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废太子》 第一章 废太子 “禽兽!” 一声娇叱传来,似梦非梦间的宁安突然惊醒。 此刻,他面前站着一个裙衫凌乱的古装少女,手里举着砚台,正凶狠地瞪视他。 “你是谁?” 宁安唬了一跳,他不久前被抬上救护车,现在最应该是在医院里。 难不成救护车搞错,把他拉到精神病医院了? 否则如何解释眼前的疑似患者的少女? 正胡思乱想,宁安忽然感到脑袋微微胀痛,一些陌生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涌现。 怔了一会儿,他搞清楚了当前的状况。 他穿越了。 现在的他是大宁王朝臭名远扬的废太子。 这位大宁皇帝的嫡子自小备受皇后宠溺,养成了乖戾的性子,无恶不作。 三年前,忍无可忍的皇帝废黜了他,将其贬为东海王。 即便如此,这位废太子依然死性不改。 今天他到宫中给自己的生母萧皇后请安。 恰有大臣家里的女眷与萧皇后走动。 这位废太子一眼便相中了眼前这个少女。 于是假传萧皇后的命令,让宫女引着这个少女到了偏殿,意欲不轨。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少女力气比他还大,像是练过拳脚,结果偷人不成,脑袋反被少女狠狠砸了下。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宫中行不轨之事。”宁安发呆的时候,少女又叱了一句,砚台晃了晃,犹豫要不要再给眼前的登徒子来一下。 搞清楚了一切的宁安过回神来,猜出了少女的意图,忙道,“我是东海王宁安。” 刚刚少女的一击,已经送废太子上了西天,他可不想也挨下。 “宁安?东海王?”少女一听,脸色微变,她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宁安点点头,松了口气。 从少女的表情看,她应该不会再动手了。 只是,初时的惊愕之后,少女很快平静下来,眼睛转动,似在思索什么。 宁安顿感不妙。 近来传言,皇帝宁淳对废太子的恶行越发憎恶,有心抓个由头惩治他,不排除将其流放或贬为庶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 自古以来,历史上废太子鲜有好下场。 对一个帝王而言,没什么比维护自己的权威更重要。 皇帝宁淳既然能废了嫡子,也能为了朝廷法度,杀鸡儆猴,赢取人心。 何况废太子基本无法复立,在各方势力看来,真如废物一般,无足轻重。 此番废太子精虫上脑,皇宫内调戏大臣女眷,若是少女告状,他就完了。 想到这,宁安露出和善的笑容,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是道:“能自由进出皇后寝宫的正常男人,除了皇上,也就只有本王了。” “传言果然不假,你这个恶棍!” 宁安友善的笑容不仅没有让少女放松警惕,反而将砚台抓的更紧。 这位废太子的恶行,她多有耳闻,听的时候常常恨不得揍他一顿。 在她看来,此刻宁安笑的像老狐狸。 为免再遭纠缠,少女慢慢退了几步,转身就要打开殿门逃出去。 宁安暗道坏了。 少女出去,废太子惹出的这桩丑事只怕就要兜不住。 急中生智,他往地上一趟,捂着额头叫起来,“哎呦,本王要死了,有人刺杀本王,来人啊,宫里怎么会有女刺客!” 正要出去的少女听了,立刻止住脚步,回过头又惊又怒,“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倒打一耙。 宁安和善的笑容褪去,故意扮出无赖的笑容。 其实他更无辜,又不是他要占少女便宜。 可是一本正经和少女谈,以废太子这个王八蛋的人品,少女定然不相信。 为了化解危机,他只能虚空制造筹码,来个恶人先告状,干脆扮演坏人,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转危为安。 于是他道:“姑娘,现在我们两个在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其他人不知,你我这个样子,像是你袭击本王,还是像本王欺负你?” 少女一怔,望了眼手里的砚台,以及脑袋上还在流血的东海王。 她再看看自己,除了衣服乱一点,连个伤痕也没有。 若是外人来看,还真像是她袭击了东海王。 先是被东海王欺负,现在反遭诬陷,委屈之下,她不由又气又急,眼眶红了起来。 宁安见状,心里有点欺负小姑娘的罪恶感。 可这又不是他闹出来的,既然穿越了,谁不想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不拦着少女,他只怕要凉凉。 于是他继续道,“姑娘,不如我们商量商量。” “你休想碰我,否则我杀了你,再自杀。”宁安邪恶的笑容让少女以为他还有非分之想,立刻高举手里的砚台。 宁安忙后退一步,暗道这少女可真是个小辣椒。 以前废太子也在宫中做过调戏大臣女眷的事。 不过那时他是太子,有权有势。 大臣女眷被吓唬吓唬,便不敢声张。 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在宫中故技重施的原因。 但他显然没意识到今日不同往昔,他已经不再是人人敬佩的太子,这次更是惹到了硬茬。 摇了摇头,他道:“姑娘误会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偏殿里的事请姑娘就当没有发生,本王没碰到姑娘,反倒被砸的头破血流,是你占了便宜,本王吃了亏。” 顿了下,宁安循循善诱:“再者,这事若是传出去,对姑娘的清誉也不好,那些爱慕姑娘的风流才子,豪门公子怎么看?怎么想?本王的名声臭不可闻,也不怕再臭一点,污了姑娘的名声就可惜了。” “哼,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不过这……” 少女听话里没有要继续占她便宜的意思,不禁心中一松。 同时觉得东海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东海王固然居心不良,但的确没占到便宜,还吃了亏。 真闹起来,孰是孰非很难说清,她的名声反倒要毁了。 看了眼灰头土脸,惨兮兮的东海王,她差点笑出声,又立刻忍住,肃声道,“你说话当真?” “当真,绝对当真。”宁安一喜,忙拍胸脯保证。 只要少女不追究,这件事便翻篇了。 “一言为定。”少女的眉头舒展开来,答应了宁安。 “多谢姑娘。”转危为安,宁安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来了。 这时,他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少女。 不得不说,废太子还是很有眼光的。 少女鹅蛋脸,杏花眼,红唇如火,柳眉间略显英气。 宽松裙衫难掩凸凹有致的姣好身材,露出一截小臂娇嫩雪白,真是令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 他心中暗赞,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往偏殿这边过来。 宁安心头一跳,刚刚落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 第二章 有母必有其子 “哐当!” 宁安和少女俱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有人推开偏殿的大门。 一个身穿鹅黄色华丽宫装的美丽贵妇在宫女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前。 他正是宁安的生母,当朝皇后,萧语冰。 发现宁安和一个大臣女眷不见了踪影,她心里便有些不踏实。 询问之下,宫女道出宁安令她传命的事。 知子莫若母,萧皇后立刻猜到自己这个嫡子要干什么。 慌忙领着宫女来寻,就怕宁安再闯出祸事来。 到时候,就算是她以死相逼,皇帝宁淳怕也不会法外开恩。 何况子凭母贵,自这位嫡子被废,她在宫中地位大不如从前,新太子的生母杨贵妃隐隐成了六宫之主,她也只剩下皇后这个头衔撑面门,对皇帝吹耳边风都吹不起来。 当下见到大臣的女眷安然无恙,她轻轻舒了口气。 可一看到宁安头上鼓着个大包,鲜血直流,她顿时慌了,惊叫道,“我的皇儿,你这是怎么了?” 宁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萧皇后搂在怀里。 一阵柔软和温热立时传来,宁安的脸不由有些发烧。 虽然萧皇后是废太子的生母,但他毕竟刚刚穿越而来,不是一下能够适应萧皇后的亲昵。 正要从萧皇后怀里挣脱,他就听萧皇后说道,“我的皇儿是不是你打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就算我的皇儿对你动手动脚的,你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 这话怒气勃勃,显然是对少女说的。 宁安一阵苦笑。 这位大宁皇后还真是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宠溺废太子到了不分是非的程度。 正因如此,这位太子才会被养废了。 “娘娘,我……“突然遭到萧皇后斥责,少女又气又委屈,有口难言,眼泪差点掉下来。 宁安忙挣开萧皇后,打圆场。 若是废太子,此番他定会狗仗人势,在萧皇后面前添油加醋,得不到少女,也得弄的少女清誉扫地。 宁安自然不能这么干,何况本来就是废太子混账。 于是他道,“母后,你错怪这位姑娘了,是孩儿见这位姑娘貌若天仙,想要和这位姑娘亲近亲近,没想到不小心撞在了砚台上,昏了过去,是这位好心的姑娘把孩儿救醒的。” 宁安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他脸皮很厚,是经过磨练的。 穿越前,他找工作的时候误入一家大型传销公司。 数次逃脱不成,屡屡遭受毒打,他决定曲线求生,想办法从传销金字塔模式的底层直接干到顶层。 三年时间,他头悬梁,锥刺股,无日无夜的钻研学习,由于表现优秀获得赏识,晋升c2。 之后,他被调入一家明面上正规,实则依旧挂羊头卖狗肉的有名公司,成为高层管理之一。 经过公司包装,甚至经常上电视,俨然一名成功人士。 这时候,他有了资格接触公司最高的c1。 待掌握了c1的行销证据,他果断报警,端了这家公司。 只是他引领警方抓人的时候,一名认为他断了所有人财路行销员工袭击了他。 醒来,他就到了这。 在传销公司几年的经历,他不想回忆。 但不得不承认,他脸皮厚了,除了传销术外,还掌握了不少商业技能。 “原来如此。” 萧皇后笑起来,脸上的怒容如冰雪溶解,望向少女的眼神柔和了许多,甚至还满意地点点头,夸赞了一句,“真是一个心善的孩子。” 少女松了口气,心里感激宁安为她辩解,同时听到宁安夸她美貌,又一阵高兴。 她可不想得罪这位皇后娘娘,否则母亲面上不好看,父亲的仕途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但她马上又恨了起来,暗道明明是个这个混蛋自找的,她为什么要谢他? 忽见宁安投过来的目光,似笑非笑,她立刻瞪了回去。 萧皇后没有注意到二人间眼神上的交锋。 宁安没闯出祸事来,她就心安了。 于是道,“皇儿,你随我去前殿,叫御医来给你上上药,柳姑娘,你也过来。” 这个少女是随她母亲来的,她自然认识。 但只知道她的姓氏,没有过多了解。 宁安和少女同时应了声是,远远跟在萧皇后身后往前走去。 “不要以为我会感谢你,这本来就不是我的过错。”并肩而行,少女忽然对宁安说道。 “本王又没说让你感谢,现在我们扯平了,只要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就行。”宁安神色淡然。 少女哼了声,不再理会宁安。 她心里怪怪的,感觉这位废太子似乎与传闻中有点不同。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被骗入偏殿时候,这个废太子的样子可禽兽的很。 狗怎么可能一下就改掉吃屎的毛病? 说不定他只是欲擒故纵,获得她的好感,以后再寻机会欺负她。 “对,一定是这样!”想到这,她一阵悚然,离宁安又远了些。 宁安注意到少女的小动作,但浑不在意。 少女很美丽,但他进入公司高层之后,也有不少美女投怀送抱,毕竟这个世界想走捷径的人很多,所以他自然不会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 到了前殿,宁安被引到萧皇后的寝殿。 大臣的女眷们都在正殿,他一个男子不方便过去。 等待御医的时候,他见房间的书架上有史书,便拿起翻阅起来。 这位废太子脑袋空空,除了欺男霸女,风花雪月就没其他的了。 他如今穿越而来,怎么也得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历史。 毕竟大宁这个王朝,历史上是不存在的。 从头到尾大概翻阅了一会儿,宁安心里有了计较。 这是个平行世界,历史线在西晋走偏,五胡乱华的背景下,西晋没有覆灭,又延续了一百余年。 之后,王朝兴替,先后有梁,周,楚,陈等。 只是这些王朝俱都偏居一隅,没有诞生缔造大唐盛世的雄主,这让中原王朝周边的异族强大起来,建立了数个国度。 这些王朝的历史,就是与这些异族国度的战争史。 陈朝末年,诸侯割据,大乱了六十年,天下终归于大宁。 当下大宁立国已有一百五十年,由盛转衰,内外危机显现。 大宁东北方向,女真人六十年前灭契丹国,建立金国,此后屡屡进犯中原。 草原上,一个叫乃蛮的草原帝国崛起,横扫西域诸国,有虎吞天下之野心。 西北方向则有西戎之患,西南亦有南诏国和吐蕃国的威胁。 而大宁内部,由于前几个王朝多多少少继承了西晋的门阀制度,大宁也沾染了遗毒。 这些门阀士族以宗族为纽带,聚族而居,把持一方,隐隐抗衡皇权。 三十年前,南方闹起来的民乱还未平息,至今不断扩大,有占据半壁江山的势头。 可以说,如今的大宁朝有倾覆之危。 他正沉思,忽然听见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转过头,发现萧皇后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手中木匣落在地上也未察觉。 第三章 处境 “我的皇儿居然读书了。” 萧皇后作为废太子的生母,自然无比了解宁安。 自小,宁安就极为反感念书,为了此事,甚至被皇帝宁淳打过数次板子。 但宁安宁愿挨打,也不愿念书。 每次念书不是说头疼便是说肚子疼。 所以十六年来,这位废太子也就只能勉强把字认全,是没有其他任何学识的。 正因此,看见宁安读书,萧皇后才会如此震惊。 “儿臣随便翻翻。”宁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任何父母都会对顽劣儿子的进步感到高兴,萧皇后也不例外。 不过他认为没必要因为萧皇后的反应就掩饰自己的行为。 想到东海王府一本书也没有,他道,“母后,这些书能借给儿臣吗?” 对他而言,更详细了解大宁十分有必要,这和做生意初期需要调研市场一个道理。 兵法上叫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他可不想像废太子继续作死,也不想家国沦丧,沦为亡国奴。 有妞泡,有酒喝,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才是男人的浪漫。 “借,都借。”萧皇后喜不自胜,忙对身侧的宫女道,“去,将寝宫里的书都找出来,给东海王送去。” 说罢,萧皇后拉住宁安的手,柔声问道,“皇儿,你是怎么想通的,这就对了,虽说如今你不是太子了,只是东海王,但只要你不继续犯错,母后拼了命也会保你当个逍遥王爷。” 顿了下,她满脸忧色,“但你若是继续胡闹下去,母后也……”,话未说完,眼圈微红。 宁安被废的三年中,死性不改。 干的丑事一桩桩,皇帝宁淳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位皇帝数次动了将宁安废为庶人,流放边关的心思,都是她在宁淳面前哭求,皇帝才作罢。 但她每求一次,第二次皇帝便多一丝不耐烦,或许下一次就不会灵验了。 所以,她虽然改不掉宠溺宁安的习惯,但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浪子回头。 哪怕混吃等死,只要不继续作恶就行。 宁安在传销公司的三年,每天面对的是尔虞我诈,萧皇后真诚的关心让他不禁心中微暖,于是他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没有适应与萧皇后相处,也需要冷静冷静。 毕竟穿越这件事有点惊世骇俗,他担心这仅仅是他的一个梦。 于是他道,“母后,儿臣头上的伤没什么大不了,不需要御医费心了,马上就到了关闭宫门的时间,儿臣这便去了,省的撞见父皇。” 这位大宁皇帝宁淳现在见到宁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没有他这个嫡子! 他懒得自讨没趣。 萧皇后以为宁安真是害怕自己的父皇,又见宁安的伤的确没什么大碍,便点了点头。 待宁安的身影消失,萧皇后捡起地上的木匣。 木匣里面是一条条锦缎,上面书写的是女子的生辰八字。 其实这些大臣的女眷经常来宫中走动,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这个大宁朝最大的媒人毫无疑问就是宫中的皇后。 讨好了这位皇后,说不得就能牵线搭桥,让自家女儿嫁给皇子和皇室宗亲。 …… 此时,宫门外。 一辆马车内,少女和一位容貌清雅的妇人相对而坐。 妇人正在反复检查少女的身体,见没有任何异状,轻轻松了口气。 “东海王真的没有欺负你?”妇人再一次询问少女。 “娘,真没有,就东海王那个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能把女儿怎么样嘛。”少女一脸不屑。 妇人轻轻笑了笑,又白了少女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女儿家家,整天舞枪弄棒,你爹那个糊涂东西还纵容你,这事若是传出去,将来你可怎么嫁出去呦。” “女儿才不嫁,一直陪着爹娘多好。”少女嘻嘻一笑。 “胡说八道。”妇人瞪了眼少女,眉头突然轻轻皱了起来,“临走前,娘娘向我要了你的生辰八字,言下之意东海王也到了选王妃的年纪,要为他预备着。” “什么!”少女闻言,几乎跳起来,叫道,“我就算死,化成灰,也绝不嫁给他,他就是个禽兽。” “嘘,小声点,别被外人听去了。”妇人面色微变,随即又宽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娘娘也要了其他几家女儿的生辰八字,不见得相中了你。” “不对,娘,有很大可能。”少女心烦意乱。 刚刚宫中那么多女眷,东海王唯独挑中了他,还要欺负她,显然是相中了她。 一阵咬牙切齿,她恨恨道,“不行,我得想法子让东海王厌恶我,那他便不会选我了。” “这倒也不必,这些年皇上对你爹宠信有加,你如果不愿意,他还是能拒绝的。”见自己的女儿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妇人安慰了一句。 她姓陈,冠夫姓,人称柳陈氏。 他的夫君名为柳青,乃大宁忠勇侯。 近些年,大颂战乱不绝,忠勇侯府履立功勋,深得皇帝宁淳倚重。 她敢这么说,自是有底气。 再者,她和柳青只有柳湘云一个女儿。 自然不想她嫁给东海王这个失宠的皇子。 如今大皇子是东宫之主,万一将来大皇子登基为帝,会不会放过这个先皇嫡子也未可知。 她的宝贝女儿若真嫁给了他,岂不等于跳了火坑。 又想到什么,她笑道:“再说,以这个东海王的性子,怕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为什么?”柳湘云不解。 柳陈氏握住女儿的手,缓声道,“你爹说,近日数位大臣上折子痛斥权贵子弟为非作歹,隐晦提及东海王,不少大臣附和。” “皇上便说如果东海王再作恶,便旧账新账一起算,将其贬为庶人,流放边关。” “也就是说,他只要再干一件坏事就完了?”柳湘云瞪大了眼睛。 原来他刚刚握着东海王的生死。 不过,这位东海王真是诡计多端。 拿住了女儿家爱惜清誉这个要害,她只能吃暗亏。 但狗改不了吃屎,东海王不作恶就不是东海王了。 依母亲说的,她的确不需要担心太多。 马蹄声“嗒嗒”,马车消失在人流中。 这时,宁安也出了宫门。 回望了眼皇宫,他向记忆中的王府而去。 大宁朝定都长安。 长安城内六条横街,六条竖街,将长宽二十里的长安城化为方方正正三十六块。 也就是长安城的三十六民坊,相当于片区。 其中最繁华的民坊要数距离皇宫最近,云集达官显贵的平康坊。 不过宁安的东海王府却不在那里。 为了惩罚宁安,皇帝宁淳在东北角的旮旯里,给他选了一个破败的王府,缩减了王府用度,期望他改恶从善。 但这位废太子有自己的办法。 每次把银子挥霍完,便跑到宫中向萧皇后哭诉,索要萧皇后的家私吃喝玩乐。 后来被皇帝宁淳知觉,这条路也断了。 一路想着,宁安到了王府。 还没进门,忽然听见一阵凄惨的哭声。 两个粗壮的汉子,拖着一小婢女从王府走出来…… 第四章 王府 “殿下,不要卖了秋云,秋云会洗衣服,会做饭,再长大一点,还能给殿下暖床,以后,以后我再少吃点,呜呜……” 小婢女见到宁安,哭声更大了,扒着门框不肯走,还不忘啃两口手里的馒头。 两个汉子忙向宁安躬身行礼,越发用力拖拽。 眼前画面让宁安一怔,暗道这个丫头真是个吃货,这都什么情况了?还能吃的下去。 随即他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小婢女的信息,不禁拍了拍脑袋。 这又是废太子造的孽。 皇帝宁淳禁止萧皇后继续补贴废太子之后。 平日大手大脚惯了的废太子就变卖起了王府里的物件。 一开始仅仅卖王府里的字画古董,后来竟然连奴仆也卖了。 眼前名叫秋云的婢女正是废太子昨日以三十两卖掉的。 两个汉子是牙行的人,今天是来带人的。 “殿下,求求你了……”小婢女哭的撕心裂肺。 两个汉子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个抬手就要扇小婢女耳光。 就在这时,宁安突然欺身上前,握住了汉子的胳膊。 “东海王殿下,您这是……”两个汉子露出困惑的神色。 这段时间,东海王卖给他们牙行的奴仆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东海王从来都是高高兴兴拿了银子,高高兴兴让他们把人带走,没有拦过他们。 “这个婢女,本王不卖了,银子还给你们。”宁安一字一顿说道。 “……” 王府门口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汉子还是小婢女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殿下真的不卖了?”汉子迟疑了下,问道。 这位东海王为了有银子吃喝玩乐,一向有什么卖什么。 据说连皇后赐给他的玉佩,扳指都典当出去了。 他们可不认为这个小婢女比那些珍贵的东西重要。 “不卖了。”宁安又淡淡重复了一句。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松开了小婢女。 东海王这个曾经的太子虽然失宠,如今在京师权贵眼中就是个笑话。 但还远远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再者,东海王乖戾,他们可不愿触霉头。 于是立在门口,等王府管事把银子送来。 宁安不理会二人,扶起还在死死抓着门框的小婢女。 小婢女神情呆呆的,不哭了,但身体忽然轻轻发抖,眼里没了刚才的凄然,但却多了深深的恐惧。 宁安怔了怔,稍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症结。 小婢女不想离开王府,那是担心被卖到青楼去。 但留在王府,侍奉宁安这个混世魔王,只怕也不是她心中所愿。 二者,她只能两害取其轻,才会央求宁安留下她。 可宁安真的把她留下来了,这件事太过反常。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东海王改了主意,想要拿她取乐。 这么想,她才会如此害怕。 宁安懒得解释。 废太子干了十几年坏事,恶名昭着。 自身形象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干净的,太过刻意,反而越抹越黑。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 废太子的下限太低,无论他做什么,都等于在天天向上。 所以,他只需按照本性行事就行。 于是,他对小婢女说道,“还不进来,难不成你还想跟他们走?” 说罢,他迈过门槛,进了王府。 小婢女打了个激灵,哭丧着一张脸跟在宁安身后。 东海王府是个三进院子,布局像个“目”字。 王府正门两侧是门房,住着王府看守大门的门子和护院以及管家。 中间院子的厢房是负责打扫浆洗的粗使婢女们住的。 前院和中间院子之间有个正殿,用以会客。 最后面的院子里有假山,林木,水塘,则是他的寝殿所在,还有两间厢房,是侍奉他的贴身婢女住的。 宁安领着小婢女回来,前院的门子和护院们一个个因为惊讶而张大了嘴。 个个向小婢女投去同情的目光,心中叹息。 王府里,婢女分粗使婢女和贴身婢女。 粗使婢女负责杂活,身材壮硕,容貌丑陋,东海王自然不感兴趣。 但其姿容美丽的贴身婢女是没有能逃过其魔爪的。 不过这个秋云有些特殊,虽然她是东海王的贴身婢女,但东海王至今没有碰过她。 这倒不是东海王仁慈,而是因为东海王更喜欢年纪比他大的熟女。 三年前秋云入府的时候只有十岁。 如今也不过十三岁,东海王本意是再养上几年再动手。 但终究因为缺银子,没了耐性,就卖了。 可东海王这次突然反悔,他们猜测东海王这是对秋云有想法了。 宁安不清楚这些门子和护院的龌龊想法,路过时候只是向他们笑了笑。 但这一笑似乎让他们更害怕,腰弯的更低了。 宁安也不在意。 他有些饿,也有些累,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只想回寝殿吃饭睡觉,再静一静,想想下面的日子该怎么过。 废太子又坏又蠢,浑然不知自己已在刀尖上生活,随时可能死翘翘。 但他不能不在意。 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如若不能潇洒一生,还不如撞死算了。 正想着,他到寝殿门口,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正伏在桌子上哭。 女子一身海蓝色长裙,坐着也难掩凸凹有致的火爆身材,令人拴不住心猿,牵不住意马。 听见动静,女子抬起头来,三步并两步来到宁安面前,语气里夹杂着哭音,但音质却如江南水乡的女子般温柔,“殿下回来正好,把奴婢也一起卖了,省的奴婢伤心……” 她的话尚未说完,忽然看见宁安背后的秋云,不由怔住。 秋云露出笑容,眼中带泪,说道:“素水姐姐,殿下说不卖我了。” 宁安已认出这个女子,他正是废太子的第二个婢女,素水。 秋云是他的贴身婢女,这个名叫素水的女子也是他的贴身婢女。 不同于秋云是从牙行买来的,出身低微。 这个素水曾是萧皇后身边的宫女。 历朝历代,宫中俱都要求入选宫女有一定家世且身份清白。 素水能服侍萧皇后,自然不例外。 她原名李素水,乃是大宁七大门阀,李家的女儿。 不过她是庶出,在家中没什么地位。 废太子被贬为东海王之后,皇后担心废太子受委屈,便将素水赐给了他,还说大几岁的女子会疼人。 东海王本就喜御女,不喜萝莉,对素水眼馋已久,自然一百个愿意。 三年前将其收用,之后对素水也极为疼爱。 但素水是个温柔的性子,心里虽不喜东海王,但因皇后的命令,照顾废太子依然面面俱到。 直到废太子把她视若妹妹的秋云也卖了,她伤心难过下,方才头一次顶撞废太子。 “今后王府里不要说人,即便一花一树,本王也不卖,呃…本王饿了,你们要不要让膳房准备些吃的?”宁安冲二人一笑。 “是…殿下。” 宁安人畜无害的样子让素水心里的怒火仿佛撞在水上,顿时消解。 心里忽然升起怪怪的感觉。 东海王从宫里回来,怎么有点不一样了,刚刚的话,他可从来不会说。 第五章 人心 天色将暮,红霞铺满天空。 粗使婢女们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有莲子粥,有蒸羊肉,烧花鸭,烤兔,熏鹿肉等等,十分丰盛。 望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宁安又是一阵苦笑。 这个废太子只能说是败类中的极品了。 东海王府已经落魄到卖婢女的地步,他也一丝一毫不允许膳房降低自己的饮食水平。 他也忘了这点,膳房才按照往日的规矩,上了这么多菜。 “咕咕……”他正想着,忽然有人肚子叫了起来。 宁安望向秋云,小婢女和素水侍奉在一侧,正直愣愣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口水流出来都没注意到。 素水担心秋云馋嘴的样子会惹宁安生气,胳膊轻轻撞了下秋云,又忙打岔,“殿下,奴婢喂你。” 以往每次用膳,废太子都让素水坐在腿上,二人相互喂食,顺便动手动脚,以此为乐。 对于秋云,他则不理不睬。 相比之下,秋云自然嘴馋。 宁安还没回过神来,素水便如往常一样,坐在了他腿上。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只觉满怀柔软。 不过他倒把持得住,废太子的记忆里,关于素水的任何画面都有。 这个萧皇后赐给他的俏丽宫女于他而言没有秘密。 “咳咳…本王自己来。”宁安还是拒绝了素水。 他不是故作矜持,只要他勾勾手指头,素水便会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这就是属于王爷的快乐。 只是他看得出来,这个素水不是出于真心,只是应付而已。 “殿下在生奴婢的气吗?”素水问道,心中忐忑。 以前东海王可是每次主动把她拉过去的,她以为是秋云的事惹宁安不高兴。 宁安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会引起素水这么大的反应。 猜出了她的心思,他故意学着东海王的样子,邪邪一笑,“本王只是留着气力,嘿嘿嘿……” 素水闻言,脸色微红。 这时,宁安又道,“这么多菜,本王吃不完,留下两三道,剩下的拿去分给其他人。” “啊?” 秋云和素水同时叫了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 东海王不鞭笞王府下人就是恩典了,现在还竟然赐给下人们这些美味佳肴。 她们自然不敢相信。 宁安摇摇头,也不解释,又重复了一句。 正如他决定的,他当下只需按本性行事即可,总不会更坏。 秋云和素水这才唤来粗使婢女们,和她们一起把菜肴端到前面去,让众人享用。 “你们说,殿下是不是明天准备把我们也卖了,不然怎么突然发了善心?”一个王府家丁叹了口气。 满座菜肴,王府下人们不但没有高兴,反而长吁短叹起来。 “卖了就卖了,呆在这东海王府,缺衣少食,还经常被打骂,不如被卖了,今晚先吃饱再说。”一个粗使婢女馋了。 “也是,当个饱死鬼,总比当个饿死鬼要强。”有人附和。 “……” 说了一阵,众人狼吞虎咽,争抢着吃起来。 他们味蕾是快乐的,心里却是忐忑的。 而素水和秋云此时和他们的心情也一样。 当二人从前院回来,发现东海王已经不在桌子前了。 桌子上的饭菜被分成了两份,一份吃完了,剩下的一份显然是给二人的。 王府等级森严,身为东海王的贴身婢女,她们是不和前面的男奴女婢们一起吃饭的。 “素水姐姐,我害怕。”秋云又想吃,又一脸担忧。 想到东海王忽然不卖她了,又大分菜肴。 是不是今晚准备收了她,心里高兴才会赏赐众人的? “我也害怕。”素水握着秋云的手。 她和东海王最为亲密,但今晚东海王这些反常举动,令她也头皮发麻。 她正想着。 忽然听见寝殿内室传来阵阵鼾声。 二人进了内室,发现东海王衣服还没脱,躺在床上睡着了。 对视一眼,二人松口气的同时,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睡梦中的宁安并不知道他随心的举动惹的王府众人心中惴惴。 他睡的很沉,似乎灵魂的融合,消耗了太多的精神。 吃过饭,他便顶不住强烈的困意,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方悠悠转醒。 睁开眼,他看见秋云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正盯着他。 见他醒了,秋云身子一抖,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殿…殿下,奴婢侍奉您洗漱穿衣。” 宁安望向自己,此刻穿着白色亵衣亵裤,想必是二人在他睡着后,给他脱衣盖被子了。 朦胧中,他还感到也给自己洗脸洗脚了。 他暗道:这就是古代王爷朴实无华的生活。 笑了笑,宁安没有拒绝小婢女。 既然来到了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自然要入乡随俗了。 穿衣洗漱,宁安来到寝殿外。 这时素水正指挥来自宫中的太监宫女,将一摞摞书搬到寝殿左侧的书房内。 他想起昨天萧皇后的话,不禁莞尔。 中午的膳食,宁安和昨晚一样又分给了王府下人。 吃过饭,他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那天他只是简单了解了一下这里的历史轨迹,但对大宁还是不甚了解,有必要多掌握一些信息。 素水和秋云守在书房外,对东海王突然读书这件事,她们的震惊不亚于萧皇后。 王府里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东海王浪子回头了。 也有人说东海王定然在宫中被训斥了,回来装装样子,过几天就本性必漏。 还有人说东海王肯定在筹谋一件大坏事。 这些私下的议论,宁安充耳不闻。 他只是每日读读书,顺便与秋云素水聊聊天。 令他哭笑不得是,似乎是他的行为太不符合东海王的行事作风。 无论是秋云还是往日与废太子亲密无间的素云,都更加小心翼翼。 宁安依然不解释,也无法解释。 总不能告诉所有人,他穿越了,来自未来世界。 那他就真的要被定性为精神病人了。 他相信,现在王府下人们只是不习惯,等他们慢慢习惯了,也就自然而然接受了。 第六章 希望 景仁宫。 这是大宁皇后居所。 自从搜罗了一大堆典籍送给宁安,这位皇后便一直盯着东海王府。 当年,她把最喜欢的宫女素水赐给东海王,一方面是为了照顾东海王,一方面也是为了及时了解东海王的一举一动。 所以,这些天东海王在干什么,她一清二楚。 得知东海王这几天闭门不出,一味读书,还赐食给王府下人,她欢喜无限。 同时,她也在琢磨,是什么让东海王一夜间转了性子。 思来想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涌起丝丝笑容。 东海王的改变似乎是从遇到忠勇侯家的女儿开始的。 回想起来,她才意识到当时东海王撒谎了。 他头上的伤肯定是忠勇侯家的女儿砸伤的。 凭东海王以前的脾气,定要是要让她名声扫地,怎么可能还为她辩驳。 定是东海王喜欢上了忠勇侯家的女儿,自行惭秽,所以知耻而勇。 “是了,是了。”萧语冰笑容越来越浓,越发确信这一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家皇儿也不能免俗。” 一念及此,她当即叫来侍奉她的一个老嬷嬷,取过一对玉镯,令她前往忠勇侯府,赏赐给柳湘云。 当前这忠勇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想要和忠勇侯攀亲的权臣勋贵如过江之鲫。 她忽然给柳湘云赏赐,就是要告诉其他人,忠勇侯的女儿,她这位皇后看上了,让一些人死心。 不过,她也不会立刻就促成这段姻缘。 而是准备把这段姻缘当做鱼饵,督促东海王改恶从善。 否则太过容易抱得美人归,只怕东海王很快会旧态复生。 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却让整个忠勇侯府差点翻了天。 送镯子的嬷嬷一走,柳湘云差点哭出来。 忠勇侯和柳陈氏也面露忧色。 “我家湘云性子野,名声在外,而据说皇后娘娘喜欢性格温婉的女子,这是怎么回事?” 忠勇侯柳青,三十六岁,正值壮年。 他身材魁梧,面如刀削,因经常领兵征战,让他有一股无形的威势。 只是战场面对千军万马,他自镇定自若,但面对这件事,他这个铁血将军却心乱如麻。 东海王是什么人物,他比谁都清楚。 自家女儿嫁给他,和嫁一头畜生有什么区别? 那日回来,柳陈氏和柳湘云俱都没有提起在宫中遇到东海王的事情。 柳陈氏见瞒不住了,便说道,“只怕不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而是东海王的意思……” 她将东海王试图欺负柳湘云,反被柳湘云打的头破血流之事,细细说了出来。 “真是禽兽一般,湘云,干得好,这次打他是打轻了。”忠勇侯一张方脸气的通红,这东海王竟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宝贝女儿头上了。 若是她女儿当时丢了一根寒毛,他定是要到皇帝面前告御状。 让这个东海王连王爷也做不成。 如今朝堂的形势,是入主东宫的太子与受门阀士族支持的三皇子分庭抗礼。 他东海王不过一失宠的皇子,不夹起尾巴,还依旧我行我素,真是不知道一个“死”字该怎么写。 “爹,可现在怎么办,听说东海王这几天一改往日,整日在王府闭门读书,虽然他定然是装的,可要是骗过了皇上,皇上又禁不住皇后娘娘吹耳边风,赐婚下来可怎么办?”柳湘云心中焦急。 那日回来,她便时时令人打探东海王王府的事。 最希望得到的消息是东海王继续出门为非作歹。 但她却偏偏得到了最不想要的结果。 这个混世魔王竟然读起书来。 “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这个京师谁不清楚东海王的性子,皇上比你我清楚,若是东海王这么轻易就浪子回头,皇上也不会废黜他,这东宫也轮不到大皇子。”忠勇侯倒没有柳湘云那么担心。 柳湘云点点头,似乎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她心里还是隐隐不安,接下来她还是要盯着东海王,看他要装到什么时候。 …… 东海王府,书房。 宁安合上一本厚厚的典籍,将其放回书架上。 现在,他对大宁以及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 大宁全国分为三十六府,府下设州,共计二百七十九州,州下又设县。 这个府相当于省级行政单位,州相当于地级市。 官制上,大宁不设宰相,而是将宰相职能划分给了三个朝廷机构,分别是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 这三个机构的最高官员分别为尚书令,中书令以及侍中,被称为三宰。 三个最高机构下又统帅兵,户,礼,吏,工,户六部。 军制上,大宁有二十四卫禁军,每卫两万五千余人,共计六十万禁军。 其中二十万常驻京师,剩下的驻扎在重要的边关军镇。 禁军之外,大宁还有八十余万厢军,属于地方常备军,地位低于禁军,由内军府统帅。 不过这些只是最基本的常识。 即便如此,废太子有些细节也不是很清楚。 在阅览这些典籍的时候,他还想起一件事。 这件事很重要,甚至关系他的身家性命。 其实东海王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对太子来说,他这个嫡子存在始终是个威胁,只有死了才最安全。 被废黜这三年,废太子每干一件坏事,总会有意无意传到皇帝宁淳耳中,这其中没有太子的功劳是不可能的。 当然,其他皇子可能也并不无辜。 将他这个最正统的继承人打倒,只怕是他们的共识。 而等到皇帝宁淳百年,大皇子登基,他就更是栈板上的鱼肉了,萧皇后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一世。 不过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跳出这个危险的境地。 那就是离京就藩。 当年大宁立国,高祖宁行之高瞻远瞩,意识到助他夺取天下的陇西军事贵族和门阀士族将来终将尾大不掉,威胁到皇家的地位。 于是临终前订立祖制,允许历代皇帝分封皇子,只是由于当时群臣反对,经过一番博弈,规定每位帝王只能分封三名皇子,且封土不允许世袭。 若是他离京就藩,就能远离京师这些是非,逍遥自在。 可是皇子很多,分封名额有限,他至少不能像废太子一样胡作非为了。 但他认为也无需刻意表现。 废太子相当于垃圾股票,跌得不能再跌了。 既然如此,他不如按照自己的性子来,反正相比废太子,他不会做的更坏。 再者, “明年秋天便会举行三年一次的分封大典。”又从废太子的记忆里翻到了一条关键信息,宁安心中有了计较。 第七章 家人们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半个月。 王府的生活因宁安的改变而和谐。 王府下人们不再像往日一样,会因为废太子心情不好,无缘无故挨一顿毒打。 每天吃好的,喝好的,一改面黄肌瘦的模样,还胖了不少。 他们发现东海王和善了,见到他们常常面带微笑。 也不再外出招惹是非,甚至连往日最爱的青楼和赌场也不去了。 读书之外,东海王每天早上都会绕着王府跑步。 不但自己跑,还叫他们一起跑。 虽然跑步很累,但东海王亲自带队,还为他们喊着“1234”的号子,他们心里竟然暖暖的。 …… “殿下,为什么要我们一起跑步啊?” 夜晚,蒸汽升腾的浴室,素水服侍宁安沐浴,秋云抱着干净的衣服一侧等候。 犹豫了很久,秋云大着胆子问。 若是以前,打死她也不敢多嘴。 但这段时间东海王像是换了一个人。 起初,她越发小心服侍,生怕中了东海王的圈套。 但这么多天下来,东海王始终如一,这让她心里的警绳松了一些,像小鹿般试探。 宁安享受着素水柔荑在身上拂过,留下的滑腻触感,轻笑回道,“不可说,不可说。” 他每天带队晨跑五公里,自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自己的目的。 废太子的身子被酒色掏空,多走几步便气喘,若是遇到危险,逃命的力气都没有。 对宁安来说,这可不行。 京师对他而言如同危险的丛林,一副十六岁的身体,百米冲刺进入十一秒内那是基本素养。 为了强壮身体,他面对娇俏的素水也是耳观鼻,鼻观心,暂时忍耐。 而他叫上王府众人一起,则是为了搞团队建设。 宁安不会把三年间掌握的不良技术拿到这里坑害百姓。 但持刀伤人,错在人,不在刀,一些对他有利的东西,还是可以拿来用的。 在他看来,王府架构其实和公司差不多。 他这个王爷相当于董事长,素水和秋云相当于秘书,管家相当于经理人,护院相当于保安。 家丁,婢女,账房先生等,属于普通员工。 以前在废太子管理下,王府这家公司上下离心离德,同床异梦,如果不是慑于封建王爷的权威,只怕已经分崩离析。 这样一个半瘫痪的王府只会是他的累赘,还极容易被外人利用。 而今后,他必然需要依靠王府做许多事,这样的王府是不行的。 所以,建设一个以他为核心的高效和谐团队势在必行。 接下来,他还有许多团队建设的手段要实施。 但说出来,让王府上下了解了他的目的,那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秋云悄悄吐了吐舌头,东海王不说,她自然不敢再问。 素水给宁安搓澡,吐气如兰,“殿下不说,必然是有深意,只希望是好事。” 她是李家庶女,母亲出身低微,因此自幼在李家饱受欺凌。 十年前,她遭诬陷,被赶出李家,寒冷冬夜无处所归,是路过的萧皇后可怜她,收她做了随身的宫女。 李家因她服侍萧皇后,方对她母亲另眼相待。 为此,她立誓报答萧皇后,即便让她伺候东海王,她也无怨无悔。 之后,虽说东海王用强,得到了她的身子。 但心里她对东海王始终谈不上喜欢,只是主仆关系。 毕竟东海王这个混世魔王,谁也喜欢不起来。 不过她还是希望东海王浪子回头。 一方面是萧皇后给她的责任,一方面她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东海王的人了。 喜不喜欢另说,总不希望更坏。 所以,这段时间她先是惊疑和疏远,习惯了又希望东海王会一直如此。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是个梦,祈祷自己不会从梦中醒来。 “会越来越好的。”宁安像是对素水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段时间,他没有碰素水,就是意识到她与东海王之间的关系仅仅停留在主仆间的服侍关系上而已。 固然,他想要让素水干什么,素水就会干什么。 但这种虚假的恩爱似乎又没意思,加上锻炼身体的原因,也就不做它想。 不过,他会让这位外柔内刚的妖娆美人身心都会属于他的。 …… 每日的晨跑还在继续,似乎成王府的一项不成文的规定。 王府下人们渐渐习惯了。 不过晨跑之后歇息的空闲时间,东海王又有了新的举动。 他竟然记住了每个王府下人的名字,包括最低微的粗使婢女和家丁。 随口就能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东海王还会和他们闲聊,了解他们每个人的情况。 这让他们忽然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内心颤抖不已。 毕竟他们这些下人卑贱如尘土,不过是权贵的私产,和一条狗,一只猫没有区别。 而这会儿,东海王竟然对他们脱口而出“家人”两个字,更是差点把他们吓死。 “殿下的家人是皇上,皇后,皇子和公主们,我们只是奴婢,怎敢当殿下的家人。”众人瑟瑟发抖,跪了一大片。 即便素水和秋云也是面色发白。 尊卑有序,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僭越之罪。 宁安哭笑不得。 刚刚晨跑完,他和前几天一样和众人闲聊,增加与众人的感情,也相当于团队亲密度。 一时没注意,就习惯说了句,“今后,我们就是家人。” 没想到这句话把他们吓着了。 不过宁安并不准备收回自己的话,而是说道,“对本王来说,王府就是一个大家庭,本王是一家之长,你们都是这个家的一员,这也是一种家人。” “今后,本王会像家长一样爱护你们,希望这个家的所有人心往一处去,劲往一处使,让东海王府蒸蒸日上。” 依然是寂静。 王府下人们没有说话,但他们眼神里的兴奋却难以掩饰。 当然,他们还有一丝丝怀疑。 怀疑是不是东海王在作弄他们。 宁安没有解释。 团队建设不是一蹴而就,这是他们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只要坚持下去,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信任他。 第八章 王府危机 又是半个月过去。 王府上下对宁安的怀疑渐渐消弭于无形。 不知不觉中,他们忘记了曾经那个为非作歹,性格乖戾的东海王。 习惯了宁安的一言一行。 恍然间,他们意识到,东海王真的变了。 以东海王的性子,不可能伪装一个月。 而在这样一个东海王的影响下,他们感到王府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可怕,像个牢狱。 相反,王府里多了许多笑声,王府真如东海王说的一样,如大家庭一样亲切起来。 他们依旧不敢称呼东海王为家人,这是尊卑礼数。 但私下里,王府下人们玩笑间却有时会脱口而出这个词,只觉比往日更加亲密。 素水和秋云的感触最深。 他们贴身服侍东海王,一日日观察下来,认为东海王的语行举止浑然天成,真是出自内心,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没有人能无时无刻伪装自己。 这一点让素水欣慰又有点小失落。 欣慰的是她终究没有辜负萧皇后的嘱托,盼得云开见日出。 失落的是,东海王似乎不像以前那样粘她了。 秋云活泼的性子和少女的天真也展露出来。 以前她见到宁安,无异于兔子见到豺狼。 现在总是叽叽喳喳,问东问西。 宁安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之后,这丫头就更大胆了,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宁安。 嘴馋的她,口舌也得到了满足。 丰盛的饭菜,宁安总会挑一些给她尝尝。 …… “殿下,殿下,余管家和冷统领回来啦。” 这天,秋云兴冲冲从前院回来,神色兴奋。 “余管家,冷统领?”宁安脑中立刻出现了两个人的形象。 他的王府自然是有管家和护卫统领的。 不过两个月前,这位余管家和冷统领受了他一项差事,去了南方,如今方回。 “他们若是再不回来,王府就要无米下锅了。”秋云松了口气。 宁安一阵苦笑。 秋云说的还真是事实。 废太子上次要卖秋云,正是因为王府缺钱。 如今一个月过去,他既不卖王府下人,又不典当王府财物补充库房,银子自然越来越少。 不过,王府原本也不至于如此困难。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废太子前些日子,想要搞个大事情。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废太子这种金汤玉液里长大的。 正所谓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王府一日日困窘,为了吃香的喝辣的,继续挥金如土。 他不得不放下皇子颜面,决定行商。 但封建王朝,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且最受鄙夷。 废太子自然不会亲自参与,不过让管家去干,面子上还是能过得去的。 因今年江南春茶减产,京师茶砖价格大涨,贩卖茶砖利益颇大,往往能获利两倍。 废太子见京师茶商赚的盆满钵满,红了眼,便立刻凑了两万两银子交给二人,让余管家和冷统领南下采购茶砖。 期望二人回来,趁着京师茶砖稀缺,大赚一笔。 为此,他甚至将王府仅剩的一处资产,凤鸣酒楼典当了出去,还借了一万两银子。 虽说这座凤鸣酒楼近来生意惨淡,给王府带来的利润寥寥。 但无论怎么说,也能细水长流,不至于让王府的日子过不下去。 废太子将其也典当了,等于孤注一掷,赌一把茶砖的生意了。 “京师的茶砖任然紧俏,余管家和冷统领回来,王府便不缺银子了。”素水这时也过来了,随口说了句。 宁安点点头,暗道废太子荒唐,但这次倒真是为王府干了件实事。 这茶砖其实就是压制成砖块一样的茶叶饼。 古代运输条件有限,距离远了甚至要耗费数月时间,这往往会导致散装的茶叶发霉。 又因产茶区主要在南方,所以从南往北运茶,便有了茶砖这种形式。 不多时,素水口中的余管家和冷统领便过来了。 那个余管是个胖老头,头发银白,面色红润,飘飘欲仙,就是少了两颗上门牙,令其美中不足。 他曾经是宫中的太监,废太子自幼便由他服侍,因此对他十分信任。 废太子挪出东宫之后,这位太监随他到了东海王府,充任王府管家。 余管家身侧的汉子身材清瘦颀长,身上似乎没有一点多余的肥肉,剑眉星目,很帅,但面冷如霜。 人如其名,他叫冷铁,曾经是大宁靖王的护卫。 这位靖王是皇帝宁淳的胞弟,一生无子。 因血脉的关系,他一向对宁安十分喜爱。 三年前的北关之战,这位靖王身受重伤。 回京师不久便离世了。 临死之际,他一来给自己这些亲卫一个去处,二来也是为了宁安。 便请求皇帝宁淳将冷铁他们派往东海王府。 皇帝宁淳答应了此事。 废太子人走茶凉,鲜有人愿意跟着他,也就只能收了。 “殿下,老奴该死。”见到宁安,余钱疾步过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冷铁面无表情,但脸色有些阴沉。 “这是……”宁安一脸讶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余钱两眼含泪,“殿下,咱们王府的茶砖马上就要到码头,想不到船漏了水,船舱里的茶砖全泡了。” “啊……”素水闻言,不禁捂嘴,刚才的满腔欣喜顿时化为惊惶。 此时正值八月炎夏,泡了水的茶砖很快就会发霉。 王府的这批茶砖将一文不值。 秋云皱着笑小脸,预感到马上又要饿肚子了。 宁安怔了半晌,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废太子终究想多了,他以为茶砖是块糖,没想到竟然是个炸弹。 而且是设计好的炸弹。 不然,好好的船怎么就突然漏水了? 这实在过于巧合,充满阴谋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次废太子被针对了。 针对他的人还相当精明,可谓杀人不见血。 当下,整个京师都知道废太子下了血本,借着茶砖翻身。 但对方偏偏让茶砖出事,卖不出去。 这分明想要废太子因此欠下债务,最终遭人逼债,闹的满城风雨,丢皇家的脸面。 如果再能闹到朝堂上去,引发皇帝宁淳惩治东海王,便更合了对方的心意。 第九章 还有救 “混账!” 宁安想到恼恨之处,不禁骂了句。 余钱以为是骂他,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东海王残暴凶狠,打死过的下人不是一个两个。 这茶砖,东海王可是压上了全部的本钱。 如今茶砖全部毁了,可想而知,东海王会何等的愤怒。 今日,他这条老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殿下,余管家侍奉殿下十几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殿下开恩。”素水也会错了意,忙跪下来求情。 秋云见素水跪了,也跟着跪了下来。 冷铁这时开口,语气冷冷的,“殿下不必为难余管家,在下负责商船护卫之责,茶砖出了事,一应责任自然由在下负责,杀了我即可。” 靖王死后,他心如死灰,如果不是靖王的命令。 他早就追随靖王而去,生死对他无关轻重。 他自暴自弃,揽下罪责,正想一了百了。 “殿下,冷统领和护卫们整日守着茶砖,寸步不离,恪尽职守,罪责是老奴的,是老奴挑了一条漏水的船。”余钱闻言,拉了一把冷铁的长衫的下摆,又把责任揽了回去。 宁安回过神来。 但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这么问了句,搞得人人要上刑场一样。 显然,这也是废太子的余威。 这一个月,虽然他在王府众人心中的形象大大改善。 但他们还没忘记废太子以前残暴的形象。 何况余钱和这位冷统领又刚回来,对一切全然不了解。 只是他不打算解释。 身为东海王,对手下的人要恩威并施,而不是一味迁就。 茶砖漏水这件事,二人多多少少有点责任,骂他们是应该的。 不过,他还不准备立刻惩罚二人。 如果王府真是遭人针对,且对方手段高超,他也不会太过苛责二人。 于是他道:“你们就不要争了,立刻随本王去一趟码头,本王要看看这船是怎么漏水的。” 当然最重要的,他是想亲眼看看泡水的茶砖,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谢…谢殿下。”余钱茫然抬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东海王竟然没有当场发怒,打他一个耳光,或是踹他一脚。 这还是东海王吗? 冷铁也有些意外,如冰山一样的面容上微露诧异,但又立刻藏起。 内心里,他对东海王是极为厌恶的。 但既然是靖王和皇上的命令,他和以前的兄弟便只能咬着牙保护这位皇子。 三年来,除了东海王遇到危险,出手保护。 他们从来不为虎作伥。 东海王因此对他们一向很不满。 可慑于皇帝的命令,他又不能撤换护卫,便常常故意找他们茬,打骂他们。 对东海王而言,这次绝对是公报私仇的绝佳机会。 可他竟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狠狠惩治他。 还是说,这位东海王有了更狠毒的计划? 素水面露微笑。 同余钱和冷铁的想法不一样。 东海王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还能表现地像个贤良的王爷,大约真是洗心革面了。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路?”宁安催促。 他知道余钱和冷铁还没有适应东海王前后的反差。 和对王府里所有人一样,他懒得多说。 日久,自会习惯。 “是…是殿下。”余钱终于回过神来。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在前带路。 毕竟当前茶砖的事情是最为紧要的。 处置不好,这次王府就真的要破产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 东海王还借了钱庄不少银子,都是驴打滚的高利。 如果还不起,这些钱庄可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闹的满城风雨,他根本不敢想了。 一行人出了王府。 原本正常赶路的车马行人立刻一阵骚动,除了王府自己人,以他为中心的十米内顿时空空荡荡的。 上次他从皇宫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当时他没有深思,现在终于回过味来,想必他们是被废太子祸害怕了。 摇头一阵苦笑,宁安也不理会,继续往城北而去。 …… 长安城南靠秦岭,北临渭水。 渭水自西向东,最终汇入黄河。 来自大宁的货物正是通过这条黄河最大的支流,抵达长安城下。 因此,位于长安城外渭水码头常年一片忙碌景象。 抵达之后,只见宽阔的水面上各色船只来来往往,如同一条条长龙。 岸边停靠着一艘艘硬帆商船。 裸着上身的力夫正从这些船上搬运下货物。 距离码头远一点地方有茶铺,有酒楼,还有不少小贩摆摊叫卖。 在这些靠岸的商船里,宁安一眼便望见了王府那艘漏水的船。 因为只有那艘船是半沉在河水里的。 而在船前面是一个个抢救出来的木箱,湿漉漉的,正是他的茶砖。 “殿下,就和这个一样,都湿了。” 来到箱子前,宁安从一个破损的箱子里抽出一块纸包的茶砖,余钱一脸痛惜。 宁安面色凝重,这茶砖很沉,显然泡的透透的。 王府这次损失真的大了。 废太子还指望这批茶砖上岸就被茶行买走,立刻连本带利回来。 现在一切成空。 而且,消息若是传出去,那些借钱给废太子的钱庄怕是马上要过来要债。 到时候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虽说他有许多法子赚钱,足以弥补亏空,但天的怕也来不及。 想到这,他气恼地将茶砖摔在地上。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忽然一变,忙蹲下来检视。 原来包茶砖的纸坏了,露出了里面的茶叶,他立刻认出了这种茶叶品类。 嘴角渐渐泛起了浓浓的笑意,转忧为喜。 “殿下怕是疯了。”余钱一开始见宁安发怒,脸都吓白了。 心想自己终究难逃一死。 但下一秒,这位东海王又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 他只能认为是东海王受了太大的刺激。 冷铁也觉得不对劲,向余钱投出疑惑的目光。 但余钱根本没注意。 “算你们走运,我们茶砖不会亏了,说不定还能狠狠赚上一笔。”这时,宁安起身,胸有成竹。 晋升高层之后,他接触过的商人,企业家无数。 自然对许多商品了若指掌。 长安缺茶,是所有茶都缺,因此前往南方的商贾如果拿不到这种茶,便会贩卖那一种茶。 而余钱此番运过来的茶与其他茶有点不一样。 虽说不是名品,但贵在有其独特的地方。 只要他利用好了这个茶的一项特点。 这批茶就不但有救,还能卖出更高的价格,想害他的人绝对想不到。 他正暗暗欣喜,忽然一个护卫走了过来,将一块木板交给了冷铁。 宁安扫了眼,眉头皱了起来。 第十章 茶铺 “这是什么?”余钱从木板边缘捏下一块透明的东西。 冷铁沉声道,“这是树胶。”,他一下全部明白了。 宁安也看出了这块木板上的猫腻,于是他道:“看来我们东海王府果然被人针对了,此事本王就不怪你们两个了。” 一般来说,正常的船是采用铆接来固定船身的,结构很稳固。 但要害人,只需将其中一部分结构破坏,再用树胶粘上即可。 这种事,古已有之。 《帝王世纪》记载,周朝的时候,楚国人为了对付周王朝的军队,便把用树胶粘起来的船只献给了周王朝的军队,这些船只在水中解体,淹死了不少周王朝的士兵。 不得不说,王府的船能熬到长安已经算走运了。 否则船在黄河里就沉了,他连茶砖的影子都见不到。 余钱和冷铁等王府护卫也得淹死。 “立刻把这些泡水的茶砖运回王府,免得再生枝节。”眼下他不想纠结是谁想害废太子。 毕竟与废太子不对付的人实在太多。 他也没有能力调查。 相比较,当下解决王府这次经济危机才是最紧要的。 否则针对他的人就达到目的了。 “运回王府?”余钱和冷铁对视一眼。 这时,他们又想起刚才东海王欣喜若狂的样子,满心疑惑。 “你们只要照做就行,不必多问。”宁安暂时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的解决办法。 否则一旦暴露,想要对付他的人定会千方百计阻挠。 他要把自己的底牌捂住。 “是,殿下,老奴这就去办。”余钱不敢多问,忙去找力夫和马车。 冷铁则跟在宁安身边,寸步不离。 他是王府护卫统领,要负责宁安的安全。 不提想要对付废太子的势力两只手数不过来。 废太子作恶多年,在民间也攒了大量仇恨。 哥哥要为弟弟报仇的,丈夫要为妻子报仇的,比比皆是。 还有在大宁到处作乱的红花会,近年在京师频频袭击官员商贾,不得不小心。 宁安瞥了眼这位冷冰冰的护卫统领。 他知道这位统领对废太子相当厌恶。 但即便如此,只因靖王一句遗言,他便尽忠职守至今,可以说是相当忠义。 等待余钱雇人的当口,宁安捡了最近的茶铺坐了下来。 正值炎夏,天气酷热。 他在烈阳下站了会儿便出了一身汗。 素水和秋云热的脸颊红扑扑的,越发鲜艳可爱。 他刚坐下,登时茶铺里有五六个人起身。 他们附耳对其他人说了什么,那些茶客也匆忙离去,像避瘟神一样。 宁安看见了,但装作没看见。 想必茶铺里有人认出他是东海王,怕惹上祸事,逃之夭夭。 茶铺的掌柜是个中年汉子,宁安往这边过来的时候,他心里便凉了半截。 此刻,他躲也不是,上前倒茶又不敢。 素水一向善解人意,看出了老汉的尴尬,她径直过去,从老汉手里接过茶壶,给宁安倒茶。 秋云懵懵懂懂,只觉得好玩。 自她进入王府,还未出来过。 这一路,她看了个饱。 望着空荡荡的茶铺,她脆声道,“嘻嘻,怎么都跑了?咦,还有两个没跑。” 宁安顺着秋云的目光看去,只见隔着三张桌子的位子,有一老一少。 老者灰布长衫,短衣短裤,留着山羊须,头发花白,像个儒生。 少年一身青衣,头戴方巾,像个书生。 只是少年的皮肤雪白,如女人一般娇嫩,不是女扮男装,便是个兔子。 轻轻扫了眼,宁安便不再理会,只是一边喝茶,一边盯着码头方向,重点当然是他的茶砖。 “殿下,殿下,那边在干什么?”秋云喝了口凉茶,指向茶铺南面不远处。 那里围着许多人。 “官府在施粥,自靖王战死,北关失守,燕云十六州尽失,河间府,真定府便战乱频繁,这几年逃来京师的流民一年比一年多。”素水叹了口气。 冷铁闻言,默然不语,眼中一抹伤感闪过。 宁安轻轻叹息。 三年前,完颜女真一直被挡在北关之外。 但北关之战中,靖王麾下将领叛变。 与完颜女真里应外合,夺下了北关。 自此女真铁骑如入无人之地。 朝廷不得不在真定府,河间府布置重兵,阻止完颜女真蚕食大宁疆土。 只是女真人作战凶悍,生性野蛮,一向有女真不过万,过万不可敌之说。 大宁军队与完颜女真打仗一向胜少败多。 这让一些朝臣渐生畏惧之心,以攘外必先安内的借口,主张与完颜女真建立的金国和谈,交纳岁贡以换取一时之安。 宁安这声叹息,引起了隔壁老者和少年书生的注意。 二人向宁安看了眼,又继续喝茶。 不过,却也引起了二人间的话头。 只听书生出声,语音清脆,“爷爷,官府每日施粥,却还不断有流民饿死,我猜这是同我们在宋州时一样,定是有很多人假扮流民领粥,真是可恶。” 老者苦笑道,“这在哪儿都避免不了,但不能因此就不赈济流民,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想想那些人的嘴脸,始终让人意难平。” “……” 二人的对话传来,素水,冷铁凝起了眉头。 显然,他们也对有人假扮流民领粥占便宜,深恶痛绝。 秋云捂着肚子,摇着小脑袋,一脸悲伤,“他们真是太可怜了,饿死是最可怕的事。” 宁安笑了笑,那书生果然是女扮男装。 但这对他无关紧要,倒是想起一个针对冒领的法子,于是道:“本王倒有个法子,不过就是有点损。” “殿下有办法?”素水露出讶异的神色。 冷铁也多看了宁安一眼,微微诧异。 他回到王府,又回到码头的这一会儿时间,他委实感到这位东海王和他离开前大不一样。 这让他感觉怪怪的。 “什么法子?”秋云也有些迫不及待想知道。 老者和少女也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 不过他们更多的是不以为然,不相信会有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宁安道,“简单。” 他让冷铁低下身,附耳对他说了一句,令他去办。 冷铁听了,脸色数变。 先恼怒,后惊疑,最终恍然,大踏步向粥棚而去。 第十一章 白玉有暇 “爷爷,你说东海王真的有办法吗?” 冷铁离开茶铺。 隔壁的一老一少再次低声交谈。 只是这一次二人的声音更低了,宁安也听不清。 “哼,他能有什么法子?有这个才能,也不至于丢了太子之位,早知他劣性难改,当年我一定不支持他。”老者摇了摇头。 少女道,“这是爷爷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了,否则爷爷也不会因为得罪人,受到构陷,遭贬黜。” 她听爷爷说过,东海王五岁的时候,朝廷有过一次国本之争。 那时还建在的惠德太后并不喜欢顽劣的废太子,而是喜欢由她一手带大的大皇子。 于是在立嫡还是立长这件事上,双方来了场持续一年的争斗。 最终,因惠德太后病故,以皇帝宁淳为核心的立嫡派取得了胜利。 而她的爷爷因在这场斗争中数次据理力争,甚至不惜顶撞惠德太后。 不甘心失败的立长派存心报复,便将惠德太后病故归罪于他的爷爷的顶撞。 其时,宁安已经入主东宫。 这一年来的争斗,让大宁朝堂乌烟瘴气,影响了诸多政务。 为了平息这场斗争,皇帝宁淳只得将她爷爷贬黜到了宋州,息事宁人。 而在宋州的十年,她爷爷一直很苦闷。 但后来废太子诸多恶事一一传来,她爷爷便沉默了。 对自己当年支持宁安一事后悔不已。 半个月前,她爷爷受到皇命,令他立刻入京。 他们便一路乘船北上,到了长安,上岸之后在此茶铺喝茶解暑。 没想到就遇到了已经不是太子的东海王。 她爷爷心中有气,茶客告诉他东海王的身份之后,他也不走,也不去理会。 东海王因当年年幼,怕也是认不出他爷爷是谁。 二人说话的当口,冷铁到了粥棚。 负责施粥的一位将官认出了冷铁,笑道,“冷护卫,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靖王当年威名赫赫,冷铁身为靖王的护卫,自然有许多人认识。 之后靖王让他去保护废太子,又有不少人惋惜。 “东海王殿下让我过来,办件事。”冷铁左右打量了下,有些难为情。 “东海王?”将官脸色大变,几乎哭出来,“冷护卫,小的每日在这里施粥,应该没有得罪殿下?” 东海王名声在外,被他缠上了,那不死也得褪层皮。 “没有,只是让你办件事。”冷铁越发尴尬,附耳对将官说了句。 从来,他只是负责保护东海王,一向不为他办事。 若不是这件事能救流民于饥饿,他才不会来。 可他又担心别人误会他终于成了东海王的鹰爪,因此浑身不自在。 “这件事好办。”将官松了口气。 只是他觉得东海王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坏到了极点,连快要饿死的流民都不放过,也要捉弄一把。 于是他对手下的士兵吩咐了一句。 士兵离去,不多时返回,向粥里撒了一把沙子,搅动起来。 “哎!你们怎么往粥里面掺沙子。”立刻有流民叫起来。 “我们都要饿死了,你们还这样对我们,这是不让我们活了。” “……” 流民你一言,我一语,个个怒火冲天。 后面的人开始往前面挤,乱成了一片。 粥棚的情况立刻吸引了茶铺众人的注意。 宁安神色淡定,顾自喝着自己的茶。 老者则示意少女去查探一下情况。 不一会儿,少女返回,满脸怒色。 “爷爷,这个东海王太可恶了,他竟然令人在粥里撒了一把沙子,流民正在闹呢。”少女说话的时候,还瞪了眼宁安的背影。 老者听了,眉头先是一皱,随即思索起来。 不过他又有些摸不准,于是对少女道,“且等等看。” 流民那边闹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平息下来。 他们忽然发现领粥的队伍里少了许多身影。 流民们回过味来了,转而咒骂起那些偷偷离去的人。 这些离去的人自然是想占官府便宜,冒领粥的。 他们见粥里混了沙子,便嫌弃粥脏了,不愿喝。 而流民们虽然生气,但饿得要死,发泄了怒火,该领粥还得领粥。 甚至不少人还高兴起来。 每日官府施的粥是固定的,每次都有流民领不到粥。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吃饱了。 粥棚的将官一开始见流民们发怒,也有些发憷。 但他没想到会发生如此令人嘀笑皆非的转变。 东海王一番胡闹,不但解决了冒领粥的问题,还让能更多流民吃上粥了。 冷铁冰冷的面容上,罕见露出一丝笑容,但又立刻收住。 和将官一样,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转身回了茶铺,他望向宁安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 “殿下,这领粥的队伍短了一半,到底怎么回事儿?”冒领的人离去,只剩下真正的流民,秋云拍手笑起来。 素水浅笑盈盈,忍不出心中好奇,“殿下,冷统领到底干什么了?” 面对好奇的素水和秋云,宁安也不卖关子,他道:“本王冷统领掺了沙子,对流民来说,求的是活命,为了果腹,树皮,草根皆可吃,何况是掺了沙子的米粥,如此便可去伪存真。” 他这个法子出自和珅的野史。 和珅是个巨贪,但也是个能办事的人,否则乾隆也不会重用他。 从掺沙子这件事,便能看出他办事不在乎清誉,只求结果。 但不得不说,他这个法子在赈济流民和灾民的时候的确是个办法。 虽说对朝廷名声有些影响,但却救了更多人。 “原来如此,殿下真聪明。”秋云口中夸赞。 素水没有说什么,但看向宁安的眼神越发温柔。 宁安继续侃侃而谈,“若是给这个法子取个优雅的名字,可以叫白玉有暇,无暇白玉,人人趋之若鹜,但有了瑕疵,就能让不少人敬而远之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而且这个法子不仅仅适应于施粥,只要是惠及百姓的国策,皆可适应,达到让权贵不屑与百姓争利的目的。” 宁安自顾自说着,浑然没有注意到隔壁桌的老者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只是等待余钱将茶砖全部装上马车之后,在冷铁的护卫下,向王府而去。 第十二章 逼债 茶铺只剩下一老一少和欲哭无泪的掌柜。 盯着粥棚半晌,老者把掌柜叫了过来,“他真是东海王?” “哎呦,这还能有错吗?化成灰我都认识他。”掌柜的咬牙切齿,对宁安搅了他生意,耿耿于怀。 说罢,叹气走开。 “不对,这不对呀。”老者越发感到奇怪,“人人都说东海王无恶不作,类比禽兽,可他刚刚的言谈举止,一点也不像。” 少女一开始因撒沙子,对东海王的印象坏上加坏。 但没想到这位东海王看似胡闹,却解决他爷爷都没有办法的事。 原本,她以为这只是东海王误打误撞,但之后东海王白玉有暇的一段言语,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现在,她和她爷爷一样,看不透这位东海王了。 “难道说,关于东海王的传闻都是假的?”老者脸上浮现欣慰的表情。 若是如此,他这些年受的苦也就值了。 他当年终究没有白费心思。 “只是碰到的每个人都这么说,不可能每个人都说谎。”少女语气有些急切,似乎因为某些原因,不愿意去相信。 老者打量了一眼少女,猜出她的心思,笑着挤了挤眼睛,“蓉蓉,那句话只是皇上和我的玩笑,当不得真,再说,就是皇上旧事重提,我也不会答应。” “我知道,爷爷最疼我啦。”少女笑颜如花。 老者点点头,将最后一口茶饮尽,望向宁安离去的方向,又对少女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难不成这些年东海王都是装的?” 皱眉想了一会儿,他又道,“当年他能登上太子之位,只因他是嫡子,论在朝中的底蕴,远不及大皇子。” 接着又叹了口气,“恰如小儿持金过闹事,怀璧其罪,大皇子不把他拉下来,是不会罢休的,难不成他自认斗不过大皇子,还会有性命之忧,所以自污其身,做个闲散王爷?” 少女认真听着,待老者说完,她道,“若是如此,东海王也是可怜之人。” “怎么?你又心疼他了。”老者突然一脸坏笑。 少女雪白的脸上,两朵红云飞起,嗔怒道,“爷爷,你再瞎说,我就不理你了。” 老者只是喜欢逗少女玩,见少女真有些生气,连连陪笑,“好了,好了,不说了。” 拍了六个铜板在桌上,他同少女离开了茶铺。 …… 东海王府。 宁安回来,便让众人将湿漉漉的茶砖抬到后院。 一炷香的功夫,茶砖的箱子便摞成了小山。 “呜呜呜……”望着砖茶,余钱哭的伤心欲绝。 东海王虽然没有责备他,但他不能原谅自己。 平日里,他丢了一个铜板都会心疼的整夜睡不着觉。 现在这么多茶砖毁了,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冷铁,素水,秋云也个个面色凝重,没有心情去安慰余钱。 其次,他们心里还有同一个疑问,“东海王把这些没用的茶砖运回来干嘛?” “不要哭了,你现在将这些茶砖拿去蒸,蒸过用火烘,要外干内湿,再找个房间堆放。”宁安比任何都要淡定,有条不紊地指挥。 “为什么?”余钱问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只管照做,不要多问。”宁安没有回答他。 王府人多嘴杂,说不定还混有奸细。 茶砖事关重大,如果欠的银子还不上,他这个东海王可能就要做到头了。 安全起见,在没有卖出茶砖前,他决不能暴露秘密。 毕竟通过木胶这件事,他确认废太子中了圈套。 先是借钱,再是毁掉茶砖,最终逼债,引发皇帝对他的惩罚,这四步是一套完美闭环。 “是,殿下,老奴这就去。”余钱擦了擦眼泪。 “冷铁你也去,将这批茶砖保护好,此事若成,你们也是将功补过了。”宁安又看向冷铁。 “是,殿下。”冷铁神态比以往恭敬了一些。 施粥这件事虽然没有让他彻底改变对东海王的印象,但也让他稍微刮目相看。 素水欲言又止。 虽然心里痒痒的,但既然东海王不说,她和秋云也就忍着了。 “殿下,魏掌柜求见。”安排妥当,宁安正要回寝殿,忽然一个婢女过来回禀。 “来得真快。”宁安立刻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个人的信息。 不禁冷笑起来。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他茶砖浸水的消息一传出去,借钱给他的钱庄便按捺不住了,对方进行到第三步了。 这个魏掌柜,正是借钱给他的,大通钱庄的掌柜,魏如豹。 “让他进来。”宁安心生一计,吩咐了句,向中院的会客堂去了。 会客堂环境清幽,周围种满绿竹,堂内正中是一把红木椅,下首是两排黄梨木座椅。 他到的时候,一身海蓝丝绸长衫的魏如豹正在等他。 和他记忆中一样,此人脸长如马,眼似铜铃。 见宁安过来,他随口寒暄了两句,行礼的时候只微微弯腰。 随即似笑非笑道:“东海王殿下,小的这次来是为了您欠的银子,东家说了,这银子你必须得还,否则闹大了,谁面子都不好看。” 宁安皱了皱眉头。 在钱庄借钱给废太子之前,这个魏掌柜在废太子面前恭恭敬敬,如同一条哈巴狗。 如今茶砖一出事,他就露出这幅债主的面孔,显然觉得吃定了他。 再者,东海王虽然恶名在外,但例如魏如豹这样,有权贵撑腰的商贾未必怕他。 更何况废太子已经落魄了。 仔细想想,之前魏如豹的殷勤不过是表象,为的就是引东海王上钩。 一念及此,宁安恨不得令王府护卫将他打个半死,再扔出去。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他要见这个魏掌柜的时候就有了法子,让想要害他的人偷鸡不成,舍把米。 这个戏,他还得演下去。 于是他道:“如果本王没记错,还钱的期限还有三天?” “是这样,不过恕小的不敬,现在茶砖毁了,王府又负债累累,三天后,又如何偿还我们钱庄的银子?”魏如豹依旧似笑非笑。 “谁说本王的茶砖毁了?”宁安故意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本王的茶砖没毁,烘干了照样能卖出去。” “殿下玩笑了,整个京师都知道殿下的茶砖泡了,谁又会去买泡了水的茶砖?”魏如豹心中一阵嗤笑。 暗道这个废太子果然又坏又蠢。 宁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接下来该让魏如豹这条鱼乖乖上钩了。 第十三章 赌约 “本王说能卖出去,就能卖出去,不信你我打个赌,若是输了,本王便把双龙玉佩抵充给你!” 宁安重重一拍桌案,要豁出去的样子。 “当真?”魏如豹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殿下,这双龙玉佩乃是太上皇赐给皇上的,皇上又赐给殿下的,只怕不妥。”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滴溜溜转,口上如此说,心里却十分火热。 他依命与东海王套近乎,在其他钱庄对东海王避之不及的时候,数次借银子给东海王,赢取了东海王的信任。 其间,他多次受东海王邀请来王府,曾见过那个双龙玉佩。 对这个东西,东海王极为珍视,最缺银子时候,他都没打过这个双龙玉佩的心思。 后来,他才得知这个双龙玉佩的由来,方恍然大悟。 东海王虽蠢坏,但也清楚,如果他把这个双龙玉佩卖掉,皇帝必会勃然大怒。 到时候最低也是将他废为庶人。 现在,东海王突然拿这个双龙玉佩做赌注,显然是狗急跳墙。 “自然不妥,但当下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望魏掌柜能宽限些日子。”宁安故意叹了口气。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魏如豹很容易就上钩了。 如果换其他人,魏如豹必会怀疑里面有猫腻,可能是个陷阱。 但废太子在他心里的愚蠢形象根深蒂固,令他没有一丝怀疑。 反而认为自己在耍傻子玩。 同时,他确认了一点。 这个魏如豹和他的大通钱庄果然是某人的白手套,接近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害他。 否则一般商人即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参与以双龙玉佩为赌注的赌局。 这可是两代帝王传下的东西,不要命了? 魏如豹自是想不到如今的东海王不再是曾经又蠢又坏的东海王。 也想不到宁安把他的底裤都看穿了。 他只是暗喜东海王自己找死,给了他立功的机会。 扮做难为情的样子,他说道,“这也不是不可以,但殿下既然如此诚心,小的便接了这个赌约,不过空口无凭,还望殿下立个字据。” 他是要个凭证,如此到时候东海王即便反悔也无用。 只要有这个凭证,就能扳倒东海王。 宁安点点头,令人取来笔墨纸砚。 魏如豹见了,心中狂喜。 可宁安刚刚落笔写了一个字便停了下来。 魏如豹心急如火,不禁问道,“殿下不会是反悔了?” “也不是反悔,本王只是想到卖出茶砖还需月余,可当下王府拮据,已经难以度日。”宁安叹了口气。 “这个……”魏如豹心领神会,他立功心切,忙道,“这有何难,我们大通钱庄,再借殿下五千两银子,也算在赌注里。” “如此甚好。”宁安眉开眼笑。 随即二人定下赌约,以一个月为限。 若是到时候东海王府无法以市面价格卖出茶砖,所欠银子以双龙玉佩抵充。 反之,若是茶砖卖出去,则欠银一笔勾销。 定下赌约,魏如豹命等在门外的小厮去大通钱庄搬了箱银子,抬到王府。 宁安这才将一式两份的赌约给了魏如豹一份。 魏如豹欢天喜地而去,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冷笑的宁安。 待魏如豹的身影消失,宁安命人将大箱子抬到后院寝殿。 开了箱子,是满满一箱的银锭子,闪的亮眼。 “殿下,魏如豹不是来要债的吗?怎么反而又给殿下五千两银子。”余钱见到银子就眉开眼笑,但面容疑惑。 魏如豹把银子送来后,他刚刚同王府下人称了下重,一点不少。 素水和秋云也在,同样等着宁安的答案。 宁安也没有瞒着,于是将赌约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神仙老爷……”余钱听完,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差点晕死过去。 素水脸色惨白。 她自然清楚双龙玉佩的分量。 如果东海王输了玉佩,便真的大难临头了。 又想到什么,她泫然欲泣,气恼道:“原来这月余,殿下都在骗奴婢,是为了趁奴婢疏忽,拿双龙玉佩换银子。” 她本身声音温柔,即便发火,语气也分外娇憨。 秋云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不由抓住了素水的胳膊,摇晃着,安慰素水。 余钱这时缓过劲来,嚎啕大哭,以手捶地,“殿下啊,殿下,你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宁安一个头两个大。 他以双龙玉佩为赌注也是兵行险招。 否则魏如豹人精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上当。 他不上当,王府的危机又如何化解? 其次,王府真的无米下锅了。 不搞点银子,王府的人都去喝西北风吗? 但他也不怪二人,二人也是为他的安危考虑。 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次茶砖的事件的本质。 于是他从魏如豹借钱给王府,到茶砖出事之间的脉络给他们梳理了一遍。 “殿下的意思,茶砖出事不是单独的,而是整个套圈的一环?”余钱目瞪口呆。 素水听得心惊肉跳,心里愧疚,她错怪东海王了。 东海王冒险以双龙玉佩为赌注,不是为了换银子享乐,而是为了破局。 以东海王如今的处境,似乎这的确是唯一的法子。 不提皇上禁止东海王从皇后手里拿银子,这些年皇后也已经被东海王掏空了。 其他人更不会借银子给东海王渡过这次危机。 她只是希望东海王真的会有办法,让这批茶砖变废为宝。 想到这,她道:“奴婢错了,请殿下责罚,不过奴婢既然是殿下的人了,赌约既下,无论输赢,奴婢都陪殿下一起。” “老奴也是。” 余钱满脸是笑,他没有家人,王府就是他的家,他的命已经和东海王栓到了一起。 秋云也举手,“奴婢也是。” 宁安露出笑容,“这还差不多,接下来你们只需按本王说的做就行。” 根据东海王的记忆来判断。 东海王府如果有四个人是值得信任的。 那么一定是素水,秋云,余钱和冷铁。 素水和余钱就不必说了,一个是他的贴身婢女,一个是看着他长大的老宦官。 至于秋云,则是心思单纯的丫头。 冷铁虽然对废太子不待见,但对靖王履下的诺言,誓死不渝,一定会保护他到生命的尽头。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冷笑起来,“不过既然赌了,干脆赌大一些,让那些暗中想要对付本王的人都吃点亏。” 第十四章 下套 “殿下,和咱们王府不对付的人不少,茶砖这件事他们不可能人人参与,如何让他们都吃亏?” 余钱望向宁安,充满期待。 今日东海王的表现给了他太多惊喜。 若是以前,他只会认为东海王在吹牛。 他侍奉东海王十几年,东海王肚子里有多少货,他一清二楚。 只是,何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东海王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待会儿,他势必要仔细问问素水和秋云。 而此刻,素水和秋云漂亮的眼睛也落在宁安身上,表情认真,等待下文。 “很简单,他们没有参与,但一定很想看本王的笑话,这就是机会。”宁安嘿嘿笑了两声。 拍了拍余钱的肩膀,他道:“你拿着三千两银子,去找屠四,就说本王要在他的赌场摆盘赌局,就赌本王能否卖出这批茶砖。” 废太子吃喝嫖赌如同家常便饭。 最常去的赌场叫长福楼。 不过身为太子,他能去的地方自然不一般。 这个长福楼是长公主长福公主的私产,就如废太子典当出去的凤鸣楼。 皇帝宁淳一母同胞三人,一个是过世的靖王,另外一个就是长福公主。 二十年前,废太子的祖父乾德皇帝将年仅十四岁的长福公主许配给了权倾朝堂的北海侯。 后来北海侯谋逆,遭到诛杀。 这位号称京师第一美人的长福公主便守了寡,而且性情大变,自此浪荡起来,艳名远播。 正是在长福公主那些裙下之臣的热捧下,长福楼一跃成为长安最富盛名的酒楼。 前往酒楼饮酒宴乐的巨富勋贵如过江之鲫。 长福楼建在横穿长安的渭水河东岸,共三层。 下面两层用于宴乐,第三层便是京师最大的赌场。 他口中的屠四便是长福公主的家奴,赌场的管事。 之所以选择这里,自然是因为长福楼权贵多。 通过他们的嘴,赌局这件事很容易传播出去。 再者,长福公主毕竟是他的姑姑,即便她对废太子这个侄子不待见,但确保赌局的公正性,她还是能做到的。 以前废太子就搞过几次赌局,有输有赢。 输了,长福公主让屠四亲自登门,也得让废太子把银子掏了。 赢了,对方耍赖,她也会千方百计让对方偿还。 不过不同于和魏如豹的约定。 他在长福楼只是赌银子,不涉及双龙玉佩,否则难保这位姑姑不会插手。 魏如豹同样不会向外透露,他和身后之人定然也不希望外人干涉。 所以,他实际等于搞了两个赌局,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长福楼?殿下真是英明。”余钱茅塞顿开,不由笑了起来,不过因为少了两颗门牙,显得有些滑稽。 “老天保佑殿下这次一定要赢。”素水双掌合十,为宁安祈祷。 她期盼有个好结果的同时,心里也极为担忧。 这次豪赌关系东海王王府的生死存亡。 宁安望向闭着眼睛的素水,哈哈一笑,“老天不保佑本王,这次本王也要胜天半子。” 在那残酷的三年中,他依靠的可不是怨天尤人,而是与天斗,与人斗。 正是这段磨砺,让他置身废太子险恶的处境中,依然保持从容和淡定,还有洒脱。 说罢,他转身回了寝殿,仔细筹划他的茶砖出售计划。 余钱和素水完全呆了。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东海王说出来的话。 以前他们听到最多的可是“完了,全完了。” “殿下现在真酷。”没心没肺的秋云手心捧在心口,两眼放光。 充当东海王小尾巴这一个月,东海王嘴里经常飙出一些陌生的词汇,“真酷”就是其中之一。 秋云年纪小,正处于贪玩好吃的年龄,对这些新鲜词自然很很容易接受。 “什么裤?” 余钱一头雾水,但素水则摇头苦笑。 她也不清楚东海王怎么突然会这些东西的。 不过余钱显然还是对他离开这两个月里,王府发生了什么更感兴趣。 不去理会秋云,他开始追问素水。 素水于是将东海王从宫中回来就性情大变的事说了。 又讲了这一个月来的事,听得余钱目瞪口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殿下洗心革面了?”余钱满心疑惑。 素水显然无法给他答案,她自己尚且还不清楚,但不管是什么,这终究是好的。 无法从素水口中得到更多的情况,余钱挠着脑袋离开,一路上不停自问。 王府中院,此时冷铁正在认真听留下的护卫讲述东海王一个月来的变化。 令他心惊的是,这些曾经和他一样对东海王深恶痛绝的护院,现在说起东海王竟然眼中泛着崇敬的光芒。 就像是面对家中亲爱的兄长。 但了解了东海王这一个月的表现,他明白了。 无论护卫还是家丁,在东海王府不过相当于家奴。 东海王尽管落魄,但也是他们只能仰视的皇子。 可如此尊贵的东海王竟然每天同他们一起跑步,为他们喊着号子。 休息的时候还聊家常,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更是将自己的吃食与众人分享。 换做任何人,都会因这份殊荣,改变对东海王的印象。 他曾追随靖王左右,靖王麾下将士对其忠心不二,就是因为靖王视他们如手足。 可即便如此,靖王的身段也没有东海王如今放的低。 至于大宁军中其他将领,更是鲜有能做到靖王一样的。 正心中震撼不已的时候,余钱这时从他身边经过,口中依然喃喃。 听清余钱口中的话,他抓住余钱的肩膀,想要和他交流一下东海王的变化,“余管家……” “哎呀,糟了,差点忘了正事,冷统领你来的正好,叫几个护卫押三千两银子,和我一起去趟长福楼。” 冷铁刚张口,话还没说完,余钱突然惊醒。 也不管冷铁在问什么,连串珠似地说。 冷铁立刻忘了刚才的问题,注意力集中到了三千两银子上。 一番追问,冷铁得知了东海王设的赌局。 和以前古井无波的心态不同,这次他竟然隐隐期待接下来赌局的发展。 第十五章 传播 平康坊。 长安最繁华之所。 众多皇族,勋贵,大臣府邸云集于此。 而长福楼便在平康坊东北角的碧落池岸。 余钱往长福楼去的时候,魏如豹则先一步到了平康坊,进入一座豪华府邸。 在下人的引领下,他在后花园的凉亭前停下,隔着一道屏风躬身行礼,“小的魏如豹,参见殿下。” 屏风后面传来淡淡的一声“嗯”,略带期待地询问,“对欠下的银子,东海王怎么说?” 魏如豹邀功一般笑道,“这次小的没逼东海王还钱,但却为殿下做了件大事。” 于是他将关于双龙玉佩的赌局说了。 屏风后面的男子听魏如豹没逼东海黑还钱的时候极为恼怒,听完反而笑出了声。 “好,非常好,东海王真是自寻死路,本王还担心茶砖这事弄不死他,现在大可不必了。”男子话音里有难以压抑的兴奋。 和魏如豹一样,他没有怀疑这是宁安的圈套。 毕竟废太子什么荒唐的事都能干出来。 想到什么,他又叮嘱了句,“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以免皇后知道,坏了大事。” 顿了下,他继续道,“对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防着东海王耍诈,你盯着茶市,一旦他购新茶换就茶,便登门去闹。” 魏如豹面露得色,“殿下,小的防着呢,这契约里写的明明白白,只要东海王卖的不出泡水的茶砖,那就他输了。” “这就好,此事若成,有你的好处,回去。”男子说道。 魏如豹喜滋滋应了声,转身离去。 …… 长福楼。 余钱径直上了三楼,将银子交给了屠四,表明来意便回去了。 屠四身体粗壮,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右眼斜到下嘴角。 得知东海王设的赌局,他不由笑起来,刀疤颤动,更显凶恶。 不过东海王一向是长福楼的常客,他心中虽不屑,但没有多说,便令人将赌局明细书写在一块木牌上,悬挂在赌场侧壁墙上。 除了东海王王府这块木牌外,侧壁上还挂着其他木牌,代表各色赌局。 新的木牌一挂上去,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他们纷纷围拢过来,随即又发出阵阵嘲笑。 “东海王这是在搞什么,银子多,没地花吗?”一个青年公子满脸嘲讽。 京师不大,无论什么趣闻,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开。 东海王茶砖泡水这事,他们俱都一清二楚。 现在,东海王竟然和他们赌自己能以市价卖出这些泡了水的废品茶砖。 简直痴人说梦。 “这有什么奇怪的,听说东海王在王府装模作样,消停了一个月,如今原形毕露,赌瘾又犯了而已。”又一个青年公子冷笑。 “那也不至于摆个几乎不可能赢的赌局,会不会有诈?”有人插嘴。 “这位兄台,你是刚刚入京不久?实不相瞒,东海王更烂的赌局都摆过,这好赌之人谁不喜欢以小博大?”一个青年公子挤过来,指着木牌上的数字。 上面有两个赔率,押东海王府输的赔率是一比二,押东海王赢的赔率是一比三十。 这个赔率是屠四定的。 他这么定也是有讲究的。 此番,东海王设局,东海王府便是庄家。 他需要考虑庄家的财力,否则庄家赔不上银子,赌场便要承担剩余的银子。 其次,赔率还要根据赌局的难度而定。 这次东海王卖出废品茶砖这件事几乎不可能,输的概率极大,所以赔率高。 也就说押东海王府赢的一方,一两赔三十两。 而押东海王府输的一方,一两只赔二两。 如此,东海王府的三千两银子足以撬动高达九万两赌资。 当然,前提是对方押的总赌资有九万之数。 若是只有五万两,王府这一方便只能拿五万两。 还有一条规矩。 如果庄家的押金不足赔付,庄家需要补足赔付的银子。 比如对家共计押了一万两,又赢了赌局,王府按照赔率就得赔付两万两银子。 扣除三千两押金外,要另外赔付一万七千两银子,以此类推。 “若是如此,这银子岂不是不赚白不赚?” “可不是,虽说一两才赔二两,但蚊子小也是肉呀,就押他卖不出去,白送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不过这东海王府真是越来越落魄了,以前东海王哪次开赌少过五千两。”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找到屠四,押上银子。 与此同时,随着这些赌客的离去,东海王开赌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 这些赌客不是豪商,便是权贵子弟。 正如宁安预料的一样,茶砖赌局不多时便成为权贵圈子茶余饭后的话题。 …… 忠勇侯府。 柳湘云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脸上全是惊喜,“你说的是真的?” 她的丫鬟碧玉正在和她说茶砖赌局的事。 “这还有假,刚刚南阳伯来拜访侯爷,二人闲谈时说的。”丫鬟重重点头。 柳湘云顿时眉飞色舞,东海王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自萧皇后赏赐她礼物,她没有一天不担心。 生怕突然有一天皇上会突然赐婚。 而东海王越是本本分分,她就越心惊胆战,害怕东海王处心积虑,不达目的不罢休。 “太好了,东海王这是送上门来了。”柳湘云眼睛转动,脑中灵光一闪。 她让碧玉去前面打听,南阳伯一走,她便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爹,我要一万两银子。”柳湘云对正在喝茶的柳青说道。 柳青差点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瞪了眼柳湘云,他道,“你这个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我要去长福楼,押东海王卖不出茶砖。”柳湘云一本正经说道,“据说东海王欠了一屁股债,这次若是输了,根本拿不出银子还,到时候我就是他的债主。” 柳青稍微思索便明白了女儿的用心。 她是想以债主的身份逼迫东海王放弃对她的想法。 只是他虽然不喜欢废太子,更不想自己女儿嫁给他。 但他同样也不愿意用这个法子解决这件事。 否则难免有失他忠勇侯光明磊落的名声。 于是他道,“不要胡闹,若是皇上提起,爹自然会为你推掉。” “爹……” 碰了钉子,柳湘云一脸不高兴。 只是她很清楚父亲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绝不悔改。 可此事事关她的终身大事,她不能不急。 再者,他父亲虽如此说,可一旦圣意已决,又岂是那么容易收回的。 所以,她的父亲不答应,但她心里依然没有打消自己的想法。 这次的茶砖赌局,她参与定了。 第十六章 新风 东海王府。 余钱从长福楼回来,将屠四给的赔率回禀了宁安。 对这个赔率,他基本满意。 屠四当然可以给他定更高的赔率。 但赌局的规矩是,他的赔率高了,对家的赔率也得高。 不能他拿着一比一百的赔率,对家依旧还是一比二,至少也得翻一番。 屠四清楚他东海王府的家底,自然不愿意给过高的赔率。 免得最后倒霉的是长福楼。 “殿下,如果有人要成心针对咱们王府,这次赌局可就是一场豪赌了。” 这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余钱望着暮色中的朦胧树影,突然有些后怕。 若是对家押的赌资太多,到时候只怕卖了王府也不够赔的。 以前东海王的确常常设赌局,但玩的赌局多是有封顶的。 比如押了五千两银子,输完为止,对家赌资再多,王府也只赔五千两。 可这一次真真是上不封顶。 他清楚,这是东海王故意下的套,诱饵越大,针对王府的人才越可能上钩。 可是这样,风险也是极大。 如果输了,这次王府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又想到即便不这么做,魏如豹和身后的人也不会放过东海王府。 他干脆心一横,正如东海王说的。 左右都是死,不如闯一把。 说不定会海阔天空,不但解决了王府当前的困境,还能将前些年输的银子一把赢回来。 宁安注意到余钱脸上丰富的表情变化,他轻轻笑道,“余管家,你尽管按照本王说的,处理泡水的茶砖,这才是关系本王存亡的根本。” “殿下放心,老奴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把殿下交代的差事办妥了。”余钱躬身道。 宁安点点头,记忆里这位服侍了废太子十余年的老宦官相当忠心可靠,办事也极为稳重。 否则萧皇后也不会放心他来伺候东海王,管辖整个王府。 示意余钱可以回去了,宁安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余钱道,“不是还剩下两千两银子吗?拿出一千两把拖欠月钱发了,剩下的用于这一个月的支出。” 顿了下,继续道,“告诉护卫,女婢和家丁们,这只是补发的一部分,待本王赢了赌局,便将历年欠他们的月钱全部发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让王府上下对他忠心耿耿,不能仅仅依靠平日里的礼贤下士。 何况,自东海王府的财务捉襟见肘之后,废太子便停发了月钱。 王府上下对此敢怒不敢言。 他们虽是奴仆,卖身王府,生死不由自己。 但他们也有家人,需要银子度日。 按照卖身契上的约定,即便为奴,王府也要发月钱。 至于护卫们就更不必说了。 当兵吃粮,让他们喝西北风,他们可不乐意。 如果不是靖王的嘱咐,只怕他们早就哗变闹事了。 “是…是…殿下。”余钱闻言,怔了半晌,最后结结巴巴回了一句。 他望向素水,见素水眼角含笑。 从素水口中得知东海王的变化,他依旧半信半疑。 这次他真见识了。 不禁心中暗道,如果东海王真的弃恶从善,就算这次输的王府上下要出去要饭,他也心甘情愿。 喜滋滋去王府库房领了银子,又叫护卫和奴婢们领月钱。 众人听说东海王要补发往日月钱,个个不肯相信,以为是谣传。 直到看见余管家面前装满银子的箱子,他们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这一个月来,东海王对他们比以往好的太多,反而让他们更不好意思提月钱的事。 没想到,东海王刚从大通钱庄借了银子,便立刻给他们补发月钱。 “殿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以前挨那么多打也值得了,现在的殿下对我们像家人一样,现在银子也管够了。” “终于盼得云开见日出。”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更有不少感情丰富的家丁和婢女喜极而泣。 以前他们像是在黑暗中过日子,不见光明。 东海王一个不高兴就毒打他们,月钱更是今天有,明天无。 有时候恨极了,他们宁愿自己是下一个被卖掉的人,总比呆在东海王这个活地狱好得多。 前后强烈的对比下,他们怎么不激动? 余钱笑眯眯的,心里喝了蜜一样甜。 他只希望王府能一直和谐下去。 冷铁面无表情,但却暗暗点头。 护卫们虽然不像一些奴婢哭哭啼啼的,但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 他们受靖王嘱咐,护卫东海王,但谁又不想奔个好前程。 即便没有前程,但混个舒心也行。 之前,他们二者俱都求而不得。 现在,至少以后能舒心了,至于前程不前程的,他们也不强求。 …… “你们两个怎么不去领月钱?” 前面的哭声和笑声传到寝殿。 宁安望向侍奉在一侧的素水和秋云。 余钱来回这段时间,他已经盘算好了整套销售茶砖的计划,心情轻松了不少。 “娘亲在李家虽然过的不好,但每月的供奉还是不缺点,还是先紧着其他人。”素水抿嘴轻笑,温柔如水。 秋云笑嘻嘻的,“奴婢孤身一人,吃饱就行,也不需要。” 宁安怔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时候就这么奇妙,恶主反配良仆,善主反遭恶奴。 废太子混账,但萧皇后给他选的班底却是不错。 笑了笑,他说道,“那本王给你们记着,到时候赢了钱,一文不欠,也不枉你们这番心意。” “殿下记着奴婢的好就行了。”素水眼波流动,更显娇媚。 宁安见了,不由心中一热。 他是个正常男人,当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何况他脑海中的画面中又有很多与素水一起的旖旎画面,撩拨心房。 若是废太子,说不定当着秋云面便将素水揽入怀中,恣意疼爱。 只是,他毕竟来自现代,在未成年少女面前干坏事还是有心里负担的。 不过,这种事也不必太刻意,情到浓处便自然而然。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让渡过这次难关。 既然赌局已经摆出,他和赌客们也都该上桌了。 第十七章 只欠东风 “一二一,一二一,……” 清晨,东海王府如同往常一样响起号子声。 仿佛昨日的茶砖泡水事件根本没有发生。 余钱和冷铁也在队伍当中,他们和回来的护卫第一次参加,比其他更多一分新鲜感。 只是跑了一会儿,余钱便体力不支,蹲下来喘粗气。 素水和秋云从他身边经过,嘻嘻笑着。 一刚开始,她和秋云也撑不住,但一个月下来,她们变得游刃有余。 宁安没有催督余钱,他毕竟年龄大了,能跑多久就跑多久。 而他自己,经过这短时间的锻炼,虚弱的体质改善显着。 穿越那会儿,他多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如今五公里下来依旧生龙活虎。 跑过步,宁安在前院喝着凉茶与众人闲聊。 随冷铁和余钱南下的这帮护卫他还不熟悉,需要了解一下。 留在王府的护卫见怪不怪,归来的护卫虽有耳闻,但亲自经历,难免受宠若惊。 冷铁注意到自己这帮手下的表情,心里竟然泛起醋意。 暗道如今的东海王手段太厉害,过些日子只怕这些家伙对东海王比对他还要亲热了。 恍惚间,他又从东海王身上看到了一些靖王的影子,不免心中宽慰。 嘻嘻哈哈说笑了一阵,宁安令众人解散,他亲自检查了一下泡水茶砖的蒸制。 从他下了命令,当夜余钱便征用了膳房的蒸笼。 王府人多,蒸笼也多,一夜时间,三千斤的茶砖便蒸出了三分之一。 “蒸过的茶砖要插几根麦秆,将里面的水排除。”宁安又吩咐了一句。 余钱应了声,不敢大意,忙吩咐下去。 赌局既定,东海王府再也没有退路,卖出茶砖是唯一的办法。 又是一天一夜的蒸制,第三天的时候,泡水的茶砖已全部蒸了一遍,堆在阴凉出风干。 做完这些,王府上下松了口气,一个个眼巴巴望着宁安,等待奇迹的发生。 然而他们什么都没等来。 东海王只是和往常一样,早起跑步,白日读书。 哦不,还多了一项,那就是让冷铁教他拳脚功夫。 和跑步的初衷一样,对宁安来说,多点保命的本领总归是好的。 当然,这个世界是没有降龙十八掌那样的绝世武功。 不过古人的生活很单一,要么自幼读书,要么自幼务农,要么自幼练拳脚。 且古人练武不是为了表演花拳绣腿,往往是为了充当护院,镖师以为生计。 尤其是上过战场的武夫,拳脚间更是招招杀人技。 冷铁就上过战场,还是一员骁将。 这便是宁安要跟他学的原因,说不定哪天就用得着了。 …… 宁安的日子很悠然,王府其他人脸上的忧色却一日比一日浓。 眼见赌局期限临近,东海王却像没事一样,任谁都着急,也只有秋云整日乐呵呵。 宁安也不多说,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与此同时。 越来越多人了解到茶砖赌局这件事。 长福楼每日都会派人过来通报双方下注的情况。 这也是长福楼赌场的规矩。 截止当前,押东海王输的银子已经累计到了三万两,还在不断增加。 可见想让他栽跟头的人委实不少。 对此,宁安反而有些失望。 他还想对家能押上八九万两银子。 可在对家来看,或许万两就足以把他打趴下了。 毕竟东海王府的窘迫,他们一清二楚,没必要投入太多。 还有万一输了,他们就赔惨了。 除此之外,长福楼还查验了王府的茶砖,确保东海府没有作弊。 魏如豹也没有闲着,隔三差五打着拜访的名义来,目的当然也是茶砖。 …… 皇宫,御书房。 皇帝宁淳正在批改奏折,这时一名宦官轻手轻脚进来,将一份折子交给了他。 这是一份从皇城司来的折子。 自大宁立国,皇城司便是皇帝的耳目,同时也负责缉捕,追拿罪官。 京师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逃出他们的眼睛。 东海王府的茶砖一沉,宁淳便知道了。 及至东海王在长福楼摆出赌局,他自是清清楚楚。 不过宁淳似乎对东海王又一个荒唐举动毫无兴趣。 扫了眼折子,便扔到了装废纸的竹筐里。 对这位嫡子,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前些日子,东海王闭门不出,他还以为这位嫡子终于反省了。 没想到只是昙花一现,他还是他。 这让他热起来的心肠又冷了下去,再次坚定了他杀鸡儆猴的决心。 当下大宁已是内忧外患,他绝不允许任何皇子不断败坏皇家名声,给外人攻讦皇家的借口,让天下人对皇家口诛笔伐。 又拿起一份折子,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折子的内容是金国使节既将抵京的消息。 自北关将领反叛投金,大宁与金国在真定,河间两府屡次交战,输多胜少。 这让他和满朝文武看到了金国兵马的强悍。 朝中主张议和的大臣越来越多。 而且,三年中趁着大宁与金国交战的间隙,南方叛军抓住机会,不断壮大,到了朝廷不能不重视的地步。 攘外必先安内逐渐成为朝堂共识。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才答应了议和。 他即位时,深感千疮百孔的大宁王朝摇摇欲坠。 这些年,他一直在修补。 此番,他只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长春宫。 皇后萧语冰的寝宫,比起皇帝宁淳的冷淡,萧语冰则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得知茶砖赌局,她便立刻令人给宁安递话,让他取消赌局。 但只得到东海王让她安心的回复。 知子莫若母,萧语冰明白东海王这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伤心下又感到悲凉,只道自己终究无法挽救这位嫡子的命运。 宁安自然不知道宁淳和萧皇后这些心思。 他只是在静静等待。 半个月之后,宁静的东海王府再次如沸水般喧腾起来。 王府上下个个面如死灰。 因为东海王让他们蒸出来的茶砖长霉了。 只是不同于其他人,宁安检查了这些发霉的茶砖之后却乐的合不拢嘴。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输了,可他清楚,自己赢定了。 剩下的十余天,他只需要制造一起营销事件,帮他把茶砖卖出去。 可谓只欠东风! 第十八章 故布疑阵 “哎呦!殿下,这茶砖都霉了,您怎么反倒高兴,这回就算把王府卖了,怕也赔不起喽。” 众人围着茶砖唉声叹气,余钱急的拍大腿。 素水面带忧色,直直盯着宁安。 见东海王镇定自若,她越发疑惑。 原本,她以为东海王的法子能让这些茶砖起死回生,但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只有秋云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笑道,“殿下这么高兴,肯定这批茶砖有了不同之处。” “哈哈哈……没错,你们一个个还不如秋云。”宁安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秋云得意地笑起来。 余钱和素水对望一样,同时摇了摇头,暗道秋云这丫头没心没肺,自然不像他们考虑的多。 但又想到这件事上东海王神神秘秘的,或许真有出人意料支出。 正要询问宁安有什么办法将发霉的茶砖卖掉,只听宁安道,“将这些茶砖收起来,切忌不能再受潮了。” 接着宁安转向他们,神态轻松,“多余的不必问,下面几日只随本王去喝茶就行了。” 说罢,他转身向王府外走去。 冷铁立刻叫上王府护卫,余钱,素水和秋云跟上。 他们不清楚东海王又要干什么? 出了王府,他们心中越来越疑惑。 因为东海王引着他们到了渭水码头,在上次喝茶的李氏茶铺坐下。 和上次一样,东海王落坐,茶铺里的茶客便跑了个一干二净。 茶铺掌柜的脸拉和驴脸一样长,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堆满假笑。 又是素水上前宽慰掌柜,替他和茶铺伙计端茶倒水。 宁安只是慢慢品着茶,不多时便起身离去。 众人带着一肚子疑惑,也跟着回去。 接下来的三日,宁安照旧,过了中午便出现在李氏茶铺中,喝过茶便走。 第五天的时候,宁安准时出现在茶铺。 不过这次茶铺里多了两个人,正是上次在茶铺中的一老一少。 不过老者还是老者,假扮书生的少女却恢复了女子的裙装,一袭绿衣,更显清丽无双。 宁安正要坐下,忽然听见“噗通”一声。 转过头,他看见李氏茶铺的掌柜跪在地上,一脸祈求之色,“东海王殿下,小的干的是小本买卖,还望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小的一码,小的愿意以茶铺半年的收入奉上。” 这几日东海王接二连三过来,每次一来,茶客便跑了个一干二净。 他实在受不了,只得向东海王讨饶。 宁安怔了下,这次他绝不是在针对这家李氏茶铺。 恰恰相反,此番他正在施行的营销策略还能给李氏茶铺带来更多的客源。 他正要解释,忽然老者的声音传来,“东海王殿下,能否饶了这家茶铺,何况讹诈茶铺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有损皇家颜面。” 宁安微微皱眉。 这个老者知道他是东海王,却还敢直言劝解,只怕自恃身份,定然地位不低。 只是他最不喜凭白受人冤枉。 茶铺掌柜情有可原,毕竟他影响到了茶铺的生意。 但这老者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他扣了顶帽子,却让他不爽。 何况上次他在米粥里掺沙子的时候,这一老一少起先就对他有浓浓的敌意。 见他的法子有了成效才收敛。 他不愿无故得罪人,但也不愿吃哑巴亏。 于是也不相让,直接道,“你怎知本王是在坑害这家茶铺?” 宁安一怒之下,浑然没有发觉自己现在完全一副废太子盛气凌人的样子,老者顿时气的面色通红。 上次东海王以沙掺粥,解决了冒领米粥的事,让他对东海王的观感改观不少。 甚至准备履职之后,上一道折子,奏明此事。 可他没想到仅仅半个多月,东海王便原形毕露。 原来,这李氏茶铺因有一手泡茶的本事,在京师小有名气。 即便是京师的达官显贵有时也会微服私访,过来品尝。 更不用说码头来来往往的客商旅人了。 老者一向最喜饮茶,又不愿去京师官宦云集的茶楼,便常常来此。 不曾想这几天见茶铺掌柜唉声叹气,便询问情由。 他性情耿直,当年为了宁安的太子之位甚至顶撞太后。 以为东海王有意捣乱,便刻意选了宁安前来的时段,出言相劝。 “果然是个纨绔,爷爷我们想错他了。”少女见宁安出言不逊,皱起了眉头,低声说了一句。 担心东海王会伤人,又拉了拉老者的衣袖,示意让老者离去。 老者正在气头上,一动不动。 接过宁安的话,正色道,“东海王每次前来,这里的茶客便跑的一干二净,接二连三过来搅扰生意,不是在坑害茶铺又是为了什么?” 宁安闻言,嗤笑一声,“掺沙子的时候,你想必也以为本王心存恶意,可结果呢?本王猜你老人家想必曾在大宁为官,难道却不懂眼见不一定为实的道理吗?” 老者和少女想起上次误会东海王之事,不由表情讪讪,面露愧色,心里的气顿时也消了。 听出东海王话里有话,老者道,“依殿下的意思,此番却是为了茶铺?”,语气缓和了不少。 宁安猜不出老者的身份,也不想过于得罪。 挤兑了他一番,让他吃瘪便消了气。 老者又问起,他干脆走了过去,在老者对面坐下,又打量了一番绿衣少女。 只见少女玉手芊芊,肌肤如玉,白嫩的鹅蛋脸上一对丹凤眼十分灵动,美貌与宫中遇到的少女各有千秋。 少女注意到了宁安的目光,不由脸色晕红,低下头来。 宁安笑了笑,收回目光。 老者浑没注意,他当下只想弄清楚东海王的用意,下意识对少女道,“倒茶。” 少女依言给老者满上了茶水,又给宁安满上了茶。 陡然意识到自己给东海王倒茶,岂不是成了他端茶倒水的丫鬟,不由站在一旁暗暗生气。 宁安和老者都没注意到少女的表情。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宁安道,“本王不是为了茶铺,而是为了自己。” 老者脸色垮了下来,以为东海王在耍他。 正要发作,却又听东海王道,“但谁说利己的同时不能利人?” 老者缓缓点头,只待东海王下文。 第十九章 心思 “本王这几天每每前来,虽然一时吓走了不少茶客,但本王不在的时候,想必茶客定然比以往多,对吗?” 宁安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娓娓道来,目光望向一旁的茶铺掌柜。 茶铺掌柜吓得脑袋一缩,不过回想了下,似乎的确如此。 只是他这几日吓昏了头,没有在意。 东海王这么一说,他顿时恍然。 老者见掌柜的点头,大为奇怪,茶到嘴边忘了喝,禁不住问道,“这是何道理?“ 少女也睁大了漂亮的眼睛,望着宁安。 宁安将茶一口喝完,茶杯推向少女。 满心等着宁安的解惑的少女,下意识把宁安的茶杯满上。 瞬间回过神来,不由又羞又恼。 头一次,她行待客之道,没想太多,便给东海王满了茶。 这次东海王却是主动让她倒茶,真把他当丫鬟使唤了。 宁安倒是没有想太多。 他本就来自现代,没有浓重的尊卑观念。 而且晋级c2之后,有专门辅助他的秘书,平日里给他端茶倒水的。 他只是出于习惯,而不是为了刻意欺负少女。 拖过茶杯,他回到刚才的话题,“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本王在京师名声在外,虽然都是不好的名声,但得知本王屡次光临李氏茶铺,必然会引得不少人心生好奇,想要过来一探究竟。” “说的不错,老夫也很好奇,但想来想去,以为殿下只是为了讹诈店家。”老者捋着胡须,笑吟吟的。 宁安苦笑,“恐怕这么想的不只你一人,但无论他人怎么想,本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不得不说,废太子在京师就相当于现代一个有争议的网红人物。 他的举动极容引发舆论。 正是这个特点,让他符合满足了商业上猎奇营销的全部条件。 猎奇营销,顾名思义利用的是人们的猎奇心理。 通过制造噱头,构建话题,借助平台传播,引发人们的好奇心,在社交圈中自发传播等步骤,实现商品的病毒式扩散宣传。 当下,他屡次来茶铺便是为了制造噱头。 同时他又借助茶铺这个平台传播,已经成功吸引了不少人。 然而,这还仅仅是为了引流,他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让他的茶砖在京师名声鹊起。 待李氏茶铺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注意,就是施行第二阶段计划的时候。 “殿下说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可按照殿下说,这分明只对茶铺有利,于殿下又有何利?”老者不清楚宁安的真正的想法,反而更迷惑了。 宁安哈哈一笑,“这便是本王的秘密了,不能与外人说,说了就不灵了,若是长者相信本王,只需等个十天半月,一切便分晓。” 说罢,宁安一整衣袖,起身离去。 “故弄玄虚。” 待宁安的身影消失,少女嘟囔了一句,她还因倒茶的事生气。 老者却满脸喜色,他道:“京师人人都说东海王是混世魔王,可什么混世魔王能有如此闲雅的谈吐和见识,只怕他果真身藏不漏。” 他一生最后悔的便是竭尽全力,却扶持了一个脓包进入东宫,常常引以为恨。 但两次接触下,东海王着实让他感到意外,甚至令他有些捉摸不透。 意外之喜下,多年的心结也随之解开。 老者对宁安的夸奖,让少女嘟起了嘴,“爷爷,你可不要轻易相信他,不久前他还在长福楼摆赌局呢?” 老者听了,忽然想通了什么,隐隐约约猜出东海王前来茶铺的真正目的。 “莫非他是为了卖出茶砖?有意思,我倒也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老者暗道,心里痒痒的,越发好奇。 少女见自己爷爷的注意力全在东海王身上,像是完全忘了自己,不由嗔道,“爷爷……” 老者转过头,见自己宝贝孙女有一分生气,有一分不满。 嘿嘿笑了两声,他道,“你平日里让那些所谓的才子奉承惯了,刚刚东海王对你目不斜视,又让你端茶倒水的,你不高兴了?” 少女脸色微红。 她的心思全让说中了。 在邓州的时候,她便多有才名,引得邓州青年才俊趋之若鹜。 登门求亲之人如过江之鲫。 但她爷爷曾位极人臣,眼高于顶,倒没人入他爷爷的法眼。 及至皇上召他爷爷回京师,有起复之心。 加之她在邓州时,才貌远传京师,又有不少达官显贵想要攀亲。 外出游玩时,更是多有豪门公子,风流书生刻意接近,大献殷勤。 可她没想到,号称京师第一纨绔,混世魔王,见色如命的东海王对她竟然没有多看一眼。 这打击了她自恋自慕的心,所以才会生气。 又听他爷爷夸赞东海王,她更是醋意横生。 “哈哈哈……”少女的表情证明自己猜对了,老者大笑起来。 端起茶杯抿了口,他又收起笑容,神色严肃,“其实你也不必和他置气,他和你有缘无分。” 顿了下,他继续道,“若他真如我想的那样,也的确令人惋惜,今后我会尽量帮他一把,成全他当个闲散王爷的心思。” 少女闻言,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长年和爷爷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下,多多少少了解权谋场中的残酷。 五岁那年,当今皇上曾萌生给她和宁安赐下婚约的心思,但随他爷爷遭到贬黜而终止。 这就是他爷爷口中的有缘。 而现在宁安从太子之位到东海王,将来命运难以测度。 她爷爷自然不会冒着风险,把他最喜欢的孙女许配给东海王,这便是无分了。 毕竟皇后娘娘和他爷爷能在有生之年护佑东海王,已经不易。 想到这里,她顿时消了气,反倒对东海王有丝丝同情。 这时想起东海王的一言一行,反倒和她爷爷一样,心生好奇。 爷孙俩又在茶铺逗留了一会儿方离去。 而宁安同众人已经回到了王府。 猎奇营销初见成效,证明他的路子走对了。 如此,他马上便可以进行营销的最后一部,将他的产品推销出去了。 第二十章 暗度陈仓 “冷铁,去把李氏茶铺的掌柜请来。”回到王府,宁安给了冷铁一道命令。 冷铁闻言,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转瞬间又消失了。 应了声是,他转身离去。 宁安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若是以前,冷铁宁愿挨骂挨打,也不会领他给的差事。 因为废太子把人“请来”往往没有好事。 可这半个月来,他非常仔细观察着东海王的一言一行,心里大约确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东海王真的不同以往了。 所以犹豫过后,他选择了服从命令。 当然,这也是他的一次冒险。 如果他错了,今后将不会再对东海王有一点期望。 晚霞铺满半边天空,王府膳房炊烟阵阵的时候,冷铁领着李氏茶铺的掌柜回来了。 面对东海王的护卫,一个寻常茶铺的掌柜自然不敢违逆。 只是掌柜的从出了茶铺身子便开始发抖。 到了王府以后,身子就抖的更厉害了。 心里爹啊,娘啊,老爷天保佑的乱叫。 东海王恶名昭着,虽然这几次去他的茶铺表现的还算正中平和。 可老虎有时候会打盹,但不代表就不吃人了。 一路到了王府寝殿,掌柜的见东海王正在池塘边的凉亭里吃饭。 他的两个婢女,一左一右给他扇着风。 凉亭外边还另外设了一副桌椅。 他正要向东海王跪下,却见东海王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殿下……”掌柜的更紧张了,两条腿像筛子一样抖。 杀头前,犯人都要吃顿好的。 东海王对他越客气,他可能就要越惨。 来的时候,他已经让茶铺的伙计给家中的妻子送口信了。 如果他回不去了,让她好好照顾三个孩子。 越想越悲,他不禁抽泣起来。 宁安翻了个白眼。 他的形象虽然在王府中大有改善,但对外人来说,他还是那个无恶不作的东海王。 不过没有像在王府里一样,刻意去改变自己的外部形象。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留着废太子的形象也是蛮好的。 至少能震慑一些宵小,也让一些人对他心存畏惧。 “李掌柜不要害怕,只是让你来陪本王吃顿饭,不会把你如何的。”宁安冲秋云点点头。 小丫头示意,将桌上给李掌柜预备的几道菜端了过去。 李掌柜将信将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但只敢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李掌柜请喝茶。”素水这时又将一碗茶端到了李掌柜面前。 东海王两个婢女又是端菜,又是倒茶。 李掌柜受宠若惊,心脏更是像擂鼓一般怦怦跳,他忙站起来,躬身道:“草民何德何能,配得上如此殊荣。” 宁安笑了笑,“就算是这几天叨扰李掌柜的补偿,李掌柜还是先喝茶?” “殿下客气了,小的巴不得殿下多来。”李掌柜讪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口。 忽然一股他从未品到过的茶香扑鼻而来。 茶水的口感醇滑饱满,令人精神一爽。 他经营茶铺十余年,天底下的茶就他没喝过的茶。 一时间,他竟然愣住了。 但立刻他又是一惊,这茶水如此独特,东海王不会在里面下毒了? 他刚这么想,抬头看见东海王的婢女也给东海王倒了杯茶。 是同一个茶壶里的茶,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迷惑起来。 宁安虽然在吃饭,但余光一直注意着李掌柜的表情。 见李掌柜若有所思,他说道,“东海王府的茶如何?” “回殿下,很好,很好,此茶口感独特,真乃茶中上品。”李掌柜回过神来,忙说。 宁安点点头,接下来只是催李掌柜吃吃喝喝。 茶饱饭足,他便让李掌柜回去了。 第二天,宁安依旧去李氏茶铺喝茶。 晚上则把李掌柜叫来王府吃饭。 一连五日,李掌柜见东海王与外面传说的似乎有点不一样,胆子终于大了起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殿下每天请草民到王府吃喝,是不是有能用到草民的地方?” “不错。”宁安觉得火候也差不多到了,“本王叫你来,只为茶,你连喝了五天王府的茶,可有什么异样?” 李掌柜仔细想了想,“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小的以往吃太多油腻东西会肚子不舒服,这几天倒是比以往清爽不少。” 五天来,东海王让他吃的都是大鱼大肉。 宁安点点头,“这便是此茶消食解腻的功效。” 其实比起东海王这几天请他吃饭,李掌柜更好奇的是东海王府的茶。 对经营茶铺的他来说,这简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颇有一种朝问道夕死足矣的情怀。 现在东海王提起,他忍不住问道,“如果草民没有猜错,王府的茶不过是寻常黑茶,可是为何这味道却偏偏与黑茶大相庭径,还望殿下指教。” “你想知道?”宁安嘴角上扬。 “想…想知道。”李掌柜心知这种茶可能是王府的秘方,这样问极为不敬。 但还是宁愿冒着被责骂的风险以求真相。 宁安点点头。 他请李掌柜来自然不是为了吃,真正的目的是他的茶叶。 如果他第一天就点出来,李掌柜必然心有怀疑,不肯配合他卖茶。 但如今他喝了五天的茶,身体又无异样,从心里上来说等于接受了这款王府新茶。 那么,剩下而事就容易办了。 于是他道:“你上前来,本王和你说,只要按照本王说的做,本王就告诉你。” 李掌柜忙起身到了宁安身侧,宁安附耳对他说了。 “这有何难?殿下尽管交给草民。”李掌柜闻言反而满脸喜色,像是捡了大便宜。 “这就好,本王会让王府管家余钱与你接洽,记住本王说的,不可错漏。”宁安又叮嘱了一句。 距离赌局揭幕只剩下十天了。 他要在这十天的时间里把王府的茶全部卖出去。 而李掌柜是他计划中最后一步中最重要的节点。 有了他的配合,他便可以暗度陈仓。 在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情况下,顺利将茶卖出。 等揭幕的那一日到来,他会让所有想置他于死地的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二十一章 前夜 “对了,李掌柜,今天还要委屈你一下。” 与李掌柜商量完,宁安忽然想起一事,望向李掌柜有些歉然。 “委屈?”李掌柜不明所以。 宁安再次附耳对他说了句,李掌柜听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最后咬着牙,闭上了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抱歉了。”宁安轻轻说了声,忽然出拳打在李掌柜肚子上。 哎呦一声,李掌柜疼的身子卷曲起来。 宁安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对李掌柜不断拳打脚踢,口中还不断骂着污言秽语。 意思他这几天请李掌柜吃饭,就是为了今天打的他全部吐出来。 一时间,整个王府充满了李掌柜的惨叫。 余钱见状,忙上前劝解。 冷铁怒目而视,但一言不发。 素水和秋云则拉着宁安的胳膊,阻止他的暴行。 不过四人虽然动作不一,但眼底却藏着抹狡黠。 这一出,东海王提前和他们说过了。 所以,他们也就是装装样子。 直打了一刻钟,宁安这才挥手让冷铁将李掌柜扔出去。 此番殴打,除了脸上那几拳稍微用力,故意留下伤痕给外人看,其他没怎么用力气。 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服务。 让李掌柜撇清和王府串通的嫌疑,实现出其不意的效果。 “滚!” 护院们架着李掌柜到了王府门口,直接扔在了地上。 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摇头叹息。 其中有的人则多打量了李掌柜一眼,随即匆匆消失在王府门前的街道上,去了大通钱庄。 不久,魏如豹上了马车再次来到平康坊的那座豪华府邸。 “这才是东海王的脾性,你我都想多了。” 年轻公子背着魏如豹,正在府邸宽阔的水塘里垂钓。 听魏如豹讲完,他轻轻笑起来。 魏如豹低眉顺眼,一脸得意,“还有十天就是兑现赌约的日子,到时候东海王不但会把双龙玉佩输了,赌局上还得赔上一大笔银子,今后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顿了下,他又道,“不过殿下,你说东海王这是图什么,为什么要打一场必输赌?” 青年公子哼了一声,“其实也不奇怪,娇宠坏了的孩子,一但爹娘忽视了他了,往往会作天作地,破罐子破摔,吸引爹娘的目光,这种事东海王干的不止一次了。” 冷笑一声,他又道,“以前他是太子,倒是罢了,可如今他依旧本性不改,那就怪不得旁人了。” 魏如豹点点头,“那就恭贺殿下立功了。” 青年公子得意地笑了数声。 …… 御书房。 皇帝宁淳将一张纸条揉碎,扔在了地上。 起身望向东海王府方向,他紧皱眉头。 纸上的信息正是东海王殴打茶铺掌柜的事情。 此刻,他心里不禁盘算是该将这个嫡子贬为庶人,还是流放边疆。 这些年,他已经给了这位嫡子太多次改恶从善的机会。 可他连一次都不愿意抓住。 留着这样一个只会给皇家抹黑的皇子有什么用? 既然如此,就趁着这次赌局事件,便让他消停下来。 …… 忠勇侯府。 柳湘云支着下巴望着桌上的女红发愁。 她喜欢随父亲舞枪弄棒,偏偏母亲总是让她刺绣读书,每次她看见这些东西她都愁得慌。 平日里,她总让自己的婢女偷偷帮自己,可今天碧玉出门采买胭脂了,还未回来。 她正想着,忽见门口闪入一人,正是碧玉,不禁喜道,“碧玉,快来,我要愁死了。” 瞧见桌上的刺绣,碧玉便知道自家姑娘想要干什么了。 不过她回来的时候,正巧听说了关于东海王的事,于是先不提刺绣的事,把东海王又打人的事说了。 “哼,这个东海王真是一点没变,宫里那副样子定然是在骗我了。”柳湘云俏脸含煞,“也好,那我就不需要客气了,等赢了钱,本姑娘就上门讨债,逼他立下字据。” 碧玉点点头,想到什么,她忽然又有点担心,“小姐,万一输了可怎么办,老爷要是知道你私下收了银子,会把你的腿打断的。” “呸呸呸…我才不会输。”柳湘云心中一紧,“那么多人押东海王输,他们又不傻,只有东海王是个傻瓜。” “最好是这样。”碧玉点了点头,依旧担心。 …… 东海王又打人的风波只是小小涟漪。 长安繁华,每天发生的新鲜趣闻太多,人们的记忆像鱼一样短暂。 然而就在这段时间,一条消息慢慢在茶客中传开,李氏茶铺的茶越发有味道了。 尤其最近一款新茶口味独特,而且十分解腻,对平日里胡吃海喝的人大有裨益。 往来的北方商贾尤其喜爱。 他们平日里的吃食以牛羊肉为主,难以消化,族中常有人肚子鼓胀。 这些天饭后在李氏茶铺喝茶,竟然比以往舒服了不少。 不少北方商贾已经向李掌柜求购这种新茶以贩回北方。 同时,因东海王常去李氏茶铺。 这段时间茶铺也多了不少因好奇而来的权贵子弟。 这些人平日里一样胡吃海喝,对新茶的独到之处亲身有了体会,回去之后自然也向亲友广而告之。 由此,新茶的名声一日比一日响亮。 眨眼睛,十天如风而过。 这一日,不少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东海王身上。 一个月前设的赌局终于要分出胜负。 听说东海王一大早就去了长福楼。 众多好事之人赶了过去,长福楼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殿下可将双龙玉佩带来了。”宁安抵达不久,魏如豹紧随而至。 寒暄两句,便问了正题。 一个月来,他令人死死盯着东海王府。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东海王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售卖这批茶叶。 这场赌局眼见他是必赢了。 宁安嘴角擒着淡淡的笑,揶揄道:“你输了,本王为何要给你双龙玉佩?” “我输了?殿下真会玩笑,殿下泡水的茶叶可一直在王府里,没有挪动。”魏如豹反倒给宁安气笑了。 “再让你的人去王府瞧瞧。”宁安自始至终没有瞧过魏如豹一眼,而是巡视着长福楼一座座包间。 长福楼中间是一个方形大厅,整体结构像个回字,包间临空而设。 他在三楼居高临下,见到了不少熟人。 这些熟人在东海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一个个见到他便前来巴结。 如今反而是避而不及,今天还要看他的笑话。 魏如豹听宁安如此说,只得派人去一趟东海王府。 不多时回来,对魏如豹说了几句。 魏如豹瞬间面若死灰。 第二十二章 茶惊四座 “这不可能!近日受茶客追捧的新茶怎么可能是东海王府泡水的茶叶。” 魏如豹猛地站起。 原来他派出的人抵达王府,正见王府家丁从府内搬出一箱箱茶砖。 李氏茶铺的人等候在门前,将这些茶砖运走。 东海王府没有瞒他派去的人,直言这就是李氏茶铺近些日子售给茶客新茶。 眼下李氏茶铺正在码头向过往商贾出售。 宁安伸了伸懒腰,嘴角挂着浅笑。 此番随他前来长福楼的只有冷铁。 余钱,素水和秋云俱都留在王府,配合李氏茶铺。 按照他的计划,李掌柜这些天故意没有向茶客们透露新茶的来源。 只是约定今日向茶客们出售新茶。 这一切李氏茶铺在明,王府在暗,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运往李氏茶铺的新茶想必已经遭到茶商们的抢购。 长安茶贵,茶商们对寻常茶叶尚且趋之若鹜,何况这款口味独特的新茶。 “怎么不可能?王府的茶叶无论是你魏如豹还是长福楼赌场都在每日查验,而且想必你很清楚,这段时间东海王府没有采购任何茶砖,本王也没银子买。”宁安淡淡道。 魏如豹心乱如麻,东海王说的一点不错。 他可令人整日盯着东海王府的,的确没有见过大宗货物进出。 瞥见东海王似笑非笑,他忽然心中一颤。 东海王是如何瞒过他,将那些无用的茶叶变废为宝的? 又是如何暗中勾连李氏茶铺的? 这是又蠢又坏的东海王能做出来的吗? 难道说东海王受了高人指点? 可是东海王性情桀骜乖戾,从不听劝。 谁有这么大本事让东海王言听计从。 一时间思绪如麻,魏如豹呆住了。 宁安不再理会魏如豹。 轻摇折扇,他在等着茶砖售空的消息传来。 约莫半个时辰,余钱出现在了长福楼。 赌场负责监督的伙计也回来了,将情况回禀给了屠四。 同时,还有不少家仆相继归来,进入各个包间,传出或惊叹,或懊恼,或愤怒的声音。 宁安心里极爽。 想看他笑话的人终究自己成了笑话。 “殿下,咱们王府的砖茶一到李氏茶铺便遭抢购,还有许多没有买到茶砖商贾闹着要预定,咱们王府要发财了。”余钱上了三楼,一路飞奔到宁安身前。 现在,他觉得浑身轻盈,仿佛要飘起来。 然后就在今天之前,他和王府众人还忧心忡忡。 虽然东海王信心满满,但他们却不清楚其中内情。 只是他们既然选择了支持东海王,自然不能表露出真实的情绪。 可他们没想到,一觉睡醒,东海王府的茶砖便成了茶商们抢购的香饽饽。 想到茶商们递出的银票和白花花的样子,余钱望向宁安的眼神充满崇拜。 余钱兴冲冲报喜的时候,屠四将东海王府的赌牌拆了下来,挂在了赌场左侧用红布围拢起来的区域。 这个区域专门用于悬挂获胜方的赌牌。 长福楼赌场这是认定东海王胜了。 见状,魏如豹的脸色更难堪,阴沉地似乎能滴出水一般。 长福楼赌场是什么地方?这是长福公主的产业。 长福公主依仗皇帝哥哥的宠爱,一向不参与任何是非。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三教九流一视同仁,公平对待,从不偏颇。 长福楼的兴盛固然有其裙下之臣追捧的原因,但长福楼坚持的规矩也很重要。 所以,长福楼认定东海王赢了,那么东海王府就一定赢了。 任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怎么可能!” “不会搞错了?” “东海王府怎么赢了,我的银子。” “……” 不仅是魏如豹,赌客们同样不愿意接受现实,一个个聒噪起来。 屠四脸上刀疤隐隐抖动,怒道:“我长福楼一向公允,从不徇私,你们在怀疑我们的信誉吗?” 他声音洪亮粗犷,顿时压住了赌场上赌客的声音。 三楼赌场瞬间安静下来,赌客们坐回原位,又是疑惑,又是叹气。 很不明白东海王是如何将泡水的茶叶卖出去的。 对他们而言,这实在匪夷所思。 哼了一声,屠四缓步来到宁安身边,躬身道,“东海王殿下,此番押注王府输的银子总计十二万两,但因王府只押注了三千两银子,只能连本带利兑付九万三千两银子给王府。” 顿了下,他又道:“另外长福楼三成的佣金您是了解的,所以最终东海王府只能拿六万五千一百两银子。” 宁安点点头,“把这些银子直接送王府就行了。” 这个三成佣金他是清楚的,赌场都是这个规矩。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阵“噔噔噔”上楼的声音。 两个身穿青衫的公子径直向他走了过来,怒气冲冲。 冷铁和屠四俱都眉头一皱。 宁安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乍看一眼,他觉得这两个年轻公子身为男人实在有些俊俏的过分。 但忽然又有一种熟悉之感。 待二人到了面前,宁安一阵恍然,原来二人是男扮女装。 而且其中一人他竟然认识,不是别人,正是一把砚台把废太子送上西天的那个小妞,叫柳湘云的。 冷铁和屠四也看出二人是女子了。 他们只以为是废太子以前留下的风流债,目光由警惕转为怪异。 “东海王,你是怎么把没用的茶叶卖出去的?”柳湘云眉目含煞。 她今天得知东海王来了长福楼,便高高兴兴出门,等着东海王输了银子,便以欠银为条件要挟东海王。 可没想到左等右等,东海王竟然赢了。 长福楼宣布的时候,她将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长福楼的信誉京师皆知,他们说东海王赢了,必然是赢了。 何况她派出去打听的人也印证了这个消息。 从东海王运出的茶叶一到码头,立刻遭到茶商的哄抢。 她输了,亏了这么银子,又惊又怒不提。 但她最想搞清楚的是自己是如何输的? 她总不能输的不明不白。 于是她冲动之下才上了三楼,向东海王追问此事。 第二十三章 太子 “柳姑娘,你不会也参与了赌局?” 柳湘云出口质问,宁安有些惊讶。 微微思索,他便恍然了。 想必这位柳姑娘在赌局里下了注,而且押的是东海王府输。 结果她赔了银子,所以才会生气。 只是在宫中,他和她之间便有了约定,当时的误会已经化解。 为何她还要针对自己,难道她依旧还未解气? “是…是又怎么样,现在我就想输的明明白白,殿下愿意说就说,不愿意就算了。”柳湘云恼羞成怒。 在欺负她的恶棍面前,她可不想输了气势。 宁安笑盈盈的。 他自然不能向柳湘云透露新茶的秘密。 接下来,王府还要指望新茶赚钱的。 再说,柳湘云居心不良,押了他输。 就算她长得又美,身段又好,他也不能惯着她。 正要拒绝,宁安想到什么,突然一脸坏笑,说道,“你来王府,本王亲口对你说。” 此番东海王府赢了赌局,必然会让他的敌人心生警惕。 甚至怀疑东海王又蠢又坏是装出来的。 为了迷惑敌人,他认为自己有必要掺揉一些东海王的脾性,让他们觉得东海王还是以前的东海王,赌局不过是场意外。 可这么一来,他却把柳湘云气得不轻。 “你…你…无耻,早知道,在宫中我绝不……” 白皙的俏脸涨的通红,她差点把宫里的糗事说了出来,好在她及时醒悟,立刻收住。 长福楼人多耳杂,若是让人听去了,她和东海王都将卷入一场浩大的风波。 跺了跺脚,柳湘云狠狠瞪了宁安一样,转身离去。 “哈哈哈,殿下真是眼光独到,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实乃少有的绝色,恭喜殿下又要抱得美人归喽。” 从屠四揭幕赌局胜败到现在,魏如豹一直在琢磨东海王不同于以往的地方。 听到东海王出口调戏,顿时在东海王身上找回了熟悉的味道,心中一松。 “承蒙魏掌柜吉言,本王还要回去数银子,就不奉陪了。”宁安哈哈一笑,领着满脸喜色的余钱也走了。 继续留下没什么意思了。 待宁安离去,魏如豹的脸色一变,匆匆离开座位,去了二楼的乾字间包房。 包房内,侍卫分列两侧,两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公子正在对饮。 其中一个公子年纪二十七八,一个十八九岁。 那位十八九岁的公子正是魏如豹在平康坊府邸中常去回禀的主人。 魏如豹过来,年轻稍轻的公子端起一碗酒便泼了过去,洒了魏如豹一身。 怒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不但没拿到双龙玉佩,还折了大笔银子!” 这次为了彻底打垮东海王,在魏如豹与东海王订立赌约之外,他又让魏如豹押了三万两银子。 现在,这三万两银子也输了个一干二净。 加上之前借给东海王的银子。 等于他白白送了东海王近乎五万两银子。 “殿下息怒,小的,小的也想不到东海王能变废为宝呀。”魏如豹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满脸苦涩。 “魏王,这怪不得魏掌柜,你就不要刁难他了,本宫也很好奇东海王是如何把泡水的茶叶变成最近火热的新茶的。”年纪稍微大的青年淡淡说道。 魏如豹立刻投去感激的眼神,因为兴奋而浑身微微颤抖。 似乎年长青年地位更加尊崇。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大宁皇帝宁淳多子多女。 当下共育十一子,九女。 其中宁淳嫡子宁安排行第九。 而这位年长的青年正是宁淳的长子,当前东宫太子,宁铖。 因太子住在东宫,所以自称本宫。 而年纪稍轻的魏王则是宁谦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朝六皇子,宁铮。 “只是可惜了这次机会,这个计划本来天衣无缝的。”宁铮心有不甘。 宁铖哼了一声,“魏王,本宫和你说过多少次,皇子们之间要友善互爱,东海王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弟弟,你怎么总是和他过意不去,下次不可再如此,否则本宫定要收拾你。” “太子殿下贤德之名,名扬京师,今日一见,果然如是。”魏如豹忙拍马屁。 宁铮则是心里一颤,像是受了斥责一般惴惴不安。 魏如豹只是和他这位亲哥见过几面,自然不了解内情。 但他可很清楚这位哥哥的性子。 有些话他正着说,但却要反着听。 虽说他这位亲哥当下已是东宫太子。 但还有两个人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第一个是三皇子,第二个便是东海王。 他这位太子顾忌名声,有些事尽量不出手。 而他便成了对付二人的一把利剑。 不过他是心甘情愿充当这把剑的。 比起其他皇子,他更愿意让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继承大统。 这样,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着落。 于是他道,“是,我记住了。”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附耳说了句。 宁铮听了,眼睛顿时一亮,向太子宁铖邀功般说道,“太子哥,我们真是有如天助,这次赌局虽然没有得到双龙玉佩,但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摆在了眼前,说不定还能揭开一个大秘密。” 说罢,他起身过去,附耳对太子宁铖说了几句。 宁铖缓缓点头,面露诧异之色,“奇怪,红花会怎么知道的双龙玉佩,他们又为什么要找双龙玉佩?”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正可以利用红花会除掉东海王,然后我们再把红花会一网打尽,揭开这个秘密,一石二鸟。”宁铮嘿嘿笑了两声。 宁铖目露欣喜之色,随即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斥责道,“刚刚和你说的话又忘了?兄弟间要亲和。” “没忘,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东海王的。”宁铮嘿嘿笑了两声。 宁铖点点头,又和宁铮喝了会儿酒便走了。 待宁铖的身影消息,宁铮突然给了魏如豹一个耳光,骂道,“狗东西,敢和我在太子面前争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谁?” 魏如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吓得磕头如捣蒜,“殿下,小的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宁铮冷冷道,“那好,我给你个任务,你去继续亲近东海王,摸清双龙玉佩具体在哪儿?否则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魏如豹连连答应。 第二十四章 惊诧众人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东海王这个混蛋……” 从长福楼离开,回去的路上,柳湘云越想越气。 她就知道这段时间东海王一直在装。 在她面前,他果然还是本性暴露了。 可惜她原本能借着赌局将他一军的,没想到不但赔了银子,还让他调戏一番。 “小姐,这下可怎么办?三万两银子没了,那不等于老爷收了南阳伯的贿赂吗?”碧玉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自始至终,忠勇侯都没同意过参与这场赌局。 而忠勇侯不同意,柳湘云自然没有银子参与赌局。 为此她闷闷不乐了许久。 直到半个月前,南阳伯再次登门。 这南阳伯屡次前来,其实别有目的。 他的长子在忠勇侯麾下为将,表现平平。 为了长子的前途,他有意讨好忠勇侯。 当日便携了三万两银子的银票前来,欲以捐纳劳军为借口,实则行贿。 恰恰那天忠勇侯夫妇受友人邀约外出。 南阳伯便将银票交给了柳湘云。 柳湘云素知父亲治军极严,晋升皆凭军功,最厌恶邪门歪道。 本欲拒绝,却突然想到了赌局之事。 于是暂时收下了银子,准备赢了之后,再私下将银子退还南阳侯,一举两得。 碧玉的提醒让柳湘云脸色募的发白。 她不过一豆蔻年华的少女,冲动之下行事全没考虑后果。 现在细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她母亲常说,父亲深受皇上器重,有巴结逢迎他们忠勇侯府的,但也有恨不得让忠勇侯府灰飞烟灭的。 忠勇侯府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如果她无法及时退还南阳伯的银子,到时候东窗事发,他父亲在皇上面前的形象必然会一落千丈,甚至会有牢狱之灾。 想到这,她浑身冰冷,与碧玉相对,也几乎要哭出来。 “怎么办?”柳湘云饶是大胆,此刻也没了主意。 碧玉咬了咬嘴唇,犹豫道:“要么回家向老爷坦白,要么小姐去找东海王认错,或许看在他喜欢小姐的份上……” 话到这里,碧玉不再说。 柳湘云紧紧攥着长衫的下摆。 他父亲一向清廉,即便打仗胜了,皇上有了赏赐,也多分发给麾下将士。 家中如何能轻松拿出三万两银子。 何况她干了件他父亲最厌恶的事。 即便她深受父亲宠溺,只怕这次也要把她的腿打断了。 可是去找东海王,她又怎么舍得下脸面? 一时间,她仿徨无措。 …… 李氏茶铺。 长福楼的赌局散场之际,这里的新茶售卖也告一段落。 抢到新茶的商贾洋洋得意。 没有抢到则唉声叹气,留下姓名,要求茶铺有了新货,先给他们留着。 这时,他们已经知道茶铺的新茶是东海王府利用泡水的新茶采取独特的方法秘制而成。 不过他们没有嫌弃。 酿酒时候的米发酵之后有了香醇的美酒。 这泡水的茶叶尚未腐烂,秘制下产生独特的新茶也不是无法理解之事。 何况这新茶他们前前后后喝了半个月,亲身体验过了。 好不好,他们自己不清楚吗? “爷爷,没想到这新茶竟然出自东海王府,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茶铺里,老者和少女相邻而坐。 少女给老者斟茶的时候依然还无法相信。 “哈哈哈……”老者喝了口茶水,品着新茶独特的茶香,随即笑起来。 虽然他没有预料到新茶是东海王府秘制的。 但他至少猜对了一件事。 那就是东海王这段时间的诡异举动都是为了他那场赌局。 期间,因为李掌柜挨打,他一度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幸好他还留了一线希望,所以才会每日前来茶铺等待。 不得不说,东海王差点连他也骗过去了。 “白粥掺沙足以证明其洞悉人性,赌局反败为胜,足见其有智有谋。 至于说东海王暴戾,这段时间似乎又不曾伤一人,至于李掌柜,也不过是一场戏。”老者频频点头,沉寂在心头多年的郁气烟消云散。 尽管他当前费尽心力,让宁安入主东宫,如今他又遭贬黜,沦为东海王。 可至少他没有选了一个胡作非为的混账。 从他与东海王这段时间接触来看,东海王只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以前诸多乖戾的行为怕是有意为之。 他自思自想,浑然不知自己想的都是错的,实际上如今的东海王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东海王。 少女点点头,入京前,他对东海王的印象只停留在流言蜚语中。 现在,她倒是觉得这位东海王神神秘秘的,行事出人意料,倒也有趣的很。 唯一不好的是,似乎有点脸盲,竟然没有多看她过他一眼,还把他当丫鬟使唤。 想到这,心里不由来气。 茶商散尽,二人付了钱起身离去。 望向东海王府的方向,老者笑吟吟的,“东海王,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 长春宫。 皇帝宁淳今日稍微闲暇,正在这里和皇后萧语冰下围棋。 此时,棋盘上萧皇后的棋子已经让宁淳杀的七零八落,败局已定。 拿着一枚黑子犹豫了半晌,萧皇后最终认输。 “皇上的棋艺越来越精湛,臣妾自愧不如。”萧语冰笑着收拾棋子。 宁淳轻轻哼了声,“不是朕的棋艺高了,而是皇后你在刻意讨好朕,安儿还是太子的时候,赢你可没这么容易。” 萧皇后的手凝滞了下,哀声道,“臣妾又能怎么办?如今安儿皇上不疼,舅舅不爱,我这个母后再不管他,他还能活命吗?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臣妾和皇上嫡子。” 宁淳心头顿时冒起一股怒火。 他登基之时,立下最大功劳的有两个。 一个是他的胞弟靖王,一个便是关陇军事贵族中的萧家。 正因此,他登基之后,才将萧语冰立为皇后。 之后萧语冰数年未育,年龄长了才有了宁安。 这也是萧皇后极为溺爱宁安的原因。 一度,他也十分疼爱这个嫡子,否则也不会有国本之争这件事。 可他这位嫡子实在不像话,这么多年让皇家丢尽了脸面。 正所谓由爱生恨,如今他对比其他皇子的恶行,他反而更厌恶这位嫡子。 若是不是萧皇后数次哀求,东海王有一百个脑袋,他也砍掉了。 一念及此,他恨声道,“这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为了这次他搞出来的赌局求情。” 顿了下,他道,“这次,他若是再闹出乱子,朕绝不姑息,你也死了这条心,不要仗着朕爱护你,屡次胡搅蛮缠。” 他因萧家的功劳登上皇位,但对这位皇后也的确伉俪情深。 但帝王风流,风流帝王。 身处花丛,雨露均沾,帝王的宠爱已不全在她一人身上。 萧皇后心中微颤,正如宁淳说的。 他很爱护她,没有因为宁淳这件事疏离她这位发妻。 但弦外之音,如果她继续不分是非,大皇子的母亲杨贵妃只怕将更得宠。 只是她是宁安的生母,爱子心切。 又岂能为了自身,不顾儿子死活。 正要张口继续求情,这时一个宦官突然进来,低声对宁淳说了句什么。 宁淳闻言,面色古怪。 第二十五章 未雨绸缪 “哼,算他走运。”宁淳将手里的棋子丢进棋盒。 宦官带来的正是关于赌局的消息。 东海王竟然赢了! 这让他感到意外,和所有人一样,他不认为东海王能取胜。 直到宦官来说,他才知道东海王神不知鬼不觉搞出了一种新茶,逆转了必败的局面。 有一瞬间,他差点对东海王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但宦官提及东海王在长福楼当面调戏了忠勇侯家的女儿。 这点改观立刻烟消云散。 这个逆子还是那个逆子,一点没变。 至于赌局,不过是他侥幸得了秘方,耍了对家一把而已。 “皇上,出了什么事?”萧语冰神色紧张,她以为宁安又闯了什么祸,让皇上不高兴。 宁淳背负双手,向外走去,在门口停顿了下,道,“你不用为东海王求情了,他赢了赌局。” 说罢,他转身离去。 萧语冰怔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抓住身侧的宫女,手上的力气太大,让宫女疼的皱起了眉头,“皇上说东海王赌赢了?” “是的,娘娘,您没听错,东海王殿下赢了。”宫女脸上满是喜色。 长春宫的宫女和皇后同气连枝。 皇后和东海王好,她们自然也好。 确认这个消息,萧语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本来今天她凭着受皇上叱骂,也要给东海王求情的。 东海王转危为安,她又骄傲起来,“这个浑小子,怪不得怎么劝他,他都不理,原来是胸有成竹,不错,不错。” 顿了下,她笑眯眯继续,“虽说这赌算是歪门邪道,但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当个冤大头,这也是进步,你们说对吗?” “娘娘说得对,这赌博也得斗智斗勇,咱们东海王殿下还是聪明。” “可不是,殿下这次怕是赢了不少银子。” “……” 宫女们一言,我一语,长春宫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 东海王府。 宁安一回来,便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氛围。 他进门开始,从门子到侍卫,再到洒扫的家丁婢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不少人甚至投来崇拜的目光。 当李氏茶铺将王府一箱箱砖茶运走,又运回来一箱箱银子的时候,他便清楚了一件事。 这场豪赌,东海王府赢了。 此前,虽说他们与性情大变的东海王相处下,如家人般亲近。 但对于赌局,他们心中始终是担忧的。 只不过他们已经决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已。 “想笑就笑出来,不要憋着。”宁安与众人玩闹。 “嘿嘿嘿……” “哈哈哈……” “……” 他话音落下,王府顿时淹没在笑声里。 余钱,素水,秋云也不例外,同众人一起笑着。 即便是冷铁,也罕有的嘴角上扬。 宁安也笑着。 这次赌局不但让王府摆脱了危机,而且还如他预料的一般,让他取得王府上下的完全信任。 对王府这个团队的统御力将上升到一个全新高度。 让众人释放了一会儿欢愉的情绪,宁安趁着高兴,对余钱道,“清点一下银子,拨一些给膳房,让他们去采买些生肉,韭菜,蘑菇之类的,今晚本王请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的他财大气粗。 再说,这样的喜事也该犒劳王府上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余钱喜得眉开眼笑,他道,“老奴最喜欢数银子了。” 说完,忙让家丁把李氏茶铺送来的银子抬到前院,又叫来账房一起称量。 此番,王府茶砖的进价一共两万两。 按照长安如今的市价,两万两的茶叶至少也能卖出四万两的价钱。 不过因为新茶一砖难求,价格明显比普通的茶砖贵了不少,李氏茶铺卖出了三倍的价格。 也就说这批茶砖,王府直接挣了六万两左右,可谓大赚一笔。 而且因为魏如豹输了赌局,他欠大通钱庄的银子不必还了,赚的全是他的。 再加上赌局赢的钱,东海王府一下有了十二万两左右的现银。 尽管这些银子比不上东海王这些年输的,但总算见到回头钱了。 由于李氏茶铺的银子是一批批送来的,又过了一个时辰,余钱才将卖茶砖的银子点清,一文不少。 不过到这时,长福楼的人还没把赌局的银子送来。 宁安正纳闷,门子忽来通报,屠四领着长福楼伙计到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是三万两银票和三万五千一百两银子。”屠四拱手笑道,神态亲和。 这次东海王的赌局让长福楼也赚了不少佣金。 所以长福公主令他亲自押银子过来,礼数上表示重视。 “哪里,哪里,比起长福楼,本王发的不过是笔小财。”宁安说话的时候,从长福楼抬来的箱子里摸出两块五十两的银锭,按在屠四手里,算是给他的彩头。 这次如果不是长福楼的信誉,他也不会赢的这么顺利。 聊表谢意也是应当的,说不定以后还会用到。 屠四笑容更浓了,刀疤扭成了蚯蚓,似乎和宁安一下亲近许多,叹气道,“殿下谦虚了,自百香楼开业,我们长福楼的生意江河日下,只怕不久就要步凤鸣楼的后尘了。” “百香楼?”宁安皱了皱眉头,他似乎没听过。 余钱顿时有些心虚,犹豫了下,解释道,“殿下从宫中回来之后没几天,这个百香楼就开业了,据说是杨家的产业。” 这段时间东海王很少打听王府外面的事,他就没说。 最关键的是,他怕说了,只怕东海王又要犯错。 屠四露出奇怪的表情,暗道东海王竟然不知道百香楼?这可一点不像东海王。 又因百香楼影响了长福楼的生意,他故意贬损道,“这个百香楼号称有一百个如花如玉的美人,其中百香之首更是短短两个月夺了长安花魁之名,贱人据说叫什么茗香,惹得长安的富商公子苍蝇见到屎一般扑过去了。” 宁安“哦”了一声,竟有些高兴。 他倒不是对什么百香楼,花魁娘子又兴趣。 而是觉得盘活凤鸣楼的机会来了。 其实凤鸣楼就在长福楼隔壁,所以才会被长福楼挤兑的生意凋零。 本来,他还顾忌抢了长福公主的生意。 但既然长福楼都这个样子了,长福公主应该也不会介意了。 说不定二人还能合作,长福楼专门经营赌场,他负责酒食,重振酒楼。 宁安之所以盯上酒楼的生意,不是闲的。 恰恰相反,他在为王府做长远打算。 因为他的新茶短时间内会是垄断生意,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终究会被茶商们窥破秘密。 这倒不是谁泄密,而是茶砖一旦卖出,精明的茶商便容易推理新茶的制法了。 而且,王府贩卖的这种黑茶本身也不是名品,不过以奇取胜。 待茶市恢复正常,盈利的空间会慢慢下降,无法持续为王府提供暴利。 可无论他在京师生存,亦或是有机会出藩,都需要巨量的银子支撑。 他不能把希望全部堆在新茶上,理当多面开花。 第二十六章 来客 太阳西沉,于天际留下一抹红霞。 屠四寒暄了一阵便回去了。 长福楼从不与任何人过分亲密,但也不会与人过分疏离。 这时,出去采买食材的王府庖厨回来了。 宁安令余钱把膳房的烧烤架拿出来摆在前院,生火烧烤。 中华美食的发展有漫长的历史。 秦汉时期,食物的制作方法很粗暴,就是烤炸炖三种方法,这一直持续到唐朝。 直到宋朝才有了炒的概念,不过炒的菜品还很少。 所以烧烤架几乎是富贵人家膳房必备的。 “今天本王给你们露一手,尝尝本王烧烤的手艺。”一切准备妥当,宁安挽起袖子。 外出烧烤是一项很适合公司团建的项目。 轻松的氛围下吃吃喝喝,氛围会更为融洽。 而且他自信不会比庖厨们烤的差。 毕竟现代的美食经过历史沉淀,不但花样多,方法也比较成熟了。 “这怎么行,君子远庖厨,怎么能让殿下动手?”余钱和素水吓了一跳,几乎同时说道。 秋云则完全被种类繁多的食材勾住了,眼睛就没离开过。 估计在想待会儿先吃什么了。 宁安哈哈一笑,“本王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本王开心,你们也开心就行了,何必那么迂腐。” “……”余钱和素水顿时无语。 余钱还要再劝,素水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对她来说,东海王是变了,但也有些东西没变。 那就是和以前一样任意妄为,而且谁也劝不住。 不过她细想,似乎也不能再说是任意妄为,而是一种潇洒。 一种不顾世人眼光的潇洒。 这种潇洒固然显得另类,但不得不说,也很迷人。 如此想,素水不由脸色微红。 护卫们倒是觉得与东海王更对脾气了。 他们刀头舔血,喜欢直来直去,同样不喜欢繁文缛节。 家丁和婢女们也不会反对,有个对他们这么好的东海王,他们求之不得。 再说,他们基本不识字,也没读过四书五经,自然不在意。 “鸡翅膀…我最爱吃……”不理会旁人的想法,宁安自顾自穿了一串鸡翅,哼着歌,刷了油开始烤。 不一会儿肉香弥漫开来。 这时众人谁还想别的,肚子里的馋虫都闹起来,一个个都参与到烧烤中来。 有预备食材的,有负责烧烤的。 羊肉,馒头,韭菜,鱼纷纷上了烤架,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 在大宁朝,恐怕只有东海王能与他们不分尊卑,一起烧烤休闲了。 尽管没有说什么,但在他们心里,东海王已经不知不觉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殿下烤的鸡翅太好吃了,奴婢睡觉都想抱着这些鸡翅。” 秋云吃的满嘴流油,幸福几乎从眼睛里溢出来。 余钱和素水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冷铁面无表情,但难掩赞许的目光。 他们吃的口爽,可也纳闷,东海王怎么会有这般手艺。 宁安自然不会告诉他们,以前自己经过带队外出野餐。 就在王府众人因赌局大胜而欢欣,沉浸在烧烤的快乐中时,门口吃着羊肉串的门子小步跑了过来,“殿下,门外来了两个男扮女装的女子,自称是忠勇侯府的。” “男扮女装,忠勇侯府?”宁安怔了下,一脸愕然。 他猜到了是谁,但又不肯相信。 难道柳湘云真的忍不住好奇心来王府了。 不过既然她来了,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毕竟在宫中的时候,他用了不光彩的办法忽悠了她一把,渡过了危机。 算是欠他一个人情。 想到这,他示意门子领二人进来。 不多时,柳湘云和她的丫鬟过来了。 此时她眉头微皱,但见到宁安和众人烧烤的场景,又显得好奇起来。 毕竟她从来没见过这个场面。 只是似乎想到此行的目的,眼神不禁添了愁绪。 “柳姑娘来的真巧,要不要尝尝本王亲自烤的美食?”宁安首先开口。 素水颇为吃惊,她不知道宁安和柳湘云在宫中的事。 所以柳湘云的到来实在令她感到意外。 不过她马上又善解人意地给柳湘云搬了张椅子,靠近宁安放下,说了声“请”,让柳湘云坐下。 “我不……咕咕。”柳湘云一句话没说完,肚子就叫了起来,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宁安笑了笑,直接将一串冒油的鸡翅递向她。 素水满脸宠溺妹妹似的笑容,担心柳湘云尴尬,她接了过去送到柳湘云手里,柔声道,“柳姑娘尝尝,殿下的手艺可好了。” 秋云一脸敌意,那原本是殿下烤给她的。 柳湘云此番前来东海王府原本有些心虚。 但此刻见宁安对着她笑,以为宁安自认奸计得逞,她不由怒气填胸,反倒镇定下来。 宁安给她的鸡翅,她也大大方方吃起来,无论如何,她不能输了气势。 可她吃了一口鸡翅便停不下来了,吃完还意犹未尽。 宁安又递给了她一串,这次柳湘云直接接过去了。 半路上,她和碧玉想通要害之后,便不敢回去了。 可来东海王府,也是个艰难的决定。 二人连中午饭都没吃,直到现在才下定决心找东海王。 不过饿是一方面,但不得不说东海王烤的鸡翅真好吃。 暗道:这个无恶不作的家伙,竟然还有一丝优点。 又一串鸡翅下肚,柳湘云想起了正事。 她道:“东海王殿下,我是来借银子的?” “借银子?你不是来弄清新茶这件事的吗?”宁安一头雾水。 “新茶的事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押的三万两银票。”柳湘云怕宁安误会,又忙道,“我不是要,而是借,也会很快还给殿下的。” 她是实在想不到谁能给她凑出这三万两银票,才最终来找东海王。 不过来的时候,她也划定了底线。 于是道,“殿下如果借,今后我就欠殿下一个人情,可殿下不要想提过分的要求,否则我宁愿不借。” 宁安听了,连连摇头,虽然不知道柳湘云在搞什么东西。 但他还是头一次见借钱如此硬气的。 真可谓软饭硬吃。 看来他有必要让这个丫头明白什么叫人心险恶。 第二十七章 吵闹 “不借,你的人情很值钱吗?” 晚霞的红光照在宁安脸上。 咬了口签子上的羊肉,宁安揶揄了一句。 柳湘云怔住了。 她想过东海王会以此为要挟,占她便宜。 但还没想过东海王会直接拒绝。 这个家伙不是对他居心不良吗?怎么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 想着不由恼恨起来,但隐隐约约的,还有点失落。 碧玉急了,摇着柳湘云的胳膊,低声道“小姐,这可怎么办?老爷一定会打死我的。” 历来豪门大户的公子小姐犯错,最先受到严厉惩罚的往往是其最亲密的奴仆。 所以这件事里,碧玉比柳湘云更害怕。 柳湘云和碧玉自小亲密如姐妹。 冒险闯东海王府,自己害怕之外,保护碧玉也是一个原因。 柳湘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咬着下嘴唇,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柳姑娘吃了这么多油腻的东西,喝杯茶解解腻,这可是我们王府秘制的新茶。”素水横了宁安一眼,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宁安笑了笑。 素水这是担心他得罪忠勇侯府。 毕竟忠勇侯柳青当下深受皇上倚重。 相比东海王,皇帝宁淳或许更容易偏向这位爱臣。 东海王府刚刚有起色,没必要此时和忠勇侯府过不去。 柳湘云向素水投去感激的眼神。 见素水温温柔柔,容貌秀美,身段丰满妖娆,不由暗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东海王这坨牛粪上。 她又注意到恨恨盯着她,一脸娇憨,虽年幼,却初露美人潜质的秋云,再次暗暗可惜。 “柳姑娘,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真有难处,我想殿下不会坐视不理。”素水问道,刚刚碧玉的话她听见了。 这印证了她的猜想,不然柳湘云这个忠勇侯之女怎么可能会和自己的婢女孤身前来。 “那可不一定。”宁安懒洋洋丢了一句。 柳湘云气的要站起来要走,素水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素水姐姐般的温柔,柳湘云满心不高兴又瞬间化解。 犹豫了下,她把自己私下收了三万两银子,参与赌局的事说了。 “哎呀,这可不是件小事,柳姑娘,闹不好,要连累忠勇侯的。”素水惊道。 宁安也在一旁听着,顿时恍然。 他道这柳湘云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想到柳湘云没安好心,押了他输,他嘲讽道,“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本王可没有招你惹你。” 柳湘云本来心下就极为委屈,宁安又对她一点不客气,再也忍不住,顶了回去,“谁让你在宫中想要对我图谋不轨,回去之后,又让皇后娘娘隔三差五的赏赐我,现在你还装无辜。” 瞬间,空气仿佛凝结了。 周围的人全把目光投向了宁安,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们还以为东海王和柳湘云头一次见面。 “胡说,本王什么时候让母后给你赏赐……”宁安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 暗道:难道是他这位母后误会他喜欢柳湘云?这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他话锋一转,“定是母后误会了,本王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凶巴巴的丫头,别自作多情了。” 柳湘云差点气疯。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颇为自信的,即便她舞枪弄棒名声在外,前来他家求亲的豪门公子依然踏破门槛。 是她挑人,不是人挑她。 可东海王这个混蛋竟然说她是凶巴巴的丫头。 “对,我凶巴巴的,是我自作多情,这是误会再好不过。”柳湘云咬牙切齿,挣开素水的手,拉着碧玉就走。 “殿下,何必闹的这么不愉快。” 柳湘云的身影消失,素水叹了口气。 宁安挠了挠头,柳湘云输人不输阵,他自然也不能落了下乘。 没想到你一言,我一语就说重了。 不过他倒也觉得没什么,这样误会也就化解了。 省得这个小妞整天胡思乱想,像这次一样又闹出乱子。 陡然想到柳湘云的三万两银子,宁安又皱了皱眉头,对余钱道,“把那三万两银票交给忠勇侯府,记得让忠勇侯过目。” “殿下果然还是怜香惜玉的,不过可惜了这三万两银子。”余钱无比心疼。 宁安白了他一眼,“这可和怜香惜玉没关系,本王只是想让忠勇侯欠本王一个人情,将来或许用得着。” 这次东海王府赢了,想要通过茶砖搞死他的人没有得逞。 接下来只怕会接着酝酿更歹毒的计划,一波胜似一波。 皇子之间的斗争血腥而暴烈,他在京师力量薄弱,能撑住多久,无法预知。 所以,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就藩计划。 对他而言,忠勇侯在大宁朝有点影响力,三万两卖个人情还是有必要的。 到时候他若能帮忙最好,不帮,最少也不扯后腿。 不过在就藩之前,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即便无法就藩,他也要让自己拥有活下去的力量。 他要经营凤鸣楼便是为此。 一家酒楼需要伙计,也需要护卫,就和当代的酒店需要保安一样。 这样,他就能变相增加护卫的数量。 不仅于此,他还会不断扩大自己的商业版图,让护卫数量越来越多。 得到宁安的命令,余钱取了银票去了。 肉疼之外,他又欢喜。 对他而言,比起以往,东海王越发懂得人情世故了。 素水和冷铁也暗自点头,心中一片光明。 改了性子的东海王让他们觉得未来的日子似乎有了盼头。 …… 柳湘云出了王府便头也不回向忠勇侯侯府去了。 本来,她还对宁安恨的不行。 但越接近侯府,她越心虚。 她生气一走了之也就罢了,可她闯下祸的祸又该怎么办? 但再回头去找东海王求情她怎么拉的下脸。 咬了咬牙,她和碧玉还是回去了。 只是进了侯府,二人便躲到了房间里,忧心忡忡,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父亲。 最终,柳湘云决定实话实说。 还不上银子是一回事儿,如果自己的父亲不知情下遭到弹劾,他的父亲就太被动了。 她正要起身,忽然房门被大力推开。 就见自己父亲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第二十八章 忠勇侯府 “爹。” 柳湘云低低叫了声,心里突的一跳。 在她面前,父亲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只怕她闯的祸已经东窗事发。 正提心吊胆,柳湘云看见父亲背在身后的手放了下来,握着一根手指粗的柳条。 “你干的好事!”柳青轮起柳条就打。 刚刚,东海王府的管家余钱过来拜见他。 不但把柳湘云私受贿赂,参与赌局事说了,还把三万两银票退还。 他听完,几乎气晕过去,扯了根柳条就过来了。 他和夫人一向宠爱这个女儿。 自小到大,只要不是大错,最多训斥几句,从不严厉苛责。 可这次柳湘云犯了大忌。 柳家祖上追随大宁高祖平定天下,凭借累累战功获封忠勇侯,成为关陇军事贵族的一员,传至柳青已是第九代。 但自第一代忠勇侯逝去,继任者多乏善可陈。 以军功立足的忠勇侯府也就越发式微。 眼见家道有败落之势,他的父亲主动请缨,先后参与了抵御西戎,平定南方民乱等等战争。 虽然他的父亲资质平庸,直至战死也没有立下大的功勋。 但他自幼随父征战,耳濡目染加上苦读兵书,在军中却渐渐斩头露角,受到宁淳的器重。 金兵破关南下,他统兵血战,将防线稳定在真定府一线,更是立下汗马功劳。 忠勇侯府这时才算真正恢复了祖上的荣光。 对此,他无比珍视,行事处处小心,生怕走错一步,他和父亲的努力尽皆白费。 可想而知,柳湘云私下收了贿赂的银子,他有多愤怒。 这次幸亏东海王提醒他,退还了三万两银票。 否则若是让他的政敌获悉,拿来做文章,忠勇侯府就惹上了大麻烦。 “哎呦!”柳条抽在腿上,火辣辣的疼,柳湘云禁不住叫了声。 “让你私受贿赂!” “让你去赌博!” “……” 柳青每说一句,便挥动一次柳条。 见柳湘云疼的龇牙咧嘴,他一阵心疼,但想到柳湘云干的丑事,他又忍不下这口气,要给她一个教训。 否则以后她还不知道会闯下什么祸事。 “娘,祖母,救命啊……” 柳湘云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真的打她。 从小到大,她爹还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 一开始挨了几下她还没反应过来,见父亲一副凶狠的样子,她顿时害怕了。 又一次柳条挥过来,她闪身躲过,绕过他的父亲,窜出房间,身形矫健。 柳青气还未消,打定注意要狠狠惩罚柳湘云,让她长长记性。 卷起袖子便追了上去,还未走多远,就见了柳湘云回来了,不过身边还跟了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夫人柳陈氏,一个是他的老母,忠勇侯府的老太君。 “你好本事,你继续打,连我也一起打算了。” 老太君头发银白,拄着拐杖,拉着柳湘云的胳膊,气的拐杖点地。 她姓崔,出身名门,大宁安国公是他的哥哥。 “娘,你别护着她,你可知道她干的蠢事?”柳青指着一脸委屈的柳湘云说道。 他这个女儿如此任性,除了他夫妻二人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这位老母了。 她可是柳湘云一道护身符。 “我老了,但没聋也没瞎,湘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那个东海王,如果你们二人出头,她又何必亲自抛头露面。”崔老太君怒道。 她同样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嫁入东海王府。 柳青冷笑一声,瞪着柳湘云,“只怕不是东海王配不上她,是她配不上东海王,这次若不是东海王派人来,又退了银票,只怕孩儿要有牢狱之灾。” 他说的是实话。 忠勇侯府还真拿不出三万两银票。 他一个武将,又不经商,又不贪赃舞弊,家产又让祖辈败的差不多了,何来万贯家财? “东海王退了银票?”柳青刚说完,柳湘云收起委屈的表情,满脸惊讶。 这时,她方明白为什么父亲知晓了她参与赌局的事。 “口是心非的家伙,不说不借的吗?怎么又送来。”柳湘云又嘟囔了一句,想到什么,脸色忽然一红。 崔老太君来的时候,就从柳陈氏口中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了。 饶是她溺爱柳湘云,也知道柳湘云这次犯了不小的错。 她疼柳湘云,也疼自己的儿子,谁受了委屈,她都不乐意。 于是道,“行了,行了,湘云也挨了你的打,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派人去趟东海王府,就说他的情义,我们忠勇侯府领了,但银子算是咱们借的,日后会还他。” “也只有如此了。”柳青也是这么想的,忠勇侯府与东海王素无来往。 自然不能理所应当受了这三万两银子。 只是为了应急才暂时收下而已。 今后,他要想办法筹银子还他才是。 见柳湘云在发呆,他又气不打一处来,斥道,“从今天起,罚你三个月不准出房门半步,同碧玉老老实实学女红,拿去变卖,赚到一千两为止,这欠银你也有份。” 柳陈氏和崔老太君没有反对。 这次的事的确该给柳湘云点惩罚。 而且二人一直在劝柳湘云像其他深闺女子一样学女红,但柳湘云总是不听。 现在,她不学也得学了。 对视一眼,二人笑起来。 “是,爹。”柳湘云和碧玉闻言松了口气。 这个惩罚虽然让好动的她也十分难受,但总比她预想的好多了。 接着,她又想起三个月的禁闭和女红,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这要牛年马月,她才能赚一千两银子。 一阵颓然,她忽然想到:“这个家伙不借给我,却借给我爹,分明是想让我出丑,大坏蛋……” 想到这,她又咬牙切齿起来。 …… “阿嚏!” 东海王府,宁安揉了揉鼻子,嘟囔了一句,“是不是谁在说本王坏话。” 此时,东海王府的烧烤活动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已经进入尾声。 王府上下人人酒饱饭足,俱都对宁安的烧烤手艺赞不绝口。 其时,一轮明月升起,众人围在宁安身边,兴奋地议论着让王府反败为胜的新茶,以及今后新茶给王府带来的收入。 秋云这个没心没肺的,更是眨巴着大眼睛,问起了宁安是如何化腐朽为神奇的。 宁安知道这个问题众人憋了很久,也该向众人解释一下。 第二十九章 茶 月光清冷,洒在众人脸上,铺上一层银白。 宁安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说道,:“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王府的茶发霉了,反倒成了新茶?” 素水和秋云侍立在宁安身侧,点了点头。 冷铁竖起了耳朵,其他人也停止了交谈。 这段时间,东海王只是让王府上下依令而行,从不解释什么。 但他们心里始终疑惑重重。 不过东海王不说,他们自然不能问。 现在,既然在秋云的询问下,东海王愿意说,他们自然乐意听。 “那是世间不是所有霉都是有毒的,有的霉反倒和灵芝一样,别有效用。”宁安娓娓道来。 他当初之所以判断泡水的茶砖有救,那是因为余钱和冷铁贩运回来的是黑茶。 茶叶分绿茶,红茶,黑茶。 三者的区别是绿茶不需要发酵,后两者属于发酵茶。 由于古代运输极为不便,茶商从内陆前往边境进行茶马交易,往往需要数月。 运输途中,茶叶反复经过淋雨暴晒,自然发酵变黑。 这种发酵过的茶泡出来有不同的风味,于是便分化出了黑茶和红茶。 再后来,为了方便运输,茶商干脆直接在产茶地发酵制成茶砖,再运往各处,以便于运输。 然而,黑茶在特殊的条件下还能够长出一种名叫冠突曲霉的金色菌类。 后世将这种长了冠突曲霉菌的黑茶称为金花茶。 边疆牧民有句谚语:金铂金不如黑金。 这个黑金便是指的金花黑茶。 由于古代的游牧民族常吃牛羊肉和奶制品。 这些不易消化的食物常常会导致他们肠胃不舒适。 金花茶正解决了这个问题。 此番来自草原的茶商对王府新茶更为喜欢,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让黑茶发金花还是需要特定的条件的。 恰好他以前在公司的时候去一家茶厂考察过,详细了解过黑茶发金花的工艺。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长安的气候和水质似乎很容易让黑茶产生金花。 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有泾阳这个地方才能制造高品质的金花黑茶。 茶商们将其归咎与水土问题。 而泾阳就在长安城边上。 也正是这些因素,让宁安当时十分自信。 事实也证明他赌对了, 这种后世明清才流行起来的金花茶解决了他的大麻烦。 “这霉还有好的,有坏的?”一个家丁挠了挠头,觉得很稀奇。 宁安翻了翻白眼,“蘑菇还有能吃的,不能吃的。” “也是。”家丁连连点头。 宁安扭了扭因为长时间低头烧烤而僵硬的脖子。 多余的他就不解释了,尤其涉及工艺的部分。 金花茶自然发酵和按照工艺发酵的良品率天差地别。 新茶的出现会让茶商们摸索金花茶的制作方法。 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破解不了。 这就够王府利用新茶大赚一笔了。 “冷铁留下,其他人回去。”天色渐晚,宁安想回去休息,顺便谋划下酒楼的事。 他忽然留下冷铁,是因为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待众人离去,他附耳和冷铁说了句。 冷铁闻言,本就很冷的神色似是添了层霜。 迟疑了会儿,他问道,“殿下就不怕末将吃里扒外吗?” 宁安淡淡道,“那就当本王信错了人,全当买个教训。” “新茶的工艺换个教训未免太不值。” “值得,对本王来说,人比银子重要。”宁安冲冷铁一笑,转身离去。 冷铁抿着嘴,良久,嘴角上扬。 到了寝殿,宁安在摇椅上坐下,秋云乖巧地给宁安打水洗漱。 素水则站在宁安身后给他捏肩捶背,阵阵体香袭来,勾魂摄魄。 不同于以往,宁安感觉素水的手法完全脱去了以往的生硬,不但行云流水,而且更像情人间的嬉戏。 当然,这种改变不是一天两天就出现的,而是自他改变东海王府的风貌开始,慢慢积累的。 直到今日,素水似乎终于完全放下心中的隔阂,从心里接受了他。 当素水的手再次落在他的肩膀上时,宁安抓住了她雪白的柔荑,滑腻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动。 望向素水,她脸色绯红,欣喜中含着娇羞。 宁安也是风月场中过来的人。 他第一眼见到素水的时候,便很清楚她对东海王只有畏惧。 以前侍奉东海王也不过是强颜欢笑。 男人本色,但他有自己的原则,不喜欢强扭的瓜。 而现在,终于是瓜熟蒂落。 暧昧的氛围正如粉色的烟雾马上就要淹没二人。 就在这时,出去打水的秋云忽然急忙跑了进来,脸色焦急,“殿下不好了,前面着火了!” 第三十章 贼 “怎么回事!” 素水忙到门前,秋云指了指。 事出突然,她没有注意刚刚宁安和素水之间的暧昧。 不过即便她看见了,只怕心思单纯的她也懵懵懂懂。 宁安淡定的很,他缓步到二人身后,望向前院的火光,似乎是柴房的位置着火了。 此时,嘈杂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像是在忙着救火,整个王府乱糟糟的。 素水本欲拉着秋云去前院帮忙,但回头见宁安神色平静,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宁安嘿嘿笑了两声,“不要着急,咱们就在这等冷统领抓鱼。” “抓鱼?”素水一头雾水。 秋云道,“天黑了,冷统领怎么抓鱼?等他回来,咱们王府都烧没了。” 宁安只是笑,揉了揉秋云的脑袋,“冷统领抓的鱼可不是一般的鱼,这些鱼吃王府的,喝王府的,却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抓到了正可以扔到火里烤着吃。” “那肯定是咱们王府池塘里的鱼了,只可惜奴婢饱了,吃不下了。”秋云揉了揉肚子。 素水出身门阀大族,又在宫中服侍萧皇后,自然比白板一样的秋云洞悉权谋。 她瞬间领悟了宁安的意思,若有所思。 过了半个时辰,前院的火熄灭了,只留下满院的烟熏味。 这时,冷铁和数名护卫到了寝殿前,放下三具尸体。 三具尸体两个为家丁,一个为婢女。 但俱都嘴角流血,双目紧闭,显然是死了。 “殿下料事如神,果然有人趁乱离开王府,末将埋伏的护卫把他们抓个正着。”冷铁躬身行礼,露出一丝敬佩。 这段时间,东海王真是变得越来越睿智,大大不同于以前。 接着,他神色一愣,继续说道,“不过,这三人身上俱都藏了毒药,当场服毒而死。” 宁安脸色变了变,背后升起阵阵寒意。 以前,他只在电视剧和小说中见识过上层残酷的斗争,这次算是亲身经历了。 幸亏废太子又蠢又坏的形象深入人心,迷惑了敌人,对方还有兴趣玩猫戏老鼠的游戏。 要是下了大决心,只怕废太子早就死翘翘了。 但即便如此,宁安认为自己的处境也很危险。 由于对他的失望,朝中除了地位大不如前的萧皇后还庇护他,东海王府找不到任何助力。 而萧皇后也只能在皇帝宁淳面前吹吹耳边风,作用越来越小。 为了保命,暗中积蓄力量,寻找机会外出就藩迫在眉睫。 何况,对方已经出手,接下来的动作就不会停止,直到让他彻底倒下。 为此,他自然不能束手就擒,这不是他的风格。 “偷偷拉去乱葬岗埋了。”宁安挥了挥手。 在这个时代,家奴相当于私产,和牛羊差不多。 即便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过问。 他又不想大肆宣传自己抓住了王府奸细,让对手更为警惕,干脆低调处理。 应了声是,冷铁令护卫抬着尸体走了。 “殿下怎么发现他们是细作的?”素水让死人吓的脸色发白。 秋云则躲在素水身后偷看。 “本王不知道,只是想赌局赢了,庆祝的时候不少人又喝醉了,如果出点乱子,说不定奸细会趁机通风报信,把新茶的秘密带出去。”宁安摊了摊手。 新茶的秘密他虽然没有说的通透。 但这段时间王府制造新茶的程序,王府内还是有不少人了解的。 以前众人不明所以,也就不当回事儿。 同时,他又严控王府上下出行,细作没有机会传递情报。 但赌局赢了,参与制茶的细作便明白怎么回事儿了,急于传递掌握的消息。 他这时候故意露出破绽,就很容易让对方上当了。 “原来殿下在引蛇出洞。”素水眼睛亮起来。 和冷铁一样,她也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暗道东海王真是聪明的很,只是以前没有用在正道上。 否则堂堂一个太子也不会如今沦为东海王。 她正想着,忽然有婢女传报大通钱庄魏如豹求见。 “他来干什么?”素水拧起眉头,一脸不高兴。 以前魏如豹来找东海王不是出去赌,就是逛青楼,尽是怂恿东海王干坏事。 她可不想浪子回头的东海王再次跟他学坏。 “不管他来干什么,有必要见一见。”宁安捏了捏素水的手,示意他安心。 他认为当下还真不能立刻与魏如豹之流割席。 因为他的策略就是真真假假,让他的对手分不清自己真的弃恶从善了,还是本色不改。 再者,这些王八蛋想利用他,他为什么不能反手利用他们呢? 第三十一章 勾心斗角 “让他进来。” 宁安敲定了主意,对婢女吩咐了句。 婢女应了声是,转身离去,不多时便引着魏如豹到了寝殿。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见到宁安,魏如豹前些日子的嚣张气焰不复存在。 而是低头弯腰,极尽谄媚之态,一路陪着笑脸来到宁安面前。 宁安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如见老友的表情,说道,“魏掌柜来的可真不巧,若是早点来,正可以赶上王府的烧烤宴。” 魏如豹闻言,砸了砸嘴,露出可惜的神色,“哎呦,那是小的没口福,不过对小的来说,殿下反败为胜,小的倒是比吃了蜜还甜。” “哈哈哈……”宁安笑了起来,半真半假说道,“魏掌柜这话有点违心了,本王赢了,就是你输了,你怎么反而高兴呢?” 魏如豹表情僵硬了一下,但转瞬即过,依旧满脸堆笑,“殿下这可就误会小的了,那日和殿下打赌过后,小的日日不安,就怕赢了殿下,如今殿下赢了,对小的来说实在是松了口气。” 说完,他惴惴不安,不知道东海王会不会信了他的解释。 毕竟他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此前在东海王面前实属有些嚣张。 不过马上他就安心了。 宁安一只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神色感动,“没想到魏掌柜有如此苦心,近些日子,整个京师人人对本王避之不及,也只有魏掌柜待本王一片赤诚了。” “小的虽然只是一介草民,但也懂得义气二字,殿下性子率真,小的喜欢,不管其他人如何,就愿意侍奉殿下。”魏如豹听宁安这么说,心中一喜,忙拍着胸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东海王没有对他疑心,看来东海王还是那个东海王。 更相信东海王赢了赌局,非是智谋出众,只是侥幸得了新茶秘方。 “好。”宁安大叫一声,似是非常高兴。 见魏如豹不再像刚刚一样谨小慎微,他心知这老小子上当了。 不过对他来说,这还不够,他要让魏如豹深信不疑才行,于是对素水道,“来,摆上一桌酒菜,今晚本王和魏掌柜不醉不归。” 素水不由担心起来,但看见宁安对她偷偷使了个眼色,她应了声,转身去了。 此时,月上柳梢,寝殿前的庭院树影斑驳。 酒菜上桌,秋云掌灯,院子里悬挂的灯笼亮了起来。 宁安端着酒杯如同之前的废太子一样同魏如豹东扯西扯起来。 酒过三巡,魏如豹醉眼朦胧,大着舌头说道,“殿下,您和小的在这里干喝酒多没意思,改日小的请殿下去百香楼,让那叫茗香的清倌人为殿下抚琴吹箫……” “百香楼?茗香?”宁安头脑清醒。 他只是一味灌魏如豹酒,自己倒是没有喝几口。 大宁不够纯净,度数又低的白酒真不符合他的胃口。 至于什么百香楼,什么茗香,他刚从屠四口中听说,没想到魏如豹再次提及。 如此看来,屠四的话真不是谦虚,这个百香楼真是影响到长福楼的生意了。 魏如豹点点头,一嘴酒气,“这个茗香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容貌那是倾国倾城,据说她只见相中的人,如果不合她的心意,即便王公贵族也休想一品芳泽。” 宁安嘿嘿笑了两声,不以为意。 因为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读书的女子很少,精通琴棋书画的就更少了。 所以,无论风骚才子还是王公贵族常常很稀罕懂点文墨的青楼女子。 其实说到底,这类青楼女子不过就和各类媛一样,是对富商和权贵的专业定制。 所谓的清倌人卖的也是人设,待价而沽而已。 他对此见怪不怪,自然也就没有魏如豹这般觉得稀奇。 不过,他还是入乡随俗,同魏如豹侃了会儿荤段子,说的魏如豹笑个不停,深以为知己。 当然,这也是宁安在那家公司练出来的酒场本领,否则他怎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胡扯八扯了一阵,魏如豹自觉和东海王之间再无一点隔阂。 趁着头脑最后一丝清明,他道,“这次殿下赢了,小的心服口服,只是可惜小的与那双龙玉佩失之交臂,如今,小的不敢再奢望拥为己有,只望殿下能再让小的看上一眼,饱饱眼福。” 说完,他端着酒杯作出要继续喝的样子,同时偷偷打量宁安的表情。 对他来说,这也是最后一次试探。 如果东海王犹犹豫豫,便证明东海王对他有所防备了。 宁安心中暗暗奇怪。 他才不会相信魏如豹是真的喜欢双龙玉佩。 可是他提出这个要求又为何? 如此想着,他继续做戏,笑道,“这又何难,随本王来?” 魏如豹暗喜,摇摇晃晃跟着宁安向寝殿走出。 寝殿正堂两侧各有一个房间。 右侧是宁安睡觉的地方。 左侧的房间靠着墙有一圈木架。 正是废太子存放古董珍宝的地方。 进了左侧房间,里面的木架上空空如也,大部分东西都让废太子变卖了。 宁安来到正中的桌子前,抽出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檀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金色的绢布上躺着一枚青白色的玉镯,上面雕刻着一头五爪金龙,附着一段小字:一行青山缚苍龙。 “漂亮,真是漂亮,小的心满意足了。”魏如豹仔细打量了一番,连连赞叹,眼中却无称赞之意。 而是暗暗记住了位置。 上次他见到双龙玉佩的时候,正值东海王在寝殿前把玩。 虽大概猜测东海王平日会把贵重的东西存放在寝殿。 但这次亲眼见到,总算确认了这点。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魏如豹又拉着宁安回去继续喝酒。 过了会儿,他才以不胜酒力为借口离开王府。 宁安假装喝醉,将他送至门口。 待魏如豹的身影消失,宁安皱起了眉头。 在寝殿的时候,他始终在关注着魏如豹的表情,更加确认魏如豹是带着目的来的。 只是魏如豹为什么要见双龙玉佩,他也有些摸不清头脑。 “难道他想要偷或是硬抢?”想到这个可能,宁安眯起了眼睛。 第三十二章 凤鸣楼 夜色如墨,魏如豹乘坐车驾的马蹄声也渐渐消失了。 一瞬间,宁安感觉到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王府。 他没有害怕,他在那家公司的初期,同样活在危险和监控中。 不知不觉间,他的意志已经经受过一次磨炼。 即便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他也能淡然自若。 因此,他的猜测没有吓到他,只是让他更加谨小慎微。 回到寝殿,他取出双龙玉佩,撬开床前一块青砖,将木匣埋了进去,之后又将青砖盖上,不露一丝痕迹。 素水和秋云全程围观,秋云只是觉得好玩,素水则似乎所悟。 显然,魏如豹登门绝非善意。 而东海王对他不再信任,看似热络,实则在提防着他。 想到这,她彻底安心了。 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怀疑东海王,如今的东海王比她精明的多。 宁安给双龙玉佩腾了个地方,酒意便涌了上来,在二人的服侍下洗漱,便睡了。 虽然他没有像魏如豹一样最后烂醉如泥,但加起来也喝了不少。 不过他只是微醺,所以隔日大清早就醒了。 照旧跑了个五公里,他和冷铁练起了拳脚。 今天,冷铁没有教他新的东西,而是要求宁安放开手脚和他对打。 在教授宁安拳脚这方面,冷铁没有因为宁安是东海王而束手束脚,委实是个严师。 按他话说,如果遇到危险,敌人不会手下留情。 “冷统领,得罪了!”高喝一声,宁安抬腿踢向冷铁胯下,力道凶猛。 冷铁左手单掌向下,拍在宁安腿上,将其化解,右手成拳打向宁安太阳穴。 宁安这招在学武之人看来是个下三滥的招式。 但对士兵来说,战场凶险,不是杀死敌人,便被敌人杀死,固然什么招式有用就用什么,没有那么多讲究。 除了踢裆,冷铁还教了他许多看起来卑鄙,实则在战场上非常有用的招式。 这些招式即便在现今军队中也有应用,有点军队格斗术的味道。 你来我往拆了十来招,冷铁找到机会,忽然抓住宁安的小手指猛地一扳。 宁安吃痛,不禁叫了声。 冷铁趁机一个横掌击向宁安咽喉,就要碰到宁安皮肤的时候,他硬生生收掌。 “殿下,如果末将手里拿着匕首,你当下便血溅五步了。”冷铁道,面色如霜。 “受教了。”宁安龇牙咧嘴,比起冷铁这些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士兵,他还有不少东西需要学。 不过,他很清楚,战场上取胜依靠的不是格斗,而是军阵。 他学这个东西只是为了遇到危险时多些保命的手段。 冷铁点点头,为了不打击宁安的信心,他道,“比起前些日子,殿下进步了很多。” 宁安猜到了冷铁的心思,哈哈一笑。 这个冷冰冰的护卫统领以前对他从不假以颜色。 现在能为他考虑,足以说明他认可了他这位东海王。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素水过来给他擦汗。 忽然想到魏如豹和双龙玉佩的事,他对冷铁道,“冷统领,以前本王撵走了不少护卫,现在能否把他们请回来?” 按照规制,他的东海王府可以蓄养一百二十个护卫。 但因为王府入不敷出,废太子撵走了九十个护卫,如今只剩下三十个。 如今,王府不缺银子了,他自然要让王府的护卫队满编。 何况他敌人如今虎视眈眈,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殿下要他们回来?”出乎宁安的意外,冷铁竟然格外激动。 他平日总是一副冷冷的表情,这次却难掩喜色。 宁安点了点头,“有难度吗?” “没有,没有。”冷铁忙道。 其实东海王将他那些部下遣散之后,这些部下过不是很好。 他们在战场厮杀十余年,最擅长的是杀人,别无其他营生的本领,大多只能出卖苦力,勉强度日。 见这些老部下日日困窘下去,他心里很难受。 常常同王府护卫们拿出银钱周济他们,让他们活的轻松些。 如今东海王要召他们回来,他自然一百个愿意。 “这就好,尽管让他们回来,告诉他们今后王府不会拖欠饷银了。”宁安笑了笑。 冷铁越发高兴,应了声是,便去差人寻找遣散的护卫了。 宁安又把余钱叫来过来。 早上跑步的时候,余钱便向他回禀忠勇侯府的事了。 得知忠勇侯罚柳湘云三个月禁足,他露出一抹坏笑。 这个凶巴巴的丫头至少三个月没法找他麻烦了。 又得知忠勇侯虽然收了银子,但却打了借条,他暗道忠勇侯还是个讲究人。 不过他这次不是为了忠勇侯府的事,而是为了凤鸣楼的事。 “拿着银子去把本王抵押出去的东西都赎回来,包括凤鸣楼。”宁安吩咐道。 只是让冷铁把遣散的护卫叫回来他还不放心。 从现在起,他要正式暗中积蓄力量,保证自己离京就藩前的安全。 凤鸣楼就是行动的开始。 “是,殿下。”余钱屁颠屁颠去了。 他是个合格的守财奴,废太子每变卖一样东西,他都会心疼的睡不着。 如今这些东西要一件件回来了,他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个时辰过后,余钱拿回了凤鸣楼的地契。 宁安叫上冷铁,往凤鸣楼去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规划,准备以王府的人为基础打造一个隶属于王府的商行。 无论是新茶还是凤鸣楼或是以后的其他生意都归属这个商行管辖。 说简单些,就是搞个附属集团公司。 这个商行今后便是东海王府的羽翼。 大宁律制限制皇子府邸的规模,月钱,护卫数量等等,但管不到正规的生意。 其他皇子有各自的势力支持,暗中培养力量很简单,对经商不屑一顾。 但他却只能指望这个了,何况在经商方面,他是专业的。 一面游览着长安城的风景,体会着古代社会的韵致,宁安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长福楼门前。 不过这次,他没有去瞧长福楼,而是看向长福楼右边的三层酒楼。 这正是废太子抵押出去的凤鸣楼。 第三十三章 冲突 “呦,这不是东海王吗?” 宁安正望着凤鸣楼的时候,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 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宁安瞧见一个身穿鹅黄宫装的妇人从长福楼出来。 此人正是他的姑姑,大宁长福公主。 和他记忆中一样,长福公主生的极美,身段妖娆,虽然年逾三十,但却肌肤丰美,更有一番成熟的风味,也难怪有那么多裙下之臣。 不过这位姑姑以前见到废太子一向爱答不理,这次却主动打招呼,这让宁安有些意外。 于是他道,“见过姑姑,今日姑姑似乎心情不错,竟然愿意理睬侄儿了。” “怎么?你要是不乐意,我不睬你就是了。”长福公主瞪了眼宁安。 “姑姑这可就误会了,侄儿只觉得倍感荣幸。”宁安笑嘻嘻的。 那三年,他不但练出一副厚脸皮,嘴皮子也练出来了。 长福公主没有察觉出宁安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因为废太子也是油腔滑调的。 她道:“你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次你这场赌局倒是给长福楼带来不少盈利。” 宁安恍然,愿来长福公主是因为这个才主动和他打招呼的。 想到什么,他道,“那姑姑想不想今后有更多的盈利?据说现在百香楼可猖狂的很。” 长福公主眉头微皱,宁安的话显然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这些日子,她也在为此事发愁。 长福楼可是公主府最大的收入来源。 若是就此没落了,她可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挥金如土了。 只是她可不相信宁安能有什么主意,懒懒道,“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凤鸣楼。” 言下之意,宁安连凤鸣楼都经营不好,又如何能竞争过百香楼。 宁安差点让长福公主的话噎死。 但他这位自幼备受宠溺的姑姑,说话就是这么整。 其实他自然懒得关心长福楼的死活。 之所以他想把凤鸣楼和长福楼绑在一起,实则是为了借势。 他这个废太子如今一文不值,空有一个皇子头衔,在京师已经没有任何力量。 一般人不愿意与他为难,不过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 但有实力的大臣和将领想要拿捏他,还是能办到的。 可如果他和长福公主捆绑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不提皇帝宁淳也怕长福公主三分,就说长福公主那些裙下之臣也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虽然长福公主看起来人畜无害,只爱搞钱,但谁都清楚这位长公主是京师无法忽视的一股力量。 太子和三皇子见到她也得恭恭敬敬。 对宁安而言,她这位姑姑倒是真有点像历史上的太平公主。 “姑姑这是不信我了。”宁安没有因为长福公主的拒绝而灰心,敲开客户的心灵,是每个一个销售人员的必备素质。 “不信。”长福公主回答的很干脆,不再理会宁安,转身要走。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队骑兵从凤鸣楼前穿过。 为首的骑兵瞥见街边的长福公主,陡然勒马,抬起马鞭指了指。 他身后的骑兵停下,三个骑兵下马,立刻扑向长福公主。 “女真人!”冷铁咬着牙挤出三个字。 宁安这时也注意到这队骑兵的不同。 他们蓬头蓬松,只在耳边扎几条小辫子,身上服侍也与大宁多有不同,是典型的胡服。 “放肆!”长福公主身侧两个随从大怒,正面迎了上去阻拦女真骑兵。 但女真骑兵十分凶悍,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一照面便将二人打翻在地,继续向长福公主逼过去。 长福公主花容失色,不由瞧向宁安。 她不像宁安在京师到处是仇人,所以从来不带太多护卫。 但没想到今天突然遇到这个状况。 宁安见状,来不及思索为什么女真骑兵会出现在长安,喝道,“保护长公主!这些女真狗崽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京师撒野!” 冷铁如离弦之箭冲了过去,十二个护卫当即跟上。 他们曾经追随靖王长年与女真人打仗,不知多少手足兄弟死于女真人之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冲向三个女真骑兵,他们仿佛回到了战场。 几声惨叫响起,三个女真人便让冷铁等护卫打的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哀嚎起来。 为首的女真人怔了下,随即大怒,对身后说了几句女真语。 剩下的女真人纷纷下马,向冷铁冲过去,足有三十余人。 双方似乎都有默契,不动兵刃,立刻打成一团。 虽然女真人数量多,但冷铁等护卫却没吃亏。 在冷铁的命令下,护卫们背靠背,双拳对外,犹如战场临敌,女真人你一拳,我一脚,根本占不到便宜。 这一幕让马上女真头领也暗暗点头。 眼见短时间无法收拾这帮护卫,女真骑兵忽然抽出人来冲向宁安。 还有部分人再次冲向了长福公主,要去抓她。 就在这时,听见动静的屠四从楼上冲了下来,带了一票看场子的青手将长福公主保护了起来。 转眼间只剩下宁安一个人孤零零的。 第三十四章 金国使节 “艹!” 宁安骂了句。 这些女真人个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脸上充满凶悍之气。 就这么冲过来,如同一头头狗熊。 冷铁瞧见宁安有危险,心中焦急,但他被团团围住,没有丝毫办法。 宁安见躲无可躲,索性横了心,准备干一架。 好在这段时间他受了冷铁的训练,不是毫无招架之力。 待一个女真骑兵挥拳打来,他偏头闪过,对着女真骑兵的裤裆就是一脚。 “啊……”女真骑兵立刻夹着腿惨叫起来。 跟着过来的两个女真骑兵大怒,从两侧包抄过来,同时扑向宁安。 宁安就地翻滚,来到左侧女真骑兵的身后,待女真骑兵转过头来,立刻插他的双眼。 女真骑兵捂着眼睛连连惨嚎。 剩下的女真骑兵气的哇哇大叫。 但他再也不敢轻易出手,而是呼朋引伴,立刻有五个女真骑兵过来。 宁安暗叫不妙,刚才三个人他对付起来就不容易了。 这下一共六个,他还怎么打。 就在他思索怎么对敌的时候,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这时一队大宁骑兵出现在女真骑兵面前。 为首一个紫袍公子向为首女真人说了几句,女真首领挥手示意女真骑兵撤回来。 宁安向紫袍公子望去,皱了皱眉头。 这个紫袍公子剑眉星目,长的白白净净的,帅的有些娘气。 不是别人,却是大宁三皇子宁卓。 长福公主也认出了宁卓,厉声道,“三皇子,这些女真人是怎么回事儿,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然对本宫不敬,你立刻把他们砍了!” 宁卓露出尴尬的神色,他下马到长福公主面前,拱了拱身,道:“见过姑姑,还请姑姑见谅,他们是金国使节,父皇命我引他们入宫,我也不敢得罪。” “金国使节又如何?难道我大宁男儿怕了金人不成,你身为大宁三皇子,怎能如此纵容他们在长安为非作歹。”长福公主怒道。 在她说话的时候,女真头领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身上,让她更为恼怒。 “此事,我会向父皇回禀,请父皇裁夺。”宁卓干脆甩锅给皇帝宁淳。 他自然不想得罪金国使节,也不想得罪长福公主。 又躬了躬身,他上马领着金国使节离去。 自始至终,宁卓没有向宁安瞧上一眼。 对此,宁安见怪不怪。 在他记忆里,大皇子,如今的太子见到任何皇子都一副亲善的神色。 而三皇子则显得极为孤傲。 对稍有势力的皇子,他还能表面客套。 而对于宁安这个失宠的废太子,他就连装都不装了。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关陇军事贵族对抗太子的法宝呢? “传言朝中主和的大臣极力撺掇皇上与金国和谈,因此邀请金国使节前来,看来这是真的了。”冷铁这时走了过来,语气中难掩失望。 刚才的打斗中,他和十二个护卫没有吃亏,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的确是真的,不过皇上春秋鼎盛,雄心勃勃,不见得会向女真人服软,但眼下大宁内忧外患,也说不得皇上会暂时与女真人和谈,弹压南方叛乱,攘外必先安内。”这时长福公主也走了过来。 她望向宁安的表情柔和了许多。 宁安不顾自己安危让王府护卫保护她,让她对这位侄儿稍感意外。 宁安点了点头。 大宁当前最大的威胁就是女真人。 这些女真人个个骁勇善战,野性十足,已经在大宁东北立国多年。 经过长久的休养生息,其国力蒸蒸日上。 伴随实力的增强,女真人野心自然也越来越大,有了虎吞大宁之心。 是以,这些年大宁与女真人的战争不断,甚至连燕云十六州也丢了。 他来到这里,自然不想做亡国奴。 与大宁人一样,同样对女真人深恶痛绝。 至于和谈之事,他天然反感,于是道,“攘外必先安内完全自欺欺人,内耗之下,大宁只会越来越虚弱,到时候不过是把江山拱手让人。” 长福公主越发讶异,没想到会从宁安口中听到这样的政见。 要知道,以前皇帝宁淳问他政务的时候,他总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一二三。 莫非这位侄子终于开窍了? 还是说傻子也有偶尔开窍的时候。 又想到宁安提出的关于盈利的事,她招呼宁安向长福楼去,说道,“你不是说能让长福楼有更多的盈利吗?现在我想听听。” 宁安一喜,这显然就是英雄救美的回报。 如果能得到这位姑姑的庇护,他就能在京师安安稳稳做生意了。 第三十五章 偶遇 长福楼二楼。 临街的天字号包间,宁安与长福公主相对而坐。 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二人不过喝茶清谈。 望向街道上如织人流,往来长福楼者却寥寥无几,长福公主不禁幽幽一叹,“这百香楼的名声一日比一日响亮,长福楼的生意也要一日比一日冷淡了。” 转过头,一对妙目瞅了眼宁安,她道,“东海王,现在可以说了?” 宁安端着茶杯吹着热气。 长福楼泡的茶叶正是王府的金花茶,这让他暗暗得意。 足见王府新茶此番在长安引起了一股风潮。 在这股潮流过去之前,金花茶将是王府一条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 听见长福公主的话,宁安回道,“很简单,只要把人吸引回来,无论酒楼还是赌场的生意都会好起来。” 长福公主横了宁安一眼,她还以为宁安有什么高见,没想到张口就说了一句废话。 哼了一声,她道,“说的简单,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东西比那个茗香更能吸引男人吗?” 宁安笑了笑,“姑姑这可就错了,这做生意讲究你无我有,你有我优,咱们虽然没有茗香那样的花魁娘子,但却可以有百香楼没有的东西,从而反败为胜。” “你无我有,你有我优?”长福公主低低重复了一遍,望向宁安的眼神越发古怪,“没想到你对于政务一窍不通,倒是有些经商的才能。” “姑姑过奖了。”宁安嘴上谦逊,但对于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 长福公主点了点头,“看来,你赢了赌局不是侥幸,不过经商总归是下贱营生,君子不屑为之,我一个女儿家倒罢了,你堂堂皇子行商,就不怕令人耻笑吗?” 宁安飒然一笑,“侄儿在京师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又何惧再臭一些,再者,我以为那只是酸儒的偏见,固然农为国本,但国无商不富,仅仅依靠农赋维持国库,只会让农户越来越贫苦。” 顿了下,他继续道:“但若是大举兴商,征收商税,多一项收支,不但可以让国库丰盈,还能减少农赋,取天下之民心,岂不是好事,可见行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长福公主皱起了眉头,“谬论,若人人都去行商,田地谁来耕耘?” 宁安摇了摇头,古人很聪明,但又一条不是很好,那就是喜欢守旧,祖宗立下的规矩那就是天条,谁也不敢轻易违反。 前人说士农工商,后人便继承下来,完全不会因时制宜。 抿了口茶水,他反驳了长福公主,“历朝历代由乱而治,经过战乱,人少田多,国家百废待兴,自然需要将百姓束缚在土地上,先让人人吃饱,家家有余粮,但之后经过门阀士族数十年,甚至百余年的强取豪夺,失地的百姓渐多,沦为流民,便无需再死守着这一条了。” 见长福公主张口又要反对,他抢道,“我知道姑姑想说这些失地的百姓可以去给豪强充当佃农,但请问姑姑大宁的豪强和门阀向朝廷纳了多少赋税?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行商。” 实际上土地兼并,王朝覆灭是每个朝代的宿命。 宁安也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或许能让一个封建王朝解决暂时的困难,多延续一些年。 长福公主一窒,大宁门阀士族是不需要纳粮的。 缓缓端起茶杯,她瞥向宁安眼神越发不同。 显然没想到百无一用的东海王还有这番见解。 收回目光,她忽然通过包间的门缝扫到有人站在那里,立刻喝了一声,“谁?” 宁安怔了下,转过头去。 这时,门外的人推开了门,露出一脸歉然的表情。 向长福公主和宁安躬身道,“得罪,得罪,老朽正巧路过,听见二位机辩,为之摄神,还望见谅。” “是你?”那人一进来,宁安就认了出来。 却是经常在李氏茶铺喝茶的那个老头,经常和老头在一起的少女也在。 跟在老头身后,也低头致歉。 老者闻声,抬起头来,看见宁安登时露出讶然的表情。 少女也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 “你这老头,怎么本王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本王?”宁安语气不快。 在李氏茶铺的时候,这家伙就对自己横条眉头竖挑眼的。 现在又出现在长福楼,偷听自己和长福公主说话,他怎能不怀疑? “胡说,我们才没有跟踪你!”老者还没说话,少女一下涨红了脸,争辩了一句。 少女人长得美,生气起来反而越添风味。 不过宁安现在显然没有心情去欣赏美色,只关心这爷孙俩到底是什么来头? 长福公主原本脸上如同挂了寒霜。 但打量了一会儿老者,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微变,不由问道,“云公,是你吗?” 老者转向长福公主,瞧了一会儿,忙躬身行礼,“上官云见过长福公主。” 长福公主还了一礼,笑意盈盈,“原来真的是云公,大约十年未见了。” 给了宁安一个眼神,长福公主道,“东海王,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位就是当年把你扶上太子之位的上官云,云公,皇上已经决定起复他,令其官复原职。” “上官云?”宁安呆了呆。 废太子的记忆里深刻的东西不多,但上官云三个字却极为清晰。 显然很感激这位当年支持他的朝廷重臣。 自己爷爷的身份让长福公主说了出来,少女看向宁安的眼神微微得意。 意思你还不快快主动行礼? 但接下来宁安的一句话,把她气的半死。 只听宁安道,“哼,那你也不能装作不认识本王,天天跟踪本王。” 他这话自然是故意的。 当下,他借行商积蓄力量,以大宁权贵的传统偏见,或许还能认为他不务正业,全然不在意。 但如果他露出要和上官云这等重臣走近的意思,只怕境遇将会急速恶化。 所以,他没必要表现出恭敬。 最重要的是,这也符合废太子的风格。 而且,废太子欠他的,他又不欠。 第三十六章 帝心 “……” 宁安的回答让包间里短暂安静了一会儿。 长福公主苦笑,东海王不亏是东海王。 刚刚她还以为这个侄子身藏不漏,看来是她想多了。 上官云则微笑不语,他认定东海王身负才学,只是拘于形势,不得不隐藏自己。 在门外听到东海王与长福公主的对话,他越发深信这一点。 东海王的言辞在外人听来或许没有什么。 但他很清楚,东海王切中了要害。 少女则翻了翻白眼,不再理会宁安。 最终还是长福公主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她来到少女身边,握住她的手,问道,“你就是嫣然?当年离开京师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没想到如今去出落成了美人。” “上官嫣然见过公主。”少女正是上官云的孙女,上官嫣然。 长福公主公主一句“美人”让他她脸色微红。 向长福公主行了一礼,她眼睛却瞥了宁安,大有不忿之意。 这些日子,她与东海王也见过数次。 这家伙对她却始终不多瞧上一眼。 为此,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容貌。 而长福公主的称赞,又让她找回了信心。 女人心,海底针,宁安自然猜不出为什么上官嫣然见到他就和斗牛见到红布一样。 他只想离开这,免得多生枝节。 在没有点依仗前,还是尽量避免和上官云接触。 这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上官云好。 于是他道,“姑姑,酒楼生意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过些日子,侄儿拿个东西过来,你就明白了。” 说罢,他向长福公主行了一礼,又向上官微微拱手,阔步离去。 待宁安的身影消失。 上官云向长福公主告辞,同上官嫣然去了前面的包间。 今日,是他旧年老友携了家眷在长福楼做东,为他接风洗尘。 所以他才出现在了这里,恰巧听见了宁安的长篇大论。 同老友寒暄了一番,上官云和众人分宾主而坐。 上官嫣然则和女眷去了包间的内间。 她一坐下,便听见女眷们正在聊东海王与女真人打架的事。 因为来得晚,她和爷爷没有撞见,此刻便竖起了耳朵。 一人说道:“那群女真人可凶,幸亏东海王带了护卫,不然长福公主今日可要吃亏了。” “可不是,听说女真人把我们大宁百姓叫做两脚羊,燕云那地方的百姓落入他们手里,男女俱都充作奴隶。”又一女眷道。 “哪有那么简单,据说他们没了粮草,还要把人杀了吃。”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众人俱都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接着头一个女子又道,“所以说,东海王打架的招式虽然不合身份,但打的叫人痛快。” “嘻嘻嘻,东海王名声在外,使这些招式不是很正常吗?”一个女眷捂嘴笑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东海王作恶多端,但敢出手打女真人这点人,委实让人佩服。”一女眷说道。 不少人同时点头。 接着,有人提起了三皇子。 几个年轻的女眷眼里闪光,大赞三皇子风流倜傥,相貌堂堂,泛起了花痴。 也有人说三皇子对女真人低声下气,毫无一点大宁皇子应有的霸气。 上官嫣然静静听着,脑子里基本还原了一遍当时的场景。 “没想到他还有此等胆色。”上官嫣然暗道。 又想象出东海王踢裆,插眼的狼狈样子,她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如果他爷爷的猜测不错,这个东海王倒真是个有趣的人。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他竟然对自己熟视无睹,简直就是个大脸盲。 外间,上官云也从老友口中知道了东海王斗女真的故事。 他轻轻捋着胡须,嘴角含笑。 …… 御书房。 三皇子宁卓将女真人送往专门用来接待使节的官办酒楼,便过来向皇帝宁淳回禀。 “父皇,不是儿臣故意挑拨,九弟实在有些不得大体,听说和女真人打架的时候竟使些下三滥的招数,这岂不是让女真人把我大宁皇家看扁了?”宁卓向宁淳告状。 当下朝中的形势,只有太子一系能与他争锋。 但这位嫡子的存在无论是他还是太子,心里都不舒服。 得知东海王运茶的船沉了之后,他窃喜了一番。 明知是有人针对东海王,但还是希望其因这件事翻不了身。 但没想到东海王却反败为胜,令他颇为恼火。 所以,借着与女真人打架这件事,他忍不住讽刺一番。 他很清楚,这次和谈事关重大。 朝廷上下都得捧着女真使节,他父皇也不敢轻易开罪女真人,免得和谈失败。 为了让女真人消气,惩治一下东海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失望了。 宁淳只是嗯了一声,对他说道,“朕知道了,你回去,这几日好好招待女真使节。” 宁卓大感意外,出于敏锐的直觉,他没有多说什么。 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宁淳这时皱起了眉头。 宁卓什么想法,他一清二楚。 以前,他和太子以及附庸他们的大臣常常有意,无意在他面前透露他这位嫡子干的丑事。 他为朝纲法纪惩治东海王也是应该。 但此番,他不但没有责怪宁安,这些年反倒第一次心里对这位嫡子褒扬了一番。 三皇子只说了一部分,对女真人想要欺凌长福公主的事轻飘飘带过。 但皇城司的人早就把消息送来了,他一清二楚。 即便女真人不认识长福公主,但在京师强抢民女,也是没把大宁放在眼里。 把他这个大宁皇帝没有放在眼里。 他的确想要与女真人和谈,着重处置南方的叛军。 但他同样拥有驱逐女真的雄心壮志,又怎么甘心任由女真人猖狂。 不过,他也仅仅是心里褒奖了一番东海王,没有其他想法,也没有改变对东海王的印象。 何况,当他废掉这位嫡子的时候,这位嫡子的命运便可一眼望穿了。 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不会再有资格踏入东宫。 太子和三皇子这两股力量已经不可忽视,在他的控制下维持着平衡。 他可不想这种平衡被打破,引发一场大的祸乱。 那时候,大宁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第三十七章 突变 凤鸣楼。 宁安从长福楼出来,转身便到了这座自家酒楼。 从上到下巡视了一番,他直皱眉头。 据说长福楼和凤鸣楼以前是一家酒楼,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朝。 大宁立国,这家酒楼便充了公,成为大宁皇家的皇产。 后来先是长福楼赐给长福公主,之后凤鸣楼赐给了废太子。 所以长福楼和凤鸣楼是连在一起的,不过用一道木墙隔开。 “瞧瞧,房梁上都长蜘蛛网了,桌子上又脏又油。” “再瞧瞧,这些伙计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哭丧着脸给谁客人瞧的吗?” “还有后厨,和猪圈有什么区别,做出来的饭菜,你吃得下吗?” “……” 在酒楼大堂坐下,宁安把负责凤鸣楼的掌柜叫来就是一顿臭骂。 掌柜名叫曲白,个头又高又瘦,身穿一身青色长袍,活脱脱像根筷子。 宁安每骂一句,他便点头赔笑一次,脸上的表情十分苦涩。 不多时,心惊胆战的伙计在宁安面前摆上了一桌菜。 有清炒虾仁,叫花童鸡,水煮羊肉,栗子焖肉等十二道。 这是宁安特意让酒楼后厨备菜,以便他品尝试菜的。 随口吃了几样,宁安越来越不满意。 这些菜肴的味道无不缺油少盐,又或是火候不到,色香味一个不沾,和现今的美食差的太多。 他想发火,但想了想又算了。 即便是王府,也只有烧,烤,蒸出来的食物他还能满意,炒出来的食物的确水平一般,连他的手艺都不如。 这似乎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菜肴的发展自有其规律。 大宁这个王朝相对现今还差了近千年,有些东西不成熟是正常的。 而这对他来不是恰恰有利吗? 不成熟? 他就让它变得成熟。 一旁的曲白见东海王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再也憋不住了。 他很了解东海王的暴躁脾性。 与其等他发飙,不如先发制人。 于是,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宁安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起来,“殿下,这可怪不得小的,酒楼赚十两银子,你就拿去九两半,小的哪有银子请好的庖厨和伙计,若不是小的挽留,他们早就不干了。” 呜呜哭了数声,他继续道,“就是殿下吃的这些食材,也是小的赊来的。” “咳咳……” 冷铁听了,咳嗽了两声,左顾右盼。 显然曲白说的一点没错。 宁安挠了挠头,一阵心虚,仔细回忆了下,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他依然面不改色,“本王只是指出不足之处,又没责怪你们?这是在告诉你们,今后要按照刚刚本王说的去做。” “是,殿下。”曲白委委屈屈,擦了擦眼泪。 叹了口气,宁安道,“这样,你去找余管家要些银子,把伙计和庖厨的月钱足额发放。” 他这是补欠账,就如同对王府护卫们一样,否则曲白和酒楼伙计如何肯为他出力? 曲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见伙计们一个个的眉开眼笑,他才确定。 不禁感慨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宁安又道,“还有,酒楼需要装裱一番,这些灰黑的陶碗陶碟陶酒碗全部换成白瓷的。” “桌上统一铺上精美的红布,房梁上挂上红灯笼。” “酒楼角落放置一些绿色的盆栽。” 白色彰显清洁,红色令人心情愉悦,绿色给人以舒适感。 现今无论大小酒店基本都有这三个要素。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前厅。 前厅如同门面,食客的第一印象会决定他们愿不愿意在这家酒楼就餐。 于是他道,“把一楼的包间全部取消,改到二楼和三楼,正堂对门要红毯铺地,两侧只摆放少量桌椅供给散客小酌小饮,柜台前安置座椅,供食客休息闲谈。” 他还想要更多,但大宁显然没有现今的装修条件,说了也只是空谈,不如说些能实现的。 曲白张口结舌,觉得东海王只是在胡搞。 长安城其他酒楼他都去过,就没见过这样的。 不过东海王向来说一不二,他唯有依命行事。 嘱咐了一番,宁安起身出门。 当然,他绝不是指望拿这个来击败百香楼。 装裱是外观,他还需要真正的硬货。 至于什么硬货,他心理已经有了计较。 对于凤鸣楼,他还是很重视的,有心要把这家酒楼捧起来。 一来,如他谋划的那样,可以在酒楼隐藏力量。 二来,酒楼各色人等,人来人往,便于他了解京师的风吹草动。 第三,若是打通长福楼和凤鸣楼,或许可以获得长福公主的庇护,可谓一石三鸟。 正往王府去。 街道上忽然一阵混乱。 众多男子纷纷涌向一个地方,其中不乏书生打扮的风流才子以及豪门少爷。 他们挤在一起,伸长了脖子望向一个地方,像一只只被人提了脖子的鸭。 宁安也被人流推了过去。 只见前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而来,车窗上悬挂着珍珠帘,隐隐约约可见里面有个女子安坐,白纱蒙面。 周围有人谈论起来,“这就是茗香姑娘的座驾。” “据说茗香姑娘美若天仙,人人向往之。”一个书生神色激动。 “的确如此,能得她一见,我死也愿意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马车缓缓而行,挡在马车前面的人纷纷让路。 不多时,马车便从宁安身边经过。 这两天,他已经数次听说过这个什么茗香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偶遇,出于好奇,他向车窗里望了眼。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牵引马车的两匹马长嘶一声,似乎受到了惊吓。 人群中忽然冲出十余个黑衣人,逼向马车。 这些黑衣人握着闪亮的长刀,接连砍翻马夫和随从,就要闯入马车。 周围的人受到惊吓,尖叫着四散而去。 原本拥挤的街道瞬间只剩下袭击马车的黑衣人,以及马车内的女子,还有就是宁安一行。 宁安无语。 暗道今天真是出门忘记看黄历了。 这怎么前脚遇到女真人,后脚就遇到这档子破事。 第三十八章 护送 “救人!” 眼见当下只有自己能救下那个所谓的花魁娘子,宁安喝了一声。 此外,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要是这个花魁娘子死了,长福楼将再无敌手,很快又会辉煌如旧。 到时候长福公主就没有同自己合作的必要了。 他这也是为了东海王府的长远利益考量。 “是,殿下。”冷铁领命而去,护卫们纷纷抽出腰间佩刀。 这时,黑衣人已经冲到车厢前。 不过他们似乎不是为了刺杀茗香,而是为了绑架。 黑衣人并没有挥刀砍杀那个叫茗香的花魁,而是伸手抓她。 那个茗香可能因为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傻了。 直到胳膊让黑衣人抓住,她才发出尖叫声。 这个当口,冷铁和护卫们赶到。 刀光闪烁,阵阵金属相击声响起。 冷铁等人乃是战场上从尸山血海了爬出来的精锐,刀刀老辣而致命。 他们与黑衣人混战在一起,只是数个回合,便打的黑衣人连连后退。 抓住茗香的黑衣人见情况不妙,吹了个口哨,黑衣人立刻如鸟雀散。 宁安松了口气,暗道废太子虽然废,但命真是不错。 这靖王临死竟然将这一帮骁勇之士送给了他。 他正想着,冷铁和护卫们退了回来,冷铁的身后跟着那个花魁娘子。 刚才太过混乱,宁安的注意力都在黑衣人身上。 现在方有时间打量了这个受京师万千男子追捧的花魁娘子。 她一身白纱长裙,身段凸凹有致,如笼在雾中,荷花刺绣面巾半蒙脸。 眉毛弯弯如柳叶,一对杏眼犹含春水,肌肤雪白,温润如玉。 虽然看不到口鼻,但也足以判断出她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也难怪她能博取长安花魁之名。 “多谢公子救命,请问公子姓谁名谁,家住何方,待回去之后,以便备上厚礼相谢。”茗香惊魂未定,盈盈向宁安福了一礼。 “他就是东海王!” “嘿嘿,真巧啊,茗香姑娘一出事,东海王就救下了她。” “是啊,说不定救人的就是杀人的。” “……” 黑衣人一走,四散而逃的人又聚拢起来。 不等宁安张口,便有人一唱一和起来。 冷铁大怒,冰寒的目光扫视一圈,但没有发现什么。 显然出言讥讽的人躲在了人群中。 否则即便以东海王的恶名,他们也不敢造次。 宁安倒也不生气。 他性格洒脱,即便遇到穿越这件事依旧既来之,则安之,镇定自若。 至于他一生行事,又何须向他人解释。 再者,这些吐酸水的人无非是想要拜倒在茗香这位花魁石榴裙下的人。 不提现今媒体发达,美女明星充斥网络,令人审美疲劳。 即便现实中,他晋升高层之后,也有数位八九分的美女投怀送抱。 对于女人,他从来都是猎手,而不是猎物。 这个茗香美则美矣,但还不至于让他像个泰迪一样发情。 那些柠檬酸的家伙推己及人,真是想多了。 不过他们的挑拨对于宁安虽然无效,但到底影响到了茗香。 这位花魁娘子眼神微变,显然,她对东海王的恶名也有耳闻。 宁安见了,淡淡道,“茗香姑娘不必言谢,本王只是路过,举手之劳,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要走。 一转脸,他差点和长福公主撞在一起。 这里就是长福楼和凤鸣楼门前,打斗也把她吸引了过来。 深深看了宁安一眼,长福公主哼了一声,便回去了。 她有责怪之意,毕竟如果宁安不出手,这个茗香可能就香消玉勋,不会再影响她长福楼的生意。 上官云和上官嫣然也出来看热闹。 二人刚刚站在长福公主的身后。 上官云此时凝视茗香,若有所思,上官嫣然则微露敌意。 “殿下,小女子孤身一人,又怎敢独行,还望殿下怜悯,将民女送回百香楼。”这时,茗香糯软的声音响起。 宁安直接忽视了上官云爷俩,回道,“茗香姑娘,我可是东海王,你这不是羊入虎口吗?这人群中到处是你的钦慕者,恐怕用不到本王。” “可是于危难中相救的只有殿下,民女相信殿下。”茗香声音虽然很轻,却很坚定。 宁安犯起了愁,他救人一来出于本能,二来有自己的小九九。 内心里,他不是有意接近这个茗香。 可如果真把她丢在这里,再出了事,他刚刚不就白做了吗? 想到这个关键,又为了气一下刚刚阴阳怪气的人,犹豫了一下,他说道,“既然如此,本王便送佛送到西。” 茗香微露喜色,“多谢殿下。” 登上马车,她展手示意宁安坐在她对面。 宁安怎么说也是皇子,不可能步行送她回去。 冷铁则担任了马夫的角色,其他护卫分列两侧,向百香楼的方向而去。 “爷爷,你看他……”宁安上马车的时候,上官嫣然便紧紧握住手绢。 待马车离去,她不由一阵气苦。 这种情绪突然而来,当她意识到,忽然红了脸,说了半截话便止住了。 他东海王干什么,与她有什么干系? 上官云一直在思索什么,这时忽然说道,“不妙,不妙,这是有人在对付东海王,上次的茶砖失败了,这次怕是美人计。” 上官嫣然一怔,“爷爷,你怎么知道?” “我是猜的。”上官云眼神深邃。 他在二楼居高临下,在黑衣人袭击之前,看到了东海王没有看到的东西。 这些黑衣人似乎是专门挑在东海王出门的时候,才发起的袭击。 但是,世上偶然的事情很多,他也不能保证。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断定的原因。 “那我们得告诉他。”上官嫣然拉住了上官云的衣袖。 上官云摇了摇头,“只是猜测,说了难免有挑拨的嫌疑,再说,东海王又不是真的蠢。” 酒楼耳闻宁安的大论,他笃定东海王一直在装。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说不准他就中计了,到时候爷爷就再也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新奇的政论了。”上官嫣然眼睛转了转。 上官云一窒,摇头苦笑,“反正爷爷我也准备登门与他聊聊,到时候便隐晦提一下。” 上官嫣然,微笑点头。 第三十九章 百香楼 马蹄声“嗒嗒”。 珠帘外景色走马灯似划过。 车厢里淡淡的胭脂香弥漫,宁安偶尔将目光投向茗香,而茗香只是低头看脚尖。 两相对比,宁安落落大方,而茗香拘束的多。 说到底,这位花魁娘子还是对他这位东海王暗怀警惕。 宁安看破不说破,只等把她送回百花楼,二人便再无瓜葛。 百香楼同在权贵云集的平康坊。 大宁杨家号称八大门阀之首。 不但门下子弟遍及朝堂,而且财力雄厚,自然不会让京师的产业置于寒酸破落处,惹人笑话。 沿长街行了二里,马车右拐,不久向左拐,到了平康坊的西北角停下。 拨开珠帘,一座雕梁画栋,点缀鲜花,打扮妖妖娆娆的三层酒楼出现在面前,匾额上书“百香楼”三个字。 宁安下了马车,展手示意,“茗香姑娘,百香楼到了。” 说罢,他向冷铁使了个颜色。 冷铁会意,喝令护卫随行保护宁安向王府而去。 其实马车一停下,百香楼里便有人冲出来,他们不可能不认识茗香的座驾。 宁安懒得惹麻烦,干脆及时抽身走人。 茗香怔了怔,待接她的人来到马车前,她才下来。 望了眼宁安离去的背影,她眼神复杂。 有困惑,有意外,也有好奇。 “茗香姑娘,其他人呢?他们有是什么人。”领头的酒楼护卫寻问,同时示意麾下护卫去拦截。 茗香道:“不必了,他是东海王。” 领头护卫吃了一惊,但马上恢复镇定,“如若他冒犯了姑娘,即便他是东海王又如何,咱们公子可不怕他。” “只是他不但没有冒犯我,反倒救了我。”茗香又瞥了眼宁安的背影。 说到没有冒犯她的时候,她竟然有些怅然。 东海王的恶名,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关于袭击这件事是不是东海王自导自演,众人聒噪下,她也半信半疑。 但衡量下,她还是决定让东海王护送她回来。 毕竟不是东海王干的,她便真的有了危险。 而如果是东海王干的,他的目的也不过是耍个花招,讨她喜欢,不会把怎么样? 但她对东海王这种混世魔王心存芥蒂,所以在马车里不愿多说话,生怕东海王借机调戏。 但没想到东海王除了多看了她几眼,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言辞。 在这长安城,哪个男子见了她不是魂牵梦绕?何况东海王这个贪花好色之人。 她一开始想,东海王如此表现必然是装的。 但是出于直觉,她又感到东海王似乎真的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于是,便怅然了。 没有再说什么,茗香径直进了百香楼。 领头侍卫摸不着头脑,但花魁娘子既然这么说了,他便不再去理会东海王一行。 回到闺房,茗香惊魂未定,猜不出何人要害她?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衣,面容英俊的青年出现在她房中。 见到这个男子,茗香又尊敬,又害怕,起身道,“哥哥。” 青年冷漠点头,淡淡道,“东海王有没有迷上你?” “哥哥何出此言?”茗香奇怪。 “你只要回答有还是没有?”青年声音变得严厉。 “似乎没有。”茗香如实将宁安的表现说了一遍。 青年皱起了眉头,“不该呀,若是如此,这次刺杀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茗香吃了一惊,“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刚刚那场刺杀是你……” “是我。”青年浑不在意,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接着,他淡淡道,“那么只能再想想其他法子了,下次你要主动些,务必要拴住东海王的心,即便失身。” “为什么?哥哥不是说只要我愿意,可以一直做清倌人的吗?”茗香脸色惨白。 “我是答应过,杨公子也答应了,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双龙玉佩在东海王手上,只有你可以轻易得到它。”青年眼中爆发出狂热的神色,“双龙合璧,天下归一,双龙玉佩藏着一个大秘密,只要破解了它,我们便可得到整个天下,从此再也无需寄人篱下。” 突然抓住茗香的肩膀,青年肃声道,“妹妹,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茗香臻首低垂,泪光盈盈,轻微“嗯”了一声。 ……… 宁安送回茗香,一路向东北而行。 不到两刻钟,他便抵达了王府。 还未到门口,他便看见门口蹲了一溜人。 这些人见到宁安一行,纷纷站了起来。 其中有一人快步上前,到了宁安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了宁安的腿,哭嚎起来,“殿下,小的想死了你了。” 冷铁见了,皱了皱眉头。 他之所以没有阻拦,是因为这些正是他召回的护卫。 宁安也从记忆里找到了这些人的信息,顿时嘴角上扬。 第四十章 再回首 “高阳副统领,许久不见。”宁安说道。 抱着他大腿的男子,曾是东海王府的护卫副统领。 和冷铁一样,他们之前同样隶属靖王麾下。 后来东海王因王府财政拮据削减护卫规模,又要保证自己安全,便让护卫们比武,留下最强的三十人。 这位副统领技不如人,只能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王府。 只是和冷铁的性格截然相反。 这位高阳副统领比起武艺,嘴皮子更利索,性子也更活泛,对东海王也更恭敬和顺从。 但东海王更在乎的自己的性命,也就割爱,宁肯留下冷铁了。 “尽管只有一年多,可小的觉得有十年了,对殿下真是想的紧。”高阳一把鼻涕一把泪。 红扑扑的方脸上,一对眼睛贱兮兮的。 冷铁又是哼了一声,径自去和其他回来的护卫攀谈。 宁安笑了笑,拍了拍高阳的肩膀,“你有这份心就好,既然回来了,先和其他人一起去领衣服和佩剑。” 这位副统领回来,他还是很高兴的。 高阳是靖王选派来的,忠诚自然没问题。 他只是和冷铁行事作风不一样而已。 有了他,王府护卫们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死气沉沉的。 “是,殿下。”高阳眉开眼笑。 此番,他们终于得以重返王府。 这一年多,凭着三处不烂之舌,他虽然在一家商行充当护卫头领。 但他总是心里不踏实,东海王令人厌恶,但这毕竟是靖王遗命。 其他护卫也是同样的心思,只是东海王驱逐他们。 他们又不能等着饿死,便各寻门路。 宁安又和其他护卫一一见过。 在宁安回来之前,他们已经从其他护卫口中听说了东海王近些日子的改变。 现在亲眼见了,只觉这次回来比以往更舒心。 王府门口闲谈了一会儿,宁安回了寝殿。 素水和秋云正坐在凉亭里喂鲤鱼。 见宁安回来,秋云泡了杯茶端过来,又给宁安扇风。 素水为宁安捏肩松腿,缓解疲劳。 “殿下,凤鸣楼怎么样了?”素水轻声问道。 自东海王将凤鸣楼抵押出去,凤鸣楼便有典当行监管,王府不再过问。 天气炎热,宁安出了一身汗,口渴难耐。 喝了口茶,他道,“还和以前一个样子,不死不活,但不久,本王便会让其名扬京师。” “殿下这么说,那么一定能了。”素水浅笑,现在她相信东海王。 秋云吐了吐舌头,“凤鸣楼的庖厨要是有殿下一半的手艺,也不会没人去吃饭。” 宁安沉吟道,“也不仅仅是手艺的事,这次凤鸣楼的对手是百香楼,想要赢,就得有点特殊的东西。” “什么东西?”素水和秋云同时问道。 宁安胸有成竹,笑道,“过两天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你们先来帮本王想想商行的名字。” 东海王这几日多次提及要建立附属王府的商行。 言下之意,怕是要提上日程了。 素水眼睛转了转,柔声道,“不如叫再回首,寓意客人去了还来,生意兴隆。” “嗯,不错。”宁安点点头。 素水在李家虽然地位低,但那毕竟是李家,读书识字还是没问题的。 在宫中的时候,她就在萧皇后面前表现出了自身的才学。 因为她心思细腻,萧皇后一度将长春宫的事务交给她打理。 “秋云,你想到了什么?”宁安又问。 秋云绞着头发,小脸红扑扑的。 东海王在意她的想法,让她暗暗兴奋。 沉吟了半晌,她道:“奴婢想到一个,就叫香飘飘,寓意王府商行香飘万里。” 素水和宁安露出善意的笑容。 这丫头贪吃,起了个名字也有食物的味道。 “就叫再回首。”宁安否决了秋云提的名字。 见秋云露出失望的神色,他道:“香飘飘这个名字也不错,但不适合用于商行,暂且留着,今后用在其他地方。” 秋云顿时高兴起来,拉着宁安的手晃了晃,满脸笑容。 素水因为选了她取的名字,同样满心喜悦。 宁安选素水起的名字不仅是因为合适,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时,他对素水道,“名字有了,从今天起,筹建商行的事就交给你了。” “什么?”素水捏肩的手停下了动作,面容惊愕。 宁安笑道,“你没听错,本王准备让你打理商行事务。” 今后,随着商行的扩大,事务必定繁多。 他身为东海王,不可能让商行牵扯自己太多的精力。 那么选一个信得过的人替他管理商行就十分有必要了。 事实上,现今的商业管理模式也是如此。 一家公司由股东操控,但他们一般不负责公司具体事务,而是选择ceo替自己管理公司。 他与素水的关系不是股东与ceo的关系,但更亲密。 且他认为素水有成为优秀管理者的潜力,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而不是仅仅扮演婢女的角色。 至于余钱,他的见识不如素水,又是个守财奴,负责管理王府有余,管理商行就不足了。 “奴婢一介女流……”素水神色犹豫。 “什么女流不女流的,本王说你行,你就行,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宁安不给素水找借口的机会。 顿了下,他继续道,“商行的事务就从金花茶和凤鸣楼开始。” 怕素水没信心,他又补充了句,“不懂的尽管来问本王,本王教你。” 宁安毕竟也是在公司高层混过的人。 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自有一番威势。 因他东海王的身份,便更不容置疑。 素水望向宁安,只觉东海王从来没有如今天一样像个真正的王爷,不由脸色微红,柔声应了声是。 定下这件事,宁安又把余钱叫了过来,他去把精通陶艺的家丁叫来。 王府总会遇到修修补补的事,就如宫中有专门负责修缮的小太监一样,家丁们也会掌握专门技能,以备不时之需。 余钱应声离去,不多时便来了三个青年家丁。 在与这些家丁闲聊的时候,他便摸清了这些家丁擅长的东西。 这次叫他们过来,他准备搞一样东西。 正是这个东西,将会决定凤鸣楼与百香楼之间的输赢,也将为他带来又一笔财富。 第四十一章 酒甑 “你们一个一个过来。”宁安吩咐三个青年家丁。 三人对视一眼,最右边的家丁首先走上前来。 在等待的时候,宁安在寝殿拿毛笔画了一些东西。 现在,他将三幅画中的第一幅展示给家丁。 “这个东西能做出来吗?”宁安手指画中图案。 青年家丁端详了一下,神色轻松,“回殿下,这个简单。” “这就好。”宁安点点头,“做的时候一定要按照尺寸来,不能有半点差池。” 让头一个家丁回去,他又叫来第二家丁,展示第二幅图,之后又向第三个家丁展示第三幅图。 嘱咐了一遍,他厉声道:“现在,你们都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不过你们要牢记,不能相互窥探对方做的东西,否则本王定不轻饶。” 见东海王面容严肃,青年家丁不敢大意。 东海王对他们好,但赏罚极为严明,于是齐声道,“是,殿下。” 宁安挥挥手,让他们回去,又对余钱道,“这几天,你挑几个嘴严的粗使婢女,本王有用。” 他要的东西,估计家丁们得折腾个数日。 “好勒。”余钱应了声。 他见东海王神色郑重,也不多问,这是他以前在宫中学到的规矩。 待众人散去,宁安心中隐隐期待起来。 其实,他让家丁们做的东西是个很简单的东西,就是现今社会的酒甑,也就是最简单的蒸馏器。 三个青年家丁擅长陶器制作,他就安排三人搞个陶制的酒甑出来。 如此,他们便可以二次蒸馏米酒,得到纯正的白酒。 这个想法他在烧烤宴的时候就有了。 东海王府的酒在京师不算差。 即便如此,这些酒的度数也和啤酒差不多。 他喝的肚子盛不下都没醉。 甚至皇宫的酒对宁安来说也不过一般般。 由于技术的限制,皇帝也只能喝高品质的米酒,黄酒和果酒。 这些酒的味道或许不错,但论度数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事实上,蒸馏酒技术出现的很晚,最可信的记载是大概出现在元朝,直到明朝才有明确的记录。 所以,大宁没有高纯度的白酒不奇怪。 而这就给了他发挥的机会。 除了参观过金花茶的发酵工艺,他在公司高层的时候,为了给公司寻找适合的推销产品,去过众多工厂。 这里面就有不少酿酒作坊,其中包括以古法酿酒为噱头的工坊。 在工坊负责人的详细介绍下,他想不记住都难。 只是正常酿酒的顺序是先酿出原液,再蒸馏提纯。 但大宁的米酒其实就相当于原液了,他没必要建个酿酒坊,耗费人力物力,只需提纯就行了。 这样蒸馏出的白酒,不但度数上来了,酒也会更香醇。 工艺虽说粗糙,但在大宁绝对能够一览众山小。 到时候凤鸣楼有了如此美酒,何愁客人不来。 毕竟人生不过酒色财权四个字。 …… 御书房。 皇帝宁淳因宁安教训女真人,救下长福公主而对这位嫡子稍减憎恶没多久,宦官又送来的一条消息让他把这点憎恶又找补了回来。 这自然是宁安救下长安花魁,将其送回百香楼的事。 以他对这位嫡子的了解,他本能认为是他演的一场戏。 只是他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位嫡子。 因为当前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与金国使者的谈判。 “皇上,忠勇侯和上官侍中到了。”门外的宦官忽然说道。 “让他们进来。”宁淳放下手中的奏折。 三皇子一走,他便下了口谕,召二人入宫。 “臣,参见皇上。”来人正是柳青和上官云。 官复原职之后,上官云担任的正是大宁三省衙门中,中书省的最高官员,中书令。 目睹东海王又一次英雄救美之后,他正要回去继续喝酒,宫中的宦官便找到了他。 现在,他很满身酒气。 宁淳没有责怪上官云,因为按照他的旨意,上官云明天才正式前往都堂处理政务。 柳青则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一副与上官云不认识的样子。 他自然认识上官云,但因为一些旧年积怨,他却不爱搭理他。 宁淳注意到二人间微妙的关系,但却不点破。 没有一个帝王会喜欢自己的臣下好的如胶似漆。 毕竟,任何一个帝王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 微微一笑,他对二人道,“这次叫你们过来,以你们的聪明估计已经知道了,说说你们有什么想法,到底是战是和?” 提及此事,柳青和上官云的神色俱都严肃起来。 来时的路上,他们便在思考这件事了,此刻心中也有了答案。 第四十二章 梨园 “战!蛮夷无信义且贪得无厌,若是和谈,他们势必狮子大开口。”柳青首先开口。 顿了下,他继续道:“而且以大宁的民脂民膏换一夕之安寝,无异于养虎为患。” 宁淳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上官云。 柳青激烈陈词的时候,上官云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这时,他躬身道,“外患大于内忧,老臣的意思和忠勇侯一样,与女真人讲和,犹以身饲虎。” 宁淳心中波澜不惊,似乎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事实上,他重用柳青,又将上官云从千里之外调回京师,就是为了弥补主战派的不足。 否则他便压不住朝中的主和派了。 这次金国使节前来,就是主和派压制主战派的结果。 以尚书令杨为先为首的主和派不断通过朝义,上奏折等办法请求与女真人和谈,提出攘外必先安内。 在大多数朝臣的附和下,他摇摆不定,最终答应。 毕竟南方叛乱的确是他的心头之患。 不过,他不想就此向女真人示弱。 即便和谈,他也不愿意折了大宁的声势。 而利用主战派与主和派的矛盾,避免主和派一味妥协或许能达到他的目的。 他期望的结果是,大宁和女真人双方暂时罢兵,而大宁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于是他道:“朕同样不希望与女真人和谈,但南方叛乱如林火越烧越大,不能置之不理。” 叹了口气,他走到二人中间,各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形势所迫,朕也很为难,所以要你们想个既不让女真得利,又能罢兵言和的法子。” “这……”柳青和上官云同时犯了难。 他们听出来了,皇上这是要空手套白狼。 可是女真人狡诈的很,怎么可能会遂了他们的心愿。 宁淳猜得出二人的心思,他道:“这事的确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沉吟了一会儿,他面色凝重,“朕得到密报,这次完颜宗泽前来,携了一位名叫张昌泽的谋士,此人给完颜宗泽出了一条毒计,准备设三场比斗。” “他们这是想以比斗结果决定和谈的条件。”上官云瞬间判断出对方的意图。 “没错,和谈的条件,双方必然不会轻易让步,完颜宗泽清楚这点,对他而言,张昌泽的计谋更合他的心意,若是比斗赢了,他们不但有了面子,也能拿到有利的条件。”宁淳忧心忡忡。 柳青道:“兵者诡道,他来,我未必往,不和他们比斗就是。” 上官云摇了摇头,“如果不答应,他们定会嘲讽我大宁无人,这岂不是让皇上和朝臣丢尽了脸面,传出去,更会惹得百姓讥讽,威严扫地。” “上官侍中说得对,朕也是如此考虑的。”宁淳瞥了眼柳青。 这便是他把上官云召回来的原因。 柳青是员骁将,但却不通权谋,他与上官云一文一武,才能把主战派撑起来。 接着,他继续道:“既然这场比斗无法避免,那就只能接下,你们可有什么法子取胜?” 柳青想了想,一时无解。 上官云道,“女真人有备而来,只怕三场比试胜券在握,臣以为汇集京师才俊,或许可破。 数日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梨园诗会,皇上若是参与,必可令才子佳人趋之若鹜,即便那官宦子弟也会争相在皇上面前露脸,便在那时……” 宁淳眼前一亮,微笑点头。 那时他请完颜宗泽一行参加诗会,便可想法子让其摆出三场比试题目,集思广益以解之。 柳青暗暗敬佩,虽然与上官云不对付,但他不得不承认上官云的确精明强干。 这梨园诗会是京师的一件盛事。 每年这个时候,大宁各处的才子佳人会都汇集于梨园。 这次皇上亲临,只会更热闹。 趁这个时候与完颜宗泽交手最合适。 难以解决的问题出现了一线希望,宁淳龙心大悦,自觉让上官云官复原职的决定十分英明。 与二人谈笑了一阵,他对上官云道,“这次的梨园诗会就由你来亲自组织,此番不但要击败女真人,也要让女真人见识一下大宁的文武之风。” “是,皇上。”上官云应道。 定下此事,宁淳挥手让二人回去。 想起什么,他道:“这次梨园诗会有一个人不能去,免得他丢了皇家和大宁的颜面,你应该知道是谁?” 上官云一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人自然就是东海王了。 他虽然一心相信东海王不是皇帝宁淳想的样子。 但很显然宁淳不会相信,反倒会怀疑他有私心。 于是他只能答应。 何况宁淳这句话就是在刻意提醒他。 让他不要与东海王走的太近。 出了御书房。 柳青与上官云拉开了距离,并排向宫外而去。 上官云也不理柳青,他们之间倒没有什么尖锐的矛盾,就是相互看不惯。 十年前,他在朝的时候,没少因为打仗的事,在朝堂上骂柳青父子。 柳青的父亲脾气火爆,动手不动口,他也吃过亏。 如今,柳青的父亲死了,柳青却继承了这笔宿怨。 二人各自回了府邸,没多久,皇上参与今年梨园诗会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在京师扩散。 一时间,梨园诗会成了长安城最火热的话题。 忠勇侯府。 柳湘云已经没有心思做女红了。 她是活泼的性子,梨园诗会这么热闹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去? 而且,据他父亲说,皇上这次要求大臣家眷都去。 为此,他父亲决定在梨园诗会期间网开一面,取消她的禁足,让她准备准备,参与诗会。 不过,她还听父亲说皇上不允许东海王去。 这让她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但她终究是少女心性,想到能出去玩,马上就忘乎所以了。 这个消息传到东海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宁安刚吃过晚膳,正百无聊赖。 秋云给他扇着风,素水喂他吃葡萄。 得知皇上不允许他参加梨园诗会的事,他浑不在意。 他才懒得去参加什么梨园诗会,让他去,他都不去。 第四十三章 软玉温香 “殿下不去太可惜了,今年皇上也来,肯定比往年热闹多了。” 素水剥着葡萄,露出可惜的神色。 以前这个时候,东海王必然不会错过。 不过东海王参加诗会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吟诗作赋,而是为了猎艳。 秋云从来没去过梨园诗会,她神色向往,差点流下口水,“梨园诗会上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小馋鬼。”宁安刮了下秋云鼻子,“那今年你就和素水一起去,不吃撑不准回来。” “好耶。”秋云扇子摇的更用力了。 素水抿嘴轻笑,忽然想到什么,她摇了摇头,“殿下不去,我们也不去,殿下不在,也没多大意思。” 秋云想了想,点点头,“诗会上的东西不见得好吃,不如那天在王府烧烤。” “哈哈哈……”宁安笑了起来。 素水和秋云这是在顾及他的情绪。 只是,他真的不在乎。 吟诗作对他真的不会,让他抄诗,他倒是能抄几首。 但仅仅为了在诗会上装逼,抄袭前人的诗作,他不屑为之。 三人正说笑,突然一个黑影从寝殿前的柳树上腾空而去,发起“呱呱”的声音。 素水吓了一跳,扑入宁安怀里。 秋云咯咯笑了起来,“素水姐,那是一只乌鸦。” 宁安会心一笑,古代的夜色更显幽深,给人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感。 胆子小的人害怕实属正常。 感受着软玉温香,宁安恶作剧心起,“你们想不想听本王讲故事。” “想。”秋云声音清亮,目露期待。 素水红着脸从宁安怀里离开,也轻轻点头。 宁安清了清嗓子。 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娱乐活动匮乏,漫漫长夜极为无聊。 以前同素水和秋云还不熟悉的时候,他总是吃过晚膳,看会儿书便睡了。 现在素水和秋云已经对他十分信任,不再对他心存戒备,他才有时和二人贫嘴,消遣时光。 见素水和秋云都一副认真的表情,他缓缓道,“有一个人叫王生,晚上赶路,遇到一个女子,约二八年纪,长的很美,王生十分心动,问他,你为什么夜里一个人赶路……” 他娓娓道来,故事开头,是关于爱情的,二人越听越入迷。 只是,他讲的其实《聊斋》里的画皮。 到了关键剧情,他声音幽幽,“王生透过窗纸往里面一望,竟然她是披着人皮的女鬼!” “啊…不要,不要。” 他的话音落下,素水连连尖叫,使劲往怀里钻,身子微微发抖。 宁安嘿嘿笑了起来,一转头,看见秋云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像在说,继续讲啊。 宁安一头黑线,暗道这个丫头真不是一般的没心没肺。 不过,他刚张口要讲,素水立刻捂着他的嘴,不让讲,“奴婢不听,奴婢不听,奴婢要回去睡觉了。” 爬起来,她要回自己的厢房,但一进入夜色中,她立刻想起宁安刚刚讲的故事,吓得又跑了回来。 “殿下,你欺负人……”素水差点哭出来。 宁安暗道可能真是吓到素水了。 他挠了挠头,“好了,好了,本王不讲了,这次给你们讲个别的故事,保证不吓人。” 素水不想听,但秋云兴趣极大,赖在这不走,她一个人不敢回去,只得老老实实又坐下。 这次宁安没有再继续讲《聊斋》,想起白天与女真人的冲突,他灵光一闪,讲起了《射雕英雄传》。 这部书里讲的正是郭靖父亲为女真王爷完颜洪烈所杀,立志报仇的武侠故事。 这个故事模式,是大宁没有的。 素水一开始还担心宁安再次使坏。 但听着听着便上瘾了,尤其讲到郭靖与黄蓉相遇的时候,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秋云更是瞪大了眼睛,刚刚的故事虽然恐怖,但她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这次的故事更有味道,她自然越发欲罢不能。 一人讲,二人听,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夜,宁安不由困了。 他道,“这个故事太长了,几天也讲不完,明晚继续讲。” 素水这时才意识到很晚了,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她们负责服侍东海王,这次反倒让东海王为了她们劳累了。 “奴婢还不想睡。”秋云可怜巴巴道,这个丫头完全痴迷了。 素水叹了口气,当即拉着秋云出了寝殿。 不过回到厢房,没心没肺的秋云很快又睡着了。 黑暗中,素水又想起了宁安讲的故事,害怕起来。 实在不敢入睡,她鬼使神差出了厢房,摸上了宁安的床。 似乎只有宁安的阳刚之气能让她感觉安全一些。 宁安感受到一个柔软的身子贴着自己,闻到淡淡体香,不由嘴角上扬。 第四十四章 口口相传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宁安转过身,把素水搂在怀中,手脚不老实起来。 夏夜漫长,天干物燥,一个香喷喷的美人躺在身侧,他如何不心动。 素水羞地把头埋在宁安胸口。 自从东海王那日从皇宫受伤回来,二人之间便没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那时,她觉得奇怪,但以往她侍奉东海王不过出于职责。 东海王不要求,她也就不主动。 而这段时间,她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晚上孤寂的时候竟会想到东海王。 只是她终究是女子,脸皮子薄,投怀送抱这样的事做不出来。 她胆子小,今晚实属被东海王讲的鬼故事吓坏了,这才不管不顾过来。 “殿下故意欺负人。”素水敲了下宁安。 东海王得意的笑声出卖了他的意图。 宁安嘿嘿笑道,“本王就是故意的,你不喜欢吗?” 素水心里更是羞涩,她没有说话,只是身体贴的更紧了。 宁安自然不是柳下惠,在女人面前也不会装矜持。 一夜春光无限。 隔日,直到中午,他方醒来。 干柴烈火,自然烧了大半夜。 素水犹未醒,睡的香甜。 此时明亮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射进来,在其白嫩的躯体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美丽而充满诱惑。 这时,秋云听见屋里起床的动静,端着洗漱盆推门进来。 素水惊醒,见到是秋云,忙拉过锦被把自己捂起来。 “早上起床就不见素水姐姐,原来姐姐躲到殿下房里偷偷听殿下讲故事。”秋云嘟着嘴,“殿下,能不能也给秋云讲一遍。” “殿下没给我讲故事。”素水在被子里说了句。 “那姐姐怎么偷偷走了,现在还躲起来,羞羞羞。”秋云吐了吐舌头。 宁安刚刚已经穿上了亵衣坐在床边,此时不由笑起来。 素水其实一直把秋云保护的很好。 因此秋云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道:“你猜对了,待会儿本王再给你讲一遍。” “殿下真好。”秋云心花怒放,乖巧地给宁安洗漱。 秋云离去,素水穿上衣服下了床。 横了宁安一眼,她回厢房去了。 不多时,膳房送来了午膳。 宁安一边吃饭,一边又讲起了故事。 酒甑没个天做不出来。 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二女闹着玩。 秋云年纪小,正是对新鲜事务极为好奇的年龄,她对故事尤为痴迷。 每次宁安讲完,她总是意犹未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即便在王府门外买东西的时候也时常走神,时刻记挂着故事中人物的命运。 “秋云姑娘,你还想听我讲故事吗?” 傍晚,素水让秋云到王府偏门外等卖胭脂的过来,给她买盒胭脂。 不一会儿,一个胸前挂抽屉样木匣的老者走了过来。 秋云按照素水的要求采买了胭脂正要回去,老者开口说道。 “不要了,你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现在我有更好听的故事。”秋云神色得意。 老者露出不服气的神色,“不可能,我的故事可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已经是长安城最精彩的故事了。” “不信我就讲给你听。”秋云在门槛上坐下,回忆了下,徐徐讲了起来。 这个卖胭脂的老者是两个月前出现在王府这条街上的。 她买胭脂的时候,老者便说些小笑话,与她叙谈,时常还会讲故事。 王府中的日子很无聊,秋云自然喜欢,此后便常常从老者手中买胭脂了。 一老一少就在门口坐下了下来。 门口的王府护卫不时打量老者两眼,老者没有出格的举动,他们也不过问。 秋云的记性极好,宁安讲的内容,她基本复述的差不多。 老者一开始不以为意,但越听越是认真。 此时就算有人从他的盒子里偷几盒胭脂,只怕他也不会发觉。 直到夜色朦胧,王府需要闭门的时候,他才在护卫的提醒下离去。 但与秋云约定明日再来。 老者离去,径直向西北而去,最终来到忠勇侯府后面的小巷里,通过侧门进入。 在院子里拐了三个弯,他出现在了柳湘云的闺房外。 “小姐,这两天东海王一直呆在王府,除了给两个婢女讲故事,没干什么,不过他的故事真好。”老者躬身向柳湘云说道。 柳湘云正捧着一本诗集苦读,她在临时抱佛脚。 父亲虽然解除她的禁足,允许她诗会期间无需做女红,但却让她背诗,到时候在诗会上拿首诗出来。 她如此一个贪玩好动的人,背诗如此枯燥的事毫无疑问是种折磨。 听老者一说,她顿时精神一爽,问道,“什么故事,连你也能说好。” 这个老者是他祖父的亲兵,叫马洪。 他祖父去世之后,便留在祖母院子里干些杂活。 两个月前,为了了解东海王的一举一动,她便向祖母借了他来,让他在东海王府附近卖胭脂,同时盯着东海王。 这个马洪性子开朗,小时候经常给她讲故事。 她以为马洪肚子里有讲不完的故事,也以为没有人能说出比马洪更有趣的故事。 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马洪刚刚听过秋云的故事,正热乎,于是给柳湘云说了起来。 他讲故事的时候手舞足蹈,表情又极为丰富,将《射雕英雄传》讲的绘声绘色。 柳湘云出身将门,最喜舞枪弄棒,自幼满脑子除弱扶墙,伸张正义。 这《射雕英雄传》正合了她的脾胃。 加之里面层出不穷的神奇武功,她顿时比秋云陷的还深,早就把背诗的事情忘在了脑门后。 直到马洪的故事戛然而止,她才猛然惊醒,“这杨康认贼作父真是可恶,下面呢,快继续……” 马洪尴尬一笑,“没有了,天色太晚,秋云就回去了。” 第四十五章 万事俱备 “你明天再去。”柳湘云心里痒痒的,像有一只猫在挠一样。 同时暗道,幸亏她忘了让马洪撤回来,否则就听不到如此精彩的故事了。 想到什么,她又问道,“这确实是东海王编的?会不会是他从其他地方听来的。” “不可能,长安城的说书人老奴都认识,从来没有听他们讲过。”马洪语气肯定。 他也不是整天呆在东海王府门口那条街上,那极为容易引起王府护卫警惕。 那个冷铁可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家伙。 所以,有时候他会到处闲转,偷个空去就听书。 “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了。”柳湘云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她甚至怀疑自己拿砚台敲他的那一下,是不是把他砸开窍了。 否则这个东海王她怎么越看越神秘。 不过,她马上又回味起精彩的故事。 当夜,她连梦话说的都是黄蓉,九阴白骨爪。 第二天,她更是无心背诗,只是假装拿书做做样子。 一到晚上,她便等在闺房门口,让马洪继续讲听来的故事。 连续三天皆是如此,但第四天的时候,马洪空手而归。 东海王府似乎有了什么事情。 护卫比以往更加小心谨慎,秋云也没有出门。 柳湘云每天的盼头就是马洪听来的这点故事。 突然断了,心里难受极了,整个人空落落的。 最重要的是,故事进行了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这简直就和挠痒痒,还未解痒就不挠了一样难受。 她甚至想学书里的黄蓉,直接潜入东海王府,拿着剑逼东海王把故事讲完。 但她也只能想想,毕竟她刚刚犯了错,可不能再让父亲生气了。 可是就这样憋着,她一定会憋出毛病的。 …… “殿下,这是什么?”寝殿前的院子里,秋云和素水围着一个物件,满脸好奇。 这正是他让家丁烧制的东西,酒甑。 有了个东西,酒的二次蒸馏便没有问题了。 于是今天他让余钱出门采购普通米酒,冷铁加强巡查,为的是第一次把真正的白酒搞出来。 “这是摇钱树。”宁安嘿嘿笑了两声。 素水捂着嘴笑道,“哪有摇钱树长得像个茶壶的。” 正如素水所说,眼前的物件一米多高,像个大号茶壶。 不过壶嘴是直的,倾斜向下,连接在一个陶缸上。 不过这个陶缸有两层,上面一层装满冷水泡着壶嘴管,下面一层是空的,壶嘴口就伸在这里。 “一样一样的,摇钱树开花结果,长得是银子,这个东西滴出来东西拿去卖,也能换来银子。”宁安眼睛望向院外,只等余钱把酒送来。 不多时,院子里有了动静,余钱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八对家丁,没对家丁挑着一大坛米酒走了进来。 “殿下,按照你的吩咐,这些酒是长安市面上最便宜的绿蚁酒。”余钱擦了擦汗。 已经入秋,但天气依然炎热。 这一趟,余钱和家丁们都是大汗淋漓。 “好,好,好。”宁安连说三个字 大宁市面上的米酒其实度数都差不多,也就说酒精含量相近。 好酒与差酒区别只在于酿酒的材料,工艺。 比如他让余钱买的绿蚁酒就是材料和工艺比较差的。 这米酒表面上飘着一层绿色的悬浮物,蚂蚁大小,于是叫绿蚁酒。 其实就是一种青霉。 但这种酒廉价,大宁寻常百姓家也能大量饮用。 他就是要用最小的成本,获取最大的利益。 对于未来白酒的定位他已经想好了,专供大宁权贵豪商。 为何? 一来他们有钱,能够消费的起,为了脸面会不惜钱财来买。 二来,大规模供应整个大宁不现实。 因为这个时代粮食还是很珍贵的。 消耗太多粮食本就是忌讳。 小规模供应,既能以高价出售,利益最大化。 又能避免让人寻找借口打压他的白酒生意。 想到这,他只留下余钱,让家丁们回去。 又让余钱把预备好的粗使婢女叫来。 随即,他让婢女掀开壶盖,把绿蚁酒倒进去,添柴烧火。 蒸馏酒的原理是利用酒精沸点比水低,同样温度下,酒精优先蒸发。 也就说,婢女接下来只需一坛一坛熬制绿蚁酒即可。 十斤绿蚁酒熬到剩下四斤,那么罐子里收集到的酒液基本就可以达到三十度左右。 这个度数在大宁绝对就是首屈一指。 不过蒸馏的过程缓慢。 宁安吩咐下去,也就不等了,径自回去睡觉。 见东海王忙于正务,素水和秋云也就不再和东海王玩闹。 至于故事,东海王什么时候想讲,再同她们讲就是了。 第四十六章 酒香满院 “殿下,殿下…” 第二天清晨,秋云惊喜的声音把宁安吵醒。 睁开眼,秋云正眨着大眼睛看着他。 见他醒来,秋云道,“小红她们熬出了三大坛白酒,和殿下说的一样,这白酒真的和井水一样干净。” 素水这时进来伺候宁安洗漱。 秋云贪玩,她就让她去盯着婢女们熬制白酒,自己揽了她的差事。 “是吗?那今天就让你们尝尝白酒是什么味道。”宁安得意地笑了笑。 穿衣洗漱完,他匆匆吃了早膳,便去了寝殿西面的厢房。 这里的厢房一共三间。 为了保密,他让余钱把酒甑安置在了左手第一间厢房,其余两间留给粗使婢女休息。 他一到,秋云口中名叫小红的粗使婢女便迎了出来,向宁安行礼。 整个米酒的二次蒸馏事宜正是由她负责。 “殿下,这便是奴婢三人熬了一夜,得来的白酒。”小红说道。 白酒是东海王说的名字,她们从未听过酒还有这个称呼。 但将米酒熬出来之后,她们顿时明白这白酒与米酒真是大大不同。 此刻,她们虽然待在门外,但白酒浓烈的香气却萦绕鼻尖。 宁安望向小红指的方向,果然有个三个十斤装的大坛子。 点了点头,他道,“这几日辛苦一些,本王赏你们银子。” 小红等粗使婢女眉开眼笑。 她们长相普通,不奢望如秋云一样贴身服侍东海王。 因此,她们对于银子更为看重。 毕竟她们卖身王府,但还有家人。 年龄大了,若是东海王好心,可能还会放她们出府嫁人,所以得了赏钱自然高兴,干活也更有力气了。 宁安急于鉴赏蒸馏出了白酒,赞扬了一番,便抱着酒坛子回了寝殿。 秋云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笑嘻嘻的。 素水正坐在寝殿正堂里绣手帕。 她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大感兴趣。 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她才伸头望一眼,然后继续刺绣。 秋云站在桌子前,小鼻子一耸一耸的,问道,“殿下,为什么这米酒熬过之后,比以前更香了呢?” “因为里面的酒精多了。”宁安倒了一碗酒出来。 他说的是事实,低度酒寡淡,所以现今社会很少有人喝低度白酒。 而高度酒因为酒精含量高,与酒里呈香物质结合紧密,所以更香,口味也更醇。 “酒精是什么?”秋云一脸迷惑。 “就是,就是酒里面的精华,简称酒精。”宁安意识到说秃噜嘴了,忙给自己圆上。 秋云似懂非懂,不过她的注意力马上就聚焦在了酒上。 咽喉滚动,她嗫嚅道,“殿下,能不能让秋云尝尝?” 古代米酒度数低,古人只是将其当做一种饮品,没什么忌讳,因此男女皆饮。 毕竟不喝个斤的,不可能醉。 秋云也喝过米酒,现在闻到白酒浓烈的香味,她忍不住馋了起来。 “好啊。”宁安把碗推到秋云面前。 以这丫头馋嘴的性子,要是不喝一口,估计晚上睡觉都不会安稳。 秋云一喜,宁安还没来及提醒酒很辣,她便端起来“咕咚”喝了一大口。 宁安以为她会吐出来,忙避开她喷酒的路线。 但令他目瞪口呆的是,秋云虽然挤眼歪嘴,却硬生生咽了下去。 “辣死了……”马上她又伸长舌头,小手在嘴前不断扇风。 “怎么了,怎么了?”素水忙起身过来,神色紧张。 秋云直喊辣,她又倒了水给她喝,还不忘白宁安一眼。 “这可是她自己要喝的。”宁安一脸无辜。 不过秋云这个样子,让他对蒸馏出的白酒信心更足了。 端起碗,他轻轻喝了口,果然辛辣,香醇,绵软。 相比米酒的寡淡,真是滋味多多。 不过即便如此,他估摸着这酒不会超过三十六度。 接下来,他的白酒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秋云连喝了两碗水,才冲洗掉嘴里的辛辣感,她道:“一点都不好喝。” “不好喝就对了,这白酒男人喝了就香甜,女子喝了就只有辣味,以后你可不能喝酒。”宁安在胡诌,他可不想让这位小婢女染上酒瘾。 秋云虽然痴痴憨憨的,但却不笨,她一脸不信,“殿下骗人,冷统领来了,让他喝一口试试。”,指向院门处。 宁安看过去,原来冷铁正等待院门口,让守门婢女通报。 他干脆直接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殿下,遣散的九十个护卫全部回来了。”到了宁安面前,冷铁先是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心下疑惑,但他还是回禀起了正事。 “很好,很好,一百二十个护卫全部到齐,王府以后就更安全了,这是喜事,值得庆祝。”宁安心里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一点。 看向桌上的酒,他道,“正巧,本王秘制了新酒,请大伙一起喝。” 冷铁这时将目光投向桌上的酒坛和碗里的白酒。 他们这些战场上刀口舔血的无人不喜酒。 因为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抓到空闲,当然要喝个痛快。 东海王又说这是秘制的新酒,一下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但他一向不苟言笑,拉不下脸去要酒喝,可无意识舔了下嘴唇。 宁安嘿嘿一笑,又倒了一碗酒,“别端着了,算上秋云和本王,你可是大宁第三个喝到这酒的人。” 冷铁嘴角咧了咧,端起一饮而尽,白酒热辣的味道让他瞳孔微微放大。 端着酒碗愣了半晌,他高叫了声,“好酒,末将半辈子真是白活了,直到今天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酒。” “哈哈哈……”宁安越发得意,他道,“用此酒庆祝护卫们归位,够不够劲。” “当然。”冷铁露出笑容,这一口酒下去,他直觉和东海王亲近了不少。 宁安点点头,“不过现在酒还不够多,等到傍晚,再摆一次烧烤宴,王府上下喝酒吃烧烤。” 秋云和冷铁齐声叫好,素水则摇了摇头,嘴角含笑。 到了傍晚,小红她们又熬出四十斤白酒。 宁安让她们停下,过来与其他人一起喝酒吃烧烤。 凉风习习,前院摆上桌椅,坐满了人。 宁安让满上白酒,同众人喝酒吃烤串。 护卫和家丁们一口酒一口菜,无不交口称赞,心中感激。 东海王能拿出如此珍贵的酒与他们同享,可见对他们足够真诚。 众人正吃吃喝喝,满院笑语,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呼喝声。 只听护卫们道:“什么人?站住!” 第四十七章 意外拜访 庭院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数个呼吸的功夫,一名护卫来到宁安面前,附耳说了句。 “她?”宁安听了,微微皱起眉头。 门外来人竟是他前两天救下的茗香。 那日将她送回,宁安以为二人今后再无往来,没想到她却找上门来。 “不见,让她回去。”宁安对护卫说。 这位花魁如今在长安城太过耀眼,又身在杨家的百香楼。 当下杨家家主,大宁尚书令杨为先之女正是太子的生母。 此时与她扯上关系,只怕给他带来的好处大于坏处。 虽说男人本色,但有毒的玫瑰不能随便去碰。 护卫没有离去,又道:“只是她说有一件关乎殿下性命的大事要说,还与双龙玉佩有关。” “什么?”宁安神色讶异。 护卫的前半句话,他原本不相信。 但茗香提到双龙玉佩,他不能不认真对待。 皇帝宁淳把双龙玉佩赐给东海王这件事宫中只有寥寥数人知晓。 至于民间,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件事。 沉吟了一会儿,他对护卫点点头,示意让茗香进来。 接着他又把冷铁叫过来,简要说了下。 冷铁立刻让家丁婢女们回避,只留下一队护卫分列两侧保护。 不一时,在侍卫的引领下,一名留着八字须的青衣男子走了进来,哪是什么茗香? 不待宁安开口,青衣男子道,“民女茗香,参见殿下。”,声音娇媚,竟是女子声音,正是茗香的。 他顿时恍然,似乎这茗香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来东海王府,因此刻意化妆打扮了一番。 不得不说,她的化妆水平很高,一打眼他没认出来。 对此,他倒也不奇怪,现今的女人个个都是化妆高手,卸了妆就像换了个人。 也许古代所谓的易容术,指的就是化妆技术。 “茗香姑娘晚上易容前来,莫非是为了报答本王的救命之恩,准备以身相许?”确定此人是茗香,宁安坏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他已经能在自身与东海王的性子之间无缝衔接,亦正亦邪。 茗香却也不像上次在马车里那样矜持,娇声道,“能服侍殿下,那是奴家的荣幸,只是殿下是想要奴家的身子呢?还是想活命呢?” “本王如果都想要呢?”宁安笑的更坏了。 茗香眼里出现短暂的慌乱,但又立刻隐去。 她知道东海王乃是京师第一混世魔王,但没想到他如此不按常理行事。 媚眼如丝,她道,“殿下可真是贪心,不过也不是不行,但要挑个时间才是,今天奴家不能逗留太久,否则若是让百香楼的人知道,对奴家和殿下都不利。” 茗香化了妆,娇媚起来也只是一个男子在对自己放电,宁安心里恶心的不行。 他刚刚只是试探,又不是真的要占她的便宜,于是假装露出失望的神色,“既然如此,还是说说第二件事?” 与茗香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烤着羊肉串,鸡翅等。 招呼冷铁送到茗香面前,他又道,“一边尝尝本王的手艺,一边说。” 他与茗香之间始终保持五米的距离。 这是冷铁安排的,以便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有反应的时间。 茗香心中暗暗摇头,对东海王的怪诞又有了新的认识。 君子远庖厨,他一堂堂皇子居然不避讳。 接过烤串,她只得小口吃起来,不想拂了东海王的面子。 只是尝了口,她反而惊讶起来,没想到东海王的手艺真不错。 吃着烤串,她道,“殿下可知道红花会?” “当然。”宁安点点头。 这个红花会遍及大宁全国,据说在每个城池都有分会,干的是打家劫舍的生意。 而且专抢官员和豪商,还经常和朝廷作对。 对此,朝廷痛恨不已,常年缉拿围剿,但总是无法根除。 茗香继续道,“据奴家所知,最近红花会在找一个叫双龙玉佩的东西,而恰好魏王派人告诉他们,殿下手中有一个。” “魏王?”宁安狐疑地打量了眼茗香,“魏王是太子的胞弟,杨贵妃是他们生母,百香楼又是杨家的产业,你怎么……”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 茗香笑了笑,“殿下误会了,奴家只是受杨公子之邀,暂时在百香楼坐馆,过些时日便要走的。” “哦。”宁安点了点头。 他听说过,在江南有些名声在外的清倌人没有固定的所在,而是受邀在各地坐馆。 如果这个茗香没有说谎,她可能就属于这一类。 顿了下,他继续道,“他们为什么要找双龙玉佩?” 魏如豹记挂双龙玉佩的时候,他便觉得古怪。 没想到红花会也在找双龙玉佩。 很显然,这枚玉佩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可能不仅仅是一件装饰品。 魏如豹对双龙玉佩这么上心,也就说得通了。 “据说这双龙玉佩是有一对,藏了个大秘密,其他奴家就不清楚,我也只是偶然听到,念着殿下的救命之恩,所以特来告之,免得殿下遭受横祸。”茗香轻声道。 说罢,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多谢殿下的招待,殿下的手艺绝伦,令人赞叹,不过奴家要回去了,免得麻烦,希望殿下小心。” “真是可惜,那只能下次再与茗香姑娘相会了。”宁安恰时露出一副可惜的神色。 茗香微微一笑,“殿下若是喜欢奴家,只需来百百香楼即可。” 又福了一礼,她转身离去 宁安目送茗香的身影消失,端起酒碗喝了口,对冷铁道,“冷统领,你觉得如何?” 冷铁一直皱着眉头,他肃声道,“又是刺杀,又是报恩,末将觉得有点刻意,但究竟事实如何?末将不敢妄断。” 犹豫了下,他意有所指地说,“对这位花魁,殿下当小心,不可为色所迷。” 宁安怔了下,冷铁这是担心他把持不住。 这也不怪他,若是以前的东海王,可能见了茗香,真不会管是不是陷阱,就往里跳了。 尴尬地咳嗽了声,他又道,“红花会这件事呢?” 第四十八章 又来一个 “末将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殿下也不必过于担心,以王府当下的侍卫数量,再设置些陷阱,足以应付。”冷铁回答。 红花会猖獗,但不可能在京师调动成千上万的人,能有几百人就不错了。 王府护卫俱都是战场上下来的精锐,不说以一当十,对付几百人还是没问题的。 宁安稍微安心。 茗香还提到了六皇子宁铮,也就是魏王。 如果她的话是真的,那么魏王显然在暗中对付他。 这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太子及其党羽一直想让他这位皇帝嫡子死翘翘。 除此之外,还有三皇子一系,也巴不得他凉凉。 对此,他早已有了心里准备,情绪没有多大起伏。 他筹建商会,又与长福公主勾搭,正是为了应对来自二者的进攻。 至于当下,他以为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皇帝宁淳正值春秋鼎盛,在他眼皮子低下不会允许手足相残,二人只能耍小动作,玩阴谋诡计。 除非他真的威胁到了二人的地位,否则他们不会摊牌,陷入疯狂。 而且在对付他这件事上,二者虽然有默契。 但他们始终是对手,不可能一条心。 双方都希望对方下手搞死自己这位东海王。 同时,他们又都不敢在对付他这件事上太过激进,免得搞掉他这位东海王的时候,让对方抓住把柄。 到时候,对方只是利用残害手足这一条,便可置对方于死地。 宁安在公司高层的时候,公司里派系斗争同样很激烈。 老大和老二打架,死掉的可能是老三,但也是老三晋升老大的良机。 他够不上老三的资格,但利用二者相争的漏洞,在夹缝中生存壮大的机会是有的。 茗香的到来只是个插曲。 宁安不想为此事坏了众人的心情。 他又让冷铁把家丁婢女都们叫来,继续喝酒吃烧烤。 只是还没热闹多久,王府值守的护卫进来回禀,又有人求见。 “他们是忠勇侯府的,抬了三个大箱子,说是来还欠银的。”护卫道。 正在吃烤串的余钱立刻站了起来,笑嘻嘻的,有银子入库,比吃烤串还香,“应该不错,忠勇侯府的人白天来过,说晚上送银子过来。” 宁安了然。 晚上送银子并不奇怪,毕竟这件事不光彩,忠勇侯柳青也是要脸面的。 不一时从外面进来九个人,六个青壮,二人一队各抬三个大箱子。 剩下的三个人,一个管家模样,剩下的两个家丁打扮。 宁安瞥了眼,便继续同众人喝酒闲谈。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东海王殿下,这里面一共五千两银子,剩下的忠勇侯府还会继续偿还。”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望向说话的家丁,都奇怪一个家丁怎么会发出女子的声音。 而且似乎也轮不到一个家丁同东海王说话。 素水往少女脸上瞧了瞧,顿时捂嘴笑了起来,“殿下,这哪是什么家丁,分明是湘云姑娘和她的丫鬟嘛。” 宁安仔细打量,果然如是,顿时翻了翻白眼。 素水一如既往地热情,忙过去拉着柳湘云坐下。 又是倒水,又是端了一盘烤串给她,“劳烦柳姑娘亲自押着银子过来,歇一歇,尝尝殿下的手艺。” 宁安摇了摇头,“你看她这身打扮,肯定是偷跑出来的,怎么可能是负责押银子的。” 柳湘云上次见到素水时,素水便对她十分和善,这让她倍感亲切。 这次素水对她依旧殷勤,她越发心里喜欢,对她笑意盈盈。 忽然听到宁安这么一说,她顿时心里有气。 但想到什么,她硬生生憋住了。 东海王说对了,她的确是偷跑出来的。 今天正值侯府偿还东海王府第一笔欠银。 她知道了这件事,便和碧玉打扮成家丁,央求管家带她们一起过来。 自从听了郭靖黄蓉的故事,她入了迷,一天也等不了。 抓住这个机会便往东海王跑。 虽然她知道可能一无所获,但还是希望能从东海王听到几段,解解馋。 低头在心理挣扎了一会儿,她红着脸道,“东海王殿下,你能不能继续讲郭靖黄蓉的故事?” “啊?”宁安呆了呆。 他还以为这丫头会继续和他拌嘴,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接着他回过味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 柳湘云老老实实将卖胭脂的马洪供了出来。 但她怕宁安生气,隐瞒了马洪是侯府仆人的事实,只说他来侯府卖胭脂的时候讲的。 宁安半信半疑,也懒得追究,何况又是秋云向外人讲的。 “殿下,奴婢也想听下面的。”这时,秋云也趁势说道,她也憋的不轻。 宁安望去,不仅秋云,从护卫到家丁,再到婢女都一副期待的神色。 不用问,他们都听过这个故事了。 素水笑道,“殿下,既然柳姑娘和大家都想听,殿下就讲讲嘛。” 说罢,她还捏了捏柳湘云的手。 柳湘云向她投去感激的眼神。 宁安一阵无奈,素水这是当和事佬,不想他与柳湘云拌嘴。 原本,他与柳湘云也没有本质的矛盾,二人因误会而相识,而且上次已经教训过她了。 于是他道,:“好,好,都坐好了,本王要开讲了。” 众人闻言,一阵欢呼。 清了清嗓子,宁安接着上次,娓娓道来。 柳湘云顿时沉浸在故事中,一对妙目全神贯注盯着宁安。 素水把烤串塞到她手里,她下意识便吃起来。 “好吃。”她向素水笑了笑,又立刻望向宁安,生怕错过一个字。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上柳梢。 当宁安讲到郭靖黄蓉互诉衷肠时,柳湘云盯着宁安,自己的脸忽然红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宁安如果正经起来,也算是仪表堂堂。 “小姐,该回去了,否则让老爷发现,老奴逃不了一顿打。”就在这时,管家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 柳湘云完全忘了时间,这时抬头一看,才感到不妙。 忙拉着碧玉往外跑,她喊道,“东海王殿下,我得走啦,下次我再想办法来听故事。” “这个丫头。”宁安摇头苦笑。 第四十九章 目标达成 百香楼。 茗香回到闺房,便卸了妆。 换上一身鹅黄色长衫,她坐在铜镜前,支起来下巴。 “这个东海王,一会儿像个正人君子,一会儿像个无赖,真是个癫狂的人物。”想到与东海王两次接触,她轻轻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白衣青年走了进来,正是她哥哥。 “此番前往东海王府,东海王表现如何?”白衣青年道。 “除了口无遮拦,言语轻佻外,也没有出格的举动。”茗香说道,“最后我让他来百香楼来找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白衣青年点点头,“这次你去,应该取得了他的信任,他会来的,之后你便可以寻找机会获得双龙玉佩。” 茗香点点头,但她总觉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 人人都说东海王好色如命,可她阅人无数,总感觉东海王没有那么简单。 白衣青年没有注意到茗香的担忧的神色,他继续道,“魏王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他永远不会明白,他是螳螂,我才是黄雀。” 这句话提醒了茗香,她道,“哥哥,这件事若是让杨公子,魏王他们知道了,我们可就危险了,等拿到双龙玉佩,我们还是尽快回江南。” “当然,有了这枚双龙玉佩,不怕他们不听我的号令,父亲的遗志在我的手中便可实现了。”说到这里,白衣青年脸上涌现出狂热的神色。 …… 东海王府。 烤串吃完了,酒喝完了,宁安也醉了。 只有护卫们为了王府安全克制自己,仅仅解馋,没有多喝。 其他人倒是醉了不少。 宁安最后是素水和秋云搀回去的。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上了床,什么时候脱的衣服。 再次醒来,阳光已经铺满了卧房。 找到小红,他提了一坛酒。 叫冷铁带上护卫,径直往长福楼去了。 他可没有忘记酿酒的真正目的。 到了长福楼,宁安只见到了屠四。 长福公主一般是不过来的。 揭开酒坛子给了屠四倒了杯酒尝了尝。 屠四立刻派人去了公主府。 一炷香的功夫,长福公主便到了。 见到宁安,她面露笑容,比以往亲切了许多。 自从北海侯去世,他这位姑姑对银子便看重了许多。 这就和太监喜欢金钱一样,因为没有别的奔头了。 所以,对于百香楼压了长福楼一头这件事,她是很在意的。 只是她虽然深受皇帝宁淳宠爱,但百香楼毕竟是杨家的,她亦无可奈何。 没想到宁安当日胡说一通,说他有办法扳回一局,现在竟然不会玩笑。 “侄儿,这酒是怎么酿出来的?” 包间里,长福公主轻轻嗅着白酒的味道,表情享受。 她喜欢银子,也喜欢饮酒。 一般的男子不见得能喝过她。 所以见了宁安的白酒,她便分辨出了高下。 此酒,即便是宫中的御酒也比不过。 “这可是秘密,恕侄儿不能讲。”宁安可不会与长福公主分享蒸馏白酒的法子,否则他还怎么让银子哗啦啦流入王府。 长福公主也是随口一问,将杯酒中一饮而尽,她道:“那你想怎么和姑姑合作?” 宁安道,“很简单,赌场还是姑姑的,侄儿不插手,凤鸣楼和长福楼打通,白酒由侄儿供给,给姑姑两成利润,剩下的五五分。” 也就是说,他最看重卖酒的钱。 其实这也是利润最丰厚的部分。 至于菜肴利润,他就不争了。 而酒的部分给长福公主两成利润,其实等于是交保护费。 当自己有难的时候,指望这位姑姑你帮自己说几句话。 长福公主点了点头。 她对宁安的分配很满意。 其实只要客人能够回来,她就很满足了。 这样,她的赌场生意就会好起来,而她最看重的也是这块。 现在,宁安不跟她分赌场的利润,白酒还给了她两成利润,她绝对没有吃亏。 笑了笑,她说道,“你要是早这么懂事,也不会从东宫搬出来。” “现在也不晚,如今侄儿不想其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宁安可不敢在长福公主面前乱说,忌讳太大。 长福公主这句话本就是试探,想看看宁安是不是有危险的想法。 如果有,这银子不要,她也不能与东海王合作。 现在东海王这么说,她彻底安心了,“那就这么定了,筹备几日,等梨园诗会之后,咱们就把百香楼打趴下。” 顿了下,她又道,“要不要姑姑在你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让你参加梨园诗会?” “多谢姑姑美意,但这就不必了,侄儿不通诗书,还不如在家喝酒。”宁安心中一喜。 长福公主这已经开始为他考虑了。 这条路,他走对了。 第五十章 交锋 一丝凉风从窗外吹来,预示夏天过去,秋天即将到来。 与长福公主又说了几句闲话,宁安回了王府。 对一家酒楼来说,酒固然是吸引顾客的一道杀手锏。 但仅仅是酒就显得单调了。 所以,他准备回去研究一些菜品,再让王府的庖厨教给凤鸣楼的庖厨。 回去的路上,他注意到街道上多了许多马车和书生打扮的青年才俊。 马车的窗帘偶尔掀开,可见里面安坐身穿精美服侍的女子。 这时青年才俊们立刻停止谈笑,一个个轻摇纸扇,故作潇洒之态。 偶尔他们口中会传出“梨园诗会”四个字。 宁安恍然,原来他们为此而来。 “殿下。”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声音从路过的马车里传来。 旋即马车停下,窗帘掀开,竟是上官云和她的孙女上官嫣然。 “你怎么又跟踪本王。”宁安翻了翻白眼。 上官云尴尬一笑,“殿下误会了,虽说老夫打算拜访殿下,但因忙于梨园诗会,实在抽不开身,只能改日。” 顿了下,他继续道,“但有件事需早早提醒殿下,今日巧逢殿下,便不得不说了,那就是希望殿下小心救下的那位花魁娘子。” 说罢,他拱了拱手,催促马夫离开,似乎有要事。 上官嫣然则在窗帘合上的最后一刻,冲他吐了吐舌头。 宁安皱了皱眉头。 上官云这句提醒来的莫名其妙。 不过却暗合了他的猜测。 这位花魁,他还是少招惹为妙。 摇了摇头,他继续赶路。 回到王府,之后的几天,他不是拉冷铁喝酒培养感情,便是研究菜品。 而在他悠哉悠哉的时候,汇集整个京师目光的梨园诗会终于开始了。 梨园位于长安城东北角,因满园梨树而闻名。 这日,无数才子佳人蜂拥而至,将不大的梨园挤得水泄不通。 而梨园中间的梨花亭却空空如也,但却为了一圈披甲执锐的御林军士兵。 他们的到来不但没有让无数才子佳人紧张,反而越发期待。 大宁皇帝陛下御临梨园的消息想必不是假的了。 此番,如果他们表现两眼,说不定能获得皇帝的赏赐,足以光耀门楣。 及至太阳升上柳梢,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梨园门口,在大批士兵的保护下,宁淳乘坐龙辇向梨花亭而来。 伴行的有太子和诸位皇子,公主,更不提众多大臣及其眷属。 氛围陡然热烈起来,才子们伸长了脖子想要一观大宁公主的风貌。 心里做着被公主青睐的美梦。 而佳人们娇羞的目光则停留在皇子,官宦公子们身上。 只是在长长的队伍里,有百余人不是那么协调。 他们正是以完颜宗泽为首的金国使节。 完颜宗泽扫视着梨园中的才子佳人,他身后的女真人更是露出贪婪的目光。 在梨花亭止步,皇帝宁淳居中而坐。 完颜宗泽则坐在他的左下手。 他的右下手则是太子等皇子,大臣站在皇子们身后。 “皇帝陛下,我听说你有一位名满京师的嫡子,现在为东海王,他怎么没来?”刚一落座,完颜宗泽忽然问道,面带讥诮。 自金国攻破北关,夺取燕云十六州。 大宁面对金国便处于劣势。 完颜宗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来,面对宁淳也就不那么客气。 他的话音落下,上官云立刻皱起了眉头,柳青则握紧拳头。 其他主战的将领和大臣个个面露怒色。 不过,也有不少大臣完全不在意,甚至幸灾乐祸。 他们自然是以杨为先为首的主和派官员。 此刻,杨为先就站在太子身后。 他身材高胖,一队虎目精光闪烁,给人一种凶狠之感。 太子等皇子努力憋着笑,他们乐于看东海王的笑话。 完颜宗泽这句话不是无的放矢。 那日他的人吃了亏,他便记恨在心。 后来从三皇子口中得知那人是东海王。 他本想趁诗会找回场子,但没想到东海王没来,便只能把怨气发泄到皇帝宁淳身上,故意羞辱他。 果然,宁淳脸上一黑。 他不让这位嫡子过来,怕的就是这位嫡子让自己面子上不好看。 但终究他还是没有躲过。 心里对宁安这位嫡子一阵恨铁不成钢的恼恨。 同时,他也清楚这是完颜宗泽故意挑衅。 尽管他希望与金国休兵,但又怎能任由完颜宗泽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羞辱他。 于是他道,“朕这位嫡子前几日无心冲撞了八大王,朕命他在王府反思。” 这句话,他暗示完颜宗泽在东海王手里吃亏的事,又提及惩戒东海王,给了完颜宗泽面子, 完颜宗泽脸色微变,随即哈哈大笑。 他指向梨园中结伴而行的才子佳人,说道,“大宁果然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令人眼馋,今日能与陛下聚于这一年一度的盛大诗会,实在荣幸之至。” 宁淳心中一紧。 完颜宗泽故意将令人眼馋四字说的很重。 这分明是在告诉他,金国在窥视大宁江山。 一念及此,他心头火气。 完颜宗泽如此言语,也太不将大宁放在眼里。 只听完颜宗泽继续道,“恰巧,我有三道难题一直无法解决,趁此良机,或许可以让大宁的才俊想想办法。” 宁淳一惊。 他想利用诗会汇集众人之长,打完颜宗泽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他还未开口,完颜宗泽却主动提出来。 如此,说明完颜宗泽对他带来的三个难题十分自信。 这可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想到这,他有心与群臣商议一下,于是道,“这好办,不过八大王何必急于一时,大王可以先游览梨园景色,再在帐篷中稍作歇息。” 梨园诗会持续一整天。 在众人到来前,御林军便在梨园空地上搭建了帐篷,准备了相应的果品,吃食和酒酿。 完颜宗泽神色自若,他道:“这也好。”,似乎笃定自己的难题无人可解。 说罢,他同麾下起身离去。 宁淳及众人也去了分配给自己的帐篷。 来到中央大帐,宁淳立刻召集了皇子和大臣。 第五十一章 前奏 “刚刚你们都听见了,这次完颜宗泽有备而来,这三个难题只怕不易解,待会儿你们当竭尽全力,以免丢了我大宁的脸面。”宁淳背对皇子及大臣们,凝声说道。 转过身,他又道:“但凡能解出难题者,朕重重有赏。” “是,陛下。”众人齐声道。 声音落下,第二排的杨为先忽然出列,躬身道,“皇上,臣以为大可不必如此,金国使节前来,乃是为了与大颂议和,这三道难题解与不解,没有多大干系,倒不如随便应付一下,以彰显我大宁气度。” 宁淳微微皱眉。 与金国议和这件事,本就是杨为先一力促成,他自然不愿横生枝节。 “咳咳咳…杨尚书此言差矣,这完颜宗泽既然摆出三道难题,定然居心不良,如果他想要彩头,你也给吗?”就在这时,杨为先身侧一个大臣说道,声音虚弱。 他身材枯瘦,佝偻着背,头发半黑半白,不时咳嗽,犹如重病之人。 “那得看他要什么彩头,不伤大雅,给他就是,难道不对吗?萧中书。”杨为先一对虎目射向老者。 朝廷三宰乃侍中,尚书令,中书令。 他正是其中之一的中书令,萧统。 也是宁安的外公。 “当然不对,女真人胃口一向很大,他们若是要真定府,河间府,你也给吗?”萧统连连咳嗽。 太子和三皇子没有说话。 当下朝中,杨为先为首的门阀大臣支持太子,萧统为首的军功勋贵大臣支持三皇子。 朝堂上有什么争论,往往是杨为先与萧统先吵起来。 太子和三皇子都不会轻易出声。 他们常常会在摸清宁淳的意思之后进言,免得自己说错了,让对方在皇帝面前讨好。 这也是他们的策略,让他们表现地似乎没有与杨为先和萧统结党。 “上官侍中,你说呢?”见萧统和杨为先有继续争吵下去的趋势,宁淳故意询问上官云。 他把上官云调回来,不仅是为了壮大主张派,还有让上官云充当自己嘴舌的目的。 他不方便说的,可以让上官云说。 对于柳青也是一个道理。 虽说柳青与萧统同属军功贵族,但柳青特立独行,这也是他器重柳青的原因之一。 如果说萧统是太极图的白鱼,杨为先则是太极的黑鱼,那么上官云和柳青就是鱼眼睛。 如此,他便可让整个朝堂阴阳调和,不会脱出他的掌控。 上官云道,“臣以为此事不能谦让,正值梨园诗会,大宁天下英杰齐聚于此,若是不战而降,只会令让女真人笑我大宁无人。” 顿了下,他继续道,“至于女真人要什么彩头,如果合理,即便解决了三道难题之后,也未尝不能给,又何必纠结与解题本身。” “上官侍中说得对,儿臣也是这么想的。”太子和三皇子抢着说道,几乎同声。 梨园诗会前,皇帝单独召见了上官云和柳青,之后上官云又负责梨园诗会的布置。 很显然,上官云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 见太子和三皇子出声,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起来。 宁淳点了点头,“既然大多数都这么以为,那么就按照朕刚才的意思办,另外告诉梨园的青年才俊们,朕一视同仁,他们若解决了难题,也赏他们。” 说罢,宁淳挥手,示意众人出去。 不多时,消息便在梨园传开。 青年才俊们摩拳擦掌,目露期待。 皇上口中的重赏对他们来说可能会直接改变他们的命运,谁能淡定。 甚至官宦家的子弟对重赏同样垂涎欲滴。 他们想今日是梨园诗会,或许难题便与诗有关,于是个个低低沉吟,欲想出几个妙句。 “嫣然,这次你可要好好表现,若是让皇上得偿所愿,说不定这京师的青年才俊便任你挑选。” 一间帐篷里,上官云席地而坐,望向正在看书的孙女。 皇帝宁淳的意思是下午与完颜宗泽交锋。 这段时间,他们可以像寻常百姓一样在梨园游玩嬉戏。 “爷爷,你说什么呢。”上官嫣然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又羞又恼。 但脑子里却忽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接着她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疯了。 上官云似乎看穿了自己孙女的心思,微笑不语。 正在这时,忽然柳青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似乎在训斥柳湘云。 只听柳青道,“这些天让你背诗,你背了几首了,竟是说些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的疯话,还不如让你禁足在家。” 柳湘云道,“这是故事里的武功,才不是疯话,爹,要不要我讲给你听,可好听了。” “听什么听,你真是稀里糊涂的,这次你若是能立功,爹也能在皇上面前提提东海王的事,免得皇后盯着你。”柳青哼了一声。 柳湘云支支吾吾,“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坏,还会…讲故事。” 声音越来越弱,之后帐篷里没了声音。 “皇后竟然看中了柳家的女儿。”上官云吹了吹胡须,一脸迷惑。 他再转头看向自己的孙女,只见自己孙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与他们相隔不远的帐篷里,太子宁铖正与杨为先相对而坐。 叫过一个人,他吩咐了几句,又让那人出去。 “外祖父,这次我们便出工不出力了。”他对杨为先说道。 他令东宫上下不得参与解题之事。 朝堂上,他没有附和杨为先,但私下里,他却要按照杨为先的意思做。 杨为先点点头,甚为满意。 其实他之所以支持议和,是因为与金国的战争关乎门阀士族的利益。 萧统等军事贵族的家产大都在关陇一线。 而门阀们的财富则遍及江南。 对他们来说,江南之乱甚于金国南下。 所以朝堂上,他一直主张攘外必先安内。 而与他相反,号称病虎的萧统则一力主张抗金。 不同的目的,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日渐尖锐,已经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但他们势均力敌,又奈何不了对方。 直到宁安屡次作恶,遭受废黜,他借机弹劾了数个萧统一系的重臣,他才压了萧统一头。 大皇子入主东宫之后,他更是如日中天。 这才有了此番金国使节来访。 第五十二章 云集梨园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完颜宗泽自己了。”杨为先眯了眯眼睛。 皇帝宁淳如此紧张,自然担心无法破解完颜宗泽的难题。 而他只能让自己人不掺和此事。 又想到什么,他问道:“对了,东海王是怎么回事儿?” 自宁安遭受废黜,无论是他还是朝中其他势力都视他为笑话,不再倾注精力关注。 毕竟如果他没有滔天之功,是不可能再回到东宫。 何况他又是个扶不墙上的烂泥。 只是这个嫡子终究碍眼,略施小计除掉他最妙。 他也是一直如此吩咐太子的。 可让意料未及的是,这两天他竟然听说这位废太子搞出了炙手可热的金花茶,发了不小的横财。 而前些日子,太子信誓旦旦,会让东海王栽在茶叶这件事上。 宁铖略微尴尬,他道,“这件事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东海王府竟然有秘制金花茶的手艺。”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外祖父安心,我已经有了新的手段对付他。” 他没有降低音调,因为帐外守着的护卫俱都来自东宫,是自己人。 杨为先道,“这就好,虽说东海王对你构不成威胁,但他终究是嫡子。” “是。”太子脸上蒙上一层阴霾。 他恨的就是“嫡子”二字。 如果宁安不是嫡子,他怎会在国本之争中落败。 如果不是他,十年前他便是东宫之主。 如果不是他,最疼爱他的惠德太后又怎么会郁郁寡欢下病故。 这一笔笔账,他总要同东海王算清楚。 杨为先注意到外孙表情,他拍拍了宁铖的肩膀,“这事要做,但如今你身为太子,要珍惜自己的羽翼,有什么事尽量让宁铮出面,最好在处理的时候,把罪名推给三皇子,如此,你未来的皇位便稳固了。” 二人正说着,丝丝管弦之声从外传来,音调清越婉转,摄人心神。 宁铖眼睛微微发亮,“茗香姑娘也来了。” 杨为先哼了声,“等你将来做了皇帝,三宫六院,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茗香还能有皇位香吗?” 宁铖点头,但眼睛却不住向外望去。 杨为先摇了摇头。 不过他倒也不怪太子,他的长子把茗香引荐给他的时候,他同样心感惊艳。 只是他不是为色所迷,而是认为这个茗香于己大大有用。 百香楼的兴盛便印证了这点,而他还会让这位茗香给他办一件更大的事。 一念及此,他道:“出去走走。” 言下之意,是要与太子给这位茗香捧场,在梨园这个诗会给茗香再添名气。 宁铖自然一百个愿意。 当下二人出了帐篷,循着声音到了梨心湖。 这梨心湖位于梨园西北角,形状如梨心,且又在梨园中,因此得名梨心湖。 此时,梨心湖中间一艘画舫中,茗香一袭白衣,正在拨弄琴弦。 岸上众多青年才俊翘头以望。 湖中更有不少风流书生乘坐画舫,立于船头,伴在左右,以求得美人倾心。 杨为先与太子一行到时,却见三皇子与萧统正坐在凉亭中,周围站满勋贵家的子弟。 萧统说了什么,众人频频点头。 杨为先心知,萧统定是令这些子弟全力以赴,待会儿破解难题。 看到他们到来,萧统忽然停止交谈,连连咳嗽,一脸笑容向他走来。 “杨尚书从江南请来的这位美人可真是不同凡响,竟连皇上也被他的琴声吸引,驻足聆听了一会儿。”萧统嘿嘿说道,“就是不知道杨尚书是准备让她做西施呢?还是做貂蝉?亦或是王昭君?” 杨为先微微色变。 西施乃越王勾践为了祸乱吴国,赠与吴往夫差的。 王昭君则是西汉为了与匈奴议和,赠与韩邪单于的。 而貂蝉则是司徒王允赠与董卓,又赠与吕布,用以离间二者的。 萧统提及三人,显然是在说他居心不良,有效仿的嫌疑。 他虎目一瞪,冷笑道,“萧中书未免推己及人了。” “那是我想多了?”萧统又咳嗽起来,摇了摇手,与三皇子离去。 杨为先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而是绕湖环视一圈,并没有瞧见皇帝宁淳的身影,也可能他来过又走了。 他正思索着,忽然一道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大宁真是美女如云,黄金遍地,如此富饶之地仅仅你们大宁人占着,委实太可惜了,不如把真定府与河间府割让给我们金国,有福一起享,你说是不是杨尚书?” 杨为先一惊,转过头去,见完颜宗泽到了面前。 周围不少人听见他的言辞,俱都怒目而视。 而完颜宗泽身边的女真人毫不畏惧,俱都瞪视回去,还故意做出凶狠之状。 “这…这…”杨为先一时不敢回答,支支吾吾起来。 他若说不是,难免惹得完颜宗泽不悦。 他若说是,这话传到皇帝宁淳耳中,他这个尚书令就不要做了。 只是对他而言,女真人虽然是大宁的外敌,但他们同时又是自己对付政敌的最佳工具。 于是他只是笑,又像是迎合,又像是装傻。 同时,他又心惊,没想到萧统一语中的,完颜宗泽果然为了河间府与真定府而来。 若是将这两府割让,这等于将黄河以北的大宁疆土尽数划给金国。 不过,他明白两国议和,一方总是要狮子大开口。 完颜宗泽起价这么高,或许只是一种策略。 太子也陪着笑脸。 女真人野蛮,士兵作战骁勇,令大宁人闻之色变。 他可不想自己当了皇帝之后面对女真人的威胁。 能与女真人两不相犯,他求之不得。 完颜宗泽没有多说,免得让杨为先的敌人抓由头,攻讦这位大宁的尚书令。 对他而言,有杨为先这号人在,对金国百利无一害。 他又在梨园中游玩了一阵,见日头到了中午便回到了梨花亭。 中午,大宁皇帝宁淳要与他们摆宴共饮。 这正是他提出三道难题的最佳时机。 与身边的中年儒生对视,二人会心一笑。 这位儒生正是他的谋士张昌泽。 第五十三章 出题 梨花亭。 此时环绕亭子的空地上摆满了桌椅。 皇帝宁淳已经就坐,其他皇子,大臣也按照次序坐了。 至于皇后嫔妃以及公主的位子与他们之间则用锦布隔了起来。 此时,萧皇后坐于主位,一位身穿淡绿宫装的妇人坐在她的左手边,正是太子生母杨贵妃。 其他妃嫔们频频没话找话也与杨贵妃攀谈,尽险谄媚之态。 只有长福公主与萧皇后谈笑了几句。 杨贵妃浅笑盈盈,不时余光瞥向萧皇后,脸上挂满得意二字。 若不是这位萧皇后与皇帝青梅竹马,皇帝还念着旧情。 她早就像自己的儿子把宁安赶出东宫一样,把她赶下皇后的宝座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让这位皇后好过。 言谈间,他频频提及太子,暗讽东海王连参见梨园诗会的资格都没有。 萧皇后自然听得出,但她也只能暗暗叹气。 就在这时,女真使节的声音从梨花亭方向传来。 她们同时安静下来,这次梨园诗会真正的较量要开始了。 此时。 完颜宗泽一行已经落座。 宁淳身边的宦官拍了拍手,宫女们如穿花蝴蝶一般将一盘盘精美菜肴端了上来。 同时管弦声起,歌姬在酒宴中间的空地上起舞。 一场舞跳完,宁淳举杯遥遥向完颜宗泽点头示意。 完颜宗泽端起酒杯饮金,忽然起身,“皇帝陛下,我们女真人不喜欢拐弯抹角,这次虽然是你们大宁要求议和,但也必然会在条件上扯皮,不如我们都把条件摆在桌面上。” 顿了下,他继续道:“若是谈不拢,我们就以这三道难题为准,只要你们破解其中两道,我便顺了你们的条件,反之亦然。” 宁淳暗道来了。 他获悉的密报果然不假。 不过正如完颜宗泽说的,他们双方先摆出条件,最终谈不拢,在较量不迟。 “正合朕意。”宁淳点点头,令人取来纸笔。 一份给他,一份给完颜宗泽。 随即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交由宦官递给完颜宗泽。 完颜宗泽扫了眼,大皱眉头,他也写了一行字转递宁淳。 宁淳也皱起眉头,又写了一行字送过去。 皇子和大臣们一个个屏气凝神,纷纷猜测二人各自提了什么条件。 如此反复四次,完颜宗泽和宁淳都不再书写什么。 完颜宗泽道,“陛下,我金国已经将条件降到不能再降,既然如此,要么我们打道回府,要么便以三道难题比个高下。” 宁淳点点头。 能不能破解女真人的三道难题,他没有把握。 所以他不能答应女真人一开始的条件。 初步讨价还价,现在这个条件对双方来说虽然还过分,但心里上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那么较量一下,定个结果也可以。 于是他道,“既然如此,就请摆出三道难题。” 完颜宗泽对张昌泽点点头。 青衣儒生打扮的张昌泽起身说道,“第一道难题,我金国有一位勇士,金国中没有人打得过他,请陛下寻一位能打得过这位勇士的人。” 说罢,他拍了拍手。 这时,一位身高两米有的巨汉从最后一排站起,来到酒宴中间。 巨汉毛发浓密,浑身肌肉,如同一头狗熊般强壮。 宁淳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萧统和柳青眉头微皱,杨为先则暗暗松了口气。 完颜宗泽笑道,“据说大宁最勇猛的士兵都在陛下的御林军中,今日不防让小王见识下他们的武艺。” 较量既然开始,宁淳自然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于是他道,“传朕的口谕,御林军中凡是能击败这位女真勇士者,赏银万两,连升三级。” 宦官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不多时,来个数位御林军士兵。 这些士兵个个身体健壮,杀气腾腾。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们本就是御林军中的佼佼者,当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但见到酒宴中间的女真士兵,他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是他们既然来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其中一人来到宁淳面前,单膝跪地道,“神武营校尉顾远忠请战!” 说罢,他径入场中。 双方对视一眼,顾远忠对着女真士兵下盘一个横扫。 女真士兵面露不屑,不动如山。 顾远忠的腿扫到,如踢在了铁板上。 心中惊愕,他立刻收腿,向后退三步,又一个直拳打向女真士兵的下巴。 就在这时,女真士兵右手抓住了顾远忠的胳膊,左手猛地按住他的肩头,向上一折。 “咔嚓!”一声,顾远忠顿时惨叫一声。 他的胳膊竟然让女真士兵生生折断。 女真士兵又一个头锤狠狠撞在他的脑袋上,顾远忠顿时昏死过去。 “哈哈哈…承让了!”完颜宗泽见状,大笑起来。 宁淳脸色铁青,恨声道:“抬下去,这样的废物留在御林军有何用,将他赶出军营,永不录用。” 接着他转向其他御林军士兵,“下一个。” 顾远忠的遭遇把前来的御林军士兵吓坏了。 但皇帝有命,他们不敢不从。 于是一个接一个上去较量。 只是他们和顾远忠一样,基本上两三招便断胳膊断腿,俱都败下阵来。 大臣们心惊不已,但他们苦苦思索,实在找不出能斗得过这位女真士兵的人。 直到第一百个御林军士兵倒下,宁淳的脸上几乎能阴出水来。 他明白,这一场较量,大宁输了。 也难怪完颜宗泽如此自信。 他正想着,只听完颜宗泽说道,“陛下,这一场还要不要比?” 遇到东海王那日,他麾下这名勇士掉了队,否则他何至于在东海王手里吃了亏。 现在,他终于在大宁皇帝身上找补回了了。 “不比了,请出第二题。”宁淳灰心丧气,情志懒懒。 张昌泽再次起身,这次他手中捧着一个坛子,说道,“陛下,这坛酒在金国叫三碗倒,乃是世间首屈一指的烈酒,请陛下品鉴,在大宁寻一味比三碗倒还要烈的酒。” 宁淳闻言,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大宁各色美酒在长安城俱都能找到。 而且大宁的酿酒工艺一向优于周边国度。 可他转念又想,完颜宗泽又怎么可能拿弱项与他比? 不由又忧虑起来。 第五十四章 你说谁? “诸位爱卿,一起尝尝。” 张昌泽将酒坛交由宦官奉上,宁淳看向众人。 他只喝宫中的玉酿,论酒的品类只怕还没有大臣们懂得多。 但他也明白,好酒必然足够浓烈。 有这样的酒,大臣为了讨好他,只怕早就献上来了。 比起第一场武斗,大臣们神态轻松了不少。 一些大臣似乎觉得胜券在握,甚至露出了笑容。 上官云,柳青,萧统等人则和宁淳一样喜忧参半。 不多时,宦官给宴席上所有大臣倒满了酒。 宁淳举起酒杯,先示意了下完颜宗泽,又向大臣示意了下,一饮而尽。 刚刚宦官倒酒的时候,已经有人试了酒,酒中无毒。 完颜宗泽哈哈一笑,也将杯中酒饮尽,大臣们紧随其后。 “啊……”酒液入口,顿时宴会上响起一片声音。 显然女真人这酒非常辛辣。 宁淳忍着,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 但他脸上已经灰暗一片。 他不得不承认,金国这酒既浓烈又香醇。 “皇帝陛下,我金国这三碗倒如何?大宁是否有美酒能与之媲美?”完颜宗泽无不得意。 这三个难题,他自然是精心准备的。 在将三碗倒列入三道难题前,他便令人前往大宁走访。 断定大宁没有此美酒之后,他方纳入。 “陛下,恕老臣直言,长安城的确没有如此浓烈的酒。”这时杨为先说道。 尽管他很乐意女真人赢,但这次却不是故意为女真人说话。 他平日里极为喜欢收藏不凡之物。 如果有此等美酒,巴结他的人不可能不送来。 其他大臣无人接话,显然他们也想不出更浓烈的酒。 “三场比试,我金国看来已经赢了两场,陛下,最后一道解还是不解,没多大意思了,不如就认了我们金国的条件。”完颜宗泽有些迫不及待。 他首先向大宁索要河间府和真定府,大宁皇帝不同意。 当然,他也没指望大宁皇帝同意此事。 之后,二人不断交底。 最终,他要求大宁每年赏赐金国白银一百万两,粮食三百万石,十二万匹布,土地一寸未要。 这个“赏赐”是为了照顾大宁皇帝的颜面,其实质还是岁贡。 对他而言,凭白得了大宁这么多钱粮,金国便能蓄养更多的军队。 到时候,他们的军队所过之处,大宁的土地不还是他们的吗? 而大宁皇帝则要求他们无条件议和,双方罢兵。 现在,胜负已分。 那么大宁皇帝就要愿赌服输,答应他的条件了。 宁淳几乎咬碎一嘴银牙。 大宁国库日渐空虚,但这些他还拿的出,可是他实在不甘心。 可他分明又是输了,既然应承了这件事,他这位一国之君不能不认。 艰难地张了张嘴,他正要应允,忽然从锦布一侧传来长福公主的声音。 她道,“陛下,女真人的酒能否让我尝尝,或许我能找到也未可知。” 公主,嫔妃以及大臣女眷们虽然在一侧宴乐。 但她们却竖着耳朵一直在听。 眼见大宁要输,她们不少人揪心起来。 长福公主本就因为那日完颜宗泽的无礼之举而恼恨,想要找机会出口气。 听见大宁竟然在酒的品质上输了,她又想起宁安那日送来的酒,顿时升起一丝希冀。 但她也没有把话说满。 他从不认为东海王会有多大的本事,或许他酿的烈酒是效法金国的呢? 若是如此,她的烈酒或许不如金国拿出来的。 正因此,她才要求一尝。 宁淳不抱多大希望,这么男子都没有办法。 长福公主一介女流尝过的酒还能比他们更多吗? 不过,他还是挥了挥手,令人把酒送过去,死马当活马医了。 长福公主从锦布的缝隙里接过宦官递过来的酒。 望向碗中略带浑浊的酒,她轻轻抿了口,随即眼睛发亮,嘴角隐显笑意。 完颜宗泽从听见长福公主的声音,一对眼睛便死死盯着锦布,仿佛要把锦布看穿。 而心里,他已经在盘算如何得到长福公主这个美人。 大宁如今对金国畏之如虎,或许他们多动几次刀兵,大宁便乖乖送来公主和亲了。 而等认为,等大宁交上几年钱粮,就可以开始了。 大宁指望与他们金国长久和平,怎么可能? 正得意间,他又听到长福公主的声音,“陛下,这一场我们大宁胜了,女真人酿的酒给东海王提鞋都不配!” “你说谁?”宁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之下又问了一句。 “陛下没有听错,只要派人去一趟东海王府,把东海王和他的酒一起带来,一切便明了了。”长福公主音调欢快。 一瞬间,整个酒宴安静下来。 包括宁淳在内,所有人都张口结舌。 如果说的话的人不是长福公主,他们一定会认为这是胡说八道。 完颜宗泽脸色数变,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了镇定。 他不相信东海王这个废物能酿出来超越三碗倒的美酒。 于是他道,“既然如此,我倒要见识见识。” 宁淳眼神闪躲,他也在犹豫。 但他还是决定选择相信长福公主。 “忠勇侯,你去一趟东海王府,把东海王带过来。”宁淳说道。 他派柳青去,是不想出岔子。 应了声是,柳青起身离去。 …… 东海王府。 宁安此刻正和高阳斗酒。 上次,他烧烤宴,他负责戍守王府,冷铁喝醉了。 这次,轮到冷铁戍守,宁安便把他拉过来。 他想梨园热闹,他的王府没道理冷清。 不过高阳的酒量显然不如冷铁,三杯酒下肚脸和脖子便红了。 举着酒杯,他念经一样说道,“殿下酿出此等美酒,末将对殿下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一语未完,高阳直接滑到了桌子低下。 “没用的东西,起来继续喝。”宁安踢了高阳一脚,但他有些醉了,趴在桌子上不由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见些许嘈杂的声音。 然后他感觉自己腾空了,七拐八拐地飞,最终在某个地方停下。 第55章 一锤定音 第55章 一锤定音 “东海王,东海王!”迷迷瞪瞪的,宁安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一声比一声大。 这个声音他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又继续睡觉。 他不知道的是,叫他的正是宁淳。 此刻,这位帝王一脸猪肝色。 暗骂柳青这个死心眼,怎么把这幅样子的东海王带来了,这不是让他在金国使节面前丢脸吗? 果然,完颜宗泽嘲笑道,“难怪陛下没有让东海王参加梨园诗会,原来是有先见之明。” 说罢,他大笑起来。 宴席上,也有大臣附和着笑,而皇子们无不幸灾乐祸。 自古皇位便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他们这些不是嫡子的皇子对东海王这位嫡子自然天生怀着敌意。 这时,太子给了六皇子宁铮一个眼神。 宁铮会意,起身道,“父皇,此乃招待金国使节的宴席,东海王如此形象,实在有辱我皇家脸面。” 宁淳本就极为爱面子,即便宁铮不拱火,他心里也已经把东海王恨死了。 三皇子不甘寂寞,打压东海王是他和太子唯一的默契,于是他望向五皇子宁宜。 如果说六皇子宁铮是太子的左膀。 那么五皇子宁宜便是他的右臂。 这位五皇子尖腮细眼,一副鼠态,他附和道,“魏王说的是,不要说父皇,儿臣也看不下去,身为皇子,他怎能在梨园诗会这日喝的烂醉如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唱戏,宁淳面色越发难看。 锦布一侧,萧皇后坐卧不宁。 长福公主说东海王酿出的酒比金国的酒更浓烈时,她无比欣喜。 暗道这些年皇帝宁淳总是说东海王一无是处。 现在,东海王终于有拿出手的东西了。 尽管这不过是奇技淫巧,但总好过他碌碌无为。 可东海王既然来了,金国使节,五皇子,六皇子怎么又没有一句好话。 柳湘云和上官嫣然轻蹙眉头,眼中却难掩担忧。 像是对讥讽东海王的人不满,又像是关心东海王。 杨贵妃等嫔妃则又妒忌又高兴。 妒忌的是这个难道大宁君臣的第二道难题,东海王竟然有解。 高兴的是东海王再次当着大宁君臣出丑。 长福公主早已不耐烦,她再次出声,“陛下,东海王本就未受邀前来梨园诗会,喝醉了情有可原,当下还是将东海王的白酒与金国所谓的三碗倒比一比。” 宁淳闻言,如梦初醒。 他恨铁不成钢,只想着东海王给他丢人现眼了。 于是道,“来人,给东海王倒一杯解酒茶。” 当下有宦官捧了一个盘子出来。 到了宁安面前,宦官先用盘子里的冷水毛巾给宁安擦了擦脸,又端起茶杯凑到宁安面前。 冷水一激,宁安顿时酒醒了三分。 闻到茶味,他顺口喝了几口,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视野渐渐清晰,宁安只觉满眼是人,而且似乎不少还是熟人。 尤其当他注意到坐于主位的宁淳时,他微微一惊,又醒了几分。 “九弟,你在梨园。”宁安旁边一个人说道。 他是八皇子宁宽,人如其名,其体型也很宽。 由于年龄与宁安相仿,他一度和宁安十分要好。 但自从宁安被废,沦落为东海王之后,这位八皇子便不再和宁安往来的。 据说这是他母妃要求的。 不过见到宁安,他难免还有亲切之意,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梨园?”宁安重复了一句,顿时有一丝恍然。 是有人把他抬到梨园来了,难怪他觉得自己飞了很久。 只是宁淳不是不让他来吗?这又是什么情况? 他还有五分醉意,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便懒懒靠在椅子上。 宁淳见宁安还是梦游一样,对八皇子道,“宁宽,你同东海王说一下前因后果。” 宁宽应了声是,附耳对他说了一会儿。 还端起桌子上的三碗倒让宁安尝了口。 宁安脑子虽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但大概也捋清楚了。 原来皇帝宁淳把他叫来是为了比酒,而且事关国事。 想到这,他强行打起精神。 眼下他正愁如何给王府白酒打广告,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 若是酒宴上击败了金国的三碗倒,岂不是当下扬名立万。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晃晃悠悠起身,说道,“金国的三碗倒算个屁的烈酒,待儿臣去一趟王府,回来打他们一个丢盔卸甲。” 完颜宗泽脸色微变。 暗道东海王如此自信,难道真的有比三碗倒更烈的酒? 若是如此,这第二场他便输了。 张昌泽也同样忧心忡忡。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比第三场,没想到竟然出了岔子。 宁淳龙颜大悦,他道,“不必了,忠勇侯去的时候,把你桌子上未喝完的半坛酒一道取来了。” 挥了挥手,他示意宦官倒酒。 宁安没有说话,暗笑满朝文武今日都得喝他剩下的。 不一会儿,宦官给酒宴每个人倒了一些。 但过因为酒少,每人碗里的都不多。 杨为先和太子等人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望着碗里的酒,他们迟疑着端了起来。 只喝了一口,他们心里如遭重击。 因为三碗倒和白酒的差距太大,根本不需要仔细辨别。 萧统,上官云和柳青也纷纷尝了口,一个个露出笑容。 而完颜宗泽喝过,眼睛便死死盯着宁安,恨意毫不掩饰。 这个东海王上次坏了他的好事不说,这次竟然又打了他的脸。 “等到攻破长安之日,我非把你挫骨扬灰。”完颜宗泽死死握住拳头。 “好酒。”宁淳叫了声,难掩喜色。 他向宁安投去赞许的眼神。 这个嫡子不读诗书,不通政务,竟然忽然喜欢同匠人一般鼓捣奇技淫巧。 数日前的金花茶不提,居然还酿出了此等美酒。 不过若是以前,他不但不会赞许,还会斥责他。 那时,他终究是太子。 但如今他不是太子了,他也就没必要生气了。 闲散王爷喜欢花花草草,吃喝玩乐才是正事。 要是他此后不再作恶,那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望向完颜宗泽,道,“这一场,应该是我大宁赢了。” 第56章 留下 第56章 留下 “我们金国认输。” 金国的三碗倒与东海王的白酒孰优孰劣,一尝便知,甚至没有给他胡搅蛮缠的机会。 他只能干干脆脆认输。 宁淳道,“如此便是平局了,不知金国的第三道难题是什么?” 说到这,他再次忧虑起来。 这第二场幸亏有东海王,否则他已然落败。 可第三场就不见得这么幸运了。 完颜宗泽望向张昌泽,张昌泽点了点头。 虽然此前他料定前两场便可取胜。 但第三场他还是精心准备的。 不过由于对前两场的自信,他第三场选择了比诗。 他原是大宁士子,因在大宁郁郁不得志而投奔完颜宗泽帐下,受到完颜宗泽的器重。 内心里,他自负才华,怨恨大宁上下有眼无珠。 借此机会,他正要让大宁君臣悔之不及。 于是他道,“这第三场正合了梨园诗会的气氛,我我一首以沙场为题的诗,在金国无人能比得上,请大宁才俊来试。” 清了清嗓子,他念道:“登城南望五十关,犹忆当年公孙嫌。今日塞外侍雄主,不破天街誓不还。” “大胆!”张昌泽此言一出,有多个大臣出言怒斥。 张昌泽此诗简直是对大宁赤裸裸的挑衅。 不破天街誓不还,这是要攻破长安的意思。 如果张昌泽不在完颜宗泽麾下,他们当即便会令人将其拖下去砍杀。 更多人对张昌泽心里鄙夷。 不耻他身为大宁人,却甘心为女真人犬马。 张昌泽面不改色,甚至还很高兴。 他原名为张昌玉,是由于他在金国夺取北关中立下大功,完颜宗泽才将名字最后一个字赐给了他,此后才叫张昌泽。 面对大宁君臣,他不怕众人生气,反而怕他们不生气。 越生气,完颜宗泽对他就越信任,越放心。 果然,完颜宗泽露出满意的神色,对宁淳道,“张昌泽乃是我金国大臣,与大宁无关,陛下还是令人对诗。”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对“赏赐”抱完全的希望。 如果这趟空手而归,倒也没什么。 反正本就不是他金国要的和平。 待他归国之后,再继续打就是了。 不过,他也不轻易放弃“赏赐”,于是道,“诗词高下本就难以评定,还请陛下如同这酒一般,拿出一首闻之便可定论的诗。” 宁淳因张昌泽的诗窝了一肚子气。 听了完颜宗泽的话,他也只能继续比试。 环视一圈,他问道,“谁可得一首佳句来一比?” 不少人低下头,还有一些人暗暗沉吟。 只是对他们来说,拿出一首相当的诗或许可以。 但想到一首明确超越的诗词却很难。 即便上官云也一时犯了难。 完颜宗泽见状嗤笑一声,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他道,“酒宴也差不多了,陛下可令众人散去,慢慢想,不过天黑之前却要拿出诗来,无论怎么说,这首诗不过是张昌泽一人所得,若是梨园这么多青年才俊还要想个日,就说不过去了。” 宁淳无话反驳,完颜宗泽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挥了挥手,他示意散席。 众人起身,宁安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准备回王府。 这会儿闲着,酒意又上来了,他只想睡觉,于是道,“父皇,儿臣回去了。” “不着急,你母后也在,去见见她,若是困了,那边有帐篷休息。”宁淳说道。 因为宁安,他赢了第二场,至少此刻,他心里对这位嫡子不那么讨厌。 于是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太子,三皇子以及其他皇子俱都一阵醋意。 三年来,他们的父皇第一次对东海王如此和颜悦色。 尽管他们清楚东海王不可能再复立。 但东海王得到他们父皇哪怕一点宠爱,他们也心如刀割。 即便同为闲散王爷,他们也需要一个共同嘲讽的对象,不想让任何人超过。 更有皇子拼命思索,想要拿出一首卓越诗词,在宁淳面前露脸。 可越是着急,他们脑袋越是空空如也。 宁安没有理会其他人,应了声是便去找萧皇后了。 宴席散了,锦布拆除,萧皇后也在找宁安。 二人相见,萧皇后立刻把宁安拉去了自己的帐篷,一路上笑的嘴就没合拢过。 这次第二次比试因为宁安赢了,她可高兴坏了。 毫无疑问,这等于宁安立了大功。 否则大宁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就凭这个,她相信宁淳即便是铁石心肠,也得念着宁安的功劳。 事实也正如她猜测的,皇帝宁淳没有赶宁安回去,而是让他留下了参与诗会。 