍了拍孩子的背。 随即,孩子就飞扑出去。 他不仅吸食活人的精气,连活人的灵魂都能放入嘴里,嚼碎嚼烂,化为自己的力量。 短短时间内,土地庙的十多人都变成了人干。 周敏一开始是不忍心去看的,可到了后来,她就是释然了。 她是要为师兄们报仇,这些人再好,再无辜,也是死得其所。 鬼孩子今晚已经吃饱喝足,他想逃窜。 周敏又是将符篆祭出,将他抱了回来,只是吃饱喝足的他能稍稍抵抗这张符篆了,手脚还挣扎了一下,险些抓伤了周敏。 她勾了勾嘴角:“效果不错啊,不要急,你现在太弱,我放了你,你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鬼孩子打了个嗝,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周敏一扫地上的尸体,喊了下属进来,挖个坑将他们都埋起来。 这些流民没有身份,官府也不会管,拿他们做口粮,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连几日,周敏都是如此。 鬼孩子的力量的确是逐渐变强的。 但周敏所画的符篆,也快压制不住他了。 周敏深知时机还未到,便是设下符阵,用自己寿元作为代价,画了三张符篆。 一张,包含着她十年的寿命。 三张,就是三十年。 周敏头发都多了几缕银丝,脸上皱纹横生,可看见鬼孩子日益强大,她又忍不住欣悦起来。 齐国下属看见周敏几近疯魔的模样,道:“周仙姑,你……你这值得吗?” “值得,如何不值得。”周敏嘴角泛着冷笑,“只要能杀了楚南璃,能替师兄们报仇,一切都值得!” 就算要了她的命,她也心甘情愿。 齐国下属看着那鬼孩子吸食-精气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想远离一点。 可鬼孩子变强了,胃口也大了,他知道周敏是自己的饲养人,暂时不敢对周敏下手。 他直冲向那些下属。 大口大口吸食,一口吞噬了他们的灵魂。 “周仙姑!周仙姑!救我啊!”下属们大喊着。 周敏听着呼喊声,不为所动,“成为他的口粮,你们应该高兴。” 下属们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周敏等鬼孩子吃饱喝足了,才拿了符篆出来。 一张不够了,得两张了。 她看着幽暗的天色,喃喃说道:“是时候了……” 她用心养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176:世间多痴男怨女 临近四月二十,天气逐渐回暖。 南璃近日仍外出抓鬼干活,似乎要准备嫁人的不是她一样。 这日刚收服了一只恶鬼,刚出去,就看见陆燕燕那辆奢华大马车。 陆燕燕那日虽然在宫里受了惊,但休养了两日,又像个没事人一般。 她拽了南璃上马车,有些气恼说道:“你三日后不是要嫁人了吗?不在府中好好准备着,怎么还每天往外跑?” “母亲和哥哥们都替我准备好了,我没什么可干的,能出来挣钱,当然不能错过机会了。”南璃说道。 而且夜司珩也派了好些人到侯府帮忙准备,完全不用她来操心。 陆燕燕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样说,是不是成亲当日还要抓鬼啊?” 南璃沉吟片刻,而后才认真说:“如果真有如此不长眼的鬼,那我就顺手抓了。” “……”陆燕燕无奈,她知道,以后南璃就算成了九王妃,还是不忘抓鬼画符的。 百姓先前还担心,南璃不会再打开门做生意,又或者请九王妃上门抓鬼要多花银子,如今看来,这些担忧全都是扯淡。 南璃不仅不会涨价,还会更加把劲! 南璃歇息了一下, 才问道:“你怎么来这儿堵我?你也要光顾我?” “呸呸呸,我最近运气好得很。”陆燕燕摆摆手,“我是要给你添笼箱。” 也就是添嫁妆。 穆国的习俗,不只是家人会准备嫁妆,小姐妹们也能为好友准备。 南璃眸光动了动,也不客气:“那就谢谢你了。” 陆燕燕听见南璃不拒绝,也是高兴,脸颊绯红绯红的,道:“我的东西可比不上你二哥的,你别嫌弃就好。” “好不好都是你的心意,我怎会嫌弃呢。”南璃说着,但她眼眸一转,又说,“那我也赠你一句话,你此生唯有一个有缘人,错过了就没了,以后怕是亲事难成。” 陆燕燕追问道:“那我的有缘人已经出现了吗?” 她眸光铮亮,一副期待的模样。 南璃不点头也不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你随心走,便大有机会能遇到自己的有缘人。” “没趣。”陆燕燕撇撇嘴。 马车到了安阳侯府,两人下了马车。 谁知此时知弥背着木剑,揣着布袋走出,“师姐,你回来了?我们可是要干活了?” 南璃应了一声,“好,我们这就去。” 陆燕燕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竟这么忙吗?” 南璃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实在是有要事要忙,我让我大嫂照顾你。” 说罢,她就带着知弥又匆匆走了。 陆燕燕叹了口气。 听说南璃忙碌得连红盖头都没绣,是九王爷亲手帮她绣的。 同样都是女子,陆燕燕用自己与之对比了一下,再一次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 因为吩咐了下人,萧婉仪很快就从府中出来,领着陆燕燕进去。 萧婉仪嫁入侯府已有大半年,她消瘦了不少,恢复到了婚前那消瘦的娇俏模样。 如今她相貌体型恢复,丈夫又立下大功,可谓是京中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陆燕燕也有几分羡慕。 她正要问一问萧婉仪,楚烨在何处,没想到一进清凉院,就看见楚烨正在清点东西,还指挥着下人一定要轻拿轻放,这都是他给六妹妹准备的嫁妆,到时候南璃出嫁,是要风风光光的抬出去的。 楚烨唇焦口燥,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再是转头看去,立即咧嘴一笑:“大嫂。” 但一看到后面的陆燕燕,笑容又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陆燕燕见他如此脸色,也是来了气:“我怎么来不得?我也给南璃添嫁妆的!” 说罢,就有下人抬着一个箱子上来。 楚烁啧啧一笑:“就一个箱子,你也敢拿来?” 陆燕燕气得不轻。 萧婉仪到底是大嫂,脸色一沉,道:“二弟,不可这样说话,这是陆姑娘的一番心意。” 楚烁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毕竟有人给六妹妹添嫁妆,他还高兴得不得了呢。 而且陆燕燕一改先前的脾性,看起来倒是顺眼多了。 他让下人将东西搬入房中,如此南璃一回来就能看见。 陆燕燕的脸色总算好看点了。 萧婉仪还有别的事忙,她就让楚烁先招待着陆燕燕。 楚烁见状,便想让陆燕燕开开眼,让人拿来了珍藏的大红袍,又让厨房做几样糕点过来。 他本是有意显摆,可陆燕燕却不当一回事,煮好茶后,她轻抿一口,就对此赞不绝口。 此时反倒轮到楚烁不好意思了,他微微垂眸,躲避开了陆燕燕的眼神,“这不算什么,你这就称赞个不停,可见你平日没怎么喝过好茶。” 陆燕燕哪里是没喝过好茶。 只不过与楚烁一起喝茶,滋味格外不一样而已。 本想回嘴反驳,可一想到楚烁要与钱家表妹说亲,她又忍住了。 楚烁却记得那簪子勾魂的事情,他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命人把大红袍都拿出来,给陆燕燕当赔礼。 “不必……” “你拿着吧,就当是我的赔礼。”楚烁说道,“这次你放心,绝不会再有什么脏东西。” 陆燕燕这就哭笑不得,“我又没怪你。” 她当时失了魂,病重了,反倒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 瞧楚烨这不饶人的嘴巴,想来对她也没什么意思,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自己的有缘人,估计不是他。 陆燕燕眸光暗又暗,整个人都失去了方才的神采。 楚烁看在眼里,想问,却又觉得自己又不是她的谁,两人关系也没好到这地步,便只好闭了嘴。 陆燕燕要走,他倒是送了人,此后再没别的。 南璃忙完了外头的事回府,听元宝说了这些事,就连连摇头:“难怪世间这么多痴男怨女,原来个个都没长嘴巴啊。” 不过能不能在一起,错不错过,都是一个人的造化,她不能插手做些什么。 她劳累了一日,梳洗沐浴后,沾枕就睡。 接下来两日,她都是如此。 元宝都怕她忘了自己的婚期,每日早晚都多次提醒。 幸好南璃是真的放在心上,四月十九那晚早早回府洗漱睡觉。 元宝终于松了口气,这可谓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177:大婚 南璃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鲜少做梦。 今晚她却做了个梦。 梦中云雾交错,模模糊糊。 跟前有一少女,一身妖艳红衣,迎风飒飒。 南璃往前走了两步,那少女的身影就往后退,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无法看清少女的模样。 “你不要嫁。”少女声音婉转悦耳。 南璃蹙了蹙眉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不要嫁给他。”少女再次说道,“否则,你会无比后悔。” 南璃觉得少女是什么妖魔鬼怪,结手印再喊一声诛邪,风微微涌动了一会,云雾还是遮掩着少女的模样。 只是红衣更加飘扬,少女声音悲凉了不少,仍在重复:“不要嫁,不要嫁……” 南璃想跑过去看看少女究竟是谁,就快近了,却发现后背有一股吸力,将她往后一扯。 她叫喊出声,猛地睁开眼睛。 “小姐,小姐……”是元宝挽起了帷帐,看见南璃满头虚汗,有些忧心,“小姐,你做噩梦了?” 南璃看了看,她仍在自己的房中。 她轻轻松了口气,然而那梦很是真实。 难不成是她恐婚,所以在这节骨眼才会做这样的梦? “嗯。”南璃应了一声,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元宝将帷帐挂好,外面仍是天黑,不过也快到卯时了。 她给南璃倒了一杯热茶,“小姐今日就要嫁人了,心思多是肯定的,不过九王爷重视你疼爱你,小姐大可放心,无需担忧。” 南璃一想到夜司珩,抿了口热茶,心里便是暖暖的。 没错,就算前头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嫁给夜司珩,无论来日如何,她都是无怨无悔的。 这样想着,沈氏和萧婉仪和一众嬷嬷就来了清凉院。 嬷嬷们都忙碌起来,帮着南璃开脸和梳洗。 沈氏在旁边搭把手,但眼睛红了又红,帕子都湿了。 萧婉仪也有几分不舍,只是没沈氏这般哭得多。 时辰还早,南璃要去祠堂拜过祖先,再回去清凉院穿上嫁衣。 王妃的嫁衣是极为华丽繁复的,用金灿灿的金丝绣着缠枝牡丹、石榴等物,针线功夫自是不必说,乍眼看去,全都栩栩如生。 穿完了一层,还有一层,这套嫁衣穿上,就花费了小半个时辰。 随后,嬷嬷们又给她腰间和脖子佩戴上各种装饰物,嘴里说着吉祥的话。 这还不止,最后戴上的九翟冠更是沉重。 除去镶嵌点缀的各色宝石璀璨夺目,两侧还有一串珍珠垂下,珍珠圆润有光泽,一看就是稀罕的上等货色。 特别她穿的鞋履,不仅绣着并蒂莲,鞋头还有点缀着一颗大东珠。 这一套下来,华丽得让人咂舌。 南璃大力气,虽能扛得住这沉重的装扮,但因为层层叠叠,她仍需小心翼翼的走动,才不会失了礼仪。 时辰快到了。 南璃听见锣鼓丝竹声,心里头有欣悦和甜蜜渐渐蔓延开来。 她披上了盖头,等候片刻,已经听见了喧哗声热闹声。 她的夫君,亲自来迎娶她了。 不知真的,她的心跳动得极快,还带着一丝期盼。 夜司珩已经勇闯三关来了,时辰耗费得不多,毕竟无论是文还是武,都难不住他。 只见闺房之中,他的阿璃已经穿戴准备好,等待着他。 他放慢了呼吸,连脚步也不禁放慢了。 夜司珩今日难得穿着红色的衣袍,同样以金丝绣着繁复吉祥的花纹,发髻上的紫玉金冠璀璨耀目。 他有一种感觉,像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阿璃,我来接你了。”夜司珩终于走到了她的跟前说道。 南璃有些恍惚,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像是在哪听过。 还没等她想明白,喜婆已经往她手里塞了条绑着红花的红绸,带着两人去拜别高堂。 楚家人是又哭又笑,心情复杂。 南璃才回家不过一年啊,这就要嫁出去了,他们哪里舍得。 特别是几位哥哥,眼睛一个比一个红肿。 楚烨说道:“九王爷,你可别欺负我家妹妹,否则我们会把六妹妹带回来!” “就是,我们可不怕你。”楚烁也放着狠话,几个哥哥之中,就他哭得最凶。 剩余的三人虽没说话,但他们眼神坚定,意思显然是跟大哥二哥一样的。 老太君擦了擦眼角,就给南璃戴了一双镯子,哽咽道:“去吧。” 可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南璃也忍不住滴下了一滴泪珠。 老太君嗔道:“你的大好日子,不许哭,去吧。” 此次,老太君就放了手。 夜司珩带着南璃一同出去。 一路红彩铺地。 新娘的轿子停在外头,是八人大轿,同样华丽。 南璃上了喜轿,轿夫抬得稳稳当当,后头就跟着安阳侯府的一百八十八抬嫁妆。 先从玉阳街绕到京都大街,一条迎亲队伍怎么都看不到头。 王府还有人随行抛洒铜钱,与民同乐,百姓站在两旁高兴捡着铜钱,也纷纷道喜。 再说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排场的婚嫁,就算没有铜钱领,他们也要看完开开眼界。 “这楚六小姐真的好福气啊,刚从乡村接回来,现下又嫁给权势最盛的九王爷。” “你别一脸酸意,六小姐能治好九王爷的双腿,你能吗?六小姐能救驾于危难,你成吗?” “现在该喊九王妃了,九王妃还说,她以后还会抓鬼,价格一样呢。” “是嘛,那也太好了!” “……” 众人说得火热,无人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女子。 但那女子头发半白,脸上也爬上了好些皱纹,双眼有些浑浊。 她看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觉得刺眼,听着热热闹闹的锣鼓唢呐声,她觉得刺耳。 周敏勾起嘴角,泛着阴冷的笑意:“还我师兄们的命来吧,夜司珩,楚南璃!” 还有这京都的百姓,全都得死! 她没有半点犹豫,揭开了怀中鬼孩子的符篆,将他抛入了人群之中! 孩子饿一天了。 骤然落在人群中,他感受到了无数的精气和灵魂。 他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个双瞳漆黑,浑身紫青的孩子猛地扑过去,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人被扑倒在地。 178:怎么为人师 那人惨叫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力气被吸走。 但一道金光掠过,鬼孩子被迫离开。 有些害怕的百姓退开了点,但仍有些好奇的靠近,想看看那小东西是什么。 鬼孩子猛地抬起头,露出了恐怖的面容。 “鬼啊!”百姓们瞬间慌乱起来。 他们想退开,但已经来不及,鬼孩子已经挑选好了自己的食物,又扑向了一人。 “妖孽!”有一把稍稍稚嫩的声音响起,“师姐!” 知弥穿着一袭灰色袍子,手持桃木剑,一剑砍向了那恐怖恶心的孩子。 孩子暂时被他逼退,他立即洒出了缠祟网。 网将孩子笼罩在内。 孩子一接触到网格,手脚和皮肤都发出滋滋的声音。 可他的力量何其大,忍着疼痛,徒手就将缠祟网给扯开! 不只是扯开,他还将知弥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他猛地扑上去,要一口吸走知弥所有的精气。 阻止他吃饭,必须得死! 知弥面色惊变,手中的桃木剑被鬼孩子紧紧握住,根本挥动不了。 “起阵!”迎亲队之中,再有一人喊起来。 众人定眼一看。 风扬起,那丫鬟裙角飞扬,拿符的一截手腕凝霜胜雪。 那不是六小姐昭华郡主吗? 怎么人没在喜轿上?反而是丫鬟打扮了? 众人还吃惊着,四面八方都有符篆浮起,形成了一个浩大的金光符阵。 鬼孩子被控制在其中,被压制着,完全动弹不得。 但他仍在嘶吼着,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南璃紧紧蹙着眉头,这鬼胎定吸食过不少精气,不然也没这么强悍的力量。 所幸她这两日在喜轿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符阵,就等着这一刻。 符阵正将鬼胎的力量烧灼,净化。 慌乱的人群里,周敏看到这一幕已经紧咬牙关。 她是想南璃和夜司珩的大婚沾满鲜血,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得到了控制。 她眯了眯眼睛,没有任何迟疑,祭出两道符篆,想要破坏了南璃的符阵。 然而那两道符篆刚飞到半空,就被一把长剑拦下。 散发出来的力量,竟也被长剑抵消掉。 是夜司珩。 他落在了地上,大红的喜袍衬得他更加英俊精致,矜贵无比。 “不许你打扰阿璃。”夜司珩盯着周敏的方向,“你终于露面了。” 周敏没想到夜司珩有此能耐。 莫非他也是修道的? 她磨了磨后槽牙,眸光逐渐发狠,道:“我打不打扰,还轮不到你来挡。” 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后退的可能! 一张符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逼出了自己的精气和灵魂! 她倒在了地上,嘴角还泛着笑意。 对不起了师父,我最终还是与师兄们一起,死在了穆国。 鬼孩子正和南璃的符阵对峙着,但周敏此时自愿贡献出自己,让鬼孩子得到了滋补和帮助。 他大口大口吸食着周敏的精气和灵魂,眼瞳变得更加黝黑,皮肤也变得更加的铮亮紫黑。 南璃面色微变:“不好。” 果然,鬼孩子在此时狂怒,力量翻涌,天色昏暗,他一把破开了压制的符阵,张开了大嘴,街道上所有人的精气都被他吸取! 南璃额头沁出了细汗,用符篆先行抵御。 可普通符篆已经无用。 鬼孩子怎么也没能吸食到食物,暴躁如雷,他感受到,夜司珩的灵魂无比强大,就动了身子,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将夜司珩一口吞下。 “王爷!”南璃惊了惊。 她立即用上一张瞬移符,挡在了夜司珩的跟前。 玄月剑,刺入了鬼孩子的体内。 这一剑没能让鬼孩子死透,反而让他震怒不已,这些日子养成的阴邪之气顷刻间散发出来。 人一旦沾上,灵魂会受损。 这不用南璃吩咐,知弥已经又召起了符阵,将阴邪之气全都笼罩在内,不让他们外泄出去。 “知弥,做得好。”南璃松了口气,称赞了一句。 知弥面红的笑了笑:“还是师姐教得好。” 不过这大符阵驱使起来可不容易,知弥也只能支撑片刻。 南璃让百姓们退开,才扔出一张天雷符。 登时,明媚的天空变得乌云盖顶,天雷滚滚。 风卷起,沙尘扑眼。 只见一道强悍的天雷劈下,正中鬼孩子的躯体,连带着那些阴邪之气也缓缓消散。 光亮过去后,天空又明朗一片。 如果不是地上狼藉一片,还有雷光劈过的痕迹,百姓还以为刚才是做梦。 太恐怖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南璃驱动完了这么厉害的符阵,是有些筋疲力尽。 幸好她用了个傀儡符,让纸人替自己装扮穿嫁衣,不然她刚才可没这样的身手,将鬼孩子控制住。 “阿璃,你没事吧?”夜司珩见她面色青白,上前扶了她一把。 南璃轻轻摇头:“没什么事。” 幸好她提早布下了天罗地网,百姓并没有伤亡。 只是周敏死了,还是晦气。 夜司珩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没有伤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是今日引周敏出来,后果更不堪设想。” 他们早有预料,所以南璃近两日才会如此忙碌。 如果周敏带着鬼孩子到别处去作恶,他们才真的不好阻止,幸好,周敏还是难忍仇恨,在他们大婚之日放出鬼孩子拦截。 南璃点点头。 黑甲卫已经将周敏的尸体抬了过来,她的发丝已经全部花白,面上皱纹横布,嘴角还泛着一抹奇异的笑容。 她像是预见了自己的成功。 可惜,她就算奉献出自己精气和灵魂,仍是失败了。 南璃眸光沉了沉,道:“我倒是想见见那位白眉道人了,怎么会教出四个这样的徒弟。” 修道者追随权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不代表要做出阴邪害人的事情。 夜司珩看着尸体,眸子里没有半点情愫:“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般,道心禁锢,无坚不摧。” 这世间,多的是阴险小人。 齐国轮番出各种阴谋诡计,目的是想搅乱整个穆国,国家一乱,就很好吞并了。 虽然齐国现在并未伤到穆国的根基,可这一年来,穆国这边不太平,大臣们和百姓都有些人心惶惶。 但穆国也不只有吃亏,毕竟白眉道人四个徒弟都死在了穆国。 以后,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179:不要太早洞房 迎亲队虽被中途打断了,但有人善后,该进行的还是进行。 总之今日,夜司珩势必要娶南璃。 原以为昱王府规制高点,地大空旷,会很冷清,没想到一到王府,宾客不少,还很热闹。 太监总管迎上来,笑着道:“王爷,王妃回来了!” “这是……”南璃猜到了点什么。 太监总管仍是笑盈盈的,“皇上、皇后都来了,就等着你们拜天地。” 夜司珩面色依旧,但眸光仍是轻微动了动。 南璃去换回了傀儡人身上的嫁衣,再次披上了红盖头,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谢皇后早些时候就解了幽禁,重得皇后金印。 穆武帝与她,仍是琴瑟和鸣。 一人穿着玄色配红的龙袍,束着金冠,另一人是穿着皇后翟衣,戴着九凤冠,脸上皆是温和的笑意,可见两人对夜司珩这婚事的重视。 地上摆好了蒲团。 两人在太监总管的高呼下,拜了天地和高堂,再到最后的夫妻对拜。 南璃心情难免激动起来,两世为人,她今日竟然嫁了人,有了依靠。 虽然披着红盖头看不见夜司珩的面容,但她脑海中还时不时闪过他温和的笑脸,一颗心也跳动得极快。 “好!”穆武帝眉开眼笑,激动的叫喊,“朕先前身子遭人谋害,险些误了你们二人,如今见你们成亲成了夫妻,心里就安定不少了。” 谢皇后则道:“以后你们要互敬互爱,互相扶持。” 夜司珩应下:“谢皇兄,皇嫂。” 他正是因为心里的不安定,所以他才要早早娶南璃过门,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紧接着,南璃就被迎进了新房。 院子是新的,名叫琉璃阁,屋子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新的。 外头宾客不少,想必夜司珩还要应酬一番。 南璃等着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这套嫁衣和翟冠的确是挺重的,害得她不敢随意动弹。 幸好她力气大,这会儿也没觉得多难受。 但很快,夜司珩就来了。 喜婆催促着他掀盖头,嘴里还说着吉祥的话,什么夫妻恩爱,早生贵子什么的。 红盖头慢慢掀开。 夜司珩看到,她的脸涂抹得白白的,红红的,与她平日精致清秀相差甚大,险些没认出来。 他噗嗤一笑,“幸好只有成婚的时候这样涂抹,若是日常也这样上妆,可真要吓死人了。” 南璃在他跟前,就有了点姑娘家的心态,轻轻拍开他的手:“你这是嫌弃我不成?” “不敢,不过翟冠重,先让人帮你摘下,再梳洗更衣吧。”夜司珩怕她辛苦。 南璃也是难受得很,就没有拒绝。 夜司珩吩咐下去,就有七八个嬷嬷上来,帮着南璃更衣梳洗。 南璃在侯府里没怎么让元宝她们伺候这些,倒有些不习惯。 尽管这新院子的浴室宽大,一点都不挤,南璃也只是留了一两个嬷嬷伺候着。 “王妃,是要穿哪一件?”一个嬷嬷问道。 南璃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那嬷嬷又多问了一次,她这回过神来,勾了勾嘴角,“就左边那件吧。” 她被人称呼惯了小姐,忽然有人称呼王妃,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元宝和元春都陪嫁过来了,又她们伺候着南璃更换上了新的衣衫,绾了一个普通利落的发髻。 再回新房,已见夜司珩也更换了一袭宽松的袍子,靠在垫子上看书。 他如墨的发丝倾泻下来,有说不出魅惑与倾城。 袍子有些歪斜,露出了他胸口上的肌肉,那线条是干净利落。 南璃脸立即红了,忙的转过了头。 夜司珩看见她出来了,坐直了身子,“阿璃,过来。” 他眸光灼灼,让满屋的嬷嬷婢女全都退下。 已经是天暗,屋子里点燃着灯烛,一片明亮。 南璃也不是糊涂蛋,知道新婚夫妻接下来要干什么。 她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才一步步走过去。 夜司珩瞧见, 她的皮肤被一袭红衣衬得更加白皙,犹如天上美玉,让人一见难忘。 他一动,袒露出锁骨。 明显,醉人。 南璃又是脸蛋一红,停下了脚步。 夜司珩伸手,将她拉扯了过来,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腿上。 她的身形娇小玲珑,正好可以彻底靠入他的怀抱里。 夜司珩眉目温柔,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间,道:“阿璃,你终于成了我的妻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南璃听着他这话,心里酥酥麻麻的,她微微侧头,脸上白里透红,“以前怎的不知道,你这么会说情话?” 夜司珩低声一笑:“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他就这样抱着她,并没下一步动作,南璃等了等,一时间也不知道夜司珩怎么想的。 但她向来是个直爽的人,有什么话就问出来:“那我们……我们安歇吧?” “阿璃,不急。” “你还要做什么?”南璃不禁奇怪,“你该不会是想要向我托付家产吧?可别啊。” 她最讨厌的就是管家管账目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哪能为难你呢。”夜司珩目光认真:“我是说,你还小,我们不急着洞房,你不能太早怀孕。” 他在宫中见过不少女子年纪小小就怀了身孕,最后却难产而死。 他特意问过太医,知道女子还是不要太早怀孕,到时候就算能平安生下孩子,对母体也是会造成较大的损伤。 “你竟然懂得这些。”南璃心想,她活了两世,其实心里年龄是一点都不小。 不过这身体只有十五岁,还真是有点小。 而且如今和齐国斗争未明,也不是个怀孕的好时候。 她心中暖暖的,随后就扯出一抹笑:“你说得对,那我们分床睡?” 夜司珩嘴角抽了抽,他怎么觉得是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过他就这样抱着她,他已经感觉到有点燥热,如果两人同床而眠,他这一晚上怕是都别想睡觉了。 他叹了一声:“也行。” 南璃高高兴兴,便拿了被褥给夜司珩铺床。 夜司珩见她动作利落,忽然就陷入了沉思,莫不是他不够魅力,所以南璃才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可话已经出口,他还怎么能收回。 180:你怀孕了! 最终,两人还是分床而眠。 一人睡床榻,另一人睡罗汉床。 但夜司珩特意搬开了屏风,他睡在罗汉床上,直视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南璃安稳的睡容。 漆黑中,他眸光越发柔和。 先前的他,虽是权势滔天,地位尊崇,但心里一直是空落落的。 然而今日她成了他的妻,他终于感受到了心被填满的感觉。 他扬起了嘴角,觉得这是他此生最高兴幸福的事情了。 —— 齐国,太虚观。 四盏灯已全部灭了。 白眉道人定定的看了那些灯盏一宿,身形一动不动。 小道士们有些惊怕,时不时过去肯了看。 等到第一缕阳光投射进了殿内,齐太子终于来了。 他进了宝殿,看见白眉道人疲倦又颓败的神色,心有不忍,还是说道:“道长,还请节哀。” 人死灯灭,他是知道的。 没想到道长辛苦教导的几个徒弟,如今都折在了穆国。 白眉道人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声音都说不出的疲倦:“殿下,是贫道这个做师父的太弱了,贫道真是愧为人师。” 齐太子上了香,看着三清真人,嘴角冷冷的勾了勾,“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可见她是得上天眷顾的,道长还是暂时歇歇吧。” 穆国虽有点死伤,但根基未动。 相反,他在穆国的部署被连根拔起,明旭等人又折在了穆国,他在这儿几乎无人可用了,所以绝不能他不能让白眉道人为了报仇离开。 “贫道……心难安!”白眉道人说着。 不说大徒弟,就算是四徒弟周敏,也跟随他学道术有二十年了。 他们是徒弟,但更似是他的孩子啊! “只是暂时忍耐。”齐太子道,“等本太子功法大成,到时候还何惧穆国那些人,道长也该相信本太子才是。” 白眉道人略略沉吟,看向了齐太子。 他面容阴柔,俊俏如玉,可是那眼神如毒蛇,仿佛让他多看一眼,就会被毒死一般。 白眉道人想了想,说道:“殿下,可那是上古禁忌的功法……” 他还是想劝一劝。 齐太子微抬下巴,依旧看着三清真人,眼神不屑:“禁忌又如何,如若练成,它能让本太子长生不死,天下间更无人是本太子的对手,到时候一统天下,不过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他转过身,再慢声道:“何况本太子已经踏出了第一步,已经没法回头了。” 白眉道人叹息一声,知道这是事实,便不再说话相劝。 何况,他也想替徒弟们报仇。 等齐太子大功告成,楚南璃那小丫头又能如何抵挡。 想到这儿,白眉道人便是淡淡一笑:“那贫道就鼎力相助殿下了。” —— 南璃嫁到了昱王府后,安阳侯府的哥哥们心情就郁闷了两日,等到第三日妹妹要回门,他们才算是活了过来。 一大早,他们就梳洗打扮好,坐在大堂等着妹妹和妹夫登门。 幸亏南璃也想念家人,早早就到了安阳侯府。 马车一到,就有小厮往正堂传话。 才不过片刻间,哥哥们就全出了门,堵在了门口等着。 南璃刚下马车,还吓了一跳。 “六妹妹!”楚烨迎了上来,其他哥哥也挤上来,直接把夜司珩给挤开。 南璃一见到哥哥们,也是眉开眼笑:“大哥 ,二哥……” 她一一称呼。 楚烨五兄弟像是吃了蜜糖一般,脸上是盈盈笑意,说道:“祖母和父亲母亲在正堂等着你呢,我们快进去。” 南璃点点头,两日不见父母,她心中也甚为挂念。 但她还是回头看了眼夜司珩,夜司珩微微颔首,让她先进去,不必太过担忧自己。 青锋则是对楚家无兄弟的作为有些不悦。 “他们这也太不懂礼节了,竟然把王爷晾在这儿。” 显然,他们对王爷还有些敌意。 “本王娶了他们的好妹妹,他们如此也是正常的。”夜司珩倒不在意,慢慢悠悠跟在后面,进了侯府。 虽然南璃走在前头,但她在正堂前还是等了等夜司珩,两人是一起进去,向老太君和楚寒霖夫妇问安。 南璃瞳孔清澈明亮,白皙无暇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红。 她穿着淡粉色的绣百花衣裙,头插一支金簪,虽没华贵的装饰,但脖颈中挂着一串明珠,发出淡淡的光晕,映得她更加粉嫩玉琢。 楚烁是识货之人,暗叹昱王府可真多好东西。 这样的东珠,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这可是专供皇室的。 老太君他们看见南璃神采飞扬,便知南璃夫妻和睦,她在昱王府过得很是舒心。 众人放了心,也稍稍放下了心头大石。 距离用午膳还有一段时间,沈氏便唤女儿到了偏厅,让下人端上女儿最喜欢吃的红枣糕,以及其他糕点,还一个劲儿说两日不见南璃,都觉得南璃瘦了。 南璃嘴角抽了抽,天地良心,她这两日在昱王府同样吃好喝好,小腰明明还胖了一圈。 早上出门的时候,才义正言辞的对夜司珩说,她不能多吃了。 可这会儿桌上的红枣糕正向她招手。 萧婉仪就给她递了筷子,笑着道:“吃点儿吧,这是母亲早早起来做的。” 竟是沈氏亲手做的? 如此,南璃就不可不吃了。 她接过了筷子,高兴的吃起来:“多谢母亲。” 沈氏温婉一笑,“你喜欢吃,我以后做了就命人送到昱王府。” “不必麻烦。”南璃急忙说,“王府也有会做糕点的厨娘。” 是夜司珩亲自筛选聘请回来的。 沈氏眼睛又红了红,心中叹息,她女儿好不容易才寻回来,自己还没好好宠着呢,不到一年就嫁人了。 南璃正想安慰沈氏一两句,但萧婉仪恰好起身,给她端来了一碗牛乳,她眼睛一凝,就道:“大嫂,你怀孕了!” 萧婉仪怔了怔,身体也僵在那儿,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她怀孕了?! 南璃一脸认真,“没错,你怀孕了,看情况,该有一个多月了。” 她先前没看出来,是因为胎儿太小,灵气还没显现。 181:陆政的婚事 沈氏知道女儿的眼睛一向毒辣,她说怀孕了,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急忙扶着萧婉仪坐下,道:“快,再让璃儿把把脉。” 萧婉仪脑子仍有空白,只是下意识的伸出手。 她有些紧张。 因为她的癸水的确是晚了好些天,她还当是自己身子不好,怎么也没想到是有孕了。 毕竟楚烨年后升官了,就更加忙碌,他每月只回府一两次,更别说同房的日子了。 她越想,脸颊越红,一个多月前有错一次,就这样有了…… 南璃已经给萧婉仪细细的号过脉搏。 她扬起嘴角,笑盈盈的说道:“大嫂嫂,的确是一个多月,现在母体和胎儿都很康健。” 萧婉仪确定了这消息,鼻子一酸,就摸着自己的肚子。 明明还是平坦的,她却忍不住激动起来。 “太好了!”沈氏也是高兴,起身就去正堂那边告知众人这个好消息。 不多时,老太君就在众人的簇拥下来了。 她难掩脸上笑意,“一个多月了,是真的吗?” 萧婉仪起身,“六妹妹诊断过了,是真的。” “诶,你这孩子,还不快坐下。”老太君赶紧扶着萧婉仪,“头三个月,一切要小心。” 萧婉仪只得慢慢坐下。 她抬眸看去,楚烨已经迎上来,因激动和兴奋,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夫君……” “真好。”楚烨忽的笑了起来,像个小孩子得了最喜欢吃的糖果。 楚烁几人也连忙向自家大哥道喜。 楚烨不住点头,喜悦之意洋溢在脸上,久久没有散去。 得知萧婉仪有孕,沈氏非要去厨房,置换一些菜式。 楚烁则拽着兄弟和妹妹,去了自己的库房。 然而他财大气粗,库房不止一个。 他翻阅着册子,让下人把东西搬出来。 先是各式各样的长命锁,后是不同花纹的柔软布匹。 楚焕惊叹:“二哥,你收集的长命锁也太多了吧。” 楚炀嘴角抽搐:“好刺眼,这些金灿灿的长命锁快把我的眼睛亮瞎了。” 楚炎则是见怪不怪了:“四哥,我们站远点。” 楚烨白了他们一眼,就拉了南璃过来,道:“六妹妹,你看看,给我大侄儿送什么样的长命锁好呢?还有还有,这布料都是一等一的,你也帮我挑选几匹,我待会就给大嫂嫂送去。” 南璃知道他送礼的毛病又犯了。 她无奈说道:“二哥,大嫂嫂才怀孕一个多月,这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你大侄儿才能出世呢。” “我知道,这大半年的时间还得准备其他的呀,小孩儿的摇篮,玩具,鞋袜帽子……”楚烁一口气列举了许多,气都没喘一口,“现在开始准备就差不多了。” 兄弟几人已经忍不住给他们二哥揖手,脸上只差写上佩服二字。 楚烁又道:“你们也给自家孩儿选选啊。” 这会儿轮到楚焕嘴角抽搐:“二哥,我也就罢了,四弟和五弟还小呢。” 楚炀撇撇嘴,“对啊,二哥,大嫂嫂都怀孕了,你还不娶妻,你耽搁在这里,三哥都不好说亲了。” 毕竟他三哥是新科状元,已经有不少门户上门打听了。 但他们兄弟几人讲究个顺序,所以怎么也得等二哥娶亲了,才轮到三哥。 楚烁无奈,道:“打住,我让你们选东西,不是让你们来奚落我。六妹妹,你也来选,你不喜欢这些样式的,我再命人打几个,包你满意。” 南璃则道:“我和王爷不着急。不过四哥说得不错,二哥也该着急一下自己的婚事。” 沈氏是给楚烁相看过,但楚烁不打算进朝堂,这就没几家人户喜欢了。 楚烁眸光微微闪烁,“你们一个个的是想气死我不成?我等会儿就跟母亲说,不必管我,就先给三弟说亲办婚事。” 他似是有气,对库房的这些东西并不满意,随后就让下人从铺子里再挑选一些过来,等大哥和大嫂嫂来挑选自己喜欢的。 用了午饭后,夜司珩和南璃就回了昱王府。 两人各有各的事忙。 一人去处理公务,另一人则是去炼制保胎丹。 晚膳时,青锋就拿着一封帖子上来,说是丞相府送来的。 夜司珩接过,顺手就给了南璃过目,道:“应该是陆政娶妻的宴请。” 南璃打开一看,眨眨眼:“还真是。” 夜司珩之所以清楚,是因为两家在往来的时候,他就收到了消息,毕竟朝廷官员的动静,他是派人盯着的。 “娶的是刑部尚书的千金。”夜司珩给她夹了一块虾球,“倒是门当户对。” 刑部千金? 好像是叫钟明玉,在贵女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端庄贤惠,琴棋书画样样了得。 南璃以前远远见过她好几回,但后来她忙起了店铺和医馆的事情,两人就没打过照面了。 “那你去吗?”南璃问道。 夜司珩说道:“既是陆相的嫡子成亲,我定要去祝贺一番,想必你父母也会前去。” 南璃点点头,想着如果她的哥哥们也去的话,那就好了。 钟府。 喜事将至,府上里里外外都修缮过一遍,挂上了红绸和红灯笼。 丫鬟提着夜宵,一阵风吹过,她身子抖了抖,只觉得风又阴森又寒凉。 她往四处看了看,并没看到什么奇怪的,安慰了一下自己后,加快了脚步。 夜宵是送到钟明玉那儿去的。 钟明玉容貌算不上明艳,却是珠圆玉润,乍眼看去颇为端庄。 可丫鬟觉得,近几次见到小姐,只觉得她一双眼睛越发妩媚,勾魂摄人。 钟明玉坐在梳妆台前。 她已经卸掉了钗环。 这丫鬟是三等的,平日是没资格进入小姐的闺房的,可今晚不知道为何,小姐让她进屋了。 “小姐,夜宵……”丫鬟将食盒放下,低垂着头,声若细蚊。 不知怎的,她一进这屋子,就感受到了一阵阵的阴冷气息迎面扑来,整个人都感觉到不舒坦。 “过来。”钟明玉微微侧身,一双媚眼微微眯起,含着笑意。 小丫鬟踌躇片刻,才走了过去。 正想问小姐有何事吩咐,钟明玉抬起了纤纤玉手,宛如利刃,直接穿过了小丫鬟的胸口。 182:有妖气 小丫鬟闷哼一声,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钟明玉。 可她发不出声音,胸口没有一点血迹,她已经 轰然倒在地上。 钟明玉的手沾着点血迹,手中的心脏,仍在微微跳动。 她用袖子遮掩,将整颗心脏吞下了。 顷刻之间,她的容貌似是又美艳了几分。 她照了照镜子,满意的笑一笑,道:“女子的心脏娇嫩,就是好吃。” 有一侍女从帘后出来,看了眼地上小丫鬟的尸体,才道:“待嫁过去,你就不能这么随时随地的吃东西了。” 钟明玉叹息一声:“这真是一个难题了。” 侍女兰儿道:“既然难,就别嫁他了。现在京都有个九王妃,搞不好哪天就被她发现了,我们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钟明玉冷哼一声,眼神不屑:“不过是个道术稍稍高深一点的小丫头,至于让你如此忌讳?我以前就在她跟前晃悠过,她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兰儿听罢,神色也是缓了缓。 的确,她们修炼多年,实力非凡。 只要仙门不开,她们就能一直无所畏惧。 不过妖精始终是妖精,不能露出了点破绽来,否则是人世间又容不下她们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道:“姐姐,不如还是算了吧,他已不是前世人,你们还是人妖殊途,他此生估计不会再为你付出性命。” “会的!”钟明玉面色一变,狠狠地瞪着兰儿,“他会再次爱上我的,我们说好了要做生生世世的夫妻,我没变,他也不会变。” “可他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兰儿也不惧,接着说。 她想让自己姐姐认清事实。 她惴惴不安,总是觉得继续留在京都里会很危险。 “他说过,就算喝了孟婆汤,但只要来世再见到我,他还是会爱上我,我们再做一对恩爱的夫妻。”钟明玉别过头,面色冰冰冷冷的,“你别再说了,把尸体收拾处理了吧。” 兰儿知道她倔强,只得闭了嘴,不再多言。 她们本为妖精,要靠着人皮才能遮掩住身上的妖气,如此才不会让和尚和道士们看出点端倪。 可人皮要维持新鲜模样,就要吃心。 如今在钟府里,还能有遮掩,但嫁到了陆家后,她们就得出去觅食了。 钟明玉显然已经沉溺在幸福之中。 她看着架子上的红灿灿的嫁衣,莞尔一笑,有些腼腆,“无论几生几世,我都要嫁你为妻。” 谁要阻拦,我就杀谁。 —— 陆家婚事在即,全府上下都非常忙碌。 这亲事是父母安排的,陆政谈不上喜不喜欢那钟姑娘,但是他能保证,以后钟姑娘嫁过来,他必定与她相敬如宾,恩爱到白头。 他已经受了官职,如今在翰林院当差。 他父亲是当朝丞相,他自然要事事办好,绝不能丢了父亲的脸。 不过他快要成亲,他还是先将手头上的事务放一放。 临出宫门时,恰好遇到了夜司珩和南璃。 两人是刚去了凤熹宫,给皇后请安。 “九王爷,王妃。”陆政瞧见两人,立即揖手做礼。 夜司珩微微颔首,“你明日就要成亲,怎的今日还进宫当差?” “有些杂事,总要处理才行。”陆政回答道。 夜司珩也打听过他们三人在朝中如何,的确是得到不少的称赞。 看来今年一甲的三个人,的确是选得不错。 然而南璃却一直盯着陆政,目不转睛。 夜司珩见着了,便是有些醋了,微微附身,在她耳边说道:“你看什么那么入神?” 在外人看来,两人亲亲密密,惹人羡慕。 南璃用手遮挡,低声道:“他身上有种不寻常的气息,应该是最近沾染上去的。” “怎么个不寻常法?” 南璃摇头:“看得不真切。” 夜司珩倒是奇了怪了,这还有她看不出来的东西? 不过两人在说悄悄话,倒是惹得陆政有些尴尬,他正要开口想离开,南璃便说:“陆公子,我给你画道符吧。” “啊?”陆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免费的。”南璃怕他拒绝,又添了一句。 陆政心抖了抖,“莫不是我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了?” 他有些害怕,毕竟他明日就要成亲了,总不能在这个关头出事吧? “不是什么脏东西。”南璃道,“但还是画道符,保平安吧。” 陆政没有犹豫,点头就答应了。 现在京都整个贵族圈里,他们只相信九王妃。 南璃就算做了王妃,还是背着布袋,只是夜司珩命绣娘做了几个好看的,不同颜色款式的,好让南璃轮流替换,搭配衣服。 她从布袋里拿出了天星笔,凝聚功力,快速的在陆政身上画下了一道符篆,随后再是手一扬,就将符篆打入了陆政的身体深处。 陆政本来还没觉得如何,可符篆入体,他就明显感觉到身体暖烘烘的,似乎是阳气聚拢了起来。 他缓了口气,忙向南璃道谢:“多谢九王妃。” “不必客气。”南璃摆摆手。 她也很少见到这样的气息,所以也是比较好奇。 上了马车后,南璃仍是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司珩见状,便也不打扰她。 南璃忽的灵光一闪,忽的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因为她的动作太大,在马车里一个坐不稳,就倒在夜司珩的怀中。 他的雪松气息就瞬间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的心微微一动,脸颊也随之红扑扑的。 她赶紧想坐好。 夜司珩却直接将她按在自己的怀中,抱过了她的双腿,让她整个人都坐在自己的腿上。 两人亲密又暧昧。 南璃飞快看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阿璃,我们已经成亲,是夫妻了。”夜司珩声调轻悠,眉目含笑,“抱一抱也无妨吧?” 南璃也是个直爽的人,懒得害羞了,干脆直接坐在他的腿上,还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是,九王爷说的是。” “乖,喊夫君。”夜司珩喜欢这称呼。 “夫君!”南璃顺口就喊,“陆公子身上的,应该是妖气。” “妖气?”这倒是让夜司珩吃惊了起来,他还记得洛阳城外的树妖,害了多少无辜女子。 183:破了皮囊 南璃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是妖气,还是一只能耐不小的妖。” 不然,她一眼就能将妖气识别出来。 看来这只妖,少说也有千年道行。 夜司珩见她如此神色,干脆问道:“你可有把握?” “如若我的灵珠还未破裂,我是有十足的把握的,现在……”南璃顿了顿,“大概是五成吧。” 在末世时,战争导致怨气丛生,鬼魂极容易修成恶鬼,就连妖怪也会以怨气鬼气修炼,妖力会大大增强。 当时南璃曾收服过一只千年大妖,尽管有灵珠的力量加持,可她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何况,现在她的灵珠还没法用了。 “那就不要轻举妄动。”夜司珩提醒道。 “可陆政身上有妖气,他估计已经被盯上了。”南璃抿抿嘴,目光坚定,“我或许不能收服一只大妖,但把它赶跑,应该还是可以的。” 夜司珩心中叹息。 就算那人是个普通百姓,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她有乱必出。 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阿璃,他理解尊重她所有的抉择。 “好。”夜司珩道,“不过还是一切小心。” 南璃应下。 回王府后,她就马不停蹄的画压制妖精的符篆。 那只大妖估计已经能修炼成人了,她有意潜伏的话,不好揪出来。 为今之计,只能多画点符,以备不时之需。 翌日,她早早去了丞相府。 陆燕燕很是欣喜,没想到南璃还能主动来找她玩儿。 迎了南璃进院子,就命小厨房赶紧做些糕点过来。 “今日我哥哥娶亲,大厨房很忙,只能由我的小厨房做些简单的吃了,你可别介意啊。”陆燕燕说道。 “我不饿,你别让小厨房忙活了。”南璃拒绝道。 “不行,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得好好招待你。” 陆燕燕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南璃的好姐妹,心里欢喜得很。 南璃见她如此,就随便她忙活了。 不过仔细看陆燕燕和陆家的人,并没有沾染上妖气。 南璃倒是有些迷糊了,莫非大妖不在丞相府,而是陆政在外头惹上的? 待了片刻,吃了几块糕点,前院那边就来了消息,说陆政很快就迎着新娘子回来了。 陆燕燕对这位新嫂子很是期待,就提起了裙摆,道:“快,我们也去瞧瞧热闹。” 南璃还未点头,就被陆燕燕拉着去前院了。 正好就碰上了陆政踢了喜轿,他迎着新娘子下轿,两人拿着红绸,一道进了正堂拜堂。 兰儿时不时打量南璃。 只见南璃一张脸小小的,带着盈盈笑意,稚气稍稍褪去,添加了几分艳丽妩媚。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兰儿松了口气。 如今穆国民间多了一首歌谣,是说这楚南璃如何厉害,妖魔鬼怪见了她都得绕路跑。 如今看来,不外如是。 接着就是钟明玉进了新房,众人又闹了闹,催促着陆政赶紧揭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陆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拿起了玉如意靠近,挑起钟明玉的盖头。 钟明玉涂抹着脂粉,虽浓,却遮掩不住她的娇媚。 她嘴角含笑,脸上尽是娇羞,她缓缓抬头,看着陆政。 陆政面颊绯红,看着她的眼眸,整个人似乎被吸了进去,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情况也在顷刻间发生了变化。 陆政身体忽然炸开了一道金光,直劈向钟明玉! “啊——”距离极近,钟明玉根本躲闪不及。 金光刺眼又猛烈,直接劈开了她的皮囊,一股烧焦的味道传出。 皮囊掉落在地,发出腥臭味。 众人看见这一幕,吓得面容失色,纷纷大叫。 因为床榻上的新娘子蜕皮之后,变换了另一模样,那容貌更娇更美。 只是她被金光劈过,嘴角溢出了血迹,气息也是不稳。 “玉娘……”陆政站得最近,双眼瞪直,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不是钟明玉,真正的钟明玉已经被她杀了,夺了皮囊。”南璃一直站在前头,想要将陆政拉扯回来。 “是你?”妖精云芝一下子反应过来,陆政身上的符篆,肯定是南璃画的! 不用她吩咐,兰儿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劈出。 这一掌蕴含着妖力,能一下子取几人的性命。 南璃眸光一沉,砸出了两道符,抵消掉了兰儿的攻击。 竟还有一只妖。 这就难办了。 新房里看热闹的人大部分已经跑了。 陆燕燕仍在,她惊怕的喊着:“妖精,快放了我哥哥!” 陆政醒过神来,下意识就往陆燕燕那边跑去。 云芝变了脸色,伸手一抓,瞬间就将陆政给抓了回来。 “哥哥!”陆燕燕哭喊着,几乎想扑上去。 南璃伸手一拦,道:“她不会伤害你哥哥的。” “她是妖精,怎么不会伤害!” “你哥哥前世与她有缘,所以在他的魂魄留下了一缕气息,方便她寻找。”南璃说道,“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人了,怎么会伤了他。” 那缕气息一开始没显现,可这妖精一接近,气息就更加强盛了,所以南璃才能看出来。 云芝冷冷一笑:“没错,我是想嫁给他,再续前缘。可现下一切,都被你毁了!” “你们是前世有缘,而不是今生。”南璃说道,“你且问问陆公子,看看他今生是否还愿意娶你。” 云芝猛地看向陆政。 陆政咽了咽口水,看着云芝那副陌生的面容,他也不做隐瞒:“我……我不愿。” 他是人,怎么会娶一只妖呢。 云芝骤然听到这话,先前在他身上的留下的誓约,立即遭到了反噬。 她面色一白,吐了一口鲜血。 “姐姐!”兰儿惊了惊,“我早与你说过,他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就不会记得你了,又还怎会记得你们曾经的海誓山盟呢。” 陆政没想到自己的三个字,会让这妖精受到如此重创。 南璃倒是瞬间明白了,这因为灵魂的气息不好留,所以这妖精才要立下誓约,如果陆政说出不娶她这些话,她就会遭受反噬,实力大损。 这妖精竟然是个痴情种。 云芝偏不信,眼睛含泪,可怜楚楚的看着陆政:“你此生真的是不爱?也不愿?” 184:打回原形 无论问多少次,陆政的回答都是一样。 只是他看见云芝如此可怜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反而无法说出口。 他犹犹豫豫的模样,彻底激怒了云芝。 云芝掠上前,速度极快,妖气漫了开来。 南璃拿出玄月剑刺出,被云芝一手给挡下,南璃的功力还不足以云芝对抗,反而一下子被逼退几步。 再看过去时,云芝已经擒住了陆燕燕,掐住了她的脖子。 锋利的指甲,几乎嵌进了陆燕燕的皮肉。 陆燕燕也不是没试过这生死存亡之际,可她是第一次被妖精掐住了喉咙! 她登时吓得身体发软,声音哽咽:“南璃!哥哥!” 这时候,陆丞相等人闻讯而来。 看见女儿被擒,嫁进来的儿媳妇成了一只妖精,陆丞相夫妇都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要昏厥过去。 要知道,妖精什么的已经销声匿迹上千年。 哪曾想到,如今又有妖精出来霍乱! 安阳侯府众人也到了,他们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六妹妹也不是对手。 夜司珩则走到南璃身边,先行问道:“没事吧?” “没事。”南璃回答道,双眼仍紧盯着云芝。 可楚烁此时却忍不住上前一步,道:“你不要伤她,我来替换她,如何?” 陆燕燕一愣,心底下升起了一个念头,却不敢确认。 但她连忙拒绝:“不可,她是妖精!很凶残的!” 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楚烁出半点差错。 “正因为她是妖精,我才要替你。”楚烁急声道,“我听说书的说,妖精都要以人心为食,我甘愿奉献出自己的心,只要你放过她!” 云芝牵扯了一下嘴角,露出冰冷笑意:“好一对情深义重的小情人呢。可惜,我擒住她,要威胁的人不是你。” 她看着陆政,目光发狠,继续道:“陆郎,你今日不与我成亲,你妹妹怕是要是死在这里了。” 陆政有些慌乱,急忙道:“好好好,我与你成亲,只要你放过燕燕。” 云芝闻言,终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兰儿却在一旁叹了口气。 陆燕燕却连忙喊着:“不可,哥哥,你有大好前途,怎能娶一个妖精为妻。” 可她还没喊完,云芝已经加重了手劲儿。 陆燕燕的脖颈处顿时被刺伤,有鲜血横流。 众人又是惊怕无比。 楚烁一张脸都白了,心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根本没法喘过气来。 陆政亦是如此,只是他镇定不少。 他明白,这妖精是冲着自己来的,只要自己乖乖听话,妹妹就会无碍。 “姑娘,你但凡再伤我妹妹一点儿,我宁可死了,都不会如你所愿。” 云芝的心一痛,她微扬着下巴,道:“那你过来换她,陆郎,我只是想与你再续前缘,信守前世的承诺罢了,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家人。” 南璃紧握着剑柄,却道:“前世缘,前世了,你们今生本就无缘,何必强求。” “闭嘴!”云芝怒瞪着南璃,“你懂什么,我们就是有缘!” “就算有也不过是孽缘。”南璃见她怒极,便抓紧这个机会,一剑挥出。 金光顺着剑刃掠出,屋内刮起了烈风。 云芝散出妖气抵挡,南璃却紧随而至,又是一剑劈落。 兰儿见状,便要上去帮忙。 没成想在一旁的夜司珩也骤然出手,明明是凡人,却也无惧于她的妖气。 兰儿咬咬牙,想要下杀招,夜司珩却祭出了一道镇妖符。 镇妖符一遇上妖精,金光四散,发挥出了威力。 灼烧感立即袭来,兰儿只能退后。 同样的,南璃也祭出镇妖符,拍向了云芝擒住陆燕燕的那只爪子。 云芝若是不肯撒手,自己的手定要被镇妖符所伤了。 无奈,她只好撤手。 但她痛恨南璃的多管闲事,否则她今日不会计划落空。 下一刻,她便腾出了自己三条尾巴,如同锋利的剑刃,只逼南璃的命门。 南璃眼睛一眯,快很准的将三条尾巴扫开。 玄月剑不仅能拿来捉鬼,除妖也是不差的,任何妖物被玄月剑触碰到,都会有灼烧的感觉。 幸亏这只妖精还是三尾天狐,凭她的实力还能招架一二,若是再多一尾,她现在就真没辙了。 云芝也惊诧南璃的实力。 仙山大门关闭前,会有各种厉害的修道者到凡界捉鬼除妖,她那会儿力量弱,躲藏了起来才逃过一劫。 后来仙界关闭,凡界的妖物也几乎除尽了,她再修炼千年,就几乎能在凡界称霸了。 可眼前这九王妃,竟然与千年前的修道者有得一比。 云芝收敛了心神,并不肯就此放弃。 她仍要掠身过去,要带陆政一起走。 然而南璃又是几张符篆砸出,加在一起威力不低,就算是云芝,也要脱一层皮。 “姐姐!”兰儿叫喊着,已经先扑上去,扛了那符篆的冲击。 她修炼的时间没那么长,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连第二条尾巴都没长出来。 挡了那符篆的威力,她瞬间被打回了原形。 云芝恨得咬牙切齿,可她知道不可恋战,一条尾巴卷起了兰儿,拽上了陆政,便从屋顶逃窜离去。 南璃已经阻拦不及。 待烟尘稍稍散去,已经不见了踪影。 “哥哥……”陆燕燕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钳制,脖子还流着血,她急迫的看向南璃,“九王妃,我哥哥呢?你快救救我哥哥啊!” “有妖气遮盖了他的气息,不好找。而且那妖精并不弱,我得筹谋一下才能打败她。”南璃说道。 况且那妖精是想与陆政再续前缘,他就是安全的。 “怎么会这样……”陆丞相看着地上的皮囊,那是属于钟明玉的,已经有了腐坏之象,让人看一眼,胃里就剧烈翻滚着。 好好的一桩喜事,却有妖精杀人作祟,丞相夫人这会儿也是扛不住,人昏迷了过去。 下人急忙扶着丞相夫人下去。 南璃刚与妖精搏斗过,力气花了不少,但府医去给丞相夫人诊治,她只好先管管陆燕燕。 因为云芝是用自己的指甲伤人,蕴含着妖气,南璃在药物上用了符篆,这才给陆燕燕敷上。 185:多年等待终是一场梦 药物敷在伤口上,妖气消退,就产生刺痛火辣的感觉。 陆燕燕闷哼,紧咬牙关,握紧了拳头忍受着。 她不担忧自己的伤情,反倒担忧哥哥的状况。 楚烁站在一旁,目光灼灼的看着,见陆燕燕蔫蔫的,就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他现在也无能为力,只好忍住不上前打扰。 处理完了丞相府的事情后,宫中就来了人,宣召夜司珩和南璃进宫。 无他,先前有八爪妖蜂也就罢了,现在京中竟还出现了一只狐狸妖精,杀了钟明玉而替之,这想想都是毛骨悚然的。 对此,穆武帝自然忧心。 殿内,他面色凝重,气色更是一般。 夜丞彦也侯在一旁,他是穆武帝唯一的儿子了,尽管他资质一般,但夜司珩不肯继承这个皇位,穆武帝也没其他法子,只能让这个儿子多多历练。 夜丞彦幽禁了半年,确确实实是改过自新,如今他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自要肩负起重责。 “宫中古籍早有记载,仙山关闭前,那些宗门已经将凡界妖精诛杀干净,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两只妖精呢,还将陆政给掳走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穆武帝忧心忡忡。 穆国前几年与齐国开战,百姓好不容易有点太平日子过了,谁知又出现了妖精。 为君者,无非是想江山朝廷稳固,百姓安居乐业而已。 “千年前那两只狐狸妖精还未修炼成人,有错漏很正常。”南璃答道。 “六丫头,那你对付得了吗?”穆武帝追问。 “有点难。”南璃也不夸大。 那三尾狐狸虽然伤不了她,同样的,自己也诛杀不了那只三尾狐狸。 她的姐妹被打回原形,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于陆政。 穆武帝头又疼起来。 太监总管赶紧奉上一盏参茶。 夜丞彦看见穆武帝如此,问道:“皇婶,那能否在京都布下符阵,不让妖物靠近?” 南璃听见皇婶这一喊声,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嫁给夜司珩就是这点不好,总是平白无故就被人喊老气了。 她说道:“京都这么大,挺费工夫的,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那三尾狐狸,将陆政救出来。” 夜丞彦抿抿嘴,却想着陆政被掳走,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成了妖精的口粮了。 他想劝南璃大局为重,但夜司珩一记眼神看过来,他顿时闭上嘴,不敢再说。 出了宫后,南璃又立即回昱王府要画符。 对付妖精的符不好画,而且还耗费功力,她需全神贯注。 夜司珩也不敢去打扰她,可不用半天的时间,她就画出与先前不一样的符篆出来,他不免奇怪,“这是什么符?” “诛妖符。”南璃画了两张,已经消耗了大半的功力,额头上沁出了细汗。 “对付妖精的符,你竟也如此熟练?”夜司珩知道她累,便亲手给她端水,好让她润润喉。 他还以为,她就捉鬼除祟厉害。 他这小媳妇,真是太令人惊喜了。 南璃不知道如何解释,这全赖她在末世时经常忙活捉鬼除妖,所以才如此熟练。 她转了个话题,便道:“那三尾狐狸是个痴情的,如若是你,你会不会等我,再续前缘?” “旁人或许不懂,可我懂。”夜司珩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我会等,我会找,不论你是否再次喜欢上我,我都会一往无前。” 他抓住她的一缕乌黑发丝,慢慢的玩弄着。 心中也说着,这是他的人,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他都不会放手。 南璃眼波微动。 烛光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弱可见的晃了晃。 靠得近了,两人的脸庞都是清晰可见,南璃忽的一笑:“好,我也会如此。” —— 陆政虽没成为口粮,但他身上捆了东西,只要离开那两只妖精有十步之远,就会自动弹回。 试了一次之后,他就乖乖的坐在一旁,不再挣扎。 山洞里,阴凉无比。 云芝正在给兰儿输送妖力,荧荧绿光散发出来,有说不出的诡异。 可南璃的符篆厉害,兰儿只恢复了许少,并不能再幻化成人。 兰儿看了眼云芝,虚弱的道:“姐姐,别再浪费你的妖力了……” 云芝痛心无比,“不,我一定要让你能再次幻化成人。” 兰儿道:“只不过是要再次修炼个百年,没事的。” 云芝的妖力送出了不少,已经见底了,她的确是无法支撑。 她一口血吐了出来。 陆政见状,再也忍不住了,过来扶起人,道:“你怎样了?她都如此了,你又何必勉强呢。” 云芝感受到他双手传来的暖意,鼻子一酸,抬头含泪看着他:“陆郎,你果真还是在意我的。” 陆政面色一僵,虽想撤手,但云芝的确是虚弱,他作为一个男子,还真无法直接把人推开。 他深呼吸一口气,道:“狐狸姑娘,我们尽管有前世的缘分,可我喝了孟婆汤转了世,已经不记得前尘了,你又何必执着,还害了自己的姐妹呢。” 云芝怔怔的看着他。 心脏似是被一块大石压住,无限下坠。 她疼得难受,似是有尖牙利齿的虫蚁啃食着她的骨髓,刺痛蔓延到全身。 这不只是反噬的疼,她的心更疼。 “不,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云芝还抱着一丝希望,“你甘愿让我在你灵魂上留下气息,只为我能找到今生的你,你说过……你还会爱我,还会与我再做夫妻的。” 陆政心头一阵难受:“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狐狸姑娘,你是妖,你杀了人,我们今生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 云芝又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能解开两人的关联,但她不想。 她等了几百年,才等到了陆政的再世为人,想要与之再续前缘,谁知道多年等待却等来一句不愿。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云芝声音骤冷。 陆政也不怕,道:“明玉因我而死,我是该替她抵命。” 他伸出了脖子,闭上眼睛,无惧的等待着死亡。 “你爱她?”云芝觉得整颗心像是被锉刀割着,一下又一下,直至到血肉模糊。 186:人是人,妖是妖 “她是我妻子,我理应敬她,爱她。”陆政缓了缓,才说道。 这无疑是在云芝的伤口上撒盐。 她轻笑了一声,道:“可是与你拜堂的是我,她怎么能是你的妻。我,才是你的妻!无论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妻!” 陆政见她疯魔的模样,一时没了话说。 他抿抿嘴,只好道:“那你想如何?要如何才可不再害人。” 那恶心的皮囊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一旦想起,胃里就会忍不住翻滚起来。 “我不披着人的皮囊,也无需害人。”云芝声调变换,变得娇滴滴的了,“陆郎,我们归隐山林可好,如此就在无人能够来打扰我们了。” 陆政低垂下眸子想了想,俊朗的面容有些凝重。 事情皆因他而起,若答应她,能够让百姓不受到伤害,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重新抬眸,盯着云芝,“好,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再害人。” 云芝心头一喜,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可她眼底却闪过一抹异色。 兰儿被打回了原形,伤了根本,想要尽快再次修炼成人,就得吃人心,再吸取点人的精气。 而且那楚南璃伤了她妹妹,这个仇,她又怎能不报。 答应陆政,只是为了稳住他。 毕竟自己就算出去做过什么,他也不会知晓。 云芝没有让陆政一直保持着清醒,手指一点,陆政就陷入了沉睡。 她面色恢复了冰冷,就抱上了兰儿要出去觅食。 附近就有一条村子,够她们吃食的了。 吸干了人的精气,再掏出女子和孩童的心,她们两人都得到了大大的滋补。 云芝已经恢复过来,兰儿的伤势也得到了好转。 再看满地的尸体,云芝抱着兰儿,脸上没有半点怜悯和愧疚,很快就离去。 可两人在此觅食过,肯定会留下痕迹。 南璃追寻了过来,夜司珩还带着了黑甲卫跟随。 他们看见全村的百姓皆已糟了毒手,不由得面色微微发白。 因为惨死,他们的灵魂在村子里飘荡着。 南璃静静的,道:“给村民下葬吧,我准备一下,为他们开路入冥道。” 夜司珩点点头,吩咐下去。 幸亏带来的黑甲卫不少,能够忙得过来。 南璃先去收集了点妖气,才用符篆打开了冥道,有些百姓还迷糊着,并不想去投胎。 最后是南璃花费了点力气,洗去了他们身上的怨气,强行送了他们上路。 毕竟鬼魂含着一口怨气留下,若是变成了恶鬼,往后就容易没有投胎的机会了。 此时,黑甲卫也将村民们全部埋葬了。 只是村子里的血腥气仍未消除,飘散在空中。 “看来这两只妖,是一定要诛杀了。”南璃冷声道。 她掏出灵珠一看,裂缝仍在,尚未修补好。 夜司珩见状,道:“阿璃,不要勉强自己。” “我知道,圆梵大师有位师叔,他也是捉鬼除妖的高手,只可惜他云游多年,从未回过万佛寺,如果能找到他,与之联手,就能诛杀那只三尾狐狸。”南璃认真说道。 “找人倒是简单。”夜司珩即刻吩咐青锋散出消息。 他的暗桩网遍布穆国。 只要那位师叔不是跑去了疆国或者齐国,不出三日,就能有消息。 南璃仍是心事重重,再不抓住那三尾狐狸,也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得遭殃。 世上是有好妖,但那两只狐狸妖精并不是。 正儿八经的修炼,妖也能成仙,可一旦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等妖寿到底,冥界自会清算这妖的罪孽。 但在这之前,冥界是不得插手其他界的事情,否则将会迎来天道惩罚。 —— 陆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了一张竹塌上。 他撑起身子刚起来,云芝就进来了,她气色不错,脸上带着盈盈笑意,“陆郎,你醒了。” 陆政巡视一圈,见这小小的竹屋里,一切俱全,颇有格调。 “这是哪里?” “是我们的新房。”云芝笑着道,“这是在山中,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陆政心想,这肯定距离京都很远。 这也是好事,京都安全了,他的父母妹妹也就安全了。 觉得可惜的是,他没与他们道别,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陆政起了身,云芝已经拿着衣物过来,要帮着陆政穿戴上。 “别……我自个儿来就行。”陆政躲开了她的手,有些惊慌和羞涩。 云芝目光流转,嗔道:“以前,都是我替陆郎更衣的。我们是夫妻,陆郎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我一时还未习惯,狐狸姑娘,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陆政拿过了衣衫。 云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我叫云芝,你以前最喜欢叫我云儿。” 陆政头皮发麻,以前以前,他怎还记得以前的事儿呢。 但云芝一直盯着他,不肯挪动脚步,他抿抿嘴,只好道:“云儿,你先出去吧。” 一声云儿,已经让云芝心满意足。 她笑意更深,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出去。” 门关上后,陆政才把衣衫换上。 幸亏他在丞相府不是过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穿件衣服还是难不倒他的。 出去后,就看见云芝在小厨房忙碌,兰儿还是狐狸模样,趴在软垫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 陆政有些恍惚,顷刻间觉得这生活很是温暖平和。 他受父亲影响, 勤奋读书是想报效朝廷,可他内心深处想的却是,与自家娘子携手白头,恩爱一生,儿孙满堂。 如今,倒是合他心意。 或许,他真的可以与云芝做一对夫妻,和和美美过这一辈子。 但很快他这想法就打消了。 饭菜是做给陆政吃的,云芝只吃了几口,便说自己饱了。 陆政再打量了一下兰儿的状况,比先前可是好了不少,他不是蠢货,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拿着筷子的手,有点小颤抖。 她们定是出去觅食过,不仅不饿,还力量充沛,容光焕发。 陆政再一次明白,人是人,妖是妖,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187:几乎要闪瞎他的眼睛 不出三日,果真有了那师叔的消息。 先前人在南方,后就前往庆城。 庆城就在京都附近,如此近的距离,夜司珩能发散更多的人手去找。 不过人还没找到,南璃特制的铃铛又响个不停。 南璃动作快速,背上了布袋,便拿出了传送符。 夜司珩见了,急忙拉扯住她的手,道:“我也去。” 如若他就是个帮不上忙的,他断不会跟着去捣乱。 但他先前能砍伤树妖,也能与那只狐妖过几招,他认定了自己能帮上点忙。 让南璃独自前去,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南璃倒不多废话,点了点头,便抓紧了夜司珩的手,随后才驱动了传送符。 传送符燃烧,金灿灿的光芒掠过,将两人一同吸入进去。 待两人落在地上,已经到京郊之外。 人多好办事,夜司珩先前派出了不少黑甲卫,在每个村子都放置防妖的符篆。 一旦有妖精靠近,南璃这边的铃铛就会响动不停。 每个村子关联的铃铛都不一样,所以南璃才能确定位置,用传送符赶来。 她不算迟,正巧看见云芝抱着一只狐狸,想要掏走一个女子的心。 女子面色惊恐,浑身瑟瑟发抖,嘴里喊着求饶的话:“别……别杀我,别杀我啊。” 云芝一张脸阴寒,似是听不见求饶声,手上生出了锋利的爪子,就要穿刺过去。 然而一阵狂风卷来,还带着强势的威压。 云芝抱着兰儿只能退后,再侧头一看,眼睛顿时狠厉起来:“地狱无门你竟闯进来了,好啊!” 南璃握紧了玄月剑,看不到陆政,便想到他定是被关在某处。 毕竟妖精要害人,总不能还要带着他吧。 方才那倒地的女子,已经被夜司珩扶了起来,让她赶紧躲起来。 女子顾不上看夜司珩倾城的容色,点点头急忙和村民们一起逃命。 “你害人剜心,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你与陆政都是无缘。”南璃说道。 挺到这话,云芝又是一阵恼怒:“够了,我与他有没有缘,轮不到你来说嘴!你一个精通点道术的小丫头,真当自己是东西了?” 她顺了顺兰儿的毛发,再轻声道:“兰儿,姐姐这就替你出了这口气。” 兰儿应了一声,随即跳离了云芝的怀抱。 下一刻,云芝就身影如魅,快速的掠了过去。 妖气四散,换了是平常人,此刻已经跪地晕眩。 但南璃本就道术高深,夜司珩又是老天爷喂饭吃,两人并没有被妖气压制。 云芝急速掠到两人跟前,十爪都透着锋利的指甲。 手中更凝聚着妖力,一爪挥出,似是能卷动风云,扯破空气。 南璃的玄月剑正好起克制的作用,这会儿反倒是云芝小心躲避着,不碰触到玄月剑。 夜司珩虽不会什么道法,但他对上这鬼怪妖邪,身上散出的力量也能压制一二,再加上他剑法精妙,反倒让云芝一时间难以招架。 云芝只算到了南璃,却没料到夜司珩也有此等降妖的能耐。 她能感受到,他灵魂散发出来的强大压制力,几乎让她妖气停滞,无法调动。 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真的仅仅是一国王爷吗? 怎么与千年前的那些修仙者如此相像,在他们面前,自己如同一只小幼崽,只能夹着尾巴逃走,根本不是对手。 现如今,她有同样的感觉! 一个分神,云芝便被夜司珩的剑划伤。 普通的剑哪能伤得了她,但夜司珩的剑就不一样了。 伤口在泊泊淌着血,云芝觉得伤口疼痛阵阵。 她猛地盯着夜司珩:“你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看,夜司珩都只是个普通人。 夜司珩也是奇了怪了,道:“本王是谁,你不是很清楚吗?” 云芝深呼吸一口气,想着仙门关闭那么久了,断不会有什么修仙者在凡界这儿混日子。 这肯定是个天赋高一点儿的,不足为患。 想到这儿,她就激发出了十成的妖力,三条尾巴露了出来。 两人一妖再次缠斗在了一起,云芝是拼尽了全力,想杀了楚南璃和夜司珩。 就算是遍体鳞伤,她也不曾后退过一步。 南璃虽与之斗得不分上下,可砸出的符篆皆被云芝破开。 到底是修行了千年的妖精,自己这点功力,还不足以收服她。 一条尾巴一扫,就将南璃逼退了十几步远。 两条尾巴又扫向了夜司珩。 南璃的心一惊,想过去阻拦,可距离太远。 夜司珩倒是沉着冷静,挡下了一条尾巴,见另一条又再袭来,他脚步一转躲开,手腕一转,正想要用长剑再出一击。 然而后边忽的有人大喊一声大胆妖孽,便是强烈的一阵金光浮现。 仔细看,那金光还混合着大明法咒。 云芝悚然,这压制力更强,她急忙收回尾巴退后,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被那金光刺得脸色有些苍白。 “施主好生厉害啊。”是一个穿着灰袍的和尚,看着是五十上下的年纪,手中拿着一串佛珠,还有淡淡的金光弥漫着。 夜司珩见他的打扮,瞬间就猜到了这是何人。 “凌真大师?” “你竟认识老衲。”凌真挑眉。 “是我让王爷派人去找大师,希望大师能助力除妖。”南璃说道,“大师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追寻妖气而来。” “没错。”凌真扫了南璃一眼,他这些年一直在南方,但自己在那边也听过一位六小姐的事迹和厉害。 云芝低喘着气,心知这个老和尚可不是简单货色。 她见三人交谈上了,便想趁机逃走。 没想到凌真丢出佛珠,喊道:“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那佛珠瞬间就套在了云芝的身上,似是捆妖索一般,压制住了云芝全身的妖力。 云芝觉得浑身的力气似是被抽空,跌坐在地上,紧接着又如被烈火灼烧一般,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她五脏六腑都在钻心的疼着。 南璃不由得惊叹:“大师厉害啊。” 一招降妖,她简直不能比。 这世上,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衲这些只是雕虫小技,如何比得过两位。”凌真并未说仔细,只是他眸光深沉,看了南璃一会儿,又将目光挪到了夜司珩身上。 他修行百余年,能看得出人的灵魂有多强,这两位……几乎是要闪瞎他的眼睛啊。 188:妖丹救人 无奈,只好暂且关闭了天眼,不再查看他们的灵魂。 南璃只当这位凌真大师是谦虚。 云芝挣脱不开佛珠,还被捆着。 兰儿自不会自己就跑了,她寻准机会,从某一处扑过来,想要一口咬断凌真的脖子。 尖牙锐利。 但凌真没转头看一眼,抬手便是结了一个佛印,金光猛烈,笼罩着兰儿。 兰儿张嘴,叫声惨烈,可见那佛印的威力有多大。 她身上的力气几乎被抽空,摔在了地上,再无力气站起来。 看着是奄奄一息。 “兰儿!”云芝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但兰儿倒在地上,没法再给她回应。 “小小妖孽,也能在老衲面前班门弄斧。”凌真面无表情地说着,“若是仙门大开,你们几乎没有生存于世的可能,不懂夹着尾巴做妖,竟还敢为祸人间。” 这些年,他也不是滥杀无辜的。 乖巧不害人的妖,他是不会收服的。 可这对狐狸姐妹嚣张不已,敢屠杀村子,就非收了不可。 兰儿本就被打回原形,力量衰弱,现下再受到凌真一击,可想而知,兰儿就算能活着,也再无修炼成人的可能。 她悲痛不已,扬天大喊。 她如同发疯了一般,妖气弥漫看来,妖力得到最大程度的变强。 迅捷如风,她猛地扑过去,爪子锋利,要扭断了夜司珩和南璃的脖子。 两人还算是反应快,持剑一挡。 但云芝最终的目标是凌真。 眼见就要五指穿心。 凌真也不由得蹙眉,这发了狂的三尾狐狸,果然是有点本事。 他还未出招,眼前就忽然窜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挡住了云芝的一击,爪子穿过了心脏,鲜血顿时迸溅。 云芝双瞳本是变红的,却在这一瞬间变回了原有的颜色。 瞳孔慢慢紧缩。 因为她掏了心的人,是陆政。 陆政受到重击,身形摇摇欲坠,嘴角溢出血迹,胸口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 地上如同绽开了一朵朵梅花。 他艰难出声:“不要……不要再伤人,一错……再错。” 云芝惊恐无比,抽回了手。 她扶着欲要倒下的陆政,又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惊恐无比,“陆郎!” 南璃和夜司珩也是一惊,没想到路政会忽然出现阻拦。 凌真看到这一幕,面色有些不忍,但也只能阿弥陀佛了一句。 云芝泪如雨下,抬头看向他们三人,先前还是痛恨无比,现下就开口哀求:“求求你们,救救陆郎吧!” 陆政已经大气进小气出,眼见就不行了。 南璃不用去查看,就知道陆政情况如何,道:“他伤了心脉,无药可救了。” 云芝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她眼睛里尽是泪水,几乎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赶紧捂住陆政的胸口,不想让鲜血离开陆政的体内。 夜司珩静静看着,最后慢声道:“你与陆政的缘分早就断了,你强求,便是换来如此后果。且把他还回来吧,这一世,他不是你的夫君,而是陆家的嫡子。” 陆政就算是死了,尸体也不能任由云芝拿走。 云芝的心紧了紧,不由得抱紧了陆政,不肯松手:“陆郎……” 陆政还有一口气:“王爷……王爷说的是。” 他是陆家嫡子,是要葬在陆家的坟地里头的。 云芝总算明白心如刀割是什么滋味,就算陆政要死了,也不肯成全她。 她多年的等待,就如同一个笑话。 再看了看地上的兰儿,她眼里顿时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她几乎没有犹豫,将自己的妖丹逼了出来。 南璃和夜司珩还不明所以。 凌真倒是反应过来,道:“你竟然想……” 妖丹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妖气更甚,落在云芝自己的手中,她缓缓闭上眼睛,就伸手一抓,一把就将妖丹捏碎了! 咔擦—— 妖丹迸发出更强更厉害的威力,向陆政身上聚拢着,修补着他胸口上的伤。 陆政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下来。 伤口已经好了七八成,但他人还是迷迷糊糊的。 南璃看过古籍,知道妖丹是有这等修复功效,不过是需要那妖自动将妖丹逼出来,强行剖丹,可达不到效果。 云芝没了妖丹,头发在顷刻间变得雪白。 她也没什么力气了,就将陆政缓缓放下,贪婪的看着他的容颜,舍不得挪开目光。 “是啊,我就不该强求。”云芝苍凉的笑了笑,“但他此生能记住我,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至于我和我妹妹的妖身,就随你们处置了。” 她没法再维持人身,话音刚落,就变成了三尾狐狸,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南璃不禁心里有点唏嘘。 云芝已经没了妖丹,妖身也不怕有什么妖物来争抢。 凌真再将兰儿的妖丹拿出,狠狠捏碎,才将两只狐妖埋了起来。 陆政虽是捡回了一条命,但胸口的伤还没完全康复,不宜赶回京都。 这村子距离万佛寺近,南璃就用了瞬移符,一伙人挪过去了。 凌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符,可别提有多震惊。 他久不回万佛寺,整个寺庙的僧人都很兴奋,要来他面前问安。 凌真却懒得管他们,拽着南璃到了清净处,就向她讨教起了这些符的用处和厉害。 南璃一个后辈,凌真还比她年长了百来岁,哪敢称得上指教不指教的。 不过她展露了几道符,已经让凌真够吃惊的了。 凌真一想,就去藏经阁翻了翻,而后翻出了一本书,道:“你瞧瞧。” 南璃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就有这瞬移符和传送符,还有其他更为厉害难画的符篆。 “你可知这符书是哪来的?”凌真问道。 南璃轻轻摇头。 这书是万佛寺的珍藏,她哪能知道。 “这是千年前,有一修仙者赠送给万佛寺的,还说这是仙界很普通的符篆,若是有点天赋,随便都能学会。”凌真眯着眼,“你知道这些符篆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你还会画呢,看来你真是天赋异禀。” 他现在看着南璃,就像看一块金子一样,双眼都瞪直了,生怕这块金子丢失了。 南璃也不好解释,只说:“这传送符,我是看了齐国白眉道人所画的,所以才学会的。” 189:仙人转世 凌真内心受到震撼。 他现下终于明白,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 他虽与南璃相识不久,但圆梵却说过了许多她的事情,所以他对她也极为欣赏信任。 “这本符书,便赠予你吧。”凌真道。 “这怎么可以,这是万佛寺的珍藏。”南璃连忙拒绝。 “无碍,虽然此书珍贵,我天佛寺皆是佛家弟子,这道家符篆也学不来。还不如送给你,让这书发挥它的作用。”凌真相信,南璃都能学会,还能以此来造福百姓。 南璃是个爽快人,听罢,也就不推辞了,郑重的道了谢。 陆政终于悠悠转醒。 他只记得自己伤了心脉,疼痛至极,没说两句话就昏死过去了。 他还以为会到地府,会见到孟婆,但睁眼就看到简朴的禅房,让他微微一愣。 地府不是这样的吧? 胸口的疼痛让他迅速明白,自己没死,还活着。 他更加迷惑了,想要起身的时候,便看见南璃一起走了进来。 南璃快步过来,让他安心躺好,“你伤势尚未痊愈,不可多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政满心疑惑,“我怎么……怎么没死?” 南璃抿抿嘴唇,才将云芝用妖丹救了他的事情简略一说。 陆政怔住,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愣愣的躺在那儿,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闭上眼睛,道:“她这算什么……” 就算她一命换一命,自己也没前世的记忆,记不起她来。 她真是个痴情傻子。 南璃说道:“你被妖丹所救,身上缠有一定的妖气,你带好这道符,能压住这股妖气。” 若被其他道士看见,恐防会误伤了陆政。 陆政心情有些低落,他没接过符篆,反而问道:“九王妃,我明明是将死之人,却因此获救,云芝算不算违逆天意,魂魄会遭受惩罚?” “不会。”南璃答道,“不过云芝身为妖精,却屠杀残害许多百姓,她到了冥界有自己要承担的惩罚。” 单看着陆政现在的面相,他已经是长寿之相了。 陆政听了,也只能叹息一声。 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这条命是云芝给他的,他往后一定要好好报效朝廷,为百姓做更多的事情,替云芝抵罪,希望她能早早还清自己的罪孽。 —— 凌真在万佛寺辈分很高,就连圆梵见到他,也要尊称一句师叔。 他觉得没意思,就扯上了夜司珩与自己一起下棋,因为这万佛寺里的僧人,不仅佛法学得差,就连棋艺也差。 他活了百余年,也不知道下过多少盘棋了,这是他觉得最有意思的一盘棋。 果然是盛名在外的九王爷! 棋盘上,黑白相争,似是谁也没有落于下风。 但仔细一看,就知道白子有围攻之势,若黑子再不突破,只会被困死。 凌真盯着棋盘,看了半响,终是无奈说道:“老衲输了。” 夜司珩面色如常,似是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承让。” “老衲可没有让你。”凌真摆摆手,“这几十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让老衲输棋的人。” 夜司珩勾了勾嘴角,俊朗非凡,“凌真大师这话可就夸张了。” “不夸张,老衲这可是句句真话。”凌真认真端详着他的模样,修成多年的天眼一开,就算是要被闪瞎了眼睛,自己仍是坚持着。 然而,却看不清夜司珩的前世今生。 凌真面容微微泛白,只好赶紧关闭上了天眼。 额头沁出了细汗,他扶着桌角,微微喘气。 “大师?”夜司珩觉得奇怪,怎么凌真大师忽然就一副虚弱样子呢。 “老衲无事。”凌真的声音有点沙哑,“九王爷命带紫气,是非凡之人呐。” 夜司珩含笑:“这话,阿璃早已说过。” 他却觉得,自己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南璃。 凌真目光幽深:“老衲并不是这个意思……罢了,有些事情,老衲也看不清楚,想来一切早有安排。” 这两位的灵魂如此耀眼,不是有大功德,就是仙人转世历劫。 但他只是一个活得久一些的凡人,又怎么有资格管这些事情呢。 凌真也累了,没有缠着夜司珩再来一盘。 万佛寺给两人准备了禅房,等夜司珩回到的时候,正看见南璃挑灯夜读。 昏黄烛光映照在她精致娇嫩的脸上,安静美好。 