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的峥嵘岁月》 第一章 鹿鸣高考憾落榜 天鹅湖边忆往常 引子 一九九九年,正值世纪之交,这一年在国内和国际上都发生了很多大事,一些事件对以后的岁月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些影响是革命性的,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改变了人们----甚至是人类的生活和生产方式。这一年也是新中国的五十华诞,作为大国的大庆,大礼是必要的,于是我们把中国的第一艘载人航天飞船“神舟号”送上了太空,开始了中国人出征太空的旅程,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深远影响,也不能预测在若干年后我们的智能手机里会有一个叫北斗的导航系统,也不知道我们神话里的嫦娥奔月成为现实,我们的“嫦娥五号”将赴月球采集土壤送回地面;这一年有个叫马化腾的年轻人发明了一种互联网的即时通信工具---qq,改变了国人的联络方式和社交习惯,它的出现也诞生了一个新的名词----网恋,成就了很多痴男怨女的美满婚姻,也造就了很多幸福家庭的分崩离析,今天,他的产品和服务已经融入了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我们也顺便把他送上了中国首富的宝座;澳门也在这一年隆重回归,失散百年的游子重回祖国怀抱,洗刷国人百年屈辱,举国欢腾,万民同庆,以后的岁月里国人对其建设更是不遗余力,在这里建设了闻名于世的港珠澳大桥,规划了引领中国经济发展的粤港澳大湾区。这一年的世界也是风起云涌,普京入主克里姆林宫,带领俄罗斯开启了大国崛起战略,致力于发展经济,振兴科技,在未来的二十年里纵横捭阖,笑傲江湖。美国大统领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全球的目光,影响全球的经济。 一 就在这些大事件发生的这一年,中都一中的鹿鸣同学也迎来了自己的高考,和所有的高三学生一样经历了三年寒窗苦读,被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增益其各种所不能,便梦想着苦尽甘来,一朝金榜,遂展凌云之志,快意人生。七月十八日是高考放榜的日子,早上刚吃完饭,鹿鸣便被父母急匆匆的带到村头的小卖部里,路上遇到的邻里听说要去查询高考成绩便都跟了来,鹿鸣站到小卖部的电话机旁伸手去拨老师提前通知的查询号码,在数次占线无法接通后鹿鸣终于拨通了那边的自动查询台,按照语音提示输入准考证号后字正腔圆的机器语音播报开始了,鹿鸣的心头一紧,抬眼看了看围在身边的父母和邻里又迅速垂下了眼皮,在话筒里的语音二次播报后便传来了嘟嘟的声音,通话结束了,一切已经有了分晓,骨感的现实还是击破了丰满的理想,鹿鸣以六分之差名落孙山,未能达到建档分数线,无法填报志愿,也就无缘走进象牙塔。鹿鸣默默的挂断了电话,一言不发垂头走出了小卖部,父母在身后急切的问道:“考了多少分?你倒是说话呀?”听着父母身后焦急的询问和邻里嘈杂的议论,鹿鸣头也不回大步的往前走去,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接着便听到了母亲的嘶吼:“全完了,这么多年省吃俭用的供着上学,全白费了,早知道这么不成器还不如早点回来种地打工,还能早挣几年钱,这耗了几年甚结果都没有,出去学点技术都比这强呀。”父亲制止了母亲愤怒的叫喊,“别说他了,没考好他心里也难受,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骂他你把他羞臊着了,以后还让他咋在村里抬头呢,赶紧回家收拾东西下地干活。”父亲在邻里的安慰声中把母亲拉回了家,留下的是身后众人的窃窃私语。 鹿鸣大脑里一片空白,茫然的任由双脚把自己带向村外,天鹅湖村位于中都县东北部的龙泉乡,是一个四面被草地环绕着的普通坝上草原小村落,一走到村外就是碧波万顷的绿草地,坝上的七月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湛蓝的天空中点缀着几朵雪白的云彩,欢腾的鸟儿叽喳着不时从头顶飞过,微风轻轻掠过面颊,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花草的清香,这香甜的气息让人陶醉,脚下浓密的青草就像厚厚的地毯,踩在上边松软舒适,草丛里夹杂着的马莲花、扫帚梅、狼毒花,还有好多叫不上名来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就像一幅花团锦簇的天然画卷,令人心旷神怡。鹿鸣就在这姹紫嫣红的画卷中缓缓走着,他每走一步都会惊起草丛里的蜂和蝶,于是这些小精灵便围着他翩翩起舞,不知走了多久,他已经到了草原的深处,当他徜徉在这广阔的天地里,呼吸着这甘甜的空气时他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其实仔细想想,自己高考会是什么成绩心里也有个大概,在学校里学了多少知识,考试成绩大概在什么层次,在高考前无数次的模拟考试中早已摸的很清楚了,对于今天的结果还是有心里准备的。查询成绩时的他更多的是一种侥幸,期待有扭转乾坤的奇迹出现,然而奇迹未至,当他被现实击打时头脑是发懵的,于是便有了他的不知所措。他觉得最无颜面对的是含辛茹苦供他上学的父母,他让父母失望了,他让父母的辛劳和心血付诸东流,邻里那嘲弄的眼光更是深深刺痛他的心,他觉得这是对父母莫大的伤害。 鹿鸣此时更多的想到了父母的不易,家里有他和弟弟上学,还有年事已高的爷爷,父母为了两个儿子的学费和老人的医药费每天辛苦劳作,家里种了几十亩地,虽然种植面积不小但都是草地开荒的薄田,是打不了多少粮食的,每年除了交国家的农业税队里的提留款就剩不了多少了,勉强维持一家人的口粮,每年的开销就必须要搞些副业来维持,这样更增加了父母的艰辛。饲养母猪还算一个不错的副业,每年可以生两窝猪崽,每窝十个左右,这样每年就会有两千多元的收入,饲养母猪是很辛苦的,特别是赶上母猪在冬天分娩,当母猪有生产迹象的时候父母便守候在猪舍里,迎着刺骨的寒风,闻着猪圈的臭味,有时候整整蹲守一夜,冻的脸颊通红手脚发麻,当看到一个个小猪崽顺利产下的时候就用破棉布一个个擦干净放在棉絮堆里,这时的他们在凛冽的寒风里露出的笑容是温暖的。猪崽在父母悉心照料下成长到能卖的时候大概要一个多月,这时的父亲便把这十几只猪崽放到两个大的铁笼里,然后将这两个铁笼挂在自行车后座的两侧,骑上自行车带着猪崽就沿村叫卖起来,父亲的劲头很足,这十几只猪崽就是儿子一个学期的开销。再看看自己这可怜的考试成绩,鹿鸣觉得心里有亏。 鹿鸣又想到了这三年里自己在中都一中的求学生活,中都一中有一座新建的四层教学楼,那是老师们办公的地方,还有一栋由小礼堂改建成的二层教学楼,两层共8个教室,每届高二的学生都在这栋破旧的小楼里上学,剩下的教室和宿舍就都是平房了,宿舍是大通铺,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平房,房间的南边是门和窗户,在除了门的位置铺了一整圈木板做床铺,铺位高约一米,下边用胳膊粗的木棍支着,整个铺位长度大约十五米,按标准配置是十五名同学的铺位,然而当时的中都县只有一中一所高中,在这个知识改变命运的年代,农家子弟更是视上大学为改变阶层的唯一出路,于是在这个县城的最高学府里聚集了全县的有志青年,使得学校年年都超额招生,更加重了校舍的紧张,鹿鸣和另外十九条好汉就只能挤在这十五米的铺位上。被褥都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到晚上被子铺展开来就会呈现一个色彩斑斓的花花世界,在这花红柳绿的被窝里孕育着无数伟大的梦想,梦想很伟大翻身很困难,侧睡的时候想躺平是要费一些周折的,半夜上厕所回来往往就找不到自己的铺位了,慢慢的鹿鸣也就适应了这种挤挤更健康的休息方式。在这拥挤的铺位下方排列着五颜六色大小不等的小木箱,每个小木箱上都有一把锁,这些小木箱是同学们从家里带来的,主要用来装干粮、杂物和暂时用不上的书本,或许也装着一些青春期的荷尔蒙。这二十位好汉就在这里暮暮朝朝,一起笑,一起闹,一起狂,一起沐风栉雨走过四季。鹿鸣觉得自己的这点成绩确实负了那一腔热血。 求学也确实是个辛苦事情,要不怎么又有古人的颈悬梁锥刺股呢,中都一中的早自习在五点半,五点就得起床,稍事收拾就得匆匆赶往教室,冬天的时候这个点天上还是满天星斗,遇上风雪天,白毛风雪便夹在凛冽的寒风中使劲往脖子里灌,脸上朦胧的倦容霎时便清醒了很多,缩缩脖子捂紧衣领继续顶风前行。晚自习上到十点半,用功些的人会在烛光里再坚持一个小时,在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顶着寒星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宿舍,这时的宿舍里便有了鼾声,磨牙声,呓语声和咀嚼方便面的咔嚓声,紧张的一天在这花花绿绿的被窝里结束了。这所两千多名师生的学校,在一个食堂里同一时间就餐场面也是蔚为壮观的,十几个窗口同时打开,每个窗口里边支一口直径两米的大锅,锅里是熬好的土豆白菜,大锅边上是一个十字交叉的大木架,架上放着蒸好大馒头的笼屉,白白胖胖的打饭师傅们掌勺傲然屹立于窗口,窗口外边是黑压压的人群,拥挤、喧嚣。如果来晚了幸运的话还有些残羹冷炙,悲催的话那就只能等到下一顿了。打好饭,女同学大部分都端回宿舍去吃,而豪放的男同学们都在食堂的水泥地上或蹲或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扎堆而食,有时候嘴里实在淡的紧就花五毛钱买一方便面袋小贩自己腌的酸菜,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便抢食起来。每周五下午改善伙食,清淡的菜汤里多了些油花,菜里点缀着几块肥肉,这有限的脂肪补充对正处于发育期的同学们很有诱惑力,有些性急的同学不等下课就偷跑出来排队,期冀着打饭师傅能把大锅里漂在上边的肥肉多几块盛到自己的碗里,都说穷兵饿学生,一点不错。这样的生活单曲循环了三年。求学生涯是平淡的,在校园里是籍籍无名的,也确实是韶华有憾。 鹿鸣抬起头来,前边的草地上一群羊正在悠然自得的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低着头大口的舔舐茂密的青草,尽情的咀嚼着,吃到兴致处短小的尾巴就左右摇晃起来,间或有几只调皮的小羊跳跃着跑过,互相追逐嬉戏。羊倌惬意的躺在羊群旁边的草坡上晒太阳,双手枕在头下,仰望着天上悠悠飘过的白云,嘴里吹着他自己也听不懂的口哨,翘在那里的二郎腿随着自己的口哨节拍左右晃动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也许在他眼里这群羊能吃的膘肥体壮就是最大的成就。岁月没有辜负羊倌的起早贪黑风吹日晒,这群肥硕的羊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他有资格吹着胜利的口哨睥睨天地。躺在草地里的羊倌和他身边的羊铲、水壶,还有他们的投影勾勒出一幅极具意境的静物图,让人陶醉这田园之美。这样的景象在草原上的夏天是随处可见的,并没有特别之处。今天的鹿鸣在焦躁过后竟然出奇的宁静,把自己的身心深深的融入到这平静秀丽的大自然中,往日里他的心是浮躁的,从来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的欣赏过这美丽的风景,这视线里的景象也从来没有激发过他不一样的感慨,不知是这优美的景色改变了鹿鸣的心境,还是他激荡后的心境变幻了这景致。 鹿鸣缓步向前,深怕惊动了身边正在低头啃食的羊群,他的心境也愈发的开朗起来,男子汉,就得勇于面对现实,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面前的滩涂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已经走到了草地的尽头,前面是湖光潋滟的天鹅湖,这是家乡的母亲湖,湖水养育着这里的一切生灵,滋润着这里的红花绿柳桑田阡陌。天鹅湖位于中都县龙泉乡天鹅湖村,村子也是因湖而得名,天鹅湖是全县的第二大湖泊,这里水系发达,水源充沛,一到夏天湖里的水位就高起来,蜿蜒曲折的黑水河就带着天鹅湖的甘露一路润泽,直至安固里。安固里淖位于中都县的西北部,是华北地区最大的高原内陆湖,一直被人称作“坝上明珠”,远在辽金时期这里就是水草丰美,水鸟云集,走兽出没的大美之地,占地数十万亩的水泊汇集了四面八方支流的水系终成其瀚。狭细的黑水河像条线一样把东边的天鹅湖和西边的安固里淖紧紧的牵在两头。 鹿鸣蹲下身子,看着这水草相交的地方,地面上有牛羊踩过留下的小水坑,岸边浮着些湖水冲刷过来的杂草和木棍,还飘零着一些黑色的羊粪蛋子,风刮过便都来回晃动起来。稍远处的水面上凫着野鸭、灰鹤、天鹅还有叫不上名来的大小水鸟,不时的低下头去将长长的喙伸入水中,将小的鱼虾啄在嘴里大快朵颐,水面的天空中也盘旋着这些鸟儿的同类,用优雅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嘴里啁啾着呼朋引伴。在接近湖心的深水处有一簇簇芦苇露出头来,嫩绿的苇叶低垂着,有的枝干上还站立着几只调皮的小鸟,微风吹过,苇叶随风摇摆,枝头没有飞去的鸟儿也就随着苇叶的节奏摇曳起来。湖面上静静漂浮着的小木舟上坐着垂钓的老叟,正气定神闲,手握鱼竿,单等鱼儿来吞食他的鱼饵。这天上的白云,空中的水鸟,水面的苇叶,垂钓的小舟都倒影在这平静的水面上,勾勒出一幅对称的世界。在鹿鸣不远处的湖岸边有几条细细的支流,涓涓的溪水顺着这些支流淌向黑水河,望着流淌远去的湖水,鹿鸣不由自主的轻声吟诵起来:“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在这横贯中都县东西的黑水河那头有他日日思念的姑娘。 第二章 鹿鸣震中护关雎 猴子跳窗蛋破皮 第二章 关雎,鹿鸣的同班同学,家在黄崖湾乡的鸳鸯泺村,这是一个东邻安固里淖西靠大乌登山的小山村,这里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村人勤劳朴实,热情善良,关雎从小就在这里生活,高中以前她的名字是关菊,上初三时学了诗经里的那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后就把作业本上的名字改成了关雎,于是黄崖湾社中的关菊变成了中都一中的关雎,关雎和鹿鸣是前后排,关雎坐在鹿鸣的前排。教室里有六十多名同学,由于人多课桌都很紧凑的排列着,前边的同学基本都紧贴着身后的课桌,关雎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就垂在鹿鸣的课桌上,那辫稍上系着的粉底白点的蝴蝶结就经常在鹿鸣面前飘来飘去。时间久了,这蝴蝶结就把鹿鸣的心给飘走了。 一九九八年一月十日星期六,上午十一点五十分,这是周六的最后一节课,上完这节课就过礼拜了,再有五分钟就放学,很多学生的心都已经飞到外边去了,早早收拾好书包就等老师的一声令下。已经上了高二的鹿鸣他们班的这节课是地理,地理老师姓武,是一位秀外慧中,知识渊博很有亲和力的老师,地理虽然是副科,但只要上她的课基本上是没人逃课的,都喜欢听她幽默风趣的讲解和见多识广的解答,今天讲的是地壳运动,欧亚大陆板块的形成,武老师在讲台上旁征博引,同学们在台下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的有人提问,老师耐心的一一回答,在老师和同学不断的互动下课堂气氛相当活跃。鹿鸣看看前边的关雎正全神贯注的聆听老师的讲解,认真的做着笔记,就把目光转向他的同桌徐三虎,这时的徐三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放学,看着鹿鸣瞟过来的目光,低声说道:“知道吗?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纳海沟这世界最高和最深的地方都是地壳运动的结果,虽然老师没讲但这知识点咱有。”徐三虎和鹿鸣卖弄起自己的渊博来。 鹿鸣也低声揶揄道:“三虎,这知识也是和你师傅看录像学来的?黄秋生不光拍《埃博拉病毒》还拍地壳运动啊?”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徐三虎正要接话,轰隆隆,一阵轰鸣声颤抖着从远处传来,徐三虎便说道:“还没放学就把卡车开进来送煤,也不怕影响我们学习,大郎校长得有多牵挂我们的冷暖。”话音未落,这轰鸣声便到了近前,虽然教室在二楼,但也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声音是从地下穿出来的,低沉的声音嘶吼着穿过教学楼向前方延伸,紧接着,整栋楼都剧烈的晃动起来,屋顶的管灯开始左右摇摆,木头窗框发出吱吱的扭曲声,有的玻璃在这扭曲声中掉落,紧接着楼下就传来哗啦哗啦的玻璃破碎声。人和桌椅也随着地板的晃动摇摆起来,鹿鸣明显的感觉到大脑一片眩晕,震动来的太突然,满教室的人都不知所措。“地震了!”有人大喊一声,这时的大家才如梦初醒,教室里一下子像开了锅的粥,行动敏捷的学生们推开面前的课桌,叫嚷着推搡着挤向教室的过道。“快跑!”又是一嗓子,整个班级彻底乱套了,课桌被撞的东倒西歪,书本撒落一地,后排的同学潮水般向前涌去,人群里的女生不知是害怕还是被挤痛了,有的哇哇大哭起来,男生们也叫嚷着向教室门口冲去。 “不要乱,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全部蹲在课桌下。”讲台上的武老师已走到教室门前,瘦小的身子紧紧的堵在门口,“现在出去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们的课桌下边,赶快躲起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同学已经跑到了门口,看着堵在门口武老师瘦小的身躯,本可以把武老师一把拉开然后夺门而出,但都被武老师的气势给镇住了,怔了怔,然后都向自己的座位跑去。关键时刻,领袖的作用是巨大的,前边的同学一掉头,后边的同学也都迅速跑回自己的座位,蹲在课桌底下,见同学们都藏好了,武老师也麻利的钻到讲桌下。第一次强震持续了五六秒钟,在大家拥挤哭喊的混乱中结束了。当大家都蹲进课桌后,大地又轻微的晃动了几秒,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剧烈,地下也没有再发出那沉闷的轰鸣声,藏在课桌下的学生们的身体和课桌一起都随着地板晃动了几下。 鹿鸣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挤到了过道,慌乱的关雎也被挤到了他的身边,当武老师指挥大家马上钻到桌子下的时候,鹿鸣下意识的抓起身边关雎的手转身就往回走,惊恐中的关雎居然没有反抗,任由鹿鸣在簇拥着的人群中紧紧拉着她回到座位上。在课桌前鹿鸣用手小心的护住关雎的头俩人一起躲到课桌下边。课桌下的空间很狭小,二人紧紧的贴在一起,鹿鸣还紧紧的抓着关雎的手,明显的感觉到了关雎的颤抖,这时的她脸色煞白,胸部不停的起伏,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喘息着,眼里噙着害怕的泪水,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惧中恢复过来,紧攥着鹿鸣的那只手已经把指甲深深的掐到了鹿鸣的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这时的鹿鸣没感到疼,关雎也没感到不适,他俩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 大地在两次颤抖之后,释放了巨大的能量,逐渐恢复了平静,几分钟后,再没有发生人体能感觉到的震动,鹿鸣和关雎恐惧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这时的二人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两个人挨的很近,面对面蹲着,脸颊几乎凑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都能吹到对方的脸上,两个人的手还紧紧的握在一起。平静下来的关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才还煞白的脸霎时泛起了红晕,赶紧松开紧握着鹿鸣的手,抬脚向后挪去,只听“哎哟”一声从身后传来,关雎抬起的脚不偏不歪,稳稳的踩在了徐三虎的脚面上,关雎赶紧抬脚扭头,又是“哎哟”一声,慌乱中关雎扭转的头又重重砸在了徐三虎的鼻子上。课桌是双人座位的,怎么会有第三个人呢?原来慌乱中的鹿鸣把关雎拉到了自己的座位下,随后跑过来的徐三虎没了位置只能把半个身子挤进来,在刚才的惊慌失措中谁也没有理会,他们三个人就都堆到了一张桌子底下,怪不得觉得这么挤。 听到徐三虎的两声“哎哟”,鹿鸣探过头来,歉意的笑笑:“哎呀,你看,我把你给忘了,我还以为你又和你师傅看录像去了。” 徐三虎用哀怨的小眼神瞟了鹿鸣和关雎一眼“尼玛,早餐谁给你打的开水泡的方便面?刚才谁指导你的珠穆朗玛峰?看来泡面干不过泡妞,珠峰干不过双峰。好在房子没塌,房子要是塌了老子半个脑袋就削没了,我这旷世奇才就毁你俩手里了。” “死三虎,瞎说什么呢?撕烂你的嘴。”关雎满脸羞红,嗔怒着对三虎说道。 鹿鸣呵呵讪笑着:“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药酒或重于人猿泰山,你刚才要是被削死了,那怎么着也是重于人猿泰山的,或许还能弄个烈士,我们会永远缅怀你的。” 徐三虎骂道:“我顶你个肺,我他妈死也得是留取丹心照汗青,不能丹心照着你发情。” 关雎的手已拧在了徐三虎的耳朵上“叫你胡说”。徐三虎歪着头,呲着牙,连声告饶。 这时教室里的气氛已经安静了下来,窗户外边是其他班级学生的喊叫声,楼道里仍然有急促奔跑着的脚步声。武老师从讲桌下边站了起来,右手向前一抬,冷静的对同学们说道:“同学们,请安静,班长带头,女先男后,排好队伍跟紧了快速往楼下走,千万不要乱,不要奔跑,不要走散,防止踩踏。”在武老师组织下,队伍很快排列起来,班长压着阵脚,同学们列好队伍,有条不紊的走出教室,看着全班同学都走完了,武老师跟在队尾呵护着这些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学生向楼下走去。来到楼下时门前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其他班级有几个胆大的同学,在地震时从二楼跳了下来,有扭伤脚脖子的也有小腿骨折的,也有把头给磕破的,还有两个女同学,在慌乱中随着人流从二楼下来,被挤倒在楼梯上,后边有几个同学没看到,就从她们身上踏了过去,身上有几处骨折,好在被后边发现的人拉了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后来救护车过来把这些受伤的同学都拉到了医院去救治。这栋多年的破旧小楼,在这次地震中幸存了下来,只是墙体开裂,瓦片脱落,还有部分玻璃破碎,成了危楼,后来这栋小楼被拆除了,重新规划了一栋新的教学楼,在这栋小楼的拆除和重建过程中,徐三虎不仅是见证者也是参与者,或许徐三虎人生的改变就是从重建这栋危楼开始的。 鹿鸣和同学们从楼上下来后,也没顾上再和关雎说句话,排在前边的女生已经散开队伍,跑校的去车库骑自行车回家,住校的都往宿舍走去。这时的鹿鸣才觉得左手有些疼,抬起来一看,被关雎掐过的地方,还留着深深的指甲印,都已经开始泛红,有两个指甲印隐隐渗出血来,鹿鸣看着渗出的血丝抿起嘴幸福的笑了。 “是不是吓傻了?怎么看着手乐呢?”赵永年从身后走过来,拍了拍鹿鸣的肩膀。 “卧槽,吓我一跳。”鹿鸣扭过身来顺势揽住赵永年的腰:“老蔫儿,你说这地震得有几级啊?晃的这么厉害,吓的我腿都软了。” “这地震一共分多少级啊?”赵永年一脸无邪的看着鹿鸣“要是按一百算的话咋也得弄个六七十。” 鹿鸣满脑门黑线,瞅着赵永年“一百?这尼玛都一千起步。哥,我错了,咱回宿舍吧。” “一千?不会吧。”赵永年看着鹿鸣的表情,估摸着自己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哎,早上把北寒和猴子锁宿舍了,也不知道跑出来没。” “啥?宿舍里锁着人?你这是要出人命啊。”鹿鸣顾不上多说,放开搂着赵永年腰的手,撒丫子就往宿舍跑,赵永年后边撵着“等等我。” 早上五点的时候,正在梦中荡漾着幸福笑容的燕北寒被其他同学的洗漱声给吵醒了,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四下看看,宿舍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去教室晨读去了。“起他吧,这人也都快走完了”燕北寒心里思忖道。揉揉惺忪的睡眼,摸索着把裤子抓到手里,蹬开被窝,把左脚往库管里伸去,“卧槽!”燕北寒一个激灵,冰凉的裤子被他甩到了一边。“太冰了,这怎么穿。”把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好,又躺了回去。这天气,是真不想起床啊,作为一个资深起床困难户,这样的温度起床那简直就是要了亲命。可又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睡着,爹娘用血汗钱供着是来求学的啊,可是作为一个文艺青年也要勇于表达自己喜欢睡懒觉的行为艺术,心里翻滚,煎熬。对,看看谁还不去教室,这要是有个伴陪着一起睡懒觉心里就平衡多了。正想到这里,对面铺上传来一个朦胧的声音“老蔫儿,把钥匙给我留下,你走的时候把门从外边给我锁上。”四点半就起来了,到现在还没收拾好的赵永年一边低着头继续找他的练习册,一边“嗯”了一声。燕北寒这是喜出望外啊,这不是贵为官二代的侯耀祖侯先生吗?“猴子,你也不去了?”“不去了,这不都周末了嘛,咱也不差那半天,就这智商一个月不上又咋。”梦中都不耽误自负的侯耀祖说完继续蒙头大睡,了却心愿的燕北寒也就踏实的继续邀约周公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燕北寒恍惚间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还有钥匙哗啦哗啦的撞击声,燕北寒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坏了,年级主任带着老师们来查宿舍了。“猴子,快起,年级主任来查宿舍了。”燕北寒低声冲着对面铺上喊道。侯耀祖一个鲤鱼打挺,蹭的从床上蹿了起来。好小子,竟然身无寸缕,烟杆儿和烟袋耷拉着和他一样不知所云,要说还是这侯耀祖反应快,对燕北寒说:“北寒,赶紧钻铺底下。”说着,他光溜溜的身子已赤脚跳到地上,也不管这天寒地冻,也不管地上布满尘土,撅着腚硬是爬到了铺下。燕北寒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心里有点打鼓,虽然穿着裤衩可就这么藏到铺底下,也是有辱斯文啊,还想犹豫一下,门口已传来了门锁磕门的声音,再不跳就来不及了,北寒一咬牙,也赶紧跳下地来,哆嗦着钻到铺底下,这地是真凉啊,蹲在那里脚底下刺骨的疼。就在他刚刚蹲进去,门锁就被打开了,老师们没有进来,估计是嫌这屋里的味儿大,只听年级主任说“无人滞留寝室逃课,卫生状况不佳,炉灰没倒,地面没扫,屋里有尿骚味,内务整理不过关,被子叠放不整齐,还有两床被子都没叠,班主任及时召开班会,对这些懒散行为提出批评教育,并在全年级给予通报。”说完,带着老师们往其他宿舍走去,宿舍门又被咔嚓一声锁上了。 老师们从开锁到离开也就三四分钟的时间,铺下的燕北寒和侯耀祖却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世纪,俩人哆嗦着,嘴唇发紫,牙冠磕的咯咯响,再有一分钟估计就坚持不下去了,侯耀祖颤抖着爬出来,咚咚咚的连着放了几个响屁,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哆嗦着往床上爬,俩只赤脚上沾满了土,两个溜圆的屁股蛋子上也沾了两个圆圆的土印子,看来他是半坐在地上了,怪不得大屁放的山响。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就爬进了被窝。燕北寒也好不到哪里去,哆嗦着坐到铺沿上,抓过被子围在身上,用枕巾把脚上的土擦掉,把枕巾丢在一旁,调转屁股拍拍大红裤衩,咬着牙冠钻进被窝里。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都捂在被窝里筛糠,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半天,侯耀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伸出头来:“今天小死一场,我家可是三代单传,我要有个闪失,咋向我爹交代。”过了良久对面铺上的燕北寒幽幽的说:“你爸可以生个二胎啊。”“对了,你们市民户不让生二胎。”燕北寒皱了下眉,沉重的说“这确实是个问题。”“我。。。”智商一百二的侯耀祖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和北寒探讨他爸生二胎的事?文艺青年考虑问题的方式真的不是智商高就可以理解的。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已在被窝里缓过来的侯耀祖瞌睡又上来了:“再睡会吧北寒,老师查过宿舍了,也没人打扰了,可以踏实的睡个觉了,别辜负了咱俩的沟--股--腚--礼。”说着又连打了几个哈欠。燕北寒笑笑:“睡吧,梦里思甘露,言中惜惠灯。”侯耀祖侧了侧身,也不知道听清了北寒的话没有,就又沉沉的睡去了。燕北寒被刚才一折腾,已经睡意全无,他敏感的内心又有些不安起来,好好的课不上,躲在宿舍里睡觉,还被查寝的老师差点逮住,寒冬腊月光着身子蜷缩到铺位下,真是斯文扫地啊。要不穿好衣服去教室吧,好歹还能上一节课,北寒犹豫起来,就这样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思考什么,手里开始胡乱的摸起衣服来,把摸到手里的衣服一件件的套在身上。 忽然,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大地也随着这轰鸣声有些颤抖起来,燕北寒心里想到:“这是推土机的声音,难道学校知道我们在宿舍睡觉要把我们都埋进去?尼玛,这学校也太狠了吧,哪有这么整治人的,为了治逃课还拆房。”第二个念头还没来的及涌上心头,身子就猛的晃动了几下,好像被人推了一把,“坏了,看来是要真拆。”北寒有点懵逼。睡在对面的侯耀祖又是一个鲤鱼打挺,“卧槽,地震了,赶紧跑。”这侯耀祖真不是一般人物,睡着的时候都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快!过来砸玻璃。”侯耀祖对着还没明白过来的北寒喊道。这时的北寒再没犹豫,爬出被窝一个箭步跳到对面铺上,拿起窗台上放着的搪瓷缸子往玻璃上砸去,玻璃碎了一地,跳过来的北寒没穿外套,只穿好了毛衣棉裤,用胳膊肘把窗台上的碎玻璃渣扒拉下来。侯耀祖手忙脚乱的找起衣服来,匆忙中根本找不到,胡乱抓到手里的也来不及穿,房子还在继续摇摆着,侯耀祖不敢再耽误下去了,丢掉手里的衣服抓起被子披在身上,光脚踩上窗台,也不管旁边的北寒,抬腿从砸开的窗口就跨了出去,:“哎哟!”一声轻哼,裹着被子的侯耀祖一个懒驴打滚已躺到了院子里的雪地上,燕北寒也如法炮制,抓起身边的一条被子,学着侯耀祖的样子裹住身体,从窗户上跳出去,重重的匍匐到外边的雪地上。稍缓了一下,燕北寒站了起来,拍拍被子上的雪,看侯耀祖还躺在那里,就走过去问他:“是不是太冷了?这条被子你也围上吧。我穿了毛衣棉裤,不怎么冷。”光着的双脚踩在侯耀祖裹着的被子上,把自己的被子给他递了过去。侯耀祖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手上有些血迹,顺手在燕北寒递过来的被子上擦了一把。“怎么?把手摔伤了?”“不是,刚才钻窗户时我的蛋被碎玻璃划了一下,挺疼,还出血了,你帮我看看划的深不深?”说着侯耀祖坐了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把枪和子弹都摆在了燕北寒面前,自己提起枪来,看不到蛋蛋下边的受伤情况。燕北寒满脸尴尬,小心翼翼的捏着他的蛋壳,提起来往下边看去,划了一道长2公分左右的口子,伤口不是很深,就是破皮出血了。“应该没事,就是划破皮了,伤口不深,我先给你止血吧。”说着从被子里掏出来一团棉花,帮侯耀祖捂住了伤口。“怪不得我爹常说麻绳尽往细处断,我家可是三代单传啊,这尼玛要是太监了可咋整?”燕北寒一本正经的说:“所以说你爸很有必要生二胎嘛。”生二胎这梗他俩今天是过不去了。“回头我还得给你讲讲穿裤衩的重要性。”这二位赤脚大仙,一个被子里裹着,一个被子上蹲着,看着震后宿舍掉落的玻璃和裂开的墙缝,知道今天这地震不小,两人心有余悸的探讨起逃课时的防范查寝策略和地震时的紧急避难方法,正当二人畅聊到当年的唐山大地震是不是也有人光屁股跳楼时鹿鸣和赵永年跑了过来。 燕北寒和侯耀祖见到鹿鸣和赵永年后,好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教室里的人都没事吧?怎么只有你俩回来了?”侯耀祖抢先问道。 “都没事,咱班人一个都没伤着,你俩怎么样?怎么在地上躺着?伤着了吗?”鹿鸣一边喘着一边搭上了侯耀祖的话。 “受了点皮外伤,问题不大,就是冻的够呛,你们再不回来我就冻硬了。”侯耀祖吸吸鼻涕说道“看样子暂时不会震了,老蔫儿你从窗户跳进去把钥匙拿出来打开门我们进去把衣服穿上。” “猴子的蛋被割了,赶紧把他送医院吧,那地方憔悴别再感染了,他家三代单传呢。”燕北寒看着气喘吁吁的鹿鸣,为猴子家的三代单传操着心。 “跳窗户还能割蛋?这是个技术活儿啊,一般人真干不了,也就猴子你有这本事。来,爷看看割掉了没?”鹿鸣说着掀开侯耀祖裹着的被子。 赵永年也凑了过来,“卧槽,真割了?流血了,那白的是蛋黄吗?” 鹿鸣和赵永年都看到了侯耀祖胯下的血迹和裆里捂着的棉花。 “尼玛,你俩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都这样了还说风凉话,冻死老子了,赶紧盖上。”侯耀祖说着一把抢过被子继续捂上。 “人的蛋黄咋是白的呢?不应该也是黄的吗?”赵永年还在继续好奇着。 “老蔫儿,你瞎呀,白的那不是棉花吗?还他妈蛋黄,你以为这是鸡蛋呢?快跳进去拿钥匙吧,再等会儿他俩冻僵了。” 赵永年在思考问题和说话的时候有点蔫儿,但是让他干点活,腿脚还是比较利索的,他扒拉开窗户上的碎玻璃渣,跳到窗户上钻了进去,把钥匙和燕北寒的鞋子扔了出来。鹿鸣和燕北寒抬着侯耀祖放到了床上。鹿鸣赵永年找柴点炉子,侯耀祖找裤衩穿衣服,接着宿舍的其它人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侯耀祖让燕北寒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给老爸侯乡长打了个电话,说是受了点皮外伤让把他接回去。不到一个小时,侯乡长的司机就开着侯乡长的桑塔纳专车到了宿舍门口,司机告诉侯耀祖,地震发生后乡里的领导干部都去村里查看受灾情况了,乡长安排他带了一名乡医来接侯耀祖,医生背着药箱从车上下来,给侯耀祖清洗完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因为位置比较敏感,担心感染和破伤风,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县医院去治疗。乡医知道侯乡长对自家的三代单传有多重视。 第三章 校长震后做指示 耿涛结仇熊大志 第三章 由于是周六,中都一中中午放学后,跑校的学生就不需要来学校了,住校的学生绝大部分都没有外出计划,继续留在学校里。鹿鸣他们班所在的小楼彻底成了危楼,学校贴了封条再不允许学生进去,包括书包、教材一律不允许进去取,等学校通知处理,整个高二年级的学生就只能待在宿舍的平房里。晚饭前校领导把留守的老师和在校的学生全部召集到操场上召开临时大会,会上江朗校长激情演讲:“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现在我宣布,学校从今天开始正式放假,原定于1月20号开始的寒假受影响提前到今天,期末考试在2月25日开学后进行。跑校生不用再来学校,住校同学今晚继续留宿学校,如果住校同学可以投亲靠友,有安全舒适的去处今晚可以搬出去,但一定要提前和班主任打好招呼。明天一早所有学生全部撤离,学校开始清场锁门。同学们可以互相转达,学校大门口也将贴出告示通告。我校的女生宿舍是钢架结构的上下铺,男生宿舍是木板搭的大通铺,所以今天晚上各班级的男生去本班女生宿舍的下铺临时休息,前半夜可以在操场上自由活动或者搞篝火晚会,学校已经在操场中央给大家准备了废旧木料,但是大家一定要注意用火安全,火源坚决不能离开操场中央,由学校保卫部门监督管理,如果后半夜实在太冷或太困,大家坚持不住就在女生宿舍的下铺临时打个盹儿,但一定不能离开上铺的保护,一定要尊重女生,爱护财物,遵守校规校纪,体现当代中学生的精神风貌。明早离校,大家要做到有序撤离,服从教职人员安排,不得拥挤,不得扰乱现场秩序,不得传播未经证实的虚假灾情信息。放假后,思想不能松懈,一定要保持在校时的学习热情,充分利用假期时间努力提升自己。年后,我将和全体教职员工在学校等着各位平安归来,共奏凯旋之歌。散会---”好一个江校长,通篇不拿手稿,思路清晰,字字铿锵,一气呵成。虽然江校长的身材矮了点,站在后排的同学不一定能看到他,但一点都不影响他在众人心中的伟岸。校领导在同学们热情的掌声中散去。 鹿鸣身后的徐三虎用手捅了捅他:“我敢肯定,大郎校长今天一定手气不错,看样子没少赢,要不不会这么情绪饱满,斗志昂扬。” “你是坏人,怎么能一直诅咒我们校长赢钱呢?”鹿鸣顺嘴接上了徐三虎的话。 “大郎校长盼着我诅咒他赢钱呢,他让我们今晚住女生宿舍,这他妈可是合法进入,我还从来没进去过呢?你去过没?我这心里还有点小激动。”三虎看样子有些兴奋。 “我也没去过,那是男生的禁区啊,没几个男生进去过吧,女生宿舍一定是满屋子的雪花膏和飘柔的味道,哪像咱们男生宿舍满屋的臭袜子味和尿骚味。”鹿鸣心里也充满了期待,正值青春期的他们对异性充满了无限的遐想和好奇,他更多的是想走进关雎的世界,去更多的了解关雎,去看看课堂外的关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天色渐渐黑暗了下来,在江朗校长开完大会之后,大教学楼、平房教室宿舍、食堂和路灯就都亮起来了,只有鹿鸣他们上课的那栋小楼被掐断了电源,一片漆黑。看着沉沉来临的暮色,遭受了巨大惊吓的同学们稍稍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悸动起来,这暮色中亮起的盏盏温暖的灯光又给了他们些许安慰。别慌,一切都还在继续。 “走吧,去吃饭吧,到饭点儿了,食堂开门了。”耿涛腋下夹着一本《黄冈密卷—化学反应原理》,手里提着搪瓷饭缸从男生宿舍走了出来。 耿涛是鹿鸣的初中同学,俩人一起毕业于龙泉乡中学,在初中的时候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来到中都一中后俩人又分到了一个班,俩人的铺位也是紧挨在一起的,一日三餐都是在一个饭盒里打饭吃,这是一对比较绝对的形影不离的朋友。 鹿鸣还在宿舍门口的雪地上站着发呆,他还在想着操场上和徐三虎聊天的内容。“晚上去女生宿舍该怎样表现才好呢?怎样才能引起关雎的注意还能不露痕迹,对,一定得举重若轻还得若无其事。”畅想着的思路被宿舍出来的耿涛打断了。 “走,吃饭去,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能耽误吃饭。”鹿鸣迎上耿涛,一起往食堂走去“吃饭还带本化学书?你这是打算为中国的化工事业做多大贡献?” “还是先考上大学再说吧,不上大学是没机会为国家的化工事业做贡献的。回家修理地球也用不上啊。”耿涛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梦想。 “吃完饭咱俩别回来送饭缸了,直接去女生宿舍吧,明天早上一起带回来就行了。”鹿鸣有点急不可耐了。 “也行。尼玛,瞎呀,往哪吐痰呢?”正好好聊着天的耿涛停下脚步咆哮起来。 刚经过的宿舍门开了,里边探出个头来,这不是他们班的熊大志吗?嗓子里满是污秽,深咳一下,打开门也不看外边,一口浓痰就喷涌而出。听到外边的骂声伸出了头,“哔哔个毛啊,吐个痰怎么了?”熊大志一看是他们班的耿涛和鹿鸣,不屑的回了一句。 “吐痰不怎么,你吐我身上了就不行。”耿涛抬起右腿,一口恶心的黄痰正落在他的裤脚。 “吐你身上了啊,没看着啊,那就对不起吧。再说你什么时候路过不好,吐口痰的功夫你就要打这儿过,今天真他妈背,干啥啥不顺,打牌输钱,吐痰还吐人身上。 耿涛这耿直哥,听着他说了对不起,言语间虽然有点跋扈,也不打算和他一般见识,毕竟一个班的同学,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把痰擦擦也就算了,不打算和他计较。可这越往后听越不舒服,不但骂骂咧咧,还说起了他的不是,嫌他过来的不是时候,那意思还有点影响了他的财路,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冷下脸来说道:“不管你有意无意,你吐我身上了,就得给我擦了。” “给你擦?给你脸了是吧?要不看在和你一个班的份上。。。”熊大志也瞪起了三角眼,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一个班咋?你还要咬我啊?”耿爽根本不甩他的骄横,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算了,都是一个班的,别这样,找张纸擦擦,大志你说话也别这么冲,给他道个歉得了。”鹿鸣一看这事态要扩大,赶紧插话息事宁人。 “还怎么道歉?都他妈对不起了还不行,咋的?老子给你磕一个?”熊大志的嘴里渐渐有了粪味儿,开始出言不逊。 “操你妈,你是谁老子?你愿意磕给老子来磕一个,把痰吐我身上你他妈还有理了。”耿涛的脸开始涨红了起来,把腋下的书放到窗台上,左手抓紧了饭缸子,额角的青筋也暴突出来。 “尼玛,不服啊,想打架是不是?打架你他妈是找对人了。老子今天弄不死你。”熊大志手里抓了根生炉子用的木棒,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着走出宿舍的熊大志手里拿了根木棒,耿涛血往上撞,“你他妈吓唬谁呢?”抓着饭缸往前就冲。身边的鹿鸣一把把他拉住,“别冲动,因为这点小事儿打一架不值得。快算了。”赶紧站到二人中间。 “你倒是打呀?拿根棍子杵在那里干什么?”屋里那帮人吆喝着开始起哄。“就这尼玛还天天牛逼哄哄,不是说高二没你摆不平的事儿吗?”“这事儿都轮到你自己头上了,还摆别人的事儿呢。不敢打人就赶紧回来打牌。”真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帮赖皮一吆喝,熊大志也觉的挂不住了。 “没你的事,鹿鸣你给我走开,看我不弄死他。”熊大志伸出干瘪的胳膊把鹿鸣推开。紧接着便挥舞起右手的木棒向耿涛砸过来。耿涛一看熊大志手里的木棒向他砸了过来,当下不敢大意,赶紧往后躲开。鹿鸣看到熊大志真的拿木棒向耿涛身上砸去,着实吃了一惊,赶紧抢上前去,想把熊大志抱住。熊大志挥舞着手里的木棒叫到:“谁也别拦我,谁拦和谁急啊。”鹿鸣怕他手里的木棒砸到自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躲过一击的耿涛,看看周围也没有趁手的家具,拿着饭缸子就又冲了过来,熊大志见耿涛没跑而是冲过来了,又挥舞着木棒向他砸去,这次耿涛没躲,举起手里的饭缸迎了上去,咔嚓一声,饭缸子砸陷了进去,经过缓冲的木棒砸到了耿涛的胳膊上,好在饭缸卸去一些力道,要是结结实实的砸到胳膊上,估计这胳膊非骨折不可。愤怒的耿涛顾不上胳膊的疼痛,大吼一声,没等熊大志再次举起棒子,就一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下手狠辣却身材单薄的熊大志哪里有壮实的耿涛力气大,耿涛一把就把他手里的木棒给拽过来扔了,然后抓着他的棉衣领子把他狠狠的摔到地上,倒在雪地里的熊大志举起双手死命抓着耿涛的手,深怕耿涛的老拳向着他的脸挥来,大小也是个人物呢,被人打了脸怎么出去见人。二人在雪地里纠缠着,鹿鸣看到耿涛没有吃亏就没上前去拉,他也不敢动手和耿涛一起打熊大志,他怕自己一上手屋里的那些人会出来打群架。可是又想想,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万一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想到这里鹿鸣就赶紧上前去拉他们二人。屋里打牌的那几个高三学生看熊大志倒下了也走了出来,和鹿鸣合力把二人分开。耿涛嘴里喘着粗气,脖子上的二股板筋直直的梗着,双手握着拳头,眼里像要喷出火来。熊大志在一帮牌友的拉扯下也站了起来,顾不上拍身上沾着的泥土和雪,嘴里叫骂着还作势往前冲:“你给老子等着,这事儿没完,非得给你放血不行。” 耿涛在鹿鸣的拉扯下走开了,熊大志也被牌友拉进了屋里,一段江湖恩怨就此结下,以后的日子里少不了你来我往的寻衅报复,只至熊大志踏上人生的不归路。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经过这场冲突,本来兴致很好的鹿鸣和耿涛也没了吃饭的心情,二人没有收拾那砸坏的饭缸,在学校的操场上散起步来,鹿鸣找了些安慰的话和耿涛说说,又给他讲了几件有趣的事,希望能让他换个心情,把刚才发生的这些不愉快统统忘掉。二人在操场上边聊边走,转了几圈后天色也就愈发的黑了下来。 第四章 鹿鸣关雎互表白 岂料校警来使坏 第四章 夜——将至,无处安放的不仅有心灵还有身体,这注定将是这些地震亲历者们终身难忘的一夜。挂在天上的月亮被冻出了毛边,在不时飘过的乌云里钻来钻去,细碎的雪沫扑簌着从天空中抖落,光秃秃的树木枝丫上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哀鸣,寒风吹过屋檐墙角发出嗡嗡的呜咽,这将是一个时间和空间全部被记忆冰封的夜晚。中都县的天气预报说今夜的最低温度是零下38摄氏度,即使是处于高寒区的坝上这也是比较罕见的极端天气,应该是受地震影响的原因吧,地震前后气候总有些异常变化。就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平时空无一人的操场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男男女女都忍受着这三九天的寒风酷雪。在面对巨大安全风险的时候受点冻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人啊,都是有奈无奈的活着。 操场中央已经堆起了十几个废旧木料堆,每个木堆的间隙有十米左右,周围的学生全副武装,棉大衣、厚棉裤、大棉鞋、棉手套,男生戴着厚实的棉帽,女生围着长长的围巾,都在来回跑动着跺着脚,双手不停的拍打着,嘴里哈出的气团很快就在帽子和围巾上凝结成霜,眉毛和露出的刘海上也都染满了白霜。三个校警提着柴油桶拿着火把走到操场中央,挨个把木堆点燃,熊熊烈焰开始在寒风中燃烧,照亮了整个操场。同学们迅速靠拢了过来,围在火堆边大声叫喊、欢唱,手舞足蹈起来。年轻真好,给他们一堆火,就可以燃烧整个青春,照亮整个世界,艰难、恐惧统统抛在脑后。 鹿鸣本来计划吃完饭就去女生宿舍的,结果耿涛的小宇宙爆发了一下,打破了他的计划,只得从长计议了。俩人随着人流也向火堆靠拢过来,在火堆边烤了会儿火,闲聊了几句,鹿鸣让耿涛自己先烤着,说他有点事出去转转就回来,耿涛也没理会,鹿鸣扒开人群自己走了出去,其实他是想去找找看关雎在哪里,没好意思和耿涛直说。操场上有十几堆火,每个火堆边都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满满的人,在这闹哄哄的人群里去找一个人确实不容易,鹿鸣就沿着这些火堆挨个走去。 “鹿鸣。”一声清脆的女声把四处张望的鹿鸣喊停了下来,鹿鸣正在火堆外围,就着火堆的光亮挨个打量围裹的严实的女生,他在找那长长的麻花辫,粉粉的蝴蝶结。鹿鸣听清楚叫自己的声音后,心里一阵狂跳,这不是关雎的声音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自己在人群中苦苦寻觅的人,竟然就站在眼前。顿时,嗓子发干,大脑一片空,嗫嚅着说:“你怎么不去烤火,站在外边不冷吗?” “不冷,穿的厚着呢。”关雎微笑着对鹿鸣说,甩甩头,把围巾和辫子上的雪花都抖落了下来,又柔声细语的说:“食堂没开门我就在食堂门口等你,直到关门也没看到你去打饭,后来回到宿舍看到徐三虎和廖中华在我们宿舍坐着聊天,我就问他你怎么没有一起过来,他说有人看到你跟耿涛和熊大志打架了?不知道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吃饭也没看到人。你伤着没有?不要紧吧?”语音里充满了关切。 当鹿鸣听到关雎在等他时有点恍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有点口吃“你,你在等我?”幸福来的有点太突然,拘谨的他又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改变话题“打,打架啊?没有打架,因为点小事耿涛和熊大志发生了几句口角,双方都不太冷静就撕扯起来了,我赶紧就把他们拉开了,都不要紧的。”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你们不要去惹熊大志,他每天无事生非,到处张扬,就没想着学习,是来混日子的,你们和他耗不起。”关雎松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心。 这口吻,虽然有些嗔怪,但听的那么入耳,那么舒服,每一个字都像轻柔的手在抚摸你的心灵最软处,让每个触角都舒畅起来。听着关雎充满关心的训慰,鹿鸣澎湃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好的,我知道了。我们没有惹他,这也就是碰巧了,以后离他远点。”说着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深深咽下一口口水“对了关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地震的时候我把你的手给抓伤了,天这么冷怕你把受伤的地方给冻坏了,我给你带了点棍儿油(用塑料纸裹成棍状的凡士林油,护手霜的前身),你赶紧抹到手上。”关雎说着脸色开始微微泛红,她又想起了鹿鸣抓着她的手两人靠在一起的场景,说完她从兜里拿出一支还没拆口的棍儿油给鹿鸣递了过来。鹿鸣满腹欢喜乐呵呵的接了过来,真好闻,甜甜的草莓味,极像关雎身上的气息。鹿鸣麻利的拆开口,用食指抠了些轻轻的涂抹到手背上泛红的地方,霎时,周围全是这甜甜的草莓味,就像关雎融化在这香甜的空气中暖暖的包围着他,全身都不再寒冷,真令人陶醉,鹿鸣觉的自己在飞,飞的很高很高。 来给鹿鸣送棍儿油这并不是关雎的全部想法,鹿鸣平日里看她时热辣辣的目光是能感受到的,偶尔的相视一笑她也能读懂鹿鸣心中的期待。关雎对这个开朗热情的男孩还是很有好感的,只是紧张的学业让她无法旁骛,少女的娇羞也让她的感情不敢流露。今天震中的一幕深深的感动了她,关键时刻,有一只温暖的手牵着你,把你呵护在他的羽翼下;危险来临时,挺身而出为你遮风挡雨。少女的心是经不起这样的温暖和感动的。所谓的送棍儿油也是急中生智想出来的,寒风刺骨的冬天谁还不备个棍儿油呢。关雎觉得心里有团火,就想看到他,想和他在一起说说话,对,见到他就好。关雎在食堂门口从开门等到关门,在寒冷的食堂门口站了近一个小时一直没有等到鹿鸣,她也没打晚饭,把饭盒放回宿舍就来到火堆旁来回转悠着,等着鹿鸣的出现。她知道鹿鸣一定会来女生宿舍的,但她不愿等下去,她想马上就见到他,立刻、马上。宿舍里那么多人,就是见面也不好意思和鹿鸣多说几句,她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对鹿鸣说。坝上的女孩像一团烈火,她随时都能把你点燃,也能随时陪着你涅盘。 关雎和鹿鸣并排站着,他们和火堆旁的人群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们不想加入到嘈杂的人群里,那样感觉不到彼此的呼吸,他们也不想离人群太远,那样会显的很突兀,就这样,他们在火光尚能照到的地方静静的伫立着。下午关雎翻滚的心里总觉的有好多话要说给鹿鸣听,要感谢他?要问问他喜欢自己什么?要问问他在那个关键时刻为什么会拖着自己跑?要告诉他自己可以接纳他的感情?或许都想问,也或许所有的都不用问。怕吓着他,也怕吓到自己。当鹿鸣和自己站到一起的时候,乱糟糟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什么都不用问,什么都不必问,就这样安静的陪在他身边。看着火光映衬下的鹿鸣那样安详,挺拔的身材被黄大衣紧紧裹着,狗皮帽子的两扇耳叶在风中摇摆着,脸上露出的地方冻的通红,呼吸间脸上蒸腾着白气,帽顶的狗毛上挂满了白霜和雪沫,深邃的眸子凝视着火堆中跳跃着的火苗,他在想什么呢?此时的他应该也和自己想的一样吧。 鹿鸣站在关雎身边,心里有些忐忑,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渴盼了太久的爱情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突然降临,就像范进中举一般,心里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刺激,是不是需要用手指掐住自己的人中,以防在极度欢喜中昏厥过去。关雎的头被厚厚的围巾围着,那双露在外边的毛绒绒的大眼睛更觉的灵动清澈,乌黑油亮的麻花辫被围巾压着,紧贴着隽秀的后背自然垂落,笨重的棉衣和棉裤也遮挡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火光映射下的关雎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鹿鸣被陶醉了,这个梦想中的时刻会是在这样一个场景里出现,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时间过了很久,操场上的这些火堆都已从开始时的熊熊大火变成了跳跃着的小火苗,天空中的毛月亮彻底的被黑云遮上了,空中的雪花也渐渐变大,在头顶肆无忌惮的飘撒。寒冷中的同学们也都不断的散去,广场上剩下了稀稀拉拉的一些人。 “走吧,咱们也回宿舍吧,外边的人不多了,别把你冻着了。”鹿鸣轻轻的对身边的关雎说。 “嗯。。。我倒是不冷,要不咱俩再走走吧,沿着校园里的小路转一圈,顺便聊聊天。”关雎用询问的口气说。 “行,听你的,那咱俩就再转一圈。”鹿鸣说道。 俩人在昏黄的路灯下沿着教室旁边的小路走了起来。“等下去你们宿舍休息,我还从来没去过呢,有点胆怯。”鹿鸣笑着说。 “女生又不吃人,有什么胆怯的,是不是心里有鬼啊?”关雎戏谑道。 “哪有啊?我可是三好青年,从来不敢胡思乱想。”鹿鸣赶紧辩解。心里说:“就是有鬼这鬼现在也在身边啊。” “别紧张,看把你吓的,就是心里有鬼也是你的自由啊,谁也干涉不了。”关雎笑了笑说。 “现在真没有了,就是以前有过,现在好像也快实现了。”鹿鸣打趣道。 关雎脸色绯红:“我可没答应你什么啊,我是来感谢你在危险的时候帮我的。” “呵呵,不用谢,关键时刻才能显出真心嘛,这也不用我表白了。”鹿鸣脸皮开始厚了起来“这算不算英雄救美?” “臭美,这就英雄了,英雄是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关雎说着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过我真的很感动,你是我眼里的英雄。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身边好多人你为什么偏偏拉着我的手跑。”随后又正色说道。女生应该属于听觉动物吧,她心里明明知道怎么回事却偏偏要你说出来。 “我。。。我”鹿鸣支吾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那个时候太着急,我也没想太多,看到你正好在我身边就想带着你一起走,怕你有危险。其实开始往课桌外跑的时候我就想拉你一起,看你已经站起来被人挤出去了,我就赶紧往外跑。” 关雎心里热乎乎的,她平日里从鹿鸣火热的眼光里早就看到了异样,虽然对他也心存好感只是没勇气面对。 天上的雪花越来越大,风依然在不停的刮着,两个人冻的快不能张嘴说话了。正好路过一个废弃的教室,平时是跑校的同学用来存自行车的,现在自行车都骑走了,屋里空空的敞开着门。 “我们进车库避一下吧,风太大了,聊会天然后就回宿舍。”关雎对鹿鸣说道。 “就是,身上全是雪正好进去躲躲,避一会儿咱就回去。”说着鹿鸣拉起关雎的胳膊,往车库里走去,屋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鹿鸣一边摸索着走,一边让关雎小心脚下。 进到屋里,鹿鸣把门关上,风吹不进来,感觉比外边舒服多了,然后鹿鸣摸黑帮着关雎拍了拍衣服上的雪,在地上跺了跺沾满雪的鞋子,关雎也在鹿鸣的身上拍打了几下,俩人静静的站到了这黑暗里。 “你,你真的爱我吗?”黑暗里的关雎羞红了脸,颤抖着问道。也许是黑暗给了她勇气,也或许是这黑暗的氛围让一个少女的心氤氲起来。 鹿鸣一时嘴拙起来,爱这个字太不好出口了,从来没对女孩子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子挨这么近被这样问过。踟蹰了好久,坚定的说道:“爱,我爱你,很爱。” 听到这样的回答,关雎的眼睛湿润起来,还从来没有男生和他这样表白过,情窦初开的少女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 “你说咱俩恋爱,要是让同学们知道了该怎么办啊?他们肯定会对咱俩指指点点的。”幸福中的关雎也有点担忧。 “不怕,咱俩以后还和平时一样就行了,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再说就是看出来又怎么样?谈恋爱的多着呢,又不是光咱俩。”鹿鸣安慰着关雎。 “你说会不会影响咱俩学习啊?”关雎的顾虑很多。 “这个嘛,应该问题也不大,咱们肯定还是要努力学习的,咱们互相鼓励互相监督,有可能成绩比现在还能提高呢。”鹿鸣需要不停的给关雎打气,鼓起她爱的勇气。 “嗯,咱还得好好学习,不能让谈恋爱影响了。我还想着和你一起上一样的大学呢,咱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关雎有些娇羞。 鹿鸣的心里升腾起了一腔热火,不由自主的把身边的关雎一把拉过来,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关雎也没有拒绝,任凭他把自己抱的很紧,羞红的脸伏在鹿鸣的胸膛上听他砰砰的心跳声。鹿鸣紧抱着怀里的关雎,轻嗅着她身上的幽香,他想让这一刻的时空为他们静止,就这样一直紧紧的拥抱下去,永不分开。 “咣”的一声,车库的门突然被人踢开了,一阵冷风蹿了进来,一速强光正对着拥抱在一起的鹿鸣和关雎照了过来。关雎紧张的一把推开身边的鹿鸣。鹿鸣也赶紧松开关雎,想看看是谁在拿着手电筒照他们,强光照在眼上,一片雪白,什么都看不清。“别闹,谁呀?快把手电拿开,我什么都看不到。” “谁跟你闹呢?大半夜的不去避地震跑到车库来搞对象来了,胆子是真大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来人凶狠的说道。 “你,你谁呀?我们没有搞对象。”鹿鸣有点心虚,结巴着问道。 “我是谁?我是校警张璧满,今天可是把你们抓了个现行啊,你们是哪个班的?”来人的语气还是一样的凶狠,把照在他们面前的手电移开了。 鹿鸣揉揉眼,仔细一看,果然是一个穿着校警制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一手拿着强光手电筒一手拿着橡胶棍。鹿鸣心下一凛,“坏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有校警来呢?这可怎么办?” 站在边上的关雎已吓的脸色煞白,身子有些发抖,低垂着头,双手不知所措的互相钩在一起。“我们不是搞对象,外边天气太冷了,我俩就是来车库聊聊天。”关雎带着哭腔说道。 “别怕,你先回去吧,我能说清楚的。”鹿鸣没等校警张璧满开口就抢先对关雎说,他不想吓着关雎,不想让她在这个场合出丑。 “睁着眼睛瞎说,别人都在躲地震,你俩大半夜的跑到车库来聊天,还搂在一起,你见过男女同学聊天有搂住一起的吗?想跑,没那么容易,把这事解决完了再走。”张璧满说话毫不留情,拒绝让关雎离开。 “大叔,我俩也没干什么,就在这待了一会,求求你把我俩放了吧。”鹿鸣向张璧满哀求起来。 “放了?说的轻巧。”张璧满斜着一双小眼睛,用橡胶棍顶了顶头上戴着的羊剪绒皮帽子,帽子上的警徽也松松垮垮的歪向一边。“说说这是第几次了?你俩准备在这干什么呢?”张璧满嘟噜着腮帮子不怀好意的揣测着。 “我们真的没干什么,我们刚进来一会儿,外边太冷了就进来聊会天,我们这就准备回宿舍了。”鹿鸣赶紧解释道。 “别说那么多,把这件事的经过给我写下来。”张璧满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拿出一支笔一个笔记本来。 “写什么啊?我们又没干什么?”鹿鸣有点愤愤不平。身后的关雎已经轻声啜泣起来。 “别废话,把刚才事情的经过写一下,我交给校务处。”张璧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大叔,不能这样啊,我要是按你说的写了你交给校务处那我们就完了,我们肯定得被学校处分,大叔,求你了,放了我们吧。”鹿鸣也被张璧满的话给吓坏了,要是真让学校知道了,轻则也得是个留校察看,自己无所谓,可关雎怎么办啊?这事要是再传到家人的耳朵里,关雎还怎么面对他们呀。鹿鸣的额头开始冒汗,焦急的考虑着对策。 看着惊恐中的两个人,张璧满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个嘛也不是我要为难你们,学校有学校的规定,我们有我们的职责,高中生是严禁搞对象的这个你们不是不知道。学习这么紧张,搞对象一分心还能学好吗?最后还不是把你们自己毁了?”张璧满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叔,你让我同学先走,我和你处理这件事,你怎么处理都可以。”鹿鸣还是急着想让关雎脱身。 “先别急,要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嘛。有烟吗?给我来一根儿。”张璧满漫不经心的用眼瞟了下低垂着头的关雎。 “不好意思叔,我不抽烟,我身上也不带烟。”鹿鸣赶紧回答,心里不由的嘀咕道看来这事有转机,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裤兜。 “没有就算了,你把你俩的班级和姓名写在纸上,后边把事情的经过写一下,写好了你俩签个名就可以走了,我也不往保卫室带你们了,今天是特殊时期。”张璧满砸吧了一下嘴说道。 鹿鸣听着张璧满的话,看着当下的境况,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一个念头涌了上来,他把自己的棉手套脱掉,解开黄大衣的扣子,从里边的衣服兜里摸了半天,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钱来,三张十块的,一张两块的,四张一块的,两张五毛的,三张一毛的一共三十七元三角。鹿鸣把钱紧紧的攥到手里,向着张璧满走过去“大叔,我身上也没多少钱,就这些了,都给你,明天天亮了你去买条三海关抽。”这是鹿鸣放假前的全部生活费和回家的车票钱。这个时候也顾不了许多了,只要能把眼前的事情摆平这些钱也就无所谓了。 张璧满看了看鹿鸣递过来的钱:“你这是干什么?有事说事,不要搞这些东西。” “叔,你拿着,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鹿鸣违心的说着,拿着钱往张璧满的裤兜里塞去。 张璧满嘴里说着:“别这样,别这样。”手却没有拒绝,任由鹿鸣把钱塞到了他的口袋里。 “地震这么严重,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余震,不要在这里待着了,赶紧走吧,你俩分开走,女生你先走吧,男生等下走。”张璧满缓和了语气说道。 鹿鸣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关雎的肩头,把她眼角的泪花擦干,对她说:“没事,你先回宿舍,我等下就回去。” 这时已稍稍镇定的关雎点点头,侧着身子从鹿鸣和张璧满的身边走过,头也没抬,低着头急匆匆的出去了。 听着外边脚步渐远,鹿鸣说:“大叔,我也走了,等开学了请你吃饭,今天这事太谢谢你了。”鹿鸣嘴上客气的说着,心里却问候着他的女性家人和八辈祖宗。 张璧满随口应着:“今天算你俩运气好,你这也就遇上我这人好说话了,要是遇上别人非把你俩带到保卫处,这事上报校领导事情就严重了。以后不能这样了啊。” “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叔你忙着,我走了。”鹿鸣心里切齿着张璧满的卑劣,嘴上却恭恭敬敬,搭完话就匆忙走出车库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狼狈的背影很快就融进漆黑的夜色中。 张璧满在背后看着鹿鸣远去,把鹿鸣塞到裤兜里的钱拿了出来,嘴角荡漾着开心的笑容,把这些钱一张一张的铺展捋顺,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钱包,把这些钱和钱包里的钱码放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装到口袋里,然后把口袋上的纽扣扣上。整理好衣服后又用手在胸前轻轻的按了按,硬硬的,都在,心里暖暖的。张璧满心下暗自嘀咕,这财运来了地震是挡不住的。 鹿鸣和关雎为什么这么巧就遇到张璧满了呢,这事得从头说起,晚饭后保卫科长给张璧满和另外俩个校警安排了任务,晚上点完火堆后要不停巡视火源情况,不能让同学们把点燃的木头带走,也不能让火焰到处乱窜,防止失火,后半夜要不定时的巡查校舍,做好对余震的防范工作。张璧满点完火堆后就回到保卫室躺着去了,让另外两个年轻的校警去巡逻,他烤着热乎乎的火炉美美的睡了一觉,俩年轻校警巡夜回来后和张璧满喝了点酒就都去睡了,张璧满决定在校园里随便转转也就睡了,这么大冷的天到处冰天雪地也不可能引发什么火灾,地震弄的人心惶惶谁也没心思作奸犯科。 当张璧满走到车库跟前的时候隐隐约约听着里边有人说话,看到车库门也紧紧关着,出于职业习惯他就爬到窗户底下仔细的听了起来。又是一对小鸳鸯,张璧满不禁暗笑起来,爱情来了地震和寒流都是挡不住的,冒着危险和寒冷在这里卿卿我我。看来今年财运不错,就这天都不耽误我老张弄个酒钱,心里暗自高兴。张璧满自从发现这个生财之道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弄了两千多块钱,比半年的工资还多,开始的时候虽然有些害怕,担心有学生告发,但是一想学生有错在先,都有短处在他手里,也不敢轻易举报,即便学生举报了自己也不会承认,这又没什么证据。一次次得逞后,食髓知味的张璧满胆子也越来越大,就把这个当成了副业,隐蔽的角落和黑暗的地方都成了他的重点巡视对象。今天意外遇上的财路当然不能错过,于是在他的一声断喝下,就惊动了这对爱情刚刚萌芽的小鸳鸯,也不知道这稚嫩的爱情火种会不会被这一泡意外的狗尿浇灭。 第五章 北寒女寝夜挥毫 关雎檐下赠盘费 第五章 鹿鸣慌张着脚步,捂着扑扑乱跳的小心脏,在张璧满得意的目光中逃离了车库。来到女生宿舍的时候,宿舍里的灯还亮着,今天宿舍的灯应该是彻夜不灭了。女生宿舍是雅致的,不知谁从家里带来的橘黄色碎花窗帘,在门两边的窗户上齐整地挂着,在灯光的映衬下,朵朵小花显的格外醒目,这温柔的橘黄让人倍感屋里的温暖。鹿鸣踟躇着没有进去,“哎,也不知道关雎怎么样了,让她无端受这一场惊吓。”鹿鸣心里暗暗自责,“当时被强光照射下的窘态,会不会给她心里留下阴影呢?都是这个该死的张璧满,是他的出现伤害了娇柔的关雎。”鹿鸣痛恨着张璧满,心里恶狠狠地对他诅咒着。 徘徊了一会,鹿鸣还是决定进宿舍去,看看关雎怎么样了,他心疼关雎,想要抚慰她受到的惊吓和伤害。门没有反锁,伸手一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东边床上是男生,拥挤地堆叠着,有的已经睡着了,有的还在打盹儿,还有一个拿着纸笔忙碌的。西边床上是女生,有几个睡着的,有几个看书的,刚进来不久的关雎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刚才惊吓所致。看到鹿鸣进来,她的眼睑微微抽动了一下,身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鹿鸣也没敢张嘴,看了看东边的男生铺位,正拿着纸笔写写画画的燕北寒身边还有个缝隙,就跺跺脚往里边走去。下午时候幻想着的女生宿舍的幽香,第一次进女生宿舍的好奇,这时都统统消失了。这时已是午夜时分,人人都困倦萎靡,朦胧中的同学们也都没有和他打招呼。鹿鸣一边用眼角瞅着关雎的表情一边往燕北寒的身边蹭。盘腿坐着的燕北寒左手扶着画板右手拿着铅笔在素描纸上不停挥舞,眼睛不时地看向对面床上。看到鹿鸣过来,往边上靠了靠,问道:“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关雎好像也是刚进来不大一会。”燕北寒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关雎。 鹿鸣心里一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声说:“我在操场烤完火去学校外边转了转,看看地震严重不,走得有点远所以回来晚了,我没看到关雎啊。” “先上来吧,将就着挤挤,凑合一晚上,天亮就收拾东西回家了。”燕北寒停下笔看看坐在床沿的关雎,又瞅瞅鹿鸣,想发现点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哪里不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敏感的燕北寒问道。 “能有什么事?怕我遇到坏人?”鹿鸣打着哈哈。 “这倒不担心,我怕你干坏事。”燕北寒又瞅瞅关雎。 鹿鸣也顺着燕北寒的目光向关雎那边看了看,关雎正背对着他俩收拾她铺底的小木箱,看样子是在准备放假要带的东西,看到关雎没什么异样,鹿鸣提着的心多少放下来些。 “我可不是干坏事的料,干坏事得有天赋。你怎么还没睡呢,这是画什么呢?”鹿鸣怕敏锐的燕北寒继续问下去,再问一些细节就真的有可能答不上来了,赶紧反转了发问权,他顺势爬向燕北寒的肩头向画面上看去。 “我画画震后的男女生生活,这不是男宿舍女宿舍男女宿舍宿男女吗?不觉得很有意境吗?”燕北寒笑着说道,这位被数理化耽误了的艺术家,不仅画画的好,才思也及其敏捷。 鹿鸣被燕北寒满腹才华的回答逗乐了,他思索了一下答道:“我是不是得对个东通铺西通铺东西通铺通东西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想起来画画了?” 二人同时笑了起来,对仗还算工整。 “我也是看着这满屋子男男女女有感而发的,第一次来女生宿舍竟然是因为地震,并且第一次来就可以留宿,这他妈就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燕北寒的语气又忧郁了起来。 “女生宿舍睡个觉就有这么辩证的感慨,牛逼呀我的兄弟。这要一上学就把你分到女生宿舍现在你就成哲人了。这还有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什么事。”鹿鸣打趣起来 “不,要是早把我分女生宿舍我是绝对成不了哲人的,要么是圣人要么是牛郎了。”燕北寒想了想给自己总结了一下,继续在他的画板上不停挥毫,笔下已生动地显现出对面床铺上女生的千姿百态。 鹿鸣又不由自主地往关雎那边看了看,关雎正好也往这边看着,鹿鸣不敢说话,眼睛里满是询问,想知道关雎在想什么,关雎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向着鹿鸣轻轻的摇了摇头,好像在告诉他自己没关系不让他牵挂。鹿鸣对着关雎点了点头。关雎收拾好东西就裹着棉衣在铺上躺了下去。 这时的关雎是没有睡意的,今天她的生活就像过山车一样,一天之内经历了地震的恐惧,鹿鸣的援手,鼓起勇气接纳爱情,刚沉浸在爱情中就被一声断喝吓的魂飞魄散。一幕幕像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闪现。刚才对她的冲击是很大的,不亚于地震来临时的恐惧。现在心情放松下来的她对鹿鸣又增加了些爱慕,这个男生是值得托付的,在灾祸来临时没有想着自己逃走,而是一直在维护她,深怕她受到伤害,在那个猥琐的张璧满面前不仅保护了自己,还用他的聪明才智妥善的解决了问题,没有把事情搞的满城风雨。担当、干练、稳重这都是关雎眼里男人该有的样子。 鹿鸣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被屋里的嘈杂声吵醒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起来的同学都在忙碌的收拾自己放假的东西准备往家里带,睡在对面铺上的女生已经全部起来了,有几个积极的已经拖着行李去汽车站了,这边的男生还有几个躺在铺上,大部分也都起来了。鹿鸣揉了把惺忪的睡眼,用手在头上拢了几下头发,从铺上爬起来,往对面看去,关雎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书包和一个编织袋都在床上放着,看样子已经起来很久了,她没有去车站一定是在等鹿鸣起来,肯定有话对他说,鹿鸣不免有些小紧张。 下了床的鹿鸣向关雎走去,关雎向他使了个眼色,朝门外努努嘴,鹿鸣明白她的意思,他推开门走出门外,向女生宿舍的房后走去,不久关雎就跟了上来,早起的关雎已经梳洗过了,晨光里的她更显的明眸善睐,唇红齿白,一阵淡淡的雪花膏味飘进了鹿鸣的鼻子,鹿鸣贪婪的嗅着这清香。鹿鸣看着关雎小心的说道:“你早就起来了吗?昨天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嗯,起来有一会儿了,我也没怎么睡着,我没事,你别替我担心。”关雎温柔的说道。说着她把手向鹿鸣伸了过来“这是二十块钱,你拿着一会去车站买车票,昨天你的钱都让那个张璧满拿走了。” “不用,关雎,你别这样,我有钱回家呢,耿涛和我一起走,他身上还有钱呢,够我俩的路费,你拿着钱买车票回家,等下我给你拿东西送你。”鹿鸣着急地拒绝道。 “别用人家的钱,咱自己的钱够买车票,你拿着。”关雎坚持着。 “人家、咱”听着关雎的称谓,鹿鸣心里热乎乎的,在关雎的心里他们已经是一体了,昨天的小插曲没有把关雎的热情浇灭,反倒好像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我真的不要,你听我的,你把买车票剩下的钱给家里人带点东西,他们平时也不怎么来城里,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以买点过年用的东西。”鹿鸣真的不愿拿女孩子的钱,刚刚表达爱慕就开始花人家的钱,这也太丢份了。 “你跟我还见外吗?为什么就不能花我的钱?”看着坚决推辞的鹿鸣,关雎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把钱塞在鹿鸣的黄大衣兜里死死地捂着,深怕他再掏出来。 鹿鸣看着关雎的表情,心疼地抓住了关雎的手“好吧,我听你的,我拿着了,咱俩再拉扯该有人看见了。” “这就对了嘛。”看到鹿鸣答应了,关雎开心地破涕而笑。 “你剩下的钱还够买车票吗?我用不了这么多,我回家五块的车票,我留十块,这十块你还拿着。”鹿鸣知道关雎家也不宽裕,她家离县城较远,车票要十块钱才够,他知道这个傻丫头能拿出二十来一定是把手里全部的钱都给她了。 “够了,我还有十块呢,买上车票我就直接回家了,路上也用不着花钱。你就别推让了。我走了。”关雎说完转身往宿舍走去。 身后的鹿鸣满是感动,眼眶里竟有些晶莹的泪花,心里默默地想着“有你,青春无憾!” 回到宿舍所有的人已经全部起来了,有的男生回男生宿舍收拾自己的东西,有的帮着女生收拾,反正都是要到汽车站的,很多都结伴而行。鹿鸣和耿涛从男生宿舍带好自己的东西又来到女生宿舍,他们帮关雎提着书包和行李往车站走去。 校门外的天地由于地震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为数不多的几栋楼房都裂开了口子有的玻璃都掉落了,平房还好些看不出明显的变化,有一些单薄的墙体在地震中坍塌了,宽阔些的街道边上搭着一些杂乱的帐篷,大街上有很多背着五四冲锋枪的武警在巡逻站岗,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到了汽车站,鹿鸣三人把东西放在地上,让耿涛和关雎看着,没等他俩反应过来鹿鸣就跑到了售票处,买了一张黄崖湾的车票,买了两张龙泉乡的车票,关雎给的钱刚刚好。鹿鸣把车票递到关雎手里,“拿好车票,准备回家,这几天可能还有余震,和家里人一定要小心。”耿涛也附和着说:“就是,防震意识不能松懈,明年来了我们继续一起战斗。”关雎接过了鹿鸣手里的车票,眼里有些不满,埋怨他给自己买票,但又不好说出来。鹿鸣装作没看见。“你俩一样,也要好好的,回去了好好过年,我会,我会想念你们的,来年再聚。”关雎说完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竟飞过一丝红晕。 说话间,黄崖湾的班车开了过来,鹿鸣和耿涛把关雎的行李放到车上,关雎找好座位,向二人挥挥手。汽车缓缓启动,关雎在鹿鸣热切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第六章 老蔫站台表心迹 灾民震后获救济 第六章 龙泉乡的班车还有段时间才能来,鹿鸣和耿涛准备去人多的地方站着,由于地震候车室不让进人,只能冒着寒风站在冰冷的雪地上,人多的地方多少还有点暖和气。他俩刚走到人群中,一辆红色的三轮摩的就风驰电掣的开进了车站,一个紧急刹车,摩的在雪地上滑行了很远才咯吱吱的压着地上的积雪停了下来。后边的车篷里传来了高亢的歌声:“穿上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爷爷,走过雪山草地,踩破了敌人的肚皮,这双大头皮鞋传给了我的爹爹。”随着歌声摩的车篷上的门帘掀开了,一只满是泥泞的皮鞋从车里伸出来,很显然这皮鞋不是他爷爷传下来的那只,鞋面虽然布满泥雪,看样子还足足九成新,只是后边的鞋帮已被踩的变形,看来主人平时是把皮鞋当拖鞋趿拉着穿的,能把棉皮鞋穿出拖鞋的范儿,不知是壕还是懒,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很快,车里的另一只脚也伸了出来,两只脚上皮鞋的状况基本一样,这双当下最流行的温州产大富豪棉皮鞋就这样闪耀着主人的不羁,陪着它的主人踏过了雪地,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踩过女人的肚皮。 车上下来的人,双脚站定,从车厢里往出拿东西,一个带万向轮的黑色大拉杆箱,一个淡蓝色的牛仔背包,剩下的东西都是用塑料袋装的,一袋槽子糕,一袋芙蓉糕,一袋苹果,一袋橘子,还有一个袋子里是两个棕色的木质圆球,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师傅,多少钱?”来人收拾好东西,走向车头的摩的司机。 “五块!”摩的司机叉开五指,把巴掌伸了出来。 “啥?五块?一中到车站不都两块吗?”来人有点惊疑。 “两块那是正常跑,你这不在车上一直喊着快点,快点,让加急跑的嘛,这路上全是雪,这么滑的路加急是要冒风险的,最少五块。”摩的司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 “五块就五块。”来人懒得和摩的司机再费口舌,就停止了还价,从卡其色的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羽绒服胸前的标志是波司登的,衣服还挺支棱,看样子没穿多久,只是上边有斑斑点点的污迹,看来主人并没有勤于洗护。波司登在当时的中都县那绝对是响当当的品牌,羽绒服中的战斗机,能穿上它的非富即贵,基本上属于副县级以上干部的配置。普通学生穿黄大衣的年代这哥们儿就穿着波司登羽绒服,而且能不拘小节地穿成这个熊样,这哥们儿也绝对是学生中的战斗机。 “好嘞!正好五块。”摩的司机接过钱,吆喝一声调转车头向外驶去。 鹿鸣和耿涛一看来人正是赵永年,刚才听到那带着拐弯的跑调就知道是他,普通人一般跑不出抑扬顿挫的调来。鹿鸣和耿涛走上前去,看着赵永年回家带这么多东西,就过来准备帮他送到班车上。 “老蔫儿,放假还买这么多东西?这是准备回家过年办的年货吧?”鹿鸣问道。 “卧槽,这是什么呀?还带俩地雷?”耿涛指着地上那两个棕色的圆球问道。 “椰子嘛!什么地雷啊,还手榴弹呢。”赵永年答道“这不是办的年货,这些东西是准备送个朋友,我在车站给她。” “椰子?”鹿鸣和耿涛这俩乡巴佬不约而同地问道,这东西只听过没见过,这么大个圆木头壳子怎么吃啊?应该是和核桃一样用锤子砸开吃的,也不知道椰子仁是什么样的。这俩兄弟心里嘀咕着同样的问题。作为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高中生,怎么吃是不能问出来的,这有损颜面。兄弟二人把这浓浓的好奇心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没等鹿鸣和耿涛畅想出椰子的吃法,站在那里的赵永年就着急地说:“你俩帮我看着行李,我带着这些吃的去找个人,我把东西给她就回来。”说着赵永年的目光就向等车的人群巡睃过去。 到处瞅了半晌,赵永年就提着东西急切地向人群走去,他走到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孩面前,不知和那个女孩说着什么。说了几句,那个女孩扭头就走,赵永年拎着东西后边紧追,跑了一截,赵永年撵上了,拉着女孩的胳膊把塑料袋往她手里塞,女孩用力地推开他手里的东西,继续躲闪着往人群外边走,赵永年执着的往女孩手里不停的塞着,试图把塑料袋给她挂到手脖子上,还是被女孩给挣脱了。在来回的拉扯下,一个塑料袋破了,苹果滚落一地,都沾着雪往四处散落,周围等车的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都纷纷的把目光向这边看过来,女孩趁着赵永年低头捡拾苹果的空档,在人们注视的目光中拖着行李匆匆的跑开了,满脸的羞臊。赵永年把苹果装到放椰子的袋子里,憋得满脸通红,看着远去的女孩,带着无限的尴尬和沮丧走了回来。 赵永年追着送东西的这个女孩叫王秀秀,是赵永年初中时的同班同学,赵永年家在大库伦镇上,王秀秀在大库伦镇下边的村里。这个从初一到初四一直和赵永年一个班的女孩生得十分俊俏,一双美目灵动有神,秀气的鼻子微微上翘,白皙的瓜子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让人心神荡漾,这个美人胚子刚上初中时就是赵永年他们班的班花,初一初二年龄还小时,班里的男同学都觉的王秀秀好看,都愿意和她一起玩,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到了初三,稚气初脱的赵永年也开始发育了。无聊的时候喜欢盯着女孩子们看,尤其喜欢看漂亮的王秀秀,眼巴巴地瞅着王秀秀的胸部一天天鼓了起来,屁股一天天翘了起来,赵永年的荷尔蒙也一天天的积累了起来。 那是临近初三毕业的一个周六中午,学校过礼拜,跑校的学生都骑自行车回家。赵永年在一条小路上趁着四下无人把骑车回家的王秀秀给拦了下来。“秀秀,我有话对你说,你等等再走。”赵永年的小脸红扑扑的,唇上几根刚冲破面皮的黄胡须竟然有些颤抖。 王秀秀见赵永年拦住了她的去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什么事儿呀?老蔫儿,刚才在学校里怎么不说,还大老远跑出来路上说。” “你做我媳妇吧,我想和你搞对象。”惊世骇俗的赵永年单刀直入。 “啥?做你媳妇儿?”王秀秀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听错了,就重复了一遍。 “嗯,做我媳妇吧,你长的这么俊,我早就喜欢上你了,嫁到我家会享福的,我家有钱,我爸说我娶媳妇就给我盖个二层小楼,还给你买新衣服,买好吃的,三金一冒烟都有。。。”赵永年的世界里没有婉约,只要是他能想到的就会全表达出来,有钱任性,没心眼也一样任性,既有钱又没心眼那得是相当任性。他把爹妈聊他未来时的内容全抖落了出来。 “你去死吧。”听到这里的王秀秀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没听错,这个二岁小牤牛般的后生是让她做自己的媳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是故事里说的,现实里真有,更有甚者,疥蛤蟆都要吃天鹅肉啦。王秀秀一下羞红了脸,怒气冲冲地打断了赵永年还没说完的优越资源。杏眼圆睁的王秀秀一改往日的柔声细语,把坝上女孩刚烈的一面直接无缝对接,能动手的绝对不哔哔,两只胳膊挥舞着秀拳就向赵永年招呼过来,脚下也没闲着,向着赵永年的小腿就是两脚,举手招架的赵永年被这两招佛山无影脚踢的龇牙咧嘴,连连后退。“咋了么?还打上了。”慌乱中的赵永年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说的没错呀,就是想让王秀秀做自己的媳妇,自己说的这些条件他爹都能办到啊。来时也没想过她不答应啊,自己甚至都想好了把她接回家让娘给包饺子吃,这样的结果不在计划里,怎么会发生呢?赵永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要脸,才这么大你就耍流氓,谁给你做媳妇呢?你做梦吧。”王秀秀不依不饶继续追打着赵永年。一听说是自己耍流氓,赵永年慌了,这个词可不陌生,这个词代表的含义自己可是受之有愧,不敢轻易认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赵永年只能落荒而逃。 赵永年跑了一阵停下来回头看看,王秀秀没有喊人来抓流氓,骑车往家的方向去了,自己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摸摸被打的地方,有些疼,低头嗅嗅,怎么好像还有王秀秀身上的雪花膏味呢,真香。赵永年心里嘀咕着“嗯,别管咋说,今天我和王秀秀算有了关系了,我俩一起说话还一起撕巴,我俩单独在一起还离的这么近,这事肯定能成,这也就是她有点害羞。”想着又摸了摸王秀秀刚才打到的地方,竟然好像摸在了王秀秀的身上,满足,陶醉。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大呼:“幸甚至哉,吾后继有人矣。” 从此以后,赵永年在私下里就把王秀秀称作了媳妇,每次有人提到王秀秀的名字,他都会和人说我媳妇怎么怎么的,很快全班乃至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于是王秀秀就多了个外号“老蔫儿媳妇”。这时赵永年最大的愿望一定是盼着众口铄金,能让他好事成真。当然,这是学生们背着王秀秀说的,开始时她是不知道有这个称谓的,等后来她听到信儿也要初中毕业了,就再没把这事放在身上,初中毕业后就天马行空各奔前程了,自己和赵永年就再没有交集了。 好多事情是出乎人的意料的,如果所有的事都能按着自己的意愿发生,那生活会很无趣的。初中毕业后,成绩不错的王秀秀没有悬念的考上了中都一中,走进了这个县城的最高学府,而赵永年也没有悬念的以全校垫底的成绩折戟而归。这个时候市场经济的影子已悄悄地蛰入了中都一中,开始奉行分不够钱来凑的入学规则。殷实的赵家没有犹豫,用区区一千六百元人民币的赞助费,为儿子撬开了中都一中的大门。赵永年是挺着胸脯,迈着大步,昂着笑脸来中都一中办的入学手续,然而璀璨的人生也得有点遗憾才完美,赵永年没有和王秀秀分到一个班。踏入新校门的赵永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汹涌的洪流,一如既往地对王秀秀发起各种攻势,或明或暗,一直在战斗着,他只是一个人在战斗。“老蔫儿媳妇”的雅称就又被赵永年和他的初中同学给带到了中都一中。只是王秀秀看到赵永年时由原来的讨厌、憎恶上升到了鄙视、憎恨。 壮怀激烈的赵永年绝对不是凡夫俗子,根本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和别人的嘲弄,继续绘制自己的宏伟蓝图,只要有机会碰到王秀秀就总觉得自己必须为她干点什么。一天晚饭后,赵永年偶遇了来开水房打水的王秀秀,看着娇嫩的“老蔫儿媳妇”,生怕开水把她烫着,一把抢过暖壶就从锅炉上接起水来,等开水灌满暖壶,王秀秀已不知所踪,痴情的赵永年追到女生宿舍敲开门,把暖壶送了进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咣的炸裂声,那是赵永年刚送来的装满开水的暖壶被王秀秀从宿舍扔出来爆瓶了。吓了一跳的赵永年反应过来后一笑而过,这都不算什么,对王秀秀有的是耐心、恒心、毅力。第二天,家底厚实的赵永年又买了两只大红的新暖壶灌满开水给王秀秀送了去,赵永年的身后又传来了两次爆裂声。嗯,好听,还是熟悉的声音,没什么,爷就喜欢听这响,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赵永年两年的高中生活就在这进攻、防守中度过。 鹿鸣和耿涛看着没精打采走来的赵永年,二人不怀好意地笑着。鹿鸣调侃道:“原来买这么多吃的是孝敬王秀秀去了,怎么了?一脸苦逼,被人拒绝了啊,你这平时一提王秀秀就是你媳妇,今天怎么媳妇没给面儿啊?” 耿涛接着调侃道:“别难过老蔫儿,她不要正好嘛,你还愁东西送不出去,我哥俩辛苦点,帮你吃了,你也别感谢我们。” 此时的赵永年像霜打的茄子:“去你大爷的,我都这样了,你俩还寒碜我,赶紧给我想个好办法看怎么弄。” 鹿鸣语重心长地教导起赵永年来:“老蔫儿,你别急,我给你分析下啊,你在车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送东西,她多难为情啊,肯定不能收,收了你的东西那不就等于告诉别人自己就是老蔫儿媳妇了嘛。等下你俩回大库伦镇不是坐同一班车吗?上车你就挨着她坐下,然后把东西给她,把带着的桔子什么的俩人一起吃,你俩边吃边聊,东西也送了还能增进感情。”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永年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刚才被拒绝时那低沉的小心灵又躁动起来了。 开往大库伦镇的班车进站了,稀稀拉拉地下来几个乘客,往大库伦镇去的人们都向车门涌去,“快,你俩帮我拿着行李,我先去车上看王秀秀坐哪。”说着,赵永年提着东西就往前跑,三晃两晃就挤了上去。车外的鹿鸣和耿涛不敢迟疑,拉起皮箱拎着书包给他往车上送去,帮他把行李都放到行李架上,向赵永年使个眼色俩人就下车去了。 赵永年找到王秀秀,在她身边的空座上坐了下来,满脸谄笑:“秀秀,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你送东西,是我考虑的不周全,都怪我。”王秀秀没答话,冷漠地把头扭向了窗外。不识进退的赵永年继续絮叨:“早上忙着收拾东西赶班车,也没顾上吃早餐吧,来,吃块槽子糕。”说着把口袋里的槽子糕拿出来一块向王秀秀递去。王秀秀依然面无表情,头也不回的看着窗外。赵永年伸手去拉王秀秀的胳膊,被狠狠的甩开,顺便还给了他一个免费的白眼。执着的赵永年从不轻言放弃,又把另外几个兜一股脑地堆到王秀秀的座位下,紧贴着王秀秀的腿放了下来。 “现在没胃口就等回家了吃吧,回村里这些东西都没得卖。”赵永年小心翼翼地劝慰着。 “拿走!谁稀罕你的破东西,别老缠着我行不行。”王秀秀愤怒地低声嚷道。 “你就拿上嘛,好歹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一大早起来好多商店都没开门,我跑了好几家才买上的。”赵永年近乎哀求地说着。 “你拿不拿开?再不拿开我就下车了,你自己坐吧。”王秀秀不为所动,语气里的愠怒明显增加。 倔强的赵永年坚定地说:“我不拿,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收回来,这是给你买的,你必须带着。” 王秀秀再不言语,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赵永年的面前狠狠的挤了出来,脚下的点心和水果踩坏了很多。这踩的不是吃的,是赵永年那痴情的心啊。王秀秀一声不吭地从行李架上取下书包从车上跳了下来,留下了座位上凌乱的赵永年。 赵永年没有再追下去,怔怔的看着窗外走到人群里的王秀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汽车启动王秀秀也没有再上来,看着座位底下散落的食物,赵永年臊眉耷眼地捡拾起来。 远处还没坐上车的鹿鸣和耿涛看着跳下车来的王秀秀,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俩为赵永年无奈地苦笑了下。鹿鸣心想“开学了一定要想个办法帮助一下赵永年,这憨厚的后生毕竟是为了爱情。” 赵永年坐着的班车开走后不久,开往龙泉乡的班车也驶进了车站,鹿鸣和耿涛收拾好东西,坐上班车往回走去。到达龙泉乡后耿涛回水泉村,鹿鸣回天鹅湖村,由于没有开往村里的班车,二人也没捎话让家里人来接,只能背着自己的行李各自步行回家。 鹿鸣走到村口时已是下午时分了,远远就看到村头的大队院子里人头攒动,都在不停的忙碌着什么,鹿鸣就背着行李走了过去,正好父母都在大队院子里干活,有十几户人家的房子都在地震中倒塌了,今天村委会就召集大家在大队院子里搭建临时的窝棚,善良的村民们都把自家平时积攒的椽檩,荆条等建筑材料无私的奉献了出来,青壮年劳力在搭窝棚的基础结构,妇女儿童也不甘落后,帮着递材料拿工具,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里干的热火朝天。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大队院子里已整整齐齐地摆了十个窝棚,都是木质结构,有一米七八的高度,窝棚顶上和周围都盖着厚厚的草帘子,用铅丝紧紧地固定在窝棚上,窝棚里的地面上铺着牛毛毡子和门帘,每个窝棚里又点了一个煤炉,总算在这有家难归的日子里有了个临时住所,把这逼人的寒气隔在了窝棚外。晚饭时候,房屋损毁不严重能动烟火的家庭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端给自己窝棚里的乡亲,灾难面前,邻里都摒弃平时的嫌隙,第一时间开展自救和互助活动,人性的光辉在这个时候一览无余。据村里统计,这次天鹅湖村一共震塌了七户人家的二十六间房子,震成危房影响居住的有十一户,墙体裂缝不影响居住的有三十多户,其余的房子虽然有开裂但都影响不大。地震中砸伤了五个人,伤势都不太严重,还有一个老汉受到惊吓心脏病发了,这些人都被送到乡里的医院救治去了。 鹿鸣家的房子受损不太严重,只是在墙体上震开了一些细微的裂纹,不影响居住,一家人不用搬到窝棚里住,可以在自家待着防范余震。鹿鸣的老爸是退伍老兵,防范意识比较强,在大队里搭完窝棚后,没顾上吃饭就去了村里的电焊摊上,让焊工用钢材给做了一个可拆卸的铁支架,四根t型钢直接架到炕上,后墙墙角竖两根,炕沿边角竖两根,钢材的高度比顶棚低十公分左右,每个钢材的顶端都有卡口,再把四根钢材横着放到上边的卡口里,这四纵四横都固定好后,再把两根钢材搭成十字形横在顶部的中央,这样一个完美的防护架就做成了。搭好防护支架已快半夜,在恐惧和劳累中煎熬了一个昼夜的家人在自家的炕头上踏实的进入了梦乡。 地震虽然打破了村民们的正常生活秩序,但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共同努力下,第一时间展开的灾后自救和邻里互助也使村民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水平,在面对自然灾害时,大家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鹿鸣回家的第二天,也就是地震后的第三天,关于中都地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祖国各地,中央台,地方台不停的滚动播发着灾区的相关信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兄弟省市的救援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灾区;人民子弟兵也在第一时间动员起来,65集团军、张垣市军分区、张垣市武警部队、38集团军直升机大队都安排指战员投入到重灾区的人员搜救和帐篷搭建的工作中。 天鹅湖村的大喇叭一大早就广播起来,县里派发的救援物资马上就到,让村里的青壮年劳力在大队集合准备卸车,听说有救灾物资,村里沸腾起来,村民们都全家动员,扶老携幼聚集在大队里。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在大队院子里缓缓地停了下来,车头上挂着一条红色条幅,上边写着醒目的“抗震救灾物资”。司机下来把货物清单递给大队书记,大队书记一声令下,生龙活虎的后生们就忙碌起来。车上的物资很全,这也多亏了领导们想得周到,全是当下生活的必需品,车尾装着的是帐篷,有三十多顶,全是加厚的棉帐篷,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在简易窝棚里坚持了一晚上的村民可以有个更温暖舒适的归宿。接着卸下来的是成捆的棉大衣,一垛垛叠放整齐的棉被褥,还有大米、白面、方便面、火腿肠、速冻水饺等等不一而足。车上的救灾物资卸完后,大队书记按照清单上的数量一一清点清楚,给司机签字送行。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物资,好多村民都热泪盈眶,这种感动是发自内心的,危难时刻,背后有日益发展壮大的祖国,有时刻惦记百姓安危的党中央。 村民们分发完救灾物资后,由县乡干部组成的工作组就进村了,负责民政和房产的干部们开始逐户统计村里人员的伤亡情况和房屋损毁情况,把现场核实的相关信息一一记录,并让村民签字确认。负责防疫消防的干部现场叮嘱群众,要做好防火防震的常态化预防,要注意鼠患,确保灾后无疫情,做好防寒保暖,避免食用生冷食物,预防流感腹泻。 由于临近春节,民政部门在后来的救援物资中又送来了猪肉、蔬菜、糖果等年货。为了备战年后的春耕,农业部门为村民们免费提供了种子、化肥、农药等农资,村民们的后顾之忧基本上都得到了解决。村民们都被政府部门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着,感恩着党和政府提供的有力保障,特别是从旧社会过来的老年人,眼角闪烁着泪花,嘴里感念着新社会的好。 第七章 鹿鸣代笔写情书 关雎吃醋闹不睦 第七章 鹿鸣开学了,一个月的假期,在抗震救灾的忙碌和新年的热闹中很快就过去了。鹿鸣的父亲骑自行车把他送到龙泉乡,和父亲挥手告别后,背着书包挤上开往中都的班车。随着车轮的转动,距离中都县城越来越近了,中都一中的人和事在大脑里逐渐地活跃起来。“关雎呢?不知道她到学校了没有?假期里她都忙什么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我?”关雎在鹿鸣的脑海里越发地清晰起来,柔和的声音,温暖的笑容,馥郁的幽香,羞答答地站在那里等着自己,鹿鸣沉醉在遐思里。 鹿鸣从车站下了车,没舍得坐摩的,背着书包往学校走去,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鹿鸣,鹿鸣回头一看,原来是廖中华,居然和自己一样身上穿着赈灾的军绿棉大衣,脚上踏着灯芯绒棉布鞋。俩人互相打量着对方的着装,不由的笑出声来。“你也刚来啊,怎么书包也没背?”鹿鸣笑着问道。 “我来一个礼拜了,书包在游戏厅放着呢,我先过来报个到,一会儿还出去呢。今天开学第一天,学校也没什么事。”廖中华嘴里打着哈欠和鹿鸣说着。 鹿鸣向他的脸上扫了一眼,满脸的困倦和疲惫,看样子至少是昨夜没有睡好:“这么冷的天还哈欠连天的,昨天没睡好啊?” “这三四天都没怎么睡,美美地玩了几天游戏,《三国杀》、《街头霸王》快能打到通关了,这两天游戏厅新上了几款游戏,我觉着《拳皇》、《威虎战机》玩着不错,这几天先练练手。”说到这里,廖中华萎靡的神情兴奋起来。 “你这提前到校是来打游戏的啊,精神可嘉。那你晚上住哪呢?”鹿鸣好奇的问道。 “晚上住宿还不好解决吗?打游戏困的不行了就去录像厅包个通宵,要不就去小旅社住一晚上。刚开学有的是钱啊。”廖中华满不在乎的说着。 “这连打游戏带住店一个月的生活费也不够你挥霍啊。你可悠着点吧,别把学费再嚯嚯完了。”鹿鸣劝慰道。 “没事儿,咱有靠山,我们村的大伟就在汽车站那边开理发店呢,没钱了就去他那里拿,从小都是跟着他玩大的,以前不知道他也在中都,已经开两年理发店了,看样子混得不错,出手也挺阔气,过年回村里请我们几个玩得好的一起喝了酒,说遇上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去找他。”廖中华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的江湖朋友,看样子是找到了可以江湖救急的人。 “这几天光自己潇洒呢?怎么不带着你徒弟啊?”鹿鸣向廖中华问起了自己的同桌徐三虎。 “他应该还没来呢,学校没开学我也找不到他,我这就是来报到顺便带着他走,趁着手里还有钱,一起出去哈皮几天。”廖中华一副不会有福独享的派头。廖中华和徐三虎的快乐,鹿鸣不懂。 二人边走边聊,一路相跟着往宿舍走去,宿舍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见鹿鸣和廖中华进来了都打着招呼。徐三虎也来了,正在收拾着行李,看到廖中华热情地喊了声“师傅,你咋才来,可想死我了,来,掏根儿三海关。”廖中华走过去搂着徐三虎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两支三海关,递给徐三虎一支,自己一支,徐三虎麻溜地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伸过去把廖中华的香烟点燃,然后点燃自己手里的香烟,滋溜一口,烟雾便顺着鼻孔喷涌出来,两人坐在床沿上旁若无人的吞云吐雾,嬉笑着开始探讨游戏厅新上的游戏和录像厅新出的大片。 这徐三虎为什么管廖中华叫师傅呢?这话还得从头说起,徐三虎家在坝头乡的徐世贤村,家里兄弟三人,大哥二哥都已成家,年迈的父母供着徐三虎上学,被老大老二的婚事掏空了本不厚实的家底,供三虎上学更是捉襟见肘,每到学期开学就得四处举债,生活就在这样的举步维艰中坚持着。好在徐三虎勤奋好学,上小学和初中时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优秀的学习成绩给他带来了很多荣誉,其他家长教育孩子上进的时候都是用徐三虎来举例子,你看看三虎的家庭条件再看看三虎的学习成绩,学习不好是没有理由的。于是,十年间,徐三虎在坝头乡一直是标杆式的存在,也使得这个学霸风头无两,只是家境的贫寒在徐三虎当时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虽然考着最好的成绩,拿着最高的荣誉,却穿着全校最破的衣服,吃着最差的食物,强烈的自尊心一直在这冰火里煎熬。徐三虎背负着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沉重,注定了他将在这激烈的对撞洪流中要么爆发要么沉沦。 徐三虎来到中都一中后,眼界大开,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着诱惑,街角的游戏厅,巷尾的录像厅,飘香的酒肆,光鲜的衣帽,都在那里冲着他招手,可惜囊中羞涩,这一切都和他无关,那颗隐隐作痛的心愈发的不安定起来。正当徐三虎强压着这心中的愤懑,要用自己的埋头苦读来冲淡这些诱惑,用荣誉来弥补这些缺憾时,廖中华迈着一摇三晃的步伐闯进了徐三虎的世界。廖中华是一个很好的传道者,他及时的把学习无用论,人生苦短且行且乐这些落寞中年人的行为准则灌输给了徐三虎,不满足于言传的廖中华,又把徐三虎带到游戏厅、录像厅、小饭馆进行身教,在廖中华师傅的悉心培养下,徐三虎茁壮且快乐的成长着。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徐三虎跌跌撞撞地开始了自己的不羁之旅。 这时的宿舍,同学们已经基本都到齐了,分别了一个假期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假期里的逸闻趣事,偶尔有人插嘴过来加入讨论,气氛便更加活跃起来。喧嚣到上课时分的同学,极不情愿的打断话头,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往教室走去。放眼看去整整齐齐的赈灾军绿棉大衣,灯芯绒棉布鞋,只点缀着几个鹤立鸡群的杂色,那杂色里是穿戴时尚的侯耀祖,怒马鲜衣的赵永年。 鹿鸣他们年级的二层小楼彻底成了危房,再无法使用了,学校的教职工开学前就把他们楼上的课桌按原顺序都搬到了平房的教室里,来到教室的同学们寻找着自己的座位,收拾自己的文具。鹿鸣来到教室的时候,关雎已经坐在了她的座位上,鹿鸣扫视的目光正好迎上了关雎抬头看向门口的视线,目光相接时,二人都没有躲闪,而是互相凝视着,在目光里互诉衷肠,然后是二人会心的微信。关雎一定是在不时的关注着教室门口进来的人,他在等着鹿鸣的出现,要不他们的目光不会那么巧地粘在一起。鹿鸣看着关雎,微笑着往自己的座位走去,关雎外边穿了一件大红的罩衣,里边是一件黄绿的棉袄,这棉袄也是赈灾物资,虽然看起来有些臃肿,却也合身,那条油光水滑的麻花辫依然静静地垂立在脑后,辫子上的粉底白点蝴蝶结换成了一块粉色图案手绢紧紧地挽在辫稍,手绢的图案上印着红楼梦里宝黛相会的场景,这是一个生活的有心人,这块手绢一定是她精心挑选过的。不待鹿鸣坐定,关雎就笑盈盈的回过头来,这对久别重逢的新恋人头对着头窃窃私语起来。 高中生活是紧张的,开学没几天,同学们就都收起心来,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这时的赵永年对学习还是毫无头绪,这位从不落下一节课的同学,依旧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讲台上的每位老师,这位勤快的陪读者依旧在教室的晨光里接来第一位同学,暮色里送走最后一位同学。赵永年的学习没有起色,心里的那头小鹿却是一直在横冲直撞,日日惦念着隔壁班里王秀秀的生活起居,有几次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冲动,踮着脚尖趴在窗户上深情的望着王秀秀,被飞来的白眼和奔向玻璃的粉笔头吓的落荒而逃。赵永年觉得该是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赵永年痛定思痛,自己不能在行为上感动王秀秀,那就在心灵上感化她,这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对她的爱慕表达出来。怎么表达?当面表达根本没有机会,还是写情书吧,把想说的都写在纸上,然后自己送去或让人转交给她,她就知道了自己的一片痴心。说干就干,赵永年从作业本上撕下来一张白纸,提笔写去,一行二十几个字,有七八个字是白字,念了三次自己也念不通,一时沮丧起来,心中千言,下笔艰难,这写情书也不是自己能胜任的,这可如何是好。赵永年突然眼前一亮,语文老师不是老让鹿鸣在全班读他写的作文吗?鹿鸣是全班公认的会写作文的人,这事儿可以让他帮帮忙啊。想到这里,赵永年心中豁然开朗,晚自习的时候去学校小卖部里买了两罐健力宝,半斤花生米,提着坐到鹿鸣旁边徐三虎的座位上。鹿鸣看着坐到身边的赵永年有点意外:“你这是要找徐三虎?他和他师傅去看录像了,好几天没看着人了。” “三虎有点飘啊,每天和他师傅不是看录像就是打游戏,也不顾学习了。”赵永年居然说的有些语重心长。 鹿鸣用意外的眼神看看赵永年“老蔫儿,你这看问题也开始有深度了啊。三虎现在的心思不在学习上了,一个礼拜也上不了几天课,听他说要和他师傅去外边租房子住,不住学校了,嫌学校不自由。” “哎,这么有前途的人就毁了,一搬出去更无法无天了,想干啥干啥。”赵永年觉得这太荒唐了,打死他也干不出这么出格的事来。赵永年突然想起自己找鹿鸣是有要紧事的,不是来聊徐三虎的。“鹿鸣,我不找徐三虎,我有点事想麻烦你。”说着把手里的健力宝打开一罐,递到鹿鸣手里。 鹿鸣心里一愣,问道:“有事找我?干什么呢?”说着话也没客气,伸手接过了打开的健力宝,一扬脖子咕咕地喝下几口。 “鹿鸣,你得帮我出个主意。”赵永年讨好的笑着对鹿鸣说,四下瞅瞅又接着压低声音说道“我想给王秀秀写个情书,我自己写不了。都说你的文采好,你帮我写写呗,你一写肯定就把她打动了。” “卧槽,写情书还有代笔的?也就你这地主家的儿子能想得出来。你快自己写吧,我没时间。”鹿鸣长长地打了一个二氧化碳冲上来的嗝,打趣着拒绝了他。 赵永年一听急了:“这事你得帮帮哥们儿,你不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王秀秀跟了别人,我们打小可是青梅竹马。” “和你青梅竹马还能跟别人?我看你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鹿鸣浇上了凉水。 “不怕,你帮我把情书写好了不就两头都热了嘛。你要是能把我俩撮合到一起,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赵永年是真急眼了,开始死缠烂打起来。 鹿鸣扛不住赵永年的软磨硬泡,又喝了人家的饮料,这真是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只好答应给他写。 鹿鸣考虑了一下,让赵永年去学校小卖部买来了一沓纸张厚实、图案精美的硬质信笺,这种信纸要一毛一张,是校园里专门为有情人鸿雁传书用的。鹿鸣安排好后就吃着花生米,喝着健力宝,开始笔下生花,为赵永年乱点鸳鸯谱。鹿鸣没有写过情书,对这个虽然不在行,可是他平时喜欢阅读,对什么书籍都有涉猎,写个情书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事,不到一个小时,就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上千字的情书。写完,让赵永年读一遍看看行不行。谁知赵永年竟对里边的一些内容不知所云“这‘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是不是说我俩死了就上天变鸟了,埋在一个墓里就能长出个树枝来。我俩这辈子是不是没希望了?这事还得等到下辈子?我是等不急了,我让你写就是想这辈子我俩就要在一起。” 伤心秦汉,诗词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鹿鸣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赶紧解释道:“这是说你俩美好而浪漫的爱情呢,要天长地久在一起,如果在天上你俩就变成比翼鸟,双飞双宿,如果在地上你俩就变成连理枝,永不分离。是盼你们好呢。” “要是变成鸟变成树枝,那不还是死了吗?活着怎么变啊?”赵永年不敢大声辩解了,心里疑惑的小声嘀咕起来。 鹿鸣有点哭笑不得“没事儿,老蔫儿,你的健力宝我也喝了,我不会忽悠你,指定是为你好呢。你把我写的誊到刚买回来的花花信纸上,然后叠好送过去就行了。” 赵永年狐疑地点了点头“哥们儿就靠你了,可不能耍笑我啊。” “没事,你去送吧,看完信肯定对你另眼相看。”鹿鸣无奈的劝道。 急不可耐的赵永年赶紧把鹿鸣写好的情书誊到信纸上,虽然好多地方都不解其意,但出于对鹿鸣的信任也就照单全收了,歪扭着把情书全部誊好,还没忘了在结尾写上此致敬礼,爱你的永年。鹿鸣教他把信纸折成一个心的形状,然后装到一个素雅的信封里。 下了晚自习,跑校的学生都已经回去了,教室里还有一部分同学在埋头苦读,赵永年壮着胆子摸进了王秀秀的班级。王秀秀在和同桌探讨问题,没有注意到进来的赵永年,赵永年没敢打扰她们,坐在一个空座上偷偷的往这边窥视。探讨完问题的王秀秀同桌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坐在那里偷窥的赵永年,埋下头捂着嘴笑了起来,然后知趣地站起来走了出去。赵永年一看机会来了,赶紧跑过去坐到王秀秀身边,小心翼翼的说:“秀秀,忙着学习呢?” 王秀秀一个激灵,看清了坐在身边的人是赵永年,满脸不悦的说:“你来干什么?” “我想你了,过来看看你。”赵永年谄笑着献媚。 “滚!你有病是吧,老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再这样我真不理你了。”王秀秀有些愠怒。 “好的,我不说了,我就是想过来和你坐坐,挺长时间没见你了,过来聊会天。”赵永年听话的答应着并给自己找着说辞。 “我现在没时间,忙着学习呢?想聊天等有空了聊。”或许是王秀秀看着赵永年的一脸可怜相,有点于心不忍了,口气缓和了些。 “好吧,秀秀,你先学习吧,我以前有些地方做的不好,你得原谅我啊,我给你写了个道歉信,你看看吧。”这时候的赵永年还是挺鸡贼的,找了个道歉的借口。 “用不着,你能离我远点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王秀秀的语气也夹杂着些许的无奈。 赵永年没敢再继续聊下去,嘴里说着“好吧”匆忙把信封塞到王秀秀的手里,扭头向教室外边走去。赵永年没有走远,他趁着夜色偷偷的蹲在了王秀秀她们班的窗户下边,他想看看王秀秀会不会把这封信拆开了看。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是敏感的也是好奇的,王秀秀看赵永年走了出去,把信封拆开,里边是两张叠成心形的信纸,信纸上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少女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还从来没有人给她写过这样的信,信封信纸都是用心挑选过的,这要是换个人给自己送来的信那该是一年很美妙的事情,可偏偏送信的是赵永年,赵永年这个木讷的人也能想到这些诗情画意的事了?看来上了高中的赵永年也有些长进了。王秀秀怀着好奇的心情把这封信看完,已经脸色绯红,心潮澎湃,虽然字迹潦草了些,但赵永年能把爱情描述的这么美好,能把自己的感情表达的这么到位,王秀秀也为之动容。这甜蜜的爱情意境很有代入感,让王秀秀对爱情也有了些向往,只可惜男主角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窗外的赵永年看着王秀秀仔细地把信看完,脸上飞起红晕,嘴角溢出了一丝笑容,最后竟在那里默默地发呆。赵永年心中一阵狂喜,这事儿有门了,激动中的赵永年手舞足蹈,居然在冰冷的地面上翻了几个跟头,。狂喜中的赵永年又赶紧跑回自己的教室看到鹿鸣还在那里写作业,激动着跑过来一把拿开鹿鸣的作业,“鹿鸣,我把信送给王秀秀了,这事成了,你真厉害,写几个字比我大兜小兜的送东西都管用。” 被他吓了一跳的鹿鸣看着满脸欣喜的赵永年:“咋样?答应做你女朋友了,这下是不是就真成老蔫儿媳妇了?” “倒是没有直接答应,我在窗户外头瞅着她看完信笑了,还在那里愣怔了挺长时间,肯定有戏了,她以前都从来没对我笑过,这次对着我写的信都笑了,她真的笑了。哈哈。。。”赵永年激动地比划着刚才看到的一幕,说道最后竟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赵永年也确实用情至深,王秀秀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有戏就行,也不白浪费我那么多脑细胞,别管咋样,总算帮到你了。”鹿鸣边说边收拾被赵永年拿开的作业本。 “走,我请客,犒劳一下你的脑细胞,去小卖部煮方便面,加个鸡蛋加个火腿。”赵永年很有气势地挥起手。 “这个可以有,多多益善。”鹿鸣也不客气,收拾了下桌子上的书本就吃大户去了。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过去了半月有余,赵永年又垂头丧气地找到了鹿鸣,王秀秀自从看完信凝眸一笑之后再无波澜,见到赵永年时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改变,情急之下的赵永年只能继续向鹿鸣求助。鹿鸣有点烦了不想总给别人代笔写情书,还耽误自己的学习时间,就回绝了赵永年。这位黏人的兄台居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鹿鸣,你还给我写吧,我给你稿费。” “啥玩意儿?搞废?为什么要把我搞废?”鹿鸣没有反应过来。 “作家写书出版社不是都给稿费吗?你给我写情书我也给你稿费。”财大气粗的赵永年说道。 “哦,是这个稿费呀,”鹿鸣长出了一口气,和他开起了玩笑“那你打算给我多少钱稿费呢?” “一个字一分钱吧,你给我写一篇一千字的,我给你十块钱。”赵永年账算得还是很精的。 “太少了吧,一个字才一分钱,不干。”鹿鸣想逗逗他。 “不少了,我还给你买零食,请你吃饭。”赵永年认真起来。 鹿鸣看着赵永年一脸的急切,无奈的答应了下来,继续帮他写起了情书。这赵永年倒是很讲信用,每次拿上稿纸就认真的数起字数来,然后按字数给鹿鸣发放薪水,鹿鸣哭笑不得,后来想想也是劳动所得,也就欣然接受了。 王秀秀拒绝着赵永年的热情和表白却从不拒绝赵永年的情书,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赵永年花了一百多元的稿费后,迎来了王秀秀的一次亲切面谈。一天晚自习后,王秀秀收下赵永年刚送来的情书,看完后笑着对赵永年说:“老蔫儿,能不能别送信给我了,再写下去都够给你出版了,今天你跟我说实话,这信到底是谁给你写的?” “我写的啊,情书还能让别人写,你不看那都是我的笔迹吗?”赵永年斩钉截铁的说。 “你说不说实话?你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写个失物招领都困难还学人家写情书。”王秀秀开始不悦起来。 “真,真是我写的。”赵永年心里有点发毛了,结巴着说。 “好,你写的是吧,给你,你都拿走吧,以后离我远点,再这样天天纠缠我就让我爸找你们家去。”王秀秀发火了,把一沓子信都从书包里掏出来向赵永年摔了过去。 “别生气嘛,我这不也是想跟你表达我的想法嘛,你总是拒绝我,我就担心是我自己没有把话和你说清楚,我想着自己组织不好语言,我就让别人帮我写了一下,其实这信里的每句话大部分也都是我说的。”赵永年不敢再负隅顽抗,怕真惹恼了王秀秀。 “承认了就好,那你把帮你写信的这个人叫过来,咱们一起聊聊天。”王秀秀言语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向赵永年提了一个棘手的要求。 “啥?让写信的人过来?让他过来干什么?又不是他要和你搞对象?”赵永年不满的一连串反问。 “叫你去你就去嘛!不要这么磨叽。”王秀秀不容分辩的打断赵永年。 “我去叫他可以,但是他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赵永年只好屈服。 “你只管去叫,他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有什么不敢来的?”王秀秀说的理直气壮。 赵永年很无奈也不敢拒绝王秀秀的要求,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去教室里找鹿鸣,鹿鸣一听赵永年的话连连摆手“我不去,我才不掺乎你们这些破事儿呢,天天给你写情书都够够的了,还他妈得给你做售后服务,以后这事别找我啊,我办不了。” 赵永年急了,拽着鹿鸣的胳膊央求:“好兄弟,再帮我一次,就一次,帮我把这事办了咱们礼拜天山西一绝吃饺子。” 鹿鸣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也看在山西一绝的份上,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这是最后一次啊,没有以后,我见了王秀秀该怎么说啊?” “实话实说呗,就说都是按我说的你写的,你就是在信里边给总结了几句诗和几个成语,另外一定要多说我的好话,把我对她的感情说透了。拜托了,哥哥。”这赵永年也不含糊啊,竟然想着让鹿鸣再帮他来一次现场助攻。 “哎,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真把我当成保媒拉纤的了,这个死老蔫儿。”鹿鸣心里有点不爽。 鹿鸣在赵永年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王秀秀她们班,两人在王秀秀对面的座位上坐下。“鹿鸣,我好朋友。”赵永年给王秀秀介绍到。 鹿鸣笑了笑看着王秀秀说:“你的大名可是早有耳闻啊,我认识你。” 王秀秀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都是这个死老蔫儿,到处给我宣扬,我都快没法在一中待下去了。我看着你也面熟,就是和名字对不上。原来你就是鹿鸣啊。” “真是不才在下。”鹿鸣想活跃下尴尬的气氛,用戏谑的口吻答道。 “咯咯。。。”王秀秀竟先笑了起来“不才?你挺有才嘛,没才能把情书写那么好?把写给你女朋友的情书让老蔫儿抄了一遍吧?” 这女子竟然如此犀利,怪不得赵永年搞不定,鹿鸣暗暗嘀咕,看来还得小心应付,被问得有点语塞“没,没有,我自己没给女孩子写过情书,就是看老蔫儿追你太辛苦了,帮帮老蔫儿,我写的都是他想表达的,不是我的个人意见。” “就是,就是,都是我的想法,鹿鸣只是帮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赵永年抢着回答,急着和王秀秀解释。 “你的文采很好,文章很能打动人,还说不是出于你的真心,不动真心怎么可能写这么好?”王秀秀不理赵永年的辩解,笑盈盈的看着鹿鸣说道。 鹿鸣被这一番夸奖式逼问搞得有点懵,看着王秀秀含笑的眼神,也不禁的脸色发红,赶紧打着哈哈:“动心的不是我,是老蔫儿,我可不敢有非分之想,要不老蔫儿该削我了。” “你下次要是还给老蔫儿写情书的话,就别让他来送了,你自己来送吧。”王秀秀的话摸不清是认真还是调侃。 “哎,可不能让鹿鸣给你送情书,他写的再让他送,那还有我什么事?”赵永年急眼了。 鹿鸣一看再聊下去自己就猪八戒照镜—里外不是人了,“以后保证不给他写了,你俩聊着,我有事先走了。”鹿鸣匆匆起身,竟然带倒了身边的凳子,没敢回头,狼狈而去。 第二天早上,鹿鸣来到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关雎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过头来和他说话,鹿鸣有点纳闷,就伸手戳了一下关雎的后背,关雎没动,再戳,关雎狠狠的甩了一下辫子,还是没有掉过头来。鹿鸣不知就里,一时慌了起来,小声喊道:“关雎,关雎,你怎么了?怎么不理我啊。”关雎没有回答。越发慌张的鹿鸣站起来双手按着桌子,伸长脖子往关雎身前看去,关雎埋着头,用书本挡着脸。一头雾水的鹿鸣不知如何是好,任凭鹿鸣怎么推怎么说关雎就是不回头也不答话。一上午,鹿鸣怀着乱糟糟的心情把课上完,也没等到关雎和他说话,问她同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午下课后,鹿鸣拽着关雎没让她走,其他人都去食堂吃饭了,鹿鸣抓着关雎的手说:“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不要这样,折磨死我了,我一上午都没心情听课。” 关雎把手从鹿鸣的手里抽出来,眼里含着泪水:“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我干什么了呀?我真的不清楚。”此时的鹿鸣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仔细想想自己什么也没干呀,昨天放学关雎还好好的和自己有说有笑,怎么过了一夜就成这样了。 “你非得让我说出来吗?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真是看错你了。”关雎气咻咻的说。 “别这样,关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你和我说说什么情况嘛。”鹿鸣抓着关雎的手继续央求。 “那你说,你昨天下了晚自习去哪了?”关雎问道。 “我哪也没去啊?你回宿舍后我写了会儿作业就回去睡觉了。”鹿鸣实在想不起自己干什么了。 “你哪也没去?那王秀秀的情书是谁写的?谁去人家班里和人家见面的?”关雎满怀醋意,快要和鹿鸣嚷起来了。 “哎哟,你说这呢,我给你说,不是我去找的王秀秀,是老蔫儿让我陪着去的。”鹿鸣赶紧解释。 “人家谈恋爱还需要你去?你是当电灯泡呢?还是要第三者插足呢?”关雎说话不再留情面。 “关雎,你真误会我了,我给你把前因后果说说。”鹿鸣就把如何在晚自习后给赵永年写情书,如何挣稿费,如何和王秀秀见面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我才不信呢,你替人家写情书?还编出来什么稿费,人家王秀秀昨天在她们宿舍亲口对别人说的,说你这个大才子给人家写情书,我初中同学和她一个宿舍,都告诉我了。”关雎不相信鹿鸣的解释,依然怒气冲冲。 “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有一点骗你,就天打五雷轰,给老蔫儿写情书都是下了晚自习,你回宿舍了不知道,他给我稿费,我也没好意思告诉你,怕你笑我,昨天是他逼着我让我陪他去找的王秀秀,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就找老蔫儿来对质。”鹿鸣耐心的解释着。 “我不管,我都没有收到过你的情书,你却给别人写了好多情书,要不是真有这事,人家王秀秀会在宿舍里宣扬吗?你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了。”关雎冷冷的说道,她听到别的女孩子收到了鹿鸣写的情书,内心很受伤害,她觉得享受这个殊荣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别的女孩子。关雎说完挣开鹿鸣抓她的手,往宿舍走去。 “关雎,你听我解释呀,你不能这样啊。”鹿鸣抓着头发,在身后懊恼地喊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关雎都不理鹿鸣,鹿鸣几次试着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找来赵永年作证,她也不听,一直和鹿鸣怄着气,俩人就这样开始了冷战。 第八章 盼重圆鹿鸣谋策 释前嫌关雎开颜 第八章 冬天一天天的远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坝上狂躁的春风,呼啸着肆虐在整个春天里,同学们取笑说南方的春风吹来的时候是亲妈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人们,而坝上的春风那绝对是后妈的手,裹挟着沙尘狠狠抽打着人们。这后妈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来场沙尘暴,整个天际都被黄沙笼罩着,七级以上的大风咆哮而来,横扫万物,残垣断壁上的瓦砾碎石纷纷吹落,路上的行人都头发凌乱,眼角嘴角布满黄沙,使出千斤坠在狂风里挣扎。大风过后空气里到处充斥着泥土气息,整个城市都满城尽带黄金甲。这一年的风尤其的大,中都一中一名外号麻杆的同学,竟然在沙尘暴里被狂风卷起,摔断髌骨,每每思及都心有余悸。 坝上的春风虽然狂虐,还是吹融了积雪,吹开了河面,吹绿了草地,也把关雎红色罩衣里的棉袄吹成了手工织的红毛衣,只是关雎见到鹿鸣时还是视而不见,俩人的关系就这样停滞着,赵永年也出面给解释了几次,关雎依旧不能释怀自己的男友给别的女孩写情书,鹿鸣每天没精打采的煎熬着,想着尽快扭转这个局面,和关雎重归于好。四月十六号是关雎的生日,鹿鸣想着一定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扭转乾坤,把自己和关雎的关系拉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得让赵永年出面,祸是他惹的,得让他来做说客,于是找到赵永年在他耳边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番。 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鹿鸣没有上,关雎看到他座位上没人,也开始自责起来,这事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他都解释了好多次,其实关雎内心也知道不是鹿鸣给王秀秀写了情书,是替赵永年写的,可她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觉得鹿鸣的第一封情书应该是写给她的,再加上王秀秀在宿舍里略点夸张的炫耀,让她觉得有些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关雎一想到这些,心情就会莫名的失落。她不想理鹿鸣,可是又无时无刻的不在关注着他,他每天痛苦的表情关雎是看在心里的,有些于心不忍。而关雎自己也是心里隐隐作痛,只是每天强颜欢笑,两人都在痛苦中煎熬。关雎女孩的心性是想着再晾他几天,让他长长记性,以后不要干这些没章法的事情,也就和他重归于好了。谁知他竟然这么消沉,居然开始逃课了。关雎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思,这一节课就在恍惚中过去了。 下课铃声响过,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冲出教室去食堂打饭,鹿鸣还是没有回来,关雎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时候赵永年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关雎,你知道鹿鸣去哪了吗?” “不知道啊,上节课还在呢,这节课都下了也没见他来,不知道去哪了,你知道他在哪吗?”关雎听赵永年问鹿鸣,焦急地追问了起来。 “哎,这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赵永年叹着气卖了个关子。 “你知道他在哪啊?出什么事了?你赶紧告诉我。”听着赵永年的叹息,关雎慌了起来,一些不好的念头马上都涌了上来。 “他不让我告诉别人,可是我又怕他真的出点什么事,我觉得吧这事得告诉你。”赵永年看着着急的关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个死老蔫儿,你赶紧说呀,到底怎么了?你磨叽什么呀?” 关雎真的急了,一把抓住了赵永年的胳膊,虽然隔着衣服,赵永年还是觉得有点痛,关雎一个弱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看来心里是真有鹿鸣啊,要不不会急成这样。 看到关雎这么关心鹿鸣,赵永年的心有点隐隐作痛,他想到了王秀秀,这个喜欢了多年的女孩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这王秀秀什么时候也能这么关心我一下呢?鹿鸣这小子命真好,心里暗自感叹着,“他上午跟我说,因为帮我给王秀秀写了情书,你一直不理他,他特别难过,他说自己不能没有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也没心思学习,打算下午自己出去喝点酒,好好想想,要是实在想不通,他就不准备上学了,回家种地去呀。我想他应该是出去喝酒了。他平时也不喝酒,要是把自己灌醉了可怎么办呢?”赵永年按照鹿鸣教的内容添油加醋的和关雎说了出来。 “什么?他自己喝酒去了?哎,这人,怎么这样呢?”听了赵永年的话关雎慌了起来,她担心鹿鸣喝醉了怎么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也是我猜的,不一定是,你也别太着急,不行就等等吧,看他明天早上来不来上课。”赵永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怎么能等呢?到明天早上就什么都晚了,要是喝点酒在外边再闯点祸怎么办?要是他有点想不开怎么办?喝醉了回不来醉倒在路上怎么办?”关雎把酒后所有不好的可能都想到了,她是真急了“老蔫儿,你辛苦一趟,跟我出去找找他吧,咱们去外边的小饭馆看看他回不回在那里,我一个人去不方便。” “我还没吃饭呢,再说这么多饭馆去哪找他呢?别着急了,等等再说吧,这么大的人了哪能有那么多危险。”赵永年开始了欲擒故纵。 “老蔫儿,你真不是个东西,平时尽想着让鹿鸣帮你写情书,追王秀秀了,今天他有事,让你帮着出去找找都不行,真没良心。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关雎生气了,气咻咻的对着赵永年训斥了起来。 “去就去嘛,发这么大火干什么?”赵永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赵永年带着关雎走出了校门,路过了学校门口的几个小饭馆,赵永年都装模作样地往里瞅瞅,没有。走到自来水公司门口的时候,有个写着“一家春”的饭馆,赵永年把头探进去看了看,对关雎说“找到了,真在呢。”关雎跟着赵永年走进了饭馆,饭馆不大,七八张桌子,屋里收拾得特别干净,墙上张贴着明星的海报,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有两桌人正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在靠最里边的位置,鹿鸣端坐着,桌子上摆了两个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大豆瓣炒肉,边上是整齐的三副碗筷。看到关雎和赵永年走进来,鹿鸣站起来迎了过去,走在前边的赵永年和鹿鸣使着眼色,身后的关雎眼里噙着泪水,呆呆地看着鹿鸣。鹿鸣让赵永年坐下,过来拉着关雎的手,把她让到自己身边,掏出手绢为关雎揩了下眼角的泪水,“不哭了关雎,我正式向你道歉,请原谅我。” “我也不是怪你,我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可是你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怎么能自己出来喝酒呢,你喝醉了可怎么办呢?”关雎还是有点哽咽“我也知道你对王秀秀没有意思,可我就是要你对我一个人好,不能和别的女孩子打情骂俏。”此时的关雎也顾不上赵永年就在对面坐着,娇羞着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我答应你,我这辈子都只对你一个人好,以后容易引起误会的事我都不做,如果再需要助人为乐我也提前告诉你。”鹿鸣小心翼翼地哄着关雎,用眼瞟了下对面的赵永年。 “操,怎么就助人为乐了呢?我不是付费了吗?我的健力宝你也没少喝呀。”赵永年迷茫着小眼神不满地嚷嚷了起来。 关雎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蔫儿,都是你,写情书还找人帮忙,弄得我俩不开心这么长时间。” “同学之间就得互相帮助嘛,今天他帮我,明天说不上我还帮他呢,你看今天不就是我。。。”赵永年吃着狗粮,不服气地辩解着。 “好了老蔫儿,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关雎,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先祝你生日快乐。”鹿鸣赶紧打断了赵永年的话,这货差点把实情给秃噜出来,扭头看着关雎有了笑容,知道她对以前的事已经释怀了,不失时机的说出了今天的主题。 “还记得我的生日?”关雎的心瞬间被融化掉了,自己的生日只是俩人在闲聊时说起的,没想到鹿鸣竟然记到了心里。 “当然记得,今天就是来给你过生日的,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看看喜欢不?”鹿鸣说着,从椅背上挂着的包里拿出了一个风铃,一个粉色扉页的笔记本。 “喜欢,很喜欢,谢谢你。”关雎的眼睛里又涌出了泪水,她嘴角发颤,声音哽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是关雎激动的泪水,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也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在饭馆里过生日。 饭馆的老板娘又端上了一盘热腾腾的家常豆腐,“你们的菜齐了,有什么需要喊我。” “加个菜嘛,给关雎过生日也没个硬菜,来个肘子。”赵永年看了看桌子上的菜,满脸实诚的表情,粗声粗气的对老板娘喊了起来“健力宝来上三个,来个半斤的二锅头,再给热个露露。” 鹿鸣一边和关雎聊着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一边听着赵永年实诚的吆喝,等赵永年报完了,鹿鸣的小心脏蹭蹭地狂跳了两下,心里骂道“这小子是来放血的啊,这是准备把挣他的稿费都吃回去。”这也不能当着关雎的面不让他点菜,那也太掉价了,这个时候就得屎壳郎支桌子——硬撑着。鹿鸣偷偷地摸了摸兜里薄薄的几张钞票狠狠地瞪了赵永年一眼。赵永年不知道咋回事,毫不理会地把头扭开了,从桌上夹了口西红柿炒鸡蛋放到嘴里。 这顿饭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着,滴酒不沾的关雎在赵永年的不断怂恿下竟然也抿了几口,顿时双颊飞起红霞。一直处于激动状态的关雎更显得兴奋起来,一改往日的文静,在高亢的情绪中谈笑风生。三人共同举杯,为关雎送上了最美的生日祝福,也为鹿鸣和关雎的爱情送上祝福。这时的关雎已明白过来,这是鹿鸣专门为她筹备的生日宴,这个知冷知热的人是多么的用心良苦,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为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多钟,晚自习也误了,现在学校的大门没开,只能等到十点半放学才能进去,赵永年要去看录像,鹿鸣和关雎准备去街上走走,他们就在饭馆门口分开了。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街上行人寥寥,鹿鸣和关雎牵着手在小巷子里走着,关雎的手是滚烫的,鹿鸣紧紧攥着,好像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微醺的关雎温柔的对鹿鸣说:“鸣,你握得太紧了,都把我弄疼了,可以松开些吗?我丢不了的。” 鹿鸣赶紧把关雎那柔弱无骨的手松开些,深情的对关雎表白着:“关雎,你太美了,我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仔细地端详过你,能有你陪伴,这是我最大的幸福,感谢上天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这辈子我都会用心的呵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点伤害。” “鸣,你对我的爱我能感觉到,能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幸福,我也希望这辈子都能这样陪着你。”月色下的关雎满脸娇羞,小鸟依人的呢喃着。在这多情的夜色里,鹿鸣和关雎的双唇深深的印在了一起。 这是鹿鸣和关雎的初吻,是他们人生成长道路上一起经历的第一次,虽然是在暗夜寒冷的街头,却阻挡不了他们燃烧的激情,自己书写的青春,此生不悔。 “鹿鸣,我们该回去了。”关雎羞红着脸,低着头,轻声说着。 “嗯,走吧,校门也该开了。”鹿鸣平抑着心中的躁动,舔着唇,回味着这美妙的一刻。 春天,是个美好的季节,不管是狂风还是寒冷都拖不住它的脚步,有无数春天的故事都在迎接它的到来,在这个充满希望的季节里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第九章 廖中华夜半打工 徐三虎苦海沉沦 第九章 天气在一天天的变暖,吹到脸上的风和煦了很多,街头的人群也多了起来,人们都开始忙碌自己的生计,一年的希望,都在这短暂的季节里,中都县是个一年只有两季的地方,一季是冬季,一季是大约在冬季,从仲春开始才能算进入了大约在冬季,好不容易盼来的这个泛起温暖的季节,每个人都不愿错过,在这美好的季节里是一定要做些什么的。 中都一中在地震中遭到破坏的小楼,迎来了新的规划方案,将对小楼进行整体拆除,然后在此基础上进行扩建,扩建后将是一栋集教学、实验、微机、办公为一体的综合性教学大楼。小楼的周围安上了蓝色的铁皮围挡,数十人的农民工队伍拉进工地,开始了叮叮当当的拆除工作,楼顶上几个工人手持冲击钻在顶上穿出洞来,然后工人们用大锤砸裂楼板,用镐和撬棍等工具把楼板一块块的拆解下来。工程在工人辛苦的劳作中缓慢推进着。由于正值春耕时期,劳力都在家里忙着侍弄农田,工地上的农民工数量严重不足,在外边的蓝色围挡上贴着大大的招工信息,大工每天50元,小工每天30元,工资日结。即便开出了这么优厚的待遇,也是应者寥寥。 一个夜半时分,廖中华和徐三虎像鬼魅一样从校园高大的围墙上跳了进来,俩人边走边聊着刚看完的古惑仔里的精彩片段,浩南的义、山鸡的狠、大飞的屌、包皮的衰,这些人物的生动形象强烈的刺激着他们,师徒二人羡慕着这些人的潇洒,不羁,敢闯敢拼。 “三虎,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得做点什么?都二十郎当岁了要钱没钱,要对象没对象,家里又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上了大学等到毕业还得四五年,什么还没享受呢就快老了。”廖中华被录像里的那些少年豪杰们刺激着,让他对自己每天浑浑噩噩的日子有了新的想法。 “咱们能做什么?打架吧身体不够强壮,混社会吧又没有靠山,挣钱吧又没有门路,也就想想算了。”徐三虎当然更想年少多金,出人头地,但他还是能理智地想到自己在现实中的样子,录像里的内容离自己太遥远了。 “没机会咱们创造机会,咱们既然选择了混,那好歹也得混出点名堂来,即使不能出人头地也得轰轰烈烈吧,我觉得咱们现在的这种混法没前途,咱俩现在其实也不叫混,你说是不是有点像村里人说的讨吃鬼。”廖中华的心里已经埋下了干大事的种子,鼓励着徐三虎也激励着自己。 “我也想干可是我总有后顾之忧,干什么都拿不定主意,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一点都不假。中华,以后你说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都听你的。”徐三虎推心置腹地和廖中华说着。 俩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学校正在拆除的小楼边,工地上还在灯火通明地忙碌着,由于人手不够,为了赶工期包工头只能开出大价钱来让工人夜战。包工头站在那里不停的吆喝指挥,工人们肩扛手提来回穿梭。徐三虎看到了围挡上贴着的大大的招工信息,顺口就念了出来。旁边的廖中华听他念完心中一动,这不正是一个挣钱的好机会嘛,虽然工作不太体面,但好歹是迈出了第一步啊。想到这里他对徐三虎说:“三虎,咱们要不干几天小工挣点钱花,好歹有点收入,家里就给拿那点钱省吃俭用也不够花,总是出去借也不是办法,咱自己挣上花的也踏实,你说是不是?” “这样好吗?好歹咱们也是高中生啊,高中生出来当农民工,让人家知道了会笑话咱的。”成绩优秀的徐三虎有点不太愿意,觉得高中生当农民工那是有辱斯文,他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高中生算个屁,那大学生不找工作他也得饿死,肚子重要还是脸面重要,再说了咱们晚上干,白天也不干,同学们也没人知道咱们在这干小工。就是知道了又球能咋?不偷不抢的凭自己劳动挣钱,不丢人。”跃跃欲试的廖中华开导着徐三虎。 “这。。。这活咱能干的了吗?看那工人背那么大一块水泥墩子,我背不动啊?”徐三虎吞吞吐吐地犹豫着,还是下不了决心。 “只要你想干就肯定能干,咱背不动水泥墩子干别的呀,这么大的工地又不是只有一个工种,就看你想干不想干了。”廖中华趁热打铁,不停的撺掇着徐三虎。 “干就干吧,谁知道人家要不要咱呢?咱又没有经验。”徐三虎还是找着理由不太积极地回应着廖中华。 “要个屁经验,干他妈个小工还要经验,这活要是有技术含量还能用农民工来干,这不都是卖力气就行嘛。”廖中华有点不耐烦了。 “行,那咱过去问问那个包工头吧。”徐三虎看廖中华有点急了,也想着能挣点钱不是坏事,就答应了。 俩人从围挡中间的小门里走进了工地,径直走到带着红色安全帽的包工头身边,廖中华问道:“叔,你们这里还招人吗?” 包工头被半夜里突然出现的俩个人给吓了一跳,“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大半夜的跑工地上来了?谁告诉你们我这找人呢?” “我俩是一中的学生,刚从这路过,看见门口的围挡上贴着招工启事呢,就进来问问。”廖中华答道。 包工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廖中华和徐三虎“你们是学生啊,那不行,学校里不让我们雇佣学生,要是让学校知道了,我这工程就没法干了。”包工头直接拒绝了他们。 “叔,你看是这样啊,你这不是有夜班吗?我们就晚上来干,白天不干,等上课的时候我们就都回去了,谁也不知道,再说我们这也算是勤工俭学嘛,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农村家庭都不富裕,供着孩子们上学很不容易,父母起早贪黑的干农活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给我们交学费都困难,我们吃点苦,趁着晚上干点活挣些生活费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哎,都是农村孩子,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是想着能有机会帮帮父母。叔,给个机会吧!”廖中华诚诚恳恳的说着,和包工头打着悲情牌。 包工头听廖中华这样一说也有点心动了“你们要是在这干的话必须保密啊,可不能让学校知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知道农村孩子上学的不容易,既然你们有这个心思,能帮我就帮一把。” “叔,那就太谢谢你了,你看给我俩安排点什么活呢?”廖中华深怕包工头反悔,赶紧接上了话。 “让你俩背水泥墩子、砸钢筋估计你俩这小身板也干不了,我看你俩给我挖地槽吧。”包工头想了想给他俩安排了个工种。 “行呢,叔,挖地槽我俩指定能干好,以前给村里做义务工,我们在引黄济海工程上都挖过水渠。干挖地槽那肯定是熟门熟路。”廖中华一听工种比较满意赶紧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你们想要多少钱工资呢?”包工头问道。 “那贴着的告示上不是写着小工每天三十吗?”廖中华反问道。 “三十是三十,那是给成年熟练工定的工资,你俩也没干过体力活,又还是学生,肯定给不了你们那么多。”包工头的悭吝本色逐渐展露了出来。 “叔,那你说能给多少,要是合适我们就干,不合适我们就回去。”廖中华说这话的时候很光棍儿。 包工头在心里快速地算计着,三十那是白班的工资,夜班都是四十,现在人不太好找,四十也招不上人,可有人了又舍不得出大价钱,这是俩个涉世不深的学生,能少出点工资自己就多点利润,给得太少了吧又怕这好不容易来的人走掉了,一番纠结后,决定先压个低价试试,能干最好,不能干就多少再加点,“这样吧,我也不亏待你们,每天晚上给你们二十,半夜管饭猪肉炖粉条,大油饼,这也是同情你们是学生,要是其他没经验的我绝对不能要。” 廖中华看了看徐三虎:“咋样三虎?能干不?” “你说吧,我也不知道,你要是干我就干,你要是不干我就走,听你的。”徐三虎也不懂这小工的行情,但是每天能挣二十元也是不小的数目,家里每个月才给拿一百块钱的饭钱。 “行,二十就二十,我们干。”廖中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那你俩明天下午七点就过来,晚七点干到早七点,干完活就去我屋里领工资,每天都是现钱。”包工头心里一阵暗喜,俩人干活领一人的工钱,这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谁知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叔,我俩现在就干吧,这不刚半夜嘛,还有半个班呢。”廖中华见包工头答应了,他们就急不可待起来。 “现在干?现在干到明天早上七点只能拿十块钱。”精明的包工头首先想到的是工资问题。 “十块就十块,我们先干一夜。”也不管徐三虎愿不愿意,已经跃跃欲试的廖中华一口答应了下来。 包工头让技术员给廖中华和徐三虎每人领了一个安全帽,一双手套,一把铁锹,这就是他们二人全部的劳动工具。接着技术员把他们带到工地上,告诉了他们施工范围和工作要求,廖中华和徐三虎一一记下,就开始挖掘起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一夜辛苦后,疲惫的廖中华和徐三虎每人从包工头手里拿走了十块钱,包工头看过工地后对二人的工作还比较满意,说了些勉励的话,让他们记住下午七点准时过来。徐三虎摸着手上磨出的水泡,一阵钻心地疼,踩铁锹的右脚,铲土的双臂,都累得抬不起来。挣钱太难了,靠苦力挣钱更是难上加难,心中一阵酸楚,回归课堂吧,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就不至于这样用命换这几个小钱了。哎,大学,太遥远了,高中还有一年,大学还有四年,就是考上了,这个家徒四壁的家庭拿什么来交学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不上学在外边打工都衣着光鲜,有的人还买了摩托车,挎上了bp机,这一切又是多么让人眼热。徐三虎纠结着,痛苦着。廖中华喊他去吃早饭,徐三虎又累又烦,说了声“不饿,你自己去吃吧。”就转身往宿舍走去。回到宿舍已经空无一人,都去上课了,徐三虎用自己从外边配的钥匙把宿舍门打开,也不脱鞋子衣服,把自己疲惫的身体狠狠的砸到了铺板上。吃过早饭回来的廖中华,给徐三虎带了个麻饼,看徐三虎没有睡着还眼巴巴地望着天花板,就让他吃点东西,徐三虎还是不吃,问他想什么呢他也不说。廖中华脱了个光屁股钻进被窝很快就在极度疲惫中进入了梦乡,而浑身疼痛的徐三虎虽然熬了一夜却一点睡意都没有,想着生活了十几年的徐世贤村,想着家里低矮的土坯房,想着每次开学时父亲到处借学费的卑微,想着城市里的喧嚣,想着录像厅里的刀光剑影,想着饭店里的酒肉飘香,想着有钱人的趾高气扬。一幕幕场景如同放电影般在脑海里依次闪现,这一切都影响着自己,这一切好像又都与自己无关。曾经的荣誉呢?可是掌声掩盖不了贫穷。曾经的骄傲呢?可是光环掩盖不了自卑。哎!这陡峭的人生,颠簸着活吧。思想严重混乱的徐三虎,枕着泪水洇湿的枕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中午同学们吃完饭回来午休,看到廖中华和徐三虎在床上躺着,也都见怪不怪了,以为是他们又看了个通宵录像回来补觉了,同学们的喧嚣声也没有把他们吵醒,二人在酣畅的呼噜声中昏天黑地的睡着。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徐三虎醒了过来,翻了一下身,全身都疼,想抬抬腿,那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似的,抬不起来,挣扎着从床铺上坐起来,腰酸腿疼,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看看身边的廖中华还在呼呼的睡着,吃力地抬起胳膊看看腕上的电子表,快五点半了,很快就要上工了,赶紧去吃点饭吧,想着推醒了身边的廖中华。廖中华一觉醒来,往起坐的时候又痛苦地倒了下去,“卧槽,疼死我了,全身都疼,起都起不来了。”徐三虎伸手拉了他一把,廖中华咧着嘴吸着凉气“你身上疼不?我这骨头好像断了似的。” “能不疼吗?疼也得起啊,还去不去干了?要是去的话就抓紧起来吃点东西,都五点半了。”徐三虎答道。 “这一觉睡的,都下午了,累死老子了。”廖中华打了个哈欠长吁了一口气“干,这才干了半夜就坚持不下去了还行,以后还怎么干大事,干不死就得往死里干。”后边的话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走,现在食堂开门了,咱们赶紧去吃饭,吃完饭上工地。”徐三虎说着站了起来。 廖中华也穿好衣服站了起来,俩人互相看着对方,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满脸尘土,已经在通往农民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俩人也懒得梳洗,反正去工地上还是灰头土脸,就拿着饭缸踢踏着往食堂走去。 吃过晚饭,廖中华和徐三虎直接去了工地,工地上的工人正在换班,上夜班的农民工都整理好自己的工具走向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俩也领了工具仍旧走到昨天挖沟的地方,这将注定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徐三虎双手扶着铁锨立到地上,一脚蹬下去,右腿一阵酸麻,双手用力铲起这满满一锨土的时候,两个胳膊竟疼的使不上劲来,紧咬牙关,把这锨土扬到土堆上,看着不远处转来转去的包工头,二人不敢懈怠,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一锨一锨的铲着脚下的黄土。 午夜时分,工地上送来了加餐,包工头的简易办公室门口放着一个大的不锈钢圆桶,里边是满满的熬菜,旁边一个笸箩,笼布下盖着锅盖大的炸油饼,包工头吆喝着开饭了,工人们拿着饭盒纷纷走了过来,包工头拿起勺子,给每个人的饭盒里满满的?上一勺熬大菜,上边飘着厚厚的肥猪肉片子,俩人撕开一张大油饼,坐在地上就大口的嚼起来。凭良心说,这伙食还不错,油水儿很足,包工头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农民工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全凭肚里的油水,吃不上肉是没力气干活的,多吃几斤肥肉那劳动效率是大不一样的,这个账包工头都算过。廖中华和徐三虎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打好饭菜坐在地上大口咀嚼,这顿饭吃得很香,最起码比学校食堂的饭菜油水要足。休息时间到了,廖中华和徐三虎打着饱嗝挺着肚子又到了地槽里,坏了,吃多了,廖中华觉得自己的腰有点弯不下去了,一用力气胃里的食物就往上涌,偷眼瞄了一下办公室那边,包工头和几个大工正讨论着什么,没有往这边看,廖中华就放慢了手里的速度,铁锨里的土也减到了一半,低声对徐三虎说:“三虎,悠着点干吧,包工头不在的时候就放慢点速度,等他过来再好好表现。这干活也有技巧,昨天晚上我就观察了,包工头后半夜睡觉的时候,工人们都在磨蹭。” “可别让包工头给看见了,把咱撵走就麻烦了。”徐三虎也放慢了手里的速度,有点不放心地四处张望。 “谨慎点,多往四边瞅瞅,看他在附近咱就多卖力气。”廖中华小声嘱咐着徐三虎。这廖中华也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干了半夜就观察到了这干活的技巧,真是干的好不如干的巧。二人就这样聊着干着,熟悉了干活门道,掌握了应付技巧的俩个人,好像身子也轻快起来,时间也过得没有那么煎熬,晨曦的朝霞在不经意间就挥洒在了他们布满尘土的锈发上。 第十章 三虎席前识大伟 中华酒后诱三虎 第十章 日子就这样用夜晚来计算着,吃苦耐劳的廖中华和徐三虎已经干了二十多天,一个工都没误,包工头竟然当着工人们的面夸奖了他俩,干得不错,小伙子们有前途。为了避免因为逃课而引起班主任的注意,中间也隔三差五的下班后就去教室里上课,于是课堂上经常能听到他们熟睡中的鼾声。手握巨款的廖中华和徐三虎决定得休息一下了,好歹还是学生,起码的卫生要讲,形象还是要维护的,他们和包工头请了一夜假,早上下班后二人换了套干净衣服,先去澡堂子里泡了个澡,然后去录像厅半醒半睡的看了几个小时录像。录像厅里廖中华推推身边的徐三虎:“三虎,饿不?快中午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好,走吧,咱俩今天得搓一顿,喝点小酒,这都与世隔绝这么长时间了。”一身清爽的徐三虎今天兴致很高,还随口吟起了诗“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呐。” 二人说着走出了录像厅,刚出录像厅没想到廖中华的发小大伟正好骑着摩托车从这里经过,一眼就看出了廖中华,摩托车停到他俩面前问道:“中华,又去看录像了。” 廖中华抬头一看是大伟,热情地回答到:“嗯,跟我同学一起看了一会儿录像,刚看完出来,你这是要去哪?” “朋友给我介绍了个理发的学徒,我去东门口接她一下。你俩这是准备去哪呢?要回学校吗?”大伟说道。 “不回去,我俩打算先去吃点饭,下午去游戏厅再玩会。”廖中华答道。 “不回学校啊,那你俩往我店里去,我接上人马上就回来,咱们中午在我店里喝点,这是店里钥匙,给你。”说着大伟从兜里掏出把钥匙给廖中华递了过来。 “不去了吧?你有客人,改天吧。”廖中华想去又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不是什么客人,给我来当学徒的,帮着给客人洗洗头什么的,朋友的妹妹,我也是第一次见她,没事儿,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很快就回来。”大伟说着把钥匙塞到廖中华手里。 廖中华用征询的口气问了下徐三虎:“三虎,这就是我给你常说的大伟,我的发小,要不咱们中午去他那里吃吧,这都不是外人。”接着又对大伟说:“这是我一中最好的朋友,徐三虎。” 徐三虎冲大伟点了点头:“大伟哥。” 大伟笑笑:“走吧,三虎,别客气了都是自己弟兄,听我的。” 徐三虎说道:“行的,大伟哥,那就麻烦你了。” 大伟说道:“兄弟,你这样就见外了啊,有什么麻烦的,你俩先过去吧。”说完骑着摩托车去接人了,廖中华和徐三虎拿着钥匙往大伟的理发店走去。 大伟的理发店就在汽车站对面,廖中华开学后来过很多次,这是一个两间房的临街门面,房檐下的招牌是一个刷着白色底漆的铁皮,上边用红油漆写着“大伟新潮发型”,临街开门的这间是一个大的开间,用来给客人洗烫理,往里走是一个小的跨间,是大伟睡觉吃饭的地方。廖中华和徐三虎进到屋里,懒洋洋地坐在了给客人理发的转椅上,翘着二郎腿舒服地晃动着。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了摩托车的突突声,是大伟回来了,廖中华和徐三虎从转椅上起来迎了出去,大伟正在停放摩托车,地上站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两只手里都提着东西。大伟对他俩说道:“这是毛毛,来和我学理发的。”又对女孩说:“这是廖中华和徐三虎,你叫他俩哥就行,把手里的东西给他们,让他们收拾。你们先进屋,我再去买点酒。”说着,大伟又向旁边的小卖部走去。 廖中华接过毛毛手里的东西,是一只烧鸡,一个猪脸,一兜花生米,一兜朝鲜小菜。对毛毛说道:“毛毛,你先进屋坐着,我把这些吃的收拾一下。”毛毛面对生人有点拘谨说道:“哥,你们先进吧,我在外边等等大伟哥”。徐三虎在边上打量了一下这姑娘,看脸面也就十八九岁,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很耐看,五官很周正,粉嫩的圆脸蛋上飘着高原红,身材中等,只是发育得比较成熟,浑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丰满的胸部在白色t恤里傲然地挺立着,粉色胸罩的轮廓若隐若现,浑圆的屁股把裤子撑的满满的,徐三虎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姑娘看,把目光收了回来。 没多大功夫,大伟双手抱着一个蓝色的塑料筐吃力地走了过来,这是满满的一件钟楼啤酒,一共二十四瓶,很有眼色的毛毛远远的就迎了过去和大伟一起抬进了屋。廖中华正在忙着切猪头肉,撕烧鸡,徐三虎张罗着往盘里盛。很快,支在地上的小饭桌上就摆满了酒菜,四个人围着桌子坐在小马扎上。 大伟打开几瓶啤酒,给每人面前的杯子都倒满了酒,毛毛推让着:“哥,我不会喝酒,我不喝,你别给我倒。” 大伟笑呵呵的说:“别客气啊毛毛,我是你哥的好朋友,要不他也不会让你来我这学理发,以后你就和我亲妹子一样。” “我知道呢大伟哥,我哥都和我说了,让我勤快点,有点眼色,好好地跟你学呢。”这毛毛的口齿倒是很伶俐。 廖中华在边上劝道:“倒上,倒上,少喝点,别拘束,我们都是好朋友,也是你哥哥。” 毛毛拗不过众人,只得让大伟给她倒了一杯。四个人开始喝着聊着,毛毛吃了些菜,陪他们喝了一杯就不再喝了,大伟看她坐着无聊,就让她先去外边屋把理发烫发的工具熟悉一下。筐里的酒喝下去有一半,大伟指着筐说道:“今天咱哥仨就这些酒,喝不完谁也不能走。”廖中华逞着能:“必须喝完,这才哪到哪。”徐三虎捂着胸口说:“大伟哥,我是不能再喝了,都喝四瓶了,我酒量不行,再喝就起不来了。”大伟道:“没事儿兄弟,没喝多少,你少喝点,陪着我喝中华,咱慢慢喝,不急,一会你要是真起不来就去床上躺着。”徐三虎没办法只好继续陪着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伟开始给三虎讲他俩小时候的故事,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爬过墙,一起磨过裆。徐三虎浑浊的眼神勉强支棱着,有几次都差点从小马扎上摔下来。廖中华看他实在喝不下去了就让他去床上躺一会儿,他和大伟继续喝。廖中华和大伟连着干掉几杯后,大伟说话的舌头也大了起来,又开始给廖中华讲自己混社会的光辉历史,拍着胸脯对廖中华说,在中都混,有事儿找大伟,保准好使。这神态让廖中华想起了老家过年时和大伟一起喝酒的样子,心里一阵感动。筐里还剩两瓶酒,廖中华也实在喝不下去了,摇晃着站起来说:“大伟,剩下的不喝了,喝好就行,你还得做生意呢,不能喝多了。”大伟摆摆手:“下午不开门了,我给毛毛简单地介绍一下工具怎么用就行了,你要是喝不动咱就不喝了,哪天再喝。”乖巧的毛毛听到他们说话,放下手里的工具,从外边屋走了进来,也劝道:“哥,少喝点对身体好,喝多了伤身体呢,喝不下就别喝了,我把这东西收拾一下。”说完,开始麻利的收拾起桌子上的杯盘狼藉。 大伟和廖中华一人点了一支烟,坐在马扎上闲聊着,徐三虎捂着嘴从床上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就往门外跑,刚出门口,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满脸通红,双眼含泪,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吐了起来。吐了几口后,感觉翻腾的胸口舒服多了,弓着腰在那里喘着粗气。“来,哥,漱漱口吧。”懂事的毛毛端着一杯水从屋里走了出来。迷迷瞪瞪的徐三虎尴尬地喘息着,直起腰来伸手去接,谁知颤抖着的手竟把水给喷洒了出来,正好洒在毛毛的胸口上,衣服湿了一大片,慌乱的徐三虎赶紧伸手去擦,刚摸到一片酥软,马上觉的不妥,快速的抽回了手。“对,对不起啊妹子,我,我不是故意的。”醉醺醺的徐三虎慌乱的说着。毛毛也羞得满脸通红,看着他的窘态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扭捏着说:“没事儿哥,你赶紧先漱漱口吧,漱完口还回去躺着,你看都站不稳了,小心别摔着。”徐三虎满心的感激,嘴里含糊的说着:“谢谢,谢谢妹子。” 徐三虎吐完后,身子清爽了很多,又回到床上躺了下来。这是徐三虎第一次喝这么多酒,酒精在身体里燃烧着,让徐三虎浑身燥热,怎么也睡不着了,听着大伟和廖中华天南海北地聊着,脑子里却满是毛毛那湿了的白t恤里映出的粉红色,那团软软的肉里透出的幽香。 太阳快要落山了,毛毛看大伟喝了不少酒,也没让他传授学业,就收拾了下东西回家去了,说明天早上再过来。廖中华看着天色已晚,就喊徐三虎说:“三虎,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徐三虎站起来和大伟告辞。大伟拉着不让走,晚上非得再喝点才行,头昏脑涨的徐三虎实在是扛不住了,坚持拒绝了大伟的盛情挽留。大伟见留不住他们,也就不再勉强,让他们有空就过来。廖中华勾着徐三虎的肩膀答应着走出了理发馆。 外边的风一吹,徐三虎觉得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问道:“咱们去哪?回学校吗?” “不回去了,师傅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玩个没玩过的。”廖中华打着酒嗝,神秘兮兮的说道。 “哪有好玩的?去游戏厅?”徐三虎问道。 “去什么游戏厅呀,喝得晕晕乎乎的能打了游戏吗?你看那是什么?”说着廖中华朝汽车站方向努了努嘴,布满血丝的眼睛往那边张望过去。 