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57章 奇技淫巧 第57章 奇技淫巧? “皇儿,你可真给母后长脸。”萧语冰喜滋滋的,一把将宁安搂在怀里。 宁安头脑昏沉,他还没有醒酒,刚刚不过在强打精神。 萧皇后这下偷袭,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又捏了捏宁安的脸,萧皇后才放开宁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她突然一副生气的样子,“哼,百姓家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没娶媳妇就把我这个母后忘了,整整两个月没有入宫请安。” 宁安微微尴尬。 这的确是他疏忽了,尽管他不习惯与萧皇后和宁淳相处。 但二人怎么说都是他现在的母后和父皇了。 不过,主要还是他呆在王府太舒服了,一个人说了算,轻松自在,不愿意入宫。 但他自然不能这么与萧皇后说。 于是他胡诌,“不是孩儿没有孝心,这段时间,孩儿主要在忙金花茶和白酒的事。” 萧皇后不是真的生气,而母亲对子女的一种撒娇。 她点了点头,“也是,否则你也无法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顿了下,她继续道,“这样也好,虽然你又是制茶,又是酿酒的,难免惹人非议,总比起以前却是好多了,你若是对这些感兴趣呀,今后就把心放在这上面,不要出去惹是生非就行了。” 宁安闻言知意,萧皇后一直想让他当个遵纪守法,玩花弄草的闲散王爷。 但以前废太子喜欢的就是吃喝嫖赌,难免在外惹事。 现在见他一心扑在这些“奇技淫巧”上,两个多月下来安分的很,便也不管这些“奇技淫巧”是不是下九流的东西了。 毕竟在大宁,皇子吃喝玩乐,也比搞这些下贱行当高尚。 宁安隐约抓到了什么,他回道,“孩儿也是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些匠艺的,今后恐怕还要鼓捣出更多的东西,还望母后和父皇到时候不要责怪,孩儿也尽量不招惹是非。” 自古闲散王爷吃喝玩乐,装疯卖傻,让自己向废物靠拢。 这对当朝者是一种战略忽悠,目的是为了表明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而他大大方方搞他们眼中的所谓“奇技淫巧”岂不是又能实现自己积攒力量的目标,又能在一方面战略欺骗他的敌人? 此番,他以白酒击败了女真人的三碗倒,的确等于给白酒打了一个广告。 但毫无疑问也会让其他皇子妒火中烧。 可一想到他这位东海王醉心于“奇技淫巧”,或许他们心里便安慰了。 “我和你父皇只怕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萧皇后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人。 宁安不作恶,她就要烧高香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不多时外面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宁淳过来了。 萧皇后立刻拉着宁安到账外迎驾。 宁淳只是略有些疲惫,想要回帐安歇。 不过他的眉宇间还有些烦愁,似乎是因为到现在还没有得到一首合心的诗。 见到宁安,他道,“虽然你不通诗书,但也各处逛逛,想一想。” “是,父皇。”宁安应了声。 萧皇后道,“这梨园诗会一年一次,乃是长安城的盛景,你既然来了,就玩个开心再回去。” 宁安又应了声。 其实他哪有什么精力玩。 白酒是越往后,劲越大,他只想找个地方睡觉。 萧皇后这是不在留他意思了,他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穿梭在一片片帐篷中,精神松懈下来的宁安眼皮越来越重。 见一个帐篷内无人,他也不管东西南北,钻进去就呼呼大睡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安忽然感到脸上痒痒的。 他挠了一下,鼻子又痒起来,又挠,耳朵也痒了。 这时,他睡了一会儿他已经有些醒酒,不由睁开眼睛。 只见一根绿色的狗尾巴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咯咯咯……”就在这时,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狗尾巴草忽的拿开,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庞,却是柳湘云,笑声正是她发出的。 宁安翻了翻白眼,“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的帐篷,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柳湘云也翻了翻白眼。 原来宴会散了之后,她在梨园玩了一阵。 累了便回了帐篷,没想到一进来却发现躺了一个满身酒气的人。 这人自然就是宁安。 见宁安睡着,她没有打扰,而是去了其他女眷的帐篷里玩。 直到太阳西沉,她才过来想要把宁安叫醒。 因为顶多再过一个时辰,诗会就要结束了。 “那我走?”宁安爬了起来。 “不行。”柳湘云眼睛滴溜溜的转,“你在我的帐篷里睡了这么久,总得留下点什么才能走。” 宁安还残留着一丝酒意,闻着柳湘云身上淡淡的香味,目见她美丽娇憨,不由心中一动,玩笑道,“本王身无长物,要留就只能留下一个香香了。” 说罢,作势就要给柳湘云脸上香一个。 柳湘云吓了一跳,本能把宁安的脸推到一边,脸色绯红。 柳眉倒竖,她气鼓鼓道,“上午我还在爹面前夸你呢,现在你又这幅样子,我不理你了。”。 哼了声,她起身要走。 宁安自觉玩笑开大了,忙道,“好了,好了,你不就是想听故事吗?本王给你讲就是了。” 柳湘云一脚迈出帐篷,这时又收了回来,转怒为喜,“那你要多讲一点。” 宁安点点头。 反正诗会还在进行,他又不感兴趣,还不如在帐篷里与美人相伴。 想了想,他接着上次内容再次讲了起来。 柳湘云表情顿时认真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听。 《射雕英雄传》一共四十回,他大概讲到了第二十回。 只是宁安只能记得大概内容,剩下的细节有时候只能自己编。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精彩。 一连说了半个时辰,宁安口干舌燥,嗓子就要冒烟。 正要张口让柳湘云给他倒杯茶来,忽然一声细微的啜泣声隐隐约约传来。 柳湘云和宁安对视一眼,俱都感到奇怪。 好奇心害死猫,柳湘云又本是不安分的主,如何还忍得住。 出了帐篷,就循声过去了。 宁安只能跟她一起出去。 第58章 纸条 第58章 纸条 “咦?” 从帐篷出来,宁安和柳湘云就走了数步,便停下。 哭声正是隔壁的帐篷里传出来的。 柳湘云似乎知道了帐篷的人是谁?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宁安奇怪,微微掀开帘子,顿时一怔。 这帐篷里的人也是他认识的,竟然是上官嫣然。 上官嫣然这时也注意到了宁安,怔了下,她忙擦干眼泪,从帐篷里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东海王殿下。”上官嫣然福了一礼。 注意到宁安身边的柳湘云,她表情有些不自然。 刚才她在帐篷里隐约听见有人在讲什么,但没听清楚。 想必就是东海王和柳湘云了。 柳湘云神色尴尬。 其实她和上官嫣然倒是没有什么过节。 但是他父亲常在她面前说上官云当年对柳家如何如何。 于是见到上官嫣然,她也不敢上前亲热,即便她一见上官嫣然,心里便有亲近之感。 不过现在她父亲不再,她便没了那么多忌讳,不禁问道,“上官姐姐,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吗?” 宁安也注意到上官嫣然眼睛红肿。 但既然柳湘云问了,他也就不多嘴了。 “没…没有,我只是想起了过世的母亲。”上官嫣然眼神闪躲。 柳湘云安慰道,“难怪,有时候想起过世的爷爷,我也会哭,但想到爷爷一定想让我开开心心的,我就不哭了。” 上官嫣然闻言,冲着柳湘云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感激她的劝解。 同时对这位性情率真的姑娘心生好感。 就连碰见宁安与她在一起的不悦也稍微淡了一些。 柳湘云也笑了笑,但他终究同上官嫣然不熟,了解了始末,她又拉宁安回去,“趁着诗会还没结束,再讲一会儿故事。” 上官嫣然见到宁安二人便在想他们在帐篷了那么长时间说了什么。 听到柳湘云的话,她不禁问道,“什么故事?” 柳湘云倒是不避讳,笑道,“东海王殿下会讲一种叫武侠的故事,好听又有趣,你要一起来吗?” 上官嫣然很想去,但想到什么,她摇了摇头,又皱起了眉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怎么了?”柳湘云一头雾水。 咬了咬嘴唇,上官嫣然道,“我不去了,诗会就要结束了,到现在我还没有想出艳压张昌泽那首诗的佳句,我真是没用。” 宁安恍然,心道原来上官嫣然是为了这件事在哭。 刚刚她其实在撒谎,不过他看破不说破,只道,“难道其他青年才俊也没有拿出一两首佳作吗?” “我刚刚从爷爷那儿回来,似乎没有,皇上和大臣们现在都很着急。”上官嫣然说道。 在邓州时,她便有才女之名。 这次梨园诗会,她本就对自己期望很高,想要一展才学,在京师崭露头角,不负她才女之名。 可从中午到现在,她苦思冥想,也没有拿出一首能稳稳压住张昌泽那首诗的佳句。 眼见梨园诗会就要落幕,她一时自怨自艾,这才哭了起来。 “哎呀,这可不妙。”柳湘云惊呼。 她连诗都背不下来,根本没有去想诗的事情,以为梨园中众多才子佳人一定会击败张昌泽的。 宁安也很意外,他对诗会没有上心,也是认为诗会上能出几首佳作的。 上官嫣然叹了口气,“其实这次最难的是,我们拿出来的诗要高出张昌泽一大截才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差距如果不是太大,张昌泽是不会认输的。” “也是这个道理。”宁安望向梨亭方向。 其实古代诗作众多,如天上繁星,但只有寥寥诗作能脱众而出,成为千古佳句。 至于那些平凡的诗作很多泯然众人矣。 想要让张昌泽甘拜下风,就只能拿出千古佳句了。 可这千古佳句又其实那么容易拿出来的,而这才是张昌泽的刁钻之处。 三人正说着,忽然一阵钟鸣声响起。 这是诗会即将落幕的倒计时,预示还有一刻钟,梨园诗会就结束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来到上官嫣然身边,说道,“小姐,上官侍中让你过去。” 随即有人来叫柳湘云,萧皇后也派了身边宫女来找宁安。 三人清楚,想必这是大宁君臣与女真人又聚到一起,要在诗作上分个高下了。 想到什么,他忽然道,“上官姑娘等等。” 说完,他钻入柳湘云的帐篷,出来时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上官嫣然。 他道:“本王差点忘了,不久前本王遇到一位青年才俊,他托本王将这张纸条交给姑娘,嘱咐待会儿比试,不到关键时刻不得打开。” 交代了这句,宁安便往前去了。 “青年才俊?”上官嫣然半信半疑。 但想问时,宁安已经走得远了。 她只能同柳湘云返回宴会时女眷待的地方。 正如三人想的一样,此事梨花亭周围已经坐满了人。 大宁君臣与女真人按照中午宴会的次序安坐。 主位上,皇帝宁淳满脸怒色。 皇子以及官宦子弟中有不少人面带愧色,似乎是败军之将。 显然,他们拿出的诗作遭到了否定,受到宁淳训斥。 宁安一坐下,只听完颜宗泽说道,“这第三场,我们金国是以短攻长,本来是准备让着大宁的,但你们不争气,便不能怪我们了,哈哈哈……” 他一言说出,宴会上众人俱都脸色发烧。 即便是外围旁观的青年才俊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朝廷已经放出话了,让他们献诗。 但他们拿出来的诗作俱都受到张昌泽的嘲笑。 宁淳面上无光,马上梨园诗会便要告一段落,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还有谁愿意献上佳作?” 寂静。 他的声音落下,没有任何人回答。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时间一点点流逝。 锦布一侧的上官嫣然越来越焦躁不安。 想起宁安的话,她偷偷拿出纸条扫了眼。 这一眼令她大吃一惊,随即狂喜。 起身到锦布前,她高声道,“陛下,有名为王昌龄的公子托民女献上诗作!” 第59章 赏赐 第59章 赏赐 “什么!” 上官嫣然这一句如同黑夜里点亮天空的闪电,宁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仰躺在椅子上,满面笑容的完颜宗泽表情顿时僵住。 杨为先等人露出诧异的神色。 上官云,柳青,萧统等大臣则一喜。 尽管他们不清楚这首诗作是否能稳稳压住张昌泽的诗作。 但此关头还有人敢于亮出来,至少证明他自己是有信心的。 宁淳立刻给身前宦官一个眼神。 宦官忙越过锦布,将纸条取了过来,交到宁淳手中。 深深吸口气,宁淳如同赌桌上开牌前的赌徒。 徐徐展开纸条,一首诗映人眼睛。 只读了第一句,他便明白大宁这次赢了。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宁淳一字一顿念出。 声声入耳,张昌泽脸色变得煞白,得意的劲烟消云散,似乎成了一只落汤鸡。 众多大宁才子佳人送了诗,多多少少有与他水平相近的,也有略微高那么一点的。 但他一番胡搅蛮缠,总能不让自己的诗作落于下风,毕竟差距不是很大。 可此诗一出,颇有谁与争锋的霸气。 饶是他厚颜无耻,也不能说这首诗比不过他了。 完颜宗泽虽是女真人,但在张昌泽的影响下,对大宁文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两首诗的高下,即便他也能分辨的出了,可见悬殊太大。 不过,他没有责怪张昌泽,反而安慰道,“罢了,罢了,输了就输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他野心极大,所以广收具备才干之人。 若因此事而恼怒,反而坏了他的名声。 此时彰显大度,反而能让一些大宁臣子暗中赞他宽厚仁慈,从而方便今后笼络。 他完颜宗泽可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 “好诗,好诗啊。” “没想到我大宁竟然有如此人才。” “岂止是好诗,简直是千古绝句。” “……” 相对女真人,大宁君臣无人不高声赞叹。 即便杨为先等人,心里虽然不喜,但却也服气。 平日里他们喜好吟诗作赋,得一首佳句便如得至宝。 毫无疑问,这首诗便是真材实料的宝藏之诗。 宁淳笑的合不拢嘴,他观察完颜宗泽的表情,对方基本上是认认输了。 这时他命上官嫣然从锦布一边过来,问道,“上官姑娘,这位王昌龄身在何处,朕要重重赏他。” 上官嫣然转向宁安,正想说是东海王给她的纸条。 但见宁安轻轻摇头,她把就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说道,“回皇上,这位王昌龄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民女有没有见到,他只是留下一张纸条便走了。” 宁淳顿觉可惜,他是真想见识见识这位王昌龄。 “看来这位王昌龄是位不求功名的高人逸士。”宁淳道。 他让上官嫣然回去,对完颜宗泽说道,“三道难题,我大宁解出其中两道,承让了,只望大王能言而守信。” 完颜宗泽表面上风轻云淡,但很不甘心什么都没拿到,便与大宁休兵。 可愿赌服输,他也不能打自己的脸,接下来只能再想法子。 故作潇洒之态,他道:“当然。” 宁淳大悦。 自探查到完颜宗泽带三道难题而来,他便令上官云精心筹备。 整个过程虽然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但他终究实现了自己的想法,同时为了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自傲。 又与完颜宗泽客套了几句,宁淳宣布诗会结束。 一面令三皇子送完颜宗泽一行回去,一面他与嫔妃们起驾回宫。 还未出梨园,他忽然想起一事,令人去叫宁安。 这时,宁安已经与冷铁等王府护卫汇合。 柳青把他带来的时候,冷铁便跟来了。 后来他去见萧皇后,因为醉酒乱钻帐篷,冷铁没找到他。 这时,终于又与他相遇。 得了宁淳的口谕,宁安只能过去。 宁淳因赢了比试,见到宁安时微露笑容,问道,“朕说过谁助朕赢了比试,便重重有赏,说你想要什么?” 宁安暗喜。 这次梨园诗会,他的白酒宣传出去了,他竟然还有赏赐。 而他倒真的有件事需要这位帝王帮衬。 想了想,他说道,“父皇,儿臣只喜欢制茶酿酒这些匠艺,就怕有人眼红来抢,如今儿臣势单力薄,若是父皇下个旨意,震慑宵小,便是对儿臣的赏赐了。” 宁淳听了,微微不喜。 一个皇子鼓捣这些下贱活计,传出去总是让皇家面上无光。 但想到若不是这位嫡子鼓捣的白酒,他便要给金国“赏赐”,那就不仅仅是丢皇家的脸了,也在丢大宁的脸。 而且比起以前,东海王鼓捣这些虽不雅致,但也比他无所事事,惹是生非要强百倍。 所以对于东海王这个特例,倒是值得鼓励。 他道,“明天早朝,朕便当着大臣们的面提一下这件事,让他们心里有数。” 这个事情,他不能下圣旨,不过他清楚宁安的意思。 “谢父皇。”宁安嘴角上扬。 如此,他便能光明正大搞大宁人眼中的“奇技淫巧”了。 而且有了皇帝的口谕,对方想要搞小动作也会多许多顾忌。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最顾忌的就是这么大宁皇帝。 可预见的是,未来他产业将会利润丰厚,就怕这位帝王心动。 他让这位帝王表态,将来他就不好意思下手了。 又嘱咐宁安安安分分,多读书修身养性,宁淳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梨园。 这时残阳如血,将整个梨园染成了红色。 梨园中的人见皇帝走了,大臣们各自回家,才子佳人们也三三两两归去。 因皇帝的到来加上与金国的比试,这次梨园诗会注定与众不同。 但他们人人心中却有一丝遗憾。 那就是《出塞》这首诗的作者王昌龄公子到底是何人物? 这个问题,上官嫣然和其他人一样想知道。 而不同于众人,她知道有一人肯定知道王昌龄公子长什么样,又年龄几何? 所以,她一直在盯着宁安,待皇帝宁淳走后,她便追上了准备回王府的宁安,一脸期待,“殿下,王昌龄公子为什么让你把纸条交给我?” 第60章 来者不善 第60章 来者不善 “王昌龄公子?” 夕阳下,上官嫣然脸色绯红,不知道是晚霞的颜色,还是红了脸。 听到“王昌龄”三个字,宁安脸皮再厚,也有点挂不住了。 其实哪有什么王昌龄公子。 这个王昌龄乃是唐朝一位大臣兼诗人。 可不是他胡诌出来的人物。 他也是无奈,眼见大宁要输了,总不能冷眼旁观。 心急之下,只能借王昌龄的诗作了。 他认为王昌龄想必也不会怪他。 无论怎么说,他也让其在大宁也出名了。 “对啊。”上官嫣然盯着宁安的眼睛。 宁安当然没法同她实话实说,于是他随口说道,“他说他倾慕你的才名。” 上官嫣然脸更红了,任何女子都希望自己的仰慕者多多。 若是这些仰慕者有一位才子,就更会成为骄傲的资本。 宁安注意到上官嫣然脸上的表情,自认忽悠成功。 没有再是什么,他立刻撒腿跑路。 他可不想回答太多,否则就要穿帮了。 上官嫣然回过神来,宁安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她还想多问一下关于王昌龄的事情,又羞于张口,最终没有去追宁安。 这时,上官云从后面慢慢踱步过来,笑道,“问出什么来了吗?” 他对这位王昌龄公子同样很感兴趣。 这么有才华的人不收结交一番实在太可惜。 上官嫣然摇了摇头,将宁安的话告诉了他。 上官云听了,捋着胡须陷入了思索。 沉吟了一会儿,他道,“嫣然,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对。” “怎么了?”上官嫣然不解。 上官云道,“你想,如果这位王昌龄如此果真是高人逸士,他又为何参加梨园诗会,在大宁君臣面前崭露头角。” 望向宁安的背影,他又道,“而且他既然倾慕你的才名,就更没有假手东海王给你传纸条的道理,他直接现身,岂不是更容易博得美人心?” 皱了皱眉,他继续道,“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高人逸士,怎么会刻意去找东海王呢?他可是臭名昭着。” “对呀。”上官嫣然如梦初醒。 咬了咬嘴唇,她抬头望向宁安离去的方向,“爷爷,难道这首诗是东海王自己……” 说到这,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东海王不说,谁也说不清,但任何事情总有一天都会露出蛛丝马迹。”上官云笑了笑。 …… 宁安出了梨园,天黑前便到了王府。 素水和秋云一直在担心,见宁安回来忙上前问东问西。 得知皇帝宁淳不但没有为难宁安,宁安反而立了功,二人俱都松了口气,高兴起来。 “这次殿下酿的白酒在梨园诗会可算是打出名声了,只怕接下来上门求酒的人将会接踵而至。”素水神色欣喜。 宁安笑道,“瞧瞧,这让你主持商会,你马上就有了商业头脑。” 素水横了宁安一眼,“这还不是殿下敦敦教诲,硬赶鸭子上架。” “本王可不是什么鸭子都赶上架,比如这只小笨鸭。”宁安朝秋云努了努嘴。 秋云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 一夜无话,宁安第二天是被王府外面的喧嚣声吵醒的。 如他预料的一般,梨园诗会上的宣传有了效果。 一大堆酒行的商贾天没亮就等在王府门口求酒。 不过他没有理会这些商贾,命冷铁把他们全部赶走。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下阶段一个是组建商行,一个是把凤鸣楼搞起来。 既然要把凤鸣楼搞起来,这白酒就不能随意卖出去。 否则他拿什么吸引酒客,击败百香楼? 事不宜迟。 简单吃了饭他便径直去了凤鸣楼,准备同长福公主商量下酒楼运营的事。 长福公主似乎才拿捏准了宁安要过来。 宁安到的时候,正遇到了她。 “东海王,你当太子的运气差,没想到鼓捣这些东西倒是运气好的不得了。”长福公主轻笑。 她认同宁安的白酒,但思索下,认为需要一段时间的宣传,方能见效。 可梨园诗会之后,大可不必了。 只需将长福楼和凤鸣楼特供白酒的消息放出去,对东海王白酒感兴趣的人便会蜂拥而至。 宁安奉承道:“这还不是姑姑的功劳,若不是姑姑提了一嘴,侄儿的白酒又怎么会有露脸的机会。” “我只是厌恶那个完颜宗泽,不想让他得意,当时倒没有想这么多。”长福公主眼睛眯了眯,似是犹未解恨。 她得到消息,完颜宗泽私下里同女真人大放厥词,说一定要得到她。 他相信完颜宗泽绝不是无的放矢。 今后,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手段实现这个目的。 宁安没有长福公主消息灵通,只以为她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他道:“女真人真是太嚣张了,在大宁皇城居然还不老实,真是不把我大宁放在眼里。” 白酒的事让长福公主对这位侄子多了些好感,有些话也愿意同他说了,她道,“女真人只是把准了我大宁的脉,如今大宁北有女真人,西有沙陀人,南方又民乱不断,要解决一个,总得向另外两个妥协。” 宁安点点头,长福公主口中的沙陀人建立的是西戎国。 大宁这些年与西戎的关系也不好,边关常有摩擦,也打过几场仗。 “所以,父皇想要先解决南方民乱?”宁安突然想到什么。 固然,金国使节的到来有杨为先的因素,但宁淳不点头,那是无法促成这件事的。 若是如此,只怕过不了多久,大宁就要打内战了。 可是现今历史证明,外敌强悍的前提下,攘外必先安内绝对是个大错误。 因为内耗只会加剧国家的空虚,给外敌趁虚而出的机会。 他这位父皇只怕和明末的崇祯皇帝一般,满腔热情,但却因能力不足,胡乱操作,最终导致江山倾覆。 若是如此,他就更有必要拥有一块自己的封土了。 乱世中,人不如狗,有兵有粮,至少能保自己的安全,也能保一方平安。 令他满意的是,这次梨园诗会,让他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立下的功劳可能还没有让宁淳彻底改变对他的看法,但父子二人之间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水火不容,这就是好的。 “柿子当然要先捡软而捏。”长福公主说了句,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在陈述事实。 她的话音落下,屠四忽然走了过来,神色紧张。 “殿下,外面来了不少女真人。”屠四说道。 长福公主和宁安的眉头同时拧了起来。 二人同时向外看去,果然如屠四说的一般,约有二百余名女真人向酒楼走来。 其中有一个女真人体型极为高大。 “姑姑,只怕来者不善。”宁安摸不清这些女真人的来意,但直觉上感觉不妙。 第61章 乱打 第61章 乱打 “上酒!上菜!” 女真人进了酒楼,二百来人将一楼酒桌坐的满满当当,立刻大嚷大叫。 酒楼伙计吓得面无人色,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多凶神恶煞的女真大汉。 一个个只是呆站,不知如何是好。 酒楼掌柜额头冒汗,硬着头皮催促伙计上前侍候。 长福公主既然没有发话让他们把这群女真人赶走,那么他们就只能按照普通食客对待他们。 “各位大爷要吃什么?”上前的伙计问。 女真人将一块银锭扔到伙计怀里,高声道,“有什么上什么,但都要最好的。” 伙计连连赔笑,转身离去,心里却把女真人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包间里,屠四也在等待长福公主的回复。 沉默了一会儿,长福公主语气冰冷:“且看这些女真人干什么,现在你去把人准备好,若是他们敢在长福楼闹事,便新账旧账一起算!” 屠四脸上的刀疤抖动,眼内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 应了声是,他转身出去。 宁安这时道,“姑姑,这些女真人过来,想必是得了完颜宗泽的授意,莫非他对姑姑依然贼心不死?” “哼,他好大的狗胆,真以为仗着皇上有心议和,他便能在京师为所欲为吗?皇上惯着他,我可不惯着他。”长福公主几乎咬碎一嘴银牙,“这些畜生要敢在酒楼闹事,我定让他们留下些东西再回去。” 宁安相信长福公主不是在说大话。 这位大宁公主虽然艳名远播,但手段狠辣也是众人皆知的。 活生生像个皇帝庇护下的太妹。 在长福楼生事的人断胳膊断腿那是家常便饭。 只是宁安注意到那个身材尤其高大的女真人。 如果他没有猜错,他就是梨园诗会上连败众多御林军士兵的女真勇士。 女真人这次可谓有备而来。 长福公主似乎也看出来了,她道,“完颜宗泽到底想干什么?竟然连那个人也派出来了。” 上次冲突,完颜宗泽不认识她,对她无礼还可以理解。 但他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大宁的公主,还寻她晦气就令人疑惑了。 她不相信完颜宗泽胆子大到还敢来绑她。 毕竟,这可是大宁皇城。 皇帝宁淳再急于求和,也不可能忍下这份羞辱。 宁安也不理解,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二人不再言语,静静等待事态发展。 不多时,突然楼下传来“咣当”一声,有盘子碎地的声音。 一个女真人高喊,“呸!你端上来的是什么狗屁玩意,你是看不起你家女真大爷吗?拿这么难吃的东西来糊弄我们。” 长福公主脸显怒色,再也坐不住,从包间来到回廊上,向下望去。 宁安也跟着出去,此刻守着门外的冷铁等护卫俱都一脸青色,极为愤怒。 他见了,轻声道,“不要急,待会儿可能有你们打架的机会。” 此时,一名个头瘦小酒楼伙计吓的瑟瑟发抖,强撑着胆子说道,“各位大爷,这真是我们酒楼最好的菜肴了,长福楼做生意,绝不虚假!” “长福楼?这里不是凤鸣楼吗?”那名高大的女真人突然问道。 这一声,长福公主和宁安都听得清楚。 长福公主望向宁安,意思是这帮人原来是找凤鸣楼晦气的。 因为自从答应同宁安合作之后,凤鸣楼和长福楼便拆了两家酒楼之间的隔板,当下两家酒楼联通。 外人倒是真分不出凤鸣楼和长福楼了。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长福楼和凤鸣楼等于合并了。 “不用怕,即便是找你的,姑姑也会护着你。”长福公主不但没有想要撇清,反而安慰了宁安一句。 “多谢姑姑。”宁安一阵宽慰。 他这位姑姑还真是个讲义气的人。 “客气什么,你有好事能想着姑姑,姑姑也会念着你的好处。”长福公主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她指的自然是宁安拿出白酒与她共同对付百香楼的事。 宁安直呼要命,暗道如果长福公主不是他姑姑,面对如此妖艳的美人,他可能也难以保持平常心。 也不怪那些大臣一个个神魂颠倒了。 他正想着,忽然酒楼外又是一阵喧闹之声。 接着众多御林军士兵涌了进来,足有三百多人。 见到这些女真人,为首的御林军士兵说道,“就是他昨天打伤了我们众多兄弟,大家一起上,为兄弟们报仇!” 说罢,这些御林军士兵纷纷抽出兵刃直向女真士兵砍杀过去。 女真士兵们俱都怔住了。 那名身材高大的女真人眉头紧锁。 昨天他们金国输了比试之后,完颜宗泽一直闷闷不乐。 想到东海王宁安不但在他抵达京师的当日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这次比试又胜了他一场,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于是回去的路上,他有意无意询问关于东海王的事,三皇子便提到了凤鸣楼。 第二天,完颜宗泽便令他们去凤鸣楼找茬,砸了凤鸣楼以泄愤。 他想皇帝宁淳必然不会理会这番纠纷。 可没想到,他们不但找错了地方,来到了长福楼,还遇到了寻仇的御林军士兵。 看这些御林军士兵的架势,似乎要和他们拼命。 长福公主和宁安同时怔住了。 宁安正想着如何对付这些女真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下成了旁观者。 眨眼间,御林军士兵便冲到女真人面前,长刀飞舞,顿时便有几个女真人倒在血泊中。 这些女真人俱都没有携带兵器。 生死关头,他们纷纷拿出板凳与御林军士兵打了起来。 那名高大的女真人将板凳挥舞的如同风火轮一般。 几个近身的御林军还未碰他的身子,便被打的脑浆迸裂。 不过,这些御林军士兵也个个武艺了得,加之他们数量又多,围攻下死亡的女真人越来越多。 但女真人同样野蛮凶悍,即便没有武器,他们基本上也一换一,只是略微吃亏。 “他们不是御林军。”就在这时,冷铁忽然在宁安耳边轻声说道,神色笃定。 第62章 挟持 第62章 挟持 “不是御林军?”宁安吃了一惊。 他望向楼下,没发现这些御林军有什么不同。 冷铁道,“末将曾在御林军当过一阵子教头,对御林军士兵杀敌的招式了若指掌,不会有错。” 宁安了然。 大宁御林军在京师及附近共设教场一十八座。 每个教场容纳二千名御林军士兵。 这些士兵每十人设一位教头,负责传授武艺。 简单来说,这些教头就像现今军中格斗班的教练。 名头响亮,但职位不高。 “不是御林军,他们是谁?”宁安喃喃自语,只觉这京师果然是各方势力汇集之地。 “叮叮…铛铛…”他思索的时候,楼下的打斗越发激烈,地上已经躺了近百女真人的尸体。 剩下的女真人见自己处于下风,门口又被御林军堵住,纷纷向楼梯奔去,想要从二楼包间的窗户跳楼逃走。 御林军士兵察觉到了这些女真人的想法,立刻追上来。 战场瞬间从一楼蔓延到了二楼。 宁安和长福公主的位置也成了战场。 女真人与御林军士兵在就他们身边厮杀。 混乱的情况下,屠四领着酒楼护卫拔刀护在长福公主身前,躲入一个包间。 冷铁等王府护卫护着宁安进入另一个包间,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只是,众人刚进入包间,后脚便有人撞开了包间的门。 十余个女真人涌了进来,包括那个高大的女真士兵。 御林军士兵紧随其后,他们人数众多,似乎有心要杀掉这个高大的女真人。 刀光飞舞,挡在门前的女真人不断有人倒下。 高大的女真人面容凶狠,他身上都是鲜血。 这些鲜血都是御林军士兵的,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杀了二十多个御林军士兵。 只是他饶是蛮勇,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这些御林军士兵又个个能打,他不见得是对手。 望向窗户,他想要跳窗而出,但见通往窗口的路让宁安及王府护卫挡住了。 目光停留在宁安身上,个头高大的女真人忽然认出了宁安。 正是这个东海王昨天在酒宴上坏了他们大王的好事。 如果逃走的时候顺便杀了这个东海,他家大王想必会非常高兴。 而且到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将罪责甩给这帮前来杀他们的御林军,说这位东海王是在乱战中死掉的。 一念及此,他猛地抓住冲向他的御林军士兵,将其举起来便扔向宁安。 宁安和冷铁在两方人马杀过来的时候便暗暗戒备。 个头高大的女真人发难,他们立刻反应过来,护卫们向宁安聚集,身体硬挡飞过来的御林军士兵。 “砰。”的一声,巨大力道下,护卫们倒了一片。 就在这时,个头高大的女真人喝道,“从窗户跳出去。” 涌进屋内的女真人俱都奔向窗户,王府护卫们遭到他们踩踏,一时难以站起来。 御林军士兵见女真人要逃,口中喊“杀”,追了过去。 三方人马俱都窝在窗户位置,不大的空间里顿时混乱起来。 个头高大的女真人要的就是此刻。 他始终盯着宁安,准备在跳出窗户的时候一刀了结了东海王。 “保护殿下,靠近者格杀勿论!”冷铁始终护卫在宁安身边。 他面色如霜,高大女真人的袭击让他高度警惕。 保护东海王本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现在这个状况容不得他们心慈手软。 只是女真人和御林军都没有理会冷铁的警告,他们依旧不断厮杀。 有急于逃命的女真人见宁安一行挡住了去路,更是踩着王府护卫的身体,举起条凳砸向冷铁等剩下的护卫,想要开辟道路。 宁安已经把女真人的女性亲属全部问候了十八遍。 这次他出门只带了冷铁在内的十二名护卫。 毕竟他是来与长福公主谈酒楼生意的,不是打架的,谁也想不到会遇到这门子事。 凶险的战场下,他的护卫显然不够用了。 心里隐隐不安,他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这也是以前废太子的习惯,他的仇家实在太多了。 宁安认为这是个好习惯,关键时刻能保命,所以就延续了下来。 “冲!” 他拔除匕首的刹那,个头高大的女真人提着夺过来的长刀便撞向王府护卫。 他面前的女真人遭到推挤,纷纷贴向王府护卫。 冷铁预感到危险,也顾不得考虑宁安从二楼跳下去可能会推断胳膊舍,而是叫道,“殿下,快跳下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个头高大的女真人又是猛一推,女真人趴在了王府护卫身上,双方肉搏在一起。 有王府护卫的刀剑直接贯穿了女真人的身体。 个头高大的女真人显然不在乎同伴的死伤,他踩着同伴的身体跳了起来,长刀向宁安狠狠劈下。 这个变故来的太突然,宁安的心一沉。 就凭他手中这一把小小的匕首无论如何是挡不住这刀的。 生死时刻,冷铁爆喝一声,横握长刀挡在胸前,站在宁安前方。 “铛”,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传来,冷铁握住刀背的手渗出殷红的鲜血,整个人差点跪在地下,但还是勉强站住了。 “咦!”个头高大的女真人显然没想到冷铁能够承受住他跃起来的一击。 但御林军又杀了几个负责殿后的女真人,马上就要杀过来,时间容不得他思考。 趁着冷铁受伤,他一把抓住冷铁握刀的手,侧转刀刃向内,按向冷铁的脖子。 一股巨力传来,冷铁拼命抵挡,但刀刃依旧向前,他的脖子渗出一道血线。 其他护卫还在与女真人搏杀,根本无法顾及冷铁。 眼见冷铁命在旦夕,宁安热血上涌。 护卫们为了保护他拼命,他怎么能一直躲在他们的羽翼下。 一个箭步,他跳起来,趁着冷铁与女真人较力的时候,匕首猛地插入女真人的心脏。 个头高大的女真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嘴里“荷荷”两声,身体慢慢倒了下来。 见高个头女真人死了,宁安大大松了口气。 可不等他缓过劲,忽然数把钢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却是那些御林军。 冷铁受了伤,也没有反应过来,他正要开口,一个御林军便将他打晕了过去。 这些御林军又杀掉正与王府护卫搏杀的女真人,之后相互传递了个眼神。 不待宁安说话,有御林军士兵将女真人尸体扔了下去,随即两个御林军士兵架住宁安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第63章 紫华堂 第63章 紫华堂 “你们是谁?” 从二楼到一楼足有五米高。 但有女真人当肉垫,宁安倒是没有受伤。 只是忽然遭这帮“御林军”劫持,宁安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御林军们没有说话,只是将宁安塞进了门前的马车。 一进马车,宁安发现里面还有两个人。 仔细一看,他又吃了一惊。 这两个人都是女子,此时手脚被绑了起来,嘴上堵上了布。 二人不是别人,却是柳湘云和她的那个婢女。 “你们怎么……”宁安刚说了几个字,嘴巴突然也被堵了起来,眼上蒙了黑布。 他在心里大骂,如果这次不死,定要将这些假冒的御林军抽筋扒皮。 不能说,又不能看,宁安只能感觉到马车的颠簸。 过了许久,他感觉马车停了下来,接着有人把他扶了出去,在某个地方停下。 之后又有人把他绑在了椅子上,把他脸上的黑布揭开,嘴上的布拿了出来。 “砰!”最后,房间门关上,挟持他的人出了房间。 这时,宁安看见柳湘云和碧玉在他面对,二人一样遭人捆在椅子上。 “你们是怎么回事儿?”宁安望向柳湘云。 “早上,我和碧玉乘马车出门,没多久就给这帮人绑了。”柳湘云神色恼恨,却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碧玉倒是在哭个不停。 宁安叹了口气,“只能说你们倒霉,可能他们恰好需要马车,正巧遇到你们,为免事情败露,就把你们一起绑了。” 柳湘云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宁安的推断。 见到宁安的时候,她想过可能是东海王又要玩什么戏码。 但想想近日东海王有很多机会与她接近,好像没有这个必要。 想到什么,她问道,“他们为什么绑你?” “本王也不清楚。”宁安于是将这帮御林军袭击女真人,又绑架他的事说了。 “真是奇怪,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与女真人有仇,还要绑架你?”柳湘云眉头微皱,随即她打量了宁安几眼,“他们不会是为了替天行道?” 宁安心头一跳,柳湘云说到点子上了。 废太子以前作恶多端,说不定还真有绿林好汉想要除掉他。 只是想到这,他反而冷静下来了。 若是如此,岂不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紧张也没用。 再者,他胆子一向不小。 否则也不会在公司卧底三年,直捣黄龙。 于是,他打量了几眼柳湘云,啧啧两声,“罢了,死就死,至少临死前还有一个大美人相伴。” 柳湘云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啐道,“谁要陪你。” 宁安嘿嘿笑了两声,岔开话题,“你胆子倒是真大,竟然一点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你故事里的侠女不是个个有胆有谋吗?”柳湘云扬了扬头。 她终日沉迷于宁安的武侠故事,对故事中的女侠无限向往。 加之她又是将门虎女,难免沾上些侠气。 “你还真把自己当侠女了。”宁安翻了翻白眼,“这可不是故事,待会儿可能要命的,而且你长得这么美,万一他们……” 说到这,他觉得不该说,便收住不提。 柳湘云也是极为聪明的人,一下便领悟出宁安话中的意思。 这一刻,她的心忽然有些慌乱起来。 她不怕死,可她害怕这些匪徒糟蹋了她。 若是如此,她还不如将身子交给东海王。 一念及此,她脖子也红了,暗道自己胡思乱想。 “也许他们没那么坏。”宁安见柳湘云脸色异样,安慰了句。 见门外没有动静,他不打算坐以待毙,轻声道,“靠过来,试一试能不能解开绳子,或许还能逃出去。” 三人的手都绑在了椅子后面。 柳湘云会意,扭动身子让椅子移动。 宁安也向她靠拢,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背靠背。 伸出手,他摸向捆绑柳湘云的麻绳,柳湘云也摸向他的麻绳,但一时没找准位置,各自摸到对方的手。 一阵滑腻的触感传来,宁安微微一顿,又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解绳子。 柳湘云耳根发红,但也没说什么,为了逃出去,也没有许多讲究了。 只是捆绑他们的麻绳十分紧凑,他们的手又难以使上劲。 解了半天,他们也没有解开对方手上的绳子。 “看来我们真要死在一起了。”柳湘云泄了气。 宁安也有些颓然,“和我这个混世魔王死在一起,你肯定不开心?” 到了这个地步,柳湘云也不想故意同宁安作对了,她幽幽道,“没有,人人都说你坏,可是我怎么觉得你没有那么坏,似乎还…还很有趣,对了,反正都是死,不如你继续将故事给我听。”,语音柔软。 “好。”宁安点了点头。 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残酷的事情,满足她一点愿望似乎也没什么。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数个大汉推门走了进来。 为首的汉子国字脸,皮肤暗红。 扫了眼宁安,他眼神复杂,又是恨,又是敬。 这时,他左侧的汉子道,“副堂主,就算是东海王杀了巴波尔,但终究是我们创造出的机会,功劳算不到他头上。” “非也,非也,我们都在老堂主面前立过血誓,谁亲手杀了巴波尔,便奉他为紫华堂的新堂主,若是违背,天诛地灭。”红脸汉子右侧的汉子摇着头说道。 左侧的汉子涨红了脸,“可老堂主也不会想到,杀了巴波尔的竟然是狗皇帝的儿子,东海王。” 红脸汉子似乎也十分为难,一时无法决断。 柳湘云忽然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连自己立下的血誓都能违背,你们还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 红脸汉子眼睛猛地睁大,柳湘云的话似乎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转向宁安道,“东海王,我们乃是红花会下的紫华堂,刚刚我们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从今日起,我们便认你为紫华堂的堂主,一切听你号令。”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身为紫华堂堂主,你需要立下一个重誓!” 第64章 乞活军 第64章 乞活军 不大的柴房内安静的一根针落下仿佛都能听见。 红脸汉子说完,盯着宁安,等待他的回复。 宁安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红花会,紫华堂,堂主这三个词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旋。 他了解了这帮人隶属红花会紫华堂。 但怎么也料想不到,峰回路转,这帮人竟然要拜他为堂主。 这红花会虽然不是叛贼,在朝廷眼中顶多属于盗贼团伙。 但让他一个皇子充当紫华堂堂主,对方脑洞未免也太大了。 迟疑了下,他道,“你们真的要拜我为堂主?” “是的,殿下杀死那个女真人名为巴波尔,我们老堂主正是死在他的手里,从他进入京师,我们便在盯着他。”红脸汉子说道。 哼了一声,他又道,“今天早上,发现他去了长福楼,我们便一路尾随,要杀他为老堂主报仇。” “这么说,本王现在是你们的恩人?”宁安迟疑道。 红脸汉子重重点了点头。 宁安松了口气,从三个汉子的对话来看,红脸汉子和右侧的汉子显然极为重信义。 为了履行誓言,他们甚至连推他为堂主这样的荒唐事也做出来了。 毕竟无论怎么说,他是官,而红花会是贼,官怎么去当贼的头子。 只是他当不当这个堂主不提,他的人身安全似乎没有问题了。 松了口气,他道,“既然如此,还不松绑?” 右侧的汉子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东海王殿下需要立下重誓,方能为我紫华堂堂主,做我们的堂主,才是我们自己人,之后才能松绑。” 红脸汉子点点头,左侧的汉子则面露沉思之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宁安自然不想当什么紫华堂堂主的。 他当一个逍遥王爷不爽吗?何必沦落草莽去当贼。 于是他继续道,“这个堂主就不必了,能不能看在本王杀了巴波尔的份上,你们放我们走?” “我看行。”左侧的汉子似乎很不愿宁安担任堂主,立刻称好。 红脸汉子和右侧的汉子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红脸汉子道,“不行,你既然已经见过我们的容貌,便不能让你们随便离去,这是我们的规矩,除非堂主下令。” 宁安有点抓狂,暗道这都是什么破规矩,意思非得和你们上一条船才行? 见红脸汉子神色坚决,他觉得这次可能绕不过这个弯了,只有他当堂主才能揭开死结。 但他到现在还不清楚这个红花会的底细,不敢轻易许诺,于是道:“你们红花会遍布大宁,到底有什么图谋?本王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就当你们堂主?” 红脸汉子和右侧汉子闻言似乎松了口气。 红脸汉子道,“殿下可知道乞活军?” “乞活军?不是全军覆没了吗?”宁安怔了下。 这个他倒是听说过,金国夺取燕云十六州之后,当地大宁百姓不甘心受金人统治。 为了反抗金人,民间英勇之士建立了一只义军,名字就叫乞活军。 只是乞活军终究不是正规军队,在金兵的打击下,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殿下错了,乞活军没有覆灭,如今的红花会便是化整为零的乞活军,燕云十六州也一只有乞活军在反抗。”红脸汉子道。 宁安这一惊不小,更多的则是意外,“你们便是乞活军?” 右侧的汉子点点头,“金国兵马强悍,乞活军又无钱无粮,我们向朝廷求援,朝廷怕得罪金人导致战事扩大,对我们不闻不问。” 说道这里,汉子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似乎在说正因此,他们连朝廷一并恨上了。 摇了摇头,他又道,“眼见不是办法,我们义军首领下令将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燕云十六州继续抵抗金人,一部分划分红花会,分布大宁全国,通过杀贪官,劫奸商筹措钱粮。” “我爹说过,乞活军的人都是铁骨顾铮铮的汉子,他在真定府的时候想要周济你们,可朝廷下令不许。”柳湘云原本极为警惕,这会儿忽然心生敬佩。 红脸汉子一直当柳湘云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听了她的话,疑惑道,“你爹是谁?” “我爹就是忠勇侯柳青。”柳湘云一脸自豪之色。 “啊……”红脸汉子惊呼一声,“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也极为敬佩忠勇侯为人。” 右侧的汉子也极为惊讶,忙上前给柳湘云和碧玉松绑。 柳湘云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对宁安道,“东海王殿下,你就答应当他们的堂主,如此,他们没有违背誓言,你也安全了。” 宁安冲他翻了翻白眼。 他不想和红花会搅在一起,只是不想将来让人抓住了小辫子,拿来对付他。 但红脸汉子一番陈述,已经让他改了主意。 如果红脸汉子没有骗他,那么他们就不是贼,而是一群报国无门的忠勇之士。 于是他道,“好,你先说让本王发什么誓,如何不伤天害理,本王就答应。” 红脸汉子其实也不愿意这位臭名昭着的东海王做紫华堂的堂主。 奈何他们立下了血誓,便只能强忍着不舒服接受此事。 想了想,他道,“我们红花会原为义军,誓言当然关于抗金,只要殿下发誓余生将以驱逐金狗为志愿,身体力行,收复燕云,便可。” 右侧汉子听了,摇了摇头,“还要加上一条,如果违背誓言,阳奉阴违,紫华堂人人可杀之。” “不用这么狠?”宁安如此说,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发了誓。 对他来说,他肯定不会给金人当孙子,这条誓言倒也没什么。 而且,他当了紫华堂的堂主,岂不是紫华堂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了。 当前,他在京师如同睁眼瞎,有了这帮人,等于他白白得了一个谍报系统。 这么算来,他稳赚不赔。 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不对呀,你们让本王当这个堂主,难道不要红花会舵主同意吗?” 这个问题让红脸汉子低下了头,长长一叹。 第65章 叛徒 第65章 叛徒 “回堂主,当下红花会已经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红脸汉子悲声说错。 宁安和柳湘云对视一眼,同声问道,“为什么?” “一年前,我们红花会各堂的兄弟把筹集的钱粮秘密送往云州义军大营,没想到消息走漏,半夜遭到了金兵的偷袭。 我们一番苦战,死伤惨重,总舵主和我们紫华堂堂主都在那一战中牺牲,当时金兵领头便是堂主杀的巴波尔。 之后,红花会活下来的堂主商议推举新的总舵主,但谁也不服谁,反而闹了一个不欢而散,最终众人各自返回,立下约定,谁将金狗赶出燕云十六州,谁便是新的总舵主。 可是红花会上下一心时,尚且办不到此事,如今各自为战,又怎么能办到,今后……”说到这,红脸汉子又叹了口气,显然为红花会四分五裂而惋惜。 宁安了然。 不过他反倒觉得一身轻松,若是有个什么总舵主之类的压他一头,让他干这个干那个,他反而不乐意。 如今紫华堂既然是独立的堂口,等于他的职位就是最高的了。 这样,他当这个堂主就更赚了。 当下,他问了三个汉子的名字。 红脸汉子叫徐华,外号红脸狮子。 右侧的大汉叫何天一,外号非也先生。 他以前读过书,但不多,金兵占领燕云十六州之后,他便弃文从武。 左侧的汉子叫马成千。 宁安问他的时候,他只是冷冷说了名字,对他依旧不理睬,摆明了不认同他这位堂主。 认识了之后,徐华道,“堂主,虽然红花会四分五裂,但我们紫华堂每年依旧在筹集钱粮送往北方,义军虽遭受重创,但星火犹然未灭,望堂主谨记誓言,只要堂主能心怀大义,其他的我们都可以不计较,也愿意为堂主驱使。” 宁安点点头,徐华的意思只要他抗金,就不在乎他是不是皇子,或是干什么坏事了。 他道:“本王与金人不共戴天,这点你们倒是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也不必担心本王会出卖你们,本王虽然名声不好,但还分得清是非。” 顿了下,他又道,“不过你们有规矩,我也有规矩,那就是今后你们不准再打家劫舍。” “什么!不打家劫舍,我们如何筹措钱粮。”马成千叫道。 宁安微微皱眉,这个马成千一直与他不对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面不改色,“这些你就无需担心了,本王有点产业,每年给你们一点,也比打家劫舍的钱粮多,今后你们只需隐藏好自己,壮大紫华堂即可。” 他出这钱粮就权当在燕云十六州养兵了。 这次梨园诗会,他看得出大宁朝堂暗藏波涛。 看似君臣一体,实则如红花会一样,也是各自为战。 在大宁内外危机凸显下,朝堂如此分裂,就怕会出大事。 为了自己,多方下注总是好的。 徐华一怔,他拜东海王为堂主本是出于无奈,只是抱着履行誓言的心思。 至于今后东海王会把他们怎么样,他也抱了最坏的打算。 反正红花会没了,抗金事业看不到未来,死了就死了。 即便东海王不出卖他们,他也不指望东海王能带领他们干什么。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东海王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 若是如此,他反倒误打误撞,为红花会办了件大好事。 他们义军其实不反朝廷,若是再有一个皇子相助,在燕云的日子会更好过些。 微微激动,他高声道,“殿下如果说的是真的,我代表包括义军和其他堂口在内的两万人感谢殿下。” “噗,这下牛皮吹大了,你养得起两万人吗?”柳湘云冲宁安做了个鬼脸。 宁安轻蔑一笑,他的商行正在筹建,之后利润将会滚滚而来。 不说两万人,今后十万人他也能养得起。 再者,他又不需要去管其他堂口的人。 去掉堂口的人,在与金人打仗的义军只怕也只有万余人。 这些义军平日里肯定也抢金人东西,有燕云本地百姓的支援,他不需要出太多。 何况,他出了钱粮,就相当于为他这个紫华堂堂主在义军士兵中间打广告,涨人气了。 “要是养得起,你当本王的老婆好不好。”宁安反唇相讥。 老婆这个词,在现今唐朝时便出现,多用于民间。 废太子的记忆里也有这个词,于是他顺口说了出来。 “呸,谁要做你老婆。”柳湘云的脸陡然红到了脖子根。 宁安嘿嘿笑了笑,不再理她,忽然想起双龙玉佩的事,他脸色微变,道“魏王还好吗?” 对于徐华的话,他没有全信。 茗香带给他的消息是,魏王与红花会有勾结。 他这一句,自然是试探了。 “魏王?什么魏王?”徐华和何天一神色迷惑,马成千则眼神僵硬了下。 宁安钻研过一段时间微表情。 不会察言观色,他当初怎么能在公司爬的那么快? 尤其他突然提问,对方本能的反应一定会是最真实的。 徐华和何天一表情是真的懵逼。 而马成千似乎有问题,但他还不能完全确定。 于是他继续道,“难道不是魏王让你们去东海王府盗双龙玉佩的吗?是不是马成千,否则民间又有谁知道玉佩在本王这。” “不…我怎么知道。”马成千本能出言否定,但立刻意识到什么,当即改口。 “不是最好,这么说,紫华堂内部可能出了叛徒,这个叛徒还勾结魏王,图谋不小。”宁安冷冷说道。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马成千,发现马成千垂下来的手无意识搓着,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徐华目光如电,他如实说道,“这次我们的确抱着杀掉巴波尔,顺便绑架殿下,索要双龙玉佩,但没想到是殿下杀了巴波尔。” 接着,他转向马成千,“你到底是从谁口中得知双龙玉佩在东海王府的!” 马成千汗如雨下,忽然他向后退了几步,面目狰狞,“义军早晚要完,红花会早晚也要完蛋,跟着你们有什么前途,现在你这个蠢货竟然还让这个废物皇子做紫华堂的堂主,看来我的选择一点没错。” 说完,他忽然连吹三个口哨,外面顿时传来打斗之声。 第66章 演戏 第66章 演戏 “你这个叛徒!”徐华暴怒。 马成千的口哨显然是个信号。 他已在紫华堂拉拢一批人,早晚要动手,所以有所准备。 这次辛亏他们误打误撞,请东海王当了紫华堂的堂主,否则他们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想到这,徐华更是怒不可竭,提着拳头便打过去。 马成千心知徐华的厉害,拳头未到,他便撒腿直奔。 徐华紧追不舍,何天一也跟了过去。 宁安和柳湘云来到门口。 见院子里十余人打在一起,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徐华同何天一追了几步便将马成千扑倒,将其打晕。 虽然马成千蓄谋已久,但仓促之下,他临时起事,终究准备不充分。 不多时,院子里的打斗声便停息了,马成千的人不是死,便是被控制住。 “堂主,该如何处置他们?”徐华问走过来的宁安。 既然他认了这位堂主,今后紫华堂一应事务当然要请示于他。 “你们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吗?”院子里加上徐华也不超过二十人,宁安面露疑惑。 以他的推断,酒楼里的打斗不至于让他们损失这么大。 何天一道,“非也,非也,逃走的时候,我们分散了。” 宁安点点头,“若是如此,剩下的人里是不是也有马成千的人?” 徐华和何天一闻言,面色凝重。 宁安道:“那就让马成千把名单写出来,一一除掉,至于怎么逼问,那是你的事了。”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外面传来“开门”,“给我搜”之类的呼喝声。 徐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又绑架了他这位东海王,定然惊动了整个京师。 这是京城兵马司的人在抓人。 “糟了,他们马上就会搜过来。”宁安说道。 此刻,他的安全是没问题了,但徐华等人要是被抓到,免不了一个砍头。 徐华见宁安脸上的担忧不是假意,对这位刚刚结识的东海王更添一丝信任。 他道:“堂主不必担忧,这个院子里有地道,联通其他院子。” “这就好。”宁安道:“你们现在就走,我假装杀了这三个人,从你们手里逃走。” 他指向倒在血泊中的汉子。 徐华应了声是,“改日我们再与堂主相见。” 说罢,他抬着马成千钻入柴房,扒开茅草,里面果然有个洞。 众人下去之后,最后一个人把茅草覆盖了上去。 宁安担心让官兵看出猫腻,又整理了下茅草。 回到院子里,他拾起三把刀,一把自己拿着,另外两把塞给了柳湘云和碧玉。 柳湘云小脸兴奋的通红,这番遭遇让她感觉自己如同置身武侠故事中。 她道:“我来喊!” 宁安没有理睬她,又在尸体上摸了两把血,涂在三人的衣襟上。 碧玉怕血,见到殷红的鲜血忽然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哎,真没用。”柳湘云摇了摇头,忽然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她的声音发出,院子大门“轰隆”一声被人踹开。 柳青提着长剑走了进来。 “爹!”见到柳青,柳湘云惊喜叫道,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 柳青像是松了口气,随即望向宁安和昏倒的碧玉,最后望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三个人。 “见过殿下。”柳青躬身。 宁安终究是皇子,地位比他尊崇,他见了自是要行礼。 而且梨园诗会上,宁安以白酒胜金国的三碗倒,才不至于让大宁落败。 身为主战派,他极为痛快,对这位东海王的印象也改善了几分。 宁安装作惊魂未定的样子,微微喘着粗气,他道,“忠勇侯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趁这些贼子不注意,偷袭杀了他们。” 柳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宁安又多了一重身份。 对于宁安三人杀人,他也没有过多怀疑。 因为对自己女儿的拳脚功夫,他还是自信满满的,他道,“这真是虚惊一场,殿下没事,臣便安心了。” 其实他不是来找宁安的。 而是发觉柳湘云和碧玉遭人绑架,心急之下随兵马司的人一起搜人。 顿了下,他继续道,“殿下请回,想必皇上和皇后一定很担心殿下。” 宁安“嗯”了声,柳青此人古板没什么乐趣。 他也不愿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柳湘云忽然追上几步,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你可又有把柄落在我的手里喽,嘻嘻,不过只要你给我讲故事,我便为你保守。” 宁安微微一怔,柳湘云说的自然是他当上紫华堂堂主这件事。 不过他相信柳湘云是不会出卖她的。 淡淡的香味入鼻,宁安扫了眼她娇艳的脸庞,假装认怂,“好,好,怕了你。” 柳湘云发出得意的笑声,这才回到柳青身边。 二人亲昵的动作让柳青蹙起眉头。 见东海王离去,他肃声道,“你刚才和东海王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向他道谢,若是不是他,我和碧玉可就惨了。”柳湘云吐了吐舌头。 于是她半是实话,半是编造说了她被绑架,遇到也被绑的东海王,又合力杀掉看守的事。 柳青半信半疑,但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东海王虽然顽劣,但不可能搞出来这么大阵仗,又是杀女真,又是假装绑架自己的把戏。 “京师越发乱了,今后你尽量还是不要随便出门。”柳青道。 梨园诗会后,他故意忘了让柳湘云禁足这件事,柳湘云也装作不知道。 “是,爹。”柳湘云翠翠应了声,眼睛却咕噜噜转。 让兵马司士兵将尸体收了,柳青也离开了院子。 此时,院子柴房的草垛下,徐华等人没有立刻逃走。 院子里没了动静之后,他们偷偷爬了上来。 “这位东海王没有出卖我们。”徐华道。 何天一点点头,“看来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位东海王若真能初心为紫华堂堂主,或许是件大幸事。” 徐华认同了何天一的说法,他道,“现在就按堂主说的,先除掉叛徒。” 说罢,他们又钻入地道中。 下面地道通往三个方向,即便对方发现,一时也无法追踪。 所以他故意停留,就是想看看这位东海王是否会出卖他们。 第67章 风云变 第67章 风云变 宁安出了院子,在皇城兵马司士兵的护卫下回了王府。 兵马司负责长安城的治安和盗贼缉捕。 路上,负责护送他的兵马司校尉顾风问了宁安关于假御林军士兵的事。 宁安只是说了自己被绑架的过程,其他略过不提。 半路上,得知消息的冷铁等护卫赶来。 见宁安没有受伤,脖子绕着绷带的冷铁重重松了口气。 “多谢顾校尉护卫,余管家你去府库取一百两银子赏给诸位。”回到王府,余钱,素水和秋云迎了上来,宁安吩咐了一句。 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不多,但足以与兵马司这些兵士交个好。 兵马司众人闻言,一个个喜形于色,暗道这位东海王名声不怎么样,倒是很大方,顿时微有好感。 校尉顾风拱拱手,“那就多谢殿下了。” 不多时,余钱取了银子过来交给顾风。 兵马司众人离去,素水和秋云立刻围过来,上下打量宁安。 东海王遭贼人绑架的消息传来,素水惊的差点晕过去,秋云也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宁安笑了笑,正要张口说话,忽然一位宦官打马前来,到了王府门口。 “皇上口谕,请殿下御书房见驾。”小宦官朗声道。 宁安怔了下,暗道宁淳必然也是为了假御林军之事。 此番徐华等人假冒御林军杀了那个什么巴波尔,完颜宗泽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作为亲历者,皇帝宁淳自然要亲口询问他。 让王府众人回去,他随小宦官入了宫,径直到了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 此时,皇帝宁淳正背着他负手而立。 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脸色不愉。 “长福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宁淳问道。 他已经把长福公主叫来询问了一遍,又让宁安再说,为的是确保二人没有撒谎。 女真勇士巴波尔在长福楼被御林军杀害这件事让完颜宗泽极为恼怒。 他一口咬定是大宁御林军所为,不由分说便带领剩下的女真人返回金国。 大宁与金国议和之事闹了个不欢而散。 等于他在梨园赢了完颜宗泽也没有拿到任何东西。 今后,大宁与金国将继续在真定府,河间府一带搏杀。 辛辛苦苦一场空,可想而知他有多么愤怒。 宁安对这些还不清楚,他隐去自己杀了巴波尔这件事,把剩下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之后又将自己被绑,偷袭杀掉看守的编造故事讲了一遍。 宁淳点点头,宁安和长福公主的说的差不多,他不再怀疑,道:“这帮混账,真是坏了朕的大事,完颜宗泽以巴波尔之死为借口,不再商谈议和,而是返回金国,大宁与金国的战事又要再起。” 宁安恍然,难怪宁淳如此生气。 不过他自是不能泄露红花会的事,毕竟巴波尔是自己杀死的。 出卖了他们就等于出卖了他自己。 到时候,他可无法保证这位父皇会不会杀了他,以换取完颜宗泽的原谅。 于是他道,“父皇,儿臣虽然愚钝,但仅仅因为一个巴波尔,完颜宗泽未免小题大做,只怕他本就无心与我大宁议和。” 顿了下,他继续道,“这巴波尔无故到长福楼寻衅滋事,后又被杀,说不定都是他一手导演的,为的就是死不认账,而且即便没有这个事,他只怕也会寻其他事出来找麻烦。” 宁淳也这么怀疑过,宁安这么说,他更确信了自己的推断。 叹了口气,他对宁安挥了挥手,“你这次有惊无险,终究是好的,去一趟你母后那里,向她报个平安。” “是,父皇。”宁安应了声。 他的记忆里,宁淳很久没有如此平和对待过废太子了。 这次,他的语气里竟然还有一丝关心。 看来这次他在梨园诗会的表现的确博取了这位帝王一点欢心。 不过他没有得意,帝王心海底针,喜欢和杀头也就一念之间。 退出御书房,他去了长春宫。 萧皇后见到他,又是搂又是抱,“皇儿”,“心肝”的乱叫,让宁安阵阵无奈。 他把编造的绑架故事讲了好几遍,萧皇后才罢休。 直到傍晚,被折腾了一天的他才返回王府,在素水和秋云面前,他又被逼着讲了一遍,终于能够安稳睡觉。 只是在他陷入梦想的时候,很多人却注定一夜无眠。 渭水之上。 一艘悬挂金国旗帜的大船顺流而下。 他们正是完颜宗泽一行。 此刻完颜宗泽与张昌泽立于船头,二人俱都是神色轻松。 “只是可惜了巴波尔,让他送了一条性命。”完颜宗泽道。 张昌泽道,“我女真一族,皆是悍勇之士,巴波尔为了金国而死,还有无数个巴波尔等待随大王杀入中原这一天。” 完颜宗泽点点头。 此番他出访大颂,在皇帝兄长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定会令大宁赔钱割地。 可是没想到他原本十全把握的事玩砸了。 如果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就与大宁议和,只怕他在金国将永远抬不起头来。 而现在,他以巴波尔之死为借口,终于化解了自己的危机。 至于今后,他认为只要金国再打几场漂亮仗,大宁君臣便会再次屁颠颠前来求和。 甚至他们无需再与大宁议和,干脆一步步夺取大宁的疆土据为己有。 …… 东宫。 此时,杨为先,六皇子趁夜而来。 静心殿里,太子等待了他们很久。 见到二人,他忙道,“查到这帮假冒御林军的人了吗?” “没有,这帮人似乎在京师潜伏已久,真是来去无踪。”六皇子皱着眉头说道。 事情发生之后,他曾怀疑是红花会干的。 之后他便与在红花会的内鬼接洽,询问一下。 但红花会的内鬼否认了此事,说他们一直在谋划袭击东海王府这件事。 他自然不知道马成千已经暴露,徐华及时清理了内部的叛徒,控制了那名负责与魏王府人经常接洽的内鬼。 内鬼告诉魏王的话,俱都是徐华授意的。 杨为先脸色阴沉,他冷冷道,“现在追究是谁干的没有意义了,北方休战,南方剿匪的计划全盘落空,我们必须得想个后招才是。” 第68章 两方 第68章 两方 “外公说的极是,萧统那个老狐狸现在只怕十分得意,他们又能以打仗的名义向朝廷要钱要粮,中饱私囊了。”太子愤恨不已。 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三皇子。 一个与自己实力相当的皇子对他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因为一旦宁淳驾鹤西去,他继承大统。 这位皇子若是不服气,很可能会在京师发动一场变乱改变结果。 当然,这是他能一直坐在太子位子上的情况。 何况这位三皇子不会让他安安稳稳当这个太子。 而避免这一切的根本就是削弱三皇子的力量。 可是,长久以来南方的民乱削弱的是门阀的实力。 北方战乱增强的是军事贵族的实力。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极力主张北方休战,南方剿匪。 这一次,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出了这个岔子,他如何不恨。 “哼!他想得美,我这只猛虎还能输给他这只病虎吗?”杨为先睁大眼睛,怒喝一声。 沉吟了下,他肃声道,“我已经有了主意,既然他们想打,就让他们打个痛快,打的自己心惊胆战,最后看他还打不打……”,他将自己想法同二人说了。 太子露出笑容,“高,实在是高。” 魏王也竖起大拇指,神色得意。 三人又聊了一阵,魏王突然说道,“今天这事还有一个可惜之处。” 太子和杨为先闻言,俱都等他的下文。 魏王道,“东海王这个废物走了狗屎运,竟然没死。” “的确可惜,这贼人怎么不把他一刀杀了,省的我麻烦。”太子摇了摇头。 “忠勇侯家那个丫头还是有点拳脚功夫的。”杨为先目光闪烁,“我说过,这件事太子你就不必费心了,让魏王去办就行。” “外公说得对,杀鸡焉用牛刀。”魏王频频点头,他极力讨好太子和外公,也是为了将来自己的荣华富贵。 而且,他是太子的胞弟,其他皇子也都清楚他是太子一头的。 他不帮太子,其他任何皇子登基都不会放过他。 “我答应了红花会的人,只要他们偷双龙玉佩的时候顺便杀了东海王,就将他们纳入魏王府麾下。”魏王得意洋洋。 顿了下,他继续道,“这些蠢货根本不知道我在骗他们,等他们杀了东海王,盗出了双龙玉佩,我再夺了玉佩,杀了红花会的人,又是立下一个大功。” 杨为先满意点头。 其实他更喜欢这个六皇子。 这小子坏的很符合他脾胃。 只是一来大宁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这东宫就轮不到他来坐。 二来,这小子显然没有太子容易控制。 他这个大外孙除了虚伪这点上获得了他父皇的真传外,倒是比六皇子蠢多了。 又想到双龙玉佩的事,他道,“两只双龙玉佩,一只在东海王手里,另外一只还无踪迹,想办法得到东海王这次玉佩的同时,你们想要打探另外一只的下落。” 望向深邃夜空,他幽幽道,“这个双龙玉佩也不知道藏了什么秘密,惹得这么多人争抢,但无论是什么,还是落在我们手里要安心些。” “是,外公。”太子和魏王同声道。 …… 秦王府。 这是三皇子的府邸。 相比东宫的清茶淡水,这里酒香绕鼻,管弦声声。 酒宴间,三皇子提着酒壶畅饮,目光在舞女身上游弋。 “咳咳咳……”萧统喝了口酒,便剧烈咳嗽起来。 其他安坐的武将已经习惯,依旧沉溺于歌舞间。 “这次不管是谁,真的帮了我们的大忙,不过也证明完颜宗泽没有议和的诚意,接下来北方又要打仗了。”萧统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同时挥了挥手。 三皇子会意,立刻让舞女和乐师退下。 “杨为先想要北方休战,南方剿匪,终究是镜花水月,他的算盘倒是打的响。”三皇子冷笑道。 萧统嘿嘿笑了两声,“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也在帮我们。” 北方不打仗,皇帝就会派他们去南方打仗。 在北方,他们是防守,在南方,他们是进攻,损失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平了南方民乱,受益的是杨为先等门阀,于他们何益? 而在北方防守,皇帝要用他们门下的武将,还得给钱给粮,让他们军事贵族得以在军中不断壮大。 三皇子附和笑了几声,说道,“萧中书,如果战端再开,本王想请求父皇让我去河间府,立一番军功如何?” 萧统摇了摇头,“只怕还轮不到你,以皇上的性子,他可能还是派柳青坐镇河间府。” “柳青!”三皇子眼睛眯了眯,“这个柳青身为咱们关陇贵族一员,却与我们不是一条心,真是可恶。” “殿下说的极是!”酒宴中忽然一人高声道,“我多次求他在军中照顾犬子,可他从来都是一概不理,上次竟然还将我送的一万两银子送了回来,真是不识好歹。” 三皇子望向说话之人,原来是南阳伯。 他之前就听说过南阳伯与忠勇侯交好,但没想到柳青依旧没有徇私。 此刻南阳伯喝醉了,显然将不满发泄出来了。 萧统皱了皱眉头。 这个柳青他一直在拉拢,毕竟他同属关陇贵族一员。 但是这些年他的拉拢没有多少效果。 对柳青而言,他只忠于宁淳这位大宁皇帝,其他一概不问。 甚至在军中对关陇一系的子弟都不愿多多照顾。 以前,他对于柳青的特立独行还能容忍,但近来他越来越不耐烦。 杨为先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他想要一个中立的柳青,只想要一个偏向他们的柳青。 “此事当从长计议,且走一步看一步,哼,大宁可不只有他会打仗。”萧统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像是要睡着一般。 顿了下,他又道,“你们也要争气,不要机会摆在面前了,也抓不住。” 众人应了声是。 之后三皇子闲谈,又说到宁安遭绑架之事。 萧统故意没有理会,免得三皇子喝醋。 事实上他也的确不关心这位外孙。 比起萧家的兴衰,这位外孙不足为道。 第69章 生意 第69章 生意 月上柳梢。 “假御林军”事件引发京师又一轮博弈之时,宁安却睡的香甜。 第二天,他照常早起跑步,练武。 不同的是,在跑步的时候,他打起了王府附近宅院的主意。 他的东海王府太小了,现在制茶,蒸酒倒还容得下,可他懂的“奇技淫巧”可不少。 为了之后的产业,他必须未雨绸缪。 所以他打算买下几处相邻的民宅,将这些民宅打通,搞个小型的生产区。 东海王王府所在淳茗坊本就是长安三十六民坊中比较贫瘠的。 除了他这个东海王,这个坊区里大多数是生活落魄的普通百姓。 他相信多花些银子,这件事还是不难的。 脑子里盘算生产区规划的时候,他正在与高阳拆招。 忽然,他拳头打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只听高阳“哎呦”一声,“噗通”倒下。 “殿下的武艺真是日进千里,末将佩服佩服。”高阳捂着脸笑。 “没意思。”宁安翻了个白眼。 王府护卫里也只有冷铁同他对练的时候拳拳到肉,其他人多多少少让着他。 若不是冷铁昨天受了伤,他根本不会找这位副统领对练。 在椅子上坐下来,喝了口茶,宁安上下打量高阳。 他有点搞不清楚,以冷铁的性子为什么会让高阳做自己的副手。 于是他道,“本王一直有个疑惑,你是怎么当上副统领的?” 高阳闻言,两只比常人稍大的耳朵动了动。 这几日,他的确感到这位东海王与往常不一样。 以前,东海王可是更喜欢他。 而现在的东海王更喜欢有真本领的人。 不过他也不虚,回道:“殿下,末将的本领不在武艺上,而是在战场上,末将会侦查,会跟踪,夜探敌营,偷个东西易如反掌,人送外号一剪梅。” “哦?”宁安差点笑出声。 高阳表情认真,似乎不像是撒谎,但肯定还是有吹牛的成分。 他有心要考校高阳,起身到他面前,“那你从本王身上偷个东西瞧瞧。” “殿下说的是这个吗?”高阳眨了眨眼睛,手里提着一个玉坠。 宁安微微惊讶,望向腰间。 这正是他平日里悬在腰间的玉坠。 此时玉坠绳子像是被利器割的齐齐断了。 高阳这时翻过手,只见他手里藏着一把小巧剪子。 宁安哑然失笑,难怪他的外号叫一剪梅了。 “不瞒殿下,末将以前是个盗贼,蒙靖王殿下不嫌弃,收归麾下。”提到靖王,高阳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 宁安点点头,暗道难怪这位高阳会回来,原来是因为靖王对他有知遇之恩。 拍了拍他的肩膀,宁安道,“这副统领的确非你莫属了,是个好辅助。” 顿了下,他继续道,“有件事,本王想要交给你,这几天你多多打听了一下假御林军的事,看看他们有没有被抓到。” 冷铁不擅交际,总是臭着一张脸。 这样的事自然交给高阳更适合。 对于紫华堂,他还是希望徐华他们安然无恙,老老实实跟着他的。 如果将来能收编整个红花会,那就更妙了。 如此,他等于有了一只隐藏在暗中的力量。 当下大宁看似平静的朝局下实则暗流汹涌。 他做得了一时的逍遥王爷,不见得能做一世逍遥王爷。 不过,若是徐华等人让朝廷抓了,他也不怕。 他做紫华堂主这件事过于荒诞,到时候只说自己受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即可。 至于能出卖了他的紫华堂,留之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 “是,殿下。”高阳一喜,东海王这是认同他了。 高阳离去,宁安去了书房。 接下来几日,京师必然很乱,他还是安安静静在王府看看书,多了解大宁为妙。 之外,他便抽空与素水议论商行的事,或带着秋云在厨房研究菜品。 一连五天,高阳每日返回向他回禀。 兵马司的人把长安城搜了个遍,也抓了许多人,但这些人后来又都放了。 这个消息让宁安吃了个定心丸,紫华堂常年打家劫舍,与朝廷对抗,果然有些藏匿行踪的本领。 既然他们平安无事,那么今后他就得多多挣钱了。 他在徐华面前吹了牛,那就得实现。 第六天,他终于不再把自己闷在王府里。 而是让王府家丁抬着蒸馏出来的白酒往凤鸣楼去了。 这段时间,王府已经积累了不少白酒。 路上,白酒浓烈的香气四溢,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得知是东海王府的队伍,他们顿时猜出这便是在梨园诗会上大展风采的白酒。 不少好酒之人垂涎欲滴,他们不肯离去,跟着队伍一直到了凤鸣楼。 如今的凤鸣楼与长福楼一体。 进入酒楼,宁安让家丁们将一坛坛酒摆到酒窖中。 他的到来惊动了屠四,屠四见酒到了,忙让人去公主府。 没多久,长福公主便过来了。 比起上次相见,长福公主的气色好了不少,显得更加美艳。 据屠四说,完颜宗泽空手而归,还死了手下最厉害的女真勇士让长福公主很开心。 毕竟大宁与女真交恶,完颜宗泽想要通过和亲得到她的想法便落空了。 “对我们姑侄两个,不过虚惊一场,罢了,不去想那些恼人的事了,还是到手的银子实在。”长福公主在酒窖中见到一坛坛白酒,眉开眼笑。 有了这个,她讨厌的那个百香楼今后就别想骑在长福楼的头上了。 宁安同样面带笑容,他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入账。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只有银子多多,他才能干许多以前不能干的事。 “从明天起,酒楼便正式供应白酒,如何?”宁安对长福公主说道。 “酒是你的,你说了算。”长福公主笑着说道。 东海王能让长福楼恢复以前的人气,她便心满意足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酒楼外响起一阵嘈杂声,有人喊道,“酒呢?白酒在哪里,快拿出来让我尝尝。” 长福公主和宁安同时皱了皱眉头。 上次女真人砸场子的气,他们还没散完。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过来闹事? 第70章 收人 第70章 收人 宁安和长福公主从酒窖回到大堂。 他们原以为会有什么大人物。 但却只见到一个醉醺醺的汉子。 二人不再理会,这点小事让酒楼掌柜处置即可。 进入包间,二人继续商议酒楼今后的生意问题。 虽然当下凤鸣楼和长福楼拆了隔板,但终究还是两家酒楼。 若是像一家酒楼那样运营,还要涉及人员的调整。 这同两家公司合并一个道理。 “赌场依旧由屠四负责,酒楼便全部交给你来打理了,包括掌柜人选,护卫安排等等。” 宁安提出这个问题之后,长福公主很快给出了答案。 “多谢姑姑信任,请姑姑放心,酒楼每月给姑姑的分红不会少。”宁安松了口气,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合伙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两个甚至多个合伙人都对项目运作指指点点。 如果各方安排的管理人员再谁也不服谁,那么这个项目离散伙也就不远了。 宁安以前见过不少案例。 所以,长福公主不干涉酒楼,他不干涉赌场,这种模式最好。 长福公主点点头,不是她心大,而是她忽然对这位不靠谱的侄子多了份信任。 这份信任从他在女真人面前保护她就开始了,待他酿出了白酒,这份信任便更深。 二人商谈的时候,楼下的嘈杂声一直没断。 那个醉酒的汉子依然在大嚷大叫,后来双方可能还动手了,桌椅砸的“砰咚”响。 “酒楼的这些护卫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个酒鬼都收拾不了。”长福公主轻轻哼了声。 宁安感觉奇怪,起身到回廊的栏杆上吃瓜看戏。 只见酒楼护卫将醉汉团团围住,棍棒不断乱打。 醉汉的腿似乎不利索,坐在长凳上,双手又抱着个长凳抡起来抵抗。 身上不时挨上两下,但他也仅仅闷声一声,死也不肯求饶。 “呦,这不是梨园那位让女真勇士把腿折断的顾远忠吗?” 也有其他包间里的客人出来观望,宁安临边的一人说道。 “没错,就是他,那个女真勇士真是厉害,一百个应战的御林军兵士,全败在他手下了。”那人左边的人道。 “哼,只能说他们都是废物,御林军如此,可想边军会是什么样子,大宁怎么和女真人打,这次议和黄了,对我大宁简直是灾难。”宁安临边的人又道。 “你看,这个顾远忠也不是不能打,这么护卫也奈何不了他,只能说那个女真勇士是个异种,其他女真兵可能也就那个样子。”那人左边的人笑了笑。 “你就不要替这群废物寻借口了,反正皇上下令,对他们永不录用。”宁安临边的人说罢,转身回去了。 二人的对话,宁安俱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梨园比试的第一场,他没有去,所以没见过巴波尔同御林军士兵的较量。 不过后来他听说了此事。 瞅了一会儿,宁安下楼,挥手让护卫散开,对旁边急的满头汗的掌柜曲白说道,“去取一坛白酒过来,让他喝个痛快。” 顾远忠正奇怪酒楼护卫怎么不打了,闻声向宁安瞧了眼,“你是谁?” “东海王宁安。”宁安在顾远忠对面坐下,淡淡道。 顾远忠怔了下,他喝了半醉,路过这边的时候听说酒楼里有东海王王府酿制的白酒,于是便过来买酒喝。 但酒楼人告诉他白酒暂时不卖。 心情郁郁加上醉酒的他这才闹起来。 “殿下为何要请我喝酒?”顾远忠并未起身行礼。 如今他已经不是御林军,多年尽忠,一朝如同野狗一般被撵走,他破罐破摔,自然懒得管宁安是不是皇子。 “只凭你们敢于向女真勇士巴波尔挑战。”宁安凝视顾远忠的眼睛。 顾远忠明显怔了下,随即脸色涨红,怒道,“殿下这是夸我,还是在羞辱我?” “羞辱你,还用得着本王亲自过来了吗?”宁安揶揄一笑。 顾远忠沉默了,东海王说的一点没错。 良久,他向宁安拱手,“多谢殿下,但这酒我不配喝。” 说罢,他拖着受伤的腿就要走。 “如果你都不配,那些连挑战勇气的都没有人就更不配喝了。”宁安陡然高声道。 顿了下,他继续道,:“所以,你们虽然败了,但在本王看来,你们依旧是勇士,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此一蹶不振,不敢再战!” 顾远忠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口谕,永不录用我等,我等愿战,却不能再战了。” “那你们就准备整日买醉,最后像野狗一样死在路边?”宁安起身来到顾远忠身侧。 顾远忠听出宁安话里有话,疑惑地望向宁安。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皇上不要你们,本王要,本王这酒楼眼下急需一批护卫,待遇丰厚,你们如果愿意,本王来者不拒。”宁安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顾远忠等人虽然输给了巴波尔,但不能就此否认他们是精锐的事实。 那日的打斗,他可是见识了巴波尔的凶悍。 死在他手下的紫华堂成员可不下二十个。 如果能将顾远忠等人收归麾下,他等于又多了百名同等王府护卫的悍勇之士。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顾远忠喃喃重复了一句。 望向宁安,他目光灼灼,“难道殿下就不怕皇上责怪?” “哈哈哈…这京师最不怕皇上责怪的非本王莫属,毕竟债多了不愁。”宁安大笑。 顾远忠嘴角上扬,也是,这位东海王以前三天两头挨骂。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踉跄出了酒楼。 待顾远忠的身影消失,宁安上了二楼,向长福公主告辞。 生意的细节都商量妥当了,他也就没必要留下了。 在护卫的引领下,他向王府而去。 就要抵达王府的时候,一个道士举着道幡迎面走了过来,口中叫道,“这位贵人要不要看看手相,不准不要钱。” 护卫见状,立刻上前将道士隔离在外,不让道士近身。 宁安略微奇怪,打量了眼道士,登时一惊。 第71章 登门 第71章 登门 “让他过来,本王近来运气不顺,让这位道长算一算。”宁安对王府护卫们说道。 今天陪他的是高阳。 听了宁安的话,他和护卫们心中都感觉好笑。 暗道东海王这段日子可谓时来运转了,他反倒说运气不顺。 不过高阳一向喜欢顺着宁安的意思。 他检查了一下道士,确定道士身上没有利刃,便放他过去。 路边有一颗槐树,下面摆着两个石墩。 宁安捡了一个坐下,把手交给了道士。 这个道士不是别人,却是何天一。 正是认出了他,宁安才给他打掩护。 见到宁安,何天一继续演他的道士。 只是给他看手相的时候,口中却念念有词,又是富贵线又是桃花线之类的。 偶尔在中间,他低声说了两句正话,“叛徒已全部清剿。”,“魏王又同我们联络,催促我们袭击王府。”,“堂主想要找我们,只需去西面的清心观,在北墙根下将五颗石子摆成十字即可。” 宁安频频点头,待他说完,赏了银子,便回了王府。 这时,素水正对自己挑选出来的家丁和婢女训话。 她一直在筹办商行的事宜,在宁安的指点下,她已经完成了对商行结构的规划,包括商行人事的任命。 这些家丁和婢女便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 毕竟宁安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她可不想出丑。 见宁安过来,她笑道,“殿下,奴婢选了一个家丁叫吴大,一个婢女叫赛红花,吴大负责金花茶,赛红花负责蒸酒,商行的位置,奴婢也选好了,就在王府对面,隔着一条街。” 宁安点点头,王府对面是个闲置的民宅。 看来素水和他想法一样,准备买下就近的宅院。 毕竟这样王府的人无需走太远的路,有王府护卫就近保护,还会更安全。 “不错,附近的宅院你也看一下,尽量把王府附近的宅院都买下来,多花点银子也无妨。”宁安说道。 素水应了声是,又招呼她的手下去研究商行管理去了。 目送素水离去,宁安皱起了眉头。 他不是对素水没有信心,而是想起了何天一对他说的话。 魏王一直在唆使紫华堂袭击王府,想借紫华堂的手盗走双龙玉佩,同时杀了他。 这一招不可谓不恶毒。 尽管花魁茗香警告过他一次,但他亲耳听何天一说,还是难以抑制愤怒。 虽说皇子相争在历史上属于常态,但相煎何必太急。 不过,他宁安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角色。 在公司隐忍三年,他只为出一口恶气。 既然魏王出招了,他就接着。 此番,他非让魏王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可。 他正思索如何给魏王下套,这时有婢女过来通报,说是上官云求见。 “上官云?”宁安挠了挠头。 他一直不想与上官云有太多接触,省的招来是非。 无论怎么说,上官云可是侍中,朝廷三宰之一。 加之上官云曾经扶持宁安登上太子之位,旁人难免会有联想。 认为上官云还想再次扶持他。 “不见!”宁安直接回绝。 婢女应了声是,出去了,可过了一会儿,她又过来了,“殿下,上官侍中不肯走,他说殿下什么时候见他,他什么时候走。” “啊?”宁安怔了下。 这个老家伙可真有点无赖。 犹豫了下,他道,“让他进来。” 上官云在长安城是个人物,势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他若是一直赖在王府门口,势必会引起更大的风波,闹的满城皆知。 到时候人人反而会说他东海王心虚,不敢与上官云攀扯上关系,是惹太子不快。 可这同东海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设完全不符合,更会引人怀疑。 与其如此,不如坦坦荡荡相见。 婢女再次离去,宁安摇了摇头,去了中院的客堂。 不多时,上官云在上官嫣然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见到宁安,上官嫣然瘪着小嘴,显然因为宁安拒绝见她爷爷而不高兴。 上官云则神态轻松,仿佛在自己家闲逛一样。 “上官侍中请坐。”宁安装作没看见,只是谦让了一句。 上官云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上官嫣然侍奉在一旁。 宁安又令婢女奉上金花茶,上官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表情享受,“殿下,这次老臣登门,乃是为了向殿下道歉,茶棚中老臣未表明身份,实在是因为对殿下多有误解。” 宁安摸不清上官云来此的目的,只是随口应付道,“上官侍中客气了,那点小事,本王没有挂在心上。” 上官云缓缓点头,“既然如此,老臣就放心了,只望殿下今后能像十年前那样不嫌弃老臣,能与老臣以友相交。” “?”上官云此言一出,宁安头上冒出个问号。 他这无厘头的话从何而来? 第72章 真面目 第72章 真面目? “难道殿下不记得了吗?”上官云见宁安一脸疑惑,笑吟吟问道。 “记得什么?”宁安有给上官云一拳头的冲动。 他老头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在这打哑谜呢! 上官云叹了口气,“五岁那年,殿下入主东宫之际,可是说要待老臣如挚友的。” “五岁?”宁安翻了翻白眼。 废太子自小便顽劣,他相信以废太子的性子或许说过这样的话。 但五岁的记忆谁又能记清,他在废太子的记忆里也翻找不到。 于是他道,“童言无忌,上官侍中何必放在心上。” “殿下那时童年无忌,但老臣却已是不惑之年,岂能言而无信,如若殿下不弃,今后老臣便与殿下再续十年之约。”上官云死缠烂打。 “本王要是嫌弃呢?”宁安不卖他面子。 “殿下嫌弃,老臣不嫌弃。”上官云始终面带笑容。 上官嫣然脸色通红,神态发窘,显然自己爷爷的无赖,让她也看不下去了。 她拽了拽了上官云的衣袖,“爷爷,殿下不愿意招待我们,我们走就是了,何必赖在这里。” 上官云道,“你这丫头,殿下若是不愿意招待,何必让我们进来,既然进来了,殿下就是想招待我们。” 宁安哑然失笑。 他同上官云本就没什么仇怨,几次茶棚拌嘴,也不过多出于误会。 既然他口口声声以老友的身份拜访,也就没必要一直撵他走了。 而且,他也想看看上官云此来为何? 轻轻点了点头,他道,“上官侍中说得对,既然入了王府,本王自然要尽些礼数。” 抬头见太阳升到中天,已经是午膳的时间,他令膳房备上酒菜。 不一时,婢女们端上各色菜肴,又拎了一壶酒过来。 在空中嗅了嗅,上官云道,“酒香如此浓烈,想必这就是殿下击败三碗倒的王府白酒了?” “正是。”宁安点点头,“马上王府白酒就会在长福楼和凤鸣楼售卖,上官侍中如果喝的过瘾,今后尽可过去品尝。” “哦?”上官云捋着胡须,“那么就要恭喜殿下,金花茶后,又多了颗摇钱树。” 说罢,他转向上官嫣然,“斟酒。” 上官嫣然横了眼自己的爷爷,还是拿起了酒壶。 满了上官云的,她又给宁安满上。 想到上次在茶棚给宁安倒茶,她怨东海王把她当婢女使 此番她反倒自然而然了,不由心生羞意,低着头立在一旁。 宁安见上官嫣然双颊微红,更添艳色,但他不知女儿家心思,只是同上官云对饮。 酒过三巡,上官云年老,终究不胜酒力,说话绕起了舌头。 宁安这些日子喝惯了白酒,酒量飞涨,倒是毫无醉意。 吃了口菜,上官云道,“上次在长福楼,老臣听见殿下与长福公主闲谈国事,殿下寥寥几句,便直指大宁要害,自那日起,老臣便一直想来拜访殿下,恭听高见。” 宁安怔了怔,这件事他几乎忘了,没想到上官云还记在心里,他道:“本王不过随口胡扯几句,上官侍中何必挂心。” 上官云轻轻笑了起来,目光炯炯有神,“殿下其实不必提防老臣,也不必在老臣面前隐藏真面目,老臣不过一颗朽木,已是时日无多,也不会再参与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不过只想燃尽最后一丝气力,为国为民而已。” 顿了下,他斩钉截铁道,“老臣不会去害殿下,也不会因一己之私而助殿下,只愿能常与殿下对饮闲谈。” “真面目?”宁安打量了眼上官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上官云继续道,“起初,老臣以为殿下入主东宫之后的诸多劣行,不过是自污,以逃离储君之位,但后来想这又说不通,毕竟殿下当时有萧统辅佐。” 又喝了杯酒,他道,“唯一能解释通的是,殿下自从遭到贬黜,其实私下里已经痛改前非,只是担心太子忌讳,所以继续为非作歹,掩饰自己。” 宁安欲言又止。 原来上官云口中的“真面目”是这个意思。 这个老头似乎想多了,以前的废太子是真的渣滓。 上官云还在絮絮叨叨,“从老臣回到京师,几次与殿下接触,这才发现破绽,只能说这乃是天意,老臣与殿下注定有一番际遇,不过殿下安心,老臣是不会说出去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身体前探,刻意压低声音。 接着,他从茶棚一路讲到梨园,以证明他的猜测没错。 宁安摇了摇头。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上官侍中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当下本王只对匠艺感兴趣,国事就懒得谈了。” 他在皇帝宁淳面前也是这么说,遇见谁,他都可以这么说。 目前来说,他还是想给太子等人制造错觉,延后激烈对抗的时间。 “不谈国事,不谈国事,老臣只向殿下请教几个问题即可。”上官云连声说道。 东海王不承认,也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双方心有灵犀就行了。 强压醉意,他道,“殿下在长福楼提及兴商振国,不知这内在的道理是什么?” 此刻上官云犹如求知的学生,宁安见了,最终决定解答他这个问题。 反正很多来自现今的思维在这个时代属于暴论。 即便其他人知道是他说的,只怕也认为是胡扯八道,不影响他的战略忽悠计划。 于是他道,“自古以来,历代王朝以农为本的国策,实则是对天下务农百姓财富的掠夺,起初田地大概均分,百姓尚能富足,但随着土地兼并,众多百姓沦为佃农。 这些佃农为门阀大族耕种,而门阀大族又有免税的权利,国家日用不减反增,只能向百姓增加赋税,最终官逼民反,王朝更迭。” 上官云缓缓点点头,显然认同宁安的说法。 上官嫣然在宁安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 宁安认真解说的时候哪有一点传说中东海王的样子,反倒像个翩翩君子。 她有才女之名,自然也喜欢有真才实学的人。 而宁安竟然能让他爷爷虚心求教。 仅这一点,便足以令她敬佩。 第73章 字迹 第73章 字迹 “行商分国内与国外,国内行商同样是对财富的一种掠夺,但这也是商人原始积累的第一步,否则便无法形成产业。 而有了产业,下一步便可以考虑货物出海,这才能实现对外的商业掠夺,增加国内的财富,到时候无论百姓还是朝廷都会更富裕……”宁安娓娓道来,一口气说完。 上官云越听越感觉震撼。 宁安有些言语可以说是离经叛道了。 毕竟重农抑商是每个王朝的铁律。 但也正如宁安说的一样,任何政策都要根据时代变化而不断调整,不能死守祖制。 大宁立国之初,人心思安,这时候需要百姓回到土地上,先吃饱肚子。 但如今,土地大量兼并,百姓沦为流民,就不应再刻舟求剑。 “这的确是个让国库丰盈的办法,也是流民们另外一条活路。”上官云细细想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 长叹口气,他又道,“不过恐怕不是一年两年能见成效的,殿下是否还有其他法子?” 宁安冷笑道,“有,那就是剥夺门阀士族的田产,分给百姓,你们敢吗?” “不敢。”上官云神色晦暗。 宁安笑了笑,“那就是了,其实所有的问题都是财富分配的问题,海外贸易便是为了赚取更多的财富,参与分配。” “殿下高见。”上官云琢磨下,无力反驳。 他已经准备回去之后好好将宁安的言论整理一下,以更加柔和的方式奏给宁淳。 只是他担心回家睡一觉,酒醒之后便什么都忘了一干二净,便道,“殿下能否则将自己见解写于纸上,以便老臣回去参悟。” 宁安点点头,让婢女取来纸墨笔砚。 挥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张纸,交给了上官云。 “多谢殿下。”上官云醉眼迷离,把纸交给上官嫣然。 时间越长,酒劲越大,他有些顶不住了。 歪歪斜斜起身,他道,“殿下,老臣不叨扰了,这就回去。” 宁安起身相送至门口,上官云忽然想到什么,回身对宁安道,“殿下,还有月余便是皇家的中秋家宴,到时候皇上要考校诸位皇子的文稻武略,考校的结果可能会影响明年的分封大典,这京师是非多,远离这是非之地或许也不错。”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长身离去。 宁安微惊,他差点以为这老头能看透人心了。 不过这似乎也不可能,那就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了。 “中秋家宴?”宁安皱了皱眉头。 他记得到时候每个皇子还要献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而且这礼物还要别出心裁,因为讨宁淳欢心就是考校的内容之一。 只是他觉得上官云想的有点多。 废太子似乎已经三年没有参加中秋家宴了。 今年他能不能去,也是个未知数。 回了寝殿,宁安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上官云喝多了,他也没少喝,需要睡一觉醒醒酒。 …… 上官嫣然搀扶上官云登上马车,便回了府邸。 路上,上官云吐了好几次,惹得上官嫣然阵阵生气。 “爷爷,你当你还青春年少吗?喝这么多?” “殿下也是的,一点也不尊老爱幼,一直劝爷爷喝酒。” “……” 回到府邸,她扶上官云去卧房睡下,又把宁安书写的纸张放在书案上,才准备回闺房。 正要离去,她忽然如遭电击,整个人呆住了。 三步并两步到书案前,她拾起那张纸仔细打量了一番,双手不禁轻微颤抖起来。 “这字只能说一模一样。”上官嫣然喃喃道。 那日东海王交给她纸条,说是王昌龄让他转交的。 其实他根本就是在撒谎,根本没有什么王昌龄。 王昌龄就是他,他就是王昌龄。 “东海王,你骗我。”上官嫣然缓缓放下纸张。 不过她根本不生气,反倒痴痴坐着,一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傍晚,上官云一醒,她立刻拿着纸张,将东海王梨园转交纸条的事情说了。 “你确定?”上官云睡了一下午,脑袋清醒了些。 中午他同东海王说了什么,不少已经记不清了。 听上官嫣然一说,他忙接过纸张看了起来。 他不但看宁安那一句句言论,也盯着每一个字。 梨园那日,以王昌龄的诗击败完颜宗泽之后,宁淳便将纸条交给大臣们传阅。 他也亲自看到了纸条上的字。 如今对比,果然和东海王的一模一样。 “了不得,了不得,没想到东海王竟然有如此文采,这三年,他真是日进千里。”上官云捋须大笑。 “只可惜他醒悟的太晚,否则也不至于丢了太子之位。”上官嫣然叹了口气。 即便东海王痛改前非,皇上和朝臣也不会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 上官云嘿嘿笑道,“我看你不是可惜他丢了太子之位,而是丢了你。” 上官嫣然登时从脸红到脖子,嗔怒道:“爷爷……” 第74章 皇城司 第74章 皇城司 “哈哈哈……”上官云笑起来。 抚了抚上官嫣然的头发,他又叹道,“爷爷此生已经再无所求,只是想让你有个好的归宿,可即便东海王浪子回头,他未来的命运依然扑朔迷离,你懂吗?” 上官嫣然脸色一白,“我懂,但我不怕。” “好。”上官云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 长春宫。 宁淳手捏白子盯了半晌棋盘,最终摇了摇头,默认败北。 “这还差不多,有输有赢,下棋才有意思。”宁淳笑了笑。 说罢,他起身来到桌子前。 上面摆满了菜肴,今晚他要在长春宫用膳。 萧皇后笑吟吟坐在宁淳身侧。 以前,她刻意讨好宁淳,那是为了宁安。 但上次梨园诗会,宁安立了功,而且一心沉溺于匠艺,不再整日惹祸,她的心便放开了些。 亲手给宁淳盛了碗八味珍宝粥,她道:“皇上,马上就是中秋家宴了,安儿已经三年没有资格参加了,这次念他在梨园表现不错,能不能……” 说到这,她等待宁淳的反应。 她倒不是为了让宁安与太子等皇子争高低,只为让宁安在宁淳面前露露脸。 宁安当个闲王,也得有皇帝的庇护不是? “朕就知道你要提这个,罢了,就当是给他的奖赏。”宁淳哼了声。 “谢皇上。”萧皇后喜不自禁。 月上柳梢。 宁淳酒饱饭足,回了御书房。 这时,有个鹤发童颜的老宦官已经在门外等候。 进了御书房,宁淳肃声道,“还没查到那帮假冒御林军的贼子吗?” 老宦官躬身回道,“虽然没有查到这帮贼子的踪迹,但基本可以确定,他们是红花会的人。” “红花会?”宁淳皱了皱眉头,“这就说得通了。” 对红花会的底细,他早就弄清楚了。 曾经,他想过招安红花会,但因红花会提出要朝廷收复燕云十六州,他便作罢。 之后,红花会屡屡作乱,他虽然清楚他们出身义军,但也只能扑杀围剿。 因为心虚,朝廷还隐瞒了红花会的真实身份,把他们当作江洋大盗一般对待。 “红花会在京师的分舵名为紫华堂,这次他们袭击女真人,自己同样损失惨重。”老宦官补充道。 宁淳点点头,“这个紫华堂真是坏了朕的大事,若不是他们,此番议和怎么可能不欢而散。” 他如此说,但心里清楚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出在完颜宗泽身上。 老宦官见宁淳发怒,低头道,“老奴一定加紧追查,争取早日将紫华堂一网打尽。” “不。”宁淳想了想扬手否决,“此番议和失败,大宁与金国将战事再起,暂时留着他们,说不定日后会有用处。” 老宦官奉承道,“还是皇上思虑深远。” 想到什么,他又道,“皇上,关于双龙玉佩的消息传的越来越离谱,似乎有多方势力在打东海王府的主意,要不要把双龙玉佩要回来。” “要回来,他们岂不是就要打皇宫的主意了,还是留在东海王府为妙,朕倒是要看看是哪些乱臣贼子想夺双龙玉佩?”宁淳道,“而且有靖王留下那些精锐护卫,想必也不会出太大的岔子,你再多盯着点,若是乱子大了,便及时支援。” 老宦官应了声是。 再无其他事,宁淳挥了挥手让老宦官出去。 望向无边夜色,他幽幽道,“双龙合璧,天下归一,简直胡说八道。” 半年前,这句话便在江左传的沸沸扬扬。 那时皇城司的人便奏给了他。 不过他没有当回事儿,没想到事情渐有闹大的趋势,这让他不得不重视。 可如果向宁安讨回来,一来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本就张不开口,而且还会让找双龙玉佩的人更相信玉佩藏着大秘密。 二来,让东海王当个诱饵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 “殿下,喝杯茶。” 东海王府,宁安悠悠醒来,发现自己睡过头,天已经黑了。 正在这时,素水端着茶,笑吟吟走了进来。 宁安喝了口茶,头脑清醒了些,再无一点睡意,只怕他直到半夜都不必睡了。 见素水心情不错,他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商行的事呗,奴婢想到能管辖一个商行,又高兴又紧张。”素水神色憧憬。 宁安道,“高兴是应该的,但紧张大可不必,王府的生意稳赚不赔的。” “虽说是这样,但奴婢怎么也得让王府赚到最大的利润,才不枉殿下的信任。”素水悠悠道。 宁安能感受到素水想做好这件事的决心,他握住素水的手说道,“好,那本王就再教你点东西,让你成为整个大宁最厉害的掌柜。” 素水眼睛发亮,并肩与宁安坐在床沿上,等待宁安传授。 这些日子,东海王常常闷在书房读书,似乎一下学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让她觉得东海王并不蠢笨,只是以前不用心学而已。 现在用心了,便立刻展现出了不一样的才华。 宁安要讲的自然是商业管理,营销诸多方面的技巧。 这些理论在大宁是没有的,素水一听便迷住了,浑然不觉时间在流逝。 “……提供货物的人有意减少产量,以期达到调控供求关系,制造供不应求“假象”,维护货物形象并维持货物较高售价和利润率的营销策略,叫做饥饿营销。”讲到这里,宁安道,“当下王府的金花茶和白酒都应当采取这个策略。” 只是,他不是刻意减低产量,而是产量真的短时间无法提高。 在这种情况下采取饥饿营销提高售价,毫无疑问可以利润最大化。 素水叹为观止,她想不到出售货物藏着那么多的道道。 接着,宁安又开始教素水算术。 管理商行,不懂得账目可不行。 学会了现今的算术,管理账目会轻松不少。 他睡了一下午,精神奕奕,唾沫横飞,到了半夜素水可受不了了,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无奈笑了笑,他扶着素水在自己的床榻上睡下。 第75章 素水初战 第75章 素水初战 素水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天亮了。 一阵发窘,她出了寝殿,发现东海王正在院子里练习射箭。 这是东海王继练武之后,又给自己设的一个锻炼项目。 宁安见素水出来,冲她挤了挤眼睛。 素水脸红了,暗道自己听讲都能睡着,实在丢脸。 宁安倒不是在嘲笑她,只是在逗她玩。 忽然想到什么,他正色道:“昨晚本王讲了不少东西,今天给你一个实践的机会如何?” 素水一怔,顿时跃跃欲试,“什么机会?还请殿下明示。” 宁安道,“昨天本王就把白酒运到凤鸣楼去了,今天便要向食客提供白酒,不过虽然王府的白酒在梨园诗会上名声鹊起,但眼下只怕很多人不知道凤鸣楼有王府白酒。” 顿了下,他道,“本王让你在短时间内,尽量让整个京师的人都知道王府白酒在凤鸣楼,这也是你商行的第一个任务。” 素水回忆了下昨天宁安讲的东西,顿时计上心来,她笑的眼睛眯成月牙,道“殿下只管交给奴婢,奴婢这就是去。” 宁安点点头,又练了会儿箭,他起身去了凤鸣楼。 对他来说,王府的头等大事便是生意。 不提他答应了徐华的事,将来如果他外出就藩,也需要大量的银子来发展封土。 到了酒楼,他找个靠街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待。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正如他预料的一样,前来酒楼的食客不多,而且很多食客还不知道酒楼中有了白酒。 有的甚至还是店小二主动推销,对方才知道。 他继续等,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注意到一辆马车路过,马车侧面贴着大红纸。 红纸上有不少字,但因为距离远,他没有看清。 又过了一会儿,酒楼门前来了个人。 这个人手里拿了一叠红纸,频频发给路过的人。 宁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显然这是素水的功劳了。 日头偏西,夜晚降临。 不同于中午的冷清,这时酒楼逐渐热闹起来。 酒楼外面不断有马车停下,从里面下来非富即贵之人。 店小二忙的恨不得多长几条腿。 他们不断引客人到包间,后来包间满了,不少人甚至坐在了一楼大堂里,让大堂里也满座了。 这些食客的目的也很明确,一进来便要点东海王府的白酒。 “东海王,你的点子可真多。” 宁安抱着一壶茶,自斟自饮的时候,长福公主忽然到了包间。 在对面坐下,她给了宁安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可不是本王的点子,是素水的点子。”宁安笑道。 此番宣传,素水采取了简单粗暴的方式,那便是全城发传单。 她还在马车上贴了,这简直是流动广告。 “素水?李家的那个丫头?”长福公主恍然。 今天她原本没想着过来,就是东海王府动静闹的太大,她才过来瞧瞧。 没想到一到酒楼,人满为患。 原本她以为要恢复长福楼的巅峰模样得要两三个月,可现在仅仅一天就达到了。 这让她欣喜非常。 “就是她。”宁安笑了笑,“现在人来了,就看王府白酒能不能留下口碑了。” “这还用问,喝了你的酒,其他酒我已经喝不下了。”长福公主充满信心,“不过白酒这个词太没心意,应该取个响亮的名字。” 沉吟了下,她道,“这天下之人最喜欢吉庆,不如就叫福禄酒,如何?” 宁安点点头,古人迷信,更喜欢好名头。 长福公主取的这个名字的确符合人心。 于是她道,“姑姑高才,那就叫福禄酒。” 说完,他令人把酒的名字传下去。 接着二人静静听着四面传来的声音。 只听有人道,“这次没有白来,这酒果然与众不同,只是这澄清的色泽便甩了其他酒好几条街。” “没错,还有,这酒又烈又香浓,相比之下,以前喝的酒太多寡淡,简直同河喝水一样。” “可这也有点大大不妙,喝了这酒,以后让我怎么喝得下其他而酒?” “哈哈哈,那咱们今后就天天过来。” “……” 一声声入耳,宁安和长福公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见天色黑的越发浓了,宁安不打算继续在凤鸣楼逗留。 这次他彻底安心了,此后凤鸣楼在长安城将无可替代。 与长福公主告辞,他出包间要回去,忽然瞥见一群人进了酒楼。 为首之人竟然是魏王,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京师纨绔子弟。 宁安见状,收住脚步,倒是不着急回去了。 因为他觉得魏王不像是来喝酒的,更像是来找茬的。 百香楼是杨家的产业,而杨为先是太子和魏王的外公。 这个当口,魏王不给百香楼捧场,却跑到凤鸣楼来,能安什么好心。 不过他一点也不怕魏王惹事。 这几个月,他太安静了,以至于很多人忘了他东海王才是京师第一纨绔。 有时候,有必要让忘记的人回忆起来。 进了包间,他对长福公主说道,“姑姑,待会儿你不要插手,出了什么事,让侄儿处置即可,你只需做个见证。” 接着,他把魏王带着一帮纨绔过来的事说了。 长福公主点了点头,“你们皇子之间的事,我向来是不插手的,但是非曲直,我还是能在皇上面前说说的。” “这就够了。”宁安笑了笑。 魏王一再唆使紫华堂袭击王府,要他性命,这笔账他还没算。 现在他既然上门找事,那就不能怪他了。 坐在包间里,宁安静静等待,看魏王和那帮纨绔要闹什么幺蛾子。 此时,魏王与一帮纨绔已经在包间落座。 望着喧闹的酒楼,他脸色铁青。 这应该是百香楼才有的的景象。 但今日,百香楼的食客直接少了一大半,变得冷冷清清。 这时他才明白酒色财气,为什么要把酒字摆在第一位。 美人不是有银子便可一亲芳泽,但酒却可喝的过瘾。 “我已经打听过了,酒楼归东海王管,赌场才是长福公主的,待会儿不要寻赌场的晦气。”魏王对众纨绔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第76章 以牙还牙 第76章 以牙还牙 “好,把东西准备妥当,待会儿见机行事。” 魏王宁铮笑容邪恶。 在太子一系,他很清楚自己要扮演什么角色。 太子的储君之位很宝贵,又有三皇子盯着,那是不能染上任何污点。 所以太子想干,但又不能亲自出手的脏事便由他来执行。 否则将来太子登基,凭什么给他一世富贵? 当然,替太子干脏事的人很多。 对于皇子之下的,大多不必他亲自出手。 但对付同为东海王的皇子,他就不得不出马了。 分量太小的人轻辱皇子便是重罪,毕竟这关乎天家威严。 但皇子之间的冲突就没有太多顾忌了。 不过即便如此,以防万一,他还是多带了些人过来。 这些人的身份虽然不如皇子,但在长安城也顶尖的人物。 有兵马司将军的长子李良,礼部尚书的次子王绍,大理寺卿的长子郑卓等七人。 “殿下放心,这次东西管够,保证让东海王的酒楼出个大丑。”李良拍了拍胸口,那里鼓囊囊的。 他眼圈发暗,一副身体让角色掏空的虚弱样子。 “其实这点小事让我们办就行了,殿下何必出手。”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说道,他是王绍。 又高又瘦的郑卓同其他人点点头。 他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唯一怕过的就是当年横行无忌的宁安。 不过在宁安沦为东海王之后,他们也就不怎么怕了。 宁铮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想过来,但怕他们若是遇到东海王就没了底气,所以刻意过来撑腰。 正在这时,一眼瞥见从门口路过的店小二,他给了李良一个眼神。 李良会意,忙道,“你过来一下。” 店小二怀里抱个酒坛,正要去包间的客人添酒,他道,“几位爷,你们稍等,我马上就来。” 李良哼了声,“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我们是谁?”,他把自己的身份说了。 店小二吓了一跳,这包间满是贵人,他不敢得罪,于是走了进去,“不知几位爷有什么吩咐?” “你怀里的酒是新上的白酒吗?”李良问道。 小二一点骄傲,“回爷,正是,今晚来这里的客人都是奔这个酒来的。” 王绍点点头,“把酒坛打开让我们闻闻,要是对味,我们也要一坛。” 小二应了声是,把酒坛放在桌子上,掀开了酒坛上的酒封。 就在这时,郑卓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了桌底,叫道,“哎呦,我的银子掉了,帮我捡一下。” 小二没有意识到有诈,钻到桌底去捡银子。 趁这个功夫,李良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瓷瓶,拔掉塞子,往酒坛里倒了很多白色粉末。 小二起身前,他又把瓶子塞了回去。 “不错,酒味香浓,忙你的去。”李良似笑非笑对小二说道。 小二将银子递给郑卓,应了声是,抱酒坛出去了。 待小二的身影消失,李良压低声音笑起来,“殿下,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 宁铮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正色道,“干什么?今天我们是来酒楼喝酒吃饭的,发生任何事都与我们无关。” “对对对。”众人同声附和。 李良道,“不过说真的,那酒是真的香,殿下,不如要上一坛,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等好戏。” 宁铮点点头,他们只是干坐,不吃也不喝,难免会惹人怀疑。 尽管这酒楼据说是东海王负责打理的,但长福公主多少有点分红。 他可不想落下口实,让这位姑姑不高兴。 于是,他让其他叫酒的叫酒,点菜的点菜。 不过为了防止自己也中招,他们要了一坛酒。 到时候要是出事,他们仅仅假装一下就行。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宁安一直在盯着他们。 当店小二从他的包间出来,宁安便派人将店小二叫了过来。 因为他和长福公主都在包间,宁铮只以为店小二去给客人的酒壶添酒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宁安和长福公主晚上都在酒楼。 “这坛酒不要给客人,把这坛酒抱出去,告诉掌柜,从魏王包间出来的酒都不可以给其他客人。”宁安料定魏王是来找麻烦的。 店小二怀里的酒无论有没有问题,他都不会允许拿给其他客人。 “是,殿下。”店小二吓的脸色一白,抱了角落里一坛酒出去了。 这坛酒是宁安中午在包间吃饭的时候,令人拿过来喝的。 古代的生活是慢节奏的。 临窗赏景,就酒有菜方是享受。 “你怀疑这酒有问题?”长福公主皱了皱眉头,满脸不高兴。 她说不掺和皇子之间的争斗,但若是谁要坏她的生意,她可不会善罢甘休。 “不清楚,侄儿尝尝便明了了。”宁安给自己倒了杯酒,作势要喝。 长福公主打了下宁安的手,酒水撒了满桌,嗔道,“你才老实几天,又疯起来了。” 宁安嘿嘿笑了笑,“姑姑,我只是玩笑而已。” 长福公主听了,白了眼宁安。 沉吟了下,她把门口的护卫叫了进来。 让他取下随身的水袋,倒了些酒在里面,拿下去喂给马喝。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护卫返回,凝声道,“公主殿下,马拉稀了。” “泻药。”宁安和长福公主同声道。 重重一拍桌子,长福公主道,“这个魏王实在太不像话,他以为仗着自己有太子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吗?我去骂他一顿。” “姑姑,何必废这个力气,侄儿已经为你出气了。”宁安笑道。 护卫下去的时候,他便令人把包间的酒掉包,吩咐若是魏王要酒,就把那坛酒送过去。 他料定魏王还是不敢闹出人命的,有问题的酒让他们喝了也无妨。 长福公主气笑了,“你们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损,罢了,不管你们了,爱怎么闹怎么闹。” 宁安让长福公主作见证,就是为了现在。 若是平常,她必然会阻挠自己。 但现在魏王惹事在先,那么不能怪他反击在后。 笑了笑,他拎着个酒壶向魏王的包间去了,他要让魏王有一个终生难忘的“美好”回忆。 第77章 拉死你! 第77章 拉死你! “啊…真是极品美酒,魏王殿下,你说东海王是怎么酿出来的?” 包间里,李良将一杯酒喝下肚,舔了舔嘴唇。 众人浑然不知宁安正在向他们的包间而来。 宁铮哼了一声,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东海王的酒的确是好。 今晚之前,对很多人来说,东海王的白酒只是名声在外。 但这次他们亲自前来品尝,只怕今后再也离不开这福禄酒了。 而对百香楼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在外人看来,一家酒楼的生意还不至于让杨家这么在意。 可他们自己人却很清楚,百香楼不仅仅是拿来赚钱,更多是人情世故。 酒楼生意好,侧面证明往来酒楼的达官贵人多。 这些人在酒楼饮酒畅言,可以让他们捕捉到方方面面的情报,不利于自己的便能及时做出应对。 他们想要拉拢的大臣到了,就会安排“巧遇”,先吃吃喝喝混熟,继而再进一步。 一家酒楼有如此多的道道,他们当然不愿意拱手让给东海王。 “要我说,下泻药污蔑白酒有问题终究只是一时之计,想要一劳永逸,还是得拿到白酒的酿制法子。”王绍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郑卓点点头,“王兄说的不错,这次之后他们必然会有防备,而且我们没办法让酒楼里所有客人都拉肚子。 少数几个人拉肚子只会引起一时非议,白酒这么好,过几天还会有人忍不住过来的。” 宁铮目光闪烁,他认同几个人的说法。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红花会既然要去东海王府一趟,与其仅仅抢夺双龙玉佩,不如连酿酒的秘方一起抢了。 想到此处,他暗暗得意,心道只要紫华堂出手,东海王不但是个死,他又能得到双龙玉佩和酿酒秘方,简直一石三鸟。 他正思索的时候,忽然房门开了,一个人歪歪斜斜闯了进来。 众人同时打量,俱都一惊。 “咦,这不是六哥吗?”来的正是宁安。 他提着酒壶,一身酒气,像是半醉的样子。 为了装得像,过来的时候,他猛灌了几口酒。 “九弟。”宁铮皮笑肉不笑,“真巧,听说你的凤鸣楼新上了白酒,我便同李良几个过来捧捧场。”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东海王还在酒楼,庆幸自己来了。 否则以李良三个,还真不见得能应付。 他偷眼瞧向李良三人,果然三人面容僵硬,虽不至于害怕,但终究不自然。 “确实巧,愚弟若不是喝多了,无意闯进来,还就错过六哥了,来,喝一杯。”宁安举起酒壶直接对嘴吹。 魏王假意笑了笑,陪宁安喝了杯。 宁安又望向李良六人,目光一一扫过去。 李良等人俱都讪笑起来。 不过想到有魏王撑腰,他们胆气升了上来。 李良道:“东海王殿下,我们共同敬你。”,示意其他站起来。 王绍等人会意,忙起身敬酒。 他们今晚是来看东海王笑话的,没必要与东海王发生冲突。 若是需要打架,只要魏王点头,他们会上。 他们虽然不是皇子,但家世也不弱。 闹起来,顶多也就各打三大板,顶多他们再多挨一板子。 “好,好,今日恰逢酒楼上新酒,本王高兴,今晚就陪你们喝个痛快。”宁安干脆坐下。 京师的纨绔子弟相互抱团,但因为父辈颜面的问题,一般不会见面就打打杀杀。 大多数的情况下,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但桌子低下阴招频出。 所以他要同众人喝酒,众人倒也没有起疑心。 众人一面喝酒吃菜,一面假意客套。 三杯酒下肚,宁铮首先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李良等人倒是继续同宁安喝酒划拳。 想了想,宁铮瞳孔猛地放大。 他们下了泻药的酒端出去那么长时间,怎么酒楼里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想提醒李良等人,但他们和东海王却闹的正欢。 见状,他只能继续喝酒吃菜,偶尔还得同宁安喝一杯。 又过了一会儿,酒楼里依然没有异状,他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他肚子里忽然一阵抽筋似的剧痛。 李良等人也一样,王绍甚至轻叫出声。 “怎么了你们?”宁安一脸无辜,心里实则乐开了花,这是药效发作了。 宁铮顿时意识到掺了泻药的酒可能被掉包了。 那酒喝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只是他还不敢相信,这是东海王干的。 以他对东海王的理解,他没有这么精明。 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一直在盯着他们? 强忍肚子里一阵阵的抽疼,宁铮道,“九弟,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马上得走。” 说罢,他也不管宁安答不答应,站起来就出了包间。 李良等人同样腹痛难忍,俱都跟了出去。 外面天黑了,他们即便忍不住,也不会让人看了笑话。 可若是拉在了凤鸣楼,他们在京师便没脸见人了。 宁安岂会顺他们的心思,他忙站起来,摇摇晃晃道,“六哥来一趟不容易,我送六哥出去。” 说着,他走在宁铮前面,故意走的很慢,挡住他的去路。 宁铮肚子的抽疼感越来越强,马上就要无法控制,一泻千里。 他一路跑出去只怕都来不及,慢慢走铁定要出大丑。 双腿极力夹着,他恨不得一把将宁安推下楼。 可他显然不能这么说,恨得牙痒痒,他仍旧面带笑容,“九弟,客气什么,以后我常来就是,不必送了。” 一边说,他快步上前,想要绕过宁安。 宁安看似走路晃晃悠悠,但一直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宁铮上来,他便故意踉跄两步,抢到他前面,再慢悠悠地走,“六哥,这是做弟弟的礼数,我可不敢忘,不然传到父皇耳中,又是我的过错。” 宁铮忽然不说话了,肚子越来越痛,多说一句,他都怕控制不住。 好不容易忍到一楼大堂,宁铮八人正要奔出门,宁安忽然拦住他们,“六哥,亲兄弟明算账,你们还没给酒钱,给了酒钱再走,愚弟这可是小本买卖。”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轻微的一声“噗”,一股臭味在大堂中弥漫开来。 离得近的食客寻味而望,一个顽童眼尖,忽然指着宁铮脚下喊道,“爹,他拉屎了。” 第78章 新情况 第78章 新情况 “哎呦,这不是魏王吗?他怎么……”,有人认出了宁铮。 这一句引得更多人伸头去看。 就在这时,李良等人也忍不住了,个个一泻千里,裤子后面黄湿了一片。 他们的身份也被酒楼中的人一个个认出来。 有与他们不对付的关陇贵族故意发出了巨大的嘲笑声。 “我说哪来的臭味,这还让人怎么吃饭喝酒,真是晦气。” “是呀,怎么随地大小便。”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还有人酒楼大堂里如厕的。” “……” 一句句讽刺的话语传来,本就羞耻到无地自容的宁铮只想一头撞死。 李良等人也都个个面如死灰。 今天晚上,他们的脸彻底丢尽了。 明天,他们在凤鸣楼的光辉事迹就会传遍整个长安城,再从长安城向周边扩散。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会成为大宁人茶余饭后的第一大笑话。 宁铮两眼空洞,似乎生无所恋。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他默默向外走去,在身后留下一道水渍。 李良等人忙捂着脸,跟在宁铮后面,灰溜溜往外走去。 宁安没有再去为难宁铮,他可不想与一个浑身屎臭味的人呆在一起。 “呕…,还不收拾收拾。”宁安对还在懵逼状态中的曲白说道。 这老小子直接傻掉了,当了这么多年酒楼掌柜,他真是开眼了。 应了声是,酒楼的杂役立刻收拾起来。 看戏的客人见没热闹瞧了,有的因为味道恶心走了,有的继续留下谈笑风生。 过了一会儿,长福公主从楼上下来,摇了摇头离开。 宁安不但化解了魏王的阴谋,还让他出了丑。 今后,他们几个只怕再也没脸来这里。 心满意足,他紧随其后回去了。 …… 宁铮等人回到王府,立刻沐浴更衣。 他们洗了一遍又一遍,皮肤擦的通红才罢休。 收拾妥当,李良道,“殿下,东海王欺人太甚,我们马上要成为整个大宁的笑话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管他什么东海王,我们一定要找回场子,否则以后我们抬不起头来。”王绍咬牙切齿。 “以前对他还是太过仁慈了,早就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郑卓眼睛里要喷出火来。 一个废太子,让他逍遥太久了。 宁铮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你们都了解东海王,东海王没那么聪明,很可能东海王身后有个高人指点。” “高人?”李良等相互对视了眼。 宁铮点点头,“从金花茶开始,东海王与以前的表现便大相庭径,如今又是白酒,我可不相信东海王有这个本事。” “殿下说的对,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东海王似乎对这个高人言听计从,这也很危险。”李良摸着下巴。 宁铮抬头仰望天空,深吸口气,他道,“管他身后有没有高人,过几天,一切都会了结了。” “什么?”李良等人不明白宁铮的意思。 宁铮没有解释,只是道,“你们回去,这几天尽量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有什么事尽量让下人办,把影响降到最小。” “是,殿下。”李良等人道,心里恨极。 待众人离去,宁铮叫来一人:“你立刻去联络紫华堂,让他们务必这几天出手,告诉他们,我们会配合他们引开护卫,给他们创造机会。” “是。”那人应了声,消失在黑暗中。 …… “素水,今天立功了,来,让本王奖赏你一下。”东海王府,宁安回来便玩闹起来,噘着嘴往素水脸上凑。 为了演戏,他终究喝了个半醉。 素水给宁安宽衣,服侍他睡下。 躲无可躲,还是让宁安香了一下。 摇了摇头,她道,“自从有了这白酒,殿下就没一日不醉的,奴婢看这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安笑道,“书上还说红颜祸水的,难道天下的美丽女子就都不好了,本王看你就挺好。” 素水脸色微红,嘴角不由露出笑意,“殿下越来越会哄人了,不过,你还是早点歇息。” 宁安眼皮越来越沉,点点头,躺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他是被一阵吆喝声惊醒的。 这吆喝声他很熟悉,正是来自何天一。 按照他与紫华堂的约定,除非有要事,何天一是不会主动出现在王府附近的。 这也是为了保护他们。 既然何天一来了,想必是紫华堂出了事。 不过他不能这这么同何天一见面。 东海王府附近耳目众多,他多次与一个道士接触,必然会引起怀疑。 简单洗漱吃饭,他便在护卫的保护下出了王府。 不多时到了清心观,他又在北墙根留下记号。 之后,他在清心观闲逛起来,当他经过一间静室的时候,里面传来咳嗽声。 宁安望去,一个道士正背着他在打坐,不是何天一是谁? 走入静室,他绕着何天一转了一圈便出来了。 就在那一会儿,何天一交给了他一张纸条。 回了王府。 宁安将纸条展开,眉头皱了起来。 纸上,徐华向他回禀,昨夜魏王府的人连夜联络了紫华堂,催促紫华堂袭击东海王府。 同时,他还提及魏王会派人引开护卫等细节。 而魏王要的东西也从两件变成了三件。 双龙玉佩,他的命以及白酒的酿制配方。 “看来昨晚的事让魏王受了不小的刺激。”宁安连连冷笑。 他没有觉得自己过分,只嫌自己做的还不够。 比起魏王的残忍,他真是善良无比了。 但他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否则他在公司也不会隐忍三年,就是为了直捣黄龙。 “哼,魏王,只怕你永远想不到,你的一举一动俱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下。”宁安道。 紫华堂这时传来信息,显然魏王催促的急了。 如果紫华堂再不采取行动,魏王势必会对紫华堂产生怀疑。 所以,紫华堂的行动不能再拖。 他要趁着魏王还相信紫华堂的契机再收拾他一顿。 酒楼的羞辱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但这次对东海王府的袭击,他势必要让魏王吃不了兜着走。 第79章 高额收入 第79章 高额收入 “这魏王竟歹毒如斯。” 宁安看过纸条,把冷铁叫了过来。 这段时间,他脖子上的伤口好了七七八八。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宁安念了一句。 这是曹操的两个儿子,一名曹丕,一名曹植。 当时为争帝位,曹丕屡次残害曹植,于是曹植七步成诗,控诉曹丕对兄弟的迫害。 宁安念这句诗,正是感慨皇子之间争斗的残酷。 不过,他从现今而来,熟知数千年历史,早已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他不愿害人,但也不想沦为冤死鬼。 既然对方选择出手,就不能怪他施以辣手。 “殿下准备怎么做?”冷铁面色如霜。 他还不清楚紫华堂宁安为堂主的事。 魏王配合再加上不知底细的紫华堂,他顿时有了压力。 宁安从冷铁的表情猜出了他的心思。 轻轻一笑,他道,“冷统领不必紧张,这次我们不是猎物,相反,我们是猎人。” “此话怎讲?”冷铁一头雾水。 宁安还不想透露他与紫华堂的事,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他道,“本王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不必担心紫华堂,他们不会伤害本王,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也要防备他们才是。” 顿了下,他继续道,“纸上说了魏王府接应紫华堂的位置,那日晚上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魏王府与紫华堂扮演“内奸”的人沟通的很仔细。 他们约定三天后的晚上动手。 魏王府的人负责引开东海王王府的护卫,紫华堂负责潜入。 一旦事成,“内奸”便会引着紫华堂的人逃往三里外的一处宅院。 到时候,他们会与“内奸”配合,杀掉其余紫华堂的人。 魏王府一石三鸟,内奸归入魏王麾下,自此平步青云。 宁安只能说,他们真是好算计。 可惜他们终究算错了一步,紫华堂的内奸已经全部铲除。 他们接触的“内奸”,是紫华堂自己人。 心中得意,他把内中情由透露给了冷铁,只隐去了自己是紫华堂堂主的事。 至于紫华堂和东海王府的合作,他编了个理由。 说是魏王卸磨杀驴的计划让紫华堂发觉,所以决定反将一军。 “如此就好办了。”冷铁松了口气,他主要担心宁安的身家性命。 商定这件事,冷铁回去安排了。 按照宁安的意思,他们没有立刻向护卫透漏实情。 而是先密令一名护卫乔装一番,前往魏王府与“内奸”约定的院子周围摸点,熟悉地形。 之后他要重新布置了王府内的陷阱。 因为对紫华堂也不是百分百放心。 他只撤去了围墙一小块陷阱,以配合紫华堂的人进来。 但是,他在院子里设置了更多的陷阱,尤其宁安寝殿周围。 对于冷铁的谨慎,宁安很满意。 尽管如今他是紫华堂主,但他对紫华堂还没有完全信任。 可以说这次袭击,也在考验他与紫华堂之间的关系。 如果双方配合愉快,那么今后他便可以大胆领导紫华堂了。 若是出了问题,他便只能将紫华堂斩杀殆尽。 护卫们忙于添置陷阱的时候,家丁押着银子回来了。 他们俱都是素水选入商行的。 早上他们按照素水的命令去凤鸣楼取昨晚入账的银子。 既然金花茶和凤鸣楼俱都在商行管辖下,这自然是商行分内之事。 “殿下,酒楼的账本是把酒和菜肴分开的。”家丁直接把银子抬到了寝殿前,素水捧着两本账册到了宁安面前。 宁安望着满满一箱银子,点了点头。 高端的酒局,最贵的往往不是菜肴,而是酒。 现今什么拉菲,什么人头马没面,一瓶几千上万稀松平常。 他的福禄酒在大宁毫无疑问主打的便是高端酒局,堪称大宁版茅台。 昨天他送酒去的时候,便给曲白把酒价定下来了——十两一斤。 古代一两银子相当于现今六百块钱。 十两一斤便相当于六千块一斤。 他认为这个价格不贵,因为能来喝这个酒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腰缠万贵的豪商。 福禄酒赚的就是这些人的银子。 与其让这些人搜刮的民脂民膏堆在库房里发烂,他不如拿过来给自己用。 至于东海王府以后的货物也同样只走高端,他不坑贫苦百姓。 “昨天晚上卖出了六百斤酒,入账六千两。”素水笑眯眯的,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 这凤鸣楼自从交到东海王手里,可是头一回赚这么多银子。 何况,她刚刚管辖商行,就来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她能不高兴吗? 宁安估摸下,也差不多。 凤鸣楼加上长福楼的包间共一百二十个。 包间坐满,每个包间消耗三四斤不是问题。 福禄酒只有三十多度,还算不上高度酒,喝多点没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楼大堂的众多散客,喝六百斤不是很夸张。 “如果每天入账六千两,一个月就是十八万两,一年少说也得百万两,殿下,王府真要发财了。”素水一脸憧憬,不断摇晃宁安的胳膊。 宁安脸上尽是笑意,这个数字其实不是很夸张。 因为这只是收入,还没有去掉成本,王府购买低度米酒也是要花钱的。 而且,现今顶级五星酒店,一年收入两三个亿也是稀松平常。 他的凤鸣楼在长安城算得上顶级酒楼了。 “不行,福禄酒还有提价的空间,殿下不说过饥饿营销吗?”素水忽然想起宁安的教导,“这福禄酒消耗的太快,王府不出几天就要供应不上,正是饥饿营销的最佳时机,趁机可以测测福禄酒还有没有涨价的可能。” 宁安怔了下,望向两眼放光的素水,暗道自己是不是把这个温柔的管家婆带坏了。 但他马上又否定了,比起魏王之流,他们可以说个个都是纯洁的小白兔。 为了对付他们,小白兔长点利爪又有何妨? 素水没有注意到宁安的表情,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商业版图里。 第80章 重要一步 第80章 重要一步 “饥饿营销是对的,可也不要忘了提升产量,周围的宅院买下来了吗?”宁安捏了捏素水的手。 王府的金花茶需要一个宅院,制酒也需要一个宅院。 “昨天殿下在凤鸣楼呆了一天,奴婢便领着商行的王府家丁去谈了,王府周围十二家宅院,其主人都愿意出售。”素水说道,对于异常顺利的收购,她也颇感意外。 宁安笑了笑,在他看来,其实住在王府周围的人早就想搬走了。 只是因为家境困窘,舍不得。 毕竟他们可不想与京师第一纨绔为邻。 所以王府要出银子买下他们的宅院,他们怎么可能不同意。 “这就好,多给他们补偿一点银子。”宁安挠了挠头。 他的存在让王府周围的宅院市价上肯定不如其他地方。 以前一百两的宅院能卖六十两就不错了。 卖了宅院,这些百姓估计在其他民坊买不到像样的宅院。 给他们补偿到市价,他们就不吃亏了。 “是,殿下。”素水甜甜一笑。 东海王不仅对王府里的人好了,竟然还体恤民情,实在难得。 “还有,把商行的桌椅板凳,纸墨笔砚,以及匾额之类的都准备上,择日开业。”宁安又吩咐道。 既然决定搞商行,那就要正正经经地搞,而不是草台班子,小打小闹。 这是他做事的风格,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 “商行妥当了,再把宅院收拾下,把金花茶,制酒都挪出去,安排上护卫日夜看守。”宁安继续补充。 如此,商行又能给他带来大量财富,也能藏兵于商,他暗中发展力量的目标便迈出了第一步。 素水还想不到宁安的深层考虑。 她只是默默记下,接着又报了第二个账本。 这个账本记录的是菜肴的收入,总体上没有太大的增长。 宁安本就没指望菜肴与白酒比肩。 何况酒楼的庖厨正在王府膳房训练,秋云这个小吃货一直在监督他们。 等他们回去,酒楼才能拿出新式菜肴。 对凤鸣楼一晚上的营业情况有了了解,宁安让素水把银子交给余钱,收归府库。 素水正要去,宁安想到什么,忽然说道:“你再准备八个精致的酒坛,装最好的蒸馏酒,本王要送入宫去。” “中秋家宴不是还早吗?殿下现在就给皇上送上礼物吗?”素水奇怪道。 宁安摇了摇头,“这不是中秋家宴的礼物,福禄酒都在酒楼贩售了,如果不送一些入宫,只怕皇上会心里骂本王不孝。” “殿下说的对,的确要送。”素水笑起来,“不过中秋家宴,殿下准备送什么?” 眼下王府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拮据,她认为东海王可以挑选别致的礼物了。 不是素水提醒,宁安几乎都把中秋家宴忘了,想了想,他神秘一笑,他道,“本王这个礼物花不到一两银子,但皇上绝对会喜欢的。” 素水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东海王卖关子,肯定是不想现在就说了。 轻轻摇了摇头,她去找余钱了。 不多时,余钱兴奋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王府有银子入账,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高兴。 过了一刻钟,素水回来了,还从库房找到了他要的精美青瓷酒坛。 装了酒,宁安便令余钱送往宫中。 素水要管他的生活起居,还要负责商行。 王府上下的杂事自然就交给这位精通人情世故的老管家了。 …… 御书房。 宁淳来回踱步,正在思索中秋家宴上考校皇子的题目。 明年便是十年一度的分封大典。 皇家要从年满十四岁的皇子中选出三人外出就藩。 对于这三个人选,他分外重视。 毕竟,这三人一旦出藩,今后便等于是皇家的藩屏,能够起到震慑宵小的作用。 何况当下南方叛乱越演越烈。 议和失败,大宁与金国战火即将再起。 朝中以杨为先为首的门阀士族坐大,威胁皇权。 关陇军事勋贵表面上逢迎皇家,但同样暗怀鬼胎。 简单来说,朝堂上下几乎人人只为门户私计。 因此,对于出藩的皇子人选,他更要慎重了。 “韦山,你说中秋家宴要出个什么题目呢?”宁淳忽然对侍奉在身侧宦官说道。 他正是韦山,宫中的御前总管。 韦山和宁淳年纪相仿,很小的时候便侍奉宁淳。 宁淳常叫他大伴,他登基之后,韦山便随他入宫,担任御前总管,依旧随侍他左右。 “老奴哪儿懂什么,怎敢给皇子们出题。”韦山低头笑道。 宁淳哼了声,“御书房又没别人,你就随便说说,又没说要用你的。” 韦山听了,应了声是,“其实老奴真的想不出,不过老奴觉得,皇上不如把近日朝堂上争论不休的政务选出一道考考皇子们。” 宁淳缓缓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第81章 醋坛子 第81章 醋坛子 “嗯,你说的不错,当下正有一件难办的事,倒是可以拿来考校他们。”宁淳微微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他的话音刚落,一位小宦官趋步到了门前。 韦山过去,小宦官附耳说了几句。 点点头,韦山对宁淳道,“皇上,东海王殿下令府内的下人送来八坛福禄酒。” “哼,总算他还没有忘记有朕这个父皇。”宁淳表面上虽生气,但心里却稍微安慰。 这个逆子以往给他带来的无一不是坏消息。 现在终于有一两件好的了,甚至还有拿的出手的东西献给他。 福禄酒这个名字,他昨晚就知道了。 同时知道的,还有三皇子一行的丑事。 对于这件事,只要三皇子和东海王没有闹到他面前,他就懒得过问。 有时候当皇帝,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政务就够他忙得了,他哪有时间理会这些鸡毛蒜皮。 韦山察言观色,笑道,“东海王有了新的喜好,终究是件好事,这喜好还能为国为民,那就更好了。” 宁淳深以为然,他对东海王的行为举止清清楚楚。 他不仅醉心于匠艺,搞出了金花茶和福禄酒,还同长福公主合作,经营起了酒楼。 一个皇子又是行商,又是搞这些“奇技淫巧”。 若是其他皇子,他早已将其召来,骂个狗血喷头。 可对东海王,他却意外的宽容,毕竟实在期望不高。 还有,东海王以福禄酒立功,他也没有理由训斥他。 “中秋家宴的事,你派人告诉他了吗?”想到什么,宁淳问道。 韦山忙道,“皇上答应皇后娘娘那天,老奴便派人去了。” 宁淳微微点头,“去把福禄酒搬到长春宫,昨晚不少勋贵大臣都在凤鸣楼喝了个尽兴,朕倒是只能在宫中喝寡淡的御酒,今天一定要尽兴才行。” “是,皇上。”韦山乐呵呵的,忙去催促。 宁淳则出了御书房,径直往长春宫去了。 中午的时候,他在长春宫与萧皇后举杯对饮。 得知是宁安送来的酒,萧皇后喜不自胜,暗道自己这个宝贝疙瘩终于懂人情世故了。 这平日里,无论是太子还是其他皇子,包括勋贵大臣,谁若是寻得好东西,都是争着往宫里送,讨皇帝欢心。 宁淳是皇帝,但也是人,是人就喜欢有人捧着,否则历史上那些帝王怎么会喜欢逢迎巴结的小人呢? 即便圣君明君能亲贤臣,远小人,但也没有说把小人赶尽杀绝的。 “啊…这酒竟比梨园时候,从东海王府拿来的酒还要烈。”宁淳喝了杯,精神为之一震。 东海王府人说这八坛酒乃是特制的,他这时方信了。 “献给皇上的酒,自然要与众不同才是。”萧皇后得意洋洋。 东海王这次办的事让她很满意。 与酒楼中一样的酒送过来,对宁淳来说没有什么新鲜感。 但特制的酒就不同了,会显得用了心思。 从宁淳喜悦的面容上,就足以看出这点。 “哈哈哈……”宁淳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大笑,继续与萧皇后畅饮。 烈酒醉人,不多时他与萧皇后便都醉了,索性在长春宫休息。 宫中人多嘴杂,耳目多。 不一时,杨贵妃便知晓了此事。 紫云宫里,她气的将茶杯摔的粉碎。 自从太子登基,她一直想要获得皇帝宁淳的专宠。 平日里若是哪个嫔妃刻意在宁淳面前献媚,她必去寻哪个嫔妃的晦气。 若那个嫔妃是自己这边的,她不过说两句酸话。 若不是,她定让那个嫔妃吃不了兜着走。 萧皇后尽管对此不满,但她仗着自己儿子是太子,也不把萧皇后放在眼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很清楚,只要太子的位子坐稳了,她早晚能把萧皇后送到冷宫里去。 可重点就是,太子的位子要坐的稳。 为了这个目标,她在宫中也一直在帮衬太子,常常在宁淳面前吹耳边风。 原本,她眼里已经没有东海王母子了,只是盯着三皇子母子。 但没想到,很久没有在长春宫留宿的皇帝,这次竟然破例了。 尽管皇帝是因为喝多了东海王的酒,但她也绝对无法容忍。 既然太子好不容易把宁安踩在脚底下了,就要狠狠踩住,绝对不能让他爬起来。 只要他有一点重获宠爱的苗头,也要立刻扑灭。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不仅要让太子讨好皇帝,还要持续不断打压东海王。 “告诉太子,让他不要再顾念那个贱人,想办法把她送入宫讨皇上喜欢才是正道,如果事成,她或许还能成为一道助力。”杨贵妃对身侧的宦官说道,怒气勃勃。 她和父亲早就有了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本是用来对付三皇子,彻底打垮他的。 现在正可以拿来把三皇子加东海王一起收拾了。 为此,她甚至准备放弃一部分皇帝的宠爱。 当然,其实她心里清楚,皇帝对她的宠爱更多来自利益的考量,而不是真心实意。 这也是她同意这个计划的原因之一。 “是,娘娘。”老宦官应了声是,向东宫而去。 …… 东海王府。 余钱从宫里回来,便向宁安回禀了送酒的事宜。 得知酒已经入宫,宁安点了点头。 他送酒当然有自己的目的。 出藩的人选说到底还要看宁淳的意思。 为了明年能够成为三个人选中的一个,他不讨好宁淳,但也不能让他的印象变差。 还有,他攒一点人品,关键时候也是可以拿来消耗的。 比如京师某些人蹬鼻子上脸的时候,他可以学学以前的废太子,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玩阴谋诡计有时候太累,他更喜欢能动手就别哔哔。 此刻,他正在同冷铁研究王府的研究布置。 让余钱回去,他同冷铁再次讨论起夜袭王府的事。 这才是未来几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在公司那几年,他学会一个道理,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人。 一个公司的内部尚且如此,何况朝堂上的斗争。 所以,他是把紫华堂会背叛的可能算在里面的。 当然,他希望不要发生。 第82章 如虎添翼 第82章 如虎添翼 “殿下,门外有个叫顾远忠的求见。”余钱还没走多远又折返。 他回来的时候见门口有个汉子,便随口问了句。 刚刚回禀的时候,忘了这茬。 “顾远忠?”冷铁罕见露出惊讶的表情。 宁安道,“你认识他?” 冷铁点点头,“末将在当教头之时,顾远忠曾在末将麾下训练过,上次梨园比武,他败给了巴波尔,不是让皇上赶出御林军了吗?” 上次宁安在酒楼遇到顾远忠的时候,冷铁因为受伤不在。 所以他不清楚宁安与顾远忠有过交集,这才感到意外。 宁安简单说了下,冷铁恍然。 微微一笑,他道,“恭喜殿下,顾远忠此番前来,怕是想通了,想要归入殿下麾下。” “希望如此。”宁安笑了笑,令余钱引顾远忠过来。 不多时,一身深蓝粗布长衫的顾远忠到了后院。 见到宁安,他忙上前行礼,因为胳膊受伤还未恢复,牵扯到伤口,他疼的咬了咬牙。 “免礼。”宁安笑道。 顾远忠又向冷铁行礼,冷铁同样还了一礼。 “上次大闹凤鸣楼,多有得罪,还望殿下见谅。”行过礼,顾远忠老脸一红。 顿了下,他继续道,“上次殿下说的事情,在下想过了,我愿意为殿下效力,不过有件事还望殿下成全。 那日挑战巴波尔的御林军将士俱都是英雄好汉,如今他们同在下一样没有着落……” 说到这里,他看着宁安的眼睛,等待答案。 “哈哈哈,本王求之不得,只要他们愿意,尽可以过来,到时候给他们的月钱绝不低于御林军。”宁安大笑。 在古代普通男子可以从事的职业很少。 这些御林军士兵不当兵,便要回家种地。 如果家里没有田地,可能就只能在长安城干些体力活,比如抬轿子,或到码头抗货之类的。 最好也就是去给富户或者商行当护卫。 可他们俱都是被皇帝赶出御林军的人。 整个京师除了宁安,只怕没有人敢收留他们。 毕竟基于东海王以前的形象,干出这样的事并不出乎人的意料。 宁淳怕也只能在肚子里骂一句“逆子”。 “太…太好了。”顾远忠眼眶微红。 那场比试,他与众人虽然败了。 但他们之间却惺惺相惜。 正如东海王说的,他们至少敢于挑战巴波尔。 众人在军中的时候,他们百余人便互有耳闻,此事后更是聚在一起,仿若成了战场上一起活下来的兄弟。 那日顾远忠回去,将宁安的话告诉了其他人。 众人俱都劝他答应,东海王的名声不好,但每一句话却说到了他们心坎上。 再想到冷铁等护卫也在东海王麾下,他们就更没必要端着了。 顾远忠犹豫了几天,最终下定了决心。 不过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于是提出了上面的要求。 他没想到的是,宁安本就想把他们全部拉过来。 “如果有空,你们现在就可以到王府对面的东海商行登记,从今天就算你们上工了,每月每人三两银子,还满意吗?”宁安沉吟了下说道。 这个东海商行正是要给王府商行的名字,不过还没挂匾。 “满意,当然满意。”顾远忠神色动容。 御林军士兵的月钱也不过二两而已。 想到东海王如此优待他们,顾远忠心中一热,说道,“殿下,今后我们一百个兄弟性命就是殿下您的了,上刀山,下火海,任由驱使。” 宁安和冷铁对视一眼,笑意盈盈。 正所谓患难见真章。 顾远忠如此,正是因为宁安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愿意拉他们一把。 若是他们春风得意时,宁安就算说破嘴皮,也会让他们怀疑宁安的目的。 “好,你们不负本王,本王也绝不负你们。”宁安收起笑容,正色道。 这话是对顾远忠说的,但其实也是对冷铁他们说的。 顾远忠听了更是热血澎湃,他道,“殿下,我这就回去告诉他们,让他们过来。” 冷铁忽然想到夜袭的事情,道,“这样最好,过两天可能要用到你们。” “哈哈,能为殿下出力,我们求之不得。”顾远忠一拱手,向宁安告辞,转身出去了。 冷铁面露欣赏之意,他对宁安道,“殿下好眼光,如今大宁军中如顾远忠这般满腔热忱者不好找了。” “嘿嘿,这就叫见微知着。”宁安得意的笑。 梨园比武,顾远忠等敢打,便说明了许多问题。 今日见面,再次印证了他的推测,这个顾远忠是个容易热血上头的人。 只要赢取了他们信任,无论是战场还是私斗,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便会奋不顾身冲杀。 冷铁深深看了眼宁安。 对这位东海王,他忽然越来越有信心。 有时候,他甚至找回了一些当前在靖王麾下为将的热忱。 如果这位东海王也能如靖王般坐镇一方,横刀立马,力抗女真,那就更完美了。 不过他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东海王能改过自新已经是很好了。 宁安不知道冷铁在想什么,他只是继续同冷铁研究陷阱的布置。 之后,他又去王府周边宅院转了转,检查素水买下的这些院子。 王府坐西朝东,他选了一南一北两个院子分别用来制备金花茶以及蒸酒。 下晚的时候,王府正门对面的东海王商行挂上了匾额,绑上了大红花,算是正式开业。 恰巧,这时候顾远忠也领着其他御林军士兵到了。 因为都受了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些原御林军士兵多走路不自然。 宁安没有在意,一一与他们见面,询问姓名,了解其履历。 这些御林军士兵见宁安为人亲和,与传言大不相同,终于同顾远忠一样,放下了所有的顾忌。 宁安又设下宴席,让王府护卫同他们热络热络。 虽然顾远忠他们负责商行的护卫,但在宁安眼中,他们同冷铁等护卫一样,都是自己的手下。 众人熟悉了之后,也方便今后遇到紧急事件的时候能够配合默契。 第83章 刀光剑影 第83章 刀光剑影 “后天晚上,你们天黑之后,偷偷来王府,其他的暂时不要多问。” 酒饱饭足,宁安对顾远忠说道。 顾远忠点点头,他心想这就是冷铁说的要事了。 初入东海王麾下,他本就有意表现,于是道:“是,殿下。” 吩咐了这件事,宁安又同众护卫闲谈了一会儿,宴席方散。 第二天,宁安叫来高阳,让他去清心观与何天一接头。 他这位东海王如果频繁出现在清心观,必然会引起他人怀疑。 而让高阳去就不一样了。 再者,高阳善于侦查与反侦查,为人极为机警,让他充当自己与紫华堂之间的联络人更为安全。 不过,他暂时没有告诉高阳他接洽的是紫华堂的人,只是让负责传递信息。 等时机成熟,他才会这些护卫了解这个事实。 两天的时间如白马过隙,高阳没有带回来不同的信息。 这意味着夜袭计划没有变动。 如此一来,王府在应对方法上面也没有必要更改了。 第三天,平静如同往日。 但到了晚上,王府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按照他的命令,顾远忠等百人在天黑之后抵达。 王府原护卫加上顾远忠等人,让王府护卫达到了二百二十人。 “午夜时分,如果没有差错,外面会有人佯装袭击王府,到时候你们便追出去,假装被他们引开,不必交战。”冷铁对顾远忠说道,神色镇定。 “我挑三十个腿脚好的。”顾远忠精神亢奋。 冷铁点点头。 王府当值的护卫一般只有六十人,剩下的六十人用来轮换。 这点魏王府的人一定摸清楚了。 让他顾远忠派三十人去追,那么魏王府的人会认为王府只剩下三十人。 如此,他们才会相信紫华堂一击成功。 可实际上是,王府护卫和顾远忠等人今晚俱都趁夜抵达王府。 古代的夜晚没有灯光,非常黑暗,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 王府护卫以及顾远忠等人又是老手,清楚沿着墙根走更容易隐藏自己以及寻路。 所以,宁安不认为他们潜入王府会被察觉。 定下了这件事,冷铁又将其他人安置在王府各个角落,等待紫华堂的人到来。 如果紫华堂如自己说的一样,配合王府演戏就罢了。 他们若是图谋不轨,便一网打尽。 以全部王府护卫以及留下的七十名御林军的骁勇之士,紫华堂即便来了四五百人,他们也能应对。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冷铁还是让宁安转移位置。 让宁安带着素水和秋云来到前面的三间厢房里居住。 寝殿里则藏了护卫,应对突变。 “让素水和秋云过去就行了,本王就呆在寝殿。”宁安拒绝了冷铁的提议。 很简单,如果他不在,徐华必然会认为他不相信紫华堂,这会破坏他与紫华堂之间的信任。 一旦产生误判,原本演戏的紫华堂很干什么,他摸不准。 冷铁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宁安的意思,他道,“既然如此,末将便在寝殿左右厢房多藏些护卫。” 素水才知道今晚充满凶险。 闻言,她脸色苍白,“不行,绝对不能让殿下以身犯险,东海王府全依靠殿下维持,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是罪人。” 秋云也拽住宁安的手,一脸祈求之色。 摇了摇头,宁安道,“王府里有这么多人保护本王,这算什么以身犯险,以后危险的时候还多呢,本王躲得了一时,又躲得了一世吗?” 宁安一语双关,众人俱都沉默了。 身为皇子,注定东海王以后的道路不可能风平浪静。 没有谁能一直护着东海王,他总有一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情况。 “那奴婢也不必藏了,殿下若有事,奴婢又岂能独活。”素水柔声道。 “还有奴婢。”秋云一脸坚定。 宁安翻了翻白眼,“本王怕的是你们到时候添乱。” 说罢,他对冷铁努了努嘴。 冷铁会意,让护卫强行带着素水和秋云过去了。 而他则同众护卫进了寝殿。 他如常睡在床上,护卫们则躲在屏风后,床底,柜子等地方。 时间渐渐流逝,很快便到了午夜十分。 打更人的吆喝声从王府门前远去,忽然王府前门和后院响起一阵嘈杂声,甚至还有兵器相交的金属鸣声。 但马上,这股刀剑碰撞的声音便消失了,护卫们呼喝追去。 就在这时,一团团黑影从后院两侧围墙翻了过来,足有百人。 进入院子,他们迅速向寝殿而来。 在寝殿门口,黑影俱都停下,一人道,“殿下,徐华在此。” 宁安闻声,端着油灯从寝殿出来。 他让高阳送给何天一的信息中让徐华不要在王府称他为堂主。 所以,徐华这才叫他殿下。 向徐华走过去的时候,宁安还是有点紧张的。 如果这个家伙突然发难,王府便会立刻陷入一场恶斗。 不过他的担心多余了,见他过来,徐华等人纷纷将刀剑放在地上。 显然徐华也担心宁安会误解。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宁安说了句。 接着他叫来冷铁及护卫们。 见到徐华,冷铁点点头,对身后的护卫挥了挥手。 护卫们立刻上前与紫华堂众人一对一相对而战。 接着,他们抽出刀剑互砍,同时口中不断大喊大叫,仿若厮杀的十分激烈。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众人停止相互“厮杀”。 宁安这时取出双龙玉佩交到徐华手中。 徐华点点头,叫来一个人,又把双龙玉佩交给他,又叫来十个人跟随其翻出院子。 冷铁则派出六十个护卫跟在他们身后翻出了围墙,隔一段距离跟着,按计划“逃往”魏王府指定的院子。 徐华这时再次令紫华堂人放下刀剑,静等结果。 宁安面露笑容,这时才对紫华堂彻底放心。 徐华敢把自己的性命压在这里,无疑是对自己的信任了。 当然,他可能也和自己一样,也是赌这一把。 “那人就是与魏王府接洽的假内奸,只要双龙玉佩交到魏王府人手上,魏王府便摆脱不了干系了。”徐华冷冷道。 他对魏王府拉拢马成千等人这件事耿耿于怀。 今晚上,仅仅是他们还演不成这场大戏。 所以,除了东海王府,紫华堂以及魏王府,他们还把一方势力牵扯了进来。 而这方势力才能给这次的夜袭定案。 第84章 尘埃落定 第84章 尘埃落定 夜黑如墨。 高阳统领王府护卫紧紧跟着紫华堂的人。 紫华堂的人也没有甩开他们的意思。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魏王府与紫华堂约定的地点。 高阳令护卫们散开,静悄悄包围院子。 紫华堂的人则到来院子门前,连续敲了七下门。 “吱”的一声,院门打开,紫华堂的人走了进去。 这时,一圈黑衣人从院子里的房间涌出,为首的黑衣人道,“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紫华堂为首的人便是与魏王府接触的“内奸”,他从怀中掏出双龙玉佩交了出去。 陡然间,一抹亮光闪现,魏王府的人点燃了火折子。 借着火光,魏王府为首的人点点头,露出欣喜的神色,他又道,“金花茶,福禄酒的秘方拿到了吗?东海王杀了吗?” “魏王殿下交代的事情,我们不敢忘记,这是我们逼东海王交出来的。”,“内奸”又将一本册子给了魏王府为首的人。 那人扫了眼便收下了,册子上面记载了工艺过程,但他不懂。 “你们伤亡如何?”魏王府为首的人有问,目光投向“内奸”身后的紫华堂众人。 “东海王府的护卫很能打,我们伤亡众多,只有十个人逃了出来,里面三个是自己人,七个不是。”,“内奸”说道。 魏王府为首的人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和他们的推断差不多。 将玉佩和册子塞入怀中,他突然笑道,“这次你们辛苦了,不过魏王殿下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那么只能委屈你们了。” “你什么意思!”,“内奸”吃惊道。 魏王府和他们的交易是杀掉其他紫华堂的人,留下他们这些内奸。 可他没想到魏王府的人竟然也不准备放过他们。 不过“内奸”马上又镇定下来。 因为在今晚之前,紫华堂和东海王府都有过最坏的打算。 预料到魏王府的人可能会斩草除根。 因此,他们从进院子开始,便始终在防备。 他的话音落下,“噌”的一声拔除腰间佩剑。 其他紫华堂的人也纷纷抽刀。 魏王府为首的人发出不屑的笑声,随即喝道,“动手。” 院内的房屋内再次涌出二十余人,让院子里的人达到了四十人左右。 这些人胳膊上俱都绑着白色的带子,便于识别。 当下,他们向紫华堂的人杀去。 门外,高阳一直在等待。 护卫们在胳膊上绑上了三条白布带。 夜色昏暗,难以识别敌我,他们也有预备。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他大喊道,“袭击王府的刺客就在这里,给我杀!” 六十名王府护卫或从大门冲入,或从围墙翻过,顿时出现在院子里。 魏王府为首的人惊骇欲绝,他指着“内奸”道,“你出卖我们!” “呵呵,如果不出卖你们,此刻死的只怕就是我们了。”,“内奸”冷笑连连,退到紫华堂成员那里。 观察了下,他道,“杀只有一条白带的人。” 说罢,他立刻与王府护卫一起攻向魏王府的人。 魏王府在院子里只藏了四十人。 他们料定紫华堂夜袭王府,必然会遭受重创。 何况,他们还有内奸的配合。 所以他们认为四十人绰绰有余。 见到紫华堂包括内奸一共活下来十人,他才托大,想要一起杀掉。 王府护卫加上紫华堂的人攻七十人,几乎两倍于魏王府的人。 且他们俱都是精锐,二打一的情况下,魏王府顿时吃了大亏,不断有人倒在地上。 而随魏王府的人越来越少,东海王府的优势越来越大。 一开始二打你,渐渐变成三打一,四打一。 不一会儿的功夫,魏王府只剩下五六个人背靠背。 东海王府护卫和紫华堂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高阳对紫华堂的人道,“你们撤,剩下交给我们就行了。” 紫华堂众人点点头,翻墙出了院子,消失在黑暗中。 他们离开不久,马蹄声在院子前停息。 一众人举着火把冲入了院子,为首的人却是兵马司校尉顾风。 见到院子里的情况,顾风对身后的士兵喝道,“将刺客全部拿下!” 此番宁安安排的第四方正是兵马司。 在高阳离去的同时,他便派人去兵马司报案。 虽说当下兵马司将军是李良的父亲,而李良是魏王的狗腿子。 但他很清楚,兵马司上下不是一条心。 其实太子与三皇子都在争夺兵马司的控制权。 当下太子占优,拿下了兵马司将军,但关陇军事贵族依旧控制着副将的位置。 兵马司一些将领也是出身关陇贵族,比如这个顾风。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柳青能与顾风一起搜查的原因。 宁安还了解到,顾远忠与顾风翻翻族谱,还能续上亲戚。 不过顾远忠只是顾家一只落魄的支族,他也不愿意去攀上这门亲戚。 “大人,冤枉,我们不是刺客。”见来人是兵马司的,魏王府的人先是一喜。 但魏王府为首的人认出顾风之后,心下顿时凉了。 “是不是刺客,一审便知。”顾风根本不理会。 兵马司士兵上前,顿时将魏王府众人五花大绑。 魏王府人诸人不敢反抗,东海王府的护卫加上兵马司的人在,他们插翅难逃。 高阳这时道,“顾校尉,刺客偷了王府的双龙玉佩,就在他们怀里,还望交还我们。” 紫华堂诸人走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了。 顾风一凛,这双龙玉佩他也有耳闻,自然不敢大意,立刻又令士兵搜身,果然在魏王府头领的身上搜出了玉佩和册子。 魏王府头领更是心如寒霜。 他们是彻底栽了,人证物证俱在,他们就是把身上洗个一百遍,也洗不干净了。 把玉佩和册子交给高阳,顾风拱了拱手,“请回去转告殿下,顾风在这里拜谢,心里会念着殿下的情分。” 兵马司在长安城各处设有军亭,每亭由一名校尉统领。 东海王派人专门向他报案,这等于是把功劳送到他手上。 第85章 夜阑 第85章 夜阑 “好说。”高阳拱手还礼。 顾风点点头,押着魏王府诸人出了院子。 高阳也统领护卫们回王府。 这时,东海王府已经恢复了平静。 紫华堂的人在他回来之前也趁黑散去。 见到宁安,高阳道,“殿下,顾风已经把魏王府的人带走了,这是玉佩和册子。” “很好,护卫们有伤亡吗?”宁安问道。 双龙玉佩是真的,但册子上的工艺却是假的。 这也是防止计划失败。 至于双龙玉佩,他倒是真没有多么看重。 对他而言,大宁真正的大秘密非他莫属。 至于双龙玉佩中的秘密又能与他媲美吗? “十三个人受了轻伤,其他人都无大碍。”东海王第一句就关心护卫们的安危,让他心中暖暖的。 宁安顿感欣慰,他加上顾远忠等人也就二百二十个护卫。 这次幸亏没有死人,否则他会肉疼的睡不着觉。 “今晚大家表现的都不错,每人赏十两银子,受伤的额外加十两。”宁安大手一挥。 这方面,他认为是决不能吝啬的。 想要他人给自己卖命,一个是要对方心悦诚服,另外金钱上也不能亏待。 “多谢殿下,殿下真是慷慨大度,末将对殿下的敬仰……”高阳闻言,一激动又开始狂拍马屁。 冷铁就在宁安身侧,见状无奈摇了摇头,他已经习惯这位副手的性格了。 余钱则一脸肉疼,酒楼送来的银子还没热乎。 不过这是正事,他还是去库房提银子去了。 高阳也屁颠屁颠跟着出去,他还要把消息告诉护卫们。 “殿下到现在未睡,还是回去安歇,估计明天这长安城要热闹了。”冷铁这是对宁安说道。 冷铁这么一提,宁安倒是真觉得有点困了。 他拍了拍冷铁的肩膀,回寝殿去了。 对于今晚的行动,他很满意。 一个,紫华堂和他之间的信任更上一层楼。 今后,他能够相信徐华,徐华也能相信他。 二,魏王针对他的阴谋破产,魏王府还将面临大麻烦。 这也算是他对魏王屡次针对他的报复。 宁安睡大觉的时候,整个长安城却不再安静。 魏王府刺客袭击东海王府,人赃俱获的消息通过兵马司传到了各方势力耳中。 魏王府。 魏王宁铮吓的呆住了。 他一直没有睡,就在王府等待好消息的到来。 在他看来,最不济也是紫华堂的人失败了,俱都被东海王府护卫诛杀。 即便如此,东海王府死一些护卫也是挺不错的。 最完美的是东海王身死,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等来了这个结果。 他魏王府明明是配合紫华堂,怎么突然间成了刺杀东海王的主力,而且人赃并获? 他又听说押走魏王府人的是顾风,便更绝望了。 因为顾风知道了,便等于三皇子也知道了。 “快…快去东宫,请太子救我。”宁铮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隐隐猜到自己可能中计了。 对方有备而来,如果真的人赃俱获,他将有口难辩。 何况他的确参与了对东海王府的袭击,尽管他只是辅助。 一旦证据确凿,谋害手足这条罪名便能让他在天牢住上一辈子。 说罢,他忙令下人备上马车,往东宫而去。 可是,到了东宫门口,他却被东宫侍卫挡住了。 一名侍卫道,“太子殿下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请魏王回去,他自会想办法,殿下还说,请魏王殿下不要到处跑,免得给别人惹上麻烦,只把所有都推给下人即可。” 宁铮听了,心下一寒。 是他糊涂了,他冒失前来,岂不是给太子添堵吗? 不仅是太子,太子一系任何大臣他都不应此刻去拜访。 而侍卫最后一句又让他心中一松。 或许这件事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让马夫调转马头,他返回王府。 与此同时。 三皇子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忍着困意到了书房,听了全部经过。 精神一震,他轻轻笑道,“这魏王乃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借此事或可去其一臂,真是天赐良机。” 随即他又叹道,“唯一可惜的是,东海王没有死,否则就完美了。” 他的人打听过了,从东海王府传出消息,东海王只是受了惊吓,人却没事。 除了三皇子,杨为先,萧统等先后确认了魏王府袭击东海王府的消息。 很多人下半夜再也睡不着。 他们很清楚,明天一上朝,朝堂便会成为战场。 天亮之前,他们需要准备好说辞。 时间一点点流逝。 很快东方的天空便露出一抹鱼肚白。 还未到早朝时间,一名宦官忽然抵达东海王府,通知宁安今日要参与朝议。 宁安睡眼朦胧,在素水和秋云的服侍下船上官服。 “殿下已经三年没有参与朝议了,这次去要小心点,不能让大臣们看了笑话。”素水像个管家婆一样唠叨。 她清楚,这次朝议可能与王府的袭击有关。 宁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以前废太子最怕早朝,因为大臣们会当着他的面列举他的罪行,数落他。 可这次宁安是受害者,手握正义,害怕的应该是其他人。 不过他还是连连应声。 简单吃了饭,他向皇宫而去。 到了宫里,不少大臣已经到了,正聚在待漏院。 这个待漏元是大臣们等待上朝的地方。 宁安一过来,如同鲨鱼进入鱼群,大臣一个个避之不及,有的人干脆躲到墙角去了。 显然这些大臣以前没少吃废太子的苦头。 不过还是有两个人不怕他的。 柳青见到他,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随即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搭理。 上官云见到他,笑出一脸褶子,倒是殷勤过来行礼寒暄,口中道,“殿下高才,真是身藏不漏,只是殿下百密一疏,最终还是让老臣抓到了。” “……”宁安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老头在说什么。 上官云见宁安一脸迷茫,他嘿嘿笑了两声,十分猥琐,“老臣懂得,懂得,这件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殿下尽管放心。” 第86章 争论 第86章 争论 “上官侍中,你对本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宁安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家伙越说越离谱了。 上官云只是保持着神秘的微笑,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杨为先,太子,魏王一起进了待漏院。 见到宁安,宁铮面色一寒,随即恢复正常。 杨为先不咸不淡,出于礼数,向他行了一礼。 太子则面带微笑,一副友善表情,说道,“时隔三年,如今又能在早朝上见到九弟,实在太好了。” 宁安比太子和魏王年龄小,一字王又比二字王尊贵,他只得向二人分别行礼,免得落下口实,在朝堂上受大臣攻讦。 闻言,他说道:“这都是父皇的恩典,只是不知道父皇今日让我上朝是为了何事?” 太子言辞看似兄友弟爱,但其实暗讽他没有资格上朝。 若是以前的废太子只怕就要撂脸子。 如此在众臣眼中,他东海王便又落了下乘。 所以,他不上太子的当,干脆装傻充愣,提醒他来是为了夜袭之事。 果然,魏王脸色铁青,太子神情尴尬,但又立刻掩饰住。 二人说话间,萧统和三皇子也到了。 比起杨为先和太子,萧统和三皇子春风得意。 尽管萧统还时不时咳嗽,但难掩兴奋之情。 见到宁安,废太子这位外公罕有握住宁安的手,嘘寒问暖,“殿下昨夜可受伤了?这群贼人实在可恶,天子脚下,竟然袭击皇子府邸,老臣定要给殿下讨个公道。” 宁安很想抽出自己手,呸这个老狐狸满脸吐沫。 他次他真不是有心让三皇子占便宜。 可是没有他们,就没法让魏王吃瘪。 但内心里,他有多讨厌太子就有多讨厌萧统。 毕竟萧统怎么说都是废太子的外公。 但为了萧家的利益,他毫无犹豫抛弃了废太子,还任由三皇子打压废太子。 随口回了几句,宁安冷冷淡淡的。 萧统扶持三皇子之后,废太子就这么对待萧统的,宁安有样学样。 萧统也不在意,他的目标是魏王,此番同样是假意。 时间一到,众人从待漏院离开,陆续进入光明殿,按照次序列队。 这正是大宁君臣议政的地方。 一盏茶的功夫,御前总管韦山到了,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他的话音落下,宁淳进入大殿,众人齐声山呼万岁。 宁安也跟着喊了几句。 在龙椅上坐下,宁淳面色不愉,他先是瞥了眼宁安,又瞥了眼魏王。 宁安倒是没有什么,魏王则身子一颤。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韦山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让大臣把不能定夺的政务拿出来在朝堂上讨论的意思。 一些大臣陆续出列,抛出一桩桩政务。 有关于赈灾的,有关于官员贪墨的,也有关于军需以及赋税的。 大臣们为这些问题争论不休,宁淳综合各方意见,最终拍案定论。 再也没有大臣出列之后,宁淳忽然道:“东海王,昨夜是否有人夜袭你的王府?”,语气饱含怒气。 大殿中瞬间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大臣们个个屏气凝神。 他们很清楚,东海王遇袭这件事才是今日早朝的重点。 宁安昏昏欲睡,他没有参与论政的资格,就像参加一个与己无关的会议,自然打不起精神。 宁淳终于提及夜袭的事,他方回过神来,应道,“回父皇,千真万确,儿臣王府的护卫有数人受伤,兵马司的人也可作证。” 萧统咳嗽两声,右列一个将领出列,“皇上,末将可以为东海王殿下作证,末将麾下校尉顾风当场羁押了刺客,还从他们身上搜到了双龙玉佩,目前还有三十余具尸体在兵马司。” “魏王,你有什么话说?”宁淳重重拍了一下龙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朕的眼皮子低下残害手足。”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对这件事根本不清楚,是他们自己干的,与儿臣无关。”宁铮跪了下来,连连叫冤。 三皇子笑道,“魏王,你这话未免太牵强,抓的人中,一人是魏王府副统领,你竟然说自己一无所知?” “我真的不知道,这都是他背着我干的,还望父皇明察。”宁铮死鸭子嘴硬。 他按照太子的吩咐,就是咬住这条不松口。 宁淳眉头拧了起来,宁铮如此笃定,倒是让这件事一时无法下定论。 他望向刚才的兵马司将领,问道,“审问刺客了吗?” “回皇上,他们嘴很硬,还没有交代。”将领神色尴尬。 这句话似乎给了杨为先底气,他道,“皇上,或许魏王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他可能也是受害者,当下应该查清楚这位副统领的底细,或许他是个潜伏在魏王麾下的细作,别有目的。” “对对对,父皇,儿臣也是受害者。”魏王如抓到救命的稻草。 萧统轻轻笑了两声,“即便如此,魏王殿下也有失察之罪,何况这审问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宁淳点点头,他望向魏王,冷冷道,“宁铮身为魏王,失察于下,险酿大祸,立刻割去一字王爵,降为魏阳王,夜袭案尚未查清之前,幽禁于王府。” “谢父皇隆恩。”宁铮脸色苍白,俯身在地。 宁淳哼了一声,再次看向宁安,“散朝之后,你来一趟御书房。”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散朝。 众人再次山呼万岁,宁淳离开了光明殿。 有宁淳的命令,宁安出了光明殿,便向御书房而去。 对于夜袭这件事,他只能陈述事实,剩下的就看三皇子和太子斗法。 不过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魏王降为魏阳王,且会受到冷落是一定的了。 至于魏王能不能受到更重的处罚,他也不确定。 因为魏王派出来的这些护卫显然是死士,否则他们也不能在兵马司熬了半夜,也没说出半句对魏王不利的话。 在他离开之后,杨为先赶上了萧统,与他并排而行。 当下朝局二人水火不容的情况下,他突然如此,自然是为了宁铮。 无论怎么说,宁铮也是太子的胞弟,他的外孙。 何况宁铮是他预备的一枚重要棋子,现在丢掉还太可惜。 第87章 对话 第87章 对话 “萧兄,这件事何必闹到这个地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让我脸上都过得去,也让你满意,如何?”杨为先仰着头说道。 萧统嘿嘿笑两声,“杨兄此言何意?” “那几个护卫,你的人再如何逼问,也不见得能问出个所以然,最终,魏王不过还是个失察之罪,大不了费些气力,再讨皇上欢心。”杨为先一脸自信。 他很清楚,在萧统这个病虎面前不能露怯。 否则他这只病虎马上就能变成吃人的老虎。 “能不能问出来,谁又能确定呢?即便兵马司问不出来,皇城司还问不出来吗?”萧统又咳嗽起来。 杨为先给萧统拍了拍背,他道,“我知道萧兄的意思,可那几个人的骨头也是硬的,何必去赌呢?还不如实实在在,拿些好处在手里。” 顿了下,他看似无意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萧兄的次子萧潜至今还关在大牢里?” 萧统的眼睛眯了起来。 两年前,他的次子萧潜受到构陷,陷身牢狱。 这件事正是杨为先下的套。 杨为先现在这么说,摆明了是想拿他的次子来交换魏王。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整个大宁,只有杨为先最了解他。 这句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只是他任旧不动声色,免得让杨为先看穿心思,只道,“那是他罪有应得,让他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杨为先摇了摇头,“萧兄何必在我面前说谎,实不相瞒,只要我让当年的证人翻供,明天萧潜便能回去,为了弥补他的冤屈,说不定皇上还会让他官复原职。” 萧统已经心动了,杨为先这句更是他日夜想要的。 正如杨为先说的,即便他抓着这件事不防,兵马司那几个护卫也不见得吐露实情。 若是如此,他等于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而答应杨为先,他得到的好处就大了。 至于东海王遇刺这件事,他本身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的确,东海王这段时间有些亮眼的表现。 可是一个注定无法复立的废太子,一个只会经商与钻研奇技淫巧的闲王又能给他带来什么益处呢? 何况,他又没有受伤,只是伤了几个护卫而已。 “我希望明天早上就能看见萧潜。”萧统淡淡道。 顿了下,他继续道,“明天中午兵马司会以审问不出为理由,将他们押往皇城司,那是你们动手的机会。” 杨为先闻言,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道,“成交。” …… 此时,宁安已经到了御书房。 宁淳来回踱了几步,转向宁安,“你把遇刺的情形详细说一遍。” 他也从皇子过来的,心里很清楚皇子之间的尔虞我诈。 虽然他明白这根本控制不了。 但每位帝王都会极力控制,避免在位的时候让皇子的争斗失控。 所以,魏王干出刺杀东海王这件事让他相当恼怒。 宁安来时路上便想好了说辞。 这件事是他耍了三皇子,实际上是他占便宜了。 真实的过程,他自然不能告诉宁淳。 于是他只说一群刺客半夜杀入王府,逼迫他交出双龙玉佩和秘方。 正要杀他的时候,护卫赶到,刺客翻墙逃走。 他的护卫一路追击,在一处院子里将刺客围住,最终歼灭了刺客。 至于其他的,他没有多说。 宁淳点点头,他没有听出可疑的地方。 同时,他心里有点歉疚,现在这帮刺客显然是为了双龙玉佩而来。 从他决定以双龙玉佩为饵,那么东海王就无法避免危险。 可是,他若是从东海王手里收回双龙玉佩岂不是等于在告诉天下人,这双龙玉佩的确藏了大秘密。 到时候只怕皇宫也不安全了。 一念及此,他道:“近段时间,关于双龙玉佩传的沸沸扬扬,说有什么大秘密,也不知是谁在作妖,但不少人这是信了。” 宁安暗道,宁淳果然一清二楚,于是他道,“怪不得那贼人要抢双龙玉佩,既然双龙玉佩如此重要,儿臣便交还父皇。” 他说的是真心话,这个烫手山芋他真不想要。 大宁人以为重要的东西,对他来说不见得重要。 “不必了,你好好保管就是,正可以引那些想要玉佩的贼子出来。”宁淳一阵欣慰,宁安没有觊觎双龙玉佩的意思。 同时,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继续道,“就当这是朕交给你的任务,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为了你的安全,朕准你享有一字王的护卫数目,另外增加你的月银。” “谢父皇。”宁安心里犹如有一万头哈士奇在拆家。 他算是明白了,这杨为先太子一系是个狗东西,萧统三皇子一系也是个狗东西。 即便这位大宁皇帝也腹黑的很。 口中说是交给他的任务,其实不就是祸水东引吗? 不过气愤了一小会儿便又马上平心静气了。 其实这是他还没有适应从普通人到皇子身份的转变。 或许帝国中心的权术就是如此。 每个人之间都没有亲情,有的只是利益。 不过也好,至少他付出了就得到了回报了。 一字王的护卫数量是五百人。 宁淳开口,他就能将护卫扩充到五百,他的实力和王府安全性大大加强。 以后同皇子打架,也能摇更多人过来。 似乎看穿了宁安的心思,宁淳道,“不过你记住,护卫多了,不是让你用来为非作歹的,另外,我还会让皇城司秘密保护你,遇到事情可以随时支援。”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色有点挂不住。 上次他就让皇城司盯着东海王府了。 可是皇城司也不是万能的,毕竟皇城司负责监察整个大宁,不可能面面俱到。 昨夜等皇城司反应过来的时候,刺客已经让兵马司带走了。 宁安点点头,皇城司这个名字让他心里一寒。 其实他很清楚,长安城遍布皇城司的眼线。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方势力也有瞒天过海的本领。 他在私密行动的时候,也在防着皇城司。 不过,有皇城司守门也不是全无好处。 有五百护卫,加上皇城司保护,他是不再担心有人夜袭王府了。 总体来说,这次夜袭事件,他是赚了。 第88章 重组 第88章 重组 “对了,还有一件事,据说你把上次梨园比武败下阵的御林军收到麾下,充当护卫了?” 宁淳想到什么,问了一句。 “是的,儿臣只是觉得他们勇气可嘉,输了虽然丢脸,但总比不敢应战的御林军士兵强多了。”宁安点点头。 既然宁淳这么问了,那么肯定是盯着东海王府的皇城司把消息报上去了。 等回去之后,他势必要让高阳和紫华堂合作,把王府附近的皇城司人员全部找出来。 尽管他想要借皇城司的手保护自己的安全,但他整天有只眼睛盯着王府。 要想办法把这只眼睛蒙上才行。 “嗯。”宁淳没有多说什么。 那日他下令永不录用这些御林军士兵之后,自己也有些后悔。 但皇帝说出的话,又岂能轻易收回? 挥了挥手,他示意宁安可以回去了。 又想起一事,他道,“对了,扩充护卫的话,你可以从御林军中挑选,顾远忠他们也可以算你挑选的。” 宁安也在想着这件事,闻言,他应了是。 他没有把顾远忠收归麾下之前,对于挑选护卫这件事,他必然会担心。 御林军属于天子亲军,里面的人员构成十分复杂。 固然,里面的士兵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但御林军也充斥着大量宦官贵族子弟。 这让御林军内派系林立,十分复杂。 如果一个不慎,他很容易把敌方的眼线选到自己麾下,那可就亏大了。 但如今有顾远忠这些老御林军把关,他就安心了。 俗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顾远忠能看上的,必然也是他的同道中人。 一念及此,他应了声是。 出了御书房,宁安返回王府,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顾远忠。 顾远忠等人个个神色激动。 原本,他们已经准备安安稳稳充当商行护卫了。 没想到一夜之间,他们就成了王府的正规护卫。 不过,他们没有感谢皇帝宁淳,心里却只感激宁安。 因为没有东海王的收留,他们就不会迎来命运的改变。 “冷铁依然是统领,副统领由一位扩充到两位,高阳副统领的位子不变,顾远忠充任第二位副统领,你们没什么意见?”宁安说道。 王府护卫由一百二十人增至五百人,显然需要新的将官。 冷铁点点头,没有意见。 他对顾远忠也颇为欣赏。 高阳笑道,“欢迎顾副统领,今后我们就一起为殿下卖命了,对顾副统领的勇气,我一向深感敬佩,还望顾副统领多多指教。” 顾远忠傻笑着挠了挠头,他道,“指教不敢当,这都是殿下抬举。” 对于冷铁这个统领,顾远忠自然不敢质疑,冷铁可是当过他的教头的。 现在见到冷铁,他心里还有点怕。 至于高阳他也听说其在战场上表现。 何况高阳油嘴滑舌,不多时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见众人其乐融融,宁安顿感欣慰,他对顾远忠道,“顾副统领,有个事情还需要你把把关,本王需要从御林军挑选二百八十人,你出个名单,本王去提人。” 加上顾远忠等人,他护卫总计有了二百二十人,还缺额二百八十人。 “是,殿下。”顾远忠应了声是,表情认真,心里还是盘算合适的人选。 冷铁这时来到宁安身边,说道,“殿下,那商行的护卫怎么办?” 宁安闻音知意。 冷铁一向很少主动,他这么问,必然在商行护卫上有自己的想法。 他道,“你怎么想的?” 冷铁也不隐瞒自己的意图,他叹道,“靖王殿下驾鹤西去,不少追随他的将士心灰意冷,流落民间,有些将士过的很不好,末将……” 说到这里,他罕有露出恳求的神色。 “你想给他们谋一份糊口的生计?”宁安明白了。 冷铁点点头,他又解释道,“如果殿下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他们和你们一样能打,本王今后就不怕那些不长眼的了。”宁安嘿嘿笑道,表情邪恶。 冷铁脸色一黑,“殿下,他们可不会随殿下欺压良善。” 东海王的表情让他回忆起了三个月之前的日子。 宁安见状,哈哈一笑,拍了拍冷铁的肩膀,“本王当然不会欺压良善,但有人欺负本王,或是本王欺负京师那些作恶的纨绔子弟应该没问题?” “这义不容辞!”冷铁语气坚决。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宁安这时忽然道,“这就对了,冷统领有时候也有多笑笑,不要总是冷冰冰的。” 冷铁闻言,反而觉得自己失态了,登时收起笑容,再次恢复冷冷的表情。 高阳和顾远忠正要趁势玩笑两句,见状立刻闭上了嘴。 宁安哑然失笑,他这位护卫统领严肃的风格是改不了了。 不过这倒也不错,花有百样红,人的性格也一样,如此才有意思。 又闲聊了几句,顾远忠去忙护卫选拔的事,冷铁去想着召回老部下了。 这时,宁安把高阳叫了过来。 正如他在宫中计划的一样,他要把王府附近的皇城司人员找出来。 免得像王府门前装了监控。 “咱们王府附近有皇城司的人,你主意着点,最好能把不正常的人都找出来,摸清他们是皇城司的,还是其他势力的。”宁安吩咐道。 顿了下,他继续道,“下午你抽个空,再去一趟静心观,让他们配合你,一起调查。” 高阳一下来了精神。 他性子喜动不喜静,根本不喜欢枯燥的站岗。 比起站岗,宁安给他的任务太对他的胃口。 他道,“不瞒殿下,这些天,末将已经注意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待末将把他们老底都扒出来。” 宁安一喜,这个高阳果然靠谱,他道,“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免得让他们察觉到我们在监视他们。” “殿下放心,战场上,末将什么凶险都经历过,绝不会马失前蹄。”高阳拍了拍胸脯。 宁安露出满意的神色。 如果高阳和紫华堂真的能在这场对决中胜出,那么他就等于无形中练出了一只情报队伍。 有这样一只队伍,他就能探查各方势力的动向,而不像现在一样,睁着眼睛却犹如盲人,对长安的黑暗之处一无所知。 第89章 结果 第89章 结果 下午的时候,顾远忠拿出了拟定的名单。 宁安又同冷铁核对了下,让顾远忠去御林军提人。 冷铁自己的事也有了眉目,承诺这两天能给商行安排一百人。 如果商行发展壮大,还有需求,他还可以联络更多人。 宁安对此很满意。 这等于他一手握着靖王旧部,一手握着御林军精锐。 两只精兵强将汇集在自己手下,他更有安全感。 不是他不信任冷铁,而是苹果放在多个筐里才是合理的选择。 晚上的时候,顾远忠领着御林军士兵回来了。 宁安又安排了一场宴席,给他们以及冷铁找来的商行护卫接风洗尘。 由于他的王府太小,容不下太多护卫。 他买下的宅院发挥了作用。 他就近把护卫们安排过去,一方面便于保护王府,一方面便于保护他的工坊。 与众多护卫宴乐,宁安即便与一人喝一口,他难免也醉了。 囫囵睡了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方醒来。 洗漱吃饭,他刚到前院,冷铁告诉了他一条消息,“殿下,兵马司抓获的魏王府护卫在转交皇城司的路上被人射杀了。” “哦?”宁安皱了皱眉头。 冷铁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殿下的舅舅萧潜昨晚从天牢里出来了,诬告他的证人承认自己是诬陷。” “真是一场完美的交易。”宁安眼睛转了转,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冷铁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道,他恼恨道,“我们不该相信顾风的,他终究还是萧统的人。” 宁安摇了摇头,他对这个消息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如果魏王因为这点事就让自己搞死了,那么只能证明一件事,杨为先和太子都是废物,萧统和三皇子早就应该击败他们了。 可事实是,杨为先和太子一直占据优势。 “这件事不见得怪顾风,他不是柳青,无法违逆萧统的命令。”宁安道。 沉吟了下,他继续道,“而且魏王派出自己人配合紫华堂的时候,肯定也是考虑过最坏的情况,那些护卫不会出卖魏王,毕竟他们家人的性命可能在魏王手中。 昨天早朝,兵马司也透露没有问出什么,即便我们不交给兵马司,交给皇城司,谁又能保证皇城司没有太子的人?而我们自己审问,他们极有可能会自杀。” 冷铁点点头。 魏王这些护卫没有自杀是因为他们觉得落在兵马司手里或许还有一线希望活着。 但落在他们手中,可能就不一样了。 接着,他道“但既然如此,杨为先又何必与萧统做这个交易,保住魏王。” “因为他们都是老狐狸,比起能拿到手的利益,谁也不愿意去赌一把。”宁安冷冷道。 其实对他来说,这次夜袭事件,他基本立于不败之地。 最差,魏王也要落个失察之罪。 这个结果,昨天早朝就定下来,魏王还直接从一字王贬黜成了二字王。 剩下的,他就想看看能不能利用太子和三皇子的矛盾让魏王更惨一些。 结果是双方暗中达成交易。 不过,他对这个结果其实也很满意。 因为在魏王遭贬黜的基础上,他还得到了更多的东西,总比那些护卫直接自杀,一了百了要强。 在他看来,既然这件事他们拿出来交易了。 那么必然有一方得利,一方吃亏。 太子一系将萧潜放出来,他们就等于吃了个大亏。 同时,双方的实力一涨一落,更趋于平衡,这会让他们掀起更激烈的争斗,拼命打压对方。 如此,他便能得到更多的喘息机会。 当然,他期望的结果是把魏王丢入天牢。 但这件事的确不容易,魏王可不想他一样,身单力孤。 第90章 扩产 第90章 扩产 “殿下说的极是,不过魏王这次逃过一劫,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冷铁微微一叹。 宁安笑了笑,“其实也没有什么,能除掉魏王当然最好,但既然太子保下他,要继续用他,咱们就和他玩下去,何况想对付本王的是太子,没有魏王也会有其他人,相比之下,本王更了解魏王。” 冷铁微微一怔。 他不得不承认,自东海王改过自新,不但心胸阔达了,竟也比以前聪慧多了。 东海王说得对,正所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 比起让杨为先这个老狐狸亲自出手,显然魏王的威胁更小。 何况这个魏王已经瘸腿,沦为了魏阳王。 “嗯,这倒也是,而且殿下当前的处境比以前好很多,殿下身为东海王,皇上却给了一字王的供奉,这是再获恩宠。”冷铁想到什么,说道。 宁安翻了翻白眼,肚子里又骂了一遍宁淳。 这待遇可是他当诱饵换来的,冷铁自然不了解这点。 又议论了几句,冷铁告辞,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王府护卫一下拓展至五百名,他需要把新老护卫集中在一起训练,培养默契。 宁安则去了东海商行,同素水一起处理商行事务,包括护卫的安排,工坊的建造等等。 至于魏王的事,他懒得再关心。 说到底,这次事件是他对太子一系的反击。 虽然没有利益最大化,但终究也让太子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他这位叫萧潜的舅舅可不是个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人物。 从牢狱出来,他必然会报复,太子一系只怕又要折几位官员了。 所以,太子和杨为先拿他交换魏王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还有一点,让宁安哭笑不得。 废太子的记忆里,这位萧潜是少有几个同他关系不错的人。 一来,因为这位萧潜同样是个纨绔,和以前的东海王很对胃口。 二来,他这位萧潜舅舅极为叛逆。 据说萧统当年让他从军,他偏偏当了个文官,差点把萧统气死。 所以,在废太子遭贬黜之后,他不顾萧统的警告,又反着来,与废太子来往更频繁,直到含冤入狱。 接下来的几天,宁安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他照旧早起跑步,同冷铁练武,学射箭和骑马。 而关于夜袭事件,也在按照他的预料在发展。 由于死无对证,加上杨贵妃,太子一系大臣的求情,皇帝宁淳只能作罢,但还是维持了将魏王贬为魏阳往的决定。 三皇子一系的官员也没有再为难,只是借着萧潜遭到诬陷这件事,扳倒了几个太子一方的刑部官员。 当然,这本就是二人交易的一部分。 对此,宁安内心毫无波澜。 梨园诗会上,他就看出大宁朝堂已经烂透了。 没有人关心大宁的未来,每个人在乎的都是门户私计。 他们宁愿把精力消耗在争权夺利上,也不愿意齐心协力,攘外安内。 现在,他只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外出就藩。 那时候,他才能真正当个逍遥王爷,一切由自己做主。 不过他的心虽然热切,但还得耐心等待。 因为分封大典还有一年,他同样需要时间积累财富以及培养羽翼。 而财富可以让他快速发展封土,羽翼可以让他自保。 毕竟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可都不会让自己在封土上安稳呆着。 这也是他为什么如此重视东海商行的原因。 在没有门阀以及关陇贵族的支持下,经商是他唯一的出路。 为此,这几天他一直在催督工坊的建设,准备扩大生产规模。 今天终于初具成效。 王府西侧第一排宅院,这个四合院建筑的八个房间俱都清空,如今里面只有一个个酒甑。 这就是他催督的成果。 三十个酒甑同时蒸馏,他不但能满足凤鸣楼的需求,还可以把多余的酒卖到长安之外的城池。 按照他和素水商议的策略,长安城内的福禄酒依然由凤鸣楼专卖。 外地酒商从他这拿酒,也不许卖到长安城,否则便取消其卖福禄酒的资格。 如此,既能保证凤鸣楼的繁荣,也能保证福禄酒利益最大化。 “殿下,蒸酒的婢女也准备妥当了,明天她们就能上工。”素水陪在宁安身侧,这时说道。 工坊规模扩大之后,商行马上就面临了第一个问题,那便是人手问题。 王府的家丁和婢女数量有限,而且宁安是把他们作为储备管理人员培养的,不可能全部送到工坊里去。 这样他们就得招募一些人进入工坊,负责制茶和酿酒。 安全起见,她让素水直接拿银子买下不少卖身的流民。 这些流民基本都是女子,年龄在十二到二十五之间。 之所以用她们,是因为她们身家清白,且制茶和蒸酒也用不到男子。 而且,在古代买下的奴仆基本就等于是个人的私产了。 没有他的允许,她们不可以随意外出,这样能保证工艺的安全。 当然,他绝不是黑心老板,也不是限制他们人身自由。 古代豪门大院的丫鬟除了省亲,也是常年累月呆在主人家的。 还有一点,素水买的这些流民基本上从河间府过来的,或是没了双亲,或是与双亲失散了。 将来如果他去封土,也方便把她们一起带上。 到时候,他可不会把工坊和女工留在长安,那和白送给太子这些人一样。 “好,工坊的护卫也安排上,现在长安城想打福禄酒主意的人可不少。”宁安嘿嘿笑道。 上次夜袭事件,魏王的人特意要了金花茶和福禄酒的秘方,他就知道有人肚子里打鬼主意了。 “是,殿下。”素水应了声。 接着,二人又去了金花茶工坊。 这个工坊在王府的东侧,沿街第一排。 比起酒坊,这里的面积更大,毕竟制茶需要的空间大。 虽说,金花茶的利润比起福禄酒差多了。 但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他也没有忽视。 其实,最重要的是,制造金花茶的时候,需要从南方采买黑茶。 往来之间,商行就有充分的理由需要护卫保护了。 第91章 故人 第91章 故人 “凤鸣楼,工坊的护卫安排了之后,剩下的护卫就负责南下采买黑茶的商船,另外,商行还要继续建类似的商队。” 仅仅打造一只护茶商队,自然无法满足宁安的胃口。 毕竟这样的商队能容纳的护卫只有几十个。 所以,他要多多建立商队。 其中部分商队负责把商行货物卖到大宁国内重要的城池。 一些商队负责把货物卖到大宁之外。 比如西戎,吐蕃,南诏,甚至新罗,倭国等等。 他预估,未来的东海商行将拥有不低于百只的商队,护卫数量将达到三万以上。 毕竟负责国内的商队几十人够用,但前往外域的商队没有百名以上的护卫是不安全的。 至于出海的商队,需要的护卫就更多了,海贸利润丰厚,但也时刻面临海盗的威胁。 今后,这些商队将分散在各地,在经商名义下存在,不会引起朝廷的警惕。 可一旦集合起来,便是他重要的暗手。 一念及此,宁安嘴角微微上扬。 他对东海商行的期望不止于此。 现今世界闻名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十七世纪拥有超过150艘商船、40艘战舰、五万名员工、与一万名佣兵,贸易遍及全球。 而十九世纪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拥有铸币权、谈判权、拥兵权、宣战权、税收权、殖民权,拥兵二十余万,控制了几千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 他希望自己的东海商行同它们一样,脚步遍及世界每个角落。 当然,他是不会让东海商行效仿其掠夺与屠杀的。 历史是一笔账,总有一天是要还的。 何况他搞出来的王府货物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敌手,仅仅通过贸易,便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他也绝对不会妇人之仁,对那些历史轨道上,无论过去还是未来的仇寇国家,他不会手软。 因为历史证明,一千年前的敌人,往往一千年后依然还是敌人。 既然如此,该收拾的时候就得收拾。 想了一阵,宁安的思维回到现实。 东海商行目前还只是一颗小幼苗,想要达到这个目标,似乎任重而道远。 眼下,他的路还得一步步稳扎稳打。 首先他要能活着离开京师,在封土立足。 否则随着他的商行一日日壮大,必然有无数人觊觎。 甚至皇帝宁淳到时候都会难免心动。 而到了封土就不一样了,逼急了他,大不了掀桌子。 手握商行,最不济他也能找个海岛安身,怕个球。 又同素水在工坊转了一会儿,二人回了王府。 刚在寝殿坐下,宁安一口茶还没喝,秋云忽然慌里慌张跑了过来,紧张兮兮的,“殿下,坏人来了,怀人来了。” “什么坏人来了?”宁安一头雾水。 自从他给凤鸣楼搞出了个菜谱。 王府的膳房便成了秋云第二个家。 除了服侍宁安之外,她就整日泡在膳房钻研厨艺。 好吃的最高境界便是自己想要成为大厨嘛,秋云也在往这条路上走。 素水也有些迷糊,但她更了解秋云,略微思索便道,“殿下,想必是萧司业,您的舅舅来了。” “萧潜?”宁安张了张嘴,顿时恍然。 以前萧潜来王府的时候,会经常吓唬秋云,有坏叔叔恶作剧小女孩的味道。 这当然不是萧潜看上秋云了,而是他这位舅舅就是这么无聊。 “外甥,外甥……”宁安正思索的时候,一道声音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一位身穿白色长衫,剑眉星目,年约二十五的青年进了后院。 青年英俊的面容上略带三分不羁之色,不是萧潜是谁? “舅…舅…”宁安很不想叫这个词,但似乎也只能这么叫。 “哈哈哈……”见到宁安,萧潜大笑起来,三步并两步进了寝殿。 瞥了眼躲在素水身后的秋云,萧潜嘿嘿一笑,“呦,小秋云长大了,出落的越发标志了,外甥,把小秋云送给我好不好。” “不要!”秋云吓得连连摇手。 萧潜恶作剧得逞,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又看向素水,“素水真是越来越标志了,外甥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宁安猛翻白眼,难怪萧统他这位次子不对付,换做他,他也恨不得照他的脸来两下。 不过,他真不亏是与废太子臭美相投的人,果然有许多共通之处。 在这位舅舅还没有更离谱之前,宁安主动吸引火力,“舅舅,恭喜你沉冤得雪。” 果然,提到正事,萧潜在宁安对面坐了下来,拿起茶壶自斟自饮,“这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抓住了魏王府那些刺客,我只怕要在天牢里老死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所以去工部办了起复的手续,我便亲自登门致谢了。” 宁安笑了笑。 如果不是夜袭事件,萧统是没有筹码与杨为先做交易的。 萧潜浪荡不羁,但为人很精明,自然分得出,谁才是他真正的恩人。 他道,“何必言谢,只能说这是魏阳王送上门的大礼。” “魏阳王?”萧潜嗤笑一声,“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派人袭击你,这次真是活该。” 喝了口茶,他继续道,“我当年入狱的事件也有他的身影子,找到机会,我同你一起收拾他。” 宁安悄声道,“这件事心里清楚,嘴上就不要说了,舅舅刚从牢狱出来,还是要本分些,免得又让人在朝堂上嚼舌根。” “牢狱都蹲了两年,还有什么好怕,走,一起去百香楼,听说有个叫茗香的花魁娘子美丽非常,我叫他给你抚琴吹箫。”萧潜拉着宁安就要走。 素水皱了皱眉头。 这萧潜一来,她便暗叫坏了,她可不想东海王让这位萧统的次子带坏了。 “这就不必了。”宁安额头冒汗。 这位萧潜哪是给他找花魁娘子作陪,分明是去找杨为先的不痛快去了,他是要大闹百香楼。 就像六皇子宁铮前些日子找凤鸣楼麻烦一样。 想到这,他不由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他这位舅舅出来,对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92章 风骨 第92章 风骨 “不必?哎,你变了。”萧潜盯着宁安的眼睛。 宁安怔了下,“此言何意?” 萧潜道,“别人不了解你,我可了解你,我从牢狱出来便听说了你这几个月的作为,在外人看来你的言行奇奇怪怪,依旧像个纨绔所为,但我却知道,你已经在改过自新。” 宁安吃了一惊,没想到萧潜竟然一语中的,不愧是废太子遭贬黜之后,依然同废太子鬼混的人物。 不过,他不会承认,解释道,“舅舅想多了,改过自新实属过奖,只是因为一个人三岁时候撒尿玩泥巴,不可能十三岁还在撒尿玩泥巴,玩,也得换个法子玩,不是吗?” “难道不是?也对,一晃两年过去了,你也长了两岁,是该有点不一样了。”萧潜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他这位外甥,又是制茶,又是酿酒,的确开辟了纨绔的新天地。 摇了摇头,他笑了笑,“不过这样也好,刚才舅舅不过是玩笑,没打算让你去百香楼,体会过两年天牢的日子,我可不想让你也尝尝,你现在就很好,今后,我也要收敛一些了。” 宁安哭笑不得。 他这位舅舅在天牢里的改造还是有点效果的。 而从他的话语里,他也能感受到,这位舅舅说的是真心话。 他经历过天牢之苦,显然不想让废太子继续作恶,最终身困天牢,余生悲惨。 似乎想到什么,他忽然皱了皱眉头,“这次来,除了道谢,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算是报答你,否则我可能真的要在天牢呆一辈子。” 沉吟了下,他道,“我无意中听说,杨为先有意将百香楼那位花魁送到宫中,讨皇上的欢心……” 说到这,萧潜便停下了。 他不需要说的太多,权谋场里的人很清楚杨为先要干什么。 宁安也清楚,而且比任何人都清楚。 宋朝有陈师师,明朝有陈圆圆,谁说帝王不风流? 为了这两个青楼女子,一个帝王不早朝,一个葬送了江山。 他这位父皇后宫无数,子嗣众多,又岂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作为两朝老臣,杨为先比谁能了解他这位父皇的秉性。 选择这一招对他来说,失败了没有损失,胜利了可就获利百倍。 一旦这位花魁获得专宠,又肯为杨为先谋事,那么她对宁淳吹吹耳边风,便可能葬送一个人的命运。 “那又如何?”宁安故意装不懂。 萧潜叹了口气,更相信这位外甥没有变了,还是如此的笨。 他解释道,“所以你要小心点,不要为非作歹,到时候杨为先若是让她在皇上面前说你的坏话,你就完了。” “哦,怪不得你要收敛。”宁安点点头。 萧潜老脸一红,宁安说中了。 “咳咳,反正作为你的舅舅,我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在你,到时候再哭鼻子就晚了。”萧潜灌了自己一大口茶,“啧啧,这就是金花茶?味道不错,给我拿几包带回去喝。” 宁安白了他一眼,示意拿几块茶砖给他。 素水笑着离去,东海王这位舅舅刚才一番话让她很高兴。 他没有再同东海王鬼混,还在劝东海王要安分。 “我也去。”秋云害怕萧潜,忙跟在素水后面去了。 只剩下两人,宁安看似无意说道,“难道外公就眼睁睁看这位花魁入宫?”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和他一向不对付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萧潜懒洋洋说道,“估计他也没法子,除非杀了她,可杨为先对她一定保护的很好。” 宁安点点头。 不过,他却与萧潜的看法不同。 因为他可能掌握了即便连杨为先和萧统都不知道的信息。 上次他救下茗香之后,茗香曾经化妆前来,透露出是魏王将双龙玉佩位置告诉红花会的。 当时宁安提出过自己的疑惑,茗香说她只是暂时在百香楼坐馆,是要回南方的。 而夜袭事件,印证了茗香的说法,她没有骗他。 也就是说,茗香可能与太子等不是一条心。 那么突然风云变化,杨为先突然要把茗香送入宫。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实在让他疑惑。 “这么说,她现在不在百香楼了?”宁安问道。 杨为先要保护茗香,自然不能再让她坐馆了。 “没错,据说梨园诗会之后,她就不坐馆了,如今在哪里,谁也不清楚。”萧潜说道。 宁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觉得这个茗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上次她易容,独自前来,他便有这个感觉。 如果她不在杨为先的掌控下,又入了宫,谁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把这样一个人放在宁淳身边显然是十分危险的。 而现在对他来说,皇帝宁淳不能出事。 他对六皇子宁铮的惩罚,以及给他一字王的待遇,都证明这位帝王是他的保护伞。 尽管这位帝王对他的偏见还没有消除。 所以,一旦他出现意外,太子监国,甚至即位,他就要马上死翘翘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外公知道这位花魁的底细,就等着杨为先把她送入宫中,然后……”宁安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不由问出。 萧潜轻松的神色顿时消失了,他瞬间猜出了宁安的意思,声音低沉地说“也不是没有可能。” 神色有些恍惚,他起身来回踱步,道,“这太可怕了,他难道疯了吗?一个不善,大宁定将大乱。” 宁安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萧潜,他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没有我想的坏。” “这件事就要以最坏去推断。”萧潜肃声道,“宫中每三年选一次秀女,中秋家宴之后,紧接着就是秀女选拔,这个时候把那位花魁以秀女的身份送入宫中最为合适。” 顿了下,他道:“不行,我得想办法把事情查清楚。” 说罢,他茶也不要了,转身匆匆离去。 “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宁安感慨了一句。 比起萧统这个六亲不认,只认权势的外公。 他这位舅舅虽纨绔不着调,但至少心中装着大宁朝。 这可能就是读圣贤之书,养出来的文士风骨,当然更多人读出来的是恬不知耻,见利忘义。 第93章 疑案 第93章 疑案 “殿下,萧司业呢?”素水和秋云回来的时候,发现只剩下宁安一个人,奇怪道。 “他走了。” 萧潜的官职是国子监司业。 国子监是大宁的最高学府,主收七品以上官员子弟以及勋贵子弟。 国子监最高长官为祭酒,相当于主官,司业是其副手。 其实,萧潜不像废太子一样,从小就是顽劣。 十三岁之前,萧潜在长安城是出名的才子。 但之后,他忽然性情大变,开始变得放荡不羁,处处与萧统对着干。 为什么会这样,谁也不知道? “青春期叛逆?还是别有隐情?”宁安自言自语。 废太子和萧潜关系很好,也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不过对萧潜来说,十三岁之前学的东西加上家世,便足以让他担任国子监司业了。 就像现今某些学校里也充斥着年纪轻轻就能评上教授,担任要职的学阀子弟。 何况比起萧统,那些学阀家族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司业不负责授课,更多是负责国子监的杂务。 可也不要小看这个国子监司业。 国子监同样是杨为先与萧统争夺的战场。 原因就在于谁不想门生故吏满天下? 有自己的人在,便可以尽量拉拢国子监的学员。 萧潜虽然与萧统不对付,但他与杨为先更不对付。 所以,多多少少还是能为萧统做些事情的。 恐怕这也是萧统与杨为先交易的原因之一。 “殿下变了,他真是还和以前一样,疯疯癫癫的。”素水摇了摇头。 秋云拼命点头,表示赞同。 宁安笑了笑,对秋云道,“你把心放肚子里,本王不会把你送给他的,专心研究你的菜谱去,过几天,你亲自下厨,给本王做一桌菜尝尝。” “嘻嘻,奴婢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秋云松了口气,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说罢,她又往前院去了。 素水笑了笑,扭着妖娆的身姿也走了。 她要去商行,把他吩咐的事情安排下去。 待二人离去,宁安把高阳叫了过来,“你顺便再打听一下花魁茗香的消息。” 高阳露出男人都懂的神色,应道,“是,殿下。” 接着,宁安又回去撕了张纸条,在上面书写了一句话,让高阳送到清心观。 纸条的上的命令同他给高阳的一样,都是查茗香的下落。 他和萧潜都不想他们预想的事情发生。 在这个问题上,他不能全部指望萧潜,自己也要有所行动。 不过按照萧潜的意思,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发生。 至少也得在中秋家宴之后。 “中秋家宴?”想到这个,宁安摸了摸下巴。 当下,他似乎应该多花点心思在这件事上面。 茗香的事,他着急也没用,只能指望高阳和紫华堂能尽快查出点眉目。 …… 御书房。 宁淳重重将一份案卷扔在桌子上,这便是他中秋家宴上要考校皇子的问题。 近日,朝堂上正为这件疑案争论不休。 他也在为此事发愁,他觉得正可以把这件事拿出来试试皇子们的学识。 第94章 杜明锦 第94章 杜明锦 “韦山,你觉得此案如何?会不会有些太难为他们了,毕竟大臣们也没理出头绪。”宁淳伸了伸懒腰,负手踱步到门前,远眺天上白云。 韦山一脸小心翼翼的笑容,“老奴以为这没有什么,皇上考校皇子们不是为了让他们查清此案,只是为了让他们各表己见,看谁说的更有道理。” 宁淳点点头,“嗯,你说对了,朕就是这个意思。” 他沉吟了下,又道,“鉴于此案扑朔迷离,就给他们数日准备时间,距离中秋家宴还有半个月,应该足够了,待会儿你便派人告诉他们。” 韦山应了声是,想到什么,他道,“皇上,还要不要告知东海王殿下?” 宁淳犹豫了下,冷哼一声。 刚刚,他还在生宁安的气。 因为随着疑案的发酵,这几天朝堂上的争论点落在了他这位东海王身上。 甚至有大臣直言,如果不是宁安出的馊主意,就不会有此案,当惩戒东海王,以儆效尤。 上官云等大臣据理力争,但他们只是少数。 面对多半要求治罪宁安的大臣,他很是难堪。 但他又隐隐觉得,这件事里宁安只能算多事,还没到治罪的地步。 而且,显然是有人想要借机打压宁安。 身为大宁帝王,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他一直在压着这件事。 但整日在朝堂上受大臣们聒噪,他还是有些怪宁安的那个主意。 韦山一直随侍在他身边,时常揣摩他的意思,自然要多问这一句。 “朕已经答应皇后了,何况这桩疑案与他也有一定关系,便让他也费点脑筋。”宁淳道。 韦山再次应了声是,转身出去。 …… 东宫。 宦官首先将中秋家宴的题目送到了这里。 此刻,太子宁铖正在同六皇子宁铮斗蛐蛐。 听完之后,他只是挥了挥手,让小宦官回去,依旧专注拨弄自己的蛐蛐。 “咬死他,咬死他!”两只黝黑壮实的黑蛐蛐缠斗在一起,太子面容扭曲,不断大叫。 宁铮同样面容紧张,生怕自己赢了这位哥哥。 在挑选蛐蛐的时候,他已经让下人挑了个瘦小的了。 待会儿回去,他一定要把买蛐蛐的家丁腿给打折了。 就在这时,稍大的蛐蛐突然跳在了小蛐蛐的背上,死死咬住。 不多时小蛐蛐没了动静,大蛐蛐发出“蛐蛐”的叫声,似乎在得意大笑。 “哈哈哈…柳青死了,我的红头大将军天下无敌。”太子大笑。 宁铮松了口气,附和道,“死得好,柳青怎么可能是大将军的对手。” 太子不喜欢哪个大臣便给他拿来的蛐蛐取那个大臣的名字。 前天大将军斗死了东海王,昨天大将军斗死了上官云,今天大将军斗死了柳青。 “下一个蛐蛐名字就叫杜明锦,哈哈哈,不过他是真要死了。”太子得意洋洋。 宁铮道,“杜明锦又瘦又矮,愚弟便挑个又瘦又小的蛐蛐,让大将军一口咬死他。” 太子露出满意的神色,“也好,让他与我的大将军对阵,简直是抬举了他。” 二人在桌子前坐下,宁铮给太子倒了杯茶,“杜明锦一案真是痛快,这下不但杜明锦要死,连带着还捎上了东海王,接下来再让大臣们继续闹,父皇定会为了息事宁人,惩处他。” 谄媚一笑,他又道,“这次多谢太子哥为我出气了。” 杜明锦一案,原本是扯不到东海王的。 但夜袭事件,他从堂堂魏王沦为魏阳王,如此奇耻大辱,他如何咽的下去。 正巧杜明锦一案闹的越来越大,他便鼓动太子趁机攻讦宁安,往他身上泼脏水。 太子觉得此计可行,便私下让几名御史斥责东海王。 三皇子那边与他们不对付,但三皇子同样与东海王不对付,便顺水推舟,把这件事闹大了。 “你是我同父同母胞兄弟,我当然要帮你。”太子徐徐喝着茶。 放下茶杯,他正色道,“不过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后要是遇到难事,你可要能豁得出去,为我挡下来,等我将来当了皇帝,有你的好处。” 宁铮点了点头,神色真诚,“这是当然,上刀山下火海,愚弟绝不皱一下眉头。” 太子表情满意。 想到刚才宦官送来的家宴题目,宁铮又道,“太子哥,这次父皇出的考题当如何解答?” 对这件事,太子似乎没什么兴趣,他道,“反正不能为杜明锦说话就是了,这件事你多帮着老七,你要留在京师帮我,难道你想外出就藩不成?” 他是太子,无需考虑明年的分封大典,所以对家宴的题目不甚上心。 “是,太子哥。”宁铮心中欢喜。 对他而言,太子把他留在身边,这是对他的信任。 …… 宁安得到家宴题目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时,他正在教素水四柱结算法。 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古代账目核算的方法是三柱法。 这种方法原始落后,基本就是收入减去支出得出结余这套办法。 大宁当前整个社会就都在使用这个办法。 不过三柱法过于简陋,容易导致账目出错,而且明细混乱。 面对复杂的商业结算怕是不够用,于是宁安才决定教授素水四柱法。 这个四柱法是在三柱法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在现今历史上的宋朝中后期发展成熟,一直沿用到近代。 东海商行今后采取这套方法统计账目绝对够用。 同时,这也方便商行高层对下面账目的审查。 “杜明锦案?”传递口信的小宦官一走,宁安喃喃道。 这个案子他有所耳闻,那是在王府遭受夜袭之前。 后来他就不关心了,毕竟忙着对付六皇子。 之后他又忙于东海商行的扩产,更忘了这件事。 没想到,皇帝宁淳竟然将此案作为家宴的考题,而且还提前放出。 他正有些奇怪,这时婢女来报上官云在外求见。 宁安皱了皱眉头,他上次参与早朝,上官云就神神秘秘的,说要再来拜访。 他果然是说到做到。 不过他既然见过上官云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 而且,他也想通过他的嘴了解一下杜明锦的案子。 第95章 原由 第95章 原由 “殿下,老臣来的还算是时候?” 不一时,上官云在上官嫣然的搀扶下到了寝殿。 宁安翻了翻白眼,“蹭饭的话,的确是时候,本王马上就要用膳了。” “哈哈哈……”上官云笑了起来,一副无赖的样子,“老臣不但要蹭饭,还要蹭酒。” 上官嫣然的面皮比他爷爷自然薄了许多,脸色微红,她道,“爷爷,你来拜访殿下不是有要事商量吗?” 说完,她低着头,偷偷瞟了眼宁安,白皙的俏脸分红。 宁安挠了挠头,只觉上官嫣然怪怪的。 闻言,他道,“什么要事?” “边吃边说。”上官云深深吸了口空气中的香味,露出陶醉的表情。 原来是秋云领着几个婢女把晚上的菜肴端过来了。 此时,秋云小脸通红,神色兴奋,不时看着手里端着的菜,似乎对自己这道菜肴十分得意。 “好,一起坐下吃饭。”宁安也懒得与上官云计较了。 在桌前落座,不等素水倒酒,上官嫣然主动拿起了酒壶,先是给宁安满上,又给上官云满上。 之后她立在上官云身后,像个小婢女一样。 素水哭笑不得,暗道这位侍中家的大小姐怎么同她抢起奴婢的活了。 接下来,宁安与上官云共同饮了一杯,上官嫣然又要上前倒酒。 这时素水忙拦住上官嫣然,但上官嫣然低声哀求道,“素水姐姐,就交给我。” 素水一开始是奇怪,但现在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捂嘴笑了笑,她不再阻拦,而是和秋云站到了门外。 想起东海王教的四柱法有些地方还不懂,她拿着宁安在纸上书写的简要看起来。 秋云则一副赌气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朵月季花撕花瓣。 如果是平常,东海王一定会拉着她一起尝她做出来的菜肴,还要夸夸她。 她最喜欢东海王吃她做的菜,满意的样子。 但今晚,都让这个糟老头子破坏了。 何况,今晚的菜肴是她这几天最得意的,她自己还没吃上一口呢? 想到这,她嘴角差点流口水了。 她正想着,就听上官云道,“殿下,这道鱼是清蒸,还是烤出来的?” “都不是,糖醋出来的。”宁安随口道。 秋云在膳房钻研了许久之后,终于同凤鸣楼的庖厨们一起圆满毕业了。 而且因为秋云是个吃货,对口味极为敏感,她的厨艺甚至比王府的庖厨还要厉害。 那天他让秋云展示她的厨艺之后,这几天他便有了口福。 “糖醋鱼?”上官云闻所未闻。 上官嫣然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和爷爷也算见多识广,但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道菜。 宁安道,“这是我们东海王府的特色菜肴,尝尝看。” 上官云没见过市面的样子,让他很得意。 “真是新鲜,这糖醋出来的鱼能好吃吗?”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夹着一条鱼咬了口。 鲜嫩无比,夹杂着酸甜的鱼肉入口,上官云顿时怔住了。 这糖醋鱼外焦里嫩,而且没有一点鱼腥味,好吃又开胃。 “嫣然你也尝尝,这糖醋鱼真有点东西。”上官云惊讶道。 上官嫣然也有些好奇,见宁安对他微微点头,她红着脸夹了一块。 马上,她露出了同上官云一样的表情,“真好吃。” 门外的秋云听了,得意地扬起了小脸,一脸骄傲。 这时,上官云再也不顾及形象,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形象,开始逮着糖醋鱼一个劲吃。 不多时,一条鱼就剩鱼骨了。 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他道,“每次来殿下的府邸都有新的发现,老臣真想住在东海王府了。” “本王可不想与你这个糟老汉住在一起。”宁安撇了撇嘴。 上官云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他道,“酒饱饭足,也该说说正事了,殿下可否知道,近日朝堂上,不少大臣正在攻讦殿下?” “攻讦本王?”这个宁安真不知道。 他一向不关心朝堂。 上官云正色道,“这件事的起因在于杜明锦案,这个杜明锦乃是户部侍郎,自流民涌入京师,他便一直负责赈济。” “前段时间,他突然在朝堂上状告户部尚书卢琦,说他贪墨用于赈济的粮草。” “赈济之事,关乎朝廷声誉,皇上大怒,便亲自巡视了西城的赈济粮仓,可是粮仓的粮食与账目却对的上。” “卢琦趁机搬出大宁的律法,其中有一项关于官员之间的诬告罪,将杜明锦下了狱。”上官云缓缓说道。 宁安点点头,“那这个案件岂不是定案了,还有什么好吵的?” 上官云深深看了眼宁安,有时候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道,“若是如此简单就好了,杜明锦下狱之前,陈述了一件事,那就是施粥的粥棚在粥里掺了很多沙子,粮仓出去的米与粥里的米根本对不上,这也是他状告卢琦的原因。” 上官嫣然这时道:“当初,殿下的本意是好的,但显然在粥里掺沙子这件事却让一些不法的官员钻了空子,如今施出去的粥,米和沙子各占一半。” “也是因为这个,现在不少大臣借机污蔑殿下,说殿下毫无仁慈之心,胡作非为,要让皇上惩戒殿下。”上官云说话的时候,打量着宁安的表情。 宁安顿时无语,他现在真想给说这些话的大臣一人一个大耳刮子。 他们掉粪坑里,不怪自己不长眼,却怪路不平。 他这一番奇策,原本大大有利于流民,没想到却让大宁的官员们玩成了这个样子。 摇了摇头,他道,“皇上怎么说?” “皇上暂时没理会这些大臣,只是如果杜明锦的案子查不出个所以然,难保皇上不会在大臣们的聒噪下……”上官云没有再说下去。 宁安了然。 以他对宁淳的了解,为了免麻烦,他或许真会惩罚他,堵大臣的嘴。 沉吟了下,他道:“真巧,中秋家宴的题目便是杜明锦案,本王倒是不得不过问这件事了。” 毫无疑问,那些聒噪的大臣不是太子授意的,便是三皇子授意的。 但不管是谁,他可不会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轻易给自己抹黑。 毕竟这次家宴很重要。 第96章 喝趴了 第96章 喝趴了 “没想到皇上竟然拿此案考校皇子们,这道题可不易解。”上官云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吐出口酒气,他望向宁安,目光炯炯,“殿下现在对杜明锦案也有了大概的了解,那么殿下以为中秋家宴之际,当如何拆解此案?” 宁安打量了眼上官云,觉的这老子眼神有点不良,于是他把脱口欲出的推断咽了回去,懒懒道,“满朝文武都吵不出个所以然了,本王又怎么知道?” 上官云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点不甘心,“那中秋家宴的时候,殿下总不能也这么说罢,何况殿下的头上还扣着屎盆子,此事不能儿戏。” “那上官侍中教本王不就行了。”宁安喝酒吃菜,依旧无所谓的样子。 上官云和上官嫣然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杜明锦此案纠葛日久,朝廷上下始终没有头绪。 当下,朝廷为此事分为两派。 第一派认为杜明锦与尚书卢琦不和,所以诬告上官,想要取而代之。 第二派认为杜明锦绝不是无的放矢,尚书卢琦定然贪墨了赈济粮草。 只是经过调查,赈济粮仓中的粮食没有少,第二派又拿不出实据。 所以,第一派的声音暂时压制了第二派的声音。 在这个案件里,他便属于第二派。 和其他第二派大臣一样,这些日子他苦苦思索,就是找不到答案。 可就在几天前,一些大臣图谋不轨,突然冤枉东海王。 这让他脑中灵活一闪,想到了宁安。 那日回去,他和上官嫣然已经认定那首诗是东海王的手笔。 东海王有如此才华,或许能在此案上给他一些帮助。 但现在东海似乎还在藏着掖着,不肯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也不急。 过来的时候,他便预料到会如此了。 所以他该说的都说了。 如果东海王对此案不理不睬,到时候借机污蔑他的大臣便不会休止,定会殃及东海王府。 相反,若是能查个水落石出,那些大臣便只能闭嘴。 因为到时候便将是施粥过程中的贪墨问题,而不是现在议论的粥里能不能掺沙子? 于是,他干脆摊了摊手,“殿下,老臣如果有头绪,也不会厚着老脸来找殿下讨酒喝了,这件事,殿下只能指望自己了。” 宁安翻了翻白眼,不满道,“嘿,酒饱饭足,你总得留下点什么,可不兴这么白吃白喝的。” 福禄酒浓烈,上官云已经有些醉了,他借着酒劲道,“把我这孙女留下,你要不要?” “爷爷,我不理你!”上官嫣然没想到自己的爷爷会说出如此羞人的话,又是气,又是恼。 她狠狠扭了下上官云的胳膊,赌气站到门外去了。 宁安挠了挠头,上官嫣然气质文静,身段纤柔,一张俏脸明媚动人。 京师不知多人才子对其日夜仰慕。 这番羞怯的女儿态若是让他们看见了,只怕他们对自己要嫉妒到死。 “不要理她,我们再喝。”上官云嘿嘿一笑,端起酒杯又要干杯。 又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他道,“老臣能告诉殿下的是,杜明锦绝不会诬告卢琦,只是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老臣实在不知。” 宁安点了点头,他从废太子脑中找到了一些关于杜明锦的信息。 露出讶异的神色,他道,“杜明锦是柳青的连襟,柳湘云的姨夫?” “正是,忠勇侯的夫人和杜明锦的夫人是亲姐妹,他们都是端国公的女儿。”上官云道,“端国公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挑女婿自然也按着自己的性子挑。 这柳青倒是罢了,可这杜明锦出身寒门,当年不过一小小知县,只因对端国公的性子,便把小女儿嫁了他。” 上官嫣然在外面不肯进来,宁安给上官云满上了酒,“上官侍中认为杜明锦无罪,是不是也仅仅是相信他的品格?” “的确如此。”上官云在宁安面前也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柳青虽然对老臣一向有意见,但老臣认的是公理,该帮他一把的时候总要帮他一把,不能让那些无耻小人得意喽。” 说完这句话,上官云“噗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宁安吓了一跳,忙伸手去试上官云的鼻息。 这老东西要在自己的王府喝死了,他找谁说理去。 松了口气,他来到门外找上官嫣然,让她把上官云带回去。 一眼瞥见,上官嫣然和素水对着一张纸低声说着什么。 素水在讲,上官嫣然则越听越惊讶。 良久,上官嫣然似乎搞懂了某些问题,脸上露出笑容。 一回头,看见宁安正看着她们两个,她脸色又红了。 似乎短暂的交流,素水就同上官嫣然成了密友,她捏了捏上官嫣然的手,对宁安道,“殿下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上官侍中呢?” 宁安笑道,“本王找上官姑娘也是为了这个,上官侍中喝醉,在桌子上睡着了。” “呀。”上官嫣然这才紧张起来,她忙进入殿内,果然发现自己的爷爷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说好了,不贪杯的。”上官嫣然跺了跺脚,上前想要把上官侍中扶起来。 但她的力气太小,根本拉不起来。 素水叫来秋云一起帮忙,但依然够呛,人虽然搀扶起来了,但还摇摇晃晃的。 宁安摇了摇头,让三人让开,自己扶着上官云,一直送上马上。 “多谢殿下。”马车向前移动,上官嫣然掀开车帘道谢。 宁安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谢,嘱咐道,“回去给上官侍中喝点解酒茶。” 他虽然和上官云贫嘴,但对他没有恶意。 而且王府上下对他毕恭毕敬,有这个老头喝酒斗嘴也蛮有乐趣的。 上官嫣然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的宁安一脸正色,浑然没有一点乖戾的样子。 目光在宁安的脸上溜过,她放下窗帘,心砰砰直跳。 “那首诗你还能否认,但这四柱法,你还如何抵赖,哼,自己明明那么聪明,却非要把自己扮成坏蛋。”上官嫣然喃喃道,嘴角上扬。 第97章 郁闷柳青 第97章 郁闷柳青 忠勇侯府。 柳陈氏正在安慰自己的妹妹,神色哀戚。 自从她那位妹夫入狱,她这位妹妹便整日以泪洗面。 她们的父亲端国公早两年去世,长兄继承了爵位。 但这位哥哥为人胆小,才学平庸,从来不愿意招惹是非,坐吃山空。 自己妹夫的事,他也是能躲就躲。 因此,他这位妹妹只能找她帮忙。 忠勇侯柳青也在,他一筹莫展,安慰道,“明锦一定是清白的,只要此案查个水落石出,明锦便能官复原职。” 杜陈氏悲声道,“可是我听说萧中书似乎不愿意理会这件事,若是如此,谁又能为明锦伸冤?” 柳青的脸色沉了下来。 杜陈氏终究是个妇道人家,不清楚朝堂上的是非,认为他们同为关陇贵族,萧统理应帮他们。 实际上,他和杜明锦早就对萧统不满。 二人认为,身为王臣,当为国效力,忠于天子。 而萧统心思则更多用在为自己谋取私利。 为此,他甚至能抛弃自己的外孙,扶持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的三皇子。 所以,如今表面上他们还客套。 但事实上,他们与上官云既不属于太子一系,也不属于三皇子一系。 他们只是在做一个朝臣应该做的事情,向大宁皇家尽忠。 “还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忙。”犹豫了下,柳青说道。 “谁?”杜陈氏露出惊喜的神色。 “上官云。”柳青艰难说出这个名字,他是真的不想与上官云打交道。 但这件事关乎妹夫的清白,他不能不放下成见。 上官云身为三宰之一,在朝堂上说话有一定的分量。 而且上官云是文官,比文官那套比他熟惯。 柳陈氏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夫君,有些心疼。 若是平日,他定不会让夫君违逆本心去求上官云。 可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杜陈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擦着眼泪向柳青躬身行了一礼。 对于柳青与上官云的恩怨,她也有所耳闻,道,“如此,就难为姐夫了。” “不必如此。”柳青挥了挥手,令人取来纸笔,写了张名帖让管家送到上官云府邸,待明日前往拜访。 管家离去,不久便折返了回来,一脸古怪对柳青说道,“侯爷,小的半路上遇到上官侍中的马车了,上官侍中似乎喝醉了,他的孙女将他叫醒之后,他吩咐让我们去找东海王,不必找他,说他自己也没有头绪。” “东海王?”柳青怔了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过神来,他又以为上官云是不想帮他,所以在故意为难他。 这个东海王近来是不闯祸了,还在梨园漏了脸。 但这就能抹去他以前犯下的种种恶行吗? 再者,就算不计较他的过往,东海王又能在此事上有什么高见? 如果他如此聪明,怎么会从太子沦为东海王。 让他去找东海王查此案,简直同他玩笑一样。 这时,柳陈氏已经拉着妹妹回房说体己话了。 如果杜陈氏还在,想必她又要大哭一场了。 想到这,柳青忽然一阵烦躁。 他答应了杜陈氏,偏偏此事又出了岔子,这当如何是好? 门外。 柳湘云正在偷听,她的身边还有一对与她年纪相仿的人,一个少年,一个少女。 见屋里没了动静,柳湘云悄悄招了招手,示意二人跟她走。 回到闺房,柳湘云叹了口气,“我爹这趟是白忙了,他去找上官云就已经拉下脸面了,不可能再拉下脸去找东海王。” 闻言,少年和少女对视一眼,露出焦急的神色。 少年道,“姨丈去找东海王也没有啊,整个京师谁不知道东海王又蠢又坏。” 少女眼眶微红,“若是让娘亲知道了,她又要哭一整夜了。” 柳湘云听了,突然出手,弹了少年一个脑瓜崩。 因为少年把东海王宁安说的那么难听,她竟然有些生气。 少年“哎呦”一声,怒道,“你打我干什么。” “你像个猪头,不打你打谁。”柳湘云叉着腰,“上官侍中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而且东海王可不像你说的一样……” 说到这,她想起梨园的帐篷里,东海王宁安与她相对,低语讲着武侠故事,不由脸色微红。 “我可是亲眼见过东海王作恶。”少年还是不服气。 柳湘云重重哼了声,“那我就没办法了,你那么厉害,你去把你爹救出来。” 说罢,她转身要走。 “姐姐,我信你。”少女终于哭了出来。 现在家中没了主心骨,她浑然没了主意。 只要有一丝希望把她的父亲救出来,她都想试一试。 柳湘云见少女哭的梨花带雨,心软了下来。 少女的名字叫杜如月,少年的名字叫杜如初,二人是龙凤姐弟。 她刚刚也只是与少年赌气,故意气少年的。 眼睛转了转,她道,“我是出不去了,但你们可以出去,只要你拿着我的信去东海王府,东海王一定会帮你们的。” “为什么?”杜如初奇怪地打量了眼柳湘云。 柳湘云洋洋得意,“这你就不必问了。” 其实,她想亲自去。 但这段时间,她父亲虽然不再让她禁足,但对她盯的却很紧。 上次她遭绑架这件事,把他父亲吓坏了。 即便她央求管家,管家也不敢再答应让她扮做家丁出去。 “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们就商量一下。”杜如月点点头。 “好啊,你们想好就来找我。”柳湘云很积极。 她还有别的心思,这段时间她要无聊死了,他要让杜如月姐弟顺便帮她要新的故事。 …… 东海王府。 送走上官云之后,宁安把上官云透漏出来的情报复盘了一下。 其实他和上官云的判断一样,认为杜明锦不会污蔑卢琦。 他相信宁淳和其他大臣心里也有数。 但这件事奇就奇在查不出任何毛病,让质疑的人也无可奈何。 想了一会儿,他便不想了。 在没有获取充分的信息前,他不可能分析出更多东西。 反正高阳和紫华堂也在查茗香的下落,可以让他们也顺便查一下。 不过,案子要查,商行也要正常经营。 在明年分封之前,他的状态可能一直会这样,发展壮大的同时,也会面临不断的麻烦。 比如他明明在此案中是无辜,但却被有心人牵连了进来。 第98章 另一手 第98章 另一手 隔日。 宁安便吩咐高阳,让他顺便调查一下杜明锦的案子,寻找相关蛛丝马迹。 高阳离去,他来到对面的商行。 他在王府左右无事,不如同素水忙商行的事务。 毕竟无论是茗香还是杜明锦案,恐怕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突破点,甚至可能百忙一场。 若是如此,茗香事件只能听天由命,又或许他和萧潜不过是瞎担心。 至于杜明锦案,他也有两手准备。 如果查不出了所以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办法或许可以扭转对他不利的局面。 同时,这个法子还是一门生意,而且是一门相当重要的生意。 若是能成功,不但财源滚滚,对商行的发展也大有裨益,连带对东海王府也好处多多。 宁安到商行的时候,素水正在二楼的公室里翻阅账簿,认真的样子像个职业丽人。 这让宁安仿佛一下回到了自己还是高管的时候,而素水像他温柔干练的“小秘”。 笑了笑,宁安悄悄走了过去,低头与她一起浏览账簿,这是商行昨天的收入与支出。 素水很专心,直到翻完账簿才注意到身边有人。 吓了一跳,素水发现是宁安,不由嗔了一眼,“殿下来了,怎么也不出声?” 想到什么,她有些歉疚,“殿下,今早奴婢没有伺候殿下洗漱,小翠她们两个可还让殿下满意。” 宁安抱着胳膊,耸了耸肩,“满意,满意,再说本王有手有脚,没那么矫情,你全心管理商行就行了。” 他让素水管辖商行之后,素水越来越忙。 空闲下来,他还得教素水商业管理以及财务技能。 这样她就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服侍他了。 而秋云这个丫头这些天似乎开发出了厨师的天赋。 众多周知,菜谱只是菜谱,十个人按照相同的方法做菜就有十个味道。 想要得到完美的味道,还是要实践摸索的。 这一点上,秋云表现出了比膳房庖厨还要高的天分。 既然秋云有这个本领,仅仅让她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实在委屈她了。 于是宁安便让她去发挥自己的长处去了。 除了负责王府膳房,她有时候还去凤鸣楼检查菜品,隐约成了“总厨”。 对于两个贴身婢女各自有了喜爱的“事业”,宁安还是很高兴。 何况他也不需要二人一天到晚跟在自己身后,嘘长问暖。 而且,她们说根到底,还是为了他这个东海王在忙。 不过素水和秋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所以二人从粗使婢女里挑了两个,在她们不在的时候,为宁安端茶倒水,铺床叠被。 这两个粗使婢女长相普通,宁安也不在意。 他来自现今,没那么多讲究,剩下的洗脸穿衣自己来就行。 刚刚那么说,也是为了让素水安心。 “那奴婢就安心了。”素水柔柔一笑。 从桌子左侧拿来两张纸,她道:“这是现有护卫的分配名单,这是商行下一步准备筹建的商队,还请殿下过目。” 宁安扫了眼,点点头。 素水分别给凤鸣楼,茶坊,酒坊,南下买茶商队指定了护卫。 其中凤鸣楼十六名,茶坊二十四名,酒坊三十名,南下买茶商队三十名。 对此,他没有意见。 凤鸣楼没有什么秘密,只要维持秩序,无需太多护卫,何况酒楼里还有屠四这些人,关键时候能帮忙。 茶坊和酒坊的工艺很重要,自然要重点保护,不过因为有王府护卫协同,倒不需要分配太多。 商队本就是他藏兵之处,且的确需要众多护卫保护,三十名也不多。 如果不是商行只有一百个护卫,还可以继续往里面塞。 除此之外,他最关注的还是其他商队的建立。 素水列出了大宁商贾经常走的贸易路线,每条贸易路线对应一个商队。 商队从长安出发,有的目的是大宁国内重要的城池,有的是大宁与异族建立的边市地点。 “殿下,海上贸易路线,奴婢暂时没有列出来,因为东海商行刚刚起步,现在甚至连一条自己的船都没有。”素水叹了口气。 宁安笑道,“以后会有的,而且会有很多。” 海贸方面,他有自己的规划,这可是未来商行利润的大头。 为此,他还要尝试下建造一种适合远海航行的大型商船。 不过说这个还太早,如今以商行的财力还搞不起这个东西。 他还要多多积累财富才行。 想到这,他对素水道,“马上茶坊和酒坊的产量就能上来,招商会可以提上日程了,如果顺利,商行可以短时间内获得一笔巨额财富。” 素水点点头,目露期待。 这件事东海王之前就同她说了,当时让她着实震惊,对东海王也越发敬佩仰慕。 宁安又道,“另外,再收拾一间宅院出来,商行又要有新的业务了。” 说到这,他在素水耳边低语了几句。 宁安的亲昵举动让素水微微脸红,但宁安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她又一次叹为观止。 她真不知道,东海王脑子里怎么突然又那么多奇思妙想。 而且每个奇思妙想都是那么独特,还能带来诸多益处。 宁安注意到素水脖颈都红了,见左右无人,他故意快速在素水脸上香了一口。 哈哈一笑,他慢慢下了楼,最后还不忘挤了挤眼睛。 素水羞的不行,毕竟这里可是商行。 但她心里又涌出丝丝甜蜜。 无论是她是东海王府的婢女亦或是东海王商行掌柜,她都是东海王的人。 这么想,她心里的槛倒是一下过去了。 不管是做婢女还是做掌柜,只要是为了东海王,又有什么区别? 记起东海王刚才的嘱咐,她忙吩咐商行伙计,去给东海王找一些雕刻匠过来。 …… 忠勇侯府。 杜陈氏心情好了许多,她在期待柳青拜访上官云。 为此,早膳她都多吃了一点。 杜如月和杜如初姐弟不时望向自己的母亲,心里俱都不是滋味。 早上,柳青派人又去了一趟上官云的府邸。 但得到回答是一样的,上官云只让柳青去找东海王。 但是这件事,柳青没有告诉她们的母亲。 估计是她怕伤心。 第99章 雕刻 第99章 雕刻 “姐姐,怎么办?估计姨丈也没有办法了。”杜如初叹了口气。 忽然,他又气愤道,“上官云老糊涂了吗?为什么要让姨丈去求东海王那个混世魔王。” 杜如月从得知柳青又碰了壁,便一直闷闷不乐,也也说话。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对弟弟道,“现在只能听湘云姐的了,我要去找东海王。” 杜如初吓得连连摇手,“姐姐,你千万不能去,你长得这么美,要是去了,东海王一定会欺负你的。” 杜如月脸色一白,她也害怕。 可是一想到父亲蒙受冤屈,在大牢里受罪,她便心如刀割。 “你不要再劝了,我相信湘云姐,而且上官侍中如此推崇东海王,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杜如月眼神坚定起来。 杜如初叹了口气,握了握拳头,他道,“我陪姐姐一起去,若是东海王敢对姐姐无礼,我就和他拼命。” 杜如月噗呲一笑,点了点弟弟的头,“好,不过如果东海王规规矩矩的,你也不要在人家面前好勇斗狠的。” 杜如初点了点头。 二人商量定了,便出了忠勇侯府。 这些天,他们一直住在这里。 不多时,姐弟二人便到了东海王府。 王府的门子通报了一声,之后有婢女出来,引二人进了东海王府。 在王府书房,他们见到了正在伏案书写的东海王。 这时的宁安认真沉静,像个翩翩佳书生。 杜如月深居闺中,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见到一个与自己相仿的男子,且又是皇子,禁不住有些害羞。 杜如初是个男子,倒是没有这些情绪。 但他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有些害怕。 在京师的宦官子弟中,他也属于桀骜不驯的那一号。 但在东海王面前,他只觉自己啥都不是。 这位可是纨绔中的大哥。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宁安似乎写完了,抬起头看向二人。 他不认识杜如月姐弟,若不是柳湘云捎话过来,他可能都不会见他们。 “你们父亲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本王正在调查,至于能不能查出结果,还未可知。” “麻烦殿下了,既然上官侍中也相信殿下,那么殿下一定有过人之处,定然能破解此案。”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本王也是为了自己,若是有消息,本王会派人告诉你们,不过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是,殿下,湘云姐还拖我们向殿下要什么故事的后续。” “这个…本王这段时间有些忙,你们告诉她,等几天,她就能看到了。” “……” 一番对话,杜如月姐弟离开了东海王府。 东海王最后告诉他们,若是有需要,会联络他们。 因为他们是杜明锦的子女,可能会掌握一些他们也没有注意到细节。 出了王府,二人依然还有些精神恍惚,仿佛来了一个假的东海王府。 “这…这真是东海王吗?会不会是假冒的?”杜如初嘴巴合不拢了。 杜如月道,“湘云姐没有骗我们,东海王果然同以往有点不一样了。” 顿了下,她继续道,“就是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湘云姐和上官侍中都认为他能破了此案?” 实在想不通,她摇了摇头。 …… 杜家姐弟走了之后,宁安摇了摇头。 二人来的莫名其妙,他也接待的莫名其妙。 想到柳湘云和上官老头,他一阵无语。 柳湘云这个家伙趁机像向他索要故事,他还能理解。 但上官云为什么把此事全权推给了他,他实在有点想不通。 他的遐思马上就被一群雕刻匠打破了。 这正是他让素水找来的。 王府里的家丁多才多艺,但雕刻这个技术活,他们精通的倒是真不多。 所以,他才专门请来了这些雕刻匠。 当下见到这些雕刻匠时,雕刻匠们似乎不是很高兴,一个个愁眉苦脸。 原来,他们得知东海王府有请的时候,腿都吓软了。 京师谁人不知道东海王的凶恶? 给东海王府干活,那简直就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 可是他们又不敢不来,否则也出找死。 正因如此,他们才一个个不情不愿。 宁安见到这群雕刻匠,瞬间便摸透他们心思了。 他也不解释,这些雕刻匠怕他不是没有好处。 为了安全回去,他们会出力干活的。 想到这,他拿出一张纸。 纸张上有一幅幅图画,刚刚在书房,他正是在忙这个东西。 “本王需要你们雕刻这个东西。”宁安道。 雕刻匠们望去,只见纸上画的是一个长方块。 小方块下面是个字。 “王府会给你提供这样的铅块,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每个铅块底下雕刻字。”宁安补充了一句,“你们需要雕刻的字全在这里。” 他又拿出一本薄册子,亮了亮。 雕刻匠们松了口气,对他们来说,这是比雕龙画凤简单多了。 简单的活就不会出错,也就不会让东海王打骂了。 宁安对大宁的雕刻匠们也是信心十足。 这片土地上的匠人自古以来便心灵手巧。 交代了这件事,宁安令余钱把雕刻匠引到让素水准备的宅院。 又让商行采买图纸大小的铅块。 铅在古代是一种很常见的金属,女子的化妆粉里便掺杂了这个东西。 所以,采办铅块不是很难,但融化制成图纸大小的铅块却花费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雕刻匠们开始干活,一个个带字的铅块诞生。 在宁安忙于此事的时候。 高阳与紫华堂的调查也在进行中,不时给他送来一些信息。 渐渐的,杜明锦案在他脑海中有了轮廓。 据紫华堂秘访,很多粥棚附近的流民承认,在一段时间,粥里的沙子比例过大。 现在虽然收敛了些,但依旧占比不小。 可是由于流民来来往往,每天施粥的数量不是定额,所以很难判断消耗了多少粮食。 这也是大臣们反驳杜明锦的一个点。 不过,按照紫华堂的调查,其实流民没有多大的变化。 若是如此,那施粥用的米必然用少了,余下的基本可以判定被贪墨了。 第100章 分析 第100章 分析 “这个案子真是不简单啊……” 宁安喃喃道。 杜明锦估计和他一样暗访过。 所以最终有了户部尚书卢琦贪墨粮草的推断。 不过尚书卢琦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捣鬼,必然也是经过仔细筹划的。 现在卢琦反驳杜明锦的要点有两个。 一个是流民数量,每日前往粥棚的流民数量不定,施粥的量便也不定。 无法仅仅因为粥里掺了沙子,就认为每日用的米少了。 也可能有那么几天流民多,熬了更多的粥。 虽然粥里掺了沙子,但粥的总量上来了,所以米没有少用。 因为粥棚不会统计流民数量,卢琦拿这点来说事,相当精明。 施粥用了多少米一下成了糊涂账。 另外一个要点是粥棚的米由赈济粮仓拨付到粥棚的粮仓。 而粥棚粮仓账册上显示的支出与结余对得上。 为此,皇帝宁淳还派上官云去粥棚的粮仓清点过,的确没有差错。 “殿下,这件事真是太奇怪了,账目是对的,但偏偏施出去的米不可能那么多,那不见的米到底哪去了?”高阳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他越调查越糊涂。 宁安眉头紧蹙,也难怪户部尚书卢琦能向宁淳告杜明锦一个污蔑之罪了。 换他,他在朝堂上也无法辩驳。 沉吟了下,他道,“米是最重要的证据,要是能查得出来,这案子就能破了。” 来回踱了几步,他道,“接下来,我们就把重点放在米去哪儿了这个问题上。” 望向赈济粮仓,他道,“粥棚的米从赈济粮仓出来,然后分发到长安城粥棚的粮仓,再从粥棚的粮仓提出,就地熬粥赈济,本王要确认这一套环节有没有猫腻?” “那我们就得亲自去赈济粮仓以及粥棚的粮仓查一查。”高阳道,“不过粮仓守备森严,末将进不去,或许殿下可以向皇上申请开仓。” “不,若是如此,容易打草惊蛇。”宁安伸出两个手指摇了摇。 如果这条线存在问题,那么上官云上次突然巡查又没查出什么,对方一定会自鸣得意,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不会补救漏洞。 可如果他再次申请复查,对方或许就会警惕起来,把可能出错的地方掩盖起来。 当然,对方可能会对他不屑一顾。 但为了查清此案,他觉得还是要谨慎一点。 “可殿下怎么进粮仓?”高阳问道。 粮仓一向守备极为森严,这是为了防止敌对势力点火烧了粮仓。 没有命令,宁安当然不可能进去。 但是他进不去,不代表别人进不去。 杜明锦也是户部的人,而粮仓归户部管辖。 虽然如今杜明锦进了大狱,但他的人脉关系还在。 他还有一儿一女,或许他们能找到进入粮仓的法子。 前几天,二人来拜访过他,他令他们先回去,现在是用到他们的时候了。 于是,他对高阳道,“剩下的事情本王亲自来,你还是专心去查花魁茗香的事。” 高阳应了声是。 这同样是一件让他挠头的事。 这个茗香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整个京师都寻不到她的踪迹。 …… 忠勇侯府。 杜如月姐弟与柳湘云坐在花园凉亭中,百无聊赖。 突然,杜如初站了起来,“我受不了了,东海王让我们等,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看他根本就不想管我们的事。” “嘿嘿,他一定是想让姐姐去单独求他,到时候使坏,没有好处的事,他怎么可能干。” 杜如月满脸晕红,啐了一口,“呸!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湘云斜了杜如初一眼,抬脚对着他的腿弯就是一脚。 杜如初“哎呦”一声,跪在了地上。 哼了一声,柳湘云叉腰站在他的面前,“我还没生东海王的气,你凭什么生他的气。” 上次二人空手而回,让她颇为失望。 这几天一直在生东海王的闷气。 可见杜如初诋毁东海王,她的气顿时转移了过去了。 “湘云姐,你是不是喜欢东海王,干嘛这么维护他?”杜如初小时候没少挨柳湘云的揍,现在依然害怕她。 挨了一脚,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嘻嘻问道。 柳湘云大囧,红晕从脸上延伸到脖子上,衬托讥讽白里透红,霎是好看。 怔了下,她扬起拳头就要揍杜如初,威胁道:“你要是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我柳湘云嫁的夫君要顶天立地,是个大英雄,才不是他那样的人。” 杜如月没有说话,一脸崇拜望着柳湘云。 不同于杜如初,她从小对就对这位湘云姐十分崇拜。 她极为安静,柳湘云恰恰相反,极为好动。 她很羡慕柳湘云能在众人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正闹着。 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 三人神色顿时黯淡下来。 原来柳青吃了上官云的闭门羹之后,还是这件事告诉了杜陈氏。 虽然柳青之后又去想其他的办法,但俱都收效甚微。 因为此案基本上已经是铁案,无人愿意白费精力,还得罪人。 希望破灭,杜陈氏又开始整日以泪洗面。 “如初,我们再去一趟东海王府,问问有没有什么进展?”杜如月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眼下,她母亲乱了阵脚,弟弟又少不更事,她只能强忍着羞怯抛头露面。 杜如初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东海王似乎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柳湘云安慰道,“上次东海王没有为难你们,这次也不会为难你们,我说过,东海王会卖我的面子。”,言下十分得意。 “为什么?”杜如初不解。 柳湘云笑了笑。 上次她遭绑架,与东海王困于一室,共同经历了一次生死。 而且她还亲眼见证了紫华堂奉东海王为主。 这也成了二人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生死之交加上这个秘密,东海王能不卖她点面子吗? 不过这些,她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所以,她只是神秘一笑,转身离去。 杜如月和杜如初对视一眼,俱都怔了怔。 但有柳湘云的安慰,二人还是鼓起勇气,再次向东海王府去了。 第101章 第二步 第101章 第二步 “你们来的正好。” 宁安没想到杜家姐弟会再次来访,他刚刚还寻思去联络二人。 书房里,宁安令婢女给二人赐座,缓缓将自己的调查结果以及下一步的想法同他们说了。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何况他现在需要二人帮忙,二人也需要他帮忙。 “殿下派人调查的结果同父亲查到的一样。”杜如月朱唇轻启。 只是似乎她有点怕生,微微低头。 宁安点点头,打量了眼杜如月。 这丫头一看就老实内向的,模样与柳湘云到有几分相似,也是个美人胚子。 似乎感受到宁安的目光,杜如月头更低了。 杜如初紧张起来,他最怕东海王见色起意,忙吸引宁安的注意力,说道,“那殿下怀疑问题出在了粮仓里?” 宁安转向杜如初,点了点头,这小子有点愣头青,像个现今的中二青年。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出来了。 他道,“正是,不过本王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希望你们能想个办法,让本王能去赈济粮仓和各个粥棚的粮仓瞧瞧。” “这……”杜如月望向弟弟。 她久居深闺,自然没有弟弟交往广泛。 而且她这个弟弟虽然不能说是纨绔子弟,但同样也不安分。 与他父亲往来的官员很多,他这个弟弟便常常与这些官员的子弟鬼混。 杜如初想了想,说道,“没问题,有个人能带我们进去。” 宁安对这个中二青年有些不放心,提醒道,“此事关乎你父亲的命运,可玩笑不得。” 杜如初拍了拍胸脯,“殿下不要小瞧了我,我只要两天的时间。” “好,那本王就静待你的消息。”宁安笑了笑。 现在,他也只能相信这位杜明锦的长子了。 杜如月和杜如初点点头,起身要回去。 二人心中感激,杜如初更是还有一丝愧疚感。 原来东海王一直在查这件事,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让对东海王的印象不由改善了许多,只觉东海王也没那么可怕。 但他还是时刻注意保护自己姐姐的。 毕竟他以前听说过,东海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 宁安并不知道杜如初心中的想法。 若是他知道了,定然一脚把他踹个狗吃屎。 这把他当什么人了? 以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领,需要去抢吗? “殿下,这个怎么解?”二人还未出门,素水捧一张纸进来,指着上面一道题说道。 这是宁安给素水出的一张卷子,考素水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 上面包含了商业管理以及四柱法和数学计算等。 他对商行的期望高,对素水的期望当然也高。 所以趁着晚上便给她开小灶授课。 “四天。” 宁安扫了眼,还没说话,杜如月突然说道。 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她微微低下头,拉着杜如初要逃走一样。 “等一下。”宁安有些意外。 纸上的题目是张三和李四搬船上的箱子。 张三一个人搬要六天才能搬完,李四一个人搬要十二天才能搬完。 问他们一起搬,需要几天能搬完? 这是一道一元一次方程的应用题,基本上现今小学五六年级的水平。 素水加减乘除练的没有问题之后,他才开始教。 不过素水对商业管理学等有天赋,对数学便不怎么敏感了。 但即便如此,他相信在自己的教导下,素水也比其他强。 没想到的是,素水不会的题目,这个杜如月竟然脱口而出,着实让他惊讶。 “殿下,我…我…”杜如月以为自己惹了大麻烦,吓得支支吾吾。 杜如初紧张起来,身上冒汗。 素水这时才注意到杜如初姐弟。 略微思索,她便知道二人是谁了,上次二人过来,宁安晚上的时候和她说过。 笑了笑,打量了眼杜如月,她道,“你就是杜姑娘?真厉害,你是怎么一下就看出来的。” 宁安附和道,“是呀,不要怕,本王想问的也是这个。” 杜如初松了口气,他替自己姐姐回答,“我爹在户部,要算的东西很多,姐姐从小便对这些感兴趣,所以算东西很厉害。” 宁安和素水对视一眼,素水将卷子递给了杜如月,满怀期待,“杜姑娘,我还有几道题不会,你看一看。” 杜如月接过卷子,顿时露出专注的神情。 接着,她一会儿像是在思索,一会儿又像是在震惊。 不过,她还是将素水不会的几道题解出来了,而且答案全对。 宁安微微吃惊,他是不相信古人懂一元一次方程的。 那么杜如月便是完全凭借个人思维推断出来的,只能说非常厉害了。 若是加以正确培养,或许有更大的成就。 俗话说,数理化不分家,一般数学好,其他理科也不会差。 如果他将自己掌握的数理化知识传授给她,或许能在大宁培养出一个科学家。 只是,他也就一想。 古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又不像素水一样是他的婢女,能够带在身边时刻培养。 赞叹了两句,宁安没有多说什么,示意二人可以回去了。 杜如初如蒙大赦,忙拉着自己姐姐走。 可杜如月的脚像是钉在地上一样。 犹豫了一下,她道,“殿下,这份卷子上有提四柱法,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卷子上只有四柱法的相关概念,她还看到绘制出的账目样式,着实令她眼前一亮。 “这是我们东海商行的秘密,不能轻易示人。”宁安对杜如月挤了挤眼睛。 杜如月大羞,不敢再问,行了一礼,拉着杜如初便走了。 宁安无奈笑了笑,把卷子铺在桌子上,开始向素水一个个讲解。 在数学方面,她不是要让要素水做到顶尖。 对素水来说,只要能看得懂账目,会核算就行了。 之后,他也没闲着。 等杜如初回话的同时,他个人的计划也在正常推行。 两天多的时间,雕刻匠们完成了他嘱咐的任务。 付了银子给雕刻匠们,雕刻匠们欢天喜地而去。 对他们来说,没有挨打,还从东海王手里赚到银子,简直和天上掉馅饼没有区别。 而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宁安开始了计划中的第二步。 第102章 舆论 第102章 舆论 “再屯一些纸和墨。”雕刻匠的身影消失,宁安把素水叫了过来。 “纸?”素水越发疑惑,她原本就对东海王雕刻一堆铅字分外疑惑。 现在越发搞不懂东海王要干什么。 宁安注意到素水的表情,不再卖关子。 他道:“本王要在长安城建个报社。” “报社?这是什么?”素水没有听说过世上还有这个东西。 宁安轻轻笑了笑,向素水解释起来。 这便是他应对杜明锦案的后手。 当然,这个后手是为了他自己,不是为了杜明锦。 即便这个案子查不清,他也不能任由朝臣们污蔑他。 他没有资格上朝,上次不过是宁淳的特许。 所以,在朝堂上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可他无法在朝堂上发出声音,不代表他不能在民间发出声音。 大臣在朝堂上骂他,凭什么他不能在民间骂这些大臣。 报社就是他准备拿来发出声音的手段。 如此,他便可以把粥里掺沙子这件事广而告之,让整个长安城的人来评判,而不仅仅是几个大臣的嘴。 到时候,借着悠悠众口,他便能宁淳面前拒绝“认罪”。 宁淳也有理由把大臣的指责驳回。 有了个想法之后,他便下定决心在商行下设立报社。 他来自现今,很清楚舆论的威力。 若是他能把报社建起来,让大宁读书人养成看报纸的习惯,那么他就能通过报社引导舆论。 除此之外,报社还有商业价值,不但报纸本身能产生利润,刊登广告之类的也能够盈利。 不过,想把报社搞起来,也不是没有限制。 古代之所以没有报纸,一是因为印刷行业过于落后,二是因为没人有这个想法。 他们想要复制一本书,或是去找贫寒书生抄书,或是找一块木板,把书的内容雕刻在木板上再印刷,十分繁琐。 而报纸这个东西是需要每天更新的,昨天和今天内容完全不一样,雕版印刷显然来不及。 那么这就需要一种能够灵活印刷的法子,这就是活字印刷术。 他让雕刻匠搞的铅活字,正是为印刷准备的。 白天,报社伙计将一天的新闻采集过来,晚上利用活字排版,连夜印刷。 第二天就可以让人们见到最及时的新闻了。 技术加上宁安的点子,原本大宁不可能出现的报社,便有了可能。 宁安缓缓而言,素水嘴巴慢慢合不拢了。 对她而言,东海王的想法过于新奇。 即便东海王讲解的很详细,但她依然无法想象报社运营之后的场景。 只是,她相信东海王描述的报社未来,并且充满向往。 “奴婢这就令人去采办。”素水望向宁安,眼神温柔。 东海王是越来越厉害啦,她很喜欢。 下午的时候,报社需要的纸张和墨便买来了。 宁安让搬去王府西侧第二排的宅院。 这是他给报社预备的。 院子东西两侧各有一排房子,一排当印刷室,一排给负责编辑报纸的“报社编辑”。 之后,他在书房里依靠现今报纸的样子,画出了一张报纸版面样式。 最后一步,就是招募报社员工了。 这个要求有点高,因为报社编辑和排板的人都需要认字才行。 尤其是编辑,还需要一定的文采。 否则,他的报纸投出去,也只会惹得长安文人笑掉大牙。 他正在犯愁的时候,忽然一个婢女来报上官云求见。 “这老头又来蹭饭了。”宁安嘟囔了一句。 接着他眼前一亮,上官嫣然不就是京师闻名遐迩的才女吗? 让她执掌报社总编辑岂不是很合适。 而且她还自带名气效应,说不定能让报纸卖的更好。 一念及此,他忽然觉得上官云这个老头也不那么讨厌了,笑嘻嘻迎了出去。 上官云见到宁安满面春风向他走来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想要转身回去的冲动。 以往,东海王见到他来,可是总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现在笑的这么开心,就拍有所图谋。 这让他有种进入狼窝而感觉。 “上官侍中来的正是时候,秋云正在鼓捣新的菜式,马上侍中就有口福了。”宁安一面说,一面拉着上官云往寝殿去。 同时,他还刻意打量了一眼上官嫣然。 这让上官嫣然脸色微红。 上官云眼睛滴溜溜乱转,猜不出宁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二人在桌子前坐下,他准备走一步看一步。 这次他过来,自然还是为了杜明锦案,当然顺便蹭饭也合情合理。 不一会儿,秋云端着菜肴过来了。 这次见到上官云,小丫头没有和上次一样充满敌意。 那次上官云把糖醋鱼夸的天花乱坠。 他本就有文采,评价的时候金句频出,倒是满足了小丫头的虚荣心。 “殿下,今晚的主菜是宫保野兔。”秋云将一份份菜肴从托盘端到桌上,最后一道菜的时候,她重点强调了一下。 现在,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每晚的主菜不重样了。 宁安老远就闻到诱人的肉香了。 他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称赞道,“你把本王胃口养的这么刁,以后要是没有你,本王还怎么吃饭哦。” 秋云闻言,忽然忸怩起来,攥着衣角,小脸通红,嗫嚅道:“那奴婢就给殿下做一辈子的菜。” 说罢,她忙转过脸,站到了门外去了。 宁安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把秋云当个小丫头,从来没有任何想法。 倒是上官嫣然多看了宁安,轻轻摇了摇头。 但马上就轮到她羞愤不已了。 上官云喉结滚动,正要夹一块兔肉尝尝的时候,宁安阻住了他,一本正经说道,“上官侍中,我想向你借个人?” “谁?”上官云始终盯着兔肉,随口回了一句。 “你的孙女,上官嫣然。”宁安脱口而出。 上官嫣然和上官云同时怔住了。 上官嫣然又羞又恼,横了宁安一眼不说话。 上官云讪笑道,“殿下,这有借银子的,有借马的,老臣还头一次听说有借人的。” 宁安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瞒他,把自己的目的同二人说了。 第103章 夜探 第103章 夜探 “报纸!” 上官嫣然同上官云对视了一眼。 和素水一样,他们都为宁安这个新奇的想法感到震撼。 缓了一会儿,二人才回过神来。 上官云想了想,这个“报社”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危害,仅仅是门生意,便道,“这就看嫣然乐不乐意了,老臣可管不了她。” 宁安望向上官嫣然,等待她的决定,补充了一句“你可以不必到报社来,每天会有人将需要排版的内容送给你。” 顿了下,他继续道,“当然,本王也不勉强,如果上官姑娘不答应,本王再另寻他人。” “我同意。”宁安的话音刚落,上官嫣然突然说道。 似乎意识到自己答应的太快,她别过头去,脸上发烧。 宁安解释了什么是报社之后,她便兴奋起来,有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参与到报社的建设中。 从小,她的爷爷便像男子一样教她读书识字。 她时常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入朝为官,与男人郎们比拼才能。 因此,她处在深闺之中,常常唉声叹息,顾影自怜。 所以,东海王将这样一个机会摆在她的面前,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何况,即便不是为了报社,东海王的请求,她也不会拒绝。 想到这,她心中更是一阵羞涩。 “好,那就请上官姑娘时常过来,本王再将报社的细节同你说一说。”事情如此顺利,宁安心情大好。 上官嫣然轻轻点了点头。 上官云哈哈大笑,“殿下,老臣这孙女为王府做事,也不必给她月钱,只要让老臣来王府多蹭几顿饭就行了。” “这个好说,不过月钱该给还是要给的。”宁安笑道,向上官嫣然看了眼。 上官嫣然迎着宁安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但没有说话。 二人又喝了一阵,上官云微醺。 这时,他想起了正事,说道,“殿下,忠勇侯为了杜明锦的事,派人上门找了老臣两次,老臣都推给殿下,也不知道他没有来王府?” “没来。”宁安回道。 上官云摇了摇头,“这个柳青还真是榆木疙瘩的脑袋,老臣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是抹不下面子来求殿下。” “他哪是抹不下面子,他是认为找本王也无济于事。”宁安说道。 上官云点点头。 也是,他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东海王是个极具才华的人,但柳青根表不了解。 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对东海王的旧印象中。 宁安继续说道,“不过,杜明锦一对子女倒是来过王府了。” 于是他把杜如月姐弟两次前来的情况都说了。 上官云微笑道,“没想到柳青的女儿比他的父亲还了解殿下,实在委实难得,否则要查这个案子,就更难了。” 上官嫣然闻言,表情略微不自然。 素水和秋云同东海王举止亲昵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 因为她知道,素水和秋云仅仅是东海王的婢女。 在大宁不要说皇子,即便是大户人家子弟也有几个通房的婢女,这没什么,影响不到正妻的地位。 可是坊间传言,萧皇后看中了柳湘云,有意要与柳家订立婚约。 眼下,柳湘云似乎又与东海王私下里亲近,难免不让人怀疑这件事是真的。 宁安和上官云都没有注意到上官嫣然表情的变化,二人只是讨论着杜明锦的案子。 望了眼暗下来的天空,宁安皱了皱眉头,“杜如初让本王给他两天时间,现在两天时间已经到了,他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怕是他无法做到。” “那这就难办了。”上官云叹了口气。 其实进入粮仓不难。 无论是他还是东海王只需向皇帝宁淳请求即可。 可就怕消息泄露出去,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所以,他很认同东海王悄悄查案的想法。 沉吟了下,他道,“殿下不必灰心,再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查不出,那就是杜明锦的命了。” 二人又喝酒闲聊一阵,上官云和上官嫣然回去了。 宁安洗漱睡觉,半夜的时候素水摇醒了他,说杜如初在前院等候。 睡意全无,宁安穿衣来到前院。 见到杜如初,他笑道,“本王还以为你不来了。” 杜如初道,“殿下要救的是我的爹爹,我怎么可能打退堂鼓。” 喘了口粗气,他继续道,“请殿下换上这身衣服,随我来。” 借着王府灯笼的火光,宁安看了眼,这是粮仓守备兵的衣服。 衣服一共有两身,杜如初说话的时候便换上了一身,宁安立刻穿上第二身。 随即宁安跟随杜如初出了王府,消失在黑暗中。 当然,他还没有这么鲁莽。 冷铁率领百余名王府护卫跟在二人的身后,远远吊着。 如果没出差错,自然用不到他们,若是遇到危险,就需要他救急了。 不多时,二人到了长安东城们的粥棚粮仓。 虽然是半夜,但粮仓内依然灯火明亮,巡查的士兵来来往往。 就在这时,杜如初学了两声猫叫,黑暗里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个人从巷道里走出,来到杜如初面前,说道,“杜如初你可记住了,就这一次,以后咱们两不相欠。” 往前走了几步,那人道,“你们跟我来。” 似乎他并不知道杜如初叫来的人是东海王宁安。 宁安没有做声,只是跟着杜如初走。 来到粮仓前,火光中他才发现此人是个巡粮官,而且年纪不大,在二十岁左右。 为了粮仓的安全,粮仓内除了设置守备士兵,晚上还会有专门的巡粮官在各个粮仓间巡查。 粮仓的士兵见到巡粮官到来,一个个打起了精神。 见巡粮官今晚带的士兵是新面孔,他们也没有多问。 毕竟守备士兵有新兵轮换过来也是常事。 一路畅通无阻,宁安在巡粮官的引领下进入粮仓。 这时,一个个巨大的圆柱形储粮仓出现宁安面前。 “装模作样检查一下,我们就走。”巡粮官有些紧张,他可不想出了纰漏,引人怀疑。 宁安和杜如初点点头,仔细打量起粮仓,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第104章 猜测 第104章 猜测 火光摇曳,宁安三人的影子随之舞动。 检查粮仓当然要打开仓盖,看看里面的粮食有多少。 宁安和杜如初对视一眼,扶着梯子爬了上去。 这些圆柱形的储藏仓由木头构成,像个木桶,大约两米多高。 站在梯子顶端,二人费力挪开厚重的仓盖,宁安和杜如初见到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米。 一个接一个,宁安和杜如初将储粮仓全部查了一遍。 十六个储粮仓的米全都是满的。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粮仓的米白日用多少,晚上便会补多少,杜侍郎一定是想多了。”青年巡粮官摇了摇头。 杜如初闻言,恼道,“我爹才不会凭白冤枉人!” 巡粮官见杜如初发火,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宁安没有理会二人,他是真的糊涂了。 账目是对的,粮仓也是满的,那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 从储粮仓下来,宁安皱眉苦思。 青年巡粮官担心露馅,不一会儿便催促二人快走。 宁安只能随他出去,然后就在他出去的瞬间的,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目光投向储粮仓底部。 接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出了粮仓,巡粮官径自离去。 宁安和杜如初返回了王府。 “殿下,这可怎么办?粮仓里也没有任何证据。”一进王府,杜如初便抱着头蹲在头上。 “或许我们找到了证据。”宁安有些不确定。 “真的吗?”杜如初大喜,“只是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宁安笑了笑,“如果那么容易就让你猜出来,卢琦早就去皇上面前自首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本王也不是有十成的把握,但如果他们真的贪墨了粮草,他们使用这个手段可能极大。” 杜如初略微失望,不过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没有一丝希望了。 忽然,他向宁安深深一恭,言辞恳切,“不管成与不成,还望殿下能在皇上面前为家父伸冤。” 宁安扶起杜如初,“你父亲的案子本就是皇上给众位皇子的考题,中秋家宴上,本王会提醒父皇,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杜如初点点头,东海王的想法没有错。 如果现在提,万一猜错了,难免尚书卢琦又给东海王安一个污蔑的罪名,还会让对方警惕起来。 但中秋家宴,畅所欲言,即便错了,也只是应付皇帝宁淳的考校而已,卢琦等人也不会惊心,便于他们之后继续查案。 定下此事,杜如初又趁夜回去了。 宁安想了一会儿,也回去睡了。 现今社会资讯发达,让普通人也能够掌握大量的碎片信息。 虽然这些信息不能让人成为某领域的专家,但却能够令普通人见识广博。 他的灵感便是来自接触过的一个碎片信息。 这个信息中提及到古代一桩盗粮案,其诡秘玄奇与这桩案子不分伯仲。 加之他在粮仓中观察到的一些细节,他认为很可能卢琦等官员也同样采取了这个办法。 隔日。 宁安照常起床,开始了一天的晨跑,练武,骑马,射箭。 不过由于护卫数量大增,王府前院已然容不下。 宁安专门挑选了一个宅院,把院子里的建筑拆了,只剩下空地让护卫们平日训练。 因为宁安的亲和,后来的护卫们同老护卫一样,很快与宁安打成了一片,护卫队伍其乐融融。 训练结束,宁安去了商行。 虽然上官嫣然答应帮忙了,但报社仅仅依靠她可不行。 还需要招募大宁版的“记者”负责采编新闻,以及卖报送报的报童,印刷工等等。 不过他不准备一蹴而就。 因为在大宁没有人懂什么是报纸,即便搞出一版报纸拿去卖,只怕也没多少人要。 所以,在发行报纸之前,他需要给报纸打出名气。 而想要有名气,就得让报纸有能够吸引人的东西。 这个东西,他心里已经有了。 “印刷工也找些底子干净的人,活字印刷法,本王还不想过早暴露。”宁安吩咐素水,“至于报童没有什么要求,卖一份报纸,给一份提成就行了。” 素水连连点头,将宁安说的记下。 商业方面他与宁安沟通没有障碍,包括一些新奇的词汇宁安也教过她。 他正说着,忽然余钱从楼下上来,满脸笑意,“殿下,上官姑娘来了,正在王府等候殿下。” 宁安怔了下,暗道上官嫣然对报社的事情倒是挺上心,这么积极。 不过这也好,她越上心,报社就能办的越好。 回到王府,上官嫣然已经等在那里。 见到宁安,上官嫣然福了一礼,盈盈一笑,隐含羞涩,说道,“殿下,小女子叨扰了。” “没有,没有,本王还要多谢上官姑娘不嫌弃,愿意为报社出一份力。”宁安摇手。 随即,他引着上官嫣然到了书房,将自己绘制的报纸版面拿给她看,同时又细细讲解什么是报纸,报纸上需要刊登什么内容。 上官嫣然面容认真,脑海中关于报纸的图像越来越清晰。 将报纸的结构说清楚了,宁安开始同上官嫣然正式讨论第一版报纸的内容。 “第一版的其他内容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印在第四面上的《红楼梦》。”宁安缓缓说道。 没错,他拿来吸引大宁读书人的法宝正是这部古典四大名着。 这部名着诞生之初,便在文人中引起了极大了轰动,引得读书人争相阅读。 他相信如果在自己的报纸上刊登这部名着,会达到同样的效果。 如此,他的报纸便可以打响第一枪了。 之后,他便可以在报纸上加其他东西,慢慢让人们接受报纸。 不过尽管他还记得故事的内容,但却无法百分百还原。 正是这个原因,让他想起了上官嫣然。 由他复述,上官嫣然润笔,或许就可以在大宁再现这部名着。 他也不期望百分百还原,但只要达到九成,绝对就很厉害了。 当然,他也不占曹雪芹的便宜,会让上官嫣然加上原作者的署名。 第105章 家宴 第105章 家宴 “红楼梦?”上官嫣然不明所以,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宁安轻轻笑了笑,凭借记忆开始讲述起来。 讲的时候,他尽量还原原着的文字。 上官嫣然静静听着,东海王要指望这部书打响报社的名字,她自然要见识下。 不过,初时她还能保持淡定,渐渐的她完全沉浸到了故事中去。 故事中人物行为和言辞的变化让她不时皱眉或微笑。 宁安一口气将三个章回讲完,便停住不说。 上官嫣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意犹未尽。 “上官姑娘,这个故事如何?”宁安问道。 深深看了眼宁安,上官嫣然道,“殿下,这个故事哪来的?” 宁安道,“从一个叫曹雪芹的人那里听来的,到时候你署他名即可。” “哦。”上官嫣然深深看了眼宁安,嘴角上扬。 但她没有追问,就像她没有问王昌龄是谁一样? 只是她看向宁安的目光却是越来越亮了。 宁安仍旧专注在第一份报纸的设计上,他道,“上官姑娘,接下来润色就交给你了,等你把第一回写出来,便可以拿去排版刊印了。” “是,殿下,小女子不才,姑且就试一试。”上官嫣然说道,目露期待。 同时,她再次感慨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不但有了自己喜欢干的事情,还能时常…… 想到这,她又偷偷瞥了眼宁安。 说了这件事,上官嫣然起身回去了。 这时,宁安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上官姑娘,素水已经在招募报社的记者,这几天姑娘可以直接去东海商行,与素水一起把把关。” “是,殿下。”上官嫣然应了声,翩跹离去。 想到今后,可以因为报社的事时常与东海王接触,她的脚步也轻盈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日,报社需要的人渐渐齐备。 而中秋家宴也一日日临近,素水常常督促准备礼物,在家宴上献给皇帝宁淳。 宁安早就有了计较,只是让素水不必担心。 这一日,正值八月十五,秋高气爽。 傍晚时分,宁安在素水和秋云的服侍下穿上官服,前往皇宫。 每年中秋家宴都在皇宫的承庆殿举办。 宁安到的时候,皇子和公主已经来了不少。 不过显然没有多少人愿意搭理他,只有一些年幼的皇子和公主出于礼仪向他简单行个礼。 长福公主也在,正和嫔妃们说笑。 见到宁安,她款步过来,打量了下宁安手里提着的桶,“这是什么?不会是送给你父皇的礼物?” “姑姑慧眼,正是。”宁安笑了笑。 长福公主此刻容光焕发,肌肤甚至都比以往水嫩了许多,越发美艳。 显然长福楼和凤鸣楼合璧之后,生意的火爆让她近来心情大好。 闻言,长福公主笑了笑。 望向宁安手里的木桶,她又摇了摇头,“这木桶里一看就不是值钱的东西,你现在也算发财了,怎么不给你父皇准备些好的,小心他又在家宴上骂你。” 宁安道,“父皇拥有整个天下,怎么会在乎礼物的贵贱呢?侄儿以为,父皇更喜欢有趣的。” “这倒也是。”长福公主抿嘴轻笑,“你这脑袋怎么像是突然开了窍,越来越聪明了。” “这是姑姑教得好,每次聆听姑姑教诲,侄儿都觉得自己长进许多。”宁安嘴皮子在公司的时候便练了出来,哄人自有一套。 长福公主“咯咯”笑了起来,笑骂道,“油嘴滑舌”。 距离二人不远的地方,太子宁淳,魏阳王宁铮,三皇子等依次而坐。 见宁安与长福公主说说笑笑,个个面冒酸气。 平日里,他们与这位姑姑最多寒暄两句。 长福公主从不与他们多说,仅仅止于礼节,何曾像现在一样。 他们正盯着宁安的时候,皇帝宁淳和萧皇后并肩而来。 二人身后又跟着众多妃嫔。 宁安和长福公主见状,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家宴上,皇子们按照年龄排座位。 他排行老九,坐在了八皇子宁宽与十皇子宁璇中间。 八皇子看见是他,露出憨厚的笑容。 随即他注意到自己母妃的眼神,立刻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不再理会宁安,让宁安一阵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宁淳到了主位前,众人皇子和公主立刻起身行礼。 宁淳伸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落座。 中秋佳节人团圆。 每年这个时候,众多嫔妃,皇子,公主齐聚一堂,皇帝宁淳的心情都很不错。 萧皇后也一样,不过前几年宁安不被允许参加家宴,令她每逢家宴便多一丝伤心。 这次,宁安也来了,她的心情大好,目光不但投向宁安,仿佛看不够。 注意到萧皇后的关切,宁安还以笑容,让她安心。 皇帝宁淳也看见了宁安,不过他装作了没看见,只是同萧皇后说话。 所有人都坐下了,太子宁铖忽然起身道,“父皇,值此中秋佳节,儿臣祝愿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了下,他继续道,“为了感念父皇的养育之恩,儿臣特为父皇准备了一份礼物,以表儿臣的孝心。” 宁淳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 太子宁铖仪表堂堂,言谈举止淡雅,这才是一个太子应该有的样子。 瞥了眼宁安,他暗暗摇了摇头。 要是当年宁安能有宁铖的一半,他也不至于下决心废了他。 杨贵妃喜上眉梢,望向宁铖的眼神满是宠溺。 母凭子贵,如今的太子宁铖可是她心头的宝贝。 皇帝宁淳越对宁铖满意,她越是安心。 她也看了眼宁安,又看了眼萧皇后,心想待会儿看这位废太子如何出丑,又让这位皇后难堪。 宁铖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这时,他又从身边拿起一个大盒子。 盒子打开,是一条栩栩如生的玉龙,一看就价值不菲。 随即,他捧着玉龙来到宁淳面前献上。 皇帝宁淳点点头,夸赞道,“很好,今后你要继续以身作则,为其他皇子作表率,不能辱没了储君的身份。” “是,父皇。”宁城心中暗喜。 宁淳当众人面强调他是储君,这是提点其他皇子,不要有非分之想。 第106章 宁安的礼物 第106章 宁安的礼物 “儿臣祝父皇龙体康健,心想事成,日日如意,事事如意。”三皇子紧随太子,出言恭贺。 二皇子早夭,诸位皇子中除太子之外,便是他年纪最长。 接着,他奉上了一柄青玉如意。 这青玉如意与太子的白玉龙同样巧夺天工,一看就是难得之物。 宁淳微笑道,“宁卓聪明好学,又一向勤于政务,常常为朕分忧,众大臣对其颇为赞许,你们诸位皇子当以他为榜样。” “父皇过奖了,这是儿臣理应做的。”宁卓面带笑意。 其他皇子齐齐应了声是。 宁安同声附和,但心中不禁暗笑。 果然任何帝王都是玩平衡术的高手。 宁淳强调宁铖是太子,反手却夸三皇子优秀。 这摆明是让宁铖对三皇子心怀警惕,又让三皇子对皇储之位抱有希望,引二者相争。 只要他们争,宁淳便可以借太子压制三皇子,也可以借三皇子压制太子。 再加上官云和柳青这帮他扶持的心腹大臣,朝堂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也正是这个原因,宁淳才能在风雨飘摇的大宁稳坐皇位,而不是被权臣架空。 宁卓之后,四皇子宁策,五皇子宁宜先后道贺,奉上礼物。 不过这些皇子在财力和人力上显然比不过太子和三皇子,礼物稍逊一筹。 皇帝宁淳略微赞扬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退下。 寻常父母尚且对子女各有偏爱,何况他这位子嗣众多的帝王。 再加上精力有限与权利上的平衡,注定一些皇子在宁淳眼中仅仅是他的儿子,无法像太子和三皇子那样得到宠爱。 最终,他们只能如星星一般围绕着月亮,在权利斗争中或是泯灭,或是成为常伴月亮的那颗星。 废太子以前毫无疑问也是月亮,可是他搞砸了,变成了一个星星,还是最黯淡的一个星。 毕竟帝王的宠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即便他是嫡子,只要抓不住,一样也会遭到抛弃。 唐太宗李世民曾经非常疼爱自己的嫡长子李承乾。 但在这位嫡长子反复作死下,最终还是废黜了他,将其贬为庶人,流放边关。 一念及此,宁安只觉依靠皇帝的恩宠而得势太不靠谱,自己还是要用实力才行。 与其让其爱,不如让其忌惮。 也正是抱着这个心态,他才没有整日琢磨巴结宁淳,而是专心于自己的经商大业。 当然,他也没那么死心眼,身为皇子就要圆润一点,该逢迎的时候就要逢迎。 无论怎么说,分封的事还是要这位帝王最终拍板。 而且背靠大树好乘凉,他现在的根基太浅,还需要这位帝王的庇护。 接下来是六皇子宁铮,七皇子宁谡,八皇子宁宽。 对于宁铮,皇帝宁淳的气显然还没消,只是冷冷回应了两句便不再理睬他。 宁铮悻悻坐下,表情讪讪。 三人过后轮到了宁安。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三年来,宁安第一次参与家宴。 心怀善念的,希望他能表现好一点,省的挨骂,不怀好意的则希望他当众出丑。 皇帝宁淳目不斜视,等待宁安恭贺,萧皇后微微紧张,坐卧不安。 就在这时,宁安提着他的桶起身,来到宁淳面前。 规规矩矩恭贺了几句,宁安道,“父皇,值此中秋家宴,儿臣给父皇送上一统江山。” 这次家宴,宁淳只想让宁安本本分分,别闹出笑话,对他没有抱什么太大的期望。 听宁安来了这么一句,他忽然感到不妙。 以他对宁安的了解,他恐怕又要闹笑话。 什么一统江山,他又如何能送上一统江山? 这简直胡说八道。 萧皇后一直很紧张,宁安这一句出来,她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其他皇子公子以及嫔妃们禁不住笑出声。 宁安根本不理睬他们,将木桶放下,掀起了上面的棉纱。 这木桶里竟然是满满的生姜。 “安儿,不可胡闹!”见到这一桶生姜,萧皇后差点晕过去,立刻呵斥。 中秋家宴乃是极为庄重的场合。 她这个儿子刚刚因为福禄酒让皇帝稍微改变了印象,她可不想前功尽弃,甚至让皇帝更加厌恶他。 果然,宁淳脸色难堪,胸口起伏,显然动怒了。 六皇子宁铮注意到宁淳的表情,暗道这是报仇的好机会,他忙起身,一副痛惜的表情,“九弟,你真是胡闹,你这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呀。” 太子闻言,眼睛转乱转,假意维护宁安,“六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九弟年幼无知,或许也只是无心之失,还请父皇不要介怀。” 说罢,他像宁淳行了一礼。 六皇子提出“欺君之罪”就足够了,他趁机再表演个兄友弟爱,正可以讨宁淳的欢心。 相比之下,东海王便显得龌龊不堪。 果然,宁淳不但没有消气,反倒更生气,喝道,“东海王,你可认罪!” “儿臣无罪。”宁安镇定自若。 从他提着这一桶生姜入宫,便预料到会如此。 转向长福公主,宁安道,“姑姑,请问这木桶里冒尖的生姜形状像什么?” 长福公主正在为宁安吊着一颗心,闻言她怔了下。 打量了一会儿,她忽然开窍了,说道,“似乎相一座山。” 宁安点点头,对众人大声道,“没错,难道这不就是一桶姜山吗?” 话音落下,他提起了木桶,高声道“儿臣祝父皇一统江山!”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接着,宁淳爽朗的笑声在大殿回响。 “哈哈哈……一桶姜山,好个一统江山,这么多年的中秋家宴,朕还是头一次收到这么有意思的礼物。”宁淳道。 身为帝王,他拥有整个天下,什么奇珍宝贝没有见过。 太子和三皇子的东西固然珍贵,但对他而言,难免落于俗套。 宁安的礼物虽然花费可能不超过一两银子,但其寓意却是其他礼物无法比拟的。 当下的大宁内忧外患,疆土遭反贼与外敌蚕食。 他内心最深的渴望当然便是重塑江山。 所以,宁安这一桶姜山(一统江山)真是撞在了他的心坎上,令他心情大畅。 第107章 问题 第107章 问题 “这几个月,你到底是有点长进了,今后要继续努力,切不可重蹈覆辙。”宁淳面带笑意,扬了扬手,示意宁安回到座位。 大殿中的众人俱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翻转。 六皇子张着嘴,目瞪口呆。 回过神来,他赶紧低下头,脸色苍白。 他刚才的指责若是对了,宁安就会有牢狱之灾。 但现在宁安反倒得到了赞赏,那么他的刚才的言辞便显得十分歹毒。 上次,他的护卫袭击东海王府还是个悬案。 如此一来,他的父皇只怕越发怀疑夜袭事件与他有关了。 太子笑意盈盈,一副欣慰的样子。 似乎宁安脱险让他很高兴。 可实则,他出了一身冷汗。 辛亏六皇子唱红脸,他唱白脸,否则他自己也要落入下乘,引起皇帝宁淳的不满。 三皇子不动声色,心里微微失落。 六皇子出言,他便等着看戏,但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结果。 大殿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萧皇后。 她灰暗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光亮,笑的合不拢嘴,甚至还偷偷给宁安竖了个大拇指。 宁安落座,轮到剩下的年幼皇子和公主。 恭贺毕,宫女端上了菜肴,宫中乐师奏起了乐曲,家宴算是正式开始。 这时,嫔妃们向宁淳敬酒,皇子们之间也相互对饮。 不过皇子们各有自己的圈子,太子,四皇子,六皇子一伙。 三皇子,五皇子一伙。 七皇子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与两伙皇子的关系都不差,与谁都能喝上一杯。 但他似乎很清楚这两伙皇子谁都不喜欢宁安,所以对宁安也是不理不睬。 八皇子宁宽想要同宁安喝上一杯,又怕受到母妃责怪,依然不敢。 其他年幼的皇子不允许饮酒,就不必提了。 宁安根本不在乎,皇子之间能有多少友谊?不过是利益交换而已。 他只是慢慢品酒,心里甚至还乐滋滋的。 因为家宴用的酒正是他王府的福禄酒。 宁淳能用在家宴上,证明他认可了福禄酒。 这个消息传出去,福禄酒的名声将会越发响亮。 今后稍微有点地位人请客吃饭,不喝福禄酒,那就是不上档次。 过了一阵,太子起头,皇子们又一个个向皇帝宁淳和萧皇后敬酒。 半个时辰后,家宴方进入尾声。 酒饱饭足,宁淳道,“家宴之前,朕给你们出了个题目,你们都准备的如何了?” 皇子们的表情一个个认真起来。 他们都清楚,这才是今晚家宴的重头戏。 不等皇子们回答,有点微醺的宁淳直接道,“太子从你开始,一个个说。” 应了声是,太子道,“父皇,以儿臣之见,此案可以盖棺定论,毫无疑问,这是杜明锦在污蔑卢琦尚书,何况上官侍中又亲自查过,账目与实际存粮俱都没有问题。” 宁淳闻言,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三皇子这时道,“父皇,儿臣同样以为问题出在了杜明锦身上,杜明锦恃才傲物,时常顶撞上司卢琦,二人矛盾日久,所以他才会利用粥里掺沙子这件事污蔑上官。” 说到掺沙子的时候,他刻意扫了眼宁安。 宁淳“嗯”了声,也打量了眼宁安。 太子与三皇子俱都指责卢琦,剩下的皇子似乎找到了正确答案。 一个个起身,俱都言辞激烈,指责杜明锦,还列举了许多杜明锦与卢琦冲突的过往。 在获得这个题目的时候,他们便搜集这些证据了。 因为站在杜明锦的角度,他们找不到任何指责卢琦的证据。 现在太子和三皇子这么说了,他们更坚信这是正确的回答。 尽管相似的回答会让他们的表现俱都显得平平凡凡,但对他们而言,总比回答错误要好许多。 轮到八皇子宁宽,宁宽犹豫了半晌,说道,“父皇,儿臣猜不出来。” 众人会心一笑,没有说什么。 这个八皇子一向蠢笨,他们习惯了。 紧接着,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宁安身上。 第108章 门阀 第108章 门阀 “东海王,你有什么见解?”宁淳意兴阑珊,不紧不慢品口中的解酒茶。 他很想从皇子们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但显然他失望了,每个皇子说的大差不差,顶多给杜明锦再加上几桩罪状而已。 可是,内心里他并不想给杜明锦定罪。 因为同上官云,柳青一样,这个杜明锦不属于杨为先和萧统任何一方。 这样的大臣更忠于他。 还有一点,任何帝王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势力过大,即便他是将来的储君。 儿子大了便会挑战父亲的权威,这不仅适应于民间,也同样适应于皇家。 因此,历史上皇家才会有那么多子弑父,父杀子的惨案。 原本这次杜明锦的案子,他没放在心上。 直到他发现太子与三皇子在这个案子上似乎达成了默契。 这引起了他的警惕,太子与三皇子斗,他则得利,合,他则受损。 显然,如今太子背后的杨为先和三皇子背后的萧统在某个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那就是先合力对付他这个皇帝的心腹大臣。 而他可是要让这些大臣充当秤砣的,太子势力大了,便把秤砣压给三皇子增重。 相反就压给太子。 现在,他们要拿掉秤砣,再继续斗,他还如何维持朝堂的安定?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给杜明锦顶罪,在掺沙子这件事上也没有治罪宁安的原因。 可是,眼下大臣们还在纠缠不清,如果找不到证据,杜明锦污蔑上官这条罪名便坐稳了。 为了平息众臣的愤怒,说不定还得连东海王也要惩治一番。 “父皇,儿臣的答案就在刚才的一桶姜山中。”宁安说道。 无论其他皇子怎么说,这都是他答案。 反正只是答题,对了最好,错了他还有报社这个后手。 众人再次面露疑惑之色。 不过这次没有人再出言讽刺,六皇子刚刚出丑,他们可不想紧随其后。 “哦?”宁淳略微意外。 礼物的事,宁安的确让他高兴了一阵。 但对于杜明锦案,他是真的没有对东海王期望什么。 知子莫若父,对他而言,东海王也就比八皇子强上那么一点。 “父皇,请让儿臣上前为演示一番。”宁安继续道。 “好。”宁淳点了点头,他想看看东海王有什么招数。 萧皇后又紧张起来,她忙道,“安儿,实在不会,也不要勉强自己。” 宁安的“一统江山”已经给她意外惊喜了,她不想宁安再闹出点意外,前功尽弃。 宁安笑了笑,只是给了萧皇后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来到宁淳面前,宁安提起木桶,轻轻敲了敲,然后附耳对宁淳说了几句。 宁淳脸色微变,随即缓缓点头。 接着,他叫来韦山,吩咐了几句。 似乎对家宴一下失去了兴趣,宁淳道,“今日的家宴到此为止,你们各自回去。” 众人齐声应了声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想知道宁安到底对宁淳说了什么,让他心情大变。 齐齐应了声是,众人三三两两离开大殿。 宁安也慢悠悠向王府而去。 …… 百香楼。 天字号包间,杨为先正与数位大臣畅饮。 户部尚书卢琦正在其内。 此刻众人皆有些醉意,卢琦问道,“杨兄,为何这些日子没有见到茗香姑娘?不会太子在金屋藏娇?”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杨为先一对虎目隐含笑意,淡淡道,“太子倒是想,可是没有我的允诺,他敢?” “哈哈哈…杨兄果然调教的好,如此,等将来太子登基,杨兄便可权倾朝堂,做个幕后天子了。”一人向杨为先拱了拱手。 他名郑阔,乃是大宁七大门阀之一郑家的家主,担任大理寺卿一职。 其余五人,包括卢琦在内,分别是王元直,李显,赵牧,崔迎祥。 中秋时节,乃是家人团圆之日。 不过杨为先为彰显七家门阀为一体,便提议每年中秋,七家家主相聚宴饮,寓意七家为一家。 其他六家自然没有意见,毕竟七家门阀相互通婚,多多少少沾亲带故。 且为了对抗关陇贵族以及因科举而逐渐斩头露角的寒门大臣,他们更有报团取暖之意。 “郑兄,这话不能说出来,藏在心里就行,否则传出去,萧统那只要死不死的病虎又得在皇上面前告状了。”王元直说道,他如今担任礼部尚书一职。 其他听他表面上规劝,实则在调侃萧统,也都笑了起来。 赵牧冷笑一声,“他萧统也只有这点本事了,当年若不是关陇贵族拼了命支持他,他又如何能在军功上比得上我。” 礼部尚书李显道,“赵兄说的极是,一个金吾卫将军的确委屈你了。” 大宁御林军共分十二卫,每卫两到四万人,负责拱卫京师。 需要御林军外出征战的时候,会由卫将军统领麾下士兵加上大宁地方厢军作战。 十二卫将军之上,便是大将军,萧统曾出任过此职。 后来萧统受伤,皇帝宁淳便转而让他出任中书一职,又武转文。 赵牧满心期待自己能够取代萧统,成为新的大将军。 但皇帝宁淳似乎刻意忘了这件事,再也没有设立大将军。 如今,他竟然与柳青这个后背同为卫将军,他自然不忿。 吏部尚书崔迎祥劝慰道,“说到底,咱们都让皇上玩弄于鼓掌之中,没人担任大将军,皇上便是大将军。” 众人深以为然,杨为先冷笑道,“所以我们才要扶持太子,他皇家压在我们头上这么多年,咱们不能一直让他们骑在头上,皇家一代又代帝王,父死子继,如同商量好的一样,扶持科举,大收军权,想要把挖我们的根,我们能让他们如意吗?” 说到最后,杨为先重重一拍桌子。 门阀的根基是官场,没有科举之时,朝廷的官员只需大臣相互举荐即可。 那个时期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可自从有了科举,一个个寒门士子进入官场,又得到皇家重用,出入将相,让他们越来越不满。 关陇贵族的根基是军队,但立国至今,多数关陇贵族沦为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皇家又刻意打压,萧统看在眼里也着急。 尤其是宁淳摘掉他的大将军头衔之后。 所以,他和萧统固然不和,但谁都不甘心己方势力沦落。 有时候合作,也是为了对付宁淳,束缚他的手脚。 而如今大宁内忧外患,正是他们大有可为之机,他们都想抓住这个机会。 眼下,他们都在比拼,看谁能把自己扶持的人送上皇位。 赢了得一方,势力将会在持续衰落之后,再一次崛起,且无可撼动。 第109章 逆转 第109章 逆转 “卢尚书,出大事了!” 杨为先兀自气愤之时,忽然一个官员匆匆而来,面色焦急。 卢琦皱了皱眉头,此人是户部一名主事。 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实在丢他的人,他不满道,“能有什么大事,天塌下来了不成。” 官员一路骑马赶来,犹在喘着粗气,深深呼吸了一下,他道,“天的确塌了,就在刚刚,皇上突然命御林军查封了长安城内所有的粮仓。” “什么!”卢琦闻言吃了一惊。 今天是中秋,皇上理应正在参加家宴。 他想不通,宁淳为什么会下这道命令。 但这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些隐隐的不安。 表情严肃下来,他问道,“这些御林军还干别的没有?” 官员道,“下官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储粮罐上敲敲砸砸的。” 卢琦脸色顿时变得如同猪肝一样,额头上冒出丝丝冷汗,他再也坐不住,说道,“快,快带我去瞧瞧。” 说罢,他也不和众人告辞,转身小步跑了出去。 “杨兄,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显问道,他有些懵。 杨为先似乎知道些内幕,沉吟半晌,他道,“杜明锦这个案子我们恐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卢琦的尚书位子能不能保得住也未可知。”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现在一切还未明朗,我们先静观其变。” 说罢,他再没心情吃饭,告了辞,向外走去。 剩下的五人大眼瞪小眼,也各自离去。 杨为先不说,他们也不便问,毕竟有时候为了保密,杨为先不会任何事都让他们知道。 与此同时。 皇帝宁淳在韦山的陪同下到了东门的粥棚粮仓。 这时,一个御林军将领道,“皇上,从上面看的确看不出什么?下面敲起来也很厚重,不像是空的。” “那就打开看。”宁淳道。 御林军将领应了声是,让士兵把储粮仓拆开。 这时士兵们把木板上的钉子拔除,将一块木板移开,顿时有沙子从储粮仓下部流了出来。 看守粮仓的士兵见状,一个个面容惊惧,浑身发抖。 皇帝宁淳见状,闭上了眼睛。 宁安猜对了,可现在他宁愿宁安没有猜对。 他真没有想到,户部竟然在用如此卑鄙的办法欺上瞒下。 “咔咔咔……” 随着一块又一块木板拆下,储粮仓也一个个现了原形,几乎每个满仓的储粮仓下面都是沙子。 宁淳没有说什么,他又去了其他粥棚的粮仓。 同东门的一样,这些粮仓也上面装的是粮食,下面装的也是沙子,粮食和沙子之间有一层隔板。 这样看似满满的粮仓,实则只装了三分之一的粮食。 “好,好,真是好啊……”宁淳冷笑连连。 家宴上,宁安告诉他,他的一桶姜山不是满的,木桶实际分为两层。 上面一层是生姜,下面一层是空的。 这时,他恍然大悟,便立刻令韦山调动御林军查封了粮仓。 没想到,粥棚的粮仓果然与宁安的木桶一样。 这么一来,所有的疑惑便得到了解释。 杜明锦没有撒谎,撒谎的是卢琦。 他的确贪墨了从赈济粮仓调拨出来的粮食。 检查了所有粮仓,宁淳返回皇宫。 路上,他遇到赶来的卢琦。 但他没有理会这位户部尚书。 天色已经晚了,明天早朝,他再同这位户部尚书算账。 隔日。 上朝的大臣惊讶地发现大殿上多了一个身穿囚服的人。 这人正是遭受污蔑,被关入大牢的杜明锦。 同时,大殿上还多了个储粮仓。 这个储粮仓似乎是从中间被切开了,形成了一个剖面。 众人可以一眼看见储粮仓被中下位置的隔板分为两层,而正常的储粮仓中间不应该有隔板。 待大臣们都到了,皇帝宁淳说道,“今天朕想要给诸位爱卿看一个有趣的东西,杜爱卿,你来给他们解释一下。” 杜明锦被从大牢提出,来到大殿上。 见到这个储粮仓,困惑他许久的疑团便瞬间消散。 激动之下,他甚至在宁淳面前不顾形象哭了一阵。 因为这个粮仓证明了他杜明锦没有撒谎。 得到皇命,他道:“我姑且叫这种粮仓为夹层仓,原本粥棚的正常储粮仓能装五百石粮食,但这种夹层仓下面装沙子,上面装粮仓,便只能装二百石粮食。” 顿了下,他继续道,“剩下的三百石粮食去哪儿了,这就得问问我们的卢尚书了,毕竟这些储粮仓由卢尚书亲自督造的。” 卢琦闻言,面如死灰。 他正要张口分辨,只听杜明锦继续道,“不过我可以猜一下,这偷梁换柱的过程。” “如果我没有猜错,每次从赈济粮仓播出的粮草应该只有三分之一到了粥棚的粮仓。” “因为储粮仓有夹层,所以粥棚的粮仓看起来满满当当的,账目上记载的数量当然也是对的。” “可实际上,他们只把三分之一,甚至不到三分之一的粮食熬成了粥,却把剩下的三分之二也报了上去。” “晚上,他们再以这虚假的账目报备,让赈济粮仓再次拨粮,他们再继续用三分之一的粮食填满粮仓,偷走剩下三分之二的粮食。”说到这里,杜明锦瘦弱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怒吼出声。 剧烈喘息了数声,杜明锦道,“臣愚钝,虽然清楚不对,但实在想不通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幸好皇上圣明,看破了这些贼子的奸计。” “皇上圣明!”杜明锦的话音落下,众大臣齐声道。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这些大臣明白现在该说什么。 这时再给卢琦摇旗呐喊,污蔑杜明锦,那就是找死。 宁淳微微尴尬,他受到大臣们的称赞,固然高兴。 但这的确不是他发现的,而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宁安猜出来的。 他本想把事实告诉众臣,但忽然想到什么,他把话咽了回去。 家宴上,宁安悄悄与他说这件事,没有当众宣扬,或许他就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接着,他望向卢琦,怒道,“卢琦,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第110章 是他 第110章 是他? “皇上,老臣冤枉,对这件事,老臣一概不知,还望皇上明察。”卢琦冷汗涔涔。 昨天他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如今在大殿上见到他发明的夹层仓,他更是从头凉到脚。 宁淳哼了声,冷冷道,“现在你若是认罪,朕尚且只治你一个贪赃枉法,若是依然嘴硬,待一切查明,这欺君之罪,你也跑不了了。” 卢琦浑身一颤。 这件事既然暴露,皇帝宁淳必然会查个清清楚楚。 只要有一人认罪,便会把他牵扯进来。 他能够蒙混过去几乎不可能。 可是一旦认罪,他这个户部尚书的位子便保不住了。 即便皇帝宁淳看在他是卢家家主的份上,不把他投入大狱,也会将他革职。 而也这也是他不肯承认的原因。 想到这,他又偷偷望向杨为先,他给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但杨为先像是没看见,根本不理睬他。 反而是太子出列道,“卢尚书,自己干的事情就要承认,此乃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让别人查出来,到时候难免沦为他人笑柄。” 听到太子的话,卢琦心中一冷,他猜出了杨为先的想法。 铁证如山,他是无法否认了,与其如此,不如让太子出来指责他,给太子在皇上面前挣个好感。 三皇子忙道,“父皇,请让儿臣询问参与这件事的官员,三天之内,儿臣定会让这件事水落石出。” 太子尚且抛弃了卢琦,他自然也要趁机落井下水,何况卢琦本就不是他的人。 不能搞掉杜明锦,搞掉太子的人,他也很乐意。 萧统微笑不语,似乎很赞同三皇子的说法。 卢琦没有说话,只是冷汗流的更多了。 “这就没必要了,卢尚书只是一时糊涂,明白过来,他会坦然承认的。”太子说道。 他可不会让卢琦落在三皇子手里,否则不知道三皇子还会问出什么。 三皇子审问犯人手段之严酷是朝堂皆知的。 卢琦闻音知意,太子虽然是说给三皇子听的。 但“一时糊涂”四个字却摆明是在告诉他,他们会尽力保他。 若是如此,他这个尚书位子保不住,但也不至于会被丢入大牢了。 于是,他缓缓跪了下来,悲声道,“皇上,臣有罪!” 卢琦亲口承认,朝堂顿时喧哗起来。 前些日子帮助卢琦指责杜明锦的大臣立刻来了个大转弯,纷纷呵斥起卢琦,“卑鄙无耻。”,“辜负皇恩。”,“革职查办”等语瞬间淹没了大殿。 上官云嘴角含笑,悠哉悠哉。 柳青则神色喜悦,大大松了口气。 为了这件事,他吃了上官云这个老贼两次闭门羹。 如果没有头绪,他只怕还要求第三次。 没想到峰回路转,皇上竟然查出了其中的猫腻。 最激动的莫过于杜明锦了。 沉冤得雪,他泪流满面。 他不怕终老牢狱,但恨自己不是清白身。 “来人,即刻革去卢琦户部尚书之职,幽禁于府邸,听候发落,由杜明锦暂代尚书之责。”宁淳喝道,心里微微得意。 事到如今,杜明锦案最终以他的胜利结束。 同时,他还革除了卢琦的尚书之位,重重打击了杨为先的气焰。 虽然萧统一方没有受到波及,但想必他和杨为先应该都明白了。 他这个皇帝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今后在他面前,还是低着点身子为妙。 “谢皇上隆恩!”卢琦和杜明锦同声道。 只是卢琦的是无可奈何,杜明锦的则是欣喜。 他固然受了一番苦楚,但终究盼得云开见日出。 宁淳让他暂代尚书之责,这是给他表现的机会。 如果他做得好,可能今后便是真的户部尚书了。 处置了卢琦,群臣又如常商量了一阵紧急的政务,这一日的早朝便过去了。 散了朝,不少大臣唉声叹气,这些大臣不是太子一方的,便是三皇子一方的。 而上官云,柳青等官员和武将则喜气洋洋。 尤其是柳青,杜明锦不但洗脱了冤屈还高升了,作为连襟,他自然更高兴。 今后杜陈氏终于不必在他家哭哭啼啼的,他的夫人也不必唉声叹气。 正同杜明锦叙说他入狱之后的情况,柳青一抬眼看见上官云到了他们身前,面带笑容。 想到两次吃了闭门羹,他恼道,“杜兄,在你入狱这些天里,这位上官侍中可自在得很,不但三天两头去东海王府混吃混喝,我去求他想法你救你,还吃了两次闭门羹。” 尽管他和上官云关系不好,但杜明锦与上官云却一向交好。 正因此,他才越发不忿,怨上官云见死不救。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杜明锦闻言,不明所以。 上官云闻言,也不着恼,他道,“忠勇侯,你这话可就错了,老夫去东海王府可不仅仅是为了吃喝,而是去求东海王救杜明锦,你看,现在明锦不是救出来了吗?” 顿了下,他继续道,“老夫让你吃闭门羹,那是在提醒你,让你去找东海王,可你偏偏不信。” “简直胡说,明明是皇上英明,这件事同东海王有什么关系。”柳青怒道,他认为上官云只是给自己见死不救找借口。 杜明锦也有些懵,这件事怎么又扯上了东海王? 他与东海王可是素无往来,东海王有什么理由救他? 上官云哼了声。 这个柳青什么都好,但就是极为固执。 他若是认为一件事,一个人不好,便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对他如此,显然对东海王也是如此。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询问过东海王,也不敢认定是东海王在其中起了作用。 只是推断皇上在家宴上突然动手,定然得到了提醒。 于是他道,“你信与不信,事实就摆在那里,马上你就会知道。” 转向杜明锦,他道,“回去之后,你先休养几天,另外恭喜了。” “上官侍中客气了。”杜明锦笑道。 上官云离去,柳青同杜明锦回到忠勇侯府。 一见杜明锦,侯府门子争相向后院跑去,他们要通报夫人和姨夫人,拿个彩头。 第111章 东宫怒 第111章 东宫怒 “爹!”,“老爷!” 杜明锦进入侯府,没多久三个人便迎了上来。 正是杜陈氏和杜如月姐弟。 柳陈氏和柳湘云跟随在三人身边,见杜家一家人团圆,露出喜色。 尽管已过了中秋,但这一家人到底是团圆了。 她们没有打扰这一家人,而是来到柳青身边询问发生了什么。 柳青如实把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了。 柳湘云听了,眼睛发亮,兴奋道,“东海王果然发现了猫腻。” 杜如初已经将那天晚上的发生的事如实同她说了。 当时,她恨不得能够取代杜如初与东海王一起冒险。 不过,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捂上了嘴。 可是柳青听的分明,他神色严肃,“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实说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湘云耸拉着脑袋,只得将杜如初姐弟去求东海王的事说了。 “你真越来越无法无天,怎么能让如月去东海王府!”柳青大怒,扬手作势就要打柳湘云。 柳陈氏忙拦住夫君,不满道,“且慢,这件事如果是东海王的功劳,湘云不但没有错,反倒是对了,你打她作甚。” “就是!”柳湘云原本有些害怕,但有母亲给她撑腰,她立刻胆子大了起来,躲在了柳陈氏身后。 柳青气犹自未消,“东海王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了,我现在担心,如月是不是……” 柳陈氏瞬间猜到了夫君的想法,吓得面色苍白。 若是如此,如月今后还如何做人? “你们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柳湘云登时生气了,“东海王怎么没有好心过,他还退了一万两银子给我们忠勇侯府,爹,你太固执了,哼!” 三人的争吵引起了杜家四口人的注意。 他们已经叙过冷暖,见状,向柳青三人走了过来。 杜明锦道,“柳兄,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个……”柳青有点难为情,犹豫要不要把杜如月姐弟求东海王的事说了。 柳湘云可不管这个,她直接拉过杜如月,大声道,“我爹冤枉东海王,意思是东海王欺负了你,才答应帮你,你说,东海王有没有欺负你!” 杜如月闻言,顿时整张脸红了起来。 不待她说话,杜如初忽然急眼了,他差点跳起来,喊道,“姨丈,这件事可不能污蔑东海王,他是我们杜家的恩人,每次前往,都是我和姐姐同去的,东海王连一句轻佻话都没说过。” 此刻,他对东海王打心底感到敬佩。 整个朝堂的大臣都没有搞清楚的事,让东海王破解了。 如果东海王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抱住他的大腿,请他收留,今后由他驱使。 柳青皱了皱眉头,这次难道他错了? 杜明锦一头雾水,这时第二次有人提及东海王了。 上次还是朝堂上的上官云。 于是他详细问了一遍。 杜如初姐弟便将柳青吃了闭门羹,他们不忍娘亲伤心,父亲深陷牢狱,便去求东海王的事说了。 杜如初还把他领着东海王夜探粮仓的事说了。 “若是如此,我们倒真要谢谢东海王了。”杜明锦道。 他不是柳青,对其中的意味更敏感。 他隐隐猜出,东海王也是为了自己免于牵扯进来,才决定出手。 但无论如何,终究他杜家欠了东海王一个人情。 “就是。”柳湘云满意了。 这个主意是她出的,她自然希望有个好的结果。 柳青还有点犹豫,皇上在早朝上没有提及东海王,所以他还不敢全然相信。 可如果真是东海王所为,他们倒真是欠东海王一个人情了。 …… 东宫。 与忠厚侯府的喜悦不同。 此刻太子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 他踢翻桌子,摔碎椅子,将瓷器一件件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朝堂上他虽然呵斥了卢琦,但他内心实则心痛无比。 卢琦可是他的人,而且是当朝户部尚书。 现在,他就这么丢掉了户部尚书这员助力。 六皇子静静立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触霉头。 又砸了一阵,太子似乎累了,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六皇子这时才阴恻恻说道,“太子哥,这件事要怪就要怪东海王,是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东海王?”太子猛地想了起来。 昨天家宴,东海王神秘兮兮同他们的父皇说了什么,之后他们的父皇便散了家宴,巡查了粮仓。 当时他不以为意,也没有认为是东海王献上了佳策。 现在六皇子一提,他渐渐回过味来。 六皇子见太子入了心,趁机道,“太子哥,愚弟以为我们可能小瞧了东海王。” “上次夜袭东海王府,愚弟便着了道,这次我们又着了他的道,除此之外还有金花茶和福禄酒,这一切的一切,他还有哪一点像以前的东海王。”六皇子缓缓说道。 自他遭到贬黜,沦为魏阳王,他对东海王的恨意便如毒蛇般萦绕心间。 他白天想的是东海王,夜里想的也是东海王,回想着过去和现在的一点一滴。 这让越发确定了,东海王以前不是装疯卖傻,便是身边有高人指点。 为此,他一再提醒太子,可太子认为是他想多了。 对东海王古板印象,让太子以为东海王还是以前那个蠢货。 所以,他便趁着太子痛失一名尚书,故意再提及,他可不想东海王好受。 “你说的有点道理。”太子皱了皱眉头,这段时间,他隐隐觉得东海王有点不对。 现在经皇子提醒,终于恍然。 因为忽略这位东海王太久,他几乎完全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因为无论他身边有高人,还是以前是装的,现在这位东海王都不像以前任由他们玩弄了。 为此,他有必要重新重视东海王。 咬了咬牙,他肃声道,“可惜,现在东海王府有了五百名护卫,父皇还派了皇城司暗中保护他,只要他不自己作死,倒是很难对付。” “那便给他作死的机会,愚弟有个主意……”六皇子笑的很坏,随即他附耳对太子说了几句。 太子闻言,微笑点头。 六皇子的主意很满意,正中他的下怀。 第112章 渐变的形势 第112章 渐变的形势 “哼,害我失去一名尚书,这件事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过去,即便整不死他,我也要让他脱一层皮。”太子眯着眼睛说道。 六皇子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的目的达到了。 由于他们的父皇没有在早朝上提及是东海王的功劳,自然没有人把这件事归于东海王。 但家宴历历在目,骗不了他的眼睛。 似乎找到了出气筒,太子心情好了不少。 令宫人进来收拾,他淡淡道,“魏阳王,你回去,记住,以后再生气,也不要摔东西。” “是,太子哥。”魏阳王没有生气。 他已经习惯了为这位哥哥背黑锅,这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他愿意收拾东海王,再来几个黑锅,他也愿意背。 …… 东海王府。 宁安结束了一天的晨练。 这时,杜明锦无罪而归的消息已经在长安传开。 出门采买王府杂货的余钱也在外面听说了这件事,把消息带了回来。 宁安微微一笑,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对他来说,这件事过去了。 想必大臣不会在不识趣挑他的刺,毕竟施粥这件事不在于是不是掺了沙子,而是在于有没有人贪墨。 而即便有不开窍的再提,怕也只会挨宁淳一顿臭骂。 至于他准备的报社,倒也不必用在这件事了。 可他的报社不仅仅为了杜明锦案,还有更深层的目的,他自然还要继续办下去。 何况,他预感接下来无论是太子一方,还是三皇子一方对他的手段可能都要升级。 尽管家宴的时候,他尽量掩饰自己,避免别人认为是自己破的案。 但对于有心人,只怕他骗不过去。 对这一点,其实他也有心里准备。 他要的只是尽量蒙骗一些人,皇子们亲眼见了,或许瞒不住。 但没有亲眼见到的大臣,既然皇子们在他们面前说了,他们难免心里还会存在疑问,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他倒也不是太担心。 现在的他,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脆弱。 何况大象一旦长大,就藏不住身子了,他想要一直低调蛰伏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斗争中求生存了。 当然,他也渡过了初期极为脆弱的阶段,不必再像以前有那么多顾忌。 皇帝宁淳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他,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感到厌烦了。 这位帝王只要能把他当个正常的皇子,不再准备随时拿它杀鸡儆猴,他就有更大的行动空间。 同时,王府的五百名护卫以及皇城司的保护,除非对方投入军队。 否则他基本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而到了那一步,除非宁淳死了,否则他不可能不干预。 既然如此,他就干脆把心态放平了,该干嘛干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行了。 再者,在家宴上露脸本就是他出藩计划的一环。 他也不能一直装傻充愣,无法得到皇帝宁淳的认同,他是无法外出就藩的。 想通了这些,他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 皇宫。 宁淳正与萧皇后在御花园中散步。 欣赏着偏偏姹紫嫣红的花朵,宁淳道,“这段时间,东海王多多少少懂了些事,甚至昨天的家宴上还给了朕提醒,让朕破了杜明锦案子。” 萧皇后闻言,眉开眼笑,说道,“安儿偶尔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其实只要他不惹皇上生气,臣妾便满足了。” 宁淳笑道:“他那点小聪明都用在歪门邪道上去了,他能想到夹层仓,怕是他也同样使过这样的坏。” 萧皇后不置可否。 朝堂上的大臣都没有想到,偏偏东海王想到了。 正如宁淳所说,可能以前真干过类似的坏事。 想到这,她不由面色尴尬。 不过见宁淳不是在生气,她安心了些。 宁淳继续道,“不过即便如此,也比以前好多了,搞那些奇技淫巧,就让他搞,想经商就让他去经商,顶多让人非议几句,总比他重操旧业要好。” “臣妾也是这么想的。”萧皇后松了口气。 他听皇帝宁淳言下之意,还是希望她的儿子宁安能当个闲散王爷的。 这个态度,皇帝宁淳以前是从来没有表达过的。 显然这段时间宁安的表现让他不再对宁安那么厌恶。 而这也是她最大的奢求了。 “还有,东海王也不小了,也该想想他的婚事了,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宁淳吩咐了一句。 萧皇后点点头,神色欢喜。 这更是皇帝宁淳对东海王态度改变的佐证。 现在,宁淳恐怕和她一样的心思,都想让东海王以后安安分分的,再给他们生个孙子抱抱。 第113章 宫廷 第113章 宫廷 “说起这个,臣妾倒是有个人选,而且安儿能改恶从善,或许还是她的功劳呢。”秋风萧瑟,吹起阵阵花浪,萧皇后想到什么,笑眯眯对宁淳说。 宁淳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是谁?” “忠勇侯的那个女儿。”萧皇后露出笑容。 “柳青的女儿!”宁淳怔了下,无奈摇了摇头,“朕听说,那柳青的女儿野的很,东海王怎么会看上他?” 萧皇后想把宁安与柳湘云相遇的经过说给宁淳听,但又怕宁淳生气。 于是她干脆不提这段,只是说道,“这也许就是一物降一物,安儿性子邪,柳青的女儿野,性子野才能管住性子邪的。” 宁淳不以为然,他道:“还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日长久,若是东海王染上了柳家女儿的野,柳家女儿染上了东海王的邪,到时候可就难以收拾了。” 沉吟了一会儿,他道,“朕倒是觉得上官云那个孙女很合适,据说那个丫头知书达理,在邓州的时候便有才名,而且朕以前便有意促成这门亲事,只是后来又搁下了。” “这……”萧皇后为难了。 其实在她心里,柳湘云也不是最佳人选,可是她认定东海王是因为她才改变的。 如果换个人,就怕她这个儿子恼恨之下,又变回那个混世魔王。 眼下,东海王又借福禄酒立功,又是家宴助宁淳解题,让这位帝王稍微收起偏见,肯以正眼瞧他。 若是他旧态萌生,宁淳定然不会再相信他,对他彻底死心。 到时候,他的闲散王爷也别想做了。 宁淳见萧皇后眉头紧蹙,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关节,他道,“这事倒也不急,据朕所知,这些天上官云那孙女与东海王走的也很近,且观察观察,东海王最终会选谁?” 萧皇后自然没有宁淳消息灵通,闻言她笑了起来,“这件事倒是稀奇了,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 二人继续沿着御花园的石子路散步。 由宁安选王妃的事情,萧皇后忽然想到了选秀事宜。 于是她道,“皇上,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选秀,户部也该将参加选秀的女子名单报上来了,不知皇上这次选秀是否有额外的要求。” 选秀这件事原本应该由皇太后来主持。 但惠德太后在国本之争后过世,此后选秀这件事便由她这个皇后来主持了。 对于选秀这事,一是为了保证皇家血脉的延续,二则是为了帝王平衡各方势力。 在宁淳还是王爷的时候,只有她一个正室。 因为久未生育,宁淳登基之后,惠德太后甚至将选秀提前。 太子的生母杨贵妃,三皇子的生母张贵妃便是那时入的宫。 之后杨贵妃首先诞下龙子,让惠德太后得享天伦之乐。 由于是第一个孙子,惠德太后对太子极为疼爱,这也注定了后来的国本之争。 所以,宁安虽然是嫡子,却实际上根本不是最得宠的。 即便在宁淳心里也是如此,只是碍于立嫡立长的祖训,他才能在国本之争中胜出。 可因她迟迟不能生育,老来得子,对宁安极为溺爱,又把他宠坏了,最终丢了太子的位子。 三皇子的生母张贵妃,出身关陇贵族,是翼国公张德开的长女,相对出身门阀杨家的杨贵妃,毫无疑问是为了平衡朝堂。 “这倒是没有,你尽管去办就是。”宁淳说道。 其实相对前几次,后来的选秀他更多在乎秀女的年轻美貌。 他是帝王,也是个男人。 男人有的优点和缺点,他一样不少。 即便是一代雄主刘邦,晚年不也是专宠后来入宫的戚夫人吗? 当然,如果有值得拉拢的大臣,他还是会区别对待的。 至于他会不会临幸这位大臣的女儿,就看他是否喜欢了。 “是,皇上。”萧皇后应了声是。 这个时候,他这位皇后不能表达出任何不满。 身为皇后,善妒就是最大的罪名。 何况杨贵妃,张贵妃虎视眈眈,巴不得她犯错。 本就失去了宁安太子身份这个依靠,她就更得小心翼翼了。 