他有些恍惚,只觉得这场景似乎在哪见过。 不过南璃听到了声音,目光已经从符书上移动,落到夜司珩身上,她眉眼一弯,笑意甜甜的:“你回来啦。” 夜司珩点点头,“晚上看书伤眼,你不要多看。” “我在等你,无聊看两眼。”南璃把符书放好,挪开了位置。 禅房的床不大。 夜司珩脱了鞋子,上了床。 两人先前在昱王府一直分床而眠,骤然要一起睡在一张小小的床榻上,两人倒有些许的小尴尬。 不过南璃想了想,他们早已成了亲,哪有那么多避讳,便是把被子一盖,道:“灭灯吧。” 夜司珩脱去了外衫,袖子一挥,房间顿时陷入了昏暗。 两人距离得极近,听得见对方的呼吸声。 夜司珩本是规规矩矩的躺着,但南璃就躺在自己隔壁,他哪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忍不住,便是牵住了南璃的手,不紧不松的握着。 她的手小巧,软软绵绵。 还有淡淡的清香,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 南璃嗤笑一声,便转了个身,伸手就将他抱住,好像当他是抱枕一般。 夜司珩身体一僵,声音紧绷:“阿璃……” “就抱一抱,佛门清净地,我不干啥。” “你这么抱着我,我还宁愿你干点啥呢。”夜司珩有苦难言。 南璃在他胸口上蹭了蹭,莫名觉得安心,“忍忍,今晚很快就过去。” “……”夜司珩觉得这怕是个不眠夜。 但他想错了。 他的确是难受了一阵子,但南璃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睡着,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心很快就清净下来。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是自己期盼了很久的。 没多久,自己也沉沉睡去,将她搂得很紧。 190:除了有钱还长得俊俏 翌日一早,夜司珩发送了信号,黑甲卫就寻到了万佛寺来。 那豪华的黑木马车,自然也带着。 陆政歇息了一晚,因有妖丹的修复,伤势已经大致无碍,能坐马车了。 他还是第一次与夜司珩同坐一辆马车,不由得有些紧张局促。 马车行走尚算稳当,南璃又拿起了符篆的书,认真看起来。 夜司珩拿她没辙,就随便她看了。 不过他还是特意吩咐黑甲卫慢一些,让马车更加稳当,可别让南璃伤了眼睛。 夜司珩只是一张脸冷冷清清的,看见陆政有些手脚无措,便道:“你在翰林院,差事办得还好吧?” “还好。”陆政有些吃惊,忙的恭敬回话,“有劳九王爷关心。” “本王看过你科考的文章,的确是不错,你可想去调去吏部?”夜司珩问道。 吏部主管官员考核和升迁,是人情世故往来最为厉害的地方,在里面当差颇为讲究。 夜司珩之所以觉得陆政能够胜任,是因为他是陆丞相的儿子,对这一块肯定有所了解,更不容易被腐蚀。 陆政怔了怔,他昨日就决定好好报销朝廷,为云芝赎罪,现在得夜司珩看重自己,他高兴还来不及,忙的谢恩:“一切全凭九王爷安排。” 夜司珩微微颔首。 皇兄已经年迈,许多事情力不从心了。 他要扶持夜丞彦,就要开始培养新的官员,好让夜丞彦以后有人可用。 回到了京都,黑甲卫先绕行去丞相府。 得知陆政平安无事的回来,担忧了好几日的丞相夫妇匆忙出来,看见儿子果真安好,立即喜极而泣。 陆燕燕也红了眼睛,她脖颈上的伤眼见就好了。 “多谢九王妃!”陆丞相带着夫人,就要给南璃跪下。 他们当日都见到那妖的厉害,南璃从那妖的手里救下儿子,肯定是花费了不少力气。 南璃立即上前一步,稳稳地扶着两人,道:“不必如此,为民除害,乃我职责所在,如果有点报酬,就更好了。” 说白了,就是想要钱。 陆燕燕噗嗤一笑,“早知道你是这样了。” 她招招手,丫鬟已经捧着一个木匣子上前。 打开后,里面是一些银子和银票,陆燕燕又说,“这是你救下我哥哥的报酬,凑得不多,你可别嫌弃。” 南璃眉眼一弯,捧了过来,“够了够了,此次我能收服那狐妖,还多亏了万佛寺的凌真大师帮忙,这银子我得分他一半。” 剩余的,她也是会投进医馆。 毕竟是不收银子的医馆,每日看诊的百姓不少,药材的花费是巨大的,没点银子支撑可开不起来。 两人也不多留了,上了马车就离开。 不过在半路,就有安阳侯府的人寻来。 无他,侯府众人知道南璃今日带着陆政回来,猜想她肯定与那狐妖恶斗一场,因为太过担心,所以让他们先去一趟侯府。 南璃心里又是暖暖的,便让黑甲卫改道。 看见黑木马车,侯府的丫鬟就即刻进去通报:“六小姐回来了!” “璃儿!” “六妹妹!” 众人都在正堂里,听见了通报,连同老太君在内,都站了起来,迫不及待想出去见见南璃。 南璃刚进前院,就见众人都在正堂里,个个神色担忧。 可看见她脚步稳当,身上没有半点损伤,担忧的神色总算褪去。 “祖母,父亲母亲……”南璃福了福身子,又喊上了几位哥哥。 老太君握着南璃的手,又前后看了看,“听说那狐妖凶悍,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南璃轻轻摇头。 老太君和楚寒霖夫妇面色稍缓。 众人问完了话,才留意到后头进来夜司珩。 楚寒霖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带着家人想要向夜司珩行礼。 “该是我向祖母和岳父岳母行礼问安的。”夜司珩阻止道。 堂堂九王爷,这辈子估计也就向皇帝皇后行过礼,他们哪儿敢。 楚寒霖摆摆手:“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如此多礼节了。” 几位哥哥更是不安,他们还是毛头小子,九王爷喊他们一声哥哥,他们都要颤栗个几分,若是要行礼问安,就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 还是楚烨聪明,赶紧问起了南璃怎么收服那只三尾狐妖。 南璃便说起了经过,连老太君都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那狐妖捏碎了自己的妖丹救人,老太君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前世有缘分,不代表下辈子还有缘分,所以我们做人,还是得珍惜身边人,莫要留下什么遗憾。” 闻言,夜司珩就看看了看南璃,心思微动。 楚烨也是与萧婉仪对视了一眼,两人十指相扣。 楚烁则是低下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唇抿紧,袖子下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忽然,他走了出来,跪在了楚寒霖和沈氏跟前。 “求父亲母亲给孩儿做主。”楚烁开口,声音坚定,“儿子想娶陆家的小姐!” 楚寒霖夫妇一愣。 京都有不少姓陆的,但最出名的无非就是陆丞相这家。 而丞相府又只有陆燕燕一位小姐。 楚焕几兄弟都瞪直了眼睛,二哥什么时候瞧上了陆燕燕?两人不是一见面就吵架吗? 沈氏回过神来,试探性的问道:“你说的,可是丞相府家的小姐?” “是!”楚烁抬头,神色认真,没有半点玩笑意味,“儿子就是想娶她。” 楚寒霖接着就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不要脸皮啊,你文不成武不就,竟然敢开口要娶丞相大人的女儿,人家瞧得上你?” 倒不是他轻看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这几个儿子中,就楚烁资质最差。 南璃则不认同,道:“父亲,可二哥有钱啊。” “我知道。”楚寒霖一副嫌弃的样子,“有钱又如何,有那么多青年才俊想做丞相大人的女婿,哪轮得到他呀。” “可别人没二哥这么有钱啊。”南璃又说。 楚寒霖一时语塞,只好道:“丞相大人挑选女婿,哪会这么市侩,丞相府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南璃无奈的看了看楚烁,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然而楚烁从小除了打得一手好算盘,还有另一个优点,那就脸皮厚。 他道:“父亲,儿子除了有钱,还长得俊俏呢。” 191:人生不留遗憾 楚寒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想着自己果然没好好教导这个儿子,怎这么没脸没皮。 沈氏则是掩嘴一笑:“侯爷,我倒不认为烁儿不好,他敬爱父母,关爱家人,又四面玲珑,哪个女子嫁给他,以后过的肯定是好日子,不会受半点委屈。” “没错,烁儿可好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哪能看低自己的儿子。”老太君也搭嘴道,她满面笑意的看着楚烁,“你若真喜欢陆家小姐,祖母即刻就去丞相府,替你将婚事说成!” 再说了,先前陆燕燕在阿璃的及笄宴上闹过事,名声已经有损,他们都不计较了,陆丞相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真的?多谢祖母!”楚烁立即扬起了嘴角,尤为兴奋。 楚寒霖无奈,只能任由老母亲来安排了。 不过他也没看低自己的儿子,让沈氏也一道前去,上门的礼物得准备妥当,千万不能让人看低了。 而另一边的丞相府中,陆政梳洗过后,更换了一身衣服,就听到钟家人上门了。 钟明玉惨死,只剩下一副皮囊,钟夫人早已哭得死去活来,卧床不起了。 上门的是钟大人。 他面色亦是不大好,有难以遮掩的伤心与疲倦。 他打听到了不少事儿,知道那只三尾狐妖是冲着陆政来的,所以自己女儿才被夺了身子,死于非命。 他虽明白个中道理,但内心仍是止不住责怪陆政,若不是陆政与那狐妖有牵扯,自己女儿何至于惨死。 但仔细一想,他更加责怪痛恨自己,因为这门婚事是他定下的。 女儿,是他害死的! 陆丞相夫妇也有些愧疚,只能劝慰钟大人几句,让他节哀顺变。 “今日我来,其实是想替小女……”钟大人忽然停住,话不知怎么往下说。 “岳父大人的意思,小婿明白。”陆政开口。 钟大人一愣,眼睛忽然凝聚着泪珠:“你……” “明玉永远是我的妻,陆家的媳妇,请岳父大人放心吧。”陆政郑重说道。 钟大人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他赶紧用袖子一擦,又看向陆丞相夫妇两人,见他们并没反对,心里当即放下了心头大石。 “那就好。”钟大人声音哽咽,“明玉死得太惨,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让她的牌位无人供奉。” 钟家对此事争论不休。 其他旁支认为,钟明玉招惹了妖邪,又是女儿家,祠堂哪能摆着她的排位。 现在陆政肯认账,就是再好不过了。 说到底,那与陆政拜堂成亲的,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披着他女儿皮囊的妖精。 陆政这时候却跪下来,面上虽是平淡,但眼里有无尽的愧疚:“是我害了明玉,愧对岳父大人。” 说罢,他就向钟大人磕了一个头。 “哎!”钟大人快步上去,阻止了陆政继续磕头,“是那妖邪凶狠,怪不得你,也怪明玉无福。” 他如鲠在喉。 心里本是还有点埋怨,可见陆政如此,他什么气都没有了。 陆政则不是如此认为,他恐怕是个灾星,所以才让旁人惹到了这样的祸端。 送走了钟大人后,陆丞相夫妇的心情依旧低沉。 毕竟先前办的是喜事,现在变成了丧事,而且外间还有各种传闻,都是说他们儿子怎么招惹妖邪的。 看来儿子想再有一门好亲事,怕是很难了。 陆政一下子就看出了父母担忧,直接道:“父亲母亲不用担忧,儿子此生都不会再娶妻了。” “政儿,这怎么可以。”丞相夫人反应尤为大,上前紧紧抓住陆政的手,“我们只有你一个儿子啊,你不娶妻,难道想我这一房人绝后吗?” “到时候从旁支过继个孩子过来,亦是一样的。”陆政的眉目在阳光下,尤为清晰。 他坚定,更是认真。 陆丞相定定看他好一会,最后才道:“好,你的事,自己决定吧。” 儿子这几日经历了不少,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丞相夫人蔫蔫的,只能叹息一声。 而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便直奔女儿的院子。 陆燕燕这两日茶饭不思,陆政平安回来,她当即就先干了两碗米饭。 现在就抱着肚子,在屋子里踱步消食。 看见丞相夫人匆匆赶来,她还愣了愣:“母亲,你怎么了?” 丞相夫人缓了口气,“梳洗一下,我立即就带你去安阳侯府。” “啊?”陆燕燕又是愣住,“去……去安阳侯府做什么?” “自然是说你的亲事。”丞相夫人顺口说道,“你哥哥已经大受打击,不肯再娶妻了,我怕你也如此,到时候跟我闹别扭,说什么终身不嫁。” 陆燕燕有些惊诧,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可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楚烁终身不嫁。 她还是红了脸,垂下头道:“母亲,这不用如此着急吧?” 那日楚烁说要替她,她便已猜到了他的心意,当时虽然惊慌,但内心也有些小窃喜。 “这哪能不着急,如若被别人捷足先登,难不成你还真要做妾?”丞相夫人喊了丫鬟进来,让人赶紧忙活起来。 她已经不能再受打击了。 丫鬟赶紧忙碌起来,衣裳和首饰都要大方得体的,绝不能失了礼数。 这边等陆燕燕梳洗装扮好,那边就来了人,说老太君带着楚烁登门造访。 丞相夫人有些发愣,“老太君怎么来了?” 要知道老太君德高望重,一向是鲜少出门的。 陆燕燕眉眼一亮,“楚烁也来了?” 丫鬟点头:“是啊,还带了不少礼物。” 陆燕燕立即起身,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看人。 丞相夫人把人拉扯住,道:“不要毛毛躁躁的,免得在老太君面前失了礼数。” 陆燕燕稍稍冷静,可心还一直跳动不止。 她绞着手指,想着老太君此次带着楚烁来,究竟为了何事。 到了花厅,只见楚烁穿着一袭青色圆领袍,发髻束着精致的白玉冠,腰上还挂着香囊和玉佩。 无论什么时候,楚烁身上的装扮皆是贵气。 陆燕燕心头一乱,不慎踩到了裙角,尖叫一声,就跄踉摔倒在地。 丞相夫人额角突了突:“快扶小姐起来。” 192:心意相通 陆燕燕起了身,尴尬的整理了一下衣裙,才到了老太君跟前行礼。 但她满怀期待,打算给老太君一个好印象,现下全被自己搞砸了,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惨了,老太君定是觉得她毛毛躁躁,没半点小姐模样。 “好孩子,没摔疼吧?”老太君起身查看,脸上尽是担忧,没有半点嫌弃之色。 “没……”陆燕燕有些惊诧,眼泪就憋了回去。 丞相夫人在旁边打圆场:“这孩子听着您老人家来了,一时太过高兴了,都没注意脚下呢。” 陆燕燕忙的点点头。 她绝不是因为看楚烁一时晃神摔倒的。 老太君含笑点点头:“没摔疼就好。” 楚烁也给丞相夫人行了礼,丞相夫人这才招呼着人坐下,让下人赶紧上最好的茶水和茶点。 她不知老太君为何而来,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她倒不如先与老太君提一提,探一探楚烁是否要与钱家小姐定亲。 正盘算着如何开口,老太君倒是快人快语,毫不含糊,道:“今日我来,其实是为了家里的孙儿来的。烁儿也有十八了,虽没有功名,但做得一手好生意,是个好孩儿。” 楚烁听着,身体都紧绷了,平日没脸没皮的他,顿时有点紧张。 丞相夫人听到了这儿,已经猜到了老太君的来意,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将门之家就是不一样,说话办事都是爽快直接,不会兜兜转转。 但作为女方,她也没有把话挑明,而是试探性问道:“那老太君的意思是?” “就是想问问二小姐可有婚配,不知我家烁儿有没有这个机会高攀。”老太君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言明。 她都直接登门了,也懒得把话说得迂回。 陆燕燕猛地瞪大眼睛,就忍不住站了起来,“没有!” 她一声叫喊,倒是把老太君和丞相夫人都吓住了。 楚烁见她猴急的模样,忍俊不禁,也不说场面话了:“那你是给我这个机会高攀了?” 陆燕燕的脸顿时红了。 丞相夫人扶了扶额头,幸亏安阳侯府的人都没什么小心思,换了其他人家,肯定会轻看她女儿,只觉得她不会管教女儿。 她也笑了起来:“老太君来得正是时候,我本也想去一趟侯府呢。二公子没有功名不要紧,要紧的是品性好。只不过我这女儿没什么规矩,先前就在侯府闹过一回,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呢。” 老太君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璃儿都不计较了,我们也没放在心上。”老太君说道。 她人老了,自是处处以孙儿为先。 小六都不介意了,她也没必要一直记着陆燕燕的错处。 丞相夫人闻言,心里才松了口气。 女儿是她掌上明珠,她断不能让陆燕燕受委屈。 老太君和丞相夫人通气后,算是定下了这门亲事。 她们仍有事情商议,就让陆燕燕带着楚烁到府里转转。 丞相府不小,又正值春夏好时节,微风阵阵,伴随着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并肩慢慢走着,好半天了,谁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楚烁想起先前两人一见面,非要拌嘴几句,这会儿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你半天不说一句话,难不成是不愿意?你放心,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为难。” 他只会觉得两人此生无缘。 陆燕燕飞快看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 自她知道楚烁的心意,便不像以前那般显露性子,反而是有点女儿家的姿态。 她低声道:“我自是愿意的,不过……不过我就想问你,你娶了我,那不是要负了钱家表妹了?还是你到时候要纳她为妾?” 楚烁迷糊了,“表妹的婚事自有大舅舅做主,我们两家一直都没说过亲,怎么就是负了她呢?” “是你家六妹妹说,你们在说亲的。”陆燕燕撇撇嘴。 “没有的事,你是不是听错了。”楚烁道。 他只当钱若兰是妹妹,还真没起过这方面的心思。 陆燕燕本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仔细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南璃为何这么说。 这是想让她急一急,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南璃早就洞悉了一切。 眼眸一转,她上前两步,便抓住了楚烁的手。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万佛寺底下遭遇邪祟的那一次,更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 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彻底心动吧。 “楚烁,我喜欢你。”陆燕燕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底话说了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里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你了。” 勇敢将心意说出口,并不是一件难事。 楚烁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咧嘴笑了起来,他抓紧了陆燕燕的手。 “我亦是如此。”他道,“我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好东西,不止会想起自己家人,还会想起你。” 得知陆政和云芝的牵扯,他也怕错失今生的有缘人。 人这一辈子很短,稍不留神,就会留下遗憾。 陆燕燕的心跳得厉害。 楚烁这些话虽是简单,却正正击在她的心坎上。 当晚,南璃就知道两人的亲事算是暂时定下,不过因为陆政的婚事变成了白事,所以三书六礼这些事儿不急,起码要缓上几个月再来办。 什么时候办婚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两人知道彼此的心意。 南璃心情不错,晚膳过后,要小酌两杯。 夜司珩忙的阻止,道:“你上次饮了三杯桃花酒,都能醉得一直说胡话。” “我是三杯倒,我这次饮两杯,应该就没事了。”南璃一本正经的说道。 盈盈烛光下,夜司珩俊俏的面容温润如玉。 他目光灼灼,最后稍稍松口:“只能一杯。” “一杯就没什么意思了。”南璃撇嘴,“罢了,不喝了。” 见她不高兴,夜司珩心头一颤,他顿时就没辙了:“好了,皇兄先前命人送了一些西域葡萄酒过来,这酒没什么酒劲,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南璃当即一乐:“多谢王爷!” 她笑意盈盈,目光流转,可别说有多迷人。 ——接下来两更啦,努力存稿下次爆更~ 193:只能在我面前饮酒 夜司珩心头灼热,沉声道:“但你记住,只能在我面前饮酒,就算是在你的哥哥们面前,也不得饮酒。” “知道了。”南璃一口答应。 夜司珩吩咐人将葡萄酒取来。 南璃也觉得葡萄酒没什么酒劲,可连喝了几杯,很快就昏昏呼呼的。 再看向夜司珩,都重影了起来。 南璃打了个酒嗝,“王爷,你站好一点,不要晃来晃去。” 夜司珩无奈,看来她连葡萄酒也不可多喝啊。 眼见她在贵妃椅上要倒下,他赶紧伸手托了托,将她的头平稳的放在软枕上。 见她脸颊通红,酒劲已经上来了,嘴里呓语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元宝机灵,打了水进来。 本想替南璃擦脸擦手,却被夜司珩拿过了毛巾,“本王来吧。” 元宝对此已不惊讶,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自小姐嫁入昱王府,她和春宝反倒少了活儿,无他,因为全被夜司珩给包揽了。 夜司珩正转身拧干毛巾。 元宝抬眼看去,心里有些羡慕,更加高兴自家小姐能觅得如此郎婿。 然而她却看见了南璃额头有一抹光亮闪过。 那是什么? 元宝惊了惊,再眨眨眼,那光亮已经没了。 难不成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元宝再仔细看了好几次,南璃额头上再无出现过什么光亮,她才断定自己应该看错了。 夜司珩已经替南璃擦好了脸颊和手脚,元宝端着水出去倒掉。 以前夜司珩不喜用侍女伺候,可南璃嫁进来后,总不能还用小厮和侍卫伺候,所以琉璃阁中多了不少侍女。 但能进房伺候的,也只有元宝和春宝两人。 有侍女见元宝端着水出来了,即刻迎上来:“元宝姐姐,让我来吧。” 说着,便要接过铜盆。 这侍女叫彩萍,是个二等丫鬟,手脚利落,常帮着元宝打点好不少事情。 元宝仔细观察过她一段时间,发现她只是做事勤奋,并无别的心思。 自己顺手就将铜盆给了她,道:“天色晚了,你收拾好了,也快去歇息吧。” 头笑道:“是,元宝姐姐也早些歇息。” 她端着铜盆下去。 元宝也打算回屋梳洗睡觉,却 现自己手臂忽的一疼,像是被什么啃咬了。 她挽起袖子看了,借着月色和廊下的灯笼烛光,她看见手臂处是有一红点,却看不见有什么蚊虫。 那被叮咬的地方也不痒,元宝放下了袖子,便也没放在心上。 —— 因为京中出现过妖精,又害了钟家小姐,不少百姓心慌慌,连忙前去符很灵光想买镇妖符。 知弥岁数小,再加上妖精百年都没出现过一次,清虚也没见过,他又怎么会教知弥画镇妖符。 知弥画不了,但南璃能画。 可她不愿意画。 一是她只有两只手,这么多人买,她画不过来。 二是世间的妖精在千年前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现存的大多都藏在深山老林中修炼,百姓花光积蓄买回去的镇妖符,估计此生都用不上。 既如此,又如何让老百姓花费冤枉钱。 百姓原本不理解,可南璃在店门口张贴了告示,一传十十传百,百姓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苦心,便没再恐慌想买什么镇妖符。 有些道士想趁机发一笔横财,却被南璃一张告示给搅和了,不免又气又急。 可南璃不仅道术高深,还是堂堂九王妃,九王爷宠着,穆武帝护着,他们再气,也只能忍着。 天气逐渐炎热,穆武帝这一年来历经劫难,除去有些体虚不能操劳之外,倒也无碍。 但他还是未雨绸缪,恢复了夜丞彦的太子身份。 夜丞彦高兴之余,但也对更加谨慎,生怕自己再有负父皇的期望。 这日,谢皇后就召了南璃进宫。 南璃还当宫里又出什么事情,到了凤熹宫一看,并无什么奇怪。 反倒正殿还坐着一位姑娘,眉清目秀,看起来颇为端庄矜贵。 “璃儿来了。”谢皇后含笑抬手,让南璃不必多礼,赶紧落座,随后就介绍起了那位姑娘,“这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 镇国公府的? 南璃没见过,但也从别人嘴里听过。 这二姑娘名叫容冬灵,早已与夜丞彦定下婚约。 只不过母亲病逝,她要守孝,所以一直没有入东宫,如今已经快十八岁,在这封建朝代来说,也算是个老姑娘了。 现在守孝期满,她才出来走动。 容冬灵起身行礼,声音婉转悦耳:“见过九王妃。” 南璃微微颔首,“二小姐不必多礼。” 容冬灵进宫来,是要拿些丝线绣盖头,她也不多留,很快就给谢皇后跪安出宫去了。 谢皇后让宫女去送,而后就看着南璃,压低声音问道:“你觉得容二小姐如何?” 南璃倒是迷糊了:“皇后娘娘指的是哪方面。” “自然是面相,还有她身上的气息是否正常。”谢皇后眉宇间有着一缕担忧,“你也知道,这一年出的事不少,本宫是有些怕了,所以才宣你进宫看看。” “容二小姐面相圆润有福气,挺不错的。只不过她身上……”南璃忽的停住。 谢皇后瞬间紧张起来,身体微微靠前,“她身上怎么了?是有什么邪祟气息吗?” 她听说了钟明玉被妖精扒皮的事儿,内心自然恐慌。 皇宫和皇族这一年频繁出事,民间已经有了不少流言,说夜氏皇族德不配位,所以天神惩罚,才多灾多难。 容冬灵即将嫁入东宫,万不能在这节骨眼再出事了。 “不是什么邪祟气息,倒像是死人的阴气。”南璃轻轻摇头。 “死人的阴气?”谢皇后不大明白。 “大概是她见过死去的人,所以才沾染了些许。”南璃说道。 谢皇后稍稍松口气,“只要没问题就行。” 不过容冬灵沾染了死人的阴气,到底是不吉利的,所以谢皇后又请求南璃画一道符,让宫女给容冬灵送去,好将那阴气驱散。 这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南璃顺手就画了出来,交给了宫女。 容冬灵刚回府没多久,宫女又送来了东西。 是一个香囊,里面装着一道符篆,宫女道:“这是皇后娘娘特意为二小姐求的,二小姐可要随身带好。” 194:再去吸一点阳寿 “多谢娘娘。”容冬灵虽看不出是什么符,但也能想到这是南璃画的。 要知道,现在请九王妃画一道有多难,娘娘这是挂念着自己,她心中自然感激。 容冬灵并不知道的是,她将香囊带在身上的那一刻开始,身上的阴气便随之消散。 她走回自己的院子,途中就遇到了大哥容志允。 容志允比她大了几岁,兄妹两是一母同胞,他平日就对这个亲妹妹颇为照顾。 “进宫回来了?”容志允关切问道,打量着容冬灵。 容冬灵点点头,“是,娘娘赏了我不少好看名贵的丝线。” 容志允忽的眉头一皱,道:“你怀里揣的是什么东西?” “啊?”容冬灵怔了怔,将方才那香囊拿出来,“也是娘娘赏的,里面是一道符篆,估计是保平安的。” “虽是娘娘赏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容志允压低声音道,“别一直带在身上。” 容冬灵本是最听自家大哥的话,但这符篆应该是南璃所画的,更是皇后娘娘赏的,她总不能放在一旁。 “我就快嫁入东宫,如果被娘娘知道了,她怕是会不高兴。” 容志允也想到这一点,眯了眯眼睛,道:“那你就带着吧,不过你大嫂近日精神不大好,你便不要过去打扰她了。” 容冬灵抿抿嘴,大嫂许氏自小产后,便一直病怏怏的,走两步路就有些气喘,平日根本出不了院子,她怕许氏烦闷,所以经常过去陪伴。 大哥都这么说了,她就一口答应下来,想着近期都不会过去打扰。 但容冬灵不过去,没两日,许氏就派人来请。 容冬灵心想着大嫂都派人来请了,自己总不能不去。 到了院子,许氏正坐在窗口旁侧晒着太阳。 她面孔青白,脸颊微微凹陷,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大嫂。”容冬灵有些担忧,“你怎么坐在窗口边吹风呢?” 许氏微微抬眼,眸子同样有些灰白浑浊,“没什么风,我只是想晒晒太阳,这样身子暖和点。” 说了一句长长的话,她就有点气喘。 容冬灵早已习惯,去倒了一杯热茶过来,许氏接过,就算她晒了很久的太阳,手依旧冰凉,容冬灵触碰到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许氏有些歉意,回头看向丫鬟:“都拿出来吧。” 丫鬟们抬了好几个箱子出来。 打开后,不是华美的首饰,就是精致的摆件,让人眼花缭乱。 许氏这会儿已经没力气了,她身侧的贴身侍女就代劳说道:“二小姐,这都是夫人给你准备的嫁妆呢。” “这么多啊。”容冬灵说不高兴是假的,走过去拿起一支累丝镶宝石金簪看了看,顿时就爱不释手。 许氏咳嗽了几声,面容越发苍白,声音也是虚弱,“我身子弱,这都是命人去准备的,你喜欢就好。” “大嫂你还在病中,就不该为我操心了。”容冬灵轻皱眉头,“大哥见你不舒服了,又得心疼了。” 许氏牵扯了一下嘴角,因为面容苍白,那笑意挂在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不碍事,我是你大嫂,肯定要为你操办这些。” “多谢大嫂。”容冬灵十分感激。 她也不多留,免得打扰了许氏歇息。 许氏原本就很不舒服,待容冬灵走后,气息才稍稍缓过来。 但她仍是头昏脑涨,软绵绵的坐在那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贴身侍女见状,急得不行,幸亏容志允此时回了院子,她就忙出去禀报,压低声音道:“世子,夫人不行了。” 容志允面上掠过一抹慌张,他急忙冲进了房间,看见许氏趴在案上,几乎看不出她呼吸的痕迹。 他的手有点发抖,但还是快速拿出了一个鎏金缠枝香炉,摆在了许氏的旁侧。 香炉上还贴着一张黄符。 容志允将黄符撕开,便有一缕缕气息袅袅升起,往许氏的身上钻去。 他回头盯着贴身侍女,“夫人昨晚才用过香炉,怎么今日就这样了?” 声音冰冷,脸上更是阴沉沉的,是即将要大怒的神色。 贴身侍女忙说:“夫人一切如往常一样,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无端端的就会如此?夫人见过什么人?” “夫人就见过二小姐而已。”贴身侍女又答。 容志允目光一沉。 想必他妹妹还是带着香囊,他没想到,那道符篆如此厉害,竟然能将他妻子的魂魄震得不稳。 香炉里的气息没多少了,但这次也足够用了。 见许氏气息又平稳下来,他就赶紧将香炉收了起来。 许氏睁眼睛,看见夫君回来了,就在自己眼前,她温婉一笑:“世子,你回来了。” 他们成亲几年,自己没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而且她身子不好,容志允连不打算入仕,整日多在家中陪着她,她心中很是愧疚。 容志允神色一下子温柔起来:“嗯,我回来了,你今日精神似乎不大好。” “本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为何见过二妹妹后,越发疲倦了。”许氏此时说话,并没有气喘吁吁的了。 容志允看在眼里,面色稍缓,“你近日要多多休息,就不要见人了,知道吗?” “好。”许氏知道他担忧自己,并没有拒绝。 容志允扶着她起来,让她回床榻上歇息。 忽的,许氏拉住了他的手,目光恳切:“世子,我这身子骨……已经无法替你生儿育女了,不如你纳一两个妾室吧……” 她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容志允面色如霜,带着一丝怒气:“不是与你说过,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不会纳妾吗?” “可是……”许氏抬眸看他,泪光连连,“你总不能无后啊。” “好了,别再说此事了,你的身子骨是能养好的。”容志允保证道,“你无须担心。” 许氏见他真要生怒了,只能是闭上嘴巴。 她躺回床榻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容志允坐在床沿边上,看了她许久,才再拿出香炉,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 他唤了侍卫进来,道:“再去吸点阳寿回来。” 195:一年阳寿五百文 侍卫立即蹙眉,有些担忧:“世子,先前是一个月去吸取一次,如今是十日一次,如此频繁容易暴露。” 容志允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知道容易暴露,可他无从选择。 许氏的魂魄需要更多的阳寿滋养,才能留在体内,如若供给不上,许氏的魂魄就会离体。 他与许氏鹣鲽情深,就算是冒着暴露的风险,也绝不能让许氏就这样离开自己。 “小心些即可。”容志允叮嘱道。 侍卫见主子一意孤行,作为下属,他也无法反抗拒绝。 只好拿起了香炉,出了镇国公府。 他听世子说,容家千年前与仙门也有几分渊源,所以才有这么个法宝流传下来。 而世子也略微懂一点道法,可与名声正盛的九王妃相比,那是差得有点远了。 天色刚暗下来。 侍卫直接到了贫民窟,他早已摸清了地形,知道哪家人最多,又穷得吃不上饭的。 他直接进了一处茅屋里,一眼看去是家徒四壁,便知自己没来错地方。 汉子看见有人闯进来,还蒙着脸,他还当侍卫是想来盗窃的。 可他家穷得叮当响,哪有什么可偷的。 “这位大侠,你也看到了,我家真的没钱……”汉子指了指木板床上的孩子,“我还有几个孩子要养呢,都吃不饱饭了。” 侍卫也不急,道:“我不是来盗窃,是来给你送钱的。” 汉子眼眸一亮,双目泛着精光,“你……你说什么?” “我要买你和你家人的阳寿,一年阳寿,五百文。”侍卫拿出了香炉,微微举起,“你可愿意卖出自己的阳寿?” 香炉散着盈盈淡光。 它等着汉子的回答。 汉子还没听说过有买阳寿的,可看见这稀奇古怪的香炉,他又疑惑又兴奋:“我……我真的能拿自己的阳寿卖银子?” “不止你,你的孩子也可以。”侍卫道,“只要你们这香炉面前说出愿意卖多少年,即刻换取到银子。” 汉子有些不信,但他穷怕了,现在有什么好的赚钱机会,他哪能放过。 怎么都要试一试! 他一把拽过了自己的女儿,“招娣乖,听到这位叔叔说的话了吗?你如果想在明日吃上米饭,就乖乖照着叔叔的话去做。” 招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她摸着扁扁的肚子,眨眨眼,“叔叔,我照你的话去做,明日真的能吃饱吗?” 侍卫看着小小的孩子,心有不忍。 但他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 更何况,今日自己不给他们换取点银子,她不是饿死就是被卖掉。 他是在做好事。 深呼吸一口气,他拿出了一个银锭子,声音带着诱惑性:“只要你对着香炉说,愿意交出五年的阳寿,这锭银子就归你了。” 招娣眼瞳睁大,流露出了渴望。 她没有迟疑,忙说:“我愿意交出五年阳寿!我愿意!” 她想要银子,她想要吃饱! 香炉上的盈盈淡光笼罩着她,将她身上的阳寿吸取了过来。 招娣以为会有些疼,谁知道什么疼痛都感受不到,她长呼一口气,便快速上前拿过了侍卫手中的银子。 汉子见状,忙的将儿女都喊过来。 连他自己在内,总共卖出了三十年的阳寿,得了五两银子。 侍卫看见他家孩子不少,还是于心不忍,再多给了五两银子,汉子一家更加感恩戴德。 不过这三十年阳寿在香炉里炼化了,现在也只能支撑许氏多活个十天。 他还要去买更多的阳寿。 夜色正浓,他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之中,宛如去索命的夜罗刹。 —— 虽然萧婉仪怀有身子,但楚烨还要去京畿大营。 他信不过其他人,特意嘱托了南璃照料好萧婉仪。 所以,南璃每隔三日就去一趟安阳侯府,除了探望祖母和沈氏,还给萧婉仪诊脉。 不过不用诊脉,南璃凭着自己一双灵瞳,即可看出大嫂肚子里的小生命越发健壮。 尽管如此,萧婉仪还是颇为紧张。 南璃宽慰道:“大嫂嫂不必太过紧张,这反而对胎儿不好。” 萧婉仪摸着仍是平坦的肚子,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担忧,怕有什么妖邪之物沾身,影响了胎儿。” 南璃想了想,拿出了天星笔,在萧婉仪跟前勾画出一道符篆,手腕一转,符篆就落入了萧婉仪的肚子里,金光也随即隐去。 “我给胎儿画了一道保护符,大嫂嫂尽管放心。”南璃说道。 萧婉仪放了心,招呼着丫鬟拿着红枣糕上来。 南璃如今贵为九王妃,什么都不缺,她也就只能吩咐人做些南璃爱吃的。 红枣糕端上来,南璃就舔了舔嘴,说了句多谢大嫂嫂,就拿起筷子吃起来。 才吃了一块,元宝就走了进来:“王妃,大理寺来人了,急着找你。” “大理寺?”南璃知道大理寺无事不登三宝殿,便擦了擦嘴,喝了水涑口。 萧婉仪知道大理寺找来,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便叮嘱南璃多加小心。 南璃出了侯府,一眼就看到大理寺的侍卫在焦急等待。 此人是大理寺卿秦正的左右手,名叫李达。 李达拱手行礼,也不废话:“九王妃,是大人命小的即刻来找你,有一桩命案需要你去瞧瞧。” 南璃知道秦正的为人秉性,若不是棘手和无线索的案子,他绝不会找上自己。 她正了正脸色,让元宝喊上了知弥,再说:“带路吧。” “好嘞!”李达骑马走在前头。 很快就到了西大街。 街上来了不少大理寺的人,仍有不少百姓围堵着看热闹。 李达喊着大理寺办案,当即就让百姓开出一条路来。 昱王府的马车极为好认。 因为都是黑木打造,而且还在前头挂着一个牌子,写着一个昱字。 南璃和知弥下了马车。 当即就有百姓大喊着:“是九王妃!” 他们听说了不少南璃的事迹,自然心有崇拜。 若能得到九王妃画的符,定能出入平安,无灾无祸! 已有人冲到南璃面前,想买她画的符。 毕竟平日在那符店里,很难见到南璃的身影。 可人刚刚靠近,黑甲卫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拔剑挡在前面。 196:天道奈何不了 百姓惧怕黑甲卫,只能立即退后。 南璃安慰了百姓一句,“大家想买符可以到符很灵光,如果有厉害邪祟作乱的, 可递帖子给我师弟。” 说罢,她才到了里头去。 大理寺早已封锁了街头。 秦正等候已久,瞧见南璃,连忙迎上来:“劳烦到九王妃,真是抱歉了。” “秦大人不必客气,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南璃直接问道。 秦正领着人进去一间糕点铺里,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女孩,衣衫肮脏褴褛,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道:“这女孩儿来这糕点铺买吃的,才吃了一口,人死了。百姓报了案,说这家店铺的糕点有毒,所以才毒死了人。可仵作来瞧过,这女孩儿所吃的糕点并没有毒。” 南璃问:“可是噎着?” “也不是。”秦正摇摇头。 南璃看了看女孩儿的面容,微微蹙眉,她就招呼着知弥也过来看看。 知弥一眼就看出,这女孩儿是早夭的面相:“这孩子阳寿不长啊。” 南璃点头,“没错,不过看她的面相,她应该还有几年可活,怎么今日就无端端死了?” 也难怪秦正找她来,毕竟这事还真是有点蹊跷。 “找到她的魂魄问一问就能知道了,不过她死了有个把时辰了,鬼差应该来收了她的魂魄了吧。”知弥说道。 “这可说不定。”南璃起身,眼睛一扫,就发现了有一处鬼气重重。 她走过去一看,发现那女孩儿的魂魄正蹲在角落,想要抓糕点吃。 可女孩儿已经成了鬼魂,抓不到实体,她急得快要哭出来。 “你这样是吃不到的。”南璃提醒道,“你叫什么?” 女孩儿有些吃惊,她刚才就知道自己成了鬼魂,因为她能穿过人体。 旁人都没看到她,怎么这漂亮姐姐就能看到她? “我叫招……招娣。” 南璃温和的眼神让她心安,所以她毫无防备的说了出来。 南璃便端起了一碟糕点,摆在了招娣跟前:“招娣,吃吧。” 招娣晃了晃神,不明所以。 “现在你能吃到糕点了,试试。”南璃温声道。 招娣半信半疑,伸手去抓,果然,她抓到了一块糕点。 她欢喜不已,赶紧将糕点往嘴里送。 可在其他人的眼睛看来,糕点并无减少。 因为鬼魂吃的,并不是实体。 秦正见南璃对着一团空气说话,背脊有些发凉,问道:“九王妃,你见到了这孩子的鬼魂啊?” 南璃点点头,“是啊。” 秦正不得不心生佩服,如若九王妃来大理寺当差,还怕有破不掉的案子吗? 等招娣吃饱后,南璃才问:“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招娣还小,能知道自己死了已经不容易,哪能自己死了呢。 她轻轻摇头,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满是疑惑。 知弥用了符,不仅自己看到了招娣,连秦正等人也看到了。 秦正急声说:“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你忽然死在了这糕点铺子里,糕点铺子生意受了影响不说,还会连累糕点铺子的老板。” 招娣还是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南璃很快就想到另一法子。 她掏出符篆祭出,便是打开了冥道。 阴冷气息从冥道中吹出。 南璃就对招娣说:“你进去看看。” 招娣对南璃已经有了信任,听了她的话,便乖巧的往冥道中飘去。 可冥道闪过一道屏障,阻隔了招娣,不让她进去。 知弥此时迷糊得很,道:“师姐,她怎么进不了冥道去投胎啊?” “因为在生死簿中,她阳寿未尽,冥道自然不接收她。”南璃一挥手,将冥道关闭上。 知弥吃惊不已:“她魂魄已经离体,的的确确是死了,现在也进不了冥道,这岂不是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在阳间流连?” “没错。”南璃点了点头,重新看着招娣,“应该是有人偷了你的阳寿,你阳寿不够了,所以才直接死了,吃糕点只是凑巧,与这家店并无关系。” 秦正有些惊奇:“竟是如此?” 然而招娣却是摇头:“不是偷,是卖。” “什么?”南璃微微蹙眉,“卖阳寿?你卖了自己的阳寿?” 招娣答道:“是啊,卖一年的阳寿,就有五百文呢,我卖了五年,所以阿爹有银子给我,让我出来买点好吃的。” 南璃没想到,竟有人如此无耻! 偷阳寿有违天道,自有因果轮回受到惩处。 但买卖则是有点不一样了,这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天道也奈何不了这些。 知弥彻底明白了过来:“难怪你会暴毙而亡啊,你本来就是早夭之象,就有五年可活了,你卖了自己的阳寿,反倒自己活不了呀!你这孩子,阳寿怎么能卖呢!” 招娣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我宁愿就这样死了,也不愿饿着肚子死,你们这些人没尝试过饿肚子,当然不知道我的痛苦!” 能在死前吃一口好吃的糕点,她也觉得无憾了。 南璃面色阴沉,却道:“可你提前死了,并无鬼差来收你,你得在阳间坐只孤魂野鬼,若一个不慎,还极为可能灰飞烟灭,再无投胎的可能。” 招娣听不懂别的,但听得懂自己投不了胎,她终于有些怕了,想要拽住南璃的手,却直接摸空。 她刚刚做鬼,还有些不习惯,这时候终于恐惧得要哭出来:“姐姐,这可怎么办啊?我想投胎……我想投胎……” 南璃声音沉沉:“这一点,我帮不了你,冥界地府有他们的规矩。” 招娣流下的眼泪,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了。 知弥心有不忍,替她求情:“师姐,你要么想想办法吧,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就算做个孤魂野鬼,也是要被老鬼们欺负的。” 南璃轻叹一声,“好,我暂且收留你,之后再帮你找找关系,让你留在地府里。” 招娣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她这会儿就咧嘴笑了起来:“多谢姐姐!” 南璃又问起了其他情况,才知招娣一家人都卖出了阳寿。 而且那买阳寿的人蒙着脸,招娣自然不知道他是谁,长什么模样。 这时候,招娣的父亲终于来了。 他得了银子,就去塞饱了肚子,还喝了一壶酒,醉醺醺的,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197:轩辕苍没露面 看见自己女儿的尸身,他还愣了愣,下意识就去踹一脚。 “死丫头,躺在地上偷什么懒,还不快起来!” 秦正眼明手快,把人拽住,气恼的呵斥道:“你女儿已经死了,你还要打骂他?” 像汉子这种好吃懒做的贫穷人户,最是欺软怕硬。 就算是醉了酒,他看见秦正的官服,立即吓得双脚发软,跪在了地上:“官老爷饶命!饶命啊!” 秦正寒着脸,见他仍是醉醺醺的,便开口命人打盆水过来,好让他清醒清醒。 “不必麻烦了。”南璃抽出一张符篆。 手腕一个翻转,符篆消散,便有水往汉子脸上泼去。 汉子酒醒了不少,打了个冷颤,看见女儿面色发青倒在地上,他才反应过来,爬了过去:“招娣,招娣!你怎么了呀!” “她死了。”南璃面容冰冷,声音没有多少起伏,“她本就没多少几年命,你让她卖了自己的阳寿,所以这会儿暴毙而亡。” “什么卖阳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汉子谨记那人的叮嘱,明白里装糊涂。 他还有几个孩子,一人卖一点阳寿,银子就有了,这可是个好买卖,他还等着第二次卖阳寿呢。 知弥气恼的上前,一把拽住了汉子的衣领,“你别在这儿装,你们卖了自己的阳寿,与生死簿上的记载不符合,将来你们死了,鬼差是不会来引渡你们的,你们连冥界的大门都摸不着!” 汉子根本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只知道,卖了阳寿,不用干活就有银子,三五年的,又有什么所谓。 “我们愿意卖,你们管得着吗?”汉子将知弥推开,“招娣死了,那是她命短,福薄!” 旁侧的招娣听见这话,愣在当场。 她是女孩儿,父亲本就不喜欢自己了,没想到他现在还如此的无情,说他命短福薄。 南璃自知和这汉子说不通道理,便问道:“那买你们阳寿的人,拿了个什么东西?” 既要储存人的阳寿,必定有什么法宝。 招娣还小,说不清楚,所以她泼醒这个汉子问清楚。 汉子眼睛一眯。 穷人的眼睛都是毒辣的,虽然南璃衣着普通,但难掩贵气。 他干脆说道:“一个问题,三两银子!” 知弥气得七孔冒烟。 秦正眼眸一凛。 但他们还没动作,外头就来了人。 又是一小批黑甲卫以及黑木马车。 百姓本是伸长了脖子看热闹,见状,纷纷缩回了脖子,退到了一边。 夜司珩一身玄色圆领长袍,身姿挺拔卓越。 头上是紫玉银冠,那容颜绝色俊美,只需一眼,便让人痴迷。 却无人敢多看一眼。 因为夜司珩平日容色总是冷峻无比,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心惊发寒。 他走进了糕点铺,看见南璃的那一刻,他冰霜般的面容才松缓下来,转而是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阿璃。” “王爷,你怎么来了?”南璃有些奇怪。 这个时辰,夜司珩该在内阁议事。 “听闻出了点事,就过来看看。”夜司珩说着,侧身盯着那汉子,眼神如刀,“谁知道就听到了有人不识好歹,回答个问题,竟也敢开口要银子。” 话音刚落,青锋就快步上前。 他丢出了一锭大大的银子,随后就拔刀:“这么贪财,十两银子,买你一双手,如何啊。” 汉子瞪大眼睛,吓得浑身颤抖,“不……不……” 已经有黑甲卫上前按压着他。 寒光流转。 青锋眸子里尽是冷光,眼见就要挥刀落下。 “小的不敢了!不敢了!”汉子忙喊着,“小的即刻就回答,不要银子了!” 青锋收回了长剑,挥手让黑甲卫放开人。 汉子仍哆嗦着,道:“他拿着一个类似香炉的东西,他要我们对着香炉说愿意卖出几年的阳寿。” 南璃稍稍松口气,如此看来,那法宝也不是肆意妄为的邪物,得要人愿意才能吸入阳寿。 难怪那人专门找穷人下手。 虽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那人拿住别人的弱点,取走别人珍贵的阳寿,又算什么。 那汉子所知道的事情也不多,秦正就命人将把人押下去了。 夜司珩见她面色不大好,道:“你担忧有人用阳寿炼制邪祟之物?” 南璃轻轻摇头:“那法宝还讲究个你情我愿,不算是个十足的邪物。不过我猜测那人在贫民区已经买了不少阳寿,应该多了很多无法踏足冥界的鬼魂,难怪最近,贫民区的阴气强盛了不少。” “这又什么影响?”秦正不解的问道。 “自然有,人鬼殊途,如果人一直生活在阴气重的地方,身子会沾染上阴气,会影响到自身气运,更容易折寿。”南璃叹息一声,“天色快暗了,我得和知弥去贫民区兜一圈,收服一些孤魂野鬼。” 此次弄的动静不小,那人肯定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应该不会再挑贫民区再下手。 就是不知道,那人拿来的阳寿有什么用处。 夜司珩自知她忙,也不大阻拦她,便点点头:“好,忙完早些回府。” 南璃微微一笑:“好。” 她用了囊袋将招娣的鬼魂一收,便与知弥离开了糕点铺。 既然证明了糕点铺的清白,秦正也命人收了尸体,解封了糕点铺。 夜司珩出宫了,自不会再回去了听那帮内阁大臣叽歪。 他命厨房备好了饭菜,都是南璃平日爱吃的。 不过天色已晚,仍不见南璃回来。 青锋劝夜司珩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夜司珩执意要等南璃回来。 毕竟南璃在外忙活,他没能帮上忙就算了,怎还能自己先吃上饭呢。 不过他没等回南璃,反而是夜丞彦上门了。 恢复太子身份后,夜丞彦没先前招摇了,一直是战战兢兢的办事。 他得到了密报,就即刻给夜司珩送来。 “皇叔,疆国暗探说轩辕苍已经多日没上朝,一直都没露过面。” 夜司珩垂眸看着密报,眸底落一片烛影。 随即,他微微抬头,声音不咸不淡:“你是怀疑,他人不在疆国了?” “没错!”夜丞彦点点头,“轩辕苍与齐国那边一直有联系,难保他是去了齐国与齐太子密谋大计。” 198:沾染的亡者阴气 夜司珩眼波微动,神色慢慢的凝重:“也有可能是,他来了穆国,想要替他那位姑母报仇。” 夜丞彦有些悚然吃惊,但他还是忍不住道:“他已经在皇叔和皇婶这儿吃过一个大亏了,还不知忌讳吗?” 夜司珩又再垂眸,手里慢慢摆弄着佛珠。 疆国虽只是小国,但轩辕苍当日被神秘人救下,又快速的回到了疆国,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神秘人的助力。 他之所以没有请求向疆国发兵,一是因为不知神秘人的来历,是否会庇护疆国,二是怕齐国坐收渔翁之利,来个黄雀在后。 就算阿璃让轩辕苍吃了大亏,可他们终究是普通凡人,如若那神秘人此次陪伴着轩辕苍过来,怕是很难应对。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禁缓缓用力,捏紧了佛珠。 他此时只恨自己是个普通人,但他也懂一点道术仙法,定能事事帮到阿璃。 “皇叔?”夜丞彦见他失神,有些疑惑。 “本王会让暗探和暗卫留意,加紧防备。”夜司珩说道,“你近日也小心些,最好住在宫里。” 皇宫有法阵保护,又有羽林卫守卫,是京都最安全的地方。 “是,侄儿全听皇叔的。”夜丞彦拱手说道,“皇叔还有其他事吩咐吗?没有的话,侄儿就先告退了。” 夜司珩挥挥手,但抬眸之际,却看见夜丞彦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气息。 他现在的眼睛虽能觉察出一些气息,但不像南璃那般有经验,能辨别出是什么气息。 “等等。”夜司珩蹙眉开口,“你身上似乎沾染了不寻常的东西,等阿璃回来了,让她给你瞧瞧。” 这话一出,可把夜丞彦吓得够呛。 他惴惴不安,声音都发颤了:“皇叔,侄儿该不会是被鬼缠了吧?” “长点出息,你可是太子,将来还是穆国的皇帝。”夜司珩说道。 夜丞彦原本也没这般忌惮这些东西,可这一年见识了太多,哪能不心惊胆战呢。 要知道,道术高超的人,凭借一张符即刻害死人。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 南璃回来的时候,夜已深,她也饥肠辘辘的了。 夜司珩见她满脸疲倦,心疼不已,他直接将夜丞彦晾在了一边,给南璃净了手,后又觉得她没力气,干脆拿着筷子喂着她吃东西。 南璃的确是累极了,也不跟夜司珩客气,大口大口吃了好些东西,稍稍填了肚子,恢复了点力气,才跟夜司珩说起了今日的艰难。 贫民区的穷苦百姓大多短命。 所以卖出阳寿后,暴毙的人还真不少。 游荡的鬼魂不少,太阳下山后,南璃就将鬼魂抓起来,再开了冥道,让鬼差一一核对。 幸亏她和阎王是老相识,愿意帮她划一个地方,安置这些生死簿上阳寿未尽的鬼魂。 如此,他们就不用在阳间游荡,免得魂魄受创,烟消云散,以至于将来无法投胎。 夜司珩又给她喂了一只虾,“你辛苦了。” 花厅里的下人早已习以为常,有王爷在,就轮不到她们来伺候王妃。 可夜丞彦是第一次见啊! 他目瞪口呆,他见多皇叔冷若冰霜的模样,哪曾见过他如此贴心的照顾人。 南璃有了些力气,已经不需要人喂了,就让夜司珩自己也吃。 她刚拿起筷子,才留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影:“太子?” “皇婶。”夜丞彦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一起吃啊。”南璃客气了一句。 “侄儿已经用饭了,多谢皇婶。”夜丞彦特意靠前些,好让南璃把自己看得清清楚楚。 毕竟道术高明的是南璃,皇叔有可能只是胡言乱语的。 南璃也不管他了,继续吃饭。 夜司珩不发话,夜丞彦也不好离开,就硬着头皮留在一旁。 还是他的皇婶人好,命侍女给他一张凳子坐坐。 不过皇婶没说什么,就代表他没什么事儿吧? 果然啊,皇叔是半路出家,本事很一般啊。 他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待南璃吃饱喝足后,整个人恢复了活力,她目光落在了夜丞彦身上,道:“你怎么沾染死者的阴气了?” 夜丞彦本以为自己没什么事儿了,骤然听南璃这么一说,他屁股一歪,险些摔下了凳子。 “什……什么死者的阴气?” “字面上的意思。”南璃盯着他,“其实我们有时候沾染上一点亡者的阴气是很正常的,但就你这股气息不大正常,这阴气浓重,这人死了至少有三个月了吧?” 夜司珩随后就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夜丞彦。 他直接问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若不是亲密接触过,哪能沾染上。 夜丞彦听明白了皇叔的意思,他脸色顿时涨红,急忙辩解:“皇叔明鉴,侄儿……侄儿清清白白,从未有过特殊癖好!” 人都死了三个月,哪有人会起心思,尸体都腐坏了好吧! 南璃听罢,再想了想,便道:“不过你这股气息……怎么与容二小姐先前的有点像?你们两人近日见过面吗?” “见过!我们今日才见过。”夜丞彦接着说。 因为容冬灵快要入东宫了,所以两人也没那么多忌讳,相处上有些亲密。 南璃道:“奇怪,我先前给了她一道护身符,她身上的阴气应该驱散了才是。” 夜丞彦浑身一震。 该不会是他这个未来太子妃,有这特殊癖好吧? 夜司珩反应倒快:“可能那亡者的阴气太强劲,驱除不掉。” “我见过,并不是很强劲,我心里有数才画符的。”南璃道,“唯一的可能是,那亡者一直没下葬,魂魄也没入冥道投胎,容二小姐去看望过,所以才再次沾染上了。” 夜司珩挑眉:“你可想去看看?” 南璃还未答话,但夜丞彦已经一脸为难:“皇叔,能否别搜镇国公府?” 容冬灵是未来太子妃,若被黑甲卫搜府,不仅是镇国公府,就连他的面子也会丢尽了。 夜司珩明白这个道理,没好气的说道:“本王何时说过要搜府,阿璃想去看,她自有她的办法。” 夜丞彦顿时松了口气,这会儿才想起南璃有各种各样的符,想悄无声息入镇国公府查探,还不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199:夜探镇国公府 想到这,夜丞彦就彻底放了心。 他知道皇叔做事有分寸,会给他留足了面子,便没有继续逗留,很快就离开了昱王府。 夜司珩随后就说:“太子即将迎娶容二小姐,若镇国公府在这个时候出事,这婚事只怕要耽搁了。” 耽搁还是事小,若是退婚,那容冬灵就没什么活路了。 南璃想了想,道:“虽然讲究个家族一体,但如果此事与容二小姐无关,也不必让她担责吧?” 夜司珩轻轻摇头,“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自是要身家清白,让人无话可说才行。” 南璃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叹息一声。 既想要去镇国公府查探,她说干就干,绝不拖延。 夜司珩也要跟着去,南璃也在他身上张贴了一张隐身符。 瞬移符一用,两人已经到了镇国公府内。 镇国公乃是八国公之一,府邸自是不小。 两人有了隐身符,倒不用躲躲闪闪,就算在府中大摇大摆的走着,也无人瞧得到他们。 南璃结了个手印,放出一只纸鹤。 那纸鹤循着亡者的阴气而去,飞得不快不慢,两人也能够跟得上。 最后纸鹤飞入了一个院子。 院门紧闭,两人打算翻墙而过。 可此时南璃蹙了蹙眉头,无他,是因为纸鹤被人毁了,因为加入了她的术法,所以她能感受得到。 她的纸鹤也有隐身的咒术,竟然被人看出来了,可见那人还有点本事。 他们翻墙而过,看见纸鹤已经成了碎片,掉在了地上。 夜司珩眼底也闪过一抹惊诧。 廊下,站在一个男子,他负手而立,道:“九王爷和九王妃既想来镇国公府做客,何须遮遮掩掩呢。” 南璃柳眉一挑。 还真被看出来了。 她撤掉了自己与夜司珩身上的隐身符,笑着道:“世子好眼力劲啊。” 容志允上前,面色没有半点笑意。 他按规矩行了一礼,道:“虽不知王爷和王妃为何而来,不过我请两位饮一杯热茶,两位应该不会推辞吧?” 夜司珩也是脸皮厚,“自是不会。” 容志允请了他们进屋。 下人即刻忙碌起来。 镇国公年事已高,只挂着一个闲职,鲜少出入朝堂了,可镇国公府的影响力仍在。 夜司珩虽贵为王爷,但夜探镇国公府,若是被朝中官员知晓了,肯定会嫌弃一阵波澜。 不过南璃没想这些,落座后,反而是问道:“容世子,你也精通道术?” 不然,怎么能看到他们和纸鹤。 “有点小研究罢了。”容志允给两人倒了茶,声调慢慢悠悠, “也是九王妃给机会,若九王妃用些高深点的道术,我可就看不出来了。” 南璃倒不是如此认为。 能看出她的术法,怎么都有点能耐。 他身上虽没有亡者的阴气气息,不代表买阳寿的事与他无关。 夜司珩则道:“怎么不见令夫人?” 容志允眼眸微微一僵,他垂眸,似是躲避着夜司珩眼眸的精芒,他道:“内子身体不大舒服,已经歇下了。王爷若是想见内子,下次记得白日来做客。” 这话又带着讽刺,夜司珩只当听不见,神色依旧淡漠。 南璃忽然道:“其实一个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魂魄入轮回,而不是强留在她在阳间,容世子,你说呢?” 容志允面色一变,猛地盯着南璃。 他手中抓着的杯盏,也不禁晃了晃,茶水险些泼了出来。 夜司珩不解,问道:“怎么忽然说这话?你都把容世子吓坏了。” “世子夫人应该是死了的。”南璃答道,“应该有三个月之久了吧?” 夜司珩也是忍不住惊讶的挑眉。 容志允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但他跟前坐着的人是夜司珩,气势压倒,他有再多的心思,此刻也只能收下。 他牵扯了一下嘴角,随后就将茶水一饮而尽。 重重的将杯盏搁在桌上,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急败坏,“我明明已经将身上和院子的气息清除了一边,不知九王妃还如何看得出来?” “此刻虽没了阴气气息,但世子夫人死后还一直在这院子里住着,有她的气息影响,这院子可谓是寸草不生。”南璃说道。 就连摆在小几上的兰花草,也是蔫蔫的,很快就要枯萎的模样。 容志允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而后轻叹了一声,道:“内子并不知道她的事情,还请两位高抬贵手。” “所以,去贫民区买阳寿的真是你?”南璃追问道。 容志允知道无法否认了,干脆点点头了:“是我派人去的。祖上留下了一个法宝,能将阳寿炼化续命,我就给内子用了。” 南璃心底冒出怒气,“为了让你的夫人在阳间多留一阵子,你买卖阳寿,你可知影响有多大。许多人极有可能无法踏进冥道去投胎轮回,更有烟消云散的可能!” “这又如何呢。”容志允目光平静,“我只想让内子多留一阵子。我出了钱去买阳寿,讲究个你情我愿,不知触犯到了哪条律例。” 就算是多一天,他也无怨无悔。 “人死了,自她的去处,你强留住她,不仅对你,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要被阴气给侵蚀,长久下去,定受影响。”南璃说道。 容志允晃了晃神,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夜司珩又说:“虽然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能买卖阳寿,还真是拿你容世子没办法。不过太子和你妹妹的婚约,我皇族却能解除。” 容志允闻言,猛地站起身,怒目:“你们敢?!” 他妹妹已经守孝三年,一心等着嫁给夜丞彦,如果这婚事不成,往后还有谁敢娶他妹妹。 夜司珩眸光幽冷:“你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该想想后果。你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身系家族,并不单单只有你一个人。” 容志允白了脸色,身子微微颤栗着。 他低低喘气,不知该如何辩解反驳。 他闭了闭眼睛,冷静下来后,竟直接在夜司珩跟前跪下了:“求王爷给镇国公府一条生路吧。” 嫁入东宫,他妹妹已经期盼已久了,绝不能因他而毁了。 200:魂魄消散 夜司珩却是摇头,道:“不是本王不给你路走,而是你带着族人走上了绝路。” 肆意买卖阳寿强留住自己的夫人,虽是没触犯律法,但这已经坏了天地秩序。 而且,容志允还专挑软柿子捏。 容志允没想到夜司珩如此铁石心肠。 他眼眸一凛,却是骤然拿了一把匕首出来,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心。 顿时,鲜血迸溅,血腥味迅速盈满了一屋子。 鲜血地落在地,地上竟然浮现出红色的法阵,图腾繁复。 他声音冷如蛇蝎,“既然两位不肯给我镇国公府活路,那就别离开了。” 夜司珩紧蹙眉头。 南璃面色不大好看,“这是会吸取人的精魂的法阵,以自身鲜血驱动,你的确是有点本事。” 法阵冉冉升起,困了他们两人在中央。 容志允已经退到了旁侧,面容冰冷,眼睛平静得很,像是再在看两只即将死亡的动物。 南璃抽出了玄月剑,想将法阵看破。 刚破开一道口子,法阵就自动修复。 而且她身上的力量也流逝得更加厉害。 这法阵……是有点厉害。 “阿璃,别再随便动用你的功力,这法阵并不好对付。”夜司珩也看出来了。 “没错。”容志允站在外边,声调慢慢吞吞的,“这法阵乃是我容家先祖留下的,汇聚了几代人的心血。王爷和王妃有所不知,我容家先祖千年前便是修道的,我虽不及王妃厉害,可用先祖的法阵来对付王妃,应该没问题吧?” 他早就料到了事情有败露的一天,所以布下了这个法阵。 只是没想到,竟是用在了这两人的身上。 就算两人身份悬殊,他现在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这条路走下去! 法阵红光闪烁,正在慢慢的吸着两人的精魂。 南璃知道这法阵的厉害,便先捏了几个手印,护住自己和夜司珩的精魂,免得快速被法阵吸干了。 她再看这法阵的图腾,寻找破解之法。 但这是容家先祖的留下的,的确是有本事的人,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破开的。 不过南璃眼睛一眯,就发现了一处生门。 玄月剑挥出,那生门竟又变换成了死门! 这导致了南璃的力量又被抽干些许,她的面色当即就更为苍白了。 夜司珩急忙扶着她,“阿璃,没事吧?” 南璃靠在夜司珩身上,力气显然是微弱了不少,她道:“这法阵变化多端。” 再在这里面呆上个把时辰,他们的精魂被吸得干干净净,成为人干。 “王妃,别再挣扎了,这只会加快你们的死亡。”容志允说着,拿出了香炉,香炉将法阵吸来的精魂汇聚于炉中。 南璃见状,便知这香炉和法阵是相辅相成的,如此不用过问人的意愿,也能将人的精魂和阳寿都吸取到香炉之中,再行炼化供人使用。 看来这容家先祖,修的也不是什么好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顾自家族人了。”夜司珩冷幽幽道。 “我就是顾着他们,所以才要这样做。”容志允声音发狠,“谁不知道你九王爷眼睛揉不得沙子,我不能让你阻碍了灵儿的婚事。” 夜司珩扯了扯嘴角:“你若真不想本王阻碍,方才就该进宫认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孤掷一注,以至于没有回旋的余地。” 青锋知道他们夜探镇国公府,如若他们一直没有归去,青锋必定会带黑甲卫扫平镇国公府。 所以,容志允再怎么走,都是死棋。 容志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一点点的苍白下去。 他捏紧香炉,想着解除了法阵,不为自己,就为族人和妹妹谋求到一线生机。 可不知怎的,香炉颤抖了两下,他的眼睛有红色异光闪过。 瞬时间,他戾气满满,操控着香炉,要将两人的精魂立即吸个干净! 法阵也像是发狂了一般,红光更盛。 夜司珩剑眉一蹙:“他这是怎么了?” “被香炉操控了心智。”南璃看出来了,香炉现下是邪气显露,它显然是以人的阳寿和精魂滋养着的,早就养出了自己的灵智。 像容志允这样的普通人,心志不坚定,反倒容易被它侵蚀了心智。 她越发难受,更加明白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她没有犹豫,从兜里掏出好几张天雷符,全部祭出,张贴在法阵各个方位。 法阵已经泄出了邪气,完全可以用天雷符了。 “诛邪!” 满布乌云的天空,随着她一声叫喊,几道天雷直直劈下。 屋子被掀了顶,烤焦的味道蔓延着。 法阵还没破开,只是力量较之前变弱了不少。 南璃趁着它力弱无法变换之时,一剑刺中了生门。 砰! 法阵破除,红光也随之炸开。 容志允手持香炉,神志仍被操控,见南璃冲上来要抢香炉,他就手持匕首,比南璃斗成了一团。 南璃身法利落,出招快很准。 可容志允同样有香炉的加持,使得南璃的符篆发挥不了作用。 镇国公府有悍雷劈下,府上的人怎会没注意到。 许氏被挪去了隔壁院子,她本就奇怪,骤然看见雷光劈下,她就知道有事发生。 她在侍女搀扶下,急忙过去。 看见丈夫和一女子打斗得正厉害,她吓得腿软,“世子……” 也就一声世子,让容志允恢复了点神志,暂且夺回了自己身子的控制权。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了许氏:“夫……夫人。” 许氏快步过去,“世子,这是怎么了?” 容志允不想让许氏接近自己,但话还未出口,自己的神志又被控制。 他手里的香炉向前,将那些炼化了的气息全部吸取回来。 许氏没了那些力量的帮助,身体软绵绵的不受控制,很快就倒在地上。 她死了三月之久,魂魄是强留在体内的,那些力量一抽离,她的魂魄也要离体。 可她的魂魄早已被那些力量蚕食得千疮百孔,就算是在夜晚,魂魄被月光一照,风一吹,也要快速消散! 容志允见状,心疼得彻底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夫人!” 他想将许氏的三魂七魄抓回来,但手抓到的,只有空气。 201:锁妖环不见了 见状,南璃也不会袖手旁观,几枚铜钱飞出,形成了一张小小的网,将许氏的三魂七魄网住,铜钱再分别扣住了她的魂魄。 容志允松了口气,感激的看着南璃。 南璃将铜钱收回,道:“你害人,也害己,你夫人的魂魄已经虚弱得不能再虚弱了。” 说罢,她再是一张符祭出,将那缠枝香炉你给封住,免得它的邪气再次外泄,又将容志允给控制住。 做完这些,她才回头看夜司珩,“王爷,你没事吧?” 法阵破除,夜司珩的体力和内力都慢慢恢复了过来,他轻轻摇头。 但容志允手中的匕首还没放下,他已经悔不当初,道:“我愿一死,求王爷给我妹妹一条活路!” 寒光迸射。 匕首就要抹了他的脖子。 夜司珩弹出一枚暗器,将他手中的匕首给弹开。 他面色冰冷:“你此番所作所为,一条性命就想了事?” 他说不生气是假的,今晚阿璃可是险些受伤。 “罢了。”南璃忽然说道,“他舍不得亡妻,才会被香炉法宝控制了思绪,导致做错了事。” 先前容志允下跪还试探,此次倒是真心的。 她再次端详着那香炉法宝,此物已经有了自己的灵识,就算被符封着,也散发着淡淡的邪气。 “此物我便拿走了。”南璃说道。 容志允如今还有什么不乐意的,点点头,半句话都不敢吭。 但他一双眼睛紧随着南璃,最后才问道:“九王妃,那我夫人……” “你夫人魂魄太弱了,得养一养,才能去地府投胎。”南璃看了眼许氏的尸体,“你与她早已阴阳相隔,我就不给你们道别的机会了。” 容志允眼睛泛红,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过只要妻子能投胎转世,他无法道别又有什么所谓。 容志允所行之事虽没犯法,但算得上阴险,夜司珩便将这一切禀明镇国公。 镇国公是两朝元老,曾经战功赫赫。 他听得儿子做出此等混账事,气得狠狠打了儿子一巴掌,还险些被气晕过去。 “我早说过先祖的东西不可碰,不可动,你怎就不听呢!”镇国公捂着胸口,脸色紫青。 南璃忙的给镇国公顺气,又给了他一颗护心丹,免得镇国公支撑不下去。 镇国公一脸动容,道:“是我教而不善,此罪,镇国公府愿意担着,绝无半句怨言。” 夜司珩说道:“本王会将此事禀明皇兄,由皇兄决断吧。” 镇国公叹息点头,心想着镇国公府的荣誉已经到此为止了。 虽对不起灵儿,但兄长做错了事,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南璃再说:“国公爷,除了这香炉,你容家先祖还有其他东西传下来吗?” “有。”镇国公回答道,当即就命人将东西全都搬上来。 一个大箱子,有黄符贴着镇压着。 镇国公说,这箱子里的东西时常有所异动,所以早些年他请过老道士,画了两张黄符封禁。 不过多年过去了,黄符已经有些残破,封禁的力量已经很是微弱。 南璃双指一划,黄符落地,她也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没几件是有灵气的了,灵气一没,效用也就没了。 她翻了翻,倒没有能用的东西了。 毕竟这些东西年岁太久。 镇国公看了看,眼睛一眯,又是瞪着容志允,“你这混账,那锁妖环你拿哪儿去了?!” 容家先祖传下来的有两件宝贝,一是那能炼化阳寿和精魂的香炉,二是能扣住妖精的锁妖环。 容志允忙说:“父亲,儿子并未动过。当时拿香炉的时候,儿子还见到锁妖环在箱子里啊。” 他也去一看,果真没见到锁妖环的影子,他面色变了变:“坏了,怎的不见了?” 镇国公蹙眉,觉得不妙:“不是你,那锁妖环怎的无缘无故不见了?” 容志允答不上话。 夜司珩反应很快,“早些年给箱子下封禁黄符的,是哪位道长?” 镇国公随即明白了夜司珩的意思,就道:“是天极观的道长,不过前几年,他已经仙逝了。” 天极观也算是名震一时的道观,但因为那位道长的仙逝,天极观的名声渐渐的败落,如今也没几个信徒了。 所以,镇国公也不愿怀疑到天极观的头上去。 夜司珩听罢,也不胡乱猜测什么了,说道:“听那锁妖环的名字,似乎是拿来镇妖用的,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吧?” 镇国公点头:“不错,那锁妖环就是用来锁妖的,除了这,也没什么别的大用处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夜司珩也不好一直揪着此事。 最终,南璃引用天雷,将香炉劈碎。 不过回到昱王府,她就越想越不对。 “如今凡界已经没几只妖了,连道士都要丧失捉妖的本事,他偷锁妖环究竟有什么用?”南璃问道。 “没几只,又不是没有。”夜司珩帮忙,给她更换了寝衣,“不过锁妖环是拿来抓妖的,对人应该起不了什么作用,你还无须担心那人会拿来害人。” 南璃从白天忙到半夜,已经是累了,她打了个哈欠,反驳道:“话不可这么说,人有好人坏人,妖自然也有好妖坏妖。如果那人拿来对付好妖,这就不同的说法了。” 夜司珩点了点她的鼻子,无奈说:“你说的的确有理,可你就一个人,哪能管得了这么多事情,快点睡吧。” 南璃眼皮已经睁不开了,听完夜司珩这句话,便是闭上眼睛睡得问香甜。 夜司珩嘴角弯了弯,静静看了半响她的睡颜,才放下了帷帐。 翌日一早,他便进宫向穆武帝禀明此事。 穆武帝有些震惊,镇国公府一向忠心耿耿,安分守己,所以他才挑选了容冬灵为未来太子妃。 没想到,临门一脚却出了这样的事儿。 此事就算不好宣扬,但他也不能掩盖下此事,不给那些无辜贫民一个交代。 最后是念着镇国公过往的功绩,削了镇国公的爵位,再将容志允发配到北境,此生不得入京。 至于容冬灵,只能做个太子侧妃,这已经是穆武帝的格外开恩了。 202:另辟蹊径 太子正妃的位置一空缺,朝堂众臣自然是打起了小算盘。 尚宫局派人去考察过各家小姐,最后汇聚了名单,又有画师作画,呈给了谢皇后,让她慢慢挑选。 谢皇后没什么主意,叫来夜丞彦挑几个合眼缘的,后又准备了赏花宴,请挑中的姑娘进宫。 就连南璃,也收到了宫里的帖子。 帖子是谢北翰亲自送来的,南璃以前还是安阳侯府的六小姐,为了侯府和家族,她总不能不去,拂了皇后的面子。 但现在她是九王妃,靠着大树好乘凉,所以有些不想去的宴席,她能够直接拒绝。 “我不想去。”南璃道。 “可别啊,姑母就是想你过去,瞧瞧各家贵女的面相。”谢北翰眨眨眼,一脸哀求。 也不怪谢皇后如此看重,先前请了南璃看过容冬灵的面相,谁知道还真瞧出了点不妥来,所以谢皇后才会让南璃再次进宫,看看各贵女的面相,再查看一下她们的八字。 虽然像是挑货物一般,但中选者可是未来国母,自然一切谨慎小心,不得马虎。 南璃在设置法阵,给许氏养魂,没有抬头看谢北翰一眼。 她道:“找我看一人的面相,合一人的八字,都要百来两银子,现在要我看这么多贵女的面相,这生意怎么算?” 谢北翰一听就知道有戏,忙说:“好说好说,一个一百两,如何?” 南璃想了想,也不算太吃亏,便一口应下了。 谢北翰前脚乐悠悠的离开昱王府,这消息就传了出去。 中选的秀女谁不想拔得头筹,成为太子妃,然而这中选的关键点,就在南璃的身上。 翌日,武阳侯府就有小厮在符很灵光等候已久,说自家有妖邪作祟,要请九王妃上门除掉邪祟。 知弥见那小厮焦急模样,就带人到了内堂。 南璃瞥了他一眼,面容冷了几分:“你府中没有妖邪,让你家主人不必自己吓着自己。” 小厮忙说:“九王妃果然道术高深,小的佩服。这是我家侯爷孝敬九王妃的,还请九王妃不要嫌弃。” 他搬来一个小匣子,摆在桌案上,看得出来花费了点力气。 打开,里面竟然是金灿灿的金锭子。 知弥瞪大眼睛:“我师姐不是说了你府上没有邪祟了吗?还送什么金子啊。” 南璃柳眉一蹙,道:“这是何意?” 小厮道:“小的是武阳侯府的,府中的大小姐过几日就要进宫参加赏花宴了,侯爷只想请九王妃帮忙美言几句。”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谄媚。 听说这九王妃捉鬼画符都要收钱,想来是个财迷,这么多金子,还怕收买不了她吗? 南璃没好气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被这样收买。 她扫了眼匣子里金锭,无奈说道:“我的确是挺喜欢银子金子的,不过不该是我的,我从不会要。” “只要九王妃肯帮这个忙,这就是您该得的呀。”小厮忙劝,“若是数目不合,侯爷还可再翻倍,保证九王妃满意为止。” “你刚才说,你是武阳侯府的,是吧?”南璃挑眉。 小厮心里窃喜,忙的点头:“正是正是。” “让你家小姐不必准备了,我会告知皇后娘娘,让她不必请你家大小姐参加宫宴。”南璃说道。 小厮笑容僵硬,当场愣住。 “九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南璃锐利的眸子一眯,震得小厮浑身颤栗。 小厮没想到此番会弄巧成拙,偏偏门外有两个黑甲卫,他不敢造次,合上了匣子, 抱着匆匆离去。 南璃见人离开了内堂,才伸了个懒腰,喃喃说道:“这差事还能这样赚钱,算是长见识了。” 知弥说道:“看来各家都使尽手段呢,你真要告诉皇后娘娘,不让武阳侯府的大小姐进宫参加宫宴了?” 他不觉得师姐做错了,只是怕师姐树敌,以后会遭到报复。 南璃朝着他眨眨眼一笑:“我不多嘴,免得坏人前程,折损了旁人的机缘。” 知弥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有一就有二,后又有几家人找来,不是谎报自己家中不平安,就是递来帖子,都想要见一见南璃。 更有甚者,有人通过了萧婉仪或者哥哥们搭线,不过他们都知道南璃的品性,当即就拒绝了。 他们都没告知南璃此事,免得徒增她的烦恼。 就算旁人记恨,又怎敢找安阳侯府的麻烦。 武阳侯府的人惶惶不安,等了几日,宫里那边也没声息,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尽管如此,武阳侯也没打算安安分分的。 以前,武阳侯府和安阳侯府可是旗鼓相当。 但后来,楚寒霖练兵有功,大儿子也非常得力,二儿子做生意有一手,三儿子又高中状元,剩余两个儿子也是能文能武。 更别说刚回来的六小姐精通道术,数次救驾于危难,带着全家立功升官,更别说她后又嫁给了九王爷,成为了皇家媳妇。 如今的安阳侯府,已经一骑绝尘,将武阳侯府狠狠甩在了后边。 武阳侯一直把自己与楚寒霖相比较,看到如此情形局势,他如何能忍。 他的儿子不成才,唯有一个女儿长得端庄美貌,现下容冬灵降为侧妃,空出了太子正妃的位置,他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南璃那儿走不通,他又派人四处暗访,最终请来了一位道长。 那道长法号天承,并无派别,正经的捉鬼除妖的本事没多少,但改人面相这种旁门左道,他却是很在行。 武阳侯见他贼眉鼠眼,也带着一丝不信任:“道长真能改变我女儿的面相?让她身上散出紫气?” “自然。”天承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甚是自信惬意。 “你应该听说过九王妃吧?这女子精通道术,皇后还请了她坐镇,你所施展的术法,能瞒得过她的眼睛?”武阳侯追问。 “一个小女娃,哪能真的是精通道术,先前几次救驾十有八九是碰巧的。”天承哼了哼,有些不屑,“贫道的术法从未出过差错,侯爷尽管放心。” 203:皇后之相 武阳侯见他信誓旦旦,便稍稍放了心。 他唤了女儿出来,交代此事的重要性。 这位大小姐名叫乔钰,顾盼生姿,眼角带媚,目光盈盈流转,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光有相貌也是很难被挑选上的,所以武阳侯才孤掷一注,请了天承过来暗中做手脚。 “请小姐站在中央。”天承吩咐道。 乔钰也有好胜心,她先前凭借自己的美貌,能在京都里头让人时常议论,风头无两,可自从南璃被接回来后,她反而就没有几个人讨论了。 那些人都在说南璃道术怎么高深,如何厉害,如何救驾于危难! 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她自然是要吐气扬眉的。 乔钰听话站着,天承便开始起阵做法。 他嘴里念着咒语,旁人根本听不清,最后是在乔钰的额间点了一个红点,又画了一张符,放入杯中。 符消失不见,天承就让乔钰饮下这杯水。 可乔钰看得清清楚楚,她顿时面露嫌弃,抿紧了嘴唇不肯喝下去。 “这是最后一环,小姐不喝,这是要前功尽弃了。”天承再捋了捋胡子,慢慢悠悠的说道。 武阳侯横眉冷对,“难不成是要我让人灌你喝下?” 乔钰眼睛泛红,最后无计可施,捏着鼻子一口将符水灌下。 味道奇奇怪怪,她险些呕吐了出来。 只不过武阳侯看见,她额头上的红点却在此时隐匿不见。 他兴奋问道:“道长,这是成了吗?” 天承点点头:“已经成了,请侯爷放心,到时候大小姐进宫,必定是面相最好的一个。” “多谢道长。”武阳侯挥挥手,就有下人奉上了银子。 天承看见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眉开眼笑,手忍不住摸了摸。 不过武阳侯留了人在府中,他只怕天承是神棍,骗他的钱财。 天承光明磊落,还真是不怕,就大摇大摆,安安心心的在府中住下。 武阳侯府上下则是全力给乔钰准备,衣裳首饰,乃至所穿的绣花鞋,都是一点都不含糊。 不过让乔钰生气的是,原以为乔家已经下了重金,没想到楚家老二的手一挥,就将各个店铺来的名贵东西买下。 乔钰不用猜测,南璃虽然嫁到了昱王府,但楚烁还是时不时就往昱王府送东西,京中的贵女无不羡慕的,包括她自己,也是羡慕妒忌恨得咬牙切齿。 尽管如此,乔钰还是不想就此输给南璃,便更加用心准备了。 赏花宴那日,乔钰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一众贵女跟前,果然是夺人眼球,令人瞩目。 论相貌,她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的。 更别说天承道长给她用了术法,现在她的面相和气息都是一等一的。 听说南璃只是道观修行了半年,肯定看不出来什么。 “九王妃到。”太监通报声响起。 南璃从宫门走进,只穿着青色的百褶裙,素淡清丽,发髻上也只插着一支金簪。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在花团锦簇间,却别有韵味。 像是一道清风,遣散了这凤熹宫的奢靡气息。 南璃虽不是美艳绝伦,也令众宫人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而且她是九王妃,人往那儿一站,众贵女就得向她屈膝行礼。 南璃淡淡的应了一声,让众人起来,便直接进了主殿,给谢皇后请安去了。 众贵女见了,眼底流露出羡慕。 乔钰咬咬牙,等到自己中选了,成了太子正妃,也能与谢皇后亲近了。 谢皇后在内殿,也已经装扮好,瞧见南璃进来,就立即命人搬来了花凳,道:“璃儿,你来了呀。” “皇嫂。”南璃行了礼,便不客气的坐下,“这外头的贵女不少啊。” “是啊,这才挑花了眼,便也请你进宫挑一挑了。”谢皇后叹息一声,“其实本宫还是喜欢冬灵那孩子的,可惜了。” “皇嫂可别这样说,我只是帮忙看看她们的面相如何,挑选谁做太子妃,这可不要让我来做决定。”南璃说道。 她可不想各家贵女记恨自己。 “本宫知道,定不会叫你为难。”谢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 其实这赏花宴不过是个名头,各家贵女赏完花后,便入了席。 南璃就坐在谢皇后身侧,后就有掌事姑姑奉上一本册子。 册子写着贵女们的名字。 贵女们一个个上前行礼,南璃自然也知道了她们是谁。 这些贵女都出生于富贵之家,面相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总有一两个,是刻薄面尖的面相,亦或者是此生无子的,南璃则要将她们挑出来,将她们的名字划去。 其余的,南璃则没多发表意见,因为一个人的面相有可能只是暂时的,所遇到的生活和境遇不同,就有可能改变面相。 待到乔钰上前行礼问安,谢皇后一看她面容,便觉得赏心悦目,心生喜欢。 她露出笑容,轻轻抬手:“原来是武阳侯府的,快起来吧。” 乔钰规规矩矩的起身。 “是叫乔钰吧?是个好名字。”谢皇后记住了她的名字。 乔钰当即心花怒放,心想着天承道长的术法果然有用,她保持着镇定,道:“多谢皇后娘娘。” 谢皇后微微颔首,嘴角的笑意迟迟未下去。 她看向南璃,低声道:“如何?” 显然,她看中了乔钰。 南璃道:“天庭饱满,眸光清澈,是个好面相,而且身上还散着淡淡的紫气,还真是皇后之相。” “是吗?”谢皇后更加高兴,她这是一眼就挑中了人。 她又看了看乔钰,顿时越看越喜欢。 南璃却觉得奇怪,既然武阳侯府家的大小姐如此出色,先前为何还要找自己走后门? 还是说,他们不知道乔钰是人中龙凤? 南璃眼眸一动,心生一计,便拿出了天星笔和符纸,当即就画了个符篆。 “乔姑娘,我与你有缘,今日就赠你一道符吧。”她开口说道。 乔钰怔住,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有羡慕的,有探究的。 毕竟九王妃的符,有时候有钱也难买到。 可乔钰自知怎么回事,她甚是心虚,道:“九王妃的符价值千金,小女怎好意思要。” 204:南璃得意太久了 谢皇后见她拒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眉眼弯弯,道:“璃儿甚少送符给人,快接着吧,不必惶恐。” 有了她这句话,乔钰更不好拒绝了。 挪动了脚步,她慢慢向前,要去接过南璃手中的符。 她的手有点颤抖,连同声音也在发颤:“多谢九王妃。” 接过后,她周身都没感觉到什么奇异,便是顿时松了口气。 可南璃笑容越发深沉,眸子里透着阴寒,便是别过头,没有回应乔钰。 乔钰心里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偏偏南璃没有发作,弄得她都不知道南璃是否瞧出什么端倪。 整个宴席,她都坐立不安,心中惶恐。 散了宴席后,谢皇后便要看那本册子。 她尽管有些疲倦,但事关儿子的婚事,又干系着穆国的江山社稷,她强打起了精神。 正所谓相由心生,南璃划掉的名字,大多数都是她看不上的贵女。 可乔钰也被划掉了。 谢皇后愣了愣,一时半会还回不过神来。 过了会儿,她才问道:“你不说这武阳侯府的小姐是人生龙凤吗?怎么划掉她的名字了?” 南璃在宴席上没吃几口东西,现下在内殿,她能无所忌讳的吃着糕点。 