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公主后我成了首富》 抛下我逃命去了 魏乾琅一招得手,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迅速缩回大树后面。 他担心对方手中有弩箭,以树干作为遮挡比较妥当。 一个硕壮汉子躲在魏乾琅左侧的大树后面,正冲着另外一边的同伴打手势。 两个汉子正在用手势进行沟通—— 壮硕汉子身后高树上,赵思辰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她一只手捂住壮汉口鼻,另外一只手的匕首,在壮汉脖子一划拉—— 鲜血溅出,壮汉闷哼一声,无声无息地软了身子。 山间日光渐明,嫩葱似的小手,溅上了点点血迹。 赵思辰面无表情,用力一推,壮汉身躯瘫倒在地。 另外一边的高瘦汉子见状,大喝一声,扑了过来。 赵思辰嘴角带着讥笑,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瞬息间,你来我往,两个人已经对了三四招。 而另一边,云碧和一个矮小的汉子缠战在了一起。 赵思辰走的是灵活迅疾的路子,身体如同风中柳叶,云端细珠一般,在狂风暴雨中随风飘荡。 不多时,瞅着机会,三下两下解决了高瘦汉子。 赵思辰脚下不停,扭了一下腰,人在半空之中生生转了一个方向,落地之后,往另外一边跑去,想要去支援云碧。 矮小汉子武功了得,人也机警。 看见赵思辰一下子解决了两个汉子,冲着这边疾奔过来—— 他心中知道赵思辰武功更是了得,他难以以一敌二。 当机立断迅猛几招逼退了云碧,掉头往外跑去。 赵思辰脚步不停,提着一口气,继续往前追。 矮小汉子一边跑着,一边回过头来,抬起了手。 手腕间一点亮光闪过—— 赵思辰感觉不对,身形猛然顿住,往旁边一闪。 矮小汉子衣服下面,手臂上居然绑着弩弓。 拉动机关,嗖嗖几根弩箭连接射来。 幸好赵思辰灵敏,躲闪在树后,避过了这一波攻击。 就这么慢了几秒钟,矮小汉子已经跑远。 赵思辰也不追,站在原地看着矮小汉子的背影。 几息之间,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过了好一会,才愤愤地冷哼一声,口中嘟囔着:“弩箭这么好用,回头我也要想办法搞几把弩箭。” 跟在身后追来的云碧听到,气息还未平稳,先给赵思辰泼了一盆冷水:“弩箭是管制兵器,除了军队能持有,私人不得自制。你要是私藏弩箭,小心被官府查到。” 赵思辰嘟起了嘴,有些不满:“云碧姐姐,你太一板一眼了。咱们这样亡命天涯的人,还会忌讳被官府查到管制兵器的吗?” 云碧略一思索,点头赞同赵思辰的话:“你说得很对。” 赵思辰乐了:“行,那咱们跟赵大叔碰头之后,让赵大叔给咱们做几把玩玩。” 两个人并肩说这话,慢慢走回去。 魏乾琅依旧靠在大树后,喘着粗气。 走到魏乾琅身旁,赵思辰先去看魏乾琅的情况。 她走到树旁,蹲下来,伸手去揪魏乾琅的衣襟。 魏乾琅已经习惯了赵思辰时不时伸手扒他衣服的行为,没有拒绝。 只不过,胸口一闷,魏乾琅想要强行忍住,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了鲜血。 赵思辰解开魏乾琅的衣服看了看,大大一声叹气:“你又乱动了!看看!你肩膀刚包扎好的伤口,差点又裂开了——幸好我缝了针,还能再支撑几天。” 魏乾琅来不及细想,气话脱口而出:“你们不是抛下我自己逃命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怨气很重啊! 赵思辰微微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看魏乾琅脸上的表情。 魏乾琅嘴角抿成了一条线,下颚绷得紧紧的,在倔强的表情之后,带着委屈和恼怒生气,由于太过于用力,嘴角的肌肉忍不住颤抖着,眼眶有些微微红了。 无奈! 赵思辰心中叹气。 感觉自己看到了刚上初中的中二少年一般,敏感,别扭,又矫情。 偏偏还嘴硬,死不肯承认。 对待小孩子,还是得多点耐心。 赵思辰耐着性子哄道:“我刚才只是开开玩笑,不是真的要抛下你——你别往心里去。” 魏乾琅恨恨的:“哼哼,怎么又回来了?你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回来找我的吧?” 赵思辰心中疯狂os:要不然呢?咱们价格都谈好了。说了两万两,送你到大庆城,我就不会收两万一千两!我可是童叟无欺的好商家。 心中吐槽着,毕竟是自己先把魏乾琅吓唬了一阵,赵思辰还是耐着性子哄哄他:“不不,我回来找你,跟钱一点关系都没有——主要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 魏乾琅本还想再说几句气话,听见赵思辰的话,猛然顿住。 他虽然不知道“帅”是什么意思,但不难猜测,是夸奖他长相俊朗的话—— 魏乾琅心头一热,撇开了脸,不再看赵思辰。 嘴角还是紧紧地绷着,耳尖却不由得透出粉红。 …… …… 赵思辰查看魏乾琅伤口之后,回到尸首处,和云碧两个人一起在三具尸首上翻看了一番。 尸首很干净,除了掉在地上,毫无印记的尖刀,其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腰牌,没有文书,没有书信。 总而言之,没有一切能够查看到对方身份的东西。 赵思辰耸了耸肩,说道:“对方带着防备而来,做的准备很周全,不会留下证明身份的东西。” 云碧点了点头,说道:“这说明他们很专业。” 赵思辰:“后面估计还会有其他追兵。” 云碧:“跑掉了一个,下次恐怕会带更多的人来。” 赵思辰满脸的无所谓:“没事,不怕。” 来了,就打一架呗。 打架算什么大事?! 她赵思辰没怕过谁。 既然追兵会一波波地来,事不宜迟,赶路要紧。 三个人,一担架,继续往前走。 到了晚上,她们却没有像昨日那么幸运,能够找到山洞栖身。 赵思辰绕着密林转了一会,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她很干脆地背起了魏乾琅,用布把魏乾琅绑在自己身上,背着他往高高的大树上爬。 虽然两个人年纪相当,但魏乾琅身材修长,又是男子,比赵思辰还高上一些。 更何况,魏乾琅是习武之人,虽然看起来瘦,但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重量不轻。 因此,这趟把赵思辰累得够呛。 赵思辰原本没想到魏乾琅这么重,可是—— 已经爬到一半,后悔也没用啊! 上不上,下不下—— 也只能咬着牙坚持。 魏乾琅的下巴靠在赵思辰头顶,手扶着赵思辰的肩头,听见赵思辰微微喘息的声音,脸上表情复杂—— 又是惭愧,又带着一丝少年的羞涩。 他悄悄地把头撇开,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他这可是付了钱的…… 赵思辰理应应该如此细心照顾他…… 大不了,事成之后,他再好好谢她…… 赵思辰爬到了大树上的一个大树垭上,把魏乾琅从自己背上解开,放下。 树皮粗糙,赵思辰爬了这么一段,身上的衣服有了些许破损,脸上也蹭上污垢。 魏乾琅有些不忍,说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们在树下将就一晚也可。” 赵思辰坐在魏乾琅的身旁,喘着气,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一看你就是缺乏野外生存经验。树下潮湿,对你伤口不利,并且夜间有蛇和野兽出没,加上还有追兵在后。咱们要好好过一夜,总得隐蔽好。” 魏乾琅没有在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大树下的云碧,拖着担架往前继续走,一直走到河边。 她拨开河边繁茂的草丛,把担架藏在了草丛之中,胡乱盖上了杂草树枝作为隐蔽,又取了干净的水回来。 三个人在树上简单洗手、擦脸,然后掏出了干粮。 赵思辰一边啃着大饼,一边讲述自己的计划:“我们明天继续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应该能遇上一两户人家。到时候我们租上一架牛车或者驴车,再赶上一天的路,就能到魏国边界了。” 云碧有些为难:“可是……我们从陆路很难进入魏国……” 赵思辰早已经有了打算:“下船之前,我已经和喜哥儿约好了,他会在吴魏边界等着我们。如果遇不到他,我们就另外找船——走私的人家不少,总能搭上船。我们乘船绕到临水县,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赵思辰看完,侧过脸,看到魏乾琅呆呆地看着她,笑道:“怎么?觉得我很厉害是不是?” 魏乾琅心事重重,听见赵思辰说笑,他也不恼,默默地移开了眼光。 赵思辰笑道:“不用担心,现在遇到的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我们以前……” 赵思辰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过了一会,她才又笑着说道:“反正我收了你的钱,总会把你安安稳稳护送到魏国的,你不必担心。” 魏乾琅原本以为得了赵思辰的承诺,他会心中欢喜。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如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闷得胸口几乎喘不过气起来。 似乎,这一路以来,他无能无为,只能靠赵思辰出谋划策,出力杀敌。 魏乾琅几口把手中的饼吃完,往后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唯有多吃多睡,他的伤口才能快点好。 他也能帮上些许忙。 女子不可信 魏乾琅醒了过来。 恍惚间,他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看着头顶的石头,魏乾琅发了一会呆。 甚至心中还触动了些——这石头,带着天然淳朴之美…… 过了一会,魏乾琅缓过神来,眼珠子动了动,往两旁一看,才猛然想起,他在逃命途中…… 赵思辰?!!! 魏乾琅身上一动,才发现—— 那个前一天晚上,被他大骂背信弃义的女孩子,正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歪着头,靠在山洞石壁上,睡得正香。 小手柔软,几乎感受不出总量。 魏乾琅身上缠着的那股沉重缠绵的感觉退去许多,多了一丝神清气爽。 脑袋也不似这几天来一样,一直昏沉沉的。 魏乾琅一动,赵思辰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她低下头,正好撞进了魏乾琅的眼睛里。 两个人,四只眼睛,面面相觑。 魏乾琅颇有些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赵思辰,噗嗤一笑,说道:“你醒啦?” 魏乾琅“嗯”了一声,轻声应道:“我醒了。” 连声音都清爽了不少。 赵思辰搭在魏乾琅身上的手抬起,摸上魏乾琅的额头,随即笑道:“太好了,烧已经退了。” 她推了推魏乾琅:“别压在我身上,既然好了,就自己坐起来。” 魏乾琅就着赵思辰的手劲,往一旁挪了挪,半撑起了身子。 赵思辰动了动脚,想要站起来。 站到一半—— “嘶”的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看见魏乾琅略带着疑惑看着她,赵思辰埋怨道:“都怪你,是你的错!在我身上压了一整晚,我现在脚都麻了!” 魏乾琅已经知道自己前一天晚上错怪了赵思辰,此时听到赵思辰这么说,歉意更浓。 他低声说道:“实在对不住,我帮你推拿一下……” 话音刚落,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尖。 男女授受不亲,他居然对一个姑娘家,说出这种话。 万一,赵思辰误会他是孟浪小人…… 魏乾琅脸上猛地烧了起来。 赵思辰没有想到才说完这半句话,少年脑中已经闪过了诸多念头。 她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一时血液不通而已。我动动手动动脚就好了。” 云碧走近二人,不知道从哪里端过来了两碗粥,给了二人一人一碗。 魏乾琅奇怪地问道:“哪里来的粥米?” 前一天他们随身带的财物已经掉落在林中了,再说,也没随身带粥米。 魏乾琅往四下一看,发现地上铺着几件麻衣,显然不是他们带的衣物。 赵思辰理直气壮地说道:“偷的啊,都是在附近村庄偷来的东西,要不然哪里来的粥米和衣服?怎么?你有意见?” 魏乾琅不是迂腐之人,听见赵思辰的话,他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喝起了粥。 云碧手艺极好,简单的粥米和山泉水,再撒上适量食盐,煮出来香味扑鼻的美食。 即使没有小菜下佐,也是人间少见美食。 魏乾琅喝了一口,眼神一亮,胃口大开,一口接着一口,很快把碗喝了个底朝天。 看见魏乾琅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赵思辰把手上的碗往身后藏了藏,笑嘻嘻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每人一碗,喝完就没了。” 小气! 云碧抿着嘴笑,说道:“魏公子,你要是喜欢,等咱们到了县城里,我再做给你吃。” 魏乾琅投胎投得好,生在大魏国皇宫里面。 大魏国国土辽阔,国力强盛。 虽然母妃并不受宠,但是作为大魏国四个皇子之一,他这辈子,就没尝过饥饿的感觉。 但他也知道现下条件简陋,不能要求更多—— 只能吞了吞口水,作罢了。 吃完了粥,云碧又端来一大碗黑色的药。 魏乾琅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赵思辰笑嘻嘻地问道:“你不怕我下毒?” 魏乾琅嫌弃地看了赵思辰一眼:“赵姑娘这爱乱开玩笑的性子——” 赵思辰笑着摇摇头:“我和你说笑,你一本正经地回我——你这小孩,不经逗,一点都不好玩。” …… …… 不过一个晚上,赵思辰和云碧两人已经用山间的藤蔓和树皮,做好了一个简易担架。另有两条手臂粗的藤蔓从担架下面穿过。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一人一边,扶起魏乾琅,让他躺在担架上。 然后,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一人拉起一条藤蔓,用力扛在肩膀上,一步接着一步地往前走。 随着两个人前行,魏乾琅和身下的担架也随之往前挪动。 饶是魏乾琅一向养尊处优,习惯了使唤他人—— 此时看见两个女孩子肩上扛着藤蔓,拖着他前行,他心中也有了些许愧疚。 魏乾琅盯着眼前那个瘦小纤细的背影,她的年纪与自己相仿,不过十二三岁,已经处处照顾他,为了他,在刀尖上舔血…… 想他家中十二三岁的妹子,还是稚童模样…… 魏乾琅忍不住开口说道:“赵姑娘,我,我自己下来走吧。” 赵思辰头也不回,哼了一声,气息有些不稳,没好气地说道:“你还伤着呢,逞什么强?!别废话。” 魏乾琅心中不忍,还想继续说—— 这个时候,隐约的人声从林间传来。 这处密林,树木高耸,杂草丛生,人烟罕至,怎么会有人到来?!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这里有痕迹……” “担架……” “受了伤……” 辨别声音,似乎有几个汉子在慢慢的靠近。 赵思辰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用上了担架,她就料到三个人的行踪再也藏不住。 毕竟担架所到之处,会留下明显痕迹。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来得这么快。 看来对方的阵营,高手颇多啊。 听着脚步声靠近,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如同商量好了一般,不约而同地扔下了担架上面的藤蔓拉绳。 魏乾琅看见二人行为果断,不由得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小声喊道:“喂,你们想做什么?” 赵思辰扭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躺在担架上面,无措中又强装淡定的魏乾琅,说道:“我们?我们要逃命去啊!” 魏乾琅用力抿了抿嘴:“我花了钱的,如果你们抛下我就走,我绝对不会付钱……” 赵思辰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反驳少年:“虽然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对我来说,小命比钱财珍贵多了。” 魏乾琅气急,但他咬了咬牙,稳住心神,又说道:“你的其他家人想必已经到了临水县,如果我没能安全去到临水县的话,他们肯定会被临水县令扣押下来。” 赵思辰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担心啥?赵大叔和郭爷爷,那两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我操心自己还来不及,哪里来的闲心操心他们。” 说完,赵思辰头一歪,对着魏乾琅露出了一个可爱纯真的笑脸,眼神闪闪,得意无比。 然后,头也不回。 走了。 魏乾琅眼睁睁看着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快速离开,如同鱼儿入了水一般,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魏乾琅下颚绷紧,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女子不守信! 赵思辰果然不能信! 他本是毅力坚定的人,此时被赵思辰和云碧二人抛弃,心中沮丧,却还是不减斗志。 魏乾琅用力撑起身体,从担架上面翻了出来。 他的右肩有伤,使不上力。 只能用另外左侧半边身体使劲,往一旁挪了挪,让自己靠在一棵大树干后。 随后,他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了匕首,另外一只手探入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魏乾琅悄然屏住了呼吸。 对方循着担架的踪迹,越来越近。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魏乾琅从大树后面,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匕首。 从匕首的反光来看,来者有四人,皆是身着黑色劲装,脚步沉稳,训练有序—— 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尖刀。 四个人靠近担架所在的位置,低声商议:“担架在这里。” “痕迹从这里断掉,消失了。” “这边好像有几个脚印……” “肯定走不远,往前找找……” 四个人灯下黑,没有想到魏乾琅近在咫尺,就靠在一旁的大树后面。 魏乾琅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难以以一敌四。 但没有走到绝路,他绝对不会放弃。 魏乾琅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匕首。 在第一个高个汉子走近的时候,魏乾琅手中软剑猛然挥出,又准又快地刺中对方大腿。 高个汉子被打得个措手不及,“啊”的痛呼。 汉子还来不及反抗,魏乾琅手中匕首重重扔出,插中对方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 高个汉子手中长刀“哐当”一声落地。 他捂着脖子,无声涨大了嘴巴,喉咙中赫赫作响—— 却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嘭地一声,倒落在地。 变故陡生! 剩下三人明显受过训练,反应很是迅猛。 看见同伴受伤倒地,众人立刻散开,各自隐蔽在周边树后。 所有人的声音都消失,只有高个汉子的喘息声,从粗到细,最终消失不见。 偌大的林子,瞬息陷入安静。 拿我当投名状? 赵思辰计划一向周全。 可惜,云碧向来是有主见的人。 不管赵思辰怎么劝说,云碧也不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 完了之后就来一句,小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绝对不肯离开赵思辰和魏乾琅二人。 赵思辰没办法,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云碧跟着一起下船。 喜哥儿按照赵思辰的吩咐,继续按照往常的速度摇着撸。 赵思辰、云碧和魏乾琅三人则分别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 到了傍晚,毫无征兆地,喜哥儿突然之间加速,左拐拐入一条小河支流。 他左拐右拐,小船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般,很快消失在高高的芦苇丛中,把跟在身后的小船远远甩开。 很快,小船靠近一处河岸。 赵思辰、云碧和魏乾琅三人迅速下船,消失在河岸旁的繁茂树林中。 喜哥儿几乎没有停滞,船蒿在岸边一点,小船离岸,继续往前划去。 穿着夜行衣的三个人皆背着包裹,包裹里面装着干粮和水。 他们安静地在密林中穿梭,连鸟群都没有惊动。 赵思辰和云碧功夫都不错,一路快速前行。 魏乾琅虽然受了伤,但他还是硬撑着,一声不吭,紧跟在赵思辰和云碧身后疾奔。 三个人疾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棵大树旁,领头的赵思辰才停了下来。 她武功最高,神态轻松,仅仅是额头渗出了汗。 身后的云碧和魏乾琅已经是气喘吁吁。 赵思辰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笑着对身后二人说道:“天色已经晚了,这里大树围绕,杂草丛生,踪迹难寻,估计追兵一时追不上来。我们先在此处歇一歇吧。” 她看向魏乾琅,笑眯眯地说道:“特别是你,身上有伤,休息一下吧。” 魏乾琅愣愣地看着赵思辰,没有做出反应。 突然,两眼一闭,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赵思辰身形如影子一般,迅速返回,赶在魏乾琅倒地之前,伸手接住了他。 她一只手搂着魏乾琅,另外一只手探去,发现魏乾琅的额头滚烫得像是火烧一样。 此时赵思辰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干脆利落地扒开了少年的衣服。 果不其然,连日奔波,没有好好休息,少年的刀伤恶化,已经开始红肿化脓。 赵思辰心中暗暗骂一声。 两万两! 挣钱太难! 云碧跟了上来,轻声问道:“他的伤口恶化了?” 赵思辰点了点头,说道:“带着他不好再走,我们先找了地方暂时休息,度过今晚再说吧。” 云碧道:“你们在此处等候,我去找找今晚休息的地方。” 赵思辰轻轻把魏乾琅放在一旁大树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分头找,两刻钟之后,不管能不能找到歇脚的地方,都回到这里汇合。” 魏乾琅烧得迷迷糊糊,没有听清楚赵思辰和云碧具体在说什么。 仿佛预感到赵思辰要离开,他伸手一抓,抓住了赵思辰的衣角。 赵思辰没有察觉,直接起身。 魏乾琅只感受到那一角柔软的衣角从自己手中滑走。 他奋力地半睁开眼睛,只看到周遭无人,唯有黑暗中虫鸣阵阵。 夜晚凉风拂过,魏乾琅闭了闭眼睛:她终究,还是离开了…… 魏乾琅心中如同冰火相交,饱受煎熬。 忽而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所托非人。 忽而心头燥热,暗暗骂赵思辰背信弃义。 忽而又心中忧伤,说好了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为什么还栽在一个陌路相逢的少女身上。 忽而又情绪黯淡,一路逃命,逃到此处已经逃无可逃,不如束手就擒…… 魏乾琅情绪忽高忽低,加上身上的伤本就严重,最终闭上双眼,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 魏乾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朦胧火光。 他努力睁开眼睛,往两侧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小的山洞里面。 赵思辰和云碧燃起了一堆篝火,正在围绕着篝火,低声说着什么。 她没有抛下他…… 昏迷之前,魏乾琅本想着,如果再有机会遇到赵思辰,定要痛骂她一顿。 此时却有些恍惚,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赵思辰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看见少年睁着一双黑碌碌的眼睛,略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赵思辰拿着匕首在火上烤着。 此时恶趣味发作,赵思辰冲着魏乾琅裂开嘴笑,挥舞了下手中的匕首,恐吓魏乾琅:“哟哟,小心哦,姐姐要割掉你的肉了哦。” 魏乾琅听见赵思辰清脆带着童音的少女声,心中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轰然落下。 他勾了勾唇。 他看见赵思辰,便知道自己误会了她—— 原来她没有抛下他离开—— 魏乾琅心中一宽。 此时听见赵思辰笑着说话,以为赵思辰在取笑他,心中也不当一回事,居然和赵思辰开起了玩笑:“你是饿急了,想吃肉呢。” 