不过好在宁淳宫中的女人虽多,但还念着她是正室,加之她“贤良淑德,不善妒。”,皇后的位子她暂时还坐得稳。 “还有两个半月。”她又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日子。 中秋之后,便是科举中的秋闱考试,为了显示对科举的重视,选秀便设在秋闱之后,临近入冬。 …… 忠勇侯府。 欢聚之后,柳青吩咐侯府下人采办酒肉,为杜明锦接风洗尘。 两家人围桌而坐,氛围轻松愉悦。 喝酒闲聊的时候,柳青和杜明锦又询问了一些关于东海王夜谈粮仓的事情,方渐渐相信。 杜明锦道,“不管这夹层仓是不是东海王提醒皇上的,但无论怎么说,东海王至少亲身冒险了,凭此,我也得登门道谢。” 柳青点点头。 但他也只是仅仅在这件事上赞赏东海王。 东海王过去留给他的印象不会轻易改变。 “姨丈,你也要谢我才是,如果不是我提醒,如月和如初可不敢去。”柳湘云神气扬扬,自认为立了大功。 杜明锦一家笑了起来,杜明锦道,“对对对,是要谢谢湘云,她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柳陈氏心里高兴,嘴上却道,“你们就不要夸她了,平日里天天骂她,她尚且刁蛮任性,再夸她,她还不得上天。” “娘!”柳湘云不乐意了,钻到柳陈氏怀里撒娇撒痴。 柳青哼了声,“姑且算你立了一功。” 柳湘云一喜,忙抬头道,“既然有功,那就得赏,这叫赏罚分明,爹,就不要让我禁足了。” 杜明锦感念柳湘云,帮着她说话,“柳兄,如月一个人在家倒也无聊的紧,不如让湘云常常去走动走动。” 柳青无奈摇头,说道,“还不谢谢你姨丈,这禁足便就此作罢,不过你今后出门可要多带几个护卫才是。” “谢谢爹,谢谢姨丈。”柳湘云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她这笼中鸟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第114章 不是故意 第114章 不是故意 东海王府。 书房。 宁安正拿着一张纸在读。 上官嫣然站在一侧,微微紧张。 杜明锦的案子对许多人可能很重要,但对他而言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突发事件。 过去了就过去了。 所以,上官嫣然带着仿写的《红楼梦》第一章回过来,他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不错,不错。”通读完稿子,宁安忍不住露出笑容。 纸上上官嫣然的字工整娟秀,如同电脑打印出来的一样,十分漂亮。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纸上的内容。 按照他描述的剧情,上官嫣然以自己的文笔重构了《红楼梦》中的故事。 因为她的文字细腻优美,虽然与原版不同,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他相信这个版本刊登在报纸上,足以令大宁的文人惊叹。 “可以吗?”上官嫣然大大舒了口气。 对于这件事,她可是很上心的。 为此,连日来,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写。 拿着这份稿子过来时,她如同第一次参见秋闱的举子。 毕竟她可不想在东海王面前堕了自己的名声。 “当然,而且超出了本王的期望。”宁安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上官嫣然笑了起来,“这就好,我还担心无法入殿下的法眼,毕竟殿下可比我厉害多了。” 宁安怔了下,笑道“上官姑娘折煞本王了,本王可比不上姑娘万一。” 这段时间一来一往,上官嫣然与宁安越发熟络。 以前不敢说的话,现在也敢说了。 宁安这么说,她忍不住揭宁安的底,“殿下何必谦虚,梨园诗会那日,哪有什么王昌龄,有的只是殿下,难道不是吗?” “啊?”宁安闻言,恍然大悟。 他道上官云为什么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奇奇怪怪的,甚至连杜明锦的案子都丢给他。 原来这爷孙两个把他脑补的太厉害了。 可是,梨园诗会这件事他做的天衣无缝,到底什么地方出错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顿时哭笑不得。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亲自给上官云书写的“政论”了。 “这个…真不是本王写的。”宁安挠了挠头,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居功。 上官嫣然捂嘴轻笑,也不深究,“殿下说不是就不是。” 虽然如此说,但她的眼神却是一副“我懂”的意思。 宁安哑然失笑,这个误会怕是解不开了。 而且他强行解释似乎也没用,如果他们让自己把王昌龄找出来,他可就抓瞎了。 不再讨论这个问题,宁安道,“既然稿子定下来了,这第一份报纸发行便可提上日程了。” 上官嫣然点点头,“那报纸其他空白的地方需要填什么?殿下可有什么指教?” 说罢,她将宁安给他的标准报纸样板铺在了桌子上,等待宁安给出方案。 宁安沉吟了下,决定手把手教一次上官嫣然。 毕竟他虽然说过大概,但对于从未见过的东西,上官嫣然只怕还是有点迷糊。 有了经验,第二版,第三版她便可以自己来。 而他到时候只需审阅一下就行了。 想到这,他指着样板上的空白的地方一一讲解起来。 “报纸主要是为了报道时事,所以大部分内容要是已经发生,或是正在发生的重要事情。” “比如,户部尚书贪赃舞弊这个案子,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是当前的大案,便可以拿来当头版头条。” “当然这属于头版头条级别的,至于其余空白的位置可以是稍微次要的新闻,比如朝堂最近发布了什么政令,你可以对这个政令进行一番解释。” “至于报纸反面内容可以轻松些,比如你刊登的文章,再留个版块,让长安的读书人投稿,诗作也可以,文章也可以,放在上面。” “剩下的再放一些民间八卦,家长里短……”宁安娓娓道来。 上官嫣然拿着毛笔,在宁安指过的空白位置标记下来,供自己回去思索。 二人一个认真讲,一个人认真学。 不多时,整张报纸上标满了宁安说的内容。 有时候上官嫣然不理解,宁安还会多解释一遍,有时候二人还会因为某个版块该放什么发生一些争论。 说到最后,二人挨的越来越近。 宁安来自现今,浑然忘我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顾忌。 上官嫣然求知心切,也想不起男女大防。 直到报纸上的版块俱都讲解完,二人一抬头,目光对视,才意识到他们几乎脸对着脸。 上官嫣然首先意识过来,面色微红。 宁安见上官嫣然白腻的脸颊突然多了两朵红云,分外娇艳,他方回过神来。 又闻到来自少女的淡淡体香,他一阵失神。 他与上官嫣然见过不少次面。 但他对上官嫣然的印象都只停留在上官云的孙女上。 这时,他忽然发现这个小妞也挺美,有股知性的女人味。 “殿下,我回去了。” 比起宁安这个厚脸皮的,上官嫣然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心里一阵慌乱,她拿起报纸样板就往外走,甚至忘了行礼。 只是她走的太急,全然没有注意脚下,脚绊到了桌子腿,“哎呀”一声惊呼,她向前倒去。 不过还好宁安就站在她的正前方。 顿时,上官嫣然整个人扑到了宁安怀里。 宁安本能去接,忽然双手各自按在了某个柔软的事务上。 察觉到不对劲,他触电般抽回手,神色尴尬。 他发誓,他真不是故意的,虽然他承认自己同样男人本色。 上官嫣然脸上的绯红变成了艳红,她咬住自己的嘴唇,泫然欲泣,最后一跺脚跑了出去。 “上官姑娘,千万不要误会,本王是无意的。”宁安叫道。 上官嫣然哪里还理会他,只是跑的更远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宁安望了望自己的双方,拿起左手打了下右手,又拿右手打了下左手。 他自认为,上官嫣然是报社最合适的总编辑了。 她自身负有才华,又是上官云的孙女。 报社有她在,不但能省去他不少事,而且今后若是有官员因为报道而不高兴,不但要考虑东海王府,还得考虑上官云。 所以,她要因此生气,再也不来了,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想到这,他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第115章 分行 第115章 分行 “殿下,上官姑娘这是怎么了,眼圈红红的?” 上官嫣然刚走,素水便到了书房。 将一副册子铺在宁安面前,素水面露疑惑。 “这个……”宁安老老实实把经过说了一遍,对素水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素水听完,横了宁安一眼,她打趣道:“这还不把她羞死,我看殿下干脆去找娘娘,让娘娘去上官家提亲去,订了亲,也就没什么了,何况皇上以前本就有与上官家联姻的想法。” 宁安哭笑不得,气得在素水翘臀上拍了一巴掌,“那本王可就冤死了,要是在大街上碰了丑八怪,岂不是也要娶回家,生一堆小丑八怪出来。” “咯咯咯……”宁安说的有趣,素水不禁笑起来,同时又脸现红晕,眼神妩媚。 平日里,东海王想要亲热的时候,总会用这个动作暗示她。 不过这次东海王显然是无意之举,但难免让她一阵羞涩。 接着,她道,“那殿下打算怎么办,若是没有上官姑娘,这报社可不好办,若是找其他人,不知根不知底的,让人难以放心。” 宁安一时也想不到办法,他道,“先等几天看看。” 素水点点头,她是女人,最了解女人。 如果上官嫣然正在气头上,宁安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火上添油。 不如让上官嫣然冷静几天。 这件事对宁安不大,但对上官嫣然这样的大家闺秀却是可大可小。 暂且按下此事,她想起正事,说道,“殿下,这是奴婢挑选的,设置分行的城池,另外奴婢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 宁安点点头,翻阅起来。 当下东海商行主要有两个任务,一个是福禄酒和金花茶的生产,一个是二者的销售。 产量的问题,通过扩产解决了。 但金花茶和福禄酒的销售却还未尽善尽美。 总的来说,东海王商行的收入十成都来自长安。 长安固然繁华,消费能力强悍。 可是整个大宁朝可不仅仅有长安,还有许多繁华的城池。 这些城池消费能力加起来远远大于一个长安。 如果商行想要获得最大的利润,就必须把货物卖到这些地方去。 他建立商队固然是为了暗藏力量,但同时也是服务于此。 至于分行,其实还是商队建设上的一个节点。 遍布大宁的商行分行,形成网状销售点。 商队把货物运往这些分行,便可通过分行辐射到周边的小城,实现覆盖大宁。 同时,分行亦能如商队一般容纳护卫,又能作为情报的收集点,好处多多。 “嗯,很好,你现在先准备,等办了这次商展,便把分行一个个建起来。”宁安说道。 他的计划是宏大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些天凤鸣楼虽然给他赚了不少银子,但相比建设商队和分行的花费,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所以,之前他和素水便议定了一个短时间融到巨额银子的办法。 这就是商展。 通过向来自大宁各处的商贾展示商行的货物,吸引他们成为商行客户,再想办法从他们口袋里掏银子。 对他来说,这个套路轻车熟路,毕竟他晋升高层凭借可是真本事。 “不过若是办商展,这货物是不是少了点。”素水自己都觉有点不好意思。 雷声大,雨点小,到时候可就令人笑话了。 “急什么,这不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吗?到时候肯定不只这两种货物了。”宁安神色自信。 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趁着在长安,他当然要可劲捞银子。 就凭他当年几乎跑遍全国工厂作坊寻找产品的经验,他脑子里的点子可不只一个两个。 素水微笑点头,现在她同东海王是主仆,又是师生。 对于东海王,她没有质疑,只有信任。 又说了一会儿商行的事情,素水回商行了。 这时,宁安从书房出来,还没走几步,王府的门子忽然来报,萧潜来了。 宁安皱了皱眉头。 萧潜自从上次来过之后便消失了一般。 他当时说要去查茗香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想到这,他令门子放他进来,自己又回了书房。 不多时,萧潜过来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见到宁安,他没有说话,自己坐下握着茶壶给自己倒茶喝。 “白忙一场?”宁安问道。 从萧潜的样子来看,这段时间他一无所获。 萧潜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你外公的嘴总是密不透风。” 顿了下,他说道,“罢了,不管了,马上就要秋闱了,皇上命我去贡院担任监考官,有太多事情要忙。” 宁安点点头,大宁的秋闱是九月中旬,还有不到一个月,而秋闱之后便是选秀。 想到这,他说道,“恭喜了,这是皇上对你的信任,秋闱可是大事。” 萧潜摇了摇头,“你舅舅我宁愿不去当这个监考官,哪年秋闱没有几桩营私舞弊?我可不想刚出来,又进去。” 说罢,他意识到宁安对什么事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阴恻恻笑道,“我的东海王殿下,那个花魁的事情就只能拜托你继续查了,毕竟这可是你父皇的选秀,你不会想多个花魁娘娘?” 宁安懒得理会他,“舅舅高看外甥了,我能有什么办法?父皇不把我贬为庶人,我就烧高香了。” 萧潜倚在椅背上,嘴角含笑,“你以为杨为先把茗香送入宫中是为了什么?范蠡把西施送给吴王夫差,王允把貂蝉送给董卓,那都是为了引为助力。” “夫差因西施而误国,董卓因貂蝉而与吕布想杀,虽然杨为先可能不是针对你,但连带着把你一起收拾了,也很容易,那时你能当个庶人就万幸了。” 说罢,萧潜嘿嘿一笑,“再说,你不是破解了杜明锦这个案子吗?说不定你也能破了这个谜题,人一旦有了运势,那是挡也挡不住。” 神秘一笑,他继续道,“前两天我给你算了一挂,你现在是鸿运当头,做什么都吉利,你这段时间扶摇直上,也就不奇怪了。” 宁安张了张嘴,哑然失笑。 他倒是忘了,他这位舅舅还是个神棍,痴迷相面卜卦,且十分坚信。 这位舅舅十分了解过去的东海王,不认为东海王有什么才学。 所以才认为他是走了时运了。 第116章 答案 第116章 答案 “舅舅算这么准,怎么没算到自己会遭到诬陷,深陷牢狱?”宁安吐槽萧潜。 萧潜虽然是东海王的舅舅,但一向没有长辈的样子,同宁安如老友般相处。 所以宁安与他对话,也没有太多顾忌。 若是他处处摆架子,他才懒得理会他。 “这个…哈哈…”萧潜神色尴尬,他道,“算人不算己,而且这次我算的一定准,你这是否极泰来,我昨天早上算完,晚上你就破案了。” 宁安摇了摇头,萧潜意思他是倒霉到了极点,无论做什么都等于走运了。 不过在古代,皇帝尚且是真龙天子转世,萧潜相信这个似乎也无可厚非。 只是,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萧潜怎么知道是他破解的杜明锦案。 于是他道,“谁告诉你本王破了杜明锦案?” 萧潜闻言,神秘一笑,“你以为你舅舅我这些年的官场是胡混的?我在皇城司可是有熟人的,你不说,有的是皇子和公主在外面说。” 似乎为了彰显自己的本领,他继续道,“你恐怕不知道,在你这东海王附近,便有皇城司的人在监视,来的时候我可看见了。” “哦?”宁安故意露出讶异的神色。 皇帝宁淳说派皇城司的人暗中保护他,果真是派了。 不过有时候保护何尝又不是一种监视。 当然,皇帝宁淳以双龙玉佩为饵,真正的目的是想看看是哪路乱臣贼子觊觎玉佩,想要祸乱天下。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 一念及此,他决定套套萧潜的话。 这皇城司就如同现今历史的锦衣卫。 执掌锦衣卫的官员身份是光明正大的,不为人所知的是皇城司里办事的眼线。 于是他道,“既然舅舅在皇城司有熟人,那么查一个茗香还是不手到擒来,又何必唉声叹气。” “咳咳……”萧潜端着茶杯正悠哉喝茶,差点呛着,他道,“皇城司历来不参与朝堂上的是非,而且只听当朝皇帝的,不要说我,即便是你外公也使唤不了他们。” 宁安见火候到了,冷笑一声,“那舅舅如何证明自己认识皇城司的人?不是外甥我不信,我怕说给护卫们听,护卫们说你胡吹大气。” 萧潜急了,他是萧统的儿子,年纪轻轻便担任国子监司业。 一些官员表面不说,常常私下里说他没有真才实学,只会胡吹大气。 所以对这个词,他十分敏感。 倏地站起,他向外走去,“现在我就告诉你王府外面谁是皇城司的人,之后你去查,若是舅舅撒谎,叫我天天倒霉。” 一次他与皇城司的那位友人喝酒,偶然遇到他手下的人回禀。 没想到他刚刚过来的时候,恰巧在王府外看见了这个人。 不过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径直进了王府。 宁安心中大乐。 他一直在让高阳暗中探查,摸清附近监视王府的人。 没想到萧潜一来,白白送了他一个。 来到王府大门后,透过门缝,萧潜指着王府门前街道对面的油坊,“那个中年汉子便是皇城司的人。” 宁安点点头。 这个油坊干的是榨油,卖油的生意。 在废太子搬到这个王府之前,油坊便一直存在。 而且这个油坊的生意很好,一天到晚有卖油翁来这里取油去卖。 王府有时候也到这家油坊买油。 从表面来看,这个油坊真是一点都不起眼。 没想到在这油坊里就有皇城司的眼线。 若是如此,王府白天谁去谁来,皇城司真是清清楚楚。 想到这,宁安很不舒服。 即便这个人是奉宁淳之命监视保护,他也不想有这种被人看光光的感觉。 有这个想法的恐怕不只他一人。 不过他相信其他人定然已经各显本领,有了规避皇城司的本领。 否则这长安城里就没有阴谋诡计了。 皇城司终究还是一个由人组成的机构,只要有人,便有漏洞。 而且他根本不相信萧潜说的,什么皇城司历来不参与朝堂是非。 他以为皇城司能存在这么多年,恰恰是因为见风使舵的本领高超。 “多谢舅舅提醒。”宁安笑了笑,眼睛眯了起来。 萧潜见宁安笑的很奸诈,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上当了。 一个念头在他心头徘徊,“几年不见,这个小子怎么变聪明了?” 摇了摇头,他又把自己的想法甩出脑海,觉得自己想的太荒唐。 二人回到书房,又闲谈了几句,萧潜便走了。 他此来的目的,一是告诉宁安自己一无所获,二是让宁安继续查,他要忙秋闱的事,没有空闲。 待萧潜离去,宁安回了寝殿,琢磨如何挡住皇城司这只盯着王府的眼睛。 下午的时候,高阳从外面回来了。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让高阳秘密探访。 毕竟他不傻,萧潜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他这位父皇每次选秀都会挑选一批秀女充实后宫,从不例外。 如果见到茗香这样的花魁娘子,难免不会动心。 唐明皇李隆基那样让大唐中兴的人物都过不了杨贵妃这道美人关。 他这位登基以来,表现庸庸碌碌的父皇又能比这些人优秀吗? “高阳,你猜王府附近的人,谁是皇城司的?”来到前院,宁安询问高阳。 这小子当初牛皮吹的震天响,到现在还没拿出一份让他满意的答卷。 所以,他故意考考他。 高阳似乎猜出了宁安的心思。 他笑道,“殿下,你可以瞧不上末将,但不能瞧不上末将探查私访的本领。” “说句自傲的话,末将的本领是在尸山血海中练出来的,他皇城司的人固然都是精锐,但也就盯盯人,安逸的很,比起末将还差点。” 宁安点点头,见高阳还要继续自吹自擂,直接道,“行了,直接说出来见真章。” 高阳嘿嘿笑了两声,指向了油坊,“这个油坊就是皇城司的一个窝点,里面从掌柜到伙计都是皇城司的人,平日里来买油的卖油翁,里面有一些也是皇城司的人。” 第117章 疟疾 第117章 疟疾 “你确定?”宁安狐疑望向高阳。 萧潜只是提供了一个人,他没想到高阳直接说出了一窝。 “末将怎敢欺骗殿下。”高阳指向油坊,“那个油坊掌柜看似神气,其实他不过是个小喽喽,那个中年汉子看似是个伙计,实际是个小头目。” 顿了下,他继续道,“油坊里的人以及一些卖油翁都听他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宁安开始相信高阳了。 因为他提及了那个中年汉子,这也是萧潜明确指出的那个人。 高阳又露出得意的表情,他说道:“以末将来看,监视王府有三个办法,一在王府安插眼线,二是在能看见王府的地方有个固定的监视点,三人游荡监视。” “王府内奸,殿下曾经引蛇出洞,俱都除掉了,这段时间据末将观察,似乎的确没有了。” “固定的监视点,就是类似油坊了,至于游荡监视,就类似于卖油翁这样的,在附近游走观察。” “排除了第一个,末将便重点盯第二个和第三个,因为殿下把周围的宅院买下了,末将便把重点放在了王府街道对面一排店铺,又观察了下经常来王府附近贩卖货物的游商。” “对于这些人就没有办法了,只能一个个跟踪,这点紫华堂出了不少力,最终确定了这个油坊问题最大。” “除了皇城司外,末将还发现了其他势力的眼线,原本末将准备全部搞清楚,再向殿下回禀。”高阳说道。 宁安点点头,高阳分析的很专业。 加上有紫华堂这群人帮他一一跟踪排除,他查出王府附近的眼线就不意外了。 “很好,知根知底,我们便能想办法逃过他们的监视了。”宁安忽然一阵心有余悸。 辛亏他小心,几次机密要事都选择在深夜进行,避免了暴露。 接着,宁安又询问起茗香的事情。 面对这件事,高阳无法像刚才那样鸣鸣得意了,他叹道,“长安城卧虎藏龙,还是有高手的,这个茗香真像是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宁安意料到会如此。 而这也从侧面证明,杨为先很重视这次的计划,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继续查,不过要小心点,免得打草惊蛇,同时不要暴露自己,尤其紫华堂。”宁安叮嘱道。 “殿下放心。”高阳说道。 夜袭事件之后,东海王便把紫华堂的由来同他们说了。 得知紫华堂的人出身义军,无论是冷铁还是他都十分激动。 因为燕云十六州曾是靖王的封土,义军也同样是封土上的靖王子民。 当年,他们在正面同金人打仗,义军在暗中破坏金人粮道。 他们一直想要与义军联合抗金,但奈何靖王战死,他们也回了长安。 所以,从心里他就把紫华堂当自己人。 又想到什么,高阳说道,“殿下,末将跟踪那个中年汉子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在求医问药,他走之后,末将在医馆攀谈的时候得知,似乎他老母患了疟疾。” “疟疾?”宁安皱了皱眉头。 在古代,疟疾这个病可是很可怕的。 就连清朝皇帝康熙都差点死在这个病上。 如果患病得不到救治,此病的死亡率会达到三成。 而最要命的是,在古代疟疾根本就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会不会病死,全靠命数。 古印度人甚至将疟疾称为疾病之王。 “听说疟疾是从流民那传过来的,长安城内已经出现几十个,怕这病要在长安城传开。”高阳神色担忧。 军队行军打仗的时候最怕遇到的就是疟疾。 只要染上这病,士兵就没有一丝战斗力。 若是病在军营中传开,整只军队就完了。 战场有不少例子,军队还未遇到敌人,便让瘟疫打败了。 说了这件事,高阳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宁安摩挲着下巴回了书房,然后抽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起来。 就在这时,余钱忽然慌里慌张过来了。 见到宁安,他道,“殿下,秋云好像得了疟疾,浑身在打摆子,殿下还是出去避避,或是把秋云送到王府外的宅院,免得她传染殿下和王府中的人。” “什么?”宁安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高阳刚刚说了这事,王府里便出现了一个中招的。 不过他可不像余钱那么紧张。 古人对疟疾了解甚少,以为疟疾和瘟疫一样,接触就会传播。 实际上疟疾一般不会在人和人之间传播,而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 所以,只要不被咬过秋云的文字叮,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本王去看看。”宁安说道。 小丫头这段时间为了凤鸣楼的菜肴忙碌,经常往返王府与凤鸣楼之间。 一定是那时候遭到外面的蚊虫叮咬。 毕竟虽然已过中秋,但俗话说秋天的蚊子猛如虎,一点不能小觑。 “殿下,不能去呀!”余钱忙拦在宁安身前。 他心疼秋云,但更担心东海王,说要把秋云送到宅院一个人呆着,也是无奈之举。 宁安摇了摇头,只能向他解释了下疟疾的传播途经。 余钱半信半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宁安不想再说更多,绕过余钱向秋云的厢房走去。 余钱回过神来,忙追了上去。 无论东海王说的是真是假,他还是不想让东海王冒这个险。 只是,他追上去的时候,东海王直接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他如何追得上东海王,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娘娘,老奴对不起呀,殿下要是有了三长两短,老奴也不活了……” 宁安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来到秋云的房间。 只见秋云小脸苍白,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身子不断发抖。 宁安进来,秋云急道,“殿下快出去,秋云会传染你的。” 不过因为虚弱,她的声音沙哑。 宁安叹了口气,昨天就听说秋云发烧了,他以为只是小感冒,没想到竟然是疟疾。 见秋云一副病态,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活泼,宁安一阵心疼,他道,“没事,不会传染本王的,本王想办法把你治好。” 第118章 衷肠 第118章 衷肠 “不不不,殿下,疟疾很可怕,只要染上,能不能活,全看命,殿下把秋云买入王府前,有不少和秋云一起被拐的孩子也是因为疟疾死掉了。”秋云连连摆手,催促宁安出去。 宁安笑了笑,反而握住了秋云的手。 和余钱一样,秋云对疟疾也有错误的认知。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古代抵抗疾病的能力很弱。 即便是现今,在非洲这些医疗不发达地方,疟疾每年也会造成数十万人死亡。 “殿下……”秋云更急了,用力想甩脱宁安的手。 可是她生病了,极为虚弱,根本无法挣开。 宁安道,“本王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就算你传染了本王,本王也有药能把自己治好。” 面对疟疾他如此淡定,不仅仅是因为他了解疟疾的传播途经。 更有一点,他真的懂得如何治疗疟疾。 秋云不禁流下泪来。 自从她表现出疟疾的症状,为了避免传染王府其他人,她便一个人呆在厢房。 想到自己随时可能会死,她害怕,可更多的是难过。 她以前吃了太多的苦,直到进入王府才能够吃饱饭。 所以即便东海王对她不怎么好,她还是不想离开王府,何况还有素水姐姐把她当妹妹对待。 后来东海王转了性子,不凶她了,对她和素水姐姐一样好。 在王府,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了。 再后来,东海王又拿了许多菜谱来,让她尝到了更多的美味,也学会了许多菜。 甚至凤鸣楼的庖厨对她也十分敬佩,把她当师傅一样尊敬。 这样美好的日子,她很喜欢。 她喜欢吃,喜欢素水姐,也喜欢东海王。 可是她现在生病了,或许再过几天,她就再也无法拥有喜欢的一切了。 想到这,她眼中不停涌出泪珠,“殿下,奴婢真想天天给殿下做菜吃,可是只怕不能够了,奴婢死了以后,殿下再买一个伶俐的小丫头伺候殿下,奴婢是没这个福气了。” 说罢,她转过头,声音忽然严厉起来,“殿下还是出去,要不然,奴婢就咬舌自尽。” “你这丫头……”秋云的言语让宁安一阵感动。 恍然间,他意识到秋云似乎长大了,不再是刚入王府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摇了摇头,他松开了秋云的手,怕这个小丫头来真的。 只是相对秋云,他可没有什么生死离别般的伤感。 对他而言,只要找到了他要的东西,疟疾便同小感冒一般很快就好了。 没有多说什么,他出了厢房,这时屋里传来秋云低微的啜泣声。 没走多远,得知消息的素水也从商行回来了。 向他确认了一下消息,她含泪冲入了秋云的厢房。 余钱仍旧坐在地上哀嚎,见宁安出来,心情刚刚缓解,一溜烟见素水又进了厢房,整个人瘫了下来,喃喃道,“一个不听劝,二个也不听劝,你们这是要老奴的命啊……” 身为王府管家,他受了萧皇后的重托照管东海王及王府上下。 若是出了岔子,他是第一个不想活了。 擦了把眼泪和鼻涕,他又气愤道,“干脆让我也得了疟疾算了。” 宁安隐隐约约听见余钱的话,不过他没有生气。 余钱或许迂腐不懂变通,但他的确是个负责的管家。 王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琐碎杂物根本无需他过问,他便能处理的有条有理。 回到书房,他如同没事人一样继续画他的东西,直到天黑,他才返回王府。 这晚,他身边没有秋云,也没有素水。 秋云生病了,素水因为进了秋云的房间,怕传染宁安,也不敢过来,躲的远远的。 对此,宁安很无奈。 同时他又想到,这个疟疾闹的王府人心惶惶,只怕长安城现在也是人人自危。 …… 太子宁铖死死盯着竹笼,他正在同六皇子斗蛐蛐。 不同于上次,这次六皇子的蛐蛐换了个名字。 “咬死宁安!咬死宁安!”太子面容扭曲,紧紧攥着拳头。 六皇子没有给自己的蛐蛐加油,反倒和太子一样叫喊。 竹笼里,六皇子的蛐蛐比上次的更为瘦弱。 原本六皇子以为太子的蛐蛐会很快把这只蛐蛐咬死。 但没想到这,这只小蛐蛐十分灵活,大蛐蛐扑了半天也没有咬到小蛐蛐。 六皇子不禁着急起来,不断以纤细的竹丝去戳小蛐蛐,阻碍它的动作。 然而小蛐蛐也灵活地跳开了。 当他又一次试图戳小蛐蛐的时候,小蛐蛐一个跳跃躲开,六皇子反应不及时,竹丝戳到了大蛐蛐。 大蛐蛐当下翻了个跟头,就在这时,小蛐蛐忽然扑到大蛐蛐侧面,咬断了大蛐蛐的一条腿。 “啊!”见自己的蛐蛐受伤,太子大怒。 眼见自己的宝贝蛐蛐是废了,太子一拳砸向竹笼,想要把小蛐蛐砸死。 但小蛐蛐一个跳跃出了竹笼,“吱吱”叫着跑了。 六皇子吓的面色苍白,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正想着如何向太子解释,这时一个宦官出现在殿门外说道,“殿下,四皇子求见。” 太子闻言,狠狠瞪了六皇子一眼,强行压下怒气。 随即他露出和善的笑容,道:“让他进来。” 六皇子松了口气,四皇子来的正是时候,否则他少不了一顿臭骂。 不过他丝毫没有对太子不满过。 太子是他的亲哥哥,对他严厉,他认为反而是督促。 不多时,一个身段颀长,蓄着浓密胡须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正是四皇子宁策,见到太子,他行了一礼,忙道,“太子哥救我。” 夜阑如水,太子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知晓四皇子的来意,他说道,“不用急,我和你六弟已经为你想好了办法,明天早朝便可以帮你把烂摊子甩给东海王。” 宁策大喜,“太子哥英明神武,才智卓绝,愚弟佩服佩服。” 太子点点头,“明年分封大典,我可是要想办法让你去成都府的,在这之前,不能让你给父皇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119章 捧杀 第119章 捧杀 “多谢太子哥,这份情义愚弟牢记在心,若能成行,将来必倾尽所有报答太子哥。”四皇子说道,神色感激。 宁铖微微点头。 这分封大典的名额同样是他和三皇子争夺的对象。 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分封大典会有三个皇子外出就藩。 为了那天,他和三皇子一直在暗中争夺。 毕竟外出就藩皇子等于离开了京师这个权利中心,等于间接放弃争夺皇位的资格。 但是他们在外同样也算是一股力量,重量足以媲美一位朝廷重臣。 所以,无论是他还是三皇子都想吞掉这三个名额,安排给对自己顺从的皇子。 只是想安排自己人争取这个名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谁留谁走,除了需要大臣的支持,最重要的是获得皇帝的信任。 而这就要求皇子无论在大臣面前,还是皇上面前都有良好的表现。 当下,如果不出意外,他能确定的是,四皇子能拿到一个名额。 三皇子那边的五皇子也能拿到一个。 至于剩下的那个,就是决胜的关键。 谁的人拿到了,谁就在这次分封大典中赢了,今后的优势更大。 因此,他不紧要争夺第三个名额,同时还要保住第一个名额。 如此,就要避免让四皇子在办差的时候出纰漏,影响他的风评。 “回去之后,你便称病,呆在王府不要出来,明天早朝我们自有计较。”六皇子叮嘱了他一句。 那日他给太子献言献策对付东海王,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捧杀”。 现在东海王不上朝办差,又不像以前那样惹是生非,他们很难找到对付他的办法。 即便是刺杀,东海王又有靖王旧部以及御林军精锐保护,又有皇城司盯着,不是那么容易动手。 而且若是出现纰漏,难免又像上次的夜袭事件一样,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惹一身骚。 至于不计后果,调动军队攻杀东海王府更不合时宜。 他们的父皇不是摆设。 一旦这样做,就等于他们要与东海王鱼死网破。 甚至要丢掉己方一个重要人物,换东海王一条命。 既然硬来不行,软的来效果不大,他便想到了“捧杀”这个法子。 东海王已经三年不上朝了。 上次来了一次,也只是奉宁淳之命。 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在皇帝面前吹捧东海王,让他再次回到朝堂,与其他皇子一样领差办事。 俗话说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他们还会想办法让东海王把重要的差事办砸,这样他们就有攻讦他的机会。 同时,他们还会在东海王办差的过程中寻找机会置他于死地。 “好的,六弟。”四皇子面对六皇子依然毕恭毕敬。 虽然他的母妃出自七大门阀之一的赵家,但谁让杨家最得势呢?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四皇子和六皇子各自离去。 隔日,早朝。 众臣如同往日一般奏报过自己无法决策的紧要政务,韦山正要宣布散朝。 这时,一位大臣出列说道,“皇上,近日长安城疟疾肆虐,死了不少人,如果不及时处置,恐怕会在长安城引发不小的瘟疫。”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他们也都听说了这件事,虽然当前疟疾还未到瘟疫那个程度,但继续发展下去就不好说了。 宁淳皱了皱眉头,疟疾是个常见的疾病,但如果扩散开就会成为大问题。 到时候,即便他居住深宫,只怕也逃不了。 于是他道,“四皇子何在?朕命你立刻责令太医院防治疟疾,避免疟疾继续肆虐。” “父皇,四弟生病了,今日没有上朝。”六皇子闻言,出列说道。 宁淳怔了下。 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四皇子不在。 前些日子,杨贵妃向他埋怨,说太医们太多散漫,心思不放在钻研医术上,医治些小病都久久不愈。 又夸四皇子办事得体,谏言让四皇子暂领太医院院使整顿太医院。 他心知杨贵妃想要找个由头,给四皇子安排个轻松的差事,便于出些政绩。 因为不愿意听杨贵妃聒噪,当时便应允了。 想到这,他正寻思让谁取代四皇子去办这个差事,只听太子道,“父皇,既然四弟病了,不如再选个皇子暂领太医院防治疟疾。 这疟疾让长安百姓人人自危,如果有皇家的人出面,百姓会安心不少,若是防治顺利,百姓也会对皇家感恩戴德。” 宁淳点点头,他一向很在意皇家的声誉。 而且派遣皇子监督疟疾的防治,也能显现他这个皇帝的重视。 于是他道,“你认为诸位皇子中谁合适?” 太子道,“其他皇子多有差事在身,抽不出身,儿臣以为让东海王暂领最合适。” “东海王?为什么?”宁淳露出意外神色。 太子这还是头一回为东海王说话。 太子继续道,“梨园诗会,东海王的福禄酒立下大功,杜明锦案,如果儿臣没有猜错,东海王也出了力,这两件事足以让东海王重返朝堂,继续为父皇分忧。” 宁淳沉吟会儿,笑道:“你说的不错,杜明锦案,的确是东海王的功劳。” 他本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显然家宴上皇子们看得真切。 再继续瞒着也没有必要,干脆承认。 杜明锦闻言和柳青对视一眼,皇上亲口承认,这件事便无需再怀疑了。 上官云则露出了笑容,微微得意。 “那么,东海王便等于又立了一功,父皇说过,身为太子,儿臣要对其他皇子一视同仁,对犯错的皇子要罚,对立功的皇子要赏。” “儿臣一直谨遵父皇教训,不敢有一时忘记,既然东海王立功了,儿臣便觉得应该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太子朗声道,一身正气的样子。 宁淳闻言,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是储君应该有的样子。 高兴之下,他道,“既然如此,便给东海王一次机会,让他从明天起参加早朝,暂领太医院使,防治疟疾。” 对他而言,这不是个难办的差事。 主要的事情由太医们做就行了,东海王只要挂个名即可。 第120章 黄花蒿 第120章 黄花蒿 “诸位爱卿是否还有其他意见?” 宁淳说完,忽然想起自己还未询问其他大臣。 以前,朝臣们总是激烈反对东海王,时不时对东海往进行弹劾。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次没有反对,朝堂上十分安静。 太子与杨为先有默契,己方的大臣自然不会反对太子。 三皇子与太子在对付东海王这个问题上同样心有灵犀一点通。 何况早朝的时候,太子隐晦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他认同太子的做法,当然也不会反对。 至于上官云就更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他甚至希望东海王有这个机会。 一般来说,除了地位尊崇的皇子能够担任重要的官职,其他皇子大多挂个虚职,实际上什么也不干。 但有时候为了彰显重视,皇帝会派皇子催督,以示重视。 若是皇子把差事办得好,就会得到皇上的认可,下次再有什么差事,便可成为皇帝首选的人。 见没有人反对,宁淳令韦山宣布散朝。 大臣们各自散去。 …… 消息很快由宦官送到了东海王府。 小宦官离去的时候,还向宁安道了声“恭喜”。 “喜个屁!”宁安在心里说。 太子黄鼠狼拜年,能按什么好心。 现在让他暂领院使防治疟疾,这不是想让他染上疟疾又是为了什么? 即便他染不上疟疾,这疟疾又是那么容易防治的吗? 一旦瘟疫扩大,到时候又不知道太子是什么嘴脸了。 从这个角度去想,他只能认为太子在玩“捧杀”这套。 或许对太子来说,这是个天才般的主意,做的天衣无缝,又彰显了他的大度。 可是他一眼便识破了。 不过这招高就高在,即便他识破了也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太子不承认,他就能扮演老好人的角色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若是其他皇子,这个差事可够呛,也难怪四皇子当了缩头乌龟。”宁安喃喃道,“不过遇到本王,这件事就不是事了。” 宦官一走,他立刻叫来高阳。 拿着他在书房画的图画,他道,“你去长安附近找找这个东西,尤其是有树林和草地的地方。” 高阳望向纸上,只见东海王画的是一株植物。 “殿下这是什么?”高阳不解。 “治疗疟疾的药。”宁安道。 高阳摇了摇头,“不对呀,殿下,治疗疟疾应该用青蒿,你这个画的不对。” “青蒿?谁告诉你治疗疟疾要用青蒿?” “大夫治疗疟疾的时候都是用这味药,行军打仗的时候,如果士兵了得了疟疾,我们也会找青蒿熬药给他们服用。” “那你把他们治疗好了吗?” “七成都好了。” “你不用青蒿,七成也能自己好。”宁安翻了翻白眼。 古代医术上治疗疟疾的一味药上,记载了青蒿这位药。 所以千百年来,中医都是按照这个药方抓药。 实则这是一个大大的误会。 其实,可能首位发明这个药方的大夫的确找到了正确的治疗方法,但是因为他用名词错误,导致后世的大夫也跟着跑偏了。 真正能够治疗疟疾的东西不是青蒿,而是它的同科植物黄花蒿。 青蒿不含青蒿素,黄花蒿含有。 这可是现今一位女科学的伟大发现,当时在媒体的轰炸下,他记得十分清楚。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秋云的病情十分淡然。 从发热到打摆子,秋云不过才生了两天的病,只要不到七天,疟疾都无法致死。 这个时间段,足够他寻找黄花蒿了。 不过,他一开始找黄花蒿倒不是为了救秋云,而是为了救油坊那个汉子的老母。 之后他才得知秋云也患了疟疾。 只是他没想到在太子的蛊惑下,皇帝宁淳又把防治疟疾的差事按在了他身上。 不得不说,太子在此事上不安好心,但却白白把功劳送到了他面前。 “这不可能。”高阳还是不信。 宁安懒得再多说,秋云只患病了两天,但那个汉子的老母患了几天可未知。 而且老年人身体衰落,硬抗这个病可不容易。 既能救人,又能满足他的私心,此事何乐而不为。 “是,殿下。”见宁安态度坚决,高阳转身出去。 不到一个时辰,他便抱着一捆黄花蒿回来了。 他长年跟随靖王在外打仗,有时候出去侦查,粮草短缺,便要寻找野菜,所以对野地里的野草相当熟悉。 没用多久,他就在长安外的田埂上找到了大片的黄花蒿。 “对,就是这个。”宁安十分欣喜。 高阳找来的东西正与他记忆中的一样。 当即叫来一个婢女,他让婢女拿去一些熬给秋云喝。 随即他对高阳道,“走,同本王演一场戏去。” 说罢,他对高阳耳语了几句,二人出了王府,径直往油坊去了。 到了油坊附近,二人假装从油坊路过,这时高阳道,“殿下高明,原来青蒿治疟疾是不对的,也难怪天下的大夫没有能治好疟疾的,现在殿下钻研医书,找到了对的办法,不愁治不好秋云的疟疾了。” 说完这句话,二人继续往前走,没有停留。 油坊里,中年汉子一直在干活。 不过从宁安出门,他的余光便一直留意。 忽然听见高阳如此说,他的身子忽然一僵。 没有丝毫犹豫,他大步出了油坊,向宁安追去。 到了宁安身边,中年汉子道,“殿下请留步。” 宁安和高阳一直在注意身后的动静,见汉子追来,他和高阳都是一喜,但又立刻掩饰住。 “刚刚草民听说殿下在医书里找到了治疗疟疾的法子,殿下能否相告?实不相瞒,草民家中老母也患了疟疾,至今有五天,今天早上已经昏迷不醒,还望殿下怜见。”说完,中年汉子就要跪下来。 宁安点点头,他就在等汉子这句话。 于是他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府里有药,你拿回去一些熬煮给你家老母喝,数日即可痊愈。” 中年汉子大喜,连连道谢。 于是,他让高阳去王府拿了一些黄花蒿过来,递给了汉子。 中年汉子再三道谢,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抱着黄花蒿便跑了。 第121章 谢礼 第121章 谢礼 一到家,吴毅便立刻找出大夫开的方子。 方子上写着:青蒿八两,青皮二两,真川贝母一两五钱,槟榔二两,厚朴二两,神曲二两,半夏二两,甘草五钱。 他按照东海王说的法子去抓药,除去了里面的青蒿,换成了东海王给他的,与青蒿有些像的野草。 床上,他六十余岁的老母奄奄一息,时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这时,他一阵愧疚,即便自己的老母病了,这几天他依然在往返油坊,监视东海王府。 不是他不想照顾母亲,而是他在皇城司仅仅只是个干办,堪堪比手下的逻卒高上那么一点。 他的上司提举不准,他便只能呆在油坊。 毕竟有时候皇城司对待自己的人手段比对待外人更狠厉。 不过也幸好他今日在油坊,否则他又岂能无意中听见东海王与麾下护卫的对话。 “东海王的为人似乎不坏。”一边熬药,吴毅一边想。 尽管他一直在监视东海王府,但因为没有与东海王直接接触过,并不了解东海王。 和很多人一样,印象依旧停在东海王名声狼藉那会儿。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东海王不去青楼,也不去赌场了。 “希望东海王说的都是真的。”吴毅又望向药罐,叹了口气。 他的父亲曾是皇城司指挥使,在他很小的时候,办案过程中遭杀害。 自此,他家便败落了。 他由娘亲抚养长大,后来父亲在皇城司的一位老友照顾他,推荐他入了皇城司。 不过他家既不富,又无势,他也就只能在皇城司底层摸爬滚打。 他正想着的时候,药罐里面冒起阵阵热气,浓烈的药味弥漫出来。 火候到了,他立刻倒了一碗药汁出来,小心翼翼喂给娘亲。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喂的不是药,而是救活娘亲的希望。 …… 东海王府。 宁安端着药碗,一口口给秋云喂药。 躺在床上的秋云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小口口喝下。 素水也在,她脸上犹然挂着泪珠,看也不看宁安,在生他的气。 原来宁安回到王府,待药熬好了,便端到了秋云的房间。 这时,素水还在厢房里照顾秋云。 二人自然不愿意让他进来。 宁安问了句秋云,“素水为什么能留下。” 秋云回答,“她也让素水走,但素水威胁要咬舌,她只能留下。” 宁安“哦”了一声,说道,“不让本王留下,本王也一样会咬舌头。” 接着他便不管不顾在房间里坐下。 素水和秋云当然又急又怒,但无论他们怎么劝,他就是不走。 所以才有了当下的画面。 喂完药,宁安便出去了,只留下两个丫头继续生闷气。 从厢房出来,他正要去练习射箭。 这时婢女前来通报,户部尚书杜明锦求见。 宁安想了想,便猜到其来意,于是令放他进来。 早朝上,宁淳承认了是他破解的杜明锦案。 这位户部代尚书自然是来谢他了。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有所顾忌,避免刺激太子和三皇子。 但现在,他没这个负担了。 一来,他的处境不再像起初那么危险。 二来,即便太子都玩捧杀了,他想缩头都不行了。 径直前往会客堂。 宁安还没到门口,忽然一个人从门前琵琶树后面闪了出来。 此人一身绿衣,如同出水芙蓉,体态妖娆矫健,肌肤雪白,眼睛十分灵动,却是柳湘云。 见到宁安,她满脸笑意。 宁安怔了下,不禁道,“你怎么在这里?” 柳湘云哼了声,“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还欠我许多故事没讲,难道想耍赖不成?” 顿了下,她威胁道,“你要是耍赖,我就把紫…呜…” 她还没说完,宁安情急下便捂住了她嘴。 杜明锦就在会客堂,若是让他听见了,可就麻烦了。 “你……”柳湘云一惊,反应过来,她一把推开宁安的手,柳眉倒竖,气呼呼的。 宁安歉然笑了笑,忙道,“本王不会赖账的,再说,谁让你这么久都不来,手写给你,本王又没时间。” 柳湘云忽然双颊泛红,眼神游移,“你不是不愿意让我过来吗?怎么又怪我不来。” 她正要向宁安解释,自己诗会后便被父亲禁足。 杜明锦似乎听见了动静,从会客堂出来。 见到杜明锦,宁安没注意听柳湘云在说什么,迎了上去。 这时,他才发现除了柳湘云,杜明锦,杜家姐弟也在。 见到宁安,杜明锦向宁安行了一礼,杜如月和杜如初也跟在父亲身后行礼。 “杜尚书免礼。”宁安笑了笑,携杜明锦回到会客堂。 分宾主坐下,杜明锦道,“殿下折煞臣了,杜某只是暂代尚书之责,担不得尚书二字。” 宁安道,“杜尚书谦虚了,以杜尚书的才能,不过是走个过场,不久便会有正式的任命。” 杜明锦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再提这事,岔开话题道,“此番杜某前来,主要是为了感谢殿下,若不是殿下,杜某只怕现在还深陷牢狱。” 说罢,他给了杜如初一个眼神。 杜如初会意,手托一个木盒来到宁安面前。 望向宁安,他眼神中充满崇拜和敬仰,“殿下,这里是一副琥珀酒杯,还望殿下笑纳。” 杜明锦道,“殿下见过的珍奇异宝无数,这琥珀酒杯不见得能入殿下法眼,赠与殿下,只能聊表杜某的心意。” 宁安摇了摇手,他道,“杜尚书客气了,琥珀杯还请收回,本王救杜尚书一是因父皇出的题目,二是免于让自己受到牵连,私心大于公义,收入如此重礼,本王心中有愧。” 杜明锦非大奸大恶之人,自然无法积累太多的财富。 他又是寒门出身,那么琥珀杯毫无疑问是杜陈氏嫁过来的陪嫁了,他可不愿意收。 杜明锦闻言,露出为难的表情,他道,“殿下,杜某一向不喜欢欠人情,殿下若不收下,杜某只怕寝食难安。” 宁安暗忖,这杜明锦与柳青同属一类人。 上次柳湘云的事,柳青一分不愿拖欠,还在变卖家产还钱。 他若是不答应,这个杜明锦怕也是不肯干休。 一眼扫到站在杜明锦身后,眼睛乱瞟的柳湘云,宁安计上心来。 第122章 太医院 第122章 太医院 “既然如此,本王就收下了。”宁安接过木盒。 杜明锦和杜家姐弟见状,俱都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事。 就在这时,宁安忽然对柳湘云道,“柳姑娘,上次本王和姑娘一起遭到绑架,还未感谢姑娘相救之恩,这对琥珀杯赠与姑娘,还望姑娘不嫌弃,不要拒绝。” 说罢,他对柳湘云挤了挤眼睛。 柳湘云呆了呆,瞬间猜透了宁安的心思。 这琥珀酒杯乃是端国公留给女儿的陪嫁。 当她姨母拿出来作为谢礼时,十分不舍。 她和娘亲看了都心疼。 但她姨母最终还是交给了杜明锦。 不过东海王显然是愿意收。 于是她来到宁安面前,也挤了挤眼睛,大大方方接过木盒,微微一笑,“多谢殿下。” 杜明锦张了张嘴,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想说什么,似乎又不能说什么。 毕竟他不清楚内情,或许东海王真的欠柳湘云一个人情。 不过他能确定的是,东海王实则是利用这个机会,又把东西还给了他。 杜如月和杜如初也傻了眼。 这次他们前来,根本就没准备把柳湘云带来。 可正逢柳湘云母女前来串门。 得知他们要去东海王府,柳湘云便闹着要来。 为了不让她娘亲知道,她还让他们故意隐瞒,说是留下与杜如月作伴,晚上再回去。 没想到,现在又闹了这一出。 又叙谈了几句,杜明锦告辞。 他感念东海王,但终究与东海王不是很熟悉,再多聊一会儿也尴尬。 宁安送四人出去,柳湘云故意蹭到宁安身边,低声道,“前段时间,我被我爹禁足在家,现在禁足解除了。” “那恭喜恭喜。”宁安笑道。 柳湘云神色得意,“我已经和如月说好了,让她给我打掩护,这样我就能来王府,让你继续给我讲故事了。” 说罢,她闪身到了杜如月身侧。 宁安哭笑不得,从宫中那场误会开始,他似乎就让这丫头缠住了。 到了门口,杜明锦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杜如初道,“殿下,以后若是有用到之处,尽管吩咐,杜如初定会立马赶来。”,跟随他父亲去了。 杜如月低头福了一礼,也跟弟弟走了。 从进王府到回去,她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像只害羞的小鹿。 柳湘云则冲宁安吐了吐舌头,跟三人去了。 宁安笑了笑,待四人的身影消失,回了王府。 眼下,高阳又去探查去了。 冷铁和顾远忠在王府旁边的院子里领着护卫们训练。 秋云病了,素水又因为秋云心情低落。 上官嫣然似乎还在因为昨天的误会生气,今天没有来。 一下子,似乎没有人理他。 想到这,他索性去了书房,一边看书,一边思考如何应对太子的“捧杀,直到就藩那天的到来。 清闲了一个下午加晚上。 第二天,宁安早起去上朝。 站在八皇子身侧,他听着大臣们因政务而争吵。 同八皇子一样,他没有插一句嘴,仿佛政务于己无关。 议政完,宁淳望向宁安道,“东海王,散了朝,你便去太医院,催督太医院防治疟疾,时隔三年,你再次办差,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来。” “是,父皇。”宁安应了声。 宁淳点点头,令韦山宣布散朝。 众人散去,宁安径直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严格来说,是专门服侍皇帝和妃嫔们的朝廷机构。 但是遇到民间大疫,有时候皇帝便会派遣太医前往,以示皇家的重视。 就如同这次的疟疾。 皇宫分为内外宫,外宫是大臣们办公的区域,内宫是皇帝生活的区域。 这太医院便位于外宫。 当宁安抵达太医院的时候,太医们正聚在片房里争吵什么。 隐隐约约他听见了“疟疾”这次词。 很显然,太医们已经知道自己要参与这次疟疾的防治,一直在争论如何防治? 这时,宁安咳嗽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其实防治疟疾对他而言是件相当无聊的事情。 毕竟他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既然有宁淳的皇命,他便假装同太医们“操劳”一番,最终解除京师的疟疾之患。 宁安的到来让太医们瞬间安静下来。 有人道,“见过东海王殿下。” 以前宁安还未出宫建府的时候,生了病,也是这帮太医诊治,自然有人认识他。 随即,更多的太医向宁安行礼。 “免礼,皇上命本王暂代院使一职,你们还是称本王院使。”宁安道。 沉吟了下,他道,“你们刚刚在吵什么?” 一个中年太医凛然道,“正在议论防止疟疾之策。” 他们很清楚皇子们只是负责监督他们,实际的事情还要他们自己做。 因此宁安来之前,他们便商量对策,要定要接下来的防治办法。 宁安认得这个中年太医,他姓温,叫温圩,当前为太医院副使。 以前废太子在宫中的时候,他经常负责给废太子诊治疾病。 于是他道,“那温副使可商量出什么来了吗?” 他有此一问,想要探探这群太医是否有令人新奇的见解。 温圩不卑不亢,身为太医院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他有自傲的本钱。 心里虽然不愿意与对医理一窍不通的皇子多说,但出于职责,他还是道,“治疗疟疾方子在哪儿都大同小异,下官以为最重要得是把患了疟疾的人同没有患病的人分开,单独给患病的人医治。” 宁安点点头,这是瘟疫通用的防治办法。 不过疟疾是由疟原虫引起的寄生虫病,可不是普通的瘟疫。 于是他道,“劳民伤财,没有必要。” 温圩正暗自得意,闻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句,“院使说什么?” “本王说,这个法子用在疟疾上是不对的,疟疾不会人传人,而是蚊子传人,杀死人的是叫疟原虫的东西,防治人,不如防治蚊子。”宁安朗声说道。 温圩一说出他的答案,宁安就觉得没有必要与他们讨论什么了,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为他只想早点把差事办完,这样就清闲了。 朝廷的差事虽多,但不必每一件都交给皇子。 大部分时间,皇子只是上朝点个卯,然后回家该干嘛干嘛。 不过他话音落下,太医们立刻炸了窝,如同沸腾的水一般热腾起来。 第123章 道不同 第123章 道不同 “怎么可能!” “与蚊虫有什么关系?” “什么疟原虫?从来没有这样的说法。” “……” 太医们交头接耳,一个个只觉东海王在胡说八道。 温圩脸色变了变,若是其他太医这么说,他早就劈头盖脸骂一顿了。 不过他面前的是东海王,他只能收敛自己暴躁性子。 心中悱恻道,“这个东海王果然是个癫狂的人物。” 努力露出一丝笑容,他道,“俗语术业有专攻,这疟疾太医院人人都诊治过,殿下不如每日来喝喝茶,具体的事务还是让下官来,如此,殿下无需劳累,待疟疾根治,殿下的功劳还少不了。” 不行事而居功,即便官场上的老油子也会喜欢,他认定东海王是个混赖的人,一定会很乐意。 如此,他便无需受东海王胡乱指挥。 宁安眼角含笑,他闻音知意。 不过他没有怪这些太医,毕竟现今医学是借用了先进的仪器才发现了某些疾病的病理,他们不理解很正常。 接着,他又抛出了一个让太医们彻底恼火的论断,“还有,你们医书上治疗疟疾的方子是错的,当把青蒿换掉,改为黄花蒿。” 他说完,所在太医都直勾勾望向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对太医们来说,前人留下的医书便如同四书五经对于读书人一样,神圣而不可侵犯。 东海王说医书错了,和说四书五经错了没区别。 温圩这次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若是其他太医这么说,他还有生气的理由。 但东海王这么说,足以证明其是真的不学无术,只能惹人一笑。 他道,“殿下,这医治疟疾的方子用了几百年上千年,怎么会有错呢?而且下官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黄花蒿这种东西。” “用了几百上千年就不会错吗?如此故步自封,如何在医术上精进,也难怪杨贵妃说你们不思进取,散漫懒惰了。”宁安哼了一声,“本王都已经告诉你们有黄花蒿了,难道你们不该改改方子,尝试一下吗?” 温圩和众太医顿时心生不满。 他们本就认为杨贵妃对太医院的指责是无事生非。 四皇子来了之后,乱来一通,将数位他看不顺眼的太医驱逐出太医院,这让他们更是来气。 能入太医院者,个个技术精湛,本就自傲。 他们受了四皇子气也就罢了。 还没缓过劲来,如今又要受东海王的气。 四皇子还有些才学,通些医理,这个东海王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草包,怎么配对他们指指点点? 最可恨的是,他竟然质疑前人传下来的疟疾方子是错的。 温圩身为太医院副使,还是和自己的同僚一心的。 他淡淡回道,“殿下,是药三分毒,随便改了方子给病人服下,可能会出人命,恕下官不敢视人命如儿戏。” 宁安皱了皱眉头,这帮太医真是和腐儒一般,别无二致。 这些个太医是摆明不信他了。 他依然没有生气,如果在现今医院,他滔滔不绝,否定一项公认的医疗方案,只怕他们也会一个反应。 只是,他也不能任由这些个太医自由发挥,否则他这差事还怎么办? 如今,太子的计划是把他捧高高,给他办差的机会。 再想办法让他把差事办砸,让皇帝宁淳对他不断失望,直至完全厌恶。 他怎么能让太子得逞? 于是他道,“事实雄于雄辩,既然如此,便把长安三十六坊分为两半,本王负责东十八坊,你们负责西十八坊,看看谁能以最短的时间遏制疟疾。” “只怕不妥,若是殿下耽搁了疟疾的防治,皇上怪罪下来,太医院可担待不起。”温圩沉声道,他还是不愿意宁安参与进来。 宁安脾气上来了,他反复好言相劝,温圩还拿上劲了。 冷笑一声,他道,“你们不要忘了,本王现在才是太医院的院使,由不得你们,此事就这么定了,皇上怪罪下来,有本王顶着。” 说罢,他转身出了房间。 太医们面面相觑,一个太医道,“四皇子乱来,他更乱来,这下惨了,只怕我们太医院少不了一顿责罚了。” 温圩道,“诸位也不要气馁,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若是耽误了防治,皇上怪罪下来,我们便如实回禀,反正也不是太医们的错。” 众人点了点头,再次商议起疟疾的防治。 …… 宁安出了太医院,便径直回了王府。 一到寝殿,素水走了过来。 “殿下,秋云从昨天喝药到现在,身子好了不少,打摆子不那么厉害了。”素水满脸喜色。 “哦。”宁安故意装生气,“昨天你不是不信吗?” 素水见宁安面无表情,神色歉然,低声道,“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怀疑殿下,还使性子,请殿下责罚。” 宁安微微点头,附耳道,“那就罚你今晚……” 素水闻言,面红耳赤,这才明白东海王根本没有生气,而是在逗她,不由嗔道,“殿下…你真坏。” 宁安大笑起来,“你已经答应了,不许反悔。” 素水横了眼宁安,满脸娇羞,扭着水蛇腰走了。 似乎想起什么,她道,“对了,殿下,上官姑娘来了,正在报社的那个院子里。” “是吗?”宁安惊讶道,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从太医院回来的时候,他还愁着报社的事情。 按照计划,他可是要这几天就发行第一版报纸的。 想到这,他起身向报社去了。 到了报社,果然上官嫣然已经在了,正在报纸样板上写什么。 听见动静,她望向宁安,脸色微微一红。 随即,她起身向宁安行了一礼,然后继续写自己的东西,仿佛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宁安挠了挠头,他脸皮厚,倒是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信步到了上官嫣然身侧,他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而是道,“皇上命本王防治疟疾,可以腾个版块出来,刊登预防疟疾的方法,尽量今天白天和晚上加紧刊印,明天正式发行。” 第124章 报纸发行 第124章 报纸发行 “是,殿下。”上官嫣然没有抬头,轻声说道。 宁安点点头,于是简单说了一下,让上官嫣然润色。 他没有同上官嫣然嬉皮笑脸的。 虽然她能来,便证明她在心里已经原谅那天的事。 但总需要些时间慢慢淡忘,二人相处起来才不会像现在一样尴尬。 第二天。 他结束晨练便再次来到报社,上官嫣然来的也很早。 对于第一份报社的发行,她和宁安一样很重视。 “殿下,从昨天到现在,一共印刷出六千份报纸。”上官嫣然眼睛里闪着亮光。 这第一份报纸无论对报社,对东海王还是对她都意义重大。 又想到头份报纸是他与东海王举案齐眉,共同制作出来的,她双颊微红。 宁安此刻注意力全在报纸上。 大宁纸张不如现今,油墨不如现今,报纸质量自然也不如现今。 但总体而言,多少有了七成的样子,这就够了。 笑了笑,他道,“六千份就够了,报纸第一次发行,不会有太多的人买,等打响名声,有人便要抢着买了。” 上官嫣然点点头,“这么说,这六千份报纸今日也难以卖出去了。” 宁安安慰道,“这倒不至于,凭借你的名声,不要说六千份,便是多三倍也能卖出去,你可是长安有名的才女呢,众多风流才子得知报纸上的文章由你执笔,那还不一个个抢着要。” “殿下取笑了,我可没那么大的魅力。”上官嫣然不由笑起来,心里有点小得意。 尴尬的氛围消解了不少。 接着,二人又把报童叫了过来。 这些报童俱都是素水招募的流民。 他们有男有女,个个蓬头垢面,像个小乞丐。 这些报童与报社不是雇佣的关系,报社不会给他们发月钱。 实际上,他们与报社是合作关系。 从报社拿了报纸,他们卖的越多,赚的越多。 当然,宁安绝不是在恶意使用廉价童工。 这些流民家的孩子仅仅靠每天那点粥根本无法饱腹。 由于流民众多,即便没有官员贪腐,赈济粮也是不够的。 大宁内忧外患,如同每个末世王朝一样,财政方面都存在收入减少,支出增多的现象,朝廷不能不考虑粮草的分配。 对朝廷来说,只要流民饿不死就行了,吃饱喝足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给这些流民儿童一个吃饱喝足的机会没有什么不好。 唯一对报社有利的是,人们往往对儿童缺乏警惕心,这样更容易卖出报纸。 “一人一次拿十份,卖完再回来拿。”宁安报童们说道。 报童有优势,也有劣势,限制数量,是为了防止有人直接抢。 “记住啦。”报童们一个个喊道。 他们还不知道宁安的身份,只以为是报社里伙计。 上官嫣然没有嫌弃脏兮兮的报童们。 她和宁安一起把报纸分发给了三十个报童。 接过报纸,报童们陆续离开,上官嫣然又回到了座位,一边笑,一边开始了明天报纸的版块设计。 宁安能看得出来,上官嫣然很喜欢报社,也很喜欢报社的工作。 他没有打扰上官嫣然,报纸版块内容的设计并不轻松,何况她还要继续第二章回的《红楼梦》故事。 出了报社,他叫来顾远忠,令他带些护卫跟着自己。 冷铁现在更像个教头,负责训练护卫,没有大事,宁安一般不耽误他训练护卫。 之后,他同护卫们跟在了小报童身后。 若是有不长眼的,他当即收拾了,以给报社立威。 “报纸!报纸!新鲜出来的报纸,上面有上官嫣然亲笔而书的故事,也有粥棚粮仓失窃内幕。” “数量有限,卖一份少一份,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报童们清脆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 他们举着报纸,向每个路过的人兜售。 报童的声音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五个书生围了上来。 “这个报纸是什么东西?” “上官嫣然亲笔所书的故事在哪儿?” “……” 他们一边询问,一边打量报童拿着的报纸。 “你们自己看就知道了。”报童也不藏着掖着,将报纸递给了书生。 五个书生展开报纸扫了眼,先为正面的赈济粮仓贪墨一案吸引,翻过来又看到了《红楼梦》。 他们正为《红楼梦》的故事吸引之时,报童忽然抽回了报纸,“六文钱一份。” “哎!”书生们正看得入迷,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们见过一些上官嫣然的诗作文章,很容易就分辨出这《红楼梦》正是上官嫣然的文笔。 唯一奇怪的是,故事署名上却是曹雪芹。 “给!”一个书生毫不犹豫掏出五文钱,塞给了报童。 拿着报纸一边读一边走,除了正反两个重要版块,他还注意到其他版块上的内容也不错,有朝廷发布的政令,也有民间有趣的八卦,甚至还有疟疾的防治办法。 虽然,他不怎么相信这个办法。 剩下的四个书生面面相觑。 他们其实不认识,刚刚因为好奇才一起聚过来。 现在有人买下报纸,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围过去继续看。 哪个读书人不爱面子? 于是,他们纷纷掏钱,各买了一份报纸。 一下收入二十五文钱,报童喜不自禁,又继续吆喝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十份报纸便卖完了。 宁安点点头,对自己的策略很满意。 上官嫣然的名头制造噱头,继而通过内容留住人。 卖完报纸的报童返回,继续领报纸,宁安又追踪其他报童。 当他又找到一个报童的时候,见一位公子哥从报童手里抢过报纸。 将正面的内容看完,他狠狠将报纸扔在了地上,又踩上了好几脚。 报童终究是小孩子,顿时吓的哭起来。 “殿下,要不要上去揍他。”顾远忠紧握拳头,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当然,上!”宁安已经认出了那个公子哥。 他不是别人,却是旧尚书卢琦的长公子卢阮。 也难怪他看到报纸上关于粮草贪墨案会大发雷霆了。 第125章 逞威 第125章 逞威 “什么狗屁报纸!你们这些贱种竟然敢在大街上叫卖这种侮辱我卢家的东西,简直找死!”卢阮用脚将报纸搓的粉碎,转过身喝骂报童。 似乎还不解气,他对身后的豪奴叫道,“给我打死她。” 豪奴们闻言,冲上去就要动手。 对他们来说,这些流民的命分文不值。 哪天长安城外没有几具流民的尸体,官府岂会因为此事责罚他卢家的长公子。 只是,这些豪奴的脚还未碰到报童,伴随着“砰”的一声,他们有人的身体便飞了出去,摔了四五米远才停下。 卢阮和其余豪奴大吃一惊。 转过头,他们看见十来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冲向他们。 这些汉子没有一句话,扑向他们便是拳打脚踢。 卢阮这些个豪奴怎么是顾远忠这些御林军精锐的对手。 眨眼间,他们全被打倒在地,不断哀嚎。 卢阮鼻青脸肿,兀自叫道,“你们是谁?报上名来,竟然敢打门阀卢家的长公子,家父卢琦,家父卢琦!” “家父大宁皇帝宁淳!”就在卢阮叫嚣的时候,宁安来到卢阮身侧,淡淡说了一句。 卢阮怔了下,暗道谁这么猖狂,竟然假冒皇帝的儿子。 当望向声音来处,登时吓得身子一缩。 咽了口口水,他强撑着胆子说道,“东…东海王,你为何无辜令护卫殴打我,小心我闹上朝堂,告你个当街行凶!” 宁安呲着牙笑起来。 穿越至今,他其实一直在按照本性在行事,没有刻意伪装什么。 只是因为东海王太烂,所以让别人认为他改恶从善了。 但事实上,人人都有恶的一面,他也不例外。 仅仅有能力却心慈手软的人是无法在高层残酷的竞争中活下来的。 所以,与人为善是他的本性,呲牙必报也是他的本性。 就如同他当初决定的一样,他依然在按照自己的本性做事。 怪只能怪这个卢阮撞到枪口上了。 他才不在乎卢阮是否能在朝堂上参他一本。 毕竟是卢阮不当人在先,他打人在后。 既然有合理的理由打人,他又为什么不打呢? 打过之后,有些人才会明白,他东海王依旧是那个京师第一纨绔。 “因为你贱!”宁安口吐芬芳“这位报童在街上卖报,所有人都没有打她,只有你打了她,你说你贱不贱?” 卢阮犹自不服气,“她卖的这个报纸上,大骂我爹贪赃枉法,侮辱我卢家,我不该打她吗?” “当然不该,难道你爹贪墨粮草不是事实吗?既然是事实为什么不能写?有脸做,没脸让人说?”宁安逼近卢阮,几乎同他脸贴着脸。 顿了下,他继续道,“而且这个报纸是本王的报社发行的,你这是打在本王的人!” 卢阮恍然,他终于知道报纸后面的始作俑者了。 如同兔子一般跳了起来,他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叫道,“东海王,咱们走着瞧!” “殿下,还是打的太轻,要不要追上去?”顾远忠摩拳擦掌,像个暴力犯罪份子。 抽出腰间折扇,宁安“唰”的打开,笑道,“不必了!” 他的目的是立威,效果已经达到了。 想必周围吃瓜看戏的路人此刻已经明白报童都是东海王府的人。 他们会把这个消息传遍整个长安城。 到时候谁想欺负报童就要掂量掂量。 正如他想的一样,卢阮一走,围过来的路人便立马散了。 对他们来说,东海王几个月没出来作恶了。 但今日一观,风采依旧,他们还是躲远点为妙。 宁安笑了笑,不以为意,蹲下来安慰了女童:“谁欺负你,你就把他的样子记住,有本王给你报仇。” 女童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拼命点头。 这一刻,有这么凶的人保护她,她什么都不怕了。 注视着女童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宁安又到处转了转,观察了下其他报童。 上官嫣然的名头加上杜明锦案的原委以及《红楼梦》的加持,让报纸的贩售出奇的顺利。 不少报童很快卖完十份报纸,陆续返回王府。 …… 东宫。 宁安在观察报纸出售情况的时候,卢阮正在这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宁铖诉苦。 指着自己乌青的眼睛,卢阮道,“太子殿下,瞧瞧,这就是东海王打的。” “无论怎么说,我们卢家也是太子殿下的人,东海王这么打我,那和打太子您的脸有什么区别?” “还请殿下为我做主,在朝堂上告东海王一状,皇上曾说东海王再犯错,便要惩戒他,这不正是个机会吗?” 宁铖笑意盈盈,卢阮的话不但没有让他生气,反倒让他高兴起来。 沉吟了一会儿,他道,“东海王还是那个东海王,真是一点没变,看来我们是高估他了,不是他厉害,而是他身后的高人厉害。” “高人?”卢阮神色疑惑。 太子点点头,东海王这段时间表现的过于怪异。 他和六皇子曾想过可能东海王真的躬身自省,改恶从善了。 但他们太了解东海王了。 从小东海王就不喜欢读书,是个十成的草包,即便他从现在开始读书,也不可能短短时间有这么大的变化。 所以,他们始终心存疑惑。 现在东海王终于再现以往的嚣张跋扈,他终于确信了自己的第二个推断。 东海王身边有高人。 但这个高人到底是谁,他还不清楚。 曾经,他怀疑过上官云,但随即又否定了。 上官云虽然聪明,但却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懂金茶花,福禄酒这些在读书人眼中卑贱的匠艺。 那么这个高人必然另有其人。 接下来,他要一面对付东海王,一面查这个高人。 东海王不容易杀,但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人或许不会很难。 只要这个高人死了,那么东海王便又是以前那个东海王,对付他就简单的多了。 想到这,他说道,“明天本宫找个大臣在早朝上参他一本就是。” 当前,他的策略是捧杀东海王,他觉得自己没必要亲自出手。 否则他的父皇回过味来,或许就能猜中他的心思。 那时候捧杀这个计策失败,他还惹一身骚。 第126章 火爆 第126章 火爆 “多谢殿下。”卢阮感恩戴德。 宁铖又想起卢阮提到的报纸,说道,“东海王又在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去买一份报纸回来,让本宫瞧瞧。” 卢阮应了声是,一溜烟出了东宫。 不多时,他便拿着一份报纸回来了。 卖报的报童散布整个长安城,他很容易就找到了。 接过报纸,宁铖认真看了起来。 报纸的正面主要是杜明锦案,上面详细梳理了尚书卢琦贪墨粮草的过程,如同亲见。 也难怪卢阮见了会生气。 接着他又注意到同样占了大块版面的《红楼梦》,为其令人惊艳的文笔以及精彩的故事吸引。 读完之后,他有种意犹未尽之感,颇为期待故事的后续。 回过神来,他又浏览其他版块上的内容,对于民间有趣的轶事不由会心一笑,至于政令之类的,他便不怎么感兴趣了。 他了解的可比报纸上多。 其中唯一吸引他的是,东海王署名的《疟疾防治二三册以及疟疾病理》。 读过之后,他认为东海王完全在胡扯八道。 “这个报纸倒是有点意思。”宁铖不得不承认。 不过,他仅仅认为这是一份消遣之物,并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东海王荒唐的疟疾防治法,他又不禁笑出声,“哎呀,魏阳王的这个捧杀之策真是对了,这第一件差事,他肯定要办砸了,看来这个高人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灵。” 说罢,他的笑声里多了些畅快。 与此同时。 宁安还在街道上巡查。 又在不同地方收拾了几个欺负报童的人之后,面对报童,很多人都老实起来。 他的报纸卖的也越来越顺利,每走几步便能够看见拿着报纸的书生,商贾等。 有时候,他还能听见关于报纸内容的议论。 “这个卢琦真是混账,竟然连流民的口粮也要贪墨,真该杀。” “杀?嘿嘿,他可是门阀卢家的人,皇帝不在乎卢琦,也得在乎他身后的卢家势力,大宁三十六府,姓卢的官员可不少。” “哼,这些个门阀不纳税,还占据了大量良田,加之又垄断官场,真乃我大宁跗骨之俎。” “罢了,罢了,莫谈国事,比起前朝,我大宁至少还有科举一途,知足。” “那又如何,贡院的官员大半是门阀的人,那些寒窗十年的贫苦子弟不投入门阀麾下,想高中简直难如登天。” “……” 一句句话入耳,宁安微微点头,这便是报纸的舆论效应。 当然,还有人更多关注的是《红楼梦》和八卦。 这又是报纸娱乐性的一面。 直到中午,宁安才返回报社。 一进院子,他看见上官嫣然正在给报童们发钱,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见到宁安,上官嫣然兴奋道,“殿下,六千份报纸全部卖光了。” 宁安微笑点头,六千份报纸卖出,一共可以赚三万文钱,也就是三十两银子。 银子虽然不多,但这毕竟只是开始。 待报纸在长安普及开来,那时报纸真正的盈利期才会到来。 而同时到来的,还有他对舆论潜移默化的控制。 拿到卖报纸的报酬,报童们欢天喜地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宁安和上官嫣然二人。 咳嗽了声,宁安道,“要不要本王再讲一下《红楼梦》的第二个章回?” “当然,我可想不出下面的故事。”上官嫣然耸了耸肩,对宁安莞尔一笑。 这一笑,二人之间的尴尬顿时烟消云散。 报纸的大卖,让她对报社的未来充满希望,心情大好,冲淡了那个误会。 一个下午,宁安连续给上官嫣然讲了七八个章回,让她记在纸上,慢慢润色。 如此,他走不开的时候便不会耽误报纸的发行。 他事情太多,无法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报社,今后报纸版块的设计便主要交给她了。 有了头一份报纸的经验,他相信以上官嫣然的聪敏,下面的版块设计无需他担心。 晚上的时候,他又去探望了秋云。 小丫头明显有精神了,脸上也有了笑容,同他说等病好了继续做菜给他吃。 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倒是还需数日,秋云方可痊愈。 回了寝殿,宁安想起了防治疟疾的差事。 他在报纸上刊登疟疾的防治办法,也是为了提前给长安百姓预热。 省的他下令执行的时候显的太突兀。 不过就如太医们一样,肯定很多人是不信他的。 对此,他倒也无所谓,提前打了预防针,到时候他会让东十八坊的百姓强行执行。 因为处置瘟疫的时候,他是可以调动兵马司的人辅助配合的。 之后,他又想起了殴打卢阮之事。 估计明天早上,肯定会有人为此参他一本。 果然,正如他预料的一样。 第二天早朝,临近退朝,一个大臣出列,将他痛打卢阮的过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龙椅上的宁淳闻言,大皱眉头。 很多不好回忆再次涌上心头,仿佛看见了宁安再次回到邪路上。 重重一拍龙椅,他道,“东海王,你这才好了几天,又旧态萌生,你有什么话说!” 宁安不紧不慢,他道:“父皇,儿臣这次打的有理。” “有理?”宁淳气笑了,“你倒是说说,你如何有理?” 宁安继续道,“北方战乱,流民涌入长安,多少人流民食不果腹,尤其是那些孩童更是凄惨。” “儿臣可怜他们,便收了些孩童,在儿臣的报社充当报童,贩售报纸,彰显我皇家对百姓的慈爱。” “可那卢阮不分青红皂白,仅仅因为报纸上如实刊登了他父亲贪赃枉法之举,便令恶奴欺凌小小孩童,儿臣如何能袖手旁观?” 宁淳闻言,眉头舒展开来。 如果东海王说的是真的,他的行为虽然不妥,但却无大错。 听宁安屡屡提及“报纸”这个他从未听过的东西,他道,“既然你们因报纸而产生摩擦,你且送一份报纸过来让朕瞧瞧,究竟是什么值得让卢阮去殴打那孩童。”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大臣出列,道,“皇上,臣随身带了一份,还请皇上过目。” 第127章 约定 第127章 约定 “呈上来。”宁淳淡淡说道。 那大臣应了声是,捧着报纸走上前来,韦山接了过去,递给宁淳。 这位大臣身带报纸,纯属意外。 今日他如常一般乘轿往皇宫参加早朝,遇到一名九品小官。 为了讨好他,这位小官给了他这份报纸,让他去皇宫的路上解闷。 他不想驳了这个小官的面子,便收了下来,没想到这报纸十分有趣,直到待漏院他还沉溺其中。 早朝开始,他才收起来,揣在身上。 “皇上。”这时韦山来到宁淳面前,将报纸铺展开来。 宁淳第一眼便看到了杜明锦案。 扫了眼,他发现没有什么过分的内容,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那么,卢阮因羞怒欺负报童,东海王不忿揍了他一顿倒也没什么。 想到这,他心中的怒火消散了。 浏览了杜明锦案,宁淳出于好奇,又不禁浏览器其他版块上的内容。 于是朝堂上出现这样一幕。 大殿里寂静无声。 皇帝宁淳坐在龙椅上认真看报纸,展开的报纸遮挡住他上身。 其他大臣一脸好奇,不明白这报纸有什么稀奇的,竟然让皇帝不忍释手。 良久,宁淳将正反面的内容全部看完,意犹未尽。 这份报纸很大,折起来为两页,每页有正反两面。 他尤其喜欢第一页的正面版块。 这个正面有六个线条划分出来的版块,最大的版块上刊登的是杜明锦案。 其他五个版块同样也与政务相关。 比如杜明锦案后,一个版块的标题是《杜明锦案后效观察》。 报社记者对流民的采访,流民纷纷表示“粥里的沙子少了,米多了”,又有“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皇上乃是在世圣君”等语。 又一个版块刊登的是《汾河清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版块中描述的是朝廷决定对汾河狭窄地段进行清淤的事情,在此事上对朝廷的政策进行了肯定,连带有一些商贾的采访,他们的贸易极为依靠水运,对此他们纷纷表示支持。 除此之外,剩下的三个版块,也是差不多的内容。 对于民间轶事,偶尔一两篇也能博他一笑。 最后,《红楼梦》又让他惊艳了一下。 “这个记者是什么?”放下报纸,宁淳对报纸屡屡提到的名词感到疑惑。 宁安回道,“记者类比史官,史官记录历史,记者记录时政趣事,记者,记录者也。” 宁淳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宁安搞出来的报纸还真有点意思。 不过想起报纸上以东海王名义刊登的疟疾防治办法,他道,“你办报社卖报纸,朕不管,但这报纸是让人拿来读的,定要实事求是,不可胡说八道。” “是,父皇。”宁安应了声。 宁淳挑了挑眉头,见东海王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道,“那你的疟疾防治办法是怎么回事?朕对医理不怎么精通,但也略微知道些,你在报纸上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太子闻言,嘴角隐现笑意,但又立刻收起。 他料到东海王定然会因为这个出丑。 其他大臣则一脸茫然, 只有读过报纸的大臣才明白皇帝同东海王在说什么。 “儿臣没有胡说。”宁安说道。 他没想到因为卢阮的事,宁淳竟然会把他的报纸看了一遍。 但宁淳既然问起,他只能实话实说。 “你还嘴硬,那场瘟疫不是人传人,怎么到了你嘴里,反而蚊子也能传染瘟疫了,还有那个什么疟原虫,你亲眼看见了?”宁淳质问道。 大臣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有此一说了,不少人在心里嘲笑起来。 上官云微微皱眉,饶是他十分信任东海王,也觉得此事荒唐。 杜明锦和柳青则有些犯迷糊,对东海王他们不像上官云全然信任。 “父皇,太医们也不相信,但儿臣这次的确没有说谎,这是一位游医告诉儿臣的,他给儿臣的药方,让儿臣患了疟疾的女婢好了不少。”宁安朗声说道。 对于疟疾的病理来源他只能编个来源,他不能说在书上找到的。 否则宁淳要那本书就露馅了。 宁淳半信半疑,他威胁道,“疟疾可怕,但又不是得了必死,或许只能巧合,不过既然你一口咬定,朕便给你七日时间,若是患疟疾的人还是不断增加,朕便治你个欺君之罪。” “是,父皇,不过儿臣与太医们商量过了。”于是他把三十六坊分开防治事说了。 宁淳沉吟了会儿,道,“也好,温圩还是拎得清的,总归没有让你拿整个长安城胡闹。” 同时,他又感到奇怪,他刚刚吓唬宁安,是为了让他不要胡闹。 但他没想到东海王竟然应承下来,难道他的防治之法是真的? 不过既然话已经出口,东海王又没借坡下驴,便一下弄巧成拙了。 若是东海王倒时候真的办不到,他便只能惩治东海王了。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起身离开大殿。 待宁淳的身影消失,大臣们三三两两散去。 太子一伙人和三皇子一伙人不时望向他。 宁安心中冷笑,他猜得出来。 这帮家伙一定是在幸灾乐祸,希望自己防治失败,头上顶个欺君之罪。 庆幸“捧杀”这个策略用对了。 毕竟对他们而言,这捧杀才用了第一次,他这位东海王便自寻死路了。 一路回了王府。 宁安屁股还未坐热,上官云便来了。 见到宁安,他直接道,“殿下,这防治疟疾的法子”摇了摇头,“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殿下何必冒这个险呢?” 顿了下,他继续道,“皇上好不容易对殿下的印象略有改观,一旦马失前蹄,前功尽弃……” 上官云像个话痨一般絮絮叨叨,宁安猛翻白眼。 他道,“本王从来不是什么君子,管他什么危墙不危墙的,有对的法子为什么不用?” “游医之言,也能当真?”上官云痛心疾首。 宁安有些烦了,他的事情很多,宁淳只给了他七天时间,他从现在起就要行动起来,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上官聒噪。 第128章 野菊花 第128章 野菊花 “如果上官侍中如果没有别的事,还请回去,本王马上就要去办差了。”宁安起身送客。 上官云气的吹胡子瞪眼,东海王这是撵人了。 随即他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他只想着东海王身藏不漏,却忘了他还有乖戾的一面。 不过他的脸皮厚度与宁安不相上下,话音一转,他道,“老臣早膳忘吃了,饿得慌。” 宁安摇了摇头,上官云这是又想蹭秋云做的饭,他道,“秋云生病了,这两天王府的早膳可能不会合侍中的胃口。” 上官云以为宁安只是托词,便哼了声,“殿下把老臣的孙女使得像个陀螺,整日见不到她,老臣来蹭个饭,殿下倒是嫌弃了……” “咳咳。”上官云提到这个,宁安心虚起来。 毕竟上官嫣然一个大家闺秀整日往王府跑,太不合礼法。 没有上官云的首肯,她不可能会过来。 于是他道,“本王没有骗侍中,本王早朝上说患了疟疾的女婢便是秋云,等秋云好利索了,侍中再来也不迟。” 宁安言辞恳切,不由得上官云不信,他还是有点关心秋云的,说道,“殿下,实在不行,可以让太医来给秋云诊治一下,切不可逞能。” “本王记住了。”宁安只想快点把上官云哄走,连连答应。 太医院那群太子在疟疾的防治上还真不如他。 上官云以为宁安真听了他的话,满意离去。 待上官云身影消失,宁安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兵符,让顾远忠去皇城兵马司调兵遣将。 应承了这个差事之后,皇帝宁淳便给他送来了两件东西。 一个是鱼符,这是每个大臣都配备的东西,彰显对应官职的权利。 有了这个,太医院的太医就得听他的。 另外一个便是兵马司的兵符,给他调遣三千人兵马的权利。 不多时,顾远忠便回来了,过来的还有兵马司校尉顾风。 他点名要的就是他,无论怎么说,他和顾风见过面,算是认识。 而且夜袭事件中,还相互配合过。 比起其他陌生的兵马司将领,使用他会相对趁手些。 “从现在起,让你手下的一半人马进驻东十八坊,另外一半的人出城采野菊花。”宁安吩咐。 大宁的民坊如同一个个豆腐块平摊在长安城中。 每个民坊是独立的区域,外围有土墙围着,这样便于朝廷对民坊的管理。 他让兵马司的人进入民坊,只是为了彰显这次疟疾防治的严肃性,让百姓自觉遵守他给出的办法。 “野菊花?”顾风理解宁安第一个决定,但对第二决定感到迷惑。 让堂堂兵马司的人去采野菊花,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爷。 宁安点点头,“没错,这个很重要,甚至关系疟疾防治的成败,不可轻视。” “是,殿下。”顾风说道,转身离去。 他还是不敢违背宁安的命令的。 这位东海王邪气的很,现在他更有了调动兵马的权利,招惹他是自己找不痛快。 接着,宁安又派人把高阳叫了过来。 让他把没有用完的黄花蒿拿来,教十来个护卫分辨,又让这些护卫出城收集黄花蒿。 他的计划是防加上治,如此,疟疾便可能在东十八坊绝迹。 护卫们走了,宁安对高阳道,“趁这次疟疾防治,你借巡查之名,挨家挨户访查,寻找茗香的下落。” 这次他心甘情愿,接下防治疟疾的差事时,便有这个想法。 京城这么大,藏一个人很简单,找一个人很难。 高阳和紫华堂即便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难以段时间找到茗香。 而疟疾防治给了他绝佳的机会,让高阳可以名正言顺访查,还不能引起别人的警惕。 “是,殿下。”高阳瞬间回过味来,立刻一个马屁送上,“殿下高明,这可比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去瞎找强多了。” 宁安已经习以为常,他又领着高阳见了正在分配任务的顾风,告诉顾风高阳有代他巡查之权,见高阳如见他。 顾风满口答应,他只是配合东海王防治疟疾,高阳又不是变成他真正的上司了。 办完这件事,他们便井水不犯河水了,此时没必要得罪东海王。 下午的时候,兵马司的时候将一捆捆野菊花送到了王府北面一个宅院。 宁安又让兵马司官员把野菊花捣碎,塞入水缸再加上水搅拌。 他曾去过蚊香液的生产车间,了解过蚊香液的构成。 不少蚊香液都含有一种叫除虫菊酯的东西。 当然工厂里的是仿照天然的除虫菊酯合成的。 真正的纯天然除虫菊酯就是来自秋季野外随处可见的野菊花。 这种除虫菊酯有杀灭驱逐蚊虫的效果。 只要把野菊花研磨碎,其渗漏出来的汁液里便会含有除虫菊酯。 如此,把这些汁液涂抹在衣服便可驱蚊,倒入蚊虫滋生的臭水沟里,便可杀死蚊子幼虫。 “每家分发一点,让他涂抹在裸露的地方,主要发给贫苦的人。”宁安说道。 权贵富商比寻常百姓更惜命。 只要他们肯信自己的法子,有一百种方法防蚊虫。 所以,他才有此一说。 再者,长安人口有百万之巨,东十八坊就算有五十万,每家发一点驱蚊液,总量也不是不小的。 唯一幸运的是,因为古代坏境良好,野菊花这种普通的野花遍地都是,倒也不是那么捉襟见肘。 除此之外,他还让顾风统计了下东十八坊正在患疟疾的人。 让他把王府配出来的药送过去,令他们熬煮喝下。 一防一治,他相信七天左右,东十八坊的疟疾便会急速降到零。 因为他的方子治愈疟疾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与此同时。 温圩率领太医们,也在按照自己的法子防治疟疾。 他们依然对宁安的防治办法不屑一顾。 得知宁安又是收集野菊花驱蚊,又是收集一种不知名的野草换掉青蒿给患疟疾的人治病,他们不屑一顾。 他们只是把患疟疾的人从家里抬走,聚在一个地方,采用老方子给他们治病,剩下的听天由命。 第129章 不屑 第129章 不屑 “太子哥,要不要给东海王添点麻烦,嘿嘿,这可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的绝佳机会。” 东宫,永庆殿。 此刻烛光摇曳,太子与六皇子正对坐畅饮。 因为二人一母同胞,所以即便往来频繁,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兄弟二人感情甚笃。 “说说看。”太子洋洋得意。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把宁安放在眼里。 在诸位皇子中,他最先出生,无论是他的父皇,还是惠德太后都把他当宝贝一样宠爱。 直到萧皇后生下了这个皇帝嫡子,他这位父皇对他的溺爱才稍减。 但即便如此,在诸位皇子中,他依然十分得宠。 而惠德太后对他却从未变过,他一直是她最喜爱的孙子。 所以对他来说,太子这个位子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他只是晚了几年才将其拿到手。 宁安那个酒囊饭袋,有什么资格与他争? “我们把西十八坊患疟疾者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碗筷扔到东十八坊去,便可传染更多人。”六皇子冷笑连连,心中畅快。 从魏王到魏阳王,他要恨死东海王了,现在只想报仇。 “可以,不过一定要干脆利落,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落下把柄。”太子加重了语气。 “太子哥放心,上次愚弟是大意了,今后愚弟自然会小心加上小心。”六皇子拍胸脯保证。 太子点点头,满脸不屑之态,“真没意思,一百成力,我们才用了不到一成,就把东海王玩死了。” 六皇子笑起来,从殴打卢阮这件事上,他和太子一样确定东海王还是那个东海王。 真正厉害的是东海王身边的高人。 他道,“东海王时而贤良,时而纨绔,那就更说明东海王有高人相助了。” 喝了口酒,他继续道,“不过以东海王的脾性,他连父皇的话都不听,对高人的话也未必每句都听,这便是行为矛盾的原因。” “不错,但这个高人是谁还是要查查,敢和我作对,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太子重重一拍桌子。 “对,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六皇子附和道,他又喝了一杯酒。 今晚他的心情格外的好,毕竟再过七天,东海王便逃不了一个欺君之罪了。 而这可比他的“失察之罪”大多了。 二人又对饮了数杯,六皇子见太子隐隐有些不快,疑惑道,“太子哥,东海王马上要完了,为何太子哥反而不高兴?” 太子道,“哼,东海王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上心,像只蚂蚁一样碾死就行了,让本宫难过的是茗香。”,太子居于东宫,所以历朝历代俱都自称本宫。 六皇子了然,自从杨为先的长子,他们的舅舅杨涟从江南把茗香带到百香楼。 太子初见,便对这位清倌人一见倾心,对之魂牵梦绕。 这倒是不能怪他这位太子哥,实在是这位清倌人才色俱佳,整个长安就没有多少人不想把她收入金屋的。 据说梨园诗会,他们的父皇见了,也不禁问了句,“这个女子是谁?” 摇了摇头,他道,“外公也是为太子哥好,如果茗香入宫之后,能与母妃左右两边吹耳旁风,或许就能把宁卓收拾了。” 太子喝着闷酒,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要被送入宫去,他更是心如刀绞。 死死握住酒杯,他猛地将其掼在地上,摔的粉碎,“如果我现在就皇帝,茗香就是我的,是我的!” 六皇子吓的面无人色,忙捂住太子的嘴,“太子哥,隔墙有耳!” 宁铖回过神来,打了个激灵,但他还犹自伤心,一把推开了六皇子的手。 六皇子讪笑两声,忽然道,“太子哥如此喜欢茗香,为何不求求外公,让太子哥一亲芳泽?” “你以为我没有求吗?外公说茗香入宫前必须是完璧之身,而且那个茗香说了,在她入宫之前谁若是碰她,她便立刻撞死。”太子心灰意懒。 六皇子闻言,不再言语。 他这位哥哥心情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怕又是惹他不高兴了。 …… 上官府。 上官云望着管家端过来一碗野菊花汁,啼笑皆非。 他的府邸与东海王府同在东十八坊。 这是兵马司的人刚刚送过来的。 他的身侧,上官嫣然正在汇集报社记者一天搜集来的新闻趣事。 她准备挑选几个出来,让对应的记者润色成文,留待后天的报纸上刊登。 毕竟她回家之前,已经将今天的报纸排版交给东海王了,明天就可发行。 把一些不重要的版块交给记者,这也是东海王要求的。 她一个人精力有限,一天时间显然无法承担整个报纸的设计,这会延误报纸的发行。 如此,不如将报社的排版工作分给报社众人,她主要负责审核以及《红楼梦》,剩下的交给各自负责的人。 无论怎么说,素水招募的这些记者都是长安城内的贫寒书生,多少有点才学。 “这些古怪的东西,真不知道是谁交给东海王的?老夫学富五车,也没有从来没听说过。”上官云还是老老实实给自己吐涂抹了些。 大门大户家中俱都草木葳蕤,蚊虫自然少不了。 实在想不通,他叹道,“若不是老夫经常去东海王府,还以为他王府里藏着什么隐士高人呢?” “东海王便是隐士高人,还需要什么隐士高人。”上官嫣然嘴角含笑。 她才不相信东海王身边有什么高人。 这些天,她与东海王相处下来,发现东海王的新奇想法层出不穷,这可不是别人能临时教出来的。 上官云见自己孙女一提到东海王便笑,刁侃道,“呦,呦,这还没过门,就开始护着了。” 上官嫣然倒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她爷爷这么说,不由大羞,往外面撵上官云,“爷爷,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您还是去别人地方闲逛去。” 上官云哈哈一笑,“我得多去东海王府蹭饭,不然太吃亏,还要让小秋云多烧几个菜。” 说罢,他长袖一挥,笑着离去,留下满脸无奈的上官嫣然。 第130章 销量 第130章 销量 东海王府。 夜越来越深,但依然不断有兵马司将领举着火把门前停下,又进入王府回禀。 直到月上柳梢,顾风才准备回去。 “等等,顾校尉,这是王府的金花茶和福禄酒,你带些回去犒劳将士们。”宁安喊住顾风。 这时,余钱一脸肉疼,让家丁将三个木箱的金花茶,两个五十斤装的大酒坛放在顾风面前。 顾风眼前一亮,顿觉全身的疲惫全部烟消云散。 在长安城,东海王王府的金花茶和福禄酒一直供不应求。 金花茶还好些,多花点银子还能卖到。 但想要喝到福禄酒,就得去凤鸣楼。 那个地方去一次,不带个几十,上百两银子是不成的。 他虽去过,但也没有富裕到常去。 所以,东海王一下赠了他这么多福禄酒和金花茶,委实让他喜出望外。 不过直接收下未免显得自己贪婪,他推让道,“殿下何必这么客气,末将奉皇命行事,那是应该的,没什么辛苦不辛苦。” 宁安笑道,“话虽如此,但支派你们干这个干那个,总归有些过意不去,顾校尉还是收下,不然本王要不高兴了。” “那…那末将便却之不恭了。”顾风向宁安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随即,他叫来兵马司士兵,把东西抬走。 宁安目视其离开,轻轻笑了笑。 没办法,这就是官场上的人情世故。 顾风的确是奉命行事,但他究竟愿意出多少力,还是凭他们自己。 若是他们阳奉阴违,拖拖沓沓,自己的事便办的不顺当。 他给顾风甜头,顾风再拿出一点甜头给麾下的人,他用起兵马司的人来便会顺手许多。 他可不想因为忽视了这点,自己的疟疾防治计划功亏于溃。 欺君之罪这顶帽子,他戴不起。 同时,这样的礼尚往来多了,一回生,二回就熟了,下次即便以私事相妥,他碍于面子,也会应承。 当然,也有拿钱不办事的人。 可就像投资,想要获得高额回报,总得先付出一点。 “殿下,我们东十八坊,我们已经搜了三个坊,没有找到茗香的行迹。”高阳说道。 他刚刚同顾风一起回来的。 “还有六天时间,继续搜。”宁安说道,“七天之后,就可以搜城西十八坊了。” 他已经知道太医们防治疟疾的法子了。 七天之后,温圩必败,到时候还得他去收拾烂摊子,到时候高阳搜查的机会就来了。 高阳应了声。 接着,宁安又问:“民坊的百姓是否配合?” 高阳的真正目的虽然是搜人,但也见到了真正的防治现场。 “那是自然,谁也不想自己患上疟疾。”高阳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他家这位东海王在外面依旧恶名昭着。 得知是东海王负责疟疾防治,谁敢跳脚? 入秋之后的夜晚微凉,宁安点点头,便回寝殿去了。 临睡之前,他又瞧了瞧秋云,小丫头气色更好了,不像前几天脸色苍白,已经红润起来。 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要再养个几天。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日专注于疟疾的防治。 他对疟疾的认知是没错的。 如果因为防治行动没有及时跟上,最终顶个欺君之罪,他可就太冤了。 与此同时,他没有忘记报社。 尽管第一天报社就卖出了六千份报纸,但相对于长安的人口,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不过随着报纸这个新鲜事物出现,显然更多的读书人开始了解它,并为之吸引。 加上金銮殿上皇帝宁淳对报纸的认同,报纸在第二天的销量大涨,一万六千份报纸竟然卖的精光。 当晚,宁安便让印刷坊提高印刷量,第三天卖出了两万六千份,第四天卖出了三万八千份。 而这个数量几乎达到了印刷坊的极限。 为此,素水不得扩充印刷坊,提升印刷量。 在宁安看来,报纸的销售顶点是十万份。 尽管古代的识字率很低的,能有百分之一的人识字就不错了。 但因为长安是皇城,汇集了天下权贵和英才,长安百姓又多比其他地方富裕,愿意送子女读书。 所以识字率能达到二成左右,这就是二十万余。 至于能不能卖到十万份,他还不敢断言。 但即便卖不到,以当前的数量来看,也很可观了。 这三万多人买报的人遍及长安。 不识字的人不买报纸,但他们定然会对报纸上的内容感兴趣,让这些买报纸的人讲给他们听。 如此,他们的报纸影响的便不是三万八千人,而是更多的人。 这样一来,报纸的影响力便形成了。 还有,三万八千份报纸,每日便能给报社带来一百九十六两的收入。 而这只是报纸本身的价值,报纸的广告收入才是真正的大头。 待到报纸的销量不再暴增之后,便是他收割的时候。 “三万八只是,争取向十万份冲刺。”宁安鼓励上官嫣然。 在报纸销量不断增长的同时,报社的组织结构也在不断完善。 上官嫣然将报社分为了三个区域。 一个区域自然是印刷坊,另外两个区域则是独立的两个报社公房。 其中一个男子用,一个女子用。 这些个京师才女是她招过来的,她们把报社当诗社来玩了。 因为礼法所在,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上官嫣然才划分出两个区域。 她下达的命令,由丫鬟们传递。 “殿下真是贪心,还想要十万份,五万份就烧高香了。”上官嫣然笑道。 虽然这么说,但她眼睛明亮,显然和宁安一样有更多的期待。 宁安轻轻笑了笑,想到什么,他道:“对了,明天对报童们说,旧报纸可抵充一文钱,换新报纸?” “为什么?”上官嫣然神色疑惑。 宁安道,“长安的人读书人喜欢看报纸,那其他地方的人喜不喜欢?这些旧报纸可以三文钱卖给经常外出商贾,让他们沿路卖出去。” 上官嫣然莞尔,她已经习惯了东海王一个又一个主意。 但不得不说,这些主意都极为令人服气。 偷偷打量了眼宁安,她更确信东海王身边根本没什么高人,他自己就是。 第131章 对比 第131章 对比 宁安从报社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此时,寝殿的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 他坐下吃了口,突然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秋云病了之后,他吃饭只说是对付两口,谈不上享受。 可现在,他又找回了享受的感觉。 显然,这桌饭菜是秋云这个丫头做的。 果然,不一会儿秋云和素水说说笑笑走了过来,二人各端着一道菜。 虽然白天素水的身份是商行的掌柜,但一到晚上便又是他的丫鬟了。 秋云笑脸红润有光泽,她已经基本痊愈。 “殿下,秋云烧了这一桌子菜,说是要谢殿下的救命之恩。”素水笑着说道。 秋云点点头,心有余悸,“如果这次没有殿下,秋云可能真的撑不下。” 险死还生,她对东海王无限感激。 今后东海王就算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毫不皱眉。 毕竟,她的命都是东海王救的。 “本王当时说能救你,你还不信,现在知道本王没有撒谎了?”宁安笑道。 顿了下,他继续道,“鉴于你当时一点都不信本王,本王要惩罚你,这顿饭还不够,本王还要再吃十顿。” 秋云捂嘴笑了起来,她道,“殿下就是吃一百顿,秋云也乐意。” “那就太好了。”宁安哈哈笑起来。 其实他只是玩笑,什么谢与不谢的。 相处这几个月,他早就把秋云和素水当自己的家人了。 让二人坐下,三人一面吃饭,一面说笑起来,其乐融融。 …… 太医院。 相比宁安吃嘛嘛香,太医院副使温圩对饭菜却有些难以下咽。 为了防治疟疾,太医院的太医个个有家不回,俱都呆在太医院,随时商量应对之策。 其他太医也一样,不少人唉声叹气。 这累他们受了,可是西十八坊的疟疾防治没有太大进展,每年都有人患上疟疾。 而被他们聚拢在一处的疟疾病人情况也不是很好。 六百人不断出现死亡,几乎达到了总数的三成。 总体而言,他们防治前和防治后没有太大的区别。 “温副使,我认为无需着急,至少我们的药方也把剩下的七成救活了。”一个太医说道。 他们不断调整药方,除了青蒿没有去除,其他的药要么换掉,要么减量,要么增量。 “的确如此。”温圩也认为太医院的方子有效。 不过他主要担心的不是这个,于是道,“可是每天增加一百多个病患,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个,众人全部沉默下来。 他们已经尝试了所有的办法。 一开始把患病的人带走,后来把患病的人全家都带走。 可是,他们仍然无法阻止疟疾的蔓延。 饭堂里寂静了一会儿,一名太医道,“疟疾本就难防难治,说不定我们已经做的很好了,东海王负责的东十八坊,说不定患疟疾的人已经成千上万。” “说得对,我们已经尽力了。”有人附和。 “到时候皇上对比东十八坊和西十八坊,不但不会责怪我们,说不定还会夸我们。” “是呀,据说皇上给了东海王七天时间,还有两天就到了,到时候便可对比出来。”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又找回了自信。 温圩微微点他,他虽然对太医院的防治不是很满意。 但想到东海王,心里便稍微安慰。 正如太医们说的,再过两天,他们太医院便能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接下来的两日,东十八坊和西十八坊继续疟疾的防治。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温圩接到了皇帝的命令,让他隔日参加早朝。 太医院虽然是给帝王以及妃嫔们治病的机构,但因为他们不涉及政务,所以一般不参与朝政议事。 皇帝突然让他去,显然是为了比较东十八坊和西十八坊的防治事宜。 隔日,他早早来到待漏院。 等了一会儿,大臣陆续抵达,东海王也大摇大摆过来了。 “下官见过院使。”温圩上前行礼。 当下,东海王虽然与他分开防治疟疾,但依然是他的上司。 宁安见温圩微有得色,淡淡道,“温副使心情似乎不错,看来西十八坊的疟疾防治不错。” “下官已经尽力,尽量减少了病患的死亡以及新增。”温圩道,又反问一句,“不知院使的东十八坊如何了?” “还行,患了疟疾的一个没死,只有零星几个增加,估计是从你们西十八流窜过来的蚊子传染的。”宁安道。 他说的是事实,西十八坊的疟疾不断,东十八就不要想安宁。 温圩闻言,只是以为宁安在吹牛,便不再言语。 等上了朝,二人高下立分。 不多时,皇帝宁淳到了。 群臣议事之后,皇帝宁淳望向宁安,笑着说道,“诸位爱卿,东海王在报纸上刊登的那份疟疾防治法子似乎是对的,东十八坊的疟疾基本断绝。” 正等着看宁安笑话的大臣们听了,个个呆若木鸡。 即便是上官云也吃了一惊。 杜明锦轻轻松了口气,这几天他还盘算如何给东海王求情,偿还他的恩情。 东海王拐弯抹角,最终没有收下他的琥珀杯,他依然感觉欠东海王什么。 柳青则和上官云一样,更多的是意外。 他总是下意识认为东海王不学无术,可东海王表现总是超出他的预期。 太子瞅了眼六皇子,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们明明暗中使绊子了,怎么皇帝反倒说东海王的法子奏效了。 六皇子一脸迷茫,他天天令人搜集疟疾病患的东西扔到东十八坊。 他的人都是见东西被人捡走之后才回来。 最震惊的莫过于温圩了。 他满心期待皇帝最终会赞扬太医院,革除东海王的院使头衔,让他接过一团乱麻的东十八坊。 可他没想到风云变化,最终会是这个结果。 他正要问为什么会有这和论断,只听宁淳继续道,“昨天东海王便将东十八坊的防治情况回禀了朕,朕派遣官员核实,的确如东海王说的一样,官府登记的疟疾病患俱都生龙活虎。” 清了清嗓子,他转向温圩,说道,“从现在起,太医院配合东海王,对整个长安的疟疾进行防治,尽快将其消灭。” 第132章 小九九 第132章 小九九 “是…是皇上。”温圩无比艰难说了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可是太医院副使,太医院医术最为高超的太医。 甚至他一向自信,在整个大宁,没有人的医术能够与他比肩。 可现在他却输给了什么都不懂的东海王。 这让皇帝宁淳怎么看他?朝臣们怎么看他? 今后太医院的太医还能在外人面前抬起头来吗? “我不信,我不信。”温圩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绝对不信东海王的东十八坊比他负责的西十八坊更好。 东海王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皇上。 下朝之后,他亲自去东十八坊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他如此想着,当宁淳宣布散朝,他便头一个疾步离去。 “这个温太医怎么了?”上官云凑到宁安面前,紧接着道,“恭喜殿下,这欺君之罪的名头是甩掉了,那位游医竟是位高人,若是有机会,老臣真想见见。” 说这话时,他似笑非笑,显然根本不相信有什么游医。 所谓的游医不过是东海王杜撰出来的。 宁安与上官云并肩而行,他没有接话茬,转口说道,“上官侍中当众臣的面与本王表现的如此亲近,不怕惹人非议吗?” 他私下与上官云来往甚密,可能在长安已经不是秘密。 他虽然不在乎影响了,但还是不想给上官云添麻烦。 这个家伙有些无赖,但在大宁的大臣中的确是一股清流。 “老臣行的端,坐得正,和殿下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岂会怕他们饶舌?”上官云闻言,吹了吹白花花的胡子。 宁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预料到上官云会有此一说。 想了想,他又释然了。 正如上官云说的一样,二人行的端,坐得正,有什么可怕的? 有时候藏着掖着,反倒显得鬼鬼祟祟。 再者,无论他做什么,自己的对手都会以恶意的心思揣度。 既然如此,不如就像刚开始决定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以前,他处境最危险的时候尚且不怕,现在就更没必要怕了。 于是,他干脆大大方方与上官云一路同行,结伴闲聊。 太子和六皇子等人在宁安身后慢慢走着。 望向六皇子,他道,“这次,我们可能又让东海王身边的高人耍了。” “一定是这样。”六皇子说道,“不过太子哥不必着急,做的越多,错的越多,东海王总会有出纰漏的时候。” 太子点点头,这件事他倒是没有责怪六皇子。 因为他比六皇子更早知道宁安在报纸上刊登的疟疾防治办法。 他尚且不信,六皇子又怎么可能信? “虽然如此,你也要抓紧查这位高人,不能让他三番五次坏了我们的好事。”太子低声道。 “太子哥放心,一旦查到他的行踪,我就……”六皇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二人身后的杨为先没有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 太子和六皇子做的这些事都通报了他,他也同意了。 对于这件事,他没有过多干预,而是放任二人自己拿主意对付东海王。 在他心里,东海王还不值得他亲自出手,以二人的能力足够应付。 只有二人把事情搞砸了,他才会出手收拾残局,就像上次的夜袭事件。 而他最主要的对手还是萧统。 就像两只猛虎争斗,每只老虎都要死死盯住对方,不能有一丝一毫松懈。 否则,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对方咬死。 当前,他们正在围绕秋闱展开争斗。 以萧统为首的关陇贵族当年追随高祖皇帝大江山,一个个封王封爵。 凭着祖辈遗泽,他们家中子弟无需科举也能荫封个一官半爵。 何况他们又大多是武将,科举他们可有可无。 而他们门阀士族则不一样。 以前没有科举的时候,他们不在乎科举。 那是因为门阀士族把持朝政,推荐官员也是彼此间交易,推出来的还是自己人。 可自从有了科举就不一样了。 寒门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封侯拜相,这侵占最多的是他们的利益。 这也是他们十分痛恨大宁皇家的原因。 科举一日不废除,一日便是在掘他们的根基。 正是这种不满的积聚才让他们七大门阀决定联合起来,打破皇家的科举制度。 所以,他们选择了支持太子,只要太子登基,他们便可让科举制度灰飞烟灭。 不过,在太子还未登基之前,他们还是要重视科举的选拔的。 一方面,他们令族中子弟参加科举,一方面他们将寒门中的优秀人物收入门下。 最重要的是秋闱这个决定时刻,他们要想办法让自己的人高中,才能将科举对门阀士族的危害降到最低。 这也是他与萧统每年秋闱都会针锋相对的原因。 科举不仅对皇家有利,对老勋贵们也是有利的。 三方,谁都想借秋闱补充新鲜血液,那么就只能各显本领了。 想到这,他向萧统的方向看去。 萧统似乎有些察觉,也望向他,二人同时冷笑,各自转过头。 三皇子没有注意到二人眼神间的交锋,而是继续与萧统说什么。 东海王化险为夷让他很失望。 他很乐意太子动手收拾东海王,他也愿意配合。 如果他动手,太子也会很乐意配合的。 既然这次的机会错过了,他们再寻下一次机会就行。 对他来说,他和太子一方俱都实力雄厚,可以失败很多次。 但东海王只要失败一次,他们便有办法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另一方面,他对于整垮东海王没有太子那么急切。 无论怎么说,东宫目前是太子宁铖的。 在他眼里,他三皇子和东海王都是潜在的威胁,他三皇子大一些,东海王小一些,两个都消灭最好。 对他自己而言,东海王除了是储君的竞争者,也可以是针对太子的诱饵。 既然太子更愿意对付东海王,那么他就有更多的机会暗中观察。 最好太子能除掉东海王的时候也留下把柄让他抓到。 如此,他便可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133章 关系 第133章 关系 “舅姥爷,萧潜舅舅一向叛逆,不怎么爱听你的,让他去贡院巡考,是不是有些不妥?” 东海王的事在三皇子的脑海中也就停留了一会儿,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秋闱这件事上。 他的母妃是萧统的外甥女。 所以萧潜是他舅舅,萧统则是他的舅姥爷。 而他和东海王实则是表兄弟。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萧统在放弃东海王之后,果然选择了扶持他。 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比太子更厌恶东海王。 东海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对手是大皇子,他这个三皇子有什么资格竞争储君之位。 但东海王自甘堕落,让萧统和他的父皇一样最终失望了。 自此,以前扶持东海王的势力来到了他的身边。 为此,他很得意,但心里也却也有根刺。 午夜梦回,他经常会梦到萧统再次选择东海王,将他抛弃。 他又变成了以前那个拼命表现,却没有人爱的可怜三皇子。 “不是我要选他,而是皇上要选他,我只是在揣摩圣意。”萧统摇了摇头,“夜袭事件,我与杨为先私下交易的事,你以为皇上看不出来吗?” 顿了下,他继续道,“在皇上看来,既然我们能夜袭事件上合作,未必就不能在秋闱上合作,要是我们推举个心腹前去,皇上必然不会答应。” 三皇子点点头,“原来如此,皇上清楚舅舅既不听舅姥爷的,又对杨为先恨之入骨,所以萧潜舅舅是监察秋闱的最佳人选。” “不错。”萧统笑了笑。 之后,他深深望了眼走在他前面的东海王,喃喃道,“东海王身边的高人倒是真有点能耐,竟然能将这个混世魔王调教至此,若是他有近些日子一半的表现,又怎么可能被撵出东宫。” 他是东海王的外公,对自己这个外孙是十分了解的。 毕竟他的女儿是萧皇后,关于宁安的一点一滴都会告诉他。 他从来不认为凭东海王自己能制金花茶,酿福禄酒,又能在夜袭事件里反将六皇子一军。 必然有人在东海王身后出谋划策。 这次的疟疾防治也是一样,他更不相信有什么游医,那必然也是托词。 “到底是谁?”他此时和太子,六皇子,杨为先一样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他如此想着,忽然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王昌龄!”这三个字突然在萧统心里炸响。 梨园诗会上,上官云的孙女拿出这位王昌龄的诗击败了金国使节。 但这个神秘人物他从未听说过。 之后,无论他还是杨为先都派人暗查,都没有找到一丝关于这个人的线索。 而这些日子,上官云这位孙女与东海王往来密切,还为东海王主持报社。 是什么会让上官嫣然这样的才女愿意与东海王朝夕相处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王昌龄在东海王身边。 上官嫣然实则是奔着这位神秘高人去的。 一念及此,他下决心定要把王昌龄找出来。 此人不能为他所用,便必会为他所杀。 让这样一个人扶持东海王太过浪费。 不提废太子几乎不可能复立。 三年前他选择放弃东海王,转向三皇子,他与东海王的关系便破裂了。 他的女儿萧皇后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叫过他一声爹。 何况,他已经在三皇子身上倾注了太多的人力物力,为三皇子培植了不小的羽翼势力,终于有今日与太子抗衡的实力。 为了萧家,为了关陇贵族,他这个外孙即便身上长出花来,他也不会再多看一眼。 若是他胆敢妨碍自己,他更不会心慈手软。 三皇子见萧统神色变幻,心中一沉。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刚刚萧统自言自语,说东海王有今日一半表现,也不至于丢了太子之位。 他只觉萧统这是在夸东海王,又对东海王有了心思。 瞬间,他整个人紧张起来,心中警钟敲响。 这是他最为害怕的事情。 看向前面的东海王,他紧紧握住拳头,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原本,他还想坐山观虎斗,尽量让太子出手对付东海王。 现在看来,是他考虑不周。 今后当同太子在对付东海王这件事上齐心协力才是。 太子抓住机会出手,他如果抓住机会也要出手。 想到这,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宁安在前面走着。 他自然没有想到疟疾防治的差事引起了那么多人的心理变化与猜测。 他只是瘆得慌。 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恶狼一直在盯着他。 出了大殿,半路上宁安便与上官云分开了。 宰相办公的都堂就在皇城外宫,上官云要去处理政务。 而他需要去太医院,主持西十八坊的疟疾防治。 当他来到太医院的时候,发现太医们一个个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望向外面,似乎在等待谁回来。 见到是他,众人露出失望的神色。 显然,他们在等的是温圩,而不是他。 见状,宁安略微思索便明白了。 这群太医定然认为他们西十八坊的防治很好,所以等温圩领赏赐回来。 不过他也奇怪,这温圩走在他面前,而且走到很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只是当下最紧要的是西十八坊的疟疾防治。 温圩在与不在,也不影响什么,于是他道,“从现在起,整个长安三十六坊统一听本院使调度,西十八坊按照东十八坊防治疟疾。” “什么!”太医们哗然。 他们充满信心等温圩回来,一雪太医院这段时间的耻辱,更要向东海王证明他们是对的。 现在东海王竟然令他们效法东十八坊,他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太医道:“院使,难道不是应该东十八坊,效法西十八坊吗?” “那你得去问问皇上,本王只是奉皇命行事。”宁安淡淡道。 他料到这群太医定然不肯相信,不到黄河,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果然,又一个太医道:“我们还是等温副院使回来,问个清楚为妙。” 宁安也不急,他有大把时间,于是道:“那就等等。” 第134章 回报 第134章 回报 “不可能,不可能……” 温圩如同疯魔一般穿行在东十八坊的街道上。 每遇到一个人,他便拉住询问。 他问东十八的疟疾防治到底如何? 东海王蒙骗得了皇上,但他肯定蒙骗不了东十八坊的百姓。 他还问谁家有人患了疟疾,他要亲自去查看。 “很少有人得疟疾了。” “东海王的法子还真有效,抹上野菊花汁,蚊子都叮咬少了许多,要是以前,那天身上不多十几个包。” “患疟疾的人都让东海王治好了,以后得了疟疾也不怕了,东海王的名声坏,没想到还能干好事。” “……” 路人如此对温圩说。 温圩慌了,东海王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整个东十八坊的百姓为他撒谎。 难道东海王真的将东十八坊的疟疾控制住了吗? 即便如此,他怎么可能把每一个疟疾病人都治愈? “往前面走一里,向右走百步,那里有个卖烧饼的汉子就患了疟疾,他自己说喝了东海王府给的药,病就好了,之前他差点死了。”又有路人对温圩说。 他忙按照路人指的方向走去,果然见到一个蹲在路边卖烧饼的汉子。 “敢问尊姓大名。”温圩太近乎。 汉子见温圩身穿官府,忙站起来,神色局促,“小的姓金,名三。” 温圩又问,“我乃太医院副使温圩,你不久前患过疟疾吗?” “是的,差点没挺过来,不过喝了东海王府的药就好了。”金三憨笑起来,“我娘还让我去东海王府磕头,我不敢,就在家里朝东海王府的方向磕了几个。” “哦。”温圩失魂落魄。 金三提起箩筐,“官爷,炉子里刚出的烧饼,要不要买点。” “买,买。”温圩心乱如麻,无意识掏出银子,付账,提了一篮子烧饼往回走。 当他回到太医院的时候,宁安和众位太医俱都望向他以及手中的一篮烧饼。 “原来温副使去给诸位买烧饼吃了。”宁安见到温圩笑着说道。 尽管温圩提着一篮烧饼显得非常奇怪,但他也没有多想。 “嗯?”温圩听见宁安的声音,怔了下。 看了眼手里的烧饼,他露出尴尬的神色。 这才意识到自己买了烧饼。 借着东海王的话,他讪笑道,“这个烧饼的味道不错,诸位一起尝尝。” 其他太医纷纷笑起来,他们真以为温圩去买烧饼了。 既然温圩专门去买烧饼给他们吃,这定然说明温圩的心情不错。 那么一定是东海王撒谎了,他们太医院的法子对路了。 想到这,太医们郁闷的心情忽然疏解开来,有了吃烧饼的心情。 不少人拿过烧饼边笑边吃。 只是温圩的笑容里夹杂着苦涩。 宁安这时对温圩道,“温副使,皇上早朝上到底说了什么?还请你转告诸位,疟疾防治大计不容耽搁,难道你还想让西十八坊的疟疾继续肆虐吗?” 他的话音落下,太医们的目光俱都凝在温圩身上,等待他开口。 温圩虽自傲,但铁一般的事实在面前,他不得不承认。 何况医者仁心,这是他父亲自幼便教导他的。 因为的偏执,西十八坊的疟疾防止已经耽搁了七天。 再为了太医院的声誉而罔顾事实,他和太医院这些太医又与杀人犯有何区别。 于是他道,“诸位,东十八坊的疟疾基本消失了,零星的几个怕也是因为西十八坊的疟疾久久无法防治导致的,而东十八坊的曾经患了疟疾的人,都治愈了。” “……” 太医院安静下来,只有太医们的呼吸声和咀嚼声。 不少太医尚未反应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来,连连咳嗽,让饼呛着了。 温圩心知太医们肯定不愿意相信,他补充道,“我已经亲自去过东十八坊了,你们可以去问。” 宁安恍然,他道温圩怎么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回来带来一筐烧饼。 没想到他去实地调查了。 顺着温圩的话,他道,“想去的现在就可以去,本王等着你们,但中午之前必须回来,否则不要怪本王不客气。” 之前他不怪这些太医,是因为他理解这些人受到时代的限制,无法理解太过超前的东西。 但如果事实摆在面前,他们还是胡搅蛮缠,那就不能怪他施以雷霆手段惩治了。 无论怎么说,他现在是太医院的院使。 “我们相信温副院使。”一人说道。 其他太医也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垂头丧气。 温圩是不会骗他们的,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东海王说的疟疾医理全部是对的。 这一刻,他们只感到丢脸。 他们堂堂一群吃皇粮的太医,既然连一个民间的游医都不如。 传出去了,他们今后还有脸吗?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们立刻前往西十八坊,将东十八坊的防治之策照搬过去,兵马司的顾风校尉会配合你们,七天之后要根治长安城的疟疾。”宁安道。 “遵命,院使。”温圩躬身道。 这次他不是假客气,而是谦卑。 抬起头,他正要张口询问为何方子中的青蒿是不对的,却见东海王已经大步离去…… 宁安出了太医院,便回了王府。 经过油坊的时候,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正是上次他给方子救其老娘的那个汉子。 见到宁安,他眼中露出笑意,脸上却无表情。 宁安出行,护卫们往往前后左右防护,一般人无法近身。 当护卫经过的时候,他忽然以迅疾的手法将一张纸条塞到护卫腰间。 护卫见状,不动声色。 现在王府护卫,俱都清楚这个油坊归皇城司管辖。 这个汉子暗传纸条,必有深意。 进入王府,护卫当即取出纸条,递给了宁安。 宁安扫了眼,见上面写到,“小的吴毅,多谢殿下赐药,娘亲本病重,时日无多,幸得药而痊愈,小的无以为报,特提醒殿下,巨鲨帮,虎豹堂,鎏金殿入京,似为玉佩而来,望殿下小心。” “巨鲨帮,虎豹堂,鎏金殿?”宁安皱了皱眉头。 这些个是什么来头?废太子的记忆里似乎没有相关的信息。 他正思索着,只见高阳向他走了过来,神色严肃。 第135章 祸水 第135章 祸水 “殿下,末将和紫华堂打探到一些对王府不利的消息。” 高阳来到宁安身前,肃声说道。 “是不是与黑鲨帮,虎豹堂,鎏金殿有关?”宁安下意识问道。 “殿下怎么知道?”高阳讶异。 宁安把纸条递给了高阳,“这是油坊那个汉子给的。” 高阳扫了眼,沉声道,“既然皇城司也有所察觉,那么肯定没错了。” 沉吟了下,他露出笑容,“这个吴毅知恩图报,殿下何不趁机将其收入麾下,如此便可多一个打探消息的渠道。” 宁安摇了摇头,“有些事情点到为止,无需明说,否则便会显的太过刻意,彼此心照不宣即可。” 他救吴毅老母这件事的确有自己的小九九,但也的确救了吴毅母亲一命。 可以说这件事他得利,吴毅也得利。 再者,不提他没有向吴毅索取回报,即便他明确表现需要利益交换,吴毅只怕也会答应。 他没有以此事要挟,给吴毅戴上枷锁,算得上仁义了。 略过这件事,宁安又道,“这黑鲨帮,虎豹堂,鎏金殿都是什么来头?” 高阳道,“黑鲨帮是盘踞在夷州的海盗,他们专门袭击大宁海域的商船,近年他们甚至将触角伸到了漕运,与漕帮多有冲突。” “虎豹堂是西戎养的一帮狗腿子,专门替西戎人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有人说,虎豹堂里的人实则是西戎士兵。” “鎏金殿在大宁东南一带名声响亮,号称锄强扶弱,替天行道,但据说与南方叛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宁安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连西戎人也参与到双龙玉佩的争夺中了,不过管他什么黑鲨帮,虎豹堂还是鎏金殿,这长安乃是我大宁皇城,他们想在这里兴风作浪,可没那么简单。” 同时,他又在心里暗骂宁淳。 这个老狐狸让自己充当诱饵,现在真他娘的引来了一群鱼。 现在,他只希望这位大宁皇帝收网的时候手不要抖,否则他就得让这群鱼祸害了。 不过,虽然这么想,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依靠自己的护卫。 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这位皇帝会不会手抖上,太过冒险。 “殿下说的是,而且无论是黑鲨帮,虎豹堂还是鎏金殿当下只有少许人入京,似乎在打前站,一时半儿还不会对王府产生威胁。”高阳在宁安思索的时候,安慰了一句。 宁安点点头,“你和紫华堂的人盯着点,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回禀本王。” 高阳应了声是,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宁安看向他,这高阳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 这声叹息这么故意,明显是有事要求他,于是道,“有话说,有屁放,本王面前装什么。” 高阳顿时嬉皮笑脸起来,他道,“殿下,末将是末将,紫华堂是紫华堂,他们终究不归末将管,末将使他们也不顺手,再说他们的本领和末将当年的斥候队差远了……” 说到这,他笑着不说话了。 宁安了然,他道,“你是想把自己老部下召回来?” “正是,东海商行正在招募护卫,冷统领和顾远忠都在推荐自己中意的人,末将也想推荐几个自己的老部下,他们入不了王府,但可以在商行名下挂名。”高阳眼睛发亮。 摩挲着手,他继续道,“只是殿下无需行军打仗,没必要养个斥候队,所以末将不敢张这个嘴。” 宁安笑了笑,“什么不敢张嘴?你只怕已经在肚子里盘算很久了,行了,这件事本王准了。” 靖王身死之后,他部下很多将领和士兵心灰意冷,解甲归田。 毕竟靖王封王一方,麾下兵马俱都是自己的私兵,不隶属朝廷。 而且,他曾经有一次无意中听见王府护卫们议论。 言辞中责怪朝廷没有及时派遣援军,才致使他们在北关大败。 或许,这也是他们不愿意为朝廷效力的原因。 若不是靖王临终嘱咐,这些个靖王旧部怕也不会为他所用。 当然,靖王的嘱咐归嘱咐,这几个月来他与护卫们朝夕相处,亲如兄弟。 这才是他们真正认同自己的原因。 “多谢殿下。”高阳喜不自胜。 冷铁和顾远忠选人,自然武艺优先。 他们需要考虑的是保护东海王。 而他斥候队的老部下不是人人俱都孔武有力,挑选要排在后面。 现在东海王单独答应他,他便可插队了。 “谢就不必了,这些人回来,你就要把王府的斥候队建起来,不打仗的时候,你们是本王在长安的眼睛,打仗的时候,你们是本王在战场上的眼睛。”宁安道。 他答应高阳不是心血来潮。 实际上,他一直在把王府护卫以及商行护卫军队化。 如此,一旦他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便有自保的手段。 虽说他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忧虑,但未雨绸缪总归是好的。 又闲聊了几句,高阳屁颠屁颠走了,对于恢复自己的斥候队,他已经急不可耐。 高阳离去,宁安回了寝殿。 从地砖下面拿出双龙玉佩,他对着天空观察着晶莹剔透的玉佩。 他实在想不出这个普通的玉佩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会引起各方势力争夺? “皇帝把我当诱饵,会不会有人把双龙玉佩当诱饵,故意制造混乱呢?”宁安喃喃说了一句。 可即便就算是他猜测的这样,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 怀璧其罪,他这麻烦是甩不掉了。 尽管他责怪宁淳把他当鱼饵钓鱼,但他也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 这双龙玉佩本就是宁淳赐给废太子的宝贝,是废太子的东西。 如今这东西引来麻烦了,他退给宁淳,宁淳自然不乐意收回,甚至心里还骂他不孝估计。 但福祸相依,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事,也没有绝对的坏事。 既然双龙玉佩在手是客观事实,无力改变,那他就稳稳拿住。 传言双龙玉佩是一对,他不但要保住手里的,还要想办法找到另外一个,反正债多了不愁。 更重要的是,他也越来越对玉佩背后的秘密感兴趣了。 无论是玉佩真的有秘密,还是人为刻意制造出来的秘密。 第136章 交差 第136章 交差 “呜呜……” 冷风呼啸,从窗户缝隙灌入,让宁安感到一丝寒意。 收起双龙玉佩,他来到殿门外。 在秋风的吹拂下,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随风飘舞,如千万蝴蝶。 中秋家宴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九月中旬,这是深秋。 再过一个月就要立冬了,分封大典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尽管这段时间,他扭转了东海王府凶险的处境,有了小小的积累。 但他对分封大典的期待一点没有减少。 他在了解大宁自立国至今的历史时,深深明白一个道理。 一个皇子想要安享荣华富贵,要么就当一个纯粹的废物,要么就要让当朝者心怀忌惮。 第一个,因为废太子的嫡子身份问题,根本行不通。 那么他就只能外出就藩。 如此,做个手握封土和私兵的藩王,朝廷若是善待,他就是拱卫皇家的藩屏。 如果皇家不善待,也能放手一搏。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无论谁当上皇帝,都不愿意去招惹各地的藩王们。 除非这个藩王有谋反的意图。 “太子的捧杀和双龙玉佩一样是祸也是福,这次疟疾防治,至少让我压了其他一头。”宁安自言自语。 现在,他处在一个不能不表现,又不能表现过猛的状态中。 不表现,便无法得到皇帝宁淳的认同,与分封大典自然无缘。 表现过猛,便会让太子和三皇子如临大敌。 而太子的“捧杀”则解决了这个问题。 尽管太子每把他捧高一层,就会想办法让他摔下来。 但太子他们会对自己攀高的过程有更高的容忍度。 毕竟他们选择这个策略,他们就会相信爬得越高,摔的越惨。 这样一来,他又能表现自己,也无惧表现过猛,反正太子他们总会选择忍受,等待他们自以为的良机整他。 总之,等于他接下来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当然,他不认为太子他们会无限忍受。 可无所谓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调整策略,那时分封大典估计就到了。 不过,对于“捧杀”他也不能掉以轻心的。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太子他们设计的圈套。 一招不慎,容易满盘皆输。 想了一阵,宁安去了西十八坊,巡察西十八坊的疟疾蔓延情况。 他的差事才办了一半,剩下这一半办完,才能交差。 又是七天过去,按照他的法子,西十八的坊的疟疾也消失殆尽。 第八天的早朝上,宁安向宁淳回禀了此事。 “很好。”宁淳龙颜大悦。 自从上次见识了报纸,他便让韦山每天送一份给他阅览。 这几天的报纸上,几乎每天都在刊登关于疟疾防治的消息。 消息里面有记者采访百姓的部分,百姓们无不感念他这位帝王派出东海王防治疟疾,救治他们的命。 每当他读到此处,无不嘴角上扬。 现在,疟疾的防治告一段落,对于东海王办的这趟差事,他十分满意。 想到这,他继续道,“东海王防治疟疾有功,赏银五千两,布三百匹,米八百石。” “谢皇上。”听到有赏赐,宁安说道。 银子加东西大概有个八千两,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重要的不是赏赐,而是皇帝宁淳态度上对他的改变。 宁淳点了点头,继续道,“太医院院使由你继续担任,若是有新差事交给你,你再交接给其他人,你去告诉他们,要学会谦卑,医术才能精进,而不是止步不前。” 宁安应了声是,他还以为今天就可以把院使这顶帽子甩掉,没想到还得继续。 但好在太医院院使是个闲差,到时候他把太医院的事务交给温圩这个副使就行了。 这副使的不就是为正使分忧解难的吗? 宁安答应的时候,四皇子一脸不爽。 宁淳赏赐东海王,其他皇子便心里冒酸了。 一个他们心中的酒囊饭袋竟然得到了他们父皇的认同,让他们多少有点落差。 尤其是他,这太医院院使半个月前还是他。 他为了躲掉疟疾防治这个差事,才求太子把差事推给东海王。 没想到东海王不但把差事办好了,现在还把院使的名头坐牢了。 要知道,太医院虽然地位不高,却如同内侍省一样,拥有一群可以出入宫闱的人。 掌握了太医院,便能间接得到宫中的一手消息,甚至掌握皇帝和妃嫔的饮食起居,便于投其所好。 更歹毒一点,宫中的人生病了,性命也握在太医们手里。 一些不得宠的妃嫔病了,还会拖家人贿赂太医,请求太医多多上心。 利用这个机会,便可趁机笼络这些妃嫔的母家,为己所用。 所以,一个不起眼的太医院真是好处多多。 失去太医院,他着实心痛无比。 太子也不好受,但为了捧杀东海王,他只能忍受。 对他来说,东海王可以像现在一样得意几次,但只要让他抓住一次机会,他就能让东海王所有的得意化为嘴里的苦水。 三皇子望了眼宁安,表情不屑而高傲。 他只是认为东海王走了狗屎运,多试他几次,总会让他露出原形。 还有,他们要想办法把东海王与身边的高人隔开,避免其为东海王出谋划策。 这一点,等下了朝,他会提示太子。 又说了会儿政务,宁淳宣布散朝。 宁安径直去了太医院,将宁淳让他继续履职院使的皇命转告了太医们。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一部分太医明显不高兴,但大部分太医却表现的有些兴奋。 尤其是温圩这个副使。 他还以为因为疟疾防治,打了他们的脸,他们会恨他。 又命温圩在他不在的时候管辖太医院,他便回王府了。 疟疾的防治结束了,但有件事还没有头绪。 那便是高阳对西十八坊的搜查。 由于昨天是疟疾防治最后一天,高阳巡查到很晚才回来。 那时,他已经睡着了。 早上他起早去上朝,高阳又没睡醒,两下都错过了。 这次回去,他要问问高阳,有没有查到茗香的踪迹。 第137章 教训 第137章 教训 “回殿下,末将没有找到茗香,但却找到了这个。” 宁安回到王府的时候,高阳已经在等待他。 说罢,他拿出一个绣着桃花的手帕交给了宁安。 宁安皱了皱眉头,不明所以,“这手帕有什么特殊的吗?” 高阳道,“昨晚末将巡查过百香楼,刚出去,这个手帕便好巧不巧从天上落在末将面前。” 顿了下,他继续道,“末将捡起来,忽然觉得这个手帕有些熟悉,思索了一夜,末将终于想起来,这便是茗香第一次拜访殿下时候拿的手帕。” 宁安闻言,接过手帕,一丝丝淡淡的清香入鼻,沁人心脾,的确像是女子之物。 不过,他当时没有留意,自然分辨不出。 现在高阳提起,他细细回想,找到了关于这幅手帕的记忆。 “你说的不错,那晚茗香的用的手帕的确和这个一模一样。”宁安凝声道。 高阳不愧是斥候出身,他对细节的观察果然胜于常人。 望向百香楼方向,他嘴角涌现一抹冷笑,“如果这幅手帕真是茗香的,那么茗香就在百香楼,杨为先这个老狐狸果然厉害,” 百香楼是酒楼,人来人往的,很难藏住秘密。 茗香失踪,一般人都不会认为她还在百香楼。 这就叫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高阳点点头,他道,“茗香或许认得末将,所以故意丢下这个手帕,向殿下求救,看来她不是很愿意为杨为先效命。” “有心还是无意,这可说不清楚。”宁安道,“何况茗香在百香楼本就是你我二人的猜测,接下来,重点是盯着百香楼,确定茗香在不在那里!” “殿下放心,尽管交给末将就是。”高阳拍了拍胸脯。 东海王答应招募他的老部下,让他心存感激,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说了这件事,宁安让高阳去忙自己的事情,而他则去了报社。 关于茗香这件事,他会继续查下去。 按照萧潜说的,这直接关乎他的未来。 枕边风是很可怕的,黑的能吹成白的,白的能吹成黑的,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 唐明皇李隆基曾有个妃子叫武惠妃,当时太子李瑛乃是赵丽妃所生。 随着武惠妃的得宠,武惠妃常常在李隆基面前吹枕边风,说太子李瑛的坏话。 正所谓谎言千遍就是真理。 天长日久,李隆基对太子李瑛越来越不满,最终仅仅因一件小事把便李瑛废黜了。 不过,警惕归警惕,其他事情该做还是要做。 农民打田鼠,不耽搁种庄稼。 王府的产业还是要继续发展。 帝王的恩宠如天上的风云难以琢磨,来就来了,去就去了。 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最实在的,也是绝境中活下来的希望。 “今天卖出了五万八百份报纸,和昨天差不多,估计这就是殿下说的顶峰了。”到了报社公房,上官嫣然便把销售数量报给了他。 “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销量不再是首要问题,最重要的是提高报社的利润。”宁安说道。 他预估的十万销量是完美情况。 但实际的销售往往是有偏差的,毕竟出于经济考虑,不是谁都愿意每天购买报纸。 “提高利润?难道不是卖的越多,利润就越大吗?”上官嫣然对宁安的要求感到疑惑。 宁安笑了笑,捡了个位置坐下,他道,“指望卖报纸本身,只能勉强维持报社,不是吗?” 上官嫣然脸色一红,她只顾着排版发行,很少过问报社的财务。 东海王这么一提,她才想起素水查账的时候说过报社收入和支出基本平衡了,而之前是一直亏的。 卖报纸赚来的钱,除了要发给报童,还要发给报社的记者,印刷坊的匠人。 之外,还有油墨纸张等,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的确不少。 “可是办报是件很纯粹的事,染上太多铜臭,未免俗了些。”上官嫣然嗫嚅道。 宁安莞尔,看来上官嫣然这类文艺青年从古到今都是一个样子,只要面子,不要里子。 对此,他觉得有必要教训她一下,给她树立正确的观念。 于是他道,“你喜欢花吗?” “喜欢。”上官嫣然怔了下,眼中闪过一丝羞意,难道东海王要送她花? “那施了粪肥的花长得鲜艳,还是不施的长得鲜艳。”宁安又问。 “当然是施了粪肥的。”上官嫣然老实回答,她还没回过味来。 宁安道,“那就是了,花是美丽的,粪肥是污秽的,美丽之物汲取污秽之物的养分,才能蓬勃生长。 人人把金钱比粪土,可谁又能离开金钱的粪土,你从小到大的衣食住行,纸墨笔砚难道不需要拿银子买吗?” “原来殿下在指桑骂槐。”上官嫣然终于听出来了,精致的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 宁安见状,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而是继续道,“与其嫌弃报社染上铜臭,你们不如修身养性,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上官嫣然本来还有点愤懑,听到这句话,陡然睁大了眼睛。 公房里也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公房里的人虽然在该干嘛干嘛,但其实一直在偷听二人对话。 和上官嫣然一样,他们被为宁安这句击中了内心。 “对。”宁安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简单回了一句。 他以为这些话足以说服上官嫣然,便嘱咐起更改版面的事。 其实很简单,就是在两页中间留个竖版,今后用以刊登广告。 之外,他要上官嫣然再留个版块出来。 这个版块不是为了盈利,相反报社还要付出报酬,就是现今报纸的约稿版块。 从民间约稿,刊登在报纸上发表,报纸就能与民间实现互动,扩大报纸影响力。 一开始也许只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在约稿版面发表个诗作。 慢慢就会有大人物想要通过报纸发声,无论发表政见,还是抨击对手。 那时,允许谁发声,不允许谁发声,扶持谁的声音,打击谁的声音之权利,可就握在他的手上了。 第138章 谁是大才 第138章 谁是大才? “明白了吗?”宁安讲解的时候,见上官嫣然呆呆的,在她面前摇了摇手。 上官嫣然如梦如初一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了声是。 宁安有些不放心,又讲了一次,他才从报社离开。 待宁安走后,从公房的屏风后面走出两个女子,她们都是上官嫣然请来的。 她们俱都在家中无事,又喜欢吟诗作画,与上官嫣然脾气相投。 所以有了报社这个差事,上官嫣然便把她们叫来,一起排版报纸,撰写长安城内的新闻趣事。 这时,高挑的女子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嫣然,原来东海王这么有才,这样的句子,整个长安的青年才俊怕也无法随手拈来。” “要不然,我们嫣然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东海王做事呢?”微胖的女子揶揄道。 上官嫣然让二人说的脸上发烧,她道,“你们不要胡说八道了,还要按照殿下的要求重新排版呢?” “殿下,殿下……”两个女子对视一眼,学着上官嫣然的声调嬉闹起来。 上官嫣然的脸更红了,啐了口,追去挠她们,三人打成一片。 与此同时,宁安那句话也落在了隔壁书生们的耳朵里。 这些书生虽然为报社做事,但在他们心里可从来不认为东海王会比他们更具才华。 其中不少人之所以加入报社,更是为了能与上官嫣然共事。 平日里,上官嫣然与东海王表现亲昵,他们已经妒火中烧。 但往往心里一句,“东海王的才华定然不如我。”尚可安慰自己。 可没想到东海王随口而出的佳句竟是他们无法企及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出,他们先是震惊的无以加复,紧接着便是怀疑。 “此佳句不可能是东海王自创的。” “说不定是从哪儿听来的。” “英雄所见略同。” “……” 书生们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寻找认同。 他们有友人慕名来到报社,他们又以此为谈资,想要得到更多人认同。 一传十,十传百,宁安无意引用的这一佳句在书生们之间逐渐传播开来。 由于马上就是秋闱考试,长安汇集了大量科举士子。 这些科举士子经过童式,乡试,最终有资格参与秋闱,无一不是各府的佼佼者。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出,让他们顿时有股挫败感。 和其他人一样,他们本能将东海王排除在外。 只是想搞清楚佳句出自谁? 此人是不是今年参与秋闱考试的人。 如果是,今年的状元怕是非此人莫属了。 俗语三人成虎,在众人的议论中,传言越来越离谱。 最终成了科举士子中有位大才,这位大才观景抒情之际口吐佳句,让东海王无意听见。 他们更是推断出这位大才可能吟出了一篇文章,佳句只是这篇文章的部分。 毕竟“佳句”有些无头无尾。 宁安自然不会想到这些。 从报社回去,他便睡起了大觉。 半个月的时间,他一直在忙疟疾防治的事。 为了不被扣上欺君之罪的帽子,他不敢放松。 如今尘埃落定,他感觉浑身疲惫。 接下来的几天,他除了睡大觉和晨练之外,便是商行,报社,校场,酒楼各处闲逛,顺便逗逗素水和秋云,与上官嫣然聊聊新版报纸。 毕竟该忙的时候要忙,不忙的时候要学会享受生活。 ……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萧府,萧统轻吟出声,面有所思。 在他身侧,三皇子负手而立,神色郁郁。 这几天长安城除了新版报纸外,最引起瞩目的只怕便是这句无头无尾的佳句。 原本此句只在参加秋闱的士子们中间流传,但很快大臣们也知道了。 “只怕这也是出自王昌龄的手笔。”萧统皱了皱眉头,“这批参加秋闱的士子我一清二楚,没有人有这个才华。” 三皇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以为的,这更能说明王昌龄就在东海王身边,一直在教导他。” 顿了下,他继续道,“可惜,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王昌龄高矮胖瘦,年龄是大是小。” “这倒是无所谓,就怕这个王昌龄也会参与秋闱考试,若是如此,必然又是一个上官云。”萧统缓缓道。 自大宁兴科举,朝堂上除了门阀和勋贵外便多了第三股力量。 通过科举登上朝堂的大臣更忠于皇家,增强了皇家的实力。 面对这个情况,无论是门阀还是他们勋贵都不愿意。 因为多了一个寒门大臣的位子,他们家中子弟就会少个位子。 所以,在无法取缔科举的情况下,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一个减少自身损失的办法。 那就是通过收门生,联姻等办法,在秋闱前选定中意的人,努力将其收归麾下。 同时在秋闱的时候,全力帮助其登榜。 如此,等于还是他们自己人进入了朝堂。 于是科举实际上变成了门阀和勋贵的人才争夺之战。 一旦秋闱士子中有惊才绝艳的人物,门阀和勋贵都会重点关注,不能收为己用,便想法将其毁掉。 “只怕比上官云更可怕,舅姥爷,你想想梨园诗会,再想想夜袭事件,杜明锦案,疟疾防治,东海王府的金花茶,福禄酒以及报社,这位王昌龄要比上官云高百倍。”三皇子激动起来。 一旦这样的人物进入朝堂,必然会深受宁淳的喜爱。 而这个人屡次帮东海王,又定然是东海王的人。 想到有这么一天,他晚上都睡不安稳。 萧统眯了眯眼睛,他道,“我们能想到的,杨为先定然也想到了,为了以防万一,有必要在秋闱前将这位王昌龄逼出来。” 摩挲着手中的两颗夜明珠,他又道,“只有让他现身,我们才能尝试拉拢他,拉拢不成,再想办法把他杀……” 说到这里,他剧烈咳嗽起来。 三皇子心里早就有了计较,这也是他前来萧府的原因。 给萧统拍着背,他道,“舅姥爷,我有了个主意,或许可以让王昌龄现身。” 说话的时候,他眉间显现出一抹傲气。 对于自己,他一向充满自信。 第139章 长史 第139章 长史 “什么办法?”萧统望向三皇子,面露微笑。 在三皇子很小的时候,他便对三皇子十分欣赏。 尤其是三皇子和宁安在一起的时候,高下立判。 只是因为宁安是嫡子,又入主了东宫,他不能不选择支持。 可在心里,他一直不喜欢宁安这个不学无术的外孙。 所以,宁安遭到贬黜之后,他立刻选择了扶持三皇子,他外甥女的儿子。 “我们令人暗中放出话来,说王昌龄就在东海王府,再挑动秋闱士子去找王昌龄。”三皇子笑着说道,“父皇一向很重视秋闱,秋闱士子这么一闹,他便也知道了。” “皇上同样很想找梨园诗会上的那个王昌龄,到时候就会让东海王交人。”萧统接过三皇子的话茬。 “正是。”三皇子微微得意。 “这是一个办法。”萧统点点头,“那就先这么办。” 三皇子应了声是,暗道:太子有他捧杀之策,我也有我的手段,宁安你这只小鹿,究竟会死在哪个猎人的手中呢? …… 东海王府。 “你不是在忙秋闱的事吗?怎么有空来王府蹭吃蹭喝。”宁安对正在胡吃海塞的萧潜说道,秋云端菜上来之后便吓跑了。 这家伙的突然拜访让他闲适的时光一下有了瑕疵,刚刚他还在同秋云说笑玩闹。 “忙的差不多了,再过五天就是秋闱考试,等着就行了。”萧潜喝着酒,吃着菜,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打了酒嗝,他又道,“再说秋闱重要,那件事也很重要,有什么头绪吗?” 萧潜指的自然是茗香,只是当下高阳还未确定茗香在百香楼。 于是,他干脆道,“不知道。” “不该呀?你现在鸿运当头,应该万事顺遂才是。”萧潜一面说,一面掐手指,神神叨叨算了几下。 接着他露出了然的神色,“舅舅还不了解你吗?不给你好处,你是不会说的,这样,我从秋闱士子里给你挑个长史怎么样?” “长史?”宁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按照大宁规制,每个王府都设一位长史,负责处理王府的文书和规训。 东海王府以前也是有的,但以东海王的脾气又怎么忍得了王府长史絮聒。 于是在他的针对下,王府长史纷纷告病回家,辞去长史一职。 “不……”宁安正要拒绝,忽然把话咽了回去。 对他来说,王府有没有长史根本没有区别。 可他转念一想,若是外出就藩,除了武将,也不能少了文官。 藩土上势力错综复杂,他初来乍到自然不能指望本地的官员,还是自己带去的文官妥帖些。 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这的确是件正务。 “一般的长史,本王可不要。”宁安话锋一转。 萧潜本身就是国子监司业,又执掌秋闱之事。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秋闱士子的底色了。 “舅舅给你选的还能是一般人吗?”萧潜嘿嘿笑道,“不过,你要先说茗香的事。” 宁安耸了耸肩,只能把查到的情况说了。 “妙啊,杨为先这个老狐狸,真会藏人。”萧潜一拍桌子,拉着宁安就走,“去百香楼,找茗香。” 宁安翻了翻白眼,“目前只是猜测,再说,即便找到了茗香,你又能把她怎样?” “怎样?那还不简单,你手到擒来的事,破了她的身子,看她还如何入宫?”萧潜回答的很干脆。 宁安张了张嘴,心道不亏是老纨绔,真损! 但他肯定不能按萧潜说的做,否则太子和三皇子岂不是开心的要死。 挣开萧潜的手,他坐下来,说道,“要去你自己去。” 萧潜闻言,一副痛惜的表情,“要是和你一样的年纪,我还就真去了,再说,你舅舅我刚从牢狱出来,还后怕着呢。” 宁安不为所动,只是道,“刚才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该你说了。” 萧潜怔了下,他差点忘了。 在宁安对面坐下,他道,“好,好,好,你真是一点亏不吃,待会儿再谈茗香。” 沉吟了下,他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你可知道,每次秋闱便会有一些士子无故失踪或是死亡?” “听说过。”宁安道,他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萧潜继续道,“其实这些士子是被人害死了,因为他们不愿意与某些人同流合污。” 喝了杯酒,他的手轻微颤抖,“这次有几个秋闱士子让我很欣赏,也让我很担忧,就怕他们也落个这样的下场,说是给你找长史,其实是想要你庇护他们,他们不该落个那样的下场。” 第140章 决心 第140章 决心 秋后温暖的阳光映在萧潜微醺的脸上,让他显得有些神圣。 宁安凝视着他,一阵感叹。 不得不说,他这位舅舅虽然是个老纨绔,但却永远古道热肠。 然而,他还未感慨完,萧潜的下一句便让他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只听萧潜道,“怎么样?我把他们推荐给你,你去破了茗香的身子,公平买卖。” “咳咳……”宁安差点让酒呛着,连连摇手,“这事不必再提,你就别害我了。” 萧潜闻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望向宁安,他道:“嗯,到底是有点不一样了,若是以前,你肯定不会拒绝。” 宁安回过味来,松了口气,“原来舅舅在试探我。” 其实他刚刚已经有些不满了。 如果这位舅舅真的为他着想,就不该鼓动他去破茗香的身子。 这等于是在给太子和三皇子提供射向他的子弹。 如果萧潜再提第三次,他就要撵人了。 “当然,如果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我可不放心把那几个科举士子交给你。”萧潜横了眼宁安。 顿了下,他又神秘兮兮道,“有眼光,柳青的女儿虽然刁蛮了些,但却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从牢狱出来之后,他一直认为这位外甥是走了时运,所以处处得意。 直到他去宫中拜会自己的姐姐萧皇后,他才从姐姐口中了解到宁安改变的“原因”。 当时,他也怀疑过,一个人走运,也不至于性情都变了。 而如果是因为男女情爱,就都说得通了。 毕竟,他可是亲身经历过。 “这个,这个……”宁安本想反驳,但又放弃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很乐意别人胡乱猜想。 他们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省的自己找借口解释。 “哈哈哈…行了行了,不必多说。”萧潜见宁安支支吾吾,越发信了。 沉吟了下,他继续道,“不过,那几个科举士子我虽然有意推荐到你麾下,但他们乐不乐意尚未可知?” “原来八字没一撇的事。”宁安一下没了兴致。 他还以为萧潜和这几位科举士子商量好了。 那么他等于没费什么力气就得到了几个人才。 萧潜露出尴尬的神色,他道,“这贤臣遇明主,明主逢贤臣,不能剃头担子一头热,我只能在他们面前说说你的好话,再把他们名字告诉你,剩下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那等于基本没戏。”宁安苦笑一声。 也就几个与他亲近的人相信他这位东海王变了。 在外面,他的名声依旧。 让这些书生中的佼佼者选择他,难上加难。 只是按照萧潜的意思,这又的确是值得收入麾下的人才,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 于是他又道,“他们叫什么名字,我留意一下。” 萧潜有备而来,这时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有三个人的名字。 宁安暗暗记下。 说了科举士子的事,萧潜眼睛乱转,犹豫了下,他道,“茗香的事,我觉得……” “打住!”他的话还没说完,宁安便立刻喝止。 萧潜挑了挑眉头,正色道:“我话还没说完,破身子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但总要想想办法,阻止她入宫。 再说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了你母后好,宫中已经有了杨贵妃了,再多一个茗香,杨为先岂不是太得意。” 想了想,他缓缓道,“如果手帕真是茗香扔下来的,说明她不见得愿意入宫,若是能找到她,或许就能破了杨为先的局。” 宁安点点头,他也想过这个可能。 那就是茗香实则受到了杨为先的胁迫。 二人正说着,高阳忽然到了后院门外。 宁安让他过来。 见到萧潜,高阳对宁安猛使眼色,意思萧潜碍事。 宁安笑了笑,说道,“如果是茗香的事,当面说也无妨。” 有了宁安的命令,高阳放下心来,说道,“殿下,末将的人已经把百香楼摸的差不多了,找到了几个可疑的地方。” “哦?说来听听。”宁安淡定喝酒。 萧潜则面露惊讶,多看了几眼宁安。 茗香这件事上,这位外甥显然做的比他想象的多。 他的改变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末将的人分数批,以吃酒的名义去的百香楼,为了免于受到怀疑,他们各自探查了不同的区域。” “然而整个酒楼的房间都是对外敞开的,末将的人一开始没有发现异常。” “可末将清楚那手帕绝不是无缘无故落下来的,酒楼内必有蹊跷,便让他们重点监视掉手帕那个位置的房间,果然发现了异常。”高阳娓娓道来。 “是不是有暗房?”宁安问道。 “殿下英明,末将也是这么猜测。”高阳说道。 和东海王接触越多,他就越觉得东海王不简单。 继续道,“那面有个房间虽是敞开的,也时常坐满了人喝酒吃饭,但末将的人注意到,每次酒楼伙计上的菜数目与酒饱饭足后撤出来的碟子数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凭空少了几道菜,而这些菜是被送入了那个房间的暗房?”萧潜道。 高阳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上了十二道菜,只撤出了九个碟子。” 宁安和萧潜对视一眼,抱着胳膊沉声道,“茗香到底在不在百香楼,只要想办法进入暗房一探就行了。” 萧潜神色兴奋起来,似乎想到什么,他又冷静下来,“现在是不行了,等过了秋闱,舅舅再找你去百香楼喝酒,顺便找找暗房机关所在。” 说罢,他起身向宁安告辞,转身出去。 “殿下要和萧司业亲自去百香楼?”高阳以为宁安已经与萧潜商量好了。 宁安有些犯难,他其实一直不愿意与这位茗香有什么瓜葛。 但偏偏现在他又逃不掉。 如萧潜说的一样,他真的不愿意一个受杨为先控制的茗香入宫,到时候还得叫她一声“娘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茗香既然向本王求救,这是相信本王,本王不去,只怕她不会道出实情。”宁安说道,下定了决心。 第141章 撞见 第141章 撞见 “另外,让你的人和紫华堂的人继续盯着百香楼,秋闱之后,本王再计较此事。”宁安想到什么,吩咐了高阳一句。 他主要担心杨为先会转移茗香。 如果他没有转移,那么就等萧潜邀他同去百香楼。 倒不是他胆小,不敢一个人上百香楼。 而是他如果出现在百香楼容易引起杨为先的警惕。 萧潜和他同去就不一样了。 他们会认为是萧潜拉着他去的。 京师所有人都清楚萧潜和杨为先不对付。 如此,他们会优先考虑二人是去找茬闹事的,而不是去找茗香的。 “是,殿下。”高阳应了声。 宁安点点头,忽然想起萧潜给的名单,又道,“找到这三个人,暗中保护他们,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 尽管他相信萧潜,但他也有自己的判断。 名单的上的三个人,他确保其安全的同时,也要分辨他们的深浅。 毕竟书读的好,不代表做事的能力也很强。 高阳离去,他径直去了书房。 报社有上官嫣然,商行有素水,酒楼还有长福公主罩着。 如果没有差事,他的生活还是挺轻松惬意的。 来到书房,他提笔将红楼梦中的章回梗概按照记忆写下来,准备交给上官嫣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余钱到了书房门口,一脸暧昧,“殿下,柳姑娘来了。” 宁安闻言,摇了摇头。 这丫头上次随杜明锦过来的时候,便说要来向他讨要答应讲给的她的“武侠故事”。 之后,他忙于疟疾防治,他听余钱说这丫头来了几次,但因他不再,俱都扑了个空。 现在估计见她清闲了,这又来了。 “让她进来。”宁安说道。 古代的生活缺乏娱乐活动,女子在家中不是读书,便是刺绣。 柳湘云又不爱读书,又不爱刺绣,专喜舞枪弄棒。 这打打杀杀,快意恩仇的武侠故事对她来说自然如同毒药。 尤其是他的故事只讲了三分之一,对她来说,心里只怕更是如猫抓。 不一会儿,柳湘云和她的小婢女便过来了。 她一身青衣,挽了个男子的发髻,活脱脱一个俊俏公子,别有一番风致,让宁安微微一呆。 见到宁安直溜溜看着自己,柳湘云脸色微微一红,随即凶巴巴道,“哼,前些日子你去防治疟疾,没有空,现在可有了,是不是该把欠本姑娘的故事交出来。” 宁安是皇子,她是大臣之女。 按照礼制,她在皇子面前如此没有尊卑上下,传出去是要受到指摘的。 只是她天生大大咧咧,宁安又与其他皇子不同,不讲规矩礼数。 接触下来,她反惯与宁安没大没小,就像与杜如初姐弟他们相处一样。 “本王说话算话,还会骗你这个小丫头吗?”宁安回过神来,指了指一侧椅子,让她坐下。 柳湘云翻了翻白眼,“我是小丫头,你难道年纪很大吗?” 饶有兴趣打量了一会儿书房的布置,她突然道,“上次讲到杨康和穆念慈比武,下面是什么?等你讲完,我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宁安不信。 他只是以为柳湘云为了让他讲故事,故意这么一说。 柳湘云神秘一笑,将手中的折扇一展,学着书生扇着风。 宁安笑了笑,这丫头不但握着他在宫中欺负她秘密,还握着他与紫华堂的秘密。 何况还有那么多人误会他是因为柳湘云才浪子回头。 他很乐意他们这么“误会”。 真真假假的多有意思。 再说,清闲的时候有个不拘一格的美人相伴,也是件乐事。 最重要的是,他与柳湘云能有什么就说什么,没太多的顾忌。 这么一想,他清了清嗓子,学着说书先生,一拍砚台,续着前面讲过的,给柳湘云讲起来,“话说小王爷杨康比武打败了穆念慈,却不愿意娶他,郭靖看不过,跳上擂台要打抱不平……” 宁安如此绘声绘色讲着,柳湘云觉得有趣,嘴角含笑,支着下巴认真听起来。 伴随故事的进展,她时而兴奋,时而眉头紧蹙,一对漂亮的眼睛似是钉在了宁安身上。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阳光由金色变成了昏黄。 当宁安讲到杨铁心与包惜弱相拥而死,小丫头泪水涟涟。 见状,宁安停了下来,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柳湘云下意识接过来,但意识到什么,又扔给了宁安,从自己袖笼里掏出手帕擦眼泪。 一边擦,她一边道,“这里不好,我不想他们死了,你改一下,让他们逃走。” “那可不行,改了我就不会讲了。”宁安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会讲的,你想怎么讲就怎么讲。”柳湘云坚持。 “那样就没意思了。”宁安也很有原则。 二人争吵着,忽然一道倩影出现在书房门前。 却是上官嫣然。 见到宁安书房里有个俊俏的少年,她本能转身回避。 就在这时,柳湘云认出了她,叫道,“嫣然姐姐。” “湘云。”上官嫣然顿时认出柳湘云的声音。 可见到柳湘云这幅打扮,脸上又有泪痕,她不禁有些奇怪。 “嘻嘻,是我,没认出来?”柳湘云分外得意。 接着,她也不顾宁安在侧,拉着上官嫣然咕咕叽叽聊起来。 宁安摇了摇头,百无聊赖下,他一会儿望向上官嫣然,一会儿望向柳湘云。 不时在心里比较两个人谁长得美。 他不是刻意,就像见到两朵花,谁都会品评一下的。 过了一会儿,二人似乎终于说完了。 上官嫣然道,“殿下,湘云和我都听到了一个传言,有人说梨园诗会上的王昌龄就在东海王府。” 她迟迟不见东海王将红楼梦的初稿送过去,加之又听到了些风声,所以才来了东海王府。 因为这段时间她常来东海王府,王府门子习惯了,没有通报便让她进来,这才撞见了柳湘云。 刚刚柳湘云同她说了,原来她是来追债的。 这债自然就是东海王欠的武侠故事。 梨园诗会那次,东海王和柳湘云在一起,似乎也是为此。 她又想虽然如此,柳湘云一个女子私见东海王终究不合规矩。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似乎也是,不禁微有羞意,二人便默契不提这事。 第142章 谣言 第142章 谣言 “我说的那件重要的事就是这个。”柳湘云神色得意,意思是我没有骗你。 “王昌龄?”宁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显然,这件事是在针对他的。 因为谣言是王昌龄在他的东海王府。 沉吟了下,他说道,:“能详细一点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上官嫣然和柳湘云于是把经过说了下。 按二人的说法,柳湘云在前往王府的时候,碰巧见到一个人遇到书生打扮的人便套近乎。 他宣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绝不是东海王所创,乃是出自王昌龄。 王昌龄就在东海王府,是他教的东海王。 上官嫣然的就比较简单了,是报社的记者议论的时候,她听见的。 宁安点点头。 柳湘云来的比较早,那个时候很可能流言刚起。 而等上官嫣然知道了,已经传到了一些人耳中,接下来这个流言会继续在长安城蔓延。 “这个谣言真有些莫名其妙。”上官嫣然说道。 若是以前,她肯定也相信这个谣言。 一个名声狼藉的皇子,短时间内像变了个人,唯一的解释便是有高人在给他出谋划策。 可是现在与东海王接触多了之后,他完全不信。 柳湘云倒是半信半疑,她与宁安可从来不聊诗词歌赋,自然不了解。 于是她道,“东海王殿下,这是不是真的。” “真你个头啊。”宁安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本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才智双绝,用得着高人辅佐吗?” 柳湘云大怒,挥拳对宁安一阵乱打。 上官嫣然有些羡慕,她也想与东海王打闹,可是她矜持的性子又不允许。 正闹着,高阳这时向书房走了过来。 柳湘云见了,顿时老实下来。 此时,天色渐渐黑了,她担心回去太晚会露馅,于是对上官嫣然道,“嫣然姐姐,我要回去了。” 上官嫣然回过神来,看见桌子上的《红楼梦》稿件,拿起来道,“我和你一起走。” 说罢,二人向王府外走去,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嘿嘿,殿下真是艳福不浅,柳姑娘和上官姑娘那个不是仰慕者众多,而她们独对殿下情有独钟,不只要羡煞多少人,末将对殿下的敬仰……” 上官嫣然和柳湘云一走,高阳便一副贱笑,开始吃吟唱。 宁安忙打断他:“停,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高阳有嘿嘿笑了一阵,说道,“殿下,有谣言……” 高阳刚出口,宁安便了然了,他道,“刚刚两位姑娘已经告诉本王了,你回禀太晚了,是关于王昌龄?” “是。”高阳怔了下。 不过他没有一丝羞愧,而是一脸从容,“末将还查到了有意思的事,那个造谣的人出自三皇子府上。” “三皇子!”宁安皱了皱眉头。 对于高阳能查到这件事,他并不感到意外。 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当下恐怕都不知道他是紫华堂堂主。 同时,他又令高阳筹建了以前的战场上的斥候队。 所以,他们依旧认为自己在长安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三皇子可能也不在乎自己人被查到。 这种谣言无伤大雅,若是被指摘,顶多打下人一顿就行了。 “末将也奇怪,本来还以为是太子,魏阳王那边的。”高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东海王在长安的对手可不是一般的多。 宁安点点头,脑海里不禁回想起每次三皇子见到他时候的不屑一顾。 这位三皇子从小便极为骄傲,自负才华,看不起其他皇子。 现在如此骄傲的人放下身段,用造谣这样的卑劣手段对付他,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害怕了。 只是他怕什么,宁安也隐隐猜得出。 三年前,萧统是支持他,后来三皇子是捡漏。 所以,他表现的越好,三皇子越是心虚,担心失去萧统的支持。 “原来你们推断本王身边有高人,这个高人是王昌龄,你们要逼王昌龄出来。”宁安略微思索,又瞬间想通了这次谣言的歹毒之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萧皇后,萧潜认为他浪子回头是因为柳湘云。 三皇子他们又认为是因为王昌龄这个高人。 现在的他在别人眼中只怕像迷雾一样令人看不透。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猜,都不会猜出真正的原因。 不过这样也好,这等于无形之中,有个不存在的人物在替他抵挡伤害。 “殿下,我们应该怎么办?”高阳见宁安在沉思,不由问道。 他侦查是个好手,但面对这种事情就没有头绪了。 “不必担心,小菜一碟。”宁安安慰道,“这件事你不必理会,继续紧盯百香楼就行。” “是,殿下。”高阳应了声,告辞离去。 待高阳离去,宁安回到书房,安心做自己的事。 不得不说,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王昌龄与他这个东海王可能有微妙的联系,这个人的确很厉害。 但他再厉害,也终究错了。 王昌龄不存在,他却把王昌龄当真实存在的人物,这就等于从错误的基础上推导,只会得出不正确的结论。 而怎么应对,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不但要让他们在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还要为自己谋取一波福利。 接下来的一天,他耐心等待着。 只是不时向高阳询问长安城的情况。 第二天的时候,在一些人的鼓动下,长安城的书生和一些科举士子终于忍不住了,聚众向东海王府而来。 与此同时。 身在皇宫的皇帝宁淳也通过皇城司了解到了这两天关于王昌龄的传言。 上次梨园诗会,王昌龄一首雄诗让完颜宗泽败阵,最终没有让他这位帝王丢脸。 对这位隐士高人,他一直有想见又见不到的缺憾。 所以,这次传言不管真假,他都乐于旁观。 “韦山,你去对东海王说,不可蛮横对待士子们,什么事情说清楚就行了。”宁淳笑道。 原本他也没有怀疑过东海王,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句,东海王宁安是绝对不可能随手拈来的。 但事实上,他却顺口说出来了,那么这就值得怀疑了。 现在,他要先让士子们闹一闹,他再考虑要不要亲自过问。 第143章 起哄 第143章 起哄 “我们要见王昌龄!” “请王昌龄先生出王府一叙。” “……” 东海王府。 宁淳口谕抵达的时候,外面聚集的书生和科举士子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在起哄。 为了王府的安全,冷铁停了每日的操练,调集王府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将王府保护起来。 顾远忠摩拳擦掌,凶狠地盯着蜂拥而来的书生们。 只要一个不对,他就要打人了。 “冷铁,让顾远忠攒着点火气,不要伤人。” 韦山传来口谕便走了,宁安对冷铁说道。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三言两语不对付起来,就要出事。 冷铁脸色如霜,他一向对这些酸儒没什么好感。 若不是东海王不准,他就要轰人了,哪里容得他们在王府前聒噪。 这么大的动静,素水在商行也无法静下心来,回了王府。 上官嫣然在报社眺望,当着那么多双眼睛,她不好意思过去。 而且,她很清楚,若是自己露面,只会惹出更大的是非。 “王昌龄出来,王昌龄出来!” 在众多书生和科举士子的叫喊中,夹杂着一句略带顽皮的声音。 柳湘云,杜如月俱都男装打扮,与杜如初混在人群中间。 叫喊的正是柳湘云。 杜如月在柳湘云和杜如初之间,与其他士子隔开,但她依然脸色红红的。 这次是柳湘云非要拉着她出来的,不是她的主意。 这么多男子让她感到窘迫,于是她轻声说道,“湘云姐,回去,别闹了。” “不,好玩,我就爱玩。”柳湘云笑嘻嘻的。 杜如初神色严肃,望向身边的士子,眼神不善。 他觉得这些家伙敢找东海王的麻烦,就是找他的麻烦。 如果这次柳湘云和他姐姐没有跟来,他可能已经找茬打几个不顺眼的家伙了。 杜如月见柳湘云和弟弟不为所动,叹了口气,把头低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萧潜到了王府门口。 从马上下来,他对聚在王府门前的士子们说道,“马上就是科举考试,你们不想着多读几遍书,怎么却来东海王府胡闹!” 顿了下,他继续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东海王的名声吗?他虽然近日收敛些脾气,若是真惹恼了他,把你们打的腿断胳膊折,你们还要不要参加考试?” 对于这两天的流言,他一直在关注,因为有板有眼的,他甚至都有些相信了。 今日,他原本打算过问一下宁安。 但没想到半路上他就得知了众多士子聚集东海王府门前起哄闹事。 其中竟然还有他推荐给东海王的三个士子。 于是,他撇了轿子,骑马就过来,生怕到时候出事。 “萧司业,你未免管的太宽了,我们只要仰慕王昌龄先生,只是想求一见,又不是要强闯王府。” “就是,王昌龄在梨园诗会,一首诗败了金国人,如此壮举,令我等十分钦佩。”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当下又称为诸多士子列为格言,如此雄才,见一面不枉此生。” “……” 人群里有人出言讽刺。 萧潜一一看过去,大皱眉头。 这些士子里鱼龙混杂,不但有连科举资格都没有的书生,还有国子监的勋贵子弟。 刚才的话就是那些勋贵子弟说的,这些家伙可不怕他。 而这些家伙说的,恐怕也是其他人的心声。 即便是他不也对这位王昌龄很感兴趣吗? 眼见无法阻止士子们闹事,萧潜指向一个青年士子道,“许长卿,你回去。” 那青年士子笑了笑,只是向他拱手,但并没有移动脚步,显然王昌龄对青年的吸引力超过了对他的畏惧。 萧潜气的一甩袖子,干脆不管了,转身进了王府。 “走,看热闹去。”柳湘云见状,拉着杜如月,紧随萧潜向王府而去。 护卫本要拦她,但认出三人后,也让她们进了。 一到前院,她们便停下了脚步。 原来宁安正坐在前院的石桌前,悠哉喝着茶。 素水立刻认出了柳湘云和杜如月,先是摇了摇头,随即轻轻笑着,将她们拉到偏房里。 她是一个婢女倒是无所谓,但柳湘云和杜如月都是高门大户的小姐,还是在偏房里看就行了,不方便与男子混在一起。 杜如初则挠着头蹭到宁安身边。 见宁安没有撵他,他就放心留下,听东海王宁安与萧潜的说什么。 这时,只听萧潜问道,“实话实说,王昌龄到底在不在东海王府?他是不是你的门客?” 宁安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回答的很干脆,“不是!” 他已经想好了,自己是不能否认王昌龄这个人的存在的。 否则他刚脱了一顶欺君之罪的帽子,马上就会又来一顶。 可是,让他承认王昌龄在东海王府,他也办不到,因为根本就没有。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他自己承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句话带来的后果。 第144章 以真乱假 第144章 以真乱假 “不是?我且问你那个佳句是从哪儿来的?”萧潜神色狐疑。 原本,他也是不信的。 但就是因为这个佳句他才有所怀疑。 除了萧皇后,没有人比他了解宁安。 他这位外甥就是憋上三个月,也想不出这样的句子。 萧潜的话音落下,众人俱都望向宁安,等待他的回答。 余钱从小看着宁安长大,一向极为爱护宁安。 见这么多人刁难宁安,他道,“殿下这段时间经常闷在书房读书,这句子怎么就不能是殿下想出来的?” 萧潜嘿嘿笑了两声,脸上就差写“不信”两个字,他道,“若是如此,那就简单了,只要殿下当众人的面再一展才华,这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本王正有此意。”宁安微微一笑,接过了他的话。 萧潜顿时露出如同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宁安不再理会他,而是起身向王府外走出。 萧潜和杜如初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二人俱都一头雾水,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湘云她们也从偏房出来。 不过她们没有到大门外,而是躲在门口偷听。 到了王府门外,余钱立刻搬过来一个马凳。 宁安往马凳上一坐,直面数百名士子。 里面有人认出了宁安,忙小声提醒其他人。 仿佛虎入羊群一般,宁安以往的恶名这时体现出了效果,众人齐齐退了一步。 一些胆小的更是直接站到了最后面。 冷冷一笑,宁安道,“你们一个个在这里大呼小叫,有没有点公德,人家四邻街坊还要睡觉呐。” “咯咯……” 听宁安说的有趣,门后的柳湘云忍不出笑出声,杜如月则捂着嘴笑,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东海王殿下,我们只是想见王昌龄,这个以一人之力击败金国使节的大才是我辈楷模,望殿下成全,不要藏私。”一人走出人群,朗声说道,似乎并不畏惧宁安。 “原来是南阳伯家的小公子。”宁安认得这个少年。 南阳伯有两子,一子年长,在柳青麾下,名叫秦攀 一子年幼,目前在国子监读书,名叫秦休。 见宁安认出了自己,他微微扬起头,在众人中只觉自己鹤立鸡群,淡然道,“正是!” 躲在门内的柳湘云轻轻“哼”声,显然她对南阳伯一家人都没有好感。 宁安已经从高阳口中得知这是三皇子在搞事,所以他清楚秦休强行出头,怕是受到了指使。 不过他依然面不改色,而是道,“那你可找错地方了,王昌龄不在王府。” 秦休似乎料到宁安会这么说,他道,“即便王昌龄不在王府,殿下也必然清楚他在哪儿?还望殿下告知。” 他们确信东海王与王昌龄必然有极深的渊源,这次势必要把他逼出来。 其他士子闻言,纷纷点头。 这时,萧潜碰了碰宁安的胳膊。 意思他如果不解释那个佳句是从哪来的,是无法搪塞过去的。 宁安没有理睬他,而是笑着说道,“我还真知道他在哪里。” 他的话一出,秦休大喜,其他士子也露出兴奋的神色。 萧潜,杜如初包括门后的柳湘云等俱都一惊。 他们没想到东海王真的与这位王昌龄有瓜葛。 秦休有些急不可耐,如果套出了王昌龄所在,他便在三皇子面前立了大功,于是他仍旧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问道,“请问殿下他在何处?” 宁安不急不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只想心脏的位置,“他在本王的心里。” 他这句可是真正的大实话。 王昌龄是现今时空的古代诗人,可不在他心里吗? 但他这句大实话落在其他耳中,却委实等于在耍其他人。 秦休脸色微变,其他人多有露出愤愤之色。 萧潜他们则暗暗摇头,暗道不亏是东海王。 “殿下,这就有点玩笑了,此事绝非儿戏,皇上定也想知道王昌龄的所在,到时候殿下在皇上面前也能这么说吗?”秦休皮笑肉不笑。 其实宁安一开始是懒得理会这个谣言的。 正是因为考虑到宁淳必然会过问,所以苦思对策。 事实证明,宁淳果然盯上了他。 这次宦官带来宁淳的口谕,让他不要恶劣对待这些士子。 表面是不想让他惹事,影响皇家声誉,实则是拉偏架。 说到底,这位帝王也想搞清楚他与王昌龄到底有没有关系。 只是,想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哪有那么容易? 他道,“能,王昌龄这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本王神往之,当然要时时把他放在心间。” 顿了下,他继续道,“还有,你们认为王昌龄在王府,是因为那个佳句?”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秦休趁机道,“没错,殿下怎么解释此句?” “这句出自《爱莲说》,不是王昌龄的,是周敦颐的,完整的句子是: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宁安淡淡说道。 他这句说出,顿时引起士子们连连惊呼,萧潜亦是露出钦佩之色。 士子们先是争相吟诵,接着又困惑起来。 这《爱莲说》固然惊艳,但这周敦颐又是谁? 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宁安继续道,“你们要是还想听别的,本王也有,比如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是李白的。” 又是一首千古绝句从东海王口中说出,士子们几乎要疯了。 然而更令他们糊涂的是,怎么又出来个李白。 现在,王昌龄,周敦颐加上李白,一共有三个人。 难道东海王有三个门客不成? 但这又怎么可能,这个三个门客俱都是如此惊才绝艳之人,为什么要为东海王效力? 一瞬间,他们的脑子十分混乱,根本理不清头绪,连自己前来王府的目的都忘了。 秦休也是一脸悚然,感觉自己像迷失在了大雾中。 宁安嘴角含笑,这就是他准备这次“王昌龄”事件的办法,这叫以真乱假。 第145章 化解 第145章 化解 “你们还想不想听其他人的?”众人陷入思维上的混乱之际,宁安抱着胳膊问道。 “殿下,是否有以柳树为题的诗?”忽然有人问道。 宁安望过去,是一个身着朴素的青年书生。 他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书生品了下,如获至宝,又道,“殿下是否有含茱萸二字的诗。” 宁安想了想,念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高,妙!”青年神色激动,连连拍手。 想了想,他又道,“殿下可否还有沙场征战的豪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宁安道,“这个如何?” 青年没有说话,完全沉浸在了诗词中。 良久,他眼含泪光,拱手道,“多谢殿下,让许某得意耳闻如此壮阔的豪诗,许某当下便是死了,也再无遗憾。” 萧潜与其他人更是震惊的无以加复。 前面宁安脱口而出的诗已经让他们难以置信。 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豪壮的诗词。 这首诗甚至让王昌龄的那首战诗都稍显逊色。 尤其是这首诗的意境无比贴合现在大宁许多忠臣的心里。 大宁内忧外患,谁人不想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惜多少人盼了这么年,徒生白发,什么也做不了。 他正因诗感怀的时候,只听刚刚的青年道,“诸位,我们还是回去,看来的确是我们误会了。” 不少人闻言,慢慢琢磨出味道来,他们向宁安躬身行礼,纷纷转身离去。 不多时,王府门前只剩下秦休几个国子监的监生。 秦休大急,叫道:“你们都回来,为什么走了,这都是王昌龄教给他的,难道你们不找王昌龄了吗?” 一个书生收回对宁安崇拜的目光,说道,“许长卿刚才是故意出题试探,东海王殿下应题回答,请问王昌龄难道是神机妙算,能算到许长卿的题目吗?” 秦休张了张嘴,完全回答不上来。 书生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爱莲说》里的那个佳句不是王昌龄教的东海王,而是东海王自己的。 所以,以此句推断王昌龄在东海王府,过于荒唐。 如此,他们向东海王要人便有些不可理喻了。 正是想到这点,众多士子才选择离去。 “殿下,叨扰了。”秦休很不甘心说了句。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再胡搅蛮缠,只怕真的要惹怒东海王了。 到时候东海王以寻衅滋事的理由把他打一顿,他也没处说理。 说罢,他转身就走。 宁安没有拦他,而是实话实说,对他喊道,“喂,都别走啊,这些诗不是本王的,是别人教的。” 可秦休哪里敢信,灰溜溜消失了。 前后不到一刻钟,刚刚还热闹的王府门前冷清下来。 冷笑数声,宁安起身回王府。 一转身,看见萧潜和杜如初二人俱都盯着他,像是他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殿下高才。”杜如初说道,他几乎要五体投地。 东海王应题而答,文章佳句随手拈来,他才不信事前有人能教给他。 东海王那么说,是为了讥讽秦休。 萧潜道,“这些诗真的是别人教你的?” “是的。”宁安回答干脆。 同时心里说了句,上学时候老师教的。 他越是这么说,萧潜反而越不相信。 可是,这一切又显得太过匪夷所思。 据他的姐姐萧皇后说,宁安安分下来读书,也就几个月的事。 这几个月就能让他脱胎换骨,傲视那些寒窗十年的士子,满口锦绣文章? 反正他是不敢相信的。 可事实如此,他只能怀疑是名师出高徒,或者宁安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只是以前他荒废了学业。 若是前者,此名师必是王昌龄。 若是后者,他就要对这位外甥刮目相看了。 “王昌龄真不在王府,也没有与你经常往来?你赌咒发誓!”萧潜盯着宁安,拿出了以前无赖的手段。 宁安很无语,“我发誓,王昌龄若是在王府或与我往来,我的朝天棍每天短一寸。” 萧潜竖起了大拇指,“这么狠的毒誓你都敢发,厉害!” 然而,他依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只是,宁安当众人的面击破了谣言,证明了“出淤泥而不染,出清涟而不妖。”不是出自王昌龄。 那么今后,任何人都没法以此为理由让东海王泄露王昌龄的踪迹了。 除非以后有其他线索。 宁安一直在打量萧潜的表情,见萧潜表情半信半疑,他反而放了心。 很显然,像杜如初这些不了解自己的,亲眼见了自己的表演,大多会相信那些诗是他的。 而对他太了解的,如萧潜,萧皇后等,始终会有疑虑,无论他怎么解释。 他要的就是让他们迷乱。 毕竟萧潜会如此,三皇子,太子他们也会如此。 在他们眼中,他和“王昌龄”都如同站在迷雾中一样,让他们看不清,摸不透,辨不出真假。 而且,这次他不但化解了“王昌龄”危机,恐怕还无意收获了一波士子的好感。 他们临走前的表情不会骗人。 “我回去了。”他正想着的时候,萧潜说了句。 这次他是来救场的,可没想到他实属多余。 王昌龄没见到,还让宁安的表情搞得思绪如乱麻。 一时想不通,他干脆不想了,贡院还有很多事情,他需要回去处置。 “舅舅慢走。”宁安点点头,目送他上马,脸上俱都是笑容。 萧潜摇了摇头,扬鞭策马而去。 待萧潜的身影消失他回到王府。 这时,柳湘云迎了上来,说道,“东海王,你真厉害,那个秦休最后走的时候,脸像个猪肝一样,咯咯咯……” 她对诗词一向不感兴趣,只是听个热闹。 比起诗词,秦休的窘态更让她觉得有意思。 第146章 猪能上树 第146章 猪能上树? “哼,猪肝脸是便宜他了,应该把他打成猪头。”宁安想起刚刚秦休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生气。 不是他心善,而是宁淳的口谕像道紧箍咒,他怎么也得给老皇帝点面子。 柳湘云闻言,神色兴奋起来,“下次你要打他的时候记得叫上我,让我踹上几脚。” 宁安奇怪道,“你和这个秦休有过节吗?怎么他吃亏,你这么高兴。” 柳湘云有些难为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反正他就是欠打。” 杜如初道:“这个秦休在国子监宣称要向柳家提亲,真是分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谁让你多嘴。”柳湘云脸色一红,显然不想让人提这件事,抬脚就要踢杜如初。 杜如初吓了一跳,忙躲到宁安身后。 宁安想起刚刚柳湘云在人群里与那些士子瞎起哄,有意要逗她,笑道,“这个秦休一表人才,说不定忠勇侯见了会十分喜欢,一下就答应了。” 柳湘云怔了下,忽然瞪了眼宁安,抬起一脚就踢在宁安的小腿上。 宁安吃痛,不禁“哎呦”一声。 柳湘云拉着杜如月就往外走,口中道,“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 说话间,已经出了王府。 杜如初挠了挠头,讪笑两声,也跟着走了,他们是一起的。 “这个丫头……”宁安疼的龇牙咧嘴,真想把她拽过来打屁股。 素水这时走了过来,一脸饱含深意的笑容。 扶宁安在石凳上坐下,她给宁安轻轻揉了起来。 宁安不禁感慨,“还是我家素水温柔可人。” …… 肃王府。 这是三皇子的府邸。 此事,三皇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神情略微兴奋。 自众多士子前去东海王府要人,父皇宁淳又给东海王送去口谕,他便盼着此番能把王昌龄逼出来。 只要找出王昌龄,他就可以想办法让这位王昌龄为自己所用。 如果他实在执迷不悟,他再将其除掉。 如此,东海王失去了依仗,便也在翻不起浪花。 之后,他不会再给东海王机会,而是和太子达成一致,认真给他下个套,令其万劫不复。 他一面美美的想着,一面等待王府下人回来传递消息。 过了一会儿,他派出去的下人和秦休一起回来了。 见到垂头丧气的秦休,三皇子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找到王昌龄了吗?” 秦休摇了摇头,把整个经过向三皇子说了。 “简直胡说八道!东海王会吟诗,就和猪会上树一样可笑。”三皇子大怒,“定是不敢得罪东海王,没有下力气逼他,有皇上的口谕,你怕什么!” 秦休欲哭无泪,“殿下,这件事真真的,如果不信,可以找其他人问问,这东海王当时如文曲星下凡一般,对答如流,句句不凡。” 三皇子闻言,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撒不出去。 他叫来一名青衣老者,他道:“阿福,你去探个究竟。” 青衣老者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青衣老者回来,如实回禀。 老者所言与秦休别无二致,三皇子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这怎么可能!从小他与皇子们一处读书,他的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一清二楚,不,这一定是他与那个王昌龄的金蝉脱壳之计。”三皇子又惊又怒。 他一向自傲,原因便在于他在皇子们中,读书是读的最好的。 其他皇子背不出来的文章,他能背的出来。 问政时,其他皇子回答不上来的题目,他能引经据典,对答如流。 即便是诗词歌赋,他也比其他人更胜一筹。 教导皇子们的少傅夸他的时候最多。 可现在,东海王面对众多士子,竟然一口气答出那么多令人惊艳诗词。 最关键的是,他自认无法望其项背。 这让他今后如何在东海王面目维持优越感? “假的,一定是假的,你们都让东海王和王昌龄耍了。”三皇子的语气斩钉截铁。 可虽然这么说,他的心却一阵阵发慌。 他内心深处终究还是产生了一丝丝疑虑。 意识到这点,他长长吸了口气,强行恢复镇定。 让秦休回去,他开始想着如何向萧统解释这件事。 首先,他是绝对不能承认那些诗词出自东海王的。 其次,他要狠狠夸一番王昌龄,咬定这都是王昌龄的诡计。 如此,萧统不但不会因为计划失败而责怪他,还会更迫切想要找到这个王昌龄。 他也一样想要找到王昌龄。 只有这样,他才能打消内心深处的疑虑。 …… 东宫。 太子和六皇子也在关注此事。 虽然不知道是谁挑起的事端,但他们很乐意这件事发展下去。 他们怀疑东海王身边有高人,但从来没有想过是王昌龄。 现在这件事闹起来,他们顿时恍然。 可是他们期待和兴奋心情没有维持多久,下人送来的消息便让他们如同坠入了冰窟。 “东海王会吟诗,猪都能上树。”太子说了句和三皇子不能说一样,也差不多一样的话。 说罢,他与六皇子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笑起来。 但笑着笑着,二人逐渐笑不起来了。 “派人去查,一定要把王昌龄给我找出来。”太子阴森森说道。 六皇子点点头,“没错,只要把他找出来,就证明东海王还是那个酒囊饭袋。” “你说父皇会不会信?”太子问道。 “知子莫若父,父皇一定不信。”六皇子在安慰太子,也在安慰自己。 顿了下,他继续道,“也许我们可以假装信,把他捧的再高点,让父皇给他派遣更难的差事。” 太子点点头,“这次我要和外公商量一下,给他找个真正的差事。” 与此同时。 宁淳得到了来自皇城司的消息。 此时,萧皇后正在向他回禀选秀事宜。 放下萧皇后给他的名单,他道:“哼,朕倒是要看看你能把王昌龄藏多久。” 又想到什么,他问萧皇后,“你说一个人仅仅认真读了几个月的书,能赶得上寒窗十年的士子吗?” 萧皇后有些莫名其妙,笑道,“那只能说此人是个奇才了。” “奇才?”宁淳嘴角撇了撇,不再言语,又拿起名单浏览起来。 第147章 厚脸 第147章 厚脸 “湘云这是怎么了?”杜明锦望着换回女装,气哼哼离去的柳湘云。 不久前,三人还兴高采烈出去。 望向杜如初,他眉毛一挑,“是不是你招惹她了。” 杜如初一脸委屈,“爹,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惹谁也不敢惹她,是东海王把她惹生气了,她还踢了一脚东海王。” “真是这样吗?”杜明锦看向杜如月。 他这个女儿一向乖巧,从来不骗他。 杜如月轻轻点了点头。 杜明锦唬了一跳,“湘云胆子也太大了些。” 随即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们去东海王府干什么?” 杜如初老老实实把关于“王昌龄”的传言,以及士子们前往王府的事说了。 杜明锦点点头,此事他也有所耳闻。 不过他没有过于关注。 因为这两天他正忙着一件大事。 卢琦入了牢狱,但却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前些日子,皇帝宁淳要他整理户部的账目,以待他检查。 而偏偏卢琦经手的账目乱糟糟的,很多账目不清不楚, 眼见期限将至,他还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此事,他整日着急上火,嘴里起水泡。 皇帝宁淳让他“代”户部尚书,那是给他转正的机会。 如果他连账目的事都搞不清楚,只怕要辜负皇恩,沦为其他大臣的眼中的笑话了。 心里有事,他自然对宁安的事情提不起兴趣,随口道,“东海王哪有这么高的才华,里面肯定有猫腻。” 杜如初顿时不乐意了,他道,“爹,你这可就有些武断了,以孩儿与东海王殿下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他绝不是无能之辈,何况刚刚我是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 “你说是就是。”杜明锦本就无心参与这件事,转身要走。 这时,杜如月忽然道,“爹,这次弟弟说得对,我在东海王府还见到一种比户部高明的多的记账办法,东海王的婢女素水说,那是东海王亲自教给她的。” 杜明锦闻言,收住了脚步。 他对“王昌龄”暂时还没有心情理会,但对账目二字却极为敏感。 “比户部还高明的记账办法?”杜明锦露出讶异的神色。 若是其他人,他定以为是玩笑。 但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女儿不会胡说八道。 杜如月点点头,将了解的“四柱结算法”向杜明锦讲解了一遍。 但她了解的只是部分,尚未见全貌,所以有些地方还不清楚。 杜明锦越听,表情越凝重。 当杜如月说完,他一把抓住杜如月的胳膊,“东海王真的懂四柱结算法?” 因为激动,他的手过于用力,捏的杜如月胳膊生疼。 皱着眉头,杜如月还是点了点头。 “东海王真是奇才!我这就去找他。”杜明锦面容因为兴奋而扭曲。 松开杜如月,他撒腿就往外走。 杜如初哼了声,“刚刚还不信,现在又跑这么快。” 他和杜如月没有跟去,刚刚从那里回来,没必要再跑一趟了。 何况柳湘云踢了东海王一脚,他们也怕东海王生气,迁怒到二人。 …… “殿下,下一句是什么?” 东海王府,上官嫣然手提毛笔,她的面前一张白纸,上面已经有了许多新写的字。 士子们离去不久,上官嫣然便过来了。 一个劲让宁安把在王府门口念的诗词复述出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宁安神情无奈,吐出一句。 接下来,他说一句,上官嫣然写一句,直到把这首词全部写完。 他不得不承认,上官嫣然的字的确好看。 这一幅字足以裱起来,挂在墙上作为艺术品。 “拿回去给爷爷,爷爷一定喜欢。”上官嫣然睫毛颤动,眼睛亮晶晶的。 转过头,望向宁安,她又道,“殿下深藏不露,今日露出一点,便教众人纷纷自叹不如了,今后看哪个士子还敢在殿下面前夸大。” 尽管她和爷爷是相信东海王的。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 尤其是长安的那些青年才俊,见她为东海王的报社做事,背后常常嚼舌头。 甚至有人说她一介才女是为了嫁入皇家,才屈尊报社,为她惋惜。 还有说她有眼无珠的,皇子那么多,她偏偏挑中了东海王。 对这些流言蜚语,她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悠悠众口,她堵又堵不住。 而现在,她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那些“青年才俊”不是个个自恃才华,鄙夷东海王吗? 他们倒是拿出些诗作来比一比。 “别忘了,这是辛弃疾的。”宁安提醒了一句。 他已经沾了现今古人很多光了,总得让他们留个名。 当然,上官嫣然还是会认为这些诗词是他的。 对此,他也不解释,解释也无用。 再者,他脸皮厚的很,其他人默认是他的,他也能脸不红,心不跳。 “何必这么麻烦,殿下用一个笔名不就行了,非要一首诗一个笔名,也不怕麻烦。”上官嫣然摇了摇头。 接着,她说道,“殿下现在该承认,那个王昌龄就是殿下,殿下就是王昌龄了。” “这可真不是。”宁安又实话实说。 上官嫣然她跟在爷爷身边,自然不是对谋权场一无所知。 如果东海王承认了,就等于他在梨园诗会上骗了皇上。 定会有人拿此事来做文章。 她这么想,也以为宁安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不再追问,而是道,“我懂。” 宁安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茶杯,静静喝茶。 这时,上官嫣然偷偷看了眼宁安,又收回目光,俏脸上隐显仰慕之色。 二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报社的事,上官嫣然收起她写的诗词,抱在怀里,说道,“我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出了书房,小鹿一样轻快离去。 宁安挠了挠头,目送她的倩影消失。 就在这时,余钱匆匆走了过来。 到了书房,他抱怨道,“这些人真是一下都不想让殿下清闲,殿下,杜明锦求见。” “杜明锦?”宁安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过来。 但他还是让余钱放他进来了。 第148章 骑兵 第148章 骑兵 “杜尚书!” 不多时,杜明锦到了书房,宁安笑着迎了上去。 杜明锦一脸惭色,“殿下莫说笑了,不要说尚书,只怕头顶的乌纱帽马上也要保不住了。” “此话怎样?”宁安示意杜明锦坐下,慢慢说。 坐下来,杜明锦开门见山,“微臣从小女那里听说殿下懂一种叫四柱结算的账目法,不知可有此事?” “有的。”宁安如实说道。 上次他让杜如月做题目,可能杜如月看了些四柱法的概念。 杜明锦松了口气,忙道,“殿下能否教给微臣,微臣感激不尽。” 说罢,他将户部账目的事说了。 宁安轻轻笑了笑,“这个简单,此法不但素水会了,她还把商行的账房先生教会了,只需让账房先生去一趟户部,你们跟着他学一遍就会。” 对这个四柱法他没必要藏着掖着。 这只是个账目统计方法,影响不到什么。 权当给杜明锦一个顺水人情了。 杜明锦微微激动。 他说道,“多谢殿下,上次救命之恩已经无以为报,这次殿下又帮了臣的大忙,今后殿下若是有差遣,只要微臣办得到,定不辜负殿下所望。” 宁安摇了摇手,“杜尚书客气了,本王与上官侍中也算熟稔,你又与他交好,提供些许帮助,也是应该的。” 如今朝中杨为先,萧统为大。 宁淳虽然把上官云请了回来,制衡二人。 但因他远离朝堂太久,终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他这么说,是有意让杜明锦与上官云走的更近些,让朝堂上这第三方力量更强大。 他不指望上官云他们沦为自己的私臣。 但他们行事公允,至少能在朝堂上说句公道话。 而不是让朝堂沦为杨为先和萧统的二言堂。 杜明锦点点头。 这次度过危机,他倒是要谢谢上官云了。 又寒暄了几句,宁安带着杜明锦去了东海商行。 叫来账房先生,宁安让他随杜明锦去了。 见素水正在核对账目,宁安没有回去,而是凑了过去,乐滋滋数着账目上的盈余。 素水笑着说道,“加上王府府库的银子,殿下当下共拥有二十四万两银子,比起几个月前王府的窘迫经济状况,现在的王府只能说是富得流油了。” 宁安神色满意。 这是他第一次赌局赢的,加上金花茶,福禄酒以及凤鸣楼菜肴利润的总和。 只是对他来说,这还不够多。 家大业大,花销也大。 接下来的武装商队建设会耗费很多银子。 若是再买上几艘商船,银子更是会哗哗流走。 何况,他还有对紫华堂的承诺。 为此,他还得继续努力。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隆隆的马蹄声从由远及近,十分急促。 来到窗边,宁安望去,只见是一群边军打扮的骑兵,他们个个风尘仆仆,面色惶急。 见状,宁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能要打仗了。 在古代,秋高马肥时节往往就是北方游牧部族南下劫掠的时候。 上次,大宁与金国的议和失败,完颜宗泽回去必然会夸大其词,将过错都赖在大宁头上。 金国国主恼恨大宁,秋冬挑衅大宁也就不足为怪了。 目送骑兵离去,宁安回了王府。 如果真有大事发生,只怕皇帝宁淳马上就要召集群臣上朝。 刚到寝殿,宁安的屁股还未坐热,只见高阳风风火火过来,身上还沾染了些血迹。 来到宁安面前,他凝声道,“殿下,萧司业说的真的一点不错,果然有人要杀许长卿,幸亏我们有防备,这才救下了他,只是他还是有了点伤,这科举考试,他怕是无法参加了。” “剩下的两个呢?”宁安问道。 高阳闻言,说道,“萧司业的眼光有时候也是不那么准,这两个人,一个去了李家,一个去了南阳伯家,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宁安有些失望,他问,“人各有志,对了,许长卿现在如何了?” “末将把他带回王府了,安置在了前院的班房里。”高阳道。 “带本王过去。”宁安道。 高阳应了声是,引着宁安到了前院左手第三个房间。 进入房内,宁安一眼瞧见了昏迷中的许长卿。 看见许长卿的面容,他怔了下。 此人正是刚刚在王府门口给他出题的人。 没想到一转眼,他便受了伤。 “你把这叫轻伤?”宁安在许长卿身侧坐下。 袭击他的人是想要一击致命,所以想刺的是他心脏的位置。 可能因为高阳安排的人阻挡,刺偏了一些。 但伤口估计还是不轻,因为包裹着白布已经染成了红色。 “不是要害位置,在战场上,这真不算重伤,养个十天半月,就能下地走路了。”高阳一脸真诚。 宁安无语,又让他讲事情的经过。 原来,许长卿离去之后,一直有书生打扮的人跟在他的身后。 在许长卿进入小巷,四周无人之后,这些书生猛然发起袭击。 王府护卫一直远远吊着。 在他们发起攻击的瞬间,立刻大叫提醒许长卿,直扑那些书生。 但因为太过突然,虽然救下了许长卿,他还是没有避免受伤。 第149章 混乱朝堂 第149章 混乱朝堂 “好好照顾他。”宁安打量了一会儿许长卿。 此时他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 一时半儿的可能醒不过来。 从班房出来,高阳叹道,“也不知道是太子那边干的,还是三皇子那边干的,太狠了。” “无所谓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宁安眯了眯眼睛。 他甚至怀疑杨为先和萧统私下里有默契。 科举考试前,他们先凭各自的本领收服相中的士子。 剩下冥顽不灵的,他们再痛下杀手。 当然,他们不可能针对太多人,科举士子大规模受伤死亡必然会引起宁淳的注意。 而且,他们对那些即便高中,排名也靠后的科举士子不会太在意。 这些士子进入朝堂,也只能被分配到偏远的州县,一辈子当个县令。 所以,他们重点关照的还是科举士子中,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佼佼者。 而这从侧面证明,萧潜给他的名单是靠谱的。 许长卿可能是个人才。 同时,他又对剩下两个感到惋惜。 他们最终没有顶住威逼利诱,选择了捷径。 不过,这倒也不能怪他们,从他们的角度来说。 一介寒门得到高门大院的庇护不失为一种选择。 又嘱咐了高阳几句,宁安回了寝殿。 不多时,果然有宦官从宫中来,通知他上朝议事。 令余钱备了马,他带上护卫往宫中去。 抵达光明殿的时候,大臣们基本到齐了。 他们不少人本就在外宫办事,直接就过来了。 此刻,他们议论纷纷,不少人神情凝重。 皇上突然召集群臣议事,往往不是什么好兆头。 上官云,杜明锦见宁安过来,正要上前打招呼。 这时宁淳在韦山的侍奉下出现在大殿。 众人见状,忙按照自己的次序站好。 在龙椅上坐下,宁淳脸色阴沉。 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他扫视群臣,说道,“朕刚刚得到边关急报,金人正在燕云十六州囤积兵马,今冬大有南下之势,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应对?” 梨园诗会,大宁在比斗中胜出,完颜宗泽本应信守承诺,无条件与大宁休战。 奈何女真勇士巴波尔之死,让完颜宗泽找到了毁约的借口,愤然离去。 那时,他便猜出金人的胃口很大。 巴波尔之死是假,完颜宗泽没有拿到他想要的是真。 “皇上,现在与金国议和还未晚。” 宁淳的话音落下,杨为先首先站了出来。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他继续道,“否则一旦两国交兵,南方叛军又将趁朝廷无暇顾及之际,大举攻城略地。” “金人贪婪,议和不过给他们钱粮布匹,叛军要的可是毁掉朝廷的根基。” 他说完,众多大臣附和,“望皇上三思。” 这些大臣俱都出自七大门阀。 他们的族人,田产,店铺大多在南方。 南方叛军每攻下一座城池,他们的这座城池的财富便等于化为乌有。 而且叛军很狡猾,平日里他们固守自己的疆域,应对大宁军队的围剿。 一旦大宁在北方有大的战事,他们便会出兵趁机作乱。 正因此,门阀士族很害怕大宁在北方打仗。 萧统冷笑一声,出列与杨为先并肩而立,他缓缓道,“皇上,老臣不敢苟,叛军之与大宁如乳狗搏人,金国之与大宁如猛虎择人而噬,哪有惧怕乳狗,而割肉喂虎的道理。” “乳狗咬人,且让他猖狂一会儿便是,抽出空来,一脚便可踹倒,喂饱了老虎,老虎只能更有力气吃人。” “燕云十六州已经丢了,难道大宁还要丢掉整个北方吗?” 说罢,萧统剧烈咳嗽起来。 “没错,岂能因小失大。” “金人的贪婪没有尽头,今天要了百万两岁贡,明天要几个州的土地,难道一直满足他们吗?” “皇城就在北方,难道皇城的安危还不如南方的宅院,田产吗?” “……” 一众勋贵将领纷纷支持萧统。 更有人直接指出了门阀们的心思。 杨为先一侧的门阀文官不干了,他们立刻反驳,叫骂起来。 “攘外必先安内,一个病秧子怎么和强壮的金人打仗。” “异族猖獗,只要灭了江南叛军,才能又稳定的南方,将领若是北方有失,才能安然退到南方,保住朝廷体统。” “哼,你们何尝没有私心,你们就是怕割让北方的土地给金人,因为那土地上是你们的田宅。” “……” 双方越吵越激烈,一时间朝堂上俱都是叫骂声。 一些勋贵将领甚至撸起袖子,扬起拳头,威胁要打人。 皇帝宁淳头痛欲裂,他就知道杨为先和萧统他们会吵起来。 因为这样的状况发生了不止一次。 见无法从两方人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重重拍了拍龙椅,喝道,“安静!” 随即,他望向上官云,问道,“上官侍中,你以为呢?” “臣以为金人在虚张声势。”上官云躬身道。 “哦?说说看。”宁淳露出意外的神色。 沉吟了下,上官云说道,“近些年来,草原上的乃蛮人崛起,吞并了西域诸国之后,实力大涨,如今正向东扩张,与金国频频发生冲突。” “金人一直不敢全力南下进攻我大宁,便是因为对乃蛮有所忌惮。” 宁淳闻言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金人的目的还是为了索要岁贡以及割让土地?” “正是。”上官云说道。 “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宁淳露出期待。 “臣以为当以战促和,金人虽然不会以倾国之力南下,但为了逼我大宁上缴岁贡以及割让土地,必会挑起事端。” “若是就此怕了,上缴岁贡议和,其必然会故技重施,没有穷尽。” “与其如此,不如抽调御林军前去迎战,他们打,便与他们打,由于金人不敢掀起大战,江南的兵马也无需调动,可保江南安稳。”上官云朗声说道。 他的话一出,杨为先和萧统同时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对上官云说法的很满意。 如此,他们谁也不吃亏。 第150章 近忧远虑 第150章 近忧远虑 “只是,这恐怕是上官侍中一厢情愿,谁又能保证金兵不会大举南下?”杨为先斜了眼上官云。 尽管这是个让他和萧统都不会反对的决策。 但说到底,还是个八字没有一撇的事。 金人下一步到底会干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萧统点点头,咳嗽了两声,算是认同杨为先的说法。 宁淳亮起来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他叹道,“没错,上官侍中,这终究是你的推断。” 上官云轻轻笑起来,“皇上,事在人为,即便金国对乃蛮人没有顾忌,我们亦可令他们顾忌。” “此话怎讲?”宁淳心中又升起一丝希冀。 沉吟了下,上官云说道,“六十年前,乃蛮人尚未统一草原,那时他们受到金国的敕封,名义上是金国的臣子。” “可金国自恃强大,从不将乃蛮人放在眼里,不但向乃蛮人征收重税,还残酷对待乃蛮人,致使与乃蛮人结下血仇。” “五十年前,乃蛮一统草原,便杀掉了金国收税的官员,自此与金国摩擦不断,那时乃蛮尚未征服西部诸国,金国尚不在意,可如今他们却不能不在意了。” 停下来,缓了一会儿,他继续道,“所以,臣以为只要派出使节前往乃蛮,假意与乃蛮联合攻打金国,并放出消息,金国必然不敢全力南下,将腹背露给乃蛮人。” 宁淳闻言大喜,他拍手笑道,“上官侍中真乃我大宁栋梁,此计甚妙,不过金国肆虐北方多年,一直是我大宁的心腹之患,与其假意联合乃蛮人,倒不如真的与乃蛮人联合攻打金国。” 宁安一直静静在听,对上官云的计策颇为赞许。 只是宁淳提及真的与乃蛮联合抗金,他皱起了眉头。 当前,整个北方的形势,金国最为强大,拥有六十万精锐大军。 若是全面动员起来,扩充至百余万也是可能的。 乃蛮人虽然崛起,但由于重心在西域诸国,又没有将占领的土地和人口消化吸收,在东边相对金国处于弱势。 至于西戎,有四十万精锐。 一直以来,西戎人不断西侵,叫嚣杀入长安。 但事实却是,他们奈何不了大宁,大宁也奈何不了他们。 战场上,双方反复拉锯,互有胜败。 而大宁虽披甲百余万,但自立国起一直处于进攻不足,防守有余的境况。 这是因为大宁丧失了燕云养马地,军队缺乏骑兵,以步兵为主。 基于此,可以说在军力上,金国大于乃蛮,乃蛮大于西戎,西戎等于大宁。 只是由于南方的叛乱在不断削弱大宁的实力,西戎马上就要大于大宁了。 对此,大宁君臣俱都一清二楚。 作为弱势的一方,皇帝宁淳想要联合乃蛮共同应对金国情有可原。 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无论是西戎,金国还是乃蛮,大宁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一块肉。 灭掉金国,迎来的可能是一个更可怕的乃蛮。 在大宁的实力不足以应对乃蛮的时候,联合乃蛮灭金一个愚蠢的选择。 而且一旦定下这个国策,将意味着大宁将频繁与金国交战。 乃蛮人是游牧部落,依靠战争劫掠资源,只会越打越富。 大宁是农耕国家,劳师远征,只会越打越穷,越打越弱。 到时候金国覆灭,一个更弱的大宁,面对一个更强的乃蛮,那简直是等于送死。 想到这,他正犹豫要不要提醒宁淳,只听上官云道,“皇上,万万不可,臣说过,只能小战,不能大战,联合乃蛮攻打金国,势必是场大战,南方叛军必趁机作乱。” 杨为先也吓了一跳,忙道,“皇上,上官侍中说得对,不能打仗。” 萧统主战,但他主张的是防御之战,从来不主张进攻之战。 他很清楚,大宁军队依靠深沟高垒,尚且能够抵抗金国的进攻。 若是主动外出野战,那等于送死。 不过既然上官云和杨为先俱都反对,他就不说话了。 否则显得他这个主战派变得懦弱了。 宁淳一时没有思虑周全,经上官云提醒,他也反应过来。 内忧外患的大宁已经不具备联合乃蛮进攻金国这个条件了。 如上官云说的一样,他们当前只能虚晃一枪,让金人投鼠忌器。 再者,乃蛮人愿不愿与大宁联合攻打金国,还是个未知数。 这乃蛮人如同狼一般狡猾。 或许,他们更乐意金国与大宁死斗,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如此,那就按侍中的说的去办。”宁淳说道。 顿了下,他望向柳青,说道,“忠勇侯,回去之后,你便整顿兵马粮草,让你的左武卫二十日内向通州开拔,配合厢军抵御金兵。” 当年是柳青稳固了燕云一线。 面对又一次危机,他还是觉得用柳青比较稳妥。 “是,皇上。”柳青躬身应是。 定下了这件事,宁淳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示意散朝。 大臣们俱都松了口气,三三两两离开大殿。 上官云再次向宁安走过来,与他并肩而行,问道,“殿下认为老臣的计策是否合适?” 尽管他提出了这个对策,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时候,他忽然向听听宁安的意见。 “合适,但用了这次,下次就不管用了,长久之计还是兴国强兵。”宁安淡淡道。 在他看来,大宁的未来充满不可预测的变量。 内部是杨为先和萧统的野心以及南方的叛军,外部是金国,西戎,乃蛮这些外敌。 其中任何一个变量失控,都可能会导致大宁覆灭。 比如乃蛮。 面对金国这个超级霸主,大宁想要利用乃蛮,乃蛮又何尝不想利用大宁。 二者中,他认为乃蛮比大宁掌握了更多的主动。 一旦乃蛮故意把重心移向西域,在东边留下空白,给金国制造假象。 那么金国很有可能会做出全面南下侵略大宁的决策。 毕竟,相对乃蛮,金国对于富庶的大宁更为感兴趣。 而且大宁也比乃蛮弱得多。 第151章 出使 第151章 出使 “兴国强兵?” 上官云的脚步迟缓了一下,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叹息,又跟上宁安,没有再说什么。 宁安望向上官云,从这位老臣的脸上看到了沧桑与无奈。 这个词从大宁立国到现在,恐怕提出来的大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但他们的愿望是好的,可是从来没有实现过。 因为大宁孱弱的根本原因在于门阀与军事贵族。 这两个利益集团通过土地兼并,强取豪夺,占据了大宁绝大部分财富,致使天下百姓贫弱不堪。 所以,有门阀和军事贵族在,便谈不上兴国。 有贫弱之百姓,便无法谈及强军。 想要改变,大宁就必须割门阀与军事贵族的肉喂给百姓。 可包括皇家在内,谁敢去触碰两家的利益。 当年皇家因科举之事,差点引发“逼宫”。 若不是当时皇家实力处于巅峰,当时的景帝只怕要退位让贤。 之后,皇家日渐衰落,就更不敢推出同时得罪两家的政策了,只能利用两家矛盾,维持大宁内部势力的平衡。 时至今日,历经二百余年沧桑的大宁已显露末日王朝的气象,就更经不起折腾了。 在宁安看来,无论是宁淳还是上官云,现在都是裱糊匠。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大宁这艘即将沉没的大船上缝缝补补,延长沉没的时间。 “就当本王没说。”宁安懒懒说了一句,“不过假意联合乃蛮是个不错的主意,应该尽力施行,拖住金国南下兵峰。” “拖住?”上官云从宁安的话里听出了暗含的意味,“你认为乃蛮人早晚会驱狼吞虎?” 宁安点点头。 这段时间,他的书不是白读的。 除了了解大宁之外,他对金国,乃蛮,西戎,南诏,高丽等国家俱都有些研究。 在他看来,乃蛮是个比金国更有侵略性的草原帝国,潜力也比金国更大。 只是他们当前的重心在于西征,还没有转向东方。 一旦他们回过头来,其野心将不仅仅是吃掉金国,还要吃掉大宁。 因此,在他们专注于西征之际,他们必然不愿意与大宁联合攻打金国,两线作战。 相比之下,他们更希望金国和大宁打起来,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他们一旦东望,将更容易吃掉两败俱伤的金国和大宁。 不过好在乃蛮人现在似乎还无暇顾及东边。 等有了想法,他们就可能会创造金国安心进攻大宁的条件了。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谁也无法预测。 这时候,大宁派遣使者前往乃蛮便十分重要了。 乃蛮人不会同意联合攻打金国,大宁当然也是假意。 真真假假,金国便会犹豫不定。 更进一步,大宁还可以向乃蛮许之以利。 不要求乃蛮人攻打金国,但让他们陈兵金国边境,牵制金国。 一念及此,他道,“没错,不过事在人为,此番出使若是能取得意外的成果,或许还能给大宁多些喘息的时间。” 上官云神色肃然,长久以来,他一直有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就是大宁在内乱中遭受异族的铁蹄践踏,最终覆灭。 这个梦的颜色是血红色的,因为梦里到处是尸山血海。 每次从梦中惊醒,他便一身冷汗,想到大宁内忧外患的形势,他更是满心忧虑。 最绝望的是,他明白自己无力改变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弃任何机会。 他还有一个疼爱的孙女,而他不想让她直面残酷的乱世。 “这次,老朽准备亲自去一趟乃蛮。”上官云缓缓说道,下定了决心。 宁安闻言,停下脚步,怔怔望着上官云。 这个老头平日里嘻嘻哈哈,十分无赖。 这一刻像个即将赴死的勇士。 上官云轻轻捋着胡须,“老朽乃是大宁三宰之一,只有派出宰相才能彰显我大宁对此行的重视,骗金国人相信,同时也能让乃蛮人相信我大宁的诚意。” “上官侍中要受累了。”宁安拱了拱手,心生敬佩。 大宁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便是因为有一帮上官云这样的肱股之臣。 相比之下,杨为先和萧统同为三宰之一,却只知道扩充自己的势力,实在令人鄙夷。 “受点累怕什么。”上官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过在老臣出使乃蛮的时候,还望殿下多多照顾嫣然,老朽也只对这个孙女不放心了。” “请侍中放心,本王一定不负重托。”宁安正色道。 这次上官云的出使不但对大宁有利,同样也对他也有利。 如果金国这个时候与大宁全面交战,大宁很可能会抵挡不住,失去了整个北方。 如此一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就藩,恐怕就要亡命天涯。 这绝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当下大宁的确危如累卵,充满变数。 可他也是众多变数之一,可能还是最大的变数。 只要给他这个变数一些时间,他未必不可以撬起整个地球。 “多谢殿下。”上官云拱手。 宁安笑道,“谢就不必了,不过上官侍中可要安全回来,嫣然这个大美人天天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就怕本王难免不动心。” “……”上官云登时无语,气的吹起了胡子。 不过他明白,东海王只是和他玩笑而已。 真正的意思是希望他安全归来。 一面说,二人一面出了大殿。 上官云单独去见宁淳,他则返回王府。 不多时,果然有消息传来。 宁淳下了旨意,命上官云为使节出使乃蛮,明天一早便出发。 傍晚的时候,上官云过来了。 他先是去报社与上官嫣然说了会儿话,随即来到王府,蹭吃蹭喝。 宁安这次没有刁侃他,而是让秋云精心准备了菜肴,又把拿了几坛福禄酒来。 一坛现在喝,另外几坛送给他路上喝。 “上官侍中,这顿酒菜,就当是本王给你送行了。”宁安说道。 上官云吃的满嘴流油,他举起酒杯,“希望这不是老朽蹭的最后一顿饭,秋云的手艺越来越好,以后吃不到就太可惜了,哈哈哈……” 第152章 送行 第152章 送行 “爷爷,你不要胡说!” 上官嫣然也在,她眼圈通红,泪珠不断滚落。 她自幼便由爷爷抚养大,最为亲近的人便是爷爷 若是爷爷上官云有什么意外,她今后将举目无亲。 得知她爷爷要出使乃蛮之后,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 现在上官云拿自己的性命玩笑,她更是又生气又伤心。 上官云自知说错话,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他说道,“乌鸦嘴,乌鸦嘴。” 接着,他拍了怕上官嫣然的手,“没事,此番使团的官员又不止我一个,还有御林军随行保护,爷爷不过相当于出一趟远门。” 宁安点点头,也安慰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大宁当下与乃蛮没有什么冲突。” 上官嫣然听了,心里好受了些,眼泪也止住了。 又喝了几杯,上官云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说道,“殿下,老朽出使这段时间,能否让嫣然借住在东海王王府?” 叹了口气,他说道,“老朽怕自己不在,那些与老朽不对付的人,会趁机欺负嫣然。” 宁安愣了下。 上官云提出的这个要求实在令人不好拒绝。 但古代男女之防甚大,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唯一担心是上官嫣然的想法。 于是他望向上官嫣然,只见上官嫣然双颊飞红。 半晌,她呢喃道,“爷爷,这不合适,要不然我住到杜如月那里去。” 杜家和上官家的关系还不错,她才有此一说。 其实,她更想住到柳青家去,让柳湘云作伴。 可是他爷爷与柳青一向不对付,便也只能想想。 “杜如初那个小子一肚子坏水,还不如殿下光明磊落。”上官云哼了声。 接着,他对上官嫣然猛使眼色,一副你不要辜负了我的好心的样子。 见上官嫣然懵懵懂懂,他又道,“这里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两个年幼的时候,还差点订立了婚约,这次爷爷出使归来,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把婚约给你们续上了。” 他这话一出,上官嫣然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雪白的脖颈上。 下意识望向宁安,她见宁安也在看着她。 如同触电一般,她羞的遮住脸便扭身逃了出去。 “咳咳……”宁安尴尬咳嗽两声。 他也很意外上官云这番话。 这践行酒喝着喝着,怎么还喝出个童养媳出来。 不过上官云提过这事便像是忘记了一般,不再继续,与他继续喝酒畅谈。 直到月上柳梢,二人才尽兴。 上官云大醉,在上官嫣然的搀扶下回去。 宁安也有些上头,回寝殿径自睡了。 第二天早晨,他如常参加了早朝。 宁淳又当着众臣的面宣布了上官云出使乃蛮之事,同时又点名鸿胪寺官员跟随,调遣两千名御林军保护。 早朝后,宁淳携众人亲自将上官云送到长安北城门。 金国大兵压境,已经容不得拖延。 从长安到乃蛮汗庭需要一个月。 尽管上官云一行出发,金国在长安的探子便会将消息传回去。 但使团必须抵达汗庭才能让金国忌惮。 至于之后上官云能与乃蛮人达成什么协议,那就得看上官云自己了。 “上官侍中,大宁能否躲掉这场兵戈之祸,就在于你了。”宁淳深深看了眼上官云。 在上官云提出出使乃蛮之后,他便思考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就是上官云。 对他来说,杨为先和萧统私心太重,容易把事情搞砸。 只是上官云又是他的爱臣,他又舍不得。 直到上官云找到他,痛陈利害,他才下定决心。 “老臣定当竭尽全力。”上官云躬身说道。 随即,他上了马,在众人的注视下,统领使团向北而去。 当前,大宁之北,实际上横亘着西戎和金国的疆域,大宁与乃蛮不接壤。 其中金国与大宁接壤的区域在太原府北部与真定府北部一线。 也就是现今的山西大同到北平一线。 西戎与大宁接壤的位置在河套平原北部以及西宁州这个弧线位置。 也就是现今的兰州,银川一线。 不过因为大宁与西戎一直在争夺河套区域,那里也有大宁军队的存在。 在大宁军队的保护下,上官云一行穿过河套区域进入乃蛮人的草原还是没有问题的。 待上官云一行的身影消失不见,宁淳同众臣返回。 有不少大臣似乎松了口气,觉得大宁有救了,彼此间说笑起来。 但宁安只是觉得悲哀。 偌大一个大宁面对异族畏畏缩缩,只能依靠一个异族牵制另外一个异族,获得一夕之安寝,何等悲哀。 同时,他越发清楚一件事,大宁君臣指望不上,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跟着他们混,即便太子和三皇子不害自己,允许他当个闲散王爷,他过不了几年估计也会被异族追的到处跑。 想到这,他更坚定了外出就藩的想法。 只有手握封土和军队,他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中才有未来。 上官嫣然也在送行之列。 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宁安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用,只是陪着她回了报社。 小丫头在报社又哭了一阵,便投入了报社的事务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懂事的让人心疼。 宁安这时才放心,回了王府。 之后的几天,边军骑兵带来的坏消息以及上官云的出使似乎逐渐被人们淡忘了,长安到处一片歌舞升平。 宁安的生活又悠闲下来,他每日除了参与早朝,便是巡视王府麾下的产业。 只是突然没了上官云来蹭吃蹭喝,王府似乎一下冷清许多。 不过,随着科举考试的结束,一个人补上了上官云的空缺。 不是别人,正是萧潜。 同时,他看似平静的生活下其实暗流涌动。 许长卿受伤,让萧潜更下定决心破坏杨为先的计谋,同时拆萧潜的台, 每次来王府,都拉着他筹划去百香楼的事情。 高阳与紫华堂送来的情报显示,黑鲨帮,虎豹堂,鎏金殿在长安越来越活跃,人员不断增加。 已经频繁出现在王府附近窥探王府。 第153章 商定 第153章 商定 “殿下,他们除了在王府附近窥探之外,三家似乎还在长安城找什么。” 向宁安回禀了三方人马的动向,高阳面露疑惑。 他一直认为三方人马仅仅是为了双龙玉佩而来,但情况显然不对。 “是吗?”宁安微微皱起眉头。 若是如此,三方人马前来长安的目的就不仅仅是为了双龙玉佩了。 只怕还有更深的因由。 至于是什么,他也不清楚,接下来要搞清楚才是。 他想让高阳在三方人马中抓一个过来审问,但这容易打草惊蛇。 而且,既然这些人干的是夜闯王府,抢夺玉佩的事,来的必然是不怕死的好手。 到时候惊动了他们,让他们提高了警惕,又问不出什么就不划算了。 摩挲了会儿下巴,宁安道,“静观其变。” “是,殿下。”高阳应了声。 接着,他叹道,“也不这双龙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惹得黑鲨帮,虎豹堂,鎏金殿纷纷出动。” “本王也想知道,或许这次我们就能搞清楚了。”宁安笑道。 高阳这是担心他的安危,毕竟黑鲨帮,虎豹堂和鎏金殿俱都是狠辣的角色。 不过这段时间,他也思考过。 尤其是在虎豹堂,鎏金殿,黑鲨帮为什么会对双龙玉佩感兴趣这个问题上。 当前从他了解的来看,虎豹堂背后的势力是西戎,鎏金殿背后的势力是南方叛军。 表面上看,这两家势力似乎没有关联。 但他这几天同萧潜闲谈的时候了解到一个情况。 那就是南方叛军之所以难以剿灭,与南诏国有很大关系。 而西戎和南诏国在大宁之前,是大陈朝的藩属国。 陈朝覆灭之后,一部分皇家血脉流入了南诏和西戎。 大宁立国,曾要求南诏和西戎交出陈朝皇家后裔,但均遭到了拒绝。 为此,大宁还征讨了南诏和西戎。 可是战事不是很顺利,最终讨伐不了了之,反而让南诏和西戎至今与大宁敌对。 从这些信息里,宁安推断,可能叛军和西戎俱都了解玉佩的秘密。 所以西戎才会派出虎豹堂,南方叛军才会派出鎏金殿。 至于虎豹堂和鎏金殿是合作关系,还是敌对关系,他就不得而知了。 除去虎豹堂和鎏金殿,剩下的黑鲨帮为什么会对玉佩感兴趣,背后的势力又是谁?他实在搞不明白。 “嘿嘿,那可就太好了,这些天末将心里痒痒的,难受的很。”高阳笑道。 对这件事,他好奇的很。 若不是东海王不让他轻举妄动,他早就抓一个人过来审问了。 说了这件事,高阳去忙自己的事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一个护卫忽然匆匆而来,将一份纸条呈递给了宁安。 这张纸条是油坊的吴毅秘密交给护卫,护卫又转交给他的。 自上次之后,吴毅一直通过这个护卫向他传递自己了解的情况。 纸条上的情报与高阳给他的差不多。 吴毅还说,皇帝宁淳一直在嘱咐皇城司盯着三方人马。 还提醒他,这三方人马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盯住的,只是三方人马放在明面上的人,其暗手藏的很深。 只有找到暗手,才能彻底除掉他们。 其中还有一条很重要的信息,吴毅提及了前朝余孽。 也就是说,皇帝宁淳认为双龙玉佩事件里有大陈皇室后裔兴风作浪。 这一点比他的判断更清晰。 身为大宁帝王,宁淳掌握的情报自然比他丰富的多,还是靠谱的。 “真乱啊。”宁安不由发出一句感慨。 面对强悍的异族,大宁尚且应对不暇,为此上官云甚至不惜亲身前往乃蛮。 如今,内部又多了个前朝余孽作乱。 这还只是虎豹堂和鎏金殿的。 和他一样,皇城司也没查出黑鲨帮背后的势力是谁。 反而黑鲨帮成了三方势力中最为神秘的一个。 “他来由他来,清风拂山岗。”宁安无奈一笑。 正如他对高阳说的,静观其变。 狐狸要吃鸡,早晚会露出尾巴。 何况这次他不是孤军奋斗。 任何帝王对前朝余孽都十分敏感。 皇帝宁淳不会任由他们在长安搅风搅雨。 当然,他该小心还是要小心的。 否则一个马失前蹄,他的小命不保。 他正想着,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一首小调。 小调的曲音轻浮,词也轻浮。 宁安翻了翻白眼,这是萧潜又来了。 果然,不多时萧潜晃晃悠悠到了书房。 见到宁安,萧潜道,“殿下,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妥帖的法子,既能见到茗香,又不至于引起怀疑。” “又是什么高招?”宁安问道。 这几天他已经否定了萧潜很多“高招。”了。 萧潜神色兴奋,“只有你我两个人前去百香楼的确不行,对方定会盯着包间里的动静,不方便下手。” 顿了下,他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多一点人,喝酒的时候把动静闹的大一些,让他们无法分辨我们在干什么。” 宁安点点头,“这是个办法,只是人多眼杂,就怕出什么岔子。” “当然不能叫上那些不可靠的人。”萧潜得意道,“殿下可以从王府护卫里挑几个面皮白净的,让他们打扮成国子监的监生。” 晃着头,他继续道,“我乃国子监司业,监生们在百香楼宴请我乃是牺牲平常之事,不是吗?我再顺便捎上殿下,也不是不合理。” “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宁安觉得可行。 三年前监生宴请萧潜的时候,他便经常把东海王捎上,一起吃吃喝喝。 但他还没有考虑好,不仅仅因为这个。 他更多担心的其实是茗香其人。 有时候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这个花魁给他的直觉就是此人不简单。 他固然想阻止她入宫,但也不想稀里糊涂成了她的猎物。 于是他对萧潜道,“如果真的找到了茗香,你要听我的,不能冲动行事。” 尽管这只是他的担忧,或许茗香没那么复杂。 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萧潜。 萧潜闻言,有点不乐意,以前可是他说什么,东海王就做什么的。 但一想到不能派出宁安身侧有高人,他还是接受了。 第154章 疑难杂症 第154章 疑难杂症 “那就这么说定了。”萧潜一拍大腿,“我这就回去准备二十套监生的衣服。” 说罢,萧潜起身往外走去。 把萧潜送到门口,宁安没有回王府,而是往太医院去了。 他是太医院的院使,虽然不必一天到晚呆在那里。 但每天还是要去一下,点个卯的。 不然立马就会有大臣在宁淳面前弹劾他。 他很清楚,四皇子现在很不高兴。 很想再把院使的头衔拿回去。 可是他偏偏不让,谁让他四皇子是太子的人呢? 太子处处针对他,他没必要处处忍让,该反击的时候就反击。 何况,四皇子还是与他竞争就藩名额的人,那有机会拆他的台,自然要使劲拆了。 到了太医院门口,宁安望见温圩正和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物说着什么。 将领一脸乞求之色,而温圩则摇头叹息,似乎很为难。 及到近处,他发现将领竟然是顾风。 注意到宁安过来,顾风似乎有些心虚,只是躬身叫了声“殿下”,随即快步离去。 宁安微微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而是径直进了太医院。 温圩跟在他身后,一直皱着眉头。 待宁安在正殿坐下,他回禀了太医院一天的事务。 比如什么进了多少药材,给哪个嫔妃医治了病症,医治情况如何等等。 宁安左耳进,右耳出。 这些事他不关心,有温圩盯着就行了。 待了一会儿,他起身要回去。 一直愁眉苦脸的温圩突然道,“殿下,下官有件为难的事,还想请教殿下。” “是顾风与你说的事情吗?”宁安问道。 从他过来到离开,温圩始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想必就是和顾风有关了。 温圩点点头,也不隐瞒,“说来惭愧,顾校尉的妹妹在三年前的选秀中进入宫中,当下在宫中是一位才人。” “只是她虽然姿容美丽,但却有个毛病,让皇上不愿意亲近,顾校尉为此十分着急,屡次央求。” “但不是下官故意刁难,而是实在无能为力。” 说罢,他叹了口气。 宁安怔了怔,他倒是没听说顾风还有个妹妹在宫里。 不过温圩这么说,肯定是真的了。 而且从这位妹妹只是个才人来看,的确是不讨宁淳喜欢的。 在宫中,妃嫔们总共分外二十个品级,才人是第十一品。 这个品级估计还是看在顾家的家世上的。 只是他在医术上可比不过温圩,只是在医学理念上比他高超。 温圩这么问,着实让他有些为难,于是他道,“温院使尚且无能为力,只怕本王更加无能为力了。” 温圩苦笑了声。 他刚刚的确没有打算就此事询问东海王。 但想到疟疾防治的事,他心里隐隐觉得应该去问东海王。 所以,他才问出了口。 “殿下不防先听听那个才人的病症。”既然开口了,温圩打算一问到底。 宁安也是有八卦之心的,这等于是在窥探皇帝的隐私。 于是他点了点头。 温圩松了口气,缓缓说道,“要说顾风这位妹妹,的确是难得的美人,可只一件,她有轻微的狐臭,让皇上不喜,这也是她始终无法讨皇上欢心的原因。” 顿了下,他继续道,“而对于这件事,太医院实在没什么好的办法,起初为这事,下官还挨皇上骂过,后来实在没辙,皇上也不再过问,倒是顾校尉十分执着,一直不停央求下官。” “哈哈哈……”宁安听完,不由笑起来。 他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不过对一个美人来说,这的确是件让人难为情的人。 哪个男人又不喜欢香喷喷的美人呢。 “殿下,您这是……”见宁安大笑不止,温圩摸不着头脑。 这件事很好笑吗? 宁安很快收住了笑声,他不是在嘲笑顾风的妹妹顾才人,只觉这件事有点奇葩。 想了想,他道,“狐臭这个毛病本王虽然无法根治,但却有个法子能将其掩盖住,你问顾风想不想要这个法子,如果想要,本王就给他。” “殿下莫非是想要通过香薰这样的办法?”温圩摇了摇头,“这个办法已经试过了,香薰掩盖不了的。” “香薰当然掩盖不了,但有个东西能掩盖的了,当然还要让顾才人这样这样……”他附耳对温圩说了几句。 温圩越听越惊讶,“狐臭还与这个有关系?” 宁安点点头,“你也可以像上次一样不信。” “下官信。”温圩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发亮。 很早之前,他就觉得自己的医术遇到了桎梏。 想要突破这层桎梏很难。 现在,他忽然感觉找到了一个突破桎梏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在东海王身上。 疟疾防治的时候,这个想法还朦朦胧胧,这一刻终于清晰。 如果东海王说的那个游医是真的,即便这位游医走了,恐怕也将真传教给了东海王。 否则如何解释他随口就道出一个消除狐臭的法子。 宁安点了点头。 又在太医院转了一会儿,他回了王府。 一路上,他微微兴奋。 因为他给顾才人提供的法子,不但能帮助顾才人,还能让商行多一种货物。 任由长安城内风云变幻,东海商行的发展主线一直没变。 他在忙其他事情的时候,始终没有让商行受到影响。 相反,他一直寻找机会给商行添砖加瓦。 这次机会就来了。 如果此番在顾才人这件事上处理得当。 商行这档新货不但会风靡大宁,还会让他在杨为先把茗香送入皇宫之前,自己先得到了一个能给宁淳吹枕边风的人。 因为一旦用上了他的东西,顾才人这辈子都将爱的不忍释手。 而对于这番际遇,杨为先和萧统,包括太子和三皇子打死都想象不到。 一念及此,回到书房,他便拿出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同时列了张单子,让余钱出去采购上面的物品。 之后,他去了酿酒坊,拿着他画出来的东西对赛红花讲解了一番,让赛红花抽几个人出来学习纸上的工艺。 这个东西很简单,甚至不需要另外添置工坊,在酿酒坊即可实现。 第155章 要人 第155章 要人 “什么,这是真的吗?” 顾府。 顾风刚刚回来不久,温圩便派人给他送来了一道消息。 这道消息让他正在喝茶的他,差点呛到。 之后,他死死抓住前来送信的人。 因为他是个武将,力量很大,捏的送信之人龇牙咧嘴。 又重复了一遍温圩让他带的话,他这才得以离开。 顾风兀自沉浸在喜悦中。 他没想到让他恼恨了三年,着急了三年的难题终于有解决的办法了。 想到这,他迫不及待去了东海王。 在东海王府,他见到了东海王宁安。 宁安同他详细了讲解了一番,更增添了他的信心。 “殿下,如果事成,在下将感激不尽。”顾风郑重说道。 他是个武夫,没有过多华丽的语言,只是语气很重。 现在,他已经与东海王有两次合作了。 第一次是夜袭事件,东海王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第二次疟疾防治,他又立了一功。 他没想到,他与东海王还会有第三次合作。 而且相比之前的合作,这次的合作显然极为重要。 一旦事成,他们顾家在军事勋贵中的地位将水涨船高。 “不必客气。”宁安刚从酒坊回来不久。 顾风的到来对他而言在意料之中。 又闲聊了几句,顾风再三感谢,回去了。 宁安只是让他耐心等待。 第二天。 下午的时候萧潜又过来了,同时按照约定带来了二十套监生的衣服。 这些衣服俱都装在箱子里,防止路上被人发现。 宁安上午的时候也从护卫里挑好了人。 只要到傍晚,他们便可以去百香楼了。 送了衣服,萧潜便回去了,国子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 他前脚刚走,余钱忽然过来通报,说忠勇侯外面求见。 这个让宁安颇为意外。 只是当他到王府门外的时候,哪有什么忠勇侯,只有女扮男装的柳湘云和她的婢女,以及几个随从。 “你不是不理本王了吗?”宁安抱着胳膊,望着柳湘云。 现在他的腿还隐隐作痛。 柳湘云似乎还没消气,她精致的俏脸上微微上扬,“我是来找嫣然姐姐的,我们已经说好了,嫣然姐姐要搬到忠勇侯府去住。” “凭什么?上官侍中可是把嫣然姑娘托付给本王照料的。”宁安淡淡说道。 顿了下,他继续道,“再说,你爹和上官侍中一向关系不好,嫣然姑娘过去,就怕受到你爹的冷眼。” “才不会,这次是我爹答应的,他说上官侍中为大宁以身犯险,忠心为国,他不应再计较个人私仇,等上官侍中回来,他还要负荆请罪。”柳湘云大声道。 撅起红润的嘴唇,她又道,“再者,这件事可是皇上答应的,我爹在皇上面前说嫣然姐姐住在东海王府终究有碍名声,不如搬到忠勇侯府,与我作伴。” “你爹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宁安翻了翻白眼。 柳青是摆明了对他不放心,加之与上官云惺惺相惜起来,才有此一出。 不过柳青考虑的也对。 上官云是因为没办法,才让上官嫣然暂居王府。 然而即便如此,上官嫣然也没答应。 这段时间,上官嫣然一直在报社里的偏房住着。 由于有王府护卫的保护,她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同时又方便处理报社的事务。 毕竟封建礼教在这里,上官嫣然还是比较在意的。 名不正,言不顺,她还是不会住在王府的。 对此,他也没有强求。 所以,现在柳湘云要把她接到忠勇侯府去住,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他该吐槽的,还是要吐槽的。 这个柳青似乎对他的怨念极深,到现在对他还一肚子偏见。 “我爹才没有多管闲事,他是怕你居心不良。”柳湘云也白了眼宁安。 “那你爹怎么还敢让你来见本王,本王还想对你居心不良呢。”宁安撇了撇嘴。 “你敢。”柳湘云扬了扬手中的纸扇。 虽然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心里一甜。 上次的事竟也不怎么生气了。 说罢,她又横了宁安一眼,“我若是真的不再见你,吃亏的终究还是我,等你把肚子里的故事都讲完了,我不再理你,也不迟。” “那你这辈子可能都听不完了,本王肚子里的故事可多着呢,那样你岂不是要陪本王一辈子了。”宁安打趣了一句。 “谁要陪你一辈子,想得美。”柳湘云让宁安言语中的歧义闹了个大红脸。 跺了跺脚,她带着碧玉向报社去了。 她来王府,是为了知会一声东海王。 宁安轻轻笑了笑,这小丫头在言语上又岂是他的对手。 不过这丫头女扮男装,英气飒爽,身段矫健,凸凹有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品评了一番,见柳湘云的身影远了,宁安回了王府。 傍晚的时候,萧潜准时回来。 宁安这时让护卫们把装了监生衣服的箱子抬走。 东海王府门前一直有太子和三皇子的人盯梢。 他们在王府换了衣服出去,简直就是把“我家假的”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他要让护卫们先去凤鸣楼。 在凤鸣楼换了衣服,再从凤鸣楼出来,半路上与他们汇合。 待护卫们离去,等了一会儿,宁安和萧潜出发。 百香楼和凤鸣楼不过一湖之隔。 按照计划和二十名假监生相遇之后,径直去了百香楼。 这百香楼是和凤鸣楼一样高的三层木质建筑。 不过相比凤鸣楼和长福楼,百香楼占地面积更大。 从这里也能看出,杨家在大宁的实力。 只是和以前不同,现在的百香楼生意冷冷清清。 偌大的酒楼里空置的包间比比皆是。 很显然,他们都让凤鸣楼吸引去了。 现在百香楼相对凤鸣楼唯一有优势的地方,只怕就是在百香楼可以叫上几个歌姬作陪了。 因此,百香楼生意虽然冷淡了,但依然有客人来。 众人进入酒楼,萧潜掐着指头当着掌柜的面算起来。 闭着眼睛,嘴里乱说一阵,他道,“我算了一下,今晚在那个方位的包间吃饭吉利,掌柜的,给我们安排在那里。” 第156章 机关 第156章 机关 “这个……” 掌柜的明显有些犹豫。 “怎么,那个包间没人,我们不能去吗?”萧潜往前走了几步,几乎把脸贴在掌柜的脸上。 这时一个假冒监生的护卫喊道,“瞎了你的狗眼,难道不认识国子监司业萧潜,萧大人。” 又一个人叫道,“这位是东海王殿下,来你们这里吃酒,那是给你们脸了,你们还推三阻四。” 宁安恰时露出不满的神色。 他和萧潜在长安城以前是出名的纨绔,而国子监里的监生也是非富即贵。 若是表现的温文尔雅,反而更会惹人怀疑。 这幅样子,在百香楼的人看来更像是找茬,反而能掩盖他们真实的目的。 掌柜闻言,吃了一惊,忙从柜台后面绕过来,向萧潜和宁安行礼。 接着,他的目光瞥向一个方向。 似乎得到了某种命令,他点了点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殿下,萧司业,这边请。” 说罢,他亲自引着萧潜和宁安一行到了指定的包间。 众人坐下,萧潜又点了菜,之后关起门来故意大声说话。 路上的时候,萧潜已经向护卫们说了些国子监的常识。 言谈间,护卫们倒是不会露馅。 而且说着说着,一群男人自然会聊到风花雪月。 这方面,护卫们就门清了,不必萧潜提醒。 在众人打掩护的时候,宁安先是扫了眼包间。 初看之下,他没有发现包间有什么异常。 不过,现在他还不能一探究竟,要等酒菜全部上齐才行。 他们等待的时候。 下来的掌柜进入了二楼一个包间。 在这个包间里,一个蓝衣中年,正在和一个白衣青年对饮。 见掌柜到来,蓝衣中年转过头来,右眼露出凌厉的光芒,左眼却如一只死鱼眼,像是瞎了。 只是掌柜可不敢怠慢蓝衣中年。 因为他就是杨为先的长子,杨涟。 “公子,萧潜和东海王都上去了。”掌柜小心翼翼说道。 杨涟点点头,刚刚正是他向掌柜授意的。 白衣青年把玩酒杯,眉头微皱,“这些个监生宴请萧潜,完全可以选在凤鸣楼,为何偏偏到了百香楼,奇怪奇怪。” “哼,有什么奇怪的,上次六皇子在凤鸣楼闹事,让东海王摆了一道,现在大概过来报复而已,难不成还能是为了你妹妹而来?”杨涟冷冷道。 白衣青年道,“应该不会,尚书令这一招谁能想到?不过公子就任由他们乱来吗?” “他们想闹就让他们闹好了,大不了碎些桌椅碗筷,这百香楼已经不重要了。”杨涟神色怅然,“相反,最重要的是把你妹妹送入宫中。” 顿了下,他又道:“你还要再劝劝茗香姑娘,等她入了宫,可不要出了岔子,若是你们姐弟二人忠心为我杨家效力,将来有你的好处。” 白衣青年拱手道,“请公子放心,只要有我这个哥哥在,她会乖乖听话的。” 杨涟露出满意的神色。 随即,他看向掌柜,“以防万一,你还是多盯着点那个包间。” 掌柜应是,转身退了出去…… 三楼。 众人等了一会儿,要的酒和菜都到了。 将包间的门关上,萧潜同假扮监生的护卫们吃吃喝喝起来,还猜起了拳。 宁安见时机到了,来到包间的西墙。 这面墙上如同百香楼所有的包间一样,是一排墙柜。 柜子的空隙间摆放着陶瓷,珊瑚等摆件。 宁安一下想起了许多电视剧中的画面,立刻一个个摆弄柜子上摆件。 只是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全部摸了一遍,始终什么动静没有。 “奇怪。”宁安挠了挠头。 整个包间,东面是门,南北两面墙与两侧包间共用,只有西面的墙可疑。 可是现在西墙似乎没有什么暗藏的机关。 萧潜和众护卫虽然一直在说话,但时刻盯着宁安的举动。 他们第一眼同样认为猫腻在西墙上,可现在显然不是。 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甘心的萧潜又去摸了一遍。 宁安代替他,与护卫们胡侃起来。 不多时,萧潜又回来,颓然坐下。 宁安和他对视一眼,俱都陷入疑惑中。 按照高阳的话,这个房间肯定是有问题的。 那么机关一定是在房间内。 想到这,他又起身在房间内四处寻找,但找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收获。 正当他准备坐回去的时候,一个护卫的筷子掉在地上,滚入桌底,他掀开桌布的下摆去捡。 这时,宁安忽然注意到桌子下面的木板有点异样。 待护卫出来,他立刻掀起桌布,发现那是一个油手印。 用手摸了下,在鼻子前闻闻,他嗅到了一股菜汁的味道。 显然是这道油手印留下的时间不长。 “难道机关在桌子底下?这的确是个隐蔽的地方。”宁安喃喃道。 他觉得,这手印定是给茗香送菜的人在找机关的时候留下的。 抱着有鱼无鱼搅一杆的心态,宁安在油手印附近的木板上轻轻敲起来。 通过辩声,他果然找到了一块敲起来有点闷沉的木板。 心中一动,宁安按了按,木板没有动静。 接着他又使劲往上扣,就在这时,那块木板松动了,房间里传来“噗”的一声。 宁安立刻钻出桌子,一抬头,发现包间顶上一块扣板开了,吊在上面,露出个方形洞口。 从洞口里落下来一条绳梯。 宁安不得不承认,这个机关非常隐秘。 普通的食客可能会动摆件,但一定不会没事钻到桌子低下玩。 毕竟能来百香楼的人非富即贵。 萧潜大喜,对宁安伸了伸大拇指。 一拍桌子,他和护卫们的声音更大了,碰杯子的声音也更响亮。 同时,萧潜不断示意他爬上去。 望了望黑漆漆的洞口,宁安心里有点发毛。 鬼知道上面有什么? 虽然他们判断茗香就藏在这里,但谁也没有真正见过。 不过,他这段时间天天受到冷铁的训练,个人武力上有不少长进。 这也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 摸了摸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他更安心了,顺着绳梯往上攀爬了上去。 第157章 阁楼烛光 第157章 阁楼烛光 百香楼共三层。 这个冒出来的第四层毫无疑问属于阁楼。 宁安爬了上去,只见光线昏暗,在距离自己二十米外的位置隐约有烛光透过珠帘传来。 将匕首藏在衣袖中,他轻轻走了过去。 及到了近处,他发现珠帘后面是一个精致的房间。 有悬挂窗幔的红木镂花床,有桌案,也有屏风。 此刻,一个黄衫女子坐在桌子前,手支着下巴,怔怔出神。 烛光摇曳,映照在女子美艳的脸上,为其更添三分娇色。 她正是花魁娘子茗香。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她淡淡说道,“把饭菜端回去,今晚我没有胃口。” 宁安没有说话。 果然找到了茗香,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况,他与茗香只有短暂的交集,彼此间算不上熟悉。 见没人回答,这时茗香转过头来,望向珠帘外。 一眼觑到宁安,她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 “东海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茗香说道,有意外,也有喜悦。 “不是你让本王来的吗?”宁安有备而来,拿出了茗香的手帕。 他希望自己的推断是对的,茗香有求于他。 否则他就尴尬了。 “这……”茗香一怔。 那日,她从阁楼望见东海王身边的一个护卫巡查百香楼,便在他离去的时候,把手帕扔了出去。 不过,她当时刚刚与哥哥吵过架,心情极为低落,冲动之下才会如此。 之后,她便后悔了。 又想到一个手帕可能不会引起东海王府护卫的注意,她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终究是惹出了祸事。 低下头想了想,她道:“殿下误会了,手帕是被风吹下去的,小女子没有那个意思。” 接着,她轻轻一笑,“没想到殿下竟然能认得小女子的手帕,实在让小女子意外。” 茗香生的极美,一展笑颜更是百媚生。 宁安见惯了美女,也着实惊艳了下。 但他的头脑始终是清醒的,没有忘记此来的目的。 耸了耸肩,他道,“本王也是经过手下的提醒,才想起来。” 顿了下,他故意试探道,“那会儿,茗香姑娘已经看似不在百香楼,本王便以为有人绑架了茗香姑娘。” “见到手帕,以为姑娘有意向本王求救,所以才令手下打探,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姑娘。” “原来如此。”茗香闻言,忽然联想到什么,凄然一笑,“小女子想过很多人,但没想到最后是殿下来救的小女子,可见有些人看似好,实则是假君子,殿下看似坏,实则是真性情。” 说罢,她掀开珠帘,笑道,“殿下既然来了,不妨在这里坐一坐再走,小女子整日被关在这里,也闷的很。” 宁安听出了茗香的话外之音,“你还想继续呆在这里?”,他并没有进去。 “当然,不然小女子能去哪里?”茗香表情苦涩,“在世上,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不由轻轻捂住嘴巴。 同时,她心里不住责怪自己。 以前,她在外人面前很小心的,这次竟然疏忽了。 又想到,或许是东海王上次加上这次相救,让她放松了戒备。 尽管她与东海王连这次仅仅见过三次。 她却下意识觉得东海王比任何人都真诚可靠。 从小到大,她的哥哥对她一直很严厉。 二人血脉相连,但哥哥只把她当作工具。 她伤心,但只能顺从。 而在她假扮清倌人这些年,多少人甜言蜜语,口口声声愿意为她去死。 但遇到危险,他们跑的比谁都快。 正因此,她才会觉得在这个恶名昭着,又两次冒着危险救他的东海王面前,格外踏实。 担心东海王追问,她忙拉住宁安的衣袖,吐气如兰,“殿下,要不要同小女子饮上几杯,这里有酒。” 宁安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现在的状况超出了他和萧潜的预计,需要从长计议。 原来按照他们最初的设想,茗香应该想让他们救她。 可显然他们误会了,茗香没有离开的意思,这就很难办了。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先探探茗香的口风。 二人坐下,茗香给宁安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因为阁楼只有茗香一个人,酒楼给茗香准备的桌子不大。 相对而坐,二人挨的还是很近。 加上桌子中间一根燃烧的红蜡烛,宁安恍惚间觉得同烛光晚餐一样。 而他对面坐的还是长安花魁茗香,随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飘来,更添了几分暧昧。 “殿下,小女子敬你三杯,多谢殿下的相救之心。”说罢,她举杯一饮而尽。 宁安没有喝酒,说道,“不必了,本王委实是多管闲事。” 茗香有些歉疚,“殿下就当是已经救了小女子,是小女子不识抬举,自己要留下来。”,一边说一边喝了第二杯。 见宁安没有喝,她妩媚一笑,“殿下是不是担心酒里有毒。” 拿起宁安的酒杯,她一饮而尽,又再次给宁安倒了一杯。 她自己到了酒,又要喝第四杯。 “茗香姑娘若是有心事,可以和本王说说,何必急于把自己灌醉。”宁安握住茗香的手腕,阻止她去倒第五杯。 忽然觉得一阵滑腻的触感传来,他又松开了手。 他是无意的。 而且不认为茗香把自己灌醉是为了给自己占便宜的机会。 这里可不是风花雪月的地方。 而且,他们时间有限,否则时间越长,越容易露馅。 在这个时间里,他最好能获得尽量多的情报,想办法阻止她入宫。 “说了又能怎样?小女子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茗香摇了摇头,“说不定,今后茗香还要与殿下为敌,希望殿下到时候不要责怪小女子。” “那本王岂不是等于救了白眼狼。”宁安淡淡笑道。 很显然,茗香了解一些内幕,才会有此一说。 “小女子说了,有些事由不得自己。”茗香眉头微皱,目露痛苦之色。 她正要再向宁安解释,忽然闷哼一声,趴在了桌子上。 宁安吃一惊。 第158章 金蝉脱壳 第158章 金蝉脱壳 “找到人就该走了,现在可不是风花雪月的时候。”茗香的身后出现一个身影。 不是别人,却是萧潜。 他虽然文官,但萧统是马上将军,小时候练过武艺,只是后来荒废了。 但打晕一个茗香,还是很轻松的。 看清是萧潜,宁安方松了口气,他道:“你干什么?我们推断错了,茗香不愿意跟我们走。” “我听见了,所以才打晕她,她若是入了宫,一切就来不及了,难道你想这个时候长安发生一场动乱吗?”萧潜说道。 宁安一上楼,他紧跟着便上来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他便在旁边听。 阁楼黑暗,烛光照耀的不到地方容易藏匿。 所以宁安和茗香都没有发现他。 见宁安和茗香没完没了,他担心露馅,便打晕了茗香,准备把她强行带回去。 “好。”宁安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萧潜的说法。 在茗香入宫这件事上,杨为先有自己的阴谋,萧统也有自己的阴谋。 就怕这个两个老狐狸玩脱了,闹出大事。 到时候,万一大宁乱起来,亡国可就不是一句戏言了。 何况,他和萧潜一样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大宁这条船虽然破,但暂时还能为他遮风挡雨。 为此,他和萧潜也只能冒险了。 不管茗香愿不愿意,只要把茗香带走,不给她参加选秀的机会,她就没有机会入宫。 “接下来怎么办?”萧潜问道。 他只想带走茗香,但如何把茗香带出去却没了头绪。 宁安一阵无语。 萧潜很聪明,但身上的纨绔习气依然浓厚。 冲动的时候往往喜欢把事先做了,再考虑后果。 想了想,他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着了。” 说罢,他对萧潜耳语了几句。 萧潜一喜,拍了拍宁安的肩膀,“果然名师出高徒。” 宁安白了他一眼,显然他还认为自己与王昌龄有关。 接着,萧潜从绳梯上下去,再上来的时候,他身后跟着一个身量和茗香差不多的护卫。 来到宁安面前,护卫将身上的监生衣服脱了下来。 宁安捡起监生衣服,又将茗香抱到床上。 一回头见萧潜跟着过来,他说道,“非礼勿视。” 萧潜明显不服气,“你这是吃独食。” “那我回去可要向舅母说道说道了。”宁安道。 萧潜脸色一变,忙远远走开。 轻轻笑了笑,宁安脱去了茗香身上的裙衫,给她换上了监生的衣服。 将茗香从楼上送到楼下,他又让护卫穿上茗香的衣服,背着身子躲在被子里,假装睡觉。 同时吩咐护卫,如果被发现了,就立刻从阁楼爬上屋顶逃走。 如果没有被发现,就半夜从阁楼爬上屋顶溜走。 “出去的时候尽量挡着她。”再次下楼,宁安和萧潜准备带着茗香离开百香楼。 按照他的计划,他们要把茗香假扮成一个喝酒的监生,让其他监生背着她出去。 还是有些不放心,宁安又把让一个护卫脱下外衫披在茗香身上,盖住他。 已经是深秋,天气寒凉,给醉酒之人披上衣服,防止其着凉也能说得过去。 准备妥当,众人又把桌子上的碗碟砸了一通,这才从房间里鱼贯而出。 一个个假装喝酒,走路晃来晃去,但始终簇拥着背着茗香的护卫。 他和萧潜身份特殊,自然不能背人,否则一眼便会被看穿。 到了柜台前,一个监生去付了银子,宁安故意大声嚷嚷,说百香楼的饭菜和猪食一样难吃。 百香楼的掌柜和伙计知道宁安是东海王,只能怒目以示,但又不敢如何。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 进入黑暗之中,众人立刻松了口气。 萧潜说道,“我回去了,你把茗香带回去藏在王府。” “为什么你不带回去?”宁安说道。 现在这茗香是救出来了,但显然是个麻烦。 萧潜道,“我要把她带回去,你舅母岂能善罢甘休,到时候一闹,这事便泄露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你先藏到选秀的时候,等选秀过来,再想其他办法,再者,还有什么地方比你的王府更安全吗?” 宁安心想也是。 一旦发现茗香不见了,杨为先必然在整个京师找人。 除了东海王府,还真的没有什么可靠的地方能藏匿她。 点了点头,他和萧潜分开,带着护卫们返回王府。 又让素水在后院收拾一间厢房出来给茗香暂住,同时让她找两个粗使婢女看管。 一开始,素水还以为是个男子,她大为讶异。 可是当她发现这个男子是个女子,还是花魁茗香的时候更为讶异。 差点以为宁安是为了美色绑架了茗香。 直到宁安向他解释一番,提及了选秀的事,她方安心。 与此同时。 百香楼,宁安一行离去不久,杨涟和白衣青年从包间里出来。 到了宁安和萧潜刚刚待过的包间,他望着满地狼藉,摇了摇头。 接着白衣青年对一位伙计道,“把晚饭送上去。” 伙计应了声是,钻到桌子下面拨动机关,绳梯从上面坠了下来。 从楼下取了三道菜和一碗米饭,他爬了上去。 不多时,他又下来。 白衣青年问道,“茗香姑娘如何了?” “茗香姑娘在睡觉,小的放下饭菜就下来。”伙计说道。 白衣青年点点头。 因为入宫的事,他这位妹妹心情一直不是很好,闹情绪不吃饭是常有的事。 对此,他倒没有怀疑什么。 杨涟也放了心,对白衣青年道,“秋闱结束了,长安下一件大事就是选秀了,你再多劝劝茗香姑娘,一旦不能出了岔子。” 白衣青年应是。 从包间出来,二人各自回去。 夜色渐深,百香楼的客人不断离去。 没过多久,酒楼便打烊,陷入了黑暗中。 午夜十分,阁楼里的“茗香”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掀开阁楼的窗户,他敏捷地翻上了屋顶。 月光下,他见酒楼与其他房舍相连,便顺着屋脊,小心翼翼离开百香楼。 同时,他还不忘将拿着的绣花鞋扔在屋脊上,制造茗香自己逃跑的假象。 第159章 坦白 第159章 坦白 “殿下这是谁?” 宁安从百香楼回来,护卫们中途换回衣服,在夜色的掩护下,把茗香带回了王府。 将茗香安排在后院左边的耳房,他嘱咐护卫不得向他人提及此事。 后院里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素水和秋云。 二人见左耳房里躺着个监生打扮的人,不禁露出好奇之色。 “你们认识的。”宁安苦笑。 这次他带回茗香实在是无奈之举。 素水和秋云对望一样,并肩来到茗香面前。 看清了监生的容貌,她们齐声叫道,“茗香姑娘!” 转过身,素水的眼神里有些责怪,她说道,“殿下不会是强行把茗香姑娘带回来的?” 茗香一个美丽的女子,身上却穿监生的衣服,她自然觉得不正常。 身为奴婢,她和秋云固然没有资格管东海王喜欢谁或不喜欢谁,将来娶谁或不娶谁。 她只是不想东海王像以前那样,以卑劣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女子。 “殿下,这样不好,又会挨皇上骂的。”秋云也一脸担心。 宁安把手搭在二人肩膀,解释道,“人的确是本王强行带回了的,只是本王是有理由的……” 于是,他把萧潜和自己的担忧说给了她们听。 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要指望她们两个照顾茗香。 让她们明白其中的因由还是有必要的。 “原来如此。” 了解了前因后果,素水和秋云的表情严肃起来。 顿了下,她又道,“只是殿下把茗香一直藏在王府,似乎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下棋的时候,总要先落一子,至于后面要怎么办,就看对方怎么走了。”宁安说道,他的意思是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正说着,躺在床上的茗香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她忙打量周围。 目光很快停留在了宁安,素水和秋云身上。 “这是哪里?”茗香又惊又怒,眼中更多的是失望,“我以为殿下只是遭世人误解,原来我才是最蠢的那个,东海王不愧是东海王,还是那个混世魔王。” 她乌发如云,鹅蛋脸上媚态天成。 即便发怒,也依然不减丝毫美丽,甚至更有一番韵味。 也难怪长安城的王公贵族对其趋之若鹜。 豪掷千金,也想与其清谈片刻。 “殿下是好人,你不要胡说八道。” 宁安还未说话,秋云忽然站到宁安面前,掐着小蛮腰斥责道。 “好人可不会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茗香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宁安,“还有我的哥哥,他们和你一样都不是好人。”,语气颇为哀戚,如同对整个世界失望了一样。 素水这时往前走了几步,“茗香姑娘,殿下强行带你回来,的确不是很光明磊落,但他可不是为了你的人,更多的是为了别的。” 露出柔和的笑容,她继续道,“姑娘不如就安心在王府住上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姑娘或许就可以离开了。” 茗香闻言,更是冷笑连连:“为了别的?也就是说殿下来救小女子是假的,小女子敬殿下的酒真是白费了心。” 宁安皱了皱了眉头。 茗香说的是事实,这次她的确不是出于本心去救的他,为的是阻止杨为先的阴谋。 只是他可不接受茗香一味指责。 于是道,“这次本王的确是别有目的,可第一次本王救你并没有什么目的,然而茗香姑娘为何又要恩将仇报。” “殿下已经知道了?”茗香神色黯然,低下头来。 “本王之前仅仅是猜测,可是刚刚喝酒时候姑娘的话,让本王确定了,杨为先让你入宫的任务里,定然有除掉本王的这条,对?”宁安正色道。 茗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次轮到宁安冷笑了,他道:“既然如此,姑娘又何必怨恨本王,难道不是应该本王怨恨你吗?” 向后退了几步,他道,“姑娘还是老老实实住在王府,本王既不要姑娘的身子,也不要姑娘的性命,待选秀过了,姑娘想去哪里都行。” 说罢,他扬了扬手,示意素水把门关上。 三人离去,屋内传来茗香低低的啜泣声。 素水于心不忍,“殿下,奴婢看茗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她或许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就能去害人吗?”秋云冷哼一声,“素水姐,她就是个坏人。” 秋云对茗香印象很坏,因为茗香要害东海王。 宁安拍了拍秋云的小脑袋,小丫头当了总厨之后,越来越有主见了。 素水只是心善,没有为茗香求情的意思。 秋云这么说,她点点头,叹了口气。 接着,她道,“那在王府里该怎么对她?” “就按普通的客人对待,只是不让她出后院即可。”宁安说道。 虽然和茗香把话挑明了,但他还是想从茗香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比如杨为先的计划,还有她那位神秘的哥哥。 而且喝酒想谈的时候,他的确看得出茗香对他没有恶意。 否则她也不会吐漏心声了。 但茗香终究是一把刀,刀本身虽然没有错,但握在错误的人手里,显然很麻烦。 萧潜让她把茗香绑回来,本质就是为了把刀藏起来,不让杨为先用,从而破坏他的计划。 回到寝殿。 秋云侍奉他洗漱,素水又去找了两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婢女侍奉茗香。 当然,更多的是作用是监控。 过了午夜,那名留在百香楼的护卫返回。 睡梦中的宁安让素水叫醒,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十分满意。 如此,百香楼就无法第一时间怀疑到他的头上。 他也能把茗香多藏一段时间,免得对方迅速盯住他,想办法从他的王府捞人。 第二天,他正常晨练,上朝,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过了清晨,有消息传来,说是百香楼出了大事。 整个百香楼的人像是疯了一样在长安城里到处找人。 显然,他们已经发现茗香失踪了。 这次,宁安终于觉得自己在暗,对方在明。 他没有过于关注,只是忙着履行对顾风的承诺。 第160章 香水味道 第160章 香水味道 “咚咚咚……” 寝殿前,秋云正拿着药杵在药舂里上下捣动,白腻的额头上,冒出细微的汗珠。 此时,从药舂里飘出淡淡花香以及酒精的味道。 这正是制造香水的过程之一。 而香水正是宁安给顾才人的“药”。 按照温圩的说法,顾才人虽然有狐臭,但不是很严重。 可即便如此,足以破坏她在皇帝宁淳心中的形象。 针对这个问题,他给了温圩两个步骤。 第一,让顾才人刮去腋毛,第二便是喷上香水。 如此,基本上可以掩饰掉狐臭这个问题。 他之所以这么有经验,倒不是他什么都懂。 而是他在公司的时候,一个秘书与顾才人有同样的毛病,她就是这么解决的。 若不是她自己亲口说,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她有轻微狐臭。 “累不累?换本王来。”宁安对小丫头说道。 今天,管家余钱把他要的桂花花瓣送来,他便兴致冲冲找来药舂亲自捣药。 想要提炼出花中的香精,先要把花瓣捣碎,再加上高浓度酒精过滤即可。 他正忙着的时候,秋云抢下了他的活。 “不累。”秋云嘴里嚼着麦芽糖,擦了擦汗,笑嘻嘻的。 只是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出卖了她。 宁安摇了摇头,从她手里接过药杵,让她站一边吃糖,自己又大力捣起来。 伴随花瓣越来越细碎,浓郁桂花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耳房里。 茗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 从东海王把她掠到这里,她回想以往种种,又恨自己的哥哥,又恨东海王,甚至恨世上每个男子。 正在痴想,浓郁的桂花香让她回过神来。 透过窗户,她望向院落,只见东海王正在舂着什么,和自己的小婢女有说有笑。 阳光洒在二人身上,散发着朦胧金光,让画面显得美好又不真实。 “秋云这丫头真是走运,吃两年苦,现在殿下弃恶从善,倒是把她当妹妹一样宠,重活都不让她干。” “哎,令人羡慕,你我若是生的有秋云一半好看,也不用做劳什子粗使婢女。” “不做劳什子粗使婢女,你还想做殿下的通房丫头不成,瞧你长得夜叉一样,殿下会吓醒的。” “切,你能好哪去,我是夜叉,你就是女鬼。” “……” 这时,门口粗使婢女拌起了嘴,惹的茗香嘴角上扬。 想到什么,她下了床,径直到了门口,要出去。 粗使婢女见状,立刻将茗香拦住。 “你们放心,我不逃,只是想出去走走。”茗香恢复了往日的气度,淡淡说道。 粗使婢女不敢自作主张,对视一眼,一人去向宁安回禀。 回来之后,她点来点头,不过她们依然跟在茗香身后。 茗香笑了笑,款步到了宁安身前,神色妩媚,“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桂花?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才不是,你想多了。”秋云翻了个白眼,使劲咬了咬嘴里的麦芽糖。 从见到茗香第一眼,她就在心里把茗香定为狐狸精。 她喜欢溪水,喜欢柳湘云,喜欢上官嫣然,就是不喜欢她。 “哦?你喜欢桂花?那本王待会送你一瓶香水。”宁安打量了眼茗香,心里怪怪的。 不久前粗使婢女还说茗香茶不思饭不香的,怎么现在突然一下精神抖擞的。 其实,宁安也希望她如此。 只要她老实配合,没有其他心思,这次就能顺利破坏杨为先的阴谋。 若是她不配合,有轻生的举动,则难免会有点麻烦。 “香水?”茗香微微皱眉。 东海王这么说,那自然不是为她准备的了,她竟然有点失望。 但“香水”又是什么? 宁安点点头,“若是茗香姑娘有闲情逸致,便在这里等一会儿,便能见证香水的诞生了。”宁安还在捣着花瓣,时不时往里面加点酒精。 这些高浓度酒精就是他吩咐赛红花反复蒸馏出来的。 “殿下将我绑回王府,我还能有什么闲情逸致,剩下的只是无聊而已。”茗香缓缓说道。 瞥见边上有个椅子,她坐下来,姿态慵懒,等待宁安制造“香水。” 秋云盯着茗香的脸庞打量了一会儿,随即目光下移到了某个位置。 又打量了下自己的,她哼了一声。 宁安不再理会茗香,只是做自己的事情。 这个女人如同一朵妖艳的玫瑰,安分的时候倒还像个清纯玉女。 一旦刻意为之,整个人勾魂摄魄。 现在,她显然是后者。 对这样的女人,以前的废太子不会有一点抵抗力。 哪怕是现在的他,也很乐意推倒。 然而,宁安分得清轻重。 醒掌天下权,才能醉卧美人膝。 贪一时之欢愉,将会遗毒无穷。 又忙碌了一会儿,制造香水的第一步完成。 宁安令秋云取来纱布,盖在一个空罐子上,之后将药舂里的液体倒出来。 反复过滤了五六遍,最终宁安得到了一小罐淡黄色的液体。 这就是香水。 因为香水里酒精含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所以他也无需再往里面勾兑水了。 “茗香姑娘,给。”大功告成,宁安脸上露出笑容。 取来十来个小瓷瓶,他将罐子里酒精分倒入,拿一个给了宁安。 茗香观摩了整个过程。 期间,她浑然忘了自己遭受了绑架,只是好奇东海王能鼓捣出什么来。 “这就是香水?有什么用?”捏着瓷瓶,茗香略微期待。 从瓷瓶里散发出的桂花香混合着酒味,竟然十分好闻。 “取一点洒在身上,便能香个半天,你们这些女子平日里不最爱熏香吗?这个又省事,又有效,还效果好。”宁安又递了根鹅毛给茗香,示意她用鹅毛沾里面的香水。 在大宁,他是制造不出来喷压管的,只是这么用了。 茗香半信半疑,为了验证东海王的说法,她沾了点香水甩在自己身上。 瞬间,浓郁的香味铺面而来,仿佛黏在了她的身上。 天下女子就没有不爱香的,茗香更是见过各种香料。 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香水这种奇怪的东西。 只是,就用了这么一下,她便觉得自己就爱上了香水。 第161章 顾才人 第161章 顾才人 “好香,没想到香水如此独特。”茗香惊叹。 玉臂伸展,她又闻了一阵,缓缓点头,神色愉悦。 “茗香姑娘喜欢就好,这瓶香水便当是本王请姑娘到王府的赔礼了。”宁安笑着说道。 茗香闻言,苦笑一声。 刚刚她还在自怨自艾,但现在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而且她觉得自己误会东海王了。 当初仗义救她的东海王没有变,依然还是那个东海王。 否则他怎么会与自己的小婢女融洽相处。 那些粗使婢女又怎会发自内心羡慕。 其实真正有错的是她。 东海王救了她,而她却因为哥哥的命令,不得不入宫,可能还要害他。 仅仅为此,东海王就有理由把她抓来。 他没有折磨,凌辱她,已经很好了。 握了握温润的香水瓷瓶,她道:“殿下没有错,这亦不是赔礼,小女子就当是殿下送给我的了。” 说罢,她轻轻一笑,风情万种。 起身向宁安福了一礼,她转身向耳房去了。 宁安注视着茗香的背影,摇了摇头。 正应了那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这越是好看的女人,脾气越是变幻莫测。 茗香一会儿苦大仇深,一会儿又风轻云淡,他也摸不着头脑了。 “殿下,我也要。”宁安正想的时候,秋云来到他的面前,伸出了手。 宁安笑了笑,给了她一瓶。 小丫头已经长大,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 素水和他说,秋云前些日子还请教她如何点胭脂了。 接着,他将剩下的香水同样装瓶,取了三瓶命人送往顾风处。 “代我谢谢殿下,若是能掩盖我家妹妹的毛病,顾某必亲自登门致谢。” 兵马司衙门,接过香水的顾风双手忍不住轻轻颤抖,如同握着两颗长生不老的仙丹。 三年前,他的妹妹在选秀中脱颖而出,被皇帝宁淳相中。 他以为顾家会借后宫之力高飞那么一点距离。 但没想到他的妹妹还是因为那个问题,受到了皇帝的冷落。 他顾家祖上当年也随高祖南征北战,虽然没有封公封侯,但大小也是个定远伯。 只因家中一代代败落,他才只能在皇城司当个校尉。 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又失之交臂,他能不着急吗? 正因此,三年来他才会不断央求温圩。 没想到终于盼得云开见日出,温圩没有法子,却把东海王推荐给了他。 “苍天保佑。” 顾不得自己还在当值,顾风揣着香水便往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口,他与宫门口的宫卫说了几句。 宫卫离去,不多时一个小宦官过来,从他手中接过香水,又消失在宫门口。 这个小宦官正是侍奉他妹妹的。 紧张地搓了搓手,顾风返回兵马司,只能她妹妹从宫中传来好消息。 在他离去不久,小宦官一路到了后宫,在一间小而简朴的院子前停下。 皇宫里的嫔妃分三六九等,她们住的院子自然也分三六九等。 此时,顾才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发呆。 见小宦官回来,她问道,“哥哥送了什么过来?” 小宦官一脸喜色,“校尉大人说,这是医治才人身上顽疾的良药。” 随即,他将用法同顾才人说了一遍。 顾才人兴致缺缺,这三年她哥哥给她送的药太多,她都已经数不清了。 没有一种药能够除去她身上的顽疾。 这次她同样不抱希望。 不过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决定尝试。 接过小宦官手里的瓶子,她拔掉瓶塞,顿时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 闻到这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她罕有露出了笑容。 毕竟在皇宫里过着如同被打入冷宫的生活,谁也开心不起来。 想着小宦官的话,她又将香水洒到身上,衣服上。 此前,她已经按照温太医的法子除去了腋毛,有效果,但尚未根除。 “哎呦,才人,你现在可真香,就像一朵花。”小宦官兴奋道。 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谁不希望自己侍奉的主人得宠。 主人得宠,他们才能在宫中仰头挺胸。 所以,站在顾才人身边,只闻得到桂花香,再也闻不到异味,他颇为惊喜。 “是吗?”顾才人满脸笑容。 对她来说,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本来以为这次会和以前一样失望的。 “小奴有一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小宦官谄笑,态度比以往殷勤了许多。 他很清楚,顾才人在宫中的嫔妃里才貌出众。 只是因为身上的顽疾才会让皇帝不愿意近身。 如今有法子掩饰掉这个顽疾,帝王的恩宠不久便会到达。 “那我们这就出去走走。”顾才人几乎想哭。 她很少出门,就怕受到其他嫔妃的嘲笑。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怕了。 正要一脚迈出去,她又忙收回,“不行,这香味要是散了,岂不是要出丑,等上一会儿,看这香味能持续多久。” 想到这,她在院子里不安地来回踱步。 直等了三个时辰,她身上的香味才渐渐淡了。 “香水呀香水,你可真是我的救星。”顾才人又惊又喜,激动的身体轻微颤抖。 抬头挺胸,她向外走出,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了。 不多时,她便遇到一个同为才人的妃嫔。 这个女子长相普通,在其他人面前一副谦卑的样子,但在她面前却趾高气昂,常常嘲笑她。 二人相遇,女子正要出言讽刺,忽然闻到一股淡雅而不腻的香味从顾才人身上飘来。 她微微色变,深深吸了一口,想从中寻找顾才人身上的那股异味,但她竟然没有闻到。 “妹妹,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女子不由问道,眼神却难掩嫉妒。 顾才人轻轻笑了笑,“这是哥哥给我送来的良药。” 说完,她径自往别出去了。 之后,她又遇到数个妃嫔,她们俱都为她身上的香味吸引。 尽管宫中的妃嫔使用的香料都是最好的,但她们都没有闻过如此独特的香味。 顾才人的变化很快成了宫中热议的话题,嫔妃们你传我,我传你。 很多人都说顾才人的毛病好了。 这流言自然也传到皇帝宁淳耳中。 晚上翻牌子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顾才人。 其实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位才貌双全的顾才人。 只是当初因为不喜她身上的味道便刻意遗忘了。 现在传言她身上毛病没了,他自然心里痒痒的…… 第162章 效应 第162章 效应 “皇上临幸顾才人了。” 隔日。 一条消息在宫中传开,让不少妃嫔犹如喝了醋。 以前这位顾才人是她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可她们很清楚,这位顾才人比她们出众。 只要她能够获得皇帝的青睐,那么她未来的前程定然比她们光明。 而在羡慕嫉妒恨中,香水这个东西也同步在宫中散播。 她们没有顾才人身上的狐臭。 但只要是人,身上便有体味。 妃嫔们熏香,便是为了遮盖体味,让自己显的香喷喷的。 毕竟哪个男子不喜欢香气袭人的女子。 而香水这个东西能除去顾才人身上的味道,自然也能除去她们身上的体味。 何况,香水的味道实在太好闻了,让她们难以拒绝。 于是,很多妃嫔开始令人私下打探香水的消息。 宫里的动静往往会蔓延到外面。 一直在等待消息的顾风得知自己的妹妹终于受到了宠信,笑容从嘴角蔓延到了脸上。 忙令人备上重礼,他马不停蹄赶往东海王府。 这时,宁安正在太医院,温圩向他说了宫中的事情。 顾才人这点事自然瞒不过消息灵通的太医们。 “殿下,上次疟疾的事已经让下官感到敬佩,这次下官真的五体投地了。”温圩拱手对宁安说道,脸上再也没有以前的桀骜。 这件事让他头痛了三年,东海王只是寥寥几天便解决了。 宁安摆了摆手,“温副使过奖了,说起来惭愧,这不过是个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而已,顾才人想要维持,便离不开香水了。” “这就已经很难得了,对顾才人来说,她或许已经很满足了。”温圩说道。 接着,他忽然神色认真起来,躬身道,“殿下,下官斗胆问一句,上次的疟疾,包括这次的香水,殿下是不是跟着那位老游医学的?” 宁安怔了下,猜出温圩想说什么,于是道,“你是不是想跟本王学那位老游医的医术?” “是的。”温圩老脸一红。 宁安笑了笑。 同温圩比医术,他是差得太远。 但他却掌握着许多近现代才形成的医学理论。 尽管只是皮毛,但对温圩来说也绝对是爆发性的东西。 对于温圩提出的这个要求,他倒是挺乐意答应。 因为如果与这位太医相处愉快,即便他不再担任院使,也依旧能牢牢掌控太医院。 除此之外,太医院其实是一股医学力量。 将来他有了封土,自己也能借助这股医院力量,为自己的封土添砖加瓦。 于是他道,“倒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拜本王为师。” “这……”温圩神色为难。 他没有觉得过分,大宁的各个行当,不拜师是没有教真本领的。 只是,东海王只有十几岁,让他一个四十余岁的人如何拜师? “不愿意就算了。”宁安转身就走。 他不是戏弄温圩,而是因为有时候的东西不会得到珍惜。 “殿下慢!”温圩大急。 虽然不乐意,但对于医术的热爱,还是让他决定放下面子。 宁安点点头,见温圩十分有诚意,他说道,“拜师礼就不必了,众人面前,你我还是照旧,私下里叫本王一声师父就行了。” 温圩松了口气,这就更好办了,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见左右无人,他低声道,“师父。” “哎。”宁安答应了声。 二人对视一眼,俱都笑起来。 只是一个笑的畅快,一个笑的无奈。 又和温圩说了几句,宁安回了王府。 在王府门口,他见到了正在等待他的顾风。 从温圩那里,他已经得知了顾才人的事。 所以他很清楚顾风为什么来。 见到宁安,顾风忙上前行礼,一阵寒暄。 入了王府,二人在会客堂坐下,顾风说道,“殿下大恩,顾风没齿难忘,这是白银万两,翡翠玉镯两对,东海珍珠三百枚……”,如数家珍说了十余样。 宁安估算了下,总共值三万两之多,算是不小的数目。 不过,若是以前他还能稍微激动下,但现在商行的收入水涨船高,无法引起他情绪的波动了。 他还是露出了笑容,对顾风来说这已经很多了,“顾校尉何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对殿下是举手之劳,但对在下来说,却是涌泉之恩。”顾风说道。 犹豫了下,他继续道,“而且今后还要仰仗殿下继续提供香水,否则……” 说到这里,他不禁讪笑起来。 宁安了然,他差点忘了这茬。 今后顾才人要一直仰仗他提供香水。 这也是顾风对他如此客气的原因。 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得宠又失宠。 如此,他一片苦心等于白费了。 “好说,好说。”宁安笑道,“此番顾才人受到父皇宠幸,顾校尉高升在即,那时只要顾校尉不要忘了本王就是。” 顾风所在的兵马司负责长安城的治安,包括城门也是兵马司负责。 顾风给他的那些金银珠宝他看不上,对于这个他看得上。 顾风也是聪明人,他说道,“岂敢,岂敢,那样我顾风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之徒。” 说罢,他和宁安会心一笑。 二人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顾风神清气爽地回去了。 将顾风送到门口,目送其身影消息,宁安笑了起来。 这次他为顾才人提供香水,可谓一石三鸟。 其一,顾才人会因此感念他,其二,顾风也一样。 而第三,就是后续宫中引发的效应了。 香水这么个东西出现在皇宫中,还让顾才人大放异彩。 妃嫔们不可能不关注。 而引起了妃嫔们的注意,他的香水就不怕没有销路。 可以说,皇宫大院是长安城时尚的风向标。 宫中的嫔妃间流行什么,官员的女眷们中间便会流行什么,之后再从官员女眷蔓延到商贾之家。 商贾外出行商,又把消息传递到大宁各处,足以让香水名满天下。 如此想着,宁安仿佛看到银子如同流水一般涌入东海商行。 他正乐着,忽然一位宦官骑着马到了王府门前。 从马上下来,他躬身道,“殿下,皇上宣您进宫。” “进宫?”宁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帝宁淳很少单独见他的。 难道是香水的事,亦或是茗香的事情暴露了? 但细想下,他觉得前一个不值得,后一个没理由。 猜不出个所以然,他干脆不想,只是跟着宦官向宫中而去。 第163章 大典提前 第163章 大典提前 “儿臣参见父皇!” 御书房,宁安到的时候,皇帝宁淳正对着墙壁上的《千里江山图》发呆。 听见宁安的声音,宁淳转过头来。 来回踱了几步,他定定凝视了宁安一会儿,缓缓说道,“朕这次叫你过来是为了告诉你,明年的分封大典要提到年前。” 顿了下,他继续道,“如今,你已不是太子,按照年纪,今年也在分封之列。” 宁安闻言,吃了一惊。 他没有想到宁淳叫他过来竟然是为了分封之事。 更令他疑惑的是,分封大典竟然提前了。 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虽然觉得处处透露着诡异,他还是回道,“谢父皇隆恩。” 宁淳点了点头。 在宁安之前,他已经单独召见了其他有资格参与的分封的皇子。 这是分封大典前的规制。 原本,他这位嫡子是没有资格参与分封的。 但想到这段时间他的表现,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只是分封乃是大事,甚至关系皇家安危。 他给宁安参与的资格,不是意味想给宁安获得三块封土中的一块。 更多是安慰宁安,避免其灰心丧气,让其继续弃恶从善。 毕竟皇家的封土只能交给有才能的皇子。 宁安近些时日表现虽然不错,但主要体现在奇淫巧技和医术上。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对于封土的治理没有什么益处。 至于他身边是否有高人辅佐,也是扑朔迷离。 在无法确定的情况下,他不能冒这个险。 沉吟了下,他继续说道,“不过你安心,朕不会让你离开京师的。” 他以自己对宁安以往的了解,认为宁安肯定不愿意外出就藩,这也正合了他心意,于是出言安慰。 “……” 宁安闻言,呆了呆。 宁淳这意思明显是让他走个过场,没有让他外出就藩的意思。 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错过了这次分封的机会,下次可没这个店了。 他想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但又咽了回去。 他清楚,宁淳对自己的偏见很深,这话由自己说出来没什么分量。 必须让有分量的人为自己说才行。 如此想着,他开始思索如何让自己不仅仅是在分封中走过场,而是真正能够外出就藩。 这可是他谋划至今的要事,也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 他正想着,又听宁淳说道,“对了,此番叫你来,还有一件事,上次防治疟疾的差事,你办的不错,这次朕再给你个差事。” “忠勇侯柳青的左武卫大军即将开拔,可他军中的战马接二连三腹泻,甚至还有蔓延之态,你去找忠勇侯,与他秘密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儿。” “金国大军压境,我大宁骑兵本就稀缺,此时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宁淳说道。 “是,父皇。”宁安心中一凛。 宁淳没有明说,但他能感觉到这件事上,他对柳青的不满。 或许他在怀疑,是柳青贪生怕死,不愿意上战场,才闹出这档子事。 不过,他相信宁淳还是信任柳青的。 可一位帝王又从来不会完全相信任何人。 如此心态下,让他参与调查,而不是让杨为先或萧统的参与,显然是最温和的选择。 既不会让柳青寒心,又能把事情搞清楚。 毕竟,他这位东海王在朝堂上谁也不鸟,特立独行。 接着,宁淳又嘱咐了宁安几句,便让宁安回去了。 待宁安的身影消失,韦山从外面步入御书房,如往常一样伴随在宁淳左右。 见宁淳的目光盯在太原府,他叹了口气,“金国兵临城下,晋州的豪族竟然私下招兵买马,有不臣之心,简直可恶。” 宁淳紧紧皱着眉头,“眼下还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可胡说,唯今之计,只能趁着分封大典,以分封的名义派遣皇子过去,掌管晋州。” “皇上英明,当年金国收买河间府的豪族作乱,先皇便将靖王分封了过去,弹压了地方豪族,希望这次去了晋州的皇子能像当年的靖王一样。”韦山笑着说道。 顿了下,他又道,“只是分封大典提前……” 他意思是之前没有这个先例。 “明年是惠德太后的十年祭,一切庆典当取消,推迟,或提前。”宁淳说道。 他本来便有意把分封大典提前,又赶上晋州的事情便顺水推舟了。 “对对对,老奴糊涂,竟然忘了。”韦山轻轻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在大宁,对十年祭相当看重。 为此,将代表喜庆的分封大典提前也说的过去。 二人说话的时候,宁安径直出了宫门,返回王府。 在寝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宁安慢慢喝了起来。 他有点郁闷,这些日子他的表现,好不容易让他有了资格参与分封。 没想到他也只是仅仅有资格。 皇帝宁淳终究还是不认为他可以独掌一方。 “不行,必须搏一搏,否则单车如何变摩托?”宁安喃喃自语。 如果他能获得一块封土。 年前分封,年后他便可以离开长安,实现自己外出就藩的目标了。 而且,他最在意的东海王商行已经走上正轨,又有长福公主庇护,今后无非是多添几个畅销商货的事。 这些商货在他的封土也是可以搞的。 而且相比长安,把生产放在他的封土显然更安全。 甚至,他还要把长安的产业迁走,挪到封土去。 总而言之,即便当下他去了封土,也不影响商行的发展。 相反,商行还能向他的封土不断输入人力,物力,财力,辅助封土发展。 剩下唯一的问题是,他如何让宁淳改变主意,击败其他皇子,最终拿到属于自己的封土。 第164章 抉择 第164章 抉择 ps:上一章发错了,是之前未修改的内容,大家刷新重看下。 “分封大典为什么要提前?难不成这次分封有猫腻?” 宁安思索的时候,突然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他不由将送到嘴边的茶杯放下。 不过,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想,只是盘算如何应对分封大典。 到了晚上的时候,有消息从宫中传出。 皇帝宁淳下旨,宣布将分封大典提前至腊月二十二。 提前的原因是明年乃是惠德太后的十年祭。 之后又传来消息,皇帝宁淳接连单独召见了有资格参与分封的皇子,当然也包括宁安在内。 同时,此次分封大典三块封土的位置也公布了出来。 其中第一块封土为成都府的益州。 第二块封土为江宁府的宁州。 第三块则是太原府的晋州。 三块封土分别相当于现今的成都市,太原市,以及南京市,俱都是各府的首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中的晋州。 成都府在大宁号称小江南,天府之国,其富庶自不必说。 宁州在江南同样也是繁华之地。 只有晋州位于北方,处在对抗金国的前沿,因战争频繁而越来越荒凉贫瘠。 然而,这倒也符合皇家每次分封的惯例。 藩王的藩字,意思是藩屏,意思是皇家的藩屏。 既然是藩屏自然要为皇家抵御危险,就像当年的靖王一样。 所以,皇子们的封土往往要直面威胁大宁朝廷的势力。 区别只在于危险的高和低。 例如,成都府面临的威胁是南诏国,江南府面临的威胁是叛军。 但相比太原府面临的金国,其危险程度低得多。 毕竟南诏国和叛军没有摧枯拉朽毁灭大宁的实力,不过是一方割据势力。 即便打过来,朝廷兵马也能够应对。 去这两个地方,基本上等于当个土皇帝,享受一辈子清福。 “益州和宁州就不要想了,就连最烂的晋州也不见得会封给你,不过晋州那个地方去不了也好,一旦去了,将来说不定会沦为金人的阶下囚,享受牵羊礼。” 晚上的时候,萧潜来了王府。 酒过三巡,谈及分封大典,萧潜醉醺醺说道。 “牵羊礼?那是什么?”宁安问道。 萧潜说的是事实,宁淳召见他,只是证明他有资格参与分封。 但参与分封的皇子有五个,宁淳最终会不会选择自己还是个未知数。 “这是金人羞辱俘虏用的,顾名思义,就是像牵羊一样,让你在地上爬,牵着你遛弯。”萧潜撇了撇嘴。 宁安喝了口酒,若有所思,“若是这次上官侍中的计谋有了成效,金人未必敢南下,去晋州的皇子也就未必会让金人俘虏。” “嘿嘿,你以为晋州的麻烦只有金人吗?那晋州的豪族与当年河间府的豪族一样,都是依靠向金国走私商货发家的,个个首鼠两端,门风凶悍,你以为谁都能像靖王一样弹压的住吗?”萧潜冷笑起来。 接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怎么?你不会想外出就藩?而且想去晋州?” 说完,他突然醉意消去了大半,不可思议望着宁安。 宁安点点头。 从没有资格参与分封到成为参与分封的备选皇子,他已经迈出了一大步。 现在,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如果错过这次外出就藩的机会,他的处境会越来越糟糕。 京师是属于太子和三皇子的,这是他们的主场。 只要他一天不死,二者就不会心安,针对他的阴谋诡计便不会停止。 在这样不公平的环境中,他们可以输很多次,但他只要输一次就完了。 何况,一旦二者狗急跳,以他们在京师的实力,恐怕他这个无权无势的东海王难以招架。 最重要的是,他对危如累卵的大宁没什么信心。 内忧外患下,大宁若是倾覆,有块自己的封土显然能最大可能保全自己,在乱世中有自己的一方净土。 虽然这块封土可能不那么完美。 “你真的想去晋州?”萧潜以为自己喝糊涂了,又问了一遍。 “是的。”宁安坚定地说道。 之前,他从来没有与其他皇子刻意争什么。 但现在,他必须要争一把。 对所有皇子而言,最完美的封土当然是益州和宁州。 可他很清楚,益州和宁州,太子和三皇子一定会死保,交给自己一方的皇子。 以他在大宁朝堂的根基肯定争不过。 剩下的晋州,是他唯一能够争一争的。 尽管按照萧潜说的,晋州很危险,但对他来说,京师其实更危险。 不过三块封土,有五个皇子争,竞争会很激烈。 再者,他的第一障碍不是其他皇子,而是来自皇帝宁淳。 他要首先让宁淳改变想法,认为他有资格执掌一块封土,才能接下来与皇子们抢三个名额。 而想要让宁淳改主意,正如他在御书房的时候想到的。 依靠他自己不行,需要有分量的人来说,而且要不只一个人,才可能说服宁淳。 “哈哈哈……”萧潜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停了下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别逗了,这长安富贵温柔乡不好吗?皇上是对的,你去了晋州,怕是要被晋州豪族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还是乖乖呆在京师为妙。” 宁安的脸拉了下来,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壶,“去去去,你要是能帮忙说上两句话,这酒你就继续喝,你要是来说风凉话的,还是回去喝西北风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不会再改变。 距离分封大典还有一段时间,他不是没有机会。 而且,他去晋州不是一点资本没有。 紫华堂口中的乞活军就在燕云十六州。 那里距离晋州很近。 如果他去了晋州,或许可以获得这一只军队。 “你一定喝醉了,罢了,我先回去了。”萧潜摇了摇头,只当宁安是胡说。 说罢,他摇摇晃晃向王府外走去。 宁安懒得理他,目送他的身影消息,他想到了皇帝宁淳交给他的差事。 这件事他得认真办,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否则分封就更没戏了。 为此,他需要去找柳青。 临战之前,大批战马腹泻可不是个小问题。 第165章 为了香水 第165章 为了香水 “殿下,皇后娘娘让您明天去一趟宫里。” 正想着战马的事,素水款款走来。 她以前是萧皇后身边的宫女。 萧皇后派来的人往往先把消息传递给她。 “说了是什么事吗?”宁安问道。 素水神色古怪,“我也问了,但来的宦官没说。” 宁安挠了挠头,以前萧皇后派人来都会说明事由的。 不过想到萧皇后对他的溺爱,他也没有放在心里去。 这位萧皇后是不会害他的。 接着,望着乖巧美丽素水,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如果本王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的就藩,你愿意随本王去吗?” 素水怔了下,她已经听说分封大典要提前的事了。 笑了笑,她道,“殿下这话可就看轻奴婢了,如今奴婢是殿下的人,殿下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宁安一阵宽慰,他拦着素水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身上,“你有这份心意,本王很高兴,不过如果本王真的去了,可能暂时不会带你过去。” “为什么?”素水不解。 她不是很紧张,只是疑惑,因为她不认为东海王能获得外出就藩的资格。 “一来,本王要去的封土可能荒凉贫瘠,而且混乱危险,带你去也会让你身处危险之中。” “二来,贫瘠的封土就更需要东海王商行提供人力物力财力了,长安是大宁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只有你留在这里掌管商行,本王才会放心。”宁安徐徐说道。 素水轻轻搂住宁安的脖子,“那殿下就忍心让奴婢承受离别相思之苦?” “有时候短暂的离别,是为了将来的欢聚。”宁安眼神深邃。 如果他在乱世中连苟活都做不到,又谈何儿女情长。 素水是个识大体的人,她缓缓点了点头。 随即她“噗呲”一笑,“殿下还是不要多想了。” 言下之意,他外出就藩基本不可能。 宁安闻言,翻了翻白眼,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捏了下,素水笑着逃开。 就在二人嬉闹的时候,秋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面收拾碗筷,她一面笑着说,“素水姐姐不必担心,殿下若是真的外出就藩,还有我照顾殿下。” 素水横了秋云一眼,调笑道,“哎呦,小妮子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秋云本是脱口而出,没想那么深。 素水这么一说,她偷偷瞥了眼宁安,顿时脸颊上飞上两朵红云。 “姐姐,你变坏了。”秋云气的跺了跺脚,也去挠素水。 “哼!” 三人正在打闹,忽然一声冷哼从外面传来。 三人俱都怔了下,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笼在白纱中的女子向耳房的方向去了。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婢女,显然是茗香。 “切。”秋云见了,冲茗香吐了吐舌头。 素水则一脸暧昧,对宁安说道,“这位茗香姑娘似乎生气了,殿下你说她是不是吃醋了。” “你想多了,本王可没这么大魅力,可能是见我们这么开心,她反而被关在这里,不高兴罢了。”宁安摇了摇头。 又说了一会儿话,三人各自回去睡了。 第二天,他例行去上了朝。 下了朝便去见了萧皇后。 这时,萧皇后在正殿捧着一本书看。 见到宁安,她露出柔和的笑容,对宁安招了招手,“皇儿许久没有过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是,母后。”宁安习以为常,走了过去。 萧皇后站起来,手轻轻抚着宁安的后脑勺。 突然,她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正在抚摸的人一把揪住宁安的耳朵,斥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有香水这种好东西,不想着先孝敬我,竟然先拿去讨好顾才人。” “哎呦,疼疼疼……”宁安如何你想到萧皇后会来这么一招,连连哀叫。 听到萧皇后说的,他终于明白这位母后为什么召见他了。 想必是香水这件事发酵了,香水是他制造的这件事已经传开。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顾才人可以瞒其他人,但不会瞒皇帝宁淳。 顾风春风得意之下,也可能会透露出去。 当然,还有一个太医院。 “疼就对了,我的心啊,就这么疼。”萧皇后依旧不撒手。 宁安自知理亏,这件事他的确办的不地道。 给顾才人香水等于帮着顾才人争宠。 这就同现今,当着亲妈的面帮小三上位一样。 不过,这是古代,他很清楚萧皇后不是为了争宠的事。 还是为了他没有首先将香水孝敬给她。 想到这,他忙道,“母后请听我解释,给顾才人的香水只是应急的,不但工艺简单,而且只要桂花香味,这等低劣的香水,儿臣怎敢献给母后。” 顿了下,他继续道,“儿臣给母后准备了专门的香水,不但工艺成熟,而且各色香味都有,比给顾才人的好多了。” “真的?”萧皇后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宁安指天发誓。 他帮顾才人不仅仅是为了笼络顾风,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宣传香水。 他很清楚,顾才人之后,后宫嫔妃必对香水趋之若鹜。 所以给萧皇后精心准备了一份。 不但能讨这位母后的欢心,还能进一步帮他宣传。 “这还差不多。”萧皇后一下高兴了,将宁安搂在怀中,揉捏着他的耳朵,“皇儿,刚刚没有捏疼你。” 这一刻,她又变成了宠溺宁安的萧皇后。 “没有。”宁安龇牙咧嘴。 他是大意了,记忆中东海王似乎也让她这么偷袭过。 萧皇后点了点头,开始撵人,“那你回去,记得把香水送到宫里来。” 宁安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闹了半天,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香水。 自古至今,女人对化妆品的疯狂真是别无二致。 刚迈出几步,他想到分封的事,回过头来,问道,“母后,你知道分封大典的事吗?” “知道,你不要担心,皇上不会让你外出就藩的。”萧皇后说道,全然不当一回事儿。 宁安还想说什么,到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位萧皇后爱子心切,更不会帮他去遥远的封土的。 第166章 柳青登门 第166章 柳青登门 从萧皇后的院子出来,宁安向宫外而去。 还没走出几步,便有小宦官围了上来。 这个小宦官说他是王昭仪身边的,有的说他是赵婕妤身边的。 小宦官们满脸堆欢,一副讨好的神色。 和以前避之不及的态度截然不同。 当然,最终他们都表露出同一个意思,那就是想向宁安讨要香水,还允诺出大价钱。 宁安一一答应。 这香水毫无疑问就是东海王商行的第三个畅销货物,总是要拿出来卖的。 既然风声已经传出去了,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答应了宫中的妃嫔,还能攒一些人品,何乐而不为。 出了宫门,他正准备返回王府。 一阵马蹄声响起,数人骑马到了宫门前。 其中为首的是太子。 下了马,太子往宫内走去。 瞥见宁安,他止住步伐,来到宁安面前,眼神凌厉,“东海王,茗香姑娘是不是让你藏起来了。” 自得知茗香从百香楼消失之后,他茶不思,饭不香。 茗香不仅是他想要得到的女人,更是他和杨为先下一步重要的棋子。 眼见选秀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茗香这时候却消失不见,他和杨为先俱都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为此,杨为先甚至动用了皇城司内部的暗线打探茗香的下落。 可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而查来查去,唯一的疑点便是萧潜和东海王在茗香消失之前,在百香楼出现过。 但是,他们当晚走了之后,酒楼的人看见茗香还在,这又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可即便如此,如果茗香不是自己出走,他依然认为萧潜和东海王有嫌疑。 其中他们最怀疑的人是萧潜,其次是东海王。 最后则是茗香的哥哥,他有可能反悔让茗香入宫。 “对呀,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的?”宁安故意露出惊讶的神色。 太子闻言冷哼一声,东海王显然是在阴阳怪气,他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如果你胆敢藏匿茗香,本宫饶不了你。” “哎呀,愚弟好怕,太子哥不是常说要亲善诸位皇弟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恐吓愚弟。”宁安一脸讥讽。 他没想到太子对茗香如此看重,为此不惜撕掉伪善的面孔。 太子没有回答,只是丢下一个轻蔑的表情,便入宫去了。 他自然时刻记得维护自己太子的形象。 若不是因为茗香,他不会失态。 除此之外,他也是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才会如此。 撇了撇嘴,宁安也离开了。 太子的逼问给他提了个醒。 他不可能将茗香一直藏在王府。 不过,由于他当初设计迷惑了对方,他们也仅仅是怀疑。 再没有彻底排除茗香和其他人的之前,对方还不会打搜查他王府的主意。 而这段时间就足够他应付到选秀了。 毕竟,距离选秀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如此想着,他回了王府。 还没进门,他见门前停着两匹马。 余钱一直等在门口,见他回来,忙上前道,“殿下,忠勇侯来了。” “正好,省的本王去找他了。”宁安说道。 看来,皇帝宁淳已经私下告诉他,让他配合调查战马腹泻之事。 会客堂里。 柳青正在喝着王府婢女奉上的金花茶。 对他而言,茶最好,可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大军开拔在即,战马却出了问题,他这个主将难辞其咎。 为此,他已经数日没有睡好觉了。 更令他不安的是,他一腔热血,准备上阵杀敌。 现在却有流言在说他贪生不怕,故意放任战马染病,致使染病战马不断增多,以便拖延出兵。 柳湘云站在柳青身后,一样的愁眉不展。 父亲受了冤枉,她又委屈又气愤。 所以,这次父亲前来,她便以与东海王相熟为借口执意前来。 期望东海王能在调查中公允行事。 他父亲本不愿意她一个女儿家出面。 但她的母亲柳陈氏担心夫君安危,便劝解了一番。 柳青想到有自己在,东海王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当着自己面欺负自己女儿,也就应允了。 “忠勇侯,本王去了趟宫里,来晚了,不要见怪。” 二人正想着,宁安的声音传来。 接着一个身影从琵琶树后出现,进了会客堂,正是宁安。 “殿下客气了,是柳某叨扰了。”柳青起身行礼。 柳湘云一身女装,也随柳青行了一礼。 见到宁安,她笑意盈盈的。 宁安回了礼,分宾主坐下,说道,“忠勇侯的来意,本王已经知道了。” 他的话音落下,柳湘云忽然说道,“东海王,若是你能还我爹的清白,以后我就不逼你给我讲故事了。” 柳青一听,脸色青了下,又恢复如常。 他常常叮嘱自己的女儿不要与东海王往来。 现在柳湘云这么一说,原来不是东海王纠缠他的女儿。 而是他的女儿在纠缠东海王。 这顿时让他的老脸有点挂不住。 宁安笑了笑,“这本王可不敢保证,总得先调查,不过本王相信忠勇侯,父皇也相信忠勇侯,否派来调查的就不是本王了。” 柳青点点头。 此事上,他对皇帝宁淳没有怨愤之心。 即便他这位皇帝按下来,杨为先和萧统也会挑起这件事,督促调查。 “那么就请殿下与在下去趟左武卫的大营。”柳青拱手说道。 他依旧神色郁郁,因为此事他查了很长时间,没有查出什么头绪。 即便东海王在调查中公允行事,但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他还是摆脱不了嫌疑。 更令他着急的是,腹泻战马得不到医治,根本没力气载着士兵出征。 由于士兵与战马磨合日久,临时更换战马也不妥当。 所以,即便宁安在调查出了真想,也只能解决他蒙冤的问题。 他出征的问题还是找不到办法。 再者,尽管近来东海王在朝堂的表现可圈可点。 但出于过往的印象,他心里还是有种固执的偏见。 只是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东海王,但也不认为东海王能帮上什么忙。 东海王懂不少奇淫巧技,可战马属于军中事务,他未必懂。 皇帝宁淳令东海王调查,也更多的是表明态度。 第167章 易容 第167章 易容 “忠勇侯先去,本王随后就来,不要忘了,陛下是让我等秘密调查此事。”宁安说道。 如果他大张旗鼓过去,岂不是等于在告诉所有人,他和柳青正在调查战马腹泻的事吗? 同时,这也会让皇帝宁淳难堪。 杨为先和萧统一个偏爱宠臣就得让他下不了台。 而宁淳希望的是,二人秘密解决这件事。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量不耽误柳青出征。 之所以这位帝王会选择他,固然一个是向柳青表明态度。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他防治疟疾上力压太医院。 这位帝王真的认为他得到了那位游医的真传,同为疾病,或许可以一试。 “在下糊涂了。”柳青拍了拍额头,“不过殿下打算如何掩人耳目,前往大营呢?” “爹,他鬼点子多得很,用不着担心。”柳湘云出声。 “不许胡说。”柳青呵斥了声。 接着他向宁安道,“我家小女让我宠溺惯了,没大没小,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没什么。”宁安笑道,“若是人人见到本王都是大气不敢喘一个,倒也没什么意思。” 柳湘云闻言,对柳青道,“看嘛,殿下都这么说了。” 柳青露出尴尬的笑容,心里一阵发凉。 他有些不明白,他的女儿明明因为宫中的事情对东海王十分厌恶。 怎么现在二人反而一副青梅竹马的样子? 再想到皇后娘娘对柳湘云的亲厚,他可不想真的让东海王当了自己的女婿。 同宁安作了辞,他领着柳湘云出来。 二人上了马,他问柳湘云,“你和东海王之间有没有什么僭越之事?” “爹,你在想什么。”柳湘云一听,知道自己父亲想问什么,不由一阵反感。 “你只说有没有?”柳青严肃起来。 “没有。”柳湘云气呼呼说道,“东海王真的不像以前那样了。” “这样就好。”柳青松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以前的样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能不见他,还是不要见他。” 柳湘云不服气,“那你还不是带我来了吗?” “那是我拗不过你娘,我柳青什么时候要依靠自己的女儿苟且偷生了。”柳青说道,“大宁糜烂至此,我或许蒙冤入狱,死在长安更好。” 说罢,他策马而去。 关于战马腹泻这件事,他不说,不代表他心里没数。 这是大宁朝堂有人要针对他了…… 王府。 柳青走了之后,宁安径直去了后院。 犹豫了一下,他来到茗香住的耳房前。 这时,茗香正在对镜梳妆。 听见动静,茗香向外望了眼,淡淡道,“殿下两个婢女,一个温柔可人,一个俏丽可爱,不去陪她们,却到奴家这耳房来做什么?” 宁安轻轻笑了笑,“她们与本王朝夕相处,服侍本王,本王陪陪她们,他们也在陪本王,这是理所应当的,总不能让茗香姑娘来陪本王,那多不合适。” 茗香一窒,恨恨道,“殿下若是专门来气奴家的,还是请回,另外把这香水也一并拿回去。” 不过她天生妩媚,生气也别有一番媚态。 宁安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不过他准备与茗香置气。 二人的交集也就这么一阵子。 之后再要大道朝天,各自一边的。 想到来找茗香的目的,他说道,“姑娘莫生气,其实本王有事需要姑娘帮忙。” “奴家一介女子,能有什么帮上殿下的。”茗香还未消气。 宁安道,“茗香姑娘何必谦虚,姑娘生的漂亮,有一项本领更是漂亮,本王正是需要这个。” 茗香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个世间不知多少男子夸过她的美貌。 对于这样的赞美,她已经波澜不惊。 但今日从东海王口中说出来,她却觉得十分受用。 转过头来,她问道,“是奴家哪样本领?” “易容术。”宁安道。 他找茗香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让他给自己化个妆,遮掩下本来的容貌,以方便自己去左武卫的大营调查。 茗香顿时猜出了宁安的意思,“殿下想让奴家给殿下化妆?” 妩媚一笑,她道,“这个简单,反正奴家左右也是无事。” 她没有问宁安易容去干什么。 她很清楚,只要易容定然是做些秘密之事。 宁安松了口气,捡了个椅子坐下,“有人还在等着本王,麻烦姑娘快一点。” 说罢,他又问茗香需要什么东西,让婢女拿过来。 一切准备就绪,二人相对而坐,茗香端详了一下宁安,拿着笔在宁安脸上勾勒起来。 第168章 要求 第168章 要求 “殿下不要动,不然会画花了脸。” 眉笔移动,宁安瘙痒难耐,不由躲了几下,茗香笑着提醒。 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印在茗香的脸上,似是覆了一层光华,令其更显的美艳不可方物。 加之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幽香,二人如此贴近之下,宁安也不禁心神摇曳。 不过男人本色,这不过是很正常的反应,他没觉得有什么。 茗香在给宁安化妆的时候,偶尔也与宁安四目相对。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妩媚一笑,风情万种。 若是外人来看,仿佛二人是一对眷侣。 没过多长时间,宁安的妆容便完成了。 茗香拿过铜镜,对着宁安的脸,笑道,“殿下请看。” 宁安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此刻,他的面容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如果仔细看,别人还真的认不出他来。 更神奇的是,这幅妆容让他的年龄至少了大了十几岁。 换上一身衣服,他就是个普通公子哥。 “多谢茗香姑娘了。”宁安起身说道。 茗香眼波流转,“殿下难道就只准备口头谢谢吗?” “上次不是送了瓶香水给你吗?不能算谢礼吗?”宁安装糊涂。 茗香闻言,咬着下嘴唇,横了宁安一眼,“刚刚殿下让奴家帮忙的时候温言温语,现在不需要奴家了,便翻脸不认人了。” 说罢,她在床上坐下,别过身去,不再理会宁安。 宁安轻轻笑了笑,想到今后可能还需要茗香帮忙,他说道,“好,那茗香姑娘想要什么,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本王就答应。” “这可是殿下说的。”茗香转过头来,破涕为笑,“奴家要殿下每天晚上抽空陪奴家一会儿,殿下把奴家关在王府,总不能让奴家无聊死了。” “这个……”宁安一下犯了难。 在选秀这件事上,他需要茗香配合。 尤其是选秀之后,他希望茗香能够不再卷入长安的朝堂的是非,最好能去一个地方过上隐姓埋名的闲适生活。 否则他虽然一时破坏了杨为先让茗香入宫的计谋,可一旦茗香再次落入杨为先手中。 这个老狐狸还会想方设法利用茗香。 他把茗香掠到王府,对待她如同客人般,便是为了不至于二人太过敌对,让茗香能听他的规劝。 但虽如此,他对茗香还是有点戒备的。 笼络她的时候,又不想二人关系过于亲密。 于是他玩笑道,“茗香姑娘这么美,孤男寡女的,本王怕把持不住。” 茗香嘴角上扬,似乎一点也不信宁安的话,他道:“殿下若要是想要对奴家不轨,以前便有数次机会,既然以前殿下不会,今后想必也不会。” 顿了下,她挑衅一般说道,“殿下更怕的是迷上奴家?还是说殿下不想了解茗香的过往,奴家和哥哥又是怎么在杨为先麾下的?” 说完,她轻轻笼了下耳边的散发。 “咳咳,这倒不是,不过既然茗香姑娘不介意,本王也就无所谓了。”宁安说道,对于自己的定力,他还是很自信的。 茗香固然貌美,但他毕竟遭受过现今美女明星的信息轰炸。 虽说茗香比现今一线女星还漂亮那么一点。 最重要的是,他答应茗香还是为了选秀之后的收尾。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 了解了事情原委,他才能更好的为这次选秀事件收尾。 “那奴家便恭候殿下了。”茗香柔声道。 宁安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茗香是清倌人,尽管卖艺不身,但也等于阅男无数。 相比其他女子,可能更难应付。 从耳房离开,他径直向外走出。 突然见到一个陌生人从后院出来,王府差点鸡飞狗跳。 婢女的尖叫声中,顾远忠这个愣头青领着护卫直冲到中院,差点把他砍了。 直到他发出声音,说明原因,王府上下才松了口气。 “这茗香姑娘真有点本事,末将差点没认出来。”顾远忠收刀入鞘,以憨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宁安白了他一眼,“叫几个护卫换上便装,随本王去一趟左武卫大营。” “是,殿下。”顾远忠忙撒腿跑开,生怕晚走一步要挨骂。 不多时,护卫们准备妥当。 宁安从王府出来,向目的地而去。 左武卫大营在皇宫的西北角。 不打仗的时候负责拱卫京师。 来到大营,他只见柳青亲卫正在门口走来走去,似乎在等待他们。 这时,宁安走了过去,使劲咳嗽了两声。 “你是谁?”见一个年轻公子过来,卫壁厉声道。 “你去告诉忠勇侯,东海王到了。”宁安轻声道。 送柳青出门的时候,柳青说会让亲卫在大营门口等待他。 还简要描述了这个亲卫的容貌。 其最突出的特点是眉间有颗黑痣。 卫壁吃了一惊。 他长随柳青左右,是见过东海王的。 但面前的公子哥显然不是东海王。 可是东海王要来大营是绝密,外人不可能知道。 想到这,他没有说什么,还是向大营内走出。 不多时,柳青出来了。 见到宁安,他同样露出疑惑的神色,宁安低声解释一番,他才恍然大悟。 仔细打量下,他才分辨出来。 “这个东海王真是…奇奇怪怪的人。”柳青心里只能这么描述宁安。 “那么请…”他想称呼殿下,但又觉得不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安笑道,“将军称呼东海兄即可。” “是,东海兄。”柳青神色尴尬,引着宁安向大营内走出。 这个称呼,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吃亏还是占了便宜。 一个兄字,这让东海王同他平辈了。 但与皇子称兄道弟,怕又是不少阿谀之臣梦想之事。 一路无话,二人到了左武卫饲养战马的马厩。 大宁战马稀缺,品质优良的战马更缺。 所以即便是十二卫之一的左武卫也只有三千骑兵,整个大宁上下的骑兵加起来不到八万。 战场之上,步兵相比骑兵劣势太大。 骑兵输了可以跑,赢了可以追杀。 但步兵输了只能遭受骑兵屠杀,赢了也追不上敌人的骑兵。 一旦输就输大仗,赢只能赢小仗。 大宁军力不振,根本原因便在于此。 简单来说,战场上有骑兵和没骑兵,区别太大。 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会让宁淳大发雷霆。 第169章 两只蜡烛 第169章 两只蜡烛 “腹泻的战马还在增加吗?” 左武卫的马厩很大,马棚从这头望到另一头,足有百米。 这样的马棚有数十排。 “今天又增加了六十匹。”柳青忧心忡忡。 卫壁也为自家侯爷着急。 他跟随柳青征战多年,对柳青极为敬佩。 现在自家侯爷受了这等冤枉,他如何能忍? 于是他道,“马的饲料,饮水都检查了,喂养也和以前一样,可战马偏偏就拉稀了,真是愁死人了。” 柳青也叹了口气,他道:“殿下随意走走看看,此事,柳某只能向皇上请罪了。” 说罢,他示意宁安去马厩看一看,自己站在宁安身后,愁眉不展。 “忠勇侯是不是不信本王?”宁安没有挪动脚步,而是反问了一句。 “殿下从未在军营待过,也未饲养过战马,臣只是觉得……”柳青怔了下,尴尬说道。 宁安撇了撇嘴,这个柳青是连谎话也不会说的人。 于是他道,“那这件事就不好办了,到时候即便本王查出了什么,拿出了医治战马的法子,只怕你们也不信,不敢轻易尝试。” 负手而立,他又哼了声,“其实本王看得出来,忠勇侯对本王的偏见颇深,既然如此,还是先解除偏见为妙,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宁安一阵直言快语说的柳青面红耳赤。 但东海王没有说错,他心里对东海王的确有几分轻视。 不过现在东海王说要解除他心里的偏见,他不知道又要如何解除? 他正想着,只听东海王说道,“取两只蜡烛过来。” “蜡烛?”卫壁疑惑道,“这战马腹泻和蜡烛有关吗?” 宁安笑道,“和战马腹泻无关,本王只是想让忠勇侯明白,本王比他聪明。” “这……”卫壁望向柳青。 柳青对卫壁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想理会,但东海王的样子,似乎不让他心服口服,就不会继续调查。 虽说他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 但这毕竟是皇帝的命令,他不想在战马饲养不善的罪名上加个轻慢调查的罪名。 再者,他柳青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 他本就对女儿柳湘云与东海王往来不满。 现在,他倒也看看东海王如何证明自己比他柳青聪明。 不多时,卫壁拿了两根蜡烛过来。 