她咽下嘴里的栗子糕,道:“她心术不正,不是良配。” “这样啊……”谢皇后轻轻摇头,“可惜本宫看她一眼,还觉得很喜欢呢。” 掌事姑姑则是问起了乔钰如何心术不正。 毕竟进宫来参加宴席,敢耍小手段,那就是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手段,只是一种障眼法,过几天就会消失的。她年岁不大,若皇嫂怪罪于她,她往后就没法嫁人了。”南璃说道。 她肯留一线,是因为乔钰所做的事情并不是十恶不赦,她愿意给乔钰一个机会。 “你倒是心善。”谢皇后已经明白南璃所说的小手段是什么,便也不再追问。 册子里还留了不少贵女,谢皇后方才见过她们的相貌举止,都颇为满意,最后就定了几个人,由画师画上她们的画像,再送到东宫,给夜丞彦挑选。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画师给哪几个女子画像,这消息自然又在暗地里传开了。 武阳侯信心十足的在家中等着画师,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最后命人一打听,才知自己女儿没有中选。 他气得砸了一个白玉茶盏,跑去了女儿的院子,破口大骂:“你那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竟然没有中选,我真真是养了个饭桶!” 乔钰惴惴不安了好几日,听见自己没中选,反倒是松了口气。 但面对武阳侯的质问,她也是害怕,便低垂着头,咬了咬下唇道:“父亲,九王妃那日送了道符给女儿,道长给女儿用的术法,怕是被九王妃识破了,所以女儿才没有中选。” 武阳侯震怒之下,又惊怕起来。 “果真如此?”他追问,“那符呢?” 乔钰拿出了符篆。 武阳侯自是看不懂,就请了天承过来。 天承很快就到,看见这符篆也是吃了一惊,原本傲慢的脸色瞬间变化万千。 他赶紧问道:“这真是九王妃所画的?” 乔钰点头:“是的,我亲眼看着她画的。” “妙啊!”天承连说了几声妙哉,双眼泛着精光,拿着符篆不肯撒手。 武阳侯面色难看得很,道:“道长,你不是说她肯定无法识破你的术法吗?现在我女儿落选,你要如何负责?” 天承贼兮兮一笑,狭长的眸子盯着两人。 他慢声说道:“我这儿还有个术法,能让太子只对小姐情意绵绵,其他人都入不了太子的眼。就看侯爷和小姐有没有这个胆量,与那位九王妃斗斗法了。” 用这些旁门左道的术法,他从未遇到过对手。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他自是想与之切磋。 不得不说,这位九王妃是个心善的,只给乔钰一道符破了术法,就再没责怪。 乔钰的心颤了颤,当即就说:“不,九王妃已经知晓了,我若是再犯,九王妃必不会轻易放过我。” 她是想要荣华富贵,万人之上,但也得自己有命才行啊。 南璃或许是心善,但她背后的九王爷并不是个善茬啊。 武阳侯却在犹豫:“道长所言当真?” 如果太子真的对自己女儿情意绵绵,那武阳侯府还怕翻不了身吗?! “父亲,三思啊。”乔钰急忙道。 “你这样畏畏缩缩,怎么能当太子妃。”武阳侯呵斥一句。 乔钰说道:“道长的办法再好,可九王妃也不是吃素的,如果我们再用这些旁门左道,九王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姐请放心,这是我祖师爷研制出来的术法,保证万无一失,任凭那九王妃再厉害,不仅破除不了,更瞧都瞧不出来。”天承保证说道。 乔钰撇撇嘴,心想着你上次信誓旦旦,到最后还不是让南璃瞧了出来。 她想劝父亲收手,却不想武阳侯已经魔怔了一般,一口答应了下来:“既然道长作此保证,我就再信道长一回。此次若是事成,必定重礼谢之!” “钱财倒是不必了,贫道就是想与那位九王妃交交手。哼,她得意太久了,是时候挫一挫她的锐气。”天承狡黠一笑,捋了捋胡子,脸上又恢复了傲慢神色。 这话极对武阳侯的心思,他攥了攥拳头,怒道:“没错,南璃和安阳侯府得意太久了。” 都把他武阳侯府的风头抢光了! 当家人都下定了决心,乔钰是阻止不了了。 武阳侯见女儿不情不愿的,先是斥责她一番,后又给了她一个甜枣,细细宽慰,说着她成为太子妃的风光日子。 乔钰到底是年纪小,被父亲劝说了一番,又起了心思。 哪个女子不想穿着独一无二的宫装,佩戴着稀罕珍贵的首饰,受万人的朝拜呢。 她神色逐渐坚定,点了点头:“父亲,女儿明白你的苦心。这不仅是为了我们乔家,更是为了我自己。” “你明白就好!”武阳侯高兴得哈哈大笑,安下心来,就催促着天承赶紧设坛做法。 205:太子魔怔了 但要施展这个术法并不容易。 首先需要的,就是太子夜丞彦的发丝。 这可难倒了武阳侯。 东宫守卫森严,近侍都是挑选过的,不是他随便就能够收买的。 天承见状,白了他一眼,慢慢悠悠的说道:“还是得贫道出手啊。” 他用惯了旁门左道的法子,想拿到夜丞彦的发丝,其实不难。 摸清楚了哪些近侍伺候,再用上傀儡符,就能取到夜丞彦掉落的发丝。 武阳侯见天承只用上一点办法,就能办成此事,心里对其不禁多了几分钦佩,更加信任天承此次定能成功,好让武阳侯府飞黄腾达。 天承设坛做法,将夜丞彦的发丝放于器皿之中,他念着咒语,再让乔钰滴落几滴鲜血,再用符篆烧毁,这术法就算是成了。 乔钰还是跟先前一样,并没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天承消耗了不少功力,有些气喘,脸色亦是有些苍白,道:“接下来,小姐只要与太子见一见就行了。” 乔钰半信半疑。 武阳侯花费了一点银子,打探清楚了夜丞彦近日的行踪,好让女儿与其来个偶遇。 这日,夜丞彦便要去一趟春熙楼吃饭,他还宴请了好几家的公子。 乔钰知道消息,就匆匆赶来。 得知夜丞彦在二楼的雅间,她便坐在大堂显眼之处。 她心中忐忑,好不容易等到夜丞彦与一众公子下楼,她赶紧扶了扶发髻,端庄坐着。 然而夜丞彦与旁人交谈甚欢,压根没有注意到她。 乔钰身体一僵,心里暗骂天承就是个老神棍。 夜丞彦出了春熙楼,似是也上了马车。 乔钰叹息一声,吩咐丫鬟:“结账,我们走吧。” 她此次是枉费心思了。 她心事重重,一时间没看路,就与来人撞了个满怀,她险些摔倒,就被拦腰一抱,才站得稳稳当当的。 一股龙涎香使劲的往她鼻子里钻。 乔钰心头一震,慢慢的抬头,对上了夜丞彦幽深含情的眸子。 “太……太子殿下。”她惊了惊,挣脱开来,急忙想给夜丞彦行礼。 夜丞彦紧盯着她,不舍得放手,似乎整个魂都被她吸走了。 还是近侍太监在旁提醒,夜丞彦才撒开了手。 他仍是不舍得退后一步,两人站得极近,看起来很是亲密。 那帮公子哥儿面面相觑。 有人认出了乔钰,低声道:“乔姑娘的确是长得美艳,不过,以前太子没注意到她,怎么今日就像是疯魔了一般?像是连魂魄都要被勾走了。” 几人也不敢多说,只是相视一笑,只知道这位武阳侯府的小姐日后是要前途无量了。 乔钰的心砰砰乱跳着,她垂眸,低声说道:“小女谢过太子。” 声音婉转,如黄鹂鸟一般动听。 夜丞彦只觉得下腹胀痛,恨不得就在此地,一亲芳泽。 他从未试过有如此思绪,而且这是在街上,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内心的冲动,道:“不必道谢。” 声音绷紧,还有些磕磕绊绊。 乔钰岂不知道男子那点事儿,一听,就知道天承的术法起了作用。 可众多人在,她也不好再进一步,但福了福身子,带着婢女就离开了。 如果夜丞彦真的对她情意绵绵,难以忘怀,不用她多说什么,夜丞彦自会去做。 正如乔钰所想,夜丞彦本还挂念着国事政事,但见过了乔钰,脑袋里一直翻滚着乔钰的一颦一笑。 他匆匆忙忙回了东宫,再次看了看那些秀女的画像,并没发现乔钰的身影。 “她竟然不在……”夜丞彦恍恍惚惚,“难不成她没有参加花宴吗?” 按规矩,有婚约在身的姑娘,是可以不参加花宴的。 近侍太监答道:“殿下,乔姑娘参加了,但乔姑娘没有被选上。” “为什么?!”夜丞彦急声追问。 “是……是皇后娘娘亲自挑的人,奴才也不知道啊。”近侍太监道。 夜丞彦听罢,也不敢什么公务了,即刻前去凤熹宫,问清楚此事。 此时,谢皇后正在染着蔻丹,听见夜丞彦在外求见,不免有些奇怪。 要知道,自从穆武帝身子不济之后,夜丞彦总是很繁忙,几乎没什么时间来后宫给她请安。 今日白天过来,还真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谢皇后让人进来,谁知夜丞彦开口就说:“母后,儿臣心中有了太子妃的人选了。” “哦?”谢皇后难得见到儿子有主意,便也问道,“那几个秀女,你挑中了谁?” “儿臣并不喜欢那几个秀女,儿臣瞧中了武阳侯府的,乔钰乔姑娘。”夜丞彦正色说道,“儿臣想迎娶她做太子妃。” 谢皇后面容微僵,一是儿子忤逆了她的意思,二是儿子竟然开口要娶乔钰。 南璃先前不是说过,乔钰心术不正吗? 她面色稍霁,蔻丹刚刚染好,粉嫩精致,她端了一盏茶水抿了口,才慢声说道:“可本宫不喜欢这位乔姑娘,太子还是另选他人吧。” 夜丞彦听到这话,有一瞬间的退缩,但他内心却是在张牙舞爪着,他就是想要乔钰,他要与乔钰双宿双栖! 他直接跪下来,面容恳求:“儿臣只想要她一人,求母后成全!” 谢皇后生了怒,重重的将茶盏搁在了桌案上。 她怒道:“反了你,这乔钰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非她不可!” “儿臣只是对她一见钟情,她并没有给儿臣管灌什么迷魂汤。”夜丞彦恐防谢皇后误会,赶紧解释。 “一见钟情?”谢皇后牵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的婚事还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你是太子,你的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明白?” 夜丞彦果真像魔怔了一般,说道:“如此,儿臣宁愿不当这个太子,那儿臣就能自由一些,能娶到自己想娶的人。” “放肆!”谢皇后猛地站起来,怒目相对,“你父皇如今身子越发不好,他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肩负着穆国的江山社稷,岂容你如此儿戏,说出这些话来!” 话音刚落,外头就来了人,说道:“皇后,他既不愿意当这个太子,那就别勉强他了。” 是穆武帝来了,后面还跟着夜司珩。 206:二废太子 谢皇后惊恐,忙的走过来给穆武帝行礼请安。 穆武帝两鬓斑白,气色亦是一般,身材已经微微佝偻。 只是他双眼依旧锐利,扫过了夜丞彦,让夜丞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穆武帝刚坐下来,他就问夜司珩:“九弟,皇族宗亲之中有不少出色的孩子,不如你挑挑,选个合适的来做太子吧。” 谢皇后面容苍白,她赶紧瞪了夜丞彦一眼,“还不快向你父皇认错。” “儿臣知错了。”夜丞彦低着头道。 穆武帝身子越发差劲,他是在苦苦支撑,生怕在这个节骨眼,齐国再有什么动作。 可没想到,到最后竟是自己的儿子忤逆不孝。 夜丞彦又道:“父皇,儿臣是真心喜欢武阳侯府的乔姑娘,儿臣请父皇成全。” “一个女子,赏你就赏你了,也不算什么。可你竟然为了她,连太子都不想做了,此等女子若是入了东宫,必定会阻碍了你的前程。”穆武帝冷声道,并不同意。 “父皇,儿臣只求一个她,别的什么都不求。”夜丞彦匍匐在地。 “那朕问你,你是要太子之位,还是要乔钰?”穆武帝冷声问。 夜丞彦也就稍稍犹豫,最后一咬牙:“儿臣对乔姑娘是真心的,此生非她不可。” 穆武帝当即气得脸都白了。 他想抓着一个东西向夜丞彦头上砸去,最后却被谢皇后阻止。 谢皇后退让了,也替儿子求情:“皇上,不过是个女子,不如就赏给他吧。” 穆武帝嘴唇动了动,叹气:“慈母多败儿!” 夜司珩微微挑眉,觉得这武阳侯府有点耳熟,好像听阿璃提起过。 他很快就想了起来,再看到夜丞彦竟为了乔钰要死要活的,不免心生奇怪。 他直直的盯着夜丞彦,道:“皇兄,太子不知轻重,的确是难堪大任。” 谢皇后身子晃了晃,“九弟……” 旁人说什么,都顶不上夜司珩说一句啊。 “九弟的意思是……”穆武帝挑着眉头。 “不如就依皇兄方才所言吧,臣弟还真有几个人选。”夜司珩顺势说道。 穆武帝微微蹙眉,他只有这么个儿子了,是打算将一切都交给夜丞彦的。 可他精力不济,这个朝堂需要夜司珩撑着,如果夜司珩都不看好夜丞彦,想要更换太子人选,他又能如何。 毕竟这个天下,不单单是他独自一人的天下,更是穆国百姓的天下。 夜司珩见穆武帝仍在犹豫,便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穆武帝眼底闪过一抹阴冷,很快就下了决定。 他立即就传旨,再次废了太子。同时又给夜丞彦和乔钰赐婚,十日后就成亲。 因为夜丞彦再次被废,仍是像以前那般,幽禁于府中。 乔钰嫁了进去,自然也是如此。 这消息又让朝野震动,没想到穆武帝只有夜丞彦一个儿子了,他还能再次被废,有不少官员盘算过后,都纷纷为夜丞彦求情。 然而穆武帝震怒不已,当即处罚了那些求情的官员。 听说夜丞彦是为了美人,才开口顶撞穆武帝,也难怪穆武帝如此生怒,想要从宗室里挑人过继。 众人见夜丞彦的确是大势已去,便无人敢替夜丞彦求情了。 夜丞彦又过上了幽禁的日子,虽是苦恼,可一想到乔钰不日后就要嫁过来,他觉得生活又充满了希望的色彩。 武阳侯府中,宫里送来了少许的迎亲用品。 那宫里的太监还说,等那日吉时一到,就抬着新娘子入府得了,不必太过声张。 武阳侯面色僵硬,不知该做如何表情。 他是想靠着女儿往上爬, 可不是想着往下跌啊! 因为夜丞彦硬要迎娶自己女儿的缘故,他这两日上朝都遭到穆武帝的冷眼,旁人见状,更不敢与之靠近交谈,恐防会惹祸上身。 武阳侯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他当即就找上了天承,说明此事,问他有没有办法补救。 天承只觉得他麻烦,道:“你不是想让女儿嫁给太子吗?现在得偿所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武阳侯怒道:“我是想让女儿嫁给当今太子,而不是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废太子!” 天承冷幽幽道:“可这个术法一施展,就无法解除了。废太子一生一世都会对你女儿情意绵绵,无法更改,更无法挽救了。” 武阳侯白了脸色。 天承再说:“现在旨意都下了,你只能顺势而为。若是让皇上知道你用了此种手段,你武阳侯府怕是惹上杀身之祸啊,侯爷,你还是三思吧。” 武阳侯闭了闭眼睛,虽是恼怒,可天承说的确实句句在理。 他只能认了! 可乔钰却不想认。 一来她并不喜欢夜丞彦,二来她也不想日后过上幽禁的日子。 她得知天承无法破除这个术法,又惊又怕,盘算了一下,便寻机会出了门,去了昱王府求见九王妃。 琉璃阁中,南璃正在看书。 夜司珩则是在煮茶,这是两人的日常,平静又美好。 他煮好一盏茶,推到了南璃的跟前,便有些奇怪的低喃道:“人怎么还没来呢。” “什么?”南璃听得不大清楚,便是看着夜司珩,眨了眨眼睛。 恰在此时,青锋站在门口禀报:“王爷,武阳侯府的乔钰求见王妃。” 夜司珩立即扯了扯唇角,笑了起来:“果然是来了。” 南璃疑惑着,道:“你葫芦里卖什么药?” “带她进来。”夜司珩先对青锋说道,随后转头看着南璃,满脸笑意,“你见了人,就会明白了,我应该猜测得没错。” 南璃耸耸肩,便将书籍放在一旁。 她去了花厅接见乔钰。 乔钰穿着丫鬟的衣裳,显然是偷偷跑出来的。 一见南璃,她便扑通跪下,道:“求九王妃救救小女吧。” 南璃单手支颐,悠悠闲闲的坐着,但她很快就眯起了眼睛,道:“我还想着你来做什么,原来是身中术法啊。” 乔钰没想到南璃一眼就看出来。 亏得天承还整天念叨着,南璃就是不如自己。 殊不知,南璃是没见着她和夜丞彦,并不是不如天承。 207:封禁她的功力 乔钰声音哽咽,说道:“求王妃救命,这是家中父亲让一个老道士给我下的术法,所以……所以太子殿下才会对我一见钟情,专情不移。” 南璃的脸沉了下来,眼珠子亦是漆黑渗人。 她还没做声,夜司珩就从后堂出来,道:“太子能耐虽然一般,可也明白自己的责任在哪儿,前几日他宁不要太子之位,都要迎娶你,本王一看就觉得不妥。” 他撩袍坐下,气势威严。 乔钰看了眼夜司珩,只见他眸光锐利,自己便吓得低头,不敢直视。 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就连手心也不住冒汗,“九王爷,这都是……都是家中父亲的安排,与我无关啊。” “与你无关?难道你不姓乔?”夜司珩冷冷说道。 乔钰登时无言以对。 她此番来,实则已经舍弃了家里,想为自己谋一个前程。 现在看来,她的算盘打不响了。 南璃转而明白了过来,戳了戳夜司珩的手臂:“是你提议二废太子的,难不成你是故意为之?” 夜司珩转头看她,眉目就温柔了起来,他点头:“是的,太子忤逆顶撞皇兄,我便心生奇怪,故而让皇兄试探一二。” 乔钰脑袋一轰,人也随之迷迷糊糊的。 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出戏,夜丞彦还有机会复位! 一时间,她浑身发冷,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司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不必觉得可惜,本王故意为之,没有当即就让阿璃查探,已经是给你武阳侯府机会。没想到,反倒是你推脱责任来了。” 乔钰喉头发紧:“是小女的父亲一时糊涂,求九王爷开恩!” 夜司珩道:“你们这般谋害储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南璃也冷声道:“花宴那日,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你不知珍惜,还要再让老道士用术法迷惑太子,当真可恨。” “小女并不想如此,是小女的父亲一意孤行的,求王爷王妃明察!”乔钰眼睛发红,惊恐求饶。 南璃轻哼一声:“你敢说,你没有过半点这样的心思?” 乔钰正要否认,南璃已经拿出一张符篆,道:“你知道的,我有真言符。” 乔钰身体发软,瘫倒在地上,最后只能承认:“小女的确是有过这样心思,但……但人是父亲找回来的。” 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正是如此。 南璃也懒得管武阳侯府如何,此事自有穆武帝定夺判罪,倒是这个术法有点棘手。 夜司珩也是惊奇,没想到南璃还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我倒不是束手无策,其实这个术法要解开很容易,只要杀了她就行了。”南璃指着乔钰,直接说道。 乔钰瞬间白了脸:“那位……那位道长明明说这术法无法解开,王妃莫不是说笑了?” 南璃嘴角轻扯,俏皮一笑:“并不是如此,只要你一断气,太子就能恢复如常,我可以保证。” 乔钰惊恐无比,眼泪鼻涕往下掉,求南璃再想想别的办法。 夜司珩眼眸冷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用术法害普通百姓,尚且要付出代价,更何况你现在害的是当今储君。” 南璃似是有点不忍,握住了夜司珩的手,“不如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夜司珩却很是坚定,“此事就这么决定,你不必浪费心神想什么办法。如果此次轻轻放过,以后只会有更多人效仿。” 南璃听罢,微微点头,也就随便夜司珩如何了。 乔钰身体逐渐发凉,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迎来这么个结果。 她高声喊着,夜司珩却嫌她呱噪,挥挥手,就有黑甲卫上前来,用布团堵住了乔钰的嘴巴,将人拖了下去。 夜司珩要带黑甲卫去抓拿武阳侯府等人。 南璃心思一动,道:“那我也去会会那位老道士。” 那些术法虽是旁门左道,但也算得上精妙。 “小心一些。”夜司珩叮嘱道。 南璃微微颔首,“放心吧。” 乔钰一丧命,术法被破,天承就有所察觉。 他吃了大惊,没想到南璃还能如此干净利落的破除他的术法。 要知道修道之人,多多少少心有慈悲,不会随便枉顾人命。 他惊恐不已,赶紧收拾了银两和行装,想赶紧溜走。 然而此时,夜司珩已经带着黑甲卫,包围了整个武阳侯府。 天承见状,忙用上了隐身符,趁着大门敞开,悄悄地挪出去。 终于出了大门,他松了口气,一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里得意无比。 哪曾想,前头一道黄符砸来,天承根本避无可避! 一阵风卷起。 天承用袖子一挡,待狂风离去后,他才放下袖子。 再看,他已经被黑甲卫围住。 他面色发僵发黑。 隐身符竟被破了,解除了效用! 跟前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天承眸光灼灼,怒道:“是你坏我好事?!” “是我。”南璃说着,“你替武阳侯谋害太子,可不能就这样跑了。” 天承已然猜到了她的身份,现下这个情况,何不孤掷一注?! 他眼眸一冷,已经操纵着数道符篆飞出。 符篆落在了黑甲卫身上,他们瞬间成了天承的傀儡。 身体有些僵硬的转过身,便提刀往南璃冲去。 夜司珩在不远处,心都提了起来。 一声小心还未喊出口,南璃已经抽出玄月剑,与几个黑甲卫缠斗在一起。 她游刃有余,那些黑甲卫根本伤不到她分毫。 她一手再祭出一道符,就破了黑甲卫身上的傀儡术。 天承就遭受到了反噬,一口鲜血猛地吐出口。 身体也是发软,瘫软的倒在地上,用一手苦苦支撑着身体。 天承见南璃一步步靠近,他心有不甘,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以鲜血画了一道符,恶狠狠说道:“我以自身寿命诅咒你,封禁你的功力,不得好死!” 他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栽在哪个人手里。 没想到今日被一个小丫头破了术法,害自己遭到反噬,他没有半点赏识,反而只有无穷的嫉恨。 所以,他要南璃成为一个废人,往后再也用不了道术! 208:夺命大雨 用鲜血画出的符篆腾空而起。 符纹诡异,刮起了阵阵阴风。 绽放出来的红光,猛地往南璃身上砸去。 南璃面色如常,冷冷观看着。 红光笼罩着她,似是要将她身上的功力封禁起来了。 “桀桀桀——”天承发出得意的笑声,“小丫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可别小瞧了别人啊!” 比如我。 天承就是要给南璃一点颜色瞧瞧。 她只不过是仗着一身道术,才得到穆武帝的赏识,再嫁给了大名鼎鼎的夜司珩。 她成为一个废人后,只会遭到嫌弃,荣华不再! “阿璃!”夜司珩大声喊着,想靠近,可那符篆的红光却尤为猛烈,震得他半步都靠近不得。 红光迅速往南璃身上窜入。 然而,她微微抬眸之际,一挥玄月剑,那红光就被她斩断挥开! 再是一转手腕,红光的光芒不再! 她微抬着下巴:“就你在能耐,如何能够封禁得了我的功力?” 天承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可是用了寿命作为代价的,怎么不起作用! 他就不信,南璃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咬咬牙,又大声喊道:“我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 地上的符篆又再翻泛起了红光。 看似气势汹汹,往南璃身上砸去。 南璃冷眸微眯,动作极快,抬剑就将几道红光一一劈开,不留一点痕迹。 只余下冷飕飕的风,吹动了她的裙摆。 “你……”天承眼睛瞪圆,捂着胸口,更加的不甘心。 可这又能如何,他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和灵魂,仍然动不了南璃分毫。 他输了,输得彻底。 人缓缓地倒在地上,灵魂一脱离躯壳,就被撕扯咬碎。 南璃没有出手相助,只是淡淡看着。 夜司珩也看到了这一幕,心惊不已,急忙奔过来,抓住了南璃的手,问道:“没事吧?” “没事。”南璃轻轻摇头,“雕虫小技而已,伤不了我。” 夜司珩并没有松口气,仍是心事重重。 这个老道士能力不济而已,如果换了是那个神秘人呢?那神秘人如此厉害,阿璃再遇到她,难免要吃亏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须南璃了。 黑甲卫抓拿了武阳侯等人,全家几十口人全部关押起来候审。 武阳侯后悔莫及,见天承已死,便要将责任推到天承和女儿的身上。 可夜司珩的暗网又岂是吃素的,不到半日,就将武阳侯如何派人寻找天承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呈交给穆武帝。 穆武帝尤为恼怒,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武阳侯竟然还将主意打到了夜丞彦身上,害得他们父子离心! 此次武阳侯是撞在枪口上,穆武帝一点都没留情,将武阳侯处以斩首极刑,乔家其他人皆流放三千里。 乔钰一死,夜丞彦果真恢复了正常,他没丧失记忆,但对自己为了乔钰要死要活的,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一事,又无奈又惊怕。 他立即进宫请罪,穆武帝知道事出有因,并未责怪他,还恢复了他太子的身份。 夜丞彦神色一缓,又听见穆武帝说道:“这种事真是防不胜防啊,就算你身边的近侍可信,但仍有可能被人有机可乘。” 此次天承便是用了傀儡符,所以才拿到了夜丞彦的发丝作法。 夜丞彦暗暗心惊,道:“父皇说的是。” 穆武帝曾遭受多次算计,所以损伤了身子,此次儿子同样受到了算计,他不得不防着。 他特意宣召南璃进宫,询问有何办法,好让夜丞彦日后不必再担忧遭受这些算计。 南璃早已料到穆武帝的担忧,故而费了心思研制出一道符阵,落在夜丞彦身上后,就能阻挡一些术法和咒术,极为有用。 不过画这一符阵,花费了她好几日的时间,就连功力也耗费了不少。 夜司珩见她一脸疲倦,不免心疼。 南璃却兴致勃勃,丝毫不觉得累,等给夜丞彦身上落下符阵好,她才稍稍放了心。 忙完后,她才专心歇息,又是一连睡了好两三日,将精神补了回来。 天气炎热,琉璃阁放置着冰块,丝丝凉意渗出。 尽管如此,南璃身上还是出了不少汗。 元宝给她扇着扇子,道:“王妃,这两日天太热了,就算有冰块,也凉不到哪儿去。” 南璃抬头望出窗外,看到外头的天色,心思一动。 她随即又拿出了龟壳和铜钱,晃了晃,让五个铜钱落在案上。 一看铜钱的摆布和正反面,她面色一变,道:“暴雨将至啊,不妙!” 元宝不解:“王妃,下雨正好能降降温,怎的不好了呢。” “这场雨不是普通的雨,是夺命雨。”南璃沉声说。 她的卦象是不会错的。 她也不顾外头天气炎热,便是赶紧更换了衣裳,要进宫一趟。 夜司珩正带着夜丞彦在内阁议事。 十二内阁大臣全部人齐。 同样的,因为天气闷热,就算是屋内放置着冰块,他们都汗流浃背,一直用着帕子擦拭着汗珠。 可擦拭的速度,赶不上流汗的速度。 从春季到现在,穆国一直干旱无雨,最近司天台终于上禀,他们夜观天象,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来临,能够解了穆国这燃眉之急。 陆丞相放了心,道:“如此一来,百姓耕种就有水用了,此事便可先放一放。” 其他人纷纷点头。 看这天气,这场大雨应该快要下了。 这时候,太监进来禀报,说是九王妃来了。 众人听到了些许,以为南璃是给夜司珩送东西,便闭上了嘴巴,打算歇息一二。 谁知夜司珩面色柔和,声音亦是轻柔:“请进来。” 陆丞相蹙了蹙眉头,心觉得奇怪。 内阁重地,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是随便进的。 怎么九王爷今日却让九王妃进来了? 多想无益,陆丞相亦不是不讲理的人,打算静观其变。 可有的内阁大臣却不是像陆丞相这样的想法,听闻南璃进来内阁,老脸当即拉得老长。 九王爷是得穆武帝信任,权倾朝野,可也不代表他们夫妇能够这般没有规矩! 209:暴雨来临 南璃款款走了进来,脚步轻快。 夜司珩迎上去,见她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小脸蛋晒得通红,“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了?” “不日即将下一场大雨,我是想来告诉你,要早做准备。”南璃说道。 夜司珩怔了怔。 陆丞相亦是如此。 “九王妃这话好生奇怪,下雨就下雨,有什么好准备的。”说话的内阁大臣姓张。 这位张阁老年岁不大,也是状元出身。 他是顽固的读书人,内心里瞧不起南璃这些摆弄术法的仙姑道士。 所以他此刻说话,显得有些刻薄。 夜司珩平日就将南璃捧在手心上,自己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骤然听见张阁老话里的嘲讽,眸中烦着寒意。 “张阁老若是不会说话,舌头倒不必留了。”夜司珩冷声道。 张阁老闻言一怒:“九王爷好大的威势啊,下官不过是问一句,九王爷护妻就护到这份上了?” 陆丞相连忙打圆场:“张阁老稍安勿躁,王爷与王妃新婚燕尔,王爷自然是处处王妃了。” “那也要讲讲道理。”张阁老说道,“不过是下一场雨,九王妃不必特来相告,司天台早已上奏了。” 他眼神轻蔑,打量着南璃。 那意思分明就是说,这穆国,这京都,不只是你一人懂得观天象。 南璃也不生气,道:“那司天台可有说,这场雨会下到什么时候?” “这……”张阁老瞬间哑口无言。 因为司天台的折子根本没有言明,只说不日会有一场大雨。 南璃毫不意外,接着道:“这场雨至少持续半个月,所以我才匆忙赶来,要王爷和诸位赶紧商量个对策出来。” “半个月就半个月,这要商量什么对策?”张阁老又问。 他的话虽然尖酸刻薄,却是那些内阁大臣想问的。 “如果是连绵细雨,自然不必太在意,可这场雨是暴雨,各位可以想想,连续下半个月,会是什么情形。”南璃认真说道。 夜司珩已然面色一变。 上一次容志允派人到贫民区买阳寿,他们就说过那贫民区的隐患。 那儿的房屋都是随便搭建的,地势是全京都最低的,别说半个月的大雨,就算是三日的大雨,那些贫民百姓的房屋都撑不住。 他当即就命人拿来京都的地图,一一指出房屋可能坍塌的位置。 随后又问工部,水渠调整得如何。 工部尚书忙说:“自王爷下令后,工部上下赶工,堵塞的全都疏通了,就是新的水渠还在施工,至少还有小半个月的工期。” 张阁老虽是个老顽固,但他也佩服一心为国为民有真本事的人。 他记得上次京都暴雨,那贫民区因为地势低,不到一日就被淹了,许多百姓无家可归,死伤无数。 他脸色顿时讪讪的,语气恭敬缓和了不少:“王爷当真是未雨绸缪啊。” “可如果接连下半个月的暴雨,水排不出去,半个京都也会被淹。”夜司珩面色沉沉。 陆丞相犹豫片刻,才问:“九王妃,这场暴雨……当真会持续半月之久吗?” 这话一出,众人都盯着南璃,等待着她的答案。 夜司珩握紧了南璃的手,想对她说,如果她不确定,大可以不回答,或者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如若有点出入,到时候内阁一人一口口水,便能让她抬不起头来。 可南璃眼眸清澈,点头:“没错。” 她信任自己的能力,肯定自己的卦象不会出错。 夜司珩深深看了她一眼,右手又加重了点力道,道:“好,那我们就按照半个月的来部署。” 不少内阁大臣本还持有怀疑态度,可夜司珩都这样说了,他们自然只有听从命令的份儿。 毕竟到时候有任何的不妥,都不会是他们来背锅。 先是工部要加派人手,日夜赶工,将水渠一一挖好。 再是准备沙袋,准备水淹之用。 至于地势低的地方,则要随时准备着转移百姓。 …… 任务一一分配下去,内阁里的彻夜不灭。 朝廷的事情南璃插手不了多少,但她也没闲着。 钱家和楚烁经营着不少客栈,到时候可用来收容无家可归的百姓。 六妹妹开口,楚烁自然是义不容辞,一口就答应了。 至于钱家,他们也受过南璃的恩情,亦是爽快答应。 不仅如此,钱家还准备了吩咐下去,准备好了粮食和草药,以备不时之物。 天气越发炎热,似乎要将地面烤化,在全城人怨声载道的时候,当日下午,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当即,雨势凶猛,哗啦啦直下,整个京都都被大雨笼罩着。 贫民区的百姓最怕的就是下雨,因为下个半天,他们那泥泞的路都就要被淹了。 果不其然,才下了半天,雨水就到了他们的小腿处。 天色阴暗,这会儿来了官府的人,竟要他们转移地方。 贫民们自是不肯,他们还要守着自己的房子,不让雨水将其冲破呢。 带头的是南璃。 她穿戴着蓑衣和帽子,但雨势极大,她身上早已湿透,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 她大声说道:“这场雨要持续很久,你们的房屋不够坚固,肯定会被冲榻,快些收拾东西,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去吧,我已为大家备好了落脚的地方。” 贫民们面面相觑。 有人不信,上前说道:“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这场雨持续很久?往年这个时候下雨,只下一两天而已。” 他们才不费这个功夫,收拾东西转移呢。 这人一说,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还有个汉子说道:“朝廷岂会这么好心,他们早就想将我们这些贫民赶走,他们肯定是想趁机将我们的房屋拆了,让我们无家可归,如此就会离开京都了。” 在一些达官贵人的眼里,他们这些贫民就是碍事的。 “说得对!我们不走!”贫民们纷纷举手高喝。 南璃见群情汹涌,不免皱了皱眉头。 青锋在旁,手握紧了剑柄,生怕贫民会冲上来伤人。 他低声道:“王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些贫民不肯听劝,不如就此算了?”209:暴雨来临 南璃款款走了进来,脚步轻快。 夜司珩迎上去,见她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小脸蛋晒得通红,“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来了?” “不日即将下一场大雨,我是想来告诉你,要早做准备。”南璃说道。 夜司珩怔了怔。 陆丞相亦是如此。 “九王妃这话好生奇怪,下雨就下雨,有什么好准备的。”说话的内阁大臣姓张。 这位张阁老年岁不大,也是状元出身。 他是顽固的读书人,内心里瞧不起南璃这些摆弄术法的仙姑道士。 所以他此刻说话,显得有些刻薄。 夜司珩平日就将南璃捧在手心上,自己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骤然听见张阁老话里的嘲讽,眸中烦着寒意。 “张阁老若是不会说话,舌头倒不必留了。”夜司珩冷声道。 张阁老闻言一怒:“九王爷好大的威势啊,下官不过是问一句,九王爷护妻就护到这份上了?” 陆丞相连忙打圆场:“张阁老稍安勿躁,王爷与王妃新婚燕尔,王爷自然是处处王妃了。” “那也要讲讲道理。”张阁老说道,“不过是下一场雨,九王妃不必特来相告,司天台早已上奏了。” 他眼神轻蔑,打量着南璃。 那意思分明就是说,这穆国,这京都,不只是你一人懂得观天象。 南璃也不生气,道:“那司天台可有说,这场雨会下到什么时候?” “这……”张阁老瞬间哑口无言。 因为司天台的折子根本没有言明,只说不日会有一场大雨。 南璃毫不意外,接着道:“这场雨至少持续半个月,所以我才匆忙赶来,要王爷和诸位赶紧商量个对策出来。” “半个月就半个月,这要商量什么对策?”张阁老又问。 他的话虽然尖酸刻薄,却是那些内阁大臣想问的。 “如果是连绵细雨,自然不必太在意,可这场雨是暴雨,各位可以想想,连续下半个月,会是什么情形。”南璃认真说道。 夜司珩已然面色一变。 上一次容志允派人到贫民区买阳寿,他们就说过那贫民区的隐患。 那儿的房屋都是随便搭建的,地势是全京都最低的,别说半个月的大雨,就算是三日的大雨,那些贫民百姓的房屋都撑不住。 他当即就命人拿来京都的地图,一一指出房屋可能坍塌的位置。 随后又问工部,水渠调整得如何。 工部尚书忙说:“自王爷下令后,工部上下赶工,堵塞的全都疏通了,就是新的水渠还在施工,至少还有小半个月的工期。” 张阁老虽是个老顽固,但他也佩服一心为国为民有真本事的人。 他记得上次京都暴雨,那贫民区因为地势低,不到一日就被淹了,许多百姓无家可归,死伤无数。 他脸色顿时讪讪的,语气恭敬缓和了不少:“王爷当真是未雨绸缪啊。” “可如果接连下半个月的暴雨,水排不出去,半个京都也会被淹。”夜司珩面色沉沉。 陆丞相犹豫片刻,才问:“九王妃,这场暴雨……当真会持续半月之久吗?” 这话一出,众人都盯着南璃,等待着她的答案。 夜司珩握紧了南璃的手,想对她说,如果她不确定,大可以不回答,或者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如若有点出入,到时候内阁一人一口口水,便能让她抬不起头来。 可南璃眼眸清澈,点头:“没错。” 她信任自己的能力,肯定自己的卦象不会出错。 夜司珩深深看了她一眼,右手又加重了点力道,道:“好,那我们就按照半个月的来部署。” 不少内阁大臣本还持有怀疑态度,可夜司珩都这样说了,他们自然只有听从命令的份儿。 毕竟到时候有任何的不妥,都不会是他们来背锅。 先是工部要加派人手,日夜赶工,将水渠一一挖好。 再是准备沙袋,准备水淹之用。 至于地势低的地方,则要随时准备着转移百姓。 …… 任务一一分配下去,内阁里的彻夜不灭。 朝廷的事情南璃插手不了多少,但她也没闲着。 钱家和楚烁经营着不少客栈,到时候可用来收容无家可归的百姓。 六妹妹开口,楚烁自然是义不容辞,一口就答应了。 至于钱家,他们也受过南璃的恩情,亦是爽快答应。 不仅如此,钱家还准备了吩咐下去,准备好了粮食和草药,以备不时之物。 天气越发炎热,似乎要将地面烤化,在全城人怨声载道的时候,当日下午,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当即,雨势凶猛,哗啦啦直下,整个京都都被大雨笼罩着。 贫民区的百姓最怕的就是下雨,因为下个半天,他们那泥泞的路都就要被淹了。 果不其然,才下了半天,雨水就到了他们的小腿处。 天色阴暗,这会儿来了官府的人,竟要他们转移地方。 贫民们自是不肯,他们还要守着自己的房子,不让雨水将其冲破呢。 带头的是南璃。 她穿戴着蓑衣和帽子,但雨势极大,她身上早已湿透,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流。 她大声说道:“这场雨要持续很久,你们的房屋不够坚固,肯定会被冲榻,快些收拾东西,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去吧,我已为大家备好了落脚的地方。” 贫民们面面相觑。 有人不信,上前说道:“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这场雨持续很久?往年这个时候下雨,只下一两天而已。” 他们才不费这个功夫,收拾东西转移呢。 这人一说,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 还有个汉子说道:“朝廷岂会这么好心,他们早就想将我们这些贫民赶走,他们肯定是想趁机将我们的房屋拆了,让我们无家可归,如此就会离开京都了。” 在一些达官贵人的眼里,他们这些贫民就是碍事的。 “说得对!我们不走!”贫民们纷纷举手高喝。 南璃见群情汹涌,不免皱了皱眉头。 青锋在旁,手握紧了剑柄,生怕贫民会冲上来伤人。 他低声道:“王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些贫民不肯听劝,不如就此算了?” 210:九王妃算得很准 南璃闻言,顿时转头瞪了青锋一眼,有些恼怒:“如此你叫我良心怎么过得去?” 若是她不知道,她可以不管。 可现在她知道了,怎么弃这么多条性命不顾! 青锋有些愧疚,被她责骂一句,脸蛋都火辣辣红着。 不过贫民们担忧自己家园被毁,随后就被赶出京都,此事是人之常情的。 眼见雨越下愈大,他们就算房屋不到倒塌,人也要受寒生病了。 南璃也不含糊了,道:“我是九王妃,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不会弄塌你们的房屋,如果被雨水冲塌,到时候朝廷会派人帮你们重建,现在你们赶紧转移,保命要紧。” 夜司珩的名声本就响亮,在百姓中威望极高。 更别说南璃最近也是风头无两,人人都知道她精通道术,还免费帮穷人解决了不少邪祟。 众人互相看了看,有了一丝动摇。 南璃再是大声说道:“我先前夜观星象,这场大雨会持续半月之久,大家若想活命,就立即转移!我以自己、昱王府和安阳侯府的名声作保,绝无半句虚言,还请大家信任我!” 贫民们见南璃如此作保,就有人先附和道:“我们愿意相信九王妃!” 若雨真要下半个月之久,他们这不稳固的房屋哪能支撑得住。 现在有地方给他们转移落脚,他们何乐而不为。 当即,就有人先回家收拾东西。 有人行动了,其他人自然更加动摇。 更多人参与进来,就算有的人不想离开,但人数不多,官兵可以用强的。 这不,等前面一批贫民转移了,雨水已经浸到了小腿。 轰隆—— 方才一个老人家刚被架着出了家门,那摇摇欲坠的小房屋进了水,又被倾盆大雨淋湿了墙根,转眼之间,那小房屋就在暴雨坍塌了下来。 那老人家本还要死要活的,骤然看见自己的屋子倒了,愣在了当场。 还真是会坍塌啊…… 其他人更是惊恐,有了这例子,他们赶紧加快动作收拾东西。 官兵们也怕有更多的房子坍塌,所以加快了速度。 贫民区地势低,又加上水渠不好,雨势一直不减,才不到半天,水已经到了大腿根部。 幸好南璃带人来得快,已经有大部分人转移。 剩余的,也在有序中转移。 南璃来回奔走,也没东西下肚,终于将贫民区的百姓全都转移出来。 春熙楼也被用来收容贫民,楚烁作为少东家,自然是在这儿作安排。 他看见南璃如此辛苦,几乎水米未沾,心疼得不得了。 他当即就拿来了点吃的,硬要南璃坐下来,先填饱肚子再说。 南璃的确是饿了,一闻到食物的香味,就有点手脚发软。 她坐下来吃了两碗粥,又啃了两个馒头,把胃填满后,整个人才像是活过来一般。 楚烁撇撇嘴,道:“你看你,明明是九王妃,怎么还事事亲力亲为啊。” 百姓搬不动东西,六妹妹就上去搬,完全不把自己当女子看待。 众人见她力气这么大,都惊得目瞪口呆了。 南璃喝了水,才说:“这有什么,我只是帮点小忙。还是大舅舅和二哥帮得上忙,要不然这些百姓真的无处可去了。” 楚烁也不居功,“瞧你说的,我们只不过是少做几天生意。不过这么多百姓在客栈落脚,吃食又是一大问题了,朝廷会拨银子吗?” 就算他和钱家再有钱,也不可能供这么多张嘴。 南璃轻轻摇头:“国库银子少得很,以后还要拨银子重建贫民区,现在估计拨不出银子来了。” 楚烁紧蹙眉头。 哪曾想南璃就拍了拍楚烁的肩膀,道:“二哥放心,我还存着一点钱,等会儿全拿来给你。” 楚烁哪能要她的钱,连忙拒绝:“不可,这都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 其实他也不是没钱供人吃饭,只不过用了,到时候没有现银流动而已。 跟着六妹妹做善事,他是一百个乐意的。 “我赚钱,就是等今日这种时候花的呀,钱财对我来说是身外物。”南璃正色说道。 楚烁的确知道她这心思,便也不再拒绝。 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暴雨还在持续。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得亏工部先前日夜赶工,水渠建设完好,能快速将雨水排到护城河去,京都城内大部分地方才没有被淹。 只不过贫民区遭受风雨几日,果然如夜司珩和南璃所料,大部分的房屋都已坍塌。 贫民区的百姓是心有余悸,如果他们继续留在家中,肯定会压在自家房屋底下。 虽然他们嘴上没说,但心中已经极为钦佩和感谢南璃。 这半个月来,大雨一直持续,就算停歇过,也不过是小半日。 百姓还没来得及欢呼,雨又再下了起来。 内阁大臣们都算着时间,果然,一过半月,雨势渐小,天就开始慢慢放晴了。 他们又喜又惊,没想到南璃算得如此准! 但暴雨停歇,雨水退去后,仍有不少功夫要做,他们也来不及庆祝,就投入了灾后重建的活儿去了。 南璃再劳累,也及不上夜司珩。 他一边统筹全局,一边关注灾情,忙得连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算了算,他已经有十天八天没有回府了。 南璃空闲下来,自然是挂念起了夜司珩。 可他在皇宫里忙碌着,她总不好去打扰。 这晚她睡得正沉,发现了一点异动,刚睁开眼一掌劈去,跟前的人影就反应极快,侧身一躲。 “你这是睡了还是没睡啊,怎么反应这么敏捷?”夜司珩的声音响起,透着一丝疲倦。 “你回来了?!”南璃有些惊诧,猛地坐起身。 屋内没有点灯,一点月色从窗格中透进来,隐约看得清夜司珩的身影。 她也不扭捏,就往他身上扑过去,紧紧抱住。 夜司珩身上一僵,见她不肯撒手,只好无奈说道:“我两日没沐浴了,身上脏。” “脏就脏,我又不嫌弃。”南璃头埋在他的胸口上,声音有些闷闷的。 两人自成亲后,还从未试过分离这么久没见过面呢。 211:报姑母的仇 夜司珩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他摸着南璃的背,轻叹一声:“你瘦了些。” 看来最近,她亦是忙碌劳累。 “你也是啊。”南璃抱着他,最能感受到。 他本就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现在倒好,人瘦了一圈。 “不碍事,等闲下来了,自然就能养回来了。”夜司珩说着,“此次幸好有你提醒,各部合力,没什么百姓伤亡。” “那阁老说话可还有尖酸刻薄?”南璃撇撇嘴。 夜司珩笑了出声,“没有,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与我说话的时候扭扭捏捏的。” 南璃倒不在意,他们修道的有许多骗子,就算不是骗子,也很难做到卦象精准,难怪旁人持有怀疑。 南璃在他胸口上蹭了蹭,问道:“现在退了水,又要忙贫民区重建的活儿吗?” “是啊,工部已经出了图样。”夜司珩和六部是一点都没闲着。 可朝廷有心重建贫民区,但户部的银子一花出去,国库就吃紧了。 正所谓无米难倒巧妇,夜司珩如今正是如此。 南璃听出了他话里的忧愁哀怨。 她便下了床榻,趿着鞋子,双手结印,生出一束火苗来。 她将灯烛点着,屋子里光亮。 夜司珩正疑惑着,却见南璃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接着又快速回到了夜司珩跟前。 她打开,里面是一叠叠的银票,什么面额都有。 南璃说道:“我点过了,这儿有个六万两呢,你拿去用吧。” 夜司珩沉下脸,“这都是你辛辛苦苦抓鬼除妖赚回来的钱,怎能用你的。” 他知道南璃攒下了不少钱,先前安顿灾民,她已经拿出了不少。 这是她最后的钱了。 “我跟灾民保证过,会帮他们重建家园,你现在是想让我食言吗?”南璃眨眨眼,“钱赚来就是花的,你不用担心,我有本事,我能再赚回来。” 夜司珩知道她有本事,也从未限制过她。 不过他们带头募捐,想要筹一笔银子重建房屋,倒不是什么难事了。 夜已深,南璃借着灯烛看见他眼底深深的乌青,也不与他继续谈论此事了。 命人打了水进来,给他洗手洗脸。 夜司珩换了一身干净寝衣,与她同躺在塌上。 他实在是累极了,有她在怀中,很快就安安心心的睡着。 南璃亦然,没了防备进入梦乡。 她平日很少做梦,今晚却不知怎的,竟沉溺在梦乡之中。 并不是什么好梦,她先是梦见自家家人满门抄斩,头颅挂在了城墙之上,她冷得浑身发抖。 后就是夜司珩也被赐一杯鸩酒,她明明大喊着不要,夜司珩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一句话,就将鸩酒一口饮下。 她顿时心痛如绞,根本呼吸不过来,似乎坠入了更深的黑暗,痛得她无法醒来。 不,这是梦! 她要醒来! 南璃道心坚固,并没有让自己沉溺在梦中,挣扎着要醒来,不让梦中的恐惧支配自己。 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身上似乎有什么怪异之处。 南璃不知为何缘故,但心中一直默念着道家清心咒,沉溺感越发轻了,她终于能睁开眼睛。 她勉强撑起身子,身体像是绑着千斤巨石,动一动都要花费她全部的力气。 夜司珩似是也沉浸在恶梦之中,眉头一直紧蹙。 他同样的醒不过来,嘴里一直在呓语着不要二字。 南璃当即就明白,他们肯定是中算了! 此时,有人踢开了门。 有人举着火把开路,屋子里登时明亮如白昼。 王府有不少护卫,琉璃阁更有暗卫在暗中把守,他们却能长驱直入,想来侍卫和暗卫都中了算,在这夜晚沉溺在梦中,醒不过来。 南璃紧咬牙关,抬眸一看,微微愣住。 带头的人正是轩辕苍。 他一身锦绣长袍,相貌已不似先前那般俊美,有说不出的颓然。 他很是惊讶:“你竟然醒了,果然是厉害。” “你做了什么手脚?”南璃说一句,就要喘上一会儿。 轩辕苍见状,牵扯了一下嘴角,露出得意又冰冷的微笑:“看来你只是强撑着醒过来,并未将蛊虫逼出来。” “什么蛊虫,竟如此厉害,连我都……没有察觉出来。”南璃用手撑着,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就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她已经疲倦劳累,额头沁出了汗珠,顺着她的鬓角缓缓流下。 “我疆国善用巫蛊之术,可这在你楚南璃眼里,仅是雕虫小技。不过,我疆国还有一种蛊虫,名叫造梦蛊,此蛊虫只是能织就恶梦,没什么伤害性,可用来对付你和夜司珩,却是适合得很。”轩辕苍冷冷挑眉,眼里恨意翻滚。 造梦蛊繁殖极快,能互相传染,因为没有伤害性,所以不易被人察觉。 他先前安插进来的人,让这蛊在昱王府传染开来,他再用母蛊操控,让中了造梦蛊的人沉溺在睡梦之中,如此,他就能毫无阻挡的进来昱王府了。 就算南璃现在醒了也不要紧,造梦蛊作用极强,南璃强行醒来,身体只会乏力。 只怕她现在连画符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能阻拦他! 南璃没听说过还有这种蛊,难怪自己会中了算。 轩辕苍已经拔出长剑,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寒光,他冷声道:“你害了姑母,让我们阴阳相隔,今晚,孤要让你血债血偿,困住你的魂魄,折磨你生生世世!” 这长剑,沾染着邪祟气息。 若被此剑所杀,魂魄的确只能永留阳间,无法踏足冥界地府去投胎。 没想到,疆国皇室还有这等宝贝。 “既然要死,我也想死个明白。”南璃眯着眼睛,“这长剑,那当日劈碎灵珠的人给你的?她到底是谁?” 然而轩辕苍的记忆已经被抹走,他只记得有高人出手相救,剩余的,他已经一概忘记了。 他是想让南璃死个明白,可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哪那么多废话。”轩辕苍轻哼一声,“我先杀夜司珩,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他快速上前,长剑已经刺向床榻上的夜司珩! 212:爱他入骨 寒光迸射! 南璃目光一凛,用上了自己全部力气,紧紧抓住了剑刃! 剑刃割破了她的血肉,鲜血瞬间浸满了她的手掌,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像断了线珠子,没有停歇。 轩辕苍没想到她会如此,稍稍愣了愣,便是冷笑道:“你真是爱他入骨啊,竟能做到这份上。” 邪祟的气息顺着剑刃,融入了她的鲜血,往她的体内窜去。 就要侵蚀她的灵魂! 看见南璃痛苦不堪,一张小脸都紧紧的皱在一起,轩辕苍越发的兴奋,双眼都泛着精光,也不急着拔出剑刃了。 南璃的手疼痛着,那邪祟的气息也侵蚀着她的灵魂,她的灵魂似是要裂开了一般。 她紧咬牙关,只能苦苦支撑。 此刻只有一个年头,就是这剑,绝不能落在夜司珩的身上! 轩辕苍见她面上覆盖着一层黑气,也懒得再等了。 “去死吧!楚南璃!”他抽回了长剑。 南璃手掌的伤又加重了,她筋疲力尽,倒在了夜司珩的身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见轩辕苍又举剑劈下来,南璃忽然抬手,那左手用血画了一个符篆,猛然发出了光亮,金光一闪,震退了邪祟气息,更将轩辕苍逼退了好几米远。 疆国影卫急忙扶着轩辕苍。 轩辕苍有些震惊,没想到南璃如此力弱,还能画出一道保命符篆来。 他牵扯了一下嘴角,看着剑刃上的邪祟慢慢消退,他更加恼怒了。 “杀了他们!”轩辕苍也不亲自下手了,对着影卫下令。 疆国影卫毫不含糊,亮出武器,向床榻上的两人攻去。 南璃抿紧嘴唇,再用鲜血画出了一道符,快速拍在了夜司珩的身上。 这已经用光了她剩余的力气,她摇摇欲坠了。 寒光眼见就要劈来。 卷起了烈风! 也在此时,有一道内力弹射而出,劈开了影卫的刀剑,同时还让他们的虎口震得发疼。 他们惊了惊,再是侧头看去,只见夜司珩已经苏醒过来。 他起了身,一手环住南璃,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看见她手掌鲜血淋漓,气息又是微弱,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痛心的感觉随即袭来,他险些简直无法呼吸! “阿璃……”夜司珩鼻子一酸,赶紧撕了一片衣角,给她的手掌包扎起来。 可她的伤口太深,一时之间根本止不住血。 “没事,我没事……”南璃声音微弱,“你先对付他们再说。” 夜司珩也知道现在要紧的是什么。 他侧头看去,眼中生寒。 脸色在盈盈烛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他直视着轩辕苍,一字一字的说道:“日防夜防,还是防不住你啊。” 他中途便从梦中抽离,可因为造梦蛊的压制,他一直无法清醒过来。 后来是南璃一道符篆,将他的意识抽了回来,这才让两人避过一劫。 轩辕苍心头一震,竟然心生了畏惧。 要知道,夜司珩体内的造梦蛊已经死了,他的实力再无压制! 但他仔细想了想,整个王府,也只有夜司珩恢复正常,他何须惧怕。 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个机会,怎能放过! “只有他一人,一起上!谁砍下他的头颅,孤重重有赏!”轩辕苍喊道。 影卫们二话不说,再是一起往前冲。 夜司珩轻哼一声,从床边暗格里抽出一把长剑,就与影卫缠斗起来。 他就算被围攻,也没有落于下风。 反而是那些影卫,或多或少都被夜司珩伤着,身上已经见了红。 轩辕苍见夜司珩抽不开身,转而又看向软弱无力的南璃。 他没有任何犹豫,拿着长剑直刺南璃。 南璃是连手都抬不起了,她此刻不禁想,难不成自己今天真要死了? 然而,胸口有光忽然绽开! 力量威猛! 轩辕苍始料不及,就被那一股厉害的力量震开。 咔擦—— 他滚落在地,肋骨都应声断了两根! 轩辕苍吐出血来,满脸不可置信。 是什么,她还有什么护身法宝?! 南璃亦是怔了怔,她被光芒滋润着,终于恢复了点力气。 拿出胸口前的东西,正是她的灵珠。 裂痕仍在。 光芒也在慢慢消退。 南璃抿抿嘴,将灵珠紧握着。 轩辕苍眼睛都瞪直了,没想到那灵珠还发挥了如此效用,他并不甘心,硬撑着起来,还想要再对南璃下手。 可另一边,夜司珩已经一剑解决了两个影卫。 这给他破开一个突破口,剩余的影卫乱了阵法和方寸,在夜司珩的威猛攻势下,自然不值一提。 夜司珩面对敌人的时候,从不会手下留情,瞬间,又割破了数个影卫的喉咙。 转眼间,屋内只留轩辕苍一个活口了。 月色洒进来,轩辕苍感受到了阵阵阴凉。 他吓得不敢呼吸,有些惊恐的盯着夜司珩:“孤是……是疆国国主,你若杀了孤,疆国必定起兵进攻穆国!” “你这说的什么话,无论你死不死,你都会与齐国联手,对穆国起兵吧。”夜司珩垂眸看他,眼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轩辕苍心头发凉:“你……” “你来穆国的时候,已经部署好后续事宜,你将王位还给了皇室宗亲,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与齐国联手,对穆国起兵。”夜司珩道,“本王所说的,没错吧?” 轩辕苍感觉到身上断掉的肋骨疼得厉害,在此情况,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疼痛便更加厉害了。 他捂着疼痛处,龇牙咧嘴,硬撑着道:“九王爷的暗卫果然厉害啊,这都查得清清楚楚。” 姑姑走了,他早已对尘世无所眷恋。 若不是为了替姑姑报仇,他早就去了冥界地府找姑姑去了。 “所以,你死不死,结果都一样。”夜司珩抬剑对着他。 轩辕苍阴狠的眼睛扫过两人。 他唇色泛白,面上扭曲透着寒意,声音亦是咬牙切齿:“夜司珩,今日不是你杀孤,而是孤自己不想活了。你们就等着吧,你们嚣张不了多久!” 剑刃上的邪祟气息被南璃清理了,他没什么怕的,就一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喷洒了出来。 轩辕苍双眼还瞪直着,已经没了气息。 213:一家人的关心 夜司珩是管不上轩辕苍的尸体了,他赶紧奔至床榻前,查看南璃的情况。 她手掌的伤口血肉模糊,伤得不轻,仍在泊泊流血。 他的心揪在了一起,扶起了南璃,“要如何解开这造梦蛊?” 南璃无力的靠在他身上,断断续续道:“天亮即……即可解开。” 现在造梦蛊的作用越来越小了,不过她在紧急的情况下画符,所以人也混混沌沌。 刚说完,人就昏迷了过去。 夜司珩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府里的人都被造梦蛊压制着,他也喊不上人来帮忙。 最后是用上了信号弹,召来了外头的黑甲卫,让他们赶紧找太医来。 月色皎皎,凉风阵阵。 来的是沈太医,今晚他当值。 屋子里的尸体已经被挪到了院子里去,尽管如此,沈太医还是吓了一跳。 黑甲卫见他呆滞着,干脆拽了人一把,道:“太医,请。” “好好好。”沈太医回过神来。 屋内的灯烛全都点燃上了,明亮如昼,映得夜司珩一张脸绷紧。 再看床榻上的人儿,南璃的脸色白得吓人。 沈太医惊了惊,忙道:“请王爷让个位置。” “先给她包扎手掌的伤口。”夜司珩叮嘱道。 “是。” 沈太医忙的点点头。 南璃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仍可看见皮肉翻了起来。 “怎么伤成了这样啊……”沈太医一边心疼念叨着,一边给南璃清理着伤口。 因为南璃昏迷,也不知道她疼不疼了,只是他手劲儿稍微重一点,他就感觉到夜司珩的目光阴冷冷,似是恨不得要扒了他的皮。 沈太医微微颤抖,小心认真起来,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南璃的伤口清洗好。 他再是撒上上好的金疮药,再行包扎。 做完这些,他已经全身是汗。 沈太医伸展了一下,才给南璃把脉,片刻过后,才道:“脉象无碍,只是身子有点亏损了,近日多多休养温补即可。” 夜司珩听到这话,也没松口气。 他定定看着南璃包扎好的手好一会儿,最后声音淡淡的:“多谢太医了。” 沈太医也不好问发生什么事情,只说过两日再来复诊。 天色一亮,昱王府的人就陆续从恶梦中苏醒过来。 青锋这才知道,原来王府昨晚遭遇了袭击。 他立即赶去,跪在了夜司珩跟前请罪。 他是王府的侍卫总管,守卫出了问题,让敌人有机可乘,他难辞其咎。 “起来吧。”夜司珩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轩辕苍在王府安插了人,你去查查,把人揪出来。” 青锋神色凝重,应声退下。 至于轩辕苍等人的尸体,就送到了大理寺处置。 此事再严密,也会露出一点风声。 疆国国主死在了穆国,他们颇为震惊,更有传言传出,此次九王妃吃了亏,受伤严重,正昏迷不醒。 这不,安阳侯府的人一听到消息,当即就乱了套。 就连楚寒霖和楚烨都管不上军营的事情,和一家老小来到昱王府,要看一看南璃的情况。 幸亏正屋宽敞,十多号人也能挤得下。 老太君和沈氏进去内屋,楚烨等几兄弟因男女有别不好进去,只能在干着急等着。 不多时,沈氏扶着老太君出来。 楚寒霖快步上前追问:“母亲,璃儿如何了?” 老太君坐下来,面色虽不如先前那般凝重深沉,但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轻轻摇头,慢声道:“手又伤了,太医说她有点亏损,所以一直睡着,等她睡够了,自然能够醒来了。” 楚寒霖缓了口气:“无大碍就好。” 沈氏却双眼红肿,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在她看来,无论女儿是小伤还是重伤,她都心如刀割。 不曾想,夜司珩却在此时跪了下来。 青锋等侍卫和侍女惊了惊,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阻拦。 楚烨几兄弟忙的退开,他们可不敢承受九王爷的跪拜。 楚寒霖上前要扶人,“九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夜司珩不肯动,对着老太君说道:“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阿璃,让她受伤了。” 老太君不禁动容。 夜司珩是什么身份,他可是连穆武帝都没跪过几次。 如今她孙女受了伤,他竟跪下来请罪。 “是疆国人狡诈,与你何干呢,快起来吧。” 沈氏虽心疼,但也明白事理之人,道:“是啊,阿璃早已与我说过,她所做之事有时候会凶险万分,防不胜防呢。” 夜司珩仍跪得直直的,他只觉得自己无能。 老太君正要说你这样跪着,若是阿璃知道了肯定会心疼。 然而屏风后,就有一抹人影走出,看见夜司珩跪着,还眨了眨眼,有些惊诧:“王爷,你受罚了?” 声音清脆,中气十足。 “六妹妹醒了!”楚烁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南璃小脸娇嫩,因睡足了觉,此刻是精致明艳,皮肤白里透红。 一屋子人欢喜得不得了,都围了上来,询问南璃身子还有哪儿不舒服。 一人一句,吵得南璃头都大了。 但看到自己家人的焦急神色,她心里暖烘烘的,便一个个的回答。 后是老太君反应过来:“都围上来做什么,六丫头,你快坐着,别累着自己。” 南璃说道:“祖母放心,我已经无大碍了。” 夜司珩也已经起了身,他眼里也有担忧,不过众人围着她,他才没有挤上去。 “无大碍也要滋补一番啊。”楚烁招招手,立即有人抬上了两个大箱子,里面全尸山珍海味,人参灵芝。 “没错,六妹妹,这是我买的药粉,止血一流的,你拿着防身。”楚焕道。 “我这还有祛疤膏,等你伤口好了,就每日三次,到时候肯定不会留疤了。”楚炀说。 “我……”楚炎吞吞吐吐,拿出了一叠符纸,“听说这些符纸是用千年桃木所制成的,比一般的符纸效果要好,六妹妹,你拿着用。” 为了买到这符纸,他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想,如果六妹妹用这些符纸,坏人肯定伤不了她了。 214:沈太医的血光之灾 南璃一张精致小脸立即眉开眼笑,接过了哥哥们的礼物:“多谢哥哥!” 一家人既然来了,她便要他们留着吃一顿便饭。 虽然她右手伤了,但有夜司珩在身旁,也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鱼肉,他挑好了刺。 鸡肉,他剔除了骨头。 羹汤,他吹凉了才送到她嘴边。 南璃倒有点不好意思,可夜司珩就是不想假手于人。 沈氏见两人恩爱和睦,更加放心了。 用过饭后,楚家人没再逗留,便离开了昱王府。 此时,沈太医等待已久,他要给南璃复诊,还要换药。 南璃手掌伤势已经无碍,不过一道伤疤横在手掌中,显得有点丑陋。 沈太医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轻叹道:“王妃,你这伤虽然没有伤着筋骨,不过还是挺深的,伤疤肯定要费点时日才能退去,你千万不能着急,胡乱用药。” “知道了。”南璃也是医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沈太医放了心。 他拿出了新调制的祛疤膏,好让南璃指点指点。 这是宫廷秘方,南璃看过之后觉得不错。 沈太医当即就笑呵呵的,“这里头用了多种名贵药材,都是皇上的意思。” 南璃看了眼沈太医,尽管他脸上都是笑意,仍是难掩印堂发黑。 她眸光一顿,见沈太医要告辞了,便道:“沈太医,请留步。” “王妃还有何事吩咐?”沈太医问道。 南璃拿了一道护身符给他,道:“你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给你防身的。” 沈太医受宠若惊,接过护身符的时候,双手还有点颤抖。 要知道,南璃算准了暴雨下足半个月,她的名声不仅在贵族圈里传开了,就连在平民百姓那儿也是响当当的了。 最近南璃的手受伤了,没去店里画符,她的符可谓是千金难求! 见他激动的样子,南璃嘴角微微抽搐,“我说你有血光之灾,你怎么还一脸兴奋的模样?” 沈太医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紧张,“不知下官是有什么血光之灾,请王妃明言。” “不好说。”南璃轻轻摇头,“总之你将护身符随身带着,能保你平安。” 沈太医听罢,神色随之凝重,忙的点点头,“下官一定随身携带。” 他早些年进京当了太医,就在京都买了宅子,还将家人接了过来,一家三口,也是其乐融融。 回了沈宅,沈夫人就迎上来:“老爷回来了。” 沈太医点点头,问道:“昌儿呢?” “昌儿在房间里读书呢。”沈夫人答道。 沈太医想起南璃的话,便也叮嘱道:“近日你们少出门,记住了。” 沈夫人虽不解,但沈太医如此叮嘱了,她便也记下了。 沈太医在家中歇息片刻,待到晚上,他便坐马车前去太医院当值。 入了夜,街上虽没有那么热闹了,但仍有不少百姓来往。 沈太医趁机闭眼憩息一小会儿。 可他很快就觉得后脑勺和背脊凉飕飕的,他有些惊怕,睁开眼睛看了看后边。 马车里自然是什么都没有,除了他粗重的喘息气,便是外头传进来的车轮轱辘声。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喃喃说道:“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有人敲门也不怕,还是别自己吓自己。有九王妃的护身符,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看不见,马车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孕妇。 那孕妇自然是鬼。 孕妇冷冷的看着沈太医,她的手还有少许的灼烧感,显然是被护身符给灼伤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眼里的阴狠越发浓烈。 往日在太医院晚上当值是闲得慌的,可今晚外头却来了人,要太医急忙出诊。 那人是秦府的,说是怀孕的二夫人半夜见红,疼得不行,现在全府的人都手忙脚乱。 沈太医擅长妇科,他喊上了药童拿上药箱,便立即赶去秦府。 这个秦府在京都也屹立许久,秦二爷虽是个平庸之辈,在朝堂混了个六品闲职。 但他的兄长却是秦正,如今的大理寺卿。 到了秦府,下人引路到了二房的院子。 “太医,你终于来了!”秦二爷秦敬迎上来,“请你一定要救救内子啊。” “老二,别拦着了,快让沈太医进去瞧瞧。”秦正说道。 秦敬点头,忙的让人进去。 秦二夫人在房内,正痛苦不堪。 老妈子说她的血根本止不住。 沈太医一摸她的脉搏,面色惊变,这是受了冲撞的脉象,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隔着屏风,他道:“二夫人这胎应是保不住了,现在只能服用催产药,让二夫人产下胎儿,如此才可捡回一条命。” 秦敬虽有准备,可骤然听见这等噩耗,便觉得心脏痉挛,疼得简直要命。 他眼前发黑,喊着自家夫人的闺名,却偏偏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秦正开的口:“沈太医备药吧,还请一定要保住大人的性命。” “尽力而为。”沈太医说道。 药箱里备好了各种药,只要拿去煎煮好即可。 不多时,药童就端着药上来。 侍女给秦二夫人喂了药,原以为症状会有所缓解,谁知秦二夫人喉头发紧,面色青紫,而后就吐出一口黑血。 “夫人!!!”侍女惊叫,药洒在被褥上。 再看秦二夫人,双瞳放大,似是没了气息。 沈太医急忙过来一看,探了探秦二夫人的鼻息,随后浑身颤栗:“这……这怎么断气了?” 作为医者,他不是没见过死人,可像这样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秦正和秦敬都快步走了进来。 “夫人啊!”秦敬见爱妻在床榻上死不瞑目,哭喊着扑上去,抱着爱妻的尸体,“你醒醒,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秦二夫人自然是没回应的。 秦正也是懵了,但他看到被褥上的黑血,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他立即命人封锁了院子,再请了仵作过来,验证过后,那催产药里果然下了毒药! “沈太医,你有何解释!?”秦正怒问。 沈太医慌了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与秦二夫人无冤无仇,怎会下毒害她呢。” 215:怀孕的恶鬼 秦正也是奇怪,不过再是一查沈太医的药箱,发现其他药材也沾了毒药。 他大怒,立即将沈太医和药童都抓拿起来,关进了大理寺。 这消息,还是沈氏上门告知南璃的。 虽然沈太医和沈氏是远房亲戚,但都是江南沈家人,她岂有不管不顾之理。 南璃有些吃惊:“他竟是惹上人命官司了?” “是啊。”沈氏眉宇间透露着忧愁,“沈太医与秦家没什么恩怨,怎会下毒害人呢?” “可秦正一向公正严明,不会随便冤枉了人。”南璃道,“如若是证据确凿,王爷是不可能徇私的。” 也是奇怪,当日她没看到沈太医有牢狱纹啊。 沈氏也明白这个道理,轻叹一声:“那你就与王爷提一嘴吧。” “我知道了,母亲放心。”南璃应下。 沈氏离开后没多久,夜司珩就回来了。 他照常看了看南璃的手,掌心伤口已经结痂,已经能涂抹祛疤膏,日常生活也没什么问题了。 他面色稍缓,仍是叮嘱道:“别急着画符,再休养一段时间。” 南璃点了点头,便与他说起沈太医的案子。 夜司珩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他在内阁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过问。 得知沈太医乃是岳母大人的族亲,他便让青锋拿来了大理寺的卷宗,与南璃一起过目。 虽然沈太医和药童不认罪,但药箱里的药材皆是有毒,可谓是证据确凿。 现在秦二夫人一尸两命,秦敬痛心不已,日日守在大理寺,硬要沈太医一命偿一命。 青锋再说:“因为证据确凿,大理寺已经判了罪名,沈太医十日后就要斩首。” 这么急? 南璃怔了怔。 秦正判这案子带了点个人情感啊。 夜司珩对其便有些失望。 按律法,这杀人案就算是证据确凿要处斩,也得是秋后。 他本想派青锋前去,再彻查一次,但南璃已经开口:“我去,正好我闲得慌。” 夜司珩无奈,知道她近日在府中的确无聊,就只能随她了。 南璃虽是女子,可先前秦正查案请过她帮忙,此次便也没什么异议。 证物仍在,南璃检查过,药材里的确是撒上了砒霜,剂量不小,难怪秦二夫人一服用,就会毒发身亡。 催产药是药童去煎煮的,并无秦家人代劳过,所以秦正才认定是沈太医和药童的责任。 “可他们没有杀人动机。”南璃说道。 “或许王妃可以去问问沈太医,让他说个实话。”秦正问不出什么,因为沈太医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 “我正有此意。”南璃点头。 秦正领着南璃去大牢,大牢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但南璃却顿感不妙,她加快了脚步直奔向前。 一间牢房里,鬼气森森。 一只恶鬼钳制住犯人的脖颈,导致犯人无法喘过气来。 幸亏南璃出门在外,总是背着布袋,尽管牢房大门没打开,但她抽出一张驱鬼符祭出,即刻就将那只恶鬼逼退。 恶鬼虽是被驱鬼符灼伤逼退,可她怨气十足,并没有伤及根本。 她被坏好事,本想找南璃算账。 可南璃又抽出另一张符篆,那恶鬼自感不是对手,便隐入了墙壁逃走了。 “王妃,出什么事了?”秦正赶了过来。 “有恶鬼害人。”南璃收回了符篆。 秦正先是一惊,而后就撇撇嘴,略带嘲讽的说道:“看来这位沈太医亏心事做了不少啊,都有恶鬼来找他偿命了。” “沈太医?”南璃认真一看牢房里的人,竟真的是沈太医! 她让秦正赶紧打开门,走到里头扶起沈太医,她算来得及时,沈太医并无大碍,只是身上沾染了许少鬼气。 她结印驱散后,沈太医面色缓和了过来,哽咽道:“多谢九王妃啊……” 他看不到恶鬼,只知道他刚才喘不过气来,真以为自己就要去见阎罗王了。 南璃又是认真看了看他的面相,并没发现沈太医有什么杀孽,反而是天庭圆润饱满,显然是有功德之人。 此时此刻,她是坚信沈太医并没害人的。 “不必道谢。”南璃说道,“方才那恶鬼有点厉害,我的符篆只能逼退她,竟无法伤到她的根本。我看着她的身形,她似是怀着孕,她与腹中胎儿一起死了,也难怪她会怨气十足,成为恶鬼,难以对付。” 秦正又阴冷冷说道:“沈太医,你究竟害死了多少孕妇啊?” 沈太医嗓音沙哑,气恼为自己辩解:“我身为医者,只会救人,岂会害人!更别说让人一尸两命了,这是极大的杀孽,我若是做了此等事情,就让我不得好死!” “可那恶鬼都来找你偿命了,你如何解释?”秦正冷哼,“九王妃,你亲眼所见,怎可相信他的话。” 沈太医涨红了一张脸,无从反驳。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以前是否一个不慎医死了人,造下了杀孽。 南璃却是目光坚定,“我信沈太医。” 沈太医鼻子微酸,两行清泪哗哗直流。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人都说他下毒害人,骤然听见有人说相信自己,他心里就忍不住的感动起来。 “多谢九王妃……有你这话,我死也无憾了。” 秦正异常恼怒,道:“王妃,他从宫里带出来的药材沾了毒,证据确凿,你怎能信他!” 牢房昏暗,南璃目光清亮,说道:“你说无人碰过沈太医的药箱,药童煎药也是亲力亲为,所以才认定是他们二人下毒,是不是?” “没错。”秦正答道。 “可恶鬼到了一定的级别,就不一定是虚无的体质,他们不仅能拿得起阳间的东西,更能随意夺人性命。”南璃说道,“我看刚才那只恶鬼,她已经到了这种级别。” 秦正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不由得发出疑问:“还能如此?” 南璃点了点头,“所以药箱里的药材,大有可能是那只恶鬼动了手脚。” 秦正内心大受震撼。 平凡人怎么能看到恶鬼,若恶鬼真的能做到这份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了。 忽然,沈太医惊怕起来,道:“九王妃,那恶鬼刚才杀不了我,会不会对我家人下手啊?” 216:挖坟开棺 南璃沉下脸。 这恶鬼一尸两命,怨气十足,还真有可能找沈太医的家人算账报仇。 她当即就给了沈太医一道符篆护身,再问秦正:“秦大人,你知道沈太医家在何处吧?那这张瞬移符,就由你来使用吧。” 这是最快到达沈太医家中的办法。 秦正有点发愣,这是他第一次拿着瞬移符。 他问道:“这怎么用啊。” “你心中想着沈太医的家中,再念咒语驱动这张符即可。”南璃把咒语告知了他。 这世间竟有这么方便玄乎的符篆,他真是长见识了。 第一次用,未免有些紧张,手微微颤抖,连同声音也在发颤。 亏得他是三品大理寺卿,是见惯大场面的,最后用得是毫无差别。 不过人一下子到了沈宅,他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险些站不稳脚了。 南璃见怪不怪,扶了秦正一把。 随后她转头,面色凝重,“果然在此!” 说话间,她已经将几道符篆祭出,宅院里的鬼气稍稍消散,当时听到了恶鬼惨厉的叫声。 南璃快步进去,只见沈夫人已经被吓晕过去,还有一个小少年跌倒在地,一脸惨白,他应该是沈太医的儿子。 孕妇一来沈宅,就让自己现了形。 沈昌见有人来了,忙喊:“大师,救救我啊!” 孕妇侧头一看,见又是这小丫头出手,恼怒至极。 阴森的鬼气顿时四散,宅院里阴风阵阵,抬头看天似是也被笼罩着,一丝阳光都透射不进来。 鬼气弥漫,沈昌只觉得浑身发凉,动弹不得。 这级别的恶鬼,单单是鬼气,就足以夺人性命,伤人魂魄。 南璃目光凌厉,砸出了几张符篆,形成了一个符阵。 鬼气被吸入了符阵里,如同翻云覆雨一般。 沈昌终于缓了过来,拖着沈夫人,赶紧离得远远的。 恶鬼孕妇本就模样恐怖,此刻更加扭曲,“当我路者,死!” 她一闪身,便已经扑到南璃跟前,利爪抓来。 南璃已经拿出玄月剑,与之缠斗在一起。 玄月剑威力不小,专门用来克制妖魔鬼怪,那恶鬼孕妇再凶猛,此刻也是被压制。 一剑挥出,已经让孕妇双爪灼伤,再难攻击。 她咬牙切齿,腹中胎儿却骤然鬼气大盛,直冲向南璃。 南璃用玄月剑一挡,在挪开时,已经发现恶鬼孕妇已经不见了鬼影。 她蹙了蹙眉,这母子合作无间啊,她的符阵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竟又被他们逃走了。 她也懒得去追,便先去看看沈夫人母子。 两人身上沾染着鬼气,面上不见半点血色。 南璃用符篆驱散,再给沈夫人掐了掐人中,人总算是醒了过来。 沈夫人吓得不轻,睁眼就喊:“有鬼……有鬼啊!” “娘,没事了,是这位姑娘忽然出现救了我们。”沈昌安慰道。 沈夫人曾到安阳侯府做过客,见过南璃。 她定神之后,立即感激涕零:“原来是九王妃相救,我们母子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小事一桩。”南璃顺道给了他们两道护身符,他们身上也没杀孽,她越发的奇怪。 她转而又问:“这恶鬼先是去杀沈太医,无法得手之后,又来对你们下手,这显然是冲着你们一家来的。你们不妨想想,这些年可认识有孕妇惨死的?” 沈夫人左思右想,最后只能摇头:“没有,我家老爷擅长妇科,这些年医治的孕妇,就算不能母子平安,也会保住大人的性命。” “是啊,我爹医术不错,从未有过一尸两命的情况出现。”沈昌也说,“秦二夫人的案子定是有内情,请九王妃一定要彻查清楚,还我爹一个清白啊。” 南璃抿抿嘴。 她并非是收不了那只恶鬼,而是恶鬼怀着孩子死了,又有如此怨气,这对母子生前肯定受过不小的冤屈。 所以,她是无法用天雷符将这对母子劈得魂飞魄散的。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搞清楚这恶鬼孕妇的身份,解开心结,就算孕妇无法去投胎了,孩子还有机会呢。 可沈家人毫无头绪,这该如何是好? 秦正走了进来,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微微苍白。 他慢声说:“这恶鬼……我或许认识。” 南璃挑眉,“秦大人认识?” 秦正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即刻回府召集人手。 南璃问他要做什么,秦正沉着脸色:“去挖坟,瞧瞧我有没有记错。” 秦正带人直奔自家祖坟,那山头埋葬着秦家的人。 其中有一个坟墓,杂草丛生,隐约可见上面的墓碑写着:秦范氏之墓。 再看侧边的年份,这范氏死了已有五年了。 秦正目光凝了凝,当即吩咐小厮们把墓挖开。 一个小厮微微颤抖:“大爷,这是二爷元妻的坟墓,这不告知二爷一声就挖坟,不太好吧?” 其他人也面露难色。 虽是白天,但挖坟这事儿不仅恐怖,还很晦气啊。 南璃有些惊诧:“元妻?那秦二爷刚死的妻子……” “是继室。”秦正解释道,“这位范氏,自小就与我二弟有婚约,一及笄就嫁过来,半年后她就怀上了孩子。” 南璃微眯眼睛:“她大着肚子死的?” 秦正艰难的点点头:“没错,二弟说她难产而亡,孩子一直生不下来……” 所以下葬的时候,范氏的肚子里还有孩子。 南璃倒觉得有趣了。 秦正又再厉色吩咐小厮赶紧开挖,别再浪费时间。 南璃扫视一圈,说道:“放心吧,这秦家祖宗应该都去投胎了,这儿没有鬼魂,他们不知道你们挖坟呢。” “……”小厮们嘴角抽了抽。 谢谢你啊九王妃。 他们找不到借口了,只能七手八脚的把坟墓挖开。 待看到棺材的时候,众人心里都发毛。 将棺材抬了上来,无人敢去开棺。 秦正见状,便打算亲自来,南璃喊了一声:“等等,我来吧。” “九王妃,这怎么可以……”秦正蹙眉。 此事晦气,九王爷知道的话,必定要训斥他一番了。 南璃说道:“这棺材隐隐渗出鬼气,靠近者会伤及自身。” 她步步靠近,那些鬼气也就绕道而散。 217:别拿我跟他们比 撬开了棺材钉,她稍稍一用力,就将棺材盖给推开。 腐朽的气息扑来,难闻至极。 还有鬼气怨气,也一应缠上。 南璃早已有所准备,一张符篆在手,便已经将一切驱散。 棺材里,是一具女尸,腐烂得只剩下骨头了。 里面没有陪葬品,却残余着一些符篆,因为年久了,南璃也有些认不出是什么符篆。 怨气和鬼气持续蔓延。 见秦正走过来,南璃立马把人喝住。 她看了看女尸身上穿的寿衣,依稀认得出颜色和花纹,心沉了沉,道:“那恶鬼孕妇,果然是范氏。” “什么?”秦正愣在当场,百思不解,“她……她莫不是有什么怨气,所以才会变成了恶鬼害人?” 当年范氏一尸两命,他二弟伤心至极,请了道士做了一场大法事。 他原以为,范氏和孩子都安心去投胎了,哪曾想会这样。 南璃看见怨气不散,眼睛微微眯起,她再是去看了棺材钉,见上面刻着的纹样,也是来了怒气。 “秦大人,你们是有多恨这范氏,这棺材钉一钉,符篆一贴,鬼根本出不了这个棺材,那他们母子如何去投胎?”南璃说着,“范氏被生生困在这里多年,化为恶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估计是前阵子连日大雨,棺材受潮,符篆发霉褪色,所以她才得以出了棺材。” 秦正听完这些,已经震惊不已。 “九王妃,我秦家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他认定,一定是有人故意害秦家,害范氏。 天色未暗,却在骤然间风云变色,四周一下子坠入了黑暗。 秦正和小厮们都变了脸色,瑟瑟发抖。 有些胆小的,喊着有鬼啊,就翻起了白眼晕倒过去。 棺材的鬼气聚拢,猛地向秦正扑去,那气息比冰窖里的寒气还要阴冷! 南璃轻蹙眉头,闪身上前砸出一道符篆,逼得鬼气退去。 秦正的心都快要跳出来。 却见那阴森森的鬼气掠过,范氏又在现身,她龇牙咧嘴,恐怖无比。 她虽是恶鬼了,但还是要护着自己的尸身。 “秦正,你们将我们母子困在棺材里,生生世世不能去投胎,受尽折磨,现在还想对我们的尸身动手吗?你们秦家人,一个个道貌岸然,狼心狗肺!”范氏声线同样阴森森的,令人听了便头皮发麻。 秦正急声道:“弟妹,我对你向来敬重有加,我何曾做过这等害你的事情,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范氏更加恼怒,又是席卷过去。 连同腹中胎儿的怨气,这山坡上狂风大作,树木摇晃得厉害。 这是她的地盘,不用触碰到秦正,那鬼气已经从四面八方蔓延,缠住了秦正周身! 秦正像是坠入了无间地狱,缓不过气来,只有无尽的黑暗包裹着自己。 他双手慌乱抓着,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有谁…… 有谁能救救他? “莫要再造杀孽!”有人一声叫喊,金光猛地炸开。 秦正双眼终于能看到了。 烈风卷起了南璃的衣裙,她站在前头正与范氏对峙,双指泛着金光,在无尽黑暗中点缀着一点光亮。 “你们这些修道的,表面正义凛然,实际收人钱财恶事做尽!”范氏也不惧怕。 她痛恨南璃三番四次坏自己好事,便用尽全部的力量,想与南璃拼个你死我活。 谁知,天际有乌云翻滚,雷电轰鸣。 震得范氏这恶鬼发抖不止,她护着自己的肚子,只想找地方躲起来。 电蛇在天际爬行。 映着南璃的脸庞坚毅。 她说道:“范氏,好好说话,不得再出手,否则,我就将你们母子的尸身劈碎。” 范氏攥紧了拳头,怒道:“果然,你与那些老道士没什么区别。” “我阻止你造杀孽,是在帮你,别拿我跟那些没良心的老道士相比。”南璃轻哼,“你可以不管自己是否灰飞烟灭,可你总要管管自己孩儿吧?他还没到这世上看一眼,就与你一起困在棺材之中。你们好不容易能出来了,难道要沾满杀孽,进不了冥道,过不了奈何桥吗?” 瞬间,范氏双眼积满了泪珠。 她摸着高耸的肚子,能感受到自己的孩儿跟在自己说,他会与阿娘一起共进退,杀光害他们的人。 她犹豫再三,终于收敛了所有鬼气,天地恢复了原有的颜色。 “是我要杀人报仇,与我孩儿无关。”她说着,“若你真是个好人,就烦请你送我儿去投胎吧。” 至于她,就算是灰飞烟灭,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南璃撤掉了天雷符。 她稍稍缓了口气:“待我弄清楚整件事情,我自然会送你儿子去投胎。” 秦正死里逃生,虽是惊怕,但也问起了范氏究竟发生了何事。 范氏仍是难掩心中恨意,瞪了秦正一眼,说道:“我们母子死了,本是有鬼差来收我们去投胎的,可秦敬那猪狗不如的东西,竟请了一个老道士上门,表面是做法事,实则是将我们母子的魂魄困在棺材里。” 南璃已经猜到许少,并不惊讶。 秦正素来爱护胞弟,闻言,忍不住辩解一句:“不可能,二弟怎会做出此等阴险之事!” “怎的不可能,我难产而死,全是因为他收买了太医,他是怕我们母子寻他偿命,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范氏冷声道。 她阴狠的双眸盯着秦正,接着道:“我本是不知道的,是秦敬的奶娘自己怕了,来我坟前烧纸说了出来,我这才知道秦敬只是奉父母之命娶我,他对我根本无情,他早已在外养了外室,他不愿外室为妾,所以才收买了太医害了我,让我腾位置!” 秦敬好狠! 为了不得罪她范家,竟然将她娶了进门,再寻机会害她! 秦正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头昏脑涨。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越发惨白。 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胞弟竟是如此毒辣! 南璃微微蹙眉:“所以,你就在药材里下毒,来个一箭双雕。不过沈太医为人磊落,怎会轻易被收买。” 218:恶鬼变厉鬼 “没错。”范氏咬咬牙,仍难掩恨意,“人不可貌相,他身为医者,却谋财害命,他是死有余辜!” 