一开口,魏乾琅才发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但他破铜一样的嗓音中,透露了一丝轻松。 赵思辰笑嘻嘻地说道:“本来我想着你昏迷了,比较好下手,谁知道你这么快就醒了过来……没办法啦,这遭罪你得受着了。” 看见赵思辰拿着匕首靠前,少年才有了些许慌乱:“你,你,你不会说真的吗?” 赵思辰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辜:“是呀,我就是说真的。” 魏乾琅挣了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脚被胡乱捆上了。 一旁的云碧默默地走上前来,按住了魏乾琅的手。 魏乾琅本就身体虚弱,此时被压得双手动弹不得。 他看见赵思辰拿着泛白光的匕首,心头无由来地涌起了一股慌乱。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有一张嘴能动—— 魏乾琅喊道:“赵思辰!你背信忘义!你是不是要拿我当投名状?! 你是不是以为把他交给追兵就能够换取荣华富贵…… 你做梦啊!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魏乾琅声音嘶哑,喊得声嘶力竭。 赵思辰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嘻嘻笑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哦~!” 魏乾琅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你别天真了,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小心被别人灭口……” 赵思辰没有管他,摆了摆手。 云碧动作极快,迅速往魏乾琅的嘴巴里面塞了一块软布。 魏乾琅“唔唔唔唔唔”地喊着,身体用力挣扎,却睁不开身上的绳索和云碧的手。 赵思辰一只手拿着匕首,另外一只手掏出一罐药散。 手一挥,毫不吝啬地把整一罐药散洒在了魏乾琅的肩膀伤口上。 然后,她扔掉药瓶,一只手按住魏乾琅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拿着匕首,飞快插进魏乾琅的肩膀。 一刀又一刀,又快又狠把魏乾琅的背后化脓的肉挖走。 赵思辰动作极快,不过十来秒,已经把伤口的腐肉挖走。 魏乾琅原本红肿腐烂的伤口,又重新流出了鲜红色的鲜血。 赵思辰把匕首扔在一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拿起另外一瓶药散,快速给魏乾琅的伤口撒上药,然后覆盖上一层柔软干净的细棉布。 赵思辰速度极快,下手毫不留情。 饶是魏乾琅从小练武,武功小有所成,还是痛得牙根紧咬,泪汗狂飙,死去活来。 这十多秒,是魏乾琅人生中最长的十多秒。 赵思辰伸手扯开魏乾琅手上的绳索,轻轻扶住了魏乾琅的肩膀。 云碧把一旁已经准备好的药递了过来。 赵思辰搂着魏乾琅,手掌下,少年的身体紧紧绷着,崩成了一块铁板。 魏乾琅头上汗津津,半个身子都是汗。 他牙关紧紧咬着,眼睛像是看着赵思辰的方向,但眼神已经涣散,神志渐渐迷糊。 赵思辰另外一只手捏开魏乾琅紧咬着的牙关,把他口中的麻布取出。 然后,赵思辰捏着魏乾琅的两颊,把他的嘴捏开,云碧见机把手中的那一碗药,倒进了魏乾琅的嘴巴里面。 赵思辰把魏乾琅的下巴一托,胸口推了一把。 魏乾琅不由自主地把药吞了下去。 眼见魏乾琅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赵思辰才松开了搂着他肩膀的手,把魏乾琅慢慢地放了下来。 魏乾琅下意识地捏着赵思辰的一抹袖子。 云碧拿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包裹里是衣服,给他当枕头吧。” 赵思辰手动了动,发现魏乾琅握得挤紧,她用上了一点力气,竟没能够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云碧说道:“云碧姐姐,你去休息吧,我照看他就行。” 云碧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够应对第二天的追杀。 这么多年东躲西藏,她知道抓紧一分一秒,及时恢复体力才是最重要。 于是,云碧也不推脱,直接应了声“好”,拿着包裹到一旁,往地下铺了一席旧衣服,把包裹当做枕头,很快沉沉睡去。 春末的夜晚,尚有些微凉,更何况他们在山洞里面,更是有寒气逼来。 赵思辰给眼前的火堆加了两把柴,又拉过一旁的长衣,盖在魏乾琅的身上,顺便紧了紧手臂,把魏乾琅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赵思辰靠在一旁的山洞粗糙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 …… 被跟上了 赵思辰钓鱼技术高超,不一会,鱼竿一晃一晃,赵思辰眼明手快,往上一提—— 呀!鱼儿上钩啦! 云碧在一旁看着,喜道:“小姐厉害!这鱼还不小。” “那是,”赵思辰很得意:“有我出马,还怕钓不上大鱼。” 云碧笑着说道:“是,是,全天下你最能干。夸你一句你就得意上了,一点都不谦虚。” 云碧伸出手,正想接过赵思辰手上的鱼,赵思辰忙阻止了她:“云碧姐姐,你就歇一歇,让喜哥儿来。” 喜哥儿原是渔民出生,不仅是开船的好手,水下功夫了得,还自有一套祖传的烹饪河鲜的方法,能最大地保住鱼的鲜度,又不会有腥味。 云碧知道赵思辰想让自己多休息,她也领情,站在一旁光看着不动手,抿着嘴巴笑。 喜哥儿听见赵思辰的话,忙放下船桨,走上前来,接过赵思辰手上的鱼,也不挪地方,直接在船头动手,三下两下,就刮掉鱼鳞,破开鱼肚,再用干净的河水冲去了血迹。 喜哥儿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这鱼得有三斤重,鱼肉紧致,骨刺也少,煮粥是最好的。我一个人能吃三大碗。” 赵思辰笑着说道:“行,就按照你说的来,咱们中午吃鱼粥。” 云碧闲不下来,支起一个小炭炉,在一旁帮着烧水,下米。 等到水滚粥熟,喜哥儿把鱼块放入锅中,又拿来一些晒干的虾米,下在粥里面。 鱼粥加上虾米的咸香,激起了鱼粥的香味。 云碧撇去粥沫,用粗陶碗盛了一碗粥,再加上大块的鱼肉,递给赵思辰。 赵思辰呼呼吹了几口,粥还滚烫着,就急不可耐地喝了一口粥水,鲜得几乎要把舌头给吞进去,连连称赞。 云碧和喜哥儿自己动手,三人饱餐了一顿。 尽管条件简陋,只能在船头就地而坐,但这一碗鱼粥的鲜美,却是世间难求的美味。 饭后,云碧和喜哥儿收拾船板,赵思辰则端起一大碗粥,走进船舱。 魏乾琅还在昏昏沉沉地躺着。 赵思辰皱了皱眉头,凑上前去,摸了摸魏乾琅的额头。 不妙,烧起来了。 估计是魏乾琅的伤口化脓了,这两天又没有好好休息—— 赵思辰轻轻晃了晃魏乾琅的肩膀:“魏乾琅,起床啦,先喝碗粥吧,喝了粥再继续睡。” 魏乾琅还闭着眼睛,条件反射性地伸手一抓,抓住赵思辰纤细的手指。 赵思辰微怒,迅速抽出手指,把魏乾琅的手拍开,斥道:“老实点!” 魏乾琅微微睁开眼,望了赵思辰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张口喊道:“娘……” 声音嘶哑。 “你……” 她有那么老? 她一个青葱少女,跟慈祥这个词不沾边吧。 看见魏乾琅迷迷糊糊的样子,赵思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浮起的怒气,烟消云散了。 算了算了,不能跟病人计较。 许是魏乾琅这一声“娘”里面带着些许心酸和柔弱,把赵思辰心中那点不多的温柔给勾了起来。 她耐下心,把一个包裹拿了过来,垫在魏乾琅身后,扶着他半坐靠在包裹上面,又放柔了声音,哄他:“来,先喝粥,喝了粥,病就好啦~” 魏乾琅迷迷糊糊,眼睛半睁半闭。 听见赵思辰的话,魏乾琅顺从地张开了嘴巴,一口接着一口,喝下了整一碗粥。 喝完了粥,赵思辰扶着魏乾琅重新躺下,自己拿着碗出了船舱,顺便把船舱的帘子放下挡风。 魏乾琅喝完了一碗热热的粥,额头出了许多汗,烧退了一些,神色清醒一些。 他掀开眼帘,正好看到赵思辰离开。 看着赵思辰的背影,魏乾琅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神色。 这两日的相处,赵思辰狡猾多端,手段百出,对他也不甚客气。 没想到这个凶巴巴的女孩子,也有温柔的一面。 …… …… 小船只有喜哥儿一位船夫。 安全起见,赵思辰要求喜哥儿按照一般的船一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结果,赵思辰睡了一晌醒来,发现月明星稀,微凉的河风吹过,船还在河面上疾行。 她走出船舱,看见喜哥儿一个人,在月光下奋力地摇着船桨。 赵思辰还带着睡意,她摇摇晃晃走到船尾,也不多话,抬起脚轻轻踢了喜哥儿的小腿一下,才问道:“怎么还没休息?” 喜哥儿咧开嘴笑了笑,语气轻松:“我还不困。趁着今天晚上月光很亮,我再赶赶路,争取多走一段。” 赵思辰皱了皱眉头:“没必要,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 喜哥儿拍着胸脯“不怕,我身体好!” 赵思辰劝道:“晚上也看不清楚水下状况……” 喜哥儿笑着说道:“今晚月色好,看得清。再说了,我在这条河道上走了上百个来回……” 赵思辰板起了脸,打断了喜哥儿的话:“你还认不认我是老大,认的话就听话,现在立刻去休息!” 喜哥儿看到赵思辰动真格,立刻放下了桨,无奈地摸了摸头,说道:“行,行,我肯定听大小姐的。” 赵思辰赶他:“走走走……” 她果真像一个大姐大一样,气势磅礴,凶神恶煞,守在船头不离开。 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指挥着,监督喜哥儿把船靠岸边,落下了锚,她才又回船舱去睡觉。 第二天天边刚擦亮,喜哥儿拉起船锚,又摇起了橹。 众人简单吃过干粮之后,云碧端着一个小篮子,坐在一旁织着小毛衣。 赵思辰还是跟前一天一样,拿着鱼竿,晃悠悠地坐在船头,抛下鱼钩,开始钓鱼。 魏乾琅躺在船舱里,额头搭着一条给他降温的湿毛巾。 他默默地躺着,听着赵思辰和喜哥儿,一个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讲到有趣的地方,云碧也会跟着凑嘴几句,三个人一起笑。 透过帘子,魏乾琅看到船外天高疏朗。 随着船的前行,两岸大树不断后退。 天上白云缓缓而聚,又飘散而开。 魏乾琅烧得有些昏沉沉,身上似乎有千钧重,四肢却又轻飘飘。 但他,却难得地体会到了温暖和安谧。 在这一艘简朴的略显脏乱的小船上。 在逃命的途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魏乾琅睡了过去。 一阵冰凉的触感碰到魏乾琅滚烫的额头,他猛然睁开眼睛。 赵思辰正在船边给魏乾琅换上额头的湿毛巾,看见魏乾琅猛然惊醒,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她笑着说道:“哟,可以哦,这是你第一次被惊醒之后,不是第一时间拔刀。” 魏乾琅松了一口气,撇了撇嘴,低声开口:“这有什么好夸奖的。” 少年的声音低沉嘶哑。 赵思辰一只手扶着魏乾琅半坐起身,另外一只手端过一碗水,一边喂着魏乾琅喝水,一边说道:“你发烧了,多喝点水有助于降温。等今日晚点,船靠岸休息,我上岸帮你找一些草药熬水喝。” 魏乾琅微微翘起了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点了点头。 莫名的,赵思辰心中对这个病重的少年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这个时候,坐在船头的大宫女收拾织毛衣的竹编篮子,提着篮子进入船舱。 她接过赵思辰手中的空碗,又倒了一碗水,递了过去,一边轻描淡写地告诉二人:“我们被跟上了。” 赵思辰挑了挑眉:“这么快?” 他们动作迅速,半夜里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同时让车马行的人在城里散布各种误导消息。 出了城,喜哥儿开船手艺顶尖,为了赶路,一路疾奔。 而这片区域水网密布,难以追踪。 耗了那么功夫,居然只争取到了一天半的时间。 来者不善! 赵思辰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魏国边境?” 喜哥儿掀起船舱口的帘子,走了进来,接道:“再走一天一夜,就能到了。” 魏乾琅略有些疑惑:“会不会看错了?” 云碧说道:“来者只有一人,估计是在前方打探消息的探子,并且对方没有靠近,应该只是怀疑而已。” 赵思辰点点头,说道:“不理他,继续走,到了夜里,我们下船。” 赵思辰看向云碧和喜哥儿,吩咐道:“喜哥儿,你保持着现在的速度开船,不要打草惊蛇。云碧姐姐,你跟着船继续往前走。” 云碧有些吃惊:“你想自己下船?” 赵思辰点头,说道:“我和魏乾琅两个人偷偷下船,不要让探子察觉,探子以为船还在继续往前开,就不会打草惊蛇。” 云碧把织毛衣的东西一件一件在竹编篮子里面收好,缓缓说道:“我跟你们一起下船。” 赵思辰拒绝:“不行,离开的人太多,探子会警觉的,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云碧摇了摇头,反驳道:“留在船上也不一定安全。” 赵思辰笑:“现在靠近魏国边境,我们下船,减轻负担,你们还能跑快点,再跑一个晚上,明天上午就能靠近魏国边境了。” 赵思辰吩咐喜哥儿:“我们现在是走私渠道,绕开了大河。如果岸上出现追兵,你们就拐入大河,大不了说打鱼迷路了。 只要魏乾琅不在船上,边境守军不会为难你们的。” 立刻出发 赵思辰控制车马行的事情,从未让家中众人知道。 为了防止郭安阳唠叨,赵思辰也从不许车马行的兄弟们出现在赵家人面前。 此时看见喜哥儿敲响家中的门,赵思辰心中咯噔了一下,预感有紧急的事情发生。 云碧还挡着门不让人进来,板着脸说道:“你说是认识我们家的人,可是又不肯说自己是谁,怎么能让你进门?” 赵思辰走到门口,轻声跟云碧说道:“无妨,云碧姐姐,他是我一位朋友。” 云碧看见赵思辰开口,心中疑惑,但她知道赵思辰是个有主意的,因此没有继续追问,径自回大厅去了。 赵思辰让喜哥儿进门,快速掩上门之后,将他带进院子里的一个角落,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喜哥儿告诉赵思辰:“有几个人在城里的诊所和药店,到处打听有没有受伤的人,还有人到车马行打听最近租赁车船的情况。” 赵思辰脸色一凛。 喜哥儿说道:“大小姐,我不知道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不过你匆忙说要离开,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赶紧来告诉你。” 赵思辰夸奖喜哥儿:“你做得很对……” 喜哥儿说道:“今日来车马行问话的那个人,是我接待的。对方是一个劲装汉子,看起来有武艺在身。我闲扯了几个今日要出城的人的名字,让他们去忙活,估计能拖上一阵……” 赵思辰沉思了一会,吩咐了喜哥儿几句,让他回去安排。 回到餐桌上,赵思辰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提前出发。不要等明日了,今晚等天黑透了就走。” 赵逐飞用下巴点了点魏乾琅,问道:“有人找他了?” 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赵思辰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追杀魏乾琅的人反应速度这么快,是硬茬子。 赵逐飞沉默了一会,说道:“今晚我来护送他,你跟着其他人走。” 赵思辰摇了摇头,她态度很强硬,直接拒绝:“我自己接下的活,我自己完成。” 赵逐飞还想说什么,赵思辰抢先说道:“并且,你还要保护雨枫——” 赵逐飞心中一痛。 雨枫,是赵逐飞的软肋。 他在赵国国灭之时,受原赵国王后之托,照顾赵氏王族遗孤。 尽管不忍赵思辰一个人面对追兵,可是赵雨枫,他放不下。 赵逐飞沉着脸,默默地闭上了嘴 众人吃完饭,各自回屋收拾东西。 赵逐飞走在最后,拦住了赵思辰,提醒她道:“魏乾琅身上有内伤,是高手所为,这说明追杀他的人,武艺不低。” 赵思辰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得出来。” 赵逐飞又说道:“他肩膀的伤口很深,看形状,很有可能是弩箭造成。” 赵思辰微微楞了一下。 弩弓是民间禁止持有的武器,一般只有习武大家或者军中之人才会有。 赵逐飞继续说道:“追杀他的人来头不小,护送他到魏国首都的任务不容易。你如果遇到危险,就舍弃了他吧……” 钱不重要。 命最重要。 这是他们逃命多年的唯一准则。 赵思辰看到赵逐飞满面愁雾,她反过来安慰赵逐飞:“怕什么呢。这么多年,我们一路从吴国都城逃到了普山县这个边境小镇,不容易,但也没出什么乱子。这说明咱们命大。赵大叔,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不用担心。” 赵逐飞踌躇一会,说道:“要不然,还是我……” 赵思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叔,要是离了雨枫,只怕你会一路焦灼不安。没有遇到敌人之前,你先把自己给焦虑死了。” 赵逐飞悻悻,只能放弃劝说。 赵思辰回到房中,看见魏乾琅半躺在床上。 看见赵思辰回房,他硬撑着要起身。 赵思辰阻止他:“现在天色还早,你先休息一会。等到要出发的时候我再喊你。要不然,以你这小身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临水县。” 魏乾琅确实有些支撑不住。 他慢慢地躺回床上,淡然回击:“如果我半路撑不住了,那你们就当出外旅游了一趟,继续回这座小县城过日子也挺好。” 赵思辰正想再说几句,一低头,看到魏乾琅昏昏沉沉地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算了,不跟中二少年吵架。” 看在钱的份上,忍他! …… …… 夜深。 春天的夜里,略带寒意。 赵家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几个黑色的身影逐一走出赵家大门。 他们有老有小,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显得,他们对深夜出行,甚为熟练。 在场数人,还有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孩,也跟大人一般,轻手轻脚,屏气凝神,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每个人肩上,挂着一个简单的包裹,轻车熟路地和门口的人接上了头。 门口的人显然很是熟悉夜里巡逻的官兵的路线。 他带着众人在城中小路左拐右拐,很快穿过普山县,在一个偏僻的小码头上了船。 船夫也不吭声,接上了人,熟练地一摆浆—— 船头缓缓划开水面,往前驶去。 普山县守卫虽然严格,无奈水路四通八达,官兵巡逻,也难以把所有的水路都管住。 车马行又是整日里在外跑的,对于各路门道最为熟悉。 他们掌握一条狭窄的水道,能够人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城门。 出了普山县,汇入大江大河,河道纵横交错,水网密布,他们就安全了。 赵思辰、魏乾琅和云碧三人,则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才从家中出发,匆匆坐上另外一条船,离开了普山县。 船外表普通,不大不小,不新不旧。 若是扔在一堆船里面,就再也找不出来。 魏乾琅进了船舱,赵思辰则坐在船头,默默看着前方。 夜幕下,小船平稳地划开水面,河岸两侧阴影幢幢,两侧的树木飞快地后退。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太阳从天边展露边角,天色慢慢亮起,视野逐渐开阔。 赵思辰站起身来,放目远眺。 大江之上一片静谧,河岸两旁鸟声脆响。 见周遭没有其他同行的船只,赵思辰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到船舱。 船舱甚为简陋,仅有一张小床,一张小矮桌而已。 赵思辰一眼看见魏乾琅,卧在床上休息,一动不动。 她的鼻子很是灵敏,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凑上前去:“你的伤口裂开了?” 魏乾琅有气无力地抬起眼帘,望了赵思辰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云碧正好也进了船舱,听见赵思辰问话,温声说道:“魏公子,我帮你换药和换衣服吧。” 魏乾琅脸色一僵,果断拒绝:“我不用换药,更不用换衣服。” 云碧劝道:“魏公子,你的伤口需要尽快敷药才能好。我家有上好的金疮药……” 赵国宫内的秘方,能不好吗?! 魏乾琅伸手一指,指向赵思辰:“我不要你给我换衣服,我要她给我换。” 魏乾琅的年纪比云碧小上几岁,云碧只当他在耍小孩子性子,耐着性子说道:“我家小姐不懂得照顾旁人,还是让我来……” 魏乾琅咬了咬牙,说道:“我付钱,一百两!” 云碧还想再劝,赵思辰生怕魏乾琅反悔,忙抢先说道:“不行!我可不便宜,得加钱!” 魏乾琅:“二百两!” 赵思辰:“成交!” 云碧看着两人胡闹,无奈地摇了摇头,掀开船舱的帘子出去了。 赵思辰笑嘻嘻地凑上前,说道:“大爷,来,我伺候你更衣。” 魏乾琅嫌弃地看着赵思辰:“别,别这样说,我怕我会承受不住。” 赵思辰粗鲁地扯开魏乾琅的领子:“你是无福消受美人恩!” 魏乾琅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你这女子,甚是粗鲁……” 赵思辰说道:“粗鲁?我是为了你好!” 赵思辰把魏乾琅的衣服扯开,放轻动作,细细解开魏乾琅肩膀上包扎的细麻布。 云碧从舱外端进了一盆水,带来了几条干净的细麻布,放在床头,又悄然离开。 赵思辰一边叹着气,说自己收费收少了。 一边手脚麻利,给魏乾琅换好了药,重新包扎伤口,再帮他换好了衣服。 少女柔软的手指按在肩膀裸露的皮肤上—— 魏乾琅耳朵尖微红。 他家中只有小厮跟随,连贴身丫鬟都没有一个,此时却又一位陌生少女的手时不时触碰他的肌肤—— 魏乾琅性格好强,他强撑着不肯表露出来,脸上依旧是淡淡神色,只是眼神有些许闪烁,不敢在赵思辰身上停留,也不敢看向赵思辰的眼睛。 似乎,只要被赵思辰接触到他的眼神,就能猜出他心中的别扭一样。 赵思辰处理完船舱里面的杂物,又将船舱口的帘子撩起,让船舱内空气流通,散去血腥气味。 此时无事,赵思辰干脆坐在船头,拿起船上的鱼钩开始钓鱼。 魏乾琅昏沉沉地躺着,眼帘半开半闭,神志时清时昏。 偶尔,魏乾琅清醒一小阵,眼神看向船舱外面。 赵思辰坐在船头,一只脚跨在船沿外,哼着小曲儿,把鱼钩往船外甩。 虽然姿势不雅,但潇洒悠闲的感觉,从她身上散发。 仿佛他们不是在逃命途中,而是一次寻常的郊外游玩。 魏乾琅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看着赵思辰的背影,心中多了一丝安宁的感觉。 一晃一晃的水波,打击着船边,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魏乾琅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众人收拾安排 赵思辰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炸下,闹哄哄的里屋里面,顿时安静。 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赵思辰,发现她不似说笑,又相互看了看。 过了好一会,比较稳重的李有贵磕磕巴巴地开口:“大,大小姐,你要去哪?” 李有贵开了个头,赖三跟着抢问道:“你要回老家啦?” 喜哥儿接着问:“回老家做什么?探亲?” 管常脸上笑容微敛:“多久回来?” 小邓子张了张口:“啊?!” 赵思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我要去大庆城。” 李有贵倒吸了一口气:“魏国京城?!” 赖三有些茫然:“远吗?” 喜哥儿:“要走几天?” 管常:“大小姐什么时候出发?” 小邓子有些茫然,看看赵思辰,又看看几位哥哥。 赵思辰说道:“需要你们帮忙,护送我一程。” 管常长相俊朗,声音也好听,和其他几位粗鲁汉子不同。 他听见赵思辰这么说,温声应道:“大小姐不要说‘帮’字,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就行。” 赵思辰:“那我就直接安排了。” 她本来就是利落的人,也不客气,当下直接说出了她的安排:“我们这边有6个人,打算先乘船偷渡进入魏国境内后,再骑马赶路。明天就出发,尽快赶往魏国境内。” 李有贵说出了担忧:“我们可以通过乘船偷渡的方式进入魏国境内,可是,进了魏国之后……” 李有贵心中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魏国户籍管理严格,就算是大小姐,只怕到了魏国之后,没那么容易立稳脚跟。 赵思辰笑着说道:“无妨,到了魏国之后,我会再想法子搞定户籍的事情……” 赵思辰还未说完,赖三抢着说道:“大小姐,我给你当马夫,我帮你驾马车。” 这些人中,他的驾车技术最好。 赵思辰微微一笑:“别着急,自然有用你的地方。 这次我们需要两艘船和四匹马。李有贵和喜哥儿水性好,有劳二位帮我当几日船夫。 赖三,你现在就出发,先去往魏国,买下数匹好马,等我们到魏国后使用。” 赖三点点头,跃跃欲试,几乎就要立刻就要跑出门办事去了。 赵思辰喊住他:“这里有三百两现银,赖三,你带一百两银子去往魏国,不要吝啬,多买几匹好马。” 