其中一根用过的,比较短,一根没用过的,比较长。 接过蜡烛,宁安又让卫壁找了个瓦罐过来。 随即,他对柳青说道,“这两只蜡烛同时点燃,再扣上瓦罐,忠勇侯猜猜那只蜡烛会先熄灭?” “当然是短的先熄灭。”柳青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直接回答。 卫壁也点了点头,意思是这还用问吗? 宁安笑了笑,“本王偏说,是长的先灭。” 说罢,他点燃蜡烛,将瓦罐倒扣在蜡烛上,又把瓦罐与地面的缝隙用泥土封上。 卫壁这时忘记了战马腹泻的事,笑的古怪。 他没有说什么,但在已经说东海王是个白痴了。 之后,他又一阵沮丧,皇上派如此一个东海王过来,又能查出什么。 也难怪得知东海王负责调查战马腹泻之事后,忠勇侯虽然欣慰,但却始终高兴不起来了。 他了解自家侯爷。 在战马腹泻这件事上,他不怕承担罪责,只怕是损失了这些战马。 东海王计算查出了原因,他又能将这些战马治好吗? “殿下,这是耽误时间。”柳青有些焦躁。 腹泻的战马不断增加,他可没有心情与东海王胡闹。 这两根蜡烛要烧很长时间,他们还能在这里一直等吗? 宁安猜出了柳青的心思,他道,“忠勇侯急什么,只需数个呼吸的功夫,罐子里就会有蜡烛熄灭了。” “这怎么可能。”柳青皱了皱眉头。 宁安笑了笑不说话,他看得出柳青很不耐烦。 在柳青下一句牢骚没有说出来之前,他掀开了瓦罐。 这时两只蜡烛中,短的蜡烛还在继续燃烧,而长的蜡烛却已经熄灭了。 “咦?”卫壁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儿?” 柳青见状,烦闷的心情暂时被好奇压住,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不是意外?”卫壁道。 “你就是试个一百次,也是长的蜡烛先熄灭。”宁安淡淡说道。 卫壁和柳青显然是不信的。 柳青给了卫壁一个眼神,卫壁学着宁安的样子点燃蜡烛,又扣上瓦罐。 第二次掀开,依然是长蜡烛先灭掉了。 之后,卫壁又做了第三次,还是长蜡烛先灭掉。 如果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偶然,那么第三次就是必然了。 望着还在燃烧的短蜡烛,柳青和卫壁的表情越来越震撼。 第170章 蛛丝马迹 第170章 蛛丝马迹 “这是怎么回事儿?”柳青问道。 闷在瓦罐里的蜡烛没有燃尽便熄灭了不说,为什么总是长的蜡烛会先熄灭。 此事,他实在不解。 卫壁更是直接叫道,“殿下是不是会妖术?” 宁安呲着牙笑了笑,“本王又不学道炼丹,怎么可能会妖术?” 顿了下,他继续道,“所以本王说,不要以为你们比本王聪明。” 柳青闻言,老脸一红。 东海王显然是在说他。 可是他又无法辩驳,因为他真的搞不清楚,为什么两根蜡烛,其中一根长的会先熄灭。 在大宁军中,将领多称赞他为儒将,又会读兵书,又会打仗。 面对这些称赞,他虽然保持着谦虚。 但长期的吹捧下,他难免有些自负。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认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他往往觉得自己是对的,别人是错的。 而此刻,他面对东海王时候的心理优势崩塌了。 望向宁安的眼神变了变,他问道,“还请殿下示下,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宁安注意到柳青表情的变化,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道家说,世间存在气这个东西,这气里面其实不是单一的东西,而是有多种多样的气。” “其中有一种气,万物想要燃烧就必须借助它,而它一旦烧完,燃烧的东西也就会熄灭……” 他尽量以大宁人能够理解意思向二人讲解。 其实这是个现今初中时候客堂上常做的试验。 罐子里的氧气量是固定的。 长蜡烛燃烧会首先消耗掉上层的氧气,产生二氧化碳比氧气重,向下沉,又会阻止下面的氧气升上来补充。 所以长蜡烛就会先熄灭。 “现在你们明白了?”按照差不多的意思说完,宁安淡淡说道。 柳青缓缓点头,“臣还没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但殿下讲得却很有道理。” “难怪战场上士兵身上的衣服被火油点燃了,趴在他身上就能将火熄灭。”卫壁说道。 攻城的时候,敌人经常会依仗城墙向下倾倒燃烧的热油。 很多攻城士兵因此会被烧死。 柳青眼前一亮,他说道,“卫壁,你倒是提醒我了,今后要向士兵将清楚,如果身上沾了热油,不要乱跑,立刻趴在地上,到时候再用厚实的毯子捂住,如此便能让不少士兵活下来。” 一阵喜悦涌到脸上,柳青向宁安拱手道,“臣受教了,殿下功德无量,今后战场会有很多士兵因殿下此番指教受益。” “啊…如此甚好,呵呵……”宁安愣了下,笑起来。 其实他只是想打击下柳青,让他收起自己的傲慢。 没想到柳青竟然举一反三。 “殿下请,希望殿下能将战马腹泻之事查了水落石出,臣将感激不尽。”柳青不再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东海王的形象在他心里拔高了不少。 宁安点点头。 这才是他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 他不仅是为了给柳青排忧解难,也是为皇帝宁淳的任务。 在柳青和卫壁的陪同下,他走过每一排马厩,仔细查看马匹,还去谷仓检查了马匹的饲料,甚至让卫壁把战马的粪便仔细翻看了。 根据现今的医学常识,有时候从粪便的形状便可判断出腹泻原因。 “殿下,大多数腹泻战马的粪便里都有鲜红的血丝。”卫壁查完之后,向宁安回禀。 他和柳青都没有觉得有什么。 战马腹泻,他们仅仅知道腹泻了,不会从马粪里粪便出拉稀的具体原因,甚至是进一步的调查方向。 宁安则松了口气,他说道,“战马大概率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在公司的时候,接触不少其他工厂的老板以及高管。 有些人富人家中的子女会练习马术。 为了业务,他自然要了解一下,寻找共同语言,方便交流。 也是这个时候,他对马匹有了些了解。 有的时候战马拉稀是喂养出问题了,或是青料吃多了,或是水喝多了。 这些都无所谓,调整下就可以了。 马粪也不会有血丝之类的。 一旦马粪里有血,那就说明马匹得了肠炎,吃的东西有细菌。 最常见的就是霉菌性腹泻。 这种腹泻往往是因为马匹的吃食里有霉变的东西。 “不可能,刚刚谷仓也看了,里面的马料没有问题。”卫壁说道。 宁安没有说话,他也在思索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但卫壁说得对,他检查了谷仓的马料,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基本确定,马匹腹泻是细菌感染导致的。 否则战马不可能大批量腹泻。 “不对,越是没有问题的地方,往往是最有问题的,一定是我们没注意。”宁安忽然警醒,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杨为先这个老狐狸不就是把茗香藏在了别人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吗? “走,回谷仓。”宁安转身便向谷仓走去。 柳青和卫壁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这个东海王的行事真是令他们无法琢磨。 谷仓就在马厩的旁边,里面堆满了干草,豆子,青料等战马日常吃的食物。 刚刚,宁安只是走马观花扫了眼。 见这些马料干净整洁,不像是有问题,便暂时放过。 现在既然筛查出了重点方向,他自然要仔仔细细调查了。 “这些干草都是秋天刚刚收获的,豆子也是刚下来的,青料每天都是昨天割来,今后喂。”卫壁在一旁解释。 他很担心问题真出在谷仓。 如此,战马腹泻便是他们的喂养问题,他家侯爷的罪责便甩不掉了。 柳青则比较淡然,比起罪责,他更担心战马,“殿下只要发现什么,但说无妨,早一日查明,战马也少受些损失。” 宁安没有注意二人说什么,只是在干草中翻找。 干草没有问题,他将目光瞄准了一袋豆子。 抬起脚,他将袋子踢翻。 这是一袋黑豆,袋子倒下,黑豆洒了一地。 不过,这些黑豆个个表面光滑,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唯有袋子底部少许粉尘吸引了他。 正常来说,以古代的条件,不可能做的谷类完全干净,袋子里有少些尘土很正常。 如果不是他有所怀疑,也不会仔细观察。 而这么一观察,他看出了点猫腻。 第171章 提醒 第171章 提醒 “忠勇侯,看来真的有人不想让你领兵出征。”宁安笑了笑。 干草没有长霉,青料没有长霉,豆子也没有发霉。 偏偏袋子底部的尘土里掺杂了些青色的霉粉。 如果这都不是故意的,那就没有什么是故意的了。 说罢,他捏了些粉尘在自称掌心,伸在二人面前。 黄色的尘土里,少许青色不是很显眼,却真实存在。 卫壁和柳青一开始还没察觉出异常。 但东海王说有问题,二人便多了心。 没多久,他们便察觉出了异常。 “这东西是不是从发霉的东西刮下来,撒到袋子里的。”卫壁的手在轻微颤抖。 果然是马料出了问题。 而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察觉。 柳青的脸色比他名字的青字还青。 正如东海王说的,这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 掌管战马的饲养的将领检查马料,怎么可能会想到粉尘里有霉粉在里面。 “霉粉数量不多,但也足以让战马断断续续拉稀。”宁安说道。 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一开始他还担心战马患了传染病。 若是如此,可就麻烦大了。 如今掌握了切实的证据,有的战马完好,有的战马却腹泻便明了了。 这些腹泻的战马一定是吃到了袋子底部的黑豆。 每喂养一天,便有吃了底部黑豆的战马腹泻。 而没有吃到的战马则完好无损。 “殿下确定这就是霉粉?”卫壁还是不肯相信。 “你吃上一口,过几个时辰便清楚了。”宁安玩笑道。 不待卫壁说话,柳青道,“把所有的黑豆全部倒出来。” 应了声是,卫壁又倒了几袋豆子。 和宁安踢倒的袋子一样,袋子的底部同样是混合着霉粉的尘土。 这下,柳青完全相信宁安的判断了。 如果是意外,不可能每个袋子都是意外。 的确是有人刻意刮下霉粉洒在袋子里的。 “多谢殿下了,待臣抓到了陷害臣的贼子,再同殿下入宫,向皇上请罪!”柳青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 采买马料的将领可能是无辜的,但卖给将领马料的人却绝对是有心的。 而且此人极为歹毒。 即便他查出来受人陷害。 但问题终究出现在了马料上,他无法推卸责任。 “想要害忠勇侯的人既然敢这么干,又岂会留下口实,抓也抓不出什么,不如扛一袋豆子入宫,给皇上看。”宁安说道,“再加上本王作证,皇上也就清楚了。” “可柳某岂能白白受了冤枉。”柳青死死握住拳头。 宁安摇了摇头,“皇上至少九成是相信你受了冤枉,让本王秘密查访,也只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金兵压境的当口,朝堂当上下一心。” 沉吟了下,他继续道,“本王和皇上的想法一样,此番不能影响忠勇侯出征御敌,战马腹泻这件事也很简单,买些大蒜掺在马料中,给战马吃了,过几天便能好的七七八八,待忠勇侯归来,再认真调查此时不迟。” 柳青一喜,“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其实他大部分的愤怒是因为针对他的人害了他的战马。 宁安点了点头。 现今畜牧业里,很多牧场主会给家畜喂养大蒜。 大蒜里含有大蒜素,这是天然的抗生素,可以防治家畜腹泻。 说罢,他向外走去。 留下呆呆望着他背影的柳青和卫壁。 “侯爷,东海王怎么这么厉害,这么多人,这么多天搞不清的事情,他竟然用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便查明白了。”卫壁一阵唏嘘。 柳青只是喃喃道,“难道东海王真喜欢我家湘云,所以用心读书了?” 想到这,他心里怪怪的,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哭。 待宁安的身影消失,他还是让卫壁将负责采买马料的将领抓了起来。 审讯了一番,他又领兵直奔贩卖马料的商家。 可是当他抵达的时候,那家店已经人走楼空。 东海王又一次说对了。 对方不会给他抓到口实的机会。 甚至,对方在左武卫里有眼线,了解的他的一举一动。 返回大营,他只得按照宁安的意思,拎着一袋黑豆,前往皇宫请罪。 之前,他派人去通知了宁安。 这时,宁安已经卸了妆,恢复了容貌。 收拾下了,换上官服,他去了宫中。 当他到的时候,柳青已经在了。 “不错,不错,东海王,看来你说的那个游医不是假的,倒是教了你不少东西。”宁淳见到宁安笑了起来。 战马这件事水落石出,他便安心了。 尤其是宁安给出了医治战马的办法。 如此,左武卫便能按日子出征了。 “谢父皇夸奖,儿臣也只是学了些皮毛。”宁安谦虚道。 他也松了口气,在分封大典即将举行的情况,他又完成一项宁淳交代的任务,毫无疑问给他又加了一分。 “即便如此,也比你以前不学无术要好得多,可惜,终究是些小道。”宁淳随口说了句。 宁安讪笑两声。 宁淳现在样子,很像现今的某些家长。 上学的时候只要孩子钻研非学习相关的,那便是不务正业。 即便非学习相关的东西,孩子做的非常好。 总而言之,他在宁淳心中目前属于非主流。 他不愿意将一块封土交给他,恐怕就是这个原因了。 感叹了一句,宁淳不再理会宁安,而是对柳青道,“这下左武卫能按日抵达通州了?” “能。”柳青回答的斩钉截铁。 宁淳露出满意的神色,“那就好,至于战马腹泻这件事,等你回来再详查不迟,朕会还你一个公道。” “是,皇上。”柳青应了声是。 说了这件事,宁淳又对宁安道,“你也回去,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朕会令人私下给你送些赏赐。” 想到什么,他又道,“还有,你要注意安全,出门多带些护卫,有几方贼子盯上了你,朕已让皇城司多派人手暗中保护你了。” 宁安应了声是,心里古井无波。 宁淳暗指什么,他一清二楚。 事实上也正如宁淳说的,黑鲨帮,鎏金殿,虎豹堂的人在王府附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第172章 东宫密议(上) 第172章 东宫密议(上) “殿下,多谢了。” 从皇宫出来,柳青向宁安拱手。 这次东海王真的是帮了他的大忙。 不但他当宝贝一样的战马有救了,他的出征事宜也没耽误。 虽说东海王也是奉命行事,但只要东海王不乐意。 还是能睁一眼闭一只眼,仅仅走个过场的。 “谢就不必了,今后只要忠勇侯在本王面前多些好脸色就行了。”宁安笑道。 柳青神色尴尬,他对不喜欢的人一向不假颜色。 比如对待上官云,他也常常一副臭脸,又何况是数月前还作恶多端的东海王。 “殿下从善如流,臣又怎会不识好歹呢。”柳青没有正面回答。 宁安笑了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柳青这意思是,只要他像以前那样作恶,他还是会不讲情面。 不过,这才是忠勇侯柳青嘛。 又同行了一段距离,因为府邸位置不同,二人各自返回。 …… 东宫。 左武卫的动静已经传到了这里。 此时,杨为先,太子,魏阳王,四皇子俱都在东宫。 正殿里,太子位于主卫,杨为先坐在左下手,魏阳王,四皇子又次之。 对他们来说,这短短的数日里,发生了太多变故,需要一起商讨。 比如金国大军压境,茗香失踪,分封大典提前以及长安城内正在酝酿的一场险局。 “分封的事情,我已经和萧统那个老狐狸商议好了,我们支持四殿下要益州,他们支持五皇子要宁州,到时候我们相互支持,帮对方拿到手。”喝了口茶,杨为先缓缓开口。 四皇子大喜,忙道,“多谢杨尚书。” 益州和宁州这两个地方,门阀士族的势力庞大。 不过相比之下,门阀士族在益州树大根深,宁州则浅一点。 他去了益州,基本等于如鱼得水,今后的荣华富贵不必犯愁了。 杨为先点了点头,对四皇子道,“去了益州之后,四殿下可要记住,时刻以门阀士族的利益为重。” “一定,一定。”四皇子连口答应。 太子继承大统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这多年,门阀士族,关陇勋贵以及皇权的斗争中,门阀士族终于胜出。 他就是再没有眼力见,也清楚接下来要干什么。 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他对太子道,“太子哥,我的封土就是你的封土,将来封土上的一切,你随意取用。” “这才是我的好四弟。”太子眼里全是笑意。 四皇子的这番承诺意味着关键时刻,他不但可以在钱粮上支持他,甚至还可以出兵助他。 六皇子魏阳王有些羡慕。 不过想到太子因为器重他,才把他留在京师,他又微微得意起来。 斜了眼四皇子,他道,“四哥,你去益州封土,我便留在京师收拾东海王,争取早日送上他上西天,扫除太子哥登基的障碍。” “六弟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有点可惜了。”四皇子一副惋惜的样子。 六皇子不解,“可惜什么?” “可惜无法亲眼见到东海王的死尸了,嘿嘿嘿……”四皇子忽然笑起来。 东海王占了本该是他的太医院院使,现在他还在恨。 不过此刻,他心理已经舒服许多了。 东海王即便差事办的比他漂亮又如何? 他始终是那个令人瞧不起的废太子。 有资格参与分封大典,他也没资格获得封土。 这一点,在朝堂上下人人皆知了。 “哈哈哈……”众人让四皇子逗的笑起来。 太子和六皇子笑的最开心。 杨为先一对虎目中也隐含笑意。 待三位皇子收住笑声,他继续道,“这三块封土,一个是我们的,一个是萧统,这是毫无疑问的,关键是第三块封土的争夺,八皇子蠢笨,机会很小,东海王又是凑数的,那么这块封土基本上是七皇子的了。” 三人缓缓点头,赞同杨为先的说法。 太子道,“不过晋州这个地方贫瘠又危险,随时可能落入金人之手,如同鸡肋,谁去似乎都无所谓。” “不。”杨为先皱了皱眉头,“太子,你要记住,成败在于一点一滴之间,聚水方可成河,聚沙方可成塔,即便是鸡肋,有时候也可以变成一手妙棋子。” 太子面露愧色,忙道,“是。” “受教了。”四皇子和六皇子也说道。 杨为先望向北方,继续道,“说起来,晋州那几家豪族,这些年给老夫送了不少礼,以寻求庇护,若是老夫给他们带句话,前往就藩的皇子日子便会好过不少。” 六皇子闻言,顿时恍然,笑起来,“若是如此,我们立于不败之地了,找个机会,我提醒下七弟,他不可能不识趣。” 太子和四皇子也回过味来,相视一笑。 正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尤其是北方与燕州十六州相接之处。 那些府州的豪强由于时刻面临金国兵马的侵扰,俱都背地里招兵买马,建立自己的私兵,对外则称家丁护院。 朝廷对此一清二楚,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这些豪强的私兵多多少少能在金兵侵扰北方的时候出些力。 但也因这个原因,朝廷官员想要在那些地方安稳当官,第一件事便是要与这些豪强打好关系。 官员如此,显然去就藩的皇子也一样。 七皇子这次想要在晋州舒舒服服的,那就别想当墙头草,必须向他们靠拢。 若是如此,他们就胜三皇子半子了。 “魏阳王就是机灵。”杨为先投去赞赏的眼神。 接着,他端起茶杯,慢慢品着茶水,眼神闪烁。 其实关于晋州豪族以及晋州为什么会成为三块封土之一还有许多内情,涉及重大。 是他一步重要的抓手。 但他不能同三人说。 对他而言,大宁如棋盘,他之下,人人皆如棋子。 太子,六皇子,四皇子甚至将来的七皇子也不例外。 棋子只要按照他安排的路子走就行。 至于他为什么下这步棋,就没有必要说那么清楚了。 说了分封的事情,他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因为接下来说的这件事令他很不愉快。 这么多年,总是他在耍别人,还是头一次,他可能让别人耍了。 第173章 东宫密议(下) 第173章 东宫密议(下) “四皇子,你可以先回去了。” 杨为先对四皇子说道。 这次密谈,他该说的已经同四皇子说了。 他主要是给四皇子吃个定心丸,同时提醒他就藩之后该干什么。 “那我先走一步。”四皇子始终喜滋滋的。 对他而言,留在京师没有任何好处,能有一个富庶的封土,那就再好不过了。 待四皇子离去,杨为先沉声道,“马上就到选秀了,茗香至今还没有下落,这可不行。” 提起茗香,太子顿时怒火中烧,他念道,“茗香啊,茗香,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赌气一般,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干,他又道,“她肯定藏在长安的某个地方,不是自己藏起来,便是被人藏了起来,外祖父,能不能想个法子,搜查长安城里的每家每户。” 四皇子不再,他便叫的亲昵起来。 杨为先也在为此事发愁。 寻找茗香如同大海捞针,何况有很多地方,他们根本没办法搜。 长安城里,可不是谁都买他杨为先的账的。 见杨为先没有出声,六皇子眼睛转了转,说道,“太子哥,外祖父,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这招太险了。” “说说看。”太子神色激动。 杨为先也望向六皇子。 “自己若是自己跑了,她不会主动出来,若是被人掠走了,也会藏匿起来,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六皇子缓缓说道,“想要找到她,就得对长安城里里外外搜个清楚,还要能去搜任何地方。” 太子有些急不可耐,“说办法,不要说这些没用的。” 六皇子笑了笑,“如果有刺客闯入皇宫,这件事就好办了。” “你的意思是派人假装刺客,刺杀父皇?”太子连连摆手,“不行,绝对不行,你简直糊涂,若是事情败露,你我的脑袋还想要不想要?” “我没说要这么做,只是说只有这样,才能全城搜查。”六皇子头缩了缩。 他的出来,这位太子哥很生气。 毕竟,他东宫的位子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然不愿意冒这个险。 杨为先直视前方,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什么。 良久,他微微点头,“太子,六皇子的办法不错。” “外祖父,你也同意?”太子大吃一惊。 杨为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不用担心,这次无需我们出手,可以让别人出手。” 起身来回踱步,他继续道,“我从皇城司得到消息,黑鲨帮,虎豹堂,鎏金殿汇集京师,他们可能要抢夺双龙玉佩,不过,这可能也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太子和六皇子也听说过这三方势力。 听杨为先说他们是为双龙玉佩而来,二人一阵振奋。 东海王这是又有麻烦了。 但杨为先说这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二人便疑惑了。 “他们还想干什么?”太子问道。 “不清楚,但这件事的重要性显然不低于双龙玉佩。”杨为先说道。 顿了下,他继续说道,“而且据我了解,茗香从百香楼消失之后,三方人马似乎也开始找什么?” “难道他们也在找茗香?”六皇子问道。 “有这个可能。”杨为先说道,“但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百香楼丢的是茗香,所以,如果他们找的真是茗香,那么就是有人把茗香失踪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难道说百香楼里有内鬼?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找茗香?”太子越发不解。 杨为先眼睛眯了起来,“我现在也想搞清楚,如果真如我猜测的一样,那么这个茗香可能不简单,她的哥哥南宫复可能也不简单,我们想利用他们二人,说不定已经让他们利用了。” “不可能,茗香姑娘怎么可能是居心叵测的人。”太子反驳道。 “太子!”杨为先虎目闪过一道厉芒。 太子见状,自治说错了话,低下头去。 六皇子忙安慰道,“茗香姑娘最好是清白的,但也有必要搞清楚二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杨为先点点头。 他越来越喜欢六皇子。 不过他越是喜欢,越庆幸六皇子不是长子。 太子的确有许多缺点,不够聪明,贪好美色。 但这样的太子将来才容易控制。 而六皇子只能做一把趁手的利剑。 沉吟了下,他说道,“想要搞清楚其实也不难,刚刚六皇子的提醒,让我有了一箭双雕之计。” “南宫复便是皇宫里那个刺客。”六皇子一下想到了什么。 “没错,把南宫复送入宫里,让我们宫里的自己人把他抓起来,宣称他就是刺客,趁机将其关入大牢,再把消息放出去。 “一来,茗香得到这个消息,或会现身救她的哥哥,二,黑鲨帮,虎豹堂,鎏金殿若是也有动作,便证明二人绝非善类。”杨为先冷笑着说道。 “利用刺客之事,还能趁机搜查长安每家每户,茗香即便不现身救他哥哥,我们也能找到她,至于南宫复,死了就死了,找到茗香就行。”六皇子补充了一句。 太子闻言,缓缓点头,“事不宜迟,还是早一日找到茗香为好。” 之后,三人又商量了些细节。 定下了参与此事的人员。 他们要从头到尾把南宫复控制在自己人手中。 南宫复还是了解一些他们的秘密的,不能让其胡说八道。 棘手的问题讨论的差不多了,三人想起了柳青的事情。 柳青派人去抓买马料的商贾,显然是发现了战马腹泻的根源。 接下来,柳青必会小心加上小心。 出征之前,他们是别想给他下绊子了。 不过这次战马腹泻的事情可不是他这一边单独参与的。 其中还有萧统一方的配合。 他不希望柳青出征,为的是避免大宁与金国的矛盾激化。 萧统不希望柳青出征,是不想柳青在军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嘿嘿,去就去,留在京师,你还能了此残生,出去征战,你就别想再回来了。”杨为先笑的如同一头恶虎。 太子和六皇子附和着笑。 只是太子脑海里全是茗香曼妙的身姿,期望能早点再见茗香。 而六皇子则在思索杨为先话里的含义。 显然,他这位外公已经给柳青设置了一个圈套。 想到这,他只觉自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向这位外公学习。 第174章 香味 第174章 香味 “上官姑娘,明天的报纸记得留一个版面,刊登香水广告。” 与柳青在宫门外分开之后,宁安没有立刻回王府,而是先来了报社。 针对战马腹泻的调查结案,他身上没了差事,又能专心忙自己的事情了。 如今,随着金花茶和福禄酒口碑的扩散,这两项货物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产量。 接下来的重点是把刚刚诞生的香水推广出去。 现在,他的香水已经在宫中的妃嫔中得到了认可,他正可以利用这个契机大肆宣扬一番。 把香水打造成权贵和豪商们喜欢又一款高端产品。 “香水广告?”上官嫣然怔了下。 虽然东海王已经要求她在报纸的版面上留下广告的位置。 但至今还没有商贾找上门来。 当然,这也和报社没有宣传广告的事有关。 而且,东海王也没有催着他们通过广告盈利。 宁安点点头,笑道,“报纸一直没有登过什么广告,这次就让东海商行在报社刊登第一个广告。 一来为商行的新货宣传,二来,也算是给其他商贾打个样,让他们明白广告的威力。” 顿了下,他继续道:“对了,这幅广告需要多少银子,到时候你去找素水支取。” “啊?”上官嫣然皱了皱眉头,“报社是殿下的,东海商行不也是王府名下的产业吗?为什么要给报社银子。” “这叫内部流转。”宁安解释道,“如果东海王商行三天两头在报社登广告,又不给银子,岂不是等于挤占了广告位,影响了报社的收入。 这样的话,报社就需要王府不断拨银子维持运转,令报社缺乏盈利的欲望。” 上官嫣然闻言,缓缓点头。 她之前的确对报社盈利的事不感兴趣,只在乎报纸内容上的提升。 报社其他人也一样,从来不去想赚钱的事。 毕竟,无论赚钱还是亏本,王府总会拨银子支撑报社。 但随着报社雇佣的报童越来越多,她逐渐改变了想法。 每次报童拿着银子,高高兴兴回家,她便有一种满足感。 她很清楚,有不少流民,便是依靠家中出的这个报童养活的。 所以,只有报社能持续盈利,才能继续让这些报童有银子拿。 如果报社亏本,总是让王府拿银子弥补,她心里也是过不去的。 再者,东海王那次鲜花与牛粪的比喻也让她有所触动,不再认为固执己见。 想到这些,她反倒对广告有了兴趣,说道,“那香水广告该怎么写?” 提到香水,她忽然酸溜溜道,“素水姐姐和秋云身上的香味便是香水的味道?我还没见过香水,写香水广告就更难了。” 说完,她眼睛游移,不敢去看宁安。 宁安哑然失笑,上官嫣然这是在责怪没有她的份呢。 拍了拍后脑勺,他道,“这倒是本王的失误,马上送来。” 他立刻让门口的护卫回王府,取一瓶桂花味的香水过来。 上官嫣然见状,嘴角上扬,露出笑容。 不多时,护卫便将香水送到。 宁安道,“要不要本王教你如何使用?” 上官嫣然点点头,颇有些迫不及待。 她一闻到素水和秋云身上的香味便十分喜欢。 这时,宁安拧开瓶塞,用鹅毛沾了香水,洒在上官嫣然的脖子,胳膊,后背等部位。 瞬间,整个房间香了起来。 “好香,殿下你闻闻。”上官嫣然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脸兴奋。 这香味与素水和秋云身上的一样。 高兴之下,她向宁安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忘了男女之防。 “香!”一截雪白小臂横在面前,宁安不由怔了下。 不过他脸皮厚的很,送上门的便宜没有不沾的道理。 凑过去闻了下,他称赞了一句。 “咳咳!” 就在二人品评香水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人故意咳嗽。 二人转过头去,发现柳湘云不知何时过来了。 正瞪着一对大眼睛瞧着他们。 上官嫣然的胳膊还在举着。 意识到她和宁安之间的暧昧动作,她羞的满脸通红,强忍住羞意嗫嚅道,“湘云姐姐,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幸亏我来得早,不然有人就要占你便宜了。”柳湘云走到柳湘云身边,狠狠盯着宁安。 宁安翻了翻白眼,“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本王正在嫣然姑娘试香水,准备在明天的报纸上刊登香水广告。” “我胡说八道?我又没瞎,可是亲眼瞧见了。”柳湘云握住上官嫣然的手,“嫣然妹妹,你说是不是他想占你便宜。” “没…没有。”上官嫣然脸还在发烧,“我和殿下的确在试香水,就是这个东西。” 说完,她指了指宁安手里的香水。 “怎么样?”宁安挑了挑眉头。 对他来说,柳湘云出现在报社不奇怪。 自从上官嫣然搬到忠勇侯府之后,柳湘云便早上陪上官嫣然到报社,晚上再把上官嫣然接回去。 两人现在好的如同姐妹一般。 “那…你也不能这样。”柳湘云学了下宁安刚刚的动作。 不知为何,她忽然心里一阵不舒服。 反而希望刚刚东海王是真的在骗上官嫣然,占上官嫣然的便宜。 “好好好。”宁安满口答应,“那你想不想试一下香水?” “我才不要。”柳湘云扭过头去。 心情却如吊桶一样,刚刚还在谷底,一下又升了上去。 眼睛里藏不住了笑意。 上官嫣然为了化解尴尬,忙道,“湘云姐姐,香水对女儿家真是极好的东西,不信我给洒一点在身上。” 没等柳湘云同意,她便拿着鹅毛从宁安手中的瓶子里沾了香水,向柳湘云身上挥去。 柳湘云只感到脖子上一阵清凉。 接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与正常的香料大为不同。 “好香。”柳湘云叫来起来。 宁安见香水先是征服了上官嫣然,后又征服了柳湘云,对香水越发有信心。 心情大好,他玩笑道,“用了本王的香水,就得让本王闻一下。”,作势就要往柳湘云身上凑。 柳湘云一个箭步躲到上官嫣然身后,吐了吐舌头,“你想得美。” 第175章 伤愈 第175章 伤愈 “本王就要想得美。”宁安追过去,又要去闻。 “呀!”柳湘云惊叫一声,绕着上官嫣然继续跑。 一时间,二人一个跑,一个追,惹的上官嫣然连连摇头。 嬉闹了一阵,柳湘云停了下来,娇喘微微。 她笑着对上官嫣然道,“嫣然妹妹,天晚了,我们回去,殿下就会欺负人。” 上官嫣然点点头,笑着拉住柳湘云的手就要走。 宁安嘴角擒着一抹笑意,提醒道,“香水广告的事别忘了。” “我回去想好了,让人送过来。”上官嫣然轻轻笑道。 这时,柳湘云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望向宁安,她道:“殿下,能不能卖几坛福禄酒给我。” 她之所以今天来得早,正是为了此事。 “福禄酒在长安城可不单独外卖。”宁安说道。 这是东海商行的规矩,为的是保证凤鸣楼的兴旺。 “哦。”柳湘云露出失望的神色。 宁安见状,笑道,“不能卖,但可以送,不过那要看本王的心情。” 柳湘云白了宁安一眼,“你又要打歪主意,这酒我不要了。” 上官嫣然知道内情,她道,“殿下,忠勇侯马上要外出征战,湘云是想卖一些赠给忠勇侯,让他带去。” 宁安了然。 战争凶险,作为女儿,柳湘云心里肯定不愿意自己父亲外出征战。 但此乃家国大义,忠勇侯府职责所在。 她便只能以此给自己的父亲践行了。 于是他道,“原来如此,你们先回去,待会儿本王令人送些过去。” 柳湘云一喜,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放下,拉着上官嫣然就走。 之后一句“多谢啦”从外面飘来。 宁安捻起银票笑了笑,这丫头倒是个讲究人。 二人离去,宁安也随即出了报社。 回到王府,许长卿正在一个王府丫鬟的搀扶下散步。 重伤之后,他昏迷了几天。 转醒之后,便一直躺在床上养伤。 期间宁安来看过他几次,许长卿可能因为刺杀加上错过了科举,受到的打击很大,谁也不愿意搭理。 对此,宁安也能理解。 毕竟他满腔热血而来,却发现如果不同流合污,连科举的大门都跨不进去。 之后,宁安没有再打扰他,只是挑了个名叫翠竹的婢女服侍他。 “殿下。” 见到宁安,许长卿这次没有爱答不理,而是要躬身行礼。 宁安上前扶助他,笑道,“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必在意小结。” 顿了下,他调侃道,“这么多天终于想通了?” 许长卿瞥了眼翠玉,“想通了,为了那些可恨的人生气不值得。” 宁安的观察一向敏锐。 注意到许长卿的眼神,他扫了眼翠玉,见翠玉脸上有羞涩之意。 他顿觉有些好笑。 这个翠玉在王府里虽然只是个端茶倒水的粗使婢女,但也算有中上之姿。 没想到自己派她去服侍许长卿。 二人间似乎有了暧昧。 否则难以解释此刻他们两个的细微表情变化。 轻轻摇了摇头,他道,“这就对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许长卿虽然是萧潜认定的人才,但他也不准备强留。 如果许长卿有其他志向,他还是愿意放他走的。 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他无心辅佐自己,留下也徒劳无益。 “草民也不知道。”许长卿似乎也不清楚自己现在想要什么,微微叹了口气。 宁安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在王府养伤,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同本王说,东海王府来去自由,你不必担心什么。” 宁安脸上温和的笑容让许长卿一阵心安。 他刚来京师那会儿,关于东海王的传言他几乎听腻了。 这些传言里没有一件是说东海王好的。 相反,人人都在夸太子贤德,三皇子聪慧。 太子身后的杨家和三皇子身后的萧家也有诸多赞誉。 可偏偏人人都夸的两方势力拉拢他不成,想要他的命。 而人人贬低的东海王却救了他的性命。 当下东海王的意思更是不求回报,任由他去留。 于是他诚挚说道,“多谢殿下。” 宁安点点头,又同许长卿聊了几句,便回了寝殿。 …… 忠勇侯府。 柳青正在挥毫泼墨,一副词句完成,他对身侧的卫壁说道,“挂上去。” 卫壁应了声是,将那副词句钉在了书房的墙壁上。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柳青喃喃念了一句,神思一阵恍惚。 卫壁这时道,“侯爷,没想到东海王果然有大才,以前我不相信这句话出自他,现在我信了。” 柳青表情复杂。 他喜欢东海王的这句话。 但之前即便喜欢,也只是藏在心里。 今天回来,他突然有了将这幅词句写出来,挂在书房的想法。 “他若是早点像这个样子,也不至于丢了太子之位,只希望这不是昙花一现。”想到什么,柳青又摇了摇头。 在他心里,他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家。 身为臣子,他同样希望东海王能够从善如流。 卫壁挠了挠头,“是呀,东海王这么聪明,要是把聪明劲全拿来干坏事,那可就麻烦了。” 柳青深以为然。 接着,他再次盯着词句发呆。 似乎想到什么,他目露痛苦之色。 他倒不是因为东海王,而是因为战马腹泻之事。 这件事暂时让皇帝宁淳压下来了,可是却让他感觉自己正身处淤泥之中。 卫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着这位大宁忠勇侯。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一个身影闯入了书房,正是柳湘云。 她没有注意到墙上的词句,而是兴奋道,“爹,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柳青望向柳湘云,眼中全是宠溺。 他常年外出征战,这次他在京师待的日子已经算很长了。 而聚少离多,也是他十分宠溺这个女儿的原因之一。 马上,他又要出征,心里便开始觉得亏欠女儿。 这几天也不管柳湘云了,任由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只要她带了足够的护卫,能保护自身安全就行了。 第176章 交心 第176章 交心 “酒,福禄酒!”柳湘云邀功一般说道。 “福禄酒?”柳青表情讶异,“这福禄酒不是不外卖的吗?” “那也的看看是谁去买的。”柳湘云得意洋洋。 柳青琢磨下,便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他道,“你是不是又去找东海王了?” “没有,我是去接嫣然的时候正巧遇到东海王的。”柳湘云笑嘻嘻的。 “是吗?酒在什么地方,还不拿来让你爹我尝尝。”柳青瞪了眼柳湘云。 这福禄酒,他只在梨园诗会的时候尝过几口,之后他便没有喝过。 因为柳湘云,他还欠着东海王不少银子,可没有银子去凤鸣楼喝酒。 而且,他也不像上官云,能厚着脸去东海王府蹭吃蹭喝。 “马上就到。”柳湘云还以为自己又会被骂一顿。 没想到这次爹爹没有骂她,这反而让她觉得怪怪的。 他可是很不喜欢自己同东海王往来的。 二人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 是杜明锦携夫人和子女过来了,他们是连襟,私下经常走动。 “明锦,你来的正好,马上就有福禄酒喝了。”柳青说道。 杜明锦的心情似乎格外不错,他道,“福禄酒,真的假的?” 柳青于是把东海王赠酒的事说了。 杜明锦听完,笑着说道,“还是湘云在东海王那儿面子大,不像我家这两个,连口酒都讨不来。” 柳湘云扬了扬头,她大大咧咧的,杜明锦调侃她与东海王关系不一般也没听出来。 柳青则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杜如初不服气道,“你等着瞧,我会让东海王殿下收下我的,到时候你想喝多少福禄酒,就有多少。” 顿了下,他又道,“你要是实在着急,那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想办法让姐姐嫁入东海王府,哎呦……” 他一句话没说完,便觉得腰间一阵剧痛。 原来是姐姐杜如月狠狠扭了他一下。 “再胡说,就撕烂你的嘴。”杜如月满脸通红。 平日里,杜如初这么说,他定是让杜如初面壁思过去了。 但这次他倒是没有生气,而是叹道,“你爹我倒是想,但也得能攀得上呀。” 这下轮到柳青惊讶了。 意识到了什么,他道,“明锦,户部的账目是不是理清了?” “哈哈哈,正是。”杜明锦笑道。 他今天这么高兴,还来找柳青喝酒正是为了此事。 上次东海王派了账房,将四柱结算法教授给户部官员之后。 户部乱七八糟的账目一下终于在重新梳理下,变得条理清晰。 明天便是皇帝宁淳要求他递交户部账目的最后期限。 只要把已经完成的账目拿出来,他的任务便完成了。 同时,他相信通过四柱结算法整理出来的账目定会让这位帝王耳目一新。 想到这些,他不能不高兴。 “恭喜,恭喜。”柳青也笑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只要皇帝宁淳对呈递上去的账目满意。 他这位连襟从代尚书转为尚书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也难怪他口口声声,连女儿都要嫁给东海王了。 说话这会儿,东海王府的酒送到了。 侯府管家领着下人将一坛坛酒抬了过来。 见到一坛坛美酒,柳青和杜明锦对视一眼,同声说道,“喝酒去。” …… 东海王府。 宁安也在喝酒,不过是在陪茗香喝。 他一回到寝殿,茗香便令看守她的婢女过来提醒他的承诺。 宁安只得让不情愿的秋云做了几道菜,提着个酒壶过来耳房。 “茗香姑娘,本王信守承诺,你也该说说自己的身世了。”对饮了数杯,宁安说道。 茗香没有喝过福禄酒。 便同以往喝米酒一样猛喝。 几杯下肚,她的脸便红红的。 不过,这反而令她更显得娇艳。 闻言,她支着下巴,望向宁安,嘴角挂着浅笑,说道,“我的爹娘在我九岁那年死了,之后,我便一直与哥哥相依为命。” “你还有个哥哥?”宁安讶异,“他在何处?为什么要任由姑娘你沦落风尘?” “他也在长安,不过现在他应该暴跳如雷,咒骂我坏了他的计划。”茗香的笑容里忽然多了苦涩。 宁安皱了皱眉头,“既然你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他应该爱护你才是,怎么会这么对待姑娘。” “因为对他来说,有一样东西比我更重要。”茗香说着,眼角湿润了。 “更重要的事?莫非是为了荣华富贵。”宁安淡淡道。 “也可以这么说。”茗香一面说,一面又给宁安斟了杯酒。 “这就是全部了?”宁安有些失望。 他把茗香从百香楼掠到王府之后,一直在监视黑鲨帮,虎豹堂,鎏金殿的高阳给他提供了一些有意思的情报。 这让他觉得茗香的身世没那么简单。 “不,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茗香红艳的嘴唇贴在酒杯边缘上,“但今天我只说这么多,要是说完了,殿下以后就不能陪奴家喝酒了。” 宁安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好,姑娘不说,本王就不问了。” 这时,茗香像是忽然有了兴致,她说道,“殿下,奴家给你唱个小曲。” 不待宁安答应,她便轻声唱了起来,“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宁安静静望着茗香,酒后的醉容让她妩媚到了极致。 婉转凄凉的清唱又让她令人怜悯,让男人恨不得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疼惜。 宁安微有醉意,他也有这股冲动,但他对茗香了解越多,越不敢放任自己。 茗香唱完了一首小调,起身摆着舞姿,又唱起了第二首,第三首…… 时间流逝,夜色渐深,这时一轮圆月挂上柳梢。 福禄酒的后劲很大,茗香渐渐不支。 在唱完一首《清平调》后,忽然伏在了宁安身上。 “茗香姑娘。”宁安忙扶助茗香,免得其摔倒。 正待将茗香扶上床,他忽然听见王府外面传来阵阵人马嘶鸣声。 不一会儿,管家余钱匆匆而来,说道,“殿下,顾校尉让人送来口信,说宫中抓到了一个姓南宫的刺客,让殿下晚上不要乱跑,免得招惹是非。” “刺客?”宁安不禁吃了一惊。 第177章 险境 第177章 险境 “南宫?” 伏在宁安怀中的茗香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这个名字让她的酒意顿时褪去了大半。 “怎么了?”宁安露出狐疑之色。 茗香对这个名字如此敏感,自然不正常。 茗香没有回答宁安,而是死死盯着余钱问道,“你可清楚他的容貌?” 余钱同素水,秋云一样,对宁安掠回来的这个清倌人一点都不喜欢,懒得理会她。 只是见宁安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回答,他方说道,“顾校尉的人说他大大概二十余岁,中等身材,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 余钱的话音落下,茗香顿时昏了过去。 “茗香姑娘,茗香姑娘。”宁安伸手去掐茗香的人中。 不一会儿,茗香悠悠转醒。 点点泪珠从脸上滚落,她忽然在宁安面前跪下,哀求道,“殿下,求你救救我哥哥。” “你哥哥?”宁安一凛,挥手让余钱出去,免得人多口杂。 搀扶着茗香在床沿坐下,他正色道,“茗香姑娘姓南宫?” “是的,奴家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燕。”茗香轻声说道。 “南宫燕。”宁安重复了一句。 茗香点点头,一边擦着眼泪,她一边说道,“奴家的哥哥不会那么蠢,去闯皇宫,一定是因为找不到我,他们才使了这个毒计,逼奴家出来。” 宁安原本就得皇宫发现刺客这件事有点突然。 茗香这么一说,他顿时恍然。 什么刺客?这恐怕只是杨为先他们攒出来的坏水。 想到什么,他面色一沉,“恐怕不仅是为了逼你现身,皇宫出了刺客,他们便可以趁机要求搜查整个京师了。”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为了找到奴家。”茗香惨然一笑,“殿下还是放奴家走,只要奴家回了百香楼,哥哥就安全了,殿下也安全了。” 宁安沉默了。 茗香说的是事实,如果要大搜查,杨为先和太子一定会把他的王府作为搜查的重点。 而一旦在王府找到茗香,对杨为先他们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到时候,他们定然宁肯放弃茗香这枚棋子,也要先整死他这个东海王。 “不,只要离开王府,你既救不了你哥哥,也会害死本王。”宁安否决了茗香的提议。 “不会的,他们要的就是我这个人而已。”茗香眼泪婆娑。 宁安冷笑道,“当他们把你哥哥当棋子,诬陷他为刺客的时候,你哥哥便注定活不了了,其剩余的价值不过是逼你入宫。” “而你入宫之后,完成他们任务的那天,便是你兄妹二人的死期,明白吗?” “至于本王,你保证能经受住他们的拷问,不泄露本王挟持你的事情吗?” 一句句话如同当头棒喝,茗香细细思索,似乎的确是这个道理。 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禁泪如泉涌。 哭了一阵,她道,“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即便如此,也会有人来王府搜查的。” 宁安也在担心这件事。 顾风刚刚已经给他提醒了,只怕接下来搜查就会到。 当然,顾风是不知道茗香在他府中的。 他更多的是因为妹妹的事向他示好。 今后她那位妹妹还要依仗王府提供香水呢。 “怎么办?”来回踱着步子,宁安努力思索着脱困之法。 就在这时,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他倒是向杨为先学的。 为了藏匿茗香,杨为先来了个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同理,这个办法也适应现在的情况。 想到这,他又把余钱叫了过来,“皇上有没有受伤?” “没有,顾风的人说,这个刺客一闯入皇宫便让捉住了。”余钱回道。 宁安松了口气。 若是如此,今天晚上不会有波及全城的搜查。 但明天早朝,杨为先一定会拿此事做文章,要求在整个长安城搜查刺客同党。 于是他道,“茗香姑娘你还是歇息,明天清早所有人都会安全,只要你不现身,你哥哥就不会死,本王也是安全的。” “真的吗?”茗香定定望着宁安。 此刻这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她原本就是在强撑着已经醉了的身体,这时稍微心安,一下便歪在宁安身上睡着了。 宁安叹了口气,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他转身出去。 就在这时,仿佛感觉到宁安离去,睡梦中的茗香忽然抓住了宁安的手。 感受到手背传来一阵温热和滑腻,宁安回过头去。 只见茗香脸色驼红,美艳不可方物。 拉住他的那只胳膊,袖管滑落,露出一片雪白如玉的肌肤。 加上酒气混着香味飘来,让已经有三分醉意的宁安小腹一阵发热。 “妖精。”宁安吐出两个字,轻轻拿掉茗香的手,还是回去了。 现在,他很想把萧潜打一顿。 如果不是这个王八蛋,他也不会惹来这个大麻烦。 可咒骂归咒骂,如果他不这么做,茗香入宫了,或许情况会更坏。 一夜无话,宁安第二天,天蒙蒙亮便醒了。 第一时间来到耳房,他立刻让茗香按照一名王府护卫的容貌易容。 之后,他便让茗香混在护卫们中间,随他去早朝。 果然,正如他预料的一样。 今日早朝主要议论的便是昨晚闯入皇宫的刺客。 为此,宁淳龙颜大怒,当朝罢免了昨晚当值的禁军将领。 而这个将领竟然是萧统一方的人。 这时他才意识到,杨为先这个老狐狸竟然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箭三雕。 对此,萧统也只能吃下暗亏。 之后,杨为先便长篇大论,要求彻底搜查长安,言之凿凿刺客必有同党。 这些日子,皇帝宁淳本就一直在祸水东引,让宁安充当诱饵,吸引黑鲨帮等他口中的反贼。 为的便是不让这些反贼打皇宫的主意。 所以,皇宫出现刺客,令他极为恼怒。 没有多想,他便应允了杨为先的要求。 昨天晚上,兵马司已经关闭了长安的城门,对他来说,刺客的同党逃不出长安。 现在正可以彻底搜查。 第178章 意外的差事 第178章 意外的差事 “赵牧,此番搜查便由你负责,务必将贼人一网打尽。” 大殿之上,宁淳的目光在武将中停留了一会儿,最终点了赵牧的名字。 柳青是马上就要出征的人,自然不能调动他的左武卫。 至于其他武将,多是关陇勋贵,与萧统有扯不清的关系。 同样,昨晚当值的将领也是关陇勋贵的一员。 所以,出了这么大纰漏,他自然不能再把搜查这件事交给出身关陇勋贵的将领来办。 皇宫守备森严,这名刺客却能闯入皇宫,没有内应绝无可能。 若是刺客与关陇贵族有关,他们必然会包庇。 因此,此时使用门阀的人则比较妥帖。 再加上忠于他的皇城司,便更稳了。 “是,皇上。”赵牧闻言,偷偷瞧了眼杨为先,嘴角露出一抹不为人查的笑容。 杨为先和太子等人面无表情,但心里俱都得意非常。 那晚他们商定之后,便决定当即施行自己的计划。 执行的时候,他们又想到可以趁机打压三皇子一方。 现在,效果令他们非常满意。 不但萧统在宫中损失了一个卫戍将领。 他们还如愿拿到了对长安城的搜查权。 由于皇帝宁淳在案子没有查清前,对关陇勋贵不会完全放心。 审问刺客的事宜,也大概会交给他们。 总而言之,他们这次的计划相当完美。 相比杨为先等人,萧统和三皇子则个个脸色难堪。 他们认为,这是杨为先对他们发起的又一次进攻。 只有杨为先等人和宁安清楚,他们只是被顺便捎上了。 朝议整个过程,宁安只是像其他皇子一样,痛斥了刺客,表达了对宁淳的关心。 其他时间,他一直二观鼻鼻观心。 他了解内情,但他偏偏不能说。 关于茗香件事,他其实是为了自己。 可对他有利的事情,不见得对皇帝宁淳有利。 从古至今,哪个帝王不风流。 唐玄宗时,有大臣献媚,进言杨玉环“姿质天挺,宜充掖廷”。 于是唐玄宗便不顾杨玉环是自己的儿媳,将杨氏召入后宫之中。 这唐玄宗在历史上毁誉参半,算半个明君。 他尚且如此,宁安可不敢赌他位父皇的底线。 再者,从历史上看,一般来说帝王在年轻的时候还能有进取之意。 年老之后,反而更注重享乐。 眼见生命一天天走到尽头,不仅是帝王,即便是普通人也会有及时享乐,死后管他洪水滔天的想法。 毕竟,这就是人性。 正是以史为鉴,他觉得杨为先把茗香送入宫,说不定正中了皇帝宁淳的下怀。 否则这位散朝老臣又何必去干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基于此,他若直言说茗香在自己的王府中,倒霉的将只会是他。 而且,杨为先这个老狐狸很精明。 迄今为止,茗香只知道杨为先要送她入宫,但根本不知道入宫之后要干什么。 也就是说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茗香会对皇帝宁淳不利。 表面上看,杨为先的确只是为了讨好宁淳,献上美人而已。 他也推演过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在宁淳面前陈述实情,道出茗香和那个刺客的关系,指责杨为先图谋不轨。 但这样更行不通。 就像茗香说的,她和自己哥哥都不清楚杨为先让他入宫之后的计划。 杨为先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干净。 这样一来,把茗香藏在王府的他反而显得说不清,道不明了。 “至于对刺客的审问,交由皇城司,由东海王协办。” 宁安正想着的时候,宁淳又说了一句。 他的话音落下,太子,杨为先等人俱都怔了下。 宁安也有些傻眼,但马上他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他这位父皇常用的手法便是利用杨为先和萧统之间的矛盾,以毒攻毒。 同时,再插入第三方,玩四两拨千斤的权术。 当下,他这个东海王又不讨萧统的喜欢,又遭杨为先的厌恶。 显然最适合当这个第三方。 想到这,他道,“是,父皇。” 应承的同时,他斜眼去瞧太子和杨为先。 发现二人虽然在极力装作若无其事,但僵硬的表情还是出卖他们的内心。 恐怕皇帝宁淳让他这个东海王参与审问是他们唯一判断失误之处。 说了刺客的事情,宁淳准备让韦山宣布散朝。 就在这时,杜明锦忽然出列,说道,“皇上,臣以为将户部的账目全部整理了出来,请皇上过目。” “哦?”宁淳在刺客事件之后,罕有露出了笑容。 让杜明锦代户部尚书之后,他一直想找个理由正式任命杜明锦为尚书。 如此,在上官云,柳青之外,他又拿下了户部尚书。 自己对朝堂的掌控更进一步。 但杨为先和萧统一直以杜明锦资历尚浅,才干不足,不同意此事。 天下人都以为朝堂是帝王的一言堂,然而事实却不是这样。 当年的国本之争中,他意气用事,贬黜了众多反对他的大臣。 结果就是引起了更多大臣的不满,纷纷告病回家,造成了朝廷各个机构的政务无人办理。 之后,告病之风又蔓延至府州,以至于连各县连县令也不办事了。 整个大宁差点陷入瘫痪。 有了这个教训,他便精明了许多。 重要的政务上,朝堂上要大部分大臣同意。 不太重要的事,他可以使性子,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大臣们就觉得没必要闹。 也是从那时起,他喜欢上了平衡之术,用杨为先斗萧统,又用萧统斗杨为先,同时又扶持自己人,始终让自己处于优势。 当然,他也有失利的时候。 比如这次户部尚书的人选,杨为先和萧统代表大多数,他则成了孤家寡人。 为此,他便以户部历年账目混乱不堪,难以年审为由,令户部整改。 因此事乃是陈年痼疾,杨为先和萧统也都提过。 于是他私下召见二人,最终决定三人各推出一个户部尚书人选,负责账目的整改,择其优者为新的户部尚书。 今天正是呈递账目的日子,因为刺客的事情,他倒是一时忘了。 第179章 谁的功劳 第179章 谁的功劳? “快呈上来。” 宁淳对杜明锦说道。 出列的杜明锦满脸喜悦,令他信心大振。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杜明锦怎么会这么高兴? 应了声是,杜明锦将账目交给韦山,韦山又呈给了宁淳。 杜明锦退下,不禁瞧向宁安。 如果不是东海王的帮助,他根本无法将混乱的户部账目整理的井井有条,条理清晰。 他不是喜欢居功的人,正想着要将实情回禀宁淳。 恰巧,这时宁安也望向他。 二人目光相撞,他只见宁安瞥了眼账目,接着摇了摇头。 杜明锦会意,东海王这是让他不要透露四柱结算法与他有关。 虽然不解,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边,宁安也松了口气。 四柱结算法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对杜明锦则是雪中送炭,意义不同。 而且,上次御书房与宁淳的对话让他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他想要外出就藩,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表现。 由于长达十余年的印象,宁淳不可能轻易改变对他的认知。 即便他在事实上表现出了某些才华,他也只会去找外力因素。 这就是如同全班倒数第一名突然考试考了全班第一。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不是他进步了,而是他肯定作弊了。 然而,差生还能通过当众再考一次证明自己。 但他却没有这个底气。 毛笔字他都写的不利索,要是考他四书五经,那是光屁股推磨,转着圈子丢人。 加之,他当初把宁淳引歪了,宁淳更多的认为他是个偏才,精通奇技淫巧。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他确实只懂他们口中的“奇技淫巧”。 当然,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至少他在分封大典中有了候选资格。 可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拿到封土,他更需要大臣的支持。 正是出于这个考虑,他才会对杜明锦摇头。 他想让杜明锦顺利继任户部尚书。 如此,分封大典中他便多一份胜算。 “杜明锦,这账目怎么有点不对?” 这时,龙椅上的宁淳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杨为先和萧统闻言,俱都精神一阵。 萧统忘了杨为先给他下的绊子,杨为先忘了宁安参与审问刺客。 对他们来说,户部尚书的位子可比这个重要多了。 在杜明锦身后的两个户部官员也是一喜,仿佛他们有了机会。 “皇上,这次的账目的确与以往不同,因为臣用了一种更为优异的结算之法,名为四柱结算法。”杜明锦不急不慢。 顿了下,他继续道,“以往账目的结算之法为三柱法,只有收入,支出,结余三项,因为太过笼统,所以导致了户部账目混乱不清。” “而四柱结算法,则是旧管、新收、开除、见在,让笼统的账目变得更详细清晰,即便是做假账,也更容易查出来。” 宁淳轻轻点了点头。 他刚刚不是在责怪杜明锦,恰恰是因为杜明锦呈上来的账目让他耳目一新。 身为帝王,大宁的总管家,他自然也精通对账。 否则大臣岂不是想怎么糊弄他,就怎么糊弄他。 “四柱结算法,好,真好。”宁淳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了。 望向杨为先和萧统,他说道,“韦山,把户部的账目交给杨尚书,和萧中书看看。” 韦山应了声是,将账目先给了杨为先。 杨为先看完,脸色黑了下来。 接着又给了萧统,萧统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只是,他立刻又挤出笑容,躬身道,“皇上,杜尚书大才,仅仅凭着这四柱结算法,他便当得这户部尚书。” 翻阅了账目之后,他便清楚户部尚书要易主了。 心想在杨为先手里吃了暗亏,惹得宁淳不悦。 他索性不再反对杜明锦担任户部尚书一职,以在宁淳面前卖个好。 果然,宁淳露出满意的神色,“杨中书是识货的人。” 杨为先心有不甘,但也别无他法,只得附和了一声。 宁淳见状,当即准备生米做成熟饭,于是道,“杜明锦克己尽忠,代户部尚书期间,推陈出新,有功于国,今特命其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谢皇上。”杜明锦一喜,躬身说道。 宁淳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同样心满意足。 再无其他大臣奏事,他宣布散朝。 待宁淳的身影消失,大臣们转身出去。 杜明锦瞧向宁安所在的位置。 他明白,这次是东海王成就了他。 如果他说四柱结算法出自东海王,功劳自然就是东海王的。 尽管他相信户部尚书早晚也是自己的,但绝对不会这么快。 只是当他目光锁定,哪还有东海王的影子? 第180章 暗度陈仓 第180章 暗度陈仓 宁安下了朝,便直奔太医院。 现在对他来说,茗香的事情可比杜明锦高升重要多了。 闹不好,不要说外出就藩,他的小命可能也要交代在长安这座皇城。 到了太医院,太医们已经在忙了。 有人在写方子,有人在抓药。 见宁安过来,温圩笑眯眯走了过来。 宁安对他现在不仅是顶头上司,还有外人不知道的师徒关系。 虽说东海王年龄比他小的多,但孔圣人说择其善者而从之,何必拘于小节。 “你随本王来。”不待温圩躬身行礼,宁安说了句,便向一侧无人的偏殿过去。 门口留下护卫把守,他单单让装扮为护卫的茗香叫了过去。 “殿下,这是?”温圩露出不解的神色。 今天的东海王有些奇奇怪怪的。 宁安道:“本王要你送一个人入宫,就是她。” “送他入宫?为什么?”温圩闻言,吃了一惊。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往皇宫里送一个男人,这等于是大逆不道。 如果让宫中的侍卫察觉,他全家的脑袋的都不够砍的。 宁安来之前便猜到温圩会有这个表情。 他对温圩道,“你不要太紧张,此人实际上是个女子,而且本王是要你把她送到本王的母后身边。” 说罢,他袖口中取出一封信件,“皇后娘娘看了这个之后,自然会明了,把她留下来。” 他这次的计划正是将茗香送入皇宫。 正应了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任何人都不可能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将茗香送入皇宫。 “女子?”温圩打量了两眼茗香。 如果此人是个女子,加上萧皇后的应允,那这件事倒是可大可小。 只是,他还是觉得应该问清楚。 他正要张口,只听宁安道,“多余的你不要多问,且说你答不答应,如果不答应,本王便把人领走。” 顿了下,宁安继续道,“而且,本王可以向你保证,此事乃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害人,她一入宫,皇后自然会将她看管住。” “这……”温圩额头冒起了细密的汗珠,犹豫了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决心,“殿下只管将这件事交给我,不过有个令人为难的地方,生面孔只怕难以进入皇宫。” 心里面对于此事,他还是害怕的。 但从东海王严肃的表情来看,显然事关重大。 如果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他无法帮助东海王。 他们彼此之间又能谈什么信任,他又有何脸面向东海王学习医术。 正是想到这些,他才有了最终的决定。 “无妨,她是位易容高手,你找个与她身量相当,脸型相似的学徒。”宁安说道。 太医院里不全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太医,还有不少的学徒。 在太医入宫诊治的时候,有时候会捎上一个学徒打下手。 “那这就是好办多了。”温圩说道,“下官马上就要入宫,为薛淑妃诊脉,让她现在就开始。” 宁安点了点头,让茗香观察了一会儿正在忙碌的学徒。 为了这个计划,她将易容用的东西随身带着。 而温圩则找了一套学徒的衣服交给她。 不多时,茗香从偏殿出来,易容加上换了衣服,真有些她选中的那个学徒的味道。 如果不仔细分辨很难发现端倪。 温圩见了,也是惊讶了半晌。 眼见时辰到了,他对茗香说道,“你随我来。” 宁安这时对茗香点了点头。 他已经交代过茗香了。 等她见到萧皇后,萧皇后自会找一个身边的宫女,让她易容改装,再同温圩出来。 宫中的御林军对进入皇宫的人查得严,但对出去的人就不那么在意了。 茗香没有说什么,只是向宁安福了一礼,跟着温圩去了。 目送茗香离去,宁安向王府而去。 路上,他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出了岔子。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 回到王府没有多久,萧皇后便派人前来,命他入宫。 他选择温圩选对了。 对于这个经常出入皇宫的老面孔,宫中侍卫没那么警惕。 这也是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送走萧皇后身边的宦官,宁安老实去了皇宫。 到了萧皇后的寝殿,他见萧皇后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面色凝重。 这个时候,她不再是宠溺宁安的母亲,而是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 “你好大的胆子。”见到宁安,萧皇后重重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 宁安苦笑一声,在那封信里,他把茗香的底细全部说了,同时把自己和萧潜的推测也说了。 于是他道,“母后,反正早一天掉脑袋也是掉,晚一天掉脑袋也是掉,反正孩儿是不会让杨为先的奸计得逞的。” “今日的计划若是失败了,掉也只掉儿臣的脑袋,可杨为先一旦得势,就怕舅舅和母后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闻言,萧皇后怔了下,凝声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绝无一丝虚假。”宁安拍着胸脯说道。 事实也是如此。 茗香固然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但做的这些从来不是为了儿女私情。 茗香在杨为先手里就是个包裹着糖衣的定时炸弹。 送入宫中之后,什么时候炸,由他说了算。 可到时候一旦炸了,他包括他身边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为了确保自己和身边的安全,他才会与萧潜把茗香掠出来,关在王府。 “你过来。”萧皇后似乎不为所动,向宁安招了招手。 犹豫了下,宁安向萧皇后挪了过去。 但他始终保持警惕,他可不想像上次一样,又被她拧耳朵。 可不曾想,他一靠近,萧皇后忽然将他搂在怀中。 眼眶微红,她道,“你终于长大了,懂得心疼母后了,也怪母后无能,让你以身犯险。” 想到什么,她斩钉截铁道,“你记住,你外祖父不要你,母后要你,只要你母后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护着你。” 一边说,她一边用力握着宁安的手。 感到萧皇后手上力道,宁安心里一暖。 如果大宁他有一个无需戒备的人,那么这个人必然是这位萧皇后。 第181章 疏漏 第181章 疏漏 “孩儿也会护着母后的。”宁安脱口而出。 萧皇后对他是真的好,他也必以真心回报。 历史的长河中,后宫中失势的女子同样十分凄惨。 汉高祖刘邦爱戚夫人,但刘邦一死,吕后便将戚夫人做成了人彘。 这样的例子在历史的长河中数不胜数。 如今,皇帝宁淳还活着,顾念着这位长妻。 如果宁淳有一天不再了,他相信太子及其生母必会以残忍的方式对待他这位母后。 “好,好。”萧皇后轻轻抚着宁安的头,“我让青鸾代替那位茗香,随温圩出宫了,等安定了,你再让青鸾入宫,把她换出去。” 顿了下,她笑道,“不过你是怎么做到,让温圩听你的?” “这个……”宁安也笑了起来,将自己与温圩的事说了。 听完,萧皇后点了点头,“也是,温圩的医术已经再难进步,忽然见到那位游医的奇怪医理,自然如同口渴的人见到了水。” “也幸好有个温圩,否则这次孩儿怕是要危险了。”宁安道。 “只能说这次你又赌对了,这或许就是富贵险中求。”萧皇后道,“不过今后这么危险的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切勿再犯。” “是,母后。”宁安应了声是。 “至于这次的事,你也不要太担心,若是真的出了岔子,母后便把事情揽下来,就说这茗香是我让你绑的,也是我让你送的,为的便是不让这个狐媚子入宫,魅惑皇上。”萧皇后十分霸气地说道。 宁安闻言,不但没有一丝高兴,反而一阵心酸。 这位皇后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替他挡灾消难。 他心知,此刻说感谢之类的也是多余。 于是,他以玩笑的口味制造轻松的氛围,:“孩儿这次的计划天衣无缝,不会出事的。” 接着,二人又说了会儿家常。 随后,宁安去了青鸾的厢房。 茗香过来之后,萧皇后便对身边的人说青鸾身体不适。 同时命人不要去打扰,只是每日把饭菜端去即可。 所以,宁安刚进来的时候,茗香吓了一跳。 认出是宁安,她露出惊喜之色,迎了上来。 “殿下这是第三次救奴家了,第一次在凤鸣楼外,第二次在百香楼,这次又以身犯险……”说到最后,茗香颇为歉疚。 宁安哈哈一笑,淡淡道,“你谢第一次的就行了,剩下的两次,你我彼此各不相欠,各取所需罢了。” 茗香摇了摇头,“虽然如是,可是没有殿下,奴家只怕连个各取所需的人都没有。” 宁安只是来看看茗香,让她安心些,还是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免得引人怀疑。 于是他道,“如果你真这么想,那就听本王一句劝,待选秀过后,不要再在京师逗留,本王会想办法把你送走,希望你能配合,不要再回来。” “好,我听殿下的。”茗香轻轻点头,“不过,奴家希望殿下能尽力把我家哥哥救出来。” “这个可不容易办。”宁安皱了皱眉头,“现在杨为先给他安了一个刺客的名头,审问的时候即便他什么不说,恐怕今生也出不了牢狱了。” 茗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见状,宁安又吩咐了茗香几句,让她在这里安心等待,便出了皇宫。 一路往王府而去。 他还没到王府的时候,便发现门口有大批士兵。 略微思索了下,他不禁冷笑起来。 正如他料想的一样。 现在他的王府必然是杨为先他们重点搜查的对象。 他径直进入王府,果然如是。 赵牧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前院的石凳上,众多士兵在王府的房间里出来进去,搜查可疑人员。 “赵将军可搜出了刺客同党了?”宁安问道,在赵牧面前坐下。 见宁安回来,赵牧面笑肉不笑,起身懒懒行了个礼,他又坐下,说道,“殿下不要见怪,这是皇上的命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望了眼,站在院子里,一脸愤怒望着他的许长卿,他继续道,“目前的话,只有这个人可疑,他不是王府的人,不是吗?” 宁安面色一沉。 因为茗香的事十分紧迫,他倒是忽略了许长卿。 赵牧这么说,摆明了是公器私用。 他不可能不知道许长卿,甚至清楚是谁派人刺杀的许长卿。 但他只是装傻充愣,真正的目的是把许长卿带走。 之后许长卿即便不是刺客同党,他们也会严刑拷打,让他成为刺客同党。 到时候,即便不能诬陷他,也能把许长卿这么条命弄没了。 “谁说他不是王府人。”宁安冷笑出声。 当前唯一救许长卿的办法,便是不让赵牧把人带走。 这样一来,他就得证明许长卿是他王府的人。 盯着赵牧的眼睛,他继续道,“本王向赵将军介绍下,这位是东海王府的长史,许长卿。” 第182章 长史 第182章 长史 “王府长史?”赵牧斜了眼许长卿,“殿下说笑了,东海王府的长史可是皇上亲点的。” “的确如此,可这三年里,这位长史尸位素餐,很少踏足王府,有和没有一样,本王正准备回禀父皇,将其裁撤,由这位许长卿担任。”宁安说道。 赵牧口中这位长史出身门阀。 废太子当时被逐出东宫,正恨杨为先恨的要死,岂会给他好脸色。 赵牧心里冷笑。 暗道这位长史为什么不敢踏足王府,你心里没数吗? 脸上仍旧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道,“这么说,他暂时就不是王府的长史,殿下还是把他交给我,职责所在,我也是没办法。” 宁安料到赵牧不会善罢甘休。 这次搜查长安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杨为先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借着搜查刺客的名头,他们可以趁机打压对手,不知道要制造多少冤假错案。 只是别人他管不着,暂时也没有能力管。 但他们若是想在他头上拉屎,他可绝不答应。 于是他道,“人,本王是不会交给你的,但本王可以交给皇上,或许皇上会对许长卿为什么在东海王府,很感兴趣。” 赵牧闻言,脸色微变。 其他人或许不明白宁安话里的意思。 对于了解内情的他,却一清二楚。 这个许长卿恃才傲物,不愿投靠任何一方。 他不死,谁死? 刺杀失败之后,他们一直在寻找许长卿。 没想到借着这次搜查,他在东海王府找到了他。 现在,既然他找到了许长卿,当然要想办法灭口。 然而东海王显然是要保这位许长卿。 言下之意,他赵牧要是硬来,他便直接领许长卿入宫,将刺杀这件事抖落出来。 “怎么样?赵将军,想好了吗?许长卿死了,对本王来说无关紧要,你若是执意把他带走,那便带走。” “可你们应该了解本王,东海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接下来,本王不会善罢甘休。”宁安见赵牧表情有变化,语气充满威胁。 赵牧怔了下,眼睛转乱转,他大笑起来,“哈哈哈,殿下不要误会,既然他是殿下选定的长史,那此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正如东海王说的一样,他从任何方面来思考。 这个无权无势的穷书生对东海王都不显得重要。 如果东海王真的要在刺杀许长卿这件事上较真,他们则会比较麻烦。 虽然动不了他,也动不了杨为先和太子,但为了撇清干系,弃卒保帅还是要做的。 拿自己多个手下的性命换许长卿的性命不值。 “这就好。”宁安笑道,“许长卿是自己不小心受伤,让本王捡到,在王府疗伤的。” 他意思很明白了,这是个交易。 他的话音落下,众多士兵从后院回来,向赵牧道,“将军,都搜了,没有其他可疑的人。” 赵牧点了点头,对宁安躬身道,“殿下,得罪了。” 说罢,他挥手撤掉看守许长卿士兵,统领士兵离去。 待最后一个金吾卫士兵的身影消失在王府门口,宁安轻轻松了口气。 许长卿已经冷汗淋漓。 天气渐冷,他的后背却湿漉漉的。 来到宁安身边,他深深弯腰,哽咽道,“草民何德何能,能让殿下两次涉险相救。” 宁安笑了笑,“屠猪贩狗之辈尚且懂得路见不平,一声吼,本王岂有见你身临深渊,而不拉一把的道理。” “殿下太谦虚,世人终究是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许长卿叹道。 想起刚刚宁安的话,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殿下方才说的是真的,还是仅仅为了救草民。” “你指的是长史的事?”宁安笑道。 许长卿脸有些红,轻轻点了点头。 “如果你愿意,那便是真的,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是假的。”宁安说道。 王府长史的这个位子很重要。 他不想强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留在这个位子。 “愿意!,草民愿意,草民怕的是高攀了长史这个职位,毕竟草民错失科举,尚无功名。”许长卿说道。 接着,他恨恨道,“再者,草民上次遭受刺杀,此番这个将军又要构陷草民,可见朝堂已经藏污纳垢之地。” 宁安心中一喜。 他没有见识过许长卿的才华,但既然萧潜言之凿凿,那应该没有问题。 当下,他的王府不缺冷铁,顾远忠,高阳此类武夫,唯独缺少一个拿笔的。 而有了许长卿,东海王府唯一的短板便弥补上了。 于是他道,“你不嫌弃本王是个混世魔王,本王也不嫌弃你没有功名,相得益彰。”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起来。 不过可能因为伤口还没有好利索,许长卿又剧烈咳嗽起来。 宁安上前,给他拍了拍背,“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现在其他的不要多想。” 许长卿一阵受宠若惊。 宁安身为皇子之尊,竟然为他一个草民拍背。 这在尊卑有序的大宁,有几人能如此? 事实上,那些飘在天上的门阀和勋贵,有时候连装都不愿意装,骨子里是对天下草民彻底的鄙夷和不屑。 一瞬间,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使劲点了点头,他慢慢向自己住的班房去了。 只是由于过于激动,他的身体不住轻微颤抖。 宁安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是皇子,但却是来自现今的灵魂。 尽管接受了大宁的风土人情,但有时候下意识还会按照以往的风格行事。 目送许长卿回去,宁安回了寝殿。 未来几天,长安城必然是乱糟糟的。 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趁这个时候清闲,他正可以把精力放在香水上,再大捞一把。 俗话说,想什么就来什么。 在寝殿的床上还没趟多久,秋云便过来,说上官嫣然正在书房等他。 宁安觉得应该是香水广告的事情。 伸了伸懒腰,他便往书房去了。 果然,正如他预料的。 此刻,上官嫣然手里拿着一份还未排版的报纸,应该是明天要发行的。 在报纸的广告位子上,上官嫣然已经给香水撰写了一个广告。 “殿下,这是我自己想的,怎么样?”上官嫣然满脸期待。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显然过来的时候喷过香水了。 第183章 调教 第183章 调教 “词藻华丽,令人爽心悦目。” 宁安从上官嫣然手中接过报纸,品评了一番。 上官嫣然松了口气。 在长安的才子佳人面前,她从不露怯。 因为她自信比他们要强。 但在东海王面前,她却常常没有自信心。 越是接触,她越觉得东海王学识渊博,深不可测。 只是她没得意多久,便听宁安说道,“美则美矣,却不适合作为广告词,正确的广告词应该简短,容易让人记住。” 上官嫣然由高兴转为失落,不禁嘟囔了句,“殿下之前又没教我?” 宁安笑道,“那天是要教你的,可你和柳湘云偏偏急着要走,不过这样也好,你写了一个错的,知道了对的,记忆便更深刻了。” 说罢,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完成之后交给了上官嫣然。 “香水的味道,情人的味道!”上官嫣然轻轻念出了第一排广告词。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面色绯红。 而在广告词下面则是介绍香水已经得到了宫中妃嫔的喜爱和认同。 “殿下,这会不会太露骨?”上官嫣然迟疑道。 整体而言,报社的报纸还是很严肃的。 身为报社的总编辑,她责任提出自己的质疑。 她已经接受了报社应该盈利这个说法。 但同时,她是希望报社越办越好的。 毕竟随着报社影响力的扩大。 正如东海王预料的那样,向报社投稿,希望刊登的人,其自身的身份和地位不断提升。 他们刊登的内容,有的是自己的诗词文章,借由报纸发表,也有对政务的评论,谈及利弊。 甚至有前一个大臣评论过,第二天又一个大臣撰文批评上一个大臣论点的事情出现。 “这不叫露骨,这叫直白。”宁安说道,“报纸上不能只有阳春白雪,也要有下里巴人,本王办这个报社,从来不成为了服务于文雅,而是为了雅俗共赏,不识字的百姓不会读报纸,难道不会听其他人读报纸吗?” 上官嫣然神色发窘,她真没有想过这些。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把不识字的人计算在内。 东海王此刻虽然是在说香水,但显然也是在提醒她当前报纸上存在的实际问题。 那就是向上是足够了,但还不够向下。 想到那些每日辛苦贩卖报纸的报童,在报纸上却没有他们的身影,她忽然一阵愧疚,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宁安的确是在借题发挥。 只是他不是为了针对上官嫣然。 事实上,他是调教她,以便让她成为报社合格的负责人。 当然,他也不希望东海报社的记者和编辑们不食人间烟火。 他更喜欢更够上下兼容的。 这样的报社才有格调的同时,不失人情味。 不过眼见上官嫣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还是决定先哄哄。 于是道,“本王不是在责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上官嫣然听了,破涕为笑,她道,“殿下即便是在责怪我,也是对的,我刚刚只是心里难过,说起来爷爷也是出身寒门,我又怎么能忘本呢?” 接着,她向宁安福了一礼,道,“多谢殿下指教,我会常去长安城外的乡间瞧瞧的。” 这下轮到宁安尴尬了。 上官嫣然身上的确有文艺女青年的毛病。 但她也有优点,好学又知错能改。 相比她刚来报社那会儿,她的改变已经很大了。 轻轻笑了笑,他道,“不着急,慢慢来。” 上官嫣然点点头。 想到这次前来,目的是为了香水的广告词,她脸又是一红,轻声道,“那殿下给的香水广告词就不改了,明天便刊登在报纸上。” 说了这件事,上官嫣然转身出去了。 到了门口,她忽然又回头,一脸正经提醒道,“那以后殿下还是不要乱送香水了。” “我没有乱送啊?”宁安没反应过来。 上官嫣然撇了撇嘴,“那殿下的情人可真不少。” 一下想到东海王也送了自己香水,她立刻捂住嘴了,红着脸疾步回去了。 宁安见状,这才回过味来,不禁哑然失笑。 这豆蔻年华的少女心思果然要多一点。 上官嫣然离去,宁安径直去了东海商行找素水去了。 他给香水造势,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利用香水发一笔横财。 而且,让她素水筹备的展会马上就要到了。 在展会上,他会有大动作。 “已经有一些商贾抵达京师了,他们在京师的客栈住下之后,还来商行询问过展会的事,半个月之后的展会应该会有数量可观的商贾前来。”商行里,素水对宁安介绍道。 宁安相当满意,他道,“这就好,本王马上可能就会需要巨量的银子。” “为什么?”素水不解。 东海王这段时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挥霍过银子。 她不明白东海王一下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宁安说道。 他自然是未雨绸缪。 外出就藩之路,虽然困难重重,但他不能不准备。 提到银子,他又想到紫华堂的事。 按照他与紫华堂的约定,这几天他可能就要为紫华堂提供十万两银子,让他们送往燕云。 “真是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心里嘀咕,他又吩咐了素水几句,便从商行出来,去了酿酒坊。 香水工坊当前和酿酒坊一体。 香水的材料俱都出自这里,暂时没必要另外建立工坊。 自从给顾才人制造第一瓶香水开始。 他便让酿酒坊生产囤积香水。 如此,香水一旦大卖,他便有充足的货源。 …… 宁安专心香水生意的时候,波及长安全程的搜查也在进行中。 搜查从早上持续到中午,又从中午持续到晚上。 夜色降临,赵牧出现在了东宫。 见到赵牧,太子迫不及待问道,“可找到茗香了?” “没有。”赵牧郁闷非常,他道:“这个茗香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太子颓然坐下,:“难道她真这么狠心,丢下他的哥哥不管,离开了长安?” “不会的。”一个人出声道,却是杨涟“她一定还在京师某个地方。” 第184章 耳光 第184章 耳光 “舅舅为何如此笃定?” 太子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这时,他想起茗香兄妹是这位舅舅从江南带过来的。 他自然比其他人更了解这对兄妹。 “在江南的时候,南宫复曾让一个泼皮无赖盯上。” “争斗之际,这泼皮无赖拔除匕首,便往南宫复的肚子上扎去,当时在一侧的茗香想也没想,便扑过去护住了南宫复。” 杨涟淡淡说道,似乎在陈述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那茗香受伤了吗?”太子神色紧张。 杨涟瞥了眼自己这位外甥,轻轻摇了摇头,“那泼皮无赖终究只是耍横,哪敢真的伤人,不过从也足以看出,茗香不会弃自己的哥哥而去。” 拨弄着手里的两颗夜明珠,杨涟语气严肃起来,“太子,茗香固然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什么美人都比不上大宁的江山,等你做了天子,茗香是你的,天底下的美人也任由你挑选。” 太子脑袋耸拉下来,他叹了口气,“我就不该常去百香楼听茗香唱曲,这唱着唱着,就唱到了我的心里, 一想到我的茗香要先让宁淳这个老东西糟蹋,我就想杀人!” “太子!”杨涟大惊,忙四处张望,见左右无人,他才方稍微安心。 忽然,他猛地扬起手,给了太子一个耳光,发出“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舅舅你……”太子没想到杨涟会打自己。 他先是愣了下,随即脸上难掩怒色。 “怎么,不高兴了?不高兴就对了,你给我记住,你能有今天的权势,是七家门阀投入无数心血早造就的, 在你登基之前,容不得你胡来。”杨涟脸色冰冷。 感受到自己舅舅的愤怒,太子硬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他这位舅舅生下来一只眼睛就是瞎的。 据她的母亲说,因为这个原因,他这位舅舅从小便受到京师权贵的嘲笑。 及年长,他的外祖父有意令其入朝为官,但他拒绝了。 所以至今他任旧没有一官半职。 不过,他却不敢小瞧这位舅舅。 他的外祖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门阀杨家的家主之位最终还是他的。 除此之外,他这位舅舅人不在朝中,但目光可一直在盯着朝堂。 每年参与科举的士子总会在科举之前选择投靠的门庭。 他这位舅舅便专门负责拉拢其中的佼佼者。 这些年积累下来,由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大臣和官员不在少数。 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朝堂之外,都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唉,杨贤侄,何必如此,太子还小,喜爱风花雪月何错之有?”赵牧见情况不对,扮起了和事佬。 说完杨涟,他又说宁铖,“太子殿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茗香不还是没找到吗?等找到了,大不了让你先一亲芳泽,她是个清倌人,入宫之前又有何必要是完璧之身。” 赵牧说到了太子心里去了,他揉了揉脸,冲赵牧笑了笑,“等我登基之后,一定封你做大将军。” 同时,想到不能得罪自己的舅舅,他对杨涟道,“舅舅,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杨涟点点头,算是这事过去了。 只是,他心里依旧不悦。 说到底,太子骨子里贪花好色,念着茗香也仅仅是图其美色。 其定力根本比不上六皇子,才智上也是如此。 可偏偏可笑的是,他们要的就是太子这样的“昏君”胚子。 “哈哈哈,还是说说如何将茗香找出来?”这时赵牧大笑着插嘴,太子的话让他心情突然大好。 “现在至少能排除茗香是自己逃走的了,若是她自己走的,她定然会为了救自己的哥哥现身,而现在她迟迟没有出现,定是有人在阻挠。” 杨涟也一直在思索这件事。 将南宫复作为诱饵,便是他向父亲杨为先出的主意。 赵牧皱了皱眉头,“可你们的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涟扬了扬手,“我的人上去之后,的确见茗香躺在床上,但这几天我仔细想想,他似乎没说见到茗香的正脸。” “你的意思是茗香让人掉包了?”赵牧不可思议道,“那这个人手段也太高超了,竟然能从百香楼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带走。” 杨涟闻言,脸色一沉。 七家门阀为了共同的利益在杨家的撮合下,亲如一家。 然而,七家门阀内部还是谁也不服谁的,都想争门阀之首。 赵牧此言,是在惊叹,也在嘲讽。 没有理会赵牧,他道,“当前嫌疑最大的就是东海王和萧潜,可他们的府邸也都搜了,没有找到人,那么茗香或是让他们杀了,或是他们藏人的地方极为隐秘。” 顿了下,他继续道,“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掠走茗香的另有其人,那晚鎏金殿的人也在百香楼。” “鎏金殿?”赵牧面露不屑,“就是杨尚书说的,近日涌入京师的,虎豹堂,黑鲨帮,鎏金殿中的鎏金殿?一帮草寇。” “的确是草寇。”杨涟正色道,“在江南的时候,茗香便受到鎏金殿少殿主的纠缠,为了摆脱他,他们兄妹二人才愿意随我入京。” 起身望向殿外,杨涟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只是这些草寇个个不简单,虎豹堂背后是西戎人,鎏金殿背后是南方叛军,黑鲨帮就更有意思了,这两天我得到消息,他们似乎是……” 说到这,他忽然微露笑意,不再言语。 “是谁?”太子和赵牧同声问道。 “双龙合璧,天下归一,能告你们的是,乱世将至,人心浮动,凡是打双龙玉佩主意的人,必有逐鹿天下之心。”杨涟目光闪烁。 太子和赵牧对视一眼,心里猫爪一样。 但杨涟不说,他们也不好问。 想到消失的茗香,他道,“这又有与茗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鎏金殿少殿主在江南的时候便放出话来,说茗香躲到天涯海角,他就追到天涯海角,这次他们为了双龙玉佩而来,未必不会趁机掠走茗香。” 第185章 前情 第185章 前情 “呵,可真够狂的,这位少殿主是否在京师?贤侄可清楚其容貌,我将其抓起来,让他明白明白自己的斤两。”赵牧大手一扬,如同在沙场只会千军万马一般。 杨涟暗道你赵牧才是真的狂。 轻轻笑了笑,他道,“鎏金殿等行事一向见不得光,他们的少殿主又怎么可能会露出真人,让他人瞧见。” 赵牧皱了皱头,“那我便把京师可疑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个审问,什么鎏金殿,虎豹堂,黑鲨帮,全让他们去死!” “不能!”太子想到什么,忙道,“你把他们抓起来,他们还怎么去抢双龙玉佩?” 杨涟微微点头,罕有对太子露出满意的表情,“没错,现在还不能动他们,为今之计,不如我们干脆添把火,既能让东海王陷入死地,又能再排除一个可能。” 太子和赵牧没有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杨涟转了转手里的夜明珠,他说道,“你令手下的士兵放出话去,就说在搜查东海王府的时候,发现了茗香。” “嘿嘿,这个法子好,东海王府聚齐了双龙玉佩和茗香,鎏金殿怕是要迫不及待动手了。”太子拍手称赞。 赵牧缓缓点头。 这是个谣言,但好处是会让东海王陷入被动。 而且是士兵说出口的,更容易令人信服。 之后谣言即便戳破了,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到时候,若是鎏金殿因谣言而急于针对东海王。 那么既能让东海王陷入险境,又能排除茗香被鎏金殿掠走了。 “就这么办。”赵牧坏笑起来,“什么捧杀,太慢了,还是这个快。” “一码归一码,捧杀不耽误时不时给东海王来个惊喜。”太子嘴角上扬。 东海王有难,他因茗香而失落的心情舒服了不少。 说了这件事,赵牧起身要回去。 陡然间想到宁安参与审问南宫复的事,他道:“皇上让东海王一同审问南宫复,这该当如何?” “没事,南宫复的确了解我们不少事,但了解的也只是些皮毛,他即便抖出来,顶多也就死几个替死鬼。”杨涟目光阴沉下来。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一个宦官从外面匆匆进来,附耳对太子说了一句。 “什么!”太子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向杨涟和赵牧,他道:“舅舅,赵将军,南宫复从大牢押解到皇城司的路上,让人劫走了。” 空气瞬间如同凝固了一般。 良久,杨涟和赵牧才反应过来。 赵牧道,“杨贤侄,聪明多被聪明误,这茗香兄妹只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居然有同党。” 杨涟心中一寒,赵牧与想到一处去了。 他一直把茗香兄妹当棋子,或许二人同时也在把他当棋子。 “他们难道想……”这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他吓得身子一哆嗦。 “舅舅。”太子见杨涟脸色苍白,不由问了句。 “不会的,不会的,幸好,幸好……”连说了几句,他对赵牧道,“这个茗香不要再找了,你接着搜查刺客的由头,全力寻找南宫复和他的同党。” 赵牧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东宫,杨涟紧跟着他离去,只留下一脸颓然的太子。 即便再笨,他也清楚二人言语间的意思。 “茗香,不管你是什么?即便得不到你心,我也要得到你的人。”太子死死握住拳头。 咬牙发狠了一阵,他拍了三下手。 五个一身宫装的娇媚宫女走了进来。 随即,大殿的门关上,从里面传来太子粗重的喘息和女子的嬉笑声。 …… 萧府。 萧统此刻正在花园里摆弄着盆栽。 这时,三皇子在府邸管家的引领下过来了。 见到萧统,三皇子道,“舅姥,那个刺客让人劫走的事,你可知道了?” “知道了。”萧统淡淡回了一句,似乎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一样。 萧统的回答显然让三皇子不是很满意,他道,“舅姥,你怎么好像一点不关心。” 萧统依旧低头给盆栽剪枝条,他哼了一声道,“以前我非常关心,可现在关心也没用了,之前,我们可是有机会一举扳倒杨为先,拿下东宫之位,甚至让你坐上那个位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三皇子惊讶失色,萧统从来没有同他说过这个。 “杨家父子自以为聪明,奈何有时候猎手会伪装为猎物,这个叫南宫复的刺客与茗香实则是兄妹。 据我所知,二人与南方叛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鎏金殿与他们做了一场好戏,那杨涟便信了。 本来,我是等着杨为先把茗香送入宫,之后等机会的,但杨为先这个废物却把茗香弄丢了,让他躲过一劫。”萧统嘿嘿笑道。 三皇子结合萧统上面话大概猜出了什么,他迟疑道,“舅姥的意思是,茗香兄妹不过是想借杨家父子入宫,实则真正的目的是刺杀皇上!” “嗯。”萧统简单回了一声。 三皇子忽然一阵可惜,原来不经意间,他竟然错失了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掠走茗香的那个人真是个混账。”他不由大骂了一句。 “咳咳咳……”萧统这时咳嗽起来。 他了解真相,却又没有实证。 现在,南宫复让人劫走了,茗香又下落不明。 即便现在拿此事做文章,也晚了。 想到什么,他对三皇子道,“你现在也派人去找南宫复和他的同党,要是能比杨为先早抓到他们,或许拿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是。”三皇子点了点头,急不可耐出了萧府。 待三皇子的身影消失,萧统叹了口气,对身侧的管家道,“那个孽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管家恭恭敬敬道。 “那还等什么,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再告诉他,今后都不必会萧府了,咳咳咳……”萧统高声道。 因为用力,咳嗽的更剧烈起来。 自从茗香失踪,结合萧潜去过百香楼,他便怀疑过自己这个孽子偷听到了什么。 现在因为他的期望落空,他更是将怒火发泄在了萧潜一家身上。 不管他有没有偷听到什么,有没有坏了他的好事。 他都不允许这个孽子继续住在萧府。 第186章 救人救己 第186章 救人救己 当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散尽,大地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同时,陷入黑暗的,还有宁安的心。 就在刚刚,刺客被劫的消息也传到了东海王府。 了解内情的他,顿时意识到自己躲掉了一个危险,可能又陷入了另外一个危险。 “他们真正的目原来是皇上!”推导出这个结论,宁安惊出一身冷汗。 素水此刻正从秋云手中接过菜肴,摆在桌上。 闻言,她的手一抖,差点将汤碗打碎。 东海王把宁安送入皇宫的计划,自然没有瞒她。 顺便将茗香送入宫之后,她还为东海王松了口气。 没想到仅仅一天的时间,事情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这可怎么办?皇上经常会到娘娘那里走动,如果茗香……”素水说到这里,脸色煞白。 秋云恨声道,“我就知道这个狐媚子不安好心,殿下还是让她的外表骗了。” 宁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其实本王对茗香一直存在戒备,送她入宫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当下来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不过本王也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所以才让母后派人看守她,防止出现意外。” 素水松了口气,“那就好,有娘娘盯着,她茗香什么也干不了,反正王府已经让人搜过了,明天便把她换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宁安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皇宫的宫门一到晚上便会关闭,除非有要紧的大事,否则任何都不能入宫。 他现在想要去宫中是不可能了。 “只是把她接出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素水想到什么,又问道。 “当然是把她赶出王府,任其自生自灭。”秋云插嘴道。 宁安笑着摸了摸秋云的脑袋。 小丫头虽然不喜欢茗香,但终究心思单纯。 想到最严厉的手段,也是把茗香赶走。 而素水这一问,却包含了太多东西。 毕竟她出身门阀,见过的,听过的太多。 “王府的安危第一!”宁安没有正面回答素水。 素水轻轻点了点头,东海王这么说,她就安心了。 三人简单吃了晚膳。 正收拾碗筷的时候,婢女过来通报,说是萧潜过来了。 宁安以为萧潜也是为了茗香的事,便出去迎接。 但没想到在王府门口,他见到了拖家带口的萧潜。 “舅舅,你这是?”宁安望着狼狈的萧潜,以及他身后的马车。 她的舅母正坐在车里,见他出来,她下了车,向他福了一礼。 “让你外祖父赶出来了,能否在你这里借宿几天,等院子收拾妥当了,我便搬走。”萧潜声音低沉,没了往日来王府时候的精神头。 显然萧统将他赶出府邸,对他打击很大。 因为在大宁,孝道为先,子女会往往会同父母住在一起,是大家庭聚居的形势。 往往父子决裂的时候,才会分家。 “你是怎么招惹他了。”宁安说道。 自从萧统扶持三皇子之后,废太子便再也没有叫过萧统一声外公。 宁安自然更不会外祖父的叫。 “那个刺客一让人劫走,他便把我赶出来了,不过这更印证了我的猜测。”萧潜说道。’ 左右打量一眼,他又低声道,“先让我进去,再慢慢说,怎么?你不会也这么没良心,将我阻止门外?” “对对对。”宁安歉然道,不过他是对着舅母说的。 他这位舅母文文静静的,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让她一直在外面站着太没礼貌。 至于萧潜,他脸皮厚的很,他倒是不介意让他多站一会儿。 “余钱,让人过来搬行礼,把中院的客房收拾出来。”宁安对余钱说道。 他是王府管家,一直住在前院,外面有动静,他就过来了。 随即,她又让素水和秋云将舅母接入王府。 萧潜露出满意的笑容,进入王府。 一打眼,他瞧见许长卿也在。 打量了一会儿,他对许长卿道,“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承蒙殿下照顾,好了一半了。”许长卿笑道,“这次许某能苟活下来,一谢殿下,二要谢谢萧司业。” 萧潜摆了摆手,“谢就不必了,我是看不得你这样的有为举子命丧黄泉的。” 顿了下,他又道,“你有什么打算,若是你不愿意待在东海王府,等你伤口好了,我便派人送你回乡。” 宁安忽然嘿嘿笑了两声,“我东海王府长史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怎么不需要…长史,你们…”萧潜说了半截话,一下回过味来,不由惊讶出声。 许长卿嘴角含笑,“蒙殿下不弃,已经命许某为王府长史,而我也已经答应了。” 萧潜怔了半晌,最终他望向宁安,缓缓点头,“我就说你时来运转,鸿运当头。” 宁安懒得理他这套,径直去了书房,萧潜跟在他身后。 在书房坐下,萧潜要了杯茶喝,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殿下,我越想越明白了,我和你这是阻止了一场天大的祸乱啊,杨为先要把茗香送入宫中,你外祖父为何不阻止?刺客让同党劫走了,他又为何生气? 说千道万,他是乐于见到杨为先把茗香送入宫,茗香入宫之后,他有什么好处呢?那就是可以致杨为先于死地,甚至图谋更大。” 说到这,他端着茶杯的手轻松颤抖起来。 “茗香刺杀皇上,他趁机以弑君之名将杨为先和太子铲除,若是皇上死了,三皇子登基为帝。”宁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个想法同样在他脑海里闪现过。 “没错,如果到了那天,长安城必然要杀的血流成河,内乱之下,外敌入侵,大宁将山河破碎,所以我才说,你我干了件大事。”萧潜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眼神发亮。 显然,他很为这件事自豪。 宁安不置可否,当初他同萧潜决定干这件事,便有这方面的考虑。 他一不愿意茗香入宫,为杨为先充当耳边而。 二不愿宁淳有什么意外。 如今,果真应验了其中一条。 皇帝宁淳虽然不是个好皇帝,缺点多多。 但当下而言,这棵大树不能倒。 他活着,自己的处境或许不会更好,可他倒下来,他的处境必然会很坏,甚至到绝境。 正如萧潜所言,这次他二人真的干了一件大事。 对宁安自己而言,他同时也挽救了自己。 第187章 夜幕之下 第187章 夜幕之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茗香还是入宫了。”宁安没有后悔将茗香从百香楼救出来。 救茗香也是对的。 可有一点,茗香救出来之后,他们便要承受把茗香救出来的代价。 有时候为了一个谎言,要编织无数谎言来遮掩。 同样的道理,他也要为了掩饰茗香的踪迹,被迫采取更多的行动。 直到他把茗香送入宫去,来躲避赵牧的搜查。 也许,这个决定不是对的。 但无疑是最好的。 将茗香送入宫,十死九生,将茗香留下,则十死无生。 “茗香入宫…你说什么!”萧潜正在得意,回过神来,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宁安叹了口气,将整个过程向萧潜说了。 萧潜听完,久久无语,“你干了件蠢事,但这不能怪你,让我来选,我也会把她送到宫里。” 顿了下,他说道,“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如果真出了事,你母后……” 说到这,他面色凝重,不再言语。 宁安懂萧潜的意思,他是指萧皇后爱子心切,会为他背黑锅。 最是无情帝王家,历史上皇子犯错,让亲人顶罪的记载不少。 萧皇后在宫中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只是,当时他就没应承萧皇后,只是说了些俏皮话,胡混过去了。 因为他从心里上便不想接受。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他这个东海王也就完了。 一个不惜让自己母亲为自己顶罪的人,他的麾下会怎么看他? “母后为我藏着茗香,我已经很感激了,岂会再令其为我背黑锅。”宁安拧着眉头。 望向门外黑暗的夜色,他继续道,“现在有三种可能,其一,明天如常接茗香出来,其二刺杀皇上成功,但皇上只是受伤,其三,皇上身死。” “第一条,等于我们安然渡过,第二条你我便只能冒死陈情,把救出茗香的前因后果抖落出来,查明事实,你我功大于过,大不了这个东海王不当了。” “第三条才是最坏的,只能想办法逃出长安,从长计议了,大不了隐姓埋名,余生为富家翁。” 萧潜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可是你到时候怎么逃出长安?” “这个连你都不能告诉,是个秘密。”宁安淡淡道。 其实他一直在做最坏的打算。 从第一次接触顾风,他便是为了这个最坏的打算预备。 顾风在兵马司,而兵马司负责的是长安城内的缉捕以及长安城的城门。 在他妹妹重获圣宠之后,顾风在关陇勋贵以及兵马司的地位水涨船高。 更重要的是,这让顾家与王府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宫出了刺客,顾风第一时间告知他便是例证。 当然,这只是其一。 他从来不喜欢玩孤注一掷。 顾风之外,他最后的筹码便是冷铁,高阳,顾远忠等王府护卫,以及紫华堂众人。 宁淳若是不死,顾风为了自己的妹妹,必帮他。 宁淳真的死了,顾风念在旧情,即便不以身犯险,也应该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何况,这种情况发生了,意味着天下大乱,大宁随时可能倾覆。 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直接杀出一条血路完事。 “秘密?嘿嘿,没想到你还留着一手,很好,很好。”萧潜笑了起来。 端起茶杯喝了口,他深深望着宁安,“不要忘了,你还有我这个舅舅,你不愿意让你母后承担罪名,这很好,即便是为了你这份孝心,发生最坏的情况,我也可保你安全离开长安。” “再者,这件事我是始作俑者,出了事,你也只是个从犯。” “算了,你都被赶出门了,还不忘吹牛。”宁安调侃了他一句。 不过他明白,萧潜是认真的。 “呃……”萧潜显然没想到宁安会来这么一句。 他还等着宁安感激涕零,吹捧他一番的。 默默把茶喝完,他道,“不和你闲扯了,我回去陪你舅母了,这刚从牢狱里出来,说不定马上就要进去了。” “舅舅慢走。”宁安微微躬身。 萧潜走了两步,回过头。 见状,他指着宁安说道,“你真没良心啊,你不忍心让你母后担罪,难道就忍心让我担罪吗?” 宁安以前从来不和他客气。 现在这么客气,他觉得不对劲。 “因为你真的是始作俑者啊。”宁安笑的人畜无害。 “……”萧潜无语凝噎。 宁安这时哈哈一笑,“别想多了,这一礼,是为你刚刚的话,萧家有母后和你,本王已经满足了。” 说罢,宁安走出书房,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萧潜望着宁安离去方向,若有所思。 相比以前,他这个外甥真的变了许多。 …… 与此同时。 皇宫。 夜幕降临之后,宫女将道路两侧的灯笼一一点亮,宫中霎时灯火通明。 萧皇后吃过晚膳,便立刻让宫女熄灭了寝殿的烛火,佯装睡觉。 宁安把茗香藏在她的住处,说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她生怕宁淳发现茗香在她这里,闹出大事。 所以,她便想早点歇息。 到时候宁淳过来,见他睡了,便不会进来了。 只是事与愿违。 相比往日,她这么早睡觉,反倒是让路过宁淳觉得奇怪。 结束了一天政务的他,正准备去找顾才人。 不,现在应该称呼她顾嫔了。 旧曲新唱,这几天他颇为新鲜。 见萧皇后的寝殿漆黑一片,他以为萧皇后身体有恙,便信步进了院子。 平日里,萧皇后睡觉,会有宫女和太监守夜。 见到宁淳进来,他们忙上前行礼,喊道,“皇上万岁。” 他们的声音很高,这也是在提醒萧皇后。 “皇后怎么了?”宁淳微微点头,询问道。 “娘娘今天只是睡的早。”小宦官低着头道。 宁淳“哦”了一声,“今天不应该是青鸾守夜吗?” 他常来这,所以记得。 “青鸾身体不舒服。”宫女说道。 她是萧皇后的心腹,但宁淳突然有此一问,她还是紧张起来。 话音里也夹杂着一丝轻颤。 “是吗?”宁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因为皇宫里刚出了刺客,他极为敏感,一下便看出宫女有点不对劲。 望向青鸾住的厢房,他道,“你们把她扶出来,让朕瞧瞧。” 第188章 一念之间 第188章 一念之间 “这……” 宫女的头更低了,一时不敢答应。 宁淳的声音这时严厉起来,“怎么,你敢抗命?” “奴婢不敢。”宫女吓得退了几步,“奴婢这就把她扶出来。” 说罢,她向厢房走去。 左侧第一间厢房里,茗香拔掉了头上的金发簪,将其藏在了袖口里。 宁淳的声音响起,她便明白,此人便是大宁皇帝宁淳。 同时,她轻轻将窗纸戳破,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龙袍的男子。 更确信此人就是皇帝宁淳。 这时,她想起哥哥对她的叮嘱,“只要杀了大宁皇帝,天下就会大乱,复国有望。”,“即便我死了,你也要继续复国大业,这是我们南宫家祖辈的遗志。”,“入宫之后,你一定要杀了皇帝,否则我定要先杀了你,再自杀,幽冥地府,看你如何向爹娘交代。” 一句句话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她如同中了魔咒一般。 他们兄妹从江南来到这长安。 她在杨为先,太子这些人面前卖笑,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正想着,他看见一个人向她的房间走来。 那是萧皇后身边的宫女。 不多时,宫女推门进来,颤声道,“皇上命我扶你出去。” 茗香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宫女搀着她的胳膊,她佯装身体虚弱的样子,走出了房间。 右手袖笼里,她的右手紧紧握住发簪。 为了刺杀大宁皇帝。 她不但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易容术,也同样演练了无数次刺杀的场景。 只要抵达皇帝宁淳三步之内,她有信心将簪子插入宁淳的咽喉。 一步步,她距离宁淳越来越近,心不由加速跳动。 为了不引起宁淳的警惕,她故意不断发出轻咳声。 尽管她已经尽量把自己画的像青鸾,但出来前,她还是故意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披散着,以最大遮挡自己的面部。 免得让宁淳立刻察觉。 宁淳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夜色里,即便处处点着灯笼,也难以驱散全部的黑暗。 昏暗的光线,加上他眼中的“青鸾”低着头,大片散发遮脸,他丝毫没有怀疑此人是不是青鸾。 见青鸾果然一副病弱的样子,他安了心。 宫女的紧张,让他一度以为有什么猫腻。 “皇上。” 宁淳正盯着“青鸾”的时候,萧皇后从殿内走出,“臣妾今晚有些乏困,所以睡得早了点,没想到皇上来了,还望赎罪。” 萧皇后一出现,宁淳整个人放松下来。 青鸾真的病了,萧皇后只是睡的早了,是他多虑了。 轻轻笑了笑,他道,“无妨,朕也是路过。” 萧皇后无事,他这便想去顾嫔那儿。 可既然把萧皇后惊醒了,他总得闲聊上几句。 否则显得自己这位帝王太喜新厌旧。 于是他道,“你今天宣东海王入宫了?” “是的,皇上,东海王也不小了,臣妾宣他过来,是想让他选一选,看他中意哪家的姑娘。”萧皇后随口说道。 “嗯,选的如何了……”宁淳问道。 二人一问一答起来。 在宁淳与萧皇后闲谈的时候,茗香一直站在宁淳身侧。 正在她要出手的时候,宁淳和萧皇后突然提及东海王,这个名字让她握住簪子的手轻轻一颤。 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她的手不断握紧簪子,又松开簪子。 想到哥哥的叮嘱,她便想立刻冲过去,杀了狗皇帝。 只是,东海王的音容笑貌又马上取代了她哥哥的面庞。 “我会害死他的。” “死了也活该,他是皇子,是狗皇帝的儿子。” “他是个好人,他救过我,也从来没有要求回报,更没有借机轻薄我,世人说他是混世魔王,他其实才是正人君子。” “不,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在利用我,他只是为了自己。” “是我不对,是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没有恶意,只是不想让我掺入是非之中,他是个好人。” “……” 茗香心里正反复念着,忽然发现一个身影挡在了她和宁淳之间,正是萧皇后。 只听萧皇后说道,“青鸾,你回去可别把病传染给了皇上。” 宁淳应付的也差不多了,趁机道:“没事,朕这就走了。” 说罢,他转身出了院子,消失在灯笼昏暗的光线中。 待宁淳的身影消失,萧皇后差点瘫软在地上。 当宁淳让青鸾出来的时候,她吓的浑身发抖,当既穿衣出来,为的便是给茗香打掩护。 好在是晚上,茗香又刻意遮挡,这一关,她终究是闯过去了。 第189章 七皇子 第189章 七皇子 “扶她回去。” 又望了眼宁淳离去的方向,萧皇后下令。 茗香一阵恍惚,任由宫女押着她回厢房。 错失了这次难得的刺杀机会,她以为自己会很愤怒。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仿佛解脱了一般。 “你终究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又怎能害你。”茗香嘴角泛起苦笑。 …… 隔日清晨。 宁安上过朝,便径直去了太医院。 他来的时候,萧潜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尽快把茗香从宫中带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上朝的时候,他见宁淳安然无恙,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但正如萧潜说的,不能把好事办成了坏事。 他们二人不能反倒把茗香送入宫中,惹出大祸出来。 “下午的时候,下官要去一趟宫里。”太医院里,温圩对宁安说道。 他同样很害怕,从昨天到今天,他茶不思,饭不香,就怕出什么岔子。 “好,今天本王就在太医院守着,与你讨论下医术。”宁安说道。 即便回去,他也不踏实。 温圩闻言,惊喜之情压住了心中的忐忑。 他向东海王拜师之后,东海王还没有教他什么。 这次显然是对他这次表现的回报。 避开众人,温圩要了一壶茶,坐在宁安下首,等待宁安的高论。 在大宁传统医术上,宁安自知相比温圩,他拍马也不能及。 唯一能教给温圩,便是一些医学原理。 比如,他对温圩说,许多疾病是由病毒和细菌造成的。 这些微小的生物肉眼看不见。 温圩静静听着。 若是东海王没有找到防治疟疾的法子,他对东海王说的这些必然嗤之以鼻。 可事实上东海王的确高他一筹。 所以,这些理论他虽然觉得惊世骇俗,但还是耐心记下了。 中途,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肉眼瞧不见,殿下是如何得知的呢?” “肉眼瞧不见,但借着一些东西,却能够瞧见,这个东西本王可以做出来,但需要一点时间。”宁安回答。 温圩轻轻点头,对东海王说的东西颇为期待。 二人一直聊到中午。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温圩便真正的青鸾入宫了。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真正的青鸾一直没有卸掉茗香给她画的妆容。 换上太医院学徒的衣服,她随温圩入宫去了。 宁安目送二人离去,自己独子喝着茶,等待温圩把茗香带出来。 和上次一样,温圩领着人轻松进入了皇宫。 这位在太医院呆了三十年的老太医,禁卫们只是例行检查了一下,便放人。 入宫了,他先是去给一位妃子诊脉。 回去的时候,一位宫女叫住了他。 这是萧皇后安排的。 一旦见到他入宫,宫女便会以皇后身体不舒服为理由,邀请他进去为皇后把把脉。 如此,落在外人眼中,他在皇后处逗留一会儿便理所应当了。 直到这时,温圩心里方轻松了些。 来到萧皇后的住处,青鸾去了自己的厢房。 萧皇后则给他赐座,赏了茶给他喝。 “这次要多谢温太医,我这皇儿就喜欢胡闹。”萧皇后笑道。 东海王能把温圩收拾的服服帖帖,还能让他为自己冒险,这点她是没有想到的。 以前,她总是觉得东海王什么都不懂。 但如今看来,她对这个嫡子还是不够了解。 “娘娘客气了,殿下对下官亦有再造之恩。”温圩道。 上午东海王讲的东西,让他到现在还处在震撼中。 一面闲聊着,二人一面等待。 不多时,装扮为学徒的茗香从厢房出来。 这时,温圩便向萧皇后作辞,领着茗香向宫外而去。 出了萧皇后的住处,温圩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宫门出现在他面前。 见状,他又放缓脚步,免得引起禁卫的怀疑。 直至出了宫门,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温太医。” 温圩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从宫门内传来。 转过头,他发现来人是七皇子宁谡。 似乎出了什么事,他一脸焦急。 “殿下。”温圩只得停下来。 来到温圩面前,七皇子道,“快随我去一趟王府!” 温圩怔了下,“殿下,太医是不能随便外出问诊的。” “少废话,我有皇上的口谕。”七皇子根本不理会温圩的托词。 见温圩有些犹豫,他对在宫外等待的王府护卫喝道,“把他们两个带回王府。” 护卫们应了声,将温圩和茗香扛上了马,便向府邸疾驰而去。 七皇子同样上了马,跟在护卫们身后。 马上,温圩不断叫嚷着什么,但七皇子宁谡心烦意乱,根本懒得理会。 到了景王府,七皇子直奔寝殿。 这时,护卫们已经押着温圩和茗香在了。 原来,就在刚刚,他因为分封的事与自己的王妃争吵,盛怒之下,打了她一个耳光。 他的王妃受不了委屈,趁他不注意,跳了王府的池塘。 人虽然捞上来了,性命保住了。 但他担心王妃肚子里坏了六个月的孩子。 所以急匆匆入了宫,向宁淳请求,派温圩前来诊治。 宁淳答应之后,他便出宫往太医院去,没想到在宫门就遇到了。 “殿下不要过于担心,王府脉象平稳,母子二人俱无大碍。”温圩终究是太医,医者仁心。 七皇子如此无礼,他还是给景王妃把了脉。 “是吗?”七皇子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 他的话音落下,躺在床上的景王妃忽然起身,指着七皇子道,“宁谡,晋州那个鬼地方,你要去,你自己去,否则我就再死一次给你看。” 温圩神色尴尬,他在太医院便耳闻七皇子的王妃性子颇为刚强。 今日一观,果然如此。 七皇子脸一黑,又要发作。 不过想了想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是硬生生忍了。 露出尴尬的笑容,他道,“温太医见笑了,这次多有得罪,来人,赏温太子白银三百两。” “这倒是不必了,下官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回了。”温圩忙说道。 茗香一时在他身边,他就对东海王没法交代。 七皇子点点头,正要开口,一名王府护卫忽然在他耳边说了句。 皱了皱眉头,七皇子上下打量了眼一直站在温圩身边,没有说过话的太医院学徒,“温太医你可以走,但她要留下!” 第190章 识破 第190章 识破 “为什么?”温圩不由吃了一惊,浑身如坠入寒潭。 七皇子望了眼自己的王妃。 命人将温圩和茗香推了出去。 绕着茗香走了一圈,他忽然故意将脸贴了过去。 茗香见状,不由闪躲了下。 “因为她是个女子。”七皇子冷冷道。 这时,他招手令两个婢女过来,“给我验一验。” 婢女应了声是,在茗香身上一阵摩挲,随即点了点头,“殿下,她的确是个女子。” 在七皇子怀疑茗香是女子的瞬间,温圩和茗香便心若死灰。 温圩脸色苍白,茗香则任由婢女搜身。 此刻,她在七皇子的府邸,自己反抗也是无用。 “温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要带这个女扮男装的学徒出入皇宫?”七皇子厉声问道。 “这,这……”豆大的汗珠在温圩额头上冒了出来。 一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编排。 忽然,他想起了东海王的嘱咐,于是道,“这我也不清楚,一个个小小的学徒,下官怎会在意。” 七皇子眼睛眯了眯,他在判断温圩是不是在撒谎。 不过正如温圩说的,他一个太医院副使,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学徒是男是女。 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内情。 他正思索着,忽然王府的门子走了过来,说道,“殿下,六皇子来了。” “哦?来的正好。”七皇子笑了笑。 这段时间,六皇子与他往来频繁。 而以前,他与六皇子则始终保持着距离。 原因无他,六皇子是太子的人。 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他只想左右逢源,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只是分封大典提前,三块封土已经不在是秘密。 面对他唯一可能去的晋州,他不得不向太子低头。 太子他们与晋州的豪强关系密切。 那种地方,没有豪强的支持寸步难行。 若是他想过的舒服些,就得依靠太子。 不一会儿,六皇子便过来了。 见到温圩以及温圩身边学徒打扮的人,六皇子奇怪道,“七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七皇子邪邪一笑,“六哥,你来的可真巧,正有一场好戏。” 说罢,他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六皇子。 他这么多,也是为了刻意讨好六皇子,表示他对六皇子没有保留。 而对六皇子没有保留,就是对太子没有保留。 “哦?”六皇子同样颇为讶异。 仔细打量了一番易容的茗香,六皇子表情越来越凝重。 沉吟了一下,他附耳对七皇子说了句。 七皇子怔了下,对婢女道,“打盆水来。” “不必了。”就在这时,茗香突然出声,声音清脆。 “茗香,果然是你!”六皇子大喜。 在百香楼的时候,他和太子常听茗香唱曲,对茗香十分熟悉。 一观之下,面前女扮男装之人身段隐约有茗香的影子。 加之在茗香消失后,南宫复也很焦急,透露出茗香颇为精通易容的事。 这有了让七皇子打水给此人洗洗脸的想法。 “是我,没想到我费尽心力藏在太医院,还是让你们找到了。”茗香冷冷道,“我跟你们回去,不过我要见到我哥哥。” 六皇子愣了下,瞥见一旁的温圩,他道,“温太医,此事与你无关,你这就回去。” “多有得罪,还望温太子回去之后不要乱说,毕竟传出去了,对温太医也不好。”七皇子说道。 茗香这么说,温圩便真的是无辜的了。 现在,他们只想把事情压下来。 茗香虽然同温太医进出过皇宫,但不管怎么说没有惹出事来。 把事情闹大没有必要。 “不敢,不敢。”温圩偷偷瞧了茗香一眼,转身离去。 茗香把事情全部揽在身上,让他始料未及。 眼见茗香是走不了了,他只能先行一步,趁六皇子和七皇子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回禀东海王。 待温圩的身影消息,六皇子对身侧的护卫说道,“派个人盯住他,看他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什么人。” 他是故意让温圩回去的。 茗香的一句话不足以让他打消全部的疑虑。 放长了线,或许还能钓出大鱼。 七皇子回过味来,微微点头。 心里对六皇子暗自敬佩。 接着,他还是叫了两个婢女,洗去了茗香脸上的妆容。 “绝世佳人。”茗香的真容露出,七皇子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他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从来没有去过百香楼一睹茗香的真容。 今日一见,也不由心神摇曳。 六皇子望了眼呆呆的七皇子,又望了眼茗香,嘴角擒着一抹笑意,“七弟,你立功的机会来了。” “是吗?还请六哥明示。”七皇子舍不得收回目光,依旧细细品着茗香的容貌。 六皇子缓缓道,“太子哥对茗香朝思暮想,你若是促成太子哥与茗香的秦晋之好,嘿嘿,你去晋州之后,便安稳了。” “晋州”两个字让七皇子顿时收回了目光,他眼睛转了转,拱手道,“还请六哥说的详细一点。” 六皇子笑了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会儿。 “哈哈哈……”七皇子大笑起来,“不错,不错,太子哥将来是一国之君,理应得到这样的美人。” 他虽这么说,脸上也在笑,心里却是酸酸的,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既然如此,这件事便交给你办了,怎么样?六哥你对好。”六皇子笑眯眯的。 在他看来,自从南宫复让人劫走,这对兄妹对他们便失去了价值,没谁还敢把她送入宫去。 现在,二人可能给带来的只会是麻烦。 无论怎么说,茗香兄妹是他的舅舅杨涟从江南带来的。 那么,茗香如今剩下的唯一价值,便是拿来讨好他那位太子哥哥了。 只是他为人一向精明,只想好处尽占,坏处一分不沾。 将这个机会交给七皇子,既能赢得七皇子的好感,也能在他的太子哥面前分一份功。 至于里面的风险则全由七皇子去承担了。 他的外祖父和舅舅都是不赞成太子占有茗香的。 万一让他们知道了,他也能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第191章 易变 第191章 易变 “殿下,大事不好了。” 太医院。 宁安在等待温圩,这么久他还没回来,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心里正担忧,忽然温圩的声音传来。 可是这一句,却印证了他的猜测,令他全身一寒。 “出什么事了?”宁安问道。 来到他面前的温圩气喘吁吁,神色慌张。 “本来下官已经把茗香姑娘带出来了,没想到却遇到了七皇子……”温圩将整个过程一五一十说了。 闻言,宁安沉默良久。 注意到温圩满脸愧疚,他道,“这不怪你,世事本就充满变数,接下来的事你无需再管,交给本王就行了。” 温圩点点头,他道,“不过茗香真是个好姑娘,她没有说这事与下官有关,也没有说与殿下有关,而是自己承担了下来, 七皇子和六皇子应该不会怀疑到殿下的头上。” 宁安叹了口气,“其实她的本性不坏。” “是呀,红颜薄命,古今如是。”温圩有点同情茗香,“只是她现在落入了六皇子和七皇子手中,就怕……” 说到这,他不忍再说下去。 宁安轻轻皱了皱眉头。 若是以前,他不会担心茗香的安全。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 南宫复让同党劫走,杨为先就是再蠢,也不会将茗香献给宁淳了。 再这么做,简直如同在萧统面前自杀。 而茗香一旦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便仅剩下美色可令人贪图。 “你先歇息,本王会想办法救她。”宁安凝声说道。 温圩拐弯抹角,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他是不能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的。 他对温圩说的,也是真实的想法。 一来,温圩和茗香让七皇子绑去的时候,萧皇后派了个宫女到太医院,将茗香待在宫中时的一举一动向他讲述了一遍。 得知茗香曾经与皇帝宁淳如此接近,茗香却没有任何异动,他一阵后怕的同时,心里却微微一暖。 二来,按照温圩的说法,茗香独自将罪名揽下。 可杨为先之流是什么人? 占据了茗香的美色之后,只怕他们还会以酷刑对待茗香,逼她说出自己与南宫复的真实身份。 茗香一个娇柔的女子,如何经得住这等酷刑,只怕到时候也会连带着把他也供出来。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茗香,他都要想办法救人。 又安慰了温圩一番,让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出了太医院向王府走出。 路上,一个卖油翁从他们身前路过,快速将一张纸条塞到护卫的腰带间。 护卫左右打量了一番,来到宁安面前,将纸条塞到了宁安的袖笼里。 安坐马上,宁安笼着手,展开纸条,上面写着:茗香在景王府,有人跟踪温圩。 眼睛眯了眯,宁安冷哼一声,继续向王府而去。 接茗香出宫这件事如此重要,他自然要安排高阳的人盯着。 显然,从七皇子绑了温圩和茗香,再到温圩从景王府出来,这位眼线目睹了全程。 回到王府。 同样在焦虑着的萧潜立刻将宁安拉到了书房。 宁安连口水也没喝,便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听到这些,萧潜没有紧张,反而松了口气,他笑道,“茗香只要出了皇宫,皇上没有危险,剩下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 “再者,茗香兄妹是杨为先的人,就算她把我们供出来,他杨为先敢在朝堂上提及此事吗? 我们只是绑了一个清倌人,这事你以前没少干,大不了再让皇上骂一顿,可这对兄妹身份不明,整个长安的人都清楚她是百香楼的,杨为先撇的清干系吗?” 宁安翻了翻白眼。 萧潜说的这些,他自然考虑到了。 只是马上就是分封大典,他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添上一个污点。 于是他道,“我不担心杨为先,他供出我们,便等于供出自己,自伤一千,杀我们二三而已。” 我真正担心的是你爹,茗香会突然落到七皇子手中,你又如何敢肯定茗香不会落入你爹手中?” 萧潜怔了下,摸了摸额头,他道,“这点我倒是没有想到,那这该怎么办?” 三皇子同样与东海王不对付。 若是让他抓住这个机会,他必然要把太子和东海王一块收拾了。 想到这,他像是安慰自己,也在安慰宁安,“既然茗香落到了七皇子和六皇子手中,几乎不可能再让三皇子钻了空子?” “百密一疏,这一疏便会让我们陷入死境。”宁安说道。 他是有真实经历的。 正是捣毁公司的时候,他忽略了意外因素,最终才会来到这个平行时空。 萧潜让宁安说动了,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说来说去,你是想救茗香?但怎么救?” 宁安笑了笑。 对他来说,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茗香不可能再入宫,那么他就不必担心杨为先利用茗香在宁淳身边吹耳边风害他。 也不必担心茗香会刺杀宁淳导致天下大乱。 相反,如今的茗香是个烫手山芋。 在谁的手里,谁便会被动。 简单来说,他和杨为先太子等人攻守之势变了。 接下来,如果他救出茗香,也不会再留在王府,只会如同他对茗香说的,让她远离京师是非之地,不要再回来。 一念及此,他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杨为先兵为了找茗香,构陷其兄长为刺客,现在她的兄长要恨死杨为先了,所以,我们干脆将茗香在七皇子府邸的消息放出去。” “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三皇子也知道了。”萧潜眼睛疑惑道。 宁安不以为然,“你以为瞒着,三皇子就不知道吗?这些年太子和三皇子可是争相拉拢七皇子,未必在府邸内没有眼线。” 萧潜点了点头,眼睛亮起来,“也是,那就让他们为了抢茗香打起来,我们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定下这件事,宁安当即叫来高阳,命他的人出去,四处散布消息。 很快,七皇子掠走茗香的事便在长安城传开了。 第192章 到底在哪儿 第192章 到底在哪儿 “这个七皇子,真是衣冠禽兽。” “难怪茗香失踪了,原来让这位七皇子金屋藏娇了。” “有失皇家颜面,这个七皇子据说……” 茗香是百香楼的清倌人,众多长安才子豪商对其倾慕不已。 他们欲得而得不到,自然也不希望其他人男子染指。 即便此人是大宁的堂堂七皇子。 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还编制出各色故事,简直把七皇子描述成了另外一个东海王。 只是,在高阳的手下散布茗香在景王府的时候,他们察觉到同样也有人在散布消息,造谣茗香在东海王府。 回去之后,他们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高阳,高阳又回禀了宁安。 “他们说昨天金吾卫搜查王府的时候,在王府见到了茗香。”高阳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他们在对付七皇子的时候,有人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们。 “定是太子那帮人搞的鬼,他们负责搜查王府,下面士兵发出来的谣言自然有更多的人信。”宁安恨恨道,“既然现在我们使用了同样的计谋,那就看谁的更胜一筹。” 高阳点了点头,“末将以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引找茗香的人袭击王府。” 想到什么,他忽然面色一紧,“殿下,这个谣言似乎从早上就开始在传,下午的时候,末将的人发现王府周围金銮殿,黑鲨帮,虎豹堂的人多了不少,似乎在踩点。” “哦?”宁安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也太巧了,当下长安城风声鹤唳,即便他们为了玉佩,此时也不是袭击王府的好时机。” “对,末将也是这么想的。”高阳道,“如此,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他们既想要玉佩,也想要茗香。” “茗香,茗香,她真成了香饽饽了。”宁安一阵无语。 茗香能与金銮殿,黑鲨帮,虎豹堂也扯上关系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个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他喃喃道,“你说,劫走南宫复的会不会也是他们?” “不是不可能,若是如此,南宫复和茗香必然与其中一个属于同伙。”高阳道。 宁安轻轻点了点头。 虎豹堂在北,黑鲨帮在东,金銮殿在南。 他是不相信南宫复和茗香有这个本事号令大宁的绿林势力的。 然而,他也解释不清,为什么这三方势力一起为玉佩而来,又要一起找茗香。 “对冷铁说,让他外松内紧,时刻戒备。”宁安道,“再让你的人继续盯着,看看茗香在景王府的消息会不会令他们改变行动,如果是,他们便为了茗香无疑了。” “殿下英明。”高阳习惯性拍了个马匹,随即转身离去。 待高阳的身影消息,宁安去了商行。 现在,他不是那么被动了,而是成了拯救茗香这场游戏中的玩家。 这让可以一边静观失态发展,一边忙自己的生意。 按照他与上官嫣然商量的。 今天早上,刊登香水广告的报纸撒了出去。 马上,香水就会成为长安官员,富商等女眷的追捧之物。 再配合东海王商行组织的展会,他定要大发一笔横财。 …… “茗香到底在哪儿?东海王府还是景王府,这可容不得错。” 一处院落的密室中,南宫复正与三个男子相对而坐。 三个男子中,左边的人身材矮胖,浑身油腻腻的,他正是虎豹堂在长安的分堂主,外号油猪,名郭二。 中间的男子皮肤散发着古铜色,肌肉荏苒,是黑鲨帮此番前来长安的领头,名毕方,外号血刀。 最右边的男子则披着斗笠,渔夫打扮,留着常常的胡须,名叫童炎。 “肯定是在东海王府,金吾卫将军麾下的士兵亲口说的,他可是搜查过东海王府的。”郭二大声说道,“再说,双龙玉佩就在东海王府,事情正好一起办了。” “郭二,当下只有我们三家联合,方有可能攻入东海王府,既然决定合作,你就不能只打自己的小心思。”童炎冷哼一声,说道。 来到长安,他们才发现东海王府已经不在是之前那样,只有寥寥几十个护卫。 因同为绿林势力,三家往日俱都打过交道。 当下三家便合计先一起从东海王府拿到玉佩。 离开长安之后三家再各凭本事,看谁能把玉佩拿到自己的手中。 “郭二说的,也是我想说的,玉佩最重要,不管茗香在哪儿,我们都要以玉佩为重。”毕方说道,“再说,我们已经帮你们把南宫公子救出来了,总不能什么事都顺着你们金銮殿。” “就是,真把她当前朝公主了?我们西戎的南宫家才是正统,你们应该向我们西戎称臣才是,到时候得了江山,封你们一个王还是可以的。”郭二咧了咧,神色不屑。 “郭二,你好大的狗胆,你西戎的南宫家不过只旁系而已,也配与我家公子相提并论!”童炎猛地站起来,亮了亮腰间的佩刀。 “嘿嘿,你说你是南宫家直系便是吗”郭二毫不畏惧,将一把闪着寒光的杀猪刀拍在了桌子上。 “……”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 这时一直沉默的南宫复道,“没有茗香,你们就算拿到双龙玉佩也没有用。” “为什么?”郭二停止了争吵,毕方的眸子也射向南宫复。 南宫复冷笑道,“你们应该清楚,双龙玉佩有两块,可如今,整个大宁只有东海王手里的那块,至于另外一块在哪儿,无人知晓。” 郭二与毕方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这其中根本的原因是,只有找到第一块,才能知道第二块藏在什么地方?”南宫复徐徐说道。 这个秘密,他从来没有打算对外人说。 但他冒着危险,信心十足来到长安。 想要借杨为先让妹妹入宫,赢取圣心,先得玉佩,再杀大宁狗皇帝的计划彻底失败。 如今为了借黑鲨帮和虎豹堂的力量把妹妹救出来,他只能将秘密抛出,显示茗香的重要性。 否则依郭二和毕方的意思,他这位妹妹便只能在长安香消玉损了。 同时,他也是气不过郭二的话。 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南宫的家的正统。 第193章 秘密 第193章 秘密 “那这与茗香有什么关系?”郭二眼睛转了转,坐了下来。 南宫复没有理会他,像是在回忆一般,淡淡道,“当年宁家窃取了我南宫家的江山,为了逃避追杀,仅剩的南宫家分两只人马,一只去了南诏,一只去了西戎,去南诏的那只便是我家祖上,手上握着末帝的遗诏。” “胡说八道,我们南宫家也有遗诏,你那是假的。”郭二气的脸色通红。 童炎早已无法忍受郭二的狂妄,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不过南宫复却对他摇了摇头。 他继续道,“是真是假,这个以后再说,总之真的不会变成假的,假的不会变成真的。” 毕方对谁才是南宫家正统不感兴趣,他在中间和稀泥,“都消消气,慢慢谈。” 郭二哼了声,坐了下来,赌气扭过头去。 南宫复笑了笑,“之后我们南宫家便在南诏定居下来,只是大宁皇家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我们南宫家的追杀。 那一年,皇城司人潜入南诏,与内应里应外合,欲将我们南宫家斩尽杀绝。 为了不让皇城司得到地图,我的爹娘将地图刺在了我妹妹的背上,之后将地图焚毁。” “地图,什么地图?”郭二扭过头来,不由问道。 毕方也是若有所思。 南宫复不准备再回答这个问题,“具体我就不说了,你们懂我的意思。” 郭二和毕方对视一眼。 犹豫了一会儿,郭二道,“南宫公子,你最好没有说谎,否则你别想离开京师,安然回到江南。” 毕方则道,“既然茗香姑娘如此重要,我们还是讨论下如何救出茗香姑娘,再去东海王府拿到双龙玉佩这件事。” 谈话回到了正题,童炎也不再置气,沉吟道,“既然茗香姑娘不是在景王府,便是在东海王府,我们干脆就兵分两路,分别刺探。” “怎么刺探?无论是景王还是东海王,俱都是皇子,他们的府邸可不容易闯。”郭二说道。 毕方抱着胳膊,似乎下了决定,“闯入王府不容易,但绑架他们王府的人还是容易的,到时候酷刑逼问,不怕他们不说。” 童炎点了点头,算是赞同毕方的主意,“没错,大宁皇家不过窃国的狗贼,对他们有什么可客气的,有什么手段便用什么手段。” “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望诸位行事小心的点,免得暴露。”南宫复叮嘱了一句。 到现在,他仍然心有余悸。 杨为先够狠,为了逼他的妹妹出来,不惜构陷他为刺客。 但他也骗过了杨为先,让杨为先以为他没有什么背景,以致于疏忽大意。 他放出消息刺激茗香,但同时也暴露了他的状况。 这才有了童炎与虎豹堂,黑鲨帮这场劫人。 三人听了,相互对视一眼,各自离去。 他们担心,但不是过于担心。 因为针对双龙玉佩的谋划不是一日两日。 这次潜入长安的人,无论是虎豹堂的,黑鲨帮的,还是金銮殿的,不过是明面上的力量。 为的只是吸引大宁皇城司的注意。 他们被抓,还是被杀,于他们而言都无所谓。 三方真正的底牌则是在长安蛰伏多年的人员。 在长安城,他们有真正的身份。 哪怕是面对金吾卫的搜查,他们也能坦然面对,不让其察觉到异常。 三人走后,南宫复猛地攥起了拳头,“你们都给我等着,它日我得了江山,定让你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 与此同时。 景王府。 七皇子宁谡正在让王府下人将中院的一间客房打扫出来。 这是给太子准备的。 为了让太子欢喜,他不但将王府最值钱的物件拿了过来,还在房间挂满了红色的幔帐,以彰显喜庆。 站在客房面前,想到太子定会满意喜悦,他外出就藩便会顺顺利利,他不由嘴角露出浓浓的笑容。 不过,他也就得意了一会儿,便如坠冰窟。 长安城里正在蔓延的消息还是传入了他耳中。 “一定是温圩!”宁谡咬着牙说道。 温圩是太医,而且不少见到他将温圩强行带到了王府。 此事上,他不能杀人灭口。 所以,六皇子和他才会威胁温圩,命他闭嘴。 毕竟温圩领着茗香出入皇宫,他没有分辨出异常,也有过错。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管温圩有意无意,他终究是说出来了。 否则又有谁知道茗香就在景王府呢? “这下怎么办?父皇马上就会知道,我岂不是真的落了一个同东海王那样的名声?”七皇子心里嘀咕。 这可是会影响到他的分封的大事。 第194章 谋划 第194章 谋划 “七弟。” 七皇子正烦躁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原来是景王府的管家引着六皇子到了。 茗香在景王府这个消息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宁谡见到六皇子,仿佛遇见了救命的人,忙道,“六哥,你来的正好,现在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茗香在景王府了。” 六皇子此来,不是为了关心七皇子,而是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 否则他的太子哥定然不会轻饶他。 毕竟回去之后,他便将这件事回禀了太子。 太子极为高兴,还大大夸奖了他一番。 而对于七皇子,他也是了解的。 这些年,他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左右逢源,不是其为人清高。 恰恰相反,他有自己的野心。 这便是给宁淳留下好印象,以期能够外出就藩,成为一方诸侯。 现在,出了这件事,他就怕七皇子爱惜羽翼,将他遇到茗香的前因后果说出来。 到时候,顶多牵连到温圩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太医,茗香却是要香消玉损。 再者,茗香是百香楼的人,到时候再审出点什么,他们将会十分麻烦。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茗香暴露在其他人面前。 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待他的太子哥受用过茗香之后,便将她处理掉,从此一了百了。 “不要着急,传言就是传言,他们没有真凭实据,不过道听途说,趁机宣泄自己心里的不满而已。”六皇子冷冷道,“何况,我们早之前也放出了流言,说茗香东海王府,他们一时半儿会儿还理不清。” “是吗?”七皇子心中一松,但他马上又想到不对的地方,“即便如此,景王府现在也是怀疑的对象之一,温圩更是了解内情。” 七皇子越是着急,六皇子越是软语安慰,“温圩这个老东西,以后有机会自然要收拾他,不过我猜也是东海王逼问出来的。” “东海王?与他有什么干系?”七皇子不解。 “我派人的一直尾随温圩到了太医院,不久之后,东海王便从太医院出来了。 试问温圩带人入宫,出来却少了一个人,他身为太医院使能不询问温圩吗?”六皇子道,这只是他的猜测。 但他非常愿意给东海王扣上屎盆子,还能让七皇子恨上东海王。 果然,七皇子面露怒容,“哼,这个废物仗着自己是嫡子一向胡乱非为,德不配位,终于滚出了东宫。 现在他走了狗屎运,让父皇对他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便又猖狂起来,敢和我作对了,他真以为我堂堂景王是那么容易招惹的人吗?” 六皇子添油加醋,“这茗香混入太医院,他身为院使也是难辞其咎,他不敢明着要人,便只能使这个阴招,让你难堪了。” 七皇子点点头,“不错,那东海王乃是色中饿鬼,肯定也想染指茗香。” “七弟果然聪慧。”六皇子鼓掌,“所以,你若是中了他的计,将茗香交出去,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只是一直留着茗香这里也是个麻烦。”七皇子神色担忧。 六皇子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对七皇子说了,“太子哥得到了茗香,也就心满意足了,相比茗香,他还是更在乎皇位的,舍不得,他也得舍得。” “这样就好办多了,不过要尽快,免得东海王又使坏。”七皇子答应了。 “放心,只要天即可,本来太子哥今晚就要来洞房花烛的,偏偏父皇临时派他去二百里外的潼关巡查防务。”六皇子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 七皇子还是觉得天有点长了,奈何也只能如此了。 因为马上要去晋州就藩,他对北方的防务极为敏感,趁机打听,“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巡查潼关的防务,是不是黄河以北的大宁疆土可能要丢。” “这个……”六皇子表情不自然了下,但又立刻恢复正常,“七弟不要多想,潼关乃是长安的门户,每年这时候按例都要巡查防务。” 事实上,七皇子猜对了。 尽管上官云自告奋勇,制造与乃蛮结盟的假象迷惑金人。 但他们不能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为了这种最坏的情况,自他们的父皇登基之后,便一直沿着黄河南岸修建坞堡,屯驻士兵。 如此,配合大宁水师的拦截,金人就算拿下黄河以北,也别想一鼓作气,踏足中原。 上官云走后,他们的父皇宁淳一直在派遣大臣和将领外出巡视沿河防务。 这次为了彰显对潼关的重视,才临时派了太子过去。 七皇子闻言,稍微安心了些,但还有点不踏实。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去晋州的那个鬼地方。 益州和宁州才是完美的封土。 然而,他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左右摇摆,固然让自己左右逢源。 可是这也他们与双方的关系俱都不远不近。 直到最近,他才为了能在封土上舒服些,倒向了太子。 而这些天的相处不足以让太子支持他去争取益州和宁州这两块封土。 “益州,宁州,晋州。”七皇子喃喃道。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的脑海中跳跃出来。 分封大典尚未举行,一切还不明了,他为什么不能去争一争另外两块封土。 原本,这的确不可能。 但现在茗香在他手里,太子又十分喜欢茗香。 这难道不是他的一道重要筹码吗? 或许,他能以此筹码与太子做个交易。 一念及此,他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 他道,“有劳六哥跑这一趟了,你放心,茗香在这里很安全,东海王的小小伎俩,还吓不到我,待太子哥回来,定让他得偿所愿。” “好,好。”六皇子大喜。 七皇子愿意把这个烫手山芋留在手里那是最好不过。 二人又假惺惺说了些闲话,六皇子回去了。 七皇子这时叫过王府的侍卫头领,“严加看管茗香,不得人让任何人靠近她,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说罢,一丝笑容在他的嘴角荡开。 正如六皇子说的,关于茗香在哪儿,长安城流传着两个版本。 事情没有搞清楚前,一时半会儿他的名声还不会受累。 相比这点代价,在分封大典来临之际,显然获得太子的支持更重要。 第195章 行动 第195章 行动 东海王府。 宁安一直在关注事态的发展。 稍晚的时候,高阳送回了最新的情报。 “殿下,消息放出之后,原本监视我们的人,有一部分去了景王府附近。”高阳说道。 宁安皱了皱眉头,“这么说,茗香果然与金銮殿,虎豹堂和黑鲨帮他们有关。” “恐怕是这样,南宫复怕是也让他们劫走的,现在看来,他们露出的只是表面的势力,还有潜伏更深的人,无论是我们还是皇城司都没有察觉。”高阳神色不渝。 他正在置气,下决定要把这三方势力在京师的根挖出来。 否则,他如何圆自己在东海王面前吹的牛。 不同于高阳,宁安反而有点释然,他道,“要是这样,想必他们正在分辨茗香到底在哪儿,下一步就是营救茗香。” 顿了下,他继续道,“这段时间让王府的人尽量不要外出,外出也要护卫跟从,他们必定要抓人,探听消息。” “末将也是这么想的。”高阳躬身道。 一日日相处下来,他越发觉得这位东海王不简单。 很多事情都能想在他的前头。 宁安点点头,继续道,“这次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你要抓住这个机会,一个要把这三方势力的底细摸清楚,二要救出茗香。” 救出茗香之后,他会依照茗香的意愿。 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 只要不再继续留在长安即可。 二人又交流了一会儿,高阳离去。 宁安则把这件事暂时搁置,静待事态发展,继续忙香水的事情了。 之后的几天,长安城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南宫复让同党劫走,赵牧对长安城的搜查又没有结果。 宁淳除了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也别无办法。 唯一能做的只是加强皇宫的守备。 同时,这位帝王可能听说了民间的流言。 朝堂上看向宁安和七皇子的频率变得高了不少。 但他身为帝王,自然不能在朝堂上问一个清倌人的事。 这有失一个帝王的颜面。 又过了两天,长安城出了命案。 据说是景王府护卫外出的时候失踪,兵马司的人在碧落池发现了尸体。 宁安心知,这是南宫复他们行动了。 茗香到底在哪儿,他们恐怕已经摸清楚了。 这么一来,他也松了口气。 按照宁淳当初给他提供的情报,这帮人为玉龙玉佩而来。 如果他们再认定茗香在东海王府,铤而走险的概率会相当大。 如今,七皇子替他吸引了仇恨,这再好不过。 “殿下,太子偷偷去了景王府。” 第五天晚上,宁安正在检查准备送入皇宫的香水。 在报纸的宣传下,顾才人重获圣宠的事迹传开。 加之东海商行正式对外宣布销售香水。 来自宫中,大臣女眷以及商贾的订单如同雪花一般飘来。 尽管他令酿酒坊囤积了不少香水,但还是没有满足需求。 宁安正在快乐并痛的时候,高阳匆匆而来。 “太子刚刚回来,便急着去景王府,目的很明确。”宁安将一瓶香水放入箱子里,眼睛眯了起来。 这些天,高阳不是一无所获。 太子前往景王府之前,他就探查到六皇子频繁去景王府。 那时,宁安便怀疑事情有点蹊跷。 现在太子也去了景王府,便证实了他的猜测。 七皇子宁愿名声受损,也要把茗香留在府邸,是为了献给太子。 也因为这个推断,他认定太子回来之前,茗香在景王府是安全的。 “金銮殿他们有什么动静?”宁安问道。 他相信此刻的南宫复定然与他有了相同的判断。 毕竟他也在盯着景王府。 “他们已经有动作了。”高阳洋洋得意,“这个时候,他们的老鼠尾巴终于藏不住了,末将查到了他们的老巢。” 宁安没有惊讶,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金銮殿他们之所以能顺利劫走南宫复,那是因为他们动用的是暗中的力量。 否则皇城司不会任由他们劫人。 这次营救茗香,他们也必然要动用暗处的人,表面的人手是不够的。 如此,对于有防备的高阳,顺藤摸瓜,找到三方人马的窝点就容易了。 “人手准备好了吗?”宁安问道。 他想要渔翁得利,自然要当那只躲在螳螂和蝉身后的黄雀。 当下,他既不想让茗香落入太子手中,也不想茗香落在南宫复手中。 太子自不必说,茗香这位哥哥也只是她当一个工具而已。 不过,他会尊重茗香的想法。 她是要回到自己哥哥身边,他不会反对。 但前提是,他们必须离开京师。 否则他便只能翻脸不认人。 “好了。”高阳道。 宁安目光微凝,“既然如此,就出发。” 说罢,他与高阳去了王府一侧的院子。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换上一身夜行衣,他与高阳等人向景王府摸去。 这次高阳组织的人俱都不是王府的护卫。 王府护卫的身份过于敏感。 若是出了事,他逃脱不了责任。 与他一起行动的,实则是紫华堂的人,领头的是徐华。 前几天,他将十万两白银交给了徐华,兑现了自己承诺。 这让自己在紫华堂内部的威望一时无两。 而他和高阳之所以亲自参与,是为了临机应变,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也就是说,二人俱都不会参与厮杀,只会现场指导。 不多时,他们便抵达了景王府附近,藏匿在一条巷道里。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巷道一片漆黑,让众人与夜色融为一体。 时辰渐渐到了子时,就在这时,景王府忽然传来剧烈的厮杀声。 听见动静,他们立刻翻上巷道的围墙,爬上了屋顶。 从屋檐的背面观察情况。 只见景王府内灯笼的映照下,王府护卫正与大批黑衣人厮杀。 趁着护卫和黑衣人厮杀的功夫。 这时,一辆马车出现在景王府的西侧的偏门。 数个人登上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向北而去。 之后,大批的护卫从景王府两侧的院子里杀出,将黑衣人包围起来。 显然,对于晚上这次袭击,他们早有预备。 “追上那辆马车。”宁安下令。 尽管距离稍微有点远,但他还是依稀分辨出来,登上的马车的人有太子,也有茗香。 第196章 乱局 第196章 乱局 “六哥果然料事如神,这次幸亏我们早有防备,否则岂不是坏了太子哥的好事。” 夜色中,马车在长安城的青石道路上前行,马蹄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宽大的车厢内,坐着四人。 分别是六皇子,七皇子,太子,以及被捆起来的茗香。 六皇子淡淡道,“你府中的护卫死了,我便觉得是有人在查探茗香是不是在景王府。 现在让护卫们与这帮贼人斗一会儿,等太子哥得偿所愿,他们也差不多该死的死,该抓的抓了。” 太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茗香身上,眼中似有火焰在烧。 如果不是六皇子和七皇子在侧,只怕他已经忍不住扑上去了。 闻言,他道,“你们两个都干的不错,待我登基之后,必然有你们的好处。” “谢太子哥。”六皇子喜道。 七皇子心里早就有了别的想法。 他才不需要太子的口头承诺。 见太子对茗香非常珍视,他道,“太子哥,这次愚弟之所以能立下如此大功,其原因说起来可笑。” “哦?说来听听。”太子依旧在盯着茗香。 可能七皇子给茗香吃了什么,茗香一直处于昏睡之中。 七皇子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我那王妃得知我有可能去晋州之后,便整日和我闹,死也不愿意,最后甚至跳了王府的池塘,我这才紧急入宫,把温圩请了过来,发现了茗香。” “景王妃的性子未过于刚强了些,不过这次却也要多谢她了。”太子没有听出七皇子话中的含义,囫囵回答了一句。 六皇子微微一笑,他决定帮七皇子一把。 他和四皇子同在太子麾下。 这些年,四皇子与他表面一团和气,但实际上私下里俱都想在太子面前压对方一头。 而七皇子不同,他是新来的,只要稍微示好,便等于多了一个帮手。 何况仅仅是说一句话,他又不需要付出什么。 太子答不答应,也同他没有关系。 于是他道,“这的确麻烦,以你今日之功,将四哥的益州给你都不过分,不过此事已经定下,实在是……” 太子一听,这时方醒悟,原来七皇子是在暗示他这件事。 只是,此时让四皇子和七皇子交换封土,必然会得罪四皇子,于己不利。 所以,他故意装糊涂,顺着六皇子的话说道,“没错,这事已经定下了,至于晋州,其实也不是那么差,有我们的支持,那些豪强不会为难你。” 七皇子表情僵硬了下,假笑道,“太子哥,六哥误会了,我怎敢与四哥相争,能去晋州就藩,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罢,他陪着笑脸,但不再说话。 太子没有多想,又把目光停留在茗香身上。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在一处宅院停下。 护送马车的队伍中走出两个婢女,将茗香搀扶了进去。 太子等人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真是狡兔三窟。” 宁安等人一直尾随马车。 在马车停下之后,徐华低声道。 何天一坏笑道,“堂主,我们这就杀进去,将那花魁娘子救出来,这样的美人,怎么能轮到那猪狗不如的太子,只有我们堂主才配得上一亲芳泽。” 高阳嘿嘿笑了声。 与紫华堂的人相处越久,他便越觉得紫华堂的人对他的胃口。 有时候,他恨不得请求东海王,把紫华堂划入他的麾下。 奈何紫华堂与王府护卫的职责不同。 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东海王根本不可能答应。 “少放屁,还是先想想怎么救人。”宁安说道。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徐华“嘘”了一声,示意众人安静。 随即,他趴在地上仔细听着什么。 “堂主,又有人来了。”徐华凝声道。 众人俱都心中一沉。 刚刚金銮殿人围攻景王府,显然中了圈套。 那埋伏的护卫数量绝不是一个景王府应该有的。 按理来说,金銮殿他们此刻自身难保,更是不知道太子他们已经转移,不可能追来。 但如果不是金銮殿他们,这突然出现的大批人马又是谁的? “今晚可真够乱的。”宁安低声道,“按兵不动,这局面谁先出手谁被动。” 黑暗中,众人纷纷点头。 宅院里。 两个婢女已经将茗香扶入了一个满是红色的房间里。 太子望着精心布置的房间,满心欢喜,“七弟,你真是有心了。” 七皇子笑道,“这是应该的,愚弟还准备了其他好玩的东西。” 这里是他在京师的购置的宅院。 在六皇子提醒他之后,他便令人将这里布置了一番。 “什么东西?”太子迈上台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进去。 轻轻笑了两声,七皇子道,“屋里的婢女此刻正在给茗香喂春药,今晚太子哥必能欲仙欲死。” “哈哈哈……”太子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刻,他觉得七皇子太符合他的胃口了。 一想到待会儿茗香往他身上扑的画面,他更是欲火焚身。 然而,就在他继续向房间里去的时候,忽然一名护卫挡在了他的面前。 太子,六皇子,七皇子同时一怔。 仔细打量一番,太子认出此人是七皇子的护卫,不悦道,“七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七皇子一脸无辜,他道,“太子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转向护卫,他呵斥道,“董卉,你好大的狗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名字为董卉的护卫道,“当然,王妃说了,要是太子殿下想要成就好事,就得答应一件事,否则这茗香最好杀了,免得节外生枝。” “王妃!”七皇子故作惊讶,“你是听王妃的,还是听本王的。” 董卉道,“王妃对殿下有救命之恩,首先要办了王妃的差事,之后任由殿下处置。” 太子脸色阴沉,他没想到如此关键的时刻,景王妃竟然横插一杠子。 原本他不想理会,但这时屋里忽然传来茗香轻微的呻吟声。 这令他差点把持不住,便不耐烦地说道,“景王妃想要什么,速速说来,本宫能答应的,一定会答应。” 第197章 身死 第197章 身死 “景王妃说了,景王愚钝,不知晋州之凶险,此去晋州,他们夫妇二人,只怕凶多吉少,所以想麻烦太子给景王换个地方。” 董卉直视太子,不疾不徐说道。 “这个蠢妇,她简直胡言乱语。”七皇子大叫道,“来人,将董卉拿下,再将那蠢妇打杀了。” 董卉冷笑一声,“殿下,王妃还说,她不怕死,反正去晋州也是死,不如就死在长安。” 闻言,太子和六皇子对视一眼。 这话他们是相信的,景王妃已经跳水寻死过。 能自己寻死的人自然什么出格的事都能干出来。 刚刚,他还怀疑七皇子在里面弄鬼。 现在,他反倒有几分信了。 想到这,他和颜悦色起来,“此事涉及重大,即便本宫身为太子,也不是说能随意将封土划给谁的?” “王妃说她知道,她只要太子在分封大典前在朝堂上公开支持景王,事情若是不成,她也不怪太子殿下。”董卉又道。 就在这时,屋里又传来几声茗香含糊不清的呓语,显然药效已经发作了。 太子更是精虫上脑,为了成就好事,忙道,“本宫答应就是,本宫答应就是。” “空口无凭。”董卉向后退了一步,“王妃说,太子殿下暂且忍耐下,只要明日早朝,太子在朝堂上就分封之事站在景王一边,晚上就能再见到茗香,今晚且请殿下忍忍。” 说罢,他拍了拍手,屋里的丫鬟似乎扶起了茗香。 因为房间有两个门,她们从对侧的门走出,消失在黑暗中。 太子又急又怒,只能眼睁睁见董卉统领景王府一部分护卫将茗香带走。 盛怒之下,他道:“七弟,你这个王妃太不像话,不要也罢,干脆回禀父皇,将其休掉。” 全程六皇子一直没有说法。 他也有些犯嘀咕,分不清是七皇子在演戏,还是景王妃主导了这一切。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计划出了岔子。 太子又得忍上一天一夜了。 七皇子则连连赔礼道歉,就差跪在太子面前请罪了。 “什么人!” 就在三人一个愤怒,一个狐疑,一个心虚的时候,宅院外面响起一声断喝。 接着,刀剑相击的声音响起。 太子大惊,“难道是那些贼子追来了?” “不可能,他们中了埋伏,不可能这么快就赢了护卫们。”六皇子道。 说话间,他给了身侧护卫头领一个眼神。 护卫头领立刻令护卫们围成一圈,保护太子和他的安全。 外面的厮杀很快就停止了。 不多时,一个满身带血的护卫踉踉跄跄冲了过来。 在七皇子面前倒下,他吐出一口鲜血,嘶哑道,“茗香姑娘让人抢走了。” “什么!”太子三人大惊。 沉吟了下,六皇子道,“太子哥,只怕今晚不只一股势力参与进来,现在不能再管茗香了,必须立刻回东宫,免得事情闹的太大,让人抓住把柄。” 太子点点头,对七皇子道,“七弟,我们现在各自回去。” 七皇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点了点头。 众人从宅院出来,各自分开。 走出没多远,六皇子忽然对身侧的侍卫道,“趁着混乱,把景王和景王妃解决了。” 与六皇子并行的太子嘴角微微上扬,“还是六弟你懂事。” 六皇子心里舒了口气。 他固然有拉拢七皇子的想法。 但此刻,他更在乎自己在太子心里的地位。 要怪就只能怪七皇子把差事办砸了。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太子哥了。 原本七皇子若是能顺利让他得到茗香,事成之后再将茗香悄然处理掉,他还能对七皇子另眼相待。 然而,他马上要得手的时候让景王妃搅黄了,之后茗香又让人劫走,事情便不同了。 首先,对于景王妃,他已经着恼。 其次,珍惜太子形象的他绝不希望有人将今晚的丑事宣扬出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茗香落入了未知的势力手中。 这股势力如果来自朝堂,必然会借今晚的事来攻讦他。 而景王妃这次能利用茗香来威胁他,未必就不能把今晚的事抖落出去。 到时候东宫还有何颜面? 至于七皇子,他这位太子哥自然也迁怒到他了。 既然要除掉景王妃,就没必要把他留下。 何况景王妃闹出的幺蛾子,有没有七皇子在其中授意,他们无法判断。 加之恰好今晚有大批贼人攻击景王府。 景王夫妇死在贼人手里便很合理了。 回去之后,他们就当今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护卫应声离去之后,不一会儿黑夜里便传来阵阵惨叫声。 宅院不远的一条街道上,七皇子倒在血泊中。 至死,他的眼睛也没有合上。 他自作聪明,借景王妃之口,欲将太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然而事出意外,他带来的护卫尽死在未知的势力手中。 返回王府之际,他身边只有寥寥数个护卫,这才让六皇子和太子轻易灭口。 与此同时。 宁安正在追击将茗香掠走的黑衣人,没有注意到七皇子横死街头。 这群黑衣人得手之后,很快分散。 只有三个人扛着茗香向长安城西而去。 见状,宁安紧追不舍。 除了要救茗香,他更想了解这些黑衣人是谁的部下。 又跟踪几条街,黑衣人进入了一条巷道。 宁安同紫华堂众人摸了过去。 还没走几步,何天一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对劲,高阳低喝道,“地上有人。” 说完,他蹲下来摸索了下。 触碰到一些液体,他闻了闻,惊道,“是血。” “有三具尸体。”徐华这时也说了句。 他的话音落下,宁安忽然觉得有一层网状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 其他人似乎也受到了袭击,高阳道,“糟了,我们中了埋伏。” 宁安浑身冒起一层寒意,没想到今晚有人比他藏的还深。 他正想着,从巷道的墙头上跳下来几个黑影。 挣扎中,宁安只觉后脑勺让人重重击打了下。 一阵眩晕感传来,他昏了过去。 第198章 窗外女子 第198章 窗外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宁安在一阵燥热中醒来。 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恍惚间,他觉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从侧面飘来。 同时,手掌似乎覆在一个柔软滑腻又温热的物体上。 他不禁摸了摸,却听到传来勾魂摄魄的一声“嗯”。 吃了一惊,宁安忙转过头,只见茗香眼神迷离,躺在他身侧,身上不着寸缕。 昏黄的烛光下,她胴体的耀眼夺目,如一团雪。 “怎么回事儿?”宁安来不及深思,从身体内部涌出的欲念便立刻挑战他的理智。 隐隐约约,他猜到有人对他下了药,茗香似乎也如此。 一念及此,他竭力控制自己。 但下一刻,茗香忽然整个人缠了上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殿下,,奴家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了,如果要失去身子,奴家宁愿给你。” 说罢,她与宁安贴的更紧了。 宁安本就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现在肌肤相接,茗香又软语温言,他终于彻底陷入了狂乱。 一直到天色微明,宁安方恢复清明。 床上,茗香眼角挂着泪痕,被褥上数点殷红十分显眼。 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宁安一时分不清自己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忽然窗外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东海王,今晚这份礼物怎么样?” 宁安神色一凛,厉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咯咯咯…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让你得到了长安第一花魁,你不感谢我,反倒这么凶,真是令人伤心呢。”银铃般的声音再次传来。 宁安冷笑道,“姑娘声音这么好听,一定长得很美,这么好心,为什么不一起来服侍本王?” 今晚的局势太乱,他当黄雀,不曾想黄雀之后还有只狸猫。 不过他宁安一向输人不输阵,绝不摇尾乞怜。 没有一股狠劲,他如何在那样的环境里拼杀出来,进入高层。 “你这个混账!”女子怒骂一句,连声调也变了。 但她似乎马上又恢复了冷静,银铃般的笑声再次响起,“不愧是京师第一混世魔王,若不是你对我还有点用处,今天我非割了你的舌头。” “舌头的确不能割,割掉了本王还怎么亲你。”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横竖是个死,他至少也要过过嘴瘾。 茗香已经醒了多时这,因与东海王赤裸相对,难忍心中羞意,唯有装睡。 此时,听东海王出言调戏囚困二人的女子,不由嘴角上扬。 宁安注意到茗香的表情,又想到茗香在二人共赴巫山前说的话,不禁小腹又是一热。 轻轻刮了一下茗香的鼻子,他苦笑道,“这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茗香微微睁眼,没有说话。 她瞧了眼宁安,又闭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潮红的脸上娇媚无限。 然而,窗外女子的声音冲散了暧昧的氛围。 宁安两次出言调戏,窗外的女子终于懒得再与宁安废话,免得他继续胡说八道。 她道:“东海王,你可真不知好歹,这次我不仅让你得到了茗香,还救了你一命,否则现在茗香已经在三皇子的府上了。” “三皇子?你的意思是从七皇子手里劫走茗香的,是三皇子的人。”宁安惊讶道。 整个事件里,他最担心的一直是萧统和三皇子。 茗香落在他们手中,太子要倒霉,他也要倒霉。 对三皇子来说,这可是打击对手的绝佳机会。 果然,这段时间三皇子和萧统似是不在意茗香一样,私下里还是有了布局。 “那你救本王,到底想要什么。”宁安神色严肃起来,不再口花花。 如果窗外这个女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可能不是想要他的性命。 “我说过,你对我有点用处,所以我需要你活着。”窗外女子道,“除此之外,我还想要一样东西。” “是不是双龙玉佩?”宁安抢说道。 “没错。”窗外女子笑道,“只要让你的人把玉佩送来,我便放了你,保证你和你的人毫发无伤。” “本王凭什么信你?”宁安道。 女子道,“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顿了下,她继续道,“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这个玉佩就是个祸害,你留在身边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 “本王知道,可如果丢了玉佩,皇上可是会怪罪下来的。”宁安道。 窗外女子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最多将你贬为庶人而已,你正可以趁机远离他,他让你充当诱饵,更证明他虚伪又狠毒。” 说到最后,女子简直咬牙切齿,像是与皇帝宁淳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认识皇上?”宁安从女子的语气读出了暗藏的信息,“你…究竟是谁?” 窗外女子淡淡道,“你最好不知道我是谁,否则到时候你只会丢了命。” 说罢,她映在窗户上的身影向左移动,离开了。 同时,一句话飘来,“要不要交出玉佩,等你想好了再同我说。” 宁安的目光一直追逐着女子的影子,直至消失。 这时,他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仿佛自己是认识这个女子的。 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相信女子说的是真的。 只要交出双龙玉佩,对方就会让他回去。 “殿下,她仅仅拿到玉佩是没有用的。”宁安正思索的时候,躲在被子里的茗香忽然说道。 宁安不解,“为什么?” “其实双龙玉佩不过是一副地图缺失的两个部分,补上第一块玉佩可以找到第二块玉佩的位置,再补上第二块玉佩,方能破解地图的秘密。” “殿下占有双龙玉佩这么长时间,想必常常把玩,如果记住了双龙玉佩的纹路,留着玉佩也就没什么用了。”茗香表情认真。 似乎害怕宁安不相信自己。 她从床上坐起,将背部面向宁安。 宁安望去,只见茗香雪白的背部有一副纹身。 纹身的图形里有两块空白的地方。 纹身精美华丽,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一副地图。 但茗香提醒了,他仔细一看,真的在纹身里找到了许多路径。 第199章 隔阂 第199章 隔阂 “竟是这里?”宁安惊呼一声。 正如茗香说的,他经常研究双龙玉佩,对玉佩了若指掌。 双龙玉佩上同样也有许多纹路, 如果单独来看,玉佩上这些纹路没人会在意。 原来,这些纹路是与茗香背上的纹路契合的。 茗香闻言,又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轻声道,“看来殿下已经有第二块玉佩的线索了。” 宁安点点头,“没错,这个地方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茗香忽然插嘴,说道,“殿下不要说出来,奴家不想知道,若是没有双龙玉佩,奴家也不会卷入这么多是是非非。” 宁安轻轻笑了笑,“其实本王同样不愿卷入双龙玉佩的是非中,无论双龙玉佩藏着的秘密是什么,它一定没有本王掌握的秘密大。” “殿下吹牛,双龙玉佩出世,足以引起天下人的争夺,殿下的秘密能吗?”茗香笑道,娇媚无限。 二人的坦诚相待,似乎一下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宁安见状,自然而然将手深入了茗香的被窝。 这次茗香没有闪躲,只是脸上多了浓重的红晕。 冲茗香挤了挤眼睛,他道,“本王的秘密可以颠覆整个天下。” 接着,他望向窗外说道,“所以,本王要是死在这里就太可惜了,既然玉佩已经没用了,那便给她便是。” 从床上起来,他来到窗户边,用力敲了敲。 不多时,窗户上再次出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 “怎么?想通了?”女子话语间含调侃之意。 宁安道,“你赢了,但我要见到自己手下的人,亲自交代他们去取玉佩。” 女子点点头,挥了挥手。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窗户上多了个男子的影子。 女子说了些什么之后,男子离去。 一盏茶的功夫,窗户上多了数个身影。 高阳的声音响起,“殿下,我们都还活着。” “你过来,把耳朵贴在窗户缝上。”宁安松了口气。 女子没有骗他,他麾下的人完好。 高阳依命向前走了几步。 宁安对他悄声吩咐了几句。 拿玉佩容易,但给皇帝宁淳交代难。 不过既然今晚这么乱,他索性就乱中取巧。 金銮殿,黑鲨帮,虎豹堂为双龙玉佩而来这件事,皇城司一清二楚。 皇城司清楚的,皇帝宁淳定然也是清楚的。 今晚,这帮贼子袭击了景王府,又从东海王府抢了玉佩,也是很合理的。 “末将明白了。”高阳说了句,离开了窗户边。 待高阳离去,窗外人也俱都散了。 宁安回到床上,与茗香相对,不由问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茗香神色一暗,“奴家也不知道,以前都是哥哥说什么,奴家就做什么,现在哥哥身陷牢狱,奴家也没了主意。” “你哥哥已经不在牢狱,他让人救走了……”宁安如实告诉茗香。 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又把南宫复去景王府救她的事也说了。 “哥哥……”听宁安说完,茗香哽咽出声。 这段时间,通过与茗香的交谈,他了解到茗香虽然恨她这位哥哥。 但同时,二人又兄妹情深。 想到这,他道,“找到你哥哥,你还是要跟着他走吗?” 茗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想留在本王的身边吗?”宁安又问了一句。 茗香露出甜蜜又苦涩的笑容,她道,“殿下,你很好,但是茗香也有自己的秘密,今晚的事,茗香不怪殿下,是自愿的,可是奴家和殿下终究不是一路人。” 宁安摇了摇头,他也只是一问。 太多巧合让二人有了这一场露水情缘。 但他很清楚,自己与茗香的之间的隔阂从来没有消失。 今晚的一切,实属意外中的意外。 他还想说什么,见茗香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身体轻微抖动着,像是在哭泣。 叹了口气,他望着窗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概半个时辰后,房间的门忽然让人推开,闯进来三个蒙面黑衣人。 其中为首的黑衣人道,“东海王,玉佩我们已经收到,你和你的手下可以走了。” “算你们还守信用。”宁安说道,拉着已经穿好衣服的茗香要走。 就在这时,黑衣人忽然拦在茗香面前,“东海王,你可以走,茗香姑娘可不能跟你走。” “没错,茗香姑娘可是我们的恩人,多谢姑娘帮我们拿到双龙玉佩。”窗外,女子可恶的声音接着响起。 茗香怔了下,怒道,“你们胡说什么!。” 第200章 始得归 第200章 始得归 “我们可没有胡说,作为回报,你和你哥哥明天就可以离开长安了。”窗外,女子的声音里满是调侃。 黑衣人则让出道路,示意宁安立刻走。 “殿下,我没……”茗香还想向宁安解释。 但忽然想到什么,她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本王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但这次本王信你。”茗香不言语,宁安却正色说道。 随即,他深深看了眼茗香,转身离去。 出了房间,他的目光立刻搜寻羁押他的女子。 然而,他只在回廊的转角处,匆匆瞥到一抹背影。 皱了皱眉头,宁安在黑衣人的引领下到了院子里。 此时,高阳,徐华等人都在等待他,眼上俱都蒙了黑布。 这时,黑衣人同样给宁安蒙上了黑布,之后引着他们出了院子。 黑暗中,宁安只觉自己拐了好几个弯,最终在一处停下。 良久没有听到黑衣人说话,宁安把黑布摘了下来,对众人道,“他们走了。” 高阳,徐华,何天一除去脸上的黑布。 其时,天色微明,宁安从众人脸上看见了愧色。 高阳道,“终日捉鹰,没想到今日却让鹰啄了眼睛,还请殿下责罚。” “请堂主责罚。”徐华等人也俱都跪了下来。 宁安摆了摆手,“起来,这不能怪你们,我们只是盯着太子,三皇子,金銮殿这些对王府有威胁的,对平日里对王府友善的人过于疏忽了,这是个教训。” “殿下猜出这个女子是谁了?”高阳闻音知意,不由吃了一惊。 “就有没有十成,也有六七成的把握。”宁安淡淡道。 让众人聚在他身边,他把名字说了出来。 “是她?”无论是高阳还是徐华,全部张大了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沉默良久,高阳叹道,“若是如此,她只要玉佩,却不伤殿下性命就说得通了。” “这件事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以后防备着她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宁安嘱咐了一句。 他虽心里不满,但今晚也幸好是她,让一切有惊无险。 应了声是,高阳咬牙切齿道,“末将一定会盯住她的,她这次给末将的教训,末将终生难忘,今后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发生。” 忽然想到什么,他道:“殿下,我们其实还没有输的那么彻底。” 说罢,他在裤子里掏了掏,摸出一把黄豆。 徐华道,“你在沿路撒了豆子?嘿嘿,这下可以找回去了。”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一大队人马从大街涌入了他们所在的巷道。 为首的人正是冷铁,顾远忠在冷铁身侧。 二人俱都是杀气腾腾。 见到宁安和高阳他们,冷铁明显松了口气。 “现在先什么都不要说,回去救人。”不待冷铁开口,宁安道。 尽管他相信那个女子不会伤害茗香,但如果他能救出茗香,当然最好。 高阳得令,立刻在地上搜寻起来。 沿着他洒的豆子,众人在一处宅院前停下。 “就是这里!”高阳说道。 冷铁和顾远忠对视一眼,同步上前,一脚将门踹开,杀了进去。 只是院子里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人也没有。 又在院子里搜了搜,护卫们带着一家老小过来。 在宁安面前,这一家老小立刻哭诉起来。 原来他们是商贾之家,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让人绑了。 “殿下,他们看起来很小心,已经撤了。”冷铁道,脸上如同挂着一层霜。 “回去。”宁安深知再查也查不到什么。 她隐藏这么深,当然不会轻易就让人揪住她的辫子。 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她这次浑水摸鱼固然做的天衣无缝。 但她还是遗漏了一个重要的地方,让宁安起了疑心。 回到王府。 担心了一整夜的素水和秋云立刻扑了过来。 素水眼中含泪,秋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下次殿下切莫以身犯险,沙场之上,主将且稳坐后方,从不冲锋陷阵。”素水责怪道。 “就是,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秋云会伤心的吃不下饭的。”秋云附和出声。 宁安苦笑。 他这次真的没有想以身犯险。 只怪茗香之事,引得太多势力参与,让事情变得空前复杂。 目前为止,就算是皇城司恐怕也没有搞清楚状况。 总而言之,昨夜的长安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正如素水说的,他的确莽撞了。 于是,他连连保证下不再犯。 “殿下,顾将军来了。”正说话的当口,余钱过来回禀。 他一回王府,这位老管家便从门口一直絮聒到后院。 现在,他还像一位老父亲面对偷偷下河游泳的孩子。 如果他不是东海王,是他的儿子,只怕已经孝子棍上身了。 匆匆来到前院,顾风见他生龙活虎,轻轻舒了口气。 接着,他长叹一声,“这群贼人实在太猖狂了,袭击景王府,杀死了景王和景王妃,没想到还闯入王府,抢走了双龙玉佩。”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玉佩丢了就丢了,殿下性命无虞,在下就放心了。” “景王和景王妃死了!”宁安震惊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顾风一阵唏嘘,“是呀,景王妃被杀死在景王府,景王在贼人进攻王府的时候可能逃了,被人杀死在半路。” “不该啊,他……”宁安差点将昨晚他看见的一切说出来,但立刻忍住。 昨夜的事都是见不得人的事,谁暴露自己,谁就倒霉。 毕竟,他们干的都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无论是他,还是太子或三皇子。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昨夜七皇子与太子,六皇子等人一起离去的,还带着大量的护卫。 而且金銮殿,黑鲨帮和虎豹堂实际上在昨晚的袭击中,是中了埋伏的,处于劣势。 他们应该没有余力去追杀太子等人。 何况,如果遇到危险,没有七皇子会单独遭到贼人杀害的道理。 至于是谁杀的?那就可以无限联想了。 第201章 余波 第201章 余波 “这群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其罪当诛。” 丝丝碎雪从空中飘落,预示着深冬到来。 半晌,宁安搪塞了顾风一句。 已经晋升兵马司参将的顾风自然不清楚他面前的东海王昨夜干了什么。 顺着宁安的话,他道,“的确该杀,不过一夜的厮杀,这些贼子死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残兵败将,兵马司正在追捕。” 叹了口气,他又道,“皇上得知景王夫妇死了之后,雷霆大怒,迁怒兵马司,罢了李将军的职,幸好昨晚不是我当值,否则也惨了。” 说到这里,他起身拱手,“最近长安城乱的很,殿下还是少出门,在下这便去缉捕剩下的贼寇。” 宁安将顾风送到门口,笑道,“皇上罢了李将军,那么顾将军的机会岂不是就来了吗?” 兵马司最高的官职为了游击将军,之下设参将,一共两名。 这个李将军出身门阀李家,上次六皇子来凤鸣楼闹事,还带着这位李将军的儿子。 顾风闻言,见左右无人,悄声道,“这将军和参将虽然一线之隔,却又隔的很远,没那么容易,除非又能立下功劳,可这功劳又不是满大街都是,随便捡。” “这可未必。”宁安眼睛一转,准备给金銮殿,黑鲨帮,虎豹堂来个釜底抽薪。 这帮贼子入京的真正目的是东海王府。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奔着茗香去了。 但既然他们如今成了落水狗,他自然要痛打这三只落水狗。 于是,他叫来高阳,让他把三家的老巢位置告诉了顾风。 “昨晚这帮贼寇虽然夺走了双龙玉佩,但也暴露了其行踪,本王正准备找顾将军去拿人,没想到顾将军就来了。”宁安说道。 为了避免让皇帝宁淳追究自己玉佩遗失之罪,他让高阳回去的时候,令其转告冷铁。 让他调动护卫,假装东海王也遭遇了贼人。 “哎呀,这……”顾风大喜,激动到结巴,“殿下呀,你可真是我顾家的贵人,以后殿下但有吩咐,我顾风就是舍了这条命,也绝不推辞。” 宁安哈哈一笑,“有顾将军这句话就够了,事不宜迟,顾将军还是赶快去。” 顾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火急火燎去了。 待顾风离去,也到了早朝的时间。 宁安收拾了下,往皇宫而去。 景王夫妇身死,今天早朝的氛围恐怕不会愉悦。 果然,当他抵达待漏院的时候,众臣个个面色凝重。 杜明锦见到宁安,忙上前道,“听说东海王府昨夜也遭了贼,殿下没受伤。” 柳青这时也投来关切的眼神。 不过他没好意思上前与宁安亲近。 “没事。”宁安装作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贼人盗走了玉佩,但护卫发现的及时,没来及伤害本王,他们就跑了。” “万幸,万幸,可能去东海王府的只是一小波贼人,主要的贼人都在景王府。”杜明锦道。 他正欲再说景王夫妇的事,入朝的时间到了。 二人便随众臣进了大殿。 不同于以往,这次皇帝宁淳来的比群臣还要早。 从众人进来到依次站好,他始终铁青着一张脸。 堂堂大宁七皇子在长安天下脚下惨遭杀害,他这个帝王如何不怒。 “一群酒囊饭袋……”宁淳沉默了良久,终于爆发。 群臣大气不敢喘一声,安静地听着皇帝的训斥。 宁安同众人一样低着头,他的目光偶尔略过太子和三皇子。 他们二人和他一样,俱都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一连骂了两刻钟,当朝又罢免了数位将领和官员,宁淳方稍稍解气。 最后他疲惫地挥了挥手,不再讨论其他政务,令重臣回去。 宁安轻轻松了口气,宁淳没有提玉佩的事。 显然在他眼里,相比七皇子的死,玉佩的丢失不算什么。 他这招乱中取胜正和事宜。 回到王府,他还没来得及喝口茶,高阳便一脸凝重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茗香已离长安,返回江南。” “又是她。”宁安将纸条窝成一团。 之前,他只是以为对方要的仅仅是玉佩。 但现在看来,其目的可能没那么简单。 不过,他既然大概猜出是谁,有了防备,也就不怕了。 …… 与此同时。 长安城外,青峰渡口,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在远眺江面一艘商船。 待商船完全隐没在天际,她对身侧的汉子道,“给东海王送去口信了吗?” “已经送去了。”汉子道。 女子点点头,冷哼道,“虽然他还有点用,暂时不杀他,但他父皇害得我夫妇生死两隔,他这位嫡子也得帮着还点债。” “只是依小的所见,东海王与茗香还没有到两情相悦的地步。”汉子道。 “这有何妨,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女子轻轻笑道。 汉子听完,嘿嘿笑了两声,目光再次望向商船消失的方向。 此刻,商船上的茗香正跪在船头。 她的面前是满脸怒容的南宫复。 指着茗香,他呵斥道,“你有接近大宁皇帝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哦,我懂了,你喜欢上了东海王,为他着想,不想动手是不是?” 昨夜,他们几乎陷入死局。 但关键时刻,他想起了金銮殿少殿主给他的锦囊。 逃跑的时候,他按照锦囊找到了外号“火凤凰”的女子。 之后,这位女子不但救了他,还将他的妹妹茗香带了过来,后将他们一起送出了长安城。 上了船,刚刚离开码头,他便追问其茗香这段时间失踪的事。 得知是东海王掠走了她,她又入宫见到了大宁皇帝,却没刺杀他。 他不禁怒从心中来,命茗香跪下。 “我……”面对哥哥的斥责,茗香泪如雨下,却无力辩驳。 南宫复见状,苍凉一笑,“好啊,好啊,这趟长安之行,我们什么都没拿到,你反倒失身于东海王这个大宁皇子,你可真对得起爹娘。” “哥哥,不是的,我们至少拿到了双龙玉佩。”茗香摇了摇头,从袖口掏出了一枚莹白的玉佩,上面雕刻的五抓神龙,栩栩如生。 第202章 分封大典 第202章 分封大典 “双龙玉佩!”南宫复大喜。 从茗香手中抢过玉佩仔细打量,南宫复道,“你是怎么拿到双龙玉佩的?” 茗香迟疑了下,说道,“是我与火凤凰配合,骗东海王从王府取来的。” 这是火凤凰交给她的话。 昨晚与东海王分开之后,她哥哥口中的火凤凰便将双龙玉佩交给了她。 让她受到哥哥训斥的时候再拿出来。 她问过为什么,但火凤凰没有给她答案。 “好,好,太好了,是哥哥错怪你了。”南宫复贪婪地摩挲着双龙玉佩,“有了双龙玉佩,他们就得听我的号令了。” 此番,他来长安一共两个目的。 夺玉佩,杀皇帝。 对他个人而言,夺玉佩比杀皇帝更重要。 因为这关乎他的权柄。 将玉佩擦了又擦,他交给茗香,吩咐道,“你去船舱,对照镜子,找一下第二块玉佩的位置。”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茗香说道。 她不清楚火凤凰是如何了解她身上的秘密的。 在把玉佩给她之前,这位火凤凰便对比了玉佩与她身上的纹身。 还当着她的面说出了具体的位置。 南宫复自然不了解这些,他只是道,“也对,玉佩落在你手里,你肯定对照镜子找过了。” 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艄公,他贴近茗香,道,“是哪儿?” 茗香轻声说了两个字。 “怎么会是那里?真麻烦。”南宫复皱起了眉头,“罢了,先回江南,我们再北上去找第二块玉佩,这次我们准备万全。” …… 东海王府。 宁安将纸条放在蜡烛上点燃,扔向空中,任其化为灰烬。 茗香以他希望的方式离开长安了。 唯一不足的是,将茗香送出长安的人不是他。 回忆起昨夜的缠绵,他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随即,他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这一场阴差阳错,俱都不是二人所愿,但终究还是发生了。 或许,这也是他们仅剩最后的交集,也是最亲密的交集。 宁安是个豁达的人,在现今也经历过形形色色的女人。 他从不拒绝风花雪月,但也不是恋爱脑。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目标。 没有醒掌天下权,何来醉卧美人膝。 不抓住重点,一切都将镜花水月。 纸条燃烧的灰烬落地,宁安去了商行。 且不论他能不能顺利外出就藩。 但未雨绸缪,为了万一,他也得提前为去封土筹备了。 接下来的日子。 长安城都在搜捕贼寇的日子里渡过。 顾风因捣毁了贼寇的老巢,抓捕了不少残余贼寇而得到了皇帝宁淳的嘉奖。 这个功劳让他顺利晋升游击将军,独掌兵马司,成为京师红极一时的人物。 而因为搜捕贼寇的严肃氛围。 太子和三皇子也老实了许多。 他们蛰伏了起来,没有再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他。 在这样的日子里,天气一天天寒冷,又连续下了数场大雪。 终于,长安城马上就要迎来分封大典。 在距离分封大典只有十日的情况下。 就皇子分封的问题,朝堂上的争吵也越发激烈起来。 第203章 选谁 第203章 选谁? 御书房。 皇帝宁淳站在门口,远眺前方。 良久,他叹了口气。 外出就藩的皇子在分封大典前就要定下,以备在大典当日正式宣布。 所以,处在最后关头的皇子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俱都用尽浑身解数。 几乎每天早朝,大臣们都会打口水仗,这个污蔑四皇子,那个赞扬五皇子。 一番争论下来,四皇子去益州,五皇子去宁州的事基本定了下来。 这也符合他自己的心意。 现在,最让他头痛的是去晋州的人选。 原本,他心中去晋州最理想的人选是七皇子。 他这位儿子平日里不与太子亲近,也不与三皇子亲近。 相对来说,更顺从他这位帝王。 其人品和学识不如三皇子,但却胜过四皇子和五皇子。 把他派往晋州,明面就藩,暗中掣肘晋州豪强再合适不过。 奈何,景王府之乱中,他和王妃俱都死在了贼人手里。 之后他考虑过从四皇子或五皇子中选一个前往晋州。 但朝堂上大臣反对的声音很大。 他不想在金兵压境的情况下再闹出类似国本之争的事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如此一来,去晋州的人选就只剩下东海王和八皇子了。 这也是朝堂上大臣近日争论最激烈的事。 而他对于这两个皇子,心里俱都不满意,也不放心他们去晋州。 八皇子蠢笨,在诸位皇子中甚至不如东海王。 面对晋州那些老狐狸,只怕他会被吃的渣滓都不剩。 东海王呢? 他不放心的地方也不少。 一来,东海王是个废太子,沦为二字闲王的这三年,他死性不改,只在近段时间表现得可圈可点。 他很担心这位嫡子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说不定哪天就会旧态复萌。 其次,东海王的确办了几个漂亮的差事。 然而,他解决问题多用的是奇淫巧技。 他不认为依靠这些邪门歪道能整治得了晋州的豪强。 “八皇子,东海王,这两个烂梨让朕可怎么选?”宁淳重重拍了拍门框。 韦山闻言,也摇了摇头,他道,“虽然如此,可分封大典乃是祖制,无论是八皇子还是东海王,总得有个人去晋州。”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常言烂梨也解渴,终归是聊胜于无,到时候皇上再想个其他法子牵制晋州豪强,让他们仅仅辅佐即可。” 宁淳点点头,韦山猜中了他心思,他道,“眼下只能如此了,该选一个还是要选一个,其他事从长计议。” 接着,他问韦山,“你觉得东海王和八皇子,谁去晋州合适?” “这个……”韦山一下为难起来。 他总不能说八皇子和东海王半斤对八两,谁去都一样。 露出无奈的笑容,宁淳笑道,“连你也这么为难,也难怪大臣们也糊涂了,今日推东海王,明日推八皇子的,每个定数。” 韦山低头轻轻笑了起来,“其实不顾念着娘娘,倒是真不好选,可是东海王毕竟是皇上和娘娘的嫡子啊。” “什么嫡子不嫡子的,朕同样是庶出,不也坐了江山吗?”宁淳从来不在意宁安嫡子的身份。 但正如韦山说的,他多多少少还要考虑一下萧皇后。 “是,老奴真是晕了头了。”韦山忙躬身,作势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宁淳没有责怪韦山,他这位大伴至少提醒了他,让他明确该让谁去晋州了。 接下来数日,若是大臣们还争不出个所以然,他便会授意一些大臣出声,支持其中一位皇子,以在大典前定下分封的全部人选。 与此同时。 宁安也在皇宫之中,宁淳在书房,他却在萧皇后的寝殿。 七皇子之死纯属意外,到现在还没查出个所以然。 可这突然而来的变化除去了他分封之路的上最强悍的对手,也让他阵阵发寒。 尽管没有证据,但他总觉得七皇子之死与太子有关。 这位太子能对七皇子下此狠手,对他就更不必说了。 他现在能安然活着的唯一理由便是因为太子他们还没有找到机会。 何况,京师终究是太子和三皇子的主场。 在这里与他们斗,他们可以输很多次,但他这个东海王只要输一次就完了。 所以,他刚刚穿越,理清了形势之后,便明确了就藩的目标。 只有建立一个自己的主场,他才能不再畏惧二人,不畏惧大宁发生的任何危机。 当然,晋州也不是个好地方,也很危险。 但那个地方再烂,拿到手,也是自己实实在在的地盘。 在那里,他就是土皇帝,是唯一的王! 这个条件下,他才能完美发挥来自现今的知识优势! 第204章 最后的公关 第204章 最后的公关 “母后,儿臣想去晋州就藩。” 在萧皇后的寝殿待了会儿,母子二人说了会儿闲话,宁安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你说什么?”萧皇后刚刚还一副慈母像,突然间脸色大变,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安预料到会如此,这位萧皇后一向认为宁安只有在她的羽翼下,才有可能安全渡过一生。 从来没想过这位嫡子会远离他,独自承担外面的风霜。 “儿臣要去晋州。”宁安重复了一遍,字正腔圆。 在京师,他是游龙困浅滩。 太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如同一座大山,他无力撼动,还时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且,依照大宁当下的形势,未来发生祸乱的概率极大。 最令他担心的是,谁也无法判断什么时候会发生。 可能是数年,也可能是数月,甚至数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天如果到来,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会立刻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王府固然有五百名精兵,紫华堂一帮弟兄,也有商会下面的护卫。 但太子和三皇子关键时刻能够调动的不仅仅是其个人暗藏的人马,还有京师御林军十二卫的部分人马。 实力对比之下,相差太过悬殊。 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安全感的根本原因。 相反,只要出了京师,他则是江水东奔大海,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晋州很贫瘠,很危险,然而只要闯出一片天地,他便是一方诸侯。 兵强马壮,他方可在乱世之中守可保一方黎民,攻可逐鹿天下。 简单来说,比之同样危险的京师,他在晋州会拥有更多的可能。 “你疯了!”萧皇后确定宁安不是玩笑之后,脸色冷了下来。 她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嫡子去晋州那个地方的。 宁安这次前来,是为了让萧皇后支持自己去晋州的,最好是让她能在宁淳面前美言几句。 所以,吃了闭门羹也没有让他气馁。 起身来到萧皇后身后,给她轻轻揉着肩,他道,“母后,有句话叫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母后将儿臣护在京师,儿臣只能得一时安闲,去了晋州才有得一世安闲的可能。” “胡说八道,在京师你还能多活几年,去了晋州,你怕是活不了几个月,北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宁安亲昵的举动让萧皇后的气消了些,但没有改变她的决定。 宁安笑道,“母后其实心里有数,否则也不会说儿臣在京师只能多活几年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试问母后,你说关在笼子里的鸟是愿意在笼子里多活几年,还是回归山林,过几天就死掉了?” “我又不是鸟,我怎么知道?”萧皇后眉头微皱,神情里添了几分哀伤。 正如宁安说的,她什么都懂。 失去太子之位的皇帝嫡子在历史上没几个有好下场。 她已经能够看见自己和自己这位嫡子的未来。 “可是鸟知道自己的想法,正如儿臣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宁安缓缓说道。 这是他分封大典前最后的公关行动。 萧皇后只是他争取的第一个,接下来还会有。 如此,他才有可能扭转皇帝宁淳的想法。 萧皇后闻言一怔,叹道,“安儿,这段时间你真的变了,无论你是为了柳家那个丫头,还是自己想通了,母后都很高兴。” 转过头,慈祥地望着宁安,她又道,“母后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的,母后。”宁安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萧皇后苦笑一声,“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你说得对,鸟二长大了,总是要学会自己飞,当娘的总不能为了安全,不让去飞。” 说到最后,她眼眶泛红。 三年前,宁安被逐出东宫,她也有过让东海王外出就藩的想法。 在东海王面前,她也提过此事。 可东海王酷爱京师繁华,根本不予考虑。 她也舍不得让东海王离开自己,便不再提及。 也是因为这些个原因,她对今年的分封大典,没有任何想法。 没想到,三年之后,这次东海王竟然自己提了出来。 不过,三年前她不强求是溺爱,这次同意也是溺爱。 从小到大,只要宁安缠着她,她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当然,她也不是溺爱宁安到失去理智,任由冒险。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深深了解一点。 京师不比晋州安全。 一开始拒绝宁安,她是想反正早晚也是大祸临头,不如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后来同意,她是想这位嫡子像小鸟一样终于想飞了。 她又怎能不成全他! 第205章 大德不德 第205章 大德不德 “多谢母后成全。” 萧皇后松了口,宁安心中一喜,捏肩捏的更卖力了。 他清楚萧皇后很不舍。 毕竟每个母亲都希望子女在膝下承欢。 但是,为长远考虑,外出就藩无论对他还是对萧皇后,都是更好的选择。 因为只要他能雄踞一方,自己便是萧皇后最大的保护伞。 “你先别高兴,我只能在皇上面前提这件事,皇上会不会答应,那可就难说了。”萧皇后点了点宁安的脑袋,笑容里有宠溺,也有无奈。 沉吟了下,她喃喃道,“若是朝堂上再有几个有分量的大臣支持你,希望会更大些。” “母后和儿臣想到一起去了,儿臣正准备去拜访几个大臣。”宁安没有向萧皇后隐瞒自己的计划。 尽管对于晋州这块封土的争夺只剩下八皇子和他,据说八皇子和他的母妃还死活不愿意。 可是,分封大典乃是国事,由不得皇子任性。 最终选他还是选八皇子,自有皇帝宁淳以及大臣们公议。 这时候,谁在朝堂上的支持者多,分量重就至关重要了。 “是吗?这倒是难得,母后还以为你把与大臣们的关系败光了。”萧皇后笑道。 口中如此说,她心里却没在意,只觉得宁安在说大话。 自己则在盘算该找哪个大臣为自己这位嫡子在朝堂上进言。 母子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宁安出了皇宫。 这时,长安城内大雪飞扬,街道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回到王府,一辆马车正从报社出来。 与他相交而过的时候,宁安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 柳湘云和上官嫣然在窗边,杜如月在里侧。 寒冬时节,三人俱都一袭冬装,抱着手炉。 “你们去哪儿?”见到三人,宁安随口问了句。 “要你管?”柳湘云冲宁安吐了吐舌头,又拽了拽上官嫣然和杜如月的衣角,“不要跟他说。” 上官嫣然和杜如月对视一眼,抿着嘴笑起来。 宁安翻了翻白眼,“本王懒得知道。” 半个月前,忠勇侯柳青统领左武卫大军向通州开拔。 临行前,他嘱咐杜明锦照拂柳湘云母女以及上官嫣然。 之后,这三个丫头便常常腻在一起。 加之杜明锦又是个老好人性格,管不住柳湘云。 在柳湘云的带领下,三人像三只自由的黄鹂鸟。 “殿下,湘云姐提议我们筹银子,买棉服去北门发放,这几天冻死了不少流民。”这时,杜如初骑着马过来。 宁安了然。 朝廷对流民的赈济只停留在施粥这个举措上,保证他们不至于饿死,是不会再给他们添置御寒的衣物的。 这是因为聚集在长安的流民众多,供养他们将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近年来,大宁又由于门阀和勋贵大量兼并土地,同时又规避缴纳赋税而收入锐减。 与此同时,内忧外患下支出却要比往年更多,导致国库空虚,自然更舍不得拨银子给流民了。 “这是好事,你们去。”宁安回了一句,继续往王府去了。 柳湘云闻言,哼了声,叫道,“东海王,亏你还给我讲故事,说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既然听见了,难道不打算添点银子吗?” 上官嫣然和杜如月也望向宁安,似乎在希冀什么。 “不添。”宁安摇了摇头说道。 柳湘云气的差点要跳下来打宁安,她道,“我们走,不要理他。” 上官嫣然和杜如月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 杜如初欲言又止,他有点怕东海王。 其实他想说,东海王府的金花茶,福禄酒以及刚刚推出的香水名满长安,银子水一样流入王府,何不拿出些行善积德? 见马车离去,他苦笑一声,也追随马车而去。 宁安目送一行人走远,面色古井无波。 他是真的不打算添一些银子。 对他来说,这些是小善,改变不了流民们的处境。 柳湘云他们的棉服就算发到了流民手中,这些流民最终也会卖掉。 穷的当裤子,这可不仅仅是一句俗语。 他要干,就干票大的。 想到这里,他回了王府,把余钱叫了过来,说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殿下要买人?”余钱惊的身子一抖。 “对,在长安附近游荡的流民少说也有二十万,你估算下府库中的银子,拿出一半来买人。”宁安正色说道。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与柳湘云赌气。 而是她们提及流民,恰好提醒了他。 和展会一样,买下流民编入王府麾下为奴,也是他就藩前的准备之一。 确定就藩的目的地是晋州之后,他对晋州的情况做了详细的了解。 在金国没有夺取燕云十六州之前,晋州同样是个繁华之地。 那时,大宁与金国的关系还不是太坏,双方相互贸易,晋州是商贾们停留的中转站。 也是那时,晋州诞生了八家豪商。 这八家豪商又经过多年积累,成为晋州当地实力雄厚的豪强。 可以说,现在晋州的人口,土地和商贸俱都掌握在他们手中。 不过面对如此强悍的地头蛇,他依然敢去晋州,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其一,他的紫华堂堂主身份可以获得燕云乞活军的支持。 其二,东海商会今后将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物力支持。 其三,便是他准备以买卖奴隶的形式,将流民带去晋州,以稀释受豪强掌控的人口。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人口才是统治的根本。 “哎呦,殿下,这人倒是容易买,买下来养活他们可是个大问题。”余钱急的挠头抓耳。 他差点以为东海王疯了。 东海王府的奴仆就够用了,又要买这么多奴隶干什么。 “让你去就去,你马上就会知道为什么了。”宁安说道。 他还没有对王府众人说自己打算外出就藩的事。 分封大典之后,这件事成了,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不成,也就没必要说了。 “是,殿下。”余钱心不甘,情不愿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王府每日有银子入账,他睡觉都是笑醒的。 今晚,他恐怕要做噩梦了。 第206章 归来 第206章 归来 雪还在下。 余钱走后,宁安没有闲着,而是先后去了找了萧潜和杜明锦。 萧潜自不必说,萧皇后既然同意了,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只是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半天,又掐手决给他算了一挂,才点头答应。 嘱咐他,如果在晋州待不下去,可以不必顾及颜面,直接逃回来。 反正他这个东海王反正在长安也没什么颜面可言,无耻者无敌。 宁安需要他帮忙,也就没有啐他一脸口水。 至于杜明锦,他欠宁安一个人情。 宁安亲自开口,为了还这个人情,他也不方便拒绝。 同时,对于分封的事,他也是从心里觉得宁安更适合晋州,而不是八皇子。 通过四柱结算法,他认定宁安既然能算账,那就能当家。 得到了二人的支持,宁安又想去找顾风。 但想了想,他放弃了。 表面上,他觉得还是要与顾风保持距离,以便关键时刻让顾风提供支持。 提前暴露,只会让顾风遭受杨为先和萧统的打压。 接下来的几天,他不是去宫中向萧皇后打听情况,便是去找萧潜,杜明锦,让他们多拉上几个大臣。 为此,他甚至让素水把展会推迟了,干脆等一等受风雪阻碍,迟到的商贾。 而在他的努力下,朝堂上支持他的大臣也多了起来。 不过,这一点似乎让太子和三皇子的人察觉到了。 原本,他们即便不支持八皇子,大臣们也多半支持八皇子。 现在,他们干脆直接支持八皇子,为了反对而反对。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分封大典还有两天便要举行。 这天早朝,又是一番争吵之后,皇帝宁淳决定将就藩晋州的皇子定下来。 “皇上,八皇子的确不如其他皇子聪慧,但他温厚纯良,只要有得利的人辅助,定能为一方贤王,拱卫皇家。” “而东海王,桀骜不驯,劣迹斑斑,不能因几个月的表现就忽视其以往的恶性,他如果去晋州,才能不足以管辖晋州,又不能如八皇子纳谏如流,简直有害无益。” 一位吏部的大臣在宁淳思考的时候,出列讥讽。 杜明锦和萧潜对视一眼,俱都轻轻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尽力了。 他们令人赞扬东海王这段时间的优良表现。 然而反对东海王的更多,他们最喜欢抓住一条。 那便是东海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很容易在去了封土之后,无人管教的情况下旧态复萌。 龙椅上,宁淳的目光在宁安和八皇子的脸上游弋。 这些天皇后隐晦提及东海王外出就藩的事。 在就藩这个问题上,他就不必担心选了东海王,会让皇后不高兴了。 可即便如此,八皇子的呼声还是比东海王高。 大臣们说的也更有道理。 东海王作恶十余年,仅仅因为他几个月的言行,便能让他胜过温厚纯良,尽管有点蠢笨的八皇子吗? 心里衡量一番,他已经有了决定。 望向低着头,因害怕外出就藩而吓得浑身发抖的八皇子,他正要张口。 忽然,一个御林军士兵从殿外进来,单膝跪地道,“皇上,上官侍中回来。” “什么!”宁淳大喜,“快,快让他上殿。” 转眼间,上官云走了近乎两个月。 两个月来,正如上官云走时候推断的。 金国担心大宁与柔然的联合,只敢小股兵马袭击,不敢全面南下。 如今上官云回来,他迫切想要了解与柔然谈的如何了,接下来又该如何维持这个计谋,继续让金国投鼠忌器。 大臣们也纷纷议论起来,完全忘记了分封的事。 一个个向殿外望去。 不多时,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在御林军士兵的搀扶下登上了大殿,正是上官云。 见上官云这个样子,群臣大哗,宁淳也皱起了眉头。 如此上官云哪有什么宰相的形象,简直像个乞丐,他疑惑道,“上官侍中,你这是……” “回皇上,老臣回来的时候遭到了金国刺客的暗杀,随行官员死的死,伤的伤……”上官云缓缓跪下,老泪纵横。 宁淳听完,双手握拳,显然金国这是想要通过刺杀,破坏大宁与柔然的结盟。 杨为先和萧统嘴角微微上扬,但立刻掩饰住。 上官云如此狼狈,他们开心得很。 “不过,老臣不负陛下所望,抵达柔然,见到了柔然可汗。”上官云说道。 宁淳大大松了口气,“那柔然可汗如何看待结盟之事?” “柔然可汗像草原上狡猾的狼,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我们在利用他,他似乎也在利用我们。”上官云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正是他此行最期望的结果。 第207章 反向操作 第207章 反向操作 “他们没有直接拒绝已是万幸。”宁淳露出笑容。 柔然人模棱两可态度足以让金国担忧。 如此,大宁便能继续安享太平。 上官云点点头,接着他迟疑了下,又道,“只是柔然人能遵循这个态度多久就难说了。” “的确如此。”宁淳也担忧起来。 和金国一样,柔然同样是来自北方的异族。 区别在于金国发迹与大宁东北的黑山白水之间,半耕半牧。 柔然人则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属于纯粹的游牧部族,逐水草而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柔然人可不会配合大宁,忽悠金国。 “不过,柔然可汗隐晦提及了岁贡,于是老臣便斗胆向柔然可汗许以重利,之后推脱回来与皇上商议,以便与柔然之间慢慢商谈结盟之事。”上官云躬身道。 宁淳闻言哼了一声,他道,“这个柔然和金人真是别无二致,俱都是把握大宁当一块肥肉,金人要岁贡,才不攻打大宁,柔然人要岁贡才愿意与大宁结盟。” 顿了一顿,他长叹口气,“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以岁贡为饵,吊着他们,把假结盟之事谈的越久越好,真结盟攻灭了金国,取而代之的柔然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主,平衡最妙。” 说了这件事,皇帝宁淳让上官云入列。 朝堂上,大臣们再次为谁去晋州就藩的事情争吵起来。 上官云皱着眉头,了解了前因后果,他道,“皇上,臣以为就藩晋州之人,非八皇子莫属。” 他的话音落下,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众多大臣将目光投向了上官云。 宁安呆了下,上官云突然回来,他还高兴了一阵。 以为自己在朝堂上会多了一个大的助力。 没想到上官云一开口就拆了他的台。 不过,他不相信上官云在针对他。 略微思索下,他心里有了些猜测,但还不确定,便静观其变。 宁淳呆了下,他没有想到刚回来的上官云在这场争端里,会毫不犹豫支持八皇子。 既然连上官云也认同八皇子,那八皇子就藩晋州之事便确定无疑了。 清了清嗓子,他正要下旨。 这时,杨为先突然出列道,“皇上,臣以为不妥,八皇子虽纯良温厚,但如果所托非人,只怕会受小人钳制,反倒生乱。” “东海王以往固然顽劣不堪,可千金难买浪子回头,既然他已经改过,便不应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萧统在杨为先说完之后,也站了出来,“皇上,杨尚书说的有理,晋州直面燕云十六州,乃是抵挡金兵南下的咽喉,如若经营得当,东海王将是下一个靖王。” 之前,二人没有表达过自己的立场,单单授意麾下的大臣争辩。 现在,二人开口,其他大臣闻音知意,纷纷改变了说辞。 一时朝堂上支持宁安的大臣瞬间占了绝大多数。 “父皇,儿臣不想去晋州。” 在大臣们支持宁安的浪潮中,八皇子忽然跪了下来,“母妃说晋州乃是虎狼之地,去了九死一生,儿臣蠢笨,没有治理封土的才能,还是让儿臣留在京师,孝敬父皇。” 一语未了,从他跪着的位置忽然流出了黄橙橙的液体。 诸位皇子和大臣见状,大多忍俊不禁。 宁淳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只觉颜面无光。 一个皇子为了不去晋州,竟然当堂吓尿了。 恼怒之下,他喝道,“传朕的旨意,命东海王就藩晋州,两日后参加分封大典。” 他实在是受够这两个没出息的儿子了。 八皇子这个怂样,今后也就只能留在京师混吃等死。 至于东海王,既然皇后不反对,那就把他打发去晋州算了。 即便之后,他又旧态复萌,他亦眼不见,心不烦。 定下了此事,他哼了声,令韦山宣布散朝。 待宁淳的身影消失,众臣纷纷走了。 不少大臣边走边摇头,他们都糊涂了。 一会儿反对东海王,一会儿支持东海王,简直像玩笑。 宁安与上官云,杜明锦,萧潜走在最后。 杜明锦正要开口责怪上官云为什么要反对东海王外出就藩,宁安抢先一步道,“多谢上官侍中了,还是侍中了解他们呀。” “你猜出来了?”上官云捋着胡须,轻轻笑道,似乎十分满意。 “当然。”宁安笑道。 上官云其实这次玩的事反向操作。 杨为先和萧统本就视三宰之一的上官云为死敌。 这次他出使柔然,又立功而回。 上官云在宁淳心里的地位便更重要了。 此时,上官云突然选择支持八皇子,他们心里能不犯嘀咕吗? 为了保险起见,在没有猜透上官云的意图前,他们便为了反对而反对。 结果,就是二人上了当,成全了宁安。 不过这里面也有个问题,上官云是怎么知道他想去晋州的。 所以,他问道,“你猜到我想去晋州了?” “没错。”上官云挑了挑眉头。 “你怎么猜出来的?”宁安好奇。 上官云正色道,“你若是不愿意去,恐怕尿的比八皇子还快,岂会如此淡定。” 宁安猛翻白眼,只想暴打这老头一顿。 第208章 如影随形 第208章 如影随形 “哈哈哈…原来如此。” 上官云与宁安一问一答的时候,萧潜和杜明锦回过味来了。 起初,二人还担心东海王会找上官云的麻烦。 没想到二人却是心有灵犀,耍了杨为先和萧统。 简单来说,如果上官云支持东海王,那么视上官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杨为先和萧统便会更支持八皇子。 与其如此,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高,实在是高。”萧潜竖起了大拇指。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大宁侍中有勇有谋。 奈何,大宁是门阀与勋贵的天下,这位寒门宰相更多的时候有心无力。 谈笑中,一行人出了皇宫。 宫门外,上官云想起了自己的孙女,问道,“殿下,这段时间嫣然还好?” “好,好得很。”宁安笑了笑,将柳青将上官嫣然接去忠勇侯府的事说了。 上官云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嘟囔道,“这个榆木疙瘩,死心眼,心是好心,却坏了我的好事。” “什么好事?”宁安没反应过来。 从宁淳下旨到现在,他始终沉浸在外出就藩的喜悦中。 希望渺茫的情况下,他心愿依旧达成了。 “这个……”上官云瞥了眼杜明锦和萧潜,没好意思说。 舔了舔嘴唇,他道,“其实也没什么,先不谈这个,这两个月风餐露宿的,老夫的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了……” 说罢,他眼巴巴望着宁安,意思是懂得。 宁安无奈摇了摇头,“那就让秋云准备些美味佳肴,本王再金花茶,福禄酒伺候。” 杜明锦和萧潜肚子里的馋虫也让宁安勾起来了。 萧潜碰了碰杜明锦的胳膊,笑道,“殿下,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们二人可也出了不少力。” “这还用说,今天不喝醉就别出王府了。”宁安大手一挥,“走。” “走。”上官云,杜明锦和萧潜对视一眼,大笑着跟在宁安身后而去。 四人离开的时候,杨为先和萧统一行人不约而同回望了眼他们的背影。 见上官云与东海王举止亲密,杨为先虎目中忽然爆出一道厉芒,低声喝道,“糟了,老马失蹄,我们上当了。” 与杨为先同行的六皇子也立刻反应过来,不由跺了跺脚。 太子则一脸迷茫,“上什么当?” 杨为先恨恨道,“上官云来了一招反其道而行之,把我和萧统全骗了,他不是真心支持八皇子,而是在帮东海王,否则怎么轮得到东海王外出就藩。” “如今圣旨已下,我们反悔也迟了。”六皇子道。 脸上的凶狠之色一闪而过,他继续道,“外公也不要着恼,免得伤了身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区别只在于,以前我们想让东海王死在京师,如今便让他死在晋州而已。” 其实他们反对东海王外出就藩,仅仅是为了彰显东海王是个连八皇子都不如的废物。 至于东海王和八皇子谁去晋州,他们不在乎。 当然,相比晋州,他们在京师树大根深,更有把握收拾东海王。 但东海王去了晋州,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或许效果还会出乎意料的好。 总的来说,各有各的优势。 太子这时才明白过来,他点点头,“外公,晋州的豪强可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主,万一他们不小心杀了东海王怎么办?” 杨为先笑了笑,太子这是在提醒他。 不过,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想到了。 又望了眼宁安离去的方向,他轻蔑地笑了笑,“上官云,你这是给东海王选了另外一条死路。” 一甩衣袖,他与众人大步离去。 与萧统并行的时候,他目视前方,口中道,“萧兄,十年之后,没想到我们又让上官云耍了一次。” “下了朝,我就猜出来了。”萧统神色淡然。 他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大宁与燕云十六州的界线附近,勋贵们统领军队常年与金兵周旋。 这晋州处在冲突的前沿,只要不蠢,没人会愿意去。 最重要的是,封土在晋州的皇子,在那里是折腾不出什么浪花出来的。 好一点,在大宁与金国小冲突不断,大冲突没有情况下混吃等死。 差一点,只怕没几年连封土都要让金国占了,跑得不快,还会让金人抓了当俘虏,当着金人的面行羞耻的牵羊礼。 在朝堂上,他唯一反对宁安去晋州的理由是不愿意让三皇子多心。 他很清楚,三皇子心里一直有根刺,担心他会因与东海王的血缘关系而抛弃他。 “这就好。”杨为先没说什么,加快脚步,走在了他们前面。 这时,三皇子望了眼杨为先,笑着对萧统道,“晋州的豪强年年往京师送礼,寻求杨为先的庇护,东海王这次去晋州,只怕日子不好过。” 言语间十分幸灾乐祸。 他是了解晋州的豪强的。 这些豪强在当地除了富得流油,还蓄养了大量的奴仆家丁。 实际上,这些奴仆家丁是豪强的私兵。 对于这点,朝廷一清二楚,但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惹恼了这些豪强,他们可能会随时叛乱,投了金国。 因此,朝廷一般不轻易得罪晋州的豪强,还尽力拉拢。 加之这些豪强买通了众多京师的大臣,他们在晋州便更肆意妄为,无法无天了。 “嗯,东海王说到底只是条小鱼,太子比你恨他,会想办法让他消失的。”萧统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而你要盯住太子,寻找他的破绽。” 接着,他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也不要太着急,这次阴差阳错,我们竟然得到了一个强援,如今是一点不虚他杨为先了,撕破了脸,我们也未必输。” 三皇子露出浓浓的笑容。 七皇子死的那晚,他原本想趁机抢茗香。 虽然茗香没抢到,但却有了个意外的收获。 这个意外收获让萧统也是羡慕不已,近来对他的态度更温和了。 他的腰板子也直了不少,不再担心失去萧统的支持后一无所有。 “皇位是我的,无论太子还是东海王,他们都的死!”想到得意之处,他心中狂啸。 第209章 酒问 第209章 酒问 东海王府。 膳房升起了炊烟,秋云正领着王府庖厨准备菜肴。 有酒不在乎早晚,何况今早对宁安是一场胜利,值得庆祝。 上官嫣然也过来了,见到上官云,爷孙俩哭了一场。 之后因不方便与这么多男子同桌饮酒,她径自去了报社。 “殿下,你为何要去晋州?” 路上,上官云便有此疑惑。 他猜出了东海王的想法,关键时候帮衬了东海王,但却想不通东海王的目的。 尽管京师对东海王是危险的,但晋州的危险一点不逞多让。 甚至会来的更快,因为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设计的“联合攻金”能骗金国多久。 杜明锦和萧潜同有此疑惑,这时俱都望向宁安。 以前的东海王贪图享受,酷爱风月。 京师这温柔富贵乡不待,却要去晋州的确令人难以理解。 宁安笑了笑,在上官云,杜明锦和萧潜三人面前,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直言道,“太子和三皇子对本王恨之入骨,每每设计构陷本王,欲置本王于死地,本王无权无势,只能硬接刀子。” “留在京师,这刺过来的刀子只会接二连三,与其如此不如外出就藩,躲个清净,若是闯出名堂,像皇叔靖王那样为一方诸侯,今后便既能保全自己,也能保全母后。” 他没有说自己想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信任归信任,但还是要保留一些的。 不小心传出去,他居心不良,阴谋反叛的帽子可就摘不下来了。 “哎。”上官云叹了口气,“殿下能有此志气,已是难得,只望殿下就藩晋州之后,平安顺遂。” 东海王说的是事实。 出东宫容易,入东宫难。 有太子和三皇子在,这东宫的门,他是别想再进去了。 正因此,即便确定了东海王身具才华,他也没有再动过支持东海王入主东宫的心思。 只是希望东海王能像其他皇子一样,在京师当个闲王。 如今,东海王做出了外出就藩的选择,他支持的同时亦心酸又无奈。 他认为,这是东海王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 一念及此,他又道,“老夫其他的做不了,朝堂上会尽量为你争取三千人马。” “多谢侍中。”宁安拱手感谢。 对于外出就藩的皇子,朝堂会任由其挑选一定的兵马随行。 这个兵马的数量最多是三千。 少的,一千也是有的。 “我也会帮你的。”萧潜插嘴,拍了拍宁安的肩膀,他道,“你能这么想,皇后娘娘这些年对你的宠溺就没白费。” 杜明锦摇了摇头,“可惜是晋州,若是益州和宁州多好。” 见气氛有些凝重,宁安忽然玩笑道,“诸位何必如此悲观,此番本王可是有高人指点,又不是去慷慨赴死?” “果然有高人。”萧潜差点跳起来,“王昌龄到底在哪儿?” 杜明锦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笑吟吟的。 上官云则轻轻皱眉。 京师之前是有传言东海王身边有高人辅佐。 但他和上官嫣然俱都不这么认为。 觉得只是外人胡乱猜测,高人就是东海王,东海王就是高人。 可现在东海王亲口承认,他便有些迷糊了。 难道东海王表现出来的种种,真的是高人在背后指教? 想了想,他也静待东海王下文。 宁安这么说是不想让三人为自己担心。 所以,这个高人越神秘越好,于是他道,“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们了。” 萧潜有些泄气,“高人看来是不愿意见我们,但既然高人给你指条路,让你晋州,自然有他的道理。” 言语间,他已经放心不少。 杜明锦也露出轻松的笑容。 上官云半信半疑,不管有没有这个高人。 他更愿意有这么个人。 如此,东海王在晋州或许能少受些磨难。 要是东海王能成长为靖王那样的皇家藩屏,那就再好不过了。 闲聊间,秋云领着婢女端来一盘盘美味佳肴。 食物和美酒的香味顿时让四人忘记了晋州的事,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直喝了两个时辰,上官云三人俱都不胜酒力,醉的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宁安经常喝福禄酒,酒量早就练上来了,还存留着五分清醒。 命家丁将三人送回,他令人将冷铁,高阳,顾远忠,余钱,素水,秋云叫了过来。 宁淳当朝下了圣旨,他就藩晋州的消息想必已经在京师开始传播,瞒也瞒不住。 他将众人召集起来,就是为了亲自向他们宣布,也看看他们的态度。 愿意同他去晋州的自然最好。 而不愿意去的,发些银子直接遣散。 第210章 家人 第210章 家人 “殿下,怎么了?”王府上下在前院汇集,素水来到宁安身边,目露询问之色。 东海王这么兴师动众,想必是出了大事。 素水一身蓝色袄裙,披着白色绒边大氅。 尽管如此,也难以遮挡其凸凹有致的身段。 如果此刻只有二人,他真想恣意疼爱一番。 笑了笑,他没有对素水说,而是面向众人,高声道,“这次,本王召集你们前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件事对有些人可能是喜事,对有些人可能是坏事。” 酝酿了下气力,他继续道:“这就是,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命本王就藩晋州,分封大典之上便会昭告天下。” “什么!” “就藩晋州。” “晋州好像很远,也不太平。” “……” 果然,宁安一宣布,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他仔细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有的人忧心忡忡,有的人面无表情,还有的人很高兴。 “殿下,这是真的吗?”议论声中,冷铁的音调忽然拔高,他人也向前走了两步。 “当然,本王可不敢假传圣旨。”宁安说道。 冷铁嘴唇微微哆嗦着,最终罕有露出浓郁的笑容,口中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高阳也为之精神一震,他比冷铁更喜欢猜宁安的心思,试探道,“殿下,这晋州可不是个好地方,您想去吗?” “嘿嘿,实话告诉你们,这次外出就藩可不是皇上的恩赐,而本王争取来的。”宁安将自己去找萧皇后等人的事说了,又说了上官云的最后一击。 他现在已经不怕泄露自己的计划了。 圣旨已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外出就藩的事实。 “原来殿下是主动要去晋州的。”高阳与护卫们对视一眼,眼睛发亮。 其实,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他们,虽然人在京师,但他们的魂一直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飘荡。 做梦,他们也想重回沙场,与金兵在战场上较量。 奈何,他们受靖王嘱托,只能困在京师。 现在,东海王要去晋州,等于他们也摆脱了牢笼。 那晋州毗邻燕云十六州中的应州。 东海王的封土在此处,今后不想与金兵交战都难。 “那你们可愿意追随本王前往晋州?”宁安松了第一口气。 从冷铁和高阳的表情来看,他们对去晋州这件事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有点兴奋。 “保护殿下,乃是我等职责,殿下去哪里,我们当然也要去哪里。”冷铁回答的斩钉截铁。 高阳附和道,“没错,到时候还能顺便杀几条金狗,何乐而不为?” 宁安点点头,他料想冷铁和高阳他们是没有问题的。 平日里的相处,他能体会到这些老兵对金兵的痛恨。 有上战场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接着,他望向顾远忠。 他们俱都出身御林军,与冷铁他们不同。 “殿下,去了晋州,是不是可能要与金兵打仗?”顾远忠见宁安的目光扫过来,问了句。 宁安道,“藩王乃是皇家藩屏,大宁的藩屏,就如本王的皇叔靖王一般,面对金兵入侵,本王也会战至最后一滴血。” 冷铁和高阳笑容更浓了,东海王此言太附和他们的脾性。 顾远忠闻言,缓缓点头。 接着,他望向身后的护卫,道:“以前御林军的兄弟们,我们是怂货吗?” “不是!”出身御林军的护卫们高喝。 “你们怕金狗吗?” “不怕!” “你们想上阵杀金狗吗?” “想!” 顾远忠回过头,拱手道,“殿下,这就是我等的答案。” 宁安露出满意的笑容,面向一众护卫,他道,“本王选择了你们,你们也选择了本王,本王没看错你们,也不会让你们看错本王。” 了解了护卫们的想法,宁安的心安定了九成。 毫无疑问,他想在晋州呆得住,手里的兵马是最重要的。 接着,他对王府家丁和婢女道,“在去晋州这件事上,本王不会逼你们,愿意留下的,本王欢迎,不愿意留下的,现在便可以去账房领银子离开。” 家丁和婢女们对视一眼。 良久,没有人有动作。 一个胖乎乎的家丁笑道,“殿下把我们当家人,家人岂有抛弃家人的说法。” 他的这么一说,家丁和婢女们俱都笑起来,纷纷应是。 素水在宁安一侧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殿下这段时间天天与他们朝夕相处,待他们如手足兄弟,他们心里亮着呢。” 宁安大为欣慰。 直到这一刻,他才正式确认自己这么长时间的团队建设终于成功了。 “好,都是好样的,晋州很苦,但只要本王有口吃的,绝不会让你们饿着。”宁安满是自豪,向众人承诺。 众人纷纷露出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与众人说笑了一阵,宁安让他们各自回去准备。 如果没有意外,年后他便要前往晋州。 他留在京师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众人散去,许长卿单独留下了下来,他迟疑道,“殿下怎么没有问我?” “这需要问吗?你是本王的长史,本王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宁安挑了挑眉头。 许长卿轻轻笑了起来,心里的担心消散了,他刚刚还怕东海王把他撂下。 深深躬了躬身,他步伐轻松,回了自己住的班房,开始为前往晋州做准备。 宁安目送他回去,转过头却见素水泪眼朦胧。 秋云一脸迷茫,正关心地望着她。 “原来殿下那天不是玩笑,殿下是不是要把婢女留下来?”素水道。 那天,东海王说二人可能要分开,她当时没当回事儿。 原来,东海王早就有了去晋州的计划。 秋云拉住素水的手,瘪了瘪嘴,“殿下为何要把素水姐姐留下?” 宁安苦笑。 只得把商行的重要性说了一遍。 此去晋州,他若是想要有所作为,只能依靠商行。 素水坐镇商行,那便等于稳固了他的后方。 为了逗素水开心,他坏笑道,“丈夫出远门,夫人可不得留下照顾家里吗?” 素水顿时脸色一红,破涕为笑。 第211章 展会 第211章 展会 “奴婢可不够资格做殿下的夫人。”素水娇羞的同时,横了宁安一眼。 一侧的秋云望了眼娇羞的素水,又望了望宁安,嗫嚅道,“那…那岂不是我只能自个陪殿下去晋州了。” “是呀,今后只能由你来照顾殿下了。”素水拍了拍秋云的手,“在晋州,你可要好好照顾殿下。” 宁安笑道,“你要是不愿意去,留下陪你的素水姐姐也行。” 秋云低着头,“吃不到奴婢做的菜,殿下会习惯吗?” “哈哈哈……”宁安大笑起来,“肯定不习惯,到时候只要吃饭,本王就怕会想起你烹饪的菜肴。” 秋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奴婢的去,不然殿下饿瘦了怎么办。” 闻言,素水和宁安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两日的时间如白马过隙,疏忽而过。 期间,宁安就藩晋州的消息也在长安城传播开来。 第三天,在皇帝宁淳的主持下,分封大典正式开始。 四皇子,五皇子以及他三个皇子穿上只有典礼上才穿的礼服早早来到宫门口,准备同宁淳前往太庙。 太庙乃是皇家的宗庙。 每逢大事便会统领皇子妃嫔前往太庙。 上一次废太子来太庙的时候,还是他遭到废黜的时候。 皇帝宁淳让废太子跪在历代先帝的牌位前,宣布将他逐出东宫。 时隔三年,物是人非。 这次宁淳将在历代先帝前,宣布外出就藩的三个皇子以及他们的封土。 “五弟,据说宁州富庶繁荣,美女如云,你真是有艳福了。”在等待的时候,四皇子忽然出声。 虽然他在对五皇子说话,但显然是说给宁安听得。 宁安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在宁安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如今虎落平阳,他自然要阴阳怪气地嘲讽。 五皇子斜了宁安一眼,配合四皇子,也道,“四哥这是埋汰愚弟呢,这大宁谁不知道成都府称天府之国,益州更是天府之国中的天府,四哥那才叫享福。” 说罢,二人同时放肆大笑。 宁安没有理睬二人,面容平静。 他知道,二人最喜欢看他现在妒火中烧,他偏偏不让其如意。 果然,见宁安根本不理会他们,二人自讨没趣,不再言语了。 又等了一会儿,宁淳的仪仗出现在宫门口,皇帝宁淳在百官的簇拥下登上龙辇,向太庙出发。 三人在礼部官员的安排在,跟在龙辇后面。 分封大典的规制不是很复杂。 到了太庙之后,皇帝宁淳率领皇子和妃嫔先是敬奉列祖列宗,接着又引着皇子念碑文。 这碑文是大宁高祖皇帝给宁氏皇族留下的祖训。 分封的皇子在分封前必须在念诵碑文,之后在碑文前立誓,卫戍皇家,永不反叛。 一道道程序走下来,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分封大典进入了尾声。 皇帝宁淳的目光在四皇子,五皇子,宁安的身上一一略过,肃声道,“到了封土之后,你们要谨言慎行,约束自己的行为,切不可胡作非为。” “记住,你们乃是皇子,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严,若是谁敢乱来,朕能给你的,也能收回来。” 宁淳的语气越来越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盯着宁安。 显然,这句话是在重点提醒宁安。 这个嫡子,他原本想让其留在眼皮子低下,老老实实让其当个闲散王爷。 哪怕是不务正业,整天搞些奇技淫巧之类的东西。 但既然萧皇后同意,那么多大臣也同意,那就只能选他了。 不过晋州的问题,他自然不考虑让东海王来解决,只能另想别法。 他呆在晋州只需老老实实,混吃混喝就行。 若是有危险,他逃回长安,到时候他也不会责怪他。 毕竟,不是每个皇子都能像他的弟弟靖王一样,独当一面的。 “是,父皇。”三人同时躬身说道。 宁安注意到宁淳的投过来的目光,嘴角微不可查撇了下。 对于废太子的偏见在这位帝王心里生根发芽了。 分封大典结束,宁淳和妃嫔们回宫了。 皇子和大臣们则各自散去。 回到王府,宁安简单休息了下,便去了东海商行。 分封大典举行过,就藩之事再无疑问。 只等年后,他便要去晋州了。 但在走之前,他还要大捞一笔,作为自己在晋州的发展起步资金。 而获得这个资金的方式便是他准备良久的展会。 为了分封的事,他将展会拖延到了明天上午。 从大宁各地前来京师的商贾心里略微不满,但依然没有离去。 按素水的说法,他们常常来商行打探消息,可见他们对于商行的货物充满期待。 隔日。 在分封大典之后,宁安也开始了自己的仪式。 大清早,他就被已经聚集而来的商贾们吵醒。 这些商贾或是步行,或是坐马车,将王府门口的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王府到商行之间的人比肩继踵。 正是这么多人的嘈杂声响,打扰了宁安的清梦。 由于时间还未到,宁安慢悠悠洗漱穿衣,吃饭。 大约现今九点左右的时间,他从王府出来,径直去了东海商行的一楼大厅。 这时,素水和东海商行的伙计正忙着的焦头烂额。 他们划分了三个区域。 每个区域展示一种商货,分别是金花茶,福禄酒和香水。 在商贾参观的时候,伙计负责泡茶,倒酒,传授使用香水的办法。 体会过货物的商贾满意离开,又与素水和商行执事们攀谈,了解价格以及货物的运输。 宁安过来,商行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商贾们自动让出一条路,让宁安过去。 士农工商,在古代商贾虽富,但地位低。 面对宁安这个皇子,他们自然格外敬畏。 同时,他们也明白,东海王到了,谈了半天的生意也就能拍板了。 “诸位,十分抱歉,让你们多等了些时日,不过请你们相信本王,你们的等待是值得的。”站在众人面前,宁安开门见山。 商贾们见终于到了关键时刻,个个竖起耳朵,想从东海王口中了解如何与东海商行合作。 第212章 发财的模式 第212章 发财的模式 “一直以来,福禄酒只在长安的凤鸣楼出售,但大宁很大,许多不在长安,却对福禄酒向往人无法品尝。” “香水自不必说,这个刚刚诞生便让宫中妃嫔趋之若鹜的商货,目前同样主要在长安城范围内出售。” “至于金花茶,虽然早已面向所有商贾,但由于没有划分出各自出售的范围,很多商贾在同一个地方贩售,导致货物滞销,引起不必要的损失。” 宁安一句句说着,那些从东海王商行拿金茶花的商贾纷纷点头。 东海王说的,他们已经经历过了。 金花茶再好,但商贾们聚在一起争相出售,也给销售带来了问题。 “所以,经过商议,东海商行决定施行一种全新的行商模式。”见自己的说法得到了部分商贾的认同,宁安提高了音调。 商贾们窃窃私语。 有人道,“新的行商模式,这个说法可真新鲜。” “真的假的,东海王还能比他们还懂经商不成?” “嘿嘿,不管真假,先听听再说。” “就是,银子在我们手里,吃亏的事,咱们不干。” “……” 过了一会儿,后面一个商贾大声道,“请问殿下这个新的行商模式是什么?” “本王称之为直销加盟模式。”宁安笑眯眯说道。 商业经营这块就是他的强项。 之所以拿出这个销售模式,他是经过衡量的。 在现今,这也是最为流行的合法销售模式。 传统的销售,是零散商家向生产方购买货物,自行出售。 这个方式,生产方无法控制零售的价格,也无法因商货出现问题,及时提供服务。 最重要的是,生产方无法及时掌握销售情况,导致生产过剩或者过少。 与之相反。 直销加盟模式,便是将大宁划分为很多区域。 商贾是东海商行在大宁各处的代理。 缴纳一笔加盟费之后,他们便可以在划定的范围内专卖东海商行的货物。 之后,商行在通过合约,约定彼此间的权利和责任。 比如,加盟方要统一执行东海商行对货物的定价。 避免代理商之间打价格战,相互残杀。 代理商还必须执行商行制定的服务条款,向顾客提供售后,以此在服务方面也超越竞争者的同类商品。 除此之外,宁安选择这个模式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为了维持商行旗下的商队。 这些商贾加盟代理之后,只需回去打造专属的店铺。 其代理的货物将由东海商行旗下的商队专门负责运送。 如此,他不但可以正常实施藏兵于商行的计划。 还能在运输商货的过程中,建立强悍的武装物流运输体系。 简单来说,就像是现今的物流公司。 毕竟,走水路需要船,商行就能建立船队。 走陆路需要牛马,就能建立马队。 这个物流体系平日里负责向大宁各处运输货物。 关键时刻,也能成为他行军打仗的后勤队。 一念及此,他将直销加盟的概念详细向商贾们说了一遍。 “哎呀,高,这个办法真是好,这么一来,各自在各自的地方卖东西,谁也不能越界,谁也不能压价,和谐赚钱嘛。” “可惜要加盟费,这让人有些舍不得。” “东海王真是厉害,我怎么想不到,我的刘记胭脂是不是也能这么干。” “……” 了解了什么是直销加盟之后,商贾们讨论的更激烈了。 良久,一个商贾道,“请问殿下,这加盟费需要多少?” “这要视你代理的区域情况,人口是多是少,是穷是富。”宁安耐心解释。 他相信大宁的商贾们不笨,甚至很聪明。 有些东西他们不懂,是因为没有接触过。 一旦理解,他们就会看出其中潜藏的利润。 有商贾这么问,这就说明有人心动了。 “对对对,殿下说的很合理,总不能荒无人烟的地方,加盟费和富得流油的地方一样。”一个商贾道。 这时,素水走上前来,对众多商贾道,“这些天,商行已经将众多代理区域画了出来,你们可以在这上面挑选。” “对于重复选择的地方,选择人可以通过竞价获得。” 说罢,她对身侧一名执事点点头。 那执事转过身,将后面一块幕布拉了下来。 顿时,一张巨大的地图出现在商行的正堂的前面上。 这张地图有山川,河流以及城池,是大宁的疆域图。 每个城池的上房标记着数字,这些数字就是该城池区域的加盟费用。 见此,商贾们不淡定了,你推我挤,涌到了加盟区域图前。 第213章 财源滚滚 第213章 财源滚滚 “益州三年三万两。” “齐州三年八千两。” “江州三年两万两。” “……” 商人们的目光在巨幅地图上搜罗着,念出一个个地名以及对应的代理费用。 一位矮胖的商贾物色好了目标,迫不及待叫道,“我要江州的代理,你们是要现银还是银票?” “都可以。”素水说道。 宣布了加盟代理的事之后,宁安便坐在一侧喝茶,剩下的教给她打理了。 商贾点点头,没有因为素水是女子而生起任何轻视之心。 东海商行的货物在大宁独一无二,且深受权贵喜欢。 但凡有点嗅觉的商贾都明白,这个由东海王创立的东海商行将来前途无量。 身为东海商行的掌柜,谁敢轻视她? 只怕巴结还来不及。 “慢,我也要江州。”矮胖商贾的话音落下,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商贾叫道。 矮胖商贾见了,怒道,“张大富,果然你要跟我争,嘿嘿,那就按东海商行的规矩,开始竞价,价高者得。” 说罢,二人不理会旁人,竟然相对站立,自己叫起价格来。 江州的两万两代理费一路涨到了三万两,二人依旧再继续竞价。 宁安端着茶杯,悠哉喝着茶。 这一幕让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商贾们一边看热闹,一边不忘选择自己想要的代理区域,同时又议论起二人。 原来,这二人俱都是江州的豪商。 在江州,两家一向谁也不服谁。 这次自然也要不蒸馒头争口气。 了解了这些,宁安的笑容更浓了。 不管二人怎么争,毫无疑问得利的永远是商行。 在二人之后,越来越多的商贾报出了自己选择的区域。 所选区域没有竞争者的商贾当即与商行签订契约,缴纳银票。 展会之前,素水便向商贾透露了一部分展会的内容。 让他们提前准备好银票和银两,免得到时候错失机会。 这些商贾记在心里,也就照做了,有备无患。 至于东海王提出的加盟模式,没有拿货,便要先交钱。 他们心里虽然有点不踏实,但代理东海商行货物的诱惑实在太大。 毕竟,如果东海商行真的履行契约,作为代理的一方将稳赚不赔。 相比较之下,他们宁愿冒一次险。 越来越多的商贾选择了对应的代理区域,商行喧闹起来。 一份份契约在东海商行与商贾们之间诞生。 半个时辰过去,双方共计签订了八十九份契约。 大宁全国二百七十九州,这还不到三分之一。 对此,宁安不但没有失望,相反已经很满意了。 古代的车马很慢,信息流通不畅。 东海商行的影响力更多的是在长安。 这些前来的商贾也大多是在长安有生意的。 他们或是暂住长安了解到了东海商行,也有是他们在长安的店铺掌柜把消息送了回去。 所以,参与展会的商贾不是很多,没有超过二百人。 剩下的一百多人没有签订契约的原因也不是缺钱。 而是古代经商,商贾在经商的区域需要拥有人脉,否则生意就做不下去。 不熟悉的代理区域,他们自然也就不选了。 待东海商行的名声传远了之后,会有其他商贾来寻求代理的。 展会上签不完就罢了。 “还有人代理福禄酒吗?如果没人,下面便进行香水的代理签约。” 一轮签约过后,有的商贾得意,有的商贾颓然。 这时素水再次宣布。 刚刚的签订的契约可不是将东海商行的货物打包给商贾们代理,只是其中一样。 否则今后他再搞出别的商货,岂不是让商贾们白嫖了。 “哈哈哈,看来今天不会空手而归了。”第一轮没有选到的商贾不由振奋起来,信心满满。 每个商贾的财力都是有限的。 一些人代理的福禄酒,不见得会有银子代理香水。 何况下面还有金花茶。 商贾们正想着,东海商行的伙计来到地图前,撕掉了福禄酒代理的价格,露出了全新的数额。 原来福禄酒价格的下面还有一层纸。 商贾们再次涌了上去。 不多时,在竞价和争吵声中,香水代理的签约完成。 中午的时候,又完成了金花茶的代理签约,展会到这里也基本告一段落。 在商贾们离去之前,宁安起身来到台前,朗声道,“诸位,请你们保管好自己的契约,这份契约本身就是财富,如果你们不想代理了,可以将契约转让给其他人。” “不过,到时候你们需要领着转让的人来东海王商行亲自办理转让事宜。” 商贾们听了,心里更踏实了。 说了这件事,商行执事们领着商贾们去凤鸣楼了。 人家在商行缴纳了这么多银子,一顿饭总是要请的。 众人散去,素水兴奋的脸色通红。 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只怕她要扑到宁安身上。 白皙的脸颊上露出浓浓的笑容,她道,“殿下,这次我们商行可发了大财。” 三轮签约下来,几乎前来的商贾都拿了一份契约。 契约的数额从最高五万两到最低一千两不等。 但汇集了二百余名豪商的财富,聚水成湖,商行的收入便十分可观了。 宁安就等着展会后数千。 他咧着嘴笑,望向把算盘打的差点出火的账簿先生,道,“现在累计多少了。” “已经三百两万了。”尽管是冬天,账簿先生还是擦了擦额头。 宁安满意地点点头,与素水耐心等待。 又等了一刻钟,账簿先生统计好了所有的契约数额,激动道,“殿下,这次签订契约的总额共是五百三十万两。” “五百三十万两。”素水重复了一句。 这次她终于没忍住,像个小姑娘一般,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宁安的胳膊摇晃起来。 宁安与账簿先生,执事们一样,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拿起账册扫了眼,他对素水道,“今后断断续续会有来自大宁各处的商贾来签约代理的,这才是刚开始。” 按他们的规划,三样商货在二百七十九州的代理费加起来达到了八百九十七万两。 剩下的三百万辆只能细水长流了。 不过,东海王商行今后可不仅仅只有这三件商货。 坐收代理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当然,赚取巨额代理费只是短期暴利。 今后代理商们便可以向商行交钱拿货,商行负责送货。 持续的商货销售,才是东海商行真正的利润来源。 第214章 奴隶 第214章 奴隶 “啊,哈,啊哈哈哈……” 东海王府,余钱捧着厚厚的银票差点笑的背过气去。 清点了代理费之后,他便将银票带了回来。 他之所以搞展会,本身就是为就藩准备的,算是未雨绸缪。 不过当时,他还不确定自己能去晋州。 现在既然事情定下了,他就要用这些银子为了自己的晋州之行提前铺路了。 “先别乐,你现在立刻去钱庄,将银票兑成现银。”宁安说道。 在长安遍布钱庄,拿着银票便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但是去了晋州,情况可能就会有所不同。 小地方的钱庄存银有限,到时候他想用银子时候,银票兑不出来,那就麻烦了。 所以,趁着还在长安,便要尽可能兑换现银,带着现银前往晋州。 “是,殿下。”余钱屁颠屁颠就要去。 宁安话还没说完,立刻叫住他,“不要一个人去兑换,多让一些人乔装打扮,分批次去换,也不需要一天就换完,多换几天也行,免得引起轰动。” 五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即便是宁淳见了恐怕也得眼红。 他可不想还没走,就让他那个便宜皇帝爹啃上一口。 同时,他也是为了避免引起太子,三皇子他们的注意。 从长安到晋州路途遥远。 为了五百万两银子,他们说不定会干出打家劫舍的龌龊事。 “放心殿下,老奴明白。”余钱嘿嘿笑了两声,去安排兑换银子的事情去了。 宁安还是不放心,又叫来冷铁,让他去找余钱,抽调护卫随行保护。 一个下午,不断有王府下人抬着整箱的银子进来。 傍晚的时候,余钱回禀共计兑换了六十万两银子。 “老奴共派了三十个去取银子,每人拿五万两到三千两的银票兑换,据家丁们说,到时候没引起注意。”余钱说道,微微得意。 他可以什么都马虎,唯独对银子不马虎。 “很好,这样来,分十天取完。”宁安十分满意。 长安乃是大宁最为富庶的地方,权贵云集。 仅仅是钱庄,长安城内便有十余个。 每天存银和取银的数量巨大。 六十万两不多不少,没引起波澜也就不奇怪了。 又去库房亲自验了一箱箱的银锭,宁安心里安稳了些。 从库房出来,宁安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本王让你买奴隶的事如何了?” “回殿下,老奴已经买了五百个年轻力壮的奴隶了,现在把他们安置在西面的田庄里。”余钱说道。 东海王府的资产除了凤鸣楼,就是长安城西面乡间的田庄,共计八百亩良田。 这些良田由附近的长安百姓租赁种植,他们可以说是宁安的佃农。 每年,佃农需要将收成的三分之一缴纳给王府。 一年也就四五百两银子。 对以前的废太子来说,还不如凤鸣楼。 这个田庄,如果不是余钱提及,他也几乎忘了。 不过幸好有这个田庄,能够安置买下来的奴隶。 “才五百人,太少了,只要卖身的流民,不论男女,本王要你都买下来。”宁安说道。 “是,殿下。”余钱这次没有质疑宁安。 之前他是心疼这段时间王府辛辛苦苦攒起来的银子。 可既然东海王一个上午就能赚五百余万两银子,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对了,明天本王同你一起去。”宁安又说了一句。 展会过去,他是彻底清闲无事,只等外出就藩了。 另外,从穿越至今,他一直忙于解决自己的生存危机,还没有出过长安城,根本没有见过长安城外面的世界。 隔日清晨,长安城飘着小雪。 上了朝之后,宁安先去了太医院。 因为他要外出就藩,皇帝宁淳卸下了太医院院使的职位,命他将官印交付温圩。 见到宁安,温圩一阵长吁短叹。 得知东海王要外出就藩,他便伤心起来。 他刚刚从东海王处学了些新颖的医理,东海王便要走了。 看出温圩的心思,宁安向他保证,在晋州会寄信给他,阐述自己掌握的医理。 温圩这才稍稍露出笑容。 从太医院出来,宁安想起温圩带茗香出宫的事。 六皇子了解内情,可能会对温圩不利,便想着就藩前再找一趟萧皇后,让她庇护温圩。 一路想着,他没有回王府,而是在顾远忠等护卫的保护下径直除了长安北门。 在走出城门的一刻,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铺面而来。 只是白茫茫一片中,却四处散落着星星点点流民。 这些流民衣物破旧单薄,面黄肌瘦,三三两两挤在一起抵御严寒。 头一次见到如此凄惨的画面,宁安整个人呆住了。 他正深受震撼,忽然注意到流民中间有几个身影显得与众不同。 第215章 二世祖 第215章 二世祖 “这不是柳姑娘她们吗?” 余钱侍奉在宁安身侧。 白雪皑皑中,柳湘云三人穿红戴绿,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 这时,柳湘云他们似乎也看见了宁安。 杜如初踏着积雪,向宁安跑过来。 柳湘云,上官嫣然,杜如月三个女子对视一眼,也跟了过来。 到了宁安面前,杜如初行了礼。 扬起脸来,他眉宇间夹杂着一丝兴奋,说道,“恭喜殿下外出就藩。” “多谢。”宁安笑了笑,回了个礼。 他主动寻求外出就藩这事,身为杜明锦的独自,他了解内情很正常。 杜如初没有就此打住,继续道,“殿下能不能带上我?” “带上你?”宁安怔了下,他没想到杜如初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杜如初连连点头,“京师实在太无聊了,我又与那些官宦子弟玩不到一起去,宁愿随殿下去晋州,开拓封土。” “晋州可是很危险的。”宁安斜了眼杜如初,对他表示怀疑。 他倒是不拒绝这个二世祖追随他。 毕竟把这个二世祖纳入麾下,他与杜明锦这个户部尚书关系会更牢固。 就藩期间,朝堂上有攻讦他的声音,多少有些帮衬。 他担心的是二世祖吃不了苦,没几天就会跑路。 “危险才有意思。”杜如初摩拳擦掌的,仿佛有大干一场的志气。 见杜如初殷切的样子,宁安颇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 沉吟了下,他道,“这件事还得杜尚书同意才行。” 二人说话间,柳湘云三人也到了。 柳湘云似乎很不高兴,瞪了宁安一眼,说道,“东海王,你不帮忙赈济流民也就罢了,怎么还趁人之危,贩卖流民呢?” 上官嫣然不像柳湘云心直口快。 但她比柳湘云更慈悲心泛滥,眼圈一红,她道,“前些时间,殿下还说报社也体会民间疾苦,怎么到了自己这,就变样了。” 相比柳湘云和上官嫣然,杜如月与宁安接触的少。 她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宁安闻言,不由摇了摇头。 上次他拒绝出银子赈济流民之后,这三个丫头便有了他的气。 见到他也是爱睬不睬的。 而他让余钱买下卖身流民这件事让她们的误会更深了。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外出就藩,今后与三人可能再无见面之日,他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虽然脸皮很厚,但这种时候没必要留下坏印象。 于是他道,“行将饿死,冻死的人,缺的是一顿饭,一件棉袄吗?你们难道没发现,施舍出去的棉袄被褥,没两天便由老弱妇孺手中到了身强力壮者手中?” “发现了,所以我见到一个就打了一个,把棉袄和被褥夺回来了。”柳湘云扬起手,亮了亮手中的佩剑。 杜如初附和道,“我的手都打疼了,可是一件件夺回来,也得是牛年马月了。” “你这是什么丧气话,反正你也是个闲人,三天你夺回来就三天,三年夺回来,就三年,我柳湘云就是见不得倚强凌弱。”柳湘云听出杜如初话语中隐含抱怨,立刻怒斥。 杜如初一向很怕柳湘云,登时吓得缩了缩脖子。 上官嫣然与宁安朝夕相处,听出宁安话里有话,问道,“殿下是有更好的办法吗?” 宁安点点头,“想要救这些流民,唯有让他们安居乐业,这需要一个地方能分配土地给他们,而不是作为无产者到处流浪。” “殿下是要把他们带去晋州?”上官嫣然相当聪慧,一下猜出来了。 宁安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上官嫣然皱了皱眉头,“可是很多流民恰恰是从晋州那边逃过来的,据说晋州的日子不好过。” 接着,她低眉瞧了眼宁安,关切道,“殿下一定要去晋州吗?爷爷说金兵随时可能攻击晋州,以图南下。” “傻瓜才会去那个地方,东海王就凭你这点本事,留在京师吃吃喝喝多好,干嘛去找死,你可千万别让猪油蒙了心。”提及就藩的事,柳湘云拧了拧眉头,出言嘲讽。 只是眼底的担忧却出卖了她真实的心意。 宁安轻轻笑了笑。 外出就藩的真正目的他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对外人说。 于是他故意调侃道,“本王这不是想做出一番事业,回来好把你们两个都娶了吗?” 此言一出,杜如初呆了下,随即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感慨东海王真是他的人生楷模。 他立刻补充了一句,“殿下,我姐姐也很好,人又美又贤惠,不如把她一起娶了。” “杜如初,你要死呀。”老老实实的杜如月没想到火烧到了她身上。 脖子和脸瞬间变得通红,她伸手就要去掐杜如初。 杜如初哈哈一笑,立刻逃开,姐弟两个在雪地中追逐起来。 柳湘云和上官嫣然也傻了。 柳湘云最先回过神来,她红着脸啐了口,“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谁要嫁给你!” 说罢,她拉着上官嫣然就走。 上官嫣然瞪了眼宁安,“殿下越来越轻浮了。”,随柳湘云去了。 “嘿嘿嘿……”待四人离去,宁安听见身侧有人在笑,却是余钱。 碰到宁安的目光,他道,“这次老奴绝对支持殿下。” 宁安白了余钱一眼。 他只是为了把四人打发走,干正事而已。 望向在寒冬中瑟瑟发抖的流民,他对余钱道,“该干活了,多买一个流民,就少冻死一个。” “对对对。”余钱反应过来,立刻引着宁安向一个地方走出。 约莫出城三里,一行到了一片阔地。 此时,阔地上跪了不少流民。 这些流民共同特点是头发上插着一根草标。 “今天又多了不少卖身的流民,看来是撑不下去了。”余钱说道。 流民也是有尊严的,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是不会轻易卖身的。 因为卖身便等于将自己变成了货物,今后的生死将由买下他们的人决定。 而在大宁,买卖奴仆是附和律法的。 甚至专门有律法惩戒逃跑的奴仆。 将来除非买家将卖身契还给他们。 否则他们生下的孩子依旧是买家的奴仆,世世代代如此。 简单来说,卖身的人与牲口的待遇没有什么区别。 第216章 突发 第216章 突发 “这些卖身的流民,全要了。” 雪依然在下,落在流民黑色的头发上如朵朵白色小花。 望着在寒风中卷缩一团的流民,宁安大手一挥,十分豪气。 大宁的门阀和勋贵压榨百姓,肥了自己。 他通过东海王的商货收割他们的财富,反哺百姓。 这银子,他花的一点也不心疼。 “都要?妇孺老人也要吗?”余钱问道。 他喜欢银子,但不是没有良心。 只是,他终究是东海王府的管家,职责是办好东海王交代的每一件差事。 尽管对流民里的妇孺老人也很同情。 但之前,他主要买下的还是流民中的青壮年。 “没错。”宁安回了一句。 余钱心疼银子,但又因这些妇孺老人得救而快乐。 不过,他有些不明白,东海王为什么花银子买下这些没有用处的弱者。 于是他道,“殿下,这里面又有什么道理?” 因为就藩晋州的大事已定,通过展会又捞了一笔,宁安这几日的心情一直不错。 闻言,他向这位老管家解释道,“这些老弱妇孺里面,有的是青壮们的家眷,他们卖身换来碎银几两,为的是让她们能多活几日。” “如果我们只带走青壮,不管他们家眷的死活,即便去了晋州,他们也会思念亲人,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晋州。” 余钱恍然大悟,“殿下说的极是。” 宁安笑了笑继续道,“至于那些家里没有青壮的妇孺,家里没有妇孺的青壮,买下他们之后,可以让他们凑成一对过日子嘛。” “嘿嘿,那些青壮岂不是嘴要乐歪了。”余钱也笑起来。 卖身的奴仆可没有选择婚嫁的权利。 譬如,大户人家的家丁只有受到主人的赏识,主人或许才会赐个婢女嫁给他。 又说笑了两句,余钱领着家丁开始采买卖身的流民。 这次,他也不分高矮胖瘦,大把大把撒银子,将流民们买下。 流民们为了活下来,常常希望全家卖身,到大户人家为奴为仆,有口饭吃。 但大户人家也不傻,他们只买自己想要的,谁也不会没事去养个老弱病残。 所以,宁安这个买法顿时在流民中们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甚至一些不愿意分离而硬撑着不愿卖身的流民也给自己插上了草标。 “男女青壮五两一位,男女小童三两一位,老妪老汉一两。”见卖身的流民纷纷聚过来,王府家丁们叫起来。 宁安在一侧听着,计算了下,买下一家六口人人估计要花费个十八两左右。 这样,一千个家庭就是一万八千两,一万个家庭就是十八万两。 “真是乱世人不如狗,人命堪比草芥。”宁安叹息一声。 这点银子相比他刚刚入手的五百万两真是九牛一毛了。 当然,这只是他买下这些流民的费用。 今后这些流民的衣食用度也得他负责,直到他们在晋州安定下来。 接下来的数日,王府持续采买卖身的流民,即便过年也没有停止。 一晃过来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天清晨,宁淳将四皇子,五皇子和宁安叫到了御书房。 背着三人站了一会儿,宁安转过身来,缓缓道,“把你们叫来是什么意思,想必你们也猜得出来,已经过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给你们三天准备的时间,便前往各自的封土。” “是,父皇。”四皇子抢先说道。 接着,他一下跪了下来,涕泪横流,“父皇,儿臣去了益州之后,就不能天天在父皇身边孝敬你了,望父皇保重龙体,事事如意。” 见四皇子跪下,五皇子不甘落后,跪下来磕了个响头,也一副至诚孝子的模样。 宁淳微微点头,表情里甚至有一丝感动。 宁安望向二人,一阵鄙夷。 他们的封土一个比一个舒服,这假惺惺的眼泪流的太令人恶心。 最重要的是,二人这模样,让宁安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时,宁淳见宁安迟迟没有反应,冷着脸望过来。 他正要说什么,忽然韦山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附耳对他说了什么。 宁淳听完,脸色大变,身子差点支撑不住,倒下来。 “皇上,切不可动怒,伤了身子。”韦山忙扶助宁淳。 宁淳倚在韦山身上,缓了良久,方强撑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 对宁安三人挥了挥手,他说道,“你们回去,三天后外出就藩,不得延误。” 四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一眼,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宁安紧随其后。 从宁淳的样子,他们俱都判断可能出了大事。 但宁淳不说,他们自然不敢问。 不过没走几步,他们还是听到了“忠勇侯”“左武卫”等词。 出了宫门,四皇子和五皇子高高扬起头颅各自回去。 马上要外出就藩,他们连装都不装了。 宁安不以为意,皇子们之间哪来什么真感情,这才是真实的关系。 向王府而去,一路上他总是觉得有点不踏实。 从记忆中来看,这么多年皇帝宁淳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而且宁淳提及忠勇侯,左武卫,显然这件事与柳青直接相关。 他正想着,忽然隆隆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大批御林军骑兵从皇宫而来,向平康坊方向去了。 “忠勇侯府也在平康坊。”宁安念了句,心突然一跳。 随即,他改变方向,领着护卫跟着御林军过去。 果然,正如他猜测的一样,大批御林军直奔忠勇侯府。 一到忠勇侯府,御林军立刻将整个侯府围的水泄不通。 一些御林军士兵更是直接冲了进去。 “发生了什么事?”见状,宁安拧起了眉头。 马上,他就要外出就藩,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再过问朝堂上与他无关的事。 毕竟一旦到了晋州,他能不能立足尚且未知,一段时间更不可能抽出精力管闲事。 但是,无论怎么说,这发生在忠勇侯府。 经过这么长时间,他与柳青的关系不算好,但也不算坏了。 何况,柳湘云这个丫头虽然凶巴巴的,相处下二人也近乎朋友了,他还是不想她家出事的。 第217章 背叛 第217章 背叛 “不要再靠近了!” 宁安正担忧望着忠勇侯府的时候,王府护卫忽然喝了一声。 转过头来,宁安见两个乞丐模样的少年想要接近他,但被侍卫拦住。 护卫的话没有吓住少年乞丐,二人反而猛地冲向宁安,一人低道,“是我!” 护卫吓了一跳,纷纷准备拔刀。 就在这时,宁安叫道,“慢!”。 刚才那个少年乞丐的声音分明是柳湘云的声音。 宁安有令,护卫们不再阻拦。 这时,两个少年乞丐来到宁安身前。 二人俱都戴着顶破毡帽,扬起头来,露出两张脏兮兮的脸,正是柳湘云和她的婢女碧玉。 见到宁安,柳湘云滚出两滴泪珠,似乎极为委屈。 望向正在搜查忠勇侯府的御林军,宁安没有问发生了什么,而是道,“先回王府再说。” 说罢,他同护卫向王府而去,柳湘云和碧玉紧随其后。 到了王府。 宁安直接将柳湘云和碧玉引到了寝殿,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副样子,忠勇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哇……”宁安一语未了,柳湘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碧玉也是眼眶红红的,不断擦拭眼泪。 寝殿的动静惊动了在偏殿做女红的秋云。 见到一副乞丐打扮的柳湘云,她笑道,“柳姑娘,你这是在干吗?刚刚遇到上官姑娘,上官姑娘还说昨天想要你去逛元宵庙会,你却不在忠厚侯府。” 宁安这时也想起来,似乎有几天没见到柳湘云了。 前段时间,她可是一直与上官嫣然同出同行的。 柳湘云闻言,哭的更大声了,秋云一脸迷惑。 好一会儿,柳湘云止住哭泣声,说道,“我爹出事了。” 宁安已经大概猜到是柳青那边出了问题。 否则以柳湘云的性格,她宁愿把别人打哭,也不会自己哭。 眉头深锁,他道,“你爹恐怕不仅是出事,而是出了大事。” 柳湘云点点头,“两天前,我爹的亲卫卫壁冒死回来,他说左武卫在通州城遭到金兵偷袭,全军覆没。” “之后就有消息传来,说我爹贪生怕死,里通外敌,与金兵里应外合,偷偷打开城门才让金兵得以入城。” “你的意思是左武卫全军覆没,通州失陷了?”宁安吃了一惊。 这燕州十六州的西八州对应着真定府,东八州对应的河间府。 其中晋州是真定府的首府,通州则是河间府的首府。 通州一丢,等于河间府的大门失守,河间府其他州对金国来说直如探囊取物。 “嗯。”柳湘云擦了擦眼泪。 “那你爹现在何处?”宁安又问道。 他终于明白宁淳为什么会如此失态。 上官云的恐吓之术奏效,让金兵不敢轻易南下,大宁度过了半个安稳的冬季。 没想到刚过元宵,柳青便丢了通州。 尤其是他这位心腹爱将还涉嫌里通外敌。 再加上次战马腹泻的旧事,皇帝宁淳便更怀疑了。 “卫壁说他们抓到些金兵俘虏,俘虏们说我爹正在前往盛都,金国皇帝已经册封他为神勇大将军。”柳湘云说完,握紧了拳头,“他们简直胡说八道,我爹是不会背叛大宁的。” “没错,老爷对大宁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反叛。”碧玉也附和了一声。 她的话刚说完,忽然院子里传来萧潜的声音,而且距离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寝殿。 柳湘云和碧玉同时紧张起来。 她们正是因为提前得到消息才乔装躲了出来。 否则她和碧玉都会让御林军抓走。 宁安注意到二人的表情,说道,“你们躲到本王的床榻上去,不要说话。” 柳湘云点了点头,拉着碧玉过去了。 她们前脚刚走,萧潜便火急火燎走了进来。 捡了个椅子坐下,他道,“忠勇侯叛国了。” “此话从何说起。”宁安故作惊讶,眼睛瞥了下床榻的方向。 萧潜重重一拍桌子,“这个柳青平日里看起来忠厚,没想到也是个鼠辈,他里应外合,让金兵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通州倒罢了,还写了封亲笔信给皇上,与皇上断绝君臣之义,改换门庭。” “真的吗?”宁安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件事。 “千真万确,此刻信只怕已经到了皇上手中,柳青的字迹,皇上可是认得的。”萧潜叹了口气,“有此两面做人的将军,我大宁与金兵交战,岂有不输之理。” “你放屁,我爹不会背叛皇上,不会背叛大宁。”萧潜还欲再说,柳湘云忽然冲了出来,愤怒让她一张俏脸红通通的。 萧潜吓了一跳,认出是柳湘云,他望向宁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金屋藏娇,金屋藏娇就罢了,还藏的是柳青的女儿。” “马上就要外出就藩,你是想功亏于溃,另外再背上个藏纳奸佞的罪名,让皇上把你废为庶人吗?” 宁安捂着头,他就知道以柳湘云的性格,容不得别人说她父亲的坏话。 眼睛转了转,他道,“舅舅,这件事此时定论,未免太早,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啊。” “我也相信忠勇侯,奈何金国有册封忠勇侯的圣旨,皇上手里有忠勇侯的亲笔信,这些该怎么说?”萧潜道。 起身望向宁安,又望向柳湘云,他正色道,“宁安,你现在要分得清孰轻孰重,万万不可因为美色耽误了就藩。” “我不会连累他。”柳湘云与萧潜针锋相对,“不就是我抓我全家投入大牢吗?我出去让他们抓就是了,我柳湘云可从不仰仗别人鼻息生活。” “小姐,不能啊,夫人让我们逃出来,就是为了给侯爷洗脱冤屈,你要是也入了大狱,那可怎么办?”碧玉抱住要冲出去的柳湘云。 柳湘云咬着嘴唇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走一步,眼泪又簌簌落下。 宁安摇了摇头,他对萧潜道,“舅舅,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这件事我会处理,父皇刚刚召见我,令我三天后前往晋州,我想掺和也没法掺和了。” 萧潜对柳湘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宁安此时卷入忠勇侯反叛的风波中。 叹了口气,他起身回去了。 第218章 离去 第218章 离去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萧潜离去,宁安望向柳湘云。 “我要去找我爹,为我爹洗清冤屈,我柳家世代忠良,怎能蒙受如此不白之冤!”柳湘云斩钉截铁说道。 宁安点点头,刚才的柳湘云哭哭啼啼,像个柔弱的寻常女子。 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柳湘云。 不过,他也能理解,家里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她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当然难以承受。 想了想,他说道,“忠勇侯府已经被查抄了,发现你不见了,他们一定会搜捕你,你且暂时在王府呆着,三天后,本王要前往晋州,到时候把你带出城。” “可是如此,你岂不是很危险,万一他们在就藩的队伍里找到我,你就完了,这难道你不怕吗?”柳湘云闻言,定定望着宁安。 宁安哈哈一笑,“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我东海王天不怕,地不怕。” 柳湘云破涕为笑,“也是,只是我值得让你冒这个险吗?” 宁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本王?” 脸色一红,柳湘云沉默不语。 得知父亲出事之后,她第一反应不是找姑父杜明锦,而是东海王。 似乎东海王才是唯一值得信任,能够帮她的人。 宁安见柳湘云不说话,也不打算追问,只道,“你一定饿了,我让秋云给你准备些吃的。” 柳湘云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但她没有拒绝,她的确饿了。 不多时,秋云便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再次过来,她望向柳湘云的神色有些异样。 这会儿的功夫,忠勇侯府被查抄的消息已经遍布长安大街小巷。 她也从家丁们口中听说了。 想到这位忠勇侯之女转眼间成了朝廷搜捕的钦犯,她不由升起同情之心。 毕竟平日里,她无聊的时候也会去找上官嫣然玩。 柳湘云因为经常在,她也会与其玩闹。 说起来,她还是很喜欢这位性子直爽,爱恨分明的柳家大小姐的。 柳湘云和碧玉似乎饿了很久。 饭菜一上桌,二人便狼吞虎咽起来。 宁安一面陪着柳湘云,一面令人打探消息,了解事情的发展。 傍晚的时候,上官云携着上官嫣然来了王府,一同来的还有杜明锦一家人。 宁安问询柳湘云是否要见他们,被柳湘云婉拒。 巨大变故下,这丫头现在似乎除了他,谁也不相信了。 “上官侍中,事情的原委查清楚了吗?”众人落座,宁安问道。 不等上官云说话,杜明锦一拍桌案,大声道,“我绝不相信忠勇侯反叛了大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也不相信。”杜如初附和道,杜如月也点了点头。 上官云长叹一声,“你不相信有什么用?前有柳青亲笔所书信件,后有左武军残存的时候作证,他们可是亲眼见到完颜宗泽与柳青兵马骑行,相谈甚欢。” “亲笔信可以是临摹之作,士兵的佐证可以是伪证,有人想要陷害忠勇侯,用这些手段不是很正常?”杜明锦继续争辩。 “一个人可以作伪证,几百个,几千个人能同时作伪证吗?何况,从金国回来的大宁商贾也印证了这件事,柳青当前的确在盛都。”上官云也拍了拍桌子。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是老夫不信忠勇侯,但目前来说,所有的证据都是对忠勇侯不利的。” 杜明锦还想说什么,但想到什么,他别过头,深深叹了口气。 上官云又道:“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又是忠勇侯的连襟,在朝堂上你切勿为柳青分辨一句,免得惹火上身,如果你我当下不明哲保身,将来谁为忠勇侯鸣冤昭雪?” 杜明锦默然不语。 上官嫣然从始至终一副担忧的样子。 这时,她突然对宁安道,“殿下,湘云不见了,她来找过你吗?” 杜如初和杜如月也望向宁安,等待他的回答。 柳青出事,侯府只剩下老太君与柳湘云母子。 现在,老太君和柳湘云的母亲俱都让御林军带走了。 只剩下柳湘云和她的婢女不知所踪。 她们与柳湘云的关系极好,自然十分担心。 宁安很想告诉众人,柳湘云就在王府。 但想起柳湘云的叮嘱,他还是道,“她那么讨厌本王,怎么会来找我?”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讨厌你……”上官嫣然脱口而出,说了半句又止住,神色微微异样。 上官云打断她的话,“殿下,这次我们来,一是与你谈谈这件事,二来则是劝殿下不要掺上一脚,当前没有任何有利于忠勇侯的证据,殿下还是要以就藩为重。” “上官侍中请放心,本王自有计较。”宁安说了句囫囵话。 似乎因为柳青的事,上官云和杜明锦俱都心情不佳。 又有的没的,闲谈了几句,一行便回去了。 待众人的身影消失,柳湘云从偏殿走了出来。 此时,她脸色有些苍白。 显然,上官云透露出的,更多的消息让她震惊又难以相信。 夜色如水,不知何时,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 身子晃了晃,柳湘云就要摔倒。 宁安见状,忙上前将她扶住。 柳湘云顺势倒在宁安怀中,声音哀婉,“殿下,能抱我一会儿吗?” 宁安点点头,他知道,这时候的柳湘云极为脆弱而没有安全感。 过了好一会儿,柳湘云从宁安怀里挣脱。 忽然,她笑颜如花,“殿下,你欠我的故事还有好多没讲呢?” “那今晚继续?”宁安试探着问道。 “当然,我可不是吃亏的人。”柳湘云笑着说道。 宁安摇了摇头,他穿越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个丫头。 曾经看着她闹,看着她笑,如今她深陷囵圄,他同样心里不是滋味。 同时,他又有兔死狐悲之感,这就是残酷的权谋场。 一着不慎,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点上一盏油灯,宁安在寝殿续着没有讲完的故事说了下去。 柳湘云坐在桌子边,支着下巴望着宁安,眼睛里似乎有小星星。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湘云似乎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宁安这才叫来碧玉,让她扶着柳湘云会房间睡觉,他也回去睡了。 第二天醒来,宁安洗漱完毕,坐在桌子前等待柳湘云过来吃饭,却迟迟没有见到人影。 他叫秋云去叫人,过了会儿,秋云慌里慌张跑了过来。 将一张纸条交给宁安,她道,“殿下,柳湘云不在房间里,只留下这个。” 宁安扫了眼纸条,心中一沉。 柳湘云这是离去了! 第219章 临行 第219章 临行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江湖再见!” 怔怔望着字条上的一行字,宁安无语凝噎。 想到什么,他将冷铁,顾远忠和高阳三人叫了过来,问道,“昨夜是谁当值,怎么连一个大活人也看不住?” 顾远忠望了眼高阳,又望了眼冷铁,说道,“殿下,是末将,不过冷统领和高副统领都知道。” “你们三人都知道,那为什么不拦着?”宁安瞪着三人说道。 高阳讪笑道,“殿下,我们拦了,但柳姑娘说了,我们要是拦她,她就大嚷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东海王府,她这么说,末将还怎么拦?” “殿下,柳姑娘这是不想拖累殿下,这才选择了独自离去,柳姑娘是个好姑娘,还望殿下不要辜负了柳姑娘的好意,耽误了就藩之事。”冷铁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宁安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猜得出柳湘云的心思。 可是皇帝宁淳正在令御林军搜捕柳家的人,她又能逃往何方? 想到这,他对高阳道,“忠勇侯是忠是奸,现在尚无定论,你们总不想忠勇侯有一天回来,发现她的女儿却有个三长两短?” 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宁安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就在京师留个人,打听柳湘云的消息,一旦找到她,不要打草惊蛇,暗中保护即可。” “是,殿下,这简单。”高阳说道。 即便离开京师,他和紫华堂也会在京师留下部分人刺探京师的情报,传递到晋州,以便东海王能随时掌握京师的动向。 冷铁和顾远忠也松了口气。 他们忠于东海王,但也有自己的私心。 对他们而言,不想任何人耽搁了东海王的晋州之行。 叮嘱了这件事,宁安又命他们准备准备。 又过去了一天,他在京师的时间只剩下两天。 而这在两天的时间里,宁安忙碌的同时,也没有忘记关注柳湘云的踪迹以及打听柳青的事。 关于柳湘云,她依然没有消息。 对宁安来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反而让他安心。 至于柳青,朝堂上完全成了批判他的战场,基本将他定为叛贼。 丢失通州城的罪责也扣在了他的头上。 为防金兵趁胜追击,夺取河间府其他州县。 皇帝宁淳连发三道圣旨,调遣左骁卫,右骁卫,金吾卫三只御林军星夜赶往河间府。 又命黄河南岸的大宁守军整军备战,防止金兵从河间府南下渡过黄河,进入中原腹地。 “皇儿,河间府,真定府一体,河间府乱了,真定府只怕也将不太平,此去晋州,你一定要小心,实在撑不下,回京师也不丢人。” 第三天清晨,宁安准时出发。 宁淳携萧皇后,四皇子,五皇子的母妃以及众位大臣前来为就藩的皇子送行。 因为柳青的事,宁淳明显疲惫了许多。 简单叮嘱了几句,便令三人即可出发。 萧皇后见宁安要走,忍不住上前叮咛嘱咐。 儿行万里母担忧,何况宁安是去就藩。 依照大宁律法,藩王不得皇命,不得入京。 也就是说,只要皇帝不召见藩王,藩王可能一辈子就要待在自己的封土。 这样的事,大宁可没少发生。 “母后放心,在宫中要保重身体,等着孩儿回来省亲。”宁安对萧皇后说道。 他与这位“生母”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却真真切切感受了这位母后的宠爱。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她当作了亲人。 萧皇后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去,不要回头。” 素水也在,她奉命留在京师执掌商行。 此时,她已经哭成了泪人。 见宁安要走,她使劲挥了挥手。 宁安冲她展颜一笑,又看了眼素水身侧的上官嫣然。 同素水一样,他走之后,报社的事情便全权委托给上官嫣然了。 碰到宁安的目光,上官嫣然走上前来,将一个红色的荷包塞到宁安手中,“殿下,这里面有我在静安寺求的平安符,殿下在晋州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萧皇后听了,目光里露出一丝明悟,随即望向上官嫣然的眼神像是在看儿媳妇。 上官嫣然让萧皇后盯着的脸色通红,忙转身退了回去。 宁安将上官嫣然的平安符收起来,又向上官云,杜明锦等人拱手告别,随即转身离去。 四皇子,五皇子见宁安走了,也各自停止与太子和三皇子等人的交谈,统领麾下出发。 此时,他们俱都在东门。 宁安要去晋州,五皇子要去宁州,二人都要出潼关,所以一路。 四皇子则向西南而去,直接过武关,前往益州。 待三人的队伍走出一里多地,宁淳下令回宫。 大臣们也三三两两各自回去。 太子,六皇子,杨为先走在一起。 瞥了眼宁安离去的方向,太子道,“外祖父,消息是真的吗?” “应该不会错,没想到双龙玉佩里竟然隐藏了这么一个大秘密,天下龙脉,前朝遗宝,有意思,有意思。”杨为先感慨了一句,“现在虎豹堂,黑鲨帮,金銮殿的人都在往晋州出发,为的就是找到第二块玉佩,解开这个大秘密。” 六皇子眯了眯眼睛,“外祖父,若是如此,我们就更要过问晋州的事了,这龙脉和遗宝可不能让外人得去了。” “那是自然。”杨为先说道,“我已经给晋州的八家豪强去了封信,让他们配合我们的人,这下晋州可要热闹了。” 太子冷笑起来,“乱了好啊,越乱东海王就死的越快。” 在三人议论的时候,萧统与三皇子也在说着什么,二人频频回头望向宁安离去的方向。 龙辇上,皇帝宁淳眉头紧锁。 他不仅在为柳青的事发愁,还在思索一件事。 那就是谁在搅动双龙玉佩的风云?给皇城司送去了关于双龙玉佩的秘密。 原本,他根本不在乎双龙玉佩,认为只是谣言。 但现在,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为此,他已经派遣皇城司前往晋州,一方面是为了玉佩的秘密,一方面也是为了应对晋州八家豪强。 虽说,晋州已经他那位嫡子的封土,但他不认为这位嫡子能帮上他什么忙。 与此同时。 长安城外一处山坡上,积雪中立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 远远望着宁安的队伍,她喃喃道,“东海王,你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偏偏去了晋州呢?我谋划了这么久,可不能因为你坏了我的好事,若是连累到了你,你可不要怪我!” 第220章 晋州! 第220章 晋州! 寒风呼啸。 长长的队伍在白雪的世界中犹如一条细细的灰线。 此番前往晋州,路途遥远。 所以宁安选择了乘坐马车。 此时,他与秋云相对而坐,二人中间搁置炭盆,红色的木炭热气腾腾,将车厢蒸的暖烘烘的。 透过车窗,宁安回望长安城,见城池逐渐淹没在地平线上,他将一张纸条扔在了炭盆中,任其燃烧为灰烬。 这份纸条来自皇城司,是临行前吴毅交给他的。 纸条上吴毅说了关于双龙玉佩,龙脉,遗宝诸事。 按他的说法,有人刻意将这些事情透露给了皇城司。 之后皇城司又按照线索印证了一番,的确不假。 对于这个消息,宁安虽意外,但不惊讶。 事实上,那夜与茗香赤诚相对,对照他手中的双龙玉佩,指引的方位正是晋州。 “呵呵,热闹点也好,这样才有意思嘛。”宁安嘴角上扬。 他这一去晋州,最棘手的问题便是晋州的八家豪强。 若是晋州如同一片死水,那么晋州便只是他与八家豪强的战场。 而双龙玉佩,龙脉,遗宝的线索在晋州浮现则就不同了。 皇城司这个机构人员构成复杂,他们拿到了线索,也就等于皇帝宁淳,甚至更多人也拿到了线索。 同时,这件事显然有人在幕后主导,说不定会牵涉更广。 到时候,这么多势力汇聚晋州,把水搅混了,他才容易摸鱼。 “殿下,这炭火多好,要不要烤花生吃?” 宁安思索的时候,秋云擦了擦眼泪,从身边的包裹里掏出一把花生。 在城门口与素水分别的时候,小丫头一直哭到现在。 但她终究是少女心性,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好啊。”宁安笑了笑。 秋云嘻嘻笑着,将花生洒在炭盆边缘。 不一会儿,马车里充满了烤花生的香味。 “驾,驾!” 宁安和秋云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花生。 马车外高阳等护卫如同欢脱的野马,纵马在马车前后奔驰,不时传来豪爽的笑声。 对他们而言,京师繁华,却如同牢笼,远不如去晋州自由自在。 除此之外,宁安待在京师不过一个闲散王爷,在晋州则是一方诸侯,负有抵御外敌的职责。 去了晋州,他们才有机会重回金戈铁马的战场。 耳听众人的笑声,宁安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次除了冷铁统领的五百护卫,队伍中还有宁淳赐给他的三千御林军。 晋州这块封土不是那么太平,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萧皇后吹耳边风,上官云,杜明锦在朝堂上暗中策应,皇帝宁淳便允了这件事,由他自行挑选三千人马。 一行人走了四天方从长安抵达潼关。 到了这里,宁安第一次见到号称宁淳得意之作的黄河防线。 沿着汹涌浩荡的黄河每隔一段距离便能见到一座坞堡。 坞堡里有士兵驻扎,河面上有大宁水师的战船巡逻。 一旦金兵占领了江北的所有疆土。 这道防线便会有力阻遏金兵的南下势头。 接着,又向东走了六天抵达洛州。 洛州的洛城是大宁的陪都,长安号称东都,洛城号称西都。 当年大宁立国,根基尚不稳健。 大陈朝的藩属国西戎携西逃的南宫一族,自称大陈正统,与大宁激战数年,试图光复大陈。 为了保险起见,大宁高祖将洛城定为陪都,一旦长安破城,便可整体迁徙洛城。 所以,洛城内一应帝王居住的宫殿,朝廷机构俱全,只是没有大臣办公,仅有一些闲职官员负责日常打理清扫。 在洛城待了一日,游玩了一遍,宁安第二天与五皇子的队伍分道扬镳。 他要北上,而五皇子要继续向东,抵达汴州,再继而南下宁州。 和他一样,五皇子和四皇子同样带着自己的王府护卫与三千御林军。 既然连他这个破落的东海王都领了三千御林军,皇帝宁淳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 “殿下,过了河就是真定府了。”洛城北门外渡口,遥望黄河对面的一片葱绿色,冷铁罕有露出轻松的笑容。 从长安到晋州的晋城足有千余里,如今已经路程过半。 马上要踏足真定府,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随靖王北上河间府,刀光剑影的时候。 一向喜欢嬉笑的高阳表情也是严肃的。 黄河之南的大宁醉生梦死,何人又曾记得,正是无数将士马革裹尸,才挡住了金人屠戮的兵锋,让他们得意享受太平。 “渡河!”宁安简单说了两个字。 洛城的水师将领提前得到了命令,早已等待多时,备好了船只。 宁安又命余钱赏了他百两银子,水师将领便殷勤起来,屁颠屁颠喝令水师士兵帮助他们搬运行礼。 由于人多,行礼也多,耗费了近半日,王府众人才全部登上北岸。 继续向北而行,仅仅过了几个村子,宁安便体会到了南岸与北岸的不同。 与南岸相比,北岸有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萧索味道,百姓的精神状态也与南岸不同。 “殿下,这真定府自古易守难攻,西吕梁,东太行如两座不倒的长城将外敌拒之门外,只有几条狭窄的山道连通河间府……” 冷铁在北岸生活多年,对北岸的萧索荒凉习以为常,没有宁安的落差感。 眼见两侧银装素裹的山川,他向宁安介绍其真定府的地形来。 宁安仔细倾听,脑海则在回忆真定府的地图。 大宁的一府,相当于现今的一省。 州类似于地级市,之下还有县和乡。 真定府从位置上约等于现今的山西省,宁安的封土是晋州,首府是晋城,也就相当于现今的太原。 晋城之外,还有五个县也在他的封土之内。 以前在公司的时候,为了业务,他跑过不少地方,去一个地方前,他总会先研究下那里的地图,防止跑冤枉路。 对应着冷铁讲的,他很快便对照上了。 正如冷铁说的一样,真定府的确是一块宝地。 这里极为容易诞生割据政权,号称治世之重镇,乱世之强藩! 因为真定府封闭险要,山环水绕,东西两座山脉之间又分割出三块面积不小的盆地,足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第221章 骄兵悍将 第221章 骄兵悍将 “只是可惜,如今的真定府北部让金国占了,固若金汤的真定府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宁安在回忆的时候,冷铁还在继续讲述。 说到紧要处,他叹了口气。 宁安回过神来,说道,“不过幸好金国只占领了北部,中部和南部还在大宁手中,如今本王的封土正在位于中部的晋州,只要防备得当,金人休想侵吞整个真定府。” 真定府的地形还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两条山脉将自北向南三块盆地裹在中间。 三块盆地连接处的地形十分险要狭窄。 只要在狭窄处驻兵,便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其中闻名遐迩的正是晋州北面,号称北塞三关的石岭关,赤塘关和天门关。 当下,朝廷在三关中驻扎了不少兵马抵御金兵。 不过金兵虽然碍于大道让关隘截断,无法让大量军队通过。 却依然会派遣小股士兵从大山中的小道袭扰三关背后的晋州。 “殿下说的极是。”冷铁微笑,似乎想起什么,他又神色一暗,说道,“只是不怕外敌,就怕家贼,河间府的北关乃是天下第一雄关,还不是让反贼勾连金国,破了关。” 说到此处,他不再言语,只是骑马赶路。 宁安不置可否,想必此事一直是冷铁心里的一根刺。 接下来的十日,一行人自北向南,先后通过运州,汾州,最终抵达晋州。 在一行人经过运州和汾州之时,各州的官员也有前来迎接的。 不过,他们的礼节过于应付,似乎仅仅是不想在朝堂上有人因此搬弄是非。 或许在他们看来,宁安位恶名昭着的东海王不值得巴结。 因为晋州甚至包括真定府已经朝不保夕。 能来这里就藩的皇子无异于流放。 宁安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他的皇子兄弟们尚且如此薄凉,又岂能指望这些真定府的官员? “殿下,从这里往北,一直到石岭关都是您的封土。” 过了汾州最北端的界碑,冷铁来到马车前,马鞭指向北方。 闻言,宁安令马车停下,与秋云下了马车,眺望远方。 此时,夕阳如血,将晋州的土地染的红彤彤的。 官道上冷冷清清,一个行人也没有,萧索之中又无形添了些讶异的氛围。 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封土,宁安准备回马车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极远处似乎有烟雾和火光。 冷铁也注意到了,他脸色一沉,出于来自战场的直觉,他喝道,“顾远忠随我来,其余人保护殿下。” 说罢,他一扬马匹,率领队伍中仅有的五百骑兵冲了出去。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秋云有些害怕。 这个场景似乎唤醒了她小时候的记忆。 她正是从战乱的燕云十六州一路逃难到长安,最终让牙行掠走,又卖入东海王府。 “希望不是潜入晋州的小股金兵。”高阳跃跃欲试。 若不是冷铁的命令,他已经杀出去了。 宁安皱着眉头,心道这晋州果然是个凶险之地。 待他抵达晋城,这第一件事便是拉扯其自己的军队。 乱世之中,兵强马壮才是唯一的道理。 原地等待了一会儿,一个骑兵回来,示意队伍可以继续前行。 宁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骑兵很冷静地说发生了兵祸,似乎这种事情稀松平常。 “兵祸?”宁安咀嚼这两个字,心里大概猜到而来什么。 不多时,队伍到了烟雾和火光出现的位置。 冷铁正在这里等待,见宁安过来,他押着数十个士兵来到宁安面前。 这些士兵身穿大宁士兵的正统军服,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大宁守军。 令他惊怖的是,这些士兵腰间竟然悬挂着血淋淋的人头。 秋云一眼瞥见,尖叫一声,吓得躲回了车厢。 “怎么回事儿?”宁安问道。 “这些混账在杀良冒功。”冷铁恨恨道。 宁安心中一沉,他望向正在火焰中燃烧的村落,又望了眼这群大宁士兵,不必细问,也猜出来了。 在古代的战争中,士兵想要证明自己在战场杀敌,就要带回敌方的人头。 于是有些恶劣的士兵为了冒领军功,便会向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所谓借老乡项上人头领个军功。 “你们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知道我们是谁的部下吗?” 尽管让冷铁统领的骑兵拿下,这些杀良冒功的大宁士兵依然十分嚣张,根本没有把宁安一行放在眼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应该是右武卫大将军,萧谷的人,对吗?”宁安说道。 金国夺取燕云十六州之后,表现最亮眼的将领是柳青,但论功行赏的时候还有其他当时有作为的将领得到了晋升。 其中之一,便是萧统的长子,他的大舅舅萧谷。 当下,正是由他负责戍守北塞三关。 与他的小舅舅萧潜不同,他这位大舅舅萧谷与萧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格。 既然是同一类人,自然在萧统选择了三皇子之后,他这位大舅舅也倒向了三皇子,与他形如陌路。 “哼,既然知道,你这就是故意而为之,还不赶快放了我们,否则小心你的脑袋和他们一样挂在我们的腰带上。”一个士兵说道,得意洋洋。 似乎只要说出萧谷的名头,在晋州地界便无人敢惹他们。 宁安冷笑一声,“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们管你是谁?就是皇帝老子到了这里,也不管用。”又一个士兵叫嚣道。 “大胆!”冷铁早就想收拾这帮杀良冒功的士兵。 但由于摸不准他们是谁的人,不想给东海王添麻烦,所以没有动手。 见他们对东海王无礼,他终于找到动手的借口,一脚踢在了那个士兵的胸口。 那士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肋骨只怕要断了几根。 随即,冷铁道,“你们面前的是大宁东海王,从现在开始,晋州便是东海王殿下的封土,你们在晋州的土地上杀人,杀的就是东海王殿下的子民!” “东海王!”右武卫士兵顿时目瞪口呆。 第222章 下马威 第222章 下马威 “兄弟们,不要被东海王的名头吓住了,我们是右武卫的士兵,即便晋州是东海王的封土,他也无权管我们。” 冷铁曝出宁安的名号,双方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不多时,一个小头领模样的士兵叫道。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其他右武卫士兵,他们纷纷点头,脸上再次露出肆无忌惮的表情。 一人道,“这个村子的村民勾连金人,为金兵带路,我们右武卫负责戍守北塞三关,当然有处决他们的权利。” “没错,东海王殿下初来晋州就庇护这些叛贼,似乎不妥?” “……” 尽管他们驻守在北塞三关,但他们的消息可很灵通。 分封大典举行不久,东海王就藩晋州的消息便在右武卫军中传开了。 刚刚,他们差点让东海王的名头唬住。 但经队首提醒,他们一下反应过来。 东海王来了,晋州从此是东海王的封土又怎么了? 这藩王和藩王之间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有的藩王坐拥富庶的封土,金银如山,兵强马壮,皇帝还要看其脸色。 有的藩王坐拥贫瘠战乱的封土,赋税收不上几两,穷苦潦倒,还不如一富家翁。 底下的士兵也是面黄肌肉,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显然,东海王将会属于后者。 虽然他们与东海王的地位悬殊。 但他们是右武卫大将军萧谷的手下。 这位大将军在右武卫从来不掩饰对这位东海王的鄙夷。 一次喝醉甚至曾说过自己这位外甥连条狗都不如。 “胡说八道!”右武卫士兵正以为自己能吓唬住东海王,逃脱罪责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 许长卿这时来到宁安身边,厉声道,“大宁律法,藩王封土与朝廷守军当各司其职,不得相互犯界,违反之人,藩王或守军将领有权处置。” 顿了下,他继续道,“也就是说,你们在藩王封土内违法,藩王有自行处置之权,藩王军队在你们的辖地违法,你们的将军也同样有处置之权。” “哈哈哈,这是不是说,从今以后北塞三关的守军就只能管三座关隘的事务,无权处置晋州境内的事务了?”高阳故意大声问道。 “除非他们能请来圣旨,对某件事特事特办,否则就是如此。”许长卿说道。 藩王的封土也叫藩国,有国中之国的说法。 在封土之内,藩王的权柄独一无二。 有时候面对强势的藩王,皇帝也不好干涉其封土内的事务。 藩王对皇家唯一的职责就是出兵勤王,拱卫皇家,再作为藩屏,抵御来自封土之外的入侵。 “听见了吗?”许长卿及时救场,宁安松了口气。 对于他们这些参与科举的士子来说,熟读大宁律法是基本的素质。 右武卫士兵霎时间面如死灰,他们没有算到这点。 不过,他们任旧不甘心。 士兵中的队首半请求,半威胁说道,“东海王殿下,为了几颗人头何必如此,你要杀我们,至少也要向右武卫知会一声,从今后,我们右武卫和殿下都负有抵御金兵之责,闹的僵了,不利于合作不是?” “殿下,他们说的有道理,即便要杀他们,也要知会右武卫。”冷铁说道。 这些只是右武卫的寻常士兵,身份低微。 但他们终究是右武卫的人。 直接杀了,这等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右武卫,打的是右武卫大将军的脸。 今后,真定府的格局是右武卫负责北塞三关,东海王统御晋州,为了抵御金兵,双方难免合作。 所以,还是要按照规矩来。 “那好,本王就把你们带到晋城,当着晋州百姓和右武卫的人面斩了你们。”宁安不想在与这些比土匪还可怕的骄兵悍将啰嗦。 说罢,他登上马车,下令继续赶路。 冷铁冷冷看了右武卫士兵们一眼,令顾远忠将他们绑起来带走。 右武卫士兵们这次不再像之前那么嚣张,但也没有害怕。 他们心里还抱着一丝希冀。 那就是右武卫的人会救他们,杀良冒功在军中是心照不宣的事。 没必要让他们丧了命。 又走了一天一夜。 这天中午,宁安一行终于到了晋州首府晋城。 站在城门外望着高大的晋城城墙,宁安喃喃道,“从今往后,这里就是本王的家了。” 因为抵达晋城前,冷铁已经派人提前赶往晋城,通报行程,晋城的大小官员也在城门等待。 宁安下了马车,一位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官员便殷勤小跑过来,笑道,“晋州刺史罗一帆见过殿下。” “见过殿下。”其他官员同声附和。 “免礼。”宁安面带客套的笑容,将罗一帆扶起。 一州之中,最大的官员便是州刺史。 罗一帆便是晋州刺史,他是朝廷委派到晋州的地方官员。 不过,他掌管晋州之后,有权选择自己的州刺史。 到时候,这位罗刺史便可卸任,返回京师,由朝廷分配到其他地方去。 “殿下远途跋涉,下官已经备了酒宴特为殿下接风洗尘,还望殿下不要嫌弃穷地方寒酸。”抬起头来,罗一帆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宁安点点头,他没有因为罗一帆表现亲昵而放松警惕。 晋州的权利实则是掌握在八家豪强手中。 罗一帆能在八家豪强的眼皮子低下为官,没有八家豪强的认同恐怕不可能。 不过,他也不好拒绝,于是道,“本王且先去王府,歇歇脚。” “好,好,好。”罗一帆连说三个字,“得到来自朝廷的命令,下官便把晋城内最大的院子收拾出来了。” 说完,他站到一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辛苦了。”宁安说了句,在罗一帆的引领下进入晋城。 同他预计的一样,晋城内十分的破落,街道上衣不蔽体的乞丐到处都是。 他甚至还看见几个乞丐躺在臭水沟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里寻常百姓的日子似乎也不好过。 相比长安,身穿绫罗绸缎着稀少,大多人身上是打满补丁的破衣。 再加上整体灰暗的建筑色调让这里真的有点战乱区的味道。 一路向北,中间又拐过几条街道。 最终罗一帆在一座拥有宽旷朱漆大门的院子前停下。 然而,宁安刚刚驻足,便闻到一股恶臭味。 他仔细打量,才发现朱漆大门上占满了黄色之物。 不经意瞥了眼罗一帆,宁安发现罗一帆变了脸色,好似很生气。 但嘴角还是难以抑制轻微上扬。 见状,他心中了然。 看来,这就是晋州本土势力给他精心准备的下马威了。 第223章 报复 第223章 报复 “这…这是谁干的,简单胆大包天。”罗一帆叫起来,开始表演。 转向宁安,他躬身道,“殿下,晋州一向很乱,也不知道那个混账在这里泼屎泼尿,下官一定令人严查,将肇事者揪出来,交给殿下处置。” “没事,脏了,擦干净就行了,来人,用罗刺史把大门擦干净。”宁安淡淡道。 不提罗一帆刚刚奇怪的表情,就说是什么人能在他这位刺史的眼皮子低下污了新王府的大门?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晋州的王! “什么?”罗一帆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句。 冷铁,顾远忠,高阳等人自然也看出这是给东海王的下马威。 此刻,他们怒气填胸。 抓住罗一帆,他们就抬着这位刺史在大门上蹭了起来。 他们这位东海王的确在长安老实不少时间。 可这不代表狼从此该吃草了。 想要给这位京师第一纨绔下马威,那是要现世报的。 “啊呀,殿下,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乃是朝廷命官,你们怎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罗一帆直被当抹布,才反应过来,大声分辨。 但任由其大呼小叫,护卫们也不理睬他。 过了一会儿,宁安挥了挥手,示意差不多了。 护卫得到命令,将罗一帆扔在了地上,推开了王府大门。 宁安从罗一帆身前经过,冷冷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晋州刺史,这位才是。”,他指向许长卿。 许长卿安之若素,来时的路上,东海王便同他说过这件事。 原本,他们还想稳定下来再替换刺史,没想到因为此事直接提前了。 罗一帆又惊又怒。 他是杨为先的人,也是这个原因,他才能在晋州一待就是三年。 获悉东海王启程之后,他便同晋州八家豪强商量如何给东海王下马威。 最后,他决定用这个办法恶心东海王。 可是他终究是低估了东海王的混账程度。 “这个东海王不亏是混世魔王,大意了。”罗一帆心里哀叹。 为免招致东海王更恶劣的对待,他爬起来就跑。 离得远了,他才喊道,“东海王,你侮辱朝廷命官,本官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宁安头也不回,只是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行事的准则是,客气留给友善的人,对于心怀恶意之人,他不会留任何面子。 为此,他倒是不介意像废太子一样犯浑。 “殿下,我们刚到,对方便来了个下马威,真是来者不善啊。”许长卿说道。 从这点来看,晋州的豪强是一点都不把东海王放在眼里,似乎吃定了他们。 宁安哼了声。 若是其他藩土,藩王到来,当地的官员和豪强势必早已在身前殷勤伺候。 而晋州这些豪强个个装聋作哑,可见他们对自己这位东海王的不屑一顾。 对此,他认为,这些豪强在晋州横行惯了是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则是这些豪强自恃背后有大树依托。 这大树,毫无疑问就是太子和杨为先一党。 杨为先在朝堂上多次庇护晋州豪强,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先安顿下来,再与他们计较。”针对对方的下马威,他已经反击回去了。 现在就事论事,没必要将这件事扩大化。 这些晋州豪强树大根深,需要从长计议。 真闹起来,他这点兵还不见得能收拾得了他们。 再者,戍守北塞三关的是右武卫。 真打起来了,这位右武卫大将萧谷只怕不会帮忙,还会落井下石。 “下官也是这个意思,对付八家豪强,当以智取为主。”许长卿松了口气。 他是怕东海王脾气上来,直接翻脸。 撇过这个插曲,众人开始在王府里逛起来。 不得不说,晋城内的王府比长安城的王府大多了,足有其三倍的面积。 王府里亭台楼阁,假山湖水一应俱全。 就是打扫的不是很干净,像个荒废了的院子。 对此,他也不奇怪。 刺史罗一帆能这么恶心他了,当然也不会上心给他打扫王府。 余钱跟在宁安身边,他早就无法忍受了。 一边走,他一边安排家丁婢女将王府重新收拾一遍。 在新王府逛了一圈,众人回到前院。 这时,宁安对冷铁道,“高阳,你领一队人马去接应杜如初,给他们安排安营扎寨的地方。” 杜如初要求随他来晋州之后,杜明锦也应承了此事。 于是,他让杜如初负责流民队伍。 到他离开长安之前,王府前前后后一共买下了六万余的流民,其中青壮占据了一半。 对宁安而言,在人生地不熟的晋州,他们委实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他们是奴隶,也是晋州属于他的第一批子民。 第224章 豪强 第224章 豪强 “哈哈哈,罗大人,这…这真是,哈哈哈……” 晋城东南恩泽坊,这里坐落着一座大宅院。 宅院里回廊曲折,飞檐雕壁,怪石嶙峋,遍布奇花异草。 此时,在宅院的湖心亭内,九个人正围着一方石桌,烤着火炉,温酒吃菜。 坐下末位的是罗一帆。 从东海王的新王府逃离之后,他回家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便来了这。 将东海王在自己身上施展的恶性讲给其余八人听了之后。 众人几乎发出笑声。 “乔员外,这东海王一到便罢了在下的刺史之职,这哪是在羞辱我呀,这简直是打你们的脸。”罗一帆极为委屈。 说话的时候他不自觉闻一下自己的身上,唯恐自己没有洗干净。 罗一帆口中的桥员外名乔博易,他坐于首位,年纪五十上下,身姿清瘦,形如一杆树桩。 闻言,他道,“罗大人不必动怒,东海王行事如此乖戾,名副其实,这是好事。” “没错,对付这样的东海王易如反掌,太子和杨尚书也能安心了。”又一人道。 晋州八家豪强乃是乔家,常家,曹家,侯家,渠家,亢家,范家,孔家。 他正是其中常家的家主常操。 “话是如此,但能早一日除掉东海王总归是好的。”罗一帆继续鼓动。 对他来说,今日之事乃奇耻大辱。 他只想让东海王尽早死。 这不仅是他个人的恩怨,也是太子的意思。 东海王离开长安之后,太子便令人快马加鞭,给他送来口信。 让他提前准备,与八家豪强沟通。 可以说,他这位晋州刺史为官是假。 毕竟在晋州有八家豪强坐镇,他这个刺史也干不了什么。 他在这里真正的作用更多是太子和杨为先与八家豪强之间的传声筒。 此番,东海王将他革职,他也并不会立刻返回京师述职。 而是留在晋州充当太子的眼睛监视东海王,直到东海王身死的那一天。 “罗刺史,你的意思我们明白,只是这事急不得,东海王的护卫加上随行的御林军,足有三千余人,总得想个妥帖的法子干掉他。”曹家家主漕泾道。 “是呀,总不能让我们起兵攻杀东海王?即便这样,我们也得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不是?”侯清丰说道,他是侯家家主。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 罗一帆心中不悦,但脸上不敢表现出来。 晋州这八家豪族与太子的关系很微妙。 他们每年向太子和杨为先上贡金银珠宝寻求庇护。 但他们又不是太子他们的麾下。 简单来说,他们只是互求互利。 太子他们想要他们的银子,他们想要在朝堂上少点麻烦。 一念及此,他露出客套的笑容,“罗某也就是这么一说,最终还要你们八位拿主意。” 顿了下,他继续道,“暂且不提东海王,诸位对最近在晋州出现的流言如何看待?” “罗刺史说的可是什么双龙玉佩,龙脉和陈朝遗宝?”乔博易与其他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罗一帆点点头。 他从太子送来的信件里了解这件事没几天,这则流言便在晋州传开了。 如今在晋州,这俨然不是什么秘密了。 而诸多势力的涌入,想必也是为此来的。 “自从金国攻占了燕云十六州,我们晋州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常操的眼睛眯了起来。 晋州先是多了不少外乡人,之后便有了这则流言。 这让他们大致认为,流言绝不是无的放矢。 为此,他们已经派人暗中探查此事。 既然这件事发生在他们眼皮子低下,他们自然要插一手。 “热闹是热闹,但如果此事为真,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日,太子的暗中派遣的人马既到,还望诸位能够襄助。”罗一帆笑道。 这是除掉东海王之外,他的第二个任务。 孔家家主孔让端着酒杯,笑容淡淡,“客气了,太子殿下和杨尚书在京师对我等多有照顾,这是理所应当的。” 说罢,他举起酒杯,与罗一帆对饮。 这时,管弦之声响起,披红穿绿的舞姬从假山后如蝴蝶翩跹而出。 酒宴的氛围逐渐热烈,众人似乎默契不再谈及公事,嘴里只吐风花雪月之词。 直到月亮升起,已经大醉的罗一帆让仆役搀扶了回去。 待罗一帆的身影消失,乔博易冷哼道,“大宁不过一苟延残喘的病猫,还想我们为他一个小小的太子卖命,简直痴心妄想。” “就是,金人答应我我们,一旦得了天下,便封我们八家为皇商,他们给得了我们什么?”渠家家主渠梁咧了咧嘴满脸不屑。 他们八家与金国的往来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 那时金国崛起,大宁为遏制金国,断绝了与金国的贸易,不允许大宁商贾向金国出售任何军需物资,譬如铁,被服,盐等等。 于是占据了地利的他们看见了巨大的商机,便偷偷向边界走私。 自此,他们八家的财富一日日增长起来。 再到后来,他们卖的也不仅仅是物资,甚至还包括大宁军队的动向以及朝廷的秘密决策。 赚取了巨大的财富之后,他们又通过强买强卖,压迫,凌霸等手段侵吞晋州的良田,将原本自由的百姓变成他们田产上的佃农。 直到这时,掌握了人口与土地的他们真正成为了一方豪强,不再是单纯的商贾。 而为了掩饰他们欺压百姓的事实,他们才不得已年年向杨为先上贡,让晋州的事情烂在朝堂之外。 当然,他们从来不会一条绳子上吊死。 除了杨为先,他们还秘密给萧统送礼,至今杨为先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他们能与戍守在北塞三关的右武卫相安无事,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龙脉,陈朝遗宝,金人想必也会很感兴趣。”亢家家主亢学义摩挲着下巴,“掘断大宁的龙脉,大宁的气数也就尽了,我们也不必总是这么提心吊胆的,堂堂正正为金国的皇商多好。” 众人纷纷点头,夜色中的湖心亭里,传出阵阵笑声。 第225章 势大 第225章 势大 新王府。 家丁和婢女们一阵忙碌,将寝殿和寝殿前的院落收拾了出来。 为宁安铺好床褥,秋云去了膳房,与庖厨们一起为宁安准备在晋城的第一次晚膳。 炊烟徐徐升起,宁安正在与冷铁商议如何在王府布置护卫,这时高阳领着一个人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徐华来了。”高阳说道。 “你来的正好,给本王说说晋州的情况。”宁安说道。 在他出发前,徐华便领着部分紫华堂的人潜入了晋州。 长安的紫华堂则交给了何天一打理。 所以,当下见到徐华他并不惊讶。 如果他连自己这位东海王到了晋城都不知道,这个副堂主就太不称职了。 徐华头戴斗笠,背着两筐煤饼。 将煤饼放下,他道:“虎豹堂,黑鲨帮,鎏金殿,皇城司的人全来了,有人故意放出了龙脉遗宝的消息。” “八家豪族也有了动静,这些天一直刺探第二块双龙玉佩的事,接下来估计会有更多的势力汇集到这里。” 一口气说完,徐华向宁安讨了杯茶喝。 宁安叫来一名婢女给徐华端了杯茶,说道,“毫无疑问,有人在故意把水搅浑。” 沉吟了下,他继续道,“这样也好,让他们去争,去闹,我们一心在晋州坐大即可,来,说说八家豪强的事。” 喝了口茶,徐华擦了擦嘴,恨恨道,“说他们是豪强是抬举他们了,其实不过是八个内奸而已。” 紫华堂背后的乞活军一直活跃在燕云十六州抗击金兵。 在十六州附近的大宁各州有一定的威望和人脉。 甚至时常有各州的热血青年为了抗击金兵选择加入他们。 所以,来到与十六州之一应州相接的晋州,他们简直如鱼得水。 再加上他们的群众基础,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八家豪强的底摸清了。 又押了口茶,徐华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交给宁安。 宁安翻看,上面记录的是八家豪强的一笔笔罪证。 大体上,这些罪证氛分为两类。 一类是八家豪强与金国的走私贸易。 一类是八家豪强如何官商勾结,鱼肉乡里的。 在长安的时候,宁安仅仅对八家豪强的名声有些了解,但具体的却不清楚。 毕竟生活在长安的废太子基本不会关心如此偏远地方的豪强。 如今他就藩晋州,这才第一次深入了解这八家豪强。 宁安将册子翻了一遍,又交给了许长卿等人一一传阅。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他们了解下也是有必要的。 免得接下来误判对方的黑心程度。 “天杀的!这帮狗贼,金国能有今日,真是少不了他们帮忙!”冷铁看过,脸上似乎能刮下一层霜来。 “殿下,干脆让末将领兵,将这帮狗贼杀的一干二净算了,殿下的封土上,这帮脏东西怎么配活在殿下的封土上。”顾远忠扬了扬拳头,把佩刀拍的震天响。 徐华一口茶差点呛到,“万万不可,这八家豪强可没那么简单,他们不但财力雄厚,而且家家蓄养的豪奴不下三千人。” “名义上他们是豪奴,但拿起刀剑便是一只装备精良的军队,再者,在晋州与他们八家联姻的大小家族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会出大乱子的。” 似乎还不放心,徐华继续道,“殿下可听说过真定商会?” “当然。”宁安说道。 东海商会创立之后,接触的商贾多了,他对大宁的商业圈也有些了解。 真定商会的大宁很出名。 这家商会的商贾俱都出身真定府,生意遍及整个大宁。 而且真定商会的商贾很团结。 在外做生意,面对其他商贾的打压,他们经常抱团应对。 “他们八家在真定商会的地位很高,商会里还有一些不顾廉耻,与他们合作向金国走私的商贾,与他们关系非同一般。” “殿下贸然动他们,真定府的商贾怕也会支持他们与殿下作对。”徐华摇了摇头。 高阳目瞪口呆,“难怪都说朝廷官员到了晋州,也得看他们的脸色,没有他们点头,在这任职的官员那是什么事也别想办成了。” 顾远忠急的挠了挠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这晋州还是不是殿下的封土,难不成殿下也得像那些朝廷官员一样,向他们卑躬屈膝?” 宁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他道:“在自己的封土上向本土豪强低头,那本王岂不是成了天字第一号笑话?” 见众人有点着急上火,他安慰道,“你们也不必着急,八家豪强在晋州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想要根除,岂能一日而成。” “本王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你们只需要把刀磨锋利了,随时能利剑出鞘即可。” 冷铁,高阳和顾远忠三人顿时心中一宽。 东海王在京师的时候奇计百出,他们相信东海王绝不是无的放矢。 又闲聊了几句,宁安让三人回去,留下徐华和许长卿。 望向徐华,他道,“乞活军现在的情况如何?晋州的麻烦很多,为了掌控晋州,本王可能需要他们助一臂之力。” 刚刚,他是在安慰众人,但也不是在夸海口。 实际上,他脑海里的确有了一个对付八家豪强的模糊计划。 这个计划很庞大,也很凶险,多一份力量多一份成功的机会。 “得知殿下就藩晋州,他们很高兴,仿佛自己终于有了家一样。”徐华笑道。 东海王是他们堂主,那就是他们自己人。 这位自己人还有自己的封土,等于他们有了着落。 到时候累了,他们或许就能在晋州有个落脚的地方。 接着,徐华又道,“殿下凡有所需,乞活军无有不应,我回去之后,便去联络他们,让他们分批潜入晋州,听候殿下调遣。” “暂时不必了。”有徐华这句话,宁安就多了份心安。 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想要拔除晋州这八家豪强,除非天时地利人和。 他初到晋州,根本一点根基没有,的确不能鲁莽,应该谋定而后动。 第226章 奇策 第226章 奇策 月色如水。 与徐华又聊了会儿,趁着夜色,徐华回去了。 这时,宁安转向唯一留下的许长卿,“你觉得本王如何才能将晋州掌握在手里?” 他有自己的主意,但集思广益也有必要。 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许长卿道,“晋州的百姓这些年想必饱受右武卫和豪强们的凌霸。” “所以,下官以为殿下想要取晋州,当先取民心,第一步,先杀路上擒获的右武卫士兵。” “百姓逆来顺受,无非是没有一个主心骨统领他们为其伸张正义,殿下敢杀右武卫杀良冒功的士兵,在百姓心中,殿下就是一条好汉。” 宁安点了点头,许长卿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只是这还远远不够,晋州的百姓不会因为他杀了几个右武卫士兵就会离开豪强的租给他们的良田,投向他。 想到这,他又问道,“下一步呢?” 许长卿这时有点犯难了。 从任何一个方面说,东海王想要彻底掌控晋州都无异于痴人说梦。 最好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与豪强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当个没有什么作为的藩王。 可东海王的想法显然远不止步于此。 他真正想要的是,晋州真正的王。 不过尽管很难,他还是绞尽脑汁想了一些办法,“其一,搜集八家豪强这些年走私的证据,借朝廷之手灭之,其二,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若是能拉一帮打一帮,困难或许会小很多。” 说罢,他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东海王会不会认同? 宁安来回踱着步子,听完,他道:“对付八家豪强可能要诸法并用才行,这两个也算是办法。”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先要保证对方啃不动我们才行,如此才能大胆搜集证据,分而击之。” 许长卿松了口气,说道,“殿下第一步是要建立藩军?” 所谓藩军就是藩王军队的意思。 