秦正此时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他紧蹙眉头,却道:“弟妹,你怕是认错人了。” 一句话,让南璃和范氏皆是一愣。 认错人? 到头来,竟是摆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 秦正解释道:“当初来给你诊治的太医的确是姓沈,可前年他出城就遭遇劫匪身亡,跟现在的沈太医可不是同一个人啊。” 范氏怔了又怔。 她当日还没死的时候,只听见秦敬和奶娘都喊沈太医,并未见过那人的相貌。 然而太医院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沈太医了,所以她便以为这就是帮忙谋害她的太医。 她觉得可笑又懊悔,闭了闭眼睛,后才说道:“我……我竟然险些杀错了人,报错了仇。” 她原本还怨恨南璃多管闲事,可现在又不禁对其感激一二。 南璃有些无奈,道:“若是沈太医知道实情,估计得捶胸口了。” 范氏福了福身子,感激道:“若不是有姑娘出手,我恐怕已经错杀好人了。” 随后,她盯着秦正,眸子里的恨意再次翻滚,“秦正,你弟弟害我们母子性命,又用上这等手段使我们不得投胎,我就算永世不得超生,也不会放过他。” 南璃不解:“冤有头债有主,你怎么不先找秦敬报仇?” 范氏轻叹一声:“他做了亏心事,身上和屋里都有各种保命符箓。” 若是可以,她早就一爪子让秦敬死无葬身之地,哪还能让他活那么久呢。 原本她也无法动得了沈太医,但沈太医入狱后,换了一身囚衣,没再带着那护身符,所以她才能近身。 “这件案子,秦大人是打算亲自督办,还是我让王爷另派人手?”南璃看着秦正,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秦正的心情一下子复杂得很。 他活了差不多三十年,从未做过亏心事,更不曾害过一条无辜性命。 哪曾想到,自己的胞弟竟然为了一个外室,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 然而再痛心,他也是大理寺卿,应该公正严明,刚正不阿。 “王妃放心,我定查清当年实情,绝不徇私。”秦正揖手,再看向范氏,“弟……范氏,是我秦家亏欠了你,我必定还你们母子一个公道。” 范氏听了这话,怨气散了大半。 那张恐怖的面容,在顷刻之间就恢复了原貌。 她虽然脸色发白,但端庄清丽。 她朝着南璃深深一拜,道:“多谢王妃。” 可尽管如此,她也害了两条性命,就算能入冥道,暂且也没资格去投胎了。 南璃却拿出了囊袋,先将范氏母子的魂魄收入其中。 秦正倒没闲着,命小厮将棺材抬下山,赶回京都。 南璃收了他们母子,自然要去瞧瞧的。 此时的秦府,一片缟素。 秦敬给继室设了灵堂,他伤心至极,一直在灵堂里烧纸,不曾离开过半步。 忽然,下人们一阵惊呼。 秦敬回头看去,见庭院里停放着一具棺材,上面沾着泥土,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他不是惊讶,而是惊恐。 因为他记得范氏的棺木是什么颜色和样式。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秦敬说话都哆嗦起来。 秦正黑着一张脸,负手而立,浑身上下都透着压迫感,“你是要我细细审你,还是你自个儿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秦敬还想挣扎:“大哥,你说什么?我要交代什么?” “这是你元妻范氏的棺木,你还要装不知道吗?”秦正忽然发怒,“你如此丧尽天良,如何对得起我秦家列祖列宗!” 秦敬慌张起来。 大哥这样说,肯定是知道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他知道大哥的性子,当即就跪下哀求:“大哥!我是你亲弟弟啊,你是想逼死我吗?那你又对得起父亲母亲吗?” 秦正眼底也闪过一抹犹豫。 秦敬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又说:“大哥,我此后一定洗心革面,不会再犯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回吧。” 秦正闭了闭眼睛,嘴唇微微哆嗦着。 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你谋害范氏,害得她们母子双双毙命,还让道士设法不让他们母子投胎,你罪不容诛,我身为大理寺卿,如何放过你!” 秦敬却也来了气,眼睛发红:“大哥,那贱妇是罪有应得!她与黄管家有私情,她肚子里的根本不是我的种,我作为一个男人,怎能让她把孽种生下来!” 秦正愣住。 竟还有这等内情? 反而在一旁的南璃却暗叫一声不妙。 范氏被困在狭小的棺材里几年,积聚了怨气化为恶鬼,刚刚才稍稍散去了一点怨气,可这会儿又听到秦敬这些话,怨气又再席卷重来。 她挤破了囊袋,怨气和鬼气四散,本就准备入夜,现下更是遮掩蔽日。 范氏现出了原形,猛地冲向了秦敬,张开了血盆大口,声音阴森恐怖:“我要杀了你!!!” 秦家人惊恐无比,或呆住或尖叫。 秦正下意识想护着胞弟,被范氏一爪子扫开。 转眼间,秦敬已经被范氏掐住了喉咙。 秦敬眼珠子凸起,额间和脖颈青筋突起,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身上的护身符散出了金光,正在驱散范氏。 可范氏身为一个母亲,孩子死在了她的腹中不能投胎,她已经很愧疚了,现下再听到有人骂自己的孩子是野种,她哪还忍得住心中的恨意。 几乎在一瞬间,她从恶鬼变成了厉鬼,那护身符已经对她无用。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老天无眼,让秦敬风流快活数载,今日就由她来收了他! 就算自己不入轮回,不得超生,她亦无怨无悔! “救——命——”秦敬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南璃求救。 秦正也捂着受伤的胸口,忙说:“王妃,你为何不出手?!” 南璃一脸淡然,此时才双手结印,指尖有淡淡光芒掠过。 她却不是阻止范氏,而是将范氏和孩子纠缠在一起的魂魄分离开。 再是祭出一道符篆,双指一划,她就将孩子的魂魄收服。 219: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范氏愣了愣,回头看了南璃一眼,眼睛蓄满了泪珠,她轻启嘴唇,只有两字:“多谢。” 南璃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范氏再无顾忌,竟硬生生捏碎了秦敬的脖子。 噗—— 鲜血溅射。 头颅还直接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 尤为恐怖。 紧接着,秦敬的魂魄已经离体。 范氏嘴角泛着冷笑,又是一爪子抓住,她冷嗖嗖说道:“秦敬,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就算灰飞烟灭,也不会让你入轮回,你就不配做人!” 秦敬没想到,自己还要被她抓住魂魄。 他挣扎着,但范氏已经变成了厉鬼,实力已经非同凡响,哪会让秦敬这只新鬼挣脱开呢。 秦正也看见了胞弟的处境,到底是心有不忍,大声求道:“王妃,求您出手啊!” 南璃不为所动,道:“做人得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弟妹!”秦正无法,只能转而求范氏。 可说话间,范氏双手并用,便已将秦敬的魂魄撕碎! 风一吹,那撕碎的魂魄好像烟尘,一吹就散了。 范氏成为厉鬼,面容更加恐怖吓人,咧嘴笑起来,已经有不少秦家下人吓得晕倒。 “范氏,你大仇得报,完成了你的心愿,可我也要将你诛灭了。”南璃说着,已经抽出了天雷符。 范氏转身看着南璃,深深的一拜,“成为厉鬼,自知下场,但我也无悔。” 多亏了南璃,将她孩子抽离了出去,免得与她共造更多的杀孽。 她已经无法超度,所以只有被诛灭这个下场。 南璃心中叹息,天雷符已经出手。 霎时间,天际雷光穿云,只见那电蛇翻滚,犹如汹涌波涛一般冲破昏暗。 南璃双指合一,引着天雷往范氏身上劈去。 范氏闭上眼睛,不闪不躲。 天雷降临的时候,那包裹着孩子灵魂的符咒颤动不已,像发了疯一样往范氏那儿扑去。 他死在了范氏的肚子里,所以一直连话都不会说。 可在这个时候,他撕扯着嗓子,喊声颇为凄厉:“娘!!!” 南璃一蹙眉,一手将符咒收回。 天雷已然劈下,厉鬼也难抵挡这威力,瞬间烟消云散,不留痕迹。 天色转眼之间恢复了正常,已经是点点繁星。 那婴孩怒极,竟挣脱了符咒的控制,悲伤之余还往南璃冲去撕扯啃咬。 南璃挑眉,双指在他额间一点,便是化去了他周身的怨气。 婴孩没了怨气,陷入了沉睡。 南璃将他收入了囊袋,因用去了不少功力,脸色微微发白。 她看了眼庭院的血腥,道:“秦大人,此事算是了结了。范氏的棺木,我会差人抬走。” 想来范氏是不想再葬在那秦家的地界上。 虽然范氏已经灰飞烟灭,但这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秦正看着胞弟头身分离的尸体,人已经恍恍惚惚。 可他心中有怨气,硬撑着起来,道:“九王妃是修道之人,为何如此狠心?我不是已经说了,会还范氏一个公道,你为何还要坐视不管?任由她杀人撕魂?!” 南璃面色依旧,直视着秦正,双眸明亮:“我修道,但也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八个字。范氏为了自己的孩儿,一直没有化为厉鬼,可秦敬下手狠辣,还要出口污蔑,他如此下场,难道不是咎由自取吗?如范氏所言,他的确不配再有来生。” 秦正一时哑口无言。 南璃没再多言,一道符祭出,驱散了秦正伤口上的鬼气。 她说道:“秦大人是刚正不阿,但你弟弟手上却染了多条性命,你还是好好查查吧。” 说罢,她便用了传音符,让青锋来善后。 范氏乃是汝阳人士,当初是千里迢迢嫁来秦家的。 听青锋说,这范家在汝阳有头有脸,乃是当地一大世家。 当初范氏母子双亡,那范老先生当即就伤心不已病倒,至今还缠绵病榻,身子一直不见好。 听罢,南璃便觉得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青锋派了几个得力的黑甲卫,给范氏尸骨重新收敛一番,换了一副新的棺木,翌日一早就送棺木出城回汝阳。 秦正虽痛失胞弟,但他还是硬撑着回去释放了沈太医,接着又查明秦敬这些年来背着他所做的肮脏事。 原来,当初那被收买的太医死在劫匪的刀下,也是秦敬所为。 顿时,秦正心中对南璃的那点怨气就消散了,他思索半天,最后是草草给秦敬买了棺木下葬,也算是全了他作为兄长的情义。 沈太医这案子虽然离奇,但好歹能沉冤得雪,他一出大牢,回家仔仔细细沐浴了一遍,就赶紧换上新衣裳前去昱王府道谢。 既要道谢,自然是一家三口上门,才算郑重。 可沈太医三人看见了什么? 只见花厅里,南璃拿着一个用竹子编制的小球,朝着一个无人的方向扔出去。 那方向明明无人,小球却被接住,又朝着南璃抛过去。 沈夫人打了个寒颤:“老爷,我……我要晕了……” 沈太医和沈昌急忙扶着人。 南璃回头,见吓着人,把小球扔了回去,道:“小轩,你到后面去玩吧。” 那正是范氏的孩子,旁人并看不见。 因之前一直在范氏的肚子里,他还是婴孩模样。 小轩一双小手抓住了小球,撇撇嘴,“抱!” 他只会说单字。 南璃说道:“你会飘,自己飘过去。” “……”沈夫人听了这句话,再也扛不住,眼前发黑真的晕过去了。 小轩看见人真的晕倒了,才往内堂飘去。 南璃有些不好意思,“好了,现在没鬼了。沈夫人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是晕一晕而已。”沈太医摆摆手,“此番多亏了王妃帮忙查明真相,下官才能洗清冤屈,逃过一劫啊。” “沈太医不必客气,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是天经地义的。”南璃正色说道。 她这话一出,元宝已经拿了单子上前,让沈太医过目。 上面写了此次所用的符篆,费用如何。 沈太医嘴角抽了抽。 沈昌不禁用目光询问:爹,你钱够吗? 沈太医也用含泪的眼神回道:得掏出我的私房钱啊。 220:大冤种谢北翰 虽然价格有些昂贵,但物有所值啊。 换了旁人,沈太医觉得自己还不一定能逃过此劫。 沈太医知道南璃的脾性,千言万语的感谢,都不及一锭银子来得好,所以他在出门的时候,把全副身家都带上了。 他交付了银子后,南璃就笑眯眯的说道:“多谢沈太医,若有什么不妥,欢迎随时来找我。” 沈太医勉强一笑,他可不想有什么不妥。 此次是那范氏认错了人,他完全是无妄之灾。 沈夫人醒过来后,正巧谢北翰就上门了,沈太医三口便不多做打扰。 谢北翰畏惧夜司珩,自南璃嫁入昱王府后,他就不敢怎么上门,连六妹妹都不敢喊了。 今日是南璃派了人让他过来的。 谢北翰扫了一圈,没见到夜司珩的身影,神色和身体才缓和下来,没有那么拘禁了。 “六妹妹,你寻我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南璃正色点点头:“的确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谢北翰立即认真了起来,“我已经跟知弥小师傅学了不少本事,如今已经隐隐能看见一些鬼气!我一定不负六妹妹所托!” 南璃往内堂喊了一声:“小轩,出来吧,你的玩伴到了。” 谢北翰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是想来干正事的,怎么成了玩伴? 可南璃就指着一个空空的地方,道:“我要画符,做一个符阵,你陪这小鬼玩一玩吧。” 谢北翰心里有些发毛,颤声问道:“那小鬼……在哪儿?” “你不是说自己能隐隐看到鬼气吗?看来你近日没有半点进步啊。”南璃叹息轻轻摇头。 谢北翰面色讪讪的,解释道:“这不是时好时坏嘛。” 南璃就让他靠近些,双手结印。 指尖有淡淡的金光闪烁着,点中了谢北翰的额头。 谢北翰双眸似是顿时清亮了不少,他眨了眨,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面相恐怖,张着大嘴的婴孩! 他吓得惨叫,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南璃一把揪住小轩,蹙眉道:“再吓他,我就将你困在符阵里。” 小轩果真是怕了,撇撇嘴,恢复了自己原有的容貌。 谢北翰见那小鬼变回了一个可爱小孩,也没松口气,因为小孩身上散着幽幽光芒,表明他是鬼,并不是人。 他欲哭无泪了:“六妹妹,你怎么让我做鬼的玩伴啊?” 你可有半分疼惜我?! “没办法,府里的人胆子小,这个任务只有你能胜任。”南璃一本正经的说道。 “人鬼殊途,你不是该送他去投胎吗?留着在王府里做什么?” “他就是范氏的孩子,身上沾染了恶鬼业障和气息,需要用符阵清除过后,才能送他去地府。”南璃说。 谢北翰一听,对这小孩倒没了什么惧怕了。 他正了正脸色:“那好,此事交给我了。” 南璃幽幽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你小心点,可别被他玩坏了。” “放心吧,我还能斗不过一只还未出世的小鬼吗?”谢北翰信心满满的说道。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这豪言壮志付出了代价。 小轩虽然是鬼,但他比一般婴孩要调皮捣蛋。 谢北翰那点皮毛功夫,根本不是小轩的对手,说是玩伴,倒不如说他就是被小轩摁着玩的。 比如玩蹴鞠,那小球砸在谢北翰身上,小轩用尽了力道,疼得厉害。 谢北翰龇牙咧嘴,放下狠话:“你这小鬼怎么如此凶狠,你再这样,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小轩却毫不在意。 这人一开始连他都看不见,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如何能给自己颜色瞧瞧。 他玩得更加欢乐。 一个小球,被小轩控制得左蹦右跳,全都砸在谢北翰身上。 小轩的笑声响起,这屋中也随即刮起阴风,异常阴冷。 谢北翰疼得厉害,他接不住球,被球砸得浑身疼痛,眼见小球蓄满了力道,往他脸上砸来,他惊叫一声,赶紧伸手挡住自己的俊脸。 但他却没有感知到疼痛。 反而感觉到了有一束阴寒的目光盯着自己。 谢北翰放下手,看见那小球掉落在地。 地上出现一抹高大人影。 夜司珩穿着玄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红色的镶边,腰系玉带,身姿非凡。 他一张脸冷傲孤清,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只是谢北翰打了个冷颤,就连小轩见着了他,也感觉到一阵威迫感,想赶紧溜走。 “九……九王爷,您回来了呀。”谢北翰说话有点结巴。 “你就这本事?”夜司珩言语之中含着一丝失望,“看来你并无什么天赋。” 谢北翰受到了打击,一脸沮丧:“九王爷,我学了不到一年呢。” 他总不能跟六妹妹比吧,那他还不如去撞柱子算了。 夜司珩抬步靠近。 小轩见他往自己走来,身形有些发颤,他立即想躲起来,却不想,夜司珩竟然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 “放!”小轩嚷道,挣扎着。 平常人能见到他已经不容易,更别说要抓住他了。 这人……也忒恐怖了些! 谢北翰亦是瞪大眼睛:“九王爷,你……你怎么如此厉害。” “既然没什么天赋,就该及时回头,免得浪费更多的时间。”夜司珩放下了小轩,用眼神警告他乖巧一点。 小轩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夜司珩这才将他放下。 谢北翰鼻子一酸,嘟囔道:“九王爷,你这话未免太伤人了。” 夜司珩睨了他一眼,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慢声道:“这儿有一桩差事,要你去办。” “……”谢北翰想翻个白眼,但他不敢。 难怪九王爷这样打击自己,原来是想差遣自己。 夜司珩也不管他有没有答应,接着又道:“先前半月暴雨,京都附近的城镇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户部已经拨出银两灾后重建,现下本王欠缺一个可信之人监管,你就跟着跑一趟吧。” 谢北翰虽然没有入仕,但他作为镇北世子,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他撇撇嘴,“王爷哪儿是缺可信之人,这肯定是我父亲和姑母的意思。” 221:夜司珩的威压 夜司珩见他不算太笨,面色轻柔了些。 “你知道便好,你整日钻研道术,对其他事情漠不关心,你身为镇北侯府嫡长子,难不成要一直这样吗?” 等镇北侯百年后,镇北侯府必是要衰败下去。 镇北侯本意是让谢北翰学一下防身的道术,哪曾想到儿子这般痴迷,连入仕都不肯了。 他们无法之下,才求到了夜司珩这儿来。 “我刻苦努力,日后也可凭借道术发光发热。”谢北翰不服,“六妹……九王妃不也是如此嘛。” “你若有天赋,本王也不拦着你,可你现在被一个小鬼玩弄,都没法制服,你如何发光发热?还不如早早另选别的路。”夜司珩说道。 谢北翰低着头。 他没比夜司珩小几岁,可偏偏夜司珩说的话,他无力反驳,更不敢反驳。 “九王爷,或许我能再挣扎一下呢……” 然而谢北翰刚说完这话,看见夜司珩面色一变,他立马改了口:“好好好,替九王爷和朝廷办事,我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夜司珩面色稍霁,“你最好办得漂亮些,不要辜负皇后和你父亲的期许。” 谢北翰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昱王府。 花厅里因为有一只小鬼,泛着阵阵阴风。 夜司珩侧头看了看小轩,单手支颐,道:“来,本王陪你玩玩。” 小轩一看他身上散出来的威压,连忙摇头,还险些将自己的小头颅给摇掉了。 自己才不要跟这么可怕的人一起玩。 夜司珩挑着眉头,“你既然不要,就乖乖呆着,别跑到外面吓唬人。” 接着,他就命青锋将公文都搬上来。 小轩三番几次想溜走,但夜司珩总是轻轻压下了公文,发出了一两声咳嗽。 小轩身体僵硬就不敢动了,最后他实在是无聊,只好自己有一下没一下颠着小球。 幸好入夜没多久,南璃就画完了符,创好了符阵。 出来一看,谢北翰已经不在,反倒是夜司珩坐在那儿,在灯烛下认真看着公文。 而小轩那小鬼扁着嘴巴,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正百无聊赖的玩弄着竹编小球。 “忙完了?”夜司珩放下了公文,率先含笑说道。 他眉眼长得极好,看着她的眉宇间总是带着丝丝温柔。 南璃点点头:“是啊,这小鬼沾染的恶鬼气息不少,符阵花了点心思。” 小轩一听,就立即丢下了小球奔过来。 他眼巴巴的看着南璃,嘴里就一个字:“去!” 南璃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小轩拽了拽她的衣裙,想了又想,说出了三个字:“去投胎!” 南璃晃神,随后忍不住一笑:“你早上不是还不愿意吗?怎么这会儿就改变主意了?” 小轩表情委屈,回头看了看夜司珩。 他可不想再留在这里再受折磨了。 南璃表示惊奇:“你这是做了什么,让他这么惧怕,急着要去投胎啊。” “他这小鬼厉害得很,我哪能对他做什么。大概是他觉得做鬼无聊,想着来世做人有趣点吧。”夜司珩说道。 小轩气恼,可他说不出几个字,只能死死地瞪着夜司珩。 可夜司珩往他身上瞥了一眼,自己就吓得赶紧侧头。 南璃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管怎样,这小鬼肯乖乖去入符阵清除身上的恶鬼气息就行。 将小轩送入符阵后,南璃也算是空闲下来。 朝中近日总算稍稍空闲,夜司珩每晚也能回来陪她用膳了。 齐国和疆国那边都有密报,他也与她说个仔细。 一是齐太子不知在修炼什么功法,在齐都很少露面。 二是疆国新君登基,名叫轩辕赋,因有轩辕苍为其铺好了路,所以疆国朝堂尚算稳固。 夜司珩推测道:“轩辕赋始终是新君登位,他肯定先行收拢势力,再筹谋与齐国联手。” 南璃微蹙眉头:“一打仗,必是百姓遭殃,冤魂聚集,还容易滋生出恶鬼与厉鬼。能否从这位新君入手?他答应轩辕苍的,也不一定要做不是吗?” 如果轩辕赋是一个爱民的国君,这事就好办多了。 “疆国擅长巫蛊之术,你是知道的。”夜司珩说道,“所以轩辕苍在临行之前,就对轩辕赋下了巫术,轩辕赋若想活命,就得照着誓约行事。所以此战,在所难免,只是看什么时候开战而已。” 南璃知道此战无法避免,心情便不大好。 她沉声道:“两国联手,穆国的兵力应该能与之对抗。可齐太子先前摆弄的黑潮一旦用在战场上,对穆国的兵马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 “正是如此。”夜司珩点点头,“如今他还躲避起来修炼功法,似是为了这场仗做准备。” 南璃不由得摸了摸胸前的灵珠。 灵珠之前为她挡了一劫,就再无修补的迹象。 若齐太子真在战场上用上黑潮,到时候成千上万的将士受到冲击,她怕是没能力阻止了。 夜司珩握了握她的手,道:“你不必太担心,我已经传了密信,在齐国那边布局,若能将齐太子解决了,就是除掉了一个大患。” 齐太子在齐国把控朝政,残暴无度,早已有不少人欲要反抗。 他在那边的暗棋只要推波助澜,就可搅乱了齐国的朝堂,也可趁机除掉齐太子。 南璃没见过齐太子,不知其面相如何,只不过她夜观星象,齐国的帝星逐渐暗淡,新星已经有取而代之的迹象。 她只好道:“怕是没那么顺利,这齐太子是个棘手人物。” 夜司珩说:“总归要试一试。皇兄身子日渐不好,到时候我要是上了战场,朝堂风起云涌,太子怕是难以对付了。” 所以,他才要给夜丞彦多培养几个可信之人,希望谢北翰明白他的苦心。 南璃眼底不由得透出几分担忧。 战场凶险,饶是武功再高再英勇,都难以保证一定会平平安安。 她靠在了夜司珩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希望能成功,如此就不用开战了。” 夜司珩没做声。 他也只是试一试,因为齐太子身边还有个白眉道人,想要得手,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齐国三番四次挑衅穆国,这个仇,也该报了。 222:以牙还牙 齐国。 齐太子近日一直在太子府修炼功法,他悟性不错,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只要功法一成,他即将无所畏惧,这天下唾手可得。 红衣女鬼在旁护法,眼神爱慕的看着齐太子。 齐太子将功法收拢,再次抬手,手掌心有黑潮翻滚,只是他还不能好好地操控。 他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多少日子了,还是如此。” “殿下莫急,这功法是要多花些心思和时间的。”红衣女鬼飘了过来,轻声安慰道。 齐太子本是有些躁动的,可一想到夜司珩在穆国坐镇,他这功法不成,就算与疆国联手,怕也是难以战胜穆国。 思及此,他一颗心就安定下来,想要再次好好地修炼。 他闭关练功,只有最信任的近侍才能来打扰。 那近侍脚步匆匆,在门外禀报道:“殿下,属下有重要消息要禀报!” “进来。”齐太子声音响起,石门已经打开。 里头阴风阵阵,近侍几乎不敢抬头看一眼,因为他知道,主子一直养着一只女鬼。 “先前查探到五公子的下落,暗卫已经将人带回了齐都。”近侍说道。 “什么?”齐太子猛地起身,脸上尽是欣喜与惊讶,“此事怎么不早禀报?” “殿下需专心修炼,所以属下才一直没有禀报,而且此事需要重重核实,属下不想殿下白欢喜一场。” 齐太子不住点头,“好,找到阿渊就好,他人在哪?”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人。 近侍说:“殿下想见,属下立即把人带到太子府。” “立即赶紧!”齐太子连忙吩咐。 近侍退下后,齐太子就出了关,他沐浴梳洗,要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去见自己的亲弟弟。 “暮儿,这件可好?”齐太子指着一套青色袍子问道。 红衣女鬼暮儿心中有点小醋意,嘟囔道:“殿下威武英俊,穿什么都好。” 齐太子听罢,本想决定穿着一套,后又轻轻摇头:“不成,这套太清冷了,阿渊见了怕是会与本太子生分。” 侍女又搬来的其他的衣衫,让齐太子慢慢挑选。 暮儿醋意更深,就忍不住说道:“殿下,先前你亲去穆国京都,都没能找到五皇子,现下人就忽然冒出来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阿渊一直活着,本太子又派了不少人去查探消息,这有什么奇怪的。”齐太子此刻心中满是喜悦,根本听不进其他话。 暮儿撇撇嘴,飘了过去,“那殿下也需小心才是啊,就算那人是你的亲弟弟,可他一直在穆国养大,难保会对你有敌意。” “他是本太子的亲弟弟,不会的。”齐太子坚信。 最后他选了一件淡紫的圆领袍子,再让侍女好好地梳了个头发,佩戴上紫玉银冠,整个人便是精神奕奕,俊朗非凡。 连暮儿这鬼看见了,都忍不住心动。 已经有人来报,说五公子已经到了。 齐太子按捺不住心中欢喜,脚步飞快赶往花厅。 厅里厅外都有侍卫把守。 中央站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 齐太子在门口顿了顿,屏住了呼吸,才慢慢的走了进去。 明明是很欢喜,但此刻却是眼睛发酸,喉头发紧,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年听见声音,率先转过身来。 他眉宇清秀,乍眼看去,与齐太子的相貌有几分相像。 “阿渊!”齐太子激动不已,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把人好好地抱一抱。 但他怕吓坏了弟弟,只能忍住。 少年目光胆怯,小心翼翼打量着齐太子:“你……你就是我哥哥?” “没错!”齐太子盯着他,目光灼热,“当年我们的母妃生产之时,遭人谋害,她命身边的嬷嬷抱着你出宫躲避,然而那嬷嬷也遭到了截杀,你此后便下落不明。阿渊,你是我的亲弟弟,是齐国的五皇子!” 少年眼底闪过一抹惊愕,还有些愣愣的站在那儿。 他像是还无法接受,自己身份的转变。 齐太子呼吸放缓,一直等着他的反应。 很快,少年像是接受了过来,嘴巴微动:“哥……哥哥?” “阿渊!”齐太子眼角有泪花闪过,直接走过去,终于有勇气将自己的弟弟拥入怀中。 他修炼邪功,把控朝政,就是要完成母妃的遗愿,找到自己的弟弟。 如今,他终于找到了! 他怕暮儿将阿渊吓着,还特意让暮儿留在屋中,不许跟着他过来。 少年先是身体僵硬,后慢慢放软。 然而下一刻,齐太子面色一变,想要逃离。 因为,他感受到了杀气! 可他距离少年极近,已经迟了。 一把匕首,插进了齐太子的心脉。 齐太子嘴角当即就溢出血来,他惊讶的看着少年,胸口的疼痛蔓延到各处,他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了。 少年此时才变了变色,他面容阴冷,快速拔出了齐太子身上的匕首。 匕首上淬了毒,他还想插进去第二刀,要齐太子死得透透的。 “殿下!”侍卫惊喊,但他们距离得有点远,根本无法阻拦。 然而在这关键时候,齐太子一挥手,手掌心翻滚着黑潮,迅速缠住少年的手。 黑潮吞噬吸取了少年的精血,从手开始,慢慢变得干枯! 少年惊恐无比,不禁惊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他甩着手,根本无法将黑潮甩开。 “敢骗……本太子……”齐太子一手捂着胸口,任由黑血从自己的指缝间流淌而下,他脸上是残酷的冷笑,“本太子要你死!” 黑潮变多,缠绕着少年的全身! 精血全部被吸干! 瞬间,少年成了一具干尸! 黑潮吞噬干净了精血,才回到了主人身上,黑潮围绕着齐太子,将刚才的精血放出,滋润着齐太子的心脉,这才没有让他一命呜呼。 近侍已经到了他身边:“属下该死!殿下,你怎么样了?” 他浑身冒着冷汗,既惊怕又担忧。 齐太子看着干尸上的红玉吊坠。 他忍着疼痛爬过去,那红玉他也有一半,是母妃当初命工匠打造,送给他兄弟二人的。 他捡起了红玉吊坠细看,随后便暴怒将其砸碎在地。 223:现在,时辰到了 这红玉吊坠虽然伪造得极为逼真,但阿渊的红玉是有一个瑕疵的,这只有齐太子自个儿知道。 他只怪自己此次太过高兴,没有事先看一看红玉。 “呵呵……”齐太子不禁牵扯了一下嘴角冷笑。 他先前多番掀起穆国的风云,虽没成功,可也让夜司珩头疼一番吧。 他一直提防着夜司珩会报复,没想到自己还是中了算。 不得不说,夜司珩真是个好对手,竟将阿渊的事情查得如此清楚。 齐太子补的那点精血根本不够,他又动了气,嘴角溢出了鲜血,眼前发黑,便是直接晕倒了过去。 “殿下!”近侍扶着人,惊恐袭上心头。 暮儿一直在附近飘荡,她也不敢贸然前来,免得惹了齐太子不悦。 骤然听见了嘶喊声,她急忙赶来。 见齐太子身上有伤,已经昏死了过去,暮儿那鬼面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可她是鬼,没能耐救齐太子。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找太医!”暮儿喊道,“还有白眉道长,一并请他前来。” 侍卫匆匆离去。 不多时,宫中就有好几个太医来到。 他们带着不少稀罕珍贵的好药,勉强吊着齐太子一口气。 他们一致认为,齐太子心脉受损,又沾了毒,用好药顶多只能撑过今晚。 暮儿浑身鬼气森森,在太医们面前游荡而过,道:“救不了殿下,你们都得人头落地!” 太医们浑身战栗,直接跪了下来,求暮儿饶命,他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暮儿又恼怒又伤心,伸过爪子,想先杀一个太医警告。 没成想,外头有一道金光掠过,挡住了暮儿下手。 暮儿咬咬牙,正想与那人算账。 可她到了门口,神色就变得恭敬,还带着一丝哽咽:“道长,你可要想想办法,救救殿下啊,穆国人实在是太卑鄙了。” 来的正是白眉道长。 他先前遭到反噬,养了一段时日,气色仍是一般。 瞥了暮儿一眼,淡声道:“留你,是让殿下有个帮手,而不是让你滥杀无辜。” 暮儿心头有些慌张,忙的点点头。 除去穆国那个南璃,她最惧怕的就是白眉道长了,所以她不敢造次。 白眉道长走到了床榻前,只见齐太子的脸色在紫红色的被褥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 他点了点齐太子的额头,沉声说:“他魂魄不稳,魂魄随时离体,此劫他躲不过了。” 近侍跪下:“求道长想想办法!殿下一倒,太虚观的尊荣也会不复存在!” 白眉道长神色依旧,并没有被这话吓到。 不过他也是认同这句话,他四个徒弟为了齐太子的大业,都死在了穆国,牺牲了这么多,若在这个时候让齐太子死了,他如何能甘心。 他捋了捋胡须,很快想出一个法子:“准备甘愿赴死的十二个人,贫道用他们给殿下续命。” 近侍欣喜无比,忙说:“我立即去准备。” 太子府忠仆甚多,十二个人而已,凑一凑就够了。 天色暗沉了下来,如同泼上了墨汁一般。 庭院里,白眉道长已经设好坛,准备了续命符阵该用的东西。 地上是用朱砂画好了法阵。 繁复,诡异。 近侍将齐太子挪了出来,摆放在中央。 这么一折腾,齐太子面色更差。 眼见魂魄就要离体,白眉道长眸光一眯,祭出一道定魂符,将齐太子的魂魄强行留住体内。 时间无多,须得立即开坛。 十二人已经就位,他们有些人面色决绝,有些面露忐忑。 白眉道长没空再询问他们,桃木剑在手,卷起了十二道符篆。 那些符篆如同长眼了一般,飞快的往十二人身上掠去。 符篆贴在了他们的额头之上,散着盈盈幽光,此时,已经容不得他们反悔了! 他们的身体不能动,意识也被剥夺! 白眉道长再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头,洒出几滴血,法阵的光芒登时亮堂起来。 法阵先是吸取了那十二人的精气,再将缓缓汇聚于齐太子的身上,以此来为他治愈伤势,稳固魂魄! 其实这算是禁忌法阵,因为这是在逆天改命! 果然,法阵还在持续,天上已经风云翻滚,乌云盖顶,雷声轰轰! 近侍瞪大眼睛:“道长,这……” 暮儿身为鬼魂,最惧怕天雷,已经赶紧躲起来。 白眉道长看了眼天际,眸光阴冷,他再祭出一道符篆,双手结印,双指指着天! 袖袍在翻滚。 雷声越来越小。 阴暗的天际,乌云正在慢慢消散。 近侍松了口气,暗暗赞叹白眉道长果然是齐国第一人,连天罚都能左右得了。 只是这一番下来,白眉道长身体跄踉,他扶着桌子才能站稳。 法阵仍在为齐太子续命。 白眉道长知道自己此时还不能倒,他偶尔要加固一下法阵,确保齐太子能够续命成功。 月影婆娑,残星点点。 不知过了多久,那法阵的光芒才逐渐暗淡下来。 那十二人已经没了气息,成了人干,就连魂魄,也被法阵揉碎了当做养分了。 白眉道长颤颤巍巍的上前,他掀开一点儿齐太子胸口的衣衫,见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魂魄更加稳固,他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擦去汗珠,他慢声道:“已经为殿下续命成功,将殿下挪回去,明日就会醒了。” “多谢道长!”近侍感激不已,忙的命人来帮忙。 然而齐太子刚被抬回了房间,白眉道长已经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暮儿率先发现,急忙飘了过来:“道长!” 白眉道长奄奄一息,声音虚弱:“我这残躯,只能为殿下做这么最后一件事情了。” 暮儿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不死,而是时辰未到。 现在,时辰到了。 暮儿哽咽哭喊:“道长,殿下还需要你,你不能离开殿下啊。” 白眉道长张着嘴,还念着什么话。 暮儿靠近一听,才发现他是在念着自家徒弟的名字。 她明白了意思,道:“道长放心,我定会让殿下替你的徒儿报仇的。” 白眉道长听到这话,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天,又有雷光翻滚。 暮儿微微颤抖,赶紧躲避在一旁。 224:阿渊究竟在哪里 轰隆—— 紧接着,便是有悍雷劈下,将白眉道长劈得灰飞烟灭,连尸体都不剩。 暮儿心中难过,暗暗攥紧了拳头。 正如白眉道长所言,齐太子很快就醒过来。 他也是迷糊,毕竟他胸口中刀,且淬了毒,怎就还能活着。 暮儿高兴激动,飘了过来:“殿下,你醒了!” 齐太子动弹已经无碍,他伤口痊愈得七七八八,已经牵扯不到伤口了。 他起了身,近侍就往他背后准备了垫子,好让齐太子靠着舒服点。 “本太子昏迷多少日了,怎么伤好得如此之快?”齐太子问道。 “殿下就昏迷了一日。”近侍低垂下眼眸,“是白眉道长用了禁忌的续命法阵,用了十二人的性命,让殿下性命无虞。” 齐太子并不可惜那十二人的性命,对他来说,那些人能为他而死,应该感到无上的光荣才是。 但白眉道长启用禁忌法阵,救了他一命,他心中就无比感激。 “道长呢,本太子要亲自向他道谢。” 近侍欲言又止,无奈,他看了看暮儿。 齐太子察觉到不对劲,脸色一沉,冷声问道:“出了何事?” “道长用了禁忌法阵,强行留住殿下的性命,触碰到天罚,已经……已经不在了。”回答的是暮儿,她声音很轻。 齐太子心头一震,原本缓和下来的伤口似是又再揪痛起来。 他胸口气血翻滚,后是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暮儿惊恐起来,忙道:“殿下刚刚醒来,情绪切勿太过激动。” “是啊,殿下,不然就白费道长一番苦心了。”近侍也劝。 齐太子已经理清楚了前因后果,他额头逐渐有青筋突起,声音发狠,道:“夜司珩这招果真是狠呢,本太子也不得不佩服他了。” 暮儿说道:“殿下,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立即前去穆国,取了夜司珩的性命!” “他如今娶了楚南璃,有她在,你能动得了夜司珩?”齐太子情绪逐渐平复,面色也缓和下来。 正如两人所言,道长牺牲自己,为他逆天改命,他就不能辜负道长的心意。 暮儿曾与楚南璃交过手,一想起她凶狠,自己就不敢在说什么大话了。 齐太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是轻哼一声:“不着急,等本太子功法大成,到时候就算有十个楚南璃,都难以阻碍本太子的脚步。” “是!”近侍保证道,“殿下尽可放心,属下不会再让外头的事情烦扰到殿下!” 齐太子不在朝堂的这段日子,政事全由首辅决断。 首辅自然是齐太子的人。 齐太子微眯眼睛,道:“看来夜司珩在朝堂上安插了不少人,所以才探查到本太子的私密事,你去告知首辅,让他将穆国探子先揪出来。” “是!属下立即去办。”近侍应道。 暮儿则有点不甘心,“这夜司珩也太过阴险卑鄙了,就不该让他过什么安稳日子。” “较量罢了,没什么阴险卑鄙可言。”齐太子抬眸,“道长先前与本太子说过,穆国近日是多事之秋,尽管本太子不对其出手,夜司珩暂且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的。” 暮儿听了,终于扬起了笑脸。 齐太子有些疲乏的闭上眼眸。 道长没了,他失去了一大助力。 所以,他一定要将功法尽快修炼成,如此才能逆转乾坤,称霸天下。 只是他的弟弟阿渊……究竟在哪里? —— 计划失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穆国京都。 夜司珩看后,神色依旧。 青锋道:“此次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没想到到头来是功亏一篑了。” 要找到与齐太子相貌相差不多的少年可不容易,他们查到齐太子私密事儿后,费了半年的时间找人。 夜司珩将密报放于桌上,一手撑头,慢慢悠悠的说道:“不过那太虚观的白眉道人身死,也不算没有收获。” 青锋想了想,觉得王爷说得有道理。 先前那白眉道人几个徒弟来到穆国,搅风搅雨,险些害得穆国根基动摇,现在徒弟师父都死了,齐太子这可是折损了不少助力啊。 不过穆武帝又再卧病在床,南璃去瞧过,又炼制了一些丹药,穆武帝服用后身子是有些好转,可年纪终究是大了,精神气终究不如以前。 太子在内阁里有了点说话的分量,只不过还需夜司珩在背后撑腰,否则哪能压得过那些老油条。 夜司珩看了几本公文,又问:“算时间,北翰已经到了寿岭县了是吧?” “应该是到了。”青锋点点头。 夜司珩垂眸,“只希望他好好办此次的差事,别出什么岔子。” 远在寿岭县的谢北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随行的户部官员忙问:“谢世子,你这是着凉了?” 说着,他就要让人拿来披风。 谢北翰嘴角抽了抽,道:“我身子好得很,哪能着凉呢。” 更别说现在是大热天了。 户部官员面色讪讪的,心里却道:你们这帮王公贵族子弟,身子明明弱得很。 谢北翰也不闲着,去与当地县官了解情况。 这寿岭县离京都不过两日路程,进京的人都会在这落脚歇息,此处可谓是极其重要的,所以夜司珩才会派人来,赶紧将寿岭县的灾情处理好。 灾民早已安置好,剩下的就是重建房屋,再重挖水渠,以确保以后再下大雨不会那么容易水淹。 工部的官员是夜司珩亲自挑选的,擅长安排,谢北翰主要是管银子的花费。 他虽不爱读书,可与楚烁做了多年的兄弟,管银子这事儿可难不倒他。 工程如期进行,有些百姓也会来帮忙。 可没过两日就出了事。 一大早,工头就发现了两个百姓死在还没建好的房屋内,死相恐怖,胸口一片血肉模糊。 县官匆忙赶来,生怕冲撞了京都来的贵人,让官差赶紧将尸体处理了。 本以为是什么寻仇案子,哪曾想第二天,又有人是同样的死法,此次还是死在了大街上,想瞒都瞒不住。 谢北翰领着人去看了一眼,面色微变,早上吃的早饭都先险些吐出来。 实在是太过恶心了! 225:道士卖符 “快快快,把尸体盖上。”县官喊着,官差急忙用白布将尸体盖好。 谢北翰缓过来,脸上是愤怒:“张大人,接连两日两桩命案,你是打算置之不理吗?” 张县官有些惊恐,揖手说道:“谢世子这话可就严重了,下官哪有不管这两桩命案。” 谢北翰扫了一圈百姓,见众人都是吓得面色青白,他便也说道:“那我限你五日之内抓拿凶手破案!” 他此次也带了侯府护卫出门,便让护卫们协助张县官,切不可再让凶手残害百姓。 尽管如此,张县官还是头疼起来。 这命案离奇,凶手如此残暴,一点线索都没有,五日之内如何能够破案。 可谢北翰是京中来的贵人,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然而此时,人群中有一声音响起:“大人费尽心思亦是无用,这凶手可不是普通人。” 张县官怔了怔,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年轻道士从人群中走出。 他面容清秀,穿着一袭灰色道袍,后背背着一把桃木剑。 谢北翰剑眉一蹙,因为他在京都见过许多心术不正的道士,乍眼一看这年轻道士,他心中提不起几分尊重,反而觉得这年轻道士眉宇间有一股邪气。 张县官还未问话,他便冷冷开口:“这位道长,那你说凶手是什么?” “是妖怪。贫道名叫贺温,自小跟随着师父学习道术,这死者身上缠绕着妖气,贫道是断不会看错的。”贺温正色说道。 这话一出,百姓纷纷变了脸色,交头接耳该如何是好。 以前说有妖怪,他们是不信的。 可先前京都闹了妖怪,那官小姐都被掏了心,此事一传十十传百,他们此时自然害怕了。 谢北翰沉下脸色,并未急着反驳。 因为他看过书,妖怪的确要吃人心,维持着自己人形皮囊。 他此刻只痛恨自己天赋不好,竟无法凭借自己的双眼看到妖气! 不过他灵光一闪,急忙拿出了自己的荷包,里面装的不是银子,而是一道道符篆。 贺温看到的时候,眼睛眯了眯。 谢北翰终于找出所需的符篆,走到尸体前掀开了白布。 他念着咒语,符篆应声燃烧,靠近尸体的时候,竟是生出了淡淡的诡异绿光。 面色惊变,他忍不住喊道:“是妖!” 这贺温有可能胡说八道,但六妹妹的符篆肯定不会出错! 张县官对京都的事情也有些了解,知道这位镇北世子经常出入安阳侯府,跟着九王妃学过一点本事,听到谢北翰这话,脸色也微微发白,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 “谢世子,真……真的是妖?” 谢北翰知道瞒不住,只好点头。 张县官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这寿岭县出了妖怪,专门掏心,这可怎么办才好? 百姓们更是慌乱,不是求谢北翰想想办法,就是向贺温求救。 贺温说道:“各位尽管放心,只要家中有一张驱妖符镇宅,妖怪就不会进入家中。” 驱妖符? 百姓们哪有呢。 有人急忙问:“道长可有啊?多少银子我都买!” 贺温面色如常,但眼底却露出丝丝笑意,道:“贫道先前是画着一些备用,现在可拿出来售卖,只需五两银子一张。” 一两银子? 对于达官贵人来说,五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可对于穷苦百姓来说,五两银子是他们一家人许久的用度了。 有钱的百姓,赶紧掏出银子买符。 贺温一手给符,一手收钱,不亦乐乎。 谢北翰在旁冷眼观看,他的传话符已经用完,无法立即通知六妹妹。 就算派人回京都传信,也需要两天路程。 妖怪在寿岭县作乱,已经死了三人,为了众多百姓,谢北翰就道:“不知贺道长除妖,是要收多少钱?” 如今这状况,只能请贺温挡一挡。 贺温一脸凝重,微微摇头:“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这妖凶残,来去无踪,不好驱除。所以我才卖一卖驱妖符,先让大伙儿有所保障,免得受到妖怪残害再说。”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就是要卖符。 谢北翰心中恼怒,道:“你既然说这妖怪凶残,你的符能挡得了吗?别是百姓花钱买符了,到头来却无用,浪费银子。” 贺温也不恼,解释道:“谢世子放心,贫道对自己的符很有信心。贫道人就在寿岭县,如若无用,谢世子可命人来捉贫道。” 他都如此保证了,惊怕的百姓连忙花钱买符,生怕自己买不到符,被妖怪掏了心。 就连张县官,也掏出钱来,要买一道符保平安。 贺温先前画的符不够了,他就当即摆出工具,现场画符。 谢北翰见他画符画得行云流水,没有一张废符,心中大为奇怪。 自己天赋差自是不必说,但知弥小道长修道有些年头了,他画符都无法如此行云流水,一盏茶就画个四五张。 这种能耐,他只在六妹妹身上见到过。 难不成,贺温与六妹妹的功力相当。 若是如此,贺温为何又说抓不住妖怪? 谢北翰眯了眯眼睛,当即就命护卫快马加鞭回去京都,将此事告知南璃。 寿岭县的百姓不少,贺温再如何马不停蹄的画,总有百姓没能买到符。 尽管如此,贺温都赚得盆满钵满。 那银子装了一大袋子,怎么也得需要一个壮汉才能抬起来,可贺温拿出一道符篆,让袋子上一贴,那袋子就变小变轻了。 贺温轻松拿起,但他画符许久,神色还是疲倦。 他又说:“各位,贫道还得多画几道厉害的符,拿来今晚捉妖之用,就不能浪费心神和功力了,请各位见谅。” 他都这么说了,百姓岂会阻拦。 众人都纷纷期盼祈祷,希望贺温今晚就将妖怪抓住,那他们就不必再担忧害怕了。 张县官这就上前,请了贺温到府衙落脚,商量除妖大计。 贺温自是不会拒绝,到了府衙,他将最后一张除妖符给了谢北翰:“这给谢世子防身吧。” “多谢多谢,我还愁着怎么跟贺道长开口呢。”谢北翰立即接过。 等六妹妹来了,他就让她看看这姓贺有多少斤两。 贺温见他接过了符篆,眼底闪过了一抹异光。 226:烧死妖怪 今晚的寿岭县,注定了不平静。 买到驱妖符的,聚在一屋子里,谁都不敢闭眼睡过去,生怕那掏心妖怪半夜来袭。 有符的尚且如此,何况是没符的。 不少人是满心惊惶,连大气都不敢喘。 谢北翰将那驱妖符随意摆在一旁,自己揣好了六妹妹先前给的符,沾枕就睡。 更深露重。 府衙有一道黑影掠过,而后直奔向谢北翰的房间。 谢北翰正睡得香甜,外头就有护卫骤然大喊:“是妖怪!妖怪来袭了!” 他猛地惊醒,顾不上披上外衫,打开房门直奔出去。 庭院里,一道敏捷的倩影正与护卫缠斗在一起。 月色皎洁,银光洒落在那道倩影身上。 只见她一身普通衣裙,身形纤细,面容娇媚绝色。 头上还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妖精。 “哟,还是只猫妖。”谢北翰认了出来。 那猫妖爪子锋利,行动敏捷,逼得护卫只能防守,根本无法进攻。 谢北翰急忙翻着手里的符篆。 镇妖符,天雷符,都能用得上场。 那猫妖见他手里攥着不少符篆,瞳孔一眯,双脚发力,猛地向谢北翰袭去。 “等等!我还没找到镇妖符呢!”谢北翰有些惊慌喊着。 可是猫妖又怎会等他。 锋利的爪子就要抓上去。 在这关键之际,谢北翰终于抽到了镇妖符。 然而后头却有人叫喊一声:“大胆妖孽,竟还敢来作恶!” 紧接着一道金光炸开,护着谢北翰周身。 猫妖见怪,只能退开。 谢北翰定眼一看,原来是贺温来了。 他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就想驱动镇妖符。 贺温快速闪身到谢北翰身边,他手持桃木剑,正色道:“谢世子且慢,这妖精修为不高,贫道能够对付,就不必浪费你的符篆了。” 谢北翰听了,便是将符篆收回。 六妹妹只给了他一张镇妖符,他的确是不舍得用。 猫妖见来了个道士,龇着獠牙,眸光凶狠。 贺温二话不说,就提剑上去,与猫妖战在一起。 猫妖果然是修为不高,惧怕那桃木剑,才交手几招,她就有点招架不住,跳跃到了屋顶上想逃。 贺温见状,立即祭出一道符篆,追了上去。 这时候,张县官匆匆忙忙赶来了。 他见谢北翰安好,皮都没擦破一点,大大松了口气:“谢世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北翰摆摆手,“你赶紧派人去协助贺道长,切不可让那害人的妖精逃跑了。” 张县官点头,连忙吩咐下去。 官差离去后没多久,贺温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白色毛发的猫。 那猫身上已经沾染了血迹,奄奄一息。 张县官又惊又喜:“贺道长,这莫非就是那只害人的妖怪?” “没错,正是那只小猫妖,她已经被贫道打回了原形。”贺温说道,将白猫丢在了地上。 白猫动弹不得,只是睁着眼看着众人。 张县官确定了白猫作恶不得,才壮着胆子上前,恶狠狠说道:“打回原形也太便宜她了,她害了三条性命,就该将她活活烧死!” 贺温道:“大人说的是,在百姓面前将她烧死,他们就能够安心,不必再惧怕妖怪。” “这还是多亏了贺道长啊。”张县官先拍了马匹,后又连声感谢。 若是被这妖精继续害人,他这乌纱帽肯定保不住了。 贺温自是谦虚:“贫道只是为民除害,积攒功德罢了。” 此人虽不像六妹妹这般直接,但谢北翰先前就说过请他除妖,现在妖物已除,他总不好言而无信。 他现在阔绰惯了,所以直接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贺温双眼都直了,也没说什么迂回的话,直接道:“谢世子功德无量。” 谢北翰不喜欢听这样的话,若他真是功德无量,又怎会死了弟弟。 不过猫妖死了,他也可安心睡个好觉。 翌日,张县官就搭了台子,要当众烧死那只奄奄一息的猫妖。 百姓听了消息,都聚集在城门口。 台子木架上,绑着那只白猫,绳索上还张贴着镇妖的符篆。 百姓见白猫如此虚弱,没有了畏惧,反而群情汹涌,纷纷喊着赶紧把猫妖烧死。 “大家稍安勿躁。”贺温说道,“贫道已经将这妖物打回原形,现在就作法将她烧死,此后,各位就不必再怕妖物作乱。” 百姓们纷纷叫好。 要知道,他们不仅花了银子买符篆,还担惊受怕了一晚上。 贺温站在木台前面,一张火符祭出,那白猫身上就着了火。 白猫惨叫着,似乎是用最后的力气使劲挣扎着。 百姓一开始觉得有些残忍,但想到这是妖精,是杀人掏心的妖怪,这有什么好残忍的! 火势包围着白猫,渐渐地,白猫没了反应,很快就被烈火烧成了黑炭。 见这害人的妖物被火烧死了,百姓才松了口气,开口向贺温道谢。 贺温抬手笑道:“贫道修习道术,为的就是除邪祟,杀妖物,大家不必道谢。” 他并没逗留,不到中午,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寿岭县,任由张县官怎么开口挽留都没用。 谢北翰只当这是个插曲,现在这害人的妖物解决了就好。 这寿岭县还有许多活儿未完成,他得抓紧时间办。 贺温离开了寿岭县,在路上就喃喃说道:“在京都有个九王妃坐镇,我是讨不到吃的了……” 他想了想,最后决定去汝阳。 这可是个富庶之地,他肯定又能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他走了不久,扫视了一下附近,便紧紧的皱了皱眉头。 他拿出一个环形的东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光泽。 看不出这是用什么金属打造而成,可他一对其念咒摇晃,就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不多时,就有一只猫从旁侧的林间的窜出,她瞬间幻化成了人形,声音虚弱痛苦:“求……求求你,别再念咒了,求求你!” 她的脖子上,戴着同样的环形东西。 越念咒,她身上就如同被百虫啃咬,痛苦至极,只能在地上打滚,以此来减轻痛苦。 贺温垂眸看她,眼底冰冰冷的:“我不是说过,一出城,你就得出现在我面前吗?忘了我的话,嗯?” 227:英明神武谢北翰 最后的声调挑起,让人不寒而栗。 贺温停止了念咒,那猫妖痛苦渐渐减退,她一身冷汗,强撑着道:“不是的,我是怕有人看见,坏了你的事情。” 毕竟在寿岭县百姓的眼里,她这只猫妖已经被烧死了。 贺温微微弯腰,勾起了她的下巴。 “桑晚,你可真是为我着想啊。” 桑晚对上他的眼眸,打了个寒颤:“你是我夫君,我理应如此。” 然而,刚才还温润如玉的贺温骤然发狠,一巴掌摔在了桑晚的脸上,阴恻恻说道:“可我让你去杀几个人,你怎么就不肯听呢?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害我白跑一趟!” 桑晚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着。 身子往后缩了缩,显然是对此人颇为惧怕。 她眼睛泛红,哀求道:“夫君,此次你已经赚了不少银子,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做这种事……” 她不想再杀人掏心。 “银子怎会嫌多呢?”贺温声音很冷,眼神发狠,“告诉你,此去汝阳,还是按照这老办法来赚银子,你可别再给我闹什么脾气!” 桑晚捂着脸颊,不敢有半句反驳和不愿。 因为她稍稍说一句,就会被贺温念咒驱动这锁妖环,到时候她就生不如死了。 可她不回应,贺温又是恼怒了,厉声道:“听清楚了没有!” “是。”桑晚弱弱的回应了一声。 —— 去传信的人到了京都,将有妖怪杀人的事情告知了南璃。 南璃脸色一沉,二话不说,就背着布袋,用上了一张传送符,直接到达了寿岭县。 她骤然出现在城中,有些人看见了,吓了一大跳,口齿不清的惊喊道:“妖……又有妖怪!” 那些人指着南璃,面色惊恐,个个都畏缩退后,不敢上前。 南璃解释道:“我不是妖,我是用了符篆来到此处的。” 她骤然一看,这城镇果然是有许少妖气弥漫。 可百姓却不信她的话,他们刚刚经历了过一次妖精杀人,哪会放松警惕。 有几个胆子大点的,就拿着棍子想偷袭南璃。 南璃眼眸一眯,一张定身符砸出,瞬间就将那几人定住,动弹不得了。 “你们不信,就寻谢北翰来。”南璃说道。 众人一看南璃用的是符篆,心底里倒是冒出了几分信任。 而且谢北翰是什么人物,她张口就直呼名讳,可能真的有几分本事呢。 不等南璃再说,已经有人去工地喊人了。 谢北翰忙着监工,一身大汗,听见百姓说来了一位年轻美貌的小娘子,他心一个咯噔。 他赶紧跑了过去,只见南璃一身青绿色罗裙,依旧是用一支木簪绾发,清新脱俗。 他高兴的喊道:“六妹妹,你来得好快啊!” 他赶紧把人扒拉开,双眸亮晶晶的。 南璃扫了他一眼,见他身上也沾染了点妖气,蹙了蹙眉头:“情况如何了?” “刚好县里有个道士,已经将妖精抓住烧死了。”谢北翰有点不好意思,“你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南璃倒是不懊恼,早一步将妖精解决,就少一个百姓受害。 她道:“无妨,那我在这留一晚再走吧。” 她赶来用了传送符,既然现在不着急了,她也不好再用了,毕竟画一张传送符可是非常耗费心力的呢。 百姓见谢北翰果真认识南璃,倒是放了心。 更有聪明人从谢北翰的称呼中,一下子就猜到了南璃的身份。 “拜见九王妃。”那人堵在前头,难掩兴奋,“小的家中似乎有邪祟作乱,不知九王妃可愿过去瞧瞧,帮忙驱赶邪祟。” 南璃打量着他,便是拿出了几道镇宅符,道:“你家中的邪祟不大严重,你拿着这几张符篆回去,张贴在家中的东西南北方位即可。” 那人接过:“多谢九王妃!” 见人要走,南璃就把人喊住:“一张符三两银子,这儿五张,十五两。” 那人嘴角抽了抽,看着南璃的目光没了恭敬,反倒多了几分鄙夷:“这还要收钱啊?九王妃不该是一心为民吗?” 南璃也不客气,冷笑一声:“一心为民也有个程度,我又不是开善堂的,做王妃难道不用吃饭吗?” 不等那人说话,南璃手一挥,那几道符篆就飞回了她手中。 她眼眸冰冷,那人还哆嗦了一下。 谢北翰摆摆手,让护卫将人赶走。 他领着南璃去了府衙,说道:“六妹妹,让你糟心了。不过你放心,你此次用了符赶来,我定会付你钱的。” 南璃一走进去,眉头骤然蹙起,她加快脚步,最后在一个院子停下。 谢北翰气喘吁吁的跟着,“六……六妹妹,这是我的住的院子,这是……怎么了?” 南璃沉着脸,一张符将门打开,狂风呼啸中,那屋子里不见半个身影。 反倒是满屋的妖气漫了出来,普通人看不到,却能给人一种不舒坦的感觉。 谢北翰满头雾水,却见有一张宣纸飘落在地,上面用血写着字。 南璃走过去捡起。 上面写着:他骗人,我还没死。 谢北翰凑上来一看,一时间还想不到这话的意思:“这谁写的字啊。” “是妖。”南璃说道,“这是用妖血写的字。” 谢北翰惊了惊,再看歪歪曲曲的字,联想起昨晚今早发生的事情,他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难怪我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么回事!”谢北翰说道,“那道士和猫妖是联手骗人钱财,该死的,我还给了一千两!” 他倒不是心疼那一千两,而是他认为自己英明神武,如今却被这一人一妖耍得团团转。 南璃垂眸,问起了昨晚的事情。 谢北翰简略一说,还是带着熊熊怒意。 他还将那驱妖符拿了出来,让南璃看看他是什么货色。 “这驱妖符就是乱画的,没有半点功效。”南璃也是咬牙切齿,“好啊,一张符五两银子,随便卖上一百张,就有五百两了!他也太好赚了!” 赚银子各凭本事,可糊弄骗人,就另当别论了。 这人也是厉害,竟然和妖精联合在一起做戏,每到个新地方就能故技重施赚钱,不用几次,就能富可敌国了吧。 228:我有售后服务 更重要的是,那一人一妖为了达到目的,特意杀人,制造恐慌,实在可恶。 谢北翰攥紧了拳头:“可不是!得赶紧把人抓回来!免得他再用同样的法子坑人害人!” 南璃点点头,一张符收集了点妖气。 “我此次一个人来,借你的护卫一用。” “我也去。”谢北翰说道,“我要讨回那一千两银票!” 敢坑他,他就让人进大牢! 南璃白了他一眼:“王爷交代你做的事情,你不理了?” “有人帮我管着,我回来再接手亦是一样。哎呀六妹妹,你不说,王爷是不会知道的。那人骗了我,把我当傻子耍,我非要跟着去不可。”谢北翰说道。 南璃耸耸肩,既然谢北翰硬要跟着,她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那贺温离开寿岭县已经半天了,他们得抓紧时间。 谢北翰当即就去召集人手,顺道与张县官言明此事。 张县官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姓贺的道士还能与妖怪联手。 他脸色正了正,也调派出几个人跟着。 百姓损失的银钱,他得帮着追回来才是。 两盏茶的时间后,人手已经准备好。 南璃和谢北翰都干净利落的上了马,南璃丢出一只纸鹤,那纸鹤已经熟知妖气,就飞在前头引路。 已经临近傍晚,他们得摸黑赶路了。 然而准备出城门的时候,方才拦过她的百姓又再出现,他面色苍白,似是被邪祟搅得非常不安宁。 南璃勒住缰绳,马儿停下,她坐在马上依旧是稳稳当当的。 她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又是你?” 那百姓揣着手,声音发颤,“家中邪祟实在闹得厉害,九王妃可一定要跟小的回家看看啊,王妃放心,此次我定会付钱。” “胆子这么小,一开始竟还舍不得钱财买符?”南璃说道,“我现在赶着出城,再说了,你这银子我不大想赚了。” 百姓惊怕得很,就要给南璃跪下了。 南璃眼眸一眯,一道符出手,让那百姓一动不动。 她只不过是个想赚钱的道士,不至于要为难普通百姓。 所以她还是拿出了刚才那几道符,说道:“快点,十五两银子。” 百姓有些不信:“那邪祟凶狠,将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这几张符就够了?” “够了。”南璃面色淡淡的,“你放心,我有售后服务,如果对付不了那邪祟,我到时候就亲去一趟。” 听到这话,那百姓才放了心,一手交钱,一手拿符。 南璃一行人不耽误时间,立即策马出城了。 那百姓得了符,即刻就回了家。 那邪祟像是个调皮蛋,将家里搞得一团糟,家具都叠放在一起,花草树木都被连根拔起。 他依照南璃所言,将符篆贴在了东西南北的方位。 先前他不是没请过道士来做法,好了两天,那邪祟又再出来捣乱。 他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所以他今日看见南璃,猜到她的身份,才壮着胆子上前求符的。 这十五两,已经是他最后的家财了。 如果无用,他就上京,哭死在昱王府门前,好让大家伙看看,大名鼎鼎的九王妃就是个神棍,一点本事都没有。 不过符篆一贴,没多久就扬起了一阵风,很快,屋里屋外就没那么阴冷了。 那百姓不知道的是,那几道符篆早已形成了符阵,将邪祟驱赶出去,只要符篆不摘,这家中就有符阵庇护,什么脏东西都进不了家宅。 而另一边,南璃一行人仍在赶路。 天色渐晚,天空像是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 忽然,纸鹤停了下来。 一众人自然也只能停下。 谢北翰一脸疑惑:“纸鹤怎么不飞了?” “妖气消失了,应该是被掩藏起来。”南璃看了看南边,月亮升起,只是银百一钩。 “跟丢了?这可怎么办?”谢北翰有些着急。 天大地大,若那一人一妖真要躲起来,他们还真不好找。 南璃问其中一个官差,“这方向是去哪里的?” 官差答道:“是去汝阳城的,骑马的话,大概要三日。” 南璃微眯眼睛,道:“他们极有可能去汝阳了,毕竟汝阳也是一富庶之地,最好骗钱了。” 谢北翰一听,便要连夜赶路。 南璃却让他不用着急,现下那妖怪妖气隐藏,就算他们到了汝阳城,也未必能逮到人。 他们先到驿馆歇息一晚,翌日又早早赶路。 一开始谢北翰还怕南璃扛不住,一路上嘘寒问暖,生怕她累着。 可过了两日,南璃还是精神奕奕,脸上不见丝毫劳累。 反倒是谢北翰,骑马折腾了两日,身上的骨头似乎都要散架了,他再无力气问南璃如何,倒想南璃来关心关心自己。 南璃见他如此,也不客气的说道:“早知道就不让你跟着了。” 完全是拖后腿啊。 谢北翰欲哭无泪:“六妹妹,你也忒绝情了些。” “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骑两日的马就扛不住了,这说得过去吗?”南璃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嘴上虽是嫌弃,但在半路经过小城镇的时候,还是买了雇了一辆马车,让谢北翰不必再骑马。 谢北翰也不管丢不丢脸什么的了,钻进了马车舒舒服服的坐着。 “六妹妹,你真的是非常体贴温柔。”他感谢道,“九王爷能娶到你,他真是上辈子积德了。” 南璃朝着他笑了笑,“油嘴滑舌的,那你的亲事如何了?” 她二哥都上丞相府提亲了,谢北翰还没一点声息。 谢北翰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男儿就该先立业后成家,我不着急。” 南璃想起他遣散了通房,就为了专心学道术,现在他没学出个什么来,也不知道他后不后悔了。 眼见就要到汝阳城了,她为防谢北翰会被贺温认出,就画了一道易容符给他用上。 在外人看来,谢北翰的容貌变了个样,没先前那般贵气英俊。 谢北翰拿着镜子一照,也看见了自己的新容貌,直呼神奇。 如此,他就可大摇大摆的进城,不怕被贺温瞧见了。 正值中午,街道热闹。 他们先寻了酒楼吃饭,还能顺道打听这汝阳有没有奇异事情发生,如此推断贺温到底有没有来汝阳城。 229:倒霉三个月 可听着四周客人的谈话,近日汝阳城倒没有什么事发生。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贺温到了汝阳城,但人还没动手。二是贺温根本没有来汝阳城,他们推断错了。 虽然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但饭还是要吃的。 众人很快填饱了肚子。 可在此时,旁侧的客人却是低声惊呼了一声:“看!那是范家的四小姐!” 南璃以为他们是看什么美人,也想开开眼界。 没成想那桌子客人立即起身,躲到别处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南璃还奇怪着,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咔嚓。 谢北翰和护卫都惊呼:“楼梯塌了!” 随着坍塌声,还有一抹人影往下摔落。 谢北翰作为有风度的男子,想也不想,就一个箭步上前,把人稳稳接住。 南璃也迅速拿出符篆,将坍塌的楼梯定住,免得伤及客人。 楼梯附近的客人惊魂未定,缓了缓,看见是南璃出手将他们救了,还是用这么厉害方法,当即就有人忍不住喊道:“难不成你是仙人下凡吗?” 南璃无奈解释道:“不是,我是修道的,只不过用了一张符。” 就算如此,也令人惊叹。 没想到符还能这样用。 掌柜匆匆忙忙赶来,得知是南璃出手救人,又是连声感谢。 若今日他的酒楼见了血,他也不知要赔多少银子。 可是,仍有人责骂掌柜:“掌柜的,你家的楼梯是偷工减料了吧,怎么就忽然坍塌了呢?若砸伤了人,你承担不起!” 掌柜满头大汗,哈腰道歉。 可方才那提前的躲开的一位女客人就道:“这与掌柜有什么关系,罪魁祸首,乃是这范家的四小姐!” 她抬手一指,目光鄙夷。 众人看过去,只见谢北翰身侧站着一个少女,穿着鹅黄色的掐腰百花裙,模样娇嫩清秀。 正是那范家的四小姐,范云茜! 距离近的人二话不说,齐齐退后了几步,看着范云茜的目光,就像是看瘟神一般。 见状,范云茜眼底闪过一抹受伤。 掌柜也是一脸怒意,道:“原来是你呀,范四小姐,我家酒楼不做你的生意,你就是戴着帷帽偷偷进来!这害得我生意都没法做了。” 范云茜眼睛闪烁了泪花,声音娇柔愧疚:“掌柜,对不住,我可以赔钱的。” “赔?你怎么赔啊?你来一趟,酒楼少说三天都会没生意!”掌柜骂道,“现在倒好,连楼梯都被你踩塌了,这又要修个好几日。” 范云茜低垂着头,鼻子酸酸的,眼泪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刷刷掉落。 谢北翰看见一个小姑娘被人如此责骂羞辱,气打不出一处来。 他说道:“一个小姑娘哪能踩塌你的楼梯,明明是你偷工减料,楼梯才会坍塌。现在为难一个小姑娘,你还是男人吗你!” 范云茜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谢北翰。 这人方才接住了她,自己才没有受伤。 现下又为她说话,她一颗冰凉的心,竟在此时跳动得厉害。 掌柜见他衣着气度不凡,身后又跟着一帮护卫,变换了脸色,声音也恭敬柔和起来:“这位客官,你肯定是外来的有所不知,这位范四小姐就是有这能耐。” 刚才那女客人哼了哼:“她可是被霉神附体了,谁接近她谁倒霉,公子,我若是你啊,我就离她远远的,赶紧回家拿柚子叶沐浴,把霉运都冲洗干净。” “什么霉神附体,你在胡说个什么呢。”谢北翰转身,左脚却是被右脚绊住,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了。 掌柜叹息:“公子……” 女客人笑了起来:“看吧,不听我的忠告,吃亏在眼前吧。” 范云茜抿抿嘴,想去搀扶人,却又不敢。 她已经非常感谢谢北翰,所以便自觉退开了几步,不再挨着他。 谢北翰爬了起来,也有些迷糊。 他看向南璃,见人一直盯着范云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当即就明白,这范四姑娘肯定有什么不妥。 掌柜这会儿则说:“范四姑娘,你可别再来我家酒楼了,算我求你了。” 范云茜眼睛里有泪水打转,羞愧伤心的点了点头:“掌柜,你算算要赔多少钱,到时候去范府支取即可。” 说罢,她就匆匆离开。 客人们纷纷避让,生怕沾染上她的一点霉气。 掌柜连连摇头,命小二收拾残局。 楼梯附近的桌子上的食物不是被砸了,就是被弄脏,已经不能吃了。 那女客人只吃了一半,掌柜给她安排了新位置,让厨房重新做一份一样的给她端上来。 女客人在挑选位置的时候,特意离得谢北翰远远的。 谢北翰黑了脸,道:“你至于如此吗?” “至于!”女客人喊道,见谢北翰要过来理论,忙的叫他停下,“也就你外来的那么胆大,这汝阳城谁不知道,碰一碰范四小姐就要倒霉三个月。” 谢北翰咬咬牙,对南璃说道:“六妹妹,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真会倒霉三个月吗?” “的确是要倒三个月的大霉。”南璃正色点头。 谢北翰瞪大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你……你说真的呀?”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那范四姑娘倒不是霉神附体,而是她周身几乎没有福运,只有霉运,所以不仅她自身,就连与之接近的人,都会受到影响。”南璃解释道。 总的来说,这类人要么是命不好,要么是被人夺了福运。 谢北翰几乎要晕过去,“那怎么办啊?我可不想出门就摔跤啊。” “放心,有破解之法。”南璃就让护卫去买些柚子叶回来。 那女客人竖起了耳朵听完南璃的话,看着她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欣赏:“你这小女娘是有几分本事,是从何人啊?” 能让坍塌的楼梯定住,画出这样的符肯定是功力高强的之人。 南璃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姑娘似乎也略懂一些道术。” “不懂不懂,我不过是在山上的庵堂小住过一段时间,略有了解罢了。”女客人摆摆手,很是谦虚。 她干脆倒一杯茶,请了南璃坐下。 230:吸走他们的福运 南璃坐下后,女客人就道:“你那朋友真是无知者无畏,要知道,这位范四姑娘倒霉得很,出门不仅她自己遭殃,就连旁人也会跟着遭殃,所以全城的人都认识她,不做她的生意,更要离她十步开外,才能不沾染她身上霉运。” 南璃端起茶杯,吹了吹沫子,好奇问道:“她是从小就如此吗?” “倒不是,是从她及笄那年开始的。”女客人答道。 因为范云茜实在是太过出名,所以女客人所知甚多。 南璃摸着杯沿,心有猜测。 一个人的命不会随便就发生变化,范四姑娘忽然如此倒霉,还真是有点蹊跷。 两人说话间,谢北翰站累了,就挪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南璃眼角余光看见了,好言奉劝:“我若是你,现在就不会随意动弹。” “啊?我就站累了,坐一坐而已,这也有问题吗?”谢北翰心底在发颤。 “有——” 南璃还没说完,凳子就咔擦一声,竟然断了条腿! 谢北翰整个人又往地上摔去,他的屁股几乎要摔成了两半了。 他扶着腰,气恼痛骂道:“这凳子也太次了吧!” 女客人忍俊不禁,耸耸肩:“看来他沾染的霉运不少啊。” 南璃扶了扶额头,只觉得谢北翰这两年的确是犯了太岁,流年不利了。 幸亏护卫很快买了柚子叶回来,整整一大束。 南璃拿过了一束柚子叶,就往谢北翰身上拍打,嘴里念道:“打掉霉运好运来, 以后霉气不上门……” 谢北翰嘴角抽了抽。 南璃看得见霉运气息,专门往多的地方打,不一会儿,霉运就被柚子叶全部清除了个干净。 她将柚子叶一收,让护卫处理了,就说:“好了。” 谢北翰仍是不确定的问道:“真好了?我现在可以随便动了吧。” 南璃点点头。 她告别了女客人,没在这酒楼多逗留。 走在街上,随便问问人,就知道去范府的路。 谢北翰不解:“六妹妹,为何要去范府?我们明明没打听到贺温的消息啊。” “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守株待兔,范家有生意可做,我自然要去做做生意挣钱的。”南璃说道。 谢北翰跟随在她旁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果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啊。” “那是,而且这还是大生意。”南璃嫣然一笑,“能挣不少钱。” 既然出来一趟,就顺道赚赚钱嘛。 谢北翰知道她在此次赈灾中花了不少银子,也就由着她了。 在汝阳城,只有一个范家,名声响亮。 先前的范氏,就是出身于汝阳范家。 上百族人住在一起,那宅院自是不同凡响,是七进七出的宅子,可媲美京都的王爷府邸。 大门敞开,南璃一上前,就有小厮恭敬问道:“这位姑娘请留步,不知先前是否递了帖子?” “我没递过帖子,我是有急事,要拜见范老先生。”南璃说。 小厮则道:“我家老先生一直卧病在床,不便见客,姑娘还是请回吧。” 南璃拿出一枚赤金令牌,“你拿着我这令牌进去,老先生自会见我。” 小厮虽不识字,但来者忽然亮出了一道令牌,还是赤金打造的,他怎么也猜到来者身份不低。 他有些颤抖的接过了令牌,道:“那姑娘请稍等。” 小厮进去没多久,就有一中年男子快步出府,朝着南璃弯腰行礼,“下官范世忠,拜见九王妃。” 谢北翰抢前一步,“范大人!我是镇北世子,幸会幸会。” 范世忠瞥了谢北翰一眼,神色不咸不淡:“原来是谢世子。” 他转头看向南璃,又是满脸笑意:“九王妃,请进。” 南璃微微颔首,跟着范世忠进府。 青锋曾说过汝阳范氏。 这范老先生曾在朝任礼部尚书,门生不少,后因身子毛病多,就辞官回乡了。 范世忠是范老先生的大儿子,是汝阳知府,更是如今的范家家主,那范四姑娘应该是他的小女儿。 而被秦敬害死的范氏,则是范老先生的老来女,所以与范世忠有不小的年龄差距。 范世忠直接领着人去东边院子,范老先生正住在那儿。 他有些歉意:“王妃查清舍妹的案子,还舍妹一个公道,理应是家父亲自拜谢的,但家父如今病得下不来床,下官只能带着王妃过去了,还请王妃不要见怪。” 南璃并不介意,“无妨。” 范老先生的院子,清静典雅。 因为老先生要歇息,院子里配的丫鬟并不多。 范世忠走近床榻,扶起了自己的老父亲,轻声说道:“父亲,九王妃来了。” 范老先生病了多年,再加上先前得知女儿惨死真相,整个人无精无神,脸颊消瘦,双目也浑浊无光。 他看过去,虽然视物模糊,但也能勉强辨认出,眼前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他没什么力气,仍想要行礼。 “范老先生免礼。”南璃忙说。 范老先生咳嗽了一声,说:“王妃大恩大德,范家铭记在心……”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化为厉鬼,杀了负心汉,已经灰飞烟灭了。 但南璃却保住他的外孙,送了投胎。 他先前一直期盼着自己身子好转,亲自上门向南璃道谢,没想到南璃竟然来了汝阳。 范老先生掐了掐儿子的手。 范世忠明白过来,便起身跪下,要给南璃磕头:“下官代家父磕头了!” 南璃无奈,想要阻止,谢北翰拦着她,道:“让他磕吧,否则他们心不好过。” 他失去过弟弟,明白他们的心情。 南璃叹息一声,只好随了范世忠。 范世忠磕头后,南璃才说:“范大人,你这范府风水不大好啊。” “什么?”范世忠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府邸不知为何,都有缠绕着怨气和煞气,你范家祖上功德无量,后人应该福运康健,不应如此才对。”南璃说道。 她光看范世忠的面相,就知他该是福运连连,无论在哪方面都该是圆满。 他妹妹被害,父亲重病,女儿走霉运,这都跟这宅院有莫大关系。 这府邸,正在吸走他们一家人的福运! 福运没了,霉运自然找上门了。 231:无头尸体 范老先生听得一愣一愣的。 南璃救驾的事情或许传不开来,但她观天象,推断会下半个月暴雨,救助了许多贫民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穆国。 “难不成,我女儿遭人害死,与这也有……也有关系吗?”范老先生先想到的是这一点。 “范家人气运有问题,这倒是会成为因果关系。”南璃点点头。 范老先生当即就痛心疾首,捂着胸口,已经险些喘不过气来。 “父亲!”范世忠想让嬷嬷取药来。 “我来吧。”南璃说着,抽出了驱煞符,让其烧毁之后,房间里的气息便有些不一样了。 范老先生的不适感稍稍消失,同时觉得身体亦是轻盈了不少。 范家父子表示不解,南璃便解释道:“这怨气和煞气对人体有所影响,轻则头晕小病,重则要命,但有时候也有别的表现方式,就是霉运沾身,不得安神。” 范世忠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又想起了家中族人常是身子不爽。 有些更严重的,已经药石无效。 他还当是范家族人有什么遗传暗病,所以才会如此,没想到,竟是府邸出了问题! 他说道:“当年搬迁,我父亲特意请了个风水先生,说此处是块福地,所以我们才买下了这儿,在此处定居。” “啧啧,那风水先生要么是没能耐,要么是骗你的。”谢北翰赶紧吹嘘南璃的厉害,“我六妹妹就不一样了,无论是看相看风水,还是捉鬼观天象,那都是一绝,肯定替你范家驱散怨气和煞气,重获福运。” 南璃忍不住转头深深的看了谢北翰一眼,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看来此番带他出门,并不是没有半点作用的。 范世忠听明白了意思,道:“如若王妃肯帮范家这个忙,我范家必定重重谢之。” 范老先生也是点点头。 南璃眉开眼笑,“放心吧,我明码标价,绝不坑人。不过得等我解决了此事,才好算该付多少钱。” 紧接着,她就让范世忠派人将那风水先生抓回来,又要一小队人,跟着她在府中找到怨气和煞气的源头。 范世忠照办,还亲自跟着南璃,免得府中族人为难。 南璃拿着罗盘,一边走一边看。 先是前院,她指着一棵长得茂盛的树木,道:“将这儿挖开。” 范世忠吩咐小厮动手。 却不想此时,一个男子快步赶来,气急败坏的喊着:“不能挖!大哥,你若是敢挖,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此人与范世忠有几分相像。 正是范家二爷。 范世忠皱眉,不悦说道:“二弟,你不要胡闹。” “这可是镇宅宝树,护佑我们范家人家宅平安,发财康健的,若是动土,就破了风水,范家以后的气运就大受影响了!”范二爷冷哼道。 他看见南璃手拿着罗盘,就认定她是来看风水的。 他心中鄙夷,又道:“大哥你怎么如此糊涂,竟找了个女子来看风水,年纪还这么小。” “二弟,休得无礼,这可是……” 范世忠还没说完,谢北翰已经叉腰说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看风水?” “正是!”范二爷道,“女子就该在家绣花学规矩,而不是在外抛头露面,头蒙拐骗!” 南璃此时挑了挑眉头。 有人质疑她,她不会生气。 但说她头蒙拐骗,她就很介意。 “范大人,这范家是你做主的,对吧?”南璃问道。 “是。”范世忠点头,他生怕二弟惹得南璃不高兴,吩咐小厮们赶紧开挖,别再耽搁了。 范二爷将这棵树当成了宝贝,当即就冲上去,想要把树紧紧抱住,不让人动手。 范世忠正要叫人拉扯开,南璃已经用上一张禁言定身符,让范二爷好好呆着。 范二爷动弹不得,连嘴巴都张不开,甚是惊恐。 小厮们拿着锄头和铲子,麻利的挥动挖掘,不多时,那颗大树就被挖开。 “将树挪开,继续往下挖。”南璃说道。 小厮将大树抬到了一旁,继续挖掘。 但很快,就有人惊喊一声:“死!死人!” 那小厮惊恐万分,脸色惨白,已经往后跄踉,跌倒在地。 其他人仔细看了看,也看到泥土中有一只人手,虽没有被吓得摔倒,但脸色亦是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已经不敢再挖。 南璃脸色依旧,便上前接过了铲子,将泥土铲开。 谢北翰经历过这么多事儿,胆子已经不小了,他也上去帮忙。 可尸体完全漏出来的时候,他不由得瞪大眼睛,嘴唇有些哆嗦:“这……这是什么呀。” 因为这是一具无头尸体! 身上还贴着好几张符篆! 南璃见怨气和煞气已经成团冲了出来,众人身上都有沾染,她祭出数张驱煞符,手再结印配合,将怨气煞气都凝聚起来,再拍回泥土中的尸体上。 她半蹲而下,道:“呵,竟是防腐符和禁魂符,难怪有如此大的怨气和煞气。” 人死了,还被砍去了头颅,肉身又不腐坏,还将魂魄禁锢在这肉身之中,这方位更是凶位,能吸收天地间的怨气,所以这无头尸体的怨气和煞气才会如此浓烈。 范世忠身子忍不住发抖:“那风水先生明明说……明明此处是有利于子孙昌盛的好方位,所以才让我们在这栽种一棵百年松,这……这怎么会有一具尸体啊!” 还是无头的! 若不是南璃让人在这儿挖,范家人又怎会动这棵风水宝树呢。 范二爷动不得,只听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他急得不得了,喉咙发出了呜呜声。 南璃回头看了他一眼,双指并拢一划,短促的银光闪过,范二爷身上的符篆就随之掉落。 范二爷终于能动能说话了,一边嚷着一边走上前。 小厮们自动让开,范二爷一看坑里的无头尸体,气得浑身发抖:“敢情我十赌九输,就是因为这风水方位埋了尸体?!” 他的钱啊! 这些年头不知输了多少! 范世忠原本惊恐,浑身寒意,却因范二爷那话额头有青筋突起:“范家家规,不得赌钱,你是忘了吗?!” 232:脚一滑亲亲了 范二爷一个哆嗦,道:“大哥,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现在我们得计较这儿为何埋着死尸啊。” 范世忠也想到了这点,只好瞪了他一眼,“以后再跟你算账。” 他转过头,问南璃:“王妃,这肯定是那风水先生埋的,是不是将无头尸体挖出来,即可破了此局啊?” 范二爷听见兄长尊称她为王妃,心惊了惊,不禁打量起了南璃。 南璃轻轻摇头:“这局已有十年八年,怨气煞气聚集浓烈,贸然乱动,到时候不只是范家上下,就连整个汝阳城都会被怨气煞气所侵占。” 范世忠恼怒得胸口气血翻滚,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那六妹妹,你可有破解之法?”谢北翰问道。 “我得找出其他无头尸体的所在位置,再想对策。”南璃道。 竟还有其他的无头尸体? 范家两兄弟险些晕死过去。 原来这么多年,他们范家人一直与这些无头尸体住在一块啊。 谢北翰则是来了劲儿,恳求道:“六妹妹,你让我拿拿罗盘,我来找?” 他刻苦学习一番,总得实践实践吧。 九王爷说他没天赋,他可不认。 南璃倒无所谓,将罗盘给了他。 谢北翰小心翼翼的接过,本是雄心壮志,可一看罗盘上的指针晃动不止,根本没停过下来。 他傻了眼,那他如何能找到埋尸的方位? 再是摆弄了一会,范世忠已然忍不住开口打击道:“谢世子,有多大本事,就办多大事儿,不如你还是让王妃来吧,这不,天都黑了。” 谢北翰有些沮丧,将罗盘递了过去,“六妹妹,还是你来吧。” 南璃只好安慰道:“你不必觉得自己无用,这范家府邸各处都有怨气和煞气,所以罗盘才会如此。就算是有点本事的道士,也不一定能准确找到剩余的方位。” 谢北翰撇撇嘴,“我还是听九王爷的话,乖乖入仕好了,我就是没这个天赋。” 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催促着南璃找剩下的方位。 因为范家府邸不小,南璃带着人到了几处地方,挖开之后,都发现了同样的无头尸体。 最后一个方位,是在一个小院子里。 他们到达之时,范世忠一张脸都变了,因为这是他女儿的院子。 此时已经快天黑,明明是夏日,傍晚的风却异常的阴凉。 范云茜从闺房中出来,看见这么多人觉得奇怪。 人群之中,还有她中午见过的公子和姑娘,她更是一愣。 “爹,这是怎么了?”范云茜问道。 她微微低头,声音似是有点娇羞。 范世忠忙喊了她过来,道:“别问了,你先去正堂那儿呆着,等爹忙完了,再跟你解释。” 范云茜见父亲脸色凝重,很是乖巧的没有多问一句就要离开小院。 然而顷刻间,府邸上空骤然昏暗,更是刮起了猛烈的阴风。 范云茜的双脚像是被什么捆绑住,动弹不得,她有了一丝慌张,“爹,我……” 那小院的梅花树下,有一团黑气破土而出,猛地袭向了范云茜。 南璃沉着脸,立即祭出一张驱煞符,金光炸开,稍稍保护了范云茜。 但范家府邸这五杀无头凶尸局已经成局许久,那团黑气不好对付,根本没有消散,只是被逼退了一些。 而且,不仅是空中,就算是地下,也布满煞气! 南璃能逼退空中的,却没能逼退地下的。 范云茜现在是霉运缠身,毫无福运,煞气直接侵入她的身体,根本就毫不费力。 霎时间,她全身有煞气环绕,眼眸空洞阴狠,嘴唇泛紫,指甲也变得黑。 她已经被控制了神志,犹如什么猛烈凶兽,扑向了范世忠。 “茜儿!”范世忠惊喊。 南璃立即抽出玄月剑,挥剑一挡,却是砍不断范云茜身上的煞气。 眼见范云茜又要攻向其他人,南璃左手拿出天星笔,笔尖聚集金光,一个定身符转眼画好。 符打落在范云茜的身上,却被那煞气淹没大半。 南璃吃了一惊,将天星笔和玄月剑一收,双手结印加固了定身符的效用。 范云茜暂且被定住。 南璃忙说:“来个年轻男子,往她嘴里渡几口阳气!” “王妃!?”范世忠双目瞪大,“我女儿还是黄花闺女啊!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她身上气运太弱,阳气不足,这是渡阳之法,能让煞气的作用减弱。”南璃额头沁出细汗,“现在不仅是她的身体,就连她的魂魄也缠绕了煞气,我强硬驱除,只会伤到了她的魂魄,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随行的小厮不少,他们都是年轻男子,可以渡阳气。 他们当即就一人一句: “我来救四小姐!” “你?我昨天还见到你与小丫鬟打情骂俏,你的阳气够吗?!” “都别抢了,我来!我愿为了家主和小姐上刀山,下火海!” “……” 小厮们都知道,谁渡了这个阳气,谁就是范家的乘龙快婿。 