第十一章 三虎醉卧三道巷 中华笑翻江校长 第十一章 中都汽车站建在老城区的边上,周围横七竖八地盘亘着平房改造成的旅社,中间几条宽窄不一的小巷子被这些旅社包围着,每个旅社门口都三三两两的站着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个个衣着暴露,在向过往的男性搔首弄姿,戏谑拉扯。自从改革开放以来这里就成了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的地方,当地人都把这里称作三道巷。 “那不是黄米(注:失足女的当地方言代称)吗?每天都在那里拉男人,我都不敢往那边走。”徐三虎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这谁不知道是干嘛的啊。 “有什么不敢走的?黄米也不吃人,不就是想闹几个钱吗?男人图个快乐,女人图个钱,各取所需嘛。要不咱们晚上去开开荤?嘿嘿。。。”廖中华的眼神在巷子里游离着,奸笑着和徐三虎说。 “量黄米啊?我不干,我还是个童男子呢,第一次总不能给了小姐吧。”徐三虎反应过来了,虽然醉了,可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线尊严。 “那有什么,第一次给谁不是给,黄米咋了,黄米也是人啊。告诉你个秘密,这个学期我没等开学就来了你不是知道吗,没地方住我就住这小旅社,睡到半夜,有个姐姐光着屁股就进了我的房间,把我吓坏了,进来她就往我被窝里钻,哎,你不知道,把我撩巴的,真他妈舒服,以后又来找了她几次,后来开学钱也花光了也就不想了。”廖中华绘声绘色的给徐三虎讲起了自己的风流往事,说到兴致处,竟砸巴起了嘴回味着那无限春光,言谈间,眼神里满是渴望和向往。这哥们儿,硬是把一个不堪的经历粉饰成了光辉的历史和吹嘘的资本。 “啊?你真量黄米了?咱们还是学生啊,那,那不是跑二流子的才干的事吗?”徐三虎有些惊异,廖中华竟然量过黄米,这毁三观的事还是第一次听他说,结巴着问道,想着自己都还是学生,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学生怎么了,你都二十了还以为自己是孩子啊,旧社会十五六都生孩子了,什么二流子不二流子的,量个黄米就成坏人了?正常男人哪个没有需要?痛快点,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廖中华翻着白眼,有点恨铁不成钢,用自己的歪理邪说打动着徐三虎。 徐三虎往小巷子里瞅了瞅,在旅社门口暧昧的红色灯光下,一条条白皙的大腿,一团团半露的酥胸,调笑着招呼走过的男人们。徐三虎的血脉喷张起来,毛毛那红色的内衣,绵软的如同面团般的双峰又晃在了眼前。这个充满酒精的躯体,被这红色的火焰慢慢地点燃。 徐三虎咽了口堵在嗓子眼的唾沫,有些颤抖的问:“这真的能行吗?被公安抓了怎么办?” “没人抓,这都是公开的秘密,旅社的老板早就都打点好了,要是公安抓谁还敢明目张胆地在门口拉客。”廖中华耐心地排解着徐三虎的顾虑。 “要不过去看看?”徐三虎犹豫着动了心思。 “走。”廖中华拉着徐三虎的胳膊,往巷子里走去。 “住店吗?进来吧,干净卫生,经济实惠。”刚走到巷头,一个油头粉面的大嫂就拦住了去路。 廖中华看着大嫂脸上那厚实的粉底,摇了摇头,领着徐三虎继续往前走。 “小伙子,进来玩会儿呗,保你满意。”又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大姐,俩个肉球有一多半都在衣服外边兜着,说话间来回晃动。 廖中华在那肉球上狠狠地挖了两眼,回过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徐三虎,徐三虎羞的满面通红,不敢抬头看那团肉。 廖中华带着徐三虎继续往前走,“进来玩会噻,巴适得很。”一个外地口音的女子和他们搭讪道。 廖中华仔细打量一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娇小女孩,低胸吊带超短裙,肩上披一条白色的披肩,腿上是醒目的黑色丝袜,脚上一双白色高跟鞋。廖中华的心里一动,停了下来,“你是哪里的?听你不是本地口音。” “四川噻,我是四川地。”吊带姑娘答道。 “就你自己吗?我们俩个人呢。”廖中华问道 “有,还有,屋里的妹儿水灵得很,进屋来嘛。”吊带姑娘热情的往屋里让他们。 进了大门,里边是一个四合院的院子,除了留有一个进出的大门,房子全盖地连在了一起,四面的房子一共有差不多二十个单间,吊带姑娘把廖中华和徐三虎带到靠里边的一个房间,屋里有个穿花格子衬衣的姑娘正坐在床上织着毛衣。看到有人来了,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吊带姑娘冲他俩介绍道:“这是我嘞一个小妹儿,你俩看看中不中意?” 廖中华用胳膊肘捅捅徐三虎“你看看,行不?” “你说吧,我也不懂。”徐三虎羞赧得不敢大声说。 “这有什么懂不懂的,相中就行。”廖中华一副老手的样子。 “可以,那就她吧。”徐三虎的心怦怦跳着。 “多少钱啊?”廖中华向吊带姑娘问起了价格。 “包夜嘛连房费一百元,做一次嘛四十元。”吊带姑娘回答道。 “包夜还是做一次?”廖中华问身边的徐三虎。 “就一次吧。”徐三虎说话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心潮起伏着。听到一百元他的心里又颤抖了一下,那是五个不眠之夜的血汗。 “好,那就一次。你给便宜点嘛,别的地方都是三十,你怎么要四十呢?”廖中华老练得还着价。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三十的是什么货色,都是老娘们,我们才二十出头嘛,要你四十一点都不多,也就看你们年轻,要是老头子最少五十嘛。”吊带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介绍着自己的物有所值 “好吧,四十就四十。三虎,你和这个妹妹在这屋,我和吊带姑娘去隔壁屋。”廖中华给徐三虎安排着。 “钱要先付一下嘛。”吊带姑娘对廖中华说。 廖中华从兜里掏出一沓十块的钞票,数出八十给了吊带姑娘。 “那你先付了,我回去再给你。”徐三虎的声音还是很低,对正要出门的廖中华说道。 “你先玩吧,随后再说。”说着廖中华搂着吊带姑娘的腰嬉笑着走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了徐三虎和花衬衫姑娘,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时场面比较尴尬。徐三虎站在地上瞅着屋里的设施,门口是一个铁洗脸架,靠窗户的电视柜上放着一台电视机,下边是两双塑料拖鞋,木质的双人床上铺着花格子床单,上边脏兮兮的,有两条棉被凌乱的堆在墙角。再看这个姑娘也是一脸羞涩,低着头揪着衬衣的衣角,看徐三虎一直不说话就开口说道:“哥,你先脱了鞋子上床吧。” 徐三虎手足无措地答道:“好的,好的。”笨手笨脚地脱起了鞋子。无话找话的问道:“你叫什么呀?” “我叫小翠。”姑娘回答。 “你也是四川的吗?”徐三虎又问道。 “是的,我和娟娟姐是老乡,我俩都是四川广元地。”姑娘又答。 徐三虎脱了鞋子坐到了床上,小翠也往床上走了过来。 “哥,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小翠的脸微红,轻声说道。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看到爬到床上来的小翠徐三虎一脸紧张。 “别的男人都猴急得很,进来就撕扯衣服,到处乱摸。”小翠害羞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哥,你咋个还不脱衣服嘛?”说着小翠把自己花衬衣的纽扣一颗一颗的解开,紫色的胸罩紧贴在胸口上,曼妙的身材光洁雪白。 徐三虎心里颤抖着,喉咙不停地咕噜着,自己从来没有和一个女人这么近距离的单独接触过,这白花花的身子晃着徐三虎的心,徐三虎全身燥热激动起来,开始笨拙的解自己的衣扣,手颤抖着无法解开,鼻子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忽然,徐三虎一声闷哼,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随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身边的小翠推了推徐三虎“哥,你起来吧,收拾一下衣服。”已是过来人的小翠知道发生了什么,徐三虎站起身来,有点羞愧,有点不甘,嘴里竟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谁?对不起小翠?对不起自己?还是对不起家人?徐三虎不知道,此时心里乱的和麻一样。徐三虎在地上的脸盆里胡乱洗了一下,穿好衣服,听着隔壁屋里的木板床正有节奏地吱呀着,隐隐还有欢快的莺莺燕燕声。 徐三虎掏出一支烟来问着刚穿好衣服的小翠:“抽烟吗?” “要得。”小翠伸手接了过来。 徐三虎掏出打火机给小翠把烟点燃,自己又点了一支。沉思了片刻说道:“你干这行有多长时间了?” 小翠眼里闪过一丝忧郁:“有一个多月了吧。” “看你也不大,为什么要做这个?”徐三虎问道。 “我家在大山里,没得收入,父母要供俩个弟弟上学,就让我跟娟娟姐出来打工了,娟娟姐说工厂里干活好辛苦还挣不了几个钱,干这个来钱快些嘛。”小翠变得忧伤起来。 “你上过学吗?”徐三虎又问。 “我上完小学家里就不让我上了,要让弟弟们上,我就跟着爸妈在山上种地,种地收入太少了,维持不了家里的开销,年轻人就都出去打工了,我是被娟娟姐带到这里来。”说到自己的辍学,小翠的眼里已噙满泪水。 徐三虎看着躺在那里的小翠,几滴晶莹的泪水从双颊滑落,也就不敢再问下去了。“我也是个学生,上高二呢。”徐三虎没头没脑的和小翠说道。 “学生?学生怎么还出来做这个。”这显然出乎了小翠的意料,惊讶的问道。 徐三虎苦涩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想让自己变坏吧。” “我劝你以后不要来喽,你要好好上学嘛,你有机会上学还出来胡混,把大好时光都耽误喽,我是没得办法才走这条路的。”小翠的眸子里闪着清澈的光。 徐三虎被感动了,这是个懂事的好女孩,这么贴心的话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干涸的心灵也从来没有被爱来滋润过,此时此刻竟然有一个美貌的南方女子对自己温柔以加。徐三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默默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手绢包着的东西,手绢里包着的是钱,是徐三虎的血汗钱,他从里边数出来十张十块的,把剩下的钱包好又放回了口袋里。“小翠,这些钱你拿着,寄给家里补贴家用吧,钱不多,但是我想帮帮你。” “哥,你要包夜噻。”小翠有点迷茫。 “不,不,不,这钱是给你的,什么都不用你做,我觉得你一个人在外打拼很不容易,我也没能力帮你其他的,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徐三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就有了掏钱的冲动,而且这钱还必须得送出去。 “不要,哥,我不要你的钱,你还是个学生娃娃呢。我知道你心眼儿好,你有空来看看我就挺好的。”小翠竟拒绝了徐三虎的好意。 徐三虎还想和小翠争辩,门外响起了廖中华的喊声:“好了没三虎?弄完出来,我在外边等你。” 徐三虎慌张地把钱塞到小翠手里,用手指在嘴上比划了一下,不让小翠出声,嘴里喊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出来。”说着趔趄着跑了出去。 回学校的路上,廖中华和徐三虎的酒都醒了大半,廖中华兴奋的问着徐三虎细节,徐三虎呵呵傻笑着不做声,听廖中华描述自己的龙精虎猛,从兜里的手绢中取出四十块钱给了廖中华,吃喝可以不分你我,但嫖资得自己出。到最后徐三虎也没敢把给小翠钱的事告诉廖中华,怕他笑。这事谁知道是对还是错呢?男人嘛,心软根硬的时候都是要出点血的,管它对错呢。这一夜之后的徐三虎好像成熟了很多,这也成了他人生中最深刻的记忆。 第二天早上,廖中华和徐三虎难得的又回到了教室,鹿鸣看着身边神采奕奕的徐三虎挖苦道:“三虎,遇上什么好事了,心情这么舒畅,乐的小眯缝眼都快睁不开了,看你脸上的雀斑都在笑。” 徐三虎也不以为意,一首歪诗居然脱口而出:“昨夜饮酒过度,误入小翠秀楼,轻撕美人裘,浅吻樱桃口,呜呼,呜呼,管它春秋寒暑。” 鹿鸣不屑地瞅着徐三虎一挑大拇指:“我呸!三虎,我就服你,牛逼都能吹得这么诗情画意,你真是人才。” “哥的世界你没来过,你永远不懂哥的乐。”徐三虎得意的目光迎上了鹿鸣的不屑。 早自习的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都收拾东西,准备下节语文课的教材和笔记。这时几位老师手里拿着笔记本从门外鱼贯而入,领头的是江朗校长,看这阵势是校长带人来听课了,一行人径直往后排走去,江朗校长看到最后排有一个空着的座位,桌面上没有书本,旁边有个同学在趴着睡觉,这睡觉的正是廖中华。江校长问了下其他同学得知这里没人后就坐了下来,其他老师也都找凳子坐在了校长身后。江朗校长坐定后伏在桌子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正好碰了一下还在睡觉的廖中华,廖中华幽幽地醒转过来,朦胧着眼睛看到身边有个比他矮半头的人坐在那里,伸展了下腰肢,打了个哈欠,左手揉着眼睛,把右胳膊搭到同桌的肩上,搂住脖子问道“卧槽,你哪个班的?坐我这闹甚呀?”江朗校长一惊,在这中都一中还没有人这么放肆,敢亲昵地搂着校长的脖子。“我不是你们班的”,情急之下的校长脱口而出,身后板凳上坐着的老师们哄的一声笑开了花。听到身后的哄堂大笑,廖中华定睛一看原来是校长大人,吓得赶紧收回了手,“校长,对不起,我没看清是您。”江朗校长这时也缓过了神,微笑着说:“没关系,你这学习太劳累了吧,早自习都下了你还没醒。”受到校长大人的点评,廖中华此时已是满头大汗,魂飞魄散。江校长没有再问睡觉的事,翻了翻廖中华放在桌子上的语文课本,问廖中华:“你们讲甚了?”还在惊惧中的廖中华听到校长问他,也没听清就赶紧答道:“我叫廖中华。”他以为校长在问他叫什么名字,要处理他上课睡觉的事。江校长也忍不住了,看着这位奇葩的学生和身后的老师们一起笑了起来,于是校长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句:“我是问你们讲甚了?”恍惚中的廖中华已被老师们笑懵逼了,廖中华一把从王朗校长手里夺过了他的语文课本,指着他写在课本骑缝上的名字,一字一顿回答到:“我就叫廖中华,不信你看,这不书上写着呢,廖—中—华。”。这一次,爆发出的是雷鸣班的哄笑声,不仅是校长和老师们控制不住的大笑,前排的同学也都听到了,全部前仰后合地笑成一团。逗比的廖中华给大家无私地奉献着笑点,整节语文课同学们都在无比放松的心情中度过,取得了良好的教学效果,得到了听课老师的一致好评。下课后,江朗校长带着老师们在欢快的笑声中踏出教室。 自此以后,鹿鸣他们班里就有了一幅脍炙人口的上下联“你们讲甚了?我叫廖中华。”一时成为美谈。时至今日,依然是鹿鸣他们班同学聚会时的接头暗号。 第十二章 中华校外喜租房 三虎悔悟归课堂 第十二章 廖中华和徐三虎依然在工地上拼搏着,用汗水换着万能的钞票。天气一天天的热了,廖中华萌生了出去租房子的念头,住在校外自在方便,休息时间也和同学们不冲突,就把这个想法和徐三虎说了一下,徐三虎也觉得在外边租房子是个好事,就答应了廖中华的提议。廖中华就跑到校外找大伟,让大伟帮他找个房租便宜的地方,要求不高,能住人就行,偏点也没关系。大伟答应给他留意,每天来大伟店里理发的人很多,这里可以收集到全县各处的最新信息。 很快,大伟经人介绍,帮廖中华在城郊的菜地附近找到了两间平房,房子还算齐整,屋里的家具也比较齐全,拿过来行李就能生活,美中不足的就是离学校远些,大概有三里多地,每天步行往返差不多得半个小时,房租很便宜,每个月只要三十块钱,廖中华和徐三虎看完房子后比较满意,就交了房租准备在休息的时候搬过来。 一天早上下工,廖中华和徐三虎从跑校的同学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驮着二人的行李,搬到了新租的房子里,也不需要收拾什么,俩人把行李放好就算安家了,放飞了的廖中华和徐三虎合计买点酒菜去大伟理发店看看,以前一直拖累人家,吃饭,借钱都是人家张罗,现在又帮着租了房子,这个恩情是要还的。已经习惯了昼伏夜出的二人,躺在结实的大炕上呼呼睡了一觉,快中午时醒了过来,就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出发了,先去学校还了自行车,然后二人学着大伟的样子,买了烧鸡,花生米,还顺便买了颗羊头,拎着东西来到大伟的理发店。大伟和毛毛还在忙着,大伟正在给一个女士烫头,毛毛在洗脸池上给一个男的洗头。自从毛毛来了之后,大伟店里的生意越发得好起来,来店里理发的中年油腻大叔明显的多了,这些人来的频次也明显的增加。 大伟和毛毛看着廖中华和徐三虎走了进来,一边忙一边和他俩招呼,“你们先随便坐,我忙完手里的活就陪你们。” 廖中华和徐三虎客气着“你们先忙着,我俩坐会儿,也没什么事儿,别耽误生意。” 今天的毛毛已经把刚来时乌黑的剪发头染成了紫色的爆炸头,身上带着围裙,娴熟的手指在顾客的头上或挠或按,不时把揉出的洗发水泡沫冲到洗脸池里,洗头的顾客不时有意无意地抬着胳膊揉眼睛,胳膊肘就从毛毛那坚挺的双峰上轻轻扫过,毛毛也不以为意,继续给他冲洗头发。洗完后,毛毛让顾客重新坐到转椅上,拿着电吹风在顾客的头上来回舞动,很快理好的头发在冲洗后就重新定型,顾客照照镜子满意的付钱离开。 毛毛看着大伟还没有弄完,就问廖中华和徐三虎:“哥,你俩敢不敢让我练练手,给你俩理一下,大伟哥说我这几天进步挺快呢。我怕给人家理坏,也不敢给顾客试。” 廖中华迟疑着,没有作声。 徐三虎摸摸自己已明显长长的头发,说:“毛毛,你给我理吧,拿我做个试验,别有心里压力,理坏也没关系,理坏了就剃光头。”毛毛见徐三虎让她做试验练手,很开心,就让徐三虎坐在转椅上,拿着剪子和梳子,在徐三虎的头上认真的操练起来,学得还可以,给徐三虎理了个三七开的中分头,只是头发边缘修理的还不太整齐,手上的功夫还没有历练出来,每天在模型上捣鼓不如实战进步快。 这时的廖中华从外边买回来两瓶草原白,想着和大伟再好好的喝一顿,大伟这几天实在是顾客太多,怕耽误生意,也就没喝,廖中华和徐三虎每人喝了一小杯,见大伟要忙生意没好意思多逗留,说着让大伟和毛毛有空去他们新租的房子里做客,就告别了出来。 此时的廖中华和徐三虎二人是心照不宣的,不用问俩人便很有默契地往理发店对面的三道巷走去,按照惯例,廖中华是要尝鲜的,需要寻找新的目标,而徐三虎是要去找小翠,从第一次在小翠那里温柔过后,徐三虎又来过两次,来这里不仅是要释放青春的荷尔蒙,小翠那南方女子特有的温柔婉约也让徐三虎朝思暮想,二人的情谊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到了巷子里徐三虎径直走到小翠的店里,廖中华则又往别家去猎艳。 徐三虎到了小翠住的四合院,依然是娟娟在门口招揽生意,都是熟人了,看徐三虎来就热情地把他让了进来,徐三虎给娟娟交了四十块钱,娟娟让他先在别的房间坐会儿等等,小翠现在刚上钟,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完事。徐三虎听完娟娟的话心里一阵酸楚,像有几只猫在心里抓挠一样,钻心的疼,他呆呆地从窗户里望着小翠的房间,时间过得很慢,他仔细回忆着三次和小翠见面时的细节,自己是不是有点爱上这个姑娘了,为什么这么在意她呢?这就是她的工作,她需要男人的钱来生活,养家。如果她不接客那就意味着没有生活来源,难道自己能养活她吗?自己每天只有少得可怜的二十块,还是挣命般的劳累换来的,就是来这一次还得牺牲两个晚上的全部收入,现在唯一靠谱的帮助就是多来找她几次,照顾下她的生意,还能怎么办呢?徐三虎的心又乱了,思路怎么都整理不清楚,痛苦地迷茫着,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让小翠干什么。 沉浸在痛苦中的徐三虎感觉自己在这小屋里悲伤了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秃顶的半百老头挺着肥大的肚子从屋里走了出来,老头边走边拉着裤子上的拉链,徐三虎真想冲上去狠狠地揍一顿这个老头,可是他又没这个勇气,眼睁睁的看着老头带着满足的笑容从窗户前边走了出去。 徐三虎木然的向小翠的房间走去,小翠上边披着她的花衬衫,下边穿着内裤,正在弯腰收拾着床单,往垃圾桶里扔那些腌臜物。看到徐三虎走了进来,小翠先是一愣,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哥,你来了。”徐三虎没有作声,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小翠把地上的垃圾桶踢到墙角也挨着她坐下了,“哥,今天不是周末啊,你又逃课出来了?” 徐三虎抬眼看了看小翠,小巧的面容还是那么精致有型,只是清澈的眼眸里多了些风尘味。徐三虎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想上课,过来看看你。” 小翠把徐三虎的双手抓到手里“怎么了哥?看你很不开心的样子。” 徐三虎的眼睛瞅了瞅床上皱巴巴的床单和地上脏乱的卫生纸,苦笑了一下“没什么,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小翠的心里也隐隐知道徐三虎在想什么,但她能说什么呢,小翠用手扒拉了一下床单小心的对徐三虎说:“哥,那你把衣服脱了吧,我好好的陪陪你。” 徐三虎没有动,说道“不了,我就是想来找你聊聊天。” 小翠看着徐三虎的表情,温柔地对他说“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徐三虎说道:“小翠,我这是第四次来你这里了对吧?” 小翠连连点头:“是的,哥。” 徐三虎接着说道:“不瞒你说,我来这里玩,不是因为我家庭条件好,我和你一样也是山沟沟里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是穿破衣吃粗粮长大的,我一直活在自卑里,但是我拼命地学习,就是为了能有个好成绩,能得到人们的表扬,让人们能看得起我。我一直都做得不错,到初中毕业我都是全年级第一,上高中后我的成绩也不差,可是我看不到希望,我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就算我考上了大学又能怎样,家里连学费都拿不出来,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着考上大学没钱上而痛苦流泪,还不如现在就想办法找出路,我现在每天晚上都给人家在工地上做小工,挖一夜地槽挣二十块钱,我不怕钱少,不管怎样我能自食其力了。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是个穷光蛋。” 徐三虎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的处境我特别能理解,我懂你的苦,知道一个在绝境里挣扎的人是怎样的感受,你一个小姑娘,还这么小就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家庭负担,你很了不起。每次看到你,我的心里都特别温暖,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都是最快乐的,有你在身边我的整个身心都是放松的。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时光。”徐三虎说完,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本来是想找小翠来温存一下的,谁知道看到那个秃顶的老嫖客后心里竟翻江倒海的难受,一直藏在心里的话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也不管小翠愿不愿意听,就自顾自的说了一通。 小翠在那里静静地听着,紧紧的咬着嘴唇,心潮澎湃着,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少年,她知道徐三虎心里难受,他不愿让自己亲近别人,可是就凭他俩现在的力量能改变什么呢?她心里也有惭愧、但更多的是无奈,不是所有的苦楚都有办法解决,一个大山里出来的农村姑娘,没文化,没手艺,能干什么呢?也只有这年轻的身体是最大的本钱。“哥,你是个好人,好人都是有好报的,你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了,也不要去打工了,你回学校去好好学习吧,只要能考上大学总是有希望的,你不能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再这样胡混下去就没得前途喽。”小翠基本上把她小学文化的知识底蕴都用上了,真诚地劝着徐三虎。 徐三虎知道再说下去也是这个样子,自己是无力改变什么的,随遇而安吧,走到哪算哪,不想那么多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命里注定的,连自己都改变不了,还渴望着改变别人,那都是痴心妄想,让自己快乐的生活就可以了,喜欢小翠就多找她几次,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一个出卖青春的女子说爱多少有点可笑,别幼稚了。想到这里徐三虎来时的春意盎然也就都烟消云散了,“小翠,你照顾好自己,我先走了,有空我再来看你。” “哥,你还没玩呢,怎么就走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让我陪陪你吧。”小翠知道徐三虎进来是花了钱的,看他这就要走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喜欢?徐三虎琢磨着小翠说出的这个词,心里泛起了一阵温暖“小翠,我还有点事,过几天再过来。”说着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弯下腰在小翠的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去。 小翠站起来,从后背抱住了徐三虎,头紧紧的靠在徐三虎的背上。这个漂泊异乡沦落风尘又肩负重担的弱女子,她的心灵需要慰藉,她的内心深处也渴望温暖和依靠。这些日子她面对的都是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能遇到徐三虎这样一股清流让她也颇感意外,这个堕落少年的善良,淳朴深深打动着她,她知道徐三虎什么都给不了她,但和他在一起时心里就会有莫名的喜悦,身体也会主动地去迎合他,觉得躺在他的臂弯里的时候是最温馨甜美的时刻。徐三虎这深情一吻,让小翠的心悸动起来,徐三虎感觉到了,背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渗进来,那是小翠的泪水。 徐三虎在巷子口等了很久才等到廖中华,廖中华迈着轻快的步子,嘴里哼着小曲,悠然自得地来到徐三虎面前,看着徐三虎脸色阴沉,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觉得很奇怪,“三虎,怎么了?没找到小翠?” “没什么,找到了,刚从小翠那里出来。”徐三虎心不在焉地答道。 “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廖中华关心的问。 “没事儿,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你别管我了,你准备去哪?我想回学校。”徐三虎说道。 “回学校?现在有点早吧,七点才上工,现在才三点多,回咱新家睡会再去吧。”廖中华被徐三虎搞得一头雾水。 “我现在就想回去,还能上两节课,晚上我不想去干活了,你要是想干就自己干吧。”徐三虎面无表情的说着。 “卧槽,你被小翠搞傻了是吧,怎么还不去上工了?不上工哪来的钱找小翠,是不是要靠小翠卖身养你啊?”徐三虎的话太出乎廖中华的意料了,他想着徐三虎刚从小翠那里出来,作出这样的决定肯定和小翠有关,开玩笑地调侃起了他。 “中华,你他妈以后别在我跟前这样说小翠,我就是不想干了,跟小翠有什么关系?我先歇几天,你要是想干你还干着。”徐三虎被触到了痛点,拉下脸来大声说道。 廖中华见徐三虎是认真的,但是琢磨不透他遇到什么事了,也就不敢再开玩笑“三虎,你真不干了?你不干我一个人干着也没意思啊。” “我想好了,先歇一段时间,你要是也不想干咱们就还回学校上课吧,反正兜里有这千把块钱也够咱吃喝一段时间的,不行就过段时间再干,这么大的工程三年也干不完。”徐三虎和廖中华一本正经的说道。 廖中华看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勉强,对徐三虎说道:“哎,歇就歇歇吧,你要是想好了,那我听你的,我也不去干了,晚上回去和人家包工头说一声。那你这几天先上着课,我在外边看看能找点什么来钱的门路。” 廖中华和徐三虎计议已定,就分开走了,廖中华回出租屋,徐三虎去学校,离放学还有两节课,徐三虎是踏着上课的铃声走进教室的,这节是化学课,化学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化学方程式,这是一个复杂的多个化合物的化学反应方程式,上边写了长长的一串化学元素符号,老师让同学们把这个化学反应方程式配平,沉默良久无人举手,老师点名了几个拔尖的同学,都还在埋头苦算,暂时还没有答案,化学老师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这时候徐三虎竟然站了起来,朗声说出了结果,化学老师按照徐三虎的答案,把数字写在每个化学元素前,和同学们一起计算左右两边的原子数量,全部正确。化学老师赞许的让徐三虎坐下,全班同学都有些惊异,一是没想到徐三虎来上课了,二是没想到这学期没上几节课的徐三虎居然学冠群雄,这基础确实打的扎实。同学们都向徐三虎投来艳羡的目光,徐三虎面带春风,环视一圈把这些目光一一笑纳。身边的鹿鸣佩服地对徐三虎竖起了大拇指,小声说:“三虎,我对你可是羡慕嫉妒恨呢,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这熊样了还要回来摩擦我们的智商。” 徐三虎一笑置之。 徐三虎回归了,回归的徐三虎成了一名跑校生。 第十三章 学杨志北寒卖书 游张垣鹿鸣开眼 第十三章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自从廖中华和徐三虎在校外租了房子,引起很多住校生的热议,有一些同学也都跃跃欲试,校外租房不仅不用来学校上晚自习,还可以有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这是很多同学梦想的事情,可是都不敢迈出第一步,而廖中华和徐三虎无疑是他们理想生活的先行者。 一直沉默寡言的燕北寒,对校外租房表现出了高涨的热情,这个酷爱艺术的文艺青年,他不仅追求独立、自由的生活,想让自己有一个不受干扰搞文创的私人空间。他也认识到自己的文化课程基础一般,但美术方面还是相当有优势的,而美术方面的实践在学校的课程设置中严重不足,这就让燕北寒萌生了牺牲文化课时间来加强自己艺术修养的念头。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和学习内容,只有让自己的特长得到显着的提升,自己才可能在高考的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打定主意的燕北寒详细地询问徐三虎租房的细节,从房子位置,到房屋租金,再到租金交付方式,事无巨细,燕北寒都一一打问清楚。当燕北寒掌握了这些租房攻略后,开始在一些偏僻的巷子里寻找房子,功夫不负有心人,燕北寒在周末连着转悠了两天后,看到了有一个排子房的单间在出租。燕北寒找到房东后,说明来意,房东要求房租每月三十,一次交三个月。燕北寒摸摸自己的口袋,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就和房东磨了起来,经过一番好说歹说,房东同意一次收两个月的房租,燕北寒千恩万谢地答应了下来,他告诉房东回去筹钱,最晚三天就过来交房租拿钥匙。房东答应了他的要求,喜不自胜的燕北寒回到学校开始凑房租。自己的口袋里一共还有四十几块,远远不够两个月的房租,再说还得留点零用钱,因为家里的生活费是按月给的,这才过了一半,外边租房的事也不能让家里知道,所以也就没有和家里要钱的理由。 回到学校的燕北寒眉头紧锁,苦苦的思考着如何才能凑够这六十块钱的房租,首先想到的是和同学们借,可大家的情况基本都相差无几,把钱借出去就没饭吃了,再说这个钱就是借了也一时还不上,只能从牙缝里省,每个月还个十块八块的,等攒够还人家钱的时候下一期的房租又该交了。借不是办法,只是权宜之计,还得想个稳妥的办法,既不用借也能解决当务之急。 燕北寒经过一番思考后,还是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只能求助同学了,首先想到了家境富裕的赵永年,赵永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回绝了燕北寒,他正攒钱准备买个随身听送给王秀秀,所以这个忙帮不了。被赵永年回绝的燕北寒满脸羞涩,他是一个不愿和别人轻易开口的人,总觉得开口借钱有伤颜面,今天被逼无奈第一次张嘴,就被人家给无情地拒绝了,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沮丧的燕北寒也不打算再张口借钱了,自己另想办法。 两天过去了,钱的事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燕北寒在课桌前转着手上的铅笔呆呆地坐着。忽然他眼前一亮,看到了自己刚上高中时新买的《英汉互译大辞典》和《汉语大辞典》。这两本书是在县城的新华书店买的,当时花了四十多块钱,这两本大部头工具书在班上一共也没几本,每当有人需要查阅字词的时候就轮流和他来借。爽快的燕北寒总是来者不拒,解决问题后同学们都笑呵呵地来还书,眼里带着艳羡的眼神。对,便宜点把他们卖了吧,自己用的时候再和别人借,放在别人手里和放在自己手里是一样的,卖了还能解决一下当务之急,燕北寒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王禹,你不是早就说想买本《英汉互译大辞典》呢吗?”燕北寒停下手里转着的铅笔,用胳膊肘碰了碰同桌。 “是啊,早就想买了,我妈听说要二十多块钱,觉得太贵了就让我和同学借着用,我也没好意思再和家里说这事。”王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说到家贫时孩子们脆弱的自尊心还是很受伤害的。 “那你觉得多少钱就不贵了?”燕北寒兜起了圈子。 “不是说我觉得多少钱不贵,那就是差一毛钱新华书店也不卖给我呀。”王禹说道。 “你说的也是,新华书店肯定不会便宜卖给你,人家那是定好的价,都是死的。但你要买我的那不就好商量了吗?”燕北寒看着王禹说道。 “你的?你从哪弄的?你有吗?”王禹不解的问道。 “这不就是我的吗?”燕北寒指了指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辞典说道。 “怎么?你要卖?你不用了?”王禹惊讶的问道 “嗯,我也不怎么用,我看你学习这么好,一直也想买本属于自己的工具书,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就卖给你吧。”燕北寒说道。 “那,你准备卖多少钱呢?”王禹试探着问道。 “你看着给吧,咱俩又是同桌,价格好说。”燕北寒说道。 “你光卖一本还是两本都卖呢?”王禹又问道,看来是真动心了。 “两本都卖。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燕北寒咬咬牙,下了狠心。 “好吧,那我看看兜里有多少钱,够不够买你的书。”王禹说着开始摸自己的衣服兜。中山服上衣的四个口袋,校服裤子的两个口袋,都摸遍了,一共掏出来十二块六毛钱。王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燕北寒,“就这么多了,这点钱买你两本书肯定不够,你这一本都二十多呢,还都八成新。” 燕北寒酸楚的看着王禹,自己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来,狠狠心说道:“有多少算多少吧,既然说了卖给你,你就拿着吧。”说着把两本书给王禹递了过去。 捡了个大便宜的王禹满心欢喜,高兴地说:“真的卖给我了?以后不会反悔吧。”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都卖给你了还有什么反悔的。”燕北寒说道。 “那我就真拿着了,钱给你。”王禹喜滋滋地接过早就梦寐以求的两本书,把一把凌乱的钱递给了燕北寒。 燕北寒把钱拿到手里,心里想着这王禹是个好学生,比自己爱惜这些书,对这书来说也算给它们找了个好的归宿,也能发挥它们的价值了。燕北寒数出十块钱装到了兜里,把剩下的两块六又递了回去,“留个零花钱吧,都给我了明天买块橡皮都没钱了。” 王禹看着燕北寒递过来的钱,眼神里充满了感动,自己心里明白就是这钱都给人家,买一本也合适,现在拿了两本还把零头给退了回来,这就是半买半送了,他知道善良的燕北寒怕他一分不剩,万一遇到用钱的地方就抓瞎了。这人真讲究,值得当个好朋友。王禹心里想着,也没客气,把钱接了过来,当下感激的对燕北寒说道:“这书就当我替你保存着,你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拿。” 燕北寒把自己的两本书换了十块钱,又在座位上开始低头思考,还能用什么办法再凑点钱来完成他的租房大计呢?身后走来的鹿鸣看到了在座位上愁眉不展的燕北寒,就走了过来戏谑的问道:“燕大师,老衲看你眉峰紧蹙,印堂发暗,双目无神,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为老衲详细道来,老衲为你除忧解烦。” “卧槽,什么时候成神棍了。”燕北寒看看鹿鸣,调侃了回去。不过鹿鸣这无意之言也确实说中了燕北寒的心事,当下这点事还真是挺心烦的,哎,找个人聊聊也好,想着就把鹿鸣叫出了教室门外。燕北寒把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和鹿鸣说了,也告诉了他自己现在面临的难处。鹿鸣略一思忖,从兜里掏出来二十块钱,说道:“把这二十拿上,连你的带卖书的,这不就够了嘛。” “你把钱给了我你怎么生活?”燕北寒迟疑着,没有接鹿鸣手里的钱。 “你只管放心拿上,我有呢,既然我能把钱给你肯定不会让自己去受饿。”鹿鸣满不在乎地说着。 “你真有呢?要是因为我挨饿了,我可就成罪人了。”燕北寒仔细看着鹿鸣的表情。 “真有,你把钱拿上,等下午放学我和你一起去交房租。”鹿鸣说道。 燕北寒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接过了鹿鸣手里的钱,心里想着自己的小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还是挺激动的,等搬过去就请鹿鸣他们到家里来做客。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课,燕北寒喊上鹿鸣兴奋地往巷子里走去,当他们走到那个出租屋的时候看到有人已经搬了进来,正在收拾屋里的东西,怒气冲冲的燕北寒嚷嚷着要去找房东说理,新的租客告诉他们房东租完房子就走了,在这里也等不到他。空欢喜一场的燕北寒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嘴里愤恨地诅咒着这个不讲信用的房东。鹿鸣劝道:“想租房子还是比较容易的,哪天有空再出来找,这么大的县城又不是只有他一家出租房子。”在鹿鸣的规劝下,燕北寒心中的气也消了不少,觉得租个房子太费周折了,要花时间到处去找,还要想办法凑房租,想着出来租房的念头也就有点低落了。 返回学校的路上,燕北寒和鹿鸣闲聊着,给鹿鸣讲到了和父亲去张垣市里卖麻油的见闻,城市里有十几层高的楼房,楼房里还有电梯,大街上跑着公交车还没有人售票,街头有人在用大哥大打电话,这些新鲜事物,在闭塞的农村长大的鹿鸣也就在电视里看过,就是来了中都县城也没有这些稀罕东西。鹿鸣一时听的心痒难耐,就问燕北寒:“你说咱们要是去了张垣市会不会走丢?咱们能记住路吗?” 见过大世面的燕北寒笑了笑:“走不丢,咱们随便在大街上转悠,想去哪就去哪?等想回家的时候咱们坐个公交车去汽车站坐车就行。” “那要不等你有空带我去张垣市看看?我还没去过呢,我自己也不敢去。”鹿鸣试探的问着燕北寒。 “这有什么难的,这都不是事,明天不就周六吗?明天下午放学咱俩就去张垣市。这房子暂时也不租了,趁手里有钱,玩他一圈去。”手里有钱的燕北寒也激发起了玩的念头,豪气地答应着。 第二天中午,鹿鸣和燕北寒坐上了去张垣市的班车,当客车行至坝头的时候,刚才还明媚的天气居然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滴,在坝头一带,由于海拔落差较大,这里有自己的小气候,经常出现极端的雨雪天气。下坝的公路公路也逐渐蜿蜒曲折起来,整个路面都顺着山势往坡下延伸着,公路两边开始出现陡峭的山崖,司机挂上了低速档,小心谨慎的驾驶着。车子继续前行,过了坝头的时候天上又是阳光明媚,车外的温度明显的高了许多,空气开始湿润起来,山顶的绿意也明显的浓郁起来,公里两侧的草木叶子也都比坝上宽阔了好多,即便是一样的树木长势也明显不同,这里要茂盛很多,山峦上还多出了好多坝上地区没有的花花草草。从没出过中都县域的鹿鸣,开心的看着窗户外边,这一切都是这么新鲜,只是耳鼓膜嗡嗡地响,耳朵听不清声音,有点耳聋的感觉,这是海拔落差带来的不适反应。 当班车进入市区的时候,大街上的车和人都多了起来,一排排的楼房都整齐的排列着,商场的音箱里播放着港台的流行音乐。看着这喧嚣热闹的城市,鹿鸣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用了。到站后,鹿鸣跟着燕北寒从班车上下来,茫然四顾,根本辨别不清方向,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燕北寒身后。 按照计划两人第一站要去的地方是人民公园,燕北寒带着鹿鸣去公交站牌坐2路公交车,鹿鸣这才知道公交车不是招手即停的,需要找到公交站才可以上车。上车后更是让鹿鸣大开眼界,果然没有人在售票,上车的人都主动往车门口一个透明的箱子里投钱,每人一元,走在前头的燕北寒往投币箱里放了两元钱就拉着鹿鸣往里走去。鹿鸣小声的问燕北寒:“那要是有人不往钱箱里投币怎么办?” 燕北寒说:“那司机就不让他上车呗,这还用问。” 鹿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司机在监督着人们投币呢,怪不得没有逃票的。接着又问道:“那如果没有零钱怎么办?谁给找钱呀?” 燕北寒有点无奈:“坐公交车是要自备零钱的,没有零钱不能坐,你要是愿意可以把大钱投进去,但是没人给你找钱。” 鹿鸣对这城里人的精明啧啧称赞,没钱不让坐,投多了不给找,这去哪说理呢。当走到站点的时候,车上的语音播报系统开始报站,鹿鸣又担心了起来:“这个喇叭它是怎么知道走到哪里了呢?会不会报错站找不到人民公园呢?”就在鹿鸣忐忑不安中,喇叭里响起了女高音清晰的报站声“人民公园到了,请携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注意脚下安全。” 因为正好是周末,公园里的人很多,有大树底下偎依在一起的情侣,有围绕在父母身侧蹒跚学步的儿童,也有精神矍铄的老年人在锻炼身体,还有一些中老年人演奏着乐器围在一起唱二人台。这些都是小县城里不曾有过的镜头,这一切都让鹿鸣觉得稀罕。 在公园里的清水河畔,几个人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向来往的游人招揽着生意,鹿鸣被这美丽的景致吸引了,想着要把这美好的瞬间留下,就和燕北寒商量着要拍个照片留念,毕竟是第一次到真正的城市里来。燕北寒也觉得想法不错,二人就向身边张望起来。这些精明的生意人,很快就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不远处一个脖子上挂了两个相机的中年男子,颠颠地跑了过来,热情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想照个像留念呢?” 燕北寒说道:“照相多少钱?” 摄影师道:“现照现取的十块钱一张,普通彩色五寸照片五块拍一张洗两张,三天后来取。” 燕北寒向鹿鸣问道:“你说咱们照哪种?” 鹿鸣犹豫了一会说:“现拍现照这个太贵了,十块才一张,要不咱们照那个普通的吧。” 燕北寒说:“照普通的今天拿不上,三天后才能取呢,咱们还得来一趟。” 摄影师马上接口道:“照普通的你们也不用再跑一趟,给我留个地址,留下邮费我洗出来就给你们寄过去了。” 鹿鸣问道:“那照片寄到我们中都县,邮费得多少钱?” 摄影师说:“一块钱就够了。” 鹿鸣和燕北寒合计了一下,决定照普通的照片,摄影师开始让他们选景。燕北寒和鹿鸣在清水河边合了一张影,在柳树下合了一张影,二人又分别单独照了一张。一共拍了四张,摄影师告诉他们一共给他们洗八张照片出来,他们付了钱,在摄影师拿出的一个小本子上写下了邮寄地址。 鹿鸣和燕北寒兴致勃勃地在人民公园玩了一个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二人又坐公交车去了展览馆,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瞻仰了树立在展览馆门前的***像,这是一尊***的全身石雕像,***昂首挺胸,背靠展览馆,面向万人广场,身上穿着小翻领双排扣的长大衣,自然下垂的左手拿着八角帽,右手向前抬起,像是在对广场上的人群挥手致意。燕北寒拉着鹿鸣对着***雕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逛完展览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燕北寒带着鹿鸣去街角的一个山西一绝饭馆里吃了碗刀削面。吃饱喝足的二人找了一个小旅社,从来没有在旅社住过的二人,心里都透着激动,给老板付了十五元房费后,老板带着钥匙把屋门给打开,屋里有两张床,电视柜中间摆着一台电视机,边上放着一个暖壶两个茶杯,还有一个洗脸盆架,这就是屋里的全部陈设。关上门后,燕北寒开始摆弄电视机,电视机是黑白的,只有三个台能看,屏幕上还满是雪花,燕北寒把电视机上的两根天线抽出来不停的变换着方向,一番摆弄后效果依然不佳。鹿鸣把暖壶里的水倒了两杯,给燕北寒递过去一杯,俩人捧着茶杯,看着黑白电视,在这城市的小旅社里度过了他们人生的第一次旅途之夜。 第二天早上,鹿鸣和燕北寒早早就起来了,用房间里那满是污垢的脸盆和毛巾胡乱地洗了把脸,就往大境门赶去,这是他们出行的最后一站。刚下公交,远远地就看到巍峨的长城巨龙般盘旋在山顶,随着山脉一直向远处延伸。走到近前,大境门门楣上“大好河山”四个遒劲有力的黑色大字便映入了眼帘,俩人花两元钱买了门票,就踏入大境门登上长城,这气势恢宏的长城彻底把二人给震撼到了。看着古朴的青砖,整齐的垛口,高耸的烽火台,畅想着三四百年前古人的智慧。由于长城没有全部开放,游客只能限制在一个大约五公里的长度上游玩,即便是这样,他们也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才走了一个来回,从长城上下来时已是疲惫不堪。 张垣市的愉快之旅在鹿鸣和燕北寒的兴奋激动中很快就接近了尾声,二人在恋恋不舍中坐上了返程的班车,这一次城市之旅给二人在同学面前多了无数的谈资,也激发了他们要去大城市闯闯的美好愿望。这次的旅程基本是完美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鹿鸣和燕北寒在公园拍的照片直到高中毕业也没有等来,那美好的瞬间未能给保留下来,只能印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二人揣测了无数个可能,也不愿相信那个摄影师是个骗子。 第十四章 闹误会三虎挨拳 起冲突大伟调停 第十四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立夏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枝头的树叶也都扩展开来,密密匝匝地簇拥在树冠上,绿化带里的花草也开始变得娇艳欲滴,学校里的学生们都换上了薄衣服,爱美的女生更是穿起了花裙子,校服一统天下的校园也被这五颜六色渲染的鲜活起来,人们都享受着这坝上地区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周六下午,是学校里男澡堂开放的时间,鹿鸣吃完午饭就去洗澡了,他和关雎约好三点后在教室一起做功课。鹿鸣惦记着和关雎的约定,洗完澡把换洗的衣服送回宿舍就匆匆地来到了教室里。他发现关雎还没有来,就自己拿出书本看了起来,把书页翻得哗啦哗啦响,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一直瞅着门口等着关雎的出现。过了一个多小时,关雎依然没来,鹿鸣等不及了,走到后排座位的耿涛跟前问他:“见关雎了没有?跟我说好了三点在教室一起学习的,都四点多了还没见她来。”耿涛说道:“你在等关雎啊,她两点多就来教室了,正在座位上看书呢,徐三虎去她身边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了,后来徐三虎往外拉关雎,关雎不想出去,但是没有拗过徐三虎被他拉走了。”鹿鸣一听,头轰的就大了,徐三虎硬拉着关雎出去的,这小子出什么幺蛾子呢?怎么把关雎给拉走了,事先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啊,上午上课的时候徐三虎在课堂上还挺活跃的,没有发现他要做什么事情的征兆。徐三虎在外边混了那么长的日子,还租了房子,不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吧,鹿鸣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关雎有危险。顿时慌了起来,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自己得出去找找,看看徐三虎把关雎给带到了哪里?如果徐三虎敢对关雎有什么不好的举动,鹿鸣觉得自己会把徐三虎给撕碎了。 鹿鸣顾不上再和耿涛说话,转身就走出了教室,一路小跑着来到大街上,该到哪里去找呢?一点目标都没有,自己也不知道徐三虎租的房子在哪里。鹿鸣站在街头一阵眩晕,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压着,出不上气来,心里又开始不停地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徐三虎就是有做坏事的贼心他也没有做坏事的贼胆。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还是毫无头绪,这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的鹿鸣默默往前走着,涣散的目光扫视着街道两侧。 突然,鹿鸣远远地发现百货大楼的门口有两个人在拉扯着,那不是关雎和徐三虎吗?怎么来百货大楼了?在拉扯什么?难道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拉走关雎吗?鹿鸣一时血往上撞,怒目圆睁,握着拳头怒气冲冲的往前冲去,很快,三步并作两步的鹿鸣就跑了过来,抓着徐三虎的领子,劈头就是一拳,徐三虎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往后一仰,一拳砸在鼻梁上,徐三虎的鼻血顺着鼻子就流了下来,崭新的白衬衣马上沾上了几滴血迹。徐三虎大叫着往后退,手里提着的白色袋子也掉落在地。关雎一把拉下了鹿鸣,惊慌失措的问道:“鹿鸣,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过来就打人呢?” “他跟你拉扯什么呢?他准备往哪带你呢?”鹿鸣依旧握着拳头,一副要往前冲的势头,怒气冲冲的说。 “哎呀,卧槽,你打死我了,我的白衬衣呀,你这吃的是哪门子醋啊?”捏着鼻子的徐三虎嘴里含混地呜拉着。 关雎不满地瞪了鹿鸣一眼:“你真是的,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你看把三虎打成什么样子了。”说着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徐三虎擦鼻血。 鹿鸣一看这场面,冷静了下来,是自己太鲁莽了,这里边肯定有误会,疑惑的问道:“不是三虎硬把你从教室拉走的吗?刚才他拉扯着你干嘛呢?这小子不是想对你干什么坏事吧?” 关雎嗔怒地拉了一下鹿鸣的小臂:“你都胡说什么呀?”说着关雎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给鹿鸣讲了一遍。 原来,徐三虎下午放学后闲着没事就想起了小翠,准备去看看小翠,想着从来没给小翠买过礼物,今天就买个礼物送给她,也给她个惊喜,开始不知道买什么好,后来一想学校里很多女生都穿着漂亮的裙子在人群里穿梭,像一只只快乐的蝴蝶一样,小翠穿上裙子一定更好看,打定主意后就准备上街去买,可是一想自己也不知道尺码呀?想来想去觉得关雎的身材和小翠差不多,就想让关雎去给试试,当然徐三虎没告诉关雎是给谁买裙子。谁知关雎在等鹿鸣就不想和他出去,徐三虎非得让帮忙,关雎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就被徐三虎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推搡着走出了教室,关雎也没顾上让人给鹿鸣捎个话。这一幕正好被坐在后排的耿涛给看到了,耿涛也不知就里如实告诉了鹿鸣,惹得鹿鸣心急如焚的到处乱找。 关雎帮徐三虎在商场里试完裙子,徐三虎觉得比较满意就去结账,裙子还价到九十二块,徐三虎给了张一百,老板手里没有零钱,就给了徐三虎五块不愿找了,徐三虎不干,摸摸兜里自己也没有零钱,就准备出去换零钱,关雎正好兜里有两块的零钱就帮徐三虎给了,走出百货大楼的时候,徐三虎就拿着五块钱非得给关雎,说除了那两块剩下的买健力宝喝,关雎说什么也不要,二人就在门口拉扯了起来,谁知正好被鹿鸣给看到了,怒火中烧的鹿鸣二话不说,上来就揍,可怜的徐三虎鼻血四溅,染花了新买的白衬衣,这是准备去见小翠刚穿上的,还没来得及显摆。 鹿鸣听到这里,满脸羞愧,看着捂着鼻子的徐三虎内疚的说:“三虎,是我不好,出手太重了,我刚才确实是太着急了,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不起啊。” 龇牙咧嘴的徐三虎嚷嚷道:“一起同桌两年了,我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什么时候垂涎过关雎啊?你小子下手太黑了,鼻梁估计都让你打断了,我可怜的白衬衣呀,我还没穿热乎呢,就造成这个熊样了。尼玛,买件衣服还引来了血光之灾。” 关雎也觉得脸上发烫,知道这事是鹿鸣不对,可鹿鸣着急是为了自己,也不好过分责怪鹿鸣,就对徐三虎说道:“三虎,先回学校换件衣服吧,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刚染上的血迹应该还能洗掉,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这事也怪我不好,走的时候让人给鹿鸣捎个话好了。” 徐三虎还能说什么呢,只得自认倒霉,从地上捡起新买的裙子,爱惜地把纸袋上的土拍了又拍,“哎,那就先回吧,我这还怎么见人呀。” 一路上徐三虎忍着疼,鹿鸣陪着笑脸,关雎闷闷不乐,各怀心思的三个人往学校走去,刚进教室,三人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后排的桌子横躺竖卧的都倒在了地上,课本撒落一地,地上还有几滴殷红的血迹,整个儿就是一个案发现场。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三人惊异了起来。看着教室里前排的同学都在窃窃私语互相议论着,鹿鸣就走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耿涛在教室里学习,鹿鸣和他问完关雎的情况后就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耿涛想问问他要往哪去,身后喊了他几声,慌乱的鹿鸣根本没有听到就跑远了。耿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往心里去,依然在座位上写他的作业。正在全神贯注地学习着的耿涛突然头皮一麻,一个物体正照着头部砸了上来,耿涛着实吓了一跳,顿时眼里金星四射,手捂着被砸得生疼的脑袋四处张望,是一只篮球从后门被扔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耿涛的头上,疼痛中的耿涛火冒三丈,怒气冲冲的说道:“这是谁呀?篮球往拿扔呢?砸死我了。” 门口进来一个人,嘻皮笑脸的说:“疼昂,疼就对了,砸谁谁都疼。”耿涛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原来是熊大志,站在门口气定神闲地看着耿涛,满脸的挑衅。 “熊大志,你他妈故意的是吧。”耿涛气的眼里冒火。 “对,你说对了,就是故意的,就砸你呢,你不是很牛逼吗?”熊大志不屑的看看耿涛,起劲地拱着火。 “你别欺人太甚,我不想搭理你不是怕你,我是来学习的,我不想踩你这臭狗屎,你他妈离我远点。”耿涛压了压心中的怒火。 “欺人太甚?我今天就欺负你了,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尿性?”熊大志越发的得寸进尺。 耿涛实在忍无可忍了,原想着息事宁人,不和他一般见识了,谁知这熊大志是蹬鼻子上脸,越来越嚣张。一咬牙,心一狠,这时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今天要是服了软还不知道这孙子以后怎么欺负自己呢。想到这里,推开桌子就往外走,门外的熊大志见拱起了耿涛的火,也从门外往里走,他身后还跟着俩个人,这二人是来助拳的,都是其他班的混子学生。熊大志是有备而来的,这是来报复他和耿涛在地震时结下的梁子。 耿涛心想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今天他们人多,必须和他们死磕,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双手紧握着拳头,怒目而视前来挑衅的三人。坐在前排的同学们也没心思学习了,都站了起来,女生们看到这个场面都害怕地跑出了教室,有几个男同学想过来劝一下,都被熊大志给骂了回去。熊大志带着两个人向耿涛靠拢了过来,三人伸出拳头就向耿涛身上招呼,耿涛一边避让一边还击。无奈对方人多,很快就挨了几拳头,打在身上火辣辣地疼,耿涛不顾其他两人的招呼,猛追着熊大志打,熊大志身上也挨了他的几记重拳。无奈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耿涛被打得逼到了角落,身边的桌子板凳在打斗中也纷纷被绊倒。怒不可遏的耿涛顺手操起一个板凳向三人砸去,三人纷纷躲开,也每人操起一张板凳回击了过来,耿涛一个趔趄,被打倒在地,熊大志他们三人的脚板像雨点般落在耿涛的身上,踩得全身都是土,耿涛低着头在桌子底下蜷缩着,一只刮铅笔的小刀映入了他的眼帘,耿涛弓着背抵挡住重重的脚踢,艰难地把地上的小刀捡了起来,打开刀刃,忍着疼痛转过身来,挥着小刀向踢来的小腿上扫去,一声惨叫,一个人抱着小腿跳到了一边,其余二人一看耿涛手里挥着的小刀也急忙闪身后退,耿涛趁着这个机会,从地上一跃而起,拿着小刀又向另外俩人扫去,这小刀挥舞的方向可不是在下盘,全照着二人的颈项部位挥舞,二人吓得连连后退,熊大志一个躲闪不及,眼瞅着小刀划了过来赶紧往后仰头,就这已经晚了半拍,刀锋过后,殷红的鲜血顺着下巴就流了下来,这要是躲得再慢一点直接就把咽喉给拉开了,俗话说得好,这武器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个真是一点都不假,别看不起眼的铅笔刀,把喉管拉开那可不在话下。熊大志用手捂着下巴,痛苦地叫到:“别打了,快跑,这小子下死手了。”说完掉头就跑,另外两人一听,赶紧也跟着往门外跑,划破腿的那个蹦跶着一瘸一拐的拼命往前蹿。这时的耿涛已经打红了眼,也不管会不会闹出人命来,握着小刀挥舞着就冲出了门外。这熊大志三个人也是老江湖,跑出来的时候没有扎堆,而是分头跑开了。追出来的耿涛看三人分别跑远了,放慢了脚步,外边的风一吹,大脑也冷静了下来,看着小刀上残留着的血迹,心里开始后怕起来。 冷静下来的耿涛这才感觉到了浑身的疼痛,看看自己的衣服沾满了尘土,手臂上擦伤了好多地方,眼窝和脸也钻心地疼,后背更是疼的直不起腰来,耿涛没有回教室,他打算去宿舍洗洗换件衣服,拖着疼痛的身子回到了宿舍。 鹿鸣听完同学们的叙说,和徐三虎、关雎一起把摔倒的桌凳扶起摆放整齐,鹿鸣让关雎先回宿舍休息,自己拉着徐三虎就往宿舍跑,耿涛正坐在宿舍的床上发呆,浑身上下全是泥土,眼窝和鼻子已经散出了青紫的印子,胳膊上深深浅浅划着几个口子,血已经结痂了,鹿鸣赶紧过来拉着耿涛的手:“怎么打成这样了,他们人多你和他们打什么呀,不赶紧跑着去找校警。” 耿涛冷笑了两声:“没事儿,死不了,他们也没占着便宜。你帮我看看后背怎么样,有点疼。”耿涛说着把衣服掀了起来,背上全是击打过的紫色血印。 鹿鸣一看,沉重的说:“全是黑青印子,走吧,赶紧去医院吧,我去报警。” 徐三虎看着耿涛背上的印子,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什么仇什么怨,下手也太狠了,把人打成这样,“对,先去医院看看,不行就报警。” 耿涛咬着牙:“没事儿,不用报警,我把他们也伤着了,报警对我也不好。” “是他们先打你的,你反击那是正当防卫。”鹿鸣给耿涛分析着。耿涛坚决不让报警,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万一事情闹大了,自己被学校开除可就麻烦了,自己可是全家的希望。 徐三虎说道:“不管报不报警,先去医院看看伤的怎么样。”耿涛禁不住鹿鸣和徐三虎的规劝,换了身干净衣服,一起去了医院。到医院后医生给检查了一下,没有大碍,都是皮外伤,给配了些止疼和跌打损伤的药,三人就回了学校。 鹿鸣三人一进宿舍,看到有几个陌生人在铺位上坐着,靠窗户坐着的是熊大志,下巴上贴着厚厚的纱布,边上一个小腿上缠着纱布,是腿被耿涛划伤的那个,接着是中都一中学生混子中的大哥黑皮,最边上是和耿涛打架没有受伤的那个,都在那里沉默的坐着。耿涛见熊大志领着刚和他打过架的俩个人来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由得怒目圆睁:“熊大志,还想打是不是?你是不是没完没了了?” 熊大志没有开口,黑皮说话了:“你就是耿涛是吧,你和熊大志的事我听说了,今天是他不对,他带着俩个人去打你,有错在先。来熊大志、二蛋、小眼儿,过来给耿涛赔礼。” 耿涛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熊大志三人已经乖乖地走到了耿涛跟前,齐声说道:“对不起。” 黑皮见三人道完歉,就问耿涛:“兄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能原谅他们不?” 耿涛一时特别感动,平时没有好感的学校混子,竟然能这么仗义,主动带他们来给自己道歉,顿时也觉得脸上有光。就赶紧说道:“既然大哥说了,我没什么,只要他们不打扰我学习,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我原谅他们。” “你原谅他们了是吧?”黑皮又问道。 “是的,我原谅他们。”耿涛说道。 “好,你既然原谅了他们,那就把你打伤他们的事说说,大志下巴上一刀,二蛋小腿上一刀,现在刚在诊所包扎完,估计回头还得去医院缝针,以后得个破伤风、毁容什么的都不好说,你看看这医药费怎么算?”黑皮说道。 耿涛惊讶起来:“我打伤他们,他们也打伤我了呀,还是他们先动的手,为什么让我出医药费?” “不给医药费这事没完,非得弄死你。”瘸着腿的二蛋恶狠狠的说道。 “闭嘴。”黑皮凛冽的眼神看了一眼二蛋,二蛋胆怯地低下了头,再没敢吱声。黑皮对着耿涛说道:“这事要是经公,对你们双方都不好,你们都可能被开除,我给你们来和解这是对你们好,现在大志他们受伤比较严重,都见了红,你呢虽然也挨打了但没他们那么严重,他们受伤这事儿你要是不解决,你这学也上不好,他们肯定三天两头的来找你麻烦,你就算破财消灾,给他们拿点钱治伤,也不让你赔偿精神损失费什么的,这事就算过去了。” 耿涛听着,虽然心里不爽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觉得黑皮说的话也在理。就小心翼翼的问道:“要多少钱医药费?” “最少一千,少一千你妈别想活着出去。”熊大志捂着下巴,气哼哼地嚷嚷道。 黑皮又瞪了熊大志一眼,熊大志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耿涛听的是心里一惊,要一千?你杀了老子吧。 “兄弟,你别紧张,这事我做主了,你拿五百块钱出来,明天晚自习前我来拿钱,熊大志他们以后再敢动你你来找我,如果明天晚自习前拿不来钱,兄弟,那我就帮不了你了。”黑皮没等耿涛答应就下了最后通牒,对熊大志他们三人说道:“走。”黑皮领着三个人就走出了宿舍。 鹿鸣和徐三虎一直没有插上嘴,黑皮他们也没甩他俩的存在,鹿鸣心里想黑皮要五百块钱,去哪弄呢?这事不能这么办,凭什么挨打还得给钱,没有天理国法了吗?耿涛被逼得也没了主意,一屁股坐在铺上,心烦意乱的说道“去哪凑钱呢?这事是黑皮过来给调解的,这钱不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以后也别指望好好上学了。” 鹿鸣说:“干脆还是报警吧,这不明摆着敲诈嘛,熊大志和二蛋的伤口要是严重的话就住院了,还能满世界的跑着找你。这黑皮说是来平事,其实就是熊大志专门找过来讹你的。” 耿涛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事我也清楚,但是咱们惹不起黑皮呀,你说熊大志这搅和几次我都没心思上课了,要是黑皮再天天缠着,这还有活路吗?” 一直没有吭声的徐三虎,揉了揉酸疼的鼻子说道:“我给你想个办法吧,看能不能把这事给你摆平。” 耿涛和鹿鸣一听喜出望外,赶紧凑到徐三虎面前:“你有什么好办法?赶紧说说。” “这事儿我不敢打包票能办成,但是我觉得最起码能起点作用,我出去找一个人,这人要是能来指定能把这事儿给调解了。你们等我消息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徐三虎卖了个关子,没有把话说满,举手投足间俨然有了古惑仔里蒋天生的味道。哎,这些人都是中了古惑仔的毒。 “去找你师傅?”鹿鸣不屑的问道:“他能平什么事?现在估计还在录像厅里享受刀光剑影呢。” “不是,你就别猜了,等我的好消息。你俩也别惹事,他们要是再来也别搭理他们,等我回来。”徐三虎胸有成竹地嘱咐着鹿鸣和耿涛。说完,徐三虎就走出了宿舍。 这徐三虎能找谁呢?原来他是想到了交情不错的大伟,本打算先找到廖中华然后一起去找大伟,又想想自己和大伟也很熟了,找廖中华还得耽误时间,于是自己就直接去找大伟了。 大伟在理发店,今天比较闲,没有顾客,大伟和毛毛在那里说笑着什么,俩人都笑得前仰后合。看到徐三虎走进来,俩人止住了笑声,毛毛热情地给徐三虎倒了一杯水,徐三虎看到毛毛右手的手脖子处纹了一个黑色的蝎子图案,和大伟小臂上纹的那个一模一样。大伟问徐三虎怎么自己来了,好长时间也不过来玩。三人闲聊了几句,徐三虎转入了正题,皱着眉头对大伟说:“大伟哥,我有个朋友遇上点事儿,我们没能力解决,想让大伟哥给想想办法。” 大伟一愣:“遇上什么事了?严重吗?” 徐三虎就把耿涛和熊大志起冲突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给大伟讲了一遍,讲到最后,大伟眯起眼乐了:“又是黑皮这小子,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也没人敢惹,快成混世小魔王了,都是他哥哥给带坏了。” “大伟哥,你认识黑皮?”徐三虎问道 “认识,我和他哥是朋友,一起吃过饭,这小子仗着他哥的名头到处惹是生非,天天不好好上学,就是瞎混,家里人也拿他没办法。”大伟说道。 “黑皮哥哥是谁呀?大伟哥和他挺熟吗?”徐三虎一听这事有戏,心下也轻松起来。 “连你们学校老大的背景都不知道?怪不得你们混得不好呢。”大伟呵呵笑着,“黑豹是他亲哥,没进局子之前一直在我这理发,跟我玩得特别好,我刚开店的时候有几个人来闹事都是黑豹给我平的。” 徐三虎一听原来这黑皮就是黑豹的弟弟,黑豹的事迹在这小县城可谓是家喻户晓,年前因为和另外一伙混混抢菜市场的控制权,把人给打坏了,被关了进去。心想大伟和黑豹有这交情,和黑皮也熟,这面子肯定能给,当下就高兴起来:“大伟哥,我算找对人了,你赶紧帮帮我朋友,回头我让他好好谢谢你。”“没事儿,三虎,都是自己兄弟嘛,什么谢不谢的,我现在就跟你去学校找他。” 大伟开着自己的铃木125摩托车,带着徐三虎往学校驶去。刚到宿舍门口狐假虎威的徐三虎就大声吆喝起来:“耿涛、鹿鸣赶紧出来,大伟哥来了,赶紧出来迎接一下。” 屋里的耿涛和鹿鸣听着徐三虎底气十足的吆喝声,二人心下轻松了不小,知道徐三虎这事儿办得有眉目了,急急忙忙的趿拉着鞋从屋里跑出来。经过徐三虎介绍,耿涛和鹿鸣都客气的向大伟打了招呼,大伟让他们领着去找黑皮,经过一番打听黑皮他们在宿舍里打牌,大伟就带着他们去找到了黑皮,事情办得很顺利,黑皮见是大伟来了,收起了那不可一世的架势,客气的递着烟喊着哥,大伟把想法和黑皮一说,黑皮一摆手:“你是我哥,你说了算,我听你的。”大伟把耿涛喊过来让他和熊大志、二蛋、小眼儿三人互相握了手,表示此事就此翻篇,以后大道朝天各走半边。谁要是再找耿涛的麻烦就是不给他大伟面子。耿涛校园里的江湖恩仇也就这样画上了句号。徐三虎这次力挽狂澜的光辉事迹,很快传遍了全班,每当别人谈起这事时他都如高卢雄鸡般扬着高傲的脖子。 第十五章 争一元大伟行凶 夜逃亡三虎告发 第十五章 徐三虎因为给小翠买裙子还吃了一记老拳,心里着实不爽,等把裙子送给小翠后,小翠的喜悦和温存,又让徐三虎觉得这拳挨的值,不经风雨怎么能见彩虹呢。只是这手里的钱越来越少了,想来看小翠也得精打细算,他心里合计着放暑假了还得去工地上干活,也算开了眼界见了世面的徐三虎再无法煎熬这没有钱的日子,好歹离放假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咬咬牙坚持一下也就到了。 廖中华依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情好的时候去看会录像,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打会游戏,总之留给愿意上课的心情很少。长久混迹于录像厅游戏厅的廖中华也不是一无所获,谈起港台的影视演员就如同自己的邻居般熟悉,那些明星的隐私就像他扒人家门缝里看见了一样,能给你讲的绘声绘色;谈起港台的影视作品更是如数家珍,给人的感觉要不他是主演要不就是导演,能给你讲的身临其境。打游戏的段位也在不断攀升,《三国杀》、《街头霸王》、《皇拳》、《雷霆战机》这些游戏基本都是一个币通关,最多不超过两个,偶尔帮小学生通个关还能挣盒三海关。业精于勤荒于嬉,确实不假,廖中华课外的努力耕耘,也算收获满满。在这功力精进的过程中,廖中华的钱包也干瘪了下来,开始谋算新的生计。 有着同样心事的廖中华和徐三虎在出租屋的大炕上开始辗转反侧,“中华,你也睡不着吗?”羊都数到了三万只还没有睡意的徐三虎听着廖中华不停的翻身,开口问道。 “睡不着呀,三虎,我愁着去哪弄点钱呢?两月不干活,把点积蓄都掏光了,家里那点生活费打个牙祭都不够,你说咋闹?”黑暗里一直睁着眼睛的廖中华叹起了气。 “我也正发愁钱的事呢,你说咱俩每天光是开支没有进项,再这样下去房租都交不起了,还得搬回学校去住。”徐三虎说道。 “肯定不能往回搬,搬回去不是让人笑死了吗?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出来了就得想出来的办法。”廖中华说道。 “要不咱们假期里还去工地上干,苦是苦了点儿,可每天能拿上现钱。你说呢?”徐三虎试探着问道。 “不行咱就还上工地,这几天我也踅摸着看看有什么能挣钱的活,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再让大伟给打听点活,他门道多,路子广。”廖中华说道。 “行呢,中华,还是那句话,我听你的,你咋安排我就咋做。”徐三虎说道。 徐三虎话音未落,屋子外边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廖中华和徐三虎都有些紧张,这大半夜的谁来敲门啊,自己的亲戚朋友也都不知道在外边租的有房子。 廖中华摸索着炕沿下系着的电灯绳,把灯拉着了,徐三虎小心的问道:“谁呀?” 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我,大伟,快开门。” 廖中华一听是大伟,放下心来,嘴里答应着,从炕上跳下来,趿拉着鞋出来给大伟开门。 门刚一打开,大伟就滋溜地挤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了。 廖中华吓了一跳,这是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就张嘴问道:“怎么了大伟?怎么半夜想起来来我这儿了?” 大伟神色慌张的说:“我惹事了。”说着就来到了里屋。 徐三虎也光着身子坐了起来,笑呵呵地喊道:“大伟哥。”说着看向刚进屋的大伟,只见大伟头发散乱,脸色蜡黄,目光里空洞洞的,站着的身子有些发抖,呆立在地中央。徐三虎心里一沉,这大伟怎么了,平时发型整齐,沉着干练,今天怎么这个样子,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这时廖中华也跟了进来,看出了大伟的心神不定,追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大伟?” “我杀人了。”说着大伟把双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缓缓地蹲在了地上。 “什么?杀人了?”廖中华和徐三虎几乎是同时喊了出来。 他俩这一喊,沉浸在极度紧张中的大伟清醒了过来,双目泛起凶光,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别喊,把灯关了。” 廖中华和徐三虎的心揪了起来,真的假的?怎么还杀人了?心里嘀咕了起来,不等廖中华爬到炕上,徐三虎就颤抖着把灯给关了。 廖中华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伟,没那么严重吧,是不是和人家打架了,你把人家打坏了,也不至于打死吧,你可别吓我。”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用剃头刀割开了他的喉管。血,喷得到处都是。”大伟颤抖着,说话的声调都变了,脑子里浮现着那个惨烈的画面。 今天下午大伟的理发店正要关门的时候,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子,顶着几根稀疏的头发,让大伟给他剃个光头,大伟就让毛毛用热点的水给老头先洗洗头,热水把发根烫软了容易剃。 毛毛开始给老头洗头,洗头的时候老头说水太热,就不停的用手去摸给他洗头的毛毛的手,毛毛看他年龄大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就把手甩开了,又加了些冷水进去,老头又嫌水太凉,还是不停的去摸毛毛给他洗头的手。 边上看着的大伟,知道这老头什么毛病,就让毛毛去干别的,他自己给老头洗,老头只好悻悻地洗完头。大伟也没和他计较就把头给他剃完了,剃完后大伟又给他用水冲洗了一次,镜子里的老头摸着自己剃的锃亮的光头,很是满意,就拿出一块钱给了大伟。 大伟说:“钱不够,两块呢。” 老头一瞪眼:“什么两块,剃头不都一块吗?” 大伟说:“洗头一块,剃头一块,一共两块。” 老头急了:“洗头还要钱,我理了几十年发没听说过洗头要钱的。” 大伟说:“自己洗不要钱,有人给你洗你就得掏钱。” 老头气呼呼的说:“你年纪轻轻的,也不怕缺德,这不是讹人吗?” 大伟也来气了:“怎么就讹你了,你挺大岁数了怎么老没正经,你理完发不想给钱啊。” 老头一听说他老没正经气就不打一处来,“就这一块钱,你爱要不要,毛还没长齐呢,还在我跟前儿人五人六的,什么东西。”说着丢下一块钱就要往外走。 大伟想:这老头是要吃霸王餐啊,中都县也混了几年什么人没见过,一个老头子还敢过来讨便宜,就大声说道:“你个老东西,没钱理发你装什么逼,你今天走试试,我弄不死你。” 老头也急眼了:“你个有人生没人教的杂种,诈呼谁呢?老子还怕了你不成。” 这句可把大伟骂急眼了,大伟打小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一起和老娘相依为命,小时候没少让人这样说过,这成了他心里最大的痛,谁知老头这随口一骂,竟然直戳大伟的痛处。 大伟顿时暴跳如雷:“老不死的,今天你要少给一分钱,我让你出不了这门。” 恼羞成怒的老头说道:“我就不信,你还能我把我的逑给咬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大伟看他要走,一时血往上涌,眼珠子瞪得溜圆,大喝一声:“去你妈的。”嘴里说着手里的剃头刀就向老头的脖子上抹去。顿时老头的喉管处鲜血喷射,老头捂着脖子呜呜着发不出声来,眼睛直直的看着大伟,鲜血不停的从老头的指缝里往外涌,很快老头就倒在了地上。 一直忙着整理工具的毛毛开始没以为意,想着俩人拌几句嘴也就算了,哪曾想还没反应过来大伟竟然手起刀落,把人给抹了脖子,惊恐的毛毛大声尖叫起来。 大伟也楞住了,手里握着剃头刀,傻傻地站着,大脑一片空白。 地上的老头还在不停的抽搐着,眼睛直挺挺的看着大伟,嘴里的呜呜声越来越低,身下的血越聚越多。 大伟摸了一把喷溅在自己脸上的血迹,涂得满脸都是,惊恐的把手里的剃头刀扔到地上,呆呆的看着躺在血泊里的老头。 极度恐惧中的毛毛看着大伟满脸的血迹,地上血泊里抽搐的老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竟然打开门狂奔了出去,大喊着“杀人啦!” 大伟被毛毛的哭喊声给惊醒了,赶紧在洗脸池上胡乱洗了下手和脸,从衣架上扯起衣服就往外跑,开始时准备骑着摩托车走,极度恐慌中的大伟颤抖着踹了几次马达都没有打着火,只得放弃骑摩托车,趁着黄昏的暮色奔跑着逃离了现场。 大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去汽车站,坐车逃走,谁知这时的班车早就停运了,只得往城外跑去,当他跑了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听到身后的县城里传来了警车的警报声,接着就是警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这时的大伟还在拼命地往前跑,前边就是郊区的庄稼地和菜地,现在天色刚刚黑透,路上还有过往的行人,大伟怕引起别人的警觉,四面也无处可藏只能暂时蹲在庄稼地里。 大伟躺在地里,双眼无神的看着天上的星空,头脑已经冷静下来的他,满脑子的懊悔,痛苦的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他知道这个自由的世界已经开始慢慢的远去,他的后半身要么是在逃亡的路上,要么就是监狱里度过,更甚就是枪毙,想想都不寒而栗。痛苦的泪水顺着双颊流了下来,想起了老家,想起了老娘,想起了自己吃的苦,那些时光,虽然有苦有乐,但那是自由的。现在呢,只能在这黑暗里和老鼠一样到处躲躲藏藏。他想着自己还年轻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自己必须逃出去,可以去个偏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只要能苟且地活着就行。想逃出去就必须得有钱,没钱哪里也去不了,可是从哪弄钱呢?家里存折上有些钱,可是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拿存折出来,再回去拿肯定是不可能了,兜里只有几百块钱,也维持不了几天的生计,回老家去拿也不可能,警察肯定已经派人去老家蹲守了,能去哪里弄些钱呢? 大伟想到了廖中华和徐三虎,他俩的房子是自己给找的,别人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他们那里,可以去他们那里凑些出逃的路费。打定主意的大伟,在地上静静的躺着,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摸到了廖中华他们的住处。 “家里有吃的吗?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下午饭还没吃的大伟,经过这一路狂奔,早就腹中空空了,只是一直沉浸在害怕当中没觉出来饿,现在稍微松懈下来的大伟这才感觉到自己的饥渴难耐。 廖中华二人在家里也不开火,只有几包当早餐的方便面,廖中华穿好衣服,摸黑从柜子里拿出来几包方便面,要给大伟煮着吃,大伟怕动烟火引起别人的注意就没让他煮,让廖中华给舀了一瓢凉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就大口的嚼起了方便面。 廖中华和徐三虎在黑暗里静静的待着,屋子里只有大伟咀嚼方便面发出的咔嚓声,他们二人心里也乱作了一团,人命关天的大事,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大伟找他们来是有什么想法,现在的大伟无疑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搞不好还会伤着自己。如果一直让大伟在这里藏着就是窝藏罪犯,如果大伟胁迫他们干违法的事,他们就得跟着下水,要不就得受到大伟的伤害。此时的二人忐忑不安,惶惶地等着大伟吃完开口。 良久,大伟嘴里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停了下来,黑暗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谁都没有开口,在这寂静的夜里,彼此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 忽然大伟长吁了一口气,带着哭腔说:“我完了,彻底完了,被抓住就是枪毙。我才23岁啊,我还不想死。”说完呜咽着哭了起来。 廖中华和徐三虎也由开始的震惊惶恐逐渐平静下来,黑暗中徐三虎推推廖中华的胳膊,廖中华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去劝劝大伟,可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劝呢?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廖中华整理着思路,张嘴说道:“大伟,冷静点,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想想办法,看这事该怎么办?” 大伟啜泣着:“能怎么办?只能等死。” 廖中华道:“不能坐以待毙,跑吧,跑得越远越好,跑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就在那里隐姓埋名生活,谁也不知道。” 大伟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就这一条路了,被抓住了就是死,不如拼一把。”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三虎开口了:“大伟哥,我觉得跑也不是办法,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我看不如去自首,争取个宽大处理。” “自首?自首就是不枪毙,也一辈子出不来了,估计最多也就是死缓,这是人命案子啊。”大伟绝望的说着。 “大伟哥,就是判了无期徒刑不是也可以减刑吗?只要在里边表现好,再立个功什么的,估计也坐不了太久。这样跑了再被抓回来不就罪加一等了吗?”徐三虎用课堂上学到的法律知识帮大伟分析着。 “这一坐牢几十年就交待了,等出来也是个老汉了。”廖中华也忧虑地想象着大伟的未来。 大伟乱糟糟的脑子里分析着他俩的话,好像都说的有理,可又都不是自己能接受的生活,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既然发生了只能自己承担,这样的事别人是帮不上忙的。大伟的脑子开始快速地转动起来,又是一阵沉默,大伟打定了主意,我命由我不由天,与其回去坐牢或枪毙,还不如赌一把,天无绝人之路,万一侥幸逃脱了还可以重新开始。如果不幸被抓,那也是自己命里注定,死也认了。 打定了主意的大伟,不再和他二人探讨。他默默的把身上带血的衣服脱了下来,对廖中华说:“我不能让他们抓住,我得跑,我下决心了。给我找一身干净衣服,我衣服上有血,出去容易让人看出来。” 廖中华打开灯去柜子里给他找衣服,这次才看仔细了,大伟衣裤的前边都喷射着血迹,胡乱擦抹过的脸上、额头上也还透着淡淡的红色。廖中华找出来一套干净衣服,给大伟换了,又往脸盆里舀了几瓢水,让大伟好好的清洗一下脸和手。 清洗完后的大伟,对廖中华和徐三虎说:“你俩身上还有多少钱?都给我拿上吧,”廖中华和徐三虎赶紧去翻自己衣服上的口袋,俩人的钱全部聚拢起来,也就一百出头,看着这点钱,大伟苦涩的砸了一下嘴,“太少了,我兜里只有三四百,加上你们的也就五百来块钱,这也生活不了几天啊。” “要不我回学校去借点。”廖中华说道。 “这大半夜的你回学校借钱,一回去我就暴露了,说不定现在城里的大街上都戒严着抓我呢,你半夜在街上溜达,看到你就把你摁住了。现在我们都不能进城。”大伟说道。 “那该怎么办啊?我俩手里又没钱,又不能出去弄钱,怎么给你凑路费呢。”廖中华说道。 “就这些吧,我都拿着了,等我走了你俩再想办法弄生活费。中华、三虎,如果我回不来了或者被抓了,你俩有空帮我去看看我妈,等到老了没人照顾,你们帮我搭照一下,拜托你们了。”大伟说着哽咽了起来。 廖中华默默的点了点头,徐三虎说道:“大伟哥,你放心吧,以后我们一定常去照看阿姨,你不要有后顾之忧,当下你想尽办法逃出去就行。” 大伟定了定神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走了,天亮就哪也去不了了。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起我来过。你们把灯关了,我这就走。” 廖中华把剩下的两包方便面交给大伟然后把灯拉灭。大伟转身出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 大伟杀人跑出来后,街上人们听到毛毛的哭喊声就都围拢了过来,看到地上血泊里躺着的尸体,人们都大惊失色,有人跑着去派出所报了警,有熟悉死者的去家里通知了家人。 接到报警的派出所马上通知了县里刑警队,于是,大街上警报呼啸,警灯闪烁,很多警车都开到了出事地点。 警察到达现场后拉起了警戒线,开始拍照,勘验现场。很快,警察找到了蜷缩在墙角的毛毛,把她控制了起来。向她详细询问凶杀现场情况,嫌疑人潜逃方向。抖成一团的毛毛结巴着根本答不上来,在那里瑟缩着努力回忆事发经过。过来两个女警给她做起了安抚工作,逐渐镇定下来的毛毛把事发经过大致给警察讲了一遍,但是大伟的去向她在慌乱中根本没有看到。 刑警队一边在现场警戒勘验,一边在周边做摸排调查,由于是杀人案件,很多警种都被调动起来,部署巡警加大在大街上的巡逻力度,部署户籍地派出所入户调查,部署交警在路口做好人员排查工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大伟从廖中华他们那里出来,远远的看着县城里的各个主要路口都闪烁着警灯,他知道那是在排查自己,心里又紧张起来,他决定沿小路一直往北去,到NmG,那里是茫茫草原,人烟稀少,消息闭塞,谁也不会注意到他是杀人犯,慢慢的自己就可以在那里定居下来,到时候想办法换个新身份就可以了。 晚上看不清路,大伟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大概的方向走,夏天天亮得早,没走多远天边就露出了鱼肚白,他定睛看看,这夜里摸索着走,绕了很大一个弯,走出县城不到十里地,路上已经有了早起耕作的人们,大伟担心引起别人的怀疑,只好去庄稼地里藏了起来,计划等天黑了再走。 廖中华和徐三虎送走大伟后,两人惊魂未定,更没有了睡意,心里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廖中华的意思是守口如瓶,不足为外人道。而徐三虎则认为应该去报警,如果大伟被抓,供出来过这里他俩还给拿了路费,那肯定就是窝藏犯,他们二人会吃不了兜着走。两人纠结着,想着大伟平时的好,又想着事关人命,在人情和法理面前,自身的祸福影响面前,两个高中生痛苦的思考着,拿不定主意。 廖中华脑中灵光一现想出了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咱们晚点去报警,让大伟有时间能跑远些,跑出中都警察就不好抓他了,至于以后能不能逃脱那就看他的命运了。” “那要是警察问咱们为什么不早点来报警呢,咱们该怎么回答?”徐三虎还是疑虑重重,拿不定主意。 “咱们就说怕大伟回来报复,不敢来的太早。”廖中华说道,看来廖中华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把这些细节都考虑了进去。 徐三虎一听廖中华说的有道理,决定就按他说的办。两人没心思吃早饭,也不打算去学校上课了,看着手表一分一秒地走着,时间从来没像现在过的这样慢过,二人忐忑的心里即盼着大伟已经跑出了中都县,又盼着这时间能快点过去,好让他们尽快去报警。 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备受煎熬的廖中华和徐三虎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想着已经过了八九个小时大伟也该走远了,可以去派出所报案了,能不能逃脱那就看大伟的造化了。 廖中华和徐三虎来到大街上,街上的气氛和平时明显不一样,街头多了很多穿制服的警察,在排查过往的车辆,在主干道的路口都停着警车,电线杆子和临街的墙上到处张贴着带有大伟照片的通缉令。 廖中华和徐三虎一言不发,两人阴沉着脸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派出所,接待他们的警察听完两人的叙述,马上紧张起来,不停的打电话请示领导。很快就有高警衔的警官和刑警队的干警赶了过来,又一次详细地询问了他们大伟出现和离开的时间路线等情况。正如徐三虎所料,警察果然提到了为什么没有早点来报警,二人用提前想好的说辞搪塞了过去。 刑警们听廖中华和徐三虎讲述完经过后,迅速地召集人手,将他们二人带上警车,鸣着警笛风驰电掣的向廖中华他们的出租屋赶去,到达现场后,警察让他们把小伟换下来的衣服,接触过的物品全部拿了出来,一名警察在不停的给这些证物拍着照,门外蹲着两名警察在比较松软的土地上开始提取脚印,等拍完照后一名警察拉着警犬走了进来,警犬开始在衣服上地面上不停的嗅着,然后就叫着往门外走去,后边的警察都跟了上去。警察的对讲机里不停的传递着现场的情况,随后又有大批的警车赶到,警察们开始了拉网式搜查。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廖中华和徐三虎被安排到了派出所,坐在派出所里的二人心情格外矛盾,如果大伟被抓了那就是他俩出卖了兄弟,如果警察抓不到大伟他俩将会一直在提心吊胆中生活。他们焦虑地等待着警察的消息。 傍晚的时候,派出所里传来了警察们热烈的欢呼声,大伟被抓住了。警察动员的警力和社会力量超过一千人,通过地毯式搜索在麦地里找到了大伟。当时他正藏在一尺多高的小麦地里,听到周围有动静后起身就跑,没跑多远就被荷枪实弹的警察给死死地按在了地上,被警察问明身份后,他的第一句话是给我点水喝,我快渴死了。 听到这些消息,廖中华和徐三虎的心里沉重起来,觉得他俩是出卖大伟的罪魁祸首,是他们害了兄弟,他们对不起大伟。正当他们愁肠百转的时候,有个警官过来给他们做起了心里疏导,让他们不要有心里负担,告诉他们检举揭发坏人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他们的行为是正义之举,正是因为他们的勇于举报,将犯罪嫌疑人对社会的危害降到了最低程度,为广大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做出了重要贡献,他们的行为应该得到褒奖,公安局将会对他们的个人信息进行保密,随后还会为他们申请举报奖励资金,希望在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还能挺身而出。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他们可以回去了。 后来大伟被判了死刑,廖中华和徐三虎一直都商量着去监狱里看看大伟,可一直都鼓不起勇气,他们怕大伟恨他们,怕大伟骂他们是白眼狼,怕大伟说他们出卖兄弟,觉得他们再无颜面对大伟,二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都对大伟怀着愧疚的心情,久久不能释怀。受到巨大惊吓的毛毛用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了正常,她一想到大伟心里就隐隐作痛,她知道大伟对老头挥下去的那刀,或多或少都和她有些关系,她几次要去监狱看大伟,都被父母和哥哥拦了下来,哥哥去探望了一次,把大伟在狱里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些,毛毛依然沉浸在痛苦中。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大伟被执行枪决了,一个年轻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好好生活就匆匆地凋零了,他短暂的人生被定格在这春天里。 第十六章 鹿鸣假期试经商 司机忠告话江湖 第十六章 暑假到了,放假后,大部分同学都回到了农村老家,已经是成年人的学生们都能帮着父母干些田地里的农活,多少可以减轻一些父母的压力。鹿鸣和耿涛没有回去,他们受到廖中华和徐三虎打工挣钱的启发,俩人在私下里合计了很久,想着放暑假的时候能在县城打点零工或者做点小买卖,这样多少挣点钱也可以贴补家用,减轻些家里的负担。和徐三虎一样去工地做小工,鹿鸣还是有些拉不下脸来,也怕自己承担不了那繁重的体力劳动。经过俩人的深思熟虑,他们做了一个决定,在县城赶会的时候卖服装。之所以会选择卖服装,是听人家说服装利润高,销得快,即便卖不出去它也坏不了,放几年还一样可以拿出来穿。 打定主意的鹿鸣和耿涛,最先要做的事就是筹备资金,他们计划每人出五百元,一共带一千元去进货,按照听来的消息,利润是翻倍的,进一千的货就可以挣一千元,这个利润是相当有诱惑力的,这可是鹿鸣和耿涛一学期的全部开销。鹿鸣和耿涛都和家里说明了情况,都没有反对,家里每人给凑了五百块钱的本金。 每年的阴历六月初六就是中都县物资交流大会开幕的日子,会期总共是十天,全县的父老乡亲基本都倾巢而动,扶老携幼来参加这一年一次的盛会。主会场基本每年都设在中都县的花园广场,会上有唱戏的,耍杂技的,演马戏的等。当然更多的是做买卖的,整个会场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小商小贩,有卖衣服的、卖玩具的、卖食物的、卖农具的、卖针头线脑的、卖老鼠药的,只要你想要的这里没有找不到的。这个物资交流大会那绝对是农民的嘉年华,辛劳之余,可以在这里悠闲地看几场演出,缓解身心的劳累,虽然都是草台班子,但是唱念做打也都有板有眼地轮番登场,不时地迎来看客们毫不吝啬的掌声和喝彩声,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农民朋友们能消费的起的精神生活。看完演出的人们,一家人围坐在临时搭建的小吃摊位上,来上一盘猪头肉,几碗凉粉,一盘子炸糕开始大快朵颐,有爱喝一口的男人们就来个老寿星(外观为老寿星图案的透明塑料包装白酒),家庭条件稍好的人家还会点上几瓶钟楼啤酒,给妇女儿童来上几个小香槟。酒足饭饱的人们就开始在喧嚣的会场里转悠着买自己心仪的东西,男人们大多都是想着家里的农具该添置或新换什么了,而女人们大都想着买点洗头抹脸的和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呼喊着男人和孩子们过来试试新衣服,忙完这些后就轮到不停纠缠的孩子们了,塞个五毛一块过去,孩子们手里就多了个或者是飘着的气球。在场地稍微开阔些的地方总会放置几个简易的旋转木马和碰碰车之类的,和这些儿童游乐项目混在一起的就是那些气枪打气球,套圈之类的博彩游戏,一些禁不住孩子纠缠的家长就嘴里叫骂着被孩子拉到了这里,花上三块五块让孩子乐呵乐呵。这热闹喧嚣背后隐藏着的是巨大的商机,每天散场后小商小贩都在沾着唾沫清点这一天的收益,当然,那些混迹在人群中的梁上君子每天也收益颇丰。 离物资交流大会开幕还有五天的时间,鹿鸣和耿涛就按约定的时间来到了中都,见面后,耿涛把五百元整钱都交给了鹿鸣,鹿鸣连自己的那五百元一块儿叠好装进裤衩的口袋里,俩人身上留了几十块钱的零钱留着路上用。进货的目的地在常山市南三条批发市场,中都县每天晚上都有一班专门拉着商贩跑南三条的大巴,去的时候光拉人,回来的时候在车顶的行李架上满满地装一车顶货物,货物上边再用一个巨大的网兜罩住绑紧,拉不下的和小包的货就放到车厢的过道或者车座底下。每个人单程车票是五十元,回来的时候拉的货按体积大小再另外收费。前几天就把这些情况调查清楚的鹿鸣和耿涛,不到五点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车上空无一人,司机在树荫下打着盹儿。鹿鸣和耿涛想多了解些进货的信息,就来到树荫底下和司机攀谈了起来。经常跑这条线的司机对进货的人都很熟悉,见他俩是生面孔就问道:“你俩是做什么买卖的?怎么没见过你俩进货?” 鹿鸣说道:“我们这是第一次去南三条进货,以前没做过买卖,我俩还上学呢。” 司机笑了笑:“还上学呢就开始做生意了,你俩挺有魄力呀。” 耿涛道:“我俩是一中的学生,放暑假了没事做,想做点买卖挣个生活费,也算勤工俭学了。” 司机问道:“你俩准备去南三条进什么货呢?都计划好了没有?” 鹿鸣说:“我们想进点服装,在会上卖,这不马上就要赶会了嘛,会上的人多肯定好卖。” 司机说道:“这几年生意也不太好做了,卖家比买家都多了,你看你俩还是学生呢都出来做买卖,都想挣点快钱。” 耿涛道:“叔,你常年给人们拉货,知道什么好卖吗?我俩第一次出来进货,也没经验,光是想着进点服装卖,也不知道该进什么服装。你给我俩指点指点呗。” 司机说道:“进什么货我可不敢给你们做主,我也承担不了这责任,有几点经验可以和你俩说说,第一,这进货不能光图便宜,也要看货的质量,以前我拉的商户有图便宜砸在手里上万块钱货卖不出去的。第二,你俩是做短期生意的,要进应季的货,当下就能出手。第三,这女人和孩子的钱好赚,你俩最好琢磨琢磨女装和童装。另外我建议你俩不要进太多货,你俩就这一锤子买卖,进多了卖不了就都砸自己手里了,只能等着自家人穿了。做生意这玩意儿,一留货底子就等于白干。” 鹿鸣感激的说道:“叔,你说得太有用了,我都记下了,要不是你说我俩还一点思路都没有呢,光想着先去那里看看,看完再定。” 司机说道:“南山条批发市场太大了,你要是想仔细看三天也转不完,你得先想好进什么,心里有谱了,然后再去市场上分门别类的找,南山条批发市场的货物都是按种类分开的,有的一栋楼都是服装,有的一条街都是玩具,有的一个商场全是小商品。” 鹿鸣和耿涛听司机这一说都有点不信,能有那么大吗?有多少商品可以放满一条街的,耿涛又试探着问:“叔,去那进货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司机说道:“要防假钱,防碰瓷,防诈骗,货物要当面点验清楚。多跑几趟你们就都清楚了。” 听到这里鹿鸣和耿涛不禁吃了一惊,进货有这么凶险吗?还要防范这么多东西,听着怪害怕的。鹿鸣问道:“叔,进货这么可怕呢?你能给我们说说是咋回事不?我俩都没出过门,外边的世界一点都不懂。” 司机看了看他俩顾虑的眼神,笑着说道:“这都不算什么可怕的,现在治安好多了,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们跑长途,还有人拦路抢劫,上车直接拿着刀子让你掏钱。” 听到这里鹿鸣和耿涛惶恐地对视了一眼,耿涛忐忑的问道:“叔,现在还有抢劫的吗?” 司机说道:“现在抢劫的基本没了,最近几年都没遇到,也没听人说起过,但是其他方面的防范还是必要的。对了你们听人说起过‘南三条北四缺’这句话吗?” 鹿鸣和耿涛楞了一下,异口同声的说道:“没有,没听说过。” 司机说:“那我就给你们讲讲,这南三条就是咱们要去的批发市场,这北四缺呢,是四个人,这四个人都是咱们坝上地区的,因为在燕赵省的最北边,他们四个都是残疾人就叫成了北四缺,这四个人一直混迹在南山条批发市场。这老大叫大聋子,老二叫二瞎子,老三叫三大嘴,老四叫四拐子,这四个人不是亲兄弟,因为都混南三条后来结拜了兄弟,大聋子呢是个小偷,专门在南三条市场里偷外地商贩们进货的钱,偶尔也偷值钱的货。我见过好几个人都是带着几千块钱去进货,哭着回来,虽然不一定都是他偷的,但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这二瞎子呢是个碰瓷的,他白眼仁大,黑眼珠小,眼球还一直往上翻,人们以为他是瞎子,其实他能看清东西,只是视力不太好。他整天拖着根拐棍儿在人群里转悠,脚故意往拉货的小车轱辘下伸,要不就是往正开着车的反光镜上碰,然后和你要钱,不给钱就不让你走。这个三大嘴是个骗子,靠嘴巴吃饭,没有明显的残疾,专门在市场里骗外地进货商贩们的钱,有时候他给你拿值钱的货开很低的价钱,让你交定金,交完定金你就找不到他了,谈生意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的店。还有的时候他和你攀老乡,取得你的信任,故意带你去看到一堆货,告诉你这是他进的货,让你帮他先看着,自己再去进点其他货,然后说身上钱不够了,等下有人来送,让你先借给他几千块钱,你看他那么多货在你身边放着就不怀疑了,等你把钱给他,他拿了你的钱就消失了,等你打开货看时,黑编织袋里放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垃圾。四拐子以前是个劫道的,八十年代的时候几个人在公路上抢劫一辆客车,正好有个警车路过,逃跑的时候被警察开枪打断一条腿,判了几年,这放出来有四五年了,放出来后腿不行了就守着南山条过活,晚上在偏僻角落里遇到落单的商贩要么打个闷棍要么就是匕首抵着你跟你要钱。这北四缺每个人都是三进三出的惯犯,现在虽然警察对这些违法犯罪打击力度比较大,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手,但这些人偶尔还是会出来捞一把,要不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呢。” 司机一口气给鹿鸣和耿涛讲了一大堆江湖见闻,俩人听得像说书似的,真没想到江湖如此险恶,做生意的兴奋里又隐隐多了几分担忧。 鹿鸣对司机说:“叔,没想到进货这么危险呢,我都有点不敢去了。” 司机安慰地笑笑:“我给你们讲这个的意思呢,是让你们谨慎点,毕竟你们是第一次出门,外边世界的险恶你们不太清楚,别上当受骗,把钱弄没了。也不是说一去南山条就偷呀抢呀骗呀的,也没那么凶险。总之小心没打错。” 鹿鸣和耿涛千恩万谢地感激着司机的教诲。这时,进货的商贩也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他俩为了占个好位置就和司机别过,上车去了。还不到七点,车上就坐满了人,这些商贩彼此之间都较为熟络,互相谈论着生意的好坏。鹿鸣和耿涛侧耳细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想从他们嘴里更多的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车上做服装生意的较多,只有几个是进小商品和百货的,大家都是冲着中都的赶会备货的,准备在赶会期间大赚一笔。 七点的时候,司机端着一杯酽茶和一个跟车的说笑着上了车,汽车很快就启动了起来,鹿鸣和耿涛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准备迎接那个充满希望的陌生城市。没出过远门的耿涛,走到野狐岭盘山公路的时候就开始晕起车来,脸上表情痛苦,紧闭双眼,捂着胸口,强压着腹中涌动的浪潮,鹿鸣和跟车的要了两个垃圾袋给他,让他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吐出来。鹿鸣要好很多,和燕北寒去张家口时有过绕盘山公路的经历,他也不晕车,不停的关照着耿涛。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客车行驶到了康庄服务区,司机把车停了下来,招呼人们下来休息一下,在这里吃完饭再走。人们纷纷从车上下来,上完厕所就都到服务区的餐厅里去吃饭了,鹿鸣和耿涛为了省钱,就没有进去,他们把包里带着的麻饼和水杯拿出来,准备在外边吃些干粮就好。司机看到了就招呼着:“别啃干麻饼了,进去吃吧,屋里吃口热乎的,也花不了多少钱,几个人凑一桌,点几个菜,吃完分摊钱就行了。”鹿鸣和耿涛不好意思地看着司机,看着一车人都进去吃了就他俩在外边也确实有点难为情。鹿鸣答应了一声,和耿涛也就走进了餐厅。他俩坐到了一个还有空位的桌子上,一共是九个人,人们正在商量着点菜,看他俩坐下来就问他俩喜欢吃什么,他俩也不知道菜名,只好含混的说,随便点就可以。这些出门做买卖的人们,也都很节约,点了七八个菜也基本都是素菜,吃完算账的时候,鹿鸣和耿涛一共摊了22元,吃得很入贴,没有在大饭店吃过饭的两个人,觉得这顿饭吃出了尊严,也吃出了底气。 上车后继续前行,随着车子一路往南疾驰,外边的温度也越来越高,虽然打开了客车上的窗户,车里还是炙热难耐,鹿鸣和耿涛额头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淌,衣服都和皮肤紧紧地黏在一起,他们只好把秋裤和背心都脱了下来,坝上长大的孩子哪里经受过三十几度高温的淬炼。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到了保定地界,司机在公路边一个公厕旁停下来让人们下车方便,这时的鹿鸣和耿涛最渴望的不是上厕所,而是口渴难耐,车里的高温,早就把身体蒸发到缺水状态,二人杯子里的水也早就喝完了,只得一直忍耐到现在。二人上完厕所后,看到墙角有一个水龙头,人们都在那里洗手,极度口渴的二人,也顾不上许多,把杯子拿来接满水,就咕咕地喝了起来,喝完后二人又接满杯子,就是这杯水解了鹿鸣和耿涛的燃眉之急,可也给他们留下了巨大的心里阴影,多年后回忆起来,仍然是水里那浓郁的厕所味道。 第十七章 鹿鸣踩脚赔人钱 老乡同行帮进货 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五点的时候,鹿鸣他们到达了南山条批发市场,这时的天空已基本亮了起来,附近的高楼大厦都已清晰可见,客车在停车场停了下来,司机告诉大家,晚上七点的时候还在这里发车,订好货后就可以把货直接送过来,他们在这里等着装车。嘱咐完毕后,乘客们纷纷下车,鹿鸣和耿涛本想和几个老生意人一起,让人家带着去进货,可是大家都委婉地拒绝了他们,说是自己要进的货较多,忙不过来,没有时间帮他们,其实也就是保守所谓的商业秘密,怕鹿鸣和耿涛找到了他们的进货渠道,谁也不愿意在巴掌大的小县城多个和自己货一样的竞争对手。鹿鸣和耿涛只得随着人流迈出了车门,停车场里已经停了很多客货车辆,车辆间的缝隙里涌动着匆匆行走的人群。 走出停车场时,鹿鸣和耿涛被南三条批发市场的宏大规模给震惊了,虽然一路上有人提起过这市场的庞大,可现实看到的气势还是把他们给震慑住了,整个街区的每条巷子全是搞批发的商户,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头。即使是高高耸立的楼房,上边也悬挂着硕大的广告招牌,玻璃上张贴着经营产品的名目。 街角的人行道上,一个老太太吆喝着早餐,身边是一辆脚蹬三轮车,三轮车上拉着两桶小米粥,高高地摞着几个装满包子的笼屉,还有几个小马扎。在川流的人群里间或有几个人坐下来,端着小米粥拿着包子就在这街角果腹。鹿鸣和耿涛也打算在这里吃点早饭,老太太热情的招呼着,把车上的小马扎给他们取下来。小米粥五角一碗,大肉包子五角一个,两碗小米粥,四个包子,一共是三块钱,俩人也和其他人一样,一手端碗一手拿包子,坐在马扎上没滋没味地咀嚼着。 忽然,两只抱对在一起的苍蝇横冲直闯地就向他们碗里飞了过来,耿涛深怕它们飞到碗里来,赶紧挥舞着筷子驱赶它们,谁知受到惊吓的这对亡命鸳鸯竟一头冲进了耿涛的碗里,在滚烫的粥里一番翻滚后就双双殉情,它们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刻是完美的,怀里搂着最爱的人,快乐地做着羞羞的事,还品味着人间烫烫的粥。 耿涛气得怒目圆睁,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用筷子在碗里搅和一番后,终于把它们的残躯挑在筷端,狠狠地甩在地上,还用脚碾了一下,这对乐极生悲的苍蝇化作了尘泥。鹿鸣看着耿涛郁闷的表情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耿涛没有放过这碗被强制加料的粥,嚼了口包子,就滋溜一下,把这热乎乎的粥满满的吸溜了一大口,眼瞅着笑得喘不过气来的鹿鸣,咕咕地咽了下去。 吃完早饭后,鹿鸣和耿涛往市场的摊位上走去,这时市场里已经人头攒动,操着各地方言的商贩们此起彼伏地吆喝着,通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涌去。这里的商户一家紧挨一家,货架上都陈列着满满的商品,每个商户柜台前都挤着一些人,有看样品的,有还价的,有结算的,整个市场一派繁荣的景象。鹿鸣和耿涛目不暇接的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眼花缭乱,不知该从何下手。二人就在各个摊位前东瞅西逛的转悠了起来,看到一个摊位的柜台上摆着几十种钥匙扣,指甲剪和耳朵勺之类的东西,鹿鸣想着这些都是人人必备的小玩意,肯定有市场,两人合计了一下就挤进去问了问,价格真是超乎他们的想象,平时卖五毛的耳朵勺只要一毛,卖两块钱的指甲刀只要五毛,钥匙扣也基本是两毛三毛的为主,鹿鸣和耿涛每样挑了一些,一共进了八十块钱的货。老板给打包好后,二人提着继续往前走,四下里搜寻着稀罕的东西。 “哎哟,踩死我了。”正边走边看着周围商品的鹿鸣一个趔趄,脚下被拌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声音就叫了起来。鹿鸣赶紧停下脚步,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蹲在自己身边,正捂着脚痛苦的呻吟着。 鹿鸣和耿涛顿时慌了起来,赶紧俯下身问道:“叔,踩到脚了吗?对不起啊。” 这个人一边呻吟着一边已把鞋子和袜子脱了下来,整个脚面红肿着,有的地方还破了皮。“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啊,你看看把我踩成什么样了。” 鹿鸣和耿涛一时大惊失色,怎么把人家踩成这样了,皮都破了。赶紧陪着小心连连道歉。 蹲着的男子开口说道:“我现在疼得站不起来了,你们赶紧送我去医院吧,检查一下看看伤着骨头没有。”说完又开始呻吟了起来。 鹿鸣和耿涛一听要到医院检查,顿时吓得慌乱起来,鹿鸣强打精神说道:“踩下脚没那么严重吧,怎么还得去医院呢?” 蹲着的人更不依不饶了:“怎么就不严重了,你看看都肿成啥样了,你们要是不愿意去医院私了也行,但今天你们要是不赔我哪也别想去。” 开始时,周围还围着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此时竟然都走开了。耿涛说道:“踩下脚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给你点钱买点红花油自己去抹抹也就好了。” “那你们打算给多少钱呢?”蹲着的人问道。 “给你十块钱买药吧。”鹿鸣说。 “什么?十块?你打发要饭的呢?十块钱够干什么的,我肿得这么严重,几天都干不了活,这误工费呢?最少拿三百块钱出来。”蹲着的人说道。 鹿鸣和耿涛一听三百傻眼了,在这大城市里举目无亲,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低眉顺眼的看着这个蹲着的人,鹿鸣哀求道:“叔,我们还是学生,身上也没带钱,没有这么多钱赔你,给你五十块钱,你行行好,放过我们吧。”鹿鸣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耿涛也是满脸沮丧,无助地抠着手指。 蹲着的人无动于衷,只是捂着脚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正在鹿鸣和耿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的时候,从边上走过一个人来,上身穿着雪白的短袖确良衬衣,下边穿着裤缝烫的笔直的藏青色西裤,径直对蹲在地上的人说道:“踩下脚怎么还跟人家要三百呢,你这太不像话了。”来人说的竟然是正宗的坝上方言。鹿鸣和耿涛顿时眼前一亮,他乡遇老乡啊,还帮着为自己说话,这真是人不亲土亲,这老乡就是不一样,二人感激的看着白衬衣男子。 蹲在地上的人说道:“关你什么事,你一个过路的,管什么闲事,他踩着我了就得给我钱。你要是想出头,那你把这钱给出了。” 白衬衣说:“踩着你是应该给你看伤赔钱,可也不能狮子大张嘴呀,你上来跟人家要三百,哪有这么多的,他们也说了都是学生,也没这么多钱,你看着少要点,够你花钱买药得了。” 蹲在地上的人嘟囔着:“你看踩得多严重,都肿成这样了,三天两天我都下不了地,少说也得拿二百出来。再少肯定不行。” 鹿鸣和耿涛听他放缓了语气,要价也从三百降到了二百,心下一阵欢喜,对白衬衣的感激之情更加深了几分。 白衬衣瞅瞅鹿鸣和耿涛,说道:“你俩看呢?你俩能不能拿出二百块钱来,他也确实受伤不轻,你俩也确实有难度,我看你们这样僵持着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也就一热心肠,过来给你们调解一下,你们看着要是合适就答应,要是不合适就再想办法。一直这样耗着你们都耽误时间。” 鹿鸣小心的说道:“叔,谢谢您给我们调解,我们实在没那么多钱,我们都是外地的,都还是学生,您说去哪弄这么多钱呢,您帮着劝劝这位叔,让他再少要点。” 白衬衣说道:“那你们能拿出多少钱来?” 耿涛咬了咬嘴唇,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俩最多能拿一百出来。” 白衬衣答应了一声,转过头来对蹲在地上的人说:“你也别逼这俩孩子了,他们都还是学生,就算你积德行善,给你一百块钱回去买点药包扎一下行了。” 蹲在地上的人不情愿的说道:“一百就一百吧,算我倒霉,我这治脚得花钱,床上躺几天也没收入,我这亏大发了。” 白衬衣向鹿鸣使了个颜色,低声说道:“他答应了,赶紧把钱给他完事,省的老纠缠着你们不放。” 鹿鸣和耿涛一听,当下都感激万分,鹿鸣赶紧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解开裤子从裤衩上的口袋里掏出来一百元,紧紧地攥到手里。回到耿涛身边后,对着蹲在地上的人说:“说好了啊,一百元就全部解决了,你脚上的伤和我们再没关系。” 蹲在地上的人说:“嗯,给了钱就和你们没关系了,就是截肢也是我自己的事了。” 耿涛对着白衬衣说:“叔,我们把这一百给他,他刚才说的话您给做个见证。” 白衬衣说:“好的,我给你们做证人,你把钱给了他,这事再和你们无关。” 鹿鸣把一百元钱拿到蹲在地上的人面前,那人抬起头来把钱接了过去,那抬起头来瞄向鹿鸣的目光,赫然是一对眼球上翻白大黑小的眼珠。耿涛也看到了这个人眼睛的异样,但是也没有在意。心里想着赶紧把钱给他,这事了结了就算了,自己还急着进货呢。 拿到钱后,那人将钱装到兜里,从地上拿起一个木棍,缓缓地站了起来,对鹿鸣说着:“小伙子,以后走路注意,可不要嘴往东眼往西的,再碰着人就不好了。”说完用木棍笃笃地叩击着地面,慢慢地向前走去了。 鹿鸣和耿涛目送着这个拿走自己一百元的人渐渐远去。回过头来,鹿鸣感激的对白衬衣说:“叔,谢谢你,今天多亏你帮忙了,要不是你帮着我们说好话就得给人家三百。” 白衬衣说道:“不客气,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谁都有碰上事的时候,帮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耿涛也说道:“叔,你真是好人,可帮了我们大忙了,听你口音也是坝上人吧。” 白衬衣说道:“嗯,我是察哈尔牧场的,你们是哪里的呢?” 鹿鸣也换成了家乡话,激动的说:“叔,我们是中都县的,和你们那里离得不远。我听你是坝上口音,刚才那人要钱的时候我没敢问你,怕他说咱们是一伙的,认为你在拉偏架。” 白衬衣笑了笑:“哦,你们是中都的呀,那咱们还真是老乡,我来南山条进点货,正转悠呢,听到你们在这里吵吵,我看你俩挺着急,就想帮衬着说几句话,没想到咱们还是老乡。” 耿涛一听白衬衣也是进货的,当下就兴奋起来:“叔,你进什么货呢?我俩也想进点货就是不知道什么好卖还有利润。” 白衬衣说道:“我叫刘浩,在察哈尔牧场的百货大楼里有二百平米的柜台,主要经营服装生意,男装女装童装都有,你要问我什么衣服好卖,这我可内行。” 刚刚赔出去一百大洋的鹿鸣也来了精神:“叔,你跟我们说说吧,我们该进点什么货呢?” 刘浩说:“怎么跟你们说呢,没有实物我给你们也说不明白,干脆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我现在正要去上货呢,你们跟着我走,我有几家常年合作的厂家,价格便宜,款式新颖,质量又好,全是最新港台货的仿版,牧场那么多做服装生意的,就数我的货卖的最快,我的利润还是最高的,看我进的货有你们中意的你们就也进些。” 鹿鸣和耿涛连忙点头答应,语气里充满了感激,刘浩带着二人拐弯抹角地去找上货的地方,一路上三个人用亲切的乡音聊着当地的一些奇闻轶事,幽默风趣的刘浩不时把二人逗的哈哈大笑。 刘浩在批发市场服装区的一个角落里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没有门头的门面对二人说:“走,咱们进去看看,这就是我常来进货的地方。”说着把鹿鸣和耿涛引进了店里,店面很宽敞,店里墙上挂着各色女装,种类也比较齐全,有三个售货员模样的人,正在为顾客介绍着商品,其他的十来个人应该都是进货的,有的在仔细翻看墙上挂着的样品;有的在整理已经买好的衣服,准备打包;还有的在那里结账,钞票数的哗哗作响。鹿鸣和耿涛一看这火爆的场面,顿时对这里的服装充满了期待。 店里一个女售货员看他们进来,热情的迎了上来,对刘浩说道:“刘老板,您来了。这上货没几天就又过来了,看来我家的货相当畅销啊。” 刘浩笑呵呵的说道:“怎么?不欢迎啊?” 女售货员赶紧笑着说:“欢迎,欢迎,怎么能不欢迎呢,您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啊。”说着从柜台上拿了三瓶矿泉水给刘浩他们递了过来。 刘浩接过矿泉水对女售货员说:“我今天再上些新货,把你们的新上的女装给我介绍几款,前几天上的那些基本都卖完了。这是我的两个朋友,也是来进货的,有价格合适款式新颖的货也给他们介绍些。” 女售货员对鹿鸣和耿涛说道:“二位老板你们好,欢迎光顾我们的商铺。” 接过矿泉水的鹿鸣和耿涛冲女售货员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听人家喊着老板。 女售货员接着说:“刘老板你先自己看看,我给这二位老板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款服装。” 刘浩说道:“好的,你先给他们介绍,我自己看看。” 女售货员问鹿鸣和耿涛:“你们二位准备上什么货呢?跟我说个大概,我好给你们介绍。” 鹿鸣说:“我们想进点夏天穿的女装卖。” 女售货员指着货架上陈列的各色女装说:“这边有女衬衫,女裤,连衣裙,内衣。都是夏天穿的,价格从高到低都有,看您需要什么价位的?” 耿涛说:“我们主要是往农村卖,经济实惠的最好。” 女售货员指了指墙上的连衣裙说:“这是今年的最新款连衣裙,材料是马德拉斯条子细布,采用双面平针编织工艺,收腰扩胸线条,下摆缀蕾丝透明网布。批发价八十,零售三百。十件起批。” 鹿鸣和耿涛听着女售货员的介绍,对这服装和面料的专业知识一窍不通,这些名词根本没有听说过,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接茬,光是听明白了每件八十,不行啊,太贵了,自己带的钱只够买十件,再说三百块钱一件的裙子农村谁穿的起啊。鹿鸣和耿涛对视了一眼,鹿鸣说道:“这个太贵了,我们农村地区穿不起这么贵的,最贵也就零售二三十的衣服还行。” 女售货员说道:“那你们看看这边的女衬衣,这都是今年的新款。”说着她从货架上取下来一件粉色花衬衣,“这是在我们省卖的最好的一款,化纤布料,结实耐磨,图案时尚大气,衣领边角还缝着金色铝条,这样不管你机洗还是手洗都不会揉皱衣领。这款衣服我们批发是二十元,你们都是刘老板的朋友,直接给你们最低价十五元,回去零售三十。” 鹿鸣和耿涛从女售货员手里接过了衣服,俩人仔细看着,耿涛说对鹿鸣说:“这个太薄了吧,你看几乎都透明了。”鹿鸣摸着手里的衣服,也觉得太薄了,还没有纸片儿厚,拿在手里也轻飘飘的。 鹿鸣说道:“就是,这么薄,怎么穿啊。” 女售货员笑着对鹿鸣和耿涛说:“看来你们是刚做服装生意,对这个面料不太懂,这是夏天的衣服,薄穿起来才凉快,女生衬衣里还有胸罩呢,透明怕什么呀。” 鹿鸣和耿涛被女售货员的话给羞红了脸,只得喃喃的说道:“夏天的衣服,确实是薄点好。” 女售货员不失时机地追问道:“你们要多少?我给你们包起来。”鹿鸣和耿涛合计了一下说:“要二十件吧。” 女售货员说:“二十件?太少了吧,这怎么够卖呢?你们这么远来一趟,一路上盘缠路费开销挺大的,进少了不够卖可不划算。这个衬衣很畅销的,我们每天都走几千件。” 听了女售货员的话,鹿鸣和耿涛又合计了起来,耿涛对鹿鸣说:“咱们会上卖不一定能卖的好,不行就二十件吧,咱们还要上其它的货呢。” 鹿鸣说:“她说的也对,这么远来了,到时候要是不够卖也是后悔,我看再加上十件吧。”耿涛和鹿鸣俩人窃窃私语地合计着。 正在这个时候刘浩走了过来,对鹿鸣和耿涛说道:“这是你俩选的?你俩还挺有眼光,我也相中这款衬衣了,我也得上点。”说着就问女售货员给鹿鸣他们什么价位。 女售货员说:“刘老板,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还能跟你的朋友要高价?我们都是按全市场最低价给的,十五元一件,您要也是这个价,我们也就走个量,这是新款,全市场你都找不出这么低的价位来。” 刘浩摸着那薄如蝉翼的衬衣说道:“嗯,这个面料不错,款式也新颖,做工也还行,十五的价位倒是不高,我在商场里怎么着也得卖四十。这样吧,你给我打包二百件。” 女售货员冲着里边高声喊道:“给察哈尔牧场的刘老板打包粉色碎花女衬衣二百件。” 鹿鸣和耿涛一看刘浩也相中了这款衬衣,俩人再仔细看看拿在手里的衬衣,也觉得这衬衣就像刘明说的那样,各方面都不错。鹿鸣问耿涛:“要不咱们拿上四十件吧。” 耿涛还是有点犹豫,盘算着身上带来的资金:“最多三十件,咱们没那么多钱。” 女售货员听到这里,说道:“你们要是确定三十件我就让工人给你们打包,你们看还有什么需要的?” 站在边上的刘浩说道:“俩位兄弟,我准备进点这个女裤,你俩帮我把把关,我刚才看你俩这眼光挺好的,不愧是高中生啊,多上几年学是不一样,我要是有你俩这文化我早就把生意做大了。”说着把拿在手里的女裤给鹿鸣递了过来。 鹿鸣和耿涛被刘浩表扬得不好意思起来,鹿鸣结过裤子说道:“叔,还是您的经验丰富,我们得跟您学习。我看这裤子的面料也不错,可比咱们农村自己扯的布质量好呢。人家这款式也好,上边还绣着花,咱那县城的裁缝也做不出人家这工艺来。” 刘浩向鹿鸣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你看看这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我们这些大老粗怎么和你们比呢。”接着又转身对女售货员说:“这裤子什么价?” 女售货员说:“刘老板,好眼光,这也是刚上的新款,都是广东发过来的港台仿版,你要的话四十一条,给别人都是五十。” 刘浩说道:“好的,给我打包一百条。” 女售货员又向里边喊道:“牧场的刘老板,刺绣女裤一百条打包。” 刘浩又问身边的鹿鸣说:“这种裤子在咱们那里卖的很好,十七八岁到五六十岁的女人都能穿,穿上还显洋气,你也可以进点卖。” 鹿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说道:“叔,我真是想进点,我也觉得这衣服肯定好卖,可是我俩钱不够了,买了那些衬衣就没几个钱了,进不了裤子了。” 刘浩不相信地问道:“出来上货就带这么点钱?” 耿涛说:“叔,我们也就是趁着赶会的时候卖几天,平时也不卖货,我们还上学呢,进的多怕卖不了,就没打算多进货,就少带了点钱。” 刘浩说道:“哦,是这样啊,那你们要是买好了就先打包走吧,我再看看,我要进的货还多呢。” 鹿鸣和耿涛连连答应着,给女售货员付了四百五十元货款,清点了一下衣服的数量,打好包后就背着出来了。俩人边走边合计着手里的钱,车票花了一百,踩脚赔了一百,进钥匙扣花了八十,进衬衣花了四百五,连零带整剩下还有不到三百块钱。算好账后,两人念着刘浩的好,庆幸着自己在危难时刻遇上了好人,除了帮他们摆平事情还带他们进了便宜货,以后如果有机会去牧场,一定要去商场里看望一下热心肠的刘浩。 第十八章 女商贩昧心洗钱 胡一刀点破机关 第十八章 鹿鸣和耿涛背着衬衣,拎着钥匙扣,一路上念叨着刘浩的古道热肠,一边继续在市场里转悠着,想着把剩下的钱再进点其他的东西,留够路费就可以。经过的这片区域店面都很小,每个商户只有五六平米的样子,店铺的整个墙面全是货架,从上到下都满满当当地塞着各色各样的袜子,这个区域二三十家商户都是清一色的袜子专卖。这个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店里进货的商贩少了很多,大多数人们都去吃午饭了,店铺里的老板向经过的人们吆喝着进来看看。鹿鸣和耿涛路过一家袜子店门口时,一位热情的大姐喊着让他们进屋看看,顺便坐下歇歇,屋里开着风扇。二人不好拒绝大姐的热情就走了进去。“俩位兄弟,看看需要什么袜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大姐殷勤地打着招呼。 “我们想看看夏天穿的尼龙袜。”耿涛说道。 大姐站在柜台后从货架上抽出来一捆扎得整整齐齐的黑色袜子,说道:“这是夏天最畅销的尼龙袜,不分大小码,没有脚后跟,多大脚都可以穿,男女通用。” 鹿鸣和耿涛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鹿鸣把手掌撑到袜子里,看着很透明,不过丝线编织得很紧,弹性也很强。鹿鸣就问道:“这个怎么发货的?” 大姐说道:“四毛一双,一百双起批。” 耿涛问道:“能便宜点吗?” 大姐说:“兄弟,我们批发靠的都是走量,这个价格已经放的很低了。” 鹿鸣说道:“大姐,你这价格有点高,要是能便宜的话,我们多上点货。” 大姐说道:“你要多少?你能给到什么价位?” 鹿鸣和耿涛合计了一下,说道:“大姐,你要是三毛的话,我们要五百双。” 大姐听完后,爽快的答应了,从货架上把袜子取了下来。 袜子一共是一百五十元,鹿鸣和耿涛仔细的清点过整捆的袜子后,鹿鸣掏出来二百元给大姐递了过去,大姐从堆满袜子的玻璃柜台里拿出来一沓子面额五元的钱数了起来,数完后就给鹿鸣递了过去,说道:“给,这是找你的五十块钱,你数一下。” 鹿鸣接过来数了一下是四十五,还差五块,就和大姐说:“大姐,这钱你再数数,还差五块。”说着把钱递了回去。 大姐接过钱数了一下,说道:“对,差五块,我再给你拿五块。”说着把手里的钱给鹿鸣递了回去,又从柜台下把那沓五元的钞票拿出来,抽出一张递给了鹿鸣。鹿鸣把钱接过来装进了兜里。 鹿鸣和耿涛从袜子店出来后,买了一个大的花格子编织袋,把衬衣、袜子、钥匙扣都装了进去。他们进的货实在太少了,居然没把编织袋装满,俩人提着这一上午的劳动成果,摸着已经干瘪了的口袋向停车场走去。停车场里的大小车辆都在忙碌着装货卸货,人们更是像觅食的蚂蚁般不停的来回穿梭,走到中都的客车时看到车子周围已经放了几堆打好包的货物,司机和跟车的正在往车顶上装着货。鹿鸣让司机把车门打开,把编织袋放到了车上,然后二人就去外边吃饭。 中午的常山市,骄阳似火,刺眼的阳光毒辣辣的炙烤着大地,吸到鼻子里的空气都好像加热过的,灼得鼻孔发烫,即使是站在那里不动,身上的汗水还是不停的往外淌。鹿鸣和耿涛的后背早就湿透了,俩人不停的抹着额头的汗水,感受着他们眼里的南方城市的热。 俩人看到路边的树荫下有人推着车卖盒饭,坐在地上吃饭的基本都是外地的商贩和扛包送货的工人,估计这个消费标准是他们能承受的起的。鹿鸣和耿涛走过来问了价钱,三块钱一份,两荤两素,俩人要了两份盒饭,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坐在地上吃了起来。周围的空气里夹杂着食物腐败的霉味,人身上的汗味,汽车尾气的燃料味,还有饭菜的香味,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紧紧的包裹着这些树荫下大口咀嚼的人们。匆忙的人们没人在意这些,大口地吞咽着手里的饭菜,吃饱这顿饭,有更多的力气去赚钱,这才是此时的全部意义。 鹿鸣和耿涛吃完饭后,实在燥热难耐,忍着心疼去商店里买了两瓶冻成冰柱的矿泉水,拿在手里不停的往身上蹭,希望能缓解这外焦里嫩的皮肤受到的摧残。距离发车的时间还早,他们想着再去市场里看看,虽然没钱进货了,但好歹来了这全国有名的大批发市场,多转转也开开眼界,万一以后还有机会来进货,这就算打下基础了。俩人商议已定,就又往上午没转到的其他区域去看看。逛了几条街区后,被一条玩具商业街给吸引了,在这里鹿鸣和耿涛也算开了眼界,每家商铺里都摆满了玩具,从刚生下来到长大成人,每个年龄段的玩具都有,塑料的、木头的、金属的一应俱全,大多数的玩具他们都叫不上名来,他们的童年哪有这些东西,最多也就是父亲用木头给做个大刀,手枪,要不就是用树杈和皮筋做个弹弓。俩人眼花缭乱的看着这姿态各异的玩具,伤感着自己悲催的童年。 耿涛突然拉了鹿鸣一把,鹿鸣正要问干什么,耿涛悄悄地用手指了指前边,原来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商户门口,有几个人正围着看挂在门外的玩具,身后一个小偷把手伸进了其中一个人的裤兜,小偷站在身后,在那人兜里不停的摸索,那人毫无觉察,最后,小偷用食指和中指在他兜里夹出来几张一百元的钞票,得手后就悄然转身离开。鹿鸣想上前去告诉那个丢钱的人,耿涛拉住了他,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是外地人别惹事了,刚才踩个脚就被人家要走一百块,这次要是再把小偷给惹了,那就更没好了。”鹿鸣想耿涛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的事还是人家帮忙摆平的,怎么有能力去帮助别人解决这些问题呢,可是看到有人偷东西,不说出来,心里又憋的难受,感觉这样有点亏心。俩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小偷把那个商贩的钱给掏走了。很快,卖玩具摊位上那位丢钱的商贩挑好玩具准备付钱时发现了自己的钱被盗了,开始时是慌乱的到处摸自己的衣兜,然后就是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喊,周围的商贩听到叫喊声也都围拢了过来,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兜里的钱早就不翼而飞了。“快去报警吧,市场里有派出所。”围观的人开始给他出主意。“报警有什么用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钱,警察去哪给你找呢?”也有人泼着凉水。满头大汗的丢钱人,听着人群里的议论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屁股坐在地上,在那里抽泣了起来。鹿鸣和耿涛看到这里,再也没心思逛这批发市场了,这市场繁荣的背后,隐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又饱含着多少小商小贩的心酸。意兴阑珊的俩人踯躅着往停产场走去。 这时的客车顶上已经装了一大半货物,司机和跟车的还在那里忙碌着,车下围着几个已经进好货的商户,一边吆喝着司机把自己的货物扎结实些,一边和其他商户闲聊着。这些进完货的商贩们心里都轻松起来,没有了早上下车时的匆匆忙忙,开始互相询问进货的情况。看到鹿鸣和耿涛走了过来,一个大个子中年人问道:“你俩进上什么货了?”这人来时坐在鹿鸣后边的座位上,路上的时候还攀谈了几句,车上的人都叫他胡一刀,他本名叫胡海军,据说是善于在进货时砍价,不论给他多低的价格,他都要砍一刀,就得了这个名号。以前一直是跟着交流会跑单帮做服装生意,现在在县城的商场里也租上了铺位,几年折腾下来,也赚了不少钱。 鹿鸣见问他的是胡一刀,就赶紧答道:“进了些衬衣和袜子还有些钥匙扣。” 胡一刀又问道:“你们这东西准备在哪卖呢?” 鹿鸣说道:“准备赶会的时候卖?” 胡一刀说:“会场里有摊位吗?” 鹿鸣说:“没有。” 胡一刀笑着说:“你们进的这些东西不配套啊,没有摊位怎么一块卖?手里是该拿衬衣呢还是拿袜子钥匙扣呢?” 鹿鸣和耿涛一时傻了,没想到这个问题。 胡一刀看着鹿鸣和耿涛在那里发愣,就笑着说:“会上人多,不行就卖完一样再卖另一样,都拿在手里都不好吆喝,货也进上了,只能是这样了。” 鹿鸣心里想着,这做生意的学问确实大啊,自己和耿涛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人家一说就直接戳中要害。还是需要和这些有经验的人多交流,人家随便透漏出来的信息就能让自己少走很多弯路。于是就问道:“胡哥,你都进什么货了?都进好了吗?” 胡一刀说道:“我进的男装女装都有,也有几十件女式衬衣,司机都已经给我装到车顶上去了。” 耿涛一听胡一刀也进了衬衣,就接口问道:“胡哥,你进的女式衬衣多少钱?方便和我们说说吗?” 胡一刀狡黠的笑了一下:“我进的都是便宜货,没多少钱,你们多少钱进的?” 耿涛说道:“我们进的是十五块钱。” 胡一刀说:“你们的货好,我的便宜,几块的多最贵的也就十块。不过,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这女式衬衣零售超过十五的不好卖,基本上卖个十块出头还行,你们上十五的货最少得卖到二十五到三十。估计这个价位的货卖不出去多少。” 耿涛心下一凉接着说道:“胡哥,你帮我看看我们的货咋样?能不能卖上价去。”说完赶紧让鹿鸣去车上取编织袋下来,让胡一刀给看看。 鹿鸣将编织袋提下来,取出一件衬衣给胡一刀递了过去。胡一刀一愣:“这个衬衣外边连个包装都没有?就这么散拿着?” 鹿鸣说道:“没有啊,衬衣还用包装袋啊?” 胡一刀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接过了鹿鸣递过来的衬衣,嘴里说着:“没有就没有吧。你们在会场里拿在手里卖,那会场都是没有硬化的泥土地,地皮上全是尘土,那么多人踩来踩去,没个外包装很快就弄脏了。” 接住衣服的胡一刀话音刚落,又叫了起来:“卧槽,你俩这什么眼光啊?你看这衬衣都薄成这样了,用点劲穿都能把线龇开,这回去卖给谁呢?” 鹿鸣和耿涛一听这话如同当头一瓢凉水,全身的热气都化作了冷汗,鹿鸣强打精神说道:“夏天不是都穿薄的吗?薄的不是凉快吗?” 胡一刀苦笑着说:“兄弟,夏天是穿薄的,可不穿破的呀,你这衣服穿身上走一圈估计肉就露出来了。就这衣服十五一件进的?” 鹿鸣这时的心都凉透了,整个人傻了一样,说道:“是啊,十五一件进的。衣服质量没有那么差吧,还有个察哈尔牧场的老板,他是个老生意人了,也相中了这款衬衣,一次进了二百件呢,他说价格也合适,质量也可以,我们会看错,人家老生意人不会看错吧。” 胡一刀说道:“怎么可能呢?老生意人谁花十五块要这东西呀?如果五块钱一件拿回去有人图便宜或许还能卖点,你俩是不是被人给骗了?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进的货?” 鹿鸣和耿涛听到这里不啻一个晴天霹雳,惊得二人半晌说不上话来。镇静了一会后,鹿鸣和耿涛把这一上午的遭遇,原原本本地给胡一刀说了一遍,这时他们身边已经聚过来很多人,都静静的听着他们讲述自己的遭遇。当他们说完后,人群里有个年轻人张嘴了:“你们踩了脚的那个人是不是拄个拐棍,白眼球大黑眼仁小。” 鹿鸣一个激灵,那人拿上钱转身走时,翻起的白眼正和自己对视了一下,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自己心里还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忙着给刘浩道谢,也没顾上多想。赶紧回答到:“就是,一点都不差。” 年轻人说:“哎,你们遇上二瞎子了,那是个职业碰瓷的,我前年来进货的时候,一时没注意小推车压了一下他的脚,要讹我二百块钱,我觉得没那么严重,给他十块他不干,一直缠着我不让走,后来我看没办法就准备去报警,他见我要让警察来解决,拿了那十块钱就走了。事后人家告诉我那就是二瞎子,这几年我进货都谨慎着呢,深怕遇上碰瓷的。” 鹿鸣和耿涛也想起了来时司机和他们讲的那些,他们当时只是当故事听了,没想到真发生到他们身上了。人群里也有人附和着说,这就是遇到碰瓷的了。 胡一刀给分析道:“你们这是遇上连环套了,二瞎子碰瓷在先,担心要的钱多把你们逼急了去报警,就提前安排好人出来调解,借着调解的名诈走你们一百块钱。觉得你们还有油水,那个调解的刘浩又给你们演了一出瞒天过海,骗着你们跟他去进货,让你们花钱买了一堆残次品。好在你们带的钱少,今天要是带的钱多,后边还不一定有什么圈套等着你们呢,他们会把你们身上的钱全部洗光,这就是那些混社会的人常说的宰肥羊。” 鹿鸣还是有些疑惑,就问道:“我看那个被我踩了脚的人,脚背肿得老高,有些地方还露出了血迹,不像是造假的呀。” 胡一刀说道:“你多大体重啊?能把一个人的脚背踩出血?你是跳着踩的吗?我告诉你这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他们用一种特殊手段,估计是药水之类的,出来碰瓷前就把这个药水抹好,把自己的脚化妆成受伤的样子,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绽来。” 胡一刀这一分析,众人都纷纷附和,很多人都同情鹿鸣他们的遭遇,都愤恨地骂着这些骗子。鹿鸣和耿涛这时已经面如死灰,彻底绝望了,刚才还侥幸这些衣服的瑕疵,现在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进入了人家的圈套,这钱也就都打了水漂,四百五十块钱买回来一堆垃圾。 二人欲哭无泪,阴沉着脸在人群中呆立着。耿涛的脸愤怒起来,他不甘心地拉着鹿鸣:“走,咱们去店里找他,让他把咱们买的衣服给退了,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卖给咱们衣服的店他总不能搬走吧。” 鹿鸣沉默良久,缓缓地说道:“那店里要是不认账怎么办?” 耿涛说:“不行咱们就去报警,告他诈骗。” 胡一刀说:“这个事警察也不好立案,是你们主动找到人家店里的,衣服是你们自己挑的,钱是自愿付的,怎么告人家诈骗?” 耿涛听到这里也没了主意,眼睛直直的看着鹿鸣,鹿鸣恳求地对胡一刀说道:“胡哥,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这里进货,肯定也认识一些人,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想办法让他把钱给我们退了或者给换点能卖的货。” 胡一刀沉吟了一下说:“这事吧不太好办,我想这个店肯定也不干净,他们配合着刘浩骗你,骗到的钱他们都会分成,但是从面儿上看他们是合法经营,根本找不出什么毛病来。你让我想想。”说完胡一刀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人群里那个年轻人又开口了:“胡哥,依我看,咱们得去他店里找一下,一来呢,这俩小兄弟都是咱中都人,不能眼瞅着在外边被人骗了不管,二来嘛,咱们这些常年在这进货的人,也总是遇到这些糟心的破事,咱们去找找他,把事儿给他往大捅捅,就是解决不了问题,以后他算计咱们也得掂量一下。” 胡一刀说道:“李健,你说得对,这事咱们得给他闹点动静出来,就是解决不了问题,也让他知道咱中都人不是好欺负的。等下你跟我一起去。”胡一刀又指了下人群里的另外一个年轻人,说道:“王刚,你的货进好了没?要是进好了咱们仨陪他俩一起去,找他店里让他给退货。” 王刚说道:“都弄好了,胡哥,我的货已经装到车上了。走,我和你们一起去。” 第十九章 胡一刀仗义出手 小胡子无奈成全 第十九章 胡一刀让鹿鸣和耿涛把衬衣提着,在前边领路,他带着李健和王刚,一行五人往那个没有门头的服装店走去。鹿鸣先推开门进了屋,屋里坐着三个人在聊天,这三个人鹿鸣在上午时都见过,小胡子是店里卖货的,光头和斗鸡眼当时一个在清点货物一个在付款,没想到他们现在都坐在了一起。给他们介绍衣服的那个女的不在,刘浩也不在。屋里的三个人看到鹿鸣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先是一愣,然后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小胡子问道:“你们需要点什么呢?随便看看吧。” 鹿鸣把提在手里的衬衣往地上一放,说道:“我是来退货的,上午我从这里进了三十件衬衣,我觉得质量不好,衣服给你,你把钱给我退了吧。” 小胡子说道:“退货?我又不认识你们,怎么知道你这货是从哪进的?” 耿涛怒目而视:“我们上午的时候和一个叫刘浩的一起来的,是一个女售货员接待的我们,你还打了招呼,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小胡子说道:“小伙子,我这店里每天来来往往几百人,怎么可能都记得住呢?哪个刘浩啊?我不认识。” 鹿鸣说道:“行,你没记住我们没关系,你自己的货你总认识吧。”说着把编织袋里的衬衣拿了出来。 小胡子说道:“这货能证明什么?市面上一样的货太多了,就是和我家的货一样也不能证明是我家的。” 耿涛说道:“你什么意思,我们的货你不愿意退是吧。” 小胡子看了看冷峻的耿涛,也冷冷地说道:“首先我不能确定你的货就是我家的,其次我这里的货出门概不退换,即便是我家的货,你付了钱就和我没关系了,所以你这货退不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胡一刀开口了:“老兄,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啊,我在南山条做生意也十来个年头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遇到?你们吃哪碗饭自己心里清楚,这事儿不用挑明了说吧。” 小胡子听了胡一刀的话楞了一下,嘴上也客气了很多:“老弟,你也在南山条做生意?看着你面生啊,来先抽支烟。”说着给胡一刀递过来一支烟。 胡一刀也没客气,把烟接过来,自己用打火机点着,悠闲地吸了一口,等鼻孔里喷出两道浓浓的烟柱时缓缓的张口说道:“我也是做服装生意的,十来年一直在南山条进货,这市场上的几个大户和我都熟,老兄,你们做什么生意或者是生意怎么做,这事我不管,但是今天我兄弟这点货你得想办法给退了,就算兄弟承你个人情。” 小胡子笑了笑:“老弟,不是我不帮忙,我们这里真就没有这先例,哪有卖走货再回来退的,再说介绍人把提成都拿走了,我退了就得亏钱了。” 鹿鸣和耿涛一听,这哪来的介绍人啊,明明是自己进的货,只不过是和刘浩一起来的。鹿鸣接口说道:“我们没有让人介绍啊,我们自己来的。” 小胡子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老弟,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你们这位哥哥他一定明白。”说着朝胡一刀这边点了下头。 胡一刀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说道:“别管他们懂不懂,这里的门道要是提成这么简单,兄弟我就认了。关键是这中间还有不能说的猫腻吧,恐怕这事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小胡子脸色又冷了下来,说道:“怎么?你吓唬我呢?我敢在南山条撑这个摊儿,我就不怕这些事儿。”小胡子身后的光头和斗鸡眼往他身边靠拢了过来。 李健和王刚也上前一步,空气顿时紧张起来,鹿鸣和耿涛看到眼前这个架势,心里一阵紧张,想着实在不行就算了,这钱就认赔了,如果胡一刀和他们发生冲突,事情弄大就不好收场了,正当二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胡一刀哈哈笑了两声,说道:“老兄,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你们是不是不打算讲理了?你们要是不打算讲理,那我就去找个能讲理的地方。我之所以来你店里找你,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你们要是非得耍横,不怕事儿大,那咱们还真的较量较量。” 小胡子见胡一刀这样一说,小眼珠咕噜噜转动了几圈,对身后的光头和斗鸡眼摆了摆手,二人又坐到后边的椅子上,对胡一刀说:“兄弟,你既然这样说了,你的面子我得给,但你也得体谅哥的难处,这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不能说你们上门来找事了,我就得马上给办,你说这要是传出去,我这生意以后还怎么做,再说我每天房租税费还有这人嚼马喂的,每天的开销也不小。那位兄弟进的货也没几个钱,我给他退十件,剩下的他还拿回去卖。” 胡一刀说道:“老兄,你错了,这可不是我们来找事,这是事儿找上我们了,中间这些事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也不说了。这几十件衬衣对你来说不是什么事,但对他俩来说,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他们还是学生,要是赔了这几百块钱,开学连学费都没了。你就好人做到底,都给他们退了吧。” 小胡子听了胡一刀的话,沉吟了起来,看样子他也实在有些为难,沉思良久,他对鹿鸣和耿涛说道:“两位兄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们调换二十件衬衣,这二十件衬衣是三百块钱,你们可以在我店里再选三百块钱的东西,剩下那十件我是不能退了,如果退给你们我就亏大了,不瞒你们说,你们那些钱的大头是别人拿走了,我只挣一个正常利润,你俩这一退货,我还得搭钱。”接着又转过身来对胡一刀说:“兄弟,我也是爽快人,也希望能交你这个朋友,以后能多来我这里进几次货,今天你的面子我给足,帮他们挑二十件衣服的其他货,我都按最低价给他们,你是行家这价格也瞒不了你,你可以和他们一起挑货。这就是我的底线了,如果你们觉的合适,咱们就这么办,如果觉的不合适那随便你们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 胡一刀看着小胡子的表情,心里想着这也是小胡子的实话了,卖衣服那些钱不可能都是他赚,肯定是那个刘浩拿走了大多数,他们就是配合着出点滞销的货,能调解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他就对鹿鸣和耿涛说:“你俩觉的呢?” 鹿鸣说:“最好都能给我们换了,那些衬衣我们回去还是卖不了。” 小胡子眼神冷淡,不再说话。 胡一刀看着他们的表情,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事我也得说句公道话,这位老兄能答应换货也确实很给面子了,他刚才说的那些也都是真心话,全让他给你们调了他肯定得亏钱,我觉得你俩也让一步,换二十件其他服装,我们也可以帮你选。剩下那十件回去原价处理或者再便宜点卖,也损失不了多少钱。你俩没有社会经验,被人忽悠也得交点学费,以后长个记性。” 鹿鸣和耿涛听了胡一刀的话,合计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胡一刀帮着选了一款婴儿套装,和小胡子问了价格,小胡子说按进价给,每套十块钱,胡一刀看了款式和面料知道这个价格确实不高,就把衣服递到鹿鸣手里征求了一下鹿鸣和耿涛的意见,鹿鸣和耿涛把这婴儿装拿到手里,摸上去绵软细腻,都是纯棉面料,一套才十元,确实和开始进的女式衬衣有天壤之别。这款婴儿装一共三个花色,每套衣服都有一个塑料袋包装,看上去高档大气,退货的三百元正好够每个花色拿十件。 他们看到这里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就要这款婴儿装,小胡子安排光头和斗鸡眼给他们打包了起来。鹿鸣和耿涛看到新换的衣服心里也畅快了很多,把婴儿装和剩下的十件衬衣都放在编织袋里。临走的时候,小胡子还拿出张名片给了胡一刀,让他下次来进货的时候一定带人来他这里看看。一行人在比较愉快的气氛中告别了,回停车场的路上鹿鸣和耿涛一路感激着胡一刀、李健和王刚,鹿鸣更是跑着去给众人买回来一捧冰棍儿解渴。 胡一刀雄赳赳气昂昂地带领着众人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客车顶上的货已经基本装满了,进货的人也都回来了,大家都知道了鹿鸣和耿涛的事,在纷纷议论着。人们见他们回来,就都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李健站在人群中就绘声绘色地给讲了起来,顿时把胡一刀描绘成了单刀赴会,舌战群儒,气吞河山的盖世英雄。夹在人群里的鹿鸣和耿涛也被好奇的人们详细的问着细节,心存感激的鹿鸣和耿涛也都耐心地一一回应。 太阳渐渐西斜,光芒万丈的余晖把整个西边的天际染得通红,喧嚣了一整天的南山条批发市场逐渐安静了下来,市场里川流的人群也变的稀少了很多,停车场里不停的有车辆离去,场地也开始变的空旷起来。鹿鸣他们车上的货也都装载完毕,跟车的清点完人数后,司机就发动车辆,他们踏上了返乡的归途。 快十一点的时候车子进入保定界,在107国道边一个饭店门前停了下来,司机招呼着人们下车休息吃饭。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鹿鸣和耿涛,打着哈欠跟着人群走了下来。这时他们已经有了来时的经验,上完厕所后就直接跟着人们进了饭店,一切都是老样子,人员自由搭配,坐满一桌为止。鹿鸣和耿涛跟着胡一刀、李健、王刚,他们五个人坐在了一起,还有另外五个人,十个人正好一桌,随便点了几个菜后,劳累了一下午的人们都有些饿了,顾不上多说,也就都埋头吃了起来。 吃完饭时,老板过来结账,他们这桌是一百零三元,老板只收一百,平均每人十块。鹿鸣和耿涛马上就合计好了,他们必须请胡一刀、李健、王刚三人吃顿饭,人家帮了那么大的忙,一定要表达一下心意。鹿鸣就赶紧去兜里掏钱,他知道兜里正好有白天买袜子时找回来的五十块钱,于是,他把那沓面额五块的钱就掏了出来,嘴里一边和胡一刀他们说着让他请客,一边数着手里的钱,数来数去只有三十五,他又从兜里摸了几次,兜里根本没有。 鹿鸣心下急了起来,明明当时找回来的是五十,怎么就成三十五了?一时百思不得其解。耿涛看出鹿鸣的不对劲,就问他怎么了。鹿鸣说:“有点小问题,我再想想,一会儿和你说。”说着又掏出来一张一百的,给老板递了过去,告诉他付五个人的饭钱。胡一刀他们三个人说什么都不同意,让他们付自己的就行,鹿鸣坚持要给他们付钱,耿涛也劝着胡一刀他们,一定要给自己个机会表达一下感谢。 胡一刀把脸沉了下来说道:“你们兄弟俩这是干什么呢?我们帮你就是为了让你们请吃顿饭吗?你这样就把我们兄弟看轻了,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互相照应一下,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们这样就太客气了,以后就没法和你们处了。”李健和王刚也附和着,怎么都不让鹿鸣出饭钱,他们把自己的饭钱塞到老板手里。鹿鸣一看这情形,再坚持下去就不好了,只得把钱收了回来,给饭店老板付了他们自己的饭钱。 付完钱后,鹿鸣又心事重重地来回摸起了自己的口袋,胡一刀看他的神色不对,就问道:“怎么了兄弟?丢什么东西了吗?” 鹿鸣说:“没有,就是我兜里的钱对不上,今天买完袜子找了我五十块钱,一沓五元面额的,这些钱都叠在一起装进兜里的,我下午也没花,不知道怎么就成三十五了。”说完后,鹿鸣还是怎么也想不通,不停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耿涛说:“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干什么用了?要丢也不可能丢三张啊,要是遇到小偷还不都给你偷走了。” 鹿鸣说道:“说的也是啊,怎么这个钱没得这么蹊跷,我明明记得没动过这个钱,怎么就少了三张呢?” 胡一刀说:“别急,你把买东西时付钱找钱的这个细节给我详细的说一遍,我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鹿鸣就把在袜子店买东西的过程详详细细地给胡一刀说了一遍,有不周全的地方耿涛又做了补充。 胡一刀说:“那个卖袜子的大姐给你数钱的时候是在柜台里还是在柜台外边?” 鹿鸣肯定地说:“在柜台里。” 胡一刀又问:“那她的身子是不是离柜台很近,柜台遮挡住的部分你们什么都看不到?” 鹿鸣说道:“我们进屋的时候她在柜台外边,给我们拿样品的时候就走到柜台里了,从柜台后边的货架上给我们拿的袜子,然后一直没出柜台,零钱就是从柜台里拿出来的,后来我们数着钱不够,就给她递回去了,她又数了一遍,也说差一张,就把开始的那沓钱拿出来又给我们抽了一张,整个过程都是在柜台后边。那个柜台虽然是玻璃的但是里边都塞满了袜子,只能看到挨着玻璃的袜子,看不到里边去。” 胡一刀说道:“你别找了,钱不是丢了,你遇到江湖上的洗钱大法了,我告诉你们钱是怎么没的。第一次她给你们找钱时是故意少一张的,她知道你们第一次肯定会数,当你们把不够的钱给她退回去后,她再数一遍告诉你们确实少一张,这样你们就放松警惕了,遇到这种情况,大部分人都不会再数一遍自己刚刚数过的钱,只等着她再补一张给你。其实这个时候猫腻就出现了,在她第二次数钱的时候,已经把手里的钱抽走了三张,她的手法很快,你们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她有可能是直接把钱扔在了柜台后的地面上。如果是高手的话,当着你们的面数也能把下边的几张塞在自己掌心里,你们也根本发现不了。等你们回头发现了再去找她,也根本不会认账,这种事除非抓现行能定罪,事后根本找不出证据。恭喜你们又交了一次学费,你们的钱被那个亲切的大姐给洗了。”临了,胡一刀还不忘调侃一句。 鹿鸣和耿涛这才如梦初醒,怪不得这钱好端端地揣在兜里就不翼而飞了,原来是那部分钱根本就没装进自己的兜里。俩人没精打采地跟着人们回到车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都软软地靠在座椅上,心里却思潮翻滚。这闯荡社会的第一天,比他们前二十年所经历的全部还要丰富多彩,让他们更深刻地理解了父辈挣钱的不易。在不管白猫还是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思潮指引下,有多少人为了发家致富不择手段。还有那些不法之徒,为了贪图享受,不愿付出辛苦,往往铤而走险,干出一些丧尽天良的勾当。当然更值得称道的是像胡一刀、李健、王刚这样的坝上热血好儿郎,他们热情、正直,具有侠义风范,在别人落入困境中,愿意挺身而出,伸以援手。在这个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大时代里,中国一定不止发展了一个像南山条这样的大批发市场,这些市场的繁荣,一方面丰富了广大人民的物资需要,极大地提升着人们的生活水平,另一方促进了国家的经济发展,这些产业兴旺的背后是这个国家开始显现出的勃勃生机。而时代就像一面照妖镜,每个人的善恶美丑都无所遁形。再晴朗的天空,也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只是希望这一切都能更加规范地运行起来。 鹿鸣和耿涛这一天的经历,让他们自己都应接不暇,根本没有做好心里准备去迎接这充满挑战的成人世界,这时的他们觉得有点心累,一时还难以接受生活中的这些小插曲,在有些懊恼,有些失落中,被颠簸的客车晃入了梦乡。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天色刚刚亮起,客车已经稳稳地停了下来。司机正招呼着人们,开始卸车了。鹿鸣和耿涛他们进的货少,没有装到车顶上,就放在了他们的座位底下,所以不用等着卸车,提着东西就可以走了。下车时,司机没和他们要运货的费用,只让他们买了两张车票。司机也知道了他们的遭遇,除了没要运费,临走时还勉励了他们几句,让他们不要灰心,万事开头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鹿鸣和耿涛嘴里不停的对司机说着感谢的话,走到车下和胡一刀、李健、王刚一一告别,并再次感谢他们的援手。 第二十章 鹿鸣暂宿三虎处 耿涛叫卖村庄口 第二十章 鹿鸣和耿涛背着他们从南山条进回来的货,在大街上走着,按照提前计划好的,他们准备先把货物放到鹿鸣的一个远方亲戚家,赶会期间就暂住在那里,只是这城里的家庭,每家的住宅面积都很小,多两个人住进去,肯定是多有不便。事情临近的时候,俩人又犹豫起来,及其要强的两个人不愿意轻易去打扰人家,可是住旅馆的话他们又承担不起,估计全部利润也不够住宿费。俩人开始一边走着一边考虑着如何才能找个稳妥的落脚之处。 “鹿鸣,你俩大早上的背个包干嘛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刚拐过中都一中墙角的鹿鸣和耿涛一看,这不是徐三虎吗?身边还跟着他师傅廖中华。 “我俩刚从常山市回来。刚下车。”鹿鸣说道,“你俩大早上的干嘛去?放假都没回去吗?” “我们没回家,在学校里工地上干点活,刚下了夜班,准备去吃点饭,回去睡觉呢。你俩去常山市干什么了?”徐三虎说道。 “我俩去常山市南山条批发市场进了点货,准备会上卖呢。”耿涛说。 “可以呀,都做上买卖了,你们这是中都李嘉诚的苗子啊。”廖中华大呼小叫地说了起来。 “你俩吃饭了没有?没吃就一起去吃吧。”徐三虎已经完全不计前嫌了,鹿鸣一电炮捶出鼻血的事一点都没影响徐三虎对鹿鸣的友谊。 “没吃呢,我俩也是刚下车,正准备找个地方把进的这些货先放下,就碰上你俩了。”耿涛说道。 “走吧,正好咱们一起,去“狗窝”吃包子。”廖中华说道。这“狗窝”是中都一中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老板姓苟,以蒸包子为主,宣称自己的包子是狗不理包子,主要客户就是中都一中的学生,那些经常跑出来吃饭的学生被人称作“二狗游”。所以这家小饭馆就众望所归的被中都一中的学生们喊作了“狗窝”。 鹿鸣说道:“要不你们先去吧,我俩还得把这些货放到亲戚家,去晚了,我担心人家家里没人。” 廖中华说道:“还非得放亲戚家?放我俩住的地方不行吗?还怕我俩和你要房钱?” 鹿鸣说道:“我俩没地方住,想着这几天卖货直接住人家家里,所以把货先放过去。” 徐三虎说:“嗨,去什么亲戚家住?住我们那里得了,我们屋里那大炕睡五个人都松松的,再说我俩晚上上班也不在家,随便你俩怎么折腾。” 鹿鸣和耿涛一听徐三虎这话,顿时大喜过望,耿涛说道:“真能住你们那里啊?那太好了,我俩给你们出点房租。” 徐三虎说道:“操,什么房租不房租的,这好几年的同学了一点情分都没有吗?分得这么清楚。你俩随便住,等挣了钱好好喝顿酒就行。” 鹿鸣笑道:“这都不是事儿,现在请你喝顿酒都没问题。”鹿鸣和耿涛兴高采烈地拉着廖中华、徐三虎往“狗窝”走去。四个人每人一屉包子,一碗鸡蛋汤,吃了个不亦乐乎。鹿鸣抢着把账结了,随着廖中华和徐三虎往他们的出租屋走去。 他们一行四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出租屋,鹿鸣给他们打开编织袋看了自己进的货,然后给廖中华和徐三虎每人一个钥匙扣,三双袜子,他们二人乐颠颠的收下了。迫不及待的徐三虎居然脱下自己那双满是脚汗的臭袜子,把新袜子一把套到了脚上,翘起脚来晃动着嘚瑟自己的新袜子。 鹿鸣和耿涛知道他俩干了一夜的活,白天需要休息,就决定先去亲戚家里借辆自行车,先带着货去周边农村卖点,现在离赶会还有三天时间呢,这三天时间也不能干坐着,出去跑跑,先看看进的这些货销量究竟怎么样。鹿鸣和耿涛把想法和他们说了一下,徐三虎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鹿鸣,让他们忙完就直接回来住。 鹿鸣和耿涛去亲戚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去县城的同学家借了一辆,俩人骑着自行车回到出租屋,看到廖中华和徐三虎睡得正香,没有打扰他们,俩人把进的货拿出来一部分,放到自行车上。到街上的时候,鹿鸣还买了一块花布,用来摆摊时放东西。 俩人计划第一天不往远去,就在城郊附近的农村转转,一来是练胆,二来是掌握些销售技巧。很快,俩人就到了一个村子里,俩人在村里转悠了一会,找到街中心,有几个老年人聚集在房荫下站着聊天,看到有生人在村里转悠,都热情的上来问是找谁家,他们以为是村里人的亲戚上门了。鹿鸣和耿涛把自行车停好,乐呵呵地和几个老年人拉起了话,告诉人家他们是卖东西的,卖点钥匙扣、耳朵勺、袜子、衬衣之类的东西。老人们热情的说,你们把东西摆出来,吆喝几声,有需要的人就过来了。 鹿鸣和耿涛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把花布铺开,袋子里的东西都一一拿出来摆放整齐。可是吆喝这事儿,俩人都张不开嘴,憋得满脸通红,互相鼓励着对方先吆喝。一番僵持后,鹿鸣狠下心来,羞红着脸,铆足了力气,大声吆喝了起来:“卖衬衣、袜子、耳朵勺、指甲剪、钥匙扣。”这一嗓子喊出去,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耿涛在边上也看着他吃吃的笑,说:“这喊出来的声音怎么听着不像你,不过,很动听,你多喊几声吧,马上就有人来了。” 鹿鸣剜了耿涛一眼:“什么事儿你都让我往前冲,就等着看我出洋相呢。” 耿涛装作没看见,低头收拾着摊位上的东西。虽然这一嗓子喊得有点乱,有点头轻脚重,可还是起到了作用,远处有几个在街上溜达的人听到喊声也走了过来,先前闲聊着的那几个老年人见他们摆出了东西,也围了过来。 老人们把这些东西拿在手里,掂掂分量,翻来覆去地看看,问着价格。鹿鸣和耿涛按开始定好的价给人们报着。一个小脚老太太颤巍巍的说自己的耳朵里老是嗡嗡地响,应该是里边有东西了,早就想买个耳朵勺掏掏,可是村里的小卖部没有卖的,自己又出不了村,孩子们也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今天正好碰上了。 老太太枯树般的手指哆嗦着从大襟袄里掏出来一块手绢,一层一层掀开包裹严实的手绢,找出来一个五毛的纸币递了过来。鹿鸣看着老人老态龙钟的样子,觉得老人挺可怜,他想到了自己刚去世不久的奶奶,由于坝上天凉风大,奶奶也是一年四季穿着一件大襟袄,还用绳子把裤脚扎紧,一双小脚拖着沉重的身子总是那么颤巍巍的晃着。鹿鸣犹豫着要不要老人的钱,迟疑着没有去接老人递过来的钱。耿涛看出了鹿鸣的犹豫,小声说道:“你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捐赠来了。赶紧收钱!”鹿鸣只好伸手接了过来。这老太太是他们生意史上的第一个客户,交易金额达五毛之多,这一刻值得被铭记。 果真是万事开头难,这老太太买了个耳勺后,围着的那些老年人也都开始选这些东西,买耳朵勺、指甲剪、袜子的人比较多。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卖了十几块钱的东西,鹿鸣手里攥着一把毛毛钱,心里安慰了很多,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也是有市场的,虽然货值低,但是利润比较可观。 在手里那些凌乱的钞票刺激下,鹿鸣早就抛却了羞涩,大声的吆喝着,耿涛偶尔也吆喝几声,这起伏的吆喝声也没了开始时的拗口,逐渐顺畅了起来。 老人们买好东西后,就纷纷散开了,又聚拢在屋子后檐的阴凉地上家长里短的闲话。由于正值农忙时机,村里的年轻人都在地里忙乎,所以这女式衬衫和婴儿装一件都没有卖掉。鹿鸣和耿涛看着围拢的人都渐渐散去,也再没人来问津花布上的货,俩人只好收拾东西,继续转战下一个战场。 中午的时候,俩人来到了另外一个村子,这时正值骄阳当空,强烈的紫外线把俩人的脸晒得通红,都用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实在口渴难耐,去人们家要口水喝吧。俩人把自行车放好,就去一户人家讨水喝,看到院子里有人进来,开门的是位热情的大嫂,他们说明来意,大嫂把他们让进屋里,给他们递过来一个水瓢,二人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就咕嘟咕嘟的狂灌了起来,这井里刚打上来的水,甘甜清冽,俩人喝得浑身舒畅,每个毛孔都扩张开了。一番牛饮之后,二人满足地放下了水瓢,和大嫂道着谢。 