大宁律制,藩王可以在封土维持一只六万人左右的藩军。 “没错,当下似乎除了把精力用在建立藩军上,我们似乎也没有其他能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事了。”宁安苦笑道。 晋州的文官系统基本上为豪强服务的,可不会听他的。 许长卿有自己的想法,猜出了宁安的意思,他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再任由豪强们乱来,殿下既然命下官为晋州刺史,下官明日便当升堂办公。” “也好,你先去府衙,摸一摸晋州官场的情况。”宁安认同了许长卿的说法。 这个家伙还是有些胆气的,否则也不会接连拒绝杨为先和萧统。 二人正说着,秋云过来叫宁安吃晚膳。 宁安邀请许长卿一起,但许长卿拒绝了,言下之意,有人已经给他准备了饭菜,还颇有些羞涩。 宁安会意,便任由他去了。 回到寝殿,宁安一边吃着菜,一边琢磨着,完善自己的计划。 其实,他建立藩军只是自己应对八家豪强的手段之一。 他真正的杀招则在商业方面。 徐华一番分析,让他明白了八家豪强有多么难以对付,同时也让他们明白了一件事。 说到底,这八家豪强与门阀不同,他们是纯粹的商贾。 门阀经商只是副业,真正的根基在于官场。 而商贾在商言商,就会有一条致命的弱点,他们会利用一切办法增值他们的资产,为了丰厚的利润不惜铤而走险。 他正是要利用商贾这个弱点来收拾他们。 这个手段可能不光彩,但他觉得一定会有奇效。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个法子不能上来就用。 想要潜移默化,还得与晋州这八家豪强接触一番,先让他们尝点甜头,放松对他的戒备。 “殿下,菜不好吃吗?”宁安发呆的时候,秋云睁着大眼睛说道,“这里不比京师,什么食材都有,秋云已经尽力了。” 宁安回过神来,见宁安有些担心,笑道,“很好吃。” 秋云高兴了一些,眨着大眼睛说道,“那殿下是在想素水姐姐,还是在想上官姐姐,又或是在想柳姑娘?” 宁安怔了下,在长安的时候,他的身边群美环绕。 转眼间,身边却冷冷清清,只剩下秋云这个丫头了。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有她们在身边吵吵闹闹倒也十分不错。 只是,如今大宁的世道容不得他当个只会风花雪月的闲散王爷。 没有实力支撑的儿女情长,最终不过是镜花水月。 想到这,他没有正面回答秋云的问题,而是调笑道,“幸好有你在,不然本王又得多想一个人了。” 秋云一听,小脸上满是豆蔻少女的羞涩。 说了句“婢女去端汤”便跑了出去。 宁安嘴角上扬,小丫头是越来越会害羞了。 第227章 皇庄 第227章 皇庄 一夜无话。 隔日,宁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床。 从长安一路跋涉,让他和所有人都很疲惫。 对于王府下人,护卫和随行的御林军,他也没有过于严格约束。 而是让他们这几天放松放松。 只是内部放松的同时,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尽管已经抵达晋州,但接下来如何掌控晋州,将是他们直面的第一个问题。 “冷铁,自今日起,你便是晋州藩军的大将军,负责军中一切事务。” “高阳,顾远忠,本王命你们两个为左右偏将,辅佐冷将军。” “即日起,由你们三人负责筹建晋州藩军。” 昨晚,他与许长卿讨论了铲除八家豪强,彻底掌控晋州的步骤。 他是个实干派,既然决定了便立刻投入实施。 按他的想法,第一步便是组建藩军。 毕竟,晋州直面金国控制之下的燕云十六州,同时八家豪强和北塞三关的右武卫俱都与他不对付。 这种情况下,拥有一只强悍的藩兵很重要。 而且,有了上次展会赚的银子,即便不依靠晋州的赋税,他供养这只藩军也绝对没有问题。 “是,殿下。”冷铁三人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起身,三人难掩兴奋,平日里总是一副严肃面容的冷铁也笑的像个孩子。 他和高阳本就是靖王军中的悍将。 受靖王遗命才沦为宁安的护卫。 现在,他们脱离护卫的身份,再次回到军中,而且是他们亲自筹建的军中,自然如口渴的人遇到了水。 顾远忠自不必说,他之前就是御林军的一名校尉。 “事不宜迟,从京师带来的三千御林军直接编入藩军,作为晋州藩军的第一批士兵,剩下的由你们招募。”宁安又道。 接着,三人又讨论了藩军军饷的事情。 大宁军队中的寻常士兵每月军饷只有一两银子,精锐老兵能拿到二两。 为了能吸引晋州百姓加入藩军,他决定直接给足军饷,按精锐的军饷来。 当下大宁内忧外患,随时可能会爆发大的祸乱,容不得他在军饷的问题上计较。 再者,给足了银子,士兵才更愿意卖命。 定下这件事,冷铁领着高阳和顾远忠离去。 这时,许长卿走了过来。 按照昨晚的说法,他的计划是去府衙,探探晋州官场的深浅。 宁安当即调了几个护卫随行保护他。 待许长卿出了王府,宁安忽然想到什么,把余钱叫了过来,说道,“你和本王去皇庄瞧瞧,六万余流民到了,就将他们安排到皇庄去。” 大宁历史上,每个外出就藩的皇子都会获得皇帝赐予的田产,名曰皇庄。 和长安附近的皇庄一样,皇庄的收入不入国库,而是进入内帑,也就是皇帝私人小金库。 这么做是为了将皇帝的花销与国家的财政分开,避免皇帝取用无度。 藩国是国中之国,藩王在封土上有独一无二的权柄。 于是当年的高祖和朝臣便将这套制度原封不动搬到了藩王的封土上。 希望藩王有自己的私产之后,能够将赋税用于封土的仁政,而不是将赋税据为己有。 所以,分封大典之后,内宫的宦官便将晋州的皇庄田契交到了王府,共计两万田亩。 这个数字看起来多,实际不多。 大明万历皇帝在自己最喜欢的儿子福王朱常洵前往封土洛阳之后,划了三四万顷的良田给他。 一顷是一百亩,这就是三四百万亩。 他的皇庄这点田产相比之下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在现今,也就相等于小半个镇子的耕地。 “嗳。”余钱应了声,喜滋滋命人备马去了,他就喜欢像个守财猫一样巡视王府的财产。 宁安笑了笑,等了一会儿他便在千余士兵的保护下纵马向晋城东而去。 皇庄在城外,他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多带人马保护。 一众人从王府出发,浩浩荡荡,顿时引得晋城街道上的百姓侧目。 偶尔宁安能听见,“这就是东海王”,“晋州今后就是他的。”之类的话。 晋城不大,相比长安只有其一半的轮廓,东西城墙不过在八里左右。 不到一刻的时间,众人便出了城。 宁安的队伍出了东门,越走越远。 刚刚进入东门的一个商队忽然停了下来。 队伍中间,两个头戴斗笠的人远远望向宁安。 一人道,“东海王这个废物真是走了时运,若是大宁的七皇子死了,怎么轮得到他来晋州。” 顿了下,他望向身侧的人说道,“不过他在这正好,掘断了龙脉,找到遗宝之后,我便亲手将他杀了。” 另一人闻言,身子一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轮转动,一行人继续向城内而去。 晋城外,宁安一行人又纵马疾驰了两刻钟,进入一个有百余间茅草屋村子。 村子周围是覆盖了白雪的田地。 根据宦官们给他的皇庄位置图,这个村子和周围的田产正是皇庄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周围应该还有五个类似的村子。 “村子怎么是空的?”扫了眼没有一点烟火气,空荡荡的村落,宁安皱了皱眉头。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妪颤颤巍巍从一间没有窗户的茅草里探出了头。 见到这么多人,她吓的立刻缩回了脑袋。 “我们去问问。”宁安下了马,同余钱走了进去。 茅草里阴暗寒冷,老妪瞥见二人,躲无可躲,便闻到,“这位公子爷,你们为何来这里?” “这位是东海王殿下,这里是他的皇庄。”余钱开口。 老妪闻言,忽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激动起来,“原来你就是天杀的东海王,我们的田产就是让你夺了去,我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和你拼了。” 说罢,老妪便向宁安扑了过来。 宁安身侧的护卫一惊,立刻上将拦住老妪。 然而老妪就像是与宁安有深仇大恨一样,仍然不住挣扎叫骂。 余钱有些生气,他和东海王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惹到她了。 他正要让护卫将其拖出去,却听宁安道,“放开她。” 第228章 屎盆子 第228章 屎盆子 “殿下,她可能是个疯子。”余钱挡在宁安面前,担心这位老妪再次扑向东海王。 “本王第一次来晋州,疯子怎么会恨本王?这其中必有缘故。”宁安说道。 见到这个空荡荡的村子时,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转向老妪,他道,“本王如何得罪你,还望指教,若是本王的错,本王愿意一力承担。” 老妪身体不好,此时也有些累了,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她道,“原来我们在自家的田亩上,男人耕种,女人织布,日子虽苦,但也能活的下去。” “就是因为你,官府将我们田产夺去,变成了你的皇庄,现在村里的人只能去给豪强当佃农。”老妪说着,抹起了眼泪。 宁安吃了一惊,他道:“这怎么可能,朝廷法度,藩王皇庄中的田亩应该各州官庄中划出,怎么回去夺百姓的田产?” 皇家有皇庄,官府也有自己的官庄。 官庄的田产部分是通过征徭役的时候开垦出来的,一部分是犯罪查抄充当的。 “嘿,我一个将死之人又为什么要骗你,枉你还是大宁的皇子,自己做的事情竟然不敢承认,现在失去田产的百姓都恨死你了。”老妪猛拍大腿。 宁安面色阴沉,老妪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在皇庄这件事上,他可能让人摆了一道。 沉吟了下, 他对余钱道,“将这位老妪带回去,好吃好喝伺候。” 说完,他出了茅草房,回了晋城。 打听了一下罗一帆的府邸,他领兵直扑了过去。 “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罗一帆正裹着厚厚的毛毡在院子里逗鸟。 东海王和大批士兵强行闯入,把他吓了一大跳。 “什么意思?本王倒是要问问你这位晋州上任刺史是什么意思?”宁安来到罗一帆面前,逼视他的眼睛,“刚刚本王去了自己的皇庄,对于皇庄上的田亩,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罗一帆面色微变,心下明了。 挤出满脸笑容,他道,“殿下对皇庄的田亩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哼,你明知故问,藩王的皇庄优先以由官庄填充,本王且问你,你是如何将晋城附近的百姓的田产抢夺过来,划给本王的?”宁安怒道。 当年朝廷划出的封土出来之后,朝廷便会给封土的府衙去一道命令,令其筹备皇庄田亩。 所以,皇庄这件事,罗一帆逃脱不了干系。 “殿下,您这可就冤枉下官了。”罗一帆想了想说道,“朝廷的命令催得急,晋州的官庄又不过是空架子,为了凑齐皇庄的两万亩田产,下官只能行此下策。” 他真没想过东海王会因为皇庄的事来寻他的麻烦。 毕竟东海王在京师是出了名的恶棍。 对于这样的人,他们岂会在意皇庄的田亩是不是从百姓手里夺来的。 当然,他虽如此说,但的确在皇庄的事情上给东海王下了套子。 这也是他与八家豪强商议之后,众人商议出来的主意。 一方面,他们可以欺上瞒下,将官庄真正的田亩拿出来瓜分。 不了解内情的皇帝,还以为这些田亩在东海王手中。 一方面,他们又可以借着东海王的名声,霸占百姓的田产,让失去田亩的百姓痛恨东海王,搞臭他的名声。 “是吗?这么说你还是为本王好了?”宁安冷笑道。 罗一帆没有嗅出宁安话语中危险的味道,连连点头,“下官只是为了朝廷尽心办事而已。” “好,那本王就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这些年你都在为朝廷尽心办事。”宁安给了身侧护卫一个眼神,“将罗一帆拿下,关入府衙大牢。” 罗一帆蒙了,叫道,“殿下,这是为何?难道真的为了皇庄那两万田亩吗?” “正是!”宁安不再理会罗一帆,上马离去。 从罗一帆的脸上,他看得出,这厮是真的没有将霸占百姓田亩当做一回事儿。 对他来说,两万田亩上也就几千个百姓,打发就打发了,完全不会顾及百姓的死活。 而这也是古代官僚的傲慢之处。 在他们眼里,门阀是人,勋贵是人,唯独百姓如牛羊,喝他们的血,吃的他们的肉理所应当。 这也是为什么王朝末年土地的兼并往往会达到极致的原因。 那真的是富者连田阡陌,穷者无立锥之地。 只是,如今晋州是他的封土,让他默许这种事情绝不可能。 何况,他一不能依靠杨为先为首的门阀,二不能依靠萧统为首的勋贵。 那么他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民心。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如此生气。 他这刚到晋州,屁股还没坐热,便一个屎盆子扣了下来,今后他还如何在晋州称王? 为了洗刷他的名声,他只能抓罗一帆,将皇庄一事查个水落石出再说。 回到王府,他前脚进,许长卿后脚跟了进来。 他同宁安一样,俱都阴沉着一张脸。 显然,他在府衙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府衙怎么样?”宁安没有提皇庄的事,而是先问他。 许长卿摇了摇头,“府衙的吏员见到下官一个个的假客气,让他们将府衙的案卷,田产册,户籍册等拿出来,他们就推推阻阻了。” 这其实在他意料之中。 官吏二字,其实要把官和吏分开。 罗一帆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府衙的吏员则是晋城本地人,多出自豪强之家。 正所谓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吏员。 朝廷的官走马观花的换,可府衙始终由吏员把持着。 这也是为什么不经过豪强点头,朝廷官员在晋州待不下去的原因。 这次和他们对待朝廷委任的官员一样,吏员们同样采取了不配合的态度,让他在晋州官场寸步难行。 “晋州这个样子,不来个翻天覆地不行了。”宁安拍了拍许长卿的肩膀,“晋州官场的事你放放,查查皇庄一案,先抓人心才是。” 说罢,他将皇庄的事讲给了许长卿听。 许长卿眉头紧皱,“这个罗一帆可真是坏透了。” 第229章 流民 第229章 流民 “本王怀疑这件事不仅仅是罗一帆参与了,他说官庄是个空架子,想必有人与他合作,掏空了官庄的田产。” 回来的时候,宁安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心里基本上有了自己的推断。 “不必说,肯定是晋州的豪强了。”许长卿道,“但既然他们敢这么做,定然把事情搞得天衣无缝,官府是有很多法子将官庄的田产合理卖出去的。” 宁安一阵咬牙切齿,“没错,也就是说,罗一帆可能伙同豪强侵吞了本王皇庄的田产,又通过霸占百姓的田产补上亏空。” “他们唯一没有算到的是,本王会在这件事上较真。” 许长卿望向宁安露出欣慰的神色,他道,“若是换一个皇子,这件事可能就真糊弄过去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殿下抓了罗一帆,剩下的便是收集证据,让罗一帆坐实霸占百姓田产的罪名,将百姓的怨恨引到他身上,方可解当下之难。” “本王就是这个意思。”宁安道,“至于官庄的事,暂且不去查,等时机一到,和豪强们算总账。” “那殿下准备如何处置现在的皇庄?”许长卿试探着问道。 两万亩的田产,这可不是小数目,不是谁都有魄力放弃的。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宁安念道。 许长卿一怔,口中重复了一句,眼睛一亮,“殿下高明。” 说了此事,许长卿着手去搜集证据了。 罗一帆霸占百姓田产的事实很清楚,所以查起来也很简单。 尤其是,他王府的老妪本就是亲历者。 如果朝廷要证据,他完全可以把人送过去,当朝对证。 …… 乔府。 宁安抓了罗一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这里。 结合东海王先去皇庄后抓人,他猜出了什么。 “有意思,这个东海王竟然会在乎皇庄的田产出自何处?他真是个纨绔吗?”乔博易转着手中光滑的核桃说道。 “爹,这倒是不必怀疑,孩儿在京师的时候,可是亲眼见过东海王当街强抢民女。” 乔博易面前立着一个青年,这正是他的长子乔延庆。 “那这就不对了,他一个纨绔为何要较真皇庄的事。”乔博易微微皱眉。 罗一帆的死活,他不在乎。 不过是太子麾下的一条狗而已,死了再换一只过来就行。 相比之下,他更在意东海王真正的为人。 眼下,他们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如果东海王是个难以对付的角色,他们就要小心。 同时,也要想办法尽早除掉他,免除后患。 乔延庆也有点纳闷,忽然想到什么,他道,“不过在长安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于是他把科举士子怀疑东海王身侧有高人的事说了。 “反正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没人说得清他背后有没有高人指点。”乔延庆摇了摇头说道。 乔博易点点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办法查查,若是能找到这位高人,便将其杀掉。” 对他来说,东海王不过是个废物,除掉辅佐他的人,留下这个废物便能更容易拿捏。 到时候是杀是刮,全由心情。 想起一事,他又道:“对了,东海王麾下的将领正在晋城张贴告示,招募藩军,你派人把消息散播出去,谁敢去参家藩军,便是与我八家豪强作对。” “只是如此,岂不是等于直接不给东海王面子吗?”乔延庆有些迟疑。 他在京师待久了,对这位东海王更惧怕些。 乔博易似乎猜出了长子的心思,他道,“延庆,这里是晋州,不是长安,这位东海王又不受皇帝的待见,没必要畏之如虎。” 清了清嗓子,他继续道,“何况,他入城当日,我们八家没有去迎接,便等于不给他面子了。” 乔延庆露出愧疚的神色,“是孩儿多想了,没错,这晋州是我们的地盘,和对付以前那些朝廷委任的官员一样,这次我们也要让东海王向我们低头。” “哈哈哈,说得好。”乔博易大笑,他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东海王不懂事,他身边的人也不懂事。 来到晋州,他们最应该干的事情应该是上门拜访他们才是。 父子二人又说了几句,乔延庆出去了。 不多时,便有人四处放风,恐吓百姓。 在晋州,百姓对八家豪强畏之如虎。 原本因高饷银想要参加藩军的青壮断了心思。 他们即便自己不怕,但也怕家人遭受报复。 衡量之下,他们自然趋利避害。 第230章 快刀乱麻 第230章 快刀乱麻 “殿下,这些豪强是在挑衅我们。” 东海王府。 豪强们放出消息没多久,徐华便派人将消息送了过来。 冷铁等将领也察觉了异常,赶了回来。 刚刚,一群青壮正向他们询问参军的事,一个人过来同青壮们说了什么,青壮们便立刻如鸟兽散。 他们这些饮血沙场的人个个都是暴脾气。 当即抓住那个前来传递消息的人。 这才明白青壮们为什么会如此。 “他们这是囚龙之术。”宁安闻言,忽然有一丝明悟。 冷铁等人回来前,他与许长卿讨论皇庄的事情,以为仅仅是个孤立的事件。 现在又出了这件事,他终于回过味来。 这群地头蛇是要弹压他这头强龙,束缚他的手脚,让他认怂低头。 到时候,他这个藩王便任由他们拿捏,留着,或是杀了,也在他们一念之间。 “不管这个主意是太子那边的,还是豪强们自己的,真是够歹毒。”宁安暗道。 如果他没有猜测,除了第一步泼脏水,第二步阻止他建立藩军,他们应该还有第三张牌,那就是在晋州的赋税上捣鬼,在钱财上限制他。 然而,他们不会想到,即便他不要晋州那点可怜的赋税,也不会缺银子。 这第三步对他的伤害基本等于没有。 否则,没有人心,没有藩军,加上在没银子。 他这个藩王在晋州便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杀不能杀,还要受提他们的钳制,气死我也。”顾远忠挠着头蹲下来,满脸怒容。 冷铁眼睛里寒光闪动,“殿下,八家豪强一日不除,这晋州便无一日安宁,晋州也不能称之为殿下的封土。” “没错。”高阳附和道,“金国已破通州,接下来必取河间府,下一步便是真定府了,到时候晋州首当其冲,没有一只藩军,殿下如何抵御自保?” 宁安缓缓点头,深以为然。 上官云与柔然假意联合是步高棋。 也正是这部棋,让在燕州十六州囤积重兵的金国两三月不敢妄动,为大宁赢取了调兵遣将的时间。 然而,通州一战,金国不费吹灰之力取了通州,重创大宁精锐左武卫,又让大宁损失了柳青这位将才。 这势必会让金国的气焰空前嚣张,野心滋长。 上官云的恐诈之术怕是再也难以阻遏金国的南侵之心。 “你们的意思,本王明白。”宁安沉声道,“当下,本王已有了收拾八家豪强的办法,他们坐初一,我们就坐十五。” 他从来没有想过与这八家豪强慢慢耗下去。 确定了铲除八家豪强的方案之后,他便决定实施。 如果不是皇庄的事耽搁了,只怕他已经落第一步棋了。 不过,他这位棋的最后一步还是需要藩军的武力保障。 否则一个不慎,容易遭到反杀。 所以,藩军成军前,他还要捏着鼻子与八家豪强虚与委蛇。 “殿下果然想在我们的前头了。”冷铁轻轻松了口气。 在京师的时候,东海王为了应对太子和三皇子,奇计百出。 这次东海王肯定也不会让他们失望。 宁安笑了笑,“不提对付晋州豪强,你们以为本王买那么多流民是为了什么?怕的就是今日无人可用。” 顿了下,他道,“既然招募遇到了问题,你们便去接应杜如初,同他一起先把流民安置下来,将流民中的青壮编入藩军。” 冷铁三人喜得眉开眼笑。 这么一来,六万藩军的编额马上满了一半。 三人乐滋滋去了,许长卿道,“殿下准备把流民安置在何处?如今皇庄的田产乃是霸占晋城百姓的,把流民安置到那里去,扣在殿下头上的这顶帽子便摘不下来了。” 宁安也在想这个问题,他道,“这皇庄自然不能去了,就让他们在晋城外安营扎寨。” 六万流民是个浩大的队伍。 宁安自然不能毫无准备就让他们远途跋涉到晋州。 为了保证流民的口粮,他让冷铁与东海商行配合,效仿打仗时候,给军队运输粮草的辎重队。 流民自身背自己的口粮,再使用独轮车载一部分粮草出发。 保证流民到晋州之后还能有月余的粮食吃。 毕竟,有时候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只能如此了。”许长卿望向宁安。 幸亏这位东海王心思缜密,否则这么多流民到了晋城,又没有吃的,定会出大乱子。 说了流民的事,宁安想到什么,对许长卿道,“你去搜集罗一帆罪证的时候,放出话去,就说皇庄的田产如数归还百姓,霸占他们的田产非本王之意。” “那些现已沦为豪强佃农的百姓得知这个消息,势必归心似箭,到时候再杀罗一帆,我们便可反将一军,不但能够赢回人心,还能豪强失去佃农。” 许长卿频频点头,“豪强若是阻挠那些佃农们回到自己的村子,反而会招致那些佃农的愤恨,甚至让那些佃农心向殿下。” 宁安嘿嘿笑了两声,他就是这个意思。 本来,他还想搜集证据,请了朝廷的旨意再杀罗一帆。 但豪强们步步紧逼,他便只能快刀斩乱麻。 先借罗一帆的人头安抚民心,再借右武卫士兵的血立威。 让晋州百姓明白,他这个东海王是靠得住的。 今后,他们可以不需要活在对豪强的恐惧中,他们的生活可以有另外一个选择。 又聊了几句,许长卿出去了。 冷铁三人和他各自有了任务,要及时漂亮完成才是。 东海王如此信任他,他可不想让东海王失望。 目送许长卿离去,宁安去了书房,提笔给萧潜去了封信。 许长卿有胆有谋,但终究只是一个人,难以支撑整个晋州的文官系统。 他需要这位国子监禁酒再给他搜罗一些读书人过来。 之外,等许长卿把罗一帆的案子办了,他也会让他推荐自己的同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许长卿交好的人,想必也不会差。 到了傍晚,冷铁等人回来了。 同时来的还有杜如初,流民们已经抵达晋城外。 第231章 蛊惑人心 第231章 蛊惑人心 “殿下,冷将军都和我说了,晋州的这些豪强可真狂妄,竟然对殿下不敬。” 杜如初就是和话痨,见到宁安便一通说。 “怎么?你怕了。”宁安打量了下杜如初。 他让杜如初护送流民是想考验下他。 没想到这小子还不错,能吃苦,也能办事。 “不怕,这样才有意思,可以看殿下如何收拾他们。”杜如初说道,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宁安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而是道,“本王要去见见流民们。” 说罢,他起身向外走去。 当下,这些流民俱都签了卖身契,等于是他的奴隶,生死掌握在他手中。 不过,他只掌控了他们的身体,却没有掌握他们的心。 固然,他让这些流民加入藩军,他们就会加入藩军,让他们进入工坊,他们就会进入工坊。 但他们带着消极的心态还是积极的心态,就需要他来调控了。 这次,他要去见流民们,正是为此。 来到晋城南门,宁安看见了乌泱泱的流民们。 他们有的人在搭帐篷,有的人在埋锅造反,井然有序。 一些王府护卫在流民们中间穿梭,指导他们。 宁安过去,流民们自动让出一条路。 上下摆了摆手,宁安示意身前的流民放下手里的活计。 流民们面面相觑,这位东海王眼下他们所有人的主人。 他让所有人来晋州,他们来了。 但来了之后,他们未来的命运如何?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悲观。 毕竟,他们不少人本就是从燕云十六州甚至晋州逃到长安的。 他们很清楚晋州直面燕州,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宁安的目光从流民脸上扫过去,看到的是一对对迷茫的眼睛。 深吸一口气,他高声道,“抬起你们的头来,不要让你们像个行将就木之人。” 东海王突然大声训斥,周围的流民身子一颤,忙挺胸抬头。 因为他们的奴隶身份,只要东海王一个不高兴,随时可以杀死他们。 “这就对了。”宁安望向众人。 来回踱着步子,宁安继续,说道,“你们很多人一定很疑惑,本王为什么花这么多银子买下你们,又带往晋州,对吗?” 周围的流民没有说话,但有人轻轻点了点头。 宁安正色道,“其实很简单,就同你们逃亡到长安的道理一样,为了让你们活着,而且活的更好。” “你们在长安也待了不少日子,应该明白长安的繁华与富庶,与你们无关,你们依然在挨冻受饿。” 周围流民中有人头点的更用力了。 东海王下半句话戳中了他们的内心。 宁安见状,冷笑一声,“这就是人离乡贱,这就是乱世人不如狗。”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即便如此,本王相信你们还是想要活着,否则便不会将自己卖给本王。” 周围流民没有说话,也没有人点头。 出于羞耻心,他们默认了。 笑了笑,宁安道,“其实这不丢人,谁不想活着,谁不想齐家欢乐,衣食无忧。” 接着,他话锋一转,正色道,“可是这些东西不会从天上掉下来,需要你们脚踏实地,一点点拼出来。” 周围流民这时露出迷惑的神色。 这句话他们又听不懂了。 他们都是奴隶了,还怎么像自由民为了好日子去拼? 不过,东海王的下一句话,让他们明了了。 只听东海王道:“本王把你们带到晋州就是给你们活命的机会,活的更好的机会。” “这里是本王的封土,只要你们愿意向本王效忠,为本王出力,马上婆娘会有的,宅院会有的,田产也会有的。” “甚至,将来你们可以把自己的卖身契拿回去,恢复自由身。” 最后一句落下,流民们中间出现了一阵骚动。 他们卖身是迫不得已,沦为奴隶,他们唯一的命运就是像货物一样,在各个买家手里流转,直到死去。 现在,东海王竟然说他们未来可以恢复自由之身。 一旁的冷铁,高阳,顾远忠以及杜如初等人望向宁安的表情充满敬佩。 不得不是,东海王这些话煽动性相当强。 他们若是流民,只怕也会意动。 宁安相当冷静,他的口才早就在那个混账公司残酷的竞争中练出来了。 否则,他如何推销出去一个又一个产品? 无论是卖产品还是忽悠人,核心只有一个,那就是抓住对方的需求。 这些流民向往的是什么? 无非是自由身,安稳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再加上发一点小财。 只要他给他们划出这个饼,他们的热情就能调动起来。 事实也正如他想的一样。 死气沉沉的流民们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渐渐有了生机。 “殿下如何让我们相信这是真的?” 人群里响起一句,想必是某个胆子比较大的。 宁安早有准备,想要让一个怀疑的人放下戒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先实实在在尝到甜头。 于是他道,“从今天起,冷将军便会在你们中办几场相亲会,只要你们看对眼了,便可以在本王的见证下,结为夫妇,如何?” “嘿嘿嘿……” 宁安的话让流民中的单身青壮和女子红了脸。 东海王说做就做,真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下,不少人相信了东海王的承诺。 心里的熄灭的火苗重新燃烧起来。 或许,他们跟着东海王真的能有一个不同的未来。 高阳趁机起哄,“殿下,将士们也有很多没有婆娘的,能不能也参加?” 宁安瞪了他一眼,说道,“能是能,但原则谁也不能强来,否则本王一定踢他的屁股。” 王府护卫和刚刚编入藩军的将士们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一番宣讲,无论是流民还是将士们的情绪都高涨起来,宁安露出满意的表情。 最后,他转向众人道,“跟本王一起喊,跟着殿下混,明天有肉吃。” “跟着殿下混,明天有肉吃!”众人喊道,声音不高。 “再大点声。”宁安叫道。 他该说的都说了,最后再将他宣讲的内容浓缩为一句口号。 别小看这个口号,就如同香水广告一样。 这段简单易懂的口号深入人心之后,便会形成一种共识。 “跟着殿下混,有肉吃!” 又一声响起,这次分外响亮,直冲云霄。 第232章 宁安的诱饵 第232章 宁安的诱饵 夜幕降临,大地笼上了一层黑色的轻纱。 流民的营地亮起了篝火。 当每个流民都能熟练喊出这句口号之后,宁安在冷铁等人的保护下回了王府。 路上,众人的脸色明显轻松了许多,豪强们带来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了。 他们相信在东海王的引领下,最终会击败豪强,将晋州打造为大宁最强悍的藩国。 回到王府,宁安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他则在书房写写画画,勾勒出接下来的每一步。 晚膳后,他叫来余钱,又让许长卿写了名帖,准备让余钱拿着一一去拜访青州八家豪强。 “这群混账,让殿下登门拜访,也不怕折了寿。”余钱骂道。 他是看着东海王长大的,自然见不得宁安受委屈。 许长卿笑道,“余老,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殿下低头,乃是为了明天的抬头。” “正是,他们想让本王低头,那本王就将计就计,让他们放松警惕了,好下一步收拾他们。”宁安说道。 余钱叹了口气,“可为此要与他们分享一样商货未免可惜。” “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宁安嘱咐道,“记住了,三天后的傍晚,不要说错了。” 此番,他让余钱送上名帖的真正目的是邀请八家豪族来王府参观一样商货。 这个商货目前还没有实体,但这几天他就能鼓捣出来。 他相信自己抛出这个诱饵,定能让豪强们在他送上名帖之后,做出更多的误判。 将名帖准备好交给余钱之后,宁安让许长卿回去休息,明天搜集罗一帆的罪证。 隔日。 许长卿早早去了,下午的时候便回来了。 找到宁安,他神色兴奋,“殿下的计策果然有效,得知殿下要将皇庄如数返还,那些被霸占田亩的百姓高兴非常,倒豆子一样把罗一帆这几年在晋州的罪行说了出来。” “其中,罗一帆还牵扯到一桩命案,据说他相中了一位女子,欲将这位女子纳为小妾,女子的父亲兄长坚决不从,他便寻了由头,将其下狱,又命狱卒活活将女子的父亲打死,威胁还要打死她的兄长。” “女子无奈,只能答应做了他的小妾。” 宁安缓缓点头,“不提皇庄之事,就是这桩命案,他罗一帆也够杀头了,你立刻带人将那位狱卒拿下,严刑拷问,本王再令人去罗一帆的府邸,将那位小妾救出来。” “是,殿下。”许长卿应了声,带着护卫便向府衙牢狱去了。 现在晋州实质上已经是东海王的封土。 他是东海王封的刺史,按理刺史应该有的权柄,都应该有。 只是由于府衙的吏员俱都是豪强的人,在政务上阳奉阴违,让他难以施政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想要调查命案,缉捕罪犯,没人可以阻拦。 傍晚的时候,他再次回了王府。 这时,他已经拿到了那名狱卒的口供。 而在王府,他也见到了已经被护卫们救回来的女子。 核对了一下女子的讲述,与他了解的情况差不多。 “殿下,人证物证聚在,可以将这件事办成铁案了。”许长卿说道。 宁安点点头,“既然如此,明日便将罗一帆押去刑场,枭首示众。” 罗一帆仗着晋州天高皇帝远,又临近战场,显然这几年在这里横行霸道惯了。 否则,他也会胆大到伙同豪强,卖掉官庄的田产,又霸占百姓的田产抵充缺失的皇庄田产。 从许长卿搜集的消息来看。 罗一帆干的不仅仅是倒卖官庄产田,强抢民女,打杀其父的勾当。 但他懒得再继续调查。 单单皇庄和这桩命案,便足以送他归西。 至于朝廷的反应,他也懒得理会了。 拖拖沓沓的,若是让太子把人弄到京师去审,只怕罗一帆到时候依旧会逍遥法外。 定下此事,许长卿回去了,他前脚刚走,余钱气喘吁吁走了过来。 他道,“殿下,名帖全部送出去了。” “他们收了吗?”宁安问道。 “收了。”余钱道,“老奴说殿下要与他们做一笔大生意,他们还见了老奴,询问是什么生意呢。” 宁安嘴角上扬,他赌对了,八家豪强终究是通过走私生意发家的暴发户。 为了银子,他们可以违法乱纪,危害大宁的安全。 可见,他们是一群极为自私自利的人。 有钱赚,他们不可能拒绝。 最重要的是,他是东海商行东家的事,不是秘密。 以他们在真定商会的地位,也不可能不知道金花茶,福禄酒,香水这些东西。 他东海王搞出来的东西个个价值连城。 这次找他们合作一项新的商货,他们怎么可能不动心? …… 乔府。 此时,乔博易与其他七家家主再次聚到了一起。 这次,他们自然是为了名帖的事。 酒过三巡,常家家主常操道,“还是乔大哥有办法,只是吓唬了一下参军的青壮,便拿捏了东海王,让他乖乖低头了。” “嘿嘿,这东海王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我们还没有真的上手段,便把他们给吓着了。”曹家家主曹泾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亢家家主亢学义道,“这次东海王要与我们合作生意,定是觉得募兵需要我们点头,这做生意也得我们点头,才不得已而为之。” “这还用说,肯定是这样。”孔家家主孔让道,“这个东海王不学无术,但对奇技淫巧之术倒是颇有研究,这次我们且看看他们鼓捣出了什么东西。” 顿了下,他继续道,“这个世上没人和银子过不去,弄死他之前,若是能借着他发笔财何乐而不为。” 侯家家主侯清丰更是直接,他道,“要是能把东海王的东海商会也吞了,那就更好了。” “未必没有可能,这东海王来到晋州,小命便等于在我们手里,我们想要什么,到时候不怕他不给。”渠家家主渠梁朗声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这话说到了他们心里去。 他们八家多年刀头舔血,才挣了这么些家业。 东海商行仅仅依靠几件商货,便日入斗金。 对此,他们不仅是眼馋,简直是眼红了。 第233章 利好 第233章 利好 “诸位,既然东海王不足为惧,我等还是把重心放在双龙玉佩此事上。” 哄笑了一阵,乔博易转移了话题。 其他人安静下来,纷纷点头。 常家家主常操望向东北方向,“关于双龙玉佩的消息,我们已经令人送出去好几天了,王爷的口信按理该到了。” “即便收到,王爷只怕当下也无法抽身处理此事,通州新破,王爷势必要趁机拿下整个河间府。”曹泾捋着长长的胡须说道。 渠梁点点头,“且不管王爷理不理会,我们八家当为王爷分忧解难,找到龙脉和遗宝,待王爷拿下了河间府,我们再里应外合助他拿下真定府,到时候是功上加功。” “哈哈哈,渠兄说的极是,王爷说助他拿下真定府便封赐我们为皇商,若是在找到龙脉和遗宝,说不定封我们一个异姓王也不是没有可能。”侯清丰眼睛里的野心几乎喷出来。 其他人也因侯清丰的话露出希冀的表情。 当下,他们已经晋州最为有权势的豪强。 但他们已经不满足于此。 如果跟着大宁朝,他们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然而投了金国,他们的未来的才有无限可能。 “我的人已经盯上了几个外乡人,偷听他们讲话的时候,他们提到什么南宫家,又提到七苦山,难不成这龙脉和遗宝藏在七苦山中?”亢学义沉吟道。 这七苦山就在晋城西南三十里。 “对,这和我掌握的情况一样。”范正元道。 乔博易似乎也已经了解到这些情况,他道,“先不要打草惊蛇,让这些外乡人先去争,去抢,等他们找到了龙脉和遗宝,我们再出手。” 孔让附和道,“没错,这晋州是我们的地盘,好东西轮不到外人。” 一行人正说着,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附耳对乔博易说了句。 乔博易的瞳孔放大了些,待管家离去,他对众人道,“王爷的口信到了,不日,小王爷完颜宝将会来晋城,王爷令我等接应,保护小王爷的安全。” “小王爷要来?”其他人闻言,露出震惊的表情。 常操道,“王爷让小王爷亲自犯险,足以见其对双龙玉佩的重视,这次我们当极力配合才是。” “东海王的样子不像能成什么气候,太子和杨为先那边我们暂且应付一下,拖一拖,把东海王吸干榨干再说,主要还是盯着双龙玉佩。”曹泾抢着说道。 金国拿下真定府只在年内,此刻不争着表现,更待何时。 渠梁则有些担忧,他道,“小王爷亲来,他的安全至关重要,若是小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担待不住。” “渠兄杞人忧天了,王爷为什么放心让小王爷来,还不是因为这晋州是我们说了算。” “只要我们想保小王爷,就是那右武卫亲自来拿人,我们也能将小王爷安全送出。”孔让满脸自信。 其余人暗暗点头。 他们八家蓄养的豪奴从五千到三千不等。 平日里好吃好喝,不干杂事,一味练习拳脚,刀枪棍棒。 拉扯起来,便是一只三万余人的军队。 这还不包括附庸他们八家的亲族。 关键时刻,他们五六万人也凑的出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保一个人还不简单? “既然王爷给了口信,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一力配合小王爷就是,接下来我们要专心查访玉佩的事,尽量在小王爷到来前得到更多有用的情报。” 乔博易最终拍板。 他在八个家主年纪最长,乔家也是当年向金国贩卖军需的带头大哥。 所以,其余七家隐隐以其为首。 …… 与此同时。 东海王府,宁安正余钱回禀名帖的事之后,收到一份纸条。 这是徐华令人秘密交给高阳,高阳又转给他的。 和在长安一样,来到晋州之后。 宁安依旧让徐华和高阳一明一暗搜集市面上的情报。 因为徐华在暗,所以上次来过之后,他便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往王府跑。 毕竟,整个晋城到处是八家豪强的眼线。 “七苦山?”浏览了纸条上的内容,宁安意识到又是关于双龙玉佩的消息之后,他兴趣少了很多。 对于龙脉,他虽然有点迷信,但因来自现今,他又不是特别迷信。 不相信掘断了龙脉,大宁就会立刻覆灭。 事实上,不必掘断龙脉,从大宁的历史长度来看,也差不多到了覆灭的边缘,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至于遗宝无非是金银财宝,这的确有点吸引人,但他很清楚自己来自现今的知识才是真正的宝藏。 没必要为了遗宝分散精力,耽搁掌控封土的时间。 不过,他虽然不太感兴趣,但对他来说双龙玉佩事件这未必对他不是利好。 徐华曾提到豪强们也在打探玉佩的事。 如此,多方势力对双龙玉佩的争夺,必然会牵扯他们大量的精力,针对他的精力就少了。 趁这个良机,他正可以抓紧时间完成自己的布局。 将纸条叠起来,准备烧掉。 想到什么,他又看了遍纸条,确定上面没有一点关于茗香的情报之后,他微微有些失望。 双龙玉佩事件里,她是绝对的核心人物。 从她背上纹着宝图来看,可能最终想要解开龙脉和遗宝的秘密也得需要她亲自参与。 也就说,二人很可能已经出现在了晋州。 徐华和高阳查不出关于她的一点蛛丝马迹,说到底,还是在情报业务方面有点欠缺。 联想到上次七皇子之死的夜晚,二人失察,没有察觉到还有人黄雀在后。 他觉得有必要对二人及其麾下进行特训,不能满足于这个时代的正常水平。 被困的那几年,为了脱身,他几乎什么书都看。 因为组织内部只监视打电话,不管玩手机,他便在网上找过什么《特工训练手册》,《情报收集》偷看,期望找到出逃,搜集证据的办法。 只是最终,他觉得曲线自救,打入高层的办法更有可能将其一锅端。 现在,他当时没有用到的东西,正可以拿来指导高阳和徐华他们。 从而给他们提供借鉴。 第234章 蒙蔽之策 第234章 蒙蔽之策 冷月高悬。 宁安在灯下坐了会儿,又想起藩军的事。 流民到了,其中三万青壮可充入藩军。 但这件事,他不能惹人眼目,否则必然会引起豪强的警惕。 如此,他忽悠豪强的计策就失败了。 所以,如何能在蒙蔽豪强同时又不耽误藩军的训练,是他现在面临的难题。 沉思了一会儿,他想到要给高阳和徐华提供的指导事,心中忽然灵光一闪,有了计较。 想通此关节,他烧了纸条便回去睡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把准备去整编流民的冷铁叫了过来。 “整编了流民之后,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宁安问道。 冷铁露出奇怪的表情,“当然是教授他们武艺,训练军阵。” “你这么大张旗鼓训练军队,不等于在告诉豪强们,本王很危险吗?”宁安问了一句。 冷铁之前没有想到,宁安一提醒,他顿时回过味来。 皱了皱眉头,他道,“可是不训练这些流民,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到时候不提同金兵打仗,就是豪强的私兵他们也打不过。” 宁安点点头,“这点本王当然明白,不过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还请殿下指教?”冷铁真想不出有什么又能训练士卒,又不能引起豪强警惕的办法。 “本王教你一种独特的训练之法。”宁安拉冷铁到院子里,拿着树枝在地上勾勒起来。 冷铁神色专注,凝视着宁安的画作,眉头越皱越深。 原来宁安画的是一个个小人,每个小人的动作俱都不一样。 这些动作他有的见过,有的却闻所未闻。 “如果本王没有猜错,大宁军中的训练包括三个部分,武器操练,体力训练以及队列阵法,是也不是?”宁安道。 “是。”冷铁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位东海王对军中事务不是一窍不通。 宁安继续道,“现在,武器操练,队列阵法全部不练,体力训练也按照本王给你的动作来练。” “啊?”冷铁神色严肃起来,这时又觉得东海王简直一窍不通。 这些都不训练,还能称之为军队吗? 宁安注意到冷铁的表情,说道,“不要急,前期不练,不代表后期不练,这些豪强见情况不对,便立刻会按死任何有利于本王的苗头。” “所以,一开始要骗过他们,待藩军渡过成型时期,再有了武器盔甲,便可以无所顾忌了。” 冷铁点点头,“末将懂,但与这些奇怪的动作有什么关系?” “你肯定以为这些动作是胡闹,但本王告诉你,这些动作不但不是,还是很高明的训练之法。”宁安朗声道。 他给冷铁绘出来的动作有仰卧起坐,俯卧撑,引体向上,蛙跳等等。 这些都是现今军队的常见体力训练科目。 当然,还包括五千米负重长跑训练。 除此之外,他还把古代军队的阵列训练换成了现今军队的立正稍息,原地间转法,齐步正步走等科目。 体力训练方面,他相信来自现今的体能训练更为科学有效。 军事乃是国之大事,世界各国必然是多番论证,才形成这套训练体系。 至于正步训练之类虽然不像古代的军阵训练那样虎虎生风。 但这种训练练的是纪律,集体意识以及士兵间的配合。 正步踢得好的军队再去训练古代传统军阵,绝对事半功倍。 最重要的是,在古人看来,这些动作不伦不类,像是在玩耍,完全不像是训练。 这样一来,他蒙蔽豪强的同时不耽误军队训练的目的便达到了。 加之冷铁对这些动作的不理解,他更觉得自己方向对了。 “殿下不要和末将玩笑了,这…这…”冷铁啼笑皆非。 若不是现在的东海王与以往大为不同。 他几乎以为东海王在耍他了。 宁安也有些挠头,从冷铁的表情看,他是完全不相信这个。 毕竟冷铁又是教头,又曾上过战场。 在这方面,他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然而,他不能就此就放弃。 于是道,“这样,事实胜于雄辩,你就按照本王教你的练上一阵,如果没有任何成效,本王自此不再干涉你治军。” “一言为定。”冷铁没有犹豫,立刻答应。 对一个将领来说,最怕的就是外行指教内行。 他们不怕死,但怕不懂战争的人让他们去送死。 此番对话,他基本判定东海王是不懂军队训练和打仗的。 若是东海王今后真的能不干涉士兵的训练,打仗的时候不胡乱指挥,他愿意赌一把。 “一言为定。”宁安回答的也很果断。 接着,他向冷铁详细介绍了整套练法,让他掌握全部的动作。 待冷铁离去,许长卿过来了。 今日他要在晋城东市斩杀罗一帆。 “殿下,下官已经命人去布置刑场,同时将罗一帆解押过去。”许长卿道。 接着,他迟疑了下,问道,“杀罗一帆的时候,要不要将右武卫杀良冒功的士兵一起惩治了。” “当然要一起,罗一帆的靠山是太子他们,这帮士兵是萧谷的手下,如果不干脆点,他们的主子就要来救他们了。” “到时候,本王既不能为冤枉的百姓伸冤,名声也要受累。”宁安缓缓道。 只要萧谷领走了这帮士兵,太子他们带走了罗一帆。 这晋州的百姓便会认为这一切不过是官官相护,于他何益? 何况,他本就与太子和三皇子不和,根本没必要顾忌他们。 一切按照他的意思来就行了。 至于未来朝堂上的反应,他也不在乎。 有铁打的证据在手,他先斩后奏又如何? 不过是没有按照程序办事,又不是办了错事。 最多也就是让皇帝宁淳骂一顿,责令他下不为例。 想通此关节,用过早膳过后,他便与许长卿在护卫的保护下去了东市。 此时,这里已经水泄不通,古代缺乏娱乐项目,有热闹看,自然会吸引不少人过来。 刑场上,罗一帆和三十六名右武卫士兵跪着,一个个背后插着亡命牌。 只等宁安一声令下,他们便人头落地。 第235章 刑场上的意外 第235章 刑场上的意外 “殿下,请。” 进入刑场,许长卿伸手示意,让宁安坐于主位。 他则坐在了宁安的左下手。 围观的晋城百姓见了,一阵窃窃私语。 东海王就藩晋州的消息从东海王入城的那天,便在城内传播。 没想到仅仅过了两日,东海王就要在东市杀人。 这跪在中间的官员,他们不少人认识,正是晋州刺史罗一帆。 这个罗一帆上任三年,与豪强狼狈为奸,干的坏事一箩筐也装不满。 他有今日,对众人来说,正是报应。 而罗一帆身后的那三十多个士兵,百姓们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也要被杀头。 “开始。”在主位上坐了一会儿。 见刑场附近的百姓足够多,宁安不再拖延时间。 按理来说,杀一个罗一帆,本不需要他这个藩王亲自出面。 奈何,八家豪强对晋州的控制太深。 为了消减豪强们的影响力,他只好彰显下自己的存在。 许长卿得令,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拿出一份罪状在百姓面前例数罗一帆的罪行。 其中,他自然重点宣读了罗一帆霸占百姓田产,充当皇庄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百姓们早就心怀不满。 奈何官府势大,他们不敢招惹,只管私下里咒骂。 现在,罗一帆终于因此事落了个杀头之罪,不少人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这狗官该杀!” “三年来,他一件好事没有干过,只会搜刮民脂民膏。” “……” 许长卿念完最后一个字,百姓们纷纷叫道。 以前他们害怕罗一帆的权势。 如今,这位刺史马上要人头落地,他们自然要把痛痛快快骂上几句解气。 罗一帆跪在地上,身子剧烈发抖。 即便这样,他仍然口中高叫,威胁宁安,“东海王,我乃是朝廷命官,没经过三司会审,你不能杀我!” “我乃是杨尚书的门生,你杀了,杨尚书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你要想清楚。” “……” 宁安没有说话,只是将罗一帆的话右耳听进去,从左耳出来。 既然他决定杀罗一帆,就没人能阻止他。 从桌子前的签筒里抽出一张令牌,他丢了出去。 随着令牌“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罗一帆身子了下,整个人软了下来。 黄色的液体从裤子里流了出来。 “哈哈哈……”百姓们大笑起来。 这个不可一世的晋州刺史露出此丑态,让他们太高兴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罗一帆终于不再嘴硬,他念道,“殿下,我什么都说,只求殿下留小的一条狗命。” “太子和杨为先对殿下怀恨已久,他们派人给小的捎口信,想要杀殿下,他们还……”罗一帆一语未了。 忽然空中传来“嗖”的一声,一只利箭笔直插在了罗一帆的胸口。 罗一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倒毙在刑场上。 许长卿大惊失色,忙叫道,“保护殿下。” 护卫们立刻冲到宁安面前,将宁安团团围住。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第二只箭射过来,许长卿和护卫才松了口气。 这时许长卿道,“殿下还是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无妨。”宁安摇了摇手。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惊慌失措。 罗一帆中箭死亡,没有引起百姓们的骚乱。 其实只要百姓们自己没有危险,他们是不会错过热闹的。 此刻,他们还在盯着刑场,他要是灰溜溜跑了,岂不是要沦为笑柄。 许长卿见宁安态度坚决,额头冒出了细汗。 同时,他深感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东海王有勇有谋,这是值得辅佐的贤王。 接着,他继续拿出第二份罪状,宣布了右武卫士兵的杀良冒功的罪行。 许长卿最后一个字念完,刑场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兵祸往往大于匪患,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听说过不少无辜百姓遭杀害例子。 与这些例子相关的都能牵扯到右武卫。 对此,百姓们怀着恐惧,敢怒不敢言。 又有谁嫌命长,去招惹右武卫这些兵爷呢?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躲着点这些右武卫的士兵。 “杀!”宁安又丢出一个令牌。 令牌落下,刽子手手起刀落,砍下了右武卫士兵的人头。 就在这时,死寂一片的刑场终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对于右武卫士兵杀良冒功的事,府衙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百姓们看在心里,一度认为没有能管住这些右武卫的士兵了。 现在,终于有一个人敢于出手。 那就是刚刚就藩的东海王。 杀了右武卫的士兵,宁安起身回去。 他不准备像对流民一样,发表长篇大论。 对于百姓,行动比语言更有力量。 在经过罗一帆身边的时候,宁安扫了眼他身上的箭矢。 很显然,百姓中间不是混着太子的人,便是混着豪强的人。 原本,他们只是看戏,等待他杀罗一帆。 但没有想到罗一帆忽然认怂,要抖出关键的信息,这才遭到了杀身之祸。 冷哼一声,他继续向前走去。 对他来说,这个小小的晋州真是庙小妖风大。 在宁安离去的同时,人群里有几个汉子也偷偷离去。 来到一处小巷,其中一个汉子道,“幸亏我们来的及时,否则这罗一帆要坏了太子的大事。” “不过这个东海王行事真是乖戾非常,竟然真敢动罗一帆。”又一人道。 “这些事暂时不要计较了,我们死卫来这里乃是为了双龙玉佩之事,之后再顺手将东海王解决掉。”貌似首领的人道。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首领继续道,“罗一帆死了,接下来只能是我们与豪强接触了,我们这就去找乔博易。” 说罢,他们向乔府而去,消失在小巷里。 第236章 横眉冷对 第236章 横眉冷对 “啪啪啪……” 宁安从刑场出来,没走几步,忽然一道掌声传来。 宁安望向掌声传来的方向,微微一怔。 此时,拍手的人是个一袭青衣的中年人。 中年人身姿挺拔,目光阴鸠,他身侧有数位青年跟随。 每个青年的腰上悬挂着一把佩刀,个个脸色冷峻。 “殿下杀得好,这些败类杀良冒功,死不足惜。”中年人嘴角含笑,但只要细看他的眼睛便能发现他很不高兴。 “萧将军说杀得好,那一定是杀得好了。”宁安笑道。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统的长子,萧皇后和萧潜的兄长萧谷。 在斩首了那些右武卫的士兵之后,他正准备派人去给萧谷送个口信。 毕竟先斩也得有个后奏。 现在,萧谷突然出现,他倒是省事了。 接着,他道,“萧将军既然来了晋城,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本王一声,本王也好招待。” 萧谷正欲张口,他右侧的一个青年忽然上前一步,怒道,“东海王,你太过分了,我们右武卫的人,你说杀就杀,简直一点不把我们右武卫放在眼里。” “此番,我定要给爷爷去一封信,让他在朝堂上参你一本。” 宁安望向青年,这个人他也认识,正是萧谷的长子萧玉成。 亲戚关系上是他的表哥。 于是他笑道,“表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动不动就向外公告状。” “你……”萧玉成闻言大怒。 “玉成,不得无礼,如果这些士兵杀良冒功,他们就该死,殿下只是帮我们处置了而已。”萧谷喝止了自己的儿子。 向宁安拱了拱手,他道,“殿下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既然殿下到了晋州,我又坐镇北塞三关,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时候。” 宁安道,“萧将军说的是,怎么说也是亲戚,当多多走动。” 萧谷点点头,同众人转身离去。 这时,萧玉成转过头来,恶狠狠丢了句,“谁和你是亲戚!”,也去了。 许长卿在宁安身侧,望着萧谷等人的背影,感叹道,“殿下,同样是你的舅舅,怎么萧司业与这位萧将军差别这么大。” “寻常百姓家也多有待亲人如仇人的,原因无他,嫌你贫,妒你富而已。” “这在帝王之家,便又多了利益上的考量,皇子尚且相杀,又何况外戚,真性情者,少之又少。”宁安摇了摇头。 许长卿笑道,“萧司业的确是性情中人,龙生九子,果然个个不同。” 谈笑了两句,二人继续向王府而去。 他的身后,观刑的百姓依旧处在兴奋之中。 东海王先杀恶贯满盈的罗一帆,又杀祸害晋州的右武卫士兵,这给他们心灵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这些年,朝廷派往晋州的官员每每与豪强同流合污,残害百姓。 百姓苦不堪言,又上告无门,只能默默忍受。 而北塞三关杀人如麻的右武卫士兵,那是谁也不敢招惹的阎罗。 原本,他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下去,直至这次刑场上人头滚滚。 “东海王殿下真是青天老爷呀,这个罗一帆早就该杀了。” “上苍这是终于看见了晋州百姓的苦难,派了东海王来。” “殿下杀罗一帆证明其公正廉明,杀右武卫证明其胆色,这是贤王之相,有他坐镇晋州,今后的日子说不定好过了。” “……” 人群里洋溢着不少欢乐之词。 不过也有人说风凉话,“不要高兴的太早,以前也有朝廷官员到任之后烧过三把火,最终不还是让豪强逼走了?” “就是,还是小心点为妙,不要到时候找他伸冤,冤报不了,还得招来豪强的报复。” “哎!且等等再看,只希望他最终不会与豪强是一丘之貉,否则晋州百姓就惨了,他可真是要在晋州一辈子为王的。” 尽管这些说风凉话的百姓长吁短叹。 但他们的内心却和其他百姓一样,都怀着一点小小的希望。 此时,宁安与许长卿已经走远,没有听见百姓们的议论。 只是对二人来说,目的已经达到。 不论这些百姓信或不信。 他已经在百姓心中种下了火苗。 当有一天东风起,这些火苗便会变成熊熊大火,在他的统领下烧遍整个晋州。 一路回到王府,与许长卿到书房里,二人喝茶的时候,宁安道,“现在府衙的官吏阳奉阴违,本王的政令难出,但什么都做不了,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 顿了下,他继续道,“依本王之见,即便将来本王收拾了豪强,这晋州的官吏也多不可用,当现在就储备我们自己的官吏才是。” “殿下说的极是。”许长卿道,“所以下官想给自己的同窗挚友去信,邀请他们前来晋州,到殿下麾下效力,但就怕落个任人唯亲的名头。” 说完,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宁安放下茶杯,笑道,“太好了,我们想到一起了,本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方面你不必多心。” 许长卿一喜,“殿下胸襟宽阔,下官深感敬佩,这就去书写信件。” “喝完茶再走,不急。”宁安道。 他刚说完,高阳到了书房门口,许长卿更是不留,起身回去。 “殿下,这是紫华堂刚刚送来的。”高阳将纸条交给了宁安。 宁安接过来,扫了眼,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去刑场这个公共场合,除了明面上的保护,自然也少不了暗中的保护。 明面上的保护由王府护卫提供。 暗中则由紫华堂提供,他们混在百姓中,防止刺客对他的刺杀。 在有人刺杀罗一帆之后,他们盯上了刺杀者。 纸条上,他们说这些人操着长安口信,杀人之后,去了豪强齐家。 除了刺杀罗一帆的人之外,纸条上还有一则情报,这是关于萧谷的。 与他分开之后,萧谷一行人去了晋城的岳阳酒楼,同样与一批操着长安口信的人见面。 一个基本的事实是,罗一帆是太子的人,所以去乔家的人与萧谷见的人虽然都操着长安口信,但不可能来自同一个势力。 也就是说,分别有两批来自长安的势力进入了晋城。 再加上其他各方势力,这小小的晋城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237章 商货 第237章 商货 “大概是太子和三皇子的人。”宁安将纸条揉成一团,心里有了计较。 高阳疑惑道,“那他们是为殿下而来,还是为双龙玉佩而来?” “或许两个都有。”宁安的笑容里满是讥讽。 他一天不死,这两个家伙是不会安心的。 沉吟了下,他道,“让紫华堂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盯着他们,他们若是忙着双龙玉佩的事便不理会,若是对本王不利再回禀。” “是,殿下。”高阳应了声是。 正要回去,宁安忽然叫住他,“等等,冷铁同你说了新的操练方法吗?” “说了。”高阳露出敬佩的表情,“殿下大才,有了这套操练之法,藩军必将所向无敌,末将对殿下的敬仰之情……” 宁安听着高阳念经,猛翻白眼。 他才不会相信这小子是真心的。 抬了抬手,他道,“既然你也这么认为,今后军中的斥候也就这么练。” “啊?”高阳傻了,他没想到拍马屁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宁安正色道,“你没有听错,而且等你们掌握了之后,把这个法子也传授给紫华堂的人,让他们也这么练。” “除此之外,本王还会再给你更多的操练之法,在本王看来,斥候在战场上侦查敌情,自身常处于危险之中,理当为军中精锐。” “紫华堂也一样,不过一个在战场,一个在战场之外。” 高阳对宁安认同斥候队这件事很欣慰。 但他绝不敢苟同东海王给出的训练之法。 只是,他不像冷铁一眼直言快语,从不担心得罪宁安,便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敢说。 宁安猜出了高阳的心思,他也懒得解释,“这样,本王和你从流民中各挑十个人,一个月后比斗,谁赢听谁的。” “这可是殿下说的。”高阳松了口气。 最终,他的待遇和冷铁一样,手上见真章。 宁安懒得再理他,挥手让他回去了。 待高阳离去,宁安仔细回忆了下脑海中关于书中的内容。 这一次,他要让自己麾下这些兵头子心服口服。 否则今后,他如何在军中确立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 想了会儿士兵操练的事,宁安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与豪强约定会面,分享一件商货,共同发财。 这两天,他就要把这件商货搞出来。 对于这件商货,他不仅是为了麻痹豪强,也是他战略忽悠的一部分。 藩军仅仅有士兵是不够的,还需要精良的装备。 但大规模锻造武器盔甲,需要购买大量铁矿石。 到时候,必然会引起豪强的警惕。 所以,他同时也需要以这件商货为幌子,挂羊头,卖狗肉。 想到这,宁安出了书房,去前院找余钱为他采办几样东西。 “余管家出门了,殿下有什么事可以交给在下。” 前院里,宁安没有找到余钱,倒是碰到了正百无聊赖的杜如初。 这小子把流民送到之后,便无所事事了。 宁安打量下杜如初,心里考量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 这小子有一股探索冒险精神,让他很欣赏。 加之他身边实在缺乏人手,他决定好好培养他,交付他一项很重要的任务。 于是,他把需要采买的东西告诉了他。 杜如初默默记下,转身出了王府。 一个时辰后,他带着宁安要的东西回来了。 “殿下,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杜如初一脸好奇。 宁安检查了一下东西,见材料无误,对他道,“你给本王搭把手,很快你就明白了。” “是,殿下。”杜如初高兴的眉毛跳起了舞。 东海王这是终于接纳他,把他当自己人了。 “王府里有会锻造的家丁,你把这些镔铁送过去,让他们锻造成这个样子。”宁安笑了笑,在地上画了两个图,并讲解了一番。 杜如初了解之后,拎着镔铁去了。 这镔铁就是铁匠锻造出来的铁饼,只有经过锻造才能塑造成其他的形状。 当日下午,整个王府都回响着打铁的声音。 直到第二天傍晚,杜如初才把他要的东西拿过来。 “殿下,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杜如初说道。 此刻,他左手上提着一个铁桶一样的东西。 右手上提着一根长杆,杆子的底部是拳头大小的圆柱。 圆柱的内部是空的,分布一根根细铁杆。 “很好。”宁安检查了下,相当满意。 这两个东西都不是很复杂,圆筒不是无缝的,而是一张铁皮卷成,再铆接的。 带着圆柱头的铁杆则是一种工具,锻造起来会麻烦些。 但对懂锻造的王府家丁来说也不是问题。 有了这两个物件,他的商货基本就没问题了。 第238章 夜酒 第238章 夜酒 “再把这些煤饼捣碎,再加点水。”工具和配件没有问题,宁安又吩咐杜如初继续干活。 应了声是,杜如初忍着心中的好奇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他再次回到寝殿前的院子里,将一大筐湿润的碎煤渣放在宁安面前。 “倒出来。”宁安将长杆工具拿在手里,跃跃欲试。 这个长杆工具其实是一个模具,是拿来给煤渣塑形的。 杜如初将煤渣倒在地上之后,宁安拿起模具使劲往煤渣堆里捅了下,又压了压。 接着,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模具的尾端扣在地上,轻轻敲了敲模具的长杆,又缓缓提起。 一个圆柱形,有蜂窝似空洞的东西出现了。 “嘿嘿,有点像玩泥巴。”杜如初轻轻笑了起来,觉得有点好玩。 宁安没有理会他,继续下一个。 不一会儿地上多了二十多个。 这时,秋云准备好了饭菜,过来叫宁安吃饭,也被眼前的画面吸引住了。 和杜如初一样,她同样也觉得很好玩,于是道,“殿下,您该用膳了,这交给奴婢。” 宁安瞥了眼秋云,小丫头眼里泛着狡黠的目光。 一眼便猜出了小丫头的心思,他道,“行,你来,这可是力气活,多使点劲。” “是,殿下。”秋云欢呼雀跃,兴冲冲接工具,忙碌起来。 杜如初有点羡慕,若不是秋云,这活本来应该是他的。 宁安注意到杜如初的表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来,陪本王一起用膳。” “嗳。”杜如初先是怔了下,随即喜出望外。 这再一次证明,东海王把他当自己人了。 二人在桌前坐下,杜如初分外殷勤,连连起身给宁安倒酒。 对饮了几杯,宁安道,“在长安的时候,你非要同本王一起外出就藩,如今到了晋州,你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倒是没有,只希望殿下能把一些有意思的事交给在下去做。”杜如初挠了挠头。 宁安夹了口菜,笑道,“有意思的事?那么这两天本王交给你的事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既有意思,也没意思。”杜如初道,他倒是从来不怯场。 望向正在玩的不亦乐乎的秋云,他道,“出去采买东西没意思,但侍奉殿下造出这些东西有意思。” 宁安缓缓点头,嘴角上扬。 杜家怎么说也是诗书礼乐之家。 但按杜明锦的说法,他一子一女中,反而女儿杜如月最像他,继承了他的衣钵。 而杜明锦不喜四书五经,只爱玩闹。 但是,杜明锦与纯粹的纨绔子弟又有些不同。 纨绔子弟只是喜欢玩,但杜如初喜欢研究玩的东西。 比如他同别人玩蹴鞠,不仅玩,还把蹴鞠用的球拿回来大卸八块,研究是怎么缝制出来的。 提及此,杜明锦每每长吁短叹,宁安当时心里却微微有些感觉,一时又无法说出。 直到这两天他想起一件正务,突然恍悟。 其实,杜如初此类的少年在现今很普遍。 简单来说,就是偏科的学生。 杜如初不喜欢四书五经此类的篇语文类科目,未必不喜欢物理化学这样需要动手能力的理科科目。 一念及此,他道,“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你想不想了解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更多有意思的东西?”杜如初眼睛微微发亮。 宁安点点头,“比如金花茶中的金花是如何诞生的?福禄酒为什么如此浓烈,香水又是怎么造出来的等等。” “这…这……”杜如初闻言,震惊的语无伦次,最终,他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问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保证,从本王这里学到的东西,不经本王许可,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你的父亲和姐姐。” “如果你违反了这个条件,本王绝不会手下容情。”宁安捏着酒杯,凝视杜如初的眼睛。 杜如初能随他来晋州这个又危险又贫瘠的地方,足以证明他是真心追随他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 免得这小子口无遮拦,坏了他的大事。 “殿下把我当什么人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点道理我杜如初还是懂得。”杜如初猛地站起来,“何况殿下肯传授如此重要的东西,这是对我的信任,我又岂能行那猪狗之事。”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来,继续喝酒。”宁安笑了笑,再次与杜如初推杯换盏。 接下来,二人不过闲谈。 可能是第一次尝到秋云的手艺,又加上福禄酒,杜如初一杯接一杯,喝了个大醉。 直到天上数点寒星闪烁,他才令将杜如初扶回去。 同冷铁,许长卿等人一样,杜如初也住在王府前院。 待杜如初的身影消息,宁安望向院子。 秋云已经不在了,但院子里的地上碎煤堆却消失了,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黑色圆柱。 来到偏殿,小丫头衣服还没脱,盖着被子睡的正香。 想必是干了繁重的体力活累极了。 轻轻给秋云盖上被子,宁安回寝殿睡觉去了。 他虽然没有像杜如初那样烂醉,但也有点上头。 进房间的时候,他又望了眼院子空地上的东西。 有了它们,他允诺豪强的商货算是完工了。 一夜无话。 隔日,宁安照常领着王府家丁和婢女在王府院子里晨跑。 这个习惯没有因为来到晋州而消失。 之后,他又去了晋城南门的流民营寨。 几天来,冷铁已经将加入藩军的青壮按照卫,厢,营,旗,队,伙。划分出来。 其中,一卫三万人,设卫将军一名,一卫统六厢,每厢设都督一名,每厢又有五个营,由营校尉统领。 营之下设两旗,每旗五百人,设旗长,每旗下又分五队,设队正,队之下则是伙,没伙十人。 此刻,分编之后的青年正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正在按照宁安的方式操练,热火如荼。 甚至在流民营寨里还有了专门为了练习引体向上而塔建的木头单杠。 望见这一切,宁安不由心怀大畅。 第239章 初见豪强 第239章 初见豪强 “殿下,如何?” 宁安正在巡视的时候,冷铁等将领骑着马到了宁安面前。 下了马,冷铁拱手道,微微自得。 他倒不是因为士卒们按照东海王的法子操练而得意。 而是因为短短的几天内,他便将一群散漫的流民青壮整编为了一只军队。 尽管这只军队没有刀剑盔甲,与大宁当下任何一只军队相比都不堪一击。 但至少这是一只军队了。 “有点味道了。”宁安的确很满意,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当下大宁这个情况,有兵在手,他才能不慌。 尽管这些兵还不成气候,但总归是打好基础了。 得到宁安的肯定,冷铁等将领露出了笑容,冷铁道,“殿下,藩军统领流民的这些将领是暂时任命的,真正的任命还需要殿下下达。” 在藩军的训练上,他不认同东海王。 但他始终牢记,他们是东海王的麾下,有些事情不能僭越。 宁安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冷铁很懂事。 想到什么,他撇了眼跟在冷铁身后的高阳,说道,“正好,就在今天,我们各选三十人。” 将领们闻言,露出会意的表情。 东海王与高阳对赌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 毕竟,这不算是什么秘密,没必要遮遮掩掩。 这就如同,东海王与冷铁的约定一样。 “殿下,为了公平起见,末将已经挑了六十个身量差不多,高矮差不多,体力差不多,年龄一样的青壮,殿下可以带走一半。”高阳说道。 接着,他吹了个口哨。 不一会儿从正在训练的流民中走出六十个年龄在十八九岁左右的青壮。 宁安打量眼,十分满意,他直接挥手做了个劈砍动作,道:“本王要右边三十个。” “那剩下的就是末将的了。”高阳笑道。 对此,他倒是不怎么在乎。 在对赌这件事里,他充满自信。 选中了自己要的三十个人,宁安不再逗留,只是嘱咐冷铁继续按照他的要求操练。 回到王府,宁安开始为了豪族的到来做准备。 醉酒的杜如初睡过头了,这时醒来,也过来帮忙。 一晃到了傍晚,余钱从前院过来,告诉宁安,八家豪强俱都到了。 “这帮见钱眼开的家伙。”宁安冷哼一声。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见有利可图,这些豪强也顾不得矜持了。 望向杜如初,他提醒道,“待会儿要逢场作戏,不要笑的太假。” 说罢,他脸上堆起笑容,向前院而去。 杜如初摇了摇头,他揉了揉脸,也搬出一副笑容跟随过去。 这时,乔博易,曹泾,常操等人已经在前院等待。 他们很熟悉这里,在东海王到来之前,罗一帆便领着他们来这里很多次。 让他们体会在皇子府邸恣意游玩的滋味。 正眼角含笑,心照不宣,他们见一位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的少年向他们而来。 从罗一帆口中,他们早已听过关于这位东海王样貌的描述。 于是,他们同时挤出笑容,向前迎了过去。 “乔博易,曹泾…参见殿下。” 来到宁安面前,八人同时报上姓名。 “诸位员外,免礼。”宁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前院的石桌前坐下。 他没有提八人当日没有来迎接的事。 八人似乎也刻意忽略了此事。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没有义务前来迎接。 但这终究是个态度问题。 “殿下请。”八人来到石桌前,没有坐下,而是客套了句。 既然他们来东海王府,自然要在东海王面前收敛点。 他们还没见到东海王要拿出来的商货呢? 宁安在主位坐下,目光在八家豪强家主身上扫过。 这八人高矮胖瘦不一,但身上俱都有一种横行霸道惯了的匪气。 尽管他们极尽收敛,但不经意间总是能够露出来。 宁安心中冷笑,脸上却挂满笑容道,“本王来晋州之前,便在长安久闻诸位大名,此番就藩晋州,终于得见,幸会幸会。” “殿下客气了,我等偏远乡民,此生能得见殿下这位皇子,才是荣幸之至。”乔博易与其他人对视一眼,领头说道。 “哈哈哈……”宁安笑起来,“惭愧,惭愧,本王身上响亮的东西,也只剩下皇子这个头衔了,还有一点,或许就是通过奇淫巧技搞出来的小玩意。” 顿了下,他道,“这次本王邀诸位来,就是为了见这么一个小玩意,然后一起发财。” “本王就藩晋州,终归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要把生意铺开,还得借诸位的风才是。” 乔博易再次与众人交换了下眼神。 他们俱都将得意藏在心里。 东海王已经很隐晦了。 正如他们猜测的一样,东海王这是懂了。 在晋州地面没有他们点头,什么事也别想干。 第240章 暗棋 第240章 暗棋 “殿下客气了,不过是晋州百姓愿意抬举我们,给我们几分薄面。”乔博易抬了抬手,故作谦逊。 他很喜欢东海王这种“懂事儿”,就像他喜欢那些初到晋州的傲慢官员,最终在他们面前俯首一样。 曹泾是个急性子,东海王选择向他们低头,他觉得也就没必要装下去了。 于是道,“不知殿下这次向我等展示的小玩意是什么?” “如初,你去取来。”宁安闻言笑道。 逢场作戏很累,他也不想与八家豪强说太多废话。 他的话音落下,其他豪强家主也俱都露出期待的神色。 杜如初去了后院,不多时便返回,将手里的提着的东西摆在石桌上。 见到这个东西,乔博易八人怔住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细细打量一番,他们相互私语讨论面前的东西是什么。 最终,他们实在无法做出判断,乔博易领头请教,“殿下,此乃何物?” “煤球炉。”宁安轻轻笑了起来。 这几天他和杜如初鼓捣的东西正是现今六七十年代家庭常备之物——煤球炉。 之所以他选择煤球炉与豪强们分享,主要是因为煤球炉极为容易仿造,没什么技术含量。 只要他在晋州推出这件商货,豪强必然会立刻跟风。 还有一点,他的目的是为了降低豪强的戒备心,这个诱饵够用就行,没必要拿出等同福禄酒此类的重量级商货。 “还望殿下详解?”乔博易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煤球炉。 处于商人的直觉,他认为东海王拿出来的这个东西绝对能挣钱,即便他还了解其功用。 其他人纷纷点头,望向宁安,充满期待。 宁安也不卖关子,他给了杜如初一个眼睛。 杜如初将煤球炉从桌子上提到众人面前的空地上,当众开始生炉子。 他先在煤球炉里塞了些碎木块。 点燃之后,又将煤球放入。 木块燃烧了一会儿,他将煤球夹起来,此时煤球已经点燃,下半部分红彤彤。 到这,煤球炉的生火步骤全部完成。 “诸位请看,这煤球炉可烧水,可烧饭,而且十分便携,冬天屋子里寒冷,还能将煤球炉提到屋子里取暖,一经推出,必回迅速成为寻常百姓家的必备之物。”宁安推销的本领犹在。 来到煤球炉前,他立刻化身忽悠客户的推销人员,将煤球炉夸的天花乱坠。 “不提寻常百姓之家,即便诸位,是想在屋子里简简单单摆个火盆,还是摆上这么一个造型独特的煤…球…炉。” “不仅如此,这个煤球炉还有一个很奇妙的地方,诸位可看见这煤球炉底部的风口了?” 宁安一边说,一边指向炉子下面的圆孔,“这个圆孔可用铁片遮挡,以控制煤球炉火势的大小,如果将风口控制在最小,煤球就烧的慢,甚至一夜不会熄灭。” 乔博易八人个个露出兴奋的神色。 宁安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解勾起了他们浓厚的兴趣。 如果东海王只是个小贩,他们当场就要掏银子买下了。 “这煤球炉真乃妙物也。”常操拍手大笑。 东海王讲的如此明白,如果他们再看不出煤球炉的价值,那就是太蠢了。 当下在大宁,根本不存在与煤球炉对等的东西。 可想而知,这个小小的煤球炉能给他们带来多么丰厚的利润。 其他人也相互交换了眼神,频频点头。 显然也是认同了煤球炉。 在出发之前,他们还在议论东海王杀罗一帆和右武卫士兵的事。 认为东海王其志不小。 但得知东海王没有建立藩军,麾下将领现在只是领着流民青壮玩闹之后便稍稍安心了。 现在,东海王又与他们分享煤球炉,他们心中的戒心更是消了大半。 “哈哈哈……如果不是妙物,本王又怎么好意思邀请诸位前来?”宁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八人渴望的眼神让他明白,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虽然煤球炉不过是他临时想起来的小玩意。 但对豪强们来说,这种他们没见过的东西足够惊艳。 “哎呀,这…这,我等是何德何能啊?”乔博易笑容满面,已经不能用高兴来形容了。 顿了下,他忍不住道,“殿下说要与我等一起发财,不知是怎么一个发财法?” 曹泾等七人也竖起了耳朵,等待东海王的下文。 宁安沉吟了下说道,“其实也简单,不满诸位,这煤球炉有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卖出去之后,难免会有商贾仿造。” “的确如此。”众人点头。 宁安继续道,“所以想要借煤球炉捞一笔,就得禁止晋州的商贾仿造,这就需要诸位帮忙了,为此,本王愿意只拿其中利润的两成,让出八成。” “八成?”乔博易等人眼前一亮,这实属意外之喜了。 宁安点点头,“诸位没有听错,这是本王的诚意。” “好。”乔博易一拍桌子,“殿下如此豪爽,我等再推推阻阻就太不识抬举了。” 曹泾道,“请殿下放心,不要说晋州,就是整个真定府也绝不会有商贾仿造煤球炉,我等在真定商会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如此甚好。”宁安一笑,“至于煤球炉的生产,本王愿一力承担,诸位只负责售卖即可。” 乔博易等人又是一喜。 东海王承担了煤球炉的制造,他们就真的是空手套白狼,一点风险都不需要付出了。 不过,对此他们没有感激宁安,只是觉得理所应当。 就如东海王自己说的,这煤球炉容易仿造。 他们若是愿意,完全可以仿造出来拿去卖,同时想办法不让东海王府卖出自己的煤球炉。 然而如此,他们便要耗费本钱造煤球炉,这没必要。 不如就此同东海王达成契约。 苦活累活让东海王干,他们只负责收银子就行。 定下此事,众人皆大欢喜。 又叙谈了一阵,乔博易领着其他人告辞离去。 直将八家豪强家主送到王府门口,宁安方回来,嘴角上扬。 这次豪强们满意了,他也满意了。 豪强们占了小便宜,今后会吃大亏。 他吃了点小亏,但通过利益上的绑定,忽悠住了豪强。 而且,不经意间,他布下了一个很大的局。 生产煤球炉固然费钱费力。 但在生产煤球炉可以光明正大购买铁矿石,煤炭等物。 有了这些原材料,他便可以明着制造煤球炉的同时,暗中制造盔甲武器。 第241章 秘法 第241章 秘法 “殿下,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 思索了一阵,宁安正要回去。 杜如初幽怨的声音响起。 如果他不是与东海王接触久了,差点以为东海王是傻子。 宁安怔了下,对于与豪强合作这件事的目的,他倒是没有与杜如初说过。 笑了笑,他拍了拍杜如初的肩膀,将自己的意图说了一遍。 杜如初这才明白宁安的苦衷,“是我误会了,原来殿下在卧薪尝胆。” 宁安点点头,拉着他坐下,“本王不是说要交给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这件事就是建立煤球炉工坊。”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煤球炉工坊只是掩护,你真正要做的是将本王的军工坊隐藏在煤球炉工坊中。” “军工坊?”这三个字顿时把杜如初的兴趣勾了起来。 “没错,我们要在豪强的眼皮子低下给藩军锻造武器盔甲,而且是大宁最好的武器盔甲。”宁安握了握拳头。 尽管与乔博易等八个豪强家主相处仅仅不到一个时辰。 但他能感受到这些豪强的自负与傲慢。 仗着天高皇帝远,他们俨然把他的封土晋州当自己的玩物。 不除掉他们,他此次就藩便等于身处牢狱。 “嘿嘿,有意思。”杜如初兴奋起来,“我一定会把军工坊隐藏的很好。” 宁安笑道,“等你建好了军工坊,还有更意思的事。” 他说给藩军打造大宁最好的盔甲武器不是空话。 他的军工坊可不是大宁传统的军工坊,制造大宁传统的盔甲刀剑。 毕竟他的藩军满员也就六万人。 在无法保证数量的前提下,他要想方设法把他的藩军打造成一只精锐之师。 无论是从平日里的训练还是盔甲武器上。 说了这件事,宁安又嘱咐了一番杜如初。 和长安一样,他要求杜如初尽量买下王府附近的宅院,将宅院打通连成一体,作为煤球炉工坊。 一来,便于王府护卫保护。 二来,也方便他平日过去指导。 而且,把现成的宅院改造一番总比从无到有建造一个工坊要强得多。 时间紧急,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来。 之后,二人又商议了铁矿石,煤炭等原材料的购买问题。 从实际情况来看,这两样材料晋城不缺。 因为真定府在现今本就是第一产煤大省,而东边的河间府在现金则是铁矿重要产区。 事实上,他在长安的时候之所以能接受晋州也是考虑过当地的资源禀赋的。 对最基础的工业而言,煤炭和铁矿石是诞生的土壤。 在这里,他打造属于属于自己的工业体系更为便利。 敲定了这件事,二人各自回去了。 天色已晚,他在寝殿睡起了大觉。 杜如初则是一夜未眠,脑海里勾勒着工坊的布局。 隔日,他便要来宁安的手谕,从府库支了银子去王府附近购买宅院了。 相比长安,晋州凋零得很。 不大的晋城内空置的宅院倒是不少,院子价格也不高。 即便是住人的宅院,他也给出更多的价格,吸引宅院主人卖掉。 同时,他又叫了几个家丁去晋城市面上寻找卖煤饼和铁矿石的商贾,大量进货。 在杜如初忙碌的时候,宁安也没闲着。 此刻,他正在训诫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三十个青年。 无论是与冷铁的较量还是与高阳的较量,他都是认真的。 “今天你们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你们比其他人更强,而是因为你们更幸运。” “所以,本王希望你们能够刻苦训练,这是一次改变你们命运的机会,希望你们不要错过。” “只要你们胜利了,便可以进入本王麾下最神秘的机构。”宁安习惯性用上了话术。 先是打压,再制定目标,最终画了个大饼。 不过这一招不得不说很好用。 果然,三十个青年个个神色兴奋,跃跃欲试。 完成动员之后,宁安开门见山,直接道,“今天操练前,先讲一个侦查与反侦察的技巧。” 这是他在《特供训练手册》里见到的内容。 眼线,细作说到底就是现今的特工。 负责搜集情报,暗杀,营救等特殊任务。 在这本手册里有很技巧,值得应用在他们的训练中。 他继续道:“当你意识到有人跟踪你之后,应当走进一个人多的地方,朝着人多的方向走,接着人流的掩护,以周围人的身体挡住跟踪者的视线,趁机溜走。” 说完,他从三十个青年里挑了两个人,一个扮演跟踪者,一个扮演被跟踪者,其他人扮演人流。 之后,他让二者依照他说的技巧,实际体验了摆脱跟踪的技巧。 演示完毕,他又道,“当你不确定有没有跟踪你的时候,你可以突然加快走几步,然后突然回头,反复试验几次便大概可以发现。” 接着,宁安又同众人讲解了许多反跟踪技巧。 讲完反跟踪技巧之后,他又讲了跟踪技巧,比如交替跟踪法以及三角跟踪法。 交替跟踪自然是多个人员跟踪一个目标,为了避免暴露,每个人只跟踪一段距离。 三角跟踪法,则是一个人前面,一个人在后面,一个人在侧面。 在他讲授的时候,三十个青年俱都听得如痴如醉。 这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新鲜感十足。 “以后,每天训练前,本王都会给你们讲一点此类的技巧,但这只是一方面,身体技能同样重要。”在众人还沉浸在跟踪与反跟踪中时,宁安突然说道。 拍了拍手,他肃声道,“先来点开胃菜,五公里之后,再来一个百个俯卧撑,快快快。” 青年们立刻回过神来,纷纷迈开双腿,沿着王府的甬道跑了起来。 来到王府之后,他们吃得好,睡得好,身上也有了力气。 一个个争着跑在前面。 宁安注视着这些青年,见他们一个个干劲十足,心中满意。 训练正热火朝天,这时余钱匆匆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到了宁安面前,附耳对宁安说了句。 宁安不由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第242章 吴毅 第242章 吴毅 “让他进来。”宁安望向王府正门方向,对余钱说道。 余钱告诉他,王府外来个人。 这个还是他们在长安的老熟人。 正是一直负责监视他,后来因宁安救他老母,屡次回报他们的皇城司干办吴毅。 余钱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不多时,他领着一身古铜色皮肤的吴毅过来了。 见到宁安,吴毅忙躬身行礼,“皇城司干办吴毅参见殿下。” 宁安笑了笑,“吴干办不必拘礼,本王倒是要多谢吴干办这段时间提供的珍贵情报。” 顿了下,他继续道,“此番吴干办来晋州,在本王面前又自曝在皇城司的职务,想必不是为了个人私事?” 吴毅点点头,面色凝重,“回殿下,正是!” 说罢,他瞥了眼余钱。 宁安会意,挥了挥手,让余钱退的远一些。 这时,吴毅从怀中掏出一份密旨,在宁安面前展开,又同宁安说了其中内情。 宁安扫了眼,表情逐渐凝重。 “皇上交代,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必向殿下求助,只是皇城司进入晋州没多久,便让豪强的人盯住。” “昨天晚上,我们正聚在一起议事,豪强的人突然闯入,一番死战,只有我逃了出来,躲过一劫。”吴毅讲述的时候,满脸悲愤。 宁安眉头紧皱。 从吴毅提供的消息以及密旨的内容来看,在他就藩晋州之前,皇帝宁淳察觉到八家豪强与金国暗通的蛛丝马迹。 于是,他趁机将晋州列入分封的三块封土之一,期望就藩的皇子秘密查探此事的同时能够与豪强周旋。 令就藩皇子一面掌控晋州,一面瓦解豪强的势力,避免晋州出大乱子。 原本,他最期望的人选是七皇子,奈何七皇子身死,就藩晋州的人变成了他这个东海王。 对于他,皇帝宁淳自然没有抱什么希望,便改变了当初的计划。 只是令皇城司派出精锐进入晋州秘密查探,如果豪强真有反叛之心,便令右武卫暗中布局应对。 比起第一计划,这个计划显然更激进。 一旦事败,让豪强有所察觉,必然会加速豪强与金国的勾连。 甚至直接引起一场反叛。 有鉴于此,他又吩咐皇城司走投无路的时候可求助他这个东海王,死马当活马医。 “难道这就叫一顿操作猛如虎,仔细一看二百五?”宁安暗道,他对他这位便宜父皇服气了。 如果他信任自己,第一个计划将会如此的完美。 现在就是因为他们的偏见,导致了皇城司在晋州的失败。 一旦豪强了解了皇帝的真实意图,可能接下来就真的要提前准备造反了。 “你想让本王怎么帮你?”一阵思绪乱飞,他回过来神来,望向吴毅。 吴毅叹了口气,“豪强的人见过了我的容貌,如今满晋城的找小的,只求殿下庇护。” “此番兹事体大,而且皇城司内部大概出了内奸,待风头过了,小的自会回长安请罪。” 宁安与吴毅也有一样的猜测。 偏偏皇城司在晋城的人聚在一起,他们动手,这未免过于巧合。 沉吟了下,他说道,“你暂且就住在王府,不必会长安了,回去了也是一个死字。” 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城司的官员定会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吴毅头上。 吴毅一叹,“在晋州的同僚俱都力战而死,小的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本王不想让你死。”宁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好不容易在皇城司有了个暗桩,怎么能轻易舍弃。 “殿下……”吴毅一窒,东海王这话让他心中一暖。 宁安盯着吴毅的眼睛,“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过些日子,你再回去领功,升官发财。” “殿下,小的怎么听不懂?”吴毅困惑了。 他身负死罪,怎么还能升官发财? 宁安微笑不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余钱领着吴毅去了,给他在王府安排一个房间。 待吴毅的身影消失,他派人将冷铁等将领以及许长卿叫了过来。 当着众人的面,他把从吴毅口中得到的实情,向众人说了。 “这八家豪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向金国贩卖军需,现在竟然暗通敌国,莫非他们想里应外合,夺取北塞三关不成?”高阳叫道。 说到最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真的,脸色微变。 许长卿与冷铁对视一眼,他道,“殿下,既然皇城司出了内奸,八家豪强应该已经了解了皇上意图,从现在起必然会为反叛做准备。” 冷铁附和道,“许刺史说得对,殿下,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了,当下金国正在河间府用兵,一旦他们夺取了河间府,下面必是真定府,那时豪强必乱。” 顾远忠挠了挠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派大军将这帮豪强剿灭。” 众人闻言,露出无奈的表情。 顾远忠喜欢的是最直接的暴力方式。 然而如果能这么轻易拿下豪强,宁淳也不会费这么多心思了。 目前晋州面临的情况是豪强不动,金国也不会动。 这个时候派遣军队剿灭豪强,只会提前引爆晋州的危机。 又何况根本没有切实的证据,师出无名,朝臣们也会反对出兵。 “本王与你们说这些,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计较,回去之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宁安瞪了眼顾远忠,淡淡说道。 他赞同皇帝宁淳的第一个计划,这和他对付豪强的计划差不多。 只是皇帝宁淳高估了七皇子,低估了他,将这个计划作废了。 他不理会宁淳怎么想,接下来会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 因为从心里,他不希望朝廷军队与豪强在晋州打仗。 他的这块封土已经足够贫瘠了。 再来一场兵祸,百姓只怕要跑光,晋州大地上的瓶瓶罐罐也会被砸烂或者抢光。 纪律散漫的军队在战争中堪比土匪。 无论是朝廷还是豪强的军队,他都不抱什么希望。 只有他亲自解决,方能让损失降到最低。 第243章 小王爷 第243章 小王爷 “该干嘛干嘛?” 冷铁,高阳和顾远忠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以为这件事会让东海王放弃那些稀奇古怪的操练之法。 没想到东海王根本没提,还让他们照旧。 “殿下,不能再胡闹了,豪强派人杀了皇城司的人,其反叛之心昭然若揭,此时再不重视藩军的操练,一旦晋州大乱,殿下以何应对?”冷铁“嚯”的起身,语气焦急。 高阳和顾远忠也点了点头。 宁安笑了笑。 他没有因为三人对自己的反对而生气。 恰恰相反,他很喜欢。 领导面前的应声虫和马屁精固然会让领导舒心,但他们大多能力平庸,只会欺压下属。 与之相比,他更喜欢有个性有想法的人,他们才是一个团队的核心。 不过这些人如野马一样难以驯服,想要驾驭他们,就得让他们心服口服。 于是,他对三人道,“本王教给你们的本就是高明的操练之法,只是你们不信而已,不要再说了,很快就会见分晓。” 冷铁闻言,更是着急上火。 重重叹了口气,他起身离去。 高阳欲言又止,最终也随冷铁去了,只有顾远忠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了过去。 许长卿摇头苦笑。 藩军的奇特操练之法,他去看了。 尽管他也觉得稀里古怪,但他毕竟不是领兵之人,对自己的操练之法那么执着。 在书房里,他又向宁安介绍了下他去信的几位同窗,也回去了。 待所有人各自离去,宁安又回去继续监督三十个青年训练。 他也很想将八家豪强立刻铲除,但是饭要一口口吃,不能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朝廷不立刻派兵镇压,他们很不会反。 因为只要事态不是那么紧急,金国拿下河间府之后才是最佳的时机,他们等得起。 而这段时间足够他布下天罗地网了。 更令他欣慰的是,如果他能找到豪强暗通金国的证据,他便可正大光明剪除豪强。 不必像之前那样担心事后遭到朝臣的非议。 …… 乔府。 在宁安召集众人商议的同时,乔博易等八人在正堂中分列而坐。 这次,乔博易没有坐在首位,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五的白面青年。 青年身穿蟹壳绿长袄,双眼细长,身上自带一股威严的气质。 “小王爷,您来的真巧,昨天晚上我们刚刚宰了大宁的皇帝的几十条狗。”乔博易邀功一样说道。 此时,他再像平日里那样端着,而是满脸谄媚的表情。 “狗?皇帝的狗怎么会在晋州?你是想请我们吃狗肉吗?”坐在主位的青年没有说话,立在他身后的侍从却突然开口。 “闭嘴。”青年喝了一声,笑容淡淡,“乔老还请细说。” 他正是完颜宗泽之子,号称小王爷的完颜宝。 乔博易等人露出尴尬的神色。 在大宁也有不少爱好龙阳之人,小王爷身侧的侍从白嫩俊美,或许这位小王爷也是喜欢这个调调。 否则,他怎会恃宠而骄,抢小王爷的话头。 听见完颜宝询问,曹泾抢道,“实不相瞒,大宁的狗皇帝可能察觉到我们八家与金国里应外合的事,所以派了皇城司人来探查,想要找到证据,治我们的罪。” “不过我们在大宁朝中有人,他们提前知会了我们,皇城司的人一到,我们就盯上他们了。”常操补充道。 亢学义露出得意的笑容,“昨晚,趁着他们聚在一起,我们派人将他们一网打击,杀了个干干净净。” “不,还有一条小鱼跑了。”渠梁笑道,“不过无伤大雅,就让他回去给狗皇帝报信,看那狗皇帝能奈何?” 孔让道,“狗皇帝只能气的跳脚,他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我们杀的?” 说罢,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完颜宝觉得有趣,附和着笑了几声,他道,“在晋州,你们八家才是皇帝,大宁皇帝又算得了什么,有你们相助,待我父王攻占了整个河间府,拿下真定府易如反掌。” “哈哈哈…我等可是一直在期待那天的到来,只盼着早点再早点。”乔博易大笑。 完颜宝轻轻笑道,“即便如此,诸位也要忍耐,大宁皇帝不对你们动手,你们便也按兵不动,北塞三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尽量要等我们准备妥当,再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小王爷放心,我们绝不会坏了大事,大宁狗皇帝没有十足的证据,朝堂又有杨为先为我们挡灾,这兵,狗皇帝是派不出来的。”乔博易说道。 完颜宝冷笑道,“杨为先这个两面三刀的老东西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嘿嘿,和我们一样,杨为先也担心大宁土崩瓦解,不为我们做点事,将来金国得了天下,岂能容得了他。”曹泾洋洋得意。 他的话音落下,完颜宝身侧侍从道,“不要说这些没意思东西了,我们这次可是为了双龙玉佩,龙脉和遗宝来的。” 完颜宝正在兴头上,怒道,“你若再胡闹,我便立刻派遣人将你送回北塞三关外的大营去。” 侍从哼了声,扭过头去。 乔博易等人脸上再现尴尬的神色。 一个个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完颜宝清了清嗓子,脸上也有些不自然,他道,“对于里应外合夹击北塞三关的事,我对诸位很放心,现在说说双龙玉佩的事,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尽管在他看来,晋州早晚是他们的。 可是多方势力已经汇集晋州,他担心金国拿下晋州之前,其他势力便找到了龙脉,取了遗宝。 所以,他主动请缨前来,为的是让自己立下功劳,不输给随父亲征战的兄长。 “有。”乔博易忙将七苦山的事告诉了完颜宝。 完颜宝点点头,“据说只有找到第二块双龙玉佩,才能揭开龙脉和遗宝的秘密,对吗?” “是有这个说法。”乔博易小心翼翼说道,“我们正在探查玉佩的消息,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很快是多快?既然没有玉佩的消息,不如先去杀东海王,他杀了巴波尔,我要为巴波尔报仇。”侍从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 乔博易等人听了,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第244章 宅院 第244章 宅院 “出去!” 侍从又一次插嘴让完颜宝顿觉脸上无光,呵斥了一声。 “出去就出去。”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完颜宝,侍从昂着头从豪强面前穿过。 待侍从消失在正堂,完颜宝恢复了笑容,“来时,我便听说这位东海王就藩晋州,他会不会妨碍我们的计划。” “如果有此可能,你们要尽快将其解决,免得横生枝节。” 豪强家主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乔博易笑道,“小王爷,这个东海王是出了名的草包饭桶,这大宁皇帝是实在无人可选了,才将这位废太子派到晋州来。” “如果小王爷现在就要杀他,也不是不行,顶多费些周章,但这位东海王早杀,不如晚杀。” 完颜宝奇怪道,“此言何意?” “回小王爷,这个东海王虽然是一个废物,但他倒是精通一些奇淫巧技,小王爷可还记得梨园诗会上的白酒?”曹泾说道。 完颜宝面色沉了下来,“当然记得,说起来,我父王铩羽而归,与这位东海王不无关系。” “尔等记得,一定要擒住这个东海王,不要让他跑了,我要慢慢折磨死他,不过这与早杀晚杀有什么干系?” 曹泾笑道,“小王爷有所不知,这位东海王在白酒之后,又搞出了香水,无论是白酒还是香水,俱都是日入斗金。” “这几天,他又拿出一个叫煤球炉的东西与我等分享,利润二八分成。” “与其现在杀了他,不如留着他让我等多赚些银子,之后慢慢套出福禄酒与香水的秘方,再杀不迟。” 乔博易忙补充了一句,“这些秘方到手,我们将献给王爷。” 完颜宝心动了。 金国皇帝没有子嗣,下一任皇帝要从皇帝的兄弟中挑选出来。 他的父王和叔伯们为了得到皇帝的器重,一直在暗暗较劲。 身为父王的儿子之一,他当然要帮着自己的父王。 毕竟他的父王是有可能会变成父皇的。 若是豪强们真的能套出东海王的秘方,等于他们有多了一条生财之道。 对他父王与其他叔伯们的较量大有裨益。 “既然如此,此事便由你们自行处置,但这位东海王若是有任何异动,你们便要当机立断。”完颜宝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小王爷。”乔博易等人齐声道。 完颜宝点点头,继续道,“还有,大宁皇帝既然对你们有所怀疑,你们便要立刻筹备起兵之事。” “虽说大宁派兵围剿你们的可能不大,但要以防万一,到了那个时候,虽然时机不是最完美的,但也顾不得许多了。” 说罢,他眼睛眯了起来。 乔博易闻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小王爷放心,我们蓄养的豪奴每日操练,刀剑盔甲也俱都准备妥当,只要一声号令,他们穿上盔甲,拿起刀剑,便是一只精锐之师。” 完颜宝露出笑容,相当满意。 沉吟了一下,他撇过此事不提,而是说道,“双龙玉佩的事还请诸位上些心,东海王的秘方我要,玉佩,龙脉,遗宝我也要,绝不能落于他人之手。” 他没有忘记自己来晋州的真正目的。 说了此事,众人又说笑了一阵。 完颜宝推脱自己累了,在乔府下人的引领下去了乔博易专门为他准备的客房。 那名侍从跟在完颜宝身后,闷闷不乐。 进入客房,他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我就是要杀东海王,你要是不去,我就带着金刀卫自己去。” 完颜宝在众人面前对这位侍从疾言厉色。 此刻没有旁人,却换了副讨好的面容。 他道:“这里可是晋州,东海王有三千余从御林军挑选出来的士兵,想杀他可不容易。” “我大金国的金刀卫一个顶大宁一百个,三百金刀卫便抵得上他们三万人,怎么杀不了他?”侍从叫道,但中气不足,明显有些心虚。 想到什么,他道,“我的金刀卫不够,你向豪强借兵给我不就行了?” 完颜宝摇了摇头,“其他的事情任由你胡闹,但豪强的兵马可不能乱动。” 顿了下,他用求饶的口气说道,“我答应你,一旦抓到东海王,便交给你处置行不行?” 侍从犹豫了下,眼神狡黠,“那找双龙玉佩的事,你要带着我一起。” 完颜宝点点头,只是心里却总是不踏实。 待会儿他要去叮嘱乔博易,千万要看住这位小祖宗。 …… 东海王府。 宁安监督三十个青年一直操练到傍晚。 吴毅到来之后,他忽然觉得这三十人的使命不仅是要与高阳较量,还要承担起皇城司未完成的任务。 只要他找到豪强勾结金国的证据,便有正当的理由铲除豪强。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要放弃自己之前对付豪强的计划。 在他看来,这个计划与正大光明围剿豪强完全可以相辅相成。 “今天的操练就到这里了,解散。”残阳如血。 三十个青年在高强度的操练中筋疲力尽,不顾冬日地面的寒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东海王教给他们的动作不难,刚开始做几个也很轻松。 但持久下去,他们便受不了了。 现在,他们的身体像散了架,整个人软绵绵的。 应了声是,他们勉强爬起来。 向宁安行了一礼,各自散去。 正在这时,杜如初从外面走进来,他好奇地打量了眼三十个青年,转头对宁安道,“殿下,忙了一天,大功告成。” 说完,他将一副图纸铺在石桌上。 宁安望去,见图纸中央一个方块代表着王府。 王府周围分布大小不一的方块。 “王府方圆百米的宅院全部卖给了我们,接下来只要把巷道封死,宅院的院墙推到,这些宅院便可连为一体。”杜如初笑道。 宁安嘴角带着笑意,他十分满意。 在长安的时候,他也这么干过,但有的长安百姓还是不愿意的。 这次如此顺利,可能真的与晋州的萧条有关。 不少人恐怕已经不愿意待在晋州。 把宅院卖个好价格,他们就能去投奔亲戚,在其他地方重新置业。 第245章 钢铁之术 第245章 钢铁之术 “事不宜迟,明天一早,你便去城外的流民营寨调些人把宅院沿小巷的墙拆了,再把小巷两头堵住,顺便挑些人充当煤球炉工坊的匠人。”宁安说道。 这么大一片区域联通,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煤球炉工坊,今后他再在里面建二三十家工坊也富余。 既然工坊有了着落,接下来便有投产。 当然,正如他计划的一样,煤球炉是幌子,锻造刀剑盔甲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好勒。”杜如初神色兴奋,回来的时候他便在脑子里筹划工坊的事了。 又说了些细节上的事,二人各自回去歇息。 接下来的几天,王府的一切井然有序。 冷铁等将领忙于操练藩军,杜如初忙于建设工坊,宁安则在训练大宁版的“特工”。 在掌握了基础的体能训练科目之后,宁安给三十个青年制定了时间表。 要求他们在特定的时间训练和学习相应的技能。 而在跟踪与反跟踪之后,他又不断向他们传授更多的“特工”技能,譬如捆绑与反捆绑,室内躲藏,户外伪装,暗夜潜行,密信书写等等。 “殿下,工坊一切就绪,明天便能锻造煤球炉了。”第六天的时候,忙的整日不见人影的杜如初找到了宁安。 尽管他很疲惫,但脸上洋溢着笑容,似乎很有成就感。 “走,领着本王去瞧瞧。”宁安闻言一喜。 杜如初说的一切就绪可不仅仅是煤球炉工坊就绪了。 同时就绪的还有他让秘密准备的军工坊。 令青年们继续训练,他同杜如初出了王府,没走几步又进入一个小门。 从外面看,这个小门的后面是一个普通的宅院。 但一走进去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因为宅院临小巷的院墙已经被推到,院子和院子相连,事实上里面犹如现今八九十年代,只有瓦房的学校。 “殿下,为了掩饰军工坊,我在东南西北各挑了几个院子,东面的院子放煤饼,西面的院子放铁矿石,南面的院子造煤球,北面的院子造炉子。” “而军工坊,我把它安排在四方院子的中间,设了暗道通往其内。” 一边走着,杜如初一边向宁安介绍。 宁安轻轻点头。 尽管煤球炉工坊足以欺骗豪强,令其放松警惕。 但为了保险起见,军工坊还是要隐秘点,以防万一。 正如杜如初说的一样,二人先后经过东南西北四片区域之后,来到北区的一间房子里。 挪开南墙上的衣橱,里面露出一道门。 推开门,二人到了被四方宅院包裹的军工坊。 此时,军工坊已经有百余名杜如初挑选出来的匠人。 见到宁安,他们躬身行礼,齐声道:“参见殿下。” “免礼。”宁安摆了摆手。 杜如初没有撒谎,工坊有了,人有了,材料也有了,随时能干活了。 不过,煤球炉工坊的确能马上能投入生产。 但他的军工坊却还需要几样东西。 他要给藩军最好的盔甲武器,自然不能按大宁的传统法子来打造。 最重要的是,传统锻造盔甲武器太慢,他可不想在晋州这个不确定的环境里慢慢等。 不等他说话,这时他只听杜如初说道,“殿下,前几日你说等建好了工坊,会有更有意思的事,终究是什么事?” 宁安正要说这个,他将杜如初拉到一旁,笑道,“这个有意思的事就是炼铁炼钢之法?” “炼铁炼钢之法?”杜如初露出失望的表情,他道,“不满殿下,锻铁锻钢无非是敲敲打打的事,没有多难,这个我懂。” 宁安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不急不慢道,“这次你可错了,本王炼铁炼钢之法,不需要敲敲打打,而是让铁和钢如同谁一样源源不断流出来。” “这怎么可能!”杜如初神色讶异。 宁安不再吊他胃口,说道,“本王画个东西给你,你依照样子建造,再按照步骤来,到时候便可见分晓……” 说罢,他在泥土地上认真勾勒起来,不多时一个塔状的物体出现了。 塔状物旁边有条水槽通往方形的池子。 这是高炉炼铁法与搅钢法的结合。 由于技术上的限制,古代的钢铁产量是非常低的。 其根本的愿意是炼铁炼钢的时候温度达不到让钢铁融化的点。 所以,铁匠只能通过烧红铁矿石,反复锻打去除生铁里的杂质,让铁块达到可用的程度。 而高炉炼铁法则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不难,只是古人还没有发现。 现今曾经浩浩荡荡的大运动,大炼钢铁中的土发炼钢,其实就是他的这个法子。 建好的高炉有点类似煤球炉,只是上尖下宽。 煤球炉风口的位置变成了一个流淌铁水的导管。 这种如同烟囱的构造便于炉内从下往上升温。 除此之外,与高炉配套的还有一个热风炉。 这个热风炉,其实就是一个风箱加上一个封闭的炉子。 炉子里烧煤炭加热空气,风箱再把热风吹到高炉里提升温度。 最终让高炉内的温度达到铁的熔点。 当然,高炉炼钢还有一个关键材料,那就是焦炭。 这个也不难,就是将煤炭点燃闷烧。 拿焦炭充当高炉的燃料,更有利于提升温度。 “本王说的这些,以后慢慢向你解释,你先照做就是。”宁安说道。 在他的讲述中,杜如初的眼神逐渐呆滞。 他理解杜如初,如果一个外星人同他讲核聚变技术,他也会是一个表情。 毕竟依照大宁所处的时代,至少几百年后,才会有类似高炉炼铁的法子出现。 何况,他教给他的高炉炼铁法是现今已经成熟的技术。 “是…是殿下。”杜如初回过神来,如同见鬼一样望着宁安。 但没多久,他的眼神又狂热起来。 东海王说的炼铁炼钢之法有鼻子有眼,不像是胡扯出来的。 如果这个法子是真的,东海王真是创历史之先河了。 如果钢铁能够像水一样流淌出来,那将会省去铁匠大量的锻造时间。 今后,他们锻造盔甲刀剑将事半功倍。 再者,依照东海王的意思,这种法子练出来的钢铁品质同样上佳。 如此一来,他们的军工坊将在大宁的军工坊中毫无疑问将登顶第一。 第246章 意外来客 第246章 意外来客 “怎么样?这些东西有意思吗?”杜如初的表情逐渐亢奋,宁安打趣了一句。 他给杜如初的定位就是技术方面的助手。 身为藩王,他负责的事务太多,不可能事无巨细。 这时候就需要有个人替他盯着细枝末节的东西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殿下务必教我。”杜如初忽然起身,深深向宁安行了一礼。 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对他的胃口了。 宁安站了起来,杜如初的性子,他是摸对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道,“本王让你负责工坊,便是有教你的打算,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今后有意思的事情多着呢?” 杜如初猛点头,哈哈笑道:“这次追随殿下到晋州,真是我迄今为止最英明的决定。” 宁安莞尔。 接着,二人又讨论了些高炉炼铁方面的细节,宁安便回去了。 杜如初则留了下来,他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容易痴迷。 一天不把高炉炼铁搞出来,他怕是吃不好,睡不好。 出了军工坊,宁安原路返回,但却走错了几次路。 幸好杜如初派了个人引路,他才顺利离开。 这时他才意识到杜如初不仅是把军工坊藏在了煤球炉工坊的内部,还通过拆掉一些院墙,建起来部分院墙,把工坊内部道路搞得像迷宫一样。 如果没有内部人员的引领,进来真的容易迷路。 见此,他会心一笑。 这个杜如初真是顽皮的很,不过这很符合他的心意。 又过了几个转角,宁安一行回到了王府门前的街道上。 这一会儿的功夫,王府门前多了不少乞丐。 每个乞丐手里都拿着破碗,伸向门前正在发铜钱的秋云。 余钱也在,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好。 待宁安过来,他抱怨道,“这晋州的乞丐真是天下难找,要了吃的还要银子,要了银子还要旧衣服,你们干脆抢算了。” “秋云呀,你可不能惯着他们。” 秋云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见宁安过来,她抓住宁安的胳膊,踮起脚尖附耳说了一句。 宁安脸色微变,望向群丐中两个身材娇小纤细的人,随即转身回了王府。 身后,只听秋云道,“你们两个进来拿旧衣裳。” 一路回了寝殿,宁安等了会儿,秋云便领着两个乞丐到了。 望向二人,宁安道,“柳湘云,你怎么到了晋州?” 两个乞丐这时摘下头上破布帽,露出两张脏兮兮却精致的脸庞。 正是柳湘云和她的婢女碧玉。 原来在长安的时候,柳湘云有个叫马洪的老仆。 柳湘云以前支使过他监视东海王府,后来又让老奴从秋云口中套他的故事。 一来二去,秋云便和这个老仆熟悉了。 刚刚,门外有人叫喊“卖胭脂”,秋云听见这个声音觉得耳熟,便在门口张望,搭上了线。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柳湘云笑眯眯望着宁安,眼睛了似有水波流动。 上次柳湘云不告而别,宁安心里还攒着气。 但触碰到她的目光,怒火顿时如冰雪消融,他道:“想见你又能如何?马上你还是要走。” 他很清楚,柳湘云这次来是在晋州短暂逗留。 接下来,她还要去找自己的父亲。 而且,刚刚他在群丐中看见了卫壁。 此人是柳青的亲卫,如果他没有猜错,群丐根本不是乞丐,而是柳青的旧部。 柳湘云闻言,面色微红,旋即眼眶也红了起来。 如今整个大宁俱都在骂她柳家是反贼,人人恨不得将她柳家赶尽杀绝。 举目四顾,如今却只有这个当初她恨的要死的东海王待她如故。 微微仰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她道,“我是一定要去找父亲的,我柳家世代忠良,不能蒙受这不白之冤。” 顿了下,她道:“原本我是不想来找你的,怕坏了你的名声,不过有件要紧事,又不能不对你说。” 宁安苦笑摇头,“本王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之前你不辞而别,是不是怕影响本王就藩?如今本王已经坐镇晋州,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今后你若是愿意,一直待在这也行。” 即便是为了柳青,他也觉得应该照拂柳湘云,让其免遭灾殃。 让一位忠臣流血又流泪,是一个王朝的耻辱。 “你不要多想,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你就藩还是不就藩与我有什么相干。”柳湘云眼神游移,一副心虚的样子。 似乎想到什么,她又神色一暗,正色道,“我想同你说的要紧事是,完颜宗泽的儿子完颜宝可能潜入了晋州。” “完颜宝?”宁安怔了下,他倒是没有听说过此人。 柳湘云点点头,“据悉,他是为了双龙玉佩而来?” “你怎么知道?”宁安面露疑惑。 柳湘云道,“左武卫只是遭受重创,又没死完,他们很多人也不相信我爹背叛了大宁,正在想办法救出我爹,这个消息便是他们送来的。” 宁安了然,这印证了他的猜测。 柳湘云虽是将门虎女,但她终究是女子,又形单力孤。 只有在柳青旧部的帮助下,她才有底气逃出京师,又来晋州。 他正想着,忽然见柳湘云表情冷冰冰的,道,正色道:“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再会。” 说罢,她携着碧玉向外走去。 柳湘云反常的表现让宁安和秋云俱都愣了一下。 顷刻之间,二人仿佛从一墙之隔到了天与地的距离。 “殿下,湘云姐姐这是怎么了?”秋云对宁安道。 宁安摸不着头脑,只是跟了过去,将柳湘云送到门口,柳湘云一路也没有再同她说什么。 混入群丐中,她回头望了眼宁安,同众人消失在人流中。 见状,秋云急道,“殿下,难道就让湘云姐姐走了,外面太危险了,她们又是两个女子。” 宁安摇了摇头,“没事,她身边的人都是左武卫的精锐,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 秋云这时才意识到那群乞丐不仅仅是乞丐,一时有些愣神。 接着她道,“马伯伯说,殿下刚走,皇后娘娘重提了殿下当年与嫣然姐姐的婚约,闹的京师满城风雨,可能湘云姐姐因为这个在生气。” “啊?”宁安一时无语凝噎。 他这位母后又误会什么了? 第247章 模具 第247章 模具 “殿下,怎么了?”宁安正在秋云说话的时候,高阳回来了。 见二人望向同一个方向,他不禁问道。 宁安回过神来,在高阳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高阳瞪大了眼睛,“末将这就派人盯着他们,忠勇侯只有此一女,可千万不能出事。” 宁安点点头,又将柳湘云带来的情报同他说了。 “完颜宝?”高阳精神一震,“他是完颜宗泽最小的儿子。” “你知道此人?他长什么样子?”宁安忙问道,这倒是出乎他的意外。 高阳皱了皱眉头,缓缓道,“当年完颜宗泽兵临北关,便曾带着他的三个儿子,这个完颜宝是他最小的儿子。” “只是由于距离太远,末将也没有看清其容貌。” 宁安微微失望,他道,“你同徐华说,让他盯紧八家豪强,如果他们真的暗中与金国勾连,完颜宝若是来晋州,必与他们见面。” “是,殿下。”高阳扬了扬拳头,“完颜宝想来容易,想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说罢,他转身出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晋州又下了一场大雪。 但这没有影响宁安对三十个青年的特训。 接到命令的徐华也将柳湘云与豪强的动态不断送到王府。 依据徐华提供的情报,柳湘云与群丐没有离开晋城。 而是在东面一间破庙里住下。 之后便假借乞讨之名,在晋城游荡。 至于豪强的府邸也没什么动静,只是豪强麾下的爪牙比以前更活跃。 不少外乡人遭到绑架,紫华堂的人也差点遇险。 除此之外,徐华还提及了虎豹堂,黑鲨帮以及鎏金殿。 比起在长安的时候,此次三方势力似乎更为重视,他们派出了更多的人马。 当然,来自长安的势力也没有逃脱紫华堂诸人的眼睛。 他基本确认杀罗一帆的人来自太子一方,与萧谷见面的人来自三皇子一方。 另外,他还提到有一批皇城司的人进入了晋城。 面对这些纷杂的情报,宁安感到晋州越来越“热闹”的同时,对双龙玉佩的兴趣也不由浓厚了些。 目前确定的是,找到第二块玉佩便可寻到中原龙脉和遗宝。 掘断中原龙脉不仅预示中原王朝气数将尽,更意味着异族入主中原,鸠占鹊巢。 各方势力中,对此龙脉只怕有的是要断,有的是要护。 据说,只要找到龙脉,在龙脉九个方位各挖一口水井,便可吸纳龙气。 即便龙脉断了,也不影响中原王朝的气数。 至于遗宝,相比龙脉,他更感兴趣一些。 毕竟,遗宝是未知的,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不过,宁安分得清主次。 双龙玉佩对他而言始终在次要的位置上,最重要的还是对晋州的掌控。 然而,双龙玉佩与他的想干程度却也越来越高。 尤其是小王爷完颜宝也为此事而来。 说不定利用此事,他能抓住这位小王爷,这可是豪强与金国暗通的铁证。 一念及此,他令徐华继续暗中刺探情报,对任何关于双龙玉佩的消息都多注意一下。 在宁安关注各方势力动向的时候,杜如初两点一线,整日待在军工坊。 偶尔不懂的地方,他也会来请教宁安。 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他兴冲冲拉着宁安再次去了军工坊。 与上次空荡荡的军工坊不同,这次军工坊立起了一座土高炉。 这个高炉由青砖砌筑,上窄下宽,炉高两米二左右。 为了方便从炉口填料,杜如初还让匠人在旁边砌了个台阶通到顶部。 在高炉正面的铁水出口处则是一条青砖砌筑的凹槽,最终通往低于地面的方口池子。 此刻有三个匠人拿着粗粗的树干等在一旁。 在高炉的一侧则是青砖砌筑的热风炉,呈长方体,热风炉连接的是铁匠常用的风箱。 高炉和热风炉的旁边则堆满了铁矿石,煤饼以及他让杜如初闷烧的焦炭。 “殿下,我已经领着匠人试过了,正如殿下说的,真的流淌出了铁水。”杜如初指着池子里黑黑的一坨。 这是铁水凝固之后的铁块。 “是吗?你倒是比本王还心急。”宁安打趣道。 他看得出来,现场已经冶炼过一炉铁矿石了。 杜如初笑道,“主要殿下说的太过惊世骇俗,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原来殿下没有骗我。” 说话的时候,杜如初对宁安满眼崇拜。 经过这件事,他是再也不会怀疑东海王的“奇谈怪论了。” 原来,这个世间还能这么炼铁炼钢。 宁安白了他一眼,“既然大功告成,那就立刻多建些高炉,从现在大炼钢铁。” 冶炼钢铁的基础打下,下一步他已经迫不及待要造盔甲武器了。 “是,殿下。”杜如初应了声。 宁安点点头,拉着杜如初在松软的泥土上画了起来。 “以前的铁匠要把不规则的铁块锻打为想要的形状,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现在有了铁水,军工坊的匠人便可制造模具,将铁水铸造为想要的形状,再稍微锻打下,省去大量时间。” 一边说,宁安一边画了几个模具的样式。 其中,他画的模具有一个如同鱼鳞。 这个模具是用来铸造甲片的,他要为自己的藩军提供鳞甲。 这种盔甲是中原王朝军队常有的盔甲。 优点是灵活和防贯穿,对弓箭和长矛有相当好的防护性。 当然,他脑海里还有一种适合重步兵和重骑兵的盔甲,但想要锻造这种盔甲需要一种工具。 他需要先造出来这种工具才能锻造出这种盔甲。 不过对他而言,盔甲最重要的是甲片的强度。 同样是鳞甲,他的鳞甲在防护性上绝对要比大宁任何军队的鳞甲要好。 在高炉冶炼出铁水流到池子里之后,紧接着的便是搅钢法炼钢。 这种方法通过搅动让铁水接触更多的氧气,从而烧掉铁水里的杂质。 柳树枝在搅动的时候会在燃烧中碳化,等于再给铁水增碳,让低碳的熟铁水逐渐向钢转化。 而钢水浇筑出来的甲片,才能应用于鳞甲上。 他的鳞甲又怎能不强? 第248章 滑轮 第248章 滑轮 “殿下,这个是什么东西?” 宁安的思绪停留在鳞甲上的时候,杜如初指向一个模具说道。 宁安扫了眼,笑道,“这个东西叫滑轮。” “滑轮?”杜如初立刻表现出浓浓的兴趣。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新鲜的很。 宁安点点头,“有这个东西,原本两个人可以吊起来的东西,现在一个人便可以了。” 他在锻造的物件里加上滑轮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滑轮可以用来起重,这是一方面。 他锻造滑轮更大的目的是为了制造滑轮弩。 当下藩军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步兵足够,而弓箭手缺乏。 但是弓箭手的培养不是一蹴而就的。 简单来说,在古代培养一个合格的弓箭手需要五年时间。 他可没有这个时间让在藩军建立一只远程力量。 于是,他将目光瞄准了弩。 弩有很多优点,弩手极容易训练,精准度高于弓箭。 秦朝时期,着名的秦弩大杀四方。 但最终,弩还是让弓淘汰了。 其根本原因是由于技术的限制,为了增强弩箭的威力,就必须把弩造又大又笨重,譬如弩车。 而普通的持弩士兵在战场上更是要用两只脚蹬,才能给弩上箭矢,十分麻烦。 但是滑轮出现之后,随之诞生的滑轮弩却克服了这些缺点。 利用滑轮原理,士兵可以用更小的力气拉动以前拉不动的弩。 弩无需再造的笨重而大,单人小型弩出现了。 而且,这种弩的威力一点不输于以前的大型弩,最大射程可以达到四百米,在二百米内能够保持高精度。 这个射程和精度足以媲美弓箭,灵活性也大大提高。 这也是为什么现今军队不再保留弓箭,而是留下了单兵弩的原因。 “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宁安的介绍让杜如初跃跃欲试。 接着他反应过了,笑道,“殿下说是,肯定就是了。” 宁安笑了笑,又介绍起其他模具。 刀剑鳞甲这些东西,对杜如初来说很容易理解。 所以,宁安没有说太多。 最后,他将滑轮弩单独画了出来,同他详细说了一番。 他下面的重点便是把滑轮弩搞出来,其他的事情交给匠人们就行了。 毕竟在铸造高炉的时候,参与的匠人已经掌握了高炉的建造技术。 交代了盔甲武器的锻造问题,宁安又让杜如初演示了一遍冶炼钢铁的过程。 在杜如初的指挥下,匠人们熟练地在暖风炉里添加煤炭。 在煤炭燃烧,加热了里面的空气,操作风箱的匠人便拉动风箱,将暖风吹到高炉里。 同时,负责高炉的匠人把材料按照顺序添加进高炉。 不多时,红色的铁水便高炉路流淌出来,最终进入池子里。 等待在池子旁的匠人立刻开始搅拌。 这时,宁安走了过去,交代他们搅拌的时间与技巧。 因为他们的操作将直接决定钢水的质量。 按工序走了一遍,最终宁安得到了一大坨钢锭,他才满意离去。 现在,军工坊算是拥有了大批量生产钢铁的方法。 而钢铁乃是工业之基础。 能够随心所欲制造钢铁构件,今后对他封土的发展将大有裨益。 一路含笑回了王府,宁安已经能够想象藩军披甲执锐的画面。 有了这只无论是训练还是装备俱都上乘的藩军,他便牢牢掌控自己的封土了。 “殿下,承蒙你的照顾,小的现在要走了。”回到王府,正在畅想中的宁安见吴毅向他走来。 在他面前立定,吴毅躬身说了一句。 宁安奇怪道,“你不是说豪强的人再追杀,你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吗?” “回殿下,小的原本是打算如此,但皇城司又派了人过来,小的听见了他们的口哨。”吴毅道。 刚刚,他正在房间里休息,思索是谁出卖了他们。 这时,一阵哨声隐隐传来,那正是皇城司召集麾下人员的信号。 于是,他便出来寻东海王,正巧撞见。 “皇城司来人这件事,本王已经知道了。”宁安对吴毅说道,“但是你确定要去吗?待在这里,过不了多久,本王便可让人领功而回。” 吴毅摇了摇头,“殿下大恩,小的心领了,但叛徒尚逍遥法外,小的岂能苟活而不顾其他同僚安危。” 顿了下,他又道,“而且,小的与其他人相见,也能为殿下提供更多的情报。” 宁安望向吴毅,见吴毅态度坚决,最终他点点头,“天黑了再走。” “谢殿下。”吴毅松了口气,他道,“刚刚的哨声分外急促,这是有紧要的事发生了,殿下不如筹备一下,以应对不测之事。” 宁安闻言,点了点头。 皇城司此行一为豪强,一为双龙玉佩。 到底是那件事掀起了波澜呢? 第249章 出世 第249章 出世 夜,很快降临了。 晚膳的时候,吴毅再次向宁安辞行。 这次宁安没有挽留,而是任其离去。 在他走后,高阳过来了。 他脸上带着一丝兴奋,说道,“殿下,末将的人打探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第二块双龙玉佩在七苦山出世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徐华也送来了同样的情报,应该不会错,难怪今天下午晋城内的外乡人像是疯了一样,比以往活跃很多。” “原来如此。”宁安恍然。 他终于明白终究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且为了争夺双龙玉佩,据说各方势力在七苦山大打出手,杀了个血流成河,也不知道如今第二块玉佩到底在谁手中?”高阳继续说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也想掺和一把。 宁安正在吃晚膳,喝了口茶漱漱嘴,他踱步来到高阳身侧。 良久,他转向高阳说道,“上次在长安的时候,我们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结果自己却也栽了个跟头。” 高阳老脸一红,此事他引为耻辱至今。 宁安接着道,“这次各方势力在晋州大乱斗,本王还是想玩一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次本王可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这些天,各方势力都在寻找第二块双龙玉佩,晋州相对平静。 但玉佩出世,取而代之的恐将是刀光剑影。 毕竟得玉佩者,便等于得到了龙脉与遗宝。 对此,宁安大有隔岸观火的想法。 众多势力将目光瞄向第二块玉佩,才会忽视他这位藩王的存在。 这正是他悄悄发展壮大的契机。 不过,他不想深度参与此事,也不想听之任之。 毕竟小王爷完颜宝极有可能在豪强的支持下也参与到了此事中。 晋州是他的封土。 一个金国的小王爷想要在他的封土上掘断中原龙脉,毁了汉家气数,即便这是封建迷信,他也无法容忍。 这简直如同一个强盗跑到家中,大摇大摆去砸他的招财猫。 何况,三皇子和太子也参与其中。 在长安的时候,那是他们的主场,二者为了对付自己耍尽了花招。 如今在晋州,他岂能让二者的人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除此之外,虎豹堂,黑鲨帮,鎏金殿俱都不是好东西。 若不是他当时祸水东引,这帮混账袭击的可就是他的王府了。 “殿下,一个坑,末将怎么会跳两次?这次绝对不会再出差错。”高阳说道,“上次在第一块玉佩上吃了亏,末将和麾下的将士现在还憋着一肚子气,就想着在第二块玉佩上出了。” 宁安轻轻笑了起来,他道高阳为什么会对第二块玉佩这么上心。 原来是为了找回场子。 于是,他道,“这次的事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这只手极有可能和我们的想法一样,当最终的黄雀。” “所以,在玉佩这件事上,我们不参与争夺,只暗中观察,缕清各方势力,在没有找到始作俑者之前,切忌不能暴露。” 高阳神色肃然,“末将记住了。” 说了这件事,宁安示意高阳可以回去了。 这次,他要将晋州变为一个棋盘,通过情报的搜集,将各方势力列为棋子,布置在棋盘上。 从而在一定的高度俯视他们的行动,观察他们的相互之间的争斗,最终一锤定音。 隔日清晨,宁安照常开始一天的训练。 这时,他收到了吴毅送回的情报。 和他掌握的一样,让皇城司紧张起来的事情正是第二块玉佩。 不过皇城司终究是大宁历代帝王的专属情报机构。 随着帝国的糜烂,虽然也跟着糜烂了些,但到底还有几分底蕴。 除了玉佩现世的消息外,吴毅还提及当下双龙玉佩在鎏金殿手中。 当日由一男一女在七苦山中的一处密洞中找到了第二块玉佩,二人正是南宫复和南宫燕兄妹。 之后,鎏金殿众人与尾随的虎豹堂众人为了争夺玉佩进行了一场厮杀。 蛰伏在七苦山附近的其他势力也裹了进来,进行了一场大乱杀。 在这场争斗中,鎏金殿伤亡惨重,但玉佩依然掌握在南宫兄妹手中。 只是二人却消失了,没有任何踪迹。 “南宫燕?本王还是喜欢茗香这个名字。”宁安念了句,摇了摇头。 得知茗香离开长安之后,他还是希望其不要再参与到玉佩的是是非非中去的。 但他也明白,自从茗香的爹娘在其背上刺青时,她便再也脱离不了这场由双龙玉佩引发的浩劫。 而二人之间的一夜恩爱只如梦境。 梦醒,二人下次见面是敌是友,谁又能说得清。 将纸条扔到煤球炉中烧的干干净净,宁安将此事暂时抛在脑后。 茗香擅长易容,藏起来应该不难。 只要其不想暴露,他也找不到她,更谈不上帮她。 接着,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在训练的青年身上。 此刻,他们两人一组正在训练偷窃,这同样是“特工”的必备技能便于拿到重要的物品。 之后的几天,宁安没有收到更多的消息。 大体上,各方势力都在寻找南宫兄妹。 在关注这件事的同时,他不是在王府训练青年们,便是在军工坊同杜如初制造模具。 在他给杜如初的模具中,刀剑矛和甲片的模具已经制备完成。 匠人们已经开始浇筑刀剑矛和甲片,再由铁匠锻打塑形开刃。 只有滑轮弩的构造复杂,但二人还是在第三天成功制造出了滑轮弩的骨架模具。 “万事俱备,就差大规模生产了。”掌握了所有模具的制造技巧之后,宁安对杜如初说道。 技术储备差不多了,该上人了。 这个时代没有机械的高效率,只能以匠人的数量弥补。 “今天我就去流民营寨再挑些人过来,争取一个月内让三万藩军的装备俱全。”杜如初道。 只要军工坊内有一百个铁匠。 每个铁匠每天锻造十把刀出来,他就能实现这个目标。 东海王在长安大买奴隶的时候不是没有偏重的。 相比较而言,王府会优先选择工匠之家。 所以,在六万余人里找出一百个铁匠不是难事。 再者,由于模具浇筑,锻造刀剑的难度大大减少。 即便不懂的人跟着老铁匠学个两天,也能将就上阵了。 第250章 刺杀 第250章 刺杀 “不要只选青壮男子,青壮女子也能顶事。”宁安望了眼军工坊的和尚班,对杜如初说道。 在晋州掌控在豪强手中的前提下,他唯一可用的便是从长安带来的这六万余流民。 现在其中三万男性青壮充入藩军。 剩下的人里面青壮所剩不多。 这个时候就要合理利用人工了。 正所谓妇女也顶半边天。 他不需要青壮女子锻铁,但缝制鳞甲这样的工作,她们还是能胜任的。 不过古代礼教森严,女子的工作只限于女红织布。 即便是匠人也不收女弟子。 杜如初也摆脱不了这种潜移默化的思想。 所以,他才专门提醒了一句。 “若是如此,军工坊倒是不缺人手了。”杜如初闻言,眼界仿佛一下打开了,人也轻松了许多。 宁安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产量要是再跟不上,本王可要踢你的屁股了。” “不用殿下高抬贵脚,我自己负荆请罪。”杜如初闻言,拍着胸脯保证。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宁安出了工坊。 这次他没有回王府,而是准备去南城外的流民营寨。 他让冷铁按照他的法子操练士兵,不是要一直这么练下去。 古代打仗,还是要让士兵学习刀枪棍棒以及军阵的。 现在,军工坊马上就能批量锻造装备了,他该同冷铁沟通下,筹备下阶段的计划。 一路到了流民营寨,这里的训练仍旧如火如荼。 只是不同于一开始,青壮们的体格有了明显的改变,似乎健壮了许多。 见宁安过来,冷铁领着将领们迎过来。 “青壮们练了也有二十天左右了?你们觉得如何?”宁安问道。 在现今,新兵营训练也就三个月。 二十天足以见到一些明显的小进步了。 冷铁和其他将领们对视一眼。 沉吟了下,冷铁道:“虽然殿下的法子古怪,但青壮们的体力和力气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其他将领纷纷点头,最重要的是相比他们传统的操练之法,东海王教的法子见效十分迅速。 “至于踢正步,左右转这些,士兵们练了之后,彼此间更注意配合了。”冷铁又说了一句。 尤其是踢正步的时候,士兵需要与其他人保持一致,才能走的整齐划一。 “这么说,你们是认同本王的操练之法了?”宁安有些意外。 前些天,冷铁他们还一副臭脸。 现在,冷铁的言辞和语气都变了。 或许随着时间的延长,操练的结果越发明显了。 冷铁露出尴尬的神色。 当时他与东海王对赌,自以为胜券在握。 但现在,他倒是真的有点心虚了。 身为将领,他对士兵的变化极为敏感。 他能预感到,按照东海王给的法子操练出来的士兵比按照常规之法操练出来的士兵身体更为健壮有力。 他们虽然没有练习刀剑棍棒的用法,但因为底子打牢了,练起来会事半功倍。 至于军阵,他越发觉得踢正步也是一种军阵。 无形中,士兵们已经掌握了军阵的精髓,那就是相互之间的配合与默契。 冷铁又与其他将领对视一眼,他道,“没有到最后一刻,末将还不想认输。” 这是他和其他将领们最后的倔强了。 现在就向东海王认输,太丢人。 再者,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疑虑,还要观观后效。 宁安笑了笑,他不着急。 冷铁这么说,他其实已经等于赢了。 想到这次来的目的,他道,“本王给你们的操练之法,你们要继续坚持下去,但从现在开始,也要教他们一些别的东西了,战场上的武艺以及军阵。” 冷铁等将领怔了下,露出欢喜的表情。 但宁安又一句话让他们冷静下来,“不过现在还不能明目张胆地练,可以先同他们讲解一些要点。” 见将领们的表情很失望,宁安道,“不要着急,过不了多久,我们便无需担心什么了,军工坊正在锻造藩军的盔甲武器。” “待人人能穿上盔甲,拿起刀剑,你们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于是,他把自己同杜如初建立军工坊的事说了。 冷铁等将领精神一震,他们至今还不知道军工坊以及锻造盔甲的事。 东海王竟然瞒的一丝风都不漏。 想到这,不少人向宁安投来敬佩的目光。 结合当下藩军的操练之法,他们觉得这位东海王太不简单了。 “殿下厉害。”冷铁说了句,他很少给别人溢美之词。 宁安眼角含笑,扫了眼将领们,又望向正在训练的藩军士兵,说道,“本王说过,跟着我,有肉吃。” 说完,他大笑着离去。 将领们望着宁安的背影,也俱都笑起来。 从流民营寨离开,宁安向王府而去。 此时,正是正午,艳阳高照,但空气没有一丝暖意。 街道上,不时有衣着褴褛的晋州百姓缩着头,猫着腰,快步行走,想要尽快回家,躲避令人难以忍受的寒冷。 注意到这些,宁安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对比长安,他一路北行,晋州是他见过最为贫瘠的地方。 加上豪强的盘剥,晋州百姓的日子更为难过。 如今,晋州是他的藩国,他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封土继续烂下去。 待铲除了豪强之后,他一定要他的封土成为大宁最为富庶的地方。 他正想着,忽然只觉一股大力传来。 一个护卫将他扑倒在地,就在倒地瞬间,箭矢的破空声传来。 同时,护卫们的叫声传来,“有刺客!” 第251章 州兵 第251章 州兵 宁安整个人趴在青石道路上。 严寒让石头如同冰一样冷。 他还未回过神来,护卫便将他扶起来。 又有其他护卫过来,将他紧紧围在中间,挡住任何箭矢能够射向他的缝隙。 接着,护卫拥着宁安躲入沿街的一家布行。 一部分护卫守住门口,一部分扑向箭矢射来的方向。 还有三名护卫向流民营寨方向奔去,似乎准备向冷铁求援。 布行里,宁安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他还是第一次在外出的时候遭遇刺杀。 如果对方有备而来,接下来定然是一场血战。 他没有害怕,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他颇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洒脱。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会鲁莽行事。 面对刺客的袭击,他会尽量与之周旋到援兵抵达。 只是,他预想中的大批刺客没有出现。 茶还未凉的功夫,缉捕刺客的护卫便回来了。 他们将一个头发散乱,已经昏过去的女子架到宁安面前。 保护东海王的护卫一向一明一暗。 刺杀发生的时候,穿着便服在周围警戒的护卫便扑向了刺客。 正因此,那枚箭矢射偏了。 之后,他们立刻上去帮忙,解决了这一波刺客。 “殿下,我们活捉了这名女刺客,与她一起的六名同伙在同我等搏斗中被杀。”护卫捂着胳膊说道。 他也受了伤,脸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若不是他闪躲及时,只怕半张脸就没了。 “把她押回王府!”宁安道。 他想过是太子的人要杀他,也想过是三皇子的人要杀他,更想过是豪强要杀他。 但他没有想到,刺杀他的竟是一个女子和她的六名同伙。 这一切让刺杀显得过于儿戏。 “是,殿下。”应了声,护卫们将女子架了出去。 刚刚,他们极为紧张,深怕东海王会有个三长两短。 如今东海王安然无恙,还擒获了刺客,他们不由松了口气。 否则,冷将军回来定要拔了他们的皮。 然而,他们依然心有余悸。 这晋州果然太危险,今后他们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行人继续向王府而去。 为了防止刺客还有同党,护卫们始终紧贴着宁安。 眼见到了王府,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是冷铁率领骑兵到了。 “末将护驾来迟,还望殿下赎罪。”从马上下来,冷铁单膝跪地。 “的确有些迟了。”宁安微微不满。 从刺杀发生到现在,至少有两刻钟,也就是三十分钟了,冷铁这才赶到。 冷铁一脸惶恐,“殿下,不是末将有意拖延,而是这晋城的州兵关了城门,耽搁了时间。” “州兵?”宁安疑惑道。 “是的,关于刺客的消息传来,州兵便关闭了城门,说是为了防止刺客逃跑,末将令他们开城门,他们虽答应,但却磨磨蹭蹭的。”冷铁越说越怒。 宁安闻言,眼睛眯了起来,他将冷铁扶起来,说道,“是本王错怪你了,七名刺客,六名已经伏诛,还擒获了一名活的女刺客,本王也无大碍。” “如此,末将就放心了。”冷铁神色轻松了些,但立刻又如冰霜般,“晋城的州兵有两千人,和府衙一样,他们本该效忠殿下,但他们却阳奉阴违,这次他们定是有意而为之。” 宁安心中杀意四起,脸上却挂着笑容,他道,“不急,这笔账,我们总是要他们算的一清二楚的。” 说罢,他让冷铁回去继续训练藩军士兵,也不要与州兵发生冲突,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东海王有令,冷铁也只得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进入王府。 护卫们寻了个房间,将女子关了进去,由两名护卫把守房门。 宁安没有立刻审问女刺客,他趴在地上的时候衣服湿了。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在煤球炉旁烘烤了会身体,他才提起精神。 恰在这时,秋云从外面回来。 见到宁安湿漉漉的脏衣服,她不由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宁安没有瞒她,将自己遭遇刺杀的事说了。 秋云吓得面色苍白,她丢下手中提着的篮子,忙上前在宁安身上摸索,紧张道,“殿下有没有受伤?” “没有。”宁安摸了摸秋云的脑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秋云松了口气,得知刺客就在王府,她道,“奴婢要去打她几个耳光出出气,简直太可恨了,一个女子干什么不好,非要当刺客杀人。” 宁安心中一暖, 秋云一向呆呆的,这次竟然要为他打人,真的很生了很大的气。 “你还是乖乖在这里,刺客很危险,要是你受伤了,可就没人给本王做饭吃了。”宁安刮了下秋云白腻的鼻子。 秋云小脸微红,低着头,“那奴婢今晚给殿下做烧雏鸡,什锦豆腐,松花小肚儿压压惊。” “好。”宁安笑道。 二人正说着,有护卫过来通报,女刺客醒了。 宁安整理了下衣服,先前院而去。 到了关押刺客的房间,两个护卫跟着他走了进去。 此时,女刺客已经让护卫们五花大绑,按在一张椅子上。 来到女刺客面前,宁安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女刺客的容貌。 女刺客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瓜子脸,翘鼻丰唇,眼睛很大,五官结合起来算是个十足的美人。 只是让宁安不舒服的是,与她的目光相接,他能感受到一种似乎忌惮的野性。 果然,他感觉是对的,他还没有开口,女子便叫道,“你色眯眯看着我干什么,小心我挖掉你的眼睛,剁碎了喂给我的两条大黑狗。” “我劝你识相点,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再砍掉自己的双手双脚向我赔罪,否则我一定会杀你全家。” 宁安怔了下,随即笑了起来,这是让女子气笑的。 他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猖狂的刺客。 扬了扬手,他示意护卫给自己搬来一个凳子。 接着,他将凳子摆在女子面前,自己坐了上去,与女子面对面。 女子的确很美,但他宁安可不是见了女子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的人。 只要是他的对手,无论男子还是女子,他一视同仁。 第252章 审问 第252章 审问 “你要杀本王全家?这可不容易,倒是本王把你的双手双脚砍下来比较容易些。” 坐在椅子上,宁安任由女子叫嚣。 等女子安静下来,他淡淡说道。 “本王?你是东海王!”女子本就很大的眼睛因为惊讶又睁大了些。 刺杀东海王的时候,她离的很远,没有看清东海王的容貌。 且那时的东海王与此时的东海王衣着不同,所以她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来。 “嗯,你猜对了。”宁安表情依旧冷静,“所以,是谁指使你刺杀本王的?” “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杀你。”得知宁安就是东海王,女子开始恶狠狠瞪着宁安。 宁安笑了笑,“一般被抓到的刺客都会这么说,既然你不承认,那你先说说你是何人?又为什么要杀本王?” “呸!你让我说,我就说吗?就你一个小小的东海王也配?”女子露出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下宁安。 宁安微微皱起眉头。 在这个女子眼中,他似乎真的像个小喽喽,这让他有些奇怪。 的确,以前的东海王得罪过不少人。 这个女子可能是以前的仇人,自发来寻仇,不是由别人指使。 但即便如此,他的仇人也不可能一副自己比皇帝老子地位还高的模样。 所以,在他看来,这个女子不是脑子有问题,便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有见过世界的凶恶。 “啪啪啪……”想到这些,宁安的脾气也上来了,给女子鼓掌,“落在本王手里,你还这么嚣张,真的还有勇气。” 回过头,他对身后的护卫道,“你们出去,在门口等着。” 护卫们对视一眼,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退了出去。 “你想干什么?”房门“哐当”一声关上,女子脸上立刻露出惊慌的表情。 刚才东海王和护卫们默契的笑容她太熟悉了。 士兵们一旦抓到大宁的女人,便会像这样。 “干什么?既然你刺杀本王,难道不清楚本王的名声吗?”宁安伸出一只手挑起女子的下巴,“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刺客,本王还是第一次见到,很有意思呢。” 女子闻言,一瞬间关于东海王的记忆全部涌上脑海。 这一刻,她真的怕了。 宁安轻轻笑了起来,这女子和他斗,还是太嫩了。 于是他趁机道,“你是现在说,还是等本王受用了之后再说。” “我不说。”女子咬着下嘴唇。 她很清楚,一旦自己说了,后果会更严重。 宁安点点头,审讯有时候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要循序渐进的。 将凳子又往前挪了一小段距离,他道,“那本王看你能坚持多久。” 说罢,他忽然抓住女子的右脚,将她脚上的毛毡靴脱了下来。 顿时,一直晶莹的玉足出现在宁安面前,令人为之一动。 “说还是不说?”宁安再次威胁。 “不说。”女子因为羞愤脸色通红,但仍旧神色倔强。 宁安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挠起了女子的脚心。 “咯咯咯……”女子此时已经闭上眼睛,做好了东海王欺辱她的准备,没想到一阵奇痒传来,不由大笑出声。 见状,宁安更是手上加了力道,让女子笑的喘不开气。 很多人都以为挠脚心只是玩闹的一种形式。 事实上,在古代历史上,挠脚心是真正的酷刑,这个刑法叫笑刑。 只是正宗的笑刑是在犯人的脚底抹上蜂蜜,让山羊去舔。 之后奇痒的感觉会让犯人不断大笑,直到耗尽肺部的氧气。 在宁安这里,这个刑法只是由他的手操作而已。 “哈哈哈…哎呦……”宁安手上的动作不停,女子笑也不停,甚至笑出了眼泪。 门外,两个守门的护卫对视一眼,俱都一脸敬佩。 东海王就是有本事,竟然能让女刺客心甘情愿,还这么高兴。 屋内,宁安自然不会想到护卫们邪恶的想法。 其实,他还是很有原则的。 这个女子的确是刺客,但让他如同右武卫的士兵干奸淫辱掠的事,他是干不出来的。 但这不意味着他妇人之仁,他宁愿选择直接按刺客处理,将其杀掉。 “咯咯咯……”女子的笑声又持续了一会儿,渐渐有喘不过气的架势。 似乎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气息,终于害怕了,她喊道,“我说,我说。” 宁安眉毛挑了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道:“那就请!” 女子盯着宁安的眼睛,一副要杀人的表情,“我乃大金国三公主完颜玉儿,我要杀你,是为了给巴波尔报仇。” “完颜玉儿?巴波尔?”宁安一时怔住了。 他只想搞清楚这个女子为什么要刺杀他以及有没有主使。 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得到这么一个令他意外的消息。 以至于他略微思索,便认为这个女子在撒谎,他道,“胡说八道,你一个堂堂金国公主会单身匹马来晋州?” 接着,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和你一起来的是不是还有小王爷完颜宝?” “你怎么知道?”女子惊呼一声,接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等于变相承认这个事实。 宁安的眼睛眯了起来。 柳湘云给他的情报果然是真的。 虽然他不清楚完颜宝的队伍里怎么会混入一个金国公主的。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能不能不要再摸了。”就在宁安思索的时候,完颜玉儿红着脸怒道。 宁安这时才意识到由于过于惊讶,他刚刚沉思的时候在下意识摩挲着完颜玉儿的玉足。 “你差点杀了本王,本王摸一会儿又怎么了。”宁安脸不红,心不跳,但却给完颜玉儿穿上了靴子。 “无耻!”完颜玉儿怒斥一声。 宁安摸了摸鼻子。 不得不说金国不同于大宁,这女子没有什么三纲五常的教化。 换做大宁任何一个女子,此时只怕已经寻死腻活了。 伸了伸懒腰,他戏谑道,“你还没见过本王真正无耻的时候,你想不想见见?” 完颜玉儿经过刚刚挠脚心的折磨,心里多少对这位东海王有些忌惮了。 哼了声,她只是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怕痒,只要不像刚才那样就行。” 说完,她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第253章 烫手山芋 第253章 烫手山芋 “好,那等一会儿本王就过来杀你。”宁安起身,瞥了眼一副坦然受死的完颜玉儿,转身出了房间。 身后,完颜玉儿叫道,“狗王,要杀你现在就杀,休要再想什么花招,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宁安没有理会完颜玉儿,将房门带上。 见两个护卫笑的相当淫荡,他道,“你们不要误会,本王可是正人君子。” “对对对,殿下是正人君子。”护卫对视一眼,对宁安一阵挤眉弄眼,意思他们不会向外说。 宁安翻了翻白眼,正要回去细细想想接下来该处置这个完颜玉儿。 这时见许长卿过来了。 他刚刚从府衙回来,得知宁安遭遇了刺客,忙过来问安。 宁安将事情经过说了,又指了指房内,将完颜玉儿的身份说了。 “完颜玉儿如果真的是金国皇帝家的三公主,这件事可就麻烦了。”宁安对许长卿说道。 许长卿点点头,“此刻完颜宝肯定躲在某个豪强的府邸,得知这位金国公主刺杀殿下失败遭擒,他必然要来救她。” “本王也是这个意思,她就是个烫手山芋,不能留在手里。”宁安眉头紧皱。 两国交战,如果擒获对方的重臣,皇子,公主,对方一般不会斩杀。 这是一种存在于双方之间的默契,毕竟对双方都有利。 所以,这个完颜玉儿他不能杀。 否则此事一旦传到皇帝宁淳耳中,他定会炸毛。 因为他杀了完颜玉儿,将来金国在战场上俘虏了皇子,甚至是俘虏了他,就没有要求善待的理由了。 再者,金国皇帝一旦得知女儿让他杀了,必然会兴兵报复。 当前,他还没准备妥当,连豪强都收拾不了,可承受不起金国大军南下。 而且,尽在眼前的完颜宝和豪强恐怕也会提前向他发难。 “下官有个主意。”宁安正在想的时候,许长卿露出狡黠的笑容。 “说。”宁安道,他也想到了一个稳妥的办法。 许长卿沉吟了下,他道:“下官听护卫们说,冷将军救驾的时候,遭到了州兵的刻意刁难。” “殿下不如解押刺客入京为由,令州兵承担护卫职责。这州兵与豪强一丘之貉,必然会伙同豪强演一场劫囚的戏码。 “这样一来,完颜玉儿脱手了,殿下也有理由削了州兵各级将领的职位,将州兵掌控在手。” 宁安闻言,拍了拍许长卿的肩膀,说道,“你和本王想到一起去了。” 他想过真的把完颜玉儿送往京师,让皇帝宁淳与金国交换些利益。 但又想到柳青出事之后,以宁淳和朝臣在梨园诗会上那副尿性,只怕最终他们什么利益都不要,也会把完颜玉儿恭恭敬敬送回金国。 为的仅仅是讨好金国,乞求回到议和的道路上。 除此之外,如果他这么干,完颜宝和豪强必然会尝试劫人。 到时候他又要损失麾下的精兵良将,实在得不偿失。 既然如此,他不如只考虑自己的利益。 在刺杀的事上,他已经把州兵这伙人恨上了。 借此事,正可以把州兵将领们收拾了。 当然,他也考虑过拿完颜玉儿交换些什么。 但此事若是闹到了京师,让皇帝宁淳知道了,只怕要废了他这个藩王。 思来想去,还是这个法子好。 他抓到了完颜玉儿,也计划送往京师让宁淳处置。 但州兵将领太无能,把人丢了,这就怪不得他了。 “事不宜迟,这晋城的州兵校尉命陈鲁,殿下可立即招他前来。”许长卿道。 不同于藩兵,州兵归于州刺史调度。 掌握了州兵,他这位刺史在晋州府衙也能多些分量。 宁安清楚许长卿的小心思,这也正是他希望的,于是他急命一名护卫将州兵校尉叫来。 不多时,一名眼睛细长的将领抵达了王府。 见到宁安,他躬身道,“末将陈鲁参见殿下,不知殿下召末将前来,有何要事?” 宁安这是第一次见到晋城的州兵将领。 他道,“刚刚有人刺杀本王,此事你可知晓?” 陈鲁低着头,眼睛游弋了下,他以为东海王要对州兵关闭城门的事兴师问罪,忙找理由搪塞,“回殿下,末将知道,在刺杀发生之后,末将便令人紧闭城门,防止刺客逃跑,也防止刺客的援兵进来。” 宁安和许长卿对视一眼,许长卿摇了摇头,意思晋州官员也是这样阳奉阴违。 轻轻笑了笑,他道,“干得不错,所以本王有个差事交给你。” 顿了下,他继续道,“本王抓到那个女刺客,没想到他竟然是金国公主完颜玉儿。” “此人身份太过尊贵,本王难以定夺,所以要把她送往京师,由皇上发落。” “只是本王担心走官道会遭到其同党的劫持,你们熟悉小路,所以本王想让你调遣州兵,从小路押解她入京。” 宁安的话音落下,陈鲁整个人的身体僵直了下。 他马上反应过来,回道,“此乃末将分内之事,末将莫敢不从。” “那本王等你的好消息。”宁安示意陈鲁可以回去了。 待陈鲁的身影消息,许长卿道,“殿下,这个陈鲁答应的如此干脆,怕是了解些内情。” “那就更好了,他知道了完颜玉儿,豪强们就等于也知道了,接下来,我们只等观戏即可。”宁安笑道。 这时,许长卿又叹息一声,道,“其实这只是下策,奈何殿下兵马尚未齐备,否则定能拿这完颜玉儿做更大的文章。” “无妨,比起掌控晋州,这些小事微不足道。”宁安摆了摆手。 说了这件事,二人又谈及晋州的政务。 尽管晋州的官员不搭理许长卿。 但许长卿还是每日按时坐堂。 至于他下达的政令,有没有官员执行,他便无能为力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在府衙,他找到一本记录晋州在册生员的名录。 科举分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四个阶段。 通过院试的考生名生员,也就是人人口中的秀才。 与现今对比,相当于高中毕业。 其中很多秀才一生只能停留在这个阶段,靠写字卖画为生。 有背景的是进入府衙充当吏员。 有了这本名录,许长卿便能给自己找些帮手了。 第254章 前情 第254章 前情 “难,豪强令人放风,不许晋州百姓参加藩军,晋州百姓便吓得不敢来了,这些秀才能比这些百姓胆子更大吗?”宁安对许长卿泼了盆冷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冷将军说了,还是有六百多人没有理睬豪强,参与藩军的,秀才多为郁郁不得志者,有此机会,说不定更为珍惜。”许长卿对自己想法很自信。 宁安想了想,许长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或许秀才这个庞大的群体真的值得培养。 首先,如许长卿说的一样,秀才多郁郁不得志。 画个饼,他们更容易上钩。 二者,秀才识文断字,想要对他进行再教育会更容易些。 三,秀才中不了举人,不代表就笨。 如同杜如初一样,可能就是偏科。 再者,他不认为四书五经读的好还是不好关乎一个人能力。 说不定秀才入朝为官,比那些举子更有作为。 于是,他道,“那就试试,不过采用的时候要调查清楚,免得他们是豪强安插的暗线。” “是,殿下。”许长卿喜道,东海王这时认同他的想法了。 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陈鲁一路回了位于晋城南的州兵大营。 一进门,他便叫来一名士兵,“你换上便服去一趟乔府,就说……”,附耳对士兵说了起来。 士兵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待士兵的身影消失,陈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的岳父正是八家豪强中常家的家主常操。 从岳父口中,他得知小王爷完颜宝到了晋州。 而且这位完颜宝还带了一个侍从。 众人还猜测过这个侍从与完颜宝的关系。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这位侍从的身份比完颜宝更为尊贵,竟然是金国皇帝的女儿,完颜玉儿。 眼下,幸亏东海王愚蠢,将完颜玉儿交给他来押解。 否则完颜玉儿若是到了京师,他们八家豪强和完颜宝俱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与此同时。 乔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完颜宝坐在正堂诸位,脸黑的能滴出墨汁来。 就在刚刚,有人刺杀东海王的消息传来。 一开始,他只是一乐,觉得东海王吃瘪很有意思。 但他得知是个女刺客之后,他的头发几乎竖起来。 带着人将乔府上下全部搜了一遍,他整个人如坠冰窟,眼冒金花。 前些日子,完颜玉儿随皇帝来塞北三关外的金国大营巡查。 之后,她没有随皇帝回去,而是以多玩几日为借口留了下来。 金国皇帝对这位小女儿一向宠爱,因他没有子嗣,又对兄弟和侄子们很倚重,于是便嘱咐他照顾完颜玉儿。 奈何在大营的时候,他潜入晋州的计划让完颜玉儿得知。 这位金国三公主便闹着要来杀东海王。 因为巴波尔是她的亲卫,为了在梨园诗会上击败大宁的御林军精锐。 他的父王才借了巴波尔前往大宁。 对于巴波尔之死,他的父王一直不信是那群御林军干的。 回来之后,便将杀巴波尔的罪名扣在了当时也在酒楼的东海王的头上。 此刻,如果宁安了解这件事,一定啼笑皆非,没想到完颜宗泽竟然误打误撞,猜对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完颜玉儿才执着要杀东海王。 他不同意这位公主来晋州,这位公主便向他要巴波尔。 百般纠缠下,他只得带着她来。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控制不了这位三公主。 所以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完颜玉儿还是出事了。 “小王爷,她竟然是三公主,这…这如何是好。”乔博易吓得面无人色,完颜宝已经向他说了那个侍从的真正身份。 他承认,他对这位侍从有些忽视了。 以为他只是完颜宝的禁脔,所以没有派太多人盯着。 也正因此,这位三公主才有跑出去的机会。 她打晕了暗中监视她的家丁,从乔府的侧门跑了出去。 “如何是好?三公主出了事,你我都得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同其他七家立刻调集所有私兵杀往东海王府,救出三公主。”完颜宝厉声喝道。 北塞三关错失良机,他们今后还能再寻找机会。 这位三公主落在东海王手里却十分要命。 无论是她是死了,还是受到了折辱,他都要倒霉。 “是,我这就去。”乔博易一句话也不敢质疑,忙令人去通知其他家主。 这件事同样关乎他们的直接利益。 如果三公主完颜玉儿在他们的地盘出事,待金国一统大宁,他们的皇商地位不但泡汤。 金国皇帝为了泄愤,只怕还会让他们人头落地。 现在起兵威胁东海王交人,他们固然如同反叛。 但只要他们坚持一阵,等金国打过来,就万事大吉了。 孰轻孰重,他们的分得清。 不过,正在八家家主齐聚乔府,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陈鲁派的士兵到了,他们向众人说了东海王命州兵押解完颜玉儿的事。 “小王爷,这下没事了。”乔博易闻言松了口气,“陈鲁是常操的女婿,只要他上路,我们便同他演一场戏,把三公主救回来。” “没错,这东海王得知了三公主的身份想必也是吓坏了,所以急着送往京师,碍于三公主的身份,念他也不敢动三公主分毫。”常操忙表现自己,这次女婿给他争了光。 曹泾有些羡慕,他酸溜溜道,“可是如此一来,陈鲁这州兵校尉可就别想干了,遗失如此重要的囚犯,可是难以向朝廷交代。” “这是什么话,一万个陈鲁也比不过三公主的毫毛,这州兵校尉的头衔丢了就丢了。”乔博易怒斥一声。 接着,他一脸谄媚,对完颜宝道,“小王爷,你看我们演场戏,把三公主抢回来如何?” 完颜宝也松了口气,他道:“这再好不过了,有惊无险,什么也没有耽搁。” 定下此事,乔博易又让士兵把他们的口信送给陈鲁。 第二天,陈鲁一早便到了王府等待。 宁安亲自将完颜玉儿交到他的手里,嘱咐道,“陈校尉,此事关系重大,切忌不可有任何闪失,一定要将她送到京师。” 陈鲁应了声是,带着完颜玉儿离去。 听到自己要被送往京师,完颜玉儿陡然瞪大了眼睛。 离去的时候,她转头对宁安道,“你父皇不但不会杀我,还会好吃好喝招待我的,等我回了金国,定要统领金国大军前来杀了你这条狗贼。” 宁安冲完颜玉儿笑了笑,做了个挠脚心的动作,又放在鼻子前,道,“真香。”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完颜玉儿再次想到昨日东海王对自己做的,怒不可竭。 第255章 利用 第255章 利用 “哈哈哈……”宁安只是笑,任由完颜玉儿发狂。 在州兵的押解下,她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听不清。 州兵的身影消失后,宁安与身侧许长卿对视一眼,露出默契的微笑。 过不了今日,他们就能给州兵来个大换血。 果然,下午宁安正在如常训练流民青年的时候,陈鲁回来了。 他浑身浴血,一副十分凄惨的模样。 见到宁安,他跪了下来,悲声道,“殿下,末将无能,途经乌金山的时候,我等遭遇了金国公主的同党,末将统领州兵浴血奋战,但还是让他们把完颜玉儿抢走了,呜呜呜……” 说完,他甚至还哭了起来。 宁安暗道果然来了。 既然陈鲁演戏,他没有不跟着演戏的道路。 趁这个机会,他还要收拾他一番,报他关闭城门的仇。 于是,他当即装作暴怒,一脚踢在陈鲁的胸口,他叫道,“你这个废物,枉本王这么信任你,你竟然把这件事办砸了,她可是金国公主啊!” 他这一脚非常重,直接将陈鲁踢飞两三米。 “殿下…咳咳…”陈鲁没想到东海王会突然动手,此时只觉喉咙一甜,胸口剧痛。 心中极怒,但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挨了这一脚,总比丢了金国公主,将来遭到金国人的屠戮要好得多。 “废物,废物,废物!”宁安可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又是连续几脚踹了过去。 这个混蛋在刺杀发生的时候关闭城门,延误冷铁的救援,可是要真正害死他。 直打的陈鲁缩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宁安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晋州州兵校尉,改任旗长,你若不服,本王便奏请朝廷,让皇上评评理。” “末将认罪!”陈鲁哪敢不服。 听东海王的口气,他似乎还没有上奏朝廷。 若是这件事真的闹到朝堂上去,只怕一道圣旨就要下来,杀他的头。 更令他惊讶的是,东海王竟然给他留一个旗长的将职。 “既然认罪,你便立刻去南城外找冷将军,将州兵的兵符上缴,另外配合冷将军整顿州兵。”宁安冷冷道。 他是故意拿朝廷的名头吓唬陈鲁的。 革了陈鲁一个人的职没有用。 所以,他没有将陈鲁一撸到底。 同时,他要在借朝廷的名义在他的脑袋上悬一口随时可能会落下来的剑。 如此,冷铁在接管州兵之后,这位前校尉才会积极配合,辅佐冷铁整顿州兵。 待冷铁给州兵来个大换血,再寻个由头收拾陈鲁。 “是,殿下,多谢殿下恩典。”陈鲁忍着身上的疼痛向宁安行了一礼,一步一顿离去。 对他来说,东海王对他的处罚相对事情本身的确很轻。 望着陈鲁离去的背影,宁安嘴角上扬,他和许长卿的计划这次算是完美落幕。 州兵再加上不久就会成型的藩军,他将彻底控制晋州的兵权。 一旦手握重兵,他再也无需顾忌豪强。 …… 乔府。 一辆马车在正门停下,随即下来一个头戴斗篷的人。 在家丁和婢女的簇拥下,此人进入乔府。 一直来到正堂,完颜宝和豪强家主们已经在等待。 这时,此人除下斗篷,露出了真容,正是完颜玉儿。 “参见公主殿下。”乔博易等八位家主同时躬身行礼。 完颜宝见到完颜玉儿毫发无伤,重重松了口气。 接着,他怒色上涌,说道,“玉儿,你来晋州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我的,若不是东海王愚蠢,你这次就要沦为大宁的阶下囚了。” 完颜玉儿是他的堂妹,金国又不像大宁,过于在意尊卑礼节,所以他常常直呼完颜玉儿的名字。 从马上下来,完颜玉儿便面无表情。 担当“东海王”三个字从完颜宝口中脱出,完颜玉儿像是受到了刺激。 她道,“完颜宝,我要你立刻集合金刀卫与豪强私兵杀上东海王府,生擒东海王,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完颜宝皱了皱眉头,“玉儿,你不要再胡闹了,既然有惊无险,那么一切就按计划行事,等破了北塞三关,任由你怎么处置东海王。” “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一定会盯住东海王,起事的时候立刻将其抓起来以献给公主殿下,报了此仇。”却是乔博易的长子乔延庆抢着说道。 完颜玉儿露出真容的一瞬间,他便显现痴迷的表情。 见完颜玉儿这么说,他忙献上殷勤,期望得到完颜玉儿的注意。 完颜玉儿皱了皱眉头,她只觉这个直勾勾盯着她的男子讨厌至极,她怒道,“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乔延庆闻言,吓得一哆嗦,忙低下头来,但任忍不住偷偷打量完颜玉儿。 乔博易则瞪了眼自己这位长子,责怪他孟浪了。 “玉儿,你若是据继续再闹,我便立刻把你送回去。”完颜宝拧着眉头,他们在晋州的安全俱都依仗这些豪强。 即便是他也不愿过于得罪。 完颜玉儿哼了声,不再说话,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尽管这次落在了东海王手中,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回去了。 双龙玉佩引起的热闹,她还没有看够。 最重要的是,她是个有仇当场就要报的人。 留在这里,她才有希望报东海王折磨自己的仇。 想到这,她脑海里不由出现东海王挠她脚心的画面。 脸色微红,她只觉得脚底仿佛又痒了起来。 完颜宝的目光一直追随到完颜玉儿的身影消失方收回。 他倒是想立刻把这位公主送回去。 只是刺杀东海王的事情闹的晋城沸沸扬扬,他担心完颜玉儿让某个势力盯上。 毕竟因为双龙玉佩的事,整个晋州太乱,势力太多太杂。 不如等事情冷一段时间,再把完颜玉儿送走。 一念及此,他觉得还是要尽早找到玉佩,解开中原龙脉和遗宝的秘密。 望向乔博易等人,他道,“南宫兄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现在各方势力都在寻找二人,但他们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乔博易说道,“不过传言龙脉和遗宝都在晋州,他们想必还在晋州某个地方。” 完颜宝点点头。 他这次最根本的目的是找到中原龙脉,将其掘断。 至于那个遗宝,得不到也无所谓,得到了更好。 如今,第二块玉佩已经已经出世,距离找到龙脉和遗宝应该不会太远了。 第256章 重器 第256章 重器 “哥哥,前面有个破庙。” 完颜宝催促豪强加紧寻找南宫兄妹之时。 晋城东北,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寒风中缓步而行。 他们拄着拐杖,手拿破碗。 偶尔有人路过,他们便会伸手讨要吃的。 这一行,正是装扮为乞丐的南宫复和茗香。 拿到了第一块玉佩,又兼茗香身上的藏图,二人来到晋州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七苦山。 只是二百余年过去,七苦山植被变化不小,他们废了一番功夫才寻找到第二块玉佩埋藏的密洞。 不曾想,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各方势力的注视下。 找到玉佩之后,七苦山便发生了一场乱斗。 随行的金銮殿众人在打斗中伤亡惨重,只剩下几十人。 眼见损失惨重,南宫复决定躲避一段时间。 所以,他便让妹妹南宫燕为自己易容,化作乞丐混入晋城。 “太冷了,进去躲躲。”南宫复说道。 冬天的晋城冰冷彻骨,且又因晋城贫苦而乞丐极多。 寻常人不会理会衣衫褴褛的乞丐。 但装扮为乞丐并不容易,吃是一方面,但漏风的衣服却把他冻个半死。 进入破庙,南宫复打量了眼,见地上有篝火的余烬。 他以为这是在这里暂住的人留下的,便没有在意。 破庙虽破,但终究能挡住外面的寒风,稍微暖和些,南宫复从怀中掏出两枚玉佩,眼睛里似有光芒射出。 “只要找到龙庭,将玉佩镶嵌到龙眼之中,龙脉和遗宝便全归我们了。”南宫复自言自语。 当年,他的父母在妹妹身上绣上藏图,却将龙庭以及开启的方法告诉了他。 这点连他妹妹都不知道,以为找到第一块玉佩,第二块玉佩便没用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在离开长安的时候,他才对自己的妹妹大发雷霆。 现在,他得偿所愿,拿到了两块玉佩。 下一步就是要找到龙庭。 只是鉴于在七苦山遭到了虎豹堂的偷袭,他们决定等金銮殿的援兵赶到,再前往晋城西面的云顶山。 那正是龙庭所在。 “哥哥,那遗宝到底是什么,引的这么多人争夺?”茗香问道。 南宫复向往道,“据爹娘说,里面除了有让我们南宫家东山再起的财宝,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传国玉玺!” 这个秘密只有南宫家的人才知晓。 现在,其他势力似乎只了解到龙脉和遗宝,不了解里面有什么。 但即便是龙脉和遗宝也是南宫家的秘密。 至于谁泄露的,他以为大概是至今居住在西戎的南宫家泄露的。 他们想必掌握了一部分玉佩相关的秘密。 和金国一样,西戎人一直以来便想入主中原,对破坏中原龙脉定然会很感兴趣。 但按道理,即便西戎人了解这个秘密,也不会外传。 可是,这个秘密偏偏就传了出来,这实在令他感到迷惑。 “传国玉玺?”茗香惊讶道。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说。 传国玉玺乃是秦朝宰相李斯奉秦始皇的命令采用和氏璧镌刻而成, 玉玺诞生之后,便成了正统皇帝的证凭。 秦之后,每个朝代的帝王都将传国玉玺奉若珍宝,国之重器。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气数已尽。 凡是登上帝位而无此玉玺者,多被外邦嘲讽。 在大宁取代陈朝之后,南诏和西戎拒不向大宁称臣。 一方面是因为二者是大陈的藩属国,一方面则是因为大宁皇帝没有得到象征受命于天的传国玉玺。 所以,如果遗宝当中真的有传国玉玺,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么势力会前来争夺双龙玉佩。 “没错,只要找到传国玉玺,便能证明我们南宫家乃是受命于天,南诏国主便会奉我为皇,南宫的家的大业可成也。”南宫复露出近乎疯狂的表情。 接着,他抓住茗香的胳膊说道,“妹妹,到时候我是皇帝,你便是长公主,爹娘在九泉之下也含笑了。” 茗香露出笑容,他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 哥哥对她的确很严厉,但俱都是为了南宫家的复国大业着想。 所以,他并不恨他的哥哥。 加之这的确是爹娘临死前的遗志,此番哥哥高兴,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只是,她的脑海里马上又出现了东海王的面容。 那夜,在东海王府的耳房中,东海王与他秉烛对饮,劝她不要再参与任何是是非非中,去过平淡安静的生活。 她想,东海王这么说,也是为了她好。 一念及此,与东海王初相遇,东海王府的相处以及那夜的抵死缠绵纷纷涌入脑海,令她面红耳赤。 又想到东海王就在这晋城的王府中,她又感到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他正想着的时候,忽然破庙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群同样乞丐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双方对视一眼,不由都愣了一下。 南宫复仗着身边之人俱都是金銮殿中的精锐,喝道,“这里是我们的了,你们去其他地方。” 说罢,他不再理会,以为这群乞丐会自己离去。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群乞丐不但没有走,其中一个小乞丐反而说道,“你们才应该离开,这是我们的地方,这灰烬就是我们刚刚生的火留下的。” “那又怎样?这无主破庙,你们占得,我们占不得?现在我们占了,你们赶快走,免得不愉快。”南宫复身边一个金銮殿殿众说道。 门外的小乞丐还要发火,被一个人拦住,那人道,“这庙很大,容得下我们,不如就一起在这里落脚?” 说完,他就要进来。 茗香见剑拔弩张,本想劝劝自己的哥哥。 但南宫复虽然扮演乞丐,但他倨傲的很,怎么允许一群真乞丐与他们同吃同住,他立刻喝道,“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们再不识抬举,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话音落下,小乞丐喝道,“哼,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怎么不客气。” 南宫复眉头一挑,扬起手中的棍子便照着小乞丐的脑袋一下。 小乞丐吃痛,不由哎呦一声。 就在这时,小乞丐身侧一人冲向南宫复,口中叫道,“好不要脸,竟然打一个顽童。”,声音清脆,竟是女子。 南宫复及金銮殿众人怔了下,但女子已经打过来,容不得他们犹豫,纷纷上前迎击。 女子身后的众乞丐也扑了上去,双方打成了一团。 而在他们争斗的时候,一个挑着麻鞋的货郎扫了眼破庙中打斗的众人,向东海王府而去。 第257章 破庙 第257章 破庙 东海王府。 宁安送走陈鲁之后,便差人将许长卿叫到书房。 他先与许长卿说了一番痛揍陈鲁的趣事,又交代许长卿去一趟晋城大营,与冷铁见面,再见见冷铁安排的新校尉。 毕竟以后他这位刺史是可以直接调遣这位校尉的。 许长卿欣喜离去,宁安斜躺在椅子上,思索他为豪强量身定制的陷阱。 当前,他的重心是打造藩军,这是他与豪强对抗的依仗。 但是有了藩军,不意味着他就能立刻消灭豪强。 因为,只有找到豪强暗通金国的证据,他才能名正言顺动手。 然而,豪强的私兵不弱,硬对抗下来,势必会让他的藩军折损不少士兵。 而这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想着再给豪强物理攻击的同时,也能要给他法术攻击。 物理攻击自然是军队之间的硬对抗,而法术攻击则是瓦解豪强在晋州群众根基,让他们变得人人喊打。 如此,他才能以最小的代价除掉八家豪强,完成对晋州的彻底控制。 眼下,他与豪强们合作卖煤球炉已经让豪强们产生了一个轻敌的心里。 这次他让陈鲁解押完颜玉儿,一方面是为了摆脱这个烫手山芋。 也是故意向豪强展示又一个虚假信号,那就是他信任陈鲁。 他信任陈鲁,就等于信任豪强。 八家豪强必然会更进一步把他当个愚蠢的藩王,只把他当摇钱树。 这样的条件具备以后,他认为可以实施第二阶段的计划——不破不立了。 他正想着,忽然一个护卫到了书房门口,将一张纸条交给了他。 宁安展开扫了眼,不以为意。 纸条上说的是柳湘云一行扮演的乞丐在破庙和另外一群乞丐打起来了。 他不认为左武卫出身的乞丐会吃什么亏,于是继续拿着纸笔完善他的计划。 只是,他没有想到,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护卫又送来一张纸条。 上面的内容还是两伙乞丐打架,但双方动了刀剑。 “刀剑!”宁安差点跳起来。 柳湘云一方乃是左武卫的士兵,身上藏着刀剑倒罢了,另一伙乞丐怎么也带着刀剑。 想到事情有些不太寻常,他立刻调集二百余王府护卫向破庙的方向而去。 这个破庙是个土地庙,晋州破落之后,这个土地庙也渐渐没有人供奉,荒废了。 一路到了破庙,宁安果然见到两伙乞丐在冰天雪地中杀的你来我往,有数人倒在血泊中。 见状,宁安立刻统领护卫冲了过去。 及至近处,他一眼便见柳湘云扮演的乞丐正与一个身量相等的乞丐拳对拳,剑对剑,打的不分伯仲。 只是柳湘云随行的人似乎少了些,人人勇猛,但终究寡不敌众,十分被动。 不过,他的到来马上吸引了双方的注意力。 看见宁安,柳湘云脸上一喜,对正在与她缠斗的女子道,“你还真有两下子,没想到还能与我过几招,但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说罢,她抖出一个剑花,剑锋如同闪电刺向女子的胸口。 女子面露惊讶,忙向后退了一步,她正是茗香。 不过她没有再与柳湘云较量,而是望着越来越近的宁安。 “妹妹,,是东海王,我们快走!”茗香发怔的时候,南宫复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退。 茗香回过神来,忙转身向破庙的后门跑去。 柳湘云可没有想就此罢休。 这些人仗着人多,伤了她好几个人,她怎肯罢休。 追上几步,她挥剑对茗香劈了下,剑尖滑落,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品。 只听“锃”的一声,从茗香衣服里掉出几块瓷瓶碎片,浓郁的桂花香在破庙中弥漫开来。 “你……”茗香回过头,又气又急。 但见宁安和护卫马上就要进入破庙,她还是跟着金銮殿众人跑了出去。 柳湘云一击未中,心有不甘。 提着剑又要继续追,这时只听宁安的声音传来,“小心!” 她尚未回过神来,忽然觉得胸口一痛,一把短刀刺入皮肤,只留下刀柄。 原来,一位负责殿后的金銮殿殿众看见柳湘云追的及,随手便把匕首扔向了她。 这时,宁安赶到,扶助柳湘云,见她胸口的匕首,心凉了半截。 他派人盯住她这一行人,为的便是她的安全,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事了。 “东海王,我要死了。”阵阵剧痛从胸口传来,鲜血涌出,柳湘云只觉的温度从身体里慢慢流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要说话了,你还还没有给你爹伸冤,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宁安一阵揪心,脸上却是安慰她的笑容。 柳湘云流下两滴清泪,“我是办不到了,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柳湘云最后定定望着宁安,嘴角含笑,“其实我早就不讨厌你了,而且还有点喜欢……” 一句未完,她闭上了眼睛。 宁安一惊,忙令护卫拦下街上的一辆马车,载着柳湘云向王府而去。 此时,南宫复和茗香已经逃到了破庙对侧的小巷里。 若不是牺牲了十余个殿后的金銮殿殿众,只怕他们这次就要遭殃了。 从这个巷子里,二人正巧看见宁安抱着柳湘云登上马车的一幕。 冷笑一声,南宫复道,“妹妹,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东海王,你说刚刚如果不走,他会杀你,还是会杀她?” 茗香没有说话,那个女子虽然把自己的脸弄的很脏,但她看得出来,她是个极美的女子。 收回目光,她道,“哥哥,我们还是找玉玺去,南宫家的复国大业最重要。” 南宫复露出满意的笑容,手下意识伸向胸口。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在身上来回快速摸索。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摸到,“糟了,玉佩一定是在打斗的时候丢了!” 说完,他连忙原路返回,但什么也没找到。 最后,他们来到了破庙。 在东海王离去之后,这里的人也跟着去了。 在这里,他们依然没有找到玉佩。 “完了!”南宫复悲戚一声,只觉得天塌下来了。 第258章 伤 第258章 伤 “湘云姐!” 东海王府。 宁安回来,抱着柳湘云便径直到了寝殿,将其放在自己的床上。 秋云见到柳湘云和她胸口的刀吓得笑容失色。 “殿下,一定要救救小姐,老爷就这一个女儿……” 柳湘云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因为匕首没有拔出来,血流不是太快。 在宁安查看伤势的时候,一位老乞丐哭诉道。 他正是柳家的老仆马洪。 此时已尽黄昏,冷铁等将领也俱都回来了。 见王府了动静这么大,他们也纷纷过来。 见到受伤的柳湘云,冷铁道,“殿下不必着急,柳姑娘应该不会有事,匕首的位置正好在她的第八块肋骨和第九块肋骨之间。” “没错,这种伤我们在战场见多了,而且柳姑娘胸口的匕首插的不是太深。”高阳附和道。 比起秋云的惊慌失措,将领们一个个相当淡定。 宁安这时也想起来这个位置是肺界,应该刺不到内脏器官。 顾不得男女之防,他连忙沿着柳湘云的肋骨摸了下,的确是第八和第九根肋骨之间。 “你们都出去,给本王取酒,剪刀,缝衣针和一些布过来。”宁安道。 他学过一些急救和止血的办法。 柳湘云的伤不重,他能应付的过来。 而且晋城荒僻,良医难寻。 若是找到个庸医,仅仅是开些药方,他不如自己来。 将领们多多少少懂点医治刀剑伤口的法子。 但男女之防在这,这位又是忠勇侯的女儿,他们自然不能旁观指导。 既然东海王懂得医治的办法,他们便出了寝殿。 只是冷铁还不放心,在门外道,“殿下,我们就在门外,若是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问问末将。” “好。”宁安应了声是,脑子里还是寻思怎么止血,怎么缝合,怎么敷药。 没过多久,秋云将宁安要的东西都拿来,留在了寝殿给打下手。 这时宁安将柳湘云口中的衣服剪开,又用酒给布条消毒,折了几折。 一切完成,他猛地拔除匕首,将折叠的布条用力压上。 此法为压迫法止血,手术中常用。 对于非致命伤,伤口位置有没有大血管的地方很管用。 果然,匕首拔除之后,柳湘云没有出现大量流出的状况。 一边押着伤口,他又让秋云给缝衣针穿线。 穿好了线,宁安慢慢挪动布条,露出一点伤口便缝上一针,直缝了气针。 最后,他换了一个折叠布条压在伤口上,又拿其他布条以三角法给柳湘云包扎了下。 处理完伤口,宁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柳湘云这个伤口看似危险,其实就相当于一把匕首扎在了没有大血管的肉上,只属于轻伤。 她昏过去更多是惊吓。 做完这些,宁安嘱咐秋云照顾柳湘云,又命人去找郎中开一副止血增补的方子去抓药。 将领们见宁安出来,询问了下柳湘云的伤情以及处理伤口的办法。 见和他们法子大同小异,便也就安了心,各自回去。 只有冷铁留下,同他说了下掌管州兵的事。 为了尽快整顿州兵,他让高阳暂时去了州兵,除了自己原本在藩军的职位,又兼了校尉一职。 顾远忠是个猛将,但脑子太直,高阳花花肠肠多,更得心应手些。 宁安对冷铁的安排没有异议。 高阳在现今的军队中,扮演的相当于侦查部队的角色,或者说是特种兵部队的角色。 他负责的就是特殊的任务。 而州兵负责城防,协助刺史缉捕盗贼,围剿强盗,相当于警察。 他们手里同样握着晋城很多情报,这与高阳的任务不冲突,相反还大有裨益。 再者,外面的人出入晋城,第一时间先要在城门口由州兵过目。 去了州兵,他会更容易掌握出入晋城的人员。 所以,豪强们放弃州兵换完颜玉儿,也等于自己戳瞎了自己一只眼睛。 “高阳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滑头,你跟他说,他在藩军的时候不必理会许长卿,但在州兵的时候,就得听许长卿的命令。”宁安道。 “是,殿下。”冷铁应了声是。 说完,他还没有走。 宁安奇怪,不由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冷铁讪笑一声,问道,“殿下说正在给藩军锻造盔甲刀剑,将领们都很关切,想要亲眼见见。” 宁安了然。 对士兵来说,盔甲武器和战马就如同美人一般充满诱惑。 轻轻笑了笑,他道,“不要急,等天黑了,本王带你们去。” 冷铁一阵振奋,乐呵呵去了。 待冷铁离去,这时一名护卫来到宁安面前,展开双手,说道,“殿下,我们在破庙里捡到了这个。” “咦?”宁安一看,发现护卫手上拿的是瓷瓶碎片。 此刻,瓷瓶碎片还在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这分明是装香水的瓶子。 “这个东西似乎是从与柳姑娘打斗的那个乞丐身上掉下来的。”护卫继续说道。 “是吗?”宁安越发奇怪,一个乞丐身上怎么会有香水? 他继续打量几眼,忽然心里闪过一丝明悟,“难道是她?” 原来,这香水瓷瓶与后来东海商行装香水的瓶子不同。 这是他前期试产时候用的瓶子,香水也都拿来送人了。 他送香水的这些人中,派出柳湘云,剩下唯一能出现在晋州的只有茗香。 想到这,宁安不由皱起了眉头。 莫非与柳湘云打斗的那个人竟然是茗香化妆的? 也难怪自从传出二人拿到了第二块双龙玉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们兄妹的踪迹。 猜测到这些,宁安不禁摇头叹息。 有些事,有些人终究不会按照你的期望那样去走。 “这件事不要声张。”沉吟了下,宁安对护卫说道。 他其实是冷铁安排的护卫统领,名叫赵武。 他还有一个亲兄弟名赵文,是护卫副统领。 负责藩军之后,冷铁,顾远忠,高阳三人自然不能再拘束在护卫中。 所以,他从以前的护卫中提拔了二人。 按冷铁说道,二人在他麾下既精明,又能打。 宁安以前在接触中对二人印象也不错,也就同意了。 第259章 将领们的惊讶 第259章 将领们的惊讶 “是,殿下。”赵武收起瓷瓶碎片,应了声。 宁安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随即,他进了寝殿,坐在床沿边盯着柳湘云看了会儿。 见柳湘云虽然还在昏迷中,但呼吸均匀,他不禁松了口气。 秋云则低声啜泣着,显然在心疼柳湘云。 在长安的时候,柳湘云对她可是很好的。 “殿下,到底是谁那么狠心,竟然将湘云姐伤的这么重。”秋云问道。 宁安露出一抹苦笑,他不想在秋云面前提茗香这个字眼。 否则小丫头又要一口一个狐狸精了。 再者,回来的时候,他也闻过马洪事情的起因了。 只能说二者的冲突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简直就像“你瞅啥,瞅你咋地。”引发的冲突。 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宁安叮嘱她照看柳湘云。 接着,他便出去找了马洪,他想问问,为什么他们还要继续留在晋城? “回殿下,此去金国十分凶险,所以卫壁去联络其他的左武卫士兵,准备护送小姐,没想到却出了这件事。”马洪回答。 宁安点点头。 紫华堂给他提供的情报显示,卫壁的确不久前与柳湘云分开了。 想起一事,他沉吟了下说道,“卫壁有没有跟着你说,通州破城之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洪闻言,眼睛忽然闪躲起来,他笑道,“小的只是个糊涂的老仆,卫壁怎么会同我说这些。” “哦。”宁安装作了然的样子,然后突然说道,“他是不是亲眼见到柳青背叛了大宁,投了金国。” 他的话音落下,马洪一哆嗦,连连否认,“殿下玩笑了,老爷世代忠良,岂会投敌卖主。” 宁安道,“本王只是开个玩笑。” 在长安的时候,便有无数的证据指向柳青反叛了大宁。 这些信息不是道听途说。 一直以来,他总是认为柳青干不出来这种事,只是谣言。 但他又觉得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下,宁淳应该不会查抄柳青的家。 那么可能的事实是,柳青的确在通州战场上投敌了。 马洪这个反应也证明,也侧面证明了这点。 “你们带柳湘云北上,不是为了去给柳青伸冤,而是为了把柳湘云送到柳青身边,对也不对?”想到这,宁安又问。 “殿下何出此言?如果殿下信不过我们,不如就当场将我等抓了,押到京师去。”这一问,马洪彻底恼怒了。 宁安再次笑了笑,“玩笑,依旧是玩笑。” 说罢,宁安起身离去。 关于柳青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他也猜不透柳青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现在,他只希望那是好药。 还未走远,他只听马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殿下,无论发生了什么,还请殿下相信忠勇侯。” “当然,否则你们现在就是一堆死人了。”宁安没有停留,大步离去。 这时,夕阳释放出最后一丝余晖,将宁安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回到寝殿,他吃过晚膳,又观察了一会儿柳湘云的伤势。 不多时,将领们过来了,宁安答应带他们去军工坊,他们一个个早已急不可耐。 柳湘云的伤势平稳,宁安也就不担心了,于是便同将领在夜色的掩护下去了军工坊。 对他来说,生活中插曲是插曲,主旋律要时刻在心中,想要醉卧美人膝,前提是醒掌天下权。 柔情要有,但不能小女儿姿态。 “殿下,这些都是什么?” 尽管是黑夜,军工坊里依旧热火朝天,匠人在火红的炭火中锻造着刀剑。 他倒也不怕暴露,毕竟锻造煤球炉外面的铁壳同样需要锻造,豪强不会怀疑到他锻造装备的。 “高炉。”宁安说道,将领指的自然是一座座高炉。 接着,他向将领简单介绍了下高炉。 将领们见铁真如水一般从高炉流出,一个个越发震惊,望向宁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他们自然大都去过朝廷的兵仗司,但从来没有见过能把铁烧成水一样的。 带着将领们简单参观了一下高炉,宁安又向他们介绍了模具。 见到刀剑胚子可以直接铸造再锻打加工,他们又惊叹了一番。 最终,来到军工坊的仓库,宁安从里面拿出了一套缝制好的鳞甲。 一副盔甲最重要的是甲片。 将甲片串起来,便能勾勒出全部盔甲部件。 但是盔甲不是全部由甲片构成的。 但为了舒适性,实际上是需要将甲片缝制在厚厚的布内衬上。 现在宁安手里拿着鳞甲便是有内衬的,完全可以穿上就去战场。 见此这副银黑色的盔甲,冷铁等将领的眼睛一下直了。 他们是识货的,第一眼看下来,他们便觉得御林军的盔甲也比之不如。 “这甲片大小相等,又如此光滑,整副盔甲看着太精美了。”高阳摸着鳞甲,口中不住感慨。 顾远忠道,“没错,御林军盔甲上的甲片坑坑洼洼的,薄厚还不一样。” 在大宁,只有精锐的部队才能穿精良的盔甲。 像寻常的厢军,很多士兵只能穿更简陋的扎甲,也就是在军服里缝了几个口袋插上铁片,更有很多士兵没有任何盔甲。 所以,古代按人头记功劳,记的披甲士兵的人头。 这些没有盔甲的士兵在战场上被杀,便如野狗一般,连军功也算不上。 “殿下真的要给每个藩军士兵配上这样的盔甲?”冷铁若是非常镇定的人,此刻也露出吃惊的表情。 东海王说要给藩军配盔甲,他以为会像大宁军队一样,有配好的,有配差的。 但他没有在军工坊看见差的盔甲,而都是这样精美的盔甲。 “当然。”宁安回答的很干脆。 古代不能给士兵任何提供甲胄的根本原因是钢铁的产量上不来。 而高炉炼铁解决了这个问题,这就是技术的力量。 将领们相互交流了眼神,东海王确定的口吻让他们的眼睛冒出兴奋的光芒。 这一刻,他们真的觉得东海王在流民营喊的不是一句空话。 跟着这为东海王殿下,他们今后真的会有肉吃。 第260章 心悦诚服 第260章 心悦诚服 “嘿嘿,末将真想现在就穿上,一定很威风。”心里美滋滋了一阵,顾远忠有些忍不住了,拿着盔甲在身上比划。 其他将领们也跃跃欲试,很想体会下盔甲上身的感觉。 宁安笑道,“这些盔甲本就是为你们锻造的,想穿你们就穿上,正可以彼此较量下,试试这批鳞甲的品质。” “是,殿下。”东海王亲口允诺,将领们还有什么可客气的。 他们纷纷来到支撑的盔甲的十字木架前,挑选自己中意的盔甲。 不多时,将领们便人人披甲,看起来威风了许多。 宁安露出满意的神色,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接着,他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等待将领们真刀真枪检验盔甲的品质。 “看刀!” 冷铁给将领分配了各自的对手之手。 顾远忠和高阳的一组首先厮杀起来。 挥舞佩刀,顾远忠跳起来劈向高阳的肩膀。 高阳没有闪躲,而是憋足了力气,硬生生扛了顾远忠这一刀。 “铛”的一声,金属相击的声音传来,高阳轻轻哼了声。 顾远忠的力气很大,即便他的佩刀无法砍断盔甲,但也很疼。 这一刀下去,顾远忠连忙去观察高阳身上盔甲的肩膀部分,令顾远忠震惊的是,盔甲的甲片上竟然只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白痕。 他再看自己的手中的佩刀,顿时瞠目结舌,佩刀的刀刃竟然微微有些卷了。 与此同时,其他将领也在相互劈砍对方不同部分的盔甲,试验的结果令他们不断发出惊叹。 冷铁巡视了一圈回来,总是冷冰冰的脸上挂满了浓郁的笑容,就像是顽童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殿下,末将敢说,这是大宁目前为止最为优良的盔甲了。”冷铁一副斩钉截铁的口吻,“待殿下的藩军士兵穿上这些盔甲,不要说八家豪强,即便是金国的铁浮屠,末将也敢硬抗。” 宁安轻轻笑了起来。 这次他允许将领来军工坊,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增强他们的信心。 很显然,他要的效果达到了,甚至还令他们膨胀了些。 这个铁浮屠中的浮屠二字在佛语中有塔的意思。 铁浮屠就是铁塔的意思。 这是金国骑兵精锐中的精锐,相当于人和马全部披甲的重骑兵。 除了铁浮屠之外,金国还有同样久负盛名的“拐子马”,这个拐子马是仅仅穿着皮甲的轻骑兵以及穿着轻甲的中型骑兵。 每与大宁交战,金国常常采用的战术便是铁浮屠居中冲锋,轻骑兵两侧袭扰。 前有重骑兵的冲锋,两侧有轻骑兵射来的箭矢,大宁步兵是绝望的。 这也是为什么缺乏骑兵的大宁在于金国的战争中屡战屡败的根本原因。 而且由于骑兵的机动优势,金国战败相当于击溃战,死了一部分金兵,他其他金兵能够从容撤退。 相反,大宁战败则会遭到金国骑兵的追杀,变成歼灭战。 一来一往,吃亏的总是大宁。 所以,冷铁称赞鳞甲他很高兴,但说拿鳞甲顶铁浮屠明显是过分夸耀鳞甲的品质。 实际,这批锻造的鳞甲属于中型盔甲,重量在三十斤左右。 想要重甲的话,就得加厚甲片,让鳞甲重量达到五十斤。 穿上重型鳞甲的士兵便能够充当重步兵,以密集的军阵硬抗重骑兵冲锋了。 只是,他不准备加重鳞甲,而是准备在满足藩军的基本盔甲需求之后,锻造另外一种重型盔甲以备将领应对金国军队之用。 毕竟,他很清楚,解决豪强之后,他马上就要直面北方的金国。 “你们喜欢就好,再去看看刀剑。”宁安没有反驳冷铁的言辞。 他明白,冷铁只是高兴,不是没脑子,他是不会用穿鳞甲的士兵硬抗金国的铁浮屠的。 将领们正沉浸在获得优质盔甲的喜悦中。 宁安的话传来,他们立刻丢下盔甲,随宁安去了储藏刀剑的库房。 在这里,一个个木箱里堆满了厚重的横刀,这是大宁军队的制式刀。 见到这些横刀,将领们再次兴奋起来,拿起横刀便摩挲起来,还有人在空中劈砍,试试手感。 冷铁见库房一角有个碗口粗的木棍,他手握横刀便是一挥,横刀立刻将木棍斩为两段,刀口十分平滑。 “好刀!”冷铁赞叹一声,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 他们以为盔甲就足以令他们欣喜了,没想到现在是喜上加喜。 宁安预料到将领们会是这个反应。 他道,“佩剑本王就不介绍了,最后向你们介绍滑轮弩,回去之后,他们便挑选臂力大者,各自组建弩兵。” 剑在战场是不常用的,多人混战更适合用刀,武艺在身的将领才适合用剑单挑,所以不过是给将领配的,锻造的也不多。 不待将领们疑惑什么是“滑轮弩”,宁安便从库房而东侧箱子里拿出一把弩出来。 这把弩的弩身是铸造的,弩的两臂末端各有一个滑轮,弩弦从滑轮中穿过。 整体看来,滑轮弩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鹰。 而滑轮弩的个头也不大不小,单兵可以轻松背着。 冷铁等将领已经对接踵而来的惊喜感到麻木了。 打量了一番,高阳举起一把滑轮弩,便用了九成的力气,才扣上弦,又填上弩箭。 他自觉这滑轮弩与其他弩的装填方式差不多,果然如此。 随即,他瞄准库房的房梁,扣动了扳机。 “嗖!”弩箭破空声响起,“咚”的一声,弩箭深深没入了房梁中。 将领们觉得东海王介绍这个滑轮弩,定然是因为滑轮弩有什么独特之处。 但他们见这个弩没有重弩那么大,便没有期望太多。 可高阳这一箭顿时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这东西的威力竟然一点不输给重弩。 拿上这玩意,士兵岂不是克服了重弩的缺点,又能像弓箭手一样敏捷。 而且弩的精度很高,这等于他们直接获得了一批老练的弓箭手。 “末将算是开了眼界了。”冷铁摇了摇头。 接着,他飒然一笑,单膝跪地,说道:“殿下,末将认输了,这些盔甲武器如此精良,殿下的操练之法也不必继续校验,定绝非儿戏。” 顾远忠等将领对视一眼,也同样跪了下来,他们同样心悦诚服。 第261章 玉佩 第261章 玉佩 “哈哈哈…都起来,你们与本王乃是一体,什么输不输的。” 冷铁和将领们突然的动作让怔了下,反应过来他不禁笑了起来。 他本以为与冷铁的较量要只要持续一个月,但这次军工坊之行显然加快了这个进程。 其实,上次他去流民营的时候,冷铁等将领的想法已经动摇了。 他正高兴,这时高阳也道,“殿下,末将也认输。” 宁安瞪了他一眼,“你不许认输,就当是给本王当个陪练。” “是…殿下。”高阳挠了挠头。 对他而言,冷铁都认输了,他又何必坚持。 毫无疑问,东海王是真的有两下子的。 与其真的输了丢人,不如直接认输。 但东海王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现在,他后悔与东海王打赌了。 又在军工坊逗留了一会儿,宁安同将领们回去了。 此时,冷月已至中天,众人各自回去歇息。 宁安回到寝殿,想到自己的床让柳湘云占了,便自己去了偏殿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他还没醒,秋云便叫醒了他,一脸欣喜道,“殿下,湘云姐醒了。” “是吗?”宁安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家伙真的是有惊无险了。 到了寝殿,果然柳湘云已经醒来,正睁着眼睛盯着房梁。 只是由于失血,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这反倒让她没了平日里的侠女风范,有了些柔弱的美感。 听见动静,柳湘云望了过来。 见到宁安,她的脸顿时红了,眼睛乱飘,不知道该看哪儿。 在床沿坐下,宁安玩笑道,“女侠好本事,竟然让小喽喽偷袭了,幸亏本王赶到,英雄救美。” 柳湘云闻言,差点笑出来。 但似乎牵动了伤口,她又皱起了眉头,说道,“谁让你英雄救美了,他们可没人是我的对手。” 宁安道,“对对对,是本王自作多情,不过听到你那句话,自作多情也值了。” “什么话?我怎么不记得。”柳湘云忽然想到自己昏过去前对东海王说的,连脖子也红了起来。 “本王记得就行。”宁安只是盯着柳湘云笑。 柳湘云让宁安盯的一阵心虚。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哼了声,“这次你的确救了我,但我可不想欠你的人情,那个布袋子里的东西你拿去。” 宁安望向不远处的布袋子。 这是柳湘云一直背在身上的。 把她送到王府,宁安便随手将布袋子扔到一边了。 柳湘云这么说,他捡起布袋子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两个滑腻的东西。 “双龙玉佩!”看清了手里的东西,宁安大吃一惊。 柳湘云点点头,“这个东西足够还你人情了?”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宁安疑惑道。 “打斗的时候,有人掉出来,我便顺手捡了。”柳湘云道,“我见这个东西,便觉得是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双龙玉佩。,便收起来了。” 宁安点点头,“这的确是双龙玉佩,此物相当重要,你就这么送给本王了?” “对我来说,我爹才是最重要的,对什么双龙玉佩,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柳湘云摇了摇头。 她略微了解了些双龙玉佩的事,但没有了解太深。 宁安笑了笑,“若是其他人知道你就这么把双龙玉佩给本王了,只怕要气死。” 手握双龙玉佩,他心思百转。 原来,他准备实施一个让豪强引起民愤的计划,再在找到豪强与金国暗通的证据之后除掉豪强。 只是这个计划有个缺点,就是耗时很长,如果其中某个关节出问题,还会导致计划失败。 但有了双龙玉佩,他觉没有必要执行这个计划了。 他可是采取更直接的办法。 “气死了更好,反正抢双龙玉佩的没几个好人。”柳湘云道。 二人正说着,秋云端着药膏进来了,说道,“殿下,该给湘云姐换药了。” 宁安点点头,接过药膏。 柳湘云瞪了眼宁安,“你干什么?” 宁安道,“给你换药。” “你换什么药?让秋云换。”柳湘云又急又气。 秋云在一旁嘻嘻笑道,“湘云姐,你昏过去的时候,是殿下给你包扎的伤口,你的血一下就止住了。” “什么?他…他…”柳湘云的脸再次红了起来,艳若桃花,嘴里支支吾吾,想说又说不出什么。 宁安本没有多想,见状不禁回想起昨日的香艳画面,不由轻轻咳了一声,“药还换不换?” “你出去!”柳湘云只把脸埋在了被子里。 宁安嘿嘿笑了笑,他只是玩笑而已。 把药膏还给秋云,他道,“你把布带解开,换上药再扎起来即可。” 说罢,他出了寝殿。 待宁安的身影消失,柳湘云探出了头。 此刻,她脑子里满是昨天东海王给自己包扎的事,又想到她此刻睡在东海王的床上,脸色不由更红了。 宁安离开寝殿,便径直去了书房。 毫无疑问,丢失玉佩的不是南宫复,便是茗香。 现在,他们一定非常着急。 而且当时破庙里除了柳湘云一行,便是他这个东海王。 对方一定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的。 不过,如今他比在长安的时候实力雄厚的多,不担心南宫兄妹上门抢夺。 所以,对玉佩这件事,他打算不声张。 让各方势力继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寻找,把注意力继续锁定在南宫兄妹身上,给他赢取发展的时间。 至于南宫兄妹,他不认为对方会主动把双龙玉佩可能在他这个东海王身上的消息放出去。 因为,这只会减少他们拿回双龙玉佩的机会。 他们更可能会想办法亲自来拿。 决定了这件事,宁安将玉佩收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只是继续训练青壮,时不时去给柳湘云解闷,或许去流民营寨巡视操练的成果。 而各方势力如他预料的那样,到处寻找南宫兄妹和玉佩的消息。 疏忽,一个多月转瞬而逝。 这天杜如初一脸满足找到了他: “殿下,藩军的刀剑和盔甲俱都齐备了,可以全部交付藩军了。” 第262章 威武 第262章 威武 时节已进入三月,晋州的冬季虽然过去,但早春依然寒冷。 将双手伸在袖笼里取暖,宁安望向瘦了一圈的杜如初,说道,“辛苦了,本王现在便命冷铁将盔甲武器领去。” 顿了下,他继续道,“等士兵们穿上盔甲,我们便渡过了最艰难的阶段,终于不必再事事看豪强的脸色了。” 杜如初重重点了点头。 从长安到晋州,时间马上过去了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东海王府麾下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憋屈。 东海王是皇子,又是朝廷指定的藩王。 可在这小小的晋州,反倒八家豪强像是这里的王。 不但王府藩军的招募受到了他们阻挠,王府的政令也出不了府衙。 如果不是众人对东海王充满信心,面对这个囚笼一般的地方,只怕人心早就散了。 不过好在苦尽甘来,扮猪扮了两个月,马上也该吃老虎了。 他正咬牙发狠的时候,只听宁安又道,“眼下还不能放松,你的军工坊还要继续锻造盔甲,藩军的额目前可才满了一半。” “是,殿下。”杜如初应了声。 说了此事,宁安便派人去南城外的流民营寨,通知冷铁。 没多久,他隆隆的马蹄声从自南而来。 又过了一会儿,军工坊的方向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是士兵们在搬运盔甲武器。 偶尔还能听见搬运过程中不小心,刀剑掉在地上的撞击声。 这时,宁安已经回了寝殿,正在给柳湘云讲倚天屠龙记。 由于受的伤虽然不致命,但也相当严重,柳湘云一直在王府养伤。 闲暇无事,柳湘云就逼着宁安给她讲故事。 一个月下来,他肚子里的货也基本让这丫头掏空了。 “好了,我会的故事全部讲完了。” 今天就剩故事中的大结局。 在他派人去找冷铁,冷铁有带人来的时间,他恰好给了柳湘云一个结尾。 “故事中的武功要是真的多好啊,那样我就能杀到金国去,把我爹救出来。”柳湘云支着下巴,意犹未尽。 她脸上红润如初,甚至微微胖了些。 养伤的时候,秋云换着花样给她烹饪美味佳肴,让她饱了口福。 “按传闻说的,你爹在金国吃香的喝辣的,可不见得需要你去救。”宁安淡淡道。 他没有要阻止柳湘云的意思。 这几天,柳湘云与马洪交流的时候,数次询问卫壁的消息,他便猜出其有继续北上的意思了。 “所以,我才要找他问清楚,如果他蒙受了冤屈,我豁出性命也要为他伸冤。” “如果他真当了叛徒,违背了柳家的祖训,我便一剑刺死他!”柳湘云红了眼眶。 “祖训?”宁安怔了下。 柳湘云点点头,“凡柳家子弟反叛大宁者,柳家人人可诛杀之!” 宁安黯然,她原以为这丫头什么都不懂,原来她只是装作不懂。 其实内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二人正说着,一脸兴奋地冷铁过来了。 来到宁安面前,他躬身道,“殿下,要不要去检阅下换了盔甲的藩军士兵?” 柳湘云闻言,说道,“刚才殿下讲故事的时候便心不在焉了,肯定是要去的。” 宁安笑了笑,柳湘云说中了。 起身向外走去,他回头对柳湘云道,“本王去去就来。” “等等。”柳湘云面露微笑,若是往常,她定要说“你去就去,与我何干?” 但这次,她忽然叫住宁安,起身上前给宁安整理了下翻过来的衣领。 宁安在想着藩军的事,不以为意,便同冷铁说说笑笑出去了。 来到王府外,街道上全是藩军士兵的身影,他们在将领的率领下,扛着箱子向南而行。 “殿下,末将令每旗派五十个士兵前来搬装备,现在藩军什么都缺,没有辎重车,只能肩挑马扛了。” 冷铁向宁安解释为什么来了这么多藩军士兵的原因。 宁安了然,一个旗五百人,五十个士兵足以领走全部的装备了,冷铁安排的很合理。 打量了一会儿扛东西的藩军士兵,宁安同冷铁纵马去了南城的流民营寨。 等了一个多时辰,扛东西的士兵陆续返回。 营寨现场,已经有很多士兵拿到了盔甲,正在往身上穿。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早晨到了中午。 藩军士兵终于基本完成了装备的穿戴。 而在将领的安排下,他们以旗为单位,整齐划一地列队站在流民营寨前的空地上。 此刻,他们全身披戴着鳞甲,腰间悬挂横刀,或背着滑轮弩,威风凛凛。 三万余如此装扮的士兵阵容整齐,寂静无声,给人一种雄壮之感。 望着这些鸟枪换炮的藩军士兵,宁安笑的很开心,将领们笑的也很开心。 这样的藩军才像一支军队的样子,而且是精锐的样子。 “从现在起,你们便不必藏着掖着了,只有是好东西,尽管教给他们就是。”宁安笑道。 他的操练之法已经给藩军士兵打好了坚实的基础。 接下来,藩军士兵需要学习军阵以及杀敌技巧。 “殿下放心,剩下的尽管教给末将便是。”冷铁抱拳。 他这个御林军教头可不是个花架子。 顾远忠这时叫道,“殿下,末将觉得现在最应该让藩军入城,接管北大营。” “没错,顾远忠的脑袋终于灵光了一次。”高阳叫道。 宁安与冷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晋城内有两座军营,一个名南大营。 这是州兵驻扎的军营。 还有一个北大营,这个北大营是为战争而准备的。 一旦金国破了北塞三关,大宁军队便可撤到北大营驻扎,防守晋城。 现在,晋州是他的封土,这个北大营自然也是他的资产了。 之前,为了忽悠豪强,他自然不能把藩军驻扎到北大营。 但眼下,他已经无需再担心什么。 而且藩军从南往北,等于在晋城内巡游了一遍。 这等于是在向晋州百姓宣示他这位东海王对晋州的权柄。 见识了藩军的兵威,他相信会有更多在摇摆中的百姓倒向他。 一念及此,他道:“诸位将士们,向北大营前进!” 第263章 喜怒 第263章 喜怒 “嗒…嗒…嗒…” 青石街道上,藩军士兵整齐的步伐发出响亮的声音。 初春阳光的照耀下,他们身上的盔甲和佩刀发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三万余藩军士兵自南往北,如同一条银黑色的长龙在晋城内游动。 “这…这是朝廷的军队吗?好威风啊。” 一个青年出门买米,见到藩军士兵的队伍,不由停了下来。 他身侧一个刚刚经过的老汉道,“这是东海王的藩军。” “你怎么知道?”青年微微惊讶。 老汉道,“今日我闲来无事,看了一个上午的热闹,亲眼见到南城的流民青壮入城搬运盔甲,回去之后又穿上。” “竟然真的。”青年目瞪口呆。 正在这时,他忽然在队伍中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一个多月前,东海王麾下将领招募藩军的时候,他也去报名。 但得知豪强放出的话,他便回去了。 当时,有个青年却不以为意。 他叫苏定,来自燕云十六州中的应州,全家除了他,俱都死在金兵刀下,什么都不怕,便报了名。 那个熟悉的面孔正是苏定。 手里的米袋从肩膀上滑落,青年羡慕地望着身披精良盔甲,虎虎生风的的苏定。 犹豫了半晌,他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问正在经过的藩军士兵道,“你们还招募士兵吗?” “招!”藩军士兵简单回答了一个字,便继续向前而去。 这一个多月的训练让他们培养出了严明的纪律,个人不能影响队伍的行进。 青年要的就是这一个字,扛起米袋子,他兴高采烈回去了。 与此同时,与青年一样,不少围观的人心思活泛起来。 这些年,他们受尽豪强的欺压而不敢反抗,是因为晋州没有能与豪强对抗之人。 东海王初到晋州,先杀罗一帆,又斩杀良冒功的右武卫士兵。 这让他们认为,东海王或许就是他们心中期盼的人。 可是之后便传出东海王招募藩军受阻,东海王又与豪强合伙制造煤球炉的事。 那时,他们热起来的心便凉了下去,认为东海王向豪强服软了。 毕竟一个连藩军都无法建立的起来的藩王在晋州又能有什么作为? 然而,他们没想到东海王的藩军今日突然入城,像是从土里面钻出来的一样。 直到这时,他们方回过味来。 原来东海王的将领在南城外领着那些流民青壮不是在玩闹。 煤球炉工坊不仅在生产煤球炉,也在生产盔甲刀剑。 一个基本的事实是,豪强不允许东海王招募藩军士兵,更不会允许东海王造盔甲武器。 而东海王现在却有了披甲执坚藩军,定然是瞒着豪强干的。 如此,他们便轻松推断出,东海王与豪强绝不是一条心。 “哈哈哈…豪强们估计要气死了,他们千防万防,终究没有防住东海王。”推出这个结论之后,围观的百姓热情越发高涨。 “这还用说,豪强不就是仗着他们养的那些豪奴横行晋州吗?嘿嘿,东海王如今可不怕他们喽。” “……” 百姓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也有许多人观察了下藩军队伍便回去了,而且脸色难堪。 他们正是豪强家中的奴仆或子弟。 回到家中,他们要向家主回禀的时候得知,他们的家主前往乔家了。 …… 乔府。 完颜玉儿和完颜宝坐在正堂主位,乔博易八家豪强分列而坐,此时个个面露愁容。 叹了口气,曹泾道,“大意了,大意了,东海王原来不过在装痴卖傻,我们却信以为真了,哎!” “谁又能想得到?这东海王号称京师第一混世魔王兼草包,这瞒天过海的主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常操猛拍大腿。 往乔家来的时候,他从马车里见过东海王的藩军了。 他们每个士兵都穿精良而厚重的盔甲,有的腰悬佩刀,有的身背强弩。 那模样甚至比北塞三关的右武卫士兵看起来还更像大宁的精锐。 “看来东海王身边有高人是真的了,这次我们让他耍了。”乔博易与自己的长子乔延庆对视一眼。 他这个长子曾提醒过他,但他没有当回事儿。 而且,从他了解的来看,最可能的高人是京师传过的,那个叫王昌龄的高人。 东海王麾下冷铁几个将领和那个刺史许长卿俱都不是。 加之,他们没有观察到东海王身边有什么特殊的人物,这件事他便轻轻放过。 “小小的煤球炉还没造出多少,东海王府却买入大量的煤饼和铁矿石,我们早就应该怀疑的。”侯清丰捏了捏眉头,一副懊悔的模样。 从煤球炉工坊正式造煤球炉到现在,他们也就收到了八千个煤球炉。 每个煤球炉他们卖三两,也就是赚两万多两银子。 尽管利润相对来说很丰厚了,但比起东海王借煤球炉工坊锻造盔甲武器,他还是觉得亏大了。 “主要是我们的精力全让双龙玉佩的事牵扯住了,忽略了东海王。”亢学义忙解释。 他见完颜宝脸色难堪,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寻找借口。 “是呀,是呀,都是双龙玉佩的事。”渠梁忙道,他也回过味来。 剩下的人闻言,纷纷点头。 完颜宝面色沉重,他道:“这也的确怪不了你们,即便是我也把那个东海王当回事儿。” “不过,这个东海王既然褪去人畜无害的伪装,从现在起,你们便要重视他,免得里应外合的计划出现闪失。” 完颜玉儿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完颜宝的话音落下,她讥讽道,“我就说东海王不是个好东西,让你们起兵去杀他,你们都不听,现在后悔了,活该。” 顿了下,她继续道,“不过现在也不晚,你们不说加上晋州有姻亲的豪强,加起来能凑出六万兵马吗?” “东海王的藩军只有三万,六万还能打不过三万吗?” 乔博易等人苦笑起来。 这位金国公主地位尊崇,但委实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东海王当初只有三千兵马时,他们咬咬牙,倒是真的能冒险杀他。 奈何这个最佳时机已经错过,再想杀他,当要从长计议了。 第264章 合流 第264章 合流 “东海王只有三万兵马,但这三万兵马俱都在晋城,豪强有六万兵马,却分布在整个晋州。” “只要东海王据城而守,六万人如何短短数日攻破晋城,擒获东海王?擒不住东海王,大宁朝廷兵马便会来救。” “到时候不但杀不死东海王,豪强的兵马也要遭殃,所以,岂能因东海王而坏了大事,只要我金兵破了北塞三关,十个东海王也是个死字。” 完颜宝横了完颜玉儿一眼。 他不会再允许她胡闹,尤其是东海王突然搞出来三万藩军士兵的时候。 她再出事,他自己和豪强恐怕真的无能为力了。 完颜玉儿哼了声,不再说话。 这时,她又想起东海王那日在房间里欺负的她的画面,不由脸色微红。 “小王爷说得对,且让那东海王得意几日,待北塞三关一破,便是东海王的死期。”孔让忙附和。 完颜宝望向孔让,冷哼一声,“我说他在金兵面前不值一提,可没说现在不杀他。” “从现在的情况看,这个东海王是个变数,决绝不能把他留到攻城那日。” “而且,你们曾说皇帝宁淳怀疑你们与我金国暗通,这东海王说不准便是皇帝的暗桩,为的便是扮猪吃老虎,最终的目的是你们。” 乔博易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个个神色凝重。 他们以为皇帝宁淳的杀招是皇城司。 现在看来,皇帝宁淳真正的杀招是东海王。 “正如小王爷所言,东海王留不得。”乔博易将自己的手杖在地上重重一敲。“起兵杀他不可取,但还有暗杀,毒杀,伏杀等手段,总有一个适合东海王。”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管家匆匆过来,附耳对他说了句。 乔博易闻言,露出惊喜之色,他对完颜宝道,“小王爷,真乃天赐良机,杀东海王的办法有了。” “此话怎讲?”完颜宝和完颜玉儿同时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乔博易道,“请小王爷躲在屏风后面,等见了这个人便清楚了。” 说罢,他示意管家回去把人领过来。 不多时,管家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 见到乔博易,青年道,“穆云峰见过诸位家主?” 乔博易点点头,但其他七家不明白此人是谁,纷纷向乔博易投去疑惑的神色。 轻轻笑了笑,乔博易道,“诸位,这位便是鎏金殿的少主穆云峰。” “金銮殿少主?”其余人惊呼一声。 传言双龙玉佩落入了南宫兄妹手中,这南宫兄妹的背后正是鎏金殿。 现在鎏金殿少主亲自前来,他们不明白是为什么? 乔博易已经提前知晓了内情,说道,“鎏金殿怀疑双龙玉佩目前在东海王手中,所以想联合我们与虎豹堂把玉佩夺回来。” “那夺回来之后玉佩归谁?”曹泾问道。 穆云峰道,“玉佩是我们鎏金殿之物,当然归我们,不过东海王的狗命倒是可以给你们。” 顿了下,他道,“想必你们也见到了街上东海王的藩军,想必现在你们心里很不好受?” “谁说我们不好受,东海王是皇子,我们是大宁的百姓,高兴还来不及?”常操微微一惊。 他们若是承认了,那就等于在穆云峰面前承认自己有反意了。 “哈哈哈……”穆云峰听了,大笑起来。 家主们对视一眼,俱都有些恼怒。 鎏金殿在江南势大,但这是晋州,他们可不怕。 笑了一阵,穆云峰收住笑声道,“大家都是反贼,何必装什么忠臣。” “你胡说八道什么!”曹泾七人被说到了实处,不由恼羞成怒。 乔博易这时平了平手,示意他们安静,“诸位,既然金銮殿少主敢来找我们,又敢这么说,肯定是了解了我们的底细,没必要藏着掖着。” “此番,若是能借金銮殿的名头杀了东海王,岂不是一件妙事。” 众人缓缓点头。 在杀东海王这件事上,他们亲自动手未免不妥。 但若能与金銮殿合作,让他们死士充当金銮殿殿众,那么杀死东海王之后,罪名便是金銮殿的。 至于双龙玉佩,他们也想要。 不过相比较双龙玉佩,还是先杀东海王要紧。 东海王死了,他们再除掉金銮殿,不但能拿到玉佩,还能向朝廷邀功,简直一举两得。 想到这,他们不在与穆云峰置气。 “这么说,你们同意了?”见其他人一个个收起了脸上的怒色,穆云峰露出几分得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很清楚豪强们在算计他,他又何尝不是在算计豪强。 如今,小小的晋州诸多势力云集,彼此间尔虞我诈。 而他将是最终的胜利者! 第265章 心思 第265章 心思 “同意,当然同意。”穆云峰等待豪强家主回答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小王爷完颜宝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朗声说道。 “小王爷!”乔博易等人俱都一惊。 他们让小王爷完颜宝躲在屏风后面便是不想让完颜宝在外人面前露面,免得节外生枝。 否则消息若是传出去,他们岂不是坐实了与金国暗通的罪名? 尤其是当下东海王已经偷偷建立了藩军。 “你是何人?”穆云峰问道,他并不认识完颜宝。 “我乃金国恭亲王完颜宗泽的第三子,完颜宝。”完颜宝直言。 他既然从屏风后出来,便不怕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穆云峰。 “小王爷完颜宝?”穆云峰微皱眉头。 对于小王爷完颜宝,他有所耳闻。 完颜宗泽膝下有三子,长子和次子俱都是骁勇善战的猛将,继承父亲的勇武。 而这个完颜宝则继承了完颜宗泽的智计。 一些隐晦的事,完颜宗泽经常交给他来执行。 此番,小王爷完颜宝出现在豪强乔家的府邸,其与豪强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 “正是。”完颜宝踱步来到穆云峰身侧。 他冒着危险主动现身,自然有他为之冒险的理由。 当下大宁主要在三个方向用兵。 第一个,自然是北方燕云十六州一线。 第二个则是南方叛军活跃的江南。 第三个是长安西北与西戎相邻的一线。 当然,大宁与南诏和吐蕃也多有冲突。 但业已结盟的南诏和吐蕃与南方叛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他们也算入江南势力。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面对大宁这个共同的对手,他们自然有许多利益共同处。 而有利益共同处,便可以合作。 他向穆云峰自报家门,正是为了拉拢金銮殿及其身后的江南势力。 毕竟,大宁皇帝能派出上官云出使柔然,给他们金国制造麻烦。 他未必不能整合三方势力给大宁制造更大的麻烦。 一念及此,他继续道,“小王在金国便时常耳闻金銮殿的大名,如今见到少殿主,委实荣幸之至,一见如故。” 穆云峰原本对完颜宝怀着警惕之心。 但完颜宝在他面前一点架子没有,反倒分外自谦,令他顿生好感。 笑了笑,他拱手道,“金銮殿不过一群草莽,如何当得小王爷如此称赞。”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今日草莽,将来未必不是王侯。”完颜宝凝视穆云峰的眼睛。 穆云峰闻言一震,完颜宝这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们金銮殿的殿众舍生忘死,不就是为了将来一统江山,他们能为王为侯吗? 完颜宝注意到穆云峰的表情,继续道,“只是大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日不灭,这王侯之望便如镜花水月。” 穆云峰点点头,不过这时他也反应过来。 完颜宝同他说这些,只怕是有的放矢。 于是他道,“小王爷,我穆云峰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尽可直言。” “好。”完颜宝伸手示意穆云峰坐下,缓缓道,“我愿撮合金国,西戎与你们共同起兵,三分大宁,潼关以西归西戎,江北归金国,江南则归你们,如何?” 尽管他们金国有侵吞整个大宁的野心。 但想要凭自身的国力,恐怕要耗费十余年甚至数十年方可灭掉大宁。 然而,草原上的柔然正在崛起,越来越多的草原部落摆脱金国的统治,投向柔然。 金国上下俱都担心一个强横的草原帝国会就此诞生,威胁到金国的生存。 面对这个恶劣的情况,金国廷议之后诞生了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是通过侵吞大宁的土地和人口来扩充金国的实力。 最终他们再征伐柔然,将柔然灭掉,建立横跨无垣草原到江南之地,拥有广袤疆土的大金国。 年前,大宁要求与金国议和。 他们暂缓了这个计划,准备通过逼大宁缴纳岁贡,割让黄河以北的疆域来吸血大宁,达到金国越强,大宁越弱的效果。 等几年再进一步蚕食大宁。 然而议和失败了,他们只能以武力继续这个计划。 河间府的战争便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只是这场战争本可以更早,是因为上官云出使柔然让他们犹豫了一阵。 后来,他们意识到可能上了大宁的当,便不再犹豫,果断南下征伐。 不过,正是从这件事上,他也得到了启发。 大宁能与柔然勾连,金国也能与其他势力合作。 大宁与柔然的勾连是假,他们的也是假。 其根本目的是为了先灭掉大宁。 至于其他势力,利用完之后,凭金国的实力,收拾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这大宁江山最终还是他们金国的。 第266章 心眼 第266章 心眼 “三分大宁?” 穆云峰望向一脸笑意的完颜宝,不由怔了下。 “没错,据说义军首领方世杰非常倚重你们金銮殿,少殿主应该能在方首领面前说得上话,请务必将小王的意思传达给方首领。”完颜宝拱手,表现的十分客气。 大宁朝廷口中的南方叛军自称义军。 在穆云峰面前,他自然也要奉承一番,不能以叛军相称。 “这是自然。”穆云峰回答的很干脆,神色微微得意。 义军首领方世杰与他的父亲乃是八拜之交的兄弟。 平日里,他见到方世杰,要叫声叔父。 眼睛转了转,他又道,“小王爷,带句话倒也简单,不过此事尚且很远,不如着眼当下。” 身为金銮殿的少殿主。 他在父亲与叔父们的熏陶中长大,绝不是对权谋一窍不通的人。 完颜宝提出这个建议,他便猜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其不过是想借助义军和西戎的兵峰为金国自己谋利而已。 对于什么三分天下的承诺,他一个字也不信。 毕竟,大宁覆灭,金国便是南方义军和西戎的头号敌人。 这一点,他相信完颜宝很清楚。 但他聪明就聪明在了解南方义军和西戎人想要什么。 即便他的承诺是个谎言。 为了各自的目的,三方在相互猜忌下,仍然有合作的余地。 甚至对完颜宝来说,哪怕是虚晃一枪,也足以让大宁紧张,达到他藏在内心里的目的。 “对对对,着眼当下。”完颜宝拍了拍额头。 合作的事情是他提出来的,他自然处于弱势。 穆云峰十分狡猾,显然是逼他在双龙玉佩这件事上配合他。 否则第一次合作尚且艰难,又何须谈以后? “那我就静待小王爷的诚意了。”穆云峰道,“待安排妥当,我会派人前来告知,大家各取所需。” 说罢,他起身向完颜宝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待穆云峰的身影消息,完颜玉儿忽然从屏风后出来,喝道,“完颜宝,你真的不要双龙玉佩,也不要龙脉和遗宝了?” 乔博易等人闻言,也俱都望向了完颜宝。 他们与金銮殿合作,可不是真的同意了金銮殿的条件。 事实上,他们的目的只是想借金銮殿的名头杀东海王。 东海王一死,他们便连金銮殿在晋州的人也一起收拾了。 可以说,他们是又想要东海王死,也想要龙脉和遗宝。 “我是答应了穆云峰,但他们是真答应还是假答应就不清楚了。”完颜宝冲乔博易努了努嘴,嘴角上扬。 乔博易等人哈哈大笑。 刚才他们正要假装答应穆云峰的时候,小王爷忽然出声。 他们倒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答应穆云峰。 到时候,他们让自己的人再伪装为其他势力,继续争夺龙脉和遗宝即可。 “哼,那你岂不是在骗人,什么结盟也是骗人的了?”完颜玉儿一脸不满。 完颜宝笑道,“兵以诈立,大宁假装与柔然人结盟是诈,我们与西戎人,南方义军结盟也是诈。” “而且,他们也清楚这是诈,他们同样也会以诈来应对。” 完颜玉儿皱着眉头,“什么诈不诈的,乱七八糟。” 完颜宝耐心解释,“简单来说,我们金国想要借南方义军和西戎人的势,束缚大宁的手脚,令其无法全力应对我们的南下的征伐” “南方义军和西戎人也想借我们的势,扩大自己的疆域,但他们畏惧我们金国又多过畏惧大宁,更乐意见我们与大宁两败俱伤。” “所以,这次的合作终究将只是个名头,没有任何实质,除非我们三家俱都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 “可这绝对不可能!” 完颜玉儿点点头,似懂非懂,她道,“我不管这些,反正你记住,若是掘不断龙脉,找不到遗宝,皇阿民定会拿鞭子抽你。” 完颜宝脸色一变,完颜玉儿的口中的皇阿民与大宁的父皇是一个意思。 她的皇阿民自然就是金国皇帝完颜术骨。 一直一来,这位金国皇帝对待自己的侄子们如同对待儿子一般严厉。 若是他这次空手而归,他可能真的要挨鞭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根本不会放弃龙脉和遗宝。 …… 与此同时。 离开乔府的穆云峰从东城一路到了西城。 在小巷子里拐了几个弯,确定自己没有被跟踪之后,他同随行的人进了一间民宅。 “少殿主。”穆云峰一回来,从正堂里出来两个人。 正是南宫复兄妹。 穆云峰似是没有听见南宫复打的招呼,一对眼睛首先投向茗香。 此时,他刻意收起了脸上平日里常挂的邪笑,装作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南宫复见状,没有生气。 他反倒是乐意见到穆云峰对自己妹妹的痴迷。 这样,他们兄妹在义军中才会有更多的帮手。 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他隐瞒了自己妹妹与东海王的事。 “少殿主。”茗香让穆云峰盯的浑身不自在。 来长安之前,对于穆云峰的目光,她倒是习以为常,有时候还微感自得。 但现在,她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厌恶。 “噢,你们猜猜我遇到了谁?”穆云峰回过神来。 但目光仍旧不时看向茗香。 他第一次见到茗香,是首领方世杰将其收为义女的时候。 只是一眼,他当时的魂便丢了。 从此,他对茗香是朝思暮想。 奈何,茗香的身份特殊,在义军中比他的身份高。 更重要的是,义军中人人以覆灭大宁为第一要务,儿女情长只是微末。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茗香以身涉险,投入杨为先麾下,入宫刺杀狗皇帝的计划。 而他心里万般不舍,也唯有旁观。 “是谁?这可难猜。”茗香没有说话,南宫复淡淡问道。 “小王爷完颜宝。”穆云峰将事情原委说了。 南宫复神色震惊,“看来晋州八家豪强已有反意,恐怕过不了多久,真定府便会让金国的铁骑踏破,嘿嘿,这个东海王可真是个倒霉鬼。” 茗香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但手却轻轻握了下。 第267章 北大营 第267章 北大营 “岂止是倒霉鬼,马上就是刀下亡魂了。”穆云峰冷哼一声,望向东海王府方向。 玉佩丢失的时候,破庙中只有三伙人。 第一伙自然是他们金銮殿自己,第二伙就是与他们冲突的乞丐。 第三伙则是救走那些乞丐的东海王。 但是一个堂堂藩王竟然关键时刻去救一帮乞丐。 显然这帮乞丐也是伪装的,本身就是东海王的人。 这从差点伤了茗香的女乞丐便能推断出来。 所以,无论是南宫复还是他,基本确定双龙玉佩就在东海王手上。 只是当时七苦山一战,金銮殿损失惨重。 即便确信此事,南宫复也没有丝毫办法,唯有等待他领着援军到来。 可没想到,他正筹划从东海王手里抢回玉佩的时候,东海王的藩军却大摇大摆出现在了街道上。 以他们金銮殿在晋州的力量,再想单独夺回玉佩如同天方夜谭。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决定兵行险着,将双龙玉佩在东海王手里的消息传递给了虎豹堂,黑鲨帮等。 想要如同在长安的时候一样先联合起来,从夺玉佩,之后再各凭本事,看谁能最终占据。 其中多方势力中,他认为最重要的便是八家豪强。 见到东海王突然出现的藩军后,他意识到东海王与八家豪强今后势必水火不容。 八家豪强定然有铲除东海王的心思,于是便立刻直奔乔家。 果然如同他预料的,乔博易得知他的来意便见了他。 他还意外见到了金国的小王爷完颜宝。 “只是东海王的藩军看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招惹的,想要强攻王府怕是要不少人手,豪强们愿意出多少?”南宫复有些迫不及待。 玉佩是他弄丢的,这令他分外惭愧。 如果他不是南宫家的,在义军中的身份特殊,穆云峰定是要给他脸色的。 但虽心急,他也清楚现在想杀东海王的确很难。 “多少我是不清楚,但为了杀东海王,他们肯定不会保留,毕竟我们替他们把杀东海王的罪责揽下来。”穆云峰沉吟道,“不过东海王总不能把藩军始终带在身边,在晋城不好杀他,未必不能在晋城外杀他。” “晋城外?”南宫复怔了下。 穆云峰点点头,“东海王费尽心机,终于在破庙中得到了双龙玉佩,现在他唯一缺的便是龙脉的位置,若是我们故意把位置告诉他,你说他会不会亲自去取遗宝?” 南宫复闻言,脸色变了变,他明白了穆云峰的意思,这叫引蛇出洞。 可是这样一来,也等于将龙脉的位置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子低下,他道,“如此一来,遗宝可就不见得是我们的了,完颜宝不见得可信。” “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完颜宝吗?我不过是拉他们当打手而已,何况我们可是有真正的后手。”穆云峰得意非常。 南宫复一喜,“真正的后手?” 穆云峰勾了勾手,示意南宫复靠近,附耳对他说了一句。 南宫复听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若是如此,不仅是东海王,除了我们金銮殿,他们所有人都的死。” “好,今天夜里我便令人射一只冷箭去东海王府,不但告诉他龙脉的位置,还把遗宝中的重要物件也告诉他。” 穆云峰露出笑容,“东海王派人探查,印证了之后,定然会亲自去取遗宝,毕竟对任何人而言,都会放心让别人代取传国玉玺的。”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茗香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凝神细听,眼底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担心,有冷漠,有恨意,也有不忍。 …… 北大营,这是整整占据一间民坊面积的军营。 按照大宁朝廷最初的规划。 北大营最少需要容纳八万人。 此刻,随着最后一批藩军士兵踏入北大营的大门。 宁安与冷铁等将领带着满脸笑意,进入了这个为战争而准备的军营。 穿过大门,首先映入宁安眼帘的是两个足球场大的校场。 这样的校场在北大营内有八个。 每个校场足以容纳一万人训练。 校场呈圆形分布,在八个校场的中间位置是营房,军械库,粮仓,食堂等建筑。 其中最多的自然是营房。 这些营房是二十五米长的青瓦房,士兵们睡的是大通铺。 每个营房里足以睡一队士兵,正好一百人。 藩兵们进入北大营之后,先由将领们带领在校场上集合。 之后,将领们俱都一起划分了自己的营区,各自领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前往营房休息,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目睹这一切,宁安十分满意。 虽然他给冷铁的操练之法是经过考验的优秀练兵之法。 但任何方法都需要人去执行。 显然,在这方面冷铁干的不错。 也不枉他将其任命为自己藩军的统兵大将军。 “藩军士兵的基础打捞了,盔甲兵器也有了,如今连常驻的军营也齐备了,藩军总算是有点样子了。”望着在将领带领下,有序进入营房的藩军士兵,宁安感叹。 冷铁的表情一向很少变化,此刻他竟然眼眶微红,“殿下忍辱负重,藩军方有今日,末将对殿下的敬佩如……” “如大江东去绵绵不绝。”冷铁一句未完,高阳忽然接口,他对众将领道,“原来冷将军也会拍马屁了,今后可不许只说我一个人了。” 他的话音落下,顾远忠等将领发出爽朗的笑声。 冷铁老脸一红,瞪了眼高阳。 他正是想学高阳的平日里惯用的马屁,但又没好意思说出来。 藩军改头换面,宁安的心情相当愉悦,他也加入到将领们说笑中,对高阳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较量已经开始了,到时候要是输了,你也得按照本王的法子训操练斥候。” “虽然殿下可能会赢,但只要比较过之后才知道。”高阳死鸭子嘴硬,“到时候要是输了,末将愿意认殿下为师。” “美得你,你成了殿下的徒弟,我们岂不是还要矮你一截。”顾远忠笑骂道,众人也纷纷嗤笑起来。 宁安莞尔,高阳只是玩笑。 不过,他和高阳之间的对决却是真正开始了。 而且,这次较量是正八经的实战。 实战的对象正是晋城里藏的魑魅魍魉。 第268章 豪强的反击 第268章 豪强的反击 “殿下,不好了。” 宁安同将领们说笑的时候,余钱忽然纵马到了军营外面。 得到宁安的应允之后,守门的士兵放余钱进来。 “怎么了?”见余钱一脸气愤,宁安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似乎因为赶路太急,余钱喘着粗气,他道,“殿下,老奴刚刚去采买米面,煤饼,铁矿石,可是那些商贾俱都漫天要价,以前一两银子一石米,现在要一百两银子,其他的东西也一样。” “一百两银子一石米,他是抢银子吗?”顾远忠喝道,“这晋州的商贾欺负人,欺负到我们东海王府的头上了,殿下,末将带兵去砍了他们。” 宁安和冷铁对视一眼,同时冷笑一声。 一石米相当于一百二十斤,这个价格加不多划到一两银子一斤了。 而古代一两银子在现今相当于六百块左右。 也就是说,这些商贾要买六百块一斤左右的米给他。 “藩军刚刚入北大营,豪强就给我们上眼药了。”冷铁道,“不除豪强,殿下在封土上永无宁日。” 宁安点点头。 豪强对晋州的控制可谓是相当全面,包括但不仅仅是矿产,田产,商业,甚至是人口。 只要豪强在,他在晋州便如在荆棘中前行。 不过在正式展露藩军之前,他便有所预计。 所以一直在让余钱采购粮草,矿石等必备物资。 直到今天,王府的采购终于出现了问题。 一念及此,他问余钱,“之前采购的粮草,煤饼,铁矿石等物还够用多少时间?” “粮草足够六万人吃一个半月,铁矿石这些足够给剩下的三万藩军锻造装备。”余钱道。 “足够了,不必一个半月,本王便要八家豪强灰飞烟灭。”宁安眯着眼睛说道。 这些物资中,最紧要的是粮草。 剩下三万藩军的招募不是一蹴而就的。 因为战乱,晋州的人口不多,青壮就更少了。 何况大部分青壮还依附豪强,为豪强的佃农。 可以说,剩下的三万藩军很难凑齐人数,以后他还得想特殊的办法补足藩军的数量。 所以,装备的锻造上可以缓缓,尽量把资源倾斜在现今的三万藩军士兵身上,精益求精。 而粮草的问题,豪强们是真捏住了他的七寸。 固然,他可以令东海王商行不计代价向晋州运输粮草。 但这不是长久的办法。 若是豪强们捣乱,故意影响粮草运输,藩军士兵和剩下的流民们便要饿肚子了。 “哈哈哈,终于要动手了,我们都等不及了。”顾远忠大笑。 东海王说不需要一个半月,那么就不需要一个半月。 冷铁也是目露期待,一个藩王在自己的封土上遭到本土豪强的欺凌。 这若是传出去,东海王将是大宁的笑话。 皇帝宁淳也会更瞧不起东海王的。 如今,他们与东海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然要为东海王的处境着想。 于是他道,“从明天开始便操练军阵,到时候打起来,你们若是连豪强的私兵也打不过,可不要怪本将翻脸无情!” “是,将军。”将领神色严肃起来,齐声应是。 宁安微微点头。 藩军士兵入驻北大营算是,他的藩军算是正式步入正轨了。 不愿再耽误冷铁治军,他仅仅嘱咐了下滑轮弩阵阵法,便同余钱回了王府。 一到寝殿,秋云便一脸不高兴地过来。 说是东市和西市卖东西的商贾或百姓,只要听说是东海王府买东西,要么不卖,要么卖高价。 她嘱咐家丁买的食材都买不到了。 “过分,简直太过分了。”余钱胖胖的身子在发抖,“他们这是连殿下的膳食也不放过。” 宁安飒然一笑,“这有什么,流民们吃什么,本王就能吃什么。” 在他看来,豪强越是如此歇斯底里,就证明他们是越是着急。 那么接下来为了除掉他,必然会迫不及待采取行动。 如此,他便能从中找到破绽,寻找到除掉豪强的机会。 “可这样殿下非饿瘦不可,素水姐到时候要骂我的。”秋云一脸委屈。 宁安拍了拍她的脑袋,“下次见她之前,本王再使劲吃回来不就行了。” 说罢,他望了望里屋,皱眉道,“柳湘云是不是离开了。” 柳湘云在王府养伤期间,只要他回来,这丫头便会跑出来,闹着要他讲故事。 而今天过于安静,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秋云又露出不开心的表情,点点头。 有柳湘云在,她还有个玩伴,现在又没有了。 确定了这个事实,宁安笑着摇了摇头。 他专门嘱咐过王府护卫,不要拦着柳湘云,因为他清楚拦不住。 而且,他派出去的眼线已经发现卫壁回来了。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不少左武卫的士兵,数量不少。 想必是卫壁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柳湘云出发。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强拦。 而且即便拦下,又能如何? 毕竟,解不开心结,换谁都不会开心。 第269章 紫华卫 第269章 紫华卫 一行大雁从南向北飞过,发出“嘎嘎”的叫声,预示着东去春来。 想了想柳湘云的事,他进入寝殿,果见人去房空。 “湘云姐给殿下留了封信。”秋云也跟着宁安进来,指了指床榻的枕头。 这封信她没有动,只等东海王回来亲启。 宁安过去捡起信件撕开,只见信纸上写着,“东海王,多谢照顾,故事已听完,我很是开心,嫣然妹妹是个好姑娘,大婚之后要善待她,否则等我回来,必不饶你!” 阅毕,宁安露出一丝笑容,这果然是柳湘云的风格。 “殿下,徐华和流风求见。” 就在这时,殿外婢女的声音打断了宁安的思绪。 宁安闻言,神色严肃起来。 这个流风正是他训练的三十个流民青年中的一个。 因为表现优异,宁安命其为首领。 到了书房,宁安见徐华和流风已经在等待。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相互打量。 “殿下。”宁安到来,二人躬身道。 点了点头,宁安示意二人坐下。 两天前,他便派人告知徐华于今日来王府,又命流风同一个时间到。 他的目的,一来是为了询问情报的搜集情况。 二来则是为了改良一下王府的情报的系统。 之前,王府暗中的情报收集主要由徐华负责。 明面上的情报搜集则由高阳负责。 但高阳终究擅长的是战场侦查,简单来说是侦察兵。 让他去干特工的事多少有点专业不对口。 于是在三十个流民青年出师之后,他决定让高阳回归本位,再在操练斥候的基础上进一步升级。 在藩军中打造一只特殊的精兵。 这只精兵能侦查也能负责斩首等特殊任务,近似于现今的特种兵。 甚至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虎贲营。 而紫华堂的改良,他准备把流风他们并入紫华堂,同时将紫华堂更名紫华卫。 毕竟他又是藩王,又是紫华堂的堂主。 何必再让这个情报机构仅仅是个草台班子?不如将其打造为胜过皇城司的情报机构。 一念及此,他道,“徐华,这位是流风,他们是本王训练的三十个人的首领。” 徐华露出了然的表情,他没有过于惊讶。 因为东海王训练三十个青壮与高阳对赌的事情,在王府内部不是秘密。 于是他道,“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流风回了一礼。 宁安望着二人,嘴角上扬。 二人看起来客气,但宁安明显能感觉到双方有隐隐的敌意。 这就叫同行是冤家,徐华必然以为他这个东海王要另起炉灶。 而流风年轻气盛,定然想在证明自己,压紫华堂一头。 于是他道,“你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在心里较劲。” “啊?”宁安的话音落下,徐华和流民同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宁安也不卖关子,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同二人说了。 “紫华卫?”徐华咀嚼着这三个字,若有所思。 流风的脸色则柔和了许多。 对他来说,东海王说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他们与徐华今后在紫华卫共事,彼此间还是要和睦相处。 宁安注意到徐华的表情,说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徐华如梦方醒,他道,“我只是觉得像是在做梦,没想到我等草莽有一天也能土鸡变凤凰。” 宁安莞尔。 这时他想起来,在燕云十六州沦丧之后,乞活军是有归顺朝廷的意思的。 奈何是大宁朝堂担心惹恼金国,拒绝了这个提议,乞活军才心灰意冷。 可见无论是乞活军还是从乞活军中演化出来的紫华堂在心里还是希望得到朝廷的认可的。 虽说,现在他们依旧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但他们得到了他这位东海王的认可,只怕也心满意足了。 或许对他们而言,投入他这位东海王麾下比投入朝廷麾下更适宜。 徐华的想法正是和宁安一样的。 在朝廷背弃了乞活军之后,他们便对朝廷失望了。 所以之后才会常常与朝廷作对,独自在燕云十六州抗击金兵。 可没想到,在乞活军内部分裂,又遭金国屠戮的,陷入绝境的当口,他们遇到了东海王。 这位杀了巴波尔,继承了紫华堂堂主之位的皇子却成为了乞活军最后的希望。 如今,这位皇子,紫华堂堂主又坐镇晋州,成为一方藩王。 他们自然愿意在其麾下效命。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紫华堂上下俱都认同了这位大宁皇子。 他们觉得,也只有在这位皇子,紫华堂堂主的带领下,他们活的才有希望。 乞活军今后也不仅仅是乞活,或许还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而今天,雄赳赳气昂昂的藩军更坚定了他的信念。 想到这,徐华单膝跪地,朗声道,“殿下,今后没有紫华堂,只有您的紫华卫。” “好好好。”宁安连说了三个好子。 徐华没有再称呼他为堂主,这是立刻端正自己的身份了。 从今以后,他们与藩军一样,俱都是王府麾下的机构,只效命于他这个藩王。 接着他道,“流风,还不见过紫华使。” 皇城司最高官职为皇城使,所以他给徐华的职位便是紫华使。 “流风见过紫华使。”流风笑道。 他的笑容是出自内心的。 成为流民之后,他们漂泊无依,如同无根的浮萍。 直到现在,他才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因为他们有了归属。 徐华将流风扶起来,看流风也顺眼了,笑道,“我这里有个副使的位置,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拿。” 宁安微微点头。 徐华很懂事,对一个藩王来说,不会希望任何机构成为一言堂。 流风和紫华堂旧部在紫华卫内部是两拨人,这将保证紫华卫的忠诚。 “这简单。”流风胸有成竹,附耳对徐华说了几句。 徐华越听脸色越难堪,最终他露出一抹苦笑,“看来这副使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第270章 情报 第270章 情报 “多谢徐主使。”徐华的认可让流风露出浓郁的笑容。 从今以后,他们与以前紫华堂的人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不错,不错。”宁安恰时拍了拍手。 紫华堂与流风众人正式合二为一,诞生紫华卫,今后在情报收集方面将更无往不利。 敲定了紫华卫的事,他对二人道,“近日晋城内可有新的情况?” 流风闻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徐华先说。 他虽是流民,但早年家境不错,曾上过私塾,认不少字。 加之在训练中比较刻苦,才最终得到了东海王的赞许,成为众人的首领。 现在,徐华俨然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自然要懂些上下尊卑。 不过关于近日的情报收集,他们和徐华却是分开的。 在徐华回禀之后,他还有自己的情报要回禀。 徐华笑了笑,流风有礼有节的表现让他对其越发认同。 清了清嗓子,徐华道,“殿下,根据我们的探查,鎏金殿在遭受重创之后,于近日获得了增援,有人偷听鎏金殿殿众对话,据说鎏金殿少殿主穆云峰也到了晋州。” “穆云峰?” 宁安重复了一句。 “是的,他的父亲名穆天浩,是江南叛军首领的结义兄弟。”徐华补充了一句。 宁安皱了皱眉头。 自从第二块双龙玉佩在七苦山出世,南宫兄妹与鎏金殿的之间的关系便不言而喻了。 如今这位少殿主为了双龙玉佩亲至,更进一步证明,南宫兄妹可能在叛军中的地位不低。 “我们今后说不定是死敌。” 宁安不由回想起茗香曾如此对他说过,原来内因在这。 “其他势力在干什么?”宁安接着问道。 如同柳湘云一样,显然茗香也有自己使命和人生。 二人俱都不是依附他的花瓶,也不会充当笼中的小鸟。 他也一样,美人固好,但乱世人不如狗,不掌一方权柄,儿女情长也最终是一场惨剧。 至于今后,他们是敌是友,是爱是恨,且自交给命运。 “自南宫兄妹消失之后,他们一直在蛰伏,但同时又俱都增加了人手,鎏金殿的增援抵达之后,他们又活跃起来。”徐华道。 顿了下,他继续道,“太子派来晋州的人自称死卫,但不清楚是其麾下的人马还是杨为先的。” “至于三皇子没有派人来晋州,但右武卫的人频繁出现在晋城,似乎由他们来负责参与这次双龙玉佩事件。” 宁安缓缓点头,“三皇子很精明,右武卫占据地利,可比太子的死卫更有用,豪强他们呢?” “豪强倒是没有什么异动,不过我们可能发现了完颜宝的所在。”徐华眼中精光一闪。 “哦?”宁安露出希冀的神色,“说来听听。” 徐华道,“我们监视了八家豪强的府邸,一开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前两日突然意识到这一个多月来,乔家每日买进的牛羊肉似乎有点过多了。” 流风闻言,不由嘴角上扬。 刚刚他对徐华说的正是这个,紫华堂一个多月才意识到有问题,他们观察了几天便发现了。 “金人喜食牛羊肉,如果乔家每日吃的牛羊肉大增,那么其府邸内必然藏着金人。”宁安道。 这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问题,包括王府在内,日常采购的食材不会相差太多。 一但出现异常,必然有其内因。 “我也是这么想的。”徐华道。 接着,他望了眼流风,示意他可以说了。 流风这时道,“殿下,“我们探查到的情报与徐主使差不多,唯有刚刚发现的一点新情况要回禀殿下。” “在殿下前往北大营的时候,我们发现有金銮殿的人去了乔府,这些从乔府离开之后,进了西城一个民坊的院子。” 徐华听了,又多看了眼流风。 他们紫华堂的人也跟踪这帮人,但是被他们甩掉了。 没想到流风的人竟然跟上去了。 想到这,他对东海王口中的操练之法越发好奇。 他承认自己这帮人的确是草台班子,但长年的摸爬滚打,他们也自认不输给金銮殿,虎豹堂这帮人。 现在,竟然在一些地方输给了仅仅训练一个多月的流风他们。 等一会儿从东海王手中获得操练之法后,他回去定狠狠训练手底下这帮人,把面子找回来。 “有意思,可惜不知道鎏金殿与豪强谈了什么,不过我们要以最坏的情况来打算。”宁安的眼睛眯了起来。 “最坏的打算?莫非鎏金殿要同豪强合作?”徐华沉吟道。 宁安点点头,“按你们说的,鎏金殿少殿主出现在晋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偏偏在本王的藩军前往北大营之际,他去拜访乔博易,那么他定是认为豪强见了本王的藩军,已经人心可用。” “加上南宫兄妹与鎏金殿的关系,穆云峰又定认为双龙玉佩在本王手里,那么……” 说到这里,宁安冷笑连连。 “那么鎏金殿和豪强必然各取所需,鎏金殿想要夺玉佩,豪强想要殿下的性命。”徐华忽然意识到什么。 流风听了,气愤道,“这帮贼子简直太可恶了,竟然敢在殿下的封土上对殿下不利,不如直接调遣藩军,将这等宵小一网打尽。” “哪有这么简单,此事牵一发动全身,一个处理不当,怕是要在晋州引发一场祸乱,鎏金殿倒罢了,处置豪强当小心又小心。”徐华道。 宁安点点头,流风到底年轻,没有徐华老道。 这些豪强家主,他固然可以抓起来杀了,但豪强的族人却在晋城之外,他才是真正的麻烦。 一旦王府杀了他们家主的消息传出,整个晋州将要处处烽火。 他可不想让自己已经足够贫瘠的封土在战争中被砸的稀巴烂。 毕竟战争一起,众多百姓将会死在战争中,村庄和良田也将会被焚烧殆尽。 一念及此,他道,“徐华说的没错,所以这次双龙玉佩事件是个机会,或许本王能以最小的代价除掉晋州八家豪强。” 第271章 布局 第271章 布局 “原来殿下已经胸有成竹了。”徐华和流风对视一眼,心里踏实了不少。 东海王这么说,肯定是有了完备的计划。 “胸有成竹算不上,只能说他们有阴谋,本王有良策。”宁安笑道。 顿了下,他继续道,“你们且继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风吹草动要立刻回禀本王。” “是,殿下。”应了声是,徐华和流风转身退了出去。 待二人离去,宁安坐在书房里又思索了一会儿接下来要实施的计划。 天色微暗,他回了寝殿,将许长卿叫了过来。 一面喝酒吃菜,宁安一面询问许长卿在这件事上的意见。 “依下官来看,这双龙玉佩在手,便是祸害,不如当肉骨头丢出去,引得众狗争食。”许长卿了解了当下的情况之后,对宁安说道。 “没错,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宁安闻言大笑,许长卿的想法和他一样。 这双龙玉佩,他根本不稀罕。 但在鎏金殿和各方势力眼中,他们定认为自己这个东海王会当至宝看待。 他们围绕王府阴谋,也必然会基于此制定。 可是,他偏偏就要把双龙玉佩充当诱饵丢出去。 玉佩在他手里,他就是众矢之的。 丢出去,就如许长卿而言,是根肉骨头,足以让为玉佩而来的势力打生打死。 到了那时候,他自然就会有办法收拾了豪强,而血不沾身。 二人观点相同,又细细聊了一阵。 就在这里,忽然王府响起一阵喧嚣之声。 不多时,赵武来了寝殿,手里捧着一根绑着纸条的利箭。 “殿下,这是刚刚有人射过来的。”赵武说道。 他担心纸条上有毒,没有直接呈递上去,随即将纸条取下展开面向宁安展开。 宁安瞥了眼,怔了下,冷笑一声,“许刺史,你也可以看看。” 许长卿为了避嫌,没去看纸条上的内容,这时也扫了眼。 这纸条上正是龙脉的大致方位。 “他们是想让殿下亲自去寻龙脉和遗宝,只怕居心不良。”许长卿轻轻哼了声。 宁安道,“或许,再等等,不着急,过一会儿本王便能大概猜出他们想干什么了?” 许长卿无奈地笑了笑。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的头脑在东海王面前没用。 因为他能想到的,东海王想到了。 他想不到的,东海王也想到了。 这让简直像个陪衬。 不过任何朝廷的明君贤王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他愿意充当这个陪衬,为东海王打打下手。 二人又对饮了一会儿,不多时守后院院门的婢女送了一张纸条过来。 宁安看了纸条上的内容,微微露出笑容,“果然是鎏金殿干的。” “这就说得通了,鎏金殿下的这盘棋恐怕不小,他们认定玉佩在殿下手里,又将龙脉拱手相让,便是想联合豪强,在殿下外出寻找龙脉的时候对殿下不利。”许长卿一拍桌子,恨声道,“真是好一个反贼。” 宁安将纸条扔在煤球炉里烧为灰烬,淡淡道,“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料敌先机,也该出手了。” 许长卿点点头。 在藩军入驻北大营之后,东海王这是准备正式发起反击了。 一夜无话。 隔日,宁安将徐华和流风叫了过来,亲手将双龙玉佩交给他们,又叮嘱了他们几句。 二人领会了宁安的意思,携着双龙玉佩离去。 没过多久,原本宁静的晋城像是沸腾了一样。 众多势力都在寻找一个乞丐。 据说这个乞丐在破庙了捡到了双龙玉佩。 同时,一个东海王王府下人在出门采购的时候,无意中透露出射入王府的暗箭以及龙脉的大致方位。 这一切自然是由紫华卫来主导的。 乞丐是紫华卫的人,王府下人也是紫华卫的人。 由于各方势力涌入晋州,他们的人可以说遍布晋城。 而为了打探消息,他们常常出没茶馆,酒楼等处。 紫华卫对此自然了如指掌,于是故意当着各方势力的成员露出了玉佩,放出了龙脉的消息。 …… 乔府。 乔博易也刚刚得到了这个消息。 定下与鎏金殿合作的事宜之后,他便命人暗暗准备五千豪奴伪装为鎏金殿的人。 只要东海王离开晋城,他相信凭借各方合力,定然能够杀掉东海王。 但他没有想到,双龙玉佩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市井乞丐手中。 “你确定那个乞丐手里拿的是双龙玉佩?”乔博易问道。 “不会有错,鎏金殿和虎豹堂的人当场出手抢夺了,茶馆一片混乱,让那乞丐趁机跑了。”一个青年家丁模样的人说道。 乔博易点点头。 按麾下这名家丁说的,这个乞丐在茶馆讨茶喝,遭到了茶小二的驱逐。 乞丐恼怒之下说自己马上就有银子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对玉佩。 说这是他在破庙里捡到的。 联想到东海王也曾去过这个破庙,他认为这个乞丐可能没有说谎。 而当日两伙打架的乞丐,极有可能是一方是伪装的南宫兄妹。 只是他们丢了玉佩之后,认定是东海王捡去了。 却没想到玉佩却让一个不相干的乞丐捡走了。 “这个穆云峰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这下还怎么合作。”乔博易恨声道。 双龙玉佩不在东海王手里,其他势力又为什么要冒险去袭击东海王府? 现在,他们只怕一个个要盯着玉佩你争我抢了。 他正恼怒之际,这时一个又一个家丁匆匆而来,对他说了几句。 “什么?龙脉的位置在云顶山?”乔博易吃了一惊。 “是的,昨晚有人向东海王府射了一只箭,道出了龙脉所在,东海王府的家丁采买时候说漏了嘴。”家丁道。 乔博易摇了摇头,鄙夷道,“这一定又是穆云峰出的馊主意,为的是引东海王出城,若是玉佩在东海王手里,这倒是妙计,可惜,他全算错了。” 他正想着时候,完颜宝向他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乔博易不敢隐瞒,立刻将事情原委说了。 完颜宝听了,不由大皱眉头。 第272章 乱局 第272章 乱局 “小王爷,现在该如何是好?”乔博易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本来,按照岳云峰和他们的计划。 他们是要以双龙玉佩在东海王手里为理由团结其他势力的。 现在,各方势力是不可能团结得了了。 他们只会为了玉佩相互厮杀,争先恐后去寻找龙脉的龙门。 毕竟,龙脉在云顶山的消息肯定也瞒不住了。 “穆云峰这个蠢货,我以为他真的确定玉佩在东海王手里,原来他是在胡来。”完颜宝哼了声。 出了这档子事,他们的计划是不可能执行下去了。 否则在他们专心对付东海王的时候,只怕其他势力会拿到玉佩,趁机找到龙脉,拿走遗宝。 而且龙脉的位置已经不再是秘密。 他们要在有人部下九龙风水大阵之前掘断中原龙脉。 不然他回去就真的没法交代了。 想到这,他对乔博易说道,“不管穆云峰他们了,全力抢夺双龙玉佩,一定要把玉佩先抢到手。” 这时候,他也顾不及今后是否还能继续与鎏金殿,虎豹堂合作了。 总要先解决眼前的事。 “是,小王爷。”乔博易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躬身离去,他命人通知其他七家家主,让他们派人前往争夺玉佩。 在乔博易离开之后,完颜玉儿从正堂出来,她听见了完颜宝和乔博易的对话,冷笑道,“完颜宝,你自允聪明,怎么这次也失算了?” 完颜宝哼了声,他肃声道,“你老老实实呆在乔府,不要趟浑水,再出事,我可救不了你。” 说罢,他转身回去。 来晋州之后,他以为有豪强的襄助,会一切顺遂。 可没想到,东海王在他眼皮子低下建立了藩军,如今与鎏金殿的谋划也泡了汤,实在令他无趣。 …… 西城,南宫复藏身的宅院。 此时,穆云峰正和南宫复大眼瞪小眼。 双龙玉佩的事已经闹的满城皆知,他们自然也一清二楚。 “南宫兄,你不是咬定玉佩在东海王手里的吗?现在怎么会这样!”穆云峰口中客气,但眉宇间的怒气证明他此刻十分生气。 他昨天中午联络了豪强,下午又说服了虎豹堂和黑鲨帮。 可是他构建的团结连一昼夜都没有撑过,便因为双龙玉佩的出现分崩离析。 现在鎏金殿,虎豹堂,黑鲨帮都在寻找那个乞丐。 为了独占双龙玉佩,不惜大打出手。 “这不对,这不对呀。”南宫复也糊涂了。 他认定那场争斗是东海王设计的。 现在,玉佩怎么会在一个普通乞丐手中,难道他完全想错了? “哥哥,可能那真的是一场误会,东海王不是为了双龙玉佩而来,而是为了那个女子。”茗香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景,缓缓说道。 那个装扮为乞丐的女子虽然把自己弄的脏脏的。 但她看得出来,她是个大美人。 在京师的时候,东海王有两个娇俏的婢女,堂堂侍中上官云的孙女又为他打理报社。 现在又冒出这么一个女子,这位东海王还真是艳福不浅。 既有这么多女子相伴,她对东海王而言自然也就如同过客,难怪当时没有认出她。 想到这,她不禁心里微酸。 “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抢到玉佩。”穆云峰对茗香说道,严厉的语气忽然变得柔和,“我们犯了大错,将龙脉的位置透露了出去,如果拿不到玉佩,找不到遗宝,回去定然会受到首领的责罚。” 南宫复脸色难堪。 这是他绝对不希望的。 无论是请缨入长安还是亲自来晋州,他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以在义军中获得更多的认同。 如此,他将来才有资格统领义军荡平大宁,重建陈朝。 现在长安刺杀计划失败了,他决不允许在晋州再失败一次。 于是他道,“妹妹,给我易容一番,我们也出去寻找玉佩。” 穆云峰对茗香道,“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茗香点点头,没有说话。 …… 东海王府。 晋城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宁安正坐在书房中。 婢女们不断将一份份纸条递给他,他又书写一张张纸条,令婢女送回去。 这些纸条上都是紫华卫送来的情报。 他则根据实时的情报指挥紫华卫下这场棋局。 “令持双龙玉佩之成员尽量隐藏,引各方实力投入更多人马搜寻。” “躲无可躲之际,可先抛出一枚玉佩,引各方势力争夺厮杀,继而再抛第二枚。” 宁安这是写给徐华的,让他依照行事。 借着,他又给流风写了个纸条,命他确定龙脉位置,以抢先请风水先生布置九龙风水大阵。 第273章 你争我抢 第273章 你争我抢 “殿下,护卫说这是吴毅送来的,之后他便走了。” 宁安正在书写道道命令的时候,秋云将一张纸条交给了宁安。 接过纸条,宁安扫了眼。 纸条上,吴毅说了双龙玉佩的事,皇城司当下正和其他势力一样,到处在找身藏双龙玉佩的那个乞丐。 可见皇城司的人也被蒙在鼓里,让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到这,他不禁一笑。 继续往下看,他又皱了皱眉头。 除了双龙玉佩的事外,皇城司还探查到一件蹊跷的事。 这件事事关鎏金殿,如果吴毅说的是真的。 此番鎏金殿可谓是有备而来,且居心极为歹毒。 “一帮混账,这次本王让你们个个吃不了兜着走。”宁安哼了声。 接着,他派人将冷铁叫了过来。 “你准备五千精兵,时刻待命,我们要开始浑水里摸鱼了。”宁安吩咐道。 冷铁精神一震,关于双龙玉佩这件事,东海王自然没有瞒他,于是他道:“是,殿下。” “记得到时候全部换上便服,不要暴露了身份。”宁安又叮嘱了一句。 无论是鎏金殿还是虎豹堂,为了隐藏自己俱都一副寻常百姓的打扮。 为了浑水摸鱼,他自然要融入他们。 再者,双龙玉佩这件事极为敏感,皇帝宁淳也在关注这件事。 按照吴毅的说法,仅仅在晋州的皇城司人员便多达一千余人。 除此之外,增援的皇城司官员还专门去了右武卫,要求右武卫在这件事上配合他们。 可笑的是,皇帝宁淳绝不会想到,萧谷有自己的小九九。 所以,既然皇帝宁淳很重视这件事,他就不能暴露自己得到玉佩又拿出当诱饵的事实。 否则这位帝王只怕也对他发飙了。 玉佩的事不能暴露,当然就更不能暴露自己也搅入了这趟浑水。 当下,他最好装傻楞充给别人看,这样才最安全,获利也最大。 又同冷铁商量了一些细节,冷铁兴冲冲去了。 晋州八家豪强如同压在王府身上的一座山。 不将这座山挪走,王府在晋州便只是个空架子。 现在,东海王终于要移山,他和将领们期待这天已久。 接下来的数日,宁安一直在统观全局。 由于双龙玉佩的出现,各方势力不断将自己分布在晋州的手下调往晋城。 一时间,晋城的街道上都比往日拥挤了。 这时,按照他的计划,紫华卫装扮的老乞丐再一次出现了。 老乞丐一出现,便立刻惊动了各方势力。 首先发现老乞丐的黑鲨帮帮众立刻追击老乞丐。 紫华卫装扮的老乞丐并不紧张,他故意一边跑一边呼救,引起更多势力的注意。 直到这时,老乞丐故意假装一枚玉佩滑落。 “双龙玉佩,我抢到了双龙玉佩了。”捡到双龙玉佩的黑鲨帮帮众兴奋大叫。 但他的笑容马上凝固在了脸上。 一把匕首刺入了他的胸口。 一个汉子从他手中抢到双龙玉佩,拔腿就跑。 然而,汉子没有跑几步,又被一个从小巷子冲出来的汉子杀死。 这个汉子又被其他人杀死。 一时间,整个晋城到处是血光,到处是混乱。 双龙玉佩从一个的手上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上,像是击鼓传花一般。 而在相互厮杀中,各方势力之间的仇怨不断扩大。 一开始,他们仅仅是为了争夺玉佩而杀人。 到了后来,他们只要碰面便是一场厮杀。 接连几天,双龙玉佩不知易手了多少次,各方势力也是损失惨重。 这天傍晚,在分析了了解了最新的情况之后,宁安将徐华和流风叫了过来。 “你现在确定双龙玉佩在皇城司手里吗?”宁安问徐华。 这场你争我夺,紫华卫虽然没有参与。 但他们在默默监视着形势的发展。 “确定,我们紫华卫的人正在监视他们,其他势力也在寻找皇城司的人。”徐华道。 宁安点点头,“接下来,你要想办法让双龙玉佩落在豪强手中,然后便可以进行计划的第二步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还有,皇城司里有个叫吴毅的,你不要动,其他人无所谓,如果缺人手,便去向冷铁要。” 皇城司号又号称保龙卫,意思是专门保护皇家,刺探情报的。 但从上次皇城司遭到屠戮来看,这个机构已经不再那么单纯了。 甚至这次来晋州的皇城司官员是真正为了皇家,还是为了其他人,谁也说不好。 那么,他何必让这个其他人摘了桃子,依然按照他自己的预想来就是。 “是,殿下。”徐华握了握拳头。 这场棋局终于到了关键时刻。 宁安点点头,又望向流风,“龙门找到了吗?” “回殿下,找到了,下官已经命人布下了九龙阵,即便龙脉遭到破坏,也不再影响中原气运。”流风说的一本正经,宁安却翻了翻白眼。 对这玩意,他是介于信与不信之间。 但为了心里不膈应,他终究还是不能免俗。 “有没有其他人在找龙门?”宁安又问。 流风道,“有,其他势力只派出了寥寥数人,似乎当下的重心还在双龙玉佩上,毕竟拿不到玉佩,便开不了龙门。” “哦?你的人试过了?”宁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流风点点头,“那个龙门很重,以人力根本打不开,可能里面有类似锁扣的机关,以双龙玉佩为钥匙。” 宁安了然。 古人的机关术还是不能小觑的。 现今的明朝定陵地宫据说在挖掘的时候便遇到一道石门,不管出动多少人也打不开。 最终还是找到了机关所在,才成功开启。 这个龙门估计也是一样的道理。 当然,对这种东西也能采用暴力破门,比如用火药炸开。 但是这么干,剧烈的震动极为有可能导致内部结构的塌陷,把所有东西都埋在山里。 古代没有吊车,挖机,到时候再想打通内部可能就难如登天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双龙玉佩才会显的这么重要。 否则南宫复定然早就想办法暴力破门了。 第274章 引导 第274章 引导 “如此甚好,这样的话,双龙玉佩便显得越发重要,各方势力争夺也会越激烈。”宁安微微一笑。 沉吟了一下,他又对流风道,“现在起,你便同徐华一起执行与双龙玉佩相关的计划。” “是,殿下。”流风应道。 接着,又讨论了一阵,二人离去。 …… 与此同时。 晋城一处院落中,吴毅正在给一位中年汉子包扎伤口。 中年汉子的胳膊受了伤,手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而在二人身侧,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正端详着手中的双龙玉佩。 这枚双龙玉佩正是受伤的汉子抢过来的。 “顾指挥,我们要立刻转移才是,否则其他势力的人马上便会杀过来。” 受伤的中年汉子一边忍着包扎伤口的疼痛,一边对花白头发男子说道。 吴毅这时也打量了一眼花白头发的男子。 这个男子名顾城,乃是皇城司指挥使。 皇城司最高官职为皇城司使,接下来是副使,副使之下便是指挥使。 在皇城司内一共有六位指挥使。 此番双龙玉佩事件,皇城司派出一名指挥使坐镇晋州,足以看出对双龙玉佩的重视。 “你说得对,但这样争争抢抢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将这枚双龙玉佩及时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行。”顾城收起玉佩,缓缓说道。 吴毅闻言,看似无意说道,“这个安全的地方唯有东海王府了,当下东海王手握三万藩军,谁也动不了他。” 他至今还不清楚当下的事情由东海王一手导演。 只是想还东海王的人情,让东海王得到双龙玉佩。 “不行。”顾城露出不悦的表情,他道,“东海王性格乖张,而且他藩军看似威武,实则不堪大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能练出什么强军。” “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拿来吓唬人的而已,去找他就怕误了大事。” 受伤的中年汉子道,“指挥使说得对,与其去找东海王,不如去右武卫,咱们功劳到手了,可不能让东海王坏了我们的好事。” 顾城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便兵分两路,一路留下吸引其他势力,让他们误以为双龙玉佩还在这里,一路携带玉佩偷偷出城,前往北塞三关。” 说罢,他眼中露出一抹精光,点了留下的人马和随他前往北塞三关的人马。 其中吴毅和受伤的汉子俱都在留下的一批人中。 定下这件事,顾城领着人便走。 待顾城的身影消息,受伤的汉子冷哼一声,“带走了自己的心腹,却让我们留在这里等死。” 吴毅没有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回到皇城司这些天里,他一直在暗暗调查叛徒的事情。 最终,他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这位顾指挥使。 这个想法一度将他自己也吓到了。 但是,的确是他最为可疑。 因为第一批遭受屠戮的皇城司人员里,只有他和顾城以及其心腹活了下来。 在他归来之后,这位顾城对他的态度一直不是很好。 而且总是把最危险的任务派给他。 甚至他注意到顾城的心腹尾随过他,似乎有除掉他的意思。 不过好在他机警,俱都躲了过去。 一念及此,他再也忍不住,寻了个上茅厕的借口,便偷偷跟了过去。 不多时,顾城一行人停下,似乎聚在一起商议什么。 见状,他蹑手蹑脚贴了过去,躲在小巷的拐角处偷听。 只听顾城道,“…假装双龙玉佩让其他势力夺走了,再把玉佩偷偷交给太子的人,事后太子必有重赏。” 接着一人道,“指挥使放心,这件事尽管交给我们,为了太子殿下办事,这是分内之事,毕竟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少不了大人的好处,我们也能跟着沾光。” “可不是,到时候皇城司使的位子就是我们顾大人的了。”又一声奉承道。 顾城轻轻笑了一阵,“这些日后再说,现在还不赶快把双龙玉佩送走?” 听到这里,忽然顾城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偷听?” 吴毅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当下心如死灰。 他偷听到了如此重要的内容,顾城必然不会让他活着。 然而,他预想的事情却没有出现,只听刀剑相击声乍起,有人叫骂道,“混账,快把双龙玉佩交出来,饶你狗命。” 闻声,他探出头,只见顾城一行人正在和一群人厮杀。 想必是他们已经暴露了,其他势力前来抢夺玉佩了。 这里的动静也吸引了院子里皇城司人员的注意。 他们纷纷冲出来,加入到厮杀中,他也趁机混入了进去。 由于他们人员占优,很快便占了上风。 然而不断有其他势力的人员赶到,他们受伤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支撑不住,只能边战边逃。 可是,逃了一会儿,他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在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有时候会突然冲出一队人马乱杀一阵,给他们制造逃跑的机会。 当他们要顺利逃脱的时候,又会有人马出现,把他们逼往其他方向。 再你追我赶了一个多时辰后。 他们忽然遇到了一大队人马。 这次再也没有人冲出来乱杀一阵。 面对这批数量明显比他们多的人,皇城司寡不敌众,一番血战之后,携带双龙玉佩的皇城司成员还是被杀,玉佩也被抢走了。 这批人正是豪强的人马。 很快,消息传到了东海王府,宁安嘴角上扬,今晚的好戏要开场了。 第275章 双龙 第275章 双龙 “将双龙玉佩落入豪强手中的消息传出去。” “再故意让豪强得到第二块双龙玉佩,同样也要把消息传出去。” “……” 书房里,宁安发出道道命令。 这些日子的厮杀已经让各方势力红了眼,积累下极大的仇恨。 豪强此时获得两块双龙玉佩,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为免夜长梦多,豪强们定会立刻前往龙脉之处。 到时候藏在豪强府邸中的完颜宝也就会现身了。 宁安的命令下达,装扮为老乞丐的紫华卫成员再次出现。 这次,他直接在豪强的人面前故意现身。 在遭到豪强的人追击之后,他故意将第二块双龙玉佩丢了出去,同时大喊,“这东西我不要了,求大爷们饶命。” 豪强的人是为了双龙玉佩,而不是为了乞丐。 他们捡起第二块双龙玉佩立刻往乔府去了,不再理会消失的老乞丐。 而他们获得第二块双龙玉佩的时候,紫华卫暗中将消息散播了出去。 …… 乔府。 此时,乔博易将第一块双龙玉佩捧在手心,呈给了完颜宝。 完颜宝还没拿到手,便让完颜玉儿抢了过去。 打量了双龙玉佩一番,她道,“原来这就是双龙玉佩?” “没错,这是双龙玉佩中的第一块,一开始由东海王持有。”乔延庆一脸殷勤地解释。 完颜玉儿闻言,脑海里不由出现东海王的面孔。 哼了声,她将双龙玉佩丢给了完颜宝,“现在只要找到第二块双龙玉佩,便能去云顶山开启龙门了。” 完颜宝摩挲着双龙玉佩,数日来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 第一块双龙玉佩出现之后,他便令豪强竭尽全力寻找。 为此,豪强的人马与多方势力发生了冲突。 不过,第一块双龙玉佩终究是到了他的手中。 而且,豪强在晋州实力雄厚。 其他势力损失了人马,想要补充需要很多日子。 但豪强们占据地利,却能就近调遣人马。 此番第一块双龙玉佩落在他的手里,已经连连遭受损失的各方势力是休想再从他手中拿走。 至于第二块双龙玉佩,他也是志在必得。 想到这,他问道,“龙门的位置已经确定了吗?” “确定了,只要拿到两块双龙玉佩,龙脉和遗宝便都是小王爷的。”乔博易说道。 曹泾等七家家主也纷纷点头。 拿到第一块双龙玉佩的消息传来,他们便赶了过来。 “很好,现在是最为紧要的关头,一旦拿到第二块双龙玉佩,你们便令麾下的私兵截断云顶山通往龙门的山道,挡住其他势力。”完颜宝叮嘱道。 乔博易轻功一般媚笑道,“小王爷放心,我们的私兵时刻在准备,没有任何人能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比小王爷更先开启龙门。” “好。”完颜宝又打量了眼双龙玉佩,轻轻笑了起来。 这次,他潜入晋州寻求豪强的支持简直太对了。 等掘断龙脉,拿走遗宝,他便下一件大功,不会再输给立下军功的哥哥们。 一行人又说笑了会儿,忽然乔府管家带着个青年匆匆而来。 管家几乎笑开了花,他带来的人正是拿到第二块双龙玉佩的人。 “老爷,第二块双龙玉佩也让我们找到了。”管家对乔博易道。 “什么!”众人大惊,随即狂喜。 望向青年的掌心,果然又是一枚与第一块双龙玉佩相差不多的玉佩。 从青年手中抢过玉佩,完颜宝又拿起第一块双龙玉佩对比了下。 两块双龙玉佩从材质到雕工简直一模一样,毫无疑问是真的。 “小王爷,恭喜了。”乔博易等人对视一眼,纷纷出言恭维。 完颜宝忍不住哈哈大笑。 将两枚双龙玉佩塞入怀中,他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现在就前往龙门,不能再等下去。” 他很清楚,豪强获得两块双龙玉佩的消息不会瞒太久。 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再想安然开启龙门就没那么容易了。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忽然一个乔府家丁踉跄着跑了过来,叫道,“老爷,不好了,他们杀过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乔博易闻言微微色变。 完颜宝此时脸色也有些难堪,他道,“这是你们的地盘,如果让一群宵小将双龙玉佩抢了过去,我在父王面前可不好为你们说话。” 乔博易等人打了个激灵。 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达成了一致,他们同时点了点头。 转过身,乔博易对护卫道,“令府里的豪奴全部换上盔甲刀剑,务必挡住他们。” 在大宁,允许民间的护卫佩戴刀剑,但是绝不允许穿戴盔甲。 这是为了让朝廷的兵马能够更轻松镇压叛乱。 现在,他们令豪奴穿上盔甲,固然可以以一敌二,甚至敌三。 但若是让人抓住把柄,将会在朝堂上十分被动。 只是,现在他们已经顾不得许多。 再者,当下晋城分外混乱,他们到时候推给其他势力即可。 所以也就定下了这件事。 接着,曹泾和常操等家主又纷纷派人回去,调遣家中的豪奴前来支援。 “小王爷,待会我们杀出血路,冲出去晋城去,只要到了城外,便谁也奈何不了我们。”调兵遣将之后,乔博易对完颜宝道。 完颜宝点了点头,在正堂坐下等待。 完颜玉儿坐在他身侧,她脸上此刻没有一点紧张,反而挂着淡淡的兴奋。 在完颜宝等待豪奴击退各方势力的时候。 围绕着乔府,众多人马在夕阳的余晖中厮杀。 双龙玉佩俱都落入八家豪强之手已经人心皆知。 最后关头,他们自然不能将龙脉拱手相让。 “诸位,豪强势大,我等单打独斗,俱都不是其对手,不如眼下休兵,先把双龙玉佩拿到手,再做论断。” 兵器相击声中,穆云峰对虎豹堂,黑鲨帮的人叫道。 他们麾下的人又与豪强的家丁厮杀,自己又相互厮杀。 如此下去,他们要以惨败收场。 “说得对,先抢出玉佩再说。” 虎豹堂和黑鲨帮的头领还未答应,忽然一队黑衣人出现,冲向了乔府豪奴。 这些黑衣人个个身手矫健,登时将乔府豪奴打的节节败退。 第276章 蛰伏之人 第276章 蛰伏之人 “冲!” 穆云峰与黑鲨帮和虎豹堂等人对视一眼,纷纷跟着黑衣人杀了过去。 他们不清楚黑衣人到底来自何方势力。 但显然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如果双龙玉佩在豪强手中,他们很可能连龙门也进不去。 只有抢出双龙玉佩,实力相等的他们才有机会。 那时,他们再相互厮杀不迟。 只是,他们也门清,这帮黑衣人很可能是一直在蛰伏的势力。 最后关头,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吴毅,你不说要找东海王帮忙吗?你现在便去东海王府,请东海王调遣藩兵,夺回双龙玉佩。” 各方势力与豪强豪奴厮杀之际。 皇城司众人正远远看着。 沉吟了一会儿,顾城说道。 原本,皇城司在争夺双龙玉佩的各方中本应该是最具实力的。 但因为他心里有自己小九九,迟迟没有请求东海王协助,也没有请求左武卫协助。 如今,反倒是让皇城司成了最为弱势的一方,只能眼巴巴瞧着各方对玉佩的争夺。 眼见凭借自己拿到双龙玉佩无望,他终于想起了东海王。 当然,他更希望得到左武卫的帮助。 奈何北塞三关与晋州之间有一日有余的路程,根本来不及。 “是。”吴毅心里暗笑。 他倒是正想去找东海王,告诉东海王皇城司的叛军就是这位顾城指挥使。 说罢,他转身离去。 不多时,他到了东海王府,请求通报之后,他在书房见到了东海王。 “殿下,指挥使顾城便是叛徒,他再为太子做事。”吴毅道。 宁安对吴毅的到来有些意外,他道,“你来便是为了此事吗?” “不是,顾城请求殿下调遣藩军包围乔府,夺回双龙玉佩。”吴毅道。 宁安了然,这就对了。 顾城是不是叛徒,这是皇城司内部的事。 按理,吴毅没有必要公开身份登门,专门说这件事。 笑了笑,他道:“你记住,你没有来王府,也没有同本王说过这件事,而是半路上让人打晕了。” “什么?”吴毅以为自己听错了。 东海王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 接着,他看见东海王做了个斜劈的动作。 下意识,他觉得有危险。 但他忽然觉得后脑勺遭到重击,两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冷铁扶助倒下来的吴毅,正是他给吴毅来的这一下。 “暂时把他看押起来,等事后再说。”宁安说道。 他是不会答应顾城调遣藩军去抢双龙玉佩的。 毕竟这本身就是他布的局。 而这样的话,吴毅一旦向顾城回禀了此事,他便无形中落了个罪名。 因为皇城司在晋州定然有便宜行事的权利,顾城身上也定然带着密诏。 见密诏而不遵,给他扣个谋反的罪名都不过分。 与其如此,他不如把吴毅打晕,权当此事没有发生。 他马上还要交代紫华卫阻止皇城司人员前来王府。 防止吴毅迟迟不回,顾城再次派人前来。 将吴毅交给书房外的护卫,冷铁道,“殿下,将士们随时可以出发了。” 宁安点点头,“不急,这件事里极有可能还潜藏着其他势力,我们要稳住,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出手。” “是,殿下。”冷铁闻言,想起了上次在长安时候的失误。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东海王小心多了。 由于随时可能要行动,他也不回去了,而一直同东海王呆在书房里,等待最新的消息。 …… 乔府。 这里的厮杀还在继续。 鎏金殿等与黑衣人一度杀入了院内,占据了优势。 但这时,忽然一群操着女真口音的护卫杀了过来,又把他们逼了回去。 诸方人马虽然感到奇怪,但因为正一性命相搏,也来不及多想。 就在这一会儿,其他豪强家的豪奴赶到,让他们逐渐落于下风。 “小王爷,时候到了。”眼见占了优势,乔博易立刻找到完颜宝。 刚才出手的,正是保护完颜公主和完颜宝的金刀卫。 否则外面的人倒是真要闯进来了。 “走!”完颜宝目光一冷,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脸。 完颜玉儿也是一样,蒙上黑布,她笑道,“等毁了龙脉,抢了遗宝,我们就直接回塞外大营。” “可惜不能趁机杀了东海王解恨,不过等将来破了北塞三关,我定要亲自来捉了他。” 完颜宝道,“到时候东海王自然由你处置,但眼下你却要听我的,待会杀出去,你一定不要乱跑。” “知道了,真啰嗦。”完颜玉儿哼了声。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待八家豪奴聚齐,一起向外杀了出去。 此刻,面对拿着利剑,穿着盔甲的豪奴,鎏金殿等人自然无力招架,且战且退。 在豪奴的保护下,豪强家主与完颜宝杀到了门前的街道上。 这时,又有豪强家主牵来马匹。 上了马,众人一起向西门冲去,将鎏金殿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追!”穆云峰见状分外焦急,统领麾下追了过去。 其他势力也纷纷跟上,包括黑衣人。 待豪强门前清净之后,与乔府相对的一家店铺中走出两个人来。 他们正是萧谷萧玉成父子。 眯着眼睛望向豪强离去的方向,萧谷不但没有怒火,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道,“让左武卫的人集合,三皇子一直在长安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 “是,爹。”萧玉成说道,迟疑了下,他又道:“爹,你说东海王会不会出手,若是他也搅入这趟浑水,他的三万藩军可是个麻烦。” 萧谷不屑道,“我们三千右武卫便足以击败他的三万乌合之众,一个多月练出来,又没上过战场的军队能叫军队吗?” 萧玉成闻言,缓缓点头,“爹说得对,若是他也来掺和,不如就趁机给他些教训。” 萧谷点点头。 上次他这位外甥对他如此不敬,有机会,他真要给他点颜色,让他明白自己终究是那个无用的废太子。 第277章 龙门 第277章 龙门 东海王府。 豪强人马杀出重围没有多久,徐华便到了王府书房。 见到正在等待的宁安和冷铁,他凝声说道:“殿下,豪强已经冲出西城门,向云顶山方向而去,其他各方势力也追逐而去。” 冷铁闻言,站了起来,面色激动,“殿下,末将这就统兵前往云顶山。” “不着急,等天黑再出发,先让他们杀个血流成河再说。”宁安淡淡道。 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他还给高阳去了一道命令。 让把守城门的州兵佯装抵抗下,便假装败退,任由各方势力出城。 至于乔博易的府邸,也假装去一趟,表现为姗姗来迟。 否则,晋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这个东海王表现的太过于平静,也显得不合理。 “是,殿下。”冷铁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又坐了下来。 宁安笑了笑,他很清楚冷铁有些迫不及待。 毕竟这次可是重创豪强的绝佳时机。 接着,他望向徐华,“还有其他情况吗?” 徐华点点头,“各方势力围攻乔府的时候,右武卫大将军萧谷现身了,他的右武卫士兵还直接参与了袭击乔府。” 顿了下,他继续道,“除此之外,太子的死卫也出现在了附近,但他们没有参与到厮杀中,仅仅在豪强冲出重围之后,尾随了过去。” “看来今晚所有蛰伏的势力都按捺不住了。”冷铁皱着眉头说道。 宁安点点头,“豪强们手握两块双龙玉佩,又势力雄厚,如果没有意外,开启龙门是板上钉钉之事,各方势力自然忍不住了。” 接着,他继续道,“不过本王以为应该还有一方势力没有现身,我们最应该忌惮的就是这方势力。” “还有一股势力?”徐华面露不解。 宁安负手来到门前,望向逐渐笼罩在黑暗中的王府,“那就是此番事件的始作俑者。” 冷铁与徐华对视一眼,有了一丝明悟。 现在除了东海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双龙玉佩,这位始作俑者倒是让人遗忘了。 “下官懂了,这就令紫华卫加紧探查。”徐华急忙躬身离去。 冷铁则道,“出城之后,末将会加倍小心的。” 说罢,二人继续等待,直到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宁安方令冷铁回去调兵遣将。 同时,他准备了一番,与冷铁同行。 不是他不信任冷铁,而是双龙玉佩事件中牵扯到的势力太多,形势也太复杂。 他怕遇到特殊的情况,冷铁会拿不定主意,导致他这次完美的计划出现瑕疵。 没多久,冷铁再次到了王府,宁安与他一起消失在黑夜中。 云顶山距离晋城足有六十余里,即便是急行军,各方势力怕也得走到半夜。 加上云顶山山路艰难,估计要第二天黎明,最终的争夺才会开始。 所以,宁安仅仅是让夜色中的士兵正常行军。 与此同时。 夜色中的各方势力则是你追我赶。 黑暗中他们的举着火把,从高空往下望去,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 鎏金殿队伍中,穆云峰正和南宫复商量着对策。 “八家豪强终究是地头蛇,即便是我们鎏金殿,虎豹堂和黑鲨帮三家联合,也不见得是其对手。”穆云峰肃声道。 南宫复面色焦急,他道,“那帮黑衣人个个身手不错,拉上他们未必没有机会。” 穆云峰冷笑道,“这帮黑衣人出现的莫名其妙,说不定比豪强还难缠。” “再者,即便能从豪强手中夺回玉佩,最终还是要厮杀一番,分出个胜负,只有最终的胜者才能得到龙脉和遗宝。” 南宫复不置可否。 他们与虎豹堂等的合作也只是出于当下共同利益的合作。 最终,他们还是敌人。 他们最应该想的是如何独占双龙玉佩。 忽然,他想到什么,望向穆云峰,“我们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穆云峰冷笑着点点头,“没错,这是我们唯一取胜的办法,现在把这件事告诉鎏金殿每个人,让他们记住,免得到时候误伤了自己人。” “好。”南宫复脸上的愁容尽去,露出了笑容。 随即,他和穆云峰命人将消息传给了鎏金殿的殿众。 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众人到了云顶山山脚下。 沿着狭窄的山道,各方势力人马纷纷向龙门方向赶去。 直到黎明十分,天边泛起鱼肚白,众人方进入一个山谷中。 这时,山谷中杀声震天,两方人马正在厮杀。 岳云峰望去,只见其中一方是豪强的人马,另外一方似乎是昨夜的黑衣人。 只是这时的黑衣人似乎得到了增援,数量众多,在他们的围杀下,豪强的人马渐渐不支。 “这些黑衣人果然来头不小。”穆云峰说道。 昨天的厮杀中,他便察觉出这些黑衣人个个俱都战场上下来的老手。 “看样子,豪强要输。”南宫复说道。 他话音还未落下,忽然从对策的山道上又下来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冲入战场,立刻杀向黑衣人,显然是豪强的援兵。 由于豪强的增援众多,黑衣人又渐渐落入下风。 “这…到底要帮谁?”如同鎏金殿一样,虎豹堂和黑鲨帮的人也没有加入战场。 很显然,无论是豪强还是黑衣人俱都仗着自己实力雄厚,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径自打起来了。 “先看会儿戏。”穆云峰笑道,目光望向山谷东侧的一处凹陷,那正是龙门。 虎豹堂和黑鲨帮头领纷纷点头,也俱都按兵不动,只是观战。 渐渐地,黑衣人终究抵挡不住豪强源源不断的增援,露出颓势。 这时,穆云峰眼睛一转,说道,“去帮黑衣人,否则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机会了。” 说罢,他带着鎏金殿众人冲了下去。 虎豹堂和黑鲨帮众人见状,也俱都冲了下去。 尽管这些日子,三方人马折损不少,但纠集了所有人之后,依然有两千余人。 黑衣人得到了增援,立刻又占据了上风,一时间,整个山谷中竟有万余人在相互厮杀。 第278章 金刀卫 第278章 金刀卫 “这帮混账。” 山谷中央。 豪强家主们注意到鎏金殿等加入战局,襄助黑衣人,一个个恨的咬牙切齿。 原本,黑衣人已经落在下风,现在双方又陷入了胶着。 完颜宝和豪强家主们一样,俱都处在豪强私兵的保护下。 见状,他皱眉道。 不过他没有责怪鎏金殿,而是责问乔博易道,“这些黑衣人什么来头,怎么你们事前没有一点察觉。” 乔博易与曹泾等其他对望了一会儿,个个面色羞愧。 他道,“小王爷,实在是这帮黑衣人太狡诈了,从头到尾,他们一直没有露头,直到现在才出手。” 完颜宝哼了声。 他们顺利抵达山谷,就要开启龙门之际,这帮黑衣人突然从山上杀下来。 显然,他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了许久。 而且从他的观察来看,这帮黑衣人个个骁勇善战,像是战场上的老兵。 若不是人数只有三四千人,大大少于豪强的私兵,只怕这次他要栽在这里。 忽然,他想到什么,心里一紧,说道,“他们会不会是右武卫的人。” “右武卫!”乔博易也是一惊。 但他一琢磨,似乎极为有可能。 在豪强的眼皮子低下,任何势力都不可能藏匿几千人马。 除非这些人马是一夜之间调遣过来的。 而当下有这个能力的不是东海王便是右武卫。 东海王的藩军不可能有黑衣人的老练身手。 那么唯一可能的便是右武卫了。 “如果是右武卫可就糟糕了,他们只有这三千余人倒也罢了,若还有援军的话,我们定然应付不来。”曹泾神色慌张。 为了开启龙门,他们八家将晋城附近的八千私兵全部纠集了起来。 他们一行抵达云顶山的时候,八千私兵也及时赶到。 当下已经不可能再调遣更多的私兵过来。 “他们不可能有援兵,现在各方势力俱都孤注一掷,这些黑衣人也不例外。”完颜宝冷冷道。 战场最忌讳军心动摇,见曹泾如此慌乱,他一阵厌恶。 沉吟了下,他继续道,“不能再与这些黑衣人继续耗下去,选一只精兵保护我杀向龙门,令其他士兵断后,先断了龙脉,再抢了遗宝突围出去。” 说罢,他对完颜玉儿道,“现在需要金刀卫充当一把锋利的匕首。” 完颜玉儿想要阻止,但见战场上刀光剑影,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冒险进入大宁国境内,寻找双龙玉佩不是件好玩的事。 点点头,她对统领金刀卫的百夫长道,“从现在起,你们服从完颜宝的命令。” 这些金刀卫她的父亲派遣来保护她的,个个在金国军中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此行,她一共带来五百名金刀卫,足以在战场上硬撼三四千大宁的御林军士兵。 “杀!” 完颜玉儿说完,金刀卫士兵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刀加入了战场。 此刻,龙门距离他们还有二百米远。 但就在这二百米的道路上充斥了正在与豪强私兵厮杀的黑衣人。 金刀卫一出手,龙门附近的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 在金刀卫士兵的冲杀下,黑衣人登时死伤惨重。 本来一个能抵御两个豪强私兵的黑衣人在金刀卫面前,缺如私兵面对他们一样。 霎时间,金刀卫便撕裂出了一道口子。 豪强家主们大喜,同完颜宝一样,跟随在完颜宝身后。 在金刀卫的保护下,闲庭漫步般走在战场上。 “咦?” 龙门附近的变化立刻吸引了萧谷的主意。 此刻,父子二人在亲兵的保护下,正在山腰上观战。 萧玉成道,“怎么可能?豪强的手下的那些私兵怎么可能强的过我们右武卫的精锐。” “因为他们是金人。”萧谷的眼睛眯了起来。 “金人?”萧玉成吃了一惊,再次望向战场。 观察了一会儿,他隐约从这些士兵打斗的手法上看出了端倪。 “尽管他们穿的是大宁的盔甲,拿的是大宁的佩刀,但他们有些东西可掩饰不了。”萧谷沉声道。 接着,他继续道,“虽说晋州的豪强极为喜欢金国的奴隶,但这些金国士兵未免太强了。” 在大宁与金国的战争中。 金国会将俘虏的百姓和士兵封赏给金国的将领为奴。 在大宁也一样,不过由于金国士兵性子野蛮,难以调伏,一些大宁将领便直接将俘虏的金国士兵卖出换了银子。 晋州的豪强近水楼台先得月,是买卖奴隶最多的。 所以,对豪强身后有金国士兵充当打手,他不是很奇怪。 但他很疑惑,为什么这些金国士兵身手这么好。 “孩儿也觉得奇怪。”萧玉成道,“只能等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再问了。” 萧谷点点头,给了身侧亲卫一个眼神。 亲卫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不多时,五百余名黑衣人从山腰出发,直奔龙门的位置。 在当下的大宁军中,每个将领都会蓄养自己的亲军。 家境富庶的将领会自己掏银子给这些亲军额外的军饷,配给更精良的盔甲和武器。 而不是那么富裕的将领则依靠吃空饷,贪墨等手段将朝廷的银子扣下用于蓄养自己的亲军。 于是,一只军队里便划分出了两类士兵。 一类是将领的亲军,他们待遇优厚,更偏向是将领们的私兵。 战场上打仗,将领们也多依靠自己的亲兵积累军功。 至于剩下的士兵,吃的差,军饷时有时无,盔甲武器更是劣质,更像是服务亲军士兵的仆从兵了。 此番,他调遣而来的,正是他麾下亲军的一部分。 原来,他以为三千余人便足以解决豪强的私兵。 但没想到低估了豪强私兵增援的数量。 现在又出现了这个突发情况,他便只能将保护自己的五百名亲卫中的精锐也派出去了。 尽管太子和三皇子远在京师。 但他们的眼睛可都一直在盯着晋州。 东海王就藩之后,二者在朝廷上的明争暗斗越发激烈起来。 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都希望拿到双龙玉佩,向皇帝宁淳请功。 而萧家的未来全部押在了三皇子身上。 身为萧家长子,他自然要尽自己的职责。 第279章 又来一个 第279章 又来一个 “云峰,又有黑衣人下来了。” 萧谷派出精锐亲卫之际,战场上的南宫复拍了拍穆云峰的肩膀。 虽然他们正处在战场之上,但一直躲在殿众身后的安全位置。 “只有这么一点,看来黑衣人不会再有更多的援兵了。”穆云峰想了想说道。 南宫复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豪强看样子似乎也没有援兵了,不如就趁现在……” “哥哥,殿众现在已经与黑衣人混在一起了,他们也会死的。”茗香一副男子的装扮,闻言露出不忍之色。 穆云峰道,“南宫姑娘,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已经在双龙玉佩这件事上投入了太多,若是毁不掉龙脉,拿不到遗宝,首领会责罚我的,你们也难以交代。” “毁掉龙脉,为什么要毁掉龙脉!”茗香惊道。 穆云峰自知自己说漏嘴,望了眼南宫复,没有说话。 茗香转向自己的哥哥,“哥哥,你不是要光复大陈吗?大陈也是中原王朝,你毁掉龙脉,岂不是也毁掉了自己的气数。” 南宫复目光阴沉,毁掉龙脉这些事他一直没有同茗香讲。 他道,“我们的确是要光复大陈,但不要忘了,自南宫家得南诏收留,代代与南诏王家通婚,我们身上流的已经是大半南诏人的血。” “大陈还是大陈,只是却是一个新的大陈,而且只有这样,南诏国才会帮我们,义军才会听从我们的命令。” 茗香一脸震惊,“你的意思是,你我现在俱都是异族?” “南宫姑娘,成王败寇,何必计较这些,将来得了中原的天下,南宫兄为皇,你便是长公主,便是正统,相反,我们在大宁永远是草寇而已。”穆云峰忙安慰茗香。 穆云峰的话让南宫复很受用,他道,“云峰说的太对了,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茗香低垂着头,一时间心潮起伏,没有再说什么。 南宫复继续道:“那要不要现在就开始?” “再等一会儿,等他们双方死伤惨重再说。”穆云峰嘴角上扬。 刚刚见陷入僵持的豪强突然杀出一条血路,直奔龙门,他急的就要下命令了。 但黑衣人又派出五百人前往拦截,他又放松下来。 接下来,二人继续观察着战场,伺机而动。 时间一点点流逝。 朝阳从地平线升高,又将金色的光线洒满山谷。 照射到倒在血泊中的豪强私兵身上,也照到黑衣人身上以及鎏金殿,虎豹堂和黑鲨帮身上。 山谷里暗黄色的泥土已经让鲜血染红,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厮杀声和兵器相击声也由密集转为稀疏。 直到这时,战场上的胜负似乎渐渐明朗。 豪族私兵出去死伤和溃逃,已经剩下不足一千五百余人。 黑衣人同样死伤惨重,他们比豪强私兵更坚韧,没有出现溃逃。 但搏杀中,也仅仅只剩下六百余人。 至于鎏金殿等,他们更多的是出工不出力。 虽有死伤,但远不如豪强和黑衣人,每家还有四五百人,已经豪强和黑衣人差别不大。 而山谷中的厮杀此刻则由全场转移到了龙门附近。 对豪强来说,仅仅只有二百米远的距离仿佛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 在黑衣人的增援抵达之后,他们便再次陷入胶着。 尽管金刀卫更胜增援的那些黑衣人几分,但优势已经不是太大。 他们原以为顺遂的路,转眼间变成了一条艰难的血路。 就在双方还在争夺龙门的时候,忽然山腰上响起哨声。 不多时,又有一批黑衣人从山上下来,步入山谷,人数足有一千余人。 见到这些黑衣人,完颜宝顿时脸色死灰,他们以为这是黑衣人的援兵。 山腰上,萧谷的表情和完颜宝差不多。 但他以为这是豪强的人,因为他没有援兵可派了。 穆云峰等人则心里一凛。 无论这些人是豪强的,还是黑衣人的,对他们而言俱都不利。 乔博易等人先是同完颜宝一样担忧。 可当他们注意到为首之人的容貌时,不由大喜,“小王爷,我们有救了。” “为什么这么说?”完颜宝不解。 乔博易道,“他们不是刚才那些黑衣人一伙的,而是大宁太子的死卫。” “太子?死卫?”完颜宝道,心里一松。 他的父亲与杨为先倒是有些私交,上次失败的议和正是杨为先一力促成的,而杨为先便代表太子。 虽然这帮人可能也是为了双龙玉佩而来,但若是了解了他的身份,定然不会害他。 想到这,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第280章 最终黄雀 第280章 最终黄雀 “太子的死卫与你们一直有联络。”完颜宝打量着不断逼近的黑衣人,转头给了乔博易一个眼神。 乔博易点点头,“是的,小王爷,他们带来太子的命令,要求我们协助他们抢夺双龙玉佩。” 顿了下,他继续道:“不过,我们一直在应付他们,这双龙玉佩是属于小王爷的,怎么可能会给他们。” 完颜宝心下满意。 豪强对他金国的忠诚超过了大宁。 他道:“虽是如此,但他们现在定然很生气,你先稳住他们,看他们能不能为我所用,如果迫不得已,便只能将我的身份透露给他们了。” 乔博易会意,他自然清楚杨为先与完颜宗泽亲王之间的往来。 当下,他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 如果死卫不帮他们,反倒来抢夺他们的双龙玉佩,那么小王爷完颜宝和完颜玉儿公主都会有危险。 与其如此,不如冒险透露身份,令死卫投鼠忌器。 若是死卫因为完颜宝的身份反过来帮他们。 这场关于双龙玉佩的争夺之战也就告一段落了。 一念及此,他向前走了几步,遥遥拱手,对领头的黑衣人道,“单统领,你们来的太及时了,不然双龙玉佩就要让这帮狗贼抢走了。” 被称为单统领的黑衣人在距离乔博易五米的位置停下,他冷笑道: “乔员外,你就不要为自己辩解了,枉我们主上这些年为你们在上面说了这么多好话,原来你们只是一帮阳奉阴违之徒。” “昨晚,我们来的稍微晚了些,本欲助你们,但没想到你们却径直杀出晋城,直奔龙门,完全把我们忘了。 乔博易面不改色,他道:“单统领,不是我们言而无信,实在是当时过于危急,我们只能抢先一步到龙门,以便先占了龙脉和遗宝,再请你们前来。” 单统领闻言,嘿嘿冷笑两声,“乔员外,你以为我们是三岁的顽童吗?这话你骗鬼去,现在你们交出双龙玉佩倒罢了,若是不交出来,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乔博易见说不通,与完颜宝对视一眼,完颜宝轻轻点头。 得到完颜宝的首肯,乔博易又上前走了几步,来到单统领面前,将完颜宝的身份的说了。 单统领闻言惊疑不定。 因为是杨为先的心腹,他了解一些内情。 他不愿意相信豪强的话,可是如果是真的,倒是十分麻烦。 只是双龙玉佩对太子而言同样十分重要。 一时间,他也无法做出抉择。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如同炸雷一般出现。 众人俱都吓的浑身一颤。 然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巨响接二连三传来。 同时,他们看见了火光和烟雾,细碎的石子也从天空落下。 而更令众人心惊的是伴随而来的惨叫声。 显然不少人受了伤。 “轰轰轰……”爆炸还在继续,整个山谷仿佛在震颤。 这时,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有人提前在山谷埋下了火药,他们所有人都进入了圈套。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在爆炸发生的时候,穆云峰完全呆住了。 他对南宫复说的杀手锏便是埋在山谷地下的火药桶。 关键时刻,只要点燃这些火焰桶,便可以将对手炸死扎伤。 可是,他根本没有令手下的人点燃藏匿起来的引火线。 南宫复也傻了,只是现在已经容不得他们思索。 如果再不逃,他们都要死在爆炸中。 “妹妹,快逃。”南宫复抓住茗香的胳膊便往山腰上跑。 穆云峰和鎏金殿其他人也跟上。 然而,他们没跑几步,附近忽然的地面忽然炸开。 巨大的冲击波下,众人纷纷倒地。 山腰上,萧谷父子也惊的合不拢嘴。 望着自己麾下的亲兵死在爆炸中,他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正在这时,一个负责放哨的亲卫忽然疾步而来,说道,“将军,有大批人马正在往这边来,人数足有四五千人。” “什么!” 萧谷不禁一阵慌乱。 他们身边只有三十余名亲卫了,如果这帮人来者不善,他们根本逃不掉。 趁着他们没有发现,当立刻离开这里才是。 想到这,他不再犹豫,带着自己的儿子隐没在山林之中。 离去之际,他又回头望了眼山谷,满脸不甘。 这次他几乎要成功了。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参与双龙玉佩争夺的人中更有高手在。 二人离去不久,众多百姓打扮人出现在山腰上。 他们正是宁安麾下的藩军。 此刻,宁安和冷铁望着山谷中的惨像紧紧皱着眉头。 他们抵达云台山的时候还是黎明。 为了不暴露自己,他和众多藩军士兵没有立刻上山,而是躲在了云台山山脚下的一片树林中。 在树林中,他们目睹了各方势力的援兵纷至沓来。 直到太阳升到柳梢,又一只八百人左右的蒙面人上了山。 等了半个时辰,见再无其他人出现,他们才决定上山。 根据冷铁的经验,这个时候各方势力的厮杀应该要进入尾声。 再不上山就不是最后的黄雀了,可能要扑了个空,当最后的冤大头了。 而就在他们登山不久之后,宁安便听见了山谷里的爆炸。 那时,他以为是鎏金殿动手了。 因为吴毅带给他的情报正是发现鎏金殿伪装的商队里藏有火药。 由此,他推断出,鎏金殿必然会使用这批火药来达到自己的开启龙门的目的。 可是此时站在山腰之上,他觉得自己错了。 山谷里一片狼藉,像是所有势力都受到了爆炸的冲击。 而最后一批上山的蒙面人却出现在通往山谷的山道里,他们注视了一会儿面前的场景,缓缓步入山谷,直往龙门方向而去。 “殿下,这次我们应该是最后的那只黄雀了。”冷铁神色笃定。 这批蒙面人上山之后,紫华卫的人便跟上了他们。 于是,他们便选择走了一条不同的路,避开这些蒙面人,防止被他们发现。 宁安心里还残留着上次事情的阴影,他道,“保险起见,留一半的人在山腰上,出了意外好让他们支援。” 说罢,他继续盯着这帮蒙面人,看他们要干什么。 第281章 龙脉 第281章 龙脉 “哈哈哈…没死的就不要装死了,否则我便要令人一刀刀捅试试了。” 宁安在监视的时候,蒙面人大摇大摆步入了山谷。 似乎非常得意自己的杰作,为首的蒙面人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这个笑声从山谷传到宁安耳中已经衰减的极为微弱。 但宁安立刻便分辨出了这个声音,不由全身一震。 这个声音他不会忘记。 在长安的那夜,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绑架了他。 “你究竟是不是本王猜测的那个人,这次看来终于要有定论了。”宁安冷笑一声。 上次,他落在了这个女子手中。 这次,他守株待兔,终于守到了她。 想到这,他继续观察。 蒙面女子的话音落下,不少人站了起来。 山谷中的爆炸虽然凶险,但还是有不少人活了下来。 只是相比爆炸之前,他们的势力俱都损失惨重,剩下的人马不足三成。 瞬间,蒙面人成了山谷里实力最为雄厚的人。 “不想死的,现在立刻滚出山谷。”蒙面女子高喝。 她似乎不想去杀无关的人。 宁安闻言,略微思索便清楚了她的用意。 山谷里活下来的人还是不少的。 她这是活下来的人拧成一股绳来对付她。 果然,她的话音传出,不少人立刻向山谷外逃去。 然而,有些人要逃的时候,却让蒙面人拦了下去,驱赶到了龙门附近。 宁安凝神辨别,在里面找到了一些熟面孔,比如乔博易,比如曹泾。 接着,蒙面女子一挥手,众人蒙面人冲了上去。 不一会儿,便从一个青年身上搜出了什么东西。 接着,女子又从另外一群人里拽出一堆男女,逼二人到龙门前,又将什么东西交给了二人。 宁安见状,心中一动。 通过那个窈窕的身影,他认出那是茗香。 “殿下,他们就要开启龙门了,只要他们进去,我们便封堵主山道,再将其堵在里面,一网打尽。”冷铁摩拳擦掌,掩饰不住兴奋。 这些人只要入了山洞,那就是自投罗网。 宁安点点头,这个山谷,两面是悬崖峭壁。 只能从山谷入口处的山腰先下到山道中,再从山道进入山谷。 此刻,他们真如瓮中之鳖了。 二人正说着,他们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颤动。 原来,南宫复此刻将双龙玉佩插入了龙门上的机关槽内。 两枚玉佩尽没入细长的机关槽,众人面前的龙门忽然颤动。 闭合的龙门缓缓向下沉了下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接着,宁安便听不见了什么,毕竟正常的对话声音太小。 “南宫复,多谢了,现在,你们所有人先进去。” 宁安继续潜伏的时候,山洞前的蒙面女子冷冷说道。 茗香早已认出这是绑架她,又安排她与东海王同处一室的人。 这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子会放她走,又救他哥哥出城。 一切的一切,终究是为了得到龙门内的东西。 “你不是火凤凰,是我们的人吗?这是为什么?”茗香叫道。 “火凤凰!”南宫复和穆云峰同时惊叫一声。 对南宫复来说,上次穆云峰给他一枚锦囊,令他在长安遇到危机的时候,去找一个名为火凤凰的女子。 他没想到,这个女子便是锦囊中的火凤凰。 穆云峰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不认识火凤凰,事实上是他父亲给他的那个锦囊。 恐怕他的父亲此刻也想不到,他们在京师长安最大的依仗火凤凰会来抢夺龙门后的遗宝。 “火凤凰?你真是火凤凰,我乃鎏金殿少殿主穆云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穆云峰道。 蒙面女子哼了声,道,“误会?我们之间可没有什么误会,我与你们鎏金殿只是合作,可不受你们的约束。” 顿了下,她继续道,“你们鎏金殿让我办的事,我每一件都办的很漂亮,现在来拿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又怎么了?” 穆云峰怔了下,忽然想到什么,他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山谷下埋了火药的。” “我说过了,我与你们鎏金殿合作密切,在你的人中安插点眼线不是很简单吗?”蒙面女子轻轻笑了起来。 穆云峰呆了呆,他明白茗香为什么那样质问蒙面女子了。 可能在了解到双龙玉佩这件事之后,这个火凤凰便在谋划了。 他正想着,只听蒙面女子继续道,“不过你们也不要担心,我不要你们的命,只要龙门里面的东西。” 说罢,她给了身侧之人一个眼神。 立刻有三个蒙面人上前,推着南宫复等人向山洞而去。 蒙面女子又转向十分狼狈的乔博易一行,“你们不是想见识龙脉和遗宝吗?也进去。” 乔博易与完颜宝对视一眼,完颜宝点了点头。 爆炸发生的时候,金刀卫便护住了他们,让他们得以保全。 只是金刀卫也损失惨重。 当下落在了这个女子手中,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任由其指挥。 蒙面女子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能让身后的蒙面人将火把递给他们。 在他们进入山洞之后,蒙面女子也同身后的同伴走了进去。 只在洞口外面留下了二十多人放风。 这次,她放了很多人走,唯独将鎏金殿,虎豹堂,黑鲨帮以及豪强的核心人员留下。 目的是以他们为人质,免得他们后续还有援军。 到时候,掌握了这些核心人员,他们来了再多人也奈何不了她。 黑暗的山洞中阴冷潮湿。 龙门后的山洞很窄,但走了几步,众人便进入了一个十分宽阔的空间。 向里走了五六十步,最前面的南宫复和茗香忽然停下。 尽管他们是被逼着进来的。 可是想到这是南宫家祖辈留给后人的财产,二人心里也是难以抑制期待的心情。 而此刻他们面前的东西,更是印证了一件事。 那就是南宫家流传下来的秘密是真的。 因为他们火把照耀之下,正是一条隆起,如同龙脊的凸起,而这就是传出说的,中原龙脉! 只要毁掉这条龙脉,大宁气数将尽! 第282章 休想! 第282章 休想! “这就是中原龙脉!” 南宫复和茗香惊住的时候,完颜宝忍不住惊呼一声。 他冒着危险潜入晋州,更多是为了毁龙脉,而不是寻遗宝。 现在,中原王朝的龙脉就在眼前,他一时按捺不住心里的狂喜。 “哼!”完颜宝的失态引起了蒙面女子的注意,她冷哼一声道,“不要停,继续往里面走。” 众人又打量了眼龙脉,依言向前而去。 龙脉是真的,那么传说中的遗宝必然也是真的,他们倒也想见见遗宝的真容。 蒙面女子望了中原龙脉,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之后终究转为坚毅,跟上众人。 她令南宫兄妹引路,更多的是担心里面存在机关。 而有了他们二人带路,接下来便安全了。 接着,空旷的山洞变得狭窄而且蜿蜒起来。 走出百余步,众人又步入了一个宽敞的地方。 火把照耀下,到处是一个又一个腐朽的木箱。 木箱里则是刀剑和盔甲。 只是由于时间太久,这些盔甲武器全部生锈损坏了。 见到这些东西,南宫复幽幽一叹,对茗香道,“这便是祖辈留下,让我们南宫家东山再起的本钱,奈何我们现在才找到了这里来。” 说罢,他拿着火把转了一圈,发明除了朽烂的盔甲武器没有别的,便继续向里面走去。 接着,他们又进入一个狭窄的山道,来到第三个空旷的地方。 这里什么也没有,只在中间有一个石头箱子。 见到这个箱子,南宫复迟迟没有动手。 他很清楚,传国玉玺可能就在这个石箱里。 “怎么只有这个东西,难道这里不应该摆满了金银珠宝吗?你们南宫家乃是陈朝皇家,难道就留一堆破铜烂铁给你们吗?” 第三个空旷之处再无通往下一处的通道,蒙面女子厉声道。 南宫复回过神来,也有尴尬。 南宫家的遗宝中,他唯一确定的就是传国玉玺。 之外,他也想过可能会有巨量的金银珠宝,供他们光复大陈朝而用。 但事实是,似乎没有这个。 岳云峰也极为失望,传国玉玺固然重要。 但现在义军也很缺银子,他们如此重视双龙玉佩,多多少少对遗宝中含有的财富有些期待的。 “真没意思,闹了半天,就剩下这个破石盒子。”从进入山洞,完颜玉儿一对眼睛便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现在,她非常失望,只觉来这趟不值得,不由说道。 完颜宝吓得要死,立刻捂住了完颜玉儿的嘴巴。 他猜想这个蒙面女子想必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所以从进入山洞便极为低调。 他可不想让完颜玉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蒙面女子似乎有点失魂落魄,根本没有理睬完颜玉儿。 而是对南宫复道,“你把石盒打开。” 南宫复闻言,上前将石头盒的盖子掀开。 望见里面的东西,众人俱都倒吸口冷气。 那位于石头盒子中央,正是玉质的传国玉玺。 除此之外,还有一面铜牌,上面书写着一行字:南宫后人牢记,天下之财富不在于银钱,只在民心。 “民心!”南宫复默读了一遍,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这恐怕就是遗宝中,南宫祖辈留给他们的财富了。 不过这财富仅仅是一句告诫。 “这话倒是没有毛病,大陈失去人心方导致覆灭。”这时,一个人出声,却是黑鲨帮的头领。 南宫复哼了声,没有说话。 蒙面女子见石盒没有危险,上前将传国玉玺拾起来,放在手中端详。 良久,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嗯,这趟也不算白来,这个东西我拿走了,你们谁想要,就拿银子来换!” 众人精神一震。 蒙面女子不想要传国玉玺,但他们可想要的很。 手握传国玉玺,那便意味着天命所归。 南宫复和完颜宝正要说话,蒙面女子又道,“既然没其他东西了,你们便滚出去,我要把龙门炸毁,将这里永远埋在山石里。” 她刚说完,忽然黑暗中传来鼓掌的声音,宁安的声音传来,“不错,不错,至少你还顾念着大宁的气数,没打算毁掉龙脉!” “谁!”蒙面女子听见宁安的声音,不由失色。 就在这时,一个火把亮起,随后密密麻麻的火把亮起。 宁安出现在众人面前。 冷铁在他身侧,手里领着一把滑轮弩。 山洞附近的看守就是让藩军士兵手中的滑轮弩射成了刺猬,死的没有声息。 “东海王!”光火照耀下,众人看清了宁安的容貌。 认识宁安的人俱都发出一声惊呼。 第283章 双簧 第283章 双簧 “是我。” 宁安嘴角擒着笑意,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掠过。 蒙面女子,南宫兄妹,乔博易等豪族家主,以及完颜玉儿和她身侧的青年。 多看了眼额头让碎石擦伤的茗香,宁安将目光最终定在了完颜玉儿身上。 他道,“完颜玉儿公主,我们又见面了,如果本王没有猜错,你身边的应该是小王爷完颜宝,对吗?” 完颜玉儿见到东海王的一刻,玉手便握成了拳头,死死咬着牙。 闻言,她没有回答宁安的询问,而是道:“东海王,你真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原来你是螳螂捕蝉,麻雀在后。” 她是金人,对大宁的诗书半通不通。 “不是麻雀,是黄雀。”乔延庆躲在完颜玉儿身后,小心提醒。 宁安笑了笑,不再理会完颜玉儿,打量了眼沉默不语的完颜宝,便望向她身后的豪强家主们,冷冷道, “乔员外,你能否向本王解释一下,为什么小王爷完颜宝和金国公主完颜玉儿和你们在一起?” 乔博易与完颜宝对视一眼,上前道,“殿下误会了,我并不认识二人,此番我等只为了双龙玉佩而来。” 他很清楚,如果此时承认与完颜宝的关系,便等于谋逆。 再者,无论他承认与否,完颜宝和完颜玉儿都会落入东海王手中。 既然如此,不如保全自己。 至于完颜玉儿和完颜宝,二人身份尊贵。 当下以大宁对金国的恐惧,就算是大宁皇帝也奈何不了二人,还得将其乖乖送回去。 “哦?原来如此,是本王错怪乔员外了。”宁安的眼睛眯了起来,心中却起了杀心。 他预料到乔博易会否认,但这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自己已经确定晋州八家豪强里通金国。 无论他承认还是不承认,乔博易等人都别想活着离开云顶山。 一念及此,他轻轻碰了下冷铁的胳膊。 冷铁会意,忽然使劲咳嗽了三声。 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大片脚步声,短暂的打斗之后,一道声音传来,“全都不许动,谁动老子便杀了谁。” 不多时,一帮蒙面人举着火把涌入了山洞。 领头的蒙面人大笑道,“你们所有人听着,这里已经让我们几千兄弟包围了,识趣的话交出遗宝,滚出山洞,否则杀的你们一个不留。” “嘻嘻嘻,东海王,看来你不是那只最后的麻雀,真是白高兴了一场了。”蒙面头领的话音落下,完颜玉儿笑出了声。 她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危险,只要东海王出丑,她就开心。 蒙面头领打量了眼完颜玉儿,说道,“真是个俊俏的丫头,来人,把他给我绑过来。” “是,寨主。”数个蒙面人高喝一声,立刻上前去抓完颜玉儿。 在之前的厮杀以及爆炸中,保护完颜玉儿的金刀卫死伤殆尽,豪强们残存的私兵也在蒙面女子的恐吓下逃走。 当下只能蒙面女子麾下有众多人马。 但她显然不想掺和进去,便冷眼旁观。 完颜宝大急,这次他是真的怕了。 东海王是皇子,他还能依仗自己的身份吓唬他,以保全生命。 但这帮像是山匪的人恐怕根本不会顾忌什么。 只是为了救完颜玉儿,他也只能铤而走险,尝试一下了。 于是,他道,“这位大爷,我乃是金国小王爷完颜宝,还望大爷们不要为难我等,只要放了我们,你们想要多少金银财宝都行。” “金人,老子最讨厌的就是金人。”蒙面头领大叫,“谁要你的臭钱,你想护着她,我偏偏不让。” 说完,他四处望了望,目光在宁安和完颜玉儿身上来回游弋。 清了清嗓子,他对完颜玉儿道:“这位想必就是东海王了,刚刚你似乎在嘲笑东海王,定然是很不喜欢他,既然如此,我偏偏让你去亲他几口。” 蒙面人闻音知意,将完颜玉儿扭到了宁安面前。 望向宁安,完颜玉儿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大叫道,“我才不要,你们杀了我。” “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们这些金人了,你们好好在关外不待,却偏偏跑到关内杀我大宁百姓,今日你们落在我手里,怎能便宜了你们。”蒙面领头义愤填庸。 宁安瞥了眼蒙面头领,一头黑线。 这个蒙面头领不是别人,却是顾远忠。 他要杀豪强,自然不能亲自动手。 所以准备了来个计中计。 否则万一走漏了消息,最终还是麻烦。 于是,他便有了让顾远忠扮演黄雀之后的黄雀的想法。 可他没想到这个家伙是玩嗨了,现在开始凭自己的性情自由发挥了。 而他现在又无法提醒。 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让顾远忠这只黄雀抓到的螳螂,与其他人身份一个样。 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子头脑简单,但这个想法不错,回去要赏。 一番出自内心的宣讲之后,顾远忠给麾下将士一个眼神。 将士们立刻过来假装把宁安和冷铁等人也绑了。 接着,他们在完颜玉儿的尖叫声中,强按完颜玉儿在宁安脸上亲了好几口。 “呜呜呜,呸呸呸……”完颜玉儿生性带着金人的野蛮,但她终究是个少女。 当着众人面受到此等委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宁安道,“本王堂堂皇子,怎么也配得上你这个金国公主了,你有什么好哭的。” 完颜玉儿听了,伤心之下更是恼怒,她道,“东海王,与我有肌肤之亲的男子要么做我的驸马,要么就是死,我不会让你做我的驸马,所以我一定会杀了你!” “够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茗香忽然喝道,脸上满是愠怒。 她见到东海王与完颜玉儿亲近,她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接着,她对蒙面女子道,“你想不想活着离开这里?” “当然。”蒙面女子道。 她一直在思索如何逃出这里。 但显然对面数量众多,他们很难逃出去。 茗香道,“那就把传国玉玺交给我,我可以让你们活着离开!” 第284章 逼问 第284章 逼问 “对,交出传国玉玺,我们保你活命。”茗香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之际,南宫复忽然想起什么,忙说道。 接着,他挪步到蒙面女子面前,又低语了几句。 蒙面女子点点头,犹豫了下,将传国玉玺交给了茗香。 传国玉玺固然重要,但现在没有她的性命重要。 乔博易见了,虽然不清楚鎏金殿的人有什么办法。 但既然蒙面女子也信了,他便道,“诸位,请把我们也带走,事后必有重谢,你们要什么都行。” 蒙面女子呸了声,厉声道,“里通外国的狗贼,你想的倒是美。” 南宫复告诉她山洞中藏有密道。 但眼下他们想要逃出去,就必须她麾下的人拼死挡住这帮不知名的匪徒。 所以,这等于豪强的生死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乔博易闻言,神色顿时委顿下来。 完颜宝的脸也十分难堪。 “喂,能不能把本王也带走。”这时,宁安插了句嘴。 当茗香说出那句话,他便暗道不好。 这里是前陈南宫皇家留下的密洞,茗香如此说,肯定这里有类似密道的东西。 而他如此说,也是在可以撇清自己与顾远忠假扮的匪徒的关系。 免得事后给自己留下不必要的麻烦。 “你想比他还美。”蒙面女子娇笑一声,“上次留你一条性命,奈何你不珍惜,偏偏参与到这件事里来,还妄图当那只最后的黄雀,那就不能怪我狠心了。” 茗香望向宁安,眼里露出一丝不忍,但触碰到自己哥哥犀利的眼神,立刻低下了头。 宁安没有再言语,而是偷偷给了顾远忠一个眼神,示意了下乔博易等人。 