这等好事,他们哪能不抢着做。 拌嘴了几句,人还直接打了起来。 范二爷咬咬牙,道:“哎!家门不幸啊,王妃,今日我就豁出这张老脸……” “你别,人到中年,自己都不够阳气,还怎么渡给别人。”南璃无情的拒绝。 “……”范二爷觉得自己都丢脸到姥姥家了。 南璃见小厮们打成一团,范世忠又做不下决定,她干脆瞪了谢北翰一眼:“你去!” “啊?我?”谢北翰忙的摆手,“我不行,我可不是童子。” “不是童子也行,你的通房遣散了许久,阳气早就养好了。”南璃一脚将他踹过去。 谢北翰本还想挣扎,哪曾想自己一个跄踉,就往范云茜身上摔去。 人撞在她身上,软软乎乎的,谢北翰顿时脸红了一片。 南璃见他呆愣着,恨铁不成钢的喊着:“你还愣着干什么?扳开她的嘴,吹几口气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 谢北翰放了心,掰开了范云茜的嘴,赶紧往里吹了几口气。 只是两人也靠得极近,谢北翰甚至看清了范云茜脸上的小绒毛。 好…… 好可爱! 谢北翰一个失神,竟是脚下一滑,嘴已经亲了上去! 233:破阵之法 南璃怔住,嘴巴微张。 范世忠险些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范二爷骂着:“你这臭小子,趁机占便宜吗?!” 谢北翰耳边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因为此刻他脑袋像是炸开一般,一片空白。 只是煞气果然稍稍减弱,已经没有继续缠绕着范云茜的魂魄,南璃赶紧反应过来,驱煞符祭出,将她身上的煞气驱除得干干净净。 南璃再是立即用符设阵,将府邸的煞气暂且封禁起来,不让它们再外泄。 范云茜已经恢复了神志,目光清明。 谢北翰快一步往后退,脸色依旧潮红,嘴唇上似乎还残余着属于范云茜的温度。 范云茜没有完全丢失了记忆,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时羞得难以启齿。 谢北翰支支吾吾,“四姑娘,对……对不住,我脚滑。” 范云茜垂着头,不知如何回话。 可范世忠气恼上前,怒道:“谢世子,你这脚滑也太及时了,你如此轻薄我闺女,让她以后还如何议亲!” “就是!”范二爷接着道,“你们这些京都的勋贵子弟,个个都那么风流浪荡!” 谢北翰百口莫辩。 可范云茜此时却轻轻摇头,“爹,二叔,我霉运缠身,倒霉的名声都传到隔壁的淮南去了,谁敢跟我议亲。这不大要紧的,你们别为难他了。” 更何况,是谢北翰渡她几口阳气,她才平安无事的。 范二爷扶了扶额头,有些气急败坏,低声道:“你这孩子怎么缺心眼呢,无人敢与你议亲,这不正好有个冤大头吗?你应该紧紧缠住他,不放手才是啊,难不成还真想过一辈子嫁不出去啊。” 范世忠瞪了弟弟一眼:“少乱出主意,我范家儿女,不是这等卑鄙无耻之人!” “大哥,这可是最好的办法啊。”范二爷说道,“我还不是为了茜儿好啊。” “难不成范家要倒了?连个姑娘都养不起了?”范世忠怒发冲冠,“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立即家法伺候。” 范二爷闻言,只好哀怨的闭上嘴巴。 然而南璃那边刚把煞气封禁好,就说:“吵完了吗?来将这梅树挖开吧。” 众人面色讪讪的,范世忠记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便正了正脸色,吩咐小厮赶紧去办。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有的小厮拿来了灯笼和火把照明。 只不过在挖的时候,一直阴风阵阵,还险些将火把的火都给吹灭了。 小厮们心里发毛,范云茜和院中丫鬟这些胆子小的,更吓得脸色青白。 南璃结了印,指尖那点银光落在火把上,火苗不再被那阴风吹动。 众人暗暗称奇,范二爷心中更是惊恐,他这会儿才知道这两位是京都来的贵人,而且这小姑娘竟还是那大名鼎鼎的九王妃,亏他先前还对她如此无礼,现下他都不知道往哪儿哭去了。 最后一具无头尸体挖出来了。 先前窜出的煞气已经被封禁,剩余的煞气并不是很强烈,南璃只用了一张镇煞符就给镇住了。 “这院中……院中竟埋着尸……”院中丫鬟没看一眼,光是听见,就浑身发麻,眼前发黑。 范云茜亦是面色难看。 她可是在这院子住了有两年之久啊! 可她冰雪聪明,灵光一闪,道:“请问,我霉运缠身,是否与住在这里有关?” 南璃点头:“是的,这院子谁住主屋,谁倒霉。” 范云茜鼻子微酸,眼睛泛红,有泪水在打转。 “茜儿,是爹对不住你啊!”范世忠后悔喊道。 因为女儿及笄后,他就让女儿搬过来。 这两年来,他们夫妇带着女儿去求了不少寺庙和道观,却唯独没想到是住处出了问题。 范云茜擦了擦眼角,心里虽然有些郁闷,但也不想责怪自己亲爹:“与爹无关,这院子冬暖夏凉,爹也是疼爱女儿,才将这个院子给了女儿。” 范世忠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南璃揖了一礼,语气哀求:“王妃,我范家从祖上开始便行善积德,族人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遭此算计,还请王妃出手相救啊。” 南璃还在观察最后一具无头尸体,见上面的符篆与其他四具有些不一样,便明白这个是阵眼。 也是聚集吸纳怨气转化为煞气之地。 也难怪范云茜会如此倒霉,这两年她能活着,肯定是她前世积了不少福报。 范二爷却抢先道:“大哥,赶紧换个宅子还来得简单快捷啊,这府邸,谁爱住谁住。” 一直没做声的谢北翰忽然来了精神,说道:“换地儿也无用,你们在这住了那么多年,早已成了局中一员。六妹妹,我没说错吧?” “没错。”南璃面色凝重,“这局形成已久,你们身上早已有或多或少的煞气,再过个一年两年,你们不是出个意外,就是病死。想要活命,只能破了此局,如此煞气就会消散。” 范二爷怕死,此时双腿发软,“那王妃……你现在可有破局之法啊?” “有法子,但破局的东西我没有。” 范世忠追问:“破局需要什么?王妃尽管开口,我范家已经用上举家之力取来。” “人头。”南璃答道,“这五具无头尸的人头。” 闻言,不少人心中一惊。 谢北翰抿了抿嘴,“竟是人头?六妹妹,这也太邪门了吧。” “这本就是邪门的无头凶尸阵。”南璃解释道,“先将人的头颅砍下,再上防腐符和禁魂符,让这鬼魂只能封禁在这肉身之中,最后将无头尸放入凶位,三五年的话,我还能勉强破局,十年八年煞气已经非同小可,只能用这无头尸的头颅来破阵了。” 设阵的人的确是狠。 这阵不仅吸走福运,还要取人性命。 这人跟范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范世忠听明白了,艰难开口:“也就是说,若找不到无头尸的头颅,我们范家上百人都得死?无一例外?” “一直在这儿住的,逃不过此劫。若只住了三五年,我还能用驱煞符驱除煞气,保其性命。”南璃说道。 234:好人不长命 范世忠身子晃了晃。 范家人自然是在这住了多年的,一些老仆人也是。 看来只有新买的仆从才能逃过此劫了。 范二爷已经惊惧得说不出话来。 偏偏谢北翰这会儿问道:“六妹妹,如果那尸体的头颅早就被毁了,这阵不就破不了么?” “的确如此。”南璃说。 范世忠和范二爷一听,便完全扛不住,人就晕过去了。 小厮们赶紧去扶着主子。 他们都是有些人惊恐忧愁,有些人松了口气,开口就向南璃求驱煞符。 南璃让他们不必着急,先把人扶到正堂。 两人过了会儿总算苏醒,方才去抓拿风水先生的人也刚好回来了。 那风水先生在汝阳城是出了名的,不少大户人家都找他帮忙看风水,布风水局。 可今日他们一去,那风水先生已经不知所踪,不见人影。 范世忠听了,又差点晕过去。 这左右不过半日的时间,那人竟然提前知晓,将风水先生灭了口,当真是消息灵通。 范云茜担忧不已:“爹,你得撑住啊。” 范世忠微微颔首,叹了口气:“王妃,如今风水先生不见踪影,就很难查到是何人所为了。” 难道,真要天灭范家?! 范二爷也连连叹气,想不明白范家向来但行好事,为何会招惹了如此祸端。 南璃摊摊手,便道:“如此一来,我也爱莫能助了。” 范家几人面色死灰。 谢北翰于心不忍,“六妹妹,你当真没办法了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范家这儿还是上百条人命呢……” 他眼角余光,忍不住看了看范云茜。 她大概怕自己的霉运传染给别人,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不与人接近。 南璃说道:“我也不是神仙,不是每一次都有办法的。” 谢北翰抿抿嘴,只好不再询问。 那无头尸体还在坑里,南璃不敢乱动,只叫范家人赶紧找个新地儿落脚,如此还能多活一段时日。 可范家人上百口人,匆忙之际能去哪儿呢。 最后范世忠决定,反正那厉害的煞气被封禁起来,暂且无法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就多住一晚,明日再找地方落脚搬迁。 虽然南璃没解决问题,但她发现了无头凶尸阵,范世忠还是给了她一千两作为报仇。 南璃接下,道:“那我明日再来分派驱煞符。” “多谢王妃了。”范世忠心想,仆从是无辜的,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他看了看谢北翰,已经是有气发不出来了。 女儿不仅霉运缠身,再过个两三年还会死于非命,他又怎能硬要谢北翰负责呢。 南璃和谢北翰离开了范家府邸,她当即就给一行人驱散了身上沾染的一点煞气。 他们寻了客栈落脚,南璃早已饥肠辘辘,命店家赶紧上几碗面,她得先填饱肚子。 可谢北翰却闷闷不乐,吃了几口,就没胃口再吃。 “你怎么了?”南璃瞥了他一眼,“面很快就会坨了的。” 谢北翰心事重重,眼神复杂的看着南璃,“六妹妹,你怎么有胃口一下子吃了两碗面呢。我在京都也听过汝阳范家,他们乐善好施,功绩不少,现在遭遇横祸,上百族人很快就无一活口,我只感叹老天无眼,好人不长命……” 南璃喝了一口面汤,面色依旧:“我是可怜感叹,但也不能饿着自己啊。你得知道,就算是神,也不可能普渡众生,更何况我只是一个会道术的平常人。” 在末世,她见多了生死,心倒不是麻木,而是明白了人命不是你想留就留的。 生死簿上,本就是生死有数。 谢北翰低垂着头,仍是难以打起精神来。 南璃拿他没办法了,就说:“赶紧吃,晚上还有得忙呢。” “我还能有什么忙的,我又不会画符。”谢北翰嘟囔道。 南璃说道:“其实这局也不是无法可破,我收了点无头尸上的怨气,凭此气息,就能找到他们头颅的所在地。” 谢北翰猛的抬头,呆呆的看着南璃,“六妹妹,你是说真的?!” 南璃点头。 谢北翰想不明白,“那为何,你没跟范大人他们说?” “范家府邸里,肯定有那人的耳目,不然那风水先生怎会提前跑了。”南璃说道,“我是故意不说的,免得让那人有所防范。” 谢北翰忙的点点头:“对对对,是这个道理。六妹妹,你果然谨慎小心!” 南璃道:“那现在你可以吃几口了吧?” “可那些头颅若是……”谢北翰仍是不放心。 “放心,那设阵之人十有八九不会将头颅毁掉。” “为何你如此笃定?”谢北翰不解。 “我发现这人设阵之时,留了一手。”南璃说道,“如若三五年就破阵,这煞气可轻松除去,这人应该是想给范家留一线生机,头颅一毁,范家人就再无生机,所以我才如此笃定。” 谢北翰蹙眉,“也是奇了怪了,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啊。” “什么心思都好,反正得尽快找到那些头颅。”南璃道。 谢北翰亦是这么想,他来了精神,一口气吃了三碗面。 接着就是准备东西,准备去寻找那几个头颅的下落。 这对南璃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纸鹤吸取了符咒储藏的怨气,便飞了起来。 纸鹤引路,南璃一行人在夜黑之中,紧紧跟随。 然而,纸鹤竟然引着他们,回到了范家! “怎么回来了?”谢北翰非常疑惑,“是纸鹤出错了,还是头颅就在范家啊?” 南璃也有些错愕,可她抬眸一看范家府邸,微眯眼眸。 幽幽夜色之中,范家府邸周边和上空似是笼罩着一道淡淡的血红光芒。 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还没砸在墙上,就有一道强光乍现,砰的一声,将石头反弹了回去。 谢北翰惊了惊:“这是怎么回事?” 随行的护卫也是同样脸色。 南璃沉声说道:“有人在范家府邸设阵了,任何死物活物都不能进出。” 谢北翰脑子一转,明白了过来:“纸鹤引我们来这……这阵是那人设下的?!他带着头颅来了?!” 南璃点点头,眼里泛着点点光芒。 这阵法结界有些奇特,她几乎没见过。 真的有点意思啊。 235:煞气缠身,命不久矣 在此之前。 南璃等人离开后,范世忠缓了过来,便去将此事告知范老先生。 范老先生本是稍稍好转,忽然听到这噩耗,眼前发黑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不过他是范家最德高望重的人,他还是强撑着精神,命人将他搀扶起来,“召集范家所有到正堂,将此事告知他们知道吧。” “爹,现在都这么晚了,不如明日再说吧。”范世忠劝道。 范家死局已定,早一些晚一些告知他们,都是无所谓的了。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范老先生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范世忠兄弟无法,只好命下人去各个院子喊人。 今日范家有人一直挖树,动静不小,还不允许人靠近。 那些小厮早就透了点口风,说是从树下挖出了无头尸体,他们不少人都惊恐无比,让人来打探消息,都被范世忠打发回去。 现在深夜着急范家人到正堂,不用多想, 肯定是要说这件大事。 出去幼童,范家几房人很快就来了正堂。 范家人丁兴旺,一个正堂容不下这么多人,还有的人就站在庭院和廊下。 范老先生坐在正堂主位,他面容枯槁,盈盈烛光照着他的白发。 “今晚叫大家来,是要说一件重要的事。”范老先生用足了力气说道,“世忠被一个风水先生蒙骗,府中被设下了无头兄尸阵,咱们范家人在这住了十年之久,已经煞气缠身,命不久矣!” 这话一出,其他范家族人面色齐刷刷的一变。 惊恐声、质问声、哭喊声不断。 范世忠见场面要乱了,忙的大声说道:“大家冷静,我定会寻找世间高人,帮范家渡过此劫。” “没错!”范二爷也道,“我们被人算计,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他能设阵害人,这世间就一定有可以破阵的人。” 范世忠如今是家主,族人大多都以他马首是瞻,听了这话,稍稍冷静。 然而黑夜之中,庭院月门有身影走出,月色洁白,洒在了那道青色身影的身上,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那人嘴角泛起冷笑,慢慢悠悠的说道:“就算你们寻遍世间高人,他们也只会说一句,如果没有无头尸体的头颅,是根本不可能破阵驱除煞气的。” 一见这人的身影,范世忠和范二爷就立即跑了出来。 “果然是你!周路!”范世忠怒气冲冲,“我如此信任你,也未曾短缺过你的银两,你为何要如此害范家!” 这人正是那风水先生! 他还用绳索穿着几个人头骨,在月色下更显阴森。 范二爷拽着范世忠一把,低声道:“大哥,那应该就是无头尸的头颅,他手里握着我们的性命,我们可别激怒了他。” 他说完,就扬起笑脸上前,道:“周先生,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啊,有事好商量啊。” 风水先生听见一声周先生,冷冷地笑了起来。 他慢慢走近,扫视着一圈范家人,目光最后落在了范老先生身上。 “我不姓周,我姓范。”他说得缓慢,咬字清晰,似是还透着一股恨意,“我叫范归宗。” 范老先生猛地睁大眼睛,颤颤巍巍站起来,看着范归宗,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叫范归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你不是要钱,你是要报复。” 范世忠见亲爹一股恍然大悟的模样,忙问:“爹,这是怎么回事?” 范老先生缓了口气,说道:“你们也知道,我有一亲弟弟,当年他犯了范家家规,我就赶了他出范家,他……他就是你们二叔的儿子。” 众人面色各异。 没想到,害他们的竟同是范家人。 有人立即发出质问:“都是一家人,你为何要这样害人?!” 范归宗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当年他已经将我阿爹赶出了范家,在族谱上划了我阿爹的名字,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也只有他阿爹还心存执念,至死都想着重归范家,所以给他取了个范归宗的名字。 范老先生浑浊的眸子清亮了不少,“的确如此,你们一房人已经从族谱中除名,早已不是我家族人。” 这黑夜的冷,却比不过范归宗的冷笑。 他嘴角弧度扬得极大,诡异狠厉。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范归宗说道,“当年我阿爹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你,没想到你不仅不感恩,还不顾兄弟之情,将我阿爹赶出范家,你真是虚伪至极!” 范老先生也是气恼,脸色一度煞白。 当年之事是范老先生悄悄办的,许多人都不知道范归宗的阿爹范鲁究竟犯了何事,以至于被划出族谱,赶出范家。 “父亲,当年……”范世忠想了解清楚。 范老先生摆摆手,当着众族人的面,断断续续说起了当年之事。 范鲁,也就是范归宗的阿爹,自小就对道术颇有兴趣,收集了不少有关于道术的书籍。 他钻研多年,小有所成。 恰好这个时候,范老先生的未婚妻邂逅了一个书生,对其芳心暗许,欲要说服自家父母退亲。 范鲁得知此事,很是生怒,若他哥哥被退亲了,他哥哥和范家还颜面何存? 所以,他就偷偷对那书生下了咒。 那书生果然是落水而亡,可那未婚妻见情郎死了,也上吊而亡追随而去。 范老先生无意中得知范鲁做出此等事情,一下子害死了两条性命,气恼不止。 他想抓拿弟弟去见官,可范鲁是偷偷下咒,见官亦是无用。 无奈之下,他便将范鲁的名字从族谱中划走,让他此生此世都不许再踏足范家一步。 范老先生一口气说完,已经累得浑身虚汗。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 范世忠说道:“父亲这决定没有错!” “就是,明明是你阿爹自己做错了,你却来报复我们,这算什么道理?”范二爷气恼道。 范归宗晃了晃手中的人头骨,宛如地狱来的罗刹: “那书生勾引有婚约的女子,未婚妻见异思迁,水性杨花,两人本就死有余辜! 我阿爹是为了他亲哥和范家的脸面,他费尽心思,最后却是这个下场! 范江,我阿爹一直等你,想重归范家,却不想你不曾来看过他一眼,多年兄弟情义,就宛如一个笑话!” 236:没有对不起列祖列宗 如果范家人心系他这一房人,那他做风水先生在范家布局的时候,他们又怎么会认不出他来。 范家根本都是无情无义之人! 范江身体轻轻哆嗦着,有些痛心的看着范归宗。 范归宗说出这些话来,跟自己弟弟果然是一对亲父子。 他轻叹一声:“你这孩子……趁着现在大错还未铸成,你应该及时回头啊。” 他也曾偷偷去看过范鲁几次,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么多年来,说是不后悔,那是假的。 可是现在一看,他无甚可悔! 范鲁将儿子教成了这样,说明他从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如果当初不将范鲁除名,范鲁还有可能做出更多危害到范家的事情来。 虽然范家现在遭到了报复,可范家始终是清清白白的,并没有对不住列祖列宗! 范归宗听罢,挑眉道:“回头?我怎么回头?” “想回头还不容易?”范二爷忙说,“只要你解开了这无头凶尸局,我大哥定让你和二叔重归族谱。” 范江立即沉下脸,“住嘴!” 范归宗仰头一笑,笑声有些刺耳:“看吧,他这老头怎会让我和阿爹重回范家!” 范家人都急了,纷纷劝说范江。 只不过是在族谱上添几笔而已,这有什么难的。 范归宗现在可是握住他们的命啊,此时还讲什么家规啊。 范归宗也不想听这些人再多叽歪,他扫了一眼众多的范家人,掏出了一把匕首,丢掷了在地上。 “我如今也不屑重回范家!”他微微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模样,慢声说着,“这样吧,想活命的人,就捡起匕首,往范江身上刺一刀。” 这话一出,众人惊了惊,纷纷看向了范江。 范江并没有惊讶,似是早已料到。 范二爷第一时间站在了自己父亲身边,气恼道:“你……你这是什么话!” 范世忠亦是骂道:“你一定是疯了!” 也有些范家人怒不可歇,当即就命护院上前,把范归宗手中的头颅抢过来。 他仅一人,可范家护院有二十余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他吗? 护院们听令,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进攻。 范归宗站在原地没挪动半寸脚步。 他掀起眼眸,手中拿出数张符篆祭出,火光一过,那些前头的护院才刚刚靠近,便砰地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似的,身子就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砰砰砰—— 数人砸在了地上! 再是咔擦几声,那几个护院身上的骨头碎裂,七孔流血,一下子就没了气息! 范江连忙喊道:“别再上前了!” 喊完,他就气喘吁吁。 范世忠赶紧扶着人。 他紧蹙眉头盯着范归宗:“你竟制出如此阴邪的符篆!” 范归宗阴恻恻笑着,目光嗜血,“若没有点厉害的符篆防身,我又怎么敢只身前来?快些吧,你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说完,他将头颅放在了地上。 有个护院往外跑想去报信,却不想刚离开这庭院,红光一掠,那护院身上似是被什么刺穿,骤然间多了好几处血窟窿。 人惨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慢慢倒下。 范家人看见此情景,顿时吓得心中发毛,面色苍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范二爷舌头打结:“你……你究竟……究竟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范府四周布了个阵。”范归宗慢慢悠悠地说着,“谁逃,谁死。” 范家人一听,不少人已经吓得浑身哆嗦,有些胆小的后辈,已经拽着父母的衣袖哭喊说自己不想死。 声音此起彼伏。 范江明白,范归宗不过是想替自己阿爹出一口气,他挣脱开儿子的搀扶,颤步上前。 他问道:“是否族人都刺我一刀,你就放过他们?” “那当然,我是言而有信之人。”范归宗眼中精光闪烁,暴戾的笑意在脸上绽开,“谁刺你一刀,我就放过谁!” 范世忠兄弟又惊又急,“父亲,不可啊!” 人群中的范云茜更加着急,忙的上前,“谁敢伤祖父,我就跟谁拼命!” 这下子,范家众人心思各异,他们默不说话,却在互相看对方的脸色,想知道对方的抉择。 “茜儿,去把匕首捡起来。”范江一脸坚定,“你先来。” “祖父!”范云茜眼眶迅速凝聚着泪珠,摇摇头,“要我伤你,我宁愿死。” “胡闹,这是我的恩怨。”范江已经撑了许久,面色早就微微发白,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为了族人,他必须支撑下去。 他喘了口气,又说:“损我一人,能救上百人,我无悔无怨!” 当即,范家不少人都面色悲凄。 他们虽是想活命,可要在德高望重的老祖宗身上刺一刀,他们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可范家人做不到,那些小厮护院却不同了。 他们不是范家人,如今被一个疯子困在这里,他们就要刺范江一刀,保住自己的性命! 有个小厮跑了过去,捡起了匕首。 范世忠当即呵斥:“你想干什么!” “老爷,老祖宗都有此觉悟了,你怎么还要拦着,难道你要这么多人都死在这里吗?”小厮质问道。 范世忠面露难色。 范家人或许还下不了手,可这些护院小厮呢,他们都是无辜的。 范江声音铿锵:“都让开!” “父亲……” “祖父……” “老家主……” 不少人都在阻拦。 范江走了出去,尽管他步履蹒跚,他面上却是义无反顾。 范世忠扫视了一圈正堂内外的人,终是叹息一声,没再阻拦,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那小厮见状,咬咬牙,便是猛地抬步向前,举着匕首要在范江身上刺一刀。 刀刃在月色下泛着阴冷的寒光。 范江挺直了腰杆,不惧生死。 范归宗嘴角咧开,越发兴奋。 刀刃距离一寸之时,忽的轰隆一声,接着便是红光炸开,府邸四周的法阵屏障骤然出现了几个洞口! 连带着空气,似乎都颤动了几下。 众人不解。 可范归宗却不会不知道,他脸上闪过惊异与慌张。 他布下的法阵,竟被人砸了数个洞口。 再砸破几个,他这随意要人命的法阵就会破开了! 到底是谁,能有此能耐?! 237:斩草就要除根 范归宗来不及多想,他沉着脸色,掏出数张符篆,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样。 祭出之后,符篆自动飘向了那些破开的洞口,随后引入了法阵屏障之中,淡淡红光闪烁,符篆在修补着那些破损的洞口。 他嘴角一勾,露出不屑的笑容。 他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无非就是京都那出了名的九王妃,虽然识破了他的无头凶尸局,可想破开他的精心研制出来的法阵,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然而很快,他的笑意凝固在嘴角。 因为法阵屏障之中,又一下子被砸开了十数个洞口! 洞口在蔓延扩大。 范归宗敛去了笑意,脸色凝重的赶紧再祭出修补法阵的符篆。 可修补的速度,根本比不上破开的速度! 可谓是一洞未平,一洞又破! “果然是有点本事……”范归宗恨恨的咬了咬牙。 竟然这小丫头要跟他斗,那他就与之斗到底,让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好惹的。 拿出一张黄符,咬破自己的手指头,用鲜血画符。 这张黄符祭出,那些被砸开的洞口立即停止了蔓延扩大。 庭院里翻起了阵阵狂风。 卷起了范归宗的衣袍,袖口也在翻滚。 所绽放出来的威势,逼得众多范家人都无法靠近,更觉得阵阵红光耀眼无比,不敢正眼直视。 骤然间,漆黑的夜空有道金光升天,再直直的劈落下来! 范归宗惊了惊,面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慌张。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将身上的符篆都丢了出去。 双手再行结印,想巩固屏障的硬度。 可金光强悍,光芒四射。 任饶范归宗再拼命,红色屏障仍是出现了细碎的裂痕。 他浑身都在颤栗。 结印的手大幅度的抖动着。 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金光似是强悍了不少,猛地砰一声,金光破开了这法阵的屏障。 整座府邸似乎都在摇撼。 庭院的树木被大风吹得摇晃不止。 范归宗身形一晃,哇的一声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染红了他的胸前的衣服。 他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紧闭的大门被一脚踢开。 月色皎皎,洒落在南璃身上。 只见她收回了脚,眼睛又大又明亮,看着就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谢北翰在旁则是缩了缩身子,他亲眼看着南璃如此一脚把关得紧紧的大木门踹开,不禁感叹,自己若是被她踹一脚,肯定五脏俱损,小命都没了。 南璃走进了庭院。 地上惨死的护卫的尸体上,还残余阴邪符篆的气息,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她掀起眼眸,声音冷清:“杀人就算了,你竟还将他们的魂魄撕碎,够狠的。” 范归宗一看,就猜到她是京都来的九王妃。 她是立下立下不少功劳,不仅名扬穆国,甚至是全天下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头。 他本是不屑一顾,毕竟自己修习这些道术术法多年,从未遇到过对手,想杀谁都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情。 可没想到,他精心布下的法阵,竟被她破了。 还是在范家人的面前! 这让他很没面子! 他稳住了身形,嘴角依旧泛起了阴冷冷的笑意:“斩草就要除根,不将他们的魂魄撕碎,难道要让他们变成厉鬼来缠身吗?” 说着,他一脚踩住了其中一个头颅骨。 范家人见南璃来救,还高兴了一会,可现下心又悬了起来。 南璃和谢北翰纵然不知道范归宗的身份,可见到头颅骨总共有五个,怎会不明白他就是布局之人。 谢北翰面色惊变,急忙说道:“你脚别太用力啊,有事好商量嘛。” 范归宗冷哼,脚动了动,似乎真的想一脚将头颅骨给踩碎,让范家人看着,心都立即悬了起来。 只是南璃面色不变,似乎浑不在意,范归宗眯了眯眼睛:“你这九王妃盛名在外,听说你在当今皇上面前,都不用下跪行礼。” 南璃微抬下巴:“说重点。” 范归宗面色稍变,接着才说:“你给我三跪九叩,我便给范家百来口人一条生路。” 范世忠呵斥道:“这是我范家与你的恩怨,与九王妃何关!范归宗,你若想有人向你下跪磕头,我范家人来即可。” 范归宗冷笑道:“你们范家人的膝盖值什么钱?” 他又重新看向南璃,“九王妃,如何呀?” 这些头颅骨已经封存了数年,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将其踩碎。 到时候,这无头凶尸局将彻底无解,范家上下一个都别想活! 谢北翰和侍卫们都露出愤怒神色,这让范归宗心中得意。 “你一个手下败将,还想我跪你?”南璃白了他一眼,“我与范家又不是亲戚,他们的死活与我有何关系?” 范归宗神色鄙夷:“你连舍己为人都做不到,还修什么道。” “别废话了,你要踩碎头颅骨就赶紧的,叽叽歪歪个什么呢。”南璃不耐烦的催促道。 谢北翰听罢,一个着急,不由得喊了一声六妹妹,脸色尽是担忧。 他咬咬牙,道:“这位兄台,我乃镇北世子,也算是身份尊贵,我跪你行不行?你消了这口气,就放过范家人成不?” 范归宗斜眼扫了扫谢北翰,“你跪死在这里,都毫无用处。” 一个纨绔子弟,怎能与大名鼎鼎的九王妃相比。 谢北翰恼了,“有你这么羞辱人的吗?!太子可是我表弟呢!” “就算是太子来了也不好使,我只要她三跪九叩。”范归宗放下狠话,“我再问你一句,你跪还是不跪?” 他的脚已经在用力,一个头颅骨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你可真是南璃已经一张定身符砸上前来。 范归宗早已料到她会出手,根本不慌不忙,同样祭出了一张符篆,便将南璃的定身符给抵消了。 一阵烟尘飞散,范归宗定了定眼,却发现跟前的南璃不见了踪影。 他一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已经一疼, 紧接着,整个人就被踹飞了出去。 人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范归宗五脏六腑本就有损伤,再经受这么一脚,浑身疼得厉害,像是要从内部撕裂开。 他抬头看去,已见南璃站在头颅骨前头,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让他几乎要吐血的话:“都叫你别叽叽歪歪了,怎么不听劝?” 还真是反派死于话多。 238:谢北翰依旧倒霉 “六妹妹好样的!”谢北翰方才还紧张得紧握拳头,现下就兴奋的大喊起来。 他直奔过去,虽然有些惊怕,可还是将那些头颅骨捡了起来,好好护着。 这五个头颅骨可是救范家人的关键呢。 “哈哈哈——”却不想,倒在地上的范归宗撑起了身子,忽然狂笑了起来。 南璃一蹙眉,立即转身去看谢北翰。 月色下,谢北翰眉目俊朗,但印堂处却已经蒙上了一层沉沉死气。 她再那些头颅骨,因为谢北翰的接触,这会儿已经翻起了诡异的气息,蔓延开去,从谢北翰的手缠绕而上,迅速笼罩着他的周身。 “快放下!”南璃喊道,“这些头颅骨被他下了死咒!” 谢北翰一个激灵,人还恍恍惚惚着,但仍能听得懂南璃的话,将头颅骨放下。 “什么……什么死咒?”他问。 范归宗嘴角扬着得意的笑:“这是我特意下的诅咒,本是要用来对付范家人的,没想到这些头颅骨却先被你触碰了。可惜啊,不是你这位九王妃中咒。” 他现下已经想明白,南璃肯定是用了特殊的符篆,才瞬移到他的背后。 谢北翰险些两眼一黑,直接昏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转运?!一直这么倒霉! 他欲哭无泪了,“六妹妹,我真中咒了啊?你能不能解开啊?” 范家人也紧张起来。 这是他家的事情,怎么能连累了别人呢。 附着在头颅骨上的死咒,已经完全转移到了谢北翰身上。 南璃的脸一点一点的往下沉,道:“他这死咒花了心思,不好解开。” “不是不好解开,而是你根本无法解开!”范归宗冷哼,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此刻是嚣张无比,“就算是杀了我,撕碎我的灵魂,这死咒都解不开!” 他自小就开始研习道术咒术,若轻易被解开,那他这十多年的研习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头颅骨被夺走了,他弄不死范家人,自己也落入囹圄之地,可他这会儿能拉扯上一个垫背的,也不算太亏。 要知道,谢北翰可是镇北世子,再纨绔无能,也是半个皇亲国戚,他死在了范家,范家人也别想独善其身! 跟随过来的护卫见主子遭了谋算,也不打算客气,当即就有两人想将范归宗抓拿起来。 范归宗哪会束手就擒,抽出了两张诡异符篆。 范世忠一见,立马喝住那两个护卫:“别过去,他那符篆能瞬间取人性命。” 护卫想起地上的范家护院,头皮有些发麻,一下子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用得着这么毒吗?”谢北翰又气又急,正要问他想要什么,却已经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无法呼吸。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紫青。 范世忠等人纵然看不到谢北翰身上死咒气息的变化,可见谢北翰身形摇晃,面色不对劲,他们已经纷纷惊喊,欲要上前。 谢北翰四肢僵硬,浑身无法动弹,此刻又觉得自己沉入了冰冷的水中,他无法挣扎,喘不上气,似乎只能静待着溺死。 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六妹妹救我! 这念过一起,就有一道强悍力量似是将那些冰水全都劈开。 谢北翰终于能再次呼吸上,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浑身乏力。 他抬起眼眸一看,只见南璃站在他的跟前,手持天星笔。 还没开口说话,南璃又凭空画了一张符篆。 金光掠过,那符篆落在了谢北翰的身上,稍稍驱散和压制了他身上的死咒。 “我这是逃过一劫了吗?”经历了刚才一遭,谢北翰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现下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没有,这死咒不好解,但暂时压制还是可以的。”南璃说道。 谢北翰也没多害怕,毕竟这一年多来,他已经越挫越勇了。 毕竟有六妹妹在,他用不着多害怕! 范归宗原本还是得意洋洋,哪曾想到南璃竟能画出压制这死咒的符篆,登时愣在了当场。 南璃面容白皙光洁,眉目清冷绝色,眼里只有淡漠,让范归宗感受到自己受到了藐视。 这怎么可以? 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心中有毒辣的念头升起。 他一咬牙,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灵囊。 上面贴着一张镇鬼符。 他阴冷冷一笑,几乎没有犹豫,将那镇鬼符掀开。 灵囊没了镇鬼符的镇压,刹那间就砰一声爆开! 范家人还不明所以,没闪躲,更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灵囊爆开后,卷起了阵阵阴冷狂风,凄厉的笑声随之响起,欲要震破耳膜。 在场的人无不赶紧掩住耳朵,却是徒劳。 根本抵挡不住那笑声! 一团黑雾从爆开的灵囊中飞窜而出,率先冲向了范归宗。 范归宗早有准备,立即祭出一张驱鬼符,挡住了那团黑雾。 紧接着,他又拿出了另一张符篆,南璃定眼一看,发现是瞬移符,她也立即抽出一张追踪符砸了过去。 人影消失之际,追踪符正好落在范归宗的手臂上,与之一同消失在范家府邸。 这时候,南璃也管不上范归宗了,因为这从灵囊中爆出来的,是一只千年厉鬼! 厉鬼本就不好对付,何况是千年的。 那千年厉鬼见范归宗逃走了,并不着急,他将自身的黑雾散开,几乎蔓延至整个庭院。 无他,他只想将这上百人全部抹杀,再吸食他们留下的怨念,壮大自身。 可黑雾就要夺人性命之时,一道道金光掠过,逼得黑雾退去。 那千年厉鬼周边的腾腾鬼气散去,露出了真容。 他一张脸有些粗狂,算不上恐怖,但脖子处有一断痕,想来是他的死因。 他盯着南璃,眼里没有惧怕,反倒是有些兴奋:“你这小丫头有点本事,我就先拿你开刀!” 作为千年厉鬼,他遇到过不少想收他的道士,所以,他一看到会道术的人,心里就翻滚着无尽恨意,想将他们全都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他当即就飞窜过去,鬼气大盛! 239:请三道天雷 范家人等人的心都悬在喉咙口了,范世忠和范云茜都忙喊着小心。 南璃没闪躲,眼眸一定,一手将谢北翰推开,让他到一旁去免得碍着自己。 玄月剑在手,她出招利落狠厉。 千年厉鬼在阳间盘踞多年,普通的符篆和桃木剑根本无法伤他,他一时间并未将玄月剑放在眼里。 然而一交手,他就后悔了。 那玄月剑打落在他身上,竟能破了他的鬼气。 不仅如此,还造成了一道道伤痕,滋滋冒着气,让他痛苦不堪,感觉力量在削弱流逝。 他怒了, 因为范归宗也是设阵才能抓到他,暂且将他压制在灵囊之中,不出三五天他就能破开。 而眼前这小丫头呢,光凭一把桃木剑,便将他打得节节败退! 她在实力在范归宗之上! 认清这个事实后,千年厉鬼就没想着继续纠缠。 他劈出一道鬼气之后,立即转身飞窜想离开范府。 “想逃?”南璃一剑划出。 千年厉鬼生前本就是被斩首的,他匆忙闪躲开,仍是受到了剑气的攻击,这不,头颅一个不稳,就滚落在了地上。 他一慌,赶紧飘过去想重新将自己的头捡起来接上,嘴里还喊着:“仙姑手下留情,您捉鬼的手段一绝,我心悦诚服,今晚就在这发誓,我效忠于你,此后愿意事事听你差遣。” 生怕南璃再次挥动玄月剑,他扑通就跪下了。 他飘了上千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些道士满嘴正义,却是想收服他,然后为自己所用。 比如刚才的范归宗。 他觉得南璃也是同样的人。 毕竟自己堂堂千年厉鬼,遇到其他鬼魂和恶鬼,动动手指就能将其打散,自己对于这个小丫头来说,可是有非常大的价值。 等他获取她的信任后,就能摸清她的死穴,到时候吸走她的阳气,自己的鬼力又能更上一层楼了。 嘿嘿—— 可千年厉鬼心里还没笑两声,南璃就一脚将他刚接上的鬼头给踢开。 “那你就魂飞魄散吧。”南璃嘴上说着,祭出了数道镇鬼符,再用手印加持。 千年厉鬼没想到她会不为所动,有些惊恐。 他顾不上去捡自己的头,想离南璃远远的。 可镇鬼符从四面八方袭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法阵,致使千年厉鬼根本无处逃脱。 金光灿灿。 他若是触碰到那些镇鬼符,就像是被火燃烧一般,发出滋滋烧焦的声音。 “我跟你拼了!”千年厉鬼怒喊着,他为祸阳间这么久,还从未如此吃亏过呢。 他用上全部力量,散出全部鬼气,想冲破这镇鬼符阵。 每碰撞一下,就有金光闪过。 可千年厉鬼却似乎不知道疼痛一般,无头的身体已经撕开了符阵的一道口子。 谢北翰紧张无比。 范家人纵然害怕,但此时也目不转睛盯着。 南璃为了维持符阵,额头沁出了细汗。 果然是在阳间盘桓许久的千年厉鬼,的确是有几分厉害。 不过这符阵已经消磨他不少的鬼力,她也不耽搁,抽出一张天雷符,双指引着天雷劈下。 “诛!” 银色天雷耀眼。 千年厉鬼感受到了危险来临,他凝聚了全身的力量,想要抵御。 腾腾鬼气与天雷对抗着,一时间似乎难分胜负。 那头颅飞回到了千年厉鬼的脖子上。 此时,他已经抗住了这一道天雷,砰一声,银光四散湮灭。 谢北翰震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六妹妹的天雷符被鬼挡下! “六妹妹!”他生怕南璃出事,“快走!” 可千年厉鬼又将鬼气四散,环绕着南璃,傲慢不屑:“这等威力的天雷就想让我魂飞魄散?真当我这千年是吃素的?” 鬼气聚拢,他想要将南璃身上的刚纯阳气给吸个干净! 南璃掀起眼眸,长密的睫毛下,眼瞳依旧淡漠。 “那你能抵挡几道呢?”她朱唇微启。 “什么?” 千年厉鬼显然没反应过来。 可上方的天空,那雷云根本没散开。 他面上闪过一抹惊慌,下意识想逃,却已经晚了。 轰隆—— 轰隆—— 又有两道天雷劈下。 比刚才的更快!更猛!更耀眼! 卷起的狂风,吹动着众人的衣衫,他们纷纷以手遮掩,眯着眼睛才能看着那两道天雷。 千年厉鬼惊恐不已,立即再次凝聚自己的力量抵御。 他此次不敢再笑了。 因为这天雷比刚才的更加凶猛。 银色的光亮,穿刺着他的苦苦修炼多年的鬼身,从外到内,再从内到外,撕扯劈散他的魂魄,而他没有半点的挣扎机会。 随着银光变弱,千年厉鬼的惨叫声也在变弱。 强悍的鬼身,在这两道天雷的撕扯下,很快就化成了一阵烟尘,不复存在。 院中留下了一个大坑。 空中还残余着淡淡的鬼气。 南璃捏了个手印,将鬼气彻底驱散。 做完这些,才回头看了看众人。 若是沾染到千年厉鬼的鬼气,轻则影响气运,重则影响自身的康健和灵魂。 不过她刚才出手及时,府邸众人都并无沾染到鬼气,只是身上有着那无头凶尸局的煞气。 “六妹妹,你只用了一张天雷符,怎么引下了三道天雷啊,太厉害了吧!”谢北翰迎了上来,不解又兴奋。 南璃眨眨眼,“一张天雷符,我本就能请三道天雷,只不过之前一道天雷能解决,我就没有再引天雷啊。” 谢北翰更加惊奇了:“原来能请三道?怎么你先前给我天雷符,说只能引一次啊。” 他竟不知道六妹妹的天雷符如此厉害! 先前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南璃没好气的说道:“我说的是我自己,你能驱动天雷符已经不容易,还想一张符请三道?就算是知弥, 凭他的功力也只能请一道而已。” 谢北翰顿时泄了气,原来竟和功力息息相关。 那惨了,他是永远都不可能凭一道符请三道天雷了。 南璃也是惊奇,道:“你身中死咒,方才都不见你沮丧,怎么现在这点小事就沮丧起来了?” “这是小事吗?你这等天才根本不懂我的痛苦。”谢北翰哀嚎道,“这死咒对我来说反倒是小事,反正我都差点没命过几回了。” 经历多了,反倒习惯了,如果这次真的避不过去,那就是他的命。 240:断臂保命 南璃白了他一眼,道:“虽说生死有命,但你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小命就能活得长久一点。” 谢北翰摆摆手。 刚才濒临死亡的感觉已经烟消云散,他自个儿都不大记得住了。 他道:“六妹妹,还是赶紧想办法抓到范归宗再说吧。” 终于提到了这正事。 范世忠忙的点点头:“是啊,他心术不正,得赶紧抓住他,免得让他残害了旁人。” 范家众人想起范归宗那凶狠逼迫的模样,仍是心有余悸。 范江则是想到自己胞弟唯一的血脉变成了这样,忍不住轻叹一声。 范世忠欲要回衙门,发散人手去抓人。 “不用,我在他身上下了追踪符。”南璃说道。 只要让纸鹤引路即可。 那范归宗的道术阴险诡异,她是不放心护卫单独前去的,所以必须一同前去抓人。 至于谢北翰,则留在范家,看好了那几个头颅骨,等她回来再说。 尽管范家翻天覆地了,但出了府邸,深夜的汝阳城是处处静谧。 范归宗用了瞬移符,也只能把自己送到城西的一个地方。 他脚步跄踉,跌坐在了地上。 因为斗法失败,他现在五脏六腑似乎被碾碎了一般,难受得厉害。 虽然出了范府,但他仍不能放松下来,因为他已经觉察到身上被南璃打下了追踪符。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追踪符,他捏着手印,想将符篆气息逼出体内,如此这追踪符就会失去效用。 却是无用。 范归宗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身体和手都在颤抖着,仍不能将追踪符逼出体内。 反倒他浑身气血翻滚,面色一变,又是一口浊血吐了出来。 “怎么可能……”月色下,范归宗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追踪符似乎是渗入了他的血里肉里,无论他费多大劲,都无法将其逼出。 此时,他又看到范府方向有雷云聚集。 随后就是三道天雷劈下。 范归宗瞪大眼睛,已经彻底相信,南璃那小丫头的道术远远在他之上! 他瘫坐在地上,不想再挣扎了。 “这样,你就放弃了?”有一把声音从漆黑的巷子里传出来。 范归宗一个激灵看过去,全身警惕:“谁?!” 南璃的人,这么快就追来了? 巷子里的身影挺拔,因有东西遮挡,月色透不进去,他一张脸半明半暗,但从他脚步能看得出来,这是个练家子,武功还非一般的高。 难道他一直跟随监视着自己? 男子啧啧一笑,在这黑夜里,他笑声沉沉的更显得有点诡异。 “是来救你的人。” 范归宗警惕仍未消除,紧盯着来男子,“你什么意思?看你,也就是拳脚功夫厉害一些罢了,你难道还会道术?” “我虽不会,但眼睛是能看到许少的。”男子步步靠近,“你的手臂被打落了追踪符,九王妃的符也不是真的无法破除的。” “你还有别的办法?”范归宗心中立即升起了一道新希望。 “对。” 男子刚回答完,一把锋利的长剑拔除,嗡鸣声随即响起。 映着月色,寒光更加凛冽。 剑刃一划,便是见了红。 一条手臂被砍断,直直的摔落在地上,血这时候才漫了出来。 范归宗抱着自己的断臂,在地上打滚惨叫着。 男子面无表情看着:“忍忍吧,如此你就不用再被追踪,捡回一条性命了。” 范归宗却想着,要如此才能活着,他还不如死了算! 血流了一地,止不住。 男子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半蹲下去封住了范归宗的穴道,让血稍稍止住,之后就用上随身所带的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再行包扎。 范归宗疼得昏昏沉沉,只能任由他摆弄。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范归宗不解。 他只是一个被家族遗弃的人。 男子牵扯了一下嘴角,“我主子就需要你这种人才,难道你就不想再和楚南璃再比高下吗?” 范归宗听到这句话,总算燃起了一丝生存下去的念头。 男子见他没再抗拒,加快了速度,包扎好断臂伤口后,就赶紧扛着范归宗离开。 片刻之后,南璃和护卫们随着纸鹤来到。 未看清之时,南璃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心一个咯噔暗叫不妙。 祭出一张火符,将四周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地上有一滩血迹,一条断臂。 护卫们看着不由得头皮发麻,问道:“王妃,他这是为了躲避追踪,故意断臂?” 南璃点头:“他奈何不了我的追踪符,只能如此。倒是个恨人。” 护卫们纷纷噤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范归宗断了臂,他们想着人应该不会跑太远,就在附近搜寻了一番。 然而半点都没有发现。 而且地上连血迹都没留下。 南璃用了符,借助断臂的气息,想再次追踪范归宗。 显然,范归宗也早有准备,气息被隔绝了。 范归宗走得没留下半点痕迹,南璃猜到,定是有人接应范归宗。 此人精通各种邪术,又心存怨念,手段毒辣,现在抓不到人,还真是后患无穷。 “回去吧。”南璃虽是心隐隐不安,但现下也只能如此。 还是得通知黑甲卫,让他们来找人。 范家人经历过一场心惊动魄,这府中的无头凶尸局还未解开,他们也松懈不了。 范江年纪大身子差,眼皮都不大能掀开了,但为了全府的人,他仍在强撑着,任凭范世忠兄弟和范云茜等人怎么劝,他都不肯去歇息。 幸好半夜,南璃就回来了。 只是见他们没能将范归宗捉拿回来,范家人面上都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范二爷立即嚎哭了起来:“抓不到人可怎么办啊?这凶局还能解吗?我们是不是都会没命了?” 谢北翰听到这话,第一个不高兴:“说什么呢,有我六妹妹在这里,这破局会解不开?看看,有这些头颅骨就行,五个一个不少呢!” 范云茜看了看谢北翰,并不大相信他的话,她转而又看着南璃,声音软绵绵的:“王妃,靠着这些头颅骨,就真的能解开了?” 241:大冤种 “能。”南璃说道,“你们走运了,有个大冤种帮你们受了头颅骨上的死咒,要不然你们还得抽签决定谁来牺牲呢。” 范云茜不由得转头看向谢北翰,目光感激,又带着可怜。 可一看,她不禁想起那一吻,觉得双唇有点火辣辣的,脸和脖子都通红了。 幸好现在是半夜,堂内的蜡烛光亮有些不够了,别人看不大清。 范世忠则是一脸歉意,上前向谢北翰揖手:“是范家连累了谢世子,世子放心,范家定会倾尽全力,想办法替世子解开死咒。” 大冤种谢北翰倒是像个无事人一样,摆摆手,一脸不在意,“不用你们操心了,还是管好自家的事情吧。” 说罢,他就睁着大眼睛看着南璃,带着希冀和乞求。 “放心吧,你的死咒暂且压制,暂时死不了。”南璃说道,“好了,我先来破了这凶尸无头局。” “那有劳九王妃了。”范世忠赶紧道。 九王妃可是在范家从白天忙到了半夜,他心中感激不尽。 不过南璃现在也没什么忙的,要破这个凶局,先得将头颅一一放回去凶尸身上,再配合符篆,将凶尸上的怨气和煞气慢慢收拢和消除。 这得需要三天时间。 为了防止出问题,南璃直接在范府住下了。 谢北翰自然也跟着,想着自己能不能再学一点本事,如此就不用回家继承王位了。 那些凶尸有了自己的头颅,压制着他们灵魂的符篆也能摘除了。 符篆一摘除,他们原本不腐的尸身都在迅速干瘪。 尸身完整了,怨气在慢慢消散,煞气也在迅速减弱。 再配合去煞的符阵,这无头凶尸局就能破了。 最后,南璃再将那些魂魄收回了灵囊中,打算带回去给圆梵大师超度。 谢北翰倒是觉得,自己眼睛学会了,但手还没学会。 可这些镇煞符消耗功力,他怎好意思再叫六妹妹画一遍。 不过就算他再看个三遍,应该都学不会。 哎,他真是个小废物呢。 小小郁闷了一下,他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个小废物这一事实。 南璃哪知道他心里挣扎了这么多,见他站在一旁,就让他帮忙在范府各个方位在此张贴符篆,将府内残余的煞气慢慢清除掉。 至于众人身上的煞气,已经不会再紧紧缠着,也能借着符篆一同驱散掉。 不用南璃明说,范家人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子有了好转,精气神也与之前大不一样,反差最大的莫过于范云茜。 她以前出个门,都要摔个跤,或者又被鸟屎砸中,可这两日,她不摔跤,鸟屎也砸不到她身上。 最重要的是,与她接触过的丫鬟,也没跟着倒霉! 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一件事。 范云茜感激不尽,趁着南璃还未走,赶紧亲自做了好几款糕点,向她表示感谢。 正巧谢北翰也在,范云茜一看,立时想掉头。 可她一急,自己绊了裙子,险些摔倒。 幸好她的丫鬟经验丰富,赶紧扶了一把自家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该不会霉运仍在吧?” 范云茜也有些怕了,舌头打结:“不会吧……” 她这声响引来了南璃。 南璃出来一看,“原来是范四小姐,你气运好了不少呢。” 以前范云茜周身缠绕着霉运,额头都是一通黑,现在,她面色清亮红润,霉运虽还有些许,可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倒霉,祸及旁人了。 范云茜无法,只好尴尬转身,福了福身子:“这都多亏了九王妃。” 谢北翰是个好热闹的主儿,也凑出来一看,可脚步刚踏出来,他就后悔了。 因着先前的事,他在范府里一直避着范云茜。 他本不怎么来六妹妹住的院子,怎么今日一来,两个人就碰上了。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他必须拿出点气度来,就直接说道:“四小姐,当日我是一时脚滑,绝非有意。你今日都找到这儿来了,我也不能再做个缩头乌龟,你放心吧,我一回京,就让父亲来提亲。” 话题急剧变化,让南璃一个跄踉,转身看着谢北翰,一副你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范云茜本是只觉得尴尬,可这会儿听完谢北翰的话,就气恼起来。 她的脸,也因此变得绯红。 “你也说你不是有意为之了,我岂会追到这儿来,逼你娶我。只不过嘴唇脏了一下,用水好好洗洗就干净了,我不至于如此在意。”范云茜说着眼睛微红,但她还是很有礼节再给南璃行礼,“我是来给九王妃送些糕点表示感谢,请九王妃收下,我这就回去了。” 说罢,她会推了推自家丫鬟。 丫鬟赶紧拿着食盒送过去,转身之际还狠狠地瞪了谢北翰一眼。 她家小姐以前是霉运缠身,无人敢求娶,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家小姐以后还会愁嫁吗? 当谁都稀罕嫁到京都的权贵之家吗?! 范云茜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南璃打开了食盒,见里面的糕点精美,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她更加来气,说道:“谢世子,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谢北翰也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范云茜的愤怒,他有道:“我这不是想负起责任嘛,怎就惹了她生气?你不知道,我今日自作主张,父亲和姑母定是会训斥我的。” 他绝的自己可男子汉了。 南璃进了屋子,净手过后,就将食盒的糕点拿出,好好品尝一番。 她无奈说道:“你这样说话,这责任负不负也罢。不过四小姐方才都这样说了,你就不要记着那事了,再待上两天,我们就启程回去了。” 这汝阳城没出事,贺温应该没往这边走了,他们留在这儿亦是无用。 她吃完一块栗子酥,又吃起桂花糕,小脸蛋都鼓鼓的。 谢北翰心中有点憋闷,“她这般说话也太过分了,这不是说我脏吗?” “你这才知道?”南璃挑眉,“你之前有那么多的通房,早就不干净了。” “……”谢北翰想起九王爷的后院干干净净,这下子是没话反驳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差,又小声嘟囔道:“这不是浪子回头了嘛,其实我也蛮多优点的。” 242:哥哥永远挡在妹妹前面 南璃认真打量着他:“我二哥好歹还有钱,你呢?” “……”得了,谢北翰决定闭嘴。 跟楚烁比有钱,京都有几个人比得过他! 不过糕点香甜,谢北翰看了几眼,就觉得肚子空空的,饥饿感随之袭来。 南璃将盘子一挪,“这是人家亲手做的,你这也想吃?” 谢北翰知道自己没资格,只好是撇撇嘴,道:“我有银子,还不能出去吃嘛。” 南璃努努嘴,示意随他的便。 谢北翰话虽如此,但还是人还是没出去,反倒是问了南璃归去的时间。 “明日就走。”南璃说道。 “也好,我也要回寿岭县,继续办好我的差事。”谢北翰是个有始有终的人,“那六妹妹,你可是要用传送符回去?” “你当传送符随便就能画出来?”南璃说道,“没有大事,我是不会浪费传送符的。” 谢北翰说道:“我还以为你出来几日,非常挂念王爷,想着赶紧回去呢。” “挂念归挂念,但也要分轻重。现在没找到贺温,我也不好直接回京。”南璃面色凝重,“如果能在途中发现他的一点踪迹就好了。” 谢北翰想起自己那被骗的一千两,又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他哼了哼:“是不该放过他!不过他若有心躲藏,应该很难找到他吧。” 南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太了解这类人的心理,他做这种事来钱快,一旦挥霍完,他是不会脚踏实地的好好干活挣钱的,他只会再用上同样的伎俩赚这种钱。” 谢北翰有点半信半疑。 既想找到贺温,就得规划一下回程的路线。 南璃拿出地图,仔仔细细看了半响,忽的眯了眯眼睛,“嗯,我知道怎么走了。” 谢北翰奇了怪了,因为从汝阳回寿岭县亦或者去京都,都只有一条官道,其他的小路不仅要绕路,而且还不好走,这路还要选着走吗? 不过他跟着六妹妹出来,肯定是听她的。 翌日,他们就要告辞。 范江亲自来送她。 眼神示意,范世忠就明白老父亲的意思,赶紧拿着一个木匣子上前。 范江说道:“王妃先前替小女取回一个公道,送我外孙早日投胎,今日又帮我范家全族渡过大劫,我范家感激不尽,话多无用,唯有送上薄财谢之,望王妃一定要收下。” 范世忠生怕南璃不肯收,开口想说话,谁知南璃已经伸手接过,眉开眼笑道:“多谢多谢。” 她打开瞄了一眼,见里面除了金元宝,下面还垫着一叠银票。 发财了! 她眉眼更弯弯,合上木匣子,接着道:“我就知道范老先生是个爽快人,所以顺道给你家宅调整了风水局,只要你族人以后安分规矩,定会运势昌隆,子孙昌盛。” 范江只要她是有真本事的,便又说了几句感谢。 南璃上了马车,便让范家人不必再送,他们可自行出城。 范世忠点点头,不露痕迹的瞥了眼后边的谢北翰,便退到一旁,恭送南璃离开。 谢北翰只觉得背后冷嗖嗖的,等出了城,他才挤上了马车。 果不其然,南璃正在马车里清点银票。 谢北翰当即明白,她回程要坐马车,其实就是为了迫不及待来数钱。 “六妹妹,这范家果然是百年世家,出手阔绰啊。” 乍一眼看去,这叠银票至少有个好几万两。 再加上十多个金元宝,啧啧,他六妹妹这趟没白跑啊。 “还行。”南璃说道,“这范家祖上积德不少,就算他们给我一百两,我也会尽心尽力帮忙的。” 谢北翰不禁感叹道:“那你的确挺尽心尽力的,一大早上起来,去帮范家改风水格局。” “不止呢,我还给四小姐摆了个桃花阵。”南璃将数好的银票放好,随口一说。 谢北翰一听就沉下脸,心里觉得怪怪的,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酸溜溜的:“她让你摆的?你看,她就是恨嫁。” 南璃翻了他一个白眼,“我今日都没见到她人,是范大人请求的,四小姐婚事耽搁了很久,做父亲不能着急?” 谢北翰便是坐在一旁,没再说话了。 南璃也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让他伸出手。 她拿出天星笔,在他手心画了一个镇压的符篆:“每隔三日都得画一道,这符啊,可费功力了。” 谢北翰嘴角抽了抽,“六妹妹,我懂的。可我身上没那么多钱,等回了京都,我再给你……” “很显然你不懂。”南璃无奈,“我是想让你以后小心一些,别随便碰这些古怪的东西,人外有人,难保下一次我会无计可施,那你可就小命难保了。” 谢北翰心中一阵暖意,没想到六妹妹现在跟他是讲心不讲金了! 很显然,他们的关系又再进一步,看来,自己已经比得上她的亲哥了! 他一脸感动,“做哥哥的,永远都要挡在妹妹前面,不会让妹妹受一点伤害!就算是没了小命,我也无怨无悔!” 南璃定定看他一会,虽觉得他傻乎乎的,可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轻叹一声:“行吧,你别吵我,我看会书。” 她得找找解这死咒的法子。 —— 范家人逃过一劫,作为家主,范世忠一方面感激南璃的出手相助,另一方面是感谢祖宗庇佑。 范家劫难过了,他还是照常去衙门处理公务。 可这一日,他刚回到衙门,就有捕快匆匆忙忙过来。 捕快神色慌张,道:“大人,发生命案了!” “什么?”范世忠亦是一惊,在他的管辖下,汝阳城一直很少命案。 捕快道:“还是一家惨遭灭门,大人,你快去看看。” 竟是灭门惨案? 范世忠又惊又急,忙的赶去。 那小宅子住在一家五口,家中还有一个老仆人全都死了。 仵作已经到了,验过尸,说他们都是半夜死的,都是胸口上有致命伤。 那伤口是一个洞,血淋淋的,看起来非常恐怖。 除去老仆人之外,那一家五口的心都被掏了去。 范世忠愤怒无比:“这凶手杀人还掏心,他究竟想做什么?!” 捕快推测道:“他不要老仆人的心,这看着像是嫌太老了,难道凶手是炼什么丹药?” 243:滚瓜烂熟的戏码 他听书先生说,用人心炼药,包治百病。 难保真的有人如此丧心病狂,为了治病不惜挖人心。 范世忠寒着脸,道:“凶手如此凶狠,无论是何种原因,都要尽快把人缉拿归案!查,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查!” 捕快信誓旦旦的应下,派人去周边询问百姓,好知道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旁边的人家一受到询问,就面色惊变,道:“哪有的凶手!是妖怪,是妖怪掏心了!” 范世忠和捕快皆是怔了怔。 那老太太仍是惊恐,说话声颤抖不止:“我听到了,就是妖怪作祟!大人,你要信我!” 范世忠紧蹙眉头,他范家刚刚经历大劫,险些全族人都丢了性命,现在遇到更加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不会一口就说不相信。 可汝阳城从来都没有出过这种事情,现在一下子死了五个人,这让范世忠不得不谨慎对待。 哪曾想,这时候有个小捕快匆匆跑进来,大喊出事了。 范世忠忙问出了何事。 那小捕快说道:“大街那边忽然有猫妖作乱,幸亏有一个年轻道士出现,制止住了猫妖作恶,现在还在周旋着呢。” 范世忠惊了惊:“还真是妖邪啊?” 说着,他就立即赶去大街那边。 此时,大街那边慌乱不已,不少摊档都遭到了破坏,倒在了地上。 百姓都逃到了十几米远,只敢远远的看着。 那道士手持桃木剑,与猫妖斗得难分难解。 猫妖几次下狠手,都被道士化解了,眼见自己落于下风,她一把抓过巷子里的百姓砸过去。 “啊——”那百姓正是范二爷。 他只是出来打算喝口茶,吃块糕点,现在竟还遇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妖怪,他这是有多倒霉。 “小心。”贺温一把接过人,稳稳当当的,可也因如此,就让那猫妖逃窜了。 范二爷一阵天旋地转,站稳之后看见自己一切安好,他不由得喜极而泣,抓住了贺温的手,“多谢先生啊!” 先前虽然被范归宗坑害了,但九王妃又让他对道士们重拾了信心。 而这个年轻道士,方才出手快很准,救百姓于危难之中,如此看来,他定是个好道士。 贺温仍是眉头紧锁,重重的轻叹一声:“不必客气,只是这妖凶狠无比,现在逃窜了,必是后患无穷啊。” 四周百姓一听,纷纷变了脸色,交头接耳询问该如何是好。 范二爷第一时间是想到了南璃,可南璃已经离开汝阳城两日了,就算派人快马加鞭去找,也是要耽误个三五天时间。 如今妖怪正在汝阳城作乱,这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有个汉子就说:“道长,求求你了,你快些将那妖怪收服了,不然我们大家伙都不得安眠啊。” 有妇人忙的点点头:“是啊,我早上就听说城西那边出了命案,那一家子都被掏了心,想必就是这妖怪干的。” 这话一出,又引了不少百姓惊恐无比。 正巧范世忠带着捕快来到,就有百姓追问是不是出了掏心的命案。 范世忠额头满是汗珠,不知如何作答。 因为一旦说了实话,只会让百姓更加恐慌。 然而范二爷这个憨憨,看见自家大哥不说话,也是急了:“大哥,你不说话,那就是真的了?!哎呀,幸亏刚才有这位道长出手啊,不然我的心也要被掏走了。” 他捂着胸口,哎呀哎呀叫了两声。 百姓一下子炸锅了,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抹泪,想知道这该如何是好。 范世忠剜了弟弟一眼,心想着妖怪怎么没将他的心挖走,那他就不会在这乱说话了。 贺温听着看着,面上虽凝重,可心中早已乐开了锅。 他在汝阳城潜伏了几日,精心策划出这个局,果然是效果超卓。 他稍稍抬手,道:“大家勿慌,我这儿有镇妖符,只要张贴在家中就能起作用,那妖怪就不敢靠近。” 范二爷率先来了精神,“竟有镇妖符?给我来个十张!” 贺温说道:“若是家宅不大,一张就足够了。” “我家可大了,十张都未必够用,我想了想,至少也得二十张呢。”范二爷摸着下巴想了想,“是吧,大哥?” 范世忠得知还有镇妖符,着实是松了口气。 如此就能保障百姓安全,他再想办法捉妖。 他没答话,反倒问道:“请问先生,你的镇妖符是多少钱一张?” 就算道士的天职是捉鬼除妖,但也不能让人家干白活。 “三两银子。”贺温说道,“如果大家想要来镇宅,我可多画一些,帮大家渡过难关。” 范世忠眼带敬佩。 此人并没有狮子开大口,看来是个好道士。 百姓经历了刚才一场,自然是要买的,范世忠就把人请到了衙门,赶紧让人画符。 官差帮忙维持秩序,一户人家只允许买一张,若有贫苦人家买不起,这银子就记到范家的账上,他绝不落下一家百姓! 范世忠这些年得汝阳百姓爱戴,正是因为如此。 贺温是画得手不停蹄。 银子越堆越多。 一直到了夜晚,才没见到来买符的百姓。 贺温的手已经酸痛无比,已经不能抬得起来,而且他似乎太消耗功力,导致了脸色惨白。 范世忠心中感激,急忙让人去休息。 贺温点头:“还请大人差人将银子搬到我的屋子。” “当然当然。”范世忠一口应下。 贺温回了屋子,银子接着就送到。 送银子的官差眼睛是直发光,这少说都有几千两银子,他们十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呢。 没想到做道士能这么挣钱呢。 贺温无视了他们的羡慕目光,请了人出去关上门。 等上片刻,外面静悄悄的,确定无人了,他才说道:“出来。” 桑晚听到呼唤,想起自己脖子的锁妖环,不敢造次,乖乖巧巧的从架子后面出来,一阵淡淡的银光闪过,她变幻化成人。 “夫君。”她声音带着一丝惊惧。 贺温的手实在是无力,就让她用着乾坤袋将银钱装好,他们立即就走。 桑晚不解,“不是还要来一出捉妖吗?怎么现在就走?” 毕竟这戏码,她已经滚瓜烂熟了。 244:你自己信吗? 贺温瞪了她一眼,语气凶巴巴的:“再来一场捉妖的戏要耽搁多少时间?那范世忠已经派人去追九王妃了,你是想我们被捉吗?” 桑晚缩了缩身子,低垂下眼眸:“不……不是,毕竟画符都是小钱。” 贺温坐下来,用左手斟茶,灌下了一杯茶水,喉咙才觉得舒服些。 他哼了哼,道:“的确是小钱,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赶紧溜了,方为上策。” 桑晚抿抿嘴,继续将银子装入了乾坤袋中。 贺温歇息了一下,也没闲着。 他师父给他留了不少东西,除了锁妖环,还有一些稀罕符篆。 师父道术平平,这些符篆自然不是他画的,而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所剩无几。 贺温抽出一张传送符,这是唯一的一张了。 他虽舍不得,可他打探过,范世忠并不愚蠢,他若是明早匆匆离开,定会引起范世忠的怀疑。 所以,只能用这传送符了。 桑晚跟随在他身边许久,也认出了这是传送符。 她的动作稍稍停了停,眼底有精光暗闪。 “夫君,这乾坤袋似乎坏了。”她开口说话,声音娇软。 贺温一阵厌恶,道:“休再用以前那语气来与我说话,还当我会吃你这一套吗?这乾坤袋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防水防火,怎么会坏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传送符,附身要去查看。 桑晚却在此时猛然起身,手一扬,使出的妖力掀翻了桌上的茶壶。 茶水倾泄出来,瞬间就将传送符给弄湿了。 上面的朱砂,正在慢慢化开。 贺温怔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传送符,才反应过来桑晚做了什么。 他双眼慢慢瞪大,脸上因暴怒扭曲起来:“你这贱人!” 这是唯一的传送符了,这天底下没几个人能画出来,放在黑市里售卖,至少是几万两银子。 而如今,却被她给毁了! 一张镇妖符落下,桑晚只觉得全身像是被火焚烧着,痛苦不堪。 她痛恨这锁妖环。 因为这环,让她无法伤贺温分毫,现下也无法挣扎求生。 贺温心疼这传送符,觉得不解气,扑过去左右开弓,狠狠打了桑晚几个耳光。 他喘着气怒目,“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就这样报答我的,嗯?!” 桑晚饶是再痛苦,这会儿也不禁冷笑起来,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你哄骗我与你成亲,在我熟睡之时……给我套上了锁妖环,逼迫我去杀人掏心,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 死在她手下的无辜百姓,没有上百都有几十。 她早已受够了这种日子。 毁了传送符,让贺温无法离开汝阳城,这就能来个玉石俱焚,她也能从中解脱! “贱人!”贺温心中虽恨,但他清楚桑晚的心思。 她越想解脱,自己越不能杀死她。 他冷冷笑着:“你真当没了传送符,我就离不开这汝阳城了?我学道术十数年,可不是个窝囊废。” 桑晚心头微凉:“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温笑容阴恻恻的,起身翻着那一小叠符篆,很快又抽出一张,在桑晚面前晃了晃。 桑晚从未见过,不知这是什么符篆。 “这是土遁符,借着它,我也能出到汝阳城外。”贺温说道。 桑晚挣扎着起身,也想要将那土遁符给毁了。 可她现在被镇妖符压制着,无法使出妖力,就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贺温轻而易举的将她一脚踹开,稍稍压低身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想弄死我?你还不能够呢。我们是夫妻,你休想逃离开我的手掌心。” 桑晚呜咽着,眼角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她不想就此认命,强撑着站起来,想做最后一博。 可贺温怎会给她这个机会。 若不是怕引起太大的声响,他就驱动锁妖环,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现在还是忍一忍。 他一张符打下去,即刻就将桑晚打回了原形。 他又赶紧整理了乾坤袋,系在了腰间,便拖着桑晚小心翼翼的出门。 土遁符只要站在地上,都能用。 可用起来有距离限制,像他这种功力,也只能遁个两三百米。 他要在接近城墙的时候用,才能确保自己能出了这汝阳城。 所以,现在是要出了这府衙,跑去城墙那边。 夜深,仍有官差巡逻。 贺温不打没准备的仗,他兜里多的是定身符。 就算被发现了,一张符砸上去,也不怕被抓住。 桑晚变回了原形,还受着压制,只能任由贺温拖拽着。 他们已经到了府衙的围墙下。 她心中哀嚎,等贺温离开了府衙,再出了汝阳城,就真要被他逃窜了,以后想抓住他就更难了。 贺温手脚并用,已经爬了上去。 没成想,那围墙上方有红光掠过,弹出了一道力量,贺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力量弹飞,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痛苦呻-吟着,五脏六腑似乎移了位置,痛苦不堪,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很快,四周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个官差拿着火把,迅速赶来,已经将贺温给围住了。 贺温脑袋一轰,心想着桑晚如今是原形,自己可以牺牲了她。 他忙的爬起来,忍着疼痛道:“大家快看,我方才用尽浑身解数,终于将这只害人妖孽给擒住了!” 他拖着桑晚展现在人前,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桑晚想在众人面前拆穿他的真面目,但她现下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官差们却是冷眼看他。 贺温原本还胜券在握,看到这情形,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又响起了别的脚步声。 一男一女在说话。 “我没猜错吧?他就是在汝阳。” “六妹妹果然神机妙算,不过他还是用同一招数,有点蠢。” “蠢什么,他还不是再一次敛财。” 官差让开位置。 南璃和谢北翰再往前走了几步停下,两人同时低头垂眸,看着贺温。 贺温看到两人,顿时,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哆嗦着:“世子,我说这是不同的猫妖,你信吗?” 谢北翰狠狠翻了个白眼,“你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245:这一千两花得值 贺温身子抖了抖,他自是也不信的。 看着黑压压的人,他已经感受到肃肃杀意,不过他不想就此束手就擒,嘴上说着我信啊,然后就抽出了一早准备好的土遁符,用功力驱动。 他心中闪过一抹得意。 想抓住他,还有点难! 可他很快就僵在原地,因为符没有动静,他也没有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北翰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你是真的蠢,你没有发现?这府衙早就布下了法阵,人不能出去,更不能使用符篆!” 贺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丰富多彩,不知是该惊怕还是该骂娘。 谢北翰接着嘿嘿一笑:“这么厉害的法阵,当然是我六妹妹布下的了,别挣扎了你。” 他先前吃过一次亏,此次也不自己动手,让官差把人擒住。 范世忠也来了,看着贺温的眼神是一阵痛惜。 谢北翰说道:“范大人,怎么样?我们没骗你吧,这人就是联合妖怪杀人敛财,简直是可恶至极。” 范世忠重重叹息了一声:“你一个修道之人,不堂堂正正的赚钱,非要用上此等手段。” 贺温却红了眼睛:“不这样做,哪能卖出这么多符篆。你出身世家,吃喝不愁,又怎会我们这些人有多苦,我自小跟着师父学本事讨生活,过着的是有这顿没下顿的日子。我是一时糊涂,被这妖怪哄骗,才走上了歧途,如若再给我个机会,我定会好好改过……” 范世忠不免动容和怜悯。 因为在他固有印象里,妖怪就是狡猾多端的。 南璃轻哼:“这猫妖脖子上套着锁妖环,据我所知,这锁妖环本是镇国公府的收藏的,后来应该是被一个上门下封禁法阵的道士偷走,那应该就是你师父吧?” 贺温面色微变,“我师父……师父光明磊落,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锁妖环,是我这一派传下来的!” 南璃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 她捏了几个手印,驱散了桑晚身上的压制。 桑晚还觉得,身上有一种力量灌进来,她能恢复人形。 她一变幻成人,就吓得官差们面色各异,纷纷后退了几步。 范世忠也喊:“九王妃小心,这妖怪可是杀人掏心的。” 桑晚有些伤心,深呼吸一口气才道:“杀人掏心,并非我所愿,是因我被套了锁妖环,所以才不得不听贺温的话。正如九王妃方才所说,这锁妖环乃他师父从镇国公府偷来的,并不是他们这一派传下来的,什么有这顿没下顿的日子,都是满口胡诌!他师父本事不差,做一场法事就收上百两银子,又怎会饿着他这个宝贝徒弟!” 贺温额头有青筋突起,“你如此污蔑我,你以为别人会信这个妖精所说的话?” 桑晚盯着他:“那我就以自己妖丹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她没有半点迟疑,右手的指甲变得锋利,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血淋淋的撕开了一个小洞口,她掏出自己的妖丹,盈盈散着淡淡的光华,因为她修行的日子还不长,那妖丹只有指甲盖大小。 这一举动,令人震惊咋舌。 “你……你不疼吗?”谢北翰说话声都颤抖了。 “比起他欺我骗我,迫使我去害人,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桑晚掏了妖丹,已经体力不支,跌坐在地上。 南璃微微蹙眉,道:“我信你,但你也用不着掏自己的妖丹来发誓啊,你这会死的。” 桑晚抬眸,用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南璃,继续说道:“九王妃,我修行多年成人,在未认识他之前,我一直是存好心做好事的……” 说着,她抬起自己的双手,血淋淋的,猩红一片。 她接着又说:“我虽是愚蠢被骗,被胁迫,可我还是双手还是沾满了无辜百姓的血。我知道,只有我死,才能赎罪。九王妃,贺温贪财作恶,罪不可赦,你切不可放过他!” 若能重来,她宁愿自己从未下过山,如此就不会碰见贺温了。 没了妖丹,桑晚已经支撑不住,很快就又重回了原形。 此刻的她没了气息,看起来只不过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猫儿。 谢北翰心中一阵难过,红着眼睛瞪着贺温:“你这该死的混蛋!” 南璃也有点震撼,没想到这猫妖竟会选择如此方式来证明。 她性子也是如此,如若夜司珩负了她,她肯定也会如此,与之玉石俱焚,不会让其好过。 贺温有点恍惚,可等他缓过神来,反倒是气急败坏。 这贱人临死还要咬他一口,真是可恶! 他忙说道:“她是看局势不可逆转,所以才胡乱攀咬,想拖我下水。” 南璃走过去,收起了桑晚爪子里的妖丹,再一用力,将她脖子上的锁妖环给掰断。 桑晚生前没有自由,总不能让她死后还要受到禁锢吧。 做完这些,她才回头,冷冷的盯着贺温:“将他拖下去关好,明日在大街上宣读他的罪状,让百姓知道原委,凭符取回自己的银子。随后——斩立决!” “九王妃,你宁相信一只妖,也不相信我说话吗?!”贺温双腿发软,大声嘶喊着。 南璃手一动,一张禁言符随即出手,让贺温再也张不开嘴巴。 “谁会听渣男的辩解。”她起了身,声调慢慢悠悠,再没看贺温一眼。 贺温瞪大眼睛,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任凭他再挣扎,也挣脱不开官差的钳制。 范世忠连连叹息:“幸亏王妃和世子折返回来,不然就揭不破他的真面目了。” “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他一直留在汝阳城里,等我们离开后才动手。”南璃说道。 所以他们走到半路,就折返回了汝阳城。 官差解不开那乾坤袋,南璃就上前帮忙,碎银子全装在里面,不仅不占空间,拿起来还轻飘飘的。 谢北翰看得直呼神奇,直勾勾的看着南璃:“六妹妹,我好歹也损失了一千两,这神奇的袋子,能不能给了我?” 南璃有不少这样的小法宝,并无什么所谓:“行。” 谢北翰立即美滋滋的收下,有了这个宝贝,那以后出门可就方便了。 这一千两,花得值啊! 246:是预示还是过往 因为是原形,南璃将桑晚葬在了府衙的桃花树下。 她原以为自己没有什么触动,谁知道当晚她就陷入了梦魇。 梦中,她似乎也遭受男子欺骗,身负重伤。 她身上千疮百孔,泊泊流着血,每走一步,那些伤口都撕扯着,疼痛不止。 她终于走到了男子的面前,声音冰冷:“敢骗我,你真是找死。” “你已经强弩之末,还想反抗?”男子身形挺拔,气质矜贵,衣衫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着。 他冷笑连连,手中长剑又再抬起,欲要将她一招致死。 云雾似是拨开。 长剑刺入,南璃在感受到无尽痛苦的时候,终于看清了男子的面容。 夜司珩! 他五官精致,眉眼绝色,依旧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不仅有身体上的疼痛,南璃一颗心也似乎被狠狠撕扯着,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之后眼前一黑,这梦戛然而止。 南璃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处于府衙的厢房中。 只是刚刚被梦魇缠身,她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现下在这更深露重的夜里,有点凉飕飕的。 心仍跳得很快,她大口大口呼吸着,不由得将手放在了心口上,心脏似乎还揪成了一团,隐隐作痛。 布袋里的金簪有所感应,那簪灵显出身来。 银光漫漫。 “哎哟,你这梦不大吉利啊。”簪灵停顿在南璃跟前。 南璃眉头微微一蹙,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她:“你能入我梦?” “这不是怕你在梦中猝死,所以就在边沿试探了一下。”簪灵说道,“你这梦魇厉害得很,让你神识没了防备,我能轻松进入你的梦境之中。” 南璃轻哼:“看来该把你毁掉。” “别啊,我奉你为主,我这是关心,而不是有意窥视你的隐私。只不过你这梦真的不大吉兆啊。”簪灵声音压低,眨了眨眼睛,“有时候的梦是预兆,你可得小心些了。” 南璃瞪了她一眼:“小心什么,他是我夫君,怎会伤我害我。” “啧啧,别太相信男人。”簪灵道,“你瞧瞧那只猫妖落得什么下场了?我有灵识上千年了,早已见多了这种事情,你要听,我能说个五天五夜。” 南璃心脏已经恢复了平和,她换了个姿势悠悠坐着,神色和声音皆是决绝:“做夫妻,自是要互相信任,才能携手共度一生。但如果他欺我负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你最好说到做到。”簪灵想想又觉得不对,若南璃到时候触犯天道,她不也是跟着遭殃吗? 所以她又赶紧改口,道:“其实也没必要像那猫妖一样,一脚把人踹开,自己风流快活去不好吗?” 南璃不想听她废话,弹了一指,就让簪灵重回了金簪之中。 她重新躺了下来,夜还有寒冷,让她感受到了丝丝沁凉。 这梦,难道是预示? 可她了解夜司珩的为人,他又怎会伤及自己。 这定是无关紧要的梦,不至于要放在心上。 第二天的事情,南璃用不着插手,谢北翰和范世忠便可直接处理。 百姓们得知这妖怪一事是贺温一手策划,骗他们花钱买符,嘴上一直骂骂咧咧的。 而后,他们又开口感激范世忠:“大人,多亏了你识破他的奸计。” 三两银子,够有些人户用上两三个月了。 而且那妖怪已除,奸人已抓,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以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范世忠没有居功,忙说:“是九王妃识破此人的阴谋,我不过是从旁协助。” 旁边的谢北翰忽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那意思很明显。 范世忠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还有这位谢世子,他被骗了一千两,所以才锲而不舍追捕贺温,你们也该好好的感谢他一番。” “……”谢北翰宁愿范世忠闭嘴。 百姓纷纷看向谢北翰,不由得掩嘴偷笑起来。 虽是京都来的贵人,读过书的,但脑子也没比他们好多少嘛。 谢北翰可要面子了,但又不能对百姓发脾气,只好哼了哼,便要离开。 范世忠见状,特意说道:“王妃让你识别符篆,把银子送还,这还没完呢。” 他和官差对这知之甚少,很容易被其他百姓拿其他的符篆来骗钱。 若银子不够,还得公账或者范家补上,所以范世忠才仔细对待。 谢北翰无奈至极,六妹妹交代的事情,他是肯定要办好。 所以他无视了百姓的嘲笑,把符篆一张张识别检验,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天色渐晚,拿符换钱的百姓也越来越少了。 谢北翰是一点都不含糊,有些百姓拿着别的符篆过来想骗钱,他就算不能一眼辨别出,但认真多看两眼,就能辨别出这是不是贺温所画的镇妖符。 那些百姓一开始自然不会承认,但谢北翰早有准备,用了真言符,让大家伙心服口服,他是绝对没有看走眼。 如此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百姓敢来浑水摸鱼,换钱的队伍也能快速了许多。 范世忠先前觉得谢北翰没什么本事,为人又浪荡,可经过今日之后,不免对其有所改观。 难怪九王妃会带着他,此人办事还算是靠谱。 总算忙碌完,谢北翰是和南璃前后脚回到府衙的。 他一看见人,就立即诉苦邀功:“六妹妹,今天可累死我了,我是一张符都没弄错,银子数目刚刚好。” 南璃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目光,“如此看来,你这大半年也有不少收获啊。” “不少符篆样式,我是牢牢记住的。”谢北翰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符篆纹样少说也有上百,差一点,就相差千里,就成了不同的符篆,有不同的功效。 他天赋不高,但记性还算不差。 “不错,知弥有时候都会将符篆纹样搞混了。”南璃说道。 谢北翰顿时就咧开嘴笑起来。 但高兴劲儿一晃就过,他不过是死记硬背,因为没有多少天赋,他是一道符都画不出来呢。 他见南璃一身劲装打扮,便好奇问道:“你今日没来帮忙,是往哪儿去了?” 