赵思辰看向其他人:“还有二百两银子,留下一百两在车马行,管常,你留守家中,这段时间有劳你打理车马行了。” 管常笑着应下。 赵思辰又说道:“另外一百两银子……李有贵,你算术好,就放你这,充当这几日花费吧。” 李有贵忙说道:“大小姐,你留着花费吧” 赵思辰笑笑,说道:“我还有些许积蓄,不用担心。” 小邓子弱弱地问道:“大小姐,那我呢?” 赵思辰笑着看着小邓子。 这小伙子明明年岁比她大,却好似她的小弟一般。 善良、害羞的少年,总是躲在众人身后,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她。 赵思辰笑着说道:“你留在车马行,帮管常打理车马行事务。我们这次一去,三个哥哥得好多天才能回来,你要勤快些。” 小邓子接到了任务,开心地笑了起来,用力地点头。 赵思辰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才起身离开。 依旧是赖三送她出去。 赵思辰坐在驴车上,看着车马行外的墙根下。 几个车夫、马夫在闲聊。 也有的掏上一个铜板,在一旁的凉茶铺里面买了碗凉茶,回到墙根慢慢喝着。 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啊。 赵思辰有些感慨。 一生短暂,而这个时代交通不便。 ——加上她身份特殊,不敢随意回到吴国。 此去一别,今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回到普山县,再见到这帮兄弟。 再见到此般情景。 …… …… 处理完事情,赵思辰回到家中,已是傍晚。 家中众人团团围坐在大厅的桌子上,专心致志等待开饭。 赵雨枫看见姐姐回来,开心地朝赵思辰挥了挥手,脸上肉嘟嘟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虽然兴奋,但从小被郭安阳管得严格,小屁股坐在凳子上,身体不敢乱动。 赵思辰也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用力冲着赵雨枫挥了挥手。 两姐弟隔空对望,彼此傻笑了好一会。 看见赵思辰回来,云碧一边快速从小厨房里面把菜端出来,一边说道:“都等着你呢,快点洗手,洗完手先吃饭吧。” 赵思辰不好让众人多等,忙到小厨房里面,从水缸里面舀了一勺水,净了手,然后帮着云碧把菜端上桌子。 他们虽然曾经身份显赫,养尊处优。 但多年的逃难生活,已经大大磨去了讲究和礼仪。 赵思辰吃了几口饭,垫了垫肚子,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开口说道:“路上用船用马,我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有两艘船送我们到魏国境内。到了魏国,我们换成马车,走陆路到临水县。 为了避免被一网打尽,我们分成两路走——赵大叔,云碧姐姐,郭爷爷,还有雨枫,你们四人一船。到了魏国,上了岸之后,自会有人联系你们,把马匹交到你们手中。” 郭安阳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呢?” 赵思辰往一旁扫了一眼。 魏乾琅正在埋头干饭。 赵思辰笑嘻嘻地说道:“我跟他一起啊,他值两万两呢,我可得看好。” 郭安阳反对:“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一起坐船骑马,成何体统!” 赵思辰无奈地叹息,她早有预感,郭安阳这小老头要出来作妖。 赵思辰:“您老的意思是?” 郭安阳抚须:“我跟你们一起!” 赵思辰提醒他:“郭老先生,我们是去逃命耶!” 郭安阳不服气:“逃命又怎么了?我身体好得很,跑也跑得动!你说说,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拖累你们了?!” 赵思辰戳刀:“知道您老身体好,可是我不想跟你一船,不想伺候你,行了吧?!” 郭安阳指着赵思辰:“你这女娃娃,不尊重老人!” 赵思辰还想还嘴,云碧放下了碗,轻声说道:“我跟你们一起。” 云碧一开口,赵思辰和郭安阳都闭上了嘴。 魏乾琅没什么精神,继续低着头一口一口扒着饭,没有理会在座众人的争执。 赵思辰只好退步:“行吧,云碧姐姐和我们一起。郭爷爷和赵大叔带着雨枫先走,我们晚一点出发。” 赵逐飞熟读兵书,点了点头,赞同赵思辰的安排:“如此甚好,就算有一方被埋伏,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 云碧有些担忧:“魏国边境防守甚严,就算我们通过水路绕过边境守军,到了魏国,只怕也走不了太远……” 魏乾琅说道:“我可以手书一封,给前行众人带着,先去魏国临水县办理通行文书。” 赵逐飞问道:“靠谱吗?” 魏乾琅说道:“临水县县令李云华是我舅舅家的家奴,刚放出来当官,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信任。” 魏乾琅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已经写好了的信,递了过去。 郭安阳接过了信。 魏乾琅说道:“到了魏国,给到临水县县令之后方能打开这封信……” 郭安阳随手拆开了信:“没有密封,有什么不能看的。” 魏乾琅始料不及,脸上惊诧。 不讲武德! 赵思辰饶有兴致地看热闹,问道:“信里怎么写?” 郭安阳一目十行,看完了信,把信折好收回自己怀中,说道:“这小子要求临水县县令李云华留下我们做客,等你们到了之后再一起出发前往大庆城。” 赵思辰笑嘻嘻地看着魏乾琅:“哟,防着我们啊?” 魏乾琅脸有些微热,但还是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是为了避免你们抛下我,拿到户籍后自己离开……” 赵思辰还想说笑几句—— 赵逐飞插话,说道:“你做得对。” 郭安阳也抚须点头:“这小子很聪明,不算笨。” 赵思辰笑嘻嘻地安慰魏乾琅:“有防人之心,是正常的。但是咱们一起赶路,这几日还是坦诚相见吧。” 魏乾琅没想到他的这点小心思瞬间被众人识破,有些郝然,当即抱拳说道:“赵姑娘说的是。” 郭安阳转移了话题,说起今天的安排:“我已经以年老为由,告了病假,请一位同僚帮我代为授课。等到学塾同僚发现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到魏国境内了。” 云碧说道:“家中细软我已经收拾完毕。” 赵逐飞闷闷道:“邻居们吩咐下的铁器,我都打好了,等到他们上门来,自行取走就是——就当是,送他们了。” 赵雨枫乖巧地说道:“我的书本笔墨,也都收拾好了。” 众人正说着,门被敲响。 云碧站起身来去开门。 开了门,不知道外面是谁。 云碧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却不肯让对方进门。 赵思辰心知有异,放下碗筷跟着过去。 一看,门外居然是喜哥儿。 我要走了 赵思辰也不着急,顺手打开了窗户,就着窗外的景色,悠悠地喝着茶。 大酒楼在普山县正中间,最繁华商街的中央。 透过二楼雅间的窗户,望向窗外,看见繁华商街上的人们来来去去。 时间已临近中午。 大酒楼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县城,也有了繁华景象。 普山县这么一个边陲小县,都管理得井井有条,想必在吴国的其他地方,政事已经稳定。 赵国国破时候的惨烈景象。如烟消散了。 时间,带走一切。 赵思辰一边想着,一边安静地喝完了茶盏中的茶水。 掌柜的匆匆而来,拎着一个小木箱,看他姿势,小木箱颇有一些重量。 掌柜的把小木箱放在桌面,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赵姑娘,这个箱子里里面是三百两银子。” 另外,掌柜的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两张银票:“家中现银不多,另外200两我折成银票给姑娘可好?” 赵思辰摆了摆手:“算了,300两现银就行,200两银票先寄放在掌柜你这里吧。” 掌柜的正在喘着气,闻言气又粗了几分:“这,这,不知道姑娘不收银票,可如何是好!” 赵思辰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微笑道:“谢过掌柜了。” 掌柜赶紧趋步向前:“赵姑娘,你要是急用,我下午,不,我现在立刻去银庄取钱给你送来。” 赵思辰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应道:“不用了,我虽然是一个小女子,也知道一言九鼎,说了300两,就是300两——掌柜您先忙。” 掌柜的紧紧跟着:“我差一小厮……不,赵姑娘,你是否回家?我亲自送你回去……” 赵思辰笑着婉拒:“不必,有心了。有人在楼下接我,掌柜留步。” 掌柜只好停下,看着赵思辰走出雅间门口。 赵思辰一只手拎起了小木箱。 300两银子的重量,压得掌柜的一个粗壮汉子气喘吁吁—— 在赵思辰手中,却似乎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赵思辰走出大酒楼门口,门口已有一辆驴车停在大酒楼门口。 赶驴的汉子看见赵思辰,急忙迎上前来,接过赵思辰手中的箱子。 汉子没想到小箱子那么重,被压得重重地往下一沉,小箱子差点脱手而出,坠落在地。 幸亏赶驴的汉子身体强壮,急忙稳住了身体,双手用力,把小箱子提起,稳稳放在驴车上。 赵思辰坐上驴车,笑嘻嘻地看着汉子擦去刚刚被激出来的汗。 “大小姐,去车马行?” 赵思辰点头笑道:“是,去吧。” 周遭吵杂,人多眼杂, 汉子不多说话,默默赶起了驴车。 ……………… 驴车行走速度不慢,只是摇晃得很。 赵思辰坐在驴车上,仿佛一片树叶一般,轻盈地随着驴车摇晃,上半身稳稳不动。 大概过了两刻钟,两个人到了车马行。 车马行在城郊。 车马行面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驴车,牛车,小轿等各式代步工具,也有几匹马正在吃着饲料。 不远处有一凉茶棚,棚中有车夫、马夫在休息聊天。 另外有几个等活干的汉子,蹲在墙根下嚼着草根子。 赵思辰皱了皱眉。 尽管当上车马行的幕后老大已有三年,她还是受不了车马行这股驴粪、马粪、各种饲料干草料混杂的味道。 赵思辰暗暗地想,以她爱干净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车马行的生意。 以后不干这一行了。 正想着,驴车停在了车马行的正门口。 赵思辰慢悠悠地下了车,跨过车马行的门槛。 车马行里面仍旧是人声鼎沸,往来汉子甚多,有下工回来的,也有刚领了工刚要出门的。 有聊家长里短八卦的,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虽然偶有几个车夫看见赵思辰,向她投来眼光—— 但大多以为是哪个汉子的家里人过来说事。 没有人想到,眼前这个十二三岁,身量尚小,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姑娘,居然是普山县最大车马行的幕后老板。 走到车马行后院,人迹渐稀。 赵思辰直直走入最后面的一间里屋,掏出腰间帕子,擦了擦屋中木凳,看到自己的帕子染上一层黑,她皱着眉头,心中嫌弃着坐下了。 ——这帮汉子,整日里在外面瞎忙,也不拾掇拾掇下屋子。 后面让他们再招一个厨娘,一来改善下伙食,二来也有个妇人帮忙收拾…… 不多时,五个汉子齐齐扎进了里屋。 小小的屋子,登时有些拥挤。 “大小姐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们……” “大小姐许久没来了……” “大小姐,昨儿接了一单大生意,送县令夫人去烧香……” “前头添的母马,生了一匹小马驹,大小姐我给你抱来看看……” “大小姐……” “大小姐……” 五个汉子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更显得小小的里屋拥拥挤挤。 赵思辰笑着让大家都坐下:“坐着说话,别光站着。” 五个汉子你推我一把,我挤你一下,各自找地儿坐下了。 赵思辰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帮粗鲁汉子,连茶也不懂得给她奉一杯。 真要离开了,她最舍不得的是他们啊。 真担心,担心他们被别人骗了去,担心没有人想得周全照顾他们。 三年前,赵思辰琢磨着要在普山县做生意。 她发现车马行管理混乱,多有争吵打架。 有一个黑老大掌控着普山县最大的车马行,作恶多端,气焰嚣张,对手下车夫极尽压榨之时。 更让人难忍的是,这位黑老大,素来有怪癖,喜欢年幼的小女孩。 赵家是普山县的外来户,本就是避难而来,无意出头。 谁知道,有一天,赵思辰回家回得晚,那黑老大居然对她下手,把她给绑了去。 赵思辰虽然当年身体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但已经和赵逐飞习武三年。 每日勤加锻炼,不敢松懈。 赵国武艺第一的小赵将军的关门弟子,赵思辰虽然年纪小,但是武功高啊! 她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黑老大。 后来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她通过清理车马行里面的几个老人,再提拔几个新人,最终拉拢了五个汉子,帮她出面管理车马行。 她则当车马行背后的大佬。 经过几年的发展,赵思辰一跃成为普山县最大的车马行…… 赵思辰轻咳一声,拉回了思绪,一一看过眼前的五个汉子:喜哥儿,小邓子,李有贵,管常,赖三…… 角落里一个蹲在椅子上的汉子不满地嘟囔:“老子叫赖尚才!这么好的名字不叫,整天叫我赖三,我也没三个兄弟啊!” 另外一边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名唤喜哥儿,不客气地怼赖三:“你就是一个孤儿,你连你有没有兄弟都不知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家可能有七、八、九、十个兄弟呢……” 一个中等身材,略有些文墨气息的汉子喝道:“别吵,听大小姐说话!” ——李有贵仗着自己略通文墨,时不时要管束下兄弟。 赖三:“李有贵你偏袒喜哥儿!” …… 管常大约十七八岁,长得颇为俊秀,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几个兄弟拌嘴。 小邓子年纪最小,只有十五六岁,焉头焉脑,跟在几人后头偷偷地笑。 赵思辰本来还想铺垫几分,被他们闹得没了心思。 她决定打直拳:“我要走了。” 祖传的菜谱 掌柜的连忙说道:“赵姑娘,您这么说可折煞我了。 五年前我家小店经营不善,没有人上门,我几乎要卷铺盖回老家了—— 是您,给了我几道菜的菜谱,才让我能够继续在普山县做着这小生意。 这些年,我心中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对赵姑娘您是很感激的……” 赵思辰笑着说道:“我也很是感激掌柜。掌柜一诺千金,说了每年分红,从未食言……” 掌柜忙回道:“赵姑娘谬赞,应该的,应该的……” 赵思辰说道:“只不过,我不事生产,但靠着掌柜您整日里忙进忙出的,把大酒楼经营得这么好,而我坐享其成,实在心中有愧……” 掌柜连连鞠躬:“赵姑娘,可万万担不起您这样说……” 赵思辰笑着说道:“今天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今年的分红,就不用给了……” 掌柜被赵思辰这么一说,心头猛然一跳,唬得差点蹦起来。 他猛地站起来:“赵姑娘,您是觉得每年50两银子的分红太少? ——是,是不多。 不瞒您说,这一两年吴国战事减少,酒楼的生意确实比以前红火。 如果您觉得少,我可以加钱……” 赵思辰摆摆手,安抚掌柜说道:“不着急,您坐下说。” 掌柜的脑门已经被激出了汗。 赵思辰在五年前找到了他。 当时赵国已经亡国,改国换号,换成了吴国,政局不稳,多地有战事。 普山县虽然身处边陲之地,但也难免被波及。 他的饭馆经营不善,再加上遭遇战事,败掉了全身家财。 掌柜思量着走投无路,只能携家带口,卖掉饭馆,回乡下种田去。 哪知道,刚搬到普山县的一家外来户的姑娘找到了他,说能给他菜谱。 当时他只当一个七岁的娃娃是在说笑,差点把人赶出去。 谁知道,这个娃娃,从随身的食盒里面,拿出了一盘热腾腾的菜式。 他一吃之下,惊为天人。 如果在京都的那些大酒楼,这道菜的菜谱,绝对值上千金。 只可惜他只是一家快要倒闭的饭馆的掌柜,囊中羞涩,无法掏钱买下这道食谱。 这个七岁的娃娃倒是挺老成,脆生生地说道:“不用你的钱,你只需要每年的利润给我分红一成就行了。” 掌柜的咬着牙,硬撑了下来。 果不其然,菜式在普山县一炮即红。 不仅路经普山县的人会过来尝上一尝—— 就算是周边县城的人,也有特意远途而来普山县尝试他手艺的。 他凭着这道菜式翻了身。 掌柜也不想回家种田的事情了,继续在普山县做起了生意。 生意越做越红火,他雇请了工人,穿起了绸缎裳,盖起了二层小楼。 这赵家姑娘也真是奇怪,即使分了钱,也依旧是是简朴朴素地生活。 更是要求他见了她,就当是不认识。 据说小姑娘给出来的是祖传的菜谱,原本祖训规定不得外传。 再加上家中的那位老夫子甚是古板,如果知道她偷了祖上的菜谱卖给他,只怕会把她活活打死。 掌柜的一开始担心赵家大人找上门来闹事,谁知道,安安稳稳过了那么多年。 每一年年底,赵思辰收了分红之后,都会给他一道新菜的菜谱。 每道新的菜,都会在普山县掀起一波热潮。 如果赵思辰不肯再收他的钱,那也意味着新菜的菜谱,断了希望…… 赵思辰仿佛看出了掌柜的担忧,笑着说道:“实不相瞒,今日来找掌柜的,是想跟掌柜的坦白,我家的菜谱,已经被我卖得七七八八了。” 掌柜的提着的心,猛然又掉落谷底:“没,没了?!” 赵思辰笑着点点头,说道:“掌柜,我五年来给了你五道菜谱,一般人家,能做一两道拿手的菜,已经是顶顶了不得的事了,我家祖上是难得的天才,所以才自创了五道菜。” 掌柜的面上难掩失望,慢慢坐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赵思辰说的是真话。 能自创菜式的,都是大家。 还创造了五道菜式,那是难得的厨师天才。 如果他是在大京城开酒楼,一道菜就够他名扬天下了。 赵思辰说道:“本来还想拖上一拖,等到今年年底才告诉您的,只不过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也不忍瞒着你。” 掌柜的经营酒楼已久,本就是情商极高的人,听见赵思辰这么说,急忙收拾好心情,说道:“赵姑娘,您言重了。我应承每年给赵姑娘分红一成,就算是赵姑娘以后没有新的菜谱,我也不会食言……” 赵思辰笑道:“我就知道掌柜是个靠得住的。” 掌柜勉力笑了笑,说道:“不敢不敢,我虽然是一介商贾,却也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 赵思辰看着掌柜坐立难安,沮丧的神情遮掩不住。 她脸上带着淡笑,慢悠悠地喝完了手中的茶。 嗯,好茶,看来掌柜的这两年是存了一些家底。 待掌柜的重新坐了下来,赵思辰才笑着又开口道:“我这里还有最后一道菜谱……” 掌柜眼睛猛然一亮:“还有?!” 赵思辰说道:“是的,感激掌柜多年来照顾,所以我特地将祖上传下来的最后一道菜谱,给掌柜带了过来。” 赵思辰从腰间荷包之中,掏出了一方小小的纸张,隐约有墨水痕迹透出纸背。 掌柜呼吸急促了起来,眼神紧紧黏在了赵思辰手中的纸张上,跟随着赵思辰手的动作而转动。 掌柜兴奋得脸颊涨红,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这……太感激赵姑娘了……” 赵思辰笑着说道:“应该的。” 掌柜:“这,这,无功不受禄,不敢白白要了赵姑娘的菜谱……” 赵思辰说道:“说了以后不要你的分红,就是不要了。” 掌柜呼吸还未能平稳下来,急匆匆地喊道:“那我一次性买断!” 赵思辰很干脆地接道:“好啊!” 掌柜被赵思辰毫无推脱的答应,弄得懵了一下。 赵思辰笑着说道:“不知道掌柜能付多少银子给我?” 掌柜也缓了过来,堆上笑脸说道:“任凭赵姑娘开价。” 赵思辰把手上的菜谱递给掌柜:“500两,我要现钱。” 掌柜的咬咬牙,爽快地应下:“好!” 赵思辰笑着说道:“有劳掌柜了。” 掌柜:“姑娘稍等。” 掌柜帮赵思辰续上了一盅茶,然后匆匆而去。 来到大酒楼 众人散去,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 赵思辰也是起身,准备离开。 赵思辰的脚刚踏出大厅,郭安阳在身后喊住了她:“书塾林先生上个月急病去世,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 因为家底太薄,林家小子前两天来找我辞行,说家中无法再供他读书,他要回家种田……” 赵思辰点头道:“那可惜了。林先生人很好。除了上次你去吊唁包的白包,我私下又给了林家婶子五两银子……” 郭安阳皱了皱眉:“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赵思辰被郭安阳管得多了,早就不耐。听见郭安阳问话,叛逆的少女直接怼他:“不要你管!” 郭安阳不计较赵思辰的无礼,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再给林家五十两。” 普山县一般三五口的小家庭,一年的花费不过二十两。 五十两,足够一个书生吃喝数年。 赵思辰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但她也知道,郭安阳整天怼天怼地怼大家,特别是喜欢怼她。 若不是确实需要,郭安阳这个清高得比蓝天白云还高的小老头,不会跟她开这个口。 郭安阳轻咳一声,解释道:“林家小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咳,你再支持他三年。五十两银子,足够支撑他三年生活和读书。三年之后,他或者科考,或者营商,或者务农,我都不管了。” 老人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也管不了了。” 敢情,郭安阳是把林家小子当成自己的入门弟子了。 赵思辰心里嘀咕着,回房拿银子。 郭安阳站在走廊屋檐下,看着院中枯树,颇有些惆怅。 他刚才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也管不了赵思辰。 想当年,林老虽然只是一介书塾教书先生,但也看出他满腹才华,让他进入书塾教书。 他当上书塾先生之后,厚着老脸去向林老求情,好不容易让书塾破例,同意收女子旁听。 他心里想着,赵思辰虽然曾经贵为赵国公主,但赵国国灭,他们要抛弃前尘往事,隐匿市井。 那么赵思辰,就得抛弃公主身份,像一个平常女子一样生活。 她在书塾里面,或者识字,或是学习算术,以后嫁给一个小掌柜,也能帮着夫家打理店面,不至于被夫家看轻。 谁知道,赵思辰不学无术,整天在外面无所事事地溜达。 说得多了,赵思辰就郭安阳说过的话来逗他:“你不是说让我去联姻吗,我哪有可能嫁给一个小掌柜。” 郭安阳被气得够呛。 如今,他们要抛下普山县一切,远赴魏国首都大庆城开启新的生活,只怕赵思辰以后更是不肯学习一二了。 而赵思辰,她想着她读书读到硕士,写论文写到头秃,高等数学学得想哭。 古代书塾里面学的东西,还比不上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 她怎么可能再把自己困在书堂里面。 她要好好把握重生机会,努力挣钱,享受生活! 可惜,郭安阳顽固得像一块石头一样,压根听不进她的解释。 赵思辰拿来了银子,装在一个简陋的荷包里面,递给郭安阳。 郭安阳接过荷包,脸上黯然,颇有些丧气。 他把手中拐杖往地上敲了敲,说道:“我去处理下书塾事宜,今晚再回来收拾行李。” 赵思辰点点头,扭头对魏乾琅说道:“你在我房中休息,我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魏乾琅微微皱了皱眉头。 若有追兵追来…… 魏乾琅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是他性格骄傲,此等灭自己志气的话,是断断说不出口的。 赵思辰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道:“不必担心,有赵大叔在呢。只要赵大叔守着门,整个普山县就没有人能越过他进入咱们家里。” 魏乾琅心中安定了几分,脸上尽量不显,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思辰看出魏乾琅的傲娇。心中吐槽了一句:中二少年爱面子。 嘴上却还是说出了关心的话语:“你身上有伤,趁今天再休息休息,明天我们就要赶路了。” 魏乾琅说道:“我撑得住。”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 赵思辰出门,径直去了普山县最大的大酒楼。 普山县不大,出门不过走了一刻钟,就到了一座二层小楼门前。 小楼不高,但也算得上普山县这个小县城的地标性建筑。 小楼的一楼门口挂着一块牌匾,大咧咧地写着“大酒楼”三个大字。 够直接! 赵思辰踏入门槛。 她身量尚小,年纪也不大,小二看到她,只当是哪家的小姑娘,没有上前招待,而是忙着迎接其他的客人进门。 倒是掌柜,看见了赵思辰,忙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迎向赵思辰,笑着朝她拱了拱手。 掌柜还未说话,赵思辰先说道:“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掌柜笑着说道:“赵姑娘这边请,这边请。” 殷勤地把赵思辰迎入了二楼雅间。 小二看着掌柜亲自把赵思辰迎入雅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赵家姑娘他也是认识的,是城东打铁铺子家的姑娘。 