山洞狭窄,以蒙面女子麾下人手的数量足以抵抗他们一段时间。 如果山洞里真有密道,可能他真的留不住蒙面女子以及鎏金殿的人。 既然如此,他便定要把乔博易,小王爷完颜宝留下。 顾远忠会意,当即高叫,“我还没答应,你们就想走,这可没那么容易。” 说罢,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向蒙面女子冲了过去。 其中,一些士兵则直扑乔博易等人,手起刀落,砍杀了一众豪强家主。 还有一部分士兵则杀向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喝了声,她身后的蒙面人上前,与士兵厮杀起来。 趁着混乱,宁安命人给顾远忠传话,让他不必与蒙面人血拼,只是周旋即可,免得白白耗费将士的性命。 毕竟茗香一行若是逃得出去,杀了这帮蒙面人也没有意义。 若是逃不出去,倒是自有计较。 与此同时,他还偷偷法令将完颜宝和完颜玉儿打晕了过去。 对他来说,目前这两个人还不能杀。 完颜宝是完颜宗泽的儿子,完颜玉儿是金国公主。 若是二人死亡的消息传到金国,难保金国皇帝不会发狂猛攻晋州复仇。 当下,他仅仅是趁机杀了豪强家主,但晋州豪强的根基尚未铲除,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再者,完颜宝和完颜玉儿相当值钱。 之前,是他的护卫亲自俘获了完颜玉儿。 众目睽睽下,他无法抵赖,唯有将其送出去。 但如今顾远忠的身份只是不知名的匪徒。 他绑架了二人,向金国索要酬金完全合理。 “铛铛铛……”打斗声还在继续。 只是蒙面女子手下的人且战且退,无心恋战。 这次宁安带来的人马,其中三千人是他从长安带来的精锐御林军,个个身手不凡。 一交手,蒙面女子麾下的人便知晓了厉害。 直把蒙面女子麾下的人逼到山洞最深处,最后一个蒙面人冲入了密道逃去。 这时,众人才发现山洞的墙壁上有块石板,似乎正是遮挡密道用的。 密道狭窄,只能两个人并行通过。 见状,顾远忠道:“殿下,还追不追?” “不追了。”宁安道。 继续追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哈哈哈……” 宁安的话音落下,众人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冷铁道,“殿下高谋,这次八家豪强家主俱都丧命云顶山了。” “唯独可惜的是,没有抓住那个蒙面女子和鎏金殿的人,错失了传国玉玺。”顾远忠一脸惋惜。 宁安皱了皱眉头,这的确是可惜之处。 不过怀璧其罪,如果这东西真到了他手上,未必是好事。 他若是留下传国玉玺,万一消息走漏,那就是死罪。 为了这个玉玺,他相信宁淳不会顾念父子之情。 而拱手交给宁淳,他又舍不得。 所以,这传国玉玺去了就去了。 简单来说,传国玉玺只对正统皇帝和反贼有用,对他没用。 他正想着,忽然一个士兵押着个人到了他面前,说道,“殿下,这个人刚刚躲在角落里,没发现他,要不要现在就杀了?” 宁安望去,却是乔博易的长子,乔延庆。 此刻,乔延庆一脸惊恐。 见宁安和蒙面领头相谈甚欢,他顿时明白这就是东海王演的戏。 宁安笑了笑,他根本不在乎乔延庆发现真想。 因为他和那些豪强家主一样,待会儿就要同赴九泉。 沉吟了下,他道,“先拉去审问下,看看能不能问出有价值的东西,然后……” “是,殿下。”顾远忠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拖着乔延庆便出去了。 冷铁微微点头,他对东海王这时候表现出来的心狠手辣十分赞赏。 这八家豪强在晋州为虎作伥多年。 按许长卿的话来说,八家累计的人命案子的案牍,用几辆马车都拉不完。 更可恶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他们竟然里通金国。 一旦他们里应外合,使金人破了北塞三关而南下,到时候无数的大宁百姓将惨死在金人的刀下。 可以说,他们犯下的罪过已经不能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而是应该诛九族了。 “啊!” 不多时,乔延庆的惨叫声传来。 顾远忠大步来到宁安身侧道,“殿下,乔延庆说乔家府邸中藏有与金国来往的信件,还有皇城司使顾城亲手书写的密信。” “太好了。”宁安闻言一喜,对顾远忠道,“你演戏演到底,立刻派人去趟乔家,把东西找出来。” 第285章 勒索 第285章 勒索 “是,殿下。”顾远忠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接着转身离去。 宁安紧随其后,同冷铁等人来到山谷中。 这时冷铁道,“殿下,这龙脉该怎么办?” “先派兵保护起来,再上奏朝廷,传国玉玺的功劳,本王是没法要了,只能拿这龙脉的功劳了。”宁安说道。 起初,为了防止龙脉遭到破坏,他令流风提前布置了九龙阵以防意外。 现在这个九龙阵已经没用了。 冷铁点头微笑。 这场双龙玉佩事件中,他们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剪除八家豪强家主。 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完成,而龙脉就是意外之喜了。 众人正待回去,宁安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对了,我们不能就这么干干净净回去。” 说完,他蹲下来,从脚下一具尸体身上沾了鲜血抹在自己的衣服上,假装受伤。 这是为了表示,他与顾远忠的匪徒搏斗了一番,最终逃出生天。 冷铁及将士们有样学样,纷纷在身上抹鲜血,还有士兵假扮起来伤员,让两个士兵架着。 一切妥当,宁安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只留下顾远忠的人看守山洞。 …… 在宁安返回晋城的时候,鎏金殿一行出现在云顶山东侧的山壁上。 沿着山壁滑到下面的树林中,三人立刻向山下跑去。 这时,南宫复从茗香手里抢过玉佩,神色癫狂,“有了传国玉玺,我就是天命。” 穆云峰道,“此番回了江南,凭此传国玉玺,定会有更多豪杰文客投奔义军,到时候整个江南将俱都臣服在义军的脚下。” 南宫复听了,更是将传国玉玺死死抱住,像是抱住自己的性命。 在江左,义军这些年一直处于守势。 等他回去之后,号召天下,他们必能实力大增,从此专为转守为攻。 同时,他脑海里浮现出自己黄袍加身的画面,更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跑的也更快了,一点也感觉不到疲惫。 茗香见哥哥这么高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接着,她回头望了眼山洞的方向,神色黯然。 在她看来,东海王只怕凶多吉少了。 只是她也明白,从东海王参与到这件事里来,便意味着东海王正式与他们兄妹为敌。 今后,他们也仅仅是敌人了。 回过头,一滴清泪从她的脸上滑落,随风飘去。 她与南宫复和穆云峰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中。 在三人离去不久,蒙面女子才从密洞出来。 目光巡视一圈,没有见到茗香三人的身影,她狠狠跺了跺脚。 密洞中十分曲折,有很多岔路,不熟悉道路,一时根本出不来。 进入密洞之后,茗香三人便一路狂奔,将她和她的人甩开。 直到现在,她才找对了路。 “茗香,真有你的。”蒙面女子恨声道。 她将传国玉玺交给茗香,以为自己到时候可以轻松拿回来。 没想到茗香他们留了一手。 “回长安!”又望了眼山林,蒙面女子道。 想到什么,她又转身对身侧的汉子道,“回去告诉你们家王爷,想坐上那龙椅,就让他忍着点,不要那么猴急。” “是。”汉子恭恭敬敬应了声。 他竟是黑鲨帮的头领,在逃跑的时候,蒙面女子带上了他。 蒙面女子点点头,“这次真是可惜了,差一点,传国玉玺就到手了。” 眼睛转了转,她自言自语道,“那帮蒙面人到底是何方势力?” 实在想不通,她叹了口气,领着麾下人马离去。 …… 宁安出了云顶山,便径直回了晋城。 一入晋城,他们狼狈的样子,差点把城门口等待的高阳吓死。 冷铁告诉他是装的之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回到王府,以为宁安受伤的王府众人又是一阵慌乱,秋云更是哭的梨花带雨。 直到宁安洗掉身上的污血,露出光洁的皮肤显示没有受伤,小丫头才猛翻白眼。 在他回王府的时候,顾远忠领人袭击了乔府。 由于豪强们带着一众豪奴去了云顶山,豪强们的府邸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顾远忠轻松拿到了他想要的证据。 “豪强谋逆的罪证如铁,本王便可正大光明将其剿灭了。”翻阅了一遍豪强与金国的信件,宁安的眼睛眯了起来。 顾远忠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在就灭了豪强。” 宁安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八家豪强家主身死,他们的族人必会聚集一处吊唁他们,到时候我们再当场宣布其为叛逆,将其一网打尽。” “殿下说的极是,擒贼先擒王,他们一死,晋州豪强群龙无首,将自乱阵脚,那时,即便是没有操练过军阵的藩军也能将其收拾了。”冷铁握了握拳头。 顾远忠等将领笑了起来,心里十分畅快。 忍了这么久,他们终于不必再忍了。 宁安也随将领们一起笑着。 这次,他真的要感谢双龙玉佩事件的始作俑者,也就是那个蒙面女子了。 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剪除豪强。 想到那个蒙面女子,他又一时间思绪万千。 虽然,对那个蒙面女子的身份他有自己的猜测。 但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这次,他原本想要揭开这个秘密,但棋差一着,又让她跑了,没有抓到任何证据。 他正想着,顾远忠道:“殿下,那个完颜宝和金国公主怎么办?” “找个地方偷偷关押起来。”宁安说道,沉吟了下,他又道,“然后,你以乞活军的名义向金人透露这个消息,就说二人落在了乞活军手中,令他们以战马来交换。” “战马!”宁安的话一出口,将领们登时再次激动起来。 战马喜欢不喜暖,所以温暖的地方不适合养马。 因此,中原王朝之前的两块养马地俱都在北方。 一个是现今河套平原,一个是燕云十六州。 如今,这两块养马地,一个在西戎手里,一个在金国手里。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宁始终无法建立强大的骑兵对付北方的骑兵。 宁安在建立藩军的时候,也在头疼这个问题。 没有骑兵的藩军装备再精良,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 这次一个获得战马的机会在眼前,他当然不能浪费。 第286章 当机立断 第286章 当机立断 “要他个十万八万匹的。”顾远忠两眼冒光。 “能要那么多吗?”其他将领一阵心热,但担心这是狮子大开口,对方不会答应。 冷铁望向宁安,“殿下,应该要多少?” 宁安笑道,“人手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就像顾远忠说的,先要他那十万八万的,再慢慢还价。” “对,要的太少还怎么还价。”顾远忠哈哈大笑。 乐了一阵,宁安让顾远忠回去,继续装扮蒙面人,将完颜宝和完颜玉儿关押起来。 待顾远忠离去,宁安对冷铁道,“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除掉皇城司里的叛徒。” 顿了下,他继续道,“你立刻调遣一批好手待命,随时听候本王调遣。” 冷铁应了声是,带着其他将领回去。 这次事件让东海王在他们心中又上了一个层次。 对他们而言,这个有勇有谋的东海王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已经无可动摇。 送去冷铁等将士们,宁安派人将徐华叫了过来。 将顾城与豪强往来的密信交给徐华,他道,“把这个交给吴毅,再告诉吴毅,再令吴毅配合本王抓捕顾城。” 徐华收下信件,转身离去。 傍晚的时候,吴毅来了王府。 “顾城这个乱臣贼子,为了一己私利,他竟然屠戮自己人。”吴毅咬着牙说道。 他现在只想要顾城死。 宁安起身来到他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皇城司早已不是当年的皇城司了,现在的皇城司千疮百孔。” “上次,本王说要给你一些功劳带回去,就是这个功劳了。” 吴毅惊道,“殿下早就知道顾城不对劲?” “不是。”摇了摇头,“原本,本王只是想把龙脉的功劳送给你,这个是另外的。” 双龙玉佩这件事,他不可能对宁淳说自己在主导,并以此去请功。 否则他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但如果是吴毅发现了顾城这个内奸,又悄悄请他协助,结果就不一样了。 那样,他就是为了保住龙脉,以身犯险的功臣。 一念及此,他将自己的想法同吴毅说了,还给了他一套自己编的说辞。 吴毅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犹豫。他道,“小的何德何能,凭白受殿下的如此恩惠。” 他并不知道宁安心里的小九九,只以为东海王白白送他功劳。 宁安笑道,“你不要多心,如今的皇城司糜烂至此,本王观察之下,觉得你是朝廷可用之才,与其让顾城这等混账把持皇城司,不如扶你一把,给皇城司保留一股清流。” 收揽人有时候没必要那么直白,彼此心里有数就行了。 吴毅嘴唇微微抖动,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向宁安行了一礼,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宁安伸出手,示意免礼,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抓捕顾城等人。” 言罢,他令人把冷铁叫了过来,统兵随吴毅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冷铁和吴毅回来了。 他们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五花大绑的顾城以及部分皇城司的人马。 在缉捕了顾城和其心腹之后,吴毅向其他皇城司成员展示了顾城勾结豪强谋害自己的人证据。 这些人自然不再站在顾城一边,而是和吴毅一样义愤填庸。 对于顾城,宁安见都懒得见。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第二天,吴毅等人便押着顾城往长安去了。 在吴毅离去之后,这一个多月来盘踞于晋城的势力等于全部离去了。 一时间,晋城的街道上又冷清起来。 不过,比起前几日的打打杀杀,城内的氛围空前和谐。 宁安很享受这种安静,但他没有闲着。 因为在除掉八家豪强家主之后,真正的剿灭豪强之战才刚刚开始。 在吴毅离去之后,他一面令藩军接掌云顶山,看守龙脉,等待京师的皇命,一面则令紫华卫盯着豪强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冷铁等将领则忱戈待旦,等待利剑出刃。 正如他预料的一样,当藩军以驱逐乱贼的名义接掌云顶山,将豪强家主的尸体送到各家之后。 豪强的府邸立刻派出人马前往晋州各地,将家主身死的消息传了出去。 而各地豪强族人闻讯,重要的族人纷纷赶往晋城吊唁,举行葬礼。 因为双龙玉佩里牵扯的势力太多,豪强们没有怀疑家主们的死与东海王府有关。 “殿下,豪强的族人该来的都来了。”三日之后,徐华出现在宁安的书房中。 晋州不大,三日的时间足以让晋州任何地方的人赶到晋城。 宁安缓缓点头,神色严肃。 他没有将豪强作乱的证据交给吴毅带去。 而是准备先斩后奏,否则这件事必然会受到朝堂上一些大臣的阻挠,延误了时机。 “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宁安问道。 “此刻都聚集在八家府邸,加起来足有五六千人。”徐华回道。 宁安望向门外,“那就让冷铁动手。” “是,殿下。”徐华应了声,退出了书房。 此刻,乔府等八家豪强府邸中,人头攒动,他们都是来自晋州各处的豪强族人。 他们在吊唁乔博易等家主的时候,氛围其实不是那么和谐。 家主意外身死,便需要推选出新的家主。 因为老家主没有留下任何嘱咐,许多分量重的族人便为此争斗起来,有时候甚至出现口角与打斗。 然而,他们很快就没有心情继续考虑这些了。 没过多久,隆隆的脚步声传来。 当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身穿鳞甲,手持横刀的王府藩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 豪强族人疑惑不解,正要上前询问,这时冷铁从队伍中出来,喝道,“东海王殿下有令,晋州八家豪强里通金国,密谋作乱,大宁律制,当诛灭九族,杀!” 他的话音落下,藩军士兵齐声喝道,“杀!”,随即冲入府邸,刀光亮起,鲜血飞溅。 豪强族人惊骇欲死,他们很多人都清楚作乱的密谋。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东海王竟然胆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向他们举起了屠刀。 第287章 封疆大吏 第287章 封疆大吏 “饶命!” “狗王,我和你们拼了。” “……” 藩军士兵如狼似虎,转眼间便有许多乔家族人倒在血泊中。 惊恐中有的乔家族人跪地求饶,有的凶狠抵抗。 但他们如何又是武装到牙齿的藩军的对手。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乔家府邸安静下来。 望着满院的尸体,冷铁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长年的从军生涯告诉他,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尤其是对豪强这等叛徒,更应该心狠手辣,绝不能容情。 “收兵。”聚集在乔府的乔家族人死亡殆尽,冷铁下令。 在他统领诛杀乔家族人的同时,其他将领则在诛杀其他七家豪强的族人。 这边的事情完了,他要去其他七家巡查一下。 他正要离去,这时一辆马车在乔府门前停下。 从马车里下来一个衣着华贵,头发雪白的老妇人。 一个中年儒士陪在老妇人身侧。 见到冷铁等将士,老妇人先是疑惑了一下。 随即,她望向院子里,见到里面的景象,她颤巍巍指了指,“这…这…” 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昏了过去。 中年儒士忙将老妇人扶助。 他同样也看见院子里发生了什么,此刻脸色异常难看。 命侍奉的丫鬟接过老妇人,中年儒士转向冷铁,肃声道,“你们是谁的部将,好大的胆子,竟然白日杀人,难道这晋州就没有王法了吗?” 冷铁皱起眉头,他以为这家人也是乔家的族人,便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但又见此人非富即贵,便问道:“你是何人?” 中年男子携带的护卫见到冷铁的动作顿时一阵慌乱,忙上前将中年男子保护起来。 中年男子也微微退了一步,他没想到这群士兵竟然如此凶悍,动辄便要杀人。 于是,他道,“我乃真定府知府汤文和。” “真定府知府!”冷铁松开了按刀柄的手。 大宁全国三十六府,也就只有三十六个知府。 这些知府俱都是三品大员,再进一步便能进入京师,为六部尚书后补,甚至宰相后补。 可谓是位高权重。 而这三十六府中,还有几位知府的身份极为特殊,譬如这位真定府知府汤文和。 由于三分之一的真定府疆域让金人占据,且真定府又极为可能是大宁与金国爆发大战的位置。 于是,这里特殊的情况不但催生了晋州的八家豪强,也催生了这么特殊的知府。 因为真定府与长安之间距离遥远,联络不便。 为了便于紧急情况下,方便调集真定府的人力物力,同时镇压任何可能产生的混乱,处理小股侵入真定府内部袭扰的金兵。 朝廷在丢失燕云十六州之后赋予了真定府知府军政两项大权。 也就是说这位汤文和既是政务主官也兼任真定府大都督。 而大都督这个职衔拥有调集整个真定府州兵的权利。 “原来是汤知府。”冷铁拱了拱手,这位可谓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汤文和见冷铁的表情缓和,心中一松,胆气不由上来了。 他正要开口,昏过去的老妇人悠悠醒来,随即便向门内冲去,叫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汤文和没有阻止老妇人,而是向冷铁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冷铁只是不想给东海王添麻烦,所以对这位知府才稍假辞色。 心里实则并不怕他,他淡淡道,“晋州八家豪强里通金国,铁证如山,末将奉东海王殿下之命,诛杀此等叛国贼子。” “此事与汤知府不相干,也请汤知府不要多问。” 汤文和位高权重,但东海王乃是皇子,身份上岂是他能相比的。 他们藩军行事,何须这位知府多言。 再者,诛杀了晋州八家豪强之后,晋州将完完全全是东海王的封土,受东海王的掌控。 即便是在皇帝宁淳眼中,东海王也应有一定地位了。 “啊……”汤文和听了,脸色顿时一阵苍白。 老妇人更是又昏了过去。 冷铁此时大概猜到了什么,故意问道,“汤知府不在运州,却出现在这,不知为何?” 汤文和没有回答冷铁的问题,而是道,“即便是晋州八家豪强有反叛之意,也当回禀朝廷,又朝廷发令诛杀,东海王岂能擅自决定?” “晋州乃是东海王殿下的封土,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引起晋州的混乱,这也是权宜之计,事后殿下定会向皇上如实回禀。”冷铁说道。 “好好好。”汤文和连说了三个好字。 哼了一声,他扶起老妇人上了马车,令马夫驱车离去。 冷铁的眼睛眯了眯,转身去了其他豪强家的府邸。 他现在很忙,没有时间理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真定府知府。 在剪除豪强之后,他还要领兵查抄豪强的家产以及豪强在分布在晋州各处的田庄。 到时候,恐怕还要诛杀一些负隅顽抗的豪族子弟。 不过对这些豪强子弟,他不是很关心。 核心的豪强子弟基本让他们诛杀了。 这些留下的豪族子弟根本无法凝聚起豪强的力量,只会一盘散沙。 巡查了其余七家,确认八家豪强的族人俱都伏诛之后,他回到了东海王府。 此时,东海王和许长卿正在书房里等他。 “殿下,事情已经成了。”冷铁躬身道。 宁安闻言和许长卿对视一眼,露出了笑容。 对二人来说,此事极为简单,根本不会出岔子,也在意料之中。 “接下来要干什么,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不要闲着,本王要你半个月内,荡平晋州参与的豪强势力。”宁安道。 “是,殿下。”冷铁应道。 正要转身离去,他忽然想起汤文和的事情,说道,“殿下,末将在乔府门前遇到了真定府知府,汤文和。” “本王已经知道了,乔博易的正妻死后,他续娶了一位来自运州的寡妇,这位寡妇正是姓汤,是汤文和的长姐。”宁安说道。 在汤文和自报家门之后,紫华卫便将情报送了过来。 这便是他了解事情始末的原因。 第288章 交易 第288章 交易 “……” 宁安如数家珍,冷铁却背后升起一丝凉气。 对他而言,这位东海王自从改恶从善,成长的未免太快了。 现在,似乎晋城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了。 打了个冷颤,他道:“殿下,末将这就去了。” 宁安点点头,没有留他。 待冷铁离开之后,许长卿道,“殿下途经运城的时候,这位汤知府装病,没有接待殿下,现在殿下又杀了他的长姐,这梁子怕是要结下了。” “他是三皇子的人,即便本王不得罪他,这梁子也已经有了。”宁安哼了一声说道。 接着,他忽然道,“你说这位汤知府算不算在乔家的九族之内?” “当然。”许长卿说道,“难道殿下想……” 宁安轻轻笑了笑,说道“没错,真定府总计十三州,三州让金人夺去,当有十州,如今本王又占其一,还剩下九州。” “说到底,本王的晋州不能脱离剩下的九州而独立存在,总要产生关系。” “所以,若是让这九州掌握在一个与本王不对付人手里,那就很麻烦。” 对他而言,掌控晋州之后,接下来就要发展晋州。 而发展晋州又需要大量的资源甚至人口。 这些东西只靠晋州这一亩三分地是不行的。 他必须从临近的州吸血补充,甚至从整个大宁吸血才行。 若是不把这位真定府搞下去,他势必会事事阻挠自己。 最重要的是,晋州与外面最重要的一条运输线是汾河。 这条河流自晋州向南直通黄河。 汤文和要是在这条水道上卡他,他可就难受了。 “那下官这就为殿下拟一份折子,向皇上回禀豪强里通金国之事,同时委婉提及汤文和。”许长卿说道。 宁安点点头。 这时,他又不得不感慨晋州八家豪强的强悍。 竟然连汤文和这位封疆大吏也有低下身板,与他们通婚,拉拢他们。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摇了摇头,对许长卿道,“就怕走了虎豹,又来了豺狼,这个位子,太子和三皇子势必争夺,去了三皇子的人,来的怕是太子的人。” “殿下说的极是。”许长卿一时也为难起来。 他们解决了八家豪强,晋州是万事大吉了。 但真定府的麻烦又来了。 来回踱着步子,宁安脑中灵光一闪,他说道,“不要提这件事,本王有个主意,倒是可以将其作为筹码。” 说罢,他对许长卿说了几句。 许长卿频频点头,他道,“那下官这就命人将汤文和追回来。” 如今他这个刺史能够调动晋城的州兵,自然能为东海王办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了。 宁安点点头,又嘱咐道,“之后再张贴告示,安抚人心,同时向百姓揭露八家豪强的罪行。” “另外,晋州府衙你也可以大刀阔斧整改了,不服从的官员任由你处置。” 许长卿大喜,他道:“是,殿下,下官这就去府衙。” 说罢,他一路小跑着离开,还差点摔了跟头。 宁安见了,露出无奈地笑容。 不过他也能理解。 无论是冷铁还是许长卿,他们都憋屈太久了。 现在终于盼得云开见日出,的确心里爽快。 不只是他们,他这位东海王心里也格外轻松。 之前,他呆在这里,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 现在,剪除了豪强之后,他觉得这里是自己真正的家了。 今后,他在晋州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再也无需顾忌谁。 一边想着,他坐下来,又谋划了下今后晋州的建设发展。 一个多时辰后,在州兵的陪同下,汤文和来到了王府。 见到宁安,这位真定府知府明显不高兴,直接道,“东海王殿下,你这是何意,难道现在就诛杀了本官吗?” “哈哈哈……汤知府何必这么大的火气,本王可还什么都没说。”宁安打量了下汤文和,脸上挂满笑容。 说州兵是陪同他,实则是羁押他回来,汤文和生气很正常。 “那殿下想同下官说什么?”汤文和道。 从乔府离开,他便一直心情烦躁,东海王诛杀豪强,想必是真如那个将领说的,掌握了铁证。 这样的罪,在大宁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他偏偏半年前,将长姐许配给了乔博易,这令他一下成了九族中的妻族。 按大宁律法,如果没有意外情况,这是要杀头的。 即便是他位高权重,能得到皇帝宁淳的赦免,只怕这真定府知府的位子也别想做了,甚至能不能继续做官也是个问题。 宁安与这位真定府知府自然没有闲情聊天,他直言道,“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想和汤知府做个交易。” “交易?”汤文和露出疑惑的神色。 宁安起身来到汤文和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没错,汤知府想不想保住自己的官位,继续在真定府做你的封疆大吏?如果想,这交易便成了,如果不想,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说完,宁安不再理会汤文和,只能他做出选择。 汤文和怔了下,然后哼了声,便转身离去。 但走了三步,便停了下来,他是三皇子的心腹,加之在京师给萧统花了大把银子,这才坐上了这个位子。 如今他上任还不到一年,本都没有捞回来,自然舍不得自己的官位。 再者,这可不是仅仅丢官位的是,是可能永不录,甚至杀头的事。 于是,他收起了脸上的不满,道,“下官刚才鲁莽了,但不知殿下有何办法?” “其实很简单……”宁安笑了笑,附耳对他轻声说了句。 “殿下真的愿意如此!”汤文和大喜。 宁安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从长安一路到晋州,无论是汤文和还是其他各地官员俱都不卖他的面子,这对他在晋州的经营很不利。 如此,还不如拿捏汤文和,让其为他所用。 “愿意归愿意,但也要看汤知府的诚意,不过不要担心,本王不是跟你要银子,而是要汤知府在一些事情上依从本王,顺本王的心意而已,当然,本王也不会太过分的。”宁安笑起来,像只奸诈的狐狸。 第289章 利益 第289章 利益 “殿下此言当真?”汤文和身子向前倾,死死盯着宁安的眼睛。 如果东海王能够言而有信,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交易。 “自然当真。”宁安脸上始终维持着笑容。 汤文和松了口气,又犹豫了一会儿,他道,“既然如此,下官便答应殿下。” “哈哈哈,很好,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宁安大笑出声。 晋州位于前线,处在对抗金国的第一线,而其他各州位于晋州后方。 如果汤文和捣乱,等于他既要担心前线,又要担心后方。 现在,汤文和同意了这场交易,那么后院起火的可能便没有了。 “呵呵呵……”汤文和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笑的很苦涩。 东海王是高兴了,但他马上就要陷入两难的境地。 因为三皇子已经命他想尽一切办法给东海王穿小鞋了。 权衡利弊之下,他只能先顶着三皇子的压力,挨三皇子的骂了。 毕竟三皇子骂,一时半会儿也罢不了他的官,但惹恼了东海王。 他是铁定要完了。 除此之外,他心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促使他要留在真定府知府的位子上。 为此,即便当下受些委屈也无妨。 二人一个虚情,一个假意。 笑了一阵,汤文和道,“殿下,家母伤心过度,急于返回运州,下官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宁安点点头。 他很清楚汤文和是捏着鼻子与自己达成这场交易的,内心里怕是要把他恨死了。 当然不想多待,于是他道,“那本王就不送了,日后若有事,本王会派人联络汤知府的。” “是,殿下。”汤文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向外走去。 目送汤文和离去,宁安立刻命人将徐华叫了过来。 “派些人去运城,盯住这个真定府知府,他有任何风水草动都要回禀本王。”宁安肃声道。 交易归交易,但这不意味着宁安就此对这位真定府知府从此放心了。 他可是杀了他的长姐啊。 再者,八家豪强在真定府名声在外。 但汤文和一个个堂堂知府,却与乔家联姻,难道真的仅仅是拉拢八家豪强吗? 对此百般疑惑,他不得不多长个心眼,有最坏的判断。 那就是这个汤文和同朝堂上一些大臣一样,是个两面派,侍奉大宁的时候与金国也眉来眼去。 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国家兴亡与他们无关,重要的只是门户利益。 不过,他有汤文和的把柄在手,这位知府终究是无法在后方给自己下绊子了。 他只需要提高警惕,防止真定府出现危机的时候,这个家伙背后捅他一刀。 …… 汤文和出了东海王府,回头望了眼便登上马车向南城门方向而去。 马车里,老妇人犹在哭泣,见到自己的儿子回来,她死死抓住汤文和的肩膀,道,“文和,你要给你的长姐报仇啊,如果不是为了你,她岂会嫁给乔博易这个老东西,枉送了性命。” 说罢,老妇人呜呜咽咽哭了不止。 汤文和脸色铁青,他没有说话。 直到马车离开晋城,行驶在官道上,他才对老妇人道,“娘,你放心,东海王活不过三个月。” “真的吗?”老妇人擦了擦眼泪。 汤文和点点头,“孩儿几天前得到消息,金兵已经攻克了河间府的沧州,要不了一个月,便足以打到黄河北岸,将河间府全部拿下。” “平定了河间府,金国必然要攻打真定府,以金国之强盛,金兵之强悍,真定府势必守不住,到时候那东海王岂有活路?” 老妇人一副了然的样子,又担心道,“那你好不容易得来的知府不是也没了。” 汤文和嘴角上扬,“娘,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这真定府不管是谁的,孩儿都是这里的知府。” 说罢,面对老娘疑惑的神色,汤文和也不解释,只是望向窗外。 真定府的冬季已经过去,沿河两岸的绿柳吐出了嫩芽,春天已经到了。 又望了眼晋城的方向,他满脸嘲讽,喃喃道,“东海王,本官且侍奉你几个月,金兵来了,没有我的允许,你休想逃回黄河南岸去,到时候再让你好死。” 面对内忧外患的大宁,首鼠两端的大臣比比皆是。 不仅是门阀中人,勋贵中也不少。 否则完颜宗泽上次如何能够成行? 可见,就连他们的皇帝心里也是怕的,恨不得向金国称臣,从此相安无事。 既然如此,他为自己的前程考虑有什么不对?谁赢,他就跟谁而已。 这点,也是他答应东海王的原因之一。 官位若是没了,他在金人眼中便无足轻重了。 相比之下,接下来他真是宁肯得罪三皇子,也不能得罪东海王。 何况,也就是忍几个月而已。 他正想着,忽然一队骑兵自南而来。 见到为首的骑兵是他运城府中的护卫,他探出窗户,问道,“何事前来?” 护卫见到汤文和,当即下马,将一份文书提交过去,说道,“知府大人,这是朝廷刚刚送来的,十分紧急。” 汤文和皱了皱,将文书阅览了一遍,顿时一惊。 老妇人见儿子面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汤文和脸色数变,他屏退护卫,说道,“朝廷让孩儿提前筹备,一旦金国攻破北塞三关,便将真定府的府库和百姓牵往南岸,朝廷这是准备放弃了真定府了。” “哎,当初你就不该花银子讨这个官职,这才多久,连真定府都要没了。”老妇人唉声叹气。 汤文和轻轻哼了声。 其实他也有预感,近些年,朝廷最重视的便是沿河防线,这是已经做好了放弃江北的打算。 原来,大宁还能在燕云附近与金国拉锯,现在河间府沦陷,形势大变,朝廷当然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一念及此,他的想法反而越发坚定起来。 真定府没了,他也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耗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得到的官位岂不是等于扔在了水里吗? 最关键的一点,金国打到黄河北岸就不继续南下了吗? 与其跟着大宁,最终两手空空,他不如按照过往的计划行事。 第290章 晋州归一 第290章 晋州归一 “哒哒哒……” 马蹄声响,汤文和放下窗帘,平缓了一下心情,继续向运城而去。 在他离去不久,一只披甲执锐的军队从晋城出来,向晋城南部的清县而去。 他们不是为了追击汤文和,而是奉大将军之命围剿清县的八家豪强余孽。 与此同时。 晋城的其他城门也有藩军士兵正在进发。 接下来的数日,整个晋州一片刀光剑影。 在将领的带领下,藩军士兵查抄了豪强在晋州的各处店铺,宅院,矿山,田产等。 而负隅顽抗的豪强族人由于失去了家族中的重要子弟,根本无法阻止起私兵。 再者,这些私兵本就是寻常的晋州百姓,只是慑于豪强的权势,才愿意为其卖命。 见大势已去,他们怎肯再为豪强送死,个个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 可以说,清缴豪强残余势力的过程,藩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顺利横扫了整个晋州。 七天之后,冷铁领兵归来,来到王府向宁安回禀。 “殿下,末将已将豪强残余势力剿灭殆尽,这是清点出来的豪强家主,请殿下过目。” 书房中,冷铁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给了宁安,退在一旁等待。 “很好。”宁安露出笑容。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待冷铁的消息。 他的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自然不能让八家豪强在晋州还留有哪怕一丝影响。 “店铺三千六百八十三处。” “田产一百二十三万亩。” “宅院一千二百二十七个。” “矿产三十八座。” “查抄现银三百七十万两,银票八百六十万两。” “……” 宁安扫了眼账簿上的总数,一震心惊。 他知道晋州八家豪强因为常年与金国走私,十分富有。 但他没有想到这八家会如此富有。 如果将他们的固定资产折合银子,八家豪强的资产只怕超过了三千万两。 这笔财富,即便是皇帝宁淳只怕也要红眼了。 不过,宁安虽惊讶,但也不是太意外。 八家豪强在晋州经营多年,几乎将晋州变成了自己的私产。 他们的财富不仅是自己的,也是通过掠夺整个晋州的百姓得来的。 八家豪强富裕了,但晋州百姓却一贫如洗了。 “这次将士们辛苦了,治军最重要的是赏罚分明,你从缴获的现银里拿出六万两白银,犒赏将士们。”宁安说道。 冷铁向宁安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躬身道,“末将替将士们谢殿下。” 宁安点点头,又道,“回去之后,令将士们多加操练,剿灭豪强只是开胃菜,只怕过不了多久,便有硬骨头要啃了。” “殿下这是得到了什么情报吗?”冷铁问道,东海王明显话中有话。 冷铁和许长卿一个是他的爱将,一个是他的爱卿,在大事上,宁安自然从不瞒他们,于是道,“完颜宗泽破了沧州,朝廷兵马退入魏州,滨州死守,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在杨为先和萧统的鼓噪下,皇上萌生了放弃整个黄河北岸的想法,怕是已经着手准备了。” 冷铁闻言,大吃一惊,“什么?放弃黄河北岸!” “你没有听错。”宁安苦笑一声。 冷铁在围剿豪强时候,他可一直没有闲着。 许长卿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在他这里刚刚痛骂了杨为先萧统等人,一肚子怨气离开。 “若是如此,这豪强岂不是白杀了,那殿下就藩晋州,不也成了笑话。”冷铁的脸上几乎要冒出寒气。 他恨朝堂上这些鼠辈,又为了东海王感到担心。 宁安笑了笑。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把他气的不轻,但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也认清了现实。 事实上,一个王朝的末期下限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明朝末年,李自成进攻京师,因为缺乏军饷,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向大臣权贵借银子犒赏守城士兵。 然而,这个时候大臣们却你三百两,我二百两,最后根本没有凑出多少银子。 之后李自成攻破京师,皇帝朱由检吊死煤山,李自成却从京师抄出白银三千七百万两,黄金一百五十万两。 而这可是实打实的现银。 前后相比,简直可笑至极。 对于如今的大宁,宁安看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面临亡国灭种之祸,朝堂的大臣不想着一致对外,只想着自己的小九九。 在放弃黄河北岸的这件事上,他一下猜出了萧统和杨为先的心思。 以萧统为核心的权贵以前喜欢打仗,那是因为打的都是小仗。 打小仗拿军权,这是大赚。 现在,金国如虎狼下山,打的是大仗。 这仗继续打下去,勋贵们的亲兵都要死完了,这是赔本买卖。 萧统自然就不愿意干了。 至于杨为先,则就更精明了。 这一仗,勋贵们已经损失惨重,他没必要再客串什么主战派。 免得让金人误会他,留给金人不好的印象,干脆就顺了萧统的意思。 “不过,现在还不必太担心,真定府不比河间府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上官侍中等大臣据理力争,皇上碍于颜面,也没有直接要放弃黄河以北,最终还是要在北塞三关碰一碰的。”宁安安慰了一下冷铁。 冷铁不是愚钝之人,他道,“殿下,这和放弃又有什么区别吗?你的舅舅萧谷会死守北塞三关吗?如果不能,这和将真定府拱手相让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本王才会让你回去操练士兵,现在谁都靠不住,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宁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决定。 回了京师,他就是待宰的羔羊,只有在这里活下来,他才退可守,进可攻,想当闲王就当闲王,想当皇帝就去争皇帝。 真定府的地形相当封闭,金兵想要打到晋州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就是北塞三关,另外一条就是晋州东面的东阳关。 只要守住这两处关隘,金人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休息威胁到真定府的腹地。 当下,他的藩军面对金人进攻不足,但他有信心在防御上挡住金兵的兵峰。 第291章 拉人头 第291章 拉人头 “末将明白了!” 冷铁的身子挺直了,望向宁安的眼神里多了些敬佩。 东海王的意思很简单了,朝廷不守,他们守。 因为从他们抵达晋州开始,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在除掉晋州八家豪强之后,他们再也不会让自己的家受到任何威胁。 “正常操练之外,藩军的招募也要进行,尽量要在金国进攻北塞三关前,让六万藩军能够一战。”宁安说道。 “是,殿下,现在没有了豪强的威胁,晋州的青壮不会再害怕了,招募士兵应该不会太难。”冷铁精神一阵。 身为藩军大将军,他当然希望麾下的将士越来越多。 宁安轻轻笑了笑,二人又说了些军中的事务,宁安让冷铁回去了。 接着,他又把许长卿叫了过来。 这小子刚刚气的差点失去了冷静,他让他回去冷静冷静,在谈事情。 此刻,见许长卿脸上仍旧愤愤不平,但大体淡定了不少,他道,“这是冷铁交给本王的账簿,你瞧瞧。” 许长卿早就盼着查抄的账本,立刻接过去翻阅。 良久,他长叹一声,“这次八家豪强尽数伏诛,可真是充盈了殿下的府库。” 宁安摇了摇头”,“本王是占了些便宜,不过这终究是豪强搜刮的民脂民膏,一部分要还给百姓,方能真正凝聚晋州的民心。” “殿下的意思是?”许长卿嘴角上扬,似乎猜出了什么。 “把豪强的田亩,无偿分给百姓,如何?”宁安眨了眨眼睛。 许长卿脸上的笑容扩大了,“若是如此,殿下便真是晋州百姓的再生父母了,这田产可是百姓的命根子啊。” 顿了下,他继续道,“只是,这些年晋州百姓南下逃亡者众多,这多年田产恐怕分不完。” 宁安道,“那就向真定府其他各州的百姓广而告之,只要愿意来晋州定居,便可分得良田。” 对此,他早就计较。 他与汤文和的交易,正是为此准备的。 之前,他担心会遭到汤文和的阻挠。 现在,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了。 许长卿很认同东海王的话。 他接着道,“殿下,下官还有一个良策。” “说。”宁安道。 许长卿继续道,“河间府正处战乱中,这些日子,下官外出巡查的时候,遇到不少从河间府逃过来的百姓,要是能趁机收揽河间府的百姓,对殿下将大有裨益。” “一来,晋州因战乱和豪强的迫害,人口凋零,整个晋州人口只有十万户,不足三十万人。” “殿下再从这三十万人中招募藩军,将导致晋州参与农耕的青壮更为稀少,从河间府引入青壮,便能缓解此问题。” “再者,河间府百姓遭受金兵屠戮,对金人无不痛恨,招募他们加入藩军,他们会更愿意与金人死战。” 许长卿娓娓道来,宁安缓缓点头。 他这位刺史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古代异族入侵,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掠夺百姓。 其实本质就是掠夺人口。 因为只要有充足的人口,便等于有了充足的兵力和劳动力。 在古代缺乏机械的背景下,人这个天然劳动力便更是一种稀缺的战略资源了。 他当然明白这个战略资源的重要性。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宁安拍了拍许长卿的肩膀。 沉吟了下,他道,“你对那些来自河间府的百姓说,只要他们能从河间府拉来一个人,便能得到一亩良田,上不封顶,不想要良田,换成银子也行。” “啊?”许长卿闻言,怔了下,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还有这个拉人头的办法。 宁安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可就涉及他的老本行了,其实就是四类似于传销模式。 许长卿一旦放出这个消息,必然会有河间府的百姓响应。 而为了获得更多的奖赏,百姓们必然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譬如跑到河间府,利用其他不了解这个消息,发展几个下线,将自己的银子分很少的一部分给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拉人。 甚至一些人可能直接干无本买卖,把人骗到晋州。 当然,他相信更多的老实人会将他们的亲友接过来。 对于他们采用何种手段,宁安不是很在乎,他要的只是最终的效果。 乱世人不如狗,与其让他们被金人掠去,死在战乱中,或是作为流民饿死街头。 他把人忽悠到他的封土上安居乐业,反而是在干一件善事。 “哦。”许长卿在短暂的疑惑之后,又点了点头。 东海王有时候教给他们的东西很古怪,但事实证明,这些古怪的东西往往都具备奇效。 他相信,这次也一样。 第292章 宁淳 第292章 宁淳 京师。 宁安扫清残余豪强之际,吴毅回到了这里。 随他而来的还有七日前,关于双龙玉佩消息。 这些消息五花八门,十分混乱,却在京师传的有鼻子有眼。 “顾城这个混账,竟敢勾连豪强,谋害皇城司的同僚,真该死!” 御书房,皇帝宁淳将一封密信狠狠拍在桌子上。 他面前,吴毅低着头,侍奉在一侧。 回到京师之后,他便径直向皇城司使回禀了顾城的事。 由于牵连重大,皇帝宁淳直接召见了他,亲自询问。 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内心的愤怒,宁淳道,“你说东海王及时派兵保住了龙脉,此事当真?” “是的,皇上,只是可惜让乱贼从密道逃走,夺去了传国玉玺。”吴毅按照他与东海王对好的词说道。 宁淳点点头,一阵肉疼。 传国玉玺这个事,他也是头一次听说,委实可惜。 但他又立刻又愤怒起来。, 如果不是这个顾城坏事,皇城司加上东海王的力量,说不定能将龙脉和传国玉玺俱都拿下。 是那个混账有自己的私心,没有请求东海王协助,甚至没有向东海王透露双龙玉佩的事。 这才导致的满盘皆输。 不,他只输了一半,至少这位吴毅最后与东海王通气之后。 东海王为他保住了中原龙脉,保住了大宁的气数。 “你很好,东海王这次也很好。”宁淳望向晋州的方向,心里怪怪的。 这位他几乎要放弃的嫡子,大宁的废太子竟然不声不响搞出了三万披甲执锐的藩军。 而在派遣他外出就藩之后。 他一度认为,这位嫡子在晋州不过混吃等死。 真定府的形势恶化之后,再灰溜溜逃回京师。 “皇上夸你了,还不谢皇上,枉我这次没有看错人,把你派去了晋州。”宁淳的话音落下,韦山忙说道。 他是御前总管兼皇城司使。 这次皇城司在晋州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在皇帝面前无光。 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他眼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城司小将,立刻成了他的心腹。 如此,他在这次双龙玉佩事件里方不是百无一处。 “谢皇上圣誉。”吴毅反应过来,躬身说道。 韦山露出满意地笑容,“皇上,顾城这个狗东西该死,但好在吴毅及时请求东海王协助,将其擒获。” “在多方势力的参与复杂形势下,吴毅带领剩下的皇城司人员还能保住龙脉,当赏。” 宁淳瞪了眼韦山,“你办事一向稳妥,没想到这次却马失前蹄,不过正如你说的,也不是一无所获,朕这次且饶了你。” 韦山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里一松,忙跪下,笑道,“谢皇上隆恩。” 宁淳扬了扬手,示意韦山起身,转身对吴毅道,“此番,你功劳显着,朕赐你白银三千两,晋升皇城司副指挥使。” “谢皇上隆恩。”吴毅微微一惊。 他和东海王俱都料到皇帝宁淳会升他的官。 但他没想到这次竟然是连升五级,直接当了皇城司副指挥使。 今后在皇城司中,他可以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想到眨眼间,在皇城司中胜过了当年的父亲,光耀门楣,他对东海王的感激更是绵绵不绝。 宁淳打量着吴毅,微微颔首,继续道,“朕再交代你一件事,上任之后,你便派人回晋州,监视东海王王府。” 吴毅正在兴头上,不由怔了下。 想到外出就藩的皇子都在皇城司的监视下,他便释怀了。 之前,皇帝没有让皇城司的人监视东海王,是认为东海王在晋州不会有什么作为。 但现在,皇帝宁淳似乎开始重视起这位东海王了。 毕竟东海王不但手握三万藩军,还诛杀了晋州的豪强。 在他回京师的这段时间,只怕东海王已经彻底掌控了晋州。 一念及此,他应了声是。 由他来监视东海王府,总比让其他人监视东海王要好得多。 一旁的韦山则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深深望了眼吴毅。 皇帝宁淳亲自指派任务给他,这是有重用的心思。 以后,他当好好培养自己这位“心腹”,让他成为自己真正的心腹才是。 说了这件事,宁淳挥手让吴毅回去。 待吴毅的身影消失,宁淳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头。 不久前,朝廷上下已经有了放弃真定府,死守黄河南岸,与金国划江而治的心思。 对于这个决定,除了上官云等少数大臣反对,大多数大臣支持。 他也认为保住真定府的希望渺茫,有了丢失真定府的心理准备。 只是,偏偏这个时候,他这个不争气的嫡子却表现令他有些意外,让他忽然有了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第293章 各方 第293章 各方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像靖王一样,能独当一面呢?” “这次他的表现的确令人意外,但他这个藩王怕是终究做不久了。” 宁淳点点头,又摇摇头,喃喃自语。 不过,这次东海王的确立下了功劳。 于是他对韦山道,“你派个人,去给晋州送去朕的旨意,赏他白银万两,另外督促他务必勤于政……” 说到这里,他又真定府怕是保不了几个月了,便改口,“赏他三万两银子,没有其他的了。” “是,皇上。”韦山恭敬行了一礼。 察言观色,他自然猜出了宁淳的想法。 此时,他不禁为东海王感到可惜。 三个外出就藩的藩王中,他恐怕将是唯一一个丢失封土的藩王了。 之后的数日,晋州的消息在晋州不断蔓延。 同时,更多关于东海王的消息传来。 譬如东海王除掉了八家豪强之后,又剿灭了晋州残余的豪强势力,查抄出了巨量的银子,田宅和粮草。 又比如,东海王下令把其中豪强霸占的良田分配给了晋州百姓,令东海王一时间获得了“贤王”之名。 还有,为了拥护东海王,晋州青壮踊跃加入藩军等等。 这些消息流传在长安街尾巷间,引得几人欢喜,几人愁。 …… 东宫。 太子已经数日吃不好,睡不好,甚至嘴里还起了泡。 侍奉太子的宦官宫女因此也倒了霉,凭白无故就要挨打挨骂。 此刻,太子正在东宫的花园里闲逛,想起自己在双龙玉佩事件里一无所获,不禁打骂道,“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养着你们这些狗东西除了空费银子,还有什么用处!” 骂过,他还不解气,将花园里的草木一顿扯。 又想到豪强没有害死东海王,反而让东海王除掉,他更是来气,抬脚他平日里搜集的奇花异草,踩的稀巴烂。 就在这时,六皇子在一位宦官的引领下到了。 见自己太子哥这个样子,他没敢上前。 等了一会儿,见太子稍微消了气,他才慢慢上前道,“太子哥,外公让我们去百香楼,说萧中书和三皇子也在。” “哦?”太子闻言露出讶异的神色,“外公为什么要请他们两个?” “大概是为了商量对付东海王。”六皇子邪邪一笑。 太子了然,“对呀,东海王这个嫡子不死,我睡不着,他老三也别想睡得着。” “这几天,父皇在朝堂上提及东海王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听到父皇夸东海王,这比杀了我还难受,他老三应该也一样。” 说到这,他迫不及待向外走去。 六皇子亦步亦趋跟在这位太子哥身后。 他何尝不是,任何一点关于东海王的好消息,就像一把刀扎在他的胸口。 二人一路到了百香楼,果然他的外公,萧统以及三皇子俱都在等他们。 假意相互客套了一番,五人落座,杨为先笑道,“萧兄,你我斗了这么久,意见想合的时候可不多。” 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萧统道,“谁让我这个外孙现在是一点面子不给我萧家,右武卫的人他说杀就杀,简直是个白眼狼。” “当年若是没有我的支持,仅仅凭上官云,他能入的了东宫吗?让他在东宫待上这么久,我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杨为先哈哈一笑,“萧兄说得对,东海王德不配位,这太子之位原本就不应该是他的。” 萧统只是咳嗽,没有附和。 过了会儿,他道,“还是谈谈要事,现在上官云,杜明锦等下贱胚子,见东海王在晋州坐稳了藩王的位子, 心思活泛起来,又在皇上面前提力保真定府的话,杨兄可要与我口径一致,反对他们才是,切不可让他们蛊惑了皇上。” 河间府,柳青丢失通州之后,金兵如虎狼下山,拔掉了河间府一个又一个城池。 他们勋贵的将领以及将领的亲兵在河间府死亡惨重,没个一年半载怕是缓不过来了。 如果他们接下来在真定府与金兵死战,失去的将会更多。 尤其是大宁禁军中仅次于左武卫的右武卫。 这是他们勋贵最为雄厚的本钱,右武卫若是打没了,他们今后将在门阀面前彻底落于下风。 “萧兄,这个你放心,你我联手,上官云他们算个什么。”杨为先虎目一瞪,冷哼一声。 接着,他露出笑容,“不过,你答应的事,可要做得到才是,如此,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顺便再让东海王死在晋州!” 萧统点点头,“虽然他是我的外孙,可谁让他与我为敌呢?那就不能怪我了。” “好。”杨为先叫了声,萧统这句话算是答应他的条件了。 太子和六皇子听得云里雾里。 他们的外公似乎萧统暗中决定了什么。 但他们不清楚这个决定到底是什么。 三皇子则似乎有所了解,微微露出笑容。 敲定了此事,萧统和杨为先举起酒杯对饮了一杯。 三皇子也向太子敬酒,说道,“太子哥,今后在对付东海王的事情上,你我二人往一处使力气,愚弟绝不阳奉阴违。” 太子大喜,“有三弟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说罢,二人心照不宣,俱都笑了起来。 六皇子也趁机敬了三皇子一杯酒。 以前,东海王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只随时可以碾压死的臭虫。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东海王竟然在晋州翻身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这位九弟马上就会拥有一只六万左右的藩军。 比起在长安的时候,他现在可危险的多。 他们唯有先除掉这个废太子,之后再继续争斗。 一个时辰过后,酒宴宾主尽欢,曲终人散。 萧统和三皇子一行离开了百香楼。 这时候,太子睁着朦胧醉眼,问道,“外公,萧统老贼到底答应了什么,他确定这次能让东海王死在晋州?” “除非东海王有天神相助,否则他这次真的死定了。”杨为先轻轻笑道,将自己与萧统私下相商的事情同太子说了。 太子和六皇子对视一眼,俱都精神一阵,不由大笑起来,分外畅快。 第294章 火苗 第294章 火苗 “萧统这个老贼是想保住右武卫,只是拿东海王的命换右武卫,我怎么觉得有点吃亏,东海王值这个价吗?” 杨为先三人笑了一阵,太子忽然觉得微微不爽。 六皇子闻言,说道,“太子哥,其实东海王只是顺带。” “哦?”太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杨为先向六皇子投去赞赏的眼神,缓缓道,“太子,你想不想将来登基,继续与金国打仗?” “当然不想。”太子吓了一个哆嗦,“金国国力强盛,我大宁怎么可能是其对手?” 杨为先点点头,“这就对了,若是以前,我必趁这个机会让右武卫在北塞三关死战,消耗勋贵们的实力。” “可是金国在长安也是有耳目的,若是如此,金国必会恨上我们,今后有些事情便不好谈了。” “而我们要是拿真定府的疆域讨好金国,就不一样了,待你登基,我大宁与金国互约为兄弟之国,化干戈为玉帛,你便能安心享受帝王之乐了。” 太子一边听,一边点头。 最后,他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向杨为先深深一恭,“外公费心了。” 杨为先摸了摸太子的头,虎目中精光爆闪,“外公我为你如此操劳,指望你将来登基不要忘了光复门阀,记得我杨家的好。” 他已经派人偷偷前往河间府,见完颜宗泽去了。 梨园诗会,完颜宗泽原本要的条件便是让大宁割让河间府和真定府。 当时若是成了,也就没了今日的战事。 现在,他再次向完颜宗泽卖好,是为了长远着想,也是为了弥补过失。 再者,他认为自己这次也是为了大宁着想。 柳青反叛大宁,通州也丢了。 面对强悍的金兵,他们继续在江北打下去,那也只是白白葬送大宁的军队。 军队若是打光了,国库也因为战争耗空了,江南的叛军又如何应对? 西北的西戎又怎么应对? 到时候,大宁还是要亡。 与其如此,还不如舍弃江北,凭借黄河防线抵御金兵南下。 当然,无论怎么说,他绝大部分还是为了自己。 金国灭亡了大宁,他固然可以投靠金国,得个一官半职。 可大宁不亡,他就是未来天子的外公,权势更重。 所以,衡量之下,将真定府送给金国作为礼物,将来与金国划河而治,最符合他的利益。 “请外公放心,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外公的好,杨家的好。”太子再次恭恭敬敬说道。 杨为先露出满意的神色,继续向前走去。 六皇子跟在杨为先身后,有些闷闷不乐,迟疑了一会儿,他道,“外公,我觉得那个王昌龄定是东海王身边的高人,否则东海王怎么可能在豪强的眼皮子底下拉扯出藩军。” “你想说什么?”杨为先一眼便猜出了六皇子的想法。 六皇子没有躲避杨为先的眼神,肃声道,“我以为对东海王不能再马虎大意,应该现在就想办法给他找些麻烦,不能让他在晋州安然练兵理政。” 杨为先眼睛眯了起来,微微点头,“这件事你们就与三皇子一起商量,右武卫暂时不能让金兵过北塞三关,但对一些小道还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六皇子和太子对望一样,神色兴奋起来。 若是能有小股金兵进入晋州烧杀抢掠,东海王便有的受了。 此番,他们要让东海王从现在一直到死都要整天活在恐惧之中。 见二人的样子,杨为先笑了笑。 很长时间,他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 上官府。 上官云与杜明锦正在对酌,二人微有醉意。 上官嫣然和杜如月也在,二人正拿着一份报纸在说笑着什么。 上官云又喝了杯酒,转向上官嫣然,“这就是明天要发行的报纸吗?” 杜明锦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版上最重要的,还是关于东海王的?” “哈哈哈,这还用说,心上人初露峥嵘,定是要大书特书一番了。”上官云大笑起来。 上官嫣然闹了个大红脸,拉着杜如月便走,“我们离这两个酒鬼远一点。” 杜明锦见状也上官云又是笑了一阵。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上官云突然叹了口气,“杨为先和萧统俱都主张放弃真定府,你我难逆大势啊。” 杜明锦的脸色黯然下来。 这些日子,他和上官云等大臣已经是据理力争了。 奈何杨为先和萧统联合之下,他们根本无力与之对抗。 尽管由于东海王在晋州令人意外表现,他们又有了劝说宁淳的理由。 但二人清楚,恐怕改变了不了什么。 “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每日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杜明锦道,“杨为先和萧统这两个混账,你了解,我也了解。” “皇上答应他们一旦北塞三关战事不利,便放弃真定府,但他们只怕到时候不过装个样子,就撤了。” “嘿嘿,你说的太对喽。”上官云露出笑容,但笑容里却充满苦涩。 柳青的反派对他们可谓是一次重大打击,让主张派在朝堂上的声音空前的虚弱。 皇帝宁淳身为帝王,碍于颜面,自然不能自己提放弃真定府的话。 但内心里,他恐怕与杨为先他们一个想法。 否则这些年,这位帝王又为何重视黄河南岸的防线呢? 这位帝王面对连年失败的战争,也是累了,只想偏安一隅了。 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心里唯一可惜的便是东海王了。 在他心里,东海王如同当年的靖王一样,像一朵希望的火苗。 然而,这位东海王面对的境况却比当年的靖王更为恶劣。 绝大部分朝臣不认为其能像当年的靖王一样力挽狂澜。 朝堂上下的共识,基本等于抛弃了这位藩王。 但其他人放弃了,他们主张派大臣却不肯放弃。 哪怕最终他们的希望落空,在落空前,他们也要想办法让这朵火苗壮大起来。 于是他道,“我有个想法,这个想法或许能帮助东海王,但可能要同杨为先与萧统做个交易。” 第295章 上官云的礼物 第295章 上官云的礼物 “和他们做交易?”杜明锦端起的酒杯落下,本能皱起了眉头。 上官云点点头,“我们继续与他们两方争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这改变不了什么。” “与其如此,不如以赞同他们的主张为条件,为东海王谋取一些实际的利益。” 杜明锦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虽然落于下风,但并非没有给他们惹麻烦的办法。 譬如,他们完全可以要求从南方调遣军队,增援北塞三关,再派出监军前往,督促北塞三关的军队与金兵死战。 尽管这些建议,皇帝宁淳本身就不可能支持。 但为了不让自己落下个丧权辱国的名头,他也不会直接反对。 而萧统和杨为先到时候定然也会十分闹心。 犹如宁淳一样,他们还是不敢公然支持放弃抵御金兵的。 面对他们正当的理由,他们又无法辩驳。 当然,他很清楚这件事即便成了,最终也于事无补。 但这么一来,皇帝宁淳,杨为先,萧统三人就得多担些风险了。 譬如,他们原可以全身而退,但现在都必须死点人做做样子了。 “上官侍中说的极是,我们改变不了大局,但给他们添麻烦还是能办得到的,不过要给东海王争取什么利益呢?”杜明锦问道。 “嫣然说,昨天素水收到了东海王的信件,信件里东海王的话总结出来就两个字,缺人!”上官云道。 “对对对,前些日子东海王还让萧潜为他搜罗些读书人的。”杜明锦想了起来。 上官云点点头,“这就是了,我们也帮萧潜一起物色些有志向的读书人,推荐他们去晋州。” 顿了下,他继续道,“但这还远远不够,你我二人再谏言皇上,将长安附近的流民迁往晋州,就说东海王剿灭了八家豪强,查抄出的粮草众多,足以赈济他们。” “另外,再想办法让皇上调拨些工匠给东海王,如何?” 杜明锦的眼睛亮了起来,“嗯,这个办法可行,太过分的要求,皇上肯定不会答应。” “但对于流民,皇上巴不得将他们迁走,也只有工匠多少有点价值,但也不是很重要。” 上官云道,“没错,总之你我只能尽量为东海王讨些好处了,也不枉他天天让东海王商行给我们送酒喝。” 说罢,他端起酒杯,里面装的正是福禄酒的酒水。 之后,二人又商量一会儿。 第二天清晨又与主战派大臣统一了口径。 上朝之后,他们立刻提出昨夜商议的要求。 正如他们预料的,这个要求一提出,皇帝宁淳,杨为先和萧统俱都有些懵。 此前,他们唯一的主张是反对放弃真定府。 即便北塞三关失守,也要与金兵在真定府继续展开争夺,不放弃一寸山河。 朝堂上,杨为先和萧统对视一眼,二人又望向宁淳。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皇帝宁淳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宣布散朝。 众大臣散去,上官云拦住了杨为先和萧统的去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你们不相信东海王,但我们相信,就当是我们打个赌了,若是你们同意,我们不再提监军和调兵的事,如何?”上官云抱着胳膊,一副吃定了杨为先和萧统的样子。 杨为先和萧统是完全没想过上官云会同他们这个阴谋诡计的。 对视一眼,二人露出笑容,“上官侍中的面子,我们当然是要给的。” 在他们心里,东海王只有几个月的命了。 给他一点好处,就当是犯人杀他前的断头饭了。 达成了一致,第二天上官云在朝堂上正式提了自己的要求。 杨为先和萧统依诺帮衬了上官云一番。 宁淳虽然奇怪,但见上官云不再提及监军和调兵之事,他松了口气,忙答应了此事。 “那就派出御林军将长安附近的流民搜罗下,俱都迁往东海王的封土,至于匠人,便从长安的朝廷的工坊中抽调,给东海王送去八千人。”宁淳说道。 上官云闻言,适可而止,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接下来的几天。 他亲自负责督促此事,流民和匠人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晋州进发。 这个消息,长安的紫华卫第一时间送往了晋州。 正在搜罗河间府流民的宁安得知这个消息,心下大喜。 上官云解决的可是他的燃眉之急。 “嘿嘿,以后得多送几坛酒给他们喝了。”宁安笑吟吟的。 同时,他心里也明白上官云的苦心。 而这也意味着,真定府的形势可能真的极为不乐观,他当往最坏的情况去思考。 第296章 安置 第296章 安置 “长卿,你准备下,过不了几天,来自长安的流民便会抵达晋州。” 阅览了紫华卫送来的情报之后,宁安把许长卿叫了过来。 一边说,他一边将信件交给了许长卿。 许长卿扫了眼,脸上顿时涌现狂烈的喜色。 曾经晋州的首府是晋城,而不是南面的运城。 这里两面临山,汾河从中间穿过。 在汾河积年累月的冲击下,汾河两岸形成了肥沃的良田。 最繁华的时候,这些良田供养了晋城加上周围七县的百万余人口。 是因为战乱和豪强的压迫。 晋州的人口才萎缩到三十万左右。 所以,在消灭豪强,收回他们霸占的良田之后,晋州突然出现了田多人少的情况。 这便是他们在引入河间府流民的同时,东海王又给长安取信,要求东海商行像他们来之前购买流民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上官云心领神会,竟然帮了他们一把。 将长安附近的流民俱都驱赶到晋州了。 “太好了,下官这就派人去把流民营寨收拾下。”许长卿道。 这段时间,流民营寨已经清空了。 藩军吸收了流民中的青壮之后,他将剩下的流民安排到了查抄的田庄上。 时节已经到了三月,正是农耕的时候,他自然不愿意耽搁了春耕。 “粮草就从豪强的粮仓中调拨,一定要让这些到来的流民吃饱,他们不同于心甘情愿卖身王府的流民,若是来了还是忍饥挨饿,定会逃走。”宁安嘱咐了一句。 豪强的财富里,银子,良田,宅院固然重要。 但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积累的粮草。 这些粮草足以供养数十万流民从春耕坚持到秋收。 “是,殿下。”许长卿应了声,乐呵呵回去了。 他刚走,冷铁到了书房。 露出疑惑的神色,冷铁道,“殿下,许刺史今日心情这么好,是有什么好事吗?” 因为招募士兵的事,许长卿见到他便一副臭脸。 怪他将晋州青壮俱都纳入藩军导致荒废农耕。 所以,许长卿一改往日,他颇为奇怪。 宁安轻轻笑了笑,又把信件丢给了冷铁。 “原来如此。”冷铁也是精神一震。 从河间府引入流民才刚刚开始,一时还见不到成效。 来自长安的流民倒是真的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今后许长卿不会再责怪他争抢青壮了。 “六万藩军的编额还剩多少?” 他先叫许长卿,后叫冷铁过来,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让抓住这次长安流民到来的机会,完成各自的任务。 “回殿下,还差八千人。”冷铁道。 “趁这次也补齐。”宁安道。 青壮是家中的主要劳力。 晋州府衙分田的时候又募兵,原本无田的佃农获得了良田,自然有青壮愿意留在家中务农。 务农的青壮多一个,加入藩军的士兵便会少一个。 但他又不能不分田,毕竟分田才能赢取人心。 否则,一堆行尸走肉加入藩军,没有守护的目标,这只藩军依然是没有灵魂的。 一旦战场上遭遇挫折,他们将很快溃散。 “是,殿下。”冷铁和许长卿一样,同样乐滋滋的。 六万藩军,少一个他心里都不舒服。 交代了这件事,宁安让冷铁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在等待流民的同时,来自长安的宦官带着宁淳的圣旨到了。 不是这份圣旨发出晚了,而是传旨的宦官在路上慢悠悠的,耽搁了时日。 至于圣旨的内容,也不过是几句嘉奖和叮嘱,最实际的还是宦官押送过来的三万两白银。 之后又过了三日,浩浩荡荡的流民终于抵达了晋州。 宁安和许长卿立刻将这些流民引入之前的流民营寨安置。 他正忙碌的时候,忽然一辆马车在他面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蓝色裙衫,姿容美丽的女子。 注意到女子的面容,宁安不由怔了下,叫道,“素水。” “殿下,您清瘦了。” 来人正是素水,打量着宁安,她一句话出口,顿时流下泪来。 宁安颇为意外,但随即露出浓浓的笑容,如果是私下里,他只怕已经将美人拥入怀中了。 接着,他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派人送信过来。” 素水擦了擦眼泪,说道,“奴婢是想给殿下一个惊喜,另外也是要亲自过来与殿下商议下商行经营的事,还有,上官侍中又拖奴婢给殿下捎了封信。” “好,回去再说。”宁安了然,他将事情交给许长卿,便携着素水到了东海王府。 一到寝殿,宁安突然将素水抱起来,笑道,“自己送上门,本王今晚可要把你吃了。” 素水闻言,满脸晕红。 就在这时,秋云过来了,见到素水,她张大了嘴巴。 素水瞪了她一下,说道,“待会才跟你这小妮子算账,怎么把殿下伺候的瘦了。” 一语未了,宁安却已经把寝殿门关上了…… 第297章 急迫 第297章 急迫 一夜春宵帐暖。 隔日,宁安与素水日上三竿方起。 淅淅索索穿着裙衫,素水给宁安丢了白眼,“殿下以后要是耐不住,干脆就把秋云这丫头收了,省的把奴婢的骨头都折腾散架了。” 宁安坐在床上只是笑,打量着素水曼妙的曲线。 穿衣毕,素水回过头又横了宁安一眼,转身去打开了寝殿的门。 听见动静,已经在门口守了一会儿的秋云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脸颊上带着些气愤,她望了眼宁安,对素水露出关心的神色,“素水姐,殿下是不是打你了,让我瞧瞧哪里受伤了。” 素水顿时红了脸。 这个小妮子和以前一样,对男女之事依旧懵懂无知。 宁安哭笑不得,笑道,“你不要冤枉本王,本王可没欺负你素水姐姐。” “那素水姐姐为什么昨晚叫……”秋云一句未完,素水忙捂住她的嘴巴。 秋云不解,睁着大眼睛,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 过了会儿,素水松开手,红着脸说道,“殿下没有欺负我,以后…你会懂的。” 说罢,她接过秋云手里的盆,亲自服侍宁安洗漱。 素水这么说,秋云也不便再问。 她少女心性,马上又问起素水什么从长安启程,又是怎么过来的等等。 素水一边同她说,一边侍候宁安穿上了衣服。 最后给宁安整理了下束发的头冠,她忽然正色道,“殿下,这次奴婢亲自前来,其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宁安问道。 因为素水的到来,他这段时间枯燥的生活凭添了些颜色,他心情不错。 “奴婢奉娘娘之命,提醒殿下,金国一旦兵发真定府,当立刻逃回长安,不可有一丝犹豫。”素水道。 宁安的脸色沉了下来。 萧皇后是宁淳的枕边人,她这么说,必然是嗅了什么危险的信号。 那就是右武卫最终会不会在北塞三关抵御金兵,是个问号。 “上官侍中的信呢?”宁安道。 他还想看看上官云想同他说什么。 素水在行礼里翻了下,抽出一封信给了宁安。 将信的内容读了一遍,宁安的眉头越皱越深。 信里上官云提及这次流民和工匠是他们与萧统,杨为先的一次利益交换。 同时,他又提醒自己不要相信萧谷的右武卫,要依仗自己的藩军。 这位侍中还鼓励自己当积极抵御金人,保护藩土。 不过,他预感到失态可能会很严重,又让他力有不及的时候,撤回长安。 这条和萧皇后的说法一样了。 除此之外,他还提及正与萧潜网罗更多的读书人,派遣到晋州。 “殿下,金兵在河间府一路南下,摧枯拉朽,据说除了遭遇围困的几座城池在抵抗,朝廷的大军已经撤到南岸了。” “照这个样子,金兵进犯真定府最多也就两三个月了。” 宁安在读信的时候,素水介绍着战事的情况,眼里的担忧似乎能溢出来。 东海王在晋州坐稳了,她和萧皇后当然高兴。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次就藩终究是东海王一趟短暂的旅程。 为了性命着想,她希望东海王现在就准备回长安的事宜。 宁安将信缓缓放下,露出笑容,“你和母后的心思,本王明白,只是不到绝境,本王不能抛弃自己的封土和封土上的子民。” 失去黄河以北的疆域,大宁南方又有叛军的侵袭。 西北西南又有西戎,吐蕃,南诏。 面对如此恶劣的形势,大宁还能坚持多久? 即便回到长安,在萧皇后的庇护下享受荣华富贵,他又能享受多久? 乱世中,唯兵强马壮者方可纵横捭阖。 而只有为一方诸侯,他才能有自己的兵马,面对各方势力有自己的本钱。 “哎,看来娘娘错了,上官侍中倒是猜对了。”素水怔怔望了眼宁安,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高兴的是东海王的确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东海王了,毕竟那时候的东海王若是听见这个消息,恐怕会立刻收拾行李逃回长安。 难过的是,东海王会因此陷入险境,这是她不愿见到的。 宁安注意到素水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既然来了,就在这里游玩几天,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萧司业不是说本王鸿运当头吗?说不定会化险为夷。” 素水闻言,轻轻笑了笑,不再提回长安的事,而是和秋云一起准备膳食去了。 待二人离去,宁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之前,他是有了最坏的考虑,但还寄希望于萧谷会在北塞三关与金兵好好较量下。 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放弃这一条了。 也就是说,萧谷当前唯一的价值可能就是个花架子。 金兵若是不打真定府,那是大宁的幸运,这个花架子便会一直在,而等金兵一到,这个花架子便会立刻倒下来。 所以,他今后唯一的希望,可能只剩下自己的藩军了! 第298章 家大业大 第298章 家大业大 “殿下,用膳啦……” 宁安在寝殿分析了一会儿素水提供的信息。 不多时,二人去而复返。 这时,她们俱都端着食盘,面带笑意。 “坐下陪本王一起吃。”宁安笑着将二人按在凳子上。 这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在长安的时候。 素水和秋云相视一笑,她们早已习惯了这位东海王的不拘一格。 便一边吃一边同宁安说笑起来。 素水向宁安说了些长安的趣事,宁安也向素水介绍了这段时间在晋州的遭遇。 “报社现在怎么样了?”喝了口粥,宁安问道。 接掌晋州之后,他有意在晋州建立报社的分社。 在没有网络的古代,报纸传递政策信息,影响舆论,监督官府的作用显而易见。 他需要报社辅佐他治理封土。 “越来越厉害了,长安的商贾争相要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出的价一个比一个高。” “以前在报社刊登争论的大多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如今也有了一品大员,比如上官侍中和杨为先。”素水舔了舔嘴唇,说道。 “杨为先也在报社上登过政论?”宁安有些意外。 素水见宁安神色不对,以为东海王在上官嫣然的气。 杨为先是东海王的对头,上官嫣然允许其在东海王建立的报社上发表言论,等同助敌。 她正在担心的时候,却见东海王缓缓点头,说道,“上官嫣然有长进了。” “长进?”素水这次轮到素水疑惑了。 宁安点点头,“报社的排版控制在我们手里,只要杨为先刊登的东西没有危害到我们,就无需理会。” “相反,借助他们的名声,却可以增长报社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素水抿着嘴笑起来,豁然开朗。 对这件事,她其实也不理解,但本着术业有专攻,她便没有就这件事责问上官嫣然。 接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差点忘了了,临行前,上官姑娘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殿下。” 说罢,她起身去行礼处,拿了个荷包回来。 “这是上官姑娘给殿下求的护身符,真定府凶险,望殿下保重。”素水目露暧昧,“这位上官姑娘对殿下倒是上心的很。” 秋云将碗里的粥一股脑喝完,舔了舔嘴角,嘟囔道,“上官姐姐好,湘云姐姐也好,殿下想要她们谁当王妃呀?” “咳咳……”宁安接过荷包,敲了敲秋云的脑袋,“人不大,想的倒是很多。” 闻着荷包上淡淡香味,他不禁一笑。 三人又闲聊了一阵,素水说起了她来晋州最为重要的事,那便是东海商行的经营事宜。 上次展会之后,拿到代理权的商贾纷纷返回,筹建各自的店铺。 之后,他们便纷纷向商行发来供货的请求。 按照契约,商行马上就要向他们供货。 然而,他在离开长安的时候,也把长安的工坊设备和人员也带走了。 以商行当下的存货恐怕无法应付下面的供货。 而一旦断货,这对商行的信誉将是极大的打击。 “抵达晋州之后,本王已经恢复了工坊,当下也积攒了一些货物,你可以令商队前来运走,发往代理商贾处。”宁安说道。 这段时间,他全部的精力俱都集中在剪除豪强这件事上。 商货生产只是在正常进行,他没有过多关注。 不过,即便他彻底掌控了晋州,马上要面临封土建设,需要巨量的银子和物资,就得考虑让商行发挥更大作用了。 这商货的生产自然要重视起来。 甚至,为了段时间凝聚巨大的财富,他还要再搞些新商货出来。 尽管,他这次清缴豪强,查抄了不少银子和资产。 但良田要分给百姓,粮草要分给流民。 何况他又给出了十税一的极低赋税以求迅速凝聚人心。 代价就是他要为晋州的赋税买单,自己承担军饷,府衙各项开支。 最重要的是,真定府正面临金国的威胁,今后难免会有大大小小的战事。 可战争就是吞金兽,每场战争都要消耗大量的银子。 毕竟刀剑盔甲会损坏,战马会死在战场上等等。 只要保证财力的充足,他才能游刃有余与金国,与自己的敌人较量。 “太好了,这就解决了商行的燃眉之急了。”素水拍了拍的胸口,随即又露出困扰的表情,“可是工坊在晋州终究不方便,需要专门有人在长安和晋州间往返,确定商货的数量……” 宁安笑了笑,他猜出了素水的心思,于是道,“这次你回去便可以筹备下,将商行迁到晋州了,如今这里真正属于本王了,在这里你们更安全,也方便商行的经营。” “是,殿下。”素水惊喜不已,她等的就是东海王这句话。 长安固然繁华,但不在东海王身边,她总觉得没多大意思。 定下了这件事,素水精神高涨。 吃过早膳,便同秋云去晋城闲逛,先了解一下晋城。 第二天,她便启程会回长安去了。 她固然想留在晋城多陪宁安几天。 但回长安,将商行总部迁过来,便可以一直与东海王在一起了。 宁安一直将素水送到城南,目送素水的马车消失在天际,他调转马头想去流民营寨巡查下。 这时,顾远忠忽然到了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宁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第299章 交易 第299章 交易 “金人答应了?”春风摇曳着官道两侧的绿柳,宁安淡淡问道。 顾远忠重重点头,“一番讨价还价,他们最终愿意出六万匹战马换回那位完颜公主和小王爷完颜宝。” “不过末将觉得一位公主加上一位世子换十万匹战马也不多。” 宁安点点头,“要十万匹的确不多,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与金人讨价还价,不久他们他们就会兵发真定府,现在急需这批战马训练骑兵。” 双龙玉佩事件中,他除了诛杀八家豪强,之外最大的收获便是俘虏了完颜玉儿和完颜宝。 在他铲除豪强余孽,彻底掌控晋州的时候,他没有忘记二者的存在。 一直在让顾远忠继续演戏,以乞活军的名义拿二人与金国做一笔交易。 这个交易就是人质换战马。 大宁物产丰富,不缺煤,不缺铁,唯一匮乏的资源便是战马。 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建立自己的骑兵,他就太傻了。 同时,他以乞活军的名义撇清了自己的关系,避免了朝廷对他的干预。 待事成,他便会“围剿”乞活军,正大光明获得这批战马。 之所以是围剿,而不是剿灭乞活军,那是因为他留着乞活军还有很大的用处。 由于大宁律法的规定,他这个藩王只能拥兵六万。 自大宁立国至今,无人可以超过这个上限。 而让乞活军在暗,藩军在明,这个限制便等于废纸一张。 当下的大宁,各方势力俱都有自己的暗手,他又何必老老实实遵守这个规矩,给自己戴上镣铐。 “殿下说的极是,不过就是有些可惜了。”顾远忠摇了摇头,一脸痛惜。 对他们这些军中之人来说,战马就像长安勾栏里的漂亮姑娘。 哪怕是一匹战马也是极为珍贵的。 若是时间充裕,反复谈判或许可以多索要一些战马,但现在显然是不能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冷铁也过来了。 了解了事情始末,冷铁脸上的肌肉明显抖动了下。 和顾远忠一样,他也是极为肉疼。 不过,他终究是做大将军的人,比顾远忠清醒的多。 沉吟了下,他道,“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要保证拿到这六万匹战马,而且金人必须保证这是六万匹精良的战马,否则你便威胁金人,我们会撕票。” 冷铁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血。 宁安很清楚,这事冷铁是真的能干的出来。 高阳曾同他说过,冷铁在战场上极为冷酷,尤其是对待金人。 对待金人,他杀人那叫一个不眨眼,无论是老幼妇孺。 正因此,冷铁当时还有个外号,叫冷阎王。 只是因为靖王身死,他这个冷阎王在战场上也如流星一闪而逝,渐渐被人遗忘。 “末将也在头疼这件事,如果在北塞三关外交易,金人若是反悔,顷刻间便能将战马夺回去。” “如果通过狭窄的山道,让金人把战马送入关内,这山道上又有右武卫的斥候盯着。”顾远忠摸了摸脑袋,一筹莫展。 “或许现在不必担心有右武卫了。” 顾远忠的话音刚落下,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一身紫色长衫的流风到了众人面前。 向冷铁和顾远忠抱了抱拳,他向宁安躬身道,“殿下,我们在北塞三关的人发现右武卫撤掉了巡视了山道的斥候队。” “什么!”冷铁猛一皱眉,“若是如此,金国骑兵岂不是可以随意穿过山道,进入晋州。” 宁安眼睛转了转,结合素水这几日提供的情报,他隐隐猜出了什么,冷笑道,“看来有些人是迫不及待想要本王死。” 冷铁也回过味来,脸色阴沉下来,“他们耍这般小伎俩是为了掣肘殿下,山道狭窄,无法通过辎重。” “金国大军无法同行,但小股骑兵却可以进入晋州烧杀抢掠,真乃毒计。” 宁安望向长安方向。 这个毒计不是来自太子一方,便是来自三皇子一方了。 废太子是个废物的时候,他们尚且要对付废太子。 现在,他在晋州坐稳,又有了三万藩军,他们必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趁着金兵入主真定府的机会置他与死地。 只是,他们这招固然歹毒。 但毫无疑问方便了他勒索金人。 这就叫一体两面,有危也有机。 一念及此,他道,“现在我们不必为战马的交易地点发愁了,北塞三关两面的大山里正是乞活军的活动范围,正方便交易。” “至于金兵,他们若是敢袭扰晋州,就让他们尝尝我们藩军的厉害!” 第300章 完颜术骨 第300章 完颜术骨 “哈哈哈…殿下,我们早就手痒了,这来晋州不就是为了打金狗吗?”顾远忠扬了扬拳头,呲牙笑起来。 若是为了舒服,他们又何必追随东海王来到晋州。 来到这,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在战场上与金兵厮杀。 冷铁微微点头,眼中寒芒闪烁。 这一刻,他更像个杀伐决断的统帅了。 宁安负手而立,望向北方。 他来晋州之前便考虑过金兵入侵的情况。 但他别无选择,留在京师更是死路一条。 在这里,他的确很危险。 毕竟他直面的是让整个大宁恐惧的金国。 但至少他有了自己的封土,有了自己的藩军。 相比在京师的囚笼中等死,他在这里有了更多余地。 尽管是从十死无生只是到九死一生。 接下来,三人又商量了下交易的细节。 宁安又叫来徐华,让他与乞活军联络,继续配合顾远忠演戏。 有乞活军亲自配合,金人根本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即便是镇守北塞三关的萧谷此刻也不会想到乞活军与他的关系。 三天后。 乞活军派人再次前往位于北塞三关外的金兵营寨。 此时,金国皇帝完颜术骨正在大营中。 得知自己的女儿完颜玉儿在双龙玉佩事件中遭到乞活军的绑架。 他便立刻从盛都赶往北塞三关,亲自支持这场与乞活军的交易。 他一生无子,仅有这个女儿,自小便十分疼爱她。 但自从乃蛮脱离金国的统治,金国战马的来源少了一大块。 十万精良的战马对金国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他总是要讨价还价。 好在乞活军终于是答应了。 “首领说了,若是你们金人有诚意,便先从白水山小道送三万匹战马,我们则先将完颜宝送还。” “之后另外三万匹精良战马送到,就将完颜公主交还。” 乞活军士兵不卑不亢,甚至有些轻蔑。 完颜术骨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愤怒。 即便是交战的时候,他也能将大宁前来谈判的使节乱刀剁成肉酱。 可现在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只能忍受乞活军的羞辱。 “你们如何保证最后会交还我们的女儿。”完颜术骨对乞活军充满不信任,对这个办法自然不相信。 在金国夺取燕云十六州之后,乞活军这些年一直如同老鼠那样躲在深山老林里。 时不时潜入金兵控制的燕云土地上袭扰他们。 “我们乞活军比你们金国更有信用。”乞活军士兵冷冰冰道。 完颜术骨闻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压抑着杀人的欲望,他点点头,“好,就这么办,如果你们失信,我就算是把整个真定府翻过来,也要把你们乞活军的人一个个吊死。” 乞活军士兵没有再说什么,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待士兵的身影消失,完颜术骨猛地从身侧侍卫腰间拔除弯刀,将面前的桌子劈成了两半。 “陛下息怒,事已至此,只能公主能安然回来就好。” “待破了北塞三关,再慢慢收拾乞活军不迟。” 完颜术骨暴怒的时候,他身边一人缓缓道。 此人面庞红彤彤的,脸肥腰粗,体格高大,却是一副文士模样。 “也只能如此了,完颜宝混账,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抽他三十个鞭子。”完颜术骨咬着牙说道。 说话的人是他的宰相迟子飞。 当年金国太祖文韬武略,一向重用来自大宁的文士。 又听从大宁文士的谏言,游牧之外建立了数座如同大宁那样的城池。 将掠来的大宁百姓安置其中,令其从事农耕,才有了金国强大的基础。 因此,之外的历代金国皇帝俱都效仿金国太祖,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自登基以来,他一直要建立比太祖更宏大的功绩。 这便是南下灭亡大宁,向西剿灭乃蛮人。 然而经过这些年与乃蛮人的较量,乃蛮人的疆域却越来越大。 金国上下这才把目光投向了大宁,定下了南下的计划。 这是一次孤注一掷的计划。 如果顺利,吃下了大宁,金国便可中兴,剿灭乃蛮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失败,夹在大宁和乃蛮中间,金国的处境将十分难受。 迟子飞叹息了一声,“这倒是不能全怪世子,八家豪强在晋州翻云覆雨,这件事本应十拿九稳,是豪强们太无能了。” 完颜术骨皱了皱眉头,双龙玉佩事件里,他们是吃了大亏的。 根据他掌握的情况,受益的只有两方。 一个是拿到传国玉玺的鎏金殿。 一个是趁机剿灭了豪强的东海王。 现在,这位东海王正在招兵买马,打造自己的藩军。 此番,他们在双龙玉佩事件里吃亏也就罢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原本利用豪强利用外合拿下北塞三关的计划也泡汤了。 反而,晋州多了东海王这样一个他们无法预料的力量。 一念及此,他恨声道,“他们差点坏了我们的大事,好在河间府的战事顺利,吓坏了大宁皇帝。” “按杨为先派人送来的消息,这真定府我们怕不要废什么力气就能拿下。” 迟子飞点点头,“大宁皇帝一来需要时间让官员转移真定府的财产,一来心存侥幸,指望我们不打真定府,否则现在我们就能入关了。” 现在双方都清楚这是一场戏。 然而这场戏又不能不演。 金国不摆出大军压境的态势,大宁不会将北塞三关拱手相让。 接着,他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只是右武卫虽不再是问题,可这个东海王不想着逃跑,却一副整军备战的样子,莫非要与我们金国交手?” 完颜术骨不由笑起来,他以为迟子飞再说笑话。 于是,他道,“一个小小的藩王岂能挡得住我金国的兵峰,不过这位东海王终究是有些碍眼,待玉儿回来之后,便派人给他点颜色瞧瞧。” 迟子飞也笑起来,“这太好不过了,说不定稍微吓唬下,这位东海王便会提着裤子从晋州逃回长安。” 身为金国的宰相,他对大宁的重大动向自然了解。 这位被废的太子,他不陌生。 尽管这位废太子在晋州的表现令他意外。 但他可不相信这位废太子有资格作为金国的对手。 第301章 应对 第301章 应对 白杨村。 乞活军在与金国就战马交易进行交锋之际。 宁安和许长卿正在这里巡视春耕生产。 这个村子正是原刺史罗一帆从百姓手中掠夺,假充皇庄的那个村子。 如今,村子附近的良田俱都归还了百姓。 与当初的萧索相比,此时的村子显得热闹而恬静。 每个百姓的脸上不再泛着愁苦,而是笑容。 “殿下,您可真是个好人,当初是老妇我不懂,还差点打了殿下,如今想起来,脸还发红呢。” 村子中央的一颗大柳树下,宁安和许长卿坐在水井边的石凳上,姿态悠闲。 一位老妪坐在二人对面。 不过,当初她只有一个人在凄冷茅房里等死,如今身边却多了精壮的汉子。 汉子笑容腼腆,是个木讷的人,正是老妪的儿子。 家里的良田让罗一帆巧设名目夺取之后,他便去豪强之一的乔家做了佃农。 老母亲死也不愿意离家,他便只能隔三差五送点吃食多来。 如今,家中的良田回来了,他也就回来了。 除了老妪和汉子外,以前村子里的人基本都回来了。 他们在村子里忙着自己的事情,不时探头望向柳树下的宁安。 一些顽童还躲在距离老妪不远的篱笆后面,嘻嘻笑着。 东海王乃是大宁皇子,又是晋州的藩王。 如此尊贵的人出现在他们村子里,他们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至于害怕这种情绪,他们倒是一点没有。 这段时间,东海王杀尽了晋州鱼肉百姓的豪强,将他们这些年掠夺的财产归还了百姓。 不仅如此,东海王还降低了他们的农赋,达到了十税一。 之外,藩军又对百姓秋毫无犯,一切足以证明东海王是个贤明之主。 今天,东海王过来,又一点王爷的架子没有,他们更觉其平易近人,增添了不少好感。 “哈哈哈…不知者不罪。”宁安笑起来,摆了摆手。 自从来到晋州,他的主要活动范围就是晋城。 但是,他的封土晋州其实面积不小,相当现今一个地级市。 只是剿灭豪强之后,执掌晋州便需要处理许多琐碎的事务,无法脱身巡视整个封土范围。 他就只能来近一点的地方转悠转悠了。 “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殿下是皇子,比宰相大,这肚子里撑的船果然比宰相的还大。”老妪见宁安神态随和,最后一丝担忧也没有了,仿佛打开了话匣子。 接着,她又说了些晋州的过往,把豪强骂了一遍,还谈及府衙诸多惠及百姓的政令,言语间表示村子里的百姓俱都感恩戴德。 宁安静静听着,频频点头。 尽管他主要是来巡视春耕的,但民情的反馈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毕竟晋州的位置特殊。 只有王府民心所向,晋州的百姓才能克服对金国的恐惧,留在这里安居乐业。 而为了安居乐业,他们才会跟从王府与金国的军队浴血奋战。 战场上杀敌是需要理由的,这就是师出有名和师出无名的区别。 仅仅是为了每个月几两银子的军饷,他不相信藩军中的晋州男儿会在战场上死战。 能坚定的他们意志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值得他们守护的家园。 这个家园正是他现在正在塑造的。 分田减赋只是第一步,是给百姓们基本的营生手段。 随着东海商行总部迁移过来,他会利用脑海里的现今知识,让这里建立起一座座工坊。 不但让这里实现技术的飞跃,也让这里实现商业的繁荣,从而把晋州打造成为大宁最富庶的地方,真正做到民富兵强。 老妪年纪大了,说了一会儿便有些疲倦,让自己的儿子扶着回去了。 宁安和许长卿送走老妪,便纵马来到村外的田埂上。 许长卿一路上默默不语,时不时望向宁安。 大宁尊卑观念极重,百姓见官要跪,官员习以为常。 而这位东海王与老妪闲谈之时,竟似忘记了自己尊贵的身份一般,也像个寻常百姓。 宁安没有注意到许长卿的表情。 他倒不是故作亲民,而是生活在人人可以平等交流的世界几十年,有时候自然而然。 当然,他也不会去刻意把现今的理念强行带过来。 超出时代太多的思想对这里不见得是良药,也可能只是个笑话,不会有人认同。 所以,就如他之前在长安的时候一样。 他无需刻意做什么,偶尔展露出来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行为,便足以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赞誉了。 “这些泥土都是新翻的,种子已经种下,整个晋州基本如此。” 到了田里,许长卿一下将心里的疑惑抛在脑后。 而是如同顽童一般蹲在地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及时完成春耕,这是他就职刺史一来,干的最为自豪的一件事了。 “不错。”宁安扫了眼,附近的良田里俱都翻新的泥土,微微点头。 若是如此,在囤积的粮草消耗完之前,晋州就能丰收一次了。 “现在,只是希望能把金兵拦在关外,否则出的苗就得让他们糟蹋了。”许长卿笑过之后,又满脸焦虑。 宁安闻言,正色道,“所以这次本王带你出来,还有件事要交代给你。” “还请殿下示下。”许长卿道。 东海王这么说,自然是关于应对金兵的。 宁安回望村子,沉吟着说道,“金国大兵压境之前,只怕就会不断有小股骑兵侵入晋州,烧杀抢掠。” “为了应对此事,你要让每个村子设立烽火,同时令每个村子的保长派遣村民放哨。” “一旦发现金国骑兵,便令放哨的村民点燃烽火,让村子里的百姓及时撤离,躲藏起来。” 烽火就是柴火堆,设置很简单。 他让许长卿这么干是为了及时发现金国骑兵的位置,以便设伏绞杀。 同时每个村子以篝火为号,避免让百姓的伤亡。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只怕要像打地鼠一样对付金国入侵的小股骑兵了。 不过,马上他就会获得大量的精良战马。 用不了多久,他便可寇可往,吾亦可往! 第302章 基层 第302章 基层 “殿下高明,据下官了解,以前经常会有潜入晋州的金国骑兵将整个村子屠戮殆尽。” “若是按照殿下的法子,则可大大减少伤亡。” 许长卿对宁安的给出的办法极为赞成。 这个法子很简单,但很有效。 以前晋州的府衙没有想到这点,可能是没有东海王的智计,更可能是忽视晋州百姓的生命。 对统治晋州的豪强来说,他们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金人,根本不会在乎晋州百姓的死活。 接着,他又想到什么,皱着眉头说道,“剩下的,只是希望村子里的保长和村老别拖后腿。” 宁安微露笑容,“本王也有此担心,你和本王是想到一处去了。” “这也是本王交代你的第二件事,虽说剪除豪强之后,保长和村老俱都是村民推举出来的,但不能就此沿着以前的老路走。” “你回去之后,统计下晋州的保长和村老,将他们全部纳入府衙管辖,按月发放俸禄。” 许长卿一开始不断点头,但最后一句话把他吓着了。 瞪着眼睛,他提醒道,“殿下,保长和村老的数量极多,这样会让府衙多出一大笔支出。” “本王自然清楚,但唯有如此,才能管理好晋州,令晋州百姓上下一心。”宁安缓缓道。 保长和村老其实就相当于现今的村长和派出所长。 但古代有皇权不下乡的传统。 简单来说,就是府衙的官员是不会下到村子里的。 村子里的治理全部依赖保长和村老。 而保长和村老又基本是豪强的爪牙。 大宁全国皆是如此。 这样一来,府衙官员与豪强便形成了狼与狈的关系。 府衙官员需要借助豪强之后使用黑白两道的手段催逼百姓缴纳赋税。 同时豪强又需要府衙官员的庇护,横行乡里。 双重压迫下,大宁百姓那是苦不堪言。 所以,现在他既然毁灭了晋州这套传统的体系,就没有必要捡起来,走老路。 而是要把保长和村老纳入吏员的编额中,吃他给的饭,为他做事。 实现“皇权也要下乡。” 毕竟在大宁这个纯农业的王朝,村子里的百姓才是需要团结的多数。 然而,正如许长卿说的一样,这会极大增加支出。 于是他继续道,“有时候保长和村老更希望得到的是府衙的认同,至于俸禄可以换一种路子,不如在每个村子里设几亩公田。” “殿下的意思是在村民担任保长期间,可以拥有公田的使用权利?”许长卿豁然开朗。 现在晋州人少地多,这倒是可以施行。 “没错,保长和村老本就是村子里务农的百姓,他们应该会很乐意的,这等于一年多了份收成。”宁安笑道。 许长卿对东海王越发敬佩。 他一向自负,来到晋州之后便时刻想着大展身手。 虽说,他也的确做了不少事,得到了上下的赞许。 然而在一些大事上,还得东海王拿主意。 而他只能干掉辛苦活,执行就行。 当然,他执行的时候也是心服口服的。 解决了俸禄的问题,宁安又继续道,“还有,从现在开始,要常常令保长和村老到县城或晋城来,由府衙派出专门的人向他们讲解政策,传达王府的号召。” 他这是把支部建在连队上那一套学过来了。 今后不管是在晋州还是在大宁,他注定要与豪强和门阀不对付。 不能依靠门阀豪强,那么就只能依靠百姓。 而且,从经验来说,他觉得自己的选择也将正确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在自己的封土打造一套全新的治理体系就十分有必要了。 接下来,他详细同许长卿讲解了自己的想法。 许长卿基本是全过程呆滞,但理解之后又惊为天人。 全部领悟之后,他已经兴奋地眼睛发亮。 他与宁安年纪相差不大,正是思维还未僵化,甚至有些跳脱的年纪。 对于宁安拿出来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很乐意去尝试。 “有意思,有意思,下官今后便把重心放在这件事上。”许长卿道,“现在下官就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了。” 宁安听着许长卿嘟囔着,笑意盈盈。 待许长卿平复了心情,二人才上了马,在护卫的保护下向晋城而去。 穿过白杨村的时候,百姓们夹道相送。 二人走出村子很远,百姓也未离去。 宁安望着这些淳朴的百姓,又想到接下来他们可能会遭受金兵的屠戮,他一阵恼恨。 就在这时,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冒出,他一拍马背,对许长卿道,“有了,有了,百姓们面对金国骑兵的时候或许不必仅仅是逃跑了,或许还有了反杀的手段!” 第303章 两件事 第303章 两件事 “反杀的手段?”骑在马上的许长卿神色惊讶。 金国的骑兵强悍,这些年大宁军队一直在其骑兵的马蹄下吃亏。 从来没有什么稳妥的应对办法。 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让寻常百姓去对抗金国的骑兵,能逃出骑兵的追捕已经是万幸。 现在,东海王突然这么说,他难免意外。 毕竟,他一直认为东海王表面轻松,实则是为了稳定军心和民心。 但内心里对金国骑兵还是十分忌惮的。 因为当下藩军中老练的士兵只有从长安带来的三千御林军,其他皆是新兵。 这些藩军能否在战场上与金兵相抗,还是个未知数。 “对。”宁安回答,他自然不清楚许长卿此刻的心思。 即便了解,他也不会责怪他。 这是大宁上下普遍的思想,简单来说就是谈金色变。 接着,他也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让许长卿专心建立府衙对乡村的管辖体系。 等他说的反杀手段有了眉目,再知会他。 一行人回了晋城,许长卿领着官员去了府衙,宁安则径自回了王府。 喝了碗秋云端过来的茶,宁安便出门,一拐弯到了隔壁的工坊。 如今,工坊里的绕了绕去的巷道没有了。 简简单单划分为了数块宽敞的区域。 其中不但有当初迷惑豪强的煤球炉工坊,军工坊,还有最近迁过来的酒坊,茶坊。 豪强覆灭之后,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经营这些工坊了。 径直来到扩建了的军工坊,这里的温度明显上升了几步,匠人赤着膀子在这里忙忙碌碌。 在工坊的一个凉棚下,杜如初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喝着茶。 直到他发觉照在脸上的阳光被什么遮住了,才缓缓睁开眼睛。 发现是宁安,他突的站起来,嘿嘿笑道,“殿下。” 宁安轻轻笑了笑,杜如初身上还是带着浓厚的纨绔习性的。 但宁安从来不去管,只要他不触发律法,能办事就行。 没必要让所有人一个风格行事。 “这段时间无聊了。”宁安顺势在杜如初的摇椅上躺下,问了句。 “是挺无聊的。”杜如初实话实说。 现在军工坊的事务不过是为藩军锻造盔甲武器而已。 这些事情,匠人们已经熟练了,无需他插手。 宁安点点头,“那就给你找点事做。” “好。”杜如初一下来了精神。 他每天都在等东海王这句话。 对他而言,东海王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对他的胃口,让他上瘾。 宁安清了清嗓子,说道,“眼下有两件事交给你,一个简单,一个难点。” 于是,他先把简单的事情对杜如初说了,这便是他同许长卿说的,对付小股入侵骑兵的反杀法子。 说到第二件事的时候,他在地上画了个图案,对杜如初讲解了一番。 “这第二件事看起来也不难嘛,不过比第一件有意思多了。”杜如初神色自信。 找几个老练的木匠,他天就能把东海王要的东西搞出来了。 宁安撇了撇嘴,“小心风大闪了舌头,这只是第二件事的第一步,难点在第二部。” 杜如初了然,不过眼神更亮了。 说了这件事,宁安巡视了下军工坊,叮嘱杜如初继续建造高炉,提升钢铁的产量。 钢铁不仅是锻造盔甲武器的材料,也是工业农业的基础。 北方的金国正是通过掠走的大宁匠人,掌握了钢铁的冶炼,盔甲的锻造技术,使其装备水平大幅提升。 之后这些技术又传到了乃蛮人手中。 或许在现今的人看来比较可笑。 但事实就是古代的盔甲相当于现今战场上的防弹衣。 弓弩相当于枪械,披甲的重骑兵则就是坦克了,轻骑兵相等于步兵战车。 所以,在大宁口中,金国仍旧是蛮夷,但其军事装备水平实质上已经对大宁形成代差。 这也是大宁屡战屡败的根本原因。 而宁安想要守护自己小小的封土,首先就是要抹平这种装备上的差距,甚至实现超越。 否则他如何去对抗金国的虎狼之师。 “是,殿下。”杜如初应了声是,但脑子已经停留在宁安交代他的两件事上。 之后,宁安又巡视了酒坊,茶坊,香水工坊的生产。 利用上官云送来的流民,他已经完成了对这三个工坊的扩产。 目前来说,这三样商货不会耽搁对加盟商贾的供给。 下面他要考虑的是继续推出什么能够风靡长安的商货来圈钱。 既然他选择了晋州这个四战之地,就只能面临大大小小的战争。 面对战争这个吞金兽,他唯有把重担交给商行。 再者,工坊实质上是手工业,能够给晋州带来就业和商业上的繁荣。 在晋州这个地方,粮食虽然够吃,但想要富起来却很难。 走重商这条路是唯一让晋州翻身的办法。 加之这里有汾河直通黄河,运输没有问题。 同时煤炭资源丰富,隔壁又多铁矿。 这样的资源禀赋不但有利于手工业的发展,还有可能促进手工业升级。 古人是聪明的,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 现在晋州有了他主导,他也不清楚结合他的现今知识,晋州今后会发展成什么样。 随后的几日,宁安便一面催督许长卿,一面盯着杜如初,时不时去北大营逛逛,检查藩军的训练。 这天,他正王府书房画着图,顾远忠风尘仆仆过来了。 向宁安拱了拱手,顾远忠道,“殿下,乞活军与金国皇帝完颜术骨敲定了,他们先交付三万匹战马,我们则先交换完颜宝,待拿到全部六万匹战马,再将完颜玉儿放还。” 宁安闻言,露出一抹笑容,“完颜术骨也是没有办法了。” 起身望向北塞三关,他道,“既然如此,未免夜长梦多,当立刻把交易完成了。” “末将这是这么想的。”顾远忠道,“早一天得到战马,晋州就早一天有自己的骑兵。” 宁安点点头,“只是这次的交易还有个隐患,那就是萧谷的右武卫,为了避免出岔子,这次我们当来个暗度陈仓才是。” 第304章 恨意 第304章 恨意 “殿下这位舅舅可是位不省心的主。”顾远忠原本兴冲冲的。 宁安这么一提醒,他气的挠了挠头。 宁安翻了翻白眼,顾远忠说话一向很直,他习惯了。 想了一阵,顾远忠道,“殿下的意思是萧谷会横插一脚?可他不是把山中小道的斥候都撤出了吗?” “的确如此,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萧谷能坐上右武卫大将军的位子除了依靠萧统,自己也有点本事。”宁安说道。 顾远忠点头道,“那怎么来一个暗度陈仓?” “既然有暗度陈仓,当然也要有明修栈道。”宁安摩挲着下巴,“本王会派人在北塞三关东面闹出点动静,你在西面趁机完成交易。” “是,殿下。”顾远忠抱拳。 随即,二人又商量了下细节,顾远忠回去了。 待顾远忠的身影消失,宁安将冷铁叫了过来,对他吩咐了几句。 三天后。 这是乞活军与完颜术骨约定的交易时间。 当夜,月明星稀。 在金国骑兵的驱赶下,大批战马抵达北塞三关西侧的山中小道。 乞活军士兵一一清点之后,将战马赶入山中,消失在黝黑的树林中。 火把照耀下,完颜术骨的心如同被小刀,一刀刀的扎着。 这些可都是金国精良的战马,就这么落入了乞活军的手中。 直忙碌了半夜,三万匹战马方全部清点完成。 不多时,乞活军便从山中带出一人,正是完颜宝。 “金国皇帝,我们乞活军言而有信,这位小王爷就还给你了,希望下一批战马的交易还能够顺利。”顾远忠喊着。 他蒙着脸,黑暗中更是看不到他的面容。 金国士兵见到完颜宝,立刻将其护送到完颜术骨身边。 见到自己这位皇帝叔叔,完颜宝跪了下来,痛哭出声。 完颜术骨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看完颜宝,只是纵马在士兵的簇拥下向大营而去。 他还没走几步,顾远忠又道,“还有,不要妄想与右武卫勾结,让我们乞活军竹篮打水一场空,否则我们可不会对那位玉儿公主客气。” 完颜术骨哼了声,继续纵马向前。 他个想法的确在脑海里浮现过。 他损失了战马,但也不想就这么落入乞活军手中。 若是让右武卫知道,倾力来围剿乞活军,夺取战马最好。 但显然,乞活军这位头头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唯有作罢。 顾远忠没有在意完颜术骨的态度。 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一匹匹战马从他身边过去,无异于过去一个个宝贝。 现在,他要给自己挑一批最威猛的战马。 比起顾远忠的好心情,完颜术骨和完颜宝就没那么愉悦了。 黎明的时候,一行人方回了大营。 将完颜宝唤到自己的营帐,完颜术骨扬起鞭子就要抽向完颜宝。 但反复举了几次,他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完颜宝能有这个胆气前往晋州已经很好了。 在双龙玉佩中失败,最大的因素还是豪强失误了。 完颜宝低着头,准备受责罚,等了半晌,见完颜术骨叹了口气,不由悲声道,“陛下,请给我戴罪立功机会,我一定要洗刷自己的耻辱。” 完颜术骨眯着眼睛,平息自己的怒气,好一会儿,他才道,“你先说说事情的全部经过,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我要知道你是怎么失败的。” 完颜宝不敢隐瞒,将自己进入晋州之后的一举一动,全部说了出来。 甚至还将完颜玉儿遭东海王俘虏的事情说了。 “陛下,被关押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是败在了东海王手里。”完颜宝说道。 “东海王!”完颜术骨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东海王是个聪明的家伙,以前我把当个蠢货,才会让他骗了,但后来我又想如果他是个精明的人,一切谜团就解开了。”完颜宝道。 “你说的再详细一点。”完颜术骨道。 完颜宝握了握拳头,“陛下觉得双龙玉佩事件里,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当然是那位东海王。”完颜术骨说道。 完颜宝道,“这就对了,在抢夺双龙玉佩的关键时刻,一向寻找玉佩不利的豪强却接连获得两块玉佩,引得各方势力争抢。” “这定然是有人在刻意引导,此人就是东海王。” “所有人都在盯着龙门中的龙脉和遗宝之际,东海王却在利用此事剿灭豪强。” 说到最后,完颜宝眼睛泛起了血丝。 “这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任何证据吗?”完颜术骨淡淡说了句。 完颜宝道,“没有,但这是我的直觉,陛下,请一定要相信我,为了顺利拿下真定府,一定要在兵发北塞三关之前,杀掉这个东海王,免得功亏于溃!” 第305章 针对 第305章 针对 “功亏于溃?哼,你未免也太高看这个东海王了?整个大宁尚且不是我金国的对手,他一个小小藩王又能如何!” 完颜术骨冷冷瞥了眼完颜宝。 他认为完颜宝是在给自己的失败寻找借口,故而故意夸大了这个东海王威胁。 完颜宝看得出完颜术骨的心思,他俯身高声道,“陛下,我完颜宝不是个懦弱之人,双龙玉佩这件事上,无论陛下如何惩罚我,我也绝无怨言。” “但请陛下务必要重视这个东海王,这可干系我金国的命运前景。” 完颜术骨皱了皱眉头。 他一向极为喜欢完颜宗泽这个弟弟和弟弟的孩子们。 事实上,在上次议和前,完颜宗泽和他几个儿子屡次为金国立下奇功。 可以说,金国能够顺利吞并燕云十六州,这一家子居功至伟。 为此,他一度蒙生将自己这位弟弟立为皇储的心思。 但上次议和,完颜宗泽空手而归还让金国损失了第一勇士。 这次完颜宝更是在晋州丢人现眼。 哪怕他初心不变,他的其他弟弟以及金国的将领和臣子只怕也会阻挠了。 一念及此,他有些意兴阑珊。 但随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扩大。 无论是导致议和失败的梨园诗会,疑惑是这次的双龙玉佩事件里,似乎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俱都出现了东海王的身影。 “莫非这个东海王真的有点本事?”完颜术骨暗问自己。 他对这个东海王也有些了解,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 后来又传言,这位东海王得高人相助,才又步步顺遂起来。 但真如完颜宝猜测的那样,无论是东海王是真的聪明,还是身边有什么高人,他的确应多关注此人。 想到这,他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吗?” “有。”完颜宝闻言大喜,完颜术骨这是有所怀疑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除了晋州八家豪强外,其实我们金国在真定府还有一个内应,或许能利用他除掉东海王……” 一面说,完颜宝一面站起来,附耳对完颜术骨说了那个人的情况。 “有点意思。”完颜术骨缓缓点头。 燕云十六州的事务以及向河间府和真定府渗透的计划,他俱都是交给完颜宗泽来办的。 原本他以为八家豪强覆灭,内应便没了。 没想到完颜宝近段时间竟然有了第二手准备。 “以前此人是防止豪强出事以备用的,现在既然右武卫只是个花架子,待时间一到便撤,不如拿来对付东海王。”完颜宝笑容森然。 完颜术骨给了完颜宝一个赞许的眼神,“你熟悉真定府,这件事便再由你来亲自操办,上次你没有准备,这次希望你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完颜宝大喜。 他已认定是东海王坑害了自己,心中对东海王自然是恨之入骨。 巴不得置东海王于死地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于是他道,“多谢陛下。” 完颜术骨还是有些不放心,河间府马上就要是金国得了。 只有拿下真定府,他才等于占据了大宁北部的河山。 再者,真定府的地形是易守难攻。 一旦进攻的势头出了岔子,再想一举而定就难了。 沉吟了下,他肃声道,“玉儿回来之后,袭掠晋州的事情也有你操办,务必用一切手段对付东海王,即便杀不了他,也要让他再也掀不起风浪。” 完颜宝自是连忙答应。 说了这件事,完颜术骨挥了挥手,示意完颜宝可以回去了。 熬了一夜,他十分疲惫。 完颜宝掀开窗帘,就要出去,完颜术骨又问了句,“你说这次绑架你们换战马的乞活军,背后是不是也有东海王的影子?否则他们要这么多战马干什么?” 完颜宝怔了下,直到今晚,他才明白自己是换取战马的筹码。 现在完颜术骨提醒,他也觉得甚是可疑。 然而,乞活军同大宁朝廷一向水火不容。 这个东海王是皇子,乞活军又怎么可能会遵从他这个皇子的命令。 所以,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完颜术骨在床榻上躺下,等了会儿见没有声音,他再次摆了摆手,“不管是不是了,总之,我要这个东海王,死!” 完颜宝重重点了点头,离开了营帐。 第二日傍晚,完颜术骨再次亲自押送三万匹战马前往交易,完颜宝陪同。 接收了全部战马之后。 顾远忠没有立刻将完颜玉儿交还。 而是等乞活军士兵将战马全部转移,才放了完颜玉儿。 因为他很清楚金人的尿性。 如果战马没有走远,金人绝对会在完颜玉儿回去的第一时间派人进山抢夺。 可现在,只有他们几个收尾的人。 黑夜中往山林里一跑,他们根本找不到人。 “哈哈哈,多谢你们的战马了,过一阵子,老子会在战场上与你们骑兵碰碰。”顾远忠在完颜玉儿走向完颜术骨的时候放肆大笑。 之后,他与剩下的人消失在黑暗中。 “皇阿民。” 顾远忠离去之后,完颜术骨立刻跳下战马,解开蒙在完颜玉儿眼睛上的布条。 见到自己的父亲,完颜玉儿扑到了完颜术骨的坏里。 完颜术骨一阵心疼,轻轻拍着完颜玉儿的肩膀说道,“没事了,你安全了,这些日子你受委屈没有。” 完颜玉儿擦了擦眼泪“乞活军的人倒是没有欺负我,不过孩儿却让那个可恶的东海王欺负了,皇阿民,你一定要为我报仇。” “又是这个东海王!”完颜术骨恨声道,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让东海王欺负了,他不禁暴怒。 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完颜玉儿,他对完颜宝道,“你听见了,我要让东海王以最残酷的方式死去,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转过头,他又安慰完颜玉儿,“完颜宝说他有办法杀掉东海王,你放心,皇阿民一定会为你出气的。” 完颜玉儿神色异样,她忽然道,“皇阿民,能不能活捉了他,把他交给我来处置。” “好。”完颜术骨一口答应,“一个个小小的东海王而已,完颜宝,那你就活捉了他!” 完颜玉儿听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306章 大功告成 第306章 大功告成 “殿下,前后加起来一共六万匹战马,一匹不少,哈哈,这次我们赚了。” 晋州阳曲县,这是晋州距离北塞三关最近的县城。 从这里出发,只要三十余里,便可抵达北塞三关。 此时,宁安和冷铁俱都在这座城池中。 当晚夜幕褪去,顾远忠从群山中返回,回禀了第二次战马交易。 “这下我们藩军的战马有着落了,一个骑兵需要配两匹马,这足以让藩军建立一只三万人的骑兵。”冷铁露出神往之色。 他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战马。 不提他,皇帝宁淳见了,只怕也会眼馋不已。 心中暗赞,他不由感叹,这次随东海王外出就藩真是对了。 宁安轻轻笑了笑。 对这笔买卖他还是很满意的。 留着完颜宝和完颜玉儿于他无用。 与其杀了他们不如换取实际的利益。 摩挲着下巴,他道,“即然战马都到手了,那么也该洗白这些战马了。” 现在对外面来说,战马是在乞活军手中。 他需要过一手,让战马名正言顺归入他的藩军。 冷铁点点头,“末将这就统兵进山。” 他与东海王来这里是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同时在这个计谋中也夹杂着洗白战马的办法。 “装的要像一些。”宁安对冷铁挤了挤眼睛。 战马交易之前,他安排紫华卫的人故意袭击了阳曲县的粮仓。 又抓捕了紫华卫扮演的匪徒,经过审问,这些人的身份自然就是乞活军了。 借着这个由头,他调遣万余藩军士兵抵达阳曲县。 一部分藩军士兵已经前往北塞三关东部的群山中“围剿”乞活军。 他的这番动作自然吸引了萧谷的主意。 据徐华提供的情报,这几天右武卫的人一直在盯着藩军的一举一动,忽略了其他方向的侦查。 他们的整体策略是成功的。 下面只要冷铁与乞活军再演一场,这次的战马交易便可顺利收官了。 “是,殿下。”应了声,冷铁转身出去。 不多时,八千余藩军士兵随冷铁从阳曲城北门出发,向西侧的群山中而去。 一副搜遍东西两侧群山,也要剿灭乞活军的势头。 宁安只是在阳曲县静静等待…… 北塞三关之一的上党关。 此时萧谷正坐镇其中。 当大量藩军从阳曲县出发,进入西侧群山的时候,右武卫的探子立刻将情报送到了他手中。 “这个东海王还是以前的孩子脾性,一个粮仓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萧玉成望向南方,嗤笑道。 萧谷紧紧皱着眉头,他冷哼道,“到现在,你还小瞧你这位表弟吗?” 萧玉成脸上僵了下,低下了头。 他的爷爷来了信件,令他们提防东海王。 显然,这次东海王剿灭晋州八家豪强,掌控晋州的事让他的爷爷,甚至是杨为先也警惕起来了。 无论是东海王自己,还是东海王身边的高人。 总之,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认为只需两三成的力便可杀掉这位东海王了。 而这恐怕也是他爷爷与杨为先这个老对头此番合作的原因之一。 他们俱都不想东海王再次得势。 太子不必说,他是东宫之主。 东海王又是废太子,一直是他的卡在喉咙里的刺。 对他们来说,他们萧家实质上已经背叛了东海王。 即便现在放弃三皇子,再次转头扶持东海王。 东海王与他们心里也已经有了芥蒂。 将来东海王若是登基,整治他们萧家可如何是好。 所以,他们没有其他路可选。 只能坚定扶持三皇子,同时与杨为先共同打压东海王。 “孩儿知错了,以后会认真将其当做对手的。”萧玉成咬着牙,“那父亲以为东海王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萧谷摇了摇头,“我也猜不出什么,根据外出侦查的骑兵回禀,塞外的金国军队似乎也有异动,但金兵防范的很紧,又探查不出什么。” “那或许,东海王真的是在围剿乞活军。”萧玉成缓缓道。 萧谷望向东侧的群山,“按理来说,除了北塞三关,包括附近的群山也是东海王的管辖范围,我们无权过问。” “那就等等,看他到底要干什么,若是他真的在围剿乞活军,让其两败俱伤再好不过了。” 萧玉成嘴角上扬。 乞活军一直活跃在燕云十六州附近的群山中。 他们经常与金兵作对,抢朝廷的粮草,但从来不与他们右武卫为难。 他们都清楚,乞活军的由来,明白乞活军恨朝廷,但更不想北塞三关有失。 一直等了两日,第三日的时候,出发的藩军归来。 盯着藩军的探子,再一次传来消息。 可这次的消息却让萧谷父子再也无法淡定。 “什么!你说东海王的藩军俘获了不少乞活军,还缴获了大量战马?”萧谷几乎将面前的桌案拍碎。 萧玉成也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他抓住探子的衣领,吼道,“谎报军情可是死罪。” “千真万确,将军可以亲自去看看,小的绝无须言,因为战马太多,他们的队伍延伸了很长的距离。”探子吓得面无人色,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萧谷拿起马鞭,二话不说领着自己的亲卫向阳曲县的方向而去。 走出不到二十里,果然见到了从绵长的队伍。 穿着银色鳞甲的藩军士兵如同一条长蛇。 每个士兵都牵着五六匹战马。 不时有战马挣脱,又被随行的骑兵驱赶回队伍里。 这些战马俱都高大健壮,毫无疑问是精良的战马。 即便是他们右武卫也不曾拥有。 而这让他眼睛因为妒忌几乎喷出火来。 正巧这个时候,冷铁纵马路过。 见到萧谷,他遥遥拱手,“萧将军,此番围剿乞活军,收获众多,需要及时将战马送回,就不与萧将军多叙了。” 萧谷握紧了马匹,脸上的肌肉抖动,面笑肉不笑,问道,“乞活军怎么会有这么多战马?不会你们与金人有什么苟且?” 冷铁顿时冷了脸,淡淡道,“萧将军有所不知,乞活军在双龙玉佩中俘获了金国的公主和小王爷完颜宝,他们拿二人与金国换了这些战马。” “萧将军如果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金人!” 萧谷听了,脸色顿时成了绛紫色。 第307章 困难 第307章 困难 “哼,我们走!”萧谷没有回答冷铁,调转马头便回。 他一个右武卫大将军,萧家的长子,可从来没有把冷铁这个出身寒微的人放在眼里。 萧玉成贪婪地望了眼数不清的战马,也随父亲去了。 完颜玉儿和小王爷完颜宝出现在晋州已经不是秘密了。 东海王在剿灭豪强之后,向朝廷呈递的折子了提及了八家豪强与金国勾结的事情。 也提及二人在双龙玉佩事件期间藏身于豪强的宅院。 只是后来东海王受伤,二人让不明势力掠走,朝堂只能作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想来,这不明势力便就是乞活军了。 一路回到上党关,萧谷始终脸色阴沉。 萧玉成见父亲脸色不愉,提醒道,“父亲,其实没什么值得生气的,马上他就要死了。” 萧谷闻言,面色稍稍好看了些。 没错,东海王已经没几天可蹦跶的了。 无论东海王现在多风光。 过不了多久,他便得直面两条残酷的道路。 第一,逃出真定府,回到长安。 到时候失去藩王的身份,太子和三皇子一定会让他在长安死的很难看。 第二,他留着真定府抵御金兵,那么他同样也会死翘翘。 “只是可惜了那么多的精良战马。”萧谷叹了口气。 他真是恨不得将那些战马抢过来。 这样,他们关陇勋贵便又能训练出一只精锐骑兵。 可如今,这些战马已经是东海王的战利品了。 他唯一的安慰就是东海王命不久矣。 也或许,趁着金兵进入真定府,真定府大乱的时候,他还能浑水摸鱼。 从东海王手中抢一些出来。 当然,他会如同在双龙玉佩事件中那样,掩饰自己的身份的。 …… 阳曲。 萧谷父子羡慕嫉妒恨的同时,藩军队伍的排头兵已经入城。 站在城墙上,宁安望着绵延的队伍以及队伍中的战马,他和诸位将领表情兴奋。 待出去的藩军全部返回,他与冷铁等人便立刻启程返回晋城。 同他们一起回去的,当然也有六万匹战马。 这几日在阳曲的时候,宁安与冷铁已经商量过战马的问题了。 二人俱都认为,战马一到便立刻将战马交付藩军,挑选出三万士兵,日常训练之外,再练习骑马。 他们倒不是认为两三个月的训练,就能让藩军骑兵与金国骑兵抗衡。 而是兵贵神速,战马同时也是一个运输工具。 骑兵们的马上功夫可以慢慢练,但当下却完全可以通过简单的骑马提供藩军的机动性。 “朝廷到时候若是抛弃真定府,撤出的关隘就不仅仅是北塞三关,还有的,就是晋城东面的关隘。” “北塞三关加上东面的关隘,等于我们要守四个关隘,殿下,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北大营,士兵归营之后,冷铁与宁安走在校场上,冷铁说道。 尽管冷铁的语气担忧,但却眼神坚毅。 显然,他已经有了九死一生的准备。 若是他们能守住这些关隘,那么王府才等于真正在真定府立足了。 朝廷也会因为他们的胜利,改变对真定府的态度。 “本王什么时候容易过,还不是一步步到了今日,掌控了晋州?”宁安笑道。 冷铁轻轻笑道,“也是,将士们都说,王府好不容易在晋州立足,无论如何也要为殿下拼命,将金兵挡在关外。” “是吗?你回头告诉将士们,他们不负本王,本王也必不负他们。”宁安微微动容。 在极为困苦的时候,还有一帮人愿意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 那他就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是,殿下。”冷铁道。 二人正说着,这时一个骑兵忽然从大营外飞奔而至。 下了马,骑兵单膝跪地,说道,“殿下,我们侦查到小股金国骑兵出现在阳曲县北面。” 宁安和冷铁对视一样。 从右武卫撤去巡查山道的士兵之后,他们就清楚这一天会到来。 但没想到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骑兵,你将全部五百骑兵调集起来,随时设伏支援。”宁安道。 金国的小股骑兵往往十余人一队。 这样的规模十分灵活,便于从群山潜入晋州。 由于群山面积广袤,金国骑兵有时甚至不走小道,而是牵着马翻过山岭避开巡查,很难防。 同时,这样的小股骑兵又不仅仅是一队。 想要彻底防住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即便是右武卫也很吃力。 当下,他的藩军需要训练,全部拉过去防小股金国骑兵有些不现实。 还不如放他们进来,用人民战争的方法对付他们。 还能给藩军练手的机会。 第308章 竹矛 第308章 竹矛 “是,殿下。”冷铁望向北方,目光森寒,还有一丝丝兴奋。 尽管相对以前与金国军队在战场上厮杀,金国小股骑兵的入侵和破坏只是小场面。 但时隔多年,能够再次与金人交手,足以令他心神摇曳。 思索了下,他又继续道,“殿下,五百骑兵太少,不如再调遣两千从常长安来的老兵配合。” “好,只要不影响操练,由你调遣。”宁安说道。 当下来说,更重要的是挫败这次金国小股骑兵的袭掠。 通过铲除豪强,他在晋州的百姓心中树立起了无与伦比的威信。 一众百姓对他充满信任。 如果金国骑兵给晋州带来了太多的死亡和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便会崩塌。 晋州会再次像铲除豪强之前那样,百姓不思生产,只想逃离晋州,保命。 不仅是百姓,还有从长安来的流民,河间府的流民亦不会来此无法保证人身安全的地方。 又商量了细节,宁安出了大营往王府去了。 他要去找杜如初。 在他离去之后,北大营响起了冷铁的号令声,部分将士在校场集合。 不多时,宁安到了工坊。 见到杜如初,他道,“本王不在这几日,你没有偷懒?让你准备的事情如何了?” “俱都办妥了。”杜如初一副自得的样子,脸上和身上沾满了类似面粉一样的东西。 宁安见了,露出笑容想,心里踏实了不少,“现在就让匠人装袋,府衙会有人来运走。” 杜如初应了声,将命令传了下去,回过头问道,“殿下,要这个东西干嘛?” 事已至此,宁安也不再瞒着杜如初道,“右武卫对入侵的小股金国骑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避免这些金国骑兵给晋州造成大的损失,本王便想到这个法子,让寻常百姓通过取巧能对付金国骑兵。”宁安说道。 杜如初闻言,恨恨道,“这是有人在针对殿下,萧谷只是他们杀人的刀。” 只是他清楚东海王处于弱势,恼恨也是无用,只能斗智斗勇,化解危机。 待羽翼丰满,再百倍奉还受到的攻讦。 一念及此,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东海王让他煅烧的东西上,道,“这个东西能对付骑兵?” “能。”宁安在杜如初身上摸了下,手指上沾了些白色的粉末。 这些粉末不是别的,却是生石灰。 通过煅烧石灰石便可得到生石灰。 生石灰加水便可得到石膏,这是一种建筑材料。 在现今春秋战国时期便在记载用于建筑。 所以,在大宁石灰石不是什么稀奇的罕见物,极容易找到。 这也是杜如初能顺利完成的原因。 不过,长期以来,煅烧石灰石对于古人而言也仅仅是建筑材料,很少有人会想到用于战争。 只是少,不代表没有。 明朝名将戚继光在剿灭倭寇的时候便使用过生石灰当武器。 这种武器的材料是竹子。 首先将竹子的头削减,作为刺人的矛尖。 然后在竹节里打孔,灌入生石灰,再封上。 与敌人交战的时候,对方的刀劈砍竹矛,让竹子破裂的时候,生石灰便会洒出,迷住对方的眼睛。 这时,便可趁机将其用竹矛杀死。 戚继光这个法子在对付倭寇的时候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他相信这个法子也能拿来对付金国的骑兵。 想到这,他向杜如初讲解了一番,还提及了生石灰遇水发热的原理。 “生石灰竟然能灼烧人的眼睛?”杜如初吃了一惊。 难怪一些生石灰粉尘落入眼里的时候,他会觉得不舒服。 只是由于很少,他倒是没有太在意,也没有对他遭受太大的伤害。 接着,他露出坏坏的笑容,“这个法子虽然阴损,但拿来对付金国骑兵再合适不过了,战场上金国骑兵不也拿泡过金汁的箭矢,对付大宁将士吗?” “没错,这叫你来我往,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宁安撇了撇嘴。 金汁就是粪水,被泡了粪水的箭矢射中,受伤的士兵极为容易细菌感染死亡。 古人不懂这个原理,但懂得泡了粪水的武器会给敌人遭受更多的死伤。 说了这件事,宁安让价杜如初不要停,继续让匠人煅烧石灰石,储存生石灰。 同时,还让他准备一些陶罐,存储干的灰尘备用。 随即,他又去找了许长卿,令他将生石灰发放下去,阻止村子里的百姓制造竹矛。 此番,入侵的金国骑兵的确给他遭受了一些困扰。 但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要在这场微型战争中一边打一边完善府衙对乡村的统辖体系。 同时让晋州百姓熟悉一下全民战争。 最终通过胜利,打破谈金色变的历史,建立自己的信心。 第309章 对弈 第309章 对弈 “小王爷,待我归来,必将东海王的人头奉上。” 忻州,忻城。 宁安在布局反击金国骑兵的入侵之际。 小王爷完颜宝,正在忻城北门的门楼上遥望南方。 在他身侧,一名全身黑衣的中年男子,单膝跪地,一对三角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 完颜宝微微点头,寒声道“上次是我大意了,如果当时把你带在身边,或许不会败的一塌涂地。” 这个中年黑衣男子名图姆特,是他的心腹,专门负责探查与刺杀。 他前往晋州之前,臣服金国的高丽国正值老高丽王病逝,两位世子争夺王位。 为了辅助他父亲支持的世子成为新的高丽王。 他派遣图姆特去了高丽。 现在,他父亲支持的世子顺利成为新的高丽王,另外一个世子则死在了图姆特手中。 原本,他的父亲因为这次在晋州的失败要来向他兴师问罪。 正因为高丽这件事,他功过相抵。 只是要求他遵从皇帝完颜术骨的命令,一面袭扰东海王的封土,一面设计杀掉东海王。 免得他们进攻真定府的时候出现岔子。 “一切都还不晚,小王爷等我的好消息就是。”图姆特阴恻恻笑了几声。 起身向完颜宝躬身行礼,转身下了门楼。 城门外,有一千余同他差不多服侍的人,紧随着图姆特向南方去了。 完颜宝注视着图姆特的队伍,深深吸了口气。 他很想再次前往晋州,亲自策划杀掉东海王。 但如果乞活军与东海王是一头的人,那么他的容貌对东海王势必不再是秘密。 进入晋州很可能会段时间就被发现,如此就不划算了。 无论是他的父亲和皇帝完颜术骨也都不会再忍受他再犯下大错。 不过图姆特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弯刀。 他相信有图姆特,再加上他在真定府埋下的暗线,足以让东海王死无藏身之地。 即便攻打真定府前杀不了他,也能与当初的八家豪强一样实现里应外合,将东海王挡在黄河北岸。 那样,他们大军抵达之后,东海王仍旧是一个死。 很快,图姆特的队伍变成了一条条细细的黑线。 他们将秘密潜入群山抵达晋州,再去与他的暗线接洽。 收回目光,他又望向左手边的金国将领,肃声道,“这次进入晋州的骑兵队务必要做到杀光,抢光,烧光,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毁掉。” 顿了下,他继续道,“当下,已经有多少人出发了?” “回小王爷,已经有四千多人了。”将领回道。 “让剩下的两千人也出发。”完颜宝冷笑道。 这次完颜术骨给了他六千人。 相对金国一次投入战争的士兵来说,这个数字微不足道。 但相对于以往潜入晋州袭掠的骑兵小队数量来说,可谓是大手笔。 毕竟骑兵小队固然能够对晋州遭受一定的破坏,但损失也大。 群山之间道路崎岖,这意味着骑兵小队无法携带大量的补给。 进入晋州之后,唯有以战养战。 同时,这也是金国从不考虑通过群山间的道路入侵晋州的原因。 没有补给的大军,只要饿上三天便会崩溃。 再者,大规模的军队行军极为容易被发现。 大宁军队只要及时在险要之处设下营寨,便可把金国大军挡在群山中,导致进不得,退不得。 这一次,要不是为了对付东海王。 皇帝完颜术骨也不会派出这么多骑兵。 总的来说,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策。 若是以前,他定然会劝阻皇帝陛下。 可在他心里,东海王委实一个不能小瞧的对手。 只要能给他造成巨大的损失,他觉得值得。 “记住,让顺利进入晋州的骑兵按照计划袭扰。”完颜宝又提醒了一句。 尽管据他得到的情报,右武卫撤掉了群山中巡查的斥候队。 但他还是不敢冒险,让六千余骑兵集体行军。 对大宁任何军队来说,剿灭六千金国骑兵都是不小的军功,难保萧谷不会心动。 何况这些行在群山中的金国士兵失去了骑兵的机动性,更容易歼灭。 而如此,六千余骑兵便只能分散进入晋州,和以前一样施行孤狼袭击。 他唯一要做的是给每个骑兵小队制定袭击的目标。 按照他的计划,如果顺利,骑兵小队会短时间内分散到晋州各处,以让晋州处处烽火,令东海王焦头烂额。 哪怕一个十人的骑兵小队一天杀掉三百人,一两个月的肆虐,也差不多能把晋州的大宁百姓杀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没有了晋州百姓,东海王这个藩王就是个笑话,藩军也必定维持不了多久。 “是,小王爷。”金国将领躬身应道,也下来门楼,向南而去。 之后的几日,完颜宝一直坐镇忻城。 图姆特的人和袭扰的骑兵潜入晋州之后,他微微松了口气,喃喃道,“图姆特是阴,骑兵袭扰是阳,一阴一阳,东海王我看你如何招架!” …… 晋城。 完颜宝在忻州下棋,宁安也在隔空对弈。 除了让冷铁派出老练的士兵伏杀金国骑兵,令许长卿派遣官员下乡送去生石灰以及制造竹矛的法子外。 他没有忘记群山中一直活跃的乞活军。 那日冷铁带回众多战马,但那只是藩军与乞活军演的一场戏。 真正的乞活军依然活跃在群山中,像个山大王那样。 “殿下,据乞活军提供的情报,这次侵入晋州的金国骑兵是空前的多。” “这几天,他们已经杀掉了一千多金国骑兵,但至少还有三千以上的金国骑兵从群山中过去了。” 王府书房,徐华向宁安回禀。 出身乞活军的紫华卫与乞活军的联络一直很紧密。 “差不多,这次金国真是下了血本。”宁安缓缓点头。 汇集了这几天藩军和百姓回馈的情报,这和徐华说的大差不差。 可以说,现在晋州到处是活跃的金国骑兵小队。 以往,金国的袭扰往往只是数百人的规模。 这次的袭击规模如此之大,显然是在刻意针对他。 第310章 锻锤 第310章 锻锤 “老虎长大了,终究藏不住身子了。”宁安望向北方,冷笑了一会儿。 其实,在建立藩军,剿灭晋州八家豪强之后,他便清楚,自己韬光养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再愚蠢的人,现在也不会认为他这个东海王依旧像以前那样人畜无害。 这恐怕也是萧谷撤出斥候队,金国又派出大量骑兵对付他的原因。 在现在或是可预见的未来,他的敌人定然会想方设法置他与死地。 只是,若在京师的时候,他尚且会担忧。 可如今,他身为镇守一方的藩王,又有自己的藩军,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孱弱。 对于来自敌人的破坏和攻击,他有抵御的能力。 所以,既然他们的对手要同他玩,他便奉陪到底。 同时,他觉得今后也无需像以前那样处处谨小慎微,当活出一个藩王逍遥自在的滋味出来。 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不负就干。 反正他的敌人肯定是不会对他有一点仁慈的。 一念及此,他对徐华道,“乞活军干的不错,你去告诉他们,令他们继续在群山中巡视,准备截杀逃回关外的金国骑兵。” 他相信,在遭受晋州百姓的反击之后,这些金国骑兵必回惊慌失措。 一部分骑兵将会返回忻州。 这时,便是乞活军又一次收拾金国骑兵的机会。 “是,殿下。”徐华应了声是。 他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犹豫了下说道,“殿下,还有一件事,乞活军韩将军想要面见殿下。” “韩将军?”宁安怔了下。 徐华口中的韩将军名韩长风,是当下乞活军的首领。 乞活军一应事务俱都由他统辖。 也正是得到了这位韩将军的首肯,乞活军才最终投入他的麾下。 只是,这位韩将军至今和他没有见过面。 一来,这是因为宁安需要乞活军处在暗中,便没有与韩将军立刻相见的需求。 二来,这位韩将军似乎也一直在观察宁安,不像徐华他们已经在心里效忠与他。 现在,这位韩将军突然要见他,想必是有了自己的决定。 从徐华兴奋的神色来看,这位韩将军大概是认同宁安了,想要过来拜个码头。 “好,韩将军能在燕云十六州坚持抗金,委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什么时候见面,就由你来安排。”宁安对徐华道。 徐华一喜,道,“就等剿灭了金国这些骑兵之后。” 顿了下,他继续道,“其实乞活军这些年很苦,既然得不到朝廷的认可,但如果能得到殿下的认同,乞活军无论活着还是死去的将士,也必都欣慰了。” 宁安点点头,由衷感慨道,“放心,不会让他们的这些的牺牲付诸东流,他们的荣耀,本王会为他们的保存。” 不过,从徐华的话中,他也嗅出了另外的含义。 这次韩长风如果过来,他便等于是正式收编乞活军了。 这等于在藩军之后,他又要养乞活军。 韩长风既来,他不给一些盔甲武器是说不过去的。 暂时,他不能给乞活军正当的名分,但钱粮这块却不能亏欠了。 再者,这次金国小股骑兵的袭扰的确麻烦,但这还不是真正的危机。 一旦河间府的战事告一段落,金国窥伺真定府,他的麻烦就来了。 那时,他不仅需要藩军,也需要乞活军,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说了这件事,宁安又要求徐华的紫华卫也参与到围剿金国骑兵的战争中去。 当然,紫华卫人不是去战斗,而是及时提供金国骑兵的位置。 之后,二人一起出了王府。 徐华自行离去,他则去了工坊区,与杜如初去了晋城中央位置的承恩坊。 汾河从晋城穿过,这个承恩坊正处于汾河岸边。 在这个民坊里有一座查抄的豪强宅院。 进入宅院,二人径直到了宅院临水的厢房。 此时,这个厢房正叮叮当当响着,冒着青烟。 数位匠人赤着胳膊正在锻打什么。 只是,匠人们却不是自己轮着大锤在锻打。 而是将铁板置于铁毡上,由一个不但升起又落下的巨大水力锻锤敲打铁板。 这便是前些日子,宁安让杜如初与木匠搞出来的东西,水力锻锤。 “怎么样?这水力锻锤用的顺手吗?”宁安问正在干活的铁匠。 水力锻锤开始运行之后,杜如初便调了几个铁匠过来试用。 “回殿下,这水力锻锤的力气比十个铁匠加一起的力气还大,锻打东西太方便了。”一个脸色黝黑的铁匠擦了擦脸上的汗恭敬说道。 他身侧个头稍矮的铁匠道,“烧红的铁板,这锻锤一下就敲扁了,有这个东西,锻造任何东西都简单多了。” “应该沿着汾河多建造一些水力锻锤,那样锻造刀剑可就轻松很多了,而且还快。”又一个铁匠咧着嘴笑道。 东海王经常去工坊,他们见东海王从来不摆架子,平易近人,胆子便大了,敢大胆与东海王说话。 宁安露出满意的神色,“你们这些老铁匠既然说好,那肯定就是好了。” “不过,本王可不是用他们锻造刀剑的,而是要锻造一种特殊的盔甲。”宁安说道。 一面说,他一面通过窗户望向河道。 河道里汾河的水流湍急。 一个水轮在河水的推动下不断旋转。 在水轮的中间位置伸出一根粗壮的木杆通入厢房内。 室内的木杆上镶嵌着一块块突出的木片。 木片转动,将锻锤的末端压下来,锤头翘起。 待木片与锻锤尾端脱离,锤头便落下来,这便是水力锻锤的原理。 大体来说,水力锻锤在现今出现在十四五世纪左右。 在大宁委实属于先进的工具了。 可这倒不是因为水力锻锤结构复杂,而是因为没人想到过这个东西,毕竟铁匠习惯了抡大锤。 没有考虑过借水力来锻造。 他提出水力锻造的概念之后,杜如初和木匠便轻松把水力锻锤搞了出来。 在他看来,水力锻锤的原理和民间一种捣米的水力器具是一样的,这个工具叫机碓。 区别只是机碓的锤头小,水力锻锤的锤头大而已。 第311章 小跨越 第311章 小跨越 “特殊的盔甲?”铁匠们你望我,我望你。 大宁的盔甲立国至今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潜意识里,他们认为盔甲就那么几个样式。 但东海王言下之意,显然不是如此。 杜如初这时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这正是东海王找他的时候交给他的。 一路上,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图纸上的盔甲。 他向铁匠们展示,“就是这个盔甲,叫板甲!” 铁匠接过图纸,盯着研究了好一阵。 最终为首的铁匠道,“难怪殿下造出了这个水力锻锤,这个盔甲是将大片的整体铁甲铆在一起的,若是一锤子一锤子敲,十天半月也打造不出来一套。” “可是有了这个水力锻锤,锻造大块铁甲就容易多了。” 宁安笑了笑,“三位果然是老匠人,一点就透,正是如此。” 一个水力锻锤其实不仅仅是十个匠人力气那么简单。 就如现今的液压机,一个人用手按,是不能将铁块压扁的。 但液压机输出十个人的力气,或许就能将铁块压扁了。 这是因为液压机将十个人力气集中在了一点上。 水力锻锤也是这个道理。 有了水力锻锤,铁匠们将更容易将铸造好的铁块锻造成板甲需要的厚度。 再者,一个水轮不是仅仅能带动一个锻锤。 事实上,即便是这个厢房很小,也拥有六个水力锻锤。 在木杆转动的时候,六个锻锤此起彼伏。 “多谢殿下夸奖。”匠人们笑了起来,表情憨厚。 宁安继续道,“那么下面要干什么,想必你们也很清楚了,接下来你们便配合杜管事,掌握锻造这种盔甲的技艺,尽快批量锻造此盔甲。” 同水力锻锤一样,盔甲也是现今十四五世纪之后的东西。 这种盔甲对弓箭和刀剑的防护很好。 一出现便在欧洲无敌手,迅速淘汰了锁子甲,扎甲,鳞甲等盔甲。 直到火枪出现之后,这种盔甲才被淘汰。 而且,由于板甲属于全身甲,将全身包裹的密不透风,在战场上很大程度上保全了士兵的性命。 当前,金国的铁浮屠就有些类似板甲。 但批量制造板甲需要高炉提供的钢铁产量和水力锻锤。 这两样金国都没有,所以金国的铁浮屠实际上是一种铁片稍微大一些的鳞甲。 相对普通的鳞甲,只是包裹的更严密而已。 可即使如此,因为有战马的加持,这种军事技术也超过大宁了。 由此,面对兵员素质强悍,军事水平也在大宁之上的金国军队,他也只能另辟蹊径。 否则,他这六万藩军根本就不够金国的军队塞牙缝的。 当然,这也不是说中原王朝传统的鳞甲不好。 仅仅是大宁这个时期有些特殊。 在这里的历史上,无论是中原王朝还是异族一般都是轻骑兵战术。 在这种战术下,鳞甲就足够了。 可现在,无论是金国还是西戎,亦或是正在草原扩张的乃蛮人,俱都拥有自己的重骑兵。 缺乏战马的情况下,大宁唯有以重骑兵对冲重骑兵的冲锋。 这时,无论他是建立自己的重骑兵,还是以重步兵对抗他们的重骑兵,板甲都是更好的选择。 足以抹平军事技术上的差距,甚至形成一定的压制。 “嘿嘿,这个比滑轮弩还有意思,不过这难不倒我。”杜如初拍了拍胸脯。 他看得出来,板甲的构造复杂。 但越复杂,他越兴奋。 宁安白了他一眼,“不要说大话,不懂地方要及时来问本王,否则延误了盔甲的锻造,本王要收拾你。” 说完,宁安向外走去。 他与杜如初又沿着河走了一会儿,挑选了几处适合安置水力锻锤的地方。 人类从古至今,先后经历了人力,水力到电力三个阶段。 水力锻锤的出现,对晋州甚至大宁来说都是一次手工业的上的革命。 有了这个东西,受益的将不仅是板甲的锻造。 可以说只要涉及锻造而东西,将全部受益,犹如一场微小的工业革命。 傍晚的时候,宁安回到了王府。 他刚在寝殿坐下,许长卿后脚便到。 不同于几天前得知金国骑兵入侵时的凝重。 这次许长卿神态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些得意。 “殿下,金国骑兵出现在晋州之后,百姓按照殿下的法子点燃烽火,通知村里的百姓撤离。” “一切如同殿下预料的那样,避免了许多了伤亡,而百姓们又将吃的全部带走了。” “金国骑兵什么补给也无法获得,只能烧茅草房子发泄怒火了。”许长卿徐徐说道。 “烧房子也是我们的损失,就没有更好的消息吗?”宁安问道。 板甲的制造是为了应对长期的威胁。 当下最要紧的还是他提供的竹矛有没有效。 因此,他才有此一问。 第312章 城下 第312章 城下 “有,相比以前,如今的晋州不再是散沙一片,百姓,府衙,藩军三者的配合下,这几天或是杀或是活捉了不少金国骑兵。” 许长卿握着拳头,精神振奋。 据他了解,之前晋州百姓面对金国骑兵的袭掠,只能凭运气活下来。 因为府衙不管,右武卫甚至还会杀良冒功,更不必说只顾自己的八家豪强了。 如今,东海王一改之前的风气,府衙统辖了村里的保长和村老。 保长和村老又带领村里的百姓侦查躲避金国骑兵。 甚至府衙还送来石灰,教他们制造藏着石灰的竹矛以反击。 受够了生死不由自己的百姓自然积极配合。 “嗯,不错,不错。”宁安露出满意的神色,“在金国大军兵临晋州前,可能类似的袭扰不会断绝,但这次是他们来送死,而不是我们损失惨重。” 说了这件事,宁安让许长卿回去了。 他则起身去了北大营。 很显然,金国这次不惜自伤八百,也要祸乱晋州是为了打乱他发展的脚步。 对此,他心里明镜一样。 这便是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让藩军参与围剿这些零散金国骑兵,仅仅交给百姓的原因。 毕竟相比一下,藩军的训练更为重要。 将来藩军是要在正面战场上对抗金国军队的。 当然,他的计划不是与金国军队打野战。 这是送人头。 更妥善的方式是由他的藩军接手北塞三关,以及晋州之东的东阳关。 至于如何接手,他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 杨为先与萧统想通过让右武卫不战而退,借金国兵马杀他,简直是妄想。 他正想着,忽然一阵阵的钟鸣声传来。 这是北门门楼上的警钟发出的。 与此同时,街道是不少人望向了北面的天空,那里一道黑色的烟柱徐徐升空。 “殿下,是金国骑兵。”赵武说道。 他和自己的弟弟赵文现在是宁安的贴身侍卫。 基本上宁安去哪儿,二人便跟去哪儿。 赵文哼了声,“这些金国骑兵可真是猖狂,竟然跑到了晋阳城下撒野了。” 说话的时候,二人的手不断摩挲着刀柄,这是手痒了,想去会会这些金国骑兵。 其他侍卫也相互交换眼神,跃跃欲试。 宁安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们都想见识下,那就随本王一起去门楼瞧瞧。” 他不是要带着侍卫与金国骑兵打架。 而是想要见识下当下晋州抵御金国骑兵的真实情况。 尽管许长卿不会同他撒谎,但眼见为实更妙。 侍卫们闻言,个个神色兴奋,立刻为宁安开道。 不一会儿,众人上了北门楼。 这时,高阳已经在了,正眺望着远方。 见到宁安,他先是行了个礼,随即指着不远处一条黑线说道,“殿下,那些恐怕就是金国骑兵。” 他说话的时候,黑线不断向晋城移动,众人看见了更多的细节。 高阳说的一点不错,那条黑线的确是并排骑行的金国骑兵。 这一行足有百余人,数量不少。 通常,金国小股骑兵是十人一队。 但现出现这么多金国骑兵,定是他们十个小队相遇。 商量下,故意来晋城挑衅。 这样的事,在以往的袭扰中很常见。 金人眼中,大宁是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再者,他们骑马又跑的快,大宁若是派出大批骑兵,他们就跑。 没有骑兵围剿,他们便在晋城附近肆虐。 “可恶,北大营现在只有五十骑兵,其余的俱都外出伏杀金国骑兵了,否则定让他们有来无回。”高阳恨声道。 这些金国骑兵越来越近,马上就能看清他们的容貌了。 宁安拍了拍高阳的肩膀,“拿自己的短处,去对付别人的长处,这是傻。” 说罢,他对高阳附耳说了句。 高阳频频点头,转身下了城楼。 “殿下小心!”就在高阳离去的时候,赵文赵武忽然高喝一声,挡在宁安面前。 原来是行至晋城百米内的金国骑兵向城头射箭。 赵武赵文看见对方的动作,便上前保护。 宁安面不改色,但矮了下身子,只听“嗖”的一声,有箭矢从他的头领掠过。 “哈哈哈……”宁安紧接着听见了远处的笑声。 金国骑兵自以为戏耍了他,正在开心。 “殿下,让我等去会会他们!”赵武脾气火爆,牙齿咬的嘎吱响。 这些金国骑兵在羞辱东海王,就等于在羞辱他们。 宁安摆了摆手,他也很生气。 但若是就此出城,便等于上了这些金国骑兵的当。 他们想必是看出自己的身份不一般,故意为之,以激将他派人出城与他们厮杀。 可是,他偏偏不上他们的当,而是要以自己的方法,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第313章 策马扬鞭 第313章 策马扬鞭 “不急,且让他们猖狂一会儿,马上就有他们哭的时候。” 宁安扬了扬手,示意赵武稍安勿躁。 侍卫们闻言,只得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安静等待。 “嗖嗖嗖……”金国骑兵的箭矢再次飞过来。 似乎刚刚的挑衅只是开始。 见晋城内始终没有骑兵出来围剿他们。 大宁士兵只能在城墙上干瞪眼望着他们,金国骑兵越发嚣张,纵马不断向前靠近。 渐渐地,宁安甚至能够看见这些骑兵身上鳞甲的轮廓了。 同右武卫的士兵一样,这些金国轻骑兵身上也穿着鳞甲,也同样的精良。 显然,正如他了解的一样,在甲胄的锻造方面,大宁与金国的差距不大。 而在战马资源方面,金国则是完胜。 大宁的军事水平果然是落后于金国的。 若是按正常的历史发展,只怕用不了几年,金国便能攻破长安,将大宁撵到长江以南了。 可是,如今的江南是乱军的天下。 那么大宁皇家便只能在蜀地苟延残喘了。 一念及此,宁安摇了摇头。 如今的大宁真是摇摇欲坠了。 皇帝宁淳只怕心里也一清二楚。 他放弃真定府,或许一部分是出于对金国的畏惧,但更多恐怕是想收缩兵力,保住大宁仅有的核心疆域。 只是如此一来,他这个封土在真定府的藩王就相当尴尬了。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皇帝宁淳不会为了保护他的封土,而派遣大军前来抵御金国军队。 他挡得住金国的兵峰,宁淳固然乐见其成。 挡不住,这位帝王也无所谓,到时候令他回长安即可。 这等于是生是死,此番要全由他自己,可谓处境艰难,危机重重。 他正想着,忽然门楼上的士兵发出阵阵惊呼。 宁安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 却见在金国骑兵的身后又出现一条黑线。 金国骑兵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但他们没有紧张,反而发出了更大的笑声,满是嘲弄。 又过会儿,宁安大致分辨出了那条黑线是什么。 竟然是一个个拿着竹矛的百姓。 显然,他们俱都是附近村子里的。 得知金国骑兵在城下挑衅,他们在保长和村老的带领下,扛着粗糙的木盾,举着竹矛而来。 “他们这不是送死吗?”赵武见了,急的抓耳挠腮。 尽管聚集起来的百姓不少,足有四五百人。 但在他看来,一百个金国骑兵足以轻松将他们屠戮干净。 宁安也皱了皱眉头,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他虽相信竹矛的作用,但这样与金国骑兵对抗过于冒险。 果然,待百姓们越来越近,金国骑兵调转马头。 一百个骑兵向百姓们冲去。 在奔袭的时候,金国骑兵逐渐分散,如同一张网般展开,似乎是要把百姓们全部包围。 驰骋的同时,金国骑兵不断射出一只只箭矢。 这时候,百姓们似乎已有准备,前面的举起了木盾,抵挡飞来的箭矢。 宁安注意到这一幕,微微点头。 百姓们远说不上训练有素。 他令府衙交给百姓们的只有两个简单的动作。 一个是举盾,另外一个是如何刺出长矛。 “殿下,骑兵全部到位了。”宁安观察的时候,高阳去而复返。 北门的门楼下已经聚集了五十个留在晋城的骑兵。 宁安道,“让他们立刻出城,百姓们尚且如此英勇,本王又岂能畏首畏尾。” 说罢,对赵文道,“你把鳞甲脱下来给本王。” 赵虎赵文兄弟里,赵文的身材与宁安相当。 他穿的鳞甲,宁安自然也能穿。 赵文以为东海王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便将盔甲脱下来,亲自为宁安穿上。 待盔甲上身,宁安径直下了门楼,登上了自己出门时骑的战马。 这时,高阳,赵虎和赵文才反应过来。 他们吓得面色苍白,俱都挡在宁安的战马前,说道,“殿下,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宁安笑道,“本王随冷将军练习了那么久的刀枪棍棒,可不是绣花枕头,你们怕什么,还是你们觉得冷将军只是个花架子。” 顿了下,他继续道,“再说,城外有四五百个百姓,身边又有五十个精锐骑兵相护,有什么可怕的。” 说罢,他不等高阳等人继续劝解。 一声喝令,让守门士兵开了城门,同身边的骑兵冲了出去。 骑兵们尽管也有些迟疑,不想让东海王亲自冒险。 但见东海王冲了出去,每个人却俱都精神一震,一股热血直冲胸口。 “杀!”,“保护殿下!”高喊着,骑兵同样冲了出去,个个面色坚毅,一副悍不畏死的样子。 “跟我冲!”高阳望了眼宁安的背影,心底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追着宁安而去。 赵虎赵文等侍卫也一样。 这一刻,他们忘却了生死,眼里只有前面那个冲锋的东海王。 “隆隆隆……”马蹄声踏在官道上,扬起尘埃,众人直冲金国骑兵。 金国骑兵也反应过来。 他们没有慌乱,而是派出了一半的人向他们对冲过来。 金国骑兵从不将大宁的骑兵放在眼里。 对他而言,五十人对五十余人绰绰有余。 短短百米余的距离,双方急速接近。 几乎在相同的时候,金国骑兵弯弓搭箭,宁安等人则举起了滑轮弩。 上马的时候,他便从守门士兵手里借了一把。 “嗖嗖嗖……”箭矢破空声响起。 金国骑兵的箭矢划过曲线,以抛射的方式落下。 只听数声闷哼,数个藩军骑兵中了箭。 可对方的箭矢没有洞穿杜如初他们锻造的鳞甲,只是让士兵感到了疼痛。 还有一个骑兵比较倒霉,战马中了箭,与战马一起摔倒在地。 相比较这边,金国骑兵就没那么纵容了。 滑轮弩的弩箭笔直飞向了他们。 强悍的劲道令弩箭破开了鳞甲的甲片,穿入身体。 加上百米内,弩箭更为精准,立刻就有十来个金国骑兵倒在了血泊中。 宁安,高阳与其他藩军骑兵顿时心中一震。 金国骑兵的鳞甲不属于大宁,但终究抵不上他们的制造的鳞甲的质量。 这就意味着,他们将来能够凭着更优异的甲胄与金国士兵厮杀,占据更多的优势。 第314章 出口恶气 第314章 出口恶气 “杀!” 第一轮远射的较量中,己方全胜。 本就在宁安亲自上阵激励下的骑兵们士气更是高涨,发出直冲云霄的怒吼声。 似乎是默契,他们将滑轮弩全部挂在了马腹上,抽出了闪着寒光的马刀。 战马冲锋的速度极快,不允许双方再射出第二轮。 眨眼间,双方的骑兵便冲杀到了一起,短兵相见。 “砰砰叮当……”弯刀与马刀的相击声响起。 宁安手持马刀,在一名金国骑兵举起弯刀砍向他的时候,一个后仰躲过。 抬起身子的瞬间,他反劈一刀,正中金国骑兵的后脖。 鲜血涌出,金国骑兵当即倒在血泊中。 宁安没有丝毫怜悯,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这次带头冲锋不是在逞能。 而是他一直以来要实现的自我目标。 那几年在公司里的搏杀,不仅让他学到了不少知识,也让他冷静中藏着一股狠劲。 从一开始同冷铁学习拳脚,他就等着这天亲自领兵打仗。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哪个男儿不神往? 当然,他也有刻意的成分在里面。 他这个东海王现在是晋州百姓和藩军心里的希望。 亲自上阵,足以向他们表明自己这位藩王抵抗金兵的决心。 “保护殿下!”宁安又要冲向下一个金国骑兵的时候,赵武的声音响起。 护卫们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避免让他遭到金国骑兵的围攻。 宁安与金国骑兵交手的时候,若是出现失误,他们及时出手,拦住金国骑兵致命的一击。 此刻正在战场上,宁安很无语,但也很无奈。 只能在侍卫的保护下打仗。 不过总得来说,他还是检验了自己的能力。 这些日子,他如同一个士兵一样训练,还是有成果的。 一对一,他不惧怕任何金国骑兵,一对二,他也能勉强对抗。 “叮叮当当……”厮杀还在继续,但声音越来越小。 没一会儿,地上便躺了二十余具金国骑兵的尸体,只有十来个金国骑兵逃了回去。 一轮互射,对方本就在人数上差了一截。 他们面对的,又是冷铁在御林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加上盔甲和刀剑的质量又存在差距,金国骑兵自然敌不过了。 瞥了眼自己微有豁口的马刀,又望了眼地上豁口很深的弯刀,宁安冷冷一笑。 望向前方,他道的命令干脆而直接,“追!” 一番鏖战,大获全胜,藩军骑兵们士气更是高涨。 宁安的话音落下,他们便冲了出去,似乎要去抢军功一样。 “该死!” 相比藩军骑兵的势如劈竹,金国骑兵却陷入了麻烦。 正在逃窜的金国骑兵不提,围剿百姓的金国骑兵也遭了殃。 派出五十余骑兵抵抗从晋城出来的大宁骑兵之后。 骑兵头领便直接向百姓发起了冲锋。 他们想要借战马的冲击,大乱大宁百姓简陋的战阵。 再通过来回冲锋,用弯刀将这些百姓杀的一干二净。 可是,他们这么做的时候,这些晋州百姓立刻举起了长长的竹矛。 面对这些竹矛,金国骑兵本能挥舞弯刀劈砍。 他们的弯刀能够将大宁士兵手里的长矛轻松砍断,劈砍这些竹子自然不在话下。 但当他们将竹矛砍断之后,麻烦才出现。 在竹矛断裂的一刻,大量的白色粉末从竹矛里洒了出来。 这些晋州百姓还故意摇了摇竹矛。 一瞬间,大量的白色粉末落在了他们的眼睛里,脸上和躯体上。 眼睛被迷住,金国骑兵顿时失去了视野,本能揉起了眼睛。 一些骑兵为了恢复视野,调转马头胡乱冲出一段距离,取下马上的水壶,倒水清洗眼睛。 这时,真正的危险才真正来临。 生石灰与水混合,立刻发热,灼热的痛感让金国骑兵纷纷发出痛苦的哀叫。 见到这一幕,百姓们大大振奋。 面对失去视力,无头苍蝇一般的金国骑兵,他们举起竹矛就刺向他们的面部。 这里没有盔甲防护,登时让金国骑兵受了重伤,倒地不起。 一个,两个,三个…… 不断有金国骑兵死在竹矛之下。 金国骑兵终于慌了起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大宁百姓不是犹如猪羊一样那么容易宰杀的吗?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时间已经不容他们多想,见前往城门方向迎战的骑兵也大败而归。 围剿百姓的金国骑兵失去了所有斗志,匆忙逃窜。 百姓们呆了一会儿,直到确定赢了,众人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他们赢了。 而在金国骑兵败逃同时,不远处树林里有个身影一闪而没。 只有一句话在空气中轻轻摇荡,“这个东海王,留不得!” 第315章 信心 第315章 信心 暖风吹拂,卷起尘埃。 宁安没有注意到身影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 策马前行,越过一个又一个倒在血泊中的金国骑兵,宁安到了百姓们面前。 见到宁安,百姓们集体向宁安行了一礼,目光中闪烁着兴奋。 似乎还停留在击杀金国骑兵的高昂情绪中。 “你们的胆子可真不小,难道就不怕死吗?”宁安问道。 从河间府而来的流民带来的各色战场消息。 据说,一百个金国骑兵曾经撵着一千个多个大宁士兵,可笑又可悲。 所以,对比之下,这些敢于与金国骑兵交战的百姓委实骁勇。 这些百姓里有来白杨村的,见过东海王。 听东海王如此一说,有人道,“怕死的人都逃走了,留下的都是不怕死的。” “殿下,我们不怕死,怕的是没人管我们,一盘散沙,任由金人屠杀。” “我们杀出来,就是想让殿下瞧瞧,只要殿下统领我们,我们也能杀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面色激动。 宁安缓缓点头。 他有点感动,又觉得有点不自在。 晋州的百姓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如此卑微地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 为的仅仅是让他这个藩王不抛弃他们。 或许,河间府流民带来的消息让他们心里门清,河间府丢了,下一个就是真定府。 在他这个东海王剿灭豪强,分给他们田产,又给出如此低廉的农赋之后。 他们人人都想保卫这个家乡了。 “你们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勇气,就凭这个,金狗就别想如同攻占河间府一样攻占晋州,攻占真定府。” “本王向你们保证,哪怕最终战至一兵一卒,也会始终同你们站在一起。”面对热切期望的百姓,宁安慷慨陈词。 百姓们闻言,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他们相信东海王说的是真的。 这次他们证明了自己的勇气,东海王同样也证明了自己的勇气。 能亲身上阵厮杀的藩王,大宁又能又谁? 一个中年汉子高声道,“殿下,我已经同参加藩军的儿子说了,他要是敢在战场上不战而退,回来便剁了他。” “我也一样。” “……” 中年汉子的话音落下,不少人附和。 宁安更是一阵欣慰,这才是民心可用。 而在这次他与百姓城下同工围杀金国骑兵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民心可用之上还能再加上个信心。 这也是极为重要的。 又与百姓闲聊了几句,宁安让百姓们回去,再次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波金国骑兵。 回过头,他同高阳等人返回晋城。 路上,高阳等将士俱都没有说话。 但他们钦佩的神色已经代替了许多语言。 东海王能文能武,恐怕是他们对宁安新的评价。 今后军队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说东海王只能坐在王府里发号施令。 入城之后,宁安再次前往北大营,似乎对刚才的战斗一点不在心上。 而在他前往北大营的同时,一队商贾装扮的人马绕过晋城,从外面的乡间小路向南方而去。 为首的正是刚刚消失在树林中的那个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小王爷完颜宝的心腹,图姆特。 赶路的时候,他望了眼晋城方向,随即对身侧的人挥了挥手。 那人提着一个用黑布蒙住的东西。 图姆特掀开,黑布下赫然是一个鸟笼,里面关着三只鸽子。 取出一只鸽子,他将刚刚写好的纸条塞了进去,将鸽子放飞。 “东海王亲身厮杀,足以证明其身边大概没有所谓高人,一切或许俱都是其伪装。” “其次,东海王之藩军刀利甲坚,似乎更胜我金国一筹,令人匪夷所思。” “再者,以卑职沿路之观察,东海王善于笼络民心,当下其封土晋州民心可用。” “此子之危害绝不亚于当年之靖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除之而后快。” 回忆着纸条中内容,图姆特目光阴冷,杀意似乎要溢出来。 队伍继续前行,逐渐消失在晋城外的天际线上。 这时,宁安也到了北大营。 校场上,藩军将士们挥汗如雨,操练的极为认真。 见到这一幕,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而高阳等人已经迫不及待与将领们混在一起,喷着口水描述着刚刚城外惊险的一战。 接下来,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投降宁安。 先是将领们,之后消息传到士兵们耳中,投过来的目光就更多了。 对他而言,金国骑兵一向令人谈之色变。 原来,这些金国骑兵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今天,东海王能统领骑兵杀他们一个抱头鼠窜。 将来,他们一定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 心中冒起这些想法,将领的口号喊的更响亮了,而士兵操练的也更卖力了。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与金国军队打上一场,杀杀金兵的锐气! 第316章 讨论 第316章 讨论 “哈哈哈…殿下这次亲自迎战金国骑兵,将士们深受鼓舞啊。” 高阳与将领们吹嘘了一阵,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他同样也注意到校场上的氛围更热烈了。 顾远忠也在,他不断拍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副懊恼之色,“真该死,我今天怎么就闹了肚子,否则非亲手宰几个金狗不成?” 高阳闻言,调侃道,“你怕不是吓的?” 顾远忠急了,“胡说八道,哼,别以为你这次杀了几条金狗就比我顾远忠厉害了,不信,咱们等金兵打过来的时候,比比谁杀的金狗多。” “嘿,比就比。”高阳虽然口花花,永远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但面对金人,他从不畏惧。 说罢,二人瞪着对方,眼里似乎冒出了火花。 宁安笑了笑,懒得理会他们。 将领们之间较劲在军中很普遍。 这有益于相互督促进步,没有必要管。 众人正闹着,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数十名骑兵从营门方向而来,为首的是冷铁。 这段时间,他又要负责藩军的训练,又要统领老兵们伏杀渗入的金国骑兵,忙得不可开交。 下了马,冷铁望向宁安,神色关切,问道,“殿下没有受伤?” 说完,他转向高阳,就要责怪高阳没有阻拦东海王出城。 宁安不等他开口,抢道,“这件事谁也别怪,没人拦得住本王,包括你。” 冷铁一阵沉默。 东海王说的的确是事实。 从这次东海王身先士卒来看,这位东海王胆色出众。 这样的雄主,又岂是他们能束缚的了的。 今后,东海王冲,他也跟着冲就是了。 只是,如今东海王是当下晋州所有人的主心骨,有些话他必须要说。 于是他收回责备高阳的目光,道,“殿下,无论如何,你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马上金兵便要兵临真定府,若是这个时候殿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仅是晋州,整个真定府也要完。” 宁安轻轻笑了笑,他拍了拍冷铁的肩膀说道,“这你就放心,本王什么时候打过没有胜算的仗?” 冷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询问起刚刚战斗的细节。 听到百姓依仗竹矛杀退了金国骑兵,冷铁眉毛一扬,激动道,“殿下,据末将这几日观察下来,这石灰非常好用,入眼便灼伤敌人的眼睛,使其目不能视。” 顾远忠附和道,“可不是,烽火传信,百姓们一开始只是躲起来,如今见竹矛好用,有些村子的百姓反而主动设伏杀金狗了。” 冷铁点点头,“顾远忠说的一点不错,说起来老兵伏杀的金狗还不如百姓杀的多。” 沉吟了下,他继续道,“所以,末将想了想,觉得可以将石灰用在战场上,说不定可以发挥奇效。” 宁安静静听着。 对将领们能够意识到这点感到欣慰。 他说道,“你说的不错,本王正有此意,现在你只是想不到运用石灰的办法是吗?” “是的。”冷铁让宁安说破了心思,一阵脸红。 顾远忠疑惑道,“竹矛不就是现成的法子吗?” 高阳道,“这次金国的骑兵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会将竹矛的事传回去,一旦他们有了防备,这竹矛就不好用了。” 顾远忠回过味来,点了点头。 冷铁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宁安。 这竹矛是东海王想出来的,他下意识觉得东海王一定还有更厉害法子。 否则杜如初不会拼命囤积生石灰。 宁安心里自然有自己的主意。 古人不笨,但技术发展自有其规律。 除非他点播,否则不会一下搞出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 于是他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到时候本王会打金人一个措手不及的,现在,你还是专注于操练以及这次金国骑兵的入侵上。” 冷铁脸上的笑容罕见浓郁起来。 东海王这么说,他心里便有底了。 说了这件事,宁安离开了北大营。 接下来几天,宁安不是在王府,就是去找杜如初共同研究板甲的锻造。 当然,他还顺便提及了自己给金兵准备的秘密武器。 这个秘密武器很简单,材料都是现成的,无需专门研究。 只是让匠人多干些活而已。 与此同时,他也在盯着整个晋州抵御金国骑兵的情况。 从各方面传来的情报来看。 这次金国下了血本的入侵行动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了。 他的封土的确受了点损失,但比起金国损失的骑兵,那便是九牛一毛了。 得知此事,他相信金人如果不是太蠢,很快就会停止袭扰晋州。 第317章 毒谋士 第317章 毒谋士 忻州,忻城。 正如宁安预料的那样,完颜宝正在为袭扰晋州的事情而忧心。 挥手让一名侥幸逃回来的金国骑兵出去。 他对身侧的男子说道,“不能再派遣骑兵前往晋州了,这是在送死,哼,看来我猜的一点没错,这个东海王果然不简单。” 顿了下,他继续道,“传我的命令,让晋州的骑兵全部撤退。” 尽管他预估计这次派出去的六千骑兵,至少要有一半折损在晋州。 但他不但没有愤怒,反而有些高兴。 因为这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东海王不简单。 他在双龙玉佩中输的不冤。 另外,他还隐约觉得遇到了一位真正的对手。 没有以前孤独求败般的孤寂。 “小王爷,晋州的骑兵撤了,你要如何向陛下交代。”完颜宝身侧的男子不是别人,却是完颜宗泽最为信任的谋士张昌泽。 河间府的战事临近结束。 完颜宗泽让他提前一步前往北塞三关外的大营襄助完颜宝。 “陛下不会责怪我,反而会嘉奖我的,如果不是这次袭扰,又怎么会发现竹矛这种东西。”完颜宝神色自如。 望向北塞三关,他继续道,“否则到时候,一旦我金国大军攻打北塞三关,大宁军队却突然拿出竹矛,岂不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昌泽觉得有几分道路,便点了点头。 沉吟了下,他道:“依照逃回来骑兵的说法,这个竹矛不可怕,里面藏着的白色粉末才真正可怕,查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了吗?” “问了一些俘虏的大宁人,似乎是一种叫生石灰的东西。”完颜宝道,“这个东海王竟然能以此为武器,真是了不得。” 说罢,他向张昌泽解释了什么是生石灰。 这个东西之前他也不认识,张昌泽这个读书人更是不识五谷杂粮,自然对生石灰也十分陌生。 “原来还有这种东西?”张昌泽皱起了眉头,“有什么好的应对办法吗?” “没有。”完颜宝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他们也仅仅了解生石灰可以烧伤眼睛,但没有医治的办法。” “大宁百姓不清楚医治的法子,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医治的办法?”张昌泽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心里有了个想法,“若是如此,攻打北塞三关之时,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完颜宝露出浓浓的笑容,“我们这是想到一处了,不管有没有立刻医治的法子,这招不用白不用,而且我已经想好怎么用了。” “哈哈哈……”张昌泽大笑起来,“如果顺利,说不定我们这次能把右武卫留在北塞三关,这样一来,拿下真定府之后再南下便更轻松了。” 完颜宝缓缓点头。 大宁皇帝不见棺材不掉泪,所以命令右武卫面对他们的攻城,要守一下。 守不住,再果断撤离,放弃真定府。 而他从杨为先那里得到的情报是,右武卫只会比大宁皇帝要求的,撤的的更快。 简单来说,右武卫在攻城那日只会装装样子。 之前,他们觉得这样也行。 但现在,他们既然能打右武卫一个措手不及,又何必让右武卫安然逃遁? 沉思了一会儿,他又猛然想到什么,说道,“拿下北塞三关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东海王。” “按骑兵们说的,东海王麾下藩军的盔甲刀剑优于我们金国,又有竹矛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小觑。” 张昌泽笑了笑,“小王爷重视这个东海王是好的,但也不必过于慌张,既然搞清楚了东海王的竹矛是什么,今后我们金国的勇士便会有所戒备。” “再者,东海王只有去去六万新练的藩军,怎么挡得住我们十八万大军,这个竹矛的确棘手,但也不足以改变大局。” 完颜宝沉默了一会儿。 河间府的胜仗显然让他的父亲以及父亲身边这位谋士更为得意。 当然,张昌泽说的也有几番道理。 填充生石灰的竹矛的确改变不了大局,顶多会给金国士兵造成更多的伤亡而已。 只是,他心里总是不踏实,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 如果东海王不蠢,应该是避免暴露竹矛,等到北塞三关之战的时候再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他既然暴露了,说不定心里有了更坏的诡计。 “罢了,罢了,就让我们比一比,到时候谁的东西最厉害。” 心里这样想着,他望向张昌泽,问道,“大概还需要多久能拿下滨州?” “不出一个月。”张昌泽竖起一根手指头。 完颜宝心里合计了下。 拿下滨州便意味着河间府最后一座坚城失陷,整个河间府归入金国。 之后大军休整,分两路,一路前往北塞三关,一路前往东阳关下。 这些时间加起来,也就一个半月就差不多了。 “河间府的战事真是异常的顺利,比预计的提前了,呵呵,也好,这样就早一点与东海王交手了。”完颜宝冷哼道。 张昌泽摇了摇头,这位小王爷现在是三句话不离东海王。 看来这次双龙玉佩时间对他刺激不小。 毕竟从小到大,这位小王爷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耻辱的落败。 然而在他心里,他虽不再轻视东海王,但也没有把东海王当做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否则,他如何能从太子之位上滚下来来呢? 他以为,这位东海王更多的,可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点子。 又是白酒,又是香水,现在又是竹矛,正常的一国皇子可没有他这样的。 不想再继续聊东西,他岔开话题,道,“小王爷,那个柳青真的能为我金国所用吗?依我之见,不如趁此机会,让这位柳青,大宁的忠勇侯亲自统兵攻打北塞三关。” “一来,可以检验他的忠诚,二来也能看看是不是有本事。” 完颜宝瞥了眼张昌泽。 这个张昌泽号称毒谋士。 出的主意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歹毒。 但这些毒计用在大宁人身上当然是非常合适的。 当下,他们金国制定的国策便是覆灭大颂。 为了这个目标,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第318章 皇叔 第318章 皇叔 “河间府已落入我金国囊中,这个柳青已是可有可无,试试他倒也可以,这件事我会回禀陛下的。”完颜宝眼睛闪烁了下,嘴角上扬。 回想起那夜,他只用一个人一封信便摧毁了柳青的信念,他这段时间郁闷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不过,其实招降柳青之后,他是想杀掉这位忠勇侯的。 奈何皇帝完颜术骨一向对大宁的文人武将极为爱惜。 又担心杀柳青,会令之前已经投降金国的大宁将领惶恐不安,便否了他的谏言。 其实,他也如同完颜术骨一样喜欢大宁的人才,极力纳为己用,这是金国开国太祖的流传下来的祖训。 但他了解这位忠勇侯之后,实在心里没底。 觉得他不想其他大宁将领那样容易顺服金国。 说不定他以整个河间府为代价,是在图谋更大的东西。 只是他具体在图谋什么,他实在想不通。 “甚好,当年镇守北关的大将军袁桂便以此证明了他对金国的忠诚,希望这次柳青也能如此。”张昌泽微微露出笑容。 战场上柳青亲自与大宁军队对阵,那么这个柳青便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柳青能拿下北塞三关,再让他统兵对付东海王,那时候会更有意思。”完颜宝附和道,比起张昌泽,他更在乎这点。 “柳青在外,小王爷的暗手在内,里应外合,这个东海王是逃不出小王爷的手心了。”张昌泽拍了拍手。 对视一眼,二人同时笑了起来。 …… 晋城,王府。 完颜宝与张昌泽闲谈时候,宁安放下手中的文书,皱了皱眉头。 这份文书上提供的正是来自河间府的情报。 滨州的情况十分危急,只怕坚持不了几日。 朝廷已经准备放弃河间府,不再派兵支援。 而河间府隔着黄河相望的齐王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位齐王在皇帝宁淳那一代皇子中排名第六,他见到得叫一声六皇叔。 靖王死后,他可以说是皇帝宁淳仅剩的兄弟了。 这位齐王不同于靖王,是名声与之前废太子半斤八两的人物。 当年靖王统兵与金国鏖战燕云十六州的时候,这位齐王却在自己的封土效仿桀纣搞出了酒肉池林。 朝堂上的大臣为此没少上折子弹劾他。 皇帝宁淳为了平息大臣的怒火,值得发了几道圣旨骂他。 之后,这位齐王虽然消停了点,但时不时还有风花雪月的故事传入京师。 对这些不太过分的事情,皇帝宁淳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因为就算他有心削了齐王的藩,但大宁内院外患。 他是真的不想再内部再出什么乱子。 齐王虽混账,但奈何他的藩土富庶,有钱有粮,这位齐王什么都不必操心。 他麾下的将领官员便为他打造出了一只精锐的藩军。 “朝廷的兵马不动,齐王的兵马当然不动,值此乱世,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喽。”宁安撇着嘴无奈一笑。 大宁现在的形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摇摇欲坠。 但也正是这个时候方能尽显人心。 若是当年的靖王,此时定然已经自请出战了。 这位六皇叔在宁安脑子里逗留了一会儿,宁安便将其略过。 现在,他没有精力关心这位皇叔。 更要紧是真定府接下来要面临的危机。 按情报提供的信息,他只剩下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了。 他正想着,徐华过来了。 见到宁安,他道,“殿下,韩将军到了。” “哦?快请他进来。”宁安笑道。 之前,徐华便提到这位韩将军要见他。 在徐华安排下,果然成行了。 不多时,一个身穿粗布,头发胡须皆白的壮硕汉子进入书房。 宁安怔了下,徐华说这位韩将军只有四十余岁,因妻子死于金人之手,儿女离散而一夜白头。 如今一见,果然如是。 “韩国忠见过殿下。”见到宁安,韩国忠单膝跪地,恭声说道。 宁安愣了下,忙上前扶起韩国忠。 徐华说这位韩将军是个硬脾气,否则也不会宁肯躲在山中吃野草,喝山泉,也要与金国死斗。 他没想到,这位韩将军见到他,会行此大礼。 韩国忠这时抬起头来,注意到宁安的表情,他道,“殿下铲除晋州八家豪强,将良田分与百姓,又降低赋税,只是如此便值得末将这一礼。” “何况,以末将之见,这些年在晋州,也只有殿下是在真正抵御金人,正因此,韩某才厚脸自称末将,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还望殿下不弃!” 第319章 第319章 “韩将军过誉了,本王身为藩王,理应除恶务尽,爱民如子。”宁安客气地说了一句,命秋云给韩国忠赐座。 秋云应声搬了个椅子。 “多谢殿下。”东海王如此热情,韩国忠也不推辞,欣然落座。 只是当他注意到秋云的容貌时,忽然微微诧异,目光一直盯着秋云,仿若痴迷了一般。 徐华见状,异常尴尬,额头上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秋云在王府的地位特殊,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他担心韩国忠如此无礼,会惹怒东海王。 同时,他又心下奇怪,这位韩将军从不近女色。 今日怎么突然对秋云有了兴趣? 只是来不及细想,为防出事,他忙提醒韩国忠,故意大声咳嗽了数声。 他如今是东海王的人,但乞活军毕竟是他娘家。 夹在中间,他可不想二者出了嫌隙。 这时,徐华的咳嗽声似乎让韩国忠惊醒。 他露出尴尬的神色收回目光,但仍旧忍不住偷瞟秋云几眼。 秋云一向没心没肺,饶是如此,被韩国忠这么打量,还是有点生气,将头别过一边。 宁安自然察觉到了韩国忠的异样。 他微微不喜。 其实,他和乞活军之间是完全依靠徐华来维系的。 比起他亲手建立的藩军,他与乞活军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合作。 而且,徐华在乞活军中的地位不低,但也不高。 说到底,乞活军真正的话事人还是这位韩将军。 徐华数次带话,乞活军愿意归顺他。 乞活军也配合他做了不少事。 但这乞活军终究是在这位韩将军手上。 只要他一个念想,乞活军便随时能够从友转敌。 所以,这次见面他有心想探个底。 刚刚,韩国忠一番陈词,他以为乞活军今后可用,与藩军无异。 不曾想这位韩将军转眼间露出如此丑态。 书房中安静了一会儿,韩国忠逐渐意识到不对。 回过神来,他望向宁安,面露歉然,说道,“殿下不要误会,只是殿下这位婢女像极了我一位故人,末将才会如此失态。” 徐华和宁安闻言,俱都松了口气。 秋云也收起了怒色,打量了一下韩国忠,她道,“我怎么觉得你也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徐华笑道,“秋云姑娘玩笑了,韩将军十余年时间俱都生活在群山中,可没有去过长安。” “我只是觉得熟悉。”秋云嘟囔了一句,不再说话。 宁安想到来晋州的路上,曾与秋云闲聊。 秋云说她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是从北方逃往长安,后来落入奸人之手,方卖身为奴。 那时,他玩笑说,来晋州说不定能找到亲人。 听韩国忠说秋云像他一位故人,他不由道,“本王这位婢女不是长安人氏,燕云十六州落入金国之手后,她是流落到长安的。” 韩国忠闻言,又盯着秋云看了一会儿。 良久,他道,“你可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没有,只记得我小时候嘴馋,一哭闹,爹便让人进山打野鸡烤给我吃。” 韩国忠全身一震,一脸不可思议。 他从怀中掏出一串骨头项链,问道,“你可见过这个?” “咦,你怎么也有。”秋云神色讶异,从怀中也掏出一串骨头项链。 宁安记得这个项链,秋云和他说过,这个项链可能是她爹娘留给她的,于是一直保留着。 望望秋云手中的项链,又望了望韩国忠手中项链,宁安呆住了。 这未免也太巧了,难道这位韩国忠便是秋云的父亲? 徐华也一副见鬼的样子,“韩将军,秋云是你那个遗失的女儿吗?” 韩国忠没有理会徐华,此时他一颗心全在秋云身上。 忽然单膝跪地,他悲声道,“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的原名叫陈佩佩,你爹叫陈世华,你娘叫周素梅,他们都是一顶一的大英雄。” “陈世华,周素梅?”宁安怔了下。 徐华同样露出愕然的神色。 他还以为秋云是韩国忠的女儿,没想到猜错了。 于是他向宁安解释道,“其实乞活军是陈将军建立的,那时的乞活军还很弱小。” “一次围剿中,乞活军陷入绝境,是陈将军夫妇留下来断后,让众多兄弟活了下来。” “可是陈将军夫妇却战死沙场,他们唯一的女儿也在混乱中遗失了。” 宁安了然,缓缓点头。 秋云还没有回过味来,好一会儿,她才迟疑道,“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就是一个小婢女,爹娘怎么会是什么大英雄。” “不会错。”韩国忠道,“你的夫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才那么盯着你,现在你手里还有夫人在你小时候给你的项链,那定然是错不了了。” 说罢,他向前挪了挪身子,“小姐,我不是别人,而是陈家的家将,你可能忘了我,但我小时候可是抱过你的。” 秋云向后退了几步,她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摇着头,她道:“我是秋云,不是什么陈佩佩。” 一面说,她一面捂着脸逃一般出了书房。 韩国忠伸手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收回。 转过头望向宁安,他陡然眉头紧蹙,说道,“殿下,我家小姐流落民间,定然吃了不少苦头,之前殿下对小姐如何,韩某不计较,但请殿下现在将小姐还给我。” “恕本王不能答应。”宁安以淡漠的语气回答了韩国忠。 在他的王府,没有人可以教他如何做事。 即便是他有心彻底收服乞活军,为己而用。 “殿下难道要为一己之私,从此与乞活军分道扬镳吗?”韩国忠站起来,白色头发因为愤怒而竖起来,“我答应过夫人老爷保护小姐,她的性命比我自己的还重要。” “韩将军息怒,殿下,韩将军他就是这个脾气……”原本融洽的氛围瞬间剑拔弩张。 徐华顿时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宁安毫无惧色,他道,“秋云是本王的婢女,她是去是留,也是她自己说了算,韩将军问也不问,就要把人带走,是把秋云当小姐的样子吗?” 第320章 两全 第320章 两全 火药味在小小的书房中蔓延。 宁安的呵斥下,韩国忠慢慢收起了怒容,他颓然道,“殿下教训的是,这次是在下孟浪了。” “老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小姐于我胜过性命,所以得知小姐沦落为殿下的婢女,方心怀愧疚,禁不住发怒。” 徐华忙打圆场,殿下,“这倒是真的,韩将军正是因为当时只顾救陈将军夫妇和走失的陈将军之女,混乱中妻子才让金人杀害,女儿也生死未知。” 宁安点点头。 韩国忠这个态度让他稍微消了气。 不过他没有就此便对韩国忠心存芥蒂。 恰恰相反,时隔十余年,这位韩国忠依旧不忘旧主,委实是条汉子。 如果乞活军在他的统领下真心效忠于他。 今后,他便无需在怀疑其忠诚,自能如对待藩军一般对待乞活军了。 “既然如此,韩将军且不要忙着走,就在王府逗留片刻,本王且去问问秋云。”宁安道。 “谢殿下。”韩国忠应了声,老实站在原地。 宁安走出书房,想到什么,他回头补充了一句,“你也不必着急上火,秋云在王府这些年,本王可没有亏待她。” 说罢,他消失在王府门口,只留下呆然的韩国忠以及无奈的徐华。 出了书房,宁安径直回了寝殿。 果然在秋云的厢房里找到了她。 此时,小丫头两眼呆滞,脸上还挂着泪痕。 显然她的情绪还难以平静。 宁安没有说话,只是抽出袖笼里的手帕递给了秋云。 对他来说,秋云这个情况与近乡情更怯有些相似。 不知道身世的时候,她很好奇。 但真正得知了残酷的现实,她又难以接受自己父母死在了战祸中。 木然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良久,秋云忽然哭出了声,转过头趴在了宁安的肩膀上。 宁安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失去所有亲人无论如何都是件令人伤心的事。 小丫头纵是没心没肺,也需要时间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宁安只觉肩膀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秋云似乎也哭够了,她委屈道,“殿下,秋云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也没家了。” “瞎说,王府就是你的家,你还有素水,也有本王不是吗?这个什么韩国忠没来之前,你在王府不是很开心吗?” “如果你想,以后你可以在王府,一直这样开心下去。”宁安盯着秋云的眼睛说道。 “虽然奴婢还是难过,但殿下说的好像也有道理。”秋云又擦了擦眼泪,“只是奴婢真的能一直陪着殿下吗?”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是愿意跟那个韩国忠走,本王也不生你的气。”宁安笑道,“如果说谎,本王就变成你最讨厌吃的猪油糖。” “嘻嘻…奴婢才不要殿下变成猪油糖。”秋云破涕为笑。 接着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是不是只要跟着韩国忠走,奴婢今后就不是奴婢,而是自由身了?” “不仅如此,韩国忠还会把你当小姐侍奉,说不定你今后还会有自己的丫鬟。”宁安道。 秋云咬了咬嘴唇,沉吟了一会儿道,“要是以前,我就跟他回去了,可现在殿下这么好,奴婢不想走了,否则就再也不能跟殿下学新的菜谱了,也吃不到新的菜肴了。” 宁安啼笑皆非,看来小丫头吃货的本性才是她与韩国忠之间最大的障碍。 于是他道,“好,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便随本王去见那位韩国忠去?不然他就要赖着不走了。 你就当认识个新朋友,以后在王府还是像以前那样,一切都不会变。” 秋云点点头。 骤然得知爹娘的消息,她很伤心。 但平息了心情之后,她也想从韩国忠口中了解更多儿时的记忆。 不一时,二人回到了书房。 再次见到秋云,韩国忠两眼发亮,恳求道,“小姐,老爷临终的时候,我答应找到你,照顾你,请你随我回去,群山中虽然清苦,但好在自由自在,我以后天天打野鸡烤给小姐吃。” 东海王说自己没有欺负过秋云。 但奴婢地位低下,世人皆清楚,他还是希望秋云离开王府。 秋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道,“不必了,我更喜欢王府,我有个姐姐叫素水,待我比亲姐姐还好,殿下对我也好,我不想离开这里。” “啊?”韩国忠呆了呆,发出一声困惑的惊叹,望向宁安。 “本王没有逼她。”宁安注意到韩国忠的眼神,淡淡说了句。 徐华道,“韩将军,我可以做保,秋云在王府一直地位尊崇,就要赶上王妃了。” “胡说八道什么。”宁安瞪了眼徐华。 他再看秋云,见小丫头满脸红晕,不停绞着自己的手指头。 韩国忠见状,愣了下,像是体悟到了什么,苦笑道,“我懂了。” 接着,他来到秋云面前,说道,“小姐,此番我前来,是敬佩殿下的品行,向殿下效忠。” “但既然找到了小姐,那么乞活军便是小姐的,乞活军的一切当由小姐做主。”韩国忠道。“我相信乞活军的元老也都会同意。” 徐华点点头。 陈将军和夫人虽然战死,但他们在乞活军的声望无人能够替代。 而且,乞活军中许多骨干俱都如韩国忠一般,是陈将军的家将,护卫。 甚至可以说,乞活军就是陈将军的私兵。 秋云对吃的精通,但对其他事情如白纸一张,她连连摆手,“让我给你做一桌菜还行,让我带兵打仗,我可不会。” 求助一般望向宁安,她道,“既然你是来效忠殿下的,不如就此投入殿下麾下,殿下很厉害,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这个好。”徐华忙道。 他是乞活军投入东海王麾下的,如此便不必夹在中间受气。 若是秋云选择随韩国忠走,他便必须在乞活军与东海王之间做出选择。 现在,秋云不但不走,还希望乞活军投入东海王麾下。 这简直是一举两得,他自然要赞成。 韩国忠神色郑重,“小姐,这是你的命令吗?” 第321章 乞活军的任务 第321章 乞活军的任务 “不不不,我不喜欢命令谁,但觉得这是件好事。” 韩国忠严肃的神色让秋云有点害怕,她忙解释了一句。 虽然这个韩将军自称是她的仆人,但二人只是第一次见面。 “小姐觉得是好事,那就是好事。”韩国忠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转向宁安,他道,“殿下,小姐让我们效忠殿下,请殿下容留我们乞活军。” 宁安望着韩国忠,哭笑不得。 今天这是什么事,本来他是要正式与韩国忠商议乞活军的事宜的,没想到竟然闹出了这么一出。 尽管韩国忠此刻向他效忠,但他很清楚,从此以后,秋云才是乞活军的真正头领。 这个小吃货瞬间成了大人物。 一念及此,他道,“没什么容留不容留的,既然秋云是你家小姐,王府与你们乞活军便等于亲上加亲了。” 他先是紫华堂堂主,秋云又是韩国忠的大小姐,这样说也没有错。 韩国忠点点头,“那请殿下发号施令,乞活军莫敢不从。” 宁安道,“暂时没有什么命令给你们,当下你们只需扼守群山中的要道,杀掉发现的一切金国骑兵即可。” 顿了下,他继续道,“上次战马交易中,顾远忠说你们乞活军的士兵多是粗布烂衣,披甲的士兵寥寥无几,刀剑也匮乏,甚至有人拿着木棍为武器,鉴于此,本王会给你们准备一批盔甲武器。” 韩国忠闻言大喜。 其实他这次来,本就是想要提这个要求的。 他们乞活军在金兵手里从来占不到便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盔甲刀剑的不足。 既然他有心投靠东海王,自然希望得到这方面的帮助。 只是秋云的出现让他方寸大乱。 现在,秋云命乞活军效忠东海王,他也不敢提任何要求了。 没想到,东海王竟然会主动提及。 秋云笑道,“怎么样?我就说你们跟着殿下,不会有错的。” 韩国忠点点头,对宁安道,“多谢殿下,只是希望能快一些,据我得到的情报,已经有部分从河间府战场上下来的金国军队抵达忻城了。” “这意味着金人攻打河间府的日子临近,若是连真定府也丢了,黄河之北的大宁疆土便真的俱都落入异族之手了。” 宁安深以为然,这也是他了解到的情况。 当下,真定府西侧的河套平原是西戎的,也就是黄河几字形的上半部分。 若是再没了河间府和真定府,北方便真的如韩国忠说的一样了。 “放心,你们马上就能拿到手,不过这些盔甲与藩军用的不同,你们先将就着用,等以后军械坊有空了,再给你们更好的。”宁安说道。 双龙玉佩事件里,那个山洞里除了传国玉玺外,数个密洞中藏着大量的盔甲刀剑。 这些盔甲刀剑俱都用油纸包着。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刀剑盔甲许多还是锈蚀了,但还有一部分保留完好。 这些完好的盔甲刀剑便足够万余人的乞活军用了。 想到这,他便将自己的想法同韩国忠说了。 既然韩国忠在秋云的命令效忠于他,他也没有必要保留什么。 再者,当时顾远忠扮演的就是乞活军。 乞活军得到这批盔甲也很合理。 “虽然不是殿下的军械坊锻造出来的,但也不错了。”韩国忠说道。 乞活军相比藩军只能说是草台班子,全靠着加入士兵对金国的仇恨维持至今。 现在能得到真正的盔甲和刀剑,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宁安点点头。 说了盔甲和刀剑的事,他继续道,“另外,乞活军不擅长战场上正面与金国军队对抗,这个交给藩军,你们要发挥自己的特长。” 韩国忠的脸色不好看起来,但东海王说的又似乎是事实,他道,“还请殿下指教。” “你们的燕云十六州很熟,所以要像以前那样继续营救燕云十六州受到金国压迫的大宁百姓,破坏金国的补给线。” “何况,现在出了燕云十六州,又多了一个河间府。”宁安说道。 金国占领大宁的疆土不是将土地上的人赶脚杀绝,而是将他们变成奴隶供自己驱使,或是放牧,或是农耕。 这是金国这个游牧部族王朝化的特点。 所以,至今还有许多大宁百姓生活在燕云十六州。 “是,殿下。”韩国忠应了声是,这的确是他们擅长的事情。 宁安又道,“除此之外,乞活军的日常操练要等同藩军,你可以派人到藩军观摩,再回去教授。” “还有,在营救百姓的时候,要不断吸纳燕云的百姓扩充乞活军,如此一来,乞活军不但得以壮大,正规的操练还能让你们不至于落后藩军太多。” “今后必要的时候,随时能够转为一直精良的大军,如藩军一样正面与金国对阵。” 其实他说的这些总结起来,本质是让乞活军渗透金国占领的区域,在这些区域建立敌后据点。 这样一来,吸纳金国占领地方百姓的同时,又能在后方给金国制造麻烦。 同时,散的时候如麻雀,聚集起来便是一只不可轻视的力量。 第322章 皆大欢喜 第322章 皆大欢喜 “乞活军真的有那么一天能在战场上与金兵正面厮杀吗?”韩国忠目露向往之色。 东海王给他的绘制的蓝图令他一阵心潮澎湃。 乞活军之所以名乞活军,顾名思义。 实际上是因为许多燕云的百姓在金国的压迫下实在活不下去了。 他们加入乞活军更多是为了活命。 除此之外,由于多多少少对金兵心怀仇恨。 众多人聚集起来,虽无法在正面战场与金国对阵,但总是能在广袤的燕云搞些小动作。 “当然,这一天不会太远。”宁安笑着对韩国忠说道。 他当前最紧要的是守住真定府的大门,守住自己的封土。 若在在这次危机中存活下来,他下一步必然要想办法驱逐金人,恢复燕云十六州。 只是他的藩军只有六万人,按照规制,皇帝宁淳也不可能允许他扩军。 这也是防范藩王做大。 如此一来,乞活军这只暗手的作用到时候便可体现出来。 于是他补充了一句,“另外,你要记住一点,本王不认识你们乞活军,与你们也没有往来。” 韩国忠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 上次东海王讹诈金国六万余匹战马的时候,与他们乞活军演了场戏。 那时候他便猜出了这位东海王的心思。 对此,他能理解,身为皇子,他暗中留一手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若说从前,他自己便答应了。 可现在既然找到了旧主的爱女,这乞活军的命运便不能任由他决定。 所以,东海王说完,他便望向秋云。 秋云稀里糊涂的,她理解不了内中的弯弯绕。 直到被韩国忠盯的浑身不舒服,她才意识到可能需要自己说点什么。 她笑着望向宁安,道,“韩将军,相信殿下是没错的。” 韩国忠看了眼秋云,又看了眼东海王,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一切便由殿下做主。” 宁安轻轻笑了笑,之后同韩国忠清谈了一阵,了解了下乞活军的实际情况和面临的困难。 按照韩国忠说的,总体上乞活军在抗击金国这方面热情十分高涨。 乞活军的士兵也能忍受得了清苦的日子。 而困难便是韩国忠这次来找他的目的。 乞活军缺乏操练,没有盔甲刀剑,在金兵面前始终是乌合之众。 之后,宁安又与韩国忠商量了提供盔甲刀剑的细节。 既然他不承认自己与乞活军有关系。 那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给乞活军东西,交货自然要保密。 同时,他又叮嘱徐华,让紫华卫配合乞活军,打入燕云十六州以及刚刚被金国征服的河间府。 金国能派遣骑兵袭扰他的封土,他也能让乞活军在金人的后方给他们也制造麻烦。 这叫礼尚往来。 “殿下,今后乞活军算是有了你这根主心骨,再也不是浮萍了。”交谈进入尾声,韩国忠感慨道。 近段时间以来,面对金国的疯狂屠戮,乞活军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这便是为什么紫华堂与其他堂口有了间隙的原因。 如今,他不但找到了秋云,还归入东海王麾下,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再像以往那么迷茫。 他和藩军那些将领一样,只需追随东海王的脚步即可。 “本王是你们的主心骨,你们亦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宁安道,“你回去之后,可以让乞活军中随军的老弱妇孺送到晋州来,本王给他们入籍,分天,了却乞活军士兵的后顾之忧。” 韩国忠大喜过望。 晋州分田的事情早就让乞活军的人羡慕的流口水。 这个消息传回去,乞活军士兵势必士气高涨。 深深望了眼东海王,韩国忠放下了心里最后一丝芥蒂,朗声道,“殿下,今后殿下让韩国忠上刀山,下火海,韩国忠在所不辞。” “但只有一条,殿下不能欺负小姐,否则我韩国忠就要与殿下单挑。”韩国忠神色认真。 秋云与韩国忠还不是很熟,但这句话却让她笑容如花,心中微暖。 “放心,欺负她,今后谁给本王做好吃的饭菜呢?”宁安冲秋云挤了挤眼睛。 徐华哈哈大笑,事到如今,这次会面可谓是皆大欢喜。 他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又聊了几句,宁安吩咐秋云准备酒菜,招待韩国忠。 韩国忠怎敢让秋云为他整饬菜肴,寻了个借口便回去了。 宁安无奈,只得由他去了。 又过了三日,韩国忠又让徐华送来情报。 意思是群山中不再有金国骑兵通过,侵入晋州。 宁安结合这个情报与封土上的实际情况,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便是在损失惨重之后,金国放弃了这个他们自以为英明的决定。 不过,宁安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高兴。 相反,他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金国停止了袭扰,但其他动作可是一直没有停。 河间府除了完颜宗泽统帅的主力还在围困滨城,其他的军队陆续抵达北塞三关外的金国大营。 金国进攻真定府的日子一天天迫近了。 …… 滨城。 这里四周俱都是白色的帐篷,蔓延到很远的地方,如铺了一层雪。 完颜宗泽站在营帐门口,打了个喷嚏。 似乎有心所感,他望向晋州方向,揉了揉鼻子。 想到一个人,他嘴边露出残忍的笑意。 这个人正是东海王宁安。 当初长安的梨园诗会,若不是这个东海王的白酒,他怎会落败?遭到其他亲王的嘲笑。 为了弥补他的过失,他才会让完颜宝提前拿出他们的重要筹码,摧毁了柳青的心志,让柳青心灰意冷,选择投向金国。 而原本,这个筹码不是这个时候用的。 因为即便没有柳青,他那日也有内应,能拿下通州。 无非是要经历一番血战,死伤一些兵马而已。 而偏偏,他就是要通过减少伤亡,证明自己的能力,于是便只能拿这个筹码交换。 “父亲,连月征战,十分辛苦,你要注意身体才是。”完颜宗泽陷入回忆的时候,他身侧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 他正是完颜宗泽的长子,完颜帧。 第323章 柳青再现 第323章 柳青再现 “这点疲惫算什么?”完颜宗泽的目光投向滨城的城墙,“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等拿下了真定府,杀了那个东海王,我们才有资格休息。” 完颜帧点点头,“这次三弟真是丢脸,不但在双龙玉佩事件里输的一塌糊涂,还让乞活军抓了,讹诈了那么多战马。” “他这么一闹,我们这些日子的仗和白打了一样,西院大王又要嘲笑我们了。” 完颜宗泽的脸垮了下来。 他不是责怪长子编排自己的第三子。 这三个儿子虽然时常你争我斗,但兄弟之间还是十分团结的。 完颜帧更多是的恨铁不成钢,怪完颜宝拖了他们的后退。 金国最重要的机构为东西两院。 东院大王就是他完颜宗泽,负责金国东面的政务和军事。 西院大王完颜乌质自然负责的就是西面的政务和军事。 二人俱都是皇帝完颜术骨的左膀右臂。 也是最有可能接任皇帝的人选。 先前,西院大王在乃蛮人手中屡屡吃亏,地位摇摇欲坠。 他完颜宗泽基本上就是下一任金国皇帝了。 没想到自梨园诗会出了岔子,他似乎沾上了霉运,也带给了自己的孩子。 河间府,他和儿子们打下的功绩,又让自己的三儿子抹了上污点。 不过辛亏自己这个第三子聪慧,说服了皇帝完颜术骨,将完颜术骨的注意力引到了东海王身上。 “丢脸不可怕,在哪儿丢的就要在哪儿捡起来。”完颜宗泽一向偏爱最像自己的完颜宝,他道,“此番攻入晋州,你们且不要去管大宁其他军队,第一要务是抓住东海王。” “是,父亲。”完颜帧躬身道。 完颜宝已经给他们来信了。 说他已经派遣图姆特潜入了晋州,与他们埋下的暗线接洽。 到时候即便不能设计杀了东海王,也能保证战事一起,东海王无法南逃。 完颜宗泽点了点头,“你二弟去了东阳关,你随我攻打北塞三关,你三弟的人在内策应,不怕抓不到东海王。” 握紧双拳,他恨声道,“一个小小的废太子,竟然三番两次让我们家丢脸,我饶不了他。” 完颜帧眼中爆出残忍的笑意,“最好能活捉,玉儿说交给她处置,等她玩够了,我再把东海王要过来,让他尝尝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二人正说着,完颜宗泽忽然注意到一个身影,嘴角泛起一抹戏谑,说道,“柳将军,这滨城城高墙厚,打了半个月也没丝毫办法,将军可有什么法子,能一举拿下滨城?” 完颜宗泽口中的柳将军自然就是柳青。 此时,他不再是一身大宁将领的打扮。 而是头戴皮毡帽,穿着与金国将领相同的盔甲。 闻言,柳青皱了皱眉头,“取滨城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若是假借我手,西院大王岂不是更要嗤笑你。” “你!”完颜宗泽脸色一变,但又立刻收起笑容。 柳青投向金国之后,一直呆在盛都。 就在昨天,柳青突然到了滨城。 这时,他才得知皇帝完颜术骨有意让柳青参与北塞三关之战。 现在是先一步与他汇合。 在他儿子完颜宝的信中,完颜宝也提及了这个想法。 然而,这并不是意味着完颜宝和完颜术骨想到一起去了。 而是完颜术骨想通过此事,让柳青撇清自己与大宁之前的关系,从此重用柳青。 据他所知,这中间还夹杂着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柳青的女儿去了盛都。 皇帝完颜术骨似乎很欣赏柳青那位性子火辣又美丽的女儿。 一念及此,他笑起来,故意道,“柳将军何必这么冷嘲热讽的,说不定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柳青面色清冷。 完颜宗泽嘿嘿笑了两声,“若是柳将军的女儿入宫为妃,在你们大宁来说,我们不就是亲家了。” 柳青闻言,面不改色,“小女性子如野马,难以束缚,能得到陛下的青睐,乃是她的荣耀。” 完颜宗泽顿时感到无趣,他本想在柳青脸上看到愤怒的情绪。 但结果让他失望了。 随即他想到,柳青难道真的初心归顺金国了,竟连他最疼爱的女儿也愿意嫁给金人了? 自觉无趣,他不再理会柳青,而是继续指挥金国士兵攻城。 柳青目送完颜宗泽离去,微微握了握拳头。 此刻,在完颜宗泽的命令下,金国士兵扛着云梯开始进攻。 他撇了眼城头奋力抵抗的大宁将士,眼神复杂。 接着,他望向晋州方向,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东海王,对不住了,这次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 第324章 担忧 第324章 担忧 战场上,杀声震天。 柳青心中正感叹的时候,一道如烈焰般身影出现在他身边,却是一袭红裙的柳湘云。 望向柳青,她道,“爹,你真的要听那个金国皇帝的话,辅佐完颜宗泽攻打真定府?” 说话时,一脸担忧。 柳青点点头,“完颜术骨这是在试探我,若是推脱,他们必然心中生疑,到时候你我的性命是小,但耽误的事情却大。” 微微皱眉,他继续道,“再者,靖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既然那个混账没有死,我柳青即便豁出性命,也要了结了他,为靖王复仇。” “可是,为此搭上河间府和真定府无数百姓的性命,值得吗?”柳湘云咬着嘴唇。 柳青叹了口气,摸了摸柳湘云的脑袋,“通州失守的内情我已经同你说过了,金人策反了王传喜,里应外合下,左武卫没有丝毫胜算,不如将计就计。” “至于真定府,河间府一失,真定府便保不住,这些年皇上一心构筑黄河南岸的防线,为的便是今日。” “事实上,皇上早就有与金人划河而治的想法,如今大宁国库空虚,对皇上来说,大宁军队与金国在燕云一线对峙,耗费了太多财力。” “相反,只守的黄河的话,因为占据地利,会相对容易许多。” 柳湘云捏捏拳头,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焦虑难以掩饰。 柳青似乎看出了什么,他道,“东海王打不过,跑还是能跑,这段日子以来,他什么时候吃亏过。” “噗呲……”柳湘云闻言轻笑出声,收起笑容,她道:“爹,女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帮你杀掉那个叛徒的。” “就是委屈你了,现在要我一起当大宁的叛徒了。”柳青目露怜惜之色。 柳湘云神色黯淡了下。 她和父亲出现在金国军中的消息一旦传到东海王耳中,她便洗不清了。 而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她又不能向东海王解释。 自嘲似地笑了下,她神色坚定下来,说道,“爹,虎父无犬女,我要和你一起做大事,绝不让那件事发生。” “好。”柳青露出欣慰之色。 这时,战场上忽然响起“轰鸣”声。 这是金国的霹雳炮,大宁立国初,民间便有了火药这种东西。 之后火药开始在军中运用,诞生了神火飞鸦,霹雳炮等火器。 在金国的战场中,大宁的火器让金国人在前期吃了很多苦头。 但后来金国掠走的工匠将火药和火器也带到了金国。 大宁在火器方面与金国便再也没有什么优势。 这种霹雳炮像个长脖子的葫芦,架在木架上。 葫芦肚子里放火药,炮筒里填装碎石。 一发射出,碎石漫天飞舞,能对城墙上守城的士兵造成不小的危害。 在金国的霹雳炮不断轰击滨城城墙的时候。 滨城城墙上的,大宁的霹雳炮也在轰击攻城的金国士兵。 因为居高临下,大宁的霹雳炮反而更有优势。 然而,柳青心知,最终滨城还是要守不住。 当下,滨城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 待城内的火药,守城物资耗尽,便是金国破城之日。 柳湘云也在观战。 她和父亲一样,俱都压抑着心里的担忧,不再脸上表露出来。 视线在百余门霹雳炮上扫过,她越发担忧,暗道,“东海王,到时候打不过,你一定要跑啊。” …… 晋城。 宁安分析了韩国忠送来的情报之后,便将许长卿叫了过来。 一番议论过后,他对许长卿道,“你现在便令府衙张贴告示,宣布在王府与晋州百姓的协作下,击败了此番金国小股骑兵的入侵。” “是,殿下。”许长卿一脸喜色。 东海王已经给他看过韩国忠送来的情报了。 这几天,他收到的,关于金国骑兵的回禀几近于无。 他还以为金国骑兵憋着坏,准备来个大的。 没想到金国骑兵竟然败退了。 他不禁精神一震。 他相信,一旦告示贴出,整个晋州的百姓也会人人振奋,信心大增。 毕竟,自丢失燕云十六州,晋州便等于是金国骑兵的狩猎场。 面对金国骑兵,他们如同遭受豺狼围杀的动物一样无力,只能寄希望于运气,躲过一次又一次袭击。 而这次,他们终于扬眉吐气,将这些豺狼打的夹尾巴逃走了。 一念及此,他已经迫不及待去府衙了。 宁安摇了摇头,他也起身出去了。 他的目的地是承恩坊。 对宁安来说,这次的胜利难得可贵。 可是,这终究是一场小胜。 下一步,必须要积小胜换一场大胜,才能真正在晋州,在真定府立足,而不是失去一切,狼狈逃回长安。 尽管目前为止,萧皇后已经来了三封信,劝他及早准备返回京师了。 第325章 关隘 第325章 关隘 “铛铛铛……” 宁安抵达承恩坊的时候,从沿河的工坊内传出巨大的金属锻造声。 得知宁安过来,杜如初从一间工坊出来。 他的脸上脏兮兮的,略显疲惫,人却显得精神抖擞。 对于宁安交给他的新鲜事务,他总是充满无限激情。 “怎么样了?”宁安抽出袖笼里的手帕递给杜如初。 杜如初接过擦了擦脸,说道,“殿下再晚来一会儿,就能见到第一副板甲了。” “哦?看来进步不小嘛。”宁安心情陡然愉悦了不少。 板甲的事情,他交代杜如初有些日子了。 这段时间,杜如初如同以往一样,再次沉浸在他抛出的新“奇技淫巧”中。 甚至,他直接从王府搬出,吃住俱都在承恩坊。 不懂之处,他便来王府询问,搞懂了再回去,不懂的又来,如此反复。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搞出点眉目了。 而对宁安来说,也该是出成果了。 水力锻锤这个关键工具有了,他又提供了板甲的样式和锻造要点。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总归要轻松一些。 若是像从无到有那样艰难,才是不合情理。 说罢,二人去了一字号水力锻锤工坊。 按照数字排序,其他则是二号工坊,依次排列。 进入工坊,宁安果然见到一副半成品板甲。 这幅板甲立在工坊的石台上,头盔,胸甲,腿甲已经具备,只缺少两个臂甲。 整体树立在那里,若不是眼睛处盔甲后面空无一物,简直像一个活脱脱的披甲士兵。 而且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士兵。 “嗯,相当不错。”宁安有一种在博物馆现场欣赏古代甲胄的既视感。 抚摸了一下半成品板甲,金属冰凉而坚硬的质感从掌心传来。 这就是在冷兵器时代末期,只辉煌了一阵,便遭到热兵器淘汰的板甲。 相比鳞甲和扎甲,等同重量下,板甲的防御力最好。 由于胸前的盔甲略微突出,与士兵的身体有一定间隙。 面对骑兵的冲撞受到的危害也更小。 而且鳞甲和扎甲是一个个甲片扎起来的,每个甲片间是有缝隙的。 战场上,敌方士兵更容易找到甲片的缝隙,对己方士兵造成伤害。 板甲则犹如一个焊接起来的铁桶,士兵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处,俱都被盔甲保护起来。 打仗的士兵,敌方士兵更难以下嘴。 当然,板甲也有其缺点。 这个缺点就是昂贵。 明朝时候,大明已经有了自己的板甲技术。 当时这种盔甲叫全铁甲。 朝廷也曾考虑给士兵配全铁甲。 但对于动辄数万套采购的盔甲,明朝朝廷还是选择了性价比高的普通盔甲。 毕竟少量装备全铁甲的士兵改变不了一场战争。 宁安当然也清楚这点。 但对他来说,现在不是考虑银子的时候,保住自己的小命和封土才最重要。 至于银子,花完了再想办法从大宁权贵豪商手里赚回来。 反正美酒香水此类大宁版奢侈品,他有的是办法搞出来更多。 “盔甲是不错,不过这一副盔甲至少也得四十两银子,是鳞甲的两倍。”杜如初说道。 宁安笑了笑,杜如初的说法证明了他判断。 莞尔一笑,他道,“从八家豪强府里查抄出来的银子,足以给藩军每个士兵配上一人一副,这银子你就别担心了,尽管把板甲的锻造数量提起来就行。” 他这话自然是安抚杜如初的。 查抄豪强的财产的确让他发了笔财。 但是这些银子是八家豪强对晋州巧取豪夺来的。 这笔财富,他归入了府衙的府库,最终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恢复民生。 板甲的银子,他还是用的东海商行的盈余。 “嘿嘿,殿下不提,我倒是忘了。”杜如初把批量锻造板甲唯一的顾忌也抛在脑后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通过第一幅板甲的试制,匠人基本上掌握了板甲锻造,不出意外,一字号到十八号工坊,每个工坊一天锻造六套板甲是没问题的。” “那一个月也就是三千二百四十套。”宁安皱了皱眉头。 真定府大战迫在眉睫,这个数量不是让他很满意。 因为士兵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全身板甲。 沉吟了下,他道,“本王今天再教你一个东西,叫流水线制造。” “流水线制造?”杜如初眼睛发亮,东海王口中的新鲜词汇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宁安淡淡道,“板甲是由不同的锻造部件铆接造一起的,所以,你让一部分匠人专门锻造头盔,另外一部分专门锻造胸甲,如此类推,最后再让部分匠人专门铆接。” “这样一来,最少便能让一个工坊锻造板甲的数量翻倍。” 杜如初眼睛转了转,马上醒悟,一脸崇拜望向宁安,“殿下真是高才,一个匠人锻造整副盔甲,需要掌握许多部件的锻造,现在专门锻造一个部分,便少而精,也会快许多。” “就是如此。”宁安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杜如初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兴奋地搓了搓手,他道,“殿下,我这就是试试。” 宁安点点头,又打量了一会儿半成品板甲,说道,“这幅板甲造好了,便送到王府来。” 杜如初已经满脑子是流水线的事了,下意识应了声是。 摇头笑了笑,宁安又去了其他字号的水力锻锤工坊转了转,之后才返回王府。 到了寝殿,宁安屁股还没坐热,冷铁便领着顾远忠过来了。 入侵的经过骑兵死的死,逃的逃。 金国也没有再继续派遣骑兵过来送死,藩军的将领轻松了不少,更专注于日常的操练。 这次冷铁过来,是为了乞活军的事。 宁安答应了韩国忠,向乞活军提供盔甲,不能言而无信。 商量了一会儿关于盔甲运输和交易的地点,定下了这件事之后,冷铁面色严肃,道,“殿下,末将以为,留给晋州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个月左右了,现在必须想想如何接掌东阳关以及北塞三关,否则晋州危矣。” 第326章 效率 第326章 效率 “本王也打算与你说这件事,既然你提起,今日便商量出个法子。” 冷铁严肃的表情意味他对这件事很重视。 而宁安心里也早有想法,即便冷铁不张口,他也要把他找来商讨。 冷铁道,“末将以为,最棘手的还是北塞三关,至于东阳关,却是有个现成的法子。” “你是不是想说,东阳关归属晋州,如今本王就藩晋州,朝廷当将此关隘交由本王戍守。”宁安道。 “正是。”冷铁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他与东海王想到一处了。 接着,他道,“若是以前,皇上以及朝廷上下必然不肯将东阳关交给殿下,但既然他们有心放弃真定府,这东阳关便没那么重要了。” 宁安摸了摸鼻子,冷铁的意思是,之前他这个废太子名声太坏。 朝廷对他自然是不放心的。 但现在反而无所谓了。 “你没来的时候,本王正准备就此事给皇上去一道折子,只希望金国两面夹攻的时候,藩军能顺利与东阳关守军交接。”宁安道。 冷铁道,“若是如此,最怕的就是杨为先和萧统阻挠了,他们不会希望殿下好的。” “他们不会阻挠的。”宁安神色自信,“他们巴不得本王留在真定府,借金人的刀来杀本王,本王接管东阳关,主动与金人短兵相接,正符合他们的心愿。” 冷铁善于治军,但对人心的揣摩就不如摸爬滚打出来的宁安了。 他半信半疑道,“希望如殿下所言。” 宁安继续,“当然,万事需要留一手,如果无法接掌东阳关,便要另辟蹊径才行,只是没有到那一步,本王还不想走。” 冷铁注视着宁安的表情,见东海王神色郑重,猜测这个法子必然极为危险。 只是东海王不说,他也不问,道,“东阳关且等朝廷的音信,北塞三关才是真正的麻烦。” 东阳关隶属晋州,但北塞三关实则是原隶属忻州的。 东海王索要东阳关合理,但索要北塞三关就不妥了。 再者,朝廷当下依旧心存侥幸,希望金国侵吞了河间府便停止入侵大宁的脚步。 为此,最重要的北塞三关是不能把兵马撤出来,交给东海王的。 一撤,便等于承认放弃了真定府,唬不住金国的。 东阳关则不同,关隘险要,所在的山道又狭窄,注定容纳不了太多的军队在这里交战。 这里的守军从未超过三万人。 金国也不会将东阳关作为进兵的主要路线。 更多的目的是牵制大宁的兵马。 当然,万一拿下东阳关,对金国则更有利。 他们将能通过东阳关直达真定府腹地,内外夹攻北塞三关。 “的确麻烦,东阳关还有希望,但北塞三关必要时刻,就只能用那个危险的办法了。”宁安目光闪烁。 起身来到冷铁身边,他悄悄同他说了。 冷铁吃了一惊,他先是皱眉,似乎是不同意,但又叹了口气,决意接受,“这也是逼不得已的法子了。” “本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杨为先和萧统是商量好了要趁机致本王于死地,到时候必定一走了之,令真定府门户大开,引金兵大举入内。”宁安眯了眯眼睛。 这次他那位萧谷舅舅撤回了巡查山道的斥候,便能看出一二了。 宁安对他们是没有一点信任。 皇帝宁淳不会同意他领兵接掌北塞三关。 萧谷到时候即便撤出,也不会给他机会接管。 那么,他只有一条不光明的路可走了。 “哼,家国就要亡了,他们还要为了储君的位子,不惜损害大宁的利益,也要除掉殿下,真是可耻。”冷铁抱拳,“此番是背水一战,殿下怎么说,末将就怎么做。” “我也是。”顾远忠望了眼冷铁,也抱拳说了一句。 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晋州十分危险。 但既然来了,那就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要的就是随东海王抵御金国的入侵。 随即,三人又商量了下细节。 藩军只有六万余人,加上乞活军也就七万。 如果顺利接掌东阳关,他们只准备留一万人戍守。 剩下的兵力全部投入北塞三关。 这次金人南下的势头凶猛,但因为防备乃蛮,多少还是束缚了他们的手脚。 北塞三关外营寨加上河间府的金国军队一共十八万人。 不过,据说东院大王完颜宗泽最多是能够调动三十余万兵马的。 他只调遣十八万兵马,更多的是为了向皇帝完颜术骨证明自己的能力。 等到他拿下黄河北面全部的大宁疆土之后。 他可能就会集中全部三十余万兵马来打破大宁的南岸防线。 三人正说着,秋云忽然过来了。 她小脸通红,一些兴奋,说道,“殿下,杜如初命人抬了个怪东西过来。” “怪东西?”冷铁和顾远忠也被秋云的话吸引了。 宁安自然清楚那是什么,于是道,“那是盔甲,你要不要留下来看一下。” 冷铁和顾远忠对视一眼,俱都精神一震。 显然,东海王又搞出了新鲜的东西。 至于秋云,他们也是和颜悦色。 秋云的出身,二人自然是了解了。 现在东海王身边这位小婢女可不简单了。 按王府下人同他们说的,秋云在王府的地位已经大大不同了。 没谁敢把她当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不一会儿,两个家丁到了王府门前。 抬着的果然是就是板甲。 在承恩坊的时候,这幅板甲便基本完成了。 现在终于是完全体了。 而见到板甲的模样,冷铁和顾远忠顿时不淡定了。 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似地向板甲走去。 目光在板甲上一寸寸扫过,绕着板甲转了一圈又一圈,二人的面色越来越激动。 打量了好一会儿,冷铁道,“殿下,末将能否试穿一下这幅甲胄。” 顾远忠一只手搭在板甲上,道,“将军,这点小事怎劳你亲自动手,就让我来。” 说完,他已经迫不及待拿起板甲的部件往自己身上掏了。 冷铁心里不愿意,但又不像顾远忠那么厚,与自己麾下的将领争。 只能羡慕地看着顾远忠将这幅奇怪的盔甲穿上。 第327章 惊叹 第327章 惊叹 “铛铛…殿下,将军如何?” 废了一番功夫将整副板甲穿上身。 顾远忠原地转了一圈,对着胸口敲了几下,发出清亮的声响。 冷铁眼睛绽放出异样光芒,他道,“这幅盔甲防护严密,几乎没有破绽,真是与众不同。” 顿了下,他继续道,“只是盔甲到底如何,不能只看样子,需要真刀真枪试一下。” 说罢,他本能摸向腰间,但摸了个空。 进入王府,是要解除身上的兵器的,他一时忘记了。 顾远忠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冷铁想要干什么。 上次为了检验工坊送往北大营的鳞甲是否合格。 这位冷将军可是特意让将领穿上,刀刀到肉比斗了一番。 现在他这个样子,显然是要把他当对手了。 在军中,所有将领都清楚冷将军行事一丝不苟。 比斗也是实打实的,绝不手软。 论拳脚功夫,冷将军在军中也是翘楚。 他自认在御林军中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在冷铁手底下走一圈,那也得脱层皮。 果然,冷铁望向宁安,道,“殿下,能否借两把刀给末将。” 宁安点了点头。 关于板甲的事,他还没有向冷铁提及过。 今日既然有了一副板甲的样板,也该让冷铁他们了解下板甲的性能。 为了板甲列装藩军提前准备了。 更重要的是,在恶劣的形势下,藩军面临的压力很重。 毕竟,他们是真的要在战场上与金国军队正面对抗的。 如果板甲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信心,这无疑是件好事。 不多时,赵文赵武过来了。 他们将自己的佩刀一把交给冷铁,一把交给了顾远忠。 冷铁和顾远忠在书房前的空地上摆开架势,便打了起来。 宁安倚在门框上,看着藩军拳脚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厮杀。 冷铁身穿鳞甲,将手里的长刀舞的如狂风骤雨。 顾远忠在其凌厉的攻势下只能不断防守。 不一会儿,他便越来越被动,露出破绽,让冷铁砍了几刀。 刀剑撞击板甲,发出叮当的声音。 只是,顾远忠没有因为输了几招便胆怯起来,招式反而大开大合起来,有放弃了防御的姿态。 从板甲眼睛缝隙处的空洞,也能看出顾远忠十分兴奋。 原来,冷铁的这几刀虽重,但落在板甲上,对他没有造成太大的痛楚。 甚至,比砍在鳞甲上还轻。 板甲微微向外鼓起的甲片似乎面对刀剑的劈砍,防护性良好。 有了这一发现,顾远忠便再也不怕了。 大开大合间,竟然从颓势到与冷铁打的五五开。 “咦?”这下轮到冷铁惊讶了。 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些赞许,手下的功夫越发不客气起来。 “叮叮当当……”双方的刀剑不时落在对方身上。 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二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冷铁也没有再从顾远忠身上占到便宜。 相反,他身上鳞甲的甲片倒是脱落了数片。 顾远忠身上的板甲有些轻微的凹陷,但不影响自身的防御。 “不打了,胜负已分。”顾远忠又一次攻过来的时候,冷铁叫停。 穿着板甲的顾远忠他废了那么多功夫也没有制服,足以证明板甲的优秀了。 再打下去,只是空耗体力,甚至会抓住鳞甲破损的缺陷,反败为胜。 “啪啪啪……”宁安鼓掌。 刚刚二人的打斗十分精彩,他全程观战,差点忘了板甲的事。 赵文赵武也是一脸的震撼。 既为冷铁和顾远忠的拳脚惊叹,也为顾远忠身上的板甲惊叹。 “殿下,这幅盔甲出自何方?若是军中能装备此盔甲,一个藩军士兵足以当以前两三个人用。”冷铁说道。 这铁罐头若是站在城墙上组成一道人墙,金兵那得废多大的力气才能攻破? 同样,这群铁罐头若是拿着长矛组成严密的阵型,金国的骑兵只怕也很发憷。 更不提这群铁罐头骑着战马,以铁浮屠的办法来冲击金国步兵了。 “出自咱们的工坊。”宁安笑道。 优质的钢铁再加上板甲自身的构造,让这幅盔甲颇为强悍。 以至于让顾远忠能与冷铁打的有来有回了。 “工坊?”冷铁和顾远忠对视一眼,可谓是意外之喜了。 他们还以为这幅盔甲是东海王从什么地方搜集来的稀罕物。 宁安再次点点头,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冷铁迫不及待道,“既然出自工坊,那现在工坊每日可锻造多少?能够现在便供给藩军?” 顾远忠也是一脸期待。 宁安摇了摇手,“一个月能向你们提供五千副板甲已经是极限了。” “这也不少了。”冷铁兴奋道,有总比没有强。 “本王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在大战之前,紧急给你们提供板甲。”宁安道,“之后,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们要在大战的时候,善用这五千身穿板甲的将士。” “是,殿下。”冷铁应了声是,目光再次投向板甲,如同审视自己疼爱的孩子。 宁安继续道,“这幅板甲你们可以带回去,让将士们提前体会,不过记得要保密,不要透露关于板甲的消息。” 说了这件事,宁安示意二人可以回去了。 顾远忠将板甲脱下,以黑布包裹板甲,同冷铁将板甲带走。 二人离去之后,宁安将许长卿叫了过来。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是藩军的任务,但后勤补给则是府衙的任务。 “这次挫败金国骑兵的入侵,晋州百姓的信心空前高涨,趁此时机,你正可以筹建一下运粮队。”宁安嘱咐道。 粮草他是不缺的,关键在于把粮草运输到需要的地方。 他的藩军人数有限,面对危险的局势,不可能抽出兵力来维持后勤。 那么就只能让晋州的百姓来负责后勤。 而这也是历朝历代打仗时候,普遍性的做法。 他想免俗,但在没有汽车轮船维持运输的古代,只能入乡随俗。 “请殿下安心,下官保证藩军的粮草供应不会出问题。”许长卿道。 这段时间,他不是在府衙,便是前往晋州各处巡查。 对王府在晋州百姓心中的地位十分自信。 “你的承诺可是同等军令状,这不是小事。”宁安相信许长卿,但还是要提醒他一句。 形势紧迫,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短,马上他便要经历一场真正的战争。 第328章 怒 第328章 怒 “若是下官误了事,请殿下把下官的脑袋砍下来。”许长卿没有被宁安威胁的口吻吓唬住,语气坚定。 宁安微微点头。 许长卿面对杨为先和萧统的拉拢,根本不屑理睬。 可见他是一个硬骨头的人。 他这话自然不是假的。 说了这件事,他又想起一事,说道,“此番真定府之战,我们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那就是北塞三关和东阳关尽失,若是如此,我们便只能死守晋城,所以这段时间你要负责修筑晋城的防御工事。”宁安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便随本王沿着城墙转一圈,查漏补缺。” “是,殿下。”许长卿应了声。 晋城平日里的城防是由州兵负责的。 修筑城防这类的杂事自然也是州兵的。 只有打仗的时候,藩军才会接管整个晋城的防御。 说罢,二人出了王府,径直去了北门。 登上城墙,宁安和许长卿检查了平日里储备的滚木,碎石,火油等物。 许长卿边走边介绍。 在没有接掌州兵前,这些守城物资的储备十分混乱。 他接掌之后,才让责令州兵们完善城防。 当下储备的物资已经足够打一场大战。 宁安很满意。 这些日子以来,许长卿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对自己这位王府长史相当满意。 勤政爱民,大胆心细可以拿来给他冠名。 “平日里常用的物资已经足够了,你再收集些粪水和生锈的钉子,不仅拿来给晋城用,也能用于北塞三关和东阳关的防守?”宁安坏笑着说道。 “粪水,锈钉子?”许长卿怔了怔,“这粪水下官倒是有些了解,据说金国常用泡了粪水的弓箭作战,但锈钉子却没听说过,这是何意?” 宁安道,“其实和粪水的道理差不多,这要涉及医术,以后再和你说,你先办。” “哦。”许长卿歪着脑袋又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个理由,值得作罢,回了声。 宁安嘿嘿笑了两声。 粪水的细菌感染加上锈钉子的破伤风感染,他会让金人享受双重的生化攻击。 检查了守城物资的储备,宁安又检查了城外的矮墙。 这是一道道只有半腰高的土墙。 虽然不起眼,但是敌方攻城的时候,这道墙会起到一个阻拦作用。 让敌方进攻的步兵行动迟缓,给守城士兵更多的攻击时间。 一直忙到傍晚,宁安对晋城的防御工事基本满意,只是提了些改进的意见,之后与许长卿返回王府。 路上,二人又商议了下晋州的建设。 打仗归打仗,但封土的生产建设不能因此停顿。 剿灭豪强之后,许长卿时常向他提及自己的设想。 那就是通过以工代赈,将豪强搜刮的财富还给晋州百姓。 宁安基本同意了这个办法。 也就是说接下来,晋州要修桥铺路,挖掘沟渠,开垦农田和矿山,上山伐木等等官府工程俱都不再通过的徭役来实现,而是按工给钱。 自大宁立国至今,徭役制度逐渐崩坏,官府随意征发徭役,多有官员将百姓当牛马驱使,死于疲累,导致百姓苦不堪言。 提及徭役,百姓无比咬牙切齿。 当下,晋州百废待兴,他要建立一个富庶封土,更是有许多工程要建造。 若是像其他官员那样,不想花钱,只是想通过徭役白白支使百姓,只会把积累的人心全部毁掉。 再者,这也不是他的初衷。 他要建立的一个富强的晋州,当然是要通过激发百姓的积极性来搞建设,而不是强行摊牌。 接着,二人又聊起具体的工程。 宁安的想法是首先重点发展农林牧渔,提供亩产的同时,丰富食物来源。 农业不仅是能让百姓温饱,也是许多工业原材料的来源,是基础,当然要打牢。 至于商业也要同步发展。 但这就要看他的东海商行了,许长卿帮不了什么忙。 一路回到王府,宁安还没进门,便见秋云已经等待门口。 见到宁安,她忽然眼圈一红,哭着跑到宁安面前,说道,“殿下,救救素水姐姐,呜呜呜……” “素水?怎么了。”见秋云哭的如此伤心,宁安心里一沉。 这时,余钱也过来了,他气的浑身发抖,说道,“殿下,刚刚从京师传来消息,素水正要前来晋州,却让李家的人扣住了,说素水早已过了在宫中服侍的日子,该回到李家。” “他们还说要给素水姐姐寻个人家婚配!”秋云泪眼婆娑。 宁安闻言,顿时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这次素水回去,他是让素水收拾收拾,随商行总部迁到晋州。 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 在这个时候,李家突然向素水发难,显然目的不是素水,而是为了针对他这个东海王。 第329章 失陷 第329章 失陷 “殿下,李家乃是大宁七大门阀之一,以杨为先马首是瞻。” “在这个时候李家向殿下发难,定是受了杨为先的指使。” “为的便是扰乱殿下的心志,令殿下方寸大乱,无法安心应对接下来的真定府之战。” 许长卿见宁安脸上尽是怒色,忙躬身提醒。 宁安极怒,但理智尚存。 许长卿说的,正是他想的。 对方很阴险。 他现在是藩王之身,没有皇命是不能回京的,否则等同谋逆。 所以,若是他冲动反京,便正中其吓坏。 若是他不回去,如此奇耻大辱,换任何一个皇子都无法忍受。 怎能安心处理政务,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简单来说,这便萧谷故意撤回斥候一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制造麻烦。 最终是要他在真定府这场危机中死去。 毕竟剿灭晋州八家豪强,建立六万藩军之后,他这个废太子在他们眼里,已经不再是一根手指点便能按死的蚂蚁了。 为了对付他,自然什么手段都要往他身上招呼,无论这个手段有没有用,会不会起到效果。 “可是,可是就仍旧李家把素水姐姐绑回去吗?李家那些人对素水姐姐母女一直很坏,他们一定会欺负素水姐姐,把她嫁给一个坏蛋的,呜呜……” 许长卿这么说,秋云闻音知意。 她不愿让东海王冒险,又心疼素水,不禁哭的更大声了。 宁安也是一阵焦躁,这件事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家的确够狠。 他正思想对策,这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 他转头望去,见一个小宦官纵马而来,十分面熟。 仔细一打量,他陡然认了出来,这是萧皇后手底下的人。 见到宁安小宦官下了马,躬身道,“殿下,娘娘让我带了封信给殿下,另外让殿下不要为素水的事着急,她已经将素水接到了宫里。” 说罢,他将一封信呈递给了宁安。 宁安接过看了一遍,微微松了口气。 李家索要素水这件事是正当的要求。 朝堂上,包括上官云和杜明锦等大臣也没法替宁安辩驳。 按照礼制,素水到了年限,是该出宫返家。 只是以前李家根本不在乎素水,素水也无足轻重,李家便没有理会这件事。 现在李家既然提出,萧皇后也没有法子。 所以,她想了个法子,那就是以喜爱素水为由头,接她到宫中作伴,再陪她一两个月。” 之后,李家便可将素水接回去。 对这个要求,李家自然无法反对。 素水曾经服侍萧皇后多年,萧皇后念旧情理所当然。 他们若是不给面子,上官云等大臣便可在朝堂上职责他李家刻薄无情了。 素水的事之外,萧皇后又提醒了他一遍。 嘱咐他,一旦真定府失陷,大势已去,当及早撤到黄河南岸。 这又与之前的表述不同,似乎经过几次劝解,宁安无动于衷。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位嫡子真的是有心抵御金国的入侵。 “秋云,取三十两白银赏给小李子。”吃了个定心丸,宁安对秋云说道。 小宦官身上布满灰尘,满脸疲乏,与他的人前后脚到,显然也是一路没有停歇地赶路。 秋云听说萧皇后将素水接到了宫里,一颗心也终于安稳了。 擦了擦眼泪,蹦蹦跳跳去取银子了。 宁安又把信的内容说与许长卿和余钱听,二人也俱都露出了笑容。 “皇后娘娘对殿下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这下殿下再无后顾之忧了。”许长卿浑身一轻。 宁安轻轻点了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他此番就藩晋州,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所有关爱他的人。 只有自己坐镇一方,举足轻重,他才能让他们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活下来,而且活的更好。 不多时,秋云回来了,小李子领了赏便又返回。 萧皇后交代他速去速回,他不敢耽误。 待小李子离去,众人回了王府。 素水这件事暂时让萧皇后按下来了,但之后还会继续。 但至少这段时间,他无需再分心,能够专心筹备真定府的战事了。 之后的日子,他一面督促杜如初锻造板甲,一面监察藩军的训练。 许长卿也没有闲着,将运粮队组建了起来,随时能够支援藩军作战。 同时,各方面的情报也通过紫华卫之手,雪花一般飞到他的手中。 远在河间府的滨州城在抵御金兵二十二天之后,让金兵破城。 这是完颜宗泽在河间府之战中耗费最长时间,攻破的城池。 为了消解怒气,他下令屠城三日,滨州城残存十万军民无一幸免。 滨州守将庄勇年战死之后,金兵并没有绕过他,将其头颅割下来,悬挂于滨州城门上。 “天杀的金狗,老子要撕碎他们喂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北大营,徐华向宁安回禀这个消息的时候,宁安身边的将领们因为极致的愤怒沉默了数十秒。 最后,顾远忠发出如雷般的吼骂声,气的来回走,不断摸着腰间的佩刀,恨不得立刻冲去河间府。 冷铁的脸色如万年寒冰,他的嘴唇轻微颤抖,“柳将军投了金国,庄将军战死,这大宁还能有几个能战之人?” “大宁军中之人都说庄将军资质鲁钝,但他却是一个硬骨头,战死滨城,他应该也是得偿所愿了。”高阳眼圈微红。 大宁朝堂之上没有忠良的大臣,军中不是没有悍不畏死的武将。 奈何正气压不过邪风,他们只能在乱世中沦为一首首悲歌。 宁安心沉如水,怒气如同压在山底的岩浆。 这个庄勇年他也有所耳闻。 在军中是个中规中矩的人。 在河间府一片望风而降的氛围中,他组织百姓拼死抵御,在没有朝廷支援的情况下,才金兵耗在了河间府。 不但给南逃的百姓赢得了时间,也间接给他赢得了时间。 在心里,他对他这位庄将军有感激,也有愧疚。 如果他不是如此弱小,当兵出东阳关与他同挥利剑,杀金人一个血流成河! 第330章 弃土 第330章 弃土 “庄将军的血不会白流,滨城誓死抵御金兵的大宁百姓血也不会白流。”宁安扬起拳头,高声喝道。 他很清楚,完颜宗泽这次屠城不仅仅是为了泄愤,同样也是为了恫吓真定府的大宁军队,瓦解真定府的百姓的抵抗决心。 目的是告诉大宁人,放弃抵抗能活,坚决抵抗就屠城。 在现今的历史上,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目的别无二致。 甚至,皇帝宁淳和大宁朝堂是的大臣也是他恐吓的目标。 “对,不能白流,金人让我大宁人流了多少血,就让他们十倍百倍奉还!”顾远忠怒瞪双眼,“殿下,这次就让我们与金人痛痛快快打一场,死了也无憾!” 宁安拍了怕他的肩膀,“当然要痛痛快快打一场,但我们要活下来,让金人去死!” 将领们闻言,个个精神振奋。 滨城将士的遭遇让他们感同身受。 如果他们败了,下场只会比滨城将士更惨。 因为金人定会以更残酷的手段对待与他们死战的人。 最重要的是,晋州现在是他们的家了。 家没了,他们便是无根的浮萍。 苟活下来,他们又能去什么地方? 难道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过着麻木的生活,仍旧金人屠戮大宁人,他们的同胞? 而且,这屠刀终究有一日不会落在他们的头上吗? 到了那天,他们的妻女,他们老弱的爹娘又有何人来救? 所以,他们要战。 曾经,哪怕他们有一丝畏惧之心,便不会追随东海王来晋州这个四战之地。 再者,他们有东海王。 这个敢亲自上马与金国骑兵血战的藩王,值得他们的信任。 想到这些,他们在心里长久淤积的郁闷之气,忽然找到了宣泄口,一个大声吼道,“让金人去死,让金人去死!” 其他将领心有所触,一个又一个也跟着发出了怒吼。 充满愤怒的声音传到了正在操练的士兵耳中。 他们先是停下来愣了一会儿,随即也选择了加入。 一时间,整个北大营的怒吼声直冲云霄。 过了许久,将士们的声音才慢慢降了下来。 冷铁和宁安对视一眼,俱都露出欣慰的神色。 且不说他们能否渡过这次危机,仅仅是藩军的士气便是许多大宁军队没有的。 沉吟了下,宁安示意将领们安静,肃然道,“滨城已破,金国的下一个目标便是真定府,以他们行军的速度,我们剩下的时间最多只有半个月。” “从现在起,战争已经来临,准备战斗!” “他们要战,我们便战!”顾远忠与其他将领交换了一下眼神。 其他将领纷纷重重点头,已经无需多言。 冷铁则道,“回去擦亮你们盔甲和刀剑!随时准备出发。” “是,将军。”将领们齐声应是,回到各自军中。 他们又将命令传达给士兵,整个军营瞬间笼罩在肃杀的氛围中。 待所有人离去,冷铁担忧道,“殿下,还没有消息从京师传来吗?” 宁安点点头,冷铁的意思是东阳关的事。 如果关隘无法及时交接到他们手中,将来会十分麻烦。 凭借关隘抵御金兵,与金兵入关之后与他们打野战是两个不同的难度。 金兵强在骑兵,下马攻城不是他们的强项,他们抵御起来会相对轻松许多。 可一旦大批金国骑兵进入真定府腹地,那么这场战争他们必输。 因为骑兵就是步兵的噩梦。 一个穿着重甲,加速向士兵冲过来的重骑兵不亚于一两汽车以时速六十公里撞过来。 更何况,打不过对方还可以跑,步兵又追不上。 如此,己方输永远是大输,赢永远是小赢。 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兵种劣势将一直存在。 “没有。”宁安也在等消息。 如果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那么他就只能走出迫不得已的一招。 这或许会让他在朝廷非常被动,但眼前最重要的是保命。 于是他继续道:“做好最坏的打算。” 冷铁会意,应了声是,神色坚定。 …… 与此同时。 长安,光明殿。 在宁安得到滨城失陷的消息时,这道消息也通过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这里。 原本正在争论到底要不要把东阳关交给东海王的大臣们顿时鸦雀无声。 龙椅上的皇帝宁淳也是默默无语。 滨城没了,这意味着河间府全部沦陷。 下一步金国的兵峰将直指真定府,有一场大战将会掀起。 “诸位爱卿,你们以为如何?”皇帝宁淳望向群臣。 尽管他已经有了丢失河间府的准备,但这则消息还是让他内心禁不住轻颤。 金国屠杀了滨城的将士和百姓这是在向他耀武扬威。 身为帝王,他愤怒,但此刻却没有了与金国一战,洗刷耻辱,夺回河间府的壮志。 这场战争,他失去了柳青,失去了左武卫,他不想失去更多。 何况上次双龙玉佩事件之后,传国玉玺到了叛军手中。 如今,江南叛军占据传国玉玺,正式立国,国号大陈。 其皇帝名为南宫复,还有一位长公主,名南宫燕,俱都是前陈余孽的子嗣。 之后陈朝大军四处出击,攻占大片江南土地。 陈朝的复辟让他气的大病一场,三日没有下床。 杨为先等门阀大臣更是连日求见,求他调回黄河之北所有的军队,大军南下剿灭陈朝。 内忧外患下,他苦不堪言。 现在,河间府沦陷,滨城遭到屠城,他愤怒之外,更是多了些许无力和恐惧。 也坚定了他自登基以来,一直存在心底的想法。 那就是放弃黄河以北的疆土,凭黄河天险抵御金国。 如此,大宁便能够凭着水师以及南岸的防线,以微小的代价挡住金国。 之后,他便可集中精力剿灭陈朝,继而北伐,驱逐金国。 一念及此,他更是向杨为先轻轻点了三下头。 这是他与杨为先之间的暗号。 上官云,杨为先,萧统三人,他从不将赌注全部压在任何一人身上。 见利则用,不利则弃。 杨为先见状,高兴的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 黄河之北,终是弃土了。 第331章 大势已定 第331章 大势已定 “皇上,这些年为了抵御金兵,朝廷在河间府和真定府耗费钱粮无数,已经仁至义尽。” “然而,不是我大宁将士无能,实在是金国铁骑强悍,而我大宁缺马,无善战之骑兵。” “如今河间府俨然沦丧金人之手,金兵接下来必兵临真定府。” “只是此时,江南乱起,若是继续在真定府与金人较力,恐怕十分不妥。” “金人携大胜之威,士气高涨,对真定府志在必得,此战定异常残酷,只会令我大宁损失更多的精锐。” “况且,真定府贫瘠而江南富庶,再付出如此代价,委实不值,不如集中兵力荡平大陈,先除内忧,将来再除外患。” “至于金国,不善水战,又有经营多年的南岸工事,金国即便拿下真定府,也别想轻易再进一步,孰轻孰重,望陛下三思。” 龙椅上,宁淳微微点头。 杨为先之言与他心中的想法一模一样。 如果大宁在黄河之北打光了精锐,那对大宁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因为失去了这些精锐,朝廷也将无力对抗江南的叛军。 到时候,他既保不住真定府也保不住江南。 可如果放弃真定府,保全大宁的精锐,他便能阻止叛军夺取江南的富庶之地,两端至少保住了一端。 如此明确的形势下,他只能选择放弃真定府。 内心里,他已经不想在真定府再打仗了。 现在唯一让他纠结的是,抛弃真定府这个名头太难听,他不愿意承担这个骂名。 萧统眯着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杨为先说完,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道,“皇上,杨尚书说得对,真定府虽然还在朝廷手中,但实则已经是金国的囊中之物,没有必要在真定府白白葬送大宁的军队。” “而且,这不是朝廷抛弃了真定府,而是迫不得已之下选择的先退后进之策,若保真定府,首先要保住朝廷。” “若是连朝廷也保不住,如何还能保真定府,而要保住朝廷,必北止干戈,南平死灰复燃的大陈。” 杨为先和萧统两位重臣先后出列。 朝堂上先是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一个个大臣出列,附和二人之言。 上官云与杜明锦对视一眼,眼中俱都闪过一丝落寞与无奈。 若是以前,他们必然出来反对。 可是柳青背弃大宁,投入金国,河间府之战,大宁又损失惨重,十八卫中,连失五卫。 连他们自己也觉得,此时放弃真定府,凭借南岸工事抵御金国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再者,大宁是灭陈立国。 现在大陈余孽复活了大陈,传国玉玺更是在大陈那个皇帝手中。 对许多大臣来说,甚至灭陈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抵御金国。 金国是异族,抵御其入侵即可。 但大陈可是前朝,这涉及到中原王朝的正统之争。 天下民心若是尽归大陈,大宁才是真的完了。 据他了解,大陈已经在江南散布污蔑大宁的言论,否定大宁的正统地位,打出了覆灭大宁,恢复大陈的口号。 面对这种情况,在当下的朝堂上,他们唯有保持沉默。 宁淳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注意着上官云和杜明锦。 见二人迟迟没有出言反对,他明白大势已定。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他接下来的决定。 伸出手示意大臣们安静,他道,“杨爱卿,萧爱卿之言,甚得朕心,与真定府相比,朝廷更为重要,岂能因一城一地的得势而毁了大宁。” “以前我大宁是先北后南,从今以后便要先南后北,江南之乱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能再等,只有稳住富庶的江南,才有余力抵御金国。” “既然如此,便下令真定府的官员与百姓即刻南渡,北塞三关的右武卫与东阳关神策卫也无需与金人交兵,再其攻城之前撤回。” 原本,他想不到最后一刻不撤兵。 现在形势突变,他的想法也改变了。 撤的不及时,大宁的军队有可能会让金兵追上,遭受屠戮。 “皇上圣明。”宁淳的话一出,朝廷上的大臣齐齐躬身。 上官云,杜明锦和萧潜没有附和。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上官云道,“皇上,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若是如此,朝廷抛弃真定府的言论将会快传遍天下,那些有抵御金国之心的仁人志士,必然心冷。” “他们要是因此投入大陈,可就得不偿失了,这大陈的口号里可是有驱除鞑虏的。” 宁淳脸色微变。 他自然清楚这点,但在损失很多和损失更多之间,他只能选择前者,也顾不了许多了。 杜明锦恰时说道,“皇上,臣倒是有个一个办法。” “哦?快快说来。”宁淳心有期待。 清了清嗓子,杜明锦道,“前些日子,东海王提及了接管东阳关的事,皇上何不趁机将东阳关和北塞三关交给东海王戍守。” “东海王本就是藩王,负有守土之责,如此剩下的事便与朝廷无关了。” 萧潜道,“臣附议。” 他们三人早就了解了东海王的心思。 只是三人对东海王抵御金人这件事根本不报信心。 东海王即便再厉害,六万藩军就想保住真定府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可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便顺了东海王的意思,推他一把,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反正他们相信东海王是个精明人。 最不济,也不会在真定府等死。 到时候兵败如山倒,大不了狼狈逃回长安。 面对金兵,他至少抵抗了,到时候也不算丢人。 第332章 怒火与现实 第332章 怒火与现实 “东海王?” 端坐着的宁淳,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左右游弋。 之前东海王在晋州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无论他是有高人相助,亦或是浪子回头。 显然他这位嫡子已经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一个人不但需要实力,也需要运气。 如果他的藩土不在晋州,以他当前的表现,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藩王,享受一世富贵。 但现在,他这个藩王只能在恶劣的形势下放弃封土,返回京师。 然而即便如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的六万藩军怎么办? 放弃真定府是朝廷的计略,可是东海王依旧是藩王,拥有执掌六万藩军的权利。 难道要让东海王带着自己的六万藩军返回京师? 这显然不成,即便东海王是个皇子,是他的儿子。 想到这,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但又有些犹豫不决。 萧统巴不得右武卫能够毫发无损撤回黄河之南。 咳嗽了下,他忙道,“皇上,臣以为上官侍中说的对,不如将关隘交给东海王的藩军戍守。” “东海王的藩军新练,怎能与朝廷的精锐相提并论,他们若是能掩护朝廷大军和真定府的百姓南撤,已是最大的功劳。” 杨为先皱了皱眉头。 东海王索要东阳关这件事在朝廷已经讨论了许久。 是在他的阻挠下,才没有得以通过。 他很清楚,戍守关隘还能与金国一战。 若是金兵策马长驱,直入真定府腹地,东海王那点藩军是连金国的牙缝都塞不满的。 到时候,混乱中杀死东海王的概率更大。 同时,他还抱有消耗勋贵实力的目的。 不过,江南的形势急转直下。 这几日他心里的想法有了变化。 今日朝堂上,皇帝宁淳更是改变了大宁长久以来的计略,开始重视江南。 如此一来,他便需要勋贵的军队去南方平定死灰复燃的大陈。 于是他道,“萧中书所言极是,而且东海王若是藩土,他的六万藩军该驻扎在哪里?” 他这话一出,朝廷上不少大臣色变。 太子和六皇子则嘴角微微上扬,十分满意。 杨为先说的很委婉,但话里透出的意思很直白。 东海王的藩军只听命与东海王,不会服从朝廷的命令。 这样一只军队很危险,随时可能会因为对朝廷不满而哗变。 与其等到那一日,不如将其消耗掉。 至于东海王,他若是真心抵御金兵,难逃一死。 即便不死,藩军打没了,他也狗屁不是,弄死他很容易。 总之,无论他们之前的计策,还是现在的计策,东海王都落不着好。 宁淳听着杨为先和萧统的话,同时打量着群臣的表情。 沉吟了下,他似乎下定了决心。 比起江山社稷,东海王的六万藩军无足轻重。 至于东海王这个嫡子,他当然不是有心让他去送死。 他相信以东海王的性格,见势头不对,定会返回长安。 大不了,继续当他的闲散王爷就行了。 一拍膝盖,他道,“传朕的旨意,令东海王即刻接管东阳关和北塞三关,八百里加急将圣旨送到!” “皇上圣明!”皇帝宁淳的语气坚决,大臣猜出其心意已定,齐声道。 上官云等人也同声高呼,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们不但心疼东海王,也为糜烂至此的大宁感到无力和难过。 议定此事,宁淳挥了挥手,示意散朝。 他没有因为这个决定而感到丝毫高兴。 内忧外患下,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最有利于朝廷,最有利皇家的一面。 总是能仅凭一腔热血,将来沦为亡国之君? 早朝结束,不多时一道圣旨便交给了长安的驿站,由驿兵火速送往晋州。 三天之后,这道圣旨便到了晋城的东海王府。 领了圣旨,宁安缓了一阵,方回过神来。 他要的仅仅是东阳关,没想到朝廷却连北塞三关也交给了他,实在令他意外。 许长卿和冷铁也在,三人刚刚在书房上商议战争中府衙和藩军的配合问题。 圣旨到了,一起接了圣旨。 得知圣旨上的内容,许长卿叹了口气,冷铁则面露鄙夷之色。 他们想过,滨城的屠城会吓唬到不少人。 没想到金人的恫吓如此有效。 之前朝廷放弃真定府还遮遮掩掩,担心众口悠悠。 现在干脆不顾廉耻,把烂摊子直接甩他们身上了。 “让我们藩军殿后……”冷铁想骂朝廷,骂皇帝。 但转念想到东海王是皇子,骂皇帝会连带上他,便收住了口。 “一群鼠辈。”冷铁没骂,宁安却是骂了出来。 许长卿道,“殿下,事已至此,也别他法,还是立刻接掌东阳关和北塞三关为是,免得夜长梦多。” 宁安点点头,他们本就有心接掌东阳关和北塞三关。 朝廷的圣旨如了他们的愿。 战略上,他们是高兴的,但心里却是难以接受的。 毕竟和真定府一样,他这个东海王以及他的藩军也得成了弃子。 “冷铁,你和本王当即统帅四万藩军前往北塞三关,命顾远忠统帅一万藩军前往东阳关,接掌关隘,留下一万藩军临机应变。”宁安道。 “是,殿下。”冷铁重重抱拳。 恼怒之后,他也松了口气,至少无需与右武卫发生冲突,便能顺利接管关隘了。 冷铁离去,宁安对许长卿道,“运粮队也要动起来了,把粮食运往北塞三关和东阳关。” 应了声是,许长卿也离开了。 转过身,宁安对秋云道,“回寝殿帮本王穿上盔甲?” 秋云一脸的担忧,但却使劲点了点头。 她明白,战争已经来临,东海王要去打仗了。 虽然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她明白这是东海王的职责,他要去保护封土上的所有人。 难过的想哭,她还是忍着没有流眼泪。 此时东海王义无反顾的样子在她心里像个大英雄。 身为他的小婢女,她又怎么能哭哭啼啼的。 正如素水回去之前交代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她只要照顾好东海王才是。 第333章 抵达 第333章 抵达 暖风熏人。 回到寝殿,秋云便去取来宁安的盔甲,为他穿上,又拿来佩剑系在腰间。 立在铜镜前,宁安打量了下自己。 由于继承了萧皇后的美丽,宁安容貌本就不错。 配上戎装更是英姿飒爽。 秋云望着如此打量的东海王,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小脸微红。 “留在王府,等本王打了胜仗回来。”宁安对秋云说道,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战场刀剑无眼,不是秋云喜欢的地方。 宁安此言让原本低着头害羞的秋云抬起头来,俏脸上全是不满。 瘪了瘪嘴,她道,“不行,素水姐姐说了,殿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而且殿下外出打仗,吃喝更要殷实一些,没有奴婢怎么行?” 宁安哈哈一笑,他料到小丫头会如此说,于是道,“打仗又不是去踏春,与将士们同吃同睡即可,本王可一点不娇气。” 说罢,他转身便走,准备与冷铁汇合,前往北塞三关。 秋云急得跺脚,追了几步,她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殿下若不带秋云去,秋云便去找韩将军,让他带着秋云打金兵去,总之,秋云才不要呆在王府。” 宁安闻言,立住脚步。 小丫头一向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这次竟然违拗他。 见秋云眼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他的心一软,叹了口气,“跟本王去也行,但在关隘的时候要听本王的,不许乱跑。” “是,殿下。”秋云高兴起来,笑容从脸上涌现。 摇了摇头,宁安吩咐余钱留下照看王府,便同秋云去了北大营。 余钱虽然也想陪着宁安去关隘。 但奈何秋云也走了,王府不能无人照看。 再者,随时可能有消息从京师传过来,他需要留下接收。 到了北大营。 冷铁等将领同样一身戎装,士兵们则忙忙碌碌,正在做临行前的准备。 “板甲的运输一定要注意,切忌不可走漏了风声。”见到冷铁,宁安嘱咐道。 这段时间,杜如初的工坊断断续续,一直在向藩军交付板甲。 到现在一共交付了五千副板甲。 冷铁在军中也挑选出来五千个身强力壮的士兵配这些板甲,只待打金兵一个措手不及。 可以说,板甲是他这次与金国较量中的一个杀手锏,保密程度自然要高。 “殿下放心,末将已经下令,运输过程中辎重车全部覆盖黑布,揭开黑布以及泄密者连坐诛杀,绝不容情。”冷铁说道,语气比他的名字还冷。 宁安点点头。 冷铁当年在河间府的时候,虽然初露峥嵘便因靖王身死而雪藏。 但大小十余丈也挣了些名头。 按高阳的话说,他们有人背地里给冷铁起了个外号,叫“冷血无情”。 这其一是指其对违反军令者冷血无情。 其二是指对待金兵冷血无情。 “你再派些人手去找杜如初,他那里有本王的第二个杀手锏,也一起运往北塞三关。”宁安又吩咐了一句。 冷铁眉头一挑,精神振奋。 这个东西,东海王在击败入侵的金国骑兵之后倒是提过。 但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 现在终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又应了声,他忙调遣人马去了。 又过去一个时辰,藩军士兵准备的差不多了。 顾远忠统兵先一步向东阳关而去。 之后,冷铁和宁安率领藩军向北塞三关进发。 出了晋城,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先后过了华林县,阳曲县,在第二天正午的时候,众人抵达了北塞三关里面的中关。 在中关的东西两面分别是三关中的西关和东关。 那日,京师来的驿将,再给宁安传过圣旨之后,紧接着便来了北塞三关。 戍守北塞三关的萧谷已经提前了解到了圣旨的内容,也已经令麾下将士准备撤出关隘。 “殿下,望您吉星高照,能把金兵打的落花流水,保全自己的封土。” 中关南门,萧谷和萧玉成见到宁安,俱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提东海王已经从勋贵扶持的对象变成了他们要处置而后快的对象。 只是上次他屠戮右武卫士兵便惹恼了他们。 萧玉成瞥了眼自己的父亲。 他父亲的言辞里夹枪带棒,他自然也不客气。 笑道,“当年有靖王力挽狂澜,说不定殿下也能力挽狂澜。” “待殿下凯旋而来,我将亲自登门,为殿下接风洗尘。” 萧谷父子配合默契,阴阳怪气。 冷铁和高阳等一票将领脸色早就变了。 宁安笑眯眯的。 他和萧谷父子实在没有什么好客气,于是道,“借舅舅吉言,总比吓得屁滚尿流,急着逃跑要好得多。” 冷铁和高阳等将领听了,顿时哄堂大笑。 原来萧谷和右武卫的人已经准备妥当的样子。 似乎等藩军一来,他们便走,十分急迫。 东海王此言显然是在讽刺他们。 萧谷和萧玉成反应过来,表情当下难堪起来。 哼了声,萧谷不再言语,一挥手便下令右武卫出发。 宁安也没有再理会二人,只是让藩军立刻入城,接掌关隘内的各项设施。 第334章 一句 第334章 一句 朝阳初升。 道道金光洒在身披鳞甲的藩军士兵上,让他们如同笼罩在一片金光中。 走出没多远,萧谷父子停下来,回望了眼。 萧玉成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说道,“东海王,你现在还能得意一会儿,等金兵大军一到,有你哭的,不过这样也好,这次你是自寻死路。” 萧谷微微点头,“东海王这段时间在晋州的确有模有样,不仅是我,京师的重臣也颇有些惊讶,但他以为凭此就能依仗六万藩军抵达金兵的南侵,那就太自大了。” 在他看来,只有亲自与金兵交过手的人才懂得金兵的厉害。 东海王现在的表现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能是剿灭豪强,接掌了晋州让东海王亦或是他身边的高人得意忘形了。”萧玉成嘴角上斜。 萧谷冷笑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调转马头,继续向南而去。 他们南渡黄河之后,便要直接下江南,剿灭腹壁的陈国。 金国有意侵吞整个黄河之北,损失最大的是他们的勋贵。 正因此,在勋贵们的不甘中,他们才尝试在河间府与金兵打了这一仗,而不是一开始就主张退兵。 而现在滨城屠城让他们勋贵们清醒了。 黄河之北的利益,他们是保不住了。 既然如此,他们便要从长计议,将自己的利益放在江南。 只是江南是门阀的地盘,他们想插足很难。 但这次对大陈的围剿却给了他们机会。 杨为先等门阀大臣虽然心里不乐意他们将势力拓展到江南。 但比起让大陈吃干抹净,也不得不借助他们的勋贵的力量。 至于消灭大陈之后的利益分配,他们再继续争就行了。 之外,他们南下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避免门阀的势力膨胀太快。 由于江南的祸乱,朝廷兵力捉襟见肘,无法及时应对遍及江南的叛军。 所以江南的门阀豪族多蓄养豪奴,建坞堡自卫。 多年下来,这些豪奴俨然成了豪强和门阀的私兵,就如他们勋贵在军中养的亲兵。 大陈复辟之后,杨为先等大臣更是主张鼓励江南搞团练。 简单点说就是允许各府富裕的门阀豪强自己练兵。 为了遮羞,又提各府团练要归朝廷节制,派遣官员巡查监督。 可是这些表面功夫怎么可能骗的过他们勋贵。 这些团练私兵吃的是门阀豪强的粮食,拿的是门阀豪强的军饷。 是否忠于朝廷全在于建立团练私兵的门阀和豪强是否忠于朝廷。 所以,若是门阀们的计谋得逞,不但于大宁无益,其实力更是要迅速超过损失惨重的勋贵。 他们领兵南下就是要削弱大陈,不给门阀们这个正大光明拓展实力的机会。 当然,这次围剿要是顺利,门阀大臣的计谋自然要泡汤。 但如果不顺利,恐怕将再难阻挡。 大宁失去了北方,不能再失去南方。 即便清楚团练的危害,皇帝宁淳怕也得同意。 毕竟在速死和慢死之前,任何人都会选择后者。 三塞中关南门。 宁安和冷铁已经登上门楼,正在注视着右武卫绵长的队伍。 右武卫的兵马一走,整个中关顿时显得空了。 一直以来,右武卫及其富庶的厢军共计十二万把守者北塞三关。 这三关中,西关和东关地势险要,各自镇守夹在两山中间的一条山道。 不过这两条山道稍微宽了些,足以通过辎重队伍,所以才设置了关隘。 相比西关和东关,中关也是夹在两山之间,然而这条山道之前是足有一公里宽的平原地带。 在这里,足以敌方的大军展开。 所以,中关一向是三关中最为紧要的关隘,也是驻扎兵力最多的关隘。 高峰时,这里足有八万人。 在前来的时候,宁安和冷铁商议了下,五万藩军也按照比例分配到了三道关隘。 各有一个将领统领一万到了西关和东关。 他们统领其中三万主力入主中关。 打仗的时候,他们会根据三道关隘不同的情况派兵彼此支援。 因为三道关隘很近,最远的西关也就相隔二十里左右。 骑上战马,士兵很容易相互转移。 至于东关,其实和中关可以说是同一道关隘。 仅仅是因为中间有座小山,分作两道关隘,相隔不过里许。 “这就是禁军中号称与左武卫比肩的右武卫,竟然畏惧金兵至此。”冷铁叹了口气。 按照正常的交接,关隘将领至少也领着他们熟悉一下关隘。 待士兵接管了关隘,熟悉两三天,原关隘的军队再撤出。 萧谷现在这么急,的确有不喜东海王的原因,但估计也怕走晚了,藩军到时候遇到金兵一触即溃,他们被金兵追上,遭受损失。 “走就走,眼不见为净。”熟悉历史,宁安的心很大。 王朝末期,军队能不叛变投敌,那就是好军队了。 转过头,他居高临下望着空旷的关隘,心里略微有些紧张。 剿灭豪强对他来说相当于剿匪,这是治安战。 但这一次,却是真正的战争。 而且,他们要面对的是多年来,将大宁打的找不着北,令大宁人闻之色变的金兵。 同时,他们在数量上只是其南下兵力的三分之一。 唯一的优势便是守城优势。 战争一起,血肉横飞,绝不是纸上的寥寥几句,他藩军是否真的能在这场打仗中赢得胜利? 深深吸了口气,宁安拍了拍城墙上的城垛,飒然一笑。 他怪自己想的太多。 实则,他和他的封土以及他的封建和封土上的百姓此刻只不过是历史洪流中遭到抛弃的弃子。 他和他们根本没有选择。 不打,他的封土将沦为金国的养马地,封土上的百姓会遭到屠戮。 只有打了,他们才可能在必死中挣得一线生机。 一念及此,他对冷铁道,“让将士们接下来好好休息,擦亮刀剑盔甲,这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本王就把性命交给你们了。” 冷铁闻言,冰冷的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 东海王这是要与他们共生共死。 大战之前,无需千言万语,东海王这一句就足够了。 第335章 改良 第335章 改良 “殿下,关内的粮草所剩无几,估计只够藩军吃上数日,守城所用的滚木,乱石等物也储备不足。” 刚刚给了冷铁命令,宁安准备下城墙。 这时高阳急匆匆过来。 冷铁闻言,稍稍平复的心情再次阴霾起来,狠狠瞪了眼离去的右武卫。 “无妨,运粮队马上就会将从豪强手中缴获的粮草运来,协助你们准备守住物资。”宁安道。 对于此事,他心里早有预料。 既然朝廷准备抛弃了真定府,自然不会在北塞三关囤积大量粮草和守城物资。 反正到时候要跑路。 高阳点点头,又道,“此外,金国的斥候一直在关外游荡,只怕他们已经发现了三关换防的事。” “他们或早或晚都会知晓,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这段时间训练的斥候队能派上用场了?”宁安问道。 “没问题。”高阳神色自信,“上次咱们换来的战马与金国骑兵的战马一样优异,咱们藩军的将士也个个是好汉,绝不输给他们。” “这就好,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本王要了解尽金兵的一切动向。”宁安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此刻,他不仅是东海王,也是藩军的最高将领。 “是,殿下。”高阳应了声,转身离去。 藩军总计六万人,冷铁为大将军统领全军,之下设两名各自领兵三万的卫将军。 二人分别是顾远忠和高阳。 只是因为高阳擅长战场上的侦查,宁安便多给了他一项任务,那便是负责全军的斥候。 高阳离去,宁安还没迈开脚步,这时徐华又至。 随他同来的还有乞活军的首领韩国忠。 在藩军出发的时候,徐华同紫华卫的人便骑马前去与乞活军联络。 所以韩国忠提前知晓了藩军接掌北塞三关的事宜。 “殿下,末将把乞活军和其能干活的家属全部带来了,就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有需要的地方,殿下尽管支使。”韩国忠说道。 若不是右武卫的士兵还没走远,他就直接把人领到关内了。 前些日子,东海王与他们乞活军演了场杀伐的戏。 这场戏自己人清楚,外人还是不清楚的好。 顿了下,他继续道,“殿下,这次能不能让我们乞活军也上,将士都等着杀金狗。” 他们一直藏身山中,伺机袭击金兵,根本原因还是在平原上无法对抗金人,甚至像猎物一样遭到金兵猎杀。 这次东海王接掌了北塞三关,他们头一回有了据城而守的机会,曾经受尽窝囊气的他们自然想要发泄下怒火。 只是,东海王给乞活军的任务是渗透金国占领的燕云十六州,破坏金国的补给,营救金兵俘虏的大宁百姓。 东海王会不会同意,他心里也没谱。 于是,说话的时候,他语气中多了些央求的意味。 “好,但现在起,你们必须服从冷铁的命令。”宁安犹豫了下说道。 乞活军尽管有了大陈遗留下来的盔甲刀剑,但装备方面仍然差藩军一筹。 优点则在于他们与金兵常年交手,有实际的战场经验。 而且,值此关键时刻,不能按照以往的规矩行事。 他给乞活军的任务重点在于日常的袭扰,慢慢给燕云的金兵放血。 但关键时刻,还是要集中力量,先守住关隘。 再者,大战之际,金国势必会严密保护自己的补给。 仅凭乞活军恐怕是不够的,到时候需要藩军精锐出击,乞活军为向导,相互配合,才有可能出奇效。 因此,留下乞活军有其必要性。 “是,殿下。”韩国忠大喜。 他来的时候,乞活军的将士都等着他带回好消息。 现在,他心里终于踏实了。 冷铁也露出微笑,即便韩国忠不提,他也要向东海王说这件事。 身为大将军,他要精细到利用每个士兵,确保胜利。 乞活军当然也要用。 三人正说着,忽然一道笑声响起。 杜如初登上了城楼,这小子一脸兴奋,东张西望。 见到宁安,他过来行了个礼,说道,“殿下,我提前过来,带了些那种东西?” 说罢,他向宁安挤了挤眼睛。 宁安瞪了他一眼。 他临行前可没让这小子来北塞三关。 这小子是借着运输物资的名义自己来的。 而他运的自然是他这次用来对付金兵的杀手锏。 “带了多少?”宁安问道。 他没有责备杜如初,他这个杀手锏到现在处于保密状态。 这小子过来,正可以教将士们如何使用。 “不多,十个总是有的,我是骑马自己背来的。”杜如初笑嘻嘻的。 他虽然埋头为东海王研造东西,但也是个热血少年。 在京师的时候便常常幻想战场上杀金人。 现在大战在前,他岂有错过的道理。 他明白,这次东海王没有叫他来,那是为了顾全他的小命。 可他忍不了,不来这里,觉都睡不安稳。 “够了。”宁安笑道,“冷铁,带你去见识一下。” 冷铁早就让二人的对话闹的心里痒痒的。 之前东海王已经提示他,还有一个堪比板甲的东西了。 现在他终于要见到了。 下了城楼,三人沿着关内的主街道走了一会儿,拐入一个比较宽敞的院子。 命令赵文赵武守住院门,三人来到院子里的一处阔地。 这时,杜如初从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瓷瓶,瓶口有木塞,从木塞里伸出一根引火线。 此物便是宁安这段时间让杜如初搞的秘密武器。 大宁版的原始手榴弹。 在现今的历史上,唐宋时期出现火药,宋朝时期便有了简陋的火药武器。 比如在类似枪械的火器,突火枪,原理是在竹管里填装火药,发射弹丸。 又比如火箭,在箭矢头部绑上火药筒以增程。 至于手榴弹,则被称为震天雷。 就是在陶罐里装上火药和引线扔出去,类似现今小孩子玩的擦炮。 元朝灭宋吸收了火药和火器技术,随着战争,将火药技术传欧亚大陆的每个角落。 之后,经过欧洲的改良,先出现了火门枪,之后演变为火绳枪,燧发枪,火炮,才有了西方的船坚炮利。 当下的大宁已经类似于宋末元初。 简陋的火药技术和简陋的火器已经在战场是频繁使用。 有着现今技术知识的宁安自然不能守住脑海里的金山不用。 所以,他给了杜如初正确的火药配比,以增加黑火药的威力,又对震天雷进行了改进。 最终塑造出了这款杀手锏。 第336章 量大管饱 第336章 量大管饱 “火雷?” 冷铁立刻认出了杜如初手里的东西,微微失望。 在大宁军中早就有了这个东西。 不过这种东西在战场上仅仅是聊胜于无的东西,无法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 甚至是发射石弹的火铳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真正的杀戮还是凭借冰冷的盔甲和刀剑。 因为火雷炸裂,飞溅的碎片根本不足以刺入盔甲,只有一些士兵比较倒霉,炸伤了裸露在外的部位。 宁安注意到了冷铁的表情。 这就是火雷,也是大宁军中的叫法。 和杜如初对视一眼,宁安也不解释,扬了头,示意杜如初掩饰。 嘿嘿笑了两声,杜如初道,“殿下,冷将军小心点。” 说过,他抽出别在腰间的火折子,吹了一口,露出红色的火光。 点燃了火雷的引线之后,用力甩到了三十余米外。 “轰!” 只见火雷飞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之后在地上滚了数米,突然爆炸。 火光中,青色的烟雾和白色的烟雾四散,如同突然涌现一团雾。 冷铁原本不与期待,但见状,忽然有了一丝明悟,眼睛射出兴奋的光芒。 “厉害,厉害,原来还可以这样用,那白色的烟雾想必是生石灰,对吗?”冷铁问道。 宁安道:“没错,如果是普通的火雷,本王浪费那么多时日干什么。” 清了清嗓子,他继续道,“你去仔细看看,除了生石灰,里面还有别的好东西。” 冷铁越发期待,大步走了过去。 检查了一下周围,他发现院子里散落了一些细小的钉子。 “这些俱都是粪水泡过的钉子,里面的生石灰与竹矛里的一样,用来伤金国士兵的眼睛,而且还是远程的。” “如今天气渐渐炎热,泡过粪水的钉子可以让金国受伤的士兵感染,一举两得。”杜如初详细解释。 “好,好,好。”冷铁连说了三个好字。 以六万之兵防守北塞三关和东阳关,不要说是初建的藩军。 即便是曾经名声在外的柳青也不敢有这个胆子。 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然而,东海王先后向藩军提供了板甲和这种特殊的火雷,着实令他心中大慰。 顿了下,他又问,“这种火雷只能扔这么远吗?” “不是,这要看士兵的臂力,将军最好挑一批臂力强的士兵专门负责投掷,到时候五十步,八十步也不是不可能。”杜如初道。 冷铁点点头,“那么这种火雷有多少?” “共计三万八千多枚,其中一部分去了东阳关,运往这里的有两万五千多枚。”杜如初回道。 宁安早就知道这个数字。 其实他没有改良火雷的外壳,采取铁铸的圆球,目的便是在于方便生产。 否则以工坊的产量,当下总计有一万枚就不错了。 陶罐烧制容易,量大管饱。 再者,他不需要火雷的物力杀伤。 正如冷铁而言,火雷很难炸穿盔甲。 对方士兵不傻,见到火雷会躲避。 火雷火药量有限,威力也有限。 相比之下,生石灰扩散对金兵造成的化学伤害更重要。 “够坚持几场大战了。”冷铁露出笑容。 金兵一开始攻城,势必会非常激烈,以求迅速拿下关隘。 只要坚持住最初的几日,金兵的士气便会弱下来。 而同时,工坊还在继续生产,足以满足整场战争的进行。 了解了新式火雷,冷铁心情大好。 三人畅谈了一会儿,出了院子。 接下来,他们要召集将领了解新式火雷,选出专门投掷火雷的士兵。 …… 中关外。 宁安三人试验火雷的同时,一队金国斥候游弋了阵,纵马向北而去。 经过半日的疾驰,他们抵达了忻城外。 此时,忻城外白茫茫一片,随时山花烂漫时节,却如同下了一场大雪。 这一片蔓延的白色正是金国大军的营寨。 河间府的战事已经处在收尾阶段,陆续有金国大军从河间府开拔,抵达忻城,准备下一场大战。 完颜宗泽和其长子完颜帧也到了这里。 同时抵达这里的还有柳青和柳湘云。 “王爷,北塞三关出了些状况,右武卫的士兵似乎撤走了,换上了其他士兵。” 忻城内,完颜宗泽正在和金国将领商议攻城事宜,斥候回禀。 “换上了其他士兵?”完颜宗泽皱了皱眉头。 从大宁境内送出来的情报总是迟一些,他还没有了解情况。 完颜宝也在,他问道,“那些士兵是什么样的?” “他们个个身穿崭新的鳞甲,似乎也是精锐。” “他们的鳞甲与右武卫有什么不同吗?”完颜宝追问。 斥候回忆了下,说道,“鳞甲的甲片更密,看起来似乎比右武卫的还好。” 完颜宗泽打量了眼自己的第三子,奇怪他为什么有此一问。 见父亲投来疑惑的目光,完颜宗泽道,“父亲,换防的军队只怕是东海王的藩军。” “东海王的藩军?”完颜宗泽怔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右武卫尚且不是我金国大军的对手,大宁皇帝会把如此重要的关隘交给一个小小的藩王吗?” “或许是父亲在滨城屠城三日,吓坏了大宁的君臣,他们不愿意在真定府再空耗兵力,只用东海王的藩军拖上我们一阵子。”完颜宝的眼睛眯了起来。 完颜宗泽捏了捏自己山羊胡的尾捎,“嗯,你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 完颜帧道,“若是如此,大宁岂不是等于将北塞三关和东阳关拱手相让于我们金国?” 完颜宗泽哼了声,“他们这是见了棺材,才掉了眼泪,当初梨园诗会,大宁皇帝宁淳若是将河间府和真定府割让给我金国,又付出如此代价,真是愚蠢至极。” 完颜宝道,“父亲说得对,他们是被逼到这般地步了。” “如今南宫复在大宁南方立国,建立大陈,掘了大宁的后院,北方又接连战败,丢失疆土,眼下,他们也只能凭着收缩兵力,凭着南岸的工事死守黄河了。” 完颜帧撇了撇嘴,“什么狗屁南岸工事,等我们把河间府真定府吃干抹净,下一步就把他们的南岸工事砸的稀巴烂。” 说罢,他狞笑起来。 第337章 相遇 第337章 相遇 “不过这些只是猜测,你还是派人打探清楚为妙,免得上了大宁人的当。” “我们在河间府打了大胜仗,可不能在这里栽了跟头,否则之前的功劳就白得了。” 长子的言语和笑声让完颜宗泽轻轻笑起来。 但他今日能稳坐东院大王的位子,可不是仅仅凭借皇帝完颜术骨的信任。 狼一样的凶狠和狡猾,才是让他从众兄弟之间脱颖而出的原因。 所以,针对北塞三关换防这件事,他没有丝毫大意,也没有决定贸然出击,急于立功。 待了解了实情再动手不迟。 接着,他转向完颜宝,“你说过,图姆特已经潜入了真定府,那就派人告诉他,随时准备配合我们。” “是,父王。”完颜宝眼睛闪过一道阴毒的光芒,“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东海王死在我们的手上。”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一道身影闯入大厅。 完颜宗泽瞬间皱起了眉头,但看清了来人的容貌,他的表情变成了宠溺,“玉儿,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完颜玉儿,她一身白色裙身,打量了大厅里的众人,她扬起头哼了声,“我来等着你们活捉东海王,记住,我是要活的,要是他死了,我饶不了你们。” 完颜宝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附在父亲耳边说了皇帝完颜玉儿交代的事情。 完颜宗泽了然。 他这位皇帝兄长一向十分疼爱自己这位独女。 既然完颜玉儿在东海王手里曾吃了亏,这位公主要活捉东海王来撒气也说得过去。 不过,他终究是完颜玉儿的叔叔,不像完颜宝那样对完颜玉儿言听计从。 沉吟了下,他道,“玉儿,战场上刀剑无眼,但我会尽量不杀东海王,以将其活捉。” “但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这次战事必须服从我的命令,不可乱来,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不然,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完颜玉儿既然来了,想必是他那位皇帝哥哥允许了。 只是,他可不想让完颜玉儿在双龙玉佩事件中那样任性胡来。 “好,我答应你就是。”完颜玉儿对完颜宗泽还是有点惧怕的,点头答应。 一行人正说着,忽然有士兵进来通报,“大王,柳青父女到了。” “让他进来。”完颜宗泽点点头。 他先一步抵达忻州,柳青父女则稍晚。 抵达忻州之后,他便命士兵只要柳青父女一到,便令柳青过来议事,商量攻城之策。 应了声是,士兵离去。 不多时,柳青昂首进了大厅,柳湘云则头戴斗笠,立在院子里等待。 完颜玉儿打量了眼柳青,便立刻把目光投向了门外的柳湘云。 见完颜宝也向柳湘云投去欣赏的目光,她不由一阵恼怒,径直来到院子里。 绕着柳湘云转了一圈,完颜玉儿冷笑道,“好一个小妖精,竟然连我的父皇也迷住了。” 在盛都的时候,她便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那时,她便想要去见见这位大宁叛将的女儿是何等人物。 没想到她去找人的时候,得知这位柳湘云已经启程南下。 她得知河间府大宁败局已定,金国马上就要攻打真定府,便也赶往这里。 这次,终于是见到真人了。 不过虽如此说,但她心里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感觉。 柳湘云身材颀长矫健,肌肤雪白如羊脂,唇红齿白,的确是个大美人,也难怪她的父皇会中意。 她自认容貌上不输柳湘云,但瞧自己小麦色的肌肤,自觉又落了下风。 “我不是小妖精,我叫柳湘云。”柳湘云直视着完颜玉儿。 她也很惊讶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美人,而且似乎对她充满敌意。 “你就是小妖精,小妖精,小妖精……”完颜玉儿见柳湘云不卑不亢,更生气了,掐着腰怒斥。 柳湘云俏脸含煞,她一向是个不吃亏的主,怎容得别人如此羞辱。 若不是父女二人屈身金国军中,她已经一个耳光甩过去了。 只是由于分不出这个女子的身份,她便默不作声,忍了。 完颜玉儿以为柳湘云怕了,更是得意,“小妖精,你怎么不说了,哼,看来我说的一点都不错。” “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有点美色,便整天想着勾引人,像你这种叛徒,不过是下贱胚子。”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突然响起。 正准备继续羞辱柳湘云的完颜玉儿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右脸。 那里火辣辣的疼。 这位大宁判将的女儿竟然打了她,打了她这位金国公主。 第338章 试探 第338章 试探 “我要杀了你!” 完颜玉儿短暂的惊愕之后,勃然大怒。 从身侧侍卫的腰间拔除其佩戴的弯刀便向柳湘云劈砍过去。 柳湘云自幼便随父亲练习拳脚功夫,可不怕完颜玉儿。 同样拔除一名金国士兵腰间的弯刀,她轻轻一挥便挡住了完颜玉儿的攻击。 完颜玉儿怔了下,微微讶异。 一击不成,她抽回弯刀,斜斜砍向柳湘云的腿部。 然而,她的动作马上凝滞住了。 她的脖子被锋利的弯刀顶住了。 仅仅一招,她便输给了柳湘云。 一念及此,她又急又怒。 原来,她也是有点拳脚功夫的。 金国立国之后,没有丢弃曾经游牧时候的传统。 上至皇帝,下到寻常的牧民都会练习马上骑射与厮杀的功夫。 她自幼便有人陪着练。 然而,她不清楚的是,因为其身份的尊贵,陪她训练的人从不过于严苛。 更多时候,这些人为了讨好她,不但放松了训练的水准,还会过度夸奖她取得的进步。 这也是她输给柳湘云的原因。 “怎么回事儿!” 院子里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完颜宗泽和柳青等人的注意。 他们望向柳湘云和完颜玉儿顿时吓了一跳。 完颜宗泽道,“柳姑娘,你面前的是金国公主完颜玉儿,切勿胡来。” 他一副好言相劝的样子,就怕柳湘云的刀一动,完颜玉儿就丢了性命。 到时候,他可是真的没法向皇帝交代了。 柳青得知眼前的少女是金国公主之后,也吓了一跳,喝道,“湘云,不得无礼,还不向公主殿下赔个不是。” 他和柳湘云俱都没见过完颜玉儿。 因为这位金国公主此前一直被拘押在真定府,后来才得以返回金国。 期间,这位公主居住深宫,他们自然没有机会见到。 再后来,他又奉命南下,柳湘云也跟了过来。 这真是他们头一次相见。 “金国公主?”柳湘云皱了皱眉头,收回了自己的弯刀。 可是,她没有向完颜玉儿道歉。 虽说,他的父亲眼下在金国为将。 但不意味着他们从此就要卑躬屈膝。 她的父亲面对完颜宗泽仍旧一副傲骨,她当然也一样。 再者,他们父女的脾性,随便派个人去打探就弄清楚了。 若是改了性情,反倒显得刻意,更引人怀疑。 “怎么?怕了。”柳湘云的弯刀从脖子上移开,完颜玉儿露出了得意的神色,面色嘲讽。 柳湘云没有回嘴,别过头,不去理她。 完颜玉儿见状,柳眉倒竖。 但顷刻间,她忽然神色大变,拍手笑道,“你是第二个敢欺负我的人,他们所有人都怕我,没什么意思,以后你陪我一起玩。” 完颜宗泽正要给柳青眼神,让他令自己的女儿赔礼。 但完颜玉儿这一句顿时令他啼笑皆非。 摇了摇头,他不再理会二人。 他不愿意得罪完颜玉儿这位金国小公主,也不想得罪柳青和她的女儿。 万一这位柳湘云真的深的皇帝完颜术骨喜爱,入宫为妃,他岂不是凭白得罪人了。 柳青也是轻轻松了口气,只是纳罕,这位金国公主性情竟然如此怪异。 柳湘云则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见完颜玉儿神色真诚,似乎不是在玩什么阴谋诡计,她才稍稍放松警惕,不由问道,“我是第二个,哪谁是第一个。” “是……”完颜玉儿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过马上收住,脸也微微泛红。 摇了摇头,她拉着柳湘云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私下里说。” 说罢,她拉着柳湘云便走。 待二人的身影消息,完颜宗泽瞥了眼柳青,像是恭维又像是讽刺,淡淡道,“柳将军,我真是羡慕你啊,皇上喜欢你的女儿就罢了,如今居然连公主也喜欢你的女儿。” 完颜宝附和道,“所以,柳将军,这次真定府之战,你可千万不要藏拙,寒了皇帝陛下的心,我们金国很久没有如此器重一名汉将了。” 柳青向北拱手,“柳某自当回报陛下的恩情。” 完颜宗泽点点头,与完颜宝对视一眼,他说道,“现在北塞三关似乎换防了,右武卫似乎撤走了,关隘内的兵马是东海王的人,将军对此有何见解?” “是吗?”柳青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第一反应便是大宁君臣已经抛弃了真定府。 内心尽管对此感到愤懑,但他依旧镇定自若。 沉吟了下,他继续道,“若是如此,真定府可一战而定,东海王的藩军新练,可不是金兵的对手。”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东海王似乎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这段时间我金国小股骑兵侵入晋州,竟让他杀的大败。”完颜宝始终在看着柳青的眼睛,“而他打败我金国骑兵的法子便是一种特殊的竹矛。” “此事,我已经有所了解。”柳青道。 完颜宝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完颜宗泽。 而完颜宗泽在滨城的时候便同他说了。 “既然如此,柳将军可有什么破解之法,若是打仗,东海王必定会故伎重演。”完颜宝道。 柳青露出沉思的表情。 来回踱了几步,他道,“唯有以牙还牙,战时不如将石灰填满瓦罐,以投石车抛上城墙,继而攻城。” 完颜宗泽和完颜宝对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完颜宝此问,自然是故意试探柳青的。 如果柳青对东海王的藩军有一丝丝怜悯,他们便要警惕了。 现在,他们的想法和完颜术骨一样,就是要利用柳青。 一来柳青的背叛是个典型的例子。 不但会打击大宁群臣的士气,也会给大宁其他将领做个表率,促进他们向金国投降。 二来,就是利用柳青的才能攻打大宁。 如果其给出的计策是良策,他们就采纳。 同时,这也能分辨柳青是否真心归附。 若是柳青扭扭捏捏,不肯拿出对策,或者对策与其才能不符,他们就要怀疑柳青了。 之后,他们与皇帝商议,决定是留下还是除掉。 柳青直面完颜宗泽父子的目光。 他的心里矛盾而痛苦。 可是为了自己的计划,他不得不为金国出谋划策。 再者,他相信以完颜宝的聪明,肯定已经想出了类似的法子。 这对父子不过是在试探他而已,不如干脆说出! 第339章 黑云压城 第339章 黑云压城 “柳将军高明,有柳将军在,这真定府必定是我金国囊中之物。” 柳青的回答让完颜宗泽很高兴,心里对柳青的戒备也少了些。 按照皇帝完颜术骨的意思,这次攻打真定府,柳青虽然不负责带兵。 但却要让柳青做他的副将,出谋划策。 视柳青的表现再考虑是否相信柳青。 刚刚,他和自己的第三子完颜宝给柳青设了一关。 这一关,他是闯过去了。 又闲聊了几句,完颜宗泽让柳青回去了。 待柳青的身影消失,他对完颜宝说道,“继续打探消息,等待大军集结,这次我们要一战而定,拿下真定府。” 自从占领了燕云十六州之后,金国便一直渴求获得整个黄河之北的疆域。 如今,他们终于要得偿所愿。 又过了几日,果然有来自大宁的消息传来。 东海王代替右武卫戍守北塞三关的消息属实。 完颜宗泽和完颜宝等人大喜,从这件事上,他们可以判断出一件事,大宁放弃真定府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快。 有了这个结论,完颜宗泽等人只是在忻城静静等待剩余大军的到来。 尽管北塞三关和东阳关只有东海王寥寥六万藩军。 但为保万无一失,他们此番攻城依然要竭尽全力。 完颜宗泽等人磨刀霍霍之际,柳青和柳湘云却忧心忡忡。 忻城一间院落里,父女二人被安排在这里暂住。 得知自己接下来要打的是东海王,柳青眉头紧蹙。 柳湘云一脸担忧,“爹,这可怎么办为了赢取金国皇帝的信任,难道你真的要攻破北塞三关,活捉东海王吗?” 柳青的表情古井无波,良久,他叹了口气,说道:“湘云,暂时你便当我们真的是大宁的叛徒,为了那件事,我们必须这么做。” 柳湘云握紧了拳头这些日子在金国军中,她深刻体会到一件事。 那就是金国士兵在士气方面胜过大宁士兵很多。 同时,金国士兵更加骁勇善战,再加上他们的骑兵,这才是大宁打不过金国的根本原因。 简单来说,就是金国的军队比大宁厉害。 现在,这么一只厉害的军队再由完颜宗泽统领,他的父亲出谋划策。 她根本想不出,大宁有哪位将领能守住北塞三关,何况是东海王。 这次若是东海王不跑,他可能要真的危险了。 若是之前,她根本不会担心,东海王必定会第一时间逃窜。 然而,她有一种直觉,现在的东海王不会跑,相反会死战到底。 这也是她担心的原因。 “我知道对爹来说那件事比性命重要,但东海王也是无辜的。”柳湘云咬了咬牙,“我要去北塞三关,劝他会京师。” 柳青叹了口气,他很清楚自己的女儿已经情根深种。 于是他道:“也好,东海王已经今非昔比,没必要死在连皇上都抛弃了的真定府。” 顿了下,他继续道:“只是两军马上交战,忻城关卡森严,你如何去北塞三关?” 柳湘云兴奋道:“爹你同意就行,我会想个稳妥的法子,不会连累爹。” 柳青点点头,“若是暴露了,就不要回来了,爹其实不想让你跟我一起委曲求全。” 柳湘云眼睛微红,“是我自己要留在爹的身边的,我就是去给那个傻子提个醒就回来。” 说罢,父女二人相视一笑。 …… 北塞三关,中关。 宁安正在阅览各方面的情报,其实包括紫华卫的,也有斥候的。 大体而言,伴随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渐渐有了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当下忻城已经集结了十二万金国大军,在未来数日,十八万大军可能会集聚于此。” “令人叹息的,柳青也在金国军中,为金国出谋划策。” “殿下柳将军是真的反叛了,正如当年北关守将一般。” 冷铁也在,他扫过宁安递给他的情报之后,叹了口气。 “怎么?怕了?”宁安斜眼看了下冷铁。 冷铁恨声道:“末将不怕,无论谁来统兵,末将都要与他一战,看看谁厉害。” 宁安点点头,“这就对了。” 这个消息同样让他也吃了一惊。 不过,马上他就释然了。 毕竟他的守城之法柳青也没见过的,也不见得能应对。 他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他是真的背叛大宁还是假的背叛大宁,他也懒得去管。 在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求生之路。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柳青同样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是敌是友,且今后慢慢来验证。 第340章 冷箭 第340章 冷箭 “轰……” 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乌云翻腾间落下豆大雨滴,落在屋檐上“嗒嗒”作响。 瞬间,混合着雨水和泥土味道的气息冲入屋内。 冷铁瞥了眼天空,指向一份情报,“殿下,柳青的事暂且不说,这汤文和的事情该当如何处置。” “大战当前,咱可不能让他在背后捅刀子。” 宁安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冷铁口中的汤文和,自然就是他剿灭豪强之际,出现在晋城的那位真定府知府。 当日,他与汤文和达成交易之后,汤文和便返回。 不过,他可没有就此对这位知府放松警惕,而是令紫华卫严密监视这位真定知府。 他相信,这位知府与豪强的关系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果然,不久之后紫华卫便发现有陌生的面孔与汤文和见面。 紫华卫第一件时间将汤文和府中出现可疑面孔的事回禀给了他。 得知此事,他便命紫华卫不要打草惊蛇,而是盯紧这些可疑的人,查清他们的来路。 起始,这些可疑的人一直呆在运城,倒是没有什么异动。 直到河间府沦陷,他的藩军与右武卫轮换。 这些可疑的人急于摸清状况,露出了马脚。 现在,他们基本确定这批人来自金国。 大概率是金国的探子。 而汤文和与这些金国的探子朝夕相处,只怕谋划的事情不小。 “这件事不能急,本王不怕他谋反,反而怕他不谋反。”宁安嘴角挂着一丝坏笑。 对汤文和这个人,他早就预估了最坏的情况。 “这是何意?”冷铁不解。 对于官方上的弯弯绕,他实在不是很精通。 宁安道,“晋州说到底是真定府下的一个州而已,而且位居前沿。” “如此就面临一个紧要的问题,若是晋州的后路被断,晋州便难以为继。” “所以,对晋州来说,一个不会对晋州产生威胁的真定府很重要,而有汤文和在,这点显然做不到。” 冷铁微微点头。 东海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汤文和的背景很复杂,现在又与金国有染。 当初,是因为他与东海王有利益交换,这段时间真定府才总体安稳。 但这样的汤文和显然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如今金国大兵压境,他果然露出马脚。 然而,他若是谋反,东海王便有理由,正大光明杀掉他。 相比之下,他若是不谋反,便一直会是个趴在脚面的上癞蛤蟆,令人恶心。 毕竟,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守住了真定府,汤文和依然会是真定府知府。 这也是东海王话中隐藏的深意。 同时,他还嗅出了东海王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东海王似乎不再满足于晋州。 晋州之外,他已经在考虑整个真定府。 当然,东海王不是对整个真定府的疆土有兴趣。 按照朝廷的律法,东海王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不可能不断封赏疆土。 既然这一点无法实现,东海王自然想要真定府有个与他一心的大臣。 现在,只要汤文和谋反,真定府知府便要换人。 至于到时候能不能换上他们自己人,定然要有一番争夺。 不过,若是他们能打赢这一仗,到时候想必也会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于是,他道,“末将懂了。” 宁安点点头,“汤文和能调动的只有真定府的州兵,我们提前布置,应该问题不大,这件事你不要操心,最重要的还是北塞三关。” “是,殿下。”冷铁应了声,摈弃心里的杂念。 金国大军不断汇集忻城,他的确应该集中心思打好这场战争。 接着,二人又谈论了下东阳关的事情。 眼下,北塞三关有的物资,东阳关也有。 按照顾远忠提供的情报来看,金国只是在东阳关集中了三万大军。 这只金国军队的作用更像是牵制部分藩军的兵力。 对此,他没有轻视,而是令顾远忠小心应对。 又令他没有军令,无论北塞三关多么危急,都不可擅离职守,前来增援。 完颜宗泽摆一路兵在东阳关就是等这一刻。 这个老狐狸真是狡猾的很。 说了这件事,冷铁去检察城防去了,他是他每日都要做的事情。 而宁安则呆在将军府里继续每日分析紫华卫搜集的情报。 又是数日过去,更多的消息传来。 右武卫在黄河北岸逗留了一阵子后,终于渡过黄河,抵达南岸。 与他们一起渡河的还有真定府的众多豪强和富商。 一些有亲人投奔加之有些余钱的真定府百姓也南下了。 不过,他们南下的路可没有豪强们那么顺遂,而是遭到了刁难,被索要高额的渡河费用。 不少人甚至瞬间倾家荡产。 能留在真定府的,唯有那些没有银子的穷苦百姓。 他们连路上的盘缠都拿不出,又能逃往何处? 既然留下是死,逃也是饿死,不如留下了。 对这些乱象,宁安只有轻轻一叹,随即抛开。 他已经没有悲天悯人的时间了。 在真定府百姓南逃的时候,陆续有金国大军向北塞三关开拔。 现在,北塞三关之外白茫茫一片,正是金国大军的帐篷。 这天又一只金国军队抵达关外的营帐后,冷铁找到了宁安。 按他的说法,他远远见到一个人,与柳青的身影极为相像。 宁安知道他的意思,是让他也去辨认下。 于是,他同冷铁登上了城门。 刚刚爬上城墙,一个藩军士兵便捧着一只冷箭过来,道,“殿下,这只冷箭上有字条,意思是让殿下亲启。” 第341章 老奴 第341章 老奴 “是那几个金国骑兵刚刚射过来的吗?” 冷铁望了眼正在远去的一行金国骑兵,问道。 士兵点了点头。 赵武这时从士兵手中接过箭矢。 战场上敌方在箭矢和纸条上涂抹毒药的事常有。 他们负责东海王的安全,自然要亲自检验。 过了一会儿,赵武自觉没有什么异样,便将纸条展开,捧在手心,只对着东海王。 宁安扫了眼,轻轻哼了一声。 冷铁道,“殿下,纸条上写了什么?” “纸条是完颜宝写的,他的意思是已经看破了当初双龙玉佩的真相。” “言下之意,那是本王故意设的局,包括上次拿他与完颜玉儿交换战马的事也是本王主导。” “另外,他还叫嚣与本王一战,让本王不要逃走。”宁安缓缓说道。 当然,纸条里还有一些激将的语言。 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把他留在北塞三关。 “这个完颜宝倒是真的有几分聪明,没想到他竟然猜对了。”冷铁道。 高阳则笑道,“据说此人一向自视甚高,得知自己让殿下耍了一把,肯定是气疯了。” 冷铁道,“正是,否则他也不至于战前送上这么一枚冷箭。” 宁安转身望向关外一眼看不到边的金国营寨,坏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多耍他几次,让他明白在本王面前,他什么都不是,最好能把他气死。” “哈哈哈……”宁安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笑起来。 又在城墙上观察了一会儿金国营寨的情况,宁安和冷铁发现那个像柳青的人不见了,便下了城墙。 二人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径直去了校场。 在这里,五千名身穿板甲的藩军士兵正在适应身上的板甲。 还有的士兵正在捉对练习搏杀。 大战在即,北塞三关已经封关,寻常人等不得入关。 所以,他们也不担心板甲的消息会泄露出去。 此刻,韩国忠等乞活军的将领也在。 他们站在校场边,望着身穿板甲的士兵,羡慕的口水随时要流下来。 只露出眼睛部位的板甲,其防护性已经令他们吃惊。 而见到板甲不输鳞甲的灵活性之后,他们则是震惊了。 注意到宁安和冷铁到来,韩国忠立刻收起垂涎欲滴的表情,恢复了严肃的神色。 他的乞活军也将参与这次的守城。 但是他们乞活军没有打过守城战。 所以临战之前,冷铁安排他们在这里和穿板甲的士兵一起训练。 “殿下。”上前两步,韩国忠向宁安行了一礼。 他这一礼没有半点勉强。 初来的时候,他们自恃曾经常与金国士兵交手,还有些轻视东海王的藩军。 但几日相处下来,他的思想完全改观。 藩军的操练之法独特,将领和士兵的体力极好,纪律也十分严明。 加之冷铁人如其名,治军极为冷酷无情。 两下相合,藩军可谓训练有素,人人如龙。 再加上他们比金国士兵很要精良的鳞甲,以及现在突然冒出来的板甲,藩军将更加强悍。 亲眼目睹这些,他竟然对这次的战事有了信心。 来北塞三关前,他可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宁安和冷铁注意到韩国忠的表情,微微一笑。 凡是没有见过板甲的人,初见板甲俱都会如此,到时候金国的将领也一样。 扫了眼正在训练的藩军士兵,宁安又扫了眼在藩军将领下训练守城的乞活军士兵,说道,“韩将军不必羡慕,你们今后也是有机会穿上这种盔甲的。” “真的吗?”韩国忠因为激动,脱口而出。 他心里羡慕,但却不敢开口提这个要求。 因为他们眼下听命与东海王,是受了秋云的命令。 而藩军是东海王的亲军,他们不是,亲与疏还是有区别的。 “真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宁安说道。 他的确是在给韩国忠画大饼,但却也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只是眼下,乞活军还不能摆在明面上。 更重要的一点是,乞活军对秋云的认同比他更多一些。 他要让这些帮人准备死心塌地跟着他之后,再为其转正。 “末将明白了。”韩国忠点点头。 东海王这句话里包含太多的含义,他大概猜出了些。 其实,现在乞活军里已经有彻底向东海王效忠的声音了。 东海王在晋州的威望一日比一日高。 乞活军的不少亲眷又在晋州分了田,自此可以安然度日。 加之东海王又一心抗击金国。 如此种种,在乞活军将领看来,追随东海王才有希望。 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山中袭扰燕云十六州的金国,对金国的伤害寥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收复燕云,一血家仇。 可是,他即便清楚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但依然不能违背自己的承诺。 不过好在东海王和秋云像是一家人,他倒也是少了许多困扰。 “马上就要打仗了,不到生死关头,本王也不会让你们上去送死的。”宁安不知道韩国忠在想什么。 但为了安抚乞活军将领,他还是说了句。 他总不能让乞活军穿着最烂的盔甲却上去打头阵。 “这就没必要了,乞活军不是为了这个来的。”韩国忠抬起头来,乞活军是有骨气的。 冷铁道,“韩将军,此刻军中,殿下的话便是军令。” 韩国忠这时也想起来,他答应过东海王服从军令的,于是只得点头。 巡视了一会儿士兵的训练情况,宁安与冷铁出了校场。 还没走几步,忽然一队士兵押了个老汉过来,说道,“殿下,这个人鬼鬼祟祟的,我们以为他是细作便抓了起来,他却说自己要见殿下。” 宁安皱了皱眉头,望向老者,发现有点眼熟,再一打量,顿时认了出来,“你是马洪?” 这时,老者露出讪讪的笑容,道,“正是老奴,殿下,这是我家小姐的信。” 宁安没有立刻去接。 这个马洪真是柳湘云家里那个老奴。 上次柳湘云受伤,在王府养伤的时候,他一直陪同。 “殿下是怕信上有毒吗?”见宁安没接,马洪竟然有些生气,“我家小姐可是为了殿下的性命来的。” 第342章 一触即发 第342章 一触即发 “这倒是无需提醒,这么多金国大军就在关外,不言自明。”宁安指了指城外。 马洪怔住了,东海王的意思是他家小姐要统领金国大军杀他,亦或是暗指他家老爷? 想到可能是误会了,他欲张口解释,又立刻收口。 如果他道出实情,意外泄露,他家老爷和小姐岂不是又杀身之祸。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取信东海王。 就在他犹犹豫豫的时候,只听东海王道,“把他关押起来。” 马洪抬起头来,望向四周,见两个如狼似虎的藩军扑上来,他才意识到东海王是要他关押起来。 不由急了,“东海王,你真是个糊涂虫,真是白费了我家小姐一片好心……” 只是任由他说,宁安毫不理会。 直到马洪的身影消失,宁安望向左右。 见冷铁和众将领俱都眉头舒展,似乎极为满意宁安的处置方法。 宁安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回了将军府,只是让赵武把柳湘云的信拿过来。 大战即将爆发,当下军中的氛围凝重。 尤其是柳青在敌营消息确切。 在这种形势下,几乎没有将领会相信柳青。 据他了解,私下里甚至有将士痛斥柳青为国贼。 所以,此刻他若是与柳湘云纠缠不清,只会令将士们心中不满,增加将士们心中的疑虑。 他们会想,柳青背叛大宁,他这个东海王会不会呢? 这种思想一旦蔓延,势必军心浮动,战争未打,就输了一半。 正是考虑到这些,他才对马洪横眉冷对。 不管柳湘云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柳青出现在关外的消息,让他对柳青也有些不自信了。 世界上最难揣度的便是人心,最难预料的也是人心,最善变的还是人心。 “殿下,今天的午膳好了。” 回到将军的住处,秋云端着一碗刀削面正巧过来。 她的裙衫前挂着个围裙,这是宁安亲自剪裁的。 在关隘里,秋云没个打下手的,事事亲为,难免弄脏了衣服,有了这个就好多了。 秋云很喜欢,大概是因为宁安送的,每次穿上的时候都是喜滋滋的。 “真香。”宁安夸赞了一句。 北塞三关粮草充足,但其他食材匮乏。 但饶是如此,秋云也是变着花样给他烧饭。 仅仅是面粉,便有野菜饺子,生煎,阳春面,包子等花样。 把冷铁等将领羡慕的口水几乎流出来。 宁安见他们馋得慌,便让他们尝了。 之后更是不得了,一个个央求秋云,说等打了仗,让秋云教教他们家婆娘。 毕竟有些食材的做法,他们见都没见过,却异常美味。 “殿下喜欢就好。”秋云脱下围裙,像个小媳妇侍奉在一旁。 她享受的便是这一刻。 东海王会像个馋猫一样品尝她亲手烹饪的食物。 宁安已经习惯了与秋云的相处方式。 在小姑娘的注视下,他将刀削面吃完,顺便打了饱嗝。 秋云捂嘴一笑,安静收拾碗筷。 宁安这时展开了柳湘云的信件。 只见偌大的信件上只有一个大大的“逃”字异常显眼,而且写的有点丑。 逃字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意思是若要见面,便由马洪安排。 “噗呲。”秋云也瞥见信上的内容,先是一笑。 忽然,她又皱了皱眉头,惊道,“殿下,这不是湘云姐的字迹吗?” “就是她的。”宁安将信反扣在桌上。 这封信的意思真是足够简单直白。 不过这也符合柳湘云的性格,直来直去,不喜欢多余的废话。 尤其是这个时候,她说的越多,反而引人怀疑。 “湘云姐也来这里了?”秋云一阵兴奋。 她还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柳湘云在她心里的形象没变。 “没有。”宁安摸了摸她的头,“她只是令人送了这封信。” 他自然不能告诉秋云,柳湘云就在关外的敌营。 秋云露出失望的神色,收拾了碗筷便出去了。 她还以为自己有玩伴了。 秋云离去,宁安眼睛转了转,命人将流风叫了过来。 徐华统筹整个晋州的紫华卫,目前盯着的重点是运城。 流风在留在了中关,负责战场上的情报搜集,供他随时调遣。 不多时,流风过来了。 宁安命他盯着关隘两侧的山道。 在他看来,马洪绝不是孤身一人。 当初护送柳湘云去金国的是以卫壁为核心的左武卫精锐。 这批人大概率是柳青的隐藏起来的暗手。 此番,他扣住马洪,就怕横生枝节,这位老奴在忠勇侯府似乎地位特殊。 以柳湘云的性子,就怕她会搞事。 流风应声离去,宁安叹了口气。 内心里,他多半是相信柳青父女的。 但他同时也很疑惑,究竟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值得柳青背负叛国的骂名,为金国出谋划策,不惜攻击大宁。 还是说这个秘密直接关乎大宁的存亡不成? 实在想不通,他干脆不再想,而是去了书房,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规划即将到来的守城之战。 之后,一连过去三日。 大体上,关隘继续保持着和平。 除了金国骑兵偶尔过来挑衅叫骂,没有其他事宜。 直到第六日,一只数量在三万人左右的金国军队缓缓进入大营,战场陡然紧张起来。 这日,金国将大量的霹雳炮拉出了营寨,一字在营寨前摆开。 同时,营寨里还竖起来三十台大型投石车。 这些大型投石车足有五米高,能够将三十多斤的石头抛射二百七十米左右,一百斤的石头抛射七十米左右。 见状,整个中关紧张起来。 和他们预想的一样,显然中关是这次战争的主要战场。 金国也将最多的攻城武器摆在了这里。 针锋相对,冷铁也令城墙上执掌石炮的士兵准备。 城墙下的投石车也准备妥当,随时还击。 大战一触即发,宁安也无法在将军府安然待下去了。 在秋云的担忧的目光下来前往北城楼。 战争期间,他将一直呆在北城楼脚下的指挥司里,统筹整个战局。 第343章 下马威 第343章 下马威 “什么!马洪进去之后就没出来?” 两军紧锣密鼓,准备战事的时候。 金军营寨中央一间营帐内,柳湘云几乎咬嘴一嘴银牙。 回禀她的正是卫壁。 通州破城之日,左武卫不战自溃。 实则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除了部分左武卫士兵离去,左武卫真正的核心人马化整为零,潜伏了起来。 他们有些人装扮为百姓,故意让金国俘虏,沦为奴隶。 当下金国的营帐中役使的奴隶中便有他们。 这也是卫壁能建立情报传输通道的原因。 柳青皱了皱眉头,随即叹了口气,“湘云,东海王大概是不信我们了。” “……”柳湘云闻言,默然不语,眼睛有些泛红。 想到她在东海王心里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她忽然有些委屈。 只是,她明白,这不怪东海王,暗道,“这个傻子,就算你把我当坏人了,我劝你的话,总应该是对的,你也该听。” “将军,现在怎么办?马老现在很危险,东海王若是认定我们是敌人,绝不会容情。”卫壁道。 东海王围剿豪强,足以看出其是个杀伐决断之人。 柳青也是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他关心东海王的安危,没想到却忽略了这点。 马洪于他父亲有救命之恩,若是就这么死了,九泉之下的父亲不会原谅他。 最重要的是,死的太冤。 “我去找东海王,他误会我没关系,但不能让他杀了我的人。”柳湘云忽然说道。 “不行,且不说你出不出得了金国大营,即便出去了,见到东海王,他又会对你网开一面吗?”柳青厉声喝道。 马洪已经因为他的疏忽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绝不能再让自己的女儿冒险。 毕竟从东海王对待马洪的态度已经能看出很多东西了。 “东海王要是真的杀了马洪怎么办?”柳湘云急的要流眼泪。 马洪虽然是忠勇侯府的老奴,但她却把马洪当亲人一样。 他的父亲出事,马洪也是一路保护。 柳青沉默了半晌,最终说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老老实实在军营呆着,对东海王,我们该劝的也劝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顿了下,他凝声道,“你也不想要着动用左武卫的力量去救马洪,他们有更重要的作用,绝不能误了大事,到时候我们才是千古罪人。” 柳湘云闻言,低下绞着手指,没有说话。 柳青见状,对卫壁道,“看住她,不许他离开大营一步。”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隆隆”巨响传来。 柳青望了眼中关方向,面色凝重,柳湘云也是脸色微白。 金国南下真定府的战争要打响了。 他们心里正不是滋味。 这时候一队金国士兵到了营寨外,一人道,“柳将军,大王请将军和柳姑娘前往账外观战。” 柳青和柳湘云对视一眼,露出恨恨的目光。 完颜宗泽实在是歹毒。 这是故意让他们亲眼目睹自己的同袍遭到杀戮。 向柳湘云丢了个眼神,柳青恢复了常色,柳湘云也露出无所谓的表情,走出营帐。 此时,营寨门口炮火连天。 百余门霹雳炮喷射出火光和浓烟,将碎石投掷到城墙上去。 一时间,城墙上如同下了碎石雨。 在霹雳炮的攻击下,城墙上的藩军不得不举起盾牌,抵抗落下的碎石。 “哈哈哈……”这一幕让完颜宗泽及身侧的金国将领笑了起来。 柳青道,“大王,这是何意?” 按照计划,明天才是正式攻城的日子,他不明白完颜宗泽为什么这时候下令霹雳炮射击。 “给东海王一个见面礼而已。”完颜宗泽打量了下柳青的表情,看不出异样,令他有些无趣。 柳青摇了摇头,“也好,只是有点浪费火药。” “无妨,我金国大军兵多将广,辎重十分充足”完颜宝道,“何况,若是能打击晋州藩军的士气,这点火药算什么。” 柳青道,“大宁同样也有霹雳炮,而且居高而下,更容易射击,只怕不足以动摇晋州藩军的士气?” “所以,我们还准备了更好的礼物。”完颜宗泽冷笑一声,给了身侧将领一个眼神。 那个将领点点头,转身离去。 不多时,柳青只听巨型投石车“嘎吱”一声响。 数个黑色的坛子飞向了中关的城头。 这些坛子或是落在城墙上,或是撞在城墙正面,扬起一片白色的雾气。 这些坛子里装的自然是生石灰。 “嘎吱!嘎吱……”又是连续数声,更多的坛子飞向了中关。 不一会儿,在投石车的打击下,中关城墙上弥漫了一层白色烟尘。 完颜宝神情愉悦,“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完颜宗泽很满意。 这场大战前的示威目的是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若是东海王的藩军让他们的霹雳炮吓到,恐惧他们投掷过去的,装满生石灰的坛子,北塞三关将更容易攻破。 “不战而屈人之兵。”柳青这时也明白过来,说了句。 “没错。”完颜宗泽点点头。 又抛射了几轮之后,他令投石车停止攻击。 望着城墙的“白雾”完颜宗泽在大笑声离去。 他不在乎现在暴露这款武器,因为明天开战就要使用。 比起提前暴露,能乱了对方的军心更重要。 柳青和柳湘云表情古井无波,但内心紧绷。 东海王统领的藩军胜算真是微乎其微。 “洗眼睛。” 在二人担忧的时候,北关城墙上的藩军士兵没有因为突然而来的攻击产生混乱。 他们秩序井然,一部分士兵正在给眼睛进了生石灰的士兵洗眼睛。 他们随身携带的葫芦里装满了菜油。 拿出腰间挂着的布沾上油,便给眼睛里进了生石灰的士兵擦拭起来。 眼睛中了生石灰的士兵马上便生龙活虎起来。 这时,他们不由感叹东海王神机妙算,金人果然把生石灰伤人的法子学去了。 但他们只学到了伤人的法子,却没把救人的法子学去。 相反,他们在战前则被要求每十人,便由伙长携带一个油葫芦。 埋锅造饭的时候可以用来烧菜,打仗的时候可以救人。 第344章 战诗 第344章 战诗 “呵呵,完颜宗泽以为这会下倒我们,殊不知却只会提振将士们的士气。” 士兵们相互清洗眼睛的时候,宁安与冷铁登上了城墙。 短暂的进攻之后,战场又恢复了平静。 金国军队鸣鼓收兵,宁安顿时猜出了完颜宗泽的心思。 冷铁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殿下说的极是,将士们亲自体验了一把生石灰入眼的感觉,感受更为真切。” “同时,藩军懂得救治的法子,而金国却不懂,相比之下,他们的生石灰无法伤害到我们,我们却可以伤他们,将士们自然精神振奋。” 宁安点点头,正如冷铁说的一样。 他放眼望去,城墙上的士兵不但没有紧张,反而个个神色夹杂着兴奋。 不过这次,还是有士兵受伤了。 霹雳炮在宁安眼里相比真正的火炮威力微不足道。 但因为数量众多,发射的乱石很多,难免会砸到一些士兵。 “殿下,您看,那位可是忠勇侯柳青。” 对金国的威慑表露出鄙夷之后,冷铁忽然指向金国的营寨。 在众多穿着金人服侍的将领中,有一个身影鹤立鸡群。 宁安眺望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依此人的体态来看,大概是柳青。” 由于距离太远,对方的面容有些不清晰。 接着他道,“不必理会他,有他一个,这仗要打,没他,这仗还是要打。” 顿了下,他继续道,“让将士们今晚好好休整,明天准备血战。” 完颜宗泽傍晚的这次袭击是警告。 明天,他就要玩真的了。 说罢,宁安回了指挥司。 当晚,他没有想别的,只是安稳睡觉。 养足了精神,他才有气力把金军打的满地找牙。 这场战争打输了,他在晋州辛苦经营的一切将付之东流。 而赢了,他自此他便有了一个真正的立足之地。 为此,他将拼尽全力一搏。 第二天清晨。 天蒙蒙亮,便从金国营帐方向传来沉闷的号角声。 号角声中,金国士兵从营寨中涌出,分列数队,每队前方各有一个云梯队伍。 除此之外,金国营寨中建造的了望塔中,也有金国士兵不断打着旗语,将北关城墙上的情况传递出去。 除了云梯之外,他还见到了冲车。 这是一种与城墙高度差不多,类似移动楼梯的攻城车。 将其推到城下,士兵便能通过冲车爬上城头。 冲车的外面还覆盖了一层铁甲,箭矢难以射穿。 攻城的出后,一旦让冲车接近了城墙,将会十分麻烦。 他还见到了轒輼车,这种车像个长方形盒子,有四个轮子。 一般战场上为了阻碍对方的进攻,都会在城外挖掘壕沟。 轒輼(fénwēn)车便是专门将士兵藏在里面,运土填壕沟的。 果然,战争还未打响,轒輼车便首先行动。 百余辆轒輼冲向壕沟,抵达壕沟之后,金国士兵躲在车后,将车里的泥土倒入壕沟。 不多时,便把壕沟填平了。 在这个过程中,藩军士兵没有攻击他们,只是静静观察。 中关的守城物资珍贵,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值得。 而且,他们就是要给金军创造攻城的机会。 那个壕沟是右武卫在的时候挖的,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用。 “这阵容可真是不小。”宁安握了握拳头。 现今电视剧的攻城画面一般只有一群人扛着云梯无脑冲杀。 相比之下,简直如同儿戏。 冷铁眉头紧蹙,“难怪右武卫跑的这么快,即便他们右武卫只怕也很难抵挡这次进攻,萧谷自然对我们更没有信心。” “哼,右武卫。”宁安用嘲弄的语气念了句,“一只狮子的身体了装着兔子的心,它就是兔子,一只兔子的身体里装着狮子的心,它就是狮子。” 将右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宁安道,“这次,我们藩军就教教大宁的军队该如何打仗。” “嘿嘿。”冷笑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显然极为赞同宁安的说法。 “嗖嗖……” “轰轰轰……” 金国士兵填壕沟的时候,金国军中的投石机和霹雳炮也没有闲着。 弹药不要钱一样向北关的城头扔过来。 碎石如雨落,生石灰如同大雾笼罩城墙。 攻城弩呼啸,重重撞击关门的城门。 一时间,战场上的氛围异常紧张。 尽管如此,藩军士兵还是在默默承受对方似乎忌惮的攻击而没有还手。 只是凭着盾牌,城墙的墙垛躲避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面对金国军队的猛烈攻势。 尽管藩军士兵人人心存死志,但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他们依然有些惊惧。 然而,就在此时,他们耳中忽然传来一首慷慨激昂的诗词。 城墙下,五百名士兵在将领的指挥下高声咏颂: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北关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五百人同时高唱,声音隆隆,如同滚雷。 声声入耳,壮烈的诗词在士兵们的心里回荡。 词中的豪情渗入四肢百骸,让他们的心顿时古荡起非凡的勇气,目光也无比坚毅起来。 冷铁面色动容。 这首《满江红》是东海王前几天才教给五百名将士的。 一直保密,直到今日方临战前咏颂出来。 他饶是听过了无数遍,但这么多人集体咏颂,还是让他禁不住心潮澎湃。 和他一样,高阳等将领也是心有所动。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是他们每个从军心中永远的志向。 宁安面带微笑,他也是临时起意。 人是感性动物,情绪很容易受到音乐和语言的影响。 这也是现今世界各国在战争时期都会设置文艺机构的原因。 此番,他是蒙对了。 《满江红》一出,无疑等于给战场加了一首属于他们的背景音乐。 不过因为这个世界不存在靖康耻,他将其改为了北关,这也更能激动将士们的联想。 与此同时,五百人的怒吼也越过战场,飞入了金国的营寨。 