热心的大嫂问道:“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啊?准备到哪里去?怎么渴成这样?” 鹿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大嫂,我俩是学生,假期没事做就沿村子卖点货,上午出来的早,走得离家远了,中午也就不想回去了,打算多跑几个村子多卖点货再回去。” 大嫂一听连忙说道:“你们一早出来,还没吃午饭吧?我这锅里刚蒸好馒头,和我一起吃吧。” 鹿鸣和耿涛连连摆手拒绝,说道:“大嫂,我们不饿,你赶紧吃吧,我们走了。”说着赶紧扭头往外走。 这大嫂哪里肯依,硬拽着让他们吃了再走,嘴里说着:“这出门在外谁还能带着锅?我们这小村子里也没有饭馆什么的,你们也找不到吃饭的地方,这大中午的,正好赶上了,我刚蒸好馒头,你俩要是不嫌赖就吃了再走。” 鹿鸣和耿涛见推辞不过,也就不再客气了,已是晌午时分,二人早就腹中空空了,只是不好意思吃人家的东西。大嫂从锅里给他们盛出来两碗土豆熬瓜。就和大嫂坐着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鹿鸣去自行车上取下来五双袜子,给大嫂送了进来,要送给她穿,大嫂怎么都不答应,后来拗不过鹿鸣和耿涛,大嫂就把袜子收下了。 和大嫂告别后,俩人就找了一个树荫,摆开东西吆喝了起来。村里人三三两两地过来看了看,也有几个买了些小东西的,鹿鸣和耿涛卖力地给人们介绍着。这时候,大嫂骑着自行车过来了,车把上挂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 鹿鸣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大嫂,你这是要下地干活去?” 大嫂说:“我去给我家里的送饭,他中午没顾上回来吃饭,忙着锄地呢。” 鹿鸣说道:“哦,大嫂那你路上慢点。” 大嫂嘴里答应着,没停下,继续骑车往前走,忽然胳膊往后扬了一下,嘴里高声说道:“后生,我扔下来五块钱,给你俩的袜子钱,你快去捡起来,别让风给刮跑了。”说完猛蹬了几脚自行车往前去了。 鹿鸣眼瞅着大嫂扔下来五块钱,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听她这一说,赶紧跑过去捡起来,想追上去给大嫂送回去,大嫂已经骑远了。 鹿鸣回到摊位上,问耿涛怎么办,吃了人家的饭,还让人家买五双袜子,这成什么了,俩人感慨着大嫂的朴实善良,念着大嫂的好。收摊的时候,耿涛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去大嫂家,把钱给她夹到门缝里,她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们走的时候,将大嫂给的五元钱又给大嫂紧紧地塞到了门缝里。大嫂的两个馒头一碗土豆熬瓜,至今感动着鹿鸣和耿涛,在以后的日子里,遇到有困难的人他们总是主动地伸出援助之手,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第二十一章 乡间销货遇竞争 三虎袜破露实情 第二十一章 看着天色尚早,吃饱喝足的鹿鸣和耿涛也不急着往县城返,他们决定再跑一个村去卖。骑行了大概四十分钟,来到一个比较大的村落,村里的房子大多数都是红砖房,一排一排整齐地排列着,鹿鸣对耿涛说:“这个村子比较大,村里这么多砖房,这个村子应该比较富裕,估计咱们在这里能多卖些货。”说着他们来到村子中心的大队部门口,这里聚集着不少的人。 鹿鸣和耿涛把东西从自行车上取下来,摆到花布上,就开始吆喝了起来。闲聊的人们见他们摆开阵势,卖力的吆喝,就都纷纷围了过来。鹿鸣和耿涛热情地为大家介绍着自己的东西,并一一报着商品的价格。人群里有个年轻的妈妈,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的孩子,过来看起了他们摆着的婴儿装,翻看了一会儿,打开在孩子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大小合适,问过价格,没有还价,二十元给孩子买了一套。鹿鸣接过钱时手都有点发抖,这是今天最大金额的一单,这一单就挣了十元。 鹿鸣和耿涛心花怒放,更卖力的吆喝了起来,周围的人们也陆续买了些袜子和小东西。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过来,在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开始陈列自己的东西,瓶瓶罐罐,针头线脑,很是全乎。鹿鸣和耿涛有些纳闷,这人是从哪来的?刚才没有注意,怎么一下子就又来了个卖货的?就在二人纳闷的当口,这个人不停的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鹿鸣和耿涛听出来了,这个人是村里开小卖部的,他家的东西也很全,估计是觉得鹿鸣他们抢了自己的生意,拿出货摆在街上,和鹿鸣他们来竞争了。 年轻人不停的招呼着人们,在塑料布上不仅摆出了很多零碎东西,还摆出了高高的一堆袜子,有红的、黑的、花的、棉的、尼龙的,东西很全,他瞅着鹿鸣他们卖一元的尼龙袜,直接对着人们喊道:“今天这东西全部处理,准备上新货了,棉袜子全部一块五,尼龙袜子八毛。” 鹿鸣摊位上几个手里拿着袜子仔细挑选的人,听着年轻人一声吆喝,都纷纷放下手里的袜子,来到了他的摊位前。 一个中年妇女说道:“林子,前几天去你家小卖部买东西,这尼龙袜子还卖一块五呢,今天怎么八毛了。你这生意也太黑了,挣我们多少钱呢?” 被称作林子的年轻人狡黠的一笑:“桂莲嫂子,这不是要去进新货了嘛,把这货底子处理一下,都赔钱卖呢。趁便宜,你赶紧过来多买几双吧,这东西放家里又坏不了,你一年四季不都得穿嘛。” 桂莲说道:“趁便宜买个一两双倒是行,买多了放着也没用,人们不都说有钱不买半年闲嘛。”说着在林子的摊位上选了两双袜子。随后又有几个人也跟了过来。 鹿鸣和耿涛刚才卖掉一件婴儿装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俩人恨恨地低声诅咒着这个该死的林子,本来好好的生意,让他的出现全给搅黄了。 鹿鸣气急败坏的说:“他搅咱们的生意,咱们也不能让他好过,他肯定没有咱们进的货便宜,他开小卖部,进的货比较杂,肯定都是从中都进货,不可能专门去南三条拉几双袜子回来,咱们也便宜卖。” 耿涛说:“那咱们卖多少钱合适?” 鹿鸣合计了一下说道:“他卖八毛,咱们两块三双。” 耿涛一点头:“嗯,就这么办。”说着也冲着林子那边的人群吆喝了起来:“袜子两块三双,不分大小码,全家男女老少都能穿。”不停的重复着这几句,还真起了效果,有几个人又转悠着走了过来,没想到的是开始一元一双买的那几位过来让给退钱了。 鹿鸣只好给人家解释说:“单买一双就是一元,不退,如果买两元的就给三双。”那些买了一双的人又拿出一块来挑走了两双袜子。这样一下倒是又多卖出去几双。 林子一看买袜子的人又都往那边去了,心里也是愤恨难平,气呼呼地瞅着鹿鸣他们,咬咬牙喊道:“袜子,五毛,随便挑随便捡。”今天这两家卖货的竞争,便宜了村里的乡亲,人们又都来到了林子这边。 鹿鸣和耿涛听到人家五毛一双,额头有点冒汗,人家家大业大的敢拼血本卖,而自己俩人还要指着这个赚钱呢,不能再降下去了,再降的话以前买走的人还会回来退货,这袜子就更没利润了,这南山条就算白跑了。不和他拼价格了,咱们卖婴儿装和女式衬衣,这个他没有。俩人转变了策略,又开始吆喝起衣服来。 围观的人该买的买,该散的散,买袜子的也基本都在林子那里捡了便宜,也再没有人来问衣服。鹿鸣一看大势已去,就对耿涛说:“涛,咱撤吧,再和他僵持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耿涛梗着脖子,不服气的说:“不走,他想撵咱们走就撵咱们走呢,今天非争这一口气,我就在这晃着恶心他。”本来站着的耿涛,说完竟盘腿坐到了地上,准备和他打持久战。鹿鸣无奈的笑笑,耿涛这倔劲儿又上来了,看样子今天林子不回家他会在这守一夜。 眼看着牛羊归圈,鸡鸭入笼,蔼蔼暮色已开始笼罩大地,再不见有人来摊位上询问,林子起身包好自己的东西往小卖部搬了进去,临走时竟笑盈盈的看了鹿鸣和耿涛一眼,说道:“小伙子,有尿,明天继续,我先回去吃饭了。” 鹿鸣也有点哭笑不得,说道:“大哥,别担心,明天我们不来了,你好好做你生意吧。”林子没言语,回到了自己的小卖部。 耿涛这才像个胜利者似的,从地上站起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说道:“回吧,我就不信耗不死他。” 正当二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一个赶着几头牛的老人走了过来,让他们给拿套婴儿装看看,鹿鸣一看生意来了,赶紧给递了过去。老人大概看了看款式,用手在衣服上拃了几把,就问鹿鸣多少钱,鹿鸣告诉他二十,老人再没言语,从兜里掏出二十元给鹿鸣递了过去。 鹿鸣和耿涛全身透着轻松,愉快地收拾起东西来。耿涛更是得意非凡,说道:“做买卖就得坚持,不坚持哪有收获,知道不,这才是生意经。” 鹿鸣笑着点点头说道:“今天这事林子成全了咱们,要不是你和林子扛着,咱们也不会待到这么晚,也就不能多卖这件衣服,给你记个大功。” 耿涛洋洋得意地甩了甩头发:“那是必须的。” 鹿鸣和耿涛骑着自行车,一路上高谈阔论着,直至皓月当空的时候才到了徐三虎的出租屋。俩人一路上被胜利的果实感召着,浑身充满了力气,到家时才觉得有点疲惫。 出租屋锁着门,廖中华和徐三虎早就上工去了,鹿鸣和耿涛打开锁,把自行车推进屋里,没顾上收拾东西,就开始张罗着做饭。这一下午的奔波,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要不是大嫂的两个馒头一碗熬菜,哪能取得和林子持久战的胜利。 鹿鸣耿涛在进城时买了一提挂面,几袋蒜蓉辣酱,还秤了二斤咸菜,准备回来自己做着吃,这样可以省下几块饭钱。鹿鸣张罗着往锅里倒了两瓢水,让耿涛点燃灶火,拉着风箱,用清水煮起了面条。煮熟后,俩人在挂面里拌着蒜蓉酱和咸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俩人打着饱嗝,摸着吃得溜圆的肚子,清点起了这一天的收获,居然首战告捷,一共卖了七十二元,利润差不多有四十块钱,这是他们自己挣的第一笔钱,而且数目不菲,俩人沉浸在了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中。这小有收获的一天就在快乐和疲倦中结束了,俩人躺在大炕上,很快就进入了幸福的梦乡。 鹿鸣和耿涛早上刚起来,就听到廖中华和徐三虎说笑着从外边走了进来,廖中华手里还给鹿鸣和耿涛带回来两个麻饼。 廖中华嚷嚷着:“赶紧过来吃麻饼,刚从烤炉里拿出来,还热乎着呢。” 鹿鸣不好意思的说:“中华,以后别给我们带早餐了,我们自己出去买,住你的地方还让你花钱买早餐,我这太过意不去了。” 廖中华笑着说:“这有什么呢?五毛钱一个的麻饼,也吃不穷我。别客气了,赶紧趁热吃吧。” 鹿鸣和耿涛就没再客气,接过麻饼每人从水缸里舀了一杯凉水,就着凉水吃了起来。 徐三虎脱了鞋子,晃着脚伸了过来,鹿鸣一闻这味,气不打一处来,笑骂着:“三虎,你他妈甲壳虫踢飞腿,又露你那小黑脚呢,这么臭,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徐三虎晃了晃脚,又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鸣啊,你们进的是什么袜子,我穿到半夜脚趾就都露出来了,你们被人坑了吧,怎么还有质量这么差的袜子。” 听徐三虎这么一说,鹿鸣和耿涛都向徐三虎的脚上看去,果然两只脚的脚趾全部顶了出来,白生生地露在黑袜子外边。鹿鸣和耿涛也没心思吃饭了,放下麻饼,过来观察徐三虎脚上的袜子,这时也顾不上臭了,上下左右仔细瞅着这袜子,没有看到抽线的地方,也没有看到线缝开裂的情况,这袜子是完完全全被磨破的。 “我嘞个去,这袜子还有一次性的吗?这用的什么线,居然能做出这么不结实的袜子,穿一夜就破。”耿涛郁闷的说道。 鹿鸣沉吟了半晌:“也不见得这袜子质量都这么差,偶尔有个残次品也难免,这样,咱们现在每人都穿一双,看看能不能磨烂。现在先别太早下结论,说是这袜子质量不行。” 徐三虎说道:“你这是砂锅炖羊头呀,眼烂嘴不烂,袜子都破成这样了还辩解呢,那么多袜子,怎么就那么巧给我一双残次品,难道是你故意的挑的啊。” 鹿鸣被徐三虎说的无语起来,悻悻地坐在炕上不说话了。耿涛也觉得徐三虎说的有理,从编织袋里找出一整包袜子来,抽出来几双,让大家都新换上,看看是不是都穿一天就破。于是,每人又都换了一双新袜子。 徐三虎笑着说道:“这可不是宰你啊,你自愿让我们给你做试验的。” 鹿鸣本打算把昨天大卖的喜讯和徐三虎他们吹嘘一番,谁知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趣再说昨天的事了,闷头把麻饼吃完,喝了一杯凉水。不管袜子好坏,买卖还得照做,鹿鸣和耿涛把货物收拾好,告诉廖中华他们柜子上有昨天买的挂面和咸菜,中午他俩就不用去外边吃了,自己在家里煮碗面吃就可以了。 鹿鸣和耿涛心里纠结着自己袜子的质量,已经没有了昨天吆喝时的气势,也不敢再往昨天去过的村子卖了,深怕人家追出来找后账。一天忙碌下来,也还算有收获,卖了六十多元,直到下午回县城的时候二人的心情才活跃起来,也淡忘了袜子质量的事。回到出租屋后,继续挂面拌酱。吃饱喝足的鹿鸣和耿涛齐齐脱下鞋子,准备上炕睡觉。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双齐刷刷磨破脚趾的袜子。俩人苦笑着对视了一下,鹿鸣长叹一声:“不是哥的思想太简单,而是这个世道太黑暗。” 或许,这也并不是厂家的错,因为在大城市里的足疗店会给客人提供一次性袜子,而鹿鸣他们进的货有可能就是专供足疗店的。鹿鸣和耿涛这俩个农村孩子怎么会知道有这个行业呢,或许他们都没有听说过,他们最开阔的眼界,止于县城,县城没有的他们基本无从得知。所以更不可能知道这产品的供给方向,他们只是图了便宜。但愿这样的解释能安慰一下当年充满懊恼的鹿鸣和耿涛的心。 经过三天在农村市场的牛刀小试,鹿鸣和耿涛卖出去二百多块钱的货,也掌握了一些销售技巧,摸索出了一些如何洞察消费者心理的经验,只是自己进回来的这些货,实在上不了台面,这是最让他们底气不足的地方。在第三天有人买袜子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人家,就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可是这么多货也不能砸到自己手里,那是自己不能承受之重,只得狠下心来把这些货出手。明天就是物资交流大会开幕的日子,鹿鸣和耿涛祈祷着,但愿明天一切顺利,自己的所有商品统统大卖。 第二十二章 入会场兴致高昂 算破天一语惊人 第二十二章 今天是阴历六月初六,中都县物资交流大会开幕的正日子,之所以把赶会的日子定在每年的阴历六月初六这也是有历史传承的。不知是从哪个朝代开始,中都县一带的民间就把阴历六月初六称作“虫王节”,因为这时正值坝上地区农作物生长的关键期,也是虫害最猖獗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时候都降雨量偏小,遇上干旱的时候十天半月滴水不下,在干热风的助力下庄稼地里蝗虫和斑蝥肆虐。如果降雨及时并且雨量充沛就会有效抑制害虫的繁殖,减少农民的损失。于是就有了民间说的“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 开始时农民们为了祈雨,就在民间自发地举行祈祷仪式,每到阴历六月初六,就由族长组织人手,从每户人家募集资金,用来购买祭祀用的活羊和贡品,然后聘请神职人员,在神职人员诵经跪拜沟通天地后宰杀活羊,把羊头割下装在供盘里,再整备果酒贡品,带领村民去龙王庙里祈雨,去虫王庙里祭虫神。宰杀的活羊在祭祀结束后就给村民分食,所以民间也有“六月六吃羊肉”的说法。 后来,官方也参与了这一活动,由知县率公职人员和当地乡绅举行盛大的叩拜仪式,还要请僧道诵经,鼓乐手吹吹打打。仪式结束后举办内容丰富的庙会,人们可以去庙里烧香祭拜、看大戏、看杂耍、听说书、逛酒楼食肆、裁衣置物,形式多样,不一而足。这一民俗一直延续到今天,只是少了祭拜的流程,繁华热闹依旧。 鹿鸣和耿涛起了个大早,没等廖中华和徐三虎回来,俩人就带着自己的货物,准备好零钱,往主会场出发。到达会场的时候,由于时间尚早,赶会的人还没有入场,会场里全是做买卖的,有一部分是交过摊位费得到批准的,在会场里搭建了临时帐篷,还有一部分是在地上用白灰画好分割线的露天摊位,他们都在自己的摊位上忙着陈列商品。剩下的就是沿街吆喝的行商,这部分游走着的人大都是本小利薄的小贩。即便是小贩,他们手里拎着的也是全家的生计,寄托着一日三餐的希望,所以这些小贩也都早早的赶来了,目的和鹿鸣他们一样,就是为了找一个人流量大的优越位置。 鹿鸣和耿涛计划先把货值高的衬衣和婴儿服先卖一部分,大部分资金都投到这两样上了,只有多卖几件才能快速回本。他们每人一手提着衬衣,一手提着婴儿服,学着那些老江湖的样子都挤在了会场里门口的两侧,因为只有一个门,进来和出去都需要通过这里,所以这里的曝光率是最高的。 八点多的时候,赶会的人流逐渐密集了起来,只是游人们在这赶会第一天刚入场的时候,还不考虑购买东西,都是进里边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吃的。到十点多的时候,提在手里的衣服一直无人问津,太阳晒得头皮发烫,鹿鸣和耿涛这几天已晒得黝黑的额头上都挂着汗珠,眼巴巴的看着络绎不绝的人们从身边走过。 忽然,紧挨入口的那些小贩提着手里的东西匆忙地四散奔跑起来,紧跟着,里边的小贩也开始奔跑,引得围在门口的游人纷纷侧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鹿鸣和耿涛看着奔跑的小贩和惊讶的人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他们还在四处张望着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有两个穿制服的人向他们走了过来,前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油腻的头发紧贴着头皮,两腮上堆满了鼓鼓的横肉,三层下巴拥挤地堆叠着,带着肩章的浅蓝色短袖制服紧紧地绷在肥硕的身上,领口处的两粒扣子都解开着,衣襟的下摆包裹不住那可跑马可行舟的宽阔肚皮,肚脐以下的肉就都搭在了蓝色制服裤子的外边,肥大的裤子被塞的满满的,裆缝垂在了腿弯处,迈着外八字唐老鸭般吃力的走着。身后是一个和他穿一样制服的二十来岁的小个子。鹿鸣和耿涛呆呆的看着这庞然大物吧嗒着脚步向他们一步一步走来。 “你俩,把今天的税交一下。”胖子嗡声嗡气的对着鹿鸣和耿涛说道。他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税务局的,这是收税来了,怪不得那些有经验的小贩都四散奔逃了。鹿鸣和耿涛也知道贩卖东西要交税,只是不知道这流动的小商小贩也要交税。 鹿鸣就问道:“多少钱啊?” 胖子答道:“流动摊贩是定额税率,每天一块钱。你俩每人一块,一共两块。” 耿涛解释道:“我们是一起的,卖的是一样的东西,只交一份就可以了吧。” 胖子说:“不行,各是各的,俩人都得交。” 耿涛辩解到:“一家的买卖和几个人卖有什么关系,那供销社要是五个人卖货不能上五倍的税吧。” 胖子脸一沉,怒气冲冲的说:“少废话,我说多少就多少,和供销社有什么关系。” 鹿鸣赶紧堆着笑脸说:“领导,我俩是学生,假期里勤工俭学,做点小买卖,这都站一上午了我们还没开张呢,你帮帮忙,我们就交一份税吧。” 胖子不满地瞅了瞅耿涛,说道:“这才是句人话嘛。” 耿涛顿时气得翻起了白眼。鹿鸣赶紧和耿涛使了个眼色,怕他再生出事来。 这时胖子身边那个小个子也开口了,说到:“李哥,就收他们一块钱吧,俩个学生做点小买卖也挣不了多少钱。” 胖子点头答应了一下,从手里的黑色皮包里拿出一本票据,撕下来一张递给了鹿鸣,鹿鸣恭恭敬敬地接过了,给了胖子一元钱。收好钱后,胖子和小个子税务员往会场里边的摊位上走去。 等他们走远后,刚才跑开的小贩又都涌了回来,有几个看到鹿鸣他们交税的小贩过来好心地提醒道:“这做小买卖也是一门学问,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咱这小本生意,一天才挣几个钱啊,都给他们交了税了。以后得多留意,远远的看到他们来了,就赶紧躲开。” 鹿鸣和耿涛在这市井之地学习着这底层社会的生存之道。整整一个上午过去,只有耿涛卖出去一套婴儿服,鹿鸣和耿涛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中午的时候俩人在地摊上每人吃了一碗凉粉三个油炸糕,没敢耽误太多时间就又开始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卖力吆喝。 赶会第一天,来玩的人不是很多,基本都是县城的居民,整个消费市场都比较冷清,小贩们手里的商品大都无人问津,也就三三两两的躲在阴凉地里闲聊。 为了招揽观众,唱戏的画上脸谱,跟在敲锣打鼓的身后,沿着会场咿咿呀呀地吼着戏词;马戏团的则牵着猴子,拉着马匹,几个小伙子跟在后边翻滚跳跃;歌舞表演的穿着超短裙,露着白花花的大腿,在人群里搔首弄姿。 鹿鸣和耿涛没有心思看这热闹的场景,俩人担心着自己手里衣服的销量,经过一番分析,俩人又重新安排了一下销售方式和销售思路,由鹿鸣拿着袜子和钥匙扣叫卖,耿涛继续拿着衬衣和婴儿服卖,销售时不再等着人家问询,而是要主动推销,销售主体要以中老年妇女为主,男人和少女则基本不会关注或购买他们的衣物。 这俩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在一番总结和策划下,下午的时候,居然都有了不俗的表现,快到六点的时候,一共卖了一百多元的东西。鹿鸣和耿涛低落的心情又都好转了起来。为了答谢廖中华和徐三虎的留宿之情,鹿鸣和耿涛决定在他们上班之前回去,花十几块钱为他们买了凉粉、炸糕、江米条和一块猪头肉。回到出租屋后,鹿鸣俩人给廖中华和徐三虎讲述着会场里的见闻,四个人开心地谈笑着,尽情的咀嚼着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换来的胜利果实。 赶会的第二天,鹿鸣和耿涛依然早早的起床,收拾好货物,怀揣着美好的期待开始操持这份付出满腔心血的生意。早上的会场里,游人依旧不多,只是在会场门口的墙边多了一张四条腿的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半尺高的圆形木筒,里边塞满了带字的竹签。桌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精瘦的老头,老头的行头很特别,头上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黑色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比眼珠略大的眼镜,镜框上嵌着两个黑黝黝的圆形镜片,眼镜低垂在眼窝外边,两只有些暗淡的眼珠在不停的转动着,两腮塌陷,嘴里在不停的念念有词“一算就知道,一算就知道。”间或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布满黄渍的牙齿。老头的上衣是一件无袖的对襟白褂,白褂中间是一排整齐的桃疙瘩盘扣,下边穿着用布条绑住裤口的麻布灯笼裤。 早来的一些小贩也都注意到了这个老头,指指点点地议论着,当中也有认识他的,这老头年轻时就在这县城周围以算命为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一直自称“算破天”,老头销声匿迹了好多年,到八十年代末的时候,老头才又渐渐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开始重操旧业,有的家庭操持婚丧嫁娶时也会让老头给看个日子,排个八字,选个墓地,老头的生活也能勉强维持。估计是觉的这会场上人多,也来凑个热闹,挣个饭钱。 鹿鸣和耿涛也好奇的看着这装束奇异的老头,这样的形象只有在电视里见过,现实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正当他俩对这老头品头论足时,小贩们又开始了奔逃,鹿鸣和耿涛知道,这是税务员来了,他们往人群混乱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和小个子税务员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门口。 耿涛一看,着急地跟鹿鸣说:“走吧,咱们也跑吧,要不还得交一块钱。” 鹿鸣想了一下说:“别跑了,咱们光明正大地做买卖,该交的税就交吧,反正一天只收一次,也不用因为一块钱整天提心吊胆的东躲xZ,交了钱咱们卖东西也踏实。” 耿涛觉得鹿鸣说得也对,等他过来给他一块钱就不用总是担心他们突然袭击了。于是俩人就站在那里,继续和来往的游人招呼着,也等着税务员过来收税。 胖子看到门口坐在桌子后的老头就走了过去,对算破天说道:“你坐在这是干什么呢?” 算破天眼珠往上翻了翻,看着走过来的胖子,以为是生意来了:“我看手相,算命,测字,看风水,选日子,都可以,你想算什么呢?” 胖子被算破天给逗乐了:“我不算什么?我是来上税的。” 算破天一愣:“你不算什么你上什么税?” 胖子一看这老头没明白过来,恢复了严肃,说道:“我是税务局的税收员,是来和你收税的。” 算破天说道:“我又不是做买卖的,我交什么税啊。” 胖子说道:“你进行了经营活动,就得照章纳税。” 算破天说:“我不交,我没钱,我也没经营,我就是给人算个命,我经营什么呢。” 胖子说:“这个你说了不算,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收管理法》和《个人所得税法》,你必须缴纳营业额百分之五的税款,现在对你进行定额纳税,每天交一块钱的税。” 算破天迷瞪地听着胖子说了一堆法,一句没听懂,但是心里早就留下了阴影,听到法字心下就有些胆怯,说道:“政府,你让我交税也得等我挣上钱啊,我这大早上的还没开张呢,你下午过来收,我肯定给,我向政府保证。”嘴里说着还伸出右手,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鹿鸣和耿涛也被这笑声吸引了过去。 胖子没理他,又打开那个黑皮包,从包里往外拿税票,拿出税票的时候,不小心把包里的十块钱给掉在了地上,胖子弯腰去捡,谁知那十块钱正好落在老头吐在地上的浓痰上,胖子气呼呼地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把那十块钱捏了起来,在会场的围墙上来回蹭。嘴里怨恨地嘀咕着:“这个老头子,到处乱吐痰,你看看弄得到处都是,真他妈恶心。”胖子把手里的钱蹭干净后又来到算破天跟前,撕下来一张税票,给算破天递了过去,说道:“给你,这是税票,给我拿一块钱出来。” 算破天眨巴了一下眼睛,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对胖子说道:“政府,你宽限一下,等我挣点钱,我就立刻给你交上,你不用给我票。”说着把胖子的手推了回去。 胖子冷峻的说:“不行,必须现在就交,不要再找理由了。” 算破天笑了笑说道:“政府,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算一下你姓什么吧,我要是算对了你就晚点过来拿,我要是算不对我就搬桌子走人。” 胖子一听,来兴趣了,他也想看看这神神叨叨的老头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周围也过来很多看热闹的,鹿鸣和耿涛也被吸引了过来。 胖子皮笑肉不笑的对算破天说:“你算吧老头,你要是算对我姓什么了,我就给你缓缓,等下午来收。” 算破天气定神闲的说:“政府,你姓李,对吗?” 胖子震惊了,立刻脱口而出:“卧槽,你真能算出来?”说着眼神里满是意外,怔怔的看着算破天。 算破天摇晃着脑袋说道:“政府,我算对了吗?” 胖子结巴着说:“对,对,算对了,我姓李。” 胖子迷惑的看着算破天,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整个过程,这绝对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老头,刚才没人和老头说过话,也没人喊过自己的名字,邪了,这老头怎么会知道自己姓什么呢? 胖子恭敬了很多,对算破天说:“师傅,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算出来我姓李的吗?” 算破天狡黠的小眼睛转动着,微笑着对胖子说:“李政府,天机不可泄露。” 算破天刚才露的这一手,征服了围观的人群,都好奇的围到了跟前,后边的人也不断地走过来。人们知道,算破天算的这个人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不可能是托,也就更加激发了算破天在人们心中的神秘感。 胖子也沉思了一下,说道:“师傅,你要是能把怎么算出我姓李这事给讲出来,你今天的税就免了,要是说的在理,给你免三天的税。” 算破天一听来了兴趣,就对胖子说道:“李政府,此话当真?” 胖子拍着胸脯说道:“决定不会有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天在座的这些老少爷们都给你作证。” 算破天说道:“好,既然政府这样说了,那我就稍稍泄露点天机。你刚才从地上捡起的钱是一张十块的对吧?” 胖子说道:“对,是十块。” 算破天接着说道:“你捡钱时伸出的是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是吧?” 胖子说道:“对,你说的没错。” 算破天伸出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摆出了一个八字形。 算破天又对胖子说:“你是男的,对吧?” 胖子黑着脸:“师傅,你搞笑了吧,这个还用问,你看不出来吗?” 算破天说道:“那子是不是指的就是男人啊?” 胖子点了点头,骄傲的说道:“是啊,以前都这么叫,上过初中学过古文的都懂,我这一个堂堂的中专生还不知道这个。” 算破天笑了,说道:“李政府,你把刚才我说的这几个字放在一起。” 胖子低头一思量,十、八、子,这可不就是一个李字吗?顿时,胖子脸上露出折服的表情,对算破天的解释更是觉得精彩绝伦,他对算破天竖起了大拇指,“爷们儿,你真牛逼,厉害,确实厉害,这三天的税我给你免了。” 围观的人也喝起彩来,佩服老头算得准,推理的妙。鹿鸣和耿涛也被这一幕深深地震惊了。他们平时都接受正统教育,相面算命这些是被当做封建迷信的糟粕来批判的,如果有干这个的都被视作歪门邪道。他们从来没有接触了解过这个行当,没想到居然这么神奇,人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各种信息,当这些信息被某种纽带连接在一起时就是一种暗示,而玄学就是破解这种暗示的神秘力量。算破天露出的这一手,已经被鹿鸣视为天人,让他对神秘莫测的预测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当胖子说完免税后,要走的时候,算破天拉住了胖子,说道:“李政府,感谢你给我免税,老汉再送你几句话,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富贵之相,此生衣食无忧。但观你现在面相,印堂微暗,左眉中间略有间断,命宫赤红,山根处隐显细纹,这些征兆都预示你在五日内将有口舌是非,或同僚不睦,或意外伤害之事。若遇建、满、平、收、破、闭日,易引发血光之灾。你千万要多加小心,这几天尽量不要出门,待在家里为妙。” 胖子一听前边说的挺好,心里一阵欢喜,谁知后边就越说越不爱听了,琢磨着这老头不禁夸呀,刚夸了几句,就蹬鼻子上脸给看上面相了,他说的这些面部位置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后边的那些更是不知所云,自己平时也不信这个,随便他胡咧咧吧,刚夸完老头也不好意思再反驳几句。胖子没有言语,带着小个子推开围观的人群,又开始干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这次鹿鸣和耿涛主动地掏出了一块钱给胖子递了过去。胖子对二人的识相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忘给说个吉祥话:“今天多卖点啊。” 刚才围观的人群大部分都散开了,有几个敬神信命的跑到算破天的桌子前算起命来,胖子刚才这一幕,居然在无形中为算破天打了广告,开始时还无人问津,现在竟然在桌子前排起了队伍,等待算破天为他们释疑解惑。 鹿鸣和耿涛看着人群散去,也赶紧忙起了自己的生意,开始在人群里不停的穿梭,吆喝。转了一圈后,在一个饭摊儿前又看到了胖子和小个子税务员,胖子手里正拿着一个猪蹄,鼓着腮帮子,放肆的大口咀嚼,小个子在后边跟着他,眼神里有些不易觉察的鄙视。这胖子不知道是又在鱼肉谁家。 和胖子他们迎头走过后,听得帐篷里一个妇女的声音在狠狠的诅咒着:“吃吧,让他吃,吃完他就不得好死,每天过来拿东西,昨天才拿走一只烧鸡,今天又拿走一个猪蹄,天天这样这生意还怎么做。” 一个男声说道:“别叨叨了,吃了就吃了吧,咱们能惹得起吗?你不让他吃明天他罚你款,多收你税怎么办?要是他不高兴了,多收的钱就不是一只鸡一个猪蹄子的事。老娘们儿,懂什么呀,别在那咋呼了,赶紧干活吧。” 妇女不服气的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德行,就像他们家穷断筋了一样,见什么拿什么,昨天老三媳妇还说,下午去她家店里拎走半个猪脸,他们家人也不怕撑死。” 男的又说:“哎,人家这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没当这官,咱要是当了这官,兴许比他还没出息呢。” 耿涛听了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对鹿鸣说道:“你看,我就说这个死胖子不是个好东西,到处吃拿卡要,真他妈给政府丢脸。我呸。”说完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鹿鸣也觉得耿涛说的有道理,这人真是毫无底线,居然天天在人家摊位上白吃白喝,受他欺扰的肯定不止这一家。鹿鸣对耿涛说:“就是,没想到这人这么恶心,咱明天也别给他交税了,交给他的税弄不好也都让他贪污了。还不如不交呢。” 耿涛答应着:“对,明天不交了,咱看到他们来也躲开点。” 鹿鸣和耿涛一天辛苦之后,生意还是没有起色,今天也就区区一百元的销售额。 第二十三章 算破天一语成谶 李胖子五官挂彩 ?第二十三章 到第三天的时候,会场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乡下的人们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各个演出场所全部爆满,被商贩的摊位隔开的一条条通道上,到处都挤满了人,摊贩们的吆喝,游人的喧嚣,演出的音乐,把整个会场彻底沸腾了。鹿鸣和耿涛今天看到胖子他们进入会场时就远远地躲开了。由于厌恶胖子的品行,今天没有缴纳那一元钱的税费。他俩夹在人群里,卖力地兜售着自己手里的商品,不停的招揽人们,讨价还价。到晚上收摊时俩人嗓子嘶哑,嘴唇干裂,不愿多说一句话。真是皇天不负赶路人,经过这一天不懈的努力,全部商品大卖,回到出租屋数了一下,竟然卖了二百多元,俩人欣喜若狂。 第四天早上的时候,俩人本想早点去,继续昨天的辉煌战果,当他们起来时发现外边的天黑沉沉的阴着,天空中下着不小的雨,也许是这会场的热闹气氛,感召了龙王,开始在这往日祈雨的日子里给行云布雨。看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这雨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下来的,雨天会场里肯定没人,谁也不会去冒雨逛街,所以去了会场也是白搭,还不如就在家窝着呢。 等廖中华和徐三虎回来后,鹿鸣给他们煮了面条,吃了早餐,几个人闲聊着,廖中华和徐三虎也计划等会期最后一天的时候去玩玩。明天是赶会的第五天,正是赶会的高潮,这一天人多,买卖家多,是赶会期间最红火热闹的一天,好多人都是等这个正日子出来玩。鹿鸣和耿涛大方地说,等他们去会场的时候请他们看歌舞表演。累了一夜的廖中华和徐三虎很快就昏天黑地地睡着了,无聊的鹿鸣和耿涛盘点着自己的那些货物。 今天是赶会的第五天,昨天一天没出摊的鹿鸣和耿涛早就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天色微明就早早地醒了过来,俩人到屋子外边一看,天上的乌云早已退去,晨光里瓦蓝、洁净的天空中漂浮着几缕淡淡的轻云,也在以很快的速度消散着。看着晴朗的天色,俩人心情大好,下了些挂面吃完,就提着那承载着无限希望的编织袋往会场赶去。 刚走进会场的时候,就看到算破天已经端坐在那里了,一双小眼睛不停的扫视着过往的行人。桌椅还是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人也还是原来的行头,只是今天的算破天手里多了一把纸扇,桌上多了一大杯酽茶,听着他嘴里又在念念有词,今天说的不是“一算就知道。”仔细听去,原来是在说天气:“早晨浮云走,地上晒死狗。喜鹊枝头叫,出门晴天报。” 耿涛打趣道:“这真成了半仙儿了,连天气都知道,他要是能预测到天气,去气象局当天气预报员得啦。” 鹿鸣说道:“他说的天气可不是神神叨叨的事,这些民间谚语有时候比天气预报还准,都是古人在日常的生活中观察出来的,经过几百上千年的经验总结,可信度那是相当的高,这个可不是迷信。看来这老头也不是浪得虚名,最起码他知识很渊博,什么都懂。” 耿涛说:“天气这事,瞬息万变,他不一定能说准,十次说对八次那也不得了了。” 鹿鸣说道:“那倒是,要是几时下雨,几时刮风都知道,那就成神仙了。” 鹿鸣和耿涛探讨了几句,也就再顾不上理算破天,为了避免让胖子税务员给碰上,他们直接就往会场里边去了,等胖子他们第一轮巡视过去再到门口去卖。由于时间尚早,来逛会场的人买东西的不多,大都在饭摊儿上吃着各色早点,等吃完后先看个早场的表演,看完表演的人们才开始物色自己需要的商品。 鹿鸣和耿涛用沙哑的嗓子在人群里不紧不慢的吆喝着,看着通道上招揽观众的表演。身边有个卖氢气球的老汉,肩上扛着一根竹竿,竹竿的顶端系着几十个氢气球,大都是动画片里卡通的造型,有唐老鸭、米老鼠、孙悟空、葫芦娃等,都直直的在空气里飘着。老头见周围没有小孩,也不忙着吆喝生意,挤在人群里看着歌舞团的女演员穿着超短裙在跳舞。正看得起劲的时候,空中突然飘起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卡通气球。气球飘过人群头顶,向人群前方的空中飞去。 鹿鸣和耿涛的视线也被这堆气球给挡上了,鹿鸣心想这不就是刚才挤在前边卖气球的那个老头吗?怎么气球给飞了,想着,就往老头的身后看去,此时老头肩上扛着的竹竿上已经空空如也。身后正有几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在那里挤眉弄眼地嬉笑。鹿鸣仔细一看,原来是熊大志和三个经常混在一起的伙伴,用小刀把老头系气球的绳子给割断了,乘着周围的人们还没有注意他们,就嬉笑着从老头身后的人群里挤了出来。鹿鸣用胳膊捅了捅耿涛。耿涛也看到了这几个赖皮的恶行。 耿涛顿时火冒三丈,说道:“这几个祸害,这不是坑人吗?老头挣点生活费容易吗?他们把老头一家一天的生计给毁了。”说着,就往前走。 鹿鸣一看耿涛倔脾气上来了要去找熊大志,赶紧一把拉住他,说道:“你干嘛去?你管他这闲事,他又和你杠起来了,今天你俩还得打一架。” 耿涛说:“你看那老头多可怜,不能看着他们祸害老头不管。” 正说话间,熊大志他们四个人正朝这边挤了过来,嘴里都还幸灾乐祸地笑着。快到跟前时,熊大志也看到了鹿鸣和耿涛,阴阳怪气地跟鹿鸣打了个招呼:“呀?没看出来啊,这是在会场上挣大钱呢,家里交不起学费,自己出来打闹来了?” 鹿鸣看着熊大志,打了个哈哈,说道:“卧槽,你这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呀,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熊大志说:“盼呀,咋不盼呢,你多卖点,中午请我喝顿酒。” 鹿鸣说道:“多大点儿事,中午‘老寿星’管够。” 熊大志撇撇嘴:“还‘老寿星’管够,中午我请你,钟楼啤酒管够,哥们够意思吧。” 耿涛没等鹿鸣开口,就黑着脸对着熊大志说道:“人家老头卖个货多不容易,你把人家气球放飞了干什么?你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尽干这狼不叨狗不咬的事。” 熊大志瞅了一眼耿涛:“管你什么事儿?又不是把你的气球放了,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鹿鸣一看他们又唇枪舌剑地吵上了,深怕在人大庭广众之下再冲突起来,赶紧拉住了耿涛,对着熊大志和耿涛说道:“你俩都少说一句吧,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别管谁的事。你俩这是不能见面,一见面就吵吵。” 熊大志也是玩兴正浓,没想着在这里破坏兴致,也就顺坡下驴:“我不是要和他吵吵,是他管得太宽。那你卖货吧,我们走了,中午要是还能碰到我请你吃饭。”说着大喇喇的带着其他三个人走了。 耿涛这时气得咬牙切齿,嘴里恨恨地骂着:“真他妈不是东西,尽干这缺德事,也不怕遭报应。” 这边说着,前边的人群中已经传来了老头暴跳如雷的叫骂声。老头才看清楚天上飘着的居然是自己扛着的气球。以为是自己没系牢,等把竹竿头掉过来看时才发现是让人给割断了。气愤难平的老头在人群里就开骂了,往四下瞅着寻找把绳子给他割断的人,哪里还有半点踪影,气的老头在那里不停的跺着脚诅咒。耿涛听到老头的叫骂声,心里就像藏了一团火一样,气鼓鼓的不齿着熊大志的行为。 自从和熊大志这番遭遇后,耿涛明显的心不在焉起来,卖货也没有了前几天的激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吆喝着,几次不小心还差点踩在地上的烂泥坑里。鹿鸣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就没有说什么。俩人在会场里一圈一圈地转着。 当鹿鸣和耿涛转到那排卖饭的摊点时,听着人群里有激烈的吵闹声,人们都循着声音往那里跑去。鹿鸣和耿涛不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也随着人流往前挤。挤到跟前时看到原来是胖子税务员正在一家饭摊门口,和一个带着围裙的妇女吵架。胖子腋下夹着黑皮包,手里拿着一个猪肘子,脸涨得通红,那个妇女站在门口骂着。 原来是胖子税务员在这家饭摊上收了十块钱的税,临走时拿了一个猪肘子,这个妇女实在气不过就跟他说:“每天都要交税,交完税还要拿东西,既然上了税就不要拿东西了,我们这是小本生意,经不起你这样天天又吃又拿的。” 胖子说:“拿你的是没把你当外人,别人家饭摊每天收二十块的税,只收你家十块,这是给你面子呢,吃你点东西才值几块钱,你真是不知好歹。”说完就若无其事地拿着肘子准备往外走。 妇女上来阻拦道:“不行,不能拿,要拿也行,你把税钱给我们退了。” 她男人听了,赶紧过来呵斥:“老娘们儿你发什么疯?是不是脑子坏了。李科长,让你见笑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肘子你拿着,别听她一个老娘们儿瞎咧咧。” 妇女一听自家男人非但不向着她还骂上了,心里气不过马上和男人吵了起来:“我算是瞎了眼了,嫁你这么个窝囊废,走哪让人欺负到哪?人家都来你头上拉屎了,你还做缩头乌龟。” 男人见媳妇不管不顾和他又犟上了,顿时火冒三丈,伸手在妇女的脸上给了一耳光。女人不干了,扯着嗓子就又哭又喊地撒起泼来。 按正常人的思维,因为一个猪肘子人家夫妻都吵成这样了,肯定也就把东西放下或者是掏钱买上也就完事,可这胖子心里素质超好,这脸皮也够厚实,居然还要拿着肘子出门。没曾想和男人吵作一团的妇女,见他拿着肘子出来了,马上就追出了门外,骂起了大街。 听到妇女的哭喊,周围的人已经围拢了很多。胖子也有点下不来台,平时威风惯了,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叫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妇女说道:“每天你交多少税,别人交多少,你他妈心里没数吗?吃你个肘子咋,别人家媳妇我还想睡就睡呢,你再叨叨,我看你是店不想开了。”站在不远处的小个子税务员只是静静地看着,既没有过去劝慰妇女,也没有去拉走胖子。 妇女听到胖子的话,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从心里升腾起来,哭嚷着向胖子冲去“老娘豁出去了,这买卖不干了,今天就是不能让你这个不要脸的白拿白吃。”妇女也顾不上脚下的水坑,伴着飞溅的泥水冲到胖子跟前,劈手把胖子手里的肘子夺了过来,嘴理说着:“老娘就是喂了狗,也不能让你白吃。” 胖子被彻底激怒了,顺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妇女的脸上。这妇女也不是善茬,哭喊着就往上冲,一把挠在胖子的脸上,顿时五个指印拉出五个血道。胖子怔住了,没想到这妇女居然敢还手,还挠在了脸上,这下破相了。 胖子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就向妇女身上招呼。站在一旁的小个子也不好再冷眼相观了,赶紧过来拦住胖子挥舞着的拳头,嘴里说着:“李哥,消消气,别和她一般见识。”这时饭摊上的男人也走了过来,看着哭喊着的老婆和满脸血迹的胖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拖着老婆往饭摊上走。而妇女不停的哭喊挣扎。 妇女被男人拉进了饭摊里边,帐篷里传出来妇女呼天抢地的哭喊声。胖子脸色煞白,怔怔地在那里站着,用卫生纸擦抹着脸上渗出的血迹。胖子的胸口一阵起伏,气不过的他紧跑几步,过去一脚踹翻了妇女家饭摊上摆着的熟食。屋里的妇女哭嚎着要往外冲,被男人死死地拽着。看着散落在泥水里的熟食,男人一阵叹息。 小个子赶紧跑过去拉回了怒气未消的胖子,嘴里低声说着:“李哥,出出气就行了,不能再闹了,小心把事情搞大。” 胖子怒气冲冲地说:“我怕个球,这些刁民不整治一下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完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痰。周围的人站在那里窃窃私语,议论着胖子的丑行。 小个子税务员向人群吆喝着:“都散了吧,散了吧,别挡着道了。”围观的人群也就慢慢散去了。 第二十四章 耿涛一怒摔李胖 鹿鸣感恩宴三虎 第二十四章 鹿鸣和耿涛看着胖子这毫无底线的骚操作,心里充满了憎恶,一些人,手里有点权势,就要发挥到极致,想着把所有的权限变现。道德、法律早就抛在了脑后,肆意的胡作非为。鹿鸣和耿涛不愿在这里再浪费时间,当下最紧要的是把自己手里的货物变现,几天的辛苦劳作,本钱还没有回来,他们也是压力山大。 鹿鸣和耿涛提着东西往前走去,准备在人群里再招揽些生意。谁知正要从胖子面前经过时,胖子就大声吆喝了起来:“站住,你俩还没交税呢。” 鹿鸣和耿涛一个激灵,刚才光顾看热闹,把交税这茬给忘了,一上午还躲着走呢,这下倒好,送上门来了。他们也没料到这胖子,居然这么敬业,刚和别人发生完这么激烈的冲突,手还捂着半拉子脸,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为国聚财,为民谋利。 听到胖子的吆喝,鹿鸣和耿涛只好站住了脚步。胖子黑着脸,语气冷峻:“来,每人一块钱税钱。” 鹿鸣说道:“那天不是都解释清楚了吗?我俩是一起的,前几天都是我俩一共交一块。” 胖子虎着脸:“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痛快点,每人一块,别找不自在啊。” 耿涛一听这话茬,胖子是要把刚才受到的羞辱给找补回来,他们不凑巧正好赶上了,你说这不是倒霉催的吗?耿涛一上午目睹了熊大志的恶行和胖子的丑态,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听他这么一说,犟脾气也上来了:“我不交,你把税法法则拿出来,我看看是哪一条这样规定的,如果税法上让我交五块我也交,你要是没凭据,我今天一分也不交。” 胖子也是一愣,心里暗道,人走霉运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刚被老娘们儿给洗了脸,这又遇上个丧门神,语气比他还冲呢。当下瞪起眼来:“法律?我就是法律,让你交两块就是两块,少一分钱也不行。” 耿涛看也没有看他,转身就要走,胖子见耿涛想离开,一把抓住了一件耿涛手里提着的女式衬衣,说道:“想走?门儿都没有,不交税哪也别去。” 耿涛也用力从他手里抽着衬衣,眼里冒着火,恶狠狠的说:“我今天偏就不交,我看你还能咬我的卵子。” 胖子气的嘴里呼呼喘着:“你个小东西,毛都没长全,还敢跟我咋呼,我看你今天不交税能走的了。”嘴里说着,撕扯耿涛手里衣服的力气更大了,那本就质地堪忧的衣服,怎么能禁得住两个壮汉的撕扯,衣服上边绽开了细细的小缝。 耿涛一看衣服也撕坏了,这可不是一块钱的事了,顿时心里无比懊恼,他想非得收拾一下这个胖子不可,心念动处,一个念头闪现出来。他加大力气和胖子撕扯,胖子手上也开始叫劲。就在这时,耿涛突然一松手,胖子来不及收回力道,二三百斤的躯体猛地向后仰去,pia的一声,胖子四脚朝天仰卧在地上的泥水里,受到冲击的泥水像散弹般四射溅开,边上的人们纷纷躲闪。多亏了这泥水的浮力,要是实地面,胖子这一跤很可能就摔得再也起不来了。胖子的身上满是泥污,嘴里哎哟哎哟地嚎叫着,挣扎着往起坐。 小个子看胖子摔倒了,没顾上理耿涛和鹿鸣,赶紧过去扶住在泥水里挣扎的胖子。小个子费力地推着胖子的后背,好不容易把他扶坐了起来。胖子喘着气,嘴里风箱般不停的呼哧,伸出食指指着耿涛,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鹿鸣吃惊的看着这眼前的巨变,一愣神的功夫,耿涛就闯下祸来,把这胖子税务员硬生生地给摔到了泥水里,这还了得。耿涛还愣在那里,也被刚才这一幕给吓坏了,没想到胖子的吨位太大,居然把泥水地砸出个坑来,这要是有个好歹,自己可是难辞其咎,他惊慌的看着全身是泥的胖子,胖子正在那里指着他喘气。 鹿鸣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看看胖子没有大碍,已经坐了起来,估计很快就能站起来了,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鹿鸣赶紧一拉耿涛,“快跑。” 耿涛被鹿鸣的一声断喝,也回过神来。随着鹿鸣就往人群里挤去,也顾不上理会被胖子拽走的衬衣。俩人在闹哄哄的人群里遁去了。 耿涛闯下了大祸,鹿鸣和耿涛如惊弓之鸟般拎着手里的货物逃出了会场,俩人跑到大街上的一棵大杨树下,扶着树干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看看身后没有人追来,这颗忐忑的心才算安定下来。会场里是不能再进去了,如果再让胖子看到,肯定会抓住他们报警或者是施以其他报复行为。俩人看着手里的货,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会场里,和胖子发生撕扯的妇女,被丈夫拖回饭棚里后,看着被胖子踢落一地的熟食,捶胸顿足的叫骂,骂胖子的恬不知耻,骂老公的窝囊无能。老公蹲在地上不停的抽着烟,对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毫无对策。过了很久,哭骂累了的妇女,止住了哭声,看着蹲在地上的老公说道:“我咽不下这口气,今天我非得和他弄个鱼死网破。”说着,就往外走。 男人看她还要出去,赶紧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你还有完没完了,胳膊能拧得过大腿吗?你再闹咱这点小生意就别做了,一年也就靠这十来天挣个大钱,你一折腾,这点买卖就算做到头了,以后也别想干了。” 妇女说道:“我就不信没有讲理的地方,他一个公务人员,在我一个小吃摊上吃拿卡要他还有礼了。我找政府去,让政府给我做主,你个窝囊废我是指望不上。” 男人说道:“找政府有什么用?到哪不都是官官相护?还有咱老百姓说理的地方?” 妇女说道:“你个死脑子,就知道每天死受,那政府的纪检委和信访局是给谁开的?不就是给咱老百姓撑腰的地方吗?我今天非得出了这口气,要是告不倒他,我们别说今年的生意,就是以后也别再想开店了,他非得欺负死咱们不可。”妇女说完,狠狠的摆脱了男人拉着她的胳膊,昂着头,义无反顾地走了。 昔日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而今妇女冲冠一怒为肘子,有些女人认真起来的时候,真是心如铁坚,不让须眉。这妇女直接找到了县纪委,把会场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和纪委的同志做了描述。事关公职人员腐败,并在大庭广众之下滥用职权,引发众多群众的不满和议论,给政府形象造成了相当恶劣的负面影响。纪委领导听过汇报后,当即批示,安排纪委人员进驻县税务局,对当事人员采取停职调查。 会期第六天的时候,鹿鸣和耿涛没敢带着货物出来,俩人悄悄地躲在会场门口的人群里,观察着税务员的动向。算破天依然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用小圆镜片后边的小眼睛盯着过往的行人,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偶尔也会有人停下来,坐在算破天面前,让他给看手相,或是卜上一卦。 令人奇怪的是,直到十点多的时候也没等到胖子的出现,耿涛和鹿鸣的心里沉重起来,他们想到了最坏的地方,该不是把胖子给摔坏了吧,如果住院了,那可就得承担责任,想到这里,二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开始不安起来。 就在二人对厌恶的胖子望眼欲穿的时候,一直跟着胖子的小个子带着个女人从门口走了进来,小个子满脸春风,喜滋滋地走在前面,后边的女子和他一样穿着税务局的制服,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小个子乐呵呵的走到算破天跟前对他说道:“爷们儿,你还真有两把刷子,你说胖子五日内有血光之灾,还真让你说着了。” 算破天抬头看了看小个子问道:“李政府受伤了?他伤着哪里了?” 小个子答道:“伤嘛倒是不严重,就是脸被人给挠了,泥坑里摔了一跤,屁股给摔肿了。他就是伤好了也没机会再管这里的税收了,以后由我负责这片区域税收的征稽工作。” 算破天很有眼色,连忙说道:“好的,政府,我一定服从管理。要不要我给你也算上一卦。” 小个子呵呵的笑道:“爷们儿,免了,我可不敢让你算,太吓人了,你这金口一开,老李就被停职处理了。万一你再泄露点天机,我每天还得提心吊胆的过,我可不想整日疑神疑鬼的活着。” 算破天一听这话,乖巧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块钱递了过去。 小个子收钱撕票,一切照章行事。 人群里的鹿鸣和耿涛听到小个子的话,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胖子没来是被停职了,看来他那一摔倒是有惊无险,下午可以继续卖货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小个子会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按说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和胖子给他们说了情,应该不会追究把胖子摔倒的事了。 赶会很快到了尾声,鹿鸣和耿涛照例每天交一块钱的税,小个子税务员也没有找他们麻烦,还对嫉恶如仇的耿涛另眼相看,有时见面时也会聊上几句鼓励的话。只是鹿鸣他们的货,销量上再没有很大的起色,尤其是女式衬衣,一件都没有卖出去,会场里有个摊位卖着和他们一样的衬衣,只要六块钱一件,而他们要价十块,已经先赔了五块,可就是这样依然是无人问津。婴儿装卖得还不错,剩下五六件也就卖光了,袜子卖了有一半左右。 鹿鸣和耿涛决定,这最后一天全部处理,衬衣五块,婴儿装十五,袜子五毛,只要把这些都卖出去,就赔不了钱,只是辛苦了几天,就当是花时间学了门手艺。 今天廖中华和徐三虎请了一夜的假,计划白天出去玩,晚上再回来休息。俩人下夜班回来就去澡堂洗了个热水澡,这半月多的辛苦和疲惫,被这温暖的热水一泡,顿时消除了不少。俩人惬意地躺在搓澡床上,让搓背师傅给搓了个澡,洗出来时已是浑身轻松,骨子里都透着轻快劲儿。 俩人把换洗的衣服放回出租屋,就往会场走去,在会场里找到了鹿鸣和耿涛,看着四处兜售的俩人,廖中华觉得很新鲜,他从鹿鸣手上拿过几件衣服来,就开始有模有样的吆喝起来,拦住一个二十出头的农村姑娘,卖弄着自己的口才,给人家介绍起这衬衣的好来,通过一番举例子、列数据、横向比较和纵向比较后,姑娘终于认可了他的说辞,还价到八块钱买走一件衬衣。鹿鸣和耿涛都给他投来赞许的目光。姑娘拿着衣服刚走后,廖中华就开始大肆地吹嘘起来:“卖货这玩意儿,不看你卖什么,主要得看卖货人的颜值和口才。你看,我这三言两语就办了你俩一天的事。服不服,这就叫水平。”说着,把那梳着中分的头发往后甩了两甩,满脸得意。 人多力量大,四个人一边玩闹着,一边处理着手里的衣服,下午散场的时候,居然卖了两百多元。看着会场里逐渐稀少的人群,鹿鸣和耿涛决定这次生意之旅就算圆满结束了,剩下的货物,等拿回老家去处理,或者送亲戚,总得算下来,也没赔多少钱,只是搭了十几天的辛苦,贴了趟去常山市的路费。 第一次做生意,一路上还经历了那么多坎坷,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整体的销量已经大大的超出他们的预期,随着不断收回的成本,俩人的心情也轻松了很多。鹿鸣和耿涛收拾好剩下的东西,真诚地邀请廖中华和徐三虎在会场里搓一顿,然后请他们看夜场的歌舞表演。 鹿鸣他们去光顾了那个胖子税务员战斗过的饭摊,饭摊丝毫没有受到老板娘大战胖子的影响,依旧食客盈门。妇女正满脸堆笑地答应着食客的招呼,男人在案板上不停的忙碌,切着煮好的熟肉,拌着凉皮凉粉。鹿鸣四人找了个空着的桌子坐了下来,让廖中华和徐三虎拣他们喜欢吃得可劲点。鹿鸣和耿涛是怀着感激的心情请客的,不在乎这顿大餐能花多少钱。廖中华也就没有客气,点了猪肘子,炸鸡,凉菜,要了几瓶啤酒,四个人坐在那里高谈阔论,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的四人趁着酒兴,去歌舞表演的大棚里看了场三俗表演,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台上不停的搔首弄姿,高高地踢起仅着三角裤的大腿,惹得台下的老少爷们叫好声不断,得到观众的肯定,台上的表演更加卖力起来,有几个女演员竟然不时的把胸罩拉上拉下,那白花花的肉就在她们的舞姿里跃动,边上的主持人更是不时的用言语挑逗着台下的观众,惹得那些小伙子们群情激荡,随着大棚里震耳欲聋的音乐疯狂的扭动着身体。 微醺的廖中华和徐三虎看着台上的激情表演,俩人燥热的心更加悸动起来,廖中华想拉着徐三虎去三道巷宣泄一下迸发的激情,可是碍于鹿鸣和耿涛在身边,这样的事情还是不宜让别人知道,这毕竟是受人鄙视的行为。廖中华和徐三虎只得强压心中的一团烈火。鹿鸣和耿涛原想着这歌舞也就是唱唱歌,跳跳舞,没想到却是一个如此开放的场面,看来是开放的春风已经吹进了这个偏远小城。俩人被台上女演员们的大尺度表演羞得面红耳热,不好意思正眼去看,环顾四周,观众们都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舞台上演员们的一举一动,忘情的沉醉在这热烈的气氛中。 表演结束后,鹿鸣四人回到了出租屋,廖中华和徐三虎还沉浸在刚才令人血脉喷张的歌舞表演中,俩人热烈的议论着每一位女演员的身材、肤色、舞姿。谈到开心处,徐三虎那本就不大的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内心深处就喜欢热闹的人,这些声色犬马的东西样样都能激发他的乐趣。 鹿鸣和耿涛安静地听着徐三虎对舞台上每位女演员的精准评价,二人由衷地佩服他独到的眼光。 徐三虎说道最后居然长叹一声:“哎,要是我生在民国时期就好了,我就能和我爷爷一样享受这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要是有我看上的演员,直接就花钱买上领回家里了,还用这样背后议论,过个嘴瘾。” 鹿鸣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三虎,是不是受刺激了,看个歌舞表演就想穿越了,还要回到民国,你咋不梦回唐朝呢?” 徐三虎又是一声长叹:“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我不是受什么刺激,我只是感叹这命运的不公,我家祖上可是显赫一时,我爷爷当年活的那才是潇洒快活,享受着人人羡慕的荣华富贵,可惜后来我家没落了,父母年轻时只能吃糠咽菜,直到现在年迈的父母也是勒紧裤腰带供我上学。”说道到这里徐三虎有些黯然伤神。 廖中华一听这话,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三虎,你说的真的假的,你家祖上还是有钱人家呢?没听你说过啊。” 徐三虎不屑的一笑:“有钱人家?岂是区区有钱人家能比?你去看看中都县志,我太爷和我爷爷在乡绅巨贾那个章节里都榜上有名,花了很大的篇幅介绍他们的家世和成就。” 听徐三虎这样一说,鹿鸣他们三人都来了兴趣,围着徐三虎坐了下来,让徐三虎给详细讲讲他家祖上的光辉事迹。 第二十五章 三虎忆祖徐世贤 民国坝上威名传 第二十五章 徐三虎的爷爷徐世贤,生于清光绪三十一年,也就是公元一九零五年,这一年中国人自己设计修造的第一条铁路京张铁路开工;同年孙中山首次提出了“民族、民权、民生”的三民主义。气数已尽的大清王朝外有帝国列强环伺,准备随时蚕食,内有孙中山等革命党要求变革,步步紧逼,飘摇的政权随时可能土崩瓦解。一时人心惶惶,社会动荡,匪盗横行,民不聊生。 斯年徐家的生意正如日中天,富甲一方。徐世贤的父亲徐厚禄经营着坝上地区最大的车队,常年行走在张库大道上,张库大道从张垣市出发,途径中都县,再到tpSq,穿越浑善达克沙漠,到达库伦,这库伦就是现在蒙古国的乌兰巴托,当时还属于大清的治下。整个张库大道,全长约一千四百公里。徐厚禄家的车队,就常年往返在这条古商道上。鼎盛时期他家有五十多峰骆驼,一百多头牛,分别组建了骆驼商队和老倌车队,骆驼商队每年秋季开始从中都县出发,到冬季返回;老倌车队一般是春季出发,秋季返回。这些车队往库伦去的时候拉着从内地采买的绸缎、布匹、纸张、砖茶、生烟、红糖、瓷器、鞍具等草原上紧俏的货物。返回时则带着和牧民交换的马、牛、羊、骆驼等牲畜,还有牧民家的皮毛和药材。由于徐厚禄家资丰沃,经营规模庞大,商道上一年四季都有他家的商队经过,这些商队把源源不断的财富拉到徐家。 到一九零九年的时候,京张铁路竣工,这条从bJ直达张垣市的铁路,加速了张垣和内地市场货物的流通。善于捕捉商机的徐厚禄,在铁路建成后的第一时间,就托关系找到了当时主管铁路的邮传部路政司,经过一番运作和张垣市铁路局签订了货物运输合同。这成了继皇封御赐的八大皇商“山西帮”之后,坝上地区第一个和铁路衙门签订运输合同的民间车队。徐厚禄通过铁路把从内地采买的东西快速地运到张垣市,同时也通过铁路把他从蒙古交换回来的牲畜和皮毛、药材,迅速地转卖到内地。京张铁路的加持,为徐家往返在张库大道上的商队插上了翅膀,商品和资金的快速周转,为徐家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过了三四年的时间,徐厚禄的事业达到巅峰,用车队为他拉回的巨额财富,在中都县城购置了大量土地和商铺,在县城周围的农牧地区,每当衙门放地,他都购置田产牧场。在最鼎盛的时候,县城近一半的产业都是徐家的,徐厚禄被人称作徐半城。 一九一八年的时候,大清帝国已经退出历史舞台,民国政府接掌政权已经数年,我国的第一条国有公路----张库公路建成了,这条公路就建在原有的张库大道上,它的建成,逐渐把骆驼队和老倌车队给淘汰了,取而代之的是汽车队。那些小的商队没有实力来购置汽车,没有几年的功夫就都退出了历史舞台。徐厚禄是一个有眼光有实力的大玩家,他看到骆驼队和老倌车队的日益衰落,也开始动起了购置汽车的念头,无奈当时汽车全部需要进口,一来价格不菲,二来货源紧缺。大部分的货车都被衙门和买办垄断,只有像晋商那样大的商帮才有购买门路。徐厚禄数次打点关系后,花一万块现大洋从买办手里预定了五辆货车,当货车从外国的货轮上开下来,送到徐厚禄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购置了汽车的徐厚禄在这商路上也不是一帆风顺。开始时花大价钱请了外国的师傅来培训自己的司机学习开车技术,经过很长时间的学习,培养的司机终于能上路了,可是后来在行驶过程中车辆出现的故障,自己根本无法排除,本地也没有能维修的地方,想修就必须让火车给拉到bJ。无奈之下,只能当成废铁停在院子里。眼瞅着自家的生意日渐萧条,徐厚禄不甘心,又拿出一万块大洋购置了五辆货车。隔年货车开来后,刚跑了几趟库伦,外蒙古宣布独立,关闭了库伦所有的汉人商号,再不允许汉人自由出入通商。张库大道上的生意被迫中止,这一年是一九二四年,靠运输贸易为生的徐厚禄这条财路基本断了。 张库大道上的生意停滞后,徐厚禄也没有闲着,他开始着力打理自己家门口的生意,用自己的货车拉进拉出,沟通口里口外的货物运输,只是生意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时局动荡,军阀连年征战,匪患横行,处处民不聊生,生意日益艰难,好在徐家家境殷实,在鼎盛时期赚下了几代人也花不完的大洋。徐厚禄看着自己日渐衰老,儿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一番思量后决定开始给他们分家,让他们每人负责一片产业,平时各自经营运作,兄弟间互相帮衬,如有大的商机兄弟们则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徐世贤是徐厚禄二房太太生的,大房太太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二房太太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在儿子当中徐世贤排行老三,由于徐世贤是庶出,所以大部分家私都由嫡出的两个哥哥先行挑选,老大选择了家里的主业,车队都归他,外加县城一半的田产,老二选择了自家在县城经营的其他产业和县城另一半的田产。轮到徐世贤的时候,只能选择城外购置的田产牧场,徐世贤也不想和两个哥哥争,他倒是乐得自己守着一片天地去逍遥,他爽快的答应了父兄的安排。徐厚禄给徐世贤在县城留了一处房产,然后给了他几千块大洋的本钱,让他自己谋划生计。 徐世贤觉得这乱世之年也没有好的生意可做,不如把分到的田产全部开荒种庄稼,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人总归是要吃饭的,关键时刻手里的粮食才是最大的财富。徐世贤打定主意后,计划先在分给他的田产上盖一处房子,然后再雇些长工把周围的地开荒,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小地主。他把想法告诉了父亲。徐厚禄就找了一个远近闻名的风水师,带着徐世贤和几个家人骑着马在自家的土地上寻找一个好的所在。经过风水师的几番勘察,选在了县城南部不远的一个小山脚下,背靠大马群山,南临洗马泉,整个草场,方圆数公里,地势平坦,草木茂盛。风水师说这里山环水抱,山水有情,必能藏风聚气,丁财两旺。于是,徐世贤就在这里大兴土木,开始规划自己的宅院。有钱好办事,没用多久,徐世贤就在这荒野之地,盖了一处带有后花园和偏房的三进院落,在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草原上这片青砖青瓦的院落就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一九二六年,二十一岁的徐世贤在父亲的加持下为自己打造的豪华私邸竣工,徐世贤带着妻子和刚满月的女儿,领着十几个家人就都搬了过来。徐世贤手握着上万亩的地契,开始规划自己的生活,他把原来自家商队解散后的一些车倌招拢了来,告诉他们有愿意种地的可以来当长工和佃户,这些失业已久的昔日家奴,听到少东家要开荒种地,都拖家带口从四面八方跑了回来。家里的长工和佃户日益增加,徐世贤开始为他们搭屋建宅,以自己的宅子为中心,向外围盖起了一排排的土坯房。由于徐世贤宅心仁厚,不管是对家里的下人还是长工佃户,都照顾有加,从不随意苛责。为他劳作的这些人,徐世贤都为他们安排了房舍,让他们一家老小有遮风挡雨的所在,这些人都感恩徐三老爷的恩德,在田地里舍得下力气干活,这些荒草地很快就变成了万亩沃土。随着土地开垦的面积越来越大,搬到这里来的佃农也越来越多,这里也渐渐变成了一个上百户人家的村落,人们就把这村子叫成了徐世贤村。 徐世贤在自己打造的世界里快乐的生活着,家里奴仆成群,粮食成堆,牛羊满圈,人到中年的徐世贤已经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名气和实力都已经超过了两个哥哥。只是夫人贾氏的肚子不争气,为徐世贤生下一个女儿后再未怀孕,贾氏一直劝徐世贤再纳一房姨太太,好为徐家生个儿子传续香火。徐世贤碍于夫人自幼相随,十几年相濡以沫,不好轻言纳妾,这事也就不再提起。 随着徐世贤村的日益壮大,徐世贤的名声也日渐显赫,引起了当地几股土匪的注意,不时的有土匪来家里借钱借粮,名义上是借,实则是强取,如果不答应就不停的有人来寻衅滋事。徐世贤万般无奈,决定举全村之力修筑城墙,以护佑自己和村民不受滋扰。徐世贤安排家里的一部分劳力挖开后山去采石,另外一部分劳力在村子四周挖开地槽,把山上采的石头运回来埋进去做地基。在徐世贤的组织下,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建成了绕着村子的四面城墙,城墙底部阔约四米,顶部阔约两米,城墙高五米,在城墙顶部的两侧还修筑了墙垛,用以在有敌来犯时藏身和还击。徐世贤还在城墙的四个角盖了角楼,角楼上有了望口和射击孔,平时家丁持枪在墙上巡逻,如有可疑人物靠近先行盘问,闲杂人等一律驱离。这么厚的城墙子弹是打不透的,如果有人想强攻,除非用大炮来轰,否则难以越雷池一步。徐世贤修筑好城墙,买了十几条枪,把家里一些身手好的壮劳力组织起来成立了护卫队,从城里花钱聘请了一个在北洋政府当过兵的教练教家丁们打枪。自从徐家武装起来后,一些势力较小的土匪,再不敢来惹是生非,徐世贤村也太平了下来,周围十里八村的平民也都慕名投奔而来,这里不仅能躲避匪患滋扰还能谋的一份生计。武装起来的徐世贤村,不仅护佑本村人不被欺辱,就连三里五村有人遇上土匪或混混,徐世贤都安排人手进行调解说和,一时成了本县有名的徐大善人。 给徐世贤相地的风水师后来路过这里的时候,看着徐世贤村被挖开的后山,和围起来的村庄,连连摇头叹气,直说一个大好的风水格局被破坏了,后山的龙脉被砍断,挖石头形成的大坑正好是一个弓形,弓背对着村庄,无意中形成了反弓煞,新修的围墙阻挡了气场的流通,东来的紫气难以纳入宅中,原来的山水有情变成了山断水阻,徐世贤家将气运难继。 一九四三年的夏天,坝上地区闹起了瘟疫,由于瘟疫来势凶猛,传播极快,老百姓都没有防范意识,感染的人很多,无钱医治的百姓都在缺医少药中死去,后来虽然人们都知道了瘟疫的传染性,可是对疫情却束手无策,家人们只能把染病的人放到门板上,抬到闲房里,每天把食物和水放到门口,病人自行取用,家人只能含着眼泪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开始有人去世时还能买口薄皮棺材入殓,到后来时一些家庭只能用破缸盛殓死人入葬,最后的时候每个村庄的乱坟岗上都摆满了被席筒裹着的死人,已经没有人为他们挖坑入殓了。这一年瘟疫夺走了当地近五分之一人口的性命。年迈的徐厚禄和徐世贤的夫人贾氏也都不幸染上了瘟疫,徐世贤去张垣市请来了最好的郎中,服用了各种名贵药物,依然回天无力,徐厚禄和贾氏卧床几天后都先后去世了,这一年徐世贤痛失老父和爱妻,心里受到了严重的打击,虽然疫情过去了,徐世贤一直闷闷不乐,整日借酒浇愁,还抽上了大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年多过去了,到了一九四五年的春天。徐家仍然被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徐世贤整日唉声叹气,心事重重,家里的下人们也都小心翼翼,不敢轻启笑口。管家徐达看着家里这沉闷的气息,心里也很是难过,希望东家能早日摆脱阴影,徐家能像以前一样生机勃勃,到处充满欢声笑语。眼看着徐世贤的生日到了,徐达想借这个时机,扭转一下家里的气氛,让东家换个心情。就对徐世贤建议道:“老爷,您的生日马上就到了,今年恰逢您老四十岁寿诞,我想着借这个机会给您热闹热闹,给咱家也冲冲喜。老太爷和夫人也过世一年多了,您还是不能从这阴影里走出来,对您身子骨的影响也不好,我们底下人看着都着急啊,可是也没人敢来劝您。该过去的都过去了,活着的不还得继续生活吗?您说呢老爷?” 徐世贤摸了把日渐消瘦的脸颊,出神地向远方看着。嘴里喃喃着:“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毁了,我一个人倒是好说,跟着我讨生活的这几百口子人还要张嘴吃饭呢。”说着转身看了看身后躬着腰的徐达说道:“徐达,你说的对,自从老太爷和夫人殁了,我的心情一直比较悲痛,什么事都没心情去做,咱家这气氛也受我的影响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活力。看着你们每个人也都生活的很压抑,咱家是该恢复往日的热闹了。这一年屋里屋外都多亏你照料了,就按你说的,趁着我今年四十整寿,好好热闹一下,把排场搞大些,让家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很长时间都没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了,你记得提前给县长大人下请帖,另外我再拟个名单,把那些和咱家走得近的保长乡绅,有生意往来的商贾名流全部邀请到位。其他一些细节上的事你和大小姐商量着办,银子只管到账房去支。” 徐达低着头,小心的答应着,心里默记着徐世贤的训示。安排完后,徐世贤挥了挥手,徐达鞠躬告退出来,去后院找大小姐徐淑婉商议寿宴流程。徐淑婉生的端庄秀丽,容貌姣好,芳龄已近二十尚未出阁,只因生在这富贵之家,父母膝下就她一个闺女,自幼娇生惯养,视若掌上明珠,造就了一个我行我素的大小姐脾气,对上门提亲的人不是看不上眼就是门户不当,多少媒婆都无功而返,眼看着年龄日长,上门的媒婆也越发的少了。徐淑婉自幼识文断字,行事稳重干练,深得徐世贤的宠爱,就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家里有大事小情,徐世贤都愿意征询女儿的意见和看法。她母亲去世后,徐世贤无心打理家业,都是她肩挑重担,有条不紊的安排家里的各项营生。家里有这么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徐世贤反倒不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了,所以到了十九岁徐淑婉还待字闺中。 经过徐淑婉和徐达的精心策划,寿诞仪式一切准备就绪,徐家大宅的三进院子里,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窗棂格子的麻纸上都贴着大红的寿字,就连城墙上的四个角楼也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整个徐世贤村一派喜庆。 寿诞当天,徐达请来了坝上最负盛名的二人台戏班“满堂红”来唱堂会,这“满堂红”现在的台柱子,正是班主方满堂的女儿方菲,艺名“小貂蝉”。 “小貂蝉”从小和父亲学艺,唱念做打,样样精通,十一二岁时就上台表演,常常赢得满堂掌声,没几年的功夫,就成了戏班子里的主角儿。现在虽然刚满十八岁,人已若出水芙蓉,出落的亭亭玉立,花容月貌。很多人家请“小貂蝉”唱堂会,一半是为了听这天籁之音,另一半是为了一睹芳容。徐达把戏班子安排停当,核对了演出剧目,让他们开始梳妆打扮,等客人到齐就粉墨登场。 徐世贤领着家人在城门外亲自迎接县长,寒暄过后,县长给徐世贤介绍了和他一起来的一个年轻后生,这人二十出头,白面无须,眼神犀利,神色严峻,身上一袭白衫,浑身透着干练劲。 县长说道:“徐掌柜,这位贵宾是察哈尔公署的警佐曹旋,他哥哥你一定听说过,就是公署的警正曹凯。” 徐世贤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曹凯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堂堂日伪公署警察局的警正,那可是Rb人面前的红人,就是这县长都不一定能说的上话。他赶紧一躬身对曹旋说道:“曹警佐,幸会,幸会,您这贵足踏贱地,寒舍可是蓬荜生辉呀。” 曹旋摘下头上的礼帽也一躬身:“徐掌柜,客气了,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早有耳闻,今日难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俩人客套着,徐世贤赶紧把他们让入客堂,分宾主落在。 县长来祝寿怎么还带了个察哈尔公署的警察?徐世贤一时想不明白,也没法当面去问,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原来这警佐曹旋是奉了他哥哥曹凯之命,来中都县调查***的抗日活动,一九四五年的察哈尔地区,抗日活动风起云涌,日趋活跃,尤其是中都县一带,经常有***的队伍出没,对日伪政府和军队进行袭扰活动。Rb人严令曹凯,务必核查清楚,迅速围剿。曹凯不敢怠慢,让弟弟亲自带着一批人马来中都县暗中调查。曹旋在和县长了解相关情况的时候,县长说要来参加徐世贤的寿宴,曹旋来了兴趣,早就耳闻徐半城家族的富足和奢华,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近了解,今天巧了,正好赶上了。曹旋当下要求一起赴宴,县长应承下来,就一起来到了徐世贤家。 当曹旋和县长的小汽车在徐世贤村城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曹旋也被徐家的气势给震慑,高大的城墙把整个村落严密的包围了起来,城墙上不时有背着枪的家丁来回巡逻。城门口摆着两排拒马,门庭左右各站着一个荷枪实弹的家丁,警惕地注视着前来祝寿的人们,要不是徐世贤带着管家在门口迎接,外人休想越雷池半步。 徐世贤和县长、曹旋在客堂上品茶寒暄,徐达进来禀告:“老爷,客人已经都到齐了,宴席也准备停当了,请您和贵宾移步宴客厅。” 徐达前边带路,徐世贤一众人等往宴客厅走去。宴客厅已被布置得花团锦簇,宾客们都坐在桌前,翘首以盼,等待寿星翁的到来。 随着徐达一声吆喝:“县长大人到。”桌前的众人纷纷起立,报以热烈的掌声。县长微笑着,满意的看着纷纷鼓掌的众人,抬起右手向众人挥动了一下,嘴里说道:“大家请坐,请坐。” 徐世贤把县长和曹旋让到主桌的上位。徐达见众人坐定,吩咐一声:“上菜。”手托餐盘的丫鬟们就鱼贯而入。等酒菜上齐,徐世贤请县长站到台前讲话。县长讲完后,徐世贤又致感谢辞,邀请曹旋也讲几句。曹旋微笑着谢绝了。徐世贤讲完话从前边的台子上下来后,“满堂红”的戏班子就粉墨登场了。 第一个曲目是一男一女两个演员演唱的《庆寿》,丑角男演员一边舞动着夸张的舞蹈动作,一边响亮地唱着祝寿的贯口,很快就把气氛活跃了起来,台下的众人小口抿着杯里的酒,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表演。在伴奏的锣鼓声中俩人又对唱了两段小曲,赢得了人们热烈的掌声。接着就是“小貂蝉”闪亮登场了,这“小貂蝉”确实不一般,扭动着柔弱无骨的腰肢,向台下众人盈盈一揖,道个万福,婉转清脆的嗓音就飘荡开来,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台上的“小貂蝉”眉目含情,顾盼生姿,台下的众人如醉如痴。“小貂蝉”和搭档一口气唱了《十样锦》、《挂红灯》、《报花名》、《水淹金山寺》、《绣荷包》等数个曲目。不时赢的台下阵阵掌声。 主桌上的几个人也顾不上劝酒,都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小貂蝉”的表演。徐世贤平时也酷爱听戏,今天见到“小貂蝉”的表演,也觉得大饱眼福。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貂蝉”的一举一动。徐世贤深怕自己失态,偶尔用眼角的余光瞟向县长和曹旋,他们二人好像心思不在这里,在低声谈论着什么。后边座位上的人们都知道在台上表演的是满堂红的台柱子“小貂蝉”,想起哄让她唱几个荤段子,可是碍于县长大人在座都不敢造次。 戏班子的锣鼓声逐渐把酒席推向了高潮,座位上的人们开始猜拳行令,徐世贤不时的为县长和曹旋添酒布菜,让徐达伺候其他桌上的众人吃好喝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旋有点不太适应这里的喧嚣和嘈杂,就起身对徐世贤和县长说,想出去转转,观赏下这徐府的深宅大院,让县长和徐世贤先聊着。徐世贤不好拒绝,命徐达相陪,带曹警佐到处看看。 徐达带着曹旋刚走出宴客厅的大门,只见屋檐下站着两个女子正侧耳倾听着屋里的演唱,竟没有发觉屋里有人出来。徐达一看是徐淑婉带着一个丫鬟在屋外听戏,赶紧上前说道:“大小姐,您怎么不让人搬把椅子来坐下听呢?” 徐淑婉回头一看是徐达带着一个人出来了,赶紧说道:“不用了,我听听就走。” 徐达身边的曹旋看这女子明眸皓齿,面若银盆,相貌出众,顿时仍不住多看了几眼。徐淑婉也注意到了徐达身边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 徐达赶紧给介绍到:“小姐,这是老爷的客人,察哈尔公署的警佐曹旋曹二爷。”接着又对曹旋说:“曹警佐,这是我们家的大小姐徐淑婉。” 曹旋礼貌地向徐淑婉弯腰致意,嘴里说着徐小姐幸会。 徐淑婉脸色娇羞,慌忙还礼,不敢正眼去瞧曹旋。行完礼后匆匆地向曹旋告别,带着丫鬟一溜烟走了。 曹旋痴迷地望着徐淑婉远去的背影,眼光里满是爱怜,一时竟忘了站在身边的徐达。徐达只好干咳两声,曹旋才醒转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徐达带着他四处走动去了。 徐世贤的寿宴办得很圆满,不仅宴席置办的菜香酒醇,而且请来了“满堂红”的头牌“小貂蝉”给唱曲助兴。上至县长警佐,下至乡绅名流,这些县城里的头头脑脑都尽兴而归。徐世贤带着徐达将一干客人送走,独自回到书房歇息。 第二十六章 徐世贤情迷方菲 徐达巧言牵红线 第二十六章 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徐世贤脑子里像过电影般闪现着今天祝寿的一幕幕场景,蓦然,一个红色戏装的俊俏身影从他的脑子里跳跃了出来,对,是她,“小貂蝉”。那曼妙的身段,凹凸有致的线条,晶莹剔透的眸子,都牵动着徐世贤这颗枯寂已久的心。或许是打小就唱戏的缘故,“小貂蝉”虽然年龄不大,那扫向众人的眼神,却带着万种风情,很是让人动心。 徐世贤的寿诞堂会一共要唱三天,白天的上下午各一场,晚上一场。今天晚上的堂会依然设在宴客厅,现在没有了外边的宾客,除了自己的家眷和亲戚朋友,徐世贤还恩准家里的厨子丫鬟、打杂护院的都来同乐,家里的下人们都感恩着老爷的赏赐,穿戴整齐后跪在地上给老爷拜寿,拜完寿就在这宴客厅里观看“满堂红”戏班子的二人台表演。平时难得娱乐的下人们兴高采烈的看着台上的表演,不时的爆发出阵阵掌声。压抑了很久的徐世贤今天也彻底放松,不断随着家人们的欢呼抚掌大笑,还不时的和身边的女儿点评着台上的演员。听到兴致处,徐世贤大声吆喝着徐达:“今天老爷寿诞,与大家同乐,家里所有的下人每人赏钱一吊。”下人们都齐声欢呼,再次跪拜在地,感谢徐老爷的恩德。 时至戌时,二人台的表演结束,众人都意犹未尽地散去,徐世贤回到书房,吩咐徐达,让戏班子里的人卸妆后来书房领赏。一炷香的功夫,徐达领着“满堂红”戏班子里的人来到了徐世贤的书房。走在前头的是班主方满堂,身后是他女儿,后边其他的演员和乐队师傅依次进来。 徐世贤热情的对方满堂说着辛苦,方满堂带着众人给徐世贤鞠躬问好。徐世贤抬眼望去,卸了妆的“小貂蝉”那可真是惊为天人,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垂涎她的美貌,只见这“小貂蝉”面如凝脂,腮若桃花,真的就和《红楼梦》里曹雪芹对薛宝钗描述的那样“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虽然唇齿未动,酒窝却浅浮嘴角。 这见过大世面的徐世贤也不禁看得呆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江湖戏班竟然有这样的绝色美人。“小貂蝉”注意到徐世贤的直视,羞红着脸,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那副不胜娇羞的俊俏模样更是令人欲罢不能。徐世贤心情大好,所有人员每人赏一块大洋,轮到“小貂蝉”时徐世贤拿出了十块大洋放到她的掌心里,并将她的五指轻轻推上,指掌接触间,“小貂蝉”的手指圆润细腻,柔弱无骨,在这电光火石间的轻轻一触徐世贤居然一阵心神荡漾。赏赐完毕,众人谢恩退去。 边上的徐达,作为一个职业管家,察言观色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戏,要不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深得徐世贤的抬爱,委以管家的重任。看着徐世贤的神态表情,徐达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是这人前没法开口。 待众人散去,徐达趋步上前,对徐世贤说道:“老爷,我看您今天心情高兴,有个事儿我想掺言几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世贤一听,说道:“说吧,徐达,你跟我还有什么事不好讲的。” 徐达正色说道:“老爷,自夫人故去,您已独居一年有余,我们实在是心疼您。别家的老爷家里三妻四妾还要去外边寻花问柳,而您和夫人伉俪情深,别说是去烟花柳巷,就是夫人劝您纳妾您都严词拒绝。现在夫人不在了,您也不能一直独居啊,您身边也该有个人为您铺床叠被,聊天解闷,操持这偌大的庭院,我想就是夫人在天有灵也盼着您能早日续弦。”说完,徐达用眼角看了看徐世贤的表情。 徐世贤沉吟不语,过了半晌说道:“哎,成婚这事不比寻常,去哪一下就能找个合适的呢?” 徐达说道:“老爷,我觉得有个人挺合适,只是不知道老爷嫌不嫌弃她出身不好。” 徐世贤一愣:“唔,谁家的女子?是未嫁还是孀居?” 徐达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当然是未嫁了,我是想让您成全这戏班里的‘小貂蝉’,只是怕这下九流的行当,配不上咱这豪门大户。不知老爷您意下如何?” 徐世贤犹豫着说道:“这‘小貂蝉’嘛模样倒是还算周正,看这年龄应该还是黄花闺女,要是能娶过来也倒不是一件坏事。只是她虽然身在下九流,在这坝上地区也算是家喻户晓的名角,她可是‘满堂红’戏班里的摇钱树啊,这方满堂不一定能答应。” 徐达接着说道:“老爷,您有所不知啊,就在当今这乱世,普通百姓哪有心思和闲钱请戏班子看戏呢,就是现在戏园子里的生意也惨淡不已。这大清没了,北洋政府来了,接着又是什么冯玉祥,***,现在又是Rb人,听说还到处闹Gd。您说这些人每天打来打去的,老百姓都没个安稳日子过,戏班子这江湖饭他就更是难吃,有些戏子混得比叫花子也好不到哪去。咱要是能给他方满堂一笔钱或是落脚的地方,他肯定愿意。” 徐世贤听着徐达的一番见解,轻轻地点了点头,对这个年轻的管家更是赏识了几分,外边的世道和人情他居然看得这么通透,他问道:“这么说,你心里对这事已经有谱了?” 徐达笑笑:“老爷,我琢磨怎么着也得有八成的把握。” 徐世贤的情绪渐渐地高了起来:“好,徐达,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就按你说的去安排,只要他方满堂能把‘小貂蝉’给我留下,大洋他随便要,条件他随便开。去吧,我等着你的捷报,这事办成了老爷重重有赏。” “得嘞,老爷。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徐达拍着胸脯转身退出了书房。 这徐达还真不白给,他并没有直接去和方满堂谈这事,而是让厨房摆下两桌酒席,亲自去邀请方满堂,说是老爷高兴,赐下酒席,要为刚唱完夜戏的戏班加餐。刚得了赏金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众人一听东家又赏赐了酒席,个个喜笑颜开,忙不迭地给徐达躬身施礼,感谢管家的美言周全。 徐达让众人坐在大堂就餐,把方满堂请到大堂一侧的雅间,为方满堂满满的斟上一杯酒,端起来递到他面前说道:“方班主,兄弟先敬你一杯,感谢戏班的卖力演出,方班主辛苦了。” 方满堂受宠若惊,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接过徐达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饮罢,方满堂用手擦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酒渍,目露感激,说道:“大管家,多谢您在徐老爷面前美言,也多谢徐老爷赏赐,在下感激不尽。” 徐达呵呵一笑,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拍着方满堂的肩膀说:“方班主言重了,快快请坐。”说着把方满堂摁在了椅子上。徐达坐定后,又为方满堂斟了一杯酒,继续不动声色的对方满堂说道:“方班主,你可真是调教有方啊,令爱‘小貂蝉’不论身段还是唱腔在这二人台里都已经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了,真可谓是你方家班的台柱子啊。徐老爷刚才在后堂还一直夸呢,说是听了这么多年戏,都没遇到像‘小貂蝉’这样的角儿。在咱这小地方混,可真是屈才了啊。” 方满堂听到这里,心头一热,说道:“这孩子能有今天这成就也吃了不少苦,自幼她娘就去世了,是我一个人把她拉扯大,从小就跟着我在戏班子里学戏,为了让她长大能有口饭吃,我对她一直管教甚严,学戏的时候没少打骂。现在总算熬出了头,可以独当一面,撑起‘满堂红’这块招牌。这也得多感谢大爷们捧场,赏我们一碗饭吃。” 徐达看方满堂的眼睛有些湿润,端起酒杯和方满堂碰了一下,俩人一干而尽,徐达动情的对方满堂说:“现在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各行各业都不好干,尤其这戏班子,生活更是艰难啊,你说这人都吃不饱饭,怎么能有心思去听戏呢,像徐老爷家这样的堂会,这样的赏赐估计几年也遇不上一家吧?方班主,我觉得呀你想让闺女过好生活还得另谋出路啊。”说完徐达又把方满堂面前的酒杯倒满。 方满堂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大管家,您说像我们这跑江湖的能有什么出路,就这唱戏一门儿手艺,如果不以这个为生,我们都得饿死。咱坝上的二人台还是数我们‘满堂红’名头大,平时除了进戏园子还能唱几次堂会,即便是这样也就勉强维持这些人的生计,每年都没个盈余,我们这行头都几年没换过了。估计其他唱二人台的连温饱也解决不了。”说完,端起酒杯,把杯里的酒又干了下去。 徐达为方满堂满上酒,说道:“方班主,你这一说,我更能体会你们跑江湖的不容易了,只是可怜了这‘小貂蝉’这样一个可人儿,跟着你们到处流浪,天天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你不如把她留到徐老爷家,让她享几天清福。” 酒劲已有些上头的方满堂没明白徐达的意思,疑惑的说道:“大管家,你是说让我闺女留下来给徐老爷家做丫鬟?这可使不得,跟着我跑江湖,苦是苦点,可她是台柱子,受人尊敬,不用每天看人脸色,来徐老爷家当丫鬟,那可就是下人,每天受累受气,这个可干不了。”说着,连连摇头。 徐达笑着说道:“方班主,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怎么能让这响当当的‘小貂蝉’来徐家做丫头呢,我是想帮衬着你攀上徐老爷这门亲戚,咱这徐老爷在中都县什么地位你还不知道吗?你看看今天来祝寿的都是什么人物。” “徐老爷家的威望我当然知道了,咱们中都县有谁不知道呢?但是攀徐老爷这门亲戚,我们怎么敢想呢?那是天上地下,隔着三界呢。”方满堂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急切的看着徐达,想听他的下文。 徐达说道:“方班主,你把这杯酒喝了,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方满堂一仰脖子,滋溜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眼巴巴地等着徐达说出原由。 徐达不紧不慢的说:“现在有个在徐家登堂入室的好机会,就看方班主你能不能把握住了?徐老爷现在独居,徐夫人前年闹瘟疫的时候就离世了,徐老爷这人重感情,一直没有续弦,今天寿宴上难得见到徐老爷开怀大笑。我就想着趁徐老爷高兴,撮合你家‘小貂蝉’嫁入这豪门大院,虽说是续弦,那也是正室。到那时候方班主你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只是不知你家‘小貂蝉’是否婚配?” 方满堂听完徐达的话,酒醒了大半,开始仔细地体会徐达的话。深思良久,方满堂对徐达说道:“这,行吗?徐老爷都四十岁了,小女才刚买十八,虽然没有婚配,可这年龄是不是差得有点大?” 徐达呵呵一笑:“方班主,你说笑了吧,徐老爷这才刚届不惑,怎么能说年龄大呢?他和令爱的年龄虽然差了点,但也不是很多,那些古稀之年的官宦商贾大老爷们,谁家纳的妾不是豆蔻年华?你仔细掂量掂量,嫁到徐家可是夫人,岂是那些小妾能比?方班主,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你可要三思啊?” 方满堂被徐达这一番循循善诱,给搅得心里翻腾起来,他面对的可是富甲一方的徐家,如果进了门那可就是徐家的大奶奶,可以呼奴唤婢,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就再也不用抛头露面,强颜欢笑,干这下九流的营生。而且他这个当丈人的也能攀权附贵,锦衣玉食,只是不知道正值芳华的女儿能不能答应。想到这里他对徐达说道:“大管家,感谢您玉成好事,您的恩德,在下没齿难忘,只是不知小女意下如何,我得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徐达说道:“婚配自古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你愿意,何愁此事不成呢?但方班主你想问问女儿的意思也未尝不可,只是希望你们父女能把握好这个机会,鲤鱼跃龙门的事一生可遇不上几次,错过了可就追悔莫及。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如果事成也不枉我这一番辛苦。”说完又和方满堂满饮一杯。 方满堂此时已无心喝酒,满脑子都是徐达说的话,他又何尝不想攀上徐世贤这座大山呢?只是女儿向来倔强,平时不能轻易左右,今天这事看来得下番功夫。方满堂胡乱吃了些东西,再也坐不住了,和徐达长揖作别。 方满堂步出雅间来到大堂的时候,戏班子里的众人还在欢快的吃着东西,女儿“小貂蝉”也在和几个师兄妹插科打诨,边吃边聊。众人见方满堂出来,都收住了笑声。 方满堂对众人说道:“天色已晚,将近子时了,大家尽快用餐,不要影响徐府休息,另外明天上午我们还有节目,还要早起,吃完尽早休息吧。” 众人嘴里答应着,匆忙吃着桌子上的饭菜,少时,用餐完毕的众人都去徐家给安排的偏房休息。方满堂叫住了正要进屋的“小貂蝉”,说道:“你到爹的屋里来,爹有话对你说。” “小貂蝉”一噘嘴,不情愿的说:“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有话明天再说吧。” 方满堂说道:“你来,就几句话,说完你就回屋睡觉。” “小貂蝉”不高兴地走到了方满堂的卧房,说道:“什么事啊?爹,非得半夜说吗?” 方满堂说道:“菲儿,你也老大不小了,爹想和你说说你的终身大事。” “小貂蝉”一听,不禁面泛红色,说道:“爹,这终身大事是您说了算,我哪里懂什么?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啊,怎么还要晚上急着谈这事?是爹遇到什么事了吗?”看着爹爹严肃的神色,敏感的“小貂蝉”猜测着。 方满堂抬眼看着女儿,慈爱的说道:“菲儿,不是爹遇到什么事了,是爹遇到了一门好亲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看这徐家家里良田千顷,奴仆成群,出门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处处结交权贵,呼风唤雨,这家世够显赫吧?要是你能嫁过来,咱们父女攀上这样的亲,你说是不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小貂蝉”疑惑的看着方满堂:“爹,这徐老爷家也没见有儿子,倒是徐老爷鳏居在家,你不会是想把我嫁给徐老爷吧?”这冰雪聪明的“小貂蝉”马上就有点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方满堂点点头说道:“爹正是这个意思,你来徐家不是做小,嫁过来就是家里的太太,家里这大事小情还不都依着你。你自幼跟着爹跑江湖,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少吃苦,爹也是想让你过几天锦衣玉食的生活。” “小貂蝉”头一摆,悲怆的说:“爹,你这是为了挣钱要卖女儿啊,以前去那些大户人家唱堂会,他们就逼着我嫁他们,你不是都回绝了吗?今天你是怎么了?怎么就跟外人一条心了,要逼着你女儿跳火坑啊?”“小貂蝉”说道最后竟呜咽了起来。 方满堂走过来,拍拍女儿的后背,说道:“傻孩子,爹怎么能卖女儿呢,以前那些大户人家的老爷都是让你做小,爹当然不能答应,再说那些大户和这徐老爷能比吗?徐老爷拔根毛都比他们的腰粗,这徐老爷家可是有名的徐半城。徐老爷年龄虽然大点,可也正值壮年,才刚满四十。你听爹的,你要是嫁过去,肯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小貂蝉”倔强地摇着头,边哭边说:“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我就跟着爹,跟着戏班子,我谁都不嫁,你们去哪我就去哪,戏班子就是我的家。吃苦受罪我也愿意。” 方满堂说道:“别傻了,闺女,你还能唱一辈子戏?再说这兵荒马乱的年月,我们唱给谁听呢?你看看咱这戏班子,现在还剩几个人,有点出路能挣个活钱的人早就都走了,我们辛苦一年连身新衣裳都换不了,你说这唱戏还有什么前途。你妈当年就是害了个伤寒,没钱买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被阎王给拖走了。那时就是有一块大洋也不至于啊。”说到伤心处,方满堂也眼角含泪。 提起了她娘,“小貂蝉”更是满脸悲色,已经泣不成声。 方满堂摸着女儿的头,接着说道:“这次你就听爹的,爹的眼光不会错,你嫁到徐家来,肯定吃不了苦,这徐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徐大善人,他对下人都宽厚仁慈,对自己的夫人肯定更是爱护有加。孩子,就这么决定了吧,爹明天把你的八字交给徐大管家,把这门亲事就应下了。” “小貂蝉”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伏在父亲怀里,身子颤抖着,嗓子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也不是这“小貂蝉”不愿意嫁给徐世贤,只有十八岁的她哪能考虑那么多问题呢?只是她从小跟着父亲在戏班子长大,和戏班子里的人都有了感情,她是舍不得离开父亲和这些人。 啜泣了半晌,“小貂蝉”止住哭声,看着方满堂说:“爹,我有一个条件,他要是能答应我就嫁过去,要是不答应我就死也不嫁。” 方满堂见女儿答应了,忙问道:“你说,什么条件?我去和徐大管家说。” “小貂蝉”抹抹眼泪说道:“我嫁给他可以,但是必须要把咱们戏班子里的人留下,我和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舍不得离开他们。” 方满堂面有难色:“闺女,这嫁人哪还有拖家带口的,把戏班子也留下来,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呢,我觉得这徐老爷不一定能答应,就是我留下来,我都觉得面上无光,抬不起头来。” “小貂蝉”坚决的说:“我不管,要是答应我就嫁,不答应唱完堂会我就走。” 方满堂只好答应“小貂蝉”:“明天我和徐管家说说,看看徐老爷什么意思。” 说完,“小貂蝉”回屋休息,方满堂也上炕就寝,一夜无话。 第二十七章 徐世贤定亲方菲 徐淑婉坟头遇匪 第二十七章 初春的早上,虽然依旧寒气逼人,可也掩盖不了徐家大院里的热闹气息。今天的堂会继续,“满堂红”戏班子一早就候在宴客厅的台子上,等着徐世贤过来就开戏。 徐世贤满面春风的走入了宴客厅,他头上戴了一顶黑呢礼帽,上穿绣着寿字的咖色莨绸马褂,下着一件黑色缎面袍子,右手还拄着一根紫檀木的文明棍,这根文明棍可是当年他父亲跑张库大道时花大价钱和洋人淘换来的,杖身用上好的紫檀木做成,手柄用象牙打造,底部是雪白的不锈钢,自从徐世贤和父亲要来后,从不轻易使用,今天居然拿了出来。看来这徐大老爷是被别人的青春撞了一下腰,虽然贵为一方土豪,当心里装满爱情的时候,和我们这些凡人也无异,总是想着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徐世贤今天的心情很好,和身边的徐达说笑着,稳稳地坐在了为他专门准备的太师椅上,台上的戏班子和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鞠躬给徐世贤请安,齐声喊着:“徐老爷好”。 徐世贤环顾四周,轻轻一摆手,众人都各归原位。徐达殷勤地为徐世贤斟满一杯龙井,顿时香气四溢,徐世贤轻呷一口后,点头示意演出开始。 今天堂会的第一出是“小貂蝉”和搭档“二后生”表演的《打金枝》,先上台的是“二后生”,上台翻了几个跟头,一番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后,穿戴整齐的“小貂蝉”娓娓而出。台上的“小貂蝉”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心平气静,不时地偷眼去瞧台下的徐世贤,几次唱腔都没有跟上乐器的节奏,对唱的“二后生”满心紧张,不断地用眉眼暗示,用动作提醒着“小貂蝉”,几次救场,“小貂蝉”依然心不在焉,最后居然唱错了戏词。一出最拿手的《打金枝》,硬是被“小貂蝉”给唱得七零八落。 后台的方满堂听得连连叹气,喊停了伴奏,上台鞠躬道歉。徐世贤竟然面带微笑,毫不着恼,他知道台上的“小貂蝉”芳心已乱,几次偷看向他的目光,他全部收在了眼里。徐世贤对着身边的徐达说声:“赏。” 徐达从兜里掏出十块大洋给站在台上局促不安的“小貂蝉”送了过去。“二后生”和伴奏的人都纳闷不已。 方满堂又换了别人来和“二后生”继续演出《打金枝》,徐世贤已经没有了兴趣,拍了拍身边的徐淑婉,站起来和身后坐着的家眷亲戚抱拳,让大家尽兴,自称有事先行离去。 徐世贤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徐达急忙去后台找方满堂问话,方满堂把女儿的昨天的意思详细和徐达说了一遍。 徐达回到书房和徐世贤禀报,徐世贤听完徐达的话,哈哈一笑:“这都不算事,都按方小姐说的去办。我堂堂徐家养个十个八个闲人,又能如何,再说了,咱家自己养个戏班子也是好事啊,逢年过节随时都可以热闹,这些人平时也能陪着方小姐和小姐逗闷子,他们要是愿意留下来就把给佃户盖的排子房分给他们几间,如果有不愿意留下的给五十块大洋打发回家。至于方满堂他可以搬进大院里来住,给他一千块大洋做彩礼,‘小貂蝉’的金银首饰到时候你和小姐带着她去城里永盛昌金铺打几件。还有,去城里买几匹布,给戏班子的每个人都做件新衣裳。这些话你先给他交代清楚,随后再找个媒婆过去提亲,规矩不能乱。” 徐达不停的点头,嘴里应着:“我记下了老爷,这就去安排。” 午饭后方满堂把戏班子的人都召集到了一起,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一时也是心潮起伏。生逢乱世,流落伶园,受尽颠沛之苦,遍尝人间冷暖,却难觅一处暖塌,难食一餐饱饭。今天能给他们找个落脚之处自己也算功德圆满。 方满堂忍住心中凄苦,把“小貂蝉”许配徐家的事和大家讲了出来,面对这突然的变故,顿时人声鼎沸,各怀心事的人们开始互相议论起来。“小貂蝉”的搭档“二后生”听闻此言,更是双目噙泪,满脸怒容,大声质问起来:“班主,我们跟随你这么多年了,什么苦什么难没挺过来,今天你可不能一时糊涂,牺牲师妹的幸福去给我们换一口吃食。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饿不死。我想我们大家也没脸去享受师妹换来的的福分。”说完,“二后生”紧紧盯着身边的“小貂蝉”。 他们二人自幼搭档演出,“二后生”对“小貂蝉”早就埋下了爱情的种子,觉得这“小貂蝉”非自己莫属,一直对“小貂蝉”呵护有加。只是“小貂蝉”芳心未动,对他的殷勤关照当做兄长护佑,所以一直视他为至亲家兄,处处敬重。今天方满堂的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雷,震得“二后生”目瞪口呆。当他听到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时,更是怒气冲天。 方满堂不满地瞪了“二后生”一眼:“你胡说什么?我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会伤害她,我之所以答应徐家的亲事,一来,我想给女儿找个好的归宿,让她日后衣食不愁,二来也想给大家找条出路。这徐家大家大户,徐老爷答应和菲儿成亲后,也都给你们大家安置营生。如果有愿意留下来的,给安排房舍,发放工钱,如果不愿意留下,徐老爷每人给五十块大洋的安家费,去留自便。” 众人听完方满堂后边的话,都陷入了沉默,心里开始合计自己的选择,只是“二后生”依然悲愤难平,他拽着“小貂蝉”的胳膊问道:“师妹,是你自愿要嫁到徐家吗?是不是他们逼你的,要是他们逼迫你的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 “小貂蝉”面带羞赧,低着头,轻声对“二后生”说:“师兄,婚姻大事,全凭父亲之命,小妹不敢擅自主张。徐家没有逼迫我们,是徐大管家来说合的,随后要三媒六聘的。” “二后生”悲愤地用手捶着自己的头:“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是骗子,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旁边的师兄弟们劝住了胡乱叫嚷的“二后生”,怕他在这徐家大院再生出什么事来。“二后生”对“小貂蝉”的爱慕,平时众人也都看在眼里,但也知道“小貂蝉”对他只是待以长兄,未动私情。“二后生”在众人的劝慰下,安静了下来,心里却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众人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仔细掂量班主说出的条件,有两个年龄稍长的器乐师傅,因家有妻室田产,准备领钱回家,剩下的年轻男女都愿意在徐世贤村安家落户。 方满堂安排停当,向徐达回复,徐达带着方满堂去见徐世贤,方满堂见面慌忙弯腰行礼,徐世贤赶紧挡住,嘴里说道:“方班主,可不敢再行此大礼,以后你就是我的岳丈大人,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应该行礼的是我。” 方满堂嘴里拘谨的说着:“不敢,不敢。” 当下方满堂把“小貂蝉”的八字交给徐世贤,让人看合婚,定日子。 徐世贤决定堂会到此为止,方满堂一众人先回县城租住的处所,明天他将安排管家和媒人上门下聘,方家等候择日迎娶。等完婚后,众人再收拾行礼,搬到徐世贤村为他们安排的房舍。 方满堂不停的点头答应着,等徐世贤嘱咐妥当后,辞别出来,招呼人手收拾东西,先回县城装饰宅院,准备徐家迎亲。 就在方满堂刚刚从徐世贤的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徐淑婉满脸冰霜从外边走了进来。“爹,你要娶一个戏子进门,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娘刚刚下世一年有余,尸骨未寒,尚在九泉之下遭受孤苦,爹爹就急着续弦,迎这洞房花烛之喜。难道你忘了我娘在世时你们的恩爱吗?难道爹就舍得让女儿以后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吗?”刚进屋的徐淑婉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是泪水涟涟。 徐世贤皱了下眉头,忍着心中的不快,说道:“婉儿,没大没小的,怎么和你爹说话呢?不是爹要急着续弦,你看咱家偌大的家业,平时我一个人哪里操持得过来?我身边总得有个人和我统理家务吧?你眼看着已到婚配之年,爹不能一直把你留在身边,耽误你的人生大事,你总归是要嫁出去的。你就忍心看着爹整日孤独无依吗?爹就是娶谁进门也代替不了你的位置,你是家里的大小姐,凡事爹还是要和你商量的。” 徐淑婉控制着眼里的泪水,说道:“爹,孩儿也不是责怪您要续弦,只是想想娘才过世不久,心里难过,这家里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以后家就再不是女儿的家了。再说您娶谁不好,偏偏要娶个黄毛丫头,你把她娶过门,让女儿如何叫的出口。她一个流浪江湖的戏子,让她登堂入室,孩儿如何有脸见人。” 徐世贤叹口气说道:“淑婉,这都新时代了,你不也是上的新学堂嘛。现在虽然是日占政府,他不也一直倡导人人平等吗?她是戏子不假,可也不能说她就低人一等。她的年龄虽然和你相当,但她过了门就是爹的太太,这长幼尊卑的礼数还是要讲,你可不能太放肆。” 徐淑婉执拗的说道:“我才不管呢,如果你把她娶进门来,她是她我是我,我不管你们的事,你们也不要管我。” 徐淑婉说完,没等徐世贤回答,就怒气冲冲的一摔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的丫鬟,紧跑着跟了去。 徐淑婉没有回她的闺房,她难以抑制心中的失落和悲愤,跨出徐家大院,又走出了村里的城门,她不顾身后丫鬟的追赶,也不搭理守门家丁的问候,朝着村里的后山走去,她想去母亲的坟前大哭一场,她想把自己的委屈都倾诉给母亲听。 徐淑婉踩着脚下的碎石,跌跌撞撞地来到山脚下,趴在母亲的坟头一边哭着一边数念着心里的苦楚。身后赶来的丫鬟看着哭做泪人的小姐,心里着急,却怎么也不能劝她起来,只好蹲在身边不停的给徐淑婉擦拭腮边的泪水。 正当二人沉浸在悲伤之中的时候,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三个人。他们看着在坟头痛哭的徐淑婉和身边的丫鬟,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别哭了,小娘们儿。这大冷的天,别哭坏了身子。走吧,陪爷们儿乐呵乐呵去。”说完,大笑了起来,身后的两个人也跟着放肆地大笑起来。 徐淑婉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大吃一惊,回过头来,看到三个人正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徐淑婉一看这三人都是头戴毡帽,对襟袄,紧身裤,一身短打扮,每个人的腰里都还别着匕首,当下心里一个激灵,知道这是遇上土匪了。 徐淑婉失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络腮胡说道:“不干什么,爷们儿就是想让你们陪陪。这都好久没沾荤了,今天正好碰上你们,这也是天公作美,老天爷成全咱们的好事。”说完又是一阵邪淫的笑声。 徐淑婉看着瑟缩着身子的丫鬟,强压着害怕,颤声说道:“你们不要胡来,我们是徐世贤村徐老爷家的人,前边村子里就有我们的保安队,你要是为非作歹,我家的保安队可饶不了你们。” 络腮胡一听徐世贤三个字,恶狠狠的说道:“徐家的人,正好,我们当家的几次派人来和你们老爷借点粮草,可是你们老爷不识相,每次都拒绝了。仗着手里有几条破枪,谁他妈都不放在眼里,今天算你们走运,正好碰到我王彪了。抓你们个肉票,让徐世贤拿钱来赎,也让他出点血。”说完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老鸹”、“刺猬”,你俩用绳子把她们绑起来,先带到树林子里,咱弟兄们享受一下,等晚上带着他们回山上,交给大当家的换赎金。” 没等王彪说完,俩人就急不可待的走了过去,“老鸹”伸手就往徐淑婉的脸上摸去,徐淑婉一抬手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老鸹”捂着脸叫骂道:“你他妈的是真不怕死啊,还敢打我,看我等下去林子里怎么收拾你。”说着往徐淑婉的脸上就是两巴掌。徐淑婉哭喊着往后躲闪。 正被“刺猬”捆绑手脚的丫鬟哭喊到:“别打了,求求你们,放了她吧,她是我们徐家的大小姐。你们不要打她,要多少钱我们老爷都会给你的。你们要是伤害了他老爷肯定饶不了你们。” 王彪一听,马上来了劲头,上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这真是徐世贤的闺女?” 丫鬟以为王彪害怕了,含着泪,使劲的点着头:“是的,这就是我家大小姐,你可以让人去找我们老爷来。只要你们把小姐放了,你的要求老爷都会满足的。” 王彪听完,心里一动,对“老鸹”说道:“住手,别打了,这可是条大鱼,别伤着徐家大小姐,要不徐老爷该心疼了,咱们要钱不要命,也不结徐老爷这个梁子,只要他乖乖给钱,他闺女就毫发无损。徐老爷不是一般人物,你俩不要造次,咱们兵分两路,我和“老鸹”先把她们带到县城的哨点,“刺猬”赶回去通知大当家带领人马迅速赶来,定好时间前去徐家换取赎金。”说完,让“老鸹”和“刺猬”把徐淑婉主仆二人捆绑结实。 “刺猬”返回山寨通知小五点,王彪和“老鸹”带着她们往小路上走去。徐淑婉大声哭喊,想引起城墙上巡逻的家丁注意,无奈距离太远,没人能听到。 王彪吩咐一声,“老鸹”从丫鬟的衣服上撕下两块布来把她们的嘴都堵了起来,拖拽着往前走去。 一路上,王彪和“老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今天的收获,他们当家的小五点几次派人去和徐世贤借钱,都被徐世贤给回绝了,恼羞成怒的小五点一直想砸徐世贤家的响窑(砸响窑是土匪抢劫的黑话),无奈徐家墙高院深,家丁众多,并且武器配备精良,戒备森严,陌生人根本无法接近。小五点几次派出探子打探都不得其门而入,砸响窑的念头也只得暂时作罢。没想到今天王彪和两个兄弟准备去城里逛窑子,竟然在路过徐世贤村时遇到了两个年轻女子,本想发泄一下兽欲,还省去逛窑子的几块大洋,不曾想竟然是徐家的大小姐,这可真是歪打正着,喜从天降,顺手绑了徐小姐的肉票,可以换回一大笔赎金。赶紧回去向当家的邀功请赏。 王彪俩人拖拽着徐淑婉主仆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已经距离县城不到二里之遥,从未行走过遥远路途的徐淑婉早就累得香汗淋漓,任由他们叫骂也抬不起脚来,王彪看她们实在无法继续前行,离县城也近了,只好找了个林子,坐了下来,待稍息片刻,再继续前行。谁知他们刚刚坐定,远远地就看到两个人骑着马尘土飞扬地向这边跑了过来。王彪不知来者何人,心下有些惊慌,吆喝着他们赶紧起身,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去。没跑多远,那两匹马就赶了过来,俩人“吁”的一声,勒住马缰。为首之人,座下一匹白色良驹,身上一袭白衫,手举马鞭,指着面前的人说道:“前边什么人?见了我们为什么躲闪?” 第二十八章 曹警佐神兵天降 徐淑婉绝处逢生 ?第二十八章 王彪定睛一看来人,二人年龄不大,面容白皙,五官清秀。看起来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当下气势就盛了几分,大声说道:“你管我们是什么人,你们不好好赶路,来追赶我们干什么?是不是吃饱了撑得?真是多管闲事。” 白衫男子冷冷一笑:“好大的口气,大白天的你们绑着两名女子赶路,还敢如此嚣张,我看你们非匪即盗。赶紧交代清楚,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的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王彪不屑的说道:“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大爷的闲事你也敢管?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大爷的名号说出来吓死你。” 徐淑婉看着马上的白衫男子,十分面熟,慌乱中的她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见有人拦住去路,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活命的机会,就死命地挣扎着,嗓子里呜呜的叫着。 拉着她的“老鸹”使劲的扯着她,不让她乱动,骂骂咧咧的在她身上踢踹了几下。 白衫男子冲这边看了一眼,不看便罢,一看之下顿时惊呆了,他认出来了,这被捆绑结实,塞住嘴巴的女子正是徐世贤家的徐淑婉小姐,另外一个女子是她的贴身丫鬟。 你道这白衫男子是谁?原来正是察哈尔公署的警佐曹旋。他们接到线报有***地下组织在中都县秘密接头,他带了十几个便衣前去围剿,刚到接头地点,就被地下党的同志给发觉了,这些人四散奔逃,曹旋指挥人分别去追,他和一个便衣追着几个人一直跑到城外的树林里,就不见了踪影,正当他们四处搜寻不着时,竟然在林子里看到几个人在奔跑,就打马追了过来。谁知不是地下党,遇到了被绑票的徐淑婉。 曹旋看着被绑的徐家大小姐,心下拿定主意,准备对眼前的事一探究竟,解救这主仆二人,就对王彪说道:“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来头?” 王彪以为自己刚才的话把这个白面年轻人给镇住了,当下一扬脖子,大声说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当家是坝上大杆子(土匪)小五点。我是小队长王彪,江湖人称‘草原狼’。” 曹旋一听来人是小五点的部下,心下顿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原来他大哥曹凯和小五点有过一段过节,当时他还没有跟随大哥来到警队谋职,但是那段往事经常被大哥和弟兄们提起。 小五点是中都的大杆子,手下养着百十号人,一直盘踞在坝上一带打家劫舍,为害乡里。这小五点本名宋殿元,四十出头,出生在中都县的一个贫民家庭,在家里排行老五,自幼被人称作小五点,在家里被父母兄长娇惯溺爱,到处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到十几岁的时候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经常偷拿家里的东西变卖充当赌资,再大些就混迹成了无赖,输打赢要,恶名在外,邻里都躲的他远远的,家里的父兄也难以管教。到十八九岁的时候父亲送他去部队当了兵,没到一年的时间,吃不了军营的苦,竟携带枪支逃离了部队。回来后变卖了枪支,继续赌博为生,生活难以为继的时候就敲诈勒索。在一九四一年的时候,被Rb人抓了劳工,拉到华山去挖山洞,谁知竟然在山洞里挖出了枪支,诡计多端的小五点组织了几个信得过的劳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几十支枪逃跑了。逃出来的小五点带着这几个人凭着手里的枪杆子到处招兵买马,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组建了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活跃在坝上一带,以打家劫舍,敲诈勒索为生。此人生性好色,到处奸淫良家妇女,胆大包天的小五点有一次竟然劫了日伪政府官员的家眷,将官员的姨太太带回去奸淫致死。该官员去Rb人处哭诉,让Rb人给做主,Rb人一时大怒,安排曹凯部队前去围剿。 曹凯此人老奸巨猾,也是土匪出身,当时手下有两三百人,一直流窜在坝上和内蒙一带祸害乡里,时任察哈尔省主席的宋哲元为了安抚乡里,平息匪患,几次派兵围剿,大大伤了曹凯的元气。曹凯眼看着大势已去,只好带着几十人的残兵败将隐匿山林,不敢轻易出山,蛰伏了一年后,曹凯的队伍又扩充到一百人左右,几经考虑后决定投靠Rb人这个大靠山,时值一九三八年,Rb人在察哈尔的气势正盛。 看着带人带枪主动来投的曹凯,Rb人也是喜上眉梢,直接就任命曹凯做了察哈尔公署的警正,让其维护当地治安,围剿当地国共两党的抗日力量。身为巨匪的曹凯摇身一变就成了日伪政府的警正。 曹凯接到Rb人的围剿小五点的命令后,思量再三,觉得如果和小五点硬磕,很有可能是两败俱伤,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力量,很可能经次一役,元气大伤。如果不出门围剿,Rb人的命令又无法违抗。一番算计下来,曹凯想到了一个主意,觉得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将小五点收之麾下,让他为自己所用,既不费一枪一弹,又能壮大自己的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曹凯找到了其他杆子里的老大去做说客,给小五点提出了相当优厚的收编条件,只要小五点来投,以前的旧账一笔勾销,并且官封警佐,手下弟兄依旧归他管理调用,所有人丁全部吃Rb人的皇粮,由Rb人发放武器粮饷。 小五点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喜出望外。自从劫了官员家眷,小五点也听到日伪公署要拿他的消息,为了躲避抓捕,小五点的人马收敛了很多,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现在听说要招安他,除了以前的斑斑劣迹既往不咎,还让自己的杆子成了正规军,这么好的机会也是可遇不可求。小五点一番考量后,决定投诚而来。 小五点投诚后,曹凯给Rb人摆事实讲道理,不仅没有浪费自己的一兵一卒,还扩大了自己的队伍,稳定了地方的治安,Rb人也就不再追究小五点侵害官员家眷的事,曹凯从警队支出一千大洋赔了那个官员,让他再纳一房小妾,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知不到一年的功夫,小五点手下的弟兄受不了警队的管制约束,白天穿制服办公差,晚上依旧出去烧杀抢掠,被Rb人知道后,枪毙了几个人。天生反骨的小五点被手下兄弟一鼓动,自己也觉得在Rb人手里难有出头之日,就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打死了曹凯站岗的几个兄弟,偷偷的又把自己的队伍拉了出去。 小五点的出走,让曹凯受到了Rb人的严厉斥责,还挨了Rb主子的两个耳光,严令他务必消灭小五点的队伍。本来是一箭双雕的曹凯,没想到最后落了个鸡飞蛋打,还损失了几个弟兄。怒火中烧的曹凯发誓和小五点不共戴天,派出去几拨人马搜捕围剿,经过几场战斗后各有胜负。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曹凯心中的恨意才渐渐平息,后来忙着为Rb人抓捕抗日力量,也再无精力去围剿小五点,这才使得小五点又逐渐休养生息,慢慢壮大了些。 刚到到公署警队不到一年的曹旋,没有亲历这些,只是耳闻了这些过往。他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正是哥哥当年抓捕的人。便不打算放过他们。 曹旋看着眼前的王彪和“老鸹”,他不敢贸然动手,怕伤着徐淑婉和丫鬟,他和身后的“便衣”使了个眼色,一起从马上跳了下来。双手一拱拳,对王彪谦恭的说道:“原来是小五点杆子的人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王队长,辛会。” 王彪一看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白衫男子听到自己报了名号就软了下来,更是得意非凡,嘴里大喇喇的说道:“年轻人,识相就好。这方圆百里谁敢管我们小五点杆子的闲事。这样,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缘,我们正要进城,走得有些累了,你们把马牵过来,待我们骑马进城,回头我告诉你个地址,你们进城了到那里去取马,到时候我不会亏待你们。” 曹旋连忙点头,微笑着说道:“好说,好说,王队长尽管骑去,我们不急着用马,回头去取就好。” 王彪听到曹旋的回答,嘴里说道:“算你懂事,等回到城里我亏待不了你。‘老鸹’,走,把马牵过来,我们骑马带着徐小姐她们进城。” 徐淑婉此时稍微冷静了些,心念动处,突然想到此人正是昨日檐下相遇的曹旋。她用急切的眼神看着曹旋,嗓子里又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曹旋知道她认出了自己,赶紧对着她使了个眼色,不露痕迹地轻轻摇了摇头,这冰雪聪明的徐淑婉当下也明白了曹旋的意思,也就不再挣扎,安静了下来。 王彪和“老鸹”也不多想,走了半天已是浑身疲惫,现在能够有马骑着进城,心下也是大喜过望。两人放开徐淑婉和丫鬟,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就往曹旋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曹旋左手抓马缰,作势要给王彪,王彪伸手来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曹旋的右手伸向腰后,抽出插在后腰的王八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王彪连开两枪,王彪嘴角的微笑还没来的及散去,就在惊惧的目光里躺在了血泊中。王彪右边的“老鸹”也正要去接“便衣”手里的马缰,听到枪声,刚要转头去看,已被“便衣”连开两枪击中胸部,“老鸹”满脸错愕,张着嘴,倒在了地上。 曹旋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看他们只有出的气再没了进的气,就让“便衣”在边上警戒,他走到徐淑婉面前,把她和丫鬟口里的布条掏出来。徐淑婉和丫鬟大口地喘着气,徐淑婉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惊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受到严重惊吓的丫鬟嚎啕大哭起来。 曹旋尽量放轻手上的力道,小心地把绑在徐淑婉身上的绳索解脱下来。眼里爱怜的看着眼前这个受到惊吓的娇小姐,他轻轻地拍了拍徐淑婉的肩头,温柔的说道:“徐小姐,别怕,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人会伤害到你。” 呆立在地上的徐淑婉这时才醒悟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和眼前的曹旋,“哇”的一声,扑在曹旋怀里痛哭了起来,这半天她经历了眼花缭乱的变故,自己已是两世为人,真是生死两重天,在最危险的时候竟然遇到曹旋相救。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可是相逢在这样一个场合也是令人唏嘘。 曹旋轻抚着徐淑婉的肩膀,为她驱赶着受到的惊吓。半晌,徐淑婉才止住哭声,定了定神的她看到自己伏在曹旋怀里,不禁又羞红了脸,赶紧挣脱,向后闪了开来。曹旋也脸色微红,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这时曹旋才想到身边的丫鬟还绑着呢,赶紧过来给她解开绳索。此时的丫鬟已是涕泪横流,还在呼天抢地地发泄着心里的恐惧。 曹旋抬头看看,空中已是红日西坠,晚霞尽染,对徐淑婉说道:“徐小姐,天色已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送你回去,我还有公务在身。” 徐淑婉和丫鬟止住悲声,连连致谢,感谢曹旋和“便衣”的救命之恩。 曹旋不再客气,牵马过来,先让徐淑婉踩镫上马,随后自己翻身一跃跳到马上,紧紧的贴在徐淑婉的身后。丫鬟和“便衣”也如法炮制,翻身上马。 此时的徐淑婉早就把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抛在了脑后,也顾不上大家闺秀的体面,任由曹旋把她紧紧的夹在胸前,曹旋胸腔火热的温度很快就传遍了她的身体。曹旋夹紧马腹,心无旁骛,策马扬鞭,衣袂飘飘,驰骋在广阔的官道上。 自幼生活在深宅大院的徐淑婉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人生,骑在马上飞驰的她,看着从眼前不断划过的广阔天地,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和急促的马蹄声,轻嗅着曹旋身上散发出男性特有的雄性气息。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也是充满好奇的,受到惊吓的阴影在她心里开始慢慢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这金戈铁马江湖生活的喜爱,也或许是对身后这跃马提枪救自己于危难人的喜爱。徐淑婉的心有点乱了,她觉得自己开始有点渴望这样充满刺激的生活方式。虽然身为女流,可徐淑婉身上流淌的是徐家纵横商道游走边疆的豪迈血液。 正当徐淑婉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时,身后的曹旋勒住马缰,胯下的白马放慢了速度,神色严峻的曹旋从后腰拔出手枪,紧紧的握在手里。徐淑婉抬眼望去,前方的地面上尘土飞扬,一支十几个人的队伍正骑着快马向他们飞驰而来。徐淑婉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嘴里大叫“不好,土匪来了”。曹旋冷静地安慰道:“别慌,一切有我呢,等下他们走近了你趴在马背上,听我指令行事。”接着又对身侧的“便衣”喊道:“准备战斗。” 第二十九章 夜猫张夜赴中都 曹警佐暗生情愫 第二十九章 转眼之间,对面的马队已经来至近前,看到马背上驮着两个女人,领头人一声领下,马队分散开来,把曹旋他们团团围住,马背上每人一把汉阳造,纷纷对准他们。领队手提盒子炮,策马近前。 正当曹旋让对方报出名号时,身前的徐淑婉一声大喝:“徐达,我是淑婉,休得无礼。” 来人勒马止步,定睛一看,果然是徐家大小姐,大小姐身后竟然是昨日祝寿的白衫警佐曹旋。徐达一时不知就里,赶紧翻身下马,紧跑几步,来到徐淑婉面前。 曹旋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徐淑婉跳下马来。向徐达拱手致意。徐达赶忙还礼。 徐达颤声道:“大小姐,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让我们找得好苦。你一下午没有回来,老爷到处找你不着,急的方寸已乱,派出了家里的大部分人手分头去找你。” 徐淑婉听徐达这一问,委屈顿时又涌上心头,眼里蓄满泪水。把她和丫鬟一下午的遭遇大致说了一遍。曹旋站着一侧,面带微笑,怜爱地着听她叙述,徐淑婉说到曹旋搭救时回过头来深情地看了曹旋一眼,正好和曹旋凝视她的目光撞到一起,娇羞不胜,赶快把目光移开。 徐达听完小姐这一番遭遇,赶紧躬身向曹旋和“便衣”致谢,让曹旋和“便衣”一起赶回徐世贤村,让徐老爷大摆筵宴,感恩曹警佐对小姐的救命之恩。 曹旋拒绝了徐达的好意,说道:“今日公务在身,有几个抗日的地下党在逃,需要返回县城和其他警员会合,重新制定抓捕方案。等将这些人员抓获后,定当登门造访。” 徐达见曹旋去意已决,就不再挽留,当下和曹旋二人告别,将徐淑婉和丫鬟抬至马上,由人牵引前行,徐达安排一匹快马回去速报老爷,小姐已找到,俱各平安,不时将至徐宅,家人万勿牵念。 徐世贤得到家丁的报告后,哪里还能坐得住,二话没说就骑着快马带着家人出了大院。刚出城门口就看到自家的马队也回转了来,看着马背上的女儿头发蓬松,衣衫凌乱,顿时心如刀绞。纵身下马,踉跄着跑至近前,扶着女儿下马,两行热泪已是滚滚而出。 徐淑婉娇呼一声“爹”,就扑在徐世贤的怀里,泣不成声。 徐世贤安排跟来的轿子把女儿抬入内院,吩咐丫鬟们,为小姐沐浴更衣。 徐淑婉梳洗完毕,已是夜半时分。 徐世贤安排厨下端上酒菜,为女儿压惊,饭间,徐淑婉期期艾艾的给父亲说了下午被绑架的遭遇,说到曹旋挺身相救时又神采飞扬,眉飞色舞。 徐世贤怜惜地看着女儿,心疼着女儿有惊无险的遭遇。徐淑婉谈到曹旋时的神态表情,让徐世贤隐隐觉得女儿对此人有些仰慕和好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救命之恩,还是由此产生了儿女私情,这个当口,一些话也无法启齿。如果真是这样,这事可就有些棘手了,警佐曹旋是为Rb人办事,即便他为人正直侠义,老百姓背后也管他们这种人叫汉奸。虽然对女儿有救命之恩,可毕竟名声不好啊。如果女儿以后作出什么决定,和这曹家扯上关系,可就沾上了汉奸之名,祖上蒙羞啊,想到这里徐世贤轻轻地叹了口气。 徐世贤想到绑架女儿的小五点杆子,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小五点这个活阎王缠上谁,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在绑架自己的女儿未遂,又搭上了两个土匪的人命。徐家和小五点的仇算是结上了,虽然不是自己的人打死土匪,可这笔账肯定是要记在徐家头上的。前几次小五点派人来借钱借粮都被徐世贤回绝了,可是碍于徐家的武装实力和社会关系,小五点还不敢轻易下手。这次出了人命,小五点肯定也就撕破脸皮硬来了。徐世贤村必须要加强戒备,还得购置枪支,招募家丁,以壮大自己的武装力量来维护徐家大院和徐世贤村的安全。看来以后自己和家人外出也要格外小心,一旦走出城门就得有家丁持枪相随,以免遭不测。 就在徐世贤在家里惆怅着日后如何应付小五点的土匪时,小五点派出的骑兵队也已经到了县城,带队的是小五点杆子的二当家夜猫张。夜猫张本名张顺,善使双枪,并且枪法极准,百发百中。尤其是在夜间,他的视力比普通人强上数倍,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也能开枪打掉一百米外的香头,于是江湖上就给他起了夜猫张的绰号。夜猫张在坝下一带拦路抢劫,犯下数起命案,被官府通缉,无法容身,只身逃到中都。小五点当时刚拉杆子,正四处招兵买马,见他武艺高强,枪法精准,就招致麾下,让他坐了二当家的交椅。 小五点在盘踞地野狐岭接到“刺猬”的报告后,大喜过望,想到这惦记多时的徐家,今天终于露出了破绽,竟然让他的人把徐家的大小姐给绑了肉票。这可是一头大肥羊啊,多次借钱遭拒,这次看你徐世贤还有什么手段可使,给我乖乖地拿出两万大洋来,要不我就给你来个先奸后杀。小五点不放心别人前去,怕应付不了徐家大院的炮楼和枪手,他派出了二当家夜猫张。二人商议一番就由夜猫张带着十几个人的骑兵队出发了。 夜猫张带人先到了县城的哨点,哨点租住在县城的一个独门大院里,平时安排有两个固定岗,他们主要负责收集城里警察和宪兵的动向,探听政府对他们的围剿消息;另外就是对富人大户踩点,充当土匪打家劫舍时的向导;还有就是传递情报,转运物资。杆子里的兄弟进城办事打尖歇脚也偶尔光顾。 夜猫张进屋后,看到屋里只有“蚂蚱”和“大马蜂”俩人,就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俩个?王彪和‘老鸹’呢?” “蚂蚱”和“大马蜂”面面相觑,不知所云。蚂蚱说道:“二当家的,王队长和‘老鸹’没来过呀,他们进城了吗?” 夜猫张转身问身后的“刺猬”道:“‘刺猬’,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当时是怎么安排的。” “刺猬”赶紧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夜猫张纳闷道:“不应该呀,午饭过后从徐世贤村出发到县城也就一个时辰的脚力,就是带着两人慢点,也就一个半时辰,这都半夜了还没见着人,肯定是出什么变故了。” 紧接着夜猫张又问“蚂蚱”和“大马蜂”:“你俩今天在城里听到什么消息没有?官府有没有什么动静?” “蚂蚱”和“大马蜂”都摇摇头道:“没有啊,没什么动静。” “蚂蚱”挠挠头想了下说道:“今天倒是有件事有点动静,城里有抗日的地下党在街头,让察哈尔公署的警察得到消息了。几个便衣去抓人的时候,地下党放了几枪就跑散了,也不知道他们抓到人没有?” 夜猫张沉思着,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是这半夜时分也无法去找,只能先行休息,等天明后再做理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曹旋带手下返回县城后,和其他警员在县政府碰了头,派出去的几组人马都无功而返。有一个警员的胳膊还中了一枪,找来医生给他包扎。虽说是没有抓到抗日组织成员,曹旋也并没有觉得沮丧,自己毕竟是中国人,怎么能和Rb人沆瀣一气,到处坑害中国人呢。出来抓捕这些抗日力量就是为了应付差事,也就是哥哥为了升官发财,做了这铁杆汉奸,从曹旋的内心来说是矛盾的,他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是汉奸,也不愿意干这些为虎作伥的事,只是长兄如父,兄命难违。 当时曹凯一人独掌警队大权,不仅要维护地方治安,打击抗日力量,还要防范锄奸团的暗杀,一时也是焦头烂额,总觉得没有自己家人在身边心里不踏实,想来想去,也就自己亲弟弟能靠得住。俗话说得好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家人。眼看着弟弟已经成年,不能光是在老家守着家宅田产做个籍籍无名的小地主,也该在官场有个功名,不仅可以扬名立万还可以光宗耀祖。虽然是Rb人治下的官员,可眼看着这民国就都成Rb人的了,也没什么可丢人的。这个昔日巨匪,一番考量后,硬是软磨硬泡把自己的亲弟弟从老家拉来做了汉奸。 曹旋此时的心里再不去想那些无足轻重的公务,他的脑海里充斥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靓丽身影,自从在徐家宴客厅檐下一睹芳容后就心生涟漪,今天下午又正好救了她,当俩人同乘一骑时,徐淑婉身上散发出的少女幽香,不时的冲击着他的心扉,要不是当时情况紧急,他真舍不得离开。曹旋虽然贵为察哈尔公署警队的警佐,可他毕竟才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一见倾心的徐淑婉,他觉得自己有点失魂落魄。 曹旋躺在床上,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停地回味着和徐淑婉在一起时的每个细节。天色微明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让哥哥派人去徐家提亲,他从徐淑婉看他时千娇百媚的眼神里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对自己不反感,自己又救了她的命,这事八成可行。想到这里他再无睡意,匆匆地起床抹了把脸,把睡在隔壁的警员全部叫醒,即刻返回察哈尔。 当晚住在哨点的夜猫张心里有事,也早早地醒来了,他安排了三支力量分别行动,派“刺猬”赶回去向大当家小五点禀明情况,派“蚂蚱”和“大马蜂”去徐世贤村打探情况。他自己带领剩下的人手出去寻找王彪他们的下落。 夜猫张带着人手沿路盘问打听,半天过去了也没有发现王彪他们的任何线索,当他们无精打采地返回县城的时候,发现在城门外不远的树林子里,有一些人在围观。夜猫张带着人马赶上前去,准备一看究竟。当夜猫张走至近前,挤进人群,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心凉了半截。地上躺着的赫然正是王彪和“老鸹”。俩人都是胸口中弹,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整个胸襟,身下暗红的血迹都已经凝固。围观的人在议论着,虽然早已有人跑去报官,可是在这个战乱的时代,人命是何其轻贱,迟迟没有官府的人员来过问。 夜猫张仔细的端详着地上的尸体,身上和地上都没有打斗的痕迹,看胸口的弹痕应该是近距离射杀。王彪和“老鸹”都是多年的土匪,战斗经验也比较充分,是谁在如此近的距离能把他们双双射杀呢?看样子他们当时根本没有防备,难道是熟人作案吗?每个人胸口连中两枪,对方是一心置他们于死地,根本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夜猫张心里缜密的分析着。 夜猫找又沿着他们的尸体周围四处验看,距尸体双脚一步之遥散落着四枚弹壳,夜猫张拿起来仔细端详着,这是王八盒子的弹壳。夜猫张从被众人的脚印破坏的现场里,隐约看到几个马蹄印,夜猫张沿着马蹄印往外走,地上的马蹄印比较稀疏,看样子当时只有两三匹马从这里经过,当时王彪他们是步行来的,那骑马的肯定就是凶手。凶手用的是王八盒子手枪,难道是Rb人?夜猫张仔细的分析着,深怕错过一个细节。 王彪他们绑架的是徐世贤的闺女,最有可能来救人的是徐世贤的家丁,可是家丁用的都是汉阳造步枪,不可能有手枪。而家丁来救人王彪也不会没有防备,怎么可能会被对方轻易得手呢?是道上的人在黑吃黑吗?可是道上的人怎么会有Rb人的王八盒子手枪呢?夜猫张陷入了深思。 一时难以理出头绪,夜猫张只好先安排人手,把两具尸体驮在马上,找个乱坟岗挖个坑,把他们埋了。好在兄弟一场,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把王彪和“老鸹”的尸体掩埋就绪后,夜猫张一行人回到城里的哨点。“蚂蚱”和“大马蜂”已经从徐世贤村回来了,由于城墙阻挡,他们两个生人进入不了村子内部,只能和从城门里走出的佃农们闲聊几句,打问一下徐家的事。没等几句问下来就引起了佃农们的怀疑,有人跑回村里报信。“蚂蚱”和“大马蜂”就吓得掉转头跑了回来。不过也隐约问道了一些情况,小姐昨天下午在后山上被人绑架,后来有人给送了回来。至于是什么人送的就不清楚了。 “蚂蚱”和“大马蜂”的情报,也证实了夜猫张的部分猜测。打死王彪和“老鸹”的不是徐家的家丁,一定另有其人,而且这些人和Rb人有密切的关系。暂时得不到凶手的相关情报,夜猫张也不敢贸然带人再进徐世贤村,只能先回野狐岭驻地和大当家小五点汇报情况后再商量对策。 第三十章 徐世贤喜作新郎 韩副官上门提亲 第三十章 三月的坝上,狂风正躁,地气刚泛,河汊微融,草木初萌,干枯的树木枝杈稍稍有了些弹性。徐家大院的枝头上站着的喜鹊和乌鸦,都睁着乌黑铮亮的小眼睛,看着晨光里的人们在院子里忙碌穿梭,期冀着人们能丢出一些食物,犒劳自己不辞辛苦在寒风里的等待。 徐世贤今天起得很早,虽然向来老成,可也抑制不住这即将迎娶新娘的满心喜悦,天色微明,他就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家人伺候着穿好衣衫,洗漱完毕,他就急切的来到院子里指挥家人布置庭院。明天就是大婚的吉日,今天要把这里里外外全部收拾齐整。前几日过寿时满院的喜庆还没有褪去,风中摇摆的大红灯笼依旧鲜艳,屋檐下的红色帷幔也光亮依旧,徐世贤要求全部拿走换新,窗棂上的大红寿字全部换成喜字。家人蹬梯布置,惊动了枝头的鸦雀,几声喳喳和哇哇后,它们便腾空而去。 徐世贤抬头看着飞走的鸟儿,微微苦笑,这大喜的日子喜鹊来也就好了,偏偏乌鸦也来凑热闹,招呼下人在这鸦雀登高的枝梢都挂上大红的中国结。徐达看着老爷四处指点,赶忙安排人手把这庭院清水泼洒,多多清扫。 三进庭院的院落都已安排妥当,徐世贤带着徐达往中院去看新房的布置情况。徐世贤不打算用原来太太在世时住过的房子迎娶“小貂蝉”。他让人另外收拾了三间连通着的正屋。一进门,堂屋正中挂着大幅的玻璃中堂,中堂下摆着古色古香的太师椅和八仙桌;中屋陈列着描金画凤的红木家具和梳妆台,在靠窗户的地方,还摆放着一套徐世贤花大价钱从张垣市买回的西式沙发;最里边的是卧房,一盘矮炕紧靠着后墙,炕上立着一座黄花梨的架子床。这炕上的架子床只有上半截,下边的床板和床腿都被炕代替了,架子床四角的立柱直接安放在炕上,床面两侧和后背装饰着围栏,围栏是用小木块拼接成的几何图案。床架上边的四个面上分别装着横楣板,横楣板上全部镂雕花纹。固定在立柱顶上的“承尘”,由大块的黄花梨板材拼接。整个床架上边都缠着红绸,床架入口的横楣上还系着一个大红的绣球。炕上整齐地叠着簇新的四铺四盖。 这不得不夸赞徐达的办事效率,徐世贤吩咐下来没几天,这些应景的家具就都添置齐整了。徐世贤满意的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赞许地拍了拍徐达的肩膀。 徐世贤让徐达和他一起来到了前院的客厅,吩咐家人端来早餐,让徐达和他一起在餐桌上用餐,受宠若惊的徐达连连摆手,徐世贤再三相让,徐达才拘谨的走到桌前,身子前倾,稍稍跨坐在椅子前沿。 徐世贤说道:“咱家宅子基本布置得差不多了,你吃完饭带几个人去趟方家,看看他家安排的怎么样了?有需要帮衬的地方,你们给他搭把手。顺便把明天娶亲的路线再看一遍,沿途一定要做好防范保卫工作,严防有土匪藏匿。明天念喜的叫花子肯定不会少,一定要安排个机灵的人打发,不要让他们生事,也要防范有歹人混入其中。路上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是非,以免耽误吉时。” 徐达低头答应着:“好的,老爷,院子收拾完我就过去。” 徐世贤接着说道:“现在世道不太平,出去的时候多带些人手,前两天小五点的人死了两个,这账很可能会记到我们头上,最近一定要加强岗哨,多多防范。和‘小貂蝉’成亲的事也尽量不要声张,你带两个保安队的人过去,这两天保护方满堂他们家人的安全。” 徐达答道:“老爷我记下了。”说完草草吃了几口桌上的茶饭,躬身告退。 方满堂带着戏班子的十来个人,租住在县城的一个大院里,院子里是一排破败的土坯房子,勉强能够遮风挡雨,虽然破败,这两天在众人的收拾打扫下,也干净齐整,窗棂和院墙上都贴着大红的喜字。日子临近,戏班子里的人也都出出进进地忙碌着。这是班主家的喜事,是台柱子大喜的日子,也是大家即将有个稳定归宿的日子。除了“二后生”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 “小貂蝉”方菲一个人正无聊地坐在屋里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窗户纸上贴着的喜字,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要去别人家生活,再不能和父亲师兄妹们朝夕相处,迎接自己的将是一个全新的生活。自己不懂什么是爱情,以前没有爱过,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爱上这个和自己父亲年龄相当的男人。徐老爷看起来是一个慈祥温和的人,他也很大方,对戏班子的人都不吝赏赐。只是他看自己时的眼神怪怪的,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爱情。怎样和一个父辈般年长的丈夫相处,方菲现在还没有想好。十八岁的女孩子也该嫁人了,好多女孩子甚至更小就开始生儿育女了,自己只不过是在经历和她们同样的生活。因为自己嫁的男人是徐老爷,或许自己的生活还能好过她们。只是不知道以后徐老爷还会不会让自己再登上舞台,让自己表演喜欢的二人台。“小貂蝉”的脑子里信马由缰的胡思乱想着。 这几日的方满堂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即便在睡觉时嘴角都是向上翘起的。站在院子里的他头上顶着牛毛擀的毡帽,对襟袄迎风敞开着,扎棉裤的红腰带低垂在小腹上,双手叉着腰指挥着徒弟们忙进忙出。方满堂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身上有团火,热乎乎的往外拱,炙烤的他坐卧不安,只有解开衣领站在这冷风地里才觉得稍稍安定。女儿终身有托,十几年的磨难也算苦尽甘来;跟着自己的十几个门徒,也都将不再飘零,可以安稳度日;一千块白花花的现大洋,被自己紧紧地锁在匣子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自己打拼了大半辈子,几乎都难以温饱,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的女儿就都成全了大家。他骄傲,方菲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能在这乱世里苟且地活着已属不易,如果能够活的安逸富足,那就都是祖上的阴德庇佑啦。 正当方满堂陶醉在自己的遐想中时,徐达带着几个背着长枪的保安队员走了进来,方满堂赶紧一边扣衣服上的扣子,一边堆着笑脸迎了上来,嘴里客气的应着:“大管家,劳您费神,又麻烦您跑一趟。” 徐达一拱手,也是满脸堆笑:“恭喜亲家老爷,徐达先给您贺喜了。” 方满堂往屋里让着徐达:“说道,要说这事,可是真得谢谢您呢,要不是您成全哪能有小女的今天。” 徐达说道:“这也是徐老爷和方小姐的缘分到了,我只是牵牵线而已。” 俩人客气着,走进了里屋,“小貂蝉”见徐达来了,赶紧起身冲徐达盈盈一福,徐达连忙起身还礼,说道:“方小姐,您马上就是我们徐家的夫人了,我可不敢受您这一拜,折煞我了。” “小貂蝉”为父亲和徐达倒了两杯茶,退了出去。 徐达和方满堂把明天娶亲的细节又一一安排,并告诉方满堂徐老爷让给他留下两个保安队员,保护他们的安全,家里人员没事尽量不要外出,别在这节骨眼儿上生事。 由于徐世贤刚刚和小五点的杆子结下了梁子,原计划大宴宾朋的徐世贤只得改变计划,低调行事了。 经过徐世贤周密的安排,徐家和方家一夜都相安无事。 天还不亮徐家的院子里就开始灯火通明,迎亲的花轿和乐队都已整装待发,准备娶亲的徐世贤身穿大红绸子马褂,上身还斜挎着一朵大红花,紫色礼帽上一左一右插着两支花翎,嘴角含笑,满脸的春风得意。几串鞭炮响过,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前边是吹吹打打的乐队,中间是徐世贤骑的高头大马,身后是八个轿夫抬着的红呢花轿和前去迎亲的亲眷,后边是背着枪的保安队。这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向着县城开去。 一个时辰后,迎亲队伍到了方家门口,方家的人早就迎候在门外,一阵炮仗齐鸣后,徐世贤踏入方家大门,按规矩,方家为迎亲队伍安排吃食,发放红包。 闺房里的“小貂蝉”,早已是凤冠霞帔,红裙摇曳,师姐正在给她描眉画眼,粉妆玉砌。这本就是梨园弟子的拿手好戏,再加上“小貂蝉”的天生丽质,更是面若桃花,眉目如画,活脱脱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吉时已到,新人上轿。”门外传来管事人一声拖着尾音的长长吆喝。顿时院子里鼓乐齐鸣,炮仗声四起。“小貂蝉”头顶一方红绸盖头,脚下轻移莲步,在一个小师妹的搀扶下款款走出门外,踏入轿厢。 “起轿。”管事人又是一声长长的吆喝。八名轿夫应一声,轿子离地而起。原本就庞大的迎亲队伍,再加上方家戏班子的送亲队,规模就更加宏大了,戏班子里的鼓乐手,也都加入乐队一起吹打。场面更加壮观,吸引了大批路人的围观。听到喧嚣的叫花子们也都出动了,挤到队伍前边,手里敲着破碗,嘴里念着吉祥话,跟管事人要喜钱。由于徐世贤提前安排得当,每个乞丐两枚大钱。乞丐们拿到钱都喜滋滋地散去了,没有人在这里撒泼闹事。 迎亲队伍回来后,在徐家大院举行了盛大的典礼仪式。拜完天地后,“小貂蝉”送入洞房,徐世贤来到宴客厅为亲朋好友敬酒致谢。宾客们都祝福着徐世贤的新婚之喜,纷纷举杯祝贺。 此时在前院为家丁和戏班子人员安排的酒席上,也在热闹的猜拳行令。在靠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酒桌上,有一个年轻小伙正大口大口地灌着酒,不时用拳头狠狠地砸在身边的墙面上,眼睛里喷射出仇恨的光,心里暗暗的诅咒着这一切。对,他就是戏班子里的“二后生”。 就在徐世贤忙着在宴客厅给宾客敬酒的时候,有人来报,县长来访。徐世贤一听,除了自家亲戚自己也没给外边的人下请柬啊,怎么县长大人亲自来了呢。徐世贤当下不敢大意,吩咐一声,带着徐达迎了出去。 门外停着的是两辆车,前边的小轿车里坐的是县长大人和护卫,后边是一辆警车,副驾上坐着一个便衣男子。车上的人见徐世贤迎了出来,也都下车打招呼。 县长给徐世贤介绍到:“这位是察哈尔公署警队曹警正的韩副官。” 徐世贤和韩副官互相致意问候。 县长接着说道:“徐兄,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不通知下官来吃一杯喜酒呢,过分了啊。” 徐世贤赶忙致歉:“县长大人,在下二婚续弦,娶的又是下九流的梨园女子,可不敢烦劳大人您的大驾啊。” 县长哈哈一笑:“徐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啊,这名冠坝上的‘小貂蝉’被你一人独享,惹得多少名流垂涎。你这可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哟。” 徐世贤也笑笑:“大人您说的那是十八新娘八十郎,我才不惑之年,差之甚远,差之甚远啊。” 韩副官接话道:“不知您今日大喜,前来叨扰,太过唐突,还望海涵。” 徐世贤一边往会客室让着县长和韩副官,一边说道:“韩副官客气了,恰逢今日家中有事,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您海涵。” 县长和韩副官坐定后,徐达端来茶水,徐世贤正色问道:“不知韩副官登临寒舍,有何指教?” 韩副官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我来是受我们警正曹凯之托,一来贺您续弦之喜,二来想给令爱保个媒。” 徐世贤当下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急促,于是便问道:“韩副官,您说自己是受警正之托保媒?” 韩副官说道:“正是,我们警正有个弟弟曹旋在警队做警佐,想必您已认识。曹旋自从在您家见到小姐后就一见钟情,爱慕有加。回去几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警正一再追问之下,得知是钟情令爱花容月貌,醉心小姐蕙质兰心,有心与令爱同结连理。特派我来撮合一二。” 徐世贤心里有些纠结,也不好当面直说,只好说道:“承蒙警正抬爱,小民不敢高攀啊。” 韩副官说道:“徐老爷,哪里话,您可是这方圆百里的巨富之家,和曹警正家结亲可是门当户对啊。” 徐世贤不好当面回复,只得说道:“韩副官,此乃终身大事,待我知会小女,商议过后再行答复。先请您和县长大人入席就餐。” 说着,让人在雅间给县长和韩副官安排了一桌酒席,自己踏入后院,去找徐淑婉商议此事。 第三十一章 徐世贤洞房花烛 曹警佐仓库失窃 第三十一章 徐淑婉没有去宴客厅参加父亲的婚礼,前院的喜庆热闹像一根针一样深深刺痛着她。所谓的继母是一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子,自己如何和她相处这将是马上要面临的问题。少年心性使得她产生了一山容不下二虎的想法。她渴望着能有一片自己的天地,能躲开家里的这些琐碎之事。 正当她斜靠在椅背上郁郁寡欢时,徐世贤从门外走了进来。徐淑婉抬眼看了看徐世贤,没有说话也没有站起来。 徐世贤讪笑着:“大家都在前院热闹,你也不去看看,一个人躲在这里冷清,还在生爹的气呢?” 徐淑婉面无表情:“我谁的气都不生,我只想自己安静的待会儿。你娶了新太太,不知道以后这家里还有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徐世贤没有生气,爱怜的说:“傻姑娘,你可是爹的心头肉啊,谁来了也替代不了你。你就是咱徐家大院里的主子,爹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徐淑婉问道:“什么事?” 徐世贤说:“前几日救你回来的警佐曹旋安排人上门来提亲了?爹想问问你的意见。” 徐淑婉脸上立刻泛起红晕,娇羞的说道:“爹,你答应了吗?” 徐世贤看着徐淑婉:“淑婉,你是不是已经自有主张?爹在这件事上不想强你所难。” 徐淑婉说道:“女儿斗胆,全凭爹爹做主。” 徐世贤看着闺女的表情,听着闺女的言语,心下已是几分明了。试探着问道:“这曹家投靠Rb人,背后被人指指点点,暗地里人们都喊他们汉奸,咱家要是和他姻亲,那也得背上汉奸的名啊。” 徐淑婉说道:“现在是Rb人的天下,给Rb人办事的不都是汉奸吗?你当做座上宾的县长大人不也是汉奸吗?你什么时候见了都毕恭毕敬,就不怕人家指指点点。” 徐世贤好心提醒,却招来女儿一顿呛白,心下也有几分懊恼:“你若对曹旋心有所属,爹也不好阻拦,但是他家背负汉奸之名,令乡里不齿,爹觉得这婚姻大事,不好匆忙决定,待爹和家里的叔伯等人从长计议后再做决定吧。” 徐淑婉心有所愿,但不好表现得过分急切,只好对徐世贤说:“爹爹做主便是,女儿谨遵父命。” 回到前堂的徐世贤陪着县长和韩副官吃了几杯酒,含蓄地对韩副官说:“婚姻大事,不能急于一时,现在讲究婚姻自主,徐某也不便多加干涉,待小女考虑数日,再行答复。” 韩副官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从察哈尔来趟中都县,山高路险,专程赶来却不能得到一个准信,回去没法交差,只好劝道:“徐兄,曹旋人品相貌,您也都已见过,曹家的权势富贵,想必您也知道。我想这事您还是应了为好。” 县长也在边上打着边鼓,不停劝慰。 徐世贤一时招架不住,额头冒汗。只好说道:“用不得几日,待在下和家人商议后即时回复。” 韩副官一看,也不好太过勉强,当下起身告辞:“徐老爷,不打扰您新婚大喜,下官就此别过,静候佳音。”说完和县长辞别离去。 徐世贤将二人送出城门,轻拭额头汗迹,长吁一声。这双喜临门来的有点突然,自己一时竟有些措手不及,对身边的徐达苦笑一下,转身往回走去。 女儿的婚姻大事,不能急在一时,稍待几日再做理会不迟。眼看着天色已晚,今日可是自己的洞房花烛之喜,不能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想到这里徐世贤抛却心中的全部烦恼,往新布置的洞房走去。 穿着大红长裙礼服的“小貂蝉”正在炕榻上静静地坐着,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她的心里有些紧张,紧紧地攥了下自己的手。 徐世贤进到屋里,看着遮着红盖头的新娘,满心欢喜。伸出双手,轻轻地把“小貂蝉”的盖头掀起。烛光下的“小貂蝉”玉面红唇,双目秋波顾盼,惊为天人。徐世贤顿时心神荡漾,热血沸腾。嘴里说道:“夫人,让你久等了。” “小貂蝉”看着眼前的徐世贤,这就是自己托付终身的丈夫,虽然已是中年,由于平时养尊处优,面目清朗,肤色白皙,皮肤紧致,毫无褶皱,不由得也心生欢喜。听得徐世贤说话,没有回答,羞赧地低下了头。 徐世贤看着不胜娇羞的“小貂蝉”,心中排山倒海的洪流再难抑制,一弯腰将“小貂蝉”双腿抱起,推入炕榻之中。 徐世贤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长长的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全身的筋骨都透着舒坦满足。 身侧的“小貂蝉”见徐世贤起来,也打算坐起身子,谁知下身一阵酸麻酥痛,“小貂蝉”眉头微蹙,又躺了回去。没想到这不惑之年的夫君,竟也龙精虎猛,连番驰骋纵横,勇冠三军,心里颇为知足。 徐世贤看着眉头微皱的“小貂蝉”,心疼的说:“你不用起来,多休息一下。等下让丫鬟伺候你起床,让她们把早餐送来。” “小貂蝉”娇羞地看着一丝不挂的徐世贤,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再说韩副官回到警署把情况给曹凯曹旋兄弟做了汇报,听完后,曹旋心下有些懊恼,原想着韩副官去了就能把婚事定下来,毕竟徐淑婉对自己心怀好感,自己对她也有救命之恩,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想到徐家竟然没有明确。 曹凯看着心绪不宁的弟弟说道:“这事你也不必过于着急,人家徐家富甲一方,徐小姐乃是家中独女,贵为千金,这婚姻大事,徐世贤也不能仓促应答,过些时日自有分晓。” 曹旋没精打采的应着,想想近日抓捕抗日力量无功而返,土匪山贼日益猖獗而围剿不力,被Rb人几番痛斥,若非兄长左右周旋就被撤职查办。现在喜欢的女人又迟迟没有下文,心里烦躁异常。就对曹凯说道:“哥,我想休几天假,回家看看,顺便整理下家中财物,现在国共两党都在抗日,我看这Rb人也不一定能撑得太久,咱们还得早做打算,留好退路。” 曹凯深深吸了一口夹在手里的粗大雪茄,长长的吐出一股烟雾,黯然的说道:“你说得对,我看这Rb人的气数也快到头了,现在整个同盟国都开始了对德日意轴心国发起了反攻,Rb人不仅在东南亚的战场上节节败退,国内的抗日力量也是日益强大,Rb人有些招架不住啊,你回去后把家里田产变卖一些,全部换成金条和大洋,妥善保存。我藏了五挺歪把子机枪和子弹,放在送你回家的警车上一起带回去。你回去后再招募一些强壮的家丁,全部武装起来,把我们乡下的宅院和田产看护好。在这乱世之中,这枪和人就是咱们的底气,不管他谁来当权,都离不开咱兄弟们。” 曹旋答应一声,当下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心腹手下,由警车送回乡下老宅。 曹凯的老宅在中都县的合会镇富合村,原本是一处破旧的院落,自从曹凯得势后,几经翻新扩建,现在已是一片占地几十亩的巨大庄园。院中房舍林立,亭榭秀美,堪比官署。附近十里八村的穷苦人家都有家人在他家做佣人长工。 曹旋到家后,吩咐管家把带回来的枪支弹药先放到库房保存,等需要时再拿出来装备家丁。随后叫来管家和账房,开始清点家财,贴出告示,变卖部分薄田草场。 回家后的曹旋,吃着家乡的美食,喝着自家酿的美酒,心里再无烦事挂碍,舒坦地躺在热乎的炕头上,呼呼的睡去了。 天色刚亮的时候,曹旋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曹旋气呼呼的问道:“什么事?大早上的就来敲门?还有没有规矩了?” 门外站在的是管家曹福,曹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二少,不好了,不好了。” 曹旋喝到:“不要急,什么事,慢慢讲来。” 曹福道:“二少,昨天您拿回来的歪把子被人给偷走了一挺。” 曹旋一听,心下也急切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什么时候丢的?知道是谁干的吗?” 曹福嗫喏着说:“看仓库的柱子昨天半夜跑出去喝酒,喝多了没去站岗就回家睡了,等早上去仓库的时候看到仓库的门被撬了,他赶紧进去看,发现昨天您带回来的歪把子少了一挺。” 曹旋已经穿好衣服,打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问道:“这柱子看仓库是你安排的吧?这枪要是找不回来,我非崩了他不可。” 曹福心里一哆嗦,颤抖着说道:“二少,都怪我,我看他实诚可靠就让他看了这仓库,平时站岗都规规矩矩,几年也没出过差错,谁知道这次给喝酒误事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曹旋虎着脸对门口站岗的家丁说道:“喊几个人过来,跟我去仓库。”说完大踏步的往仓库走去,曹福唯唯诺诺地跟在身后。 曹旋一行人来到仓库的时候,仓库的门半掩着,已经酒醒的柱子面色惨白的半蹲在地上。看到曹旋进来,低着头闪到边上不敢言语。曹旋对身后的家丁说道:“把他给我绑了。 家丁们不敢怠慢,一哄而上,把柱子按倒在地,用绳子绑了个结实。 曹旋没有理会被绑起来的柱子,命人喊来账房,拿出账簿,派人清点仓库里的物资。 经过一番清点,其他东西都没少,单单少了一挺新入库的歪把子机枪。 曹旋的心里有些紧张起来,来人什么都没偷,单单偷走一挺机枪,会不会要对自己和家人有什么不利。偷枪的人怎么就知道柱子不在呢?看来是对柱子的行踪和曹家的情况比较了解,那这就说明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要么就是柱子监守自盗,或者是柱子勾结外贼,俗话说得好,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 曹旋一番缜密的推断后,大喝一声:“把柱子给我押到前院的大堂上。” 这曹家的大堂可不同凡响,那是当年曹凯拉杆子时的聚义厅,一排掏空的房子,房梁都用粗大的柱子支撑着,能容纳百十号人在里面。曹凯让人把柱子绑在了柱子上,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根马鞭,劈头就向柱子抽去,柱子一声惨叫,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 曹凯怒喝道:“柱子,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了你少受点皮肉之苦,如果说不清楚,我把你剁了喂狼。”说完恶狠狠的盯着柱子。 柱子哭喊道:“二少,都是小人不好,昨夜小人一时贪杯,忘了上岗,谁知竟让奸人给钻了空子。