南璃说道:“在汝阳城,我的名声都传开了,我当然是摆摊去了。” 247:和范家定亲 她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然后她就总结了今日的成果。 看相的有五人,买符的有十八人,还跑了一处大宅捉鬼,赚了差不多有两千两。 谢北翰嘴角微微抽搐:“六妹妹,我还当你有什么要事,原来是去赚钱了。” “虽是赚钱,但我帮了人,也是积攒功德。”南璃正色说道,“不过这汝阳城人杰地灵,阳气十足,倒没有什么恶灵飘荡。贺温这事都解决了,我们明日就真的启程回京了。” 谢北翰没有什么异议:“我在外也许多天了,希望九王爷不要责怪我没寿岭县办好差事。” 南璃明白他的意思,“我会跟他让口下留情的。”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停住,有些惊奇道:“你桃花宫光泽莹润,这是好事将近啊。” 谢北翰说道:“怎的可能呢,我已经发誓不会再纳妾了。” 南璃摇摇头:“不是纳妾,是你要娶正妻。” 她掐指一算,又端详了一下他的面相,接着又说:“还挺快,十日之后就该是新妇进门了。” 旁人说这样的话,他还会说旁人胡说八道,但这话是六妹妹说的,肯定不假。 谢北翰一下子急了:“娶正妻?我都还没定亲呢,怎么十日之后就有新妇进门了!” 莫非……莫非他不在京都这段时间,他父亲给他定下了亲事?! 南璃拍了拍他手臂:“恭喜你,现在我二哥拍马都追不上你了。” “……”谢北翰心想,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他不纳妾了,只娶一个正妻,当然是想娶个心意相通的女子。 骤然给他塞个正妻,他当然不愿了。 他立即板正了脸色,道:“不行,我得赶紧回京阻止,不能让我父亲随便替我做决定!” 第二天,他们前脚离开了汝阳城,后脚就有个大车队进了城。 这车队前头是一辆宽敞马车,木材和做工都是一绝。 后边是整整九辆车子,拉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都系着红绸。 车队两侧前后,还跟随着不少婢女和带刀侍卫,足见气派。 百姓当即猜测,这定是要来提亲送聘的队伍。 汝阳城的世家也有好几户,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向哪户人家求亲。 有些八卦的,就跟随在后面,想一看究竟。 哪曾想,这车队竟然在范府的大门前停下。 一个嬷嬷从马车上下来,衣着端庄,料子上乘,举手投足之间很是规矩,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神色却透着威仪。 范府小厮迎上来,有些战战兢兢:“这位嬷嬷,您是?” “我姓陈。”陈嬷嬷说着,“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拜访范家主,与范家主商议要事。” 皇后娘娘?! 竟是从宫里来的嬷嬷?! 小厮更加惊惶恭敬,一边叫人去通传,一边请陈嬷嬷进府。 来的是皇后宫里的人,不仅是范世忠,就连范江也来了接待。 陈嬷嬷知道规矩,自然是出示了令牌,先证明自己的身份。 见范江不敢落座,陈嬷嬷就温声说道:“范老先生请坐,老奴来,主要是替谢世子说几句话。” 范江忙道:“嬷嬷请说。” “皇后娘娘知道,谢世子年纪小,做事不周全,所以就让老奴过来。”陈嬷嬷说着,“当日出了那事,就即刻写信回京,告知了侯爷和娘娘,就是希望得到两位的支持,定下这门亲事。” 范江有点迷糊,他并不清楚是哪件事。 范世忠则是怔了怔,“嬷嬷,这……这怎是谢世子的意思?他那天……” 那天,谢北翰明明是一副不愿意的模样,而且女儿后来还说,他说话羞辱自己,以为女儿和范家恨嫁,想攀上镇北侯府这高枝。 陈嬷嬷道:“世子表面不大靠谱,却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他轻薄了四小姐,就算是无意为之,可也得给四小姐和范家一个交代。” “什么?轻薄?”范江眉头一紧,忙问那日出了什么事。 范世忠下令,让小厮们守住自己的嘴巴,所以此事自然能瞒过老父亲。 可现在陈嬷嬷当面一说,这哪还能瞒得住。 他只好简略将事儿说了,范江一张脸黑了又黑,他抓紧了手中的拐杖头,冷声道:“这种大事,你也敢瞒着我?” “父亲息怒。”范世忠微微弯腰低头,不敢直视范江,“毕竟当日情况紧急,谢世子是好意帮忙,怎能硬要谢世子给个交代呢,这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范家是故意为之。父亲也说过,咱们范家女儿的亲事都要谨慎挑选,免得再出像妹妹一样的事情。” 范江想起小女儿的惨事,果然是怒气消散了不少。 没错,若是硬要谢北翰负责,造成了一段孽缘,只会害了他的乖孙女。 陈嬷嬷心下一沉,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意:“范家主言重了,四小姐贤良淑德,端庄有礼,世子是高兴都来不及,所以才急忙求皇后娘娘做主。碰巧皇上也在,先是夸赞了世子有担当,后又赏了四小姐一对羊脂玉镯子。” 不用她回头,已经有婢女将一锦盒呈上。 里面正是放着一对玉镯子,色泽莹润,一看就知是好东西。 范江拧眉。 皇上都知道了? 虽然穆武帝没有赐婚,可赐下了玉镯,也是差不多意思了。 范世忠紧握着拳头,胸腔积聚着怒气。 “这是拿皇上来施压?”他冷声道,“如若谢世子真有这个意思,他为何今早匆匆离开,也不与嬷嬷一起亲自登门提亲?” 陈嬷嬷也不慌,“世子是赶着回京置办婚礼,因为侯爷已经定下了婚期,就在十日后。” 范世忠更是气恼:“这镇北侯府好大的面子,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吗?!” 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何至于要受这种窝囊气。 陈嬷嬷见状,又说:“皇后娘娘和侯爷并不是这意思,这门亲事,还是看范家主答不答应。” 范江却冷幽幽说道:“你大张旗鼓来汝阳城,府外还停着九辆堆满聘礼的车子,还有,皇上也知晓此事,还赐下玉镯,嬷嬷经还说,要看我范家答不答应?” 248:你也有看错的时候 百姓早已来看了热闹。 任凭谁一打听,都知道陈嬷嬷是什么人,来范府是干什么的。 这门亲事就算没成,其他人也不敢上门说亲了。 说白了,范家并无选择! 陈嬷嬷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能说:“世子是真心求娶,但他觉得自己能力平平,并不出众,生怕范老先生和范家主嫌弃,所以才出此下策,还望两位见谅。” 一时间,范世忠的怒气也就堵在心口,想发也发不出来了。 最后是范江做主,说此事要问过范云茜。 如果范云茜不肯,他们自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陈嬷嬷忙说是,也不着急,坐在大堂里静静等候。 得知此事的时候,范云茜亦是震惊。 没想到谢北翰嘴上不饶人,却早已写信求皇后娘娘做主,要迎她进门。 范世忠叹息:“他是织了好大一张网,茜儿,你先前霉运缠身,现在他再这么一弄,这汝阳城乃至整个穆国,你更不好说清了。” 范云茜拧着帕子,蹙着柳眉,有些疑惑。 她抬头:“也是奇怪,看着他有时候憨憨的,不像是有如此心机啊。” “话也不可这么说,那日百姓拿符来换钱,他就办得很细致。”因为这事,范世忠对他稍稍改观。 而后,范世忠看着自己女儿,道:“如今的局面虽不好拒绝,又或者会耽搁了你你的婚事,可你如果不愿,我和你祖父就算是得罪了皇后娘娘和镇北侯,也不会把你交出去。” 范云茜低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范世忠见她仍不答话,便着急追问:“茜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女儿……女儿想嫁。”范云茜骤然抬头,眼里含着坚定。 范世忠微微一愣。 他知道女儿看似柔软,实则性子刚烈,谢北翰和镇北侯府用了这手段,闹了这么一出,她不仅不生怒,反而还答应了? “你得想好,范家百年根基,一直忠君爱国,皇上断不会因为一门不成的亲事,而怪罪范家的。”范世忠不想女儿为了范家牺牲,“你也知道你小姑姑的事情了,说实话,我并不想你嫁去京都。” 女儿嫁给太远,受了委屈,他到时候就鞭长莫及了。 范云茜此刻心中一片柔软,轻轻摇头含笑道:“小姑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秦家子并不爱护她,更是狼心狗肺之人。而谢世子嘴上虽没句好话,可他却愿意去求皇后娘娘和镇北侯做主,他有几分担当,也应该……应该有几分喜欢女儿的吧。” 说到最后,她双颊微红,有些娇羞。 那日在酒楼相遇,因谢北翰出手接住自己,她早已微微动心。 当时她就在想,如若能嫁给他共度一生,定是琴瑟和鸣,恩爱一生。 然而后来得知他是镇北世子,太子的亲表哥,她就不敢再有这个念头。 她高攀不起。 没曾想到,后面竟是如此发展。 范世忠为官多年,心思还算细腻,瞧见女儿的神态,怎还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他不免心酸和醋意,道:“他是有几分诚意,不过这婚期太紧,我们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嫁妆呢。” 毕竟那是京都,少了嫁妆,是要遭人嘲笑和白眼的。 范云茜也觉得棘手,才不过十日时间,嫁衣都没法赶制出来吧,更别说她还要绣盖头了。 范世忠见女儿同意了,才去与陈嬷嬷商议,想将婚期往后压一压。 陈嬷嬷一听,高兴得不行,就说:“请范家主放心,娘娘和侯爷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无论是聘礼,亦或是成亲要用的嫁衣和用品,都一一准备好了,绝不会有所缺失。娘娘也怕四小姐来不及准备嫁妆,所以单独给四小姐添了一份,保证四小姐风风光光嫁入京都,以后绝无人敢小瞧。” 她话音刚落,就让人将车子上的东西往里搬。 还说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批过两日就到。 范江和范世忠见安排得如此妥当,先前不满的情绪也彻底退去。 就这样,范云茜就在府中安心待嫁,没过几日,就随着陈嬷嬷一起进京。 —— 因为谢北翰着急回京,南璃只能与他一道快马加鞭回京都。 还有小半日路程,他们就看见官道上有一队人马。 黑色甲胄,在阳光下的照耀下,反射出了凌厉光芒。 前头策着红棕宝马的男子,穿着玄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了红色内衬,整个人高挑秀雅。 小半月不见,他容色似是更胜从前,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瞧见南璃一队人,夜司珩那绷紧的脸终是露出一抹笑意,再夹了夹马肚子,加快速度来到她身边。 “阿璃!”他的眸子因看见她,更加灵动璀璨,身上的清冷气息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温柔。 南璃勒住缰绳,眉眼和嘴角都是弯弯的。 就算连日赶路,她依旧杏面桃腮,不见丝毫疲态。 乌发如墨,衬得她脖颈白皙细润,在日光下泛着盈盈光泽。 “王爷!”她亦是欢喜,“你怎么来了?” 她当日走的匆忙,只让元宝传话,并未与他当面道别。 小半月没见,说不挂念是假的。 那晚的梦魇,在此刻也似乎烟消云散。 一个时时刻刻都将她放在心上的人,无论是以前还是将来,都不会伤她害她的。 “知道你是策马过来,怕你劳累,所以带着马车来接你。”夜司珩说着,便冷冷瞥了谢北翰一眼,“明明能坐马车,你非要骑马,差事没办好,要求倒挺多。” 谢北翰对夜司珩天生畏惧,骤然听到这话,身子抖了抖,险些摔下了马。 他好不容易稳住,咽了咽口水,才问:“九王爷息怒,我急着回来,是要弄清楚一件对我至关重要的事情。我父亲,应该没给我安排婚事吧?” “没有。”夜司珩回答得很快。 谢北翰顿时重重的松了口气,转头对南璃说:“六……九王妃,没想到你也有看错的时候呢!” 南璃见他红光满面,明明是好事将近的模样,她确定自己没看错。 正疑惑着,夜司珩接着又开口:“你父亲没有,但你姑母有。” 谢北翰高兴不过三秒,这会儿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忙问:“姑母怎么给我定亲了?是哪家的姑娘?婚期几时?” 249:难道要把人逼死吗 夜司珩微眯眼睛,“你竟不知道?你可是刚从汝阳回来。” 听到这话,谢北翰顿感不妙,“莫不是……莫不是汝阳范家的?” “对,听说你与那四小姐一见钟情,所以皇兄还赏了她一对羊脂玉镯。”夜司珩说道。 南璃此时也迷糊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北翰的神色从惊讶转变成了恼怒,也不管什么礼节,立即策马赶回京都侯府,要询问个一清二楚。 看着扬起的灰尘,夜司珩脸色淡淡的,“看着他长大,倒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怒的模样。” 南璃嘴角微抽:“王爷,其实你也没比他大多少岁。” 夜司珩认真说道:“我写字练剑的时候,他还在吃奶,这么说一点问题都没有。” 南璃知道他早慧,三岁启蒙,五岁已经认全了字,待长大些更加成熟稳重,别说是谢北翰这一辈的,就算是她大哥楚烨,他们也玩不到一块去。 夜司珩想了想,觉得有点意思:“你看出他婚事将近,那能否看出,他这婚事是成还是不成?” 南璃说道:“就他那面色,这婚事是怎么都推不掉的。不过他虽是面色红润,夫妻宫却有少许的凹陷,看来是要夫妻感情不和啊。” 夜司珩想起谢北翰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感叹了一句:“只可怜那范家姑娘。” 范家在京都没什么势力。 若夫君不爱护,这新妇在京都必将是寸步难行。 南璃倒是来了精神:“我摆调和夫妻感情的风水阵也很有一手的。” 她已经在盘算,这风水阵该收谢北翰多少钱才好。 谢北翰一入城,街上遇到不少熟人,开口就向他道喜。 他咬咬牙,当即就回了镇北侯府,却发现侯府已经布置得一片喜庆,张贴着喜字。 他头痛不已,直奔镇北侯的书房。 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声响不小。 镇北侯抬起头来,一脸不悦。 小厮忙说:“侯爷恕罪,是世子……” 镇北侯一看是儿子,怒气微消,挥挥手让小厮退下,就看着谢北翰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们都自作主张给我定亲了,我能不赶着回来吗?”谢北翰气呼呼的,“弟弟和母亲才去了多久,现下办亲事,合适吗?” 他虽有点怨恨贺氏,但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啊。 镇北侯面色复杂,叹息了一声:“贺氏当日用巫术害你,如今还能入我谢家祖坟,已经是厚待她了,再说,她也不是你的生母,你不必为她守孝。” 如今他只剩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焦急。 谢家,可不能绝后了。 谢北翰满腔怒火,“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成亲!” 镇北侯闻言,一下子寒了脸,“你混账,你在汝阳轻薄了人家姑娘,竟当做无事发生。我谢家岂怎能如此无担当,你必须得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谢北翰怔了怔。 “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是谁告诉你的?” 镇北侯摆摆手,“你不必理会是谁说的,反正我谢家绝不做无情无义之事。反正七日之后,你就迎娶范家女进门。” 谢北翰当即就料定是范家或者范云茜做的,真是可恶,想要他负责,当面说即可,为何还要这边说不用,转头就向他姑母和父亲告状。 表里不一! 他握了握拳头,气红了眼,“你们休想逼迫我,我这就进宫,让姑母取消婚事!” 镇北侯拍案而起,桌案上的毛笔都震得滚落在地。 他说道:“皇上都知晓此事,还给范家女赏赐了镯子,京都人人都知道这门婚事了,你若求皇后娘娘取消婚事,你混账纨绔,可以不在意。可范家姑娘,只怕是要一绳子吊死才行了!” 谢北翰整个人僵住。 他与范云茜也没见过几面,虽谈不上喜欢,但绝不讨厌她。 要看着她被逼死,绝非自己所愿。 镇北侯软了语气:“范家是百年世家,一直清清白白,与我谢家也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是极好的,你又何必如此抗拒呢。先前你收通房,都没如此多要求。” 谢北翰已经知道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了,他满心委屈,哀怨的看了眼镇北侯:“这能比吗?这是要与我过一辈子的正妻,我还不能有点要求了。” 镇北侯白了他一眼:“你无才无能,先前后院还有不少人,就你这条件,根本没有资格提要求。能娶到名门望族的贵女,你就偷着乐吧。” 谢北翰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像六妹妹所说的,楚烁好歹还会打算盘,有万贯家财呢,他呢?文不成武不就,现在学道术,连符都画不出来。 镇北侯看儿子蔫蔫的,就知道他已经清楚认识到自身的缺点,所以又给了他一颗糖:“无碍的,男子向来都是先成家后立业。虽然你姑母派了人来操办婚事,但时间紧急,这几日你也上上心,免得到时候出什么纰漏,让人看了笑话。” 谢北翰生在权贵之家,虽丰衣足食,但他也明白,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顺从内心的。 他闷声说道:“既是如此,至于如此着急吗?可以先定亲,再慢慢操办婚事。” “这可不行。”镇北侯说道,“得赶紧把婚事办了,我急着抱孙子呢。” 谢北翰暗暗翻了个白眼:“那你慢慢等着吧。” 他离开了书房,没再闹什么事情。 镇北侯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因为刚刚动过气,他这会儿就面色青白,浑身骤冷骤热,出了一头的冷汗。 “来……”镇北侯捂住了腹部,艰难出声。 小厮一直守在外边,听到一点动静就急忙进来,“侯爷!” 他赶紧翻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颗小丹药,端上温水,伺候着镇北侯服下。 过了会儿,镇北侯腹部的痛苦稍稍压制住了,面色才好看了许多。 小厮紧皱着眉头,道:“侯爷,不如还是告知世子吧。” 镇北侯摆手,很是坚决:“本侯的身子已经无力回天了,告不告诉他都是一样的。” 小厮道:“世子和九王妃交情深,或许九王妃有办法呢。” 镇北侯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抹怒色:“住嘴!若此事被世子知道,本侯拿你是问!” 小厮一个哆嗦,低头应道:“是,小的谨记。” 镇北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香囊,眸光越发深沉。 还有几日,希望能撑得过去。 250:二哥是地产界大佬 南璃回了府,并没忘记与夜司珩说范归宗的事儿。 夜司珩直皱眉头:“此人心胸狭隘,邪术了得,不仅肯费时间心思布局,还有刚强心志断臂求生,他逃窜,倒是个麻烦。” 南璃点点头,“没错,就怕他会再找范家的麻烦。” 所以她临行前,还给了范府摆了其他的风水局,以及在各个方位埋下了符篆,形成的符阵能够防邪祟。 夜司珩明白她的意思,道:“放心,我会派暗卫追捕他的踪迹,只要他在外走动,不怕没有踪迹。” 南璃嗯哼一声,抿了口茶。 两人再闲聊了一会,便出门前去安阳侯府。 安阳侯府一切如旧,楚寒霖和楚烨都在京畿大营,两人陪了老太君和沈氏说了会话,随后夜司珩便去了宫里,南璃则是去给萧婉仪把平安脉。 萧婉仪这一胎怀得不错,还不满三月,胎像就挺稳固,而且也没怎么害喜,吃好睡好,脸蛋又圆润了一圈。 南璃调整了一下安胎药,让她继续每日服用即可。 萧婉仪已经开始做孩子的衣衫,但她却颇为头疼的说道:“六妹妹,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劝得住二弟了。” “二哥怎么了?”南璃忙问。 “自我怀孕后,他每隔两日就送一次东西,布料、玩具、乃至孩子三四岁才能用上的书籍,都一同送来。”萧婉仪苦着脸,“我和你大哥的院子也不大,库房实在是放不下了。” 南璃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还当楚烁出什么事了,原来还是老毛病犯了。 她问道:“他这么闲啊,难道没忙着准备聘礼吗?” 听说再过两三个月,她家就要和陆家定亲了。 萧婉仪一脸哀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哥的厉害,他想要搜罗什么好物件,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他能够一边打理外边的生意,一边准备着给未来媳妇的聘礼,竟还有时间再给他小侄儿搜罗各种有趣物件,导致婆母都说,如果他这精力放在读书习武上,肯定大有作为。” 南璃补充道:“不止呢,他还时常差人往王府送东西。” 她出去一趟,元宝就拿着单子过来禀报了,说二少爷送来的东西已经登记造册入库了。 萧婉仪抓住她的手:“你真要好好劝劝他,就他送来的布料,孩子十年也用不完啊。” 南璃心想,不是她没劝过,而是她劝着无用。 因为她今日回府是早派人来打过招呼的,所以楚烁今日便没出门,除去当值的楚焕,老四和老五都早早到了院子等着,他们知道,六妹妹去了大嫂那边,接着就会过来二哥这边。 清茶和糕点也备好。 南璃行礼唤人,楚烁就赶紧摆摆手:“别别别,快坐下吧,我们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吗?” 楚炀和楚炎也在旁边附和,还问南璃饿不饿,吃点糕饼垫垫肚子。 幸好南璃早有经验,特意在老太君和萧婉仪那儿留了肚子,所以现下还能吃得下。 吃归吃,话还是要劝的。 楚烁一听,就板着脸:“让我别送那么多?这怎么行?我辛辛苦苦起早摸黑去赚钱,为的就是给你们送好东西啊,如果这都不能做,我赚钱有何用,做人又有什么乐趣。” “……”南璃一下子竟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楚炀说道:“六妹妹,咱们都别劝了,让二哥别送东西,比让他别赚钱还要难。” 楚炎点头:“没错了,二哥就这点兴趣爱好。” 南璃有些苦闷:“如今我住在王府,还算宽敞,库房够多,能放得下。可大嫂嫂那儿可不够啊,你给人送东西,反倒让人苦恼起来,这就不算是好事了。” “你说得对。”楚烁摸了摸下巴,环视了一圈自己这花厅,忽然来了个主意,“我觉得咱们侯府太小,一个院子顶多就两个库房,有的还没有。最好办法就是,咱们换个更大的府邸,每个院子都有三四个库房,那再多的东西也放得下了!” 他兴奋的一拍手掌,就命人去将自己在京都的地契拿来,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兄妹几人已经惊住。 谁知那小厮出去了又进来,问道:“少爷,是哪个匣子啊?” “诶?是梅花那个吧?”楚烁摸摸头,回忆着,“不对不对,装着京都地契的匣子是兰花的才对。” 这时候,众人岂还会不知,楚烁不仅在京都买有田地,还在别的地方也买了不少,所以才要分匣子放好,以便拿取。 楚烁见他们惊讶的模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办法,银子太多了又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就拿去买田买地了。” “二哥,你买了多少啊?”楚炀随口一问。 “没多少。”楚烁说着,小厮就将那兰花匣子拿来了。 打开之后,是厚厚的一叠。 楚炀嘴角抽了抽,这是没多少吗? 楚炎早已见怪不怪,还淡定的喝了口茶。 南璃汗颜,她二哥现在是妥妥的地产界大佬啊,光是收租,一个月都不少银子了。 楚烁挑挑选选,最后拿了一张地契出来,欣喜道:“瞧瞧,这是我新买的,本打算转手卖出去的,现在拿来自个儿也不错。” 楚炀先接过一看,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朝阳大街的?” 那儿的府邸都是极大的,住在那儿的多是王亲国戚。 “没错,这本是明国公的宅子,他算是三朝元老,先前是风光无限,可儿子窝囊,孙子更是嗜赌成性。因为欠下了不少赌债,所以明国公才无奈将宅子变卖还债。”楚烁说道。 楚炀一听,就连忙摇头:“二哥,那宅子我去过,虽是宽敞,但也富丽堂皇。我们家只是侯爵,父亲和大哥立了功,本就该低调,免得招人眼红,更别说六妹妹现在是九王妃了,我们家换这么好这么大的宅子,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的。” 楚炎也懂这个道理,跟着附和:“是啊,二哥。” 楚烁在做生意上很有一手,但官场上的忌讳还是欠缺了点。 他撇撇嘴,有些气馁,“的确是,那我就不与父亲提议了。” 赚了银子还要掩掩藏藏的花,真是无趣。 不过好兄弟谢北翰就快成亲,他本还愁着送什么礼,现在一看这些地契,他当即就有了主意。 南璃回王府之前,还去检查了一下知弥的功课。 知弥是个勤奋的,店里的生意没落下,该做的功课也一点不少。 好些符篆,他已经能顺利画出来。 南璃目光赞赏,道:“不错,京都近日没出什么怪异事情吧?” 251:舅舅,你用了什么邪术 知弥摇头:“并无什么怪异的事情。就是那有个富家公子烦得很,来了几次店里,想要我摆什么聚财风水阵,又或者给他聚财之类的符。” 南璃也见多了这种人,但知弥还小,她怕知弥无法招架,不免有些担心:“然后呢?” “我就说他命里无骗财,如不肯脚踏实地,钱是进不了口袋的。”知弥说道,“他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我无能想要砸店,幸亏王爷在附近安插了暗卫,他一发难,暗卫就出手了。” 南璃松了口气。 知弥接着说:“后我才知道他是明国公的孙子,好赌成性,都将家产输了大半。” 南璃挑眉,不禁有些唏嘘。 许多豪门大户几十年的积累,若是一个后辈是个不中用的,只会将家产全部败光。 而这些家族,往往是以前手段不怎么干净,惹下了不少孽债,这才会有这样的后辈前来讨债。 因为这些东西,本就不属于这个家族的。 这算是天道因果循环,再厉害的术士,也难以扭转这个家族的发展命运。 这几日镇北侯府上下忙得头晕脑胀,幸亏宫里有人来帮忙操办,谢北翰的婚事才风风光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只是他去接亲的时候,板着一张脸,人家一看,就知道传言是真的,这镇北世子是被强迫娶妻。 范家本就不是在京都扎根的,这会儿,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不禁更加轻看这位新娘子。 可新娘还未接回来,谢皇后和夜丞彦就到了。 宾客们跪倒一片。 谢皇后忙喊人平身,让众人不必拘谨。 不拘谨? 虽然夜丞彦先前经历过幽禁和废黜,可他是正宫嫡子,又是穆武帝唯一的儿子,现下穆武帝身子越发不好,也不知道哪天夜丞彦就登上那赤金宝座了。 众人只敢小心翼翼,恐防出了差错。 新娘子一时半会还未能接回来,谢皇后看着众人的拘谨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便要出去逛逛。 她出阁已经有二三十年了,那花园是翻修了几次,早已变了模样。 路上,正好碰见夜司珩与南璃夫妇,谢皇后立即眉开眼笑,“原来你们也在这儿。” 两人行了个便礼。 夜司珩道:“这儿清净,何况我在前院那边,宾客们也浑身不自在。” “是啊,本宫亦如此觉得。”谢皇后点头附和。 既然碰上了,便结伴一起走走。 正值夏初,天气正好,微风徐徐。 忽然,南璃见地上有个香囊,上面萦绕着一股奇异气息,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捡了起来,不用打开看,就知道里面是装着一张符篆,似是维持魂魄之用的的。 夜司珩虽能看到气息,却分不清是好是坏,问道:“这是什么?” 夜丞彦看了眼,觉得上面绣的福禄寿图案有点眼熟:“母后,儿臣觉得这香囊像是在哪见过。” 谢皇后上前一步,嗔道:“不就是你舅舅的,本宫一共绣了四个,两个给了你和你父皇,剩余那两个,便是给了你舅舅和北翰了。” 而镇北侯的,正是福禄寿图案。 “对,这是舅舅的!”夜丞彦想起来了。 南璃奇了怪了,心想镇北侯的香囊里,怎放着这种符篆。 不过这不是什么害人的符篆,而且还是镇北侯的隐私,她便没打开,交到了谢皇后手里:“那请娘娘转交吧。” 谢皇后刚接过,就有小厮匆匆忙忙过来。 看见谢皇后手中的香囊,紧张的神色立即松缓,他急忙行礼,说自己是奉侯爷的命来寻香囊的。 谢皇后见兄长如此看重这香囊,心里暖暖的:“快拿去吧。” 小厮接过了香囊,转身欲走,却被南璃喊了一声:“等等。” “九王妃还有何吩咐?” 小厮僵硬的转过身,声音也有点发虚。 “这香囊里的符篆效果已经很弱,对侯爷的作用应该微乎其微吧。”南璃神色凝重。 小厮猛的抬头看着南璃。 香囊封得好好的,九王妃应该没打开看过,怎知里面放着一张符? 但他谨记镇北侯的吩咐,道:“这里面放的是平安符,日后换一道效果好的即可。侯爷紧张的是这香囊,因为这是皇后娘娘亲手绣的。” 南璃见他不说真话,本想不予理会,可想到今日是谢北翰成亲的大喜事,若出了事,这场面怕是难以收拾。 她正色道:“吉时快到了,侯爷单凭着这符篆根本难以支撑,现在大局为重,你就不要隐瞒了。” 小厮眼神越发惊异,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谢皇后和夜丞彦皆是懵了。 夜司珩却道:“还不带路。” 威势压人,小厮根本无从拒绝。 小厮只能带路。 引着众人到了书房前,推开门,小厮并不敢进去,被镇北侯知道,肯定要骂他。 房间里明明有太阳照射进来,却没有多少暖意,反倒觉得有些阴冷。 镇北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青白无血色,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 他闭着眼眸,如果不是那沉重的呼吸声,众人都以为他已经被鬼差勾走了魂魄。 谢皇后震惊又心疼,昨日的兄长还精神奕奕,怎么今日就成了这样? “兄长!”她鼻子一酸,哽咽喊着,“你这是哪儿不舒服啊,本宫立即宣召太医过来。” 镇北侯混混沌沌,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书房来了一窝人,当即就想雷霆震怒。 可他现在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直起腰杆,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但也发现徒劳。 夜司珩见状,让那小厮将香囊赶紧呈上。 镇北侯一有了那香囊傍身,神色顿时好转,虽不及正常人那般有精气神,但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 夜丞彦惊呆了:“舅舅,这是怎么回事?你莫不是……莫不是用了什么邪术?” 因为他被邪术谋害过,所以对这非常敏感且痛心疾首。 镇北侯眼睛一扫众人,紧蹙着眉头:“我无碍,你们不要多问了。” 他想站起身,却仍是软弱无力。 南璃说道:“侯爷,你的魂魄越发不稳,再过小半个时辰,怕是要离开躯体了。” 魂魄离体,就是没命。 252:给我一封和离书 “什么?”谢皇后无比吃惊。 身子颤了颤,发髻的凤冠珠子摇晃得厉害。 夜丞彦也看着南璃,追问道:“皇婶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舅舅是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夜司珩深深的看了镇北侯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惊诧。 谢皇后转身,恳求道:“阿璃,你既然能清楚指出兄长的情况,应该有办法吧?” 夜丞彦屡次见识到南璃的厉害,也是这么认为的,“母后放心,皇婶道术精湛,定能帮舅舅的。” 南璃看着两人,神色如常,道:“对不住啊,此次我没什么办法。” 夜司珩并不意外。 因为方才没有符篆防护,他看到镇北侯的魂魄已经千疮百孔,能继续留在躯体内,全靠符篆和意志的力量。 谢皇后一个跄踉站不稳,脸色煞白:“兄长一向身体康健,怎会没办法呢?阿璃,你要多少银子,本宫都可答应你。” “我虽然很喜欢赚钱,但有些银子我是真的赚不了。”南璃解释道,“镇北侯早些年就伤了魂魄,导致三魂七魄各有不同的损伤。侯爷靠着符篆强行留在阳间,导致了魂魄损伤加重,现在就算肯乖乖去冥道地府,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将魂魄修复齐整了。” 谢皇后猛然看向镇北侯,眼瞳微缩,“早些年就伤了魂魄?怎会如此?本宫怎么不知道?” 镇北侯还未缓过来,又被谢皇后的追问弄得头痛不止。 夜司珩算着时间,道:“阿璃,快到吉时了,能否先帮侯爷过了这一关?” 不然,今日这婚事是办不下去了。 “好。”南璃拿出了天星笔,在镇北侯跟前连画了两道符篆,一道暂且修复他的三魂七魄,另一道则是将他的魂魄稳固在身体内。 金光微闪,两道符从镇北侯的额间落下,瞬间,他觉得体内涌入了一股暖流,整个身体都充满了力量。 他欢喜不已,起身就朝着南璃揖手道:“多谢九王妃了,今日是北翰的大喜日子,还真不能这样病怏怏的出去。” 南璃叮嘱道:“可你魂魄残损成这样,能强行留在体内已经不容易,这顶多能支撑大半天时间而已。” “如此也够了。”镇北侯展颜一笑,颇为豁达,“快些出去吧,不能耽误了吉时啊。” 谢皇后骤然得知兄长命不久矣,能撑得住已经不易,还怎么能摆出笑意来。 镇北侯说道:“人固有一死,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罢了,你就不要丧着脸了,免得让北翰看出什么来,今日得让他高高兴兴的。” 闻言,谢皇后还怎么忍得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急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免得弄花了妆容,她说道:“你是他亲爹,这能瞒得住吗?” 难怪兄长那日急匆匆进宫,求她给北翰定下婚事,原来是早已料到了今日。 镇北侯轻叹一声:“能瞒多久就多久。” 大喜日子,自然要高高兴兴的,他这小事就无须在意了。 众人回了正堂,宾客们虽奇怪他们刚才怎么全都不见了人影,但没一个敢问。 镇北侯与客人寒暄了几句,开怀大笑。 谢皇后坐在首位上,眼里难掩悲伤。 谢北翰领着新娘子进来,不少人喝彩着,气氛热闹起来。 不过他一张脸绷紧着,谈不上多高兴。 吉时到了,喜婆笑吟吟的主持了拜堂仪式。 镇北侯看着便是热泪盈眶,连连说好。 谢北翰留意到了镇北侯鬓间的白发丝,又见老父亲兴高采烈的模样,忽然又觉得自己不大委屈了。 成个亲而已,能讨一下他爹高兴,也是值得了。 夜司珩和南璃在旁边看了个热闹,他们心中清楚镇北侯是何情况,不免有些伤感。 幸亏谢北翰对这婚事也没多抗拒,拜完堂后,便送了新娘子入新房。 酒席尚未完,谢北翰也被送到了新房,他酒量还不错,吹了吹夜风,已经酒醒了。 他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坐在床榻上的范云茜。 因为盖着红盖头,他看不见范云茜的脸,但她双手紧握,手指都捏红了,可见她很是紧张。 “请世子掀盖头。”喜婆递上了挑杆。 “退下。”谢北翰一正经起来,那板着的脸也透着几分威严。 “世子,这……”喜婆有些不解,这还没掀盖头喝合卺酒呢,世子竟这么猴急吗? “聋了吗?还要我多说一遍?”谢北翰发了怒。 喜婆一看情形不对,赶紧给屋中的丫鬟使眼色,一同退了下去,还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范云茜看不到是什么情形,此刻更坐立不安了。 她想掀起红盖头,却又怕不吉利。 谁知,她就听到了谢北翰的话:“自己掀开吧,我有话跟你说。” 范云茜抿抿嘴,更加踌躇紧张,“夫……夫君,这红盖头得你亲手揭开,才是吉利的。” “我这人最讨厌被人算计强迫,我都不是真心想娶你,还谈什么吉不吉利的。”谢北翰在圆凳上坐下,心里有点憋闷。 他不是能藏心事的人,所以今晚一定要说个清清楚楚,如此心里好痛快些。 范云茜怔住,她心一沉,也不顾习俗什么的,就真的自己揭开了红盖头。 她抹着脂粉,经过一日的劳累,已经有些许脱妆,但在盈盈烛光下,仍是明眸善睬,人比花娇。 “你什么意思?”她直接问道。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在汝阳城时,我早就问过你要不要嫁给我,你嘴上说不愿,却又转头去求我父亲和姑母做主,让我不能拒绝了这门婚事。”谢北翰越说越气,“你心肠这么弯弯绕绕,不嫌累得慌吗?” 范云茜第一反应自然是否认,毕竟这不是她做过的事情:“我没有!” “你不必否认,不是你或者范家,我父亲和姑母怎会知道如此详细。”谢北翰哼了哼。 范云茜也不知道此事内情如何,但她知道的是,这婚事并不是谢北翰主动提的,他是被逼迫的那一个。 可她……她在这几日都无比高兴,自己嫁给了一个喜欢,又有担当的男子啊。 253:我唯一的亲人 一时间,心酸和委屈都涌上心头,范云茜眼眶迅速凝聚着泪珠,她拳头攥紧,嘴唇微微哆嗦着:“你既不愿,为何还要去迎亲,为何还要与我拜堂?谢北翰,你若还是个男子汉,现在就给我一封和离书,我们此后再无瓜葛!” 谢北翰吃惊的看着她,一时间也摸不清她说真还是说假。 他有时候虽脑子不大灵光,但此时还是分得清楚利弊的,道:“当婚当晚和离,你这是有多大胆子,这以后让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范家?你家中的姐妹又该如何?” 在京都这圈子混久了,他知道有些人是很嘴毒的,范云茜再刚烈,也未必能扛得住那些人的冷嘲热讽。 范云茜僵着脸色,仍是坚持道:“我嫁的夫君不是真心想娶我,这日子都没法过了,我何至于别人如何看我。” 祖父和父亲都说了,如若在侯府过得不高兴,随时可以回范家去。 她在汝阳永远有个家。 谢北翰撇撇嘴,“其实我也不是……” 话还没说完,门外却忽然有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就是一阵乱节奏的敲门声,“世子!侯爷不好了!你快过去看看!” 谢北翰猛地一惊,也管不上范云茜了,打开了门,瞧见是父亲身边的小厮,问道:“他怎么了?可请太医了?” 刚才在酒席上见他,与客人谈笑风生,明明好得很啊,莫非是喝多了? 小厮脸上难掩悲伤,“世子别问了,还是快过去看看吧。” 谢北翰已经拔腿就走。 范云茜见状,也提着裙子跟上去。 她虽与谢北翰有争执,但她现在是谢家妇,家公有事,她怎能不去。 谢北翰担忧着父亲的情况,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脚步飞快,但也听到后面有人轻叫一声。 他转身,发现是范云茜被台阶绊了一下脚。 她扶着廊下柱子,紧紧蹙着柳眉,看来是崴到脚了。 也难怪,如今夜色深沉,她穿着繁复的衣裙,又不熟路况,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愧疚,忙的过去:“怎么样?疼不疼?” 范云茜心中情绪复杂,闷声说:“我没事,世子先去吧,有丫鬟带我过去的。” “你坐下。”谢北翰生怕她不肯,就自己先动手,强硬让她在栏杆处坐了下来。 他蹲下,摸了摸她双脚的脚踝,问道:“是左脚吧?” 范云茜红了脸,女子的脚岂能随意被人触碰。 她想缩回去,但谢北翰已经紧紧握住,他手劲儿不小,按压到几处地方,顿时就让她的疼痛稍减。 范云茜怔了怔,“世子还懂铁打推拿?” “先前看书学了几招。”谢北翰自然而然答道。 因为医术和道术也有几分相辅相成的意思。 揉了片刻,范云茜的左脚已经无碍,谢北翰这会儿就没有自己先走,反倒等了等她。 如若有台阶,还会提前告知她一声,免得她又不小心绊倒。 范云茜跟在他身后,心境是越发复杂了。 到了院子,谢北翰发现姑母和表弟竟还没走,就连九王爷和六妹妹也在。 不好的预感一下子袭上心头,他屏住了呼吸,急忙进了屋子。 只见镇北侯躺在床榻上,屋内烛光不算明亮,衬得他更加死气沉沉,半点生息都没有。 “父亲!”谢北翰惊喊一声,声线颤抖,急忙奔了过去,“太医呢?可请了太医?” 后他又反应过来,何须请太医呢,六妹妹也是医术高明啊。 “六妹妹,你快来看看,我父亲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突发恶疾了?” 南璃本就在一旁画符,手一顿,抬头之际,已经将几道定魂符祭出,形成的符阵暂且稳住镇北侯的魂魄,免得飘离了体内。 只是镇北侯的魂魄损伤已经到了极点,只能挺过今晚。 “不是突发恶疾,你也会一些皮毛,应该知道你父亲现下是什么情况。” 谢皇后已经绷不住,掩面痛哭。 谢北翰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我父亲这是……魂魄有损伤?” 南璃点点头。 谢北翰眼瞳微缩,又猛地看向镇北侯,他能力不济,看不出什么来,但他这一年多来胜在读过不少书,故而急忙说:“六妹妹,我知道有符篆和法阵能够修复魂魄,你肯定是会的,对不对?” 他惊恐之中,又带着一线希望。 这偌大的侯府之中,自己只剩下父亲一个亲人了。 “皇后娘娘已经问过我了,但你们无论问我多少次,我都是同样的话。”南璃回答平静,“爱莫能助。” 谢北翰急了:“你怎么会爱莫能助呢,你可是六妹妹啊!先前出再大的事情,你都能解决,你为何就不能救救我父亲呢?!” 南璃看着他这失控模样,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夜司珩护着南璃,免得谢北翰会做出什么来。 谢北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六妹妹,你大可拿我的魂,来修补我父亲的魂,这是可以的,对不对?” 南璃沉下脸,“一命换一命的术法,其实都算是禁忌之术,你学习道术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禁忌之法不能碰,你记不住吗?” “我如何记不住,可这是我的父亲,我唯一的亲人了!”谢北翰嘶吼着,控制不住激动情绪。 他先是失去了弟弟,如今又忽然告诉他,他即将失去父亲,他如何受得住。 “表哥,你冷静些。”夜丞彦劝道。 谢北翰根本听不见别人的话,他跪了下来,直视着南璃:“六妹妹,我求你了。当日我救不了北哲,现在我……” 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 不过手劲不大,连痕迹都没留下。 是镇北侯。 他强撑着身体的不适和痛苦,站了起来,只是身体颤颤巍巍,站了没一会儿,就又跌坐回床榻上。 他如同被抽干了精血,奄奄一息的坐着,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在谢北翰面前,很多时候都是精神奕奕的,忽然成了这副模样,谢北翰一时间根本难以接受,心中悲痛更深:“父亲……” “兄长,北翰也是关心你,你干嘛对他动手呢。”谢皇后哽咽说道。 254:无法收魂 镇北侯现下有符阵加持,还有一丝的力气。 他喘了口气,道:“我一直隐瞒此事,就是怕你们会有这种心思。” 谢皇后得知兄长这么多年来,一直隐瞒着这么重大的事情,心又狠狠地揪在一起。 她追问:“兄长,事已至此,你还要瞒着吗?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何至于你的魂魄有此损伤?” 镇北侯终是叹了口气,他巡视一圈屋中人,最后便唤了夜司珩和南璃到跟前来。 他容色枯槁,声音更是虚弱:“王爷在朝堂上,文武百官臣服,王妃也是道术高强,很是可靠,此事的确是该告知你们一声。” 夜色静静,众人都没做声,免得打扰了镇北侯。 镇北侯接着说:“二十多年前,皇宫出现了一邪祟,那邪祟非常厉害,一夜之间便害死了不少宫人。国师那时候仍在,费尽了心思,趁着那邪祟力弱之际,才能用符阵将其困住。” 南璃一下子来了精神。 那国师人虽不在了,但皇宫和京都仍有他的传说。 毕竟他在皇宫和皇城布下的风水阵,直到至今仍是无懈可击,南璃都是佩服的。 能让国师耗费心思才抓到邪祟,肯定很厉害。 谢北翰已经问道:“父亲,你莫不是被那邪祟所伤?” 镇北侯轻轻摇头,“非也,那邪祟太过厉害,国师根本无法将其消灭,最后只能决定将其封禁起来。可要封禁这个邪祟并不容易,需要国师与弟子们祭起法阵,还需要两个八字相生相克的人来压阵。” 夜司珩听出来了,道:“侯爷,就是其中一个压阵之人?” “没错。”镇北侯点了点头,“先帝召我进宫,我岂会拒绝。这邪祟的确凶猛,将我与另一人的魂魄撕裂,想破除封禁的阵法,幸亏国师道行高深,力挽狂澜成功了。可我们两个压阵之人,也因此伤了魂魄,国师只能用符篆和丹药修复一二。” 南璃不禁感叹:“国师的符篆可真厉害,能让你多活二十年不止,还能隐藏你的魂魄损伤,我见了侯爷这么多次,竟一次都没发现。” 镇北侯嗯哼了一声:“不错。只可惜天妒英才,国师没过几年便也去世了。” 听到这儿,谢皇后有了些记忆。 那时候镇北侯进宫一趟,回来便卧床了有半年之久。 她眼睛红了又红:“如此大事,兄长你当初怎么不说。” “国师说我还能活个十多二十年,这有什么好说的。”镇北侯朝着胞妹笑了笑,只是笑容实在无力,“能活到现在,我已经绝对不错了。北翰,你别怪我逼你匆匆成亲,实在是……是我无法再等了呀……” 谢北翰已经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姑母会被选为太子妃。 难怪他小时候闯下多大的祸,先帝都没有重罚他。 这都是父亲舍命换来的! 镇北侯自知大限将至,又看着范云茜,“茜儿,别人说北翰这孩子心思单纯,其实说白了,他就是蠢,你们今日结为夫妇,一定要互相理解,互相扶持。” 范云茜迎上镇北侯那有些浑浊的目光,心中似是泛起了巨浪,不知该不该将实话说出。 然而谢北翰已经快一步,紧紧抓住了范云茜的手,道:“父亲放心,我们定会好好过,你不必担心。” 镇北侯闻言,神色松缓了几分。 他再看向南璃,恳求道:“我不求王妃救我,只是希望王妃帮我一个小忙,今日是北翰大婚,我若今晚……” 南璃听明白意思,“我虽不能让王爷多活几日,但将魂魄暂且留在体内,保持尸身不腐,还是可以的。” 镇北侯也算是用苦良心。 如若今晚镇北侯府就传出噩耗,外人只会说范云茜命中带煞,一进门就克死家公。 可她还是替范云茜委屈。 镇北侯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看着儿子成婚,所以才匆匆定下这门婚事,让范云茜嫁过来。 旁人觉得范云茜高攀,她却觉得范云茜是嫁进了个虎狼窝。 可现在已成定局,只希望谢北翰以后有担当,真心对待爱护范云茜。 镇北侯此时已经放心。 符阵的效果渐弱,他气息也越发虚弱了。 南璃灵光一闪,便问:“侯爷,当年与你一同压阵的是谁?” 大概此事太过诡异,此事并没有任何记载。 “是荣阳王。”镇北侯回答道。 他眼皮子再也撑不起来,刚说完,身体就往侧边一歪。 谢北翰赶紧扑上去扶着人,已经感受到自己父亲没了气息…… 南璃眼明手快,几枚铜钱飞出,再是迅速结印,暂且将镇北侯的魂魄压回了体内。 阴风阵阵,吹得屋内的灯烛摇曳不止。 夜司珩眼睛一撇,低声道:“是鬼差?” 南璃看过去,果然是有鬼差在阴暗角落出现,还是老熟人,她曾经帮着他收过鬼的。 “你怎么也看得见我?”鬼差一脸惊奇,想凑近看看夜司珩的眼睛, 可距离三四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阵威压,致使自己根本不敢再靠近。 他咽了咽口水,想赶紧完成差事离开。 可到了床榻前,看见镇北侯脸上用铜钱压着魂魄,鬼差抬头就看着南璃:“祖宗大人,此人阳寿已尽,且魂魄损伤严重,须得立即带回冥界,你怎么还强行留着他的魂魄呢?这对他是百害而无一利啊。” 南璃说道:“这是他本人意愿,我便帮他一把,半个月后,我会亲自送他去冥界,还请行个方便。” 鬼差连忙拒绝:“我收不回魂魄就是失职,可是要受惩罚的。祖宗大人,你别为难我了。” 南璃也没上前阻止,只是勾了勾嘴角,“那你就试试。” 鬼差见自己被如此轻看,也是气恼,“试试就试试!” 他拿出收魂的法宝,一条缚鬼绳抛出,袭向了镇北侯。 谢北翰还坐在床榻边沿上,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到一股冷风刮来,他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那缚鬼绳是能从人体里,将灵魂绑出,可那绳子却套了个空。 鬼差微微一惊,看了南璃一眼,仍是不甘心的再控制着缚鬼绳再套一次。 可镇北侯的魂魄被铜钱和手印压得死死的,这缚鬼绳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255:给我一个面子 鬼差的神色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南璃适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鬼差大人肯给我一个面子,多谢了。” 屋内其他人不知实情如何,还真以为是鬼差高抬贵手。 鬼差咳嗽了一声,说道:“不……不必客气!半个月后,你须得亲自送他回冥界,反正我是懒得再跑一趟了。” 说罢,他袖子一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璃松了口气,转头对谢北翰说道:“半个月后,我再送你父亲去冥界。近日,还是让可信之人守着院子,免得消息走漏。” 谢北翰看着已无生息的父亲,心情悲痛,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 为了不引外人怀疑,谢皇后和夜丞彦还得回宫去。 夜司珩也和南璃回昱王府。 路上,南璃问起了荣阳王的情况。 夜司珩说道:“先前我也不解,此人才能平平,并无什么功绩,怎么父皇会封他为王,原来是他压阵有功。” “能舍身压阵平邪祟,也算是大功德。”南璃有一下没一下玩弄着旁侧的夜明珠,光芒映着她脸庞光滑莹润,“一人封侯,妹妹成太子妃,另一人封王,赐有封地,先帝倒是很公平嘛。” 夜司珩说道:“江夏是个富庶之地,父皇对他不差。只不过他的情况似乎比镇北侯严重多了,十年前便已去世。而且也不知怎的,他有四个儿子,却有三个死于非命,如今只剩下一个儿子存活于世了。” 南璃不禁蹙眉,“那封禁法阵如此厉害,还能影响了后人的运势?” 镇北侯府亦是如此。 如若不是她出现,谢北翰早就死翘翘了。 夜司珩沉吟了片刻,接着道:“说起也是怪异,国师在司天台多年,无论收服大小鬼怪和邪祟,他都会记录在册,供后人翻阅学习。可此事不小,国师竟然没有记载。” 南璃眨眨眼,“你竟连司天台的书也看了?” 夜司珩有些无奈:“先前被死咒煞气缠身,便仔细看过国师的手札,想在其中寻到办法。” 说着,他不由得再握了握南璃的手,眸光随之柔软深情。 当日他都已经要放弃了,可她出现,让自己的黑暗世界有了一抹光。 南璃摸了摸下巴,道:“此事不仅诡异,更是麻烦,国师没有记载下此事,我们不知邪祟封禁在何处,那封印还稳不稳当。” 夜司珩说道:“我派人查查,应该会有一点蛛丝马迹。” 南璃嗯哼了一声,顺势靠在夜司珩怀中,打了个哈欠。 在外一日,又花费了点功力,此时她已经累了。 他的怀抱让她安心,才不过片刻,她便沉入了睡梦之中。 马车到了王府,夜司珩也没叫醒她,反而轻轻的抱了她下马车,脚步稳稳地走进了王府。 琉璃阁,元宝她们也已经习惯,轻手轻脚的打水和准备衣物,但替南璃梳洗这事儿,她们是插不上手的。 照顾好南璃,夜司珩才去吩咐青锋,让他查查当年之事。 夜色已深,他去浴室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衫,才回了内屋。 一夜安静。 —— 十天后,镇北侯府就传出镇北侯病重的消息。 再过几天,便是噩耗。 镇北侯府又挂起了白灯笼,一片缟素。 倒是无人说范云茜命中带煞,反而说这镇北侯府风水不好,两年间就死了三人,如今只剩下一个谢北翰。 但有谢皇后和夜丞彦在,这些话并无人敢在明面上说。 谢北翰强打着精神办好了父亲的后事,因为先前他和府里的人这两年有了经验,居然没有丝毫差错,他都觉得有点可笑。 等处理好了,朝中就来了旨意,让他继承侯爵,也封了范云茜为二品诰命夫人。 谢北翰有些木讷的接旨谢恩,脸上并没有半点高兴之色。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功勋爵位,若是可以,他宁愿父亲平平安安的。 传旨的太监见他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脸色沉了沉。 可范云茜已经使了个眼神,让丫鬟给太监塞了个钱袋子,说道:“劳烦公公走这一趟了。” 太监抓了抓钱袋子,已经估摸出里面有多少银子,他立即眉开眼笑:“夫人客气了。” 他心想,这纨绔新侯爷能娶到这样的夫人,真是前世积德了。 送走了传旨太监,接着又来了客人。 是楚烁和南璃。 谢北翰见到两人,总算来了点精气神。 “你们怎么来了?”他说道,“外头现在都在说我命格不好,克死了弟弟和后娘,现在又克死亲爹。” 现在哪有人敢来镇北侯府啊,他们都怕惹上一身晦气。 楚烁眉头微蹙,正心疼着自己的好兄弟。 谁知南璃轻抿了一口清茶,慢慢悠悠的说道:“你是不是命格不好,我会不知道?何况,这些话本就是你让人传出去的,那就更不用在意了。” 范云茜恰好端着糕点进来,闻言,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她瞥了谢北翰一眼,心思微动。 送完了糕点,她也不打扰三人说话,便退下了。 谢北翰等她走后,才没好气的说道:“六妹妹,我在你面前,还有秘密吗?” “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外面有传言,所以让王爷查一查,这不就查到你头上了嘛。”南璃说,“不过皇后娘娘和王爷都说你长大了,对你稍稍另眼相看了。” 楚烁琢磨了一下,才明白个中的意思。 他看了看门口,眼底闪过一抹惊异:“北翰,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男人的时候啊。” 谢北翰瞪了瞪他:“废话,我什么时候不男人。” “看来你心里是有嫂夫人的呀。”楚烁感叹道。 谢北翰心中别扭,解释说:“这婚事是我父亲一手促成的,并未告诉过她实情,我只是心中有愧,不想让她受了委屈。” 如今他成了侯府真正的主君,一查才知道,是当初跟随他去汝阳城的护卫写信禀报,所以他父亲才知道得一清二楚,立即定下了这门婚事。 他拉不下脸向范云茜道歉,只能从别的方面默默做事情。 南璃听罢,便知谢北翰这人是很会为人打算的。 如此,她也就放了心,不怕范云茜在京都的日子难过了。 “那就说说正事吧。”南璃正色道,“王爷仔细查过,那压阵的另一人是荣阳王,他好些年前已经去世,四个儿子,如今只有一人存活,还有恶疾缠身。” 256:更深的一层 楚烁听得胆战心惊,“两个压阵之人出事也就罢了,怎么好像还牵连到了后代?这与压阵有关吗?” 他担忧的看了看谢北翰,这是他的挚友,他自然不想谢北翰出事儿。 谢北翰也紧张等着答案。 南璃轻轻摇头,一脸凝重,“此事没有任何记载,我不知是什么封禁法阵,无法判断。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似乎真的是影响了你们两家人的后代气运,不过你是前世积德,是有福之人,今生就算遇到再大灾难,也能绝处逢生,倒是不必太担心。” 谢北翰垂下眸子,袖子下,拳头慢慢攥紧。 他哪能不担心,万一自己气运不够,一命呜呼可怎么办? 他现在要守孝,不可能与范云茜圆房,这已经够委屈她了,如若她到时候还要守寡,那她真是太可怜了。 “六妹妹,若是真的影响了,可有什么化解之法?”谢北翰问道。 南璃道:“若那法阵是以此来作为代价加强效果,封禁一起,契约关系就形成了,那你两家的后代就难以挣脱这个牢笼。” 谢北翰的心沉了沉,喃喃说道:“怎会如此……” 原以为他弟弟是被惠平长公主算计而死,没想到可能还有更深的一层。 那时候,父亲究竟知不知道这一点? 不,凭着父亲的性子,如果会危及到后人,他根本不会答应做这个压阵之人。 南璃安慰道:“如能找到封禁邪祟的地方,看清是什么法阵,或许我能找到破解之法。不过在此之前,你不必太过担忧,自己吓着自己。” 说完,她拿出了一道加强的平安符给他,说这道符不仅能保住自身气运,还能抵御煞气和鬼气,十分全能。 “多谢六妹妹。”谢北翰感谢道。 楚烁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道:“虽然你要守孝,不过也不能整日躲在家中,我先前送你的庄子,那儿风景优美,还有个天然温泉,你便带着嫂夫人去游玩几日嘛。” 说起这事,谢北翰就急了。 成亲当日他杂事缠身,后又要处理父亲的后事,一直没机会与楚烁说这件要紧事。 他说道:“你随便送点东西当贺礼就得了,怎么送了个庄子?我都找人打听过了,你这庄子少说也值五六万两,我怎么好意思收。” 他欲要吩咐仆人将地契拿过来。 楚烁忙的阻止,一脸哭丧,“别啊,我是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这极好的贺礼!” 他当时苦闷许久,一直想不出要送什么。 后是看到那好几个放地契的匣子,才想到这么个好主意。 谢北翰沉下脸,“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比不上我们之间的情义啊,是兄弟,就收下!”楚烁板着脸道。 谢北翰犯了难。 南璃掩嘴一笑,也颇为无奈说道:“谢世子,你就收着吧。他丝绸珠宝送多了,已经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谢北翰嘴角抽了抽,“难不成你以后改送店铺庄子之类的了?那人家收到你的礼,还不得乐死。” 楚烁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子,就算赚得再多,也经不住我这般挥霍啊。除了自家人,其他人都别想收到这样的厚礼。” 谢北翰终是咧嘴一笑,倒不是因为庄子值钱,而是他明白,自己早已是楚烁口中所说的自家人。 虽然镇北侯府有丧事,但京都各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顶多这些宴席不给镇北侯府下帖子而已。 其中,明国公府卖了那朝阳街的大宅子后,搬到了一个小点的宅子后,明国公的孙子姜杨就借着自己生辰,开办了一场宴席。 这宴席是宴请好友的,请的都是与他自己年纪相仿的公子小姐,个个相熟。 到底是明国公府下的帖子,众人再看不起姜杨这混货,都得去露个脸。 楚烁也收到了帖子,就吩咐随侍准备好礼物,登门祝贺。 他是庶子,不打算入仕,又管着不小的生意,以前别人是嫌弃他一身铜臭味,不愿与之多加亲近。 可现在不一样了,安阳侯府的权势与以往不一样,六小姐又嫁到了昱王府,楚烁如今在贵族圈里混,哪个不笑脸相迎。 “楚烁兄!” 楚烁刚刚让随侍送上了礼物,就听到不远处有一声叫喊。 是姜杨。 大概明国公府真的被掏空家底了,他今日生辰,竟还穿着以前常穿的蓝绿色圆领丝绸长袍,那袖口都磨得有些脱线了。 “姜杨兄。”楚烁咧嘴一笑打招呼,心想自己今日幸好穿得朴素普通,不然就要招人记恨了。 姜杨打量着楚烁,微微蹙眉:“你怎么穿得如此简朴,连个玉坠都不挂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赶着来给你道喜,太过匆忙便忘记了。”楚烁说道。 姜杨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禁感动,“好兄弟,我还要招呼其他客人,待会再来与你畅饮一番。” 楚烁应了一声,便在人群中寻着陆燕燕的身影。 他本是不想来的,但这种宴席陆燕燕从来都不会缺席,所以他才来凑凑热闹,见他一面。 姜杨见他走远了,眼睛眯了眯,就赶紧招来了收礼的小厮。 他低声问道:“他的礼大不大?” 小厮如实回答道:“是一个不小的锦盒呢。” 谁送的礼,都会登记清楚,如此下一次回礼,才有计较。 姜杨一喜,也顾不上去招待其他人,便赶紧让小厮将锦盒带去后面的屋子。 锦盒摆放在桌上,精致精美。 姜杨满心期待,手微微颤抖着,深呼吸了一下,才猛地打开了锦盒。 里面是放着一个白瓷花樽,色泽莹润,倒不失为一件精品。 他微微一愣,“就这?” 这种花樽不值什么钱,也就百来两银子而已! 他赶紧将花樽拿起,想看看底下还有没有乾坤,可将锦盒仔仔细细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其他的礼物。 姜杨咬咬牙,又去看了看其他人送的礼,险些气得吐血。 其他人送的东西更是如此,不值什么钱! 更有甚者,竟还送了一本书! 姜杨气急败坏,脸色已经铁青:“旁人就算了,这楚烁如此富贵,竟只送了一个普通花樽!当我是什么,叫花子吗?!” 257:对我就扣扣搜搜 小厮为难说道:“公子,其实这花樽品质不差,楚二公子是费了心思的。” 姜杨瞪了他一眼:“费心思?他送了一个庄子给谢北翰,这才叫费心思!你知不知道那庄子值多少钱啊,至少要五六万银子呢!” 小厮不敢再说话,免得自己再受到责骂。 姜杨在屋内来回踱步。 他开办一场宴席,花费不少银子,就是打算在收礼这儿回本,且多赚一点钱。 没想到这京中的公子小姐,个个扣扣搜搜,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愿意送。 此次宴席,他是要亏本了! 姜杨再看了一眼那白瓷花樽,气急败坏:“该死的楚烁,对谢北翰就大大方方,对我就扣扣搜搜的!” 小厮忍不住开口:“公子,楚二公子和谢侯爷自小就要好,他对谢侯爷大方点亦是正常的,你不要气坏了自己。” 姜杨却不是这么认为。 他和楚烁就算关系没那么好,可也是一起玩着长大的。 再说了,他现在家中蒙难,他穿不好吃不好,楚烁只要从指缝间漏点银子,他就能渡过这个难关。 “生母是商贾出身,难怪会如此市侩。”姜杨哼道。 小厮心里已经连翻几个白眼。 可姜杨心怀期待,想凭借这宴席翻身,现在不能如愿,反倒还倒贴了银子,他又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他再出去之时,已经变换了一副嘴脸,又是笑呵呵的与人打招呼。 楚烁和陆燕燕虽然还没定亲,不过有心人都知道两家如今来往频繁,看来是好事接近了。 陆燕燕则没有多的心眼,出来参加宴席,她必定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无论是衣裳,还是饰物,都是一等一的,衬得陆燕燕肤白貌美,更加出挑。 楚烁最喜欢看亲近之人用他送的东西,可惜六妹妹不喜奢华,他送的东西几乎无用武之地。 陆燕燕则是不一样了,这一身用的,都是他送的。 他眉目欣喜,道:“店里新来了一批流云纱,又好看又轻薄,最适合夏日用了,我待会就让人给你送几匹去。” 陆燕燕也不客气,“好啊,头面首饰也给我送一套?” “说起头面首饰,店里也来了好些新货,我也让人……算了,还是我等会带你去选,我都留起来了。”楚烁说道。 陆燕燕双眼泛光,恨不得这无聊又寒酸的宴席快点结束,她得赶紧去挑东西。 姜杨过来的时候,多多少少听到了几句。 他袖子下的拳头握紧,更加痛恨楚烁对自己抠搜。 不过他现下也不着急,说道:“楚烁兄,我有要事,我们借一步说话。” 楚烁点点头,也没多想什么,便跟着姜杨到了池塘旁边。 姜杨略微踌躇一下,才抬头直视着楚烁,道:“楚烁兄,你也知道我家中忽逢变故,卖掉了大宅,现在我家是日子难过,所以想找你借点银子周转一下。” 表情可怜,言语恳切。 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国公府有人大病,银子都花在了治病买药上。 可楚烁知道实情,这明国公府为何被逼得卖宅子,还不是因为姜杨好赌成性,欠下了巨额赌债。 楚烁料定,定是姜杨又想借钱去赌。 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姜杨兄,真是对不住了,恰巧我近日生意也周转不灵,无法抽出银子呢。” 姜杨脸上的笑容有点僵,“楚烁兄,你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大,怎会周转不出银子呢?我想借的不多,两三万两就够了。” 楚烁心里直呼好家伙,他连两三千两都不想借,更别说两三万两了。 这个姜杨,真是疯了。 他再次拒绝:“抱歉啊,我实在是调动不出这么多银子。” “那五千两?”姜杨急声问道。 “五千两也没。”楚烁寒了脸,想要离开了。 姜杨一把将人拽住,心中更加愤怒,“楚烁,你刚刚才要送不少好东西给陆燕燕,现在就跟我说没钱,骗谁呢!你这么多钱,借我一点怎么了?” “我的钱怎么花是我的事。”楚烁甩开他的手,“国公爷和你父亲早就放了话,让京中众人都不要借钱给你,你已经害得自家掏空了家底,怎么还不醒悟,你若仍是如此,你怕是只会被扫地出门。” 姜杨听烦了说教,堵住了去路,道:“我们相识多年,我从未介意你生母是低贱商贾,每次宴席,我都照看着你,现在只不过让你借点银子,你就这样报答我?” 楚烁翻了个白眼,已然忍不住脾气:“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照看我的是北翰,你每次都不知躲哪个疙瘩地方摇色子去了。让开,今日来了这么多人,你可别让国公府丢脸了。” 他欲要绕过姜杨离开。 可姜杨拿不到银子,又被楚烁奚落一番,他现在脑海中就有强烈的喊声在回响:“推他下来,推他下来杀了他!” 姜杨眼睛有些猩红,一咬牙就发了狠,猛地一推楚烁的身体。 楚烁反应不过来,觉得一个天旋地转,人已经扑通一声摔进了池塘。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着自己,他呛了几口水,便挣扎着要浮上水面。 哪曾想,水里竟出现了漩涡,卷着他往下沉。 楚烁手脚似是也被什么东西束缚住,难以动弹。 前头,更令他惊慌。 水不深,还透下许少阳光。 他看见有一脸色惨白的女子浮在自己上面,长长的发丝散开,几乎铺满整个水面,她有些发胀的脸庞,还露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太好了。”女水鬼在水下言语畅通,“啧啧,竟还是个童子。” 楚烁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她的头发飘动,要缠绕上他的脖子和四肢。 然而此时,却是砰地一声,楚烁体内的符篆炸开,劈出了一道金光。 金光落在女水鬼的身上,登时让她痛叫不已,连头发都在断裂。 楚烁缓过神来,抓紧机会赶紧游上去。 刚浮出水面,就听见陆燕燕在喊着:“放开我,让我下去救人!” 有人劝道:“陆小姐,你不熟水性,下去就是帮倒忙,让下人去吧。” 在场这么多人,总有几个熟水性的。 258:推人的手不能留 但众人此时看见楚烁终于浮上来,兴奋的大喊:“楚二公子游上来了,他没事!” 陆燕燕本是又惊又怕,看见楚烁安好,一颗心登时安定了不少。 情绪一松缓,她便忍不住落泪,哽咽道:“快过来。” 她怕自己力气不够,就让下人们在岸边拉楚烁上岸。 楚烁在水中受到女水鬼纠缠,险些丢了性命,还有些心有余悸。 可看见陆燕燕为自己哭得梨花带雨,他总算恢复了点过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 “你落了水,这么久都没浮上水面,我害怕极了。”陆燕燕忙的用帕子遮挡脸庞,她现下肯定是妆容丑陋了。 楚烁正考虑着要不要说原因。 “二哥!”后头又传来了一声叫喊。 楚烁一听,就知道是自家六妹妹的声音,他转头看去,发现夜司珩和南璃站在一块,两人身上都穿着再平常不过的袍子和罗裙。 尽管简单朴素,仍难掩他们的风光霁月和天生丽质。 众人吃惊不已,因为两人是忽然出现的。 楚烁便知道,肯定是自己身上的符篆发挥了作用,所以六妹妹匆匆赶来了。 无人敢挡路。 南璃奔了过去,看见楚烁身上还沾染着一丝鬼气,面色沉了沉。 她先拿出一张清洁符,让楚烁全身变得干净,免得他着了凉。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阵惊叹。 “二哥,你没事吧?”南璃关切问道。 “有你的符护身,没多大事。”楚烁说道。 陆燕燕惊叹:“你身上的符原来不仅能辟邪,还能让人会凫水啊。” 楚烁哭笑不得,解释道:“不是,是这水下有水鬼。”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下意识退后了几步,脸上皆是惊恐之色,恐防水鬼会窜出水面来索他们的命。 “没事就好。”夜司珩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二哥,你时运到底是有多低。” 他今日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想与阿璃一同煮煮茶下下棋,可楚烁这一出事,两人就用了瞬移符赶过来。 说到底,他是有点吃醋。 楚烁连忙说道:“可不是我时运低,是姜杨推我下水,是他要害我!” 这一次,他定要为自己正名。 陆燕燕先是一怔,跟着也气恼了起来:“他推你下水?他怎么如此凶狠?” 刚才姜杨还喊着救人,可现在一转头,人就不见了踪影。 南璃则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水面,道:“先把人抓起来。” 他们虽是用了瞬移符过来的,但夜司珩要调动黑甲卫,不过是一发信号-弹的事儿。 这新的明国公府本来就小,今日开办宴席,又有黑甲卫过来搜查,一下子拥挤得很。 姜杨已经逃了出去,黑甲卫是在附近街道把人抓回来的。 八角亭里,夜司珩坐在圆石凳上,只因南璃一张脸甚是凝重,毫无笑意,他面色亦是紧绷着,在场之人见他如此脸色,皆是大气都不敢喘。 黑甲卫拽着姜杨进了亭子,他看了眼面色阴沉的夜司珩,当即就双腿发软,跌倒在地上。 “你这混货!”明国公已然上前,狠狠打了姜杨一个耳光,“竟敢害人性命,从此以后,你再不是杨家的子孙!” 姜杨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忙哭喊着:“祖父,孙儿知错了,你不能不管孙儿啊。” 他是脑海中一时起了杀人的念头,推了人之后就非常后悔了。 此事惊动了九王爷,如果祖父都不管自己,那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了。 明国公气得脸色铁青,不再看姜杨一眼,反而对着夜司珩说道:“请九王爷秉公办理,此人是死是活,都与我明国公府无关了。” 他若再管这个不孝孙子,非得将整个杨家赔进去不可。 姜杨的心沉下去,瞧见楚烁,又忙的朝着他磕了几个头,说道:“楚烁兄,我是一时气疯了才推你下水,想给你一点教训,我并不是想杀了你啊。” 楚烁瞪着他哼了哼:“你肯定是知道水里有鬼,所以才推我下去想淹死我,我虽是不借你钱,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狠吧?” 得知明国公府有难,他立即就用高于市价的银子买了那套大宅子。 现下倒好,别人不感恩,反倒还来害自己。 这助人为乐的事情,谁爱做谁去做了,反正他以后都不想做了。 姜杨连忙摇头,竖起了三根手指:“我不知道,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若知道那池塘有鬼,我们能买这套宅子吗?” 明国公虽不想袒护,但这时候也说:“王爷,王妃,他说的这话倒是真的,如若知道有鬼,这宅子再便宜,我也是不会买的。” 他现在也头疼了起来,府中的池塘竟然藏着一只水鬼,这还怎么住? 毕竟府里已经没银钱再买一套宅子了。 姜杨已经冷汗直冒,又说:“我当时是一时恍惚,听到有人在我耳边一直说,让我推楚烁兄下去,我……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才这样的。九王爷,我真的没有半句谎言。” “你是被鬼控制了意识。”南璃忽然说道,摸了摸下巴,“这水鬼倒是有点本事。” 姜杨宛如看到了救命稻草,忙的点头:“可不是!九王妃,我是清白的呀!” “别说自己清白,如果你没有这个心思,鬼是无法控制得了你的。”南璃冷声道。 夜司珩微微挑眉,“既如此,那就拖出去砍了,杀一儆百吧。” 明国公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阻止。 姜杨闻言,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在地上晕过去。 “王爷,慢着。”楚烁连忙阻止,他抿抿嘴唇,“他虽有心思想害我,但终究是被水鬼所控制,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楚烁兄!”姜杨欢喜不已,“你果然明白事理!” 楚烁别过头,不看他一眼,“我只是不想因此惹上杀孽,免得你死了之后冤魂不散来纠缠我。还有,我们从此以后再无半点兄弟情义了。” 姜杨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 南璃虽有点不乐意,可二哥都这么决定了,她便不会左右。 正当众人替姜杨松口气的时候,夜司珩却道:“饶你一命可以,可你推人的手,不能留。” 259:哪还有敢说我的不是 不用主子吩咐,青锋已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他拔剑上前,见姜杨想跑,便快速将人踹倒。 姜杨的手腕被踩住。 他满脸惊怕,刚喊出不要二字,寒光就已挥下。 鲜血迸溅。 那断手的手指还轻微动弹了一下。 姜杨惨叫声连连,在地上打滚不止,后是黑甲卫将人拖了下去。 血迹掉了一地。 陆燕燕险些呕吐出来,楚烁忙让她不要再看那些血迹。 宾客们都白了脸。 夜司珩仍是淡定,抿了一口茶水,慢声道:“想走的可以走了。” 此时还有谁不明白,夜司珩一开始没有把人赶走,可不是让他们看戏的,他是想借此劝告他们,谁敢动安阳侯府的人,就要想好自己的下场。 夜司珩以前就素有活阎王之名,只是他甚少这样当众给人教训。 这还是为了自己王妃的娘家人,真是爱屋及乌。 宾客们心思百转,陆陆续续离开。 明国公则是出了一头的冷汗,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那年迈的身子吹倒。 夜司珩抬起眼眸,“国公爷请放心,本王已经与姜杨算清楚了账,不会再为难国公府的人。” 明国公彻底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接着,他又面露难色,向着南璃说道:“王妃,那这池塘里的水鬼……” “这水鬼现下不在这池塘里了。”南璃说,“这池塘是活水,她顺着水流逃到别的地方去了。” 因底下水流复杂,要抓住这水鬼,怕是很难。 明国公并没多高兴,“既是活水,那她能走,岂不是还能再来?” “是这个理。”南璃点点头。 明国公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巴巴的看着南璃:“王妃,若她再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听过水鬼的传说。 水鬼是不能投胎转世的害人恶鬼,他们在水底藏匿游荡,引诱或者直接将活人落下水里淹死做替死鬼,如此他们就能投胎转世。 南璃说道:“我在你府上池塘水井设几道法阵,就算她回来了,也无法作恶。” 这只是缓兵之计。 还需想想办法,将其引出消灭,不然就是个祸患。 明国公一听,心也稍稍安定,“多谢九王妃。” 可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很快就是踌躇不安,“银子方面……只能先欠着,不知可否?” 他听说南璃亲手画的符都要卖几十两银子,何况现在是布下法阵。 国公府实在是没钱了呀! 南璃虽对姜杨不满,不过也没迁怒于明国公府其他人,便说:“无碍,那就先欠着吧。” 明国公彻底松了口气,又是感谢。 南璃去了布下法阵,同时又用天星笔画了几道符,投入了水中。 夜司珩慢步过来刚好看见,不禁奇怪:“符能遇水不化了?” “凌真大师送我的那本典籍,我钻研了一下,已经能画出遇水不化的符篆了。”南璃扬了扬眉头,有几分欣喜,“就是要耗费多点功力。” 她笑颜明媚,直击夜司珩心头,他跟着一笑:“我的阿璃果然厉害。” “那是自然的。”南璃也不客气。 忙完之后,两人就送了楚烁回府,路上,南璃顺道给楚烁加固了一下体内的护身符。 此事不小,楚烁还未回到府上,府上众人都已知晓。 恰巧楚寒霖今日回府,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烁,确定儿子无事,才道:“去歇息吧。” 楚烁点点头,退下了。 “不知王爷可空闲,与我下一盘棋?”楚寒霖问道。 “岳父大人有如此兴致,我自当作陪。”夜司珩面色从容。 南璃则是看了看两人,蹙了蹙眉头,后是沈氏唤了她去香河院给老太君请安,她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书房内,下人将棋盘和棋子摆好。 鎏金缠枝香炉有香雾袅袅升起,纠缠在一起,待到半空中又再散开。 楚寒霖随便下了一子,他面色沉沉,直接说道:“王爷今日此举,虽是替烁儿讨了个公道,可如此一来,反倒会让王爷遭人非议。” 夜司珩早已料到楚寒霖意欲何为。 并不是真的要切磋对弈,所以他也没有费心神,也随意下了棋。 “多谢岳父大人关心,不过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有人非议。”他神色淡淡的,但心头却流淌着暖意。 楚寒霖蹙眉,仍是担忧:“王爷本意是好的,就怕有心人会在朝堂上,说王爷的不是。” “一来,姜杨是有谋害之心,此等惩处,合法合情。二来,皇兄身子虽不大好了,但神志清醒,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夜司珩说着,“朝堂上,哪还有人敢说我的不是。” 这话说得颇为霸气。 楚寒霖汗颜,有个权势滔天一手遮天的女婿,竟是这种感觉。 他点点头,还是劝道:“王爷如今位高权重,确实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璃儿修道积德,还请王爷凡事再三考虑。” “这个自然。”夜司珩一脸认真,“若不是阿璃,我今日只会当众要了姜杨的性命,而不是只给一点震慑。” 楚寒霖点头:“烁儿平安无事,如此惩处已经够了,过了便不大好收场了。” 儿子险些丧命,他的确痛恨姜杨。 不过人言可畏,就算女婿如今如日中天,可也要处处谨慎小心。 “岳父大人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夜司珩保证道。 楚寒霖闻言,便稍稍安心。 待夜司珩和南璃一走,他又叫了几个儿子过来。 他面色凝重,道:“你们六妹妹嫁给了九王爷,如今京都人人都盯着安阳侯府,如果你们仗着王爷的权势在外肆意妄为,我肯定会打断你们的腿!” 楚烨还在京畿大营,厅里只有楚烁兄弟四人。 楚烁嘟囔道:“儿子一直循规蹈矩的。” 楚焕入仕当官,如今稳重多了:“父亲安心,儿子明白其中的利害。” 楚炀和楚炎亦是跟着保证。 高处不胜寒,自六妹妹与九王爷定亲后,他们就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或许没什么大的建树,但绝不会糊涂拖累了六妹妹。 楚寒霖满意的点点头。 楚焕如今在翰林院当差,起初别人会看在九王爷的份上,对其多有照顾。 他当然是不习惯,但多说无益,他便用行动证明。 交给他做的,他努力细致做完。 不给他做的,他凑进去帮个小忙。 260:一拳把人打死了 翰林院的上司不由得对其赏识有加,也不碍于九王爷的关系,对其重用了起来。 但一个人出头,必定会招惹了旁人的嫉妒。 翰林院是成为内阁重臣的踏脚石,官员不少,自是有斗争。 像楚焕这种官家子弟出身的,被称为贵族派。 而门楣衰败又或者祖上务农的出身的,就称为寒门派。 这些寒门派先前在地方私塾读书,个个受人吹捧,又是家族中唯一争气的子孙,自然是清高自傲。 可进了京在皇城当差后,他们那点傲气就被践踏得细碎。 毕竟偌大的京都里,王亲国戚多不胜数,早已熟络互相照应,像他们这种没有背景的寒门子弟,就宛如一只蚂蚁,人家随便一根手指,就能将其给碾死。 楚焕得到重用,寒门派便认为,不过是楚焕投了个好胎,不仅出身于侯府,还有个嫁给九王爷的好妹妹,打从心底里就看不起楚焕。 楚焕并不在意,他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给家里和六妹妹添麻烦即可。 不过近日内阁下达了命令,让翰林院搬出一些卷宗,要修撰成书。 徐翰林便让楚焕和孙耀祖为副手,一起编撰。 这孙耀祖乃上一届状元,寒门出身,在翰林院三年也算勤勉,在寒门派中很得人心。 楚焕去了书库房许久,还未回来。 有小官员伸头望了望,有些担忧,道:“孙大哥,那楚三去了那么久还未回来,该不会是自己忙不过来了吧?要不,我去瞧瞧?” 孙耀祖苦读多年,年近三十才考上了状元。 说不嫉妒楚焕,那是假的。 他停了笔,冷冷哼了一声:“以前不见你去帮忙,今日怎么转性了?” 小官员面色讪讪的,“孙大哥,咱们以后可别明里暗里针对出楚三了吧。你没听说吗?那姜杨推了楚二下水都被剁了手,楚三若是向九王爷告状,我们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姜杨是有谋害之心,我们做什么了?楚三想告状,那也得抓住我们的把柄才是。”孙耀祖放下了毛笔,神色轻蔑,“那些世家子弟在朝堂,就如蛀米大虫,九王爷还一直袒护纵容他们,这穆国江山迟早有一日被他们败了。” “嘘!”小官员惊恐,“孙大哥,你怎么敢说这些话!如今就连太子都要看九王爷脸色行事呢。” “这些人,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孙耀祖虽是一脸不屑,可心里也有几分惊怕,不敢再说下去。 小官员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楚三怎就这么好运呢,有个好爹,还有个好妹妹。” 他若有如此家世,还至于每日战战兢兢的干杂活吗。 孙耀祖忽的贼兮兮一笑,道:“或许,楚三和安阳侯府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吧。” “什么意思?” “那楚南璃嫁进昱王府也有一段时日了吧,可我听说,她和九王爷一直都未圆房!”孙耀祖说着,语气颇为兴奋。 小官员惊了惊,“这……这你怎么知道?” 这是多私隐的事儿啊! “你别管,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孙耀祖说道,“你猜猜,到底是谁的问题?” 小官员连忙看了看四周,屋里并无其他人,可他还是担忧惊怕,道:“孙大哥,这是我们能说的吗?快别说了。” 他又不是长舌妇,喜欢说这些八卦,更何况他还不想死啊。 孙耀祖见他那怂样,皱了皱眉头,“怕什么,又没人在这儿。我猜啊,是九王爷嫌弃楚南璃在乡野长大,不乐意碰她。男人嘛,谁不喜欢白白嫩嫩的,楚南璃看着模样不错,但她浑身皮肤肯定粗糙得很。九王爷看中她的能耐娶了她,也不知道现下后不……” 话还没说完,那关不紧的门就被一脚踹开。 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孙耀祖就挨了楚焕一拳。 楚焕虽不走武路,可到底是出身武将世家,再加上他火冒三丈,这一拳就打得孙耀祖流了鼻血,摔倒在地。 “你……楚焕,你疯了!竟敢打人!?”孙耀祖一说话,脸上就疼得厉害。 “孙耀祖,你平日怎么为难我,我都不甚在意,可你怎么敢……怎么敢如此羞辱我六妹妹!”楚焕瞪着他。 “我定要上告内阁!”孙耀祖捂着脸,“你殴打同僚,以后别想再在翰林院当差了!” “那你就去,到时候瞧瞧你的舌头还能不能保得住。”楚焕冷哼。 孙耀祖一下子就被唬住,半个字都不敢吱出来。 因为他知道,今日他说的话若是被九王爷知道,他何止是会没了舌头! 楚焕并不是冲动行事,而是经过了考量,认定了他不敢声张,才冲进来打了他。 孙耀祖只能认倒霉,缓了缓就要爬起来。 然而身体一动,胸口处就骤然疼痛起来,那痛楚让他直不起腰,连呼吸的劲儿都没了。 他艰难抬头看着楚焕,张着嘴想求救,但自己的舌头都僵直了,根本发不出半句话。 “你怎么了?”楚焕看出了他的不妥,急忙过去查看。 也就在触碰到孙耀祖那一瞬间,孙耀祖只觉得自己的心脉处像是遭到了重击,他一口血吐了出来,楚焕闪躲不及,脸上和衣衫上皆是沾上了血迹。 再看过去,孙耀祖已经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断了气。 楚焕愣在原地。 只听见那小官员惊慌失措喊着:“楚三,你打死人了!你打死了孙大哥!” 小官员的喊声引来了不少人。 徐翰林过来一看这状况,亦是懵了,“楚三,真是你将孙耀祖打死了?” 楚焕的脑袋晕乎乎的,看了看没气息的孙耀祖,再抬头看着徐翰林:“我……我没……” 小官员红着眼指着他大喊:“怎么没,就是你把孙大哥打死的!” 楚焕不知该如何辩解。 他虽用了力气,但不至于一拳就把人打死吧? 翰林院第一次出了命案,众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还是太监见事态严重,赶紧去乾龙殿那边传话。 正巧,穆武帝正与夜司珩一同商议着政事。 听到太监的禀报,夜司珩猛地起身,面色沉沉:“羽林卫先过去,保护好现场,不得让人乱动里头的东西。” 261:给自家王妃撑腰 穆武帝接着道:“来人,让秦正赶紧过去,查明真相。” 楚焕是六丫头的三哥,他可不信楚焕真的会如此凶狠把人打死。 “是。”太监总管连忙去办。 穆武帝念了念孙耀祖这名字,忽的皱眉头,“这孙耀祖,好像是曹阁老的学生?” 这曹阁老颇有能耐,纵使出身寒门,也凭着一己之力,才朝中站稳了脚跟。 而且他很有脾气,只收同样出身的学生,那些世家子弟上门拜师,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夜司珩点头:“没错。” 穆武帝面色凝重,“这可就麻烦了,曹阁老是油盐不进的性子,他定是揪住了此事不放啊。” “皇兄放心,臣弟相信三哥并无打死人。”