仔细辨别了诗词的含义,完颜宗泽怒瞪双目,胸口因愤怒而起伏。 他起身喝道,“东海王,我必杀汝!” 第345章 攻城 第345章 攻城 “北关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完颜宗泽怒火中烧,立在其身侧的柳青,身体却是轻微一颤。 他在心里默念了这一句,几乎要留下眼泪。 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在大宁,而是在金国军中,他又立刻平复了心情。 担忧自己一闪而过的表现让金人察觉到,他小心打量四周。 却见包括完颜宗泽和完颜宝等人在内的个个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恨意滔天。 大概是词中“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那一句激怒了他们。 “东海王,真有你的。”柳青心里暗赞。 随即,他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这首词固然提振士气,可是在他看来双方实力悬殊太多。 靠这点小手段无法扭转战争的形势。 柳湘云则痴痴望向城头。 饶是她不通诗文,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壮志豪情。 “这个家伙可恶,但总让人出乎意料。”她想到。 回忆起她在东海府养伤期间,二人的暧昧,她不禁脸色微红。 正在这时,她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手。 见是自己的父亲,她登时一惊,恢复常色。 “柳将军,你和贵女便在这里观战,看我金国大军是如何踏平北塞三关的。” “东海王如此嚣张,破城之后,我必将其五马分尸,这里也会比滨城凄惨十倍。”完颜宗泽厉声道。 怒气一时无法发泄,他不禁将柳青父女牵扯起来。 似乎这样心里能舒服一点。 “大王乃是一军统帅,战后该当如何,自然由大王定夺。”柳青道。 他很清楚,无论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完颜宗泽的决定。 附和他一句也没什么。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为靖王复仇,杀掉那个叛徒。 尤其是那个叛徒当下又在谋划一件大事。 至于那件大事具体是什么,他还不得而知,但据他掌握的情报。 那个叛徒言下之意,这件事堪比大宁丢掉整个黄河之北的疆土。 如果顺利,甚至能够直接导致大宁覆灭。 “说得好。”完颜宗泽眯了眯眼睛,“既然在我金国为将,你从此就是金人,不能再对大宁人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不行。”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发现完颜玉儿一脸不高兴。 她道,“破关之后,其他人不管,东海王必须活着交给我,我不要死的。” 完颜宗泽面露不悦。 之前,他是为了安抚完颜玉儿,故意有那么一说。 但战争刀剑无眼,他如何能保证活捉东海王。 可这位公主又是完颜术骨最疼爱的女儿,得罪了她,她若是支持西院大王,于自己不利。 一念及此,他勉强笑道,“行行行,那就由公主亲自主持,将其五马分尸。” “这还差不多,一定要活的,你们听着,谁要是杀了东海王,我就杀谁。”完颜玉儿不放心,又对其他金国将领说道。 完颜宝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最终又闭上了嘴。 柳湘云瞥了眼完颜玉儿。 她不喜欢这位刁蛮的金国公主,但极为赞同他的主张。 不过她也会奇怪,东海王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让这位金国公主这么恨他。 “哼,是了,他那沾花惹草的性子,关押这位俊俏公主的时候,肯定不会老实。”柳湘云生气地想。 “攻城!” 这时,一句命令让她回过神来。 恼怒之后的完颜宗泽直指中关方向。 霹雳炮,巨型投石车对关隘的轰击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城墙已经完全笼罩在白色的粉尘中。 对完颜宗泽而言,攻城准备已经差不多了。 此刻城墙上的藩军必然方寸大乱。 然而,仅仅依靠霹雳炮和投石车是无法拿下城墙的。 最终还是需要士兵登上城墙血战。 “呜呜呜……” 完颜宗泽的命令下达,营寨前的金国号手,鼓起腮帮,使劲吹起了牛角号。 十余万人在战场上传递军令是件非常难的事情。 所以大宁军中有战鼓,金国军中有牛角号。 大宁军中通过击打战鼓发出缓慢或急促等不同节奏的鼓声传达不同的命令。 金国也通过牛角号长短不一的号声传达命令。 果然,在牛角号响起的同时,北关也想起了鼓声。 双方俱都明白,肉搏战要打响了。 “殿下,他们来了。” 城墙上,宁安和冷铁的身上落了薄薄一层生石灰。 霹雳炮和投石车熄火之后,冷铁见金国士兵推着冲车,扛着云梯冲了中关城墙,阵阵喊杀之声高响。 “准备给他们惊喜。”宁安握了握腰间的佩剑。 金国的霹雳炮和投石车声势很大,但对藩军来说只是挠痒痒。 因为他没有让藩军士兵在这个时候冒着危险还击,而是三三两在盾牌下躲避。 而此刻准备肉搏战,金国便不会再使用霹雳炮和投石车,也会误伤自己人。 就如同现今战争,双方军队接触,双方不会再炮击一样。 但是金兵没有登上城墙前,藩军却还是能还击。 这就是守城一方的优势。 “二百米内,投石车攻击,一百米内弩手和火铳攻击,五十米内投掷火雷。” “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在后,准备杀敌!” 得到宁安的命令,冷铁有条不紊发出道道军令。 传令兵又将命令传递给了鼓手,轻而急促的鼓声,如同落雨般响起。 其他将领获悉了军令,当即发号施令,让麾下的士兵准备。 宁安微微满意,望向城下。 在他身前,赵文和赵武各自举着一个一人高的盾牌。 盾牌是木头的,外面镶了一层铁皮。 两个盾牌之间留下一丝缝隙观察之用。 战争很危险,冷铁等将领自然希望宁安在城墙下指挥。 宁安没有同意。 晋州城外,他出城杀敌,胆子已经练出来了,城墙上观察根本不算什么。 冷铁无奈,便给了赵武赵文两面大盾,确保他的安全。 通过盾牌间的缝隙,金国士兵冲车和云梯队,金国士兵越来越近。 厮杀之声越响,令人耳膜震动。 毫无疑问,接下来将是冷兵器时代,一场冷酷的肉搏战! 第346章 反击 第346章 反击 “嗡……” 金兵潮水一般扑向城墙,一进入二百米,城墙下的投石车便发起了进攻。 投石车单臂弹起,众多石头划过弧线,落在二百余米的位置。 见到城内有石头飞出来,金国士兵立刻举起手中的单盾抵挡。 不过仍有一些金国士兵没有反应过来,让乱石砸中,倒在了血泊中。 中关的大型投石车一共有六十三门,从东到西均匀分布。 此刻,这些投石车正由乞活军的将士操控。 他们的装备差,不需要上场肉搏,正可以操控投石车和霹雳炮。 否则,藩军就要抽出士兵专门来干这个。 一轮石雨落下,数百个或伤或亡。 宁安观察到这一点,他心知如此效果已经不错了。 毕竟投石车没有准头,杀敌完全靠运气,仅仅具备辅助作用。 胜败的关键还是士兵间的肉搏。 “轰轰轰……” 投石车一轮射击,便需要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装填。 这个时间足够金国士兵冲出百米之内。 按照冷铁的命令,城墙的火铳开始射击。 火光和黑烟冒起,碎石从炮口飞出,砸向越来越近的金国士兵。 同投石车的效果差不多,在火铳的轰击下,又有数百金国士兵死伤。 火铳的填装十分麻烦,同样也需要一分多钟才能再次发射。 不过好在这个距离内,滑轮弩能够发挥自己的威力。 弩手们立刻女儿墙后面,瞄准了金国士兵,“嗖嗖”的弩箭破空之声不断,立刻让战场下起了箭雨。 而且不同于投石车和火铳打完就歇火一阵,弩箭的攻击的频率很高。 在滑轮弩的射击下,金国士兵的伤亡立刻多了起来。 不断有金国士兵倒在冲锋的路上。 宁安注意到这点,轻轻摇了摇头。 火器发展初期,的确相当鸡肋。 战场上杀敌效率远不如传统的刀剑。 这就是他重视滑轮弩和板甲的原因。 当然,他很清楚火器是未来。 可以大宁当下的技术水平还造不出什么可堪大用,足以改变战场形势的火器。 何况,直到近代,机枪的出现才彻底淘汰了骑兵。 接下来很长时间,面对拥有骑兵优势的游牧部族,他都只能采取防御为主的打法。 即便进攻,也要采取谨慎的手段。 “这个东海王的确有点东西。” 此时,完颜宗泽等金国将领也在注视着战场。 藩军有条不紊的打法让完颜宗泽略微讶异。 而见城墙上箭矢乱飞,金国士兵的伤亡大增,甚至进攻的势头都弱了些,他不由暗自心惊。 “父亲,现在你应该相信我了,这个东海王不好对付。”完颜宝趁机说道。 双龙玉佩事件里,他十分丢脸。 现在,他终于找到机会为自己辩驳了。 完颜帧望向自己的弟弟。 他一度以为那些不过是弟弟为自己失败寻找的借口。 现在,他已经不那么认为了。 中关城墙上的藩军士兵使用的显然是弩,不是弓箭。 他们金人善骑射,分辨这个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弩十分笨重,东海王的藩军又是怎么做到射击的速度如同弓箭的呢? 弩威力大,准头好,这是弩的优点。 只是以他的理解,弩的缺点也很大,那就是不如弓箭灵活,装填满。 可是藩军是如何让弩如同弓箭一样容易填装,又灵活的? “柳将军,你了解那是什么吗?”完颜帧不禁问道,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他很怀疑柳青向他们隐瞒了什么。 如果大宁有了什么秘密武器,柳青又故意不说,那么他就该杀。 柳青回应他的是同样迷惑的眼神。 猜出完颜帧的想法,他道,“如何大宁有此利器,你们在河间府战场上早就应该见到了。” “不错。”完颜宝支持柳青的说法。 东海王越是显得英明神武,便越证明他输的不冤。 他不是就此向东海王认输了。 相反,他觉得更有意思了,有了较劲的冲动。 柳湘云见金国士兵受挫,眨眼间便死伤千人,心下激动。 如果不是身边俱都是金国将领,她便要拍手叫好了。 完颜玉儿则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叫道,“这个小混账,真是诡计多端。” 众人的议论让完颜宗泽皱起了眉头。 当前,金国上下俱都认为真定府已经是囊中之物。 攻打北塞三关不过是走个过场。 要是他在这里受挫,脸恐怕都要丢尽了。 想到这,他道:“令第二队上!” 原本,他以为靠第一队便能登上城墙,撕开藩军的防御。 但在藩军的反击下,显然是无法实现了。 所以他决定让第二队补上第一队的损失,以登上城墙肉搏。 与大宁的历次战争,只要金国士兵登上城墙,这场战争金国便基本赢了。 第347章 你来我往 第347章 你来我往 “兄弟们,狠狠揍这帮金狗!” 中关城墙,冷铁怒目圆睁,剑指城下。 在藩军投石车,火铳以及弓箭的打击下,首批攻过来的金国士兵十分狼狈。 城墙二百米范围内,随处可见死亡的金国士兵。 一些受了重伤,无法移动的金国士兵则不断捂着伤口惨嚎。 中关自西往东,一共五百余米。 在这么长的线上,任何军队都无法一下投入太多兵力。 因为通过拥挤只会导致己方更多的伤亡。 所以,即便每隔一米站一个士兵,第一排也顶多有五百名士兵。 只是为了保证攻城的效果,投入的兵力又不能少。 一旦攻击出现间隙,给对方休息的机会,下面的攻城将更艰难。 为此,完颜宗泽首批触动了约一万多名金国士兵 这些士兵分散在战场上,仍旧乌泱泱一片。 他们冲过投石车攻击的范围,承受了火铳的攻击,仅仅伤亡千余人。 但在滑轮弩的射击下,伤亡突然大增。 短时间内,两千人余人便倒在了进攻的路上。 百米外,稀稀拉拉的尸体与百米内密集的尸体顿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金国士兵显然没有想到藩军的反击会如此猛烈。 眼见身边的同伴不断死亡,剩下的人产生了畏惧,进攻势头随之减缓。 冷铁和藩军将领们见状,心里畅快的同时,信心大增。 不断鼓励士兵杀敌,尽可能削弱金国的有生力量。 宁安也为之精神振奋。 这么长时间的准备,终究没有白费。 众人正暗暗欣喜的时候,忽然嘹亮的号角声再次传来。 宁安和冷铁望去,只见又有金国士兵从营寨方向扑过来,人数同样大概在万余人左右。 他们与首批攻城士兵几乎无缝连接。 原本有些胆怯的首批金国士兵听见号声,攻势突然又变得猛烈起来。 扛着云梯的士兵中箭死亡,其他金国士兵便扛着云梯继续冲锋。 推着冲车的士兵死了,其余金国士兵便取而代之,继续往前退。 冒着巨大的伤亡,云梯队和冲车距离城墙越来越近。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殿下,现在要扔火雷吗?”冷铁问道。 宁安摇了摇头,“上钩的鱼儿太少,等他们投入第三队再说。” 刚刚的优势固然令他振奋,但他很清楚这场战事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见己方落于下风,完颜宗泽便立刻投入了第二队士兵。 想要凭着士兵的数量,强行登上城墙肉搏。 这个时候,他们若是暴露了火雷和板甲,定然会把完颜宗泽吓倒,选择停止攻城。 这样,就达不到他大量杀死金国士兵的目的了。 为此,他必须冒险,让完颜宗泽看见胜利的希望,投入更多的兵力。 等众多金国士兵汇聚城下,便是藩军发威的时候。 当然,这么一来,藩军与登上城墙的金国士兵必然要短兵相接,伤亡无法避免。 可为了守住北塞三关,他只能这么做。 男儿生当佩吴钩,岂畏马革裹尸还! 守不住北塞三关,挡不住金国的铁蹄。 他们的生命无法保全,他们妻儿老母会遭受凌虐。 完颜宗泽能在滨城屠杀三天三夜,对晋州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这一战,宁安与所有的藩军将士一样,退无可退。 “杀!” 攻城的金国军队获得了增援,顺利推进到了城下。 士兵将云梯靠在城墙上,远处的弓箭手向城墙射击,掩护自己攻城。 冲车也在金国士兵的推动下装上城墙,外面的铁甲发出“咚”一声。 手擎弯刀,众多金国士兵叫喊着爬上云梯,爬上冲车,直登城墙。 “兄弟们,跟我上!” 城墙上,藩军士兵已经等待多时。 弩手们还在不断射杀冲过来的士兵。 刀盾手们却左手拿起盾牌,右手执长刀,保护身后的长矛手们。 长矛手之后是拿着叉棍的士兵。 第一个金国士兵爬上来的瞬间,拿着叉棍的士兵全力向前推,云梯顿时离墙,向后倒去。 还在云梯上的金国士兵失去了重心,手舞足蹈,惊叫声中倒在地上,摔得死的死,伤的伤。 金国士兵也是训练有素,见云梯倒下,其他金国士兵又再次扶起,让同伴往上攀爬。 为了不让云梯再次让城墙上的大宁士兵推到。 他们十余个人一拥而上,大力扶助云梯。 举着盾牌的金国士兵将他们立刻置于盾牌下,保护他们。 城墙上的藩军士兵见云梯再次靠过来,再次使用叉棍去推。 这次却不再那么顺利,反应过来的他们立刻叫上其他士兵一起猛推。 在这个当口,足够数个金国士兵登上城墙。 他们扬起弯刀便跳入藩军士兵间,挥舞弯刀乱砍,为后面同伴争取登上城墙的时间。 “杀!” 就在这时,刀盾手后面的长矛手动了。 他们从刀盾手组成的人墙缝隙里刺出长矛。 锋利的矛尖轻松刺穿了金国士兵的身体。 “噗呲。”长矛抽出,金国士兵鲜血从伤口飞溅而出,跪倒在地。 长矛手没有停歇,长矛不断刺出,抽回。 刀盾手组成的人墙变得像一只能缩回伸出刺的刺猬。 面对刺猬阵,金国士兵无法下口,爬上城墙的士兵不断死在长矛下。 伤亡的同伴越来越多,一些金国士兵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对他们来说,大宁的右武卫且不在眼里,更何况是仅仅训练几个月,还未曾一战过的藩军。 然而,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藩军硬的像骨头一样,非常难啃。 他们的硬不仅体现在士兵训练有素,包括其盔甲刀剑也是异常的硬。 打杀的过程中,他们不断尝试突破刀盾手,以便摧毁躲在他们身后的长矛兵。 但与刀盾手的对决中,对方的武艺娴熟。 相互劈砍的时候,他们一刀下去,对方的盔甲基本没有损伤。 他们盔甲上的甲片却不断脱落,露出更多的破绽。 利用这些破绽,藩军士兵更轻松杀掉了他们的同伴。 他们想撤走,但后面同伴不断涌上城墙,夹在中间,他们越发艰难。 第348章 是时候了! 第348章 是时候了! “哈哈哈……” 金国营寨前,完颜宗泽见金国士兵顺利登上城墙,发生愉悦的笑声。 城墙上,金国士兵的颓势没有及时传递回来,让他误以为自己的策略十分顺利。 “东海王,终究是一个黄毛小儿。”完颜宗泽轻轻拍着大腿。 似乎已经看见了金国士兵夺取城墙,打开城门,金国大军涌入中关的画面了。 他的麾下的将领也是笑吟吟的。 一人道,“原以为,要比滨城的时候麻烦些,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没错,这么金国士兵爬上城头,或许今天傍晚,我们就能在北塞三关抱着大宁的女子喝酒玩乐了。”又一将领笑道,满脸淫邪之色。 完颜帧神情兴奋,他道,“父亲,此战之后,真定府便是我金国囊中之物了,得此膏腴之地,我金国必将实力大增,西院大王在父亲面前也不得不自愧不如。” 众人的吹捧让完颜宗泽越发高兴,笑声不止。 一眼瞥见完颜宝,见自己这第三子神色凝重,他问道,“完颜宝,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完颜宝摇了摇头,“父亲,我也不知道,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 完颜宗泽早就洞悉了这个第三子的想法,他道,“你不要为双龙玉佩事件的失败而自责,战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这个东海王或许有点本事,但在我金国大军的雄风面前,他再多的鬼点子也无用。” 完颜宝点点头,“但愿如此。” 完颜玉儿闻音知意,猜出他们大概要赢了,便强调了一句,“不要忘了我嘱咐你们的,入城第一件事是活捉东海王。” “这个,公主殿下就安心,已经有人在盯着东海王,他逃不出我们手心的。”完颜宝邪邪一笑。 他埋伏在晋州的暗子已经行动了。 完颜玉儿露出满意的神色。 似乎想到什么,她又露出又羞又怒的表情。 不同于完颜宗泽等人,柳青和柳湘云见战事凶险,北塞三关随时失守,再难掩饰自己的担忧。 二人的表情落在完颜宗泽眼中,他警惕道,“柳将军是否还在怀念旧国?” “没有。”柳青回答的很简短。 完颜宗泽并不打算罢休,追问道,“那你为何一副担忧之色。” 柳青依旧风轻云淡,他道,“我只是在可怜大宁的百姓,依旧愚忠于那朝堂上的昏聩的君臣。” “若是他们弃暗投明,反倒是能少受些罪孽。” “柳将军说的太好了,只要我金国才能给大宁百姓安宁的生活,不过谁让他们太多愚蠢,而愚蠢的人死了,也不冤。”完颜宗泽收回犀利的目光。 柳青爱惜大宁没有什么,这是柳青的本性,变了倒是奇怪了。 只要柳青不爱大宁的君臣,效忠金国,那就没什么问题。 回过头,他继续望向城墙,见金国士兵仍在与藩军争夺城墙。 不断有受伤的金国士兵从城墙上坠落。 皱了皱眉头,他说道,“让第三队和第四对队也上。” 尽管他的士兵还没有拿下城墙,但他们的骚扰,让藩军的弩手无法再顺利射击,对城下的金国已经无法造成太多伤害。 趁此,不一鼓作气拿下城墙更待何时。 他可不愿意登上城墙的金国士兵再次赶下来,反反复复冲锋争夺城墙。 那样金国士兵的伤亡只会更大。 “杀!” 三队,四队出发,杀声立刻回荡在战场上。 金国士兵潮水一般来到城下。 在弓箭手的配合下,他们不断爬上城墙厮杀。 因为兵源充足,金国的攻势变得十分凶猛。 城墙上的金国士兵往往还未战死,便立刻有数个士兵又爬上来。 一时间,城墙上的金国士兵越来越多。 “冷铁下令!”伸出佩剑,从两面大盾的中间伸出,杀掉一名金国士兵,宁安对冷铁下令。 对他来说,已经是时候使出杀手锏了。 否则更多的金国士兵涌上城墙,他们固然能招架的住,但损伤会迅速扩大。 冷铁正在杀敌。 金国士兵的眼睛很尖,他们一眼便看出冷铁和宁安绝对等闲的藩军将领,不少人便向他们冲来。 所以,冷铁在亲卫,宁安在护卫的保护下,也参与到了厮杀中。 “擂鼓!”冷铁得令,当即向城墙下喊道。 城下的士兵当即拿起两个大鼓槌敲击起来。 战鼓的声音穿透战场上的喊杀中,落入藩军士兵们耳中。 专门投掷火雷的士兵当即行动起来。 城墙上下,这些士兵又在长矛手身后,得到最严密的保护。 听见鼓声,他们从挂在城墙边缘的篮子里取出火雷。 点燃引线便丢了出去。 按照命令,他们没有丢远,位置堪堪在城墙附近。 正在攀登的金国士兵就见一个个黑点从空中落下。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有些黑点便凌空爆炸。 火光夹杂着白色的烟雾立刻笼罩了他们。 这些烟雾落入眼睛,他们立刻感觉刺痛,睁不开眼睛。 一些更倒霉的金国士兵脸上则插满了钉子,不停哀嚎。 第一轮火雷刚刚爆炸,第二轮火雷又至。 一时间城墙脚下的爆炸连续不断,立刻打断了金国士兵的支援。 城墙上,后续的金国士兵无法及时补充,优势再次回到藩军士兵手中。 长矛突刺,刀盾齐舞,一个个金国士兵倒在血泊中。 城墙上的金国士兵马上被清理了差不多了,弩手再次来到城墙边,向下面射箭。 遭到火雷袭击的金国士兵,在生石灰烟雾中如同无头苍蝇。 金人又只清楚生石灰能伤人,去不懂急救的法子,唯有叫骂哭嚎。 混乱中的金国士兵无疑是弩手们最好的靶子。 他们毫无费力,便射杀了一个又一个金国士兵。 投掷手雷的士兵也没有闲着,他们扩大了投掷的距离。 不仅去炸城下的金国士兵,也去炸五十米内的金国士兵。 与此同时,投石车不再抛射石头。 而是一个个大型火雷。 这也是杜如初的工坊制造的,随小火雷一起运来。 “嗡”的一声,随着投石车的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一个脑袋大的火雷飞了出去。 第349章 气急败坏 第349章 气急败坏 “轰!” 大型火雷飞出一百余米,导线燃尽,火光一闪,猛烈爆炸。 伴随着巨响,方圆二十米立刻笼在白色生石灰雾气中。 大型火雷爆炸的瞬间,里面的钉子四处飞溅,当即便有许多金国士兵惨叫倒下, 生石灰又入了眼,他们更是苦不堪言。 第一枚大型火雷爆炸之后,城墙后的投石车纷纷投掷,爆炸连续响起。 在大型火雷的轰击下,冲锋的金国士兵顿时伤亡大增,节奏也乱了。 “哈哈哈,炸得好。” 城墙上,赵文赵武见到金国士兵的惨状,大笑不止。 在藩军使用火雷之后,金国士兵的势头一下便被压下去了,城头上包括他们在内的人俱都轻松了许多。 零星还停留在城头的金国士兵让藩军杀掉之后。 便只剩下弩手对金国士兵的屠杀。 那些金国士兵让生石灰眯了眼睛,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骑兵出击!” 宁安松了口气,他的战术显然成功了。 完颜宗泽以为胜券在握,投入了三万多的兵力。 这些金国士兵让城墙前的战场变得拥挤,却给了他们提供了消灭其有生力量的机会。 他没有沉醉在喜悦中,想到什么,立刻提醒冷铁。 战前,他们早就准备了一批骑兵。 这些骑兵大部分来自他从京师带来的御林军,以及这几个月训练中,表现比较优异的新兵。 人数在三千人左右。 战争开打,他们便在城门处等待命令。 冷铁点点头,这是他与东海王一起制定的战术,自然不会忘记。 军令传出,在战鼓的隆隆声中,北塞三关的中门开了。 趁着金兵大乱,骑兵们扬起马刀,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高速疾驰的骑兵对没有队形,组织散乱的步兵来说就是噩梦。 金国攻城军队的现状就是如此。 藩军骑兵杀出,如入无人之境。 马刀扬起落下,鲜血飞溅,带走一个又一个金国士兵的生命。 战马冲撞,还有众多金国士兵在马蹄下丧生。 突然遭遇如此巨大的变故,金国士兵再也坚持不住,纷纷向营寨方向而去,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藩军的骑兵。 这让骑兵们更容易采取背冲的方式杀掉金国士兵。 一时间,骑兵所过之处,留在一地尸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金国营寨前,原本坐在椅子上观战的完颜宗泽猛地站起,神情慌乱。 刚刚,战场上胜利的天平还倾向他们。 可转眼间,事情便起了大变化。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电石火光间,以至于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父亲,大宁的骑兵正在杀戮我们的将士,当立刻派出骑兵拦截。”完颜宝大声道。 他也十分惊讶,但却不像父亲那么震惊。 因为这一刻,他心里的不安得到了印证。 东海王果然留了一手对付他们。 这一次,虽是他先手,但依旧落了下风。 只是输了就输了,当尽量弥补损失。 于是,他才急忙催促父亲。 完颜宗泽回过神来,立刻对完颜帧道,“快领骑兵杀过去。” 完颜帧善于骑射,在金国军中本身就是一员骁将。 得到命令,他立刻召集麾下将领,领着金国骑兵冲了出去。 金国营寨距离中关城墙不过三百余米。 以骑兵的速度眨眼就到。 见金国骑兵从营寨里冲杀出来,中关内又想起了隆隆鼓声。 正杀的忘乎所以的藩军骑兵闻声,立刻调转马头回撤,丝毫不敢违背军令。 金国骑兵过来,扑了个空。 完颜帧望向涌入关内的藩军骑兵,狠狠抽了下身下的战马。 他满心战意,欲与藩军骑兵较量,如今只能憋在心里,分外难受。 “撤!” 待残余的金国士兵全部返回,他恶狠狠下令。 他们只敢停留在二百米外,担心遭到袭击。 勒马而回,他极为不甘。 这一轮,他们投入三万余人的攻城,彻底失败。 从布满战场的尸体上来看,仅仅一天,他们便可能损失了万余人。 他们从北向南,横扫整个河间府才只死伤了两万余人啊! 返回营寨,清点人数之后,结果比他预料的还严重些。 足有六千六百人战死,重伤八千三百人,这些人是彻底无法返回战场了。 除此之外,还有受了轻伤的,不影响继续战斗。 完颜帧凝重地将这个数字回禀了自己的父亲。 完颜宗泽死死握了起来。 这一刻,他有点后悔,若是他相信完颜宝的直觉,或许不会损失这么多人马。 “暂时休战,商讨对策。”只留下一句,完颜宗泽便回了中军大帐。 第一次冲锋遭受的挫败更坚定了他拿下北塞三关的意志。 否则损失这么多人,又无法拿下关隘,他该如何向皇帝完颜术骨交代。 堂堂金国东院大王,让大宁一个小小的藩王挡在北塞三关外。 这将是奇耻大辱! 第350章 祖风 第350章 祖风 “金兵退了,金兵退了……” 完颜宗泽的命令下,金国大军返回营寨。 见金国军队没有继续攻城的意思,中关城墙上响起了嘹亮的欢呼声。 士兵与士兵相拥,将领与将领相拥。 金国军队凶猛的进攻在他们反击下失败,留下众多尸体,这足以令他们兴奋。 试问,大宁有那只军队能在攻城战的首次防御中,把金国军队打的如此狼狈。 冷铁叉着腰,战场上的血腥味让他精神亢奋。 望向金国营寨方向,他冷笑了一阵,又皱起眉头,对宁安道,“殿下,完颜宗泽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损失这么惨重,他竟然还能按捺住性子,接下来,这会儿,他想必已经在商讨攻城的法子了。” 宁安点点头。 这一场首胜,他们打的酣畅淋漓,极大提振了将士们的信心。 下面无论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第四次攻城,藩军将士们必能够坦然迎战。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完颜宗泽他们会采取什么办法来应对他的杀手锏。 于是他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将士们打扫战场,顺便休息一下。” “是,殿下。”冷铁应了声,转身给其他将领下了命令。 打扫战场的命令之外,他加了句,“遇到没死的,补上几刀,不留活口。” 这话自然是针对战场上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金国士兵的。 宁安没有干预冷铁的命令。 这位冷将军行事的风格一向如此。 面对敌人如冰般寒冷。 再者,在宁安看来,冷铁的命令也没有毛病。 经过一场厮杀,将士门对金人的仇恨达到了顶点,需要一场宣泄。 金人在滨城屠城三日,恐吓大宁,他们自然也能恐吓金人。 在将士们兴奋又崇拜的目光中,宁安下了城墙,这里暂时不需要他了。 回到指挥司,他见秋云正站在门口,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似乎在祈祷什么。 她终究是过于担心,还是从将军府来到这里了。 见到宁安,秋云像小兔子一样跳了下。 瞥见宁安盔甲上点点滴滴的鲜血,她又脸色苍白,关切道,“殿下,你有没有受伤。” 赵武道,“秋云姑娘,殿下身上的血都是他娘的金狗的,有我们兄弟在,怎么可能让殿下受伤。” 赵文点点头,瞪了眼赵武,“怎么能在秋云姑娘面前说脏话。” 宁安笑了笑,不理会二人,他们兄弟两个平日子里斗嘴是家常便饭。 秋云得知宁安无事,抿着嘴笑了笑。 一面拿出手帕给宁安擦拭盔甲上的鲜血,一面道,“殿下,从早上打到中午,你一定饿了,快点用膳。” 说完,他指了指屋内的食盒。 宁安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 因为厮杀而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他也不客气,坐下来大吃大爵起来。 秋云看着,满脸笑容。 …… 金国营寨,中央大帐。 此刻这里也摆满了各色菜肴,酒香四溢。 将领们分两边安坐,俱都低着头。 比起宁安,他们根本无心下饭。 一战死伤近乎一万五千人,再继续打下去,他们十八万人又能撑多久? “谁让你们上的福禄酒,全部拿出去扔掉。” 完颜宗泽心情沉闷,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忽然意识到杯中白酒乃是东海王的福禄酒,不由一阵恼火。 完颜宝道,“父亲,天下难有美酒能够媲美福禄酒,不喝岂不是浪费,况且我金国自立国起,便效法大宁,有益则用之,有害则弃之。” 完颜宗泽望向准备泼出去的白酒,怔了会儿,忽然大笑起来。 随即,他一饮而尽,道,“你说得对,有美酒自然要喝,有新的东西自然要效法。” “东海王出其不意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终究是因那奇怪的火雷。” “没错。”完颜宝这时将一枚没有爆炸的火雷捧在手上。 这是一个金国士兵及时扑灭导线,带回来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在这枚火雷上。 柳青露出微不可查的担忧。 据传,当年金人还在深山大林里茹毛饮血的时候,金国太祖便以商贾的身份进入大宁,偷学各色匠艺。 之后金人的盔甲武器才直追大宁,甚至还有了自己独特的锻造之法。 在他看来,这个完颜宝真是有乃祖之风。 东海王发明了生石灰杀敌的法子,他学了去。 现在他又要把这奇特的火雷也学去了。 果然,完颜宝将火雷的引线拔除,灌入清水又猛地用刀柄将火雷炸开。 里面露出了黑色的火药以及生石灰,当然里面还有钉子。 “这火雷的构造似乎不是很难。”完颜宗泽喜道。 “正是,这里面的东西在忻城俱都可以获得,父亲可以立刻让忻城的匠人赶制。”完颜宝道,“包括他们投石车投掷出来的大火雷。” 完颜帧看向弟弟,他不得不承认,这位三弟脑子比他灵光多了。 完颜宗泽脸上的凝重逐渐被喜悦取代,他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 他们刚刚输就输在这个东西上。 虽然,他们死伤万余人,但火雷的秘密也让他们看破。 下次攻城,他们的将士会有所准备,不会被打的措手不及。 如果,他们再复制出这种火雷,用在东海王的藩军身上,极有可能可以扳回一局。 不过,这还不够。 等忻城运来了火雷,便会过去十天半个月。 第二次攻城若是依旧无法拿下,他们金军攻城受阻的消息定会传到大宁朝堂上。 那时大宁皇帝见守住真定府有望,再派遣军队驰援,那就麻烦了。 想到这,他对完颜宝道,“下次攻城,我们一定要拿下中关,除了让忻城的奴隶制造火雷之外,你的那枚棋子也该动了……” 说未说完,他忽然止住,扫了眼柳青。 这个秘密自然不能让他知道,一旦泄露便少了胜算。 完颜宝则心领神会,缓缓点了点头。 再次出现了攻破中关的希望,完颜宗泽心情好了不少,与将领们吃吃喝喝起来。 他们丝毫不担心中关的藩军会杀过来。 守城,大宁军队还行,出城野战,则是找死。 第351章 代价 第351章 代价 烈阳越过中天,西斜。 柳青同其他将领方出来,各自归帐。 营帐里,柳湘云已经在等待自己的父亲。 观战她在,饮酒商讨兵事,她便不适合在了。 “杯盏怎么碎了一地。”进入营帐,柳青见满地狼藉不由问道。 柳湘云挑了挑眉头,得意道,“是那个完颜玉儿摔的。” “你又惹她了?”柳青不悦,“她是金国公主,为了大事,当极力拉拢才是。” 柳湘云道,“爹,这你就错了,那个金国公主是让我打服的,要是她面前像绵阳一样,她反而不会再同我亲近。” 柳青想了想,实在难以理解完颜玉儿与自己女儿之间的“友谊”,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柳湘云继续解释刚才的事情,“原本,我正吃饭,完颜玉儿便来了,说东海王卑鄙无耻,不是他们金国勇士打不过藩军士兵。” “我心里生气,便说其他大宁军队不能打,是因为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爹和东海王这样的,他们金国便只能呆在深山老林打猎。” 柳青闻言,点了点柳湘云的脑袋,“你可真是嘴上不饶人,然而呢?” “然后她就掀了桌子,同我打了个赌,说若是拿下中关,她就回禀自己的父皇,让她父皇砍了我们两个的脑袋,若是拿不下,便自此拜服于我,认我姐姐,言听计从。”柳湘云道。 “你们真是胡来。”柳青瞪了眼柳湘云。 虽然他清楚金国皇帝完颜术骨不会因完颜玉儿就杀了他们父女。 但这位金国公主与他们敌对终究不是好事。 不过柳湘云要是赢了,完颜玉儿兑现诺言,倒也不是坏事。 这位金国公主刁蛮,但一向说话算话。 “嘿嘿。”柳湘云见父亲没有过于苛责自己,心知这一关过去了,又道,“爹,这次东海王一定会赢的,是吗?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的确。”柳青不得不承认。 当金国士兵涌上城头,他心里基本就绝望了。 没想到关键一刻,东海王竟然利用特殊的火雷绝地反击,打了完颜宗泽一个措手不及,扭转了局势。 如此酣畅淋漓的大胜,即便是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战争,也不曾有过。 似乎当年的靖王也有所不及。 但想到马上金国就要仿造东海王藩军使用的火雷,他便不自信起来。 金国大军足有十八万,折损的这点人,根本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若是再丧失了火雷的优势,那么中关的前途依旧未知。 除非东海王能像拿出火雷一样,拿出另外能改变战局的东西。 可惜,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能帮助东海王以少胜多。 于是他道,“且看,我已经建议完颜宗泽多造冲车藏兵,只要能躲过火雷的爆炸,将士兵送到城头,东海王的胜算仍然很小。” “爹,你……”柳湘云怒极,但想到自己的父亲是为了更重要的事,便低下头。 柳青大概猜出了女儿的心情,叹了口气,只是说道,“距离还下次攻城怕还有十天半个月,这期间你可以随处走在,不过,切不可私自外出。” 柳湘云“嗯”声,便不再言语。 她很想去救马洪,但也清楚营寨里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父女。 去见东海王根本不可能。 她正想着,忽然营寨外响起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柳湘云以为又有战事,便来到账外,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不是打仗,而是一队人马进入了金国营寨。 这队人马是大宁人的装扮,为首一个女子头戴白色斗笠,看不清面目。 “什么人?”柳湘云喃喃自语,觉得奇怪。 正打仗的当口,一群大宁人突然出现,事情可不寻常。 柳青也注意到了,同样微微皱眉。 但他不急,这群人大摇大摆进入营寨,似乎也不是想要隐瞒人份的样子。 不久,他们就会知晓了。 …… 中关,指挥司。 秋云收拾了碗筷,又帮宁安脱下盔甲,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才心满意足离去。 秋云前脚刚走,冷铁便送来一份文书。 这是首战守城物资的消耗以及士兵的伤亡情况。 “此战有一千二百名士兵受伤,六百八十六人死亡。”冷铁凝声说道,握住文书的手轻微颤抖。 曾身为教头的他,将每个士兵都视若珍宝。 宁安神色黯然,一阵难过。 冷铁注意到宁安的表情,忍着心疼安慰道,“战争总是要死人的,不是他们,便是末将。” “只有牺牲,才能为更多的人换来安稳的日子,每个藩军将士也都准备好了这一天。” “殿下,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是笑着的。” 宁安抬起头,注视着冷铁。 冷铁点了点头。 良久,宁安的目光坚毅起来。 为将者最忌妇人之仁。 藩军将士的伤亡令人难过,但他更应该做的是冷静和镇定。 以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战果才是对将士们最好的保护。 而不是因为牺牲而变得畏首畏尾。 “鲜血必以偿还鲜血!”宁安望向北方,目光似乎穿透城墙,落入了金国营寨。 如果不是残忍而野蛮的金人践踏大宁的河山,年轻的将士们本可以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 金人破坏了这一切,他也终要其付出应有的代价。 第352章 来客 第352章 来客 “血以血偿!” 宁安充满肃杀之气的复仇言语引起了冷铁的共鸣。 扬起结实的拳头,他咬牙说道。 不仅是他,这也是每个藩军将士的想法。 宁安重重点了点头。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对冷铁说道,“这次,我们重挫了金国大军,但金人只是退回营寨,没有撤离的迹象。” “显然,他们没有放弃夺取北塞三关的计划,下一次攻势,只会更加危险。” 冷铁神色凝重,他道,“殿下,这次攻城中,金国便将我们使用生石灰的法子学去,拿来对付我们了。” “他们会不会把藩军的新式火雷学去,在下一次攻城中使用?” 宁安起身负手踱了几步,以肯定的语气说道,“他们一定会的,新式火雷中没有复杂的技艺,很容易效法。” “若是如此,下次防守很更艰难。”冷铁盯着宁安的眼睛,“那么,我们便只能拿出第二个杀手锏了。” 无论是小火雷还是大火雷,都是无法炸毁北塞三关的城墙的。 但毫无疑问,这定然会给藩军将士带来更多的麻烦,造成更多的伤亡。 “嗯,所以本王战前就把杜如初撵回去,令他催督工坊锻造板甲了。”宁安道,某些战术上,二人总是能想到一处。 冷铁嘴角轻微扬了扬,“如果殿下和末将没有推断错,接下来一段时间,完颜宗泽不会攻城,而是等待火雷的到来。” “对我们来说,也正可以获得更多的板甲。” 宁安正是这个意思,他道,“当下中关有五千身披板甲的士兵,希望下次战前能达到一万,没有一万,八千也行。” 冷铁露出希冀的神色。 以他对板甲的体验来看,他麾下要是有万余身披板甲的将士。 哪怕不用火雷,没有个一年半载,金国大军也别想突破北塞三关。 注意到冷铁的表情,宁安笑了笑。 想到什么,他又道,“对了,再派人把初战告捷的消息散播出去,尤其要让驿将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师。” “是,殿下。”冷铁应了声。 朝廷抛弃真定府,是因为没有信心守住北塞三关。 若是初战告捷的消息传到朝堂上群臣的耳朵里。 多多少少会让他们看见一点希望。 皇帝宁淳要是因此改变了主意,派遣大军协助。 这场战争将再也没有悬念。 在他们藩军和禁军的配合下,金人打不进来。 接下来,二人又说了一句,宁安让冷铁回去,同时叮嘱他加强防备,不可疏忽大意。 他们还处在战争之中,敌人会利用一切办法对付他们。 不是说暂时休战,就万事大吉了。 事实上,也正如他预料的一样。 北塞三关的形势越来越复杂。 …… 中央大帐。 完颜宗泽在完颜宝的陪同下,正在接见进入营寨的客人。 完颜宝介绍了来人的身份之后,完颜宗泽笑了起来,“原来是大陈长公主和穆少殿主,不知二位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南宫复携传国玉玺返回江南,之后大陈复辟,这对大宁不是秘密,对金国同样不是秘密。 而对于大陈立国这件事,他欣喜的同时又有些疑虑。 欣喜的是大陈立国,大宁势必要竭力围剿,北方将进一步空虚,有利于他们金国南下。 忧虑的是,他尚未摸清大陈的底细。 如果大陈是个比大宁更难缠的中原王朝,待他们灭掉大宁之后,恐怕大陈便是个棘手问题。 但总体来说,眼下形势下,他更多的还是欣喜。 来人正是茗香和穆云峰。 大陈立国,大宁欲倾力围剿大陈的消息不胫而走。 就在金国大军集结北塞三关的同时。 大宁朝廷接连从北方调遣精锐禁军南下。 同时,他们来时的路上获得了更坏的消息。 大宁皇帝宁淳已经下了旨意,应允江南门阀豪强操办团练自保。 这意味着,实力雄厚的大宁八家门阀将正式拥有自己的军队。 原本,他们以为长安的军事勋贵定然会反对。 然而,在长安的眼线获悉了一些小道消息。 据称,门阀与军事勋贵私下达成了交易。 那就是让渡一些在南方的利益,以换取军事勋贵的支持。 由于金国的南侵,军事勋贵在北方损失惨重,一个个如同饥饿之人,急于获得新的田产和财富。 门阀抛出这个诱饵,他们难以拒绝。 至于大宁皇帝以及其他大臣而言。 大宁北方已失,绝不能再失去富庶的江南,同意门阀操办团练,固然有些危害。 可再不下重药,大宁便有亡国之危,轻重之间,唯有如此选择。 “实不相瞒,皇兄此番命我前来,乃是为了与金国携手灭掉大宁。” 茗香依旧带着轻纱斗笠,面容隐隐约约,婉转的声音从中传出。 完颜宗泽和完颜宝不由心中一荡。 这位大陈公主的声音娇媚动听。 而且,大陈立国之后,更是宣称这位长公主为天下第一美人。 男人之所爱,唯宝剑与美人。 他们父子二人也不能免俗。 不过,金国皇帝完颜术骨初见柳青之女柳湘云,赞叹其为迄今见过最美的女子。 这位长公主与柳青之女究竟谁美? 第353章 恨意 第353章 恨意 “灭掉大宁?”完颜宗泽轻扶手背,目光似乎要穿透这位大陈长公主的面纱,直视其号称天下第一的容颜。 茗香身侧的穆云峰躬身道,“是的,王爷,当初双龙玉佩事件中,小王爷曾说有意与我大陈共进退。” 一面说,他一面望向完颜宝。 完颜宝向完颜宗泽点点头,示意穆云峰说的不假。 完颜宗泽了然,他轻轻一笑,“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下我金国能凭一己之力灭掉大宁,又何须与你们大陈分享中原的山川?” 短短几个月,他统兵横扫河间府,再过些日子便再能拿下河间府。 之后,只要突破了大宁的黄河防线,金国大军便能吃掉整个大宁。 对此,他有自信。 所以,对于合作这件事,他兴趣寥寥,也没有之前那么急迫。 何况,他们金国的手中还握着另外一个重要的筹码。 若是南下不顺利,只要抛出这个筹码,足以要大宁半条命。 不过,对于大陈这帮人,他也不是完全拒绝合作。 只是拿这个言辞来向大陈索要好处。 无论怎么说,他们金国占据上风,大陈遭受大宁围剿,处于下风。 处于下风的人与处于上风的合作,似乎更近似于乞求帮助,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穆云峰脸色变了,茗香握紧了手。 他们早就听闻完颜宗泽此人狂妄自大。 初见,果然如此。 不过完颜宗泽终究只是金国的东院大王,不是皇帝。 他们代表大陈国,应与皇帝完颜术骨商议此事猜对。 同时,也省的完颜宗泽从中作梗。 于是,她道,“王爷这么想,实在令人遗憾,如此,我们便只能继续启程,前往盛都,面见皇帝陛下。” 他们一行进入河间府,便被完颜宗泽的人押送至此。 实则,他们的目的地是盛都。 完颜宗泽轻轻哼了声。 他已经将自己视为金国下位皇帝。 对于金国的朝政和军事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茗香欲越过他,亲见完颜术骨,他自然心中不爽,有心制造麻烦,道,“这倒是不必了,我与皇帝陛下同心,他的想法定会与我相同。” “这样,你们且留在营寨,我会派遣前往盛都,转达你们的意思。” “若是皇帝陛下同意你们的提议,自然最好,若是不同意,那便只能请回了。” 他对茗香一行还维持着表面的客气。 说不定今后双方真有合作的必要呢? 茗香与穆云峰对视一眼。 完颜宗泽这是想强行留人。 他有这个意思,他们自然无法离开这里了,唯有同意。 完颜宝见氛围尴尬,忙打圆场。 他现在依旧主张与大陈合作,反正金国不会有损失。 利用大陈牵制大宁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大陈的确是他们灭大宁之后的又一敌手,需要戒备。 但与大陈交战的前提至少是灭了大宁。 若是连大宁也灭掉不了,又何必这个时候将大陈拒之门外。 只是河间府战事的顺利显然让他的父亲自傲的毛病又犯了。 再者,也不是所有时候,他们父子都是一个想法的。 露出笑容,他道,“长公主和穆少主不必着急,留在这里正可以鉴赏我们金国攻打北塞三关的战事。” “再者,我认为在双龙玉佩事件里,我们俱都让东海王耍了。” “这次,东海王就在中关,待破城之后,我们活捉了东海王,供我们一起出气。” 穆云峰原本对金国的还有些不满。 闻言,他望了眼茗香,兴奋道,“那这场戏,不看倒是真可惜了,当日我也觉得奇怪,小王爷这么一点,我便想通了。” “这个可恶的东海王真是该死,嘿嘿……” 茗香掩盖在棉纱的面容看不清表情的变化,只是手指轻轻抖了下。 商定了此事,完颜宗泽再无兴致,只是命完颜宝招待大陈国使节一行。 毕竟完颜宝对穆云峰等更为熟悉。 将茗香和穆云峰送出中央大帐,完颜宝对身侧的将领道,“给长公主和少殿主安排营帐。” 想到什么,他故意道,“长公主和少殿主是需要一个营帐,还是每人一个营帐。” 他看得出穆云峰对这位大陈长公主分外殷勤,于是便故意如此,以交好穆云峰。 “两个。”不等穆云峰离去,茗香冷冷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穆云峰望着茗香的背影,死死握住拳头,陡然望向中关方向。 他凝声问道,“东海王真的在北塞三关中吗?” “千真万确。”完颜宝有些奇怪,不明白穆云峰为什么会突然生气。 穆云峰没有解释,只是道,“小王爷,需要我出手,帮你们杀掉东海王吗?” 第354章 局起 第354章 局起 “东海王现在可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完颜宝轻轻笑了笑,言语间略带调侃。 这位鎏金殿少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穆云峰咬着牙,“小王爷,我知道,不过只要是杀东海王的事,但凡需要帮忙,我穆云峰愿意倾力相助。” “好,好。”完颜宝以为穆云峰还是因为上次的双龙玉佩事件,便随口应付一句。 不过,他是不会让穆云峰参与到他的计划中的。 早在右武卫还未撤出北塞三关前,他便在北塞三关中落了一枚棋子。 这枚棋子会与真定府知府汤文和内外呼应,最终配合他们拿下北塞三关。 起初,他是准备隐藏自己这步棋,留着破关之后用的。 可在攻打北塞三关上受挫,他不得不改变计划。 他父亲的前途就是他的前途。 为了顺利拿下真定府,唯有冒险一试。 而为了成功,必须保证计划的隐秘性。 这也是他拒绝穆云峰的原因。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归了营帐。 这时,因大陈一行人到来而微有波澜的大营再次平静下来。 没过多久。 营帐里的柳青父女也得知了茗香一行人的身份。 “没想到是叛军的人。”柳青道,他可不承认什么大陈。 对他来说,叛军就是叛军。 “他们来金国,定然是为了与金国结盟,共同对付大宁。”柳湘云眉头紧蹙,无不担忧地说道。 大宁应对一个金国尚且艰难,二者如果南北夹击,大宁将更加危险。 柳青倒是没有柳湘云那么担忧,他道,“依我看,金国与叛军实则貌合神离,内心相互猜忌,即便结盟,也不过聊胜于无。” “更多的,恐怕是为了恫吓大宁,令大宁群臣缩手缩脚,自乱阵脚,以便他们趁机渔利,就怕……” “怕什么?”柳湘云追问。 “就怕完颜宗泽拿不下北塞三关,到时候金国势必会放下身段与叛军真正结盟。” “眼下,金国兵峰正盛,不屑与叛军结盟,而叛军派遣长公主来,却是结盟之心急切。” “而且,似乎还有以长公主为人质,表示诚意的意思。”柳青缓缓说道。 柳湘云点点头,她也奇怪叛军为何会派出长公主亲自前来。 他父亲这么一点,她顿时恍悟。 这位长公主前来,又能显示叛军的真诚,又能把自己当做人质,作为合作的保证。 “哎,也是个可怜人。”柳湘云叹道,她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就是茗香。 接着,她又联想到自己,更是一阵愁绪。 金国皇帝完颜术骨有心纳她入宫。 为了父亲,她不得不忍着恶心继续留在金国。 否则以她的性子,即便他是金国皇帝,也要啐他一脸口水。 柳青没有注意到女儿说什么,他只是望着中关的方向。 叛军与金国若是真正诚心结盟,这自然不是个好消息。 但东海王果真打赢这场仗,对他来说二者的结盟便微不足道了。 有如此贤王在,大宁还有何惧? 一念及此,他嘴角微含笑意。 只是这笑意又马上消失,脸色变得凝重,喃喃道,“东海王,希望你不要步靖王的后尘,明枪易躲,家贼难防啊……” …… 将军府。 宁安从指挥司回来,卸甲便睡起了大觉。 这一战,他在城头也砍杀了十余个金国士兵。 高度亢奋中,他还没有感觉到什么。 这一松懈,全身的疲惫立刻袭来。 藩军将士们也一样,将没有打仗的预备队调上去警戒。 打过仗的将士便回营休息去了。 与此同时。 一对对骑兵从中关鱼贯而出,前往四面八方。 他们要将首战大胜,斩杀金国万余士兵的消息传递出去。 第二天,消息一路到了晋城,百姓欢呼雀跃。 北塞三关在打仗,他们的精神同样十分紧张。 很多人甚至收拾好了行囊,准备随时避难。 这也是晋州府衙让他们这么做的。 北塞三关失守,没必要让百姓留下来送死。 现在,他们信心倍增,出门的时候心情也轻松不少。 东海王府里的人比其他更关心北塞三关的战事。 东海王打胜仗的消息传来,余钱老泪纵横。 他狠狠抱住同样一脸喜悦许长卿,鼻涕眼泪全抹在了他的官袍上。 “出息了,殿下真是出息了。”从小照看东海王长大的他,一直相信东海王会变好的。 许长卿是个爱干净近乎洁癖的人,高兴之余,他也不在意余钱的鼻涕和眼泪了。 望向北方,他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殿下赢了第一次,只要再赢两次,北塞三关便安然无虞了。” 他们高兴的时候,消息继续往南,先后抵达汾州,霍州,临州,再到运州。 府衙内,获悉消息的汤文和表情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一只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淡淡道,“汤知府,小王爷的飞鸽传书到了,养了你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为小王爷出把力了。” 第355章 传播 第355章 传播 “是,是……” 汤文和瞥了眼肩膀上粗壮黝黑的大手。 它属于小王爷的心腹,图姆特。 金国派遣小股骑兵进入晋州袭扰之后,图姆特便抵达了运城,与他接洽。 为的便是必要时刻配合小王爷完颜宝。 而对图姆特的要求,他不敢不答应。 不提图姆特的人控制了他的妻儿老小。 即便是他在小王爷完颜宝手里的把柄也让他不得不言听计从。 “胆子大的人才有肉吃,大宁不过是即将落下西山的太阳,你跟着我们金国才是明智的。”感觉到手掌下汤文和的肌肉僵硬,图姆特收起冷冽的语气。 顿了下,他继续道,“再者,我们在北塞三关同样也藏了杀招,这次东海王定十死无生。” 汤文和无非担心的是起事失败,到时候反倒会遭到东海王的反杀。 为了计划顺利,他认为有必要让其了解更多,增加他的信心。 说罢,他附耳对汤文和又说了几句私密话。 汤文和的眼睛亮了起来,微微点头,“我这便集合州兵将领,随时听候命令。” 抵达真定府之后,他早就与豪强配合,将州兵内的主要将领换成了他的人。 真定府的州兵可以说是他的私兵,他随时可以调动。 除此之外,他还准备去策反一些豪强。 这些豪强不在晋州,但面对真定府日益恶化的形势,早已首鼠两端。 稍微挑拨,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效果。 “好,我的人可以为你充当眼睛。”图姆特又拍了拍汤文和的肩膀。 他们不是要立刻反派,而是要等到下一次攻城,这才是里应外合。 二人密谋的同时,消息继续南下,越过了黄河,传到了右武卫军中。 过河之后,右武卫没有继续南下,而是在洛城休整。 此刻,萧谷正在洛城的自家宅院里赏牡丹花。 洛城是大宁的东都,权贵们在这里购置田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红彤彤的牡丹艳丽而肥大,让萧谷心情不错,直到他的长子萧玉成送来北塞三关的战况。 “东海王打退了金国第一次进攻,杀敌万余?”萧谷怔了下,心里满不是滋味。 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又问了句,“保真吗?” 萧玉成的脸上就差写上“不悦”两个字了。 他说道,“父亲,大概是真的,否则东海王不会大张旗鼓宣传,这可是欺君之罪。” 萧谷顿时没了欣赏牡丹的心情。 他们萧家与东海王之间的关系破裂。 东海王的好消息,对他们来说就是坏消息。 哼了声,他道,“不着急,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金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孩儿也是这么以为的。”萧玉成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东海王依靠他那没上过战场的藩军就挡住了凶猛的金兵。 他们右武卫反倒仓皇南逃。 这事传出去,他们右武卫在大宁人眼里岂不是成了酒囊饭袋。 似乎是同样的心思,父子二人对视一样,心情复杂。 北塞三关首战告捷的消息在洛城留下一抹痕迹,之后又向西传递。 快马加鞭下,仅仅三四日便到了京师。 这些时日,对长安的百姓和朝臣们来说,没有一件好消息。 江南的大陈和北方的金国给这座皇城蒙上了一层阴霾。 首战告捷的消息传来,似乎终于有一道光穿透了迷雾。 东海报社。 上官嫣然正在奋笔疾书。 她临时取消第二天头版头条,将其让给了这条胜利的消息。 一面写着,她一面笑着。 与她同屋的两个报社女子编辑兼好友见了,俱都捂嘴轻笑。 她们已经很久没见上官嫣然这么开心了。 注意到二人的表情,上官嫣然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瞪了二人一眼,她望向面前的一叠信件。 东海王就藩晋州之后,二人只能通过书信往来。 没有东海王提供的梗概,她无法继续将报纸上深受追捧的故事继续连载下去。 摸了摸信件,她道,“东海王,你一定要继续打胜仗。” …… 皇宫,御书房。 皇帝宁淳与杨为先,萧统,上官云正在商量讨伐大陈的事宜。 朝堂上,他可以利用三股势力相互牵制。 但大宁值此危机时刻,他更需要三人一心,让大宁渡过这个难关。 允许江南门阀与豪强团练的皇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得以实现的。 杨为先,萧统各自得的了一些东西,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至于上官云则还是老样子,他只支持对的事。 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宁淳心里也明镜一样,所以他虽同意,却将监察团练的事交给了上官云。 正说着,北塞三关首战告捷的消息便传来。 书房中的四人顿时表情各一。 第356章 死马活马 第356章 死马活马 “皇上,这是天大的好消息,真定府或许丢不了了,此刻应当派遣禁军前往北塞三关,助东海王一臂之力。” 突然而至的消息让上官云精神一震,忙躬身请命。 朝廷之所以决定抛弃真定府,那是因为守住真定府的希望渺茫。 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消耗太多兵力在那里不值得。 而不是说大宁就此不想要真定府了。 然而,东海王首战突然打的这么干脆利落,一下给了上官云巨大的信心。 他认为东海王能以去取三万藩军,举重若轻般赢了首战,定然有其特别之处。 朝廷若是再稍微施以援手,真定府可安。 皇帝宁淳心下一动。 他正待张口,萧统和杨为先对视一眼。 向前挪了一步,杨为先肃声道,“皇上,不要忘了孰轻孰重。” 萧统遮嘴咳嗽数声道,“老臣不同意派遣禁军前往真定府,禁军也已无兵可调。” 杨为先点点头,“再者,真定府相比富庶的江南的,不过是鸡肋。” “何况东海王只是首战赢了,而金国对真定府志在必得,下面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攻城。” “哪怕东海王真的守住了真定府,金人败退,下次,下下次,他们仍旧会不断想办法攻占真定府。” 萧统附和道,“杨尚书说的有理,这真定府今后是别想安生了,若继续守,禁军将不停失血。” 宁淳躁动的心忽然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建立南岸防线的初衷,为的就是不在江北这个没有优势的地方,空耗国力。 上官云注意到宁淳表情的变化,心知这位帝王让杨为先和萧统说动了。 二人说的的确也是事实。 如果不是兵力捉襟见肘,又何必允许门阀和豪强建立团练。 只是,就此要放弃这微弱的希望吗? 若是给东海王哪怕一点支持,他就能坚持住呢? 一念及此,他苦思良策。 想到一人,他道,“禁军不能动,皇上何不给齐王去一道旨意,令其襄助东海王。” “真定府虽是鸡肋,但守住了,也是大宁的鸡肋,而不是金国的。” 当年先帝敕封的皇子中,除了靖王,便是齐王实力最为雄厚。 但不同于靖王的锐意进取,这位齐王更愿意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吃喝享乐。 即便如此,因齐州富庶,沉湎于享乐的齐王依然有一只不俗的藩军。 河间府失陷之后,皇帝宁淳便给齐王去了一道旨意。 令他与禁军配合,共同守住东部的南岸防线。 杨为先和萧统露出讥讽的神色。 之前完颜宗泽在河间府,齐王与禁军便将重兵囤积在了南岸的百里县,防止金兵南下,直取齐州。 现在虽说金兵从河间府撤出,攻打北塞三关,但他相信齐王不会去救东海王的。 因为齐王的想法和他们一样,那就是据河而守。 上官云这个提议委实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宁淳轻轻摇了摇头,显然和杨为先二人的想法一致。 但是他又有点赞同上官云的想法。 两方的意见混合起来,他觉得当给东海王提供一点支持。 这样以后父子相见,面子上还能过得去。 但即便是提供支持,他也不能动用朝廷的禁军,最好用藩王的兵马。 至于齐王会不会去救东海王,他就无法左右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的皇命对齐王没有效力。 而是他很清楚,藩王只要不想干一件事,他们有太多应对的法子糊弄过去。 于是,他道,“那朕便给齐王去一道旨意。” 对他来说,这两个藩王要是能守住真定府,那是最好不过了。 “皇上圣明。”上官云躬身道,心里微微一叹。 他能帮东海王的也只有这些了。 杨为先和萧统没有说话,心里不以为意。 料定齐王不会出手。 …… 长春宫。 素水正在给萧皇后捏着肩,一面闲聊。 忽然,侍奉萧皇后的小宦官高兴地跑了过来,将东海王首战告捷的消息告诉了二人。 “真的?”萧皇后闻言一喜,“我家的皇儿争气了。” 这大宁的诸位皇子中,迄今为止,可没人与金兵交手,还打了胜仗。 不过,她马上又担忧起来,“哎呦,不好,可不要赢了一次就大意了。” 素水同样一脸喜色,她道,“娘娘安心,殿下可不比以前,万事小心的很,说不定这次能力挽狂澜,守住真定府呢。” “这可真是可望不及的事。”萧皇后叹了口气,“我呀,我希望他平平安安回来就行,对他好,对我好,也对你好。” 素水脸色微红,萧皇后说的自然是李家逼她嫁人的事。 萧皇后总不能一直把她护在身边。 东海王若是回不来了,她今后的命运也将极为悲惨。 不过,她也想好了,东海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她就随东海王一起去了,绝不受李家的羞辱。 第357章 知晓 第357章 知晓 “殿下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素水捏肩的手凝滞住,目光投向真定府方向,眼神坚毅。 萧皇后似是心有所感,轻轻拍了拍素水的手。 …… 北塞三关。 经过四五日的休整,藩军将士的精气神完全恢复。 当值的将士在城墙巡逻,英姿飒爽。 其余的将士在校场如往常般训练,精神抖擞。 如果不是城外狼藉的战场宣示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打仗。 似乎这里一切岁月静好。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现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接下来金国军队的攻势将更为猛烈。 “殿下,汤文和这狗东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少州兵正在晋州南的汾州聚集。” “美其名曰,担心北塞三关失守,屯驻大军以便防备南下金兵,保护百姓南渡。” 将军府的院子里,徐华咬牙切齿,将收集到的情报回禀宁安。 宁安正在一张纸上绘制什么,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撂下豪笔,他道,“本王没打胜仗前,他不屯兵,打了胜仗,他倒是屯兵了,保护百姓是假,与金兵里应外合是真。” “殿下这话一点不错。”徐华摸了把满脸的胡茬,“如殿下之前猜测的一样,汤文和果然与金国暗中有往来。” “你找到证据了?”宁安眼睛微微一眯。 徐华点头,“这次金国派来的人也是个高手,行事极为隐秘,这么长时间,我们紫华卫的人一直没发现。” “不过,既然他们在汤文和身边,那就必然要与金国那边互通消息。” “那日,一只白鸽飞入运城府衙,正巧被我们监视的人瞧见,于是当即命紫华卫驯鹰的人设下埋伏。” “待白鸽再次飞出,便放了猎鹰,将那只白鸽捕获。” 说罢,他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条,摆在宁安面前。 宁安扫了眼,见上面写着:“图姆特敬奉:王爷,小王爷,汤文和已下令调集州兵,攻城之日,我金国大军,汤文和以及关隘暗手齐齐发难,必置东海王于死地。” “关隘暗手?”对于汤文和同金兵的里应外合,他心里已经有所准备。 唯独那句关隘暗手令宁安悚然一惊。 他本以为掌控了关隘中的一切,没想到却不是这样。 “这句话下官也很糊涂,莫非藩军之中有人心生反意,意图卖主求荣?”徐华双目闪烁,露出危险的光芒,“若是如此,殿下当令冷将军审查才是。” 宁安皱眉沉思了一会儿。 起身闲走了几步,他挥了挥手,“不行,此刻纠察,定然会致使军心浮动,再者,本王相信藩军将领中没有软骨头的人。” “殿下,这不是信与不信的事,金人如此笃定,不会是乱说。”徐华提醒。 自从接掌紫华卫,他的心和狐狸一样。 为了东海王,他几乎事实都要怀疑几番。 宁安沉吟道,“冷铁,高阳他们若要荣华富贵,就不会给本王当这么多年的侍卫,现在军中骨干是他们,即便新招募的人里有异心者,也掀不起风浪。” “所以,这个暗手想必是其他东西,或者他们发现了你们,故意放出信鸽,绑了这张纸条,诱导我们。” 徐华眼睛转了转,“这也不是不可能,既然如此,殿下当考虑所有可能,做所有准备。” 宁安没有反驳,而是话锋一转,说道,“你扑杀了他们的信鸽,现在怎么把消息送回?打草惊蛇,我们就无法趁机除掉汤文和了。” 徐华哈哈一笑,“殿下太小瞧我们紫华卫了,那猎鹰只是抓住了鸽子,可没吃掉,把纸条绑上去,放回去即可。” “如此甚好。”宁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让徐华回去,宁安又把冷铁叫来,将刚刚他与徐华的对话告诉了他。 顺便问了句,“北塞三关所有的房间都搜查过了吗?” 冷铁神色一紧,“殿下是怀疑北塞三关了藏着金人的刺客?” “我们抵达北塞三关前,这里由右武卫戍守,要是他们中混入了金国的人,潜伏在关隘里,可就麻烦了。”宁安道。 冷铁听了,更是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是真的。 那第一次攻城,辛亏东海王亲自登上城墙,与将士们协力抵御金兵。 若是他同其他皇子一样,独自留在王府,刺客趁机发难,就要出大事了。 一念及此,他道,“按照纸条中的意思,下次他们不论成败,都是要对殿下下手了。” 急的来回乱转,冷铁忽然想到什么,“北塞三关的营造图纸保存在兵部,只要拿到图纸,就能知道北塞三关还有什么隐秘的角落。” 宁安道,“那就立刻派人快马前往长安,调出图纸。” 接着,他拍了拍冷铁的肩膀,“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既然本王已经提前知晓了此事,小心防备即可,到时候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他心知取图纸一事难以预料结果,绝不能全部依仗于此。 第358章 相对 第358章 相对 “尽管如此,为保万无一失,最好还是拿到图纸。” 宁安表现的镇定自若,但冷铁依旧不踏实。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东海王已经成了他们心中的主心骨。 他的安全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毕竟没有东海王,他们首战不可能取胜。 如今,除了主心骨外,东海王更是他们的希望。 他们很多人认定,只有追随东海王才能最终实现自己的愿望。 “希望如此。”宁安道。 又想到什么,他提醒冷铁,“关隘里的事,你令人暗中搜查,但不要打草惊蛇,至于汤文和的兵马,你派人回一趟晋城,令留守将领的小心戒备。” “他们想要里应外合,本王就让他们鸡飞蛋打。” 冷铁嘴角微微上扬,拱手道,“是,殿下。” 二人接着又聊了几句。 冷铁提到从昨天开始,就不断有辎重车从忻城方向来。 至于里面装着什么,二人也猜得到,定然是效仿他们的雷火。 而等他们的雷火储备充足,就是下一次攻城的节点。 在二人看来,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当然,藩军这边也不是仅仅在休养。 杜如初一直在向关隘运送板甲。 第二次守城之战,火雷对轰之后便是板甲的主场。 最重要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赢了第二场,金国的气势只会越来越弱。 而且,不像第一场,他们能仿造出火雷。 再次输了之后,他们想要仿造板甲也不能。 藩军的优势自此也就立起来了。 …… 金国营寨。 正如宁安和冷铁猜测的一样。 一辆辆驶入营寨的辎重车里,装着的正是仿造的火雷。 中央大帐前,完颜宗泽三父子,脸上俱都挂着笑容。 完颜帧道,“上次东海王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这次以牙还牙,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次东海王应该不会有其他怪异的守城法子了。”完颜宗泽道。 他承认东海王很聪明,但这次他认为东海王的招式已尽。 先是生石灰,后是火药加生石灰。 说到底,东海王不过还是在借生石灰伤敌。 这世上,还有第三种利用生石灰,且效果比火药还好的办法吗? “大概不会有了,不过父亲还是要小心一些。”完颜宝说道,“这个东海王鬼点子很多。” 完颜宗泽点点头,眼神阴沉沉的。 这第二次攻城十分重要。 己方火雷的到来,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但自己这个第三子的谏言,他也愿意接纳。 三人正说着,忽然一个护卫匆匆过来,手里抓着一只鸽子。 “图姆特回信了。”完颜宝喜道。 不论他的父亲和大哥怎么想。 在心里,他已经把东海王列为自己真正的对手了,所以他时时提醒自己的父亲。 行动上,他则启用了埋在真定府的棋子。 这枚棋子很重要,操作得当,足以改变战局。 “汤文和已经在调遣州兵,只等我们命令。”将纸条取下,扫了一眼,完颜宝递给自己的父亲。 完颜宗泽露出笑容,“记住,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东海王在晋城留了万余兵马,定是为了防备不测之事。” 完颜宝道,“父亲不要担心,有图姆特在,他会叮嘱汤文和的。” 完颜宗泽稍稍心安。 按完颜宝说道,汤文和的州兵加上真定府豪强的私兵,大约能有三万多人。 这是不小的数量。 下次攻城,他们攻北门,汤文和他们攻南门,东海王的藩军便会两面受敌。 关隘之中,更有针对东海王的杀招。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极为狠毒的计谋让汤文和执行,定会让东海王的藩军,军心大乱。 忽然,完颜宗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对完颜宝道,“嘿嘿,东海王死也不会想到冷铁会暗中向他们投诚,下次攻城,东海王的藩军不战自乱,东海王将死在我们手里。” 完颜宝一怔,他极为聪敏,想到父亲突然这么说必有深意,便道,“父亲说的没错,哈哈哈……” 大笑的时候,他拉了拉完颜帧。 完颜帧满脸迷惑,见完颜宝对他挤眼睛,他还是不自然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完颜宗泽收起笑容,冷笑一声,“这个不省心的丫头。” 刚刚,他注意到完颜玉儿鬼鬼祟祟躲在营帐侧面,便故意这么说。 完颜宝心领神会,他道,“父亲,你难道认为公主会向东海王通风报信?” 完颜宗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和玉儿在真定府期间,玉儿和东海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59章 三女 第359章 三女 北风卷动营帐外军旗,猎猎作响。 完颜宝细细思索了一阵,说道,“公主让东海王抓了两次,第二次在乞活军牢狱里,我们从未见到东海王。” “那时候,东海王估计是为了避嫌,所以没来,如果有事,必定出现在第一次。” 完颜宗泽脸色发暗,“东海王在京师臭名昭着,最是贪花恋色,而玉儿是我金国第一美人……”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完颜宝微微色变,他父亲暗示完颜玉儿可能遭到了东海王的凌辱。 想到这,他后背出了一片冷汗。 自始至终,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认为玉儿是金国公主,身份特殊。 东海王知晓完颜玉儿的身份,必然不敢造次。 现在经父亲提醒,他又回想完颜玉儿近日举动,越发怀疑。 否则为何完颜玉儿要活的东海王,要亲自杀他? 只是,他又奇怪起来。 既然完颜玉儿痛恨东海王,他的父亲又何必防着完颜玉儿。 便道,“父亲,刚刚你故意那么说又是为什么?” 完颜宗泽叹了口气,“男女之情爱,有由爱生恨,也有由恨生爱,不得不防。” 顿了下,他继续道,“若是我猜错了,倒也好,若是猜对了,你便给她给东海王通风报信的机会。” 完颜帧道,“最好是猜错了,不然可能要出大事。” 完颜宝也想到了什么,心里一沉。 “那件事,你们不必担心,眼下还是拿下真定府为要。”完颜宗泽正色道,“不要忘了,西院大王可是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完颜帧和完颜宝点点头,同声应是。 这么一来,完颜玉儿若真的能派人把假情报给东海王送去,倒是于他们有利。 东海王怀疑大将军冷铁,内讧下,东海王的藩军如何守住北塞三关? …… “这个蠢蛋,连自己身边人是叛徒都不知道,何等该死。” 完颜玉儿回自己营帐的路上,喃喃念道。 她不是故意要偷听完颜宗泽父子的对话。 只是清闲无聊,瞎转悠的时候碰巧遇到。 “哼,杀了我那么多金国勇士,他也该死。”她又是恨极。 可是,一想到下次攻城,东海王注定要败,她心里忽然微微异样。 期待又高兴不起来。 “公主殿下在想什么,怏怏不乐。” 她正想着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抬头,她见柳湘云走过来,提着食盒。 “你要去哪儿?”完颜玉儿问了句。 柳湘云笑道,“天色晴朗,微风和煦,正是出行好时节,我要去营寨外选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玩乐。” “我也要去。”完颜玉儿心情闷闷的。 这到处是金国士兵的营寨毫无乐趣,她一刻也不想呆。 “走。”柳湘云歪头示意了方向。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位金国公主除了刁蛮些,倒是个心思单纯的人。 如果不是国仇家恨,她倒是愿意真的把她当朋友。 而当下,她更多的是为了父亲的计划。 出了营寨,行十余里,便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河湾。 河湾中间有一座凉亭,石桥相连。 忻州原属真定府,尽管被金国占领,但大宁的痕迹却无法完全抹除。 二人在亭中坐下,摆上饮食酒壶便退下。 无论大宁还是金国,男女皆饮酒,此乃风俗。 几杯酒下肚,两人俱都面红脸热,娇艳之态不分伯仲。 “湘云,你说有这么一个人,他明明是你的敌人,还欺负过你,可是真的要出事了,你又不忍心,这是怎么回事儿?”醉了七分,完颜玉儿握着酒杯问道。 她处处要彰显自己身为金人的豪爽,柳湘云喝一杯,她喝两杯。 喝的快,醉的也快。 柳湘云也有三分醉意,笑道,“那定是喜欢上了他了。” “喜欢他?”完颜玉儿忽然一怔,酒杯从手中掉落。 “对,喜欢一个人就是又爱又恨。”柳湘云没多想。 她目光望向北塞三关的方向,有一丝落寞。 “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欢东海王那个混账。”完颜玉儿捂住自己的脸。 金人立国前,几乎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民风自然野性。 男女之防不像大宁那么严苛,男欢女爱往往直抒胸臆。 这些年吸纳大宁的文化,才稍稍收敛,但依然没有太过的忌讳。 否则以宁安在王府里对完颜玉儿的样子,足以让这位公主羞愤自杀。 这会儿,她被柳湘云一语点醒,也没有那么羞涩,便直接说出。 柳湘云倒是被完颜玉儿这句话吓醒了酒。 见完颜玉儿恼怒中含三分羞涩,不禁一阵胡思乱想。 她是知道这位金国公主被东海王俘虏过的。 这期间,东海王和这位公主之间想必是发生了什么。 否则为什么这位刁蛮的公主提及东海王的时候会一副女儿娇态。 一念及此,她恨不得把东海王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可想到今后她和父亲可能永远无法洗去叛徒的名声,与东海王注定无缘,便又一阵黯然。 只是随口道,“没错,那个混账见一个爱一个,不值得公主喜欢。” 完颜玉儿眼神迷蒙,低声道,“对,反正他也命不长久了,我完颜玉儿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短命鬼。” “其次,他又太蠢,自己的大将军是叛徒都不知道。” 说完这话,她心里一阵不舒坦。 柳湘云正要给完颜玉儿倒酒,动作忽然僵住,脱口而出,“此话怎讲?” 完颜玉儿虽有七分醉意,但情知从完颜宗泽那听见的情报十分重要,不能轻易透露。 刚刚疏忽大意,她竟然说了出来,便忙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胡说八道。” 柳湘云没有追问。 忽然,她猛地转头,发现竟然有人到了自己五步之内。 此人头戴白纱斗笠,一袭白衣,却是前些日子刚刚进入营寨的大陈公主。 “哼,叛军就是叛军,还自称公主,难道偷听别人说话是一个公主应该有的德行吗?”柳湘云只是瞥了眼所谓的大陈公主,便回过头,出言嘲讽。 她和父亲身在金国大营,却心系大宁。 自然对出身叛军的这位大陈公主没有好感。 何况,这位公主出使金国,必是为了联手对付大宁,她就更不客气了。 第360章 时机 第360章 时机 “柳姑娘误会了,我可没有偷听,只是柳姑娘和公主殿下聊的太忘我,没有注意到我过来。” 茗香没有预料到柳湘云第一句话便是讽刺。 不过她仍旧一副风清云谈的样子,似乎没有生气。 柳湘云打量了她两眼,透过白纱,她隐隐约约窥见了这位大陈公主的绝色容颜。 若是男子,此刻也许会怜香惜玉,收敛些。 但她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嫉恶如仇,精忠报国的思想,最见不得叛将反贼。 没有理会这位大陈公主的解释,她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柳?” “咯咯,整个金国大营除了公主殿下,我之外,还生的如此俊俏的女子,便只有忠勇侯之女,柳湘云了。”茗香不紧不慢,声音依旧娇媚无比。 只是语气上,她在忠勇侯三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叛军。 相反,南宫家才是中原真正的王者。 再者,即便是大宁叛军,她也认为反叛了大宁的柳家人没有资格斥责她。 柳湘云脸色微变,她心里委屈,无法解释,憋在心里滋生出一股怒气。 陡然起身,抓住茗香的手腕,她冷哼一声,“好一副尖牙利嘴,别的不说,你偷听我和公主说话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过去,我们回营寨说道说道,让人评评理。” “我是大陈公主,是大陈的使节,即便东院大王也要礼让三分,可由不得你在我面前放肆。”茗香手腕一转,从柳湘云手里挣开。 她同样嫌营寨里太闷,出来散散心。 正巧见柳湘云和完颜玉儿在凉亭里饮酒。 身为使节,又同为女子,她本着讨好二人的心过来,想要结交二人。 没想到柳湘云口出恶语。 现在,柳湘云更要出手拿她,她当然不再想让。 “咦?”茗香挣脱的一瞬间,柳湘云露出惊讶的神色。 想到什么,她不待茗香收回手,再次出手,去扣茗香的手腕。 茗香左手一晃,又将柳湘云的手推开。 柳湘云仍旧不死心,接连发招。 过了数招,二人突然停下,几乎同时说道,“是你?” “是谁?”完颜玉儿问道。 她醉醉的样子,从这位大陈公主过来到打了一架,她方回过神来。 “没谁。”柳湘云敌意更浓。 她没有想到,那日破庙里与她颤抖的正是这位大陈公主。 茗香心里同样复杂莫名,原来那日东海王亲自救走的女子,竟是这位忠勇侯之女。 原来,东海王与这位柳姑娘关系非同一般。 心里微微一酸,她深深看了眼柳湘云。 想到什么,她瞥了眼迷迷糊糊的完颜玉儿,附耳对柳湘云说了几句。 又向柳湘云点点头,她转身离去。 柳湘云听了,脸色阴晴不定。 坐下来,又与醉酒的完颜玉儿喝了几杯,才扶着完颜玉儿上马,往营寨去了。 将完颜玉儿送回去,柳湘云回了自己的营帐。 这时,她的父亲柳青正盘腿坐在毛毡上,思索着什么。 不待父亲询问,她忙凑过去,悄悄说了从完颜玉儿口中得来的消息。 “这消息假的倒是罢了,若是真的,北塞三关便真的完了。”柳青叹道。 他不敢断言这条情报的真假。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叛逃这个消息传到大宁,会给大宁群臣造成多么大的冲击。 有将领因此心灰意冷,也选择同他一样的道理不是没有可能,包括冷铁。 而这也是金国皇帝完颜术骨留着他,重用他的最大原因。 他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一个投奔金国,也能升官发财的例子。 当然,他也在利用完颜术骨这份虚假的信任来执行自己的计划。 “完颜玉儿亲耳听见的,应该不会有假,完颜宗泽也没必要骗完颜玉儿。”柳湘云说错。 她的心又热切起来。 这个情报很重要,或许拿这个情报既能救东海王,也能救北塞三关,还能把柳家的老仆人马洪救出来。 柳青沉吟了一会儿,“就怕这是完颜宗泽和完颜玉儿下的套,故意在试探我们。” “完颜玉儿眼下虽与你交好,但她终究是金国公主,与你可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情谊。” 柳湘云点点头,她也一样,二人更像是交面不交心。 相对来说,反而完颜玉儿对她还更信任一点。 细细想了一会儿,她坚定道,“爹,这次完颜玉儿真的不像是撒谎。” 她刚说完,忽然营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柳青忙给柳湘云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 不多时,一道声音在账外响起,“柳将军,大王要在两日后举行三日狩猎大会,希望柳将军和柳姑娘不要缺席。” “请代我谢谢大王盛情相邀。”柳青道。 脚步再次走远,他顿时目露寒光,身体微微颤抖。 柳湘云注意到父亲的异样,忙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柳青道,“你不是想要给东海王送信,换回马洪吗?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难道就是这个什么三日狩猎大会?”柳湘云大概猜出来。 柳青点点头,悲声道,“你可知道这三日狩猎大会是什么?” 柳湘云摇头。 柳青道,“这三日狩猎大会狩猎的不是山鸡野兔,而是我人,活生生的大宁人。” “啊!”柳湘云惊呼一声,脸色苍白。 柳青继续道,“这不过是金人一场残酷的游乐,狩猎当日,他们会放走一批抓来的大宁奴隶,并告诉他们,只要活过三日,就还他们自由身。” “这就三日狩猎的由来。” 柳湘云双手握拳,“这些金狗真是残忍。” “嘿嘿,屠城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这种对他们来说又算什么。”柳青冷笑,“狩猎之时,猎物手背会烙上记号,参与者可以自由行动,三日后谁带回来的烙印多,谁就是赢家。” 柳湘云明白了。 既然这三日可以自由行动,那么便是她传递消息的最佳时机。 接着,她又想到那位大陈公主同她说的话,心里更踏实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这次的行动会更安全。 她正窃喜,又听自己的父亲说道,“这次若是顺利,你记得再告诉东海王一个事情,这件事关乎北塞三关一个秘密,若是兵败,或许能保他一命。” 第361章 再见 第361章 再见 “什么秘密?” 柳湘云从未听父亲提及过此事,十分好奇。 柳青神色郑重,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听了下外面的动静,才附耳对柳湘云说了句。 “没想到北塞三关竟然有此机窍。”柳湘云缓缓点头。 说了这件事,父女二人又商议如何利用狩猎之日向东海王传递情报。 柳青原本的意思是让麾下的人去一趟北塞三关。 但马洪这个例子在,他担心东海王会依然不分青红皂白,将去的人关押起来。 而他的女儿柳湘云则不同,她与东海王熟识,念在旧情,东海王也得多考虑一下。 然而,这样一来,柳湘云就要以身犯险。 若是让完颜宗泽探查到,他们父女就百口莫辩了。 所以,他心里一直在衡量。 是东海王重要,还是他的计划重要。 最终,他得出东海王更为重要。 他的计划失败,大宁要伤筋动骨。 可为了自己计划的成功而漠视东海王陷入危险境地,大宁失去的可能是一个希望。 于是,他道,“如果暴露了,你就不必回来了,我一个人死就够了。” 柳湘云眼眶微红,她握住柳青的手道,“爹,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这时,她想起了那位大陈公主的嘱咐。 这次狩猎,完颜宗泽定是要盯着他们父女。 或许只有在她的帮助下,一切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清晨金国营寨响起了阵阵“呜呜”之声。 在完颜宗泽三父子引领下,众人及众多金国将领俱都骑马挂弓向营寨南而去。 柳青和柳湘云跟在众人身后,与他们并行的则是穆云峰和茗香一行。 完颜宗泽同样邀请了他们一行。 来到一处凸起来的山丘,完颜宗泽举起马鞭遥指不远处的黑点,说道,“诸位,猎物已经放走了,等他们再跑的远一点,便开始狩猎。” 完颜宝和完颜帧以及其他金国将领俱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仿佛他们杀的不是人,只是寻常的动物一般。 完颜玉儿皱着眉头,她一向不喜欢三日狩猎。 但身份金国公主,她又有时候不得不参加。 很多时候,她都是糊弄糊弄,什么都没有带回来。 完颜宗泽看似无意瞥了眼完颜玉儿,嘴角上扬。 他选择这个时候进行三日狩猎,乃是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为了给完颜玉儿创造通风报信的机会。 如果完颜玉儿真的这么做了,东海王便有机会中他的挑拨离间之计。 完颜玉儿不去,他也没有损失,就当是下次攻城之前的放松。 众人又在山坡上等待了半个时辰。 黑点全部消失在远方的天际,完颜宗泽方道,“狩猎开始。” 说罢,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完颜宝和完颜帧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其他金国将领也三三两两一组出发。 “公主殿下,我们走。”穆云峰瞥了眼柳青父女,对茗香说道,“这次若是能拔的头筹,说不定能赢得王爷好感。” 茗香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撩开面纱,给了柳湘云一个眼神,便纵马追上穆云峰。 完颜玉儿身边跟着数名金刀卫。 她对柳湘云道,“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们想凭借自己的能力,不想沾公主的光。”柳湘云道。 甩了下马鞭,她和柳青也出发了。 完颜玉儿皱了皱眉头,心里微微不喜。 她这些日子与柳湘云走的近,是因为金国军中人人对她毕恭毕敬,无人胆敢僭越。 而柳湘云却一点不让她,方让她觉得有意思。 只是按理,柳青父女狩猎自己的同族,她应该高兴才是。 这意味着二人是诚心归附金国。 然而,她心里却如何高兴不起来,觉得他们过于薄情。 对柳湘云的喜爱也淡了几分。 随意选了一个方向,避开柳湘云,她同护卫们消失在原地。 北方阵阵。 出发之后,众人如同狼群般搜索属于自己的猎物。 忻城遍布密林,深山,河流。 完颜宗泽口中的猎物一消失,找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以往,他们喜欢在草原上玩这个游戏。 一望无际的草原找人很简单。 这次完颜宗泽真实目的不是找人,也就不那么在意地点了。 一晃就到了傍晚,柳湘云一行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即便发现了,柳青也只是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前进。 寻找“猎物”的过程中,他们不时见到巡逻的金国斥候。 这些斥候是为了保护众人的安全。 若是出现危险,他们会提前告知。 同时,他们也清楚,这些斥候是完颜宗泽的眼睛。 有意无意地在盯着他们。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柳青见前面有一座废弃的荒村,便命人过去。 至少夜里休息能有挡风遮雨的地方。 他们寻了一个茅草房安歇,正要生篝火烤羊肉。 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原来是穆云峰和茗香一行人。 他们似乎也看见了这处荒村。 没有任何交流,穆云峰等人也升起了篝火,开始大声谈笑。 穆云峰十分得意地亮了亮手里的两块血淋淋的东西,正是从“猎物”身上割下来的印记。 似乎是为了向柳青炫耀,他故意说的很大声,讲述自己猎杀的经过。 柳青额头上暴起青筋,恨不得立刻杀了这个穆云峰。 此人身为大宁人,居然没有一点怜悯之心,竟然真的以猎杀大宁人为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与穆云峰争吵起来。 不多时,茗香一个人径自到了柳湘云身边。 穆云峰脸上又是愧又是怒,也没有追过来,只是望着柳青这边。 柳青欲问,但柳湘云忽然冲他挤了挤眼睛。 聊了几句,二人进了内间。 茗香余怒未消,她与柳湘云的确有约定。 但她们没有料到有这次狩猎。 所以,为了与柳湘云接洽,她有意无意引导穆云峰向柳青一行的方向前进。 不过这次她却不是故意与穆云峰吵架,而是真心厌恶他的所做作为,“丢了句,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要跟着我。”便过来了。 穆云峰自恃自己一行为大陈使节,柳青一行不敢对他们无礼,也就任由茗香去了。 在内间呆了好一会儿,茗香才回去。 第二天,在柳青等人还未出发的时候,茗香又催促穆云峰赶路。 不多时,柳青一行也出发了。 只是,他的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队伍不远处,一个金国斥候打扮的人向北塞三关东侧的群山中而去。 柳青望向斥候离去的方向,瞥了眼自己身边的“女儿”,面色古怪。 那金国斥候正是柳湘云。 出发前,她带了身金国斥候的衣物。 晚上,茗香又给她画了一副妆容。 此番,他们寻找猎物,故意往群山这边靠。 所以,不到半个时辰,她便进入了群山中的小道。 一路没有停歇,她急急赶路。 只希望能在归营前与父亲汇合。 狩猎的时候,他们队伍少人,尚能解释有人去探路了。 回到营寨之后,可就很难糊弄过去了。 一连走了半日,估摸着马上就要走出群山。 就在这时,忽然嗖的一声,数个大网从天而降,将她罩起来。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群穿着破旧盔甲的人冲了出来。 接着,她的脑袋重重受了一击,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柳湘云悠悠醒来。 只见一个人正望着她,嘴角含笑。 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她一瞬间委屈地想哭,扑倒他怀里去。 可偏偏她扬起了拳头,向那张笑的十分欠揍的脸打了过去。 第362章 验证 第362章 验证 “哎呦……” 房间里响起了宁安的痛呼。 今天,他正和冷铁检查一批刚刚送来的板甲。 乞活军的人便将昏迷中的柳湘云送了过来。 虽然乞活军大部在关隘,但还是留了些人马在群山中抓捕潜入真定府的金人。 柳湘云正撞在他们手里。 “打疼你了吗?”柳湘云见宁安露出龇牙咧嘴的神色,一阵心疼,忙伸手去抚摸宁安的脸。 “不疼。”宁安笑吟吟的,抬手覆上柳湘云在他脸上的那只手。 滑腻的触感传来,他心中不由一荡。 柳湘云忙收回手,脸色如火烧。 忽然想到什么,她面色又沉了下来,肃声道,“你是东海王,我是叛将之女,还是不要这样的好。” 嘴里这么说,她心里却酸酸的。 “叛将之女?真的如此吗?”宁安收敛了笑容,轻轻一叹。 尽管他心里始终不信,但柳青出现在对面的营寨,已经让他之外的人都相信了。 这种时候,他信与不信,似乎都不再重要。 他总不能违背所有人的意志。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马洪关押起来,心里不就已经认定了吗?”柳湘云说道,难过但也有一丝自豪。 难过在于包括东海王这个她最信任的人也不信他了。 自豪的是,她们父女骗过了所有人。 如此,他们的计划成功的概率将更大。 “既然你一清二楚,为什么还要过来,仅仅是为了马洪?”宁安道。 柳湘云从床上下来,“是的,我要与你做这个交易,你放了我和马洪,我给出两个重要的情报。” “你说说看。”宁安皱了皱眉头。 当下的战场十分凶险,双方一直在斗智斗勇。 柳湘云突然过来,他不能不保持警惕,即便他相信柳湘云不会害他。 因为敌人难保不会利用她。 “第一个,完颜宗泽说你的大将军冷铁是叛徒,第二个,是北塞三关的密道图纸。”柳湘云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说道。 宁安听完,冷笑一声,“第一个消息完全是无稽之谈,怕是完颜宗泽的挑拨离间之计。” “只有第二个,则只要验证一下即可。” 柳湘云道,“你就这么信任你的大将军?” “没错,在本王境况艰难之时,对本王不离不弃之人,怎么可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宁安凝视柳湘云,“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消息的?” 柳湘云于是将与完颜玉儿喝酒,又遇到大陈公主南宫燕的事情说了。 “她也来了。”宁安苦笑一声。 这小小的战场真是出乎意料的热闹。 柳湘云哼了声,“你可真是处处留情,那么多傻女人都在有意无意帮你。” “包括你吗?”宁安往前走了一步,更靠近柳湘云。 柳湘云脸色一红,“你想得美,我是为了救马洪而来,怎样,这两条情报够换马洪吗?” 说罢,她掏了掏衣袖,拿出一张柳青画的图纸。 “够了,但你能过的了我这关,不见得能过的了其他的人关。”宁安说道。 第一条情报,他还是不信的。 或许完颜玉儿听见了什么,但听见的就是真的吗? 至于第二条,只要验证一下,就行了。 “关其他什么事?”柳湘云听宁安这么说,神色焦急。 难道东海王对她真的没有一点信任了? 想到这,她心里疼了一下。 宁安注意到柳湘云的表情,解释道,“冷铁和一些将领就在将军府,第一条情报肯定不能与他们说,只要验证了第二条情报,他们才会同意把你放走。” 说罢,宁安道,“你在这里休息,本王去去就来,如果找到了密道,他们便无话可说了。” 柳湘云松了口气。 她理解那些将领们的想法。 换是她,她也无法容忍一个叛将之女来去自由。 宁安到了将军府前院,便对正在等待的冷铁说道,“秘密调拨一队士兵,我们要去找这个。” 说完,他向冷铁等人展示了柳湘云给的图纸。 冷铁等将领心里明镜一样。 很显然,这个图纸是柳湘云提供给东海王的。 而他们也一眼看出,这个图纸是北塞三关的图纸,上面标注的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一条密道。 “殿下,这么说,柳将军他……”冷铁阴郁的神色陡然转为激动。 他们对柳青俱都是由爱生恨。 但内心里却是十分期盼柳青不是那样的人。 这次柳湘云带来的图纸,褪去了他们心头的阴霾,让他们如见光明。 “不要多说,信与不信,你们心里知道就好。”宁安道。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不多时,一队士兵抵达将军府。 宁安引着将领们来到粮仓。 图纸上标注的位置,正是那里。 进入粮仓,士兵找到了标注的谷仓,将谷仓的木板拆开,又一条黝黑的地道延伸出去,毫无疑问就是密道。 点燃火把,藩军士兵们一个个进入密道。 验证了情报的正确,宁安暗暗点头。 冷铁和将领们也俱都神色飞扬。 然而,就在众人高兴的时候,忽然密道里传来藩军士兵的惊呼声。 随即,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随之便是激烈的打斗声。 第363章 归去 第363章 归去 “密道有人!”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冷铁脸色大变。 他立刻想到了徐华截获的那张纸上,关于完颜宝落在北塞三关的所谓“棋子”。 宁安同样想到这点,他望向冷铁,冷铁也转过头来,二人目光相撞,同时点了点头。 “蹭!” 拔出腰间的佩剑,冷铁对随行的藩军将士们道,“抓刺客。” 将领们纷纷抽出佩剑,在他们的引领下,藩军士兵如同回洞的猛虎一般,钻入了密道。 一时间,密道里的打斗越发激烈。 过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 陆续有藩军士兵从密道出来,托出一具具尸体。 “殿下,将军,他们见打不过,全都自杀了,没留下活口。”一个将领回禀。 宁安和冷铁扫了眼,从这些人的面容上看,似乎都是大宁人。 不过这不能证明,他们不是金国的爪牙。 毕竟,这些年金人掠了不少大宁人。 “哼,好一招死无对证。”沉默了一会儿,冷铁道。 从截获的情报看,这些人毫无疑问是金人安排的,要留在最重要的时候用。 可是,北塞三关是大宁极为重要的关隘。 这密道更是辛密,金人是如何获悉的? 又是怎么把这些人安排进来的? 显然,这不是右武卫与金人有勾连,便是右武卫也让金人渗透了。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宁安说道,反正查也查不出来,没必要浪费时间。 冷铁踢了脚刺客的尸体,轻舒一口气,“殿下说的是,不过这次真的要谢柳姑娘,否则下次攻城的时候,他们趁乱混入军中袭击殿下就麻烦了。” 陆陆续续从密道里运出的刺客尸体足有百余具。 他们躲在密道里,依靠谷仓的粮食填饱肚子,直到今日被发现。 “柳姑娘,什么柳姑娘?”宁安闻言,反问了一句。 冷铁和将领们会意,东海王这是在保护柳青父女,于是纷纷笑道,“对对对,我们没见过柳姑娘。” 宁安露出满意的神色。 密道的事情足以让他们重拾对柳青父女的信心。 对这些心思纯粹的将领来说,柳青的背叛一直是他们心里难以过去的坎。 这件事打压了大宁将士的士气,提振了金国的气焰。 而现在,他们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 又看了眼死去的刺客,宁安回了将军府。 柳湘云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难掩焦急之色。 见宁安回来,她又强装镇定,淡淡道,“怎么样了?“ “密道是真的,马洪在南门,你和他可以回去了。”宁安说道。 柳湘云轻轻拍了拍胸口,这才放松下来。 扬了扬眉头,她道,“那我走了。” 她不能在北塞三关逗留太多时间。 完颜宗泽的狩猎只有三日,她必须在回营前返回。 否则无法向完颜宗泽解释。 “你和柳将军还要在金国蛰伏多久?金人似乎不是很信任你们。”宁安对正要离去的柳湘云说道。 柳青提供的图纸是没问题的,但柳青不清楚密道里藏了人。 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应该很快。”柳湘云笑了笑,脸色微暗。 他的父亲不许她向东海王透露任何关于那个计划的消息,以防暴露,功亏于溃。 而那个计划会不会成功,她和自己的父亲全然没有把握。 一旦计划失败,他们父女和左武卫的将士可能都要死在金国。 想到这可能是与宁安最后一次见面,柳湘云慢慢走到宁安面前,轻轻抱了抱宁安。 宁安略微奇怪地打量着柳湘云。 不明白刚刚气势汹汹的她为何会如此。 正待询问,柳湘云小鹿一样从他怀里挣脱。 面如红云,她道,“我真的走了。” 说罢,她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对了,那个大陈公主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在长安的时候应该听你的,现在已经后悔无及。“ 话音落下,她出了将军府。 宁安怔了怔。 茗香这次帮助柳湘云来找他,却是出人意料。 这句话似乎又意味着她在大陈的日子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否则,她怎会想通,如他在长安时说的,脱离纷争,隐世而居。 “棋局一旦开始,棋子的命运便不由自己了。”宁安暗叹一声。 由茗香推及自己,他紧紧握住拳头。 这场乱世棋局,他定要坐上棋手的位置,没有人可以操纵他的命运。 江山,美人,以及他要的一切将由他自己说了算。 追上柳湘云,宁安登上南门城楼目送她和马洪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柳湘云驻马回望了宁安一眼,便再也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群山中。 二人的身影消失,宁安对身侧的冷铁道,“关隘内的钉子已经拔了,专心应对下次攻城,这次我们要一战把他们的士气打谷底!” 冷铁点点头,望着风中摇曳的军旗,神色自信而坚定。 第364章 紧锣密鼓 第364章 紧锣密鼓 柳湘云与马洪半道上分开,便立刻返回。 狩猎的队伍少了一个人不行,多了一个人也不行。 离去的马洪自然会同左武卫的人接头。 这次他们有了乞活军的令牌,群山中的乞活军士兵也不会难为二人。 当她出了群山,距离狩猎结束只剩下一日。 按照与父亲的约定,她一路疾驰。 终于在忻州的苍耳村汇合。 “办妥了?”柳青又高兴又失望。 东海王没有难为她的女儿,可他内心里却不喜欢她回到自己身边,和他一起执行那个危险的计划。 “爹,东海王其实一直相信你。”柳湘云点点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喉咙哽咽住了。 不过,他立刻重新收拾心情。 身经百战的悍将,有血和泪也只会往肚子里咽。 没有多余的话,他道,“这些年,我误会最深的竟然是东海王,如此,我死也无憾了。” 一言吐出,他佝偻的背忽然变得挺拔,眼神空前的坚毅。 翻身上马,他将一串血肉模糊的东西挂在马腹上。 柳湘云一眼瞥见,全身僵住,面容悚然。 毫无疑问,那是“猎物”身上的烙印。 “爹……”短暂的沉默过后,柳湘云心里忽然被巨大的怒气胀满。 这时,卫壁注意到柳湘云的神色,说道,“人是我杀的,与将军无关,完颜宗泽狡猾如狐,空手而归,他必然起疑。” “小姐和将军不忍,这恶人便由末将来做,死了我,死了他们,只要能救大宁,也是值了。” 柳青冷声道,“卫壁,你是我心腹,你杀的就是我杀的,不必再说。” 他骨子的傲气,不容卫壁为他充当恶人。 柳湘云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眼卫壁,满心怒火忽然化为一滴清泪。 她没有言语,跨上战马,准备随时出发。 一行人又在猎场游弋了一日。 第二天,他们返回了营寨。 完颜宗泽比他们回来得早,似乎在等待他们。 见到柳青以及战马上悬挂的战利品,完颜宗泽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纵马来到柳青身边,拍了拍柳青的肩膀,完颜宗泽道,“柳将军,从现在起,我开始相信你对我金国的忠诚。” “这些猎物,都是你们大宁的逃兵,我们金人最讨厌逃兵,他们该死,此番他们也是死得其所。” 柳湘云一路上心情郁郁。 得知这些人是逃兵,心情方舒缓了些。 “我的忠臣自然会有皇帝陛下来鉴别,大王还是不要费心了。”柳青没有卖完颜宗泽面子。 将“烙印”往地上一扔,便径直回了营寨。 完颜宗泽身侧的将领们个个面露怒容,有些甚至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只待完颜宗泽的命令。 然而,完颜宗泽却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们。 从来到北塞三关下,柳青的表现令他很满意。 若是这位在大宁便以脾气硬而出名的将领忽然处处低三下气,反而没了趣闻。 柳湘云也跟着父亲回去了。 就在这时,穆云峰和茗香一行也回来了。 茗香径直纵马来到柳湘云身边,不理会穆云峰。 穆云峰沉着脸,自从他杀了大宁人,茗香便没有再理会过他。 他的目光正盯着茗香的背影,完颜宝笑道,“穆少主果然是个打猎的好手,真是收获颇丰。” 穆云峰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得意涌上了脸,“承让,承让,比起王爷和小王爷就差远了,远道而来,我们大陈总要证明自己的诚意。” “够了,够了,这诚意绝对足够。”完颜宝面带笑容,“三日的狩猎极为辛苦,少主且回去休息,再过几日,还有一场大戏可看。” 穆云峰眼神陡然明亮起来。 他隐约猜出了这场大戏是什么。 点点头,他纵马入营。 望向与柳湘云并行的茗香,他的面容上展现出充满恶意的冷笑。 “茗香,你就等着东海王死在你的面前,他不可能一直那么走远。”喃喃说了句,穆云峰忽然感到分外的畅快。 待所有人归营。 营寨门口的完颜宗泽和完颜宝对视了一眼。 “最后一批火雷什么时候到?”完颜宗泽问道。 狩猎结束,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虽说,他安排了斥候巡逻。 但斥候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警戒,防止大宁军队摸进来,威胁到众人的安全。 至于两侧的群山方向,他没有要求斥候紧密严查。 这等于他给了众人一张漏洞很大的渔网。 想要向东海王传递情报会相当容易。 他很希望,他的假情报会传到东海王耳中,引起北塞三关的混乱。 当然,他没有把全部的希望押在这个上面。 挑拨离间不过是小小的阴谋而已。 能取得奇效最好,没有用也无所谓。 最终,还是要通过战争决定胜负。 “五天后。”完颜宝望向北塞三关方向。 皇帝完颜术骨不断派人前来询问战事的情况。 他们不能一直按兵不动。 “五天后。”完颜宗泽眯起了眼睛。 这次,他倒是要看看,东海王还怎么跟他斗。 第365章 密探 第365章 密探 “殿下,完颜宗泽的三日狩猎结束了。” 中关北门门楼,冷铁和宁安正在注视着不远处的金国营寨。 从柳湘云口中获悉关于狩猎的事情,他便令城墙上巡视的士兵盯着点。 一旦狩猎的人马回来,就立刻回禀。 “嗯。”宁安点了点头。 完颜宗泽出于傲慢,营寨扎的距离中关不远。 模模糊糊的,他先见到了柳湘云的身影,又看见了茗香的身影。 最后,二人并行消失在营寨里。 “朝廷命齐王前来助阵,不过是为了安抚殿下,眼下又有谁愿意卷入这场战事。”冷铁收回目光,想起了刚刚收到的消息,直揭露其根本。 宁安笑道,“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本王本来就没指望朝廷,皇上能给齐王一道圣旨,就当是聊胜于无了。” “殿下说的极是,对满朝文武来说,真定府已经金国的疆域了。”冷铁长长一叹,内含太多的失望。 话锋一转,他又道,“其实对于齐王来说,殿下的封土与他的封土之间是唇亡齿寒的道理。” “金国拿不下真定府,必然不敢南下,他的封土就安全了,希望他能想通这点。” 宁安脑海里出现齐王肥胖的身影。 他与这位皇叔之间没有太多交集。 毕竟就藩之后,藩王基本不会再回京师。 靖王因为是皇帝宁淳的左膀右臂,所以才会被屡屡召入京师。 “他能想通最好,想不通也罢,我们不能把任何希望寄在他人身上。”宁安皱了皱眉头。 如今大宁上下人人自危,心思各异。 谁不想在乱世中保全实力,以待天时? 不过冷铁的分析也是对的。 真定府就是砸在黄河以北的钉子。 拿不下真定府,金国就只能南望大宁而兴叹,从河间府南下也不得。 一旦如此,他完全可以从东阳关出兵,截断他们的补给。 二人正说着,忽然一身黑色长衫的流风登上了城楼。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乞活军的骨干。 见到宁安,他躬身行礼,说道,“殿下,下官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潜入忻州。” 宁安来到流风身前,拍了拍他和三位乞活军骨干的肩膀。 柳湘云说柳青有个重要的计划要执行。 对于计划的内容则讳莫如深。 他思前想后,能让柳青不惜背负骂名也要执行的计划必然十分重要。 于是在柳湘云离去之后,他叫来的流风。 命他召集麾下的紫华卫队员,令乞活军配合他们前往忻州搜集情报。 甚至,他们还将继续向北,进入盛都打探。 “此行,不可谓不凶险,一定保重。”宁安神色郑重。 流风哈哈一笑,“殿下,紫华卫可不是只能躲在安乐窝里监察自己人,金人能把眼线派到大宁,咱们也能去盛都。” “说得对,寇可往,吾亦可往。”宁安轻轻一笑,流风的洒脱让氛围不再那么凝重。 “没错。”流风再次抱拳,“下官这就去了,殿下保重。” 说罢,他退了几步,转身下了城楼。 城楼下,直属他的紫华卫队员正在等待。 战马的嘶鸣声中,他们向南门而去。 “会是什么样重要的事?”冷铁喃喃自语,目光追随者流风等人的身影,直至消失。 宁安回头再次望向金国营寨,凝声道,“无论流风能不能查出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知道了。” 说完,他下了门楼。 接下来的数日,战场是依旧是平静的,藩军和金国军队互不打扰。 还有相同的一点是,金国营寨不断迎来辎重车,北塞三关也迎来一辆辆辎重车。 区别只在于,他们的辎重车里装的是板甲,而对方的辎重车里装的是火雷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一连过去五日,第六天的时候,巡视的士兵发现了异常。 金国士兵再次将霹雳炮推出了营寨。 比第一次攻城多得多的攻城器械也被金国士兵拉了出来。 举行投石车附近也有金国士兵忙碌。 一切的一切显示,金人终于做好了第二次攻城准备。 察觉到金人的异动关隘内藩军将士行动起来。 他们已经很清楚,下次攻城可能要面对他们在第一次战役中使用的特殊火器。 于是之前便准备了更多的菜油,准备拿来洗眼睛。 而从军中挑选出来的,最为精悍的一万名士兵换上了板甲。 只露出一对眼睛的他们像一个个铁罐头。 走起路来,不断发出金属摩擦的“咔咔”声。 身披鳞甲的士兵羡慕地注视着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同袍,内心备受鼓舞。 金人要战,那就来战! 第366章 歹毒 第366章 歹毒 “完颜宗泽这次真的要拼命了。” 城墙上,宁安与冷铁并肩而立。 望向不断从金国营寨中涌出的攻城器械,冷铁语调低沉。 宁安收回目光,淡淡笑道“这场面的确唬人。” 随即,他话锋一转,“但至少今天不必担心什么,汤文和没动之前,他们是不会攻城的。” 冷铁表情一松,他倒是忘了这茬。 转头眺望晋城方向,他问道,“殿下,汤文和依然在按兵不动吗?” 汤文和的动向一直由紫华卫监视。 任何情报也优先抵达东海王手中。 “是的,但就在这两日,狐狸就要露出尾巴。”宁安眯着眼睛说道。 完颜宗泽要动手,势必会给汤文和命令。 当然,还有之前藏在关隘密道中的刺客。 只是完颜宗泽根本想不到,他埋伏在关隘的钉子已经被他拔掉了。 “殿下还是太仁慈,若是末将便先发制人,直接命晋城的守军将他们屠戮的一干二净。”冷铁哼了声,眼睛闪过寒芒。 宁安笑笑。 冷铁行事可以不计后果,因为有他兜底。 而他却不能这么做,必须掌握大义,才能对汤文和动手。 现在朝廷的形势对他来说比以往更恶劣了。 河间府丢失,朝廷政策的转向,让杨为先和萧统二人暂时穿上了一条裤子。 一直主战的上官云由于柳青事件声势衰落。 这个时候,他若是在杀汤文和这件事不占理,怕是要被杨为先和萧统玩死。 那时候,即便他打赢了真定府守卫战,也是无功而有过。 “秋云说做菜的时候,有的要大火爆炒,有的要小火慢炖,其实打仗也是如此啊。”宁安又瞥了眼金国营寨,下了城楼。 冷铁老脸微红,东海王这是在提点他。 细想了下,他的确觉得自己考虑的太简单了。 跟着下了楼,二人在城门的门洞处停下。 宁安嘱咐冷铁整军备战,便径直回了将军府。 他不准备干别的,而是养精蓄锐,参与下一场大战。 为了胜利,他相信完颜宗泽定会歇斯底里。 到时候战事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也是有可能的。 果然,正如他预料的一样。 金国的阵势摆下了,但当天却没有攻城。 傍晚,夕阳的光淹没了北塞三关和金国的营寨,仿佛抹上了一层糖浆。 宁安刚刚用了晚膳,徐华一脸喜色,闯入了将军府。 “殿下,抓住了,又抓住了。”徐华手举一张纸条,脸上几乎写着“邀功”二字。 徐华的衣服沾着一片鸽子的羽毛。 宁安看见,顿时露出了笑容。 显然,紫华卫又抓住了金国往来传递消息的信鸽。 “既然了解到金国与他们的细作采用信鸽传递情报,事情就好办了……”徐华继续说道。 原来,为了捕获金国的信鸽。 他们这些日子将训练的苍鹰一直放飞。 任由苍鹰在关隘附近盘旋,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 鹰的视力一向绝佳,这信鸽一从金国营寨飞出,便被盯上。 飞过北塞三关没多久,便让猎鹰抓住,按在了地上。 “金国给细作传递了什么命令?”宁安忙问。 汤文和的三万人马相比藩军来说不过是乌合之众。 但这些乌合之众要是真的闹起来,也是不小的麻烦。 徐华闻言,兴奋的神色瞬间专为了愤怒。 他将纸条递给宁安,恨声道,“金人实在是卑鄙无耻,他们让汤文和分散人马,进入晋州,见人就杀。” “之后再偷偷潜到北塞三关南门,重新集结,配合他们攻城。” “好一条毒计。”宁安扫了眼纸条的内容,陡然握紧拳头。 藩军的父母妻儿兄妹俱都在晋州。 汤文和这么干,一旦消息传到北塞三关,必然要动摇军心。 藩军上下将无心与关外的金兵交战,只求营救自己的亲人。 那时,他将陷入两难的境地。 调兵回救,北塞三关便会兵力不足。 汤文和的兵马再与关外金兵配合,他必败无疑。 不调兵回救,将士们无心恋战,更会对他心怀不满。 这仗依然要输。 “殿下,不必担心,这命令不是没传过去吗?”徐华见宁安神色凝重,出言安慰。 他其实也很担心,乞活军的亲眷也在晋州。 这件事的确牵一发而动全身。 “狡兔三窟,你确定对方只放出了一只信鸽吗?”宁安负手说道。 徐华顿时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东海王说到要点了。 他们紫华卫传递情报有时候也用信鸽。 重要的情报为了防止遗失,甚至会同时放出五六只鸽子。 “那这可怎么办?”徐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宁安的大脑在急速思考。 一盏茶的功夫,宁安神色坚定起来。 他对徐华道,“为今之计,只能来个打草惊蛇了。” “打草惊蛇?”徐华不得其解,只等待东海王的下文。 这位东海王,也一度是他的堂主,每每都能给他意外的答案。 第367章 双方 第367章 双方 “对,你立刻重写一张纸条,替换完颜宗泽的纸条,放飞捕获的信鸽,让它把纸条送过去。” “纸条上,你告诉汤文和,本王早已提前察觉到他有反意,所以早有准备。” “若是他迷途知返,本王便既往不咎,替他隐瞒,若是执迷不悟,埋伏的兵马势必会让他有来无回。” 宁安来回踱步,一面摩挲下巴,一面吩咐。 徐华竖起耳朵,频频点头。 暗赞东海王果然聪明过人。 当下其他信鸽正在前往汤文和处。 得到命令,汤文和集合的兵马便会立刻执行命令。 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晋州将会遭受惨重损失,藩军的军心也将不稳。 而东海王来这么一招打草惊蛇。 分不清真假的汤文和至少要调查一下东海王到底有没有设下伏兵。 这么一来,就能给晋州百姓赢取时间。 避免遭到汤文和的屠戮。 上次晋州百姓为了应对金国小股骑兵的入侵,已经建立了躲避战祸的机制。 金国骑兵尚且无法拿动员起来的晋州百姓如何,汤文和又能怎样。 最怕的是消息无法及时送达,晋州百姓把汤文和当自己人。 现在,摆个迷雾镇,就能赢取时间了。 果然,他听见东海王宁安继续道,“你再写道命令传给许长卿,提醒他此事,另外命晋城守将伺机而动,争取军民配合,将汤文和部兵马剿灭。” “是,殿下。”徐华应了声,音色高亮。 他一刻不敢耽误,立刻回去了。 不多时,两只信鸽飞上了天空。 一只信鸽飞向汤文和的位置,一只信鸽飞往晋城的东海王府。 正常的信鸽一日足以飞出六七百里公里。 半天的时间,信鸽便落在了图姆特的手中。 此时,汤文和也在州兵大营内。 他身穿一件普通的长衫而不是大宁官袍。 这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 在运城他对外宣布自己身体抱恙,许多官员以为他真的病了。 他们绝不会想到自己的上司,真定府知府在这里。 “小王爷真是小心,这已经是第六只信鸽了。”汤文和说道。 就在刚刚,他们先后收到了五只信鸽传达的命令。 这些命令是一致的,俱都要求他们现在便杀入晋州,杀掉能见到的一切活物。 图姆特冷哼声,道:“小王爷一向谨小慎微。” 他本能认为手中的纸条内容也是一样的。 但出于习惯,他还是将纸条展开。 仅仅扫了眼纸条上的内容,图姆特便脸色大变。 “怎么了?”汤文和注意到图姆特的表情,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什么事情能让这位冷酷的细作头子色变? 图姆特将纸条狠狠甩在地上,又踩了两脚,怒道,“这只信鸽让东海王截获了,纸条上是东海王的警告。” “这这这……”汤文和吓了一跳。 他不顾肮脏,捡起纸条,仔细看了便,心里越来越沉。 “伏兵?这可如何是好。”汤文和脸色阴晴不定。 这一战,他可是把身家性命全部搭上了。 赢了,他就是金国的功臣。 输了,他就是刀下亡魂。 这就要他们的计划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否则里应外合便是空谈。 而金国拿不下北塞三关,事后东海王必秋后算账。 所以,现在是继续执行完颜宝的命令。 还是像东海王说的,迷途知返? 图姆特审视着汤文和的表情。 他很清楚这位真定府知府相当油滑,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 他最想干的是谁赢帮谁,而不是现在就加入任何一方。 往前迈了一步,图姆特道,“汤知府,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东海王能原谅你,大宁皇帝也会原谅你吗?“ 汤文和身体轻微抖了下。 图姆特显然是威胁他。 意思是这件事他们可以捅到长安,捅到皇帝面前。 一念及此,他心里的杂念瞬间飞灰湮灭。 迟疑了下,他道,“请安心,我对金国的忠诚日月可鉴。” “只是为了保证大军能及时抵达北塞三关,我们必须小心,若是真的中了埋伏,致使损失惨重,无法及时赶到,那就是你我的罪过了。” 图姆特点点头。 尽管他心里觉得奇奇怪怪的,但也认同汤文和说的。 于是,他道,“那我立刻派人去趟晋城,北大营的兵马有没有动,便一目了然了。” “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汤文和心里松了口气。 不多时,一些负责侦查的斥候便进入了晋州。 他们探查道路的同时,逼近晋城的时候也会乔装改扮下,获取晋城的内藩军的情况。 在图姆特和汤文和得到消息的时候。 宁安的命令也到了许长卿的手中。 他背后冒出一层冷汗,当即命府衙派出快马,命晋州村子以及县城的百姓如防备金国骑兵一样,该转移的转移,该设伏反击的设伏反击。 北大营戍守的将领也派出了斥候,死盯州兵的一举一动。 其实自汤文和在晋州附近驻兵,晋城的藩军一直高度戒备。 只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命令,他们又不能主动出击。 现在东海王终于下了命令。 他们再也没有顾忌,这一次侦查之后,他们将再也不留情面。 很快双方俱都探查到了自己确定的信息。 得知东海王只是虚晃一枪,恼怒的汤文和与图姆特下令分兵杀出晋州。 而晋州百姓则离开了村子,通过烽火传递消息,伺机而动。 第368章 人人如兵 第368章 人人如兵 “这群狗娘养的,东海王殿下在前面打仗,他们竟起兵造反,要杀我们,让将士们分心。” 小王村。 一个晋州靠南的村子里,此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得到紧急情报的百姓在保长和村正的带领下,藏在了湖边的芦苇荡里。 望向大摇大摆冲入村子里的士兵,保长周开吐出嘴里的草根子,骂了句。 “辛亏府衙的送的消息及时,要不然咱们现在全成了刀下鬼了。”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将仇恨的目光投向汤文和的士兵。 顺手将爬到身上的蚂蟥扯下来,扔了出去。 吸饱了血的蚂蟥圆滚滚的,仰着肚子挣扎几下,翻身潜入水底。 抓了把泥糊在正在流血的伤口上,他问道,“现在怎么办?虽说都是大宁人,但他们要杀我们,那就不能当自己人了。” 说完,他摸了摸身边的竹矛。 他们没想到这用来对付金国骑兵的家伙,竟有一日拿来对付叛徒。 周开正在清点进入村子的士兵人数。 数到三十六,他又算了下乡兵的数量,一拍潮湿的泥土,道,“弄他们。” “老规矩,你带几个人出去,把他们引到芦苇荡里来。” 上次,有几个金国骑兵跑到小王村,就是这么被他们擒获的。 汉子憨厚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点了几个人名字便出了芦苇荡。 他们偷偷摸回村子,见士兵正在挨家挨户搜人。 几个士兵的手里还提着刚抓的鸡和鸭,这让他们不像士兵,反而更像是土匪。 不过兵匪不分家嘛,汉子蔑视地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士兵发现了他们。 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村子里的士兵立刻嗷嗷叫着向汉子几人冲了过去。 杀掉他们,割掉他们的耳朵,回去就能领钱了。 汉子假装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撒腿就跑。 被惊动的三十个士兵如同发现野兔的猎狗,紧追不舍。 按照计划,汉子几人不多时便进入了芦苇荡。 三十个多士兵紧追不舍,身影逐渐被晃荡的芦苇淹没。 这片芦苇荡对小王村的村民来说就像是家里的后院那般熟悉。 乡兵们能把自己藏的天衣无缝。 他们埋伏在汉子逃跑的路线了,等待时机。 芦苇荡里密布芦苇和水坑,进入其中的士兵由于不同的阻碍,跑的或快,或慢,这让士兵们的队伍拉长了。 而这正是乡兵们在等待的时机。 一个掉队的士兵正在追赶,忽然只觉一股大力将他拽入小路边的芦苇丛中。 他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被捂住了,之后他忽然感觉脖子一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淌下来。 惊恐中,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其他埋伏点的乡兵也开始行动。 三十余人的士兵队伍不断有士兵被解决掉。 当最前的士兵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只剩下十二个人。 “上当了!”领头的士兵终于从对犒赏的狂热中冷静下来。 其余士兵尽皆骇然。 他们环顾四周,是无穷无尽的芦苇,芦苇深处似乎有择人而噬的怪兽,让他们心里发慌。 “怎么不追了。”汉子停下脚步,挑衅般扬了扬头,“狗东西,不去打金人,就会残害百姓。” 领头士兵涨了红脸,极度的羞愧反而让他恼怒起来,他骂道,“金人打过来,我们豪强还是豪强,而东海王却将晋州豪强屠戮殆尽,何等酷毒。” “啊?原来是豪强,嘿嘿,怪不得,你们巴不得东海王死了,过来瓜分我们晋州的良田,再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汉子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与此同时,他的眼睛瞥向前方的芦苇荡。 见芦荡晃动,由远到近,他们冷笑道,“你们想害东海王,也得先过我们这一关。” 他的话音落下,十余个汉子从芦苇丛中冲出,他们手里拿着竹矛,刺向士兵。 士兵们拔刀抵抗,劈了几下,竹矛中生石灰便漏了出来,眯了他们的眼。 这时,他们终于害怕了。 平日里,他们所在州县的百姓仍由他们欺压,不敢吭声。 怎么到了晋州就不一样了。 然而,乡兵没有给他们多余的思考时间,竹矛刺穿了接二连三刺穿了他们的喉咙。 杀掉了祸害村子的士兵,乡兵们相视一笑。 他们没有返回村子,而是继续观察,要是还有其他士兵过来,他们还能继续打埋伏。 小王村只是晋州众多乡村中的一个。 在金国骑兵入侵中历练出来的百姓对付其只靠两条腿走路的汤文和兵马更加游刃有余。 此刻,下令屠戮晋州百姓的汤文和没有在晋州边界逗留。 而是率领较为精锐的万余人马向北塞三关进发。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军路线,他下令杀掉沿路遇到的一切晋州人。 只是,沿路的村庄俱都空了,仿佛提前得到了消息。 更让他又惊又怒的时,派出去屠戮村民的小队不断有人返回,哭诉遭到了晋州百姓的埋伏,损失惨重。 他们沿路制造屠杀,是为了造成一种恐怖,把这种恐怖散播到北塞三关,扰乱藩军的军心。 可现在,他们反倒自己出现了损失,这简直如同笑话。 图姆特也是脸色铁青。 他们几乎就要成功了,奈何中了东海王的打草惊蛇之计。 给东海王赢取了布置的时间。 现在整个晋州如同一个战场,百姓人人如兵。 他们金国骑兵尚且无法占到便宜,汤文和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又能如何? 二人正一筹莫展,忽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来,说道,“大人,我们的后路让东海王的藩军抄了。” “怎么回事儿?”汤文和脸上又是一变。 “通往汾州的官道让藩军兵马截断了,他们人数众多,行军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士兵继续道。 图姆特心里一沉,他对汤文和说道,“没有退路了,在晋州,晋州的百姓都是藩军的眼睛,我们却像瞎子一样。” 顿了下,他望向北塞三关,说道,“把派出去的士兵都叫回来,直奔北塞三关。” 晋州的百姓像藏在洞里的兔子难以寻找。 继续逗留只会贻误战机。 能在晋州制造恐慌固然是上上策。 但如果难以实现,中策也是能走的。 配合他们在关隘里的内应,可以一搏。 第369章 暴打 第369章 暴打 “对对对,去北塞三关。” 汤文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左右将领吩咐了几句。 将领们又对仅有的百余名斥候吩咐了几句。 图姆特见状叹了口气,暗道若是汤文和像他们金国军队一样有充足的骑兵,也不至于如此。 依靠两条腿走路的士兵在战争中又慢又不够灵活。 随即他又得意一笑,若不是如此,大宁军队在他们金国面前又怎么会像孱弱的婴儿。 命令传下,主力大军继续前进。 他们一动,便等于在东海王面前暴露了。 给东海王的时间越多,他越有机会找到应对的办法。 无法扰乱军心,他们就来个兵贵神速。 “你立刻回禀都督,你们两个跟我来,看他们的斥候去干什么?” 一处小树林内,三名藩军斥候正在盯着汤文和及其大军的动向。 他们负责把敌军的任何异动迅速传回。 应了声是,一名斥候离去。 剩下的三人追着敌军一个斥候而去。 不多时,汤文和的斥候遇到一队外出屠戮乡民的小队。 之后小队向汤文和一行追去。 藩军斥候继续跟随,见又有小队陆续返回,心里便有了计较。 尾随一只小队半个时辰,确定这些小队放弃屠戮乡民,向敌军大部队汇合,斥候们向北而去。 他们骑着战马,不多时便将汤文和统领的军队甩在身后。 路上,他们碰到其他斥候,得知都督李远已经统兵而去,埋伏在敌军前进的路上,便转向去寻。 在刘家堡,他们找到了都督李远。 他们统领士兵埋伏道路两边的田地里。 田地了长满了茂密,绿油油的高大黍子。 若不是有其他斥候提醒,他们根本猜不到黍子林里藏了一只军队。 如果宁安在这里,也会对此埋伏地点感到满意。 黍子也就是当代的高粱,很适合藏人。 “都督,他们让乡兵们弄的灰头土脸,那些袭扰村子的士兵夹着尾巴跑了,现在正向他们的大部队合会。”斥候说道,眼睛落在李远肩膀上一只正在游动的毛虫身上。 李远眼睛一亮,“嘿嘿,他们果然中计了。” 他在长安的时候,也是东海王护卫中的一员。 如果不是高阳到来,他应该也是副统领的候选人之一。 不过,他现在也很满意自己的军职。 以前做梦,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统领万余人。 这次北塞三关之战,他负责留守晋城。 对此,他同麾下将士自然有些不乐意,奈何军令如山,他们也只能执行。 但没想到,真定府出了汤文和这个叛徒,把军功往他面前送。 既然送来的东西,他能不要吗? 从接到来自北塞三关的消息,他就开始琢磨如何对敌。 首先,他派出全部骑兵,将府衙发出的命令散出去,让百姓提前准备。 接着便用了一招树上开花之计。 他仅仅派出少量骑兵汇集了南面数个村子的百姓。 让百姓拿着扫帚,将官道上的尘土高高扬起,造成一种大军前进的假象。 他觉得得知后路被断,汤文和便只能背水一战。 果然,汤文和见无法达到屠戮百姓的目的,便径直向北去了。 只是,他又岂会让汤文和顺利通过晋州。 分析了斥候们提供的情报,他便埋伏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而现在的汤文和只怕还以为藩军在包抄他们后路呢? 为了这一仗打的漂亮,他还“借用”了运往北塞三关的五百套板甲,用军中信鸽向北塞三关传递情报,解释自己的计划。 一念及此,他对斥候道,“继续盯着他们,这次要了这群叛徒的狗命。” 东海王在北塞三关首战大捷,不但令关隘内的将士振奋,他们同样感同身受。 对自己平日里的训练自信起来。 加上这五百套板甲,他自信能将汤文和那些乌合之众打的满地找牙。 直等了一夜,第二天汤文和的大军果然出现在刘家堡南侧。 他们似乎全部防备,继续沿着道路向北而去。 战马上,汤文和的表情看不出喜乐。 他和图姆特身后跟着两万五千余名士兵。 袭扰村子的过程中,他们损失了四五千人,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一会儿,大军进入了藩军的埋伏地点。 汤文和与图姆特剧俱都没有警惕伏兵。 他们已经相信藩军在他们身后。 “轰轰轰……” 就在他们的军队全部进入黍子田间的道路时,爆豆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原来是藩军士兵投掷出了一枚枚火雷。 这些火雷在汤文和的军队中爆炸,火光和石灰粉立刻淹没了士兵。 突然而来的响声让汤文和和图姆特的战马受惊。 嘶鸣声中,战马不断扬起前提。 汤文和是文官,马术并不熟练,一下便跌落马下。 图姆特则如膏药一样,身体晃了晃便控制住了战马。 望着因受到袭击而瞬间陷入混乱的军队,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有埋伏!结阵,结阵。”图姆特大叫。 只是他的声音被淹没在爆炸声,根本传不出去。 再者,这些军队中的州兵来自各个州,豪强的军队也是各有统属。 不像统一的军队那样号令严明。 恐慌下,无论是将领和士兵都在本能保命。 为了躲避爆炸,很多人冲进了两侧的黍子林里。 “杀!” 就在这里,躲入黍子林里的州兵和豪强士兵忽然听见阵阵喊杀声,前面的黍子摇晃,身披银亮盔甲的士兵从里面冲了出去。 这些士兵的盔甲独特,只有眼睛露在面前,全身如藏在铁桶中。 他们高举长刀,对他们便劈下。 来不及反应,他们便倒在血泊中。 穿着板甲的藩军士兵继续前进,仗着板甲的防护,他们横冲直撞,让对方乱上加乱。 板甲士兵的身后跟着穿着精良鳞甲的士兵,他们紧跟而上,收割着对方士兵的生命。 这些州兵和豪强军队何曾见过这个阵仗。 本身就在火雷中袭击中,许多士兵暂时失去了视野,现在更是不堪。 加上混乱中的军队无法及时组织起来,面对指挥有度的藩军,他们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图姆特也决定逃跑。 他太了解战场了。 战场上,他们的骑兵一旦将大宁军队的阵列冲乱,下面就是屠戮的盛宴。 攻击无法组织起来的军队,就像是尖刀插豆腐。 “你们给我等着!”回望了眼黍子地,他纵马在道路狂奔。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利箭忽然而至,射中了战马的肚子。 战马哀鸣倒下,图姆特狠狠摔在地上。 滚了数圈,他翻身爬起,自觉后颈冰冷,好几把长刀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哈哈哈……”李远大笑着从黍子林中走出。 望了眼图姆特和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汤文和。 他道,“胜局已定,立刻给殿下飞鸽传书,就说计划一切顺利。” 一炷香之后,白色的鸽子腾空而起,飞向北塞三关。 下晚的时候,鸽子飞入了北塞三关的军营。 冷铁立刻带着李远的消息到了将军府。 “殿下,成了。”冷铁一拍桌子,难掩兴奋。 一场危机转为一场大胜,任谁都会心情愉悦。 “你果然没看错人,这个李远倒是有几分智计。”宁安笑道,“那么现在,让他收拾战场之后,便统领麾下将士赶赴北塞三关,接着演下一场戏。” 既然汤文和威胁没有了。 晋城就没有必要留置一万藩军了,府衙下的三千州兵足够用了。 ps:下午还有 第370章 炮声 第370章 炮声 “殿下,此人名为图姆特,是完颜宝身边的细作头子,他是汤文和。” 三日后,李远统领麾下士兵抵达了北塞三关。 那日的战斗后来没有什么悬念。 汤文和手下的州兵和豪强士兵如同丧家之犬被藩军撵的到处跑。 不是死在埋伏圈,便是在穿越晋州逃回家乡的路上让乡兵们杀死或擒获。 “这一仗打的漂亮。”宁安给李远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瞥了眼垂头丧气的汤文和,又瞧了眼面目肿胀的图姆特。 显然这位细作头子没少受李远的“照顾”。 视线移回汤文和身上,他冷笑道,“汤知府,本王明明给你指了一条康庄大道,你偏偏不走,这就怪不得本王了。” 汤文和没有说话,像个失去灵魂的活死人。 他很清楚自己必死无疑。 东海王就算不杀他,也会把他交给朝廷处置,到时候还是一个死。 宁安不再理会汤文和,对守在门口的士兵道,“将汤文和押入大牢,等候处置。” 看向一脸倨傲的图姆特,宁安嘴角划过残忍的笑意。 这次汤文和对乡间的屠戮,他们损失很小,但也不能说没有。 累累血债,图姆特脱不了关系。 虽然主谋是完颜宗泽和完颜宝父子,但这笔账他会记下,日后再算。 至于图姆特落在他的手里,他可就不客气了。 对站在一侧的徐华道,“他就交给你们紫华卫了,本王教给你的十大酷刑,尽管往他身上招呼,把能掏出来的都掏出来。” “嘿嘿,这可是我们紫华卫的拿手好戏。”徐华搓了搓手,笑容诡异。 冷铁等将领露出痛快的神色,同时又感到阵阵寒意。 他们对紫华卫现在又是敬又是怕。 毕竟谁也不想有一日享受图姆特今日的待遇。 士兵将软瘫瘫的汤文和与梗着脖子的图姆特拖出去。 忽然,原本沉默的图姆特疯狂大笑起来,他冲着宁安喊道,“东海王,你以为你会赢吗?哈哈哈,你大错特错了。” “你以为在北塞三关挡住了我金国大军,大宁便安然无虞了。” “嘿嘿,我告诉你,无论你干了什么,你的大宁都要灭亡了,而你也终究会死在我们金国手里,剁成肉泥喂狗,哈哈哈,呜呜……” 他的话未说完,冷铁给了士兵一个眼神。 拖拽图姆特的士兵抽出刀柄,对图姆特的嘴就是俩下。 痛呼中,图姆特掉落数颗牙齿。 “审的仔细一点。”宁安哼了声,对紧跟着离去的徐华说道。 他总觉得这个图姆特意有所指。 徐华重重点头,出了将军府。 “死到临头还嘴硬。”高阳抱着胳膊,表情不屑一顾。 冷铁道,“这个图姆特是完颜宝身边的细作头子,定然掌握许多辛密,不过既然完颜宝的心腹,他的骨头应该很硬。” 宁安点点头,“能问出什么就问出什么,让徐华折腾死了也无所谓。” 图姆特这样的人手里血债累累,根本无需对他心怀一点仁慈。 将军府又安静下来,他道:“完颜宗泽一定在等图姆特攻城的信号,以便里应外合。” “那么李远,你便假扮汤文和的兵马在南城假装攻城。” 高阳嬉笑道,“你可要装的像一点,别让完颜宗泽怀疑。” “这还用说,我没有撬开那个图姆特的嘴,却把汤文和的嘴撬开了。”李远神色得意,竖起三个手指头,“他们约定三炮为号。” 宁安与冷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在击溃汤文和的藩军之后,他们其实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便是将此事宣扬出去,明着告诉完颜宗泽他的计划失败。 如此,或可减缓完颜宗泽攻城的时间。 但与冷铁商议之后,二人一致认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暂时的延缓只会给完颜宗泽更多的筹备时间,下次攻城迟早会到来。 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趁机在第二次攻城战中再次重创他们。 定下了这件事,李远往南城去了,等待他的命令。 冷铁则前往北城楼,让关隘内的全部藩军士兵准备迎战。 过了正午。 中关南门忽然凭空响起三声有节奏的炮响。 随即,喊杀声震天,霹雳炮的轰鸣变得稠密。 金国营寨。 完颜宗泽正在中央大帐里来回踱步。 按照他们合计的日子,图姆特应该已经率领大军抵达了。 闻的炮声,完颜宗泽身子定住,难掩脸上的喜悦。 冲出营帐,他对长子完颜帧道,“立刻攻城。” 这三声炮响,不但是他们与汤文和兵马的暗号,也是城内刺客的暗号。 趁此机会,只有猛烈攻城,让战事激烈起来,方能给关隘刺客赢取更多的机会。 完颜帧领命而去,金国大营立刻如同蚁穴中遭到袭击的蚂蚁般躁动起来。 大批金国士兵在金陵的带领下拥挤在营寨前面。 一部分士兵担当前锋,一部分士兵涌入攻城器械,还有一部分士兵充任预备队。 这一战,几乎营寨内所有金国士兵都被调动起来。 上次攻城的失败让他们变成了一只受伤的雄狮,极负攻击性。 营寨内的动静自然也吸引了柳湘云,茗香一行以及完颜玉儿的注意。 三个女人刚刚正在营寨里下棋。 氛围和谐,只是又暗含隐隐的敌意。 这时,她们同时出了营帐,望向北关方向。 完颜玉儿道,“这次东海王要落在我的手里了。” 完颜宗泽猜错了她的心思。 她从来没想过给宁安通风报信。 如果报了信,东海王很可能还能再次守住关隘。 这样,完颜宗泽就抓不住他了。 相反,他们金国不但能赢,按照约定,完颜宗泽还会把活着的东海王交给她处置。 以她的脾性,她当然选择后者。 柳湘云和茗香对视一眼,俱都眼含忧色。 穆云峰这时走了过来,瞥见营帐前三个绝色美人,他不禁目眩神迷。 暗想若是能将面前三个美人据为己有,就是死也愿意了。 不过,他平日里柳湘云和完颜玉儿从未正眼瞧过他。 便还是把心思放在茗香身上。 茗香对他也是不冷不热,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眺望了眼北关,似乎为了泄愤,他用充满残忍的声音,说道,“这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东海王了。” 第371章 凶猛 第371章 凶猛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的,回去下棋。” 茗香瞧也没有瞧穆云峰一眼,转身进了营帐。 柳湘云和完颜玉儿也跟着进去了,只留下一脸尴尬之色的穆云峰。 营帐里再次传来下棋声,不过任谁都能看得出,三人心不在焉。 “轰轰轰……” 完颜宗泽的进攻首先是以举行投石车开始的。 投石车将一个个巨大的火雷抛向天空,在中关城头炸响。 城墙上,藩军士兵们将大盾相互靠着,形成一个“伞”的形状。 士兵们躲在盾伞下躲避着火雷的轰炸。 与此同时,金国的霹雳炮也向城头射出碎石。 火雷里的钉子和碎石砸掉盾牌上,如同冰雹砸在铁皮上“咚咚”的响。 而大型火雷里的生石灰如雾一般笼罩了城墙,两米外难以见人。 眼睛受到伤害的藩军士兵在盾伞下相互传递菜油洗眼睛。 金国营寨前,完颜宗泽对这次的攻城效果非常满意。 他已经将这种特殊的火雷制造之法送往盛都。 他们的工匠今后将大量制造,不但用来对付大宁,还会拿来对付乃蛮人。 “哈哈哈,东海王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完颜帧笑的分外猖狂。 火雷爆炸散步的生石灰与他们之前投掷的生石灰罐子简直天差地别。 何况,罐子里还有铁钉子。 这样的进攻下,东海王的藩军根本抬不起头来。 “哼,他一个小小的东海王,怎么能与我堂堂金国的东院大王比攻城器械。”完颜宗泽失去的信心再次找了回来。 上次攻城,投石车将罐子投掷过去,城头上还能见到移动的藩军士兵。 可这次,城头死寂一片。 完颜宝嘴角擒着一抹笑容。 这个主意是他出的,现在父亲满意了,他当然高兴。 只是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图姆特攻城前没有用信鸽向他传递情报。 不过,喜悦马上冲散了他的疑虑。 战场瞬息万变,或许前往晋州途中的战斗,让他失去了信鸽。 又或者,这几日中关附近总有一只苍鹰盘旋,擒获了信鸽。 “前进!” 轰击中,金国的步兵开始行动。 他们扛着云梯,推着冲车等攻城机械,缓步向城墙靠近。 轰击还在继续,但他们就采取行动是为了逼迫对方不断将士兵派往城墙。 毕竟攻城的士兵不出现,对方没必要让士兵在城墙上送死。 而现在他们不派,待他们抢占城头,便再也没有胜算。 “太凶了。” 中关,宁安和冷铁站在指挥司前,望向城头不断冒起的火光。 他预料到完颜宗泽会以牙还牙,但见到真实的战争画面,内心依然无法平静。 “的确太凶了,眼下只能忍,忍到他们的把火雷消耗的差不多了。”冷铁道。 对方的巨型火雷威力很大。 如果火雷直接在盾牌上空爆炸,还是会对盾牌下的士兵造成伤亡。 巨大的冲击足以让盾牌下的士兵耳晕目眩,甚至昏过去。 所以,城墙上不断有伤亡的士兵被抬下来。 不过幸好投石车的准头不是很准。 相对来说,伤亡可以承受。 宁安望向城墙正在等待命令,穿着板甲的士兵,点点头。 现今的战争,也总是对炮战结束后,士兵才会采取行动。 而炮战的过程中,双方都得挨炸。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是守城的一方,面对攻城时候的轰击,可以藏着,减少伤亡。 但对方一攻城,士兵便会直接暴露,承受的伤亡也比他们更多。 有时候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当没有技巧可言的时候,只能拼伤亡。 轰击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 断断续续从城墙下来的伤亡士兵达到了一千多人。 就在这时候,直穿云霄的喊杀声响起。 “轮到我们了。”冷盘憋了一肚子气。 挨炸的滋味可不好受。 “咚咚咚……”战鼓擂起。 士兵们撤去盾牌,各自归位。 负责霹雳炮的士兵点燃引线,碎石无情洒向城下的金国士兵。 为了一鼓作气,拿下城墙,完颜宗泽派出了大量士兵,乌泱泱像是行军蚁。 城下投石车呼啸,大型的火雷划过弧线落下,在战场上炸出黄色火焰与白色烟雾混合的花朵。 弩手不断将弓箭搭上又射出去,箭雨纷飞,如同冬日的鹅毛大雪。 而来到城下的金国士兵受到了小火雷的关照。 藩军士兵将准备的火雷,不要钱一样扔向他们,在城墙上炸出团团黄白色的火焰之花。 数样远程攻击下,冲向城墙的金国士兵镰刀割麦子般倒下。 但他们仍旧前赴后继冲过来。 相比第一次,他们还有了更多的攻城机械。 顶着头上的落石和燃烧的火油,多于第一次攻城数倍的士兵开始向城墙上攀爬。 第372章 陷阱 第372章 陷阱 “杀!” 金国士兵的叫喊透过城墙飞入宁安耳中。 冷铁从城墙上下来,疾步向宁安走来,身上的盔甲发出金属摩擦的“噌噌”声。 到宁安面前,他肃声道:“殿下,该从指挥司撤离了,这次血战不同以往,不能冒险。” 宁安这次没有像上次一样执拗。 不仅是他,冷铁等重要将领也要转入后方指挥。 为了尽可能多的消灭金国士兵,他们这次将佯装败退。 城墙上的士兵撤下来之后,由精锐士兵组成的板甲军团将从他们藏身的建筑里杀出,给金国士兵出其不意的打击,再重新夺回城墙。 在这种形势下,他还搅入乱战中,到时为了顾全他的生命,只会让更多的士兵分心,反倒不美。 而上次城墙上,他高居城墙,攻上来的金国士兵不多,自然游刃有余,与此番不同。 点了点头,他同冷铁向关隘内走去。 二人在一座三层高楼前停下。 登上高楼三层的外廊,宁安望向城墙方向。 他的视野此刻基本与城墙齐平。 这时已经有金国士兵爬上了城墙,与城墙上的藩军厮杀。 藩军们会使用第一次对敌的法子抵御一段时间,之后退出城墙。 而为了避免佯装失败变成真正的失败。 冷铁早已安排士兵将门洞用碎石泥沙彻底堵死。 否则城门一旦洞开,他们的优势就彻底丧尸了。 “殿下,这可是一步险棋啊?”冷铁无不担忧地说道,同时望了眼屋顶手执军旗的士兵。 他将通过旗语发号施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宁安的拳头握了握,“这一战就是要把完颜宗泽打疼,打到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再对北塞三关有觊觎之心。” “如此,晋州才有休养生息的时间,而晋州才是我们立足的根本。” 冷铁只想着打仗,倒是忽略了这点。 东海王说的一点不错。 打仗需要钱粮,没有一个富庶封土的支撑,他们如何与国力雄厚的金国对峙? 再说,大宁国内风云变幻,太子和三皇子稳坐京师,对东海王虎视眈眈,从未放弃过谋害东海王。 若是把精力全部拿来对付金国,又如何应对其他宵小。 在这样的情况下,唯有建立足以应对各方威胁的实力,晋州方安全无虞。 “末将明白了。”冷铁咬了咬牙。 长痛不如短痛,先放弃再夺回的城墙的计划相比让板甲军团直接登上城墙,伤亡会多一些。 但从大局而言,对藩军的损耗反而最小。 一战而定胜过三战死战甚至五战的持续死伤。 再次望向城墙,登上城墙上的金国士兵越发多了。 不过藩军当前还牢牢占据优势。 虽然那些穿鳞甲的士兵不如穿板甲的士兵防御周全。 但比起金国士兵的甲胄,他们则要好得多。 “兄弟们顶住,把这些金狗全部送到地狱去!” 宁安与冷铁运筹帷幄,身为卫将军的高阳则正处于战场的旋涡中,临阵指挥。 这会儿,弩手已经射空了箭囊。 他们扔下滑轮弩,拾起刀盾加入近战。 投石车依旧没有停,将一枚枚火雷扔向外面。 城墙之外,生石灰组成的白色烟尘弥漫了整个战场。 金国士兵穿过着伤害眼睛的迷雾,总会损失部分士兵。 藩军士兵的阵列和首次一样,刀盾在前,长矛在后。 搏杀中,不断响起刀剑相击的声音,其中夹杂金国士兵临死前的惨嚎与受伤之后的哀叫。 空气中,火药混合生石灰和鲜血产生了一种复杂的味道。 城墙地面上,血液如同溪水般流淌,金国士兵的尸体累的越来越高。 藩军守城的意志坚决,金国士兵攻城的意志同样坚决。 双方士兵杀红了眼,死亡的恐惧从他们脑海消失,他们只想要了对方的性命。 金国营寨。 完颜宗泽望向战场,面容镇定,但手心却出了汉。 藩军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期。 登上城墙的金国士兵大大多余首次攻城,但他等待了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城墙上的战斗依然焦灼。 日头不断升高,从柳梢渐渐到了中午,又从中午到傍晚,太阳落山。 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战斗又继续。 中午的时候,由于死人太多,战场如同铺了一层人肉地毯。 中关的城墙下,金国士兵的尸骨更是垒成一座高高的肉山。 这肉山甚至成了金国士兵攀爬的云梯。 “已经投入多少了人了?”完颜宗泽问道。 “八万人了,死伤五万余人,连预备队也出动了。”完颜帧说道。 他们派出出去的队伍不断失利,撤回,又接着派出新的队伍。 完颜宗泽心中一沉,只觉不妙。 他们投入了这么多兵力,两面受敌的中关依然固若金汤,这似乎不对劲。 正想着,忽然有将领欢呼一声,指向一方。 他望去,只见藩军的防线被金国士兵撕开了一个口气。 金国士兵沿着这个口子将藩军截成了两段。 突然而来的失败,似乎终于摧毁了藩军的抵抗决心。 藩军边战边退,被金国士兵逼下城墙。 “爹,我们要赢了!”完颜帧高叫起来,难掩兴奋。 完颜宝也轻轻松了口气,似乎战争就要完结了。 望向北关,他又有些莫名的期待。 暗道如果是他设下的刺客杀了东海王,导致兵败,对他而言就又是功劳一件了。 柳青的嘴唇颤动,他差点长叹一声。 看着藩军士兵狼狈逃下城墙,他心如刀绞。 然而,他又不能不看,简直是对他的酷刑。 “幸亏湘云不在,否则她怕是真的要露馅。”柳青暗道。 完颜宗泽扫了眼柳青,对一众面露喜悦的金国将领道,“东海王,不过一无耻小儿,南门有汤文和堵门,我们且杀入城内,活捉了他。” 说罢,他对完颜帧道,“全军出动,拿下北塞三关!” 应了声是,完颜帧将命令传下。 胜券在握,军中的骑兵也下了马,提着弯刀,背着弓箭向城墙进发。 他们想在天黑之前入城,在关隘内吃烤全羊。 第373章 好戏 第373章 好戏 “殿下,他们来了。” 小楼外廊,冷铁指向进入关隘内的金国士兵。 藩军从城墙上陆续撤下,有节奏的且战且退,形成一条线,不至于让金国士兵扎进关隘腹部。 而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部分下了城墙的金国士兵直奔门洞,想要从内部打开城门。 不过他们看见门洞内全是石头,便立刻选择了放弃。 但随着进入关隘内的金国士兵越来越多。 开始有金国金陵指挥士兵用刀剑撬动碎石,试图把障碍物搬走。 宁安和冷铁注意到这一幕,他们并不担心。 一时半儿,他们休想办到的。 “进入关内的金国士兵快要上万了。”观察了一下,冷铁说道。 金国士兵从城墙各处爬上来,数量累计的很快。 “再等两刻钟。”宁安说道。 这两日的战斗分外激烈。 伤亡的藩军数量远超首次守城之战。 当然,相比金国士兵,他们伤亡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兵法云五倍攻城。 也就是说是对方五倍的兵力方适合攻城。 可见守城和攻城间伤亡数量一向不对等。 时间一点点流走,两刻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涌入关隘内的金国士兵也近乎到了两万人。 这时,宁安终于下达了命令,“让板甲军团上!” “是,殿下。”冷铁早就在等待这个命令。 他立刻令旗语手发出命令。 紧接着战鼓“咚咚咚”的响声传遍了战场。 “杀!” 与战鼓交相辉映的是嘹亮的喊杀声。 藏身于关隘建筑的板甲士兵如同鱼儿冲出了礁石内的洞窟。 且战且退的鳞甲士兵见他们到来,有计划给他们让出道路。 酣战中,已经认为己方胜利的金国士兵正在高度的兴奋中,就见一群只露眼睛的钢铁怪物冲向他们。 板甲士兵全力奔跑,板甲加上体重形成的惯性直降将金国士兵撞飞。 扬起手中的长刀,他们完全放弃防御,在金国士兵中间左砍右劈,大开大合。 不少金国士兵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便死在了板甲士兵的刀下。 鳞甲士兵露出了笑容,他们没有退出战场,而是跟在板甲士兵的身后,利用板甲士兵造成的混乱,收割金国士兵的生命。 很短的时间内,金国士兵的进攻势头立刻遭到了遏制。 从未见过板甲的金国士兵吓坏了。 在板甲士兵的杀戮中,他们不断后退。 奈何后面的金国士兵看不见前面,推着他们向前涌。 进不得,退不得的窘况下,金国士兵的队伍陷入了混乱,无法向刚刚那样有条理的进攻。 对板甲士兵来说,这无疑是有利的。 初见板甲而惊慌的金国士兵逃不掉,只能在他们的刀下变成亡魂。 “真解气!”外廊上,冷铁长长舒了口气,像是要把这两天的郁闷吐出来。 宁安轻轻笑了起来,这和他预期相符。 只要是生物都会对从未见过的东西产生好奇心。 而当这种陌生的东西致命时,好奇就会变成恐惧。 所以,板甲产生的效果就和他用石灰首次对付金人的效果是一样的。 一时间无法找到板甲的弱点,金国士兵在板甲士兵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只羊。 “精彩的还在后头。”宁安的目光继续巡视战场,落在城墙上的金国士兵身上。 很显然,他们居高临下,是能够见到板甲士兵的真容的。 果然,似乎见到己方士兵在板甲士兵面前失利,城墙上的金国士兵产生了犹豫。 而犹豫的时间,立刻造成了城墙上的拥堵,导致金国士兵无法源源不断补充到城下的战场。 同时,城下战场中的金国士兵不断倒在血泊中,防线被板甲士兵向城墙处不断挤压。 这让金国士兵的密度越来越高,以至于很多士兵人贴人,根本无法挥动刀剑,更是只如猪样般等待宰杀。 藩军将领们自然不肯放弃眼前的绝佳机会。 高阳道,“火雷呢?把火雷抬来,往人堆里扔,使用扔。” 士兵们立刻搬来一箱箱火雷。 点了火就扔到金国士兵中。 “轰轰轰……”爆炸持续传来。 金国士兵这次倒了霉,他们挤在了一起,躲无可躲。 每枚火雷都会炸倒一片金国士兵,更可恶的是生石灰,迷了他们的眼睛。 看不见道路的他们像无头苍蝇乱撞,又加剧了人群的混乱。 一连扔了空了三十个箱子,八百多火雷,高阳终于满意了。 这时拥挤的金国士兵身上白茫茫一片,像盖了一层雪。 他们甚至连猪羊都不如了,只能说是猪羊的幼崽。 双方的厮杀迅速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陡变的形势把城墙上的金国士兵吓呆了。 他们越发不敢下来,已经有将领返回营寨,将战场的变化回禀完颜宗泽。 只是藩军是不会给他们犹然等待的机会的。 解决了城下的金国士兵,他们立刻反攻城墙。 “上上上……”金国将领瞳孔放大,不断催促金国士兵挡住冲上来的藩军士兵。 金国士兵心怀恐惧,但还是上前抵御。 “铛铛铛……”他们扬起弯刀,上下打量,寻找可以一击致命的位置。 但他们失望了,实在找不到。 藩军士兵可不会给他们慢慢寻找破绽的机会,一刀便把他们砍翻在地。 其余金国士兵见状,也不去找破绽了,只是一招应对一招。 可他们仍旧吃亏,板甲士兵砍中他们盔甲间的缝隙,他们不是死便是伤。 而他们只能在板甲上留下一刀痕迹和碰撞声。 悬殊的战斗下,金国士兵不断死亡,尸体倒下,滚葫芦般从阶梯上掉下城墙。 傍晚的时候,在板甲士兵的引领下,藩军夺回了城墙。 赶鸭子一般,把金国士兵赶下了城墙。 夕阳的余光中,板甲士兵立于城墙之上,红光披身,不知染的是红霞的光还是金国士兵的鲜血。 金国营寨前,完颜宗泽脸色铁青。 他已经知道中关里出现了一群穿奇怪盔甲的人。 但他没有下令撤退,而是如同赌徒一样,让剩下的金国士兵继续攻城。 这些士兵正在向关隘逼近,他们举着弯刀,逼着从城墙上下来的金国士兵返回,继续攻城。 宁安和冷铁此时再次登上城墙。 见状,宁安嘴角含着一抹嘲弄的笑容,这就是他说的好戏。 第374章 帮手 第374章 帮手 “完颜宗泽狗急跳墙了。” 冷铁注视着向城墙冲过来的金国士兵,眉头轻锁。 随即他反应过来,东海王口中的好戏是什么? 当下战场上的形势,金国已无胜算。 按理,完颜宗泽当乖乖退军。 这个决定很容易下,但完颜宗泽显然失去了理智。 “嘿嘿,本王要的就是这个。”宁安笑道。 完颜宗泽是金国的东院大王,何等狂傲的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会甘心自己败给他这小小藩王吗? 接受不了,他必然会冲动行事,而不是以理智指挥战役。 他对冷铁说有好戏,便基于这个判断。 果然,他猜对了。 “投石车。” “霹雳炮。” “滑轮弩。” 占据城墙之后,藩军居高临下,再次掌握了地形优势。 面对反扑的金国士兵,藩军将领发出道道命令。 一时间,大型火雷从城墙飞过,炸出朵朵黄白的花,石子和箭矢如同飞蝗般落在金国士兵中间。 冲锋的金国士兵不断倒在冲锋的路上。 而板甲士兵们在立在城墙上。 他们排列成紧密的队形,如同一道钢铁城墙。 长矛手在他们身后,从盔甲的缝隙里伸出长矛。 再次登上城墙的金国士兵望见这道“钢铁丛林”,心中悚然。 此刻,他们的牙口再好,也不知道该咬什么地方。 只是东院大王下了死命令,不战便是逃兵,也会死在督战队的手里。 迟疑了下,他们还是狂叫着扑向板甲士兵。 板甲士兵还未动手,从他们腰间的空隙里便刺出长矛。 趁着金国士兵被长矛刺到,身体佝偻起来的瞬间,板甲士兵手起刀落。 金国士兵的人头落地,滚了出去。 接下来,城墙上再次成了血腥的绞肉场。 金国士兵不断涌上来,又一批批死在城墙上。 城墙外,金国士兵的尸骨越磊越高。 到最后,金国士兵根本无需借助云梯等物,直接从尸山爬上来即可。 天色由昏黄到淡淡的黑,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除了尸山高了一些。 金国士兵依然无法突破中关城墙。 “点亮火把,完颜宗泽要打到什么,我们就奉陪到什么时候?”宁安将佩剑从一个金国士兵身体中抽出。 冷铁挡住一名金国士兵劈过来的刀锋,反手一挑,就对方的武器打落。 趁着战斗的间隙,他迅速将命令传下。 回过头来,那名金国士兵已经让王府护卫砍成了肉泥。 “刚刚的人头可要算在我的头上。”冷铁瞪了眼赵文赵武,是他们干的好事。 多少年了,他们多少年都没有打过如此酣畅淋漓的仗了。 纵使他当下是藩军大将军,也难忍手痒。 随着他的命令传下,不多时城墙上亮起了火光。 红色的血,遍地的尸体在昏黄的光照耀下,犹如人间地狱。 …… “爹,停下进攻,再打下去只会白白耗费金国士兵的性命。” 金国营寨前,完颜宝神色焦躁。 尽管金国士兵还在不断向前冲锋。 但败退回来的士兵也越来越多。 他们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嘴里念叨着身穿奇怪盔甲的藩军士兵。 这些士兵打破了金国士兵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神话。 相反,金国士兵的信心遭到了打击,士气下降的很大。 战场上,固然大部分士兵还在进攻,但登上城头就溃逃的士兵也逐渐增多。 “死伤了这么多士兵还拿不下北塞三关,怎么停?”完颜宗泽眼中出现片片血丝。 这场战争很可能会让他在于西院大王的竞争中失败。 金国皇储的位置将与他无缘。 知子莫若父,完颜宝道,“爹,金国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不说继续打下去,能不能拿下北塞三关,若是陛下知道了,即便爹拿下了北塞三关,陛下也会生气的。” 完颜宗泽正在盛怒中,完颜宝的话给他浇了凉水。 他这个第三子说的有其道理。 付出太多的代价拿下北塞三关是不值得的。 按照金国的传统,进攻不利,当暂时撤军,另想它法。 想到这,他心里有点动摇了。 只是马上他又想起了西院大王可恶的嘴脸,心又狠了起来。 一时间,两种想法不断交织,令他内心焦灼。 他正犹豫不决之际,这时忽然一队骑兵从东面过来,急急来到他的面前。 为首的骑兵下马,肃声的,“大王,出事了,齐王大军趁大王攻打北塞三关,渡过黄河,攻克了滨城。” “什么!”完颜宗泽惊的倒退三步。 “他怎么敢!”完颜帧也吃了一惊。 河间府之战,这位齐王一直缩在黄河南岸,从未出一兵一卒。 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位藩王有胆子与他们金国作对。 完颜宝眼睛转了转,他道,“爹,齐王这时候出兵河间府,定然不是为了夺回河间府,实则是为了帮东海王。” 顿了下,他的语气沉重起来,“只是,如果爹继续将兵力耗在北塞三关,这位齐王很可能就要假戏真做了。” 完颜宗泽缓缓点头。 咬了咬牙,他对完颜帧道,“下令撤去,拿不下真定府,我们不能再失去河间府。” “呜呜呜……”牛角号低沉的声音很快在战场上响起。 这是撤退的命令。 本就已经到极限的金国士兵如蒙大赦。 他们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从战场上退却,缩回了大营,就如潮水返回大海。 “怎么回事儿?” 中关城墙,宁安和冷铁俱都露出疑惑的神色。 金国士兵撤的如此干脆颇让他们意外。 不过他们没有放松警惕,仍令士兵巡逻,防止金国士兵夜袭。 二人以为金国第二天还会继续攻城,便暂时在指挥司休息。 鏖战了一天,宁安已经很疲惫,很快进去了梦乡。 第二天,天蒙蒙亮,忽然阵阵巨大的欢呼声从城墙的方向传来,吵醒了宁安。 他起床,仔细辨别了一下,士兵喊的似乎是赢了之类的词。 满心疑惑,他登上城墙。 冷铁已经在了,他笑着指向金国营寨,说道“殿下,完颜宗泽撤军了!” 第375章 胜利 第375章 胜利 “完颜宗泽就这么认输了?” 宁安揉了揉眼睛,望向金国营寨,果然见金国士兵正在收拾帐篷,将帐篷搬上辎重车。 而有一部分金国骑兵正在向南行军。 “哈哈,实在是殿下太过英明神武,完颜宗泽吓尿裤子了。”高阳抱着胳膊,马屁脱口而出。 冷铁笑了笑。 金国撤兵,他心情大好,高阳的拍东海王的马屁也就不那么讨厌了。 他道,“末将也觉得奇怪,金国这次攻城损失的确惨重,但还没有到打不下去的程度,他们怎么就撤的这么干脆。” 宁安也想不通。 这几天,金国先后投入了近乎十二万兵力。 直接战死的金国士兵大概在五万人左右,剩下的是轻伤和重伤。 加上第一次的损失,大概六万金国士兵死在北塞三关。 此番,完颜宗泽总共统兵十八万。 即便扣除无法再次上战场的重伤兵,他应该还能调动八九万人。 也就是说,他完全有余力选择继续攻城。 实在想不通,他道,“若是真的撤了,对我们也好,继续打下去,谁胜谁败还真的说不清。” 一语结束,他望向城墙上下处于极端疲惫中的藩军士兵。 打仗是极为消耗体力的。 凭借板甲的优势,这一仗他们打的非常漂亮。 相对金国士兵的伤亡也很少。 但继续打下去,变成了一只疲兵,到时候伤亡就会越来越多。 胜败也就变得未知。 “殿下说的极是,幸亏昨夜金国撤兵了。”冷铁虽然很想打下去。 但身为大将军,他是冷静的。 又在城墙上呆了一会儿,见金国士兵不断撤出营寨,东去。 宁安终于确定,完颜宗泽是真的撤军了。 北塞三关的危机解除了! 死里逃生的喜悦从内心深处浮上来,专为巨大的喜悦,他对藩军士兵们高喊道,“尽情欢呼!我们打败了金狗,守住了北塞三关,我们赢了。” “赢了!赢了……” 宁安的话音落下,冷铁等将领纷纷露出笑容,他们狠狠握住对方的手,眼里泛起了泪花。 藩军士兵们相拥而泣,泪洒盔甲。 北塞三关守住了,就是守住了真定府。 守住了真定府就等于守住了晋州。 今后,他们的爹娘妻儿可以安心耕耘自己的土地,不必再担心金人的铁蹄踏破晋州的河山。 他们心里不再像曾经那样恐惧金人。 这次他们能战胜金国,下次他们依然能够战胜金国。 有东海王在,他们有这个信心。 欢呼声中,他们望向同样一夜没有解甲,身上挂着血痂,面容疲惫的东海王,忽然前所未有的一股安全感在心里滋生。 似乎只要有这个男人在,他们就什么都不必怕。 “东海王千岁!”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藩军士兵杂乱的欢声中立刻统一。 整齐划一的“东海王千岁”震耳欲聋,飞入云霄,飘出很远,甚至飘到了正在离去的金国大军里。 “东海王!” 完颜宗泽父子三人在队伍中间,欢呼声让他们同时停了下来。 完颜宗泽道,“我完颜宗泽一生纵横无敌,竟连连在这位东海王手中吃亏,真是可叹可悲。” 完颜宝望向父亲,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父亲苍老几岁。 他道,“爹,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金国国力雄厚,此番南下,不过只用了二成的力而已。” 金国八十万兵马,大部分的兵力在疆域以西防备乃蛮人。 若全力南下,三个大宁也抵挡不住。 为了安慰自己的父亲,他继续道,“我们可以输很多次,但东海王只要输掉一次,他就必死无疑。” 完颜帧附和道,“没错,这次陛下不能怪我们,实在是东海王太狡猾,火雷不提,他怎么还有那种奇特的盔甲?” 完颜宗泽的心里舒服了些。 他的两个儿子说的都对。 毕竟是皇帝陛下亲征,只怕也不会打的比他好。 柳青也在队伍里,他和柳湘云与茗香一行以及完颜玉儿同行。 北塞三关的声音入耳,他眼睛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当金国士兵爬上城墙的时候,他几乎以为北塞三关和东海王要完了。 没想到那不过是东海王的计策。 这位藩王,在大宁所有人都认为真定府都守不住的绝望的中,竟然守住了这道关隘,还让完颜宗泽损失惨重。 他自问,就是他柳青也绝对办不到。 柳湘云努力忍着笑,心里道,“这个坏蛋还真有点本事。” 这么想的时候,她像吃了蜜一样,心里都是甜的。 穆云峰脸色惨败,不时望向茗香,牙齿咬的“咯吱”响。 茗香的面容笼在轻纱里,看不出喜悦,她葱玉的手指却有节奏敲击着马鞍,仿若再弹奏。 之后,忽然一声轻叹传出。 对她来说,有喜有忧。 东海王赢了,这便意味着金国会更愿意与大陈合作。 那么,她作为人质,盛都将是她的牢笼。 完颜玉儿狠狠望了眼北塞三关,她现在恨东海王恨的要死。 如果不是他,金国男儿怎会死这么多。 她还有些失落,抓到东海王,她就能见到他了。 可现在这成了泡影。 队伍硬着朝阳继续前进。 当众人再也听不见来自关隘的欢呼声时,完颜宝回头望了眼。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厉芒,喃喃道,“东海王,游戏才刚刚开始,这局你赢了,下一局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看你怎么救大宁!” 第376章 凯旋 第376章 凯旋 北关。 藩军将士的狂欢持续了约半个时辰,众人方收起自己激动的情绪。 高阳的脸上多了几个指印,这是他自己打的。 突然而来的胜利让他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冷铁没有像高阳那么失态,但这位冷面将军这会儿露出的笑容比他前三十年加起来的还多。 宁安也没有刻意收敛,与将领们一起笑着,闹着。 该高兴的时候就要高兴,如此他这位东海王才像个吃人间烟火的人,将士们才会与他更亲近。 确定完颜宗泽真的选择了撤离,他收回投向营寨的目光,视线落在面前的战场上。 完颜宗泽很急,急到连战场都不再打扫。 他面前,金国士兵的尸体从城墙一直延伸出去,层层叠叠,如同铺了一层人毯。 朝阳初升,光线暗弱,遍布尸体的战场显得昏昏沉沉的,给人一种恐怖之感。 数不清的乌鸦在战场上空盘旋,发出“呱呱”的鸣叫声。 不时有乌鸦落下,啄食尸体。 “夏季炎热,这么多死人堆在一起,会腐烂引发瘟疫,让将士们先干活,之后再犒赏他们。”宁安说道。 冷铁应了声是,把命令传了下去。 藩军将士们带着轻松的心情,忙碌起来。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整个北塞三关差不多恢复了原貌。 冷铁等将领汇集到将军府,呈递战报的同时,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殿下,只是我们清点出来的金国士兵尸体便有四万多具,如果再算上首战的死亡数,完颜宗泽差不多死了六万左右的士兵,这还没有算上受伤的。”冷铁嘴唇轻微哆嗦。 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他显然很激动。 一次歼灭金国六万人,这可是实打实的大胜。 也只有十年前柳青统帅三十万大军把金国挡在燕云十六州的那场打仗,才有过这个数字。 高阳等将领你看我,我看你,心情与冷铁差不多,心中振奋。 “六万人,我们基本上等于要了完颜宗泽的军队半条命。”宁安挑了挑眉头,对这个数字他十分满意。 想到什么,他脸上的神色又是一暗,问道,“藩军的呢?” 这个问题很残酷,但他和将领们无法逃避。 打仗就要避免不了死人。 冷铁和将领们闻言,个个收起了笑容。 这场胜利是将领们鲜血换来的,不能只记着胜利的荣耀而忘记了他们。 “阵亡六千二百人,伤两万六千人。”冷铁凝声道。 将军府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宁安只觉一阵心痛,良久,他对冷铁道,“这些伤亡的时候的抚恤,一定不能有任何差池,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殿下放心,谁敢克扣一个铜板,我冷铁便亲手砍下他的脑袋。”冷铁斩钉截铁。 宁安点点头,“另外,给阵亡的士兵准备军葬,本王要在晋城内立一座丰碑,刻上他们的名字,让世人永记,这座碑的名字便叫忠烈碑。” “忠烈碑。” 冷铁,高阳等将领神色动容。 没有家世背景的将领和士兵死在战场上,就像是死了一条狗。 历史长河滚滚流动,记载的不过是王侯将相。 有谁想过要为普通的士兵立碑。 迄今为止,也只有东海王如此重视他们了。 这一刻,他们觉得当下立刻为东海王死了,也值得了。 宁安不知道将领在想些什么。 交代了这些,他又与将领们商议了一会儿战后的军务。 他决定北塞三关留下三万人镇守外,剩下的兵马全部返回晋城。 战争暂时停歇,没有必要在北塞三关留这么多人。 接下来,便是犒赏晋升之类的,把战争中表现优异的将士提拔起来,不佳的降职。 这些事务,他主要交给了冷铁,让他列一份单子给他就行。 将领们离去,宁安又把徐华叫了过来。 他让徐华派人盯住金国大军,留意他们的动向。 对于完颜宗泽撤军这件事,他总觉得不对劲。 又在北塞三关待了三日,金国大军没有卷土从来的迹象之后,宁安方统兵先一步返回晋城。 冷铁则留在北塞三关,继续坐镇一段时间,免得再出意外。 三天之后,他回到了晋城。 从他统兵出发到回来,几乎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此时,许长卿早已率领府衙官员在城门等待。 见他到来,忙趋步上前,齐齐躬身,喊道,“恭迎殿下得胜而归,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宁安伸出手示意,露出笑容。 许长卿抬起头来,目光俱都是崇敬,他展臂指向城内,说道,“殿下,百姓们得知殿下归来,俱都自发前来恭贺。” 他把“自发”两个字说的很重,怕宁安误会,以为是他故意而为。 宁安笑了笑,大大方方向城内去了。 其实返回的路上,他遇到过许多沿路恭贺的百姓。 这场胜利对宁安很重要,其实对他们更重要。 宁安是东海王,战败了还有逃回长安这一条退路。 而世代生存在晋州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可没有这么完美的退路。 所以,自古以来,面对外敌的入侵,底层的百姓往往是最坚定的战士。 如今,他这个东海王带领他们打了大胜仗,他们心里只有感激,就是这么朴素而简单。 进入晋城,果然如许长卿说的一样。 沿着晋州中间的主街,两侧沾满了百姓。 他们中有男友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中有风流倜傥的书生,也有大腹便便的商贾。 他们有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 这一刻,他们不在乎对方的身份,挤在一起,脸上洋溢着笑容。 宁安路过,“东海王千岁”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内心是喜悦的,又是安宁的。 之前生活在这里,他们总是心怀忐忑,从此以后他们或许可以专心自己的营生,再也不必担心这里遭到金人的屠戮。 东海王用这一战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今后的晋州将固若金汤。 宁安骑在马上,不时向百姓们挥手。 秋云跟着宁安的身后,小脸红扑扑的,全是笑容。 脑海中回忆着东海王以前在长安时万人嫌的样子,再对比今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377章 相迎 第377章 相迎 一路回到王府。 恭贺的百姓也把宁安送到了王府。 他们许多人提着篮子,篮子里装了鸡蛋,花生,米酒等物。 待宁安下了马,他们纷纷涌了上来,将篮子提起来要送给宁安。 “殿下,这是草民的一片心意,请殿下笑纳。” “殿下给我们分了田,这次又打跑了金狗,以后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面色真诚,出自内心。 宁安见状,心中一暖。 只觉浑身的疲惫顷刻间消失了。 他示意百姓们安静下来,说道,“本王多谢你们的心意,不过你们还是拿回去。” “你们也不必给藩军将士们,他们不被允许拿百姓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胜利不是本王一个人的胜利,而是全部晋州百姓的胜利。” “是你们家中的子弟在战场浴血奋战,打退了金国的军队。” “你们恭贺本王,本王也恭贺你们。” “今后,只望你们还要同本王一起,把晋州变为大宁最富庶的地方。” 宁安一番话,百姓们默默放下了篮子。 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最终笑容出现在他们脸上。 同时出现的还有对未来的向往。 “东海王千岁!”最终,他们将所有的话语化为了这一句祝福。 摇了摇手,宁安示意百姓们回去。 在护卫们的疏导下,聚集在王府门前的百姓高高兴兴散去。 宁安目送百姓们离开,方返回王府。 这里和他走之前一样,井井有条。 余钱和家丁们早就盼着他回来。 他一进入王府,便又是一阵恭贺声。 宁安又不想扫了他们的兴,只能配合。 回到寝殿,他的屁股还未坐热,徐华便过来了。 他同他一起回来的。 “殿下,查清了,完颜宗泽领兵撤退,是因为齐王出兵拿下空虚的滨城。”徐华道。 一到晋城,他便收到了这个情报。 “齐王?”宁安微微惊讶。 许长卿也在,他道,“皇上命齐王襄助殿下,没想到齐王走了这一步,倒是高招。” “不必派遣前来北塞三关,又能履行圣旨上的命令,说不定还能占便宜,自从占据滨州,齐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徐华道。 宁安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齐王间接帮了我们,否则又会白白牺牲许多藩军将士。” 许长卿还停留在凯旋的喜乐中,他道,“这次殿下守住了北塞三关,守住了真定府,定会震动朝堂,估计过不了几日,皇上便会宣殿下入京嘉奖。” 宁安咧了咧嘴,他才不在乎什么嘉奖不嘉奖的。 但他的确需要回一次长安。 他们没有忘记出征前,萧皇后来的信件,素水还在等着他。 见宁安没有说话,许长卿自顾自说道,“这次若是入京,殿下可要抓住时机,最好能给真定府换一个信得过的知府,不要再像汤文和一样。” “汤文和?”宁安猛然想到了什么。 望向徐华,他道:“你立刻去北大营,配合李远南下,将汤文和残部剿灭。” 徐华应了声,转身离去。 这时,宁安望向许长卿,缓缓说道,“真定府这个地方,换自己人最靠得住。” 许长卿闻音知意,他道,“殿下,难道你要……” “没错,汤文和谋反,这是我们控制真定府的最佳时机。”宁安道,“李远此去,汤文和遗留下来的势力将会被一扫而空,参与的豪强也会如晋州豪强烟消云灭。” “殿下英明。”许长卿点点头,李远这把刀砍下去,自然要把不利于东海王的势力砍掉。 留下的则是顺服与东海王的势力。 以剿灭叛徒的名义,他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而间接控制了真定府,到时候对他们心怀恶意的知府,便休想在那个位子上坐的牢固。 宁安继续道,“北塞三关的战事告一段落,暂时应该不会有大的战事,下面的重点是晋州的发展,你们府衙要忙起来了。” “下官不怕忙,就怕事情太少。”许长卿一笑。 其实战争是非常耽误封土的民生的。 战争期间,一切都要为战争服务。 青壮不能从事生产,要承担运输粮草的责任。 接下来,二人又聊了几句,许长卿回去了。 之后的几天,顾远忠从东阳关回来了。 相比北塞三关,他戍守的东阳关只能说相当安静了。 那里的金国军队只是为了牵制,打了几小场,吃了亏便不再进攻,只是守着。 与此同时,北塞三关的胜利消息也传到了京师。 一时间,朝野震荡。 第378章 不信 第378章 不信 “你说什么,东海王守住了北塞三关,完颜宗泽撤兵了?” 正值早朝时分,皇子及重臣在光明殿议事。 这突然而来的消息让龙椅上的宁淳腾地站起,目光逼视跪在大殿中央的宦官。 “驿将是这么说的,老奴说,他若是假传消息,是要掉脑袋的。” “驿将说千真万确,若是有假,尽管把他的脑袋割去。”宦官俯身趴的更低了。 他初闻,也是不信,但驿将信誓旦旦,他又不能贻误如此重要而事情,便请求上殿,回禀宁淳。 宁淳呆了呆,他环顾群臣,见大臣们个个神色迷茫,仿佛在听天书。 收回目光,他对韦山招了招手,意思让派人去趟皇城司,打探一下,有没有类似的情报。 韦山点头,身影消失在大殿。 不多时,韦山返回,附耳对宁淳说了句。 宁淳身子一颤,脸上陡显喜色,嘴唇轻启,逐渐扩大,先是轻笑,最后大笑。 原来皇城司在晋州的眼线也刚刚回来,说了同驿将一样的消息。 那么东海王守住北塞三关,完颜宗泽撤兵这件事便是真的。 近段时间,他已经准备放弃真定府,任由其自生自灭。 对守住真定府这件事不抱希望。 现在东海王挡住了金国的金国,真定府相当于失而复得,他岂能不高兴。 其次,东海王这场大胜,乃是十年来罕有的胜仗。 恰如乡邻间,挨了对方十年欺负,一朝打了对方一个嘴啃泥,郁闷之气尽散。 阶下群臣见皇帝宁淳如此,心里便已明了。 上官云与杜明锦对视一眼,难掩震惊之色。 东海王能打赢第一场守城之战本已超出他们的预料。 没想到东海王这次竟力挽狂澜,战定乾坤。 那可是刚刚横扫河间府,士气正旺的十八万金国大军。 东海王是如何用训练不久的,区区六万藩军既守住北塞三关,又守住东阳关的。 杨为先和萧统一时间也不愿相信此事。 这些日子,他们忙于江南方向的利益争夺,很少在意真定府。 东海王首次打退金兵的时候,他有点惊讶。 但坚定接下来金兵总会攻下北塞三关,不过早晚。 不曾想,真定府出了如此大的变故。 这让他们过于意外,以至于想不出该如何评价此事。 比起二人,太子和三皇子更受触动。 他们脸色苍白,眉间似乎浮了一层黑气。 宁安被废之后,他们听宁安的坏消息则喜,听宁安的好消息则怒。 此番关于东海王的消息,已经不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了,而是该加“绝世”二字。 望向畅怀大笑的父王,他们更是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去晋州,将东海王砍的七零八落。 宁淳笑了一阵,见群臣安静如夜里的母鸡,不禁奇怪道,“诸位爱卿为何不笑?难道这个消息不够好吗?” “啊,哈哈哈……” 大臣们有人望向萧统,有人望向杨为先。 二人不笑,他们也不敢笑。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杨为先忽然干笑起来,萧统也跟着抚掌大笑。 “哈哈哈……”二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假笑中,忽然响起数声大笑。 原来是上官云和杜明锦。 他们见杨为先和萧统不想笑,又不得不笑的样子,自觉得好玩。 笑了一阵,杜明锦出列,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宁的疆土保住了一块。” 上官云趁机道:“这是皇上英明,若不是皇上慧眼识才,将东海王派往晋州,真定府前途未知。” 他这话捧了皇帝宁淳的同时又捧了东海王一把。 若是以前,他不会旗帜鲜明在大殿上赞扬东海王。 那时候的东海王太过弱小,没有什么根基。锋芒太露的话容易遭受灾殃。 而现在,东海王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就如野兽长大了,想藏也藏不住身躯。 立在别人面前,那就是威胁。 这样的东海王,今后必然要面临更为残酷的权谋争斗。 既然事实如此,也就不必藏着掖着。 他干脆大大方方,旗帜鲜明支持东海王,就如当年支持他进入东宫一样。 不过和当初一样,他没有怀着私心。 大宁危如累卵,门阀与勋贵却只在乎门户私计。 柳青又出现在完颜宗泽的大军中,坐实了叛国的罪名。 如此形势下,大宁需要宁安这个藩王。 需要他坐镇北方,藩屏皇家,保万里边疆。 也需要他掣肘门阀与勋贵,让他们的野心不至于如野马般狂飙,肆无忌惮。 一念及此,他继续道,“为表彰东海王功绩,皇上当召东海王入京,论功行赏,以抚其心。” 皇帝宁淳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想的。 此刻,他颇有点洋洋得意。 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么一想,这位嫡子以前在京师作恶时候的可恨样子在他脑海里也淡了不少。 第379章 恩宠 第379章 恩宠 “上官爱卿之言正合朕意。” 宁淳几乎没有犹豫,便接纳了上官云的谏言。 大宁当下内忧外患,从上至下,人心惶惶。 他也是睡不安,吃不香,日夜忧思。 而东海王这一战无异于黑暗中的星火,给他,也给其他人以希望。 仅是凭此,他就应当召东海王入京,当面嘉奖。 另外,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借嘉奖东海王稳定人心,抵消柳青叛国带来的不良影响。 想到这,他又道,“至于入京的日子,因为东海王可能会有一些战后事宜,便命他处置妥当,便立刻前来,不得耽误。” 宁淳说的时候,韦山命身侧的小宦官记下。 敲定此事,宁淳又大笑了一阵。 散了朝,心情大好的他径直去了长春宫,将此事告诉了萧皇后。 自从宁安去了北塞三关之后,无日不担心的萧皇后得知消息,差点昏过去。 冷静下来,她又是感念上苍,又觉这位嫡子终于一块顽石炼成了璞玉,禁不住留下欣慰的泪水。 素水为萧皇后擦掉眼泪,满心期待再见东海王那一日。 宁淳坐在萧皇后身侧,只是饮茶微笑。 哭了一会儿,萧皇后挺直了腰杆,忽然觉得在这位帝王夫君面前有了底气。 她缓缓道,“陛下,以前安儿胡作非为,你骂他,惩处他,臣妾无话可说。” “如今安儿改过自新,还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诸位皇子中,比谁都不差,再见他,可不要再横眉冷对了。” 宁淳回想这三年对东海王的态度,哑然失笑。 他倒是不认为自己有错处。 不提他是帝王,即便是寻常百姓人家,子嗣犯错,那也得严厉教育。 只是他心情好,也就没有辩解什么,而是道,“皇后此言差矣,东海王坐镇晋州,手握六万雄兵,又刚刚立了大功,朕今后还得仰仗他藩屏皇家,怎么会他像从前那样。” 萧皇后轻轻点头,觉得刚刚的话有些不妥,又找补道,“不管手握多少兵马,他始终是臣妾和皇上的嫡子,要听皇上的话才是,皇上该嘉奖的时候嘉奖,该骂的时候骂。” “这倒也是,他是得志便猖狂,否则太子之位也丢不了,现在既然有心悔改,当时刻叮嘱教诲,免得其旧态萌生。”宁淳语气中多了丝严厉。 大宁现在的形势下,他还真需要这位嫡子平衡各方势力,所以不希望他掉链子。 二人又闲谈了几句,宁淳回去了。 他来长春宫,真正的目的不是向萧皇后报喜。 而是在给远在晋州的东海王一个信号。 皇子成年之前,子凭母贵,成年之后便是母凭子贵。 这是在委婉告诉东海王,他这对母子又获得了他这位帝王的重视。 后宫之中,藏着无数双眼睛。 宁淳从长春宫离去之后,消息便传到了宫外。 散朝之后,皇帝宁淳第一时间去见了萧皇后。 这是给东海王的信号,也是给其他势力的信号。 …… 东宫。 太子回去之后,便将自己关在寝殿中。 之后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 宦官和宫女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自从东海王去了晋州,太子很久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众人正担心会殃及池鱼之际,六皇子宁铮来了。 他直接进了寝殿中,随即同一脸阴沉的太子出了东宫,向百香楼而去。 此时,杨为先,萧统和三皇子等人俱在。 太子和六皇子一到,包间外的护卫关上了大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外祖父,母妃派人送了口信过来,几乎不曾将我骂死。”太子一脸委屈。 三皇子冷笑道,“我也一样。” 这几年,不仅是他们在压着东海王。 二人的母妃也在宫中压着萧皇后。 太子的母妃杨贵妃更是制造了数起事端,试图夺取皇后之位。 而现在,他们的父皇基本等于在大张旗鼓告诉宫中所有人,他再次重视萧皇后了。 那么其他贵妃再上一层的想法不就是奢望了吗? 怨不得他和太子要挨骂。 杨为先和萧统对视一眼。 杨为先道,“嘿嘿,皇上精明的很,见东海王可用,便立刻拿它来牵制我们了。” “外祖父的意思是,父皇今后会更器重东海王?父皇会有复立他的想法?”太子面色发白,急声问道。 这对他而言绝对是噩梦。 杨为先道,“这倒是不至于,储君之位不是儿戏,岂是想立就立,想废就废的。” 他这话是说对太子听的,也是说给萧统和三皇子听的。 现在,他们双方有冲突的地方,也有要合作的地方。 这便是他们汇集于此的原因。 第380章 合流 第380章 合流 “没错,对皇上来说,他不过是又一个靖王而已。” 萧统目光深沉,似乎在回忆一段遥远的往事。 他此言一出,杨为先微微色变,肃声道,“萧中书,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太子,三皇子和六皇子对望一眼,满心疑惑。 但见杨为先神色郑重,仿佛有什么极为辛密的难言之事,也不敢追问。 “咳咳……”萧统连续咳嗽了数声,神色委顿,摆手道,“不提这个,无论怎么说,接下来皇上必会多给东海王一些恩宠,拿它来钳制你我,再有上官云在朝堂的支持,这股势力不可小视。” 事关自己的利益,太子和三皇子一听,更是不悦。 他们好不容易把东海王踩在脚底下,怎么能忍受脚底下的东海王站起来,还与他们平起平坐。 三皇子的眼中难掩焦虑,他道,“东海王一朝得志,说不定会再生重回东海王的野心。” “杨尚书,萧中书,要是遂了东海王的心愿,待他登基之后,门阀与勋贵的好日子只怕都要到头了。” 他清楚,自己已经把东海王得罪死了。 太子,他和东海王三人在大宁根本无法相容。 其他两个死,自己方能活。 眼下,他与太子的默契是不允许其他任何皇子超越他们。 谁冒头,便把谁按下去。 而东海王这位废太子本来就是隐患,他们本要除去的人。 现在他又冒头了,可谓是大大的威胁了。 太子比三皇子更急,他连连点头,“外祖父,萧中书,这东海王能把晋州豪强连根拔起,一旦得势,未必不能……”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 杨为先和萧统俱都是极为聪明的人,无需他说透。 杨为先和萧统同时冷笑一声。 他们趟过的河比太子和三皇子走过的路的还多,二人什么心思,他们门清。 沉吟了一会儿,他道,“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皇上的确有心启用东海王,但也不会任由其坐大。” 萧统轻轻点头,目光僵直,似乎又在想什么往事。 杨为先继续道,“再者,东海王不过一时得意,但也把金国得罪死了,受此大辱,金人会善罢甘休吗?” “肯定不会。”六皇子接口,他转向太子,像是在安慰这位兄长,缓缓道,“金国国力雄厚,这次的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三皇子瞥了眼六皇子,认同他的说法,他补充道,“据我所知,这次南下,金国用的不过是常备的军队,没有扩招兵马,可见他们不过是牛刀小试。” “这就是了,皇上想用东海王,东海王也得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杨为先笑道。 萧统这时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他咳嗽几声,说道,“除此之外,在对付东海王这件事,我们当齐心协力,嘿嘿,如今大宁这个样子,有的是火坑,我们把东海王推进去就行。” 为了家族的利益,他自己的儿子也能拿去牺牲,更何况他这个外孙。 他萧家已经与这位外孙决裂了,关系无法再弥合。 议论了一阵,又宴饮一番,众人心情愉悦,各自散去。 因宁安的大胜,大宁最大的两方势力,关系诡异般融洽起来。 …… 东海报社。 上官嫣然正在明天刊发的报纸头条版块上奋笔疾书。 娟秀的文字流出,勾勒的正是北塞三关之战。 一边写,她一边微笑,似乎十分开心。 作为东海王府麾下的报社,她自然要积极宣扬东海王的功绩。 当然,这里面多多少少也夹杂她一点私心。 想到皇上召见东海王,不久之后,东海王便要回长安,她心里忽然莫名地高兴。 随即,她脸色又是一红,娇艳如花。 隔日,报纸一经由报童发出,便比平日里多了近三分之一的销量。 报童口中叫喊着报纸上的头条——北塞三关大战,东海王率领藩军斩敌六万,金兵狼狈溃逃。 这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平日里舍不得买报纸,只蹭别人报纸的穷书生也省下一顿饭钱,买下一份报纸阅读。 他们平日子里最喜议论国事,因为抛弃真定府,他们私下没少骂朝廷。 当然,他们也骂皇帝,但只在心里骂。 他们骂人的时候还痛惜真定府,为他们即将落入金国之手而感到悲伤。 现在,获悉东海王打了大胜仗,他们无比振奋。 “我以后再也不骂东海王了,虽说他以前在京师竟干些禽兽之事,但此战足以抵过。” “没想到,没想到呀,最没出息的东海王,竟然干了件最有出息的事,令其他皇子汗颜。” “哎,只望东海王能坚守住,金国肯定恨死他了,今后还会派更多军队来打他的。” “……” 书生们聚拢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 舆论氛围中,可恶的东海王陡然变得可亲可爱了。 在长安因为北塞三关的大胜而喧闹的时候。 宫中的宦官已经拿着圣旨去了晋州。 七八日之后,宦官抵达晋城。 这日,他们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画面。 第381章 军葬 第381章 军葬 “东海王这是在做什么?” 细雨潇潇,晋城街道两侧站满了神情哀戚的百姓,其间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哭泣声。 街道中央,一名身披甲胄的少年骑马缓缓前行。 他身后跟着神色肃穆的将领。 跟着将领的则是扛着棺材的士兵,队伍延伸到很远。 尽管半年不见,宦官还是一眼认出了东海王宁安。 正欲上前宣旨,宦官忽然停下脚步。 眼前的画面让他觉得这个时候打扰似乎不合时宜。 宁安注意到了宦官,路过的时候,他微微点头,但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前行。 北塞三关的战争结束了,但对许多将士来说,也是他们生命的结束。 这些死去的将士是在为大宁,为晋州,为他们的父母妻子打仗,同时也在为他这位东海王打仗。 他们死了,自己这位东海王除了给他们足额的抚恤,唯一能为他们的做就是送他们一程,给予他们最后的荣誉——军葬。 “呜呜呜,我的儿子……” “李郎,殿下亲自为你送行,你死的也值了。” “兄长,我会参加藩军,杀金狗的,我为你报仇的……” 母亲,妻子,兄弟悲伤的言语传到队伍中,士兵们红了眼眶,将领们心怀愧疚。 宁安紧紧抿着嘴唇。 牺牲的将士让他深感痛惜,但这没有让他的心变得柔软,反而变得更为坚硬。 战争是为了消灭战争。 如果他们北塞三关没有挡住南下的金兵,死去的将不仅仅是八千将士。 而是同河间府一样,死去几十万人。 更进一步,金国再越过黄河,肆虐整个大宁。 死亡的将是几百万,上千万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异族从不会怜惜我中原百姓。 也正是这个原因,每当国家危难,异族入侵,才会有那么多的仁人志士纷纷起反抗。 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保护同袍的城墙。 他相信,牺牲的八千将士也是如此。 九泉之下得知胜利的消息,亲人安然无虞,他们也会露出微笑。 而他这位东海王将背负他们的愿望,保晋州一方安宁,抵御金兵,直至覆灭金国。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不知何时,低沉的念诵声在队伍中响起。 先是一个士兵在咏颂,其他士兵受到触动,纷纷跟着念起来。 念过一遍,他们又继续念第二遍,第三遍…… 他们不仅仅是在念诗,更是在表达对牺牲将士的哀思以及对金人的痛恨。 激昂的诗词传入百姓耳中,百姓也跟着念起来。 众人的声音汇集起来,由小溪转为洪流,为军葬平添了壮烈的色彩。 出了北门,队伍向东行了十里,来到修建已毕的忠烈碑前。 在这里一座高高的大理石方碑矗立。 石碑上撰写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下葬!” 与将领们抬着鲜血敬献碑前。 转过身,宁安高喝一声。 此番,不是所有牺牲的将士都葬在这里。 有名有姓,有亲人的将士俱都葬在了祖林。 这里的,是没有亲人的将士。 百姓和将士们目睹阵亡的将士下葬,个个神色动容。 大宁一向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说法。 这不是百姓懦弱,而是百姓寒了心。 十六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这不仅仅是一句诗,而是象征着王朝末年,军制的崩坏。 这位八十还能活着回来的老兵尚算幸运,更多士兵如野狗一样死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父母妻子望穿岁月,等白了头发,也等不回他们。 如此情势下,谁又愿意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战场。 然而,东海王让他们感到了一种叫尊严的东西。 他们不怕牺牲,更多的是害怕被遗忘。 雨还在下,宁安的头发和盔甲上浮着细小的水珠。 待军葬结束,他面向藩军将士,面对百姓,高声道,“战争胜利了,但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我们敌人任旧虎视眈眈,唯有将其消灭,方能安享太平,这座忠烈碑上才会不再出现新的名字。” “这一天本王相信会来,也一定会到来。”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无需再担惊受怕,可以安心农耕,享受富足与安乐。” “……” 宁安一番话,藩军将士和百姓俱都露出了期望的神色。 悲伤的心情下,内心涌动着一股热血。 这一刻,只觉跟着眼前的东海王,再多的艰难困苦也不怕,因为终有一天会阴云散去,再见阳光。 对他们来说,其他大宁官员这么说,那就只是说说。 而东海王这么说,那就一定这样。 来到晋州之后,这位藩王从未食言! 第382章 疑虑 第382章 疑虑 “殿下千岁,殿下千岁……”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将士和百姓们高喊。 他们由衷希望,在东海王的引领下,实现东海王口中那令人向往的生活。 为了这种生活,他们愿意流血牺牲。 拿一代人的生命换取子孙后代的安康。 之后,宁安同藩军将士向忠烈碑行了军礼,以示敬意,军葬方结束。 回去的路上,藩军将军各自归营,百姓们也回家去了。 尽管军葬的形式枯燥而无聊,但传递的精气神却让他们牢牢记在心间。 来自长安的宦官全程目睹了军葬。 仪式结束,他跟随宁安到了东海王府,将圣旨交给了宁安。 宫中的宦官最善于揣摩皇帝的心思。 他们很清楚,这位东海王不再是那个在京师时候,一无是处的废太子了。 今后,他虽然不似东宫太子那么尊贵,但至少会与其他皇子平起平坐。 因为他扼守真定府的原因,重要性甚至会更高一点。 所以,他们没有让东海王摆上香案,跪下接旨,算是卖东海王一个人情。 宁安也是识趣的人,命余钱取了五百两银子给了宣旨的宦官。 对这些侍奉皇帝左右的宦官,拉拢一下不会有错。 此番宣旨的宦官又不着急回去,休息两日再回。 宁安便让余钱负责招待,他这才去书房,展开圣旨。 “殿下先不要说,如果下官猜的没错,应该是让殿下入京受赏的圣旨。”许长卿也在,自信满满说道。 宁安点点头,示意他猜对了。 将圣旨收起来,他道,“不过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待战后事务处置妥当了再去不迟。” 战争结束,运输粮草的青壮返乡归农,那么接下来的重点便是封土的建设。 这次的战争,他的确赢的酣畅淋漓,但无论在人力还是物力方面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战争都其实就是一场烧钱烧人的游戏。 如果没有东海商行的支持以及收缴的豪强资产,他根本打不起这场仗,更不必提胜利。 然而这场战争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进攻受挫的金国定然会卷土重来。 下一次,金国会准备的更为充足,战争也将更为残酷。 为此,他自然要未雨绸缪,一方面抓军务,一方面抓政务。 军务方面,这次的胜利无疑给了晋州百姓无比的信心。 无需他们刻意,主动要求参加藩军的青壮便挤破了北大营的营门,补充兵力不成问题。 政务方面,当然是为了钱粮。 东海商行固然是他的后盾,但整个晋州及百姓是他更大的后盾。 把他们发动起来,与东海商行配合,把晋州打造为一个商业重镇,藏富于民,他将来才会有雄厚的资本与金国或其他任何敌人斗下去。 不然,他的藩军再厉害,也会让钱粮问题拖垮。 一念及此,他忽然想起了素水。 她还在京师等着他。 尽管东海商行的总部已经迁到了晋城。 但她这位管事此刻却遭了难,面临门阀李家的威逼。 一股怒意自心底泛起,他又补充了一句,“等冷铁过两天回来,你们一起过来,本王把事情交代了就去。” 许长卿愕然,宁安的言辞前后不搭调,他很困惑。 不过仔细想了想,他也猜出了什么。 又过了两日,从北塞三关返回的冷铁到了晋城。 宁安马上把他,许长卿,徐华,以及杜如初叫了过来。 同时来的,还有东海王商行的几个执事。 “根据徐华提供的情报,完颜宗泽统兵东去之后,齐王的兵马便从滨州撤了回去。” “现在,完颜宗泽再次控制了河间府,金国皇帝完颜术骨南下,又抵达了幽州。” “接下来,金国会干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顿了下,宁安继续道:“为此,我们一面要休养生息,一面也要时刻戒备。” 冷铁缓缓点头,他道,“这次战事,我们有三个板甲士兵的盔甲让金兵扒走了,若是他们仿造出来,下次战事就麻烦了。” 杜如初闻言,笑了起来,“冷将军,这个倒是真的不必担心,金国真的不见得能仿造出来。” “即便仿造出来,每套的成本也会十分昂贵,不会如藩军能随意穿着。”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他道,“更应该担心的是,对方找到克制板甲的法子,经此一役,可能他们已经找到了。” 冷铁面色一沉,其实初次见到板甲,他就想到了克制的法子。 但板甲的珍贵之处在于能够打金兵一个出其不意,他们也做到了。 只是敌人不是傻子,他们一定会寻找应对的办法。 这就让板甲在下次的战争中可能会打上折扣。 宁安注意到冷铁的表情,他道,“即便如此,板甲也是最为优异的盔甲,藩军还要继续列装。” 其实有一种武器对所有盔甲都克制的,那就是锤形武器。 但这种武器也有缺点,那就是短小。 一寸长一寸强,交战时候,拿锤子的会容易吃亏。 当然长的也有,但大锤会非常笨重,需要力气大的士兵持有,面对灵活的板甲士兵,他们不见得能赢。 可是主要的问题是,他们要面临的是整个金国。 板甲依旧有优势,也耐不住他们人多,消耗藩军。 所以,不是说板甲就此没用了,而是不能仅仅依靠板甲。 这也是他把杜如初叫来的原因。 他马上要给他一个新的任务。 再者,板甲这个东西在战争中脱颖而出,难免会引起皇帝宁淳的主意。 即便他能保住板甲的技术,怕也要难免向禁军或其他军队提供板甲。 有鉴于此,他就更需要想办法维持藩军的优势了。 第383章 重点 第383章 重点 “殿下说的对,不能因噎废食,末将也实在想不出有比板甲更优良的盔甲。” 冷铁沉思了一会儿,想通其中关节,心里释然。 比起其他盔甲,板甲至少不怕箭矢和刀剑,只需警惕锤类武器的钝击。 而其他盔甲需要警惕的更多。 宁安微笑点头,“你懂这点就好,我们不能把对手当傻子,事实上他们很聪明,否则这些年也不会把大宁的礼制和匠艺学过去。”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只要想办法先压他们一头,便足以维持藩军的优势。” 现今的战争史,无数次证明一件事。 当一件独特而又威力巨大的武器出现在战场上之后,敌人是一定会效仿。 譬如,马镫出现在西汉时期。 这项技术让骑兵更容易把自己固定在马背上,做出更复杂的动作,而不会摔下来。 装备马镫的汉朝骑兵对付当时的游牧部族简直等同降维打击。 甚至出现一汉敌五胡的说法。 又譬如明末清初,当时的叛将孔有德携带红衣大炮投靠了清军,送去了红衣大炮的使用方法和工艺,从而让明朝失去了火器的优势,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再如一战,坦克首先出现之后,短短数年,各国便建立起了自己的坦克生产线。 “压金人一头,莫非殿下……”冷铁望了眼宁安,又看了眼杜如初,隐隐猜到了什么。 他没有进一步细问,就如板甲一样。 不到时候,东海王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这也是为了避免人多嘴杂,走漏了情报。 宁安冲冷铁点点头,算是承认。 对于敌人的仿造行为,他是无法阻止的,只要不蠢,对方一定会去尝试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推陈出新,不断拿出技术上更复杂的东西。 毕竟结构简单如火雷,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对方太容易学过去。 而到了板甲,对方想要仿造一模一样的东西就复杂了。 这板甲涉及水力锻锤,高炉炼铁,搅拌法炼钢等技术。 缺乏其中任何一样,他们仿造出的板甲质量必然不及格,成本必然高昂。 藩军的盔甲因为钢的质量上乘,不减少防御性能的同时,重量也降到了最低。 其他人仿造也只能仿造出极为笨重的板甲,白耗士兵的体力。 给冷铁吃了定心丸,宁安又吩咐冷铁尽快补充藩军,再把骑兵的训练作为首要军务。 如果说步兵是藩军的盾,那么骑兵就是藩军的矛。 有了一只训练有素的骑兵,藩军才能打出去,而不是被动挨打。 交代了军中事务,宁安转向许长卿,“自古以来,农为国本。” “但农桑能饱腹,能暖身,但却无法让百姓富裕起来。” “想要晋州的百姓人人穿上绫罗绸缎,吃上鸡鱼肉蛋,一则要依靠商贸,二则需要提供生产力。” “譬如水力锻锤,以前铁匠一天可以锻造三把镰刀,现在一天锻造三十把也不再话下。” “你们说,现在的铁匠能富,还是以前的铁匠能富?” 许长卿听不懂“生产力”这样的新鲜词,但东海王举的例子他是懂了,于是回道,“当然是后者。” “这就对了,很多人鄙夷的商贾和轻视的奇技淫巧,有时候反而是救命的稻草。”宁安意味深长说道。 之前,他从来没有与许长卿讨论过这些。 初到晋州,先掌控晋州最为重要。 但现在,晋州大局已定,他又一战给晋州打出个暂时的安稳环境。 那么他就需要以导师的身份教给许长卿不一样的东西了。 否则以他的时代局限性,是不可能无师自通的。 加之战争中他使用了火雷和板甲,真实的例子在前,更容易说服他们。 免得他们抱着传统的想法,犹犹豫豫的。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殿下,下官不是迂腐不化之人。”许长卿略微思索一下,拱手笑道。 在长安的时候,他决意追随东海王,那时便有许多同窗说他离经叛道,劝他回头是岸了。 他没有理睬这些闲言碎语,正是觉得东海王与众不同。 加之又一路见证东海王使用“奇技淫巧”建立东海商行,现又击败了金国大军,他内心早已不再质疑什么。 “这句话倒是有趣。”东海王商行的执事们拍掌笑起来,很是认同许长卿的说法。 宁安嘴角含笑,“那今后你们的合作便没有任何障碍了。” 指出了晋州发展的重点,宁安最终看向了杜如初。 杜如初浑身一震,精神高涨,还有些得意。 很显然,无论是冷铁还是许长卿,想要在各自的事务上有所建树,都得需要他。 果然。 东海王又与众人清谈了一阵,冷铁和许长卿等人离去。 独把他留了下来。 第384章 变化 第384章 变化 “本王马上就要去一趟京师,去之前有两件事交给你,回来之前你要办妥。” 宁安轻轻敲着书桌,斟酌着对许长卿说道。 杜如初咧嘴一笑,“殿下,不要说两个,再多几个也是没问题。” “贪多嚼不烂。”宁安白了眼杜如初。 说罢,他从桌上抽出两张纸交给了杜如初,每张纸上画了些东西。 杜如初接过扫了眼,收起了笑容。 这两张上的内容,一个简单,一个却相对复杂许多,甚至超过了板甲。 见杜如初表情变得凝重,宁安笑道,“刚刚还胡吹大气,现在哑巴了?要不要本王教教你。” “不必了,虽然麻烦点,但应该没问题。”杜如初脸色一红,选择了拒绝。 他可不想让东海王把他看轻了。 再者,东海王手把手教,他杜如初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宁安点点头,他最喜欢杜如初这股冲劲。 当然,他也喜欢让杜如初自行摸索,不愿把饭直接喂到嘴里。 如此,杜如初在研造的过程中才能掌握更多的东西,挑起大梁。 嘱咐了此事,宁安挥了挥手,示意杜如初回去。 拿着两份图纸,杜如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眼睛一直盯着图纸的他没注意到门槛,忽然摔了嘴啃泥。 爬起来,他依旧盯着图纸,消失在院落里。 宁安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回了寝殿,让秋云收拾一下,再休息几日,便去长安。 秋云日日挂念素水,高兴地不得了,差点蹦起来,又叽叽喳喳地收拾东西。 三日后,宁安点了三千兵马,在赵文赵武的保护下向长安进发。 其实不想去长安那个是非之地。 但一为素水,二者皇命在身,也不得不走一趟。 …… 幽州,幽城。 宁安出发的同时,完颜术骨携完颜宗泽等人正在为穆云峰一众送行。 “长公主回去且回禀大陈皇帝陛下,我们金国与大陈的联合乃出自真心,留长公主为质,实无必要。”完颜术骨的视线努力想要穿透棉纱,一窥这位大陈长公主的容貌。 柳青的女儿柳湘云已经让他惊为天人。 他没想到,大宁还有与之比肩的美人。 由此,也证明了一件事,大宁果真是黄金遍地,美人如云。 一念及此,他征服中原的野心如烈火般炽热起来。 “请陛下放心,我定会如实转告。”茗香福了一礼,没有多余的话语。 穆云峰忙道,“后续我们大陈会使节前来,与金国商讨两面夹击大宁的事务。” 随着大宁将重心转移到江南,大陈的压力空前,双方随时可能要爆发大战。 “那朕就在盛都等着你们的使节。”完颜宗泽发出爽朗的笑容。 茗香再次点头,又深深望了眼队伍中的柳湘云,向东而去。 这次,他们要乘船返回江左。 待众人的身影远了,穆云峰道,“长公主,这次真是幸运,否则你我留在盛都为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去?” 顿了下,他又继续道,“不过有时候想,那未必是件坏事,至少能长久陪着长公主。” 说这话时,他不禁瞟了茗香一眼。 茗香俏脸含煞,“少殿主,还是不要说这种轻薄的言辞为好。” 穆云峰见茗香的神色一副据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心中暴怒。 他挥退左右,喝道,“长公主,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有了身孕,陛下会派你往金国为质吗?” “嘿嘿,原本陛下可是要送你去南诏与捷达王子联姻的。” “出了这档子事,陛下只能想这个法子给你遮丑,不过我穆云峰不嫌弃。” “只要你生下那个野种之后将他溺死,我依然愿意娶你。” 茗香的脸色忽然如纸一般白,“噌”的抽出长剑,她直指穆云峰胸口,剑锋刺入皮肤,杀意森森。 穆云峰没想到平日里娇媚无比的茗香忽然如此,吓得双腿发软,差点跪下。 “今后你再敢提这件事,我便杀了你,皇帝哥哥为了大陈,忍辱负重,我可不见得。”茗香抽出长剑,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回过头的瞬间,一抹泪水在她的眼里滚动,某个人的身影出现在的脑海里,黏住了,挥之不去。 穆云峰捂住胸口,气得要死,又发了一阵狠,方跟了上去。 幽城南门。 完颜术骨没有离去回去,怔怔向南眺望了许久,长长叹息一声。 完颜宗泽霍地单膝跪地,悲声道,“陛下,完颜宗泽无能,望陛下责罚。” “起来,起来,这些天你都跪了好几次了。”完颜术骨拍了拍完颜宗泽的肩膀,“朕说了,北塞三关的事不怪你。” 当得知完颜宗泽在北塞三关战败之后,他怒不可遏,当即快马南下,要治完颜宗泽的罪。 但在幽城见到了三副藩军的盔甲之后,他便的心思就变了。 期间,完颜宗泽因为愧疚,数次请罪,令他委实无奈。 转身往幽城而去,他又向完颜宗泽解释,“即便朕御驾亲征,遇到那火雷和身穿这幅盔甲的藩军,也不见得能打赢。” “你能及时撤军,不至于损失更多已经很好,何况,我们南面失利,北面却是得利。” “前两天西院大王送来的消息不是说了吗?仿造的这些火雷,拿来对付乃蛮人,效果不错。” “似乎让这种火雷吓住了,乃蛮人部落向西撤了百里。” 顿了下,他继续道,“如果再能把这种盔甲仿造出来,或许乃蛮之患便可解决了,那样,我们便能一心对付大宁。” 完颜宗泽仔细观察这位皇帝兄长的眼睛。 第八次了,完颜术骨还是一副仁善的模样,他终于松了口气。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次完了,东院大王的帽子至少得丢。 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功过相抵,地位未受动摇。 一阵感激,他忙道,“拿到这副盔甲之后,我便令军中的铁匠仿造,铁匠倒是能打造出同样样式的盔甲。” “只是想要达到藩军这幅盔甲的程度,要么得增加厚度,那样盔甲会很沉,而同藩军盔甲一样的厚度,盔甲抵御刀剑的效果又很差。” “而且,造出这样一副盔甲,耗费的日子颇多。” 这些问题,他也很着恼,想要获得同样的盔甲,只怕他们要亲自去晋州见识盔甲的锻造过程才行。 完颜宝接过话茬,“不过好在只要是盔甲都有弱点,下次攻城,让士兵拿上斧锤,定然不会像这次一般狼狈。” 正说着,忽然一队骑兵到了众人面前。 为首骑兵下马,高声道,“陛下,乃蛮继续西撤,他们还派遣使节到了盛都,要和我们金国讲和。” 完颜术骨一听,狂喜不禁。 完颜宗泽等人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个时候,乃蛮突然示弱,的确令他们始料未及。 完颜术骨平复了一下心情,见柳青远远跟在身后,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说道,“乃蛮人定是被我我们的火雷吓坏了,真是天助我金国。” 负手而立,他正色道,“这次你要好好筹划一番,再夺北塞三关,和东海王把帐算清。” 想到什么,他凝声道,“还有,那个计划不要再拖,大宁对付大陈,是为了收复富庶的江南城池,恢复国力。” “哼,而我们偏偏要让他们继续失血,半死不活。” 完颜宗泽和完颜宝对视一眼,脸上俱都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东海王打赢了这一仗又如何?他们金国有的是本钱。 可大宁这艘破船,一个破洞未修补,马上又多一个洞,什么时候沉没可说不好。 那时候,船上的东海王还是淹死的下场。 第385章 矛盾 第385章 矛盾 “陛下安心,计划绝对稳妥,真定府让他们侥幸守住,这次他们可不会这么幸运。” 完颜宗泽眼底寒芒四射,几乎咬着牙说道。 完颜宝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那朕便在盛都等你们的好消息。”完颜术骨目露期待。 在真定府没有拿下来之前,作为东院大王,完颜宗泽要一直留在河间府。 一来是为了稳固刚刚拿下的疆域,不至于让这里也让大宁夺回。 二来,也是等待机会,再一次攻打真定府。 又走了几步,完颜术骨瞥了眼身后的柳青及她的女儿柳湘云,问道,“你们觉得柳青怎么样?是否真心臣服我金国。” 完颜宗泽道,“我试探了他几次,他的表现看不出异样。” 完颜术骨微微点头,“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暂且就当他效忠与我金国了。” “只要他在,其他大宁官员和将领在形势不对的时候,便更容易投诚。” “他们会想,忠勇侯柳青尚且投了金国,他们投了也不丢人。” 他这话更像是解释,解释他为什么奉柳青为座上客。 “陛下思虑之深渊,非我等能企及,受教了。”完颜宗泽露出钦佩的神色。 完颜宝道,“所以陛下才要将柳青之女柳湘云纳入后宫,进一步宣扬对柳青的重视。” “没错。”完颜术骨轻轻笑了起来,“不过那柳湘云也的确是难得的美人。” 三人正说着,忽然完颜玉儿从后面赶了上来,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完颜玉儿洁白如玉的脸上布满怒色,她死死盯住完颜术骨道,“阿民,你真的要我去联姻吗?” 完颜术骨脸色顿时如同笼罩了一层阴云,喝道,“是谁告诉你的?” 说话时候,他审视完颜宗泽和完颜宝的表情,了解这件事的人可不多。 完颜宗泽和完颜宝吓了一跳,正待解释,却见完颜玉儿抬手亮出一封信件。 “胡闹,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敢乱翻我的东西。”完颜术骨斥道,神色严厉。 完颜玉儿似是充耳不闻,只是追问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见自己最为宠溺的女儿神态伤心至极,完颜术骨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想到自己的宏图大业,他立刻硬起了心肠。 夺下完颜玉儿手中的信件,他道,“女大不中留,你早晚要嫁人,这是你作为公主的宿命。” “那位大陈公主刚刚离去,她原本是要留在盛都为人质,你应该像她一样,为了金国的前程做出牺牲。” 完颜玉儿闻言,俏脸煞白,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父皇说的。 从小到大,这位父皇可是对她宠爱有加,百依百顺。 向后退了两步,她擒着眼泪跑了。 完颜术骨和完颜宝对视一眼。 他们不同情完颜玉儿,这位蛮横的公主可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 不过完颜术骨还是假惺惺地问道,“陛下,这真的值得吗?现在公主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办?” “派人盯住她,既然约定已经达成,她就要嫁过去,否则那个计划岂不是要半路夭折,”完颜术骨说道。 他的语气虽然严肃,但难掩痛惜之色。 只是为了金国,他也不得不如此了。 完颜宗泽露出钦佩的神色。 金国虽然由游牧部落专为半农农牧,但以前部落时的一些旧俗还是传了下来。 在他们金人眼中,只有最强悍的人才配统治他们。 而对于完颜术骨,金国上下俱都没有任何异议。 就是因为他愿意为了金国牺牲一切。 想到这,他对完颜宝道,“图姆特失踪了,死了也把,让东海王抓住了也罢,不去管他,这次的计划你亲自执行,不能再出差错,否则我决不轻饶。” “是,父王。”完颜宝低头应道。 这次北塞三关受挫,留给他们父亲犯错的余地已经不多了。 他的父王如此这般,他能理解。 三人继续前行。 遥遥跟在他们身后的柳青和柳湘云则在有意无意注意他们的一言一行。 完颜玉儿哭着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父女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爹,我去问问完颜玉儿发生了什么事?”柳湘云转身欲走。 柳青忙用眼神制止她,低声道,“完颜术骨一向极为疼爱这个女儿,闹这么大的别扭,肯定出了不小的事,现在你去福祸难料,还是再寻机会。” 柳湘云缓缓点头。 马上,他们要随完颜术骨一起回盛都。 仗打完了,他们父女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隔日,一行人北去。 经过六日的跋涉,他们抵达了盛都。 大宁虽已经是炎夏,但盛都的气候却十分适宜。 入城之际,众多金国官员在城门口迎接。 柳青瞥见人群里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怒火几乎从胸膛冲出。 那人正是北关叛将袁桂。 不过,他还是立刻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柳湘云与完颜玉儿同行,这几天完颜玉儿一直情绪不佳,时常暗自抹泪。 路上的时候,她旁敲侧击之下,终于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如今又见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袁桂再次出现在盛都。 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当初,正是这位北关叛将立劝他父亲投降的。 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又去了哪里呢? 一面想着,她和父亲俱都带着心事,随完颜术骨入了城。 与此同时。 长安,宁安一行穿过晋州,又过了潼关,终于抵达了长安北门外。 在这里,提前得知消息的素水已经在等待。 同素水在一起的,还有一脸微笑的上官嫣然。 第386章 开口 第386章 开口 “殿下……” 素水望见宁安,目光晶莹,似含泪珠,不由向前走了几步。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她只怕要直接扑到宁安怀里,倾诉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和担忧。 宁安嘴角含笑,在萧皇后的庇护下,素水显然安然无恙。 他倒是没有素水有那么多顾忌,直接将素水拢入怀中,说道,“本王来了,没人能欺负你了。” 门阀李家要把素水从他的身边夺走。 他偏偏要向整个长安昭示,素水是他的女人。 素水没想到东海王竟然毫不在意男女之防。 注意到众多目光投向二人,又羞又怯。 她想挣脱,但东海王一句无比霸气的宽慰,顿时让她浑身瘫软,只想一直这样下去。 “咳咳,好不害臊。” 正在这时,一旁的上官嫣然说了句,俏脸上夹着气愤。 可恶的东海王竟然直接无视了她,在她面前与自己的婢女卿卿我我。 “上官姑娘不要生气。”素水大囧,轻轻推开了宁安。 当下京师的大臣家眷中,萧皇后最为中意的便是上官嫣然。 指不定那日,上官嫣然便是东海王妃。 她可不想这位准王妃现在就恼了她。 上官嫣然道,“我可没有生气。” 心里却暗道:我为什么要生气,素水终究是东海王的婢女,而是你要做王妃的人,难道这点度量也没有。 意识到什么,她脸色绯红,又暗暗啐了口:谁要做他的王妃。 宁安刚刚只想着素水的事情,倒是忽略了上官嫣然,微微尴尬。 不过他从穿越之后便活的十分随性,便笑道,“本王脸皮厚的很,从不知害臊我何物,上官姑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上官嫣然脸上的红晕顿时从脸上蔓延到脖子上,越发显得清丽无比。 她怒道,“我好心来迎你,你却如此轻薄,我不理你了。” 她面上生气,心里却一阵甜意。 只是总不能仍由东海王胡说,于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安经过两场血战,心性越发豁达,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没想到惹恼了上官嫣然。 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时一阵马蹄传来。 扬起的烟尘中,一位华服中年眨眼间到了城门口。 瞥了眼宁安及其随行队伍的旗帜,中年也不下马,掐腰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就是东海王,宁安皇侄?” 宁安怔了怔,在大宁能称他皇侄的人,不是宁淳的兄弟便是姐妹。 但他却不认识此人。 转头瞥了眼中年身后队伍的旗帜,上面一个大大的“齐”字,他顿时恍然。 原来这位中年竟然就是齐王。 “六皇叔?”宁安问道。 他这位六皇叔名宁玮,自从就藩齐州,便从来没有回过长安。 他的确不认识。 “是我。”齐王打量了一番宁安,说道,“了不起,北塞三关打退了完颜宗泽的大军,算是我给我大宁皇家挣了口气。” 一语结束,他扬鞭催马入城。 “这次真定府之战,齐王未出一兵一马,仅仅过了黄河晃了一圈,便与殿下是一样的功劳,实在有失公允。”赵武盯着齐王的背影,淡淡说道。 赵文冷笑一声,“滔天之功,那些对殿下不满的人怎么可能让殿下独享,说不定还会把主要的功劳归到齐王头上。” 宁安皱了皱眉头,来时的路上,他便得到了情报。 宁安下令召见他之后,不久便也给齐王去一道圣旨,命他入京,论功行赏。 所以,得知中年是齐王之后,他没有多惊讶。 “不能这么说,完颜宗泽撤的那么快,多少有齐王的原因,至于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且不管他,只要我们能安然地来,安然回去即可。”宁安对二人说道。 他现在对大宁朝堂上的阴谋诡计一点不感兴趣。 老老实实发展壮大自己的封土才是硬道理。 一行人入了城,径直回了以前的东海王府。 时隔近乎半年,再见到熟悉的庭院,草木,池塘和山石,宁安颇为感慨,仿佛一切还只是昨日。 在寝殿落座,素水命王府上下铺陈被褥等物。 徐华忽然从外面进来。 见到宁安,他肃声道,“殿下,我们前脚从晋州出发,紫华卫后脚便从图姆特嘴里挖出东西了。” “哦?说说看。”宁安略微得意。 战事结束之后,紫华卫对木图特的审问就没有停止过。 他的嘴巴的确很硬,问了几天也没有任何进展。 现在他终于是支持不住了。 “一次施刑,又给他灌了两斤福禄酒之后,他说漏了嘴,提到完颜宝最近在谋划一件大事。” “不过具体这件事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仅仅知道与西戎有关。”徐华说道。 “大事?西戎?”宁安眼睛转了转,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金国要与西戎结盟,共同对付我大宁?” 他马上又否认了这个猜测。 西戎与金国结盟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也用不着完颜宝来参与。 这个完颜宝喜欢玩阴的,那么他干的也绝对是阴损的事,而且很可能直接关乎大宁。 想到这,他对徐华道,“你抽调人手去一趟西戎,有任何异常立刻回禀。” 又问道,“流风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没有。”徐华说道,有些担心。 金国腹地可不是一般的危险。 宁安点点头。 说了这件事,徐华回去了。 他很忙,也很紧张,东海王一入长安,他们在长安的紫华卫成员便忙碌起来,要确保东海王在长安的安全。 第387章 素手 第387章 素手 “殿下,兵马司大将军之子,李良求见。” 徐华离去,宁安正准备歇息。 这时,赵文匆匆过来,向他回禀。 素水端着一盏茶过来给宁安解渴,闻言脸色瞬间煞白,茶杯掉落地上,“咚”的一声摔的粉碎。 宁安大皱眉头。 他与门阀李家素无往来,他一到长安,李良便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握住素水的手,宁安道,“不要怕,有本王在。” 转过头,他对赵文道:“引他过来,本王倒是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感受东海王有力又温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素水一阵心安。 想到什么,她说道,“殿下,娘娘说李家闹这出,之前是为了扰乱殿下的心神。” “现在,殿下打赢了北塞三关之战,李家依然不肯放弃,必定有所图谋。” “奴婢出身卑微,李家视之如草芥,我可不信他们是真的为我好。” 宁安轻蔑地笑了笑,他心里大概有了计较。 他不愿意来京师的原因就是这里人心复杂,敌人太多。 真定府之战,他立下如此大功,他的敌人唯有羡慕嫉妒恨。 而为了在他的功劳簿上抹上黑点,他们自然要做些卑鄙的勾当。 不过,他对这些也浑然不怕。 既然他们想玩,他就陪他们玩。 毕竟,他深知自己现在手里有多少筹码,这些筹码能支撑他犯多大的事。 不一会儿,赵文领着个贵公子到了,正是李良。 上次他见到李良的时候,还是凤鸣楼刚刚开业,六皇子带着一起闹事的时候。 一见李良,宁安坐在椅子上,连寒暄客套也省了,说道,“李良,本王前脚到王府,你后脚便来,难道是前来恭贺本王的?” 李良看见宁安的第一眼,脖子不由自主缩了下,但想到什么,他立刻挺直了腰板,说道,“殿下立此大功,可喜可贺,不过在下此番前来,却是为了一件家事。” 一语毕,他望向素水,“妹妹,爹已经为你选定了一桩亲事,之前因为萧皇后念旧情,将你留在身边,因而一拖再拖。” “现在,既然时日已到,你也该返回李家,按照约定,三日后成婚。” 素水纤手紧握,胸口起伏,已是怒极,她喝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桩婚事了。” 李良得意洋洋,“妹妹,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轮不到我们做主。” “再者,姨娘的身体不好,也需要一桩喜事,冲冲喜不是。” 他口中的姨娘正是素水的母亲。 李良将她搬出来,显然是为了威胁素水。 果然,素水攒起来的劲,似乎一下从身体泄了出来,眼睛泛起一层雾气。 宁安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听李良说完,他拍了拍手,“按照朝廷规制,素水的确该回李家了,你们李家能为她寻个好人家,本王也很高兴。” 李良先是一怔,随即试探着问道,“殿下这是同意我现在带走素水了吗?” 素水定定望向宁安,如果不是她了解东海王,现在恐怕要万念俱焚了。 宁安继续道,“这倒是不急,无论怎么说,素水也跟了本王这么长时间,权当是她半个娘家。” “这样,等大婚当日,本王亲自命人为她梳洗打扮,将她送过去拜堂成亲,可好?” 李良吃了一惊,来之前,他预想了很多情况,但唯独没有想到东海王会如此温和。 这让他无法把准备好的戏码演出来。 抬头触碰到东海王询问的目光,他结结巴巴道,“应该,应该可以。” 他倒是想拒绝,可东海王身携巨大的功劳,若是恳请皇上,皇上相比也会答应。 “那么这么定了。”宁安露出微笑,“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要不要在王府与本王一起用膳?” “不了,不了,在下告退。”李良忙道。 东海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可没少收拾他。 他心里恨东海王恨的要死,但根本不想留下。 说罢,他转身疾步离去。 待李良的身影消失,素水道,“殿下,这有什么说法?” 宁安嘿嘿一笑,附耳对她说了什么。 素水捂嘴笑起来,“殿下戏弄人的本事可一点没减。” 话音落下,矮身将茶杯的碎片捡起,又去泡茶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皇帝宁淳依然没有召见他。 他也乐得清闲,在长安城各处闲逛。 来到自己的酒楼凤鸣楼前,见里面人来人往,喧闹非常,他便信步往来走。 既然回来一趟,也该巡查下自己的产业。 还未进门,一辆马车在他身侧停了下来。 从窗帘里伸出一只娇嫩雪白的纤手,在他的脸上捏了捏。 随之,一道酥软的声音传出,“东海王,你终于回来了。” 第388章 陷害 第388章 陷害 “姑姑。” 宁安立刻辨识出女子的声音,却是长福公主。 “咯咯……”长福公主轻笑,犹如风铃声一般动人。 从马车下来,她闲步踱到宁安面前,自带一股香风。 身上鹅黄色宫装典雅大气,红唇饱满,嘴角微微上扬,再加上似有万种风情的一对凤眼,让这位大宁长公主高贵中带着妖媚。 宁安暗道,难怪有那么大臣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长福公主仔细打量一番,啧啧两声,说道,“谁能想到以前让京师人人避之不及的东海王,如今却成了守住真定府的大英雄。” “姑姑谬赞了,不过仰赖将士用命而已。”宁安表面热情,心里却有一丝异样。 他倒不是对这位血缘上是他姑姑的女人有想法。 而是在长安遭到绑架的时候,他便怀疑那个女子便是长福公主。 尽管他没有任何证据,紫华卫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现其他的蛛丝马迹。 “呵呵,比以前也更谦虚了。”长福公主妩媚一笑,“别站在这儿了,进去小酌几杯。” 说着,搀着宁安的胳膊往里走。 宁安无可奈何,只得随长福公主进了凤鸣楼。 一进去,宁安立时闻到浓郁的酒香,饭香和菜香。 酒楼食客乌泱泱坐满了大堂,包间里也人影晃动。 四楼的赌场更是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他去晋州这些日子,凤鸣楼的名声显然越来越响。 曾经红极一时的百香楼早已让凤鸣楼踩在了脚底下。 “这一杯是恭喜你在北塞三关大胜金兵。” 寻了个包间落座,长福公主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姿态豪爽。 “多谢姑姑。”宁安也将杯中酒喝完。 长福公主又喝完一杯,“这杯是谢你,如果不是你的凤鸣楼,今日没落的就是我的长福楼了。” “小事而已,何必言谢。”宁安喝了第二杯。 他的话音落下,长福公主又举起第三杯,又要再次饮尽。 这时,宁安意识到这位长福公主似乎有些不对劲。 恭贺他,感谢他是真,但似乎更在借酒消愁。 于是,他拦住长福公主,说道,“姑姑,福禄酒当慢引,否则容易醉人。” 长福公主推开宁安的手,又是一杯到底,神色凄然,“醉人好啊,醉了,许多事也就想不起来了。” 说罢,她也不顾宁安在侧,自斟自饮起来。 宁安微微皱眉,今日长福公主到这里,看来是为了借酒消愁。 只是因为对这位姑姑心怀芥蒂,他也不再劝,自己只是慢斟慢饮。 不多时,长福公主不胜酒力,露出满脸醉意。 一手支着下巴,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还未到嘴边,终于忍不住醉意,趴在了桌子上,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宁安凝神细听,多次听见齐商这个名字。 “北海侯。”宁安忽然想起了,因谋反遭到诛杀的北海侯名字就叫齐商。 而今日,似乎就是他斩首示众的日子。 想到这,他终于明白长福公主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了。 “原来,她还念着北海侯。”宁安嘀咕了一句,“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糟践自己呢?” 接着,他又一凛。 一个人的真实想法和行为相互矛盾,很有可能就是在图谋更深的东西。 这么一想,他更觉得囚困他的女子就是这位长福公主。 “长安真是太危险。”宁安暗暗吐槽了一句。 太子一伙和三皇子一伙就够他挠头的,如果这位长公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就长安就更复杂了。 望着因醉酒而脸色驼红,更显妖媚,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福公主,宁安决定领了封赏之后,就立刻返回封地。 他正想着,看见长福公主身后侍奉的两个婢女,左边一个走上前来。 宁安不以为意,以为她上前要照顾长福公主。 可就这时,婢女抓住长福公主的宫装的衣领,狠狠撕扯。 “兹。”的一声,长福公主身上的衣装裂开,露出白腻的香肩。 “你干什么!”宁安吃了一惊,心沉到了谷底。 此番偶遇长福公主,又是在自家酒楼,他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在等着他。 婢女根本没有理睬宁安,而是从袖口摸出一把匕首,直接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闷哼一声,婢女缓缓倒地。 右边的婢女见状,顿时大叫起来,“来人啊,东海王非礼长福公主,还杀人啦。” 宁安这时反倒是冷静下来了,望着醉酒不知人事的长福公主,他眼睛露出森森寒意。 门外公主府的护卫和王府的护卫听见动静,直接冲入了包间。 “殿下……”赵文赵武见到房间里的画面,吓得面无人色。 屠四和公主府的护卫则向宁安投来恶狠狠地目光。 他若不是东海王,这些护卫怕是要当场杀了他。 宁安懒得理会他们,只是缓缓起身,对赵文赵武道,“我们回王府。” “站住,东海王,你身为皇子,竟然干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跟我去见皇上,让皇上评评理。”屠四脸色的刀疤扭曲着,死死盯住宁安。 宁安瞥了眼屠四,嘴角露出不屑地笑意,他道,“本王要回去睡一觉,皇上要治本王的罪,本王自去领罪,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 顿了下,他对赵文赵武道,“谁敢阻拦本王,杀无赦!” “是,殿下。”赵文赵武应了声,纷纷抽出佩刀。 这些护卫个个同宁安在北塞三关杀过金兵,杀气十足。 森寒的刀光下,屠四等公主府的人也不由退了一步。 屠四嘴上犹自说道,“东海王,这会儿你还能嚣张,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宁安径直离去,连头也懒得回。 下到大堂,他将凤鸣楼掌柜曲白叫了过来,命他自今日起中断对凤鸣楼的合作。 出了酒楼,赵文急道,“殿下,还回什么王府,直接回晋州。” 赵武道,“没错,殿下,这件事的罪名大了,不提长公主,太子和三皇子拿这件事做文章的。” 赵文接口,“殿下立刻如此大功,一到长安却遭受陷害,实在令人心寒,不如干脆反了。” 第389章 泄愤 第389章 泄愤 “住口,造反两个字怎能轻易出口。” 宁安扬了扬手,制止了赵文赵武。 他的藩军的确实力不俗,但如果招致内外夹攻,最终肯定支撑不住。 只是如果他留下,一个亵渎长公主又杀人的罪名,足以让皇帝宁淳把他便为庶人,甚至打入天牢。 “真是高招,无论哪条路都足以让本王万劫不复。”宁安回头望了眼包间的方向。 他确定上次绑架他的确就是长福公主了。 只是上次她没有杀他,这次她又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他? 轻叹一声,他不再想,径自回了王府。 想到皇帝宁淳可能马上就要因为这件事处置他。 他立刻将徐华和素水叫了过来,简单说了下自己在凤鸣楼的遭遇。 素水听完,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斥道,“长福公主怎么这么卑鄙无耻,枉殿下如此照顾她。” “其实也说不上照顾,本王和她不过各取所需。”宁安摇了摇头。 徐华一脸愧疚,“下官无能,没护住殿下的周全。” 宁安笑道,“这不怪你,换了谁来,也躲不过这个陷阱。” 顿了下,他继续道,“现在,你最紧要的事是把素水送往晋州,之后再暗中调查长福公主,为本王洗脱冤屈。” 原本,他是要戏弄李家的一番,之后再求皇帝宁淳,让他把素水赐给自己。 这么大的功劳,他什么都不要,只要素水,想必宁淳会答应。 这套计划很完美,没想到却毁在了长福公主手中,他岂能不恨。 所以,要是他能够脱困,定然不会放过这位长福公主,旧账新账到时候一起算。 “殿下……”素水这个时候更不愿意离宁安而去。 宁安道,“你留在下,只会让本王分心。” 说完,他给了徐华一个眼神。 徐华道,“素水姑娘,殿下在北塞三关尚且过来了,这点事想必也难不倒殿下。” “奴婢知道了。”素水这是对宁安说的,跟徐华走了出去。 待二人离去,宁安对赵文赵武道,“这次的事大了,既然如此,也不怕多件事。” 目光一寒,他道,“把五百王府护卫全召集起来,跟本王去一趟李家。” 上次打仗的时候,李家便向素水发难,分他的心,这次又来恶心他,还以素水的母亲来威胁素水。 他心里早就萌生了收拾李家的想法。 趁着现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是,殿下。”赵文赵武喝了声,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五百护卫到齐。 因为是规制,藩王的兵马是不能进入长安的,只允许护卫随行。 领着护卫,宁安气势汹汹向李家而去。 街道上的百姓见状,纷纷躲避两侧。 这一瞬间,他们似乎看到以前那个混世魔王了。 长安不大,也就南北二十里,东西二十里。 宁安很快就到了门阀李家的府邸。 此刻,李家的大门前蹲着几个家丁,正在晒太阳。 见到宁安和众多护卫,他们吓了一跳。 不待这些家丁询问,宁安便挥了挥手,“给我打。” 赵文赵武憋了一肚子气。 东海王在他们心中绝对不可侵犯。 而一到长安,这些宵小便欺辱他们东海王。 这叫他们如何忍。 长福公主的身份特殊,东海王暂时不动她,但李家他们可能没有什么心里负担。 得到命令,五百护卫虎豹一般冲向家丁。 三拳两脚便把李家的家丁打翻在地。 他们又推开大门,直接闯了进去,见人就打。 此时,李良正和自己的父亲,兵马司大将军李成万商量素水的婚事。 得意之时,二人发出阵阵坏笑。 李成万道,“太子答应我,只要这件事办妥了,便给你一个东宫行走的职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常伴太子左右,待将来太子登基,你就是心腹大臣。” 李良喜不自胜,“一个贱人换一个东宫行走,简直太划算了。” 他说话的时候,听见前院传来阵阵打斗声,露出困惑的神色。 李成万也有些纳闷。 正待让下人去询问,二人就见数个家丁边打边退到了后院的拱门前。 没抵抗几下,便让一群护卫打扮的人打趴在地上,大声惨嚎。 李成万和李良变了脸色。 见这些护卫一步步逼过来,李成万喝道:“你们是何人,竟然擅闯门阀李家的府邸,一个个都不要命了吗?” “李将军不要激动,本王只是来要个人而已。”李万成说完,宁安的声音响起。 护卫们让开道路,宁安走了出来。 “东海王!”李成万脸色涨红,怒道,“好啊,这才刚打了胜仗,就这么目中无人,欺负到我李家头上了。” 李良仿佛回到了被东海王支配的恐惧日子。 不过父亲在,他还是大着胆子,颤巍巍说道,“东海王,昨天还说好好的,你是不是反悔了。” “恭喜你,你猜对了。”宁安笑的很邪恶,“今天,本王就告诉你们,素水是本王的女人,谁敢让她不高兴,就是让本王不高兴。” “本王不高兴了,你们应该清楚会是什么后果,以前你们可没少享受过。” 李万成的脸由红变紫。 太嚣张了,东海王简直太嚣张了。 以前东海王与他的儿子李良不对付,经常欺负李良,他当时顾忌东海王的太子身份也就忍了。 可现在,东海王已经不是太子,他根本不怕他。 何况,他身后现在有太子等人的支持。 于是,他道,“那你想怎么样…哎呦。” 话说了半截,李万成一声惨嚎。 宁安的拳头还停在半空中,正是他打的。 “不怎么样,就是收拾你!”宁安又打了几拳。 望向已经吓傻了的李良,宁安揪住他便是几个大耳巴子。 李良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他正打的愉快,这时赵武领着几个护卫站在拱门前喊道,“殿下找到了。” 宁安道,“很好,护卫她离去。” 一边说,他的手不停,依旧对着李良父子拳打脚踢,直打的二人哭爹喊娘。 打累了,宁安坐在石凳上休息,李成万和李良父子鼻青脸肿,不敢再犟嘴。 那个混世魔王回来了,他们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 宁安笑吟吟盯着二人。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百余名禁军士兵闯了进来,将宁安包围。 果然,皇帝宁淳派人来拿他了。 第390章 天牢 第390章 天牢 “混账东西,禽兽不如啊,你怎么能对长公主…”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得意便猖狂,当年一入东宫,尾巴就翘起来啦。” “这次打了胜仗,你眼里还能有旁人吗?下次要是再打胜仗,你是不是连朕也不放在眼里。” “……” 御书房,宁安躬身而立,皇帝宁淳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在他面前走了走去。 从李家离开,他便被禁军直接带到了这里。 “果然相比长福公主,没人在意李家。”宁安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皇帝宁淳没听清,恶狠狠问道。 这个逆子到现在一副风清云谈的样子,哪有悔过的样子。 “儿臣说自己是冤枉的。”宁安说道,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提李家的事。 “冤枉?人证物证聚在,你有什么冤枉的?”宁淳喝道,“现在整个长安都知道啦。” “本来,这次召你入京是为了犒赏你,现在全让你自己毁了。”宁淳指着宁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宁安依然很平静,“父皇,人证物证俱都,儿臣便有罪吗?” “姑姑醉倒之后,她身边的婢女撕开了她的衣裳,自刺而死,这才是真相。” 宁淳哈的笑了一声,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你的意思是,长福公主陷害你?” “即便不是她,也是另有旁人,儿臣以前的确不肖,但如今正在风光的时候,没必要给自己脸上抹黑。”宁安依旧神色平静。 宁淳沉默了一会儿。 他反复打量宁安的表情,似乎在寻找让自己相信这位嫡子的证据。 正在这时,一个宦官急匆匆而来,在韦山耳边说了什么。 韦山挥袖让宦官离开,转身对宁淳说道,“皇上,众多朝臣在东华门外长跪不起,要求惩处东海王,以振朝纲。” 宁淳脸上浮现一层黑气,他狠狠瞪了眼宁安,“你干的好事。” 顿了下,他缓缓说道,“很显然,这件事已经引的朝堂震怒,不管这件事你是冤枉的,还是清白的,你都要去一趟天牢了,待查明真相,朕自会放你出来。” 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禁军将宁安带下去。 宁安自知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跟着禁军离去。 然而,他倒也不怎么担心自己。 他了解宁淳,以他现在的价值,这位帝王会想办法保他。 待宁安的身影消失,宁淳问韦山,“你觉得东海王是不是冤枉的?” “说不清。”韦山摇了摇头,“不过皇上,现在东海王手握六万虎狼之师,又镇守北塞三关,如若给他定罪,恐怕……” “朕担心的也是这个。”宁淳哼了一声。 如今大宁的形势极为复杂,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个帝国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所以,宁安在北塞三关击退完颜宗泽的大军之后,他是十分高兴的。 认为如果东海王可用,便能给皇家增添威势,震慑大宁上下心俱野心之人。 何况,北塞三关的战事之后,他陆续了解到更多的情报。 譬如东海王使用了某种特殊的火雷以及一种独特的盔甲。 正是凭借这个,东海王才能斩杀六万金国士兵,让完颜宗泽狼狈退走。 所以,如果东海王能将这两样的东西献出,大宁的军备必然脱胎换骨。 到时候攻或许依旧不足,但守必然绰绰有余。 本来,他两日正命人筹备一场家宴,邀东海王前来,重叙父子之情,再隐晦提及此事。 没想到就出了如此荒唐的事。 “为了确保东海王的安全,你从皇城司调遣些精锐干将,去天牢把守东海王所在的牢房。”宁淳道。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究竟要如何处置,他还需要思考一下。 “是,陛下。”韦山应了声,就要退出去。 宁淳想到什么,忽然道,“就让上次那个吴毅来办。” 皇城司上次出了叛徒,导致在双龙玉佩事件里,朝廷满盘皆输。 他可不愿在东海王身上再出什么岔子。 身为帝王,他很清楚权谋争斗的凶险。 “吴毅的确是个可造之材。”韦山不由笑了下,暗道这小子真是走运,竟然得到了皇上的器重。 躬了躬身,他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宁淳眉头皱了起来,“长福虽然不是…但名义终究是,哎。” …… 宁安出了御书房,便有禁军一路解押往大理寺。 作为大宁最高的刑讯机构,天牢正在大理寺的地下。 出了东华门,果然有许多大臣。 杨为先,萧统聚在,甚至太子和三皇子也到了。 他们看见被禁军羁押着的宁安,俱都望了过来,露出极为得意的神色。 上官云,杜明锦,萧潜也在。 三人迎了上来,上官云道,“殿下,你肯定是冤枉的,老臣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殿下洗脱冤屈。” 杜明锦和萧潜同时点了点头。 萧潜道,“我已经算了一卦,殿下定会逢凶化吉。” 杜明锦道,“高处不胜寒,殿下这一战初露峥嵘,必然遭人嫉恨,今后凡是要多长心眼才是。” 宁安拱手,苦笑道,“京师险恶,防不胜防,不过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任何阴谋诡计终将暴于光天之下,待本王从天牢出来,再与三位把酒言欢。” 上官云,杜明锦,萧潜三人轻叹一声,向宁安拱了拱手。 他们与杨为先等人的目的自然不一样。 杨为先他们是为了要求皇帝惩处东海王,他们则是为了要求查明真相,再做定论。 禁军押着东海王继续南去,三人摇了摇头,静待皇帝宁淳的召见。 一侧,李良摸着自己猪头一样的脸,恨恨盯着离去的东海王,他哭诉道,“太子殿下,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李家做主啊,你瞧瞧东海王把我们打的。” 太子瞥了眼李良,差点笑出声,他安慰道,“放心,我定会在父皇面前提上一嘴。” 李良心中稍慰,从他来到现在,杨为先,萧统,太子和三皇子等人嘴里说的俱都是东海王杀人,亵渎长福公主的事。 他们李家挨打的事情,反倒无人问津。 这只让他觉得这顿打是白挨了。 第391章 疯子 第391章 疯子 “萧兄,这次是天下掉下来的机会,可千万不能再错过了。” 杨为先和萧统站在太子的右手边。 二人瞥了眼逐渐远去的东海王,忍不住露出笑容。 东海王立下大功,眼见要得势,他们当然不能遂了东海王的意。 宁淳下旨召见东海王,他们便暗中谋划,准备让东海王栽个跟头。 思来想去,二人合计一下,还是决定在素水身后做文章,引东海王犯错。 不曾想,他们的计划还未实施,东海王便惹出了这么大的是非。 他们的计划中,也考虑到赔一条人命进去。 但比起亵渎长福公主,又杀人这个罪名,显然又比之不及。 长福公主不是旁人,如此破坏天伦的丑事,乃是触犯了重法。 坐实此事,那是任何人也别想庇护东海王。 “嘿,果然还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萧统鄙夷道。 东海王一日比一日好的时候,他心里微酸。 他是朝廷重臣,也是俗人,当初自己看不上的人发迹了,自然不爽。 现在,他又自鸣得意,感慨自己的决定有多么英明。 太子和三皇子洋洋得意。 偶尔目光对视,又充满敌意。 这次东海王是别想翻身了,搞垮东海王之后,二人将再次较量。 顶着炽热的阳光,群臣继续等待。 直到皇帝宁淳决定召见他们。 …… 宁安由皇城向南,走了里许,向左转,来到位于皇城西南位置的大理寺。 这里便是大理寺官员办公的地方。 但凡重案,须经三司会审,也就是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个机构审议。 所以大理寺关押的一般都是重犯。 不过大理寺的牢房与天牢虽然在同一处,但却又不同。 区别在于大理寺的牢房由大理寺管辖。 但天牢,大理寺不过问,由禁军直接管辖。 “殿下请。” 在禁军的引领下,宁安步入天牢。 把手的牢房的禁军打开一道又一道铁门,直领着他到了天牢最深处。 一路走过,两侧牢房里披头散发的囚犯目光刀子一样射过来。 有人认出了宁安,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不是东海王吗?” “呦,真是东海王,从他被废,我就知道他早晚要进来。” “嘿嘿,谁我和赌一把,我说东海王在这活不过三个月,赌三天的午膳。” “……” 宁安懒得理会这些已经快要被关疯了的囚犯。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人越过了禁军,挡住了宁安一行的道路。 “皇上口谕,东海王从现在起由皇城司监管。”一个皇城司掏出令牌,对禁军说道。 禁军查看了令牌,便转身离去。 宁安瞧向来人,竟发现是吴毅。 这时候的吴毅一身黑色绸缎长衫,上绣青蟒,头上带着璞头帽,神色威凛。 “东海王真要倒霉了,皇城司亲管,就是没罪也得捏几道罪名出来啊。” 吴毅一出现,牢狱中又有人叫了起来。 哼了声,吴毅给身边一人递了个眼神。 那人走了过去,拿起剑鞘对趴在围栏上看戏的囚犯便一阵痛打。 直打囚犯们缩到里面,老实下来。 来到宁安面前,吴毅躬身道,“殿下请。” 说罢,引着宁安到了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与其他牢房是分开的,里面十分干净,有座椅,有床铺,有被褥,还有一个窗户通风。 在这脏兮兮的天牢里,显得与众不同。 “殿下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我立刻令人置办。” 进入牢房,宁安往床上一躺,吴毅过来问了句。 宁安见吴毅如此殷勤,皱了皱眉头。 似乎猜到了宁安的心思,吴毅道,“殿下不必担心,他们都是自己人。” 附在宁安耳边轻轻说了句。 宁安怔了下,露出了笑容。 原来吴毅带来人,竟然是紫华卫成员。 吴毅晋升皇城司副指挥使之后,自是要培养自己的心腹。 任何机构里俱都派系林立,本也无可厚非。 可吴毅从皇城司本就根基浅薄,放眼看去,也找不到几个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加之与紫华卫有往来,于是衡量之下,决定引入紫华卫的人。 他很清楚,能有今日全仰仗东海王提携,已经把自己当半个东海王府的人,此事便顺理成章了。 “殿下。”吴毅说完,他带来的人员向宁安行礼。 宁安欣然一笑,他点点头,“本王明白了。” 无需说太多,他已经懂吴毅的意思了。 他已经是自己人了。 吴毅也微笑点头,像终于找到了家。 “这次本王栽在长福公主手里,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双方心有灵犀,宁安对吴毅说道。 “殿下放心,不仅有紫华卫,我也会调动皇城司的力量把此事查的一清二楚。”吴毅肃声道。 宁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与长福公主无冤无仇,她却屡次坑害本王,本王定要搞清楚其中内情,施以报复。”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与自己牢房相邻的一间,同样坏境优渥的牢房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一个身材瘦削,头发雪白,全身脏兮兮的老者从被子里钻出来,滚到地上,又在地上打起滚来。 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嘴里不断念叨着“长福,长福,嘿嘿,长福……” 宁安打量着老者,露出困惑的神色。 吴毅道,“我去问问此人是谁?” 他离开了一会儿,又回来,道:“殿下,他是淮南王。” “淮南王?”宁安思索了下。 在宁淳一辈的皇子和他这代的皇子中没有什么淮南王。 他只听说过一个淮南王,此人便是宁淳的叔祖,太上皇帝的兄弟。 据说,他当年同样卷入了北海侯的叛乱中,不过因其最后悔悟,免遭一死,但终生关押在天牢。 再之后,听说这位淮南王在狱中疯了。 “狱卒说,皇上怜其年岁大了,活不了几年,便将安置在这里,过几天好日子。”吴毅又道。 宁安了然。 在古代王朝,帝王遇到大喜事,常常会下诏大赦天下,其中也包括天牢中的皇家重犯。 这个淮南王大概就在此列了。 第392章 淮南王 第392章 淮南王 天牢光线昏暗。 宁安又瞥了眼淮南王,挪了挪身体,换了个躺的姿势。 沉吟了一会儿,他对吴毅道,“本王就当在这里休息几天,你回去。” 吴毅点点头,他负责东海王的安全,不是要亲自把手这里。 其实眼下更重要的是查清真相。 应了声是,吴毅转身离去,只留下六个紫华卫站在远处守护牢房。 宁安闭眼睡觉,皇帝宁淳派吴毅过来,已经证明了一件事。 这位帝王不想他出意外。 更深一步来说,此番真定府之战让这位帝王看到了他的价值。 在这位帝王心中,他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相反可能会成为稳定他统治的一根柱子。 帝王之家就是如此,亲情与利益交织,爱与恨相融。 晚上的时候,吴毅又过来了。 他向宁安回禀了一下外面的情报。 徐华已经派人护送素水母子去了晋州。 皇帝宁淳晾了众臣一段时间,最终召见了他们。 据说在宫中上官云等人与杨为先萧统等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结果是继续羁押他,由皇城司负责调查此事。 还有关于长福公主的消息。 长福公主醒后,只道自己醉了,完全不知情。 唯有包间里活着的那个婢女的供述能证明东海王杀了人,亵渎了长福公主。 但谁也无法保证这位婢女在撒谎,诬陷东海王。 因此,整个案件越发扑朔迷离。 “殿下,这是秋云送来的。”吴毅将一个食盒递了过去。 “她怎么来了。”宁安一喜。 在这里还能吃到秋云做的饭,那就更没什么委屈可受了。 “卑下派人去了趟王府,报了平安,秋云央求卑下的人送过来的。”吴毅。 宁安“哦”了一声,打开食盒,里面摆着烧鸡,福禄酒,鸽肉粥等。 菜肴的香味飘出,弥漫于天牢,引起一阵咽口水的声音。 吴毅也只口水从舌根蔓延开来,控制不住。 他盯着油啧啧,香喷喷的烧鸡续道,“刚刚卑下还遇到上官嫣然姑娘,她也提着食盒想探视殿下,但被拦了下来。” “这个丫头。”宁安心中一暖。 平日里,他傲娇的很,没想到真的出事了,她倒是能拉的下脸来看他,也不怕外面的风言风语。 “你对她说,本王很好,不必挂怀。”宁安撕掉一只鸡腿递给吴毅。 “是,殿下。”吴毅嘿嘿笑了两声,将鸡腿包裹起来,“如此美味,卑下拿回去和贾母一起吃。” 宁安莞尔一笑。 说了这些,吴毅回去了,牢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吞咽口水的声音。 想到他进来之时,这些囚犯个个幸灾乐祸,他更是拧开福禄酒的瓶塞。 一面喝酒,一面啃着烧鸡,那吞口水的声音更响亮了。 而其中最响亮的口水声不是来自别处,却是来自他隔壁的淮南王。 此时,他扒拉着牢房的围栏,眼睛死死盯着正在大吃大喝的宁安。 注意到淮南王,他瞥了眼淮南王的牢房。 狱卒已经给他送来了饭菜,不过几个黑黝黝的馒头,一碟咸菜。 就是这个,也比其他囚犯的伙食好多了。 对一个永远不可能出狱的囚犯,即便有好的东西,狱卒们也定然会克扣。 “好吃吗?”盯着宁安许久,淮南王问了句,声音沙哑。 宁安没有理他,继续吃自己的。 淮南王狂咽口水,见烧鸡让宁安吃的只剩下半个,他忍不住道,“能不能给我一点。” 秋云准备的膳食很多,宁安也吃不了那么多。 他扫了眼淮南王苍老的面容,念他是个将死之人,便将烧鸡递了过去。 淮南王老的牙齿几乎掉光了,接过烧鸡便狼吞虎咽吃起来,撕扯下来猛嘬鸡肉的味道,再慢慢咽下去。 半只烧鸡不一会儿就进了他的肚子。 “喝酒吗?”宁安又问。 牢房里,他也只能跟这个“邻居”交流了,权当解闷。 淮南王见宁安拿起酒壶,忙拾起自己的碗,递了过来。 宁安给他满了一碗酒,举了下酒杯,算是对饮了。 浓烈的酒香扑鼻,淮南王抢命一般倒入口中。 他以为这酒不过是大宁寻常的米酒,可没想到这酒十分浓烈,顿时连连咳嗽起来。 不过,他没有就此不喝了,还是一点点把酒喝完。 越到最后,他似乎越享受福禄酒的甘醇。 “好酒,好菜,可以安心死了。”淮南王仰躺在地,前所未有的满足。 宁安见状,忽然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淮南王也曾是皇子,没想到因在权谋斗争中失败,竟然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如果他也失败了,只怕下场比这位淮南王更惨。 他正想着,忽然想到吴毅说得过的话。 吴毅提到这个淮南王是个疯子,他看怎么一点都不像。 于是道,“淮南王,你不是疯了吗?” “无礼,你应该叫我皇叔祖。”淮南王支撑身体坐了起来,“谁说我疯了,他们才是疯子,你也是疯子,你父皇是最大的疯子。” 宁安盘着腿,看向他,“你果然疯了。” 至于淮南王为什么知道他是东海王,想必囚犯叫唤的时候,他也听见了。 “没错,我是疯子,我是疯子,哈哈哈…,呜呜呜…”淮南王听了,手舞足蹈,又是哭又是笑。 宁安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吃饱喝足,他在牢房里跑了几圈,见窗户外的天色暗了下来,他和衣睡觉。 夜半,万籁俱寂。 宁安置身陌生环境,也是时睡时醒。 又一次他转过身,昏暗的灯光下发现淮南王趴在围栏,目不转睛盯着他。 一阵膈应,他回过身又继续睡起来,过一会儿,又听见淮南王哼哼唧唧的,口中说着什么。 他不想听,但牢房实在安静,声音还是像小虫子钻入了耳朵。 “狸猫换太子,长福是狸猫,嘻嘻嘻……” 宁安听着这些言语,眉头逐渐皱了起来,困意也慢慢消失了。 此刻,淮南王躲到了黑暗的角落中,他看不清淮南王的表情。 但淮南王的疯言疯语,却令他颇为震撼。 第393章 巨谋 第393章 巨谋 公主府。 长福公主没有睡觉,醉酒之后,她除了回答皇城司人员几个问题外,一直酣睡到现在。 醒来,她的头除了微微疼痛之外,格外的清明。 手捏发簪百无聊赖播着灯芯,细嗅灯油燃烧发出的淡淡香味,忽然她望向窗外。 这时,一个黑影在窗户上移动,声音传过了,“公主殿下,我来了。” “进来。”长福公主挑了下灯芯,让灯火更为明亮。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屠四缓步进来,躬身道,“殿下,虎豹堂堂主郭二说,只要东海王能在天牢呆上半个月就足够了。” 长福公主嘴角上扬,“半个月?他就是半年也休想出来,小栾死了,再无对证,这件事便说不清了。” 刚刚屠四已经处置了那名活着的婢女。 屠四咧嘴一笑,脸上的伤疤更是显恐怖,他道,“只要西戎兵破关而入,我们再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不管是皇帝宁淳还是东海王,都得死。” 转身向西,他遥望天边,悲声道,“侯爷,你的仇,马上就能报了。” 长福公主眼底起了一层水雾,似是在回忆过往。 但马上,她妩媚的眼睛里又充满了仇恨。 想到什么,她对屠四道,“你一定要盯住东海王,虽然他在天牢里,但我总是有些不安。” 屠四笑道,“殿下不必多虑,东海王呆在天牢里,翻不起浪花。” 长福公主摇了摇头,“第一次抓住东海王的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他,可惜当时我为了长福楼,加之低估了他,便饶了他。” “直到前往晋州争夺双龙玉佩,我才后悔莫及,现在他又凭一己之力打退了完颜宗泽的大军,可见他不是省油的灯。” 屠四嘿嘿笑了两声,“也是,难怪完颜宝让虎豹堂给我们带话,让我们把东海王留在长安,他估计和殿下想法一样。” “哼,他想的更美。”长福公主道,“东海王一死,晋州必然大乱,到时候他金国便可卷土从来。” 屠四叹道,“可惜,到时候西戎自西而来,金国自北而来,大宁江山将不复存在。” 长福公主眼睑低垂,他道,“西戎和金国不打过来,大宁也没几年了,这个中原前属大陈,后属大宁,往后还会有其他的王朝,又有什么关系。” 拨动着灯芯,她继续道,“再说,我只是个女人,管不了什么国仇家恨,只知道他宁淳欠我的血债比山高,比海深。” 屠四见长福公主生气,脸上的刀疤也扭曲起来,“宁淳的报应马上就要到了。” “没错,宁淳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捷达王子和完颜宝谋划了如此一个惊天的计划,咯咯咯……” …… 天牢,淮南王念叨了半个时辰才睡去。 宁安也困了,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吴毅又带来了秋云送来的饭,之后中午和晚上继续。 晚上来的时候,吴毅又带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公主府的那名婢女坠井而亡,留下一封遗书。 遗书上言明自己担心受到报复,为了祸不及家人,选择自杀谢罪。 “好一个自杀谢罪。”宁安嗤笑一声。 这个婢女在死的时候也得给他扣个黑锅。 怕谁报复?自然是怕他这个东海王。 当然,她真是自杀,还是被动自杀,现在根本说不清了。 说了这件事,吴毅回去了。 之后的六天内,他在牢房中一日日重复无聊的生活。 没人来给他定罪,也没有人来给他洗脱罪名。 只是吃了睡,睡了吃,顺便再投喂下淮南王。 到了夜里,他再听淮南王的呓语。 这天晚上,淮南王再次向宁安讨要吃食。 宁安想到他晚上总是重复“狸猫换太子”的事,便道,“狸猫换太子究竟是什么?长福是不是长福公主?” 听宁安如此说,淮南王身子一抖,连连摇手,“不能说,不能说。” 宁安将原本送出去的羊腿收了回来,“不说,就没有羊腿吃了。” 说罢,他自顾自啃了起来。 淮南王不停沿着口水。 这些天宁安给他吃的东西把他的嘴养叼了,狱卒送来的饭,他尝都不尝。 见宁安独享美食,他急得在围栏边乱转。 宁安摇了摇头,他只是好奇,也没指望问出什么。 见淮南王不肯说,他正要把羊腿递过去,却见淮南王矮下身子,神秘兮兮的样子,低声说道,“我说,只能你一人听。” 宁安有些意外,靠近了点。 淮南王左右看了看,悄悄说了几句,宁安的嘴越张越大,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听完,他望向淮南王,“你怎么可以证明?” 淮南王又悄悄向他说了一个名字。 宁安缓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接着,他又一笑,自己真是疯了,怎么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把羊腿递给淮南王,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淮南王透露的秘密。 正在这时,送过饭离开的吴毅折身而回。 他神色郑重,将一张纸条交给了宁安,“这是流风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柳将军在盛都杀了北关叛将袁桂,遭到金兵围捕。” 宁安一惊,接过纸条看了起来。 “原来柳将军投诚的真正目的是诛杀这个叛贼,如果不是他,北关不会失守,靖王也不会死。”宁安心道。 杀了袁桂之后,柳青和柳湘云立时遭到了金兵的追杀。 流风提到,为了抓住二人,金国动了大阵仗,甚至调遣了驻扎在城外的军队。 紫华卫也因此受到影响,半数人员暴露,与金国的搏杀中死亡。 而为了保护柳青父女,蛰伏在盛都的左武卫更是死伤众多,几近覆没。 他继续看下去,流风又提及。 柳青亲手诛杀袁桂之后,他便立刻找上柳青,禀明了身份。 柳青向他透露了一件事,便令他离去,免得受到波及。 这件事关乎西戎,金国以及大宁某股势力的联合。 那就是,他们将要把北关的事情再复制一遍。 而这次的目标直指长安。 最后,他提及柳青父女现在生死不明。 第394章 迫近 第394章 迫近 “柳将军这又是何必,一个袁桂怎能与他的性命相比。” 吴毅见宁安神色不渝,感叹了一句。 宁安回过神来,纸条又看了一遍,沉吟道,“或许柳将军不仅仅是为了杀袁桂。” “通州之战,柳青率领左武卫不战而降,本王那时就很奇怪。” “除非柳将军是了解到了一些重大的事情,又需要亲自搞清楚,才可能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事情。” “现在,柳将军亲自斩杀袁桂,又曝出这件事,想必就是为了这个巨大的阴谋。” 吴毅道,“殿下说的有道理,现在该怎么办?” 宁安沉吟道,“金国,西戎,直指长安,金国当下有真定府挡着,是不可能来攻打长安的。” “那么唯一能攻打得长安的势力便只有西戎,而大宁的那股势力便是内应。” 一念及此,他猛然惊醒,“糟了,萧关可能要出大事。” “萧关?”吴毅也是一惊。 长久以来,大宁一直凭借萧关来抵御西戎。 若是萧关破了,西戎兵马将直指长安。 若是再有内应配合,只怕长安不保。 那时候,包括皇帝宁淳以及朝廷重臣将会被一网打尽。 大宁也将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濒临覆灭。 “我要立刻见皇上,你去找上官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宁安说道。 他可不想呆在天牢里等死。 “是。”吴毅应了声,快步离去。 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一队禁军士兵来到了天牢。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在禁军的保护下,他连夜入宫。 当他抵达御书房的时候,皇帝宁淳和上官云已经在了。 见到宁安,宁淳急声道,“你的消息确认无误吗?” 他之所以去找上官云,是不想吴毅暴露了身份。 所以才让吴毅把纸条上官云,令宁淳以为是他的人把消息传给了上官云。 “应该不会错。”宁安神色笃定。 柳青的背叛对于宁淳而言犹如一根刺。 对于柳青的任何消息,他俱都心有疑虑。 闻言,他说道,“如果是柳青与金国故意做的一场戏呢?为的是挑拨离间也说不定。” 上官云道,“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应当派遣人马去一趟萧关,以防不测。” 宁淳点点头,但依然半信半疑。 他道,“这件事里涉及西戎和金国,但还涉及到大宁势力,可什么势力又有本事为西戎打开萧关,又打开长安的大门呢?” “如果有这股势力,那么这股势力一定实力不可小觑,杨为先和萧统势力虽大,但臣以为不可能是他们。”上官云道。 宁淳点点头,“上官爱卿说来听听。” “这勋贵们的基业很多在长安府,长安府沦陷,他们损失最重,杨为先的基业在南方,但面对大陈威胁的情况,他需要凝聚勋贵们对付大陈,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拆台。”上官云分析道。 “说的不错。”宁淳也是这么想的。 宁安接口道,“父皇,儿臣以为是这股势力是长公主。” “她突然冤枉儿臣,太过莫名其妙,或许她是怕儿臣坏了他计划。” 他是故意向长福公主泼脏水。 既然长福公主出招再先,他没有理由不反击。 否则,他只怕要继续回天牢里呆着。 “她?”皇帝宁淳脸色变了变。 上官云也露出迷惑的神色,似乎觉得宁安说法有些荒诞。 只是他略微思索下,长福公主的确有这个本事。 然而,他又怀疑长福公主的动机。 她大宁的长公主,大宁出事,于她这个长公主也不利。 “就是她。”宁淳斩钉截铁说道。 宁淳有一瞬间的晃神,他挥了挥手,“你不必回天牢了,暂时在东海王府禁足,若你说的是真的,便算你将功折罪。” “那长公主的事……”宁安迟疑道。 “这件事你不必问,朕自有分寸。”皇帝宁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宁安望了眼宁淳,又想到淮南王的那些疯话,心里升起丝丝怪异之感。 应了声是,他退出御书房,与上官云出了皇宫。 一路上,上官云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高兴的是,他没有看错人,柳青果然心是向着大宁的。 担忧的则是柳青的安全。 若大宁就此失去这员骁将,无异于损失十万兵马。 同时,他害怕柳青送回的消息是真的。 若是如此,为了安全起见,便要立刻启动搁置了十年之久的迁都。 来到宫门口,二人要各自回去。 上官云道,“殿下,这些天受委屈了。” “一点都不委屈,吃得好,睡得也好。”宁安说道,“上官侍中回去之后,还是令下人收拾下,免得到时候真的出事。” 上官云点点头,“这个时候,我倒是希望柳青说的是假的了。” 说到这,他一时间为大宁未来感到担忧,心情不佳。 没有再说什么,他向宁安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宁安也向王府而去,不过想到长福公主,他不禁问道,“上官侍中,你了解北海侯吗?” “北海侯啊,他当年号称玉公子,是个极为温文尔雅的人,太上皇待他也极好,把长公主许配给了他,没想到他太过得意,竟然勾结燕王造反。” 宁安点点头,这个事情的经过他大概了解。 没有再说什么,他回了王府。 回到寝殿,宁安没有见到秋云,于是去她的厢房去寻,见秋云正双掌合十对着一尊佛像跪着,嘴里念念有词。 隐约听见“保佑东海王”之类的话。 宁安望着秋云,嘴角上扬,他道,“你的祷告应验了,本王回来了。” 秋云吓了一跳,转头望向宁安,她呆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霎时红的像苹果。 慌乱扯了一块布将佛像盖上,秋云起身扑到宁安怀里,呜呜咽咽说道,“殿下,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回晋州,再也不来长安了。” 宁安抚摸着秋云的小脑袋,他道,“马上,我们就能回去了。” 秋云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正在这时,徐华到了。 秋云触电般从宁安怀里挣脱,低着头跑了。 徐华瞥了眼秋云,笑容古怪。 来到宁安面前,他又收起笑容,正色道,“殿下,公主府已经在紫华卫的监视之下。” “我们发现,那个屠四与虎豹堂的人有往来。” 宁安心中一震,“你确定?” 在宫中的时候,他只是为了反打,才故意栽赃长公主。 如果徐华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猜对了。 金国,西戎,长公主,那么长福公主的这次栽赃,怕是真的为了置他于死地。 毕竟,既然金国参与其中,又得知他身在长安的话,想要顺势要他的命太正常了。 可金国在长安实力薄弱,办不到这些,那么就只能让他们有关系的长福来办了。 想到这些,宁安心中大怒,他深吸了口气,对徐华道,“我要你现在去找一个人,带她来见本王。” 第395章 迁都 第395章 迁都 “谁?请殿下明示。” 徐华怔了下,他刚刚说的是屠四与虎豹堂的事。 但东海王却突然让他找人,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宁安注意到徐华的表情,他没有解释。 关于淮南王透露的秘密,他还不想透露给更多的人。 而且,此事事关重大,他需要确认。 于是,他对徐华说了一个名字,以及这个人的身份。 徐华听了,越发迷惑。 躬身应了声是,他转身去办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银河横亘天空,万点星光闪烁。 如此美人的景色,宁安却无心欣赏。 他和藩军将军死战,保住了真定府。 可没想到,转眼间大宁可能就要失去长安府。 这王朝末年,果然是什么妖孽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外部的侵袭,内部的崩溃,都在拉扯大宁这个暮年的帝王,欲让其毁灭。 门口站了一会儿,宁安回去睡了。 他很庆幸自己出藩晋州,有了自己的根基。 若是大宁的形势极速恶化,国将不国,他唯有控制整个真定府,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了。 接下来的三日,宁安一直呆在王府里。 第四天的时候,一副盛世繁荣景象的长安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了涟漪。 而且这颗石子不是普通的小石子,而是一块巨石。 “殿下,三十万西戎大军破了萧关,正向长安逼近,不出五六日,他们便能杀到长安城下。” 正午时候,宁安正躺在凉亭里看书,徐华急匆匆而来。 “果然!”宁安心中一沉。 想到什么,他肃声问道,“你派往西戎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他们监察西戎军队的动向吗?” 徐华道:“殿下,这怪不了我们,西戎大军提前埋伏在了萧关附近的山谷中,出动之后,他们就立刻回禀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现在整个长安,恐怕殿下是第一个得知此消息的人。” 宁安恍然,是他错怪紫华卫了。 西戎,金国和长福公主的计划只怕在他打赢北塞三关之战就已经布局了。 现在正式实施。 “萧关怎么说也是大宁三大雄关之一,怎么就这么容易让西戎破了。”沉吟了一会儿,宁安望向徐华,向他了解更多的情报。 徐华叹了口气,“是出了内鬼,半夜有人打开了城门,睡梦中大宁守军让西戎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应是如此。”宁安也预料到了。 他立刻怀疑到长福公主身上,她神通广大,收买几个将领何其简单。 只是他实在不懂,她为什么如此恨大宁,这样她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她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实在想不明白,宁安还是决定考虑最现实的问题,他对徐华说道,“收拾一下东西,所有紫华卫撤出长安,本王让王府下人收拾想,准备回晋州。” 长安府只要建立在关中平原上。 萧关一破,西戎大军将长驱直入。 西戎国小,综合势力不如金国,但西戎兵马的凶悍可不输金国。 否则在西戎也无法和大宁,金国三国鼎立,你来我往,斗了这么多年。 况且,为了剿灭大陈,大宁大半禁军被调往了南方。 大宁拿什么去抵挡三十万西戎大军。 死守长安,长安只会成为一座屠宰场。 “是,殿下。”徐华应了声是,急匆匆离去。 宁安本想问他有没有找到他要的人。 但想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保命,便没有提。 接着,他立刻下令王府上下打包细软。 不多时,外面的街道忽然乱了起来,声音十分嘈杂,里面似乎夹杂着驿将的呼喝声。 宁安隐隐听见“西戎”等字眼。 他明白,这是西戎攻破萧关的事正式传到长安了。 与紫华卫也就是前后脚的事。 又过了一刻钟,忽然一个小宦官到了王府,却是萧皇后身边的心腹。 见到宁安,他道,“殿下,娘娘让殿下赶快收拾一下,动身去洛城,要迁都啦。” “迁都?”宁安怔了下。 早些年,朝堂上一直有把皇城前往洛城的声音。 其原因就是长安距离西戎太近。 如果萧关有失,长安也难保住。 而洛城北有黄河天险,西有潼关,东有虎牢关,南有秦岭,是个易守难攻的四塞之地,十分适合作为皇城。 现今历史中的唐朝,也曾经将其作为皇城一段时间。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宁的权贵,富商早就在洛城置办资产,为的就是防止这一日到来。 只是,现在突然迁都,显然是遮羞的言辞,实则不过如同历史上任何皇城失陷的王朝一样,不过是逃难。 第396章 逃亡 第396章 逃亡 “回殿下,这是皇上刚刚下的旨意。” 小宦官担心宁安不信,补充了一句。 “你去回禀母后,让她不要担心,就说本王其他本事没有,跑起来还是没人能追上的。”宁安道。 西戎攻破萧关,皇帝宁淳又下旨迁都,长安城内马上就要人人自危,恨不得多生两条腿逃跑。 皇宫内现在想必也相当混乱,他这么说,也是让萧皇后安心,不要担心他,反而耽搁了自己。 小宦官应了声是,没有多说一句,便急匆匆去了。 这个危急的当口,他也顾不得礼节了。 小宦官刚走,王府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看守王府的禁军头领立刻走了进来,躬身道,“殿下,皇上已解除了你的禁足,命殿下打点一下,等候命令,明早率藩军随皇驾一起前往洛城。” 说罢,禁军士兵也去了。 “还算你这个父皇有点良心,这个时候没把本王忘了。”宁安暗暗吐槽了一句。 想到什么,他起身去了报社。 王府内有下人们收拾,但消息传开,东海报社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来到报社,宁安见上官嫣然正急的团团转,左拉右扯,央求报社成员留下。 但这些报社人员根本不理会,一个个急步离去。 他们也有妻儿老小,这个时候自然以自己的家人为重。 见留不住人打包报社内的活字印刷版,上官嫣然急的差点哭出来。 宁安见状,摇了摇头,这丫头是太喜欢报社了。 不想走了之后,报社里的东西让西戎人糟蹋了。 上前拍了拍上官嫣然的肩膀,他道,“这里不管了,本王会让王府的人来收拾,你现在回去打点自家的府邸,上官侍中年岁大了,一个人怕忙不过来。” 上官嫣然正在伤心难过,听见宁安的声音,顿时一阵心安。 她正待说什么,宁安不由分说,拉着她出门,推她上马,向上官家的府邸而去。 这个档口,长安城定然乱糟糟的,有些歹人会趁乱寻事,或是抢劫钱财,或是欺凌女子。 两人一马穿梭在长安的街道上。 正如宁安想的一样,各处都是混乱。 穷人家没什么可收拾的,拐个包裹便向东而行。 由于长安城内人口众多,他们拥塞了大道,比肩继踵。 豪商巨富家产众多,他们门前排着一辆辆马车,仆人将字画,古董,金银珠宝装车。 有时候又不知从那儿冲出一伙强人,去抢豪商巨富的财产。 他们或是被豪商巨富的护卫打退,或是满载而归。 上官嫣然何曾见过如此动乱的景象。 她坐在宁安身前,身体禁不住微微发抖,向宁安怀里靠了靠。 正值炎夏,身上衣服单薄,宁安只觉鼻尖香气浓郁,胸前如肌肤相接。 但他此刻无瑕在意眼前的旖旎。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上官府。 府内不时传来上官云的声音,显然是在指挥仅有的几个家仆收拾。 宁安和上官嫣然一起进去,见到二人,上官云怔了下,随即了然。 拱了拱手,他道,“多谢殿下护送嫣然回来。” 抬起头来,他神色凄然,“河间府没了,长安府要有没了,我大宁的锦绣江山纷纷落入异族之手,实在令我痛不欲生。” 宁安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对上官云这种爱国忠君之人来说,国土沦丧比割肉还疼。 瞥见上官云差不多已经全白的头发,以及因此事似乎又苍老了几分的面容,他安慰道,“至少这次忠勇侯的情报给我们赢取了几天时间。” “否则让西戎大军围困,岂不是更糟,正所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上官云闻言,精神一震。 咀嚼着这句话,他微微笑道,“殿下说的极是,人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宁安点点头。 此时家家忙碌,这里也不意外,他不想多扰,便道,“上官侍中,嫣然姑娘,明早再见。” “好。”上官云自然知道明早出发的事。 虽然西戎破了萧关,形势十分危急。 但一时半儿,西戎人也到不了长安。 再者,消息一传来,皇帝和妃嫔便立刻出发,只会惹得百姓嘲弄。 同时,宫中需要收拾的东西实在太多。 这也是皇帝宁淳决定隔一晚再动身的原因。 上官嫣然脸色微微一红,这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二人刚刚同乘一马的暧昧,只低头不说话。 宁安也不多留,当即又返回王府。 待王府下人把王府内的东西打包的差不多了,又去收拾了一下报社和东海商行总部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王府仆役携带行李先一步出发。 宁安则直接出城召集了随行的三千藩军候命。 此番前来长安,他带来的俱都是骑兵。 自他从金国讹诈来六万匹战马,骑兵的训练便一直在进行。 虽然大部分骑兵还不熟练,远赶不上金国骑兵弓马娴熟。 但个人天赋不同,还是有些士兵练的不错的。 于是,冷铁便将他们奏成了这一只骑兵。 这样的话,如果出现不测,他们打不过,还是能跑的。 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了全部的身体时。 皇帝宁淳的龙辇出了东门,妃嫔的马车则紧紧跟着龙辇,皇子随他们的母妃一起赶路。 马车两侧则是随行的宦官和宫女。 禁军士兵则又在宦官和宫女的两侧,护卫队伍的安全。 打眼一看,这队伍不像是逃难,倒像是皇帝西巡。 宁安正想着,一队禁军骑兵来到他的面前,为首的骑兵道,“殿下,皇上有命,令殿下伴驾保护。” “本王这就来。”宁安说了句,领着骑兵追上龙辇,徐徐而行。 由于队伍庞大,行进较慢,半个时辰才走出七八里。 而随着出城的队伍越来越长,出逃的队伍里,他看见了萧统,杨为先等人。 萧统等勋贵和杨为先等门阀则如举家搬迁,绵长的队伍吊在妃嫔的车队后面。 此刻,他们俱都面色不虞,神色担忧。 显然,西戎这次对长安府的入侵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而长安城还在观望的百姓见皇帝也走了之后,终于死心,拖家带口随朝廷的队伍逃难。 他们失去了家园,人人面色悲戚。 更有许多人,一面走一面大哭。 众多人哭声汇集起来,如哀婉的长歌令人悲痛。 宁安心中凄然,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的迁徙,或者说是逃难。 瞬间,一种乱世人不如狗的苍凉感充斥心间。 正在这时,忽然一队禁军斥候从西北方向而来,急声高呼,“西北方向出现西戎骑兵!” 宁安闻言,心中一紧。 而队伍里则出现一阵骚乱,恐惧挂在了每个人脸上。 ps :今天没来得及,明天多更哈。 第397章 前锋 第397章 前锋 “殿下你看!” 斥候的声音落下,赵武指向西北方向。 那里出现一条蜿蜒的黑线,黑线如同活物一般扭曲,拖着黄色的烟尘,正是在移动中的骑兵。 “不必担心,他们不过西戎骑兵的先锋。”宁安眉头一皱。 按徐华提供的情报,西戎大军步兵加上骑兵有三十万之数。 其中骑兵的数量约莫在八万左右。 不同于金国是从游牧部族转向半农半牧。 西戎依当年内附陈朝之后,便受到中原文化的同化,比金国更早向中原王朝体制转化。 大宁取代陈朝之后,将西戎赶到了长安府以西的荒凉大漠。 之后,西戎便自称陈朝正统,与大宁干戈不止。 而由于西戎始终牢牢控制着河套平原的养马地。 他们骑兵相对金国较少,但比之大宁有多。 “殿下怎么知道?”赵武望向西戎骑兵,面露疑惑。 此时,已经有众多禁军骑兵在一位将领的统领下向西戎骑兵杀过去,扬起漫天飞尘。 宁安道,:“朝廷在萧关囤积了大量兵马,他们就算是猪,西戎人抓也得抓上一段时间。” “他们只有八万骑兵,在没有彻底掌控萧关前,怎么可能全部派往长安,只能是前来袭扰的前锋。” 赵武道,“殿下说的极是,西戎人和金人一向轻视我大宁将士。” “他们这么急着派遣前锋过来,恐怕是为了窥探长安城的情况,另外挑衅羞辱。” 这时,宁安也注意到那位禁军骑兵将领,他一面打量,一面回道,“恐怕更多是为了窥探,但见我大宁已经迁都,定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便上来袭扰一番。” “若是他们能浑水摸鱼,吓得大宁君臣返回长安,或是抓住皇上,他们可就赢了。” 二人说话的时候,西戎骑兵越来越近,宁安大概点清了他们的数量,足有万余人。 在禁军骑兵出击的同时,十余万禁军在大将军赵牧的统领下布阵,将迁徙的队伍保护起来。 这满编四万人的四个卫,其他八卫或是南下围剿大陈,或是被派往了南岸防线。 而赵牧这个卫将军在柳青背叛大宁的消息传来之后。 终于如愿以偿,晋升大将军。 这个位子,宁淳一直在赵牧和柳青之间游弋。 “那个骑兵将领如果没看错,应该是赵牧的儿子赵宪?” 没有皇帝宁淳的命令,藩军骑兵始终守护在龙辇附近。 眼见禁军骑兵就要与西戎接站,赵武向赵文问道。 “就是他。”赵文道,“此人像那些门阀子弟一样目中无人,但却的确是一员骁将,就是可惜人非良人。” 宁安听着二人的对话,在脑海里寻找赵宪的信息。 一个人的容貌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大宁勋贵和门阀虽然一心只为门户私计。 但不得不说,因为他们家中子弟自小条件优渥,还是有些个优秀子弟的。 只是他们和自己的父辈一个样,俱都个人地位和家族利益视为第一,无利不起早。 此刻,这个赵宪一副赴汤蹈火的姿态,他觉得更像是在向皇帝宁淳表现。 西戎骑兵只有万余人,而禁军骑兵却有三万多人。 三对一,驱逐这些西戎骑兵不是没有可能。 一念及此,宁安再次望向战场,老老实实看戏。 赵牧传下命令之后,策马来到了皇帝宁淳的龙辇前。 指着远处的赵宪同皇帝宁淳说着什么,脸上隐隐露着骄傲的神色。 迁徙队伍中的大臣,女眷以及百姓们也同样紧张注视着战局。 如果赶不走这些西戎骑兵,他们是无法继续赶路的。 骑兵来去如风,只有以骑兵,或者步兵结阵应对。 行进中而没有防备的队伍对骑兵而言,简直如同孱弱的猎物。 “冷将军说赵宪的箭法不错,果然如此,他已经射杀三个西戎骑兵了。”赵文和赵武专注望着战场。 禁军骑兵与西戎骑兵一接触,便在广袤的野外追逐厮杀起来。 宁安则越看越皱眉,那个赵宪的确英勇,禁军骑兵在他的指挥下应对也十分得当。 三万禁军骑兵死死将西戎骑兵挡住,不让他们冲向迁徙队伍。 只是他杀的人再多,也无法遮掩禁军骑兵整体的弱势。 这只西戎骑兵似乎十分精悍,赵宪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每个西戎骑兵却能轻松应对两三个禁军骑兵。 他们的马术十分娴熟,手持马刀,如同黏在战马上。 躲避禁军骑兵的时候突然侧身趴在马腹下,杀人时候又突然翻上马背。 许多禁军骑兵在战斗的时候没有防备,让西戎骑兵杀掉。 第398章 出击 第398章 出击 “糟糕,禁军骑兵要输。” 眼见禁军骑兵以多余西戎骑兵数倍的速度损耗,宁安叫道。 他的确不喜欢萧统和杨为先代表的勋贵和门阀。 但禁军骑兵多是无辜的。 而且,他们现在面对的是西戎人,内斗归内斗,这个时候应该团结一致,先渡过眼前的危机。 否则西戎骑兵一旦击溃了禁军骑兵杀过来,极有可能会造成迁徙队伍的恐慌。 若是迁徙队伍因此大乱,那可就出大事。 到时候不必西戎骑兵动手,仅仅是相互践踏,就足以导致成千上万人死亡。 赵牧一开始自信满满,但逐渐他也意识到了问题。 他的才能的确不如柳青,但他一声戎马,也是立下了众多军功,才有今日的地位。 战场形势的好坏,他一眼便知。 意识到这点,因为担心自己的长子以及对兵败的担心,让他不由起了一身冷汗。 宁淳没有注意到这位新晋大将军的表情。 他急于前往潼关,再经由潼关前往洛城。 到了洛城,以潼关的险要,西戎人是休想再进一步。 于是他道,“赵爱卿,什么时候能击败这些西戎骑兵?” 顿了下,他望向赵宪,称赞道,“赵宪骁勇如此,这个车骑将军头衔名副其实。” 赵牧擦着头上的冷汗。 皇帝宁淳看到的是赵宪以一当十,他看见的则是赵宪越来越吃力。 而且西戎骑兵好像已经在针对他。 越来越多的西戎骑兵冲向他的儿子。 若非他儿子的坐骑是匹难得的良马,辗转腾挪极为敏捷。 只怕他的儿子此刻要被斩落马下了。 可即便如此,他的儿子怕也要支撑不了多久了,除非此刻有强援。 内心一阵着急,他忽然望向统领三千骑兵,静静看戏的东海王宁安。 想到什么,他对宁淳道,“西戎骑兵强悍,极为难缠,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赶走他们,若是东海王能襄助一番,也许能快一点。” 宁淳怔了下,他把东海王留在身边,为的便是保护自己。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真正能信任却是这位以前被他看轻的嫡子。 犹豫了一会儿,他见西戎骑兵只有万余人,赵牧又让禁军结阵,保护着队伍,急于启程的他便点了点头,让韦山传达他的口谕。 此刻,队伍中越来越多的人看出禁军落于下风。 尤其是出身勋贵的萧统。 原本,他以为赵宪就要凭白捡个大功劳,心中不爽。 现在则满心忧虑,倒是喜欢赵宪赢了。 否则要是因为这只西戎骑兵迟滞了迁都,源源不断的西戎骑兵又赶来。 他们便真的走不出长安府,大宁君臣要覆灭于此。 杨为先不通军事,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战场上依旧禁军骑兵多而西戎骑兵少,在他眼中,禁军骑兵战胜西戎骑兵不过时间问题。 太子和杨为先一样,三皇子上过战场,又受萧统熏陶,也看出了问题,神色担忧。 宁安收到口谕的时候呆了下。 他距离龙辇三十余米,碰触到赵牧狡黠的眼神,他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没有恼怒,反而舒了口气。 现在战场上的情况正处于微妙的平衡状态。 拖下去,禁军必输。 他这时候统领支援,或许还能挽救败局。 出发前,他已经穿上了盔甲。 这时,他抽出马刀,对身侧的将领喝道,“跟本王冲。” 和金国骑兵搏杀过的他胆子已经练出来了。 得到宁安的命令,藩军骑兵追随宁安便冲了出去。 赵文赵武护卫在宁安左右,保护宁安的安全。 一边疾驰,宁安在马上一边下命令。 骑兵们大声将命令传递给彼此。 “啊,东海王怎么去了?” 上官云和上官嫣然同乘一辆马车。 见宁安领兵而去,脸色不由白了下,双手紧紧握住裙摆。 “东海王再不去,这场仗怕是要输。”上官云与杜明锦对视一眼。 二人的马车一前一后。 刚刚,杜明锦的女儿杜如月一直在数着双方士兵的损失的数量。 她记性极好,迅速判断出形势对禁军不利。 “东海王去了就能赢吗?”杜明锦心中忐忑。 “嘿嘿,谁能想到他能在北塞三关击败完颜宗泽呢?”上官云轻轻捋着胡须。 杜明锦点点头,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杜如月和上官嫣然一样,也在紧张地盯着宁安。 “拿出火雷,不要管区别禁军和西戎骑兵,只管往里面扔。” 在众人的注视着,藩军骑兵距离战场越来越近。 藩军骑兵人人携带滑轮弩,但因为禁军和西戎骑兵混在一起,根本没法射箭。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便决定使用火雷。 这种手持的火雷没有多大杀伤力,爆炸也炸不死几个人。 但爆炸的巨响和释放的石灰足以打西戎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第399章 退敌 第399章 退敌 “隆隆隆……” 藩军骑兵疾驰中,马蹄践踏大地,发出巨响,掀起漫天黄土。 正在鏖战中的禁军骑兵和西戎骑兵依旧在厮杀。 仿佛对双方来说,这突然而来的三千骑兵无足轻重,改变不了战局。 赵宪又射杀一名西戎骑兵,手收抽箭,却发现箭囊已空。 这时,与西戎骑兵激烈厮杀的他暂时冷静下来。 打量了一下战场,他更是背后一凉。 刚刚交战的时候,禁军骑兵数量占优,追着西戎骑兵打。 可就这么一会儿,形势急转直下,西戎骑兵反过来追着禁军骑兵打了。 他身前随处可见倒在血泊中的禁军骑兵以及失去主人的战马。 “怎么可能?三倍的兵力啊。”赵宪死死握住缰绳。 金国骑兵强悍,禁军骑兵在战场凭借三倍人数尚可打个平手。 比之金国骑兵相对弱小的西戎骑兵,怎么反而如此难缠。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来不及细想,他又马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主动统兵迎战,本以为必胜,能当着皇帝宁淳的面表现一番。 而现在的情况,最正确的选择是脱离与西戎骑兵的接触,这意味着他败下阵来,颜面大失。 最重要的是,如果无法驱逐这只西戎骑兵,迁徙的队伍将会受阻,后果不堪设想。 他正想着,便见到一只骑兵向扑了过来。 从骑兵身上盔甲的样式,他立刻判断出,这是东海王的骑兵。 东海王的骑兵来的很快,靠近战场之后立刻分散,如同拉网一般,似乎要将战场上的禁军骑兵和西戎骑兵包裹起来。 他们没有与西戎骑兵短兵相接,而是保持着距离。 随即,他看见东海王的骑兵掏出火折子和一个火雷,点燃之后便扔向正在厮杀的双方。 “砰砰砰……” 瞬间,战场上亮起密集的爆炸声。 火光中,无论是西戎骑兵还是禁军骑兵俱都发出了惨嚎声。 战场飞扬的灰尘中更是掺入了白色的粉末,与黄尘混成了黄白色的雾。 不多时,战场上响起了更多的惨嚎声,战斗中的西戎骑兵和禁军骑兵像突然瞎了一样,挥刀乱砍,更有疾驰中的战马撞在一起,士兵同时摔在马下。 无论是西戎骑兵还是禁军骑兵在这种他们从未见识的进攻中陷入了混乱。 还没有受到波及的双方骑兵立刻后撤,脱离了接触。 赵宪见情况不对,及时撤到了安全的地方。 对东海王骑兵这种不分敌我的攻击,他恼恨异常。 但见到西戎骑兵后撤,他的愤怒变为了嫉妒。 毫无疑问,东海王实际上救了他们。 “杀!” 他五味杂陈之际,东海王的藩军骑兵由分散迅速集合。 怒吼声中,他们杀向了西戎骑兵。 原来,与禁军骑兵的厮杀中,西戎骑兵已经折损了三千多人。 刚刚在藩军骑兵火雷中,又有一两千西戎骑兵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找死!”赵宪嗤笑一声。 尽管西戎骑兵只剩下五千多人,但这些骑兵想要歼灭东海王的藩军骑兵简直易如反掌。 “我现在按兵不动,等你们杀的难解难分,再上去摘桃子,到时候功劳还是我赵宪的,哈哈……”赵宪盯着藩军骑兵,心里暗笑。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差点让他惊掉了下巴。 集合起来的藩军骑兵从战马侧面拿下了弩。 他们如同操纵弓箭一般操纵的弩,不断向西戎骑兵射箭。 弩箭的准头极佳,刚刚脱离战场中心的西戎骑兵纷纷中箭落马。 西戎骑兵似乎也吓着了,他们无心恋战,纷纷向西北而去。 这时,又有两个西戎骑兵举着盾牌,护送一个西戎将领迎向藩军骑兵,似乎要对话的样子。 赵宪又望向藩军这面,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纵马前出,不是东海王是谁? 宁安利用火雷顺利打了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西戎骑兵与禁军骑兵脱离,他便立刻抓住机会,使用滑轮弩射杀西戎骑兵。 战斗正酣,西戎骑兵纷纷逃窜。 忽见一个西戎骑兵打着旗子过来,他不由怔了下。 担心是西戎骑兵的缓兵之计,他一面令骑兵继续追击,一面警惕打量着西戎将领。 “东海王可在军中?”西戎将领见到宁安,问道。 “我就是东海王。”宁安回道。 西戎将领续道,“我家捷达王子,让我给你带句话,今日之仇,它日必十倍奉还!” “你回去告诉他,滚他奶奶的腿!”宁安怒喝一声。 他也不杀这个西戎骑兵,任由他离去。 这时,又是一阵喊杀声响起。 大宁感觉大地在震颤,也来是禁军骑兵见西戎骑兵夹着尾巴逃走,纷纷跟上追杀。 冷笑一声,他调转马头而回。 西戎骑兵这时候打是打不过他们了,但要跑他们也追不上。 而且,西戎骑兵战力还在,若是打个回马枪,难免会受到损失。 所以,他只是让藩军骑兵追一会儿,多杀几个西戎骑兵就回了。 “殿下,难怪这只西戎骑兵这么难缠,恐怕他们是捷达王子的玄铁骑。”赵武说道。 赵文指着一个死去的西戎骑兵道,“他们的盔甲的确与普通的西戎骑兵不同。” 宁安瞥了眼,笑道,“什么玄铁,胡吹大气而已,跟我们比什么都不是。” 不过,这些玄铁骑的盔甲的确十分工整精美,是精心打磨出来的盔甲。 赵文赵武对视一眼,轻轻笑着,脸上露出得色,东海王说的一点没错。 宁安眨眼间扭转了颓势,领兵而回。 迁徙队伍中众人紧绷的神经舒缓开了,更是有人发出了阵阵叫好声。 上官云捋着胡须,轻轻摇晃着脑袋,笑容意味深长。 杜明锦拍手大笑,“不愧是东海王,不愧是东海王,看来他打赢金人果真凭的是实力。” 上官嫣然注视着坐在马上,悠然归来的宁安。 此时,阳光洒下,东海王的盔甲上如同覆盖了一层金粉,更显威风凛凛。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只觉心跳的也越来越快,最后清丽的脸庞也微微红了起来。 第400章 捷达王子 第400章 捷达王子 “呼……西戎骑兵败退了。” 龙辇上,宁淳同样一直在盯着战场,神色平静想,心里却极为紧张。 大宁立国二百余年,与周边异族的战争从未停止。 但无论胜与败,大宁的皇城从来没有直面过异族的兵峰。 狼狈中选择迁都,他已备受耻辱。 若是迁都受到西戎阻碍,他这个皇帝被俘,那可就是千古笑话了。 所以,西戎骑兵退去,东海王领兵归来,他长长出了口气。 面露微笑,他道,“赵大将军,吾儿如何?” 赵牧脸上火辣辣的。 皇帝宁淳这是在向他炫耀,恰如寻常人家比较各自儿女的能耐。 不过,他看得出来,皇帝宁淳没看出禁军骑兵的颓势。 唾手而得的功劳不想就这么白白送给东海王,他道,“东海王殿下敢于领兵制敌,与往昔相比,委实难得。” “西戎骑兵与禁军骑兵酣战,已显败势,东海王一到,便再也支持不住了。” 太子和六皇子正在陪在生母杨贵妃的马车附近,紧跟皇帝的銮驾。 赵牧之言入耳,六皇子不禁笑了起来。 太子面色阴沉,东海王领兵而出的时候,他只盼东海王就此死在西戎骑兵的手下。 可结果是东海王一去,形势立转,他这位恨之入骨的皇帝得胜而归。 望着东海王一副英雄凯旋的样子,他恨的心疼。 这时,看见六皇子在笑,他立刻将怒火发泄了过去,低喝道,“东海王立功,你很高兴吗?” 六皇子见兄长的目光凶狠里透露着歹毒,吓了一跳,他忙道,“太子哥,你误会了,我只想东海王死了,怎么会为他高兴。” 杨贵妃听见两个儿子争吵,掀开车帘,不悦道,“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争吵,我真是造孽,生了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 “原本你们都踩在东海王头上了,还能让他翻身。” 说完,她剜了眼与宁淳同乘龙辇的萧皇后,猛地将车帘合上。 她本以为皇后之位唾手可得,但就因东海王,有变得遥遥无期了。 太子和六皇子遭到训斥,更是羞恼。 担心太子会与自己生嫌隙,他还是低声解释了一番。 “你的意思是,大将军这么说,功劳就不全落在东海王身上了?”太子恍然。 他刚才正在气头上,六皇子一分析,他回过味来。 “没错,赵将军先是捧了下东海王,而不是贬损,这是为了麻痹父皇,下面那一句才是要害的地方。”六皇子道。 太子整理下衣袖,眼睛微微亮起来,他道,“嘿嘿,不亏是赵大将军,我们也帮衬帮衬。” 二人便故意高声谈论,将功劳归于赵宪。 三皇子嘴角含笑,显然乐见此事。 “好笑,好笑,青天白日的,也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在这时,一道嘲讽的声音传来。 赵牧,太子等人脸色一变,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是萧潜。 萧潜嘿嘿一笑,他昂然不惧,“刚刚赵宪明明是要支撑不住了,若不是东海王,他怕是要被西戎骑兵打的落花流水。” “胡说八道!”赵牧涨红了脸。 太子和六皇子也纷纷出言,斥萧潜不懂装懂。 皇帝宁淳刚刚一直皱着眉头,这时眼中隐现笑意。 之前,他对这位嫡子厌恶透顶。 其就藩晋州之后,他也没想过这位嫡子会有所成就。 但如今大宁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北面金国,南面大陈同时发难,如今又添了一个西戎。 除此之外,利用当前紧迫的形势,门阀和勋贵各怀鬼胎,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 在这种情报下,皇家的力量进一步衰落。 对此,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然而,门阀和勋贵的力量树大根深。 起初,他想要扶持柳青以对抗二者。 可柳青及左武卫毁于通州之战,导致平衡彻底破碎。 再之后,北塞三关之战,他意识到了藩王的力量。 于是这才决定召见宁安,以及齐王,欲以藩王牵制门阀和勋贵,重构平衡。 所以,此番他无论是出于对自己皇位的巩固,还是私心,都有扶持两位藩王的想法。 而现在长安府沦陷已是定局。 抵达洛城之后,东海王在北,齐王在东。 原本属于长安的势力居于洛城,他调剂之下,任何一方想要轻举妄动,都要掂量掂量。 因此,萧潜出言维护东海王,正合他的心意。 他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东海王横眉冷对,要施展柔和的手段。 见众人还要争吵,他冷哼一声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前往洛城,到了洛城之后,再论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 皇帝发怒,赵牧闭了上嘴,不过额头爆出的青筋,显示他极为恼恨。 远处,宁安及藩军骑兵已到了军阵外。 禁军士兵让开一条道路,骑兵队伍向原本的位置集结。 这时,赵宪统领禁军骑兵而回。 西戎骑兵一心逃遁,他们根本追不上,一番追击徒劳无功。 纵马从宁安身边经过,赵宪只是在马上微微弯腰,便径直向龙辇的位置而去,回禀战事。 见赵宪的脸上余怒未消,还挂着不服气的神色,宁安心中暗爽。 似乎急于赶路,宁淳没有召见宁安。 禁军护卫着迁徙的队伍继续赶路。 在宁安身后,一辆马车的车帘微微掀开,露出长福公主冰冷的目光。 “小混蛋,坏我大事。”长福公主胸口起伏,葱葱玉手紧紧握拳。 …… 长安西北嵯峨山,逃窜的西戎骑兵在这里停步。 众多骑兵护卫下,一名面容丑陋,铁塔般的巨汗,目光凶狠,眺望迁徙队伍方向。 一位西戎将领见玄铁死伤惨重,不由出声道,“王子殿下不该鲁莽行事,完颜宝提醒过要小心东海王以及那种奇怪的火雷,啊……” 他话未说完,巨汗手起刀落,将领头颅飞起,鲜血像雨点洒落。 其他人见状,吓得噤若寒蝉。 这巨汗正是西戎捷达王子,他恶狠一般吼道,“从来只有我捷达欺负大宁人,没有大宁人欺负我过,不杀东海王,我捷达誓不为人!” 第401章 第401章 炎夏,嵯峨山的众多的鸣蝉此起彼伏,分外聒噪。 灰头土脸的捷达更加狂躁。 他左手边的将领擦了擦同伴溅落身上的鲜血,说道,“王子殿下息怒,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了。” “大宁迁徙的队伍徒步前进,必然缓慢,待我后续西戎骑兵赶来,追上去再杀他们一番。” 捷达舔了舔嘴唇,他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现在,他只希望萧关的战事能顺利一些,能有更多的骑兵赶来。 “美丽的完颜玉儿公主,我一定会杀了东海王,把他的人头作为礼物献给你,作为我们联姻的礼物。”捷达在心里说道。 因为乃蛮的崛起,互为仇敌的西戎和金国早在三年前便有了放下旧怨的想法。 只是六十年前,在河套牧马地那场争夺战争中,双方死亡太多,甚至各有皇子和王子阵亡,结怨太深,信任难以再建。 直到半年前,金国的想法忽然改变了。 在与乃蛮的争斗无法获得收益,反而不断遭受损失的金国,决定改变国策,全力南下进攻大宁。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联合西戎瓜分大宁也在完颜术骨的考虑之内。 这些年,自认大陈正统的西戎何尝不想占据大宁肥沃的疆土。 两国一拍即合,他作为使节之后出访金国。 在盛都,他在人群里见到了美丽的完颜玉儿公主。 回到西戎,他没有一日不再思念这位美丽的金国公主。 心疼他的母亲知道后,立刻劝说了他的父王,向金国发出求亲的请求。 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半个月前,完颜术骨答应了这场婚事。 条件是西戎配合金国的计划,出兵一举将长安的大宁君臣一网打尽。 对这个要求,他们西戎自然无法拒绝。 毕竟,这也是他们每天在想的事情。 何况,就此他们两国便完成了瓜分大宁的第一步。 金国占据了河间府,西戎占据了长安府。 当然,原本金国是能够占据两府的,全因那个东海王而前功尽弃。 这恐怕也是金国让他取东海王人头的原因。 想到这些,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萧关刚破,我便马不停蹄赶来,怎么大宁的群臣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样,迁徙的时候井然有序?” 想不通其中关节,他心中带着疑惑在嵯峨山附近驻扎下来。 他一面命令麾下骑兵劫掠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大宁百姓,一面在这里等待后续的骑兵,凑齐了兵马,继续追击。 如此千载难逢机会若是错过,即便是天神也会发怒。 …… 西凉骑兵带来的恐慌在跋涉的劳累中很快被忘却。 失去家园的痛苦再次弥漫在迁徙的队伍中。 听着不断传来的哭声,赵文恨恨道,“未必就要迁都,打不赢金国,我们连西戎也打不过吗?” 赵武道,“西戎能与大宁,金国三足鼎立这么久,可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 “乃蛮人崛起之后,也曾想吞并西戎,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见西戎和金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乃蛮才不断发起西征。” “这乃蛮劫掠成性,他们是要在西征过程中掠夺大量的钱财和奴隶,再回头头来把西凉,金国和咱们大宁吃掉。” 赵文嗤笑一声,“你说的和真的一样,你是乃蛮人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清楚。” “这可是殿下和冷将军闲聊时候说的。”赵武白了赵文一眼。 赵文挠了挠头,不再反驳。 宁安笑道,“这也只是本王的猜测,上次上官侍中出访乃蛮无功而返,本王便有此番想法,乃蛮人乐于坐山观虎斗,甚至有驱虎吞狼的想法也不奇怪。” 赵文点点头,他纠结于这次不战而逃,问道,“殿下,长安府就这么丢了吗?” “皇上迁都的想法,本王认为也是对的。”宁安沉吟着说道。 “殿下也这么以为?”赵文吃了一惊。 宁安目光深沉,“西戎青壮人人皆兵,河套之战,西戎曾纠集五十万大军与金国血战。” “如今西戎人好不容易破了萧关,必定要举全国之力占据长安府。” “再者,大宁虽然兵马逾百万,但却分散全国各处,京师兵力反倒空虚。” “若与西戎鏖战,各处勤王兵马不能及时抵达,长安很可能会陷落,何况长安城内还有他们的内应。” 赵文唬了一跳,惊道:“那的确该迁都。” 说罢,他不在言语,只是闷头赶路。 宁安向赵文解释了缘由之后,回头望了眼长福公主的马车。 冷笑一声,他暗道:“你就祈祷血缘上真是我的姑姑!” 第402章 最后一刻 第402章 最后一刻 庞大的逃亡队伍一直向东。 日头由正午的明亮,到傍晚的昏黄,再到隐入大地,幽暗覆盖苍穹。 西戎骑兵袭扰队伍的小插曲过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唯有失去故土的伤心之人,哭声不绝。 而随着西戎破关的消息传出去,更多的大宁百姓抛弃房舍,良田加入到逃难的队伍。 西戎人生性残忍,不输金国,常以杀戮大宁人为乐。 在财产和性命二者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因此,逃难的队伍由出城的前的细流逐渐长大为河海。 “长安距离潼关不过二百余里,如果日夜兼程,只需两日即可抵达,这两天才走了一百二十里,至少得两天才能到,就怕西戎人追上来。” 夜色深深,宁安与赵文赵武围坐篝火旁边。 赵文添了根柴火,不禁抱怨。 此时,整个迁徙队伍都在休息。 两日的跋涉让众人身心疲惫。 点点篝火星罗棋布,蜿蜒如一条火龙。 宁安皱了皱眉头。 不只赵武,其实很多人都急。 毕竟只有过了潼关才会安全。 可是逃难不是轻装赶路,基本人人拖家带口,携带笨重的行礼。 当然,也有精明之人,丢下众人,先一步赶往潼关。 因西戎骑兵的袭扰,杨为先等大臣也如此规劝皇帝宁淳。 皇帝宁淳颇为心动,但他又极为爱惜脸面。 上官云等大臣不愿朝廷弃百姓而去,一番冷嘲热讽,他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不过他还是令人备了快马,以备不测。 这件事引得杨为先与上官云这两日争吵不止。 萧统等勋贵则是冷眼旁观,没有支持上官云,也没有相助杨为先。 长安府所在的关中乃是勋贵们的崛起之地。 不同于当初积极支持放弃真定府,多数勋贵反倒一下有了勇气,叫嚣要与西戎一战。 奈何北塞三关尚有天险可守,长安府则是一马平川。 他们心中不甘,也唯有望着故土哀叹。 何况,他们十分清楚,若是举国打了这一场血战,不但保不住长安府,说不定大宁全国也保不住了。 “追上来就再打他们一顿。”赵武将手里一把泥沙摔在地上,又气愤愤道,“窝囊,真窝囊,什么时候我大宁能在这些异族面前扬眉吐气。” 宁安一笑,“饭要一口口吃,金国在北塞三关不是已经让我们打的灰头土脸了吗?” 赵武道,“没错,也就跟着殿下,才能畅快一点。” 赵文与其他藩军将领轻轻笑了起来。 正说着,一个黑影移到篝火旁,却是徐华。 派人将素水送往晋州之后,他一直在组织紫华卫的撤离,同时计划让紫华卫在大宁新的皇城生根。 来到宁安身前,他矮下身子,附耳说了几句,宁安眉头又皱了起来,随他隐入黑夜之中。 “殿下,我们找到那个人了,这次迁徙,她也跟着逃难,让我们发现了。”徐华说道。 顿了下,他叹道,“她年岁已大,什么也不肯吐露,说除非让他再见淮南王一面。” “淮南王?”宁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件事可不容易办。 宁淳下令迁都之后,也决定将天牢中的重犯押解往洛城。 此刻,淮南王有重重禁军看押。 思索了下,他道,“你暂时把她藏住了,千万不要泄露了行迹。” 徐华应了声是,转身离去。 回到篝火边,宁安思索该如何把淮南王单独带走,只是想来想去,没有合适又不引人注意的办法。 一夜又过去,第三天队伍继续迁徙,傍晚十分,再次停下来休息饮食。 这时,迁徙队伍距离潼关已经只剩下三十里左右。 登高望远,甚至能遥遥看见雄壮的潼关关隘。 到了这里,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松。 皇帝宁淳下令,不再等明天天亮,而是用过晚膳继续赶路。 晚膳过,禁军士兵点起火把,又走了两个时辰,隐隐能看见潼关关隘上的火光。 众人见状,个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经过三日有余的苦行军,这次表面为迁都,实为逃难的跋涉终于要结束了。 “终于到了,殿下,接下来我们就能回晋州了。” 火把摇曳的光中,赵武脸色兴奋。 从出晋州开始,他就一直念叨回去,现在又念叨了一次。 “回,到了洛城之后,请示了皇上,我们就回去。”宁安笑道。 杨为先,萧统,太子,三皇子,长福公主,这些人的脸庞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饶是他百般小心,也怕针对他的人和陷阱太多。 与他们玩阴谋诡计实在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去发展封土。 他要让所有人明白,在绝对的势力面前,阴谋诡计不过是镜花水月。 二人正闲聊着,忽然有骑兵从后方疾驰而来。 在龙辇前停下,骑兵大声道,“皇上,后方出现大量西戎骑兵!禁军将士正在抵挡。” “什么!”宁淳闻言,惊的几乎从龙辇上站起来。 赵牧道,“皇上,速速上马,前往潼关。” 这时候,皇帝宁淳再也顾不得什么,拉着萧皇后便从龙辇上下来,消失在黑夜里。 因为太过着急,他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宁安只听见萧皇后“皇儿快走”的急切声音传来。 这时,就见赵牧去而复回,来到宁安面前说道,“东海王殿下,皇上有令,命所有人归我调度,为群臣免遭西戎骑兵屠戮,请殿下在此阻击西戎骑兵,保护妃嫔和大臣们进入潼关。” 宁安眼睛眯了眯,他细听萧皇后的声音,发现萧皇后的声音变成了细细的哭泣,似乎极为伤心。 他略微思索,点了点头。 想必这的确是皇帝宁淳的命令,毕竟他击退过一次西戎骑兵。 如果是他,也会让一位得力的人殿后。 这迁徙队伍的前部,俱都是大宁的核心人物,上官云,杜明锦,萧潜等人也在其中。 他不在乎杨为先,萧统等人的死活,但不能不管他们。 而且,此时他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既然皇命不可违,那个人又要见淮南王,值此混乱之际,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ps:今天事有点多,补更放到明天 第403章 迷雾 第403章 迷雾 “本王知道了。” 宁安向赵牧淡淡说了一句,立刻让赵文赵武召集藩军骑兵。 虽然这是皇帝宁淳的命令,但觉得这位大宁新晋的大将军必然在里面嚼舌头了。 他赵牧出身门阀,与太子一党,这个时候当然要千方百计把最危险的事交给他。 宁安很无礼,但赵牧没有在意。 不是他大度,而是宁安猜对了。 相比让东海王吃瘪,他受的这点折辱根本不算什么。 眼中闪过不为人察觉的笑意,他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赵宪领着禁军骑兵在队伍两侧来回呼喝,催促妃嫔和群臣前往潼关。 经过宁安身边,他停下恭恭敬敬道:“东海王殿下的藩军骁勇无比,这拦截西戎骑兵的重任,便拜托殿下了。” 宁安心中冷笑。 赵宪和他父亲一样,自然不是出于好心。 那日,他抢了他的风头,这会儿表面关心,实则暗中得意。 想到这,宁安哪能让他嘴上讨了便宜,说道,“无妨,能者多劳,无能者多闲。” 说罢,他径直统兵向西而去。 赵宪怔了下,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东海王俨然是在骂他是个无能废物。 又想到与西戎骑兵的战斗中,风头全让东海王抢去了,他更是来气。 “哼,我看你还能得意几时,过不了多久,我七家门阀便不再是曾经的门阀,大宁也将不是你皇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咬牙切齿一阵,赵宪狠狠盯了眼宁安,这才折身返回,只愿东海王这次死在西戎骑兵手里。 宁安一路西行,走出没多远,望见迁徙队伍深处的火光乱糟糟晃动,似乎产生了极大的混乱。 这些混乱的火光不断向前涌,似乎在逃避什么。 后面的混乱不断传导,越来越多的人不顾一切,想要抢入潼关。 宁安仔细望了一阵,也没看出西戎骑兵在什么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徐华急匆匆过来了。 气喘吁吁,他对宁安道,“殿下,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乱,根本没有什么西戎骑兵!” “这是怎么回事儿?”宁安皱了皱眉头。 徐华道,“刚刚一名紫华卫前来向下官回禀,他说本来一切正常,然后忽然就有人在人群里大喊西戎骑兵追上来了。” “然后没过多久,就有几百个骑兵过来,见人就杀。” “队伍里的便以为那真是西戎骑兵,于是就乱了。” 宁安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几百个骑兵不是真的西戎骑兵。” 徐华道,“那些骑兵根本没有纪律,胡乱杀人,几个紫华卫瞅准时机,将一个拽下马杀了,那人就是大宁人的面孔。” 宁安眉头皱的更深了,寻思这群人制造混乱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正想着,忽然一个紫华卫从人群里疾跑过来,“殿下,指挥使大人,我们遭到了袭击,有人要抢那个老妇。” 徐华和宁安同时一惊。 不过徐华这时候反倒镇定下来,说道,“殿下,这次混乱的根源可能找到了。” 宁安略微思索,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微微一笑,徐华对宁安道,“其实下官早就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为了抢那个老妇,他们竟然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听徐华这么说,宁安基本确定是谁在捣乱了。 徐华继续道,“现在人人在迁徙队伍里,藏无可藏,这些年想必他们也在寻找老妇,这次我们先一步找到,但可能被他们后一步发现。” “紫华卫察觉到有人窥探之后,便回禀了下官,下官那时就已经把老妇掉包,现在他们抢去,也只是个假的。” 宁安露出满意地神色。 徐华这个情报头子越来越上路了,现今的情报术没白学。 赵武道,“我说西戎骑兵也不可能这么快,这长安府是勋贵的命根子,萧关的将领又是勋贵的人,他们为自己也要抵抗一下的。” 宁安点了点头,西戎骑兵没追上来,当然是好事。 否则迁徙队伍中这么多百姓岂不是要遭了大难。 这次皇帝宁淳派遣他阻截西戎骑兵,但他实际只是辅佐,阻击的主力依旧是禁军步兵。 但这里一马平川,若是遭遇了大量西戎骑兵,禁军步兵很难支持住。 所以,混乱不是西戎骑兵引起的,他真是重重松了口气。 不过,他马上又回转到当前的问题上。 想到什么,他暗叫一声不好,对徐华道,“他们抢老妇,未必不会去抢淮南王。” 他基本确定这次混乱是长福公主的人引发的。 这个世间,知晓她身份的人可能只剩下淮南王和老妇了。 为了自己的秘密,她很可能要下杀手。 一念及此,他望向淮南王的所在,说道,“跟本王来。” 既然没有西戎骑兵,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说罢,他纵马向羁押淮南王的禁军而去。 “保护殿下。”赵文赵武喝一声,领着藩军骑兵随宁安而去。 徐华则对报信的紫华卫道,“通知所有紫华卫,暗中保护殿下。” 紫华卫领命而去,消失在黑暗中。 羁押天牢囚犯的禁军被安排在长安普通官员的后面,与最前面的队伍相隔足有十里之远。 一番疾驰,宁安很快到了羁押队伍附近。 果然,正如他预料的一样,这里正在发生一场大的混乱。 因假消息而仓皇逃王的百姓已将禁军的队伍冲散。 关押着囚犯的牢车如同激流中的一块块石头,孤零零的。 而在混乱中,一群黑衣人正在与仅剩的禁军厮杀。 禁军士兵本就让西戎骑兵来袭的消息吓坏了。 仅仅抵抗了一小会儿,便仓皇向潼关跑去,不再管牢车。 黑衣人这时纷纷爬上牢车,一个个辨认里面的囚犯。 见状,宁安不再迟疑,抽出马刀,直指黑衣人,喝道,“杀。” 在他的命令下,藩军骑兵冲向了黑衣人。 正专心寻找囚犯的黑衣人何曾想到会有骑兵突然杀过来。 面对穿着盔甲又数量众多的藩军骑兵,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丢下数十具尸体,便逃入混乱的人流中。 ps:实在抱歉,本来准备多更的,但和老婆吵架了,心情不好,没写出来,明天一定多更。 第404章 真相 第404章 真相 “殿下,找到淮南王了。” 赶走了黑衣人,赵文赵武便在囚车中搜寻起来。 一番询问,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关押淮南王的囚车。 宁安下马,在赵武的引领下来到淮南王的囚车前。 只见淮南王蹲在囚车的角落里,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嘴里兀自说着什么,还是那副疯癫的样子。 摇了摇头,宁安见禁军人人只顾着逃命,没人继续回来护送,便命藩军骑兵驱赶马车,将这些囚犯带往潼关。 “把淮南王的囚车单独带走,等他和那个老妇见了面,之后再带回。”回去的路上,宁安吩咐赵武。 现在,这些囚车由他看押,自然有操作的空间。 转过头,他又对赵文道,“你领部分骑兵沿着迁徙队伍辟谣,防止混乱继续扩大。” 赵武赵文同声应是,纵马向不同方向而去。 待二人离去,宁安望了眼迁徙队伍的后方,又望了眼前方。 随着虚假消息的扩散,后面的人不断往前,前面的人又堵在了狭窄的潼关门洞处。 再继续下去,难免发出大规模的踩踏事件。 到时候,也不必西戎骑兵出马,众多百姓反倒要死在自己人的脚底下。 想到这,他脑海里浮现长福公主脸庞。 只觉这位美艳绝伦的姑姑真有着蛇蝎一般歹毒的心肠。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恐怕葬送整个大宁也愿意。 正恨恨想着,宁安见迁徙队伍里有人逆向而行,向他而来,似乎穿着皇城司的服侍。 来到近前,宁安发现竟然是吴毅。 “殿下……”吴毅见到宁安,急忙附耳轻轻说了几句。 宁安面色古怪,随即轻轻笑起来,“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长福公主,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嘿嘿,既然如此,本王就陪你玩一玩,看你有什么花样。 吴毅道,“殿下且先入城。” 宁安点点头,一面向潼关而去,一面又给赵武去了道新命令,让他带着淮南王在把老妇人带着,随他入城。 潼关的城门由禁军士兵把守着。 随着赵文等藩军骑兵纵马来回奔驰辟谣,迁徙队伍逐渐恢复了秩序,有条不紊通过,进入潼关。 宁安等待了一会儿,顺利来到潼关内部。 这时,他带着护卫,押着淮南王和那老妇人跟着吴毅在黑暗中穿梭,去往吴毅说的目的地。 路上,他有意无意打量淮南王和老妇人。 那老妇人虽然年岁已老,但骨像很好,年轻人大概是个美人。 见到淮南王,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而淮南王还是疯疯癫癫的样子。 跟着吴毅过了两条巷子,拐了六个弯。 最终,一行人停下。 他们面前是个宽敞的四合院,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对着大门的正堂门前也挂着灯笼。 正堂的门开着,屋内点着油灯,窗纸上人影晃动。 “殿下,就是这里。”吴毅向宁安挤了挤眼睛,“卑下已经全部布置妥当,不会有危险。” 宁安缓缓点头,进入院子。 这时,有两个皇城司人员上前,将淮南王和老妇人领走。 宁安则径直往正堂里去。 他刚迈入正堂,忽然院子大门“轰”的一声关上。 接着,正堂的门也被关上。 “咯咯咯……”一阵笑声随即从正堂内间的屋里传来,似乎十分得意。 宁安面色一沉,“长福公主。” “是我。”笑声正是来自长福公主。 她身穿鹅黄色抹胸,外罩碧绿窄袖对襟,露出胸前一抹雪白。 下穿紫色褶裙,脚踩鸳鸯刺绣红船靴,一副夏日清凉打扮。 “姑姑好本事,没想到连皇城司的人也能收买。” 不得不说,成熟美艳的长福公主配合这身装扮,对男人来说无疑于极致诱惑。 但宁安只觉背后凉飕飕的。 虽然吴毅事前已经与通了气,但他觉得还是要小心加上小心。 “比起你,这又算得了什么,没想到你竟然能够怀疑起我的身世来。”长福公主似乎自觉一切胜券在握,根本不怕宁安。 来到宁安面前,一只搭在宁安的肩膀上,绕着宁安踱步一圈。 宁安道,“看来,淮南王说对了,不然姑姑也不会袭击本王的人抢那老妇人,也不会去劫持淮南王。” 长福哼了一声,“是真的还是假的,以后都与你没有关系了,反正你活不过今晚。” 顿了下,她继续道,“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没想到你竟然能从淮南王这个疯子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 “说实话,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云裳那个老婆子,现在这对苦命鸳鸯终于要死在一起了,我也算做了件好事。” 宁安道,“原来她叫云裳,这个名字不错。” 长福公主露出讥讽之色,“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可是她入宫之后,淮南王亲自为她取的。” 眼中忽的隐现痛苦之色,她低声道,“至少他们还能死在一起,我呢?” 一句说完,她似乎失去了耐心,指向宁安道,“和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来人,杀了他!”、 宁安往后退了一步,“慢,今日本王自认栽在你的手里了,不过,本王想要死个明白。” “废话真多,杀了他。”长福公主又喝了一声。 宁安又道,“姑姑何必如此绝情,怎么说,我也帮过你,让你的长福楼昌盛至今。” 长福公主闻言,神色稍微缓和了些,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宁安道,“有很多,长安时绑架本王的是不是姑姑,晋州龙脉中的那个女子又是不是姑姑,长福里又是不是姑姑故意陷害,这西戎打破萧关,是不是也有姑姑在内策应。” 长福公主拢了拢鬓边的发丝,轻轻笑了两声,“绑架你的是我,那时我还想依仗你多赚些银子,没杀你。” “这件事,你倒是应该谢我,否则你怎么与那茗香花魁一亲芳泽?” “龙脉中的也的确是我,长福楼的确也是故意陷害,这是受人所托,要把你留在长安,待西戎围了长安,破城之后结果了你。” “至于破关这件事,的确与我也有关系,但更大的功劳却是另外一个人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第405章 反常 第405章 反常 油灯忽明忽暗。 宁安盯着墙壁上二人的影子,惊讶道,“另有他人?” 长福公主点点头,“大宁眼看着要房倒屋塌,身具野心之人可不少,一个个都抢着要当那皇帝。” 说到这里,她捏了捏宁安的脸,笑容妖媚,“好了,现在你该去死了,过不了多久,你父皇就会知道你贼心不死,趁乱欲对我不轨,而我则失手杀掉了你。” 宁安眉头挑了挑,心头怒极,他生平最恨别人污蔑他。 死后还要背负骂名,还有比这更歹毒的吗? 眼睛眯了眯,他质问道,“姑姑要杀就杀,何必如此羞辱我。” 长福公主柳眉倒竖,哼道“对你们皇家的人,就该如此。” 扬起手,她喝道,“还不动手!” 等了片刻,没人回应。 长福公主蹙起眉头,望向门口,“还不进来。” 他的话音落下,就见把守门口的两个人软软倒地。 见状,她不由吃了一惊。 再回头看宁安,只见宁安嘴角上扬,露出促狭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长福公主妖媚的脸上失了色。 宁安这时缓缓道,“姑姑,这个世间聪明人很多,不要以为自己最聪明。” 