那家打铁铺子是外来户,虽然在普山县买了一处院子,家中也有婢女,但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仅有一个生意不好的打铁铺子。 家中老爷子无法颐养天年,还得在书塾当先生挣钱帮补家用。 这样的人家,断断不是他们“大酒楼”的客户。 这样的人家,也断断舍不得花钱在“大酒楼”里面点上一桌酒菜。 今日里掌柜怎么对赵姑娘这么热情呢? 小二疑惑了一阵,门口有新的客人进来。他把毛巾往肩上一甩,迎了上去—— 想不通,就不想那么多了。 把客人伺候好,多收点打赏,才是重要的。 掌柜笑着把赵思辰迎入雅间,请赵思辰在桌边坐下,又亲自倒了茶,递给赵思辰,然后才在赵思辰对面坐下。 赵思辰接过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把茶盏放下。 掌柜笑着开了个话头:“赵姑娘今日亲自来到咱们酒楼,真是稀客啊。” 赵思辰也笑着说道:“许久没见掌柜了,有些想念,正好今日不忙,特意来看看您。” 掌柜笑着,说道:“不敢不敢,之前是赵姑娘说不得说是与你相熟,所以我一直不敢登门拜访。看来倒是我的错了。” 赵思辰说道:“掌柜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承蒙您不嫌弃,要了我的食谱,还肯每年给我分红,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最后一个肉包子 魏乾琅睁开眼睛,迷糊不到一秒钟,立刻警醒,眼神往脚踏上一扫。 空的! 魏乾琅心头猛然一跳,哗的一下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一时不察,肩膀的伤口被拉扯到,剧痛传来。 他强忍着,闷哼了一声。 赵思辰推开房门,端着一盆水走进房间。 看见魏乾琅坐在床头,龇牙咧嘴,眉头紧皱,也不同情他,反而笑眯眯地说道:“你受了伤,可得悠着点啊!虽然说我负责安全护送你,可是如果你自己作死,那我可不负责的哦!” 魏乾琅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赵思辰把脸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递给魏乾琅一条洗麻布:“给你端洗脸水伺候你啊。来吧,漱漱口,擦个脸,吃早餐去。” 魏乾琅默默地接过洗麻布,胡乱擦了个脸,把麻布往盆边一搭,说道:“走吧。” 赵思辰嘻嘻笑着看着,调侃他:“这么着急,饿了?” 魏乾琅脸上一热,强撑着不表露出来。 赵思辰带着魏乾琅走出房间,通过廊下,经过两个房门,来到大厅。 厅中摆着一张简陋的圆桌,圆桌上面摆着白粥、小菜和肉包。 数人围绕着圆桌吃饭,有老,有小。 魏乾琅一眼瞧见昨天晚上的那位大叔。 大叔察觉有人过来,抬起半张眼皮,瞥了魏乾琅一眼,又默默地埋头啃起了手中的肉包子。 众人好像没有看见魏乾琅一样,吃包子的吃包子,喝粥的喝粥。 桌子上面空着一张椅子,明显是赵思辰的座位。 赵思辰走到空着的椅子旁,推了推坐在一旁,刚吃完了包子的小男孩,说道:“雨枫,你吃饱了就回房温书去,我今天有客人。” 小男孩行为甚是稳重,他不慌不忙地跳下椅子,颇为有礼貌地说道:“我吃饱了,长姐你请坐。” 回头看见魏乾琅,“咦”了一声,露出了些许诧异。 但他很是懂事,立刻收起了讶异神情,像是一个懂礼貌的小书生一样,向魏乾琅作了一揖,说道:“想必大哥哥是长姐的朋友,雨枫有礼了。” 魏乾琅略略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赵雨枫回房,其他人依旧淡定地吃着早餐。 魏乾琅看向众人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这个房子有古怪! 这些人也有古怪! 家中出现了陌生男子,还是从一个姑娘的闺房里面走出来,居然没有人多问一声。 唯一正常的,是刚才那位有礼的小童子。 难道,小童子是被拐卖来的?! 魏乾琅压抑住心中诧异,坐在赵思辰身旁。 赵思辰一只手抓起了一个肉包子,先几口啃完,又喝了两口粥,才停下来,说道:“我昨晚答应了这个,呃,这个小贼,要送他去大庆城。” 赵思辰说完,众人皆不言语。 赵思辰又拿起了一个肉包子,埋头和肉包子苦干。 一位婢女打扮,二十出头的女人,默默递过了一副碗筷,放在魏乾琅面前。 魏乾琅已经有几天没有正正经经吃过饭,此时闻着饭香,已经是按捺不住。 他也顾不得有毒没毒之类的防备,先是喝了一口粥。 入口即化,米香扑鼻。 他咬了一口肉包子,眼睛猛然亮起。 又香,又软,咸淡皆宜。 京中御厨都做不出这等好吃的味道! 难怪所有人吃饭都要狼吞虎咽。 实在是太好吃了。 魏乾琅三口两口啃了一个肉包子。 又拿了一个。 再拿一个。 ——最后一个肉包子。 赵思辰正好也伸手去拿肉包子,被魏乾琅抢先一步。 看着空了的粗陶盘,她有些悻悻然,缩回了手。 从来!没有人!敢跟她抢云碧姐姐做的肉包子! 没有人! ——算了,看在两万两的份上,不揍他。 打铁大叔赵逐飞,突兀地开口:“收钱了?” 赵思辰抬起头,嘻嘻笑道:“两万两,就他一个人。” 赵逐飞点了点头,说道:“这价钱,可以。” 赵思辰说道:“还有大庆城一个离主街不远的三进宅子。以后我们就在大庆城住下来,让雨枫在大庆城读书。” 婢女云碧的眼睛亮了亮:“听说大庆城的书塾不错!” 坐在少女对面的老人郭安阳,慢悠悠地开了口:“大庆城,天底下对户籍管理得最严格的地方,就算你去了,留得下来吗??” 要继续留在吴国,还是去往魏国,是赵思辰一行人一早就讨论过的问题。 一开始,众人留在吴国,是为了关注各方动向。 吴国稳定之后,为了安全着想,他们一直想要进入魏国。 只不过,魏国户籍管理极为严格。 虽然普山县能够通过水路,绕过边境守卫,通过偷渡进入魏国境内。 但无魏国户籍,难以在魏国长久居住。 他们也曾动过念头,去黑市买上基本户籍。 一旦被查出来,反而有可能提前暴露,不利于他们藏匿行踪—— 赵思辰偏过头,冲着坐在她身旁的魏乾琅挑了挑眉。 小子,轮到你出场了。 魏乾琅囫囵喝完碗中粥水。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碗,擦擦嘴角,恢复了儒雅贵公子模样。 魏乾琅神色淡淡,点了点头,慢悠悠说道:“实不相瞒,制造户籍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只不过小事一桩……” 曾经的赵国小将军赵逐飞对曾经的赵国太师郭安阳说道:“现在的少年郎,年纪轻轻,讲起话来比你还拖沓。” 赵思辰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讲人话!” 魏乾琅被抢话。 平生第一次。 但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着气继续说道:“我有一旧……旧友,是临水县县令。临水县距离此地不远,三两天路程即可抵达。县令帮我们制作一套从出生到现在的完整户籍,那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赵思辰拍拍手,把这件事情给定了:“行,我们绕过边境,去临水县。云碧姐姐,有劳你收拾家中细软……” 云碧不假思索,答道:“这个简单,咱家没多少需要收拾的东西,今天即可收拾完毕。” 赵思辰定了下来:“那我们明天出发!” 郭安阳冷哼一声,问道:“去魏国京城?!车呢,马呢,钱呢?” 赵思辰胸有成竹:“我来搞定!” 你不要乱来 赵思辰亮晶晶的眼神,从发着盈光的上好玉佩,转移到少年的脸上。 少年说道:“如果你能送我回魏国京都大庆城,我会让家人奉上厚礼,作为回报。” 赵思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多少?” 少年:“两万两银子。” “咕噜”。 赵思辰,眼睛发直,吞了一口口水。 赵思辰遮掩了下嘴角,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慢吞吞地说道:“不够不够,你这么有钱,想必在你家人眼中,你比两万两值钱。” 少年诚恳地说道:“姑娘,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是出身商贾之家,我不会像商贾一般故意开个低价,然后和你来回讨价还价。 这是我能够动用的最多的现钱,再多一分,都拿不出来了。” 赵思辰犹犹豫豫。 少年再接再厉地说服她:“姑娘,如果你想要更多,得给我多一些时间慢慢筹集。但在下实诚,不愿意许下空头诺言,还请姑娘谅解。” 赵思辰被说动,点了点头,说道:“你一下子就能拿出两万两银子,家中宅子想必也不少,还得再给一间宅子。” 少年:“成交。” 咦?! 她似乎,开价开得少了? 赵思辰后知后觉,连忙补充道:“那个宅子小的我不要,我要魏国首都主街最大的那个宅子。” 少年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你不知道,养宅子的价格,那可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 赵思辰被问住。 话说穿越过来这个世界六年,她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确实没有住过大宅子。 见的世面少了啊,被人问住了! 少年看着赵思辰的脸色,便心下了然。 他掰着手指,给赵思辰算起了账:“你想想,一个中等大小的宅子,二三十个洒扫的丫头小子要吧? 管园林的婆子,不小于十个。 守门的汉子,也得十数个。 马车马夫得养着。 各处厨子里的厨娘、粗使汉子、每日里修缮的木匠工人,哪样都少不得。 姑娘你贴身丫鬟得四大四小吧? 大宅子里面一二百个下人都是少的。 再说了,冬天银丝碳,夏天大冰块,哪处不需要花钱?” 赵思辰咬着手指头,听得有些迷糊:“花费这么大?” “那是!”少年吃着手中的糕点,神情淡定,却吃得飞快,两口吃完了糕点,才慢腾腾地说道:“我说的还少了去呢。 再说了,这么大的宅子,别人不得时时刻刻关注着。 姑娘,虽然你和,呃……和那位英雄,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人—— 但是去了魏国天子脚下,还是不宜高调为好。” 少年看见赵思辰心思松动,又补上一句:“我这么说,全无私心,可全都是为了姑娘好!你的那两万两银子,可不经这么花。” 赵思辰伸手扯开了绑着少年脚上的布条,一边不耻下问:“那照你这么说,我家一共有5口人,该要多大的宅子呢?” 少年说道:“姑娘,三进的宅子差不多了。有大厅,有书房,还能有个小小后花园。再有两三个小厨房和下人们住的地方,已经是大有富余。话说回来,可真巧了——” 少年盯着赵思辰的神色,慢悠悠地抛出了诱饵:“我家正好在主街旁边的一条巷子中,有一处中等大小带庭院的宅子,不大不小,闹中取静……” 赵思辰一拍手:“好,成交!” 少年止住了话。 赵思辰心情极好,她在一旁的脸盆中净过手,拿过干净的粗麻布擦干手,说道:“既然做成了生意,那么照顾你平安抵达大庆城,就是我的责任了。来!” 少年微笑:“有劳姑娘了。” 赵思辰将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到自己的床上去,手法算不上温柔。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推到在柔软的被褥上,被褥上残留的少女清幽香气扑鼻而来。 少年大惊,回过头来低吼:“你,你,你想做什么?!” 赵思辰一只手按住少年的肩膀,一把扯开少年的外衣襟。 少年急了,抬高了些许声音:“你不要乱来!” 赵思辰急忙按住少年的头,低声说道:“不要吵!我给你换药。” 少年被赵思辰一把把脸闷入被中,本想挣扎。 听见赵思辰的声音,停下了动作。 赵思辰一心一意地扒开少年的衣服,说道:“你的伤口不小,得赶紧处理,否则腐烂入骨可就麻烦了。” 少年不吭声,默默地趴着,红了耳尖。 赵思辰动手把少年肩膀上的细棉布层层剥开,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斜在少年肩膀。 伤口已被胡乱洒过金疮药。 随着赵思辰的动作,又有些许裂开,渗出了血。 赵思辰拎过桌上茶壶和瓷碗,倒出已经凉了的白开水,用干净的细麻布沾着凉白开水,细细帮少年擦去伤口上的血迹和湿透了的药渣,然后再撒上新的金疮药。 少年把头埋入枕头,紧紧绷着身体,一声不吭。 除了偶尔因为疼痛而引发身体阵阵颤抖。 上好了药,赵思辰让少年撑起身子,她拿过细麻布,绕过少年肩膀,帮少年包裹伤口。 两人身体靠近,赵思辰的发丝轻轻蹭过魏乾琅的脸。 赵思辰的身上,散发出魏乾琅从来未闻过的香味。 赵思辰说道:“细麻布的质感比较粗糙,没有你用的棉布那么细致柔软,触碰到伤口可能会不舒服。咱们这里条件有限,你忍耐一下。” 说话之间,气息微微喷在少年的脖子。 少年脖子上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迅速浮起了一圈疙瘩。 赵思辰专心为少年包裹伤口,尚未察觉。 少年默默地扭开了头,盯着墙壁不放。 赵思辰问道:“还未请问你的名字?” 少年一边把衣服拉好,低着头,掩饰耳尖浮起的红晕,轻声说道:“魏乾琅。” 赵思辰点点头,说道:“行,魏乾琅,睡觉吧。休息好了,明天再做打算。” 魏乾琅微微征了征。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了。 赵思辰也不矫情,从一旁箱子里抽出一条薄被,说道:“你是病人,又是主顾,我收钱干活,有责任把你照顾好。你今晚睡床,我睡在一旁。” 魏乾琅看到赵思辰抱着薄被,躺到床边的脚榻上。 看见少年望了过来,赵思辰裂开嘴巴,嘻嘻一笑,说道:“晚安。” 鼓起双颊,用力一吹! 蚕豆大小,颤颤巍巍的油灯。 “噗”一声,灭了。 魏乾琅原本以为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遇到小县城中隐藏的高手,会因为警惕而一夜无眠。 没想到,他闭眼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在下家中小有薄财 赵逐飞揪起一块少年的内衣服饰,说道:“这个少年虽然穿着吴国样式的外衣,但是内衣柔软干净,用魏国特产并且只供贵族的细棉花制成。” 赵思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吴国并没有这种棉花!” 赵逐飞点了点头,说道:“对!这种细白棉花是魏国北部特产,目前吴魏两国尚未建交,也未通商……” 赵思辰一下子发现了赵逐飞话中漏洞:“虽然两国并未通商,可是民间走私一向禁而不绝……” 咳咳,她,赵思辰,暗中掌控的普山县车马行,暗地里就接过不少走私的活。 赵逐飞胸有成竹地分析道:“是有一些走私行为。可是,细白棉花从魏国走私到吴国,所费人力、无力甚多,风险也大—— 因此,就算走私过来了,也多是用作于腰间、衣领装饰,就算是富贵人家,也不舍得一大匹细棉布裁做内衣。 因此,这位少年郎,不仅是魏国人,并且是一个家底丰厚的魏国人。” 哟~! 是一只肥牛! 赵思辰两眼放光,推开赵逐飞,亲自动手搜身。 她伸手在少年胸口、腰间搜索。 果不其然,少年的胸口有一个贴身荷包。 赵思辰把荷包抽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洁白无瑕,入手温润的上好和田玉。 赵逐飞伸手把一旁桌子上的油灯拿了过来,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慢慢亮起。 柔润的油灯光芒照射在和田玉上面,发出盈盈温润的光芒。 玉佩上面,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蛟龙。 赵思辰数了数。 四只脚。 这是一块四脚蛟龙玉佩。 赵思辰和赵逐飞两个人对望了一眼。 不需言语,两个人都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 魏国是当今国力最强盛的国家,不像吴国或者原赵国一样偏安一隅。 魏国自诩正宗天子,以龙为贵。 只有魏国皇族,才有资格佩戴蛟龙玉佩。 这位少年,是魏国皇族。 赵逐飞脸色一变,抬起大掌,掌中凝聚力量,就要一巴掌拍去! 赵思辰吓得抬手抓住了赵逐飞手腕,急急低声道:“赵大叔,怎么突然就要动手?” 赵逐飞恼道:“听说吴国上供魏国,请求成为魏国的附属国。魏国也赏赐了大量珍宝给吴国——两个国家要联手了!” 赵思辰问道:“这跟小贼有什么关系?” 赵逐飞说道:“听说最近魏国由三皇子带领一队使者出使吴国,想必是要签订联盟协议。这位少年,说不定就是魏国三皇子!他醒来之后,肯定会连累我们!” 赵思辰不明所以:“怕连累,把他扔到荒山野岭就好了,为什么一下子喊打喊杀的?” 赵逐飞冷笑:“杀了魏国使者,能挑拨吴魏两国,让两国翻脸,结盟失败。吴国力量将被削弱……” 赵思辰反问道:“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还想着要复国吗?” 赵逐飞脸上抽搐了一下,瞬间哑然。 赵思辰劝道:“复国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吴国已经立国六年!六年啦!都能生三胎了,还有多少人记得曾经的赵国。” 赵逐飞沉了沉声:“难道你活着,就没有一点念想吗?” 赵思辰:“我有啊!我想要成为世界首富。可是复国耶,复国比当世界首富难多了!” 赵思辰说话直戳曾经的小赵将军,今日打铁大叔心窝:“你连小镇首富都当不上,还想复国?” 赵逐飞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赵思辰追着赵逐飞,低声说道:“当年王后娘娘赴死之前,可是吩咐我们要隐姓埋名的!” 赵逐飞哼道:“知道了!” 手一甩,干脆走人。 把少年留给赵思辰。 他不管了! 赵思辰就地取材,拉过一旁刚刚正从她手上扯下来的长布条,一圈、两圈…… ——把少年的腿绑了起来。 聊胜于无吧,免得多生事端。 虽然不把少年绑住,他也逃不了。 赵思辰刚把少年的脚绑好,少年挣扎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哟!这么快就醒了?! 赵思辰笑着夸奖道:“厉害哦,少年郎!你遭受了赵大叔的独家点穴大法,居然没有直接闭气,昏厥过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顺好气息醒了过来。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你年纪这么小,武功相当于一个中等高手水平。是个小天才哦!” 少年感觉体内血脉翻滚,一口甜腥涌到喉咙,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连连闷咳了几声。 赵思辰笑眯眯的,对待未来金主,态度很是友好。 她从自己的腰间掏啊掏,掏出了一个油包,小心翼翼地揭开,里面是几块精美的糕点。 赵思辰捏了一块递给少年。 少年不动。 赵思辰的手往少年面前伸了伸,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脸,示意他吃。 少年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奇道:“你不怕我?你为什么不把我的手也一并绑起来?” 赵思辰扫了一眼少年被捆住的脚—— 是的。少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赵思辰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赵思辰坦白道:“刚才你之所以能把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是因为我轻敌,被你轻易投偷袭。如果咱两光明正大地打架,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更何况—— 赵思辰看着少年笑了笑:“你都已经受伤了。” 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糕点,问道:“你想毒死我?” 赵思辰不高兴了:“我要下毒,也不会拿大酒楼的糕点下毒啊,这个糕点不仅贵,还得排队大半天才能买得到。我自己吃不香吗?” 少年冷哼道:“你要杀就杀,何必侮辱我——难道我还吃不起一块糕点不成。” 赵思辰说道:“我不会杀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看起来好像很有钱,我怎么好杀你。” 少年心头一动,看向赵思辰。 少女清丽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灵动闪光,她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 他的贴身玉佩! 少年舔了舔唇,问道:“你想要钱。” 赵思辰说道:“当然想!有钱了,能吃好吃的东西,做想做的事情……” 唉~~ 赵思辰叹息了一声:“挣钱不容易啊,特别是在普山县这个小地方。” 少年脸上浮起了胸有成竹的浅笑。 原来,这是个贪钱的少女么。 少年缓缓说道:“钱么……在下家中,也算小有薄财……” 穿成亡国公主 夜已深。 夜幕沉沉,如同黑纱罩普山县。 普山县原本是赵国边界一个小县城,坐山面水,人口不多,仅有数千。 普山县的独特之处,就是水路复杂,且不远处是魏国边界。 因此,此处车马行生意甚是红火。 六年前,赵国国灭,吴国立国。 改朝换代,对普山县百姓来说,并没感觉日常生活有太大的变化,最大的影响,就是生意不好做了。 因为吴魏两国,尚未建交。 六年前,魏国为了避免吴国混乱殃及自身,严管边境,对于普山县的防备和管控,比当年还是赵国的时候严格许多。 不过,普山县的百姓们都听说,今年年初,吴国主动向魏国示好,献上诸多贡品,请求和魏国恢复往来。 魏国态度也颇有些松动,近日派出魏国三皇子带着使者团,去到了吴国京城。 普山县的老百姓们都猜测,或许接下来吴魏两国建交,恢复通商,普山县又能热闹起来呢。 话说回来,普山县由于位于吴魏两国边界,有一队士兵驻守,夜晚管控也是甚严。 戌时五刻即敲响暮鼓,关闭城门,禁止出行。 此时已近亥时,路上静默,不见百姓踪迹,仅有春虫鸣声阵阵。 赵思辰躺在床上,听着街上传来的更夫声,睁着眼睛,看着床顶蚊帐,心绪不宁,有些难以入眠。 她想起六年前,赵国刚破之时—— 谁能想到,在普山县这个边陲小镇的一座破落院子里面,住着原赵国的太子赵雨枫、太师郭安阳、将军赵逐飞、大宫女云碧。 以及赵国公主,赵思辰。 六年前,赵思辰因为996社畜工作,深夜猝死在办公室里面。 一睁眼,穿越到了6岁的赵国公主赵思辰的身上。 穿越过来的那一天,赵国被叛贼攻破王城,一朝更新换代为吴国。 赵逐飞和云碧带着刚出生不久的赵雨枫逃出王宫。 重生的赵思辰死皮赖脸跟着。 逃命途中,他们顺便救下了想要自缢的君上太师郭安阳。 一行人逃出王城之后,一路快马加鞭往外逃。 半个月后,来到赵魏边界普山县。 当时赵国战乱,普山县是赵魏两国交界之地,人员混杂,适合藏匿。 可惜魏国提前关闭了国门,严管边境,赵国人难以入境。 加上他们一行人想要观察形势变化,因此,他们就在普山县住了下来。 一住,就是六年。 随着国号从赵改为吴,并且吴国政事渐趋平稳,他们的日子也逐渐安稳了下来。 原本赵国禁军首领小赵将军,买下了一间打铁铺,每天沉默打铁,成了一名黝黑的打铁大叔。 原本赵国大儒、国子监祭酒郭安阳,则成了普山县唯一一家书塾里面的书塾老先生,每天摇头晃脑,咬文嚼字。 郭安阳想让赵思辰去书塾读书。 赵思辰则是坚持己见,坚决不向郭安阳低头! 笑话,她赵思辰前世拿的可是国际经济学的硕士学位。 在这乱世,把她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拿出来,不管是在哪一行,都能成为业内大师。 郭安阳居然要求这么优秀的她,去私塾里面看他咬文嚼字?! 浪费时间! 自从她拒绝去私塾读书之后,郭安阳总是威胁她,说要把她嫁给辽国单于,换取兵力。 两个人一碰面,便针锋相对,吵个不停。 赵国王宫大宫女,变成了赵氏打铁铺子的家中婢女,云碧姑娘。 云碧姑娘细心照顾众人起居,众人也很是尊重她。 唯一无忧无虑地成长的,只有原赵国太子,现在私塾中一名普通的小童子,赵雨枫。 众人颇有默契地没有向他提及自己的身世。 赵国王后殉国之时,吩咐过他们,让赵雨枫像个普通人一样,健健康康长大,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家中唯一让赵思辰苦恼的是,在座各位,虽然个个都很有才,曾经坐到人上人的位置。 可惜,都不是挣钱的好手。 看看,赵逐飞这个赵国将军,在普山县这个地方能发挥什么能力? ——不过是用劣质铁器,替周边村庄的农夫们打打农具罢了。 郭安阳自诩满腹才华,曾为君主太师,可是在普山县这地方,读书人少有,连一个有功名的人都没有。 ——他的能力,在这里不过是用来给小童子启蒙罢了。 赵思辰只能靠自己自食其力。 她一边跟着赵逐飞学武,一边想方设法挣钱。 考虑到他们的身份,以及吴国一直在民间寻找赵国失踪的皇女—— 赵思辰不能在人前高调,只能暗中偷偷挣钱。 赵思辰先是通过售卖宫廷秘方的方式,找普山县的大酒楼合作,用两道菜谱,成为大酒楼的一个小小股东,每个月领点分红,补贴家用。 为什么不成为大酒楼的大股东? 那是因为普山县太小了啊! 就算是普山县最大大酒楼,利润也有限。 她总不能把大酒楼的利润都吃了吧。 然后,赵思辰又暗地里控制了普山县规模最大的车马行,为日后跑路做准备。 …… …… 赵思辰正在回想往事的时候,忽然之间,窗户外面传来一声暗响。 这声暗响不大不小,正好让赵思辰察觉:有人从后墙翻了进来。 吴国王室终于找到他们这几个原赵国余孽的踪迹,派来追兵? 赵思辰从床上半支起声,用手肘撑住床板,专注地听了听—— 随即,赵思辰摇了摇头。 来者身法拙劣,步履凌乱,气息粗壮。 不过是一个小贼罢了。 赵思辰觉得好笑,赵家打铁铺子外表平平无奇,但院中有两大高手—— 咳咳,不客气地说,这两大高手,指的就是她和赵逐飞二人—— 居然有小贼来送死! 赵思辰心中好笑,悄然坐起身来。 她没打火,反而偷偷摸到了窗边。 既然这个小贼胆子这么大,总得给他一点教训。 