小人实在不知道是谁干的啊。” 曹旋死死的盯着柱子说道:“昨天你什么时候离开仓库的?去和谁喝的酒?喝完酒你都干什么了?给我一字不漏地交代清楚。” 柱子说道:“回二少,昨天三更时分小人正在站岗,咱保安队的“疤瘌头”从仓库经过,由于我俩平时关系较好,就一起闲聊了几句,他说今天手气好,赢了几块大洋,让我去他相好的‘大槐花’家喝酒,当时我也不敢擅自离岗,他说这都半夜了,哪有什么人,再说咱家平时也没丢过东西,出去喝点酒也耽误不了事。夜半时分我正身上寒冷,颇有困意,听他这一说,就动心了,跟他出了咱曹家大院,去村子里的‘大槐花’家喝酒去了。大概喝了一个多时辰我对他们说,二少刚拿回来几挺歪把子在仓库放着呢,我得赶紧回去站岗,‘疤瘌头’说机枪的事也没人知道,谁会惦记你的仓库,再说仓库的门也锁着,多喝几杯无碍,我拒绝不过就又喝了几杯。当我告别‘疤瘌头’和‘大槐花’,准备去站岗时,可是酒劲上头,迷糊着走不动路,我就没去仓库,直接回家睡觉去了。当时在大门口站岗的俩位兄弟都可以作证,我和‘疤瘌头’出大门的时候他们还打了招呼。” 曹旋马上安排一队人去柱子家搜查,另一队人去“疤瘌头”和“大槐花”家搜查,并把他二人和昨夜站岗的俩个家丁都带到大厅。 不久后,家人来报,在这三家都没搜出来东西,曹旋命人打了“疤瘌头”和“大槐花”几鞭子,开始分别询问这些人昨夜的详细经过。“疤瘌头”和“大槐花”被一番恐吓后,已经吓的面无人色,都把昨晚的经历一字不差的给说了出来。 曹旋一听口供,这些人的时间节点都能对得上,看样子不像他们作案。柱子等人也不会蠢到监守自盗还不及时逃走。曹旋一时也陷入了沉思。让人又打了柱子几鞭子,以惩戒他擅自脱岗,玩忽职守。随后把柱子关了起来,其他人放了回去。 曹旋命全院上下加强戒备,派出人手暗地里打探枪支消息,家里的情况不要传出去,由于歪把子机枪一般人弄不上,算是紧俏军火,一旦有人交易,肯定不久就能传出消息来,整个曹家大院外松内紧,外人看着和往日一样,家里的气氛已紧张了起来。 第三十二章 大槐花显摆露白 侯三贪女色事败 ?第三十二章 一连数日过去,曹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毫无进展,整个曹家大院里也依旧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曹旋心中的烦恼日盛,刚回家还没来得及享受田园生活,就发生了丢枪的事,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了,该怎么看他,自己真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窝囊废。 正当曹旋在屋里踱着步不停的来回走动时,曹福从外边走了进来,对曹旋说道:“二少,我打听到些消息,给您说说,你看这是不是有点蹊跷?” 曹旋眼前一亮说道:“是枪的事有了消息吗?” 曹福苦笑道:“不是枪的事,是厨房里有个做饭的老妈子说平时破衣烂衫的‘大槐花’这两天好像发迹了似的,每天搽油抹粉穿着新衣服在大街上晃悠,还在人群里到处显摆手上戴着的金戒指。” 曹旋说道:“这‘大槐花’和‘疤瘌头’的家不是都搜过了,什么都没搜出来吗?真要是他俩干的他们敢这么显摆吗?按常理讲不通啊。那天抽了她几鞭子,看她吓的不轻,这还没几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痛,看来这水性杨花的女人靠不住啊。‘疤瘌头’呢?这几天有什么动静吗?” 曹福说道:“二少,‘大槐花’是村里家喻户晓的大破鞋,相好可不止‘疤瘌头’一个人,谁有钱她就是谁的相好,前几天‘疤瘌头’赢了点钱和他打的火热。平时去她家串门子(方言:偷情)的人多的是,大家也都见怪不怪。‘疤瘌头’这两天倒是没什么动静,还是每天照常上岗,收工了就去赌钱喝酒。” 曹旋说道:“‘大槐花’自己没有挣钱的营生,平时全靠男人们养着,她一下子有钱了,肯定也是男人们给的。为什么一下子给她这么多钱让她张扬呢?这其中必有蹊跷,先不要打草惊蛇,你安排两个得力的人手,这几天把‘大槐花’给我盯紧了,凡是从她家进出的人都给我记下来,然后挨个去查。” 曹福找来两个机灵的家丁,晚上俩人翻墙跳进“大槐花”的院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藏了下来。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有一个醉汉踉跄着脚步,嘴里哼着小曲,从大门外走了进来,刚进到屋里没几分钟,就被“大槐花”给赶了出来。 醉汉嘴里恨恨地骂着:“人们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一点都不假,以前老子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现在老子兜里没钱,住一夜都不行。侯三算他妈个什么东西,你给他留着被窝,等老子有钱了,用钱砸死你。”走到大门口时把木板门踹得咚咚作响。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大槐花”家的院门轻轻咯吱一声,一个人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来人正是刚才醉汉嘴里说的侯三,这个人干瘪瘦小,浑身透着机灵。他进到院里没有直接进屋,而是伏在窗户底下听着屋里的动静,过了半晌,没听到异常,才敲开“大槐花”的屋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大槐花”嬉笑着,热情地把侯三让进了屋,侯三进屋后,“大槐树”顺手把门栓插了上去。 侯三打个哈欠,说道:“花儿,快给我点个烟泡,烟瘾上来了。”说完从兜里拿出些鸦片烟膏就往炕上躺去。 “大槐花”把炕桌搬到侯三跟前,取来烟灯放到桌子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来一把烟枪,给侯三递了过去。“大槐花”把烟灯点燃,摆弄着烟灯上的火焰,给侯三烤起了烟泡,等烤好后,给侯三放到烟枪口上,侯三眯着眼,皱着眉,把烟枪口凑近火苗去烧,滋溜一口,那烟枪里的烟泡就下去半截。侯三贪婪地把烟雾吞进肺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卷曲着的身体也舒展了不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又对着烟嘴猛吸一口。 “大槐花”体贴地给侯三捶着小腿,侯三的嗓子里发出舒畅的“咕咕”声。 一番吞云吐雾后,侯三情绪高亢,眼里放光,把烟枪放在炕桌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把炕桌往边上一推,顺手就把给他捶背的“大槐花”给拉到了怀里,没头没脑的在“大槐花”的脸上啃了起来。“大槐花”娇笑着躺了下去。 一番风雨过后,屋里安静了片刻。“大槐花”偎依着侯三干瘪的胸口,媚声说道:“三哥,你给我买的衣服和戒指,村里人都说好看,那些老娘们羡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还想要条项链呢。” 侯三眨巴着三角眼问道:“花儿,我给你买的这些东西,你是不是都拿出去显摆了?” “大槐花”得意的说道:“哼,村里这些老娘们平时都看不起老娘,现在老娘也穿金戴银了,让她们睁开自己的狗眼好好看看。” 侯三说道:“唉,你他妈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你买来,你自己用着就好了,你出去显摆什么呀?你是光怕别人不知道啊?” “大槐花”撇撇嘴说道:“有粉干嘛往屁股上擦呀?我就是要让她们看到,气死她们,我‘大槐花’不光比她们长得好看,我用的东西也都是她们这辈子没见过的。” 侯三没好气的说道:“别出去嘚瑟了,再显摆这小命都没了,还想穿金戴银呢。你他妈真是不知道糖打哪儿甜,盐打哪儿咸。” “大槐花”一听这话,怔了怔,问道:“侯三,你这钱是不是来的不干净啊?有钱怎么还怕别人知道呢?你告诉我实话,平时连个买烟膏子的钱都没有,这几天怎么一下子就这么阔绰了?” 侯三悻悻的说道:“净他妈胡说,这钱怎么就不干净了?不是跟你说了嘛,这几天手气好,从镇上赌场赢回来的。” 大槐花一噘嘴说道:“哼,既然是赢的那有什么好怕的,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买项链,故意找借口。” 说完把胳膊从侯三的脖子上拿开,转过了身。 侯三没好气的说道:“我他妈给你买的还少吗?在你身上我花了多少钱了?让你嫁给我吧,你天天推脱,到现在都没给我个准信儿,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站在窗户下的两个家丁把这一番对话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留下一个人继续监视,另外一个赶回曹家大院和曹福去汇报。曹福不敢怠慢,披起衣服,走到曹旋的卧房,把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曹旋马上起身,手持王八盒子,往天井一站,大声召集家丁,赶往“大槐花”家。 朦胧欲睡的侯三和“大槐花”,听到院子里有嘈杂的脚步声,刚想爬起身问一嗓子,“咚”得一声,屋上那扇破旧的木门就被一脚给踹开了,屋里挤进来四五个荷枪实弹的人,紧跟着曹旋就走了进来。 “大槐花”见到满屋子的人,吓的“妈呀”一声,就把头钻进被窝里捂了起来。 侯三心下一惊,赶紧翻身坐起,一看是曹旋带着人闯了进来,结巴着说道:“二少,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吗?” 曹旋铁青着脸,二话没说,照着侯三正昂着的脸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侯三的嘴角马上就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侯三也顾不上自己光着的身子,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捂着腮帮子低声辩解道:“二少,您深夜带人来打小人,这是为何呀?” 曹旋没有理他,对众家丁说道:“让他俩穿好衣服,都给我绑了带回去。”说完,头也没回,往门外走了出去,曹福赶紧跟上。 家丁将侯三和“大槐花”五花大绑带到曹家大院议事厅的时候,曹旋已经在大堂正襟危坐,两边站立着几个背枪的家丁。家丁把侯三和“大槐花”推倒在曹旋面前,二人双膝跪下。 “大槐花”低着头,满眼的困惑和恐惧,身子在不停的抖着,想着自己前几天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毒打一顿,今天又被带到了这里,也不知是何事,来时的路上问家丁怎么回事也都没人答复。心里暗自思忖,看来今天又免不了皮肉之苦,每次都是刚享受完鱼水之欢就被绑来挨揍,这真是流年不利啊。 侯三干瘪的身子在地上匍匐着,眼珠不停的转动着扫视四周,脑子也在飞快地想着对策,做贼心虚的他猜测曹旋半夜把他带来的目的。 椅子上的曹旋大喝一声:“侯三,你是怎么把机枪偷出去的?给我老实交代。” 侯三一个激灵,结巴着说道:“二少,什么,什么机枪啊,我不知道啊。” 曹旋说道:“家里丢枪的事村里早就人尽皆知了,你不知道?” 侯三说道:“丢枪的事我知道,怎么丢的我不知道啊。”说完可怜兮兮的看着曹旋。 曹旋冷笑一声,说道:“侯三,你还真是嘴硬,那我问你,你给‘大槐花’买东西的钱是哪来的?” 侯三说道:“二少,这都是我在赌场上赢的啊。” 曹旋说道:“在哪个赌场?和谁手里赢的?你给我说清楚了,我去找他们问话。” 侯三说道:“也不是在赌场里,就是在镇上一个饭店里,正好有几个过路的客商想赌几把,我就和他们玩了一下,赢了些钱。” 曹旋顿时心下大怒,骂道:“你怎么不说是从大街上捡的呢?你当我三岁孩子呢,编出这样的谎言来搪塞我,你真是不知死活。来呀,给我打,打到他交代为止。” 家丁如虎狼一般冲上来对着侯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侯三在地上滚着哀嚎。没过多久,侯三已经鼻青脸肿,口鼻流血,嘴里还在大喊着:“二少,冤枉啊,真不是我干的。” 曹旋一看这侯三撒泼打滚的就是不愿交代,知道他是泼皮无赖心性,不愿再和他废话,让家人住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来到侯三面前,说道:“侯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你把枪给我弄哪儿了?说出来我给你留个全尸。” 侯三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满嘴都是血沫,断断续续的说道:“二少,我真的不知道,你冤枉我了。” 曹旋再没有废话,拿起匕首拽着侯三的耳朵,刀尖往上耳根一刺,向下用力一拉,侯三耳根马上鲜血如注,一直耳朵已经在曹旋的手里了,曹旋用手指撑开看了看手里的耳朵,嘴角绽出一丝淡淡的冷笑,随手把侯三的耳朵扔到了地上。 侯三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大槐花”也惊叫一声,吓的瘫软在地,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裤管流了下来。 站在两边的家丁也都露出惊惧的神色。 曹旋对家丁说道:“取凉水来,把侯三给我泼醒了。”接着又对曹福说道:“你带几个人去侯三家搜一下,看看家里还有没有钱和可疑的东西。” 侯三光棍一人,家里极其贫寒,陈设甚少,平时有点钱也都送到了烟馆、赌场和妓院,无心打理家院。 曹福带着的人很快就在他家炕筒子里找出来一个包裹,里边放着二百块现大洋。曹福带着起获的赃款赶了回来。 侯三这时也醒转了过来,伏在地上,忍着剧痛,两眼无神的看着地上的大洋。 曹旋说道:“侯三,你还要抵赖吗?我念你是本村人,不愿对你下狠手,没想到你竟然不知死活,拒不交代,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说辞。你要是不把这些钱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我就再割你一个耳朵。我会把你身上的零件一个一个卸完,直到你老实交代为止。” 侯三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二少这话不是吓他,肯定能做得出来,既然事已至此,左右都难逃一死,不如临死前少受点折磨,把这事交代了吧。侯三咳了几口血,嘶哑着嗓子,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二少,枪是我偷的,我错了,我都交代。” 第三十三章 侯三招供道原委 曹旋促狭砸烟馆 第三十三章 原来在丢枪那天半夜,侯三从赌场回来,输了个精光,想去找“大槐花”温存一夜,缓解一下沮丧的心情,当他走到“大槐花”院子里的时候,听着屋里有人在喝酒聊天,他没敢进去,想听听这是谁在“大槐花”家快活。他就爬在窗户底下仔细听了起来,一听之下原来是曹家的护院柱子和“疤瘌头”在喝酒吹牛。他听到柱子说仓库里放了几挺机枪,不由得心里一动。侯三知道这可是紧俏货,黑市上一挺歪把子可以换一条小黄鱼儿。正输的没奈何的侯三,动了心思,想着要是能把这歪把子弄一挺出来,那可就吃喝不愁了。 想到这里,侯三躲在窗外认真地听着他们在屋里说的每一句话。等到柱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侯三悄悄的跟在了身后,从路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想趁着夜色把酒醉的柱子打晕,他就可以去曹家的仓库里去偷枪。谁知柱子竟然没有去曹家大院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家。这样柱子正好躲过一劫,侯三也暗自窃喜,天赐良机。 侯三看着柱子回到家里再没有出来,就偷偷地来到曹家大院的墙外,用藏在身上的飞虎抓搭着墙沿就爬进了曹家大院,撬开库房的门,把机枪给偷了出来。 侯三偷出枪来后,没敢耽搁,背着枪连夜跑到镇上,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挖了个坑把枪埋了进去,做好记号。 侯三看着天色将明,就溜达着在镇上转悠起来,想尽快找个地方把枪出手,想来想去,自己经常去的大烟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烟馆的王掌柜人面儿广,自己和他也多少有些交情,这事找他指定能成。打定主意没再耽搁当下就往大烟馆走去。 由于天色尚早,大烟馆还未开门。侯三上前敲门,喊出王掌柜,王掌柜把他让了进来。 王掌柜说道:“侯三哥,这天才刚亮,瘾头就上来了。” 侯三把王掌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王掌柜,我今天不是来抽烟的。现在我有个发财的门路,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王掌柜有点不屑,一个滥赌的大烟鬼能有什么发财门路,只是经常光顾自己生意,也不好直接回绝,就说道:“侯三哥有什么好门路,说来听听。” 侯三神秘的说道:“这个生意不能声张,也不用你下本,你只要牵个线。最少也是一条小黄鱼儿的买卖,如果成了我给你两成好处。但是这事一定要谨慎行事,如果消息泄露出去,我们就有杀头之祸。” 王掌柜一听有利可图,看侯三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好奇心也上来了,就问道:“侯三哥,你说说,是什么生意,有这么大的利。” 侯三四处看看,爬到王掌柜耳边说道:“我手里有挺歪把子机枪,你要是能联系上买家,咱们就坐地分钱。” 王掌柜一惊,连忙说道:“侯三哥,你这枪是什么来路啊,别是抢Rb人的货,我可不敢招惹这麻烦,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侯三说道:“王掌柜,这枪是从哪弄来的你不用去管,但请你放心,这枪绝对不是从Rb人手里弄来的。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我不说出去,卖枪的事谁也不知道,咱们等着拿钱就行。” 王掌柜也是江湖人,一听这话,自己不下本钱,不担风险,就是当个中间人,给他找个下家的事,这白花花的大洋就来了,何乐而不为呢,当下就应承了下来,王掌柜和侯三一番合计,将歪把子定价为五百块大洋。 王掌柜给侯三安排了些茶饭酒食,让侯三先歇息一下,自己随后就去联系买家。 合会镇是张库大道上的重要驿站,自古以来就活跃着跑内蒙的商贩,小五点杆子安排在中都县的眼线“蚂蚱”和“大马蜂”,经常在这一带活动,暗中打探一些贩运的物资比较丰富,货值较高而安保力量又跟不上的商队,在偏僻的地方避开官兵,拦路抢劫。 “蚂蚱”和“大马蜂”经常混迹在镇上的大烟馆、酒楼、浴室打探消息,和这镇上的一些江湖人物都暗通款曲。王掌柜和这二人日常往来也较为密切,以前还卖过几次过路客商的情报给他们,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好处。他们经常说自己的火力跟不上,想配置些重火力的武器,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很快,王掌柜就找到了“蚂蚱”他们落脚的地方,把要找路子卖歪把子机枪的事和二人说了一遍。歪把子可是属于Rb人军方的管制武器,平时只装备给军警,就是普通的伪军都很少配置,而作为土匪的杆子队伍根本就没有机会拥有这样的武器。 “蚂蚱”二人听完,当下就来了兴趣,赶紧飞鸽传书给小五点,小五点接到消息后,顿时心花怒放,杆子里最缺的就是这样的重火力。前几次被曹凯的部队围剿就吃亏在没有重武器上。小五点当即安排人手带好大洋连夜出发买枪。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小五点的人就到了合会镇上,在“蚂蚱”的带领下前去大烟馆找王掌柜,双方见面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价格定在了四百块大洋。侯三担心带他们去取枪被黑吃黑,就让他们准备好大洋在大烟馆里等,自己前去取枪,回来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枪取回来,“蚂蚱”他们一看,这枪油光铮亮还从来没用过,心下甚是欢喜,爽快地把钱交给了侯三,并告诉他以后有这样的好货色还可以来找他们,有多少要多少。 交易完成后,侯三取出一百大洋给了王掌柜,自己去还了一些赌债,买了些女人用的东西去讨好“大槐花”,以期能赶跑“大槐花”炕上的其他男人,能和自己天长日久。 做贼心虚的侯三,带着大洋回到村里后观察了两天,知道曹旋把柱子关了起来,把“疤瘌头”和“大槐花”都绑去问了话,但也没有结果,这事就搁置起来了。凭他二少再怎么精明能干都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这家大业大的曹家,丢支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过几天二少一回警队,就什么都风平浪静了,自己手里这些钱也够和“大槐花”逍遥段日子了。 变现后过了几天,侯三看曹家没了什么动静,再按捺不住心里的骚动,揣着镇上买来的衣服首饰悄悄的溜进了“大槐花”的院子。原本不冷不热的“大槐花”看着侯三带来的这些东西,马上转变了态度,使出浑身解数迎合侯三。 谁知这穷怕了的“大槐花”,刚拿到侯三给她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穿戴起来,满大街招摇炫耀。霎时就被一帮惯于张家长李家短的老娘们给传的满城风雨。要说这也是合该有事,谁能料到纰漏会出到这里。 原本天衣无缝的一桩好事,就这样坏在了“大槐花”手里,果然是色字当头一把刀啊。 曹旋听完侯三这断断续续的一番陈述,顿时怒火中烧,这个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赖皮,竟然打起了曹家的主意,不仅胆敢入院行窃,还把枪卖到了死对头小五点的杆子里,看来是老虎不发威,让他当成病猫了,再这样下去,曹家的威信何在,尊严何在? 镇上开大烟馆的王掌柜也是胆大包天,曹家不难为他,他才能在这镇上做个太平生意,现在竟然胆敢太岁头上动土,帮着侯三销赃从曹家盗来的东西,这真是作死的节奏,这大烟馆他算开到头了,留着也是祸害百姓。 还有这“蚂蚱”和“大马蜂”,曹家早就知道他们在这一带活动,在这乱世之中,大家都得有碗饭吃,有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只要不涉及到曹家的利益,曹家也不愿为难这些出来拿命混饭的江湖人。没想到这小五点的人竟然得寸进尺,把手伸到曹家来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曹家的人和武器就都成他小五点的了,看来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小五点的这个据点必须拔掉,给他小五点立个规矩。 想到这里,曹旋冷哼一声,对身边的家丁说道:“来呀,给侯三包扎伤口,拿来大烟膏子,给他点上。” 曹旋此言一出,家丁们都楞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以为自己听错了。 站在边上的曹福一看众人都没有动静,赶紧说道:“二少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还不赶紧去准备。” 家丁们这次如梦初醒,答应一声,分头去准备东西。 曹福也不明白曹旋的意图,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少,这侯三盗了军火去换钱,已是罪不容诛,怎么现在您不仅不办他还要上待他呢?” 曹旋说道:“侯三我还有用,不能让他现在就死了,我得让他带我去把买枪的人和中间人都找出来,回来再和他算账。今天我要让这些人都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中都县的爷。” 家丁已喊来郎中给侯三包扎止血,侯三在那里哀嚎不已。一个家丁给他烧了个大烟泡点了起来,这可是最好的止疼药,侯三拼命地猛吸一口,随着屡屡烟雾从他口里飘出来,侯三止住了嘴里的嚎叫。又是几口下去,侯三已经沉醉在梦幻的世界里了,现在就是从他身上再割一块肉下来,他自己也能拿着下酒。 一番折腾之后,天色已是微明,曹旋毫无倦色,吩咐家丁:“集合二十名兄弟,备上快马,带着侯三,跟我进镇。曹福带二十名兄弟在家准备接应,随时等我传回的消息。剩下的兄弟各司其职,看好门户,等我归来。” 曹凯安排完毕,家丁为他牵来那匹白色良驹,曹凯飞身上马,从腰里拔出王八盒子,向前一挥,“出发!”身后的家丁们也都跃身马上,跟在曹旋身后挥鞭飞驰。 一炷香的功夫,曹旋带的骑兵队就来到了镇上,路上早起的行人看着飞驰而来的马队,吓得纷纷避让,有的人还以为大白天的就有土匪抢劫来了,惊叫着往家里跑去。 来到大烟馆门前,曹旋一声令下,家丁们马上把大烟馆团团围了起来。 曹旋纵身下马,两个护卫紧跟其后。烟馆尚未开门,大门紧闭。 曹旋一挥手,一个护卫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门上,“咚”的一声巨响,门居然没有踹开,这烟馆的门窗建造的还是颇为结实。护卫正待再来一脚,大门哗啦一下从里边打开了。 里边走出来两个粗壮结实的打手,嘴里骂着:“瞎眼的东西,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胆敢上门来找事。” 说着就和踹门的护卫打到了一起。另一个护卫也不甘落后,冲上来加入了战团。 曹旋没心情看他们拳来腿往,冲着身边的家丁一努嘴,两个家丁“咔嚓”一声,拉开枪栓,直直地冲着烟馆的打手走了过去,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的脑袋,“别动,再动,马上给你开瓢。” 烟馆的打手一看这阵势,马上蔫儿了,垂手立在一旁,不敢言语。曹旋的两个护卫哪里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上去对着二人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揍,两个打手立时鼻青脸肿。刚才的嚣张气焰变成了一幅委屈哀怨的嘴脸。 家丁用枪将二人逼至墙角,护卫跟着曹旋往屋里走去。听到外边吵闹声的王掌柜正要出来看个明白,刚起身就看到曹旋三人走了进来。 王掌柜不知就里,上前问道:“您三位是来抽烟的吗?”由于曹旋在家时深居简出,不出入这些声色犬马之地,王掌柜也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他不知道来的是曹家的二少,想着就是一般的瘾君子。 曹旋呵呵一笑,说道:“对,是来抽烟的,把你最好的烟土给我拿来点上。” 王掌柜给找了个雅间,命人拿来上好的烟土和特制的烟具,正要安排人给曹旋三人烧上烟泡。 曹旋说道:“这个不够好。”说完把一个羊脂玉烟嘴的烟枪扔到地上,踩了上去。一声脆响,白玉烟嘴碎成几瓣。还没等王掌柜反应过来,另外两支烟枪也被扔到地上踩碎。 王掌柜一时大怒:“你是什么人?大早上的不是来抽烟是来找事的吧。” 曹旋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找事的。”说完对着护卫一示意,护卫把烟灯和烟土都砸在了屋里的墙上。 王掌柜被气的语塞,对着门外喊道:“来人,把这些闹事的人给我抓起来。” 曹旋说道:“不用喊了,他们这会儿已经自身难保了。” 王掌柜心下大骇,又大声叫嚷了几句,外边依旧没人进来。 王掌柜知道来者不善,说道:“兄弟,哪个道上的?不知哪里得罪了您?还望您明示。镇公所的李镇长是我的小舅子,在这镇上混饭吃的没有人不给我老王面儿的。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说个清楚。” 曹旋说道:“好,那就给你个清楚。” 接着对护卫说道:“去把人带进来。” 少时,护卫拖着浑身是血的侯三走了进来。 王掌柜心下一沉,暗忖道:“不好,卖枪的事败露了。只是不知道来人是谁?侯三和这人是什么关系?” 曹旋说道:“王掌柜,这下清楚为什么来找你了吧。” 王掌柜故作镇定的说道:“你搞错了吧,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找我干什么。” 曹旋冷哼一声:“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侯三摸摸绑在头上的绷带,对王掌柜说道:“王掌柜,都招了吧,这是曹家的二少,我的枪就是从二少家仓库里偷出来的。” 王掌柜的心顿时拔凉一片,沉到了谷底,结巴着说道:“原来是二少啊,都怪小的有眼无珠没有认出您来。卖枪这事和我没多大关系啊,他也没告诉我说这枪是您府上的,我只是给他找了个买家。” 曹旋说道:“这么说也确实不管你什么事,但是我告诉你,这枪是曹家的,你卖的是曹家的枪,你沾了曹家的东西,你还分了卖枪的钱,这你就有事了。我要让你长长记性,曹家的东西碰不得。” 王掌柜已吓得面如土色,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也不提他那镇长的小舅子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道:“二少,饶命啊,我真不知道是您家的东西啊,要知道是您家的就是借我十个胆儿我也不敢帮他这忙呀。” 曹旋说道:“放心,我做事是有原则的,我不会杀你的。” 跪在地上的王掌柜长舒了一口气,赶紧磕头感谢不杀之恩。 曹旋说道:“把王掌柜家看场子的两个人带进来。” 王掌柜的两个打手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说道。 曹旋说道:“你俩刚才打了我的人,我得对你们惩戒一下,要不你们该无法无天了。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俩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把这烟馆所有房间里能搬动的东西全给我砸了。如果砸不完我就砸烂你们的头。另外你俩还得比试一下速度,半个小时内谁砸的东西少,我就再砸断他一条腿。” 两个打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曹旋从怀里取出怀表说道:“现在计时开始。” 二人看看满脸杀气的曹旋,再看看地下跪着的王掌柜,知道今天难逃这一劫。俩人一狠心,互相对视一眼,一个匆匆的往楼上跑去,两个家丁端着枪跟了上去。另一个跑出雅间开始疯狂地去柜台上砸了起来。 “还有二十分钟。” “还有十分钟。” “还有五分钟。” 曹旋看着怀表不停地报着时。两个打手打砸的速度越来越快,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每个房间里陈设的家具,配备的烟具,统统都被砸得稀烂,屋里的水缸也被砸出个大洞,水流的遍地都是。二人深怕曹旋不满意,就连窗户也没放过,每个窗棂都被踹得横飞出了窗外。 曹旋静静地看着二人噼里啪啦地砸着屋里的东西,再没报时,只待两个人砸完屋里的全部东西,喘着气跑到曹旋面前时,曹旋才满意的笑了笑,说道:“干的不错,王掌柜的手下确实是能干。看你们表现不错,速度慢的那个我也就不惩罚他了。” 王掌柜站在一边不敢吱声,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生的心血,被砸成一片废墟,心在滴血啊。 两个打手用力过度,体力严重透支。站在曹旋面前还在粗重地喘息着,听了曹旋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敢言语。 第三十四章 二匪为保命断指 侯三欲逃亡惨死 第三十四章 曹旋说道:“王掌柜,你的烟馆是被你手下砸的,这事儿你可不能赖我啊。这道理就和你说自己卖的是侯三的枪一样。我是文明人,我是来和你讲理的,如果道理和你讲不明白,那我只能现场演示给你看了。看完刚才的示范,道理你现在懂了吗?” 王掌柜弱弱的说道:“二少,在下明白了,您说的在理。” 曹旋说道:“好,既然道理讲明白了,那该给你算算金钱的帐了,你把卖枪的钱分了多少?” 王掌柜心里又忐忑起来,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拿了一百块大洋,我马上去给二少拿出来。” 曹旋说道:“你分走的是一百块,那还给我的应该是多少呢?” 王掌柜吧咂了一下嘴:“这,这,二少您说,您说多少就是多少。” 曹旋说道:“这态度不错,看来你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刚才对你的一番言传身教还是起到了作用。这枪市价是一根小黄鱼儿,但是你把他卖到我的仇家手里,那就给我的弟兄们带来了很大的安全隐患,他们的身家性命都没了保障,将来的安置费现在得拿出来。一共得十根小黄鱼儿,当然不能让你自己全部承担,还有一半是侯三的责任,那你就拿出五根来。你看我这样算合理吗?” 王掌柜一听,心凉了半截,自己这几年迎神送鬼,起早贪黑,也就攒下了十几根金条,今天除了烟馆被砸,还得拿出来一半的家财,这怎么舍得。有了刚才的教训,王掌柜也不敢反驳,咬咬牙,安慰自己,这钱不就是为了保命的吗?花到哪里都一样。 王掌柜当下强打笑脸说道:“二少,您说的在理,都按您说的办。我这就给您取钱。” 曹旋说道:“好,既然王掌柜能理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王掌柜从地窖的间壁里取出一个锁着的檀木匣子,拿出五根金条恭恭敬敬地给曹旋递了过去。 曹旋命人收好。 王掌柜说道:“不知二少还有什么吩咐。” 曹旋说道:“王掌柜,还得劳你大驾,带我去找一下小五点杆子的人。” 王掌柜又惊出一头冷汗,这还能活吗?得罪了曹家半辈子的积蓄就没了,再要是得罪了小五点,估计这命也就交代了,心里恨恨地咒骂着侯三,给自己带来这滔天大祸。也怪自己一时贪心,为了一百块大洋赔上了半生的身家,本以为飞来的是横财,谁知道居然是横祸。 王掌柜紧张地思索着,这前边是狼后边是虎,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一劫,还是眼前保命要紧,就对曹旋说道:“二少,我可以告诉您他们的落脚点,但是我不能跟您进去,您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告诉您地址的,要不我这小命就没了。” 曹旋说道:“王掌柜,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这些要求我都答应你,等找到人我就放你回来。” 王掌柜连连点头感谢。 曹旋带着人手来到“蚂蚱”和“大马蜂”落脚点的时候,二人睡得正酣,喝了半宿的花酒,后半夜才踉跄着回来。院子里有人进来根本没有发觉。听到屋门被踹开的时候二人才惊醒过来,赶紧顺手去摸压在枕头底下的盒子炮。手还没有抽回来,俩人的脑门就被冰冷的枪管给抵住了。 护卫上前从二人的枕头下把枪拿出来,递给身后的家丁。 “蚂蚱”惊慌失措的说道:“朋友,我们是远近接吃横把的,能报个蔓儿吗?(土匪黑话:我们是宋家杆子的,你们是谁?)” 护卫说道:“地下湿(姓曹)” “蚂蚱”又问:“里码人(同行),有何贵干?” 护卫说道:“碎嘴子的事漏水了?(机枪的事被人知道了)” “蚂蚱”和“大马蜂”对视一眼,说道:“碎嘴子是在雾土窑子和啃海草用萝卜片换的。(机枪是在大烟馆从大烟鬼手里买的。)” 一番切口盘问下来,人和事都对上了。 曹旋说道:“胆子不小啊,一直在我曹家的地盘活动,不搭理你们是给你们一碗饭吃,现在居然蹬鼻子上脸,打起了曹家的主意,敢碰曹家的东西。” “蚂蚱”说道:“枪是花钱买的,我们也不知道是曹家的。” 曹旋说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吧,给我把枪拿回来吧。” “蚂蚱”说道:“花钱买的东西,怎么能拿回来呢,再说这枪早就给大当家的带回山寨了。” 曹旋说道:“枪是我家丢的,现在在你们手里,我就得和你们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回去告诉小五点,他的人以后要是再敢踏入合会镇一步,我就都给他插(杀)了。他拿走我的枪给我尽快还回来,否则,小心我带人灭了他的狗窝。” “蚂蚱”和“大马蜂”一听要放他们回去,心里放松了下来,赶紧连连答应:“这就启程,以后再不敢来镇上活动。” 曹旋说道:“人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能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呀,把他二人每人砍下两根手指。” “蚂蚱”和“大马蜂”刚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二人惶恐地哀求着:“我们就是跑腿办事的,曹爷您放过我们吧。” 曹旋说道:“剁你们两根手指,这是我给小五点留的面子,要不我现在就插了你们。回去告诉他,再敢来滋事,前几天城外横死的那两位就是他的下场。” 听说王彪和“老鸹”是曹旋杀得,二人心里当下一个激灵。 两个护卫和家丁一拥而上,把“蚂蚱”和“大马蜂”从炕上拽下来,手掌摁到炕沿上,挥刀斩去,二人的小指和无名指齐根掉落。接着就是二人杀猪般的哀嚎。 曹旋一挥手,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曹旋心情大好,砸了烟馆,得了五根金条,灭了小五点的威风,缴了两把手枪,这事也算有个比较不错的结果。侯三是一个村里的人,已经割了一个耳朵就不打算再为难他了,回去就给他放了。 侯三骑在马上,心里忐忑不安,看到这儒雅文静的曹旋竟然如此手黑,收拾完了王掌柜和小五点的人,等回去肯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已经被割掉了一个耳朵,回去弄不好会被枪毙。这可如何是好,侯三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出路和对策。他的马很快就落在了队尾。 一个家丁见侯三落后了,就停了下来等他。都是一个村里的,也很熟悉,就说道:“侯三哥,快点打马往前走啊,我们都落后了。” 侯三心里说道:“快点走,我不是快点回去送死吗?”看着等他的家丁,侯三计上心来,就对家丁说道:“兄弟,我耳朵疼得厉害,估计是又出血了,你过来给我包扎一下吧。” 家丁一看侯三痛苦的表情,也没多想,就策马和侯三并排站在一起,让侯三侧过头来,自己倾斜身子给他重新包扎一下纱布,家丁身子一斜,斜挎着的枪就从背上滑落到胳膊上了,无法为侯三包扎。家丁看它碍事,就把枪取下来,横放在马鞍山,挤在马鞍和大腿中间。 侯三低着头,上身前倾,移到家丁面前,家丁抬头看着侯三的耳朵,伸出双手,准备为他先解下纱布再重新包扎,就在他的手刚刚触到侯三头上的纱布的时候,侯三侧过来的手猛地把他夹在马鞍上的枪给拽了过来,紧接着侯三就是一脚猛踹,正中家丁腹部,一脚把家丁从马上踹了一来。 家丁一声大叫跌落马下,侯三手里握着枪拍马回头就跑。 落马的家丁大声地喊着前边的马队,由于马匹众多,蹄声嘈杂,一时竟然没人发现。落马的家丁赶紧飞身上马,追赶前边的队伍向曹旋汇报。 当曹旋得到家丁的汇报时,视线里的侯三已经成了一个晃动着的小点。曹旋气不打一处来,向家丁狠狠地抽了一鞭子,调转马头带着众人向前追去。 曹旋座下是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全力奔跑起来,快似闪电,很快就把跟随的队伍落在了身后,变成黑点的侯三又越发清晰的出现在了视线里。 疲于奔命的侯三不时地回头张望,看到有一匹白马越追越近,知道是曹旋追来了,看着只有曹旋一人,别人都远远的落在后边,心里才稍稍安定,不停的用鞭子抽打着马的屁股,无奈马已尽力,再难加速。 眼看着身后的曹旋渐渐逼近,侯三心里有些着急,一边策马飞奔,一边摆弄着抢来的长枪。他想开枪打死曹旋,知道自己也没那准头,想着即使打不着也能把曹旋吓退。端起枪来,冲着身后就是一枪,子弹呼啸着飞向身后。从距离曹旋很远的地方飞了过去。 曹旋也是心里一惊,没想到侯三竟然敢开枪打他,顿时怒不可遏,拔出腰里的王八盒子,向着侯三的逃窜的方向连开三枪,由于距离稍远,马上也不便于瞄准,三枪都落空了。 饶是这样,三枪也都贴着侯三的耳旁飞过,侯三吓得赶紧伏在马背上。后边的家丁听到枪声,知道曹旋和侯三交上火了,赶紧快马加鞭,往前赶去。 又是一阵疾驰,曹旋距离侯三仅仅一箭之地,曹旋握紧手枪,对着侯三啪啪又是两枪。只见侯三座下的马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侯三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侯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握着手里的枪,拼命地往前跑,曹旋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跟着,侯三跑累了放慢脚步的时候,曹旋对着他身后就是一枪,侯三就又吓得死命往前跑去,如此几次,侯三累的口吐白沫,两脚发软,像拉风箱般喘着粗气躺在地上再起不来。 曹旋身后的家丁也跟了上来,准备开枪射击,都被曹旋拦了下来。曹旋派人上去缴了侯三的械,把他五花大绑捆在马背上,押了回去。 带着人马在村口等待接应的曹福,远远的就看到曹旋带着的队伍回来了,赶紧拍马迎上前去。 曹旋对曹福说道:“召集全村人到村里的麦场,我要给他们训话。” 曹福马上安排人手拿着铜锣在村里大街上沿着巷子吆喝,让村民都到麦场集合。 待村民都到齐后,曹旋让人把侯三押到人群当中,对着大家说道:“乡亲们,我今天心里很难过,有几句话想对大家说。数年来,我曹家一直护佑着村里的乡亲们,拿出土地来给大家种,给大家提供挣钱的工作。谁家有个马高镫短,揭不开锅,我曹家都帮衬周全,因为我们曹家有队伍在村里,这么多年,大家没有遭过匪患,没有被抓过劳工。我曹家有什么对不住大家的地方吗?” 人群里议论纷纷,都附和着说曹家的好。 曹旋又说道:“即便我曹家对大家不薄,可咱村里还是有一些人,吃里扒外,恩将仇报。大家看看这个猪狗不如的侯三。”说着让人把侯三耷拉着的头给拽了起来,让他面对着大家。 曹旋接着说道:“侯三这个无赖,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偷鸡摸狗。前几天晚上他竟然闯入我家仓库盗走了机枪,更可恨的是他把机枪卖给了大土匪小五点。这简直就是为虎作伥,小五点有了机枪会对我们的队伍造成很大的威胁。乡亲们都有家人或亲戚在我曹家部队当差拿饷,他们的身家性命都会因为侯三偷卖出去的机枪变得不再安全。我本想念在同乡的份上,回来把他放了,谁知就在刚才从镇里回来的路上,他竟然夺枪逃走,还冲我开枪,要不是我躲的快,就做了他的枪下之鬼。现在我想问问大家,面对这样的人,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乡亲们开始群情激奋,都戳戳点点,痛骂侯三,很快,大家就形成了共识,一致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夹在人群里的“大槐花”,臊眉耷眼地看着场地中央被绑着的侯三,她心里有些愧疚,都是自己的张扬,害了侯三,要不是自己拿着侯三买来的东西去显摆,侯三也不至于落得今日下场。她没有和人们一起喊“杀了他”,而是紧咬嘴唇,任凭眼角的泪珠滑落脸颊。 曹旋看看众人,摆了一下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对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觉得他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村里也再不能容他,那我就成全大家的想法。今天只当是对他进行公开审判。” 曹旋走到被捆绑在地的侯三身边,问道:“侯三,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要说?” 侯三已经傻了一般,只是嘴里嘟囔着“二少饶命,二少饶命。”其他的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曹旋冷哼一声:“你这胆大包天的狗东西,竟敢对我开枪。这时候想到饶命了,你不是喜欢跑吗?今天我就让你跑个够。”转身对护卫说道:“来呀,牵我的马过来。给侯三松绑,捆着他的双手,用绳子把他拴在马后,让他跟着马跑,什么时候马跑累了,就放了他。” 护卫牵过马来,在马脖子上套上套缨子,将绳索从套缨子上穿过,甩到马尾后面,将侯三绑着的双手紧紧的套牢。 护卫给曹旋递来马鞭,曹旋骑到马上,打马走出人群,侯三紧着步子,被马拖拽着前行。 走到空阔的地方,曹旋“驾!”的一声,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白马顿时长嘶一声,迈开四蹄,奔跑起来。没跑几步,侯三就被拖倒在地,整个身子在地上摩擦着,衣衫很快磨破,侯三嘴里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侯三身下的石子,芨芨草墩,树桩子等破烂东西不停的刮擦着他的身体,很快,侯三的身子就血肉模糊,侯三的惨叫声也开始低了下来,一些围观的年轻人和孩童都沿着侯三的血迹跑着看热闹。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曹旋停了下来,回头看去,侯三的肠肚已经拖了一地,再无生还之理。曹旋割断套缨子上的绳索,打马向曹家大院行去。 跟在身后的百姓,看着侯三恐怖的死状,都纷纷掩面离去,几个跟上来的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被家里的大人一把拖回了家。 曹旋到家后,吩咐家人,找口薄皮棺材,为侯三入殓下葬。由于侯三是光棍,家里无人收尸,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自此以后,直到解放后曹家败落逃走,村里再无人敢动他家一草一木。即便是解放后新政府要定他杀人的罪,他都咬死说那是村民们公审公判的,体现的是集体意志,他只是个执行者。 第三十五章 买草料夜宿多伦 遣寂寞赌场取乐 第三十五章 解决完家里枪支失窃的事情,曹旋难得安生几天,在家里做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少,生活好不惬意。但是人不能安逸太久,一旦无事可做就会胡思乱想。 这天夜里,曹旋毫无睡意,一个女孩靓丽的身影,不停地在脑海里闪现。肌肤紧贴共乘一骑,胸中的烈焰早被对方的体温引燃。是该去徐淑婉家看看了,那日晚上匆匆一别再未谋面,要不是公务缠身,真该去徐家盘桓几日。韩副官上门提亲也没有得到徐父的亲口应承,也不知道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这徐家为什么没有答应呢?是徐淑婉看不上自己?还是徐家嫌弃自己在为Rb人做事?哎,姑娘的心,海底的针,琢磨不透啊。 第二天早上起来,曹旋让人洗刷马匹,置办礼物,准备带几个随从去徐世贤村走一趟。 就当他刚安排妥当的时候,曹家大院门口一辆警车停了下来,车里下来一个人,不待通报就径直往院里走来。门口的护卫知道是家主派来的公干人员,不敢阻拦,当下急步跑到屋里禀报曹旋。 曹旋迎出来一看,来人正是哥哥的心腹韩副官。曹旋赶紧拱手和韩副官互致问候,把韩副官让进屋里,让人上茶。 待俩人坐定,曹旋说道:“韩兄一早赶来,肯定是走了整宿的夜路,是不是警队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 韩副官神色有点凝重,说道:“我受警正委托,前来口授一些机宜。前几日,警正受Rb人召见,去公署开会,听到一些政府高层在议论日军战败的事。日军近日在欧洲战场和东南亚战场节节败退,他们在中国的日子也不好过,国共现在合作抗日,在很多地方都连续收复失地,Rb人兵力不足,再安排不了反攻。估计Rb人在中国的日子不长了,我们要做好应对准备。警正还让我转告二少,暂时先不要回归警队,现在主要精力是在家乡招兵买马,储备粮草,扩充自己的实力。一旦局势有变,我们马上就把警队的兄弟拉出来,和你召集在家里的兵力合到一处,壮大咱们的力量。到时候不管他是国民党来还是***来,咱们都是当地治安的中坚力量。警正还说,让二少马上去锡盟一带采购马匹、粮草,把储备在家里蒙疆银行发行的骆驼票全部花出去。一旦Rb人败走,蒙疆银行发行的这些骆驼票就全成了废纸。事不宜迟,请二少马上安排。” 曹旋说道:“好的韩兄,大哥安排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你回去后让大哥保重身体,见机行事,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回来。我在家里收拾停当等着大哥和弟兄们,到时候咱们兄弟再朝夕相处,共谋大事。我先让人给韩兄和相随的弟兄安排酒饭,待吃饱喝足后好好休息一下。” 曹旋去徐家看徐淑婉的想法只能暂时搁下,儿女情长事小,家族的生死存亡事大,赶紧收起心来准备大哥安排的事项。 隔日,韩副官一行人辞别而去。曹旋不敢怠慢,当下召集队伍,租借车辆,准备拉着这些蒙疆银行的钱币去锡盟购买马匹、草料。 为了掩人耳目,曹旋打扮成富商的样子,曹福打扮成账房的样子,俩人和护卫骑着马。带着的八十多名家丁,都穿上车倌的服装,赶着自家和租借来的近一百架牛车,车上装着用茅草伪装的钱钞和枪支弹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扮成商队的样子,往锡盟赶去。 五天后,曹旋带领着的人马到了多伦,这里已是察哈尔的边界,再往北去就进入了xLGL的地界。眼看着天色已晚,曹旋吩咐曹福先进县城休息,待明日再启程前行。 进入多伦县城,曹福去找了一家规模较大的客栈,给曹旋安排了上间,随行的家丁安排了普通房间,随后吩咐店小二安排酒菜饭食。 一行人酒足饭饱后,曹福安排家丁们站岗放哨,做好车上枪械和钱钞的看护工作。 饭后无事,曹旋带着曹福,在客栈的院子里四处查看,看着牛马草料都已喂好,明暗哨都已安排妥当,就信步转悠了起来。正走着,隐隐听到一个房间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曹旋前走了几步,侧耳细听,声音愈发清晰起来,是有人在赌博,在吆喝着“赶快下注,买定离手”这些话。曹旋抬眼望去是一个两层的小楼,楼上的窗户里正灯火通明,人影晃动。 曹旋看到客栈里有赌场,心下一动,觉得晚上无聊,过去赌两把,试试手气,也顺便乐呵乐呵,解解乏闷。就对曹福说道:“中国的好赌之风,天下盛传,就连这偏远的草原小城,人们也一样沉迷其中。走,咱们进去看看,热闹一下。” 曹旋说完,前头走去,曹福紧随其后。进到赌场,是一个开阔的大房间,屋里的墙壁上挂着很多马灯,屋顶中央还垂下一个硕大的圆形铁架子,上边也摆满了灯,把屋里照的如同白昼。油灯的烟气和人们嘴里抽着的旱烟把屋里弄得烟雾缭绕,不停吆喝的赌徒们使屋里显得嘈杂热闹。 赌徒们都全神贯注的围着赌桌,看着坐庄人面前的赌具,嘴里大喊着自己期待的点数。 这些人玩的是押宝,押宝的赌具是一个木质的方盒和四根大小一致的小木棍。为了防止放入木棍时发出声响,方盒里边的四个面都用棉布垫着。 赌博规则是庄家把这四根木棍选取一个任意数量放到盒子里,盒子不可以空放,每次最少有一根木棍,所以猜测的数字空间是从一到四。 待庄家放好木棍后,闲家下注猜盒子里木棍的数量,下注的赌额由双方提前约定,如果闲家猜中,庄家赔付下注金额两倍的赌资,如果猜不中,下注的赌资归庄家所有。 曹旋平日很少涉足赌场,最多也就是年节时和家里亲戚朋友玩上几把,今天闲来无事,打发旅途的无聊时光,就来这里放松一下。围在一起的赌徒们没有注意他们四个人进来,依旧在热闹的吆喝着。 曹旋让曹福从身上的褡裢里取出几沓子纸币,走到了赌桌跟前,让身边的一个人往边上让了让,挤了进去。 赌桌上每个人面前都杂乱地堆放着纸币和银元,庄家坐在主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虬髯汉子,身材魁梧,穿着一件咖色阔袖对襟衫,外边是灰黄的狐皮坎肩,敞着衣领,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他的身后是一个黑瘦老头,穿着绸缎长衫,老头嘴里叼着翡翠烟杆,背对着赌桌,青筋暴出的干瘪双手正在往方盒里放木棍。这是庄家请来装盒的高手,他负责往木盒里放木棍,背对着众人。为了防止闲家从庄家的面部表情和眼神里看到细微的破绽而露出底牌,大的玩家都会找个职业装盒的人坐在自己身后,等装好木棍后递给庄家,庄家再把宝盒放到桌面上,供闲家下注。 虬髯庄家把身后递来的宝盒往桌子上一放,开始吆喝:“下注啦,下注啦,下多赢多,下少赢少,下不了狠手,你成不了财主。” 围在桌子面前的闲家把自己手里的钱或多或少放到桌子中央标着一二三四的放射线格子里。 曹旋也没多想,随手就把捆好的一整捆蒙疆币扔到了三的格子里。 人们看他下注的是整捆的钱,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这边,看他年龄不大,却是衣着华丽,一副富商的衣着打扮。看样子也不像本地人,没有人和他打招呼说话,都不认识他。 虬髯庄家也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看着众人把钱都放到了对应的格子里,就说道:“还有没有下注的,加快速度啦!买定的离手,马上就要开宝了。” 说完,庄家拿起宝盒,故弄玄虚地来回晃动着,先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接着又在耳朵边上晃动起来,作势要听清楚里边的响动,猜测有几根木棍。他的举动,引的闲家目光随着他手里的木盒不停移动,都催促他赶紧开盒。 庄家哈哈笑着:“不要急,不要燥,盒里是几马上就知道。”说完,把木盒往桌子上一放,打开盒盖,从里边取出来两根木棍,开出了二。把其他格子里的钱用小耙子都耧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又数清二里边的金额,放了双倍的钱进去,赢的人取回自己那份。赢钱的开怀大笑,输钱的悲愤怒骂,一副浮世绘。曹旋无所谓的笑笑,等着庄家继续开宝。 新的一局又开始了,庄家依旧把放好木棍的宝盒子放在桌子上,吆喝大家开始下注。曹旋不管众人,自己依旧赌三,这次扔了两沓蒙疆币在赌桌上。众人又是一阵侧目。虬髯庄家这次含笑看了曹旋一眼,依旧没有说话。宝盒再次打开,赫然是四根木棍,开出了四。曹旋再次没有猜中。 第三局的时候,曹旋又在三的格子里扔进去四沓钱,这次是四万。众人看他连着两次押三都不中,开始有人议论起来,有人说不能再坚持了,也有人说应该坚持,迟早会压住的。 众人买定后,庄家打开宝盒,你猜怎么着,曹旋这次押中了,盒子里果然是三根木棍。庄家拿出八万赔付了曹旋,笑着说道:“老板好手气啊。今天看来鸿运不错,刚玩几把就赢了这么多。” 曹旋把钱码到自己面前,也面带笑容对庄家说道:“承让了。” 刚才议论的人懊恼起来,“哎,明明知道要出三了,嘴里说着人家这次押对了,自己却跑去押了二。真他妈背啊。” 又是一局,庄家放好宝盒后喊着:“看见没,只要你有胆量,就别怕没有产量。这位老板连押三次三就赢走了五万。这赌场上的钱就和大风刮来的一样,只要你愿意,随便捡。” 众人看着曹旋刚赢回来的五万块钱,听着庄家的鼓动,更是热血沸腾。都大声吆喝着往数字格子里扔钱。这次曹旋拿出了三万,没有押中。 又是几局过去,曹旋每次都是三万,曹福褡裢里的十几沓钱已经输的精光。曹旋这时玩心已起,沉浸在这热闹刺激的氛围里了。喊着曹福拿钱,曹福附耳上去,小声说道:“二少,我褡裢里的十五万都输完了,乐呵乐呵就算了,咱回去吧。” 曹旋说道:“时候还早,回去也睡不着,这样吧,你去车上再拿二百万过来,再玩几把就回去。” 曹福见曹旋兴致正浓,没敢坚持。他走到客栈的院子里,来到家丁看守的车辆旁边,喊了两个家丁,去抬车上的麻袋,麻袋里装的全是面额一百的蒙疆票,每袋有二百万元左右。 两个家丁把钱抬到赌场的二楼,曹福解开袋口,掏出来十几捆码到曹旋面前。 赌场里的赌客们都惊呆了,见过赌钱的,没见过用麻袋装着钱来赌的。众人都用艳羡的眼光看着赌桌上的曹旋,年少多金,出手阔绰,输赢之间,钞若废纸,随意挥洒。就这气度,霎时折服了很多人。 赌客们看着自己面前的钱钞,摸着自己脑门的汗珠,心里悲喜着自己的输赢。看着面前年少的曹旋,都自惭形秽。满桌的赌客都开始关注这个沉稳的少年。 虬髯庄家看着曹旋面前重又码起的钞票和身后麻袋里的钞票,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不时地把目光瞟向曹旋。只见曹旋面带微笑,镇定自若,全然不放在心上。 赌局继续,曹旋这次加大了筹码,每次十万,奇怪的是连着二十把,曹旋一次都没有押中。其他赌客见曹旋次次不中,都不和他押一门,只要是他押的门,别人都改到其他门。曹旋心里只觉得蹊跷,但又看不出什么破绽,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恼起来。 眼见着曹福抬进来的一麻袋钱又输了个精光,曹福心下着急,从身后扯了一下曹旋的衣衫,小声说道:“二少,且暂停一下,我有话说。”说着往门口僻静处走去。 曹旋站住说道:“怎么了曹福?你看出哪里不对了吗?” 曹福说道:“二少,我倒是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只是觉得这赌局里有文章,您可是连着二十把没有押中,这就是撞大运,他也该押中一局啊。人们都说十赌九诈,我们不得不防啊,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小心有诈。万一再生出些什么事来,我们怕难于应付。要我看,输的钱我们就认了,早点回屋休息,明天继续赶路。” 曹旋冷哼一声:“他要是凭本事赢得我,二话不说,愿赌服输。但他们要想在我身上动花花肠子,那他可真是瞎了眼。我今天非得探探他什么门路。你下去再抬两袋钱上来。” 曹旋安排完,就又坐到了位置上,双眼看向虬髯庄家。庄家看曹旋面前已无赌资,就问道:“朋友,还继续吗?要是没钱了,我们客栈里可以典当东西。” 曹旋笑道:“您的好意心领了,区区几百万还用不着典当家业。稍等一下,我安排人去取了,钱马上就到。” 庄家说道:“朋友,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啊?在哪发财?” 曹旋说道:“我是中都县的牛马贩子,带了些资金,准备往锡盟一带贩点牛马,采买些草料。” 庄家说道:“您可真是年少有为啊,这么年轻就做这么大的生意,看您在赌场上这气定神闲的气势,毫不在意输赢,想必在中都县也是腰缠万贯的豪门大户。” 曹旋说道:“大哥您过奖了,也就是父母留下些家财,我仰仗着祖业混饭吃,岂敢论年少有为。” 庄家说道:“您莫非是中都县徐半城家的后人?” 曹旋一愣,正愁着如何隐瞒自己身份,该怎么给他通报姓名呢,他直接就送了台阶过来,当下应道:“在下正是中都徐家的人,父亲年事渐长,派我出来做些生意,历练一下。今天暂歇贵地,独宿无聊就和账房一起出来赌几把解解闷。” 虬髯庄家一听果真是徐家的少东家,心里也是窃喜不已,今天时来运转,遇上肥羊了。这可是堂堂中都第一大户的子弟,要去锡盟做生意,随身带着的金钱何止千万。看他赌场上挥金如土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他和那个账房先生对赌博也是一窍不通,根本看不出里边的门道,在这赌场里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今天遇上了,决不能轻易放过。就连院子里那上百头牛和上百辆车也都得给我留下。 虬髯庄家打定主意,对曹旋说道:“徐老板,赌博靠的是运气,不能一时成败论英雄,别看这会儿输了几把,说不定等会儿就都拉回去了,还能再赢一些呢。” 曹旋说道:“老兄说的是,不知老兄高姓大名,哪里人呢?” 虬髯庄家说道:“我叫杨雄,就是这多伦县本地人,平时喜欢玩两把,闲的时候就过来逗逗乐子。这赌场和客栈都是我哥哥开的,徐老板有什么吩咐,尽快开口,我必定让人给您安排到位。” 曹旋说道:“谢谢杨兄,有事的话一定叨扰。”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章 出老千当场识破 闹赌场掀起风波 第三十六章 正闲聊着,曹福已经带着四个人抬上来两个麻袋。曹旋打开,麻袋里依然全是整捆的百元大钞。这些赌客们不禁都看直了眼,这不大的功夫就抬上来三麻袋钱,这是多大的家世,得有多雄厚的财力,就这些钱已够普通人终生受用。 看到这些,人群沸腾,都想看这小哥是能翻本还是全军覆没。好多人已经退出了赌局,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看这千载难逢的赌场大戏。 曹旋依旧风淡云轻,嘴角挂着笑容,每把三十万五十万的赌资,随意地扔到他选的数字格子里。整袋的钱搬来,曹旋依旧没有转运,还是输多赢少,一炷香的功夫,两麻袋的钱已全部告馨。 曹旋面上看着毫无波澜,嘴上依旧和杨雄谈笑风生,目光却一直死死的盯着杨雄手里的宝盒。看着杨雄每次开盒前都故弄玄虚的左摇右晃,心头不由一动,是不是他手上使诈,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杀气。 杨雄身后的地面上已经高高地堆起了一垛骆驼票,安排一个赌场的人过来给他码放整齐,杨雄的神态也愈发的亢奋,大方地拿起桌面上的几沓钱给在场所有的人散去。人们收到杨雄发的红利,都齐声道谢欢呼。 杨雄看着对面的曹旋,赌桌上已分文不剩,赌桌下躺着三条干瘪的麻袋。笑着对曹旋说道:“徐老板,承让了,今天我这手气有点好,您看,这一不小心我就赢了您点钱,还望您莫怪。当然,这些钱在您徐家眼里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谢谢您成全。” 曹旋说道:“杨兄莫急,你也说过这赌场上的事风云变幻,不到最后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今天杨兄既然手气不错,那我必须得成全你,咱们再试几把。” 曹旋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对曹福说道:“我再和杨兄赌几把,你让人再抬五麻袋钱上来。”说完给曹福使了一个眼色。 曹福一点头,说道:“好的东家,我马上就去安排。” 在场的人都被曹旋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曹旋说的可是五麻袋钱。这五麻袋钱买这客栈赌馆也足够了。众人嘈杂声像开了锅一般。 杨雄听到曹旋的话,心里也惊了一下,看来这个阔少要破釜沉舟了。既然你不长眼送上门来了,那我就照单全收。我管你徐家有多大的势力,那是在你中都县,来了多伦就是我杨家的天下。 杨雄打定主意,心里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徐老板兴致不减,还想继续,那杨某人自当奉陪到底。” 趁着曹旋等待赌资的间隙,赌场的服务员给赌客们端上茶点,让众人稍事休息。 很快,曹福就带着人把五麻袋钱抬了上来,最前头的是曹旋的两个护卫,扮作苦力模样,身后是打扮成车倌的家丁。把钱放好后,他们转身出去。两个护卫没有下楼,躲在了楼梯口的黑暗处,警惕的注视着屋里的举动。 曹旋看着面前的五麻袋钞票,笑着对杨雄说:“杨兄,我的钱到位了,咱们也不用费事数钱了,我这次押一麻袋,我要是赢了你就把钱还给装回麻袋里,我要是输了呢,就都是你的了。” 杨雄说道:“开饭店的不怕大肚汉,既然徐老板想玩大点,那我舍命也得陪君子啊。” 俩人说完,杨雄身后的黑瘦老头面无表情继续装盒,杨雄把装好的木盒放到赌桌上,开始吆喝众人抓紧下注。 曹旋说道:“这局我押二。但是我有个小条件,杨兄你不能再动这赌盒。待我们下注完成后,由我来打开这赌盒。” 杨雄连连摇头道:“徐老板,说这话可就外行了,押宝哪有庄家不开盒的?闲家这么多,要是都来开我的赌盒,那我这庄家也别坐了。” 曹旋考虑了一下说道:“那我们指派一个人去开,我们都在边上看着。” 杨雄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徐老板,你这什么意思?是怀疑我杨雄出老千吗?” 曹旋说道:“不是怀疑谁的问题,我只是想,我们的赌注金额都比较高,这赌的过程应该更透明公开一点,开赌盒时让大家都能看得真切些。大家说好不好啊?” 有几个赌客附和着说道:“好啊,找个人来开赌具,这样公平公正。” 杨雄听到众人的附和之声,嘴里说着:“你们别跟着起哄。” 曹旋说道:“杨兄,你觉得很为难吗?” 杨雄摸摸头,嘴里吧咂两下,回过头去看看身后装盒的老头,说道:“这。。。这。。。也不是说为难,只是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从来没人这样干过啊。” 曹旋不冷不热地说道:“规矩是人定的,今天咱们就改一改。以前杨兄不也没整麻袋的赢过钱吗?今天这不都赶上了嘛,杨兄正好满载而归啊。” 杨雄定定神,看看曹旋身边的五麻袋钱,咽了下口水,说道:“既然徐老板如此说,那就照你说的办。” 曹旋左右看了一下,刚从外边进来的一个赌客没有下注,正站在他的身后观望,就对他说道:“老兄,有劳你去开一下宝盒,不论输赢都有红利给你。可以吗?” 赌客说道:“可以,只是不知道杨大哥这边同意不。” 曹旋问杨雄道:“杨兄,你看这人行吗?” 杨雄看了看赌客说道:“徐老板,既然你选了他,那就听你的。就他吧,我同意。小六子,你留点神啊,不要慌张,给我把盒子拿稳了,慢慢的打开,让我们都能看仔细。” 被叫作小六子的赌客嘴里答应着:“杨大哥放心,我肯定小心开盒,不会出差错。” 曹旋又对小六子说道:“老兄,开宝盒的时候,不要把宝盒拿起来,要放在桌子上开,双手要轻轻掀开盒盖,你开的整个过程,都必须无视角的让我看到。你这宝盒开不好,利钱可就拿不上了。” 待曹旋交待完毕,小六子慢慢的把手放到赌盒上,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下端坐在那里的杨雄,又瞅了瞅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看的曹旋。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 盒子里是一根木棍,曹旋又输了。 曹旋从身边的一个麻袋里抽出来一捆钱,给小六子递了过去,小六子满脸堆笑,哈着腰双手接过,嘴里不停的道谢。 杨雄乐得开怀大笑,让人把曹旋面前的一麻袋钱全部搬了过来。 第二局,曹旋仍然押了一,赌注还是一麻袋钱,依旧让小六子来开,小六子神色紧张。曹旋依旧死死的盯着赌桌上的赌盒。 赌盒打开后,众人跟着一片惊叫,曹旋押中了,赢回来两麻袋钱。曹旋面无表情,不喜不悲,又从麻袋里抽出一捆钱给小六子递了过去。 倒是曹旋身后的曹福心里像过山车般不停的起伏跳动,几次都被这刺激的场面差点惊到叫出声来,看到曹旋这次赢回来两麻袋钱,顿时大喜过望。 杨雄也没犹豫,把刚才赢的那麻袋钱又推了过来,把地下摆着的整捆的钱满满塞了一麻袋,给曹旋递了过去。 第三局,曹旋下了两麻袋的赌注,押的依然是一。 小六子俯身上前,双手颤抖着按在赌盒上,抬眼扫视了一下众人,迟迟没有打开赌盒。 曹旋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赌盒,详细看着小六子打开赌盒的每一个细节。 杨雄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六子的一举一动,眼神里隐隐有些担忧。 见小六子迟迟不动,曹旋说道:“可以开了。” 小六子额头见汗,努力压抑住自己的颤抖,赌盒的盖子被打开了,里边只有一根木棍。 曹旋又赢了,这次赢的是四麻袋钱。 “啪”的一声,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尚未起身的小六子脸上就被杨雄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嘴里大骂着:“好小子,你他妈出老千,徐老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敢和他合起伙来坑我的钱,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赌客们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谁也没料到杨雄会来这一手,人群里有些胆小怕事的过路赌客,见杨雄动起手来,就乘乱走出了赌馆。看到事情不妙,曹福也趁着混乱跟着那几个赌客走了出去。到楼梯口时,和两个护卫碰手示意。 曹旋冷冷的看着开始露出狰狞面目的杨雄,右手下意识地轻轻碰了下后腰上别着的王八盒子。 小六子捂着被打得通红的半张脸,抬头看着杨雄说道:“杨大哥,我们平时都在多伦城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输了钱赖我呢?我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姓徐的,怎么会和他合起伙来骗你呢?” 杨雄大喝道:“去你妈的,你要不是和他一伙的,怎么你开了两次他都押中了呢,老子一晚上赢的钱,你开两次就都赔出去了,不是你出老千就有鬼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交代清楚,我就剁了你的手脚。” 杨雄说完,站起身,对着赌场里来回走动的几个看场子的和服务人员喊道:“来人,把小六子给我抓起来。” 赌场里几个跑堂的马上就都围了过来,将小六子的双手反剪,背在身后,两个人紧紧按着他的肩膀。 小六子叫嚷着冤枉,说这事和他无关。 杨雄哪里肯听,走上前去,对着小六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几招下来,小六子就鼻青脸肿,哭爹喊娘。杨雄猛的一拽小六子,要把他掼倒在地,只听得吱啦一声,小六子的衣袖被撕裂开来,从袖筒里噼里啪啦的掉出来几根小木棍,这木棍和宝盒子里的木棍完全一样。 好多赌客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杨雄说道:“你个狗东西,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你把这些木棍藏在袖子里干什么?还说你不是老千,给我老实交代,你们是怎么合起伙来骗我钱的?若有一句不实之言,我让你横尸当场。”说完作势还要打他。 小六子抬起一条胳膊,挡住杨雄落下的拳头,另一只手擦着嘴角和鼻孔的鲜血对杨雄说道:“杨大哥,别打了,我都交待。” 小六子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曹旋继续说道:“这是我和徐老板定好的计策,徐老板进赌场之前就给了我一笔钱,说如果他赢了就没我什么事,给的钱也全部归我。如果他输了,他就会说庄家出老千,不允许庄家开宝盒,要求另外找人开盒,这时候,他就会让我去开盒。由我提前在袖筒里准备好一模一样的木棍,让我在开盒时见机行事,把宝盒里的木棍做手脚。不论怎样,最后都是我们赢,赢了的钱他会拿出一成来给我。” 杨雄大喝一声:“好你个徐家公子,你是小看我们多伦县没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老千出到我杨雄身上来了,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事说清楚,我让你走不出这客栈。” 曹旋听完小六子的一席话,一时觉得摸不着头脑,竟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杨雄的一声断喝,他才明白过来,这小六子是在栽赃他。 看来吃偏门的套路真是防不胜防。原想着杨雄一直赢自己,肯定是在出老千,能识破他的机关,换一个玩法,就能挽回自己的颓势。没想到就连被人识破老千手法后的破局之法,他们都提前预料到了,在你身边安排他们的人手,让你主动请他为你开盒,你要是不注意,他就在赌盒上做手脚,增加或减少赌盒里的木棍。如果在你的严密监督下,他做不了手脚,就直接栽赃给你。环环相扣,为你量身定制,这套组合拳下来总有一款适合你。 在日伪蒙疆政府治下,开赌场是合法的,受律法保护,而在赌场里出老千和做局那才是违法的,如果被人拿到证据,诉至公堂,一旦证据确凿,被定罪,那就要以诈骗罪论处,不仅没收赌资,还得拘押当事人,罚款处理。 杨雄吃定了这些商道上往返的好赌之人,他们随身所带钱物要不被他赢去,要不被警署罚没,奔波辛苦一趟,就折戟在这大漠草原里。 能把这无本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杨雄在当地也绝非泛泛之辈,肯定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或许杨雄就是幕后玩家的白手套,而幕后的大佬则是那些身居高位者,在那里坐等分赃。看这套路,演绎得天衣无缝,绝不是第一次出手,这大漠商道上常年往返的商贾甚多,估计栽在他手里的人也多不胜数。 曹旋一番思索后,心里已经有了思路,他不愿当场戳破,想看看这杨雄究竟要耍出什么花样,到底是什么来路,背后又是什么人。 曹旋暗自加强了几分戒备,从容地对杨雄说道:“杨兄,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我一个外乡客,在你的地盘上,我怎么敢出什么老千?我傍晚下榻贵地,晚饭后才看到你的赌场,我怎么会和人做局呢?莫不是你输了钱耍赖,不想给了吧。” 杨雄大怒道:“徐老板,你不要敢做不敢当,既然敢出老千就老实交代,再狡辩下去,毫无用处。要么留下钱走人,要么咱们就去衙门打官司,到时候你可是人财两空,不仅你的赌资要罚没,就连你的人也得扣留。那时候,你这百十人的车队可就散了,伙计们都赶着你的车拿着你的钱跑路了。你可想清楚了。” 曹旋冷哼一声说道:“杨雄,你想得太美了,钱是我的,谁也别想拿走。你输给我的必须要拿出来,否则的话你会吃不了兜着走。” 杨雄听到这里,竟然大笑起来:“你个不知死活的年轻人,好大的口气,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我是吃素的。来呀,把他给我绑起来。” 杨雄说完,开始时坐在赌桌旁赌博的几个人,竟然应声而出,向曹旋走了过来,原来这些人都是托。 站在楼道口的两个护卫,没有得到曹旋的指示,开始不敢进去,正警惕的看着屋里事态的发展,眼看着有几个人向曹旋围了过去,二人赶紧冲进屋里,挥舞着拳头就向众人招呼过去。 正待去抓曹旋的几个假赌客,一时没防到屋外会有人冲进来,顿时被两个护卫打得东倒西歪,向后退去。 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杨雄也是一愣,没想到曹旋在门外还留了伏兵,心里暗忖,看来这徐家公子也不是善与之辈,并非自己想象中的纨绔子弟,几句吓唬,几下拳脚就能震慑的住的。 杨雄看着被打散的同伙,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拳砸在赌桌上,大喝一声,“都给我上,把他们统统给我拿下,几个外乡客,还反天了不成。” 赌场里的伙计们一哄而上,马上向两个护卫涌了过去,眼看着二人寡不敌众,就要被按倒在地。 一直冷眼旁观的曹旋,当下起身后退,站到赌桌数步之遥的空地上,气定神闲的轻弹一下白色长衫上的尘土,突然掀起长衫后摆,一支手枪已赫然在手。 “砰”的一声枪响,挂在屋顶的硕大吊灯,轰然而落,直往赌桌上砸去,巨大的坠落声震惊四座,灯座里的煤油洒满桌面,飞溅到人群里,扭打在一起的人群们身上脸上沾染的到处都是煤油。赌桌上的煤油被掉落的明火瞬时点燃。伙计们顾不上打斗,四散奔逃,躲避火苗。 一声枪响,把杨雄也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文质彬彬的徐公子居然是个练家子,不仅身上有枪,而且枪法极准,一枪就打掉了屋顶的吊灯。 杨雄看着惊慌失措的伙计们,大喊一声:“不要慌,别乱了阵脚。”这杨雄也不是吃素的,就在说话的同时,他迅速掀起狐皮坎肩,从腰里抽出一支手枪,抬起手腕,向曹旋指去。 又是“砰”的一声枪响,只听得“哎呀!”一声惨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章 曹旋赌场布伏兵 杨豪深夜救亲弟 第三十七章 这声惨叫是杨雄发出来的,他的手枪已掉落在地,左手捂着满是鲜血的右手,脸上痛苦地抽搐着。 曹旋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看着枪口飘出的轻烟,轻吹了一口气。 听到枪响的两个护卫这时都已握枪在手,护在曹旋身前。 上一秒还不可一世的伙计们,此时已全部匍匐在地,脸色煞白。 护卫用枪指着蹲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杨雄说道:“什么蔓?春点开不开?(你们是干什么的?会不会说行话?)” 杨雄迷茫的看着护卫,眼神里满是恐惧。 曹旋说道:“别问了,水滚子(地头蛇)。” 就在此时,楼底下响起了三声口哨,尖锐、响亮。 护卫走到窗口,推开窗户看了下楼下的人说道:“大柜走平川(当家的安全)。” 外边一个声音:“窑里多少花帽子(屋里多少把枪)?” 护卫答道:“平头(一把)。” 曹旋对着窗外说道:“上天踏条子,小心漏水,等着上托(上房躲起来,小心被人发现了,等着配合行动)。” 就听得小楼外边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外边就安静了下来。 杨雄听到这番对话,一句没听懂,但他心里明白,知道自己这次碰上的是土匪。有一种懊悔就是地痞遇上了土匪,还装了把逼。杨雄暗恨自己有眼无珠,硬是把土匪当凯子玩,这次玩大了。听这脚步声,自己打算要吞下的车队,全是土匪。没有铁嘴钢牙怎能嚼铜咽铁。 曹旋走到杨雄面前,看着面色惨白的杨雄微笑着说道:“杨兄,疼吗?疼的话你可以喊出来。” 杨雄忍着剧痛,强打精神,说道:“你不是中都徐家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曹旋说道:“告诉过你了,做买卖的过路人,我们就是过来消磨个时间,玩几把,你就准备让我们倾家荡产,你这心可够黑的啊。”说着曹旋从地上捡起一支赌盒里的木棍,冲着杨雄手上的枪眼就戳了进去,手上一用力,整个木棍全部没入杨雄的伤口里。 杨雄一声惨叫,向后倒去,险些晕倒。 杨雄咬着牙,皱着眉,强忍着痛说道:“朋友,你不要得意的太早,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不要以为有几把枪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怕你们是走不出这客栈。” 曹旋说道:“我好怕啊,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走不出这客栈?” 杨雄说道:“这个客栈是我哥哥杨豪开的,我哥哥是多伦县蒙古军的教官,你们敢在这里闹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会儿肯定有人去通报我哥哥了,不用片刻功夫,我哥哥就会带着人来把你们全部拿下。” 曹旋一听杨雄的哥哥是蒙古军的教官,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吃惊。蒙古军是Rb人扶植的伪蒙政权德王的武装,德王全名叫德穆楚克栋鲁普,是NmG世袭的王公,Rb人占领期间在察哈尔和绥远两省建立了傀儡政权蒙疆联合自治政府,名义上效忠伪满洲国的溥仪皇帝,背地里听命于Rb人,德王在草原上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强悍武装,国民党时期就和蒋介石分庭抗礼,意图将蒙古独立。Rb人来了后马上投怀送抱,让Rb人协助完成他的独立大业。德王的蒙古军和Rb人一直走得很近,看来今天的问题有些棘手,必要的时候自己还得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杨雄见曹旋没有言语,以为曹旋害怕了,心里的底气增加了几分,说话的口气也硬了起来,对身边的小六子说道:“小六子,还不赶紧起来给我找点棉布包扎伤口。疼死我了,你个没用的东西。” 小六子一看杨雄的气势又盛了起来,作为一个下人,善于察言观色的本性马上使了出来,谄笑着说道:“杨大哥,我马上去找。” 小六子双手刚撑到地面上,准备爬起来,左手就被一只穿着千层底布鞋的大脚狠狠踩了上来,踩上后,还使着劲左右拧了一下。 小六子手背上的皮肉顿时全被碾破了,被搓成一粒粒肉沫,渗出一层密密的血珠来。小六子“哎哟”一声惨叫。 曹旋依然踩在小六子的手背上,乐呵呵地说:“小六子,你傻呀,咱俩是一伙的,你怎么能过去给他包扎呢?你这不是吃里扒外吗?”小六子疼得说不出话来,想用右手把曹旋的脚搬开。曹旋另一只脚又狠狠地踩在他的左胳膊上,听得咔嚓一声,右胳膊生生被曹旋给踩断了。 曹旋说道:“哎,你和我出老千坑人,实在可恶,我今天必须要为杨兄出了这口恶气。你出老千不就是靠这双手吗?如果以后还打算用这双手出老千,我建议你要去好好治治了,否则的话会影响你手艺的发挥。” 曹旋说完,从小六子的手上走下来。小六子已经疼得缩成了一团,满地打滚哀嚎。 曹旋看了一眼杨雄,对杨雄说道:“杨兄,我这样清理门户你满意吗?我们不能让这宵小之人坏了规矩。你要是不满意,咱们再处理他。” 杨雄看着这个貌似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竟然有如此毒辣的手段,一时心下大骇,不敢再托大,小声说道:“满意,满意。徐老板,是我错了,我有眼无珠,不该冒犯你。” 曹旋说道:“杨兄,我有点好奇,我想请教你一下,你是怎么做到变化赌盒里木棍的数量的?” 杨雄头上斗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着,说道:“秘密都在我这袖子里。”说完从右边的袖管里抖出来十数根小木棍,和赌盒里的完全一样,看来他的手法和小六子如出一辙。 杨雄接着说道:“我身后的装盒师傅每次只在赌盒里装一根木棍,等你们下好注后,我在开宝盒的时候,用极快的手法把夹在指缝里的木棍放进去,不论你押几,输赢我都可以掌控。这个手法是和变魔术的一个师傅学的,没有经验的人一般看不出来,我在开盒前之所以做那么多花哨的动作,就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遮人耳目的。当有人疑心我手上有诈时,我就会安排其他人上场,一起赌钱的人有一半是我的托。如果我安排的人再被识破或者对方盯得太严无法施展,我们就使出对付您的那招,一般过路客商不想惹事,花钱买平安。留下些钱财或者货物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曹旋对着匍匐在地上装盒的那个老头说道:“老头,你不是装盒高手吗?原来也不过是个摆设啊,没想到在这草原深处还能遇上这么精细设计的骗局。也算让我开了眼了。” 老头已伏在地上,筛糠般抖动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吆喝声,只听一个粗重的声音喊道:“快,给我把这小楼全围起来。不能放走一个人。”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哗啦哗啦”拉动枪栓的声音。很快,外边安静了下来。 “屋里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把我们的人给我放出来,否则的话,我把你们都突突了。”还是那个粗重的声音。 杨雄听到楼下喊话,又开始大声叫嚷起来:“哥哥,快来救我。” 曹旋知道这是正主子来了,他没动声色,要看这杨豪有什么手段。 外边来的人正是杨豪,当时正在城里妓院和几个蒙古军官兵喝花酒的他,被店里跑出去的店小二找到了,店小二一五一十的把店里的情况和他做了报告。开始杨豪没有在意,以为是有人来生事的,自己客栈里的那些打手就完全可以搞定。听到后来说赌钱的年轻人不仅把他弟弟赢了,还打了人,身上都带着家伙,楼上开了两枪,不知道伤着人了没有,现在赌场的小楼已被他们占领,楼下有两个人端着枪把着门,不知道楼上还有几个人。 杨豪一听急了,弟弟被人拿枪堵到赌场里了,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知道弟弟这次是碰上硬茬子了。情急之下,杨豪抓起衣服就走,回到兵营带了五十多名士兵就匆匆往自家的客栈赶去。 听到杨雄说话后,楼下的杨豪急切地喊道:“弟弟,你怎么样了?伤着了没有?” 杨雄喊道:“哥哥,我的手受伤了,被他们给打了一枪,你赶紧进来救我,再不救我我就疼死了。楼上他们就三个人,手里都有家伙。” 杨豪向着楼上喊道:“楼上的朋友,什么来路?能报个蔓儿吗?先把我弟弟放了,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曹旋听到喊声,抓着杨雄走到窗口,将杨雄推在前面,用杨雄的身体把自己挡住,对着外边说道:“你就是蒙古军的教官杨豪吧?我姓曹,中都县的,做生意路过贵地暂住一晚,来这楼上玩了几把,你弟弟杨雄输了钱不给我,还要动手打人。我就稍微管教了他一下。” 杨豪一听中都县姓曹的生意人,想来想去,中都县的大商巨富也没有姓曹的啊,倒是有个土匪姓曹,早就被Rb人收编到察哈尔公署当警正去了。 杨雄听到这里也一愣,对曹旋说道:“你不是说你是中都徐家的吗?怎么又姓曹了,你到底什么来路?” 曹旋说道:“那是你说的我姓徐,我可没和你说过。” 杨豪从楼上喊道:“曹兄既然是生意人,那咱们就不必舞刀弄枪的伤了和气,你把我弟弟放了,我让他把输你的钱都给你补上,你和你的车队可以平安离开。” 曹旋说道:“杨教官,我要是现在就把你弟弟放了,我恐怕就走不出这小楼了。这样吧,你自己进来,咱们谈谈。谈好了我二话不说,马上放人。” 杨雄又对着楼下喊道:“哥哥,你可不能自己上来,别着了他的道,这人下手黑着呢,他开始说自己是中都的徐家,现在又说姓曹,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的?咱们信不过他。” 听了杨雄的话,杨豪在楼下犹豫了起来,想单刀赴会去救弟弟,可又怕自己上去也是有来无回,那兄弟俩就都折进去了。杨豪苦苦思索着对策。 曹旋见杨豪不搭话,知道他在犹豫,就说道:“杨教官,你要是不敢进来,那我就出去,让你的弟兄把路让开,火把点上,我出去和你谈。” 杨豪听曹旋这样一说,心里暗叹一声惭愧,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带着五十多人,个个手里拿着家伙。而对方只有几个人,自己硬是不敢进去。人家气定神闲,愿意下来和自己谈,这份从容不迫,实在难得,自己在气势上就先输了一筹。 杨豪当即说道:“那就有劳曹兄下楼,我让弟兄们让出一条道路。”杨豪说完当即让站在小楼门口的人后退了几步,小声叮嘱众人,见机行事,一旦有机会就将这些人当场拿下,但一定要注意不能伤着杨雄。 两个护卫用枪顶着杨雄的脑袋,让他先走,曹旋跟在他们三人身后,背靠背下楼梯,曹旋对爬在地上的众人说道:“都老实点,别乱动,谁不听话,我就给他粒花生米吃。”伏在地上的人都噤若寒蝉。 曹旋说完,三个人押着杨雄往楼下走去,到门口时和曹福安排在楼下的两个家丁汇合一处,家丁跟在曹旋身后,把曹旋团团围在中间,往楼外走去。 这时,杨豪已经让人找来了火把,把院子里照得亮如白昼。曹旋一看此人三十多岁,也是满脸胡须,两腮横肉。正手里端着枪,焦急的看着楼门口。 看到楼里有人出来,门外的蒙古军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都把枪指向曹旋他们。 杨雄惊慌地说道:“兄弟们,把枪口抬高些,小心走火。我还在他们手里呢。” 曹旋看着杨豪说道:“杨教官,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吧。” 杨豪说道:“曹老板,你先把我弟弟放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曹旋说道:“放人不难,我们只是要拿回我们自己的钱和赢了的钱。你替我们把钱装好,放到车上,再让你弟就设计坑我的事给我道个歉,我立马放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干涉。” 杨豪说道:“曹老板,你赢了多少钱。” 曹旋说:“楼上有我带来的八麻袋蒙疆币,你弟还差输给我的三麻袋。每麻袋二百多万,就按二百万算,你再给我准备六百万。” 杨豪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对杨雄说道:“杨雄,曹老板说的是真的吗?你欠他三麻袋钱?” 杨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再不敢妄言,低声说道:“是的。” 杨豪说道:“好,既然是你输了,那咱认,我这就安排人去准备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章 杨豪赌场落下风 曹旋遇阻白城子 ?第三十八章 曹旋也有点出乎意料,原想着杨豪肯定要胡搅蛮缠,耍赖推脱,没想到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一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赢了些钱,还砸了人家场子,打伤两个人。 杨豪先安排人把楼上的钱整理好,用麻袋装了抬到院子里。 接着又安排人手去自家账房抬出来三麻袋蒙疆币,对曹旋说道:“曹老板,我这里也是三麻袋蒙疆币,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让人清点一下。” 曹旋一看杨豪如此爽快,连忙说道:“杨教官,言重了,怎么会不放心呢,这都是规格一样的麻袋,错不了。这样,我打伤你们两个人,留一麻袋钱为他们疗伤治病,剩下的就算我对他们的补偿。” 杨豪也没拒绝,说道:“曹老板既然如此安排,那我就受之不恭了。” 说完,杨豪让人把两麻袋钱给曹旋抬了过去,曹旋的家丁接了过来,和自家的那些蒙疆币放到一起。 杨豪说道:“曹老板,话已说明,我弟弟你看。。。” 曹旋说道:“杨教官,得罪了,这就放令弟回去。”说完让两个护卫把杨雄松开,杨雄捂着手向杨豪的身边走去。 突然,“啪”的一声枪响,一个声音“哎哟”一声,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听到枪响,杨雄紧跑几步,来到哥哥杨豪身边。 护卫和家丁紧紧地护在曹旋身边,簇拥着退回到楼内。 倒下的人是杨豪带来的蒙古兵,他按照杨豪的指令,当杨雄从曹旋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偷偷举枪瞄准了曹旋,正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头顶飞来一发子弹,半个脸被打穿,鲜血喷射的到处都是,惨叫一声后摔倒在地。 杨豪带来的部队大骇,纷纷将手里的枪抬起,指向空中,一通胡乱射击。 久经沙场的杨豪心下一凛,知道自己今天遇到的人绝非善类。要是一个做生意的老板,怎么会带这么多枪手在身边,如何还会排兵布阵,现在自己人拿着灯笼火把都在明处,而他的人却在暗处根本不知道去向,也不知道藏着有多少人马。往坏处想,他带来那近百人的车倌弄不好都是枪手,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慌乱中的杨豪,赶紧吩咐众人熄灭灯火,藏身暗处。安排人手,去客房看看这些车倌是否还在歇息。 杨雄低声说道:“哥,他们暗处有人,他打我的时候我听到楼下有脚步声,这个姓曹的不知道和外边说了几句什么,那些人没有进来就都消失了。他们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 这时听得曹旋在屋里说道:“杨教官,你不讲究啊,刚才说好的拿钱放人,你竟然出尔反尔,还想杀人灭口。” 没等杨豪开口,杨雄先接上了:“你他妈少废话,你敢打我一枪,我今天非要你的命不可。”说完,从旁边一个人手里夺过一支枪,对着楼门“砰砰”连开几枪。 没想到,杨雄又捅了马蜂窝,刚打出去几枪,自己藏身的地方就迎来一阵劈头盖脸的子弹。身边两个躲得慢的都中枪倒下,要不是自己躲得快,估计也得挂彩,身上惊出一身冷汗。 杨豪看到了开枪的方向,是在自家赌坊的楼顶上。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看不到半个人影,心里又平添了几分寒意。杨豪赶紧阻止众人,不让鲁莽行事,安排人手给受伤的包扎伤口。 派去客栈房间查看的人也赶了回来,客栈里已没有一个人影,停在院子里的车和牲口都还在。 杨豪暗叹一声,完了,今天这场面不好收拾了,要是再这样硬拼下去,肯定损兵折将,蒙古兵要是打光了,自己怎么向队长交代,那时候非得让德王的人给剁成肉酱不可。 杨豪一番思索后,冲楼里喊话道:“曹老板,这是误会,不要让你的人开枪,我们好好谈谈。你到底是中都哪个曹家啊?能据实相告吗?” 曹旋说道:“家兄曹凯,察哈尔公署警正,我是曹旋。” “哎呀!”杨豪一拍大腿,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开始还想着跑商道的肯定不会是曹凯家的人,没想到他居然真是,怪不得气焰这么嚣张。 杨豪马上说道:“曹老板,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我们可都是一家人啊。您说自己是中都做生意的曹家,我都没想到你是曹警正的家人啊。曹老板请您现身,我为您接风洗尘。” 曹旋说道:“杨教官,刚才你的热情我已经领教了,我可不想让自己横死在多伦。你要是愿意和谈,那就让你的人点起火把,都站好队伍,把枪放在地上。” 杨豪面露难色,心里有些打鼓,担心放下武器后,会被对方全歼。 杨雄则气愤难当,嘴里嚷嚷道:“哥,别听他的,这小子满肚子坏水,还不知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呢?我们要是放下枪,就都成了他的枪下之鬼。” 杨豪一瞪眼:“你真不让人省心,你看看今天捅这篓子,我们已经损兵折将,还得低头认怂,这叫他妈什么事。” 杨雄说道:“曹家有什么了不起,找人干他不就完了,哥,你赶紧安排人去找县警队,让他们派人过来助战。” 杨豪说道:“你虎啊,你知道不知道他哥哥是干什么的?他哥哥是察哈尔公署警正,你让县警队的来能有我们好果子吃?” 杨豪还在犹豫着,下不了决心,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曹旋又在楼里喊道:“杨教官,你不用有顾虑,我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不会对你打黑枪的,刚才伤你的人是为了自卫,你们要是不想着暗下杀手,我保证你们人人平安。我要是想赶尽杀绝的话,你们现在早就成了我的枪下之鬼。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枪口在对着你们吗?” 杨豪听到这里,不由得四处又看了一圈,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这暗处到底藏着多少杆枪?如果要强行冲进楼上拿下曹旋那就只能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正如曹旋所说,相互之间素无嫌隙,也不至于大开杀戒,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和谈。 杨豪打定主意,对曹旋说道:“曹公子,我们就按你说的做,你可不要食言,一定要保证我们的安全,否则的话大家就鱼死网破。” 曹旋说道:“杨教官尽管放心,我曹某人向来一言九鼎。” 杨豪再不废话,命令点上火把,顿时院子里又灯火通明。杨豪让手下全部列队,将手里的枪放在地上。 列队完毕,杨豪对楼里喊道:“曹公子,我们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你出来吧,也请你的弟兄们现身。” 这时曹旋已经带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从楼里走了出来,对杨豪说道:“杨教官,失礼了。” 杨豪说道:“曹公子,惭愧,今天这事确实是误会。大家都是为Rb人做事,还望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能网开一面。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杨教官,是你搞得动静太大了,我本意也就是出来消遣一下,没想到差点惹来杀身之祸。若是杨教官不再苦苦相逼,那我曹某人也就不再追究了。” 杨豪说道:“曹公子,那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就算不打不相识,我们现在去客栈大厅,我安排酒席,为曹公子和弟兄们赔礼压惊。还望曹公子能让弟兄们现身。”杨豪到现在都不知道曹旋有多少人手,都埋伏在哪里,依然心有余悸。 曹旋说道:“好说,既然杨教官不计前嫌,那我也不能小肚鸡肠。”说完,对着楼顶喊了一声:“弟兄们,下来吧。” 杨豪兄弟俩趁着火把的亮光一看,楼顶上埋伏的人全站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这些人沿着山墙的梯子鱼贯而下,人人手里都拿着长枪。让兄弟俩惊出一身冷汗的是,最后下来的那个居然手里提着歪把子机枪,这要是不识相硬来的话,今天自己兄弟俩和这五十多蒙古军就都折到这里了。 杨豪心里暗道,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天自己这地头蛇硬是被曹家这强龙给拿捏得死死的,不但如此还按到地上强行摩擦,这人他妈也算丢到家了。欣慰的是自己还算识相,保下了这一干人的身家性命。 备好酒菜,杨豪兄弟和曹旋齐齐落座,握手言和。曹旋带来的弟兄也都安排酒菜,开怀畅饮。只是杨氏兄弟对曹旋的行为有些不解,兄长曹凯现在是Rb人面前的红人,自家也曾做过土匪,家里肯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贵为二少爷的曹旋却要受这罪,带着家丁千里迢迢贩卖草料,这才能有多少利润可图,还不够他赌桌上的赌注。只是初次相识,不便细问,二人带着疑惑和曹旋周旋客套。 第二天早上,临别的时候,曹旋只是把自己的钱钞装到了车上,杨家拿出来的那三麻袋钱分文未动。让杨豪给受伤的兄弟们疗伤买药。 杨豪见曹旋真心实意拒绝这大把的钱财,当下也是敬佩有加,命人从账房取来大洋,发给曹旋的手下每人十块,众人俱各谢赏。 待曹旋一行人把车马收拾停当后,和杨家兄弟辞别继续北上xLGL盟。 到达xLGL后,一切都很顺利,用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将带去的近一百辆车装满草料粮食。还花大价钱买了二百多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白的良驹。东西采买齐备后,曹旋一行人即刻返程。 虽然回来的时候是重车,但有新买的马正好帮着拉套,用了和去时差不多的时间就进入了中都地界。到了自己的地盘也就不再担心有土匪豪强袭扰,大家提着的心也松弛了下来。算算离家已经将近一月,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人们都兴致高昂。一路上不停闲聊着。 傍晚时分,曹旋的车队走到了白城子,离家还有四十多里地。 白城子是元朝武宗时的中都都城所在地,原名旺兀察都,是元朝武宗皇帝孛儿只斤海山登基当年即公元一三零七年兴建的,用时三年,由外到内建有廓城、皇城、宫城,呈“回”字形结构。当年城内宫殿林立,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皇室成员在这里日日笙歌,夜夜欢娱。到了公元一三二九年就在这法度森严的宫殿中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人伦悲剧,武宗的小儿子文宗图帖睦尔,为了争夺皇位在中都城摆下鸿门宴,将自己的亲哥哥明宗和世?骗到中都毒杀。此后,皇家再无人眷顾这个悲怆之地,中都开始没落。到元朝至正十八年也就是公元一三五八年的时候,整个中都城被关先生(关铎)、破头潘(潘诚)带领的红巾军一把火烧焚烧殆尽。 由于位置偏僻,远离闹市村落,紧邻商道,数百年来一直闲置的这片城廓就成了商队夜宿的避风港,杀人越货者的分赃地,官府行刑的法场。还有无人打扰,越聚越多的各类野生动物。于是,从一些途径这里的人嘴里经常会传出各种怪闻异传,甚至有些是骇人听闻的灵异事件。 看着天色已晚,曹旋决定让众人先打尖休息一下,吃过晚饭,再继续赶路,天明之前也就到家了。 家丁将牛车马匹赶到白城子围墙里,将牛马从车辕里放出,赶到白城子的护城河里去饮水,饮水回来,给牛马喂上草料。家丁们从车上取下随车携带的干粮和水壶,席地而坐,在夜色里一边大口地咀嚼干粮,一边高谈阔论着白城子的各种传闻。由于车队队伍庞大,人员众多,大家也不害怕,别处听来的恐怖故事如同笑话一般,大家一个接一个地讲着。 当大家都吃饱喝足时,已经皓月当空,曹旋吆喝着众人收拾东西赶路,坚持一下,熬个夜,一鼓作气就到家了,可以早点和家人团聚。 家丁们纷纷起身去给牛马套车,有一个刚刚套好的家丁喊道:“二少,我赶的这个车车轴断了,走不了了,得修一下。” 曹旋说道:“去拉着配件的车上找一根车轴,多几个人一起动手,尽快换好赶路。” 家丁答应着去找车轴。这时又有一个家丁喊道:“我的车辕也断了一根,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备用车辕。” 远处又传来一个家丁的声音:“我的车轱辘上的铁箍裂开了,得换轱辘。” 这边刚说完,又有几个人说车子坏了,不能走了,需要维修好后才能动身。 曹旋一听,突然一下子就有几辆车出了问题,不知是家丁偷懒,想歇息一夜再走,还是重车连日奔波损坏了,问题都在此时集中爆发。 曹旋打马上前,去几个坏的车辆面前查看,这些车辆都是长期过量负载磨损出毛病的,由于一路上都是牛马和人歇息,而重物就一直压在车上,这长途跋涉,一些使用多年的车辆就出了问题。曹旋马上安排人手全部检查车辆,如需更换配件维修全部汇报。 家丁们仔细检查一番后,不算小毛病,影响走路的车共有近二十辆。车队里带的配件在一路上也已经更换了不少,这么大规模的修缮,零部件肯定不够。果然,去找配件的几个人回来说没找到相关配件,只能去买来配件再维修。 曹旋一想,这已是中都地界,离家又只有三十里之遥,眼下只能在这废城里暂宿一宿,待天明将车辆修缮好后再行启程。 曹旋安排俩人赶车去城里买配件,待采买齐备返回后再维修问题车辆。其他车辆整齐摆放,牛马拴立车旁。城门四面设岗,车辆周围设流动哨,做好警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章 幻非幻幻境也真 虚非虚虚事也实 安排完毕,曹旋无事,看看天色尚早,带着曹福和护卫沿着白城子转了起来,放眼望去,月色下只能看到一个四面用白土夯出的廓城城墙,广阔城内满是杂草黄沙。这六百多年前的皇城和宫城城墙,早就不知在何年何月就被人拆去,剩下的只是一些起伏不平的建筑遗迹,夜色下,这些高高隆起的土堆掩映在枯黄的杂草丛里,就像一堆堆坟墓,间或有些鸟雀小兽在草丛里鸣叫,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在城墙里回荡,为这空旷寂寥的古城平添了几分阴森。曹旋踏上地基较高的宫城城廓,这里只剩下了残垣断壁,碎砖瓦砾。丢弃在城廓中的汉白玉螭首和黄绿相间的瓦当碎片随处可见。规模宏大的正殿“土”字形地基清晰可见,依稀能看出当年的辉煌气势。 曹旋看着大殿地基对曹福说道:“看样子这就是当年帝王的正殿所在,当时皇上上朝,处理政务应该就在这个地方。要不今晚咱们就睡在这里,感受一下这帝王之气。” 曹福有些胆怯,硬着头皮说道:“二少,白城子妖神鬼怪的传说平时可是没少听啊,有些还传得挺邪乎,我的一个亲戚晚上路过这里时就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害怕。我觉得睡在这里多少有些不妥。” 曹旋说道:“什么奇怪的事,说来听听。” 曹福说道:“还是前年的时候,我表哥去中都县城办事,回来的晚了,掌灯时分路过白城子,当他走到离城门不远的时候,看到路边有一只白色的老母鸡带着十几个小鸡摇摇晃晃的走着,表哥觉得有些奇怪,这里距离村庄甚远,怎么会有鸡在这里?就四处张望看看是不是有人带着这些鸡在野外觅食,可是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又想想这天都黑了还有谁家把鸡放在野外觅食。难道是有人们家的鸡跑丢在野外,自己孵出了小鸡不成?表哥虽然心下疑惑可这是无主之财,自己可以任意取之。就准备把这母鸡和小鸡都抓住,装到褡裢里带回家。母鸡看到表哥从后边追来,就往城墙下边的下水道里跑去,我表哥见他们从下水道跑进了白城子,就从大门绕了进去,待走到城内下水道前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只大母鸡和身后带着的小鸡全都不见了踪影,地上明晃晃的放着几块银疙瘩,大的足足十几斤,小的那些每块也一斤左右,表哥一看四下无人,赶紧把这二三十斤重的银子装到褡裢里,跨到肩上就往城外走,再顾不上那几只鸡。表哥准备原路出城,回头就往城门走去,可是走了好久也没走到城门口,明明进来的时候只走了几步地,怎么会这么远走不到城门口呢?表哥心下着急就加快了步伐,走了两个时辰后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停下来坐在地上歇了一会,看看身边的城墙也还是进来时的样子,没有走错地方,离城门也就数十步之遥。表哥带着刚捡来的偌大一堆银子,不敢在这里久留,想着尽快回家,就起身又往城门走去。表哥整整走了一夜,也没有走出城门,人累得快虚脱了。早上天色微明,远处传来金鸡破晓的啼鸣,表哥也累瘫在地,他褡裢里的银子也都滚落了出来,哪是什么白银?是几块被砸碎的汉白玉石头。说也奇怪,收到惊吓的表哥赶紧起身出城,没走几步就出了这城门。表哥回家后吓得大病一场。” 曹旋说道:“说不定你表哥当时看花眼了,晚上天色晦暗,错把汉白玉当银子了,根本和那些鸡没什么关系。这都是些道听途说,擅自臆测的故事罢了,不足为信。听他们传的那么邪乎,我今天倒是想亲自试试,看看到底有什么鬼怪,能耐我何?” 曹旋又回头问问两个护卫,说道:“你们俩个敢不敢和我在这皇宫的正殿之上睡他一夜?” 护卫说道:“保护二少是我们的职责,您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没什么不敢的。” 曹旋笑着说道:“那好,咱们今天就睡这元朝皇帝的正殿,曹福,你要是不敢就到弟兄们那边去睡,那里人多。” 曹福看看距离正殿百步之遥的家丁们,又看看这被残垣断壁围拢的杂乱破败的正殿地基,心下胆怯又怕曹旋看不起他,狠了狠心说道:“我和二少住在这正殿之上。” 曹福带着两个护卫去车上取下帐篷搭在正殿中央的地基上,抱了些柴草铺在地上,拿来行李,四个人并排躺下,闲聊着,不久后就都沉沉睡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曹旋感觉自己坐了起来,视线里隐隐闪现出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女人,正摇曳着向他走来,这个女人越走越近,头上顶着高高的罟罟冠,冠的正面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冠顶插着几根漂亮的羽毛,有两串珍珠从冠顶左右两边垂下,只至下颌。 曹旋仔细地打量着来人,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是徐淑婉?曹旋心头一热,徐淑婉来找我了?可是想想自己是在白城子,徐淑婉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她怎么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自己从来都没见到过穿这样服饰的女子,心下又疑惑起来。来人愈发的近前了,面容已清晰可见,这不是徐淑婉,是一个陌生女子。她是谁?是来找我的吗? 曹旋看着已至近前的女子,心里有些不安。正当曹旋准备问她是谁,来此何干时,这个女人开口了。 红袍女子面色苍白,满脸肃杀,双眉之间凝结着淡淡的黑色雾气。双眼逼视着曹旋,缓慢地扭动着僵直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曹将军,见了哀家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曹将军?谁是曹将军?这女子和谁说话呢?哀家是谁?不是戏文里的皇后太后之类的才自称哀家吗?曹旋一想,肯定搞错了,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就回过头去看看,这红衣女子是和谁在说话。 曹旋一看不要紧,自己身后竟然是曹福和两个护卫,他们都穿着蒙古战袍,跪在地上,低着头。一时有些迷糊,怎么他们都穿着战袍呢?曹旋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身上,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是一身铠甲,俨然一副将军装束。难道她说的曹将军是自己? 曹旋想到这里,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双膝跪倒,匍匐在红袍女子面前。 红袍女子又说道:“曹将军,深夜传你,哀家也是迫不得已,只因事情紧急,眼下大汗身处绝境,却军心涣散,无兵甲可用,今日恰逢曹将军带兵经过,哀家只得寄厚望与曹将军。还望曹将军鼎力相助。” 曹旋迷惑不已,不知来者何人,心里却被巨大的威压笼罩着,不敢问出声来。 红袍女子好像看透了曹旋的心思一般,说道:“曹将军,哀家乃西拉古图土汗和世?(元明宗皇帝)的皇后八不沙。数月前大汗弟弟图帖睦尔(元文宗皇帝)命人从大都(今bJ)将传国玉玺送到,称愿尊兄长为可汗,约定在旺兀察都(白城子)的中都城相迎,然后交出皇权,让兄长去大都登基称帝。大汗甚是欣喜,带领一众随从从哈喇和林(今乌兰巴托)日夜兼程赶到这里。大汗和弟弟图帖睦尔见面后,图帖睦尔带领满朝臣子跪拜称臣,兄弟俩也相谈甚欢,图帖睦尔命人摆下宴席,携文武群臣整日开怀畅饮,谁知四日后,大汗竟七窍流血,暴毙身亡。大汗当时念及兄弟情深,不疑有诈,谁知竟入了他的圈套,这禽兽不如的图帖睦尔毒死了自己的亲哥哥。”说到最后红袍女子竟嘤嘤呜呜地痛哭起来。 匍匐在地的曹旋心里竟然升腾起一股深切的悲痛,当下双拳紧攥,目露凶光,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八不沙强忍呜咽,又说道:“曹将军,你且平身,随哀家来看看可汗惨状。” 曹旋起身,看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宫殿空旷幽静,地面上立着六根粗壮的五爪盘龙金柱,金柱两行排开,每排三根,顶天立地,貌似直插云霄。在金柱中央,摆放着一个数米高的巨大铜树,树干上的枝杈逐层有序排列,每个枝杈的末端都是一个龙头形烛台,上边燃着粗若手臂的巨大蜡烛,把整个宫殿照的宛若白昼。铜树周围是几个木雕金漆的香几,香几上的青铜香炉里正青烟袅袅,焚出氤氲气息。再往里看去,宫殿的中央是一座金色高台,高台前边有七层台阶和地面相接。高台上最里边是七扇雕有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屏风前面放着一个雕着云龙纹的巨大金色龙案,龙案两侧有四对陈设,分别是:宝象、甪端、仙鹤和香亭。 八不沙轻移莲步,踏上台阶,上到高台,曹旋紧随其后。曹旋上到台上往龙案看去,龙案上赫然躺着一个人,身穿龙袍,头戴钹笠冠,腰缠玉带,脚蹬舄履。此人面容清秀,双目暴突,唇上及颌下蓄有微须,看样子不足而立之年。只是脸色蜡黄,七窍之中微微渗出些许血迹。 八不沙伏到龙案前放声痛哭,嘴里喊着:“可汗,可汗,你死得好惨啊,我定当为你复仇,夺回皇位,让图帖睦尔血债血偿。” 忽然,躺在龙案上的可汗和世?竟坐立起来,低垂双臂,依旧双目圆睁,没有光泽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前方,嘴里发出一阵没有平仄,好像来自地狱的声音:“图帖睦尔,还我命来,图帖睦尔,还我命来。” 八不沙紧搂着和世?的肩膀,说道:“可汗,你且安歇,今日臣妾幸遇曹将军带兵至此,臣妾定当协助曹将军剿灭图帖睦尔部。待大仇得报,臣妾再来陪伴君王左右。” 八不沙说完,和世?又直直的倒了下去 曹旋看着眼前惊悚的一幕,居然没有丝毫害怕,而是胸中涌起一团愤怒的烈火,曹旋紧按腰间弯刀,嘴里喃喃地说着:“诛杀图帖睦尔,为可汗报仇。” 八不沙向着大殿外看了一眼,从和世?身边拿出一根黄金权杖,递给曹旋说道:“曹将军,这是可汗在世时的飞龙在天权杖,拿着它可以号令三军,统帅八荒。现在哀家将它赐予你,由你统领三军兵马去和图帖睦尔部决一死战,取得图帖睦尔首级来血祭可汗。”说到最后,八不沙是把嘴里的字嘶吼出来的 曹旋接过八不沙递来的黄金手杖,匍匐在地,对着八不沙连磕三个响头,说道:“谢皇后千岁赏赐,臣领命。”说完,起身转头向大殿正门走去。 伏卧在地的曹福和两个护卫也叩头起身,手执弯刀,跟在曹旋身后。 曹旋伸手推开宫殿的朱漆描金大门,带着曹福三人走了出去,门外的丹墀下是黑压压的蒙古骑兵,人人蒙古战袍,手执弯刀盾牌,胯下是头戴玄铁面罩的战马。前边领头的赫然是曹旋那八十多名家丁。 曹旋略一沉吟,对着人群喊道:“杀死图帖睦尔,为可汗报仇。” 丹墀下的人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杀死图帖睦尔,为可汗报仇。” 曹旋带着曹福三人走下白玉台阶,一声唿哨,坐骑白马便如脱弦之箭般从远处飞奔而来。曹旋飞身上马,举起手里的黄金权杖,向前一指,大喊一声:“杀!” 只见那丹墀下的数千精兵也都夹紧胯下战马,飞驰而去,冲向皇城外。 这时的天空中骤然聚起团团黑云,黑云上是骑着战马,手执利刃,张牙舞爪的蒙古大兵。从云层里蹿到地面和曹旋的部队战在一起。两队人马,短兵相接,打的全是肉搏战,天空和地上到处都是战作一团的人马。空中不时有砍断的肢体滑过,雪白的宫城汉白玉地面,早已被汇成河流的鲜血染红。耳朵里充满双方兵士的喊杀声和受伤后痛苦的哀嚎声。 曹旋在乱军中左冲右突,奋力砍杀着冲上来的敌人,眼看着自己的兵马节节败退,被不断地砍翻在地。曹旋手中的黄金权杖对着混战在一起的人群一指,立时,平地上冲出一队战车。战车由身披铁甲的黄牛拉着,车身是精铁锻造,重逾千斤。手执长矛的士兵站在车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上下翻飞,敌人纷纷倒在利刃下。狂躁的黄牛眼睛瞪得若铃铛大小,拉着战车在敌军中横冲直撞,转眼把敌人的队伍冲撞得七零八落,车轮上沾满敌人的皮肉和鲜血。 曹旋看局势在向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提刀砍翻身边的两个蒙古大兵,双腿一夹马肚子,只身向敌人的阵中冲去。 列阵后方正是毒杀和世?大汗的图帖睦尔,只见图帖睦尔绣龙战袍加身,手持弯刀,挺立马上,指挥部下冲杀。图帖睦尔身侧是他的右丞相燕帖木儿,正横刀立马,随护左右。 眼见曹旋向主帅冲来,敌人纷纷阻挡,箭矢雨点般向他飞来,曹旋举起弯刀左磕右挡,将利箭纷纷扫落。 忽然,一捆集束箭向他射来,待到近身时,集束箭突然散开,支支利箭铺天盖地奔着他的全身飞来。由于力道重逾千斤,速度快若闪电。曹旋想躲已是万万不能。曹旋心想:“我命休矣!” 密如飞蝗的利箭纷涌着穿透他的身体,坠落在他身后的地面上。曹旋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用手一摸,利箭穿透的地方竟然没有血流出来,皮肤和衣服都完好如初。 难道自己已经成仙?曹旋心下愕然。 曹旋顾不上多想,一扽马缰,身下的白马居然腾空飞起,跃过众人头顶,踏着黑云向图帖睦尔直冲而来。 图帖睦尔看到空中有人骑马杀来,慌忙挥刀砍去,曹旋举刀相迎,呛啷啷一声巨响,磕在一起的两把弯刀锉出一串火花。曹旋顿时虎口发麻,手里弯刀险些震落。这边的图帖睦尔也不好受,一阵剧烈喘息,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座下红马倒退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图帖睦尔本就苍白的面孔,罩着一层青气,嘴角挂着几滴殷红的鲜血,越发显得狰狞恐怖。 看到图帖睦尔遇袭,身侧的右丞相燕帖木儿手举弯刀,赶来护驾,向着曹旋的项上人头左右挥舞,喘息已定的图帖睦尔重又加入战团,三人战在一处。 就在三人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曹福和两个护卫也从人群中杀了进来,手举弯刀,拦下燕帖木儿站在一处。 正当曹旋和图帖睦尔你来我往,厮杀正酣的时候,曹旋左手握着的黄金权杖竟然发出低沉的龙吟之声,紧接着,权杖便开始微微颤抖,一束金光从曹旋手中倏然飞出,悬停在图帖睦尔头顶,霎时,图帖睦尔头顶金光四射。 只见图帖睦尔脸色大变,身上动作变缓,片刻便将弯刀扔落在地,右手捂胸,大叫不已。 曹旋打马欺身上前,将图帖睦尔反剪双手,横置于自己马背之上。空中的黄金权杖又是一声龙吟,飞回曹旋手中。曹旋轻夹马腹,胯下白马一个飞跃,腾空而去,直往宫中大殿而去。 曹福和护卫三人见曹旋已经得手,也不再恋战,虚晃一招,跳出战圈,纵马随曹旋而去。身后留下的是仍旧战作一团的双方兵马。 曹旋坐骑在宫殿丹墀前停住脚步,曹旋从马上跃下,将图帖睦尔从马上拉下,拖着他往宫殿走去。 图帖睦尔双唇紧闭,一言不发,眼睛晦暗无神,面部僵硬,毫无表情。 曹旋带着图帖睦尔行至大殿门前,朱漆描金宫门竟自动打开,一阵阴风飘出,屋里传出来一串阴恻恻的凄惨笑声。 曹旋和图帖睦尔跨入大殿,只见大殿的金色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龙椅,八不沙端坐椅上,紧靠和世?躺着的龙案。看到曹旋已将图帖睦尔带到,八不沙不怒反笑,用飘忽的声音说道:“图帖睦尔,你们本是兄弟,为了这摸不着看不到的权力,你竟然同室操戈,狠心杀死自己的哥哥。你的哥哥,你的汗王和世?现在死不瞑目。你,图帖睦尔,心里有愧吗?我们的长生天在看着你,你不怕自己和子孙后代遭到天谴吗?” 图帖睦尔依旧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八不沙皇后掉下泪来,用充满悲怆的语气说道:“图帖睦尔,我们本是一家,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你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已经称王,可是你怕自己的丑行暴露于天下,不容于鬼神。我便成了你的眼中钉,派你的皇后不答失里假意邀请我去看烤羊,将我推入火坑,活活烧死,害得我现在只剩一缕孤魂,无处安身。图帖睦尔,长生天会惩罚你的,你将世代不得安生。” 图帖睦尔脸上僵硬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头顶泛起黑色薄雾,眼睛似乎转动了一下,机械地张开嘴,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这都是命,天意如此。” 八不沙大喝一声:“图帖睦尔,你的游魂今天将被阳人用沟通阴阳二界的黄金权杖斩杀,永堕阿鼻地狱,受尽磨难,永世不得超生。” 八不沙再不理会图帖睦尔,对曹旋说道:“曹将军,哀家为报夫仇,放弃轮回,受尽三界磨难,虽手执黄金权杖,奈何自己孤阴残魂,难以驱动,为报血海深仇,仅凭着亡魂中的怨念在这中都大殿等得数百年,才等到你这样一个阳时阳刻出生的纯阳之体。你有三昧真火护体,才能驱动这沟通阴阳二界的杀人利器---黄金权杖。今日就请你用这黄金权杖,摧毁图帖睦尔的恶灵,让他魂散三界,魄撒九霄。曹将军的恩德,哀家定当相报,彼时必舍出全部修为,消你灾殃,增你阳寿。” 曹旋木然的点头领命,高高举起手里的黄金权杖,对着图帖睦尔的后脑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突然,天空中一声霹雳,曹旋头顶上金光一闪,手里的黄金权杖脱手而飞,紧接着大腿一阵剧痛,摔倒在地。随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大胆曹旋,竟敢逆天改命。人世轮回,自有定数,图帖睦尔已遭果报,在登基三年后暴毙,天道昭昭,岂容你来擅越,不想遭受天谴就快快回去。” 曹旋猛地一惊,蹬腿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曹旋已吓得浑身是汗,想起身坐立,却全身酸痛,像是刚干完体力活一般,全身再无半点力气。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注:值清明假期,加推一篇,祭在中都城内被谋杀的元明宗皇帝和世?、皇后八不沙及一众将领。 第四十章 曹家人午夜惊梦 夜猫张寅时偷袭 第四十章 曹旋听听睡在身侧的曹福和两个护卫,也都翻身打哈欠像是刚刚醒来,曹旋就问道:“你们是没有睡着还是刚刚醒来?” 曹福嘴里“哎哟!”一声,搭话说道:“睡着了二少,刚才被个噩梦给惊醒了。这梦做得好像真的一样,梦里的事情都有鼻子有眼的,我在梦里还和人打斗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身子好像真的去和人打斗了,软的一点力气没有。” 曹旋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正待搭话继续问曹福梦到什么了。身侧的护卫也翻了一下身子,说道:“大管家,我也做了个梦,我还梦到你们了。咱们仨还有院子里的弟兄们都跟着二少去干仗了,这仗打的,腰酸腿疼的。” 护卫一说完,曹旋和其他三人都傻眼了,“唰”的一声,齐齐从地上坐了起来。 曹旋赶紧把梦里的细节和三人描述一遍,没想到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就是这个场景,就是这个事。 四人面面相觑,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曹福这时已经浑身战栗,紧张到声音变调,颤抖着说:“我,我们遇到鬼了。” 曹旋也觉得心跳加速,内心恐惧,对护卫说道:“把火镰找出来,点着马灯,我们去帐篷外看看弟兄们和物资。” 帐篷外,原本高悬的明月早已西垂。月亮悬挂的地方笼罩着蒙蒙的薄雾,只有斑驳晦暗的光从缝隙中透出,惨淡的愁云正从月亮周围慢慢地散去,不时投下的阴影让中都城里形状各异的残垣断壁更显鬼魅。睡觉时中都城里的虫鸣鸟叫现在早已全部绝迹,偌大的城廓里更是听不到外边的一点动静。夜,静的可怕,可以让人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曹旋掏出怀表,凑到马灯下,看看刚到凌晨三点,他让护卫提着马灯前边带路,往百步外的车辆走去。 车辆都在那里静静的伫立着,拴在车头的牛马却在那里圆睁双眼,大口地喘息着,护卫将马灯举至近前,竟看到有些牛马的身上蒸腾着丝丝缕缕的热气,好似刚经历过长途奔袭。看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四人迷惑不已。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躺在地上的家丁也纷纷睁开眼,看到是曹旋带人过来,都坐起来打招呼。众人虽然刚从睡梦中醒来,可是说话的声音明显透着疲惫。 曹旋正好站在“疤瘌头”身侧,就问道:“刚才你做梦了没有?” “疤瘌头”摸了把头上的疤瘌,擦掉头上渗出的汗水,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说道:“二少,吓死我了,梦到你带着我们和一帮不知什么年代的蒙古兵打仗呢,正打得热火朝天,我没防住,被一个蒙古兵把头给砍了下来,突然就死了,一下子就把我吓醒了。觉的这事就在眼前,刚刚发生过一样。” 听到“疤瘌头”一说,没等曹旋说活,躺着的家丁们就都你一言我一语的搭上话了。大家都梦到了一个相同的场景,做了几乎同样的事情。 饶是曹旋胆大,此时也心里发毛,太不可思议了,八十多人居然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是谁有这么大的法力,竟然把同样的梦根植到这么多人的脑子里。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吗?过去听老人讲过阴兵借道,可从来没听说过有鬼借阳间真兵的。这事要是讲出去有谁会信呢?可这么多人做同样的梦,自己的牛马也都看着疲惫不堪,明明就是这些人和这些牛马去做了梦里的事。不知是他们都被抓到梦里去了还是在他们睡着后这中都城里真的发生了梦里的事。曹旋看着寂静的城廓,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那时的曹旋他们肯定不会知道,强地磁场会对脑电波产生影响,现在的我们知道了这个科学道理,依然无法解释这些人梦境的一致。 家丁们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互相聊着梦里的经历,无不面露惊骇之色。有几个迷信神鬼之人,竟然跪在地上,对着大殿方向磕起头来,嘴里念念有词“寄宿此地,叨扰神灵,定当供奉祭品,焚烧香烛,望各路鬼神切莫怪罪”。喘息已定的牛马开始啃噬地上喂给他们的草料,大嚼特嚼起来,不时还打个响鼻,这寂静的夜里开始有了些活物的动静。 一个耀眼的亮点满满从东方升起,启明星爬出了地平线,再有两个小时天色就该放亮了,采买车辆配件的人还没有回来,早起也无事可做,大家都在梦里折腾了半夜,满是疲惫,还是继续睡觉吧。 曹旋命令众人继续休息,待配件回来后车辆修整完毕再继续赶路。曹旋对梦里的事心有余悸,再不愿回大殿的帐篷里去休息,让护卫把帐篷行李搬来和家丁们睡到了一起。 就在重新躺下的曹旋眼里的光圈聚成一个白点,脑海里刚刚出现一片空白,似睡未睡之际,突然听到一声:“有贼。”紧接着就是一声枪响,又是一声“哎哟”地惨叫。曹旋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道是自己又进入了梦里,还是真的听到枪响了。正当他准备仔细分辨时,帐篷外已经乱哄哄地叫了起来。曹旋左右摇晃了两下头,清醒了一点,赶紧爬出帐篷。听到枪声和喊声的家丁们,正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摸索自己的枪支。 曹旋正待问怎么回事,却发现距离休息地较远的一辆车正冒出滚滚浓烟,夹杂着一些低矮的火苗。心里当下大惊,这些车都挨这么近,一旦着火马上就会火烧连营。 曹旋大喝一声:“车上的草料着火了,快去灭火。”接着又问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告诉我。” 这时,从中都城围墙的大门口传出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一边向车辆这边飞驰,一边开枪射击。 曹旋马上清醒过来,有人来抢劫了,赶紧喊道:“有土匪,给我狠狠的打。”说着,掏出手枪向着马蹄声传来的地方开枪射击。 这时,一些手脚麻利的家丁们也都收拾好枪支,进入战斗状态,躲在车辆后举枪向马队还击。 马队的速度太快了,一阵枪响过后,没待曹旋的队伍准备整齐,马队已冲至车前不足百米的地方。曹旋指挥众人躲在车辆后举枪射击,外边的马队显然没预料到他们会这么快组织起火力,迅速打马后退,分散开来,有一部分人骑着马从侧翼跑到里边,开枪射击躲在车后的家丁们。 冒出浓烟的车辆这时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几个家丁在拼命地推开起火车辆周边的车子,这些骑马来的枪手专门挑着那些去推车的家丁射击,很快有几个家丁倒了下去,曹旋一看来人盯着自己的草料下手,当即让曹福带领一队人去压制对方火力,自己带着剩余人手射击围上来的马队。 那些反应慢些的家丁这时也已持枪在手,隐藏在装满草料的车后,向着敌人火力全开,密集的子弹不停的向来犯的马队飞去,马队的人爬在马背上直不起腰来。再不能前进半步,很快就有两匹马中弹倒下。 曹福带领的人手,一边向对方射击,一边机动到车辆跟前,曹福安排机枪手把机枪架在地上一阵扫射,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那些围点打援的人都打马四散逃开。曹福安排几个力气大的人趁着对方火力停滞的间隙,飞快的把没有起火的车辆拉卡。 “风紧,扯呼。”只听的一声吆喝,对方的马队飞快的调转马头往城墙外跑去。 这时的天色已微明,曹旋看了下对方的马队大概四五十人的样子。只是不知道来犯之敌是谁。听着他们撤走时的黑话,应该是土匪。 两个护卫要带人骑马去追,曹旋拦了下来,说道:“穷寇莫追,这中都城外边就是成片的树林子,他们要是有伏兵我们就被包了饺子。在这城墙里头我们有车上的草垛做掩护,他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等天亮后再做理会。” 曹旋赶紧带着人马去起火的车辆跟前灭火,有十二辆草料车被点燃,曹旋一面安排家丁赶紧灭火,一面爬到一辆车顶,站在草垛上向外远眺敌人是否离去,城外的近处空地被城墙挡着看不到,由于天色尚暗,远处又影影绰绰看不清楚。正当曹旋站在车顶四处张望时,只听“啪”的一声枪响,曹旋重重地摔倒在车顶的草垛里。 枪声是从距离车辆最近的西城墙处传来的,众人纷纷举枪,密集的子弹向城外扫去。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从墙外传来:“曹旋,得罪了,我是小五点杆子的夜猫张。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剁我兄弟手指,今天我还你一枪。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就是一连串的笑声,声音越来越弱,人已跑远。 曹福一边哭喊着:“二少,二少,你怎么样了?”一边指挥家丁迅速爬上车顶。 曹旋正仰面躺在车顶上,一手捂着大腿,殷红的鲜血不停的从大腿里涌出,很快就染红了自己的手掌和车上的干草。疼,痛彻心扉的疼,却没有恐惧。看来自己没有被打死,另一只手狠狠的抓着车上的干草。城墙外夜猫张的喊声他都听到了,知道对方是来寻仇的。 就在曹旋刚刚爬上马车四处张望时,脑海里突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有危险,可是他又不知道危险在哪里,就在他四面扫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准备从车上下来时,就被冷枪给击中了大腿。或许是自己这身白衫在这晨曦里太醒目了,或许是自己命里该有此一劫。这都不重要了。 家丁们哭喊着把曹旋从车顶抬了下来,曹福赶紧找来金疮药给曹旋敷在伤口,又用绷带紧紧地把伤口上边扎住。曹旋的血止住了。可是腿却动不了了,子弹射进了骨头里。 曹福赶紧安排车辆,让曹旋去县城的医院去疗伤,县城距离白城子三十多里,马车跑得快些的话,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就到了。 曹旋摆手止住了曹福,说道:“没事,我死不了,你先带人清点人员伤亡数量,看有没有对方留下的活口,我想问他点事,等问完了再去医院。” 曹福说道:“二少,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赶紧往医院去吧,晚的话你这条腿怕就保不住了。” 曹旋一瞪眼,说道:“别啰嗦了,按我说的去做。” 曹福不敢争辩,赶紧带着人去整理战场。 十几分钟后,曹福带了一个受伤的人过来,跟曹旋报告道:“二少,我们死了三个,伤了十一个,‘疤瘌头’最先发现他们的,被这小子给打死了。他们留下五具尸体。还有这个受伤的。” 曹旋看着面前这个小腿中弹的俘虏问道:“你们是小五点的杆子吗?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谁派你们来的?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你们准备干什么?往详细了给我说,有一句说不清楚,我就把你扔到火堆里,点了天灯。” 俘虏疼的龇牙咧嘴,嘴里吸溜着空气,结巴着说:“我,我交代,我都交代,大爷您放我一条生路。” 原来小五点杆子的“蚂蚱”和“大马蜂”在合会镇上被曹旋砍掉了两个手指头,连夜跑回了野狐岭山寨,二人向大当家小五点哭诉了经过,除了二人被剁了手指,就连前几日绑了徐世贤女儿肉票的王彪和“老鸹”也是被曹旋给杀的。 小五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骂道:“曹家老二,你欺人太甚,我花钱买枪,又不是去你家抢的,你竟然迁怒于我,砍掉我手下的手指。还有绑徐世贤女儿的肉票与你曹家何干?你竟然要了我手下弟兄的两条人命。你这明摆着是要和我结梁子。虽说当年我杀了你哥的几个人,你哥后来也打死我不少人,这么多年打杀下来,我们都互有伤亡,最近这一二年我和你哥也算基本有了默契,他管理的地方我不轻易打扰,我犯点小事,他也不轻易追究,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你小子现在又挑起争端,我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以为我姓宋的怕了你。” 小五点命人找来二当家夜猫张,二人坐在一起,探讨如何打一下曹旋的嚣张气焰,把这丢掉的面子给捡回来。二人一番商议后,决定由夜猫张带五十个弟兄,乔装打扮成农民,埋伏在中都城里,派出眼线四下打听曹旋消息。找到机会就修理他一下,灭灭他的威风。 计议已定,夜猫张别过小五点,带着五十多人的队伍就出了山寨,分批潜入县城,隐藏了下来。 没几日,化装成货郎的眼线回来报告:“曹旋带着百十辆牛车去锡盟买牲畜草料去了,估计要些时日才能回来。” 夜猫张一合计,曹旋带走百十号人,村里的曹家大院肯定是兵稀将少,不如直接去端了曹家大院,把曹家人灭了。可是又忌惮曹凯的势力,如果真把曹家大院扫平了,那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曹凯肯定会派出大批部队全面绞杀自己和小五点杆子,另外曹家不知道还有多少挺机枪,前几天虽然有人偷出来卖了一挺,可曹家指定不光一挺,要是曹家还有几挺机枪,就自己这点人手,想攻进曹家大院,那也是万难,弄不好都得搁到那儿。 夜猫张一番细密的思考后,决定暂时先不动曹家大院,派人在路上盯紧曹家的车队,等曹家的车队返回来的时候,找个偏僻山坳处把曹家的人灭了,把车上的粮草劫了正好一举两得。 派出去的眼线一直在官道上等着曹家车队的回来,前两日就得到消息的夜猫张骑着马沿途看了一下地形,在距离曹家三十里外的狼尾巴山,是个绝好的偷袭之处。车队必经之处的官道正好从狼尾巴山的中间穿过,官道两侧山峦叠嶂,易于埋伏。由于道路狭窄,车辆不能快速通过,再加上车队已经进入自家的势力范围,肯定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不再和路上一样戒备森严。一旦车队进入埋伏圈,几梭子子弹下来,曹家的队伍一定会大乱,那时候即便伤不到曹旋,也能把他这浩浩荡荡的车队给劫了,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夜猫张一边佩服自己的锦囊妙计,一边安排人手继续打探。 傍晚时分,探马来报,曹旋的车队已快到白城子,按他们的行驶速度,半夜时分就会经过狼尾巴山。夜猫张得到消息后,更是欣喜若狂,真是上天有眼,让他们半夜经过这里,那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那我就成全你们。 夜猫张吩咐手下,选取有利位置,乘着夜色,做好隐蔽。前半夜可以小憩片刻以养精蓄锐,只等曹旋一行进入伏击圈就大开杀戒。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章 鬼打墙夜阻偷袭 抢新娘白日做恶 ?第四十一章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跟在曹家车队后边的眼线来报,曹家车队进了白城子,就地休息吃饭,吃完饭就再没有出来,看样子他们是要夜宿白城子。 夜猫张一看计划有变,重新制定抢劫计划。如果在狼尾巴山的隘口死守,那肯定是白天才能等到曹家的车队,白天下手的风险比较大,不仅曹家可以迅速组织抵抗,还有可能惊动城里的警察和伪军,这样一来即便自己得手,上百辆车的物资也不能轻易运走,自己的弟兄会造成很大的伤亡。现在最理想的方案就是把曹旋的车队堵到白城子,来个瓮中捉鳖。 夜猫张打定主意,马上将埋伏在山上的弟兄们集合起来,骑着快马,跑出狼尾巴山,往白城子赶去。 狼尾巴山到白城子只有十几里地的路程,手下的人马又经常往返这里,可谓是熟门熟路,即便是黑夜,按照快马的脚力最多一个小时就赶到了。 可是,蹊跷的事情发生了,夜猫张带着手下弟兄跑了一个多小时却看不到一点白城子的影子,天上的月亮虽然被薄雾笼罩,可也能辨明方向和路径,找不到白城子,夜猫张带着人继续往前赶,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白城子的影子。夜猫张让人把经常活跃在这里的“蚂蚱”和“大马蜂”找来,问他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二人肯定的说路绝对没走错,但现在肯定是走超了。 于是,夜猫张又带着一干人原路返回,让“蚂蚱”和“大马蜂”仔细辨别路途。二人按着记忆里的路径,小心辨认着周边的景物。又往回走了一个小时,“蚂蚱”觉得应该是这里了,他下马仔细查看道路和两边的树木,谁知天空中竟然布满朦胧的雾气,视线只能看到一米内的东西,夜猫张连自己队伍的兄弟在哪个位置都看不清楚,低声命令大家拉起手来,仔细搜索,别和队伍走散。坝上五月初的天气,很少能见到雾天,这半夜里放雾更是没有遇到过。 夜猫张一行人折腾了半夜也没找到地方,就在他们准备放弃,重返狼尾巴山的时候,大雾竟然慢慢地消失了,东方的启明星也清晰可见。“蚂蚱”兴奋的一指前方,对夜猫张说道:“二当家的,前边那白色的城墙不就是白城子嘛,也没有几步路,这弥天的大雾挡了我们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白白在这里转悠了几个小时。” 夜猫张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近在咫尺的白城子自己几十个人竟然转了几个小时才找到,难道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可是又一想,自己是个土匪,干的就是杀人放火的勾当,怕他什么鬼神,俗话说得好神鬼怕恶人,今天我夜猫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夜猫张传令下去人衔枚马裹踢,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往白城子靠拢过去,走到南城门入口时,看到门口有两个哨兵在那里昏昏欲睡,夜猫张派人悄悄靠近,将二人控制住,详细询问了院子里的人手及防卫情况,然后捆绑结实,塞上嘴巴。 行事谨慎的夜猫张并没有完全相信岗哨的话,怕中了圈套,安排“雪上飞”先进去侦查,如果可以行事就用火镰打火为号,如果戒备太严“雪上飞”就原路返回。 计议已定,“雪上飞”趁着夜色,蹑手蹑脚地从城门进入城中,这时曹家的人马刚刚经历了一场梦魇,都浑身疲惫,看着天色将明,也不防着会有意外发生,就都放松了警惕,根本没人发现“雪上飞”进入了城墙里。 就在“雪上飞”用火镰打火的时候,不曾想被“疤瘌头”给发现了。原来“疤瘌头”被曹旋问完话,有些内急,爬起来出去方便,为了躲开众人睡觉的地方,就到了较远的车辆旁边蹲着,正蹲着呢,听得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心里有些害怕,以为又是梦里的情节在作祟,就没敢声张,谁知一看来人打着了火镰,以为是要放火烧了这草料,心下一急,就大喊了出来。听到喊声的“雪上飞”暗道“不好,自己暴露了。”迅速把火镰往车上的草料点去,然后掏出手枪打了“疤瘌头”一枪。可怜的“疤瘌头”,未来得及提上裤子,就做了枪下之鬼。 看到“雪上飞”点亮火镰发出的信号,夜猫张留下五个人和自己在外边打接应,剩下的人就都冲了进去,和曹家的人打成了一片,曹家听到枪响后快速组织了还击力量,火力不断增强,看到一时也占不了便宜就迅速撤离了。 只是没防着这夜猫张居然玩了手阴的,躲在暗处,打了曹旋的黑枪。 曹旋听完“雪上飞”的供述,已是额头冒汗,脸色惨白,大腿中弹的地方又渗出血迹。 曹福说道:“二少,不能耽搁了,赶紧套车送你进县城。” 曹旋说道:“等配件回来后,你们修好车辆,先不要急着出发,派出人手打探狼尾巴山,小心土匪的伏兵,先让人占领制高点,然后再让车队通行,回去后好生安抚伤亡弟兄的家属,多拿出些抚恤费用。另外要增加岗哨,多配置火力,严加防范土匪滋扰。” 曹福带着哭腔说道:“二少,我都记下了,你赶紧走吧,再晚这腿就保不住了。” 家丁牵过双马拉套的马车,护卫铺好行李把曹旋架到车上,带着五个家丁,一路飞奔,往县城赶去。 且说夜猫张躲在城墙后,开枪打中了曹旋,报完名号后,带人飞驰而去。骑在马上的他心里充满迷惑,从夜里到现在发生的一些事情实在太过诡异,让他有些应接不暇。先是五十多人的队伍,硬是围着白城子绕了半夜才找到地方,刚刚打曹旋时明明瞄准的是他的头,可是在开枪时却感觉自己的手抽了一下筋,好像被一股不明力量给拉扯着,之前可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平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以自己的枪法,一百多米的距离那绝对是百发百中。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实在是太过离奇。 骑出去五里地,发现后边没有曹旋的人追出来,夜猫张命令手下下马修整,开始盘点自己的人马。有六个没出来,肯定是折进去了。出来的弟兄们有五个受了伤,伤势不是太严重,让人拿出金疮药给受伤的人敷上。 夜猫张带领众人摘掉头上的帽子,向着白城子方向朗声说道:“你我兄弟情意长,今日生死两茫茫;若得来生再相会,聚义厅里拜关王。兄弟们一路走好。”说完带领众人给没回来的弟兄们鞠了三个躬。 夜猫张给死去的兄弟遥祭完毕,眼看着天色已经大亮,自己带着这么多人的骑兵队伍,手里都还拿着枪,去城里或者走大道肯定是不行了,路上遇到Rb人的部队自己随时会被消灭,只能暂时蛰伏到偏远些的山村去,让人马先休养生息,待到天黑再做道理。 夜猫张一行人离开白城子后,沿着林带小径一路往山里走去,行至半路,听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夜猫张一行人驻足观望,原来是一个娶亲的队伍,正从乡间的小路上经过。娶亲的队伍很是排场,前边有人鸣锣开道,中间是鼓乐班子,后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伴着身边四人抬的花轿,最后边跟着送亲的队伍,人人手里都拿着包裹妆奁。看这派头肯定是大户人家在操办婚事。 夜猫张看着这喜庆的场面,凭自己的江湖经验断定,男方肯定是家资丰沃的财主人家,只有有钱人才能把婚礼办得非常体面,财主家娶的媳妇也必是如花似玉,只有女貌才能配这郎财。一个阴毒的念头冒了出来,自己带着人辛苦一夜,还损兵折将,何不趁现在绑个红票捞上一把,以弥补自己的损失。 要说这夜猫张还真是具备职业精神,不论何时何地都时刻惦记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准备随时开展业务。 夜猫张和身边的弟兄们一商议,众人都欣然同意,送上门的买卖怎么能不做。 夜猫张唿哨一声,众人便打马蹿到了路中央,将娶亲队伍截停了下来。 在锣鼓喧天中行进的娶亲队伍,正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队土匪,顿时乱作一团,乐队都停止了演奏,呆立在地上,轿夫们也停下脚步,互相对视着,不知所措。端坐在马上的新郎,年龄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盯着眼前手持刀枪,如狼似虎的一队人马,眼里透着恐惧,稚嫩的脸上挂着意想不到的表情,张着嘴想和身边的人问些什么,可又嗓子干哑发不出声来。在新郎坐骑边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管事人,伸手握了一下新郎紧紧攥着马鞍的手,低声说道:“少爷,别慌,遇上土匪了,万事由我应付,切莫轻易开口,以防激怒他们。” 管事人走到夜猫张的马队面前,双手抱拳一躬身说道:“各位,在下有礼了,不知大爷们的马队从这里经过,多有冲撞,得罪了。不知哪位爷是瓢把子?还望您高抬贵手,让在下少东家的迎亲队伍从这里通过,在下一定奉上薄礼。” 夜猫张哈哈一笑,双腿一夹马腹,走到前边说道:“老兄,看来你是个明白人啊,我们是干什么的我想你也明白,我当着你这个明人,也就不说暗话。我们今天出来遇到点事,正准备找个有缘人化个缘,正说着呢就遇到你们了,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缘,也不知道您给我们备了什么薄礼,还烦请您拿出来看看,也好让弟兄们看看眼。弟兄们说是不是啊?” 群匪放浪大笑,齐声喊道:“拿出来看看啊。” 管事人看着面前这些凶神恶煞,已是心下恐惧,额头微微见汗,适才被众人齐声一喊,更是惊得有些战栗,赶紧对着众人一抱拳说道:“诸位大爷稍等,在下这就去取。” 管事人向骑在马上的新郎走去,低声说道:“少爷,我们要是不出点血,今天这关怕是过不去了,您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些,让我去搪塞过去。” 新郎说道:“管家,出来娶亲我也没带多少钱钞在身上,我身上也只有一个家传的玉佩值百十块大洋,其他的就是新娘子身上穿戴的金银首饰值些钱了,岳丈家陪送的贵重物品也早已送至家中,今天送亲队伍里带着的都是些妆奁衣着,不值什么钱。” 管家说道:“少爷,还是请您去和少奶奶说一声,把值钱的首饰先拿出来,过了当下这关,回去再置办,要不咱们今天就都回不去了。” 新郎一听,吓得脸色惨白,哆嗦着从马上下来,走到花轿前,掀开轿帘,和坐在花轿里的新娘把眼前的情况说了一遍。新娘的年龄要比新郎略大些,遇事也比较能沉得住气,并没有因为惊吓而大声哭泣,而是沉稳的说道:“夫君,你且莫慌,我这就把首饰取下来,你交给他们,只要咱们人平安就好。”说完,把金镯子、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这些新娘子的心爱之物都一一递了过来。 新郎把新娘子的金饰和自己的玉佩还有十几块大洋一并交到管家手里,嗫喏着说道:“管家,就这些了,也不知道够不够。” 管家低声说道:“我只管先去应付,若能过关,算我们运气好,若还嫌少,我们再想办法。” 管家转身走到夜猫张马前,抬头看着夜猫张说道:“大爷,我家少爷今日大喜,这迎亲的队伍也没有多带钱钞,只合着少爷和少夫人的些许配饰,值得百十块大洋,权且请大爷们吃顿酒。”说完,举起手里的东西给夜猫张递了过去。 哪曾想,夜猫张冷哼一声“啪”的一鞭子就甩了过来,照着管家的面门就抽了过去,管家一声惨叫,捂着脸,重重地倒退了几步,手里的首饰撒落一地。 夜猫张大喝一声,马鞭指着管家说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怪不得你刚刚说是有薄礼送上,这礼还真他妈够薄的,弄块破石头,几件破首饰就想打发我们,你真是把我们当叫花子了。来呀,给我去搜。”夜猫张说完,手里的马鞭向前一指,身后马上有五六个精壮的汉子从马背上跳下,来到娶亲的队伍里,不管男女在众人身上就是一阵摸索,很快人群里就传来妇女们的尖叫哭喊声和匪徒们淫荡的调笑声。 匪徒一番撕扯之后,在人们身上又搜出来几块大洋和百十块钱的骆驼票。夜猫张看着手下的战斗成果,微微皱了一下眉。这好不容易遇到的肥肉,可不能白白浪费了。既然收不出钱财来,那就只能打这新郎和新娘的主意了。 夜猫张再不顾满脸痛苦垂首站在一侧的管家,径直向新郎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弱冠少年,容貌俊朗,面带恐惧,对着他一瞪眼说道:“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家里做什么营生。” 新郎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大爷,我是距离此地五里的盛德昌村人,名叫刘裕,家父刘永泰,靠收购贩卖皮毛为生。” 夜猫张说道:“贩卖皮毛,大生意啊,看来你家很阔绰哦。” 老实的新郎认真地回答道:“小本经营,家父在周边村庄收购牛羊皮子,自己熟皮后卖给中都县城的恒瑞祥商号,他们再做成品出售,家父只能赚个辛苦钱。” 夜猫张笑笑说道:“刘公子,你父亲不简单啊,能和中都县五大恒之一的恒瑞祥商号打交道,那也是大买卖人啊。这样,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现在骑马回去,让你爹拿一万块大洋出来,我保你媳妇和家人的安全。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到时候你要是拿不来钱,你的新娘子可就是我的压寨夫人了。” “一万块大洋,我家哪有那么多钱?”刘裕惊呼一声。 夜猫张冷笑一声:“没有?没有钱就只好拿你的新娘子抵了,两个小时之内我要是看不到钱,我就把新娘子先奸后杀。你家人要是敢去报官,我就带人杀了你全家,烧了你房舍。” 管家赶紧拉了一把刘裕,低声说道:“少爷,赶紧回去禀报老爷,让老爷带钱来赎人,不要在这里纠缠。” 刘裕瑟缩着看了夜猫张一眼,说道:“那我现在就回去凑钱,你一定不能伤害我的家人。” 夜猫张说道:“这就对了,你放心去吧,我们要钱不要命。你要是偷着去报了官,我可就血洗你盛德昌。记住我的话,速去速回。” 夜猫张说完,刘裕起身上马,由于心里着急,几次从马镫上滑落,费了很大力气才爬上马背,惹得众匪一阵哄堂大笑。刘裕担心着自己的新娘,在匪徒们的嘲笑声中,策马远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章 新娘途中遭摧残 请神容易送神难 刘裕走后,夜猫张走至花轿近前,举起马鞭,掀开轿帘,轿中一个娇滴滴鲜嫩嫩的年轻女子,正面露骇然之色,惊恐的看着轿外的夜猫张。 夜猫张也被这女子的艳丽姿色所吸引,心中暗道:“都说深山出秀女,看来这话不假,这大户人家娶妻,首选还是容颜俏丽,相貌出众者,怪不得杆子兄弟们都喜欢路上抢亲而不是去村里抢呢,原来是这些大户人家早就为我们选好了,路上一劫,吃个现成的就可以。”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乐。 夜猫张轻佻的看着轿中女子,嬉皮笑脸的说道:“小娘子,下轿来透透气,轿子里坐久了,身体会憋屈的,下来和哥哥们聊聊天,你那小郎君回去取钱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咱们先乐呵乐呵。” 新娘双颊绯红,面色羞赧,惊惧的往轿子里缩着身体,不敢言语。 夜猫张一看新娘往轿子里躲去,哪肯善罢甘休,竟抬腿上前,一脚迈进轿厢,去拉扯新娘子。新娘子哭喊着挣扎。 挨了一鞭的管家,这时也顾不上疼痛和害怕,赶紧过来拉着夜猫张的手臂说道:“大爷,使不得啊,您这样会惊着新娘子,我们少爷去取钱了,很快就会回来,您刚才说过保我们周全的。” 夜猫张不耐烦地甩开管家的胳膊,抬腿一脚踢在管家的腹部,大声斥责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你再敢坏大爷的好事,一枪把你崩了。” 管家被踢倒在地,哼哼着再不敢起来。娶亲和送亲的亲戚朋友都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敢直视夜猫张的恶行,更不敢上去劝阻。 夜猫张更是肆无忌惮地双手掐着新娘的胳膊,从轿厢里把新娘拖拽了下来,任凭新娘哭啼。 生性贪淫好色的夜猫张,也不顾威严和体面,当着手下弟兄和娶亲众人的面,竟然对新娘上下其手,大肆猥亵起来,新娘哭喊着躲闪,无奈身弱力薄,被夜猫张紧紧的搂在怀里,尽情的轻薄起来。 再说刘裕打马回到家中,父母正陪着亲属宾朋在充满喜庆的院子里等着娶亲队伍归来。看到刘裕独自骑马回来,众人心中疑惑。 刘永泰赶紧上前问道:“儿啊,怎么你自己回来了,新娘子和迎亲的人呢?” 刘裕跳落马下,放声痛哭起来,哽咽着说道:“爹,大事不好了,娶亲队伍被土匪劫了,新娘子和管家等人都被他们扣为人质了,让我回来取一万块大洋赎人,要是两个小时回不去,他们就撕票了。” 刘永泰一听儿子的话,大惊失色,疾呼道:“这可如何是好,好端端的一桩喜事,居然碰到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作孽呀。” 刘永泰的夫人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亲朋眷属也都跟着愁云满面。 刘永泰定了定神,看着眼前完好无缺的儿子,思忖了一下说道:“儿啊,你回来就好。土匪他们共有多少人马枪支,你把情况说清楚,我现在安排人去镇上报官,让官府带兵来剿灭这些亡命之徒。” 刘裕着急得说道:“他们有四五十人,人人骑马挎枪。爹,你不能去报官,你要是报了官,凤仙就被土匪劫走了,还有管家他们,可能都有生命危险。” 刘永泰说道:“土匪要一万块大洋,咱们上哪凑去?家里连五千块大洋也没有,凑不够钱,就是去了,他们也不会放人,到时候,他们再把钱抢了,还是不放人怎么办?咱们除了白搭些银两,其他的一点作用没有,那时可就是鸡飞蛋打了。这些土匪要的是钱,他不会把那些人都杀死的。你听爹的,咱们赶紧报官剿匪。这样才有可能把这些人都救回来。” 刘裕说道:“爹,要是报官了,凤仙怎么办?土匪就是不杀人,他们也会把凤仙抓走凌辱。” 刘永泰说道:“儿子,你糊涂啊,家里有钱去哪不能找个媳妇,现在凤仙已经落入土匪之手,这些禽兽什么坏事做不出来,年轻女子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好?此时恐怕已遭不测了。我们刘家,世代清白,怎么能娶如此辱没家风的女子。” 刘裕说道:“爹,我不管,我就要凤仙,谁都不要,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回来,你不给钱我自己去拿,我自己去救她。” 刘永泰大喝一声:“你个混账东西,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带着钱去还能有好,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给我乖乖在家待着,老子在,这些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刘裕哭着走向母亲,说道:“娘,你帮我和爹说说,我不能没有凤仙啊,我要去救她,我一定要救她回来。” 刘玉母亲说道:“儿啊,你爹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女人不吉利,你看看还没过门,就给我们家带来这么大的灾殃,你要是带着钱去救她。只怕你的小命也保不住了,你可是爹娘的心头肉啊,可不能去冒这个险,听你爹的,赶紧去报官。” 刘裕一看母亲也是和父亲一样的态度,心中悲怆,血气上涌,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晕了过去。 刘永泰给家人拿了三十块大洋,命其骑快马速去白庙营乡警所报官,将大洋交给警所警长,请他速速禀明上司安排人手前来围剿。 待家人报官走后,刘永泰安排亲眷迅速疏散,和家人一起往地窖转移金银细软,让家人做好防范准备,并告知本村村民尽快将值钱物品藏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猫张调戏了新娘凤仙一会儿,见凤仙不停地啼哭抗拒,心下觉得索然无味,也就停下手来,将凤仙置至一旁,不再理会。因为早上尚未进食,腹中空空,见娶亲队伍里提着有点心食盒,和兄弟们就分食了起来,待吃饱喝足,夜猫张等着无聊,淫心大动,把凤仙带至小树林干起了那猪狗不如之事。 眼看着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夜猫张把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的凤仙从小树林里推出来,任凭凤仙在那里放声大哭,夜猫张毫不理会,心里惦念着回去取赎金的刘裕,而刘裕却迟迟不见动静。夜猫张当时想着他的新娘和管家亲戚等人都在这里,他不可能私自逃去,不顾这些人死活,所以就没派人跟着前往。没想到这小子却一去不回头,看来他是把我夜猫张的话当儿戏了。又等了一个小时,已经时至午时,依然没有看到刘裕的身影。夜猫张心下大怒,找了两个手下,带着管家骑马前去刘家一探究竟。 过了半个多小时,派出去的人和管家还没有回来,夜猫张猛然听得村子方向传来数声枪响,夜猫张顿时紧张起来,赶紧吆喝在地上横躺竖卧的弟兄们起身上马,准备应战。 夜猫张提起凤仙横置马上,自己随后翻身上马,掏出手枪,指挥手下摆好阵列,做好防范。刚刚安排完毕,就见前方路上尘土飞扬,一队穿着制服的人马吆喝着飞奔而来。 前方来的人马一边向着夜猫张的队伍开枪,一边喊着“缴枪不杀。”夜猫张一看是军警来了,知道是刘家的人报了官,慌忙让人一边还击一边撤退,心中愤恨不过,对着娶亲队伍里的人就是几枪,数声惨叫后,几人当场毙命,剩下的人都哭喊着惊散开来。 军警的队伍快速地向这边压制过来,夜猫张手下的兄弟疲于应付,明显处于下风。很快几人就被打落马下。夜猫张看势不好,赶紧一声“扯呼”。调转马头带头飞奔而去,剩下的人马见主将溃逃,也都无心恋战,胡乱向着军警还击几枪,落荒而逃。 追击的军警见夜猫张带人逃去,也不追赶,跳下马来,安排人手打扫战场,土匪死去两人,两人受伤被俘,娶亲队伍被打死三人。军警把尸体抬至路边沟渠,捡拾起土匪掉落的枪支,押着两个俘虏,带着娶亲的队伍往盛德昌村里走去。 军警之所以能这么快赶到,多亏了刘永泰带去的三十块大洋。刘永泰的家人带着三十块大洋来到白庙营乡警所和警长说明来意,警长听说有土匪抢劫,而且四五十人之众,人人骑马携枪,根本就不敢去,但是看在三十块大洋的份上也不能不做做样子。 盛德昌村所在的白庙营乡境内,修有Rb人的军用机场,机场内建了二十多个机库,这里经常起降Rb人的轰炸机、战斗机和运输机,每当飞机降落,进行维修保养时Rb人就会调动周边的军警过来,维护现场秩序,保护飞机安全,所以给乡警所安装了电话机,以便随时调动警所人手。 警长当着刘永泰家人的面拿起电话,让话务员转接了县警局,将盛德昌村土匪抢劫的事做了报告,钱局长接到报告后大为震怒,现在的土匪也真是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聚众拦路抢劫,自己辖区的匪患如此明目张胆,要是让Rb人知道了,自己肯定吃不了兜着走。钱局长当下集合警员和保警队,亲自带着荷枪实弹的部下前去盛德昌村剿匪。 到达盛德昌村后,正好遇上押着管家前来交涉的土匪,管家看到军警拼命大喊起来,被押送他的土匪一枪给打死了。军警同时开枪射击,当场打死一名土匪,另一名土匪逃窜而去,警队后边开枪追赶,在半路上将他也击毙马上。 钱局长带着一个随从来到刘永泰家慰问歇息,其他队员前去围剿土匪,解救人质。就在局长大人端坐在刘永泰家的太师椅上,品着刘家的茶点,对站在面前唯唯诺诺的刘永泰夫妇指手画脚时,一个警员跑进来报告,土匪都被赶跑了,除了开始击毙的两个,又当场打死两个,打伤三个做了俘虏,人质死了三个,剩下的都解救了回来,只是新娘子被掳走了,自己队员没有人员伤亡。 钱局长满意的点点头,把手里的茶盏放到八仙桌上,对刘永泰夫妇说道:“刘老板,为了解救你家于水火,我带着人马奔波二三十里,现已围剿土匪,解救人质,为你纾困。这等恩德不知你何以为报啊?” 刘永泰赶忙谄笑着答道:“局长大人,小人已为官爷们备下酒菜,特奉上一杯薄酒,感谢官爷们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钱局长冷冷一笑说道:“刘老板,酒饭这些小节就无需赘言了,你难不成真把我的这帮兄弟当成了酒囊饭袋。” 刘永泰心头一紧,轻拭额头冷汗,说道:“局长大人,小人已为大人备了一千块现大洋,以谢大人和弟兄们的护佑之恩。今日小人全家及村人免遭匪患,多亏了大人您及时赶到,大恩不言些,送上些许银两略表心意。” 钱局长端起茶盏,吹开漂在水上的茶叶,浅浅呷了一口,将茶盏轻轻放下,悦色说道:“刘老板,不愧是生意人,道理看得如此通透,你表达的心意是对弟兄们不惧生死,奋勇杀敌最大的褒奖,我代兄弟们向你当面致谢。以后你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来警局找我们。” 刘永泰受宠若惊,赶紧连连摆手,说道:“局长大人,小人可不敢承您的谢,您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我们刘家对您感恩戴德,就是为您刻碑立传都不为过。” 钱局长听了刘永泰这番话,心下很是受用,当即笑呵呵的说道:“刘老板,举手之劳,刻碑立传就不必了。你要真是有心感谢,就再拿出来一千块大洋,我给弟兄们换换装备,这马上都夏天了,弟兄们还穿着冬天的制服,刚才和土匪交火,消耗了不少弹药,也需要补充啊。这乱世之中,官饭也不好吃,军饷供应从不及时,事事都需要我们自行筹备,要是没有你们这些开明商人鼎力相助,我这警队早就解散了,哪能跑来救你呢。” 刘永泰额头细密的汗珠已经在脸上连成了溪流,顺着面颊滑落到地面上,融入到尘土里。请神容易送神难呐,只能打掉牙肚里吞,自己的亲戚眷属死了三人,刚娶的儿媳还未进门就被抢跑了,而自己一个受害者还得平白无故拿出两千块大洋。想到这里,心刀绞般的痛,可是惧于局长大人的淫威,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小心的说道:“都按局长大人说的办。” 局长大人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亲切地搂着刘永泰的肩膀说:“刘老板,仗义之人,日后必将财源广进,生意兴隆。走,咱们去喝两杯去。” 钱局长带着一众军警,在刘家大院里,吃着刘永泰为儿子婚礼准备的宴席,猜拳行令,恣意喧嚣,不亦乐乎。没人在意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刘永泰家人。黄昏时,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众人才摇晃着起身。刘永泰将装满大洋的皮箱在钱局长的马鞍上捆绑结实,扶着略带醉意的钱局长上马。后边的几个军警往兜里胡乱地塞着宴席上喝剩下的酒,互相搀扶着上马离去。 看着军警远去,刘永泰再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苦楚,一个年近半百的汉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心疼自己的钱,悲切自家横祸临门,也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老婆、刘裕、其他子女一同围拢过来,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哭了半晌,刘永泰心中的愤懑渐渐平息,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冷静了下头脑对家人说道:“今天军警只是把土匪赶走了,并没有把他们全部消灭,就怕日后这土匪还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我们就大祸临头了。今夜我们把行李衣物,一应家什收拾停当,待天明后全部搬到县城去住。我和恒瑞祥的老东家相交甚厚,权且寄宿他处,假以时日我们再另行购置房舍。” 言毕,一家人忙碌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收拾东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章 夜猫张夜酿惨案 曹旋察哈尔疗伤 刘永泰带着家人打包整理家中物品至半夜时分,东西也就刚刚收拾了一小半,虽然算不上名商大贾可也家资颇丰,几十年积累的偌大家业说搬就搬谈何容易。可怜这乱世国民,聚财不易,守财更难,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生积蓄,稍有变故就面临倾家荡产,流离失所,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吧。 刘永泰一家人默默地收拾着东西,谁也不说话,眼里饱含着泪水,凝视着屋里熟悉的每一个物件,脑子里回荡着昔日家人一起时温馨快乐的画面。眼里满满的留恋和不舍。 就当刘家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时,院子外边传来了马嘶人叫的声音,刘永泰以为是军警的队伍又折了回来,心中暗暗叫苦,就跨出家门往院里走去。这时,院子的大门已被踹开,院子里闯进几匹高头大马,正手持火把,虎视眈眈地扫视着整个院落。刘永泰仔细看去,全是陌生面孔,不是白天来剿匪的军警。不论是哪路神仙,自己都得罪不起,刘永泰赶紧上前躬身行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小人乃家宅主人,姓刘名永泰。不知诸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马上一人冷哼一声,说道:“我们是索命的无常,吸血的厉鬼,今天是专门来收你的。” 刘永泰一听,知道来者不善,但不知是何方神圣,要来作何营干,心想这娶亲肯定是日子没看好,要不就是夫妻二人相克,成亲当日居然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大事,新娘被绑,家财被诈,这又午夜来客,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就在这时,刘裕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马上的人一眼,双腿发软,竟然瘫倒在地。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夜猫张。 马上的夜猫张大喝一声:“你这个老狗,真是狗胆包天,除了不拿赎金,还找来军警,坏我好事,伤我弟兄,今天我就让你抵命。” 刘永泰一听,当下大惊失色,没想到眼前之人就是白天被打跑的土匪。