说罢,他向前逼了两步,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 见宁安的目光忽然变得像每个觊觎她的男人一样,她登时慌了神。 退了几步,她道,“你想干什么?” “姑姑不是要本王欺凌你,好让父皇知道吗?本王成全姑姑而已。”宁安咬着牙说道。 他已对这个女人恨极,现在只想施以报复。 长福公主雪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斥道,“你敢!” 从袖口抽出匕首,她直刺宁安,动作矫捷。 “难怪姑姑敢一个人在屋子里独自面对本王,原来会点拳脚。”宁安嗤笑一声。 他的师父可是冷铁这位军中教头。 自己又在战场与金兵厮杀过,身后和心里素质岂是长福公主能比的。 见匕首过来,他看准时机,抄手抓住了长福公主的手腕,一掰,长福公主的匕首便脱落下来。 随即,宁安将长福公主一拽,拦腰将其抱起,直入内间,屋内顿时传出撕扯衣服以及长福公主的尖叫声。 此时,月已中天。 因为巨量逃亡百姓的涌入,整个潼关乱糟糟的,一片喧嚣。 没有人注意,也没有在意这座四合院里在发生什么。 渐渐,月亮消失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正堂里,宁安整理着装,床上的长福公主不着片缕,侧对着墙,如一团雪。 望着东方的天色,宁安瞥了眼长福公主,细思该如何处置。 不多时,赵武忽然疾步过来,立在门外,道,“殿下,门口来了禁军,要进来搜查,说不见了长福公主,皇上命他们寻找。” 宁安皱了皱眉头,他这位父皇对长福这位假公主倒是一如既往的关心。 刚刚他想了很多,但现在俨然什么都不能做了。 如果阻拦禁军,禁军必然会生疑。 可如果禁军见到了床上的长福公主,他的麻烦也来了。 不过,他倒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担心。 他发现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假公主,即便无功,也不会有过。 一念及此,他道,“让他们进来。” 转过身,他就要回去给长福公主披上衣服。 可一转身,他登时愣住了,只见长福公主已经穿上了衣服,走了出来。 恰在这时,禁军涌入了四合院,见到长福公主,禁军说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与东海王在一起?” 长福公主,淡然道,“昨夜本宫实在太乏了,就在这里歇息了,东海王担心城内混乱,便在此陪着,保护本宫的安全。” 走下台阶,她回头望了眼宁安,神色如常,“东海王,昨夜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转过身,她头也不回,向四合院外走去。 宁安怔了怔。 他以为长福公主会歇斯底里,但却没想到她如此淡然。 待禁军离去,徐华出现在门口。 望了眼长福公主的离去方向,他来到宁安面前,说道,“殿下,出大事了,长福公主的身世牵扯重大。” 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他交给宁安,“那个婆子全说了。” 宁安接过纸张,扫了眼,也是微微吃了一惊。 眼睛转了转,他将纸张塞入怀中,立刻去见宁淳。 他和长福公主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化解。 现在,长福公主安然离去,如果他不抢占先机,向宁淳道出实情。 这位长福公主必然还要仗着自己的身份为非作歹。 而且,她离去时候淡然,可宁安看得出,这淡然是愤怒之极后的平静。 皇帝宁淳入关之后,暂居于潼关内的将军府。 径直到了将军府,宁安在将军府书房见到了皇帝宁淳。 这时,皇帝宁淳正和韦山说什么。 他听见“皇城司的人怎么会让人敲了闷棍。”之类的。 听见这些,宁安一阵好笑。 他们说的怕就是吴毅了。 皇城司势力盘根错节,任何背景干净,又得势的新人必然会受到拉拢。 吴毅也一样。 之前长福公主几次拉拢他,他都没有理会。 直到长福公主陷害东海王,他才假意与之交接,实则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查清真相。 而察觉到他这个东海王在窥探她的身份之后,这位公主似乎十分着急。 再所有计策俱都失败之后,她病例乱投医,决定利用吴毅引他到四合院。 宁安也就顺势将计就计了。 “东海王,你勘破西戎骑兵来袭的假象,又是立了一功。”见到宁安,宁淳轻轻笑了起来,神态轻松。 而入关前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 宁安道:“儿臣也只是凑巧发现了其中的猫腻,而且这件事的背后主谋,很可能是……” “很可能是什么?”宁淳见宁安吞吞吐吐,不由问道。 宁安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徐华给他的那张纸呈递了上去。 宁淳接过,看了遍,浑身一震。 缓缓放下纸条,他对宁安道:“这件事关乎皇家颜面,你不可泄露一丝半点,另外,这件事你不要再过问,朕自有计较。” 第406章 诡异态度 第406章 诡异态度 “是……父皇,另外,此番西戎攻破萧关,她也可能参与其中,还望父皇警惕。” 宁安微微讶异,皇帝宁淳的态度过于平静。 担心这位帝王不够重视,他又补充了一句。 宁淳的面色愈发难堪,他点点头,“长福刚刚倒是来过。” “她说她想起来了,那日酒楼里,是她的那个婢女故意陷害你,你是无辜的。” 宁安愣了下,长福公主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随即,他突然意识到皇帝宁淳可能根本不信他。 仅仅认为他是因为酒楼里那件事与长福公主有了嫌隙,故意针对她。 而长福公主特意来为他洗刷冤屈,重提此事,让他这位父皇更相信是此原因了。 见宁安不说话,宁淳继续道,“这件事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待抵达洛城,朕会补偿你的,好了,你且回去歇息,不久又要出发了。” 宁安本想继续掰扯,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淮南王是个疯子,那个云裳又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 她的一纸供述,皇帝宁淳愿意相信,便是真的。 不愿意相信,它就是假的。 这里又没法搞亲子鉴定,滴血认亲这个东西也是虚假的玩意,根本行不通。 说起来,这还真是笔糊涂账了。 当时,在四合院里若不是长福公主亲口承认,他倒也要怀疑一下。 然而,现在长福公主只要咬死口不承认,真真假假就说不清。 应了声是,他转身离去。 即便一时无法扳倒长福公主,但他相信至少在宁淳心里钉了根钉子。 待宁安的身影消失,宁淳命韦山点燃油灯。 他将宁安那张写满供述的纸一角置于火焰上面。 纸瞬间燃烧起来,最终化为灰烬,散落一地。 转向韦山,他道,“你让皇城司将长福公主身边的人处理掉,再派人看住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随时回禀给朕。” “是,皇上。”韦山应了声,“没想到东海王竟然能查到此事,真是令人意外,这件事必然是东海王在天牢时候诱导淮南王说的。” 宁淳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这么多年,淮南王也没有开过口,他有这个本事,朕倒是安心了,当下形势混乱,他倒是可堪一用。” 韦山点点头,“皇上说的极是,到了洛城之后,需要东海王的地方会很多。”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宁淳叹了口气,负手离开书房。 韦山苦笑一声,知晓这个秘密的人,还能活的人可不多了。 …… 宁安从将军府出来,便去见了萧皇后。 萧皇后担心了一夜,见到宁安便搂住,“心肝,心肝”的叫个不停,闹的宁安老脸都红了。 这位皇后对嫡子真不是一般的宠溺。 “素水去哪儿了?”一番母慈子孝,萧皇后问了句。 “现在她应该在晋州了。”宁安笑道。 萧皇后松了口气,“这就好,哼,我倒也看看他李家还怎么向你要人。” 她对李家自然不满,只是她这个萧皇后失去了萧家的庇护,如今也拿李家没办法。 顿了下,她继续道,“现在到处乱糟糟的,你可要注意安全,听说皇城司的那个吴副指挥使昨夜让人刺了一刀,其他人被敲了闷棍,公主府还死了几个人。” “是,母后。”宁安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件事当然是他与吴毅的一次良好配合。 如果吴毅不受伤,长福公主必然要怀疑到吴毅头上。 所以,他们演了一场苦肉计。 那就是,吴毅手下出了叛徒,泄露了计划。 东海王府提前准备,拆穿了计谋,制住了皇城司的人,杀了长福公主埋伏的人。 但事实上,真正出手的是吴毅他们,王府的人是后来才过来接手的。 而长福公主永远不会了解真相。 “另外,到洛城之后,你便尽早回封土去,那里才是你的依仗。” “与你父皇的言谈中,能看出他是有意要用你。” “只是这是好事,也是坏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帝王家无情,母妃不愿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但你要让自己的封土强盛到让所有人顾忌,这样才能安享一世富贵。”萧皇后握住宁安的手,谆谆教诲。 宁安笑道,“也只有母后时时刻刻为孩儿着想了。” 萧皇后白了眼宁安,“你知道就行,你要是念母后的好,那就等迎娶了王妃,给母后一个白胖孙子抱抱。” 宁安挠了挠头,心情如同每个被催婚的男子。 打了个哈哈,他逃也似跑了,气的萧皇后直跺脚。 第407章 洛城 第407章 洛城 “这长安府马上就不是大宁的了。” 潼关城头,宁安从萧皇后处离开,便径直来到这里。 此时,太阳冲破朝霞,万道金光从东向西掠过,照射在长安府富饶的土地上。 徐华随侍在宁安身侧,无限感慨。 宁安默然不语,他的视线落在争相入城的百姓身上,又延伸到极远处。 妃嫔和朝臣们安全了,但百姓的苦难行军才刚刚开始。 值此乱世,他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收回目光,他问道,“淮南王和云裳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回殿下,他们在前往晋州的路上了。”徐华道。 宁安点了点头,他不准备把淮南王和云裳交出来。 反正那天晚上注定是笔糊涂账。 握着这两人,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用处。 又在城墙上呆了会儿,宁安回去歇息了。 第二天,皇帝宁淳再次乘坐龙辇向洛城而去。 潼关距离洛城四百余里,又是六日的跋涉,迁都队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宁安前往晋州的时候,经过一次洛城。 奉命入京之后,又路过这里一次。 此番是第三次来到这座大宁陪都。 进入洛城,皇帝宁淳领着妃嫔们径直去了宸华宫。 在洛城有田宅的勋贵,大臣,豪商也都各自过去落脚。 没有的,则当即打发下人或去采办,或是租赁。 这些权贵倒还好,最苦的是百姓。 他们从有产的良民陡然间沦为流民,其苦万状。 皇帝宁淳抵达宸华宫没多久便令皇子及重臣前往承庆殿议事。 迁都之后,千头万绪需要理个清楚。 宁安抵达承庆殿的时候,皇子和朝臣基本齐了。 宁淳已经在与上官云等大臣议事。 宁安听了听,商讨的事情似乎关乎迁徙过来的百姓。 “可以预见的是,今后陆陆续续将会有两三百万的百姓逃出长安府。” “如果这些百姓得不到妥善的安置,只怕会激起民变。”上官云对宁淳说道。 杨为先罕见没有拆上官云的台,他道,“臣也是这么以为的。” 宁淳抚了抚额头,“朕当然知道,所以才让你们想办法,你们反倒来问朕。” 说罢,他瞥了眼宁安,“东海王,你以为呢?” 宁安怔了下,以往上朝的时候,皇帝宁淳是能不理会他就不理会他。 这么主动还是头一次。 沉吟了下,他道,“儿臣以为,这件事很容易解决,百姓们失去了田宅,便再给他们田宅,让他们安居乐业即可。” 太子撇了撇嘴,“如若有这么多田宅,父皇也就不会犯愁了。” “这洛城的田宅还不够勋贵和群臣们分的,又怎么会有多出来的,分给百姓。” 宁安根本不理睬太子。 但他很清楚,太子虽然在讥讽他,说的却是实话。 无论皇帝宁淳还是大臣们,他们自然要优先占据优质资源,创造属于自己的舒适生活环境。 而如此一来,这些流落在大街小巷的百姓便显得碍眼。 不过,他早就想到了这件事,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尽管丢失长安府这件事于大宁是件遗憾的事,对于他个人来说,却有一件好处。 晋州乃至真定府人口凋零,他一直在极力补充人口。 眼下,这么多没有着落的百姓到来,岂不是雪中送炭。 于是他道,“洛城的田宅不多,但晋州的田宅多。” 他的话音落下,大殿上安静了一会儿。 宁淳微微笑道,“你的意思是引这些失去田宅的百姓前往晋州?” “是。”宁安回答的很干脆。 这件事是阳谋,他认为无论是皇帝宁淳还是包括杨为先在内的大臣都不会拒绝。 大宁这个王朝发展至今,土地兼并到了极致。 各地方的田宅基本上集中于勋贵和门阀之手。 他们是不可能吐出自己手里的土地去供养这些百姓的。 何况他们的势力范围人口足够多,再多便是负担。 也只有真定府这个地方十分特殊,再他的打击下,豪族基本上消失殆尽,田宅握于王府之手。 “这……”杨为先和萧统对视一眼。 宁安猜对了,他们根本不想把这些百姓安置到各自的势力范围。 然而,他们也不想把这么多百姓送到真定府去,给宁安的封土增加人手。 只是,自己又不愿意要,又不想给宁安,一时纠结起来。 上官云则面露微笑,宁安想的正是他想说的。 宁安不开口,他拿捏不准宁安的心思,也不好开口。 既然宁安自己拦下了这件事,他自然要帮衬。 杜明锦和萧潜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二人又与其他大臣交换了眼神,达成了一致。 第408章 论战 第408章 论战 “皇上,既然东海王愿意承揽,何必枉费一片美意。” 统一了意见,上官云带头出列。 他倒不是纯粹为宁安发声。 而是皇帝既然首先把此事拿出来议论,那么足见在这位帝王心中,这件事亟待解决。 从古至今,居无定所的流民便是极大的隐患。 有时候只需要一点火苗,他们就会从流民转为流寇。 当前,大宁已经痛失长安的皇城,皇帝宁淳是不想这座陪都出乱子。 “臣附议!”杜明锦紧随其后,他正色道,“皇上,迁都洛城之后,真定府便是皇城北方的屏障。” “东海王的晋州因长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分外贫瘠,而这导致了其封土荒废的田宅极多。” “若是以这些田宅供养长安府出逃的百姓,流民之患可解也。” 萧潜道,“这只是其一,按忠勇侯的意思,西戎与金国已私下媾和,西戎攻占长安府,金国也出了不少的力。” “如果臣没有猜错,今后西戎与金国必一个在西,一个在北,两面夹击。” “尽管洛城西有潼关之险,北有黄河天堑,但我大宁要同时应对西戎和金国,南方又要抵御大陈,只是依靠朝廷兵马怕是力有不逮。” 宁淳缓缓点头,萧潜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上官云接口道,“高祖当年分封藩王为的是以藩王的封土为藩屏,保护大宁免受异族的刀兵。” “以臣愚见,值此危难时刻,当倚重众藩王,为朝廷解忧排难。” “所以,东海王若能妥善安置这些长安府的百姓,将众人用于镇守北塞三关,使洛城之北免于金国的威胁,实乃善莫大焉。” 宁淳微微点头,从宁安击败完颜宗泽初始,他便有了重视藩王的想法。 他当然清楚这是一把双刃剑。 藩王实力的扩充会滋长其野心。 但眼下的大宁已经是行将就木的重病之人。 哪怕这药有毒,但只有一丝可能让大宁渡过难关,他也得喝下。 杨为先,萧统,太子及三皇子连连色变。 上官云等人一心为公,但在他们眼中,却是已经与东海王穿了一条裤子。 但是,他们又偏偏无法辩驳。 他们将私利看的比大宁还重要,可他们也懂现在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时候。 勋贵失去长安府,实力再次受损,他们的势力范围便只剩下洛京府,汴梁府,淮南府以及南荆府。 若是潼关或北塞三关再出事,他们将失去更多。 只有维持一段平稳的日子,他们方能恢复些许元气。 杨为先代表的门阀也是同样的想法。 朝廷允许他们建立团练才过去没多久,他们羽翼未丰。 他们想要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宁,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 然而,摇摇欲坠不是就此倒下。 何况,他们手握太子。 太子顺利登基,门阀从此挣脱束缚便罢了,如果不能,他们再推一把不迟。 他们正想着,忽然见齐王上前几步,朗声道,“皇上,藩屏皇家乃是我等藩王毕生之责,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东海王以六万藩军抵御完颜宗泽十八万大军,此壮举固然可歌可泣,只是那一战金国不过牛刀小试。” “愚弟又得到信报,乃蛮人一心西征,无暇东顾,金国自此便可抽出手来,全力南下。” “到时候,仅凭东海王与愚弟的藩军,怕是难以支撑。” 宁安怔了下,瞥了眼一本正经的齐王。 这个家伙处处拿它当话头,真不是一般的损。 一个藩王亲口要求皇帝允许扩兵,也不怕招个谋反的名头。 细想一下,他又觉得齐王有些胆色。 这个时候提及此事,也是看穿了宁淳的心思,抓住了时机。 果然,宁淳听了,脸色一沉,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皇上,万万不可。”杨为先和萧统急了。 东海王手握六万藩兵便足以让他们头疼了,再允许其扩大藩军数量,今后必将更难以对付。 对他们而言,东海王依靠这六万藩军与金国在北塞三关打生打死,相互消耗就够了。 萧统更是直言道,“皇上,你忘了当年的北海侯之乱吗?淮南王现在还活着呢。” 齐王闻言,冷笑一声,“淮南王是藩王不假,北海侯可是实打实的勋贵,再说,当年淮南王也是受了北海侯的蛊惑。” “萧中书提这个例子,未免不妥,好似只有藩王才能谋反作乱,可自大宁立国至今,犯上谋逆的藩王又有几人?” 萧统大怒,北海侯一直是勋贵们的污点,他剧烈咳嗽了数声,道,“多与少又有什么想干,真的有了谋逆之心,一切便都晚了。” 齐王针锋相对,“你的意思是我和东海王扩兵会谋反,你们勋贵把持禁军,门阀大搞团练,就是忠君为国。” 转向宁淳,他悲声道,“皇上,还请削了愚弟的藩王头衔,原来我皇家之人,还不如外人可靠。” “齐王此言差矣,俱都为皇上效命,何来内外之分。”杨为先阴阳怪气。 “……” 接下来,众人你一言,我一句便争吵起来,越来越多的大臣加入其中。 有为齐王撑腰的,有为杨为先等人鼓气的,闹的承庆殿乱糟糟。 皇帝宁淳更是眉头深锁。 他心中厌烦,齐王,杨为先,萧统吵来吵去,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望向眼观鼻,鼻观心的宁安,他只觉这位嫡子比他们可爱的多。 一拍龙椅,他道,“安静,东海王你且随朕到御书房中,其他人留在这里等候。” 说罢,他起身去了。 宁安跟了上去,只觉众人的目光仿佛像刺,扎的他浑身难受。 尤其是太子和三皇子的。 到了御书房,宁淳直言,“这次北塞三关之战,你和齐王各有功劳,如此奇功,仅仅赏赐你们银钱未免太薄。 “而今后你与齐王职责更重,可能会与金国交兵不断,这恐怕也是齐王担心的,才有扩兵之论。” 顿了下,他继续道,“而按照祖制,朝廷面临倾覆之危,可解禁藩军数额上限,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第409章 讨价 第409章 讨价 “兹事体大,儿臣不敢妄言,一切全由父皇定夺。” 宁安心里的想法当然是和齐王是一样的。 北塞三关之战如果不是藩军的数目过少,岂会战死那么多将士。 而且正如齐王所言,下次金国大军再度南下,必然准备的会更加充分。 没有了乃蛮的威胁,金国出手定会极为凶狠。 更何况,长安府已经陷落。 西戎占领长安府后,必在潼关之侧驻扎重兵,与金国相互配合。 当下以朝廷兵马的数量,能同时对付大陈和西戎就不错了。 到时候金国来犯,根本不可能有余力支援。 “这御书房里只有你我二人,就不要装腔作势了,以前你在朕面前不是什么混账话都敢说吗?”宁淳瞪了眼宁安。 宁安怔了下,宁淳这话倒是不假。 以前的废太子的确如此。 不等宁安说话,宁淳忽然转移话题,问道,“在长安的时候,朕没有来得及问你,你以六万藩军击败了完颜宗泽,所用的火器与盔甲究竟从何而来?” 宁安暗道,这一问到底还是来了。 这件事本就不可能瞒得过大宁的群臣。 毕竟北塞三关一战,金人全部见识了,消息不走露是不可能的。 针对这一问,在前往长安前,他便有了底稿,于是道,“王昌龄教的。” “王昌龄,果然有此人?”宁淳吃了一惊。 至今有许多人在怀疑东海王得到了高人指点。 他也有所怀疑,只是迟迟查不到证据,便只能半信半疑。 “有,不过他来去无踪,本王也摸不准他的行迹。”宁安说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 他觉得也只有这个借口能让皇帝宁淳信服。 而从皇帝宁淳的表情来看,他的确是信了。 知子莫若父,如果宁安承认是自己的本事,这位帝王就要怀疑了。 这位嫡子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是能掂量出来的。 宁安也需要这个借口,今后他还要鼓捣出更多东西的。 “遇到如此化外高人,乃是你的福气。”宁淳神色羡慕。 他很是可惜这位王昌龄不能为己所用。 撇过这件事遗憾的事,他一队眼睛盯着宁安,缓缓说道,“这特殊的雷火与盔甲于你的藩军大有裨益,若用于朝廷禁军,想必也是如虎添翼。” 说完,他似乎期待着什么。 宁安很想翻白眼,宁淳的意思简单,想要他把雷火和板甲的技艺交出来。 这他也同样早有计较。 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长叹口气,说起了其他的东西,“父皇,过了黄河,往北而去,越往北越是人烟罕至。” “刚到晋州的时候,儿臣还见到许多人家,全家人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 “因为晋州百姓大量外逃,晋州府衙每年收到的赋税无法应付当年的开支……” 宁安就这么说着,宁淳嘴角渐渐泛起冷笑。 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安道,“父皇,儿臣去了晋州已经够苦了,这稍微有点能拿出手的东西,总不能就这么白白送出?” “大胆,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什么东西又不是朕的,你的自然也是朕的。”宁淳呵斥道。 宁安终于忍不住翻了白眼,“父皇,那你这是明抢了,要是这样,你还不如把儿臣的脑袋砍了,那真是什么都是父皇得了。” “你这个混……”宁淳见自己这位嫡子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也没了招。 以前,他吓唬东海王总能见效,这次竟然没用。 想到宁安刚刚说的,他沉吟了一会儿,又打起了其他注意,“你说不能白白送给朕,那么就是想与朕交换喽?” 宁安点点头,“制造雷火的法子简单,儿臣可以拱手交给父皇,不过板甲的锻造技艺,恕儿臣不能。” “而且,儿臣以为,不交板甲技艺的好处,要大于交出技艺的好处。” 宁淳“哦?”了一声。 宁安继续道,“父皇真正想要的是板甲,那么朝廷只需向儿臣采买即可。” “而一旦交出技艺,儿臣保证过不了多久,西戎,金国,大陈便都会掌握。” 宁淳闻言,缓缓点头,显然认同了宁安的说法。 西戎,金国在大宁的暗探无数,难保不会有内鬼出卖盔甲的锻造技艺。 萧关他们尚且能出卖,还有什么他们不能卖的。 这么一想,他倒是觉得东海王说的极为有道理。 技艺学来,工匠也要耗费时间学习,采买材料锻造,还要承担丢失技艺的风险。 而向东海王采购,快速便捷,可谓造不如买。 宁安一直在打量宁淳的表情,见宁淳微微点头,他心里松了口气。 这场博弈,他赢了。 “这样倒也合情合理。”宁淳背负双手,向前走了几步,“不过,你可不要狮子大开口,否则朕饶不了你。” “不会,不会,儿臣保证每套板甲的价格比兵仗司匠人锻造的便宜。”宁安道。 兵仗司的匠人手工锻造板甲,一套成本至少要三十两。 而晋州锻造板甲的一套流程已经相当成熟,成本可能只有其一半。 他卖三十两,赚十五两不过分? 想到这,宁安嘴角露出奸商独有的笑容。 宁淳自然不懂其中的弯弯绕。 宁安说的这么真诚,他也就信了。 似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挥手让宁安回去。 随即,他在韦山的侍奉下,再次回到了承庆殿。 这时,大殿上的争吵还未结束。 齐王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打人的样子。 宁淳猛拍龙椅,喝道,“肃静。” 众人见皇帝发怒,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皇帝发话。 目光在群臣脸上一一扫过,宁淳道,“在长安之时,朕召见东海王与齐王,欲就北塞三关之事,论功行赏。” “此事因迁都耽搁了,今日便再次提起,刚刚,东海王在御书房又将雷火的工艺交出,同时愿意向朝廷供应战胜金人的盔甲,这又是一功。” “双功叠加,朕欲给与东海王六万藩军名额,今后其可掌兵十二万,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他一直在注意杨为先等人。 见他们又惊又怒,马上要出言反对,便立刻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接下来,他自有一番言语将他们打发了。 第410章 总揽 第410章 总揽 “另外,鉴于齐王之功,给予其四万藩军名额,共可掌十万兵马。” “其他诸藩王可得两万藩军名额,以履行其护佑大宁之职责。” 沉吟了一会儿,宁淳继续说道。 “谢皇上隆恩。”齐王一喜,不忘向杨为先投去得意的眼神。 他早就对把持朝堂的门阀和勋贵不满。 在他心中,大宁是皇家的大宁,怎能容他们骑在诸位藩王的头上。 奈何,历代先君俱都防藩王甚于防门阀与勋贵,这才致使他们尾大不掉。 而到了他这位皇兄登基为帝,也没有任何改观。 内心里,他对这位皇兄颇多微词。 就着这次机会,他是终于忍不住,道出了心中所想。 至于这位皇兄是否会因此不满,他也浑不在意。 除非,他想挑起一场皇族内乱。 但看眼下大宁样子,他这位皇兄肯定不想再添一桩乱子。 杨为先和萧统原本想极力反对。 现在却是哑火了。 朝堂上的事很复杂,也很简单。 说到底,各方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 如果好处仅仅是东海王和齐王的,他们自然要阻止。 但这好处要是落在他们头上,又是不同了。 譬如,去了益州的蜀王和去了宁州的宁王是他们自己人。 他们没有寸功,反得了封赏,白捡的便宜丢了岂不是可惜。 正是想到此处,二人决定闭嘴不言。 宁淳倒是有些担心杨为先和萧统继续纠缠,见他们老老实实的,心里松了口气。 他一向善于平衡各方势力,这次的手段依旧效果绝佳。 敲定封赏的事,宁淳再次想起涌入洛城的众多百姓。 他望向宁安,缓声道,“东海王,你的晋州能接纳多少百姓?这一个人便是一张吃饭的嘴,切莫为了收揽而收揽,最终出了乱子。” “父皇放心,儿臣自有计较,如若实在安排不下,也可把他们安置在真定府其他州。”宁安说道。 他懂宁淳的意思,接收了这些百姓,就得养活这帮百姓。 这也是杨为先和萧统不愿意碰触这些百姓的原因之一。 人口多有好处,也有坏处。 历史上,但凡人口密集的地方发生干旱洪灾,朝廷又无力赈济,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民乱。 到了饿死关头,人与野兽无异,到时候还谈什么仁义道德,忠君为国。 只要能活着,他们什么事都敢干。 也每到这个时候,再有野心之人蛊惑,一场大乱就来了。 “有这句话就好办了,这逃离的百姓,东海王尽数可引入晋州。”杨为先像是抓住了什么,抢说道。 萧统点点头,“如今国库空虚,又要应付各方战事,东海王若能独自供养这些百姓,也是为朝廷分忧了。” 对于东海王引入百姓这件事,他们起初是纠结的。 不过,一开始他们是怕东海王引入了百姓,朝廷还要给钱粮养。 现在东海王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他们正是巴不得。 倒是要看看东海王如何养活这么多张嘴。 上官云皱了皱眉头,他向宁安投去疑惑的眼神。 暗道东海王一个如此聪慧的人,怎么这时候反倒犯傻了。 宁安装作没看见,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倒不是财大气粗,而是不想引入逃往百姓这件事上再横生枝节。 晋州乃至真定府最缺的便是人口。 一直以来,引入人口也是他给许长卿的第一要务。 现在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要千方百计抓住。 再者,他又不需要一直养着这些百姓。 分了田产之外,只需过了一个收获季,他们便能吃到自己种的粮食了。 当然,在这之前,他需要至少三个月的口粮以及耕种所需的粮食。 晋州是没有这么多粮食的,只能通过商贸去买。 但他很清楚,杨为先和萧统一定会捣乱。 不过,他不怕,因为过不了多久,他自会让二人乖乖把粮食给他送来。 宁安不提,皇帝宁淳也乐于不提。 他且要看看东海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再考虑是否帮他一把。 “父皇,逃亡的百姓自有儿臣来处置,不过当下还有一件要事,急需定下。”宁安一直在注意宁淳的表情,隐隐猜出他的心思之后。 他决定趁热打铁,在宁淳心里还稍微有点愧疚的时候,达成自己的第二个目的。 “什么事?”宁淳心里本能一紧。 东海王现在说是紧要的事,想必定是紧要的事了。 宁安坦然道,“真定府知府汤文谋反作乱,已让儿臣收押,当下晋州之外的真定府各州群龙无首,儿臣以为当推选出新任知府,总揽真定府事务。” 宁安此言一出,承庆殿上的火药味顿时又变的浓厚起来。 第411章 对骂 第411章 对骂 “汤文和?哼,这个杀才!” 宁淳早早便得知汤文和谋反之事。 只是这一连串的变故令他无瑕顾及。 宁安再次提起,一股怒气自他脚底直窜头顶。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睁开眼睛,他冷冷道,“这个汤文和也不必押解往洛城,你自己处置便了。” 顿了下,他问宁安,“这真定府知府,你觉得谁合适?” 他如此说,眼睛却盯着萧统和三皇子,责怪之意毫无掩饰。 这汤文和是三皇子和萧统举荐的。 如今出了事,他们不能说一分责任没有。 萧统和三皇子碰触宁淳的目光,同时低下头,浑身不自在。 宁安乐见二人吃瘪,心中冷笑,他接口道,“儿臣以为萧潜合适。” 萧潜正在袖笼里掐着手指练习仆算之术。 宁安这句直如惊雷,让他浑身一震。 望向宁安,他不断使眼色,言下之意,你为何如此害我? 对他而言,洛城现在虽然乱糟糟的,但过不了多久,便会像长安一样繁华起来。 毕竟因为提前获悉西戎攻破萧关的消息,迁都虽临时起意,也相当混乱,可已经让财富上的损失减到最小。 再者,世事变迁,他早就认为长安城不适合再作为一个王朝的皇城。 大宁立国之后,南方空前繁荣,无论是商贸还是粮食都已超越战乱频繁的北方。 长安城内的粮食供应,一度是从江南通过运河进入黄河,再从黄河逆流而上从狭窄的支流渭河运往长安。 定都洛城之后,运输路线将大大减少,也会方便许多。 这样一个舒适的地方,他自然不忍离去。 所以,宁安提他的名字,他十分不乐意。 宁淳嘴角微微上扬,他瞥了眼萧潜,后者立刻收起小动作,老实起来。 他有此一问,便是有意主推宁安挑选的人。 这位东海王在晋州站稳了脚跟,剿灭汤文和的时候,又把真定府其他州清洗了一遍。 不问他的意见而派遣官员坐镇,这个官员能不能呆得住真是难说。 当然,他不征求东海王意见也是可以的。 但大宁时局十分危险,皇家有暗弱之态,他本就怀着扶持东海王的想法。 真定府知府的人选就不能是个拆东海王台的人。 东海王的藩军从晋州出发,五六日便可到洛城下。 他还指望这位嫡子作为各方势力之一,维持朝局脆弱的平衡以及挡住虎视眈眈的金国。 一念及此,他向众人道,“诸位,你们对萧潜满意与否?” 杨为先当即发声,“皇上,萧潜为人轻浮,痴迷仆算之术,不务正业,知府乃是朝廷大员,真定府又极为特殊,知府往往又兼任大都督之职责,他只怕难以胜任。” 太子阴阳怪气道,“父皇,萧潜可刚刚从牢狱里出来没多久,由他担任真定府知府,怕是难以服众。” 二人说完,他们麾下的大臣纷纷指责起萧潜。 萧潜本来的确很抗拒此事,但杨为先等人一个又一个跳出来骂他。 他额头上的青筋慢慢鼓了起来。 想当年,他虽然不及东海王,也是其他人避之不及的太岁。 手指杨为先,他骂道,“论轻浮,杨某比之杨尚书拍马也不能及,那百香楼里圈养的美姬,尚书一天换一个,半年也不会重样。” “最近尚书走路轻浮,不再有猛虎之相,可要珍重身体才是。” 杨为先怒瞪铜铃似的双眼,呵斥道,“胡说八道,皇上,臣要参萧潜一个诽谤上官之罪。” 萧潜冷冷一笑,却不理会,又看向太子,问道,“听说太子酒后常常关闭殿门,不许任何宫人在侧。” “据说是在用心读书,书名叫《春宫三百六十式》,萧某也想看看,殿下可否一借?” 宁淳眉头一挑。 他废了嫡子宁安之后,有鉴于东海王的浪荡行径,对太子要求极为严厉。 期望太子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太子入主东宫之后,表现也的确很令他满意,早晚请安,不失礼节,友爱诸位皇子,又勤于政务,苦心读书。 现在萧潜忽然这么说,他满心不悦。 注意到宁淳的目光,太子一阵心慌,头上冒起冷汗,他忙道,“父皇,萧潜他是诽谤,他在诽谤儿臣。” “是不是诽谤,皇上只要现在派人去搜查太子的物品,便可知晓。”萧潜蔑笑。 “咳咳,父皇,儿臣以为萧潜的确是真定府知府的不二人选。” 就在这时,三皇子忽然出列打岔。 见众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又把事情拖回真定府知府的人选上,他继续道,“众多周知,萧司业为人耿直,认事不认亲。” “他去了真定府,必然会秉持公正,不会为任何人谋其私利。” 宁淳微微点头,瞥了眼萧统。 萧潜和萧统闹掰的事情,他早有耳闻。 东海王宁安提及萧潜时,他心下也中意。 其实对上官云,杜明锦,萧潜等人,他也绝对放心。 只是二人位高权重,他需要二人留在朝中。 而萧潜只是国子监的司业,东海王又点他名,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杨为先和太子见状,不由虚了。 三皇子出来支持萧潜就等于萧统出来支持。 再加上官云他们,他很难在这件事上吵的过他们。 何况,皇帝宁淳也似乎相中了萧潜。 宁安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推出萧潜便算到了这一步。 萧潜无论怎么说也是萧统的儿子。 萧统这个老狐狸不支持,定也不会反对。 至于他,他只要一个公允的人掌控真定府而已。 毕竟,贪多嚼不烂,他还没让自己的封土晋州富裕起来,根本没有财力和物力兼顾真定府其他州。 第412章 返程 第412章 返程 “其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三皇子之后,皇帝宁淳再次询问其他大臣。 其实,当宁安提名萧潜的时候,他便把萧潜定下了。 关于真定府的事,他势必要偏向东海王一些。 他除了有意要扶持东海王抵御金国外,还有一层顾虑。 这不符合东海王期望的人到了真定府,能呆的下去吗? 既然如此,与其找个人去真定府与东海王内耗,不如选个东海王和他俱都中意的人。 这萧潜便是他中意的。 尽管他是东海王的舅舅,二者关系极佳,但萧潜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一心只为门户私计,也不会事事纵容东海王。 存了这个心思,他已经准备不顾杨为先和萧统反对,以帝王的权威任命萧潜出任真定府知府兼大都督。 没想到三皇子出来支持,让杨为先的反对变得虚弱无力,倒是省了他不少气力。 想到这,他又瞥了眼萧统。 这个老狐狸不住轻轻咳嗽,一副病弱之态。 注意到宁淳的目光,萧潜故意重重咳嗽了几声。 他本来是要与杨为先等一起反对此事的。 但忽然想到什么,他改变了想法。 当然,他绝不是为了东海王着想,依旧还是为了萧家。 很多年之后,他或许会庆幸这个决定,也可能会因此后悔。 宁淳等了一会儿,见大臣们没有人再出头反对,他便道,“既然如此,此事便这么定了。” “谢皇上恩典。”萧潜不情不愿说道。 他胜利了,但接下来也要去真定府那个贫瘠之地了。 承庆殿上解决了流民和封赏两件要事。 宁淳因长安府陷落而郁郁不爽的心情舒缓了些。 望向宁安,他道,“退朝之后,你便可择日返回封土,皇城西迁之后,北塞三关尤为重要,朕将其交由你来戍守,务必不能出了差错。” “是,父皇!”宁安躬身应是,心中一喜。 他从晋州出来差不多也快一个月了,早就想回去了。 现在有了皇命,他终于可以走了。 剩下讨论的便是迁都之后的琐碎事宜了。 对这些,宁安不感兴趣,挨到朝议结束,他除出了宫,便令赵文赵武收拾东西,第二天启程。 赵文赵武等藩军骑兵早就思乡心切,一个个心里乐开了花,干起活来也特别有劲。 宁安则又去向萧皇后辞行。 萧皇后自是舍不得宁安,但想到自己这位嫡子的封土就在洛城北方,快马一两日就能到,兼之今后真定府知府又是萧潜这位弟弟,她便安心了许多。 只是嘱咐宁安多注意膳食,衣物保暖等事。 之后,他又与上官云和杜明锦辞行。 不过迁都之后事务繁忙,二人都不得空,他也就作罢了。 倒是在上官云临时居住的府邸,他见到了上官云嫣然与杜如月。 长安的报社没有了,上官嫣然正拉着杜如月筹划在洛城重建报社。 “要不要去晋州办报,本王早就想在晋城设立分社了。”闲聊了几句,宁安脱口而出。 真定府之战后,无论是府衙官员还是藩军将士以及晋州的百姓俱都信心大增。 人人自信今后晋州甚至真定府都将不会再遭受金国的铁蹄的践踏。 信心有时候比黄金更重要。 有了信心,百姓才能在安居乐业。 宁安也看到了这点,认为大力发展封土的时机已经到来。 各种想法也随之而来,包括建立覆盖封土的报社,控制舆论。 “不去,我还是留在洛城,等把报社以前的人找回来,再派些人去晋州。”上官嫣然微微红了脸,暗道:没名没分的,你怎能让一女子随你去封土? 宁安没想太多,见上官嫣然不乐意,也就罢了,并说自己明日就要返程,便回去了。 上官嫣然见状,没来由心里一酸,又有些生气,折身回去,关了门。 路上,宁安又想去见萧潜。 但想想又作罢,二人以后反正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也就不趁他现在心情不爽的时候自找霉头。 第二天,他在藩军骑兵的护卫下去了渡口,水师船只载他们到了对岸。 正要向北行,他见齐王的人马乘船顺流而下,往东去了。 为首的大船上,齐王似乎看见了宁安,遥遥挥手,宁安同样挥手回应。 迁都之后,宁淳有意扶持藩王们。 而他和这位齐王获利最大。 毕竟他们一个要戍守北塞三关,一个要配合禁军守住河间府的黄河南岸。 乱世之中,这位皇叔怕已然是一只上得了台面的势力。 眼见船只越来越小,迅速变为一个个小黑点,宁安携众人继续北上,只需四五日,他就能抵达晋州了。 “公主殿下,风大易受凉,还是回去。” 洛城北门楼,长福公主注视着正在远去的宁安一行。 宁淳派来的新婢女提醒了一句。 时节已经入秋,天气微凉。 “闭嘴,本宫要干什么,轮到你插嘴吗?”长福公主冷冷道,望向北方的目光恶狠狠的。 她这位“侄子”让她的计划功败垂成。 也让她身边的亲信遭受了屠戮。 更是在那夜如此欺凌她。 现在,她只想扑过去咬她。 “公主殿下,皇上嘱咐了,公主要听奴婢的。”遭到呵斥的婢女没有丝毫不悦,依旧淡然从容。 长福公主一窒,她先是咬了咬牙,随即笑容如春花绽放,妖媚异常。 轻轻一笑,她道,“好,我们回去。”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望了眼宁安一行,他们的身影已经模糊了。 葱白如玉的纤手握紧,她眼睛闪过一道厉芒,恨声道,“东海王,你给我等着瞧。” …… 与此同时,长安城。 这里已经近乎是座空城。 只有不愿意离乡背土的一些老人还留在这里,不愿跟随迁都队伍前往洛城。 此时,这些老人早已被入城的西戎人家里拽出来,砍杀在街道边,尸体一直铺到皇宫的东华门前。 “王子殿下,这大宁人真是属兔子的,跑的可真快。” 此刻,捷达王子与玄铁骑亦聚拢在这里。 他们大批骑兵汇集之后,终究没能及时追上迁都队伍。 第413章 敌情 第413章 敌情 “兔子跑得再快,也逃脱不了猎人的手。”捷达望向眼潼关方向,嘴角挤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扬鞭策马,他忽然道,“随我入宫,把大宁皇帝老儿的龙椅坐上一坐。” 他身侧的骑兵将领哈哈大笑。 有将领叫道,“大宁皇帝的妃嫔跑了个一干二净,太可惜了,那就借着她们的椒房,让我们和这些美人共度良宵。” 说完,他捏了捏怀里女子的脸。 其他西戎将领肆意狂笑,他们的马上也有妙龄女子。 这是他们路上抢来的。 现在的长安府已经沦为西戎的狩猎场。 没有及时逃出长安府的大宁百姓俱都是他们的猎物。 直奔光明殿,捷达纵马冲入大殿。 望见大宁皇帝宁淳的龙椅,捷达下马,大摇大摆坐了上去。 奉承捷达的西戎将领立在殿下,一本正经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捷达十分畅快,他喝道,“它日再把金国的完颜公主娶回来,我捷达此生无憾。” 他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且年纪已大。 毫无疑问,他将是唯一的继任者。 因此,在西戎,他的权柄与他的父亲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王子殿下已经完成了对金国的许诺,按照约定,金国当把完颜公主送来才是。”将领们见捷达高兴,趁兴说道。 捷达脸上顿时阴沉下来,他道,“金国要求我们围困长安,俘获大宁皇帝,杀死东海王,我们可一样没有做到。” 一将领道,“虽然如此,但这次的纰漏也与他们金国有关,是他们走漏了消息。” 捷达点点头,“所以金国决定不违背承诺,只是延迟了我与完颜公主的婚期,要等他们攻破北塞三关,打到洛城,他们才愿意继续履行。” 这是从金国刚刚送来的消息。 有将领不忿道,“这不是耍我们吗?等他们拿下北塞三关,打入洛城,要到什么时候?” 捷达道,“我很生气,但为了美丽的完颜公主,我也只能等一等了。” “再说,我们西戎这次没有吃亏,反而占了不少的便宜,多少年了,我们西戎人终于得到长安府了。” 一众西戎将领,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露出欣慰之色。 捷达继续道,“待会儿,你们在皇宫里玩乐够了,就领兵前往潼关,我们要在潼关下驻扎重兵,牵制大宁的兵力。” “完颜宝说,他们金国正在酝酿一场大战,我们西戎要配合他们,不能让大宁禁军给东海王提供任何帮助。” 西戎将领高声应是,随即在狂笑着拖拽着掠来的女子往后宫而去。 …… 盛都。 完颜术骨,完颜宗泽以及一位金国将领正站在一副地图前,商议着什么。 完颜宝侍奉他们身侧,不时插上一句嘴。 那位金国将领正是西院大王完颜宗弼。 “从河间府南下完全行不通,东海王不但握有北塞三关,而且还握有东阳关。” “大军从河间府通过,他必然要在后方捣乱,截断我们的粮道。” 完颜宗弼提出绕过真定府之后,完颜宗泽立刻否定。 完颜宝点了点头。 “宗泽,你是不是让东海王吓坏了,大宁人凭着关隘防守,还能与我们金国打上一打,出关扰乱我们的补给线,他们有这个本事吗?”完颜宗弼满脸不屑。 完颜宝道,“如果是别人,我倒是不怕,但是东海王便要小心,他可是骗了我们不少优良的战马,而且一直在训练骑兵。” 完颜宗泽与完颜宗弼一直不对付,他补充道,“当见到东海王的那种雷火与盔甲之后,你不应该再小瞧他。” 完颜宗弼不服气,高声道,“既然你们说东海王那么厉害,那么继续打北塞三关,岂不是偏偏去啃硬骨头。” 完颜术骨眉头一直皱着。 现在关于南下,金国国内的态度和二人的分歧一样。 一部人主张从河间府南下,一部分主张继续攻打北塞三关。 两派各有道理,也各有没道理的地方。 “就打北塞三关!”沉吟了许久,完颜术骨神色逐渐坚定,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为什么!”完颜宗弼不解。” 完颜术骨道,“因为打北塞三关不过,尚可以全身而退,但从河间府南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再者,打河间府,要对付的只有东海王,毕竟西戎已占了长安府,按照约定,他们会屯兵潼关,大宁无瑕顾忌东海王。” “但从河间府南下,等于与大宁朝廷和那个齐王打仗,东海王也会参与。” 完颜宝道,“陛下英明。” 完颜宗弼心里不服,但却也无法反驳。 完颜术骨终于敲定了南下的计策,便道,“此番攻打北塞三关,只留四成兵力防备乃蛮和西戎,剩下的六成兵力全部调走,我将御驾亲征。” 尽管乃蛮精力在西征上,他们与西戎眼下又是合作关系。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尚且是国与国之间。 “六成,真是太抬举这位东海王了。”完颜宗弼道。 金国常备八十万兵马,六成便近乎五十万兵马。 完颜术骨没有理会完颜宗弼,而是望向完颜宝道,“玉儿有消息了吗?” “没有。”完颜宝低下了脑袋。 完颜术骨长长一叹。 其实,不是他想要拖延与西戎捷达王子的联姻。 而是在他围剿柳青父女以及左武卫余孽的时候,他的女儿完颜玉儿也同一时间失踪了。 这自然不能让西戎的捷达王子知晓。 为此,他还下令封锁了消息。 不然,那个一心只想赢取完颜玉儿的捷达王子,怕是在合作上不会像现在这么积极,而且愿意像他的臣子一样配合。 “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完颜术骨厉声道,“在灭掉大宁之前,我们需要笼络西戎和大陈。” “是,陛下。”完颜宝道,内心对完颜术骨更加敬重。 为了金国,他狠心至此,这才是一位合格的金国皇帝。 他相信,这次南下,他们金国必然不会失败。 当然,在南下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情又做。 为攻克北塞三关,打下基础。 第414章 归来 第414章 归来 “恭迎殿下!” 晋城南五里,许长卿和冷铁各自率领文武官员迎接宁安。 经过四日的跋涉,他们一行回到封土。 望见诸多熟悉的面孔,宁安微微一笑,忽觉前所未有的安然。 令众人免礼,又寒暄了几句,宁安命人前去通知王府整治酒宴,晚上同众人宴乐。 冷铁等将领同府衙官员无比欢喜。 回到王府,秋云和素水已经早早在门口等候。 见到宁安,二人笑中带泪,忙簇拥宁安去了寝殿,为宁安解去身上的盔甲。 那日,他让徐华把素水送走的同时,也把秋云一块带走了。 毕竟他当时正处在危险之中,无瑕照顾二人。 “殿下无恙归来,奴婢便是死也安心了。”为宁安捧来一盏茶,素水笑眼中藏着泪花。 她不过李家一个庶出,王府卑微的奴婢。 东海王却为她甘愿得罪李家,她只觉这辈子生也要是东海王的人,死也是东海王的鬼。 宁安轻握素水纤柔的玉手,笑道,“什么死不死的,到了这里,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素水重重点了点头。 秋云说道,“殿下不在这些日子,素水姐姐日日烧香念佛祈祷殿下平安呢。” “那你有没有为本王祈祷呀?”宁安问道,却在素水掌心里挠了挠。 素水俏脸微红,却低头点了点。 “当然了。”秋云邀功似的说道。 宁安摸了摸秋云的脑袋,“那本王可真没有白疼你们两个。” 秋云嘻嘻地笑,接过宁安递过来的茶杯,她又道,“殿下,长安府真的让西戎人占了吗?” “真的……” 宁安心知秋云好奇心重,便把西戎如何破关,大宁群臣如何迁都等事一一说了。 二人在晋州,只是了解事件的皮毛,当下听了唏嘘不已。 “河间府让金国占了,长安府让西戎占了,江左六府又让大陈占了,大宁此刻真是危如累卵。”素水长叹。 她饶是女子,又不涉政务,也能看出现在的大宁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候。 “好在最富庶的疆域还掌握在大宁手中。”宁安倒是没有素水那么悲观。 但可惜的是,这些疆域门阀和勋贵势力深厚。 若有一日,他们也有了异心,大宁便真的要分崩离析。 也正是有此担忧,他才冒着粮食不够吃的危险,一口气答应收揽长安府的流民。 对其他人来说,这些流民可能是负担,但对他而言,这些流民却是宝藏。 因为晋州接下来的发展道路与他们的发展道路截然不同。 三人又说了些体己话,天色渐渐晚了。 在余钱的筹备下,前院的宴会基本妥当。 不多时,冷铁等藩军将领便同许长卿等府衙官员陆续抵达。 他们在宴席上分作两边,一边是文官,一边是武将,泾渭分明。 宁安到场,声乐起,教坊司的舞姬从屏风后出来,翩跹起舞。 对于此,宁安一面与将领们饮酒说笑,一面欣赏。 他一向奉行入乡随俗,何况这个世界娱乐项目本就不多。 数杯酒下肚,宴会氛围热烈起来。 将领和文官不再像正襟危坐,而是各自闲谈打趣。 冷铁和许长卿坐在宁安左右手边。 宁安同他们对饮的同时交流着晋州的军务和政务。 “皇上下旨,允诺藩军可扩充至十二万人,明天过后,你便下令招募青壮入伍。”宁安对冷铁说道。 冷铁闻言,高兴地差点站起来,他道,“末将一直在为此事发愁,下次金国来打,就怕人手不足,这实在是场及时雨。” 其他藩军将领也是个个面露喜色。 顾远忠喝的脸色酒红,他叫道,“殿下,给我十二万藩军,我敢去打幽城。” 高阳道,“幽城打不下来,但守住真定府那是足够了,甚至还有余力抽出骑兵偶尔去关外打打秋风。” 宁安笑着,同众将领们说笑了一会儿,又对许长卿道,“从长安府逃过潼关的百姓数目众多,不下百万,本王已经答应皇上,将这些流民引入晋州,明天你便选派官员前往洛城,引流民入晋,另外再清点粮仓里的粮食。” “百万?”许长卿这一惊可不小。 这段时间前前后后,他们已经引入了三十余万流民。 让晋州的人口达到了六十余万。 这百余万人一到,晋州的人口岂不是翻了一番,达到了晋州最为巅峰的年月。 只是此事虽好,但这么多张嘴可是要吃饭的。 他道,“殿下,下官对晋州的粮仓储粮一清二楚,夏粮已经收了一次,好在马上又要收秋粮。” “但即便如此,这粮食也只够一百六十万人吃上三个月的,何况分田之后,还需为他们提供粮种。” 第415章 传书 第415章 传书 “三个月?这肯定是不够。” 宁安端起酒杯,又放下。 他预料到接收这么多流民会出问题。 只是没想到这个问题还不小。 “的确如此,而且秋收之后到下次夏收之前,足有半年青黄不接,至少要预备三个月的粮食才行。”许长卿无不担忧地说道。 供养一百六十万张嘴三个月的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 整个大宁也只有门阀势力盘踞的江南有这个能力了。 宁安皱了皱眉头。 在承庆殿上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沉吟了下,他道,“且不去管它,你先把人招过来,剩下的本王自有办法。” 许长卿还欲再劝,但想到这位东海王总会有独特的点子,便作罢了。 将领和官员们正饮的畅快。 这时,余钱捧着一只鸽子过来,将鸽子腿上的纸条交给了宁安。 这是设置在王府内的信鸽情报传递系统。 紫华卫一旦有重要的情报,便会第一时间通过信鸽送到王府。 宁安展开纸条,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神色变得凝重。 “这是流风传回来的消息,几天前,金国皇帝完颜术骨下令南征,金国上下正在整军备战。”宁安对众人说道。 冷铁闻言,挥了挥手,示意舞姬退下。 藩军将领和文官收起闲适的姿态,个个正襟危坐。 “完颜术骨还真是不给我们一点喘息的时间。”许长卿怒道。 冷铁似乎早有预料,他道,“这次金国定以更多的兵力来攻,而为了取胜,他们必然要储备足够的雷火,打造更多的攻城器具,锻造克制板甲的兵器。” “加之调兵遣将,他们至少也得准备两个月,这样战事将发生在十一月左右。” 宁安点点头,北方异族最喜在秋高马肥的秋冬季节打仗。 这个时候,中原已收了秋粮,粮草丰足。 他们打赢了仗,收获最多。 同时,一年的忙碌下来,秋冬使节无论异族还是大宁,双方百姓都最为清闲,打仗不会耽误生产。 “两个月,招募的士兵也差不多可堪一用了。”宁安眯了眯眼睛,“战事急迫,明天你们二人便去忙本王交代的事,不可延误。” 许长卿和冷铁见宁安面色严肃,躬身应是。 这次金国来势汹汹,战事会比第一次凶险地多,不容他们不重视。 他们的藩军将士的确配得上精锐二字。 但蚁多咬死象,何况藩军与金国士兵之间的差距没有蚂蚁和大象那么大。 所以,他们决不能因为上次的胜利而自满,而是要一样的全力以赴。 接下来,许长卿给文官分配了事务,冷铁也给将领们分配了事务。 一轮冷月挂上树梢的时候,酒宴散了,众人各自回去。 回到寝殿,宁安又把纸条看了一遍,只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从纸上传来。 目前,他对金国的优势只剩下板甲。 可金国一旦找到克制的兵刃,这点优势会被削弱不少。 所以,他才会去长安之前,交给杜如初两件任务。 他只希望其中一项任务的完成能再次帮他渡过难关。 毕竟,他自信但绝不自负。 从现今的历史来看,冷兵器军队是直到热兵器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才退出历史的。 甚至十九世纪末期,已经装备了毛瑟枪的英国军队还在布尔战争中惨败,输给拿着长矛盾牌的布尔人。 更何况,他与金国根本不存在军备上的代差。 基于此,他应对金国的战略依然是守。 而那件任务也正相关北塞三关的防御。 只要能守住,时间便在他这边。 利用脑海中的技术,他便有扭转形势的机会。 那时,寇可往,吾亦可往,攻守之势异也。 折起纸条,宁安忽然注意到反面还有字。 刚刚他只顾金国南下的事,倒是没有在意。 只见上面是关于柳青和柳湘云的。 令他失望的是,二人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宁安叹了口气,柳湘云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怀念与她整日斗嘴的时候。 合上纸条,他望向金国的方向。 有时候没有消息其实就是好消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宁安去了府衙,又去了北大营。 许长卿派遣的官员已经南下,冷铁及高阳等将领们也纷纷前往晋州各处招募士兵。 同时,他们也在等待流民抵达。 这样,他们一定能从里面挑选出不少精壮。 从大营出来,宁安径直去了工坊区,等待杜如初。 这小子在他回来之前据说去拜访一位友人。 按余钱的估计,今天也该回来了。 第416章 鲁休 第416章 鲁休 “殿下。” 工坊区依旧如他去长安前那么热闹。 匠人在不同的工坊间穿梭。 遇到宁安,他们便会闪到道路两侧,躬身行礼。 宁安向他们点头致意,便继续前行。 他对将领好,对文官也好,对这些匠人同样也很好。 但他始终没有改变尊卑有序这条秩序。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思想。 入乡随俗未必不是良策。 即便是现今,有时候前往某些地方,也得遵守人家的规矩。 只凭喜好,不顾客观环境而妄动,更多会招致混乱和灾祸。 经过酿酒的工坊,宁安闻到一阵酒香,又经过香水工坊,驳杂的香味扑扑面而来。 钢铁工坊的门口永远比其他工坊热,锻造工坊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如同不着调的乐曲。 在这些熟悉的工坊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两座新工坊。 杜如初虽然出去拜访友人,但他交代的任务,他已经提前完成。 生产正在热烈进行中。 他正要步入一间工坊,忽然远远传来杜如初的呼唤声。 不多时,杜如初一路小跑到宁安面前,叉着腰喘粗气。 正念着曹操,曹操就到。 宁安笑道,“以后没事少去青楼听曲,这才多久,身子就虚成这样。” 杜如初猛吸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青色圆领长袖袍,“殿下,我这可不是虚的,而是让人一路追杀,逃跑累的。” 宁安这时才注意到杜如初衣襟上的点点血迹,不由一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晋州袭击本王的人。” 杜如初道,“也不是在晋州,他们是从汾州一直追我到晋州,幸亏殿下的紫华卫一直暗中保护,及时增援人手求援,否则我这条小命就要丢了。” 宁安摸了摸鼻子,杜如初的说法显然委婉了一些。 说紫华卫暗中保护,与其说不如暗中监视。 这倒不是他叮嘱的,而是徐华自己安排的。 毕竟,紫华卫建立之后,这个机构的职责本就特殊。 轻咳两声,他道,“你知道是谁追杀的你吗?” “黑鲨帮。”杜如初的呼吸逐渐平稳。 宁安诧异道:“黑鲨帮?双龙玉佩事件之后,他们已经离开了,怎么又回来了,你又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杜如初恨声道,“不是我,是鲁休和他爹惹着他们了。” “鲁休是谁?”宁安问。 杜如初望见工坊门前有块石头,坐下来缓缓说道,“这个鲁休就是我去拜访的友人。” “我爹在齐州府担任知府的时候,我与他相识,后来我随爹爹去了长安,与他依然有书信往来。” “前些日子,我收到他的信,他说自己和父亲搬到了汾州居住,便立刻去寻他。” “没想到黑鲨帮的人也在找他,要把他们父子二人掠走。” “我怎么能让黑鲨帮在我眼皮子低下把友人带走,便领着护卫和黑鲨帮的人打了起来。” “只是黑鲨帮的人太多,我带的护卫少,厮杀的时候,我抢回了鲁休,但他爹还是让黑鲨帮控住了。” “黑鲨帮又要来抢鲁休,我便带着他一路逃到了晋州。” 宁安能想象到当时的凶险。 他沉吟道,“这位鲁休怎么没过来,他路上有没有说黑鲨帮找他们的原因?” “他受了伤,正在我的院子里,由郎中诊治。”杜如初道,“他说黑鲨帮正在大宁到处绑架懂造船技艺的人,他们正是害怕,才能齐州府逃到汾州,没想到黑鲨帮还是找来了。” “造船技艺?”宁安皱了皱眉头。 黑鲨帮是横行在大宁东部沿海的海盗势力。 这股势力人员驳杂,据说由大宁,新罗,倭国等国的亡命之徒构成。 他们经常袭击进行海洋贸易的商船,夺取货物再卖到其他国度。 黑鲨帮的猖狂,甚至导致了这些年大宁海贸的萎缩。 朝廷一度派遣水师征讨黑鲨帮,但收效甚微,还每每损兵折将。 最终也只能与这帮海盗共存。 近几年,黑鲨帮越发无法无天,甚至不甘心只在海上抢,有时候还劫掠大宁以及其他国度的沿海城池。 “嗯,鲁休说他们似乎着急要造许多战船的样子。”杜如初说道。 “这群该剐的玩意想干什么?”宁安想了一会儿,猜不出。 按道理来说,黑鲨帮是海盗,海盗要造船也很正常。 但黑鲨帮搞这么大的动作造船,他出于对危机的嗅觉,总感觉有点不对劲,想要一窥究竟。 来回踱了几步,他对杜如初道,“鲁休的伤势无碍?” “胳膊上挨了一刀,没有性命之忧。”杜如初道。 “那就好,就让他在晋州休养,本王正准备给东海商行打造一只船队,他若能留下来,也是好事。”宁安说道。 黑鲨帮需要人造船,他也需要。 这不仅是为了海贸,也是为了封土的安全。 第417章 富裕之路 第417章 富裕之路 “只怕殿下要失望了,我也这么同他说的,可他不愿意,定要去寻他父亲。” 杜如初听了宁安的话,摊了摊手,露出无奈的表情。 宁安有点意外,“他倒是位孝子,不过他一个人如何能从黑鲨帮手里解救自己的父亲?” “他说黑鲨帮的人会来找他,因为新式战船的图样在他手里。”杜如初向宁安挤了挤眼睛。 宁安莞尔。 闹了半天,杜如初这小子是在他和打哑谜。 他道,“本王懂了,你是想让本王出手,配合鲁休救回他的父亲。” “是的。”杜如初挠了挠头,“鲁休和我一样,极为重义气,殿下帮他一把,再让他父子二人留下为殿下效力便容易许多。” 宁安点点头,“既然他说黑鲨帮会来找他,那就好办了,且静等事态变化。” 说了这件事,宁安撇过不提,转口道,“随本王去见见让你研造的两个东西。” 杜如初来了精神,站起来指向左手边的工坊,说道,“殿下,这个就是水泥工坊。” 宁安同杜如初走了进去。 他交代杜如初的两件事之一,其一正是水泥的研造。 众所周知,这水泥是一种极为优秀的建筑材料,哪怕现今的建筑工程也脱离不了这个东西。 而且,水泥的制造工艺简单,只需将石灰石和黏土混在一起煅烧,产物就是水泥。 他预料金国的下次进攻必然会很快到来,搞复杂的东西势必来不及。 于是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水泥搞出来,再利用水泥重铸北塞三关的城墙。 “殿下去长安不久之后,这水泥便研造出来了,按照殿下的叮嘱,这期间工坊一直在煅烧水泥,存储起来备用。”杜如初指了指工坊内一座库房,“那里已经有一半的地方堆满水泥了。” 宁安在杜如初的介绍中,先去巡视了煅烧水泥的窑炉。 这里共有八座窑炉。 此时,有的窑炉正在煅烧,有的窑炉前,匠人正在把石灰石和黏土混合起来,倒入窑炉。 还有的窑炉前,匠人正在把煅烧好的水泥拔出来装袋。 窑炉的燃料不是别的,却是真定府最为丰富的资源,煤炭。 最后,宁安巡视了杜如初说的库房,这小子说的一点不差。 库房里真是有不少水泥,他估摸着,足够用来修缮三关之一,中关的城墙了。 “太好了,等流民一到,中关的修缮就能开始了。”宁安摩挲着手。 他引入流民完全是一石多鸟的计策。 虽说这个计策耗费巨大,但利用得当,好处也是大大的。 在晋州定居的流民不但能把荒芜良田利用起来,促进农业生产。 也能进入王府麾下的手工业,促进各项货物的生产,给东海商行带来更多的利润。 还有一点,就是他可以用以工代赈的办法,让这些流民为他修缮关隘工事。 一来,这些流民若是只吃饭,不做事,清闲下容易寻衅滋事。 二来,他们既入晋州,也应当承担一定的责任。 毕竟西戎人占了长安府,他还能往潼关东跑,要是真定府也没了,他们还能去哪儿? “殿下步步如棋啊,趁这会儿天气炎热,水泥干的比较快,再足够的人手,另建一堵城墙也能成。”回来之后,他已经听说流民的事情了。 宁安目露期待。 当下面对金国的兵峰,他唯有守。 旧的关隘是由黏土填充。 要是金人想起来凿城墙,塞火药炸城墙,到时候就麻烦了。 再者,北塞三关的城墙委实矮了些,金兵通过攻城器械,很容易就能攀爬上来。 其次,这种一溜平的城墙不是最佳的防御城墙。 有一种城墙类型,比这种城墙防御效果更佳。 他马上就要去那样改造。 “这水泥的用法很多,等会儿再让你见识下。”宁安丢下一句,又出门,串入对面的工坊。 这个工坊里正在造的,正是他交代的第二件东西——八锭纺纱车。 衣食住行,人之根本。 这也是自古至今最为暴利的四个行业。 谁掌控了这四个行当,也就掌握了巨量的财富。 他令杜如初研造水泥,一是为建设,一是为军事防御。 而研造纺纱车则妥妥就是为了振兴晋州的纺织业。 利用这种超出大宁水准的纺纱车,宁安就能抢占大宁的纺纱市场。 这就是晋州富裕的第一步。 单靠种田是富裕不了的。 而有了众多工坊,百姓便可忙时种地,闲暇务工,赚取两份钱。 同时,工坊又能为府衙提供大量的商税。 何乐而不为? 第418章 好徒儿 第418章 好徒儿 “这个八锭纺纱车比水泥复杂点,不过有殿下提供的图样,木匠们耗费了十来天的时间也鼓捣出来了。” 木工坊里,杜如初指向一台拥有八个纱锭的纺车介绍。 宁安围绕八锭纺车转了一圈,十分满意。 大宁技术水平也就相当于现今的宋末元初。 这个时候的纺纱车只有一个纱锭。 在现今,直到黄道婆的出现,改良了纺纱车,才有了三锭纺纱车。 纺纱车是用来纺棉纱的,有了棉纱之后,才有布匹。 棉纱的价格下来之后,江南的布匹便以相对低廉的优势迅速占领了布匹市场。 可以说三锭纺纱车出现后,极大促进了江南纺织业的发展,整体提升了江南的富裕程度。 黄道婆之后又四百年左右,西方才出现一种原理相同,名为珍妮纺纱车的多锭纺纱车。 这次,宁安正是在黄道婆的三锭纺纱车基础上加以改造,给出图样,最终木匠们研造出了八锭纺纱车。 他一直相信大宁的匠人们工艺水平是优秀的。 有时候,他们缺乏的仅仅是一个创意。 事实证明,他提供创意,木匠们就出色完成了。 “不错,不错。”宁安在纺纱车坐下,脚踩踏板,纺纱车便的木轮子便像缝纫机轮子一样转起来,带动纱锭旋转。 其实,纺纱车在出现八锭之后,不断升级,甚至出现了八十锭纺纱车。 但宁安没有选择制造更复杂的纺纱车。 原因很简单,他有刀,也得有足够的肉切。 限制于大宁当下的生产水平,棉花的产量是一定的。 八十锭纺纱车若是出现只会导致材料紧缺,然后匠人空闲没活干的境地。 而八锭纺纱车不多不少,能够维持优势,保持纺纱行业相对良性的发展。 “这都是殿下的功劳。”杜如初向宁安投去崇拜的目光。 水泥和八锭纺纱车固然不是很难。 但一般人真想不出石灰石和黏土能造出水泥,纺纱车又能改造为八锭。 接着,他突然一躬到底,口中道,“殿下,请恕我斗胆,收下我当个徒儿?” 宁安正玩纺车在兴头上,差点一脚把纺车蹬开。 他认真打量了下杜如初,见他不似玩笑,翻了个白眼道,“本王也就长你两岁,可不敢收下这这么大的徒儿。” 杜如初道,“殿下,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不在于年龄大小。” “你不拜师,本王不也教你了吗?”宁安说道。 “那不一样,这匠人们说只有师父领进门,才愿意教真本事。”杜如初依旧躬着身。 宁安莞尔一笑,他隐约猜出来了。 想必杜如初与匠人们厮混久了。 这些匠人见宁安教,杜如初学,便说他这位东海王想必有更大的本事。 只是没有师徒名分,不愿意教给他。 杜如初一寻思,就信了大半,才有他这次的表现。 一念及此,他又想到太医院的院使温圩。 貌似他已经收下了这么一个徒弟。 既然如此,多收一个似乎也无妨。 而且,古代的师徒关系极为严肃,这无疑于杜如初交了投名状,把自己置于他这个东海王麾下了。 于是他道,“看你这么心诚,本王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太医院的温圩是你大师兄,以后见到他要叫师兄,另外,平日里叫本王殿下即可,不必口称师父。” “谢殿下。”杜如初大喜,差点跳起来。 随即他反应过来,一脸愤懑,“只恨与殿下相识太晚,否则也不能让温圩占了便宜,当上了大师兄。” 他又问宁安温圩是怎么拜师的。 宁安也没有瞒着,便把医治疟疾时候的事说了,又让杜如初不要向外透露温圩与他的关系。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出了工坊。 杜如初拜师之后,自觉与宁安更为亲密,不断央求宁安传授他一些真才实学。 宁安也小露一手,路上同他讲了一些最为基础物理化学概念,也就相当于现今的小学生科普。 譬如天上的雨雪是如何形成的。 又举了装冰水的被子外面会凝聚水珠佐证。 杜如初震惊地伸长舌头,半晌缩不回去。 长安城的富贵人家常在冬季在地窖储存冰块,夏季拿出来解暑。 他的确见过这一现象,但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 宁安这么一讲,无异于给他看见了一个新天地。 他向来不喜欢四书五经,但东海王向他展示的神秘世界,却让他不断深深陷入其中。 直到宁安到了他住的院子,见到了鲁休,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第419章 军团 第419章 军团 “鲁休,这便是东海王殿下。” 杜如初所住四合院的右厢房里。 一个同杜如初年龄相仿的少年卧在床榻上。 一条绷带从他的右肩斜下来,又从左胸绕过一圈。 “参见殿下……”鲁休一惊,就要扑身下床行礼。 他还起身,宁安便按住他的肩膀道,“不必了,你的事情本王已经听杜如初说了。” “黑鲨帮作恶多端,想在本王的封土上为所欲为,那是痴心妄想。” “你只管养病,等他们来,到时候本王自会对付他们。” 鲁休望了眼杜如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相信是这位好友为他说服了东海王。 不过在汾州的时候,民间的百姓便对东海王交口称赞。 这位东海王在剿灭以汤文和为首,豪强为辅的叛贼时,也打击了真定府其他州作恶的豪强,还了真定府一个朗朗乾坤。 今日初见,这位东海王平易近人,谈吐随和,果然与众不同。 “多谢殿下,若能救得草民之父,草民愿将战船图纸拱手相送。”鲁休说道,言切意真。 “这倒是不必了。”宁安对鲁休的战船图样倒是不怎么感兴趣。 于他而言,拥有造船技术的鲁休父子才更重要。 毕竟大宁的战船是什么样子,他过洛城的时候便反复观察过,实在不是他心中期待的战船。 即便当下有了新式战船,相对旧战船,也不会有革命性的进步。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也只有他这个来自现今,站在巨人肩膀上,统览古今的人,才能颠覆。 “不…必了?”鲁休张口结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仅是黑鲨帮,可还有不少人觊觎着他父子二人手中的战船图样。 只要谁能造出这种战船,未来谁就是河流与海洋上的霸主。 杜如初笑道,“我就说殿下不见得能看得上你的图样。” 对他而言,东海王这段时间教他的东西可比这什么战船图样更珍贵的多。 再者,东海王懂炼铁炼钢,懂滑轮弩和板甲,未必不懂造船。 宁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在鲁休惊愕的目光中离开。 接下来几日,宁安过的很悠闲。 早上准时练习武艺,中午尝尝秋云的厨艺,晚上再同素水过过没羞没躁的夜生活。 直到第八天,他才又忙起来。 他交代许长卿前往洛城引入流民之后,这第一批流民终于抵达了。 冷铁等将领在招募了一部分士兵之后,像蜜蜂闻到花粉一样寻了过来,拉流民中身强体壮者参加藩军。 藩军刚刚打了胜仗,军饷待遇又高。 对许多失去家园的青壮来说,毫无疑问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当即便有许多青壮抢着报名,把冷铁,高阳等将领乐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这流民营寨又派上用场了。” 南城,许长卿望着一眼看不见尽头的草棚子,发出感慨。 他曾以为晋州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流民到来了。 一度想拆了流民营寨,免得晋州外围乱糟糟的。 “这就叫世事难料,告诉府衙的官员们,要忙起来,尽管将这些流民疏散,给他们划分相应的田宅。”宁安道。 许长卿苦着一张脸,“这流民一来,后续源源不断,就怕官员们哪怕有三头六臂,没几个月也休想把他们理清楚。” “嘿嘿,本王没法把你们变成三头六臂,但眼下有个法子却能缓解流民涌来,带来的麻烦。”宁安一笑。 顿了下,他望向北塞三关方向,“你从流民中挑选四十五岁以下,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八万人左右。” “首批两万人,名为生产建设军团,本王马上就要用,构筑北塞三关防御工事。” “剩下的六万人,两万为一军,名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 “其中,第二军建成之后,即可用于修桥铺路,沟渠挖掘。” “第三军团建成,立刻投入皇庄以及官庄,转攻农林牧渔。” “第四军团建成,立刻投入各处矿山,承担寻矿以及恢复各项矿石开采的职责。” “至于后续还要不要建立第五军团,视情况而定,这么一来,以工代赈,流民的分配便更容易了?” 许长卿闻言大喜。 虽然东海王口中军团之类的称呼有点奇怪,但东海王的用意他是明白了。 躬了一身,他道,“殿下深谋远虑,真是英明之至。” 宁安还没说完,而是继续道,“这些军团今后在晋州会有特殊的地位,属于半军半民。” “还有,流民中的女子也大有可用之处,你可拣选部分人出来,编为一女子军团,马上晋州的纺织业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长卿只顾点头。 东海王每句话都类似于平地起惊雷。 这些军团建成,晋州的发展接下来岂不是要跑步发展。 也难怪东海王要冒着风险,引入巨量的流民。 他的算计原来在这里。 若只是依靠原来的晋州人口,他们怕是连藩军的扩充都完不成。 其他方面更是会因为缺乏人手,处处如蜗牛遛弯。 第420章 管梁 第420章 管梁 秋风卷起枯叶与尘土飞向流民营寨,簌簌作响。 许长卿暗暗称赞之际,忽然又想起一件紧要的事。 他道,“殿下用流民,固然能使晋州之发展胜过以往数倍。” “但毕数年的成果于一年,这要耗费的银子恐怕也要数倍。” 宁安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本王估计,咱们查抄豪强的银子以及东海商行赚来的银子将很快消耗一空。” 北塞三关的战事花费繁多。 毕竟箭矢,盔甲,火药,战马饲养以及军饷,阵亡士兵的抚恤都要银子。 如今,藩军的数量又要增加了,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以前,他的确很富裕,银子多的花不完。 但现在显然家大业大,花销也大了。 再者,正如许长卿说的一样,他要在一年里走完几年的路。 不是他异想天开,而是敌人不会给他慢悠悠发育的机会。 “殿下既然一清二楚,还依然做出如此选择,那想必是已有对策了。”许长卿说道。 宁安摩挲着下巴,笑的很坏,“可以这么说,天下财富汇集于勋贵,门阀,豪商之手,本王就借他们的银子来成全本王的晋州。” 自东海商行建立至今,一个令人哀叹的现实是,即便混乱的现在,权贵以及豪商依旧过着奢靡的生活,不曾亏欠自己。 东海商行的生意没有受到影响。 有这个基本事实在,接下来就容易了。 金花茶,福禄酒,香水再出售代理权猛搂了一大笔银子后,进入到细水长流阶段,无法应对府衙马上要猛涨的财政开支。 那么,他就让类似福禄酒的东西再多几样出来。 割这些权贵的韭菜,他是一点心里障碍没有。 大宁立国二百余年,这二百余年积累下来的财富,九成九落在他们手里。 他不去拿,难道等着金国,西戎,南诏等国瓜分了大宁,将这些财富抢去吗? 一念及此,他只是嘱咐许长卿按他的要求办事。 至于剩下的,他来解决就是。 许长卿安了心,立刻召集官员筹建第一个军团。 时不我待,他要抢在金国南下,再次进攻之前,完成他的构想。 又是三日过去,许长卿交付了第一军团。 这个军团有两万人,不多不少,俱都是身壮力强之人。 这些青壮由藩军派出人员临时管辖,组织结构也类似藩军。 一切准备就绪,宁安下令第一军团向北塞三关进发。 在出发前,宁安向冷铁索要了不少辎重车,把库房里的水泥以及去长安前就让钢铁坊生产的钢筋一起捎上。 这些钢筋当然无法与现今的钢筋相比。 但他又不准备建造百层高楼,这些相比之下的粗劣钢筋在关隘绝对够用。 经过三日的跋涉,两万人队伍抵达了北塞三关。 宁安这时拿出了他早已准备妥当的图样,并把随他前来的工曹官员叫了过来,亲自向他们解释图样上的内容。 手把手教他们如何改造北塞三关。 “绑钢筋,钉木板模具,最后浇筑混凝土,七日拆模板,真是闻所未闻,这混凝土又是何物?” 朝廷有六部,地方州府有六曹相对应六部。 其中工曹负责的便是晋州的土木工程建设。 现在晋州这位工曹名管梁,是在他剿灭八家豪强之后,因为缺乏人手,许长卿去书信邀请过来的举子。 同许长卿能玩到一起去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无能阿谀之辈。 他上任之后,宁安问他一些土木方面的东西,此人对答如流。 不过,这位工曹懂的终究是大宁的土木建设,难以理解现今的建设技术。 “水泥,沙子,石子混在一起,便是混凝土,凝固之后,刀刃不能伤。”宁安说道。 “刀剑不能伤?”管梁吃了一惊。 许长卿给他去信的时候便说了东海王掌握许多奇异的东西。 来晋州见识过之后,他心态也逐渐平和下来,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东海王忽然道出一个他这个了解土木的人也不懂的东西,他还是分外震撼。 “建成之后,管工曹可亲自验证。”宁安道。 这个管梁还是十分聪慧的。 他尽管不理解,但他教的步骤却一一领会了。 管梁点点头,事实胜于雄辩,他继续道,“不过殿下既然说混凝土需要水泥,沙子,石子混合,那么水泥是现成的,沙子易取,但这碎石子只怕要开山凿石头,有些麻烦。” 宁安给管梁的工期是两个月。 他有次一说,也是担心采石头耽误工期,山石难取,这可是事实。 只是他既然决定用混泥土,自然想到了所有。 于是道,“今日本王就教你一个采石的法子,这法子不仅用于采石,今后的矿山开采全部用得到,绝对事半功倍。” 第421章 路遇 第421章 路遇 北塞三关雄踞群山之间,附近自然不缺乏采石场。 对管梁卖了个关子,宁安直接与管梁来到东山一块荒废的采石场。 本来,对于采石这类的小事,他是不愿意过问的。 但这次改造关隘工期紧张,而采石又是最耗费时间的一道程序。 不由他不过问。 “以往,你们怎么采石?” 前面山体如遭怪兽啃食过,宁安扫了眼,叉腰询问。 “一般用锥子和锤子将石头凿开。”管梁回道。 自古以来,石头都是这么采的。 宁安点点头,“前面这块石头约五十步,你令匠人每隔十步凿个洞,洞大小深浅像那个木桶一样。” 一边说,他一边指着藩军士兵。 从关隘出发时,他吩咐士兵将木桶抬来。 管梁按捺住心中好奇,吩咐匠人按宁安命令执行。 等待了约莫半个时辰,宁安要的石洞便已凿出。 这时,宁安命藩军士兵将五个木桶填入石洞,又插上引线。 没错,这木桶里装的正是大量的火药。 “走远一点,免得受伤。”宁安轻轻一笑,带着管梁等人直到了百米外。 确保不会受到爆炸影响,他下令点火。 藩军士兵得令,点燃引线便迅速离开。 不多时,采石场冒出五处火光,“轰”一声巨响紧接传来。 大地在爆炸中颤抖,仿若来个场地震。 而填装火药桶处粉尘如雾,久久不散。 更有许多细小石屑雨点般落下,砸在众人身上。 “走,见见成果。”宁安对管梁说道,后者神色呆滞,还处在震惊中。 见宁安往前走去,管梁“哦”了声,忙跟了上去。 来到巨石旁,巨石已经粉碎成无数石块。 只需再略微处理,就能拿去用以制造混凝土。 见到这一幕,管梁目瞪口呆。 若是仅凭人力,这快巨石最少也得三天才能变成现在这样子。 而东海王竟然只用了一个多时辰。 “没想到火药还能这么用。”管梁叹为观止。 他来晋州不长时间,很少与东海王直接交流。 更多是通过他人之口了解这位东海王。 今日东海王在他面前小露一手,他方心悦诚服。 许长卿如此一个不畏权贵者竟拜在东海王麾下,果然有其原因。 “哈哈哈…接下来,你就这么办。”宁安笑了起来。 刚刚,他还有些担心火药威力不够,没想到效果十分之好。 “是,殿下。”管梁长长一躬。 回到北塞三关,宁安又与管梁沿着城墙走了一圈,他又现场教了管梁一遍。 如同采石一样,管梁也从未见过东海王图样中的怪异城墙。 但采石场,东海王已经让他服气了。 所以,他将所有疑惑压在心中,只负责执行。 许长卿尚且常常自嘲在东海王面前犹如学徒,他又何德何能,刚愎自用。 宁安又在北塞三关呆了三天,管梁指挥第一军团进入正轨,他方离去。 “记住最多两个月工期,不得延误。”出发前,宁安叮嘱管梁,神色严肃。 下次战争中,真定府命运如何,就在这次工程。 从北塞三关归去,不过半日便到了阳曲县。 这时已近黄昏,阳曲县县令出城迎接,引宁安一行前往临时宅院安歇。 正在半路,忽然一个小丫头从路口冲出,手中举着手帕。 赵武一惊,立刻令赵文贴身保护宁安,他则上前接过手帕,回身附耳对宁安说了句。 宁安微微色变,从赵武手上接过手帕,只见手帕上用血写了一行字,十分潦草,似乎是匆忙写就,内容正如赵武所说。 “殿下,不可轻信,这未必不是个陷阱。”赵武提醒。 在潼关若不是吴毅,他们就栽在长福公主手里了。 宁安紧皱眉头,手帕上的内容不是别的,却是关乎柳青。 按手帕上透露的消息,柳青眼下遭到一伙强人绑架。 紧急关头,他用血在手帕上留字,给了这个女童一锭银子,让她在此等候。 “金水淀在什么地方?”宁安问道。 若不是柳青父女杀叛贼,冒着生命危险提供情报,现在他和长安群臣只怕已经落在西戎人之手。 如果消息真实,他不能不过问。 但也正如赵武所说,就怕这是一个圈套,等待他上钩。 而手帕上提到一个地方,正是他问的金水淀。 阳曲县令廖文斌道,“这个金水淀与汾河相连,是片很大的湖泊,里面芦苇繁多,因太阳照下来一片金黄,人称金水淀。” “这个地方水网复杂,漕帮和水匪经常在那里出没。” 第422章 二虎相争 第422章 二虎相争 “殿下,这就更不能去了。”赵武言语急切。 追随东海王以来,他发觉这位殿下胆子越来越大。 且此事又涉及柳青可能还有那位柳姑娘。 东海王担心其他人遇到紧急情况,无法临时决断,很可能要亲自前往。 赵文道,“殿下,不如让紫华卫先行查访,若得些蛛丝马迹,再做决定不迟,况且天马上黑了。” 宁安望了眼如血残阳,皱着眉点了点头。 又行了一段路,抵达住宅,宁安挥退众人。 待县令廖文斌等官员离去,宁安命赵文联络阳曲县紫华卫分舵堂主。 眼下,在王府财力的支持下,为了搜集情报,紫华卫正在一步步铺开。 而宁安封土的晋州早就遍布紫华卫的堂口。 如果遇到麻烦,只需在有堂口的地方寻找记号,再通过暗号,便可与紫华卫搭上线。 天色渐黑,宁安吃过晚饭便让赵武将自己正在编撰的一部册子拿来。 杜如初既已拜他为师,他总得教他一些东西。 这册子上便是一些数理化方面的基础。 不是宁安好为人师,而是以后他要继续让杜如初独当一面,就得让他掌握更深层的东西。 否则懵懂无知,面对更复杂的东西,他只能抓瞎。 约莫半个时辰,赵文回来了,同他一起来是堂主许浅。 他和流风一样,是他亲自训练那批青年之一。 见到宁安,许浅躬身道,“殿下,来时路上,赵副统领已经同下官说了。” “下官召集堂口诸人询问了下,的确有两个人让黑鲨帮掠走了。” 宁安眉头一挑,“掠走那两个人的是黑鲨帮?” “是的,殿下,这几天,漕帮和黑鲨帮忽然有大批人马在阳曲县附近活动,下官便令人盯着。” “为了查明他们的目的,下官令堂口的人不要打草惊蛇,只是没想到他们掠走的人身份如此重大,这实在是下官失职。”许浅把头低了下来。 赵文道,“柳青的画像你们难道没有见过吗?” 宁安也是向许浅投去责问的眼神。 许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殿下,堂口所有人都见过,那两个人如果真是忠勇侯和柳姑娘,堂口的人定能认出,除非他们是乔装过。” “若是乔装过,黑鲨帮又怎么能认出来。”赵文又道。 许浅更是紧张,“这也是下官奇怪之处。” 宁安低头思考了一阵,“暂且不论你有错无错,待一切查明,自然明了。” “既然你说在盯着黑鲨帮和漕帮,那么现在可掌握他们的踪迹?” 许浅忙道,“了若指掌,这金水淀有个颇有名气的水匪名叫曹顺,外号水上飞。” “殿下没有来晋州前,这曹顺便在金水淀打劫过往豪强的货船,豪强围剿数次,无功而返。” “后来殿下就藩晋州,灭豪强,拒金兵,藩军兵威远扬,晋州百姓安居乐业,这曹顺便有了归降的心思。” “只是他又担心殿下看他不上,所以犹豫不决,恰巧廖县令赴任,欲除掉这帮水匪,下官便派堂口的人混进去,得知了这曹顺的心思。” “又逢漕帮和黑鲨帮在附近出没,下官便令曹顺襄助,监控二者,承诺他一切照办,将来寻机会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宁安闻言,嘴角上扬,“你这大饼倒是画的不错,那么本王便等你的消息,务必把事情查的一清二楚。” “是,殿下,下官已令人去联络曹顺。”许浅道。 这个档口,宁安不想耽误许浅的时间,便让他回去忙这件事。 心里,他越发对漕帮和黑鲨帮齐聚晋州之事感到好奇。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中午时候,许浅再次过来,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皮肤黝黑,方脸阔口的精壮汉子。 精壮汉子见到宁安,扑身就拜,口中道,“草民曹顺见过殿下。” “你就是水上飞曹顺?”宁安讶然,上前扶他起来。 曹顺受宠若惊,声音微颤,“让殿下见笑了,什么水上飞,不过是自吹自擂。” 许浅笑道,“殿下,这曹顺家世代渔民,水性极好,只是让豪强逼的没法活了,才同金水淀的渔民当了水匪。” 曹顺补充道,“草民落草为寇,但从未伤无辜百姓,还请殿下明察。” 宁安缓缓点头,“不用查了,既然许浅说你是清白的,那肯定是清白的,你也不必再担心会遭到王府兵马围剿。” 曹顺喜不自胜,想到什么,他道,“殿下,草民知道黑鲨帮把那两个人绑到什么地方去了。” “草民不才,但在这金水淀这一片还是有点威望的,那漕帮和黑鲨帮要在那里火拼,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宁安一喜,“这么说,你既知道遭绑的那两个人在哪儿,也知道漕帮和黑鲨帮所来为何?” 曹顺指向金水淀,“俗话说内河漕帮,外海黑鲨,大宁凡是商船来往密集的河道俱有漕帮,而商船密集的外海必有黑鲨帮。” “只是草民也不清楚黑鲨帮搭错了那根筋,竟然要吞并漕帮。” “吞并漕帮?”宁安眼睛眯了起来。 这黑鲨帮不但掠了鲁休的父亲,抢夺新战船图样,现在竟然又要吞并漕帮,摊子铺得倒是挺大。 “黑鲨帮的人是这么说的,晋州漕帮的堂口就在阳曲县外的码头,他们相约这两日就在金水淀分个胜负。”曹顺道。 宁安思索了一会儿,只觉黑鲨帮问题很大。 古代的条件下,运输主要依靠船运。 若是海上和内河全让黑鲨帮控制了,那还了得。 再者,其他地方他管不着,真定府内的主航道汾河,那是绝对不能让黑鲨帮插手。 即便是漕帮,那也得在他面前卧着。 一念及此,他道,“很好,你便领本王走一遭,救了那两人,再观摩一番二者的争斗,若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更好。” “待事成之后,你有何要求,本王尽可满足你。” 曹顺眼睛微亮,对他来说,这正是在东海王面前立功的机会。 他深深一躬,斩钉截铁道,“草民必不负殿下所望。” 第423章 金水淀 第423章 金水淀 “哎……” 曹顺回答干脆,赵武赵文却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东海王终究还是要去走一遭。 赵武来到许浅身侧,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这个曹顺真的没有问题吗?若出了事,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殿下如我等如再造父母,我怎敢胡来。”许浅回答赵武。 如果不是东海王,他只怕早已饿死在长安。 是东海王买下他们,带到晋城,成就了他们。 宁安见赵武如此,摇了摇头,道,“你们同这次本王乔装与曹顺同行,其他人马远远跟在后面,也乔装一番,若是出了岔子,好及时救援。” 赵武赵文这才稍稍安心。 赵文道,“殿下将软甲穿上,再去不迟。” 宁安知二人也是忠心为主,便点了点头。 这软甲不是别的,却是工坊匠人精心打造的锁子甲,穿在衣服里面,旁人也看不出来。 当下换了软甲,宁安同众人装扮一番,分批向金水淀而去。 紫华卫打前哨,不断将情报送来。 宁安在赵文赵武的保护下随曹顺一路到了金水淀,只见好大一个湖泊。 湖泊中遍布芦苇丛,芦苇丛中又到处是水道。 不熟悉这里人若是进去,将很难找到道路。 赵武赵文见金水淀地形如此复杂,更是神色担忧。 曹顺却喜色难掩,像是回了家。 为了彰显自己对这里十分熟悉,他对着芦苇荡指指点点,讲解那天水道能通行,通往何方。 那条水道尽头又是死路等等。 接着,他吹了个口哨。 不多时便有三条小船从芦苇荡里出来,向岸边来。 小船靠岸,曹顺喝令他们前去通知其他人,把全部船摇过来,又同他们讲了宁安的承诺。 船上的人喜上眉梢,立刻去了,消失在芦苇荡。 又过了一阵,三十艘大小不等的船只劈波斩浪而来。 曹顺请宁安一行登船,穿过曲曲折折的水道,在一片湖中岛前停靠。 这湖中岛四面环水,周遭全部芦苇荡,委实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也难怪曹顺等人能夺过八家豪强的围剿。 刚刚去的那几个人早就把消息在岛上散播开来。 宁安上岸时,岛上男女老幼俱都围拢过来,约莫千人,向他行礼。 他们原是老实巴交的渔户,活不下去了才做了水匪。 然而,他们始终想要回到以前的家园,过上不必提心吊胆的日子。 宁安面露微笑,一面拱手回礼,众人更是喜气洋洋。 “都散了,殿下此番前来有要事在身。”曹顺一面将引到了一座芦苇搭建的凉亭,一面对众人摇手。 他倒是岛上的首领,众人听了,纷纷散去。 凉亭内坐下,曹顺道,“殿下,草民已经令人四处打探,漕帮和黑鲨帮有任何风水草动,便会立刻传来。” 从中午出发到湖心岛,折腾下已到傍晚,他又道,“马上天就要黑了,殿下权且在岛上住上一晚,明天再计较。” 宁安点点头,天黑了就怕曹顺他们也会在水上迷路。 当夜,曹顺令人选了几条七八斤重黑鱼,草鱼烧烤。 鱼是今天刚捕的,宁安吃了,虽然没有秋云烹饪,但因食材好,也分外鲜美。 第二天,太阳升到柳梢,阳光染的湖面一片金黄,宁安望见,惊叹道,“金水淀,果如其名。” 话音落下,一条渔船归来。 船上的人上了岸,与曹顺说了几句。 曹顺回头对宁安道,“殿下,漕帮和黑鲨帮就在今日火拼,草民的人也探查到了黑鲨帮囚禁那两人的地方,正可趁机营救。” “那便仰仗诸位了。”宁安精神一震。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次他倒是要把事情搞的明明白白的。 “此乃草民的荣幸。”曹顺一展手,示意宁安登船。 宁安没有犹豫,在赵武赵文的陪同下登上一艘能够容纳三十人的中等渔船向西湖而去。 金水淀再发阳曲县西,分西湖和东湖。 这东湖是曹顺的地盘,东湖则连接汾河,水网不似东湖复杂。 漕帮和黑鲨帮正是在西湖对峙。 “这金水淀中的一些水道,即便是漕帮也不清楚,黑鲨帮就更不用提了。” “现在草民领殿下走的,就是这么一条水道,保管殿下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曹顺有点话痨的潜质,路上说个不停。 宁安向后望去,在他们的船后跟着数十艘渔船,船上满载王府护卫,这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又过了半个时辰,曹顺忽然令渔船停下等候。 待又一艘查探的渔船返回,他了解情况,才道,“殿下,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宁安凝神细听,隐隐听见湖面上有爆炸声传来。 他担心夜长梦多,肃声道,“先救人!” 第424章 二人 第424章 二人 微风在湖面荡起涟漪。 曹顺得令,应了声是,命摆船的渔户放轻摇桨的力度。 渔船几乎不再发出声音,缓缓向曹顺指向的位置而去。 不多时,渔船在一处芦苇荡前停下。 曹顺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引着众人下船。 这片芦苇荡也长在湖心岛上。 不过岛的面积显然没有曹顺他们的广袤。 宁安同赵武赵文等人跟随曹顺穿过芦苇间迷宫似的小道。 弯弯折折,行了三百余步,才停下。 “殿下请看。”拨开面前的芦苇,曹顺压低声音指向前方。 宁安望去,三十米外有六个汉子看押着两个人。 此时,似乎极为关心水上与漕帮的争斗,六人俱都伸长了脖子,望向前面的水面,身后没有一点防备。 宁安挥手,正要让赵文赵武带人偷袭,曹顺却扬了扬手。 他麾下八个精壮的汉子赤着脚,手握尖刀便摸了上去。 赤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没有一丝声音,八个汉子迅速接近黑鲨帮负责看押的六人。 六人中,五人还未反应过来,脖子上就飙出鲜血,缓缓倒下。 有一个人发觉,试图拔刀拼杀,但八个汉子中空闲的两个精壮汉子立刻扑上去,与同伴一起将那人杀死。 宁安微微点头,这曹顺和他手下的人不亏是干过水匪的,果然手脚干净利落。 这时,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起身向黑鲨帮绑架的二人走去。 二人原本一直低着头,突然而来的变故显然让他们大吃一惊。 听见脚步声响起,二人中的男子转过头望向宁安。 宁安觑间,心中一喜,那男子果然是柳青。 “忠勇侯。”宁安叫了声,加快脚步,来到柳青身前。 柳青呆住,脸上马上露出激动的神色,颤声道,“东海王殿下。” 宁安点点头,看向依旧背着他的女子,笑道,“柳姑娘,你怎么了?是怪本王没有早点来救你吗?” 柳青神色一黯,说道,“殿下,她不是湘云。” 宁安怔了下,那女子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副娇美的面容。 看清女子的容貌,宁安不禁惊呼一声,“完颜玉儿!” “是我!”完颜玉儿大大方方看向宁安,“不是湘云姐,你很失望是吗?” 宁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一对组合未免过于奇怪。 柳青道,“殿下,完颜公主是个好人,如果不是她,我父女二人早就死在盛都城内,是她偷偷带我们二人出城,免于一死。” “只是南逃的时候,我们三人还是被发现了,为了躲着追捕,我们的马车一路东逃,不慎坠入海中。” “我和完颜公主随海流一路漂到了河间府海岸,湘云却不知哪里去了。” “乔装之后又一路躲避,终于到了这里,不曾想闲聊的时候让黑鲨帮听取了,绑了我二人。” 说完,柳青脸上出现极为痛苦的表情,显然是因为柳湘云。 他一生只有此女,视若生命。 宁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像是在安慰柳青,也是像在安慰自己。 柳青点头,眼睛里再次出现了希冀的光芒,“殿下说得对,湘云是个好孩子,她一定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 二人正说着,曹顺忽然过来,急声道,“殿下,漕帮败了,黑鲨帮正把他们往这边赶。” “怎么败的这么快?”宁安神色惊讶。 曹顺道,“我们水上讨生活的经常用雷火炸鱼,也用雷火打架。” “只是这黑鲨帮的雷火有点奇怪,怎么炸了之后出现一片白雾?” 宁安神色一凌,“这怎么可能?” 示意柳青原地等待,他忙来到岸边。 这时,黑鲨帮正在追赶漕帮仅剩的船只。 不断有黑鲨帮帮众将一枚枚火雷投掷过去,炸出白色雾。 赵武和赵武也惊呆了,二人同声道,“黑鲨帮怎么会有我们藩军的特殊火雷?” “不是我们的人,那就是一定是金国。”宁安瞥了眼完颜玉儿。 完颜玉儿好像在生宁安的气,只是翻了个白眼,就别过头去。 再次望向湖面,他道,“他们来的正巧,正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大概估摸了下,船上的黑鲨帮帮众也就三百余人。 毕竟这些黑鲨帮帮众对付的只是漕帮的一个堂口。 而他们登岸的人已经有这个数目了,何况后面还有大批人马,可以随时支援。 等下这件事,宁安及王府护卫在曹顺的安排下隐藏起来。 不多时,漕帮和黑鲨帮的船到了。 漕帮的人首先跳下船来。 黑鲨帮的人紧随其后,大批人将残余的漕帮帮众团团围住。 第425章 收获 第425章 收获 “孙堂主,漕帮已败,你们现在可心服口服?” 围定漕帮众人,从黑鲨帮帮众中走出一人,出言讥讽。 “我服你奶奶的熊,我漕帮原本占尽先机,把你们打的抱头鼠窜,若不是你陈堂主拿出那种奇怪的火雷,我们岂会输。”被称为孙堂主的中年汉子骂道。 陈堂主与孙堂主年纪相仿,他冷笑一声,“兵者诡道也,东海王在北塞三关可是拿这个打败了金国人,是不是说东海王也是个卑鄙小人?” “呸,你也配自比东海王,东海王打金人,那是家国大义,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而你我之间讲好了公平比斗,半路你却用了那种火雷,有本事你弃了火雷,我再比试一把。”孙堂主向地上啐了一口。 宁安和柳青躲在距离双方不远处的芦苇丛后,芦苇密集,完全遮蔽了二人的身子。 对视一眼,二人暗暗点头。 这漕帮在大宁也一股绿林势力,为朝廷所不喜。 但没想到在大是大非上却能够分的清楚。 相比之下,黑鲨帮这群海盗委实没有一点忠义可言。 黑鲨帮陈堂主的声音又响起,这次语气明显不善,“孙堂主,我们黑鲨帮忙得很,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绕舌头。” “现在只给你两条路,带你的手下臣服于我黑鲨帮,或者我把你们全部丢到湖里喂鱼。” 又有一人附和,“孙伯父,漕帮在大宁的其他堂口,过六成已经让黑鲨帮吞并,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宁安听了,暗暗吃惊。 没想到这段时间黑鲨帮竟然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可惜他忙于抵御金国,又随皇帝宁淳迁都,没有关注到这件事。 孙堂主的声音突然拔高几分,喝骂道,“无耻叛徒,不要叫我伯父,我漕帮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你们要动手就动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好,既然敬酒不吃,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陈堂主扬起手,黑鲨帮众人立刻冲了上去。 刀剑相击之声传来,宁安自觉时机一到,他对曹顺和赵文赵武点了点头。 “跟我上!”赵武大喝一声,众多侍卫拨开芦苇,虎狼下山般冲了出去。 曹顺不敢落后,大吼一声,提着两把双刀,领着手下冲向鏖战中的两帮人。 赵文离去前,点燃了一枚冲天炮,地面一响,过后天上又一响。 这是在给远远吊在后面的藩军士兵发出信号。 曹顺和王府众人突然杀出来,正在厮杀的漕帮和黑鲨帮众人俱都呆住了。 陈堂主和孙堂主同时认出了曹顺,二人齐喝道,“曹顺,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投了官府,引官府的人来抓我们。” 曹顺高叫道,“我现在已经是东海王殿下的人,特奉殿下之命而来,这是在替天行道。” 一边说,他手中双刀不闲着,当下砍翻一个黑鲨帮帮众。 他又继续道,“孙大千,你是准备和黑鲨帮一起对抗殿下,还是一起和王府侍卫把陈三无拿下!” 曹顺提到东海王,孙大千和陈三无俱都一惊。 孙大千略微思索,吼道,“死在东海王手里总比死在黑鲨帮手里好,兄弟们,干掉他奶奶的黑鲨帮。” 漕帮残余百人,对黑鲨帮来说,刚刚消灭他们易如反掌。 可现在形势已然大变,王府侍卫数量众多,且个个身上了得。 眨眼间,黑鲨帮帮众便折损了一半。 心知再打下去不死也得落入东海王手中。 陈三无边战边退,与心腹跳上岸边小船便逃。 其他黑鲨帮帮众也一个个忙着驾船逃走。 船离岸边,陈三无咬牙切齿,冲岸上吼道,“东海王府的,回去告诉你们东海王,这笔账,我们黑鲨帮记下了,以后会来向他讨还。” 赵武大怒,直要冲过将手刃陈三无,奈何残余的黑鲨帮帮众挡在岸边死战。 与曹顺和孙大千合力将黑鲨帮众人全部解决后,陈三无的船离岸边已经远了。 “追不上了。”曹顺擦了擦脸上的血,恨恨道。 “不管他们了,先找个活口问一下他们的火雷哪来的?”宁安道。 陈三无的船又细帆又大,明显是艘快船,曹顺判断的对。 曹顺应了声是,将地上几个没死的黑鲨帮帮众拖入芦苇丛中。 不多时,惨叫声不断响起。 孙大千望了眼芦苇丛,目光最终落在宁安身上,他道,“东海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们漕帮?” “你们可以走了。”宁安道。 孙大千愕然,不解道,“漕帮与官府一向不两立,抓住了最低也是坐牢,殿下为何对我等如此宽厚?” 宁安笑道,“你刚才同黑鲨帮那人的话,本王听的一清二楚,就凭你维护本王那几句话,本王便不和计较。” “那殿下不怕我们漕帮继续在晋州作乱?”孙大千道。 宁安轻轻笑了两声,“你们漕帮的人不过是因豪强与官府压迫太甚,所以聚在一起相互帮衬,讨生活。” “而本王的晋州既没有豪强,官府又没压迫你们,在他处你们是顺应民心,在这里你们依旧作风不改,那早晚人心向背,不攻自乱,又何须本王亲自出手?” 孙大千面色一僵,东海王寥寥几句话,却说到了晋州漕帮的痛处。 现在晋州人心思定,漕帮内部的确有许多不同的声音。 没有继续争辩,他向宁安拱了拱手,说道,“东海王殿下这次的恩情,我孙大千记住了。” 说罢,他领着漕帮众人操船离去。 宁安注视着漕帮众人,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烟波中。 曹顺恰时也审问出了点眉目,他过来道,“殿下,他们说这些火雷是从金国前往江南的一艘船上搜来的。” 顿了下,他又道,“还有其他的消息,譬如他们抓了一个叫鲁直的人,藏在曲阳一座民宅里。” “鲁直?”宁安一喜。 这次的收获倒是真不小,不但救出了柳青,还找到了鲁休父亲的下落。 想到什么,他又问道,“他们抓鲁直以及找新战船图样是为了什么?” “这个倒是没问出来。”曹顺道。 宁安点点头,能从这些小喽啰口中得到这些就不错了。 未免夜长梦多,鲁直被黑鲨帮的人转移走,他立刻下令返回县城。 第426章 水师 第426章 水师 回到阳曲县,已经是傍晚。 宁安刚入城,阳曲县紫华卫堂主许浅便迎上来。 “殿下,我们救出了鲁直,看押鲁直那三个黑鲨帮帮众两死一伤。” “下官审问了那个受伤的,他也只是个小喽喽,问不出什么。”许浅躬身道。 宁安点点头。 他们一行离了金水淀,紫华卫的人便先行一步救人。 在阳曲县地面,紫华卫拿人相当容易。 “这就好,你们保护好鲁直,本王回晋城时一并带走。”宁安叮嘱许浅。 应了声是,许浅转身离去。 到了歇息的住宅。 书房中,宁安对一路跟随回来的曹顺笑道,“你既有臣服本王之心,这次又立下不小的功劳。” “本王便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想在本王身边做些什么事?” 曹顺喜笑颜开,“草民斗大字不识一筐,也就是善于在黄河湖泊了讨个营生,王府什么地方的差事有空缺,殿下便把我等派去即可。” 宁安道,“黑鲨帮那个堂主逃走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他们欺本王没有水师,竟然大放厥词。” “本王平生最恨受人威胁,他们黑鲨帮想要与本王作对,本王岂有不应战之理。” “总有一天,本王不但要把他们从大宁内河驱逐出去,还要将他们在海上的老巢也捣烂。” 曹顺听宁安口吐心中壮志,自己竟也一阵热血沸腾,他道,“殿下若有此意,那可要建立一只无敌天下的水师才行。” 宁安缓缓点头,来到曹顺身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这只无敌的水师便由你创建如何?” “草…民?”曹顺惊的吐出舌头,半晌缩不回去。 宁安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曹顺良久才回过神来,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火辣辣地痛感传来,他方知这不是梦。 “殿下,草民能行吗?”曹顺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身份上的巨大转变。 就在不久前,他可是官府要剿灭的水匪。 “本王戍守北塞三关的时候,所有人也认为本王不行。”宁安拍拍曹顺的肩膀,“入我东海王者,不行也得行。” 曹顺闻言,捏了捏拳头,重重点头。 宁安露出满意地神色,“这阳曲县乃是真定府汾河水道的始端,王府水师的衙门就设在这里。” “这几日,你先选衙门的位置,待本王回了晋城,再派人来辅助你,把衙门立起来。” 从这次获得信息看,黑鲨帮有一统内河外海的趋势。 而东海商行的货运基本靠船运。 他是绝不允许黑鲨帮威胁到东海商行的货运的。 这就是他兴建水师的原因。 再者,将来商行贸易扩大,必走海运。 到时候只怕与黑鲨帮的对抗更是无法避免。 毕竟这个黑鲨帮可从头至尾没有对他友善过。 在长安争夺双龙玉佩的时候,还曾试图刺杀他。 曹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道,“草民也把这个消息知会我那些兄弟们,让他们高兴,高兴。” 说了这件事,曹顺急不可耐回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一脸微笑的柳青和一脸好奇的完颜玉儿,宁安咳嗽了声。 瞥了眼完颜玉儿,他道:“玉儿公主,请出去一下,本王和忠勇侯有要事商议。” 完颜玉儿轻轻哼了声,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踢地上的泥土。 宁安这时道,“柳将军有何打算?” 柳青道,“我准备回京师,向皇上负荆请罪。” “虽说我没有背叛大宁,但通州失陷,终究有我的责任。” 宁安了解柳青的性情,猜出他要这么做。 沉吟了下,他道,“也好,丢失通州的确有罪,但将军救了大宁君臣却是大功一件,足以功过相抵。” “再者,父皇正值用人之际,将军回去,或可重获圣宠。” 当下禁军中,赵牧一家独大,柳青正可以掣肘此人。 “岂敢奢望圣宠,我已别无他想,只愿有一日湘云能够回来,我余生也就满足了。”柳青长叹一声。 此番金国一行,历尽艰险,加上大仇得报,他别无所求,看开了许多。 提到柳湘云,宁安神色瞬间晦暗了下,他道,“柳将军放心,本王会一直令人寻找柳姑娘的下落。” 柳青点点头,忽然望向完颜玉儿,说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位金国公主?” 宁安也有点犯难。 来时路上,柳青已经和他说了。 这位金国公主是不愿嫁给西戎王子捷达,所以选择了逃婚。 如今,黑鲨帮帮众逃走,势必会将消息传开。 过不了多久,无论是西戎还是金国,都会知道这位公主在他手里。 第427章 什么情况 第427章 什么情况? “忠勇侯和这位完颜公主的行迹已然暴露,过不了多久便会天下尽知。” “到那时,皇上难免会过问此事,如何处置她,却不是本王能做主的了。” 宁安看了眼院子里的完颜玉儿,摇了摇头。 若是二人的身份没有暴露,他尚可以在其中做些手脚,眼下却是不能够了。 柳青叹了口气,“殿下说的是,不过这位完颜公主本性倒是不坏,又救了我和湘云。” “我柳青一生从不愿求人,但这次希望殿下能尽量保这位完颜公主平安。” 以现在大宁与金国的关系,完颜玉儿只有两个下场。 第一,为了讨好金国,群臣要求将其送回金国。 这样一来,完颜玉儿等于重回苦海,逃不掉嫁给西戎王子捷达的命运。 如此一来,金国和西戎的盟约便等于正式订立,与大宁不利。 只是尽管如此,畏惧金国和西戎的朝臣可能依然会主张将她送回。 他太了解那些软骨头了,哪怕有一成缓和大宁与金国关系的可能,他们也会尝试。 第二,这位公主可能会留在长安为质。 她是生是死将决定于大宁和金国未来的战事。 “这……”宁安沉吟了下,缓缓点头,“既然如此,本王便尝试一下。” 柳青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西戎那个捷达王子攻占了长安府,眼巴巴等着金国皇帝把女儿嫁给他。 他可不想顺了这位捷达王子和金国皇帝完颜术骨的意。 二者让自己不好受,他也没有让二者好受的道理。 所以,他觉得还是把完颜玉儿留在他的封土比较合适。 不但能气二人,关键时刻还能当个人质。 宁安答应,柳青重重松了口气。 他欠下完颜玉儿偌大的人情,这也是为了偿还。 至于他自己的安危,他则浑不在意。 说了这件事,宁安和柳青又闲聊了几句。 他问柳青在金国那段日子的经历,柳青问他如今大宁朝堂的形势。 喝过三盏茶,过了半个时辰,柳青方起身回去。 宁安又命人把柳青和完颜玉儿安排偏院居住。 完颜玉儿离去的时候狠狠瞪了眼宁安,似乎宁安得罪了她。 宁安自觉莫名其妙,他和这位完颜公主交集其实不多。 一次是绑了她,第二次也是绑了她,换了些战马。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得罪过她。 无奈笑了笑,他回房休息去了。 按照他的计划,柳青会先同他去晋城,他会先给皇帝宁淳去到折子。 之后等待皇帝宁淳的旨意。 夜色渐深,宁安睡的正香。 忽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宁安惊醒,只听赵武在外面道,“殿下,出事了。” “进来,什么事?”宁安皱了皱眉头,他睡觉的时候,赵武一直负责统领侍卫守卫。 赵武悄悄进了门,说道,“暗哨发现那位金国公主不老实,藩上了屋顶,正往殿下这边来。” “这位完颜公主不会是假意救了忠勇侯,实则为了刺杀殿下而来?又或者,忠勇侯也是同党。” 宁安神色一凌,赵武这是把情况往最坏处想了。 不过略微思索,他又觉得不合理。 完颜术骨已经将女儿许配捷达王子不说,再者刺杀他一个柳青就够了,何必搭上个公主。 一念及此,他道,“不要拦着她,且看她要干什么?” “就怕殿下会有危险。”赵武见东海王有以身犯险的意思,立刻提醒。 “无妨,本王刚刚太累,直接睡着了,身上的软甲还未脱掉。”宁安拍了拍胸口,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赵武叹了口气,“那末将等先藏起来,殿下记得摔杯为号。” 说罢,他退了出去。 宁安躺回床上,盖上被子,怀揣匕首,耳朵则一直听着动静。 偏院距离他休息的正院只有一墙之隔。 但完颜玉儿鬼鬼祟祟的,蹑足而行,过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正院房顶。 此时,赵武已经命令院子里的两个侍卫假装睡觉,故意卖个破绽。 完颜玉儿见了,胆子似乎大了不少,从房顶下到墙上,又从开着的窗户翻入房间。 听见动静,宁安握紧了匕首,随时准备应对威胁。 完颜玉儿入了房间,径直摸到了宁安床前,宁安几乎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 宁安正想着她在干什么,便觉被子里钻进一个人来。 一股温热滑腻之感从他放在床上的左手传来。 宁安也是花丛老手了,瞬间了反应过来。 吃了一惊,他一个翻身跳下床来,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只见完颜玉儿躺在被子里,一对漂亮的大眼睛与他大胆对视。 锦被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半个雪白峰峦,玉臂轻舒,玉腿横陈,勾勒出世界男子最渴望的绮梦。 宁安不禁一阵暗叫,“这是什么情况!” 第428章 主动 第428章 主动 “东海王,你拿着匕首干什么,我一个小女子就那么让你害怕吗?” 宁安愣神时候,完颜玉儿却咬着嘴唇,肆无忌惮。 “大半夜的,你偷偷潜入本王房间,钻入本王被窝,本王能不怕吗?万一你来刺杀本王呢?”宁安始终保持戒备的姿势,出言反驳。 完颜玉儿侧过身,支起下巴,“我想杀你,刚刚直接就一刀下去了,何必如此?” “嘿嘿,谁知道你是不是玩的美人计,想趁本王不注意的时候动手。”宁安道。 完颜玉儿有点生气了,皱眉道,“我身上什么利器都没有,怎么杀你?” “本王怎么知你带没带兵刃?”宁安一脸狐疑。 完颜玉儿哼了声,“那我让你看看,我到底带没带!” 一语未了,她忽然将被子掀开。 宁安只觉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团雪。 完颜玉儿继续道,“你看呀,要是看不清,你再上来检查检查。” 宁安不是没见过市面的初哥。 完颜玉儿坦诚相待倒是没有让他觉得羞臊。 只是,他也不是见色如命之人,大大方方扫了眼,他道,“完颜公主果真天资佳人,身段妖娆,不过完颜公主既不是来刺杀本王,这般又为如何?” 完颜玉儿终于微微红了脸,但她马上盯着宁安,目光灼灼,“我们金国女子看上男子,从不像你们大宁的女子扭扭捏捏,不肯表露心意。”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东海王,你就是我完颜玉儿看上的男人。” “我知道你可能会把我送到你们大宁的京师,到时候,大宁的群臣又会把我送回金国,与其我嫁给捷达那个禽兽,不如把身子给了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眼擒泪花。 宁安怔住了,没想到完颜玉儿忽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缓缓放下匕首,他道,“西戎王一死,捷达王子就是下一任西戎王,我一个废太子怎么值得你托付终身?” 完颜玉儿幽幽道,“你比那个捷达王子可是要强一千倍,一万倍,难道你听过传言吗?那个捷达夜夜要十几个女人侍寝。” “第二天清晨,这些女人就会成为一具具死尸,从他的房间里抬出来,他根本就是个没人伦的野兽。” “父皇这是有多狠的心才让我嫁给他,他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了。” 言罢,她的眼泪终于兜不住,串珠似滑落下来。 宁安将匕首插回刀鞘。 关于捷达王子那件事,不是传言,而是真事。 以前他无从得知,但这位捷达统兵占领长安府之后,每天都要从俘虏的大宁女子中挑选容貌上乘者侍寝。 潜伏在长安府的紫华卫遇到逃出来百姓,那百姓是亲眼见过的。 想到这,他忽然觉得这位金国公主也如历朝历代和亲的那些公主,也是个可怜之人。 “别哭了,本王尽量保你,把你留在晋州便是。”宁安安慰道。 这本就是他与柳青商议过的,也不独为完颜玉儿。 完颜玉儿一喜,眼睛里似乎星光闪烁,她道,“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也喜欢我。” “你想多了,本王只是看你可怜。”诚如完颜玉儿说,他接触的大宁女子尽是婉约之人,倒是从来没遇到过她这种大大咧咧的。 完颜玉儿哼了声,眼睛转了转,脸显坏坏地神色,忽然摆出一个诱人姿势,故意夹着声音道,“东海王殿下,难道我完颜玉儿不美吗?” 宁安自认能够松弛有度,但他的身体无论如何也属于个血气方刚地少年。 再者,完颜玉儿号称金国第一美人。 如此一个绝世娇娃横陈面前,他的呼吸终究不由急促了几分。 只是他心底始终还存着一丝疑虑,便道,“你还是穿上衣服回去,这有些不好。” 完颜玉儿笑的越发妩媚,她来时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望向窗外,她忽然抬高了声音,喊道,“殿下,不要啊,轻点。” 宁安闻声,心头一万头马跑过,急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完颜玉儿嬉笑着,“现在门外的侍卫想必都知道了,殿下是想吃这个暗亏,还是想抱得美人归呢?” 似乎没有打算停止,她又要向外发出奇怪的声音。 宁安再也忍不住,上前捂住了完颜玉儿的嘴,让她别出声。 完颜玉儿媚眼如丝,忽然搂住宁安的脖子,“殿下,你是我的男人了。” 宁安还要说什么,忽然红唇堵住了他嘴。 叹了口气,宁安将锦拽了过来,一夜翻腾。 隔日。 完颜玉儿先一步回房,宁安出了寝房便迎上赵武赵文的异样目光。 “怎么了?”宁安整理下衣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赵武道,“殿下昨夜大展神威,直入敌营,擒得金国公主,末将佩服佩服。” 赵文道,“更厉害的是,殿下精力充沛,大战三百回合,竟然不输下风,实乃男人中的真男人。” “滚!” 面对二人的阴阳怪气,宁安只是口吐一个字。 二人对视一眼,嬉笑着退下。 过了一会儿,柳青过来了。 他自是不清楚昨夜发生过什么。 邀请柳青一起吃了早膳,宁安下令继续向晋城出发。 又是两日两夜,一行人回到了晋城。 提前得到消息的冷铁和许长卿等人早已在北门等候。 向宁安行过礼,冷铁等将领又向柳青行礼。 之前,他们有多恨柳青卖国投敌,现在便有多么钦佩柳青忍辱负重。 而且同为军中之人,他们与柳青似乎更能聊得来。 柳青也要求去北大营暂住,顺便观摩藩军的训练。 宁安没有拦着,他现在痛疼的是怎么安排完颜玉儿。 这位金国公主现在是毫不掩饰对他的亲昵。 虽然没有上手,但含情脉脉的眼神,任谁瞧了都能看出问题。 出来迎他的秋云和素水便立刻发现了。 素水轻笑,摇头。秋云生气,瞪视。 许长卿面容古怪,想问又不敢问。 他实在不明白,东海王去了一趟北塞三关。 这回来怎么就多了两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 第429章 问题 第429章 问题 “替本王拟道折子,禀明忠勇侯与完颜公主之事。” 入了王府,书房落座,宁安吩咐一副沉思表情的许长卿。 他心知许长卿必追问情由,便不待他开口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这完颜公主倒真是别具一格。”许长卿嘴角抽动。 如果不是见到了柳青和完颜公主本人,他几乎因为东海王在编故事。 接着,他道,“殿下想要下官在折子里写什么?” 他自然也看出东海王与那位金国公主关系非同一般。 还有柳青,他虽然杀了当年出卖北关的叛徒袁桂,把西戎偷袭长安府的情报送了回来。 但这功劳能不能抵充通州战败的罪责,还尚需公义。 为此,东海王这道折子必然要有所指摘,或为柳青辩白,又或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宁安心里早有决定,他道,“对于忠勇侯,不贬也不褒,至于完颜公主,你则陈述利害,言下之意,将其留在晋州最为妥帖。” 许长卿思索了一会儿,缓缓点头,“殿下不维护忠勇侯,是担心那些不喜殿下的朝臣为了反对而反对。” 宁安点头,他不但恶了以杨为先为首的门阀,也恶了以萧统为首的勋贵。 与他沾关系越多的人,他们越要整治。 所以,他不准备为柳青求情。 而要是贬损柳青则显得太刻意,他们很容易发觉。 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而完颜公主,殿下担心朝廷会将其送回,促成金国与西戎的结盟,所以留在晋州为妥帖。”许长卿又道。 低头沉吟了下,他道,“若是想要达到殿下的目的,便要让朝廷觉得这完颜公主是个烫手山芋。” “若是如此,下官首先陈情西戎与金国结盟之要害,令朝廷不敢将其送回。” “其次,下官再言将完颜公主留在京师,潼关西侧的捷达王子必虎视眈眈,于潼关不利。” 宁安拍手,“和本王想的一样,就这么写,拟定送来,本王盖印。” “是,殿下。”许长卿应了声。 他没有立刻离去,而是望着宁安道,“殿下来往这些日子,流民不断涌入晋州,晋州官员忙地脚不沾地,方把他们安排到晋州各个州县。” “只是当下晋州人口激增,一下多了两个主要问题。” 宁安道,“什么问题?” “一个是下官曾经同殿下说过的,就是流民的口粮,还有一个则是府衙官员不足。” “之前,晋州人少,事务少,他们还能忙得过来,现在人多了,政务逐日堆积,难以迅速处置。” 宁安长吸口气。 这次引入的流民数量众多,几乎是曾经晋州人口的三倍。 等于他虽然只有一个州的封土,实际上有了四个州的人口资源。 然而,他一口吃成了半个胖子,这麻烦自然也紧随而至,无法避免了。 不过,他北塞三关面对金国大军时尚且不惧。 政务上的麻烦又能把他怎样? 于是他道,“粮草的问题,本王这次回来便着手解决,至于空缺的官员,你于近期筹办一场管考,不分晋州土着百姓还是流民百姓,公平遴选官员,充入府衙。” 许长卿大喜,他提出此事,目的正是要办这场官考。 之后,他又提及其他三个军团的筹建事宜。 这几日,剩下三个军团的招募基本完成了一半。 “时不我待,也不要等人员齐备了,现在就把他们派出去,履行他们的职责。”宁安听完,下达命令。 不是他急,而是他早就确定了一件事。 真定府是金国南下绕不过去的坎。 而占据晋州的他定然是金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对方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 而现在又多了个西戎,难保西戎不会与金国配合,从真定府西侧过河,夹击真定府。 再加上黑鲨帮这段时间的诡异行为,他只觉事态更加扑若迷离。 何况,允许门阀组织团练的皇命已下,凭着雄厚的财力,门阀将逐渐在南方隐形割据。 北方勋贵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那位坐镇齐州,同为藩王的皇叔也不能小觑。 简单来说,如今的大宁看似还是一个整体,实则如同一只有了裂纹的瓷器。 一个不小心,这个暮年王朝便会群雄并起,逐鹿天下。 所以,他自然要珍惜这段离而不散的日子,极力依靠大宁这颗大树,摄取资源,发展自己的封土。 又聊了一会儿,许长卿回去了。 宁安正要往寝殿去,忽然见杜如初领着鲁休向他走来。 二人身侧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就是鲁休的父亲鲁直。 第430章 故意 第430章 故意 “草民鲁直,鲁休参见殿下。” 一老一少到宁安面前,躬身行礼。 “免礼。”宁安挥挥手。 他望向父子二人,觉得他们是来感激他,但也是来辞行的。 果然,鲁直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草民实在无以为报,愿意将这份新式战船图样赠与殿下。”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图纸,托举在掌心。 宁安没有伸手去接。 黑鲨帮此行除了绑架鲁直父子,另外的任务便是这份战船图样。 这足以看出这份图样很重要。 二人拿这份图样作为谢礼,也的确够分量。 只是如此重要的图样对宁安而言却没那么重要。 见东海王迟迟没有接过去,鲁直抬起头来,与儿子鲁休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宁安这时笑了笑,“常言巧妇难无米之炊,但有米无巧妇,也难成一顿美食。” “本王空有这份图样,却无精通造船之人,这图样岂不是浪费,你们还是拿走。” 杜如初道,“鲁伯父,你和鲁休不如留下辅佐殿下,黑鲨帮会一直追捕你们的。” 鲁直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他面露歉然,说道,“殿下于我父子有大恩,按理我父子二人当竭力回报。” “只是我已经立誓不再为朝廷效力,也不会再造船,还望体谅。” 宁安看了眼杜如初,杜如初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已经劝过。 “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勉强了,这份战船图样还请收回,对本王来说,这份图样不名一文。”宁安道。 他原本对鲁家父子没有什么想法,也就是看在杜如初面子上救人。 可回来路上,他收服了曹顺,有意建立自己的水师,便萌生了留下二人的想法。 想让二人为他的水师建造战船。 毕竟真定府两面环水,两面环山。 关隘是陆地上的堡垒,水师就是河面上的堡垒。 控制了水面和关隘,真定府将固若金汤,自成一个小世界。 任何势力都休想从外打破真定府。 再者,这也关系到东海王商行的贸易。 东海王商行的工坊全部迁到晋州之后,货物将从晋州发往大宁全国各处。 而通过运河以及东部沿海运输货物成本最低。 同时,从大宁各处获取资源运往晋州也成本最低。 没有水上力量,他根本无法保证贸易线路的安全。 所以,现在是时候有所行动。 “不名一文?”鲁直平静地脸色忽然涨的通红,“殿下懂造船之术吗?” 鲁直语气不善,明显不高兴。 鲁休见状,担心自己父亲得罪东海王,忙提醒道,“爹,咱们面前的是东海王。” 杜如初也忙灭火,“殿下,这位鲁伯父就这么个直脾气。” 鲁直想到东海王宁安终究救了他父子,神色逐渐缓和,他道,“殿下瞧不上这份图样,那么除了不造船之外,殿下但有支使,我父子绝不推脱,以报殿下大恩。” 宁安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他刚刚是故意激怒鲁直的。 对他们这些匠人而言,最不喜别人轻视他们看重的技术。 鲁直宁愿被黑鲨帮绑架,也不愿意交出图样。 可见他对这位战船图样的重视。 现在,他这位东海王对图样如此轻蔑,鲁直自然受不了。 不过,他的恶作剧还没结束,于是道,“本王没有需要差遣你们的地方,你们可以带着这份不值一提的图样走了。” 鲁直闻言,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第一次东海王或许是无心之言,但这第二次明显是故意得了。 他面色铁青,对鲁休道,“去拿把刀来,把咱们父子欠殿下的命,还给殿下,咱们不要这样的人情。” 杜如初吓了一跳,这鲁直是真急眼了。 他也摸不清宁安的心思,不断向宁安使眼色,意思息事宁人。 宁安没有理睬他,而是哈哈笑道,“鲁老何必如此,这战船不行就是不行,何必如此?” “是吗?既然如此,殿下倒是拿出更好的战船图样来瞧瞧,若是的确有胜过这幅图样的,我鲁直的命便是殿下的。”鲁直斜着眼说道。 他连死都不怕了,当然也不怕宁安了。 宁安等的就是这一刻。 其实他早了解过大宁的船只建造水平。 简单来说,基本与现今的宋末元初类似。 最为先进的战船也就是一种叫福船的战船。 鲁直这份图样就是一种改进型的三桅杆硬帆福船,比起大宁水师现役的单桅杆福船多了两个桅杆。 优势在于船体更大,航行地更快。 然而,说到底福船始终是一种运输类型的战船。 这是因为古代水师打仗不是依靠船上的火炮互轰,而是靠战船上承载的士兵打接舷战。 如此一来,谁的战船跑得快,谁装的士兵多就成了衡量战船性能的标准。 可对来自现今地来说,他受不了这种低水平的水上互殴。 因此,对于他而言,藩军水师将会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线,建造的战船自然也不一样。 不过现在,他还不想向鲁直透露这种战船的样式。 对他来说,他只需拿一种比福船略微高级地船只慑服他就够了。 于是,他当即令人取来纸笔,在他面前画了起来。 鲁直一开始面露不屑,但没过多久,面容逐渐凝重。 当宁安最后一笔落成,他不住擦着额头豆大的汗珠。 第431章 宝船 第431章 宝船 “鲁老,本王画的有些粗糙,但基本大差不差,你以为如何?” 宁安将毛笔丢入托盘,轻轻笑了起来。 鲁直父子没有回答,二人眼睛死死盯住图纸上的船只,仿若灵魂也陷入进去。 杜如初也是略微懂行的,他不断咋舌,满是惊叹。 他没想到自己这位藩王师尊竟然连造船也懂。 “这…这…这……”良久,鲁直回过神来,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字句。 又过了一会儿,他长长一叹,“草民认输了,这艘船的确无与伦比。” 宁安笑道,“鲁老说若是输了,命便是本王的,这句话还当真吗?” “当真。”鲁直服输,但他却不像是斗败公鸡。 相反,他却像是完成了临终心愿一样,面带平和。 似乎见到宁安所绘战船,他死后无憾一样。 “那么之前的鲁直就当是死掉了,现在的鲁直已经是本王的鲁直了,你以往发的那些誓言也当不得真了。”宁安道。 鲁直脸色变了变。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上东海王当了。 从一开始,这位东海王就准备把他留下来。 之前林林总总不过是为了让他上套。 一念及此,他不禁苦笑一声。 他没有怪东海王,因为他的确是心服口服。 只是道,“殿下这艘船叫什么?” “宝船。”宁安淡淡道。 他画的正是郑和下西洋时候使用的宝船。 其实他对宝船的具体构造细节也不懂。 但书本上大致的结构是有的,他便有样学样画了出来。 不过对鲁直这类精通造船的人来说,细节不重要。 他有时候更需要的是思路。 宝船相较大宁传统福船,自然是另外一种思路。 就是这种迥然的思路把鲁直震慑住了。 “宝船?好名字。”鲁直眼睛越发亮了。 宁安继续道,“那么你愿意为本王造船了?” 他根本不需要可以打听。 黑鲨帮尚且如此重视父子二人,可见他们造船的技术肯定没问题。 “殿下这是强人所难了。”鲁直苦笑。 他左右为难,毒誓是真的,他答应东海王也是真的。 杜如初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他道,“鲁伯父,你虽然发过毒誓,但鲁休可没发过誓。” 鲁休一怔,望向自己父亲。 宁安心知自己说的没什么道理。 鲁直命是自己的,与让他造船是两码事。 杜如初忽然一提,他也顿觉可行。 鲁直指导鲁休,鲁休来造船,便不违背他的誓言,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既然如此,鲁休,你便答应殿下。”鲁直也松了口气。 两下为难,真的差点要把他逼死。 这个法子的确是把难题绕过去了。 不能亲自为东海王造船,又想在东海王处见识更为优异的战船,也只有把自己儿子送给东海王了。 “好。”敲定了这件事,宁安心情舒畅。 过不了几天,曹顺一行就会抵达晋城,正式组建水师。 鲁直父子留下来,战船建造的问题也解决了,这样一来,水师面对的所有障碍俱都解除了。 又聊了一会儿,增深彼此的了解,宁安命鲁休先去招募训练造船匠人。 鲁直则继续完善宁安提供的草图,填充宝船内部结构细节。 藩军水师的战船正是宝船。 这宝船是现今大明最为先进的战船。 最重要的是,船身上拥有三十个炮口。 可以说宝船是当时东亚海战先进理念的集大成者。 当然,之后宝船逐渐落后于世界。 但现在对他来说,完全足够用。 宝船船体大,载人多,打接舷战没问题。 留置的炮口他安置火铳还是以后更厉害的火器都没有问题。 同时,宝船使用还是传统的造船工艺,建造起来简单。 可以说,简直是藩军水师的完美战船。 送走鲁直父子,宁安回了寝殿。 接下来几日,他一面在北大营同柳青等将领讨论藩军建设,便是与许长卿等官员处置流民,巡视各县。 关于完颜玉儿,他把她安排在了王府内的一处别院,有侍卫专门照管。 她性情刁蛮,又与宁安有了肌肤之亲,在王府便有了些以往公主的做派。 不过让宁安打了顿屁股,便老实多了。 与此同时,他的折子沿着驿道,快马传递,仅仅三日便到了洛城,皇帝宁淳手中。 得知宁安救了柳青,俘获了金国完颜公主,宁淳表情十分复杂。 当即,他召集杨为先,萧统,上官云商议。 第二天,一道圣旨便从宫中发往晋城。 收到圣旨以后,宁安微微叹了口气,又松了口气。 第432章 圣命 第432章 圣命 “圣旨上写着什么?” 书房里,完颜玉儿注视着宁安,神色紧张。 宁安将圣旨摆在专门安置圣旨的香案上,缓缓道,“你和忠勇侯俱都不必去长安了。” “嘻嘻,太好了。”完颜玉儿从椅子上跳起来,保住宁安的胳膊不住摇晃,俨然一个正处在甜蜜恋情中的小姑娘。 宁安莞尔。 圣旨上,皇帝宁淳基本将争吵的过程复述了一遍。 针对柳青,杨为先和萧统坚定认为功是功,过是过,而不是功过相抵。 丢失通州,这是死罪。 所以杨为先和萧统认为柳青当斩,至于其功劳,则可在其死后追封其为国公。 上官云则以为柳青放弃通州之前,通州城内便已有叛徒。 柳青见无法守住通州,才将计就计,最终反立一功,是功大于过,其应当官复原职。 双方意见差距如此之大,自然争论不下。 但令宁安感到讶异的是,这次皇帝宁淳表现地空前强硬。 按他在圣旨中说的,他直接拍板定案,判定柳青功过相抵,官复原职。 只是又令柳青不得回京,留在晋州辅佐他这位东海王戍守北塞三关作为他擅自投降的惩罚。 过几日,柳青的夫人和老母也会被送来晋州。 对于皇帝宁淳的决定,他略微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这次皇帝宁淳能如此强硬,显然是因为洛城北有他这个东海王,东有齐王。 皇家的力量在侧,他硬气了不少。 而他把柳青留在晋州,目的也很简单。 不是他真的想惩罚柳青,而是他想要让柳青留在藩军,防止他这位藩王有什么僭越的想法。 对此,他倒也不在意。 藩军是他一手创立,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何况,从当前的利益出发,他还是保皇党,也就说宁淳在位,他的利益最大。 眼下,他没有取宁淳狗头的需求,也就更不在意了。 相反,柳青留下,他倒是多了一员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将。 总体上有益无害。 至于完颜玉儿,许长卿编织的理由显然直透宁淳等人心灵深处。 大宁群臣痛失长安,如今草木皆兵。 无论是皇帝宁淳,杨为先还是萧统,他们都不想再次迁都。 与其把完颜玉儿留在京师,引得那位捷达王子暴怒,不如把她留在晋州吸引仇恨。 “长安是不必去了,但你真的不准备回金国了吗?”宁安对完颜玉儿说道。 完颜玉儿哼了声,说道,“除非取消与捷达王子的婚约,否则我就死在外边,也不回去。” 接着,她露出期盼的神色,“要是父皇真的反悔了,我就让他把握我正嫁给你,金国和大宁联姻,以后我们两国再也不打仗了,好不好?” 宁安看着认真的完颜玉儿,心里忽然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这一天恐怕永远不会到来。 随着乃蛮的崛起,夹在大宁和乃蛮之间的金国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金国想要昌盛下去,唯有南下吞并大宁,吸收了大宁的财富和人力之后,方能与乃蛮分庭抗礼。 所以,南下是金国的既定国策,不会改变。 不过心知如此,为了不让完颜玉儿难过,他口中却道,“好,本王给你留个侧妃的位子。” 完颜玉儿一听,小性子立马上来,生气道,“我才不要做侧妃,我要做正妃。” 意识到什么,她连续“呸”了几声,“不对,不对,你只能有我一个正妃,不许有侧妃。” “这个你说了可不算,要皇上和皇后说了才算,到我们大宁,要守我们大宁的规矩。”宁安正色道。 他可不惯着完颜玉儿刁蛮的性子。 完颜玉儿轻咬贝齿,“你要是敢,我就咬你。” “你敢咬本王,本王就打你屁股。”宁安目光投向相应位置。 完颜玉儿俏脸微红,气哼哼出了书房,丢下一句话,“我再也不理你了。” 宁安呲牙笑了笑,上次这丫头也是这么说的,晚上就偷摸钻入了他的寝殿。 完颜玉儿去了,宁安叫上赵文赵武,一起去了北大营,将皇帝宁淳的皇命告知了柳青。 此时,柳青身穿板甲,正在和三个藩军士兵比斗。 他年岁虽大,但同时对付三个藩军中的好手竟然不落下风。 宁安走向他的时候,他与三个藩军士兵又往来了三十个回合。 三个士兵招架不住,一个个倒在地上。 不过因为板甲优良保护性能,双方无人受伤。 宁安见比斗结束,便把事情同柳青说了。 他预想柳青会失望,但他错了。 得知这个消息,柳青竟然眉头轩开,双眼充满喜色。 他忙对宁安道,“殿下,皇上之命深合我心,今后还望多多照拂,这藩军太有意思了。” 冷铁等将军也在,他们挠着头,纷纷苦笑。 这几天,他们可让这位忠勇侯折腾惨了。 宁安讶然,无奈一笑。 没办法,有时候他搞出来的这些东西对许多人来说就是充满无限魅力。 第433章 安排 第433章 安排 “忠勇侯愿意留在藩军,本王亦深感荣幸。” 宁安扶起躬身行礼的柳青。 一个柳青愿意,第二个皇帝宁淳嘱咐,他也是没办法了。 柳青哈哈一笑,“北塞三关之战,殿下打的完颜宗泽抱头鼠窜,末将也佩服之极。” “听说金国正在秣马厉兵,再战北塞三关,这次末将要与殿下一起,痛打金狗。” 他一番言语,引起藩军将领们个个面带微笑。 顾远忠乐了一会儿,忽然拍着脑袋道,“哎呀,不妙,大为不妙。” 众人俱都望向他,高阳问道,“有什么不妙?” 顾远忠道,“柳将军乃是忠勇侯,若是他留在藩军,听冷大将的调遣,岂不是辱没了他。” 冷铁闻言,面色一变,喝道,“顾远忠,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柳将军留在藩军,冷某自然要把大将军的位置让出来,怎能让柳将军在我之下。” 柳青表情僵了下,他倒是没有想过此事。 沉吟了下,他道,“冷将军,柳某是戴罪之身,不过暂留藩军,怎能夺了你的位子。” “再者,这藩军乃是你们和东海王殿下一手创立,军心在你们不在柳某。” “柳某是军中之人,深知逆军心而动的危害,所以,柳某不在乎什么职位,只要能留在藩军即可。” “若诸位非要抬举柳某,柳某便就此别过,再也不入藩军大营。” 宁安刚刚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 没想到顾远忠这个憨货口无遮拦,直接就说了。 柳青表达态度之后,他道,“你们也不必争来争去了,本王准备在藩军新设大参将一职与大将军平级,便请柳将军担任此职。” 其实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问题。 他是东海王,晋州是他的封土,藩军也是他军队。 他地盘他做主。 尽管他敬佩柳青的为人,但不会因此损害自己的利益。 对于柳青的安排上还是要从大局出发。 “大参将?”冷铁等将领惊讶道。 宁安点点头,“大参将不负责统兵,但可以参谋任何军中事务,同时制定后勤,作战计划等以供参考。” 简单来说,这个大参将不过相当于名誉顾问,没有实权。 他这么安排也是有深意的。 柳青杀了北关叛将,也等于给靖王复仇。 冷铁和高阳等将领作为靖王旧部,自然对柳青感恩戴德。 于是在职位这个问题分外谦虚。 只是,将是将,兵是兵。 藩军中层将领和士兵可不认柳青,只认他这个东海王与参与过北塞三关之战的冷铁等将领。 要是突然空降柳青取代了冷铁,他们定然心中不服。 这马上又一场大战要来临,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军心上出什么问题。 为此,他不管柳青是真情还是假意,便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安排了。 当然,他了解柳青,他是不会在藩军中争权夺利的。 那么,他的安排就没问题了。 果然,柳青松了口气,忙道,“那末将便却之不恭了。” 宁安既维护了他的地位,又不让他为难。 大参将这个职位实在是太合适不过。 冷铁等将领也纷纷露出笑容。 他自然懂得宁安这样安排的用意,再继续多话那就是讨不自在。 敲定了此事,一行人议论起金国纠集军队,准备再次攻打北塞三关之事。 柳青与诸多将领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献策,如何守住北塞三关。 宁安微笑不语,包括柳青在内的将领俱都不知他在北塞三关的大工程。 等过一个月,他再领他们前往参观不迟。 那时候,他们的防守策略势必要发生根本地改变。 …… 长安。 宁安与柳青等将领其乐融融之时。 完颜玉儿在晋州的消息传到了西戎王子捷达耳中。 此时,捷达正在校场练武。 他骑着战马,手持两把狼牙棒往返奔驰。 狼牙棒每次落下,便有一个绑在木桩上的大宁百姓毙命。 听了将领的回禀,他怒吼一声,狼牙棒猛地砸下。 一声惨叫,又一名大宁青壮殒命。 因他力气极大,木桩竟也倾倒了。 “完颜公主,我的未婚妻子,东海王,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毫毛,我捷达势必要把你大卸八块,吃你肉,喝你的血。”捷达眼睛里血丝通红。 随即,他对将领喝道,“让虎豹堂召集所有人员前往晋州,寻找一切机会救出完颜公主。” “另外,再从西戎调遣十万大军前往潼关脚下,金国皇帝马上就要再次攻打北塞三关,我们要威逼大宁朝廷,让他无法派出一兵一卒支援东海王。” 西戎将领应了声是,当即纵马出了长安城,向西而去。 第434章 三国会武 第434章 三国会武 盛都。 完颜术骨坐在龙椅之上,面色愠怒。 东院大王完颜宗泽与西院大王完颜宗弼正站在他面前。 捷达得知完颜玉儿身在晋州的同时,完颜术骨早一日便知晓了此事。 而今日,完颜宗泽和完颜宗弼亦知道了这件事。 “陛下,玉儿和柳青同时出现在晋州,那么毫无疑问,助柳青父女逃出盛都的人便是她。”完颜宗弼大声嚷道。 哼了声,他继续道,“陛下太过宠溺玉儿,致使她犯下如此大错,若是传出去,定会招致金国上下对陛下不满。” “而且玉儿背负与西戎捷达王子的婚约,她与捷达一日不成婚,金国与西戎的盟约便不牢靠,万一耽搁了南下大事,那便是陛下的罪责。” 完颜宗弼言辞间毫不客气,完颜术骨脸色越发阴沉。 完颜宗泽转向完颜宗弼喝道,“宗弼,你怎么能如此对陛下说话,玉儿做出荒诞行为,那是她自己的事,何必如此苛责陛下。” 完颜宗弼冷笑道,“皇兄,你装什么烂好人,父皇当年对我们说过,不管谁当大金国的皇帝,只要他做出不利于大金国之事,其他人便可取而代之。” “这句话,不仅是你我,满朝大臣可也都听说了。” 完颜术骨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 完颜宗弼怒冲冲过来,他就知道这位弟弟是来诘问他的。 完颜宗泽刚刚虽然维护他,但他明白,这位弟弟的目的也一样,并无区别。 只是完颜宗弼性子火爆而他性子阴柔而已。 深吸了口气,他对二人道,“那么,你们是想逼朕退位吗?” “不敢,陛下有错,错在对子嗣管教不严,我只想对皇兄说,今后不能再由着玉儿的性子了,另外,当想法子把玉儿救出来才是。”完颜宗弼说道。 他只是拿父亲那句话压这位皇帝兄长。 完颜宗泽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完颜术骨闻言,神色稍微缓和,他沉吟道,“玉儿这件事朕的确有失察之过,没想到她竟然为了不嫁给捷达,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从昨天得到消息到现在,朕也一直在思考应对之策,如今已有了些想法,正要与你们两个商议。” 完颜宗泽道,“愚弟也略有些浅见。” 完颜术骨道,“你先说说看。” 完颜宗泽道,“愚弟先想到的是威逼,但这条行不通,因为我金国拿下河间府已与大宁翻脸,且又败给了东海王,令大宁朝堂重振士气。” “若是东海王从中作梗,大宁皇帝必然不会乖乖交换玉儿。” 完颜术骨微微点头,显然他也想过这招。 之前,金国常常威逼大宁,以实现一些目的。 “既然不能威逼,那么剩下便只有智取,陛下可还记得三国会武?”完颜宗泽继续道。 完颜术骨露出微笑,“宗泽,你和朕想到一起去了。” 完颜宗弼皱了皱眉头,“这三国会武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三国关系不同今日,大宁皇帝会答应吗?” “只要赌注够大,不怕大宁皇帝不动心,毕竟他只需交出完颜玉儿,不需要付出其他。”完颜宗泽道。 顿了下,他继续道,“而且三国会武是明,我们还可以来暗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担心被宫人听取,声音降低了许多。 完颜术骨和完颜宗弼听了,纷纷点头。 完颜宗泽说完,洋洋得意。 完颜术骨道,“那我们再商议下会武付出的筹码,另外宗泽你再起草一封书信,尽你的言辞羞辱大宁皇帝,告诉他,他若不应战便是无胆鼠辈。” “是,陛下。”完颜宗泽应道。 想当年,这三国会武还是大宁皇帝宁淳的父亲提出来的。 起因是金国在一场战争中俘获了一位大宁皇子。 大宁皇帝为了要回这位皇子,便提出三国会武。 金国的筹码自然是那位大宁皇子,西戎则是一万匹战马,大宁筹备了价值三百万两白银的辎重。 结果是金国会武第一,西戎第二,大宁第三。 他们金国得了西戎的一万匹战马,大宁的辎重。 那位皇子最终也没有回去,在金国郁郁而亡。 只是大宁的目的虽然没有达到。 但三国会武却得到了三国的认同。 简单来说,三国打生打死,彼此的重要人物说不定那一日便会沦为对方的俘虏。 若是在会武中搏一搏,说不定就能回来,何乐而不为。 不过第一次会武之后,三国会武就再没举行过。 这次能不能再次举办也是未知数,不过他们极力促成。 毕竟在会武这件事上,他们金国自认不会输。 完颜宗弼对三国会武则不以为然,他道,“最好的办法还是攻破北塞三关,灭了大宁,到时候何必在意与西戎的联姻。” 完颜术骨道,“没人说攻打北塞三关不重要,但眼下我们需要西戎,这次宗泽负责三国会武,你就负责南下事宜。” “你不常说宗泽无用,拿不下北塞三关吗?这次就让你去试试。” 完颜宗弼舔了舔舌头,哈哈大笑,“陛下,我会亲自割下东海王的脑袋。” 完颜宗泽急声道,“陛下,请给我复仇的机会。” “不要担心,朕御驾亲征,你们一左一右辅佐,到时候会给你们各显本领的机会,现在你还是专注三国会武。”完颜术骨道,“要是能够趁机杀了东海王,那就更好了。” 完颜宗泽眼睛眯了眯说道,“想要杀掉东海王,会武地点最好选晋州。” “第一次会武地点就是晋州,应该没有问题。”完颜术骨道。 “这就好,要是大宁答应了会武,我便让完颜宝派人潜入晋州。” “另外,捷达想必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西戎的虎豹堂在大宁有些根基,他必会派遣虎豹堂救完颜玉儿。” “这晋州乃是东海王的地盘,虎豹堂势单力孤,怕难有作为,不如飞鸽传书告诉他三国会武之事,让虎豹堂暂时蛰伏,等待会武。”完颜宗泽说道。 完颜术骨点了点头,“朕马上令人告知他,希望这次三国会武能像第一次那样顺利。” 第435章 将领 第435章 将领 一股冷风吹入大殿,卷动三人衣襟。 完颜术骨抬眼望向殿外。 此时,天空彤云密布,随时有一场雨要到来。 目光陡然增添三分寒意,他神色郑重,“会武时期便选在下月二十八日。” 完颜宗弼道,“二十八日?那距离攻打北塞三关岂不是只差七八日。” 说毕,他忽然有一丝恍然,“愚弟鲁钝,还是陛下和皇兄深思远虑,没想到这三国会武竟是个一石多鸟之计。” “没错,救公主只是其中之一,利用三国会武吸引大宁君臣前往晋州,再寻找时机制造混乱,里应外合,甚至刺杀东海王也在计划之内。” “虽然此计划十分冒险,但大宁人常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旦成了,真定府就是我金国囊中之物,败了,我金国损失也不多。”完颜宗泽缓缓说着,偶尔瞥向完颜宗弼,露出微不可查的轻蔑之态。 完颜术骨双手一拍龙椅,“先皇曾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次二位皇弟且倾力助我,拿下真定府,侵吞大宁,打下一个广袤的疆土。” “不要忘了,这也是为了你们自己,这个皇位总有一天会由你们二人之一来继承。” 完颜宗弼和完颜宗泽露出渴望的神色。 只是完颜宗弼毫无掩饰,而完颜宗弼很快收敛。 不约而同,二人又对视一眼,隐有敌意。 完颜术骨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以致于他人无法辨别出他表情的变化。 三人会话结束。 完颜宗弼径直回西府统筹全国兵马粮草调度,完颜宗泽留下与完颜术骨商议三国会武事宜。 隔日。 一队金国骑兵护卫着金国使节南下。 他们从盛都出发向西而行,继而南下穿过虎口关进入燕云十六州中的云州。 又中云州抵达忻州,来到北塞三关。 一天之后,这个消息经由快马一天一业传递,到了晋城东海王府。 “金国使节?”宁安刚从流民营寨回到寝殿,还没喝口茶,就收到了这份边关急报。 完颜玉儿正在吃着秋云做的糖炒栗子,腮帮一鼓一鼓的。 她忙抬头问,“是不是关于我的,我父皇是不是后悔了,取消了我和捷达的婚约?” 秋云把剩下的糖炒栗子从完颜玉儿手边推到宁安身前,高兴地说,“那可就太好了,公主殿下那样就能回金国了。” 完颜玉儿又把糖炒栗子夺回来,继续剥着吃,“回去我就让父皇把握嫁到东海王府,哼,到时候你还得给我这个王妃做糖炒栗子。” 秋云瘪了瘪嘴,气的要哭。 素水一脸无奈,她只觉完颜玉儿也是个可怜人。 如今大宁与金国势同水火,金国又怎么可能转脸和大宁联姻。 这时,驿将道,“具体的事,末将不清楚,金国使节说他们带来了金国皇帝的亲笔信,要呈递给皇上,似乎是关于什么三国会武的事情。” “三国会武?”宁安皱了皱眉头。 他的脑子里倒是真的没有什么相关的信息。 沉吟了下,他道,“两国交战,不拒来使,你回去告诉守将,令他们放行。” 驿将应了声是,躬身离去。 完颜玉儿神色沮丧,眼圈微红“父皇真的不要我了。” “这可不一定,这三国会武听起来就像国与国之间的比斗,只要是比斗那就是有筹码的,说不定你就是筹码之一。”宁安道。 完颜玉儿听了,顿时高兴起来。 她在东海王府和东海王在一起,固然很开心。 但她更希望能回金国,让二人的关系得到父亲的认可。 不过,宁安马上就泼了盆凉水,“但把你赢回去之后,会不会让你嫁给捷达,这可就难说了。” 说罢,他擦了擦手上的油,去了书房,留下气呼呼的完颜玉儿。 到了书房,宁安立刻派人将许长卿叫了过来。 很多时候,古代的书生就是本百科全书,经史子集,古往今来俱都门清。 这也是无论现今还是古代,帝王都要选一些佼佼者充当顾问的原因。 不多时,许长卿过来了,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清瘦了些。 这些日子,流民等一系列的事可把他忙坏了。 宁安提及三国会武,许长卿当即把三国会武的由来说了个通透。 “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宁安讶然。 许长卿道,“这三国会武对三国的皇子以及重要的将领和大臣还是有好处的。” “当年三国约定,只要一国提出,其他两国不得拒绝,而能不能通过会武让让俘虏回来,那就各凭本事了。” “无论怎么说,终究是有了一线希望。” 宁安本想指责其不合理。 但细想下,觉得这三国会武也有其道理。 一国要赎回被俘虏的皇子,那究竟出多少钱粮城池合适? 而且真的赎回来,也是十分丢人。 不如来个金国会武,赢回来扬眉吐气,输掉那就技不如人,无可奈何了。 然而,当年的会武,大宁一败涂地。 大宁君臣便对三国会武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这些年很少有人提及三国会武。 这次金国提出,不知道满朝文武会有什么想法。 “殿下,听说金国要发起三国会武?” 宁安正与许长卿说着,忽然门外想起一阵脚步声,伴随盔甲甲片相击的叮当之音,随机冷铁的声音响起。 他望向外面,只见冷铁,柳青,高阳,顾远忠等将领大步往书房来。 进了书房,众人行礼,个个神色兴奋,顾远忠不待其他人说话,急声道,“殿下,在长安的时候,末将和兄弟们输的不服气,这次要是举办三国会武,还望殿下举荐我等,报仇雪恨,末将给殿下跪下了。” 说罢,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梨园比武的事,他现在依旧耿耿于怀。 柳青道,“三国会武,每国将选出三只队伍,每只队伍一千人,比武时只能着甲,手持绑着布条包裹顶部的木棍,在一处宽阔场地比斗。” “三十年前,末将只有十岁,亲眼目睹了那场比斗,无论金人还是西戎人的确身强体壮,骁勇善战。” “这次要是想赢,必要有藩军精锐参与不可。” 说完,众将领眼巴巴望着宁安,等待这位东海王开口。 第436章 工坊 第436章 工坊 众将领期盼的眼神落在身上。 宁安食指轻轻扣着桌面,沉吟道,“我们搅合到这件事里似乎极为不明智,金国既然提出三国会武,必然是对自己抱有信心。” “若是他们胜利,我们岂不是要交回完颜公主,不如不上这个套子。” 冷铁等将领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柳青道,“殿下,按照当初的约定,一国提出三国会武,其他两国必要有回应,否则将视为背约,受其余两国唾弃。” “消息传出,必然打击大宁国内士气,何况三国会武对殿下不是没有一点好处。” 宁安看向柳青,问道,“什么好处?” 柳青道,“先帝当年曾立下规矩,会武之中所赢筹码尽皆奖赏战胜之队伍。” “所以,若是藩军能在会武中拔的头筹,此番金国和西戎带来的筹码就全是殿下的。” 许长卿点点头,“的确有这个说法。” 宁安略微有些心动了。 他现在引了那么流民进入晋州,最缺乏的便是钱粮。 毕竟他是要用一年的时间干别人十年才能完成的事。 这么做就要短时间倾注巨量物力人力。 只是,他又担心这三国会武里藏着猫腻。 于是道,“本王不支持,也不反对就是了,最终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要是皇上答应,本王便想办法捞一个队伍名额。”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东海王过度参与,若是三国会武出事,责任也不小。 说了这件事,许长卿和一众将领散去。 宁安正要回去。 这时素水扭着腰肢到了门前,说道,“纺纱工坊的管事刚刚前来回禀,首批女匠已经上工,殿下要不要去瞧瞧。” “走一遭。”宁安笑着对素水说道。 这纺纱工坊是他提升晋州手工业水平的一次尝试。 如果顺利,今后东海王商行会在晋州继续承办一个又一个流水线模式运作的工坊,让晋州的生产效率更上一层楼。 而只要生产效率上来了,物质便会丰富起来,封土上百姓的日子也就会越过越好。 当然,他的野心还不止于此。 人类生产力的发展经过数次跳跃才达到现今社会那种程度。 晋州当前生产力水平很低,还绝对依靠人力,甚至没有充分利用水力。 所以,这攀升生产力的道路上,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他对此充满信心。 有他的指导,他的封土会向正确的道路上前进。 现今历史上这个时期古人做不到的事情,他将能够做到。 同素水出了王府,二人在王府护卫的保护下径直向南,抵达天机坊。 之前,晋州由八家豪强坐镇时,由于人口的减少,晋城内许多民坊甚至荒芜了。 这个天机坊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豪强干脆将这个天机坊圈起来,作为自家工坊的驻地。 现在,宁安到了宁安手里,宁安干脆将其交到了东海商行,由素水打理。 原先在王府附近的酒坊,香水工坊,茶叶工坊以及煤球工坊等涉及民用的工坊近日也陆续迁到了这里。 空出来的工坊俱都有杜如初掌管。 那片工坊区也正是更名兵仗司,杜如初担任兵仗司主事。 “殿下。”来到天机坊门口,门口八名身穿鳞甲的工坊护卫向宁安躬身行礼。 大宁的城池布局中,城内每个民坊周围有一圈三米高左右的围墙,将一个个工坊变为单独的生活区域,类似于现今的小区。 民坊东西南北各有一个出口,由工坊护卫看守。 这是为了防止有陌生人混入工坊,打探工坊工艺。 “免礼。”宁安笑着说道,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观察出入工坊的匠人。 这些匠人的腰间俱都挂着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 木牌上刻有匠人的年龄,性别,身高信息,背面还有雕刻匠雕刻的对应人像。 每次匠人出入工坊,护卫都会检查这些匠人佩戴的令牌。 这是宁安效仿现今的工牌嘱咐素水招募晋城的雕刻匠制造的。 护卫检查配合工牌让工坊的私密性更上一层楼。 心怀不轨的人很难进入工坊。 有时候,就是府衙的官员前来,也得通报素水。 待素水令人将临时工牌送去,这些官员才能进入工坊。 见工坊内匠人出入有序,宁安十分满意,与素水进了天机坊。 天机坊很大,是个长一里,宽一里的豆腐块形状民坊。 这和其他民坊样式是一样的。 在如此宽阔的区域内,能够容纳足够多的工坊。 事实上,也是如此,八家豪强在晋城的全部工坊也没有将天机坊占满。 相反这些他们改造过民宅,给他剩下了不少事。 进入工坊,宁安和素水先后过了酒坊,香水工坊,茶叶工坊,煤球炉工坊。 从煤球炉工坊右拐进入第二排工坊,纺纱工坊出现在二人面前。 不同于前面的工坊,纺纱工坊里的俱都是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女匠。 见到素水同一个男子过来,不少年轻的女子十分害羞,忙起身躲了起来。 倒是年纪大的女子大大方方的。 宁安无奈地笑了笑,这便是古代的男女之防。 平常人家若是来了男客,家中女子也都要回避。 素水捂着嘴笑了笑,“殿下,你瞧瞧,她们是又怕见殿下,一个个的又缩头探脑的,偷看殿下。” “没办法,谁让本王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个万人迷呢。”宁安打趣,脚步不停,仍然向工坊走去。 在长安,他连加在身上的恶名都不怕,又怕这个干什么。 素水横了宁安一样,道,“殿下说的一点不错,要不然王府怎么会多一个金国公主呢?” 说着,她跟在宁安身后。 进入工坊,宁安见工坊的房间里摆满了他让杜如初制造的纺纱车。 纺纱车旁边堆满了棉花,纺纱车上挂满了一个个又一个纱锭。 而纺好的纱锭堆在箩筐里,满的时候会有人搬到纺纱方旁边的织布坊。 那里的女匠会把纱锭纺织为一匹匹布。 而这就是晋州今后的支柱产业之一,纺织业。 第437章 用途 第437章 用途 “工坊每日能纺多少纱锭?” 在工坊内转了一圈,宁安大致数了下。 这间工坊内的安置有大概五百个八锭纺车,每个纺车对应一个女匠,规模可谓不小了。 素水道,“奴婢试过了,一般来说,半个时辰八个纱锭,一天四个时辰,一辆纺车便能纺六十四个纱锭,每个台纺车一天就是三万两千个纱锭。” “而农家的女子每日顶多能得两三个纱锭,等于这座工坊能抵充上万户人家了。” 说时,素水自己也不由吃了一惊。 要知道,东海王初来晋州的时候,晋州也不过十来万户人家。 这座工坊就相当于其十分之一的纱锭生产能力了。 若是再继续建设此类的纺纱工坊,晋州的纱锭产量将极为恐怖。 而纱锭生产效率的提升会让纱锭的价格降到之前纱锭的一半。 布匹的价格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正如东海王计划的那样,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向外出售布匹。 东海商行能够击败大宁任何布行,最终一统大宁的纺织业。 利薄多销下,海量的银子将涌入晋州。 其利润甚至是白酒,香水也无法比拟的。 不过,现在大宁的纺织业还只是起步。 想要达到她想象中那个模样,还有一段路要走。 “冲抵万户?很不错了。”宁安满意点头。 农家的女子毕竟有许多活计,无法整日纺纱。 这也是纺纱工坊的又一个优势。 顿了下,他继续道,“这样的工坊还要继续建,晋城要建,晋城下七个县也要建,把纺纱工坊在晋州全面铺开。” “这样一来,又解决了女性流民的问题,又促进了纺织业的发展。” 素水吸了口气,东海王一如既往地豪气干云,想到什么就干什么,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二人一面说着,一面继续逛。 他又检查了工坊内的食堂以及女匠住的通铺宿房。 哪怕皇宫里的宫女住的也是大通铺,这在古代是正常的。 总得来说,纺纱工坊既保持了古代风格,又掺杂了一些现今工厂的布局以及理念。 在这个时代,毫无疑问是走在前列的。 之后二人又去了隔壁的织布坊。 这里的女匠正在纺布,用的还是传统的纺布机,效率上没有什么提升。 对此,他已经准备叫杜如初同他一起进行改良,进一步提升效率,降低成本,扩大晋州纺织业的优势。 从天机坊出来,宁安对素水道,“生产出来的布匹攒够数量就卖到隔壁的汾州,这第一步,我们先要把真定府的市场拿下。” 通过剿灭真定府的豪强,他基本扫除了东海商行在真定府行商的障碍。 但是由于晋州各行各业的凋零。 真定府的市场俱都由外地商贾迅速填补。 他是晋州的王,又是不是真定府的王,自然不能长臂管辖,阻止外地商贾抢占真定府其他州的生意。 那么他就只能通过正常的贸易抢占一杯羹了。 “殿下放心,奴婢已经派人去各州设立东海布行了,等我们的布匹上市,保准打的他们找不着北。”素水的言辞充满攻击性,但因其语音温柔,却别有一番风味。 宁安笑了笑,又同她商议在晋州其他县建立工坊的事。 纺织业不同于白酒,可能只需几个工坊就能满足大部分需求。 这是一个人员密集型产业,许多多开工坊,多招人。 因为产量越多,赚的才越多。 他建议素水以天机坊为模板。 在县城也打造类似天机坊的地方。 这样一来,无论是纺织类工坊还是以后其他民用工坊,都能实现迅速扩张。 眼下,晋州的主调是战争也是发展。 颠覆纺织业只是开头小菜,他的野心也不止于此。 他的封土虽然是小小的,但他的商业版图却没有限制,能扩展多大就多大。 回王府路上,二人又遇到在府衙官员监督下,正在干活的建设军团人员。 这些隶属建设军团的人有的在沿着民坊边开挖沟渠。 有的在平整民坊之间的泥土路,平整好的地方则正在打水泥路。 晋城这座城池不比长安,到处是青石路。 除了主干道外,都是泥土路。 一遇到下雨,烂泥地难以出行,更不用提装载货物的马车了。 正所谓想要富,先修路。 秉持此理念,宁安便吩咐了许长卿,让他引领后续招募的军团人员改造晋州内基础设施。 除了将泥路变水泥路外,挖掘的沟渠将来是要埋水泥管道排水的。 之外,还有另外一条管道将用于排生活污水。 不同于乡村,百姓俱都务农,会利用茅厕堆肥。 晋城内许多人是不从事农业的,尤其是驻扎在城内的藩军。 与其让乡下的百姓入城买粪,引满城臭烘烘的,又浪费人力物理。 不如铺设这条设施,导到城外,调遣官员管理,进行沤肥等事项。 将肥料再统一分配,用于晋州农业。 再者,农业肥料是提升产量的必需品。 乡农传统沤肥堆肥容易造成肥料的浪费。 他会想办法最大化利用它们。 “殿下,那个池子是什么?”正行间,素水指向一个正在砌筑的方形池子。 “那是蓄水池。”宁安说道。 “蓄水池?”素水从未听说,不禁面露疑惑。 宁安解释道,“蓄水池顾名思义,就是存储水的池子。” “住在晋城内的百姓若是家附近没有井,便要跑到很远的河边取水,若是在每个民坊中建蓄水池,平日里收集雨水,晴天便可就近取水了。” “而且北方干旱,不比江南水乡,往回府衙还会在田间盖蓄水池,用于干旱时节灌溉,可谓益处多多。” 素水“哦”了声,“只是田间就罢了,但民坊里蓄水池里的水不会脏吗?” 宁安笑道,“不会,蓄水池表面会抹了一层水泥,水泥凝结后不会像泥土一样弄脏水的。” 这个时代自然环境极好,野外沟渠的水就能直接饮用,更不用提雨水了。 在宁安看来,这蓄水池里的水也不输现今的自来水了。 素水露出叹为观止的神色,赞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水泥,竟然有如此多的功效,真是利在千秋。” 第438章 送上门 第438章 送上门 “哈哈,以后会让你惊叹的东西多着呢。” 素水的称赞让宁安一乐。 “那奴婢便刮目相待了。”素水捂着轻笑。 尽管她在长安出生,可对她来说,现在的晋州更像是她的家。 在这里,她再也不用担心李家,每一日都过的十分轻松。 一路到来王府。 宁安发现门前停了一队御林军士兵。 余钱正在门口转来转去的,似乎在等待什么。 见宁安过来,余钱疾步过来,说道,“殿下,老奴刚派人去找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怎么了?”宁安瞥了眼御林军士兵。 这时御林军士兵也注意到宁安,纷纷躬身行礼。 余钱道,“韦总管来了,还带着门阀,勋贵和齐王的人。” “哦?”宁安皱了皱眉头。 宦官总管韦山可是伺候皇帝宁淳的人,很少出宫。 他出宫必然有极为重要的事在身,而且直接代表皇帝宁淳。 而且,往往面对的人一般人说话不好使,皇帝宁淳才会指派韦山。 “老奴已经引他们去了会客堂。”余钱继续道。 宁安点点头,同余钱向会客堂而去。 素水则径直回寝殿去了。 不一会儿,宁安便到了中院的会客堂。 此时,韦山坐在首位,另有三人坐在韦山下首。 还未进会客堂,宁安便认出了其中两个。 其中之一是赵宪,他是大将军赵牧的儿子,第二个人是萧玉成,萧统的孙子。 他名义上的表弟。 第三个人身材颀长,一身鳞甲,虽是男子,长得却比女子还阴柔。 如果宁安没看见他滚动的喉结,差点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见到宁安,正在喝茶的韦山慢慢站了起来,脸上逐渐堆满笑容,向外迎出。 宁安暗觉好笑,韦山这种在宫中混的老狐狸最擅长表面做戏。 他也只能一副热情地样子过去,道,“韦总管,阔别多日,本王甚是想念,到底是什么风把您吹这来了。” 韦山先是行了一礼,随即握住宁安的手,“还能有什么风?还不是皇上恩宠殿下的御风。” “殿下离开长安之后,皇上常在嘴边念叨殿下,合当有事,皇上便让我过来探望殿下,同时与殿下商议下。” 赵宪和萧玉成这时也出来了。 他们正规中矩向宁安行礼,看不出喜怒。 而那个俊俏过分的青年则道,“齐王长子宁珏,见过堂兄。” “宁珏?啊,原来你就是六皇叔的嫡子,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果然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宁安笑道。 对这位堂弟他有所耳闻,传言他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恋,而且喜欢像女子那样画眉描红的。 闻见他身上有东海商行麾下香水的味道,他基本上是信了。 “堂兄过誉了。”宁珏淡淡笑道。 一番寒暄,宁安进入会客堂。 在主位坐下,宁安道,“韦总管,如果本王没有猜错,此番你们前来所为的是本王的盔甲?” 韦山笑道,“殿下果然聪慧,正是为此事而来。” 宁安点点头。 来时路上,他就已经想透了。 需要韦山与这三方一起出面的事情唯有盔甲这件事。 毕竟当初在朝堂上,宁安拒绝交出盔甲的锻造工艺,但承诺可以用贸易的方式向朝廷各方出售盔甲的。 加之,他在北塞三关又凭借板甲打出了耀人眼目的功绩。 包括宁淳在内就更为眼热了。 同时,金国,西戎和大陈三方蚕食大宁。 大宁对外战事不断,他们对盔甲的渴望就更深了。 “殿下,西戎大军陈兵潼关,如若攻破潼关,可就再也没有一个洛城可以落脚了,而且真定府到时候南有西戎,北有金国,对殿下似乎也极为不利。” “所以在盔甲这件事上,希望殿下不要藏拙,能尽早向朝廷提供盔甲。”韦山之后,赵宪拱手说道。 他就不想韦山那么客气了,而是以大义压宁安。 萧玉成则道,“表哥,大陈得了传国玉玺,以此蛊惑百姓,势力如火遇风般滋长,右武卫在江南也很难捱,若是挺不住,江南有失,对表哥的生意也没有好处不是?” 宁珏则道,“堂兄,我也有许多商贾友人,我最喜欢他们一句话,叫等价交换,若堂兄能在盔甲贸易上以诚相待,我保证在齐州,没人敢招惹东海商行。” 宁安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很明显,韦山和三人在唱红白脸。 这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权谋圈里都惯用的手法。 他虽在朝堂上答应了皇帝宁淳,但其他三人显然不放心,怕他在盔甲贸易上作梗。 所以,他们干脆拿出了实际的利益,以利益交换利益。 相比承诺,这个才更有保障。 不过,赵宪三人各自代表的一方也真是找到了他的软肋。 东海商行需要市场,但大宁国内的市场却主要掌握在这四方手中。 他们的确有能力捣乱。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一条,这也是他不肯献出板甲工艺的原因之一。 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够拿出来作为交换筹码。 一来保证东海商行的市场,二来他要通过他们解决流民的口粮问题。 这次他们过来,可谓正是送上门了。 也免得他一一找上门去谈此事。 只是,他可不会接受他们唱的这出双簧。 于是道,“诸位所急,也是本王所急,只是但凡生意都讲个先来后到,本王到底是先向谁交付盔甲呢?” “当然是朝廷。”韦山向宁安挤了挤眼睛。 他是带着任务过来了,办不成,回去没法向皇帝宁淳交差。 赵宪三人自然不敢与朝廷宫廷禁军争。 对视一眼,三人同时抢到,“朝廷之后,请殿下向在下提供盔甲。” 意识到三人同声,三人各自轻轻哼了声。 宁安冷笑,他只是略施小计,就分化了三人。 不过,他的目的不是拒绝他们。 他们名义上也代表朝廷的军队,区别是代表军队内不同的势力。 皇帝宁淳允许他们前来,就是允许他们寻购盔甲了。 如此,拒绝他们也是不妥当的。 何况,他本来就要借盔甲的事坑他们一把的。 于是嘴角上扬,他道,“这就难办了,这样,本王眼下有件难事,只要你们三位谁能第一时间向本王提供帮助,本王便首先向谁供应盔甲,如何?” 第439章 来吧,展示 第439章 来,展示 “何事?” 三人几乎同声问道。 东海王若是直接拒绝他们,他们尚能同仇敌忾,威逼东海王。 可东海王答应地如此爽脆,他们反倒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反倒他们要为了各自利益,争夺优先供货的权利。 宁安喝了口茶,咀嚼着落入口中的一片茶叶。 十余个呼吸后,他道,“这次本王向你们贩售的盔甲不要银子,只要实物。” “棉花,铁矿石,硝石,粮食,本王都要,尤其是粮食,谁的粮食要是能最快抵达晋城外的码头,谁就第一个拿到盔甲,如何?” 银子是货币,而货币本身是没有价值的。 只有在一个有序的贸易体系下,作为货物的标的物,它才有了价值。 所以,一旦贸易体系崩塌,到时候有银子也不见得能买得到东西。 而现在,大宁正处在乱世当中,指不定银子可能就不管用了。 因此,他已经嘱咐素水,贸易结算最好银子和实物一半对一半。 这次他要的物资俱都是晋州当前紧缺的东西,他干脆就不要银子,只要实物了。 “表哥引入这么流民进入晋州,他们的口粮的确是个问题。” 三人一听,顿时猜出了宁安的意思。 赵宪和宁珏没有说话,萧玉成以为捏到了宁安的软肋,首先开口。 顿了下,他继续道,“只是这么多粮食筹措起来也很难,诸位说是不是?” 他给了赵宪和宁珏一个眼神。 赵宪点了点头,宁珏则装作没有看见。 韦山则始终眼观鼻,鼻观心。 他这个老油条一直是四面玲珑,谁也不愿意得罪。 宁安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他道,“那这就没办了,锻造盔甲需要铁,匠人需要吃饭,既然如此,你们筹措多久粮食,盔甲就只能多久交给你们了。” 萧玉成这个小子显然想拿捏他,在盔甲上这件事上占更多的便宜。 当他既然当面说了这件事,就已经想好了各种可能,早有话打他。 果然,他的话落下,萧玉成变了脸色。 宁安又道,“而且北塞三关之战,金国抢走了几副盔甲,金国西与西戎联姻,南与大陈结盟,若是他们仿造出了盔甲,又传授西戎和大陈,那可就不妙了。” 萧玉成脸色越发难堪,赵宪脸色也变了。 他们可不清楚这盔甲即便仿造,也仿造不出那般质量。 只是宁安这么一吓,他们心里不禁发寒。 要是东海王说中了,他们在江南岂不是要更加艰难,丢失更多利益。 宁珏露出沉思之色,出口道,“堂兄,我等只听说晋州的盔甲刀剑不入,刀剑又锋利无比,可否让我等一观。” “没错,到现在我们倒还没有亲眼见过。”萧玉成不敢再拿大,但心里仍旧不服气。 暗想东海王的盔甲刀剑即便厉害,又能厉害到多少? 宁安道,“这有何难,王府中便有几套盔甲刀剑。” 韦山不掺和宁安与萧玉成等人间的矛盾,但凑趣的事他还是很积极的,忙道,“来的时候,皇上还嘱咐老奴,让老奴亲眼见识见识,好回去回禀。” “那诸位请到前院。”宁安展手示意四人随他来。 在前院,宁安吩咐赵文赵武一句。 二人离去,不多时穿着板甲归来,还抱着横刀,长矛等兵器。 见到两个浑身裹在铁罐子的人出现。 萧玉成和赵宪吃惊地嘴巴几乎合不拢。 二人身上的盔甲银亮光洁,身体每个部分都覆有甲片。 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竟然十分灵活,不输身穿轻甲的士兵。 韦山和宁珏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久久无言。 宁安道,“总管可以叫几个御林军士兵过来,和他们真刀真枪比划一下,本王的人只穿盔甲,不带兵刃。” 韦山回过神来,忙叫了两个御林军士兵进来。 他也想见识下这副盔甲的能耐,好回去交差,于是吩咐下御林军士兵。 两名御林军士兵见到身穿板甲的赵文赵武本能心里一寒。 但他们还是抽出腰间佩剑冲了过去。 赵文赵武不闪不避,任由二人的刀剑落在身上。 前院不断发出金属相击的“叮叮当当”声。 和两个御林军士兵玩了一会儿,赵文赵武忽然对视一眼。 赵武见对方的长剑劈过来,伸出覆盖盔甲的手猛地抓住了长剑。 往身前一拽,御林军士兵便身子向赵武身前倾斜过去。 甩掉长剑,趁着御林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他双手抓住御林军士兵的脑袋,来了个头槌。 御林军士兵顿时委顿,倒在地上。 剩下的御林军士兵见同伴倒下,顿时慌了神。 忙把佩剑收回剑鞘,反身半跪在韦山面前,道,“总管大人,这太欺负人了,没法打。” “哈哈哈,没事没事,输得不冤,输得不冤。”韦山不但没有生气,反倒高兴起来。 之前,众多朝臣认为东海王的胜利不过是侥幸。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是来源是实力。 萧玉成,赵宪和宁珏早就一副傻了的表情。 直到宁安叫了他们几声,他们才缓过劲来。 此刻,他们脸上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只剩下对板甲的狂热。 宁珏道,“堂兄,我这派人回齐州,筹集粮草等物。” 萧玉成和赵宪没有说话,却瞧瞧对身边的人说了几句,那身边人立刻离去。 宁安轻轻笑了笑,也不点明,只是道,“王府的兵仗司,不仅板甲好,其他盔甲和刀剑也好,你们若是需要,本王来者不拒。” 现今为何每个国家都钟情于军火贸易? 因为却是很挣钱。 最重要的是,赚了的钱就能投入研发,造出更厉害的武器。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维持武器流水生产线的存在。 譬如板甲,藩军的需求满足之后,又没有新的武器之前,匠人和工坊就面临闲置的窘境。 长期以往,板甲生产线就会沦为亏本的负资产。 而有了对外的贸易,就能维持住匠人和生产线了。 当然,他们是与自己不和,出售板甲给他们等于他的敌人更难缠了 但目前来说,外部矛盾还是大于内部矛盾的。 相对来说,抵御入侵,维持大宁的存在对他来说更有利。 至于以后,他自然有让板甲在藩军面前,不堪一击的办法。 第440章 争先 第440章 争先 “是吗?那就一起见识见识?” 板甲的优异令韦山等人格外震撼。 宁安再提及其他,他们自然少了怀疑,多了期待。 哪怕是一心挑刺的萧玉成和赵宪也只能无言。 宁安见状,笑着拍了拍手。 王府护卫拿起赵文赵武搬过来的横刀,长矛,箭矢等物。 韦山依旧让刚刚的宫中禁卫比试。 不过,这次他们不再打斗,仅仅是利用手中兵刃互砍。 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过来,宫中禁卫和王府护卫将兵刃摆在了四人面前。 “啧啧啧,厉害厉害,殿下的盔甲厉害,兵刃也不遑多让,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更加高兴。”韦山称赞。 萧玉成和赵宪对视一眼,惊喜中又夹杂着淡淡的忧色。 喜的是如果能买的如此优良的盔甲武器。 他们无论是对付大陈还是西戎人会更得心应手。 忧的是,这些盔甲武器俱都出自东海王之手。 待获得这些盔甲刀剑之后,他们定是要令匠人仔细研究,想尽办法锻造出来。 同时,他们亦庆幸东海王的封土只是一个小小的晋州。 如此狭小的封土势必会将东海王的实力限制在一定范围。 而他们各自势力控制的区域广袤,人多,田多,矿多,战争潜力巨大。 现在,他们为了盔甲武器暂且与东海王互通往来,让东海王继续逍遥一段时日。 当有一日翻脸,他们便让晋州沦为一座孤岛。 那时候,东海王买不到矿石,买不到粮食,即便有优秀的刀剑盔甲又能怎样? 想到这,二人心中舒服了不少。 “过奖,过奖。”宁安轻轻笑着,他注意到萧玉成和赵宪脸色阴晴不定。 但猜不出二人在想什么。 不过即便猜出来,他也只是嗤笑一声。 龙潜于渊的时候,的确需要低调蛰伏。 但等到龙飞在天的时候,一切困难将不再是困难。 演示了一番盔甲刀剑,众人又回到会客堂。 这时宁安道,“在长安的时候,本王答应皇上,不得拒绝向朝廷各方出售盔甲。” “这是皇命,本王自然不会违背,但无论是卖给朝廷还是诸位,你们都是要付钱的。” 韦山扬了扬拂尘,笑道,“殿下说的极是,来时皇上也是这么说的,东海王镇守北塞三关已是艰难,这军械买卖可不能让殿下吃亏喽。” 说完,他瞟了眼萧玉成三人。 萧玉成和赵宪露出尴尬地神色。 从进入王府开始,韦山一直保持中立。 但这句话显然是偏向东海王了。 毫无疑问,这位御前总管见识了东海王的盔甲刀剑之后,对皇家更为有信心了。 宁珏道,“总管大人说得对,堂兄,我们齐王府愿意公平买卖。” 韦山和宁珏表态,萧玉成和赵宪只得附和。 “好。”宁安也不客气,招了招手。 赵武立刻将一个册子递了上来。 册子上标的是刀剑盔甲的价钱。 韦山首先接过,略扫了眼,微微吃了一惊。 宫中禁卫一副盔甲也就是三十两银子。 但东海王给出的板甲价格是四十五两。 刀剑之类的价格也多了近乎一半。 不过想到东海王的东西显然比宫中禁卫的好不是一点半点,他也没有说什么,又传给其他人看。 和他一样,萧玉成等人也先是惊讶,后平静下来。 生意总是要讨价还价,他们这次来只是打前阵,后面生意能不能谈成,不是他们能拍板的。 “一分价钱一分货,好东西锻造起来自然又麻烦又废料。”宁安自然知道这个价格高。 但他玩的就是独家生意。 再者,藩军从兵仗司采购板甲的价格也达到三十两,卖四十五两给他们已经很良心了。 “了解,了解,待老奴回了长安,回禀皇上,只要皇上答应,还请殿下尽管给宫中禁卫提供一批,而且还要最好的。”韦山道。 宫中禁卫负责宫廷护卫,乃是皇家的脸面。 这脸面自然要优先照顾,可不能让其他人争先了。 “宫中的事当然要紧,那么宫中之后,堂兄便念着我们齐王府,这价钱我父皇应该还出得起。”宁珏把玩着鬓侧一缕头发,缓缓说道。 萧玉成道,“不要忘了我们之前与殿下的约定,谁先谁后还不一定呢。” 赵宪道,“理应如此。” 他们二人心中对宁珏有些不满。 价格上他们答应的如此利索,这岂不是给他们找了麻烦。 毕竟,他们两方若是在价格的问题上拖延了时间,就让齐王府占了先了。 就如东海王说的,盔甲刀剑的产量是有限的。 他们晚一步,得到盔甲刀剑的时间就越晚。 享受盔甲刀剑带来的好处也就越晚,不是一般的吃亏。 第441章 汇合 第441章 汇合 “那样最好,反正我们齐王府不会输。” 萧玉成和赵宪阴阳怪气,宁珏冷冷说道。 来之前,他们还能说到一起去,现在就没必要了。 大宁朝堂上那点事,他也很清楚。 勋贵是勋贵,门阀是门阀,皇家是皇家。 只要身为皇家一员,没人能坐视勋贵和门阀日渐嚣张。 奈何这些年勋贵和门阀顶着报效朝廷的名义,却就皇家掏空,致使皇家衰落。 他们齐王府虽看不惯,但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的堂兄东海王终于为皇家扳回一局,他从心里还是高兴的。 当然,若是这盔甲和刀剑出自齐王府就更好了。 毕竟他的父王常同他说,宁淳一脉配不上那龙椅。 宁安乐于见到三人的争斗。 他们斗得越狠,他们就越早能获得想要的物资。 金兵南下在即,下一次必定是一场更为惨烈的战争。 物资越多,藩军越有保障。 谈定了盔甲刀剑买卖事宜。 宁安又与四人闲谈了几句。 他主要与韦山和宁珏说了一些,至于萧玉成和赵宪他懒得理会。 一行人正说着,忽然一身鹅黄色裙衫的完颜玉儿出现在会客厅门口。 望向宁安,完颜玉儿完全不避人,说道,“东海王,我闷死了,你和我出去逛逛。” 韦山四人闻言,俱都望向完颜玉儿,个个神色惊讶。 这个女子姿容美丽,不过在东海王府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也很正常。 东海王在京师的时候就一向喜欢搜罗美人。 但这个美人与东海王说话的口气中竟然没有一点尊卑上下,像是一个地位一样就怪了。 宁安轻轻咳了声,“也先去玩,本王有要是在身。” 见众人疑惑,他不得不解释,“这位是金国公主,完颜玉儿。” 之后又向完颜玉儿解释了韦山等人的身份。 “原来是从皇城过来的人,失敬失敬。”完颜玉儿简单拱了拱手,冲宁安吐了吐舌头,转身风一般消失。 韦山转向宁安,笑容里带着深意,“这位公主似乎与殿下的关系不一般啊。” 宁安应对自如,道,“不过是英雄救美,对本王有些感念之情,她又是金国公主,身份特殊,本王便只能让她暂时在王府居住。” 宁珏似乎对完颜玉儿的美貌一点不感兴趣,只是道,“堂兄把她留在晋州,不知是福是祸。” 萧玉成和赵宪则微有妒色。 完颜公主在晋州的事,他们自然知晓。 今日得见她,不禁暗赞果然不亏是金国第一美人。 而这个美人居然与东海王表现的如此亲昵。 身为男人,他们心里不自觉地难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宁安以豁达之言回答宁珏。 想到什么,他道,“而且,这位完颜公主能不能继续留在宁安也不好说。” 于是,他把三国会武的事说了。 “三国会武?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一国发起,其余两国不得相拒。”韦山吃了一惊,随即像是陷入了回忆,眼神迷蒙。 萧玉成和赵宪似乎也对三国会武略有了解,陷入了沉思。 宁安道,“过个一两日,金国使团便会抵达晋城,总管初到晋城,也得休息个一两日再返回,正巧与他们同回长安,岂不是很好。” “殿下说的是,如此重要的事,老奴理当第一个回禀皇上。”韦山回过神,看不出是喜是忧。 宁珏道“女人果然是祸水,金国这次肯定是为了这位金国公主。” “这金国兵强马壮,从全国挑出最为精锐的三千人,分为三队,我们怎么赢?” 萧玉成和赵宪也是心中一寒。 赵宪道,“我大宁男儿未必就不如金人,三十年前输了,三十年后难道就不能赢吗?” 萧玉成没有说话,他可不想右武卫的精锐参与这次会武。 宁安瞥了眼赵宪。 他虽然不喜门阀,但不得不说门阀中也是有能臣猛将的。 而勋贵在柳青之后,皆是一帮鼠辈,也难怪与门阀的争斗中逐渐落于下风。 然而,他并不是赞赏门阀。 相反,更多的是鄙夷。 这些门阀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能臣猛将也只为自己服务。 他们无论多么强大也不会于国有益,只可能是隐患。 “是输,是赢,这三国会武也得能举办才是。”宁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又聊了几句,他命余钱给四人安排歇脚的地方。 晚上摆宴招待,白天派人领着他们游玩。 这是为了避免他们自己乱逛,发生不愉快的事。 第三天的时候,金国使节抵达了晋城。 韦山一行,等金国使节一起出发。 经过四天的跋涉,抵达洛城。 第442章 心动 第442章 心动 “东海王的盔甲如何?” 御书房,韦山一回来,皇帝宁淳便询问起来。 长安府落入西戎之手,大宁君臣从长安迁都至洛城。 但名义上的迁都无法掩饰仓皇而逃的狼狈。 如今,面对大陈,西戎和金国的三面夹击,实则朝堂之上,人心不稳,各有心思。 而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彰显皇家的权威。 否则一着不慎,风雨飘摇的大宁便会真的四分五裂。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入洛城便如此器重东海王和齐王的原因。 借东海王和齐王藩军的兵峰,心怀鬼胎之人便要衡量利弊。 然而,他十分清楚,对皇家而言更为重要的是信心。 失去信心,以力压人终究不能长久。 只是这个信心又从何而来呢? 他之前想破脑袋也找不到,直到东海王在北塞三关展露出那些盔甲。 不同于齐王,东海王是皇子,是他的嫡子。 若是东海王独家掌握这些精良盔甲的锻造法子,就等于皇家掌握了独家的盔甲,信心也就来了。 在长安的时候,他接受了东海王的理由,没有去逼他交出盔甲锻造的技艺,固然是因为东海王说的有道理。 但其中,多少也有他自己的思考。 而从勋贵和门阀对这些盔甲的重视程度来看,他嫣然是赌对了。 剩下的最重要的便是验证,验证这些盔甲的确价值连城,足以让勋贵和门阀为了这些盔甲继续侍奉皇家。 “嘿嘿,陛下,那叫一个好,不仅是盔甲,东海王府锻造的刀剑长矛也是锋利坚韧,世上难找啊。”韦山兴冲冲说道,想起当日的展示,他现在还有些激动。 接着,他详细描述了一番,让皇帝宁淳顿觉身临其境。 “这个臭小子之前为非作歹,后来好了些又竟是钻研奇技淫巧,没想到这些奇技淫巧现在竟然帮了朕的大忙。”得知东海王的盔甲武器的确名副其实,宁淳心情大畅。 这些日有些忐忑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东海王殿下这是歪打正着了,这些奇技淫巧对付金人倒是十分适合。”韦山小心打量宁淳的脸色。 从这位帝王的表情来看,他对东海王的印象终于彻底改观。 甚至东海王在这位帝王心中的位置一下超过了其他皇子,直追其他一度无法企及的太子和三皇子。 加之东海王如今镇守一方,手握兵权,地位就更特殊了。 身为御前总管,他自然也要像讨好太子和三皇子那样,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谁也不得罪。 “这也是他的造化。”宁淳望向晋州方向,“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尽快给三万宫中禁卫供应盔甲刀剑。” 这洛城虽然是陪都,但这里他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既然东海王的盔甲刀剑这么厉害,他的宫中禁卫穿上,皇宫也就更安全了。 韦山闻言,不禁苦笑一声,将东海王索要的价格同宁淳说了。 “这个臭小子,真会坐地起价。”宁淳吹了吹胡须,沉吟了下,他道,“算了,直接答应他,否则朕出人情,把价钱压下来,岂不是让萧统和杨为先他们占了便宜。” “虽说朝廷吃了亏,东海王得了便宜,但他是朕的儿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皇上英明。”韦山赔笑,皇帝宁滁这刚刚改了对东海王的态度,就开始护犊子了。 宁淳继续道,“至于他要以物资冲抵银子,也答应他,国库有的,尽量拨付他,不提这些盔甲武器,西戎和金国虎视眈眈,他要有很多仗打。” “是,皇上。”韦山应了声是。 暗自感叹,东海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重获盛宠。 他正要出去,派人再回晋州,商讨宫中禁卫的盔甲供应事宜,忽然想到三国会武的事,又向皇帝宁淳回禀了一番。 “三国会武?”宁淳闻言,面色一变。 三十年前那场会武,他记忆犹新。 仅仅抿着嘴唇,他道,“金国提了什么要求,又允诺了什么条件。” “他们自然是为了那位完颜公主。”韦山道。 来时路上,他便摸清了金国使节的意图。 顿了下,他继续道,“金国承诺,若是败了,愿意返还当年赢取大宁的筹码,另外再押六万匹战马。” “真是大手笔。”宁淳闻言,不禁心动。 这其中,他最看重的乃是那六万匹战马。 韦山又道,“金国使节说,他们已经知会了西戎,这几日西戎使节也会抵达洛城,奉上会武筹码。” 说完,他缓缓道,“皇上,输了顶多将完颜公主送回去,赢了可就收获多多。” “再说,有了东海王提供的盔甲,参与队伍岂不是比上一次会武更有胜算。” “而且,东海王的藩军在北塞三关大败金兵,若是拉上东海王,再挑两只精锐,未必不能一雪前耻啊。” 宁淳听了,眼睛不由金光闪烁。 第443章 应允 第443章 应允 “说的在理,不过此事重大,朕还需与朝臣商议。” 宁淳琢磨了一阵,只觉三国会武的确是个百利一害的事。 况且,三国会武是先帝当年与两国定下的规矩。 当年大宁为了要人,发起三国会武,不能轮到金国,他就不认。 毕竟,一旦坏了规矩,或有一日,又有重要之人遭金国俘虏,金国和西戎必也不再理会什么三国会武了。 再往深了说,要是他这个帝王被俘了,大宁至少还有个西戎和金国不容拒绝的理由,尝试救他回去。 一念及此,他心思基本也就定下了。 又过了两日,果然西戎使节抵达潼关,又自潼关抵达洛城。 这日,宁淳召集大臣承庆殿上商议此事。 结果令他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无论是杨为先,萧统还是上官云以及其他大臣,没有一人反对三国会武。 “金国押注当年赢取的钱粮外加六万匹战马,西戎押注的则是他们在长安府劫掠的金银珠宝,粮食牛马。” “相比第一次会武,二国的筹码不可谓不丰盛,就是不知道这些财富最终会花落谁家?”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将众臣一扫。 树上的桃子很诱人,但也得有勇士去摘。 他这么说,便是希望有人主动请缨,而不是他去挑。 牛不喝水强按头,去了也只是应付。 “陛下,末将愿意从军中挑选一千精锐,领兵前往。” 宁淳话音落下,赵宪从武将队列中出来,抱拳躬身。 杨为先微微点头。 赵宪此番回来,已将自己晋城之行,如实回禀了他。 这一局,显然是东海王赢了,也是皇家赢了。 为了获得从东海王手中获得优质的盔甲刀剑,他们只能像曾经一样继续侍奉皇家,直到他们有更好的办法。 不过好在大陈的崛起,让他们门阀终究得以建立自己的私兵,本钱越发雄厚。 这点小小的挫折相比收获,不足以让他们灰心。 暂且就收敛一些,维持朝堂上的和气,反正他们也需要时间继续训练私兵。 而既然三国会武奖赏如此丰厚,他们门阀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位金国公主留与不留,与他们门阀的利益无关。 而且抢占了这个名额,便等于抢占了先机。 会武之际,是输是赢,俱都由他们自己掌握。 借此,他们即便不赢,说不定也能从西戎和金国那里获得好处。 “陛下,末将也愿领一千精锐前往。”萧玉成紧随其后。 其他武将也个个跃跃欲试。 萧统咳嗽了两声,这是他的授意。 大家都是老狐狸,杨为先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宁淳倒是讶异了,自他登基以来,无论面对西戎还是金国,武将们还是第一次表现地如此积极。 上官云冷哼一声,道,“皇上,既然答应三国会武,便要想着赢,一雪前耻。” “而且当下大宁屡屡受挫,人心浮动,三国会武若是再一败涂地,消息传出,只会让百姓对朝廷更为失望。” 宁淳点点头。 他自然清楚,所以从一开始就很重视的队伍的选择。 加之韦山带回来的好消息提振了他的信心。 这次即便杨为先和萧统胡搅蛮缠,他也不会忍让。 只是这队伍的挑选还是要公平公正。 杨为先和萧统他们的人不能想去就去,他这位帝王也不能凭自己的意愿就定下队伍。 最终还是要各凭本事。 于是,他道:“诸位爱卿如此踊跃,朕甚是欣慰,不过如此一来,队伍便过多过繁。” “不如在三国会武之前,各军中先自行比武,最终胜出的三只队伍再前往晋州,与东海王,齐王等藩王的队伍比试。” 大臣将领们闻言,没有反对。 这个法子可谓是无可挑剔。 见大臣没有异议,宁淳道,“既然如此,朕便应了西戎与金国的比武邀约,五十天后,于两国在晋城会武,彰我大宁武德。” “那日,朕将亲临晋城,望诸位共勉。” 大臣将领们齐声应道:“是,陛下。” 议定此事,宁淳下令散朝,大臣们各自散去。 隔日,关于三国会武的消息从洛城传往四面八方。 几天后,宁安也收到了消息。 “哼哼,现在你们得偿所愿了。” 得知皇帝宁淳应允了三国会武这件事,宁安对眼巴巴望着他的将领们说道。 此时,他正在北大营教将领们制作沙盘。 “哈哈哈……”柳青,冷铁等将领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喜悦,一个个笑的见牙不见眼。 宁安翻了个白眼,“你们不要得意的太早,这三国会武不办也就罢了,但既然办了,你们一个个的又吵着闹着要参加,那到时候就不要给本王丢脸。” 对于三国会武这件事,他当然希望能在会武中收拾金国和西戎,打压他们的嚣张气焰。 但是,三国会武的地点选择晋城却让他心里有一丝不安。 这几天,紫华卫发现不断有虎豹堂人员潜入晋城,更加深了他的忧虑。 只是如今皇帝宁淳既然敲定了这件事,又要亲自来晋城观战,他也只能认了。 “殿下请放心,我们就是折了胳膊折了腿,也不会折了殿下的脸面。”顾远忠拍打着胸口。 冷铁道,“若是以前,末将等真不敢夸这个口,但藩军依照殿下的新式练兵法练兵,无论耐力,体力还是气力俱都比以往强横了不少。” “没错,再加上藩军吃得也好,现在一个个的把肌肉也练出来了。”高阳挤了挤胳膊,肱二头肌凸起。 宁安轻轻笑了笑。 五公里越野,单杠,举重杠铃这些可不是白练的。 柳青目露羡慕,初入北大营,他见到藩军将士奇特的练兵之法,惊讶莫名。 为此还同冷铁争论了不少次,斥责他不懂练兵,胡七八搞。 但见识了藩军士兵的勇猛之后,他想法遭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时,他才仔细研究东海王的练兵之法。 渐渐地,他开始意识到这种练兵之法的独特之处。 那些看似无用又奇怪地动作和规矩,实则是强悍了士兵的体魄,加强了士兵个人的纪律性。 最终使得藩军士兵在训练军阵的时候事半功倍。 他也明白了一件事,北塞三关那一战能打赢,固然有盔甲和刀剑的功劳,但那绝不是全部。 第444章 临近 第444章 临近 “殿下,末将也以为藩军能够匹敌西戎和金国的精锐,未尝不能取胜。” 柳青想了一阵,为藩军将领们站台。 宁安道,“那本王可记住你们今天说的,到时候输了再计较。” 顾远忠大声道,“殿下舍不得完颜公主那个小娘们,末将拼了命也会保住她,不让西戎或金国夺走,这请殿下放一百个心。” 他的话音落下,将领们集体沉默了三秒。 一些将领咳嗽连连,提醒顾远忠。 高阳直接捂住了顾远忠的嘴。 冷铁反腿踢了顾远忠一脚,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柳青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宁安神色自如,他当年在公司里的时候早已练就了一副城墙般厚的脸皮。 瞪了眼顾远忠道,“这么八卦,看来你很清闲吗,现在去跑个五公里,负重三十斤。” 顾远忠一脸尬笑,他拍了下自己的嘴,一溜烟消失了。 其他将领一阵发寒,个个东张西望,一副他们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了解的样子。 宁安白了他们一眼,望向校场上的半成品沙盘道,“临战之前,用沙子模拟出战场附近的山山水水,战时便能轻松掌握地利。” “而且,你们还可以分作两方,一方扮演藩军,一方扮演敌军,在沙盘上模拟战争。” “如此一来,将领们不但能熟练运用战术,还能及时处理不测之事,通过模拟对抗,将领们又能更快掌握行军打仗技巧。” 宁安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回沙盘,将领们立刻收慑心神,仔细倾听。 东海王的新式练兵法在藩军推广之中,成效卓着。 这同时也让东海王在藩军建立了无人可及的威望。 对于东海王的建议,藩军将领没人敢轻视。 而事实也证明,东海王从不让他们失望。 今天东海王来军营巡视,突然想起一个叫沙盘的东西,便令人运沙子过来,当场指点将领们。 现在,随着他们对沙盘了解的加深,他们越发明白沙盘的重要性。 “真是好东西啊。”柳青和冷铁对视一眼。 他们二人指挥军队打仗的经验最为丰富,体悟也最深。 宁安继续道,“好自然是好,不过还要知行合一才是。” “接下来你们就制造几个沙盘出来,自行摸索。” 理论是空洞的,实践才能出真知。 一直以来,宁安只负责引导。 具体的细节,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发现。 除非他们走错了路,它在纠正过来。 这倒不是他故作高深,而是这本身就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 又聊了几句,宁安回了王府,留下将领们讨论。 回到寝殿,他看见完颜玉儿斜靠在门框上发呆。 秋云迈着小碎步过来,悄声对宁安道,“殿下,完颜公主已经知道三国会武的事情了。” 她虽然与完颜玉儿不对付,但她毕竟心地善良。 同为女子,这个时候不禁也心疼起完颜玉儿。 宁安点点头,关于三国会武的消息先是到王府,之后又到北大营的,完颜玉儿知道很正常。 越过她,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宁安一边磕一边道,“三国会武既然已经定下,也更改不了了,你是希望大宁赢,还是希望大宁输。” “如果他还让我嫁给捷达,我便希望你赢,如果他后悔了,我就希望你输,这样我回到金国之后,就能嫁给你。”完颜玉儿瘪嘴说道。 想到什么,她道,“你是想赢还是想输?” “当然是想赢。”宁安道。 “你是舍不得我吗?”完颜玉儿忽然柔情脉脉。 宁安摇了摇头,“不只是你,也为了大宁的尊严。” 完颜玉儿哼了声道,“恐怕更多是为了你们大宁的尊严,你们这些男人就喜欢打打杀杀。” “一个为了天下不要女儿,一个为了大宁不要情人。” 说完,她气鼓鼓向外走出。 宁安摇了摇头,没有去追。 无论怎么说,完颜玉儿如今是他的女人了。 但他不会就此对金国手软。 国仇家恨和儿女情长他分的很清。 就如完颜玉儿不顾金国与大宁之间的纷争许身于他一样。 只是,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二人之间多多少少会受到两国关系的影响。 直到有一日,或是大宁彻底失败,或是金国彻底失败。 因此,对于完颜玉儿这方面的小情绪,他也不去哄,哄了会更麻烦,不如装糊涂。 目送完颜玉儿离去,宁安立刻把许长卿叫了过来。 三国会武要在晋城举行,到时候皇帝宁淳以及文武百官都要前来。 作为东道主,他至少的确府衙收拾点院子出来,供他们歇息。 除此之外,金国和西戎也会派出重要人物参加。 重要的人物俱都是谁,只有临近大会才能知道。 “殿下大会期间的花费不会是府衙来承担?”许长卿一脸担忧。 现在他恨不得把一个铜板掰两半使。 对于三国会武办与不办,他倒是不关心,但要让他掏银子,那就不一样了。 “朝廷来承担,本王可不当这冤大头。”宁安道。 许长卿松了口气,笑道,“殿下与下官真是心有灵犀,那下官这就办。” 宁安点点头,“三国会武的事要办,其他事也别耽误了。” “是,殿下。”许长卿忙惯了,也不嫌多个差事。 待许长卿的身影消失,宁安又把徐华叫了过来。 虎豹堂潜入晋州,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为了以防万一,他要在晋州布下天罗地网。 到时候,谁若是敢趁机行不轨之事,便别怪他辣手无情。 在自己封土上,他若是还吃亏,他这个藩王也就别干了。 接下来的数日,他针对三国会武又布置了其他一些事。 譬如加强工坊和兵仗司的护卫,挑选会武场地等。 之后,他便再次投入藩军的军务,府衙的政务中。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倏然而过。 还剩下六日,三国会武的日期便到了。 而在这期间,金国和西戎的军事动作一直没有停止。 西戎不断调遣重兵驻扎在潼关下,摆出一副随时要攻城的样子。 而金国,五十万大军分作三路,浩浩荡荡向北塞三关开拔。 按西戎和金国的说法,他们调遣大军是为了要确保大会的公正。 因大会设在晋州,防止大宁作弊。 大宁君臣对这个借口自然半信半疑。 但是三十年前的会武,两国的确也曾兵临城下,也是这个理由。 皇帝宁淳找不到理由驳斥,但他调遣重兵囤积在潼关。 宁安当然也不傻,同样令藩军枕戈待旦。 有时候演习演着演着就成真的了,何况这比演习还危险。 第445章 虚敌台 第445章 虚敌台 “哼,管他真的假的,三国会武咱们不怕,他们攻打北塞三关,咱们一样不怕。” 北塞三关。 在金国南下的同时,六万藩军抵达这里。 宁安也跟了过来,随行的还有柳青,冷铁等将领。 至于三国会武方面的杂事,他全权交给了许长卿来负责。 再次回到上次鏖战的战场,不少将领心有所感,仿若再次身临战场。 宁安率领众将领登上城头,眺望北方。 想起金国五十万大军南下,不日将到达忻城,高阳不禁口吐雄壮之言。 柳青眼神迷离。 上次他在北塞三关之外,而今他却在北塞之内了。 上次,他是大宁的叛将,这次他是东海王麾下的将领。 他更是想到自己的女儿柳湘云冒着危险亲自见东海王。 想到她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又在何方,禁不住面露悲色。 冷铁等将领则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北塞三关的新式城墙上。 两个月前,东海王便令工曹督造新式城墙。 只是为什么要建这座城墙,这座城墙又有什么用,东海王避之不谈。 数天前,工曹回禀,新式城墙业已完工,东海王这才随军一同前来。 “殿下,这新式城墙模样古怪,到底有何妙用?”观察了一阵,冷铁实在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道。 柳青也回过神来,暂时将私事抛开。 宁安嘴角上扬,瞥了眼身边的工曹管梁。 这次工曹干的不错,如期完成了他的要求。 不同于以往,如今的北塞三关城墙不再仅仅是一条横线式的城墙。 而是在横线上多了许多三角形沟槽。 如果从天空向下望,便似鲨鱼的牙齿,配得上犬牙交错这个词。 “这些凸起的三角,本王将其称之为虚敌台。”宁安说道。 “虚敌台?”将领们面面相觑,他们自然从未听过。 宁安抬脚越过旧城墙与新城墙之间的边界,踏上他口中的虚敌台。 有虚敌台,自然有实敌台,这种叫法来自现今明朝。 实敌台其实就相当于他刚刚站立的老城墙,城墙内部是黏土夯实的。 而虚敌台顾名思义,内部就是空心的。 在宁安看来,虚敌台实际就是棱堡的雏形结构。 于是,他干脆一步到位,将方形的虚敌台改造一下,直接建筑为三角形。 改造下,直接将北塞三关的城墙棱堡化了。 “嗯,没错,这里地形是空的,一共三层,从这个台阶可以下去。”宁安指向虚敌台中间的一个方洞。 说罢,他引着将领从洞口下去。 果然,正如宁安所言,虚敌台一共三层。 但将领们看了一遍之后,在乎的不是几层,而是三角侧边墙体上的一个个小洞口。 “殿下,这些洞口不会是从里面伸出长矛,用以杀敌的?”冷铁问道。 他们毕竟身经百战,虽然东海王搞出来的东西很奇怪,但凭借直觉,他们还是猜个七八分出来。 “说对了,不仅是长矛,弓箭也能从这里射出。”宁安笑道。 他没有急于解释,为了便是让将领们先自行领悟。 “大将军,柳将军,从这洞能看到对面的虚敌台城墙和两座虚敌台间的老城墙。” “要是金兵攀爬城墙,岂不是能从他们后背袭击他们。”高阳说道。 其他将领闻言,立刻趴在洞口前张望,果如高阳说的,不由大为震撼。 冷铁和柳青观察了一会儿,也同样露出叹为观止的表情。 “只是虚敌台既然是空心的,那么墙壁必然不如老城墙结实,要是金国用火药把城墙炸毁可怎么办?”顾远忠说道。 这次他也跟来了。 上次他负责戍守东阳关。 不过东阳关地势险要,大规模军队根本无法摆开阵仗,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上次在东阳关没取得任何成果的金国,似乎放弃了那里。 而是集中兵力,专一攻打北塞三关。 “哈哈哈……”顾远忠说完,宁安没笑,管梁倒是笑了起来。 顾远忠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他还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正在沾沾自喜。 “当然不对。”管梁道,“如果你们亲眼见过虚敌台的建造过程,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拍了拍手,他叫过一名官员,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两个匠人抬着一个方形的混泥土块走了过来。 “这就是虚敌台外墙用的东西,你们现在可以试试它的硬度。”管梁似笑非笑。 “故作高深。”武将都是直性子,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文官。 顾远忠看见工曹官员手里提着一个大锤。 顺手抄过来,抡起来便狠狠砸下。 “哎呦!”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顾远忠紧接着痛呼出声,他手里的大锤也脱手而出,虎口甚至也撕裂了。 众将领见状,无不骇然失色。 第446章 透露 第446章 透露 “这么硬?” 柳青,冷铁等将领安静了好一阵,才逐渐回过神来。 顾远忠一阵唏嘘,“确实硬,比石头还硬。” 这一锤子下去,他是彻底服气了。 关键是,即便他如此用力,工曹官员搬过来的“石头”也仅仅有一片白痕,只是外面破了点皮。 若是用火药炸,的确不可能一下就把虚敌台的外墙炸毁。 “殿下,这是什么原因?”冷铁问道。 起初,他和顾远忠想的一样。 这虚敌台设计的确实很巧妙,但外墙太薄,只怕撑不住金国的破坏。 宁安不再卖关子,他道,“刚刚顾远忠砸的东西叫钢筋混凝土块,由钢筋编造骨架,沙子,碎石,水泥混合之后浇筑。” “凝固之后,这种东西十分坚固,而且即便把钢筋混泥块中的混凝土破坏掉,剩下钢筋依旧可以支撑墙体。” 将领们担心金国火药爆破城墙,他自然也考虑过。 所以,虚敌台的外墙可不是现今寻常建筑里的墙体厚度。 事实上,他加厚了钢筋混凝土外墙,使其达到了三百五十毫米。 这个厚度即便是现今的炸弹也炸不坏,更不用提这个时代的黑火药了。 当然,对方也可以采用最原始的方法,派遣士兵来凿,就像凿石头一样。 不过由于钢筋混凝土墙极难破坏,会非常耗费时间。 他们到时候将有充足的机会将对方凿墙的士兵杀掉。 “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水泥还有此等用处。”柳青和冷铁对视一眼,倍感震撼。 水泥这个东西在晋城已经不是秘密。 所有人都认为水泥不过是用来修桥铺路,盖房补墙的。 不曾想,东海王竟然将其运用在了军事上。 而且经过东海王的讲解以及从他们的经验来看。 这些突出旧城墙的三角形虚敌台绝对不输于上次战争中第一次应用的板甲和火雷,甚至足以改变战争的走向。 “嘿嘿,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等三国会武结束,打退了金国的进攻,本王再教你们更好玩的。”宁安笑眯眯说道。 柳青和冷铁等将领纷纷笑了起来。 高阳道,“殿下英明神武,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弄的末将等心里痒痒的。” 宁安道,“现在就说,怕你们一个个太过激动,想入非非,到时候应对金国这次进攻会分心。” “不过,能告诉你们的是,这是一种能够走出北塞三关,收复大宁疆土的法子。” 将领们闻言,再次安静下来。 近几十年来,大宁朝野上下普遍的共识是能守住现存疆域就行,根本不敢奢望拿回失去的疆土。 即便柳青等武将,也只是心里想,从来不敢当众说出口。 他们很清楚,说出去只会引人笑话。 因为根本不可能办到。 “怎么?你们不信?”注意到将领们的表情,宁安淡淡道。 “信!”柳青和冷铁几乎同时说道。 将领们的沉默不是对宁安的否定,而是无数次失望之后,终于得见一丝光明。 其他人若这么说,他们依然不会当一回事儿。 但东海王这么说,可就不一样了。 “末将也信。”高阳和顾远忠等将领接二连三,也纷纷表态。 宁安笑了笑,神色满意。 他其实是故意透出消息的。 金国五十万大军南下,而且不同于上一次的匆忙。 这次金国是经过两个多月的精心准备,有备而来。 战争一旦爆发,受到西戎牵制的朝廷几乎不可能分兵来支援。 也就是说和上次一样,藩军只能独自应对金国大军,尽管如今藩军的数量已从六万提升了到了十二万。 在这种情况下,藩军从上到下必然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为了缓解他们的压力,他才故意提前透出这个消息,给他们打一针强心剂。 再加上虚敌台这个已经实现的防御利器,藩军的士气必将达到巅峰状态。 当然,藩军将士其实没那么脆弱。 第一次面对金兵的时候,他们尚且悍不畏死。 这第二次,他们已经驾轻就熟,将更镇定自若。 但他就是这么一个过于谨慎的人,喜欢锦上添花。 “既然你们都信,那本王肯定不会让你们白高兴一场。”宁安挪步,继续引着将领逛虚敌台。 这个虚敌台其实很大。 从外墙伸出足有三十米。 虚敌台内部还储备粮草和攻城物资。 打仗的时候,为了保护士兵免受火铳发射的石弹以及火药罐的伤害,可以让士兵暂时躲在虚敌台内。 这里有粮食,士兵们几天不出去都行。 把虚敌台上下三层巡视了一遍,众人又回到顶部。 宁安又将领们讨论在虚敌台顶部平面如何设置弩车,火铳等器具。 就在众人倾听柳青意见的时候,忽然一队藩军骑兵进入关隘。 骑兵将领径直登上城墙,来到宁安身边,躬身道,“殿下,金国参与三国会武的队伍到了。” 第447章 浑水 第447章 浑水 “是谁领的队?” 宁安望向北方,极力眺望,隐约看见一只队伍向关隘而来。 “回殿下,是金国东院大王之子,完颜宝。”骑兵道。 “完颜宝?”宁安嘴角上扬,“手下败将,这次又要来自取其辱吗?”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笑容。 当前,藩军建立了一只三万人的骑兵队伍。 这些骑兵的战马俱都是拿完颜宝和完颜公主换回来的。 宁安继续道,“虚敌台的布置事宜,你们继续商量,本王便同金国参与会武的队伍一起回去了。” 将虚敌台正式移交藩军,接下来他要专心应对三国会武。 “是,殿下。”冷铁等将领说道。 不多时,果然一只金国军队抵达关隘。 这只队伍有三千余人,为首之人正是完颜宝。 入关前,宁安令藩军士兵收缴了他们身上的兵器。 待会武结束,他们从关隘返回,再把兵器交还。 这也是会武的规矩,完颜宝和金国士兵虽然神色不忿,但还是老实照办。 进入关隘,完颜宝见到了早已在等候的宁安。 微微怔了下,他随即露出笑容,躬身行礼,“真是幸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东海王殿下,不知殿下怎会在这里,莫非是专门迎接小王的不成?” 他这句话暗含试探,北塞三关这两月的动静,他们一清二楚。 为此还一度担忧过,怕东海王又搞出什么厉害的东西。 后来打探的斥候见对方建的墙很薄,又没有夯土,便收起了大部分疑虑。 所以,他这一问,有趁东海王不备,探他口风的意思。 同时,这又是对东海王的羞辱。 东海王毕竟是皇子,他在金国的地位则是世子。 皇子迎接世子,自然他占了便宜。 宁安笑道,“本来不是,但世子殿下来了,那就是了,毕竟若不是世子,本王也无法凑出那么多骑兵不是?” 完颜宝听了,顿时像是吃了个苍蝇。 东海王这话没有直接承担,但也间接承认是他设计绑架的他。 硬挤出一道笑容,他道,“我们金国的战马优良,士兵也同样优良,上次三国会武,赢得太轻松。” “这次要让他们收敛点,不要把西戎人打的太惨,免得坏了和气。” 宁安在心里冷哼一声。 这个完颜宝嘴上真是一点不让。 他口说西戎人,实则暗指大宁士兵。 于是淡淡道,“常言赌博之人,十赌九输,所以若是偶尔赢了一把,就要收敛些,若是太贪,说不定下次输的会连上次赢的本钱也没有了。” “说虽如此,但我们金国在赌桌上的气运一直不是很差。”完颜宝面露的色。 上次三国会武,他们赢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就凭这,他就能在气势上压东海王一头。 “比如上次在北塞三关吗?”宁安反问一句。 完颜宝的笑容瞬间凝固,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宁安似笑非笑,与完颜宝对视。 这个家伙提及上次三国会武的事,的确让他不爽。 现在他扳回一局,但二人俱都生气了,火药味瞬间浓烈起来。 几秒钟之后,二人又同时大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有说有笑起来。 但二人心里已经较上了劲。 不愉快的寒暄之后,宁安在藩军士兵的保护下与完颜宝的三千余人出了北塞三关,向晋城而去。 经过一日的跋涉,一行人抵达晋城。 提前得知消息的北大营将领已经在北门等候。 又虚情假意告辞一番,藩军将领径直将完颜宝等人领走,安排到准备好的临时军营。 宁安回了王府,屁股还未坐热,许长卿便找了过来。 “殿下,你回来的正好,一队宫中禁卫刚刚来过,见殿下不再,便把旨意送到了府衙,他们说,皇上距离晋城还有半日的路程。”许长卿道。 皇帝摆驾晋城,藩王和府衙官员要外出三里迎接。 这旨意是要他们提前准备。 “还有其他事情吗?”宁安问道。 “有,据说西戎王子捷达与陛下一道前来,咱们这晋城接下来可也热闹了。”许长卿摇了摇头。 宁安点点头。 这位捷达王子亲自领军参与三国会武,倒是令他意外。 “若是他知道完颜玉儿是本王的人了,会是什么表情?”宁安忽然一阵哭笑不得。 这次三国会武可真的是冤家聚头。 “太子,三皇子,长福公主,齐王也都来了。”宁安正想着,一道声音响起,却是徐华过来了。 顿了下,他又道,“黑鲨帮,鎏金殿也有不少潜入晋州,殿下,这次三国会武怕是比第一次要精彩的多。” 宁安皱起了眉头,这次三国会武搅起的水可真够浑的。 第448章 见闻 第448章 见闻 “盯住他们,本王不想在自己的封土上让别人牵着鼻子走,要是那样,本王丢不起这个脸。” 宁安食指敲着桌面,提醒徐华,语气严厉。 三国会武的确引入了大量势力,将晋州一池清水搅浑了。 但谁若想趁此浑水摸鱼,也得问问他答不答应。 “殿下尽管放心,下官已经抽调大批紫华卫返回晋城,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是皇上的饮食起居,也会第一时间送到殿下手上。”徐华朗声道,神色从容。 宁安满意地点点头,让许长卿和徐华各自回去准备。 随即,他又派人给高阳去了道命令,让他加强晋城内外防守。 返回晋城的时候,高阳同他一起回来了。 为了保证三国会武以及防备不测之事,总得需要一个得力的将领领着藩军坐镇晋城。 傍晚的时候,皇帝宁淳到了。 宁安当即率领文物官员出城三里迎接。 夕阳红色的光幕下,皇帝宁淳的队伍延伸到很远。 正如许长卿说的一样。 在队伍里,他看见了皇帝宁淳,也看见了宁淳身侧的长福公主。 之后则是太子和三皇子,再之后是上官云,杨为先,萧统等大臣。 其中最为显眼的则是一位铁塔巨汉。 队伍停下,巨汉身边的人向宁安望了眼,对巨汉说了些什么。 巨汉顿时等着一对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着宁安,一副恨不得将宁安吃掉的模样。 宁安略微思索,便猜出这个巨汉的身份。 结合其西戎人装束,他想必就是西戎的捷达王子。 “儿臣恭迎父皇。”瞥了眼捷达,宁安不做理会,向宁淳行礼。 抬了抬手,宁淳笑道,“免礼,自进入晋州,朕所见百姓安居乐业,看来你这个藩王合格了。” 太子和三皇子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因为金国与大宁的战争,晋州几乎沦为大宁北方最为贫瘠的地方。 进入晋州之后,他们见到的景象也印证了这点。 相比其他州,晋州百姓多是一副寒酸相。 只是让他们费解的是,这些百姓虽然寒酸却一个个精神头十足。 似乎对未来充满希望。 上官云望向宁安,脸上挂着和宁淳脸上差不多的笑容。 皇帝宁淳还只是从表面观察,而他可是深入村子,详细了解了一番。 他发现晋州百姓不但非常拥护东海王,而且坚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尽管晋州总体上还十分贫瘠。 但引入大量流民的情况下,只要东海王能让这么多人口富庶起来,那晋州的潜力不可限量。 治理得当,一个晋州将不输于一个府。 “父皇过奖了,若不是父皇耳提面命,儿臣也不会幡然醒悟。”宁安回敬了一个马屁。 在皇帝面前,拍马屁可能没用,但一定不会错。 皇帝宁淳听了,轻轻笑了起来。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宁安引着队伍进入晋城。 自从金国攻下燕云十六州,晋州成为对抗金国的前线。 晋州除了边关将领,很少又朝廷大员前来,更不用提宁淳这个皇帝。 头一次来,众人自然对这座城池充满好奇,不断打量街道两侧。 “这条路铺的是什么,朕怎么从来没见过?” 傍晚光线暗弱,但走了一段路,宁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其他纷纷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也同样露出奇怪的神色。 韦山道,“陛下,老奴去瞧瞧。” 说罢,他离开青石主街,进入一条小巷。 跺了跺脚,又矮身摸了摸,他回来道,“皇上,似乎是一种石头。” “这青石板是一块块的,其他石头也是如此,怎么这种石头像是一整块?”宁淳更加疑惑了。 除非东海王将一座山削平了,切下山一样又高又长的石片。 如此想着,他又经过几条小道。 小道的路和前面的也一样,看起来十分干净平整。 大臣们这时也注意到了,他们或是自己亲为,或是派仆役过去检查。 得来的结果同样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宁淳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能回答,望向在前面引路的宁安,派人把宁安叫了过来。 晋州这么贫瘠的地方,晋城内的道路竟然如此奢华。 对他来说,将钱财浪费在这里实在不值得。 他正要张口训斥宁安,只听宁安道,“父皇,这些路可不是石头铺的,儿臣可没这么奢侈。” “不是石头那是什么?”宁淳听了,顿时忘了训斥宁安的事,面露不解。 宁安道,“这叫水泥路,水泥沙子碎石混合起来铺陈,凝固了就是这个样子。” 皇帝宁淳眨巴着眼睛,看着一本正经介绍的宁安,仿佛在听天书。 第449章 小心思 第449章 小心思 “水泥?” 宁淳搜肠刮肚,想了半会儿也没想出那是什么。 不过为了不在众人面前显的太无知,他没有问水泥是什么。 而是等待宁安的解答。 宁安深知不仅是自己这位父皇,古往今来的帝王多少都有些自负,也都爱惜脸面。 于是,他附耳对宁淳说了几句。 宁淳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 暗道自己这位嫡子果真与以往大大不同了。 不仅在“奇技淫巧”方面有所建树,人情世故方面也比以前更为圆滑。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宁安的解释很详尽,宁淳连连赞叹。 顿了下,他道,“按你的说法,黄河南岸的工事若是用上你的水泥,岂不是会更坚固。” “父皇,这是一定的,只要父皇愿意将这些工事交给儿臣来建造,保证把他们打造为铜墙铁壁。”宁安笑道。 水泥路这个东西是晋城当下正在进行的基建工程之一。 三国会武又在晋城举办,所以水泥路这个东西藏不起来。 于是,他干脆大大方方展示,想办法暴露水泥路的时候,斩获一些利益。 譬如,他以水泥为噱头,揽下朝廷的土木工程。 无论现今还是古代,土木工程俱都是利润丰厚的行业。 慈溪当年为了建造一个颐和园,可就挪用了海军的五百万两军费。 “哼,狐狸尾巴这就露出来了,现在你可真是越来越像一个老道的商贾了。”宁淳斜睨了宁安。 虽是这么说,但他有些心动。 南岸工事可是大宁防备金国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水泥真的像东海王说的那样神奇,能够让南岸工事更为坚固,倒是可以一试。 朝廷的银子给谁都是给,但若是真的花一样的银子,得到不一样的东西,那就值得了。 宁安注意到宁淳的表情,他看的出来,这位皇帝意动了。 他轻轻笑道,“父皇,儿臣也是没办法,晋州太穷,不想办法,儿臣和晋州的百姓都得吃土,何谈守住北塞三关?” 宁淳微微点头。 他这位嫡子能守住北塞三关本就出乎他的意料。 而东海王能办到,不得不说与其麾下的东海商行关系很大。 如果不是这个商行采办物资,向东海王府提供其利润,东海王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皇子行商固然自降身份,但一想到这些,他也就释然了。 沉吟了下,他道,“三国会武之后再谈此事,若你建造工事像你的盔甲那么优异,工部不请你又能请谁呢?” “谢父皇。”宁安大喜。 宁淳没有明面上答应,但这已经等于让工部向他敞开了大门。 若是操作得当,王府过不了多久,便要如同纺织业一样,又添一项丰厚的收入。 宁淳和宁安的对话落入附近人的耳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尤其是太子和三皇子。 进入晋州之后,这里一切欣欣向荣已经令他们不爽。 现在入了晋城,又遇到了什么水泥。 东海王又在父皇面前露了一次脸。 相比之下,他这位东宫太子和地位煊赫的三皇子反倒沦为了陪衬。 了解了什么是水泥之后,宁淳现学现卖,向众人解释了一番。 收获了阵阵惊叹,他才令队伍继续前进。 他们之后又见到正在修建的污水管和雨水管,以及蓄水池,又是惊叹了一会儿。 与此同时,见识了水泥在工程中的应用,宁淳以及大臣们对水泥越发有了兴趣。 已是深秋,傍晚的太阳很快躲入西边的地平线。 宁安先命府衙官员将众人安排妥当。 待众人安置下来,他携带在晋城的府衙官员和将领去了宁淳居住的行院。 宁淳摆驾晋城,他这位藩王身为东道主,自是要摆宴为众人接风。 此外,他们还要在酒宴上商议了三国会武的事。 酒宴开始。 皇帝宁淳坐在主位,长福公主坐在他的右侧,目光不时望向他,露出森森寒意。 左下手是上官云等大臣,右手边则是太子等皇子。 这次,宁淳坐在了三皇子身边。 除他们三人外,没有其他皇子前来晋州。 而在宁安身侧,坐着的则是齐王府世子宁珏。 “父皇,三国会武还有两日,而大宁眼下却有五只队伍,这两天要选出其中最为优异的三只才是。” 酒过数巡,三皇子忽然起身说道。 经过选拔,一起前来晋州的队伍中,第一个是宫中禁卫中挑选出的一千人,由顾风统领。 第二个是来自右武卫的队伍,由萧玉成统领。 第三个队伍则是由赵宪统领的队伍,由赵宪在军中选拔而出的士兵组成。 第四只队伍则是齐王府的队伍。 齐王府队伍先后败了宁王以及蜀王等藩王的队伍,脱颖而出。 而第五只队伍则是东海王的队伍。 因为三国会武在晋城举办,便给了东海王一个面子,允许他挑选一只队伍参与。 不过,最终这只队伍还是要从五只队伍中胜出才行。 第450章 规矩 第450章 规矩 “没错,父皇,三国会武关系到大宁脸面,可不能让有些人滥竽充数。” 三皇子之后,太子站起来,躬身说道。 话音落下,其他人有意无意看向宁安。 当下随皇帝宁淳前来晋州的四支队伍俱都经过了军中大比。 他们虽然对彼此不服气,但他们终究认可了对方的参会资格。 而东海王的资格是皇帝赐予的,他们对此颇为不屑。 宁安端着酒杯,不紧不慢地品着辛辣又甘醇的福禄酒液。 似乎对众人的目光无动于衷。 他当然清楚二人的意思。 尽管他对这次三国会武没那么热切。 但不得不说,三国会武中金国和西戎付出的筹码十分诱人。 如果能在会武中拔得头筹,得到这些筹码,毫无疑问对己方势力有利。 尤其在大宁缺乏战马的情况下,金国提供的战马就更显的珍贵了。 不过,树上的桃子很诱人,但也得有本事才能吃到。 在他没有展露板甲前,大宁任何势力都不敢奢望在会武中取胜。 而在皇帝宁淳的要求下,他要在会武中各方提供板甲。 关键时刻,要一致对外。 只是有了板甲,显然无论是三皇子还是太子,他们都觉得自己行了。 毕竟在他们眼里,藩军依仗的就是板甲。 如今,大家都穿板甲,他们闻名大宁的精锐还能斗不过不入流的藩军? “那就明日比一比?”宁淳环视众人,最终目光落在宁安身上。 他想护着宁安,但公平比试,挑选优胜者是他提出来的,他不能食言。 而且,西戎王子捷达从潼关进入,和他们一路同行。 路上,他亲眼见识了捷达精心挑选出的西戎士兵。 这些士兵个个人高马大,身材雄壮。 想要赢他们,还真的不能马虎。 宁安注意到宁淳的视线,他终于缓缓开口,“明天的确最为合适,比斗之后,还要休息一日恢复体力,以防在会武一开始就状态不佳。” 接着,他嘿嘿一笑,说道,“不过儿臣以为,还是让他们先比,最后的胜者再与儿臣的藩军比。” “儿臣的藩军是要夺魁的,徒耗体力十分不值。” 宁安说完,酒宴上顿时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冷哼声,却是来自长福公主。 此刻长福公主喝得半醉,脸色驼红,更显娇艳无比。 她道,“东海王,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你的藩军想要夺魁,难道其他人又不想夺魁?” “你究竟行不行,可不是嘴上说的。” 宁安笑道,“侄儿行还是不行,姑姑应该清楚啊。” 长福公主闻言,顿时粉面含霜,双手猛地攥紧裙衫下摆。 那一夜的画面又在她脑海里钻了出来。 宁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他就是故意的。 据他所知,皇帝宁淳本可以提前天来的。 就是因为长福公主闹幺蛾子,才拖沓到现在。 她说自己身体有恙,他这位父皇便晚走了几日。 有时候,他也十分费解。 他这位父皇对这位假公主未免宠溺的过分了。 而在这个关键节点,长福公主出招,定然居心不良。 现在,他有理由相信,长福公主把时间卡的这么紧,就是为了大宁参会的队伍在一天之内激烈比斗,从而无法在参会时保持良好的体力。 她既然能出卖萧关,此时使个绊子那完全说得过去。 “东海王,姑姑说的一点不错,父皇允许你的藩军不经比试,便参与会武已经是网开一面,你不要胡搅蛮缠。” 太子抓住机会,立刻训斥宁安。 三皇子附和道,“别人比试,累的筋疲力尽,你的藩军却以逸待劳,那不是占了便宜。” “东海王,这么做,的确有失公允。”宁淳说道,他没有注意到宁淳与长福公主之间的异样。 宁安心中冷哼,若这不是尊卑有序的古代,他这位便宜父亲又是皇帝,他早就直接开喷了。 如此重要的行程都能耽误,也难怪大宁糜烂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从侧面也能看出,大宁君臣很重视三国会武,但因为筹码是完颜公主,他们不会因为胜败损失什么,对会武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轻慢。 他不打算让,于是直接指出重点,表示六只队伍对抗,等于是便宜了金国和西戎。 “除非各国只需一个队伍参加,一战定输赢,这样我们大宁才不吃亏。”宁安最终说道。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一个小宦官从外面进来,附耳在韦山面前说了什么。 韦山上前又对宁淳说了几句。 宁淳先是怔了下,然后缓缓点头,对宁安道,“西戎和金国都认为各国挑选三只队伍参与会武十分麻烦,建议直接各选出一队比斗,东海王,你倒是说中了。” 第451章 在座的都是垃圾 第451章 在座的都是垃圾 “既然如此,还望父皇采纳儿臣的谏言。” 宁安微微一怔,他暂且不去思索西戎和金国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招。 先把搞定内部比武再说。 “这……”宁淳有些犹豫,沉吟着。 其实当初三国定下三只队伍比试的确有些多此一举。 他得知金国发起三国会武之际,也曾暗自诽腹,何不各国各选一只队伍定输赢。 这倒不是他觉得麻烦。 而是若如此的话,对大宁有利。 那西戎和金国士兵常年喝的是羊奶,吃的是牛羊肉,与大宁士兵的伙食相当不同,个个身强体壮。 相比之下,大宁是矮子里挑将军,自然挑的越多,挑出来的歪瓜裂枣也多。 各选三只队伍,其他两国最差的队伍可能都比大宁最好的队伍还要厉害。 当然只选一只队伍于大宁最好。 不过第一次三国会武是大宁有求与其他两国,自然无法制定规则。 现在金国有求大宁,他理应制定对大宁有利的规则。 但奈何面对金国和西戎的步步紧逼,他又不愿意多得罪二者。 再者,他内心了认为那位完颜公主是个麻烦。 对方赢了,他没什么损失。 而若是己方赢了,那也皆大欢喜。 因此,对于这次三国会武,他虽然亲自前来观战表示重视,但内心有几分那么不以为然。 几天前,长福公主耽搁了行程,遭到上官云等人催促,他也只是懒懒应付。 不过,两国既然提出只选一只队伍,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难处在于怎么选出这只队伍。 东海王的意思显然是由藩军直接参与比试,他倒也愿意卖东海王这个面子。 可他又不想得罪齐王,门阀与勋贵们,心下不由为难。 “东海王,大家各凭本事,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你这是在看轻其他人吗?”太子一向听见宁安的名字便浑身不自在。 以前废太子真废,他也就把宁安当个笑话。 眼见宁安就藩晋州,稳固了封土,打赢了北塞三关之战,又重新荣获圣宠,他的嫉妒之心便再也无法掩藏。 总要找任何一个机会攻讦宁安。 “是呀,其他倒也罢了,难道你连齐王府的人也瞧不上吗?”三皇子阴阳怪气说道。 他是故意挑拨宁安与齐王府的矛盾,给他制造敌人。 同时,他也是给太子帮腔。 门阀现在和勋贵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又相互防范,又彼此合作。 但总体而言,因为长安府的丢失,勋贵有求于门阀。 这也让他这段时间无力与太子争斗,反倒要侍奉太子了。 他内心憋屈,但最终选择接受,甚至有点乐于躲在太子身后。 不同于太子的张扬,他喜欢蛰伏。 待有一日寻得机会,他定要把失去的尊严全部拿回。 杨为先,萧统二人只是饮酒吃菜,似乎不想参与皇子之间的矛盾。 上官云皱着眉头,他想帮宁安说话,但这次东海王似乎又不占理。 宁安嘴角上扬,差点就来一句“不仅你是垃圾,在座的都是垃圾。” 但会武之前,总要表现团结些,他于是只望着宁淳道,“父皇,儿臣这么做有自己道理。” “三国只选一只队伍,那便更要慎重,而儿臣的藩军当得起这只队伍。” 太子闻言,又要出言讥讽,宁淳抬手示意让宁安继续说。 “父皇,儿臣这只队伍中的士兵俱都参与过北塞三关之战,每个人最少也杀过八个金国士兵。” “面对西戎和金国的队伍,经过战争他们的更有底气和胆气。” 上官云轻轻捋着胡须,微微点头,认同宁安的话。 宁安又道,“再者,由于他们多是晋州人,以往常常遭受金国人的屠戮,对金国怀有极大的仇恨,这令更让他们憋着一股劲,绝不会允许自己输掉。” 长福公主插嘴道,“难道他们不想输,就不会输掉吗?” “至少他们在北塞三关之战中赢了。”宁安淡淡反驳了一句。 回望宁淳,宁安又道,“还有,父皇,三国会武之际,西戎和金国分别在潼关和北塞三关驻扎重兵,这也许是为了防止我们作弊,但也可能随时会演变为一场真正的战场。” “藩军将士们已经枕戈待旦,就算西戎和金国居心不良,也请父皇给藩军将士们一个机会,参与会武,先灭了西戎和金国的气势,好让他们也能像上次一样,挫败金国南下的图谋。” 宁淳低着头听着宁安的话。 这时他抬起头来。 宁安其他话都不重要,只有最后一句撞在他的心上。 如今风雨飘扬的大宁再也容不得一场大溃败。 若是东海王守不住晋州,新都洛阳便要直接暴露在金国兵峰之下。 无疑是一个柔弱少女躺在壮汉身前。 轻轻点了点头,他道,“朕觉得东海王说的有理,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会武由东海王的藩军参与,其他人就当是随朕来晋州巡游,顺便辅助藩军维持晋城的安全。” 金国和西戎这个时候提出三国会武,他心里也是有些疑虑的。 上官云也单独找过他,提出自己的担忧。 但三国会武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也只能硬着头皮办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带了三万宫中禁卫过来。 凭他金国和西戎的队伍有多么厉害。 他们还能在三万宫中禁卫和东海王的藩军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浪花。 “谢父皇。”宁安一喜。 他答应冷铁等人拿到会武资格。 若是办不到,这群老小子定要在他面前唉声叹气了,拍大腿了。 “父皇!”太子急了,宁淳的偏心让他怒火攻心。 宁淳瞪着太子,“朕意已决,不必再说,你若是再闹,朕就算允许你的府参与会武,到时候要是赢不了,也定要治你的罪。” 太子脸色一白,缓缓坐下。 三皇子同样心有不甘,但他不敢触霉头,而是望向宁珏道,“世子,这件事希望你们齐王府不要介意啊。” 宁珏笑了笑,道,“殿下向我们齐王府提供板甲已经慷慨之及,这点小事让了又如何。” 三皇子顿时色变,不再说话。 宁安向宁珏投去感激的目光。 名额定下,接下来他就要快刀斩乱麻,尽快让三国会武落下帷幕了。 第452章 戏台 第452章 戏台 月色如银,洒满庭院,如覆一层薄雪。 酒宴直至皇帝宁淳尽兴方散。 宁安回到王府时,藩军将领们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如愿拿到了会武的资格。 接下来,他们要与金国和西戎比个高低。 尤其是顾远忠,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显然极为激动。 战场上击败对手是一码事,会武中击败对手是另外一码事。 而他在比武中失去的尊严只能在比武中赢回来。 “现在你们满意了?”宁安斜睨了眼将领们,“还不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会武。” “是,殿下。”将领们集体向宁安行了个军礼,乐呵呵去了。 待众人散去,宁安进入王府,见徐华正在门后等他。 笑容从脸上消失,宁安勾了勾手,示意徐华跟他去书房。 徐华点点头,跟在宁安身后。 甬道两侧悬挂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芒,将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金国和西戎突然决定只选一只队伍参与会武,其中必有蹊跷,对此,你有什么发现吗?”宁安问道。 徐华这么晚过来,他相信不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 “三只队伍只择其一,那么剩下的两只队伍可能要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徐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讥讽之意。 宁安微微一笑,徐华果然是查到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继续等待下文。 徐华四下望了望,说道,“殿下,无论金国还是西戎,参与会武的队伍只允许携带盔甲,但不许携带兵刃。” “只是下官偏偏查到有人偷偷往晋城内运送兵刃,而且这些兵刃还极为特殊。” 宁安眉头一挑,“什么兵刃?” 徐华这时上前,取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了起来。 图画成,徐华退回原位,宁安微微吃了一惊。 “这是斧锤,正可以克制板甲。”宁安道。 板甲不怕刀剑,但终究是盔甲。 而只要是盔甲就有盔甲通用的弱点。 那就是害怕钝器。 当然,钝器也有自身缺点,比较笨拙。 但相对刀剑,钝器对板甲的威胁还是更大。 现在,有人想把一批克制板甲的武器送入晋城,可想而知他们针对的是谁? 同时,这也印证了他一个事实。 他的对手在经过摸索之后,找到了应对板甲的办法。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想借三国会武在晋城搞事,也意味着金国下一次进攻将更为猛烈。 “原来如此。”徐华有些惊讶。 对斧锤克制板甲这件事,他倒是不清楚。 只是觉得对手运来这种战场上不常用的武器很奇怪。 顿了下,他忽然目露寒芒,急声道,“殿下可知下官是在什么地方查到这些斧锤的吗?” “商贾的车队?”宁安问道。 徐华摇了摇头,凝声道,“是随皇上前来晋城的辎重车队。” “什么!”宁安心底一寒。 眼下,他相信皇帝宁淳是需要他这个藩王的。 如果不是,这一条足够让他认为这位帝王要害他。 徐华神色越发严肃,“正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出人意料,所以下官才立刻前来见殿下。” 宁安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看了眼徐华,最终将视线投向深邃的夜色。 良久,他道,“有没有打草惊蛇?” “没有。”徐华道,“下官只是按照殿下的意思,盯住任何人,包括皇上。” “很好。”宁安来到徐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找到了狐狸尾巴,那么就能顺着狐狸尾巴找到狐狸了。” 冷笑一声,他继续道,“现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本王这位父皇想要对本王不利,这种可能很小,毕竟他就在晋城,出了事,本王可不念父子之情。” “第二,这大宁朝堂上有人与金国和西戎内外勾结,而且此人位高权重,这恐怕也是西戎和金国敢在本王眼皮子冒险的底气。” 徐华眼睛转了转,“殿下,会不会是长福公主?” “应该不会,她现在不过是个笼子里的金丝雀。”宁安道。 上次的事情之后,皇帝宁淳将长福公主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令吴毅监视。 这段时间长福公主除了更恨他,常常骂他之外,老实的很。 “那就只剩下门阀和勋贵了。”徐华道。 宁安道,“不管是谁,这次本王只要抓住了他,都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什么,他忽然附耳对徐华说了几句。 徐华先是怔了下,随即露出坏笑,“还是殿下聪慧过人,这么一来,定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罢,二人同时笑了一阵。 接着,徐华又回禀了一些关于虎豹堂,鎏金殿的事。 “从目前的样子来看,虎豹堂他们更像是在扰乱我们的视线,是为了遮掩其真正的目的。”徐华道。 宁安了然,“这场戏有人唱主角戏,就有人唱配角戏,他们喜欢演戏,就让他们演个够,反正他们也逃不出本王的五指山。” ps:这几天实在抱歉了,蜗牛这次属于一阳,什么症状都有,发热那几天下不了床,这几天一直休养,现在还有些虚,今天写完这章已经满身大汗,但好在能干活了。 后续蜗牛慢慢会增量了,补回来的。 第453章 动 第453章 动 金国临时行院。 徐华向宁安回禀情报之际,完颜宝和捷达正在院子中间的凉亭内对饮。 抵达晋城之后,捷达脱离宁淳的队伍便径直前来寻完颜宝。 金国与西戎现在的关系几乎是公开的。 他没必要在大宁君臣面前遮遮掩掩的。 而且,他从内心里瞧不上大宁,也不屑避嫌。 他要见完颜宝就见,大宁又能耐他如何? “小王爷,大宁皇帝答应了,而且定下了东海王的藩军参与会武。” 二人正谈笑着,一名金国使节忽然从外面进来,趋步到凉亭前。 刚刚正是他前往酒宴,告知更改规则之事。 “哼,摆明了是占便宜的事,大宁那个狗皇帝能不答应吗?”捷达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为此,他反而更加鄙视大宁。 真正的勇者应该拒绝他们这个提议,依旧选择三对三。 完颜宝把玩着酒杯,问道,“东海王当时有什么反应?” “东海王也没有反对,只是执意要求他的藩军参与会武。”使节道。 捷达又冷哼一声,“完颜兄,这个东海王胆略也不过如此,也是个有便宜就占的懦夫,你们金国怎么会败在这种人手下。” 完颜宝把玩杯子的手僵了下,一抹愠怒从眼底浮现又迅速消失。 想当年,他金国何曾将大宁和西戎放在眼里。 如今南下受挫,有意联合西戎,却遭捷达如此讥讽,他怎能不怒。 只是,他一向善于隐忍,当下按住脾气,笑道,“大概是骄兵必败,我们金国大军一向兵锋所指,无往不利,所以也没有把东海王看在眼里,捷达兄不也是如此吗?” “啊,哈哈哈,没错。”捷达怔了下,想到自己初战也败在东海王手中,不禁尴尬地笑出声。 完颜宝也附和着笑了几声。 接着,他面色陡然严肃起来,“捷达兄,这个东海王不但是我金国的大敌,将来也会是你西戎的大敌。” “何况,他还抢了你的未婚妻子。” 捷达脸色瞬间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完颜玉儿当下就住在东海王府。 而且他一进入晋城便派人四处打探关于完颜玉儿的消息。 之后他得到了一个令他十分恼怒的结果。 有人回禀,完颜玉儿在晋城期间,与东海王举止亲昵。 那可是他的未婚妻子啊。 知道这件事的一刻,他恨不得提刀杀入东海王府。 只是他如今在东海王的封土上,也只能从长计议。 将酒杯重重落在石桌上,溅出满桌酒液,他对完颜宝道,“完颜兄,这次你的计划如果能成,我捷达便欠你一个人情,今后但有所驱使,我捷达绝不皱眉头。” “捷达兄放心,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想杀东海王的可不只你我二人,而且即便杀不了东海王,你我也能全身而退。”完颜宝道。 捷达握了握拳头,完颜宝没有保证计划会十成十成功。 也就是说这次计划有可能失败。 但他没有就此灰心。 在东海王的封土上动手风险本就极高,完颜宝能留下他们安然而退的路子已经实属不易,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计划最终会达成什么效果,也得看他们自己。 完颜宝没有把话说死,可能就是为了让他们西戎到时候不要耍滑头。 一念及此,他道,“完颜兄,从现在开始,我们西戎的兵马便等于是你们西戎的兵马。” 完颜宝听了,哈哈一笑,亲自给捷达倒了杯酒,“那我们就一起等后天的好戏开场。” 日夜轮转。 两天时间转瞬就过。 这期间,宁安作为东道主,最多的时间只能用来陪宁淳在晋城闲逛,或去附近的风景名胜游玩。 不过,他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时不时会听取徐华命人送来的情报,再做出相关的部署。 第三天,三国会武正式开始。 清晨用过早膳,宁安便陪皇帝宁淳一路到了会武的场地。 这是西城外一处平整的阔地,专门为了三国会武而准备的。 此时,这里四方四正,插满了三国旗帜。 宫中禁卫已经将这里围了起来,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藩军士兵披甲执锐,在内围戍守。 参与会武的三只队伍也已到位,站在比武场划定的位置上。 完颜宝和捷达随同宁淳一道前来。 在比武场坐东朝西的地方有搭建的高台,上面摆满了座椅。 众人一到,在藩军士兵的引领下各自坐下。 大宁君臣坐在中间,西戎和金国一个左一个在右。 宁安同皇子们坐在宁淳下手。 他嘴里擒着一抹笑意,就如同在等待一场好戏的看客。 第454章 法子 第454章 法子 “捷达王子,完颜世子,如今会武只有三只队伍,这又与上次会武不同,你们认为当按照什么顺序比试。” 众人俱都落座,宁淳分别望向捷达和完颜宝。 西戎和金国选择了有利于大宁的规则,作为大宁帝王,他自己内心里也觉得有些胜之不武。 所以在三只队伍参与会武的前提下征求二者的意见。 如果他们提出的要求不过分,他会选择答应。 捷达和完颜宝的心思根本不在会武上,时不时目光投向晋城方向。 闻言,完颜宝道,“既然是三国会武,那便要讲究一个公允,可三只队伍无论谁和谁先比,之后再与下一只以逸待劳的队伍比斗,总是吃亏的。” 宁淳微微点头,完颜宝说的的确有道理。 他也不想东海王的藩军和金国打过,马上就和西戎打。 那等于让西戎白占便宜。 但若是每个队伍都怕吃亏,那这次会武又该怎么比呢?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捷达和完颜宝见宁淳不说话,自己也不说法,一副为难的样子。 宁安的余光一直在打量完颜宝和捷达,宁淳是当局者迷,而他却是旁观者清。 在他看来,捷达和完颜宝根本就是在故意制造麻烦,拖延会武的时间。 的确,先参与比斗的队伍比起后者更吃亏,但胜者在士气上也更为高涨,精神上的满足会相对抵消肉体上的亏输。 所以,以往按照西戎人和金人的性子,他们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且在第一次会武的时候,三国就是抓阄,按抓阄顺序比,没什么弯弯绕。 现在,二者不但改了规则,又如此婆婆妈妈,没有问题是不可能的。 一念及此,宁安道:“其实,这个问题也容易解决。”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目光俱都聚焦在他身上。 捷达目光森冷,像是毒蛇的眼睛,随时要择人而噬一样,完颜宝则眯着眼睛,嘴角泛着冷笑。 他们两个,一个是旧仇,一个是新恨,对宁安俱都恨的要死。 宁淳露出惊喜的神色,问道,“说来听听。” 宁安到,“三国会武,最终的目的不就是看那只队伍最强横吗?一个个比固然能选出来,但三只队伍同时比也一样可以。” “三只队伍同时比?怎么比?”宁淳道。 其他人也在等待宁安的下文。 宁安缓缓道,“骑兵比武项目中,有一个叫夺旗,就是在终点插上一杆军旗,骑兵们相互追逐比斗,看谁最终能抵达终点,拔出旗子。” “这次的会武,未必不能采取这样的办法,在演武场画一个三角形,三只队伍各站在一个点,旗子插在三角的中心,规定时间结束,旗子最终在谁手中,谁就是胜者。” 太子嗤笑道,“若是两个队伍联合对付其中一个队伍,那只队伍不就吃亏了?” 三皇子摇头笑着,显然也颇为不屑。 捷达和完颜宝对视一眼,东海王这是自己给自己上套,这便宜他们没有不占的道理。 完颜宝假意说道,“我们西戎和金国一向讲究信誉,东海王这个法子不错,我们不会支援对方的。” “这……”宁淳也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但完颜宝这么说,一下把他架住了。 瞪了眼宁安,他轻轻摇了摇头。 宁安道:“父皇,儿臣还没说完呢?这么比自然要立规矩,不能指望别人自觉遵守。” 一边说,他一边对捷达和完颜宝呲牙笑了笑,二者同时哼了声。 “什么规矩?”宁淳再次提起了兴趣。 宁安继续道,“那就是士兵接触,必须交战,且两只队伍的士兵不能同时对付另外一只队伍的士兵。” 捷达和完颜宝脸色微变,这两个要求过于刁钻,最大可能避免他们之间相互配合。 第一条,士兵接触必须交战,也就是说西戎和金国士兵碰面,就必须缠斗,不能就此分开去寻大宁士兵交手。 第二条更是直白,大宁士兵与金国士兵打斗的时候,西戎士兵不能上前帮任何一方。 “哼,这似乎也可以,捷达王子,完颜世子,你们以为如何?”宁淳问道。 完颜宝想了想,与捷达交换了下眼神,最终他道,“可以。” “可以。”捷达也说道。 宁安笑道,“那就开始。” 他很清楚,二者答应的如此爽快,其实是这套规则里,他们依旧可以钻点空子。 只是他们错了,宁安说的这套规则不过是个障眼法。 他根本不在乎西戎和金国之间会不会相互配合。 因为,夺旗这个比斗法子本身就是对藩军士兵的最大利好。 第455章 破局 第455章 破局 “等等,会武以夺旗的方式进行,我们总要向将士们解释一下,商量下对策。” 宁安正挥手,示意藩军将士可以进入演武场,完颜宝忙出声阻止。 捷达点点头,“东海王有备而来,我们既然答应了,也总得给我们时间准备一下。” 宁安微笑不语,并不点透。 二者依旧在拖延时间。 不过一切都在他的筹划中,他倒是根本不担心。 这次,西戎和金国送来的筹码他不但要定了,还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就再给你们半个时辰准备。”宁淳答应了。 完颜宝和捷达的要求在他看起来不过分。 完颜宝和捷达谢了皇帝宁淳,起身去了各自的队伍,与领队将领说了些什么。 半个时辰后,二人同时返回。 完颜宝道,“陛下,三国会武可以正式开始了。” 宁淳点点头,给了韦山一个眼神。 韦山将命令传下,演武场外顿时响起滚雷般的战鼓敲击声。 此时,长五百米,宽三百米的演武场中央已经插了杆深红色的军旗。 金国,西戎,大宁三只队伍各站在演武场的一角。 他们距离军旗的距离经过丈量,基本上是相等的。 而在准备期间,三只队伍也各自换上了自己的盔甲。 藩军士兵自然身穿板甲,手持包了布头的木棍。 西戎和金国则就不同了。 金国的盔甲形似藩军士兵的板甲,但板甲表面明显粗糙。 而甲胄整体上观看显得十分笨重。 这种甲胄从来没有在金国出现过,显然是金国近期仿制藩军的板甲。 早有人将金国的盔甲样式报给了宁安。 宁安嘴角上扬,心里大乐,对金国仿制的盔甲不屑一顾。 对一个优秀的盔甲来说,各方面的参数都要考虑。 他的板甲在防御,重量,灵敏度三个方面综合考虑,最终达成了最优解。 而金国的盔甲显然只考虑了防御性,牺牲了重量和灵敏度。 打仗的时候,或许对刀剑有同样的防御作用,但其笨重和灵活度不够,这点无法弥补防御性带来的收益。 只是从盔甲上来看,金国一开始就输了一筹了。 西戎则更令他啼笑皆非。 或许金国暂时还没有与西戎分享仿造板甲的新的。 西戎使用的还是传统的扎甲。 不过在样式上,他们也效仿了板甲。 扎甲的甲片密度高,整个人看起来像挂满了铁片。 “开始!”一切准备就绪,宁淳迫不及待下达命令。 迁都洛城之后,这位帝王的生活便有些枯燥和无聊。 洛城虽然是陪都,但终究没有长安繁华。 而且迁都一起的混乱现在还未平息。 平日里,他只能呆在皇宫里。 趁着这次三国会武,他也算是出门解解闷。 如今再见到三只武装到牙齿的队伍即将比斗,他更是有了兴头。 他的命令传下,演武场边的士兵挥动旗帜。 战鼓声也变成了雨点般密集的轻击声。 得到命令,西戎,金国,藩军三只千人队伍同时动了起来。 他们如同猛虎出笼一般,冲向了三只队伍中间的旗帜。 高台上,众人俱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三只队伍。 他们大多数人没有参与过三国会武。 更没见过大宁与金国和西戎之间的厮杀。 现在算是开了眼界。 唯一不同的则是他们的表情。 谁也看不出,他们到底在期盼谁赢,谁输。 宁安也盯着演武场内。 他没有其他人那么专注,更多的时候会打量四周,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时,演武场中逐渐出现了戏剧化的场面。 三只队伍一开始的冲刺俱都很猛,但仅仅持续了几分钟后就变了。 藩军士兵明显更接近旗帜,而且他们的步伐稳健,像是在进行一场悠闲的散步。 而西戎和金国则越跑越跑不动了一样。 不过他们似乎也不着急,大概想的是等大宁拿到旗帜之后,再从大宁士兵手里抢过来。 宁安恰时收回目光,望向演武场内。 见状,他轻轻拍了拍大腿。 对他来说,剩下的比斗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接下来,藩军士兵只会像遛狗一样遛着他们。 待他们筋疲力尽,再将这两只打倒。 负重越野,谁能和藩军士兵比啊? “哈哈哈……” 演武场内,顾远忠一边跑一边大笑。 望着逐渐体力不支的西戎和金国队伍,他喝道,“兄弟们,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等把他们累趴了,我们把他们两只队伍全部干翻了。” “好。”藩军士兵们大笑起来。 他们没想到闹到现在,会武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进行。 这不撞在他们的长处上吗? 他们暗爽的时候又觉得有点胜之不武。 但一想到金国和西戎凭着骑兵欺负他们,他们又觉得没必要想太多。 不多时,藩军士兵首先冲到了旗帜边,顾远忠拔起旗帜,会武起来。 按照规矩,会武时间是一个时辰。 在这一个时辰结束的时候,旗帜还在他们手中,他们才能算赢。 所以,面对追上来的西戎和金国士兵。 他们没有停留,而是撒腿继续跑。 比武瞬间变得一下无聊起来。 整个演武场上就是藩军士兵跑在前面,遛着西戎和金国士兵。 高台上,捷达和完颜宝脸色铁青。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武最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次会武,他们的确藏着不同的心思。 但对会武这件事,他们不曾轻视。 所以参与会武的队伍中,俱都是两国的精锐。 他们既要施行自己的计划,也要赢了会武。 然而,会武刚刚进行不久,他们的队伍便显现出了疲态。 捷达看了会儿,忍不住说道,“东海王,你的人是属兔子的吗?怎么只会跑,这是会武还是赛跑?” 完颜宝道,“捷达王子,体谅下东海王,弱者总是要依靠些邪门歪道取胜。” 宁淳本来正高兴,闻言脸色有些难堪。 宁安撇了撇嘴,“西戎和金国既然这么强,有本事战场上不用骑兵和我们打,敢吗?弱者!” 捷达和完颜宝一窒,同时哼了声,不再说话。 皇帝宁淳向宁安投来赞许的目光,继续观战。 就在这时,徐华匆匆而来,附耳对宁安说了些什么。 宁安挑了挑眉头,示意徐华下去,他则继续注视场中,等待会武最终的结果。 第456章 狗急跳墙 第456章 狗急跳墙 “兄弟们慢点!” 演武场内,藩军士兵远远吊着西戎和金国的队伍。 顾远忠跑了一阵,停下来回头望了眼。 见他们与二者的距离越来越大,他对领头的士兵说了句。 这比武的时候,如果实力过于悬殊,对方就会失去斗志。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西戎和金国士兵有停下来休息的迹象。 为了给西戎和金国机会,他只能放点水,给他们一点希望。 得到他的命令,士兵们的脚步放慢了。 不多时,整个队伍慢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西戎和金国队伍见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有望追上藩军士兵,顿时精神一阵,再次加了把力气。 更有许多金国和西戎将领认为藩军一阵猛跑,已经耗尽了体力。 然而,他们没多久便郁闷了。 当他们马上就能追上藩军士兵的时候,忽然发现藩军队伍开始加速,再次把他们甩开。 如此反复几次,他们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藩军士兵的体力根本没有耗尽,只是在耍他们。 可他们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沉重的盔甲加上数次冲锋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这次参与会武的时候,俱都是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 没有停止的命令,他们不敢休息。 耗尽体力的情况下,他们实在支撑不住,跑着跑着便一个个倒下来。 不多时,演武场上横七八竖躺了不少西戎和金国的士兵。 藩军士兵同样也很疲惫。 但每日五公里拉练增加了他们的耐力。 这会儿的时间,他们差不多也差不多有五公里了。 士兵们很累,但还能继续坚持。 不过从演武场内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没有必要继续跑了。 “兄弟们,停下喘口气,然后把他们两只队伍全部干翻!”顾远忠大口喘着气,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的计策大获成功。 无论怎么看,金国和西戎的队伍在体力上已经崩溃了。 接下来,他们将成为藩军将士的猎物。 藩军将士们个个面带笑容。 他们没有蹲下来,而是站着休息了一会儿。 顾远忠的声音再次响起,“走走走,回去收拾西戎和金国那些王八蛋。” 说罢,他扛着夺来的军旗,手提木棍,一人当先,冲向了金国和西戎的队伍。 高台上。 捷达和完颜宝的脸色像摸了一层青草汁。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当然清楚现在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刀真枪真打,这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见藩军士兵距离自己人越来越近,完颜宝露出失望的神色。 之后,他又望向晋城方向,面色焦急。 相对捷达和完颜宝,大宁群臣的表情则十分复杂。 皇帝宁淳抚掌大笑,不时向宁安投来赞赏的目光。 尽管这次会武的内容有些新颖,但无论怎么说大宁要赢了。 在如今的形势下,这场胜利无疑会提振大宁上下的信心。 他这个帝王也会格外有面子,史书也会记上这一笔的。 至于其他人,他们有期望宁安能赢的,也有又想宁安赢,十分矛盾。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想,这场会武藩军是赢定了。 宁安此时望向场中,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他的注意力也不在比武这件事上,而是暗暗盯着捷达和完颜宝。 原本,二人如果老老实实参与会武。 无论会武输赢,他都会按照规矩,任由他们离去。 大宁眼下虽然处于劣势,但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但是,既然二者醉翁之意不再酒,那就怪不了他了。 毕竟是他们先坏的规矩。 他正想着的时候,演武场里的打斗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宁淳和上官云等人不断拍手较好。 原来,顾远忠领着藩军士兵已经冲到了西戎和金国士兵面前。 顾远忠甚至将队伍一分为二,一个打西戎,一个打金国。 面对体力还有剩余的藩军士兵,穿着重甲,体力耗尽的金国和西戎士兵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念头。 而且,即便有这个念头,他们也丝毫没有一点力气。 他们只能任由藩军士兵的棍子不断敲在他们脑袋上。 一时间,粗重的喘息被金国和西戎士兵的惨叫声替代。 只是没有捷达王子和完颜世子的命令,他们绝不敢主动投降。 剩余的时间里,他们只能挨揍。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战鼓再次擂响的时候,军旗依然牢牢掌握在藩军士兵手中。 西戎和金国则一个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哈哈哈……”宁淳大笑着。 转向捷达和完颜宝,他道,“捷达王子,完颜世子,承让承让,这次三国会武是我大宁赢了。” 说完,他转向宁安道,“东海王,这次你表现的不错,甚合朕心,这次朕不但将会武的筹码交给你,还会额外赏赐你。” 近年来,他入耳的几乎没有好消息。 今天,他却亲眼见证了一场大宁对西戎和金国的胜利,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上官云和一些大臣笑道,“恭喜东海王殿下了。” 太子和三皇子对视一眼,他们心里不爽。 可对他们父皇来说,这是个值得庆祝的事。 他们再不喜欢东海王,也得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免得落下口实。 于是也假模假样恭贺了一番。 宁安一一回礼,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 本来这次会武,藩军与西戎和金国还有的打。 怪就怪在二人心术不正,自掘坟墓。 这场会武他不但赢了,下面还要戳穿二者的阴谋。 一念及此,他收下众人的恭贺之后,突然指向捷达和完颜宝,对宁淳道,“父皇,请把捷达和完颜宝二人抓起来,我大宁遵循三国会武的契约,但他们却包藏祸心,一要强行带走完颜公主,而要刺杀儿臣。” 皇帝宁淳正在兴头上。 闻言怔了下,满脸迷茫,一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而捷达和完颜宝脸色大变。 会武之际,他们心里已经隐约有些不安。 东海王忽然斥责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计划。 高台上的氛围逐渐凝重。 就在这时,捷达忽然暴起,冲向一人。 众人还未反映过来,捷达从腰间抽出一根细丝状的东西勒住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正是长福公主。 第457章 揭穿 第457章 揭穿 “这…这,你们这是何意!” 异变突生,宁淳惊的面色发白。 刚刚他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怎么也想不到转眼会发生这等事。 而且,三国会武在大宁国内举行。 捷达和完颜宝前来便相当于人质。 他怎么也想不到二人竟然胆敢胁迫长福公主。 “呦,呦,二位可真急,本王还没说你们干了什么,你们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宁安神色鄙夷,却微微吃了一惊。 他料到二人不会束手就擒,但没想到长福公主会落入二人手中。 最重要的是,长福公主落入二人手中不像是被迫,更像是配合。 这更坐实了一件事,长福公主与捷达和完颜宝之间有勾结。 “哼,东海王,你果然有点本事,不过你想把我们留下也没有这么简单。”完颜宝冷笑一声。 又望向皇帝宁淳,他道:“大宁皇帝,你现在可以把我们留下,但你这位妹妹今天就要香消玉殒。”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会武的筹码我们照付,然后你放我们走,我们放了长福公主。” 他依旧付筹码不是愚蠢,而是为了安抚东海王,免得他死死纠缠。 “好好好,朕答应你,你们放了长福,朕保你们安全回去。”宁淳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连连答应。 宁安微微叹息一声。 他破坏了捷达和完颜宝的阴谋,但想不到二人会留下如此退路。 望向长福公主,只见长福公主始终看着宁淳,透露出哀求之意,我见犹怜。 以他对这位父皇的了解,他明白自己是无法留下捷达和完颜宝了。 宁淳答应,捷达和完颜宝的表情一松。 完颜宝继续道,“还有,这次我们带来的人,只要还活着的,我们要带走。” “朕也答应。”宁淳说道。 完颜宝露出一丝微笑。 皇帝宁淳连续答应两个条件,足见他们拿捏住了这位大宁帝王。 一念及此,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冷眼盯着宁安,他道,“东海王,看来我们的计划早就暴露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了。” “只是我不明白,我们明明拿到了武器,你又是怎么挡住我金国和西戎的四千精锐的。” 众臣也因为突然而来的变故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时上官云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声道,“原来你们要求只选一队参与会武,是为了把他们留在城中趁机谋乱。” “何至于此,西戎和金国大兵压境,逼的朝廷将重兵囤积在潼关,东海王将绝大部分士兵调遣至北塞三关,只留下万余人守城,恐怕也为了这个。”宁珏道。 完颜宝诧异地打量了宁珏,“齐王世子很聪慧,你猜对了。” 宁淳道,“你们注定失败,朕可是带来了三万禁军。” 捷达哈哈一笑,“我们西戎和金国的六千精锐或许无法离开大宁,但如果计划顺利,夺了完颜公主,杀了东海王还是易如反掌。” “可惜东海王耍诈,害我们西戎和金国的会武队伍筋疲力尽,无力执行计划。” 上官云道,“卑鄙,真是卑鄙,原来这才是你们会武的目的。” 他惊出一身冷汗。 若是西戎和金国的队伍在会武中轻松取胜,捷达和完颜宝趁机制造混乱,那些西戎和金国的士兵再冲上高台。 到时候不仅是东海王性命难保,恐怕大宁君臣的性命也难保。 也幸亏东海王歪打正着,将西戎和金国的千人队伍全部打翻。 完颜宝道,“你就是那个上官老狗,兵者诡道,你连这都不懂吗?” 说完,他恨恨看向宁安,“东海王,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击败我和西戎那四千精锐的。” “在斧锤面前,你的板甲可没多大用处。” 宁安摇了摇头,“完颜宝,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你们金国输在什么地方?” “第一,我的藩军士兵即便不穿板甲,你们金国也占不了便宜,第二你们会勾结内鬼在皇家辎重中暗藏兵器,难道本王就不会掉包吗?” 捷达和完颜宝脸色一变。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城里迟迟没有动静了。 东海王藩军只怕早已埋伏好了,只等他们动手。 而他们的人又没有拿到武器,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 “东海王,你私自搜查了随行的辎重车!”太子从宁安和完颜宝的对话中抓住了什么。 这可大逆不道的罪名,他自以为能扳倒宁安,也不分场合,忙起身指责。 杨为先听完太子的话,额头瞬间冒出细微的汗珠。 现在,他恨不得把太子的嘴拿针缝起来。 三皇子表情没有变化,心里却对太子发出无声的嘲笑。 宁安自然不是善人,他听太子说完,眯着眼睛说道,“太子殿下,你这么着急,莫非这些武器是你藏在辎重车里的?否则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父皇的辎重车里私藏兵刃。” “现在这些兵刃是为了配合金国和西戎倒也罢了,若是这些兵刃是为了对付父皇……” 宁安说道这里,瞧了眼宁淳,不再说话。 宁淳本来注意力还在长福公主身上,这时突然脊背一寒。 在辎重车中私藏兵刃简直无异于谋反弑君。 想到这,他的眼神变得如千年寒冰般森冷。 在宁淳的逼视下,太子感觉自己仿佛堕入了深渊。 回过味来,他吓得几乎尿出来,“砰”一声跪下,他急声道,“父皇,这不是儿臣干的。” 他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错误。 他这么着急利用这么件事构陷东海王,定会让不少人认为是他勾结外敌,做了这场局。 宁淳言辞如冰,“不管谁,朕会查个水落石出。” 宁安继续道,“父皇,不是儿臣有意要监察辎重车,而是发现了鬼鬼祟祟之人,这才查到辎重车。”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儿臣只能隐瞒此事,还望父皇赎罪。” 他这么一说,简单撇清了自己。 宁淳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恕你无罪。” 负手看向完颜宝,他道,“完颜世子,捷达王子,现在就请你们离开我大宁疆土。” 顿了下,他又道,“而且请你们记住,这次三国会武,是我大宁胜了!” 第458章 赏赐 第458章 赏赐 “父皇……” 宁安对皇帝宁淳的命令并不赞同。 但只吐出两个字,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劝阻这位父皇。 固然,趁这个机会把捷达和完颜宝抓起来易如反掌。 对大宁也十分有利。 可是这二人也不是什么能够改变大宁与两国形势的关键人物。 而且抓了他们,他倒是不在乎长福公主,可三国会武的筹码,他就别想要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们离去,权当就像上次一样,那两个人质换实际的利益。 况且,从皇帝宁淳的样子来看,他肯定是要救长福公主的。 他身为皇子,很难改变这位帝王的决心,反而还会引其不快。 这段时间,他的诸多作为已经让这位帝王对他颇有好感,这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 他没必要为此触霉头。 想到这,他不再言语,只是瞥了眼长福公主。 二人目光恰好想碰,宁安从她的眼底看见几分嘲讽。 他心里不由暗哼一生。 现在,他越发觉得这位长福公主身后藏着太多不可见人的秘密。 “多谢大宁皇帝。”完颜宝松了口气。 恨恨盯了宁安一眼,他道,“东海王,咱们马上还会再见的,希望这一次你依然有好运气。” “这就不必世子操心了,真定府知府萧潜给本王算过命,他说本王鸿运当头,拦也拦不住。”宁安嬉笑。 完颜宝因为生气,面部肌肉跳了数下。 自知言语上无法占到宁安的便宜,他对身边的护卫道,“我们走。” 众多西戎和金国护卫领命,保护二人向北塞三关方向而去。 宁淳命顾风统领禁军一路监视。 若二人到时候不交出长福公主,禁军将会杀死二人。 待捷达等人的身影消失,宁淳阴沉的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如同添了一层碳粉。 他对韦山道,“立刻调查何人在辎重车队里混入了兵刃,他好大的胆子,这是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 宁安道,“父皇息怒,只是此人敢这么做,必然也如捷达和完颜宝一样留下了后路,只怕查不出什么。” “那也得查!”宁淳正在气头上。 本来这次会武大胜,他满心欢喜,没想到却让内鬼勾结外敌,扰了他兴致。 “当然要查。”宁安道,“不过父皇要持之以恒地查,在儿臣看来,内鬼比外敌更为可恶。” “外敌尚且在明处,这内鬼却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在背后来一刀。” 他不是为了给内鬼开脱,反而是为了火上浇油。 宁淳缓缓点头,双手握拳,脊背上泛起寒意。 东海王再一次提醒了他。 这次内鬼是在给东海王背后一刀,那么下一次也可能会给他这位帝王背后一刀。 从今日起,他当令皇城司加紧监察每一个朝廷重臣。 一边想着,他一边冷冷扫视太子,三皇子,杨为先,萧统等大臣。 众人心里一阵发紧,忙把头低下,不敢与宁淳对视,免得把皇帝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宁淳哼了声,目光重新落在宁安身上,忽然觉得还是这位嫡子更让他安心。 他道,“这次西戎和金国计划失败,没有夺回完颜公主,又在三国会武中输了,待他们回去之后,必然会利用囤积的重兵攻击北塞三关和潼关。” “此番战事之凶险更胜上一次,你要小心才是。” 宁安拱手道,“请父皇安心,儿臣不但要把金国挡在北塞三关之外,有一天还要打回去,收复大宁的疆土,扬我大宁威仪。” 宁淳听了宁安的豪言壮语,不由露出笑容。 他也只是听听,对他来说,宁安能守住北塞三关尚且艰难,夺回旧土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不过他很欣赏宁安的这股壮志,于是玩笑道,“好,若是能收复大宁失去的疆土,朕便把你夺回来的疆土封给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父皇是金口玉言,到时候可不要耍赖。”宁安一喜。 他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宁淳却给自己下了个套。 “你做到了,朕自然不会耍赖。”宁淳也笑了笑,不以为意。 太子和三皇子,包括杨为先和萧统这次没有出言阻止。 大宁眼下形势随时可能要亡国。 这种时候谈收复疆土简直就像是玩笑。 既然是玩笑,他们便不当一回事了。 何况宁淳正在气头上,现在看他们谁都像内鬼。 再去扫他的兴头,那是自己找补自在。 上官云则捋着胡须,轻轻摇着头。 他认为宁淳和东海王的对话实在太草率。 其他人不相信东海王,但他信。 要是东海王真夺回了河间府和燕云十六州,那东海王岂不是成了大宁立国至今封土最为广袤的藩王? 他想出言阻止,但略微一想,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毕竟,这么一来,会打击东海王的积极性。 若是因此,东海王少了进取之心,于大宁无益。 再者,东海王若是收回,虽然也在他名下,也至少收回来了。 而且,他相信东海王不会恃宠而骄,最后做出人神共愤之事。 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众人离开演武场,返回晋城。 这时晋城的城门刚刚打开,完成了一场关门打狗。 进入晋城,受到惊吓的百姓纷纷从家里出来。 大街上到处是巡逻的藩军士兵,还有不少藩军士兵在收集西戎和金国士兵的尸体。 不多时,一位藩军将领过来,向冷铁回禀了城内的情况。 冷铁又回禀了宁安。 “父皇,围攻王府的西戎和金国士兵俱都伏诛,除此之外,埋伏在城内的虎豹堂,鎏金殿,黑鲨帮等人员也受到重创,几乎死伤殆尽……”宁安跟在宁淳身后,将会武时城内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 宁淳颇为满意,“这次的事情你处理的十分得当,自就藩晋州,你成长了不少,这次令你就藩晋州真是对了。” “谢父皇夸奖。”宁安道。 宁淳点点头,望了眼脚下的水泥路,他道,“南岸防御工事的活,你派些人来试试,若是让朕满意,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宁安闻言,心花怒放。 显然,这就是宁淳他的赏赐。 有了这个大活,封土的富裕日子会来的越来越早。 第459章 迎敌 第459章 迎敌 “待你姑姑归来,朕便要会洛城主持大局,接下来的战事怕是无法避免,望你像上次一样大胜。” 宁淳扶起躬身行礼的宁安,谆谆嘱咐。 迁都之后,北塞三关的重要性胜过以往。 他在晋城只会分宁安的心。 “那真是可惜了,儿臣还想多伺候父皇一些日子的。”宁安说道,有些话很假,但说了比不说更有用。 果然,宁淳露出慈父般的笑容,拍了拍宁安肩膀,率领众人向自己的行院而去。 太子和三皇子一阵哀叹。 东海王现在竟然比他们还会装孝顺。 与宁淳等人分开,宁安径直回了王府。 因为应对袭击,王府的护卫比往日当值的护卫数量多了三倍。 他在城外演武场没有经历这场厮杀,但从护卫严肃的表情来看。 这番厮杀也不是那么轻松。 毕竟,他们怎么也是西戎和金国的精锐。 即便没有武器,他们也不是寻常士兵能轻易应付的。 “东海王,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安一进王府,面色苍白地完颜玉儿便冲到她面前。 素水和秋云紧随其后。 刚刚惊天动地的厮杀声让王府内每个人都感到害怕。 这可是东海王的封土。 在东海王的封土上袭击东海王府,毫无疑问不是个小事件。 “还不是你哪位堂兄的功劳。”宁安努力露出轻松的表情以让她们安心,向她们解释了前因后果。 完颜玉儿听了,怒色涌上俏脸,她道,“这个完颜宝总是喜欢耍小聪明,好好参加三国会武不行吗?这下白白送了金国将士的性命。” 秋云见完颜玉儿为死去的金国士兵感到惋惜,淡淡道,“死伤的藩军将士才是真的可惜,他们是活该,自找的。” “你……”完颜玉儿始终是金人,当下有些不高兴。 但又想到完颜宝救自己回去,还是为了让自己嫁给西戎的捷达王子,忽然心里非常委屈。 眼眶一红,她转身向自己的院子跑去。 素水摇了摇头,“秋云,她虽然喜欢咱们家殿下,但她依旧是金人,本能为金人说话无可厚非。” “她能与其他金人想法不一样就好了。” 秋云嘟着嘴,“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怕她把金国看的比殿下重,有一天对殿下不利。” “本王不会有事的。”宁安摸了摸秋云的头,这丫头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安全。 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 完颜玉儿的身份特殊,又是他的女人。 而不远的将来,二人或许会有合作的地方。 到时候,以二人之间的关系,这种合作会更加亲密无间。 又过了六天,长福公主在宫中禁卫的护卫下回到晋城。 完颜宝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几天时间内,在允许他们出关前,金国将参与会武的筹码运到了关内。 拿到了想要的物资,宁安也没有为难完颜宝,令将领放他离去。 至于捷达,他走的则是南面的路线。 之后西戎的物资会从潼关运抵晋城。 正如宁淳所言。 长福公主一到,他便下令摆驾回宫。 宁安将队伍送出城外,就径直向北塞三关而去。 从关隘传来消息,完颜宝一出关,金国大军便又向前挪动了十里。 此时距离北塞三关一里所有扎营。 显然,南下攻打北塞三关本就是金国的计划。 三国会武胜利还是失败,不会影响他们的决心。 一天之后,宁安抵达了北塞三关。 而之前,冷铁,柳青等将领已经提前抵达这里。 “金人真是越来越卑鄙了,大战之前还和我们玩这种下三滥的小伎俩。” 城墙上,冷铁冷眼望向金国大营。 昨天,金国已经将投石车从营寨内推到能射击到城墙的位置。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各类攻城器械,密密麻麻地,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比起上次攻城,这次金国大军显然准备的更为充分。 他们的营寨更是从北塞三关前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望不到边。 可见参与这次大战的金国士兵数量众多。 “嘿,他们这是心虚了,以前的金国依仗自己的强弓硬马,说打就打,可不来虚的。”宁安呲牙笑道。 “哈哈哈,殿下说的对极了,上次一战,他们终究是怕了藩军,也怕了我们的板甲,火雷和滑轮弩。”顾远忠掐着腰说道。 这次三国会武一洗前耻,他意气风发。 其他将领也纷纷笑起来,心情愉悦了不少。 宁安继续道,“他们来就来,这次本王看是他们的头硬,还是本王的墙硬。” 第460章 颜面 第460章 颜面 金国大营。 完颜术骨左侧立着东院大王完颜宗泽,西侧立着完颜宗弼。 骑兵不断在他们与阵前将领之间穿梭,传递命令。 遥遥望着中关城头被众人簇拥的人影,完颜术骨猜测他便是东海王。 右手不禁按在剑柄上,他道,“我金国五十万大军对上东海王不到十二万的藩军,优势在我!” 上次的战事,金国输的灰头土脸。 这在金国与大宁的战争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同时,东海王展现的奇特盔甲和火器多多少少在金国将士心里留下了阴影。 现在,他调遣金国近半军力再战,这首先要立起来便是信心。 否则一旦战事开启,稍微遇到挫折,军队士气便会急速衰落。 到时候,若是造成战事失利,金国这多年对大宁积累的威势便有蹦跶的风险。 “陛下说的没错,优势在我。”完颜宗泽忙附和道。 完颜宝事败归来,他颜面大失。 第一次,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败给东海王,他认为是失误。 第二次,他的儿子败了,他还认为是失误。 可这第三次,他无法说服自己,也无法说服旁人。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完颜宝在智计上根本不是东海王的对手。 恼怒之下,他给了完颜宝一个耳光,勒令他前往高丽,从此在那边尽管吃喝玩乐,就如同完颜宗弼将自己的儿子送往高丽东面的新罗。 他这么做,固然是对完颜宝的失望,同时也是为了保全这个儿子的性命。 他的长兄完颜术骨对他们几个虽然十分仁慈。 但他的仁慈也是有限度的,一旦他逼近他忍受的界线,他便会露出冷血的一面。 毕竟他这些年能够稳坐皇位,可不仅仅是凭借仁慈。 而因为完颜宝的失败,他也不得不在完颜术骨面前表现的更为顺从。 完颜宗弼的表情颇为嘲讽。 三年前,他的儿子领兵与乃蛮打仗,指挥失误损失了六万大军。 完颜宗泽趁机挑拨,皇帝完颜术骨于是把他的儿子扔到了新罗。 当年征服高丽之后,为了弱化高丽,他们金国将高丽一分二。 西面疆域更广袤的依旧袭名高丽,东面临海的则改名新罗。 相比之下,高丽距离金国皇城更近,步兵骑兵也更强悍。 新罗距离皇城更远,但水师更为强悍。 他这么一算,觉的他儿子还是更吃亏,不由轻哼了一声。 移步到完颜术骨面前,他为了表现自己,进一步打压完颜宗泽,主动请缨,“陛下,何须五十万大军,请让我统领西院六旗首先攻城,保证拿下这北塞三关。” 金国全国军队共划分为三十六旗。 每旗三万兵马,最高统领为旗主,不仅这些士兵,这些士兵的家属亲眷以及附属他们的奴仆俱都在旗主管辖下。 对金国来说,旗这个机构又负责打仗,又负责农牧。 此番南下,西院从十二旗中抽调出六旗,东院因为元气大伤,只出了四旗。 剩下的六旗则出自皇帝直属的十二旗。 “宗弼,不可鲁莽,完颜宝虽然屡战屡败,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这个东海王不是好对付的人,就怕你贸然开战,也要吃败仗。”完颜宗泽开口阻拦,一副担心的样子。 完颜术骨无子,完颜宗弼对他来说是皇太弟这个位子的有力竞争者。 双方都恨不得除掉对方。 所以,这个时候他自然不是为了抢功。 事实上,由于上次的损失,这次他真正想要的是在战争保存实力。 完颜宗弼想要出头正合他的心意。 不过这个完颜宗弼有个臭毛病,最不喜欢别人说他不行。 这便是他这么说的原因,不是劝解,而是激将。 果然,完颜宗弼脸上浮现一层薄怒,像一只即将发飙的野狼。 他高声道,“你做不到的,我就做不到吗?” 完颜术骨冷眼瞧着二人争吵。 上次的事,让他对这两个弟弟十分不满。 如果他有儿子,他定是要二人没好日过。 奈何,他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还在东海王手里。 若是平日,他倒是乐于二人你争我斗。 但他毕竟金国皇帝,考虑的是金国的命运。 这一点,他看的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 为此,他不会在战争中掺杂个人的好恶。 瞪了眼完颜宗弼,他冷声道,“朕御驾亲征,这里其容得你们胡来!不该你上的时候,你就老老实实呆着,让你上的时候,你要是不顶用,别怪我冷血无情。” “是,陛下。”完颜宗弼和完颜宗泽忙躬身应是。 完颜术骨不再理会二人,而是专注盯着北塞三关外奇特造型的城墙。 他看不出这城墙有什么门道。 但这次完颜宝的失败让他不敢小瞧东海王。 一念及此,他道,“今天晚上前,等所有攻城器械要准备妥当,明天早上试试他们的深浅。” 说罢,他欲转身会营寨。 想到什么,他又对完颜宗泽道,“西戎那边你盯着点,让他们一定要牵制住大宁的兵力,让他们无法增援东海王。” “是,陛下。”完颜宗泽道。 这次完颜宝虽然输了,但却赢得了捷达的信任。 加之捷达在晋城听到一些完颜玉儿与东海王的事情,令他更为着恼。 离去前发誓要与金国合作。 金国代价是破城之后将东海王的头颅以及他的未婚妻完颜玉儿送到他手里。 这样的合作虽然不如两国联姻下的“盟约”,但总比孤军奋战要好得多。 现在,他们只需面对东海王,无需担心援军。 当然,还有一个齐王。 为了不让这个齐王再次插手。 他调遣两个旗的兵力南下,屯驻在黄河北岸。 齐王若是再次调兵北上,他们不介意派出小股兵马,搜集一些小船,暗夜渡河,袭击他的封土。 “东海王,这次就让我们真正较量一次,谁也别插手。”完颜宗泽再次望向城头那个少年。 尽管身影模糊,他直觉告诉他,他就是这场战争中与自己对决的对手。 这一战,他要从这位对手手里夺回上次战事中失去的一切。 第461章 安全头盔 第461章 安全头盔 北塞三关。 完颜术骨回营之后,宁安也同一众将领下了城墙,来到紧邻城墙的作战室。 在这里,一个长六米,宽五米的沙盘被安置在中间位置。 沙盘模拟的正是北塞三关以及附近的地形。 一些将领还在忙碌着,插下一个个白旗,代表金国营寨内的军帐。 自从宁安将沙盘制造方法教给他们之后。 对其十分痴迷的藩军将领显然很快掌握了这项技术。 “殿下,经过多方探查,此番完颜术骨统领的金国大军近乎五十万,几乎是金国全部兵力的一半。”冷铁解释。 柳青道,“根据军旗上的纹路,他们分别是正金旗,正银旗,正阳旗,正月旗……” 他一连将金国营寨中的十六旗全部道出。 宁安频频点头,知彼知己,方百战不殆。 无论是冷铁还是柳青对敌人的了解都很详细。 冷铁接口道,“这次金国士兵还配了不少斧锤以及在会武中使用的那种笨重盔甲,掺杂石灰的大小火雷也是十分充足。” “再加上完颜术骨带领东西两院大王亲征,他这是不拿下北塞三关不罢休呀。” 柳青道,“尽管斧锤无法完全抵消板甲的优势,但怎么说也会增加士兵的伤亡。” “之外,他们仿造的甲胄尽管笨重,在会武中劣势明显,但争夺城头不像夺旗,他们还是可以再短时间内发挥他们盔甲的优势,给藩军士兵造成麻烦。” 说罢,二人望向宁安。 宁安皱了皱眉头。 刚刚城墙上,他们从战略层面藐视敌人,现在他们就要从战术层面重视敌人了。 这种战时要领,冷铁已经掌握,柳青在藩军混迹了这么长时间,也逐渐适应。 从心理上,他们不再畏惧金兵,但总要想办法用不到十一万人挡住五十万金国大军的进攻。 为此,他恨不得将全部藩军押在北塞三关。 奈何晋城和东阳关也需要驻扎少量士兵,免得出现意外。 “针对他们的甲胄,他们用斧锤,我们自然也能用斧锤,至于应对他们的斧锤,咦……”宁安正说着,忽然想到一件事,眼睛陡然一亮。 斧锤这个东西的确是所有盔甲的克星。 但他突然意识到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在这里待久了,他有点思维定式了。 在现今,建筑工地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常常会有高空坠物。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让工人佩戴安全帽。 如此,能不能将头盔简易改造一下,拥有类似安全帽的功能。 即便达不到十分效果,能有三分也十分不错了。 一念及此,他道,“本王想到一个应对斧锤的办法,斧锤敲脑袋是致命的,其他地方板甲隆起的部位自然会抵消钝击的力道。” 冷铁和柳青怔了下,随即喜色上涌。 随即又暗暗吐槽,这可真是临时抱佛脚。 不过有的抱总比没有强,他们还是高兴。 高阳和顾远忠等将领也个个目露期待。 他们还没有想过如何应对斧锤对脑袋的击打。 宁安在沙盘边来回走了几步,忽然从顾远忠头上摘下头盔。 顾远忠摸了摸脑袋,一脸懵懵的。 沉吟了下,宁安道,“立刻去找一点棉布和藤条过来。” 高阳忙道,“末将去找。” 他是斥候出身,习惯性会记住周围的环境特点。 北塞三关附近有什么,他一清二楚。 说罢,他转身出去。 不到两刻钟,高阳返回,手里多了一块棉布和数根细细的藤条。 宁安接过藤条,相互穿插将其编制成一个略带弧度的圆顶。 将多余的藤条减掉之后,他将圆顶反扣在头盔里面,随即又把棉布填入。 安全帽是利用帽子与安全带之间的空隙。 一旦遭到重物击打,这个空隙会起到缓冲作用。 他反扣藤条编制的圆顶便是为了形成这么一个空隙。 再填入棉布则是起到双重缓冲作用。 同时,也不至于让内部的藤帽硌得士兵头疼。 “戴上。”做完一切,宁安命令顾远忠。 顾远忠不明所以,接过头盔。 可能因为头盔内部空间小了,他费了些力气才扣上。 因为脑袋有点挤,他皱了皱眉头。 “高阳,去找把斧锤来,给顾远忠脑袋一下。”宁安又命令。 顾远忠脸色一白,捂着脑袋,“殿下,末将这段时间老实做人,可没有得罪过殿下,这事能不能换个人。” 宁安哈哈一笑,“你不是闹着等击溃了金军,第一个冲出去追杀吗?这次尝试要是成功,你追出去的时候小命就更安稳了。” 顾远忠一听,嘿嘿笑了两声,“那行。” 高阳出去,转眼便领着一把斧锤回来。 望着顾远忠,他有点下不去手。 他怕自己这么一锤下去,顾远忠就死了。 顾远忠也有点害怕,但他既然答应了,只能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宁安也怕出事,“不要太猛,慢慢加力气来。” “是,殿下。”高阳舒了口气。 冷铁,柳青和其他将领这时专注盯着二人,俱都神色肃穆。 高阳深吸了口气,使出三分的力道抡起斧锤对着顾远忠的脑袋就是一下。 顾远忠见斧锤来了,立刻紧咬牙关。 “咚。”沉闷的声音响起,顾远忠身子晃了一下。 睁开眼睛,他摇了摇头笑道,“嗳,一点不疼。” 宁安等人原本有点紧张,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高阳也笑了笑,吐出口气,喊道:“第二锤来了,六成力。” 又是“咚”的一声,比刚刚更响亮。 顾远忠“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叫道:“这下有些疼,头有点晕了。” “好了,可以停止了。”宁安冲高阳挥了挥手。 再加力就怕把顾远忠敲成脑震荡,到时候打仗岂不是少了一员悍将。 而且经过改造的头盔在高阳六成力的击打下还能有良好的防护性,他已经很满意了。 冷铁和柳青则是震惊,远没有宁安那么淡然。 对他们来说,有这个东西保护士兵的脑袋,那得救多少士兵的性命啊。 第462章 骑兵的机会 第462章 骑兵的机会 “殿…殿下,这个是什么道理?” 柳青回过神来,结结巴巴询问。 在藩军这些日子,他见识的新鲜玩意比他过往几十年见过的还多。 他以为这些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没想到这场战争就要爆发前,东海王竟然又搞出来一个令他颇感震撼的东西。 原本,他进入藩军,心底还留着三分傲气。 见识藩军将士们的独特之后,三分傲气减了两成,还只剩下一成。 这会儿,这仅剩下的一成傲气也荡然无存了。 此刻他的表情和冷铁等将领一样,只有景仰。 “这和略微凸起的板甲胸部一样。”宁安解释道。 之前,他向柳青讲解过这块。 柳青闻言,露出一丝恍然,缓缓点点头。 他因为战事前途未卜而略带忧虑的眼神瞬间爆出明亮的光芒。 整个人散发着无比的自信。 冷铁等将领同样神色轻松,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概。 冷铁道,“殿下,按照金国当下的布置,他们最早明天就能向关隘发起进攻了,我们要尽快凑齐一批这样的头盔才是。” 其他人纷纷点头。 宁安道,“一夜之间改造十几万这样的头盔是不现实的,现在让骑兵们立刻出城,把附近的藤条全部搜集起来,尽量今晚能先改造出一万这个的头盔。” “嗯,殿下所言极是,先凑出一万个给明天上阵防守的士兵,剩下再继续改造。”柳青附和。 众人没有异议,将领们立刻行动起来。 当夜,北塞三关临战前的肃穆氛围似乎消失了。 从将领到士兵全员忙碌起来。 他们找藤条的找藤条,拆棉被的拆棉被,编制的编制,组装的组装。 仿佛这里不是御敌的关隘而是负责生产的工坊。 直到隔日天色破晓,他们终于赶制出了万余头盔。 不过他们还闲不下来,他们还要改造更多的头盔,尽管吃过造反,金国就把填装了石灰的火药罐子扔到了墙头。 战争终于还是爆发了。 “躲到下面去,快快快……” 爆炸的轰鸣传来,将领们便呼喝起来。 按照之前的预演,士兵们熟练地从上面撤入突出城墙的棱堡墙体内。 从墙体的孔洞里,他们向外观察金国军队的一举一动。 “连个早饭都不让人吃的安稳,这群狗杂种。”顾远忠啃着馒头,骂骂咧咧。 宁安把半个馒头囫囵塞到嘴里,接过赵文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口。 望着城头的火光和石灰粉尘,他再也没有上次的紧张感。 比起上次,这次士兵们有了更好的防御措施。 士兵们躲在棱堡内部就像现今士兵躲在坑道内躲避敌人的炮弹一样,能大大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金人估计要炸上那么一会儿,让他们使劲炸,最好把囤积的火药用完。”宁安嘿了一声,招招手,示意将领们跟他进作战室。 柳青怔了下,似乎想到什么,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战争已经打响,若是大宁其他军队,将领们只怕个个紧张的要死。 也只有在东海王这,他才能看见将领和士兵神色从容,甚至还能在悠闲地讨论战术。 进入作战室。 宁安在沙盘侧边拿起一根指挥棍。 棍子轻轻敲击左手掌心的同时,他沿着沙盘转了一圈。 不一会儿,他道,“历次与金国的战争,往往是金国胜则大胜,败则是小败,我大宁胜则是小胜,败则是大败。” “长此以往,我大宁大体在吃亏,将士也越发不敢与金国军队对阵。” 柳青按在沙盘底座上的手微微用力,东海王说的一点不错。 宁安继续道,“上次北塞三关也是一样的情况,我们打赢了防守之战,但也只能眼巴巴看着金军离去。” 冷铁等将领想到那时的战事,个个露出不甘的神色。 他们很想冲出去,但他们很清楚,冲出去之后有可能会遭到反杀。 “但我们不能再让这样的事一再重演,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的骑兵该派上用场了。”宁安把声音抬高了三度。 他的声音落下,一个将领出列,向宁安行了一个军力,高声道,“末将必不负殿下所望,我们骑兵早就等着能上战场收拾金狗了。” 高阳道,“殿下,他要是给骑兵丢了脸面,不用殿下出手,末将先收拾他。” 这个骑兵将领原是他的老部下,名洛慷。 他晋升卫将军之后,又担任副将。 因为身为斥候,弓马娴熟,他便推荐其负责训练骑兵。 之后洛慷得了冷铁的认同,宁安也同意了此事,便由他正式统领骑兵。 这段时间,骑兵一直想打场仗,证明自己。 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第463章 攻与守 第463章 攻与守 “哈哈哈……也不必将军动手,末将自会提头来见。” 高阳这位老上司表面警告,内里实则维护他的言语让洛慷一阵心情激昂,大有此战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宁安轻轻笑了笑,“提头来干吗?本王可不要你的脑袋当夜壶,怪吓唬人的,你还是提着脑袋去,再提着脑袋给我回来。” “是,殿下。”洛慷重重行了一个军礼,神色感动。 东海王对他们很严厉,但也把他们当兄弟,不愿意任何人战死沙场。 宁安点点头,“这几天防守关隘,你们不必操心,只需在沙盘上模拟追击金国溃兵,想办法要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 给骑兵制定了目标,宁安将话题拉回这次防守之战。 此时,城墙上的爆炸声连绵不绝,金国显然想要通过轰炸尽可能消灭藩军的有生力量。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个法子上次管用,但这次已经不管用了。 所以,宁安只是和将领们优化轰炸之后的防守措施。 反正现在他们什么也做不了,闲着也是闲着。 不知不觉,时间了正午,金国的轰炸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按照计划,立刻有藩军士兵登上城墙,将一个个藩军士兵伪装成的“尸体”抬下来。 他们这是在给金人演戏,让他们误认为轰炸是有效果的。 金国营寨前。 完颜术骨看到了这一幕,并没有怀疑其真实性。 尽管从上次战事中,金国便掌握了东海王的独特火雷,还研造出了威力更大的火药罐等。 但他也第一次亲眼见识这种火器在战争中使用的样子。 他觉得,如果现在防守北赛三关的是金国士兵,而进攻的一方是东海王,那在对方巨量的投掷下,他们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那么,在他们的轰击下,东海王的藩军死伤这么多士兵也合情合理。 完颜宗泽也没有看出其中的猫腻,毕竟上次的轰击中,东海王的士兵也有很多伤亡的。 这一次,他们的轰击比上次猛烈十倍不止,伤亡更多也说得过去。 一旁的完颜宗弼却有些不高兴,他道,“陛下,再投掷些火药罐,这东海王的藩军差不多都要被炸死了,五十万人攻打悲伤北塞三关真是太看得起他了,我完颜宗弼怕是要空走这一趟,没有发挥的机会了。” 完颜术骨很满意战果从而心情极佳。 闻言,他说道,“尽管如此,也不能放松警惕,没有拿下北塞三关前要一直保持警惕,宗泽上次在东海王手里吃了亏,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完颜宗弼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努力维持笑容。 他暗道,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准备更多的火药,也不至于战败留在终生无法抹去的污点。 完颜宗弼瞥了眼完颜宗弼,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等拿下北塞三关,凯旋而归,他定要狠狠羞辱完颜宗泽。 战场上,他就先放过他一马。 望向城墙,他道,“陛下,我们的轰击过于猛烈,就怕东海王的士兵吓的不敢登上城墙,不如佯攻一番,逼他们不得不在城墙上硬抗。” “正合我意。”完颜术骨说道,“这件事你们自行安排。” 不一会儿,在前面列阵的金国步兵乘坐攻城车,扛着云梯,发出阵阵吼声,向北塞三关的城墙冲去。 马上,他就遭到了藩军士兵的反击,火药罐先从空中落下,紧随其后的是箭矢。 在藩军士兵的打击吓,冲锋的金国士兵坚持了一会儿就立刻败退下来。 就在这时,金国营寨前的投石车忽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将火药罐再次投掷到北塞三关的城墙上。 整个下午,战争一直以这样的形式进行,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是如此。 不过,宁安和冷铁等藩军将领们当然没有上套。 柳青一眼便分辨出是佯攻,于是便配合金国,他们演戏,他们陪着演。 战争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金国投掷火药罐的密度终于降低了。 密密麻麻的金国士兵在营寨前列阵,一眼望去如同黑色的潮水。 “殿下,完颜术骨估计认为我们的士兵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这次攻城是真的了。”柳青道。 冷铁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这几天竟挨揍了,也该我们揍人了,将士们的盔甲和刀剑已经磨的要发光了。” 宁安摩挲着剑柄,这几天更多的藩军士兵改良了自己的头盔。 防御这块,他们的优势进一步扩大。 再加上棱堡带来的防御优势,他们也想看看能让金国军队吃多大的苦头。 一念及此,他道:“告诉将士们,让他们放开手,杀个痛快!” 第464章 战意 第464章 战意 “嘿嘿,殿下接下来就瞧我们的!” 冷铁嘴角上扬,冷笑似般森寒。 扬了扬手,他大步向城墙走去,其他将领们紧随其后而去,像一群慷慨赴死的勇士。 柳青抱着胳膊,表情意味深长。 良久,他道,“殿下真是练出了一只好兵。” “这么多年,尽管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但始终不认为大宁有能够反败为胜。” “但现在,我相信了。” 宁安飒然一笑,“多谢柳将军夸奖,要不要一起去城头看看这只好兵如何杀敌?” 柳青怔了下,随即哈哈大笑,高声道,“自然是好。” 他终于见怪不怪了,能训练出藩军的东海王,亲自城头督战又有什么可说的。 “轰轰轰……” 金国军队还在持续投掷火药罐。 战场上硝烟的辛辣味道与白色的石灰粉尘形一片淡淡的迷雾。 迷雾中,金国士兵推着攻城器械缓缓前进。 在他们抵达城墙二百米左右的距离时,金国投石车停止了对城墙的轰炸。 “杀!” 发出阵阵怒吼,比较灵活,身穿黑色鳞甲,扛着云梯的步兵首先发起了冲锋。 而在他们中间混着一些穿笨重仿造板甲的重步兵。 这些重步兵个个身高体壮,手持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斧锤。 宁安和柳青登上城墙,又进入棱堡内部,通过了望口第一眼就发现这些特殊兵种。 “为了拿下北塞三关,完颜术骨真是下了功夫了。”宁安拍了拍棱堡坚硬的墙体。 柳青感叹,“殿下改造城墙又临时改造了头盔真是及时,否则以这次金国轰炸城墙的密集程度和他们的进攻策略,只怕真的难以守住。” 二人交谈了一句,又各自紧盯战场上的情况。 “上啊!杀光他们!” 战场的另一边,完颜宗弼大吼着。 井然有序的士兵如同洪水咆哮着奔向城墙。 他仿佛看到北塞三关下一刻就会在洪水的冲击下倾倒。 “三弟还是这么容易激动。”完颜术骨则态度谨慎。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新建的古怪城墙上。 有时候,他甚至感觉随时可能怪物从里面跑出来,把金国士兵吃的一干二净。 “这是个不好的习惯。”完颜术骨淡淡说了句。 他这两位弟弟打仗的风格完全不同。 完颜宗泽阴柔,完颜宗弼刚猛。 但以前面对弱小的敌人,完颜宗弼的刚猛犹如猛虎下山的气势,有时候能直接击溃敌人的士气。 可遇到劲敌,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吃亏。 这也是他为什么有段时间,想要把完颜宗弼和完颜术骨对调的原因。 完颜宗弼对付比他们更狡诈,骑射能精准,打仗更勇猛的乃蛮人已经力不从心了。 当然,他换将不换兵也是为了让二人无法对东西两院掌控太深。 “父皇曾说我是一头野兽,只要闻到鲜血的味道就会兴奋,嘿嘿,这个毛病改不了啦。”完颜宗弼眼眶似乎也红了。 这负责第一波进攻的正是他手下的悍兵悍将。 “轰轰轰……”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看见北塞三关方向仿若有一条黑色阴影飞出又落下。 黑色阴影掉落的位置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和火光。 升腾的火焰中弥漫出白色的粉尘覆盖了正在冲锋的金国士兵。 完颜宗泽心“突”的跳了一下。 比起上次攻城,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火药罐投掷数量比上次多得多。 看来,东海王的准备也不差。 尽管他很喜欢看完颜宗弼的笑话。 但他们金人进攻大宁的心志却是一样的坚定。 他不希望这次进攻再次遭遇失败。 而且遭受如此程度的反击也在他的预料当中。 依他们的判断,东海王的藩军已经在他们这几天的轰炸下有了一定的伤亡。 他们不可能停下来,等着后方再制造火器,运到这里。 剩下的只能期望金国士兵顶着对方的火器以血肉之身夺下城墙。 为此哪怕损失十万人,二十万人也是值得的。 “呜呜呜……” 剧烈的爆炸中,金国士兵东倒西歪,留下一地尸体。 这时,牛角号低沉的声音响起。 听见号角声,趴在地上的金国士兵站起来,跨过同伴的尸体,漠视受伤哀嚎的同伴,继续不顾一切冲锋。 有什么样的西院大王,就有什么样的悍兵悍将。 上了战场,他们有两条死路,一条生路。 要么死在敌人手里,要么死在西院大王手里,或者杀掉敌人,抢了他们的财富,占了他们的妻女。 据说东海王不好啃,他们还就不相信了,东海王还能比乃蛮人还不好啃吗? 第465章 反击 第465章 反击 “殿下,我大宁对金国屡战屡败,一是因缺乏骑兵,还有一个原因便是金兵往往士气更盛。” 金国士兵顶着爆炸继续冲锋之际,棱堡内和宁安一起观察战场的柳青轻轻叹了口气。 顿了下,他继续道,“即便是末将的左武卫,也能说能与其相差不大,却完全无法在士气上更胜一筹,对此,末将一直迷惑不解。” “然而,自末将进入藩军,对比之下,却发现藩军的士气似乎比金兵更旺盛,这到底是为何?还望殿下解惑。” 宁安闻言,一面望着在火药罐爆炸中被掀翻的金国士兵,一面笑道,“其实很简单,那是因为大宁的士兵不知何为而战!” “这似乎不对,末将战前也会向他们宣讲家国大义。”柳青否定。 宁安又笑了笑,“宣讲家国大义就够了吗?如果他们连大宁朝都不认同了,将军和他们讲什么家国大义又有何用!” 柳青登时如遭电击,身体一颤,也手都有些发抖。 “是呀,他们不再信任朝廷,又岂会因家国大义而动容……”柳青喃喃念着,重复了一句又一句,像是入魔了一样。 宁安注意到柳青的异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藩军士兵之所以士气高涨,那是因为本王和他们的心是一样的,在晋州没有人想要逃跑,他们只想守住北塞三关,过上富裕安康的日子。” 柳青叹了口气,深深望了宁安一样,“末将明白了,原来是末将错了,只懂得治军,却忘了民心可用这四个字。” 说罢,他不再言语,只是紧紧盯着战场。 这时,已经有金国士兵冲入棱堡一百五十米内。 经过火药罐的清洗,原本密集的金兵队伍稀疏了许多。 但活下来的金国士兵仍旧选择了继续冲锋,士兵丝毫没有降低。 宁安对此不奇怪。 此番金国皇帝完颜术骨御驾亲征,本就等于给金国士兵加了一层士气。 再者,这才刚刚开始。 没有遭受重挫,让他们失去胜利的信心前,他们的士气会一直保持下去。 “砰砰砰……” 一百五十米是火铳的轰击范围。 城墙上操纵火铳的士兵纷纷向金国士兵射击。 比起火药罐,火铳的威力逊色了不少。 飞出的石弹对轻甲士兵还能造成一些伤亡,但对重甲兵却无能为力。 加之城外布置的类似于拒马桩之类的障碍物在前几天的佯攻中已经被金国士兵清除。 越过投石车攻击范围的金国士兵步调明显加快。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终于大批金国来到了城下。 若是上次,宁安见到这种状况还能稍微紧张下。 而现在,他只想检验下棱堡带来的防守功效。 “出来,全部出来,进入位置,防守!防守!” 城墙上负责指挥的将领叫了起来。 按照计划,金兵抵达城下,藏在棱堡内的士兵就要干活了。 在将领的命令下,士兵们各就其位。 有士兵通过台阶爬到平台上去,有士兵手持长毛或滑轮弩站在棱堡城墙上的孔洞前。 “换个位置瞧的更清楚。”宁安说了句,招呼柳青跟他走。 棱堡内的视野有限,在上面还有了望塔。 二人来到平台之上,城墙下金国士兵的喊“杀”声顿时比在棱堡内高了几个分贝。 宁安甚至能感觉到耳膜在轻微颤动。 他横扫了一眼,见活下来金国士兵有七八成,有两三成金国倒在了爆炸中。 这个数字很正常,黑火药的威力远远不如现今的高爆炸药。 火药罐说到底终究是个大号的炮仗。 从唐宋时期出现火药到明朝为止,火药依然没有取代冷兵器,成为战场的主导者,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脸贴脸肉搏。 城墙上的了望塔比搞出城墙平面八米左右。 宁安和柳青从这里观察,战场上基本不再有死角。 金兵逼近城墙之后,首先将攻城的云梯靠了上来。 也有内部有楼梯结构的冲车在金国士兵的推拥下,贴近城墙。 有了攀登城墙的措施之后,金国士兵如同蚂蚁攀爬藤蔓一般,争先恐后向城头爬去。 “嘿,不知道完颜术骨给第一个登上城墙的金国士兵悬赏了多少银子?”宁安呲着牙笑起来。 古代打仗,面对攻坚任务,常常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套。 当然,他也在用。 “银子倒在其次,牛羊,草场,奴隶肯定不少。”柳青摇了摇头。 “可惜,他们没个命享用了。”宁安目光一寒。 从金兵靠近城墙,再向上攀爬这个时间,城墙上的反击明显迟缓了一会儿。 这可不是藩军仁慈,而是为了“半渡而击” 就在第一个金国士兵马上要登上城墙的瞬间,箭矢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一瞬间,那个金国士兵前后左右全部中了箭,重重摔下城墙。 正如当初宁安设计棱堡的初衷。 棱堡前凸的部分让藩军士兵可以从任何角度反击。 “轰轰轰……”火铳这时候也发出阵阵怒吼。 他们针对的不是金国士兵,而是他们的攻城器具。 棱堡两侧布置的火铳发射出威力巨大的石弹,这些石弹飞向云梯和攻城车和冲车。 “霹雳膨隆”的声响中,云梯,攻城车和冲车被砸烂。 失去攀爬工具的金国士兵在城墙下聚成了人堆。 冷铁等将领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骑着马在城墙上来回奔驰,发出命令。 顾远忠几乎要把马鞭舞成了飞火轮,不断咆哮,指挥麾下将士反击。 了望台上,他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在将领们的催督下,已经憋了一肚子活的士兵们放开了手。 他们从身边的木框里拿起火雷,不要钱一样往人堆里扔过去。 棱堡上面和内部的弩手甚至连瞄准也来不及,只求射出更多的箭矢。 反正这么多金国士兵挤在一起,瞎猫也能撞到几只死耗子。 掌控火铳的士兵也没闲着,忙的脚底起火,不断填充弹药发射。 一时间,城墙上的火力变得迅猛无比。 金兵刚刚还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马上被惨嚎声取而代之。 第466章 血染 第466章 血染 “轰轰轰……” “嗖嗖嗖……” “……” 城墙上箭矢如蝗,石弹和火雷如雨。 爆发让石灰粉尘在金国士兵中间蔓延,遮蔽他们的视野。 又没有攻城工具,视线也丧失的金国士兵像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诅咒,哭嚎,叫骂着催促后面士兵把攻城工具推过来,但没有人后退。 没有其他命令传来,后面的士兵只能不断向前,仿佛后浪推着前浪。 然而前浪尚能拍在沙滩上从容退却,但金国士兵只能被后面的士兵推着挤在城墙下。 在藩军的猛烈进攻下,他们只能绝望等待死亡的降临。 “打,狠狠地打,狗娘养的,让你们见识下你们顾爷爷的厉害。”顾远忠骑着马,一面叫骂,一面把一枚枚火雷丢下城墙。 只让他负责指挥实在太无聊了,他忍不住要杀几个金国士兵。 冷铁立在城墙中间的了望台上,与宁安的了望台相邻。 上了战场,他本就冰凉的气质又多了几分森寒。 金国士兵的死亡无法让他的内心起到任何怜悯,仿佛死去的只是茅厕里的蛆虫,甚至他还十分畅快。 “留下一个活口都是对死去将士的不敬。”冷铁紧紧握着拳头,内心响起一道声音。 观察了一会儿,他对身侧的传令兵道,“让洛慷把他的重骑兵准备好,金人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传令兵应声下了了望塔。 冷铁接着居高临下望着棱堡凸出的三角形位置。 见布置在两侧的火铳以及弩手对着金国疯狂输出,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构造并不复杂,却让他们反击没有任何死角,而金国士兵完全暴露在他们的攻击中。 而且,一条直线上容纳的士兵数量显然没有这种波折线上容纳的多。 从开战到现在,他一直在观察,觉得杀伤金国士兵的效率提升了不只三倍。 “幸亏我不是金人,否则遇到殿下这样的对手,那真是要恨自己投错胎了。”如此想着,他望向右侧的了望台。 那里东海王在观察着战场,他只能看到半张侧脸。 但只要看见这道身影,他便无比安心。 “以前总是金国用骑兵碾压我们的步兵,这次末将马上要开眼了,终于要见识咱们的重骑兵碾压对方的骑兵了。” 冷铁命令下达没多久,洛慷统领的一千重骑兵便在城门口集结。 柳青听到战马嘶鸣声,望了眼向宁安笑道。 “看来冷铁已经下命令了。”宁安道。 这次战事,他咸鱼了许多,没有像上次那样事必躬亲,更像个吉祥物是来给士兵提供士气加成的。 对他来说,上次已经出了风头,这次也该让将领们出出风头了。 一直像个老母鸡护着他们,对他们的成长也是不利的。 “末将的想法和冷铁一样,依照现在这个样子,金国这轮攻势撑不了多久了,完颜术骨的三弟完颜宗弼是个愣头青,他可不是。” 宁安点点头。 头一波,金国投入了一万多人攻城。 这些士兵又个个死战不退。 但见到自己的士兵越来越少,而攻城没有任何起色的时候,对方将领会做出改变。 正如宁安和柳青预料的一样。 金国士兵逼近城墙,棱堡上发挥作用的时候,完颜术骨三人便在分析战场的形势。 一开始,见八成的士兵冲到城墙下,开始登城,他们异常欣喜。 可在遭受反击,伤亡陡然剧增的时候,他们又一阵惊讶。 观察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东海王建造的这道新城墙果然藏着门道。 只是,这是他们第一波攻城,马上下令撤退显然极为影响士气。 而继续硬着头皮进攻,则伤亡只会不断增加,白白送死。 而且,他们三人的意见也并不统一。 完颜宗泽主张撤退,从长计议,他主张继续观察,完颜宗弼则主张继续攻城,不在乎伤亡,一鼓作气,通过不断补充损失的兵力,达到消耗东海王的藩军士兵。 最终耗死东海王的藩军。 “陛下,以我对东海王的了解,这道城墙绝不仅仅这么简单,上次我们的兵力是其七倍,这次也差不多,若是不小心谨慎,就怕……”完颜宗泽额头上冒出细微的汗珠。 上次战争给他带来的阴影至今没有完全消除。 “胆小鬼!”完颜宗弼大声道,“我麾下已经死了这么士兵,他们在为我金国南下大宁而壮烈牺牲,他们尚且不顾性命,现在你却让他们撤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重重一掌拍在身侧的旗杆上,他道,“陛下,还等什么,趁现在城墙下的士兵还能坚持住,继续派兵啊,不能让他们没了增援。” 完颜术骨负手摸索着手指,他的目光遥望前方,有些空洞,像是在思索什么。 完颜宗泽撤退的建议他无法采纳,完颜宗弼不顾一切的打法同样不是他想要的。 想要试探受伤的野兽还有几分伤人的能力,既不能退缩,也不能鲁莽。 最终他道:“立刻增援,两个旗的兵力足以试探出东海王的底细!” 第467章 追击 第467章 追击 “殿下,他们派兵支援了,太好了。” 战场上的一切动向俱都在了望塔的观测范围。 完颜术骨命令下达,乌泱泱的援兵在嘶吼声发起冲锋。 柳青见到一幕,难耐心中之喜。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金兵受挫之下,畏缩不前。 宁安也舒了口气,他和心情和柳青差不多。 他道:“看来他们的皇帝完颜术骨还不甘心,不甘心好啊,既然来一趟,总得多留下点东西。” “哈哈哈……正是。”柳青哈哈大笑,他只觉前所未有的畅怀。 以前他和金国打仗,大多时候打的也是防守战。 虽然他总是应对得当,但战事往往十分残酷。 总是要牺牲很多大宁士兵才能守住城头。 可现在,东海王向他展示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爆炸声,箭矢破空的声音,石弹撞击肉体的声音,藩军士兵的怒吼,金国士兵的惨嚎还在战场上回荡。 不过在藩军反击下,原本死伤惨重,攻势已经颓废的金国士兵像是受到了鼓舞。 他们的弓箭手把死去的同伴当做盾牌,向上射出箭矢。 手持弯刀的步兵趴在地上,将同伴的尸体盖在自己身上,保存性命。 还有金国士兵三三两两举着盾牌掩护同伴绑扎已经损坏的云梯,试图重新登城。 宁安注意到这一幕,微微一叹。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金国士兵在战场上的表现的确比藩军之外的大宁军队普遍要强。 这可能就是王朝末期,人心涣散带来的副作用之一。 好在,他及时就藩晋州,又打造了藩军。 而藩军几乎独立于大宁军队体系,是一只新鲜的力量,没有受到腐朽气息的熏染。 接下来的战斗是激烈且枯燥的。 藩军士兵按照平日里的演练以最强悍的火力招待金国士兵。 而完颜术骨似乎也认定了藩军不过是纸老虎,想要通过持续投入兵力,将藩军这只“纸老虎”戳穿。 因此,双方因为城墙展开了凶狠地争夺。 每一次火铳将云梯摧毁,金国士兵总是立刻修复,继续登城。 每次藩军士兵通过棱堡内的孔洞用长矛把云梯上的金国戳穿,掉落城下。 不一会儿,又有金国士兵爬上来。 藩军士兵从城墙上投掷火雷,发出弩箭。 金国士兵也从城下射出弓箭,扔上来火雷。 只是藩军人人身着板甲,防护极佳,又清楚如果清理飞入眼里的石灰,伤亡微不可计。 而金国士兵则没有那么幸运,伤亡总是要高出很多。 有好几次,金国的冲车贴上城墙,身穿厚重仿造板甲的金国重步兵爬上了墙头。 但他们发现自己面前站着藩军士兵手持斧锤,正在等待他们。 “咚”的一声巨响,他们的脑袋鲜血直流,从城墙上掉下去。 也有武艺比藩军士兵精湛的金国士兵。 藩军士兵招架不住,被打的连连后退。 偶尔脑袋遭受重击,藩军士兵身体摇摇晃晃,但终不至于立刻倒毙。 战场不是单打独斗的角斗场,遇到这样凶悍的金国士兵,其他藩军士兵立刻帮忙,将金国的重步兵殴死,踢下城墙。 如此血战之下,日头每升高一分,墙角下的金国士兵尸体多一层。 即便是中午,金国的攻势也没有停止。 他们的士兵交错吃饭,继续攻城。 藩军士兵也交错吃饭休息,继续防守。 日光的颜色从金国逐渐转为昏黄,再到绯红。 傍晚的时候,金国营寨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号角声。 金国士兵终于停止进攻,如同退潮的潮水般褪去。 可宁安怎么让他们从容离去。 一震激昂的鼓声响起,早就有准备的重骑兵如同利箭冲出打开的城门。 他们战马上披着银色的重装马具,马匹只漏出眼睛和四个蹄子。 马上的士兵人人身穿板甲,手持长矛。 在重骑兵后面的是轻骑兵,他们将在重骑兵把金国士兵撞的人仰马翻后,清理战场。 “轰隆隆……”重骑兵奔跑的声音如同滚雷,他们一出城门,全力加速。 极高的重量加上速度让他们以巨大的惯性扎入逃跑的金国士兵中。 金国士兵何曾见过这个阵仗,他们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四条路,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撞击中飞出去,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碾碎。 这一刻,他们终于体会到了大宁士兵面对金国骑兵时的恐惧。 比攻城时更加恐惧,逃跑的金国士兵再也顾不得什么,仓皇逃离战场。 重骑兵们和轻骑兵们则一路追杀,杀出一路尸体,直到金国骑兵出现才从容撤回。 “哦哦哦……” 金国士兵的狼狈让藩军士兵看在眼里,无论守城士兵还是骑兵们俱都发出了兴奋的叫声。 这一天,他们轻松守住了北塞三关,还首次出城打了场追击战,太过瘾了。 宁安和柳青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有点高兴,也有点疲惫。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指挥,但一天处于高度精神集中状态,又一直站着观察战事,也并不轻松。 “殿下,晚上要更小心。”柳青提醒了一句。 宁安点点头。 上次北塞三关之战,完颜宗泽没有任何准备,败的太快。 同时又忌讳藩军的板甲以及火器,所以选择立刻撤退。 然而,金国一向有夜里攻城的习惯。 战争中守城的一方往往具备绝对的优势。 在白天,守城一方的视野很好。 夜晚,利用黑夜则能给攻城一方的行动提供掩护,从视野方面抵消守城一方的优势。 完颜术骨经过刚刚的战事,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大概摸出了藩军的深浅。 接下来,他要么选择从北塞三关滚蛋,要么就会选择更谨慎的进攻方式。 正如宁安想的一样。 金国营寨内,完颜术骨此刻正站在自己的营帐前望向深邃的夜色,他的心如同深秋的夜风一样凉。 完颜宗弼已经将损失统计过,报给了他。 才早上到晚上,他们投入了总计六万人攻城,活着回来的士兵只一万余人。 三万多余士兵永远倒在了北塞三关下,几乎与上次完颜宗泽一天损失的兵力差不多。 最可恨的是,死了这么多士兵,他们也不见东海王的藩军反击的势头减弱,似乎从头到尾,藩军士兵根本没有遭受什么损失一样,这让他无法接受。 第468章 诡道 第468章 诡道 “耻辱啊,真是耻辱!陛下,将领和士兵们已经准备好了,白天的耻辱就在夜里洗刷掉。” 完颜术骨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之际。 站在他左侧的完颜宗弼几乎咆哮着说道。 死的都是他的人啊。 白天时候,每死掉一个士兵,他的怒火便增长一分。 尤其是傍晚撤退,大宁骑兵肆无忌惮屠戮他的将士时,他的怒火达到了顶点。 如果不是完颜术骨拦着他,他已经抢过一匹马,杀向大宁那些骑兵了。 极致的愤怒让他晚上饭也没吃下去,就等着晚上继续攻城。 完颜术骨说过,要投入三个旗试探。 现在他们只损失了一个半旗而已,剩下还有一个半旗。 “如果还是按照白天的打法,我觉得还是算了。”完颜宗泽握着牛角杯,慢悠悠走来,福禄酒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完颜宗弼顿时心里冒出一阵无名之火。 他甩手将完颜宗泽的酒杯打落,溅出一地酒水,怒喝,“你居然还有心情喝酒,喝那个东海王的福禄酒!” 完颜宗泽没有生气,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淡淡道,“为什么不能喝,这酒是金国的商人用银子,牛羊换来的,已经是我金国的财富,也只有你这样的蠢人会毁坏自己拿钱买回来的东西。” “金国的火雷,火药罐和板甲也是仿制东海王的,你有本事也别用!” 完颜宗弼听了完颜宗泽的反驳更是气的眼睛圆睁。 但又想不到任何话回击,气的抽出弯刀在空气猛挥了数下。 完颜宗泽只是发出轻蔑地冷笑。 “够了,进攻受挫,你们两个还有心情斗嘴,宗泽,你说接下来该怎么打?”完颜术骨喝了声。 他很清楚,完颜宗泽一直没有从上次的失败中走出来。 所以,这段时间定然在脑子里无数次回忆那场战事,想尽一切当时能反败为胜的招数。 当然,此番战事又有了新的情况,可他的想法未必就没用。 “这次东海王展示出两个不同于上次的东西,一个是外面那道奇怪的城墙,一个是比金国还要精锐的重骑兵。” “第一个是为了用于防守,第二个是为了用于追击,所以这次如果我们大败,可能无法再像以往那样败只是小败。”完颜宗泽望向北塞三关方向。 幽暗的夜色中,那里的城头被火把照亮,犹如横亘在大地上的一条火龙。 “这也是我担心,不过我已经有了主意,必不会让他们得逞。”完颜术骨眼神闪烁。 “是不是这样……”完颜宗泽轻声对完颜术骨说了句,二人随即对视微笑。 完颜宗弼歪着头想要听清,结果什么都没听见,气恼地“哼”了声。 完颜宗泽没有理会完颜宗弼,继续道,“撤退的后路留好了,总不至于败的一塌涂地,现在要该好好想想怎么打赢。” “到底怎么打,你倒是说啊。”完颜宗弼显得急不可耐。 “我渴了,想喝酒,还是喝福禄酒。”完颜宗泽正要开口,反而不说了,另谈其他。 完颜宗弼如何不了解这位二哥的性子。 他挠了挠散乱的细辫,冲进军帐倒了杯酒,又出来,递给完颜宗泽。 完颜术骨摇了摇头,懒得干涉。 完颜宗泽喝了口酒,目露仇恨之色“我喝的不是福禄酒,是东海王的血。” 将牛角杯狠狠摔在地上,他道,“陛下,想要拿下北塞三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北塞三关那道城墙变得没有用处。” “想要如此,有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把那道城墙炸毁,第二办法就是掘通坑道,通往城墙里面。” 完颜术骨点点头。 白天的战事,他们损失惨重,但有登上城墙侥幸活下来的士兵回禀。 那个奇特的城墙里面似乎是空的,能够藏兵。 这也可能是为什么他们五天的轰炸对藩军没有造成多少损失的原因。 “陛下,想想看,那城墙里面是空的,城墙的墙壁必然不会太厚,只有我们准备一些巨大的火药桶,送到城墙根,那么就能把东海王的新城墙送上天。”完颜宗泽说道最后,兴奋不已。 完颜宗弼一拍脑袋,哈哈大笑,“二哥,真有你的,这晚上什么也看不清,不是正合适把火药桶运过去吗?至于那个坑道还是算了,什么时候能挖到头。” “不,当然要挖,即便用不到。”完颜术骨道,“这次我们一定要赢,只要能让我们赢的法子,都要用上。” 完颜宗弼道,“用用用,那能不能现在就攻城,我恨不得现在就去砍了东海王的狗头。” “不打,今晚不打,明晚也不打,等坑道挖到城墙根的时候再说。”完颜术骨语气坚决。 沉吟了下,他又道,“接下来就像前几天那样,白天佯攻加上投石车投掷火药罐,吸引他们注意力,至于晚上,偷偷干活,一定不能让他们瞧出蛛丝马迹。” 完颜宗泽嘴角上扬,完颜术骨说的正是他想的。 忽然,神色一暗,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三子完颜宝。 这个设想就是他曾经和他议论过的。 不过,当时他要炸的是北塞三关的老城墙。 而那时,他们已经败退了。 这一夜是安静的。 北塞三关内等着金国进攻的藩军将士白白等了一夜。 黎明到来,他们带着困倦回去休息。 之后,金国营寨前的投石车再次向城头射出了一枚枚火药罐。 “这不合常理啊。” 金兵没有进攻,众将领吃过早饭便在指挥使聚集。 听着阵阵爆炸声,冷铁百思不得其解。 “从外面也看不出金国有其他不同寻常的举动。”高阳说,他刚刚从了望塔上下来。 顾远忠道,“你又没长着千里眼,那金国大营那么远,又延伸那么长,有什么也看不见啊。” 指挥使内安静了一会儿。 宁安摩挲着下巴,说道,“事不寻常必有妖孽,这档口有必要摸清金兵在干什么。” 想到顾远忠刚刚说的话,他忽然一笑,道,“想要千里眼还不容易。” 第469章 鼹鼠 第469章 鼹鼠 “千里眼?容易?” 将领们闻言,相互对视着,个个表情悚然,之后他们露出笑容,显然把宁安的话当了玩笑。 顾远忠摸着脑袋,斜着嘴道:“殿下,末将知道你厉害,但这千里眼,嘿嘿,哈哈……” 宁安懒得理他,大战当前,他没兴趣向众人卖什么关子,继续道,“一千里当然是夸大了,但让你们能看清二十里外还是很容易的。” 说罢,他令人准备笔墨纸砚,当场写了封信交给冷铁,“冷将军,你连夜派骑兵,骑着最快的马去晋城把信交到杜如初手里。” 冷铁脸上本来也挂着善意的笑容,但见东海王不似玩笑,立刻转为严肃,将命令传递了出去。 不多时,一队骑兵从北塞三关疾驰而出,卷起一路黄尘,消失在天际。 宁安也回了将军府的住处,静待杜如初到来,又让将领们心里的猫又活动起来,挠他们痒痒的。 接下来的几日,战场除了爆炸的发出的喧嚣声没有任何激烈的战斗。 第三天的时候,杜如初带着一些人抵达北塞三关。 一行人闷在将军府一天一夜没有出来。只是向外面要了些竹筒之类的简单材料。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宁安和众人带着疲惫的神色从将军府走出。 这时,宁安手里握着个火烧棍一样的东西,静止登上了了望塔。 一只眼睛始终盯在将军府的将领们也无需宁安招呼,很自觉从各处看似无意汇集到了了望塔附近。 了望塔容纳人数有限,为了上去的名额,将领们吵吵闹闹,差点打起来。 不过冷铁等将领自然没有这个烦恼,他们悄悄挤到了宁安身边。 “刚刚那只大雁的羽毛能看的清清楚楚,想必金国大营五百米处一只老鼠跑过,也能瞧见了。”杜如初视将领们如无物,只是兴奋地和宁安讨论。 他的身侧还有三个老匠人,个个气质沉稳,一看就是手艺精湛的主。 “嘿嘿,老鼠没瞧见,鼹鼠倒是发现不少。”宁安手里的火烧棍与视线齐平,观察了一会儿,他冷笑起来。 “鼹鼠?这是什么东西?”杜如初疑惑道,他没听说过。 “这也是一种鼠类,不过比老鼠更会打洞。”宁安笑着解释。 这几天,对面的金国大营对他来说像是一团迷雾。 他搞不清完颜术骨他们在干什么,毕竟这几天的攻势过于反常。 他隐隐猜出对面必定在为巨大图谋做掩护。 今日亲眼看见,一切全部了然。 “哦,哈哈,原来如此。”众人还是不懂,但谁也不愿意显得自己浅薄,个个装着听懂的样子。 “那也让我见识下这帮鼹鼠。”杜如初少年心性泛起。 宁安将火烧棍交给杜如初,转过头才注意到身边多了这么多将领。 “殿下,这莫非就是千里眼?”柳青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几乎要是杜如初手里抢过火烧棍一样的东西。 宁安点点头,“你们可以叫它望远镜,也就是拿着它能看很远的意思。” 他搞出来的正是后世的单筒望远镜。 在这个时代,宁安找不到玻璃,也没有树脂,于是他便让杜如初从东海商行找几块澄净的水晶,还带来三位玉匠。 这些玉匠常年打造玉佩手镯等饰品,也有自己打磨的工具。 此番他们不仅人过来了,也把自己吃饭的家伙带来了。 相比手镯等饰品的打磨,打磨水晶镜片实在也算不得什么高精尖技术。 于是折腾了近乎两天时间,三个匠人不断试错,废了好几块镜片的前提下,他们终于手中打造出了一个合格的望远镜。 当然,他们能这么快成功,也是因为他脑海里有相关的望远镜知识。 “果然是一帮鼹鼠。”杜如初看了会儿,发出和宁安差不多的冷笑,更是引得将领们一阵眼馋。 不过,他此番来可不是为了打仗。 交回望远镜,他说道,“殿下,我这就回去,争取早点把差事办妥。” 说话间,他眼睛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他没有白来一趟,作为奖赏,东海王又传授了他一个新的玩意。 “那可要快点,这北塞三关的战事不会太久就会结束。”宁安笑道。 杜如初点点头,带着三个匠人转身下了了望塔。 带四人的身影消失,宁安一手托着单筒望远镜说道,“望远镜,也就是你们说的千里眼,谁想第一个尝试?” “论尊老爱幼,当然是末将。”柳青一本正经,脸也不红,手比冷铁快,拿到了望远镜。 冷铁尴尬索手,无奈道,“柳将军跟着殿下也学坏了。” 柳青只管拿着望远镜望金国大营里偷窥,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儿童,不多时,他也学着宁安手托望远镜,道,“鼹鼠的个头还真不小。” 将领们见状又是一阵争抢,一个个看了个过瘾,他们也终于明白东海王口里的“鼹鼠”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