赵思辰用食指轻轻顶开窗户的锁扣,把窗户稍稍往外推开。 她打算打开窗户,探出手去,把对方一把抓住。 谁知道,窗户刚打开一条缝,窗外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 随后,一把薄如蚕丝的刀刃,架在赵思辰的脖子上。 翻墙的小贼 “别动!”小贼压低声音,低声喝道。 “我不动!”赵思辰从善如流。 这把利刃距离赵思辰的脸蛋,不过一寸之遥。 她不想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被利刃划伤。 为了一个小贼,赔上自己花颜月貌,太不值得。 赵思辰正想着,小贼翻身进了窗户。 赵思辰乖乖地跟着退了两步,让出位置,让小贼可以顺利翻身进来。 小贼低声喝道:“不许喊叫,否则我杀了你!” 赵思辰点了点头。 担心小贼看不见她点头,赵思辰立刻补上一句:“我不喊,我乖乖听话。” 赵思辰看见小贼翻墙的姿势熟练,落地片声不响,心中已经了然。 这个小贼的身手,比她预判的要好上太多。 原来,小贼是故意以拙劣手法翻墙。 发出的翻墙声音,不大不小。 如果是普通人,夜深露重,根本不会意识到有人进了院子。 最多最多,只会以为是风吹过树枝的声音。 如果是有武功的高手,反而会因为小贼特意表现出来的“拙劣”身姿,而心声轻蔑,犯了轻敌的错误。 好深沉的心机! 赵思辰在心中轻叹。 自己一世英名,要折在一个心思深沉小贼身上了。 不行,明天就行动! ——把院中的墙,再加高两寸! 赵思辰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小贼抽出了一条长布,扔在赵思辰身上,低喝道:“把自己的脚绑起来。” “哦。” 赵思辰平静地接过了长布,顺势在旁边的凳子坐下,一边往自己的脚上绕圈圈,一边给自己加戏。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加上了害怕的情绪,颤颤抖抖地问道:“好,好汉,我我,我听话,你要抢钱的话,都给你,就是我家很穷,没什么钱……” 小贼低喝道:“别说话,赶紧把自己的脚绑起来!” 赵思辰装作听不懂的愚蠢样子,凑近了一些,絮絮叨叨道:“好汉,你,你,你别伤我,我家还有点米粮,你要吃的吗,我给你拿吃的来……” 小贼似乎被赵思辰突然凑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小步。 窗外照射进来些许光亮,照在赵思辰的脸上。 小贼看见赵思辰不过十二三岁,脸上尚有稚气。 但皓肤如玉,印着窗外些许亮光,如同透明一般,发出莹莹白光。 再加上赵思辰眼珠黑白分明,灵动逼人,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有一股动人气韵。 如今她巴掌大的鹅蛋脸带着一丝惊慌神色,更显得楚楚可怜。 小贼被赵思辰可怜的神色晃得失神了一瞬,心中软了一分。 几乎是同时,他又迅速强硬气起来,一只手把窗户关上,另外一只手中的利刃往前伸了几分,几乎刺破赵思辰的脖子肌肤。 小贼脸上刻意露出狠厉颜色,冷笑道:“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借着去拿东西,偷偷跑掉!别废话!绑!” 真无趣。 赵思辰低声嘟囔,用长布在自己的脚上绕了好几圈,把自己的脚绑了个牢牢实实。 小贼一只手拿着利刃架在赵思辰脖子上,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拉了拉赵思辰脚上的绑带。 赵思辰说道:“好汉,我很乖的,绑的严严实实的,你看!” 她炫耀似地抬了抬脚。 哎,绑太紧了,抬不起来。 ——有什么好炫耀的? 小贼看见赵思辰愚蠢听话的模样,似乎减少了戒心。 他把利刃放在一旁桌子上,抽过一旁的手帕,塞在赵思辰口中。 做完这一切,他身子软了软,缓缓走到桌子旁坐下。 小贼没有点灯,摸着黑,拿出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刚端起水杯—— “噗”一声闷响。 从窗外射进了一颗小石子。 小石子劲道极大,射破窗上糊着的窗纸,正中小贼的脖颈后。 小贼还未察觉到异常,已经被小石子集中脖颈关键要害处,一口气上不来,仰头直直往后倒下。 赵思辰手脚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 她身形迅捷,从椅子上跳起来,往前扑去,右脚灵活地勾住了小贼的身体,再把他慢慢往下放,让他躺倒地上。 另外一只手接住了落到半路的杯子。 这一连窜动作都是在一瞬之间同时完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做完这一切,赵思辰收回勾住小贼的脚,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快步走到窗口。 她插着腰,心疼地看着窗花上刚粘上去的宣纸,被小石子射破了一个洞。 赵思辰推开窗户,冲着站在外面的人低声埋怨道:“你怎么不开了窗再动手,瞧瞧!这刚糊好的窗!我明天又得补窗户了。” 赵逐飞站在窗户外面,瓮声瓮气回道:“于理不合。” 赵逐飞意思是深夜进入少女闺房,于理不合。 赵思辰翻了个白眼。 她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啥都没做,有什么于理不合。 赵思辰招了招手,招呼赵逐飞从窗户进来。 赵逐飞一声不吭,身形从后院离开。 古板的大叔啊。 赵思辰把窗支棱好,转身走了几步,打开房门。 果不其然,赵逐飞站在门口,正举着手,正准备敲门。 赵思辰让开身体,说道:“进来吧。” 两个人一左一右,蹲在小贼两旁。 小贼身量不高,略有些瘦削。 一条黑布蒙住小贼半边脸。 赵思辰毫不客气伸出手,把小贼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蒙面黑布一拉开,哟,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呀! 少年和赵思辰年纪差不多,十三四岁的年纪,睫毛极长,眉毛清秀,额头光滑饱满,只是紧紧抿着的嘴角透露些许锐气。 赵思辰先开了口:“吴国追兵?” ——少年穿着吴国传统服饰。 赵逐飞摇了摇头,说道:“不像,吴国杀手?年纪也太小了些。” 赵思辰有些疑惑:“难道是我整日在外行走,暴露了公主身份?” 赵逐飞一口否定:“应该不是。你皮糙肉厚,怎么看都不像是娇生惯养的赵国公主。” 赵思辰气恼。 她不过最近在外面跑得多了,皮肤略微粗糙了一点。 赵思辰:“大叔,你好好回答问题,不要往我心口戳刀!” 赵逐飞没有理会赵思辰,继续查看。 赵思辰问道:“杀不杀?” ——要杀快点杀,杀完好睡觉。 赵逐飞轻声说道:“别着急,再看看。” 他拉开了少年外衣,露出外衣里面雪白柔软的细棉布内衣。 赵逐飞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吴国追兵。你看——” 在下家中小有薄财 赵逐飞揪起一块少年的内衣服饰,说道:“这个少年虽然穿着吴国样式的外衣,但是内衣柔软干净,用魏国特产并且只供贵族的细棉花制成。” 赵思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吴国并没有这种棉花!” 赵逐飞点了点头,说道:“对!这种细白棉花是魏国北部特产,目前吴魏两国尚未建交,也未通商……” 赵思辰一下子发现了赵逐飞话中漏洞:“虽然两国并未通商,可是民间走私一向禁而不绝……” 咳咳,她,赵思辰,暗中掌控的普山县车马行,暗地里就接过不少走私的活。 赵逐飞胸有成竹地分析道:“是有一些走私行为。可是,细白棉花从魏国走私到吴国,所费人力、无力甚多,风险也大—— 因此,就算走私过来了,也多是用作于腰间、衣领装饰,就算是富贵人家,也不舍得一大匹细棉布裁做内衣。 因此,这位少年郎,不仅是魏国人,并且是一个家底丰厚的魏国人。” 哟~! 是一只肥牛! 赵思辰两眼放光,推开赵逐飞,亲自动手搜身。 她伸手在少年胸口、腰间搜索。 果不其然,少年的胸口有一个贴身荷包。 赵思辰把荷包抽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洁白无瑕,入手温润的上好和田玉。 赵逐飞伸手把一旁桌子上的油灯拿了过来,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慢慢亮起。 柔润的油灯光芒照射在和田玉上面,发出盈盈温润的光芒。 玉佩上面,刻着一条活灵活现的蛟龙。 赵思辰数了数。 四只脚。 这是一块四脚蛟龙玉佩。 赵思辰和赵逐飞两个人对望了一眼。 不需言语,两个人都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 魏国是当今国力最强盛的国家,不像吴国或者原赵国一样偏安一隅。 魏国自诩正宗天子,以龙为贵。 只有魏国皇族,才有资格佩戴蛟龙玉佩。 这位少年,是魏国皇族。 赵逐飞脸色一变,抬起大掌,掌中凝聚力量,就要一巴掌拍去! 赵思辰吓得抬手抓住了赵逐飞手腕,急急低声道:“赵大叔,怎么突然就要动手?” 赵逐飞恼道:“听说吴国上供魏国,请求成为魏国的附属国。魏国也赏赐了大量珍宝给吴国——两个国家要联手了!” 赵思辰问道:“这跟小贼有什么关系?” 赵逐飞说道:“听说最近魏国由三皇子带领一队使者出使吴国,想必是要签订联盟协议。这位少年,说不定就是魏国三皇子!他醒来之后,肯定会连累我们!” 赵思辰不明所以:“怕连累,把他扔到荒山野岭就好了,为什么一下子喊打喊杀的?” 赵逐飞冷笑:“杀了魏国使者,能挑拨吴魏两国,让两国翻脸,结盟失败。吴国力量将被削弱……” 赵思辰反问道:“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还想着要复国吗?” 赵逐飞脸上抽搐了一下,瞬间哑然。 赵思辰劝道:“复国有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吴国已经立国六年!六年啦!都能生三胎了,还有多少人记得曾经的赵国。” 赵逐飞沉了沉声:“难道你活着,就没有一点念想吗?” 赵思辰:“我有啊!我想要成为世界首富。可是复国耶,复国比当世界首富难多了!” 赵思辰说话直戳曾经的小赵将军,今日打铁大叔心窝:“你连小镇首富都当不上,还想复国?” 赵逐飞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赵思辰追着赵逐飞,低声说道:“当年王后娘娘赴死之前,可是吩咐我们要隐姓埋名的!” 赵逐飞哼道:“知道了!” 手一甩,干脆走人。 把少年留给赵思辰。 他不管了! 赵思辰就地取材,拉过一旁刚刚正从她手上扯下来的长布条,一圈、两圈…… ——把少年的腿绑了起来。 聊胜于无吧,免得多生事端。 虽然不把少年绑住,他也逃不了。 赵思辰刚把少年的脚绑好,少年挣扎了几下,睁开了眼睛。 哟!这么快就醒了?! 赵思辰笑着夸奖道:“厉害哦,少年郎!你遭受了赵大叔的独家点穴大法,居然没有直接闭气,昏厥过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顺好气息醒了过来。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你年纪这么小,武功相当于一个中等高手水平。是个小天才哦!” 少年感觉体内血脉翻滚,一口甜腥涌到喉咙,他硬生生地压了回去,连连闷咳了几声。 赵思辰笑眯眯的,对待未来金主,态度很是友好。 她从自己的腰间掏啊掏,掏出了一个油包,小心翼翼地揭开,里面是几块精美的糕点。 赵思辰捏了一块递给少年。 少年不动。 赵思辰的手往少年面前伸了伸,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脸,示意他吃。 少年莫名其妙地接了过来,奇道:“你不怕我?你为什么不把我的手也一并绑起来?” 赵思辰扫了一眼少年被捆住的脚—— 是的。少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赵思辰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赵思辰坦白道:“刚才你之所以能把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是因为我轻敌,被你轻易投偷袭。如果咱两光明正大地打架,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更何况—— 赵思辰看着少年笑了笑:“你都已经受伤了。” 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糕点,问道:“你想毒死我?” 赵思辰不高兴了:“我要下毒,也不会拿大酒楼的糕点下毒啊,这个糕点不仅贵,还得排队大半天才能买得到。我自己吃不香吗?” 少年冷哼道:“你要杀就杀,何必侮辱我——难道我还吃不起一块糕点不成。” 赵思辰说道:“我不会杀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你看起来好像很有钱,我怎么好杀你。” 少年心头一动,看向赵思辰。 少女清丽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灵动闪光,她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聚精会神地盯着—— 他的贴身玉佩! 少年舔了舔唇,问道:“你想要钱。” 赵思辰说道:“当然想!有钱了,能吃好吃的东西,做想做的事情……” 唉~~ 赵思辰叹息了一声:“挣钱不容易啊,特别是在普山县这个小地方。” 少年脸上浮起了胸有成竹的浅笑。 原来,这是个贪钱的少女么。 少年缓缓说道:“钱么……在下家中,也算小有薄财……” 你不要乱来 赵思辰亮晶晶的眼神,从发着盈光的上好玉佩,转移到少年的脸上。 少年说道:“如果你能送我回魏国京都大庆城,我会让家人奉上厚礼,作为回报。” 赵思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多少?” 少年:“两万两银子。” “咕噜”。 赵思辰,眼睛发直,吞了一口口水。 赵思辰遮掩了下嘴角,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慢吞吞地说道:“不够不够,你这么有钱,想必在你家人眼中,你比两万两值钱。” 少年诚恳地说道:“姑娘,你也看得出来,我不是出身商贾之家,我不会像商贾一般故意开个低价,然后和你来回讨价还价。 这是我能够动用的最多的现钱,再多一分,都拿不出来了。” 赵思辰犹犹豫豫。 少年再接再厉地说服她:“姑娘,如果你想要更多,得给我多一些时间慢慢筹集。但在下实诚,不愿意许下空头诺言,还请姑娘谅解。” 赵思辰被说动,点了点头,说道:“你一下子就能拿出两万两银子,家中宅子想必也不少,还得再给一间宅子。” 少年:“成交。” 咦?! 她似乎,开价开得少了? 赵思辰后知后觉,连忙补充道:“那个宅子小的我不要,我要魏国首都主街最大的那个宅子。” 少年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你不知道,养宅子的价格,那可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 赵思辰被问住。 话说穿越过来这个世界六年,她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确实没有住过大宅子。 见的世面少了啊,被人问住了! 少年看着赵思辰的脸色,便心下了然。 他掰着手指,给赵思辰算起了账:“你想想,一个中等大小的宅子,二三十个洒扫的丫头小子要吧? 管园林的婆子,不小于十个。 守门的汉子,也得十数个。 马车马夫得养着。 各处厨子里的厨娘、粗使汉子、每日里修缮的木匠工人,哪样都少不得。 姑娘你贴身丫鬟得四大四小吧? 大宅子里面一二百个下人都是少的。 再说了,冬天银丝碳,夏天大冰块,哪处不需要花钱?” 赵思辰咬着手指头,听得有些迷糊:“花费这么大?” “那是!”少年吃着手中的糕点,神情淡定,却吃得飞快,两口吃完了糕点,才慢腾腾地说道:“我说的还少了去呢。 再说了,这么大的宅子,别人不得时时刻刻关注着。 姑娘,虽然你和,呃……和那位英雄,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人—— 但是去了魏国天子脚下,还是不宜高调为好。” 少年看见赵思辰心思松动,又补上一句:“我这么说,全无私心,可全都是为了姑娘好!你的那两万两银子,可不经这么花。” 赵思辰伸手扯开了绑着少年脚上的布条,一边不耻下问:“那照你这么说,我家一共有5口人,该要多大的宅子呢?” 少年说道:“姑娘,三进的宅子差不多了。有大厅,有书房,还能有个小小后花园。再有两三个小厨房和下人们住的地方,已经是大有富余。话说回来,可真巧了——” 少年盯着赵思辰的神色,慢悠悠地抛出了诱饵:“我家正好在主街旁边的一条巷子中,有一处中等大小带庭院的宅子,不大不小,闹中取静……” 赵思辰一拍手:“好,成交!” 少年止住了话。 赵思辰心情极好,她在一旁的脸盆中净过手,拿过干净的粗麻布擦干手,说道:“既然做成了生意,那么照顾你平安抵达大庆城,就是我的责任了。来!” 少年微笑:“有劳姑娘了。” 赵思辰将少年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把将他推到自己的床上去,手法算不上温柔。 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推到在柔软的被褥上,被褥上残留的少女清幽香气扑鼻而来。 少年大惊,回过头来低吼:“你,你,你想做什么?!” 赵思辰一只手按住少年的肩膀,一把扯开少年的外衣襟。 少年急了,抬高了些许声音:“你不要乱来!” 赵思辰急忙按住少年的头,低声说道:“不要吵!我给你换药。” 少年被赵思辰一把把脸闷入被中,本想挣扎。 听见赵思辰的声音,停下了动作。 赵思辰一心一意地扒开少年的衣服,说道:“你的伤口不小,得赶紧处理,否则腐烂入骨可就麻烦了。” 少年不吭声,默默地趴着,红了耳尖。 赵思辰动手把少年肩膀上的细棉布层层剥开,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斜在少年肩膀。 伤口已被胡乱洒过金疮药。 随着赵思辰的动作,又有些许裂开,渗出了血。 赵思辰拎过桌上茶壶和瓷碗,倒出已经凉了的白开水,用干净的细麻布沾着凉白开水,细细帮少年擦去伤口上的血迹和湿透了的药渣,然后再撒上新的金疮药。 少年把头埋入枕头,紧紧绷着身体,一声不吭。 除了偶尔因为疼痛而引发身体阵阵颤抖。 上好了药,赵思辰让少年撑起身子,她拿过细麻布,绕过少年肩膀,帮少年包裹伤口。 两人身体靠近,赵思辰的发丝轻轻蹭过魏乾琅的脸。 赵思辰的身上,散发出魏乾琅从来未闻过的香味。 赵思辰说道:“细麻布的质感比较粗糙,没有你用的棉布那么细致柔软,触碰到伤口可能会不舒服。咱们这里条件有限,你忍耐一下。” 说话之间,气息微微喷在少年的脖子。 少年脖子上的皮肤,肉眼可见地迅速浮起了一圈疙瘩。 赵思辰专心为少年包裹伤口,尚未察觉。 少年默默地扭开了头,盯着墙壁不放。 赵思辰问道:“还未请问你的名字?” 少年一边把衣服拉好,低着头,掩饰耳尖浮起的红晕,轻声说道:“魏乾琅。” 赵思辰点点头,说道:“行,魏乾琅,睡觉吧。休息好了,明天再做打算。” 魏乾琅微微征了征。 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了。 赵思辰也不矫情,从一旁箱子里抽出一条薄被,说道:“你是病人,又是主顾,我收钱干活,有责任把你照顾好。你今晚睡床,我睡在一旁。” 魏乾琅看到赵思辰抱着薄被,躺到床边的脚榻上。 看见少年望了过来,赵思辰裂开嘴巴,嘻嘻一笑,说道:“晚安。” 鼓起双颊,用力一吹! 蚕豆大小,颤颤巍巍的油灯。 “噗”一声,灭了。 魏乾琅原本以为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遇到小县城中隐藏的高手,会因为警惕而一夜无眠。 没想到,他闭眼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 最后一个肉包子 魏乾琅睁开眼睛,迷糊不到一秒钟,立刻警醒,眼神往脚踏上一扫。 空的! 魏乾琅心头猛然一跳,哗的一下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一时不察,肩膀的伤口被拉扯到,剧痛传来。 他强忍着,闷哼了一声。 赵思辰推开房门,端着一盆水走进房间。 看见魏乾琅坐在床头,龇牙咧嘴,眉头紧皱,也不同情他,反而笑眯眯地说道:“你受了伤,可得悠着点啊!虽然说我负责安全护送你,可是如果你自己作死,那我可不负责的哦!” 魏乾琅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赵思辰把脸盆放在床边的架子上,递给魏乾琅一条洗麻布:“给你端洗脸水伺候你啊。来吧,漱漱口,擦个脸,吃早餐去。” 魏乾琅默默地接过洗麻布,胡乱擦了个脸,把麻布往盆边一搭,说道:“走吧。” 赵思辰嘻嘻笑着看着,调侃他:“这么着急,饿了?” 魏乾琅脸上一热,强撑着不表露出来。 赵思辰带着魏乾琅走出房间,通过廊下,经过两个房门,来到大厅。 厅中摆着一张简陋的圆桌,圆桌上面摆着白粥、小菜和肉包。 数人围绕着圆桌吃饭,有老,有小。 魏乾琅一眼瞧见昨天晚上的那位大叔。 大叔察觉有人过来,抬起半张眼皮,瞥了魏乾琅一眼,又默默地埋头啃起了手中的肉包子。 众人好像没有看见魏乾琅一样,吃包子的吃包子,喝粥的喝粥。 桌子上面空着一张椅子,明显是赵思辰的座位。 赵思辰走到空着的椅子旁,推了推坐在一旁,刚吃完了包子的小男孩,说道:“雨枫,你吃饱了就回房温书去,我今天有客人。” 小男孩行为甚是稳重,他不慌不忙地跳下椅子,颇为有礼貌地说道:“我吃饱了,长姐你请坐。” 回头看见魏乾琅,“咦”了一声,露出了些许诧异。 但他很是懂事,立刻收起了讶异神情,像是一个懂礼貌的小书生一样,向魏乾琅作了一揖,说道:“想必大哥哥是长姐的朋友,雨枫有礼了。” 魏乾琅略略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赵雨枫回房,其他人依旧淡定地吃着早餐。 魏乾琅看向众人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这个房子有古怪! 这些人也有古怪! 家中出现了陌生男子,还是从一个姑娘的闺房里面走出来,居然没有人多问一声。 唯一正常的,是刚才那位有礼的小童子。 难道,小童子是被拐卖来的?! 魏乾琅压抑住心中诧异,坐在赵思辰身旁。 赵思辰一只手抓起了一个肉包子,先几口啃完,又喝了两口粥,才停下来,说道:“我昨晚答应了这个,呃,这个小贼,要送他去大庆城。” 赵思辰说完,众人皆不言语。 赵思辰又拿起了一个肉包子,埋头和肉包子苦干。 一位婢女打扮,二十出头的女人,默默递过了一副碗筷,放在魏乾琅面前。 魏乾琅已经有几天没有正正经经吃过饭,此时闻着饭香,已经是按捺不住。 他也顾不得有毒没毒之类的防备,先是喝了一口粥。 入口即化,米香扑鼻。 他咬了一口肉包子,眼睛猛然亮起。 又香,又软,咸淡皆宜。 京中御厨都做不出这等好吃的味道! 难怪所有人吃饭都要狼吞虎咽。 实在是太好吃了。 魏乾琅三口两口啃了一个肉包子。 又拿了一个。 再拿一个。 ——最后一个肉包子。 赵思辰正好也伸手去拿肉包子,被魏乾琅抢先一步。 看着空了的粗陶盘,她有些悻悻然,缩回了手。 从来!没有人!敢跟她抢云碧姐姐做的肉包子! 没有人! ——算了,看在两万两的份上,不揍他。 打铁大叔赵逐飞,突兀地开口:“收钱了?” 赵思辰抬起头,嘻嘻笑道:“两万两,就他一个人。” 赵逐飞点了点头,说道:“这价钱,可以。” 赵思辰说道:“还有大庆城一个离主街不远的三进宅子。以后我们就在大庆城住下来,让雨枫在大庆城读书。” 婢女云碧的眼睛亮了亮:“听说大庆城的书塾不错!” 坐在少女对面的老人郭安阳,慢悠悠地开了口:“大庆城,天底下对户籍管理得最严格的地方,就算你去了,留得下来吗??” 要继续留在吴国,还是去往魏国,是赵思辰一行人一早就讨论过的问题。 一开始,众人留在吴国,是为了关注各方动向。 吴国稳定之后,为了安全着想,他们一直想要进入魏国。 只不过,魏国户籍管理极为严格。 虽然普山县能够通过水路,绕过边境守卫,通过偷渡进入魏国境内。 但无魏国户籍,难以在魏国长久居住。 他们也曾动过念头,去黑市买上基本户籍。 一旦被查出来,反而有可能提前暴露,不利于他们藏匿行踪—— 赵思辰偏过头,冲着坐在她身旁的魏乾琅挑了挑眉。 小子,轮到你出场了。 魏乾琅囫囵喝完碗中粥水。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碗,擦擦嘴角,恢复了儒雅贵公子模样。 魏乾琅神色淡淡,点了点头,慢悠悠说道:“实不相瞒,制造户籍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只不过小事一桩……” 曾经的赵国小将军赵逐飞对曾经的赵国太师郭安阳说道:“现在的少年郎,年纪轻轻,讲起话来比你还拖沓。” 赵思辰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讲人话!” 魏乾琅被抢话。 平生第一次。 但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着气继续说道:“我有一旧……旧友,是临水县县令。临水县距离此地不远,三两天路程即可抵达。县令帮我们制作一套从出生到现在的完整户籍,那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赵思辰拍拍手,把这件事情给定了:“行,我们绕过边境,去临水县。云碧姐姐,有劳你收拾家中细软……” 云碧不假思索,答道:“这个简单,咱家没多少需要收拾的东西,今天即可收拾完毕。” 赵思辰定了下来:“那我们明天出发!” 郭安阳冷哼一声,问道:“去魏国京城?!车呢,马呢,钱呢?” 赵思辰胸有成竹:“我来搞定!” 