刘家人想着土匪刚刚被军警打退,数日内肯定不敢出来为非作歹,没曾想这诡计多端的夜猫张居然杀了个回马枪。要是早知道他们会来,就是舍下家财全家人也得连夜逃走,可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也没有多少人能割舍下自己毕生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只有事到临头才追悔莫及。 刘永泰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说道:“大爷,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大爷,一时糊涂,犯下了滔天大错,小的甘愿受罚,只要您能放过我这一家老小,我把全部财产都拿出来,给您双手奉上。” 夜猫张眼珠咕噜转了几下,说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刘永泰一听事有转机,赶紧连连磕头,说道:“大爷,小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只要您答应放过我们,我现在就为您取出家中全部积蓄。” 夜猫张说道:“那就先饶你一命,你速去把家中金银细软悉数取来,若敢私藏隐匿,我就灭你全家。” 刘永泰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不敢私藏,一定全数奉上。” 刘永泰起身,进入屋内,家中的妻子和女儿、小儿子已经吓得抖成一团,八个正帮着收拾东西的保姆佣人也都蜷缩在炕沿下,不敢动弹。 刘永泰把打包好的大洋和金银首饰从柜子里提了出来,妻子看到死死的抱住,不让他拿出去,嘴里哭着说道:“这可是我们大半辈子的积蓄啊,你要是都给他们了,我们就全完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以后还怎么生活啊?你不能给他们啊。” 刘永泰长叹一声说道:“夫人,放手吧,我又何尝想给他们,可是没办法啊,现在只有这个能保我们的命,要是我们不把钱交出去,弄不好我们全家都得横死当场,土匪和官府一样,我们都惹不起啊。” 刘永泰说着,推开夫人的手,夫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刘永泰迈着沉重的步子,提着手里沉甸甸的皮箱,走出了门外。 刘永泰把皮箱放在地上,打开箱盖说道:“大爷,这里有五千块大洋,还有家人的金银首饰,也值一千块大洋,这已是我刘家的全部积蓄,今天就给大爷做了这赔罪之礼。” 夜猫张阴险的笑笑,说道:“很好,看你刘老板不是想不开的人啊,早要这样,何必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害我白白折了七个兄弟。这些钱是你拿出的抚恤金,弟兄们的命是要血债血偿的。” 刘永泰一听,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颤抖着说道:“大爷,您可不能食言啊,刚才说好了我拿全部财产换我一家平安,您怎么又变卦了呢?” 夜猫张冷冷说道:“不是我要食言,而是你刘家罪孽太深,害我损兵折将,我必须给死去的弟兄一个交代。” 刘永泰哭诉道:“天理何在啊?我刘家娶亲,不幸路遇你们,你们便下手抢劫,绑票勒索。我无力支付赎金,禀告官府,是官府带兵缉拿你们,你们反抗才招致了官府的追杀,人是官府杀的,与我何干,今日我倾尽家财,你们依然要赶尽杀绝。造孽啊,我做了什么孽,上天居然要这么惩罚我。” “砰”的一声枪响,夜空里留下了刘永泰悲怆的呼号,慢慢地向远方扩散开来。刘永泰倒在了血泊里,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霎时就染红了身下的土地,几下抽搐之后,便不再动弹,圆睁的双目怒视着夜空,他临死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招致如此横祸,散尽家财,换来的依然是横死当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错的不是他,是那个世道。 刘永泰身后的儿子刘裕,还在那里软软地瘫坐着,他想起来,可是身上没有力气,他就一直近乎晕厥地瘫在那里,刚才的一声枪响,让他条件反射般打了一个激灵,他振作了一下身体,还是没能站起来。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被枪杀,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从小家境富裕,父母娇惯,生性怯懦,平日看到杀鸡都惊惧不已,他已被父亲的恐怖死法给吓傻了,就在他努力想理清当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的脑袋被枪击中了,白的红的,撒落一地。他再也不用费脑子想这些深远的问题了。 夜猫张连杀两人,依然面不改色,心不乱跳。他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冲进屋里,杀死所有的人,搜索每间屋子,把贵重物品全部打包带走。” 夜猫张手下的土匪,叫嚣着冲进屋里,一阵乱枪过后,是几声惨烈的嚎叫,接着屋里就是一片寂静,这些索命的活阎王屠杀了刘永泰的一家老小。 刘永泰一家未来得及整理的物品,都被夜猫子的手下代劳了,纷拥而上的众人从屋里大包小包地拎出刘家的全部家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把这些战利品牢牢的拴在自己的马背上。 夜猫张骑在马上看着不停进出的手下,说道:“加快速度,拿完东西,把这房子给我一把火烧了,我们要在天亮前逃出白庙营乡,小心军警来抓。” 一个小时候后,刘家大院便隐没在熊熊大火中,夜猫张看着身后被束缚手脚绑在马背上的凤仙说道:“你男人已死,婆家烧光,你就断了念想吧,以后专心做我的压寨夫人。今日是你洞房花烛之喜,我也没让你留下遗憾,午时一番耕耘为你破瓜,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念你是完璧之身,我肯定会善待于你。” 被捆绑结实的凤仙看着眼前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心里充满伤心和绝望,痴痴地盯着正熊熊燃烧着的刘家房舍,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没有理会夜猫张在说些什么,脑海里晃动着的是那个腼腆害羞的谦谦少年。这原本是自己要安安稳稳生活一辈子的地方,没想到,眨眼之间,就被眼前这个魔鬼给毁于一旦。 夜猫张唿哨一声,带着一队人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盛德昌的村民早就被杂乱的马蹄声和刺耳的枪声吵醒,都不敢开门出来,躲在自家的门板背后两股战战,从门缝里窥视着外边的动静,生怕惊动了土匪,为自家惹出祸事来。其实,是他们想多了,大多数人家穷到连老鼠都不愿光顾,土匪就是来了也得哭着离开。看到刘家被洗劫,有的村民甚至还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这个村中首富,昔日的辉煌和财富已经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了乌有,还搭上了全家人的性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动人心魄的财帛最终成了夺命索。 次日,官府接到报告后,派来军警处理善后工作,刘家大院已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一些烧焦的木棍还冒着缕缕青烟,处处散发着呛人的糊味。在院子里躺着两具枪杀的尸体,屋内有十一具烧成碳状无法辨认的尸体。收拾现场的军警看着这惨烈的场面,居然没忍住,蹲在墙角剧烈地呕吐起来。刘家大院共死了十三人,加上白天被土匪打死的三名亲属和管家,刘家一共死亡十七口。 这就是民国三十四年,夜猫张犯下的中都县人民谈之色变的“盛德昌惨案”。 前文说到曹旋腿部中枪,被手下拉到中都县救治,拉着曹旋的马车到达中都县后,直接拉进了察哈尔公署建立的中都医院。 此时的曹旋,经过一路的颠簸,鲜血早就从绷着的纱布中渗了出来,血水顺着裤管不停地往下滴。曹旋脸色惨白,紧咬牙关,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被褥。刚进入医院的大门,护卫就背起曹旋,吆喝着路人散开,三步并作两步,急跑进病房。护卫和医生亮明身份,告诉他是察哈尔公署的警佐曹旋剿匪负伤,需要马上救治。医生不敢怠慢,赶紧汇报院长,组织人手展开救治。 中都医院医术高明的医生都被喊了过来,剪开裤管,验视伤口。子弹从右腿的大腿根部外侧打入,子弹嵌入腿骨中,曹旋已经失血太多,近乎休克。医生赶紧为他验血,找来血浆输血,万幸的是,医院备有为数不多的血浆,可以先为曹旋止血,输血,再进行手术活动。 几个医生一番验看后,都摇起了头,由于子弹的位置紧挨大动脉,凭着医院的医疗设施和技术手段,他们不敢贸然开刀为曹旋取出子弹,需要去察哈尔的Rb医院进行手术治疗。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中的曹旋,两个护卫急得满头大汗,事不宜迟,赶紧将事情原委汇报曹凯。护卫来到院长的办公室,直接拨通了察哈尔警署曹凯的电话。 曹凯听到汇报后,顿时心急如焚,赶紧致电中都县长,要求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安排车辆运送曹旋到察哈尔Rb医院。接到曹凯的电话后,县长不敢怠慢,马上安排车辆去送曹旋。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曹旋在昏迷中被送到了察哈尔Rb医院,曹凯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的弟弟,顿时泪如雨下。曹凯走上前去,用手紧紧握着曹旋的手,曹旋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着面前的哥哥,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就又闭上了眼睛。 曹凯提前安排好的医护人员,迅速地围拢上来,把曹旋推进了手术室。当时的Rb人不仅医术高明,医疗手段也相当先进。他们为曹旋打了麻药,扎上输血的针头,就开始为曹旋手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碌,曹旋腿里的弹头被取了出来,伤口进行了缝合。 一周后,曹旋的伤势已经基本稳定,曹旋不愿在医院里待着,曹凯把他接回了自己的公馆。曹旋给哥哥把当日发生的事,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说到夜猫张的嚣张气焰时,曹凯狠狠的说道:“夜猫张这个杂种,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我车队的主意,对我曹家的人下手,我看他真是活腻了,我非得把他碎尸万段。” 曹旋说道:“哥,这事也是我大意了,要是有机会,我还得和他好好较量一下,他背后打黑枪,我不服他。我一定要找个和他单独较量的机会,把他斩杀于马下。” 曹凯说道:“夜猫张也确实够狂的,就在你和你交火那天,他击中你离去后,沿着小路逃跑,半路遇到中都县盛德昌村一户刘姓财主儿子娶亲,新娘被他劫走了,还杀了三个娶亲的,县警局接到报警后去围捕他们,打死四个,俘虏了三个,把夜猫张的人都给打跑了,没曾想这小子连夜杀了个回马枪,把刘姓财主一家全部杀害,还放火烧了人家的宅院,一共造成十七人死亡。这个消息已经被Rb的新闻媒体传回Rb,引起Rb国内哗然,都担心Rb侨民的安危,议会上院已经向首相施压,要求军方务必缉凶,以正视听。察哈尔的皇军也大为震怒,机关长桑原晃一郎命我制定方案,尽快围捕,Rb军方在武器上也将给予配合。” 曹旋说道:“夜猫张自从入了小五点的杆子,他们的队伍是日益张狂,谁都不放在眼里,Rb人围剿小五点的杆子也是迟早的事,现在要是围攻他们山寨,乱枪把他打死太便宜他了,他让我遭了这么多罪,我怎么着也得折磨他一下。” 曹凯沉吟了一会,把韩副官喊了进来,对韩副官说道:“贴出通缉令,全省缉拿夜猫张张顺,开出三千块大洋的悬赏,不论官私,凡有人缉捕其归案或当场击杀携头来见者均可领赏。”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纸通令就成了夜猫张的催命符,转眼之间让他成了全省官民的猎物,处于重重危险之中,就连他手下的那些惯匪看到这悬赏估计都得动心。 曹凯对韩副官说完,转身又对曹旋说:“先让夜猫张这个猫崽子过几天草木皆兵,提心吊胆的日子,也给你出出气。随后我再带兵踏平他的山寨。” 曹旋有些黯然的说道:“哥,我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跟着你打仗了,医生说子弹打断了股骨和韧带,我这条腿站起来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我的后半生就离不开拐杖了。” 曹凯说道:“弟弟,你别难过,等我把夜猫张收拾了,我带你去Rb治疗,Rb国内的医疗手段先进,这区区一点小伤肯定能治愈。” 韩副官也劝慰道:“二少,你先安心养伤,你的仇弟兄们会替你报,你心里不要有太大压力,到时候让警正带你去Rb找个好点的医生,很快就会痊愈的。” 曹凯对韩副官说道:“这几天派出侦查员去野狐岭侦查小五点杆子人员动向,一旦探明对方部署和火力配置,马上抽调人马,组织火力,上山围攻。这次围攻要做到一网打尽,不能有漏网之鱼。到时候我再和第二独立混成旅团长松浦丰一借两门大炮,都他娘的给他轰了。以解我心头之恨。” 在曹凯命令发出通缉令的第二天,整个察哈尔省所辖各旗县大街上都贴满了缉拿夜猫张的通缉令。通缉令里有根据俘虏口供画出的头像,有夜猫张残害百姓的罪状,文末用粗大的字体写上了悬赏金额,下方盖着察哈尔警署的官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章 凤仙陪侍小五点 曹凯夜袭野狐岭 夜猫张烧完盛德昌村的刘永泰家后,就带着抢来的凤仙和刘家的财物回到了野狐岭山寨。夜猫张和小五点汇报了这几天的成果,小五点一听大为恼火,带出去的弟兄,不但有受伤的,还折进去了十几人。自己就这么点家当,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给败光。最令人恼火的是,他竟然去捅了马蜂窝,打了曹凯兄弟曹旋一枪,是死是活现在还不知道。下山走的时候,说好是滋扰一下曹家,打他几个兵丁,损毁些他家的财物,锉下曹旋的威风,给他点颜色看看就好了,没想到这小子直接下死手,把曹旋给干翻了。这下子自己这几年和曹凯互不硬碰,虚于应付的默契被彻底打破了,要是曹旋死了,自己的山寨肯定会被曹凯踏平,就是曹旋不死,自己也和曹家结下了死梁子。想到这里,小五点心中大为光火。 小五点训斥夜猫张道:“二弟,这出去办事不能光用枪杆子啊,有时候也得动动脑子,你要是把曹旋打死了,这不就惹祸上身了吗?再这样鲁莽行事,你会给山寨带来灭顶之灾的。咱就这些兄弟,你一趟回来就折进去十几个,假以时日,我就成光杆司令了。” 谁知夜猫张毫不在意,竟然反讽小五点道:“大哥,你是不是年龄大了,怎么越来越怕事了,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土匪,刀头舔血,脑袋一直别在裤腰上,我们怕过谁?别说是曹旋,就是曹凯遇到我手上,我也给他开瓢。” 小五点气的冷哼一声:“二弟,这小山小庙的山寨是不是容不下你了?竟敢这样和大哥说话。” 夜猫张一看小五点真的生气了,赶紧满脸堆笑说道:“大哥,对不起,我没有要忤逆你的意思,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山寨好,那不想着把他那几百匹马,和上百车粮草,劫回咱山寨嘛,开枪打他也是气不过他伤咱们弟兄。当时是想打死他,可是开枪时手居然抽了一下筋,给打偏了,肯定没把他打死。这次我下山虽然折进去几个兄弟,可我也从那个老财家带回来几千块大洋和大批的物资,够咱兄弟挥霍一阵子了,另外,我还给大哥带回了一个水灵灵的新娘子,大哥今晚好好受用一下。” 夜猫张说完,让人把眼泪汪汪的凤仙给带了进来。好色成性的小五点一看眼前这女子,梨花带雨,容貌娇艳,当即喜不自胜,再顾不上对夜猫张兴师问罪,色眯眯的盯着凤仙上下打量起来,对夜猫张说道:“这事就这么地吧,以后多加小心。你先去忙吧。” 不待夜猫张走出房门,小五点就迫不及待地上去搂住凤仙,嘴里说着:“我的美人儿,让爷来稀罕稀罕你。”凤仙不停的哭喊着挣扎。小五点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啪啪”两巴掌打在凤仙脸上,嘴里叫骂道:“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你再哭喊着不听话,我让外边的弟兄们进来把你轮了。” 挨了两巴掌的凤仙,瑟缩着身子,眼里满是惊恐,凌乱的头发胡乱地披散在脸上,忍住嘴里的哭声,再不敢挣扎。 小五点一把扯下凤仙身上的红色婚装,抱着往屋里的床上走去。 凤仙年轻、漂亮,小五点爱不释手,日日宣淫,也忘了夜猫张闯下的大祸,再没责怪他。 几天后,山下的眼线手里拿着一张纸走进了山寨,拿着的正是官府发出的对夜猫张的通缉令。眼线给小五点和夜猫张看完之后,夜猫张毫不在意,哈哈一笑把手里的通缉令撕了,说道:“老子这颗项上人头还价值不菲呢,能值个叁仟块大洋。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小五点说道:“二弟以后出入山寨要多加小心,通缉令上有你的画像,很多人都认识你了,这样你外出就不再安全。在外边时要时刻保持警惕。” 夜猫张说道:“谢谢大哥提醒,我倒要看看他曹凯怎么用叁仟块大洋买走我的人头。” 隔天傍晚时分,断了两指的“蚂蚱”和“大马蜂”从中都县的哨点赶回了野狐岭山寨,他们给小五点带回来一个重要情报,中都县警局这几天不停的有人员进出,街上的岗哨和乡镇警所的警员都聚集在县警局参加军事训练,看样子近日有可能组织较大规模的行动。 小五点听了二人的话,把搂在怀里的凤仙推开,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拍拍铮亮的脑门说道:“难道是曹凯准备收拾我?按道理,就是想收拾我也用不着这么大动静啊,还用集合全省的警员吗?会不会是国共两党的部队快打过来了?他们在组织人马准备抗击?” “蚂蚱”小心翼翼地说:“大当家的,不能不防啊,咱们的山寨在中都县的地界,中都县的警察集训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还真不好说,再说咱们也不知道其他县的警察有没有组织训练。” 小五点说道:“怕个球,咱这野狐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就凭那些警察的几支破枪还能冲上来?弟兄们用石头就把他们灭了,只要咱们山上粮草充足,弟兄们不用下山,我谁都不尿他。曹凯他又不是没打过我的山寨,哪次不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要是在平地上咱占不了便宜,要是他们攻打山寨,准让他们有来无回。” “大马蜂”屋里四处扫视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大当家的,我在城里赌场赌博时听到几个警察说,二当家的把曹凯的弟弟给打了一枪,算闯下祸了,曹凯给各县的警局传下话来,冤有头债有主,曹凯只找二当家的,只要能提供他的线索或者把他交出来,和他一起犯事的人还有收容包庇他的人都既往不咎。现在外边四处通缉二当家的,这时候他在山寨里待着您也得跟着吃瓜落儿,万一曹凯动了围剿咱们山寨的心思,弟兄们日子怕也不好过。我看咱们要是把二当家的交出去,那就太平无事了。” “大马蜂”说完,斜着眼看了看小五点的表情,“蚂蚱”和“大马蜂”都是和小五点一起从华山工地上逃跑出来的兄弟,大家有交情,也就口无遮拦,背后非议起了夜猫张。 小五点知道“大马蜂”也是一片好心,出于对山寨和弟兄们的安全考虑,也就没有过分责怪他。说道:“二当家的当时打曹旋一枪也是为了给你俩报仇,你俩可不能不懂好赖啊,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还是少说。那些警察的话也不能全信,小心中了他们的离间计。” “大马蜂”赶紧连连点头说道:“大当家的,我知道,二当家的为我们兄弟报仇,我们也感恩戴德,只是我们兄弟一起跟了你这么多年,山寨好不容易才聚下了些家业,也是担心万一有个闪失,大当家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小五点说道:“好兄弟,你们考虑的这些问题也很周全,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咱们山寨好,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现在还不是驱逐二当家的时候,这时候我们要是起了内讧,曹凯就真的趁虚而入了。你俩休息一下,还抓紧回到中都县城,继续打探军警的动向,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紧要的事飞鸽传书也可以。” “蚂蚱”和“大马蜂”赌场听到的消息还真是曹凯使的离间计,他为了给小五点施压,让他们产生内讧,派出很多警察在人员密集的赌场、妓院、茶馆传播这些消息。 只是这小五点也不是吃素的,心里虽然有些动摇,还是没有上钩。日子和往常一样继续,眼见着夜猫张回来半个月了,外边风平浪静,没有一点动静。大家也都听说曹旋没有死,想着这股风就算刮过去了,顶多也就是夜猫张以后多了个仇家,山寨不会跟着有事了,大家也就放松了警惕。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小五点、夜猫张和几个小头目,在山寨里猜拳行令,喝得面红耳赤。凤仙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为了能活下去,每天强颜欢笑,百般迎合小五点。坐在边上,不停的给众人倒酒布菜。 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震得屋顶上的土扑簌簌的往下掉落,摆在桌上的酒菜都洒了出来,众人的耳鼓膜一阵嗡嗡作响,再听不清外边的声音。战斗经验丰富的众匪,知道这是炮弹轰炸的声音,马上从椅子上跃起,飞快地藏到墙角。只有凤仙傻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脸色惨白。 躲在墙角的小五点和众匪已经握枪在手,无奈,炮是远程打击过来的,跟前没有敌人,不知道拿着枪该向谁射击。小五点刚想探头去看看外边的情况,天空中闪过一道亮光,又是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就是院子里鬼哭狼嚎的叫声。 连着十几发炮弹过去,整个山寨被夷为平地,炮火点燃了房舍中的木质材料,燃起了熊熊大火。整个院子里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残肢断臂,一幅人间地狱的惨烈景象。屋子里躲着的小五点和夜猫张等众人也都跑散了,不知是死是活。 过了一个多小时,山寨外边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是黑压压一片全副武装的军警,带队的正是韩副官。韩副官一声令下:“包抄山寨,做好警戒,点起火把,仔细搜寻,夜猫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提高警惕,注意防范敌人打黑枪。” 韩副官说完,手下开始满院子搜索起来,大家把尸体抬来放到院子当中的空地上,伤残的都聚拢到一个角落。经过一番清点,整块的,还有人形的尸体一共五十三具,轻重各类伤残的一百二十八人。活着的人里没有小五点也没有夜猫张,能辨别出面容的尸体里也没有,那些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已无法辨认。 韩副官把一个受伤较轻的年轻人喊到面前,问道:“你们山寨一共有多少人?” 年轻人说道:“二百三十多人。” 韩副官心里一盘算,还有五十多人不见了。继续问道:“炮击的时候小五点和夜猫张在哪里?” 年轻人指指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房舍说道:“他们当时正在这屋里喝酒,我正给他们端菜进去呢,就在这屋子门口的墙角被炸晕了,等我醒来这房子已经塌了,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韩副官喊来几个人,去炸塌的房子里寻找,大家搬开堆叠在地上的瓦片泥土和房梁,下边空无一物,看来小五点和夜猫张跑了,韩副官不由得懊恼起来,经过几天的缜密侦查,细心安排,还让警正借来了日军的迫击炮,本想着今夜突袭小五点的野狐岭山寨是手到擒来的事,谁知竟然无功而返。带头的小五点和夜猫张都没有抓着,这也不好回去和曹凯交差啊。 韩副官对年轻人又问道:“你们山上除了这条大路,还有隐藏着的小道吗?” 年轻人说道:“有,你们上山的路是山的正面,这条路宽些,在山的背面还有一条小道,那边山很陡峭,小路只能容一人通过,好多地方还需要趴着走,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掉到下边的悬崖下。” 韩副官让年轻人带着来到小道旁边,韩副官打着火把近前一看,皱了下眉头,这是一条挂在峭壁上的小路,要不是经常走山路的人,根本不敢走,不仅山崖陡峭,而且怪石嶙峋,狭窄的地方稍胖的人都侧不过身子,一个不留神就会掉到深不见底的崖下,那将万劫不复。野狐岭之险峻,有元代诗人周伯琦的诗为证“高岭出云表,白昼生虚寒。冰霜四时凛,星斗咫尺攀。其阴控朔部,其阳接燕关。”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要不是大炮轰炸,万难攻克。 韩副官断定小五点是从这条小路上跑了,可是看着这险峻的山路没敢冒险让人追赶,只得押着这些伤残的土匪下山,回警署复命。 韩副官猜得没错,这时的小五点还攀爬在这陡峭的崖壁上,跟着他的还有不到五十个弟兄。 人的工作经历很重要,小五点被Rb人抓劳工的时候,在华山上给Rb人挖筑工事,经常需要爆破山石,他早就养成了一个下意识的自然反应,听到炮声后,第一时间双手抱头,蜷缩身体,躲到掩体后边,嘴里大叫着减少炮声对耳鼓膜的损伤。当炮弹打过来的时候,小五点就本能地使出这看家本领,巧妙地躲过了一劫,他毫发无伤,只是脸被燃烧的房梁给熏黑了。 待炮击停止后,他缩在墙角冷静了几分钟,见再没有炮弹袭来,知道敌人距离还很远,冲到山上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他马上从地上站起,吆喝屋里一起喝酒的几个人,没有回应。小五点走过去一看有三个人被震晕了,小五点每人踢了两脚,都长吁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泥土。夜猫张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头上满是血迹,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小五点过去踢了几脚一动不动,小五点心说,完了,夜猫张这小子是死透了。夜猫张身后是凤仙,披头散发地爬在地上,看样子是被气浪给冲倒的,酒桌上的盘碗盆碟都撒落在她身上,头上身上全是泥污。小五点也在她身上踢了两脚,一动不动,看样子也死了。 小五点顾不上再去理会这些死去的人,带着三个醒过来的,来到院子里,大喊道:“还有没有出气的,有出气的吱一声。” 小五点一声吆喝后,从四面八方爬起来一些人,都向他围拢了过来。 小五点说道:“都活动一下,要是还能走动的就都给我站起来。” 一阵呻吟叹息之后,陆陆续续站起来有四五十人,小五点让他们赶紧去看看倒下的兄弟们还有没有活的,如果伤的不重就赶紧跟他从小路下山,要是伤势严重就等着被警察俘虏吧,好歹还能捡一条命。 众匪一番忙碌后,又有几个人缓了过来,小五点清点一下人手,带着能走动的人顺着后山的小路爬了下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章 夜猫张惊逃哨点 大马蜂密谋领赏 小五点带着手下的弟兄下山之后,躺在屋顶被炸翻的房舍里的凤仙,竟自己悠悠醒转了过来,她摸摸自己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挣扎着坐了起来,趁着燃烧的房梁发出的光,看到垮塌的屋里空无一人,她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默默想道,难道真的是自己命硬,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不祥和杀戮。 就当凤仙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得几声咳嗽,然后就是“哎哟”一声喊,把凤仙吓了一跳,她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是夜猫张在挣扎着往起坐,夜猫张头上脸上满是污血,火光里一副狰狞恐怖的样子。坐起来的夜猫张定了定神,头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伸手往头上摸去,闷哼一声就把手缩了回来,满手都是血污,看来是头破了。正四处扫视准备寻找可用之物包裹伤口时,看到了愣愣地坐在那里的凤仙。说道:“你还活着啊,大哥他们呢?他们是死是活?” 夜猫张的头被炸飞的碎石给蹭掉一大块头皮,此时头上的血已经稍稍凝固,红红的一片没有头发,看着甚是吓人。夜猫张看凤仙坐着没动,就对她说道:“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过来给我包扎伤口,我知道下山的路,我能带着你出去,你要是被攻上来的人抓住了,肯定会把你蹂躏至死。” 胆怯的凤仙根本不知道是谁在攻打山寨,也不知道来人要干什么,她早就被这几日苦不堪言的遭遇吓成了惊弓之鸟,她还想活下去,自己还年轻,这个世界自己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即便是苟延残喘也得活着。她被夜猫张一吓唬,赶紧过来给夜猫张包扎伤口。 凤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紧紧地包扎在夜猫张头上,夜猫张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拉着凤仙的手说:“跟我走,逃下山去我们就能活命了。” 命大的夜猫张和凤仙在韩副官带着的部队上山之前,也找到了那条隐蔽的后山小路,顺着陡峭的山壁,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下了野狐岭。由于夜猫张受了伤,凤仙又是女流,下山时颇为周折,到得山下已是将近黎明。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小五点和他带着的人。 眼看着天色大亮,夜猫张不敢再继续赶路,怕被人认出,送到警署领赏,又不敢在野狐岭山下逗留太久,怕军警追来缉拿。只得拉着凤仙躲进路边的桦树林里。经过一夜的疲于奔命,夜猫张和凤仙已是腹中空空,饥渴难当。夜猫张想让凤仙去周围村庄讨些吃食来充饥,又怕凤仙一去不回,万一再去警署报告,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二人只得强忍饥渴,挖些土里刚露出头的野菜药材充饥。 夜猫张和凤仙在饥渴和恐惧中熬过了一个痛苦的白天,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夜猫张决定进中都城去找城里的暗哨“蚂蚱”和“大马蜂”,或许逃下山去的小五点他们已经在那里聚集了。打定主意,夜猫张带着凤仙走出桦树林,去附近村庄的一户人家偷来一匹马。二人骑在马上,乘着夜色,直奔中都城而去。 夜猫张和凤仙来到中都城时,已是筋疲力尽,二人磕磕绊绊地找到“蚂蚱”他们落脚的地方,三轻三重扣了几下门,屋里有脚步声传了出来,对着门外说道:“地振高岗,一派西山千古秀。”夜猫张对道:“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暗号对上后,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蚂蚱”身上披着衣服手里提着马灯,看到外边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狼狈不堪的二当家夜猫张,头上裹着一块破布,身上衣服凌乱。连忙问道:“二当家,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夜猫张把凤仙推进院子里,牵马进院,没回答“蚂蚱”的问题,反问道:“大当家的和弟兄们没有过来吗?” “蚂蚱”惊讶的说道:“没有啊,大当家没来啊,我也没有收到大当家传递的消息。山上出什么事了吗?” 夜猫张长叹一声:“哎,先别提这些了,你赶紧给我俩准备点酒饭,我俩都一天一夜粒米未沾了。再给我找些金疮药和纱布出来,包扎一下伤口。” 听到夜猫张的话,“蚂蚱”赶紧向着屋里喊道:“‘大马蜂’赶紧出来,二当家的来了,准备些酒菜。” “大马蜂”趿拉着鞋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夜猫张和凤仙灰头土脸的样子也是大吃一惊。赶紧把他们让进屋内,打来些热水让他二人洗涮一下,又为他们找来几件旧衣服换掉身上那千疮百孔的破衣。“蚂蚱”张罗着在灶上为他们做好了饭菜。 夜猫张和凤仙再顾不上许多,端起饭碗,狼吞虎咽起来。二人风卷残云般扫光桌上的饭菜。夜猫张摸着溜圆的肚皮,长长的打了一个饱嗝,往椅子后背上一仰,说道:“真他妈舒坦,看来这人活着最重要的事还是吃饱肚子,但凡这腹中少了一餐,人心就思变了。这次总算是死里逃生了,但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蚂蚱”和“大马蜂”眼巴巴的看着夜猫张和凤仙这惊世骇俗的吃相,猜测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但又不便打断二人吃饭加以相问,只好耐心等到夜猫张吃完。“蚂蚱”紧张的说道:“二当家,山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连夜下山?看样子还吃了不少苦。” 夜猫张和“蚂蚱”要了一支香烟点燃,吐出一串烟圈,悠悠的说道:“山上出大事了,山寨没了,弟兄们伤亡了不少,大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现在何处。” “蚂蚱”和“大马蜂”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二人紧盯着夜猫张,等他讲讲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夜猫张哭丧着脸,一五一十地把前天夜里的遭遇和“蚂蚱”俩人详细叙述了一遍。现在判定,攻打山寨的人肯定是官府派出的军警,否则不会有迫击炮这样的重武器,也不会令山寨遭受毁灭性的打击,造成众多弟兄们的伤亡。八成是曹凯派出的队伍来为他弟弟曹旋复仇了。 “蚂蚱”和“大马蜂”不禁面面相觑,冷汗涔涔,多亏二人是在中都县城,要是在野狐岭的山寨,可能就做了炮下之鬼。二人都和曹旋打过照面,还被剁了两个指头,曹旋的冷酷无情早就在二人心里留下了阴影。这次曹旋被夜猫张开枪打伤,曹旋竟然让哥哥炮击山寨,这得起多大的杀心,炸平山寨后也没抓着夜猫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时夜袭白城子,自己二人也都在场,这曹旋要是找上门来,那不死也得脱层皮,想到这里不禁后背发凉。 夜猫张没心思理会“蚂蚱”和“大马蜂”的表情变化,连日担惊受怕再加上旅途劳累,打了个哈欠说道:“这几天你俩出去多转转,打听一下大哥和弟兄们的消息,我和凤仙就先暂时住到这里,等找到大当家的后咱们再做道理。” “蚂蚱”连忙说道:“二当家的您和凤仙睡在这间正屋,我和‘大马蜂’到偏房去睡。您暂且歇息几日,调理一下身体,等您伤好后再做打算,您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们,我们兄弟去办。” 夜猫张说道:“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兄弟俩也早点歇吧,我先睡了。” “蚂蚱”和“大马蜂”从屋里告退出来,刚走到檐下就听得屋里有扑通的声音传出来,接着就听到凤仙在屋里说:“二当家,你不能这样,你不是已经把我送给大当家了吗?你还这样,怎么对的起他。”屋里传来夜猫张淫荡的笑声:“我们是兄弟,这方面不分彼此,你是他的也是我的,你只管把我伺候舒服就行了。”很快屋里就传来了撕扯衣服的窸窣声。 “蚂蚱”拉了把侧耳细听的“大马蜂”,低声说道:“走吧,这好事轮不到你,看着也是着急,还不如回屋里喝两口。” “大马蜂”不情愿地从窗口挪开侧着的耳朵,意犹未尽地跟着“蚂蚱”往屋里走去。 “蚂蚱”摸索着从柜子里找出来一坛子草原白,找出两个酒杯,分别倒满了酒,对“大马蜂”说道:“这漂亮女人的事,你就别想了,咱没那命,咱兄弟的命也就是逛逛窑子,找个窑姐儿乐呵乐呵。” “大马蜂”吧咂下嘴说道:“那小娘们儿,长得真带劲,那天路上在轿子里那副新娘子的打扮,真他妈能馋死个人。二当家带到小树林里快活的时候,我听着她那哼哼唧唧的哭喊声,骨头都酥了。哎!咱兄弟啥时候也能上上手。” “蚂蚱”哈哈一笑:“二当家那天林子里那通捣鼓,多少兄弟的心肝都跟被猫挠了似的,眼馋的不光你一个。还是二当家有福啊,还弄了个雏儿。” “大马蜂”话锋一转,说道:“二当家手也太黑了,刚弄完人家还没过门的媳妇,不但去抄了人家的钱财,还把人家满门给灭了,咱们做杆子也是被这世道逼得,一直说只图财不害命,他倒好干起灭门的勾当了。你说这是不是太缺德了,咱兄弟跟着干这缺德事,也他妈得折寿。那天看着那一家人惨死,回来后我都没睡几个好觉,一闭上眼就是那些人血拉呼哧的来向我索命。”“大马蜂”说完,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蚂蚱”说道:“你说的对,那个场面太血腥了,我入杆子十几年第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当面被杀,人被大火烧的吱啦暴响,太他妈瘆人了。你看二当家的在山上脑袋也被削了,你说这是不是遭了报应?” “大马蜂”若有所思的说:“有可能,他回去这才几天,山寨就被炸平了,弟兄们死伤无数,大当家也不知下落,我看弟兄们也是受了他的连累,要不是他对着曹旋摔条子(打枪),不可能有人用大炮轰山寨。你看他现在伤的那么严重,还有心思搂着人家媳妇快乐,也不想想怎么去找大当家的和弟兄们。” “蚂蚱”说道:“山寨被炸完全就是他的责任,虽然面儿上说开枪打曹旋是为咱兄弟俩报仇,可他也是自己耍威风,想在咱这杆子里逞能,树形象,让弟兄们服他。你说他是不是还有野心夺了咱大当家的位子,咱可是和大当家风里雨里拼着命闯过来的,他夜猫张才来了山寨几天。” “大马蜂”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咱们兄弟以后也得防着他点。” “蚂蚱”一扬脖子,滋溜干完了杯里的酒说道:“二当家的住在这里,这也是个雷啊,随时会爆。现在警局对他画影图形,到处缉拿,满大街都是他的通缉令,一个不留神,被人看到去报了官,咱就得跟着陪葬。” “大马蜂”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蹙了下眉说道:“这通缉令里对二当家的人头可是悬赏三千块大洋啊。这么多钱,谁见了都动心,夜长梦多,在这里待久了肯定得出事。” “蚂蚱”说道:“咱这哨点是大当家花钱设的,咱的经费也是山寨给的,咱没理由让二当家走啊,再说咱俩也惹不起他,他的枪法那么准,就是再有几个人也讨不了便宜。” “大马蜂”支棱着耳朵听了下院子里动静,压低声音说道:“‘蚂蚱’,要不咱俩取下他的头来去领赏钱。你敢不敢干?” “蚂蚱”一个激灵,结巴着说道:“你,你是说把二当家的卖给官府?这可是犯了山寨的大忌,出卖兄弟者死。到时候大当家知道了还不把我们活埋了。” “大马蜂”说道:“你傻啊,我们拿上赏钱就远走高飞了,还能在这里做一辈子土匪?做土匪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挣钱吗?这三千块大洋足够咱俩滋润地过好下半辈子了。还有这如花似玉的凤仙,我们兄弟把凤仙也一起带走,你愿意和她过你就留着,你要是嫌她破就让她跟我,我无所谓。” “蚂蚱”犹豫了,紧张的问道:“这行吗?” “大马蜂”说道:“没什么不行的,你想想夜猫张杀那一家子时有多心狠手辣,咱们这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算不了什么,为了咱弟兄的后半辈子,我想咱们今天得做点什么。” “蚂蚱”担心的问道:“咱们就是把二当家杀了,送到警局也不一定有人信啊,再说咱们也是土匪,他会不会把咱们一起给抓了?” “大马蜂”说道:“他们见到二当家的相貌就信了,那通缉令上的图形不就画得很像吗?肯定是咱们被抓的那些兄弟描述出来找人画的。咱们当年也和曹凯一起混过,他虽然土匪出身,可一贯也是一言九鼎啊,这点我想你也清楚。当年咱们也都是他手下的弟兄,为他出力卖命,他和大当家的有过节,是因为Rb人容不下咱们,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他肯定不会为难咱们。现在二当家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夜猫张是想杀人家弟弟,你想曹凯能放过他?就是现在抓不到,以后也别想在这察哈尔立足,随时都有可能被杀了换赏钱。咱们就别跟着陪绑了。” “蚂蚱”仔细一品,这话说的也有道理,自己二人和曹凯无冤无仇还给他效力卖命过,现在又把仇人给他送来,曹凯肯定高兴,非但不会责罚他们,弄不好还能多给些好处。 “蚂蚱”喷了一口嘴里的酒气说道:“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大马蜂”说道:“现在夜深人静不能用枪,小心引来军警,我们只能先用迷香把他迷晕了,再进去用绳子把他勒死。”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弹匣大小的木盒,里边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根长短一致的迷香,“大马蜂”抽出来一支,对“蚂蚱”说道:“待他睡熟了把迷香从窗户里给他点着了,把他迷倒我们再下手不迟,我们先去看看他睡了没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章 夜猫张夜半惨死 韩副官奉命行赏 ?第四十六 “大马蜂”二人,手里拿着绳索,腰里别着匕首,蹑手蹑脚地打开屋门,爬到正屋的窗户下,仔细听屋里的动静。这时屋里已经偃旗息鼓,正传出响亮的鼾声。亡命奔逃两夜的夜猫张,刚才又拼尽了自己最后的一滴汗水,此时早已鼾声如雷,死猪般睡了过去。 “大马蜂”二人依旧不放心,小心翼翼地点燃迷香,用舌尖舔湿窗户上的麻纸,手指捅个小洞,将迷香放了进去。二人在窗台下盯着迷香一点点地燃至尽头。“大马蜂”对着窗户轻声喊道:“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屋里无人回应。 “大马蜂”在前,“蚂蚱”紧随其后,二人压抑着狂跳不止的内心,用匕首把门栓轻轻挑开,如鬼魅般悄悄闯入了夜猫张睡着的正屋,夜猫张的鼾声依然响亮。“大马蜂”顺着声音,走到夜猫张枕前,将结好索扣的绳子往夜猫张的脖子上套去。由于屋内光线太暗,加上“大马蜂”心里紧张,竟然没将绳索套到夜猫张的头上,受到触碰的夜猫张头部稍稍扭动了一下,“大马蜂”吓得赶紧停下手来,拉着“蚂蚱”往炕沿下蹲去。 停了几秒,夜猫张再没有动静,鼾声依旧。“大马蜂”将绳索紧紧地扣到了夜猫张的脖子上。“蚂蚱”从夜猫张的枕头下搜出两把驳壳枪,别在自己腰间,和“大马蜂”拽着绳子的两端,同时发力,夜猫张的呼噜声停了下来,四肢抽搐了几下,再不动了。可怜这个混世魔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在睡梦中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身。杀人者,人恒杀之。 眼看着夜猫张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弹,“大马蜂”和“蚂蚱”心里也有些慌张,当下酒醒了大半。“蚂蚱”点亮马灯,夜猫张的脸已经憋成猪肝色,双睛暴突,嘴巴张的很大,看样子已经死透了。 “大马蜂”给“蚂蚱”安排道:“现在夜猫张已经死了,我们把哨点里有用的东西收拾一下,不能带在身上的在院子里先埋起来。咱们两个人背着他俩出城太困难了,很容易被人发现。只能让曹凯的人来这院子里交易,这样你也可以在附近隐蔽起来,给我做好接应,到时候即便他们想耍什么花招,这城里到处都是房子咱们也便于逃匿。天亮后你先带着凤仙在附近角落躲藏起来,我去县警局报官,要求直接和曹凯通话,告诉他夜猫张死了,让他派人带着大洋来,验明正身后他把尸体带走,把大洋给我们留下。这个哨点以后也就暴露了,我们再待不下去,等拿上钱后马上离开。” “蚂蚱”说道:“你去警局可要小心应对,万一他们把你扣下就麻烦了。” “大马蜂”说道:“这个不至于,我和曹凯通完话后,曹凯肯定能保证我的安全,他一定要带着人来验尸,在他眼里,能看到夜猫张的尸首是件大事,一来给他弟弟报了一枪之仇,二来他也能给Rb人一个交代,我赌他不会动咱们,咱们可是他的贵人。” “蚂蚱”说道:“让他们明日中午之前务必赶到,我埋伏在附近的房顶上,到时候他们要是耍什么花样我就直接开火。如果中午之前赶不到,那就说明你那边出事了,我先带着凤仙撤走,再想营救你的办法。” “大马蜂”说道:“富贵险中求,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就按你说的办。” “大马蜂”和“蚂蚱”商议完毕,再无心思睡觉,两人蹲坐在炕上,看着还在沉沉昏睡的凤仙和已开始变得僵硬的夜猫张,想着各自的心事,谁也不说话,只等着白天的到来。 天色微明的时候,“大马蜂”再等不及了,从炕上跳下地来,穿好鞋,扎紧腰带,和“蚂蚱”再仔细叮嘱一番,迈开大步向警局走去。 “大马蜂”走到警局的时候,警局的大门还没开,一个穿着松松垮垮制服的警卫,正懒洋洋地坐在门房里的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嘴里的烧饼。“大马蜂”走上前去,拍了拍门房的大门,警卫放下手里的烧饼,从屋里走了出来,斜着眼睛,不耐烦的说道:“敲什么呀敲?大早上的报丧呢?” “大马蜂”赶紧堆起满脸笑容,拱手答道:“官爷,我有事儿禀报,您容我借一步说话。” 警卫凶狠的说道:“赶紧滚,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有什么事等上班了再说。” “大马蜂”说道:“官爷,这可是大事,耽误不得,要是耽误了怕您承担不起。” 警卫说道:“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吧,还敢威胁我,信不信我出去打断你的腿。” “大马蜂”说道:“官爷,您先别急着打断我的腿,我告诉你个消息,我知道你们通缉的夜猫张的下落,晚了可就跑了,这事儿要是在你手里耽误了,我不知道曹凯还会不会让你们局长继续坐这把交椅。” 警卫一听,是夜猫张的消息,当即变了脸色,说道:“你说的是真的?真有夜猫张的消息。” “大马蜂”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事态紧急,你赶紧给我找你们局长来,我有话和他说。” 警卫说道:“局长昨晚没有回去,就睡在警局里,估计现在还没起床呢,你先在这里等我,我进去通报后马上来找你。”说完,掉转身,一溜烟往院子里的一排平房跑去。 警卫很快就回来了,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走,跟我走,局长让我马上带你见他。”拉着“大马蜂”就往里走。 这时的钱局长竟然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趿拉着鞋跑了出来,嘴里问道:“谁报的警,夜猫张在哪里?赶紧带我去抓。” 警卫马上指着“大马蜂”说道:“回局座,就是他说的知道夜猫张在哪?” “大马蜂”说道:“局长大人,小人以前在曹警正手下干过,现在小人发现了夜猫张的行程,想直接和曹警正报告一下情况,想借您的电话一用。” 钱局长把脸沉了下来,说道:“怎么?你这是要和我抢功啊?你是不是惦记着那三千块现大洋呢,我可告诉你,你要是谎报军情的话,我马上就把你抓起来。” “大马蜂”说道:“小人万万不敢,只因这夜猫张诡计多端,枪法甚准,他当时伤了曹警正的弟弟,我想要是由他带人直接来抓捕,手刃仇人,他肯定会更加高兴,这样既不让您的手下有危险,也能博得警正的喜欢。您何乐而不为呢。” 本来怒气冲冲的钱局长,竟被这能言善辩地“大马蜂”三寸不烂之舌给说动了,说道:“这事马虎不得,一定得坐实了,要是稍有差池,曹警正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大马蜂”说道:“局长大人,您就放心等着上司奖赏吧,我肯定能为您争光。” 钱局长把“大马蜂”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他接通了察哈尔警署曹凯的电话。 “大马蜂”对着话筒说道:“曹警正您好,我在中都县发现夜猫张的踪迹了,现在县警局打电话给您报告。” 电话里传来曹凯稍显激动的声音:“你说的可是真的吗?你是什么人?是怎么发现他的?” “大马蜂”说道:“警正,我向您保证,我和您说的句句是实,我当年也是您帐下的兄弟,我叫“大马蜂”,您还派给过我侦查任务,表扬过我消息灵通呢。” 曹凯在那边略微思索了一下,想起来了,当年小五点的队伍里是有个头脑灵活的眼线叫“大马蜂”。他脑子一动,不露声色的说道:“你不会是小五点派来的细作吧,是不是要把我的人带到他的包围圈里啊,报复前日炸他山寨的仇。” “大马蜂”说道:“曹爷,您想多了,我知道您的为人,我可不敢在您面前耍心眼。再说现在小五点被您炸的大势已去,跑到哪去了谁都不知道,这县城到处都是军警,小五点怎么敢往县城来呢?我怎么能和他设计骗您呢?您要是信得过我,您就让人带着赏金前来拿人,人我已经控制住了。您要是信不过我这事就算我没说。” 曹凯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在县警局等我,我马上安排人手过去和你见面。” “大马蜂”说道:“曹爷,您得速度快点,一定要中午前赶到,否则您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曹凯说道:“我这就安排人手出发。” “大马蜂”在县警局等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时间,韩副官带着两辆车赶来了,前边的小车里坐着的是韩副官和警卫,后边的卡车上拉着三十多名警员,还押着一个小五点杆子里的土匪,这是来辨认夜猫张的。 韩副官下车后和钱局长客套几句,也没和“大马蜂”废话,让“大马蜂”上车带路,带着自己的人手和钱局长派出的一队人马,往“大马蜂”的哨点走去。 到达“大马蜂”的哨点后,韩副官安排岗哨警戒。自己拔出手枪,顶在“大马蜂”腰上,让“大马蜂”前头带路。自己带着手下跟在身后往屋里走去。 进到屋里,韩副官见炕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脖子上的绳子还在套着,带过俘虏的土匪让他辨认,俘虏走上前去,一眼就认出了炕上躺着的死尸正是夜猫张。韩副官命人把尸体抬到外边的车上,转身走出了屋子。 韩副官的脸阴沉着说道:“你不是说把人控制住了吗?怎么是具尸体呢?” “大马蜂”赶紧跟上,说道:“韩副官,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啊,你知道他武功高强,枪法极准,如果留着他,我怕有个闪失就再抓不住他了,只好把他弄死了。您那通缉令里不是也说死活一样嘛,只要是他本人就行。您现在把赏金给我付了,您带着人回去交差,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韩副官说道:“既然现在人已经死了,那你得跟我回到县警局再说,你还得给我履行一个公文手续。” “大马蜂”急眼了,说道:“韩副官,您来之前可没这么说过,曹爷和通缉令上都说死活一样,都是三千块大洋的赏金。这赏钱我可是提着脑袋挣来的,您可不能坑了我。” 韩副官脸色一变说道:“谁说要坑你的赏钱了,是让你回去办个手续,钱就给你拿走。” “大马蜂”也急了,说道:“韩副官,咱们以前又不是不认识,你这样做不仅坏了曹爷和警局的名声,也坏了咱江湖上的规矩。必须是现场给钱,如果我现在拿不到钱,大家都别想好。” 韩副官说道:“‘大马蜂’你他妈现在翅膀硬了?敢威胁我?” “大马蜂”说道:“韩副官,你得体谅兄弟,这钱是拿命换来的,再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钱,你要是想着坑了兄弟们,那就只能鱼死网破了。” “大马蜂”说完,对着空中高声说道:“兄弟们,先往天上开一枪,让韩副官听个动静。” “大马蜂”话音刚落,天空中就传来“啪”的一声枪响。韩副官等人大惊失色,赶紧掏出手枪戒备。 “大马蜂”说道:“韩副官莫慌,兄弟们只是要拿回自己用命换来的钱,并没有其他想法,还请韩爷行个方便。谁要是挡了弟兄们的财路,弟兄们也只能是以命相抵。” 韩副官一看这“大马蜂”也是做足了准备,自己要是硬来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再说曹凯也答应付这笔钱,不能因为这些钱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尽快带着人回去交差,就没必要再横生枝节了。 韩副官只好悻悻的说道:“你这是干什么?难道警正还能骗你这区区数千大洋。我只是按章办事,让你履行个手续,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你们这些人呢,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小肚鸡肠,拿不到台面上,能成得了什么大事?”说完,一拂袖子,对随行人员说道:“把皮箱里的钱拿给他。” 随行人员从车上取下一个紫色皮箱,放到“大马蜂”面前,韩副官说道:“你查验一下吧,箱子里是三千块现大洋。” “大马蜂”也不在意韩副官的冷嘲热讽,弯腰打开皮箱,皮箱里是牛皮纸封着的摆放整齐的三千块大洋,“大马蜂”撕开几卷全是白花花的银元。“大马蜂”提起皮箱,对韩副官说道:“韩副官,多谢了。您请回吧,现在人钱两讫,我们互不相欠。” 韩副官冷着脸,没有吱声,看“大马蜂”清点完大洋,对着身后的军警说道“撤!”。 军警们纷纷上车,扬长而去,身后留下一股刺鼻的柴油味。 “大马蜂”的目光紧盯着韩副官的车队,看他们逐渐地在自己视线里消失,再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满腹的欢喜冲上眉梢,掂掂自己手里沉甸甸的皮箱,踏实、满足。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都在这里了。 “大马蜂”把中指和拇指放进嘴巴,一声尖锐的唿哨声直穿空中,很快,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蚂蚱”带着凤仙走了进来。“蚂蚱”看着眼前的皮箱也是大喜过望。凤仙则是一脸麻木,机械地被“蚂蚱”推搡着走了进来。 “蚂蚱”说道:“咱们赶紧找个地方,去把这钱分了,就各奔东西。这里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大马蜂”说道:“夜猫张昨天骑来的马在圈里拴着,你让凤仙骑在马上,把大洋和咱们要带走的东西都驮在马背上。咱们现在马上出城,到城外的林子里再分这些东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章 二匪分赏藏祸心 凤仙无辜遭迫害 “蚂蚱”和“大马蜂”不敢耽搁,二人快速收拾好东西,置于马背之上,又把凤仙抱到马上,仔细查看一番外边并无埋伏,也没有发现有人盯梢。“大马蜂”牵着马,“蚂蚱”跟在身后警戒,三人一马,一路无话,仓促往城外走去。 三人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城外一片浓密的林子里。三人走到林子最深处,外边再看不到人影也听不到动静。“大马蜂”立住脚步,把马拴在一颗大树上,擦了把额头的汗说道:“就在这里吧,这里林木茂盛,人迹罕至,咱们就在这里把大洋分了。” “蚂蚱”应道:“好,那就这里吧。” “大马蜂”从马背上把凤仙抱下来,把装着大洋的皮箱拎下来。 凤仙面无表情,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蚂蚱”和“大马蜂”,这几天她经历着炼狱一般的生活,每次睁开眼都有意想不到的刺激等着她。早上被“蚂蚱”用凉水浇醒时,她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明明晚上是和夜猫张睡在一起的,怎么就多了个人坐在自己枕边呢?她迷茫的看着“蚂蚱”,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当她清醒了片刻,扭动身体,看向身边的时候,发现了双睛暴突,眼角和鼻孔挂着凝固的黑血,大张着嘴的夜猫张,脖子上还套着一根绳子。凤仙被吓的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蚂蚱”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让她赶紧穿好衣服带她躲到了墙外。 “大马蜂”顾不上理会凤仙,他对“蚂蚱”说道:“这钱咱们兄弟一人一半好分,这娘们儿和马该怎么分呢?” “蚂蚱”也是痛快人,说道:“你昨天不就惦记着凤仙呢吗?凤仙给你吧,带回去做个媳妇,再用这笔钱回去做点生意,好好过日子,这后半辈子的生活就不愁了。” “大马蜂”笑着说道:“还是兄弟敞亮,知道我好这口,我这里先谢谢你了。那你把马骑走,我带着凤仙找个远些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几年太平日子。” 二人说罢,把皮箱里的大洋清点一番,分成两份。“蚂蚱”装好自己的这份大洋,将箱子系在马鞍上,准备和“大马蜂”辞行。 “大马蜂”过来说道:“兄弟,你就这样走了,我总觉得这样有点过意不去,咱们兄弟自从华山的劳工营跑出来,这么多年了一直在一起,平时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今天这样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现在活脱脱的一个大美人就要被我带走了,你一次鲜都没尝过,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可不是咱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风格啊。每次外边喝花酒咱兄弟都一起上,今天临走之前,哥哥必须得给你安排一下。” “蚂蚱”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的看着“大马蜂”,说道:“你,你什么意思?咱们返回城里喝个花酒再走?” “大马蜂”哈哈一笑,说道:“喝什么花酒啊,我是想让你在走之前,享受一下。你不要说自己不喜欢啊?昨天听窗根儿你的反应不会比我小吧。” “蚂蚱”这时明白了,马上春心荡漾,满脸喜色,说道:“哥啊,这,这不合适吧,你要带回去做媳妇,我怎么好意思下手呢?” “大马蜂”爽快地说道:“这有什么呀?你我兄弟一场,用命换的交情,还没这点情分吗?来,抓紧时间,快活一下,再走不迟。” “蚂蚱”兴奋地折回来说道:“哥,你要真是这么想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大马蜂”说道:“看兄弟说的,这还有假,你抓紧行事,我给你站岗。” “蚂蚱”再不客气,也顾不上廉耻,向凤仙走来。浑身瘫软的凤仙没有力气抵抗。 就在“蚂蚱”心无他顾的时候,突然背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惨叫一声,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骑坐在凤仙身上的身体僵直不动了,他咬着牙缓缓的扭动脖子向身后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大马蜂”已经鬼魅般地站在了他的背后,看着他邪恶地笑着。“蚂蚱”后背的心脏位置,插着一把匕首,已经齐根没入,只剩下刀把露在外边。“蚂蚱”刚要张嘴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满嘴的鲜血就喷涌而出,“蚂蚱”强撑着身体,用手指直直的指着“大马蜂”,嗓子里发出恐怖的咕咕声,想说什么已经说不出来了。 “蚂蚱”身下的凤仙,也感觉出了异样,睁眼看时,“蚂蚱”的嘴里正咕嘟着鲜血泛起的泡沫,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不受控制的身躯向着自己的身子倒下来。凤仙本能地举起双手猛地向身侧推了一把,“蚂蚱”重重的倒向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扑通声。凤仙凄厉地尖叫一声,抽回双手深深地插到头发里,紧紧地闭上双眼撕扯自己的头发。 “大马蜂”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蚂蚱”说道:“兄弟,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些钱只够一个人花的,要是一人一半谁的生活也过不好,不如你就成全了我。哥哥未来的媳妇,你也享受了,要说哥哥也算对得起你。你的情谊,哥哥会记着,每年的今天,哥哥都会为你烧去香烛纸钱,让你在下边过上好日子。兄弟,安心上路吧。” “蚂蚱”侧躺在地上的血泊里,眼睛直直的瞪着“大马蜂”,他临死也没有想到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大马蜂”真的会背后捅他刀子。不是他遇人不淑,而是他没有看透人性,财帛动人心,美色迷人眼,出生入死的兄弟也敌不过白花花的大洋。或许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把这道理想通了,可是这个学费太昂贵了,动辄就是以生命为代价。他也用生命证实了一个事实,蹦跶不了几天的不仅是秋后的蚂蚱,也有可能是被春分荡漾过的蚂蚱。 “大马蜂”看着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的“蚂蚱”,走过去把插在他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在鞋底上擦干血迹,把几分钟前“蚂蚱”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盖到他的身体上。兄弟一场,即便是杀了他,也要留一丝尊严。 凤仙躺在地上,她双手抠着地上腐烂的树叶,大把的塞到嘴巴里,脚不停地胡乱蹬踹着身下的泥土,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像受了伤的野兽。“大马蜂”把她的衣服给她扔到身上,说道:“凤仙,穿好衣服,跟我走吧,咱们去过好日子,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凤仙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空洞的眼神飘忽地看着天空。凤仙疯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在自己的大喜之日,遇上了万恶不赦的魔鬼,一切都万劫不复。此时的她应该在那个殷实之家做着傲娇的少奶奶,呼奴唤婢,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今却历尽劫难,倍受摧残,痴癫在这密林里。 “大马蜂”看着凤仙怪异的样子,知道她是受不了这三番五次极度的惊吓,精神彻底崩溃了。她疯了,对自己来说便再无用处,自己不能和一个疯女人过日子。现在手里有大把的钱,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娶来做老婆,自己没有照顾一个疯婆子的义务。哎,遗憾的是,这样水灵的一个女人,在她精神正常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一亲芳泽,现在疯了,再没有胃口干这云雨之事,还是让她自生自灭吧。“大马蜂”不再去理会疯疯癫癫的凤仙,任由她自己狂躁乱舞。 “大马蜂”把分出去的大洋重新装回到皮箱里,扣好暗锁,吃力地提到马前,连着从哨点拿出来的物件一同拴在马背上。看着眼前装满大洋的皮箱,“大马蜂”笑了,笑容里欣喜,有得意,还带着一丝苦涩。有钱了,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过去的一切都画上了句号。今后的自己,彻底洗白上岸,美好的生活正在向自己招手。 “大马蜂”畅想着自己的美好未来,脸上带着舒展的笑容,纵身一跃,翻身上马,正待挥鞭驰骋。突然,一声沉闷的枪声从树后传来,“大马蜂”身躯一震,如同折翼的风筝一般,一头栽落马下。“大马蜂”的后脑被一颗子弹击穿,子弹从前额飞出,霎时,从“大马蜂”头上喷射出的红白之物,飞溅在空中和马背上。“大马蜂”的美梦还没醒,他的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睛里还闪烁着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光芒。但是,现实世界里的一切都已经和他无缘了,他什么都不能带走,包括自己的皮囊。“大马蜂”的人生定格在了这芳草吐蕊,树木争秀的暮春里。古人说:“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看样子“大马蜂”不懂,因为他从来没有敬畏过。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闪出来一个人影,身穿藏青色警察制服,带着白手套,手里握着一把王八盒子,面容冷峻,眼神里带着不屑,嘴角挂着一丝轻蔑。他左右环顾一番,径直往摔落在地的“大马蜂”尸体边走来,抬腿在“大马蜂”身上踢了一脚,人已死透,再无半点气息。来人把拴在马鞍上的一些物品解下来扔掉,拉扯着试了下捆绑皮箱绳索的结实程度,觉得没有问题,把皮箱照原样放好。他回过头来看了眼赤身裸体在林子里来回转悠的凤仙,抬起手中的枪,瞄准了凤仙的头部,食指按在扳机上,犹豫良久,冰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他把指向凤仙的枪口缓缓的放了下来。 来人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拿着向凤仙走去,凤仙看到有人向自己走来,惊呼着跑开。来人三步并作两步,抢步上前,一把拽住凤仙的胳膊,说道:“天凉,把衣服穿上。” 凤仙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词汇,呆滞的目光傻傻的看着他,一脸的漠然。 来人不再理会凤仙的反应,强行把衣服一件一件给她穿在身上,待穿戴整齐,掏出来十块大洋放进了凤仙的兜里。 穿好衣服的凤仙,挣脱来人的手,跑开了。 来人没有去追,默默的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上马,步出树林,飞奔而去。 你道来人是谁?原来正是和“大马蜂”交易的韩副官,韩副官带着夜猫张的尸体命令众人撤离后,坐在车上无事,脑海里开始过滤这交易时的一幕幕镜头,在那小院里他怕被人包了饺子,可是想想刚被自己炮轰的小五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肯定暂时不敢出现在县城里。而交易时的枪声也没觉察出有众多人手埋伏的迹象。弄不好这“大马蜂”玩的是空城计,安排了个别人在那里放枪就是为了吓退自己,能顺利拿上赏钱。这三千块白花花的现大洋就这样进了土匪的口袋,实在是心有不甘,自己得去侦查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手,如果有机会就伺机抢夺。 韩副官本名韩飞,宣称为韩信后人,向来善于识人,精于算计。当年跟着曹凯拉杆子的时候被封为军师,被曹凯视作左膀右臂,曹凯的杆子被日伪政府招安后,曹凯让他做了副官。一向老谋深算的韩副官早就见财起意,开始和“大马蜂”交易时就想使出手段,诈下这大洋,可是碍于当时藏在暗中枪手的压力和众多军警在场,也不便硬来。现在大洋已交付,自己再不动手,就没了机会。 想到这里,韩副官喊停了车辆,对随从人员说道:“你们先带着夜猫张的尸体回警署复命,我家中老母年老体弱,趁此次回来正好回家看看。你们回去后帮我向警正说明情况。” 随从答应一声,韩副官从车上下来,转身又往和“大马蜂”交易的院落方向走去。走到半道,竟然远远看到“大马蜂”一行人牵着马,驮着大洋走了出来,韩副官赶紧躲到暗处,一路尾随。 待“大马蜂”三人躲进林子后,韩副官也借着树木的掩护,机动到了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被大洋冲昏头脑的“蚂蚱”和“大马蜂”根本没有发觉。韩副官掏出手枪,准备伺机下手,杀了二人,夺走大洋。谁知这两个丧道德灭人伦的不齿之徒居然强迫凤仙干起了苟且之事,站在树后的韩副官把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正准备将二人击毙于林中,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就在“蚂蚱”拼尽全力在凤仙身上纵横驰骋时,“大马蜂”从腰里拔出匕首,悄悄的来到了“蚂蚱”身后,用力一刀捅去,正中“蚂蚱”的背心。 韩副官看着也是心底发凉,头皮发麻。这年头,还有能信任的人吗?自己认识他们之前,他俩就一起搭档做暗哨,今天为了钱财便不顾多年的兄弟之谊,痛下杀手。不知是这乱世扭曲了人性,还是这钱财让人迷失了本性。 韩副官没有动,他静静地躲在树后看着“大马蜂”的一举一动,就在他收拾完东西,准备打马离开的时候,韩副官的枪响了, “大马蜂”被击毙马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千块现大洋尽落韩副官之手。 韩副官并没打算把大洋上交,现在这些大洋已经成了他的私财。他骑着马,一路飞驰回到了乡下老家。韩副官家中兄妹五人,除了自己跟着曹凯在外边东奔西跑,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已成家,在家里营干,最小的妹妹年方二八,还待字闺中,守在寡母身旁伺候生活。韩家早年家境贫寒,父亲和两个哥哥靠着在地主家当长工养活全家,后来韩飞跟着曹凯拉杆子,不断地接济家用,家里的光景开始活泛起来,自家买了几十亩良田,养了些牛马,现在的日子已过得风生水起。 得了外财的韩飞,想着趁自己回来,带着母亲去省城张垣市看看外边的世界,老娘一生辛苦,为操持家中生计,和父亲起早贪黑,历尽艰辛,养活了自己兄妹五人,可叹父亲刚过五十就贫病而死,现在能让自己尽孝的只有堂前老母。 家中众弟兄见韩飞回来,都喜出望外,纷纷出来迎接。韩飞开心得和家人打着招呼,母亲也站立檐下,手搭额前,翘首观望。韩飞过来紧紧抱住老娘,嘴里亲热地喊着:“娘,我回来了。”老娘摸着儿子脸,已是老泪纵横。 一家人牵手进入屋内,寒暄良久。弟弟忙着在院子里杀鸡宰羊,款待家中的顶梁柱三哥。小妹韩娇也跟着忙前忙后,屋里屋外不停穿梭。 席间,老娘端坐中央,众儿子按年龄大小依次挨老娘落座,由于是家宴,女儿和儿媳们也都依次围坐在桌前。一家人觥筹交错,猜拳行令,其乐融融,过久了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江湖生活的韩飞不由得热泪盈眶,这才是家,这才是最美的生活。 看着众人尽兴,韩飞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裹说道:“我平日公务在身,琐事繁忙,没有空暇在家中尽孝服侍老母,承蒙兄长、嫂子、弟弟、弟妹、还有妹妹替我堂前尽孝,我感谢家人的付出,今天给大家每人备了一份薄礼。”韩飞说完,从包裹里拿出几卷封好的大洋,沉甸甸地握在手里,继续说道:“这是每封一百块大洋,人人有份。” 说完,从大哥开始,依次给家人们分发了过去。家人们收到大洋个个惊喜不已,妯娌几个更是喜上眉梢,恨不得在炕上跳起来,都连声对韩飞道谢。待大家平静下来,韩飞又拿出一封更长的大洋,对老娘说道:“娘,这是三百块大洋,你收好了,平时吃穿用度上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让妹妹去买来用,现在日子过好了,不用再和以前一样节俭度日。” 老娘看着面前的大洋,微微笑了下,说道:“儿啊,娘用不着钱,现在家里有吃有穿,日子过得神仙一般,还要这钱做什么用,你快快收了起来。你一人在外打拼,多有不易,这世道又不太平,你干的又是刀头舔血的营生,为娘一直为你担惊受怕,你私下攒些积蓄,早日回来过些安稳日子。娘不愿再让你出去以身涉险。” 韩飞听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儿行千里母担忧,一点儿不假。做母亲的不管年龄多大,都像老母鸡一般,要把自己的孩子们全部呵护在羽翼之下。 韩飞说道:“娘的话,儿子记下了,娘把钱收起来,等儿子用的时候再找你来要。”说完硬把钱塞到老娘手里。 韩飞把钱分发完毕,对众人说道:“我想趁着母亲身体还硬朗,想带着她和妹妹去省城张垣市看看,不知道哥哥兄弟们意下如何?”大家都赞成韩飞的想法,只有老娘不愿去,怕自己一个农村老太婆去了省城给儿子丢脸。儿子和媳妇们都纷纷劝说老太太,去大城市开开眼界。最活跃的当数女儿韩娇,拉着老娘的手,撒着娇:“娘,你一定要去,我早就想跟着哥哥去省城看看,哥哥就是不带我,这次娘要是去了,我就能陪着你,听说城里的女孩子都穿花裙子,脸上还抹着雪花膏,我也想要。”大家一听,都乐得哈哈大笑。老娘经不住子女们的纷纷劝导,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韩飞骑马去县警队借来汽车和司机,带着老娘和妹妹,直奔张垣市而去。 韩副官从老家回到警署,已是下午,在自己的公寓里把老娘和妹妹安排停当,没敢耽误,赶紧往警署赶去,向曹凯汇报行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章 剿匪有功获嘉奖 乘兴消遣遭羞辱 曹凯已于昨日下午见到被拉回来的夜猫张的尸体,原本想着能抓个活的,回来让弟弟整治他,好让他出了胸中那口恶气,没想到抬回来个死尸,不过死尸也成,总算这仇是报了。曹凯当日回到自己的公馆就把夜猫张尸体被运来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弟弟,曹旋也有些怅然,本来想着日后还要和他过几招,再争个高低,没想到这短命鬼被自己的手下给杀了。 按照曹凯的意思,要把夜猫张的尸体挂到平门的城门上示众,以儆效尤。曹旋阻止了哥哥的想法,说道:“一具死尸,再无羞辱的必要,这样只会徒增其他匪徒对咱们的仇恨,人一死,恩怨就算了了。给他留个全尸,扔到乱坟岗得了。”曹凯也没反驳,见弟弟不愿拿夜猫张的尸体泄愤,他赶去给机关长桑原晃一郎报告,制造“盛德昌惨案”的元凶已经伏法,匪徒所占领山寨也被炸平,将还察哈尔人民一片净土。 听到制造惨案的土匪已经伏法,,桑原晃一郎顿时大喜,命令曹凯马上把夜猫张的尸体运至察哈尔公署院内,自己将和曹凯一起召开新闻发布会。记者到场后,不停地给夜猫张尸体拍照,Rb发行量最大的<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两家报社都对曹凯进行了专访。曹凯硬是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深入虎穴,荡平匪寇的孤胆英雄。 第二天,Rb国内报纸的头版头条就刊出了桑原晃一郎和曹凯的大幅戎装照,报道二人为保侨民,荡匪有功,不仅抓获了制造惨案的匪首还炸平了土匪的窝点,令生活在察哈尔省的一万六千多名Rb侨民解除后顾之忧。一时Rb国内对察哈尔省驻军的高效表现给予高度评价,新上任的Rb首相铃木贯太郎更是从东京发来嘉奖令,对桑原晃一郎和曹凯加以表彰。 获得如此殊荣,此时的曹凯更是风头无两,惹得察哈尔省内的大小汉奸艳羡不已,就连远在绥远的德王听到此事后也连声叹息:“后生可畏啊,这曹凯不容小觑,在Rb人面前的风头都快压过我德穆楚克栋鲁普了。” 曹凯看着弟弟的伤势也日渐恢复,自己又受到Rb主子的嘉奖,心情大好,一日晚上闲来无事,带着韩副官和几个随从去妓院消遣。 时下,作为察哈尔首府的张垣市,所开设妓院分为三等,第一等的是Rb人经营的随军妓院,在当地开了两家,一个名为“八仙院”,一个名为“玲珑阁”,这些妓院里的妓女大多是Rb女人和朝鲜女人,也有为数不多的中国南方女子,都色艺俱佳,精通棋琴书画,可以为客人吹拉弹唱,主要为Rb人提供服务,普通中国人不允许进入。 二等妓院就是地方妓院,一般取名为某某茶室,里边的妓女都是面容姣好的二十岁上下年轻女子,大部分都来自本省区域,由于收费中上,主要为一些官宦和商贾人士提供服务。 三等妓院被称作“某某下处”,这里基本上都是一些姿色平庸的中年妇女,价格低廉,专为贩夫走卒提供服务。 当时日伪政府对妓院的管理还是比较规范的,若妓女准备入籍妓院,需要去警务科申请,获批后先到医院检查身体,再到税务科交税,才能正式开张营业。除此之外,还需要定期去医院体检,一旦检出有病便停止接客。 曹凯贪恋女色,虽然家中已有三房明媒正娶的妻室,还是经常出入花街柳巷,寻欢作乐。贵为警正的曹凯,向来是“八仙院”和“玲珑阁”的常客,不屑于那些茶室下处的庸脂俗粉。这随军妓院虽然只为Rb人服务,可也知道曹凯不仅位高权重,还是Rb人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所以曹凯在这里向来是畅通无阻。 曹凯让司机把车在“玲珑阁”门口停下,带着韩副官和两个护卫大摇大摆地往屋里走去,站在门口的两个Rb兵要求他们取下枪械,曹凯知道这里的规矩,凡是有身份来这里的中国的达官显贵,不论职级多高,都要把枪械交由站岗的Rb兵暂存。他和随行人员都掏出随身携带的枪支,交给Rb兵看管,然后抬腿进屋。屋里的大茶壶见曹凯进来,赶紧躬身上前,请安问好,待安排落座后,端上茶点。 曹凯问道:“最近有没有新鲜货色?” 大茶壶答道:“大老板龟田先生前天从机场刚带回来三个朝鲜女子,个个美艳标致,她们都是老板在汉城新买的,转道奉天由军方的运输机给拉回来的,虽然定价很高,这两天得到消息的皇军还是一拨接一拨的来尝鲜。” 曹凯问道:“那现在她们有没有上客?” 大茶壶说道:“曹爷您来的巧,还有一个叫金羽姬的女子正在梳洗,尚未接客。” 曹凯说道:“那你就把这个金羽姬给我喊出来,让我开开眼,要是我能相中的话,重重有赏。” 大茶壶答应一声,往楼上走去,没多大功夫,领着一个袅袅娜娜的娇小女子向楼下款款走来。女子走到曹凯面前,深深一躬,嘴里说道:“安娘哈塞哟(韩语你好的发音)。”曹凯定睛一看,面前女子妆容精致,蛾眉粉黛,一副千娇百媚的俊俏模样。曹凯心下大喜,掏出一块大洋赏给大茶壶,说道:“就她了。”大茶壶领到赏钱,高兴万分。曹凯经常光顾这里,对朝鲜话也略知一二,拉住金羽姬柔弱无骨的小手,把她揽到怀里,笑着说道:“安娘哈塞哟,安娘哈塞哟。” 由于韩副官级别不够,他没有资格在这里品玩异域风情,只能和护卫在楼下等候。曹凯让大茶壶给他们三人安排酒菜,楼下找个地方小酌。 曹凯安排完毕正准备带着金羽姬去往楼上雅间,这时从妓院的大门外进来一个喝得醉醺醺的Rb军官,迈着东倒西歪的步伐,嘴里哼哼着Rb民歌《樱花》,来人正是察哈尔省Rb驻军军需处职员藤本正雄中尉。 藤本正雄在驻察哈尔的Rb军官中,职级较低,曹凯对他只是认识,平时接触很少,只有在日军给他的军警发放枪械和装备时,藤本正雄带队来交接,自己在公文上给他签字,都是例行公事。自己堂堂警正,按Rb人的军衔自己那是中佐级别,比藤本正雄这个中尉高了很多级,平时也不屑于结交,但是出于对Rb人固有的卑微心态,曹凯还是冲着藤本正雄微笑着点了点头。 藤本正雄踉跄着脚步向曹凯走来,满嘴喷着酒气,说道:“曹桑,你地中国人的干活,这里为大Rb帝国皇军服务的地方,你地,出去。” 曹凯不禁怒气上涌,一个下级军官敢对老子这么说话,多亏你是Rb人,否则的话,老子早就一枪崩了你。但这里是Rb人的天下,自己端的是Rb人的饭碗,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曹凯压着满腔的怒火,冷冷的说道:“太君,你喝多了吧,凭我的军衔进出这里是没有问题的,请你注意一个下级军官该如何对上级军官说话。” 藤本正雄斜着惺忪的醉眼说道:“八嘎,谁是你地下级,你一个亡国奴地军官,还敢说是大Rb皇军地上级,你地良心大大地坏了,你地一切都是我们赐给你的,你是我们地看家狗地干活。” 曹凯强忍着怒气说道:“太君,请不要说这些不利于中日友好,不利于*****的话。你想玩什么,请自便。”曹凯说完,扭头挽着金羽姬的胳膊,准备上楼。 没想到藤本正雄竟然跟了过来,一把扯住金羽姬的衣服说道:“这个女人,陪我地干活,你地不行,我地先睡。” 曹凯已是怒火中烧,强忍着心中怒气,自己在察哈尔横行这么多年还没遇上这样的事,嫖娼还要被截胡,这他妈还有王法吗?对藤本正雄说道:“太君,凡事要讲先来后到,我来得早,理应我先啊,你要是想玩儿也得守规矩,排队等着,我出来才能轮到你。” 曹凯话音未落,“啪”的一声,一个大嘴巴子已经打在了曹凯的脸上,曹凯顿时懵了,没想到有人竟敢打他,就在他还愣着的功夫,韩副官带着两个护卫已经飞奔而来,三人知道藤本正雄是Rb人,没敢造次,拦在当中,把二人隔开。 曹凯此时已气得面色发紫,血气上涌,大骂道:“你他妈个小Rb子,敢打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说着冲上来就抓住了藤本正雄的衣领,一个巴掌向藤本正雄扇了回去。韩副官赶紧拉住曹凯,低声说道:“大哥,千万使不得,可不能打他,打了Rb人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这时的藤本正雄已挣脱开曹凯抓着的衣领,反手从腰里掏出手枪,“咔嚓”一声,打开保险,向着曹凯的脑门就抵了过来。对韩副官三个人说道:“你们地,滚蛋地干活,要不就死啦死啦地。”门外站岗的两个Rb兵听到屋里的动静,端着枪跑了进来。藤本正雄对着他们一番呜拉,两个Rb兵举起枪,把韩副官三人也团团围住,一时屋内气氛紧张,火药味十足。 曹凯身边的金羽姬看到这个场面,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呆立在边上。 就在这时,从楼梯上下来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面容白皙,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正是妓院的老板龟田大郎,看着大厅里曹凯等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走过来拍拍藤本正雄的肩膀说道:“中尉,把枪收起来,这里是娱乐的地方,不要舞刀弄枪。”说完他让两个Rb兵也走了出去。 龟田接着对曹凯说道:“曹警正,你是这里的常客,我很欢迎你的到来,但是今天你不应该和藤本君发生争执,大Rb帝国的军人是我们的帝国之花,必须受到无上的尊崇,这里是专门为他们服务的地方,所有的一切,必须他们优先,请你排队等候,或者另外挑选一名女子。” 藤本正雄将手枪插回腰间的枪套里,怒视着曹凯,嘴里叫声:“八嘎。”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向曹凯比划了一个砍头的动作,走过去一把拉起曹凯身后的金羽姬,抗在肩上,往楼上的屋里走去。 曹凯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眼里要冒出火来,紧咬牙关。紧攥着的拳头,骨骼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曹凯今天栽大了,没想到自己横行一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自己手下的面,被一个不入流的Rb中尉给打了,平时挨Rb主子的训斥也就罢了,一个区区军需处的中尉竟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一巴掌打掉的是他曹警正八面的威风,打掉的是他不可一世的气焰,打掉的是他横行省内的名望。这口气一定得出,否则就成了别人嘴里的笑话。 曹凯哪还有心思继续在这里寻欢作乐,他铁青着脸对龟田大郎说道:“龟田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先告辞了,有空再来光顾。” 龟田弯腰鞠躬说道:“曹桑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曹凯带着韩副官和护卫走到等候在那里的车前,没等护卫去开门自己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面若寒霜的曹凯坐到车上,一言不发,司机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但是看着韩副官三人噤若寒蝉的样子,他也不敢开口去问,只好把车打着火,静静的等着吩咐。曹凯在车里瞪着眼睛,喘着粗气,胡子乱颤,半晌无语。韩副官说道:“回公馆。”司机脚踩油门,车子飞快地向曹公馆驶去。 曹凯回到公馆,直接走进自己的书房,这是一间宽大的屋子,名为书房,实则一本书都没有,墙上挂着一些附庸风雅的字画,壁橱里放着曹凯收藏的各色枪支,曹凯进来一屁股坐到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双手放在脑后,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韩副官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跟了进来,他挨着曹凯坐下,为曹凯冲了一杯热茶,抽屉里找出一根雪茄在火上烤起来。 沉思良久,韩副官把点燃的雪茄递给曹凯,说道:“大哥,藤本正雄这小子非死不可。” 曹凯起身接过韩副官递来的雪茄,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韩副官说道:“我让手下兄弟去外边找几个江湖上的弟兄,在街上把他杀了。” 曹凯说道:“这样太明显了,Rb人可能怀疑到咱们,再说这样做也太便宜他了,我得和他玩个大的。” 韩副官说道:“大哥的意思是连着玲珑阁的龟田大郎一起做了?” 曹凯阴沉的脸上绽出了一丝笑意,说道:“不,不,龟田大郎嘛,我还得和他做笔交易,你明天带着人去把那个金羽姬给我买回来,不论他开多高的价,都要拿下。藤本正雄嘛,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他,但是一定不能让他过得舒坦。你现在就去安排人手,给我跟着他,把他每天的行程都给我记下来,记住,千万不要引起Rb人的注意。” 韩副官说道:“放心吧,大哥,我明天就带钱去玲珑阁买人。藤本正雄这边,我从外边找几个江湖上的弟兄盯着他,他官小位微,Rb人也没多少人关注他,就是有个闪失也怀疑不到咱们头上。” 曹凯咬牙切齿的说道:“就这么办,这狗日的小Rb子我非得让他五马分尸,方解我心头之恨。” 韩副官待曹凯情绪稳定,再劝慰几句,告辞而去。 曹凯抽完雪茄,心情也稍稍好转,独自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想着今晚该去谁的屋里歇息。晚饭后高昂的兴致早就在玲珑阁被藤本正雄一巴掌给扇的无影无踪了,此时心里再不想那些床笫之趣,主要是想找个人陪自己说说话,解解心中烦闷,一番思索后决定还是去大太太屋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章 生性顽劣多惹事 路见不平挺身出 大太太李桂芝,比曹凯整整大七岁,现在已经四十出头,曹凯向来喊大太太为大姐,据说东北那位少帅也管自己的原配夫人喊大姐,不知道这些贵为龙头老大的豪强们为什么有此癖好,难道是恋母情结作祟?这就不得而知了。曹凯的原配之所以比他大七岁,这里还有一段当地家喻户晓的传奇故事。 曹凯字辅臣,生于一九一零年,小的时候,家境还算殷实,自家有二三十亩地,家里还养着四五头牛,他虽然是家中老大,也没受过多少耕作之苦,七岁时,父亲把他送到私塾读书,想着能让他识文断字,日后出人头地,改换门庭。谁知这曹凯生性顽劣,上了两年私塾也没认识几个字,贪玩的本事倒是日益见长,被年龄相当的孩子们奉为孩子王,到处追鸡撵狗惹得四邻不安。有一次在私塾上学时,偷偷在先生的茶杯里撒了泡尿,故作殷勤地端给先生喝,先生一边夸他懂事一边用杯盖拂着茶水里的浮沫,张嘴满饮一口,咽下一半,脸色大变,捂着胸口狂呕起来,曹凯嬉笑着夺门而逃。事后,先生大怒,无论如何都不再收他上学,虽然父亲苦苦哀求,先生仍然拒之门外。回家后,曹凯被父亲一顿痛打,但是倔强的他死不认错,执拗的挺着脖子和父亲犟嘴。父亲无奈,见他不是上学的材料也就不再强他所难,让他去放自家那四五头牛,曹凯的天性开始在广阔的草原上释放。私塾里的学生在曹凯的教唆怂恿下,纷纷退学,尽管家长责罚,但仍禁不住曹凯带着他们骑牛放马、逮猫捉鼠的诱惑。到后来,私塾先生带着礼物去曹凯家找他父亲,哀求给他一条生路,不要让曹凯再把学堂里的孩子们带走了。 在曹凯十三四岁的时候,好勇斗狠的性格逐渐显露了出来,遇事爱出风头,说好听点是爱打抱不平,说不好听点就是爱管闲事。凡事没理他也搅三分,如果有理那肯定是得理不让人。不光是同龄的孩子们怕他,就连村里的一些大人们也对他敬而远之,轻易不愿招惹他。村里有户人家大狗下了几只小狗,他看着喜欢,就去和人家要了一只,没成想刚从狗窝里抓出小狗要走,就被大狗恶狠狠的在腿上给咬了一口,疼得他放下小狗就跑。过了几天腿上的伤好了,趁着狗主人家不在,他带着自己的两个朋友铁蛋和二奎,找了条麻袋,在麻袋底上挖了个洞,他们拿了几个馒头诱狗去吃,趁它不注意,把狗装进了麻袋里,把麻袋口扎上,狗头从底部的洞里伸出来。然后曹凯把狗窝里的小狗拎出来,放到大狗面前,点着柴火,把一只小狗当着大狗的面活活烧死,小狗在不停的惨叫,大狗狂吠不止。待第一只小狗烧死后,他又拿来一只小狗,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活生生地把小狗的皮给剥了下来。他用五种不同的手段当着母狗的面折磨死了五只小狗。大狗开始不停的狂吠,到后来双目竟流出晶莹的泪珠,伏在地上呜咽,像极了人哭。大狗最后也没得善终,被曹凯和铁蛋、二奎三人吃了狗肉。曹凯的张扬和狠辣没少为曹家招惹麻烦,每次都是曹父赔上钱粮,贴上笑脸为他摆平,虽然屡犯屡教,可是犹如耳旁轻风,毫无悔改之意。这时曹家已经七个孩子,曹凯下边还有五个妹妹和老幺曹旋,此时的曹旋尚在襁褓之中。由于家中孩子众多,父亲一人支撑,曹凯除了不能挣钱贴补家用,还到处生事花钱,曹家的生活日益捉襟见肘,家道开始中落。母亲生完曹旋后,没有满月就忙着下地干活,受了寒气,得了产后风,在曹旋不满一岁时就撒手人寰。曹凯的父亲除了整日田间劳作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再无心也无力管教曹凯。曹凯没有了父母的束缚和羁绊,越发变得无法无天起来,带着村里几个年龄相当的孩子,到处惹是生非,偷鸡摸狗,有时甚至跑到离家较远的地方去打闷棍拦路抢劫。 曹凯大些后,不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一来他觉得靠这个也弄不到什么钱,二来也觉得这种宵小之事让村里人看不起自己。但是没钱的时候还得想法弄钱,他就带着自己几个游手好闲的狐朋狗友去村里富裕一点的人家借钱,看他还是半大孩子,也知道他拿着钱不务正业,人们都不愿意借给他,但是,这些人家过几天就会发生些家禽死亡、庄稼被毁、宅院着火之类的离奇事情,而借给他钱的那些人家都相安无事。人们猜测肯定是他暗地里使坏了,但又拿不到证据,只好不了了之。后来不管去谁家借钱,或多或少也都得拿出几文来。曹凯倒也不是赖账之人,只要他手头宽裕,他也会把那些借来的钱去还上,有时候还给人家提瓶酒,买块肉。虽然经常在村里干些为非作歹的事情,但是却容不得外人来欺辱本村人,若有外村人来找事,他一定会挺身而出,有时候对方看他还是个孩子,就动些拳脚,想把他吓唬回去,谁知他却是不要命的主,这架打下来,要是不让他占便宜,他会一直缠着你,而且敢下死手,不管拿起什么东西,都敢往对方头上招呼,外村有几拨不信邪的年轻后生来挑衅后,都没有占到上风,还有几个被他打破脑袋,撕破嘴的,后来逐渐恶名远扬,没人再敢来生事,用他的话说就是我村里的人,我可以欺负,但是外人不行。一时,人们对这个顽劣少年是又爱又恨。 曹凯十七岁那年,秋收过后,镇上大地主贾太平带人来村里催租,时年大旱,地里没有收成,但地主家每亩地一石粮的地租不能少。村里的佃户梁兵租了贾家十亩地,要交十石粮食,自己一年的收成也就十石多些,要是都交了租,自己一家就得活活饿死,梁兵苦苦哀求,先交一半地租,待来年收成好些,再给一起补上。贾太平脸一沉,死活不同意,命人去搬梁兵家新打的粮食。梁兵从屋里拉出老娘和媳妇李桂芝跪在地上,哭嚎着叩头求情。 贾太平一看,跪在地上的李桂芝,虽然破衣烂衫,却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窄小的破旧衣服,把玲珑的曲线勾勒的凹凸有致。贾太平不禁心中一动,说道:“梁兵,你这是人穷福不浅啊,家里穷得叮当响,却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要我看呢,她跟着你也是遭罪,不如去我家当个丫头,白面馒头吃着,每个月还能给你挣回来一吊钱的工资,你这地租嘛,我就先收一半,剩下的一半缓到明年秋收再给。你意下如何?” 梁兵说道:“贾老爷,这可使不得,家里老娘没人照料,媳妇出不得远门。” 贾太平竟然伸手在李桂芝的脸上捏了一把,调笑着说道:“可惜这副好皮囊了,嫁到这样一个人家,吃不饱穿不暖,天天过着苦日子,跟贾老爷回去享享福吧。”说着就去拉跪在地上的李桂芝。 李桂芝往后躲闪着,梁兵的老娘抱着贾太平的腿哭喊着:“贾老爷,你不能这样啊,你的地租我们来年就还上,看在这么多年给你交租的份上,你就高抬贵手,让我们缓缓吧。” 贾太平说道:“老太太,你梁家两代人都是租种我家的地,是我养活了你们一大家子。没有我,你家能苟活到现在吗?说不定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外了。现在是我开恩,让你儿媳妇去我家做工,赏她碗活命的饭,你们非但不感恩戴德,还这么推三阻四,真是不知好歹。” 梁兵母亲嚎啕大哭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梁兵呆立一边,听了贾太平的话,竟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微微有些心动,就对李桂芝说道:“媳妇,你觉得贾老爷的意见咋样?” 李桂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哽咽着说道:“亏你还是个男人,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为了这口吃食,你难道要卖自己的老婆吗?” 梁兵说道:“与其在家里活活饿死,还不如去找条生路,贾老爷说了,你要是去了,非但能缓交这一半的地租,还能给家里省下一个人的口粮,挣些钱回来。我觉得也不是坏事” 李桂芝听了梁兵这席话,不禁潸然泪下,不再作声。 贾太平见梁兵的话有了活口,当下也不再犹豫,说道:“你是当家的,怎么安排还不是你一句话,不要听这些老娘们在这里絮叨,我这就收你一半地租,把人带走,回头我再写个契约给你送来。” 说完,招呼人手般粮,随后往院里的牛车上拖拽李桂芝,李桂芝大声哭喊着挣扎。听到哭喊声的左邻右舍都跑来看热闹。正带着铁蛋和二奎在村子里闲转的曹凯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曹凯跑过来的时候,李桂芝已经被抱到了牛车的粮食上,由于她在不断地挣扎,贾太平的家人正在把她往车上捆绑。李桂芝俏丽的眼睛绝望的看着众人。梁兵躲在门后低着头一言不发,梁母坐在地上,拍着地在哭喊。曹凯看到这个情形,当即大喝一声:“晴天白日的你们就敢上门抢人?还有没有王法了?给我把人放下。” 听到这一声断喝,贾太平也大吃一惊,这个弹丸小村还没人敢和自己这么说话,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贾太平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小子,虽然身体已经长成,但是面孔还露着稚嫩。贾太平上下一打量曹凯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崽子,知道我是谁吗?也不打听打听就来多管闲事。” 曹凯说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你别管我是谁,今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就是犯法,现在已经是民国了,你还无法无天,我看你是想吃官司,还不赶快把人给我放下来。” 贾太平一听,这小子年龄不大,居然还跟我之乎者也得讲起了法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说道:“我的事你管得着吗?你不知道情况不要胡乱开口,这女子是梁兵让我带到我家做丫头的,我除了供她吃住,还给他发放工钱,为此我还让他家缓交了地租。老爷我这是在积德行善做好事。” 曹凯说道:“我看你是缺德吧,还积德。我没见过逼着人家要给人家做好事的,人家桂芝嫂子不跟你去,你就赶紧把人放下来,再绑着不放人你别怪我不客气啊。” 贾太平一听火冒三丈,说道:“好大的口气,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我不客气。” 曹凯已走到车前,上去就解绑在车上的绳子,嘴里说道:“桂芝嫂子,你别怕,我来救你。” 贾太平一看,连忙对家人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把这个胡言乱语多管闲事的野小子给我赶跑。” 贾太平带来的五六个家人都挽起袖子,伸胳膊动腿,向曹凯打来,曹凯哪甘示弱,和冲上来的贾太平家人打在一起,眼看着对方人多势众,曹凯很快就被揍了几拳,曹凯大喊道:“铁蛋、二奎,你俩没看到老子挨打吗?怎么还不上手帮忙。”哪知人群里却没有答话的声音,原来铁蛋和二奎在人群里的时候就被各自的父母给拖回了家,他们父母都认识贾太平,有好多人家还租种着贾家的地,谁都惹不起人家,看着曹凯和贾太平吵起来,知道这个惹祸的祖宗今天不能善罢甘休,都带着自家的孩子挤出人群回家去了。 围观的村人见打了起来,有人想去拉架,都被贾太平呵斥了回去,这不是他们敢惹的人物,众人也都悄悄散去。 曹凯等不到帮手,挨了些拳脚后被人推倒在地,众人杂乱的脚不停的在他身上飞踹,嘴里还骂着:“小杂种,让你多管闲事。”此时的曹凯已是鼻青脸肿,口角流血。 梁兵站在自家屋檐下,看着曹凯为他出头被揍,却丝毫未动,看到他们追打曹凯反而不停的往边上躲去。 被曹凯解开了一半的李桂芝趁乱挣脱开绳索,从粮车上滑落下来,看到被打的不成样子的曹凯,丝毫没有犹豫哭喊着就扑了过去,对着几个贾家的下人又撕又挠。 贾太平站在那里拈着胡子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贾太平的家人看到曹凯只有喘息的份儿,再无还手之力,都停了下来,虎视眈眈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曹凯。李桂芝伏下身去,哭喊着:“辅臣,辅臣,都是我们连累了你。” 曹凯用双臂支撑着坐起身来,从嘴里吐出一口带着鲜血的唾沫,喘息了几口。推开身前的李桂芝,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来,恶狠狠的说道:“今天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就别想把她带走。除非你们把我弄死。” 贾太平的几个家人看着被打的灰头土脸,衣服被撕扯成布条的曹凯,满脸凶相,一副不服的表情,心下也生出一丝畏惧,这小子真是硬骨头,被打成这样还敢说狠话。 贾太平一听,这是没打服啊,都成这样了还嘴硬,就开口说道:“你真是不怕死啊,都这样了还敢口出狂言,你要是真想死我今天就成全你,给我继续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几个家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敢动手,怕真打出人命来,有两个愣头青看其他人不动,不敢违拗东家的意思,又欺身上前,抡起拳头,准备往曹凯的身上招呼。 这时的曹凯侧身就跑,家人们以为他害怕了,溜了。贾太平和家人都放声大笑起来。 殊不知刚跑开的曹凯又跑了回来,这次手里拿着一把钢叉冲了过来,这钢叉是农民们用来叉庄稼秸秆和青草用的,由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把和两根三十多公分磨尖的钢条组成,曹凯挥舞着钢叉就向刚才撵着打他的那两个人刺来,一个躲闪不及,被曹凯直接刺到了小肚子上,顿时“哎呀”一声,跌倒在地,身上血流如注。另一个看到不妙,抬腿就跑,曹凯又是一叉,直接贯通他的小腿,钢叉尖穿透了两边的皮肉,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抱着小腿在地上哀嚎不已。曹凯冷峻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眼里冒着骇人的杀气。 向来养尊处优的贾太平哪见过这阵势,平时仗着自己有钱虚张声势,欺压百姓还行,今天一看曹凯居然拿着钢叉直接往人身上捅,吓得赶紧躲在家人身后,剩下的三个家人也吓的不轻,从地上捡起木棍和石头拿在手里,挡在贾太平身前,深怕曹凯冲过来。贾太平哆嗦着说道:“小伙子,你可别乱来啊,杀人是要偿命的。” 曹凯又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眼里冒出狼一般的凶光,咬着牙说道:“老东西,你不是要我的命吗?有种就来拿去。今天我他妈就是死在这里,我也得拿你垫背。” 贾太平看着曹凯的眼神,心下一颤说道:“小兄弟,有事好商量,别伤了和气,刚才我要带走她也是梁兵答应了的,不信你问他。只是不知道这事惹了小兄弟你的不满,人我们不要了,我们现在就走。” 曹凯冲着李桂芝说道:“嫂子,你别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你告诉我愿不愿意和他们走?” 李桂芝说道:“我不愿意,是他逼我们的。今年年成不好,我们辛苦了一年打的粮食还不够交租,要是都给了他我们一家人就得饿死。要是交不够地租,他就非逼着让我跟他走。” 曹凯钢叉往地上一杵,说道:“贾太平,你是什么东西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好心?还给她找个吃饭挣钱的地方?今天这事我必须要讨个公道,你把车上的粮食给人家卸下来,等明年打上粮再给你交租,桂芝嫂子你要是敢碰他一根汗毛,我非弄死你。这些,你要是答应了我就放你们回去,要是不答应我就都给你们放血。” 贾太平一看这阵势,真怕这混小子不问青红皂白给他身上戳个窟窿出来,现在脱身要紧,等回家后再从长计议。当下连连点头答应。 贾太平的家人赶紧把车上的粮食抬下来,重新放回到梁兵的屋子里,把挨了钢叉的两个人抬到牛车上,一行人狼狈逃窜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章 少年登堂拉边套 老财设套进大牢 贾太平等人走后,躲在屋檐下的梁兵满面愁容,不停的唉声叹气,对曹凯说道:“辅臣,你可给我家惹上大祸了,你不让贾老爷拉走粮食,还打伤了他的家人,贾老爷回头肯定要来报复。” 曹凯冷冷的说道:“兵哥,你放心吧,他要是再来让他找我,事儿是我惹的,我绝不拖累你家。” 李桂芝这时走了过来,对梁兵破口大骂:“你个窝囊废,快三十的人了,还不如个半大的孩子,辅臣兄弟为了给咱家出头,被人打成了这样,你还埋怨他,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还算个男人吗?那些粮食是谁给你夺回来的?要不是辅臣兄弟我今天就被贾太平抢走了,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老婆被带走糟蹋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哪辈子没干好事摊上你这么个男人?”李桂芝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说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梁兵哭丧着脸说道:“我也不是埋怨辅臣,只是想着咱惹不起人家,这贾老爷要是再带人打上门来,到时候可就要抽梁扒房了,我们都得被赶出家门,那可怎么办啊?不行我现在就去镇上贾老爷家再求求情。” 李桂芝被他的话气得快要昏厥,伸手就往大门外推他说道:“你去吧,愿意去哪去哪?你永远不要回这个家了。” 从屋里走出来的梁母叹息着说道:“儿啊,不行你就先去外边躲几天吧,今天辅臣打伤贾老爷家的人,可算给咱家惹下滔天大祸了,你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李桂芝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说道:“梁兵,想走带着你老娘一起走,怕就别在这家里待着了,贾太平要是再来我就死在他面前。” 梁兵母子俩没敢反驳李桂芝的话,都低着头都不再言语。 李桂芝看着全身沾满泥土的曹凯,内疚的说道:“辅臣兄弟,让你受委屈了,走,跟嫂子进屋,先把这衣服上的尘土扫扫,再洗把脸。” 曹凯答应一声,随着李桂芝进屋,不再理会屋外檐下的梁兵母子。 脸一沾水,钻心地疼,头上和颧骨都被打起了包,眼窝乌青,鼻翼嘴角都挂着血迹,曹凯不在乎这些,这时他心里想的不是害怕,而是今天便宜了他们,如果还有下次那就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曹凯牙齿咬的咯咯响。 李桂芝拿过毛巾,用热水洗好,把曹凯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帮他脱掉鞋子,让他平躺到炕上,用热毛巾为他敷脸,缓解一下疼痛和肿胀。李桂芝站在地上,身子紧贴曹凯的头部,每个动作都很慢,深怕弄疼了曹凯。她俯下的身子挨曹凯很近,嘴鼻里呼出的气都吹到了曹凯脸上,暖暖的,痒痒的,曹凯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渗入了自己的身体,李桂芝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是很令人陶醉。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从来没有和一个成年女性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他的心颤动了一下,脸色竟然泛红起来。曹凯躺在炕上,已经忘却了刚才的生死较量,安静地躺在那里,任由李桂芝为他擦拭伤口。 梁兵真的跑了,这个懦弱的男人,害怕贾太平来报复,他一走了之,不去管老娘和娇妻如何应付如狼似虎的贾太平,他一个人悄悄的溜了。 经过一番剧烈打斗的曹凯,在李桂芝轻柔的护理下,沉沉地睡去了,应该是做了一个好梦,曹凯青紫的脸上竟绽出了灿烂的笑容。当曹凯醒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他是被一股诱人的香味给唤醒的。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炕桌上摆着三四个炒好的菜,还烫了一壶酒。桌前没有人,李桂芝正在堂屋的灶上给他烙饼,梁母站在院门口不停的往远处了望。 李桂芝忙完,端着一大盆油汪汪的烙饼走了进来,看着已坐起身的曹凯,含笑说道:“辅臣,醒了就赶紧吃饭吧,你看嫂子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曹凯看着这丰盛的饭菜,心里暖融融的,自从母亲去世,多久没有感觉到母性的温暖了,含笑说道:“嫂子,你搞这么排场干什么?这都赶上过年了。” 李桂芝说道:“兄弟,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呢,今天要不是你,嫂子就。。。”李桂芝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拿起酒壶给曹凯满满倒了一杯酒,接着说道:“你和他们拼命的样子,真威风,看把那个贾老财给吓的,都认怂了。肯定把你给累坏了,嫂子陪你喝一杯,解解乏。”语气里充满关爱和赞许。 曹凯说道:“梁哥和大娘呢?怎么不喊他们一起来吃?” 李桂芝一听,马上眼里噙满泪水,说道:“兄弟,别提他了,嫂子伤心,那个天杀的扔下我跑了,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说完叹息一声,啜泣了起来。 曹凯听完也是一声叹息,对李桂芝说道:“嫂子,你别怕,梁哥走了,有我在呢,只要我在谁也动不了你,这几天我就在你家给你看门。等这事过去再说,要是贾老财还来惹事,我就废了他。” 曹凯又劝慰了李桂芝几句,李桂芝止住哭声,怕影响曹凯吃饭的心情,脸上重又换上笑容陪着曹凯吃喝了起来。 就在曹凯坐在炕桌前和李桂芝边吃边聊时,屋门被打开了,一个满脸焦虑的中年男子闯了进来。曹凯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李桂芝赶紧下地,把曹父往炕上让,说道:“叔,快上炕吃点,饭还热乎着呢。” 曹父摆摆手,对着曹凯说道:“你伤到哪里了?要不是村里人和我说,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你能不能给我消停点?别再到处惹是生非了,咱这个家经不起你这样折腾了。” 曹凯脑袋一支棱说道:“爹,今天这事不怪我,是贾太平那个老东西过来抢桂芝嫂子我才出的手。” 曹父说道:“欠债还钱,种地交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赖人家贾老爷呢?再说人家的事怎么轮到你多管闲事?” 李桂芝讪讪的看着曹父,不敢插话。 曹凯说道:“爹,你回去吧,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心里有数,贾老财不生事便罢,他要是去咱家找事或者来惹桂芝嫂子我绝对轻饶不了他。今天我就在桂芝嫂子家住了,我给她看门。” 曹父脸色大变,手指指着曹凯说道:“你这个逆子,你闯的祸还少啊?你也不看看今天你惹的是谁?能有好果子吃吗?” 曹凯说道:“爹,我自己的事自己摆平,不会给你惹事的,你赶紧回去吧。” 曹父气的浑身发抖,说道:“我没你这个儿子。”说完,摔门而去。 李桂芝站在地上,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夜,曹凯没有走,他让李桂芝和梁母上炕休息,他拿来那把钢叉放在身侧,合衣躺在后炕,为她们撑腰壮胆。 曹凯在李桂芝家住下,一连数日,竟然没有等到贾太平派人来报复,难道是贾太平认栽就此偃旗息鼓了?还是在等待时机再加以报复,曹凯不得而知。 曹凯这几天倒是也没闲着,连着几日在李桂芝家住宿,也不回家。倒不是他一心要为李桂芝家看家护院,做这免费的保镖,而是他那颗情窦初开的心对李桂芝产生了异常的好感,每天白天李桂芝变着花样伺候他好吃好喝,到晚上就睡在一个炕上,拉拉家常,说说笑话,也不去理会睡在一个炕上的梁母。几日下来,曹凯觉得住在李桂芝家,温馨快乐,这种感觉是自己家里所没有的,他不想回去了,渐渐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李桂芝对这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小伙子也产生了强烈的好感,虽然年龄不大却刚毅果敢,敢作敢为,充满男人的血性,特别是当天逼视贾太平的眼神,充满野性和霸气,特别给人一种安全感,有时李桂芝想着想着脸就会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她也把曹凯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不愿他回去。 曹凯住到李桂芝家第七个晚上的时候,曹凯像往日一样将钢叉放在身边,自己和衣而卧。听着身边的李桂芝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怎么也睡不着,不停的翻动着身体,就在他心里焦躁不安的时候,被窝里有一只手伸了进来,曹凯心里猛的一颤,他略带紧张的握了上去,柔软,温暖,掌心里还有些湿润。曹凯被拽了过去,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今夜蜕变成了真正的男人。动静很大,炕头上假寐的梁母几次高声咳嗽,没人在乎,风平浪静后,曹凯和李桂芝粗重的喘息声伴着梁母的哀叹啜泣声在这小屋里久久回荡。年方十七的曹凯给二十七岁的梁兵拉起了边套,他以后就是这个家里的半个主力了。 半个月过去了,贾太平没来,梁兵回来了,曹凯知道父亲接受不了他一个小伙子去拉边套,所以也一直没有回家,村里人已经把他们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李桂芝不在乎,曹凯也不在乎。 梁兵看看李桂芝和曹凯之间默契的眼神和甜蜜的笑容,再看看愁眉不展,满腹心酸的老娘,他猜到了什么。他只是懦弱,他不傻。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心里竟然有些许喜悦,自己没有兄弟姐妹,由于势单力孤在村里经常受气,如果家里能有个男人和他分担这些生活的不易,他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住到了一起。 就在梁兵回来的第三天,镇上警所的警长带着一个人骑马来到了梁兵家,警长下马走进院中问道:“谁是曹凯?案子犯了,跟我走一趟吧。” 看到院子里站着的警长,梁兵吓得不敢作声,悄悄的躲在了炕沿下。曹凯应声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警长说道:“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警长说道:“前几天在这院里你和镇上贾太平家的下人斗殴,把人给捅死了,贾太平把你给告了,跟我去警局投案吧。” 曹凯大吃一惊,说道:“警长大人,你弄错了吧,那天他们几个围着打我,我被逼无奈还的手,是把他扎了一下,可是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警长说道:“他回去养了一段时间伤,医治无效,在昨天死了,你跟我走一趟吧,回去查个明白。” 曹凯正要继续解释,警长不耐烦的说道:“回警所再说吧,先把人带走。”说着从兜里拿出手铐给曹凯戴上,曹凯没敢反抗。被警员带着往门外走去。 李桂芝在身后跟了出来,说道:“警官老爷,你们搞错了,是贾太平来我家逼粮又把曹凯打伤的,曹凯没办法才还的手。当时人也就是皮外伤,根本不可能是曹凯打死的,我要去给他作证。” 警长说道:“人是不是他杀的,自有仵作相验,容不得你在此聒噪。现在没你的事,等需要你作证时自会来传唤你。” 曹凯回头说道:“大姐,你等我回来,我没事的,我能跟他们说清楚,你放心吧。” 曹凯在李桂芝泪水涟涟的目光中被镇警所的警长带走了。由于事关人命,很快就被带到了中都县的监狱给关了起来,等候法院开庭审理。 你道为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贾太平家才去报案抓人,原来贾太平那天带着下人狼狈逃回自己家后,一时又气又怕,自己堂堂一个大地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个半大小子给灭了威风,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以后这些佃户还不有样学样,如果都要对他强硬起来,将来这地租就更不好收了。更让他没料到的是这个年轻小伙竟然有和他拼命的勇气,自己要不是见机得早恐怕也要为他所伤。村里有如此恶人,必须得尽早惩治,要不将来会更加无法无天。但如果自己再带人打了去,万一闹出人命来,这事就不好收场了,弄不好自己还得惹上官司。思来想去,一时没有计策,贾太平就先把这事搁置下来,待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再来应对。 一日早上,就在贾太平冥思苦想,如何才能将曹凯置于死地,以解心头之恨时,腹部被捅伤的家丁王三捂着肚子找了过来,对贾太平说道:“贾老爷,我肚子被伤,需要日日用药,可是家中并不宽裕,已经无力为小人支付药费,还望老爷看在是为您出头的份上,能帮小人周全些医药费和家人的生活用度。” 贾太平一听,心下恼火,平时吃我喝我,拿着工钱,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几个人硬是打不过一个半大小子,除了让老爷颜面扫地还受了伤。这些人出点力就来摆功讨赏,见点红就敢来让自己赔付药费,实在无赖可恨。向来悭吝的贾太平怎甘心为下人拿出钱来治伤。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和颜悦色的对王三说道:“王三,老爷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你这伤也是为我负的,你且回去,待我去找个高明的郎中为你拿几副药来喝了,保你药到病除,晚些时候我带着药和钱去你家看你。” 掌灯时分,贾太平独自一人来到了王三的家中,向王家妻小嘘寒问暖,过问了王三伤势和家中情况,随后拿出两块大洋对王三说:“这些钱你家里先用着,不要为钱的事发愁,你安心养伤,老爷自会为你妥善安排家中生计,等你伤好后,将养一段时间,暂时不用上工,老爷还给你按时发放工钱,等你什么时候行动自如了,再回来。” 王三一家连忙鞠躬致谢。 贾太平又从腰间摸出了几贴药膏,对王三说道:“这是我从东洋人手里花大价钱买来的上等药膏,专治这外伤出血,跌打损伤,有止血生肉,起死回生之效,每日伤口处一贴,待贴完这五贴药就会痊愈。” 王三热泪盈眶,长跪地上,竟感动的对贾太平磕起头来,感谢再造之恩。 未曾想,王三用了两贴药膏后本已快要愈合的伤口,竟又开始隐隐作痛,不时泛出血水,王三以为自己保养不当所致,就躺在床上,不再下地,疼的厉害时就让老婆拿些大烟膏来吃,暂时缓解疼痛。五日过后,王三除了伤口未见好转,受伤的部位开始发黑,不停的往外流出脓水,老婆守在身边,一日换洗数次纱布。王三眼睛塌陷,面部泛黑,已无法说话,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老婆见状,赶紧跑去告知贾太平,贾太平带着一个郎中匆忙赶到。 郎中把着王三的脉说:“脉息微弱,生命将危,准备后事吧。” 王三老婆一听,嚎啕大哭起来,说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郎中说道:“失血过多,加上伤口溃烂,伤到了腑脏,现在病灶已窜入心肺,再无生还之理。”说完摇着头走了。 贾太平眼里挤出几滴眼泪,对着王三老婆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且不要悲伤,都是这个曹凯干的好事,我一定为你家讨回公道。”说完,从兜里掏出来五块大洋,“你把这些钱收下,去给王三准备后事,我写个呈子,送到警所报案,让警所去缉拿这个杀人凶手曹凯。” 接到贾太平报警的警长带人把曹凯缉拿归案,连夜押至中都县。曹凯被关押到监狱拒不承认是自己杀人,县警局开始对王三的死因展开调查,多次派出仵作现场检验尸体,因尸体伤口存在诸多疑点,尚不能定论为曹凯捅刺致死。由于时任察哈尔省都统的高维岳,励精图治,整顿吏治,弘扬法治,凡涉死刑等重大案件,必层层把关,仔细核实,所有办案人员需承担冤假错案的连点责任。由于证据不足,主审官不敢轻易决断,曹凯伤人致死的案件数次发回重审,再加上贾太平看到曹凯已经入狱,心头之恨已解,也不愿再多花费钱财上下打点买他性命,法院一时不能判决,此案也就搁置了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章 曹凯侥幸出大牢 梁兵悲愤吊枯树 曹凯在监狱里一待就是一年多,迟迟等不到判决,此时的他心境也平和了下来,不像刚进来时天天盼着能出去。他在牢舍之中结识的众人来自五湖四海,遍及三教九流,有杀人越货的土匪、溜门撬锁的小偷、贩卖人口的拍花党、坑蒙拐骗的诈骗犯。这些人身怀绝技,各有神通,精彩的人生过往被他们一一讲来,堪比传奇,直叫少年曹凯大开眼界,心向往之。 其中一个狱友王亮,和曹凯交情匪浅,此人是活跃在大同、丰镇一带匪首王兰根的手下,在一次抢劫杀人后被抓,关进了曹凯所在的监舍,王亮被捕后,一直不肯交代抢劫来的钱财藏在何处,被狱警动了大刑,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仍只字不提,在奄奄一息时被架进来丢在墙角。曹凯敬重王亮的铮铮铁骨,平时对他多有关照,逐渐赢得了他的好感和信任。王亮看曹凯行事风格也是草莽之人,话里话外有加入杆子之意,他也就有意拉拢,经常和他讲述自己杆子里的一些事情,以便曹凯日后投靠。王亮又被几次提审后,每次都是血肉模糊地被抬进监狱,他自知惹下的祸事关重大,不可能活着走出监狱。 一天夜里,众人都睡熟后,王亮悄悄地把曹凯喊醒,从鞋底抠出来一个刻着字的狼牙交给曹凯,告诉他几句接头暗语,让他拿着这个信物去大同找王兰根的杆子。随后他告诉曹凯,自己带人在中都地界劫杀的是一个告老还乡的北洋政府要员,带出来满满一箱子金条,足足有一千两,由于闻讯赶来的军警紧追不舍,他们只得把黄金埋在一个地方,军警追上来后发生了交火,除了自己和一个兄弟被活捉,剩下的弟兄都被当场打死了,在押解他们回来的路上,那个兄弟想逃走,也被一枪击毙,最后只剩下自己被抓来严刑拷打。由于钱财金额巨大,是多少兄弟用命换来的,不论他招与不招都难逃一死,他想着把这些钱能送到家人手里,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也不枉自己遭受这千般磨难万般疾苦。王亮把埋藏黄金的详细地址告诉曹凯,让他出狱后把东西从地下取出来,拿一半送到自己家人手里,另一半曹凯留下,就算报答他在狱中的知遇之恩。曹凯把王亮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没过几日,王亮的判决书还没下来,他没有扛住狱警的严刑拷打,在一次被提走后再没回来。就在王亮死后不久,狱中的曹凯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悲观情绪,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重见天日还是牢底坐穿,整日闷闷不乐。 谁知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年,蒋介石发起了第二次北伐战争,一路高歌猛进,北洋政府被迫下野,张作霖被逼退回关外。哪曾想就在张作霖撤回奉天路过皇姑屯时,被Rb关东军给炸死了。瞬时,整个北洋政权分崩离析,张作霖的奉系军阀纷纷北撤,各地要员被逼离职,作为奉系军人的察哈尔都统高维岳也奉调出关。民国政府开始接管察哈尔的军政大权,当年颁布特赦令,凡剩余刑期不满一年者,立即释放;凡无确凿证据定罪者,一律疑罪从无。 曹凯被放出来了,重获自由的曹凯呼吸着外边的新鲜空气,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去看看李桂芝。当曹凯踏入李桂芝家门的时候,李桂芝正在灶上忙碌,看到门口有人进来,抬头望去,当即楞在了那里,她没看错,是曹凯,一年多没见,他魁梧壮实了很多,皮肤也白了很多。李桂芝的眼里瞬时充满泪水,颤抖着走了过来,紧紧握住曹凯的胳膊,颤抖着嘴唇说道:“辅臣,是你吗?” 曹凯赶紧说道:“大姐,是我,我回来了,我被放出来了。” 李桂芝喜极而泣,拉着曹凯的手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你赶紧上炕歇歇,大姐给你做饭。” 曹凯走进屋里,看到梁母正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来回摇晃着哄孩子睡觉。曹凯惊讶的看着李桂芝,疑惑地问道:“这是?” 李桂芝脸上泛起红晕,娇羞的说道:“我生的孩子,快一百天了,正好赶上你回来,一起给他过百天。你来看看,可不可爱?” 李桂芝嫁到梁家五年,没有怀孕,就在去年曹凯走后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也帮她躲过了一劫。曹凯被抓走后,贾太平又带着人来催了几次租,每次都拉几袋粮食,逼迫李桂芝跟他走,可是李桂芝宁死不从,到后来李桂芝的肚子渐渐隆起,贾太平发现她怀孕了,只好作罢,却几乎把家里的粮食全部拉走了。开始时从邻里间还能借出些粮食来,到第二年春上的时候,李桂芝肚子里的孩子日益长大,家里却再借不回一粒米来,有时候李桂芝一天只能喝一顿稀饭。就在这个当口,曹凯的父亲非但没有责怪梁家让自己儿子身负命案,还背来了一袋粮食,帮着李桂芝一家度过了难关。李桂芝一直到处打听曹凯的下落,想去看看他,也想找人救他,可是自己有了身孕行动不便,再加上囊中羞涩,救人根本就无从谈起,只好做罢。 曹凯看着炕上的梁母,面容呆板,眼神冷漠空洞,手掌轻轻拍着孩子入睡,看到曹凯进来,喃喃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曹凯走上前去,轻轻摸了下孩子的脸蛋,柔软,细腻,孩子正酣酣地睡着,睡梦中小嘴巴还在不停的吮吸着。自己从来没有从一个成年人的视角去观察过一个孩子,一切是那么的新鲜、好奇。 梁兵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曹凯楞了一下,表情复杂的脸上绽出一丝微笑说道:“出来了?” 曹凯说道:“嗯,出来了。” 曹凯在李桂芝家吃完饭,回家看望了父亲和兄弟姐妹,就又搬回了李桂芝家里,继续自己拉边套的生活。今年年成不错,梁兵除了交完地租,剩下的余粮勉强够维持到秋收。现在家里除了多了个儿子,又多出一个人来,别家拉边套都是为家里拿钱出力,而自己家这拉边套的倒好,除了贴着自己的老婆,还得贴上口粮,梁兵心下不悦,每天故意和李桂芝找茬,趁曹凯不在的时候还动手打她。李桂芝知道曹凯刚从狱里出来,没有经济来源,舍不得让他流落在外,这事也不敢告诉他,只好独自忍气吞声,暗自啼泣。 曹凯是何等精明之人,这一切他早就看在眼里,只是还没做好下一步的打算,暂且寄住在这里,他也可以回自己家,但是贪恋李桂芝的身体,舍不得离开。一天晚上,曹凯从外边喝酒回来,看到李桂芝在那里暗自啜泣,他知道是受了梁兵的委屈,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拳头,对着梁兵暴揍起来,很快,二人扭打在一处,梁母和李桂芝好不容易拉开。从此,这畸形的家庭有了嫌隙,曹凯和梁兵互相看不顺眼,以前二人和李桂芝温存的轮流制默契被打破,互相不再故意躲出去给对方留空间。为此又是几次暴力相向,李桂芝整日以泪洗面。鸠占鹊巢的曹凯心高气盛,逐渐容不下梁兵,看到梁兵和李桂芝稍有暧昧,他便拳脚相加。 一连三日梁兵没有回来,梁母和李桂芝开始有些担心,想让曹凯去找,又说不出口,只能自己在村里到处打听。晚上吃饭的时候,村里的牛倌跑进了李桂芝家,嘴里喘息着说道:“桂芝,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快跟我去林子里看看吧。” 李桂芝和曹凯放下碗筷,跟着牛倌来到树林深处,梁兵正直直地吊在树杈上,身子早已冻僵。 三人从树上把梁兵的尸体放下来,一起把他抬回到自家院子里,梁母看到冻成冰雕的儿子,伏在尸体上,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指着李桂芝和曹凯破口大骂:“作孽啊,是你们两个害死了我的儿啊,你们要遭报应的。”听到哭声,赶来围观的人们好不容易才把梁母拉回到屋里炕上。梁母疯了一般,怔怔的看着门口,嘴里不停的喃喃着:“我儿子好好的,怎么会上吊呢?肯定是你们害死他的,你们要为我儿子偿命。” 这一夜,梁兵家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中,除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大家都无心睡眠,静静地躺在炕上想着各自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曹凯从炕上爬起,他要到镇上去给梁兵买口棺材,带着铁蛋和二奎赶着牛车往镇上去了,李桂芝照料好孩子后,开始忙碌着找人给梁兵搭建灵棚。当李桂芝从外边忙完进屋休息的时候,发现梁母不见了,躺在炕上的儿子也不见了,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梁母把孩子带到哪里去了。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梁母回来,李桂芝心下着急,赶紧出来寻找,找了半天依然不见踪影,她着急得见人就问,一个妇女告诉她一个小时前看见梁母抱着孩子往村口去了,再后来就没了踪影。李桂芝按着妇女指的方向去找,哪里还有梁母的影子,不知道梁母把孩子带到了哪里。李桂芝疯了般挨家挨户去问,村民们也都动员起来帮她一起寻找,依然没有着落。 快晌午时分,曹凯三人从镇上买回了棺材,看到路口已哭成泪人的李桂芝正焦急地等着他,曹凯问明情况,把棺材拉回院里,也赶紧带着铁蛋和二奎爬山越岭的寻找起来,依然一无所获。 当曹凯三人返回村里时看到村口的水井前围着很多人,村里有人在井里打水,水桶在水面上怎么都拉不倒,等他把空水桶从井里拉上来,赫然看到井水里飘着一个人。 曹凯找来绳子,系在腰上,让人拉着,把自己慢慢放到井底,他把井里漂着的人提了上来,正是梁母,用手在水里一搅,那个未满百天的婴儿漂到了手边。二人已经气绝多时,被泡涨了身体漂了上来。谁也不知道梁母当时的心里活动,一个懦弱、本分、善良的农村老太太,在痛失爱子时,竟然狠心做下如此罪孽,带着未满百天的孙儿跳入井中溺亡。 李桂芝抱着打捞上来的婴儿嚎啕大哭,挤在人群里围观的曹父竟也掉下了几滴眼泪,转身离开。 待处理完后事,曹凯怕李桂芝在老屋里触景生情,就把她接回到自己家里,令人意外的是曹父居然没有拒绝。曹凯把李桂芝安顿好,让她帮助父亲照看弟妹,他出去几天就回来。 这时的曹凯心中惦念的是王亮和他说的金条的事,现在自己家中空虚,七八口人都张嘴等着吃饭,光凭父亲一人劳动,难以养活这一大家人,急等用钱,不管王亮说得真假自己都得去看看。拿定主意,曹凯独自一人来到中都县城王亮说得藏宝地点,待天黑后看看四下无人,就挖了起来,挖到一米多深的时候,居然真的看到一个方方正正,装饰精美的木箱,曹凯控制着无比激动的内心,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箱里装着满满一箱金灿灿黄澄澄的金条,曹凯顿时欣喜若狂,从里边拿出来一根,放在嘴里一咬,千真万确的黄金。曹凯想把箱子拿出来带走,实在是太沉,自己一个人拿着根本走不动路,很快就会惹起人们的注意。即便拿回到家里这么大一笔财富也是无处可藏,万一露了天机会给全家带来杀身之祸,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拿走十根金条,剩下的依旧藏在这里等自己有个好的存放之处再来起出。 有了钱的曹凯拿出来一根金条换成大洋和现钞,在县城逍遥了几天后回到镇上给家里置办了口粮吃食,雇车拉回家里。到家后拿出三根金条和现钞交给父亲,嘱咐暗中置办田产、修缮房屋。他给了李桂芝一些大洋和现钞,让她买些首饰,做几套新衣,同时告诉二人,钱的事千万不要声张。曹父和李桂芝看着面前这突然出现的巨额财富,都大惊失色,觉得事有蹊跷,怕他在外边干下杀人放火的勾当,连声询问他这钱来自何处。曹凯打住他们的询问,告诉他们只管花钱,不必多问。 曹凯还有更多的事要做,他在法庭上被审讯的时候得知王三的死因蹊跷,自己那一钢叉没有造成致命伤害,不能直接导致人的死亡。如果人是自己所杀,早被官府砍了头,岂能等到后来的特赦,那也就意味着是有人想置自己于死地。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必须要弄清楚这人真是自己所杀还是被人栽赃。这前因后果只有贾太平最清楚,当时抓捕他的警长宣称是他报的案,这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曹凯年少轻狂,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再加上受到大牢里那些巨匪惯犯的思想灌输,他觉得自己在大牢里遭这一年的罪,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章 报冤仇二度抢劫 无退路一心落草 有了钱的曹凯,出手相当阔绰,先带着铁蛋和二奎在镇上最好的裁缝店里每人做了套新衣,又去铁匠铺每人打了把匕首。出来混,排面很重要。曹凯凭着他的虎威和鼓鼓的荷包,更坚定了自己在三人中老大的地位,举手抬足间俨然一副首领的派头。 三人收拾停当,在镇上的赌馆酒肆快活了三天,然后开始去贾太平家附近踩点,暗中调查王三的死因。很快,曹凯就打听到了王三的住处。曹凯带着二人找上门来,见到王三老婆后,谎称自己三人是中都县城的军警,奉上司之命前来暗中调查王三的死因,官府待查明原因后要给她做主,还要给她家发放抚恤金,一定要把她丈夫死前的情况详细讲来。王三老婆看着面前三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根本不怀疑有诈,听说官府还要给钱,心下更是欣喜万分。自从王三过世,家里再无其它进项,早已一贫如洗,先前说过要照顾王家的贾太平自从带着她去报案之后,再不问津家人死活。王三老婆就从头到尾把王三死前的情况详细给曹凯讲了一遍。听完后曹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曹凯看王三家徒四壁,心生怜悯,觉得多少也和自己有关,从兜里掏出来五块大洋递了过去。王三老婆接过大洋跪地哭谢。 曹凯三人从王三家出来,一番思索后,他告诉铁蛋和二奎,自己要夜闯贾太平家,要和他讨个公道,问二人敢不敢和他一起。二人心中本来有些畏惧,但是看着曹凯犀利的眼神和自己身上挺括的衣服,还有被酒肉撑得溜圆的肚皮,二人默默点了点头。 几天下来,曹凯带着铁蛋和二奎把贾太平家的人员构成,和生活起居习惯早就摸的一清二楚。一天夜里,曹凯带着二人翻墙跳进贾家大院,避过巡夜打更的下人,直接摸到贾太平的卧房,曹凯用匕首剥开门栓,闪身钻入房内,铁蛋和二奎站在门外放哨。贾太平躺在炕上睡得正香,呼噜打的山响。曹凯悄悄近前,把匕首抵在贾太平颈上,一阵寒意,把贾太平惊醒过来,睁开眼一看,炕前站着一个人影,惊呼道:“谁?” 曹凯低声说道:“不要喊叫,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贾太平已经抖作一团,结巴着说道:“大爷饶命,要多少钱您说话,我一定如数奉上。” 曹凯说道:“贾老财,你已经忘了我是谁了吧?我不是来要命的也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讨个公道的。” 睡在贾太平身侧的老婆也被惊醒过来,看到炕前站着的人马上惊呼一声,曹凯一把捂住她的嘴,匕首在她脸上一划说道:“再敢乱喊,一刀捅了你。” 贾太平老婆一阵钻心的疼痛,听着黑暗里阴冷的语气,吓得筛糠般抖动,再不敢作声。 贾太平小心地问道:“敢问您尊姓大名,不知我贾某人在何时何地惹您不快?” 曹凯恶狠狠的说道:“你他妈记性不大,忘性不小啊,去年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差点要了我的性命。我在大牢里苦熬一年,历尽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出来,你居然忘了?” 贾太平惊呼一声:“你是富合村的曹凯?” 曹凯说道:“看来你是做贼心虚呀,一下子就把我给想起来了。给我说说是怎么陷害我的。” 贾太平说道:“小爷,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陷害你,我家那个下人王三千真万确是被你给捅死了,他老婆去报官,军警才去抓你的,这事和我没有半点瓜葛。” 曹凯冷笑一声说道:“和你没有瓜葛?那你告诉我王三到底是怎么死的?” 贾太平说道:“被小爷你用钢叉捅死的啊,从你家回来没几天就伤口溃烂,死于非命了。” 曹凯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把贾太平打得眼冒金星,怒声说道:“你还嘴硬,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一刀一刀剐了你。”说着,抵在贾太平脖子上的匕首一用力,刀刃处就渗出丝丝血迹。 贾太平一声痛呼,赶紧说道:“小爷饶命啊,都是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还望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都满足您的要求。” 曹凯说道:“既然你认账,那你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加害于我的。” 贾太平哆嗦着,一五一十地把详细情况给曹凯交代清楚。原来贾太平为了除掉曹凯,以解心头之恨,决定害死王三,嫁祸曹凯,在王三的伤口快恢复时,他从黑市买来断肠散,撒到药膏里给王三送了过去,不知就里的王三,贴了几贴,就药性发作,伤口溃烂而死。 曹凯听完,心里也是一颤,年少的他未曾想人性居然如此之毒,为了霸人妻女,贾太平将梁兵一家逼上绝路,为了置自己于死地,又不惜害死跟随他多年的家人,这贾老财不仅为富不仁还心如蛇蝎呀。 曹凯想一刀捅了他,可是他还真下不了手,虽然敢下手伤人,也见过死人,但让刚十八岁的他亲手杀人他还真不敢。此时的他竟然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贾太平见曹凯默不作声,赶紧说道:“小爷,你饶我一命,我拿出一百块大洋给你,就算我偿您这一年牢狱之苦。” 曹凯一听,心里也不禁一动,从这老财手里拿点钱也是天公地道,就算是自己这一年牢狱之灾挣来的,当下说道:“看在你还老实的份上,你给我拿五百块大洋出来,我饶你不死。” 贾太平老奸巨猾,听到曹凯饶他性命,又舍不得拿出这么多钱,就哀求道:“我贾家也是徒有名声,家里根本没那么多积蓄,我最多能拿出三百块大洋。小爷好人做到底,现在放我一马,待日后宽裕,我必亲自登门奉上。” 曹凯见贾太平如此低三下四,觉得他是真认了怂,日后在自己面前肯定得低声下气,就答应道:“好吧,三百就三百,现在就去取。” 贾太平打开山墙的壁柜,从里边摸出来三封包好的大洋,说道:“这里是三百块大洋,小爷您收好。” 曹凯伸手接过,从腰里掏出绳索,把贾太平夫妻二人捆绑在炕上,嘴里塞上袜子,开门走了出去,三人趁着夜色,逃出了镇上。 曹凯弄清自己被关的事实真相,原本想杀了贾太平,可是事到临头又下不了手,被贾太平一番哀求下来竟动了恻隐之心,拿了些大洋也就算完了。天亮后,曹凯把大洋拿出来给铁蛋和二奎一人分了五十块,二人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财,看着面前白花花的大洋竟有些不知所措。兴高采烈的二人想带着这些钱回村里去显摆一下。曹凯多了个心眼,对二人训斥道:“你们不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现在回村里,万一贾老财报官来抓我们怎么办?暂时先不回村,待观察几日风平浪静后再做打算。” 哪曾想,就在曹凯三人分钱的时候,镇上的军警已经在赌场饭馆旅社开始了清查活动,到处搜寻曹凯。贾太平夫妻二人在曹凯走后不久,挣脱开绳索,带着家人去警所报了官,说是夜半遭遇土匪入室抢劫,带头的正是本镇富合村人曹凯,自家被抢走大量金银财宝。警长见是大地主贾家被抢,平时受人恩惠,在王三的事上又得了好处,当下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向县警局汇报,一边带人缉拿土匪。镇上一番搜索没有结果后,马上带人打马来到富合村。来到曹凯家后,不见曹凯踪迹,家中只有老父和几个子女,警长命人进门搜查赃物,未料到竟把曹凯日前留下的三根金条给翻了出来,这下坐实了曹凯为匪的证据,当下把曹父带到警所,详细询问。警长在村里一番仔细调查,有人看到铁蛋和二奎是跟着曹凯一起的,他们两家也都被搜查了一遍,只是没有搜出赃物,只得作罢。 两日后从外边飘荡回村里的曹凯三人,得知家里的巨变,当下大惊失色,曹凯深深自责是自己为老父带来了牢狱之灾,家里不能久留,给李桂芝留下一笔钱财,让她照看家中弟妹,嘱咐她把钱财深埋地下,待用时再取出。没了退路的曹凯带着铁蛋和二奎连夜逃出村去。 整个中都县城到处都在缉捕曹凯三人,此地已难以逗留,万般无奈的曹凯想到了狱友王海临终时交代他的话,身处绝境时可以去大同一带找王兰根的杆子入伙。此时落草为寇成了唯一的出路,待日后成事再图回乡寻仇,解救父亲。 曹凯带着铁蛋和二奎一路流浪终于进入大同地界,按照王海交代的接头方式,拿着狼牙信物,对上接头暗语,终于成功的加入了王兰根的杆子。曹凯做事谨慎,手段毒辣,没多久就赢得了王兰根的信任和赏识,让他当了一个小队长,领着二十多个手下。待安排妥当,曹凯托人回去打听家中情况,谁知老父受刑不过,已经屈死在狱中。曹凯听到这个消息,当下嚎啕大哭,咬破手指,立下血誓定要踏平贾家,报这血海深仇。曹凯安排人手几番去合会镇上打探贾家情况,贾家自从被曹凯半夜恐吓之后,买来枪支,招募枪手,把自家给武装了起来,规模小的杆子已经不敢招惹。曹凯几次和王兰根提起要回乡报仇,都被王兰根给拦了下来,让他不要莽撞,大同到中都路途遥远,那里不是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能让兄弟们长途跋涉去冒险,待实力强大后再做道理。 曹凯身负杀父之仇,依着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哪里还能等得下去,过了一年时间,曹凯给王兰根留下一张纸条,带着十几个心腹死党不辞而别了。曹凯已经做好打算,自己回到家乡要重打锣鼓,另立山头。 曹凯回到中都后,找到王海埋藏的金条,万幸的是没人发现,都还和上次来时一模一样。曹凯取出一部分,从黑市上买来军火,把自己的这些兄弟全部武装起来,藏匿在深山里,不断招兵买马,勤加操练,不到半年,曹凯就聚集了五十多人,曹凯凭着雄厚的资金实力,全给他们装备快枪快马,几次牛刀小试,实力非凡,一些规模小的杆子都不敢和他硬碰,没用多久曹凯就闯出了名堂。 曹凯看着自己的实力日益强大,报仇的时机已经成熟,当下带领人马杀回合会镇。曹凯的人马乔装打扮,分散进入镇上,在不同的地方隐匿起来。每天晚上去侦查贾太平家的明暗哨位置和火力配置。几日观察下来,贾太平的几个枪手配的都是土枪,和自己手下兄弟的汉阳造没法比,人手也不是很多,一共也就将近十条枪。即便打起来,镇上警所的军警过来,也不过十几个人,加起来也不够自己人手的一半,县警局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消息。 曹凯打定主意,决定晚上突袭贾家大院。他安排了十个兄弟,带着家伙,埋伏到镇上警所门口,如果他们听到枪声要出警,就在警所门口放枪将他们吓回去,不能让他们露头,但是有一点,不能打死军警,如果有军警死了,那事情就严重了,官府肯定来追剿,剩下的人手和自己夜袭贾家。曹凯安排妥当,单等天黑。 午夜时分,曹凯留下十个人在贾宅门外警戒接应,带着剩下的人偷偷地翻墙进入了贾家大院。跳进院内后,把一个躲在墙角的枪手打晕缴械,安排几个人爬到屋顶的制高点,做好万一交火时的火力压制准备。曹凯他们径直往贾太平的卧房包抄过去,贾太平的卧房门口站着两个端枪的岗哨,正拄着枪在屋檐下昏昏欲睡。曹凯一挥手,让铁蛋和二奎带人先去把他俩制服。谁知有人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瓦片,哗啦一声,把两个岗哨给惊醒了,马上端起枪来扫视周围,看到了房前半蹲着的曹凯众人,“啪”就是一枪打了过来,曹凯赶紧命人匍匐在地,并持枪还击。几声枪响过后,伴着两声“哎呀”的惨叫,两个岗哨倒了下去。听到枪响,院里的其他枪手都向卧房这边围了过来,躲在墙后向曹凯他们射击,谁知曹凯早有准备,屋顶的伏兵同时开火,很快就把几个枪手撂翻在地。就在他们交火的同时,曹凯听到警所的方向也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很快就没了动静,他知道是自己的安排奏效了。贾宅院里的枪手都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横倒竖卧地倒在地上呻吟。曹凯带着手下兄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贾太平的卧房。 贾太平的屋里已经掌起灯来,满脸惊恐的贾太平手里握着一把手枪,正哆嗦着指向门口。曹凯从贾太平的头顶就是一枪,子弹从贾太平头上飞过,贾太平吓得大叫一声,把手枪扔到炕上,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女子也是一声大叫,瘫软了下去。 曹凯走上前去,笑呵呵的说道:“贾老财,换老婆了呀。这个比我上次来遇到那个水灵多了。” 贾太平一听这话,颤抖着抬起头来仔细看去,当下大惊失色,没想到这曹凯阴魂不散,当年没被军警抓着,又跑了回来。贾太平额头直冒冷汗,知道自己这次完了,吓得不敢言语。 曹凯继续说道:“你就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贾太平长叹一声,垂首说道:“时至今日,落入你手,随便吧,我认了。” 曹凯说道:“多日不见,你长志气了啊,现在不怕死了?你要是不怕死了那我还真就不让你死了。”曹凯转身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兄弟们,这个娘们儿漂亮不?谁要是喜欢的话,我就赏给他了。”当下有几个人跃跃欲试。 贾太平痛苦的说道:“你们不要祸害她,事是我惹的,有什么事冲我来吧。” 曹凯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说道:“冲你来,我当然就是冲你来的,你他妈干尽坏事还敢这么嘴硬。”说完,拿起枪托又往贾太平的嘴上砸去。贾太平一声哀嚎,四颗门牙齐齐被打断,顿时满嘴是血。 曹凯冷笑了一下说道:“来,继续嘴硬。” 贾太平连惊带怕,疼晕了过去。 曹凯对铁蛋说道:“把他弄醒。” 铁蛋从水缸里舀出一瓢凉水,冲着贾太平的脸上浇了下去,贾太平又悠悠醒转过来。 曹凯说道:“把你家的地契给我拿来。” 贾太平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反抗只能招致更多的拳脚相加,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地听话,还能少遭些罪,贾太平把装在盒子里的地契悉数拿了出来。 曹凯接过地契,凭着三年私塾的文字功底,磕磕绊绊地看了一下,把自己村子和周围两个村子的地契都拣了出来,说道:“我也不赶尽杀绝,把周围这一千多亩地转给我就行了,现在咱们再写个契约。” 贾太平不敢作声,捂着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嘴唇,哆嗦着拿来纸笔,按曹凯的要求一一写下,然后双方签字画押。 曹凯手里拿着新写的契约,对贾太平说道:“贾老财,心疼吗?明天我拿着这些地契和咱们刚签的契约去官府投契,纳完税后这些土地可就是我的了。” 贾太平捂着嘴,满脸的苦楚,不知是伤口疼痛还是心疼自己的土地,撅了两次嘴没有发出声来。 曹凯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这次主要是来抢劫的,你还得把家里的金银财宝给我拿出来,我和弟兄们就指着这个吃饭呢,你要不拿我就逼着你去拿了。” 贾太平指指山墙上的壁柜,嘟囔着说道:“都在这里了,你们自己拿吧。” 曹凯一挥手,铁蛋跳到炕上,打开壁橱的小门,开始翻找起来,紧接着就兴奋的说道:“老大,真有哎,这老小子没说瞎话。” 说着把头也伸进了壁柜里,很快就往外扔出来整封的银元,下边还有金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不停的告饶声。曹凯扭头一看,是门外等着接应的兄弟押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对曹凯说道:“大哥,这小子刚才想逃出去,被我在大门口给逮住了。” 还没等曹凯开口,被押着的年轻人就对贾太平说道:“爹,快救救我啊。” 原来是贾太平的大儿子,听到院里枪响,隔窗看着院子里来回走动的人,知道自己家遭土匪了,就想逃出去报官,结果被曹凯的人给逮了回来。 曹凯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贾公子啊,你现在应该求的人是我,不是你爹,你没看到吗?你爹都自身难保,他怎么救你?” 贾太平儿子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曹凯面前说道:“大王,饶命啊。” 曹凯呵呵一乐,说道:“你他妈大戏看多了是吧,还大王,你怎么不喊我皇上呢?” 贾太平儿子不停的在地上磕头,请求曹凯放过家人。 曹凯说道:“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贾太平儿子疑惑地看着曹凯说道:“真的吗?能不能把我爹一块放了,我们家的钱都给你。” 曹凯说道:“你先走吧,我和你爹还有账要算,等我们算清楚了,我们就走了,你爹不用走。” 贾太平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着急的说道:“你还不赶紧出去,这里没你什么事。”说话时满嘴漏风,勉强能听清说的是什么。 贾太平儿子听了父亲的话,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也不犹豫,嘴里对曹凯说着“谢谢”,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围在门口的众人听曹凯说放他一条生路,就都纷纷给他让开门口,由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去。 曹凯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抬起枪口,瞄准仓惶逃走的贾太平儿子,一声枪响,贾太平的儿子身子猛的一震停了下来,僵直的脖子缓缓回过头来看着身后,倒了下去。 贾太平“哎呀”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这一记打击,比抢他的钱,分他的田,伤他的身来的都重,这直接摧毁了他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曹凯看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贾太平,说道:“贾老财,我不杀你,我还等着你和我斗法呢,你杀我父亲,我杀你儿子,咱俩的血仇算清了,今天拿你这些东西就算是补偿。明天早上,记得去警所告发我,现在你去告也没用,他们来不了。还有,我不逃也不躲,就在我们村里安营扎寨,随时恭候你来。” 曹凯说完,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曹凯带着自己的人马,光明正大,浩浩荡荡地回到了村里,自己一走就是两年多,家里的弟妹全凭李桂芝照料,否则早就饿死冻死在街头了,李桂芝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着曹凯的家人,弟妹们也早把她看作了家里的一份子。 留在镇上监视贾太平和警所动向的兄弟日日来报,贾太平家没有一丝风吹草动,全家人悄悄地给儿子办完丧事,整日闭门谢客,不再出头露面。 贾太平被征服了,彻底认输了,他再不敢和这个魔鬼一样存在的年轻人斗下去了。他知道,除非自己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否则等着他的将是生不如死。 曹凯在村里用最隆重的仪式,迎娶了李桂芝,这个大他七岁的女人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春,做了大哥的女人。 弹指一挥,已是十五年,这十五年里夫人李桂芝在不少事上都给他建言献策,几个关键的节点都是听从了李桂芝的安排才使得自己扶摇直上。李桂芝不仅在大事上颇有远见,在生活上对曹凯也是照料有加,从不过问曹凯外边的花花草草,就连后来娶的两个姨太太都是夫人做主给娶回来的,直说自己年龄大了,床笫之间不比妙龄女子,曹凯娶了自己本已委屈,不能让曹凯再留下遗憾。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章 原配想出锦囊计 冤家不测雪前耻 曹凯心里想着过往,脚下已经迈入李桂芝的卧房。李桂芝正准备休息,看到曹凯进来,赶紧迎上,温柔的说道:“辅臣,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曹凯说道:“大姐也没有睡啊,我过来看看你。” 李桂芝看了一下曹凯的脸色说道:“辅臣,有什么心事吗?看你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曹凯叹口气说道:“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上一件腌臜事,大庭广众之下遭人羞辱,生了一肚子气。” 李桂芝赶紧问道:“怎么了?辅臣,赶紧说说什么事。” 曹凯也不隐瞒,把在玲珑阁的一番遭遇详细地叙述了一遍。说道最后,狠狠地道:“韩飞已经安排下人手,准备找到机会就把藤本正雄给做了。” 李桂芝沉思了半晌,说道:“辅臣,仇固然要报,但是鲁莽不得。现在察哈尔还是Rb人的天下,藤本正雄刚刚和你发生完口角,没出几日就被人暗杀,这不是不打自招吗?现在你除了不能杀他,还得保护好他的安全。” 曹凯一愣,说道:“大姐,我没听错吧,我还得保护他的安全,要不要我给他安排几个兄弟做保镖啊?” 李桂芝笑笑说道:“辅臣,你想啊,在这个当口,藤本正雄要是被人杀了,Rb人能给善罢甘休吗?现在Rb人眼看着自己的大势已去,早就草木皆兵,他们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那些追随Rb人多年的高阶亲日人士,整日都提心吊胆的谨言慎行,生怕有什么地方让Rb人不满,给自己带来祸根。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正,如果被他们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遭殃的不光是你,还有咱们一大家人和跟着你的这几百号兄弟。” 曹凯听完,刚才怒火中烧的头脑现在冷静了很多,满含期待地问道:“大姐,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既能把这仇报了还能不露痕迹。” 李桂芝说道:“我给你想出来一个借刀杀人的办法。” 曹凯眼前一亮追问道:“什么办法?” 李桂芝说道:“最近我看报纸上的报道,好像国共两党都加大了对日军的围剿力度,南方好多城市,都从Rb人手里夺了回去。最近咱们察哈尔省也不太平,不断地受到抗日力量的滋扰,我看他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这Rb人要是退走了,咱们可怎么办啊?不知道你想过没有?我觉得趁现在这个机会,咱们可以暗地里牵个线,把有用的Rb军方情报卖给国军,让国军来收拾藤本正雄,一来算是咱们将来的投名状,二来也能报你的受辱之仇。” 曹凯一听,心里有些没底,说道:“大姐,咱们现在和国军也牵不上线啊,再说这事要是被Rb人知道了,咱们就更没好果子吃了,估计到时候得被Rb人灭了九族。” 李桂芝劝慰道:“辅臣,这些年咱们这些拉杆子的为什么就数你混得风生水起,你没想过吗?别人为了混口饭到处烧杀抢掠,还得东躲xZ,整日疲于奔命;咱们住在这省城里,锦衣玉食,按时拿饷,别人见了都还得恭恭敬敬,那还不都是因为咱们凡事能往前想一步。每次站在选择的十字路口时,都是因为咱们做了充足的准备,才具备了应变的能力,军政大事我不懂,但是我觉得这些道理都是通着的。现在又快到了抉择的时候,我觉得咱们多给自己铺条路没错,只要咱们把事情做的天衣无缝,那就不会有后顾之忧。如果将来Rb人继续统治,咱们还在这里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如果Rb人跑了,国军占了天下,到时候咱们也是有功之臣,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忘了咱们的。” 此时的曹凯已经在不停的点头了,他的思路这时也清晰了起来,对李桂芝说道:“大姐,你这一席话可是醍醐灌顶啊,我险些酿下大错,我得重新计划一下,选个合适的时机,争取把事做的天衣无缝。” 这一夜,曹凯没白来,李桂芝不仅平息了曹凯的怒火,也宣泄了他的三昧真火。曹凯对李桂芝的感情,日臻升华。 第二天早上,曹凯神清气爽,就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李桂芝一起说笑着吃完早餐,从曹公馆来到了警署。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点上一支雪茄,气定神闲地吐出几个烟圈,命人喊铁蛋进来,此时的铁蛋已经是一名警佐了。 铁蛋没有喊报告,也没有敲门就径直走了进来,见屋里没人,随意地往沙发上一坐,说道:“喊我什么事?大哥。” 曹凯笑骂道:“你他妈越来越没规矩了,我是你上司,不敲门不敬礼踹开门就进,真是把你惯坏了。”说着掏出一支雪茄给他扔了过去。 铁蛋笑着接住了烟说道:“这不是没外人吗?时时给你敬礼喊长官不就生分了吗?” 曹凯说道:“前几天你抓回来的那两个军统的人审的怎么样了?” 铁蛋说道:“只知道他们是军统察哈尔站行动队的人,那天在戏楼向你打冷枪是奉上级指令行事,其他的信息一点都没有交代,这两人嘴硬的很,快打残了还是一字不吐。” 曹凯愤愤不平的说道:“有种他妈去暗杀Rb人,暗杀我算什么好汉,军统察哈尔站站长赵抚宁不是被赶到天津去了吗?怎么又杀回来了?以后要升级我的警卫工作,你们要时刻保持警惕。” 铁蛋说道:“知道了大哥,这两个人怎么处理?是把他们处决了还是交给Rb人?” 曹凯说道:“不急,这两个人我还有用,等下你跟我去趟看守所,我要见见他们。” 就在曹凯去过看守所后的第三天,两名刺杀曹凯的军统行动队人员在半夜里被秘密释放了,临走的时候铁蛋还每人给了他们一把手枪。 曹凯从看守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刚踏进警署大门就看到韩副官在办公室门口等着。见曹凯进来,韩副官马上迎上来,说道:“大哥,事儿办得了,金羽姬从龟田大郎那里买了过来,被那孙子给敲走五千块大洋。” 曹凯说道:“五千就五千,谁让咱要和人家赌这一口气呢?龟田这小子也就瞅准了咱这想法,故意抬的价。你把人送到公馆了吗?” 韩副官苦笑一下说道:“人现在已经在公馆了,我过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二少了,二少见我带个女人回来,满脸的不高兴,以为是我自作主张给大哥外边找的,对我冷言冷语,后来是大嫂过来解释,二少才放我走。” 曹凯哈哈一笑:“老二就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他看不惯的地方有时候连我都呛。父母没得早,就他这么个老疙瘩,都由着他的性子。”曹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飞子,你把老母亲和妹子都接过来了是吧?这几天我忙着也没顾上去看望他们,等有空你带她们去我那里聚聚,都是一家人,要多走动。” 韩副官说道:“好的,大哥,有空我就带她们过去陪大嫂聊聊天。” 时间过得很快,金羽姬被卖到曹公馆已将近一月,曹凯日日笙歌,好像已经淡忘了玲珑阁受辱之事。曹凯的三房老婆加上一个没有名分的朝鲜妓女,一家人处的也是其乐融融。曹旋的腿伤已好了很多,可以拄着拐下地活动了,按Rb医生的说法如果不尽快去Rb做二次手术,就是完全康复后也会成为一个跛子。曹凯计划着把手头的事处理完就尽快把弟弟带到Rb去做康复治疗。 这时的Rb察哈尔驻军,已经开始承受越来越多的压力,国军十二战区傅作义部加大了对整个华北地区日军的围剿,我军的平北军分区也逐渐攻克察哈尔南部地区,占领数个城镇,并建立了敌后根据地。受到严重打击的日军开始了疯狂的反扑,加大对野狐岭、狼窝沟一带的军事布防,准备死守这一军事要塞,阻止中国军队拿下察哈尔省城张垣市。为了不引起中国军队的注意和打击,日军开始偷偷的调运周边兵力和武器辎重,向察哈尔聚集。 这天,曹凯刚到警署,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屋里的电话在响个不停,他快步进屋,拿起话筒,对面是日军驻察哈尔司令根本博。曹凯不由自主地站立军姿,呈立正姿势站好,紧握话筒,对着话筒不停的说着是,还不时对着空气点头。 曹凯接完电话,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根雪茄,他想着根本博刚才对他说的话,今日午夜有一位重要人物到达张垣市,让他现在马上安排军警肃清大境门至火车站铁路沿线可疑目标,并且在火车站做好警戒工作,排查进出车站所有人员。曹凯怔怔地想着,是什么大人物呢?难道是冈村宁次要来视察,那他为什么不坐飞机呢?飞机有战斗机护航,不仅速度快还安全。曹凯思来想去不得要领。 根本博的命令事关重大,不敢拖延,曹凯命令韩副官马上集合人手。曹凯对着集合起来的五百多警员把根本博的命令传达到位,安排各警佐各队长把自己手下人马全部压到大境门至火车站铁路沿线,马上带人出发。 就在曹凯下达完部署任务,军警刚出发没多久后,一个站岗的军警进来报告,外边有人找韩副官,韩副官出去一看正是自己安排的眼线,马上把他带进来,拉到僻静处问道:“藤本正雄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来人喘着气说道:“韩爷,我和一个兄弟在日军的军需处附近监视时,看到藤本正雄坐在一辆卡车的前排,后边跟着几十辆卡车,排着队出来了,看他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往火车站去了,我让那个兄弟骑自行车跟着,我赶来报告,看看这个消息有没有用。” 韩副官说道:“你这个消息很重要,你回去继续监视,一有消息马上来报。”说完,韩副官从兜里掏出来十块大洋递到他手里。 来人鞠躬道谢,转身离去。 韩副官没敢耽搁,赶紧进屋把这个情况向曹凯做了汇报。 曹凯听完,沉思了片刻,一拍大腿说道:“这就对了,根本博这小子是给我玩了一招瞒天过海啊。他给我打电话说有重要人物来察哈尔,根本就是假的,这肯定是他们为了躲避中国军队的袭击,把军火伪装成民用物资,用火车拉过来了,藤本正雄带着车队去转运这些军火,依现在的态势来看,这些军火肯定是要送到狼窝沟要塞去。”说完,曹凯竟得意地大笑起来,感觉自己窥破了根本博这个老狐狸的天机。 韩副官说道:“大哥分析得对,兵书有云‘至事不语,用兵不言。事之至者,其言不足听也。兵之用者,其状不足见也。’这小Rb子这些年在中国把咱老祖宗的东西都学去了。既然知道他们意图了,大哥有何打算。” 曹凯说道:“你附耳过来。” 曹凯对着韩副官的耳朵,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给他交代着,韩副官不停的点头称是。 曹凯安排完毕,韩副官转身离开,走出警署。曹凯拿起电话,打到了曹公馆,对李桂芝说道:“大姐,明天我和金羽姬成亲,你现在抓紧时间安排酒宴,把场面搞得尽量隆重一些。”曹凯打完电话,把整个思路又从头到尾回顾一遍,仔细斟酌看看哪里还有漏洞和不足之处,大脑里几次推演后,觉得没有什么问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几口,仰在椅子上养起神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韩副官回来了,曹凯问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韩副官说道:“一切顺利,都按大哥设想的那样安排妥当了。” 曹凯说声:“好!” 曹凯喊来护卫,说道:“备车,去火车站。” 曹凯和韩副官到达火车站后,感觉到气氛明显紧张了很多,火车站进出站口除了布置着自己的军警还安排了一个Rb兵,对进出车站的人员不断盘问搜查。车站里头和站台附近全是荷枪实弹的Rb兵,即便是军警也只能在外围提供安保服务,根本不让靠近站台。在站台上长龙一样排满了军用卡车,站在头车前边拿着公文包来回踱步的人正是藤本正雄。曹凯心里笑了一下,暗道:“趁现在还能动,就赶紧多走几步吧,恐怕到了明天你就成了一堆碎肉了。”曹凯带人在车站附近巡视了一圈,重新布置了一些哨位,又带着人往大境门沿线去检查布置情况。 