夜司珩说道。 穆武帝太阳穴微微发疼,他摆摆手,“最好如此。此事你要避嫌,否则曹阁老不会信服。” 夜司珩抬眸,眸光淡淡的:“皇兄,臣弟避嫌了,曹阁老就真的会相信吗?” 穆武帝知道他心里有主意了,只好道:“那你看着办吧。” 夜司珩倒是不着急,再看了一会奏章,才前去大理寺。 秦正已经将有关人等暂且关押,等待审讯。 至于死去的孙耀祖,尸体也搬回了大理寺。 夜司珩一来,秦正自然要来迎接。 “这案子着急,劳烦秦大人了。”夜司珩说道,“希望这两日便能有个结果。” 秦正弯腰拱手道:“仵作正要验尸,孙耀祖究竟是怎么死的,等会便有结果,请王爷放心。” 夜司珩微微颔首。 “且慢!” 正堂外,有一身穿二品补服的男子大步跨进,正是内阁大臣曹阁老。 他寒着脸给夜司珩行了礼,便冷冷道:“王爷果然关切自家姐夫啊,堵在这里,仵作和大理寺还敢说真话吗?” 曹阁老如此阴阳怪气,夜司珩并不意外,他亦是不客气说道:“曹阁老真该庆幸本王敬老,否则凭着阁老刚才那几句攀诬,本王已然可以治你的罪。” “那多谢王爷宽厚大量了,如今下官的学生无缘无故被打死,下官是心情悲痛,所以才言语冒犯,请王爷见谅啊。”曹阁老言语里只有嚣张和愤怒。 夜司珩转身正视着他,眼神冰冷:“听说是孙耀祖嘴贱,倒不是无缘无故。本王若是有这样的学生,便好好检讨自省了。” “你……”曹阁老咬咬牙,“死者为大,王爷又何必嘴上不饶人。” “有的人,生前无建树,死后还要连累人,可别怪本王刻薄。”夜司珩说道。 曹阁老脸色一下子涨红,不过他知道逞口舌之快并无什么用,所以就说:“下官从刑部带了个仵作过来,为了公平公正,还请秦大人准许,让刑部仵作跟着一起验尸。” 他前来,是要弄清楚学生因何而死。 如果真是楚焕打死了他的学生,就算得罪夜司珩和皇家,他都要为学生讨回一个公道! 秦正冷汗直冒,看了看夜司珩。 一个王爷,一个重臣,他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原以为夜司珩会阻止,可他微微颔首表示应允,这让秦正大大的松了口气,曹阁老的面色也瞬间好了许多。 两个仵作去了验尸。 秦正也要去旁观。 曹阁老坐着等待消息,他这会儿才表现出几分悲痛来。 他看了一眼夜司珩,心中升起了怨气,“此案牵涉到王妃的娘家人,王爷实在是不该插手,免得被人说不公。” 夜司珩挑眉看他,“本王行得正坐得正,何惧之有。” 曹阁老哼了哼,“还希望验尸结果出来之时,王爷不会仗着自己的权势强行包庇。” 不多时,秦正已经和两个仵作一同走出。 他们身上都沾染了点血腥气,味道并不好闻。 夜司珩坐在太师椅上,神色云淡风轻,“如何?” 秦正抿抿嘴,不知如何开口。 曹阁老又问:“秦大人,验尸结果究竟如何?耀祖究竟是怎么死的?” 其中一个仵作是曹阁老带来的人,秦正再为难,可他还是公正严明,遵循律法之人,他深呼吸一口气,才道:“孙耀祖胸口处有刚形成的瘀伤,两位仵作一致认为,他是遭到殴打重击,所以心脉爆裂而亡。” 夜司珩抬眸,眼瞳微微紧缩。 捏着桃木珠串的手,骤然一顿。 曹阁老身子颤了颤,后就悲愤的看着夜司珩:“王爷可听见了?我的学生就是被楚三打死的!” 不等夜司珩说话,外头就传来一把清脆声音:“虽是有人亲眼看到我三哥打人,但我三哥并不精通内功,如何随便就让一个人的心脉爆裂?” 南璃快步走进,衣裙飘飘,神色凝重。 夜司珩见她来了,便乖巧的起身,站在一旁,那意思很是明了。 本王就是要给自家王妃撑腰。 曹阁老看到这一幕,更加恼怒,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内功高深之人若要隐藏实力,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曹阁老说道,“王爷,王妃,如今有目击者,又有验尸结果作证,你们还想包庇楚三?” 南璃则道:“大人不必如此武断,我只是说出疑点,具体如何,还要秦大人审查清楚。” 曹阁老挑了挑眉头,“既如此,那下官可以在旁听审吧。” 秦正说道:“曹大人是孙耀祖的老师,又是内阁大臣,自是可以。” 说罢,他就吩咐下去,将楚焕和小官员都带出来,准备审讯。 楚焕得知自己有可能打死了人,神志恍恍惚惚,眼神空洞难以聚焦。 “三哥。”南璃担忧的轻唤了他一声。 楚焕抬起头去,眼神逐渐对焦。 只见南璃轻拧着柳眉,神色甚是担忧。 他第一反应便是问:“六妹妹,我真的打死了人?” “三哥,你只需将案发经过说出来即可,秦大人会审查清楚的。”南璃并无给予肯定答案。 楚焕看着六妹妹的脸,心稍稍安定。 审讯开始,夜司珩和南璃坐于堂上左侧,而曹阁老则是坐于右侧。 一开始,秦正无非是问事情起因。 小官员自是不敢有任何隐瞒,说孙耀祖是祸从口出,楚焕爱护自家的六妹妹,所以才气急败坏出手打了人。 只是他没想到,楚焕会把孙耀祖打死。 对于这些,楚焕并无否认,他似乎已经认定,是自己失手把人打死。 “我怎么如此冲动呢,若是……若是冷静一些,冷静一些就好了。” 他身子微微发抖,懊悔无比。 262:王妃理应避嫌 父亲前几日才刚叮嘱过他们,行事要谨慎小心,不能给家里和昱王府惹麻烦,他怎么转个头就忘了。 平日读的圣贤书,都被自己吃到肚子里头了? 曹阁老一拍扶手,狠狠瞪着楚焕:“人已经被你打死,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楚焕,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楚焕身体微微发软。 自己双手沾了血,他自己也不想活了。 “曹大人,这案子还未明朗,你何须着急。”夜司珩不悦开口。 曹阁老冷哼道:“证据确凿,如何还不明朗?难不成,王爷还想拖延时间,扭转乾坤吗?” 秦正忙说:“曹大人慎言,王爷怎会知法犯法?再说了,案子还需细细审查,毕竟人命关天啊。” 曹阁老没回话。 恰在此时,外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喊声: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若有包庇,律法何在!” 一声又一声,整个大理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夜司珩往外瞥了一眼。 青锋出去瞧了瞧,后又赶紧回来禀报道:“是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还有国子监的寒门学生,足足有上百人。” 南璃一听,便知此案已经牵扯到朝堂斗争,她下意识抓住了夜司珩的手。 夜司珩则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他不紧不慢:“曹阁老这是不相信本王?” 曹阁老扬了扬眉头,“王爷见谅,是这些官员和学子想知道真相,好为耀祖讨回一个公道。” 在来大理寺之前,他就安排好了一切。 夜司珩先前为了楚烁,都能砍了姜杨的手,难保夜司珩此次会强行把楚焕保下。 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无权无势,只能兵行险着,行此无奈之举了。 夜司珩不甚在意,冷哼道:“曹阁老既然让他们来了,就不妨让他们也听听审。” 一个抬眼,青锋已经领命,即刻出去把那些官员和学子都请进来。 顿时,庭院黑压压的一片,聚满了人。 他们见了楚焕,还正义凛然的攥着拳头大喊着:“楚焕,你该偿命!” 他们这些人,未必都是真心为了孙耀祖讨一个公道。 而是此次牵涉命案的是楚焕,是前途正好的世家子弟,所以他们才要来鸣不平,想要狠狠出口气。 楚焕回头,看见一个个神色愤怒狠毒,他竟真的生出偿命的想法。 柱子就在跟前。 “三哥!”南璃一直盯着楚焕,看见他神情不对劲,忙的一喊,“人不是你打死的,相信我和王爷。” 刚才她还有些不确定,现在她敢说出这一句话来了。 楚焕呆呆的看着她。 很快,他的心安定下来,对着她点点头。 曹阁老不禁冷笑:“怎么?王爷和王妃还想颠倒是非黑白吗?” 这么多人在此,夜司珩若是敢包庇楚焕,就会身败名裂!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以后都再无人信服! 夜司珩换了个坐姿,单手支颐,看着毫不紧张。 “这么多人看着,本王可没这个能耐。”他声调轻慢,却给人一种道不明的压迫感。 黑甲卫往门口一站,那些官员和学子都停下了嘴。 夜司珩直视着那小官员,威压更甚:“方才你说,楚焕一拳就把人撂倒了,是吧?” 小官员不敢对上夜司珩的目光,“是!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孙大哥直接被打倒在地上。” “是一拳,还是两拳?” 小官员:“是两拳,一拳打在孙大哥的脸上,一拳则是打在胸口上!” 楚焕本还迷迷糊糊,就听见了夜司珩喊自己,“三哥,你想清楚,是两拳吗?” “我……”楚焕怔了怔,对上两人的目光,这才认真的回想起来。 他当时再慌乱,可现在也冷静下来,他猛地摇头:“不是两拳!我就往他脸上打了一拳而已。” 夜司珩嘴角泛起了冷笑,盯着小官员:“在大理寺,你敢作假供?” 曹阁老当即就坐不住了,他猛然起身:“王爷,你如何能认定是他作假供?他是目击者,又与楚焕无冤无仇,怎会作假供陷害楚焕?明明就是楚焕为逃避罪责说了假话,亏得人人都说王爷英明神武,怎会连这都看不出来!” 围观的寒门派纷纷叫嚷起来,无非就是说夜司珩公然袒护杀人犯,毫无公理可言。 秦正立即让人肃静。 他说道:“这个简单,王妃有真言符,一用便知道谁说假话。” 曹阁老却说:“王妃乃楚焕的亲妹妹,理应避嫌,怎可再用她所画的符篆。再说了,如今查案都考这些旁门左道了,看来以后这大理寺卿的位置,是谁有钱买符,谁就能坐。” 这话又得到了寒门派的支持。 秦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南璃也不恼,反而嘴角勾了勾:“曹大人也别这么武断,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案子,还真需要一些旁门左道才能查清真相。” “此案不就是普通的殴打致死,用得着这些旁门左道?”曹阁老说道,“如今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说王妃不仅有能耐,更是心善,如此王妃更该以身作则,免得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他对着南璃说话,并没有咄咄逼人,反而平心静气的劝说。 犯事的只是楚焕,只要南璃大义灭亲,此案就牵扯不到她头上去。 如此,她依旧能受朝臣百姓的爱戴和信服。 “若我说,孙耀祖是被旁门左道害死的,曹大人可愿意给我机会和时间来证明?”南璃问道。 曹阁老一怔,“你连尸体都没见过,如何敢说耀祖就是被旁门左道害死的?” “只要抬上孙耀祖的尸体,我便能证明。” 曹阁老立即摇头:“不可,方才我也说了,王妃该避嫌才是。” 南璃想了想,“曹大人说的是。那我就去请凌真大师过来,想必,曹大人没意见吧?” 曹阁老自然是没意见。 凌真大师修行多年,辈分比圆梵大师还高呢。 他微微颔首:“没意见,不过如此一来,这案子便得押后再审了。” 去万佛寺请人,一来一回的,至少要大半天时间。 263:亡魂死咒 “不用,我去去就回。”南璃说罢,便在夜司珩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就拿出一张传送符,在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曹阁老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些寒门派,亦发出惊异的声音。 夜司珩记得南璃说的话,转头就吩咐青锋去办。 前后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众人连话都没说几句,公堂上有风一吹,就有两抹身影赫然出现。 凌真大师穿着朴素的袍子,初次被人带着用传送符,落地之时有些站不稳。 南璃抓住了他的胳膊,力气不小,把人稳稳扶住:“大师,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就是有点晕。”凌真大师缓了缓,环顾四周,见自己真的一下子来了京都的大理寺,不免惊奇感叹,“这传送符果然神奇又方便,不知王妃可还有存货,卖老衲一张啊。” “此事容后再谈,若我现在答应大师,反倒会让人觉得我在贿赂大师。”南璃说道。 凌真大师已清楚来此目的,他正了正脸色,道:“一张传送符还不足以让老衲打诳语。” 曹阁老这会儿已迎上来,双手合一行了个佛礼:“凌真大师。” 先帝驾崩时,凌真大师曾来过皇宫诵经,曹阁老便有幸见过凌真大师一回。 大师的为人,他是信任的。 凌真大师看了他一眼,眉毛稍稍蹙了蹙,道:“王妃已经与老衲说明情况,请大人放心,老衲定会尽力协助,查出真相,还你学生一个公道。” “有劳大师了。”曹阁老感谢道。 凌真大师转身就催促:“尸体呢。” 如若孙耀祖真的被旁门左道害死,须得早点验尸,否则痕迹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秦正即刻就让人把尸体抬上来。 白布掀开。 尸体经过了解剖和缝合,肚子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众人见了,不免心头一颤,觉得恶心。 曹阁老见自己的学生不仅没了性命,还要被剖肚检查,不免悲从中来,眼睛湿润。 他发誓,若楚焕真是凶手,他必定不会心慈手软! 凌真大师观察着尸体。 南璃要避嫌,便退到一旁。 夜司珩有些困惑:“我没看出什么来。” 他以为,孙耀祖是先被其他人打伤了,只是楚焕运气不好,刚好碰上。 而且阿璃一开始并没见过孙耀祖的尸体,她又是如何确定的? “你看不出来就对了,这咒术下得精巧诡秘。”南璃没有转头,只是紧盯着孙耀祖的尸体。 夜司珩更加迷糊了,她又怎知下了咒术? 恰在此时,凌真大师微眯眼睛,串着佛珠的手猛地往尸体上一按。 一缕轻飘飘的黑雾随即飘散出来! 若不是众人都全神贯注看着,根本就不会觉察出来。 然而那缕黑雾离了尸体,还有攻击性,它当即就往曹阁老身上掠去。 凌真大师面色一沉,捏着佛印,佛珠飞出,而后就将黑雾牢牢地圈禁起来。 黑雾逃离不开,横冲直撞,力量渐渐微弱,眼见就要消散了。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交头接耳。 曹阁老亦是惊魂未定:“这是什么?” 他刚才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凌真大师目光沉沉:“是亡魂死咒,种在活人的身上,能轻而易举的夺人性命。” 楚焕当即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不是我打死了人,是孙耀祖被人下咒了?” “是这个意思。”凌真大师点点头。 楚焕松了口气,喜极而泣。 他手上没沾血,实在是太好了。 寒门派之中却有人发出质疑:“下咒?我还从未听过这样的杀人手法!曹大人,我们都不熟悉什么道法咒术,你莫要被人用障眼法给骗了!” 毕竟,这得道高僧是九王妃请回来的。 曹阁老一时间也陷入了沉思,拿不定主意。 南璃就说:“孙耀祖如此死法,你们不相信也是正常的。但是,有因必有果,谁种下的死咒,这缕黑雾最后就会回到谁的身上,到时候便能证明一切。” 她点头示意。 凌真大师嗯哼了一声,抬手将禁锢法咒撤除。 黑雾在飘动。 所有人都盯着。 可忽然间,南璃却骤然出现在那小官员的跟前,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 她笑意盈盈,带着丝丝冰冷和压迫:“别扔啊。” 小官员脸色发白。 因为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张撕开了的符篆。 想挣扎把手抽回来,但南璃似是力大无穷,几乎要把他的手骨都给捏碎。 他疼得额头沁出汗珠,面容扭曲,“快……快放开我!” 一张定身符贴在小官员的身上,他亦是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南璃从自己手里抽走。 他又惊又急,忙解释道:“这只是我的护身符!” “护身符?”南璃打开看了一眼,“这符能牵引亡魂,一撕烂,就触发活人身上的死咒,让人当即毙命。” 凌真大师凑过来看了看,“嗯,的确如此。” “你这死咒精妙,种在活人身上的确容易,不会轻易被察觉。可难的是,如何能才能精准控制孙耀祖刚好死在我三哥的手下。”南璃字字铿锵,“所以,这能触发死咒的人,必定也在现场。” “少污蔑我!曹大人,我没有!他们是想让我给楚三顶罪!”小官员忙喊着。 “那你为何要急迫扔掉这符篆?这黑雾根本回不到你身上,方才不过是我诈你的。”南璃再转身对着曹阁老说道,“曹大人不信我和凌真大师的话,那就再请别的道士来,他们一看就知道这符邪门,又是什么作用。” 她一来大理寺听说孙耀祖是心脉爆裂而亡,就猜测他大概是被旁门左道暗算了。 她是百分百相信三哥的,所以这小官员说三哥是打了两拳的时候,她就怀疑上这人了。 不过自己要避嫌,所以才让凌真大师来一趟,让他检验说出实情。 曹大人深深的看了眼小官员,便让自己的随侍去安排。 小官员此时脸色白了又白,他当时下咒杀人非常慌乱,一时忘了将符给扔了。 现下等南璃一提,他想起来自己还揣着这邪门的符,所以才想偷偷处理。 没想到,南璃早就怀疑了他,在这盯着他! 264:摆摊好几年 不用其他道士过来验证,曹阁老见小官员的惊慌神色,也猜到这案子实情如何。 这小官员虽不是自己的学生,可也是寒门子弟,所以与孙耀祖关系要好。 他痛心疾首,道:“耀祖和楚三哪里得罪你了,你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只因他对贵族派有偏见,所以对此案咄咄逼人,险些就多害一条性命。 小官员哆嗦着嘴巴,仍是否认: “曹大人,我没有!就算那符是我的,也不足以证明是我下咒害人。我当孙大哥是亲大哥,怎会下手害他?他们费尽办法污蔑我,是想要替楚三开脱啊。” “我们寒门子弟无权无势,如若您也遭受蒙蔽,那我就真的叫冤无门啊!” 公堂外的寒门派纷纷叫嚷支持。 他们其实不在意孙耀祖是怎么死的,他们只是看不惯这些出身高贵的子弟官运亨通,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有此机会将世家子弟踩在脚下,他们怎会放过。 曹阁老怔了怔,没想到如今案情逐渐明朗,他们还如此激进。 可嚣张不过三秒,黑甲卫拔刀亮出寒光,众人立即噤声,缩着肩膀退后了两步。 公堂内外安静了下来。 曹阁老的心腹,总算拽着一个术士进来:“大人,此人一直在街头那边摆摊帮人看相的,肯定可信。” 曹阁老在街上也见过他几次,也信此人不会与昱王府和安阳侯府有牵扯。 可是…… 他问道:“只是个看相的,那他会看邪门的符篆吗?” 那术士一听自己被轻看,胡子都快翘起来。 “废话,我学道数十载,全都精通!什么邪门的符篆?”术士说着,“不过事先说明,看符可比看相贵,要付三两银子!” 夜司珩忍不住看了看南璃,这人的行事说话倒与她有几分相像。 曹阁老忙道:“好说好说,请先生过目。” 术士要接过那撕破的符篆。 没想到此时,那符竟忽然燃烧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怎么着火了!” 火苗包裹着符篆,几乎要将其吞噬干净。 南璃心中暗叫不妙,手却没闲着,迅速捏了个手印打落,符篆上的火苗才渐渐驱散。 符篆本就撕破了,现下被火烧得只剩下许少。 南璃一张脸沉了又沉,看了眼堂外的官员学子。 小官员脸上闪过一抹欣喜,喊着:“这就是一张火符,会自动燃烧,并不是什么邪门害人的符篆!大家亲眼所见,一定要为我作证,可千万别让他人随意冤枉了我啊。” 现在符没了,术士就无法辨认作证。 至于南璃所说的,因为要避嫌,证词自然无用。 寒门派众人亦是叫喊着,说什么下咒只是子虚乌有之事,休想让小官员顶罪。 “叫什么叫什么!”术士捡起了那残余的符篆,微眯眼睛,“我在街上摆摊几年,若没有本事,怎么能有熟客一直来光顾。” 他手腕一转,手掌收拢了符篆的阴冷气息。 这一幕,南璃和凌真大师看见了都要惊叹一声。 曹阁老忙问:“先生,这符都烧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出来吗?” “能看。”术士转头,一脸凝重,“不过得加三两银子!” 曹阁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只能道:“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只要能弄清楚真相。 术士听了高兴一笑,就说:“就是一张下咒符,以亡魂牵引,符破人死,手段还真是毒辣呢。” 小官员的笑颜垮了下去。 曹阁老心一颤,指着尸体道:“那先生可能看出,他究竟因何而亡?” 虽然剖腹的刀口已经缝合了,但术士也只需一眼,道:“不就是他中了死咒嘛,身上还有一点点气息,心脉爆裂,倒也没什么痛苦。” 南璃目光赞赏,“先生厉害。” “谬赞谬赞。”术士随意拱拱手,“不过这符啊,还有点改进空间,若是我来做,符撕破的时候就化为烟尘,活人身上也能没中咒痕迹。哎,做这符的,本事还是差点。” 忽然,他又对着众人摆手,“我虽厉害,可不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可找我,给再多钱都没得商量。” 曹阁老内心震撼,看向了心腹。 心腹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曹阁老这会儿就确信,孙耀祖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种了死咒! “你还有何辩解?!”他怒气冲冲。 寒门派等人互相看了看。 从外头随便拽回来的术士都这样说了,他们已经找不到话来反驳。 小官员内心已经惊恐无比,他想逃,可定身符贴在身上,他根本动弹不得。 楚焕气愤问道:“是我与你有仇,还是孙耀祖与你有怨?” 若不是有六妹妹在,他真以为自己打死了人,就算不偿命,他此生都会陷于自责之中。 “我……”小官员一双眼珠子乱窜着,已经说不出话来。 “磨磨蹭蹭的,阿璃,用真言符吧?”夜司珩不想浪费时间。 南璃走近几步,观察了小官员一圈,道:“有人在他身上做了功夫,真言符起不了作用了。” 术士也不吝夸赞:“王妃厉害。” 眼睛还挺毒。 “谬赞谬赞。”南璃学着他说话,她再看着小官员,“这应该是防着我的,咒术并不好破,看来你与孙耀祖并无什么仇怨,你只是想用他的命,置我三哥于死地的。” 小官员头冒冷汗,咽了咽口水,“王妃饶命,是有人出了一大笔银子,要我这样做的。”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辩解,还不如说出实情,就算争取不了一线生机,也能保住自己的家人。 夜司珩和南璃并不奇怪,这邪门的害人符篆在黑市上值不少银子,这小官员就那么点俸禄,家中又不富贵,如何能买得起。 南璃问道:“是谁?你可知道身份?” “那人趁黑来寻我,看不清面容,他只给了我定金和符篆,还教了我怎么做。”小官员生怕他们不信,说的极快,“那一千两银票, 还藏在我家床底呢,王爷,王妃,其余的我真的一概不知了!” 他接下这样的生意,自然知道话不该多问,毕竟知道得太多也没好处。 265:晦气多加五十两 曹阁老已经气得心肝疼,面色不大好看。 小官员都认了自己下咒杀人,寒门派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了话说。 他们心中更是气恼,原以为能治一治贵族派的气焰,谁知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保自家脸面,刚才喊得最凶的寒门学子就说:“此人如此毒辣,该将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寒门派又纷纷附和。 小官员纵然不能动,但身体已经瑟瑟发抖。 夜司珩看向曹阁老,“曹大人意下如何?” 曹阁老捂着心口,叹了一声,“这是大理寺的案子,秦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下官哪能插手。” “大人!”小官员只恨自己没法跪下来,“我是一时糊涂啊,求大人救救我!” 曹阁老眼带失望,“糊涂?我早就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秦正已唤人将小官员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寒门派见状, 人慢慢散去。 “三哥,你没事吧?”南璃关切问道。 楚焕就算沉冤得雪,仍是心有余悸,脸色微微发白。 他轻轻摇头,“没事。” 只是手足还是冰凉的。 孙耀祖的尸体盖上了白布,他又问道:“六妹妹,他的魂魄在吗?他可知道了自己是因何而死,被人所害?” “啧啧,这死咒邪门得很,他估计魂飞魄散了,哪还能知道。”答话的是术士。 楚焕的心一下子揪紧。 孙耀祖再嘴贱,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吧。 这会儿,青锋出去了一趟又再回来,说道:“王爷,黑甲卫去了那小官员的家中搜查,的确是在床底找到了银票。至于他的家人也审查过了,他们并不知情。” 夜司珩微微颔首,“看来他所言非虚。” “原来王爷早就怀疑那小官员,先派人去了?”秦正则是惊讶,觉得自己这大理寺卿不大称职。 “是阿璃的意思。”夜司珩不居功。 刚才南璃去万佛寺前,便让他先派人去查小官员的底细了。 秦正眼眸一动。 他审查这件案子的时候,看见夜司珩和南璃齐齐出现,其实心底里是觉得这两人是想来包庇楚焕,想办法为楚焕脱罪的。 所以南璃就算把凌真大师请来了,他也不大信任。 同时更对南璃嗤之以鼻,他胞弟犯罪之时,她满口冤有头债有主,可到了自己三哥出事,她还不是与常人一样,想要徇私。 现在真相大白,秦正是羞愧难当。 “楚三,是我一隅之见,险些让你蒙受冤屈,对不住了。”曹阁老虽脾气大,但他在官场上能混迹这么久,寒门派又以他马首是瞻,肯定有自己的厉害之处。 比如现在,该低头就低头,该认错就认错。 楚焕惶恐,忙说:“曹大人千万别这么说,您只是想替孙大哥讨一个公道而已。” 夜司珩却看清了本质,“这幕后之人是算计得明明白白。选中孙耀祖,是因为他是曹阁老的学生,曹阁老这脾性,必定会咬住三哥不放。” 曹阁老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没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颗棋子。 不过这幕后之人,应该是冲着安阳侯府和昱王府来的,以夜司珩的手段,肯定会将这人揪出来,他无需理会此案,只管等消息即可。 一日就将案子查清,楚焕自然无需留在大理寺,夜司珩两人就送他回安阳侯府。 临走前,南璃见曹阁老今日情绪大起大落,便送了他一颗护心丹,以防万一。 曹阁老更自愧不如,没想到南璃会不记恨自己刚才的咄咄相逼。 凌真大师来这一趟也觉得赚了,因为南璃果真是送了他一张传送符。 他舍不得用,也不客气的让夜司珩派人送自己回去。 术士见凌真大师走了,便让曹阁老付账。 “今日多谢先生的帮忙了。”曹阁老说道,“给他六两银子。” 心腹随从正掏着银子。 术士摆摆手,“是五十六两银子才对。” 曹阁老皱眉:“怎么就多了五十两?不是说好了六两吗?” 术士正色说:“你让我看尸体查死因了呀,这么晦气,我都觉得五十两少了!” “……”曹阁老现下真后悔,在请他办事的时候怎么不多问一句。 他摆摆手,只能让心腹给了这银子。 术士喜滋滋的拿着银子离开。 他没回去继续摆摊,反倒追上了凌真大师。 “大师,我这还有多余的传送符,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买几张?” 凌真大师吃惊,上下打量着术士,“先生竟也有传送符?可是你自己画的?” “那当然是我画的。大师方才不是已经见识过我的本事了?我画的传送符,不比九王妃的差呢。”术士说道,“一张只要五百两,价格实惠。” 凌真大师仍紧盯着他,却看不出术士的灵魂有何亮光之处。 “五百两也贵啊,老衲可没这么多银子。九王妃送的一张,也足够老衲玩一玩了。” 术士挑了挑眉头,忽的一笑:“那真是太可惜了,我的生意又做不成了。” 他没再耽搁凌真大师的返程,退到了一旁。 黑甲卫驾着马车离开。 术士抖了抖钱袋子,先去春熙楼打了一壶冽刀子。 边喝边回自己那又小又破的茅屋,身上沾染一阵酒香。 里头有人把门打开,见术士脸蛋红扑扑的,一身酒气,那年轻男子不由得蹙眉,“师父,这凡界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明明呛鼻得很。 术士一看见人,大好的心情瞬间沉入了谷底,脸也垮下来,道:“你怎么又来了?我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这么难吗?” 年轻男子翻了个白眼,“师父,您老人家可是来了凡界摆摊十多年了,这安生日子怎么也过够了吧?你对外说是闭关,可云霄峰半点动静都没有,师伯们已经在怀疑,您其实是在偷懒,还想着去云霄峰看个究竟。” 术士忙问:“那你拦下了吗?” “不拦下,师父还能在这饮酒吗?师伯们要知道您偷偷来了凡界,肯定第一时间来抓您回去。”年轻男子说道。 术士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好徒儿,为师就知道,没收错你这个徒弟!” 266:给你收个小师妹 他摇摇晃晃进屋,寻了个杯子,给年轻男子倒了一杯:“云深,来喝一杯!” 云深蹙了蹙眉头,显然是有些嫌弃的。 术士不悦,袖子一挥,当即就让云深张开了嘴巴,一杯酒就灌了下去。 “咳咳咳——” 云深咳嗽着,气恼道,“云俞白!我在辟谷修行的,喝了这凡界的酒,这功法怎么修炼!” 被徒弟直呼姓名,云俞白也不恼,还嘿嘿一笑,“你呀,修炼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还不如怎么快活怎么过。” 他悠悠坐下来,打了个酒嗝。 云深瞬间红了眼睛,有些委屈道:“徒儿入门没多久,您就跑来了凡界,徒儿自个儿看书修炼,有长进也奇怪。” 云俞白没有半句安慰,反而更加毒舌:“对不住啊,为师当年也是看书修炼的,哪想到你天赋资质这么差呢,你放心,等为师给你收个小师妹,让她教你。” 云深嘴角抽了抽,“您可真是我的好师父。师父是在凡界瞧上了好苗子?” 云俞白摇晃了一下酒壶:“是啊,此来倒不是毫无收获。” “徒儿还以为师父是来闹着玩的。”云深瞬间有点不习惯了,不过他很快就正色道,“大门不开,凡尘之人就进不得仙界,师父怕是不能如愿了,而且师伯们似乎有了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云俞白蹙眉。 “就是那蓬莱岛岛主的幼女修行多年,修为停滞不前,那蓬莱岛主便来一回,希望他女儿能拜在您的门下,受您的指点。”云深说道。 云俞白撑着额头,眉头紧锁:“蓬莱岛主的幼女……叫什么来着?” 云深没好气提醒:“叫颜珞。” “对,就是叫颜珞的!”云俞白重重的将酒壶搁在桌案上,颇为不悦,“师兄们竟想让我收她为徒?脑袋里都塞了屎吗?” 这个小女娃资质平平,也就仗着亲爹牛逼而已。 云深对此见怪不见了,耸耸肩:“大概吧,反正徒儿是快要挡不住了,师父还是快回去吧。” 云俞白起身来回踱步了两圈,很快就下了决定。 “我这时候回去不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他道,“好徒儿,你继续帮我挡挡。” 云深一听,就给他师父跪下了。 他抱着云俞白的大腿,只差着痛哭涕零:“师父,求您老人家可怜可怜徒儿吧,徒儿实在是挡不住了呀!” 云俞白一手把人拂开,道:“云深啊,你想想,你是想要个漂亮又厉害的师妹,还是想要个嚣张又无能的师妹?” 云深听不下去了,便替颜珞辩解了一句:“颜珞顶多算是资质平庸而已,不至于是无能吧。” “蓬莱岛的好东西都差不多给她用了,她还是没什么长进,不是无能又是什么。”云俞白撇撇嘴。 云深无话反驳。 他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入了云霄峰,若不然,自己还不一定能成为师父的徒弟。 他见跪求无用,便战了起来。 衣袍上的污迹,挥手之间便拂去,又是洁白如新。 “师父要多久时间,徒儿顶多只能挡一阵子。” 云俞白高兴一笑,“快了快了。” “……”看来又要个十多年。 不过云深已经习惯,他好不容易来一趟,便请教了一些修炼上的事儿,云俞白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教导人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含糊。 云深不算是茅塞顿开,可也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修行之路便是如此,倘若自己没天赋,有十个爹都无用。 送走了好徒弟,云俞白才又优哉游哉喝起酒来。 —— 安阳侯府。 出了如此大事,楚寒霖和楚烨都收到了消息,从京畿大营赶了回来。 两拨人正好在府门前碰上。 证明楚焕的清白后,黑甲卫就在城门口守着,见到楚寒霖两人,就说了情况,免得他们焦急担忧。 尽管如此,楚寒霖一见到三儿子,还是立马追问:“没吓到吧?” 楚烨也仔细看了看三弟,见他完好无缺,气色也不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儿子没事,父亲放心。”楚焕说道。 楚寒霖点点头,招呼着各人进府。 老太君和沈氏等人早已等得很焦灼,若不是黑甲卫前来让他们宽心,他们早就直奔大理寺了。 楚寒明和田氏也在正堂等了许久。 “三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祖母一开始听到你打死了人,险些就晕倒过去了。” “孙儿让祖母担忧了。”楚焕抿抿嘴,满心愧疚。 父亲明明告诫过他们不得冲动惹事,可他转个身就全忘了。 若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整个安阳侯府都要被他连累了。 老太君坐在主位,瞪了楚寒明一眼,才说:“别听你二叔胡说,我不过是坐得太久,骤然起身有点发晕而已,现下都好了。” 沈氏也劝:“就是,别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平安无事回来就好。” “焕儿,你在大理寺没受刑罚吧?”梁姨娘问道。 她作为妾室,本不得上正堂的,是沈氏心善,特意让她来这等消息。 所以,她也不敢没规没矩的上前,查看儿子的状况。 楚焕眼睛发酸,摇摇头:“没有,多亏了王爷和六妹妹及时查明真相,不然我还真要在大牢里住几日了。” 梁姨娘闻言,福了福身子:“多谢六小姐,大恩大德……” 南璃打断她的话,说:“一家人,无需这么客气。下人都退下吧。” 正堂里的奴仆很快离开了。 随后,南璃就简略说了一下今日之事。 楚寒霖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他声音沉沉:“你觉着,这不是老三得罪了人,而是这幕后之人是冲着安阳侯府来的?” “没错。”南璃点头,“一来,孙耀祖是三哥的同僚,方便下手。二来,孙耀祖是曹阁老的学生。” 夜司珩接着道:“寒门派一向以曹阁老马首是瞻,那幕后之人设计这么一场,是想将事情闹大,不仅是想要了三哥的命,更想让整个安阳侯府都受牵连。” “果然阴狠。”楚寒霖磨了磨后槽牙。 楚寒明一下子慌了:“怎么又有人来害咱们府啊,他一次毒计不成,保不齐又有其他的毒辣招式!” 他只想安安静静做个闲散二爷! 267:没资格做楚家人 老太君一掌拍在案上,气势凛然,“慌什么?在京都里头立足的,哪家是顺顺当当的?你若是怕,就没资格做我楚家人!” 楚寒明缩了缩肩膀,有些怯懦的嘟囔道:“母亲,我哪里是怕了,只是近期发生太多事了,一直不消停呢。” “我们家的孩子,个个都有出息,有人眼红加害又有什么奇怪的?”老太君哼了哼,神色淡定。 楚寒霖也说:“二弟,就算是在村子里种地,收成好了,也会有人嫉妒眼红加以破坏。咱们府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必太过惊慌。” 楚寒明点点头,有大哥在前面挡着,他确实不用太惊怕。 现在安阳侯府如日中天,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楚烨问道:“王爷,既是有人针对咱们府,可有线索?追查到是何人所为?” 他妻子怀着身孕,需安心养胎,他们总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夜司珩微微颔首:“已经在查。” “幕后之人大费周章,在别人身上下手,无非是因为你们出门有暗卫保护,身上又有护身符护着,近来你们小心注意一些,不被别人钻了空子即可。”南璃提醒道。 众人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把话铭记在心。 夜司珩和南璃也不多留,回了昱王府。 天色已暗,早已到了用膳时间。 侍女端着菜肴如鱼贯入。 香味扑鼻,南璃胃口不错,吃了不少。 但夜司珩还是时不时给她夹菜,“多吃些,你今日受惊了。” “并没有。”南璃说道,“我由始至终都相信三哥,而且我一到大理寺见了人,就更加肯定三哥是无辜的,也确定了杀人凶手是谁。” 夜司珩挑眉,“看脸?” 南璃勾了勾嘴角,“没错,他造了杀孽,面相早有端倪。不过难题就是要怎么替三哥洗清冤屈而已。” 夜司珩放下了筷子,有一丝不屑,“没想到如今还有人想以卵击石,是嫌命长了。” “也不算是以卵击石,如果那死咒的气息消散个干净,我也无计可施。”南璃也吃饱了,用帕子擦了擦嘴,“只是那画符下咒的人能力有限,所以才留了这点空隙。” 夜司珩看着她,烛光盈盈,她脸上稚气褪去,如今是越发清冷娇媚。 心,又是砰砰砰的跳动得快了几下。 他心里埋怨着自己没定力,转过头不再看她,才说:“先前听你说,那范归宗似乎就是研究这些邪门符篆法阵的,会不会是他?” “大有可能。”南璃目光一沉。 此时,青锋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沾染了几分凉意。 “王妃,你让属下调查的名单整理好了。” 他双手呈上。 “这么快。”南璃接过,打开看了看,里面全都是今日在公堂外边的寒门官员和学子,“没有遗漏吧?” “没有,属下是出了名的过目不忘,今日在那的人,都记得住。”青锋言语中透着几分得意。 “今日那张邪符忽然燃烧,是有人隔空出手想毁灭证据,我们可以从这下手,揪出幕后之人。”南璃认真说道。 她当时没有声张,是不想打草惊蛇。 青锋正了正脸色,“属下明白,必定派人一一查清他们的底细,赶紧把人揪出来。” “交给青阳去办吧。”夜司珩吩咐道,同时,他脸色阴寒,眸中无半点暖意,“将府上的下人都唤到前院来。” 青锋没多问,传话下去,不多时,前院就聚满了奴仆。 虽然王府只有夜司珩和南璃这两位主子,可奴仆也是不少,足足有上百人。 就说琉璃阁,侍女就有十多人了。 只不过能进屋子的,并没几个。 元宝和春宝也在其中,与其他人一样,她们心里皆是慌张,想着这究竟出了何事。 内务本是南璃这个王妃来管的,可她大多时候比夜司珩还要忙碌,所以夜司珩除了管朝政,连王府内务也一并管一管。 “这是怎么了?”南璃疑惑。 “府里有嘴碎的。”夜司珩说。 南璃恍然大悟,听说孙耀祖是说了他们的私隐事,所以三哥才忍不住打了他。 她今日都在想着这案子,倒是一时间忘了这桩小事。 可在夜司珩看来,这不是小事。 内院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都查过了底细,如今他和阿璃未圆房的私隐传了出去,还被加以利用,这已经是大事一桩。 侍卫搬了一张交椅在廊下。 夜司珩本就一身玄衣,再加上夜色暗沉,他一张俊美至极的脸上,尽是阴沉的神色。 一坐下来,压迫感袭来,奴仆们的心都颤了颤,把头埋得更深。 他并没开口审讯,直接吩咐侍卫,“动手吧。” 侍卫动作快速,除了元宝和春宝,琉璃阁那十多个丫鬟都被拽了出来。 管事嬷嬷寒着脸,道:“你们在琉璃阁当差,主子的事情却往外传,说说吧,是谁这么嘴碎。” 那十多个丫鬟都扑通跪在地上,纷纷喊着冤枉。 夜司珩捧着茶盏,并没什么耐心:“既然都不肯认,那就一并罚了,都赶出府去吧。” 不取她们的性命,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丫鬟们更是声泪俱下。 在昱王府当差不仅待遇好,走出去还有脸面,她们并不想被赶出去。 最重要的是,昱王府要么不罚人,要么就是往死里罚,她们在这做丫鬟,比得过外头小门小户的小姐,如何能受得住。 无人承认的情况,便有人开始指证,想要让自己撇清干系。 吵吵闹闹的,几乎不成样子。 南璃走了出来,脸上也有些不耐烦,“如果是让我用真言符审出来的,你们怕是只能横着离开王府了。” 同样的,她也厌烦多嘴的人。 如果这消息没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应该不会发生今日这事。 虽然三哥最后无碍,可心里肯定埋下了阴影。 牵涉到她的家人,她绝不会手软。 丫鬟们互相看了看,脸上还挂着泪珠。 她们在琉璃阁当差有段时日了,如何不知王妃的本事,这真言符一用,她们是嘴硬不了的。 所以当即,就有两三个丫鬟匍匐在地,颤声道:“是奴婢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 268:一心向道,断情绝爱 夜司珩冷眼看着。 管事嬷嬷寒着脸,说道:“退到一边去。” 就算不重罚,她们也不能继续留在王府。 南璃扫了眼其余的丫鬟,拿出了真言符,抬手祭出,便已经张贴在各人身上。 就连元宝和春宝也不例外。 “嬷嬷,问话吧。”南璃说道。 “是。”管事嬷嬷点点头,随后就一一审问。 还真是有一个不怕死的,真言符一贴在身上,问几句就吐了真话。 管事嬷嬷黑了脸,当即就让侍卫把人押下去。 像南璃刚才说的,人只能横着离开王府了。 院子里,奴仆们的面色在月光下都显得惨白,凉风一吹,似是还有些发抖。 震慑的效果做到了,夜司珩面色稍霁,说道:“本王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好好当差做事,本王绝不会亏待。” 随后,他又吩咐管事嬷嬷:“给剩余的侍女每人赏十两银子,以作奖赏。” 琉璃阁的丫鬟冷汗还没退去,骤然听见有银子赏赐,又欣喜不已咧嘴一笑,“多谢王爷。” 经过此次,她们知道了利害,以后定会将嘴巴闭得牢牢的。 夜深了,南璃去沐浴过后,躺在床上看着书,等夜司珩回来。 她有些累了,眼皮很重,迷迷糊糊的,手里的书都滑落下去。 夜司珩回来之时,只见光线暗淡的床帷内,她靠在软枕上,头歪在一边,三千青丝随意披散着,衬得她脖颈纤细白皙。 他顿了顿,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才慢慢走了过去,帮她捡好滑落的书籍,再想扶着她躺下。 一动,南璃就睁开了眼睛,目光如水,因半睡半醒,声音有些娇软,“你怎么洗这么久?” 夜司珩估算着时间,“也没多久吧?似乎就一盏茶的时间。” 南璃往里挪了挪,给他让了位置。 先前试过同床共枕之后,两人便没再分床而眠。 夜司珩上了床榻,先给她掖好被子,随后便用内力将桌上的灯烛弄熄。 只是他刚躺下,旁侧的南璃就缠上来,四肢并用,上下缠住了他。 他身体有点发僵,发热,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的柔软。 他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道:“阿璃,你这样……我没法睡。” “没法睡就干点别的。” “难不成你又要画符?”夜司珩知道,她如果有什么灵感,就算是不睡觉,也要去书房把符画出来。 南璃轻轻叹了一声。 不过她也不太懂,稍稍顿了顿,才蹭上去。 昏暗中,温热的嘴唇先是在他脸上落下一个痕迹,随后又往他的喉结咬了一口。 夜司珩呼吸当即就停滞了,浑身更是发烫得厉害。 “阿璃……”他抓住她欲要不轨的手,“冷静些。” “……”南璃见他抵触,心灵瞬间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她没有别的动作,却说:“你不喜欢这样的?那我再看看,学学别的。” 幸亏她让管事嬷嬷多准备了两本。 夜司珩当即明白过来,好气又好笑:“你刚才是看那方面的书?” “是啊。”南璃大大方方的承认,“新婚当晚看了两眼,没学到什么,现在要用了,自然要好好学学。” 可怜她在末世的时候活了那么多年,道术什么都学精通了,偏偏这方面是一窍不通。 夜司珩见她还真要翻身下床去,便赶紧把人摁住,“无需这样,不是说好了,我们迟些日子再圆房吗? 外头的人说什么,你用不着理会。” 南璃默了会儿,“倒不是因为在意别人的话,而是你是我的心上人,你每晚就躺在我身边,我能看能抱就不能吃,倒显得有点没意思。” 夜司珩心里美滋滋的,他就喜欢听南璃说这些话。 不过他还是轻声哄着:“乖,再等等吧。” 不知怎的,他脑海里总有一把声音在回响,让他别与阿璃圆房。 南璃撇撇嘴,后悔当初怎么就答应了夜司珩。 她倒在一边,手脚摊开,也亏得床榻够大才能让她这般惬意。 “不行,我得研究一下,能不能画出避孕的符。”南璃说着。 夜司珩嘴角抽了抽:“你怎么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南璃则说:“这哪里奇怪了。我是不怕被人私底下笑话的,但有些麻烦事,我们是避不开的。” 夜司珩这会儿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过了两日,他就明白了。 穆武帝特意传召了他们两人进宫,随后又打发了南璃去凤熹宫。 “唤沈太医过来。”穆武帝这头吩咐完,就转头认真的说着,“你身子有何不妥之处都尽管说,沈太医是这方面的高手。” 夜司珩蹙眉,“皇兄,臣弟自从解开了双腿的咒术后,身子一直无碍。” 而且,这方面是指哪方面。 穆武帝早就让宫人退下,殿中无人,他说话就不用遮遮掩掩。 他说道:“都是男人,怎会不懂呢。你说无碍,可怎就一直没有跟六丫头圆房呢,你不用讳疾忌医,宫里什么好药材都有,绝对能帮你重振雄风。” 夜司珩太阳穴猛地跳动了两下,他道:“皇兄,真不是我们有问题,而是现下这个情况……” “朕懂,朕明白的。”穆武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男人在这方面,一向都是不愿承认的。 夜司珩眉头越皱越紧,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沈太医很快就到了。 要给九王爷诊断那方面的问题,他实在是胆战心惊。 穆武帝硬要夜司珩伸出手,沈太医赶紧搭脉,还在盘算着该怎么说话,才能不伤着九王爷的自尊心。 原本苦恼的沈太医却忽然抬头,道:“王爷脉象强劲,中气十足,并无半点问题啊。” 穆武帝惊讶,“沈太医,你诊断清楚了吗?” 既是如此,那他们夫妻为何一直不圆房? 沈太医又仔细摸了摸,还是同样的诊断。 夜司珩面上没有半点表情,抽回了自己的手,慢慢的整理着袖子:“皇兄,臣弟都说了自己的身体康健。” 穆武帝上下打量着夜司珩,忽的痛心起来,“该不会是六丫头一心向道,断情绝爱吧?” 269:孩子就是筹码 夜司珩猛地嘴角抽了抽,立即说道:“皇兄说什么浑话。” “那你们……”穆武帝喃喃念着,“不然凭着你这相貌,六丫头也没什么理由嫌弃你啊。” 夜司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叹息一声,“她还小,不急。” 这算什么理由? 穆武帝这个皇帝后宫有这么多妃子,自然是不懂的。 他也不敢开口给夜司珩纳妾,毕竟这话一出,这个弟弟是要跟他翻脸的。 这边没个结果,压力就到了南璃那边。 前镇北侯去世后,谢皇后有一阵子的消沉,近日才稍稍打起精神来。 尽管如此,她仍是清减了不少,双颊微微凹陷,有些空洞的眼里,在见到南璃的时候,才有了点神采。 她微微勾着嘴角,招招手让南璃坐到自己身旁来。 “本宫听了孙耀祖那案子,还真是令人心惊,你三哥没有受惊吧?” “三哥歇息了两日,已经一切如常去当值了。”南璃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谢皇后点点头:“那就好。陈嬷嬷,把东西都拿上来。” 同样的,偏殿亦是没什么宫人。 南璃以为谢皇后又要赏赐自己什么好东西了,正满心期待着。 哪曾想,那陈嬷嬷却拿了好几年薄如蝉纱的衣上来。 她嘴角疯狂的抽搐,“皇后娘娘,这……” “都是女子,不必害羞。”谢皇后语重心长,“你们夫妻在那方面不和睦,怎就不早点与本宫说呢,这些薄纱衣衫必定能帮到你。” “……”南璃脸皮再厚,可真的无法想象自己穿着这东西,站在夜司珩面前的场景。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推辞道:“皇后娘娘,其实我们挺和睦的。” 谢皇后则是有些伤心,“其实本宫早拿你当亲女儿看待,这些事,你还要瞒着呢?夫妻之事虽是难以启齿,可也是一大要事,你们迟迟不圆房,不仅外面传得难听,你与九弟的感情也会受到影响。” 南璃头疼,“关于圆房一事,我们是真的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你得早早怀孕生子,稳固自己的位置。”谢皇后说话推心置腹,面容凝重,“就算是寻常家的男子,也会宠妾灭妻,何况是九弟呢。倒不是本宫信不过九弟,而是女子应该为自己打算好,就算来日男子不再宠爱自己,自己手里也有筹码。” 南璃心中不免悲凉起来。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困于内宅之中,人生并无别的路可走。 可她不一样。 夜司珩也不一样。 不过谢皇后这相夫教子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她并不想解释和说服,便说:“我记下了。” 谢皇后见她听进去了,才舒心一笑:“好,你将衣裳带回去,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南璃道了谢,刚好夜司珩就来接她一起出宫。 装衣裳的匣子本由元宝捧着,她怕出什么意外,就自己揣着匣子上了马车。 夜司珩见她如此珍重这个匣子,不禁好奇:“皇嫂赏了你什么东西,你竟这么小心翼翼护着。” 他一问,南璃就尴尬,只好道:“就一点小东西。” 她回去后,就将东西给塞到库房最深处,绝不会让他看到。 夜司珩好奇心更重了,“那究竟是什么?” 他伸手过去,想要打开看一看。 南璃紧张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别问,别看,安静做个美男子可好?” 她力气大得很,也就只有她能抓得住夜司珩的手。 夜司珩狭长好看的眼眸眯了眯,这边说好,那边却是用另一只手,将匣子打开。 薄如蝉翼的纱裙立即映入眼帘。 他愣住了,嘴巴动了动,“这是什么?” 南璃脸颊微红,拍开他的手,嗔道:“不是都跟你说了,就一点小玩意,你怎就不听呢。” 一点小玩意,她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 夜司珩前思后想,忽的灵光一闪,也有几分窘迫:“皇嫂怎么送这种东西给你。” 南璃见他猜到了,有些懊恼,“外边有人嚼舌根,娘娘担心呗,想我快点怀孕生子,稳固地位,好好拴住你。” 夜司珩轻轻咳嗽了一声,脸色依旧不自然。 “我喜欢你,无论有没有孩子,都是喜欢你,何须如此。” 不过皇嫂这提议不错。 他的阿璃如此出色,如果怀上了他的孩子,他日后的地位岂不是稳如泰山,再无人能把她撬走? 孩子是要有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南璃也朝着他灿烂一笑,眉眼似月牙,“我也是这么想的。” 夜司珩而后又冷下脸,“不过,看来人不能太闲。” 他的私事,还轮不到旁人来议论。 回到昱王府,青阳已经等候许久了。 他仔细查过那日出现在大理寺的官员和学子。 其中一个人,明明在当值,却在大理寺出现,颇为奇怪。 南璃瞬间就明白了,道:“这是用了易容符,借用别人的身份。” 也就是说,这线索断了。 青阳说道:“看来这幕后之人是紧密部署过了,没有落下什么把柄。” 南璃一手托腮,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手里的杯盏。 “他第一次就下如此死手,看来是与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放心吧,他不会就此罢手的,肯定会再次出手。” 青锋则问:“那可要多派几个暗卫去安阳侯府?” 先前各公子出行,都有暗卫在后面跟着,确保他们无虞。 “照常吧。”南璃说道。 她虽想尽快揪出幕后之人,解决这个麻烦,可线索在这儿断了,她也不会继续想着此事浪费时间。 正巧,有黑甲卫匆匆进来,禀报道:“王妃,护城河有人溺水了,听说是与先前的水鬼有关。” 南璃脸色一变,当即就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我走了。”还没说完,人已经出了屋子。 夜司珩已经习惯了她忙碌的样子,斜眼看了看谢皇后送的小玩意,他忍不住轻扬嘴角。 命元宝把东西仔细收好,饮了两杯茶,看了几本公文,青锋又有名单呈上。 随意说两句,他是懒得管的。 这些人,都是满口污言秽语的。 夜司珩扫了一眼,已经将名单上的人名记在心中。 270:水鬼再害人 “没什么人要留情的。”夜司珩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青锋领命。 这些人说王爷断袖,又说王爷就算双腿好了,也不能人事。 可最过分的,是他们说王妃在乡村之时早就破了身子,所以王爷嫌弃才一直没有圆房。 夜司珩在战场上厮杀多年,一直都不是心慈心善之人。 他这一两年稍稍收敛,这些人竟是不知死活,什么话都敢说。 他都舍不得说阿璃半句,这些人如何有资格。 说了不该说的话,就别怪他狠。 —— 护城河出事的地方,围满了不少百姓。 他们直呼可怜。 一个孩童落了水,父亲跳下河去救,谁知两人都溺水身亡了。 官差把人打捞上来,那妇人看见相公和儿子苍白的脸色,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过去了。 附近的百姓扶着妇人,想送她去看大夫。 “我来。”人群中响起了一把清脆声音。 南璃终于挤了过来,她拿出一颗丹药,给妇人喂下,随后又掐了掐她身上的几处穴道。 妇人微弱的气息总算强劲了几分。 她睁开眼,一开始还是迷迷糊糊的,可一看地上的尸体,便知道这不是梦,她相公和儿子是真的淹死了。 她呜呜哭了起来,“我还活着做什么,我死了算了!” 百姓一人一句安慰。 可她都听不进去。 南璃见她情绪激动,便用了定身符免得她做什么自残行为。 “节哀顺变。”她也不想说什么安慰废话,“你丈夫和儿子是被水鬼缠身,魂魄被勾走了,我会替你将他们的魂魄寻回,让他们早日投胎安息。” 有些百姓就算没见过南璃,可听她这话,又斜挎着一个布袋,当即就猜到她的身份。 他们早听说了明国公府有水鬼作祟,却没想到这护城河也有! “九王妃,你可要想想办法清除那水鬼啊,不然我们这日子都过得不安心了。” “是啊,以后都不敢过桥了。” “这水鬼一下子竟还勾魂,也太凶猛了。” “……” 百姓无一例外都在请求南璃赶紧把水鬼收拾了。 而那妇人听闻丈夫儿子的魂都被勾走了,更泣不成声了。 “可银子……”她家是穷得叮当响的。 “不收银子。”南璃见她情绪稳定了,才摘下了定身符。 妇人又是悲伤又是感动,擦了擦眼角,“多谢九王妃。” 南璃点点头。 去看了看那淹死的两具尸体,是一点魂魄和精气都不剩了,所以身体已经有些干瘪。 她不禁奇怪,水鬼死在水里,一般是想找到替死鬼然后去投胎的。 可为何,又一下子勾走了两个人的魂魄和精气? 大哥大嫂落水时,她就收拾了一只水鬼。 护城河近日并无发生什么命案,怎么还有水鬼作祟? 难道是明国公府的那一只? 这水鬼都如此厉害了,都能窜到护城河这边来。 要知道,护城河和明国公府相隔甚远。 南璃给纸鹤下了一张防水符,将纸鹤投入水中,想借此探测一下河中是否还有鬼气。 如她所料,水鬼害了人,早已躲起来。 众人见南璃忙活一阵,并没有收获,纷纷担忧了起来。 “王妃,这水鬼很厉害吗?连你也没法子对付?” “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是近着河边做生意的。” “能怎么办,关门大吉呗,是赚钱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啊。” 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南璃也不急,道:“不用害怕,我往水中布下符阵,如果水鬼再次来到护城河,就会将她抓住。” 虽出了苏耀祖一事,但她近日并没有闲着,研制了专门抓拿水鬼的符阵。 虽然不能覆盖整个京城地下水系,可在护城河里,已经足够用了。 众人一听,纷纷松了口气。 南璃便开始忙活起来,从南到北,每隔几米就布下一张符篆。 符篆连成一线,符阵便是形成了。 此时天色已暗,南璃连续画了许多张符篆,早已疲乏。 回到昱王府,她只草草吃了几口饭,洗漱后几乎是沾枕就睡。 她眉宇间的倦意浓重。 夜司珩定定看了她半响,难掩心疼。 只可惜他在这方面力弱,并不能帮到她什么。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吩咐青锋:“护城河的修建图纸存放在工部,你拿本王的令牌去一趟,把图纸拿回来。” “是。”青锋没多问,立即就拿上了令牌策马前往工部。 一来一回用不着一个时辰。 护城河建造当初,环绕皇宫,再延伸到东西南北各处,耗时多年。 工程不小,图纸自然也不小。 青锋帮着将图纸平铺于地上,再命侍女搬来几个莲花灯盏照明,免得夜司珩看伤了眼睛。 夜司珩负着手,环绕着图纸走了一圈。 他目光猛地一凝,停下了脚步,道:“拿本王的剑来,召集几人,随本王出发。” 青锋不解,可还是快速拿来了夜司珩的佩剑,再喊上了守门的黑甲卫一同出发。 与此同时。 白日才出了命案,本是无人敢接近护城河的,但夜色深了,总有一两个酒鬼不长眼。 一只脚踩空,扑通一声,就掉入了水中。 酒鬼呛了几口水,酒醒了大半,在水里扑腾着忙喊着救命。 都这个时辰了,四周的百姓早已入睡。 有一两个被吵醒的,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是无人肯出来一看究竟。 远处水面,很快出现了一阵涟漪。 随后,那涟漪速度极快,往酒鬼掠去。 酒鬼猛地被往下一拽,口鼻就灌满了水。 女水鬼游了过来,却嫌弃的停下来。 她嘟囔道:“这人的灵魂和精气也太差了吧,简直是脏了我的手。” 跟先前那个童子真是差远了。 不过送上门的鸭子,不论是肥的还瘦的,她都不能放过。 毕竟时间紧迫,她也不能挑三拣四了。 头发缠绕过去,她忍着恶心与酒鬼面对面,想要勾走他的灵魂和精气。 可也在此时,水中出现异动。 女水鬼还没反应过来,就有几道金光快速掠来。 “什么?” 她话音刚落,已经被一个符阵牵制住,符阵如同手铐脚铐,环上了她的四肢,她一动,鬼身就被灼烧,似是置身于烈火炼狱之中。 271:操纵水鬼之人 女水鬼惨叫着,鬼身已经被符阵控制着浮上水面。 月色如霜,她一出水,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冷了许多。 刮起的阵阵阴风,让岸边的树木摇曳不止。 她用尽力量,想挣脱四肢的符阵钳制,却是徒劳无功,反而伤了自己的鬼身,变得越来越薄弱。 此时,夜色之中有一抹人影掠过,他手里拿捏着几道符篆,全部祭出,在他一声叫喊之中,护城河中所设置的符阵砰的破开。 卷起的狂风几乎要将岸边的柳木拔地而起。 女水鬼总算挣脱开了这符阵,她落回水中,看到人影,脸上闪过一抹欣喜:“重九,你来得太及时了。” “走。”重九微微侧头,一张清秀的脸庞显露于月色之下,无论是脸上还是声音,都没有半点情绪上的变化。 女水鬼点点头,想从护城河的其他支流流窜离开。 可刚才被破开的符阵,竟又重新启动了起来。 金光又再聚拢! 女水鬼先前已经领教过这符阵的厉害,此刻是吓得面容扭曲:“重九!” 重九眼睛一眯,又抽出了符篆。 果然是名声在外的九王妃,这符阵竟还能卷土重来。 符篆祭出,往符阵上飞掠而去。 街道的马蹄声不小。 人还未到,已有寒光劈出。 那几道符篆被剑气劈开,缓缓飘落于地上。 女水鬼也因此重新被符阵所困,比先前威力更甚,害得她连声惨叫,让人头皮发麻。 重九依旧是面无表情,抬起漆黑的眼眸,仍是闪过一抹惊异。 对岸是一队人马。 夜司珩在最前头,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清冷矜贵。 他马上英姿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手持的佩剑迸射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是你操纵这女水鬼?”他问。 “别多管闲事。”重九虽吃惊夜司珩的出现,可也放下狠话。 夜司珩眉毛稍稍向上扬起:“拿下。” 青锋立即带着黑甲卫飞跃过岸,要将重九擒住。 重九眼底尽是不屑。 他也不拔剑,反倒是几张符篆出手。 这符篆怪异得很,瞬间就让青锋几人难以呼吸,他们提不上气,还没飞过岸,就掉入水中。 这还没完,他们落入水中,身上又如同绑着千斤重的石头,根本浮不上水面。 夜司珩见状,便知此人乃是道术高手,他寒着脸,往河里挥下一剑。 剑气落在水中,激起了水花,也破开了重九的符篆。 青锋几人这才得以浮上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重九猛地盯着夜司珩,“你怎么能破了我的术法?” 而且,夜司珩还只用了一道剑气! 夜司珩可不废话,已然掠身而至,抬剑就往重九身上劈去。 招式快准狠,混杂着凛然剑气。 重九也迅速拔剑对战。 两人剑势极快,如盘龙飞舞,剑气更是让岸边柳树纷纷折断。 夜司珩无论是力气,还是内力,都更胜重九一筹,重九很快感觉到了吃力。 劈来的一剑,他虽能扛住,但持剑的右手却被震得发麻,他闷哼一声,险些一口浊血吐出。 重九连步退后,双指夹着一张符篆,打算再试一次。 可这一次仍是如此,符篆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就被夜司珩破开。 不仅如此,夜司珩一掠身,长剑如流光闪电,直直刺向重九的命门。 重九身后已经是墙壁。 无路可逃! 在长剑刺中他的时候,他灵光一闪,用了一张瞬移符,转移了位置,才让自己躲过致命一击。 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刺伤,鲜血涌出浸染了衣衫,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 夜司珩并不意外,收回了长剑,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拱桥。 桥上,重九恨得咬牙切齿。 他从未如此吃亏过,他眸光一凛,左手拿出数张瞬移符,右手紧握着自己佩剑。 风声飒飒。 重九赫然在桥上消失,转眼间就出现在夜司珩背后,他想一剑从夜司珩的背部穿过! 夜司珩感受到背后的杀气。 稍稍侧身,便抬剑挡住了这一击。 动作还快如闪电,连看都没看一眼,剑刃就往重九的喉咙抹去。 距离极近,重九无法躲避开,只能又用上瞬移符。 如此几次骤然变换位置,他仍是无法伤到夜司珩半分,反倒致使自己的体力和功力消耗极大,后只能移到了安全位置,喘着粗气。 豆大的汗珠,也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 青锋几人看到这番打斗是目瞪口呆。 若换了他们,早就死在重九的剑下了。 夜司珩眼眸带着一丝不屑:“就这吗?” 重九听到挑衅,咬了咬下唇,想再握剑出击。 可胸膛的伤口揪痛,让他脚步停顿。 他此时不得不认清了现状,他功力所剩无几了,绝不能再纠缠下去。 自己无法破开楚南璃的符阵了,为保秘密不外泄,他只能…… 重九没有丝毫犹豫,往女水鬼砸出一道灭鬼符。 “重九,你怎能如此!”女水鬼惊叫。 灭鬼符在半空就变成了一团火苗,只要一烧,就能让女水鬼灰飞烟灭。 夜司珩没想到他会下此狠手,因距离得远,根本阻拦不了。 火苗就要包裹住女水鬼周身。 正当夜司珩以为女水鬼无救的时候,那岸边有一抹倩影出现。 是南璃。 她披着一件外衫,连头发都没有挽起,直接到了女水鬼跟前,抬手便将火团劈开。 风卷起了她的青丝,在半空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她一脸寒意,再是五指一捏,那火团在她手中瞬间就灭了。 重九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 这可是幻化出来的是烈狱火,她徒手就灭了?! “我抓到的鬼,轮不到你来处置。”南璃说道。 夜司珩急忙提醒:“阿璃,这水鬼听他的命令,他是想灭口。” 南璃挑眉,“今晚收获不小啊。” 重九对上她的目光,心中生出了悚然,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有半点犹豫,急忙用最后的功力驱动瞬移符。 南璃也快速出手,祭出一张固身符。 这是她新研究出来的,专门用来对付瞬移符和传送符这类符篆。 固身符飞掠过去,竟被一道屏障挡了回去。 阻拦不住,重九也消失在原地了。 固身符飞回南璃的手中。 ——今天加更一章。 272:他有活干就行 夜司珩用轻功到了她身边,拉了拉她斗篷的领子,免得她沾染了夜霜受了风寒。 “瞧着他的道术不比你厉害,怎么你的符拦不下?” 南璃实话实说:“他的瞬移符添了一道保护机制,倒是别出心裁了,如果是他画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她的眼神是赞赏的。 夜司珩很少见她如此,便说:“可惜也是个心术不正的。”南璃微微颔首,捋了捋发丝,用木簪将头发绾起。 法阵有了动静,她就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只是她不解,夜司珩怎么提前得知赶了过来。 她问了这个问题,夜司珩答道:“这护城河不仅环绕皇宫,还纵横东西南北,与一些水渠相互连接,所以这女水鬼才能到各处流窜。我便猜测,护城河在建造之初,便已经在谋划水鬼害人勾魂之事,所以你布下法阵抓鬼,十有八九会有人来破坏。”南璃有些惊异,“原来如此。那此人能耐不小啊,竟能左右到护城河的规划建造。” 夜司珩面色更沉,他点点头,道:“不错,而且过去十多二十年了,就算去查,可能也没法追查出什么来。” 虽然已经夏日,晚上仍是凉风阵阵。 更别说他们身后还有绑着一只水鬼。 南璃转身,直勾勾盯着女水鬼。 女水鬼当即就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她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你想做什么?” “放轻松,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南璃说道。 女水鬼瑟瑟发抖:“你问就问,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若不是南璃救了她,自己已经灰飞烟灭,她自然是知道规矩的。 “方才那人叫什么,什么身份?你与他什么关系?”“他叫重九,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我本是京郊湖泊里的一只水鬼,是几年前,他抓我到这儿来,让我勾魂吸精气汇聚到一个地方。”女水鬼不敢有隐瞒,“除了我,还有其他的水鬼给他办事的。” 看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能制出这么厉害的法阵,她自然不会不长眼得罪人。 南璃微眯眼睛。 在水中勾魂吸精气,就算把人救上来了,也只会以为人是被水淹死的,倒是一个遮掩的好法子。 如若不是她二哥落水有符护体,恐怕她也没注意到这一事。 问题是,那重九让水鬼们勾魂吸精气,是想要干什么?看他年纪不大,十几年前护城河建造之时, 他才是婴孩大小吧?夜司珩干脆问道:“那个地方在何处?” 女水鬼缩了缩身子。 不知怎的,这人给她更深的威慑力,若不是她被困在符阵里,恐怕现在早已离得他远远的。 她颤声说道:“在地下,有地下河道通往那儿的。不过那地下河道非常窄小,你们可下不去。” 南璃看了眼天上皎洁的月,挑了挑眉头:“无碍,你给我带路,到了地方,你停留在那儿即可。” 她从布袋里抽出一张追踪符,也能用在鬼魂的身上。 看来今晚是别想睡了。 女水鬼心思一动,就算是有追踪符,但自己一脱离了符阵,大可找重九帮自己破除吧。 可南璃一下子就看穿了女水鬼的心思,又添了另一道符篆。 女水鬼觉得自己的鬼身有了些怪异的感觉,她有些惊恐,面容更加惨白,“这又是什么符?!” “我这也是灭鬼符,不过是定时的。”南璃说道,“如果你在天亮之前没有办好这事,灭鬼火焰就会将你吞噬得干干净净。” 女水鬼若是还活着,肯定得被气死。 这灭鬼符大不一样,是紧紧渗入了她的鬼身的。 她敢肯定,重九也没办法解开。 她几近绝望,也妥协了下来:“你确定能将这灭鬼符解开?” “我自己画的符篆,怎么会解不开。”南璃抬手,便将符阵撤去。 女水鬼得了自由,落回了水中。 她的确是有一瞬间的反叛念头,可很快又打消了。 她往别的水渠游走,还是决定乖乖为南璃带路。 青锋等人也上了岸,只不过身上是湿漉漉的。 南璃给了他们清洁符,很快就一身干净清爽。 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南璃才用了纸鹤带路。 纸鹤绕来绕去,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街边商铺林立。 南璃一看天象和四周,面色猛地凝重起来。 “怎么了?”夜司珩也觉察到这个地方有些怪异。 “这地儿汇聚至阴至阳的灵气,做生意欠缺了点,但用来布阵炼符却是绝佳的。”南璃蹙眉道。 若是在地下,水流汇集,不见天日,更是事半功倍。 夜司珩说道:“可确定了位置?”南璃看了眼纸鹤,“就在这几家商铺底下了。” 随即,夜司珩就让青锋直接行动。 若牵连到无辜的商铺,他到时候自会赔偿。 黑甲卫训练有素,搜查了那几个店铺,很快就在一家布庄找到了暗道入口。 暗道打开,有阵阵凉风飘出,扑在人的脸上,只感觉到一阵的不舒坦。 南璃蹙了蹙眉头,抬手祭出一张火符,一用来照明,二用来驱散这阴寒气息,免得伤了自身。 “阿璃,我先走。”夜司珩自然不会让她走在前头冒险。 青锋一听,忙说:“王爷,属下先去开路!” 这是一个侍卫该做的。 他刚在护城河已经丢尽了脸面,如若再不能发挥点作用,他怕是要去扫地了。 南璃摇头:“那个重九的能耐不低,底下又不知是什么状况,你们还是在上面等着,不要跟着我们下去。”青锋顿时受到一记痛击,“王妃,属下……” “在上面守着吧,以防那个重九再暗下杀手。”夜司珩说道。 “是!”青锋立即领命。 他有活干就行! 两人没有耽误,当即就顺着石梯下去。 火符照明开路,偶尔有一两缕幽暗气息下来,都会被火符所驱散。 石梯七拐八绕,越往下,越阴冷。 约莫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就听见了流水声。 前头是一个人高的拱门。 夜司珩仍想先走,南璃却拽了他一把:“我先。” 他无奈,只能随她了, 毕竟自己在这方面的确不如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273:难道是炼凶尸? 果然如南璃所料,一进拱门,宛如坠入了阴冷幽暗的地狱。 四周有守护的幽深黑雾,一觉察到有生人进入,就从四面八方袭来。 连火符都在顷刻间灭了! 幽暗空间里,那黑雾的呼啸声更令人毛骨悚然! 近在咫尺之时,南璃已经抽出玄月剑,转身一划。 剑刃有金光闪烁,砍杀黑雾之时, 还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如果绽开了点点星火。 只是黑雾甚多,南璃砍杀完前面一拨,又有一拨袭来。 她也不瞎忙活了,用天星笔勾画了一通,自己和夜司珩身上就有符篆隐绝了气息。 黑雾瞬间停了下来。 没发现目标,又很快散开了去。 南璃收回了剑和笔。 这地下暗室很是庞大,前头,是一具黑木描金的棺椁,四方有铁索伸来,将其悬挂在半空。 上面张贴着符篆,随着阴风缓缓飘动。 只是这些符篆都奇特得很,只剩下半截。 南璃巡视一圈,在一条水渠里找到了女水鬼。 她笑了笑:“你有点小心思啊。”女水鬼心虚不已。 她特意没告知这地下暗室有凶残黑雾,就是想借黑雾对付南璃,好让南璃为自己解开灭鬼符。 没成想,南璃轻松就能解决了。 如今被南璃看出来,她自然是否认的,急忙说道:“我每次来上供魂魄和精气,这些黑雾都没有攻击我,所以我才忘了。” 南璃也不管她的解释,问道:“你先前来,这些符篆还是完整的吧?” “是的。”女水鬼连忙回答,生怕惹了南璃不高兴。 “那大概是重九见水鬼被抓,所以刚才过来迅速将符篆毁了。”南璃说道。 只剩下半截,她看不出这是什么符。 夜司珩也是疑惑,“他让水鬼勾魂吸精气,又有这么多的符篆,他莫不是在炼什么凶尸?” “应该不是,炼凶尸用冤魂厉鬼是最好的。”南璃摇摇头。 而水鬼勾的魂魄只是普通的。 重九受了伤也要回来破坏了符篆,显然是怕她看出什么。 不过符篆易毁,这棺椁却不好处理。 或许开棺,能得到一丝的线索。 如此决定好,夜司珩便拔剑上前。 凭借着自己的内力和力劲,铿锵几声,有火光迸射,几条铁链断裂,砰的一声响摔落在地上。 夜司珩收回了剑,神色轻松。 女水鬼已经震惊至极,鬼身都忍不住哆嗦一下。 她能感觉到,若夜司珩的剑落在她身上,她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原以为夜司珩已经算绝顶了,谁知南璃过去,用一张符护体,随即就自己将棺椁盖子给推开。 这棺椁盖子厚重,少说也有几十斤,这小姑娘看着纤细,怎会有此大的力气! 这夫妇两真的是人吗?! 果然如南璃所料,棺椁盖子一打开,就有万缕伤害人体的气息迎面袭来。 一早祭的符篆形成了屏障,替她挡下了这些伤害。 南璃看到棺椁内部,眉头又是皱紧。 “怎么了?”夜司珩走了过去。 瞧了一眼,棺椁内部不仅没有尸体,就连一件半件的陪葬品都没有。 夜司珩挑眉,“这是闹哪样?”南璃也摸不清头脑,“我也不知道,但让水鬼勾魂吸精气,肯定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重九比他们快一步毁了符篆线索,他们无迹可寻,这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 现在恐怕要抓到重九,才知他究竟在密谋着什么。 想起三哥被栽赃一事,南璃都在怀疑这是否与重九有关。 虽然摸不清重九要做什么,可破坏了他的部署,也不算是无功而返了。 这地儿阴森,不可久留。 女水鬼见他们要离开了,忙喊道:“等等啊!我替你办好了事,你不是该解开我身上的灭鬼符吗?” 南璃回头,眸光毫无波澜,“你是水鬼,我放了你,你肯定会找替死鬼然后自己去投胎,我这不是在造杀孽吗?” 女水鬼那双眼睛都快瞪出来,气恼不已:“你这小丫头怎么言而无信!你不怕遭天谴吗?!” 她发了怒,水渠里的水翻涌起来。 可水漫上去,接近南璃的脚边之时,就停了下来,随后又迅速退回去。 南璃面色冷淡如霜:“对你这只害人水鬼,讲什么信用,我不收你,才要遭天谴呢。” 那对父子的魂魄已经找不回来了。 可想而知,这女水鬼这么多年来,让多少人不得安息。 女水鬼惊恐,看向了夜司珩,希望自己能找到一点曙光。 谁知—— 夜司珩双眼含情脉脉,点点头:“阿璃说得对,做得好。” 女水鬼绝望了。 紧接着,那灭鬼的烈火就骤然腾起,缠绕住女水鬼,将她焚烧得不留半点烟尘。 南璃也没闲着,接着又用天星笔布下符阵,慢慢消除这地下暗室的煞气黑雾。 不然这些煞气黑雾流窜出去,会伤及百姓。 夜司珩见她忙碌,非常心疼。 她白日才在护城河忙完,现下又要来布阵,这不仅消耗体力,更要耗费不少功力。 故而他上前说道:“阿璃,要不我来试试?” 他双眼能看到这些东西,应该也有点道术功力。 南璃停下了笔,回头眨眨眼,“你是想玩一玩这天星笔吧?如没有足够功力,你就算拿得起,也没法画出东西来。” “不试过,怎知道呢。” 南璃听罢,便将天星笔给了他,道:“那你试试,你使剑都能砍杀妖物, 画符应该也难不倒你。” 夜司珩嗯哼了一声,提笔就开始在墙壁上开始画符。 凭他的能耐,记住这符样并不难。 南璃原以为他要适应一二,没想到他唰唰唰就画好了一道符篆。 而且还是有效用的! 虽然威力比不上她画出来的,这已经是天赋异禀! 要知道,知弥拿着这天星笔,都没法画出一道完整的符出来。 “厉害啊。”南璃打趣他,“我好好教你几日,以后这捉鬼除妖的活儿,你定能胜任。” 夜司珩嗔了她一眼:“净会取笑我,那么多的符,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是记不得那么全的。” 朝堂和军营的事,已经够他忙活的了,若要再学这些道术,他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274:无需以魂养魂了 话是这么说,但夜司珩还是暗暗记下不少重要的符篆,世事无常,以防万一。 忙活完了,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 夜司珩脸上没有一丝倦意,这又让南璃暗暗吃惊。 果然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回到地面,已经临近黎明。 青锋等了半夜,说不担心是假的,几番想下去一看究竟,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王爷,王妃,你们总算上来了!”他放下了心。 “可有异样?”夜司珩问道。 “没有。”青锋回答,“属下也派人去查这家商铺的东家了。” 夜司珩微微颔首。 青锋办事是稳妥的,不过此事就算去查了,估计也没什么收获。 南璃再是将入口用符篆封上,免得煞气黑雾外窜,她看了眼东方的蟹青天色,打了个哈欠:“不行了,我太困了,我们先走了。” 青锋还没回答,南璃就抓住夜司珩的手,两人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 一处暗室。 重九跌跌撞撞,脚步跄踉稳不住。 他身上的伤不知流了多少血。 尽管如此,他还是能祭出一道火符,让暗室各处的灯烛骤然点燃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一个罐子放在桌案上,那罐子不大,却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符文,透着丝丝诡异。 重九确定罐子完好无事,才安心的处理起身上的伤口。 暗室里的架子上,有各类的符篆和丹药。 他翻找了一下,拿出一道符篆。 咬牙解开衣衫,伤口翻起的肉与衣衫黏在一起,他痛得脸上的五官都揪在一起。 伤口又再泊泊流着血。 他赶紧拿起那道符篆,嘴上念着咒语,驱动符篆往伤口上拍去。 凛冽的银光绽开,持续了好一会儿。 等银光退去,重九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红红的疤痕和血迹。 疼痛不再,重九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擦干净了血迹,换了一身衣衫。 他再来到桌案前,看着那陶瓷罐子,小心翼翼摸着。 “师父,虽然他们找到了那个地方,不过你的三魂七魄已经滋养好,也无需继续再以魂养魂了。” 陶瓷罐子晃动了一下。 重九再怎么面瘫,但眼里仍是流露出了恭敬和期待:“与师父契合的胎儿还有几个月便降生了,很快,师父就能重生了。” 说完,他就用了别的符篆,让罐子里的三魂七魄暂且陷入沉睡,免得消耗了力量。 —— 在商铺地底下发现奇异棺椁一事,并没有外传。 但护城河的水鬼倒是收拾了干净,百姓是大大松了口气。 可这两日朝堂还出了别的事。 有不少官员在外出的时候,不是被割了舌头,就是被打掉了牙齿。 可行凶之人如鬼魅一般,别说抓到人,就连行凶之人长什么样,他们都没能看见。 此事一度引得人心惶惶。 可很快有人觉察到,这些受伤的官员都有个你共同点,就是他们都用污言秽语说过九王妃的私事。 而且敢用上这等手段的,除了当今九王爷还能有谁。 打掉牙齿的还能咽下这口气,可舌头被割的,他们连官途都没了,如何能忍? 当即,他们也不顾疼痛,齐聚御书房,唔唔唔向穆武帝状告。 穆武帝看他们哭得凄厉,皱了皱眉头,才低头去看那上告的奏章。 不过很快他就皱着眉头,抬头说道:“一个个像哭丧的,就不能静一静?朕头痛症都要犯了。” 官员们闻言,只好忍住了哭泣。 穆武帝看完后,眉心跳了跳,道:“什么狗屁状告,一无人证,二无证据!你们可知道,污蔑当朝王爷是什么罪名?” 官员们早知穆武帝会护着夜司珩。 他们既来了,便不会一两句话吓唬住。 说不得话,他们就用笔墨在宣纸上写下想说的话,再由太监呈给穆武帝。 无他,就是说他们得罪了夜司珩,所以夜司珩才会实施报复,夜司珩目无皇法,手段残忍,请皇上彻查。 穆武帝则问:“你们怎么得罪了九弟?” 众人面面相觑,考量过后,决定了写下实话。 在他们看来,自己不过说了一两句脏话,根本不算得什么。 可穆武帝一看,脸色当即变了。 有些浑浊的眸子含着怒气,他气败的质问道:“你们一个个的,竟如此胆大!” 说九弟也就罢了,竟敢说六丫头! 他先前中毒做了不少伤害六丫头的事情,心中是一直郁郁不乐的。 也亏得六丫头大气,没与他计较,该做的事情是一件都不少,稳固穆国的江山。 这些人倒好,贡献没多少,嘴巴却臭得很! 官员们见穆武帝震怒,惊惶的匍匐在地,带头人急忙又写:皇上息怒,微臣知错,但几句闲话,九王爷就下此狠手,实属不该! 穆武帝冷笑连连,“闲话?朕可不认为这只是几句闲话。你们方才也承认了污蔑六丫头了,按律例,该打三十大板。” 太监总管忍不住低头偷笑。 官员们震惊又惊慌,张着嘴唔唔唔,但舌头受损,他们再痛苦都说不出话来。 穆武帝寒着脸,“不过众卿家放心,朕会让大理寺卿彻查你们受伤之事,如若真是九弟做的,朕定会公正无私罚他。” 不过他敢肯定,此事定查不出什么。 摆摆手,就有羽林卫进来,将官员们拖下去。 这三十大板,还要在宫人来往最多的地方打,好让其他人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夜司珩在府中听闻了此事,嘴角往下压了压,露出嘲讽神色。 “难怪会如此嘴碎,原来都是没脑子的。” 青锋则有些担心,“但此事闹得不小,旁人如何看待王爷倒不必担心,就怕王妃知道了会……” 毕竟王妃干的是捉鬼救人事儿,讲究的是积福积德。 夜司珩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眉心蹙起,显然心中也是担忧的。 眼底掠过一抹杀气,他喃喃说道:“就该将他们都杀了,如此就不会将此事闹大,那阿璃就不会知道了。” 青锋咽了咽口水,心想王爷你这也太狠了吧。 正巧,元宝的声音从外边传来:“王妃回来了。” 275:法诀或者咒术 夜司珩眸光一动,立即就将公文放置一边,随即就出了书房。 已经是六月天,天气非常炎热了。 一出屋,热浪都迎面扑来。 南璃刚从外头回来,额头沁出汗珠,脸蛋都红扑扑的。 看见廊下的夜司珩,勾出一抹灿烂笑容:“你今日怎么没进宫啊。” 这两日,他似乎很闲。 夜司珩拿出帕子,给她擦去了汗珠,牵着她的手进了主屋:“皇兄的身子稍稍好转,能处理一些政事了,我便没那么忙了。” 在旁的青锋听见了,一脸汗颜。 明明是怕王妃心里有别的想法,这才留在府中盯着呢。 元宝已经将冰块娶来摆上,再配合扇子,屋里阵阵凉风。 元春则是端来了酸梅汤,让南璃消消暑气。 南璃一口就喝上一碗,浑身都畅快舒服了不少,吩咐道:“再来一碗。” 夜司珩沉下脸,“不可贪嘴,这是寒凉之物,喝多了容易闹肚子。” 元春为难地看了看两人,她一个奴婢,谁的命令都不敢违抗。 南璃撇撇嘴,无奈说道:“那好吧。” 夜司珩展颜一笑,“店里很忙吗?” 他知道她一大早就去了店里。 “尚能应付。”南璃说道,“就快到七月十四了,鬼门大开,大家都想买符保平安。” 她的店已经打开了名堂,京都百姓都来她这儿买符。 更有别的城镇的百姓前来京都,只为买她一张符篆。 知弥功力还弱,一天顶多画个十多道镇宅符,符不够卖,南璃自然要留在店里画符,所以她这两日是分身乏术。 夜司珩想了想,“今年应该不会再出现像上年那样的情况了吧?” 白眉道人和他的徒弟皆已毙命,齐国又因齐太子的闭关,朝堂争斗厉害得很,估计是伸不出手再来对穆国下手了。 南璃说道:“应该不会了,不过还是小心为上。一张符我只能卖三百文,到时候百姓都应该有符镇宅了。” 夜司珩有些惊诧,“你这不是亏本生意吗?” 符纸、朱砂都不是便宜之物,再加上人力铺租,这三百文一张符,基本是没多少银子赚的。 南璃又是一笑:“偶尔行善积德嘛。” 她已经歇够了,便要去浴室沐浴更衣。 夜司珩独自一人坐在那儿许久,终是叹息一声。 怎么办,他有点后悔了。 阿璃辛辛苦苦的积攒功德,他倒好,完全是在拖后腿嘛。 翌日。 南璃还是早早到了店里。 知弥忙活了好几日,整个人都透着深深的疲乏感。 他看向南璃,她不施粉黛,依旧是皮肤细腻,清眸流盼,丝毫不见半点的疲倦。 “师姐,你每日画的符比我还多,怎么还如此容光焕发啊?”知弥表示羡慕,“莫不是你会什么功法,能吸收日月精华,补充了体力和功力?” “哪有,我不过是好好地睡了一觉。” 不过南璃看见他眼底的黑眼圈,还是吓了一跳,当即就表示心疼,让他好好歇息两日,别再画符了。 知弥咬咬牙,“不行,师姐还忙活着,我怎能偷懒!况且这是很好的锻炼机会,我绝不能放弃。” 南璃正色说道:“差不多得了,欲速则不达,我怕你还没有进步,就先耗尽功力而亡了。” 知弥感受到了一阵委屈。 他只想着自己的功力怎么如此差劲,在这关键时刻,帮不了师姐多少忙。 “好了,你还年轻呢,好好修行,一旦哪一日开窍领悟,功力就会大有进展。”南璃说道。 知弥打起了精神,点点头。 还没正式打开门做生意,外头就有百姓在排队。 可这会儿就有人挤到前面来,惹得百姓一阵痛骂。 那人不管不顾,门口设置的符阵竟被他轻松破开,他大摇大摆走了进店。 知弥吃了一惊,这可是师姐设下的符阵啊!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他抓紧了扫帚,欲要拍打过去。 “慢着慢着。”云俞白身手敏捷躲开,“我不是来砸场子的,就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是你?”南璃认出了他是那日的术士。 “可不就是我嘛。”