来到大酒楼 众人散去,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 赵思辰也是起身,准备离开。 赵思辰的脚刚踏出大厅,郭安阳在身后喊住了她:“书塾林先生上个月急病去世,家中只剩下孤儿寡母。 因为家底太薄,林家小子前两天来找我辞行,说家中无法再供他读书,他要回家种田……” 赵思辰点头道:“那可惜了。林先生人很好。除了上次你去吊唁包的白包,我私下又给了林家婶子五两银子……” 郭安阳皱了皱眉:“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赵思辰被郭安阳管得多了,早就不耐。听见郭安阳问话,叛逆的少女直接怼他:“不要你管!” 郭安阳不计较赵思辰的无礼,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再给林家五十两。” 普山县一般三五口的小家庭,一年的花费不过二十两。 五十两,足够一个书生吃喝数年。 赵思辰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但她也知道,郭安阳整天怼天怼地怼大家,特别是喜欢怼她。 若不是确实需要,郭安阳这个清高得比蓝天白云还高的小老头,不会跟她开这个口。 郭安阳轻咳一声,解释道:“林家小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咳,你再支持他三年。五十两银子,足够支撑他三年生活和读书。三年之后,他或者科考,或者营商,或者务农,我都不管了。” 老人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也管不了了。” 敢情,郭安阳是把林家小子当成自己的入门弟子了。 赵思辰心里嘀咕着,回房拿银子。 郭安阳站在走廊屋檐下,看着院中枯树,颇有些惆怅。 他刚才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也管不了赵思辰。 想当年,林老虽然只是一介书塾教书先生,但也看出他满腹才华,让他进入书塾教书。 他当上书塾先生之后,厚着老脸去向林老求情,好不容易让书塾破例,同意收女子旁听。 他心里想着,赵思辰虽然曾经贵为赵国公主,但赵国国灭,他们要抛弃前尘往事,隐匿市井。 那么赵思辰,就得抛弃公主身份,像一个平常女子一样生活。 她在书塾里面,或者识字,或是学习算术,以后嫁给一个小掌柜,也能帮着夫家打理店面,不至于被夫家看轻。 谁知道,赵思辰不学无术,整天在外面无所事事地溜达。 说得多了,赵思辰就郭安阳说过的话来逗他:“你不是说让我去联姻吗,我哪有可能嫁给一个小掌柜。” 郭安阳被气得够呛。 如今,他们要抛下普山县一切,远赴魏国首都大庆城开启新的生活,只怕赵思辰以后更是不肯学习一二了。 而赵思辰,她想着她读书读到硕士,写论文写到头秃,高等数学学得想哭。 古代书塾里面学的东西,还比不上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 她怎么可能再把自己困在书堂里面。 她要好好把握重生机会,努力挣钱,享受生活! 可惜,郭安阳顽固得像一块石头一样,压根听不进她的解释。 赵思辰拿来了银子,装在一个简陋的荷包里面,递给郭安阳。 郭安阳接过荷包,脸上黯然,颇有些丧气。 他把手中拐杖往地上敲了敲,说道:“我去处理下书塾事宜,今晚再回来收拾行李。” 赵思辰点点头,扭头对魏乾琅说道:“你在我房中休息,我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魏乾琅微微皱了皱眉头。 若有追兵追来…… 魏乾琅心中虽然有些担忧,但是他性格骄傲,此等灭自己志气的话,是断断说不出口的。 赵思辰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道:“不必担心,有赵大叔在呢。只要赵大叔守着门,整个普山县就没有人能越过他进入咱们家里。” 魏乾琅心中安定了几分,脸上尽量不显,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赵思辰看出魏乾琅的傲娇。心中吐槽了一句:中二少年爱面子。 嘴上却还是说出了关心的话语:“你身上有伤,趁今天再休息休息,明天我们就要赶路了。” 魏乾琅说道:“我撑得住。” “行行行,知道你厉害。” 赵思辰出门,径直去了普山县最大的大酒楼。 普山县不大,出门不过走了一刻钟,就到了一座二层小楼门前。 小楼不高,但也算得上普山县这个小县城的地标性建筑。 小楼的一楼门口挂着一块牌匾,大咧咧地写着“大酒楼”三个大字。 够直接! 赵思辰踏入门槛。 她身量尚小,年纪也不大,小二看到她,只当是哪家的小姑娘,没有上前招待,而是忙着迎接其他的客人进门。 倒是掌柜,看见了赵思辰,忙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迎向赵思辰,笑着朝她拱了拱手。 掌柜还未说话,赵思辰先说道:“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掌柜笑着说道:“赵姑娘这边请,这边请。” 殷勤地把赵思辰迎入了二楼雅间。 小二看着掌柜亲自把赵思辰迎入雅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赵家姑娘他也是认识的,是城东打铁铺子家的姑娘。 那家打铁铺子是外来户,虽然在普山县买了一处院子,家中也有婢女,但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仅有一个生意不好的打铁铺子。 家中老爷子无法颐养天年,还得在书塾当先生挣钱帮补家用。 这样的人家,断断不是他们“大酒楼”的客户。 这样的人家,也断断舍不得花钱在“大酒楼”里面点上一桌酒菜。 今日里掌柜怎么对赵姑娘这么热情呢? 小二疑惑了一阵,门口有新的客人进来。他把毛巾往肩上一甩,迎了上去—— 想不通,就不想那么多了。 把客人伺候好,多收点打赏,才是重要的。 掌柜笑着把赵思辰迎入雅间,请赵思辰在桌边坐下,又亲自倒了茶,递给赵思辰,然后才在赵思辰对面坐下。 赵思辰接过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把茶盏放下。 掌柜笑着开了个话头:“赵姑娘今日亲自来到咱们酒楼,真是稀客啊。” 赵思辰也笑着说道:“许久没见掌柜了,有些想念,正好今日不忙,特意来看看您。” 掌柜笑着,说道:“不敢不敢,之前是赵姑娘说不得说是与你相熟,所以我一直不敢登门拜访。看来倒是我的错了。” 赵思辰说道:“掌柜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承蒙您不嫌弃,要了我的食谱,还肯每年给我分红,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祖传的菜谱 掌柜的连忙说道:“赵姑娘,您这么说可折煞我了。 五年前我家小店经营不善,没有人上门,我几乎要卷铺盖回老家了—— 是您,给了我几道菜的菜谱,才让我能够继续在普山县做着这小生意。 这些年,我心中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对赵姑娘您是很感激的……” 赵思辰笑着说道:“我也很是感激掌柜。掌柜一诺千金,说了每年分红,从未食言……” 掌柜忙回道:“赵姑娘谬赞,应该的,应该的……” 赵思辰说道:“只不过,我不事生产,但靠着掌柜您整日里忙进忙出的,把大酒楼经营得这么好,而我坐享其成,实在心中有愧……” 掌柜连连鞠躬:“赵姑娘,可万万担不起您这样说……” 赵思辰笑着说道:“今天过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今年的分红,就不用给了……” 掌柜被赵思辰这么一说,心头猛然一跳,唬得差点蹦起来。 他猛地站起来:“赵姑娘,您是觉得每年50两银子的分红太少? ——是,是不多。 不瞒您说,这一两年吴国战事减少,酒楼的生意确实比以前红火。 如果您觉得少,我可以加钱……” 赵思辰摆摆手,安抚掌柜说道:“不着急,您坐下说。” 掌柜的脑门已经被激出了汗。 赵思辰在五年前找到了他。 当时赵国已经亡国,改国换号,换成了吴国,政局不稳,多地有战事。 普山县虽然身处边陲之地,但也难免被波及。 他的饭馆经营不善,再加上遭遇战事,败掉了全身家财。 掌柜思量着走投无路,只能携家带口,卖掉饭馆,回乡下种田去。 哪知道,刚搬到普山县的一家外来户的姑娘找到了他,说能给他菜谱。 当时他只当一个七岁的娃娃是在说笑,差点把人赶出去。 谁知道,这个娃娃,从随身的食盒里面,拿出了一盘热腾腾的菜式。 他一吃之下,惊为天人。 如果在京都的那些大酒楼,这道菜的菜谱,绝对值上千金。 只可惜他只是一家快要倒闭的饭馆的掌柜,囊中羞涩,无法掏钱买下这道食谱。 这个七岁的娃娃倒是挺老成,脆生生地说道:“不用你的钱,你只需要每年的利润给我分红一成就行了。” 掌柜的咬着牙,硬撑了下来。 果不其然,菜式在普山县一炮即红。 不仅路经普山县的人会过来尝上一尝—— 就算是周边县城的人,也有特意远途而来普山县尝试他手艺的。 他凭着这道菜式翻了身。 掌柜也不想回家种田的事情了,继续在普山县做起了生意。 生意越做越红火,他雇请了工人,穿起了绸缎裳,盖起了二层小楼。 这赵家姑娘也真是奇怪,即使分了钱,也依旧是是简朴朴素地生活。 更是要求他见了她,就当是不认识。 据说小姑娘给出来的是祖传的菜谱,原本祖训规定不得外传。 再加上家中的那位老夫子甚是古板,如果知道她偷了祖上的菜谱卖给他,只怕会把她活活打死。 掌柜的一开始担心赵家大人找上门来闹事,谁知道,安安稳稳过了那么多年。 每一年年底,赵思辰收了分红之后,都会给他一道新菜的菜谱。 每道新的菜,都会在普山县掀起一波热潮。 如果赵思辰不肯再收他的钱,那也意味着新菜的菜谱,断了希望…… 赵思辰仿佛看出了掌柜的担忧,笑着说道:“实不相瞒,今日来找掌柜的,是想跟掌柜的坦白,我家的菜谱,已经被我卖得七七八八了。” 掌柜的提着的心,猛然又掉落谷底:“没,没了?!” 赵思辰笑着点点头,说道:“掌柜,我五年来给了你五道菜谱,一般人家,能做一两道拿手的菜,已经是顶顶了不得的事了,我家祖上是难得的天才,所以才自创了五道菜。” 掌柜的面上难掩失望,慢慢坐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赵思辰说的是真话。 能自创菜式的,都是大家。 还创造了五道菜式,那是难得的厨师天才。 如果他是在大京城开酒楼,一道菜就够他名扬天下了。 赵思辰说道:“本来还想拖上一拖,等到今年年底才告诉您的,只不过咱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也不忍瞒着你。” 掌柜的经营酒楼已久,本就是情商极高的人,听见赵思辰这么说,急忙收拾好心情,说道:“赵姑娘,您言重了。我应承每年给赵姑娘分红一成,就算是赵姑娘以后没有新的菜谱,我也不会食言……” 赵思辰笑道:“我就知道掌柜是个靠得住的。” 掌柜勉力笑了笑,说道:“不敢不敢,我虽然是一介商贾,却也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 赵思辰看着掌柜坐立难安,沮丧的神情遮掩不住。 她脸上带着淡笑,慢悠悠地喝完了手中的茶。 嗯,好茶,看来掌柜的这两年是存了一些家底。 待掌柜的重新坐了下来,赵思辰才笑着又开口道:“我这里还有最后一道菜谱……” 掌柜眼睛猛然一亮:“还有?!” 赵思辰说道:“是的,感激掌柜多年来照顾,所以我特地将祖上传下来的最后一道菜谱,给掌柜带了过来。” 赵思辰从腰间荷包之中,掏出了一方小小的纸张,隐约有墨水痕迹透出纸背。 掌柜呼吸急促了起来,眼神紧紧黏在了赵思辰手中的纸张上,跟随着赵思辰手的动作而转动。 掌柜兴奋得脸颊涨红,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这……太感激赵姑娘了……” 赵思辰笑着说道:“应该的。” 掌柜:“这,这,无功不受禄,不敢白白要了赵姑娘的菜谱……” 赵思辰说道:“说了以后不要你的分红,就是不要了。” 掌柜呼吸还未能平稳下来,急匆匆地喊道:“那我一次性买断!” 赵思辰很干脆地接道:“好啊!” 掌柜被赵思辰毫无推脱的答应,弄得懵了一下。 赵思辰笑着说道:“不知道掌柜能付多少银子给我?” 掌柜也缓了过来,堆上笑脸说道:“任凭赵姑娘开价。” 赵思辰把手上的菜谱递给掌柜:“500两,我要现钱。” 掌柜的咬咬牙,爽快地应下:“好!” 赵思辰笑着说道:“有劳掌柜了。” 掌柜:“姑娘稍等。” 掌柜帮赵思辰续上了一盅茶,然后匆匆而去。 我要走了 赵思辰也不着急,顺手打开了窗户,就着窗外的景色,悠悠地喝着茶。 大酒楼在普山县正中间,最繁华商街的中央。 透过二楼雅间的窗户,望向窗外,看见繁华商街上的人们来来去去。 时间已临近中午。 大酒楼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人来车往,络绎不绝。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县城,也有了繁华景象。 普山县这么一个边陲小县,都管理得井井有条,想必在吴国的其他地方,政事已经稳定。 赵国国破时候的惨烈景象。如烟消散了。 时间,带走一切。 赵思辰一边想着,一边安静地喝完了茶盏中的茶水。 掌柜的匆匆而来,拎着一个小木箱,看他姿势,小木箱颇有一些重量。 掌柜的把小木箱放在桌面,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赵姑娘,这个箱子里里面是三百两银子。” 另外,掌柜的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两张银票:“家中现银不多,另外200两我折成银票给姑娘可好?” 赵思辰摆了摆手:“算了,300两现银就行,200两银票先寄放在掌柜你这里吧。” 掌柜的正在喘着气,闻言气又粗了几分:“这,这,不知道姑娘不收银票,可如何是好!” 赵思辰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微笑道:“谢过掌柜了。” 掌柜赶紧趋步向前:“赵姑娘,你要是急用,我下午,不,我现在立刻去银庄取钱给你送来。” 赵思辰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应道:“不用了,我虽然是一个小女子,也知道一言九鼎,说了300两,就是300两——掌柜您先忙。” 掌柜的紧紧跟着:“我差一小厮……不,赵姑娘,你是否回家?我亲自送你回去……” 赵思辰笑着婉拒:“不必,有心了。有人在楼下接我,掌柜留步。” 掌柜只好停下,看着赵思辰走出雅间门口。 赵思辰一只手拎起了小木箱。 300两银子的重量,压得掌柜的一个粗壮汉子气喘吁吁—— 在赵思辰手中,却似乎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赵思辰走出大酒楼门口,门口已有一辆驴车停在大酒楼门口。 赶驴的汉子看见赵思辰,急忙迎上前来,接过赵思辰手中的箱子。 汉子没想到小箱子那么重,被压得重重地往下一沉,小箱子差点脱手而出,坠落在地。 幸亏赶驴的汉子身体强壮,急忙稳住了身体,双手用力,把小箱子提起,稳稳放在驴车上。 赵思辰坐上驴车,笑嘻嘻地看着汉子擦去刚刚被激出来的汗。 “大小姐,去车马行?” 赵思辰点头笑道:“是,去吧。” 周遭吵杂,人多眼杂, 汉子不多说话,默默赶起了驴车。 ……………… 驴车行走速度不慢,只是摇晃得很。 赵思辰坐在驴车上,仿佛一片树叶一般,轻盈地随着驴车摇晃,上半身稳稳不动。 大概过了两刻钟,两个人到了车马行。 车马行在城郊。 车马行面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有驴车,牛车,小轿等各式代步工具,也有几匹马正在吃着饲料。 不远处有一凉茶棚,棚中有车夫、马夫在休息聊天。 另外有几个等活干的汉子,蹲在墙根下嚼着草根子。 赵思辰皱了皱眉。 尽管当上车马行的幕后老大已有三年,她还是受不了车马行这股驴粪、马粪、各种饲料干草料混杂的味道。 赵思辰暗暗地想,以她爱干净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车马行的生意。 以后不干这一行了。 正想着,驴车停在了车马行的正门口。 赵思辰慢悠悠地下了车,跨过车马行的门槛。 车马行里面仍旧是人声鼎沸,往来汉子甚多,有下工回来的,也有刚领了工刚要出门的。 有聊家长里短八卦的,有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虽然偶有几个车夫看见赵思辰,向她投来眼光—— 但大多以为是哪个汉子的家里人过来说事。 没有人想到,眼前这个十二三岁,身量尚小,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小姑娘,居然是普山县最大车马行的幕后老板。 走到车马行后院,人迹渐稀。 赵思辰直直走入最后面的一间里屋,掏出腰间帕子,擦了擦屋中木凳,看到自己的帕子染上一层黑,她皱着眉头,心中嫌弃着坐下了。 ——这帮汉子,整日里在外面瞎忙,也不拾掇拾掇下屋子。 后面让他们再招一个厨娘,一来改善下伙食,二来也有个妇人帮忙收拾…… 不多时,五个汉子齐齐扎进了里屋。 小小的屋子,登时有些拥挤。 “大小姐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们……” “大小姐许久没来了……” “大小姐,昨儿接了一单大生意,送县令夫人去烧香……” “前头添的母马,生了一匹小马驹,大小姐我给你抱来看看……” “大小姐……” “大小姐……” 五个汉子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更显得小小的里屋拥拥挤挤。 赵思辰笑着让大家都坐下:“坐着说话,别光站着。” 五个汉子你推我一把,我挤你一下,各自找地儿坐下了。 赵思辰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帮粗鲁汉子,连茶也不懂得给她奉一杯。 真要离开了,她最舍不得的是他们啊。 真担心,担心他们被别人骗了去,担心没有人想得周全照顾他们。 三年前,赵思辰琢磨着要在普山县做生意。 她发现车马行管理混乱,多有争吵打架。 有一个黑老大掌控着普山县最大的车马行,作恶多端,气焰嚣张,对手下车夫极尽压榨之时。 更让人难忍的是,这位黑老大,素来有怪癖,喜欢年幼的小女孩。 赵家是普山县的外来户,本就是避难而来,无意出头。 谁知道,有一天,赵思辰回家回得晚,那黑老大居然对她下手,把她给绑了去。 赵思辰虽然当年身体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但已经和赵逐飞习武三年。 每日勤加锻炼,不敢松懈。 赵国武艺第一的小赵将军的关门弟子,赵思辰虽然年纪小,但是武功高啊! 她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黑老大。 后来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她通过清理车马行里面的几个老人,再提拔几个新人,最终拉拢了五个汉子,帮她出面管理车马行。 她则当车马行背后的大佬。 经过几年的发展,赵思辰一跃成为普山县最大的车马行…… 赵思辰轻咳一声,拉回了思绪,一一看过眼前的五个汉子:喜哥儿,小邓子,李有贵,管常,赖三…… 角落里一个蹲在椅子上的汉子不满地嘟囔:“老子叫赖尚才!这么好的名字不叫,整天叫我赖三,我也没三个兄弟啊!” 另外一边一个身材矮小的汉子名唤喜哥儿,不客气地怼赖三:“你就是一个孤儿,你连你有没有兄弟都不知道!你怎么不想想你家可能有七、八、九、十个兄弟呢……” 一个中等身材,略有些文墨气息的汉子喝道:“别吵,听大小姐说话!” ——李有贵仗着自己略通文墨,时不时要管束下兄弟。 赖三:“李有贵你偏袒喜哥儿!” …… 管常大约十七八岁,长得颇为俊秀,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几个兄弟拌嘴。 小邓子年纪最小,只有十五六岁,焉头焉脑,跟在几人后头偷偷地笑。 赵思辰本来还想铺垫几分,被他们闹得没了心思。 她决定打直拳:“我要走了。” 众人收拾安排 赵思辰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炸下,闹哄哄的里屋里面,顿时安静。 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赵思辰,发现她不似说笑,又相互看了看。 过了好一会,比较稳重的李有贵磕磕巴巴地开口:“大,大小姐,你要去哪?” 李有贵开了个头,赖三跟着抢问道:“你要回老家啦?” 喜哥儿接着问:“回老家做什么?探亲?” 管常脸上笑容微敛:“多久回来?” 小邓子张了张口:“啊?!” 赵思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直接说道:“我要去大庆城。” 李有贵倒吸了一口气:“魏国京城?!” 赖三有些茫然:“远吗?” 喜哥儿:“要走几天?” 管常:“大小姐什么时候出发?” 小邓子有些茫然,看看赵思辰,又看看几位哥哥。 赵思辰说道:“需要你们帮忙,护送我一程。” 管常长相俊朗,声音也好听,和其他几位粗鲁汉子不同。 他听见赵思辰这么说,温声应道:“大小姐不要说‘帮’字,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们就行。” 赵思辰:“那我就直接安排了。” 她本来就是利落的人,也不客气,当下直接说出了她的安排:“我们这边有6个人,打算先乘船偷渡进入魏国境内后,再骑马赶路。明天就出发,尽快赶往魏国境内。” 李有贵说出了担忧:“我们可以通过乘船偷渡的方式进入魏国境内,可是,进了魏国之后……” 李有贵心中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魏国户籍管理严格,就算是大小姐,只怕到了魏国之后,没那么容易立稳脚跟。 赵思辰笑着说道:“无妨,到了魏国之后,我会再想法子搞定户籍的事情……” 赵思辰还未说完,赖三抢着说道:“大小姐,我给你当马夫,我帮你驾马车。” 这些人中,他的驾车技术最好。 赵思辰微微一笑:“别着急,自然有用你的地方。 这次我们需要两艘船和四匹马。李有贵和喜哥儿水性好,有劳二位帮我当几日船夫。 赖三,你现在就出发,先去往魏国,买下数匹好马,等我们到魏国后使用。” 赖三点点头,跃跃欲试,几乎就要立刻就要跑出门办事去了。 赵思辰喊住他:“这里有三百两现银,赖三,你带一百两银子去往魏国,不要吝啬,多买几匹好马。” 赵思辰看向其他人:“还有二百两银子,留下一百两在车马行,管常,你留守家中,这段时间有劳你打理车马行了。” 管常笑着应下。 赵思辰又说道:“另外一百两银子……李有贵,你算术好,就放你这,充当这几日花费吧。” 李有贵忙说道:“大小姐,你留着花费吧” 赵思辰笑笑,说道:“我还有些许积蓄,不用担心。” 小邓子弱弱地问道:“大小姐,那我呢?” 赵思辰笑着看着小邓子。 这小伙子明明年岁比她大,却好似她的小弟一般。 善良、害羞的少年,总是躲在众人身后,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她。 赵思辰笑着说道:“你留在车马行,帮管常打理车马行事务。我们这次一去,三个哥哥得好多天才能回来,你要勤快些。” 小邓子接到了任务,开心地笑了起来,用力地点头。 赵思辰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才起身离开。 依旧是赖三送她出去。 赵思辰坐在驴车上,看着车马行外的墙根下。 几个车夫、马夫在闲聊。 也有的掏上一个铜板,在一旁的凉茶铺里面买了碗凉茶,回到墙根慢慢喝着。 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啊。 赵思辰有些感慨。 一生短暂,而这个时代交通不便。 ——加上她身份特殊,不敢随意回到吴国。 此去一别,今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回到普山县,再见到这帮兄弟。 再见到此般情景。 …… …… 处理完事情,赵思辰回到家中,已是傍晚。 家中众人团团围坐在大厅的桌子上,专心致志等待开饭。 赵雨枫看见姐姐回来,开心地朝赵思辰挥了挥手,脸上肉嘟嘟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虽然兴奋,但从小被郭安阳管得严格,小屁股坐在凳子上,身体不敢乱动。 赵思辰也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用力冲着赵雨枫挥了挥手。 两姐弟隔空对望,彼此傻笑了好一会。 看见赵思辰回来,云碧一边快速从小厨房里面把菜端出来,一边说道:“都等着你呢,快点洗手,洗完手先吃饭吧。” 赵思辰不好让众人多等,忙到小厨房里面,从水缸里面舀了一勺水,净了手,然后帮着云碧把菜端上桌子。 他们虽然曾经身份显赫,养尊处优。 但多年的逃难生活,已经大大磨去了讲究和礼仪。 赵思辰吃了几口饭,垫了垫肚子,也顾不上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开口说道:“路上用船用马,我已经安排妥当。明日一早,有两艘船送我们到魏国境内。到了魏国,我们换成马车,走陆路到临水县。 为了避免被一网打尽,我们分成两路走——赵大叔,云碧姐姐,郭爷爷,还有雨枫,你们四人一船。到了魏国,上了岸之后,自会有人联系你们,把马匹交到你们手中。” 郭安阳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呢?” 赵思辰往一旁扫了一眼。 魏乾琅正在埋头干饭。 赵思辰笑嘻嘻地说道:“我跟他一起啊,他值两万两呢,我可得看好。” 郭安阳反对:“不行,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一起坐船骑马,成何体统!” 赵思辰无奈地叹息,她早有预感,郭安阳这小老头要出来作妖。 赵思辰:“您老的意思是?” 郭安阳抚须:“我跟你们一起!” 