吃完晚饭,曹凯又来到了火车站,Rb人核验完他的证件后,让他的车子开到了站台附近。这时候,车站里已经清空了所有的旅客和闲杂人员,就连轨道上平时停着的那些火车头此时也不知开到了哪里,整个轨道畅通无阻。站台上停着的汽车依旧整齐的排列着,敬业的藤本正雄此时正站着标准的军姿面朝轨道方向。站台周围的Rb兵都紧握长枪,端正肃立。 曹凯看着眼前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他更断定了自己的猜测没错,和Rb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Rb人的花花肠子有时候还是能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午夜将至,又有一队全副武装的日军开进了车站,排着整齐的队列,一路小跑过来,过来后就围在站台上的卡车四周,看样子是来护送火车运来的物品的。 两束白光从站台尽头射了过来,火车进站了,车顶冒着浓密的白烟,蒸汽机车剧烈地喘息着,车轮和铁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火车没有鸣笛,缓缓的停了下来。这列火车是混装编组的,车头后边是三节客运车厢,中间是平板车厢,上边拉着伪装好的各式大炮,车尾三节也是客运车厢。客运车厢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军官,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早已等在那里的藤本正雄对着来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下车的军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交给藤本正雄,两人站在一起,交谈起来。 站内的日军和车上下来的日军一起搬运火车上的物资,前边的车厢里是一箱箱的药品,被快速地装到卡车上。平板车厢和卡车的车厢之间搭好过桥,一门门大炮转运到卡车上。凌晨的时候,物资全部转移完毕,藤本正雄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出发了。 曹凯看着藤本正雄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对韩副官说道:“命令弟兄们收队。” 第二天早上,曹公馆张灯结彩,装饰一新,到处喜气洋洋。金羽姬身着粉色衣裙,头戴珠翠,脚穿绣鞋,走来摇曳生姿;双颊淡施粉黛,腮若桃花更显风情万种。 被请来做伴娘的韩娇伴在身侧,这个乡下来的妹子还是略带生涩,在这喧嚣的婚礼现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曹凯身着锦缎长袍,满面春风,嘴里叼着雪茄,不停的向前来祝贺的人抱拳致意。 曹旋拄着拐,面无表情地跟在哥哥身后,和一些熟识的人点头示意。 韩娇看着这个冷峻的年轻人,面容清秀,眼眸深邃,年龄不大脸上却写着沧桑,好像装满了故事,给人很神秘的感觉。韩娇看他拄着的拐,知道他是曹凯的弟弟曹旋,听哥哥说过,只是一直没有见面。今天一见之下,竟然对他充满了好奇。 衣着端庄的李桂芝带着几个下人,正在有条不紊的安排宾朋入席落座,脸上挂着笑容,安详平静。 由于曹凯是纳妾,按祖制新娘不能穿大红,也不能佩戴凤冠,更不能有婚礼仪式,所以曹凯也没有广发婚贴,只是自己的属下、近亲一众人热闹。原本不该有的排场和规格,惹得两个小妾不满。倒不是因为曹凯对朝鲜的金羽姬恩宠有加,而是他有自己的盘算,这是他的庆功宴,也是他的避嫌宴。 就在喜宴热火朝天进行的时候,韩副官从外边走了进来,俯在曹凯耳边说道:“大哥,事成了,藤本正雄已经在苏家桥当场毙命。药品和武器装备被马占山的部队抢走一部分,由于日军的援军赶来的较快,来不及带走的就都炸毁了。” 曹凯不禁哈哈一笑,对韩副官小声说道:“要说这国军也不是个个草包,里边还是有一些能人的。这次就算便宜他们了,等着他日后对咱们投桃报李吧。” 原来就在曹凯去看守所见了刺杀他的两个军统人员之后,和他们达成协议,让他们给自己和军统察哈尔站站长赵抚宁牵线。两人被放出来后,很快就和赵抚宁取得了联系,随后曹凯派出韩副官和他们多次接触,在双方确认对方的诚意后,在一些事上达成了共识。军统察哈尔站承诺再不安排针对曹凯的刺杀行动,但是曹凯要为他们提供一些日军的情报信息。 期间曹凯为赵抚宁提供了两次协助,避免了军统察哈尔站人员的暴露。赵抚宁对曹凯有了一定程度的信任。就在曹凯猜测出Rb驻察哈尔司令员根本博的意图后,让韩副官及时把消息传递给了赵抚宁。赵抚宁又把消息给了傅作义部察哈尔军区的马占山团长,马占山在数日前截获日军电报知道有一批重装备要运至狼窝沟,但是不知道具体日期,赵抚宁的消息正好印证了电报的真伪,也确定了具体时间和路线。马占山没敢耽搁及时调动潜伏在察哈尔的兵力,在通往狼窝沟的必经之路——苏家桥组织了一场伏击战。日军以为在自己的占领区,运输距离较短,又是秘密调运,眼看着天将大亮,不会有太大的安全风险,就放松了警惕。结果被马占山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些火线上的紧缺物资被马占山给一锅端了。 马占山部有没有弄到物资,曹凯一点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藤本正雄死了没有。今天,他曹凯大宴宾朋,洞房花烛,而藤本正雄血肉横飞,葬身异域,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这时曹凯最想告诉藤本正雄的是:人这一生中,总有一些人是不能惹的,如果惹了,就怕自己没有后悔的机会。但是藤本正雄再没有机会听到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章 施好心助危济困 丧天良暗设陷阱 曹公馆的喜宴从中午一直热闹到傍晚时分,被拉来做伴娘的韩娇在休息的时候,被哥哥拉去介绍给曹家的两位姨太太和曹旋,两位姨太太都客气得让韩娇经常过来坐坐,曹旋把她兄妹俩让到身侧坐下唠起了家常,韩娇看着外表冷峻的曹旋却有着温暖的内心,曹旋问她是否适应城市的生活,还和她聊了很多老家的奇闻轶事,把韩娇逗得不住抿嘴轻笑。韩娇对身负枪伤不能正常行走,却仍然谈笑风生的曹旋颇有好感。后来曹旋有事走开了,韩娇自己随处转转,觉得实在百无聊赖,也适应不了这里的气氛。酒后的男人们行为失范,言语粗俗;女人们搔首弄姿,卖弄风情。她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四处瞅了下,曹旋仍然不知去向,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顿感无趣,趁着没人注意自己,就悄悄地走出了曹公馆。 曹公馆外边走不多远就是一条繁华的大街,街道两侧摆满各式摊贩,有卖瓜果蔬菜的,有卖针头线脑的,有卖杂货小吃的,也有街头卖艺的,韩娇只感觉自己眼花缭乱。街头来往的行人,有的衣衫褴褛,有的衣冠楚楚,偶尔还会看到几个穿着和服的Rb女子从身边经过。这个乡下来的女孩,看着这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趣。她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感受着城市的气息。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街道两侧的路灯也开始亮了起来,路面上被照出一圈圈的黄色光晕。正当韩娇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时,突然感觉腿被人抱住了,韩娇赶紧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从道边的大树背后钻出来一个满脸污垢,蓬头乱发的小女孩,看样子有七八岁,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样式,丝丝缕缕地挂在女孩身上,也就堪堪能遮住羞处。女孩跪在地上紧紧抱着韩娇的腿,嘴里不停的说着:“姐姐,姐姐,行行好,给我的点吃的吧,我好饿啊。” 被小女孩吓了一跳的韩娇已经平静了下来,虽然大街上乞讨的人随处看见,可这么小的一个女孩流落街头忍饥挨饿,让这个善良的农村姑娘动了恻隐之心,她弯下腰,对小女孩说道:“小妹妹,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姐姐带你去买吃的好吗?” 小女孩说道:“我两天没吃东西了,肚肚好饿。妈妈也几天没吃东西了,快要饿死了。”小女孩说完指了指大树后边。 韩娇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去,地上躺着一个人,借着昏暗的路灯光晕,可以朦胧看到那是一个穿着绿色裤子,红色上衣的女人,估计是怕白天时太阳晒,头上盖着一块破布,就像死了般躺在那里。 韩娇问道:“妈妈为什么躺在那里?怎么不带着你去讨饭吃?” 女孩说道:“妈妈生病了,走不动路,很快就要死了。”说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韩娇安慰女孩道:“小妹妹,你别哭,姐姐身上有钱,等下带你去买吃的,买来你和妈妈一起吃,然后姐姐给你们些钱,你和妈妈去看病好吗?” 女孩止住了哭声,说道:“好的。”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女子伸手哆嗦着取下盖在脸上的破布,剧烈地咳嗽了两声,挣扎着想往起坐,可是挣扎了两下就又软软的倒了下去,看样子是体力不支。 韩娇赶紧走过来,说道:“大姐,你不要动,你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去买。” 地上躺着的女子,一边胳膊支着地努力往起坐,一边嘴里喘息着说:“大妹子,谢谢你,好心人啊。” 韩娇看她想要坐起来,就赶紧上前,俯下身去,扶着她的后背,帮她坐直身体。就在韩娇弯腰扶住她身体的时候,这病恹恹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方布帕,有意无意的举到了韩娇的面前,韩娇没有在意,只觉得有股异香扑鼻而来。这女子拿着的方帕并没有从韩娇面前拿开,而是一直举在她的鼻子前。韩娇觉得怪异,想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还没有开口,就觉得自己大脑昏昏沉沉,眼皮发涩,手脚迟缓,身体发软,眼前的人和物都出现了重影。韩娇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可是她已经无能为力了,身体晃了两下就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 红衣女子麻利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从地上抓起一块破烂的床单裹到韩娇身上,伸手在地上蹭了些泥土涂到韩娇脸上,然后背起韩娇,拉着小姑娘,走进了大树后边的巷子里,三转两转就不见了踪影。 随着夜幕的降临,喧嚣了一整日的曹公馆也渐渐平静下来,宾客们酒足饭饱后都先后辞别而去。跟着忙碌了一天的韩副官也准备带着妹子打道回府,谁知找遍了整个公馆却没见到韩娇的影子,韩副官急躁起来,不停的询问身边的众人。由于今日正值曹凯新婚大喜,韩副官不便打扰,就没去禀告曹凯,把情况告诉了曹旋,曹旋听到消息后,心下着急,拄着拐步履蹒跚的走到院子里。 曹旋喊来看门的警卫,问他有没有看到韩娇走出去,警卫经过一番认真思考,告诉曹旋,在傍晚时分看到韩娇自己走了出去,再没看到她回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天色也早已黑透,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韩娇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曹公馆和韩副官住的地方相距甚远,韩娇也不认识路,不可能独自回去,看来韩娇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曹旋赶紧让韩副官集合人马,通知警队人员,连夜上街寻找。由于中日战事正酣,日军的车队又在凌晨遭到了伏击,日军下达了宵禁令,街上的商家在天色黑透后就都关门闭户,也没有行人敢在街上擅自走动。茫茫夜色,哪里还有韩娇的半点影子。 心急如焚的韩副官带着警队整整找了一夜,毫无头绪,他怕老娘在家里担心,天亮后就匆匆赶回家里,告诉老娘妹子在曹公馆做客,要几日才能回来,自己这几天警务繁忙,不能每天回来陪伴老娘,让老娘在家安心度日。老娘一夜没见女儿回来,虽然心下疑虑,听到儿子的解释后也就放心了,想着女儿一直在乡下生活,也该在这大城市里见见世面,也就没有理会。 你道韩娇是被什么人给劫走了?原来韩娇是遇上了拍花党,拍花党一般装扮成乞丐或路人,在大街上物色小孩和年轻女子,如果遇到无人看管的小孩和独行的少女少妇,他们就暗中做局,用迷药把人迷倒,然后带走,小孩会被卖到缺少子嗣的人家手里,如果一时找不到下家,就会把这些孩子们打成残废,弄出一些奇形怪状的样子,放到大街上博人同情,乞讨金钱,这些孩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受尽身体残缺的折磨,被幕后的拍花党当成挣钱工具。少女少妇会按照容貌和年龄卖到青楼妓院,如果姿色上乘,年龄尚小者会被送到上等妓院,卖出一个高价,如曹凯光顾的玲珑阁那样;如果年龄偏大,颜值中下就会被卖到茶馆这样的下等妓院或是卖给外地的光棍做老婆。 红衣女子背着韩娇一路狂奔,转了几个弯,绕过几条街,轻车熟路,进到一个胡同里,这个胡同四通八达岔道众多,外人进来根本辨别不清楚方向。胡同里都是低矮的土坯房,杂乱的簇拥在一起,走在胡同里不时能听到屋里飘出妇女的怒骂声,孩子的哭喊声,锅碗的磕碰声,真是声声入耳,充满烟火气息。 红衣女子在胡同里边一个小院前停了下来,小女孩轻轻地敲响木门,屋门吱呀一声,屋里闪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红衣女子左右瞅瞅,一看四下无人,用手拉着小女孩一起进入院中。 红衣女子进屋后把韩娇放到床上,长吁一口气,说道:“这一路跑,累死我了,今天逮了条大鱼,衣着光鲜,容貌姣好,看样子还是个雏儿,这要是卖到妓院肯定是好大一笔钱。” 红衣女子说完,居然把头发从头上扯了下来,原来是一个乔装成女子的中年男人,对着开门的中年妇女说道:“赶紧给我弄碗饭吃,饿死我了。” 中年妇女叹着气,语气中透着无奈,对乔装男子说道:“造孽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干这样的营生你还带着自家的孩子,你也不怕遭报应。” 乔装男子恶狠狠地说道:“少他妈胡咧咧,不干这样的事情吃什么?要不是老子出去挣钱,你早就饿死了,还不赶紧去做饭?再啰嗦我打死你。” 中年妇女再不敢吭声,埋头去灶间忙碌起来。 这中年男子本名吴德,原本江南人士,为家中老幺,自幼生的细皮嫩肉,骨骼清秀,腰身纤细,宛若女子,甚是讨人喜欢,家中父母对他也宠爱有加,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待到十八九岁时,同龄人都忙于农事,稼穑养家,唯有这吴德却拈轻怕重,整日游手好闲,不问正事,衣食皆有赖于父母,随着自己日益长成,父母也都故去,兄长们看他好吃懒做,也都不愿问津,避而远之。假以时日,父母所余微薄积蓄都被他坐吃山空,吴德整日为三餐发愁,虽面容姣好也无女子愿意嫁他。 正当吴德贫困潦倒,生活无以为继时村里来了个跑江湖的中年男子,和吴德相谈甚欢,吴德便请至家中宿下。这江湖客也颇为大方,整日在吴德家中沽酒买肉,日日欢宴。吴德见江湖客出手阔绰,便心生仰慕,禁不住吴德一番盘问,江湖客据实相告,他本为拍花党,坑男骗女,只因东窗事发四处流落躲避官府。并表示愿意收吴德为徒,二人一同行走江湖。 江湖客为了躲避官府追捕,带着吴德一路北上,就落脚到了这塞外荒芜之地。开始时,江湖客让吴德假扮女子,吴德换上女装,略施粉黛,竟胜过万千佳丽,行至路上,惹得男人纷纷侧目。吴德便使出江湖客教的妩媚之术,蛊惑旅途中的单身男子,男人大都禁不住诱惑,以为自己艳福齐天,可以免费享受这鱼水之欢,谁知被骗到林中快活时,江湖客就从林子里钻出来说是要诱奸良家妇女,要拿去见官,这些贪淫之徒大多都拿出身上钱钞,息事宁人,偶有看破迷局,挺身争执者,江湖客便拿出随身凶器,威逼恐吓,路人只好乖乖留下银两赶路。二人由于钱来的容易,往往是前脚骗来钱财,后脚就踏入茶楼酒肆,寻欢作乐。二人常常流连青楼妓院,逐渐和一些龟公老鸨熟络起来,开始为这些场所提供新鲜货源。 吴德有时化身良家女子,有时化身流浪女子,有时化身乞讨人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骗取他人的信任,然后施展手段,榨取钱财,诱拐妇女儿童,以达到敛财的目的。 十几年下来,江湖客已病死异乡,吴德也从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四处作恶的惯犯,他把自己拐来的良家女子强娶为妻,生下一个女儿后,把女儿当诱饵,到处流窜作恶。傍晚时分吴德父女二人躲在树后不时窥视着街上来往的行人,伺机作案,正好看到衣着华丽又容貌俏丽的韩娇沿街走来,当下打定主意,自己佯病躺在地上,让女儿拦路乞讨,涉世不深的韩娇只因自己的一时善念落入了歹人的圈套。 吴德将韩娇捆绑起来放在炕上,韩娇动了一下,已经幽幽醒转了过来,她目光呆滞,表情木然,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凝视着屋顶,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躺在炕上,就想着坐起来,刚一起身,就又摔倒在炕上,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绑住了。韩娇一点点恢复着自己的记忆,努力想着自己在干什么。忽然,听到一个小姑娘在说:“妈妈我饿了,饭好了没有?”声音有些熟悉,这是谁在说话?不是在曹公馆做伴娘吗?怎么会在这里?韩娇渐渐地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对,这个小孩的声音就是自己准备帮助的那个乞丐,这是怎么回事?远处传来几声枪声,砰砰的声音在夜空里回荡,也激荡着韩娇模糊的记忆。 吴德见韩娇醒了过来,嬉皮笑脸地对她说道:“小妹妹,莫慌,你刚才在路边晕倒,是我把你救了回来。” 韩娇全部想起来了,自己当时正要扶那个躺在地上病恹恹的妇女起来,闻到她手帕上的香味就渐渐失去了知觉,想到这里,心下一惊,知道自己落在了坏人手里。当下慌张起来,张开嘴就大声喊叫:“救命啊,救命。”刚喊了两声,吴德就恶狠狠地呵斥道:“住口,再敢喊叫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韩娇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看着站在地上张牙舞爪的吴德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再不敢出声半句。 吴德见韩娇不再喊叫,得意地撇了下嘴,冲着灶间喊道:“饭好了没有,死老娘们,干什么都这么磨磨蹭蹭。” 吴德妻子答道:“好了好了”,说着端上来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吴德也顾不上烫,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去,看来刚才背着韩娇一路狂奔也是颇费体力。女儿也不洗手,黑瘦的脏手在雪白的馒头上一抓,便是五个黑印,小姑娘根本不顾这些,学着父亲的样子往嘴里塞去。 吴德妻子看着捆缚在炕上的韩娇,动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的看着吴德,说道:“孩子她爹,让这个姑娘也吃点吧,看她怪可怜的。” 吴德没有理她,扭头看了眼躺在炕上的韩娇问道:“你要不要吃个馒头?” 韩娇的眼泪顺着双鬓不停的滑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恐惧,哽咽着说道:“我不吃,求你放了我吧。” 吴德便不再理她,和女儿一起狼吞虎咽起来。 饭后,吴德看了眼躺在炕上的韩娇,对妻子说道:“你带着孩子去院子里转转,或者去厢房里歇息一下,我有事要做。” 妻子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劝你不要再干这些缺德损阴的恶事,好端端一个良家女子,你不要糟蹋了去,还是快把她放回去吧。” 吴德劈脸一个巴掌扇了过来,骂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子的事什么时候轮着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我要是把她放了,她喊了人来还能有我的好果子吃?这都几个月没有做成一单生意了,你们娘俩日日要吃要喝,家中生活日渐窘迫,要不把她卖了你们喝西北风去?明天带到妓院找个好主顾,白白赚他百十块大洋,又够我们吃喝一阵,这不好吗?” 妻子不敢再争辩,一手捂着脸一手拉着女儿匆匆走了出去。 吴德解开绑在韩娇身上的绳索,想要解开韩娇身上的衣服,韩娇哪里肯依,死命地反抗着,嘴里又开始不停的叫喊呼救,吴德赶紧把她双手绑上,又用破布把她的嘴给堵上。吴德一把把韩娇的上衣撕扯开来,嘴角露出淫笑,邪恶的看着眼前这个娇柔女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章 拍花党图谋不轨 武工队江湖救急 就在这时,院子里“咚”的一声响,好像有人从院墙上跳了进来,吴德一惊,赶紧丢开手里扯着的衣服,对着窗户外大声喝道:“谁?” 院子里传来一个男声:“住手!”来人一脚踹开屋门,快步闯入屋内,吴德定睛一看,来人三十多岁,国字脸,阔鼻,厚唇,身材魁梧,看着沉稳干练。来人怒目视向吴德,说道:“大胆狗贼,如此放肆,竟敢对一个小女子为非作歹,还不快快住手。” 吴德恼怒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大晚上的私闯民宅,非抢即盗,还敢在此大呼小叫,小心我报官抓你,还不赶快给我出去?” 来人说道:“我且问你,这是谁家女子任凭你绑在家中图谋不轨?你还敢报官?走,我陪着你去。” 吴德一时语塞,不敢再叫嚣报官的事,恨恨地说道:“你休要多管闲事,这可是我家,你再不出去,小心我打你出门。” 来人说道:“你把这女子解开,嘴里堵的东西拿出来,让我问问怎么回事,问清楚了我自然就走。” 吴德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在自己家里,碍着你什么事?”说完气急败坏地从炕上站起来,拔出腰间匕首,俯冲着向来人的胸口就刺了过来。 来人后退一步侧身一闪,躲开吴德来势凶猛的匕首。吴德一刺不中,纵身从炕上跃下,将手中匕首改刺为划,向着来人的颈项处横扫了过来,来人脖子后仰,刀锋顺着下颌滑过。屋中空间狭窄,来人已没有退路,被紧紧逼到墙角。吴德见自己两击不中,脚下也没有闲着,一个扫裆腿向来人的下盘踢来,来人见势不好,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紧接着右脚在身后的墙上一蹬,借着反弹的力道,将自己的身体向前推进尺余,右肘弯起,一招泰山压顶,将肘部猛地击在吴德的头部,吴德一声闷哼,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里金星乱冒,退到炕沿边上才稳住身形。来人见吴德中招,乘势一个双风贯耳,双掌向吴德的两个耳朵部位拍了过来,吴德匆忙中将头一低,可是为时已晚,双掌虽然没有正中双耳,却也击在吴德的太阳穴两侧,吴德脖子一歪,软软地倒了下来,手里的匕首也掉落在地,来人上前将地上的匕首踢到一边,抓着吴德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来人见吴德被打晕了过去,照着脸上左右开弓,打了几个耳光,吴德翻着白眼醒转过来,痴痴地直视着面前的人,看来人身手了得,凶猛异常,不敢再站起来反击。来人掐着吴德的脖子,一把将他提起扔到炕上,捡起捆绑韩娇的绳索,将吴德牢牢绑住。吴德妻子和孩子听到屋里碰撞家具的响声,也都走了进来,看到屋里多了个陌生人,吴德被绑在地上,都大吃一惊。来人见她们进来,对吴德妻子说道:“你去把炕上那女子双手解开。” 吴德妻子看了看灰头土脸的丈夫,又看了看魁梧雄壮的陌生人,没敢分辩,上炕去把韩娇手上的绳索解开,嘴里堵的东西拿出来。 韩娇刚被放开就急着说道:“大哥,救我,是他在大街上下药把我迷倒,现在又欲行不轨,还准备把我卖到窑子里。” 来人看着惊吓过度的韩娇说道:“你不要慌,自有我为你做主,你把事情的原委仔细给我讲来。” 韩娇抽泣着把自己好心施舍却被诱拐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来人听得大怒,对着吴德说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人家姑娘好心救你,你却设下圈套图财害命。”说完,气愤不过,对着吴德啪啪又是两耳光,只扇的吴德眼冒金星。 来人对韩娇说道:“姑娘,你是哪里人?认得回家的路吗?等天亮后我送你回家,现在街上宵禁,到处都是Rb兵在巡逻,我们现在出去会被抓起来的。” 韩娇据实相告说道:“我是察哈尔警署韩副官的亲妹妹,昨天在曹警正的公馆赴宴时被拐的,他们现在肯定都很着急,在到处找我,天亮后还把我送到那里就行。” 来人听说韩娇是警署副官的妹妹,当下心里一动,暗自思忖起来,过了片刻对韩娇说道:“我们暂且在这屋里住下吧,等天亮后我再押着他们送你回家。” 救下韩娇的不是别人正是中都县武工队的副队长王战海,他上午得到情报,日军的军用物资车辆在苏家桥被炸,除了枪炮、药品被抢还死伤了不少日军。这么大规模的突袭活动,肯定是有正规军在作战,通过核实,兄弟部队都没有参与这次伏击,很有可能就是国军策划实施的。很快,我军平北工委也获知了这一情报,对这次武装突袭行动给予了高度关注,电报通知中都县武工队马上派出侦查员,去省城张垣市打探情报,并尽可能和国军当地潜伏武装建立联系,以期能在较短时间内配合开展对日军的围剿活动。 王战海接到任务后带着一个侦查员在下午时分来到了苏家桥,两人在苏家桥附近一番近距离侦查后发现战斗过的痕迹还累累在目,地面被炸的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炸药爆炸后烧黑的焦土,除了伤亡人员已被清理转运,车辆及武器残片还没来得及清扫。现在日军调遣了更多的兵力在这里警戒,空气中飘荡着肃杀的气氛。王战海和侦查员实地了解情况后,派侦查员连夜赶回中都县武工队报告情况,自己潜入张垣市,伺机侦查日军动向,寻找机会联络国军相关人员。 王战海在傍晚时分进入张垣市区,吃过晚饭就前往日军驻察哈尔司令部附近侦查,当他行至半路,碰到一队巡逻的日军,他没有理会就准备过去,没想到日军竟大喊着向他冲了过来,王战海以为自己暴露,撒腿就跑,日军在后边狂追不舍,边追边对着他跑的方向开了几枪,王战海一看情况不妙,赶紧钻到小胡同里,这胡同四通八达,三转两转就把身后的日军给甩开了,王战海躲到屋顶,暗中观察日军的动向,他看到追他的士兵又列队前行,其他街道上也有来往的日军士兵,而街上却没有一家买卖开门,没有一个行人走动,王战海知道这肯定是日军下达了宵禁令,今天日军的物资车被炸,在全城搜捕可疑人员。 王战海眼看自己一时难以再去大街上活动,也就准备先在这屋顶上观察日军巡逻动向,待后半夜日军困倦时再做道理。谁知他正准备在屋顶歇息一会时,听到下边有户人家传出来呼救的声音,而且声音凄惨,很快屋里的喊叫声就小了下去,听着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巴。王战海没有犹豫,踏着屋顶往发出声音的院子走去,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王战海听韩娇说自己是警署副官的妹妹,心里起了波澜,想着自己是来搞侦查,探情报的,正好可以借着送她回去的机会,接近日伪警署,侧面也可以打探些日军的消息。 吴德听韩娇说是警署副官的妹妹,顿时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这次是捅了马蜂窝,绝不会有好下场。当即跪在王战海面前说道:“大哥,你放了我吧,要是把我送到警局,断无生还之理,念在我一时鬼迷心窍,初次冒犯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王战海说道:“你干下这丧尽天良的坏事,还想着出去到处害人,决不能把你放了,明天随我去警署见官。” 吴德一边挣扎着磕头一边说道:“大哥,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老婆和孩子你都带走,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让她给你铺床叠被,如果嫌她容貌丑陋可以把她娘俩卖了,还可以换百十块大洋。” 王战海大怒:“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老婆和女儿都要卖,真正是一个衣冠禽兽,我本有心放你,现在听你这一番话,我要是放了你就真是天理难容了。” 王战海再不理他,让韩娇安心休息,让吴德妻子带着孩子也上炕休息,明日一早带他们去警署,衙门自有公论。 早上起来,王战海押着吴德,带着韩娇、吴德妻子和女儿,一行五人往曹公馆走去。沉醉在洞房花烛之喜的曹凯还没有起床,曹旋正在院子里锻炼自己的腿。听到门口的警卫在和人说话,他往外看了看,门口围着几个人,人堆里那个靓丽的身影不正是昨夜失踪的韩娇吗? 曹旋颇感意外,对着门外喊道:“韩娇,是你吗?” 韩娇听到有人叫,回过头来看到,说道:“辅同哥哥,是我,我回来了。” 曹旋赶紧让警卫把他们让进院子,并派人马上去通知韩副官,曹旋看着这奇怪的一行人,不禁心生好奇,瞅了眼王战海手里拉着被捆绑结实的吴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战海说道:“这是个拍花党的,他迷倒了这位小姐,被我给抓来了。详细经过还是让这位小姐跟你说吧。” 曹旋把众人让到屋内客厅,佣人端上茶水点心,心有余悸的韩娇为曹旋讲起了昨天有惊无险的遭遇。 曹旋听完,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里的拐杖,照着吴德的头上就是两下,吴德头上马上肿起两个大包,疼的龇牙咧嘴在那里哀叫。 曹旋转身对王战海说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在紧要关头救下小妹,实是感激不尽。” 王战海按照昨晚自己想好的对策说道:“我叫张海,尚义县人,平时在张垣市打零工为生,昨日干完活路过这个歹人家门时,听得屋里有哭闹呼救声,我就闯了进去,救下了这个小姑娘。”王战海说得风轻云淡,并没有显摆自己救人有功。 曹旋看着魁梧结实,朴实稳重的王战海心中暗暗点头,觉得这是个诚实可靠之人,说道:“承蒙张先生仗义出手,小妹才侥幸得以脱身,先生大恩,曹、韩两家没齿难忘,今日摆下家宴,以谢先生相救之恩。” 王战海说道:“您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人已送到,我就先行告辞了。”说完一拱手,意欲转身出门。 没等曹旋说话,韩娇一把就拉住了王战海说道:“张大哥,你不能走,等我哥哥来了当面感激过你的救命之恩再走不迟,我定当让哥哥厚报于你。” 曹旋也赶紧说道:“张先生,千万不要推辞,留下小叙片刻,让我弟兄略尽地主之谊,聊表寸心。” 王战海禁不住曹旋和韩娇的再三挽留,只好答应下来。被绑在那里的吴德已被警卫关到了地窖里,把吴德妻女送到佣人的住处暂且安顿,等韩副官来了再做道理。 曹旋把王战海让进客厅,和韩娇三人围坐在茶几边,佣人端来茶水,边聊边等韩副官赶来。这时曹凯走了进来,曹旋起来打招呼,给大哥介绍来人的详细情况。曹凯昨日新婚,韩娇走失的事没人惊动他,到现在他才刚刚知道事情的原委,当下急切地抓着韩娇的胳膊问道:“妹妹,伤着哪里了没有?都是哥哥不好,让你遭受这无妄之灾。” 韩娇眼圈一红说道:“这事怪不得大哥,是我一时心善助人,没想到中了歹人的奸计,多亏了这位张大哥,要不是张大哥搭救我就被这歹人给羞辱了。” 曹凯问道:“给你下药的人呢?” 曹旋说道:“人已经让警卫给关了起来,等韩大哥来了看他想怎么处置。” 曹凯说道:“这小子真他妈眼瞎,竟敢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 警卫听到曹凯的叫喊,马上跑了过来。 曹凯说道:“去,先给我抽他一顿鞭子,让我妹妹出出气。” 警卫听到曹凯吩咐,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王战海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曹凯,这就是曾经在中都县叱咤风云的巨匪,现在又是Rb人面前炙手可热的警正,统管全省警务。在整个察哈尔省到处流传着他的传奇故事,很多人更是闻之色变,今日一见,也没有像传说中的豹头环眼,三头六臂。只是一个体态微微发福,五官周正的中年男子,只是他看人的眼神却有些深不可测,微笑的背后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冷酷。 警卫走后,曹凯对着王战海微笑着说道:“张先生身手不错啊,深夜就敢独闯贼窝,看来真是艺高人胆大,你当时知道他手里没家伙吗?你知道他没有帮手吗?” 王战海心中一凛,暗道“这曹凯果然心思缜密,看来自己要小心应对,千万不可大意露出马脚。”当下说道:“父亲原是张库大道上的镖师,我自幼和父亲练习拳脚,父亲也一直教导我们助危济困,昨天夜里我干活回来,由于宵禁不敢走大路,只能钻进小巷子里走,当走到这个歹人门前时,听到屋里有女人在呼救,接着就像被堵住了嘴,我想肯定是遇到坏人了,当时没有犹豫,也没想过屋中是什么情况,我就闯了进去,进屋后看到姑娘被绑,歹人正在作恶,我就把他打翻在地,捆了起来,待天明后姑娘让我把她带到了这里。” 曹凯听王战海有条不紊地说着经历,也觉得甚是可信,听他说练过拳脚,还有着独身勇闯贼窝的胆识,当下心里也对王战海产生了好感,接着问道:“不知张先生平时以什么为业啊?” 王战海说道:“平时以站桥头,打零工为生,农忙时帮人家干农活,有时候也干些泥瓦匠的活计。” 曹凯微微点头,说道:“你空有这一身好武艺,干些农田,小工的活计,可惜你这身手了。” 王战海憨厚地笑笑,说道:“咱农村人没什么本事,就有这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只能干些体力活来养家糊口。” 就在曹凯详细询问着王战海的情况时,气喘吁吁的韩副官跑了进来,一改往日的稳重沉着,叫嚷着:“娇娇,你伤着了没?” 韩娇看到哥哥进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像一只小鸟一样飞扑到韩副官的怀里。见到亲人来了,满肚子的委屈都倾洒了出来。韩副官拍打着她的后背,不停地安慰着。良久,韩娇才止住哭声,啜泣着从哥哥怀里出来。 曹凯见兄妹二人的情绪已经平复,就把他听到的这事的前因后果都和韩副官说了一遍。韩副官整理衣冠对着王战海连鞠三躬,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曹凯对韩副官说道:“飞子,那个作恶的拍花党吴德现在地窖里关着呢,我刚才让人打了他一顿鞭子,你想怎么收拾他?” 韩副官说道:“依着我就把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我问问妹妹的意见。”说着他扭头向韩娇看去。 韩娇沉吟了一下说道:“就把他送到官府法办吧。” 曹凯听了哈哈大笑:“傻妹子,咱不就是官府吗?咱家是干警察的,管的就是他这样的恶人,你想怎么收拾他都行。” 韩娇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吴德,当下犹豫了起来。 曹凯说道:“妹子,要不哥哥给你个建议,把这吴德枪毙了,她老婆孩子卖到妓院。” 曹凯话音刚落,韩娇就连声说道:“不,不能这样,昨天我被他迷倒的时候,他老婆一直在帮着我说话,听他说老婆也是被拐骗来的,那个小孩虽然骗了我,可她还是个孩子,也不懂事,她是受吴德的指使才这样做的,把她们都放了吧,这个吴德就让法院判他的罪。” 听曹凯要把吴德妻子和孩子卖到妓院,王战海心里也是一惊,担心曹凯真干出这伤害无辜的事来,听到韩娇这样一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曹凯说道:“妹妹,你太善良了,他一家人做局害人,理应让他们受到惩罚,就这样把他们放了,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心软的韩娇对着韩副官说道:“哥,你和曹大哥说说,把那个女人和孩子就放了吧,她们也是无辜的,看着怪可怜的。” 韩副官说道:“妹妹,对这样的恶人不能太心慈手软,你放了他们,他们还会到外边去为非作歹。依我看,就按大哥说的办。” 韩娇说道:“哥,把她们娘俩放了吧,看着都是苦命人,她们也都是受害者,看在她帮我说过话的份上,给她们一条生路吧。” 曹凯看着一直没有作声的王战海说道:“张先生,人是你抓来的,你给个意见,你看怎么处理合适?” 王战海思忖了一下说道:“曹长官,我比较认同韩小姐的意见,虽然吴德作恶多端,可是他的妻小是无辜的,妻子还是拐来的,也是可怜人,因为他的罪恶再迁怒于他的妻子,我觉得有些不妥,还是放了她们吧。至于这个吴德,他罪孽深重,应该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为韩小姐消气,然后把他送上法庭,审出他所犯罪行,让他受到应有的制裁。” 曹旋有些吃惊地重新看了一下王战海,没想到这个卖苦力的人能说出这样一番恩怨分明、条理清晰的话来,当下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曹凯心中也是一动,看来这也不是个逞一时之勇的鲁莽之辈,除了拳脚上有两下子,看问题也比较有深度,可以说得上是有勇有谋,要是能留在自己的队伍里,倒也可以说是个人才,曹凯起了爱才之心。 韩副官说道:“不管日后怎样处理他,现在先让我消消这心头之恨。”说完,大踏步的往曹公馆的地窖走去。 等韩副官从地窖回来的时候,身上飞溅着斑斑血迹,曹旋笑着说道:“飞哥,你是不是把那吴德给弄死了?” 韩副官略显疲惫,说道:“没有,打了个半死,我得好好折磨他一下,就按妹妹和张先生说的,明天把他移交法院,再审审看他还有什么恶行,让他去监狱里受受罪,这样打死他便宜他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章 淑婉深情探曹旋 曹旋奉命赴中都 曹凯安排厨下张罗酒席,一来为韩娇压惊,二来感谢王战海对韩娇的搭救之恩。原本即便是王战海救了韩娇,按着曹凯的身份也不会自降身价陪他吃饭,只是曹凯起了爱才之心。现在国共两党兵临城下,日军日渐式微,而自己的人手随时有可能被推上战场当炮灰,现在必须尽可能地扩充自己的实力,以便随时能把人马拉出去。今天遇到这样一个能文能武的人才,也算可遇不可求,曹凯想着席上把他挽留下来。 席间,韩副官拿出来一百块大洋,感谢王战海对自己妹子的救命之恩,王战海百般推辞,无论如何不肯收下。曹凯见势说道:“张老弟现在既然没有一个长久的落脚之处,我看不如来我们队伍,和兄弟们一起干番事业,这里好歹还是个官差,吃皇粮拿官饷,比在外边风吹日晒还是要强上一些的。” 王战海推辞道:“我一个山野村夫,身无所长,来到这行伍之中也是累赘。” 韩副官见曹凯有意收留,赶紧劝道:“张老兄,你太谦虚了,就凭你救舍妹时的身手和胆识,这都是行伍中的很多人不能比,怎么能说是一无所长呢,既然警正求贤若渴,我觉得张兄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曹旋也说道:“我看张兄言谈举止必是成大器之人,家兄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若不嫌弃,你就留下来吧。” 王战海装作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头在那里冥思苦想,过了良久,好似鼓足了勇气,对众人说道:“承蒙诸位错爱,您要是不嫌弃,那我就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曹凯当即哈哈一笑说道:“老弟,这就对了,跟着我姓曹的,绝对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就在众人相谈甚欢的时候,警卫进来报告,中都县县长来访,还带着一个妙龄女子。 曹凯一听是中都县长,让警卫请了进来,自己起身迎了出去,曹旋和韩副官也都是熟人,就跟着一起往客厅门外走去。 县长走在前边和曹凯寒暄几句又和迎出来的曹旋、韩副官握手问候,询问曹旋伤口恢复情况。曹旋看到县长身后的女子,大吃一惊。 跟着县长来到曹公馆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淑婉,曹旋满心欢喜,赶紧拄着拐往前走去,徐淑婉痴痴地看着他,看着他手里的拐,眼睛有些湿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强烈抑制着自己的情绪,深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曹旋走上前来激动地问道:“淑婉,你怎么来了?” 徐淑婉含羞低头说道:“听县长大人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你。” 曹凯和韩副官都不明所以,也不好当面去问,就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县长,县长哈哈一笑,说道:“警正老弟,这不正是你托韩副官去提亲的人嘛,今天人家可是主动上门了,就看你们怎么安排吧。” 曹凯和韩副官一听,恍然大悟,也走上前去,和徐淑婉问候致意,徐淑婉羞涩的和众人一一见礼。曹凯把众人让进客厅,王战海见有客来访,赶忙起身告辞,曹凯喊来警卫,让他带王战海去铁蛋那里报到,就在王战海起身告退时,县长向他身上瞟了两眼,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忙着和曹凯寒暄,也就没有在意。 王战海走后,曹凯安排家人换上新的酒菜,和县长攀谈起来,县长找曹凯是有事相求,由于日军在华北地区日益败退,整个察哈尔的察南地区都已被我军占领,察北地区日伪的活动也不时受到我军地下党组织和敌后武工队的袭扰,中都县的伪警和一些政府机构不时受到破坏,最近几个名头较大的汉奸都被武工队给暗杀了,整个中都县日伪政府都人心惶惶,由于Rb人为了确保张垣市防线,把兵力都聚拢到了狼窝沟一带以阻击国共大军的进攻,导致中都县内兵力空虚,无暇顾及当地的治安,县长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察哈尔警署,调派一些警力协助维护当地治安。 曹凯听了面有难色,说道:“县长大人,你有所不知,现在国共两党合力出击,整个察哈尔省都危机四伏,警力更是处处吃紧,就是张垣市的治安我都力有不逮,你看,昨天韩副官的亲妹妹都被拍花党给拐了去,要不是被人救下,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县长没顾上理会这些,拉着曹凯说道:“警正老弟,借一步说话。”说完拉着曹凯走出了客厅。 徐淑婉听曹凯一说,这才开始注意桌上的那位姑娘,看样子比自己略小一些,生得楚楚动人,正不时地把目光朝着自己和曹旋坐着的位置瞟来,徐淑婉一抬头,二人的目光正好碰在一起,徐淑婉从韩娇的眼光里看出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曹旋见徐淑婉盯着韩娇看,连忙站起来给她们做了互相介绍,二人微笑点头致意。 见曹凯和县长出去,曹旋向坐在身边的徐淑婉问道:“淑婉,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我上次打算去你家看你,谁知道被人给打了黑枪,在省城一待就是两月多,再没回去过。” 徐淑婉有些哀怨地看了曹旋一眼,向他讲起了详细经过。 县长于日前登门拜访徐世贤,告诉徐世贤现在日军不断收缩兵力,中都城内武装力量严重不足,军统和武工队人员不断滋扰破坏,对当地行政能力造成很大影响,也给乡绅商贾的安全带来隐患,为了解决当务之急,需要当地的富庶人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按照县长的要求,徐世贤要拿出一千块大洋资助县政府,县政府把这些钱征集起来,送到察哈尔警署,希望警署能调派军警来协助当地维护社会治安。 徐世贤见县长来求,因为所征稽费用金额较大,当时心中有些不快,不愿答应,禁不住县长分析局势,晓以利害,徐世贤被迫无奈,拿出了一千块大洋。县长和徐世贤闲聊时说来他家求婚的曹旋中枪受伤了,两月前从中都县转到察哈尔的Rb医院治疗,不知现在伤情如何,徐世贤也大吃一惊,就详细询问了起来。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正好徐淑婉走了过来,听到在说曹旋,当即认真听了起来。听到曹旋中枪严重时,徐淑婉控制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当即推开门闯了进去。 徐淑婉对县长说要乘县长的车来张垣市看望曹旋,徐世贤大为光火,一个女孩子当着县长的面,不顾矜持,抛头露面,还要去人家家里,这成何体统,当即对徐淑婉加以训斥。没想到徐淑婉反唇相讥,你娶亲的时候说现在上新学堂,接受新教育,思想不能守旧,要人人平等,现在我去看看救命恩人,就成了没有体统。徐世贤气的脸色大变,觉着真是女大不中留,当着县长的面不好发作,在那里喘着粗气。 县长看到徐淑婉见曹旋心切,也想着自己是去求曹凯办事,带着徐淑婉去说不定还能起到作用,就耐心地对徐世贤劝导一番,让他答应女儿跟自己前往曹公馆。 徐世贤看着倔强的女儿和不停相劝的县长,也不好再多加阻拦,只好任凭徐淑婉自作主张。今日早上县长接上徐淑婉就直奔曹公馆而来。 听完徐淑婉一番叙述,曹旋心下甚是感动,赶紧夹了一筷子菜到徐淑婉碗里,说道:“一路奔波,多有辛苦,先吃些东西再说。” 和哥哥坐在对面的韩娇看到曹旋对徐淑婉关心的样子,脸上竟有些不悦。 曹凯被县长拉到客厅外时,县长命人从车上提下来两个皮箱,告诉曹凯说:“警正老弟,这里共是一万块大洋,是中都县全县百姓的殷殷期盼,希望你能成全一二。” 曹凯看着地上两只沉甸甸的皮箱说道:“县长大人,你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的工作,我给你安排一个警队,重点部署到你的县政府,保护官署和你的安全。” 县长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曹凯和县长重又踏入客厅,坐到席上,曹凯对韩副官说:“等吃完饭你去通知二奎,让他带着自己警队的人马明天开往中都县,协助当地维护治安。” 韩副官说道:“好的,大哥,我一会就去安排。” 曹旋听了,心里打起了鼓,他在曹公馆憋了两个多月,早就想出去放放风了,现在有这个外派的机会,还不如出去转转,在中都县每天还可以见到徐淑婉,岂不是一举两得。想到这里曹旋说道:“大哥,别让二奎哥去了,我去吧,我在家都待两个月了,再待下去我就废了。” 曹凯说道:“你的腿还没好,暂时不易工作,等我带你去Rb治疗回来再说吧。” 曹旋说道:“哥,我的腿康复得很好,基本没什么事了,现在出去锻炼一下还有助于康复,不能老是待在家里,你就让我去吧。” 曹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也是倔强之人,他认准的事谁也勉强不了,只好答应让他前往,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县长一听是曹旋亲自带队,心中甚是欢喜,有警正的亲弟弟在身边,自己的安全更有保障,说不定过几天警正还得加派人手,不顾自己这个县长的安危,他也得考虑自己弟弟的安危,看来自己带着徐淑婉登门这招是派上用场了。 第二天,曹凯给曹旋配了一辆车,曹旋带着徐淑婉,领着五十多人的队伍,回到了中都县。 曹旋先去中都县政府,把带来的人员安排妥当,随后买了一堆礼物带着徐淑婉和两个随从,直奔徐淑婉家而来。 徐世贤看着面前的曹旋和徐淑婉,心里五味杂陈,女儿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不在家中勤习女红,却抛头露面,跑到男方家里夜不归宿,这会惹来世人无尽的嘲笑,哪还有媒人敢上门提亲,这要是按自己小时候的规矩,早被逐出家门了。现在世道确实变了,一个女孩子敢肆无忌惮地带男人回家。也怪自己打小对她过于溺爱,家中只有她一个孩子,从不违拗她的一些想法,造就了现在我行我素的性格。自己本来不打算出来见这曹旋,他家是土匪出身,现在还在为Rb人做事,而自己家世代清白,不想沾上这汉奸的骂名,出于这个考虑上次派人来提亲,虽然知道女儿对他心有所属,但自己没有答应,以后也不打算答应。可是碍于他对女儿有救命之恩,并且现在家中权势正盛,也不能贸然得罪,万般无奈之下,硬着头皮来见上一面。 曹旋礼貌地给徐世贤鞠躬问候,称呼也改成了徐叔,曹旋命人把礼物给抬了进来,徐世贤抬眼看了一下,不冷不热的说道:“曹警佐,你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啊,你能来我们这偏远山村,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 曹旋一听徐世贤这么客气,知道人家是把自己当外人,当下说道:“徐叔,我和令爱淑婉年龄相当,您就别叫我官职了,听着别扭,您以后喊我辅同吧。” 徐世贤说道:“岂敢,岂敢,草民可不敢高攀啊。” 未待曹旋开口,徐淑婉就嗔怪的说道:“爹,你说什么呢?辅同救了我的命,今日登门看望你,是没把我们当外人,你这么说不就生分了吗?” 徐世贤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下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训斥女儿几句,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开口,只好装作嗓子不舒服干咳了几声。 曹旋是何等聪明之人,岂能看不出徐世贤的心思,知道人家这是要和他拉开距离,他心下一动,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长约十公分,宽、厚各约三四公分的红色物体,质地光滑细腻,通体呈血红通透状,颜色艳丽无暇,摸在手里温润无比。曹旋走到徐世贤面前双手捧上说道:“徐叔,这是我去锡盟购置草料时在一个古玩店里淘来的巴林鸡血石,听淑婉说您喜欢把玩这些石头,我特地拿来送您。” 徐世贤被眼前的这块鸡血石给震撼到了,他死死地盯着曹旋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都没在意曹旋和他在说什么,他仔细地审视着手里的这块石头,翻来覆去的细细摩挲,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过了好久徐世贤才感到自己的失态,说道:“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辅同,这块鸡血石可不一般呐,这是巴林鸡血里最上乘的大红袍,看样子这块石头里红血的含量在七成以上,血块分布均匀,全无半点杂质,确实是极品啊,这样的宝物可是可遇而不可求,能得到它全凭机缘巧合。” 曹旋看徐世贤的样子,知道这块石头对他的吸引力,就说道:“徐叔,您正好可以用它来刻一方印章。” 徐世贤摇摇头,说道:“辅同,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能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我已经深感满足了。”说完恋恋不舍的把鸡血石给曹旋递了过来。 曹旋没有去接徐世贤递过来的鸡血石,赶紧摆手说道:“徐叔,您这样说就太见外了,在我眼里它就是一块石头而已,像这样的东西,只能是识货者据之,俗话说得好宝剑配英雄,金玉之石更应是德高者据之,放在我手里就暴殄天物了,在您手里才能物尽其才。” 徐世贤实在是太喜欢这块石头了,情绪已经完全被调动了起来,自己收藏几十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极品玉石,今天既然碰上了,还真有些舍不得放弃,想着把曹旋带到自己的收藏室,让他随便找样东西交换一下,这样也算礼尚往来,自己不至平白无故收取他这样贵重的礼物。但是转念一想,相识时日不长,人缘品性尚不了解,直接带到集自己半生心血于内的收藏室多少有些不妥,还是给他些钱好了。思量已定,当即说道:“既然辅同有心相赠,我也不好强加拒绝。但是这鸡血石太贵重了,我不能无功受禄,我给你五千块大洋,就算对你割爱的补偿,我知道这物件远远不止五千块大洋,就算我聊表心意吧。” 曹旋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徐淑婉,对徐世贤说道:“徐叔,您要是谈钱,就真见外了,这只是我作为子侄辈的一点心意而已。” 徐淑婉看到曹旋的表情,知道他的心思,这块玉石要是送不出去,那就真是折了他的面子,他心里肯定难受。当下劝父亲道:“爹,既然辅同真心送你,你就收下吧,你这样再三拒绝,反倒拂了他的一番情谊。” 徐世贤看着曹旋的表情知道他是真心诚意要给自己,如果再拒绝下去,反倒觉得自己格局太小,不近人情,日后自己有好东西也可以再回赠给他。当下笑着说道:“辅同,那我就受之不恭了,多谢你馈赠如此贵重之物。” 徐世贤小心的把鸡血石包好,放到贴身的口袋里,吩咐徐达去安排酒席,为曹旋接风洗尘。 曹旋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逐渐赢得了徐世贤的好感,他每次忙完公务,就让司机将他送到徐家大院,和徐淑婉一起聊天散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章 煎麝香惹起争端 探好友淘得珍玩 徐淑婉和曹旋的感情在整日相处中不断升华着,每次看到曹旋来,徐淑婉都会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到他的身边。徐淑婉悉心照料着曹凯的生活,每次来都让厨房为他准备可口的饭菜,所有的脏衣服都让他带来,亲自为他浆洗。为了让曹凯早日康复,徐淑婉隔几天就到县城的药店去为他抓些治疗骨病的药回来,在家里亲自用砂锅为他煎药,有时下人来帮忙都被她打发了回去。 徐淑婉在曹旋面前温柔婉约,在家里可是和“小貂蝉”水火不容,两个陌生的同龄人,偏偏聚在了一个屋檐下,如果以姐妹相处,可能是一对朋友,但是以母女的身份相处那就大大不同了。徐淑婉总是认为“小貂蝉”在父亲面前和自己争宠,父亲也总是偏向“小貂蝉”,经常当着下人的面让自己喊她小妈,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喊她妈,徐淑婉根本不理父亲的多次提醒,在任何场合都直呼方菲的姓名,弄的父亲也颇为尴尬。更让她受不了的是父亲闲时便把方菲的师兄“二后生”喊来,让他二人在院子里唱念做打,继续那些戏子的名堂,父亲坐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还不时鼓掌叫好,自从上月方菲被诊断出喜脉,父亲更把她视为至宝,多次嘱咐家人精心伺候,徐淑婉更是倍感自己孤独无依,心中不时暗念曾来提亲的曹旋,自从被他救起,一起纵马飞驰的情景不时在脑海浮现。听了县长和父亲的谈话,她更是不顾家人反对,义无反顾地跑到张垣市去看望曹旋,只有从曹旋的身上才能找到温暖和依靠,现在每天能和曹旋在一起,她觉得这是自己最幸福的事。 徐淑婉早上去了一趟中都县,药店掌柜专门给她从bJ进的治疗骨伤的麝香和虎骨两味药到了,她亲自去取了回来。这是县城名气最大的老中医给开的药方里的两味药,由于这药金贵稀缺,她跑遍整个中都县城都没有买到,最后还是找到中都县五大恒之一的恒仁堂大药房的掌柜给想的办法,掌柜收下她二百块大洋,派人专门跑了趟bJ把药给她进了回来。这也就是徐家的大小姐能有这手笔,普通人家那是想都不敢想。徐淑婉看着自己费尽周折买来的药,心里非常高兴,只要是曹旋的伤能好起来,自己不怕花钱也不怕受累。她把所有药材拿到厨房,找出砂锅,按照老中医的嘱咐给曹旋煎起药来。 就在徐淑婉专心致志煎药的时候,厨房外边走进一个人来,嘴里说着:“夫人早上又吐了,吃什么都没胃口,你们等下给煮碗银耳莲子汤端来。”来人进到厨房一看是徐淑婉,赶紧说道:“大小姐好,您在忙呢?” 徐淑婉一看是方菲的师兄“二后生”,知道方菲又让他来唱戏,当下没好气的说道:“你是不是也把自己当成这家里的主子了,到处吆五喝六,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二后生”尴尬地站在那里,说道:“大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太这两天反应得挺厉害,老爷让我过来给她唱曲儿解闷,刚才她又吐了,让我吩咐厨房给煮碗汤来。” 徐淑婉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回去吧,等下我让厨房给她做好端过去。” “二后生”悻悻地转身离去。 方菲见“二后生”闷闷不乐地走了回来,就问道:“师兄,你怎么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成这样了。” “二后生”懊恼的说道:“我好意去厨房为你安排煮汤,遇上二小姐在煎药,这顿把我呛白,我从没招惹过她,居然这样对我,真是气人。” 方菲说道:“师兄,你别生气,她是恼我呢,知道你在我屋里,是做给我看的,以后躲着她点就行了。” “二后生”说道:“师妹,你偏要嫁入这豪门,你看看能有好日子过吗?每天还不够生气呢。” 方菲长叹一声:“我凡事都是真心对她,也经常让老爷别冷落了她,可她还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一丝容不下我。罢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话了,师兄你给我唱段《挂红灯》吧,让我解解闷。” “二后生”答应一声,一甩手里的竹板,自己载歌载舞的在屋里唱了起来。 就在“二后生”唱兴正浓的时候,丫鬟端进一碗汤来,清清爽爽的一碗银耳莲子汤,方菲舀了一勺,轻吹几口,正要往嘴里送,“二后生”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打翻了方菲手里的汤,大声说道:“不能喝,这汤里有毒。” 方菲被“二后生”吓得一愣,说道:“师兄,你发什么疯呢,吓死我了,看你一惊一乍的。” “二后生”说道:“我也是刚刚想起来,差点让你着了道,刚才我去厨房的时候,大小姐正在煎药。” 方菲说道:“你不要疑神疑鬼的,自从曹旋来了,大小姐每天都自己煎药给他吃,这全家谁不知道啊。” “二后生”看看窗外,压低声音,神秘的对方菲说道:“你光知道她煎药,你不知道她煎的什么药吧?我看她是生了害你的心,刚才我去厨房闻到的可是麝香的味,你知道这麝香是干什么的吗?那可是打胎的。你才刚刚怀上,她就起了杀心,够毒的呀。她这是怕你生了孩子和她争这徐家的财产。” 方菲顿时大惊失色,说道:“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二后生”说道:“师妹,你要是不信,你把丫鬟喊来,问她那厨房里是不是有麝香的味道。” 方菲把丫鬟喊进来,问道:“刚才你在厨房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丫鬟说道:“厨房里都是大小姐的煎药味,但是今天多了一种特别的香味,好像花香似的,特别好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二后生”说道:“师妹,咋样?我没有骗你吧。” 方菲心里也恼怒起来,说道:“徐淑婉你也太狠心了,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今天非得让老爷知道不可。师兄,你先回去,我自己静一会儿,我心里难受。” “二后生”嗫喏着说道:“师妹,能不能再给我拿点钱?” 方菲说道:“前几天不是刚给了你三块大洋,怎么又花没了?你是不是又去赌了?赌博那是无底洞,你可不能越陷越深啊。” “二后生”说道:“不赌了,不赌了,我想买些东西给家里捎回去。等老爷发了这月的工钱我就给你补上。” 方菲说道:“师兄,我不是怕你跟我拿钱,我是怕你拿上钱干些不正经的勾当,反倒害了你,你自己可要把握啊。我手里现在有五块大洋,你都拿了去吧。” “二后生”高兴地说道:“师妹,都听你的。但是借钱这事千万不要让老爷知道。”说完接过方菲递来的钱,扬长而去。 傍晚时分,徐世贤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入自己的卧房,看到方菲正在炕上躺着就问道:“菲儿,今天的妊娠反应还很强烈吗?要是还吃不下东西就让厨房给你煮些汤来喝。” 方菲倦怠的说道:“老爷回来了,我身子还好。” 徐世贤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鼻烟壶,眉飞色舞的对方菲说道:“菲儿,你看我今天淘到什么好东西了?” 方菲扭过头来看了看说道:“这不是鼻烟壶吗?” 徐世贤开心的笑着:“你知道它是鼻烟壶,但你却不知道它是谁用过的鼻烟壶。” 心情大好的徐世贤没有注意到方菲的情绪,继续兴致高昂的说道:“我手里拿的这个是皇家御用的铜胎画珐琅鼻烟壶,于康熙五十八年,由当时最顶级的画珐琅大师陈忠信,在宫廷内务府养心殿造办处制作的,这个鼻烟壶深藏宫廷大内,溥仪皇帝逃亡时才从bJ皇宫里带了出来,没想到今天竟然落到我的手里了。”说完又是一阵抑制不住激动的哈哈大笑。 正当徐世贤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自己手里的鼻烟壶时,炕上传来了方菲轻轻的啜泣声,徐世贤一愣,小心的把鼻烟壶放回到口袋里,走到方菲头前轻声问道:“菲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徐达去找郎中。” 方菲哽咽着说道:“不用了老爷,没有不舒服。是我心里难受,我一心伺候老爷,整日为家中着想,事事对大小姐小心翼翼,看她脸色,没想到她却容不下我和这腹中孩子。” 徐世贤不由得一愣,说道:“菲儿,你这是哪里话,你听人说什么了吗?淑婉怎么会容不下你,我从小养大的女儿,她什么性格我还不了解。” 方菲哭着说道:“既然老爷觉得我是在撒谎,挑拨你们父女关系,那老爷就让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整日过着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生活。” 徐世贤说道:“那你说说她是怎么容不下你和腹中的孩子的?” 方菲说道:“你知道吗?我今天让厨房给我煮一碗银耳莲子汤,没想到大小姐在厨房用麝香煎药。” 徐世贤一听,大吃一惊,说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淑婉把麝香拿到了厨房?” 方菲委屈的说道:“这事我还能骗你,不信你问丫鬟。” 方菲喊来丫鬟,把白天的事让丫鬟给徐世贤讲了一遍。 徐世贤听完,心里怒道:“这个不懂事的丫头,明知道菲儿怀孕,还要把麝香拿到厨房,这要是让菲儿堕胎了该怎么办?真是可恶。”他安慰方菲道:“你先休息,我去找她,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刚把曹旋送走回到闺房的徐淑婉,还沉浸在和曹旋一起时的卿卿我我和浓情蜜意时,没想到父亲闯了进来,向来沉稳的徐世贤,黑着脸没头没脑的对徐淑婉责骂道:“看看你干的好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爹的?” 徐淑婉一头雾水,沉浸在幸福幻想中的满脸笑容僵在了脸上,看着满脸怒气的父亲,问道:“爹,你这个怎么了,一进屋就劈头盖脸的骂上了,我哪里做错了你倒是告诉我啊。” 徐世贤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把麝香带到厨房?” 徐淑婉说道:“我在给辅同煎药啊,他的腿一直不好,我刚从恒仁堂给他买了些麝香和虎骨回来,按照郎中教的方法给他煎药呢,怎么了?” 徐世贤说道:“你是不是傻,你小妈现在有孕在身,怎么能在厨房煎煮麝香,那是胎儿的克星,会让孕妇堕胎的,你知道吗?” 徐淑婉一愣,说道:“我又不知道麝香会影响胎儿,你们谁都没有告诉过我,怎么能怪我呢?再说我也没有给她放到吃食里,我用的煎药砂锅离她的餐具远着呢。我娘死的早,没人疼我,你们就都来欺负我,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来责怪我。”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嚎啕大哭起来,在她父亲面前,再没有大家闺秀的形象。 看着哭作一团的徐淑婉,徐世贤也冷静了很多,觉得自己刚才在气头上,有些不太注意方式,女儿已经这么大了,比自己的老婆还要大上一岁,再不能这么严厉地批评了,再说孩子还是个黄花闺女怎么会知道这麝香会影响胎儿呢,母亲没得早,也没人告诉过她这些,这事也不能全怪它。发完脾气的徐世贤又开始有些自责起来。 徐世贤走过来,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爹也是一时着急,有点言重了,那麝香虽是疗骨活血良药对胎儿却毒若砒霜,以后煎药放到耳房去吧,别在厨房的灶上。” 徐淑婉心中暗想自己煎药的时候只有“二后生”去厨房时看到了,肯定是方菲在父亲面前嚼了舌头根子,于是冷冷的说道:“你和方菲成亲的时候我就说过,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个家我已经是多余的了,我明天就搬出去,我不再留在家里惹人嫌了,你们也过几天清净日子。” 徐世贤着急的说道:“婉儿,你可不要说傻话,上次跑出去惹的风波还小吗?现在又要胡来。” 徐淑婉说道:“上次曹旋就不该救我回来,还不如让土匪把我抓走杀了呢,做人还能像你一样无情无义,人家救了我,我在家里给他煎一剂药你们都容不下。” 徐世贤被女儿的话噎的说不上话来。缓了半晌,徐世贤缓缓说道:“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来告诉你麝香对胎儿不利,注意不要让你小妈接触到麝香,你知道就行了。早早休息吧,别生气了,爹还有事,先走了。”徐世贤说完,走出了房门。 徐淑婉没有理会父亲离去,趴在炕上掩面痛哭起来。 徐世贤走出女儿的闺房后,没有回卧室找方菲,他下午淘到宝的好心情,被这两个女人全给破坏了,心中一片烦乱,他想自己静一会,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半仰在太师椅上,长吁一口气。 徐世贤不由地把手伸进怀里,又摸出了那个刚淘来的鼻烟壶,看着这精致的皇家御用之物,不禁浮想联翩,家中这些琐碎之事的烦恼,没多久就从脑海里退去了,他又想起了下午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章 买宝物结识太监 赏名画惊艳世贤 午后无事,徐世贤带着徐达骑马去县城的恒雅轩闲逛,恒雅轩也是中都五大恒之一的老字号店铺,以经营古玩字画为主,是全县最大的古董商行,现在的老板李占魁子承父业,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相交莫逆,两家平时素有往来。徐达来找李占魁一来是想看看他店里有没有稀罕玩意儿,二来也想显摆一下曹旋送给他的那块大红袍鸡血石。 徐世贤一进店门,李占魁就热情地迎了上来,赶紧让人端上上好的龙井。徐世贤和李占魁闲聊片刻,徐世贤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手绢包裹着的东西,伸到李占魁面前,慢慢地一层层打开,惹得李占魁心痒难耐,眼巴巴地瞅着徐世贤手绢里的东西。手绢掀开最后一层,李占魁顿时眼前一亮,惊呼道:“世贤兄,你是从哪里淘来的这稀世珍品?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巴林大红袍啊。” 徐世贤得意的说道:“还算你识货,一个朋友送给我的。你的宝贝都在柜台上摆着,我随时来了都能看到,我近日淘了件稀罕物件儿也不能藏在家中独享,今天拿来和你一起赏玩一下。” 李占魁浸淫古董文玩界数十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今天能对着这大红袍鸡血石大呼小叫,足见其罕有程度。李占魁手里摩挲着鸡血石光滑的玉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艳如鲜血的红斑,嘴里依旧在啧啧称奇。 良久,李占魁才恋恋不舍地把鸡血石给徐世贤递过来,说道:“世贤,这是什么朋友送的啊?这么深的交情,能送这样一份厚礼,羡慕你呀!要不你开个价?考虑一下转让给我怎么样?” 徐世贤抿抿嘴,笑道:“想都别想,黄金有价玉石无价,我可舍不得卖,你这想法真不怎么样。”说完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李占魁附在徐世贤耳边说道:“我这里现在也有两件好物件,你要是能看上的话,我让给你一件,我可不像你这么小气。” 徐世贤说道:“什么物件,这么神秘。” 李占魁依旧低声说道:“可不是一般物件,都是满洲国皇宫里出来的东西,溥仪用过的。” 徐世贤说道:“真的假的?满洲国皇宫里的东西怎么能跑到你这里?” 李占魁说道:“前几天我店里来了两个外地人,说是想在我这里寄卖一些东西,卖出去了给我一成的好处,我就答应了,等他们拿出来一看,我都呆了,那可是正经皇宫里的东西。” 徐世贤说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李占魁说道:“一个鼻烟壶,一件黄马褂。” 徐世贤说道:“你能认出是宫里的东西吗?别让人给骗了。” 李占魁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这双眼睛你还信不过,我有打眼的时候吗?再说在我卖的杂项里鼻烟壶多的是,是不是宫里出来的不难辨别,那黄马褂是黄纽黄襻的功勋马褂,用料讲究,做工细致,都是皇家特有,决对不会有假,这件马褂皇上还没来得及赏给大臣,就被公公们从宫里给顺了出来。” 徐世贤说道:“是什么人寄卖的?怎么就有了满洲国皇宫里的东西?” 李占魁说道:“据他们说自己二人是从满洲国皇宫里逃跑出来的太监,他们在内务府广储司当差,平时负责看管溥仪皇帝的收藏品,逃出宫时从宫里顺出来不少东西。他们刚来时我怕有诈,故意把那两件宝物说成是赝品,他们急了,把大内的腰牌都拿出来给我看了,经过仔细辨认,我确认他们手里拿的木质火印腰牌是真的,上边刻着他们的名字容貌,多年摩挲已经光滑如玉。我还是不放心,我让一个伙计跟着他们,前几天他们去澡堂子里洗澡,被伙计给看了去,确实是太监无疑,而且他们会账的时候全用的是满洲铜板。” 徐世贤艳羡地说道:“那此事看来不假,好事都让你赶上了,赶紧让我开开眼。” 李占魁从柜子里把鼻烟壶和黄马褂取出来,李占魁详细地给徐世贤讲解着这些东西的独到之处和皇家特色。二人的童年都是在晚清时期度过的,骨子里充满着对皇权的崇拜,时值中年,更是怀念旧时光里的事物,看着面前这些皇宫里才能见到的物件,想着就连县长大人恐怕也无缘得见,自己一介平民竟有缘一睹御用之物,顿时心潮澎湃,觉得顶礼膜拜都不为过。当下,徐世贤就让李占魁割爱,不论价值几何,自己非得带走不可。 李占魁说道:“他们的开价倒是不高,鼻烟壶要五百块大洋,黄马褂要八百块大洋。话里话外听那意思,他们身上还有值钱东西,他们准备变卖些小玩意儿做路费,剩下的东西要拿回bJ去卖个大价钱。他们都是老bJ人,当年跟着溥仪废帝从bJ跑到长春,现在逃跑出来,想着叶落归根要回家养老。” 徐世贤眼前一亮,说道:“这两个人现在何方?我想见见他们,看看他们手里还有什么稀罕玩意儿,有相中的也买他一件。只要咱们出的价格合适,他们哪卖不一样?” 就在两人谈长论短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门外进来两个人,李占魁一见,对徐世贤说道:“正主子来了。”说完赶紧迎了上去。 李占魁指着一个胖些的人说:“这位是德公公。”指着瘦些的人说:“这位是顺公公。”又指着徐世贤说:“这是我的至交好友,中都县首富徐世贤。” 三人亲切的拱手致意,一起坐在桌边,喝着茶攀谈起来。 一壶茶过后,四人相谈甚欢颇为投缘,徐世贤觉得时机成熟,就对德公公问道:“听说二位公公手上还有更好的东西,不知是否能让在下开开眼界。” 德公公环视一圈,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道:“这东西嘛倒是有,我也不瞒您说,只因我们这东西来的不是光明正大,不能随便拿出来示人,再则这东西在bJ城都是炙手可热的东西,达官显贵都争抢着要,价格自然不菲,只怕这小小县城难有识货之人,也难有置货之力。我们合计在这里先出手些小玩意儿,够我们路上吃喝用度开销,盘桓几日后我们将进bJ城里再做计较。” 徐世贤一听他话里有些看不起县城之人,当下心里有些不悦,说道:“不知公公这货,作价几何?我看看自己是否像您说的财力不济。” 顺公公说道:“这是一幅千古名画,少说也要大洋三万块。” 徐世贤故作轻蔑地笑笑:“区区三万大洋,在徐某眼里,也还不算个大事,不知二位公公什么时候能把这画拿来让我们一饱眼福。” 德公公与顺公公对视一下说道:“由于此物价值连城,我二人不敢藏在身上,现置于安全地方妥善保管,如果徐老爷真有心收藏,待我三日后拿来验看。” 徐世贤当下应承下来,要把鼻烟壶和黄马褂一起买走。李占魁也甚是不舍,他也想留下一件,一来自己把玩,二来在遇到识货者时待价而沽,又可赚上一笔。一番商议后决定两人一人一件,徐世贤五百大洋买了鼻烟壶,李占魁花八百大洋买了黄马褂。兴冲冲的徐世贤拿着宝物告辞而去,单等三日后来恒雅轩见识那价值三万大洋的古画。 待徐世贤走后,德公公数出一百三十块大洋交给李占魁说道:“这是占您宝地,给您的花红,还望您笑纳。待古画成交后您一成好处照样兑付。” 李占魁眉开眼笑,连声说道:“谢二位公公,您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来,我当鼎力帮您售卖。” 徐世贤靠在椅背上,心心念念地想着公公手里的皇家之物,恨不得现在就去看看,已把娇妻的不满和女儿的恼怒丢在了脑后。 三日后,徐世贤带着徐达,一早就来到恒雅轩,和李占魁等着两个太监的到来,整整一天过去了,徐世贤在李占魁家里吃了午饭,又吃了晚饭,还是不见二人的到来,心下甚是着急,想到莫不是二人心生反悔,不愿来了。 就在徐世贤和李占魁从盘古开天聊到唐宗宋祖再聊到溥仪逊位,再无话可聊的时候,德公公和顺公公从门外走了进来,德公公在前,顺公公在后,背上背着一个用丝绸裹着的筒状东西。 德公公走上前来,一拱手说道:“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有些许小事耽误了行程,还望二位恕罪。” 徐世贤和李占魁客气着还礼,李占魁把三人带到后堂。 顺公公把背上的东西拿下来放到桌子上,将外边包裹着的咖色绸布缓缓打开,里边又是一层黄色绸布,黄色绸布上竟然绣着五爪金龙,明显的皇家专用之物,这要是放在清朝,谁家里敢有这一块黄色绣龙绸布就够砍八次脑袋了。顺公公小心翼翼的把黄色绸布打开,一副卷轴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顺公公将画卷徐徐展开,画卷宽约尺半,长约五尺,是一幅粗绢工笔重彩画,画面上是五位贵妇人和一名侍女在赏花的场景。 德公公介绍道:“这是晚唐画家周舫的代表作《簪花仕女图》,是溥仪皇帝从bJ移驾长春时从宫里带出来的,这是一幅唐代仕女画传世孤本,大清历代皇帝珍爱有加,不肯轻易示人,一直收藏在bJ故宫内务府广储司。现在被我们从长春皇宫的小白楼里给拿了出来。” 徐世贤和李占魁一边听着德公公的介绍,一边仔细看着画面上的内容,画面上有六个着唐代装束的丰腴女子造型,还有两只小狗、一只白鹤、一株辛夷花。人物的主次、远近安排巧妙,没有繁杂的背景,整幅画面简洁精炼。线条细腻传神,灵动多姿。 李占魁对字画略有研究,看着这精美的画面不禁啧啧称奇,徐世贤虽然不懂字画但是也被画面上惟妙惟肖的人物形象和古朴的画绢、画轴给吸引。二人仔细的端详着画面上的图案,李占魁找来放大镜仔细的验看每一个细节。反复眼看几次后,李占魁发现这幅粗绢画上的图案之间有条若隐若现的接口,看样子是几幅单独的画裁剪后粘贴在一起拼成整幅画卷的,若是不用放大镜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没想到的是李占魁看到这些拼接的纹路后脸上竟露出了欣喜之色,他把放大镜交到徐世贤手里,用手指着这些纹路让徐世贤仔细观察,开始时徐世贤根本看不出端倪,凝视良久才看出那些隐隐的线条。 徐世贤不解,满脸疑惑的张嘴问道:“看样子这幅画是拼接起来的,不是原作,应该是赝品。” 李占魁笑笑说道:“世贤,我也是刚才看到这幅画中的接缝时,我才想起了这幅画的来历,我给你讲讲。家父在世时也酷爱字画,他为了探究一些名家字画的来龙去脉常常翻阅大量古籍加以考证,为了让我增长见识,经常把他探究到的这些字画的故事讲给我听,其中就告诉过我这幅《簪花仕女图》的独特之处。” 徐世贤说道:“愿闻其详。” 李占魁接着说道:“正如刚才德公公所说,这幅《簪花侍女图》出自唐代大画家周舫的手笔,但是这幅画他不是画在一块绢布上供人赏析,而是他应朋友之邀,为朋友家新买的一幅屏风作画,画成后,这位朋友觉得画面优美,意境优雅,就倍加珍惜,所以这幅屏风上的画就丝毫没有损坏也没有被涂染。后来这幅屏风几经流落,到了一个识货人的手里,就把这些图案裁剪下来,拼到一幅画卷之中,由原来在屏风不同扇面上的遥相呼应到整合在一起后的浑然天成,全凭这位巧夺天工的大师精心设计,重新布局。正是这位大师的玉成,才使得这幅妙笔丹青便于收藏,没有随着屏风的损坏而流落尘埃,被永远的保存了下来。这幅画在历史上也历经名人之手,南宋时为贾似道收藏,大清初期曾被梁清标、安岐收藏,后来几经流转,落入宫廷,成了皇家宝苑中的珍品,被多位帝王珍爱,民间再难看到其真迹,没想到今天竟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说到这里时李占魁竟激动得双手有些微微发抖。 德公公听着不住地点头,说道:“李老板果然是识货之人,没想到这小小县城竟然藏龙卧虎,能把这幅画的前因后果了解的如此详细,不亏是古董界的行家里手。” 李占魁客气的说道:“不敢,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 德公公说道:“李老板,您客气了,不瞒您说,别看咱家拿着这宝物,其实对于它的了解也都是在皇上身边时听皇上说的,哪像您了解的这么详细,今天在您这里我也是长了见识。” 李占魁说道:“公公抬举。”接着又对身边的徐世贤说道:“世贤,这绢画不比宣纸画,宣纸画在灵巧的裱画师手里可以被揭裱成三层,也就意味着一张真迹可以变成三张,而绢画无法揭层,绢画所用绢布的面料和编织工艺都有很明显的时代特征,经过几百上千年的保存,绢布的色泽都会有明显的变化,这种画想要造假,难度更高。” 徐世贤说道:“此画真伪,全凭占魁你来给我把关,我对字画只是喜爱而并无研究。” 李占魁说道:“以我的认知,觉得此画有九成把握为真迹,只是此画价值数万大洋,真伪鉴别干系重大,我一人恐怕难担此重任,我想不如再找个行家来给掌眼。” 徐世贤说道:“占魁,你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李占魁说道:“张垣市荣宝斋你知道吧?那是bJ城荣宝斋的分号,老掌柜张老爷子祖上世代以装裱、修复、鉴定字画为业,传到张老爷子这一辈,张老爷子的眼力和技艺更是无有出其右者,墨宝丹青打他面前一过,准能给你立辨真伪。只是这张老爷子自视甚高,平时不愿结交我等无名之士,请他来中都县做鉴定势比登天啊。” 徐世贤说道:“那咱们和德公公顺公公拿了这画去让他鉴定不就行了吗?我们给他鉴定费。” 德公公接口说道:“徐老爷,恕我直言,我这绢画名贵异常,此番为你拿来验看已是犹豫再三,我不会让你带着我的画去长途跋涉,徒增风险。另外我也说过,我这画不宜声张,长春到这里虽远,也难免会走漏风声,为我们带来杀身之祸。如果他能来鉴定,我在这里等着,如果不能来,在我收到大洋之前这画是万万不敢离身的。” 李占魁说道:“德公公多虑了,这里不是满洲国的地界,他满洲国的律法管不了察哈尔的子民,他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 德公公说道:“话虽如此,可是不管这满洲国还是察哈尔不还都是听Rb人的吗?所以说小心没大错,凡事还是谨慎为上。” 徐世贤一时有点犯难,自己不识真伪,而李占魁虽然有九成把握可也建议再找个人来鉴定一下,毕竟事关三万块大洋,非同儿戏,半点马虎不得。 德公公见徐世贤低头不语,面露难色,就把绢画又重新卷了起来,用黄绸布包好,再把最外层的咖色绸布裹上,缓缓地对徐世贤说道:“既然徐老爷一时难辨真伪,那我也不愿在此多耽搁工夫,就当我拿来让二位品鉴一番,交个朋友,就此别过,明日我们将赶路赴京。”说完将画让顺公公背了,二人准备起身告辞。 徐世贤心里着急,虽然拿不定主意,可也不愿眼看着这皇家珍藏之物在自己眼前溜走,当下拉住德公公说道:“公公留步,烦请公公再给我一日时间,容我去请几位鉴宝行家,后天早上我带人再来品鉴,到时候是否能成,我都给您一个准信儿,您二位耽搁这一日的费用及赴京旅费都由我一人包办,我先给您二位留下五十块大洋,权且算作我的诚意金。”说完,喊徐达进来拿出五十块大洋递给德公公。 德公公见话已至此,不好再拒,只得收下大洋勉强答应。随后和顺公公走出恒雅轩,告辞而去。 二人走后,李占魁对徐世贤说道:“我常年经营文玩字画,对这些东西的行情比较了解,刚才他二人在时,我没敢讲一些皇宫失落书画的实情,溥仪皇帝从bJ带出来的好多画都已流落民间,前段时间清代徐扬画的一幅《姑苏繁华图》,不知是被太监宫女还是侍卫从宫里顺了出来,被天津一个得到消息的商人给买下了,那幅画和这幅唐代的画比起来,价值相差就有些悬殊了,但是你知道人家卖了多少钱吗?” 徐世贤说道:“要一万块大洋吗?” 李占魁轻轻一笑说道:“三万块大洋。” 徐世贤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幅清代的画就可以卖到这么多钱?” 李占魁说道:“是啊,从宫里出来的这些书画,都沾染着皇家的气息,岂是一般字画能比?这幅《簪花仕女图》现在花三万块大洋买上,再出手的话最少是这个价。”李占魁说着伸出一个巴掌来。 徐世贤说道:“真能卖五万大洋那可就赚大了。要是能把这事促成了,到时候我可是得对你感恩戴德。现在天色已晚,明天我一早过来,咱们再从长计议找谁来给掌掌眼,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了。”说完和徐达起身告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章 御林军中都追逃 徐世贤家中备钱 徐世贤回到自家大院,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在思考着这幅《簪花仕女图》,感觉凭借李占魁的眼光已有九成把握,这画的保真率还是相当高的,但是因其关系到三万大洋的巨资,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可是从哪里能找到一个鉴定高人呢?徐世贤一番苦苦思索,毫无对策。既然荣宝斋的张老先生请不来,看来这事还得依靠李占魁,他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多年,认识的古董方面的行家比较多,可以试着从本县找几个对字画有研究的人来帮着掌眼。 天刚放亮,徐世贤就轻轻拿开方菲攀在胸前的胳膊,为方菲盖好被子,悄悄起身。洗漱完毕,带着徐达直奔县城而去。 徐世贤主仆二人来到恒雅轩,李占魁已在店里的柜台前等候,看样子也是惦记着画的事早早起来了。徐世贤把自己在夜里想好的计划和李占魁说了一遍,李占魁也觉得可行,人多力量大,多几个字画方面的行家给看看,把握肯定就会大一些。 二人商量完毕,李占魁带着徐世贤拜访了县城的几家古董店,找到了三位名望较高,字画研究方面颇有造诣的行家,和人家约定第二天早上在恒雅轩见面,并许诺事成后都给予鉴定费用。众行家也都对这《簪花侍女图》的真迹充满好奇,想着一睹真容,也就都爽快地答应了。 和三位鉴定行家约定好后,天色已快晌午,徐世贤和李占魁又回到恒雅轩,下人端上茶水,二人坐在木几前品茶歇腿。就在这时,恒雅轩店门前来了三个骑着马的人。将马匹拴在门前的石桩上,往店里走来。徐世贤看着正走进来的三人说道:“占魁,生意来了。” 李占魁说道:“你看这三人穿着的军服,颜色和款式都不是咱们本地的,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丘八,不会是从战场上逃下来的散兵游勇吧?看样子也不像是玩古董的。” 徐世贤说道:“也说不定是从哪里盗抢了奇珍异宝,来你这里销赃的,你可以把价格压低些,大赚一笔。” 二人正闲谈间,三人已进入到店里来,一个学徒迎上去问道:“请问三位先生是想从我们店里淘点东西还是您有东西准备出手?” 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说道:“我们即不买也不卖,我们是衙门的公差,想和你们的东家说几句话,还烦请你给通报一声。” 李占魁听到他们要找东家,就起身走了过去,说道:“我就是小店的东家,不知三位找我有何贵干?” 军官说道:“东家你好,我们是满洲国的御林军,专职负责皇室的安全保卫。现在皇宫里逃出来一批太监和宫女,他们逃走的时候带出了很多皇宫内的奇珍异宝,皇上知道后大为震怒,传下圣旨命御林军火速缉捕归案。我们统领安排人手,派出多路人马到处寻访他们下落,我们这一路被派到察哈尔进行查访,刚刚来到中都县人地生疏,想方设法多打探些消息。只因他们出逃时带走的多为古董字画,一路上开销花费肯定要变卖手里的东西,所以我们一路遍访文玩古董商行,期冀能打听到他们的下落。若您这里有什么消息,还望您不吝赐教。” 李占魁和徐世贤听完,心里都是一动。 李占魁摇头说道:“不太清楚,我这里每天进出的顾客很多,也没听说过你说的这些人,你还是到别处找找吧。” 徐世贤听了这个自称御林军的人的话,觉得有些纳闷,满洲国在东北,皇帝身边的御林军怎么不是东北口音而是大同口音,他就走了过来问道:“军爷,这御林军不是驻扎在长春吗?您怎么说的一口大同话”。 军官答道:“我是大同人,当时从军也是为了混碗饭吃,正好满洲国征兵,由于军饷比较高我就跑去当了满军,后来被调到御林军在大内做护卫。” 徐世贤“哦、哦”了两声,再不搭话。 军官见李占魁二人不冷不热,没有要帮他们的意思,堆起笑脸对李占魁说道:“东家,我们吃皇粮办案,从长春到这里经过长途跋涉,一路颠簸,也着实不易,还望您能行个方便,帮我们看看见过这些人没有。” 军官说着从兜里取出来一个黄铜牌子递到李占魁手里,说道:“这是御林军进出满洲国皇宫的腰牌,上边刻着我的名字,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先核验一下我的身份。” 李占魁接到手里一看,是一块高约三四寸,宽约两寸,厚约半寸,一边方正,一边为拱形的长方形黄铜腰牌,拱形上边刻着云水纹,顶部有一个小孔里边穿着绳子。铜腰牌一面的中央刻着“御林军随驾校尉悬带此牌“字样,左边是姓名和容貌特征,写着“马平、黑面虬髯”;右边是腰牌号,写着“皇字叁佰贰拾壹号”,下边刻着“大满洲国内务府大同三年制”。另一面刻着满文。 待李占魁看完后,军官将腰牌收了回来,又从身上带着的包里拿出来十数张纸,递给李占魁说道:“这是宫里逃出来人员的画影图形,麻烦您给看看,有没有见到里边的人在这里出现过,如果您能帮我们抓住通缉令里的这些人,每个人有一百块大洋的奖赏。” 李占魁接过来,一张张翻看,徐世贤站在身后,也仔细看着,每张纸上都写着大大的通缉令,上边写着通缉人员的事由和姓名年龄籍贯,下边是被通缉人的画像。最下端盖着鲜红的大印,印上写着“满洲帝国之宝”。看来是皇帝亲自下的追捕令,连玉玺都用上了。李占魁看到两张像时迟疑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翻了过去。徐世贤在身后也看得清清楚楚,那两张头像正是德公公和顺公公。 李占魁看完通缉令,给军官递了回去,说道:“画上的这些人都没有在我这里出现过,我也没有见过他们,三位还是到别处去问问吧。” 军官收起通缉令说道:“既然您没有见过,那就不打扰您了。我们再去别处打问一下,告辞了。”说完一拱手,带着身后的二人走出了恒雅轩。 李占魁见三人走远,对徐世贤说道:“世贤,看来这德公公和顺公公是从宫里逃出来的无疑,他们手里的画那就不会有假了。” 徐世贤有些担忧地说道:“这画是不会有假了,我现在担心买了他们的画会惹来麻烦,他们都是满洲国的通缉犯,咱们从他们手里买东西不就是销赃吗?” 李占魁展眉一笑,说道:“世贤,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他们拿着的是满洲国的通缉令,咱们这里是中华民国,他的律法管不了咱们,他要是能在察哈尔明目张胆的通缉这些人,还用得着低声下气地求着咱们打听?早就把通缉令贴的满大街都是了,这些当兵的也不会对咱们这么客气。我看这德公公和顺公公也是瞅准了他们这一点,才胆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售卖这些宫里的东西。你说不是吗?” 徐世贤说道:“占魁,言之有理,或许是我太谨慎了。刚才听那御林军的意思,宫里逃出来的人可不少,那这稀罕物件自然也从宫里流落出来不少,如果机缘巧合给赶上了,那真还是一笔不错的生意。” 李占魁说道:“那些宫女太监根本不知道这些宝贝的价值所在,他们急需用钱时就都三文不值两文地卖掉了。咱们有幸遇上这德公公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送上门来的好事岂能让他错过,要不是世贤你和德公公商谈在前,我还真舍不得这到手的银子拱手相让。” 徐世贤说道:“占魁,不瞒你说,开始和德公公见面聊时,我还真不是冲着挣钱来的,我就是想收藏件宫里的东西,将来也能世代传承。是你说我才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将来如果我拿出去转卖的话,我指定把利润的一成拿出来送你。不能让你每天白白跟着我忙乎。这么多年的兄弟,有钱要一起赚嘛。” 李占魁说道:“世贤,开玩笑的,你既然喜欢那就收藏起来吧,下次如果还能遇到这样的便宜那我就先来了。”说完笑了起来。 徐世贤和李占魁商谈完毕,就带着徐达告辞出来,他要回家去准备大洋。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德公公手里的《簪花仕女图》是真迹无疑,宫里都派出来御林军追查此事了,如果自己不及时把东西买下,很可能夜长梦多,再生变故。万一德公公遇到出高价的买家就有可能拿出来卖了,再或者德公公见到大街上到处寻找他们的御林军就可能躲藏起来,或者逃离中都县,到时候煮熟的鸭子可就飞了,自己只能追悔莫及。 徐世贤安排人手从地窖里取出来三万块大洋,满满地装了十个大箱,放到卧室,在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方菲见徐世贤把这么多钱放到屋里,就问道:“老爷,你取这么多钱出来,准备做什么营干?” 徐世贤也不隐瞒,就把拿钱去卖画的事告诉了她。 方菲一听要拿三万块大洋买回来一张画,顿时惊得合不拢嘴,就劝说道:“老爷,一张画就要三万块大洋,拿这满地的银元去换一张画,这也太贵了吧,就是金子做的也不值这么多钱吧,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徐世贤说道:“妇人之见,名画的价值岂是黄金能比,这些事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就别管了,等你生下孩子,这画就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到时候要好好收藏保管。” 方菲嘟囔着说道:“还不如把这整箱的大洋留给孩子来的实在。”也不敢再多问,只好听凭徐世贤的安排。 徐世贤准备完这一切,心情很好,就等着明天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了,嘴里竟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方菲说道:“老爷,看你心情这么好,要不让我师兄来后院,和我唱上几曲,一来给你消遣,二来我也活动活动,这整天躺在炕上养胎我都快憋死了。” 徐世贤安排丫鬟去找“二后生”来中院陪夫人唱戏,提起让“二后生”来内宅,徐世贤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徐淑婉自从和自己争吵后,这几天忙着绢画的事也没顾上看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当下就问方菲道:“菲儿,这几天你看到淑婉了没有?他有没有再在厨房里煮麝香?” 方菲说道:“麝香倒是没再煮了,这两天我也没看到她人,听下人说,她让人在后院的厢房里支起了炉灶,在那里给曹旋煎药呢。” 徐世贤说道:“曹旋还是每天来看淑婉吗?” 方菲说道:“下人们说是每天都来,来了小姐就伺候他喝药,喝完药两人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徐世贤长叹一声说道:“淑婉是让这个曹旋给迷住了,就是对我她都没这么用心过,每天熬汤煎药,陪伴左右。” 方菲说道:“女大不由爹,大小姐对他早就心有所属。我看曹旋也没什么不好的,人长得周正,对大小姐也体贴温柔,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他们呢?这么大的姑娘每天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你也不怕人家背后说闲话。” 徐世贤说道:“你懂什么呀,曹旋他哥哥是杆子出身,现在他们兄弟又都给Rb人当差,在别人眼里就是铁杆汉奸。而我徐家,祖辈清白,不能因为淑婉,让徐家背负汉奸之名,令祖上蒙羞。” 方菲说道:“你既然不想让大小姐嫁给他,那就早点和他摊牌,把情况和他说清楚,两人这样不明不白地整天混在一起,万一弄出点事情来怎么办?大小姐以后还怎么嫁人?” 徐世贤说道:“曹旋这人,我看着人倒是不坏,对淑婉也有救命之恩,再加上他是警署的官员,我也不好轻易开口不让他登门啊,再说,不让他来淑婉也不干啊,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曹旋带着淑婉私奔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徐家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我们家业再大也惹不起他家带兵的啊,淑婉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方菲说道:“老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既想靠着人家这棵大树,还不想给别人留下话把,摆明了是想吃羊肉,又怕惹一身膻,你不要以为人家看不出来,我觉的曹旋精明着呢,他也是吃准了你这一套,才天天登门和大小姐私会。” 徐世贤有些暗自吃惊,没想到这方菲小小年纪,竟把自己看得如此通透,一时语塞,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徐世贤吩咐下人去喊徐淑婉一起过来听戏,想当着夫人和女儿的面,给他们调解一下,解开双方的心结。不大功夫,下人回来禀告,小姐在陪着曹旋喝药,等喝完药再来。 “二后生”来到中院花亭,装扮停当,和方菲搭档,在徐世贤面前扭动身姿,娓娓唱来。几曲下来,方菲已是鼻尖见汗,徐世贤怕她动了胎气,让她坐下歇息,由“二后生”自己念着贯口给徐世贤表演起了滑稽戏,逗的徐世贤不停的哈哈大笑,趁着“二后生”休息的当口,拿出来两块大洋赏给了他,“二后生”赶紧鞠躬谢赏。 徐淑婉在后院伺候曹旋喝完药后,本不想来中院和父亲见面,曹旋知道因为给自己煎药弄得淑婉和方菲不和,自己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就劝徐淑婉过去和父亲一起坐坐,别让父亲左右为难。徐淑婉禁不住曹旋的一番劝说,就带着曹旋往中院走去。 徐淑婉挽着曹旋的胳膊来到中院,在徐淑婉的精心照顾下,曹旋的枪伤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扔掉拐杖行走了,只是走起路来有点跛脚。来到院中的八角亭前,徐淑婉放开曹旋的胳膊,曹旋走上前去礼貌地给徐世贤和方菲问好,徐世贤和方菲还礼致意。 徐淑婉和父亲说了一声就扭过脸去,无视方菲的存在,方菲也不以为意,吩咐下人端上茶水。徐世贤让曹旋和女儿坐下,问曹旋伤势恢复的如何,曹旋客气地说着全凭大小姐精心照料。徐淑婉向他投来温暖的目光,嘴角含笑,紧紧地看着他。徐世贤看着二人暧昧的表情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问曹旋想听什么曲目,曹旋抬眼望去征求徐淑婉的意见,正和她的目光相接,二人相视而笑,知道彼此心里在想着什么。 徐淑婉说道:“辅同,咱们还是和我爹聊会天吧,就不要听什么戏了,你说呢?” 曹旋知道徐淑婉不待见这个“二后生”,点头答应。 “二后生”也知道徐淑婉膈应他,看到她对方菲的态度,也不敢自讨没趣和她打招呼,只好向众人施礼躬身告退。 徐世贤本打算劝说方菲和徐淑婉言归于好,都是一家人,日后在家里要和睦相处。可是当着曹旋这个外人的面又不好说出口,只好随口向曹旋问了一些当下时局的走向,曹旋简要的给他说了些自己掌握的日军现在的形势。徐世贤本打算把自己花巨资购置皇宫藏品的事告诉徐淑婉和曹旋,又一想画还没有卖回来,就暂且不提了,当着人家的面夸下海口,到时候买不成,徒惹人家笑话。曹旋眼看方菲有些倦怠,知道怀胎之人不可久坐需要静养休息,就和徐淑婉使了个眼色,起身告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章 徐世贤巨资购画 曹警佐疑心有诈 第二天早上,徐世贤命人套车,将银元全部装在马车上,领了五个带枪的护院,带着徐达,一行人往中都县城走去。来到恒雅轩古董店前,徐世贤命人在外边严加看守车上的大洋,自己带着徐达进入店内。从中都县城找来的三个字画行家都早早地等在了那里,见徐世贤进来都起身招呼,德公公他们还没有来,徐世贤和他们询问着鉴定字画的方法和技巧。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德公公和顺公公背着字画走了进来,抬眼看看满屋子的人,李占魁介绍道:“这几位是徐老爷从本县请来鉴定字画的行家,请德公公打开字画,让在座诸位细加观摩,以辨真伪。” 德公公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心中有些不快,就对李占魁说道:“李老板,徐老爷,咱家和你们说过,此宝物事关机密不可声张,你们却招来这么多人验看,惹得满城风雨,你们要是不愿购买,也不必费此周折。” 徐世贤赶紧赔笑说道:“公公莫恼,只因这物件价值太高,我又对此不太懂行,所以为了减少顾虑,就请了几位师傅帮忙掌眼,还望公公见谅。要说买这画我可是绝对诚心的,钱我都带来了,你看院子里的车上全是我拉来的大洋,如果验看无虞,马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德公公听完,让顺公公把背上的字画取下,小心地放到桌上展开,请来的几位师傅走上前去,仔细验看。这几位师傅从绢画材质到绘画颜料,再到绘画手法和技巧,最后到装裱工艺都一一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一番仔细鉴定下来,以他们的认知都认为是真品无疑。 三位师傅走到一边,私下合计一番,对徐世贤说道:“徐老爷,经过我们三人的仔细鉴别分析,认为这幅《簪花仕女图》所用绢丝和颜料都是唐代之物,这画法也是唐代手笔,包括一些人物的面部表情,举手投足之间的神韵都符合唐代的绘画技法,因为我们都没见到过原版真迹,所以单从这幅画的角度出发,我们认为是唐代真迹。” 听完三人给出的鉴定结果,徐世贤心下大喜,当即每人给了十块大洋的鉴定费,三人拿着大洋辞谢而去。待送走三人徐世贤转身对李占魁说道:“占魁,你去取来纸笔,我和公公签下购买契约。” 德公公又把绢画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到顺公公手里。李占魁店里有现成的契约文书,在上边写好交易物品,交易金额,交易人及见证人,买卖双方签字画押。契约签署完毕,德公公把手里的绢画交给徐世贤。徐世贤把德公公带到车前,打开木箱,点验箱中大洋。 李占魁看着德公公把大洋清点完毕说道:“德公公,你带这么多大洋长途跋涉奔赴京城,就怕这旅途之上,不太安全吧。” 德公公说道:“开始本想着将大洋换成汇票,路上便于携带,可这小小县城竟然没有全国通存通兑的钱庄,我只能收取现洋,现在巨款在身,我也暂不打算远行,想在此地购房置地安顿下来,再做长久打算。”德公公说完,提了一箱大洋给李占魁递来,说是这一成的好处是答应下来的,一定要给,李占魁接过,喜不自胜。 德公公让顺公公从外边雇来车辆脚力,转运徐世贤拉来的大洋,装好车辆二人起身和徐世贤一众人拱手告别。 徐世贤花巨资购下这《簪花仕女图》,心愿已了,也是满心欢喜,当下辞别李占魁,带着藏宝率众人打道回府。 徐世贤一行快走到村子时看到有一辆汽车朝着他们驶来,徐世贤仔细一看,正是曹旋的车子,徐世贤命令人手停下。汽车开至徐世贤近前停了下来,曹旋和徐淑婉从车上走下,徐世贤也从马上跳下。 徐淑婉走过来急急地问道:“爹,你拉出去一车大洋到底干什么去了?” 徐世贤说道:“我正打算回去告诉你和辅同呢,我从一个公公手里买回来一幅皇上收藏的字画,这可是价值连城,现在转手就可以大赚两万块大洋。” 徐淑婉说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要不是刚才我和辅同在院子里遇到方菲,她把这事告诉我,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徐世贤说道:“我没想着瞒你,只是没有成交之前我不想大肆宣扬,等买上了再告诉你不迟。走,咱们回家再说,我给你们看看这皇家收藏的真迹,让你们都开开眼。” 徐淑婉说道:“爹,方菲告诉我们经过的时候,辅同觉的这事有些蹊跷,他怕对方使诈,赶紧过来阻拦你花这么多钱买画,谁知你都交易完了。” 徐世贤说道:“哪里有诈?前前后后都是我和他们在谈,画是我主动买的,李占魁是我的朋友,还找了县城的几个行家给鉴定过,这怎么会有诈,是你们太多疑了,赶紧回家吧。” 曹旋接口说道:“徐叔,我倒是不敢断定画的真伪,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怎么这么好的事,您一出门就遇上了,在您成交前怎么就突然来了满洲国皇帝的御林军,您不觉得这一切太完美了吗?所有这些不都是在给您营造一个货真价实的氛围吗?” 徐世贤低头思考了一下说道:“是你们多虑了吧,我觉的这一切都很合乎常理啊?” 曹旋说道:“我们暂且不论这事的蹊跷之处,当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人鉴定这幅画的真伪,然后我安排人手把卖画的人先监控起来,以防万一。” 徐世贤听了曹旋的话,也觉得多少有些道理,但是更觉得自己很有把握,就说道:“这事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中都县最高明的字画行家我都请来了,没有看出任何端倪,都确认是真画。要想找再高明些的人鉴定就得去张垣市的荣宝斋,找那里的东家张老先生。这么远的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再说了,德公公临别时说,暂时不会离开中都,他还打算在这里购置田产呢?” 曹旋说道:“但愿他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他们还在这中都城内,我就有办法找到他们,我们现在分头行动。徐叔带着字画坐我的车往张垣市去,我打电话到警署让人直接带你去找荣宝斋的张老先生。我现在去县警局,调动人手上街寻找他们的踪迹。” 徐世贤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看曹旋一片好心,都是为了自己,再说自己花了三万块大洋,能去让执行业牛耳的人给鉴定一下,心里也踏实。徐世贤坐到了曹旋的车里,带着字画和徐达往张垣市开去。曹旋带着徐淑婉和家丁往县城赶去。 曹旋先去县警局给哥哥曹凯打了个电话,然后带出来十几个军警,领着徐淑婉直奔李占魁家而去。李占魁正美滋滋地靠在太师椅上享受着白得三千块大洋的愉悦,看到门外进来十几个穿制服的军警,心里顿时一紧。 徐淑婉走上前去,和李占魁打了招呼,把曹旋给他做了介绍,李占魁一看面前的警官,连忙点头哈腰,把曹旋让到上首坐下,让人端茶倒水,殷勤的递过烟来,商人的市侩模样展露无疑。曹旋把他的手挡开,说道:“不会。”李占魁尴尬地把手抽回来,又对徐淑婉说道:“贤侄女,你父亲刚带着画离开不久,不知你带着官爷过来有何贵干呢?” 曹旋阴沉着脸,对李占魁说道:“你干的好事,还不给我如实招来?” 李占魁一头雾水,吓得浑身发抖,紧张的说道:“官爷,您这是从何说起啊?你让我招什么呢?” 徐淑婉赶紧扯了一下曹旋的衣袖,小声说道:“这是我爹的至交好友,你不要如此对他,有些过分了。” 曹旋对徐淑婉说道:“淑婉,你先退到一边,现在我要办公差,审问这个做局诈骗之人。” 李占魁一惊说道:“官爷,您这么说小的可担待不起?我何时做局骗过何人?您得给我说清楚啊。” 曹旋说道:“你把如何诱骗徐世贤购买绢画的事给我从头到尾一一说来,如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带到警局问话,到了那里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好多人都没有活着走出来。”曹旋一边吓唬一边看着李占魁的脸色。 作为一个正当商人,平时最怕的就是官和匪,一旦遇上这两种人,有理没处说,有冤没处伸,不死也得脱层皮。李占魁想着军警是徐淑婉带来的,看样子他们关系还不一般,凭着自己和徐家的关系肯定不会把他怎么样。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警官居然声色俱厉,上来就给了自己个下马威,深怕自己哪里不对再惹来对方的粗暴对待,揣着小心把徐世贤买画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给描述了一遍。 听完李占魁的叙述,基本都和方菲告诉他的吻合,看李占魁的样子也不敢骗他,曹旋一时也拿不准对方是不是真的设了局来骗徐世贤的钱,只好对李占魁说道:“李老板,我这也是例行公事,还望你能理解。你刚说自己当时派了两个人盯梢这德公公二人,你知道德公公他们的住址吗?” 李占魁说道:“知道啊,他们每天在哪吃在哪住,每天干什么我派出去的人都摸得清清楚楚。他们就住在西门口的悦来客栈。他们应该还在那里呢,早上交易完的时候德公公还说准备在这里安家置业呢。” 曹旋听完,问清楚了德公公和顺公公的相貌衣着,带着徐淑婉和手下人马往西门口的悦来客栈赶去。 曹旋到悦来客栈后,让人把客栈围了起来,命人把老板找来,问道:“有没有一个德公公和顺公公住在这里。” 老板答道:“没有。” 曹旋接着又把两人的容貌衣着描述了一遍,老板说道:“按您的描述这两人应该是一个叫赵有德,一个叫王来顺。住宿时登记的是这个名字,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公公。” 曹旋问道:“他们退房走了吗?” 老板答道:“没有,他们交了一个月的房钱,这才住了刚够半月,没走呢,行李都还在屋里放着呢。” 曹旋说道:“他们现在人还在屋里吗?” 老板答道:“没有,早上见他们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曹旋说道:“你打开房门,带我们进去看看。” 老板有些为难说道:“我们开客栈的都有规矩,客人不在我们不能带客进房。” 曹旋说道:“少啰嗦,我是警局的警官,你赶紧打开门带我进去。”说完拿出证件让他看了一下。 老板再不敢争辩,带着曹旋、徐淑婉和两个警员往德公公他们住的房间走去,打开房门一看,二人的被子都没有叠,衣服散乱的扔在床上,地上放着装行李的皮箱,还胡乱放着一个褡裢。曹旋过去把皮箱打开,里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套干净衣服,衣服下边还压着十几块大洋。东西都没有带走,人肯定还要回来,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曹旋把屋里的东西照原样放好,退了出来。对老板说道:“如果他们回来,不要告诉他们有人来找过他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老板点头答应。 曹旋带着人出了客栈的大门,对门外的几个军警把德公公二人的相貌特征说了一遍,接着说道:“你们在暗处躲藏起来,如果看到他们二人回来,先把他们拿下,然后安排人回来报告,我在警局等你们的消息。”曹旋安排完毕,带着徐淑婉和两个军警往警局走去。 曹旋一路上前前后后地考虑着这件事,总觉得事有蹊跷,可是不得其门而入,在字画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根本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德公公二人是骗子,现在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在行事。或许是自己爱屋及乌吧,因为对徐淑婉充满眷恋就担心她的家人受到伤害。 徐世贤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从中都县赶到了张垣市的察哈尔警署驻地,曹凯有事出门,留下韩副官陪同料理此事。由于张垣市的荣宝斋和京城的荣宝斋同出一家,所以在察哈尔地面上这老板张先生的名头可是非比一般,省政府的要员和Rb驻地军官都是他家的常客,谁要是得了件好东西,准得让张先生来给掌眼,凡是张先生看过的东西,从来没有一件打过眼。所以这张先生的威望和身价非比寻常,普通人更是难得一见。曹凯临走的时候给韩副官留了一张他的名帖,让去拜望张先生的时候拿着,怕他不给韩副官的面子。 韩副官和徐世贤已是老熟人,也知道曹旋现在正对人家姑娘展开猛烈的攻势,当下不敢怠慢,带着徐世贤就往荣宝斋赶去。到达荣宝斋后,韩副官递进去曹凯的名帖,谁知竟然扑了个空,家人告知,张先生被机关长桑原晃一郎请去鉴定古玩去了,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徐世贤和韩副官无奈,只好在离荣宝斋不远处的一个茶馆坐下来歇息,等候张先生回来。二人在茶馆里喝了数壶茶水,腹中再无半点空隙,眼看着日落西山,还是不见张先生返回。就在二人等得焦躁不安,唉声叹气之时,荣宝斋门前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车头上挂着Rb国旗和军旗,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转身正要进入院内,徐世贤二人赶紧快步上前,问道:“您就是张先生吧?”来人说道:“正是鄙人,不知二位有何贵干?”韩副官取出曹凯的名帖递上说明来意。张先生抱歉的说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天色已晚,灯光下不易辨别字画,再加上老朽刚才喝了些酒,有些老眼昏花,此时品鉴只怕是拿不准,耽误了两位的大事,请二位明天一早过来,我在家中恭候。” 徐世贤一听张先生言语很是客气,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就没再强求,二人告辞回到警署,将情况电话告诉曹旋,待明日一早做完鉴定再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章 世贤落进局中局 占魁陷入骗中骗 话说曹旋在警署一直等到天黑,警员几次来报都没有等到德公公他们的出现,曹旋让他们继续蹲守,看着天色已晚只好派人把徐淑婉送回家里,让她在家中耐心等待,自己在警署等候徐世贤那边的鉴定结果,谁知接到电话却是今天没能鉴定要等到明天,曹旋一时心中怏怏,不知该如何是好。大脑里又开始从头到尾思考起这件事,看看自己是不是漏过了哪个细节。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再或者在自己忙着到处寻找的时候德公公他们早就出城了。实在理不清头绪,曹旋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曹旋睡得正香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曹旋打开门一看,一个军警带着一个人站在门口,那人正是白天在恒雅轩见到的老板李占魁,只见他满脸愤懑,嘴里喘着粗气,没头没脑的说道:“官爷,满洲国的御林军能在咱们察哈尔地面上执法吗?” 曹旋也听着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对他说道:“李老板,发生什么事了,你先进屋,坐下来慢慢说。”说着把他让进屋里坐下。 李占魁稍微平静了一下,把夜里发生的事一一向曹旋讲来。 就在昨天半夜的时候,李占魁正在家里睡觉,听得店铺外边有敲门的声音,他就喊下人起来去看看谁在叫门,外边的人说是德公公,他一听是德公公,心中一喜,知道白天徐淑婉带着军警在找他,怀疑他的画有问题,正好这事是自己经手的,把这德公公扣下,交给曹旋,让他们去问个清楚,不论这画是真是假自己对徐世贤都有个交代。想到这里赶紧穿衣起来,让下人给德公公开门。 就在大门打开的时候,进来的可不止德公公和顺公公二人,一伙人纷涌而入,只见德公公和顺公公被反剪着双手,后边是五个穿着军人装束的人,李占魁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日前来店里向自己打问德公公的御林军头领马平。李占魁一看这么多人闯了进来,当时心下有些慌张,就问道:“你们深夜来访,这是要干什么?” 为首的御林军头领马平一改前日来时的温和恭顺,凶巴巴地对李占魁说道:“你这个奸商,太狡猾了,日前问你有没有见过他二人,你一问三不知,今天我们将他俩擒获,已经供出了是你助他们销赃,你还分了赃款,有没有这事,今天你给我据实交代,否则的话,休怪我对你动刑。” 李占魁知道自己理亏,嗫喏着不敢说话。 马平冲着德公公身上抽了一鞭子,说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都把皇宫里的什么宝贝卖给了他?” 德公公“哎呀”一声惨叫,低头说道:“开始卖给他一件黄马褂、一个皇上用过的鼻烟壶,还有宫里收藏的《簪花仕女图》。” 马平又对李占魁说道:“你赶紧把这些赃物给我拿出来,否则的话我带你回满洲国一起面圣,定你个满家抄斩之罪。” 李占魁说道:“德公公的东西我都是花钱买的,我怎么知道他的东西是赃物,再说我们这里也不归你们满洲国管,你们凭什么定我的罪。” 马平说道:“大胆刁民,窝藏皇家逃犯还敢狡辩,要是满洲国皇帝下令,踏平你这中都县都不在话下,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古玩店老板,看我不砸了你的店铺。”说着从柜子上拿下一个瓷瓶,摔到地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李占魁一看势头不好,赶紧说道:“军爷息怒,我当时只买了一件黄马褂,我这就取给你,剩下的东西都是我的朋友买走的,不信你去问德公公。” 边上的德公公点了点头。 马平又说道:“卖画的赃银你拿了多少,还不给我统统取出来。” 李占魁只好老实交代:“我拿了三千块大洋的好处费,我都给你们拿出来。” 李占魁说完,把黄马褂和一箱子大洋都拿了出来,交给马平。 马平说道:“看你认罪态度较好,你的事我就不再禀明皇上,赦免你的欺君之罪和销赃之罪。但是死罪能免,活罪难饶,我现在罚你再拿出三千块大洋来以示惩戒,扬我大满洲国国威,严明我皇家律令。” 李占魁一听除了把东西要走,还要自己拿钱,当下不干了,说道:“你们说的赃款和赃物我都已经交给你们了,怎么还让我拿钱呢?我又不是你们满洲国的人,我不会再给你们什么罚款,你们要是强求咱们就到警局去说理。” 马平脸色一变,对手下说道:“这厮如此不知好歹,给我绑了押赴满洲国。” 两个御林军上来就七手八脚地捆绑李占魁,下人站在边上两股战战不敢作声。 李占魁看着面前这些膀大腰圆的壮汉和手里拿着的长枪,知道今天不出点血是过不了这一关,赶紧拱手告饶,表示自己愿意拿出三千块大洋孝敬御林军。 马平命人松手,让李占魁去取钱,李占魁强忍着心疼拿出三千块大洋奉上。 马平收到大洋,对李占魁说道:“我们走后,你一定要紧锁门窗,熄灭火烛,切莫外出声张,有人敲门也不要理他。我们还有一队御林军也得到消息前来抓捕德公公二人。如果你被他们撞上,肯定就会被抓回满洲国受审,一旦定罪,你将死无葬身之地,再无归家之日。” 李占魁吓得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对马平说着感激的话。马平命令御林军带着李占魁拿出的大洋和德公公二人撤离,御林军将银元捆绑在马背上,将德公公二人抬到马鞍上坐定,一行人飞身上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占魁见众人走后,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顾不上心疼自己的钱财,赶紧命人紧闭大门,上好护窗,熄灭屋里灯火。李占魁一家老小和学徒下人都躲在屋内,紧捂口鼻,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李占魁这半夜丝毫没敢合眼,警惕的听着屋外的动静,翻来覆去地想着这离奇的遭遇,心疼着自己被要走的钱财。眼看着天色将明,街上有了行人走动的声音,他想着御林军肯定不会再来了,大白天的就是来了他也可以高声呼救。他实在忍不下心中的这口怨气,想着白天徐淑婉带来的军警,看样子和徐家的交情匪浅,自己不如去找他问问这满洲国的御林军能不能来中都县执法。 曹旋听李占魁说完,睡意全无,仔细想着这件事里的蛛丝马迹,满洲国和察哈尔虽然都是日占区,可名义上满洲国和察哈尔各自为政,彼此没有管辖权,他满洲国的御林军凭什么不通过地方官府就随便抓人,这事需要问下县长是否知情。曹旋从门外喊来一个军警,让他去趟县政府,问问县长是否近日有满洲国的军警来中都县报备执法?军警领命而去。曹旋让李占魁暂且回家,如果还有御林军来他家要第一时间来报,并告诉他,他的事警局将为他追查到底。李占魁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 曹旋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打马往悦来客栈赶去,他让军警把德公公二人的东西全部收拾带走,告诉店家这二人不会回来了,让他自行安排房屋。刚安排完毕,派去找县长的警员赶来报告,县长近日并没有收到满洲国有人入境的报告,也不知道有满洲国的御林军在中都县城活动。曹旋觉得这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思量片刻,他带了两个人先后赶到县城的四个城门,询问夜间是否有一队人马车辆出城,守门人都声称没有看到,他又嘱咐看守城门的军警一定要严密盘查带着大量行李的车辆和行人,如若发现有穿满洲国军装制服的人和携带大量银元的人立刻拿下解往警局。 曹旋安排完毕,带人往徐世贤家赶去。曹旋进入徐家,令曹旋感到意外的是,徐淑婉竟然在方菲的卧房里,曹旋没敢擅入,让下人通报了一声,徐淑婉和方菲迎了出来,把他让到客厅坐下,告诉曹旋二人正在聊父亲买字画的事,二人忧心如果是赝品花出这么大一笔钱财该如何是好。曹旋安慰了二人几句,让她们暂且不要担心,等鉴定结果出来再做安排。曹旋带着徐淑婉去警局等电话,候着徐世贤那边的鉴定结果,让方菲在家安心等待消息,千万不要着急,以免动了胎气。 再说留在张垣市被安排在豪华客栈里的徐世贤,心里有事,一夜未眠,早早就起来等着韩副官来带他去荣宝斋找张老先生。韩副官知道他心中急切,也来的很早,二人乘车急匆匆往荣宝斋赶去。 到了荣宝斋,韩副官让人进去通报,很快下人出来就把他们请了进去。徐世贤二人进得屋内,抱拳施礼,说明来意。张先生昨天就知道他们带来的是周舫的《簪花仕女图》,对此兴趣颇浓,当下说道:“这画在大清初期就被收进了皇宫,民间再难一睹真容,今天要是真迹出现,我能看一眼也算三生有幸啊。”徐世贤一听张先生对画的评价这么高,知道自己能把这画弄到手里那真是幸运之至,当下对张先生的鉴定充满期待。 张先生在巨大的黄花梨案几上将画卷轻轻打开,先将画卷的整体布局看了一下,又摸摸卷轴和背面裱糊的纸张。接着拿起放大镜,对着画面上的图案一帧帧的看了起来,随后又仔细端详画上的题跋,一边看一边还在轻叹着“好、好”徐世贤原本有些提着的心,听到张先生不断地叫好,终于放了下来,轻拭了下额头的汗珠,站在边上等待张先生的鉴定结果。 张先生也基本鉴定完毕,嘴里说着:“可遇不可求啊,没想到这皇家珍藏之物重又流落民间,这位徐先生可是鸿运当头啊。” 徐世贤听了沾沾自喜,嘴里客气的说着:“碰巧而已,碰巧而已。” 就当张先生准备放下手里的放大镜时,嘴里突然发出“咦”的一声,只见他重又把放大镜拿好,屏息凝视,仔细地看着两幅图案接缝的地方,嘴里说着:“不应该啊。” 徐世贤顿时心下大骇,赶紧凑上前来。 只见张先生用手摸着绢画上两幅图案拼接的地方说道:“前边画着辛夷花的丝绢和后边图案所用丝绢不一样,前边的这方丝绢是单丝织成,后边图画所用丝绢都是双丝织成,而唐朝时期只有单丝绢布,双丝编织技术到了宋朝才出现,我们现在用作绘画的丝绢都是双丝编织,这幅画有问题。” 徐世贤听到这里,如同当头一瓢凉水浇下,顿时从头凉到了脚底,呆呆的听着张先生往下说。 张先生又仔细的看了下画面右侧的丝绢,肯定的对徐世贤说:“你买的是一张赝品,但是这个作假的人很高明,他把原画裁成数个小块,在这张赝品里植入一块真迹。在你这幅画里,画着辛夷花的这部分就是真迹,他把辛夷花这幅图移植了过来,其余的都是仿着原画画的,这个人的绘画功底相当深厚,不仅画出了人物的形,也画出了神,要论这绘画水平,堪比原作啊,要不是我看出了丝绢的破绽,这画面几乎就瞒过了我的眼睛。” 徐世贤不甘心的说道:“张先生,这两边的丝绢颜色都是一样,绢布也一样,哪里能看出什么单丝双丝啊?您是不是看花眼了,您再给仔细看看吧。” 张先生不客气的说道:“徐先生你是外行,你不懂这个,单丝双丝你一个外行是看不出来的,在高倍放大镜下凝神仔细观察数秒后你会发现单丝织的绢略微要稀疏一些,双丝织的绢要密实一些,不借助工具就是纺纱的人和专门研究绢画的人也不易看出,普通人更是万万辨别不出来的。至于你说丝绢的颜色都一样,那是被人为给做旧了,这个工艺简单,这是字画行当里公开的秘密。” 听完张先生的话,徐世贤已经头生虚汗,眼冒金星,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韩副官只好轻轻扶了他一把。徐世贤强打精神,心有不甘的说道:“他的造假水平既然能到以假乱真的境界,他直接全部造假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这好好的原画拆分开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直接卖了真品不就罢了吗?拆开了还有什么价值可言?” 张先生说道:“这就是造假之人的高明之处,他本想着绢画之上有真迹,行家验看之时看不出端倪,没人能料到这么名贵的画会被拆分开来,即便是怀疑有诈,看到画面上的这部分真迹也不起疑心了,也就是说这块真迹是专门留给行家来上套的。普通人嘛真假难辨,和徐先生你心里想的一样,要不是真要不是伪,反正真伪你都是看不出来的,给你掌眼的那几位朋友都是受了这片真迹的误导,才断定这幅画为真迹。只是造假之人未曾想他百密一疏,忘了或者是根本就不知道这唐朝只有单丝绢布,其后几百年才有了双丝编织技术。现在即便是古玩界的一些名流,除了专业收藏唐绢画的,没有几个知道这唐绢是单丝所织。之所以一幅拆几幅,是要把拆开伪造的几幅都当真迹卖,那这画的价格也就暴涨了数倍,明白了吧徐先生。” 张先生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徐世贤,语气里略带不屑的说道:“造假之人能把唐画仿的这么逼真,而不太清楚唐朝的丝绢是单丝编织,是因为他只研究画在宣纸上的唐画,而画在丝绢上的唐画就知之甚少了,看这手笔像极我京城里的那位哥哥,他这绘画的仿造能力是日臻完美,几乎乱真啊,就连我都差点没认出来,要不是他不知道这唐绢是单丝编织,错用了丝绢,险些就把我这双眼睛也骗了过去,高明啊。怪不得当时他仿了齐白石先生的一幅画,齐本人都辨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徐世贤的脑子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急切的说道:“张先生,是你的哥哥画画骗的我?” 张先生笑笑说道:“不是他画画骗的你,画是他画的,只要你能出得起钱,什么画他都能给你画出来,至于你拿着去干什么那就不是他管的了。按你手上这幅画的情况,画上有八幅完整的图案,他至少给别人仿了八幅,说不定你也只是受害者之一,还有其他人也和你有一样的遭遇,只是可惜了这幅画,被七零八落地分散到各个角落,日后再无还原之日啊。”张先生说完长叹一声。 徐世贤彻底傻了,目光涣散地看着桌案上三万块大洋换来的赝品,苦笑着说道:“谢谢张先生鉴定,罢了,三万块大洋就当打了水漂了。”说完作势要去撕桌上的绢画。 张先生赶忙把他拦住说道:“徐先生,使不得,这幅画上尚有一块真迹,这块真迹毁坏掉,原画就再难复原。现在这幅画虽说大部分是赝品可是当做一件艺术品收藏起来还是很有观赏价值的,或许再过些年头,这也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 韩副官也上来劝慰道:“徐先生,先不要着急,或许这画你拿回去还能当真迹再卖了呢,我们先把画带走找到曹旋后再从长计议。” 徐世贤只得作罢,将绢画从桌上收起来包好,和韩副官一起告辞离开。 没等徐世贤回到中都县,韩副官就把电话打到警局告诉了曹旋绢画的鉴定情况,曹旋低叹一声:“果然给我言中了。”随后他将消息告诉了徐淑婉,徐淑婉也是愁眉不展,担心父亲伤心过度。 一切已经很明了了,徐世贤被人做了局,白白损失了三万块大洋,德公公一行人是骗子无疑。而带着德公公上门敲诈的御林军马平也必定是同伙,开始时演戏给徐世贤看让他打消绢画有假的顾虑,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胆大包天,骗完之后非但没有急着离开,还趁着自己派人蹲守德公公时又杀了个回马枪,诈走李占魁六千块大洋。曹旋不得不佩服这伙人的手段高明。现在看来德公公二人在客栈遗留的衣物也是在故布疑阵,给找上门的人制造假象,虽然自己开始就意识到有诈,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还是心存侥幸,没能在第一时间进行满城搜捕,这些人真是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啊。干这诈骗的勾当,不费一枪一炮,略施小计便赚得盆满钵满,比当土匪强过百倍。曹旋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现在只有冷静地分析种种细节,才有可能抓住这些人的狐狸尾巴。 曹旋又暗自想道:“现在国共两党兵临城下,日军加大了对进出县城车辆和人员的搜查盘问力度,为了防止人们转移财产和粮食,但凡有车辆进出都得一一开箱验看,即便是人员出入除了需要出示良民证还得搜身检查。这些人骗得十几箱大洋,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用车从城门拉出去,也不敢随身携带大量银元走出城门,那样没等出城就被军警拦下,说不清来源还得吃官司。看守城门的军警也都没有看到车辆马队出城,也没有检查到携带大量银元的人,说明他们还藏在县城的某个地方,他们经过这两轮诈骗后肯定也能意识到受骗者会报官,如果人还没有出城的话,那只能乔装打扮,隐藏行迹,随时准备带着大洋出城。即便他们改变装束可是改变不了乡音,这些人都是外地口音,每天吃喝用度都得和人交流,只要他们在城内就不可能无迹可寻。 曹旋感觉自己的思路捋得差不多了,决定先派出人手,乔装成三教九流之人沿街窜巷打探外地口音之人。他按李占魁的描述,将德公公和御林军几人的容貌详细说给军警,让他们仔细留意,若有京城口音和大同口音之人要格外留意并及时汇报。曹旋安排好人手后,上身着一袭薄绸白衫,下身穿白色灯笼裤,宛若一个富家子弟,和徐淑婉骑着马去西城门口观察可疑之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章 曹旋部署抓歹人 大洋眼前出城门 曹旋和徐淑婉在城门口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两人坐在守门军警给拿来的马扎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过往的行人,虽然是坐在城墙底下的阴凉地里,可这午后的骄阳如火炉般炙烤着大地,被加热过的空气不断地被吸到肺里,坐在马扎上的徐淑婉哈欠连连,早已昏昏欲睡,曹旋体贴地把马扎拉到她身边坐下,让她倚在自己的肩头小憩片刻。两人身体挨着的地方,很快就被汗水浸透,本就单薄的夏日衣衫,被汗水紧紧地黏在身上,二人如同肌肤直接相触,曹旋感到一阵阵燥热,鼻子里不时飘来的少女特有幽香更是让他心跳加速。就当曹旋陶醉在这甜美舒畅中时,一阵恶臭传了过来,六七个农民模样的人担着装满大粪的粪桶从城里走了出来,这些装大粪的木桶都是崭新的,松木板材上还透着亮光,可惜这新买的木桶就装了大粪,阵阵恶臭从这新木桶里传出,城门附近的人都捂着鼻子远远的避开,守门的日军和军警都喝骂着让他们快点滚蛋。几个人也不敢停下,被军警咒骂着急匆匆地出了城外。曹旋本想起来躲躲这恶臭,可是徐淑婉正靠在身上酣睡,他舍不得惊动她,只好捂住鼻子忍着,不过还好,挑着粪桶的人很快就过去了,臭味也随风而散了。徐淑婉睡得正香,竟然没有被这恶臭惊醒。 徐淑婉好像是梦到了什么,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看样子是被梦里的情景给惊着了,曹旋心疼地问道:“怎么了淑婉?是不是做噩梦了?” 徐淑婉说道:“刚才恍惚间看到我父亲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地往外边去了,我在后边喊他他也不理我,我心里一惊就醒了。” 曹旋安慰道:“淑婉,别怕,你是担心你爹了,有我在,我会想办法把这些钱给追回来的,等你爹回来你去安慰他一下,别让他着急上火。钱没了可以再赚,要是把身体拖垮了,那损失可就更大了。告诉他下次遇到自己不在行的东西千万要谨慎对待,以免上当受骗。” 徐淑婉说道:“三万块大洋可不是个小数目了,我爹虽然平时不是把钱看得很重但这么多钱也要几年积累,他心里肯定难受,再说眼睁睁被人骗这事对他来说伤害太大了,他是要面子的人,在中都地界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事要是传出去无疑就是在打他的脸,我怕他承受不了。” 曹旋正准备再劝慰几句,又是一阵恶臭传来,这次还是差不多七八个农民,和前边几个人一样,担着崭新的粪桶,扁担被压得很弯,摇摇晃晃的从城里走了出来,城门顶上的军警又是一阵问候祖宗十八代的臭骂,城门口的军警远远的躲开,让他们走快点,赶紧出城。几个挑着粪桶的人都着急忙慌的往城外紧走,深怕污了众人的口鼻被人责骂。 徐淑婉抬起纤纤玉手,捂住秀气的鼻子,娇呼:“臭死了。”起身就往远处躲去,曹旋也紧随其后,只是曹旋的脚有点跛,踮着脚走不快,很快就落在徐淑婉身后,徐淑婉意识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迅速回头向曹旋走来,走到身边竟然下意识地拉住了曹旋的手,曹旋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心里也涌起了一丝自卑,不知道自己的这条腿还能不能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如果自己真的成了一个瘸子,还有什么资格再去爱徐淑婉。心细如发的徐淑婉从曹旋眼里一闪而过的那丝怅然里看出了他的心思,把自己的胳膊伸进曹旋的臂弯里,将自己的身子贴过去支撑着他的身体。徐淑婉打心眼里没有嫌弃过他的伤残,她甚至都想过,就是曹旋残废了,自己也要照顾他一辈子,她愿意做曹旋人生道路上的一条腿,不管风霜雪雨,自己都要坚定地撑起他的人生,和他一路前行。想到这里,徐淑婉含情脉脉地看了眼被自己挽着胳膊的曹旋,这个江湖人眼里的狠辣角色竟然羞红了脸,温顺的像只绵羊,任由徐淑婉携着他前行。 两人默默的往城里走着,谁也不愿先说话打破这极富诗意的一路扶持,都在享受着温馨的画面。良久,曹旋说道:“你爹该回来了,咱们去看看他吧。回去后你千万不要埋怨他,他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再提起画的事会刺激到他,我们尽量安抚他的情绪,想法让他想开一点,心里舒服一点。” 徐淑婉说道:“哎,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无益处,但愿我爹能吃一堑长一智吧。走吧,咱们回去骑马,马还拴在城门口的拴马桩上呢。”徐淑婉说着又挽着曹旋的胳膊返回到城门口。 这时的曹旋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夏天还需要给庄家施肥,浇大粪吗?” 徐淑婉笑着说道:“这个我可知道,我家有良田千顷,长工无数,肥料在下种之前就送到地里了,现在庄家都长那么高了,怎么施肥啊?” 曹旋说道:“那刚才怎么还有两拨人把城里厕所的粪便往郊外挑?” 徐淑婉听曹旋一说,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曹旋若有所思地叫声:“不好,这些挑大粪的人有蹊跷,我们得去追查一下。”曹旋说完脚下加快步伐。 徐淑婉说道:“怎么?你觉得这几个挑大粪的人和诈骗的人有关系吗?这都过去有一个小时了,我们还上哪去找他们。我们走到城门口也还要好久。” 曹旋说道:“事不宜迟,抓紧赶出城门,找到那几个挑大粪的,咱们去一问究竟。” 听曹旋这样一说,徐淑婉也不敢怠慢,也跟着脚下加快速度,扶着曹旋快速往城门口走去。 就在二人快要到达城门的时候,那两拨挑粪的人从城门外走了回来,曹旋当下大喝道:“都给我站住。” 这十五六个人看是一个跛足的白衫青年站在面前挡住去路,就嚷嚷道:“你这人莫名其妙,平白无故把我们拦下是何道理?我们还等着回城里喝酒呢,快快给我让开。” 曹旋也不理他,问道:“你们刚才挑的大粪是从哪里弄来的?挑到哪里去了?” 为首的一人斜视曹旋一眼,不满的说道:“关你何事,不好好走路,却来触我们的霉头。你是不是闲得难受啊?” 曹旋一看这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当下对着城门口的守卫军警喊道:“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抓起来。” 听到曹旋的吆喝,立马冲过来五六个端着枪的军警把这十五六个人围在中间。 曹旋说道:“把他们都带到城门口,我有话要问他们。” 刚才还对曹旋大声呵斥的几人,看到这些拿枪的军警都听命于这个年轻人,当下都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乖乖地跟着军警往城门口走去。 军警为曹旋搬来马扎,曹旋大马金刀地一坐,对着这些人说道:“是不是大粪挑累了?脾气可都不小啊,好好向你们问话,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是不是?来,你出来。”曹旋说着用手指了下刚才和他挑衅的那个青年。 这人马上腿脚抽筋,心尖打颤,哆嗦着从人群里走出来说道:“大爷,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您是官爷,还望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我也没说要把你怎么样啊,你紧张什么?我只是要问你一些话,你给我如实回答就好,如果不小心答错了,那你就闯祸了,明白吗?” 曹旋看向此人的眼神已从刚才看徐淑婉时的柔和温顺变的阴冷肃杀,年轻人看着曹旋的目光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虽然天气很热,他却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当下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道:“官爷只管问来,小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旋说道:“那我问你,这些大粪是从哪弄来的?你们挑到哪里去了?这不是给庄家施肥的季节,你们挑这些大粪干什么?给我详细讲来。” 青年赶紧说道:“官爷,这些大粪并不是我们自己挑去给庄家施肥的,而是有人雇我们挑的,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们正在街头蹲着等人请我们去打零工,有个人过来说有些活计让我们干,把我们带到西门口的茅厕,我们到了的时候,地上已经放着十几对木桶和十几根扁担,木桶里都已经装满大粪。装大粪那些木桶全是崭新的,看着怪可惜的,我们也不敢多问,按照人家的要求,我们把这些大粪挑到城外去,至于目的地是哪里,不让我们问,告诉我们城门外有人在路上等着我们,走出城门后他自会告诉我们大粪挑到哪里去。” 曹旋又问道:“我再问你,你没觉得这粪桶有什么异常吗?除了它们都是新的外,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青年不假思索的说道:“有,这些粪桶都特别沉,我平时自己也挑着大粪去地里施肥,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重,其他几个人也私下议论,有个兄弟说了一句怎么这么重啊,雇我们工的那个人就凶巴巴地让我们只管干活不要多管闲事。我们想着挑一趟大粪人家出五百块骆驼票的工钱,抵得上我们做两天苦力,我们也就没敢再问。当我们挑起粪担准备出发时,这个黑脸汉子又让我们一半人先走,剩下的一半人在原地候着,等他发话再走。他远远的跟在第一队人身后,看到第一队人出城后,就来喊我们剩下的这一半人出城。” 曹旋赶紧又问:“请你们挑粪的人和城外给你们带路的人是本地口音吗?” 青年说道:“不是,请我们挑粪的那个人听起来是大同一带的口音,城外给我们带路那个是京城口音,应该都不是我们本地人。” 曹旋问道:“还记得那个大同口音的人长什么样吗?” 青年说道:“身材高大魁梧,黑面浓须。” 曹旋问道:“此人最后随着你们一起出城了吗?” 青年肯定地说道:“没有,我们挑走大粪后,他依然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我们出城,我走出很远回头看时,他还站在那里向我们了望。” 曹旋心里已经有了些眉目,赶紧问道:“你们把那些大粪都挑到哪里去了?” 青年说道:“城外等着我们的那个人带着我们走了大概有五里多地,一直催促我们快走,不让停歇,当时我还纳闷,往地里送粪施肥还用得着这么着急,这么远的路,歇歇脚喘口气再走也不迟,可是他一刻也不让我们停下,直到把我们带到西山脚下的一片林子里,林子边上还有一条小溪。我当时有些奇怪,花这么大力气挑来的大粪不送到地里却送到了林子里,难道是要给这大树施肥吗?就当我们在树林里停下后,从林子里走出来几个人,催促我们放下担子赶紧离开。不用我们去把桶里的大粪倒出来,也不用我们把担子再挑回来,我们想在小溪里洗下手歇口气都不行,给我们每人发了五百块钱,就吆喝着把我们赶走了。 曹旋又问道:“林子里的那些人都是怎样的衣着打扮?” 青年想了一下说道:“好像都穿着无袖对襟汗衫,看着像农民的样子。” 曹旋听完,低头沉思了一会,喊过来六七个军警,安排一个军警护送徐淑婉先回徐世贤村,让徐淑婉回去看看父亲有没有回来,如果已经到家,要多加安慰,让他在家耐心等待,自己先去城外追捕这些骗子,若有消息马上过去相告。徐淑婉千般叮嘱,让曹旋小心应对,如果对方人多势众,一定不要硬来,钱没了可以再挣,人千万不能涉险。曹旋答应一声,让人带着她离开。曹旋又喊来一人,让他骑快马先去四个城门分别通报,继续加大力度对出城人员严加盘问,要做到人人必查,尤其要注意一个身材高大魁梧,黑面虬髯之人,此人是大同一带口音,如有此面貌特征者,一律把人拿下,曹旋只能寄希望于这个自称是马平的假御林军尚未出城。安排完毕他带着五个荷枪实弹的军警,让青年带路,去往城外寻找这些人。 青年骑马在前,曹旋带着五个军警紧随其后,不多时,就到了青年挑粪的林子,林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条小溪边上横七竖八的扔着几十个木桶和扁担,周围倒着一堆堆的腌臜之物。曹旋从马上下来,走到木桶前看看,木桶果然是夹层的,每个木桶边上都扔着一块圆形的木板,这是支在木桶中间的隔板,这些隔板把木桶分成了两个空间,下边装着封闭好的银元,上边是臭不可闻的大粪。正是借着守门军警对这些粪便的厌恶之情,没人上前对他们进行盘问,带着上千斤的大洋顺利混出了城门。曹旋又在小溪边上四处看了看,溪水边上污迹斑斑,到处都是凌乱的脚印和马蹄印,看样子是把银元取出来后,在这里洗涮一番,放到马背上驮走了。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就是那帮骗子无疑,偌大的一笔银子从粪桶中夹带了出来,现在已经带着到手的钱远走高飞了。看来这是一帮心思缜密,作案手法老道的惯犯。他们不仅精心设下骗局,还想出妙招把大笔的银元搬运出城,而城外还埋伏有接应队伍。看来事态有些复杂,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普通的江湖骗子在骗完徐世贤的三万块大洋后就会收手,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到手,没有再涉险的必要。而这些人真是所谓艺高人胆大,居然连夜杀了个回马枪,又连哄带吓骗走李占魁六千块大洋,这明显就有着炫技的成分了,他们知道现在军警忙着应付抗日力量,根本无心应对百姓身上发生的一些治安案件,就又把精明的李占魁给狠狠摩擦一番。当时这些假扮御林军的人半夜去李占魁家时都手持枪支,这也绝不是普通江湖骗子能有的装备,应该是土匪的配置,如果是土匪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抢劫呢?曹旋想来想去越发的不得其门而入。究竟是骗子的装备升级还是土匪开始拓展业务范围?曹旋一时理不出头绪。 按时间算,这帮人离开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了,要想打马追上已是不可能,只能沿路打听,看他们落脚何方。曹旋沿着马蹄印一路向西追了十几里路,最后马蹄印没入在官道上的车辙和人畜脚印中,再难分辨出来,曹旋派人去路边的一些店家打听是否有一队人马在这里歇脚经过,几经询问下来,毫无音讯。曹旋只得作罢,安排三个军警找个地方买身衣服,乔装打扮一下,再继续沿途打探,如有消息马上回来报告,对方人多,不要和他们硬碰也不要惊动他们。剩下的二人和他打马回城,看能不能抓到这个在银元运出城时殿后的骗子。 等曹旋返回城中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曹旋又去各个城门仔细询问了一番,都确定没有发现曹旋交待的人出城,曹旋只好先回到警局,匆匆吃了一口饭,就把人手召集过来,让手下军警都穿上便服,带上家伙,兵分多路去城里的茶楼客栈、赌档妓院等场所一一盘查。经过几个小时的明察暗访,一无所获,曹旋有些泄气,看来这些人已经全部混出城外逃走升天,自己在这里漫无目的地寻找,如同大海捞针。眼看着外边一家家饭馆酒肆的灯都黑了下来,再找下去也是希望渺茫,曹旋准备和跟着自己的两个弟兄返回警署,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什么收获,待明日天亮后再从长计议。 就当曹旋刚动身要走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一家酒馆门前匆匆经过,在酒馆门前高悬的大红灯笼照映下,一个獐头鼠目的面孔正在警觉的四处张望,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看他走路的样子腿脚有些不便,正铆足了劲倒腾着两条腿往前走。曹旋觉得这人走路奇特,就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眼,一眼望去竟觉得这个尖嘴猴腮的人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几经思索后,曹旋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这人不正是自己夜宿白城子时来偷袭之人,被家丁活捉的“夜猫张”手下暗探“雪上飞”吗?自己当时急着去中都县就医,让曹福把这个人带了回去,几个月自己一直没有回家,后来曹福安排人来市里给自己和哥哥报告家里的情况,报信人说是自家受伤的弟兄都给找了郎中治疗,没过多久就都康复了,那几个死去的回去都给厚葬了,还给了他们每个人家里一笔抚恤金。被抓回去的俘虏“雪上飞”,到达曹家大院后就赌咒发誓表示伤好后就跟着曹家干了,曹福就安排他住在曹家大院和弟兄们一样让郎中给治疗,由于“雪上飞”腿上都是贯通伤,给他用了些金疮药,也没什么大碍,看他愿意留下来跟着弟兄们一起干,弟兄们也就没有为难他,每天和他吃住在一起,逐渐都混熟了,也就没人再防着他,谁知有一天趁人不注意竟逃走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曹福派人出去寻找一番没有找到,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曾想今天自己在这里遇到了他。 看他行色匆忙,肯定是有什么事要干,曹旋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也不去想着抓这假御林军马平的事,就带人悄悄的跟在了“雪上飞”的身后,看他半夜出现在大街上是要去干什么勾当。曹旋带人跟着步履有些蹒跚的“雪上飞”,从大街到小巷,七弯八拐,走的路越发偏僻。曹旋心中暗叹一声,自己这腿就算废了一半,今天要不是跟着的人也是个瘸子,自己哪里能跟得上,当初的健步如飞,成了现在的一瘸一拐,正如人们经常说的常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造化弄人啊。就当曹旋心里思绪万千,心中大为不解“雪上飞”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时,“雪上飞”在一处单门独户的院落门前停了下来,在门前警惕的四下张望,曹旋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这不正是西城门附近吗?白日挑粪青年说的西门公厕,也都在这附近。不知“雪上飞”为什么也来到了西门附近。 曹旋让手下俩人趁着夜色掩护,蹲伏在墙角,悄悄往“雪上飞”站立的独院靠近,自己注视着“雪上飞”的一举一动,看他深夜到此到底意欲何为。这时的“雪上飞”将耳朵紧贴在大门上,倾听了片刻,然后举手轻扣了几下门环,等着屋里的人出来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屋里有个人探出头来,看到“雪上飞”后左右张望一下,问道:“怎么现在才来?赶紧进来吧。” 夜色茫茫,曹旋看不到出来人的面孔,但是夜里的声音传的特别远,曹旋清晰地听到这是一个操大同口音的人。曹旋心里一激灵,想起了自己要缉拿的马平。这时只听得“雪上飞”说道:“这几天连日奔波,一直都没顾上好好休息,路上在马背上打了个盹儿,没有扬鞭疾行,所以慢了些。不过这晚上来也好,现在夜深人静四处无人,没人能注意到。”“雪上飞”说着跟屋里的人走了进去。 曹旋不敢怠慢,赶紧和两个手下汇合到一起,悄声吩咐道:“跳进院内,打开大门,让我进去,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二人蹑手蹑脚的走至院墙近前,军警一个旱地拔葱,嗖的一下跳上院墙,轻轻地进到院子里,听听屋里正在说话,小心地把门栓打开,放曹旋和另外一个军警进来。三人拔枪在手,躲在窗户底下听二人在谈论什么。 只听“雪上飞”说道:“今日大洋出城还顺利吧?” 大同口音得意的说道:“有我在,能有什么不顺利的,现在赵有德他们带着大洋估计已经下坝了,差不多明天晚上就能回到飞狐峪山寨了。” “雪上飞”说道:“昨天我出发时大当家的已经派出人手在金河口等待接应。你让我传回信告诉大当家的徐世贤出手阔绰,要是砸了他家的窑够咱们招兵买马东山再起了,大当家听了特别高兴,马上就让我返回来通知你做好细致的侦查工作,一旦时机成熟,马上踏平徐世贤村。” 大同口音说道:“通过这几天在中都县的盘桓侦查,我觉得这里大有可为,不光有富甲一方的徐家,还有买卖行里财大气粗的五大恒,再加上一些昔日的官宦之家,个个都肥的流油。这些人里只要砸个两三家,就够大当家的继续招兵买马,等有了些积淀,咱们在山上休养生息几年就又兵强马壮了,到时候这雁北大地还是咱弟兄们的天下,仍旧可以逍遥快活。” “雪上飞”说道:“大当家的让我告诉你,一定要计划周密,尽可能想办法混入徐世贤家内部,一来摸清他家的火力布置情况,二来可以内外夹击。我也告诉过大当家当年我在小五点杆子混时,小五点几次想去砸他家的响窑,可是忌惮徐家大院的墙高沟深,枪手众多,一直没敢下手。大当家让我提醒你,此事务必谨慎,切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稳扎稳打,争取一举拿下,如果做成夹生饭,以后就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同口音说道:“徐世贤刚刚中了咱们的圈套,估计还没醒悟过来呢,说不定此时正在欣赏巨资购得的古画呢,哪有心思考虑到自家会有飞来横祸,他是不会想到有人在惦记他的。不过,这徐世贤说来也确实悲催,原本给李占魁量身定做的连环局,没想到这徐世贤竟然争着抢着要往里钻,也合该这个李占魁命好,让徐世贤给他当了替罪羊。”说完,有些忍俊不禁,竟呵呵笑了起来。 “雪上飞”也打趣道:“也是这徐世贤时运不济,人家抢着去发财,他抢着来入彀。他既然一门心思要做点贡献,咱们只好成全他,看样子他家的大洋多的花不完,他就好人做到底,把家底都捐给咱们算了,咱们以后把他当财神供着。” 大同口音又说道:“这样看,他家的窑咱们是非砸不可了,要不对不起徐老爷这一番情谊。你先回去禀告大当家,这几日我想办法混进徐家,如果能把他家的下人或枪手拉拢一俩个过来,那时候咱们就胜算在握了。另外这李占魁也家大业大的,这次没有从他手里抠太多的钱出来,还得寻找机会干他一家伙,要不太便宜他了。大当家有什么指示你随时传来,到时候如果这个地方暴露,我无法在这里待下去,我会在墙上留下暗语指明去向,你小心留意。” “雪上飞”说道:“好的,我记下了,你今后在县城活动也要多加小心,今天我进城时发现城门口盘查的特别紧,莫不是你这边的事情败露,军警在缉捕你们。” 大同口音说道:“这个不妨事,我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即便军警调查我,他们也找不到蛛丝马迹,再说现在军警都忙着和Rb人清缴抗日力量呢,哪有心思顾得上老百姓这些小事,所以说乱世之秋正是我们求财之时。” “雪上飞”听到这里说道:“那你自己小心,我明日回去禀报大当家,家里如有什么指令,我及时送来。”说完起身告辞。 伏在窗外的曹旋三人,把屋里二人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曹旋心下已是明了,这屋内之人正是扮作御林军马平的骗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没想到案情陷入绝境时,竟然山重水复,柳暗花明,“雪上飞”的出现让一切都有了转机。曹旋难掩内心的欢喜,当下心里思量起来,是要现在将二人拿下,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待他们进攻徐世贤村时连幕后黑手一举拿下。 如果此时将二人缉捕,山寨里得不到送回去的消息,他们的队伍肯定会带着这些大洋转移,到时候再找他们就万难,徐世贤的三万块大洋也就再无追回之日;如果现在放他们回去,他们有可能计划周密后来攻取徐世贤村,抢劫财物,到时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们钻了空子,有钱财被抢,人员伤亡之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放他们二人回去后,他们连同幕后老板一起带着财物全部逃走。但是反过来想想,既然他们找上门来了,想玩个心跳,依着自己的性格那自然要奉陪到底,看看到底是谁棋高一着。如果让这干人轻易走脱,传到江湖上会让人笑掉大牙,说这中都县再没了人物,各地的江湖朋友予取予求,来去自如。不仅如此,现在被骗的还是他曹旋的准老丈人,如果钱追不回来,人抓不到,这要是被杆子同行知道了,那曹家就算栽到家了,曹家再无颜面立足江湖,钱财事小,曹家的名声事大,曹家真的丢不起这人。若要是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即帮徐世贤夺回了财物,又为徐世贤找回被骗的颜面,还扬了曹家的声威,这可是一举三得,那时徐世贤肯定得把自己和徐淑婉的事给个明确答复。想到这里,曹旋心中一动,计上心来,决定先不惊动“雪上飞”,让他回去报信。待“雪上飞”走后,再暗中拿下马平,仔细盘问此事的前因后果和他们这些人的来路。 曹旋让手下二人躲在暗处,暂不动手,等他指令行事。“雪上飞”从屋里走了出来,马平跟在身后相送。待“雪上飞”走后,马平关门进屋。曹旋三人又伏在窗户底下,听着屋里的动静,不敢贸然进屋怕惊动了屋里的马平,此人必须留活口,不仅要在他身上打开这个骗局的谜团,也要拿他做诱饵,引出幕后的黑手,一网打尽。曹旋决定等他睡熟后再悄然进屋,将他拿下。 过了不久,屋里一阵铺陈被子的窸窣声,紧接着油灯灭了,又过了一刻钟屋里就打起了响亮的鼾声。曹旋让一个军警用匕首拨开门栓,三人悄悄的推开屋门,蹑手蹑脚的进入屋内。炕上的马平正头朝炕沿,脚朝窗户,呼呼地睡着。突然,马平翻了个身,作势要往起坐,嘴里喊声:“谁?”机警的马平不知是在熟睡中听到了动静还是第六感意识到了什么。早有准备的曹旋从炕沿前猛扑上去,抱住他的头就往下压,嘴里对两个军警喊道:“压着他的胳膊。”三人一拥而上,没等马平坐起来,就又把他压倒在炕上。马平死命地挣扎着,扭动胳膊想要去掏枕头底下的枪,曹旋哪容他有半点机会,臂弯紧紧的夹着他的脖子,马平几乎窒息,嗓子里发出咕咕的喘息声,嘴角的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流,双脚不停的在炕席上蹬踹,片刻功夫便不再挣扎。抓着马平胳膊的两名军警已从腰间解下随身携带的绳子,将马平的两只胳膊紧紧的捆绑起来,丢在炕上,马平张大嘴巴贪婪地吞咽着甜美的空气,剧烈的喘息着,身子再不敢胡乱挣扎一下。曹旋见二人将马平捆绑结实,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枪来,插在自己腰间,找出火柴划着,将炕桌上的油灯点燃。 乘着桌上的灯光,马平已经看清抓他的三人,见对方没有当下取他性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性命之忧,江湖经验丰富的马平很快就从刚才的惊惧中平静下来,沉着的问道:“敢问诸位是何方神圣?深夜来扰有何贵干?” 曹旋冷冷的说道:“我们是中都县军警,你犯的事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马平说道:“不知兄台所指何事,在下一介平民,整日在家劳作,能犯下什么罪责?” 曹旋说道:“什么罪责?你自己心里清楚,三万块大洋的诈骗所得足够买你全家性命。” 马平继续假装糊涂:“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你们要真是军警的话不要冤枉好人,你们要是抢劫的话,我这里有几块大洋,随你们拿去。” 曹旋说道:“你说我们抢劫?你这一介平民枕头底下放着枪是怎么回事?” 马平镇定地回答道:“谁说平民不能持有枪支,我有民国政府颁发的持枪证,现在战乱时期,我为了防身才购买枪支的。” 曹旋说道:“你的持枪证是满洲国给你颁发的吧!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不给你动点大刑量你也不会老实交代。把他给我押回警局。” 曹旋也暗暗佩服马平的处惊不乱,知道这种人不让他见点真章他不会开口,也就不再和他废话。命令二人把捆绑结实的马平从炕上拖下来。曹旋不让二人给他穿衣服鞋子,直接推搡着走出门去。 马平看着曹旋年纪轻轻,原想着蒙哄过关,极为自负的他根本没想到对方已经掌握了他行骗的大部分证据。马平一路赤脚走到警局,由于天黑看不到脚下的路,一路上不停的踩在碎石和木棍枝杈上,磕磕绊绊几次跌倒,到达警局时双脚已经被扎破了几个口子,钻心的疼,光着的身子也跌出几块青紫来。马平紧咬着牙忍着疼痛,心里暗自思忖,看来此人虽然年轻,却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自己在这人手里决计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马平也横下一条心,既然已经落入人手,肯定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在舍着这一身剐,也要和你斗斗法,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能从我嘴里抠出东西来。 曹旋回到警局,没有休息,让人给马平拿来衣服穿上,给他手脚戴上镣铐,把他押至审讯室。曹旋笑盈盈地对他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马平也对曹旋回了一个微笑,说道:“警长,你既然这么问肯定是想告诉我。” 曹旋说道:“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我想羞辱你,因为你看人不准,你把‘雪上飞’当朋友,他却把你卖了。” 马平心里咯噔一下,暗中叫苦不迭,失声说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他只是一个无处容身的丧家之犬而已,我们赏他一碗饭吃。” 曹旋说道:“那你告诉我,你是哪个杆子里的?” 马平很快冷静了下来,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冒失,说道:“既然‘雪上飞’把我卖给了你们,你们不会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杆子里吧?” 曹旋说道:“他说是他说,你说是你说,这不一样,我们军警办案讲究证据,需要口供和人证物证吻合,你把自己知道的都给我老实交代出来。” 马平轻蔑地笑笑:“警长,我也不是小孩,就不要和我玩这套把戏了,我就是一个平民百姓,你说的什么骗子,什么三万大洋,我统统都不知道。在我身上你就别费心机了。” 曹旋还没有说话,身边的军警急了,上去就是几个耳光,把马平打得鼻口流血。曹旋一看自己的反间计不能奏效,只好制止住军警说道:“我们不能随便打人,办案要讲究证据,既然他不愿招,那就先把他关起来,让他考虑清楚再说。”说完,曹旋让人把马平带下去关了起来。倒不是曹旋突发善心,也不是曹旋还要找什么人证物证,是他还要利用马平办大事。现在还不是给他动大刑的时候,只能想办法攻破他的心里防线,让他主动坦白,但是面对这样的惯匪巨盗,谈何容易,曹旋一时陷入了深思。 为了能让马平张嘴招供,曹旋一夜没睡好,天色刚明,就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先去徐家看看徐世贤,将抓获骗子的消息先告诉他,让他心里有个安慰,别再急出个好歹来,如果徐世贤没事,徐淑婉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章 曹旋审讯使手腕 马平慑服破防线 曹旋到达徐世贤村的城门口时,守卫的家丁都向他点头问好,也不用进去通报,直接打开大门让曹旋及随行军警进来,家丁们早已把这曹警佐当成了徐家的准姑爷。曹旋告诉他们最近一段时间要加强戒备,严防陌生人员出入走动,家丁们都点头答应。 曹旋没有直接去找徐世贤,让军警站在前院等候,自己进入后院先去见徐淑婉。走至闺房门口,看到房门半掩,徐淑婉满面愁容端坐在椅子上发呆,丫鬟正往桌上摆放早点,二人都没注意到曹旋走来。曹旋站在门外轻咳一声,丫鬟回头看是曹旋站在门口,赶紧开门请曹旋进来。徐淑婉见是曹旋来了,紧蹙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从椅子上站起来给曹旋让座。曹旋注视着徐淑婉的眼睛,脸上绽出温暖的笑容,趋步上前,把徐淑婉又按回到椅子上坐下,说道:“淑婉,你爹昨天回来情绪怎么样?” 徐淑婉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说道:“我爹从回来后就眉头紧皱,谁问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的在那里叹息,晚饭也没有吃,我去看他时让厨房给他煮了一碗汤端过去,他喝了两口就不再喝了,嘴里在不停的打嗝,我觉得他是气着了,心里的这口郁闷之气发泄不出来,我担心他会生出病来。” 曹旋说道:“淑婉,别急,我今天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和徐叔的,扮作御林军头领的那个骗子昨天夜里被我给抓到了,我现在已经把他给关进了县警局的牢房里,等下我带你和徐叔去辨认一下。” 徐淑婉马上激动起来,双手紧握着曹旋的手来回晃动着,有些不相信的说道:“辅同,你说的是真的吗?” 曹旋含笑说道:“是真的淑婉,这事我还能骗你?咱们赶紧去告诉徐叔,先让他消消气。” 徐淑婉马上开心得像个孩子,拍着手说道:“辅同,你太棒了,你是怎么把他抓住的,赶紧给我讲讲。”说完,用崇拜的眼神紧紧盯着曹旋。 曹旋把昨天徐淑婉走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出来。徐淑婉认真的听着,听到惊险处双目圆睁,双拳紧握,心中为曹旋当时的安危暗捏一把汗。 待曹旋说完,徐淑婉长吁一口气,让曹旋把丫鬟端来的早餐吃了再去见徐世贤,曹旋也不客气,坐下和徐淑婉一起吃了起来。虽然只是抓到了一个嫌犯,钱还没有追回来,但徐淑婉已经觉得曹旋是天大的英雄,又为自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满脸的阴霾早已一扫而光,在饭桌上不停的和曹旋谈笑风生。 待二人吃喝完毕,徐淑婉带着曹旋来到父亲的书房,她去通知徐世贤。徐世贤躺在炕上还没有起来,方菲拿着毛巾不停的在徐世贤的额头擦拭,见徐淑婉进来,方菲说道:“大小姐,老爷昨天夜里发起了高烧,在不停的说着胡话,我让徐达去给他找郎中了,现在用凉水给他降降温。” 徐淑婉心下着急,赶紧走到炕前,焦急地喊道:“爹,爹,你怎么了?” 被高烧烧得迷迷糊糊的徐世贤听到女儿喊他,挣扎着要往起坐,徐淑婉赶紧扶他躺下。徐世贤嘴里含混的说着:“是我大意了,是我大意了。没曾想着了骗子的道儿。” 徐淑婉心疼父亲,赶紧说道:“爹,你别难过了,辅同已经把骗子抓到了,现在正关在县警局呢。辅同在书房里等你,要让你去辨认那个骗子呢。” 混沌中的徐世贤听完这话,身子居然一颤,眯缝着的双眼也一下子睁开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掀开被子,穿着睡衣就跳到地上,要去见曹旋。 方菲赶紧拦下,说道:“老爷,换好衣服再去不迟,辅同一时也不会离开。” 徐淑婉开导了几句,转身出来,方菲伺候着徐世贤穿戴整齐。 方菲扶着徐世贤走进书房,曹旋赶紧从椅子上站起,徐世贤未等曹旋开口问候,就急切地对曹旋说道:“辅同,人抓到了吗?现在在哪里?我要活剐了他,这些天杀的骗子,骗的我好苦啊!” 曹旋说道:“徐叔,昨天晚上我抓到一人,应该就是扮作御林军头领马平的那个,人是抓到了,但现在还不能确认,我想让徐叔去辨认一下。” 徐世贤马上对着门外喊道:“徐达,备车,去县警局。” 徐世贤急迫的心情再不愿多等一秒,吩咐完毕拉着曹旋就往门外走。方菲着急地喊道:“老爷,当心你的身体。”徐世贤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的门,徐淑婉也赶紧追了出来,方菲看着他们父子匆忙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平拖着脚镣和手铐被从牢房里提了出来,头发有些蓬乱,两腮的胡须像扎在脸上的根根钢针,硬而坚挺,满脸的桀骜不驯,眼光里充满了轻蔑。马平刚被带进审讯室,徐世贤就大叫道:“就是他,一点不错,就是他自称是御林军头领马平,告诉我他们正在缉捕德公公二人,还拿出画像让我们辨认。” 马平也不抵赖,居然嬉笑着对徐世贤说道:“徐老爷,现在是不是心疼你那三万块大洋呢?实话告诉你吧,钱确实是被我们拿去的,可惜再回不到你身边了。”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徐世贤顿时火冒三丈,走过来冲着马平脸上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马平站起身伸出戴着手铐的双手去拦挡,军警以为他要袭击徐世贤,飞扑上来,把他压倒在面前的审讯桌上。 曹旋把徐世贤和徐淑婉请出审讯室,让人带他们先去办公室喝茶休息。