云俞白负手转悠着,看见柜台里边展示出来的符篆,不由得边看边点头。 这小女娃果然很有天赋,当他的徒弟真是绰绰有余了! “先生来此有何指教?”南璃直接问。 上次见这术士邋里邋遢的,身上还飘散出一股酒臭味。 今日他捯饬了一下,穿着整洁的袍子,头发梳得整齐光亮,本就剑眉星目的相貌更加出众,还有几分潇洒的感觉。 “指教不敢说,就是想做做好事。”云俞白知道她在凡界已经算顶尖的存在,若自己贸然提出收她为徒,她大概会嗤之以鼻。 所以还是决定先慢慢接近,慢慢展现自己的实力,让她心悦诚服! 南璃挑眉:“做做好事。” “我方才在外面听见了,你这小师弟功力不济,鬼节将至,你一个人画符就算功力足,可也只有一双手啊,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爱护徒弟,乐于助人,故而就想来帮帮你。”云俞白说道。 他当日能道出亡魂死咒,南璃并不怀疑他的实力。 可后来又听说,他坑了曹阁老五十两银子。 “哦,你是想来当兼职赚钱。” “什么?兼职?”云俞白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听着就知道南璃误会了,急忙解释,“不是的,我就是想来帮忙,好让你没那么辛苦,小姑娘家家的,累坏了可不好。” 南璃嘴角抽了抽,“先生,我已经成亲了。” “这又如何,我并不介意啊。”云俞白脱口而出。 知弥瞪大眼睛:“你这浪荡子竟也是学道的?真是丢脸至极!” 说罢,他又要举着扫帚打下去,想把人赶出去。 云俞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他袖子一挥,就将知弥生生定住,“误会了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弥浑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珠子和嘴巴能动:“师姐,他这是……这是用了定身符?” 动作如此之快? 他什么都没看清啊。 南璃微微蹙眉,一脸凝重,“并没有,他大概是用了法诀或者咒术。” 276:原来先生想收徒 要是云俞白有尾巴,这会儿都要翘起来了。 他扬了扬下巴,说道:“小小本领,见不得人,见不得人啊。” 南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世上有几个人能将法诀和咒术用得如此不费力气的,先生就别谦虚了。” 学道修炼之人,大多都靠符篆和手印。 更有的人因为能耐极为一般,根本驱动不了一些高深的符篆。 云俞白扬起嘴角:“那你想学吗?” 南璃这会儿恍然大悟,“原来先生是想收徒。” 知弥惊诧不已。 他还从未见过师父上门收徒的。 不过对象是师姐,他忽然又觉得很正常。 云俞白一拍手掌,嘿嘿笑道:“是啊!鄙人虽不才,却对修炼和道术还有点研究,如今是想找个好徒弟继承衣钵。” 南璃挑眉,还真是起了兴趣。 因为眼前此人是她两世间见过最为厉害的。 她的道术功法已经到了瓶颈,如能有人指点她应该能再上一个台阶。 到时候那看不清脸的女子再来袭击,她好歹能对抗一二。 “那先生有何条件?”南璃问道。 云俞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连忙说道:“你的天赋和品性都不错,若你拜在我门下,须得不沾尘世。” 他以后肯定会带她回仙界,那她就要与凡尘一切斩断关系。 南璃听了眸光一沉,直接拒绝:“那我与先生是无缘了。” “诶?!”云俞白闪身一掠,已经到了南璃跟前。 速度之快,根本令人看不清楚。 南璃眼底闪过惊异。 “你这小丫头怎就不懂呢,修道为了什么,除了积攒功德,更是想得道升天,以后能长生不老。”云俞白正色说道,“如若留恋凡尘,被七情六欲所牵绊,你的功力修为就别想有进展了。” 南璃道:“得道升天,长生不老也未必会快乐。我的功力修为有没有进展,就不劳烦先生担忧了。” “你……”云俞白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这会儿心中憋着一口气,难以释怀。 他想了想,又说:“你那夫君长得不错,难怪你会被他的美色所迷,不愿斩断情缘。” 南璃有些哭笑不得,“先生既知道,就不用再浪费口舌了。” 云俞白见她承认,脸色一黑,“你陷于情爱之事,简直是在浪费你的天资!” 算他看走眼了! 南璃无奈:“先生,你是住在海边的吗?” “我不是……”云俞白忽然停住,瞪着南璃,“我听着你这话怎么像是在骂人呢?” “先生聪明啊。” 云俞白气得拂袖,想知道她究竟骂什么,可碍于自己的面子,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他哼了哼,道:“你今日拒绝,来日就再无机会了。” “谢先生厚爱,人活一世,若要斩断所有情缘,未免太没意思了。”南璃说着,还是朝着云俞白行了一礼,已示自己对他的钦佩和尊重。 云俞白看着她白皙俊俏的脸庞,倒是一下子没了火气。 他叹息一声,只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大徒弟。 拂袖挥出一阵风,就解了知弥的定身咒。 可他却还站着一动不动,跟南璃大眼瞪小眼。 “先生?我们要做生意了。”南璃觉着,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吧? “你虽不肯拜我为师,但能留我在这赚赚吃饭的钱吧?”云俞白轻轻咳嗽,掩盖了自己的尴尬,“为了见你,我可是掏光了家底买了这套新衣衫呢。” “……”南璃嘴角抽了抽。 若自己真做了此人的徒弟,她估计还得赚钱养师父吧。 看他如此灼热的眼神,她竟说不出一句拒绝。 反正自己忙不过来,南璃就让他留下了。 画的是镇宅符,只要在鬼节那日往家里正中位置张贴一张,就能避免孤魂野鬼在家中作恶。 这对云俞白来说简直是抬抬手的事儿。 虽然南璃拒绝了,但他还有机会。 这不,他笔也不拿,抬手捏了个法诀,那一叠符纸就瞬间画好了符文。 “怎么样?厉害吧?”云俞白心里说着,所以你就赶紧斩断情缘,拜我为师吧! 南璃点点头:“厉害。” 可云俞白没等来自己想听的那句话,反而听见她吩咐知弥:“有先生这般高人在,我两终于能轻松轻松了,快,把符纸都拿来,交给先生一人画即可。” 这等人才,不用白不用啊! 云俞白恼了:“你这般使唤人,良心不会痛吗?” 他年少惊才绝绝,师兄们只有疼惜爱护他的份儿,南璃如此使唤他,自己还真一时适应不过来。 “对不住。”南璃这边说完,转头又对知弥说,“先生的功力有限,还是别为难他了,把一半符纸放我桌上,我来画。” 云俞白又是气得翻白眼,明明知道南璃用的是激将法,可自己就是听不得这些话! 说他功力有限,不就是在羞辱他吗? 如何能忍! 他摆摆手:“我来便是。这么低级的符篆,我再画个一万张都不会累。” 南璃嘴角弯了弯,“多谢先生!” 有云俞白的帮忙,她今日不仅轻松了许多,客人也能快速买到符篆。 知弥看着云俞白画符是一愣一愣的,眼里透出了惊异和羡慕。 趁着空闲,他将南璃拉扯到了一边, 道:“师姐,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画符,这功力,算是一绝了吧。” “我也没见过。”南璃眯了眯眼眸,“听他刚才的话,他似乎是已经得道升天了。” 知弥猛地一惊,抓住了她的手,“我还当他是夸大了呢,师姐,既如此,你为何不答应啊?为了家人和王爷,你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真的值得吗?” 他怕师姐日后会后悔。 南璃则是一脸淡然,“怎么不值得?我要增进功力,还有别的路可走,不一定要做出此等牺牲。” 知弥见她主意已决,轻轻叹口气,便不好再劝什么。 时至中午。 先前是元宝送饭菜过来,今日却是夜司珩来走一趟。 仆人将食盒的饭菜拿出,一一摆放在桌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好香!”云俞白嘴里说着,人已经往桌前一坐,“来来来,多加一副碗筷啊,一起吃。” 仆人不敢动。 青锋已经寒了脸,就要拔剑:“大胆!” 277:休想拐走他媳妇 这是哪来的人,半点规矩都没有。 云俞白瞥了他一眼,“我在店里忙活了一早上,现在吃你王府一点饭怎么了?” “王爷和王妃还未落座,你就一屁股先坐下了,你既不懂规矩,我就来教教你。”青锋道。 南璃赶紧过来打圆场:“没事儿,今早卖出的符都是先生画的,先生累坏了先坐下来也是正常的。多摆一副碗筷吧。” 王妃都发话了,青锋只好退在一旁,仆人也摆上了碗筷。 夜司珩向来以南璃为先,听见是云俞白忙活了一早上,面色稍缓,还带了几分暖意:“那先生多吃些。” 下午还有你忙的呢。 云俞白没应话,在他看来,夜司珩长了一张妖孽脸,祸国殃民,导致自己痛失了一个好徒儿。 他还哼了哼,自己先吃起来。 夜司珩觉察到此人对自己似乎有敌意,虽不知为什么,但也没继续摆好脸色了。 云俞白说是吃一点饭,但才过去小片刻,那八个盘子就空空如也。 他还念叨着:“哎呀,你们昱王府估计不缺银子啊,怎么分量这么少?还有饭吗?再给我添一碗。” 仆人将最后一碗饭盛上,给他送过去。 云俞白将汤汁倒下去,拌了拌,吃得有滋有味。 知弥目瞪口呆:“先生,你昨晚没吃饭吗?” 卖符的那点银子,完全不够吃啊。 云俞白咽下了嘴里的白饭,说道:“不,我不是昨晚没吃饭,我是三天没吃饭了!” 夜司珩眉宇间已然隐隐含着怒气。 他道:“你都吃光了,阿璃吃什么?” 云俞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胃小,又没怎么干活,吃几口填一下肚子就得了。王爷,晚上你让厨房多做几个菜,最好是辣菜,我喜欢吃辣的。” 夜司珩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南璃嘴角微微抽搐。 不得不说,没拜他为师,真是自己此生做得最机智的一件事。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南璃让他哪凉快哪去,云俞白装作听不见,看见王府的黑木马车,还第一个先爬上去。 青锋又想拔剑了,南璃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跟他动手,免得自取其辱。” 云俞白伸出头来,道:“可不是,我的剑术亦是不差的。” 反正这饭,他是蹭定了。 夜司珩眸光深沉,便让南璃先上马车回去。 他回了店里,问知弥是怎么一回事。 知弥哪会说谎,将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夜司珩脸上没有别的表情,但一双漆黑眸子却越发凛冽。 他冷哼一声:“看着是蹭饭,实际上还未死心吧。”知弥本来还想着劝他,不要耽搁了师姐的前程,可一对上他的眼神,就吓得浑身颤栗了一下,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夜司珩再静静站了会儿,待夜色彻底暗下来了,才转身离去。 知弥这才松缓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马车上。 的确,云俞白还没放弃。 他说道:“那小子的皮囊是不错,可凡人难逃衰老,他总有一日美色不再啊。” 南璃端正坐着,一双眸子冷光闪烁:“我也会老,无所谓。” “不,你若是拜我为师,我倾囊相授,五年之内,你定会学有所成,自能保持住花容月貌。”云俞白费尽心思劝说着,“到时候,你想找什么样的俊俏郎君就找什么样的。” 南璃闻言微微蹙眉。 “想必先生至今仍是孑然一身吧?” 云俞白:“怎么?一个人还有错了?” “没错。我之所以会成亲,是因为王爷是我的意中人,我的心只能容得下他一人。其他的郎君长得再妖孽再俊俏,也无法再挤进来了。”南璃认真说道, “先生并无自己的意中人,想必是不会明白的了。” 云俞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显摆什么呀,意中人而已,我也有!” 南璃有些惊诧,“没想到先生还是个性情中人呢。那先生怎么还是孑然一身啊?” 云俞白还想着该如何回答,南璃便已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肯定是嫌先生不仅爱饮酒,还吃得多。” 云俞白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她:“你这丫头嘴巴怎么这么毒?我风度翩翩,年少有为,若能我们能再见一面,她肯定会被我的气质和风度所迷倒!” 南璃啧啧一笑:“说这么多,原来你还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啊?” “……”云俞白受到了打击,便挪了屁股坐到另一边,不与南璃说下去了。 南璃见他惆怅,又说:“先生道术修为高深,尚有遗憾之事,可见得道升仙也不见得能让人事事圆满。” “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云俞白摆摆手。 这丫头专门往他的心窝子扎刀,他是受不了了。 哎,只能当他们无缘了。 无缘归无缘,饭还是要吃的。 云俞白到了昱王府,倒是没到处跑,坐在花厅中乖乖等吃。 可夜司珩一回来,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显然,夜司珩那双眼眸含着杀气,似是想要将自己千刀万剐。 夜司珩神色淡漠,先开口道:“先生既说自己剑术不错,本王想领教领教。” 云俞白挑眉,上下扫了扫眼前这身姿卓越的男子。 不可否认,夜司珩无论是身姿和气势,在这凡尘里都算是一绝的。 可,他竟然要与自己比剑? 这是不知死活了。 “啧啧,王爷何必自取其辱呢。”云俞白揣着手,颇为嚣张,“在下学有所成之后,比剑,只输过一次。其他不知死活来挑战的,后来连剑拿不住了,王爷大好前程,莫要为一时意气,毁在今日啊。” 夜司珩双眸幽深似潭,不耐烦道:“不敢比就不敢比,哪来那么多废话。” 云俞白脸黑如锅底,猛地站起身来,“好啊,我也许多年未与人比过剑了,今日便与你玩一玩。”夜司珩说:“若先生输了,还请立即离开京都。” 云俞白算是明白了,这夜司珩是有多小心眼,生怕自己媳妇被拐跑,都不惜与他比剑。 南璃知道云俞白深不可测,不由得担忧起来。 278:可以顶三天了 “阿璃,你放心。”夜司珩说着,“我与先生比剑招,不比其他。”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云俞白哼了哼。 对上夜司珩这么个普通人,他亦不好恃强凌弱。 两人到了院中。 廊下的灯笼微弱,他们的脸庞似是融入了夜色之中。 南璃怕刀剑无眼,特意让仆人拿来的木剑。 两人虽是不大乐意,可南璃如此要求,他们不好拒绝。 白日的暑热还没散去,风一吹,热浪袭来。 云俞白也不着急,等着夜司珩出剑。 他都这把年纪了,让让小辈也无妨。 也正好让小丫头看了看,他的其他本事,或许能让她改变主意。 夜司珩明白了他意思,便没打算客气,手一抬木剑,直接攻向云俞白的命门。 就算是一把木剑,也刮起了凌厉之风。 云俞白微眯眼睛,很是轻松的挡下一击。 他心里不屑,看着夜司珩的眼神轻蔑了几分。 这就是穆国人人敬畏的九王爷? 也不过如此嘛! 然而南璃忽然喊了一声:“先生,你不可大意!” 云俞白蹙眉,心想着自己哪是大意,自己随便两招,就能将夜司珩给打败了。 可下一刻,夜司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无论是步法还是剑招,都配合得完美之至。 双剑碰击,明明是木头所制成的,竟也能发出凌厉的铿锵声,震得四周的热风似乎都停滞了。 云俞白此时已经有些乱了章法。 他心底微微惊诧,没想到夜司珩这剑法竟如此出神入化。 夜司珩一张脸没多余的表情,手中的木剑似是能翻云覆雨,蕴含着无尽杀气,要将云俞白置之死地。 此刻,云俞白只能一直躲避,完全找不到反攻的机会。 青锋和一众黑甲卫都看呆了。 他们脸上是一阵发烫,原来先前与王爷过招,王爷是从未用过真正实力。 这个术士还真是有点本事,若换了他们,不出两招就败阵下来了。 云俞白很快调整了气息,眼睛一眯,终于找到了机会反攻。 木剑刺向夜司珩的心脉。 夜司珩反应极快,随即侧身躲过,反倒手腕一转,就往云俞白的腕间击去。 云俞白不得不躲避开。 这比试不能用内功和其他功法,他自然要忍住,若是犯了规,那他也是输的。 可自己的脚步往后一退,夜司珩就紧跟而至,木剑上洒满了银色的月光,寒光凛凛。 云俞白头皮发麻,躲避开了致命一击,但左肩已经被木剑划过。 他面色白了白。 他输了。 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凡尘之人! 夜司珩收回了木剑,依旧是淡漠之态:“先生,承让了。” 云俞白低低喘了几口气,额间也有细汗沁出,他抿抿嘴唇,有些不服:“我是太久没练剑了,再加上轻敌,所以才输了给你。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我自会遵守赌约,离开京都。” 夜司珩扫了他一眼,“多谢先生了。” 云俞白将木剑放好,却直接回了花厅。 对上夜司珩的眼眸,他没好气的说道:“吃了饭再走,急什么呢。” 夜司珩无法,只能随他了。 云俞白灌了几口茶,觉得不痛快,又问南璃府上有没有好酒。 王府什么都不缺,南璃平日也不喝酒,便让人拿出来招呼云俞白了。 云俞白一闻到酒香,连说几句好酒,他喝了一壶,又让南璃多送他几壶,他带在路上喝。 夜司珩已然很是不高兴了:“先生,你脸皮真厚。” 云俞白毫不在意,还嘿嘿笑道:“多谢夸奖。” 他将酒放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之中。 虽然输了比试,但获得了几壶好酒,也不算亏了。 厨房已经将饭菜做好,侍女一一摆上。 夜司珩想着眼前这术士都快走了,拐不跑自己的媳妇了,就大大方方的让他多吃点。 云俞白自然是不客气,又是差不多吃了大半的饭菜,最后他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可以顶三天了。” 饶夜司珩再淡漠,这会儿也是嘴角微抽。 云俞白说是吃饱了,但还能灌了半壶酒,俊俏的脸庞已经染上了红色。 南璃见时机到了,忙问:“我请先生吃饭,先生是否应该给点回报?” 云俞白笑着指了指南璃,“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你想要什么回报?” “先生请看。”南璃拿出了灵珠,在她的掌心之中,流溢着晶莹的光芒,“这是我的至宝,能供给我一些力量,不过它沾染了邪祟气息,被人一掌劈裂了。” 云俞白本是漫不经心,可眼睛一撇见那灵珠,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有点口齿不清:“你……你的?!” 南璃点头,“是的,此珠是随我出生的。” 云俞白眼睛一下子翻滚着颇为着复杂的情绪,让人琢磨不清。 他盯着南璃看了会儿,又抬手射出一道力量,注入了灵珠之中,将整颗珠子包裹起来。 探知过后,他又是一脸震惊。 “是哪个杀千刀的,把它劈裂了?” “我只知她是个女子,她厉害得很,能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南璃说道。 云俞白沉默了。 在修仙界,这只不过是个很简单的法诀,有灵根有内丹随便就使出来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除了自己,竟还有别的修士偷偷来了凡尘,还下这么狠的手。 “先生?”夜司珩见他有点用,语气立即客气了许多,“不知先生可有办法修复这颗珠子?” 他可以包吃包住包喝。 云俞白目光深沉:“修复这内丹珠子不难,可这内丹……”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底是惊诧又痛苦,一双眼睛在南璃身上粘着,根本移动不开。 看着看着,竟是双眼湿润,泪珠自他眼角滑落。 脸上尽是悲伤之色。 “先生,你怎么了?”南璃微怔,竟被他的悲伤所感染,有所触动。 “我……”云俞白闭了闭眼睛,在睁开之时,已经一片清明,“你放心,你这内丹珠子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我定会让它恢复如初。” 南璃受宠若惊,她只想着询问一二,并没想着要麻烦云俞白。 279:蓬莱岛岛主幼女 “先生,你这样我怕是无以为报。”南璃说道。 毕竟自己不能做他的徒弟。 云俞白轻轻摇头,脸色难得正经凝重了起来,“不需要你回报。” 说罢,便也起身。 “你等我消息。”他转身留下了一句,拂袖一挥,银光闪过,人就消失在原地。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夜司珩微微蹙眉,道:“他可信吗?” “应该可信吧,我的灵珠就算没碎裂,对他来说,力量也不足一提。”南璃抿抿嘴,“但他刚才的反应很奇怪。” 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故人。 夜司珩微微颔首:“等他回来,再问清楚。” 南璃点点头,毕竟现在人已经走了,只能如此了。 —— 修仙界在昆仑以北之地。 自仙门关闭,仙界又定下了不得随意前往凡尘的规矩,仙界和凡界的关系是越来越淡弱了。 倘若再经过几个朝代的更迭,凡界关于修行者的记载都会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仙界呢。 云俞白到了无人之地,才御剑向北。 穿过层层云雾,和重重山峦,便已接近仙界边缘。 只是仙界布有结界,仙界大门也有障眼法守护,所以就算偶尔有人接近此地,也不会知道这后面是另一个世界。 云俞白自不会直接从仙界大门进去,毕竟他是偷偷跑到凡界去的。 结界再稳固,总有薄弱的地方。 他知道用法器,临时打开一个小口子,便回了仙界的地界。 一进去,便能看见绿草如茵,充沛的灵气迎面扑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就将凡界吸纳的浊气全部吐出,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 这就是仙界和凡界的区别。 然而仙界又分为上界和下界,下界的灵气没那么充沛,有大大小小的修仙宗门和城镇,宗门弟子和普通修仙者经常会为了抢夺地盘和灵石而大打出手。 上界则是不一样了,此地盈满灵气,若是普通凡尘之人在这呆上一个时辰,就能立即耳聪目明,若是住上一个月,至少能延长一个月的寿命。 这儿没有什么城镇,被六大仙门瓜分了地界,不是这六大仙门的弟子,根本连踏足此处的机会都没有。 云俞白回了七峰门,这是上界的六大仙门之一,他位居长老,是云霄峰的峰主。 而在此时,七峰门的掌门来了云霄峰,后头还跟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云深忙的迎上去,给各位师伯行礼。 掌门深深的瞥了云深一眼,后看着那用来闭关的山洞,道:“去,叫你师父出来。” 云深头皮发麻。 他师父正在凡界过着逍遥日子,哪在山洞里呀。 “掌门,师父正在闭关,弟子不敢打扰。” 掌门面色不虞,“这都好几年了,他还要闭关到几时?你不去,那就由我来。” 云深恐防事情败露,急忙说:“掌门不可,若师父修炼到紧要关头,忽然打扰,是要让他走火入魔的。” 见他如此紧张,掌门眯了眯眼睛,“是么,那我只能下次再来了。” “掌门放心,师父一出关,我即刻去禀告。”云深松了口气。 掌门微微转身,却不是要走,反而是骤然掠身到了山洞口。 他抬手就往洞口击出一掌! 布下的阵法结界出现了裂痕,随即就出现了山岳崩裂的响声,还卷起了狂风,让在场的人都险些站不稳。 可一掌还不够。 掌门眼底闪过惊异,觉得自己丢了面子,便想凝聚八成力量,要将这阵法结界破开。 “掌门师兄,手下留情呀,不然我这云霄峰都要夷为平地了。” 山洞里,先有声音传出。 再是有一道身影慢慢走出。 “师父!”云深看见身影,激动感恩的大喊。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他师父竟然回来了! 云俞白拂袖,撤去了阵法结界。 他面如冠玉,一身浅灰色的袍子,衬得他身姿卓越,仙风道骨。 掌门见他真从山洞里出来,疑虑顷刻间打消了,道:“师弟几年不出,师兄实在是担忧,所以才急躁了些。” 云俞白说道:“都怪我资质太差,那九霄功法还未领略出精髓,所以才耽搁到今日,让师兄担心了。” 掌门面色缓和,“你这次闭关,倒是变得沉稳了不少。” 他六个师弟,就数云俞白天资最高。 所以,云俞白也是最吊儿郎当的一个,极难管教,以前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丝毫不给他这个掌门面子。 “这次闭关,功法没领悟多少,但尊师重道我却是有了更深一层的思考。”云俞白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掌门师兄,以前是我太过顽劣不服管教,给你惹下了许多麻烦。” 云深猛地转头看去。 他师父是磕坏脑袋了? 掌门亦是震惊,论修为,云俞白压过了自己许多。 他能继任掌门之位,只因他是大师兄,云俞白向来崇尚实力修为,所以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尊敬。 不管云俞白是真的懂得尊师重道,还是假意奉承,他都已挣了脸面。 掌门眉开眼笑:“你是我师弟,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既已出关,我正好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 云俞白心知是什么事,但还是问:“掌门师兄请说。” “颜珞。”掌门唤了人上前。 颜珞听到呼唤,轻移莲步走到了云俞白跟前。 她一身嫩黄色罗裙,在日光下闪烁着盈盈光芒,可看出这是一件有防御功效的法衣。 她朝着云俞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声音婉约悦耳:“蓬莱岛颜珞,拜见云峰主。” 蓬莱岛亦是六大仙门之一,独占最东的岛屿,灵气和物资都极为丰富。 云俞白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可是蓬莱岛岛主的幼女?” 颜珞笑意盈盈:“正是。” 云俞白牵扯了一下嘴角,却道:“你父母都是首屈一指的大能,怎么你才是个筑基后期?” 颜珞姣好的面容僵住。 她攥了攥拳头,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笑容,不见一丝不悦怒气。 “小女天资愚钝,自知有负父母的期望。” 无论是仪态和语气都落落大方,让人挑不出错来。 280:伪君子将她杀了 掌门见她如此识大体,更加满意了,道:“师弟,大致是颜岛主舍不得狠心教导,所以才会如此。颜岛主将女儿送来,是希望她能在七峰门戒急戒躁,刻苦修炼,这事儿就托付给你了。” 云俞白眸光冷了几分,道:“掌门师兄,她早有蓬莱岛的根基,又是颜岛主的女儿,拜入七峰门下,怕是不大好吧?” 掌门却说:“无妨,你只需教导她一套灵风剑法。我七峰门也派了弟子去蓬莱岛学习,这算是礼尚往来。” 云俞白挑眉:“掌门师兄,你也知道我喜欢清净。” 这么多年来,他只收了云深一个徒弟。 还是从下界看他可怜,所以才把人捡回来的。 “不过是打扰你一段时间,这七峰门,就你将灵风剑法用得最好了。”掌门笑着说。 云俞白当即就想起比剑输了一事,脸色臭得厉害。 掌门见状,生怕他不同意。 毕竟他与蓬莱岛主有了协议,他得办好此事。 正要说话,云俞白便随意的摆摆手,看向了颜珞:“你若能熬得住就留下,若熬不住想走,也不必过来与我打招呼。” 颜珞闻言一喜。 她又是行礼,道:“徒儿拜见师父!” 云俞白先是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淡淡的嗯了嗯,就让云深安排她的住处。 掌门心情不错,毕竟这是云俞白第一次听从他的话。 他再叮嘱了几句,让云俞白绝不能马虎,免得到时候蓬莱岛轻看了七峰门。 云俞白不解:“蓬莱岛的实力也没这么惊人,掌门师兄为何要如此?” 七峰门能在上界占得一席之地,总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现在要帮着蓬莱岛教导女儿,像上赶着讨好蓬莱岛一样,他都觉着有点丢脸。 掌门负手,叹息一口气,面容有些担忧,道:“仙尊昔年修补魔墟裂缝,重伤沉睡至今。那迦兰仙山的擎梧大长老推算过,这颜珞命中带着贵气,若是嫁给仙尊,便让仙尊苏醒过来。” 云俞白听了呸了一声,“命中带着贵气?掌门师兄,你眼睛尚好吧?你看一看她的相貌,哪里有什么贵气可言。哼,这迦兰仙山的人是急病乱投医了,凡界有冲喜之事就罢了,没想到仙门之首也来这么一套,传出去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掌门虽深表认同,但他也颇为无奈:“仙尊沉睡千年之久,又无出类拔萃的新弟子,他们怎能不急?总不能还一个沉睡不醒的人,继续霸占着仙尊之位吧?你常年醉心修炼有所不知,许多人已经在议论着要选新的仙尊。” 云俞白心中一阵恶寒,眸子里有火光迸射。 他握紧了拳头,道:“众神早已陨落,仙尊当年只差一步就要成神,可魔墟裂缝破开,仙尊为了仙界和苍生,牺牲自身修补了裂缝,他们竟如此忘恩负义?!” 掌门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一阵叹息。 “师弟,我知道你敬重仙尊。只不过现下仙界的形势复杂多变,我作为掌门,只能早做应对和打算。” 所以他才答应让颜珞来七峰门修行,做好两手准备。 云俞白脸色阴沉。 他一人力量有限,又如何能抵抗几大仙门? 不过他另有打算,便是微微点头:“我亦是七峰门的长老之一,掌门师兄有何决定,我都会鼎力支持。” 掌门笑得温和:“你此次出关,真是稳重了不少,有你相助,七峰门日后定是越来越好。” 云俞白跟着一笑,“掌门师兄用得上我,那就是我的荣幸。” 掌门被他哄得高兴,再说了几句,便御剑离开了云霄峰。 人一走,云俞白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眼眸亦是冰冷至极。 他双指一划,就有一根发丝现形,落于他掌心之中。 云深安顿好了颜珞,过来禀报,看见云俞白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对,整个人身子抖了抖:“师父,你……你这是怎么了?” “大人的事情你别问。”云俞白说罢,也御剑离开。 云深生怕他这一走又是十年八年不回来,忙喊着:“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师妹那儿怎么办?” “你教她就行了,不然为师要你何用!” 留下一句,云俞白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深的头疼痛不止。 这可是蓬莱岛幼女,他哪里敢教! 云俞白去的不是别处,而是九峰山的禁地。 这禁地就在天阳峰,这是七峰门的主峰,连接了其他的六峰。 源源不断的灵气,就从禁地的灵树漫开,分散到其他地方。 灵树又高又壮,枝繁叶茂。 灵气云雾环绕,日落了,彩霞漫天,更是惊艳绝伦。 灵树就是一个门派的命根,毕竟没有滋养出来的灵气,任由弟子再怎么有天赋,修为都不会都多少进涨。 此处设有法阵,除去掌门,其他人无法进入。 但云俞白已经偷得了掌门的发丝,他以发丝为辅,使了一个法诀,便能越过法阵结界进去了。 尽管他没来过此地,但摸索了一下,还是找到了通往灵树底下的道路。 灵树也不是万年不枯的,所以才挖了这道路,偶尔得往灵树树根底下埋些灵石之类的东西,让灵树吸收养分,延长寿命。 底下阴暗潮湿。 云俞白捏了个法诀,前头就出现了一团火照明。 他顺着石梯下去,感觉到灵气越发充沛。 他紧蹙眉头,心一点一点的往下坠。 树根底下的灵气怎么比上面的还要充沛呢? 总算到了地面。 树根盘桓。 前头有一半人高的石台,在阴暗的四周,摆放在上面的东西,散着莹莹幽光。 树根早已攀爬上去,围绕着那东西,吸取着它散发出的力量。 云俞白立即掠身过去。 那东西是两个琉璃盏,一个装着一小颗碎裂的内丹,另一个竟是装着一些血肉! 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无法呼吸。 因为他能感受到,这内丹和血肉的气息,是他似曾相识的。 云俞白脸色惨白,浑身像是有长满尖牙的虫蚁啃咬着,他又拂袖,有更多的火团出现照明,他终于看清了全部。 好些树根是枯萎的了。 除了七峰门,其他五大仙门都有一棵这样的灵树。 当年接近枯萎,后不知为何,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云俞白笑了出声,因死死克制,额头有青筋暴起。 “原来如此……真是如此!” “是你们,是你们这些伪君子将她杀了!” 281:对仇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 因先前有云俞白的帮忙,京都大多百姓都买到了符镇宅。 鬼节将至,南璃也抽空回了安阳侯府一趟,检查了一下先前布下的符阵。 她回来,老太君定要留她在娘家用饭的。 用了饭后,她又给老太君把把脉检查一下身体。 “祖母身体康健,不过平日还得注意休息,不能吃得太过于油腻。”南璃叮嘱道。 老太君笑呵呵地点点头:“我记下了。” 她还要看着孙子们成亲生子,她自会好好保重身子。 但她很快又神色凝重,问道:“你三哥遭陷害的事儿,可有一点眉目了?” 南璃轻轻摇头:“还没有。” 就连那水鬼一案,也毫无线索,现在停滞不前。 老太君轻叹,抬头就对沈氏说道:“如今婉仪的身子也差不多有六个月了,你要小心照料,尽量不要出门。” 沈氏应下,“母亲放心,婉仪自个儿也很懂事。” 这是萧婉仪的头胎,怀的又是楚家的长孙,她们都知道轻重,绝不任意妄为。 南璃先前就去看过萧婉仪母子的情况,怀象不错。 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能见到自己的小侄儿降生,南璃是又高兴又期待。 七月十四那晚,倒是没什么大事发生。 不过总有一两只恶鬼和厉鬼闹事,南璃还是得在外忙碌个一两个时辰。 夜色森森,百鬼飘荡,街上没有一个人影。 可街头那边却有马蹄声和车轮声。 南璃刚收服了一只恶鬼,将玄月剑一收,不禁挑挑眉。 这大晚上的是谁胆子这么大? 马车驶来。 上面挂着个灯笼,上面写着一个曹字。 因为百鬼今晚难得见到活人,不禁环绕在周边。 可里头的人一身正气,他们根本不敢太过靠近,免得灼伤自己。 马车在南璃跟前停下。 车夫说道:“老爷,找到九王妃了。” 曹阁老挑起帘子,看到南璃站在夜色之中,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装,发髻上只插着一支檀木簪,再无其他装饰。 明明是再朴素不过的装扮,但她容颜明媚绝色,周身上下透着矜贵和清冷。 “九王妃心怀慈悲,为百姓驱除恶鬼,我佩服至极。”曹阁老说道。 南璃抬眼看他:“曹阁老鬼节出行,就为了看我捉鬼?” 曹阁老笑了笑,捋了捋胡子,“我的确是来找九王妃的,不过不是想看九王妃捉鬼,而是有几句话想说。” “曹大人也挺会挑时间的。”南璃嘴角抽了抽。 曹阁老无奈道:“九王妃先前出门,周边都跟了人,我找不到机会。” 他抬手再说了一句请。 南璃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上了马车。 曹阁老为官多年,但因寒门出身,一直很清廉,马车里很是简陋。 他拿出油灯,再去翻着火折子。 “我来吧。”南璃拿了火符将油灯点上。 马车内登时明亮一片。 曹阁老看得一愣一愣的,而后呵呵一笑:“听说王府的马车里用的是夜明珠,我这油灯倒是让王妃看笑话了。” 南璃端正坐着,面试依旧:“曹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因为简陋,马车内自然也没放着茶具之类的东西。 曹阁老也懒得兜圈子,干脆开门见山:“九王妃可知,有些官员因嘴碎,不是被割了舌头,就是被打掉了几颗牙齿?他们告到皇上面前,皇上不仅不给他们主持公道,反而还杖责了他们三十大板。有些身子弱的,已经挺不过去病死了。” 南璃这些日子两点一线,根本没时间理会过外头的事。 她现在的消息来源,大多是来自于王府。 可青锋和夜司珩并没有跟自己说过此事。 她转念一想,很快明白了过来,道:“是王爷下的手?” 烛火晃了晃,曹阁老一张脸半暗半明。 他轻哼一声:“王爷果真是瞒着你呀,九王妃这边除邪祟积功德,九王爷却在那边下狠手造杀孽。九王妃做得再多,怕也是抵消不了这些业障啊,也不知道九王爷今晚是否睡得安稳。” 南璃眼眸生寒。 她直视着曹阁老,却说:“王爷能动这么大的怒气,可见是这些官员自己找死。” “……”曹阁老一下子愣住了。 他惊异的看着南璃,嘴巴颤抖了一下,“你……你怎如此不辨是非?那些个官员不过是说了几句浑话,稍稍惩处就行了,何至于下如此狠手。” “浑话?他们说什么了?” 曹阁老语塞。 他读圣贤书,怎么能说得出那些话来。 南璃牵扯了一下嘴角,泛起了冷笑:“曹大人说不出口,可见他们说的话都多污秽。以我对王爷的了解,这只不过是小惩大诫了,他们不夹着尾巴做人,反而还去皇上面前告状,自己找死怪得了谁?” 曹阁老被她一番话气得胸口疼。 他脸颊涨红,拍了拍胸口让自己缓过气来。 片刻之后,他才有些气急的痛骂道:“九王妃,原来你与九王爷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啊!” 南璃反而笑了:“我们的确是天生一对,多谢曹大人夸奖了。” 曹阁老险些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他本想从南璃这儿下手,好让夜司珩有所掣肘,行事不那么乖张狠厉。 没想到,她竟是如此是非不分! “你们夫妇一人在朝堂上一手遮天,一人在民间受百姓爱戴,这穆国被你们掌控在手,违逆你们的人都没有活路了。”曹阁老字字铿锵,“这穆国江山怕是延续不了多少年了!” 南璃眸色变暗,道:“我们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怎会无缘无故断人活路?再说了,我们不知道穆国江山能延续到几时,但绝不会败在王爷的手里。曹大人觉得王爷心狠手辣,倒不如管好自己的门生,告诫他们好好办差,别一个劲儿关注别人的私事,免得招惹了杀身之祸。” 她面上神色清冷,语气却带着警告。 曹阁老脸色发黑,也被气得身体微抖,他质问出口:“九王妃,你是修道之人啊,难道不该心怀善意,对人宽容吗?” 南璃本欲要下马车了,闻言,转过头去。 她眼瞳乌黑,隐隐透着寒意,声音凌厉如刀子,劈碎了这夜的静谧: “我修行是想让自己强大,能够畅快的过日子。谁让我不畅快,我就要跟谁算账。” 对仇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可没多少菩萨心肠。 282:放弃这个孩子 曹阁老一噎,怔怔的看着南璃。 直到她下了马车,曹阁老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但在外头,南璃却给了车夫一道护身符,说道:“你与曹大人不一样,你气势弱,容易被鬼缠身,沾染了鬼气有损身子,这道符你贴身带着吧。” 车夫惊恐,“这……多谢九王妃,小的……小的身上没带银子。” “不必了。”南璃摆摆手。 打工人也是不容易,鬼节还要干活。 不过她也差不多,这还有些恶鬼要收拾呢,肯定得忙到后半夜。 她很快不见了踪影,并没有与曹阁老告辞。 曹阁老挑起帘子又再看了看,心情复杂。 车夫以为曹阁老不悦,觉得护身符是烫手山芋,“大人,这符……” “收好吧。”曹阁老淡声说。 现下想想,若是他的女儿被人如此诋毁污蔑,他也会气得恨不得把人杀了。 刀没扎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才会不知道疼痛。 而且南璃多次救国救民,那些人不知感恩,嘴巴还不知收敛,真是活该了。 他管不着旁人,可他的门生若是再敢随意议论别人的私事,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安阳侯府。 因为是鬼节,南璃又早有叮嘱,一入夜,府中就没有多少人走动。 房中,萧婉仪穿着薄薄的寝衣,肚子微微隆起。 她已经困乏,打了个哈欠:“铺好了吗?” 丫鬟转身道:“大少奶奶,已经铺好了,奴婢扶你过来。” 萧婉仪轻笑:“我又不是身子重得走不动了,几步路,哪需要扶。” 她说着就站起身,往床榻走去。 丫鬟急忙过去扶着,“大少爷千叮万嘱过了,奴婢一定得照顾好你。” 想起夫君的贴心,萧婉仪眉眼一阵温柔。 她上了床榻,摸了摸肚子,低声道:“怪孩儿,你阿爹过几日就休沐回来了。” 就算是夏日,夜里还是有点凉的。 丫鬟给萧婉仪盖上了丝绸薄被,又去将窗户关上,才退出去在外间守夜。 过上片刻,萧婉仪就沉沉睡着。 然而她的意识,坠入了一个诡异的梦中。 一片昏暗,她有些惊慌,下意识就喊着楚烨的名字。 空间似是很狭小,她的喊声回响不断。 惧意盈满整个胸腔,萧婉仪呼吸越发急促。 终于,前头出现了一抹人影。 他一张脸隐在昏暗里,萧婉仪看不清他的容貌。 “你是谁?”萧婉仪声音发颤。 那人抬步向前,终于,他一张脸显露了出来。 竟是楚烨! “夫君?!”萧婉仪又惊又喜,快步过去。 楚烨扶住了她的双手,让她别那么着急。 他一脸凝重,说道:“婉仪,我们不能要这个孩子了,他尚未出生就命中带煞,一旦让他出生,不仅是楚家,就连你们萧家也会受到影响。” 萧婉仪愣住,但她很快就摇摇头:“不会的,六妹妹从未说过孩子命中带煞,不可降生。” 楚烨嘴巴动了动,还未继续往下说,就有一股力量猛地将他往后拽。 “婉仪!” “夫君!” 萧婉仪根本拽不住他的手。 楚烨被悬挂在半空,随即就有一把凌厉寒剑劈下,砍断了他的左手! 血淋淋的左手掉落在地,手指还微微动弹了一下。 伴随着惨叫声,萧婉仪已经吓得跌倒在地上,瞳孔紧缩,浑身颤栗得厉害。 “夫君……” 楚烨的伤口还在泊泊流血,他看着萧婉仪,艰难说道:“让这个孩子出世,我们就得付出代价,这只是开始……” “不行!”萧婉仪惊喊着。 她的夫君是要上战场的将军,没了一只手,还如何杀敌? 断了一只手就罢了,若楚烨没了命,那她要怎么活? 楚烨继续蛊惑:“婉仪,想要一切恢复正常,只能放弃这个孩子了。” 萧婉仪顷刻之间,已经泪流满脸,还是摇头。 她哪里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便是用手捂住了耳朵,不想再听。 “听话,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楚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算捂着耳朵也是抵挡不住的,“你若选择了孩子,那我只能去死了。” 萧婉仪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最后那一句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见那寒剑又要劈去,她又着急又惊惧,喊道:“不!!!我放弃孩子!我放弃这个孩子!” 寒剑嗖一声,落到了她的跟前。 楚烨道:“那你就一剑将他刺死吧。” 萧婉仪在喊出那句话的时候,神志已经被人成功蛊惑了,她眼神空洞,动作僵硬木讷的伸出手,握住了寒剑。 没有任何迟疑,就要挥剑而下。 可萧婉仪的手,在骤然间停住,寒剑距离她的肚子,只有一寸的距离。 楚烨见状,忙说:“婉仪,你不能犹豫,否则我就要死了。” 萧婉仪微微蹙眉,用尽了力气挪动手臂,就为了要将寒剑刺入肚子。 手臂处,竟出现了一道血线,鲜血染红了衣衫。 楚烨顿时就明白,有人在梦境之外阻拦着! 可他管不着,只能再次蛊惑梦境里的萧婉仪:“快呀,你难道想我死在你的跟前吗?” 萧婉仪再聚拢力气,血线加深了。 寒剑已经贴近衣衫。 却在此时,这昏暗梦境中骤然有金光劈出,一道倩影赫然出现,抬手就弹开了那把寒剑。 寒剑剑刃嗡鸣,飞射出去,又让那倩影抓住了剑柄。 她落在地上,抬头看去,眼中也孕育着风暴:“哪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冒充我大哥。” “楚烨”看见南璃闯入梦境,破坏了他的好事,怒得面容扭曲:“说话客气点,阿猫阿狗能越过你布下符阵,引萧婉仪进来我的梦吗?” 南璃一听这要面子的调调,微眯眼睛:“范归宗?是你呀?” 范归宗见她一下子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没继续伪装,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他的左袖空荡荡的,眼里尽是怨恨:“楚南璃,这是我的梦,还真是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你的梦又如何,你杀了孙耀祖栽赃不成,是不是很气?你若不服,就直接出手,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爹。”南璃冷哼。 范归宗果然气得磨了磨后槽牙:“臭丫头,还敢口出狂言!” 今晚,他就要重拾男人的尊严! 283:不见得是友军 紧接着,范归宗右手一挥,这梦境里就出现了一条大蟒蛇。 蟒蛇有一人之粗,吐着蛇信子,就往南璃扑去。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欲要将她一口吞下。 南璃没有挪动脚步,神色更是淡然,“梦中一切皆虚幻,我要破梦谁敢拦?!” 再是抬眼,眸中透着凌厉的坚定。 双指合并,如同一把利剑划落。 蟒蛇本还气势凶猛,可在南璃手指那一道金光落下之际,蟒蛇就化为了一缕烟尘。 范归宗一惊,没想到南璃心中会没有半点畏惧。 不是说女子都怕蛇吗? 她怎么不怕? 这女子果真是不好惹的,他先前吃过亏,此次并不打算继续逗留,想赶紧出梦。 南璃却已直接掠身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凭借着自己威猛的力气,直接将范归宗整个人往地上砸去!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范归宗面容痛苦不堪,一口血吐了出来,脏了脸颊和衣衫。 他看着南璃,忍不住疑惑开口:“为什么……这明明是我的梦!” 他在自己的梦中,怎么会受伤呢? 南璃哼了哼。 她是进来了范归宗的梦里,可她有清醒的意识,这梦境早已不完全属于范归宗的了。 可以说,这梦境是半真半假,她只要心中坚定,就能打伤范归宗。 她好不容易抓到人,自然不会再在浪费口舌。 没想着回答,她又要一拳击下。 范归宗瞪大眼睛,他五脏六腑皆有损伤了,这受这一拳,他肯定会没命。 死在自己的梦中,这是多么丢脸的死法! 拳头破风,响起了凌冽的声音。 可南璃这一拳却打空了,砸在了地上,反而是地面碎裂了开来。 范归宗不见了。 她收回了拳头,看着手指关节上的小伤痕,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出梦了呀。” 无奈,她只能起身。 萧婉仪还呆呆的站在那儿,没有恢复神志。 南璃往她额头上一点,先送了她出梦,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她就坐在床榻上。 一睁开眼睛,就听见萧婉仪惊恐的声音:“夫君!” “大嫂,不用害怕。”南璃一边安慰着,一边用火符点了寝屋内的蜡烛。 烛火摇曳,映照着萧婉仪那张苍白的脸。 她手臂上的血痕尤为明显,还在往外渗血。 可她心里只担忧楚烨的状况,根本不知疼痛。 萧婉仪见到南璃出现在寝屋中,愣了愣,“六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你受了伤,我觉察到就立即赶过来了。”南璃说道。 楚家人身上都有她特制的符篆,萧婉仪自然也不例外。 萧婉仪还恍恍惚惚,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梦中的一切还在她脑海中翻滚着。 因为心惊,再加上手臂的伤口的刺痛感,让她的肚子隐隐抽痛。 “大嫂,你动胎气了。”南璃有些紧张,“我给你保胎丹呢?放哪儿了?” 萧婉仪却心有余悸,轻轻摇头:“我……我不想吃,六妹妹,大郎说我们的孩子命中带煞,会祸及家人……” 她紧紧抓住南璃的手,很是紧张的想知道答案。 “大嫂,那是有人故意引你入梦胡言乱语。”南璃解释道,“目的是想对你和孩子下手,你不用担心,大哥的符篆没出问题,代表他平安无事。” 萧婉仪闻言,大大的松了口气,心头的巨石也随之放下。 她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 但情绪太过激动,她腹部更加抽痛,秀丽的面容都扭曲起来了。 幸亏外头守夜的丫鬟苏醒走了进来,看见南璃来不及惊讶,急忙就去找保胎丹。 萧婉仪服下丹药后,疼痛有所缓解。 但她还是很愧疚,双手一直护着肚子,生怕孩子会因此怨恨了自己。 “大少奶奶,你怎么受伤了?”丫鬟又是惊讶,去寻了药箱过来。 “我来吧。”南璃接过了药箱。 先给萧婉仪擦干净了伤口,再行消毒,才将帮助消炎和愈合的药粉撒了上去。 趁着这个时候,萧婉仪和丫鬟才问清楚事情,原来南璃是在捉鬼途中,觉察到了萧婉仪受伤,这才急忙过来了。 南璃已经替萧婉仪包扎好,再说:“大嫂嫂,你闭眼,我给你检查一下。” 萧婉仪依言照办。 南璃的双指在她额头上一点,功力游走她的周身。 须臾,南璃放下了手,眉头微微紧蹙。 萧婉仪睁眼就看见南璃的一脸凝重,有些担忧,忙的追问:“六妹妹,怎么了?” “我在你身上下的符篆,邪祟近身,受伤流血,我都能觉察到,可这被引入梦却没法有所预警。”南璃眉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但有人在你身上下了更精妙的护身符篆,那人有所察觉,用红线束住你手臂,阻止了你伤害孩子的行为。” 因为受伤流血了,所以她才能及时赶过来。 萧婉仪听了很是心惊:“我身上竟还有另一道符篆?是怎么下的?我为何没有半点觉察?可会伤及到我的孩儿?” 一连几个问题,南璃也不知怎么回答。 她亦是有同样的疑惑,萧婉仪自怀孕以来,鲜少出门,是何人能在不知不觉之中,下了这道护身符篆? “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不过这道护身符篆很是精妙,不仅会保护大嫂嫂,连腹中胎儿也会收益,大嫂嫂无需担忧。” 萧婉仪提出疑问:“那这人是来帮我的?既如此,他为何不现身?” 此次她和孩子能逃过一劫,多亏了这另一道的护身符篆,她想知道是何人所为,当面感谢。 “他不敢现身,不见得是友军。”南璃目光深沉,“还是小心为上。” 萧婉仪点点头:“六妹妹说的是。” 不过南璃也不是没有收获,她根据这第二道护身符篆,加以修改,就变换为自己的东西,在萧婉仪身上下了更精密的符篆,以防再出什么意外。 丫鬟本想去告知老太君和沈氏,却被萧婉仪喝住:“我没什么大碍,就不要惊扰祖母和婆婆了。” 丫鬟抿抿嘴:“可明日是十五,您还要去给夫人请安。” 如若将今晚的事情告知,那明日就可以不用去了。 284:揪出幕后之人 萧婉仪说道:“等明日,我就缓过来了,不必担心。” 她是楚家嫡长子的媳妇,就算怀孕,也得做好表率,让别人无话可说。 南璃无奈,说道:“大嫂嫂,女子怀孕大过天,你何须要在意那些规矩。” 她转头又吩咐丫鬟,这会儿不必去告知,等明早再将此事简略一说即可。 “不可……”萧婉仪仍想拒绝。 “就听我的。”南璃很是强硬,不容拒绝,打了个眼色就让丫鬟退下去。 萧婉仪轻叹一声:“六妹妹,我嫁给大郎本就有不少人眼红,我自怀孕后,祖母和婆婆让我初一十五才过去请安,已经有不少人在外头嘴碎,说我仗着肚子骄纵,目无长辈,没有半点礼数了。” 南璃说:“我们关上门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萧婉仪微微一笑,“你这话倒与婆婆说的差不多。” “大嫂嫂歇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等等。”萧婉仪唤了一声,便硬要下床去翻了柜子,随后拿出了一张药方,“这是……这是生子秘方,你拿着吧。” 她眸子里尽是情真意切。 南璃哭笑不得,却不知怎么解释,只好道:“我和王爷暂时没有生孩子的打算。” 萧婉仪第一反应是不理解。 但她看着南璃背着玄月剑,很快便是含笑点头:“我明白了,六妹妹别嫌我多事才好。” “怎会呢,多谢大嫂嫂关心。”南璃并不介意,目光又落在萧婉仪的肚子上,充满了柔光,“其实我也很喜欢小孩儿。” 与自己心爱之人孕育新的生命,她觉得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萧婉仪说道:“那这张方子,你定要收下了,来日肯定用得上嘛。” 南璃根本推脱不过,只能收下了。 回到了昱王府,已经快五更天了。 她未回来,夜司珩哪能睡得踏实,在塌上辗转反侧良久,最后还是让人点了灯,批阅起了公文。 研墨的小厮直打哈欠,眼皮子已经抬不起来。 但夜司珩仍是精神不错,拿着狼毫笔圈圈点点,又写下了自己的见解,一两个时辰过去,公文已经处理了不少。 但小厮研着墨,打了个瞌睡,手一滑,墨水就飞溅了出去。 雪白的袖子,当即就脏了。 小厮猛地一惊,忙的跪下:“王爷饶命,小的该死。” 这是昂贵稀罕的云锦料子,夏日穿着极为轻薄沁凉,王爷统共也就五套云锦衣衫。 夜司珩自然是有点不悦的,但看到案台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他便神色一缓。 “今晚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小厮迟疑了一下。 王爷饶过他了?不惩处了? 可很快,屋外响起了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很是响亮。 夜司珩神色一亮,当即就起身出了书房。 果然,是阿璃回来了。 南璃见他出来了,亦是一愣,“你怎的还没休息?” 夜司珩也不扭扭捏捏,说了真话:“自是要等你回来才能安心休息。” 南璃心中立即暖意填满,朝着他笑了笑:“王爷如今越发嘴甜了。” 厨房一直烧着热水,元宝伺候着南璃沐浴后,已经接近黎明。 回去主屋,正好见到夜司珩更换衣衫。 他光着上半身,背上的肌肉干净利落。 南璃一下子眼睛瞪直了,见他披上了松垮的寝衣,连衣带都没有系便转过身。 他的正面更不用说了,结实健硕,还有一两道陈年刀疤,不丑陋,反而增添了几分阳刚之气。 “阿璃。”夜司珩无奈,“你这么直勾勾看着,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什么美味菜肴。” 他不紧不慢的将衣带系好。 虽是遮住了大半,他寝衣宽松,那锁骨还是袒露出来,能让人遐想无限。 南璃干笑一声,已经上了床榻,疲乏的倒在松软的被褥上,道:“可惜啊,我今晚实在是劳累,吃不了你这道美味的菜。” 夜司珩挑挑眉,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她是越发会打趣了。 他也在旁侧坐下,给她捏着手脚,用力适中。 “怎会这么累?外面明明没什么动静。” 南璃闭着眼睛,说了萧婉仪被引入梦的事情。 而且她故意提及了孙耀祖,范归宗并没有否认,可见是他下的手。 夜司珩的手顿了顿:“没事就好。看来范归宗是来了京都,成了别人手中的剑。” 范归宗先前一直在汝阳,不可能在短短时间之内了解了京都的情况。 所以范归宗背后肯定有人,此人还与安阳侯府有天下的仇怨。 南璃就算闭眼,眉宇间仍是微蹙,流露出担忧。 “侯府现在是跟铁桶一般,想派人刺杀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人才要用这样的阴险招数。可惜,此次没能解决了范归宗。” “就算死一个范归宗,他还会找到别的范归宗。”夜司珩眸光凌厉,“与你安阳侯府有仇的也没几个,放心吧,我很快就能把人揪出来。” “就是不知道,给大嫂嫂下符咒的是敌是友。” 南璃都要怀疑,此人是不是心悦于大嫂嫂,却又不想破坏他们夫妇感情,所以才在暗处偷偷保护她。 夜司珩对此事也毫无头绪,只能道:“别想太多,先睡吧。” 天色都亮了。 南璃觉得也是,此人出手保护,肯定有所求,以后肯定会现身。 她翻了个身,才不过片刻,就沉入了睡梦之中。 夜司珩也不打扰了她了,给她掖好被子,才在她的旁侧躺下。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在他鼻尖萦绕,他静静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好一会儿,才安心闭上眼睛。 前路就算有再有风雨,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他便无所畏惧。 不过他底子厚,睡了两个时辰就醒过来了。 南璃还睡得香沉,他轻手轻脚起身下床,披着一件外衫,就去了书房。 不多时,他就罗列出好十多户人家。 这些人家,不是在朝堂上与安阳侯有政见之争的,就是曾与侯府的人有过龃龉的。 既然在朝堂上当官办事,底子就不会太过干净。 夜司珩将名单交给了青锋,端起了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沫子。 他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按照这些名单,一户户查探搜查,势必要揪出那幕后之人来。” 285:逼得人没有活路了 青锋看了看名单。 其中不缺乏豪门世家,在朝中可谓是根深蒂固。 他面露为难,道:“王爷,暗探那儿是收集了不少官员的把柄,要查探搜查根本不是问题。可……可先前王爷才教训了一些官员,虽然皇上没有追究,任由此事闹大,但此时我们还是要低调些好。” 主子虽权势滔天,但也不好与众多官员交恶。 一旦他们联合起来在朝中参奏,到时候怕是麻烦不断。 夜司珩抿了一口茶,并不在意。 “正好肃清一下官场,你如此畏首畏尾,能干什么大事。” 青锋一阵委屈,撇撇嘴,“属下只是怕这些官员会联合参奏王爷。” “那正好,他们若什么都不做,本王还觉得无趣呢。”夜司珩说道。 见主子主意已决,青锋便不好再说什么。 他带着名单,去取暗探收集起来的把柄证据。 大理寺只管人命案子,查探官员这事儿,是监察院的活儿。 仅仅一日,就有三四个世家被查,黑甲卫不仅搜府,还抓走了一干人等。 穆国有谁不知,监察院是听命于九王爷的。 百姓自是爱看热闹的,私底下都议论着这些世家哪里得罪了九王爷。 其他的世家惊惶不安,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但他们很快就收到了秘密送来的帖子。 是约他们到明月楼,共商要事。 不用点明,他们都已经猜到此人下这个帖子是意欲何为。 在这节骨眼上,他们哪里还敢聚集。 可第二日,监察院又去搜查了几个世家,包括了明国公府,又是带走了不少人。 进去了监察院,就算不死都要脱一层皮。 这些人惴惴不安,考虑半日,还是在当晚偷偷出门,前往明月楼赴约。 明月楼依旧生意兴隆,人来人往。 那人早已安排好,只要拿出那特制的镶金帖子,就会有人接应,将他们带到清净安全的地方。 是一个茶苑。 室内摆设清雅别致,东西南北都摆放着熏炉,清香盈满一室。 各世家的家主进来后,看到了不少同僚,面上虽然尴尬,但也很快稳住了心神,互相打着招呼。 他们都心知肚明,能来这里的都是有些不干净的,生怕监察院查到自己头上来。 时辰差不多了,内室走出一人。 灯烛明亮,清楚映照着来人的一身素衣。 众人揖手行礼:“晋国公。” 自晋国公的独子惨死后,他便一直深居简出,不理朝政。 他们没想到,晋国公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晋国公经历丧子之痛,头发几乎一夜花白,面容枯槁,老态十足。 他抬手请众人坐下,道:“这两日,九王爷手下的监察院胡乱搜府抓人,想必大家都是心有担忧。” 众人互相看了看。 他们不仅是世家家主,在朝堂上也是担任要职的官员。 晋国公请他们来这,想必也是看中了他们的实力。 其中一个姓顾的家主便说:“晋国公倒不用绕圈子了,令公子惨死,全因九王妃当日不肯赠符相救。可有九王爷挡在前头,晋国公也没法对九王妃下手。晋国公想趁此机会对付九王爷,不如直接说出办法。” 其他人纷纷点头: “是啊,在朝中做事哪有干干净净的,九王爷忽然这般,这是逼得我们没有活路了。” “晋国公,我们以你马首是瞻。” “不错,晋国公有何妙计不如直说,再拖下去,我们也该被押进监察院的大牢了。” “……” 晋国公听着这些人的七嘴八舌,很是满意。 他派人去搜寻能人异士,带回了范归宗,谁知两次下手皆是失败。 不过夜司珩也因此急了,竟直接动用监察院,搅得朝中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他这段时间费了不少心思,将这些人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确保他们不会有反叛行为。 随后他又与之来往,现下能够同坐在一条船上了。 他轻轻咳嗽几声,让大家伙安静下来。 “九王爷只手遮天,安阳侯府上下目中无人,全因皇上对他们纵容至极。”晋国公说道。 众人听出了晋国公的意思,当即面色一变。 顾家主瞪着晋国公:“晋国公,你再想报自己儿子的仇,那也不能让我们干抄家灭族的事儿!” 竟敢想弑君? 真是疯了! 晋国公也不恼,冷声说道:“我是想将九王爷夫妇和楚家人碎尸万段,可你们也要想想,来日皇上不在了,太子一旦登基,凭他那软弱无能的性子,他定会更加倚重九王爷,到时候,你们还有活路吗?” 众人顿时语塞,身子发凉,心中都有了计较。 他们有一整个家族要养活,平日在朝堂上自然不会那么清廉。 穆武帝喜欢权衡各方势力,又加上年岁到了,并不会对他们大刀阔斧。 若夜丞彦这平庸之辈登基那就更好了,他们能从中捞到更多的油水。 可前提是,没有夜司珩坐镇。 这两年夜司珩从边关回京,整顿官场,他们不仅没能捞到什么便宜,还整天得小心翼翼,日子是过得苦不堪言。 那安阳侯一介武将,为人正直不懂变通,与他们多多少少有过龃龉。 没想到,楚南璃搭上了九王爷,安阳侯府从此飞黄腾达,升官发财,他们早已妒忌得红了眼睛。 可九王爷如日中天,再加上楚南璃身怀本事,他们亦是不能如何。 晋国公见他们一个个不发话,便知道他们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利害。 他嘴角含笑:“各位,这事一旦办成,不仅能渡过此次难关,还能给自家家族找到新的活路。” “可一旦事败……就是抄家灭族啊。”有人弱声道,“或许,或许监察院不会来抓我呢。” 晋国公哼道:“你是可以抱有侥幸心理,不过你们都与安阳侯府有过龃龉,九王爷又怎会重用你们。如今官场重新洗牌,你们这些世家现下看着还算风光,可再过几年,你确保自家家族还能在京都立足?” 众人又是恨得咬牙切齿。 谁想窝窝囊囊的过日子。 286:明显的袒护 在这满是权贵的京都,一旦不争抢机会往上爬,就会逐渐成为末流,遭人白眼。 许多人已经被说动。 毕竟晋国公经过考察,才挑选了这么些人,自然有八九成的把握。 可总有一两个胆小的。 一个官员面色微微发白,起身就说道:“晋国公,我家中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当初庆王联合齐国都没能得手,他们凭什么能够成功? 还是赶紧跑路,免得自己和家族都遭到连累了。 晋国公抬抬手,示意他但走无妨。 可守着门的侍卫微微侧身,忽然拔出自己手中的佩剑。 手起刀落,一剑就刺中那官员的腹部。 官员瞪大眼睛:“你……” 侍卫手腕转动,剑刃在他腹部搅动,官员在临死前还要遭受折磨,面容惨败而扭曲。 人倒在了地上,鲜血横流。 侍卫面上没有多余表情,取出帕子利落的将剑刃擦拭干净。 众人从窗户看清了这一幕,心颤了颤,不由得身体发僵。 晋国公抿了口茶,慢慢悠悠的说道:“诸位,事关重大,此人既然来了,若不答应,那只能是这个下场,否则我们都要受到牵连。” 众人虽然惊怕,但也觉得晋国公做得对。 总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原本还有其他的人想离开,可看见晋国公如此狠下杀手,只能退缩,安安分分的坐在位子上,不敢再乱动。 晋国公放下茶盏,嘴角含笑:“看来各位都已思虑清楚。” “是。”众人异口同声,“一切就听从晋国公的安排。” 晋国公满意的点点头。 如果范归宗能办成事,他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之所以找来这些世家,是因为这些世家如今再衰败,但他们有先祖的累积,所以现在还有一定的实力。 其中一样实力就是,各个世家都会养着或多或少的死士,以作备用。 晋国公请他们过来,就是想聚集各家的死士,组成一支小军队。 各家报数后,晋国公微微颔首:“足足有一百来人,已经够了。” 那顾家主就问道:“晋国公,我们所培养的死士再厉害,也敌不过那些黑甲卫啊,更别说九王爷本就武艺高强了,我们这无疑是以卵击石。” 晋国公:“诸位放心,我既然向大家借了人,就有万全的计划,保证会成功。” 众人闻言,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临走前,那侍卫又拿出了一叠符篆,要在众人身上下咒术。 他们露出抗拒的神色,一中咒术,不就被拿捏了吗? 侍卫道:“各位大人请见谅,这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不下咒术没有制约,难保有哪个胆小的会去告状,出卖大家。” 这话的确是有道理。 而且他们不顺从,也没法离开这里,所以一个个只能点头,任由侍卫在他们身上下了咒术。 送了各位家主离开,侍卫又去收拢各家死士。 忙活半天回来,他就向晋国公禀报:“国公爷,死士都已经安置好了。” 晋国公摸着杯盏,目光逐渐凶狠:“很好,此次我定要夜司珩和楚家死无葬身之地。” 侍卫却是蹙眉,“可范归宗受了内伤,他还顶用吗?” 晋国公的计划,缺不得擅长道术的人。 “疆国有种蛊,能快速疗养好五脏六腑,给他寻来就是了。”晋国公说道,“哼,不过这个范归宗也就耍耍嘴皮子功夫,一遇到像楚南璃这样的高手,他那点本事根本不够看的。” 侍卫愧疚低头。 因为是他在外明察暗访,看中了范归宗。 但他没想到,人如此不中用。 晋国公看了看他,安慰道:“你不用愧疚,罗儿死后,你一直忙前忙后,若不是你替我撑着,我未必能走到这一步。” 侍卫面上掠过悲伤,“我的命是世子救的,世子惨死,我自然要为世子讨一个公道。” “对……”晋国公眼睛湿润,双拳紧握,恨恨说着,“都怪楚南璃不肯赐符,否则罗儿岂会年纪轻轻就……” 侍卫劝道:“国公爷,很快就让能他们给世子偿命了,如此世子就能够安息。” 晋国公点点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 夜司珩鲜少这样动用监察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少内阁大臣都颇有微词,直接在朝会中提出质疑。 其中就有曹阁老。 他自然不是针对夜司珩,而是夜司珩此举太过霸道过分,已经是扰乱朝纲了。 坐在龙椅上的穆武帝精神一般,声音也是有气无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九弟,真如各位大臣所言吗?” 夜丞彦就率先出列,说道:“父皇,皇叔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昨晚在茶苑聚集的官员见状,心沉了沉,更加认同晋国公的话。 太子现下就如此维护夜司珩,等日后登基了,那还了得? 曹阁老不悦:“太子殿下,九王爷掌管监察院,应该守规矩守律法,总不能他想如何就如何,目无王法吧?” 许阁老也是点头附和:“不错。” 夜司珩也不急,拿出了几本折子:“本王是按规矩,照律法行事办案,各位大人不信的话,请看。” 曹阁老半信半疑,接过了折子,随后与许阁老一同看了起来。 上面犯人自己亲手写下的罪证,末端还签字画押了。 这下子,两人看了看对方,没了话说。 可又有人提出质疑:“人都进了监察院,受尽刑罚折磨,难保会被屈打成招。” 夜司珩看了过去。 面容俊美,眼眸一挑,浑身上下透着肃杀。 那说话的官员当即身子一抖,咽了咽口水赶紧低下头。 夜司珩再是慢声说:“各位不信,就把人押上殿来,让大家审问清楚。” “好了。”穆武帝摆摆手,“既然人已经签字画押,就不必麻烦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这话显然又是在维护夜司珩。 皇帝都这样说了,曹阁老等人自然不好再多嘴。 下朝之后,穆武帝还是留下了夜司珩,他眉头皱紧:“九弟,你做事鲜少如此冒进,这是要干什么?你要这样查,朝中的文武百官还能剩下几个?” 287:这皇帝不做也罢 穆武帝在做太子的时候已经明白,官员是不可能一直两袖清风,清清白白的。 适当时候,得给他们一点油水,他们才会好好办差。 只要不太过分,不祸及朝纲,他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太过追究。 “皇兄放心,臣弟总会给你留几个人。”夜司珩说道,“若一个朝堂里边连这几个人都没有,这个国家也就气数已尽了。” 穆武帝侧眸:“你先前虽掌握了这些人的把柄,却没打算过要对他们动手,这次怎么这么狠啊?” 夜司珩也不瞒着,将自己的打算说出。 穆武帝听得更加直皱眉头,忍不住呵斥:“你这也太胡闹了,为了揪出那幕后之人,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已经抓了好几家都没有收获,再闹下去,该如何收场?” 他是怕夜司珩太魔怔,一直不肯收手。 夜司珩浑不在意:“那就继续抓。” 穆武帝终是怒了,“你这是视法度于无物啊,九弟,你做事向来稳妥,如今怎能如此毛躁?” 功劳再高,权势再大,也有压不住人的时候。 夜司珩眼眸里有冷光闪烁:“皇兄,难道这些年,臣弟树的敌还少吗?” 穆武帝噎了噎。 他有些羞愧。 因为有许多事他不方便做,是夜司珩替他动的手,在有些官员和百姓看来,夜司珩就是个手段狠绝的活阎王。 可夜司珩先前就惩处过那些嘴碎的官员,短时间内又闹这么一出,穆武帝怕自己压不住那些奏章弹劾。 无奈,他只好换了个方向: “可你抓的人,都是与安阳侯府不对付的,你又让旁人如何看待安阳侯府?你难道忘了楚焕被陷害的时候,寒门派是作何举动?” 夜司珩原本坚决的眼神,有了一丝动摇。 正所谓爱屋及乌,他是想揪出幕后之人,保障楚家的安全,可也不想经历此次,给楚家树立更多的敌人。 不过他很快就有了计较,道:“皇兄放心,臣弟已经有了对策。” 穆武帝挑眉:“当真?” “当真。”夜司珩点头。 穆武帝闻言,也就不再担忧了。 就上了个朝会,再说了几句话,他已经有些疲乏。 他心中叹息,自己是不能不服老了。 夜司珩去了内阁议事,穆武帝就趁机歇了歇。 往年这个时候,穆武帝是要去行宫避暑的,可现在他身体经常抱恙,再加上去一趟行宫劳民伤财,他今年就留在宫里过夏。 可皇宫的夏日,早上还好说,一到下午,就闷热得头昏脑涨。 这日,就算殿内摆放着好几个冰盆,也难敌暑气。 原本太医还千叮万嘱了他要戒口,可天气炎热,太阳几乎要将地面烤化,他已经穿得单薄,但里衣都是湿透的,他如何能忍? “给朕端一碗冰的酸梅汤来。”穆武帝吩咐道。 太监总管忙说:“皇上三思啊,您不能吃这寒凉的东西。” 穆武帝一脸不耐烦,“朕平日已经吃得很清淡了,现在吃一口冰的解解暑也不成?” “皇上忍忍吧。” 太监总管赶紧招招手,让太监在冰盆侧扇风,好让凉气四散,如此殿内就能凉快些。 可穆武帝已经受了多日煎熬,他今日若再不吃一口冰的,怕要热死在这殿里了。 他寒着脸,手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上面的文房四宝随之抖动。 “你再抗命不从,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太监总管面露难色:“皇上就算砍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不会去取来的。” 他可谨记九王妃和太医的叮嘱。 穆武帝咬咬牙,也没真要砍了太监总管的脑袋,毕竟这是侍候他几十年的老人了。 但他鸡贼得很,等太监总管与徒弟换班,他就说道:“快,给朕取一晚冰的酸梅汤来。” 那小徒弟名叫福顺,听见这话,惶恐躬身:“皇上饶了奴才吧,师父回去歇息的时候,千叮万嘱奴才不得让皇上吃寒凉的东西。” 穆武帝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朕舍不得罚你师父,难道还舍不得罚你吗?” 福顺身子颤了颤。 伴君如伴虎,他是真的体会到了。 “皇上饶命……” “半碗,朕只喝半碗。”穆武帝退让了一步。 做个皇帝,这不能吃那不能吃,也是够没意思的了。 福顺仍是为难。 穆武帝怒了,还真唤羽林卫拖他下去,狠狠打他二十.大板子。 福顺还没挨打,似乎就感受到自己的屁股疼痛得厉害,他急忙说:“奴才立即去取,皇上稍等!” 穆武帝扬了扬嘴角:“快去。” 他挥挥手,就让羽林卫退下去。 不过福顺出了金殿之后,并没直接去御膳房,反而让一个小太监去一趟内阁,将太子殿下请来。 从御膳房拿到了酸梅汤,他故意走得慢慢吞吞的。 回到金殿,穆武帝已经等得不耐烦。 虽是傍晚了,但暑气依旧厉害。 “快。”穆武帝招招手,已是迫不及待。 福顺没办法,只能将酸梅汤从食盒里端出,还有另一个白瓷碗里放在这小巧的冰块,走了这么一段路,已经有些融化。 他将两三块冰块放入酸梅汤中,谁知穆武帝就喊着:“多放几块,这两三块哪儿够。” 福顺硬着头皮,道:“皇上,多了就太凉了。” 穆武帝也不想听他叽歪,自己亲自动手,多加了五六块冰块。 只需等上一会,这酸梅汤已经冰冰凉凉的了。 穆武帝咽了咽口水,欲要端起一口饮尽。 “皇上且慢,得让太监先喝上一口。”福顺连忙阻止。 穆武帝觉得麻烦,可想起自己先前中过慢性毒, 不禁心有余悸,他没多犹豫,便让试毒太监赶紧的。 试毒太监不敢怠慢,喝上了两口,静待一会儿,没出什么问题。 “皇上,酸梅汤并无问题。” “哎!”穆武帝看着酸梅汤里的冰块都化了大半,心情郁闷。 不过幸好还是冰凉的,也能喝个畅快。 他刚端起来,殿外就响起了夜丞彦的喊声:“父皇!” 穆武帝顿时头疼不止,他就想喝碗酸梅汤,怎就这么难呢! 不管了,先喝一口! 288:平生第一次想口吐芬芳 谁知夜丞彦已经快一步过来,要将酸梅汤抢过去。 穆武帝好不容易能喝一口冰的,自然不愿,两人拉扯间,一碗酸梅汤全洒了,所剩无几。 “你……你这逆子!”穆武帝气得胸口疼痛,“朕是你老子,你该是将东西亲自捧上来,现在竟还动手抢,你真是忤逆不孝!” 夜丞彦有些委屈:“父皇,儿臣明明是孝顺至极,所以才要阻止你喝这些寒冷的东西,免得伤了身子,又要不痛快。” 他将空碗放了下来。 手上和袖口都沾了酸梅汤,福顺递了毛巾过来,夜丞彦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 穆武帝坐下来扶着头:“朕现在就极为不痛快。” 夜丞彦哭笑不得了,他这父皇年纪越大越像个小孩子了。 他挥挥手,要让福顺将酸梅汤和冰块都撤下去。 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上一阵阵刺痛,像是被蚂蚁啃食一般。 低头一看,本是擦干净的手背一片通红,像是被灼伤了。 “殿下,您的手怎么了?”福顺惊了惊。 夜丞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穆武帝过来一看,立即就让人去传太医。 短短时间内,那手背的灼伤更加严重,似是还要腐烂了。 疼痛更甚,夜丞彦一张脸都白了。 穆武帝的手也有同样的情况,只不过没夜丞彦那般严重。 “莫不是有什么脏虫子?”福顺心中恐惧,殿内没清扫干净,他们这些宫人是要受罚的。 穆武帝身体虽每况愈下了,但脑子还没生锈。 他眼睛眯了眯,看了眼那碗空了的酸梅汤,面如冰寒:“传朕命令,将御膳房一干人等扣下!” 夜丞彦反应过来了:“父皇,那酸梅汤有问题?” 穆武帝沉着脸色,“不然你我的手怎会如此。” “可太监已经试过毒, 并无问题的呀。”福顺身体微颤。 是他从御膳房拿来了酸梅汤,要审查此事,他亦是逃脱不开。 穆武帝看着那还好端端站着的试毒太监,也有些不解。 不过这会儿,太医令已经到了。 “先给太子瞧瞧。” “先看父皇的手。” 穆武帝和夜丞彦的话一前一后响起。 太医令迅速看了眼,说道:“太子这伤也忒严重了,微臣先给您处理。” 夜丞彦点点头。 同时心中有些发毛,手背已经灼伤腐烂一片,短短片刻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是他的右手。 如果废了,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令看过了伤口,又摸了脉搏,面色稍稍松缓:“只是手背被毒灼伤,并无侵入筋脉,问题不大。” 接着,他要给太子手背沾了毒的腐肉刮去,再配以针灸和汤药逼毒,如此才能好全。 这治疗方案听起来简单,但夜丞彦却要晕过去了。 刮肉呢!这得多疼! 夜丞彦眼中含泪:“太医令,还有别的治疗法子吗?” 太医令轻轻摇头,“太子忍忍吧。” 说完,就让人给夜丞彦拿来一根小木棍咬着,免得他等会咬伤了舌头。 夜丞彦认命的闭上眼睛。 正要下刀。 不曾想外头就传来了谢皇后的叫喊声,太医令心神一晃,只好停住。 谢皇后匆匆赶来,路上早已担忧得面色和唇色都发白了。 “太子是中毒了?现下情况如?” 后头还跟着谢北翰和范云茜,他今日正好带着媳妇儿进宫给谢皇后请安,没想到刚好撞上了夜丞彦中毒一事。 他丧父之痛稍稍缓解,也恢复了一点先前的脾性,说道:“姑母放心,太子表弟还脸没青唇没黑,肯定有得救。” 他说着,就带着范云茜给穆武帝行礼。 谢皇后要凑上去看。 穆武帝有些烦躁,“毒虽没侵入太子筋脉,但手背沾了毒被灼伤腐坏,是要刮肉才行,你退到一边让太医令专心治疗,别一惊一乍的。” 谢皇后一听,哪还稳得住心神。 人跄踉了一下,范云茜眼明手快立即把人扶着。 太医令又再举刀:“太子殿下忍一忍,很快就好。” 夜丞彦再次紧咬木棍,点点头,做好了准备。 哪曾想,谢皇后退到一边,谢北翰又凑上来,龇牙咧嘴的皱着眉: “太子表弟,你咋那么不小心呢。” “太医令,你刮了太子表弟的肉,这没个一年半载是养不好的,而且还会留下大大的疤痕,这法子可不好。”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夜丞彦接连受到两次打扰,心态都被搞得崩塌了。 他另一只手拿下了木棍,气急败坏:“你话怎么那么多呢?你又不会医术,在这捣什么乱?” 太医令站在旁边,险些要给夜丞彦鼓掌。 没错,这肉还刮不刮,毒还解不解了?! 谢北翰将太医令挤开,“我不会医术,不代表我没办法啊。” 穆武帝有些恼怒了:“北翰,休要胡闹,太子手背沾了毒,耽误不得!还不快让快!” 谢北翰也不怕,就说:“皇上莫急,北翰是真的有办法。” 说着,他就拿出了一个囊袋,里面依旧是装着一叠符篆。 此时穆武帝也没再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些符篆都是六丫头给谢北翰的。 他不是信任谢北翰,而是信任六丫头。 “就是这个。”谢北翰抽搐了一张符篆,那符文看上去颇为奇怪。 “这是什么符?”穆武帝追问。 “驱毒的。”谢北翰说着,“六妹妹说这符画起来挺费心思的,我也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六妹妹给我画了一张防身。” “别叽叽歪歪了,还不赶紧给太子用!”穆武帝白了他一眼。 谢北翰撇撇嘴,“皇上,气急伤身啊,我这不来了嘛。” 他让福顺倒了一杯水过来,符篆就放在水杯的旁侧。 然后他站在那杯水的前面,扎好马步。 “北翰,你还要做什么?”谢皇后发出疑问。 倒是快用符啊! “姑母稍等,这符太过精妙厉害,我要用,还得做一套动作。”谢北翰说道。 随即,他便开始双手结印。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滑稽,几乎忍俊不禁。 并不是他们真的想笑,看南璃结印,又快又飒,令人惊叹。 而谢北翰呢,手指像是抽筋了,扭扭歪歪,奇怪得很。 他忽然一顿。 众人以为他要完成了,终于能用符了,却不料他尴尬一笑:“做错了个手印,我重新再来一遍。” 众人:…… 手背疼痛加剧的夜丞彦,平生第一次想口吐芬芳。 289:你直接送钱吧 于是乎,谢北翰只能重新开始结印。 这次做得快一些,看起来也没这么别扭了。 众人都紧张的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声重一点,都会打扰了谢北翰,导致他又重新开始结印。 这次谢北翰并没有说自己做错了。 可双指指向了符篆,并没有任何反应。 穆武帝耐着脾气:“你是不是又做错了?” 谢北翰抓抓头,竟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皇上稍等,我先看几眼,复习一下。” 夜丞彦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就耽搁的这些时间,太医令早就把腐肉刮好了吧? 他实在是忍不住,道:“表哥,你随着皇婶学了这么久,如今连用一张符都如此费劲,你实在是该好好检讨自省。” “可不是。”谢北翰认真看着书,“都怪这符不同一般,需要有点功力才能驱动起效用,我哪有什么功力,只能以结印加持了。” 他没有不高兴,反而有自知之明没有太过纠结此事。 很快,他觉得自己记下了手印动作和步骤,便重新开始。 谢北翰失败了两次,耽搁了这么久,众人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没想到他第三次竟然成功了,那符篆飘了起来,在谢北翰的操纵下燃了起来,落入了杯中。 符篆落水后,水中没有半点痕迹。 穆武帝险些就感动得流出了眼泪:“这是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吗?” 谢北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这结一轮手印,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点点头:“是啊,太子表弟,你快把水喝了吧,不然等会就没功效了。” 看六妹妹结印,她明明是轻轻松松的,怎么自己一用就像是没了半条命? 果然,这道术并不是那么好学的。 夜丞彦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眼含热泪的将符水一饮而下。 其实这会儿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这是他表哥弄出来的符水。 可他错了。 符水一饮下,他体内当即就有一股力量在快速游走。 最后聚集在了自己的右手,那伤口竟有黑血慢慢渗出。 太医令看到这一幕是惊得张大嘴巴,这符好比是神仙妙药啊! 他回过神就赶紧说:“太子殿下,把手放下,让黑血慢慢流出,这毒就能祛除得一干二净了。” 他拿了器皿放好,用来接住黑血。 夜丞彦亦是激动的点点头,把手自然垂下,这顷刻间,疼痛已经减轻很多。 他表哥终于办了一件靠谱的事情。 穆武帝和谢皇后见状,都缓了口气,面色亦是好看了许多。 太医令无需担忧夜丞彦的情况,就赶紧给穆武帝诊治。 所幸穆武帝所沾的毒并不多,手背上只有一两个小燎泡,只要挑破,再施针逼出毒血即可。 尽管如此,谢皇后也是心疼,眼睛红了又红。 虽说毒没有侵入经脉,可终究是见了血,穆武帝的身子肯定又要虚弱几分了。 天色已经不早,已见七彩晚霞。 穆武帝的毒血逼出来后,太医令又马不停蹄去看那酸梅汤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针试探过,并没有毒性。 “这毒竟如此厉害?连银针都试探不出来?”太医令惊奇不已。 还是说,这酸梅汤根本无毒,穆武帝和太子的手是沾了其他的东西。 穆武帝觉得怪异,问道:“九弟出宫了吗?” 夜丞彦道:“儿臣过来的时候,九皇叔就动身出宫了。” 穆武帝本想派人召夜司珩再次进宫,可这时候角落里就响起了一把轻柔的声音:“皇上,那酸梅汤一开始是加了冰吗?” 众人纷纷看去,发现是一直乖巧柔顺的范云茜说话。 谢北翰刚好对上她的目光,他微微一顿,很快就别开了脸。 而穆武帝经她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猛地指着那碗快要融化成水的冰块:“快验!” 冰块所剩无几了,漂浮在水面上。 太医令赶紧拿着银针一验,果真是发黑了! 穆武帝寒着脸,“原来如此,是冰块里面有毒,一开始冰块尚未融化,太监试毒是试不出来的。等冰块稍稍融化,毒就渗了出来,酸梅汤便是有毒的了!” 这下毒之人竟如此如此巧妙的心思! 而且还蓄谋已久! 因为夏日用的冰块,是冬日所采集的。 这有毒的冰块,自然是那时候就制造的了,就等着今日用上。 夜丞彦暗暗心惊:“父皇,宫里的病都是由冰窑司安排的,手底下十座冰窑呢。” “没错,而且能将有毒的冰块送到朕这儿来,肯定是经过精密的部署。”穆武帝说道。 若不是太子来阻止,他已经饮下酸梅汤一命呜呼了。 他随即就让人传召大理寺卿进宫,彻查此事。 这人隐忍又狠毒,一定要将其揪出来! 这时,夜丞彦手背的毒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 太医令一查看,发现那伤口都有了好转的迹象,他欣喜说道:“无需刮肉了,只要用上消炎的药粉,这伤很快就能愈合。” 这驱毒符果真厉害。 只不过他一想到谢北翰千辛万苦才能用上,他立即就打消了向九王妃讨要的念头。 夜丞彦包扎过后,有些羞愧:“表哥,今日多亏了你。” 不用刮肉,他免受了许多痛苦。 他刚才不该那么说话的。 谢北翰腰杆挺直了几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 不过他回去得喝几碗大补汤,好好歇歇。 “此次北翰的确是能干。”谢皇后颇为欣慰,心想着兄长应该能安息了。 穆武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那表情分明就是说,你怎么捂着良心说话呢。 谢北翰谦虚道:“姑母过奖了,是多亏了六妹妹的符篆厉害。” 穆武帝捋着胡子立即点头:“说得不错,来人,给六丫头送五百两黄金,以表嘉奖。” 谢北翰双眼泛着亮光,直勾勾的看着穆武帝。 我呢? 我有什么赏赐? 谁知穆武帝就此别过头,当做没看见。 夜丞彦干笑一声:“表哥,我刚得了一套白玉杯盏,待会我就命人送到你府上。” 谢北翰也不客气:“你直接送钱吧。” “……”夜丞彦后悔了,他虽是太子,可东宫花销那么大,无论是公库还是私库,那都是穷得叮当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