赵思辰提醒他:“郭老先生,我们是去逃命耶!” 郭安阳不服气:“逃命又怎么了?我身体好得很,跑也跑得动!你说说,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拖累你们了?!” 赵思辰戳刀:“知道您老身体好,可是我不想跟你一船,不想伺候你,行了吧?!” 郭安阳指着赵思辰:“你这女娃娃,不尊重老人!” 赵思辰还想还嘴,云碧放下了碗,轻声说道:“我跟你们一起。” 云碧一开口,赵思辰和郭安阳都闭上了嘴。 魏乾琅没什么精神,继续低着头一口一口扒着饭,没有理会在座众人的争执。 赵思辰只好退步:“行吧,云碧姐姐和我们一起。郭爷爷和赵大叔带着雨枫先走,我们晚一点出发。” 赵逐飞熟读兵书,点了点头,赞同赵思辰的安排:“如此甚好,就算有一方被埋伏,也不会连累到其他人。” 云碧有些担忧:“魏国边境防守甚严,就算我们通过水路绕过边境守军,到了魏国,只怕也走不了太远……” 魏乾琅说道:“我可以手书一封,给前行众人带着,先去魏国临水县办理通行文书。” 赵逐飞问道:“靠谱吗?” 魏乾琅说道:“临水县县令李云华是我舅舅家的家奴,刚放出来当官,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能信任。” 魏乾琅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已经写好了的信,递了过去。 郭安阳接过了信。 魏乾琅说道:“到了魏国,给到临水县县令之后方能打开这封信……” 郭安阳随手拆开了信:“没有密封,有什么不能看的。” 魏乾琅始料不及,脸上惊诧。 不讲武德! 赵思辰饶有兴致地看热闹,问道:“信里怎么写?” 郭安阳一目十行,看完了信,把信折好收回自己怀中,说道:“这小子要求临水县县令李云华留下我们做客,等你们到了之后再一起出发前往大庆城。” 赵思辰笑嘻嘻地看着魏乾琅:“哟,防着我们啊?” 魏乾琅脸有些微热,但还是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是为了避免你们抛下我,拿到户籍后自己离开……” 赵思辰还想说笑几句—— 赵逐飞插话,说道:“你做得对。” 郭安阳也抚须点头:“这小子很聪明,不算笨。” 赵思辰笑嘻嘻地安慰魏乾琅:“有防人之心,是正常的。但是咱们一起赶路,这几日还是坦诚相见吧。” 魏乾琅没想到他的这点小心思瞬间被众人识破,有些郝然,当即抱拳说道:“赵姑娘说的是。” 郭安阳转移了话题,说起今天的安排:“我已经以年老为由,告了病假,请一位同僚帮我代为授课。等到学塾同僚发现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到魏国境内了。” 云碧说道:“家中细软我已经收拾完毕。” 赵逐飞闷闷道:“邻居们吩咐下的铁器,我都打好了,等到他们上门来,自行取走就是——就当是,送他们了。” 赵雨枫乖巧地说道:“我的书本笔墨,也都收拾好了。” 众人正说着,门被敲响。 云碧站起身来去开门。 开了门,不知道外面是谁。 云碧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却不肯让对方进门。 赵思辰心知有异,放下碗筷跟着过去。 一看,门外居然是喜哥儿。 立刻出发 赵思辰控制车马行的事情,从未让家中众人知道。 为了防止郭安阳唠叨,赵思辰也从不许车马行的兄弟们出现在赵家人面前。 此时看见喜哥儿敲响家中的门,赵思辰心中咯噔了一下,预感有紧急的事情发生。 云碧还挡着门不让人进来,板着脸说道:“你说是认识我们家的人,可是又不肯说自己是谁,怎么能让你进门?” 赵思辰走到门口,轻声跟云碧说道:“无妨,云碧姐姐,他是我一位朋友。” 云碧看见赵思辰开口,心中疑惑,但她知道赵思辰是个有主意的,因此没有继续追问,径自回大厅去了。 赵思辰让喜哥儿进门,快速掩上门之后,将他带进院子里的一个角落,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喜哥儿告诉赵思辰:“有几个人在城里的诊所和药店,到处打听有没有受伤的人,还有人到车马行打听最近租赁车船的情况。” 赵思辰脸色一凛。 喜哥儿说道:“大小姐,我不知道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不过你匆忙说要离开,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赶紧来告诉你。” 赵思辰夸奖喜哥儿:“你做得很对……” 喜哥儿说道:“今日来车马行问话的那个人,是我接待的。对方是一个劲装汉子,看起来有武艺在身。我闲扯了几个今日要出城的人的名字,让他们去忙活,估计能拖上一阵……” 赵思辰沉思了一会,吩咐了喜哥儿几句,让他回去安排。 回到餐桌上,赵思辰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提前出发。不要等明日了,今晚等天黑透了就走。” 赵逐飞用下巴点了点魏乾琅,问道:“有人找他了?” 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赵思辰点了点头,没有多话。 追杀魏乾琅的人反应速度这么快,是硬茬子。 赵逐飞沉默了一会,说道:“今晚我来护送他,你跟着其他人走。” 赵思辰摇了摇头,她态度很强硬,直接拒绝:“我自己接下的活,我自己完成。” 赵逐飞还想说什么,赵思辰抢先说道:“并且,你还要保护雨枫——” 赵逐飞心中一痛。 雨枫,是赵逐飞的软肋。 他在赵国国灭之时,受原赵国王后之托,照顾赵氏王族遗孤。 尽管不忍赵思辰一个人面对追兵,可是赵雨枫,他放不下。 赵逐飞沉着脸,默默地闭上了嘴 众人吃完饭,各自回屋收拾东西。 赵逐飞走在最后,拦住了赵思辰,提醒她道:“魏乾琅身上有内伤,是高手所为,这说明追杀他的人,武艺不低。” 赵思辰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得出来。” 赵逐飞又说道:“他肩膀的伤口很深,看形状,很有可能是弩箭造成。” 赵思辰微微楞了一下。 弩弓是民间禁止持有的武器,一般只有习武大家或者军中之人才会有。 赵逐飞继续说道:“追杀他的人来头不小,护送他到魏国首都的任务不容易。你如果遇到危险,就舍弃了他吧……” 钱不重要。 命最重要。 这是他们逃命多年的唯一准则。 赵思辰看到赵逐飞满面愁雾,她反过来安慰赵逐飞:“怕什么呢。这么多年,我们一路从吴国都城逃到了普山县这个边境小镇,不容易,但也没出什么乱子。这说明咱们命大。赵大叔,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不用担心。” 赵逐飞踌躇一会,说道:“要不然,还是我……” 赵思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叔,要是离了雨枫,只怕你会一路焦灼不安。没有遇到敌人之前,你先把自己给焦虑死了。” 赵逐飞悻悻,只能放弃劝说。 赵思辰回到房中,看见魏乾琅半躺在床上。 看见赵思辰回房,他硬撑着要起身。 赵思辰阻止他:“现在天色还早,你先休息一会。等到要出发的时候我再喊你。要不然,以你这小身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临水县。” 魏乾琅确实有些支撑不住。 他慢慢地躺回床上,淡然回击:“如果我半路撑不住了,那你们就当出外旅游了一趟,继续回这座小县城过日子也挺好。” 赵思辰正想再说几句,一低头,看到魏乾琅昏昏沉沉地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 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算了,不跟中二少年吵架。” 看在钱的份上,忍他! …… …… 夜深。 春天的夜里,略带寒意。 赵家的门打开了一条缝。 几个黑色的身影逐一走出赵家大门。 他们有老有小,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显得,他们对深夜出行,甚为熟练。 在场数人,还有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小孩,也跟大人一般,轻手轻脚,屏气凝神,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每个人肩上,挂着一个简单的包裹,轻车熟路地和门口的人接上了头。 门口的人显然很是熟悉夜里巡逻的官兵的路线。 他带着众人在城中小路左拐右拐,很快穿过普山县,在一个偏僻的小码头上了船。 船夫也不吭声,接上了人,熟练地一摆浆—— 船头缓缓划开水面,往前驶去。 普山县守卫虽然严格,无奈水路四通八达,官兵巡逻,也难以把所有的水路都管住。 车马行又是整日里在外跑的,对于各路门道最为熟悉。 他们掌握一条狭窄的水道,能够人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城门。 出了普山县,汇入大江大河,河道纵横交错,水网密布,他们就安全了。 赵思辰、魏乾琅和云碧三人,则等了约莫两个时辰,才从家中出发,匆匆坐上另外一条船,离开了普山县。 船外表普通,不大不小,不新不旧。 若是扔在一堆船里面,就再也找不出来。 魏乾琅进了船舱,赵思辰则坐在船头,默默看着前方。 夜幕下,小船平稳地划开水面,河岸两侧阴影幢幢,两侧的树木飞快地后退。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太阳从天边展露边角,天色慢慢亮起,视野逐渐开阔。 赵思辰站起身来,放目远眺。 大江之上一片静谧,河岸两旁鸟声脆响。 见周遭没有其他同行的船只,赵思辰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她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到船舱。 船舱甚为简陋,仅有一张小床,一张小矮桌而已。 赵思辰一眼看见魏乾琅,卧在床上休息,一动不动。 她的鼻子很是灵敏,一下子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凑上前去:“你的伤口裂开了?” 魏乾琅有气无力地抬起眼帘,望了赵思辰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云碧正好也进了船舱,听见赵思辰问话,温声说道:“魏公子,我帮你换药和换衣服吧。” 魏乾琅脸色一僵,果断拒绝:“我不用换药,更不用换衣服。” 云碧劝道:“魏公子,你的伤口需要尽快敷药才能好。我家有上好的金疮药……” 赵国宫内的秘方,能不好吗?! 魏乾琅伸手一指,指向赵思辰:“我不要你给我换衣服,我要她给我换。” 魏乾琅的年纪比云碧小上几岁,云碧只当他在耍小孩子性子,耐着性子说道:“我家小姐不懂得照顾旁人,还是让我来……” 魏乾琅咬了咬牙,说道:“我付钱,一百两!” 云碧还想再劝,赵思辰生怕魏乾琅反悔,忙抢先说道:“不行!我可不便宜,得加钱!” 魏乾琅:“二百两!” 赵思辰:“成交!” 云碧看着两人胡闹,无奈地摇了摇头,掀开船舱的帘子出去了。 赵思辰笑嘻嘻地凑上前,说道:“大爷,来,我伺候你更衣。” 魏乾琅嫌弃地看着赵思辰:“别,别这样说,我怕我会承受不住。” 赵思辰粗鲁地扯开魏乾琅的领子:“你是无福消受美人恩!” 魏乾琅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你这女子,甚是粗鲁……” 赵思辰说道:“粗鲁?我是为了你好!” 赵思辰把魏乾琅的衣服扯开,放轻动作,细细解开魏乾琅肩膀上包扎的细麻布。 云碧从舱外端进了一盆水,带来了几条干净的细麻布,放在床头,又悄然离开。 赵思辰一边叹着气,说自己收费收少了。 一边手脚麻利,给魏乾琅换好了药,重新包扎伤口,再帮他换好了衣服。 少女柔软的手指按在肩膀裸露的皮肤上—— 魏乾琅耳朵尖微红。 他家中只有小厮跟随,连贴身丫鬟都没有一个,此时却又一位陌生少女的手时不时触碰他的肌肤—— 魏乾琅性格好强,他强撑着不肯表露出来,脸上依旧是淡淡神色,只是眼神有些许闪烁,不敢在赵思辰身上停留,也不敢看向赵思辰的眼睛。 似乎,只要被赵思辰接触到他的眼神,就能猜出他心中的别扭一样。 赵思辰处理完船舱里面的杂物,又将船舱口的帘子撩起,让船舱内空气流通,散去血腥气味。 此时无事,赵思辰干脆坐在船头,拿起船上的鱼钩开始钓鱼。 魏乾琅昏沉沉地躺着,眼帘半开半闭,神志时清时昏。 偶尔,魏乾琅清醒一小阵,眼神看向船舱外面。 赵思辰坐在船头,一只脚跨在船沿外,哼着小曲儿,把鱼钩往船外甩。 虽然姿势不雅,但潇洒悠闲的感觉,从她身上散发。 仿佛他们不是在逃命途中,而是一次寻常的郊外游玩。 魏乾琅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看着赵思辰的背影,心中多了一丝安宁的感觉。 一晃一晃的水波,打击着船边,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魏乾琅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被跟上了 赵思辰钓鱼技术高超,不一会,鱼竿一晃一晃,赵思辰眼明手快,往上一提—— 呀!鱼儿上钩啦! 云碧在一旁看着,喜道:“小姐厉害!这鱼还不小。” “那是,”赵思辰很得意:“有我出马,还怕钓不上大鱼。” 云碧笑着说道:“是,是,全天下你最能干。夸你一句你就得意上了,一点都不谦虚。” 云碧伸出手,正想接过赵思辰手上的鱼,赵思辰忙阻止了她:“云碧姐姐,你就歇一歇,让喜哥儿来。” 喜哥儿原是渔民出生,不仅是开船的好手,水下功夫了得,还自有一套祖传的烹饪河鲜的方法,能最大地保住鱼的鲜度,又不会有腥味。 云碧知道赵思辰想让自己多休息,她也领情,站在一旁光看着不动手,抿着嘴巴笑。 喜哥儿听见赵思辰的话,忙放下船桨,走上前来,接过赵思辰手上的鱼,也不挪地方,直接在船头动手,三下两下,就刮掉鱼鳞,破开鱼肚,再用干净的河水冲去了血迹。 喜哥儿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这鱼得有三斤重,鱼肉紧致,骨刺也少,煮粥是最好的。我一个人能吃三大碗。” 赵思辰笑着说道:“行,就按照你说的来,咱们中午吃鱼粥。” 云碧闲不下来,支起一个小炭炉,在一旁帮着烧水,下米。 等到水滚粥熟,喜哥儿把鱼块放入锅中,又拿来一些晒干的虾米,下在粥里面。 鱼粥加上虾米的咸香,激起了鱼粥的香味。 云碧撇去粥沫,用粗陶碗盛了一碗粥,再加上大块的鱼肉,递给赵思辰。 赵思辰呼呼吹了几口,粥还滚烫着,就急不可耐地喝了一口粥水,鲜得几乎要把舌头给吞进去,连连称赞。 云碧和喜哥儿自己动手,三人饱餐了一顿。 尽管条件简陋,只能在船头就地而坐,但这一碗鱼粥的鲜美,却是世间难求的美味。 饭后,云碧和喜哥儿收拾船板,赵思辰则端起一大碗粥,走进船舱。 魏乾琅还在昏昏沉沉地躺着。 赵思辰皱了皱眉头,凑上前去,摸了摸魏乾琅的额头。 不妙,烧起来了。 估计是魏乾琅的伤口化脓了,这两天又没有好好休息—— 赵思辰轻轻晃了晃魏乾琅的肩膀:“魏乾琅,起床啦,先喝碗粥吧,喝了粥再继续睡。” 魏乾琅还闭着眼睛,条件反射性地伸手一抓,抓住赵思辰纤细的手指。 赵思辰微怒,迅速抽出手指,把魏乾琅的手拍开,斥道:“老实点!” 魏乾琅微微睁开眼,望了赵思辰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张口喊道:“娘……” 声音嘶哑。 “你……” 她有那么老? 她一个青葱少女,跟慈祥这个词不沾边吧。 看见魏乾琅迷迷糊糊的样子,赵思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刚浮起的怒气,烟消云散了。 算了算了,不能跟病人计较。 许是魏乾琅这一声“娘”里面带着些许心酸和柔弱,把赵思辰心中那点不多的温柔给勾了起来。 她耐下心,把一个包裹拿了过来,垫在魏乾琅身后,扶着他半坐靠在包裹上面,又放柔了声音,哄他:“来,先喝粥,喝了粥,病就好啦~” 魏乾琅迷迷糊糊,眼睛半睁半闭。 听见赵思辰的话,魏乾琅顺从地张开了嘴巴,一口接着一口,喝下了整一碗粥。 喝完了粥,赵思辰扶着魏乾琅重新躺下,自己拿着碗出了船舱,顺便把船舱的帘子放下挡风。 魏乾琅喝完了一碗热热的粥,额头出了许多汗,烧退了一些,神色清醒一些。 他掀开眼帘,正好看到赵思辰离开。 看着赵思辰的背影,魏乾琅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神色。 这两日的相处,赵思辰狡猾多端,手段百出,对他也不甚客气。 没想到这个凶巴巴的女孩子,也有温柔的一面。 …… …… 小船只有喜哥儿一位船夫。 安全起见,赵思辰要求喜哥儿按照一般的船一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结果,赵思辰睡了一晌醒来,发现月明星稀,微凉的河风吹过,船还在河面上疾行。 她走出船舱,看见喜哥儿一个人,在月光下奋力地摇着船桨。 赵思辰还带着睡意,她摇摇晃晃走到船尾,也不多话,抬起脚轻轻踢了喜哥儿的小腿一下,才问道:“怎么还没休息?” 喜哥儿咧开嘴笑了笑,语气轻松:“我还不困。趁着今天晚上月光很亮,我再赶赶路,争取多走一段。” 赵思辰皱了皱眉头:“没必要,休息好了明天才有力气……” 喜哥儿拍着胸脯“不怕,我身体好!” 赵思辰劝道:“晚上也看不清楚水下状况……” 喜哥儿笑着说道:“今晚月色好,看得清。再说了,我在这条河道上走了上百个来回……” 赵思辰板起了脸,打断了喜哥儿的话:“你还认不认我是老大,认的话就听话,现在立刻去休息!” 喜哥儿看到赵思辰动真格,立刻放下了桨,无奈地摸了摸头,说道:“行,行,我肯定听大小姐的。” 赵思辰赶他:“走走走……” 她果真像一个大姐大一样,气势磅礴,凶神恶煞,守在船头不离开。 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指挥着,监督喜哥儿把船靠岸边,落下了锚,她才又回船舱去睡觉。 第二天天边刚擦亮,喜哥儿拉起船锚,又摇起了橹。 众人简单吃过干粮之后,云碧端着一个小篮子,坐在一旁织着小毛衣。 赵思辰还是跟前一天一样,拿着鱼竿,晃悠悠地坐在船头,抛下鱼钩,开始钓鱼。 魏乾琅躺在船舱里,额头搭着一条给他降温的湿毛巾。 他默默地躺着,听着赵思辰和喜哥儿,一个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讲到有趣的地方,云碧也会跟着凑嘴几句,三个人一起笑。 透过帘子,魏乾琅看到船外天高疏朗。 随着船的前行,两岸大树不断后退。 天上白云缓缓而聚,又飘散而开。 魏乾琅烧得有些昏沉沉,身上似乎有千钧重,四肢却又轻飘飘。 但他,却难得地体会到了温暖和安谧。 在这一艘简朴的略显脏乱的小船上。 在逃命的途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魏乾琅睡了过去。 一阵冰凉的触感碰到魏乾琅滚烫的额头,他猛然睁开眼睛。 赵思辰正在船边给魏乾琅换上额头的湿毛巾,看见魏乾琅猛然惊醒,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她笑着说道:“哟,可以哦,这是你第一次被惊醒之后,不是第一时间拔刀。” 魏乾琅松了一口气,撇了撇嘴,低声开口:“这有什么好夸奖的。” 少年的声音低沉嘶哑。 赵思辰一只手扶着魏乾琅半坐起身,另外一只手端过一碗水,一边喂着魏乾琅喝水,一边说道:“你发烧了,多喝点水有助于降温。等今日晚点,船靠岸休息,我上岸帮你找一些草药熬水喝。” 魏乾琅微微翘起了嘴角,带着一丝浅笑,点了点头。 莫名的,赵思辰心中对这个病重的少年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这个时候,坐在船头的大宫女收拾织毛衣的竹编篮子,提着篮子进入船舱。 她接过赵思辰手中的空碗,又倒了一碗水,递了过去,一边轻描淡写地告诉二人:“我们被跟上了。” 赵思辰挑了挑眉:“这么快?” 他们动作迅速,半夜里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同时让车马行的人在城里散布各种误导消息。 出了城,喜哥儿开船手艺顶尖,为了赶路,一路疾奔。 而这片区域水网密布,难以追踪。 耗了那么功夫,居然只争取到了一天半的时间。 来者不善! 赵思辰问道:“我们还有多久到魏国边境?” 喜哥儿掀起船舱口的帘子,走了进来,接道:“再走一天一夜,就能到了。” 魏乾琅略有些疑惑:“会不会看错了?” 云碧说道:“来者只有一人,估计是在前方打探消息的探子,并且对方没有靠近,应该只是怀疑而已。” 赵思辰点点头,说道:“不理他,继续走,到了夜里,我们下船。” 赵思辰看向云碧和喜哥儿,吩咐道:“喜哥儿,你保持着现在的速度开船,不要打草惊蛇。云碧姐姐,你跟着船继续往前走。” 云碧有些吃惊:“你想自己下船?” 赵思辰点头,说道:“我和魏乾琅两个人偷偷下船,不要让探子察觉,探子以为船还在继续往前开,就不会打草惊蛇。” 云碧把织毛衣的东西一件一件在竹编篮子里面收好,缓缓说道:“我跟你们一起下船。” 赵思辰拒绝:“不行,离开的人太多,探子会警觉的,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云碧摇了摇头,反驳道:“留在船上也不一定安全。” 赵思辰笑:“现在靠近魏国边境,我们下船,减轻负担,你们还能跑快点,再跑一个晚上,明天上午就能靠近魏国边境了。” 赵思辰吩咐喜哥儿:“我们现在是走私渠道,绕开了大河。如果岸上出现追兵,你们就拐入大河,大不了说打鱼迷路了。 只要魏乾琅不在船上,边境守军不会为难你们的。” 拿我当投名状? 赵思辰计划一向周全。 可惜,云碧向来是有主见的人。 不管赵思辰怎么劝说,云碧也不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 完了之后就来一句,小姐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绝对不肯离开赵思辰和魏乾琅二人。 赵思辰没办法,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云碧跟着一起下船。 喜哥儿按照赵思辰的吩咐,继续按照往常的速度摇着撸。 赵思辰、云碧和魏乾琅三人则分别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 到了傍晚,毫无征兆地,喜哥儿突然之间加速,左拐拐入一条小河支流。 他左拐右拐,小船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一般,很快消失在高高的芦苇丛中,把跟在身后的小船远远甩开。 很快,小船靠近一处河岸。 赵思辰、云碧和魏乾琅三人迅速下船,消失在河岸旁的繁茂树林中。 喜哥儿几乎没有停滞,船蒿在岸边一点,小船离岸,继续往前划去。 穿着夜行衣的三个人皆背着包裹,包裹里面装着干粮和水。 他们安静地在密林中穿梭,连鸟群都没有惊动。 赵思辰和云碧功夫都不错,一路快速前行。 魏乾琅虽然受了伤,但他还是硬撑着,一声不吭,紧跟在赵思辰和云碧身后疾奔。 三个人疾行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棵大树旁,领头的赵思辰才停了下来。 她武功最高,神态轻松,仅仅是额头渗出了汗。 身后的云碧和魏乾琅已经是气喘吁吁。 赵思辰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头笑着对身后二人说道:“天色已经晚了,这里大树围绕,杂草丛生,踪迹难寻,估计追兵一时追不上来。我们先在此处歇一歇吧。” 她看向魏乾琅,笑眯眯地说道:“特别是你,身上有伤,休息一下吧。” 魏乾琅愣愣地看着赵思辰,没有做出反应。 突然,两眼一闭,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赵思辰身形如影子一般,迅速返回,赶在魏乾琅倒地之前,伸手接住了他。 她一只手搂着魏乾琅,另外一只手探去,发现魏乾琅的额头滚烫得像是火烧一样。 此时赵思辰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干脆利落地扒开了少年的衣服。 果不其然,连日奔波,没有好好休息,少年的刀伤恶化,已经开始红肿化脓。 赵思辰心中暗暗骂一声。 两万两! 挣钱太难! 云碧跟了上来,轻声问道:“他的伤口恶化了?” 赵思辰点了点头,说道:“带着他不好再走,我们先找了地方暂时休息,度过今晚再说吧。” 云碧道:“你们在此处等候,我去找找今晚休息的地方。” 赵思辰轻轻把魏乾琅放在一旁大树下,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分头找,两刻钟之后,不管能不能找到歇脚的地方,都回到这里汇合。” 魏乾琅烧得迷迷糊糊,没有听清楚赵思辰和云碧具体在说什么。 仿佛预感到赵思辰要离开,他伸手一抓,抓住了赵思辰的衣角。 赵思辰没有察觉,直接起身。 魏乾琅只感受到那一角柔软的衣角从自己手中滑走。 他奋力地半睁开眼睛,只看到周遭无人,唯有黑暗中虫鸣阵阵。 夜晚凉风拂过,魏乾琅闭了闭眼睛:她终究,还是离开了…… 魏乾琅心中如同冰火相交,饱受煎熬。 忽而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所托非人。 忽而心头燥热,暗暗骂赵思辰背信弃义。 忽而又心中忧伤,说好了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为什么还栽在一个陌路相逢的少女身上。 忽而又情绪黯淡,一路逃命,逃到此处已经逃无可逃,不如束手就擒…… 魏乾琅情绪忽高忽低,加上身上的伤本就严重,最终闭上双眼,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 魏乾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朦胧火光。 他努力睁开眼睛,往两侧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小的山洞里面。 