徐世贤爷俩走出去后,曹旋走到马平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左脸狠狠地掼到审讯桌上。顿时,马平眼冒金星,左耳嗡嗡作响,脸像炸裂开来一样,疼的龇牙咧嘴。曹旋一边使劲压着他的头,一边说道:“如果你告诉我你是哪个杆子的,你们老大是谁,你们是怎么算计徐老爷的,我就放了你,你要是不说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警局的酷刑。” 马平的牙床上渗出丝丝血迹,咬牙说道:“要杀要剐随便,二十年后爷爷又是一条好汉。” 曹旋说道:“看样子你是好汉做习惯了,那我今天就成全你这条好汉。”曹旋说完,也不拿刑具,就像街上的泼皮打架一般,双手直接掐住了马平的脖子,掌心发力,双手不断的靠拢,马平的脖子上青筋暴出,血往上涌,脸庞通红,很快眼珠上也布满血丝,喉管里不停的发出呃呃的声音,没多久舌头也伸了出来,嘴角不停的往下淌着口水,模样怪异恐怖,眼看着马平的白眼珠上翻,头向一侧逐渐倾斜。曹旋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双手仍在不断的收拢,嘴里喘着粗气说道:“不要用你的性命磨炼我的意志,现在捏死你和捏死一只臭虫一样容易。”眼看着马平戴着脚镣的双脚越蹬越直,身子快绷成了一条直线,曹旋把手松开了。马平嗓子里嗝的一声长响,软软的伏在了审讯桌上,这口气算是回去了。接着马平就张开口鼻,大口地呼吸,嘴里不停的干呕,鼻涕口水糊的满脸都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马平眼里的桀骜收敛了很多,竟隐隐多了丝恐惧。 过了很久,马平的喘息才平静下来,想抹抹眼角的泪水和脸上的污秽,可是手却动不了,只能举起双手,用胳膊胡乱在脸上蹭了几下。守在门口的两个军警只看得面面相觑,这审讯室里有拷打犯人的各种刑具,曹旋却一件也没用,只用了最原始也是最容易让人心里崩塌的逼供形式,把人活活掐死。这给人带来的恐惧和心里伤害无疑是巨大的,让人在清醒的意识里持续感受窒息的痛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如何失去呼吸的。马平故作镇定地看向曹旋,一开始看曹旋时的不屑目光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他心里对这个年轻人有了畏惧的感觉,不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曹旋坐在椅子上,看着马平投向自己的目光,微笑着问道:“现在能把你知道的这些事告诉我了吗?” 马平已不敢托大再摆出蔑视一切的表情,咳了几声,沙哑着说道:“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别白费力气了,你还是杀了我吧。” 曹旋阴恻恻地说道:“杀你不难,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但是我要让你死个花样出来,也算你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马平听到这里,头皮有些发麻,他不知道曹旋还有什么残忍的酷刑在等着自己,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心里一紧,再不敢往下想。既然自己在曹旋面前充了好汉,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曹旋说完,对军警说道:“你们把他看好了,我去准备刑具,今天我就让他上路,我要让他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死去的。” 曹旋走出审讯室,去办公室看徐世贤父女。徐世贤焦急地问道:“辅同,他招了吗?那三万块大洋他弄到哪里去了?还能追回来吗?” 曹旋只得实言相告:“这些人是团伙作案,被抓的马平背后还有一个巨大的队伍,那三万块大洋已经被他们运出了城,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幕后老板的手里,现在要做的就是从马平嘴里得到幕后老板的消息,才能想出对应的策略。” 徐世贤一听自己的三万大洋已经被运出了城,找回来的希望渺茫,当下捶胸顿足地叹息起来,对曹旋说道:“辅同,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那十几箱白花花的银元就这样被他们骗走了,我心有不甘啊。”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软软的靠在了椅背上。徐淑婉赶紧过来给他捶背抚胸。 曹旋说道:“徐叔,我一定竭尽全力撬开他的嘴,你先不要太着急。有件事我还得和徐叔说说,他们的团伙已经盯上你了,昨天我抓他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团伙里的人接头,我听他们的意思是想抢劫徐家,这几天家里一定要多加防范,严禁陌生人进出。我一旦从这个马平嘴里得到口供,我会在第一时间做好部署。” 徐世贤又是一惊,张大嘴巴听着曹旋说的话,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我作了什么孽啊,怎么惹来这么多的牛鬼蛇神。这么大的中都县就偏偏盯上了我,这可如何是好啊?” 曹旋说道:“徐叔,你先莫慌,他们的人还在等着马平这边的消息,暂时还不会有动静,如果我能从马平嘴里得到那边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去围剿这些人,如果他们实力强大,我会告知家兄,让他助上一臂之力。徐叔现在暂且回去养病,我会随时去村里巡查。” 徐世贤情急之下竟然拉起了曹旋的手,说道:“辅同,徐家的生死存亡就全靠你了,就是看在淑婉的份上你也得鼎力相助啊。” 徐淑婉嗔怪地看了父亲一眼。 曹旋不好意思的说道:“叔,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有我在,我不会让徐家的任何人受到伤害。徐叔和淑婉先回去等我消息,待我再去审问一番,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去府上告知。” 忐忑不安的徐世贤带着徐淑婉辞别曹旋,往家中走去,回到徐宅,徐世贤想着刚刚被骗走三万块大洋,现在自家又被贼人惦记,都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偏要收藏什么皇家珍品,才惹来这么多的灾祸。损失钱财事小,万一匪徒攻入宅院祸害家人可该如何是好,都是自己糊涂啊。徐世贤的心被煎熬着,病情又加重起来,躺在床上不进茶饭,一直哼哼。 曹旋送走徐世贤父女后,思忖片刻,知道对付这样的悍匪,不打破他的心里防线是很难让他说出实话的。现在自己想用马平来做诱饵钓出幕后的老板,只有让马平彻底臣服,他才会心甘情愿的被自己所用,使出一些计策来让幕后之人上钩。只有将他们一网打尽,徐世贤家才能重得太平,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马平一伙人已经惦记上徐家了,如果不能把这些人根除,徐家将来必有祸事,所以现在既不能杀他也不能打伤他,必须让他吐出实情再加以利用,这才是上策。 曹旋从刚才掐他时也感觉到,马平这个人或许不怕死,但是当他清醒的一点点感受到自己走向死亡时,随着死亡的逼近,他的恐惧感在逐渐增强,心里防线也在一步步瓦解。他既然害怕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被虐杀,那他应该也会害怕自己被虐成一个废物。 经过一番推敲,曹旋打定主意,径直往审讯室走去。马平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正在心烦意乱地想着心事,不知自己绞尽脑汁带人骗出来的三万块大洋现在是否平安到达山寨?自己被捕的消息传递不出去,山寨的计划该如何进行?曹旋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对付他?刚才的话是说说而已还是真的要杀他,这个年轻人太让人琢磨不透了。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看到曹旋从门外走了进来。 曹旋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紧盯着他的双眼说道:“不用胡思乱想了,不老实交待的话,我是不会轻易让你从这里走出去的,我再问你一次,你的正主子是谁?现在他们人在哪里?” 马平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狂傲,不敢再说大话来刺激曹旋对自己施以酷刑,他只是紧咬牙关,默不作声。曹旋看着马平前后态度的变化,对他的心里想法已经洞若观火。 曹旋说道:“我的本意是你把这些交代了,我就放你回去,你让我心情顺畅的话我还会赏你一些大洋。但是直到现在你仍然拒不配合,我不想和你玩下去了,我打算把你放了,但是放你之前呢,我得给你留个记号,让你回去后能时时想起我。” 曹旋云淡风轻的说着对马平的处理方式,马平心里却发起毛来,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对自己来说就越是不能承受之重,眼里闪出一丝焦虑和不安,想听曹旋的下文。 曹旋抬眼看着马平,双目如炬,像要直插马平的内心,在曹旋的逼视下,马平的心紧紧地缩了起来。曹旋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对马平说道:“我现在有个想法,不论你愿不愿意,我都得成全你。你和那两个公公虽然都在宫里混,可你一定没感受过公公们在侍奉皇后贵妃时的心情,今天我打算把你也变成公公,你回到宫里直接就可以去伺候皇后和贵妃了,到时候记得把感受写信告诉我。” 曹旋说完,没等马平反应过来,就把脸一沉,刚才的那抹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两个军警说道:“把他的裤子给我脱了。” 军警不敢怠慢,走上前去拉扯马平的裤口,马平赶紧弯下腰夹紧双腿,军警哪管那么多,只消几下就把马平的裤子撕破拉扯到脚踝,马平尴尬地弯腰伏在审讯桌上护着要害。 曹旋又对军警说道:“去拿根绳子来,得拴着点,我第一次掌刀,也没个分寸,还不知道能不能割好。”说完,从自己的警靴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大拇指在刀刃上轻轻地划拉了几次。 马平有些心惊肉跳,他知道这个年轻的对手,说出来的肯定能做到。可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放弃。 曹旋安排完毕又恢复了开始时的戏谑,对马平说道:“马平,你这马也不平啊,可惜啦!这辈子你就再也用不着了,不过,我得告诉你,我连猪都没骟过,骟人更是第一次,你要是疼的话,你就喊出来,别憋着。” 军警取来一根细绳,正准备给马平拴上,马平已经哭丧着脸对曹旋说道:“官爷,我服了,我认栽,你饶了我吧,什么我都交代。” 曹旋说道:“现在想交代了,晚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先骟了你再说。”说完拿着匕首就往马平身前走来,马平惊恐地看着曹旋,失声叫道:“官爷,饶命!”曹旋已走至近前,匕首往马平的小腹上一扎,马平直觉的腹部一股寒意袭来,接着就是一阵刺痛。马平顾不上疼痛,惊慌失措地高喊一声:“爷爷,手下留情!” 曹旋站在马平面前,摆弄着手里的匕首,居高临下地看着马平。马平顾不上理会面前的曹旋,慌张地看着自己的小腹,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渗出了一道血迹,其它的都还在,马平一颗悬着的心掉到了肚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马平暗淡的眼神看向曹旋,眼神很复杂,有哀怨,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和曹旋嘲弄的目光对视后,马平快速地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官爷,能给我穿条裤子吗?”马平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了,他不服,可是他不敢不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章 马平降服交实底 深宫太监成巨骗 德公公和顺公公都是满洲国皇宫里的太监,也确实在内务府广储司当差,专门负责保管整理溥仪皇帝放在小白楼里的收藏品。一九四四年下半年,Rb人在欧亚战场节节败退,占领中国的土地也被不断收复,中国军民的抗日热情日渐高涨,日军由于前方战事吃紧,Rb人无暇顾及伪满洲国的溥仪皇帝。由于伪满洲国皇室的主要开支都由日军资助和供给,此时的Rb人把在中国掠夺的钱财和物资,除了大部分运回本土,剩下的就用来装备自己的军队,无法及时足额为伪满洲国皇室提供经费。庞大的皇室成员习惯了锦衣玉食,每日所耗甚巨,后宫的生活日益捉襟见肘,溥仪只得自筹费用以解燃眉之急,开始还能和一些满清的遗老遗少筹集部分资金,数次募捐之后,这些人对堂堂满洲国皇帝也避之唯恐不及。溥仪深深地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几番思索后,决定忍痛割爱,变卖一些自己从bJ带出来的珍藏品,以维持皇室基本开销用度。由于藏品众多,管理混乱,数次售卖后,就连溥仪自己也不知道小白楼里究竟还剩下些什么物品。眼看着大势已去,一些宫女太监甚至是侍卫开始偷偷地带着宫里的一些东西逃离皇宫,这些人也接触不到什么贵重物品,充其量也就是些杯盘碗碟,衣衫罗裙,虽然这些日常用度之物在宫里引不起人们的重视,一旦流落到民间,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即便世人知道伪满洲国皇帝是Rb人的傀儡,都不耻他的行为,但民间一些人士还是以收藏皇家用品为荣,一些专事收藏的人甚至开辟了一个皇家物件品类,一时众人都对皇宫流出的东西趋之若鹜。 德公公和顺公公看着身边熟悉的人纷纷逃离皇宫,也开始眼热心跳,他们便打起了这小白楼藏品的主意,二人利用管理皇宫藏品的便利条件,在一个侍卫疏于看管的晚上,贴身藏满贵重物品,利用身上的腰牌混出了皇宫。二人逃出皇宫后,不敢久留,改换装束后连夜乘火车赶到奉天,在奉天又转乘开往bJ的火车,经过数日奔波,德公公二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祖籍地bJ。 德公公二人到达bJ后,已是身无分文,开始算计着变卖从皇宫里带出来的这些珍宝,二人首先想到了bJ城最大的文玩市场琉璃厂,开始变卖一些鼻烟壶、漆盒、扳指、玉佩之类的东西,二人不懂市场行情,被琉璃厂那些古玩店的奸商一番品头论足,贬低价值后给低价买了过去,虽然不是按市场价成交,可那是皇室真品,价格已是高于寻常藏品数倍。专卖后二人便有了不菲的身价,手里有了钱的两个公公开始购买宅院,向正常人一样娶妻纳妾,过起了骄奢淫逸的生活。由于二人久居深宫,不懂操持家业,变卖宝物换来的大洋日日只出不进,没多久,二人手里的钱财就日渐微薄起来,只好不停变卖手中宝物以维持每天庞大的开销。一年多的时间就把宫里偷出来的东西卖了个七七八八,所剩不多。由于二人经常光顾古玩店,并且一出手就是价值不菲的真品,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都想着从二人手里淘点东西,赚上一笔。这些人里就有一个长期混迹于琉璃厂的骗子黄六,他经常造假卖假,设下骗局,蒙哄外行和异乡人,琉璃厂的那些正经买卖人和经营多年的商贩都对他深恶痛绝,敬而远之。黄六私下里几经打听,对德公公出手的东西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他倒是没实力从德公公手里倒卖些文玩赚差价,他想的是空手套白狼,从他们身上诈出些财物来。黄六打定主意,通过几次跟踪德公公二人后,找到了他们的住所,看着这修葺一新的深宅大院,知道他们必定不是此地久居之人,肯定是新搬来的,能有实力在京城繁华地带坐拥一处院落,财力必定不俗,黄六没敢贸然敲门进去,记下德公公二人的住宅后,黄六回到自己家中,苦思良策,要从德公公身上榨出些油水来。 一天,黄六带着三个经常厮混在一起做局骗人的泼皮,尾随德公公到家后,一拥而入,闯入内宅将德公公紧紧围住,德公公顿时大惊失色,看着这几位不速之客,不知所云。黄六不紧不慢地对德公公说道:“我们盯你很久了,收拾下东西,跟我走一趟吧,你的事儿犯了。” 德公公吃惊地问道:“诸位是什么人?所为何事?怎能私闯民宅?” 黄六冷冷一笑说道:“我们是衙门里的官差,今天微服私访,特来稽查你近日所售之物。前不久故宫大量前清文物失窃,总统府责令我们严密追查文物下落,缉拿盗窃和销赃之人。你日前所售之物皆在故宫流出宝物名单里,你作为嫌疑人需要跟我们回去调查。” 德公公故作镇定地说道:“官爷,您找错人了,我们既没有盗窃故宫的文物,也没有在哪里销赃过。” 黄六冷哼一声说道:“大胆,近日我们已在琉璃厂古玩店内进行了大量的走访调查,你在那里卖出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皇家御用之物。你一介平民,何来此物,铁证如山,还敢狡辩,来呀,给我搜。”说完让一个人控制住德公公,黄六和另外两人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德公公娶来的一妻一妾也都吓傻在墙角,蹲在地上抖作一团,不敢作声。 久居深宫的德公公怎会知晓如此江湖套路,真以为自己携带赃物潜逃之事败露,看着黄六等人在家中到处翻找,也不敢阻拦,只是暗自叹息大难将至。 黄六几人一番搜索后,从柜子底部找出来一个落锁的木匣和一个包裹严实的卷轴。黄六几人大喜,让德公公打开验看,德公公不敢不从,只好哆嗦着将木匣的锁打开,黄六一看,匣子里有件折叠整齐的崭新黄马褂,一把乾隆落款的纸扇,有个玉扳指,还有几个鼻烟壶。又喝令德公公把卷轴展开,是一幅品相上乘的唐代侍女画像。黄六掂起木匣,将里边的东西翻来覆去,仔细验看,凭着自己多年在文玩行里摸爬滚打的经验,这些俱为真品无疑。 黄六大喝一声:“大胆歹人,还敢狡辩吗?现在贼赃俱在,给我如实招来。” 德公公看着被搜出来的东西,知道自己再抵赖不过,只好将自己从长春皇宫里携带宝物逃出的实情据实相告。德公公最后可怜兮兮的说道:“这些东西是皇上当年出宫的时候带到长春去的,真不是我们现在从故宫里偷出来的。” 黄六佯装怒斥道:“休要狡辩,带你回到警局,一番拷打后,你自会老实交代。说不清楚的话,你的小命就丢在了大牢里。”黄六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眼前的东西,心中早已欣喜若狂,开始盘算如何才能将这些宝物据为己有。如果就此将这些财物劫走,德公公肯定心存怀疑,会去报官,而自己世代居住京城,又经常在琉璃厂走动,到处都是熟面孔,一旦事发,除了自己会被官府通缉追捕,还会牵连家人受累。另外还有可能引来江湖人士的垂涎,追杀自己夺取宝物,那时候就只能逃离京城,流落江湖,永无宁日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巧取豪夺这些财物就是为了在京城里享受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杀人灭口,自己没胆;抢劫销赃,担心被追杀,黄六一时陷入两难。 就在黄六贪婪地盯着这些宝物沉思时,德公公战战兢兢的说道:“官爷,还望您手下留情,今天咱交个朋友,您就放我一马,这些物件您要喜欢就随便挑上两件,今天这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我明天就变卖家产,去往他乡,不再在京城抛头露面,我这官司也就了了,您也好回去和上峰交差,您看如何?” 黄六嘿嘿奸笑两声,计上心来,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也不是什么官差军警,我们是专门倒腾文物的,我们注意你很久了,就知道你这东西来路不正,今天来找你是想和你做笔生意。” 德公公一听对方不是官差,心里稍微镇定起来,抬头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冒充公差,入门抢劫,我非得告到警局不可,把你们这些人绳之以法。” 黄六呵呵一笑说道:“不知道你的故事之前我害怕你去告,但是现在我不怕了,你去告吧,随便。”说完,让抓着德公公的人把他放开。 被放开的德公公,舒展了一下腰身,看着眼前这些无赖,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嘴角抽搐两下结巴着说道“我,我。”一时想不出主意,也说不出话来,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黄六走上来,搂着德公公的肩膀说道:“德公公,不要生气,有钱大家赚嘛,你从宫里带出来那么多好东西,换来了这么大的家业,还娶了两房娇滴滴的夫人,羡煞旁人啊。我今天来也不是要夺你的这些宝物,我有一个办法,利用你的身份和手中的这些宝物,咱们谋划一个赚钱的门道儿。” 德公公挣脱黄六的胳膊,气鼓鼓的说道:“既然翻箱倒柜地大肆搜查一番,还要说这些好听的,要抢就抢了去,我也认了。不要搞这些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事。” 黄六也不计较,哈哈一笑,说道:“德公公,你且坐下,让两位嫂夫人给端些茶水来,容我为你指明这条财路,把你手里的这些宝贝给我做个药引子,我有办法让它们给你带来滚滚财源,比你现在变卖所得的钱要多几十倍,上百倍。” 德公公充满戒备的心里此时有些动摇,他用狐疑的眼光看了眼黄六和他面前的三个人,此时自己无力反抗,即便人家把这些东西抢走也无可奈何,既然他主动要求坐下来谈,还不如听听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德公公说道:“说来听听。”把黄六四人让到椅子上坐下,并让蜷缩在墙角的妻妾起来端茶倒水。 黄六看着德公公有些动心,就把他拉过来坐到自己身边,说道:“德公公,我在琉璃厂古玩行当里也混迹了二十多年,这里边的门道摸得很清楚,你手里这些东西绝对能为咱们换来大量的财富,当然,并不是我要去变卖你手里的东西,我要找个地方把你手里的这些东西做仿冒品出来,然后再略施小计,骗那些附庸文雅的富商财主,大把的大洋就到手了。到时候你只管用你真实的身份去兜售这些东西,你有在皇上身边生活的经验,不论这些人问你皇宫里的什么问题都难不住你,我们兄弟几个只需在你身边敲敲边鼓就好,事成之后,我们几人平分这些所得,你看怎样?” 德公公说道:“我从来没有做局骗过别人,只怕自己难以胜任。” 黄六说道:“公公,你从宫里顺出这些东西来不也是第一次吗?我看你干得很是得心应手啊。” 被黄六一呛白,德公公老脸通红,说道:“那我只能试试了,到时候要是漏了馅可别怪我。和我一起从宫里逃出来的还有一个多年共事的伙计,我带你们去他家,再合计一下。” 德公公带着黄六四人,来到顺公公家里,他们两家相距不远,都是古色古香的四合院,房舍雕梁画栋,室内格调雅致。生活方面顺公公也不甘落后,家里也是一妻一妾,还有个美艳丫鬟伺候在侧。顺公公见德公公带着人来,赶忙迎进屋中。 德公公把四人一一做了介绍,并把黄六的想法告诉了顺公公,顺公公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他说只要是德公公愿意干的事,他就一起跟着。但是,钱的事不能马虎,到时候得利了,黄六几人算作一份,自己和德公公算作一份。黄六也不计较,答应了下来,然后把出去做事的具体细节和他们商议一番,告辞而去。 第二天,黄六带着他的人来到德公公家中,让德公公和顺公公带着手里的宝贝和自己前去找仿造之人,由于仿造这些东西尚需钱财,而黄六等人拿不出来,只好好说歹说让德公公先出了这钱。扳指、鼻烟壶、漆盒、纸扇这几样东西,每个都仿了十余件,黄六带着德公公等人流窜在昌平、大兴等地做局骗人,让德公公和顺公公没想到的是,凭着自己太监的身份,言谈举止都是宫里的范儿,好多人都深信不疑,很快就花钱买下他们手里的赝品,竟然比他们当初在琉璃厂卖真品时价格还高,分到钱后,二人心花怒放,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在bJ周边活动次数的增多,不敢继续在这里行骗,只好另找地方。诡计多端的黄六,数次骗来几千块大洋后,胃口也日渐膨胀,他又开始想着德公公手里那幅绢画。他知道此画价值连城,绝不是一般财主富户所能接受的,可以在此画上做做文章,去偏远一些的地方找些老财做个局骗些回来,事成之后,就可以洗手不干,在京城尽情享受生活。 黄六托人牵线找到京城荣宝斋,想让荣宝斋将《簪花仕女图》给仿出来,条件是一定要仿得像,而且不易甄别,不光是外行就是行家里手也不能轻易看出破绽,荣宝斋的掌门人张先生看过原作后,也不含糊,说道,拿一百块大洋,我给你个建议,黄六知道荣宝斋在古玩界的身价和地位,也不犹豫,当下拿出一百块大洋,买了一条建议,张先生告诉他,将此画裁开,分成八分,然后自己给他做成八幅以假乱真的绢画,这样就有了八幅真品,最后张先生一再强调,此画拆分重绘,仅供个人收藏或亲友相赠,切莫拿去行骗,以免坏了行规。黄六听了顿时眼前一亮,感觉醍醐灌顶,嘴里慌不迭地答应着张先生的嘱咐,头若小鸡啄米般频频点着,就差给张先生三跪六拜九叩首了。既然能做到乱真的程度,当然价格也不含糊,每张画一千块大洋,八幅就是八千块,这几乎是黄六和德公公他们辛苦一月的全部收入。德公公心下有些不愿意,价值几万块大洋的宝贝一旦被裁剪,将来就有可能一文不值,现在还要搭上八千块大洋,觉得怎么着都是赔本的买卖。可是禁不住黄六的软磨硬泡,别逼无奈的德公公只好遂了黄六的愿,拿出那幅《簪花仕女图》,让荣宝斋的张先生给以一变八。 大师的手笔,果然不同凡响,一个月后,黄六带着德公公几人按约定时间去取画的时候,同时睁大了眼睛,八幅画作几乎毫厘不差,自己几人根本无法看出不同之处,就连德公公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真迹被人调了包,而眼前的这些均是赝品。众人仔细辨别后,都啧啧称赞,黄六更是心悦诚服地拿出来八千块大洋的银票,恭恭敬敬地递到张先生手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六章 昔日巨匪落平阳 照猫画虎行骗忙 拿到八幅夹带着真迹的仿品后,黄六不敢在京城行骗,一来怕行迹败露传到荣宝斋耳朵里,把自己这些事抖搂出来,自己以后就无法在京城的文玩圈子里混了,二来这京畿重地,政府管制严格,抓住后就有可能蹲大牢,黄六思来想去,不如去山西转转,这里商帮众多,富人云集,离京城也近。黄六编出一套剧本,几经推演,觉得无懈可击,就去外边做了些满洲国的腰牌和官样文书,带着自己的三个兄弟和德公公二人,一行六人,流窜至山西朔州。踏入朔州之后,黄六让德公公和顺公公以真面目示人,带着真品漆盒、扳指和假画在古董玉器店铺之间游荡,假意要低价出售那些皇宫真品,几日下来,成功吸引了几个有钱人的关注。一个贩运煤炭的富商,家财万贯,却是贫寒出身,白手起家,平时喜欢附庸风雅,时时流连于古董字画店铺,一心想着能有机会收藏名流墨宝、皇家器物,来光耀门楣,抬高出身,以期闻达于上流社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德公公在几家古玩店逗留徘徊时,成功引起了这位富商的注意,德公公等人精心设下骗局,先用真的皇家扳指骗得他的信任,再由黄六等人扮作皇家御林军追逃佐证德公公二人的身份。富商很快上钩,骗得两万块大洋后,黄六一行人匆匆逃离朔州,时至今日,那位富商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高价买下的是皇家收藏的真迹。 黄六一行人得手后,买来马匹车辆,带着两万块大洋返回bJ,准备将这些钱先送回家里,逍遥几日再出来寻找目标。就在他们一行人走到蔚县地界的时候,遇到了一帮土匪,他们的人和车辆半道被劫,土匪劫得财物后,审问他们大洋来路,黄六和三个手下闪烁其词,不愿实言相告,惹得土匪性起,将他们全部枪毙。德公公二人哪见过如此阵仗,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将大洋来历一一告知。让德公公和顺公公没想到的是,土匪头领听完他们的话,竟抚掌大笑,说道:“妙哉,手段如此高明,区区一张破画就让那些地主老财心甘情愿地拿出真金白银,不费一刀一枪,就赚得盆满钵溢,这可强似我们干得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说完,土匪头目竟将德公公二人待若上宾,好吃好喝招待一番,你道这土匪头目是谁,正是当年曹凯走投无路时前来投奔的王兰根,王兰根的杆子本在大同恒山脚下占有山寨,时时干些劫掠村寨,绑票富户的勾当,周围百姓深受其害,日伪政府忙于围剿抗日力量,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土匪。在一九四五年春的时候,我党领导的抗日力量桑干河武工队,不断得到群众被土匪迫害的消息,当地人心惶惶,民怨沸腾。军分区领导为了维护群众利益,解救当地百姓于水火,下达了消灭这一匪帮的命令。桑干河武工队接到命令后,展开了对王兰根杆子的侦查活动,随后发起了对王兰根杆子山寨的进攻,经过一昼夜艰苦卓绝的战斗,王兰根杆子里的人大部分被打死、打伤。王兰根在几个亲信的护卫下,杀出重围,逃了出来。经此一役,王兰根元气大伤,大同地界再待不下去,只好带着三十多人的残兵败将,一路东行,来到了蔚县境内的飞狐峪,找了几个山洞暂时安顿下来,昼伏夜出,拦路抢劫一些过往的行人和商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当年横行塞外的王兰根成了流寇,和手下兄弟开始亡命天涯。 现在已无实力去砸响窑(抢劫有武装的大户)的王兰根,听了德公公一席话,顿时眼前一亮,这个昔日巨匪,竟打起了行骗的主意,也真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此时已无暇顾及同行的耻笑和不屑,只要是能弄来钱,自己就有希望招兵买马,可以东山再起,没有钱,自己和这帮弟兄只能老死在这深山老林里,再无出头之日。王兰根让德公公详细描述了行骗细节,觉得干这行风险低收益高,正适合今非昔比的自己去干,可以让自己的人和德公公二人继续四处行骗。 王兰根找来几个精明能干的手下,让他们按照德公公叙述的剧本在山上数次操演,几日后,王兰根觉得这些人都已经掌握了行骗技巧,让这些人带着德公公先去蔚县县城练手,没想到,不到一周的时间,就用黄六他们在朔州时的手段,从一个粮商那里骗回来五千块大洋。尝到甜头的王兰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便以后自己杆子的规模能回到鼎盛时期的模样,也得培养这样一支专门出去行骗的队伍,这个非但是无本生意,手下弟兄还没什么风险,骗来的金钱有自己的队伍保驾护航,不会有任何闪失。王兰根用这些钱购置了一些枪支弹药,把逃出来的那些手下又重新武装了起来,他四处发出英雄帖,招兵买马,以图壮大。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从曹家逃出来的“雪上飞”,经人介绍,上山来到了王兰根的杆子。 “雪上飞”在曹家假意投诚后,博得了曹福的信任,曹福给他疗好伤后没有追究他和“夜猫张”偷袭曹家车队的事,想着自家正是用人之际,曹凯和曹旋也一再嘱咐有合适的人就都留下,先在家里看家护院,随后再有其它安排。留下来的“雪上飞”在曹家干活主动积极,和曹家的家丁也都称兄道弟,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开始时,“雪上飞”还真有留下来的打算,可是待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自己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整日蜷缩在曹家大院里站岗放哨,不能像在小五点杆子时天天在外边四处游荡,寻欢作乐。曹家的家丁大部分都是本地人,每天可以回家,也都习惯了两点一线的生活,自由惯了的“雪上飞”觉着自己太受煎熬了,就在一个人不知鬼不觉的晚上悄悄溜走了。从曹家逃出来后,“雪上飞”和江湖上的人四处打听小五点杆子的下落,却没人知道,“雪上飞”知道曹家在中都县的势力,不敢再在中都县待下去,直奔坝下的察南地区,通过熟人介绍进了王兰根的杆子。 王兰根实力稍微壮大些后,心里又开始跃跃欲试,觉得蔚县这小县城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可以让自己的人走得更远些,他首先想到了坝上第一县中都县,这里紧邻张库大道,自古商队众多,富商云集,如果得手,收益自然和蔚县这些地方不可同日而语。王兰根安排好行骗人手,让“雪上飞”也跟着马平他们一起出发,由于“雪上飞”对中都县情况比较了解,正好让他做向导,并及时给马平和山寨之间传递情报。王兰根临行前一再嘱咐手下,不但要想办法多骗些钱财回来,还要摸清当地一些富商和大户的情况,如果有机会,就带着手下兄弟去砸窑,毕竟这才是自己的主业。 马平是黄六在bJ做假腰牌时用的一个名字,上边相貌特征上刻的黑面虬髯,是黄六一个兄弟的模样,王兰根让一个肤色偏黑的手下把胡子蓄起来,正好就应了腰牌上的黑面虬髯,他的这个兄弟就成了马平。 他们来到中都县考察几日后,觉得恒雅轩的老板财大气粗,就把他当做了下手的目标,开始时拿出了真品鼻烟壶和黄马褂,并且以极低的价格让李占魁上钩,正当德公公等人准备下手的时候,谁曾想半路杀出来个徐世贤,而且这徐世贤比李占魁还要财力雄厚,当德公公听到徐世贤说区区三万大洋不足挂齿时,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晚上回去把情况告诉了马平,马平也是兴奋异常,让德公公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他拿下。就在徐世贤有些犹豫,想找人再仔细勘验绢画时,马平假扮的御林军及时赶到,有效消除了徐世贤的顾虑。 德公公二人在和徐世贤交易那天,马平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由于诈骗金额巨大,深怕引起别人怀疑,他让德公公二人将行李物品故意留在客栈,给寻来的人布下疑阵,造出人尚未离开的假象,也正是这一出,打消了曹旋的部分顾虑,让他们有时间准备转移大洋的工具。 德公公二人行骗得手后,马平让手下弟兄提前安排好车辆,将大洋全部拉到了马平的暂住地,将大洋包裹好装进提前定制的木桶夹层中,第二天早上,马平带着人手将装着大洋的木桶都带到西门口的茅厕边,让人装满大粪,然后去雇了几个打零工的回来。安排妥当后,让手下化妆分别从不同的城门混出城去,自己留下看着这些民工挑着担子出城。德公公则躲在城外的小路上等着给挑夫们带路。 马平将雇来的民工分作两拨,他看到第一批出城的挑夫没有受到阻拦和查验,就赶紧让剩下的挑夫迅速出城,三万多块大洋就这样被他顺利运出了城外。马平没有出城,他按照王兰根的安排留下来,继续侦查徐世贤家和中都的大财主,为王兰根带人来砸窑做准备。熟悉中都县情况的“雪上飞”则不断地给马平和王兰根之间传递消息。 曹旋认真地听完马平的一番叙述,心中的疑团都解开了,他也不得不佩服黄六这个常年混迹在琉璃厂的骗子,利用人性的弱点,步步为营,环环相扣,设下如此巧妙的骗局。马平等人照着葫芦画瓢,竟也一路凯歌,就连李占魁这样古玩界的行家里手,徐世贤这样的城中首富,都已算得上是人中翘楚,仍然没有逃过他们的魔掌。这个马平更是棋高一着,在众人都盯着徐世贤买画的时候,居然杀了个回马枪,连哄带骗诈走李占魁六千块大洋,他们这一趟中都之行,可真是收获颇丰。 王兰根这个名字,曹旋听着耳熟,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哪里听说过,一番思索后,也想了起来,正是大哥当年落难时逃往大同投奔的土匪。要这样论起来,此人对曹家也算是有过援手之恩,只是后来不愿帮着大哥来中都复仇,大哥一气之下自己带人跑了回来拉起了杆子。大哥带着人一走,王兰根肯定是心里记恨,只是不知道大哥这些年有没有再和他有过来往。只记得大哥当年盛赞王兰根的势力和辉煌,没想到时过境迁,威震一方的王兰根杆子竟然被武工队几乎全歼,一代巨匪王兰根也如丧家之犬般流落到大山深处,干起了拦路抢劫,设局诈骗的勾当,不禁令人唏嘘。 就在马平等人准备诱骗李占魁上钩时,不曾想半路又杀出个徐世贤。马平和“雪上飞”将此事一说,“雪上飞”马上惊叹一声,这位可是中都县名副其实的首富,父辈就已经是中都县的徐半城,当时的小五点垂涎已久,忌惮于徐家城墙高大,家丁众多,一直没敢贸然下手,没想到现在他自己竟然闯进这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里来。马平没敢怠慢,马上让“雪上飞”迅速回到飞狐峪,将中都县的情况向王兰根做了汇报,王兰根听说马平钓到了大鱼,心中也是欣喜异常,让“雪上飞”当即返回中都县,传令马平,不仅要把他的钱骗出来,还要想办法混进他家的院子,摸清徐家大院的布防和火力配置情况,争取到时候把这徐家来个一锅端,那时自己东山再起的本钱可就有了,王兰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马平施计带出城的三万多块大洋,在德公公的带领下,顺利交到了接应的人手里。这些人将挑夫打发走后,迅速倒掉粪便,打开粪桶,将桶内用油纸密封着的大洋取出,众人在溪水里略加洗涮,装入备好的麻袋,放置到马背上,一溜烟的去了。 等曹旋带着手下追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出了很远,虽然曹旋安排两个手下沿路打听,可他们早就匿迹在茫茫人海中,哪里还有半点身影。三百里的路程,这些快马只消十个小时就回到了飞狐峪。王兰根派出接应的人手,夜半时分在金河口等到了德公公一行人,看到满载而归的众人,赶紧快马加鞭,赶到山上给王兰根报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章 马平献上投名状 曹旋心生锦囊计 王兰根没有睡,正在山洞里啃着烧鸡喝着烧酒等待德公公等人的凯旋,对江河日下的他来说这是一笔不菲的收获。王兰根早就没有了昔日风头正劲时视金钱若粪土的豪迈,放下山大王该有的矜持,在众人面前喜形于色。德公公等人终于踏进了王兰根的山洞,王兰根快步迎上去,握住德公公的双手说道:“公公辛苦。” 德公公一时受宠若惊,不由自主地躬身打了个千儿,嘴张了一下没发出声来,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差点喊出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公公安排众人将一袋袋的大洋抬进山洞,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大洋王兰根早已乐得合不拢嘴,不停的抚掌大笑。这个年过半百,半生为匪的一方风云人物,几经沉浮,北洋政府时期起势占山为王,民国政府拿他无可奈何,任由他做大,没想到自己却栽在了尚未全面夺取政权的人民武装手里。此时的他只以为是自己时运不济,根本意识不到一个终极道理,那就是不论是谁,只要和人民为敌,即便能猖狂一时,最终也将会被人民和历史清算。 王兰根让手下将一只麻袋里的大洋倒在地上,他将手里的烧鸡放在一边,用油腻的双手捧起一把白花花的大洋,不停的在手里摩挲着,最后竟然捂到脸鼻上喃喃自语起来。也倒不是王大当家的见钱眼开,有多爱财,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几十号人的吃喝拉撒都需要这些维持,手下这些亡命徒心系一念的也正是这黄白之物,没有这个,人心就散了,队伍也就没法带了,这也是他王兰根有生之年能够东山再起的底气。王兰根把大洋在脸上摩擦着哗哗作响,可看急了一边的德公公,他本想把这些大洋运出城的不易讲给王兰根听听,也好让他知道这些兄弟在外边舍命打拼的辛苦,可是看到王兰根把脸埋在大洋里陶醉的表情,嘴边的话再也没敢说出来,他倒是心疼王大当家会不会嗅到一丝丝大洋之外的味道。 王兰根命令手下找来箱子,把这些大洋都装进去放到自己所住山洞的最里边。德公公和顺公公行骗有功每人赏一百块大洋,赏给那些一起出去装扮御林军的土匪每人三十块,又让人把山寨里的弟兄喊进来,每人赏了十块。行赏完毕,吩咐一个专门跑外联的土匪,让他天明后下山联系军火。 这些人里,最不爽的当数德公公和顺公公,二人打死也不会想到,在不到的两年时间里,他们鼓起勇气逃离衣食无忧的皇宫,本想着用从宫里顺出来的那些宝贝在老家购房置地、娶妻纳妾,畅享天伦,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天,先是被骗子盯上入了伙,现如今又混成了土匪。悲催的是二人就像渔夫手里的鸬鹚,舍命挣来的大洋都进入了人家的口袋,自己手里只剩下一些聊以过活的微薄薪酬,二人慨叹自己的命运多舛。这末代太监们生活的精彩程度毫不逊色于末代皇帝。 第二天傍晚时分,“雪上飞”也从中都县赶回了飞狐峪,将马平现在的进展和想法详细给王兰根做了报告。王兰根听完也是精神一振,觉得马平的想法完全可行,现在只待马平能混入徐家,从内部突破,这样自己的人马内外夹击,很快就能把徐家拿下,自己手下为数不多的弟兄也能尽量减少伤亡,还不至于拖延太久引来军警的围剿。派出去和国军联系军火的手下一旦谈成,手下弟兄重新武装后就直取徐家大院。 曹旋得到马平确切的口供后,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算落地了,这时他的心思已不在马平身上了,他在考虑该如何拿下王兰根,此人自幼落草,半生为匪,混迹江湖数十年,早已炼成人精。此人早前对兄长有恩,虽然二人后来分道扬镳,可也算是有过交情,此事是不是该给兄长做个通报,或者直接派人找到王兰根把大洋要出来做个和解。此时的日军大厦将倾,哥哥正忙于到处合纵连横,为日军败走后安排退路,根本无暇顾及和他没有利害关系的这些事情。哥哥这么多年没有主动去联系王兰根,说明二人已经形同陌路,去和土匪要钱,这无疑是与虎谋皮,让他知道自己的计谋已被识破,弄不好还会使出其它的阴招来,稍有不慎,徐家就会万劫不复,这个后果是谁都承担不起的。有他曹旋在,绝对不能让徐淑婉受到一点伤害,不管是谁,神来杀神,佛挡灭佛。 曹旋不再犹豫,打定主意先把王兰根拿下再说,追回大洋,消除后患,这才是万全之策。 曹旋让人把马平提来,此时的马平虽然没有被待若上宾,已经享受到了足够的优待,被安排在一间单人牢房里,卸掉了手铐和脚镣,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曹旋还让人给他的饭菜加上了酒肉。背离了初衷,马平心里虽然有些苦涩,可是能平安活着,心中也是暗自庆幸,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出来混除了讲义气也得审时度势。 曹旋看着已经开始坦然面对现实的马平,也不多加客套,对他说道:“马兄,我觉得你足智多谋,胆大心细,是个成大事的人,我想把你留在我警队,以后跟着我干,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马平一愣,没想到曹旋找他来会和他说这样的话,心里没有主张,支吾着说道:“这,这能行吗?” 曹旋呵呵一笑,说道:“怎么不行呢?王兰根现在大势已去,想东山再起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现在没有地盘,没有人手,那么容易就能恢复往日的兴盛吗?他已经是一个糟老头子了,再无魄力和号召力去拉起一支当年那样的杆子,你还年轻,继续跟着他干,能有什么前途,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也是看中你的才能,不愿让你跟着王兰根去陪葬,才想着给你指条出路。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不会不明白我说的这些道理。” 曹旋的一席话,句句戳中要害,马平心里腾起巨浪,开始思索自己的将来。曹旋看马平在低头沉思,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了,紧接着就抛出了自己的诱饵。对马平说道:“马兄,你要是愿意跟着我干,我先把警服给你穿上,你以后就不用在深山老林里东躲xZ了,可以在人们面前挺直腰板,威风八面的执行公务。到时候你可就是吃皇粮拿官饷得正规军了,这不比你跟着王兰根强上百倍吗?这样的机会可是很多人求之不得呢,你可要把握好啊。” 马平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向曹旋表白道:“曹爷,我敬你是条好汉,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后我愿意跟着你干,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您尽管吩咐,抛头颅,洒热血,我都在所不辞。” 曹旋微笑着拍拍马平的肩膀说道:“马兄,这就对了,弃暗投明方显英雄本色,我之所以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干,是因为我看你是个干大事业的人,不想让你这样的栋梁之才埋没在深山老林里,你应该有更远大的前程。我们生而为人,趁着年纪尚轻,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马平竟然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自己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警官竟能讲出这样一番话来,每一句话都在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或许是他想拉拢自己,可哪个当老大的不是为了让手下为自己卖命,跟了王兰根这么多年,何曾有过一次对自己另眼相看。罢了,以后这条命就交给曹旋了。 曹旋见马平应承下来,当下从抽屉里把马平的手枪取出来,给他递了过去。马平深感意外,看着曹旋伸手递来的手枪,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接。曹旋含笑说道:“拿着呀,这是你的枪啊,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马平犹豫着说道:“曹爷,您是在试探我吧?” 曹旋爽朗的哈哈一笑:“马兄,多虑了,我曹旋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答应了愿意和我一起闯天下,那我还有什么要防范你的理由。” 马平听完曹旋的话,把手枪接了过来,插在腰间,对曹旋深深一躬说道:“曹爷,以后我死心塌地地跟着您,愿为您赴汤蹈火。如若离心离德,让我三刀六洞,不得好死。” 曹旋安排马平先着便服待在警队,和其他军警一起吃住,等“雪上飞”再来传递情报时,相机行事。 三日后,马平和“雪上飞”约好的接头日子到了,“雪上飞”乘一骑快马来到了马平租住的院落,马平把“雪上飞”让进屋里,给他倒了一碗水。 “雪上飞”一口气喝光,抹了把嘴说道:“给徐世贤李占魁二人做局的事没有败露吧,来时我看中都城的防卫情况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变化。” 马平笑笑说道:“只怕他们现在还蒙在鼓里呢,徐世贤肯定早就把那名画珍藏起来,再轻易舍不得拿出来示人了,那李占魁明知自己理亏,他肯定也不敢出来宣扬此事。整个中都城风平浪静,便宜我们得了这三万多块大洋,接下来咱们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砸了徐家的窑,那时候山寨的实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苦了这么长时间的弟兄们也该有个出头之日了。” “雪上飞”说道:“还是你老弟手段高明,表演得天衣无缝。你运出去的那些大洋已经平安到达家里。大当家准备把那三万大洋全部拿出来购置武器,已经派人和傅作义部的马占山团长取得了联系,马团长最近刚劫了一批Rb装备,把他手里淘汰下来的那些枪支弹药都私下里卖给了我们。大当家的已经交了他一万块的定金,估计三五天内就能把这些武器装备运抵山寨,这次大当家买的枪支弹药很多,除了人手一支还多定了几十支长枪,日后再有上山的弟兄就都可以武装起来。只是现在人手太缺,招不来上山入伙的兄弟,以前那些没出路的苦出身们都跟着武工队闹革命去了,现在很少有人愿意跟着咱们拉杆子。你这边现在什么情况,能混进徐家大院吗?” 马平说道:“还是大当家的考虑得周全,我们山寨重回巅峰指日可待。我这边也有了一些进展,这几天我跟踪了徐家的一个下人,他每天负责来城里采买东西,我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在需要雇佣人手搬运东西时将我带上,我扮作搬运工跟他混入徐家大院,到时候就可以侦查清楚徐家大院的防卫情况。” “雪上飞”说道:“好,两边的进展都很顺利,马团长那边的武器很快就到位了,你这边继续跟进吧,到时候一旦探明徐家的火力配置,你再想法带几个弟兄混进去,里应外合,一举就把徐家拿下了。” 马平说道“这些我已经心里有数,我会很快将人手安插到徐家大院,只是不知道大当家采买的这些枪支什么时候能够到位?我这边也好做准备。” “雪上飞”说道:“后天晚上马团长的人会把枪支带到金河口,到时候大当家的带着剩下的两万块大洋去接货。如果你这边进行的快的话,三日后大当家的就可以带人来到徐世贤村。” 马平说道:“你且住下,我现在就去和徐家买通的下人联系,让他想法安排我进入徐家大院,待我探明情况后,咱们定下砸窑日期,你再回去报知大当家,到时候我和大当家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徐世贤家。” 马平说完,让“雪上飞”暂且在他租住的屋中住下等他消息,自己前去联系徐家的下人。 马平从院子里出来后,扫视一番看四下无人,就匆匆往前走去,就在马平刚刚从墙角转过弯,身后就有两个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他租住的院门口也走过来两个人藏在暗处,死死的盯着里边人的一举一动。对,人是曹旋派出来的,曹旋虽然把马平给降服了,敢当面把枪给他,可还远远没有对他信任到任由他自行其是的程度。派出来的人手兵分两路,一路跟踪着马平,一路监视着“雪上飞”。 马平一路没有停歇,径直来到了县警局,找到曹旋后把和“雪上飞”见面的情况说了一遍。曹旋听马平说后天王兰根要和国军的马占山买枪,心里微微一动,就把详细情况问了个明白。听完之后,曹旋心里打起了算盘,何不趁他们交易的时候,把他们给抢了,除了能把剩余的两万块大洋追剿回来,给徐家一个交代,让徐淑婉开心,还能白得百十支枪。王兰根这边抢了也就抢了,和土匪打交道拼的就是谁的拳头硬,让王兰根栽在自己手里,多少也算自己扳回一局。可是马占山这边有点头疼,堂堂的国军团长,手下有一两千名士兵,那可都是正规军,自己这百十号人手可是不够看,马占山随随便便就可以把自己这些人给灭了,可是转念一想,马占山暗地里把枪支弹药卖给土匪中饱私囊,这事他肯定不敢让外人知道,再说百十支枪在一个团长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出来交易不可能带着大部队,充其量也就是自己的卫兵亲信来出头办这事。如果把他给办了,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往肚里咽,他肯定不敢四处张扬,追杀抢劫之人。可是自己抢马占山这事也不能让军警知道了,到时候要是传出去,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哥哥现在为了给自己和弟兄们找退路,前不久才牵上军统察哈尔站赵抚宁的线,也正是哥哥的情报才让这马占山抢了日军的运输车队。如果自己明目张胆地带着军警抢国军,哥哥肯定不会同意,把哥哥冒险搭上的关系就给毁了,这事要干也得瞒着哥哥。军警不能动用,那就只能指望自己家里那百十号人了,想到这里,曹旋不禁暗自点了点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章 家丁云集中都城 曹旋夜袭金河口 要说这曹旋也真是胆大的没边,刚得到消息,就想着干个一石二鸟的好买卖。不过话说回来,也确实得佩服这个年轻人的胆魄和头脑,很快就能把这些复杂表象背后的关系抽丝剥茧,分析的清清楚楚。只是这马占山可不是盖的,前不久率部深入日军腹地,硬生生从Rb人手里抢来了一批武器辎重,为这事都惊动了老蒋,在全军被通报表扬。年轻气盛的曹旋为了讨得徐淑婉的欢心,也为了让自己在被骗这事上扳回一局,就敢太岁头上动土,只怕这老虎屁股摸不得啊。 曹旋打定主意,看了看马平说道:“你回去后,再从‘雪上飞’嘴里掏些东西出来,想办法把王兰根和马占山交易的具体细节问出来。” 马平问道:“二爷,您有什么想法吗?是想半道把王大当家买枪的钱给劫了吗?” 曹旋没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呵呵一笑说道:“也没想那么多,咱们把情况问清楚了,再做定夺,如果有这机会可以一试,没机会的话就等着王兰根带人往咱们的口袋里钻,到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马平做梦也想不到曹旋想的可不仅仅是把王兰根的大洋劫了,他还准备把马占山的枪也一起劫了。马平说道:“那我回去后再详细探明那边的交易情况,问清楚后我及时来报。” 曹旋说道:“你回去后告诉‘雪上飞’徐家那边你已进去打探清楚,但是为了稳妥起见,不能操之过急,需要过几日才可以把人手安排进徐家大院,这几天你要拖着他不能离开中都,让他等你这边安排妥当再回去报告,闲暇时你就带着他到处去吃喝嫖赌,切莫引起他的疑心。” 马平说道:“好的,二爷,晚上回去后我就按您的吩咐去办。” 待马平走后,曹旋找出纸笔,写好一封信,喊一个军警进来,让他快马加鞭将信送到富合村曹家大院管家曹福的手里。军警不敢怠慢,骑马往曹家飞驰而去。 傍晚时分,军警打马来报,信已送到,曹旋让他下去休息。曹旋今天再没心思去徐家和徐淑婉相会,要做下如此大案,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可是事到临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带着这些兄弟硬拼可能造成巨大的伤亡,如果自家的这些家底被自己折腾光,哥哥几年的心血就算白费了,到时候全家连退路都没有了。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出手,让王兰根再坐大,将来攻取徐世贤村时必然会带来更大的祸患。所以这事不单单是要干,还要干得滴水不漏,既能用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还不能暴露自家的身份。如果稍有不慎,将为自己和家人带来杀身之祸,到那时候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曹旋仔细地斟酌着每个细节,计划着在怎样一个时间节点采取行动最合适,用什么手段才能把钱和枪都稳稳的收入囊中。一番思考过后,心里有了一个详细的行动计划,单等自家兵马到来。 第二天早上,马平来报,王兰根和马占山确切的交易时间是在明天晚上子夜时分,地点是在金河口的林子里。王兰根计划除了留几个人看守山寨外,其余的人全部带着去买枪,一来担心马占山黑吃黑,二来人手少了那些枪支弹药一时半会也带不回山寨。至于马占山那边会派什么人来交易,会布置多少兵力,那就不得而知了。 曹旋对马平褒奖一番,让他回去后继续和“雪上飞”周旋,先不要放他回去。马占山答应一声,出门而去。不久,跟踪马占山和“雪上飞”的军警回来报告,二人一夜没有异动,他们夜里在窗外偷听到的消息和马平说的也都基本吻合。曹旋吩咐他们继续回去监视二人,若二人强行出城,立即击毙。 黄昏时分,有一个中年人敲开了曹旋办公室的门,来人正是曹福,对曹旋一躬身说道:“二少,我已按你信里的吩咐,从家里带出来一百多号兄弟,我让他们从午饭后就开始分批出发,现在都已经聚集在城外的林子里。家里留了二十多人看家,给他们留了一把歪把子,剩下的三把我都带出来了。出来的兄弟每人身上带了一百发子弹,我让厨房给他们备足了三天的干粮,现在弟兄们身上带的水和食物足够支撑三天。” 曹旋说道:“好,干得漂亮。先让弟兄们在城外林子里休息片刻,等我安排妥当和他们去城外汇合。” 曹旋把警服换下,穿上一套紧身黑色衣裤,收拾利索,把王八盒子放进抽屉,取出两把驳壳枪,插在腰间,带上礼帽,和曹福往门外走去。 曹旋、曹福主仆二人,骑马疾行,很快来到城门外的林子里。在外围警戒放哨的家丁看到曹旋近前,赶紧对着林子唿哨一声,林子里的大树后顿时闪出来一哨人马。曹旋从马上跳下,说道:“弟兄们辛苦了。”众人都向曹旋二人靠拢过来。曹旋亲切地拍拍身边几个家丁的肩膀,又把他们肩上挎着的长枪取下来,检查一番。说道:“这趁手的家伙事儿都检查了没有,关键时刻可不能卡壳啊。现在每人都重新检查一遍自己手里的枪械,如果有故障及时排除。”一众家丁开始嘁哩喀喳的检查自己身上带着的家伙。待众人检查完毕。曹旋又说道:“大家现在开始吃饭,多吃些,吃饱了好赶路,路上不再停歇,我们必须要在天亮前赶到蔚县的金河口。”曹旋吩咐完毕,家丁们从马背上解下带着的干粮,就着水壶里的水,大口咀嚼了起来。曹旋伸手接过曹福递过来的烧饼和牛肉干,也和众家丁一样席地而坐,大口咀嚼起来。 看着众人都吃喝完毕,曹旋从地上站起来,严肃地说道:“弟兄们,大管家还没有告诉你们此行的目的是吧?刚才吃饭时我听到有些弟兄在议论,现在我告诉大家,我们此去蔚县金河口是要干一笔无本的买卖,现在有两拨歹人正准备做些交易,我们去了把他们的钱和物全部劫回来,此次行动,将会有很大的风险,因为交易双方都不是易与之辈,并且他们的火力配置可能比我们的还要猛,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展现你们十二分的杀气,一出手就把他们全部给我震慑住,此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死亡,如果还想回家见到我们的妻儿老小,那就在对手杀你之前先把他们弄死。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这些弟兄们当中有在曹家干了十几年的,也有刚刚加进来的,不管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从进入曹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曹家就把你们当作自己的亲人,你们的命运和曹家休戚相关,你们就要和曹家一起荣辱与共,现在到了我们一起争取自己利益的时候,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用鲜血扞卫我们的信念。到时候一定要让我看到你们的血性,凡参加此次行动的,每人奖十块大洋,如果能顺利劫回财物,每人再奖三十块大洋,如果战斗中有突出表现的,将另行赏赐。弟兄们,有没有胜利的信心?” 众人齐声喝到:“有!” 曹旋满意的点点头,对着众人说道:“收拾装备,现在上马,曹福和向导前边带路,我在后边压住阵脚。出发!”说完,曹旋双手撑住马背,纵身一跃,稳稳的骑在马鞍上,自从曹旋腿部受伤后,他经常借助双手的力量支撑身体,现在臂力大增,一只手可以提起两百多斤的重物。 曹旋知道自己带着的这些家丁充其量也就是些乌合之众,都没有经过正规系统的训练,家里聘请的教官也就会个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谈不上什么军事素养,现在带他们出来有可能和正规军交手,论单兵作战技能肯定远远不如人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激发起他们的血性,让他们拿出拼命的劲头来,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些人一旦敢于卖命,那将攻无不克。曹旋人生中的第一次战前动员就这样出色地完成了,他的一席话,让手下多少壮汉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曹旋这一百多人的队伍,经过一夜疾行,黎明时分已经赶到了三百里外的金河口,曹旋带众人隐没在王兰根交易地附近浓密的林子里,一夜狂飙众人都十分疲惫,从马背上滑落下来躺在草地上开始吃喝休息。待众人休整过后,曹旋安排三个人将马匹赶到距离潜伏地五里外的地方,一边装作牧马人在放牧,一边侦查附近情况。王兰根和国军的交易晚上才进行,曹旋让众人先在草地上就地休息,养精蓄锐,单等夜幕降临。 入夜时分,曹旋命人将马匹归拢在树林深处,在可以通达交易地点的路上层层设置岗哨,不论双方人马从哪个方向来,自己都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随时可以调整自己的部署。安排完毕,曹旋命众人吃饱喝足,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出击。 子夜,曹旋率领着曹家军潜伏在浓林密草中,盛夏的蚊虫不停叮咬着衣衫单薄的众人,很多人的头上,身上都被叮咬出了一个个大包,奇痒难耐,由于担心身体的活动碰到草木惊动林中的鸟兽,引起交易双方的怀疑,每个人都不敢放开手脚去身上抓挠,只是轻轻扭动身体以减轻不适,咬紧牙关忍耐。 西北方的岗哨来报,前方约莫五里的地方出现一队人马,足有三四十人,都骑在马上,马跑得不是很快,看样子是一边侦查一边前行。曹旋让岗哨藏匿好行迹,继续侦查。 过了不久,岗哨又报,前方来人已接近交易地约一里地之遥,整个马队都停了下来,开始布防,有一半的人马隐匿在树林中,剩下的二十多人正往交易地点赶去。 曹旋知道这是王兰根的队伍来了,王兰根果然是老江湖,不仅行军时步步为营,小心侦查,在交易地也提前设下了埋伏,以防不测。 过了有一个小时,东南方向的岗哨来报,在远处看到了汽车灯光晃动的影子,看样子是两辆车,曹旋精神为之一振,知道是马占山的人带着枪来交易了,曹旋传令下去,做好战斗准备,一切听从自己指挥。 汽车在崎岖的土路上不停地颠簸,晃动的灯光没有规则地起伏着照向前方,不时穿透树木,射进林子里。王兰根的人也注意到了车辆行驶过来,人员迅速散开,摆好防御队形,警惕地做好了戒备。 汽车很快接近了交易地点,丝毫没有减速,快到王兰根带着的手下面前时,司机反而踩了脚油门,汽车轰鸣着往站在不远处的人群冲去,刺眼的灯光晃得站在前面的人睁不开眼,看着汽车疾驰而来,都用胳膊遮住双眼,惊慌地往后闪开,王兰根刚刚摆好的队形,被惊的七零八落,乱作一团。“嘎吱”一声急刹车,两辆卡车一前一后停在了王兰根等人的面前。王兰根被车子快速开来扬起的尘土吹得满脸是灰,抬手抹了把脸,恶狠狠地在地上吐了口痰,嘴里愤愤地骂了句什么。王兰根揉揉眼睛,看清了停在面前的是两辆带篷的军用卡车,只是卡车上的车牌已经被取下。 车停稳后,也不熄火,明晃晃的大灯照着王兰根一伙,后边的卡车上呼呼啦啦跳下来二十多人,都是便装打扮,每人肩上都挎着长枪,这些人下来后就在两辆车周围散开,端着枪做好了布防。待后车上的人手防控完毕,前边车子的副驾上走下来一个人,趾高气昂地走向对面的人群,问道:“谁是王兰根?出来说话。” 王兰根不敢怠慢,赶紧一拱手说道:“军爷有礼,正是在下。” 军官在汽车灯光的照射下,斜了一眼王兰根说道:“钱带来了吗?” 王兰根说道:“带来了,我们要的家伙您也带来了吧?” 军官说道:“费什么话,我来和你交易能不带家伙吗?赶紧把钱取过来,清点完毕你就可以带着这些武器走了。” 王兰根招呼人手,把大洋一箱箱地抬了过来,军官一挥手,后边过来一个人前去查验。大洋验看无误后,军官命人把大洋全部装进后边的车厢里,让王兰根的人前去取枪。 埋伏在远处的曹旋,看着敌人开始了交易,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自己以前交锋过的对手,充其量也就是些地痞流氓,再强大些的就是土匪强盗,都是乌合之众,也没有强大的火力配置,而今天则不同,自己面对的是二十多人的正规军,还有四五十人的土匪,能否取胜,现在尚无十足的把握,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人手在暗处,已经对他们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态势,而对面双方都摸不清自己这边的情况,突然出手肯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眼看着对面已经开始交易,大洋装在了车上,王兰根的人在快速地搬运车上的枪支弹药,时机可能很快就消失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曹旋一咬牙,将手里的驳壳枪往对面人群中一指,扣动扳机,嘴里大喊一声:“给我打。”分散在曹旋身后的弟兄听到命令,对着正在交易的双方,火力全开,一时枪声四起。 正在指挥手下搬运枪械的王兰根,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浑身震颤,手下的人扔掉手里正在搬运的枪械,惊慌失措的一边找掩体躲藏,一边取下随身携带的枪支胡乱还击。 马占山手下的军官听到枪声也是大吃一惊,刚才趾高气扬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慌乱地躲到车后,他和手下没有向着枪声的方向反击,而是第一时间拔出手枪对准了王兰根的手下。军官冲着王兰根恶狠狠地喊道:“王兰根,这他妈什么情况?你是不是想玩黑吃黑的把戏?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们?” 王兰根此时也正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军官,说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是你的人要打我黑枪呢?” 军官说道:“既然不是你的人,那肯定是交易枪械的事走漏了消息,被别人打了埋伏。是不是你的人里有叛徒?” 王兰根说道:“我的人都来和你交易了,怎么会有人泄露消息,要是有叛徒也是你们军队里有问题。” 军官一听王兰根的话,心里打消了王兰根伏击他们的疑虑,他也知道自己军队内部鱼龙混杂,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还真不好说,这事也不能硬扣在王兰根的头上。 王兰根此时再顾不上和军官说话,对着惊慌失措的手下说道:“对着开枪的方向,给我集中火力打。” 军官也命令手下快速组织还击,只是心里暗暗叫苦,只怪自己托大,只带出来一个排的人手来护卫,以前团长安排自己数次向土匪私卖枪械,都风平浪静,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没想到这次竟遇上了情况。 说话间,王兰根的手下和军官带来的士兵都有几人倒下,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要说这上过战场当过兵的人,军事素质确实不白给,很快就冷静下来,进入了战斗状态,沉着稳定地打出一发发子弹,曹旋的手下也有几个中弹倒下。王兰根埋伏在不远处的人手也加入了战斗,冲着曹旋这边开始射击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章 王兰根遇袭惊魂 德公公上位惶恐 ? 军官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心下又是一惊,没想到王兰根真的留了后手,今天要不是有人搅局,弄不好王兰根真敢对自己来个黑吃黑,军官暗自叹息起来,自己堂堂一个国军军官,因为不把这些土匪放在眼里而妄自托大,即不设防也不侦查,就连机枪这样的重火力装备都没有携带,想着卸下军火就拿钱走人,根本没人胆敢在自己这些正规军面前造次,因为自己的大意才造成现在的局面,这次遭袭是他军旅生涯中一个最深刻的教训,如果今天自己有幸活着突围,将再不会轻视每一个对手。 曹旋眼看着对方已经在慌乱中组织起了反击,而且火力甚猛,对趴在身边的曹福说道:“把歪把子都给我架起来,先扫他们几梭子,往火力猛的地方给我打,把卡车也都给我打趴窝了。” 曹福答应一声,转身往后边匍匐过去,命令几个机枪手,装满弹药,火力全开。歪把子里汹涌而出的子弹很快就形成了一条火龙,呼啸着冲向卡车,前边卡车驾驶室的玻璃已经全部击碎,车头上也多了无数的弹坑。军官看着密集射来的子弹,听出了是歪把子的声音,立时吓出了一头冷汗,对手下喊道:“赶紧发动车子,撤!” 头车司机低头爬进驾驶室,想把已经熄火的车子打着,几次尝试后,马达纹丝不动,司机知道车子再启动不了,赶紧跳下车来,向后车跑去。军官也趁着前车的掩护跳进了后车的驾驶室,让后车司机赶紧倒车调头。军官带来的人手一边还击,一边往车上爬去。王兰根一看卡车要跑,躲在树后大声喊道:“我的钱!我的钱!枪我带不走了,你们不能把钱拿走啊。” 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在乎他的喊叫,军官不去搭理他,命令司机快速驶离。司机调转车头猛打方向盘,往前冲去。 曹旋一看卡车要跑,这车上还装着大洋呢,心里有些急,大声喊道:“我们是武工队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如果逃跑全部歼灭你们。”说完让机枪手集中火力扫射卡车。 王兰根一听对方是武工队的人,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从被桑干河武工队围剿后,听到武工队三个字心尖都打颤。哪里还顾得上大洋和丢弃在车上地下的枪支弹药,让手下打出一阵密集的子弹,压制了曹旋一方片刻的火力后,就乘着夜色隐匿在了茫茫的林海里,埋伏在外围的王兰根手下,听到自己队伍那边的枪声渐止,也都落荒而逃了。 军官和他的手下也听到了曹旋的喊声,知道武工队不好对付,还不能让对方抓到国军走私军火,贩卖给土匪的把柄,到时候更容易引起两党的争端。军官乘着王兰根手下一阵猛烈的反攻,不停的催促司机加大油门快跑,无奈道路崎岖,卡车颠簸得厉害,行走不快。眼看着王兰根的人都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曹旋的手下便集中火力对着卡车开走的方向不停射击。军官一看这样下去难以脱身,对车厢里的手下喊道:“一班、二班带着全部手榴弹下车,埋伏在林子里,等追兵逼近时把手榴弹全部扔出去,掩护车辆突围。突围后你们从林子里抄近道赶来,在前边林子尽头的弯道处会合。” 车上的几个年轻小伙齐喝一声:“是。”说完把每个人身上的手榴弹归拢到他们手里,收拾停当,不待车停,从车厢里一跃而下,然后就地打滚,闪身躲进道边的树林,饶是这几个年轻人身手敏捷,还是有两个人被密集的子弹射中,“哎呀!”两声惨叫,二人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卡车依旧颠簸着蛇形前进,跳出车外的几个便装军人,乘着夜色掩护在林子里往曹旋他们开火的方向迂回过去。曹旋看到卡车越跑越远,命人从林中出来追赶,百十号人呐喊着,一边开火一边纷涌着往前追赶。眼看着曹旋的手下逼近林中的军人,只听得几声轰隆轰隆巨响,火光照亮了奋勇追赶着的曹旋的队伍,紧接着就是一声声惨叫,队伍里有人嘶吼着喊道:“有麻雷子(手榴弹),弟兄们赶紧卧倒。”后边的人看着火光中被炸在半空的残肢断臂,顿时大惊失色,纷纷回身跑去。后边的曹旋听到爆炸声也赶紧喊道:“快撤,赶紧后撤。”曹家军顿时四散奔逃。几个军警并没有停下来,把几十枚手榴弹一股脑全扔了出去,在他们前方不到百米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硝烟火海,地上被炸出了几个大坑。曹家军的枪声戛然停了下来。 前边的卡车已经在爆炸声中越开越远,几个军人投掷完手榴弹从林中的小路向停在弯道处的卡车跑去。待几人上车后,卡车轰鸣着远去了。 过了几分钟,曹旋见再没有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一边安排人手去前边侦查对方情况,一边让曹福清点自己人员的伤亡情况。 不久手下来报,前边林中已经没有了对方的影子,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几个受伤的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曹福经过一番清点,也摸清了自己的家底,死亡六人,重伤八人,十几个轻伤,曹旋命令点起火把,迅速为伤员包扎伤口,重伤员先躺在地上休息,留下一个人看护这些伤员,其他人迅速整理战场,把汽车上和散落在地上的枪支弹药驮到各自的马背上。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曹旋的人马清点出了一百多支步枪,三十多把手枪,还有近一万发子弹,远处的林子里还有王兰根和手下骑来的几十匹快马,全被曹旋手下给牵了过来。曹家军将整理好的战利品捆绑在马背上,站好队形,等待曹旋下令。 令曹旋深感遗憾的是,王兰根带来的大洋都被马占山的手下给带走了,没能为徐世贤把钱给夺回来;王兰根的人也都从密林中逃遁了,没能把这些人歼灭或打垮,徐世贤家的隐忧仍然存在。现在时间紧迫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人马立刻撤离这里,周围有马占山的部队在活动,刚才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可能会引起附近一些武装的注意,而逃回去的马占山部下肯定也会及时组织人手进行反扑。 曹旋不敢大意,下令手下快速上马,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交战区,连夜赶回中都县。曹旋跨到马上后,对着地上的伤员说道:“我们武工队有好生之德,今天不杀你们这些伤兵和俘虏,你们回去后告诉自己的长官,今后不要再为非作歹,否则下次再犯到我们武工队手里决不轻饶。” 伏在地上的几个伤员,连连感谢武工队的不杀之恩。曹旋说完,一抖马缰,对着手下说声:“撤!”百余匹快马疾驰而去。 曹旋的考虑极为正确,他们撤离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马占山的手下就带着一支重装的小型摩托化部队,来到了山林边上的金河口。来人对周围地区仔细侦查后,没有发现曹家军的行迹。在原地留下几挺重机枪警戒,剩下的人手摆好战斗队列,手端长枪,缓慢地向刚才的交战区推进,直至发现匍匐在地上的伤员,队伍才停了下来,当他们看清地上躺着的是自己人后,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品为他们包扎起来。经过一番交流后,他们才知道曹家军早在两个多小时前就撤走了。那些受伤的士兵为他们指明了曹家军逃走的方向,军官安排人手照料这些伤员,然后带着手下坐上汽车,往崎岖的山路上赶去。追了十几里后,沿途没有发现大队人马经过留下的痕迹,军官怕长途行军引起周边布防日军的注意,也怕再遭到抢劫者的埋伏,不敢再往前追赶,只好回去复命。马占山听到派出去交易军火的部队被武工队伏击,当下大发雷霆,怒骂手下都是一群饭桶,白白损失了一辆卡车和几个士兵,如果这事要是被武工队的人抓住把柄反应到战区长官孙兰峰那里,自己将会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可能被送上军事法庭。这事只有自己和手下几个心腹之人知道,肯定是王兰根那边走漏了消息,引起了武工队的注意,此后要尽快剪断和这个杆子的一切联系,以防被人抓住自己走私军火的罪证。 马占山带去交易的军火虽然被抢,可他好歹还是收到了三万块大洋,自己并没有多少损失。而王兰根就不一样了,自己几个兄弟冒险赚来的钱财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又失去了,除了没有换来自己急需的枪支弹药,还搭上几个兄弟的性命,赔出去几十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快马,万幸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溃逃途中王兰根心灰意冷,暗叹自己已经老朽无能,再难成大事。 守在山寨中等候消息的德公公顺公公二人,见王兰根率领着残部铩羽而归,手下弟兄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还有几个负伤的在那里不停的哎呀喊疼,王兰根也是衣衫不整,满脸狼狈。德公公二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询问遇到了什么意外,王兰根一声长叹,竟有些动情地说道:“唉!完了,彻底完了,可惜了你和兄弟们在外边辛苦打拼挣回来的这白花花的大洋,三万块大洋换来的枪支弹药还没来得及交易就都被武工队给劫了去,还白白搭进去几个兄弟的性命,损失了几十匹快马,本就捉襟见肘的山寨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了。看来真是我气数已尽,天要亡我啊。” 德公公见王兰根说的恓惶,也有些悲从中来,陪着王兰根长叹一声,柔声细语的对王兰根安慰了起来:“大当家的不要太过悲伤,遇事还是要想开些,往前看。凡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遥想当年溥仪皇帝,二度称帝,二度被逼退位,第一次幼年称帝只坐了三年,第二次少年称帝才坐了十二天,后来更是被逼出紫禁城,但是这个从小就几经起伏的皇上没有放弃收复江山的壮志,隐忍十几年,复又称帝满洲国,不论时事如何变幻,他老人家依旧为帝,声贯朝野。人这一辈子,哪能尽是一马平川,不遇到一些沟沟坎坎的?大当家今天这番遭遇,只是磨你心性,砺你志气。天道自有轮回,待拨云见日之时,大当家自当横枪跃马,快意恩仇,笑傲江湖。” 王兰根有些意外的看着德公公,没想到这个平日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太监,竟然胸中能有如此丘壑。王兰根对这个比自己略大两岁的太监油然心生敬意。虽然他只是皇宫里一个卑微的太监,可是久受皇家气息熏陶,平日所见多是豪门贵胄、外宾使节,胸怀和眼界自是不同凡响,岂是自己一介草莽所能比拟。王兰根细品着德公公的这番话,德公公嘴里溥仪废帝的经历更是成了鞭策他奋起的榜样。王兰根消沉的内心又一点点活跃起来,想想自己半生为匪,常年征战,一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何曾惧过?几十年雄心壮志气吞山河,何曾服过?往日里锦衣玉食,环肥燕瘦,左拥右抱何其快哉。自己这半生已经足够精彩,就是现在死了也不亏了。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胆小如鼠,遇事犹豫不前了呢?自己当年的霸气和胆气都到了哪里?难道真的是自己已经老了吗?今天多亏德公公一席话,惊醒自己这个梦中人,否则的话自己可能会一直忍让退却,再无出头之日。可笑自己当时还想着成立一个什么骗子队,专门派人去干拆白党的事情,真是有辱自家威风。自己被武工队两次围剿,真是吓怕了胆,居然出此下策。王兰根想到这里,脸上竟然绽出了一丝笑意,伸手一拍脑门说道:“德公公,今天你这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以后你就是咱杆子里的二当家。从今以后,你我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德公公深感意外,迷茫的看着王兰根,有些不知所云,他本是以一个同龄人的身份来劝慰这个深受打击的土匪头子,没想到王兰根竟然在他的言语中受到激励和启发,竟然要让他坐上山寨里的第二把金交椅。德公公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命运简直就是在和自己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七岁时净身入宫,半生为奴,鼓起勇气逃离皇宫后,身份瞬息万变,现在又把自己推向了一个土匪首领的身份,真不知是该坦然受之还是加以拒绝。德公公眼巴巴地望着王兰根,一时竟没了主意。 王兰根看着有些局促的德公公,哈哈一笑,挺胸凸肚,抬起手掌,冲着山洞里没精打采站立的手下招呼道:“都给我过来,参见二当家的。”王兰根声音铿锵,气势十足,竟又有了些往日兴盛时的霸气。听得王兰根中气十足的喊声,那些萎靡的手下精神也都为之一振,向王兰根围拢过来,头领是一个团队的灵魂,他的精神状态直接决定着手下人的士气高低。王兰根高声说道:“弟兄们,从今往后,德公公就是咱们的二当家,日后我们兄弟一心,重振山寨雄风。”言语间,仿佛已经忘却了刚才在林子里的疲于奔命,说完,命人摆起香案,端来酒碗,众人将手指刺破,滴入酒中,拜过十八罗汉和达摩老祖,读过誓词,众人举碗一饮而尽。随着一只只酒碗被摔成碎片,一个歃血为盟的仪式就算完成了,只是难为了这帮兄弟,不知该称呼德公公为二爷还是二娘。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章 曹旋归途探兄长 韩娇避险归中都 曹旋带着手下赶跑前来交易的国军和王兰根一众人后,迅速装点好战利品,没敢多加逗留,命令手下快马加鞭,迅速撤离战场,以免遭到对方援军的追击。经过五个小时的颠簸,行程已经过半,到了张垣市的远郊,眼看着天色大亮,自己带着这百十号全副武装的家丁,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各路武装的注意,当下只能在张垣市附近的山坳里歇息修整,待天黑后再继续赶路。 此次伏击,也算大获全胜,除了缴获大量的枪支弹药,还顺手牵马,带回了王兰根的几十匹快马。只是徐世贤被骗走的大洋,被王兰根拿来做了购枪款,现在全都进入了马占山的腰包,这就算石沉大海,以后再难找回了。看来徐世贤的这块心病一时半会儿是难以治愈了,父亲愁肠百转这又会为徐淑婉徒增烦恼,实在不行就把自己截获的这些枪支送他一些,以解他胸中愤懑,可是转念一想,劫枪这事不宜声张,以免为自己和家人留下祸根,现在只能就此作罢,等日后再想其他办法助徐家一臂之力。 阔别哥哥一家已有数日,现在行临门下该去探望一番,再加上昨晚劫枪,事关重大,不仅让王兰根财货两空,还触了马占山的逆鳞,一个是悍匪一个是官痞,这事一旦被拆穿,处理起来也着实棘手,还是先禀明大哥,好让他心里有数。曹旋躺在山坳柔软的草丛里,将一件件事情考虑周全,决定稍事休息后,再打马进城。一夜奔波,早已筋疲力尽,躺下不久便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天快晌午,曹旋吩咐曹福增加岗哨,严加戒备,自己前去城中面见大哥,待他返回后,再起身上路。曹福答应一声,派出两名家丁,陪同曹旋往张垣城中走去。 张垣市的形势已经愈发的紧张起来,周边的山头遍布日军军事设施,还有大量的民工被日军赶来构筑防御工事,城门的岗楼上也增设了重重岗哨,对进出的人员和物资都严加盘查,就连曹旋进城时都需要出示证件验看才得以放行,曹旋带着的两个家人由于没有证件,险些被当场扣留,好在守门军官认识曹旋,这才得以放行。整个张垣城一派肃杀,处处充斥着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曹凯正坐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对面椅子是一个身材瘦小的Rb人,两人都不说话,曹凯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硕大的雪茄香烟,满屋子都充斥着雪茄的烟草味道,二人的身体被烟雾环绕着,Rb人轻咳几声,不停的用手挥舞着笼罩在自己周围的烟雾。曹凯张嘴说道:“武田君,在整个驻察哈尔特务机关里,就数咱俩的关系最好,今天你能来告诉我目前中日对峙的最新态势,我深表感谢。从咱俩的私交出发,我不愿意让你和特高课的人一起潜伏下来,这样对你来说危险性还是相当大的,你还是随着你们经济课的人和文教课的人一起先行撤回Rb吧,等这边战事稳定一些,你再回到察哈尔也一样可以开展工作。” 武田满脸惆怅,长叹一声对曹凯说道:“曹桑,我来中国已经十一年,一直在察哈尔特务机关的经济课工作,为察哈尔经济的繁荣和中日的贸易往来做出了不朽的贡献,我也深深地眷恋着这片土地,虽然现在战事吃紧,需要我们这些非战斗人员先行撤离,可是我觉得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是要为大Rb帝国和中日贸易做些什么。我还是希望机关长能考虑我的决定,让我留下来,和他们一起战斗。” 现在占领中国的Rb人都已经日暮穷途,惶惶不可终日,曾经的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已经消失的不见踪影,曹凯见惯了Rb人的骄横蛮霸,看着面前唉声叹气的武田,竟升起了丝丝恻隐之心,考虑良久对武田说道:“武田君,如果你决定要留下来,到时候我会帮你想办法,为你提供一切便利。” 武田听完,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好军姿,对曹凯深鞠一躬,说道:“有劳曹桑,不胜感激。” 曹凯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武田的胳膊说道:“武田君,见外了,我们不仅是战友还是好朋友,帮忙是应该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轻扣了两下,也不待屋里人说话,外边的人就直接开门走了进来。曹凯抬头一看是弟弟来了,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说道:“武田君,这是我弟弟曹旋,你以前见过吧。” 武田微笑着对曹旋说道:“曹桑,幸会。” 曹旋赶忙一拱手说道:“武田先生,您好,见到您非常荣幸。” 武田和曹旋寒暄几句,告别曹凯曹旋,转身出去。 曹凯送走武田笑着对曹旋说道:“你怎么跑回来了?县长那边不需要咱们给他安保了?按他给的保护费可是还得护卫他两月呢。” 曹旋也笑着说道:“哥,我路过这里,不是专程回来的,我还要回中都呢。” 曹凯说道:“路过这里?你这是要去哪里?” 曹旋说道:“我去了趟金河口,做了笔买卖,还会了会哥哥的老熟人。” 曹凯一脸惊讶,说道:“去金河口做什么?金河口我也没有熟人在那里啊。” 曹旋说道:“这事还得从徐世贤被骗说起。”曹旋从徐世贤被骗到活捉马平,再到马平投诚从“雪上飞”嘴里探出情报,自己带人伏击归来,详详细细地和曹凯做了报告。 曹凯听完,面露喜色,比自己做成功了什么大事还要开心,拍着曹旋的肩膀说道:“辅同,你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这些谋略不输孔明,手腕胜过张良啊。我还一直把你当个孩子,要我看你现在已经强过我这个做哥哥的了。” 曹旋听到哥哥表扬,脸上露出羞赧之色,少时父母双亡,是哥哥护佑长大,在他心里早已把兄长视作父亲一般的存在。虽然有时不太苟同哥哥的一些行事风格,可在情感上哥哥永远都是自己最敬重的人。曹旋说道:“哥,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当时心里压力也挺大,怕把你多年辛苦攒下的这些家底给你折腾光了,可是我也不敢事前来禀报你,怕你担心我。” 曹凯正色说道:“成大事者,必须要有勇有谋,不能优柔寡断,想好了就去做,虽然冒了点风险,但是你这一家伙干得漂亮,你把事情处理的也很得当。这事千万要保密,我现在已经秘密联系上了军统察哈尔站长赵抚宁,日军一旦败走,我们就过去投诚国军,马占山的部队在这里驻守多年,我们将来过去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千万不能因为此事和他结下梁子,要不我们将来在国军里也不好混下去。至于王兰根那边,他以前对我有恩,在我最落魄时收留了我,我能有今天也是托他之福,当时要不是从他那里带人带枪出来也成不了气候。后来我拉起杆子让人给他几次捎话,他都不肯原谅我自行出走之事,我看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勉强,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为王。但是有一点,日后他要是犯在你手里,能放他一马就放他一马,也算咱曹家不忘旧恩。” 曹旋点头说道:“哥,我知道了,他以后要是不打徐家的主意,我也不去惹他,据他的手下说,他一直惦记着砸徐家的响窑,估计这次被我伤了锐气,也不敢轻易有所行动了。” 曹凯说道:“暂且不去管他,你让曹福带着人马和武器直接回咱家大院,劫枪这事千万不能声张,回去后把这些东西全部存放整齐,说不准我们很快就能用上。你和徐家那闺女的事,现在怎么样了?趁着现在还算太平,我想着尽快把事给你办了,也算了了我这心头一桩大事,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曹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哥,我和徐淑婉俩人的感情很好,只是她爹刚刚损失了三万块大洋,气愤难平,一病不起,现在这个时候怎好再提亲呢?等他病好后再做计较吧。” 曹凯说道:“行,就按你的想法去办,此事宜早不宜晚,有机会就抓紧安排,及时通知我,我给你办场全张垣城最排场的婚礼。” 兄弟二人正谈话间,韩副官敲门走了进来,看曹旋也在,就问道:“二少,你怎么悄没声地就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下,出去这么长时间,弟兄们也好给你接个风啊。” 曹旋说道:“飞哥,我回来看看大哥和大嫂,待不了多长时间,准备等下就走,所以没敢惊动弟兄们。” 韩飞说道:“这么仓促啊,中都也没什么大事,多呆几日再回去吧,顺便帮我把老娘和妹子送回老家,眼看着抗日大军兵临城下,张垣市必有一场大战,我怕老娘和妹子在这里待着不安全。” 曹旋一听,面露难色,可又不能拒绝,韩飞要是追问起来,自己劫军火这事就不好搪塞。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好的,飞哥,我走的时候带着婶子和妹子一起回去。” 韩飞和曹旋寒暄完毕,对曹凯说道:“大哥,军统那边的人今天带话过来,要让我们想办法搞到日军在狼窝沟一带的布防图,说这个才是咱们过去的真正投名状。” 曹凯一瞪眼说道:“他妈的,这个赵抚宁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他这是得寸进尺,我们给了他多少情报了,现在又来要布防图,我从哪给他弄呢,我又进不了日军的作战室。” 韩飞说道:“他们也说了,如果实在搞不到布防图,咱自己安排人手侦查出一幅布防的草图来也可以,但是一定要准确。” 曹凯说道:“军统这帮人,是想着吃定我了,我也得留个心眼,不能让他们用完就扔。你告诉他们先不要着急,我这就安排人手去办。” 韩飞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中午时分,曹凯在曹公馆安排了一桌酒席,韩飞接来了老娘和韩娇,叫上了铁蛋和二奎,还有李桂芝也桌上作陪,都是从老家带出来的最亲的几个兄弟,一桌饭,大家吃的其乐融融。 饭后,李桂芝陪着韩母和韩娇拉着家常,韩飞、铁蛋、二奎都辞别回到自己的驻地。曹旋派两个家丁回去,告知曹福自己有事不能和他们一道回去了,让他们天黑后再动身,一路上一定要严加防范,小心应对,平安把这些武器带回家。 曹凯给曹旋安排了一辆车,拉着曹旋、韩母、韩娇三人赶往中都。后座上的韩娇,眼睛不时地瞟向前边的曹旋,看着曹旋棱角分明的脸庞,愣愣地出神,芳心萌动。想鼓起勇气和曹旋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启齿,再加上母亲就在身边,自己也不好意思张嘴。韩母早就注意到女儿不停瞟向曹旋的目光,眼角扫视女儿绯红的双颊,知道情窦初开的女儿对面前这个小伙心存好感。 车子开出城门,曹旋看三人坐在车上沉闷无聊,和韩母聊了几句家常,就对韩娇说道:“娇娇,上次救你出来的那个张海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韩娇说道:“他还在铁蛋哥的手下做事呢,后来哥哥两次带他到家中做客,他和哥哥已经成了好朋友,每次来时,张大哥都给我娘带些礼物来,我们都不把他当外人看待,平时就和一家人一样来往。” 曹旋说道:“张大哥这人不但身手了得,还有一副侠义心肠,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在咱们的队伍里肯定能担当重任。” 韩母插话说道:“听飞子说,这个张先生为人正直,在队伍上人缘很好,人们都很敬重他,飞子也说他是成大事的人。哎,想想真是后怕,要不是这位张先生,娇娇就遭人毒手了。那个拍花党吴德实在是太可恨了。” 曹旋问道:“那个吴德后来怎么处置的?送上法庭了吗?我一直忙于公务也没顾上询问此事。” 韩娇说道:“我哥打了他几次,把他送到了法院,法院判了他十年的有期徒刑,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出来害人了。只是他的老婆孩子有点可怜,被法院驱逐了出去,现在不知是流落街头还是躲藏在那个小屋里,没有吴德去骗钱,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二人今后怎么生活。” 天真无邪的韩娇,身处险境,堪堪躲过一劫,还心怀吴德妻女的生计。曹旋听得心中一暖,觉得韩娇是个善良、懂事、富有同情心的阳光女孩,对这个小妹妹更多了些好感。曹旋回过头用赞许的眼光看了下韩娇,说道:“下次回来,我让张大哥带我去吴德家里看看,如果那对母女还在的话,我给她们留些钱物或是找个营生,免得她们迫于生计,再次流落街头。” 韩娇娇羞地说道:“我也觉得她们母女怪可怜的,当时法院判决完就该让哥哥收留了她们,辅同哥,你去看她们的时候,带着我一起吧,我也想去看看她们。” 曹旋没有注意到韩娇神态的变化,点头答应道:“好啊,等我去的时候带着你一起。” 韩娇身边的老娘早就看出了端倪,生怕女儿再说出什么有失女儿家体统的话来,只是碍于曹旋就在眼前,不好开口斥责,只得干咳几声提醒,韩娇听得母亲动静,心下明白,当下不敢造次,乖乖的坐在后排,再不敢言语。 车辆一路颠簸,天黑时终于进了中都县城,曹旋让韩娇母女在县城游玩几日,再回乡下老家,韩母归家心切,不愿多做逗留,韩娇则心有所思,默不作声。曹旋说天色已晚,现在刀兵四起,夜间赶路不安全,还是待天明后再做打算。韩母觉得曹旋说得有理,为了安全起见,也不再坚持,暂且留宿一宿。曹凯命司机将车开到县警局,打算将韩娇母女二人安置在县警局的招待所,这里不仅安全有保障,也便于自己照顾她母女二人,韩飞将母亲、妹子托付给自己,当然不能马虎大意,稍有闪失,自己如何面对同生共死的弟兄。 就在警车刚转弯拐进警局大院的时候,看到有几个人正从警局里往外走出来,车灯照耀下,曹旋看清前边的是两个女子,后边的是两个背枪的汉子,前边垂首不语之人不正是徐淑婉吗?怎么徐淑婉这么晚了还来警局,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曹旋不由得心里一惊,未待司机停稳车子,曹旋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由于腿脚有些不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曹旋顾不上这些,跛着足,紧走几步,大声喊道:“淑婉,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章 曹旋摆宴恒蚨隆 徐府失窃责众人 垂头丧气的徐淑婉正准备走出警局大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马上喜上眉梢,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高声回道:“辅同,是你回来了吗?” 曹旋说道:“我刚回来,你怎么在这里?” 徐淑婉匆忙朝着曹旋走来,边走边说道:“我来找你几次都不在警局,局里的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心里着急,就来找你,今天我都过来三趟了,一直没见你的人影。”徐淑婉话里有些委屈,要不是看曹旋身边还有其他人早就哭了出来。丫鬟和两个家丁跟在身后,也陪同徐淑婉走了过来。 说话间,徐淑婉已经来到曹旋身边,曹旋盯着徐淑婉的双眼,柔声说道:“省警署有些紧急公务需要处理,我没来得及和你告别,就匆忙赶了回去。怕你着急,事情一忙完,我就赶紧回来了。家里都还好吧?” 徐淑婉说道:“我爹自从损失了三万块大洋一直闷闷不乐,戒了很久的大烟现在又开始抽上了,哎,谁也劝不住他。由于我爹近日满腹惆怅,无心打理家务,家中这几日竟闹起了贼,前几天徐达放在卧房的十块大洋丢了,近日我屋里也有百十块大洋找不到了,也不知我爹屋里少了东西没有,我爹整日失魂落魄的,也没心思管这些。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感觉自己心里压抑的难受,我想找你说说话,让你帮我出出主意,谁知道来了几次都没找到你。” 曹旋一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家里丢失百十块大洋,对家大业大的徐家,这点小钱算不了什么,当下也就放下心来。正待告诉徐淑婉自己还带了人回来,谁知韩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和徐淑婉交谈。 曹旋赶紧把韩娇拉到跟前,对徐淑婉说道:“淑婉,你还记得吧,在大哥家里一起吃过饭的韩娇妹妹。” 徐淑婉应声看去,说道:“怎么能忘呢,当然记得。”说完对着韩娇说道:“妹妹一路辛苦了。” 韩娇赶紧躬身回礼道:“姐姐辛苦。”说完立在一边,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场面颇为尴尬。 曹旋带着徐淑婉来给已经走下车来的韩母问候致意。徐淑婉见曹旋有客来访,也不好多加打扰,带着家人匆匆辞别。曹旋见天色已晚,怕她再晚了回去路上不安全,也就没有留她。待徐淑婉走后,韩娇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跟在曹旋和母亲身后,嘟着嘴,再不作声。 曹旋把韩娇母女随身行李在警局招待所安放停当,喊来两个军警随护,把她们母女二人请至中都县城最豪华的恒蚨隆饭店。这恒蚨隆也是中都县五大恒之一,在当时那可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这五大恒基本垄断了当时城里最赚钱的行业,他们的产值占整个中都县民间资本的半壁江山,做皮毛生意的恒瑞祥,做药材生意的恒仁堂,做古玩生意的恒雅轩,做餐饮生意的恒蚨隆都位列其中。 恒蚨隆凭借着一口地道的本地特色菜名满坝上,凡是张库大道上过往的商帮必来品尝一番,当年冈村宁次来中都县考察日军机场修建情况,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恒蚨隆的名头,竟点名要在恒蚨隆就餐。一时忙坏了当地的Rb驻军,迅速将恒蚨隆饭店清场,专门为他和随行人员准备宴席。吃完后,冈村宁次赞不绝口,从那以后,恒蚨隆更是名声大噪,日伪官员也是有样学样,经常光顾恒蚨隆来吃冈村宁次当日所点餐食。平常百姓则很少光顾这里,一则餐食昂贵,不是人人都能消费得起,二则由于日伪官宦盈门,百姓不愿也不敢随意混迹其中。 曹旋来这里吃饭,当然无需预约,店小二自是认识经常光顾的曹旋,见曹旋带人进来,赶紧迎上来,满脸堆起笑容说道:“二爷,您屋里请。”说完躬身候在一边,曹旋把韩母和韩娇让进屋,带着二人往楼上雅间走去,身后的两名扈从和司机则坐在楼下桌上。曹旋给韩娇母女点了店里最有名的烤羊排、手把肉、马板肠、拔丝奶豆腐、沙葱炒鸡蛋、凉拌野生苦菜、外加一份锅茶,主食点了莜面窝窝。安排小二,所有吃食均为两份,楼上一份,楼下随行兄弟一份。小二答应一声,吆喝着向后厨报起了菜名。 没多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就端上桌来,曹旋让韩娇母女动筷品尝,韩母谦让一声,品尝起了这阔别已久的家乡味道。韩娇怔怔地看着满桌的美味,手里捣鼓着两支筷子,却不往盘里去夹菜。曹旋说道:“妹妹,这些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你喜欢吃什么?再喊小二来点些。” 韩娇说道:“我不饿,不想吃,你们吃吧。” 曹旋听着韩娇的语气有些幽怨,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知道是哪里让她不开心了,一路上有说有笑,聊得不亦乐乎,谁知下车后就开始面如沉水,冷若冰霜。都说这女孩的脸是三月的天,说变就变,此话还真是不假。曹旋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道:“妹妹,你好歹要吃些东西,这一路颠簸辛苦,已经很是疲惫,你再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呢?” 韩娇说道:“辅同哥,我不辛苦,一路坐车有什么辛苦的,辛苦的是那位淑婉姐姐,一天来找了你三次,都是走着来的,她才辛苦。” 曹旋一时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怎么还扯上徐淑婉了呢?真是女孩的心,海底的针,根本搞不明白她在想什么,曹旋本待再安慰几句,正吃着饭的韩母瞪了韩娇一眼,说道:“就你小妮子事多,你辅同哥陪你一路,回来又给你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一桌饭菜,你不好好吃饭,还要胡言乱语,再敢口无遮拦,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韩娇不满地看了母亲一眼,嘟起嘴说了一句:“娘。。。”不再言语。 曹旋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赔起笑脸,给韩娇母女每人夹了一块手把肉,说道:“张垣市可没有咱家里这么正宗的草原羊肉,来,赶紧尝尝,等下该凉了。” 韩娇看看对自己陪着小心的曹旋,心里畅快起来,觉得曹旋还是在乎她的感受的,撅起小嘴说道:“辅同哥,我要吃拔丝奶豆腐,这个我喜欢吃,你夹给我。” 曹旋忙不迭的夹起一块拔丝奶豆腐,放到韩娇面前的手碟里,韩娇已是玉面如靥,嘴角荡起甜蜜的笑容,右手动筷,轻轻夹起,贝齿微开,放入口中,咀嚼几下,已是唇齿留香。 韩娇的心情逐渐好起来了,胃口大开,一边吃着桌上的美食,一边听曹旋给她讲恒蚨隆里发生的逸闻趣事。这顿饭在曹旋和韩娇的欢声笑语中缓缓拉下帷幕,酒足饭饱后,曹旋三人带着楼下的三个军警打道回府,往警局招待所里去歇息。 第二日早上起来,曹旋带着韩娇母女二人去吃早点,三人点了草原馅饼、糖麻叶,喝了奶茶,都是母女二人久违了的坝上草原传统美食,三人吃的不亦乐乎。吃过早点,韩母辞别曹旋准备返回家中,曹旋客气挽留,让母女二人多住几日,待闲暇时带二人去万佛寺烧香,去白龙洞许愿。韩娇一听,有好玩的地方可以去游玩,当下便动了心思,对母亲说道:“娘,你看辅同哥一片真心,我们就稍作几日停留,再回家不迟。” 韩母责怪道:“好个不晓事的丫头,你辅同哥整日公务繁忙,我们还要在这里叨扰,岂不是平白无故给他添乱,再说我们已经出来两月有余,我早已惦念家中的儿孙,我们还是早早归去吧。” 曹旋说道:“伯母,这个不妨事的,您和小妹待上几日再回不迟,我安排人手回家报信,告诉他们一切安好,家人就放心了,您和小妹可以在县城安心盘桓几日。” 韩母执意不肯,非要当日就返回家中,韩娇则满脸冰霜,一声不吭,执拗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母亲,这个自小被宠坏了的孩子,无声地反抗着母亲的抉择,表达着对母亲的不满。 曹旋看着母女二人的表现,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劝留还是该为她们送行。就在三人站在警局大院里的汽车旁难以抉择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曹旋抬头看去,只见徐淑婉带着昨天的丫鬟和家丁向他走了过来。徐淑婉看起来心绪不宁,满面愁容。曹旋马上意识到徐淑婉是遇上什么事了,当下再顾不上和韩娇母女二人客套,迎上去问道:“淑婉,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正准备忙完过去看你呢。” 徐淑婉长叹一声说道:“今天早上,父亲起床时发现家里又失窃了,父亲一时大发雷霆,把在父亲房里伺候的下人们全部集中到院里,一阵询问无果后,把他们全部痛打了一遍,我知道这样肯定会冤枉好人,就过去劝阻父亲,谁知父亲在盛怒之下竟毫不容情,把他们全部关进了牛棚,还说什么时候招了才给饭吃,要是没人承认,就把他们全部活活饿死。我和方菲一番苦劝,父亲也毫不理会,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前来找你商量对策。” 未待曹旋开口,韩娇就抢先说道:“辅同哥,你不是警察吗?你倒是去淑婉姐姐家给断一下这个案子啊,看能不能把贼人给抓出来。” 曹旋苦笑一声说道:“我倒是想去抓这个小偷,可是我还从来没有干过侦探的事,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韩娇说道:“辅同哥,你知道一个叫福尔摩斯的人吗?他是一本英国小说里的主角,一个知名侦探,我哥特别崇拜他,经常听他提起福尔摩斯的一句名言‘不论多么天衣无缝的犯罪,只要是人做的,就没有解不开的道理。’我也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去淑婉姐家试试,你肯定有办法把这个小偷给找出来的。” 曹旋听了韩娇的话,不禁心里一动,断案的事自己虽然没有干过,可抓小偷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啊,再说偷的还是徐淑婉家,韩娇的一席话说的也很有道理,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个什么摩斯,可是他说的那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抓住这个小偷。就对徐淑婉说道:“淑婉,你先别急,等下我陪你回家看看,咱们想办法让这个小偷现出原形,不能冤枉了那么多下人。” 徐淑婉说道:“辅同,你这里有客人,等你忙完再说吧,我也是一时心急就来找你了,你别跟着着急上火的。” 韩娇说道:“抓贼这事,宜早不宜晚,晚了贼赃就转移了,贼人就遁去了,到时候你到哪里去找他,事不宜迟,现在就尽快动身。” 曹旋说道:“你和伯母怎么安排?要不现在这里再歇息几日。” 韩母说道:“辅同,你不要管我们,等下让司机送我们回家就好,你赶紧去帮着徐小姐断案要紧。” 母亲话音未落,就听韩娇说道:“娘,你先回去,我陪同辅同哥断了这案子就马上回去。” 韩母满脸怒容,正待呵斥,就听徐淑婉说道:“阿姨不要急着赶路,去我家小住几日再走不迟。” 韩母赶忙说道:“徐小姐,府上有事处理,我们母女不便登门打扰,下次来时,必定登门拜访。” 韩娇抢着说道:“娘,你要惦念家中,要不你先回去,淑婉姐姐家中失窃,心绪难安,我陪姐姐几日,以排解她心中忧愁,我也能帮辅同哥他们出出主意,一起早日把这贼人拿下。” 韩母说道:“娇儿,你能有什么主意帮助断案,留下来只会添乱,还不随我快快回去。” 曹旋见韩母去意已决,而韩娇少年心性玩心太重,想留下来游玩几日,就说道:“既然伯母想早日回家,那就让司机送伯母回去,娇娇想留下来就住到淑婉家,和淑婉聊天解闷,过几日我再派人送她回去。” 徐淑婉也劝韩母道:“如果阿姨家中没有什么急事处理,不如让娇娇陪我几日,我家现在乱作一团,我正心中烦闷,能有个人陪我说话解闷,正求之不得呢。” 韩母见曹旋和徐淑婉都在劝她,也不好十分拒绝,驳了二人颜面,看着韩娇说道:“既然你想留下来,那就晚几日再回去,但是有一点,千万不要给哥哥姐姐添乱,干扰他们工作生活。” 韩娇见母亲同意她留下,一时喜不自胜,忙不迭的满口答应母亲的叮嘱。 曹旋让司机将韩母送回乡下老家。然后喊来自己的司机,带着韩娇随徐淑婉往徐世贤村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章 曹旋徐府探究竟 方家戏班惹嫌疑 徐世贤憔悴了很多,面色焦黄,二目无神,眼袋低垂,两腮塌陷,下颌的胡须已是几日没有修剪,蓬乱地贴在皮肤上,更显得精神倦怠,萎靡不振。他心事重重的侧躺在书房的卧榻上,双手端着烟枪,嘴里不停地吞云吐雾,徐达小心地站立在床头,伺候着烧烟泡装烟枪,整个书房早已烟雾缭绕。 徐淑婉心下着急,也顾不上让下人通报有客来访,就带着曹旋和韩娇进了徐世贤的书房,看着躺在床榻上正精神恍惚,眼神迷离的徐世贤,徐淑婉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有外人在场,走到近前,一把从徐世贤手里夺过烟枪,眼含泪水,悲怆地说道:“爹,你每天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你是不是不打算要这个家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徐家可就要真的家破人亡了,你不为我着想,也要想想方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是三万块大洋的事吗?爹,你犯得上这样折腾自己吗?没了三万块大洋我们可以再去赚回来,要是你身体垮了,你让我们这一家老小去依靠谁啊?” 徐世贤长叹一声说道:“淑婉啊,你不懂爹的苦啊,这是三万块大洋的事吗?爹的一世英名,就这样被这帮骗子给毁了,爹常年人前走官前站,走到哪里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现在硬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几个外乡客给骗去了大额钱财,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呢?我现在就是中都县最大的笑话,身后总是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我都不敢出去见人。” 徐淑婉说道:“爹,您多虑了,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人活一辈子谁还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当年智勇双全的关云长不也败走麦城吗?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徐世贤长叹一声:“关云长走麦城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一次失误就万劫不复,人这一生,必须谨慎行事,关键时刻一步走错,便再难回到过去,这也是该着我命里有此一劫,在数难逃啊。” 曹旋一听,徐淑婉这一劝,除了没让徐世贤开心,反倒更加重了他的心里负担,想着暂且宽慰几句稳定住他的情绪,就接过话来轻声说道:“徐叔,你先不要着急,骗子的事咱们不是已经有了眉目了吗?我尽快把幕后主使王兰根拿来,追回大洋,为徐叔找回颜面,您切莫再如此沉沦。淑婉一直担心您的身体,为您的事儿着急上火,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人想想不是?” 心不在焉的徐世贤竟然没有注意到徐淑婉身后的曹旋和韩娇,一听曹旋说话,徐世贤赶紧从软塌上坐起来,对曹旋说道:“失礼,失礼,我不知辅同和朋友在场,让你们看笑话了,淑婉这孩子,有客来也不说一声,慢待了客人。” 徐淑婉刚才看父亲抽大烟也是一时着急,没顾上给父亲介绍朋友就劈头盖脸地从父亲手里抢出了烟枪,现在看父亲恢复常态,也不好再责怪父亲,给父亲介绍韩娇说道:“这位是韩娇小姐,上次来咱家韩副官的亲妹妹,韩副官是辅同在警队的兄弟,她也是辅同的妹妹。”徐淑婉把辅同的妹妹几个字是强调着说的。一来给韩娇清晰的定了位,二来也怕引起父亲对曹旋的误解。 韩娇也敏感地听出了徐淑婉话里的文章,可是当着徐世贤的面也不能辩驳什么,只好对着徐世贤盈盈一笑说道:“韩娇见过徐叔叔。” 徐世贤赶紧扶住韩娇说道:“韩姑娘免礼,可不敢当,折煞我了。”说完请曹旋和韩娇就坐,客气地向韩娇询问了几句韩飞的事,一番寒暄。 徐达命人为曹旋和韩娇端来茶水,曹旋见徐世贤情绪已经稳定,就试探着问道:“徐叔,听淑婉说家中几次失窃,一直未能将贼人抓获?” 徐世贤说道:“唉,近日我徐家气运不佳,我被骗这还没过几天,家中就接连失窃,我该去找个跳大神的给转转运了,不能一直这么背运下去。开始时,淑婉怕我心烦就让家人都瞒着我,我也是前日才知道,先是徐达攒下的工钱放在自己卧房中被盗,后来淑婉屋里的钱也被盗,今天早上起来,夫人整理卧房衣物,发现放在卧房里的几十块大洋不见了,夫人告诉我后,我心里也倍感疑惑,宅院内和家门口都有家丁日夜站岗把守,夜里还有更夫巡逻,整夜都没有任何异常,不可能是贼人夜晚入室盗窃,肯定是有人进入屋中将钱拿走,我心想能三番五次盗取家中财物的,肯定是熟悉家中情况,并能在内宅走动之人,那肯定就是家里下人,除了他们没有别人能把家里的情况摸的这么清楚。我气愤不过,就把几个内宅的家人都喊来盘问,谁知个个都是一问三不知,我一气之下就把他们打了几鞭子,关进了牛棚。” 曹旋沉吟片刻说道:“徐叔,我觉得这样略微有些不妥,把下人全部抓起来责罚,肯定有人是被冤枉的,这样下去,家人就会和你离心离德,即便有人知道一些消息,也没人敢向你实言相告,都怕惹祸上身。如果徐叔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来帮你探究一二,看看能不能找出真凶。” 徐世贤说道:“辅同,你说哪里话,我怎么还信不过你,若是你愿出手相助,我正求之不得呢。前番骗子被抓,也多亏你及时出手,虽然未能追回被骗钱财,可也解了我心头之恨。可怜我徐世贤膝下无子,在我卧床期间,未能有儿为我顶门立户,事事都让淑婉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我心里也甚是难过。此番我家失窃几百块大洋,本非大事,只是家贼不除,如同卧榻之侧时时有人窥探,时日长久,还将惹得家人之间互相猜忌,心生怨愤,我徐家难有安宁之日。可叹我这病羸之躯,不禁劳顿,难以亲自过问查出真凶。只怕此事还得仰仗辅同你来周全,如需调查内宅众人,都由淑婉陪同配合,事成之后,徐家必将重谢。” 徐世贤在经历过这些曲折后,对曹旋的态度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不仅不再把土匪、汉奸这些称谓用在曹旋身上,还对曹旋产生了很深的依赖,每当遇到棘手的问题就会想到要是曹旋在身边就好了。这些,曹旋都明显地感觉到了,心中也是暗自窃喜,自己和徐淑婉的事情徐世贤应该再不会横加阻拦。 曹旋顺势说道:“徐叔,您太客气了,为府上查出真凶也是我分内之事,我必将尽心尽力,为您揪出幕后黑手,您暂且不要焦虑,安心将养身体。我建议您先把关在牛棚里的下人都放了出来,待我对他们一一盘问,我想家中失窃之事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徐世贤见曹旋答应帮忙追查失窃之事,心中欢喜,也不再坚持通过逼迫下人找出元凶,当即命人按照曹旋的吩咐将牛棚里的人都放出来,带来由曹旋审问。 曹凯辞过徐世贤,带着徐淑婉和韩娇去见那些被拷打过的家人,这些人都在内院伺候徐世贤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对家里的情况较为了解,曹旋决定从他们嘴里问些东西出来,再通过察言观色看看能不能从人群中把这个贼人给找出来。 曹旋经过仔细盘问,每个人的口径都大致相同,基本和徐世贤前几次审讯时供述一致,在这些下人的供词中看不出什么破绽来。曹旋带着人把这些下人的住处从里到外彻底搜查了一遍,还去几个在村里有家室的下人家里搜查了一番,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曹旋带人返回徐宅后,对在门口站岗的家丁一一询问近日这些内宅下人的出入情况,家丁们仔细思索后都摇头否认,这些家人两日内均无外出。曹旋又问近日是否有生人进来,家丁们也都称没有见到。曹旋一时也没有了头绪,不知该从哪里找些线索出来。 跟在身后的韩娇对徐淑婉说道:“淑婉姐姐,除了这些下人还有人能自由进出内宅吗?” 徐淑婉沉思片刻说道:“一般访客父亲都在前院接待,除了下人很少有人能进入到内宅,平时,平时也就辅同来内宅陪我说话。”徐淑婉说完,两腮泛起桃红。 曹旋听了也颇为尴尬,装作没听到,把目光看向了远处。 韩娇听了暗自不爽,对徐淑婉说道:“姐姐,你再想想,除了辅同哥呢,还有其他什么人可以在内宅走动吗?” 徐淑婉又低头思索一番,说道:“对了,方菲她家戏班子的人有时候进来陪着她唱戏,特别是和她唱对手戏的师兄“二后生”和师妹“春芽儿”出入比较频繁,我爹溺爱方菲,也喜欢听戏,就由着这些人随便进出。”徐淑婉的话里多少有了些抱怨。 韩娇说道:“方菲是谁?伯父的小妾吗?” 曹旋赶忙咳嗽一声说道:“娇娇,莫要胡言,方菲是徐叔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在她面前可不能造次。” 韩娇连忙说道:“原来是淑婉姐姐的继母,失礼了,还望姐姐恕罪。” 不解释倒好,韩娇一说,徐淑婉不乐意了,说道:“什么继母?他只是我爹娶来的戏子,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曹旋一看,这二人一个不知内情,一个心怀不满,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再说下去,二人非掐起来不可,当下截住二人话头,对徐淑婉说道:“淑婉,不知夫人近日身体如何,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去问问昨日有谁进入过内宅。” 徐淑婉说道:“问几句话能有什么影响,我们只管前去。”说完,前边带路,领着曹旋和韩娇往徐世贤的卧房走去。进入内宅,曹旋和韩娇在门外候着,徐淑婉进屋去找方菲,方菲见徐淑婉进来,赶忙站起身说道:“大小姐今天有空过来,快请坐。” 徐淑婉说道:“不坐了,我爹被画的事已经搞得乱了方寸,现在咱家又接连失窃,徒给他心里添堵,你看他今天一早起来就又开始抽大烟了,再这样下去,咱们这个家可怎么办啊,我实在没办法,带了辅同和一个朋友过来,看看能不能把小偷给揪出来,他们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方菲说道:“老爷不是说了,肯定是那些下人们干的吗?把他们关上几天不给吃喝,扛不住他们就都交待了。” 徐淑婉说道:“辅同不赞成这样做,这样做肯定会冤枉好人,他让我爹把那些人都放了出来,也都盘问了几次,找不出什么破绽,想问问你昨天都有谁进入过内宅。” 方菲听说曹旋也在门外,就和淑婉走出房间来见曹旋和韩娇。方菲一出来,曹旋上前说道:“夫人,打扰您休息了。” 方菲说道:“辅同,不要见外,快请进屋坐下。” 韩娇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知道这就是徐淑婉嘴里的方菲,也就是她的继母,对徐淑婉刚才的情绪也就释然了,上前施礼问候。方菲客气一番,把三人让到中堂坐下。 曹旋开门见山地对方菲说道:“夫人,因府上失窃之事,徐叔大动肝火,淑婉怕伤及无辜,特让我来调查此事,我想问问夫人近日是否有外人进出内宅。” 方菲略一思忖,说道:“昨日只有师兄‘二后生’和师妹‘春芽儿’进入内宅陪我唱戏取乐,再无其他外人来过。当时老爷也在场听戏,我和师兄唱了几段后,老爷觉得无趣,就走了出去。师兄见老爷无心听戏,就在廊下休息,我又和师妹搭档唱了几段,身子略感疲惫,我请师兄和师妹吃了盏茶,闲聊了会就都告辞而去。” 韩娇马上接口说道:“那你师兄师妹都有嫌。。。” 未待韩娇把话说完,曹旋赶忙伸手扯了下她的衣服,打断她的话说道:“既然内宅只是夫人师兄妹进出,没有外人来过,我们那就再仔细盘问下人一番,看看哪里有遗漏的地方,夫人暂且歇息,我们先行告退。” 徐淑婉带着曹旋和韩娇往后院自己的卧房走去,韩娇说道:“辅同哥,你刚才怎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我觉得夫人的师兄妹也有嫌疑,要不要我们去盘问一番?” 曹旋苦笑一下说道:“娇娇,俗话说捉贼要拿赃,现在我们空口无凭,他们只是进出过内宅就怀疑人家,这样于理不合,再说,你怀疑夫人的师兄妹,她心里肯定不高兴,淑婉带着我们来找她问话,她一定会觉得是淑婉在故意找茬,这样又会增加他和淑婉之间的嫌隙,弄得家人不睦。” 韩娇偷偷撇了下嘴,辩解道:“辅同哥,你不是来给人家破案的吗?你不能为了心疼淑婉姐姐就避重就轻,要是把这些细节都漏掉了,你还怎么抓出贼人,还徐家安宁。” 徐淑婉从韩娇嘴里也听出了些许醋意,但又不好驳她,只好说道:“妹妹,你分析的有道理,我们是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不知辅同你怎么看?” 曹旋说道:“韩娇分析的倒是不无道理,只是不能在夫人面前说出一些没有根由的话来,我们如果怀疑可以私下调查,若真是他们二人所为,也要等人赃俱获时再禀告夫人不迟,现在千万不能仅凭着猜测妄下结论,以免冤枉了好人。” 曹旋说完,徐淑婉和韩娇都点头称是,二人让曹旋想出办法,该如何接近方菲的师兄妹一探究竟。 曹旋说道:“数日前,我和你拜会徐叔时,‘二后生’正在廊上唱戏,当时我觉得他看人时目光闪烁躲闪,好像心里藏着很多心事,生怕别人窥破内心,不如我们先从他身上动手,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曹旋三人计议已定,徐淑婉带着他们二人,在徐世贤村里转悠起来,村里整整齐齐地盖着一排排的土坯房,有十几间房一进的大院子,也有三五间房的小院落,都是徐世贤为自己的佃户和长工盖好的排子房,一些单身的佃农就几人一间杂居在一个大的院落里,如果拖家带口就分配给一个独院,便于家人一起生活。徐世贤作为一个财主,能为佃农们提供固定住所,让下人们有安身立命的所在,这在当时的社会已是难能可贵。 方菲的父亲方满堂带着几个徒弟住在徐世贤给安排的一个盖有五间正房的小院落,方满堂居中而住,左右两间分别是男女徒弟的卧房,师徒数人杂居于此。徐世贤给了方满堂五十亩地,让他带着徒弟们一起耕作,在衣食方满可以自给自足。若逢节日或徐家庆典,方满堂便带着徒弟们来徐家内宅唱堂会,徐世贤则另行赏赐,若是去外边唱戏演出,收入都归他们自己所有。开始时方满堂也是满心欢喜,这几十亩地足以让自己和众弟子衣食无忧,外边唱戏还可以挣些日常开销,加上徐世贤的贴补,弟子们都能过上像样的日子。就在方满堂带着徒弟们耕种了一番之后才发现,由于自己长期不事稼穑,农技早已荒废,再加上众弟子习惯了唱念做打,也无心耕作,虽然耕种的都是良田,但田间荒草丛生,青苗凋零,和众佃户种出来的庄稼相差甚远,徒惹众人背后嘲笑,只是碍于方满堂是徐世贤老丈人,众人也不敢当面非议。 坝上的七月,碧空如洗,微风不燥,几个光着腚的娃娃正在巷子里追逐嬉戏,几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拄着拐靠着墙根闲聊着,几只农家土狗慵懒的匍匐在老人们身畔,不时的打着哈欠,看到有人走过也懒的叫一声,任凭生人从身边走过。整个村寨静谧安逸,一派祥和,在这纷争的乱世里能有这样一处安宁的栖身之地,全仰赖徐世贤的庇佑。村里的佃农和长工们天色微明就开始下地劳作,此时的村里看不到一个青壮年劳力的身影。曹旋带着二人走在干净整洁的巷子里,内心暗自感叹徐世贤的治理有方和宅心仁厚。韩娇也忍不住感叹道:“淑婉姐姐,这个村子都是你家的吗?这么大的一个村子能修建的这么整齐划一,井然有序,徐叔叔真是了不起。” 徐淑婉听到韩娇发自内心的赞叹,心里也颇是受用,说道:“妹妹有眼力,这个村寨建到今天这个规模可是凝聚了我爹二十年的心血,当年我爷爷的商队跑张库大道,挣了些钱,分家时把大部分的真金白银和产业都给了我大伯和二伯,我爹只分了几千亩地和几千块大洋,我爹当时也年轻气盛,不在乎这些,只身来到分给自己的这片土地上盖起了房舍,后来从县城把我娘和我也接了过来,经过二十年的苦心经营,我爹买下了这个镇上近一半的田产,建起了一个数百人的村落,让原来跟随我家多年的车把式和很多流离失所的人安居乐业,包括方菲一家也深受其益。”这样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一定觉得是在夸大其词,而徐淑婉却把这偌大的家业说得风轻云淡,毫无炫耀之意。 身后的韩娇听了不禁咂舌,这个村子居然是凭徐淑婉父亲一人之力营造的,而整个村子的人都依赖她家过活,这该是多么显赫的家道,失声说道:“姐姐,你家好有钱啊,徐家大院都够豪华气派了,没想到这整个村子都是你家的。那徐叔叔不就是这里的皇帝了吗?” 曹旋看着满脸惊愕的韩娇,笑笑说道:“娇娇,今天长见识了吧,你淑婉姐家可不是一般的财主富户所能比拟,从她祖父起徐家就是名冠中都的徐半城,当年这中都城有一半的产业和土地都是她家的,时至今日徐家依旧显赫,现在不仅淑婉家家大业大,她的大伯和二伯也都是中都城的风云人物。” 三人正说笑间,听得远处院落里传来了吊嗓子的咿咿呀呀声,不用问,那肯定是方满堂戏班子居住的院落,三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前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章 春芽儿倾情献唱 二后生中都激情 这个五间正房的小院,收拾得颇为干净利落,院墙四周点种着一行行的向日葵,排列的整齐、有序,粗壮的枝干上托着的葵花饼正向着太阳舒展开一张张笑脸,金黄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忙着采蜜的蜂儿在花间不停地穿梭,好一幅艳阳美景图。坝上的夏日处处是美景,就这一方小院的夏日风情也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舒爽、惬意。方满堂端坐在屋檐下的荫凉里,指点着在庭院中央排练的弟子们的唱腔和身段,不时对着弟子们呼喝几声,兴致高时,也会和着弟子们的唱腔吟唱几句。就在方满堂和众弟子热火朝天的排练时,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徐淑婉率先走了进来。众弟子纷纷回头,见进来的人是徐淑婉,都收起架势站立一旁,向徐淑婉躬身问好,方满堂抬头一看是徐淑婉来了,也赶忙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迎上前去,满脸堆起笑容说道:“大小姐今天得闲啊?您赶紧屋里请。” 徐淑婉说道:“叨扰方班主,今天有朋友来我家做客,我带着他们在村里随便转转,正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你们。” 方满堂认得曹旋,躬身行礼,然后又和韩娇拱手致意,一番客套后方满堂把三人让到屋里。方满堂让众徒弟散去,命一个小姑娘端茶水进来。入得屋内,方满堂请徐淑婉三人坐下,自己略带紧张的站立一旁,不知徐淑婉带着曹警佐前来所为何事,一时心里倍感忐忑。 徐淑婉往屋外扫了一眼,对方满堂说道:“方班主,刚才看您带着徒弟们在院子里拍戏,怎么没看到‘二后生’啊?” 方满堂一愣,心中暗想徐家大小姐怎么单单问起了‘二后生’,是不是这小子生出什么事来了。赶紧回复道:“早上我也没看到他的身影,和他同屋的师弟早上起来告诉我说,‘二后生’天色微明就去了县城,他说自己牙疼得厉害,不能张嘴唱戏,要去县城看看郎中,配几副药回来吃。” 徐淑婉说道:“昨日他还在我家和方菲一起唱戏,今天怎么就突然牙疼了起来?” 方满堂惴惴不安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从昨天在徐府唱完戏回来到现在我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大小姐,是不是他惹下什么事了,烦您亲自前来过问。” 徐淑婉说道:“方班主不必过虑,也倒没什么大事,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下他近日的行踪。还望您能如实相告。” 方满堂略扭了下头,眨了一下充满疑惑的眼睛,顿了顿说道:“不瞒大小姐说,‘二后生’最近这段时间唱戏时总是心不在焉,有事没事就往城里跑,我也盘问过他几次,频繁进出城里干什么去了,他一直支吾搪塞,不肯实言相告,问的次数多了,他的语气里就显出了不耐烦,刻意躲着我。哎,我已经老了,这些徒弟们也都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主张和见识,再不能像他们小时候那般听话顺从,遇事我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拿着戒尺责罚他们了,好多时候都是由着他们自己的性子去做。”方满堂的话里带着伤感和疲惫。 徐淑婉说道:“他经常往城里跑,到底去干什么了?这个您知道吗?” 方满堂迟疑了片刻说道:“我看他现在几日不去城里就有些坐卧不安,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每次进城时都要换上新衣新帽,梳洗打扮一番。近日的一些行为更是古怪,有时候从城里回来时眉飞色舞地拉着师兄妹们聊天,有时候从城里回来时神情沮丧,和谁都发脾气。还有就是最近他手里的钱明显得不够花,开始时不停地和师兄妹们借钱,后来方菲告诉我还多次跑到她那里要钱,方菲前后也给了他几十块大洋,按说他经常进徐府唱戏,徐老爷每次都有赏赐给他,他比那几个师兄妹们的手头都要宽裕得多,可是他的钱还是不够花,我觉得他像是在外面有了些儿女私情的事。” 徐淑婉听了,向站在身侧的曹旋对视了一眼,曹旋暗暗点头。徐淑婉说道:“‘二后生’平日里还有其他异常行为吗?” 方满堂仔细思索了一番说道:“其他方面倒是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他看了看有些严肃的徐淑婉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小姐,‘二后生’是不是惹出什么事了,让您这样费心,如果他哪里有不对的地方,我一定严加管教。” 曹旋接过话头,微微一笑说道:“方班主,也没什么事,我们路过这里,正好听到你们在唱戏,就走进来看看,淑婉经常听‘二后生’的戏,对他比较熟悉,现在见他不在,就随便问问,您不要多虑。” 听了曹旋的话,方满堂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殷勤地向三人让着茶。 一直没有开口的韩娇,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茶碗里的水,对方满堂说道:“方班主,听说您有个叫‘春芽儿’的女徒弟,不仅戏唱的好,人也长的端正,经常和徐夫人在内宅唱戏,我们今天能不能一睹芳容呢?” 方满堂答道:“小姐,刚才端茶进来的那个就是‘春芽儿’,是不久前才改投在我门下学艺的,她原来师从“玉玲珑”,“玉玲珑”那也是咱梨园行当里数得着的人物,经常在中都县的剧场演出,想必您三位也知道她的名头,可惜两月前遭了土匪,“玉玲珑”至今下落不明,门下弟子都作鸟兽散,纷纷各奔前程,这孩子是慕名找到我这里的,硬要拜在我门下学艺,我看这孩子机灵懂事,基本功也扎实,就把她收为徒弟,方菲见了她几次也觉得颇为投缘,就经常让她到内院走动。您要是想听她唱戏,我把她喊进来让她给各位唱上几曲。” 韩娇笑着答道:“原来如此,既然正好碰上,那就多谢方班主美意。” 方满堂说道:“我这就让他们几人装扮停当,在小院里为几位演上一出。” 徐淑婉说道:“方班主,不用劳师动众,方菲几次和我夸奖‘春芽儿’戏唱的好,我们今天也就听她清唱几句,等改日家人聚齐再邀‘春芽儿’去徐家大院登台演出。” 方满堂还待客套,曹旋也说道:“方班主,我们今天听‘春芽儿’清唱一曲就好,您莫要客气,还烦请您现在就把她请来让大小姐看看。” 方满堂听三人一说,也就不再坚持,对他们说道:“三位稍等,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走出房门。 待方满堂出去后,三人举目对视,轻轻点头,心照不宣。 很快,方满堂折返了回来,身后是一个娉婷的小女子,一路袅娜,进入屋内。方满堂对身后的女子说道:“‘春芽儿’,快来见过大小姐和两位客人。” ‘春芽儿’放下手里的茶水,摆放到三人面前,手搭腰间,盈盈一福,落落大方地说道:“‘春芽儿’见过大小姐和两位客人,我给您三位请安了。” 徐淑婉三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精干的小姑娘,年纪大概十六七岁,一双乌黑的眸子清澈有神,面容小巧精致,穿一件粉色绣花短袖大襟小衫,两只玉葱般的胳膊自然地搭在腰间。年龄虽小,举手投足间却颇有些名伶的范儿。 徐淑婉微笑着对‘春芽儿’说道:“小妹妹请免礼,听闻你新来方家班,不仅天生丽质还嗓音独特,我们今天正好路过,想请你为我们清唱一曲,不知你意下如何?” “春芽儿”羞赧一笑,弯腰说道:“大小姐您过奖了,您的吩咐,敢不遵命?不知大小姐喜欢听什么曲儿,我为您唱上一曲解闷儿。” 徐淑婉看向曹旋和韩娇说道:“你们想听什么曲儿?让‘春芽儿’妹子一展歌喉,我们一行正好一饱耳福。” 未待曹旋开口,韩娇抢着说道:“我想听《挂红灯》,你会唱吗?” “春芽儿”说道:“会唱,就是唱的不好,怕污了尊耳。” 曹旋一听,这姑娘小小年纪,礼貌周全,言语有度,必是经见过世面,不是普通山野村姑能比,曹旋不由对她留意几分。 曹旋和和气气地微笑着说道:“姑娘不必过谦,今日有幸聆听姑娘的天籁之音,也是我等福分。”说完示意她可以唱了。 “春芽儿”不再客气,向着众人深鞠一躬,清清嗓子,红唇轻启,贝齿微露,“正月那个里来是新年,纸糊的灯笼挂在门前,风吹那个灯笼呼噜噜转,我和我的那三哥哥,过上个新呀吆呵年,噌巴儿依巴儿依巴儿噌,红花儿依花儿依花儿红。。。”一段欢快的唱腔从“春芽儿”嘴里倾泻而出,韩娇顿时听得入了迷,目不转睛的看着“春芽儿”,仔细地听着唱腔里的每个字眼儿,深怕漏掉一个字,早就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曹旋和徐淑婉也暗暗点头叫绝,这个“春芽儿”年龄不大却有着深厚的演唱功底,虽说是素衣清唱却极为专注认真,几句下来便已入戏,神态和戏文一样欢快愉悦,陶醉其中,此女定是自幼学艺,深受熏陶。 夏日炎热加上屋内人多,一曲下来,“春芽儿”额头已是微微见汗。“春芽儿”一番卖力演出后,自是博得满堂喝彩,三人都齐声叫好。曹旋从兜里掏出来五块大洋递到了“春芽儿”手里,说道:“唱的不错,有赏。” “春芽儿”看着曹旋递来的大洋,深感意外的看着他,慌忙摆着手说:“无功不受禄,唱首小曲儿,断不敢接受大爷如此厚赏。”说完抬眼向方满堂望去。 方满堂也赶紧说道:“曹爷,您太客气了,在您面前素装清唱已是不恭,怎敢受您如此赏赐,真是折杀这小女子了。” 徐淑婉劝说道:“方班主,既然曹爷赏了,就让她拿着吧,别拂了曹爷的一片好意。” 方满堂对“春芽儿”说道:“还不赶快谢过曹爷和二位小姐。” “春芽儿”乖巧地接过曹旋手里的大洋,深鞠一躬,说道:“谢过曹爷和二位小姐。”抬头时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曹旋,正和曹旋的目光相接,曹旋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春芽儿”秋波流转,酒窝微现,一抹笑意从嘴角滑过。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韩娇的眼神,她眉头微蹙,嗔怪地瞪了曹旋一眼,不满地嘟起了小嘴,觉得这美貌小女子是在和他刻意套近乎,而曹旋更不应该当着她的面对“春芽儿”示好,轻易送出大洋。 曹旋暗中苦笑一下,装作没有看到,也不去理会韩娇。“春芽儿”一曲欢快的小调下来,屋里的气氛也热络起来,徐淑婉和韩娇都意犹未尽,方满堂也没有了刚才的拘谨和不安,曹旋看大家都放下了戒备,”对“春芽儿”说道:“你和师兄‘二后生’昨日在徐府唱戏,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吗?” “春芽儿”说道:“开始时,师兄和师姐在亭子里唱了几曲小调,我在边上观摩学习,后来师姐和我对唱,师兄就出去了,后来师姐身子疲惫,我们坐下来歇息,我和师姐讨教了一些唱腔和技法后,师兄从外边回来,我们一起吃了盏茶就和师姐告辞归来。” 曹旋说道:“那后来你们又去了哪里吗?” “春芽儿”说道:“从徐府出来,我和师兄就回到了我们的院子,各自进屋休息,后来再没见他。” 曹旋不再多加相问,怕问多了让方满堂等人心下狐疑,和徐淑婉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和方满堂“春芽儿”二人告别。 曹旋三人走后,方满堂仍是满腹狐疑,今日曹旋三人登门来访,绝非其所说正好路过,定是有事前来探寻,而三人又只字不吐,自己也不好多加追问,而三人多次提到“二后生”,定是他在徐家后院惹下了什么事来,三人碍于自己颜面,不愿当面戳穿,看来自己得进徐府一趟,向女儿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满堂待三人走远,安排弟子们在院子里排练,只身往徐家大院走去。 中都县城郊,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厨房里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在进出忙碌着,南厢房的土炕上躺着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悠闲的晃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幅怡然自乐的样子。正屋的大门紧闭,窗帘也严实地拉着,屋里的炕上正活色生香,“二后生”和一名双颊绯红,脸上洋溢着春色的娇小女子躺在一起。(因应平台监管要求,此处略去部分情节) “二后生”和女子谁都没有张嘴说话,就这样堆叠着沉沉睡去。良久,“二后生”从熟睡中醒转过来,下意识地把臂弯里的女子搂紧,软软的、热热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要的样子,“二后生”睁开自己惺忪的睡眼,侧头看向身边鬓发蓬乱,媚态十足的女子,女子也正紧紧地盯着“二后生”,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和谐。(因应平台监管要求,此处略去部分情节) “二后生”梦寐以求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此时的“二后生”觉得自己才是人生的赢家,虽然未能迎娶小师妹,可是天公作美,让自己傍上了白富美,此番鱼水交融后,便可鱼跃龙门,脱胎换骨,自此踏上人生的康庄大道。“二后生”全身都是轻飘飘的,不论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能换来今天的销魂一刻和日后的齐天洪福都是值得的,在美好的未来面前,没人能够阻挡自己前进的步伐。 “夫人,现已时至午时,我在厨下给您备好了酒菜,您和先生出来用餐吧。”随着轻轻的扣门声,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二后生”推了推身边的女子说道:“梅姐,红儿在喊我们吃饭了。” 女子慵懒地动了下身子,向着门外喊道:“你先端些热水过来,我和先生梳洗一番就过去用餐。” 红儿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四章 二后生巧逢梅姐 贪姿色主动搭讪 被“二后生”叫作梅姐的女子,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掩口打了一个哈欠,抬手把凌乱的头发向头后拢了几把,把身子向“二后生”身边靠了靠,双眼痴迷的看着“二后生”,若有所思的说道:“你个小冤家,硬是生生的把我要了去,了了你的心愿,却毁了我的清白,你可让我如何是好?依我们现在的处境,做一日夫妻尚可,如何才能做得了长久的夫妻,日后怎么办?你可想过?唉!”说完长叹一声,双眉紧蹙。 “二后生”一听,马上一骨碌从炕上坐起身来,紧紧地抓着梅姐的手说道:“梅姐,你不要烦恼,一切有我,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这几日来,我也备受煎熬,我俩情深意切,却不能长相厮守,实是人间惨剧,现在我已打定主意,和你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走他乡。” 梅姐满面愁容,轻摇一下头说道:“谈何容易,自从老爷带着他全家老小去宣化上任,便再没了音信,丢下我和一奴一婢守着这小小宅院,已是三月有余,未闻老爷音讯,更别提派人送些钱粮过来啦,这几日来要不是时时有你接济,我们三人就该上街乞讨去了。即便你有心带着我离开,就凭你现在的处境,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唉!算了吧,就当你我姐弟二人相识一场,虽然情投意合,面对现实我们却毫无办法,但愿下辈子能早点遇到你,让我许你三生三世。”待梅姐凄凄婉婉地说完,眼角竟噙着晶莹的泪花。 “二后生”看着面前楚楚动人,哀婉悲怆的梅姐,男子汉的气概在胸中升腾起来,他要竭尽所能保护眼前这个懂他、爱他,并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的弱女子,毅然说道:“梅姐,你不要多虑,这些日子我陆续拿来的大洋也有一、二百块,维持你们几个月的生计还是不成问题,但是,我们不能满足于现状,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你随时都有被你家老爷接走的可能,那时,我们将再无相会之日,如果梅姐不嫌弃我,我求你和我一起走,找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一起享受我们的二人世界。” 梅姐苦涩地笑了下,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拿什么去享受生活,靠做梦吗?算了,不说这些了,说了心里也难受,得过且过吧。穿好衣服,我们去外边用餐,以后你就不要经常往这里跑了,一来让人看见招人非议,二来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姐弟就此别过吧。” 这番话,深深的刺痛了“二后生”的心,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梅姐,我说过,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你等我,我有办法很快就能搞来一大笔钱,和你一起远走高飞,你等着我的好消息,用不了很久的。” 梅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作声,“二后生”见梅姐没有接他的话,知道梅姐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更不相信自己能在短时间内筹来大笔资金,“二后生”钢牙一咬,下定决心,也不再和梅姐解释,收拾好衣物,起身下炕。“二后生”看着放在大红柜上自己带来的那包大洋,对梅姐说道:“梅姐,这七十块大洋你先收好,置办些长途出行需要的物件,我很快就会带着钱来,我们一起走,这个院落和屋里的东西,时间来得及我们就把它卖了,时间来不及就暂时托付给红儿和张三,让他们在这里生活,等我们在外边安排妥当再回来把这房子卖掉。我是认真的,我那边的事情一办妥,马上就来找你。” 梅姐说道:“你要是已经考虑成熟,那就按你说的去办,这房子是老爷当年收我做外室时买下来的,当时老爷交了对方三百块大洋的房款,还欠二百块的余款未付,按协议要在一年内付清,现在已超期一月有余,房东几次催促无果,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近日我不能交清尾款,房东就会按照契约把我们赶出房子,开始所交房款全部作废,可是依我现在的处境,勉强度日都艰难,谈何支付剩余房款,只是可惜了原先交的那三百块大洋,如果现在房契在手,这房子卖六百块大洋也有人买,哎,眼睁睁的看着这笔钱白白损失,而我很快就没了安身之处,还谈什么让红儿和张三看管。其实他们二人也是老爷留下来一边照料我生活,一边监视我的人,现在老爷赴任不归,他们一直和老爷联系不上,要不早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了老爷,若是我们的私情泄露,只怕此时我已被老爷给打死了。” “二后生”说道:“梅姐,房子尾款的事不要着急,我来想办法,我们不能做这样的赔本买卖,白白地把几百块大洋送给别人,这几日我就会想出万全之策,拿来大洋交付尾款,把房契拿到手里。至于你说的张三和红儿的情况,我也不傻,刚开始来时我就看出了门道,我怕他们平白生出事来,每次来我都会拿出几块大洋给他们,堵上他们的口,你家里的一些事我从张三嘴里也早有耳闻,他说现在世道不太平,Rb鬼子和土匪到处横行,只怕你家老爷已经死在了任上,现在和我走近些还能从我手里得些好处,万一我娶了你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他讨好我还来不及呢,他是不会去多嘴的。” 梅姐伸出右手食指在“二后生”额头轻点一下说道:“小冤家,就你点子多,我这一家上下早晚都得被你收买了,迟早也得让你做了这个院子的主人,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怪不得他们平时都对着我说你好呢。” “二后生”听完,得意的大笑几声。 红儿从屋外端来热水,梅姐和“二后生”梳洗一番,走出卧房,往堂屋去吃饭。 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四合院,装饰的温馨舒适的卧房,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还有面前温柔可人的女人,门外随时听候使唤得下人,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吗?如同梦幻里的一切,就这样真实地陈列在自己的面前,“二后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现在自己就是这里的主宰,这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对自己俯首称臣。难怪师傅要把十八岁的小师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财主,是自己太肤浅了,还要去问师傅为什么?还要哀叹苍天的不公。的确,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是所处的阶层固化了自己的观念。这一切,都是用钱换来的,没有钱这些都是镜花水月,随时都会随风而去,想拥有这些唯一的砝码那就是钱。“二后生”必须用自己的方式换来大把的钱,赢来这一切向往的生活。 梅姐二十四五岁,比“二后生”年长几岁,据她说,自家本是书香门第,由于家道中落,生活无以为继,迫于无奈给别人做了一年多的外宅,家主原是中都县财政局长,三月前调任宣化县任副县长,上任前他给梅姐留下几十块大洋,告诉梅姐他先带着妻儿老小举家迁往宣化,待稳定后便派人前来接她去宣化居住。谁曾想自从走后便杳无音信,也未曾有人捎书信来,自己也曾几次匿名写信联系,都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讯。时间久了,梅姐也渐渐死心,便不再联系,自己主仆三人清苦度日。 月前,“二后生”和师傅在县城剧场演出结束,“二后生”为了讨好师妹,能从师妹那里多讨得几块大洋,打算从县城买些东西带回去给方菲,就让师傅和师兄妹们先走,他去点心铺给师妹买了两包芙蓉糕一坛老酸奶,谁知刚要出门正好和迎面走来的梅姐撞个满怀,“二后生”手里的芙蓉糕散落一地,老酸奶的坛子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坛子里的老酸奶飞溅而出,裤腿和鞋上布满奶渍。“二后生”正要发怒,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个姿色出众,妩媚俏丽的年轻女子,“二后生”满腔的恼怒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呆立在那里痴痴的看着面前这个秀色可餐的佳人。年轻女子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点心和飞溅的酸奶,慌忙赔礼道歉,也顾不上留意直勾勾看着自己的“二后生”,赶紧掏出手绢弯腰为他擦拭裤脚的奶迹。心猿意马的“二后生”一时不知所措,也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裤脚上擦抹。不经意间,女子的手竟紧紧地抓住了“二后生”的手,女子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赶紧把手拿开。“二后生”只觉得手背上一阵绵软,如同遭电击一般,颤抖了起来。二人各后退一步,齐齐站起身来。 “二后生”虽然尚未娶妻,早谙男女之事,打小就和师姐师妹们混迹一起,即便不敢明目张胆作出出格之事,可也和异性有多于常人的肢体接触,正值青春的小伙哪能压得住心头的那股邪火,免不了在师姐妹们身上讨点便宜,师姐妹们碍于情面也难开其口,更催生了“二后生”对异性的渴望。自从暗恋已久的师妹“小貂蝉”许配徐世贤后,“二后生”愈发的沉沦和自我放纵,经常瞒着师傅和同门师兄妹出入烟花柳巷,食髓知味的“二后生”看着眼前千娇百媚的少妇,早就看直了眼,心下痒痒,当即抱拳说道:“在下失礼,还望夫人见谅。” 少妇忙还礼道:“先生恕罪,是奴家一时疏忽,误撞了先生,将先生的点心碰落在地,还污损了先生的衣服,实在抱歉,我再为先生买好一份点心奉上,还望先生不弃。” 少妇说完转身对后边说道:“红儿,快把地上的这些东西打扫干净,让店家再给这位先生包一份同样的点心和酸奶出来。”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走上前来,说道:“好的,夫人,我这就去办。” “二后生”连忙阻拦,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夫人,你这样做是在打我脸呢,些许吃食,掉就掉了,怎么还能让夫人赔呢。” 一番推让后,“二后生”执意不肯让少妇赔偿,少妇不安的说道:“我叫小梅,家就在这附近,我带您去家中清洗下衣裤和鞋袜,要不您这样出去,有碍观瞻。” “二后生”有些迟疑,说道:“夫人,只怕这样不妥吧,我一陌生男子,登门叨扰,只怕家中大哥会心中狐疑,再生出事来,惹您家中不睦,这样就不好了,我还是自己回家洗洗算了。” 少妇窃窃一笑说道:“先生多虑了,家中只有小妇一人带着一婢一仆过活,没人会心生疑虑的,再说我也只是为先生清理身上污物,我们行的端走的正,何畏人言。” “二后生”一听,少妇一人在家独居,胆敢让自己上门,家中要不丧偶要不就是夫君远行。如此艳丽少妇,能有机会接近,那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二后生”心中一阵窃喜,心想既然艳福来了那就不能让机会白白溜走。“二后生”假意推辞一番后,强掩着心头的喜悦,随着小梅和红儿往附近一个院落走去。 来到一个四合院门前,丫鬟上前轻扣门环,少时,院里有一个仆人出来,看见小梅躬身说道:“夫人回来了。” 小梅答应一声,带着“二后生”和丫鬟走进正房客堂,小梅招呼“二后生”入座,让丫鬟端来茶水伺候。小梅和“二后生”攀谈几句,问了他家住何处,以何为业,二后生都据实相告。不久,丫鬟红儿走进来请“二后生”到偏房去清洗衣裤鞋袜,小梅含笑送“二后生”出门。 红儿很健谈,一边为“二后生”清洗衣物上的污渍,一边和“二后生”攀谈起来,“二后生”这才知道,这小梅原来是中都县财政局长的外室,局长调任外县,再未登门,看来是局长已经把她抛弃了,只是小梅不肯相信这个结果。没有局长的庇佑,主仆三人没了经济来源,现在只能相依为命,节俭度日,看来这小梅也是一个可怜女子。“二后生”从红儿嘴里探出这些实情,没有声张,也没敢再细问下去,他只是故作大方地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递给红儿,让她买些胭脂花红。红儿客气几句,也就喜滋滋地收了下来,连连向“二后生”道谢。心怀鬼胎的“二后生”也留了个心眼,买通小梅身边的人,若日后有缘再见,必能帮着自己周旋一二。 待“二后生”的衣物清洗完毕,红儿带着他来到正房的堂屋,小梅在那里正襟危坐,看着“二后生”已经清洗完毕,面带微笑,客气的说道:“今天的事多有得罪,先生仗义,没有当面斥责,深表感谢,若是现在拿出钱物赔偿先生,又恐先生相拒,徒增笑耳。红儿现已为先生将衣物清洗干净,我心中方感安慰,再次向先生致歉,我也就不再多留先生,毕竟孤男寡女惹人耳目,徒增邻里闲话,还望先生见谅。”说罢起身送客。 “二后生”满腹爱慕还未表达,没想到就被人家先行婉拒,初次接触,也不好说出些不相干的话来,被人视作轻薄之徒,只得悻悻辞别。“二后生”走的是一步三回头,盼着小梅能挽留几句,遗憾的是小梅只是让张三把他送了出来,自己则躲在屋里再未露面。走出门来的“二后生”心情沮丧,原本以为是一场艳遇,谁知却是自己会错了意,想多了而已。心有不甘的“二后生”心中默默记下地址,转身怅然而去。 回到方满堂戏班子的大院后,“二后生”心事重重,惦记着城里邂逅的可人少妇小梅,想到情深处,居然夜不能寐。“二后生”也考虑着自己的处境,虽然自己年纪尚轻,生的一副好皮囊,可惜自己只是一个戏子,居无定所,身无积蓄,如何才能讨得一个外室少妇的欢心。按丫鬟红儿的话说,小梅她们的处境现在也颇为艰难,如果自己此时能及时帮她们一把,小梅肯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那时自己就有机会接近小梅,玉成好事,可是凭自己每月两三块大洋的微薄收入,谈何容易,即便有时候徐老爷赏赐一些,师妹方菲那里接济一些,可早都被自己挥霍在了烟花柳巷里,哪还有能力去维持一个养着佣人的外室之家。再说小梅也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格外的热情和特别的好感,或许自己所想都是一厢情愿罢了,“二后生”眼眸里闪烁着的喜悦之光逐渐暗淡下来,残酷的现实击破了他所有的美好想象。 “二后生”几夜辗转,难以入眠,想摆脱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小梅妩媚的面容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却时刻充斥着他的大脑,这个风情万种的少妇是少女所不能比拟的,身上散发的气息深深的刺激着“二后生”的荷尔蒙。“二后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几经思考之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在徐家做些手段,弄些钱财来成全自己,趁着去徐家大院陪方菲唱曲儿的当口,从忘记锁门的徐达屋里偷出来十块大洋。 得手之后,“二后生”一刻都没有耽搁,从徐家出来,便匆匆跑到县城,“二后生”本想直奔小梅家里,把十块大洋尽数交给小梅,以解她家的燃眉之急,可是转念一想,这样不妥,女人都好面子,自己拿着十块大洋给她,会让她难堪,必定不肯收下,另外自己也太唐突了,刚刚一面之缘,就拿着钱来帮人家,会被人看作是一个孟浪之人。头脑发热的“二后生”一番思考后,冷静了很多,他觉得好事多磨,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经过深思熟虑,“二后生”先去理发店理了发,将身上衣帽披戴整齐,然后去商店里买了些胭脂花粉,香水唇彩,还去恒雅轩买了一幅纯银耳坠,让人用黄缎锦盒包裹停当,带着满腔喜悦,快步往小梅家的四合院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章 李欢无事献殷勤 小梅欲拒也还迎 李欢无事献殷勤小梅欲拒也还迎 行至门前,“二后生”伸手前去扣门,半晌,才听到院里一个趿拉着的脚步声传出来,院门打开,一个头从门缝里探出来,正是那天在院子里见到的张三。“二后生”见有人来,赶忙满脸堆笑,热情的上前打招呼。谁知张三不冷不热地问道:“先生,请问你找谁啊?” “二后生”有些诧异,前日还来过这里,今天怎么就不认识了,真是岂有此理,“二后生”也不敢太过分辩,笑着说道:“张三大哥吧,前日我和小梅夫人来过,今日特地前来拜望,不知梅姐现在是否在家?” 张三“哦”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夫人有事外出,尚未归来,先生还是改日再来吧。”说完转身进去,就要关上院门。 “二后生”听完,心下着急,赶忙说道:“张三哥留步,我有事要面见梅姐,不知夫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张三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夫人走的时候也没说,你改日再来吧。” “二后生”一看张三态度冷淡,知道这样交流下去只能吃闭门羹,和师傅多年闯荡江湖的经验使他善于察言观色,随机应变。“二后生”当下从兜里摸出来一块大洋,递到张三手里,热情的说道:“张三哥,小弟的一点心意,你拿去买些酒吃。” 张三看着“二后生”手里闪闪发光的银元,顿时喜上眉梢,伸手接了过来,说道:“多谢先生赏赐。”说完打开院门,不停地鞠躬致谢。“二后生”微微一笑,说道:“张三哥辛苦,还烦请见告夫人行踪。” 张三谄媚一笑,说道:“夫人带着红儿去外边采买东西,已有些时候,应该很快就会归来,先生暂且在此等候。”说完,闪开身子打开院门,将“二后生”让入院内。 张三将“二后生”带入厢房,端来茶水,二人坐在板凳上亲切地攀谈起来。闲聊片刻后,张三眯起眼,凑到“二后生”身前,压低声音说道:“先生,你和我家夫人素不相识,日前夫人带你入宅,今日你又自行前来拜访,你不会是对我们夫人有非分之想吧?”说完不怀好意地看了“二后生”一眼。“二后生”听完,心下大骇,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被这个看似粗鲁的下人给看了出来,赶忙结巴着辩解道:“没,没有的事,我,我只是正好路过这里,进来看看。” 张三看了看“二后生”手里的东西笑道:“先生莫不是正好买了些女人用的物件,然后正好路过,等下见了夫人,夫人是不是正好喜欢这些东西?” “二后生”面色羞红,心中忐忑,现在就像一个被扒光衣服的孩童站在家长面前,自己的心思被人家猜得死死的。“二后生”想辩解几句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坐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几次嘴,硬是没有说出话来,一时场面极为尴尬。 不过张三好像没有在意“二后生”的表情,随意笑笑说道:“先生,开玩笑的,看你年轻俊朗,相貌出众,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 “二后生”听了,心中颇为受用,刚才的紧张情绪,逐渐缓解了过来,故作谦虚的说道:“在下哪里是什么公子哥,只是一名普通的梨园弟子,现在徐世贤村的徐老爷家讨一碗饭吃,常驻徐家唱堂会,徐老爷的夫人方菲正是我的小师妹,我们情同手足,打小在一起练文习武。” “徐世贤?就是那个被称作徐半城的徐家的三老爷吧?”张三一声惊呼。 “二后生”看着张三那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一股傲气油然而生,俨然自己就是徐家近亲,昂首说道:“这中都城内还有哪个徐家能人尽皆知?现在我师妹在徐家深得徐老爷垂爱,一人独揽大权,由于我和师妹从小一起长大,我进出徐家内宅如同回自己家般自由,刚才我就是从徐家大院过来的。” 听得张三又是啧啧称赞,“二后生”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眼神里透着得意。 就当“二后生”和张三谈兴正浓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张三说声:“夫人回来了。”起身出去开门。 “二后生”心里有些紧张,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马上就要见面了,该和她说什么呢?她会不会排斥自己将自己拒之门外呢?“二后生”的心有些七上八下起来。 门开处,小梅摇曳着身姿走了进来,嘴里说道:“累死我了,先让我好好休息一下,给我端些茶水到卧房。” 跟在身后的小红答应道:“好的,夫人,我这就去办,您先回屋歇息,我给您送到屋里。” 见小红说完,开门的张三说道:“夫人,咱家来客人了,日前来过的那位先生正在厢房等候,说是路过来拜望一下您。” 小梅听了,先是一愣,然后说道:“有客人来访,怎么能让到厢房去坐呢?赶快安排茶点,请客人到客堂来。” 说话间,“二后生”已经从厢房走了出来,迎上前去,一抱拳,躬身说道:“梅姐别来无恙,小生李欢给姐姐请安了。” 小梅闻言,脸上堆起笑容,柔声说道:“先生客气,快请客堂上座,让您委屈厢房,失礼了。”说完对着“二后生”已是盈盈一福。 “二后生”赶忙扶住小梅的胳膊,嘴里说着:“梅姐,不敢当,不敢当,您这一礼,真是折煞小弟了。”“二后生”看着体态婀娜的小梅,骚动的心又不安分起来,抬着小梅胳膊的手竟迟迟舍不得放开。 小梅轻轻一扯“二后生”手里的裙袖,挣脱开来,一双欲语还休的凤眼向“二后生”脸上扫来,二人目光相接,小梅嫣然一笑。“二后生”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酥掉了,恨不得当场就把小梅搂在怀里,轻薄一番。 小梅多情的目光拨弄着“二后生”荒芜的内心,“二后生”觉得这里就是宇宙的尽头,不论是沉沦还是重生,自己都愿意陪着眼前的人和时光一起变老。小梅收起目光,含笑问道:“先生今日登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二后生”努力收回自己奔放的内心,死死的盯着小梅说道:“梅姐,没有什么事,我进城办事,正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你。” 小梅说道:“承蒙先生牵挂,快快请进客堂用茶。”说完前边带路把“二后生”带至客堂坐下。 小梅和“二后生”在客堂的八仙桌前分宾主落座,片刻,红儿端着茶水进来,将茶碗端放在“二后生”面前的桌面上,说道:“先生请用茶。”说完眼角瞄向小梅,调皮地和“二后生”挤了下眼,“二后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心中暗自窃喜,此行看来有戏。 红儿将小梅和“二后生”的茶碗摆置整齐,将茶壶放到桌上,乖巧地退出客堂,临走时知趣地把屋门带上。 “二后生”端起茶碗,学着在徐家看到徐世贤喝茶时的样子,用碗盖轻刮两次茶水,荡开浮着的茶叶,浅呷一口,将舌尖顶在上颚,细细品味,然后满饮一口,将茶碗盖上,对小梅说道:“梅姐,好茶,好茶,清香扑鼻,入口清冽,回味悠长,此生能在姐姐这里喝上这等好茶,也是我的造化。” 小梅说道:“先生喜欢,小梅深感欣慰,昔日老爷在时,倍喜绿茶,经常托人从京城购买新茶,现在老爷不在,家中绿茶良久无人问津,未曾想今日遇到先生懂茶,先生乃文雅之人,品味如此不凡,竟喝出了这么多的意境,小女子钦佩。” “二后生”听得小梅赞美,顿时心花怒放,不失时机的从怀中掏出自己所买之物,将东西放到桌上,殷勤地说道:“梅姐,徐世贤老爷托我来城里办事,我顺路进来看你,也不知你有何喜好,匆忙间买了些许物件,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小梅看着“二后生”从怀里掏出来的这些胭脂花红,盈盈一笑,说道:“多谢先生惦记,你能来舍下做客,寒舍已是蓬荜生辉,我等深感荣幸,怎能再让先生破费,买如此贵重之物。” “二后生”说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梅姐能够喜欢。” 小梅一件件拿起仔细端详,说道:“先生,你真是有心人,这几样东西全是大家闺秀才能用得起的名贵品牌,你送我如此贵重之物,心里实在难安,我不知该如何回报于你,无功受禄,受之有愧啊。” “二后生”看着小梅爱不释手的样子,知道自己这东西是买对了,赶紧接话说道:“梅姐喜欢,就是对我莫大的,鼓励,梅姐能看得起我,才是我最大的荣幸。梅姐,你看这副耳坠,是我千挑万选给你找出来的,你戴上试试吧。”说完把锦缎盒子打开,把里边晶莹夺目的银耳环取出来,递给小梅。 小梅抬手接过,刚看了一眼就说道:“这是恒雅轩买来的吧,是不是叫作‘情人的眼泪’?” “二后生”惊讶的说道:“梅姐,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你也有一副这样的耳坠吗?” 小梅说道:“没有,前几天我去恒雅轩闲逛,就看上了这幅耳环,当时觉得很特别,两粒水滴状的银球被银线串在一起,款式特别,做工精湛,我就问了一下店员,他说这个叫做“情人的眼泪”,我本想试戴一下,谁知当时来了几个军警,在店里和店员盘查问询,我怕惹事,就匆忙走了,没想到今天它竟然被你带到了我的家里。” “二后生”听了乐上眉梢,这可真是歪打正着,没想到自己竟买到了小梅看上的东西,“二后生”当下说道:“梅姐,我帮你戴上吧,你照下镜子看看。”说完,不待小梅搭话,就站起身来,走到小梅身侧,小梅看着“二后生”从椅子上起来,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含笑不语。小梅的微笑更鼓舞了“二后生”,他站在小梅身边,看着小梅一头乌黑的秀发,嗅着小梅身上散发出的好闻的味道,顿时有些心神荡漾,他轻轻地摸住小梅的耳垂,柔软,光滑,“二后生”不由的心跳有些加速,嘴唇有些发干,手也略微有些发抖,他颤抖着把小梅耳垂上的耳钉取下,递到小梅的手里,把小梅手里的“情人的眼泪”接了过来。“二后生”作为一个梨园弟子,整日上妆卸妆,对首饰这些东西自是熟悉无比,戴取耳环更是不在话下,只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接触小梅,心情太过激动以致手脚显得有些笨拙,三几次才把耳环塞到小梅的耳洞里,戴好后,“二后生”的额头已经显出津津汗迹。