赵思辰和云碧燃起了一堆篝火,正在围绕着篝火,低声说着什么。 她没有抛下他…… 昏迷之前,魏乾琅本想着,如果再有机会遇到赵思辰,定要痛骂她一顿。 此时却有些恍惚,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赵思辰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看见少年睁着一双黑碌碌的眼睛,略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赵思辰拿着匕首在火上烤着。 此时恶趣味发作,赵思辰冲着魏乾琅裂开嘴笑,挥舞了下手中的匕首,恐吓魏乾琅:“哟哟,小心哦,姐姐要割掉你的肉了哦。” 魏乾琅听见赵思辰清脆带着童音的少女声,心中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轰然落下。 他勾了勾唇。 他看见赵思辰,便知道自己误会了她—— 原来她没有抛下他离开—— 魏乾琅心中一宽。 此时听见赵思辰笑着说话,以为赵思辰在取笑他,心中也不当一回事,居然和赵思辰开起了玩笑:“你是饿急了,想吃肉呢。” 一开口,魏乾琅才发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但他破铜一样的嗓音中,透露了一丝轻松。 赵思辰笑嘻嘻地说道:“本来我想着你昏迷了,比较好下手,谁知道你这么快就醒了过来……没办法啦,这遭罪你得受着了。” 看见赵思辰拿着匕首靠前,少年才有了些许慌乱:“你,你,你不会说真的吗?” 赵思辰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辜:“是呀,我就是说真的。” 魏乾琅挣了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脚被胡乱捆上了。 一旁的云碧默默地走上前来,按住了魏乾琅的手。 魏乾琅本就身体虚弱,此时被压得双手动弹不得。 他看见赵思辰拿着泛白光的匕首,心头无由来地涌起了一股慌乱。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有一张嘴能动—— 魏乾琅喊道:“赵思辰!你背信忘义!你是不是要拿我当投名状?! 你是不是以为把他交给追兵就能够换取荣华富贵…… 你做梦啊!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魏乾琅声音嘶哑,喊得声嘶力竭。 赵思辰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嘻嘻笑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别喊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哦~!” 魏乾琅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你别天真了,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小心被别人灭口……” 赵思辰没有管他,摆了摆手。 云碧动作极快,迅速往魏乾琅的嘴巴里面塞了一块软布。 魏乾琅“唔唔唔唔唔”地喊着,身体用力挣扎,却睁不开身上的绳索和云碧的手。 赵思辰一只手拿着匕首,另外一只手掏出一罐药散。 手一挥,毫不吝啬地把整一罐药散洒在了魏乾琅的肩膀伤口上。 然后,她扔掉药瓶,一只手按住魏乾琅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拿着匕首,飞快插进魏乾琅的肩膀。 一刀又一刀,又快又狠把魏乾琅的背后化脓的肉挖走。 赵思辰动作极快,不过十来秒,已经把伤口的腐肉挖走。 魏乾琅原本红肿腐烂的伤口,又重新流出了鲜红色的鲜血。 赵思辰把匕首扔在一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拿起另外一瓶药散,快速给魏乾琅的伤口撒上药,然后覆盖上一层柔软干净的细棉布。 赵思辰速度极快,下手毫不留情。 饶是魏乾琅从小练武,武功小有所成,还是痛得牙根紧咬,泪汗狂飙,死去活来。 这十多秒,是魏乾琅人生中最长的十多秒。 赵思辰伸手扯开魏乾琅手上的绳索,轻轻扶住了魏乾琅的肩膀。 云碧把一旁已经准备好的药递了过来。 赵思辰搂着魏乾琅,手掌下,少年的身体紧紧绷着,崩成了一块铁板。 魏乾琅头上汗津津,半个身子都是汗。 他牙关紧紧咬着,眼睛像是看着赵思辰的方向,但眼神已经涣散,神志渐渐迷糊。 赵思辰另外一只手捏开魏乾琅紧咬着的牙关,把他口中的麻布取出。 然后,赵思辰捏着魏乾琅的两颊,把他的嘴捏开,云碧见机把手中的那一碗药,倒进了魏乾琅的嘴巴里面。 赵思辰把魏乾琅的下巴一托,胸口推了一把。 魏乾琅不由自主地把药吞了下去。 眼见魏乾琅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赵思辰才松开了搂着他肩膀的手,把魏乾琅慢慢地放了下来。 魏乾琅下意识地捏着赵思辰的一抹袖子。 云碧拿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包裹里是衣服,给他当枕头吧。” 赵思辰手动了动,发现魏乾琅握得挤紧,她用上了一点力气,竟没能够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云碧说道:“云碧姐姐,你去休息吧,我照看他就行。” 云碧知道现在情况危急,只有休息好了,才能够应对第二天的追杀。 这么多年东躲西藏,她知道抓紧一分一秒,及时恢复体力才是最重要。 于是,云碧也不推脱,直接应了声“好”,拿着包裹到一旁,往地下铺了一席旧衣服,把包裹当做枕头,很快沉沉睡去。 春末的夜晚,尚有些微凉,更何况他们在山洞里面,更是有寒气逼来。 赵思辰给眼前的火堆加了两把柴,又拉过一旁的长衣,盖在魏乾琅的身上,顺便紧了紧手臂,把魏乾琅抱得更紧了一些。 然后,赵思辰靠在一旁的山洞粗糙的墙壁上,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 …… 女子不可信 魏乾琅醒了过来。 恍惚间,他一时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看着头顶的石头,魏乾琅发了一会呆。 甚至心中还触动了些——这石头,带着天然淳朴之美…… 过了一会,魏乾琅缓过神来,眼珠子动了动,往两旁一看,才猛然想起,他在逃命途中…… 赵思辰?!!! 魏乾琅身上一动,才发现—— 那个前一天晚上,被他大骂背信弃义的女孩子,正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歪着头,靠在山洞石壁上,睡得正香。 小手柔软,几乎感受不出总量。 魏乾琅身上缠着的那股沉重缠绵的感觉退去许多,多了一丝神清气爽。 脑袋也不似这几天来一样,一直昏沉沉的。 魏乾琅一动,赵思辰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她低下头,正好撞进了魏乾琅的眼睛里。 两个人,四只眼睛,面面相觑。 魏乾琅颇有些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赵思辰,噗嗤一笑,说道:“你醒啦?” 魏乾琅“嗯”了一声,轻声应道:“我醒了。” 连声音都清爽了不少。 赵思辰搭在魏乾琅身上的手抬起,摸上魏乾琅的额头,随即笑道:“太好了,烧已经退了。” 她推了推魏乾琅:“别压在我身上,既然好了,就自己坐起来。” 魏乾琅就着赵思辰的手劲,往一旁挪了挪,半撑起了身子。 赵思辰动了动脚,想要站起来。 站到一半—— “嘶”的一声,又跌坐了回去。 看见魏乾琅略带着疑惑看着她,赵思辰埋怨道:“都怪你,是你的错!在我身上压了一整晚,我现在脚都麻了!” 魏乾琅已经知道自己前一天晚上错怪了赵思辰,此时听到赵思辰这么说,歉意更浓。 他低声说道:“实在对不住,我帮你推拿一下……” 话音刚落,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尖。 男女授受不亲,他居然对一个姑娘家,说出这种话。 万一,赵思辰误会他是孟浪小人…… 魏乾琅脸上猛地烧了起来。 赵思辰没有想到才说完这半句话,少年脑中已经闪过了诸多念头。 她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一时血液不通而已。我动动手动动脚就好了。” 云碧走近二人,不知道从哪里端过来了两碗粥,给了二人一人一碗。 魏乾琅奇怪地问道:“哪里来的粥米?” 前一天他们随身带的财物已经掉落在林中了,再说,也没随身带粥米。 魏乾琅往四下一看,发现地上铺着几件麻衣,显然不是他们带的衣物。 赵思辰理直气壮地说道:“偷的啊,都是在附近村庄偷来的东西,要不然哪里来的粥米和衣服?怎么?你有意见?” 魏乾琅不是迂腐之人,听见赵思辰的话,他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喝起了粥。 云碧手艺极好,简单的粥米和山泉水,再撒上适量食盐,煮出来香味扑鼻的美食。 即使没有小菜下佐,也是人间少见美食。 魏乾琅喝了一口,眼神一亮,胃口大开,一口接着一口,很快把碗喝了个底朝天。 看见魏乾琅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赵思辰把手上的碗往身后藏了藏,笑嘻嘻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每人一碗,喝完就没了。” 小气! 云碧抿着嘴笑,说道:“魏公子,你要是喜欢,等咱们到了县城里,我再做给你吃。” 魏乾琅投胎投得好,生在大魏国皇宫里面。 大魏国国土辽阔,国力强盛。 虽然母妃并不受宠,但是作为大魏国四个皇子之一,他这辈子,就没尝过饥饿的感觉。 但他也知道现下条件简陋,不能要求更多—— 只能吞了吞口水,作罢了。 吃完了粥,云碧又端来一大碗黑色的药。 魏乾琅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赵思辰笑嘻嘻地问道:“你不怕我下毒?” 魏乾琅嫌弃地看了赵思辰一眼:“赵姑娘这爱乱开玩笑的性子——” 赵思辰笑着摇摇头:“我和你说笑,你一本正经地回我——你这小孩,不经逗,一点都不好玩。” …… …… 不过一个晚上,赵思辰和云碧两人已经用山间的藤蔓和树皮,做好了一个简易担架。另有两条手臂粗的藤蔓从担架下面穿过。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一人一边,扶起魏乾琅,让他躺在担架上。 然后,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一人拉起一条藤蔓,用力扛在肩膀上,一步接着一步地往前走。 随着两个人前行,魏乾琅和身下的担架也随之往前挪动。 饶是魏乾琅一向养尊处优,习惯了使唤他人—— 此时看见两个女孩子肩上扛着藤蔓,拖着他前行,他心中也有了些许愧疚。 魏乾琅盯着眼前那个瘦小纤细的背影,她的年纪与自己相仿,不过十二三岁,已经处处照顾他,为了他,在刀尖上舔血…… 想他家中十二三岁的妹子,还是稚童模样…… 魏乾琅忍不住开口说道:“赵姑娘,我,我自己下来走吧。” 赵思辰头也不回,哼了一声,气息有些不稳,没好气地说道:“你还伤着呢,逞什么强?!别废话。” 魏乾琅心中不忍,还想继续说—— 这个时候,隐约的人声从林间传来。 这处密林,树木高耸,杂草丛生,人烟罕至,怎么会有人到来?! 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这里有痕迹……” “担架……” “受了伤……” 辨别声音,似乎有几个汉子在慢慢的靠近。 赵思辰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用上了担架,她就料到三个人的行踪再也藏不住。 毕竟担架所到之处,会留下明显痕迹。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来得这么快。 看来对方的阵营,高手颇多啊。 听着脚步声靠近,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如同商量好了一般,不约而同地扔下了担架上面的藤蔓拉绳。 魏乾琅看见二人行为果断,不由得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小声喊道:“喂,你们想做什么?” 赵思辰扭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躺在担架上面,无措中又强装淡定的魏乾琅,说道:“我们?我们要逃命去啊!” 魏乾琅用力抿了抿嘴:“我花了钱的,如果你们抛下我就走,我绝对不会付钱……” 赵思辰颇有些闲情逸致地反驳少年:“虽然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是对我来说,小命比钱财珍贵多了。” 魏乾琅气急,但他咬了咬牙,稳住心神,又说道:“你的其他家人想必已经到了临水县,如果我没能安全去到临水县的话,他们肯定会被临水县令扣押下来。” 赵思辰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担心啥?赵大叔和郭爷爷,那两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我操心自己还来不及,哪里来的闲心操心他们。” 说完,赵思辰头一歪,对着魏乾琅露出了一个可爱纯真的笑脸,眼神闪闪,得意无比。 然后,头也不回。 走了。 魏乾琅眼睁睁看着赵思辰和云碧两个人快速离开,如同鱼儿入了水一般,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魏乾琅下颚绷紧,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女子不守信! 赵思辰果然不能信! 他本是毅力坚定的人,此时被赵思辰和云碧二人抛弃,心中沮丧,却还是不减斗志。 魏乾琅用力撑起身体,从担架上面翻了出来。 他的右肩有伤,使不上力。 只能用另外左侧半边身体使劲,往一旁挪了挪,让自己靠在一棵大树干后。 随后,他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了匕首,另外一只手探入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魏乾琅悄然屏住了呼吸。 对方循着担架的踪迹,越来越近。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魏乾琅从大树后面,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匕首。 从匕首的反光来看,来者有四人,皆是身着黑色劲装,脚步沉稳,训练有序—— 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尖刀。 四个人靠近担架所在的位置,低声商议:“担架在这里。” “痕迹从这里断掉,消失了。” “这边好像有几个脚印……” “肯定走不远,往前找找……” 四个人灯下黑,没有想到魏乾琅近在咫尺,就靠在一旁的大树后面。 魏乾琅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难以以一敌四。 但没有走到绝路,他绝对不会放弃。 魏乾琅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匕首。 在第一个高个汉子走近的时候,魏乾琅手中软剑猛然挥出,又准又快地刺中对方大腿。 高个汉子被打得个措手不及,“啊”的痛呼。 汉子还来不及反抗,魏乾琅手中匕首重重扔出,插中对方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 高个汉子手中长刀“哐当”一声落地。 他捂着脖子,无声涨大了嘴巴,喉咙中赫赫作响—— 却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嘭地一声,倒落在地。 变故陡生! 剩下三人明显受过训练,反应很是迅猛。 看见同伴受伤倒地,众人立刻散开,各自隐蔽在周边树后。 所有人的声音都消失,只有高个汉子的喘息声,从粗到细,最终消失不见。 偌大的林子,瞬息陷入安静。 抛下我逃命去了 魏乾琅一招得手,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迅速缩回大树后面。 他担心对方手中有弩箭,以树干作为遮挡比较妥当。 一个硕壮汉子躲在魏乾琅左侧的大树后面,正冲着另外一边的同伴打手势。 两个汉子正在用手势进行沟通—— 壮硕汉子身后高树上,赵思辰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她一只手捂住壮汉口鼻,另外一只手的匕首,在壮汉脖子一划拉—— 鲜血溅出,壮汉闷哼一声,无声无息地软了身子。 山间日光渐明,嫩葱似的小手,溅上了点点血迹。 赵思辰面无表情,用力一推,壮汉身躯瘫倒在地。 另外一边的高瘦汉子见状,大喝一声,扑了过来。 赵思辰嘴角带着讥笑,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瞬息间,你来我往,两个人已经对了三四招。 而另一边,云碧和一个矮小的汉子缠战在了一起。 赵思辰走的是灵活迅疾的路子,身体如同风中柳叶,云端细珠一般,在狂风暴雨中随风飘荡。 不多时,瞅着机会,三下两下解决了高瘦汉子。 赵思辰脚下不停,扭了一下腰,人在半空之中生生转了一个方向,落地之后,往另外一边跑去,想要去支援云碧。 矮小汉子武功了得,人也机警。 看见赵思辰一下子解决了两个汉子,冲着这边疾奔过来—— 他心中知道赵思辰武功更是了得,他难以以一敌二。 当机立断迅猛几招逼退了云碧,掉头往外跑去。 赵思辰脚步不停,提着一口气,继续往前追。 矮小汉子一边跑着,一边回过头来,抬起了手。 手腕间一点亮光闪过—— 赵思辰感觉不对,身形猛然顿住,往旁边一闪。 矮小汉子衣服下面,手臂上居然绑着弩弓。 拉动机关,嗖嗖几根弩箭连接射来。 幸好赵思辰灵敏,躲闪在树后,避过了这一波攻击。 就这么慢了几秒钟,矮小汉子已经跑远。 赵思辰也不追,站在原地看着矮小汉子的背影。 几息之间,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过了好一会,才愤愤地冷哼一声,口中嘟囔着:“弩箭这么好用,回头我也要想办法搞几把弩箭。” 跟在身后追来的云碧听到,气息还未平稳,先给赵思辰泼了一盆冷水:“弩箭是管制兵器,除了军队能持有,私人不得自制。你要是私藏弩箭,小心被官府查到。” 赵思辰嘟起了嘴,有些不满:“云碧姐姐,你太一板一眼了。咱们这样亡命天涯的人,还会忌讳被官府查到管制兵器的吗?” 云碧略一思索,点头赞同赵思辰的话:“你说得很对。” 赵思辰乐了:“行,那咱们跟赵大叔碰头之后,让赵大叔给咱们做几把玩玩。” 两个人并肩说这话,慢慢走回去。 魏乾琅依旧靠在大树后,喘着粗气。 走到魏乾琅身旁,赵思辰先去看魏乾琅的情况。 她走到树旁,蹲下来,伸手去揪魏乾琅的衣襟。 魏乾琅已经习惯了赵思辰时不时伸手扒他衣服的行为,没有拒绝。 只不过,胸口一闷,魏乾琅想要强行忍住,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了鲜血。 赵思辰解开魏乾琅的衣服看了看,大大一声叹气:“你又乱动了!看看!你肩膀刚包扎好的伤口,差点又裂开了——幸好我缝了针,还能再支撑几天。” 魏乾琅来不及细想,气话脱口而出:“你们不是抛下我自己逃命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怨气很重啊! 赵思辰微微低下头,仔仔细细看了看魏乾琅脸上的表情。 魏乾琅嘴角抿成了一条线,下颚绷得紧紧的,在倔强的表情之后,带着委屈和恼怒生气,由于太过于用力,嘴角的肌肉忍不住颤抖着,眼眶有些微微红了。 无奈! 赵思辰心中叹气。 感觉自己看到了刚上初中的中二少年一般,敏感,别扭,又矫情。 偏偏还嘴硬,死不肯承认。 对待小孩子,还是得多点耐心。 赵思辰耐着性子哄道:“我刚才只是开开玩笑,不是真的要抛下你——你别往心里去。” 魏乾琅恨恨的:“哼哼,怎么又回来了?你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回来找我的吧?” 赵思辰心中疯狂os:要不然呢?咱们价格都谈好了。说了两万两,送你到大庆城,我就不会收两万一千两!我可是童叟无欺的好商家。 心中吐槽着,毕竟是自己先把魏乾琅吓唬了一阵,赵思辰还是耐着性子哄哄他:“不不,我回来找你,跟钱一点关系都没有——主要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 魏乾琅本还想再说几句气话,听见赵思辰的话,猛然顿住。 他虽然不知道“帅”是什么意思,但不难猜测,是夸奖他长相俊朗的话—— 魏乾琅心头一热,撇开了脸,不再看赵思辰。 嘴角还是紧紧地绷着,耳尖却不由得透出粉红。 …… …… 赵思辰查看魏乾琅伤口之后,回到尸首处,和云碧两个人一起在三具尸首上翻看了一番。 尸首很干净,除了掉在地上,毫无印记的尖刀,其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腰牌,没有文书,没有书信。 总而言之,没有一切能够查看到对方身份的东西。 赵思辰耸了耸肩,说道:“对方带着防备而来,做的准备很周全,不会留下证明身份的东西。” 云碧点了点头,说道:“这说明他们很专业。” 赵思辰:“后面估计还会有其他追兵。” 云碧:“跑掉了一个,下次恐怕会带更多的人来。” 赵思辰满脸的无所谓:“没事,不怕。” 来了,就打一架呗。 打架算什么大事?! 她赵思辰没怕过谁。 既然追兵会一波波地来,事不宜迟,赶路要紧。 三个人,一担架,继续往前走。 到了晚上,她们却没有像昨日那么幸运,能够找到山洞栖身。 赵思辰绕着密林转了一会,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她很干脆地背起了魏乾琅,用布把魏乾琅绑在自己身上,背着他往高高的大树上爬。 虽然两个人年纪相当,但魏乾琅身材修长,又是男子,比赵思辰还高上一些。 更何况,魏乾琅是习武之人,虽然看起来瘦,但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重量不轻。 因此,这趟把赵思辰累得够呛。 赵思辰原本没想到魏乾琅这么重,可是—— 已经爬到一半,后悔也没用啊! 上不上,下不下—— 也只能咬着牙坚持。 魏乾琅的下巴靠在赵思辰头顶,手扶着赵思辰的肩头,听见赵思辰微微喘息的声音,脸上表情复杂—— 又是惭愧,又带着一丝少年的羞涩。 他悄悄地把头撇开,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他这可是付了钱的…… 赵思辰理应应该如此细心照顾他…… 大不了,事成之后,他再好好谢她…… 赵思辰爬到了大树上的一个大树垭上,把魏乾琅从自己背上解开,放下。 树皮粗糙,赵思辰爬了这么一段,身上的衣服有了些许破损,脸上也蹭上污垢。 魏乾琅有些不忍,说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们在树下将就一晚也可。” 赵思辰坐在魏乾琅的身旁,喘着气,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一看你就是缺乏野外生存经验。树下潮湿,对你伤口不利,并且夜间有蛇和野兽出没,加上还有追兵在后。咱们要好好过一夜,总得隐蔽好。” 魏乾琅没有在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大树下的云碧,拖着担架往前继续走,一直走到河边。 她拨开河边繁茂的草丛,把担架藏在了草丛之中,胡乱盖上了杂草树枝作为隐蔽,又取了干净的水回来。 三个人在树上简单洗手、擦脸,然后掏出了干粮。 赵思辰一边啃着大饼,一边讲述自己的计划:“我们明天继续沿着河流往下游走,应该能遇上一两户人家。到时候我们租上一架牛车或者驴车,再赶上一天的路,就能到魏国边界了。” 云碧有些为难:“可是……我们从陆路很难进入魏国……” 赵思辰早已经有了打算:“下船之前,我已经和喜哥儿约好了,他会在吴魏边界等着我们。如果遇不到他,我们就另外找船——走私的人家不少,总能搭上船。我们乘船绕到临水县,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赵思辰看完,侧过脸,看到魏乾琅呆呆地看着她,笑道:“怎么?觉得我很厉害是不是?” 魏乾琅心事重重,听见赵思辰说笑,他也不恼,默默地移开了眼光。 赵思辰笑道:“不用担心,现在遇到的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我们以前……” 赵思辰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过了一会,她才又笑着说道:“反正我收了你的钱,总会把你安安稳稳护送到魏国的,你不必担心。” 魏乾琅原本以为得了赵思辰的承诺,他会心中欢喜。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如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闷得胸口几乎喘不过气起来。 似乎,这一路以来,他无能无为,只能靠赵思辰出谋划策,出力杀敌。 魏乾琅几口把手中的饼吃完,往后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唯有多吃多睡,他的伤口才能快点好。 他也能帮上些许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