“二后生”说道:“梅姐,戴好了,这个耳环太契合你的气质了,就如给你量身定做一般恰到好处,你照镜子看看。”说完,“二后生”难掩自己的激动,竟顺着小梅的领口向里边偷偷瞄去,那白皙的隆起,更是让“二后生”觉得妙不可言。 就在“二后生”一愣神的功夫,出于女性的敏感,小梅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直起身来,用手拉拉领口,在耳朵上轻轻摸了一下,然后说道:“先生亲手佩带,倍感温暖,先生实是体贴入微之人。”说完对着镜子自己端详起来,也不避讳“二后生”在场,扭动了几下身姿,秀发飘逸,耳环也随之晃动,更显风情万种。 “二后生”一时看得入了眯,迷离的眼神痴痴的盯着小梅发呆。小梅咯咯一笑,冲着“二后生”挥舞了一下手臂,说道:“你发什么呆啊?” “二后生”竟不由自主的一把抓住小梅的胳膊,往前一带,将小梅搂进了怀里,顿时,幽香扑鼻,怀中被绵软充斥,“二后生”深感陶醉,恍惚中居然双唇撅起,往小梅的嘴上凑去。小梅没有恼怒,只是挣扎着说道:“先生,使不得,被下人看去容易惹出事来,先生快快放手。” “二后生”见小梅挣扎,不肯就范,也不敢强来,怕惹出事端,只好作罢,双手松开小梅,任由小梅走脱开来。小梅整整身上衣服,说道:“先生,快请坐下,不要乱了分寸,失了体面。” “二后生”见此时的小梅又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说话,心里升腾起的火焰已熄灭了大半,只好重新坐回座位,举杯喝茶以掩饰自己刚才的鲁莽。 小梅见“二后生”已经坐定,便不再提刚才的事,更没有严加指责,只是说道:“天色渐晚,不如先生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以谢先生厚礼。” “二后生”心下琢磨,觉得此事点到即可,不可过分纠缠,若是操之过急,有可能会把人家吓住,自己再没机会登门。当下起身说道:“小弟还有事在身,还要替徐家办诸多事务,也不敢在这里多做逗留,就此和梅姐别过,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叨扰。” 小梅也不多留,说道:“既然先生有事在身,那就先去处理,改日得闲,一定来舍下小酌。” “二后生”辞别小梅主仆三人,往回走去。一路上,“二后生”思绪翻滚,在不停地回忆着在小梅家发生的一切,仔细斟酌着小梅对自己的态度,自己不论是在言语上还是在行为上,有几次都突破了正常男女交往的范畴,小梅都没有见怪,即便把她抱在怀里,也只是弱弱的几下挣扎,当时即没叫嚷也没生气,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聪明的小梅不会看不出来,从她的反应来看,最起码她对自己不反感,如果自己硬来也未见得不能上手,只是自己初次交往便表现得如此猴急,会被人家看作是贪恋女色的登徒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开始时还是点到为止即可,如果你情我愿,总有水到渠成的一天。若想抱得美人归,再或者能成为这四合院的主人,和小梅一起双宿双飞,看来还是要下一番功夫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六章 二后生故伎重演 四合院风光无限 二后生故伎重演四合院风光无限 “二后生”回到徐世贤村的小院落时,天色已晚,师傅在厨房里给他留了饭,一趟县城往返,也着实累了,“二后生”懒的把饭菜端到餐桌上去吃,坐在厨房的灶间,把剩菜剩饭搅到一个大碗里,低着头狼吞虎咽起来,正吃着,冷不丁方满堂从外边走了进来,说道:“你这一下午跑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的影子,以后没事不要乱跑,现在这年月兵荒马乱的,万一出去有个好歹怎么办?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处处让人担心。” “二后生”心不在焉的答应着:“上午陪着师妹唱戏时,我看师妹妊娠反应的厉害,想去城里给她看看能不能找个方子治治,我就往城里走了一趟,问了几个郎中都没有好的办法,一耽搁时间就有点晚了,所以现在才回来。” 方满堂叹口气说道:“也难为你这孩子,处处能为菲儿着想,师傅也知道你们自幼一起长大,你心里有你师妹,师傅开始也有心把菲儿许配给你,可是,师傅发现菲儿并没有对你表现出超出别人的好感和热情,她始终只是把你当自家人看待,把你当成了兄长,现在我把你师妹许配给徐老爷,也是给我们这十几口子人想个退路啊,你们大部分还都是孩子,跟我一场,我不能让你们在这乱世里流落街头,我有责任让你们有个稳定能解决温饱的生活。”方满堂有些动情,说道这里竟有些哽咽。 “二后生”见师傅说得情深,赶忙放下碗筷站起来说道:“师傅对弟子们的一片苦心,弟子们都铭记在心,绝不会辜负师傅的厚望,我们一定听师傅的话,为徐老爷家效力。” 方满堂看着面前已是成人的徒弟,心里感慨万千,想着这些孩子还是孩童时的各个场景,现在都已长大成人,开始有各自的归宿,这个自幼跟着自己的孩子,也该是给他娶一门亲的时候了,方满堂拍了拍“二后生”的肩膀,让他坐下慢慢吃,自己想着心事,踱步走出了厨房。 几日后,方菲派人来请“二后生”去内宅唱戏,“二后生”见到方菲后,看她脸色不好,就问是怎么回事,方菲长叹一声道:“老爷因为一幅假画,被人骗去了三万块大洋,整日唉声叹气,看谁都不顺眼,刚起来就和我吵了几句,我也被他搅的心绪不宁,喊你过来陪我唱上一段,解解闷。” “二后生”一个激灵,结巴着问道:“师妹,多少?三万大洋?什么画?黄金的吗?能值三万大洋?” 方菲说道:“什么黄金的,一幅绢画而已。” “二后生”不禁咋舌,一幅绢画就被人骗去了三万大洋,这该是多大一笔巨款啊,就按自己现在的收入,干上一千年也挣不来这么多钱。“二后生”心里幸灾乐祸的说道:“该!让你们这些大财主嘚瑟,你们不是有钱吗?骗死你才好。” “二后生”看着院子里进出的下人,也都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小心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不敢有丝毫懈怠,深怕招致老爷的责罚。“二后生”和方菲唱了几段小曲,方菲有些累,就让“二后生”先回去,自己要去休息一下。 已经在徐家大院伸过一次手的“二后生”,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他看那些忙碌着的下人都在内宅外边活动,没人愿意进内宅,深怕遇上徐老爷,徐老爷正在气头上,到时候触了霉头,不是一顿臭骂就是一顿拳脚,明哲保身最重要。“二后生”一边留意四周,一边往后院踱去,由于徐淑婉不在家,连丫鬟也带了出去,后院更是空无一人,“二后生”环顾左右,不见一个人影,走至徐淑婉闺房近前,看到房门未锁,假意用手轻轻扣了几下门,屋里没人答应,伸手一推,房门竟然被推开了,“二后生”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进屋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值钱的东西,如果有收获就可以去小梅那里风光一番。 “二后生”的手气不错,刚进屋打开柜上的两个抽屉,就从里边找到一封包着的大洋和十几块散开的大洋,“二后生”大喜过望,伸手便把抽屉里的大洋悉数取出,藏到怀里,推上抽屉,仓惶退出徐淑婉的绣房。徐淑婉一个大家闺秀,对钱财根本没什么概念,需要钱了就去账房拿些回来,用完了就随意的放在抽屉里,她想着自家戒备森严,根本不会有小偷进来,再说,区区百十块大洋,在她徐大小姐眼里那也不过是个零花钱,根本不至于高搁低放。 “二后生”怀揣银元从徐淑婉的房间里出来,快步往前院走去,一路畅通,偌大的后院里没有一个人,从前院出去时,才有几个下人和迎面走过,“二后生”是这里的常客,都知道他是新夫人的师兄,不仅不疑有他,见了他还都热情的打声招呼。“二后生”大摇大摆地从徐家大院里拿出了一百多块大洋。 “二后生”从徐淑婉屋里拿走这笔钱后,没敢有任何异动,生怕自己被看出端倪,他把大洋藏好,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排练,然后随处走走,打听一下徐家大院的情况,一连两日,风平浪静,徐家大院没有传出任何失窃的消息,“二后生”还是放心不下,主动去徐家内宅找了一趟方菲,想从方菲那里得到一些消息,谁知却和往日一样,整个徐家毫无波澜。看到这里“二后生”放心了,他不禁哑然失笑,这百十块大洋,对自己来说是巨额财富,而对于徐家来说,那是九牛一毛,或许徐淑婉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屋里还有这样一笔钱,“二后生”提着的心掉到了肚子里。 整个徐家大院的气氛都被徐世贤的愤懑给感染着,空气里弥漫着沉闷的气息,徐世贤更是意志消沉,整日靠抽大烟来麻痹自己,才能不去想被骗的事,根本无暇顾及家里的一俱事物,全交由徐达打理,“二后生”看着乱成一团的徐家,躲在墙角开心的笑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徐家的大厦是不是将倾?自己能不能在这乱中取利呢?“二后生”开始想得更远更多了。 “春芽儿”没来之前,师妹方菲每次想唱戏都是喊自己去,自己轻易不敢出去乱逛,生怕师妹召唤时自己不在,被师傅责备,自从“春芽儿”来了,师妹便喊他们二人一起去唱,即便有时自己不在,“春芽儿”也能把师妹陪得开开心心,自己就有了出去闲逛的机会。腰里揣着沉甸甸的大洋,心头揣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二后生”知道是自己该干些什么的时候了。 “二后生”一早就进了城,他这次没有贸然往小梅家去,而是先到成衣铺买了一套丝绸长衫,把自己的外套脱下包好,寄存到成衣铺里,脚上的手纳千层底布鞋也该换换了,没有一双新款的皮鞋是配不上这质地优良的绸衫的,“二后生”换上崭新的牛皮鞋,脱下布鞋放到鞋店寄存。前后一共花去两块大洋,这已经是一个农民半年的血汗,放在平时这是“二后生”不敢问津的奢侈品,今天不一样了,自己兜里有钱,可以活得有个爷的样子,当然这些东西是不能穿回去的,这套行头一旦被师傅和师兄妹们发现那就马上东窗事发,所以那些旧的衣服要寄存在店里,等回去时还是要穿回去的,“二后生”看着自己的这些无奈之举,心里有些憋屈,同样是人,为什么自己就得和三孙子一样苟且的活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二后生”整了整自己崭新的衣衫,摸了摸自己腰里硬邦邦的大洋,把腰板一挺,去恒蚨隆。这个自己无数次路过,却从来没舍得进去过一次的大饭店,今天自己可以在这里大快朵颐了。 由于天色尚早,刚过早饭时间,恒蚨隆才刚刚开门,“二后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缓缓踱到恒蚨隆门口,小二见有衣着光鲜的客到,便掀开门帘,哈腰问道:“先生屋里请,您几位?” “二后生”昂着高傲的头颅,不屑地看了小二一眼说道:“我几位,你看不出来吗?” 小二忙赔笑说道:“小的有眼无珠,惹大爷生气,是小的不懂事,大爷您莫见怪。”说完拉着长长的音调往里吆喝道:“大爷一位,茶水伺候。” 门口的掌柜见有客进来,却是生面孔,而且只有一人,本不想接待,可是看着“二后生”衣着华丽,一时摸不着来头,也就没敢直接拒绝,上前问道:“先生,您想吃点什么?” “二后生”看着恒蚨隆店内装饰的古色古香,典雅别致,一时心里有些犯怯,但钱壮英雄胆,想着自己兜里沉甸甸的大洋,也就没了畏惧,说道:“你们这店里都有什么特色菜啊,把菜单拿来我看看。” 掌柜的让小二安排“二后生”在一个卡座就坐,小二递上菜单,“二后生”看着上边的菜名,问店小二道:“这烤全羊得多长时间?” 小二答道:“烤全羊是我们店里的特色菜,每天都有人点,厨师一早上起来就放在烤炉里备上了,您要是点的话,一个小时就可以出炉。” “二后生”又问道:“你能给我送到家里吗?” 小二没敢擅自做主,说道:“我去问问掌柜的。”说完扭头向柜台走去,和掌柜的说明情况,掌柜的听说来人点了烤全羊,不禁又重新向着“二后生”这边看来,仔细打量一番,对店小二说道:“现在还未到上客时间,我们人手不太紧张,这位客人能吃得起烤全羊,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答应他送货上门。” 小二听到吩咐,快步走回,向“二后生”回禀,“二后生”故作懂行的说道:“那就烤全羊来一只,告诉厨房,肉质要嫩,不要烤的太老,另外孜然要放足了,爷就好这口。” 小二慌忙点头答应,通知厨下。“二后生”又点了几个特色时蔬,要了一坛上好的窖藏草原白。“二后生”点完菜后,来到柜台结账,掌柜的热情招呼,共是五块大洋五十个铜板。“二后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的菜价还真不是盖的,一顿饭可以吃掉自己在徐家仨月的饷钱,心里虽然割肉般疼,脸上却不能有丝毫显现,作轻松愉快状,从兜里摸出六块大洋拍到掌柜手里,故作大方的对掌柜的说道:“剩下的钱不用找了,就当是给小二哥送货的跑腿费吧。” 掌柜的心下高兴,说道:“谢先生打赏。”接着说道:“先生,我们这里有全套的烤全羊开羊仪式,如果您宴请的是尊贵的客人,需要举行一个仪式的话,我们可以上门为您提供服务。” “二后生”一听来了兴趣,吃个烤全羊还有什么开羊仪式,看来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根本不知道这些,以为烤完直接割下来吃就可以了。这可是展现自己品味的最佳机会,这样的场面当然不能落下。 “二后生”当即问道:“上门举行开羊仪式,怎么收费的。” 掌柜的堆起满是油腻的圆脸说道:“先生,这个仪式虽然很排场但收费却很低廉,只要一块大洋。” “二后生”听完,心里有些不舍,区区一个仪式就要一块大洋,这面子实在是有点贵。可又一琢磨,投资这么多不就为了搏红颜一笑嘛,前边的大钱都花了,也不差这一块了,当即从兜里又掏出一块说道:“掌柜的,这个仪式我要了,安排个机灵点的人,给我把事情办圆满了。” 掌柜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当下安排人吩咐后厨,烤全羊出炉的时候一定要披红挂彩,然后放到竹制托盘里,上边罩上木罩,给顾客抬到家中举行开羊仪式。 一个小时候后,烤全羊出炉,几个特色鲜蔬也都烹制完成,全羊被打包齐整,盘中菜蔬也都装到食盒里,还有酒坛子一起放进一乘小轿,由两个小二抬着,掌柜的特地指派了一个举行开羊仪式的司仪,往小梅家走去。 行至小梅门前,“二后生”停下脚步,说道:“有劳三位,就是这里啦。” 前边抬轿的小二疑惑地问道:“这,这里就是先生府上吗?” “二后生”迟疑一下说道:“这是朋友家,我来和朋友喝酒叙事,怎么?你来过这里?认识里边的人吗?” 小二低头说道:“没有来过,也不认识里边的人,我只是随口问问。” “二后生”见他不再询问,也就不加理会,走上前去扣门,不时,院门打开,张三从里边探出头来。 “二后生”说道:“张三哥,今日闲来无事,特找夫人来小酌,我在恒蚨隆烤了全羊,店里小二刚给送来,正在门外等候。” 张三一听,马上满脸堆笑说道:“先生来得正是时候,夫人在家无事正在做些女红,先生来了,可以一起开怀畅饮。” “二后生”赶紧让小二把食物抬至院中,张三已站在院中对着正房喊道:“夫人,李先生来了。” 张三安排小二将食物抬至餐厅,摆放停当,让司仪和小二三人先在边上歇息,张三和红儿忙着往餐桌上摆放杯盘碗碟,还不时热情的和“二后生”攀谈,“二后生”心不在焉的敷衍几句,却迟迟不见小梅出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正房屋门轻启,小梅袅袅婷婷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袭绿色碎花高叉旗袍,把身材包裹的凹凸有致,雪白的大腿宛若凝脂,在裙摆下时隐时现,白嫩如霜的手臂高高抬起,纤纤玉手在额前搭起凉棚,避开刺眼的阳光,小梅明显是刚刚梳妆过得,云鬓高髻顺滑油亮,胭脂淡抹,桃腮红唇,看着那叫一个赏心悦目,活色生香。 “二后生”早已看直了眼,嘴里嗫喏着不知说什么好,眼看着小梅走了过来,“二后生”这才脱口而出:“梅姐,你太美了,就像仙女一般。” 小梅掩口胡卢,娇羞说道:“先生,莫要拿人家取笑。”说话间,更显千娇百媚,仪态万千。 “二后生”还想赞美几句,身后的红儿已是吃吃笑出声来,“夫人,饭菜已经准备齐整,你们要是再不入席就该凉了,爱慕的话还是等到酒后再说吧。” 小梅笑斥道:“你个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 “二后生”听着红儿的戏谑,这才回过神来,也赶忙说道:“红儿说得对,我们还是先入席吧。” 桌子的正中摆着披红挂彩的烤全羊,全羊边上是摆放整齐的佳肴,宾主两边的席位上各放着一个酒盏,盏中已倒满酒水,酒坛放在桌角。 看着满桌丰盛的饕餮盛宴,小梅说道:“如此排场,让先生破费了,先生想要小酌,过来就好,让红儿厨下炒几个小菜,我们便可尽兴,大可不必如此挥霍。” “二后生”这个时候当然是要做作一番的,哪里肯轻易放过这个显摆的大好时机,当即说道:“梅姐客气了,区区一餐,算不了什么,我近日忙于徐家事物,也久未登门恒蚨隆,对他家的那些特色菜一直念念不忘,今日过来,我特意定了他家的招牌菜烤全羊,权当和梅姐共饮的下酒小菜,只是不知合不合梅姐的胃口?” 小梅说道:“先生用心良苦,小女子心怀感激,那就请先生上座,小女子陪着共饮几杯。” “二后生”和小梅分宾主落座,红儿在身后伺候,“二后生”对小梅说道:“我请了恒蚨隆饭店的一个司仪来给我们举行开羊仪式,敬请梅姐观瞻。”小梅和俩个下人听说吃烤羊还有仪式,也是大开眼界,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烤全羊,看这司仪要把这羊吃出怎样的花样来。“二后生”看小梅三人都眼巴巴地等着仪式开始,傲然回头,大手一挥,对身后的司仪说道:“仪式开始。” 司仪邀请“二后生”和小梅一起把挂在烤全羊脖子上的红色缎带和绸花取下,然后嘴里念念有词:“草原的小羊吃的是鲜嫩的青草,喝的是甘甜的泉水,它的绒毛受过草原甘露的洗礼,它的身躯受过阳光的沐浴。它那高昂的头颅,就像孙布尔山头,它那肥大的四肢就像四大部洲,它那宽阔的脊背,就像广袤的宇宙,它那长长的肋骨,就像檀香树一样健壮。在这欢聚的时刻,我们把这美味又神圣的烤羊献给我们最尊贵的客人,祝二位快乐、吉祥、健康、幸福,共度美好时光。”说完,让“二后生”和小梅各拿起一把小刀,每人在羊背上划下一刀,形成一个十字形状,对“二后生”说道:“割下一块羊肉,共敬长生天。”在司仪的指挥下,“二后生”从羊腿上切下一条肉,小梅手里拿着放到羊头上。然后,“二后生”和小梅分别从羊身上割下一块烤肉,喂到对方的嘴里,随后,司仪让二人端起酒盏,碰杯满饮。 隆重的烤全羊仪式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结束了,小梅看得喜笑颜开,“二后生”更是春风得意,站在边上的张三和红儿也是大开眼界,看得目不转睛。 “二后生”掏出十几个铜板递给司仪以示奖赏,司仪接过躬身致谢,司仪和小二三人告退出去,待晚上再来取回餐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色不迷人人自迷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二后生”兴致正浓,让张三和红儿一起上桌吃饭,二人不敢造次,让他们先吃,自己二人身后伺候。“二后生”说声:“有劳。”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每人一块,打赏二人,二人接过,随后,“二后生”又从全羊身上切下两大块肉,蘸好料汁,放入盘中,端到张三和红儿跟前,让二人尽管食用,屋内无需他二人照顾,二人致谢退下。 酒是陈酿草原白,菜是烤全羊,好酒,好菜,更难得的是美人做伴,美酒佳人,自古英雄的标配,今天的“二后生”,做足了场面,挣足了面子,俨然自己就是那个提枪跃马纵横四海的西楚霸王,面前的女人就是那个令英雄气短的虞姬。不用人劝,“二后生”一盏一盏地喝着坛里的醇香美酒,小梅也不时举盏,陪他同饮,几杯酒下肚,“二后生”已是酒酣耳热,不时和小梅吹嘘自己是方家班的台柱子,现在更是徐家大院的红人,徐老爷重用,凡是大事必经他手亲办,家大业大的徐家指甲缝里流出来的油水都够自己享用一生了,若是小梅能侍奉左右,不仅当下衣食无忧,二人一起还能干出更大的事业来。小梅不作声,一边品味着美食,一边听“二后生”的豪言壮语,看“二后生”说到激动处,便和他一起欢笑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二后生”的椅子已搬到了小梅身边,二人由原来的对坐,变成了现在的挨在一起,“二后生”的胳膊揽在小梅的腰肢上,小梅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任由“二后生”的胳膊环绕在她身上。“二后生”的脸紧凑在小梅面前,几乎贴上,二人的气息在方寸之地不停地融合,发酵,升华。“二后生”开始在小梅的耳边喃喃细语,小梅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像极了热恋中的女子。小梅的手轻轻地搭在“二后生”的肩膀上,俩人靠得更近了,“二后生”的手不停地在小梅身上游走。 男人向来是得寸进尺的动物,“二后生”看小梅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他竟抬起胳膊,动手去解小梅旗袍领口的盘扣,或许是小梅酒劲上头没有发觉,也或许是小梅不愿扫了他的兴,总之,小梅没有阻挡,盘扣很容易的被“二后生”用食指和中指挑开,“二后生”虽然醉意十足,却深谙对女人的收放之道,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把手搭在小梅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梅姐,今天一定要尽兴,你还得陪我喝一杯。”说完把另一只手里举着的酒盏往前送来,要和小梅碰杯,小梅弯腰前倾,举起手里的酒盏和“二后生”碰在一起,“二后生”一饮而尽,小梅轻抿一口,放下酒盏。 “二后生”充血的双眼,看到了小梅敞开的领口处那一抹雪白,白的刺眼,白的夺目,白的惊心动魄。“二后生”血气上涌,双目尽赤,眼里的烈焰几乎要燃烧起来,他搭在小梅肩头的胳膊一直没有拿下来,此时,他的手改变了方向,从自然下垂变成了直插领口。 小梅慌忙站起身来,把“二后生”的胳膊从衣领里拽了出来,她的酒好像清醒了好多,有些慌乱的站在那里说道:“使,使不得,被下人看了去,我该如何面对。” “二后生”看着自己被拽出来的手掌,意犹未尽,还沉浸在那舒爽的一刻里,嘿嘿笑着说道:“梅姐,你迟早是我的人,你还是从了我吧。” 小梅低头说道:“先生怕是喝多了吧,不如咱们早点散了,现在已快掌灯时分,还是让张三送你回去休息吧。” “二后生”摆摆手说道:“梅姐,你不要赶我走,我还没有喝好呢,今天和你喝酒,高兴,你今天一定要让我尽兴,我不醉不归。” 小梅为难的说道:“先生,天色已晚,如果掌灯时分你出不了城,城门关闭你就回不去了,今夜你去哪里歇息啊?” “二后生”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醉眼惺忪的说道:“梅姐,我有钱,有钱还能找不到住的地方吗?你看,我真的有钱,这钱都是给你准备的。”说着,从腰间摸出那整封的一百块大洋,往小梅手里递去。 小梅说道:“先生,快收起你的钱来,你身上带着这么多钱走夜路更不安全,还喝了这么多酒,这可如何是好啊。” “二后生”颇有气势的一挥手说道:“这点酒算什么,我还要喝呢,梅姐,咱们接着喝。”说完也不顾小梅阻拦,把大洋重重地放在餐桌上,把酒坛里的酒往自己杯里又斟满一盏,给小梅也一起满上。 小梅见阻拦不住,也只好由着他的性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陪着他喝了起来。 这个自幼离家,十几年来半奴半徒随师学艺的年轻人,由于自身职业在当下被人看作是下九流,上不了台面,处处遭人白眼,加上收入微薄,囊中羞涩,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衣能蔽体,食可果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穿身体面衣服,也能堂堂正正的享受一下别人提供的服务,也就是师妹嫁给了徐家,自己才跟着师傅一家过上了像样些的日子,随着眼界的开阔,自己那颗本就不甘寂寞的心开始骚动起来,今天是他二十年的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刻,穿着崭新的丝绸长衫,擦得铮亮的牛皮鞋,吃着全县最奢华饭店的招牌菜,还有身边的佳人做伴,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自己打死都未曾想到过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凭着自己的玉树临风,才华出众,就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这里的一切就该是自己的。 “二后生”的大脑在酒精的燃烧下断断续续地想着那些过往,有佳肴做伴,有美人在侧,夫复何求?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吧。一盏盏的草原白下肚后,“二后生”已经记不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二后生”嘴角挂着满足的笑意,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着,当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的时候,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小梅绿色旗袍那高高隆起的地方,他想抬手去抓,可是他的手没能抬起来,他已经仰在椅背上把自己送入了梦乡。 “二后生”是被一泡迫切的尿意给憋醒的,他还以为和师兄弟们住在方满堂分给他的大炕上,他也懒得睁眼就爬起身往炕沿边上挪动身体,谁知伸出去的胳膊居然压空了,身子往前一杵,差点从炕上掉下来,“二后生”心下一惊,清醒了大半,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这哪里是自己和师兄弟们住的大炕,这是一盘屋里带着锅台的小炕,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自己用的被褥也都松软洁净,自己这是在哪里?“二后生”拍了下脑门,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时的“二后生”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后脑勺隐隐作痛,他的记忆在慢慢复苏。对,自己点了酒菜来找小梅喝酒,后来,自己喝多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梅呢?怎么没见小梅?自己是住在小梅家吗?“二后生”的头绪有点乱,一时有些分不清南北。“二后生”还憋着一泡尿呢,他顾不上许多,匆忙趿拉着鞋往门外跑,看看屋子外边,对了,这就是小梅家,自己是在小梅家的客房里住了一夜,已经醒转过来的“二后生”快步跑进茅厕。 “二后生”从厕所出来,从容了很多,大脑也都清醒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有些发皱的绸子长衫,心里有些心疼,这么好的面料居然穿着就睡着了,唉!这小梅也是,就不知道把衣服给我脱了再睡。“二后生”看看天色,已是艳阳高照,看来将至午时,自己这一觉睡得可够沉够久的。小梅呢?怎么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就在“二后生”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寻找小梅时,身后传来那个甜美的声音:“先生,你醒来了?睡了这么久才醒过来,我一直也没敢把你叫醒,你昨天喝了太多的酒,我都劝不住你,身体没有不舒服吧?”小梅穿了一件无袖短衫站在厨房门口,正面带微笑注视着他。 “梅姐,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昨天酒后失态,还望您海涵。我身体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多谢梅姐牵挂。”“二后生”听着小梅温柔的话语,心里如同吃了蜜般甜起来。 “你昨日睡得还好吧,你在椅子上喝着酒就睡着了,谁都喊不醒你,我有心把你拖到屋里休息,无奈体力有限,只好让张三把你背到客房休息,鉴于男女有别,将你放在炕上躺好后,我也不便帮你脱衣再睡,只好委屈你和衣而卧一宿,还望先生见谅。”听“二后生”说完,小梅又关心地询问起来。 “我睡得很好,你看都日上三竿了我才起来,多谢姐姐悉心照料。”“二后生”对自己新衣被压皱的事也释然了。 “让红儿给你打些洗脸水,你先洗漱一下,我在厨房给你炖了羊杂汤醒酒,等你洗漱完过来,喝上一碗暖暖胃,会舒服些。”小梅炖的羊杂汤还未暖到“二后生”的胃,她的话已经融化了“二后生”的心。 “二后生”答应一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是多么温馨的时刻啊,男耕女织,夫唱妇随,二人相敬如宾,相互关爱,还能使奴唤婢,这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家庭生活,而不是几个成年男子混住的大炕,吃不尽的淡寡无味的大锅饭。 “二后生”洗漱完毕,对着镜子端详一番,整理好衣服,迈着方步往餐厅走去,小梅已经盛好了汤在碗里,桌子上还准备了花卷咸菜等食物,待“二后生”吃喝完毕,小梅起身从柜子上把那封封存完好的大洋送到“二后生”面前,说道:“先生昨日酒醉,行事糊涂,把这整封的大洋拿出来随意送人,我怕遗失就替先生先收了起来,现在先生无碍,我把这原封未动的大洋交给先生。” “二后生”听了,深感意外,明明是自己在清醒时主动拿出大洋送给小梅的,当时小梅就执意不收,自己把钱放在了桌子上,现在小梅又把钱拿出来,偏说是自己酒醉,行为失范,才胡乱把钱拿出来送人。送钱给小梅这可是自己的一片真心,绝非儿戏,小梅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了给她弄这些钱出来,都做了些什么。 “二后生”赶忙站起,正色说道:“梅姐,这些钱是我专程给你送来的,昨日喝酒只是想在你这里热闹一下,这些年我也攒下些积蓄,留在我身边也没有用项,我知道你们主仆三人现在度日艰辛,我略为帮衬,聊表寸心,如果梅姐再三推辞,就寒了我这一片苦心。” 小梅见“二后生”说的真诚,有些热泪盈眶,但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我深知你一片好意,可是我们萍水相逢,我怎能受你如此恩惠,即便我们姐弟意气相投,我也断不敢接受先生如此馈赠,先生还是将大洋收好,带回家去,留得日后再作他用。” “二后生”见小梅一再拒绝,不愿把大洋留下,心中也有些懊恼,但更加佩服小梅的人品,酒桌上二人已经情投意合,自己还几次三番在小梅身上肆意妄为,要是一般女子对送上门的金钱肯定来者不拒,更有甚者会狮子大张嘴,主动讨要。而小梅,对自己悉心照料,体贴有加,却分文不取,这难道还不是真爱吗? “二后生”把小梅手里的大洋往前一推,说道:“梅姐,小弟这钱你务必收下,以后的日子里,我还想和你同甘共苦呢,为了梅姐,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二后生”说完,不待小梅说话,转身就大步流星的往门外走去,小梅赶忙喊他停下,“二后生”哪里肯听,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后生”没有直接回徐世贤村,走出小梅家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又掉回到了现实里,他还是那个不名一钱的戏子,他踟蹰到成衣店,把旧衣服和鞋子穿回来,新衣服和鞋子依然寄存在店里,他还得面对这个现实的世界,方满堂的那个小院才是他真实的生活。 “二后生”穿着旧衣衫,蹲坐在街头,头顶的天空瓦蓝瓦蓝的,没有一块云朵,他的心里却乌云密布,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把那四合院里的快乐延续下去,据为己有,快乐的时光实在太短暂了,短暂到自己都怀疑有没有发生过。他看着来往的行人和不时穿梭而过的Rb兵,心里乱糟糟的,拿不定主意也想不到好办法。 唯一的办法,还得是傍着徐家这棵大树,只有那里,才是自己的希望所在。想到小师妹和徐家大院,“二后生”的心里又活络起来,他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进了一家百货商店,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几样婴儿的玩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章 方满堂良言逆耳 二后生色迷心窍 方满堂良言逆耳二后生色迷心窍 “二后生”回到徐世贤村的时候,正看到曹旋、徐世贤、徐淑婉三人坐着曹旋的警车从大门里出来,车后边是徐达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家人骑马相随,“二后生”没敢近前,躲在树后观察,直到警车和几匹快马跑的不见了踪影,“二后生”才从树后探出头来,他心里有些紧张,怎么警车把徐老爷和大小姐接走了,看这一行人急匆匆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事,莫非是自己偷钱的事犯了,徐老爷去警局报案?不对,区区百十块大洋犯得上徐老爷亲自跑一趟吗?还惊动曹警佐亲自到家相接?“二后生”百思不得其解,心下犹豫还要不要进村,万一偷钱的事东窗事发,自己进村那可就是有去无回了。 “二后生”思来想去,不敢贸然进村,他决定先远远的向看城门的家丁打个招呼,如果要拿他,肯定就吆喝其他人一起追来了,距离城门尚远,自己也有反应的机会,可以轻易逃脱;要是没有异常那就平安无事。“二后生”打定主意,对着城门,撕开嗓子远远的喊道:“五哥,今天又是你轮值啊?” 守卫城门的家丁听到喊声,抬头一望,见是“二后生”在那里吆喝,说道:“是啊,今天该我轮值了。我看你们方家班就数你最自在,每天有事没事往村外跑,是不是把手里的钱都拿着跑城里去找暗门子去了。”说完哈哈大笑。 “二后生”听到家丁的调侃,知道曹旋一行人出城和自己无关,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和家丁打着哈哈,说道:“五哥,哪有你活的潇洒呢?我往城里跑是看看戏园子里能不能有我们演出的机会。” “二后生”装作若无其事的向家丁问道:“五哥,刚才徐老爷和大小姐坐在曹警佐的车上出村,干什么去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家丁答道:“估计是老爷被骗的事儿有眉目了,曹警佐来的时候专程来岗哨这边嘱咐我们最近要加强戒备,严加盘查,陌生人一律不准入内,让我们二十四小时打起精神,认真值守。” “二后生”听了家丁的话,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知道徐老爷兴师动众这事和自己没有关系,只是看他们走的如此匆忙,难道是骗子被抓住了吗?一想到骗子被抓,“二后生”心里竟有些失落,这事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还需要去方菲那里问个明白。 “二后生”走到方满堂小院门口的时候,方满堂正蹲在院门口外边的石头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蹲着的石头边上是一堆堆从烟锅头里磕出来的烟灰烟沫,凌乱的撒落在那里,方满堂唱戏出身,平时很爱惜自己的嗓子,很少能看到他抽烟,今天居然抽了这么多烟,看样子是有什么心事。 “二后生”看到师傅在门口抽烟,心中胆怯,不敢上前,正欲转身离去。方满堂咳嗽两声说道:“我等你半天了,你跑到哪里去了?现在竟然夜不归宿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我方满堂再留不住你了。” “二后生”低眉顺眼地蹭到师傅面前,低着头,不敢作声。 方满堂已是怒不可遏,大声训斥道:“多次对你好言相劝,你却不知悔改,还是三番五次的自行其是,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傅吗?你眼里还有方家班吗?说,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二后生”一看这情形,今天自己要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这事估计是过不去了,此时的“二后生”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定定神,挨着师傅在院门外的石头上坐下。 看着“二后生”不紧不慢地挨自己坐下,方满堂颇感意外,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二后生”也不去搭理师傅的感受,他自顾自的坐下说道:“师傅,感谢您老人家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养育和教导,弟子无能,没能自己闯出一片天地,现在都已成年还得仰仗师傅庇护,活在师傅的羽翼之下。” 方满堂听着“二后生”的这席话,竟然不知该如何对答,涨红着脸,闷声抽着手里的烟。 “二后生”顿了顿说道:“师傅,我知道您老人家是对我好,这么多年苦心孤诣教导我们,在这乱世之中能让我们吃饱肚子,能给我们一个定居之所,这都是师傅的恩赐,没有您,或许我们早就饿死冻死在街头了。我们现在长大了,也想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也想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也想让您能跟着我们享福。可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二后生”痛苦地摇了摇头。 方满堂已经冷静下来,他没有打断“二后生”的话,静静地听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师傅,如果有一天我能发达了,我一定不忘师傅的养育之恩,只是请师傅现在能给我点空间,我已经是成人了,好多事我也都有自己的想法,我相信这些事我自己也都能处理好。师傅放心,我不会在外边作奸犯科,我只是想努力争取一个光明的未来。” 方满堂侧身看看身边这个已是英俊少年的徒弟,眼神有些黯淡,默默说道:“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师傅也盼着你们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视你们如己出,以前对你们多有打骂责罚也是为了你们能成人,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是生不逢时,流落在这乱世之中,师傅也是怕你们沾染了这乱世的污浊之气,想着把你们都留在身边,平平安安的。你现在既然有自己的想法,师傅也不勉强于你,但师傅要告诫你,在外边为人处世一定要做到‘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积德累功,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怀幼。’这是我方家班的祖训,你在外闯荡,一定要牢记在心。” “二后生”说道:“师傅,我还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我暂且还得住在师傅这里,待我找到其他营干,我会禀明师傅,还望师傅现在不要赶我出门。” 方满堂长叹一声说道:“孩子,我养你十几年,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以后你在家时还要好好练功,勤加演习,等你大成之日,自会出人头地。” “二后生”说道:“师傅,谢您老成全,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方满堂挥挥手,“二后生”进到院中。 院中正在排练的师兄妹们见“二后生”回来,也都围拢上来,问他一夜未归,所为何事。“二后生”也不搭理众人,独自回屋,躺到炕上,蒙头大睡。众人一时不知所云。 “二后生”躺在炕上,哪里能睡得着,他心里也在纠结着自己的行为,这边是养他成人,教他手艺的师傅,自己在徐家盗窃的事一旦东窗事发,让师傅以何颜面继续留在徐家,让视他若兄长的小师妹情何以堪,让院中这些朝夕相处的师兄妹们如何看他。可是,县城四合院里那温柔可人的小梅,一颦一笑早已勾去自己的三魂六魄,如若自己把握不好这次机会,就会错失抱得美人归的良机,不仅是小梅,还有那承载着欢乐时光的四合院,拥有了小梅,自己就是那四合院的主人,可以在那里呼奴唤婢,和小梅一起快意人生,但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想拥有这一切,必须要拿出真金白银来,小梅再喜欢自己,两手空空入赘人家,也是要被看不起的,莫说外人,就是家中下人张三和红儿也会把自己不当回事,哪还能有一个老爷的样子。维系一个养着下人的家庭运转,没有一定的实力或是固定的收入,那也是难以为继的。一边是生活,一边是诱惑,“二后生”苦恼万分。 “二后生”和师傅深入交流之后,消停了几天,样子有些萎靡不振,方满堂也看得出来,知道这孩子心机重,方满堂不愿再提,怕他想不开再惹出什么事来。“二后生”无聊地重复着每日单调的生活,味同嚼蜡,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他也从这院落里的生活中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在这里,他只是麻木的活着,行尸走肉一般。 “二后生”知道,他的春天在中都县城的四合院里,只有走进那座院落,才能不负韶华,不负伊人。他必须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尽快离开这里。 方菲看着躺在床上一蹶不振的徐世贤,心里也堵的难受,天降横祸,三万大洋白白没了,还把老爷气成这样,把戒掉多时的大烟又重新抽上了,谁劝都没用,一直从那个阴影里走不出来。方菲看了一眼放在黄花梨床架挡头上的钥匙,说道:“老爷,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去收藏室看看,你平时不是喜欢把玩那些文玩吗?你去看看心情就会舒畅多了。” 方菲本是一番好意,想着法子能让徐世贤开心一点,谁知却正触到了他的痛点,徐世贤脸一黑,怒声说道:“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什么文玩,我在文玩上栽的这个跟头还轻吗?就是这些东西才让我成了中都县的笑话。”说完胡子都因气愤而抖动起来。 方菲哪受得了这种委屈,自己一心为他好,他却平白无故对着自己发火,也使起性子来,两眼一红,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掉落,哽咽着说道:“好端端的家,被你搞的乌烟瘴气,现在每个人看到你都噤若寒蝉,躲的远远的,我好心劝你,你现在又拿我出气,是我惹着了你吗?”越说越委屈,最后竟放声痛哭起来。 心中烦乱的徐世贤,看着哭成泪人的方菲,惦念她腹中的胎儿,生怕她这样哭下去,动了胎气,赶忙压住心中怒气,强装笑颜,凑过来说道:“夫人说的是,是我不好,让我的坏情绪把大家的心情都搞坏了,刚才我也是心中着急,才无端对你发了火,夫人切莫怪罪,我向夫人赔礼了。”说完规规矩矩地站在方菲面前。 方菲啜泣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事总得有过去的时候吧,你一直这样憋着,把你身子都拖垮了,再说现在辅同又找到了贼人,总会有把大洋追回来的时候,你先不要急嘛。” 徐世贤应和着:“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都按你说的办,你可不要再哭了,莫要惊着了咱们的宝贝儿子。”说着在方菲的肚子上摸了起来。 方菲已经破涕为笑,轻轻一拍徐世贤的手说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万一是女儿呢?不论是儿是女,都是你徐家的骨血,你可要把身体养好了,好好挣钱,养活我和你的子女。” 徐世贤说道:“都听夫人的,我争取给你们挣下金山银山,让你们母子世代享用不尽。夫人,要不让‘二后生’和‘春芽儿’来堂上唱几支小曲儿,解解闷?” 方菲说道:“听老爷安排。” 徐世贤命人去请“二后生”和“春芽儿”。 “二后生”和“春芽儿”来到后堂,为方菲和徐世贤唱了几段,徐世贤根本心不在焉,他之所以让“二后生”他们来唱戏,也就是想让他们陪着方菲,说说话,解解闷,自己可以出去转转,整日待在这后堂之中,心绪不宁,头昏脑涨,还不如去书房抽两口,徐世贤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徐世贤走后,“二后生”和“春芽儿”又陪方菲唱了一会儿,三人坐下来休息,方菲让丫鬟给他们倒茶,端来水果点心。见方菲和“春芽儿”聊得不亦乐乎,“二后生”说出去转转,她们二人也没有理会。 “二后生”从凉亭里出来,四顾无人,便直奔方菲的卧房而来。“二后生”和“春芽儿”唱的时候就看到徐世贤左顾右盼,如坐针毡,知道他心思不在这里,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借故离开,“二后生”眼看着他往前院去了,再没有回来,他想在徐世贤的卧房碰碰运气,即便有人撞着,他也有话搪塞,是夫人命他来屋里找寻东西。 徐世贤的卧房装饰考究,气派非凡,黄花梨的架子床稳稳的架在炕上,“二后生”虽然经常出入内宅,却很少有机会进入卧房,今日一看也是大开眼界,他没心思赞叹这奢华的装饰,紧张的扫视着屋里的一切,在靠着西墙的黄花梨挡头上放着一串钥匙,在床侧的围栏下有两个抽屉,但是上边不带锁扣,“二后生”本想拿钥匙去开抽屉和柜门,可是上边都没锁,也不知这钥匙是哪里的。“二后生”直接打开抽屉,一看之下,喜出望外,抽屉里是一封已经拆开口的白花花的大洋,“二后生”毫不犹豫,伸手拿出大洋,放到怀里,推上抽屉,悄无声息的从屋里退了出来。 徐世贤卧室本来很少放置金钱,他和方菲平时花销无需自己带钱,都有下人给带着,这些钱是方菲从账房取来,平时打赏“二后生”、“春芽儿”和下人的,这方菲虽然年龄不大,却也有私心,觉得师兄妹们平日挣钱不多,生活不易,自己不能明着拿钱去给他们,就想着靠私下打赏暗中资助他们,让他们多挣些钱回去贴补用度,其实这也正是方菲的豁达之处。 这些钱本来就是为“二后生”他们准备的,谁知“二后生”不知缘由,竟又都偷了去。 “二后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凉亭下,坐下和师妹闲聊几句,喝了盏茶,就带着“春芽儿”辞别出来,回到方满堂的院子歇息。 第二天早上,天色未明,“二后生”就醒转过来,辗转反侧,再难入眠,他想着兜里那几十块偷来的大洋,想着四合院里妩媚多情的小梅,内心深处在不断的碰撞着,煎熬着。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最终还是追求美好生活的勇气战胜了现在波澜不惊的平庸。“二后生”看着身边还在熟睡中的师兄弟们,窸窸窣窣的开始穿衣,身边一个师弟听到动静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二后生”正在穿衣,就问道:“师兄,你这么早起来干嘛?” “二后生”一皱眉说道:“我牙疼的厉害,一夜都没睡好,我去县城找个郎中抓点药回来,等你起来见到师傅时告诉他一声。” 小师弟还准备说什么,“二后生”食指压住嘴唇,对着小师弟“嘘”了一声,小师弟知道师兄怕吵醒其他人,就没再作声,转过身子又睡去了。 “二后生”穿戴整齐,蹑手蹑脚的推开大门走了出去,他回头看了眼这个不大的小院,即便是这样的五间土坯房子,也都不是他们师徒自己盖起来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属于他们,可怜师傅带着众人奔波半生,依旧只能寄人篱下,虽然现在攀了高枝,把女儿嫁入了这豪门大户,自己和弟子们衣食无忧了,可师傅真的活得开心吗?在这深宅大院里,处处看人脸色,一直管自己的女婿叫老爷。相信师傅心中的苦比自己更深,可是又能怎样?自己没有改变现实的能力,只能在这红尘中苟且。师傅年龄大了,已经没了斗志和勇气,可是自己不一样,正值盛年,要有更大的理想,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有走出去,才能看到更大的天空。 “二后生”在路边的小溪里洗了把脸,把有些蓬乱的头发拢了几把,抖抖衣衫,头也不回的往城里走去。 “二后生”看看天色尚早,先去理发店理理了头发,然后去成衣店里把自己的新绸衫和新皮鞋重新换上,待穿戴一新后,“二后生”买了几样点心往小梅家走去。 “二后生”上前敲门,开门的依旧是张三,打着哈欠探出头来,“二后生”也不搭话,手里拿着的一块大洋直接拍到张三手里,张三马上来了精神,堆着笑脸说道:“先生,您早啊,这大早上的一开门您就有赏,真是开门见喜,我说这院子里的喜鹊一直冲着我叫呢,您快里边请。” “二后生”心里嘀咕,这小梅也太善待下人了,日头早就高悬半空,家人才起床下地,看来一个女子是顶不起门户来,家中奴仆也都自行其是,他也不接张三话茬,直接问道:“梅姐呢?起来了吗?” 张三说道:“还没见夫人出来,应该还睡着呢,要不让红儿给您叫一下。” “二后生”说道:“不要扰了梅姐的好梦,我还是坐着等一会儿吧。”说完,把手里提着的点心给张三递了过去。 “二后生”刚说完,就听正屋里小梅说道:“先生这么早啊,请稍等,我收拾一下就出来。”接着又听小梅喊道:“红儿,去买些酒菜回来,等下我要和先生小酌一二。” 红儿答应一声,从厨房里拿出一个篮子挎在臂弯里,走了出来,快到门口时对张三说道:“张三哥,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买的东西多了,自己拿不了。” 张三识趣地答应一声,和红儿结伴出门买菜。“二后生”从兜里掏出两块大洋递到红儿手里,说道:“你们把酒菜置办的丰盛一些,等晌午咱们喝个痛快。” 红儿和张三答应一声,高兴地出门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九章 二后生得偿所愿 恒蚨隆探出行踪 二后生得偿所愿恒蚨隆探出行踪 “二后生”眼瞅着张三二人拴上大门走了出去,他回过头来凝视着小梅的闺房,心里一下亮堂起来,平日碍于下人在场,总是遮遮掩掩,不能尽兴,今天自己和小梅独处,也该是谈些风花雪月的时候了。 “二后生”看着紧闭的房门,拉扯严实的窗帘,嘴角荡起一丝笑意,他好像看到了屋里的猎物,正剥洗干净等他下口。他不紧不慢地迈着方步,一步一步行至门前,轻扣房门,他要慢慢品味这到口的猎物。 小梅在屋里说道:“先生稍待片刻,奴家还没穿戴整齐。” 这声音甜美、柔和,像蘸着浓浓的蜜汁,直接把“二后生”包裹其中,一声“奴家”,更是软了“二后生”的骨头,这娇滴滴软绵绵的靡靡之音,早把魂儿给勾了去。 “二后生”嬉笑着说道:“姐姐,我还没见过你衣衫不整的样子,你让弟弟也饱饱眼福啊。” 小梅俏笑道:“休要拿姐姐取笑,姐姐没有好姿色,也没有好身材,怕被你看了去,污了眼睛。” “二后生”调笑一声,说道:“姐姐过谦了,好让弟弟一饱眼福。” 小梅轻啐一口,笑骂道:“好个口无遮拦的登徒子,酒醉让你占了便宜,你却拿来取笑于我,等我出去,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 几句淫词秽语下来,门外的“二后生”早就饥渴难耐,晃动几次门栓,门稍稍露出个缝隙来,“二后生”找个树枝过来,竟直接把门栓给拨开来。小梅听到他拨弄门栓的声音,也不理会,任凭他行事。“二后生”闯入屋内,回身把门栓插好,再按捺不住心头那团烈火,急匆匆三步并作两步就从门外跨入到内间小梅的卧房。小梅正睡裙半掩,罗衫微罩,跪在炕上叠被子,臀部正对着门外。 沟壑纵横,线条分明,“二后生”早被眼前活色生香的场景给冲昏了头脑,口干舌燥,血气上涌。“二后生”将装着那偷来的七十块大洋的布包往红柜上一扔,三下五除二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像饿狼般猛扑了上去,小梅轻微的抵抗后,便缴械投降。 在“二后生”和小梅云雨巫山时,张三和红儿就买菜回来了,二人看到紧闭的房门,听着屋里传出激烈的肉搏声,相视一笑,张三回屋歇息,红儿去厨房收拾酒菜。 就在“二后生”和小梅在四合院的暖炕上颠鸾倒凤的时候,曹旋带着徐淑婉和韩娇二人,也回到了中都县城,三人计议一番,认为当务之急是摸清“二后生”的动向,看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这些日子经常往返县城具体是在做什么?只有摸清了他的行动轨迹,才能判断徐家的钱是不是他偷的。 曹旋找来几个军警,将“二后生”的相貌打扮详细说给他们,让他们往赌场、妓院、烟馆去详加盘问,看能不能在这些娱乐场所把他找到,或是在那里有人见到过他。曹旋则带着徐淑婉、韩娇二人在城里的大街小巷转悠,以期能碰到他。 曹旋三人边走边聊,谈论着“二后生”做贼的可能性,判断他拿到钱后去干了什么。曹旋说道:“据方满堂说‘二后生’最近行事魂不守舍,有些像坠入了儿女私情。我觉得‘二后生’不可能是和良家女子在一起,正经人家的女子不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敢和他隔三差五在外幽会?” 徐淑婉不经意地看了韩娇一眼,对曹旋说道:“是吗?” 曹旋看着徐淑婉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知道徐淑婉另有所指,一时也颇为尴尬,但又不好当面解释。 韩娇本是冰雪聪明之人,也听出了徐淑婉的弦外之音,抬头看看曹旋和徐淑婉的表情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俩的表情怪怪的,你俩眉来眼去的是在密谋什么吗?我怎么觉得淑婉姐话里有话呢?” 徐淑婉看韩娇听出了话里的端倪,毕竟人家远来是客,还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也不能随意拿人家来取笑,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就赶紧说道:“妹妹想多了,我觉得辅同分析的有道理,我便随声附和,不知妹妹觉得怎样?”徐淑婉很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曹旋说道:“我们都分析一下,看看他到底能在哪里落脚,我们即便不能现在判定他就是小偷,监视几日他的行经,也可看出一些端倪,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也就有了分晓。” 韩娇娇羞说道:“若是‘二后生’和女子纠缠在一起,还用去了那么多钱,是不是把钱拿去给了人家彩礼?” 徐淑婉接着说道:“不可能,如果‘二后生’找的真是情投意合的良家女子,这是光明正大的喜事,他本可以把这事禀明师傅,方满堂把这些弟子早就视作子侄,我相信方满堂会为他出面提亲,即便拿不出彩礼,也会找方菲想办法。‘二后生’平日为人机警,师傅的心性他早摸得清清楚楚,断不会出此下策,冒险偷钱,私自去女方家里提亲送彩礼,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 徐淑婉一席话,曹旋和韩娇都连连点头,韩娇更是投来赞许的目光。 曹旋思忖了一会说道:“既然我们都认定‘二后生’近日行经大概率是源于女人,那我们就得从女人身上入手,想办法探明‘二后生’近日都接触了哪些女子。” 三人商议一番,虽有了初步思路,可还是迷雾重重,理不清这当中条理,偌大的县城去找一个人的落脚点更非易事,曹旋决定今日若不能找到“二后生”的行踪,就在县城南门守株待兔,安排便装军警监视他出城,一路跟随,日夜守候,几日下来定能找到“二后生”的落脚点。 半日劳顿,曹旋三人早已腹中空空,曹旋对徐淑婉二人说道:“淑婉,今日出来只吃了早饭,现在早过了午饭时间,我腹中有些饥饿难耐,你们二人一定也早已饿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去吃些东西吧。” 饥饿这事不提还好,一旦有人说出来,就都觉得肚子在咕咕乱叫了,韩娇抢着说道:“辅同哥,我们还去恒蚨隆吃吧,昨日恒蚨隆吃的那些东西还是比较合乎口味的。” 徐淑婉笑着说道:“妹妹的嘴够刁的,可是知道哪里的东西好吃,这才来第一日辅同就带你去了誉满中都的大饭店,看来辅同对你可真是待若上宾呢。” 韩娇说道:“那是,别的干不了,干饭还是可以的。再说我本来就该是辅同哥的贵宾啊。你说呢,辅同哥?” 曹旋也打趣道:“若是这贵宾只能干饭那岂不成了酒囊饭袋?” 韩娇也不着恼,嬉笑着说道:“皇帝都不差饿兵,看我陪着你们辛苦奔波的份上,混顿美食还是可以的吧。” 徐淑婉说道:“没问题,妹妹,今日你为我家之事操劳辛苦,今天我务必请你吃顿大餐,你随便点,不要为姐姐心疼钱。” 韩娇说道:“姐姐家财大气粗,一顿饭当然不在话下,就是买下这恒蚨隆又有何难?我今天就不客气了,一定要大快朵颐。” 三人说笑着,走进了恒蚨隆,刚到门口,小二就热情的喊道:“曹二爷,您三位屋里请。” 曹旋点头致意,接着小二就向店里吆喝道:“曹二爷三位,楼上雅间伺候。” 待曹旋三人雅间坐定,小二已提上一壶上好的毛尖,将三只茶碗一一斟满,摆放到三人面前,小二弯腰含笑小心问道:“二爷,您几位今天准备吃点什么?” 曹旋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韩娇和徐淑婉。 韩娇也不客气,看着徐淑婉笑着说道:“今天淑婉姐做东,我要是点得太寒酸了,岂不是伤了淑婉姐的面子,这顿饭我得吃出徐家的气势来。小二,你们店里最贵的是什么?”看来韩娇是没打算客气,上来就先问最贵的。 徐淑婉呵呵一笑说道:“没关系妹子,你随便点,在这中都城内吃顿饭,姐姐身上所带钱财还是绰绰有余,肯定能让妹妹尽兴。” 徐淑婉刚说完,小二就接上了,听说客人要拣最贵的点,兴致立刻来了,马上给韩娇推荐上了冈村宁次套餐,这就是中都城内官绅曾经趋之若鹜的恒蚨隆镇店大餐。 韩娇问道:“这冈村宁次套餐都有什么啊?昨天就餐时就听你们一直说冈村宁次曾经光顾这里,不知道他当时都吃了什么?你说说看,今天我们也点些尝尝。” 小二见到豪客知道会有赏钱,当下心中欢畅,给报起了菜名:“小姐,当年冈村宁次司令在咱店里主菜点了烤全羊、血肠、肉肠、油包肝、肚包肉、煎羊心、烩羊杂还有四冷四热八个时令蔬菜。后来我们店里应顾客的要求,就把冈村宁次司令点的这些菜汇总到一起,叫作冈村宁次套餐,方便那些前来尝鲜的顾客点菜。” 早已饥渴难耐的三人,每人空腹喝了一碗好茶,更觉腹中咕咕作响,听了小二介绍,口水都快流了下来,韩娇未等小二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说道:“好,这个套餐听着不错,就它了,只是我们三人怎么能吃的了一只烤全羊呢,再说烤全羊要好久才能烤出来吧,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小二答道:“小姐,由于我店每日烤全羊消耗量较大,我们后厨的烤炉里每日都备着烤全羊,您点完很快就可以上桌。这全羊都是草原上的羔羊烤制而成,个头不是很大,您三位就是吃不了,也所剩无几。前日有位年轻客人,店里刚开门就来点了一只烤全羊,让我们给他送到府上食用,我还以为他们很多人吃一只烤羊,没想到等我送去时,只是那位年轻的先生和一位妇人二人食用,那日他们二人吃一只全羊,今日您三位吃一只,应该问题不大,即便吃不了,也可以给您打包带走。” 曹旋随口问道:“谁家公子,这么气派,二人吃一只烤全羊,实是有些铺张了。” 小二认真答道:“那位公子确实豪奢,我们掌柜的都翘大拇指,这人衣着光鲜,处处打赏,明明是本地口音,却没有人知道他是哪户达官显贵家中的少爷,面生的很。后来还从我们这里定了个开羊仪式,让我们安排人给他到府上举办,他一路上也兴奋异常,不停的唱着小曲儿,那小曲儿唱的真是一绝,听的我们扛着东西走一路都不觉的累。” 曹旋听到唱曲儿三个字,心中一动,接着问道:“你们去那位公子的府上送东西还不知道他是谁家的少爷吗?” 小二说道:“爷,您说着了,我想着肯定是送到那位少爷的府上,谁知到了那里敲门才知道,那是个还算气派的四合院,看样子,那位先生不是那里的主人,敲门后有人出来和他客套几句才把他让进去,后来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和他一起坐下喝酒,观看开羊仪式。” 韩娇早就不耐烦的说道:“我们的菜还没点完,你只管说人家吃烤全羊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吃不起,快去把冈村宁次套餐给我安排上,越快越好。” 小二听得韩娇呵斥,心中一慌,赶紧说道:“先生问起,我就随口说了几句,我现在就给厨房报菜。”说完对着楼下一声吆喝:“曹二爷雅间,冈村司令套餐一份,越快越好。”说完,就待退出房间。 徐淑婉却把他喊住了,笑着说道:“小二哥,那位先生见人就打赏,我们还没打赏呢,你这就走。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被他给比下去了吗?来,收好了,这是一块大洋。”说完,徐淑婉把手里的一块大洋轻轻地向小二抛了过去。 小二一看,高兴的差点背过气去,这是哪世修来的福分,刚说完前日有人打赏,现在就得了一块大洋,这可是自己一个月的薪水,双腿不由一软,当时就想跪下来给三人磕上几个响头,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徐淑婉看着双手颤抖的小二,对他笑着说道:“小二哥,你先莫走,我有话问你,你还能记得清刚才你说的那位吃烤全羊先生的模样吗?” 小二说道:“回大小姐的话,小人当然记得,那天他除了不停的打赏,我还抬着酒菜和他一道走回院中,后来还举行了开羊仪式,我和他一起待了很长时间,这还没几天,没那么容易忘掉。”小二详细地把那日所见“二后生”的衣着相貌说了一番。 等小二说完,徐淑婉对着曹旋已是暗暗点头,徐淑婉又接口问道:“你还记得把烤全羊给他送到哪里去了吗?” 小二说道:“记得,就送在了西门口马桥边上的那座四合院里。” 曹旋打问清楚,对小二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韩娇看着徐淑婉和曹旋顾不上理她,和小二聊个没完,噘嘴说道:“你们还有完没完,我都快饿死了,还不赶快让小二上菜。” 小二听得吩咐,慌不迭的说道:“小姐稍待,小的马上去后厨为您催促一下。”说完转身飞奔下楼。 徐淑婉看小二下楼,对曹旋说道:“辅同,听他描述,这个男子是‘二后生’无疑,只是他身穿绫罗绸缎,脚蹬时髦皮鞋,还出手阔绰到处打赏,这形象和他平日里的做派有些不太相似。” 曹旋说道:“这也能理解,男人有钱了,特别是一个向来手头窘迫的男人一下子有钱了,便不知道自己如何是好,处处想体现一下自己的优越性。” 徐淑婉说道:“如果这人是‘二后生’的话,是他偷了我家的钱已经确定无疑,辅同,你看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曹旋略一沉吟说道:“既然访出了他的行踪,我们就得及时找到他的下落,我们也好看看他拿这些钱到底做了什么,我觉得事不迟疑,我们马上就去西门口马桥的四合院。” 韩娇一听急了,刚点好的大餐,还没上桌,就要急着出去办事,当即嚷嚷道:“这饭都快好了,好歹要吃点再去行事,不吃饱饭,还哪里有力气到处跑来跑去。” 曹旋说道:“娇娇,你先和淑婉在这里吃饭,等我出去看看情况回来再吃不迟。” 徐淑婉也起身道:“娇娇,你先自己在此用餐,我陪辅同前去探访一番,回来再陪你吃饭,你不用等我们,饭好了,只管享用,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韩娇一看二人都要前往四合院,虽然心里不快,可也知道事情紧急,还是正事为重,就要和曹旋徐淑婉二人一同前往,二人齐齐劝住韩娇,告诉她人多无宜,她只管在此吃饭,二人去去就来。韩娇违拗不过,只得作罢,自己留下等着吃饭。 曹旋和徐淑婉顾不上吃饭,二人匆匆从楼上下来,饭店门口拦下两辆人力车,叫声快走,便直奔西门口的马桥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章 曹旋四合院蹲守 二后生行踪泄露 曹旋四合院蹲守二后生行踪泄露 一刻钟的功夫,人力车就稳稳地停到了马桥边上,曹旋付过车钱,二人朝着马桥边上那座四合院走去。只见这处四合院院墙高立,大门紧闭,外边实难窥得屋内一二,二人只好沿着这院墙转了一圈,看看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可惜一圈下来,丝毫看不出破绽,院墙外侧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登高的地方,要想知道院中的情形必须进得门内,二人实在无处下手,只好在稍远处的树荫下躲起来,等着这大门里有人出入。 曹旋和徐淑婉树荫下坐定,曹旋四周一看说道:“淑婉,这个地方距离马平落脚的地方很近,马平就是在西门口附近的平房里被我拿获的,当时他就租住在这四合院后边的平民窟里。要不我们去找他问问情况,看他是否了解这四合院内的人家是何许人也。” 徐淑婉说道:“马平也是初来乍到,他对这里的情况不一定能了解多少,我看还是问问周围的左邻右舍。” 曹旋说道:“先不急着走访附近的邻居,万一走漏了风声,惊动了‘二后生’,他一旦逃走,我们就再不好找他,到时候死无对证,我们回去也不好和你爹交代。方菲肯定会认为是我们逼走了她师兄,然后栽赃陷害于他,到时候我们百口莫辩,这样也会加深你和方菲之间的矛盾,日后你们二人不和,肯定会闹的鸡犬不宁。因此,我们必须要做到人赃俱获,确保万无一失。” 徐淑婉不仅暗赞曹旋的心思缜密,满含柔情的双眼注视了曹旋一下,往他身边靠了靠,挽住他的胳膊说道:“辅同,你说的对,我都听你的,你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干。” 就在曹旋徐淑婉二人忍着腹中饥饿,在树荫下等着四合院的院门打开,以窥探内中情形时,院门竟“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是从里边拽开的,门里有一个人晃着身子走了出来,嘴里在和身后的人说着告别的话,还不时回头向身后抱拳行礼,这人着一套绸缎长衫,脚蹬黑色牛皮鞋,正和店小二描述的一般无二,徐淑婉定睛一看,此人就是“二后生”无疑。 徐淑婉赶紧一拉曹旋衣衫,二人转到大树背后,以免被“二后生”看到,徐淑婉小声说道:“‘二后生’脚步踉跄,看样子在这里是喝过酒出来的,只是未看清门里是何许人也,为何‘二后生’在此吃酒。” 曹旋说道:“不看也罢,屋里肯定是小二所说的少年妇人,要么是寡居的少妇,难耐寂寞,引诱‘二后生’在家中幽会,作出些不顾体面的事来,要么是城中暗娼,‘二后生’嫖宿在此,此番正好买醉出来。不论屋里是何等样的女子,‘二后生’必是花了重金才得以在此消遣的。” 徐淑婉长叹一声:“这不争气的方家弟子,平日我家待他不薄,家父和方菲对他另眼垂青,多有赏赐,没想到他竟能干出这种男盗女娼猪狗不如的事来,偷钱居然是为了寻欢作乐,真是有负恩泽。” 曹旋说道:“人心隔肚皮,要不是遇上事你根本无法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好在他为恶时日尚浅,造成的损失不大,若是假以时日,谁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更恶毒的事来。不管‘二后生’偷去的钱落到了谁的手里,但那钱是徐家的,他怎么拿的就怎么给我送回来,否则,我得连本带利和他一起算了。”说到最后,曹旋的霸气已经渐渐显露。 徐淑婉知道曹旋不说则已,一旦曹旋要追究这事,那么这事大了,“二后生”和这四合院里的主仆摊上大事了,不知道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跟在身后,尾随他出来,“二后生”没有沿着大道从西城门直奔南城门,而是又往城中心走去,进了繁华地段。曹旋一时摸不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继续尾随。待“二后生”走到成衣店时也不犹豫,径直走了进去。曹旋以为他要进店买些衣物,谁知出来之后穿戴的却是平日见到他时的粗布衣衫,曹旋不禁哑然失笑,这“二后生”出来寻个快活也是煞费苦心,怕回去后师傅起疑,不敢穿新衣回去,买了新衣只能寄存到店里,进城时穿上显摆。“二后生”从成衣店出来,又去了趟药房,从药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副药,看样子买药是要圆自己牙疼的谎。药房出来再未去其他地方,一直往南城门走去。 曹旋和徐淑婉一直跟着“二后生”来到县城南门门口,见他出城顺着回村的路走去,也就不再尾随,他安排早已布置在城门口等候“二后生”出现的便衣岗哨一路监视,探明“二后生”的举动后,再行来报。 曹旋和徐淑婉回到恒蚨隆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二人从三点多出来,直到五点多才返回,眼瞅着饭菜就要上桌,二人未来得及吃一口,就匆匆去找“二后生”,好在不虚此行,找到了“二后生”的藏身之地,只待饭后仔细定夺,再研究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松了口气的曹旋和徐淑婉这时才觉得双腿无力,四肢发软,已是饿得前心贴着后背,二人扶着楼梯蹒跚着爬上二楼,来到雅间,眼前的一幕让人忍俊不禁,桌子中央摆放着早已凉透的烤全羊,羊身上只是撕下几绺肉来,其它部位都还完整无缺,整整齐齐的盘放在桌上,其它菜品也都没动几口,还满满当当的摆着,韩娇正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桌上的烤全羊挡着她的半拉身子,她伏在桌上的头正好在烤全羊头部的位置露了出来,一进屋咋一看还有些惊悚,好像是烤全羊身上按了一个满头秀发的脑袋。 曹旋和徐淑婉忍住笑意,没有惊醒她,知道是韩娇等了他们太久,自己实在穷极无聊就睡着了。曹旋有些愧疚,好兄弟韩飞把妹妹交给自己,让自己照顾,自己倒好,把一个女孩子自己丢在饭店,无人陪同,又在这桌上睡着了,要是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毕竟韩娇前不久是因为参加哥哥曹凯的婚宴,才被拍花党给暗算了一次,要是再在自己手里有点闪失,那自己兄弟可真是愧对了韩飞兄妹,想到这里,曹旋微微皱了下眉,爱怜地看着趴在桌上熟睡的韩娇。 曹旋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徐淑婉明察秋毫的眼睛,徐淑婉看着曹旋投向韩娇的目光,轻声说道:“怎么?心疼了?” 曹旋一听,自己的内心被窥破,当下惊得有些手足无措,赶紧收回目光,尴尬地搓着双手掩饰道:“咱们出去得太久了,你看饭菜都凉了,娇娇也睡着了。” 徐淑婉莞尔一笑说道:“别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曹旋更急切起来,赶紧解释道:“淑婉,你想多了,韩飞把妹妹托付给我照顾,我得好生看护,不能让她有丝毫闪失,前段时间娇娇出事,就是参加完大哥的婚宴出去闲逛被拍花党给拖走了,刚才留她自己在这里,她又睡着了,我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 徐淑婉说道:“辅同,你说的对,娇娇是为投奔我们才留在中都县城,我们一定要对她照顾周全,今天为了我家中的事,让她跟着一路奔波,还得忍饥受渴,实感不安。” 曹旋说道:“淑婉,你也不必客气,咱们和韩飞兄妹都是一家人,再客气就见外了,你看,这么丰盛的饭菜早都凉了,我让小二端到后厨去热一下,我们吃饭要紧,我都快饿晕了,你把娇娇喊醒,我们一起重新吃过。” 二人聊天的动静,早就吵醒了韩娇,韩娇身子动了一下,抬起头,用手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看着已经坐定的曹旋和徐淑婉说道:“辅同哥,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等的你们都睡着了,早知道和你们一起去好了。” 曹旋吩咐小二把饭菜重新热好端来,回头对韩娇说道:“娇娇,让你久等了,我们匆匆一去,竟也走了两个多小时,本该陪你一起享用这豪华套餐,谁知事情紧急,我们只好先去办事。现在好了,事情办完了,我们可以安心地坐下来享用美食了。” 韩娇一听曹旋说事情办完了,赶紧问道:“辅同哥,找到‘二后生’的落脚点了吗?你们把他给抓住了吗?” 曹旋说道:“人是找到了,但还没弄清楚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现在没理由抓他,我已经安排好人手跟踪他的行踪。” 韩娇说道:“光是知道他的落脚点,还是没有眉目啊,怎样才能确定钱是他偷的呢?” 曹旋说道:“我们今天在路上猜测的基本正确,这个‘二后生’是有了男女私情之事,小二说得情况也吻合,他是和一个女人在那个四合院里,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和一个少妇混在一起。” 徐淑婉说道:“那咱们是不是有必要弄清楚那个四合院里的女子是什么人?看看‘二后生’是不是把钱都花在了她的身上,要是这事证实了,把他赶出徐世贤村也就算了,好歹还是要给方满堂和方菲爷俩面子的。” 韩娇说道:“淑婉姐,你太善良了,要是证实‘二后生’是偷钱之人,那怎么着也得把赃款让他给退回来啊,不能便宜了他,让他白白得了这么多钱。” 曹旋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事透着古怪,没有那么简单呢?” 徐淑婉和韩娇都睁大眼睛看着曹旋问道:“不就是‘二后生’偷钱去外边找了女人吗?哪里还有什么古怪?” 曹旋说道:“我现在还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二后生’的行为有些怪异,他偷出来那么多钱,要是为了儿女私情,完全可以买处宅院,找个良家女子结婚生子;即便每天进出花街柳巷那也得花上一年半载,可他为什么偏偏要找一个少妇一起鬼混,还胆敢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出入人家。不论这个四合院里的妇人是丧偶还是独居,私自容留单身男子家中过夜,这都有悖女德,于理不合呀。难道这个妇人是暗娼,‘二后生’几次嫖宿后把钱都花在了她的身上?但暗娼身上短短一月的时间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啊。”曹旋和二人分析了一番目前“二后生”的状况,可是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淑婉说道:“看来想要探得究竟还得去那四合院中探访一番。” 韩娇说道:“辅同哥,你带几个人过去,直接闯入那妇人的四合院问个明白不就好了?” 曹旋说道:“人家一个妇人,在自家院中偷汉,没有违法乱纪,军警也不能擅闯民宅,把人抓起来拷打询问啊。我只是觉得这事里透着蹊跷,我得暗中去那四合院里探访一番。” 徐淑婉和韩娇听得曹旋说“偷汉”一词,二人都羞红脸颊,不好再问下去。 小二把热好的饭菜都端了上来,曹旋也不客气,把烤全羊的羊腿一一撕下,给徐淑婉和韩娇每人碗里放一条,自己则手把羊腿,放到嘴边,大咬一口,尽情的咀嚼起来。徐淑婉也着实饿了,再顾不上大小姐的风范,咬下一块肉,直吃得津津有味,嘴角见油。 过了半晌,曹旋三人都已酒足饭饱,曹旋用手绢擦擦唇上油渍,开口说道:“‘二后生’这事,我心中已有章法,淑婉和娇娇你们听我安排,你们二人现在回到徐家大院,千万不要有任何举动,家中诸事不可有一丝异常,今日发生之事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徐老爷。村外我已安排了暗哨跟踪‘二后生’出村后的活动情况,你们二人只待‘二后生’进入徐家大院后注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不论他干了什么,你们都不能轻举妄动,一定派人找我前来,再做计较。我今晚带人夜探四合院,这边若有消息,我会去村里找你们。” 徐淑婉、韩娇二人点头称是,一切按曹旋吩咐去办。就在曹旋三人准备出来结账的时候,包房里走进一个人来,徐淑婉一看,此人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见此人径直走到曹旋前边,曹旋看到来人也不搭话,冲他微微一笑,然后抬手向着门外一指,来人转身出去。曹旋和徐淑婉、韩娇道声“失陪”,离座起身随他走出雅间,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二人停下脚步,只见来人附在曹旋耳边低声耳语起来,曹旋不停的点头,待来人说到最后,曹旋指令道:“给我张开口袋,等他自投罗网,这次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你要小心应付,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来人点头答应道:“曹爷,您就瞧好吧,我已按您的吩咐布下了天罗地网,这次指定让他们有来无回。”说完,向曹旋道别,转身下楼而去。 曹旋回到雅间,也没提来人是谁,徐淑婉和韩娇知道定是公干,也不便多加询问。徐淑婉见曹旋进来,起身而立,正待走出雅间前去结账,曹旋哪里能让他结账,让她在座位上坐好,自己下楼买单。可是徐淑婉怎么也不让曹旋掏钱,非得自己宴请韩娇,说是一则为韩娇接风,一则感念二人为自己家事出力。曹旋拗她不过,只得和韩娇陪她下楼结账,徐淑婉从坤包里拿出来二十块大洋交给掌柜会账,掌柜满脸媚笑,不住对着三人点头哈腰,嘴里不停说着“感谢赏光,您好走”,弯腰恭送三人出门。徐淑婉、韩娇二人雇脚力赶回徐家大院,曹旋往警队走去。 待曹旋回到警局,天色已经黑透,曹旋命人喊来两个拳脚功夫了得的手下,让他们换上夜行装束,陪同自己前往西门马桥的四合院内一探究竟,由于不知道四合院内状况,为了稳妥起见,不引起众人注意,曹旋备好双枪,带上手下,准备步行前往四合院。 曹旋带着二人收拾停当,刚要出门,派出去跟踪“二后生”的暗探回来了,他告诉曹旋,“二后生”出城后,再无停留,一路紧走,直接回了徐世贤村,由于自己是生面孔,混不进徐世贤村的城门,只得赶紧回来向曹旋汇报。曹旋赏了一块大洋,让他出去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后返回徐世贤村口,继续监视“二后生”出村后的动向。军警接过大洋,喜滋滋地敬个军礼,说声:“谢二少!”转身往外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章 方满堂徐府探信 二后生贼心不死 且说方满堂在送走曹旋三人后,心中忐忑难安,生怕“二后生”在徐家惹下什么事来,匆匆来到徐家大院找方菲了解详情。方满堂来到徐家大院后,正好碰到管家徐达,被徐达让到客厅吃茶,安排丫鬟进内宅通报夫人亲家大老爷来了。方满堂满腹心事,哪有心思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徐达的客套话,不时瞅向客厅门外。徐达一看方满堂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知道他心中有事,就小心翼翼地问道:“亲家老爷,小的多嘴问一句,您找夫人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呢?” 方满堂见被徐达看出了心事,也不遮掩,就问道:“大总管,是不是府上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到曹警佐带着大小姐和另外一个小姐在村里到处走动,也没人敢上前问个明白,我心里不踏实,跑来问个清楚。” 徐达叹口气说道:“不瞒亲家老爷,府上确实发生了些小事,近日家中接连失窃,就连小的放在屋里的十块大洋都被盗了,你说这不是倒霉催的吗?老爷刚刚被骗,整日闷闷不乐,心情还没好转,家里又发生了这事,惹得老爷着急上火,又抽上了大烟。大小姐数次苦劝,老爷根本不听,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找来曹二爷给断这被盗的悬案。” 方满堂一听是徐府失窃的事,这事应该和“二后生”扯不上关系,担着的心稍稍放了些下来。就问徐达道:“大总管,曹二爷来了之后,这贼人找着了没有啊?” 徐达叹气说道:“谈何容易,曹二爷来了只是把老爷抓起来的下人都放了出来,挨个儿问了话,这些人口径大致相同,二爷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这些人一放了事。叫我说呀,这就是无头案了,二爷来了也不好使,除非这个盗贼继续行窃,被抓个正着,否则的话哪里还能找到他的踪影。” 方满堂听了徐达的话,也觉困难,这偌大的徐家大院,每日下人、工匠、送柴米油盐的小工不停进出,人员纷杂繁乱,要想找到盗贼,难如大海捞针。 就在方满堂和徐达在客厅聊天之际,方菲从门外走了进来,徐达见方菲进来,赶紧躬身说道:“见过夫人,亲家老爷找夫人有话要说,我先告退了。”说完转身向方满堂一拱手,退出了客厅。 方菲见过父亲,在椅子上落座,向方满堂问道:“爹,你亲自登门找我,有什么事吗?派个人过来不就行了,你还自己跑一趟,也不嫌劳累身体。” 方满堂苦笑一声说道:“爹哪有那么养尊处优,一辈子流落江湖,四处漂泊,什么苦没吃过,现在跟着你可是享了清福了,也过上了这大老爷般的生活,就走得这几步地还累什么?爹来找你,是有件事想问问你,刚才曹二爷带着大小姐和另外一位小姐去爹的小院了,他们去了客气几句就问‘二后生’的情况,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问他们所为何来,可是他们都含糊其辞,不愿说出实情,爹一时摸不着头脑,心下着急,待他们走后就来找你问个明白。” 方菲满面愁容,对方满堂说道:“爹,没事,他们只是随便问问,近几日家中频繁失窃,今日早上起来我发现放在卧房内的几十块大洋不见了,就告诉了老爷,老爷把内宅走动的下人都喊来拷问了一遍也没有结果,大小姐心中着急,就去把辅同请了来,大小姐带着辅同过来问我除了下人还有谁能进出内宅,昨日正好‘二后生’和‘春芽儿’来陪我唱戏,我就告诉了他。估计是他心中疑惑,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就去了你的小院找师兄问个明白。” 方满堂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凑到方菲跟前压低声音说道:“菲儿,不会真是‘二后生’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干下这猪狗不如的事来吧?” 方菲肯定的说道:“爹,你别胡思乱想了,师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他平时手头紧的时候都会直接找我借钱,我从来没有驳过他的颜面,最近老爷和我都赏过他钱,他手头不缺钱,不会去偷钱的,爹你就放心吧。” 方满堂听了女儿的话,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不是他就好,要真是他来内宅偷了钱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我就只能撞死在这徐家大院里了。不过,他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往中都城内跑,还跟我讲道理说要闯出一片自己的世界,我看他的心现在有点野了,我说话他也不听,你看到他也要规劝他一下,让他本分作人,不要去外边胡混。” 方菲说道:“爹,你放心吧,没什么事的,你只管带着师兄妹们踏实过日子就好,家里遇到什么困难我来想办法,爹你也年龄大了,不要总是操那么多心。” 方满堂眼含热泪看着已经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女儿,苦楚的心里升腾起一丝丝骄傲的气息。听女儿说此事没有“二后生”的干系,心头也就轻松了下来,告别女儿,径直回到自己的小院。 方满堂回到小院后,和众弟子操演了一会,迟迟不见“二后生”归来,心里又急切起来。心中有事,便觉意兴阑珊,再无兴致观看弟子们表演,眼看时至午时,让弟子们散了去做饭,自己躺在炕上装好一袋旱烟,抽了起来。 午饭过后,仍不见“二后生”的踪影,方满堂心中甚是着急,按他走时候的说法是去县城找郎中配些牙疼药回来,可是整整走了半天依然不见回来,怕是他心中有鬼,不敢回来了,难不成真是他偷了方菲屋里的钱逃去了?又一想或许他是在城里遇到什么事情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别被给抓了壮丁去,又开始担心他在外边有什么闪失,越想越后怕,更觉坐卧不安起来,方满堂有心派几个弟子到城里去找他,又顾虑到本来没什么事,自己一番兴师动众再惹得徐家人生疑,反倒不美。方满堂思来想去还是耐心等待吧,若是今晚还不回来,自己就得去禀明徐老爷了,“二后生”今后的去留,由徐老爷做主,他这样的不服管教,也只能和他断绝师徒关系,让他远走高飞了。方满堂暗中安排妥当,内心稍觉安慰。 日暮时分,“二后生”手里拎着几幅药,拖着略带疲惫的步伐,走进了方满堂的小院,他四下瞅瞅,生怕师傅在院中,看到他归来上来诘问,一番扫视后,没有发现师傅的身影,便放轻脚步闪身进入自己和师弟们的卧房,掩上房门,长吁一口气。哪知抬头一看,师傅正端坐在炕上,几个师弟也都安静地坐在师傅身后,正齐齐注视着蹑手蹑脚踅入屋内的“二后生”。“二后生”顿时心中一惊,手中的药差点跌落在地,嘴中“啊”了一声,结巴着说道:“师,师傅,你们都在啊?吓,吓我一跳。” 方满堂面色一沉,低声喝到:“你配了副药,整走了一天,现在回来还满身酒气,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要是不给我说个明白,今天我就家法伺候。” “二后生”经此一吓,不由全身一震,早就酒醒了大半,定定神,故作镇静的说道:“师傅,一早上起来,我就牙疼难耐,只好前去县城找郎中配药,谁知郎中出诊未归,我只好在他门上等待,谁知足足等了一天,下午时分他才从城外归来,原来他是去给人家接生,遇上产妇难产,他耽误了时候,直到那家母子平安,主家才送他回来,可怜我忍着牙疼,空腹在他院中等待一日,等他配好药后,我实在饥渴难耐,就去外边的饭摊上吃了些东西,老板见我吃饭时蹙首皱眉,就告诉我说喝上几两烈酒,便可止住疼痛,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就听了他的话,打了三两酒来喝,谁知老板此言不虚,几杯酒下肚,牙疼竟止住了几分,我才把那饭菜吃下。所以回来的略略晚了些,还望师傅见谅。”说完,手又轻轻捂到了腮帮子上,还故意龇牙吸了口凉气。 方满堂听了“二后生”一席话,竟然真假难辨,本来窝了一肚子火,要好好发泄出来,今天给他动些家法,让他收敛一些,没想到这“二后生”竟说的头头是道,实难推敲此话真假,方满堂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方满堂思忖半晌,抬头说道:“孩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不可太过孟浪,你师妹刚刚嫁入这徐府,立足未稳,大小姐还经常找她些不是出来,你可不能有什么把柄落在大小姐手里,让大小姐去羞辱你师妹,使她处境堪忧啊。” “二后生”一愣,说道:“师傅,何出此言,是师妹在徐家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有人欺负她了?” 方满堂叹口气说道:“今天早上,你走后不久,大小姐就带着曹警佐来到咱们小院,盘问你和‘春芽儿’的行踪,我去徐府见了菲儿才知道,原来是菲儿早上发现卧房的大洋不见了,便告知了徐老爷,徐老爷把下人抓起来一番拷问没有结果,大小姐就把曹警佐请了来断这案子,他们从菲儿嘴里得知,正好昨日你和‘春芽儿’进了徐府内宅,他们抓不到贼人,就来这里探寻究竟。他们抓贼竟抓到了我方满堂屋中,我想他们这不是抓贼,这是要给菲儿下马威啊。” “二后生”听得一惊,后背竟渗出丝丝冷汗来,赶紧问道:“师傅,那后来怎么样了?他们抓到贼人了吗?” 方满堂说道:“那谈何容易,捉贼要捉赃,除非贼人正行窃时抓个正着,贼人都去了多时,还到哪里去找?他们来这里没问出所以然,听‘春芽儿’唱了段曲儿,就都离去了。” “二后生”听完,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行踪还没有败露,若是让曹旋等人这样纠缠下去,迟早有败露的一天,今天他们来这里访查,就说明他们已经怀疑到这里了,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看来自己还得想出一个完全之策,要么能推脱干系,要么搞上一笔,及早逃离。 “二后生”安慰了师傅几句,并说了些和师傅同仇敌忾,誓死要护佑师妹周全的话,众师弟听得也都跃跃欲试,和师傅亮明心迹,追随师傅,力挺师妹,至死不渝。方满堂看着围坐在身侧的众弟子,都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顿时也激发了胸中豪气,说道:“你们不论是谁,只要入了我方家班就是我方家的人。以后不管他是谁,想要动你们,那得先问问我方满堂答不答应,如果你们作奸犯科,被人拿了去,那我无话可说,但若要栽赃诬陷,任意欺凌,谁都不好使。”众弟子都被方满堂的豪气干云感染得热血沸腾。 方满堂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壮怀激烈的岁月,内心被自己的豪气冲击的久久不能平静,他现在的生活稳定了,日子过得优越了,可是总觉得心头有个秤砣般的重物横亘在那里,时时压抑着自己。是不自由吗?自己哪里都能去;是没钱吗?自己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有钱过;是没有地位吗?徐府的下人和村里的百姓见了自己都点头哈腰。可是,自己到底为什么活得这么憋屈呢?他内心隐隐明白,可是又说不上来,这种挥之不去的烦闷,如影随形。方满堂从徒弟们屋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卧房,他翻箱倒柜,找出了一瓶白酒,放到炕上,也不拿杯子,不去找菜,自己跨到炕沿上,闷声喝了起来。 方满堂走后,“二后生”和几个师弟闲聊了一会,大家都探问他经常出入县城,是不是在城里找到好的营干了,若是日后发迹,可不要忘了拉弟兄们一把。“二后生”心不在焉,一边打哈哈,一边虚于应付,聊了一会,直说自己牙疼,要早点睡了,明日起来再聊。众人只好作罢,都钻进被窝,呼呼睡了起来。 “二后生”看着众师弟都沉沉睡去,自己的头脑却愈发的清醒起来,白日里的酒劲已渐渐消退,“二后生”听了师傅刚才的一席话,已对自己的处境有了警醒,知道自己需要冷静面对这个有些严峻的局面了。一开始觉得每次从徐家顺走百十块大洋,在家大业大的徐家不会惹起任何波澜,因为在徐家人眼里这些只不过是他们的零花钱而已,再加上徐世贤疲于应付买画被骗之事,根本不会把丢的这些钱放在心上,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曹旋来,竟要帮着徐家调查什么失窃之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若是这样一直由着曹旋调查下去,今后自己在徐家便再无下手机会,这条财路是硬生生被曹旋给掐断了,即便自己今后不再伸手,但以前的事万一被曹旋查出点蛛丝马迹,那自己可就麻烦了,想到这里,“二后生”不禁头皮发麻,忍不住在被窝里打了个寒颤,他知道曹旋是什么人,也知道曹旋有什么手段。要是落在曹旋手里,自己肯定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一夜,“二后生”如同被架在碳火上炙烤一般,煎熬的心力憔悴,实在是想不出能躲过这一劫的万全之策,眼看着晨光熹微,远处传来金鸡报晓之声,“二后生”还是一筹莫展。“二后生”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屋顶影影绰绰的大梁,感叹一声,实在万般无奈,不如就吊死在这大梁之上吧。 恍惚间,“二后生”仿佛看到了风情万种的小梅,正站在自家的四合院门前,向他盈盈笑着招手,那方院落是自己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自己梦想实现的地方,院中有自己梦寐以求的锦绣生活,在这里可以和心仪的美人相拥而眠,畅想鱼水之欢;可以使奴唤婢,尽显一家之主的尊崇;还可以尽情饮乐,管它玉兔西坠还是晨曦发白,无拘无束,天地自然宽。临别时,小梅殷殷期盼的目光,小梅带着悲伤依偎在自己怀里尽诉衷肠时的梨花带雨,像锥子般刺痛着“二后生”的心,是小梅给了自己一个精彩的世界,而自己却不能带着小梅冲破这世俗的樊篱,小梅的要求不高,把买这四合院的尾款付清,自由自在的在这里生活,或者再把四合院高价卖掉,二人找一个世外桃源定居下来过那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四合院虽好,可是在四合院定居却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小梅还是别人的外宅,万一哪天人家找上门来,自己不但鸡飞蛋打,弄不好还得吃场官司。万全之策就是把四合院的尾款结清,然后再卖掉,多挣回来几百块大洋,然后带着小梅远走高飞。可是谈何容易,房子的尾款还有二百块大洋待付,即便房契到手后,再把四合院卖了也就五六百块大洋,想要维持自己和小梅二人锦衣玉食、使婢唤奴的生活还是远远不够的。 在这徐世贤村待着就是等死,出去找小梅就可逃出升天,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就是大洋----很多大洋。在这关键时刻,再不能优柔寡断,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想到这里,“二后生”已经拿定了主意,他钢牙暗咬,使劲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干件大事,那就要详细的谋划每个细节,争取做到万无一失。 天亮后,师弟们都陆续起床,刷牙洗脸,在院子里吊嗓子,“二后生”也夹在人群里和大家做着同样的事情,还不停的和师弟师妹们谈笑风生,热闹的方家班大院里一派其乐融融。 方满堂和众弟子吃过早饭,让弟子们收拾些农具,准备带着弟子们去地里看看种的庄稼,不管收成好坏,起码的锄草松土还是必要的,要不就真把庄家种成了全村人的笑话。 “二后生”和“春芽儿”递个眼色,然后对着师傅说道:“师傅,我和‘春芽儿’得去徐府陪师妹唱曲儿,师妹这几天心情不好,得好好陪她散散心,我进城的时候还买了几件婴儿的玩具,一并带着给师妹带过去。” “春芽儿”只当“二后生”是逃避劳动,不想去地里干农活,正好自己也嫌那农活脏累苦,师兄出去能带着自己,当下也心存感激,就接着“二后生”的话说道:“前日从师姐那里出来的时候,师姐让我和师兄得空就过去,今天正好师兄也在,我们还是早点过去为好。” 方满堂听二人一说,也信以为真,他对“二后生”能惦记着师妹还知道给将来的小外孙买些玩具也甚是高兴,这“二后生”的心还是和方家人在一起的。正好自己让方菲做“二后生”的工作,他去了徐家,方菲也能劝他务实一些,不要整日往城里跑,丢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方满堂当即对二人说道:“你们往徐府去吧,多陪陪菲儿,在徐府的深宅大院里菲儿也没个贴心人,大小姐还三天两头找她别扭,菲儿过的也不易,咱自家人要多多护瞻她。” “二后生”和“春芽儿”齐齐答应一声,转身离开。等“二后生”回屋里拿了东西,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往徐家大院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二章 艳遇竟是仙人跳 土匪也来凑热闹 曹旋披挂整齐,带着两个军警,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西门口马桥的四合院。经过白天的一番侦查后,曹旋对周围的环境已经颇为了解,曹旋带着二人径直来到一个颇为隐蔽的墙角,三人躲在阴影里,监视着四合院里的动静,现在天色刚刚定更,人都还没有休息,现在进入院内容易被人发现,待稍晚些时候,院内众人休息了再行进入。 曹旋三人伏在墙角,一边观察着经过此地的路人,一边侧耳听着院中的动静,只听得院中不时隐隐传出欢笑声。曹旋命一个军警扒住墙头,探头看看院内情形。军警双手扳墙,纵身一跃,半挂在墙上,举目往院内望去,只见院子中央放着一张矮桌,矮桌正中点起一盏气死风灯,灯的周围放着酒菜。二男一女坐在马扎上正一边喝酒一边谈笑风生,男的赤臂敞怀,指手画脚的说笑着,两名女子也都罗衣素衫,酥胸半露,在那里笑的前仰后合。只是距离稍远不能听清他们说的全部内容。 军警看的明白真切,跳下墙来,把院中的情形和曹旋详细禀明,曹旋听完,眉头微皱,心下暗自思量,据小二说法,院中三人乃是一主二仆,这是什么样人家?怎么既不顾尊卑有序,也不管男女有别?女主和一奴一婢两个下人就这样赤膊上阵,坐在一起饮酒喧嚣?曹旋百思不得其解,对这院内情形更多了些疑惑,担心军警看的不够真切,描述的不够明白,他让两个军警蹲下,自己站在二人肩头,也扒在墙头往院内看去,这一看不打紧,曹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睛定睛看去,真真切切,那个男子居然左拥右抱,嘴里调笑着不停的在二人身上揉捏,两名女子非但毫不躲闪,还刻意逢迎,偎依在男子怀中搔首弄姿。 曹旋从墙头上下来,心中已经断定,这绝非良家女子,就是丧偶的少妇也断不会和家中下人淫乱,看来此妇必是暗娼无疑,只是暗娼也不会沦落到和大茶壶混到一起不三不四啊,要不就是夫妻二人在此做些皮肉生意,老婆接客,丈夫在此做龟公。曹旋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还是有些费解,一时扯不清这院中三人到底是何关系,但不管他们是何人,若是拿了徐家的钱,那就得乖乖的给还回来。徐家丢的那些钱肯定早被“二后生”送到这销金窟里来了,现在就是拿下“二后生”也起不出一块赃银来,要想追回这些丢失的钱财,只能和院中之人讨要。 曹旋正思忖着这事该如何处置,自己三人现在要不要直接进去把院里的三人拿下。若是把这三人拿了,先逼问清楚整个事情的缘由,再让他们交出赃银,然后送到徐府再让方菲亲自审问,待这三人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再去把“二后生”抓来,当堂对质,这样方菲便不疑有假,“二后生”也再难抵赖,也给徐老爷清理了家贼,再不用整日忧心忡忡,处处提防,这样可谓一举三得。对,就这么办。曹旋下定决心,伸手去掏腰间的手枪,准备带着二人直接上前扣门。 就在曹旋刚刚拔枪在手的时候,一个军警拉了一下他的胳膊,悄声说道:“二爷,门口有人。”他警惕地伏下身子,向院门处张望起来。只见不知从何方冒出来五个男子,正影影绰绰站在四合院门口,其中一人紧贴着门缝往里窥视。曹旋不知来者何人,重又伏下身来观察着这几个人的动向。 伏在门上窥探之人往院中扫视片刻,站直身子说道:“张三这小子可是享了福了,整日好酒好菜,还有女人陪着,现在又左拥右抱在院子里喝着呢。” 说完,伸手就去扣门上的门环,几声轻响过后,门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门外男子说道:“你六哥。” 屋里男子答应一声,过了片刻就听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五个男子鱼贯进入小院。 开门的男子正是张三,对为首的男子说道:“六哥,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男子说道:“下午过来看你门上还插着草,我以为那小子又要留宿呢,就没打算过来,晚饭后出去赌了几把,手气不好,输了几十块大洋,回来时正好路过这里,看到门上的草标没了,我们就进来看看,今天有没有收入?有的话我就正好拿走。” 张三讨好地答道:“有呢,六哥,小梅出手,那还能让他空着手来。您先进屋,咱们边喝边聊。” 二人说着话,一行几人已来到院子中央的矮桌前。 曹旋见几人进入院中,重又让两个军警蹲在地上,他站在二人肩头,扒着墙往屋内看去。 坐在马扎上的两个女子看到来人,都整整衣衫从桌前的马扎上站起来,齐声说道:“六哥,你们来了?” 被叫作六哥的人也不搭话,大马金刀的往马扎上一座,说道:“来,都坐下,让张三说说今天什么情况,看看收获怎么样?” 红儿从屋里取出几个马扎,众人都围着桌子坐下。 待众人坐定,张三谄媚的一笑,说道:“六哥,先别急,让红儿给你们把酒都倒上,咱们弟兄边喝边聊。” 六哥说道:“好,就听你的,咱们先喝点。来,梅老板,坐我身边来,你可是居功至伟,我得好好敬你一杯。” 小梅媚笑着答应一声,坐到六哥身边,从桌上端起一杯酒,送到六哥唇边,说道:“来,六哥,小梅敬您的,祝贺六哥的买卖兴隆发达。” 六哥伸出右手接过酒杯,笑着说道:“梅老板,这杯酒本该是我先敬你,既然你先端杯了,我就先干为敬了。我这买卖兴隆,也全靠你这两张嘴啊,一张讨人喜欢,一张讨人喜欢啊!” 六哥说完,众人哄堂大笑。六哥伸出有些僵硬的右臂,想把酒送到嘴里,手臂有些弯不回来,他看着不能自如行动的右臂,有些沮丧,摇了摇头,又把酒杯递到左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梅也不忸怩,看着六哥把酒喝完,浪笑一声说道:“嘴再好也挣不来大钱,能挣来大钱那也是因为六哥你聪慧过人,谋划得当啊。这笔要是赚大发了,六哥你可不能亏待我啊!” 六哥说道:“梅老板,你尽管放心,要是这笔大的能成,除了现在每月包你们姐妹俩的二百块大洋,外加一成的好处费给你们,我小六子说到做到,决不食言。这可比你们姐俩在茶室(当时的二等妓院一般称作某某茶室)里辛苦挣钱容易多了吧。” 小梅说道:“六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个李欢我摆弄的已经差不多了,最近来的次数愈发的频繁了,今天一早上就又拿了七十块大洋过来,几次欲擒故纵后他已经深信不疑,今天我让他尝了些甜头,他已经是欲罢不能了,临走的时候他放话,还要给我个锦绣未来呢,说是近日要逮个机会弄出一大笔钱来,待钱一到位就和我远走高飞。” 六哥说道:“梅老板,这方面还是你眼光独到啊,你这一招放长线钓大鱼还真成了事,当时要是依着张三的想法,当下诈点钱就算了,没想到还真是条大鱼。” 张三接口说道:“那天他和梅老板回来,我看这小子穿着粗布衣衫,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估计兜里也没几块大洋,我深怕梅老板看走了眼。他跟在梅老板身后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不断和梅老板套着近乎,当时我想给他点甜头,把他按在床上弄几块大洋拉倒。” 小梅咯咯一笑说道:“张三哥太过心急,那日回来我没来得及告诉你,几天前我在戏园看戏,听人说他们是方家班的人,我就留意了,想钓条大鱼,我看这个李欢虽然衣着简陋,可是却大有来头,他是方家班的当红大弟子,他师傅方满堂的女儿可是那徐大财主的正室夫人,这事整个中都县尽人皆知,要是通过他能勾上他师傅更甚是徐大财主,足以挣到我们过活后半生的钱财,那咱们可真就不虚此行了。我几经留意,看这李欢风流倜傥,必是贪恋女色之人,那天散场后,我是从戏园子一直跟着他到点心铺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个李欢年纪轻轻竟是色中饿鬼,如此轻易就上钩了。” 六哥右手搂着小梅的肩头,左手举起一杯说道:“这杯是我敬梅老板的,还是梅老板深思熟虑,高瞻远瞩啊,这么大的一笔横财差点坏在张三手里,这小子目光太过短浅。”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三讪笑着说道:“那我不是不知道他来头嘛,后来知道了我演的不也很入戏吗?他一个戏子都没有看出来。” 六哥说道:“那是他色迷了心窍,还是我们梅老板有手腕。梅老板,若是他近日还不能有大的动静,迟迟拿不出钱财来,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能在他身上耗费太多时间,耽误我们后边的生意。” 小梅说道:“六哥,我都想好了,要是他下次来时,还是这样零敲碎打,我就给他下剂猛药,我和红儿二人一齐服侍他,让他销魂蚀骨,乐不思蜀,我就不信他下不了干大事的决心。” 红儿在一边也笑道:“有姐姐一人就够了,哪还用得着我,你看他现在已经神魂颠倒了,今日出门时那些话都是发着狠说的,我看是用不了几日,他就会满载金银而来,等着和姐姐远走高飞呢。” 六哥哈哈一笑说道:“但愿如此,只要他带着大笔钱财一来,远走高飞的就是我们啦。” 小梅说道:“来中都县这第一笔生意就遇上了大户,活该我们时来运转要发大财了,这里的钱比咱们多伦可好赚多了,我们要是早些时候来就好了。我看若是这个李欢能给我们带来丰厚的收入,我们也就不用费劲再通过他设计他师傅方满堂和徐大财主了。” 六哥听到这里,眼神有些黯淡,叹气说道:“要不是多伦那棵大树倒了,我没了依靠,也不至于背井离乡,出此下策啊。盼着弄几个大户,咱们多敲上几笔,弟兄们赚个盆满钵满,咱们找个太平的地界,也过上几天逍遥的日子。” 小梅安慰道:“六哥,别想那么多,到了什么山唱什么歌,走到哪一步咱们说哪一步的,你看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六哥收回心神,思考片刻说道:“再等五日,如果他能拿出钱财,咱们就按原计划,把钱收了,把人吓跑;若是拿不出钱财来,就把人扣了,诬他***室,带他见官,让他找家人拿钱来摆平。五日为限,一定收网,不再纠缠,我们还等着钓其他的大鱼呢。另外徐大财主也不用惦记了,听人说刚被人骗走了几万大洋,现在正悲痛欲绝呢,哪有心思寻花问柳。” 小梅说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些,先把李欢手里的钱搞到手再说。六哥只管吩咐,都按你说的办。” 六哥几人喝了数杯酒,把事情安排妥当,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张三嘿嘿一笑说道:“六哥,你就别走了,留下让梅老板和红儿服侍一下你,你也尝尝梅老板说的销魂蚀骨的感觉。” 六哥哈哈一笑说道:“挣钱要紧,别误了大事,万一明早我们的财神爷就肩扛手提带着大把的银子来了,我一出现,岂不把财神爷给惊走了,这几天就便宜你小子吧。” 六哥说完,带着其他几人出了院门,消失在了夜幕中。 院内小桌前的几个人,边喝边聊,玩的不亦乐乎,可苦了院墙外边曹旋脚下的两个兄弟,他们二人身子撑着曹旋扒在墙上往里张望,一动也不敢动,深怕弄出动静或是把曹旋从上边摔下来,曹旋为了听清院中众人的谈话一刻也没敢大意,侧耳细致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听完众人这番议论,曹旋心中也是惊异不已,没想到这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二后生”既不是在外边找了个相好的,也不是嫖了个暗娼,原来是“二后生”碰到了仙人跳,美丽的邂逅竟然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怪不得“二后生”一而再,再而三,不停的伸手去偷徐家的钱,原来这里有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开始判断的彩礼、嫖资,这些都太毛毛雨了,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呢。曹旋心中的一个个疑团全都释然了。 这些人该怎么处置,自己堂堂警佐,有维护当地治安的职责,有缉捕坑蒙拐骗者的义务。但是现在还不能带着人手前来查抄缉捕,没有确凿的证据在自己手里。如果此时去拿“二后生”,他手里已经没有赃款,如果他百般抵赖,只能屈打成招,若是那样,方菲那关也过不了。这边要是把小梅等人拿下,也是没有道理,人家居家度日,“二后生”贪图美色,主动送钱上门,人家屡次拒绝,都是“二后生”非给不可,非骗非夺,这样的收入合理合法,没有一丝不妥。缉拿幕后的五人,更是没有理由,不能仅凭着夜里在四合院喝酒就把人家投入大牢,凡事得讲证据。曹旋有些苦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曹旋看着五人离开,知道在这里再待下去已是意义不大,他从二人肩头跃下,思考了一下说道:“你们二人在此严密监视院中三人动向,若有异动,及时报我,我先回警局制定方案。”二人答应一声,曹旋转身离开。 曹旋回到警局,仔细考虑着下一步的方案,思来想去,此事的症结还在“二后生”身上,只有把“二后生”的一举一动严密监视起来,若是“二后生”再度出手,到时候就可人赃并获,只要徐淑婉和韩娇回去后,按照今日分开时说的去做,“二后生”露出马脚也是迟早的事。想到这里,曹旋心里已经有了大概思路。 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自己谨慎应对,如果一招不慎,恐怕会为徐家招来杀身之祸。或许徐家真是流年不利,处处被人惦记,今日晚饭时分在恒蚨隆找曹旋的人正是马平,马平刚刚和王兰根派来的“雪上飞”见了面,王兰根的队伍已在路上,要来砸徐家的响窑,曹旋怕惊着徐淑婉,也怕她知道了告诉父亲后,家人过度反应,露出马脚,坏了自己一网打尽的大计,反倒不美,这事还需自己亲自登门见过徐世贤,将自己心中计划和盘托出后,二人再做部署。 原来,王兰根在金河口交易枪支时,被曹旋偷袭,损兵折将,不仅没见到一支枪械,还把刚骗来的三万块白花花的大洋拱手送给了别人,,九死一生的王兰根带着残部,万般无奈下只得重新流落回飞狐峪山洞里凄苦度日,眼看着坐吃山空,再不下山砸几个响窑,只怕自己和这些弟兄就会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王兰根内心一番挣扎后,找来新任命的二当家德公公,一起合计自己和这些弟兄该何去何从。 德公公考虑片刻,咬咬说道:“大当家的,你知道破釜沉舟的故事吗?” 王兰根一脸懵逼,说道:“贤弟,这词我听说过,意思多少理解一些,但是里边有什么故事我还真不太清楚,和咱们下山去砸窑有什么关系吗?” 德公公方步轻踱,摇头晃脑,做学识渊博状,将在皇宫里听人讲起过的典故徐徐道来:“那是秦朝末年,秦国派将领章邯带兵攻打赵国,赵国不敌,退守巨鹿,赵国危亡,赵国向楚国求援,楚国派出主将宋义和副将项羽前去援助。宋义带兵到了安阳,驻扎一月有余,迟迟不向秦军发起进攻,项羽心下甚是着急,几次劝谏宋义出兵,宋义却说要等到赵军和秦军打到两败俱伤时,自己再一举进攻,拿下秦军,项羽无奈只得等待。而宋义每日在军中饮酒作乐,歌舞升平,以致军中士气衰落,将士萎靡,项羽怒不可遏,冲入帐中杀死宋义,向众将士宣布宋义消极战事,投递叛国,自封为主将,赢得众军士拥护。项羽立刻整顿军纪,鼓舞士气,带领将士渡过黄河,支援赵国以解巨鹿之困,在渡河后,项羽命令士兵饱餐一顿,然后把渡船凿沉,把锅砸烂,营帐烧毁,每人身上带够三日干粮,誓和秦军决一死战,不成功便成仁。项羽带着抱定必死之心的楚国勇士向秦军发起猛攻,楚军将领个个以一当十,经过九回激战,大败秦军,秦军仓惶溃逃,前来增援秦国的各路诸侯眼见大势已去,纷纷原路撤回,项羽带领的楚军大获全胜。”德公公讲完,意犹未尽的砸了咂嘴,得意的看了看王兰根,等着王兰根给予热烈的掌声和惊为天人的赞叹目光。 谁知王兰根回味片刻怅然若失的说道:“贤弟,大哥也没有整日饮酒取乐,歌舞升平啊?也在整日想着如何带着这帮兄弟走出这深山老林,飞黄腾达,你不会是看着为兄有心无力,难成大事,已经起了杀心,准备取而代之啊?若是你能带着这帮兄弟闯出一片新的天地来,为兄把这头把交椅让出来。” 好嘛,大当家这理解能力可真是够呛,也怪德公公竟然和一个山大王咬文嚼字,谈古论今。德公公惊出一头冷汗,只吓得脸色苍白,战战兢兢的对王兰根说道:“大当家,我不是这意思,我说的不是您,我的意思是咱们要想出去干一番大事业,就得逼自己一把,不能给自己留退路,像那项羽一样,把船和锅都砸了,兵士们自然想到仗打赢了还有活下来的机会,仗打不赢就只能等死了,这样一来,抱着必死的心态打仗,就无畏无惧了,这仗指定能赢。咱们现在的处境也一样,与其在这山洞里耗着,还不如出去拼一把,要是成功了自不可和现在同日而语。” 王兰根这才弄明白德公公讲这典故的意思,赞叹的说道:“贤弟,还是你们宫里人见多识广,连出个主意都能讲出一段历史来,以后你不光是咱山寨的二当家,还是咱山寨的军师。等咱们下山砸他几个肥窑,咱们就找个地方养老,每天吃饱喝足了你就给我讲故事。” 堂堂一个山寨的大王,到头来的人生理想,不过是吃饱喝足了听人讲故事。出生入死,刀头舔血半生,才弄明白了终极一生所追求的目标。 由于吃饱喝足听故事的理想还未能实现,王兰根还得奋斗,为了尽快过上自己向往的美好生活,继续砸窑,哪怕是响窑(有武装的地主)。王兰根和德公公计议一番,喊来“雪上飞”,让他马上去趟中都城,通知马平,踩好点,找好内应,准备砸徐世贤的响窑。王兰根让“雪上飞”先走,自己和二当家给众兄弟下个动员令随后就跟上,他也要来个破釜沉舟,既然出手了,那就再无退路可言,此番出山,再不打算回来,大同、蔚县已被武工队攻下,再无自己立足之地,这次洗劫中都徐家,一旦成功,远走满洲里,从此金盆洗手,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三章 韩娇多谋献良策 方菲无意泄机密 心里有事,总是惦记,便睡不踏实,徐淑婉和韩娇同塌而眠,聊了半宿,但还是早早就醒来,二人洗漱完毕,无心在室内逗留,结伴走出房门。该何去何从二人还是有些犹豫,若是现在去方满堂的院外守候,监视“二后生”的行踪,就怕还未到门外就会引起众人围观,毕竟自己是这寨子里的大小姐,谁不认识,刚一出门,就会暴露了行踪,再说昨日刚刚去方满堂家上门做客,今日见了再找什么理由呢?二人一番商议,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能出去,那就只能在这内宅之中守株待兔,可是又拿不准“二后生”什么时候能来,来了会不会去做鸡鸣狗盗之事,如何处置,实是犯难。 韩娇脑中灵光一现,说道:“姐姐,‘二后生’若是来了,我们能不能给他创造一个便于行窃的环境?惯偷之人,只要让他看到机会,他便心里痒痒,恨不能把所有财物据为己有。昨日徐老爷刚把下人们拷打一番,下人们吃了皮肉之苦,心中都憋着气呢,现在每个人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恨不得当下就把这贼人捉住,洗清自己的冤屈,现在就是有只蚊子飞进徐老爷的卧房,下人们都能把他拿下,何况是大活人呢。” 徐淑婉听了韩娇的话,顿觉醍醐灌顶,一拍脑门说道:“妹妹说的是,差点误了大事,我现在就给下人们找些活干,把他们集中起来,到时候‘二后生’来了,给他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行事。” 韩娇接着说道:“还有,这事暂且还不能让徐老爷和夫人知道,徐老爷知道有可能是‘二后生’所为,肯定会沉不住气,说不准和他说完,他就会让人把‘二后生’给捆绑过来,下手的早了,拿不到证据,所有功夫还是白费。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她以为是故意设下圈套让她师兄去钻,她肯定会暗中通气,私下放走她师兄,‘二后生’一旦知道我们已经怀疑他,便成了惊弓之鸟,再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所以这事姐姐还得慎重行事。” 韩娇一席话,不由得让徐淑婉另眼相看,徐淑婉一直认为韩娇就是一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仗着有韩飞和曹旋一众豪强哥哥娇惯,才处处爱出风头,没想到居然如此心思缜密,能把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徐淑婉赶紧说道:“妹妹说的句句在理,就都按你说的办,我去想办法把我爹支开,给下人们安排些活计,让他们去忙,方菲那边要是闲着无事,我就给她找个郎中来把脉,看看腹中胎儿情况。然后我们在屋里多放些金银细软,让他有机可乘拿了去,村子外边有辅同安排的暗哨,只要他带着东西出村,辅同就能知道他的行踪,到时候我们去城里和辅同会合,再相机行事。” 徐淑婉先去账房取来五百块大洋,又把自己的金银首饰悉数找出都放到床头那个被盗过的抽屉里,徐淑婉怕“二后生”进来寻找不着,还故意把抽屉拉开个缝,让里边的大洋露一些边角出来。现场安排完毕,徐淑婉又派出一个贴身丫鬟,让她远远地去中院门外望着,若是“二后生”过来及时来报。屋里屋外都安排妥当,日头已经高悬,徐世贤卧房那边已有说话声和走动声传出,徐淑婉知道父亲和方菲已经起床,她来到父亲房前,看父亲身体已无大碍,在廊下走动,迎住父亲说道:“爹,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你整日闷在家中,也不去田地里看看今年的庄稼长势如何,趁着早上天气还不太热,你去地里看看吧,顺便也散散心,活动下筋骨,有利于身体健康。” 徐世贤近日一直焦头烂额,早就把田地里的事抛到脑后了,今日女儿一说,倒提醒了他,他也觉得早该去地里看看,呼吸一下田地里的新鲜空气,身心都会得到愉悦,对自己这病恹恹的身体也大有裨益。对着外边喊一声:“徐达,套车,陪我去地里转转。”说完背着手进屋去换衣服。徐淑婉看父亲被自己支走,心中甚是高兴,她在前院的库房里找些活计出来,让一众下人全部到库房干活,安排众人带好干粮,中午不得回后院吃饭,待活计全部干完,晚上回来再吃。偌大的内宅后院只留了两个丫鬟伺候左右,其他人全部支走。 眼看着精心布下的局已经基本安排完毕,现在就差方菲这边还没动静,徐淑婉和韩娇相携来到方菲屋前,看丫鬟正在屋内伺候方菲用早餐,二人等方菲用餐完毕,进入屋内,徐淑婉对方菲说道:“方菲,我看你小腹日益隆起,父亲整日烦于心事,也无暇顾你,眼看胎儿日渐长成,你尚需服用些滋补用品来增加营养,不如今日我找个郎中来为你把把脉,让他开一些滋补的方子出来,我好叫下人尽快采办。” 方菲一听也颇为感动,没想到平时势同水火的徐淑婉竟然主动来关心她,为了腹中胎儿健康成长,还要找郎中来为她调配膳食,当下说道:“多谢大小姐挂念,那就有劳大小姐操持,家中大小事务都劳顿大小姐亲为,实是心中不安,等老爷回来,我定告知老爷,老爷一定心中欢喜,倍赞大小姐思虑周全。” 徐淑婉微笑说道:“一家人不说俩家话,父亲没心思照料家中,你又尚在孕中,我再不挑起重担,咱家就该乱了章法。” 二人正说话间,只见徐淑婉的丫鬟在院中站着,往屋内眺望,韩娇迎出去小声问道:“可有了动静?” 丫鬟答道:“‘二后生’、‘春芽儿’二人齐来,已进了中门,正往这边走来。” 韩娇说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我和大小姐再做主张。” 徐淑婉见韩娇和丫鬟在院中嘀咕,知道是“二后生”到了,心中窃喜,略带一丝紧张。她暗道:“看来不用费心找他上门了,他已经急不可耐,主动送上门来,不如我就在方菲这里,等下见他,言语中再露些消息给他,不怕他不上钩。”想到这里就当没事一样,继续和方菲在这里闲叙。 不久,丫鬟来报,“二后生”和“春芽儿”来访,说是给买了婴儿的玩具带了过来,正在廊下等候。方菲对徐淑婉说道:“大小姐,你给我约了郎中诊断,现在师兄师妹二人来送东西,我怕耽误了时候,我还是回绝了他们吧。” 徐淑婉连忙说道:“不妨事的,郎中午后才来,你赶紧请他们进来,人家专程来送东西,怎么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呢?上午你只管会客,唱戏,一定要和师兄妹们尽兴,你多加运动还便于郎中诊断。” 方菲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请他们进来,正好我也想唱几段活动活动身子,这几日身子愈发的笨重了。” 方菲说完,三人起身到屋外廊下,“二后生”、“春芽儿”和众人见礼过后,把手中所带婴儿玩具,递给方菲,方菲接过,感谢师兄。众人客套片刻,徐淑婉说道:“方菲,我爹和徐达去地里看咱家庄稼的长势,估计午后才能回来,你和师兄妹只管尽兴,待午后郎中来了我再派人来请你,只是今日家中下人都在外边仓库干活,只怕身边没人伺候你们,你们若有什么用度,尽管自便,万毋让你师兄妹客气。我们二人有事先走。”徐淑婉说完和韩娇挽起手臂,二人往门外走去。 二人走出中门,迎面碰上了正走进来的曹旋,曹旋早上起来,安排好手头事物,开车便往徐世贤村而来,准备把如何应对王兰根杆子砸窑的计划和徐世贤再议一下,顺便看看“二后生”这边有没有动静,原本计划先去看徐淑婉和韩娇,然后和二人一同前去拜见徐世贤,正好门外就碰到了。 徐淑婉看到曹旋,心中顿时有了主心骨,把曹旋拉到一边,和他讲了一早上自己和韩娇的安排,曹旋听得连连叫好,后来听说“二后生”大早就专程来给方菲送东西,曹旋心里明白,昨日去方满堂小院询问的事“二后生”已经知道了,他现在开始有些警觉,打早来这里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从方菲这里打探消息,看看是不是自己已被抓住把柄,二是想在暴露之前,抓紧大干一把,然后带着钱钞和小梅远走高飞。曹旋心想,自作聪明的“二后生”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即便是从徐家带出去大把的金银那也是在给他人做嫁衣。 待徐淑婉告知曹旋家中事宜具已安排妥当,曹旋又把昨日夜里暗探四合院时听到和看到的情况给她们二人讲了,二人听完,当下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看似平淡的一起盗窃案,被后竟隐藏着如此之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要不是曹旋觉得“二后生”这大把的钱花的有点不明不白,连夜探访了四合院,可能就是直接把“二后生”抓起来法办,而背后怂恿助推的黑手就此被放过,他们的所作所为再难有人知晓,他们换个目标或换个地方,继续行骗。 曹旋看一切都在计划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对徐淑婉说道:“‘二后生’此来,必有目的,我们只消把他盯紧了,看他如何行事,我们再做定夺。淑婉,你找个隐蔽的位置,盯着徐老爷的中院,韩娇去后院盯着淑婉的闺房,我爬到阁楼那个最高的位置,看着他的动向,你们时刻关注我在楼顶的手势,‘二后生’一旦得手我们便尾随而动。” 徐淑婉、韩娇二人齐齐点头,二人分头去找能观察到各自目标方位的隐蔽位置,曹旋则爬上阁楼躲了起来,远远监视着花园里凉亭下“二后生”的一举一动。 凉亭里“二后生”正和方菲搭着话,“二后生”委屈地对方菲说道:“师妹,昨日大小姐带着曹警佐去了咱家小院,听师傅说是师妹你卧房里丢了钱,他们怀疑是我和师妹‘春芽儿’干的,去调查我们了。师妹,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他们怎么能这么冤枉人呢,要是再这样,师兄就再不来这院中陪你唱戏了,免得背后被人说三道四,我行得正走得端,他们说我什么我都不计较,只怕时间久了有损师妹你的名声。”他故意把“春芽儿”也扯进来,放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顺利的就和“春芽儿”结成了同盟阵线。 果然,“春芽儿”也满脸委屈,对方菲说道:“师姐,你和师兄是从小一起长大,深知师兄为人,而我才来一月有余,师姐对我也不甚了解,师姐不会怀疑是我把那些钱钞拿了去吧?” 方菲一看二人模样,知道二人心中委屈,赶紧安慰道:“你们说什么话,你们都是我身边至亲的人,就是怀疑谁我也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正好昨日大小姐带着曹警佐过来,问我知道有谁在这内宅进出,我就随口说道咱们三人在内宅唱戏做耍,谁知他们就去了方家班的院子询问,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没有什么事的,昨日大小姐和她那个朋友回来,什么都没说,方才进来又为我安排郎中检查,丢钱的事早就不了了之了,看样子她们也懒得再去追查,毕竟区区几十块大洋,没人放在心上的。” “二后生”听完方菲的话,一番察言观色之后,知道此言非虚,“二后生”提着的心落了下来,看来曹旋等人对自己只是怀疑,尚未有确凿的证据,目前来说自己是安全的,今天徐家也不会针对自己特别设防,对自己来说,或许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曹旋等人随时有可能找到突破口,若到那时一切都晚了。“二后生”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他也在想一个万全之策,能让“春芽儿”陪着方菲,自己有机可乘再去室内踅摸一圈,但是转念一想,这次不同以往,不能仅限于卧房的百十块大洋,这次盗窃已是最后一次机会,整个内宅空无一人,徐家人一旦发现屋内失窃,自己就彻底暴露无疑,必将被四处缉拿,再无回到这徐家大院的可能。该去哪里偷呢?哪里会有大笔的钱财?放钱最多的地方就是账房,可是账房看护森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大白天把钱偷出来,再则,若是光偷大洋出来,放在身上超过五百块身体和步伐就会明显不同,没等出门就被人识破了。“二后生”已经把此番出手看作是最后一役,必须一口吃个胖子,要从这徐府带出去够自己半生过活的财物。 “二后生”心中盘算着自己该如何下手,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竟没有听到方菲和“春芽儿”在聊什么,方菲看着有些愣怔的“二后生”,对“春芽儿”笑着说道:“你看,师兄在凝视什么呢?是不是看到什么宝贝了?眼睛都直了。” “春芽儿”顺着“二后生”目光的方向看去,哪里有什么宝物,花园的树木后边是徐老爷居住的几间正房,就吃吃的笑着说道:“师兄怎么对着几间房子发呆呢?莫不是徐老爷的房子里藏着美貌女子,被师兄给看了去?害的师兄心猿意马。” 方菲也打趣道:“老爷还不敢在我的卧房之侧金屋藏娇,那屋里美貌女子没有,老爷收藏半生的宝贝倒是不少。”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方菲二人取笑,“二后生”早就回过神来,他知道刚才自己想着心事,有些失态,现在听说那正屋就是徐老爷放置文玩的收藏室,顿时来了精神,很想问问藏宝室到底是哪个房间,屋里都放着什么宝物,又担心引起方菲疑心,不敢问的太明白,就打着哈哈和方菲说道:“师妹休要取笑,我哪有什么心猿意马?我是在想着和师妹唱一出现在流行的文明戏。倒是师妹,可不要把屋中藏宝之地,随意告诉别人,免得被人惦记。” 方菲说道:“只是老爷把它们当宝,其实无非就是些瓷器石头、破铜烂铁、故纸字画,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哪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老爷以前经常进去观摩把玩,自从被骗,钥匙扔在卧房挂了尘也没进去过了。唉!不说这些伤心事了,还是让我们唱上一曲解闷吧。” 方菲这一席话,真正是歪打正着,可算称了“二后生”的心意,这可真是瞌睡了给个枕头。“二后生”当时就眼中精光一闪,心中暗道:“天赐良机啊,原来徐老爷的藏宝室就在这正屋之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二后生”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支开师妹们,自己进得方菲卧房,取出收藏室钥匙,然后去收藏室把那贵重宝物席卷一空。 “二后生”心里打起算盘,一直算计如何窃取宝物,自然心不在焉,三人演唱时,“二后生”要不是舞步跟不上节拍,要不就是唱词遗忘,好好一出戏,被“二后生”唱的七零八落。方菲眉头微皱,说道:“师兄是不是心中有事,心思越发不在这戏文里,总是出差错,不如咱们就不唱了吧。” “二后生”正待开口解释,“春芽儿”倒是先接上腔说道:“师姐有所不知,昨日师兄牙疼,一早起来就去县城抓药,现在时时出错,多半是牙又疼了起来,不能集中精力唱戏。” “二后生”赶紧龇牙咧嘴,“咝咝”吸着凉气,手托腮下,做牙疼状,说道:“今日早上起来,只是隐隐作痛,比昨日好了许多,谁知这时又开始发作起来,实是恼人。” 方菲说道:“原来是师兄牙疼发作,估计是开口唱戏,吸入了凉气,不行师兄就回去歇息吧,我再和小师妹唱上几曲。” “二后生”赶忙说道:“不碍事的,师妹,让人给我烧杯热茶来,我坐下休息片刻就好,我还想陪着师妹唱几曲呢,等下你要是累了,我就和‘春芽儿’唱给你听。” 方菲说道:“这样也好,师兄那就先小坐一会儿,我让丫鬟去端热茶来。”说完对着丫鬟说道:“今日厨房没人,都在仓库干活,你去厨房烧些开水,泡好茶端过来。” 丫鬟答应一声,往厨房走去,方菲和“春芽儿”在花园里咿咿呀呀继续唱了起来,“二后生”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貌似认真的看她们二人表演。少倾,“二后生”借故如厕便起身离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四章 二后生吞饵上钩 藏宝室琳琅满目 “二后生”起身后,借着树木掩映,悄悄移步至方菲的卧房前,刚才方菲说完,“二后生”就想起了日前潜入方菲卧室时那黄花梨床架挡头上的钥匙串,卧室内没有上锁的门柜,钥匙却放在床头,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串钥匙要开的锁,会频繁用到,另外就是落锁的地方锁着金贵的东西,否则的话,钥匙早给了管家掌管。今天和方菲的话一映衬,那串钥匙必是开收藏室的无疑。“二后生”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先把钥匙拿到手里。他四下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看来徐淑婉所说非虚,下人们全都在外边干活,机会难得,他一猫腰,推开个门缝,闪身从门缝里挤了进去,上苍保佑,那串钥匙竟还稳稳地放在架子床的挡头之上,“二后生”毫不犹豫,一把抓起,放进衣袋,一扭身,快速退出了卧房,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二后生”就把钥匙带出了卧房。 “二后生”来到檐下,若无其事的左右瞅瞅,他认真的看起卧房边上的几间房子,方菲卧房左侧的正房,有三间都落着锁,最左侧的一间是徐淑婉母亲贾氏在世时的佛堂,室内供奉有佛像,贾氏经常在此跪拜祷告。第二间是禅室,贾氏经常让徐世贤去请一些高僧来家里讲经,她和家人就在这个禅室里听人讲经开悟。挨着方菲现在卧室的这套大屋正是徐世贤和贾氏原来的卧房,自从贾氏过世,三间房子便都落锁闲置了,左边两间门锁已经锈迹斑斑,看样子久未开启过了,而紧邻方菲卧房的这间里外三间的套房门锁非但毫无锈色,铜锁还被磨的铮亮,看样子是经常有人开启,这个门锁比那两个门锁个头大了很多,锁钮和锁扣都粗壮结实。“二后生”仔细看过锁孔,用手摸索一下衣袋,钥匙串上确有一把粗大的钥匙,妥了,自己手里肯定有能开此锁的钥匙。 “二后生”怕离开太久惹人生疑,扯起步子,一溜烟又回到了花园的石桌前,方菲和“春芽儿”还在那里扭动身姿,深情对唱。丫鬟已经端来茶水放好在石桌上,“二后生”端起一杯,放到唇边,一口喝了下去,开始用手掌打着节拍,和着她们二人的曲调,伴着唱了起来。 “二后生”此一番勾当,被阁楼上的曹旋和藏身在隐蔽处的徐淑婉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二人看着他潜入屋内,很快就退了出来,一时也摸不着他到底从屋里拿走了东西没有,更不明白他为何在紧锁的那几间房前徘徊,二人只得继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眼见方菲和“春芽儿”几曲唱下来,已是鼻尖微微见汗,身怀有孕,不宜运动过度,“春芽儿”便扶着方菲过来坐到石桌前歇息,“二后生”把茶水端到二人面前说道:“两位师妹,先润润嗓子,休息一下。” 方菲接过水杯浅抿一口说道:“师兄,你的牙怎么样了?还疼得厉害吗?下午有郎中来为我把脉,到时让他也为你看看,开个方子抓几副药吃,也省的疼痛,整日受折磨。” “二后生”说道:“刚刚喝了热茶,感觉已经好多了,定是刚才张嘴吸了凉气,一时疼了起来。昨日我从城里抓了药回来,喝了两副,还不太见效。” 方菲关心的说道:“师兄,你午后莫急着回去,等郎中来了一起看看,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你就不要再逞强了。” “二后生”正还没有机会留下,听方菲一言,心里已是欣喜万分,面露喜色,当即起身抱拳道:“多谢师妹牵挂,师妹的恩情至死难报万一。” 方菲赶紧拉他坐下道:“师兄,你说哪里话,我们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客气就见外了。” 待“二后生”坐定,方菲一看天色,已近午时,就对“春芽儿”说道:“师妹,今日正好厨下无人,我们也闲着无事,不如我们自己动手去厨房里做些想吃的东西,我都好久没有自己动手做过饭菜了,正好去厨房给师兄做些松软易食的东西,方便他下口。” “二后生”听得师妹言语,一丝愧疚闪过心头,方满堂父女一片真心对待自己,只因自己和方菲姻缘未到,师傅未能将方菲嫁给自己,自己便自暴自弃,怀恨徐家,时时想着谋划陷害,虽然徐老爷屡有赏赐,待己不薄,还是未能捂热自己这颗冰冷的心,此次若是自己将徐家贵重之物带出,师傅和师妹该如何面对徐老爷,让他们日后如何在徐家安身立命。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一错再错,已经再难回头,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更重要的是,善解人意的小梅在那春光无限的四合院里翘首以盼,等着自己归来,只有和小梅在一起,生活才能充满激情,只有走出方家,自己才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否则,自己只能在这一成不变的平庸里老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上天给了这次脱胎换骨的机会,那就不能错过,为什么我就只配草芥般活着。师傅、师妹你们原谅我的自私吧,就算你们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们的恩情我永生难忘。“二后生”的内心深处痛苦地纠结着,他最终还是向着小梅招手的方向走去。 “春芽儿”乖巧地说道:“听师姐吩咐,我今天就陪师姐做回厨娘,只是我的手艺不行,做出来的东西怕你们难以下咽,我还是给师姐打下手吧。” 方菲说道:“不妨事,还有我的贴身丫鬟帮衬,我们肯定能作出一餐丰盛的午餐。你随我去换件衣服,咱们就去厨房忙乎。师兄,都说男子远庖厨,你就不用和我们一起下厨了,你先在园子里喝茶或是去西厢客房休息一下,等饭好了让丫鬟来喊你。” “二后生”假意客气道:“师妹贵为徐府夫人,如何能让师妹为我下厨做饭,真是受宠若惊了。” 方菲白他一眼道:“师兄,你这才几个月没吃我做的饭,就开始讲起这些虚情假意的客套话。你就瞧好吧,等下尝尝我的厨艺进步了没有。” 方菲说完挽起“春芽儿”手臂,二人说笑着往厨房走去,身后伺候的丫鬟也紧跟了出去。 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了二后生一个人,陪着他的是空中的鸟叫和树上的蝉鸣,还有微风吹过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一切是那么祥和,那么宁静,“二后生”面无表情的坐着,可是他的心却在异常翻滚着,咆哮着。他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晕,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那串钥匙,手心里全是汗,由于过度紧张,略微有些颤抖,他感到一阵胸闷,张大嘴巴,深吸了一口空气,长长的呼了出去,过度起伏的心脏稍稍安定下来一些。 “该死的球朝天。”“二后生”心里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握紧拳头在石桌上砸了一下,干了。“二后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是在左右权衡之后做出决定的,做完决定,他的心反倒平静下来了,他有一个成大事者的潜质,能让自己迅速从亢奋中镇定下来,他开始仔细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大白天要在徐老爷的卧室边上行事,不仅要有胆识还得要智慧。 “二后生”谨慎的在花园里转了一个圈,又去左右两侧的偏房都看了一遍,最后还往中门外望了望,再三确定,整个内宅空无一人时,他才蹑手蹑脚的往正屋走去。 “二后生”早就把那把最大的钥匙抓在了手里,待走到屋门跟前,左右扫视一下,确认无人,迅速把钥匙往锁孔里插去,“咔吧”一声,门锁开了,“二后生”心中暗喜,取下门锁,拉开门栓,推开一条门缝,闪身挤了进去,顺手就把门又关了回去。整个动作干净利索,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进入了屋内。窗户上的麻纸每年都换新的,室内的光线很好,整个屋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两年多没有主人,屋里却打扫得很是干净,肯定是经常有人出入,堂屋里摆放着八仙桌和太师椅,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整齐的码放在茶盘里,没有人动过的痕迹。除此之外再看不出哪里有放东西的地方。屋子左侧还有一进屋子,这是当年徐世贤和夫人的卧房,卧室的屋门比较独特,是一扇厚实的铁门,铸铁的门框牢固的镶嵌在砖墙内,也紧锁着,这扇铁门明显是后按上去的,墙上虽然都用白灰刷过,可是铁门框嵌进墙上的痕迹还是清晰可见,为什么卧室要装上一扇铁门呢?还要用坚固的锁锁起来,一定是屋里放着什么重要东西吧?“二后生”没有多想,拿出钥匙链,找了把和锁眼大小相当的钥匙,试了几下,“咔嚓”一声,门锁又打开了。 待房门打开,“二后生”看到屋内的陈列,甚是惊讶。与其说这是一间卧房,还不如说这是一间储藏室,房间里的炕已被拆去,在屋子中央和三面墙边摆放着高矮不等的各式博古架,一开门正对着的山墙上摆着两组,靠南边的一组是方方正正的中抽博古架,靠北边的一组是典雅的事事顺心博古架,靠着后墙的是一对优美的梅花三弄博古架,在进户门两侧的墙上分别靠着一组玲珑剔透的扇形多宝阁和平安多宝阁,在屋子正中的空地上摆着三排稳重大气、简洁实用的中字博古架,再往南边看去,整个窗户部分在室内全部用铁条给封了起来,粗大的铆钉穿过铁条,直插墙里,除非拆房,否则休想从这窗户里进出,窗户外边看不出什么,和其他房间一样,但是室内却别有洞天。窗户下边也放着两个低矮的马蹄形多宝阁。室内所用的博古架都是用檀木做成,色泽紫亮光洁,木质红腻坚硬。这些博古架的设计匠心独具,每个博古架上的空格都错落有致,古朴浑厚,精巧玲珑,虚实相生。做工更是精工细作,横平竖直,斗榫合缝,光滑圆润。“二后生”一时看呆了,他虽然不懂这些,但也能感受到这些器物的雄浑大气,嘴里啧啧称赞,心中暗道:“普通人家一世也挣不来这几件木器的钱。” 就在“二后生”对着这些木器感慨万千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那些架子上摆的东西,待“二后生”揉揉眼睛,看清架子上的这些东西,瞬间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古代的东西齐集一堂,他觉得时空有些错乱,自己手足无措。中抽博古架上陈列的全是瓷器,瓷器的出处和年代“二后生”摸不清楚,但看那瓷器有瓶,有罐,有碗,有碟,有壶,有杯,有钵,还有成套的茶具、酒具,大的有双耳方樽,小的有鼻烟壶;架子中间是几件颜色艳丽,色彩斑斓的唐三彩,有几个惟妙惟肖的盛装仕女,有匹帖耳俯首的短尾马,有活灵活现的胡人牵驼组合;在架子最底层还放着几个土色的陶器和瓦片,一些土陶的口或底部还有些规则的黑色花纹,“二后生”实在看不出这带着泥土气息的东西能值几何。 事事顺心博古架上放着的全是玉石,上边放的有羊脂玉摆件和手把件,在这雪白的羊脂玉中间放着一个柱状的血红玉石,没有丝毫雕刻过的痕迹,看着温润光泽,中间是黄玉、青玉、墨玉的各色玉雕、玉器,最下边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石头纹路整齐,似有人工雕琢一般,有的石头上天然图案堪比人工描绘的大作,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些石头有的在黄花梨底座上放着,有的直接放在博古架上,没想到石头都能有这么多种类和形状,真是大开眼界。 梅花三弄博古架上放的全是书籍字画,一卷卷卷轴码放的满满当当,一本本线装古籍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有几把纸扇,打开摆放着的上边有的画着花鸟虫鱼,有的画着人物肖像,上边题跋印鉴一应俱全,看来必是大家手笔。 屋门左右两面墙前摆着的多宝阁上放着的是象牙,兽角、兽骨等制品,窗户下边的多宝阁上摆放着的多是文房四宝、镇纸、笔架、漆器一类的东西,墙上空余的地方还悬挂着一些带鞘的刀剑。 屋中间摆放的三架中字博古架上放着的是铜器,大小不一,有鼎、有罐、还有佛像。颜色上看有的是青铜有的是黄铜,还有一部分金银器皿,古钱币,空间大的格子上放置着几座西洋进口的钟表。这些博古架下边的柜子打开,里边放着唐卡、袈裟、黄马褂等丝织品。 作为个人收藏,收藏界的玩家们大多是术有专攻,对自己所涉猎领域浸淫多年,具备一定的鉴别能力,能从人文历史、行业发展、工艺特点等角度去解读这些文玩,甄别真伪,所以个人收藏基本都集中在一两个行业跨度不大的门类。而徐世贤明显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他的收藏完全是仗着财大气粗,见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哪怕是高价也要收入囊中,这就是他藏宝室里藏品种类这么齐全的原因,几乎可以媲美当代的马未都老先生了,但不是谁都有马老先生的学识、慧眼和际遇,没人知道他的这些藏品中有哪些是真哪些是赝。正因为如此才着了马平、德公公等人的道,掉进人家精心设计的陷阱,被白白骗去三万块大洋。 “二后生”被这屋里琳琅满目的收藏品惊得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方寸之地,竟然放置着这么多说不上名字来的东西,好多都是他生平未见,他想不明白,像徐老爷这样贵为全县首富的人为什么要玩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实在看不出好来。他的内心竟有些失望,原想着这屋里能有大块的金砖,夜明珠、猫眼石之类戏文里传说的东西,可是他看到的实物却是这样一些用途不大的旧物。徒费如此周折,甘冒如此风险,绞尽脑汁,闯入这深宅暗室之中,却未能发现一样价值千金的奇异之物来,“二后生”的心情甚是沮丧。他冷静了片刻,思忖道:“不能小觑了这些东西,或许价值千金的宝物就在其中,师妹不是说过一张绢画就骗走了徐老爷的三万块大洋,若按此理,那些奇技淫巧之物也不见得就器小价微,既然费尽周折进来了,就必须得带些值钱的东西出去。” “二后生”再不犹豫,按他的认知,开始搜寻博古架上那些小巧易带、做工精致、有年代感的东西。他拿了几块羊脂玉的首饰,顺手把曹旋送给徐世贤的那块巴林鸡血石也装到兜里,还有巴掌大的一尊坐姿金佛,虽然个头不大,但做工精巧,造像栩栩如生,佛祖端坐莲台之上,身穿通肩大衣,头发做螺髻状,头顶璎珞,双耳垂肩,手作降魔印,神态安详,庄严肃穆,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看着有一串象牙手链和一个鼻烟壶,也都小巧精致,容易放到兜里,就都取了下来。眼看着已经把自己的衣兜和腰间塞满,就连灯笼裤束着的裤脚里也塞进去几件薄巧柔软之物。“二后生”开始虽然觉得这些东西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值钱,但若是白拿,还是很少有人能轻易收手的。很快,身上已无存放之处,若是再拿来放在身上就会被人识破,“二后生”只好停下手脚,略带惋惜的轻叹一声:“这夏天衣服单薄实是放不下太多东西,若是冬季穿着棉衣来,那个色彩斑斓的唐卡和黄马褂直接穿到衣服里就带着走了,看样子那是值钱之物,可实在带不出去。”他竖起耳朵,听听屋外毫无动静,蹑手蹑脚的把卧室的铁门关上,重新上了锁,快速退到堂屋的大门处,从门缝里伸出头去,仔细探视一番,院子里悄无一人,“二后生”闪身出去,反手扣上门栓落锁,动作简洁干练,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待门锁落定,“二后生”转身沿着房檐走进方菲的卧房,将手里紧攥的钥匙放在架子床挡头上,飞快退了出来。饶是“二后生”心理素质过硬,也早绷紧了神经,四顾无人,伸手一摸,脑门子上全是汗水,衣衫早被汗渍浸透,自己当时竟毫无察觉,现在迎风一走,全身粘湿。眼看着大功告成,“二后生”心头也是一轻,心里盘算着,再怎么不济,身上这些东西带出去也能卖个千把块大洋,比自己偷大洋出来还是要划算很多。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尽快离开徐家,前往县城,躲进四合院,和小梅合计着变卖手中之物,待这些东西全部变现后,处置好小梅的房产,二人一起远走高飞,美好的未来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五章 二后生做贼心虚 王兰根倾巢出动 就在“二后生”摸着兜里沉甸甸的宝物,自鸣得意之时,殊不知,暗处有两双眼睛正猎豹般盯着他,曹旋看他在方菲的卧室外徘徊时就知道他准备下手了,待他进入那间闲置的正房屋内时,曹旋就从阁楼上下来,和徐淑婉汇合到一起,二人尾随着“二后生”进入正屋。曹旋不明就里,问徐淑婉闲置的屋里是否放着贵重物品,待徐淑婉说完这里正是父亲密不外传的藏宝室时,曹旋也是心中一震,这个“二后生”确实不简单,竟然摸到了徐世贤藏宝的地方,还拿到了钥匙,以致曹旋一度怀疑,是不是方菲和他里应外合,才使他对徐家的情况了解如此详细。要说这“二后生”也真是个有心人,他不仅善于察言观色,捕抓每个细节,还能对收集到的信息及时分析整理,快速做出决策,一步步下来,便有了成熟的行事方案。 曹旋一边暗自赞叹“二后生”做事干练,一边仔细盯着正屋的房门,他本想跟到屋前侦查,又怕檐下没有遮挡的地方,被“二后生”警觉,那样的话就前功尽弃了,只好和徐淑婉在角落屏息凝视。时间不久,见“二后生”从屋里出来,却没看到他手里拿了什么东西,令人费解的是直接跑进了方菲的卧房,并且很快从屋里出来,既不像是从屋里偷东西,也不像是在屋里藏东西,他进去的时间太短了,短到曹旋二人要不是一直死盯着都不能确定他是否进去过,根本没有在屋里做其他事的时间。“二后生”作案前进出了一趟方菲的卧房,作案后又进出了一次,他频繁进出方菲的卧房到底干什么去了呢?答案只有一个,方菲的卧房里放着收藏室的钥匙,他两次进出是分别取送钥匙去了,曹旋心中释然了。 “二后生”快步从内宅走到院内的小花园,重又坐回到凉亭里的石桌前,他谨慎地四处扫视一番,看看四下无人,定了定神,开始仔细回忆自己刚才行窃时的每个细节,检查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几经确认,没有留下能让人抓住把柄的任何蛛丝马迹。只是这偌大的院里空无一人,和平日里不时有人穿梭的场景大相径庭,现在安静得令人有些不安,做贼心虚的“二后生”脑子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自己此番盗窃是否太顺利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都在恰好的位置,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按部就班地发生。这,难道是故意给自己做的局?想到这里,“二后生”不由得又脑门见汗。 “对,去厨房找方菲,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的神情,好多大事的成败都藏在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里。”心思缜密的“二后生”没有放过这个令人生疑的细节,他想从方菲的身上看出些破绽来。这是个狡黠之人,可惜聪明没用在正道上,他疑心刚起,马上就想到了找方菲验证,涉世不深的方菲若是提前知道消息,肯定会在不经意见表现出一些异样来,那样就惊走了“二后生”,秀外慧中的韩娇给徐淑婉的建议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方菲和“春芽儿”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丫鬟刚烧开一锅水;方菲用白瓷盆端着半盆莜面站在灶台前,准备舀锅里刚烧好的开水和面;“春芽儿”在案板上切着土豆条,案板上放着切好的葱、姜、蒜、香菜末。方菲和“春芽儿”拉着家常:“下鱼儿(坝上地区用莜面和土豆做的一种稀饭)这饭,看着简单,其实弄好了也不容易,和莜面必须用开的滚烫的水,稍差点火候,和出来的面都发粘,开水刚浇过的面,揉起来的时候烫手,但最好还是趁热揉,这样做出来的下鱼儿才筋道,再说捏这下鱼儿也是个手艺,面剂子大了不容易熟,小了吧还容易煮成面糊糊,把握好面剂子的大小和火候才是做好一锅下鱼儿的关键。” “春芽儿”应道:“可不是嘛,咱们坝上的莜面虽然吃法众多,但是做起来都不简单,配料也挺复杂,我手里切的这个土豆,非得是切成小指般粗细长短的土豆条,若是切的换了个形状,便觉得这饭怪怪的。” 灶上的丫鬟也接口说道:“没想到夫人平日从不下厨,还知道这饭如何做法,还挑了这比较费事的下鱼儿来做。” “春芽儿”接口道:“还不是师姐想着师兄牙疼咬不动东西,给他做这绵软易食,连汤带水的汤饭,这饭食,不光好咬还降火,师姐处处为家人着想,师姐的恩情,咱整个方家班的人都无以为报。” 几人这一席话,“二后生”在门外是听得清清楚楚,饶是心肠狠毒也满面羞愧。“二后生”进屋客气道:“师妹,随便做些就好,你有孕在身怎么能亲自下厨为我做这工序繁杂的食物呢?不要劳累了你的身体,这又不是最后一次吃你做的饭,何必费此周折呢?”“二后生”故意把最后两字说得很重,他偷瞧着方菲的脸色变化。 谁知方菲毫不以为意,没事儿人一样说道:“师兄,我嫁到徐家久不下厨,你等下尝尝我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我记得以前在租住的宅子里给你们做下鱼儿,你们都挣着抢着吃,害得我不停的给你们做,你们还在那里故意笑我。” 方菲说完,“二后生”有些心潮翻滚,方菲的一席话把他拉到了昔日的旧时光里,那时候方家班很穷,有时候甚至都食不果腹,可是大家在一起很开心,师兄妹们的心都是在一起的,没想到,沦落到今日,不知是祸是福,马上将会和众人天各一方,甚至今生再无相见之日。“再见了,师妹,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吃你的饭了。”“二后生”看着表情毫无异样的师妹,心里暗叹一声。 这一餐饭,“二后生”吃得很多,连舀了三碗,直吃得满头大汗,吃完放下碗筷,一抹嘴说道:“师妹,这大汗一出,毒气就全随着排出来了,不待明日我这牙疼就该痊愈了,也用不着等下午郎中抓药了,我看吃完饭就和‘春芽儿’回去了,师傅带着其他师兄妹们还在地里劳作,我们早点回去还能帮些忙。” 方菲哪里肯依,对“二后生”说道:“师兄,有病不能讳疾忌医,你务要等得郎中来了,给你诊断开方,徐家请来的那可是中都城最好的郎中。地里农务再忙,也不急于你一人,急于这一时,你和师妹茶歇片刻,稍事等待,这郎中就该到了。” “二后生”见拒绝不过,不敢再行推辞,怕露了马脚出来,只好怀揣心事,惴惴不安地等待郎中的到来。 曹旋和徐淑婉见“二后生”进了厨房,知道他已在徐世贤的收藏室得手,再不会冒险到后院徐淑婉的卧室行窃,就安排丫鬟远远的盯着厨房的动静,他们二人去后院找韩娇。 韩娇见曹旋和徐淑婉来到后院,从暗处现身相见,二人将中院的情况向韩娇叙述一番,三人商议该如何暗中监视“二后生”出城,“二后生”身藏徐世贤倾尽半生心血淘换来的宝物,若是中途有个闪失,这些宝物不翼而飞,那徐淑婉就等于亲手要了老爹的命。 就在曹旋三人商议该如何一举拿下四合院内众人之际,门外有个家丁带着一个人匆忙的走了过来,来人一见曹旋,敬礼说道:“警佐,有急事相禀。” 来人是警队便衣军警,从县城骑快马飞驰而来,为马平向曹旋传递重要情报。王兰根已经带着乔装打扮的杆子兄弟从飞狐峪直奔中都,这些人在城外化整为零,分散在城门附近,单等王兰根一声令下,便直扑徐世贤家,分金抢银。王兰根和几个头领已经乔装进城,一来探看马平这边的情报是否准确,要亲自面见马平从徐家找来的线人,此番山寨众兄弟倾囊而出,不敢有半点闪失;二来众人在山上躲藏数月,整日提心吊胆度日,早想进城快活一番,奈何山高路远,蔚县城内武工队盘查森严,根本不敢露头,现在出了蔚县城,来到了中都县,众人都是生面孔,在这里可以受用一番,再出城办事,砸完窑后愿意跟着王兰根去满洲里的就一路同行,不愿意去的兄弟拿了安家费就此远走高飞。马平把王兰根等人安顿好后,藉口出来联系线人,让军警迅速来报曹旋,并尽快安排伪装的线人前去通报情况。 曹旋一听,也有些惊愕,没想到这次王兰根行动如此之快,自己虽然各方面已经提前部署,但是还没有等到安排最后收网的细节,他们便打上门来。具体情况和开始计划时的出入很大,一些需要重新调整部署,一些需要完善方案,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王兰根前番买枪被劫,早成了惊弓之鸟,现在行事小心谨慎,没想到要来中都城亲自面见线人,这有些出乎曹旋的意料,这就使得线人人选,更得慎之又慎,一旦露出马脚,马平和线人便会横尸当场,而王兰根等人则会四散奔逃,留下后患,若是放走了这些人,他们当中再无内线,不能掌握他们的动向,将会为徐家留下更大的后患,徐家也会永无宁日,事关重大,想到这里曹旋的额头竟微微见汗。 曹旋又开始仔细斟酌起现在的局面来,自己给“二后生”做的局,他已经入彀,他只要出手,便可以把他和四合院里的骗子们一网打尽,自己若是此时离开,只怕徐淑婉他们盯不住这“二后生”,再让他带着宝物从容离开,然后逃进四合院,便宜了那帮骗子,那时候的自己就和徐世贤一样成了整个中都县的笑话,况且拿出去的诱饵还是徐世贤的家私,把徐老爷气出个好歹来,徐淑婉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想到这里,曹旋也是倍感压力,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曹旋看着徐淑婉说道:“淑婉,王兰根的人要来砸窑了,他们已经进了中都城去和马平见面,现在就等着面见马平的线人,待验明正身,问清徐家大院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偷袭徐世贤村。而我还没有物色到一个胆大心细,能去和马平配合的线人,事情紧急,不知派谁去合适。我们这边,‘二后生’刚刚吞了我们的饵,上了钩,他现在怀揣宝物,随时准备潜逃,不论是哪拨人,只要一点疏忽,都会酿成大错,我一时不知道该先顾着哪边了?” 徐淑婉说道:“辅同,我觉得还是围剿王兰根事关重大,他人多还带着武器,一时处理不好就会有人员伤亡,财产损失,派出去伪装成线人之人一定要熟知我徐家事务,熟悉徐家路径,才不至使他起疑,我觉得管家徐达平日为人机警,善于见机行事,可以委派他担此重任。而‘二后生’这边最多也就是家里些财物,只要我们安排人跟定了他,他们也逃脱不了,待他们进入四合院时也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曹旋皱着眉头说道:“派去王兰根身边的假线人定会危险重重,甚至会有性命之忧,我不知道徐达愿不愿意冒险前去?这边我也是忧心忡忡,放任‘二后生’行窃的主意是我出的,不知道他现在手里拿了你家多少值钱的财物,万一我派去缉拿的人,看到巨额的财富在那里,一时见财起意,来个杀人灭口,再把钱财拿跑了,我跟警队和你爹都没法交代啊。” 徐淑婉听了曹旋的分析,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徐达虽然贵为管家,可也只是徐家的一个下人,面临生死抉择,很难做到为了保全东家的财产而付出自己的身家性命,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若是徐达不愿前往,只能让爹爹拿出大笔的钱财来央他去了。至于曹旋顾虑的“二后生”这边的状况,也是不无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更别提这兵荒马乱,人心险恶的乱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王兰根带着一众人数百里奔袭不就是为了求财吗?想到这里,心中烦乱,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娇,看到愁眉不展的曹旋和徐淑婉,眨动一双俏丽的大眼睛,左右看看张口说道:“辅同哥,这虽然是两拨人,可他们都是冲着一家来的,不都是为了淑婉姐姐家的钱吗?你既然分身乏术,可以想想办法把他们凑到一起,来个一网打尽啊。” 曹旋一听,顿时眼前一亮,不住频频点头道:“娇娇,你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你这个想法太棒了,容我仔细思量,想出完全之策。”说完低头冥思苦想,身边的徐淑婉和韩娇见状也不打扰他,让他集中精力想出妙计良策。 良久,曹旋抬起头来,目闪精光,扫视周围一圈,又连着点了几次头,嘴里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办。”转身对身旁的家丁说道:“你骑马速去地里通知老爷,就说家中有要事相商,让老爷和管家骑马速归。”家丁领命而去。 曹旋又对便衣军警说道:“速去联络马平,告诉他线人已定,是徐府的管家徐达,到时候我会嘱咐徐达,依然照着马平以前和‘雪上飞’说的那样,因抓了他的把柄在手里,买通他做了马平的线人,经常趁着徐达出来采买东西见面探听徐家事宜,马平也装作搬运工混入到徐家踩过点。下午五点,我带着徐达去和他在原来接头的地点碰面,具体细节,见面再说。” 待家丁和军警二人走后,曹旋说道:“二位妹妹,稍安勿躁,待山人一一安排妥当,咱们就稳坐中军帐,单等好戏开场。” 徐淑婉和韩娇见曹旋已经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问,三人匆匆用了午餐,在徐淑婉闺房稍事休息。 徐淑婉为方菲约好的郎中,刚过午时就准时前来,丫鬟通报之后,方菲带着“二后生”和“春芽儿”往前院的客堂而去。郎中已在屋中候着,见方菲等人进来,客套寒暄。 方菲在八仙桌前坐定,按郎中要求伸出右臂,放在桌上,郎中轻搭四指,紧扣脉搏,为方菲把起脉来。 徐淑婉原本是要让“二后生”趁着方菲把脉诊疗的间隙,内宅只剩他自己时,让他在院中随意走动行窃,未曾想,“二后生”比她预想中的要干练许多,未待午时,早已大功告成,窃去了徐世贤藏宝室里的众多宝贝,此时再为他安排行窃时间已经毫无意义,只怕“二后生”此时考虑的全是如何才能尽快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六章 徐世贤得悉内情 曹警佐请君入瓮 徐淑婉吃过午饭就安排丫鬟在二门等着徐世贤回来,徐世贤和徐达刚一进门就被丫鬟请进了徐淑婉住的后院。一路上丫鬟和徐世贤说了个大概,待徐世贤进入徐淑婉屋内,众人起身见礼,徐达在门外相候。 徐世贤对着曹旋问道:“辅同,可是家中失窃之事有了眉目?” 曹旋说道:“徐叔,不仅失窃之事有了眉目,就连骗走三万大洋那贼主也现身了,今晚我准备给他们来个一锅烩。” 徐世贤闻言大喜:“几日不见动静,怎么突然就有了好消息,家中失窃之事事小,能追回那被骗的三万大洋,挽回我的颜面事大啊。辅同,这事要是办成了,你可就是我徐家的大恩人。” 曹旋说道:“徐叔,恩人之话万不敢说,小侄担待不起,只是小侄和淑婉几日奔波,功夫没有白费,家中这些事情都有了下落,今日咱们关门打狗,就了了这些江湖恩怨,拿下家贼李欢,捉了城外四合院做局之人,再灭了王兰根的杆子。今日小侄不慎,原本放了饵料捉这李欢,没想到他也不是易于之辈,竟然自己闯进您的收藏室,拿走了一些东西,目前还不知他都带出去了些什么。” 徐世贤听得一头雾水,没想到“二后生”竟是家贼,还有什么四合院,后来又听到“二后生”把自己的收藏室给端了,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失声说道:“那收藏室里藏着我半生心血,半壁家业,怎么就轻易让他给弄了出去?” 曹旋赶忙说道:“李欢赤手入内,估计只是拿出来些小的物件藏在身上,李欢尚在我们的掌控之下,这些东西丢不了,还请徐叔放心,之所以要让他带东西出去,是因为外边还有歹人在等着李欢,待李欢去时,人赃俱获,一举拿下。”曹旋又给徐世贤把“二后生”在外边的遭遇详细向徐世贤描述一遍,徐世贤这才恍然大悟,也不再担心他的宝物,告诉曹旋,除恶务尽,一定要把这些恶人全部绳之以法,以免有漏网之鱼,随后再生出事来。 曹旋和徐世贤说道:“准备砸您响窑的王兰根现在已经带着一众人马从飞狐峪来到了中都县,匪众乔装后在城外等候,匪首王兰根带了几个头领进城,要见马平发展的徐府线人,马平前期通过‘雪上飞’和王兰根报告时都宣称自己买通了徐家负责采买的管家,并编排了一些情节在里边,现在王兰根为了慎重起见要和线人面谈,这就使得我们必须派出线人深入悍匪内部,面见王兰根。徐达此去冒充线人和王兰根见面要极其小心,王兰根多年为匪,及其阴险狡诈,千万不能疏忽大意,稍有不慎,露出一丝马脚,马平和徐达都有可能当场毙命。因为事关重大,性命攸关,不知徐达能不能担此重任,是否愿意前往?” 徐世贤听完,把站立门外的徐达喊了进来,对徐达说道:“徐达,刚才曹二爷的话,你在门外也都听到了吧?现在正值咱们徐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也正是老爷用人之际,你要是不冒险跑上一趟,很有可能咱们徐家就被土匪杀了进来,到时候那就大祸临头,到了家破人亡的境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徐世贤村要是没了,你徐达的全家老小也跟着一起遭殃,妻女被人蹂躏,财物被人哄抢,那就万劫不复。此番你去,危险是有,但不是很大,有马平在那边照应,只要你谨慎行事,定能平安归来,此次事成,若是咱徐家免遭涂炭,你徐达功不可没,老爷许下你全家一世荣华。退一万步讲,即便你有不测,也是为咱整个徐世贤村立下大功,老爷定会在村中为你树碑立传,让你被徐家后人永世传颂,你的家人也会被悉心照料,切勿有任何后顾之忧。” 徐达听完,半晌不语,知道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闪失,就对徐世贤说道:“老爷,为咱徐家抛头颅洒热血,都是我徐达分内之事,老爷派遣,更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和这匪首周旋,争取顺利将他引入咱的包围圈,让他们有来无回。” 徐世贤看徐达说的气势磅礴,热血沸腾,心中甚是欢喜,当下说道:“也算老爷我没白抬举你一场,此去你务必小心,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徐达下去收拾准备,只待由曹旋带着去和马平见面。 曹旋和徐世贤开始谋划排兵布阵,算计如何瓮中捉鳖,将王兰根人马一举拿下。 “二后生”焦躁不安地站立在客堂门外,等着方菲检查出来,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屋内才传来方菲的叫声:“师兄,郎中已为我诊断完开好了方子,你进来吧。”“二后生”抬脚迈入门内,心中有些忐忑,自己本来无病,现在硬要装出病了,万一被郎中识破,该何言以对。见“二后生”进来,方菲对郎中说道:“先生,这是我师兄,近日牙疼发作,难以进食,麻烦您给看看是何缘由,需要用些什么药?”郎中让“二后生”在椅子上坐好,为他把了脉,然后让他张开嘴巴,伸出舌苔,还翻开他的眼皮看看,说道:“看你舌苔泛白双目尽赤,口中夹杂异味,乃是外感火热之邪,七情过激,郁而化热,房事劳伤,劫夺阴精,以致体内阴阳失衡,心火太盛。我为你开个方子,只消五副药,保你药到病除。” 方菲和“春芽儿”听郎中说出房事劳伤之语,面现羞涩之态,想着“二后生”尚未婚娶何来房事,二人暗骂庸医,直道这医生好生无礼,有女眷在此就胡乱言语,只是此事也不好启齿诘问。倒是“二后生”惊出一身冷汗,暗叹神医,心中有鬼,更不敢和郎中狡辩,只好低头不语,任由郎中开方处置。 待郎中开好药,方菲吩咐丫鬟,按照郎中所开药膳,悉数采买,连带“二后生”的方子,一并去药店抓了回来。方菲打赏郎中,郎中告退。“二后生”如释重负,见郎中已走,便急欲离开,起身对方菲说道:“师妹,处处叨扰,实是不安,我和小师妹先行告退,明日再来相陪。” 方菲经过一番折腾,也有些疲惫,便不再挽留,任由“二后生”和“春芽儿”辞别而去。 走出徐家大院的“二后生”,如释重负,不由地抬头仰天,深深呼出一口气。此时的自己如同脱笼的鸟儿,可以自由翱翔在广阔天地间,“二后生”的眼中已满是憧憬,仿佛看到了娇柔不胜的小梅正楚楚动人的站在门首等着自己归来,张三在泼洒清水,清扫庭院,红儿在厨房煮肉烫酒,整个四合院被温馨欢快萦绕着。 “春芽儿”看了看沉浸在幻想中的“二后生”,说道:“师兄,看你今日有些魂不守舍,面上表情时喜时乐,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二后生”心头一惊,没想到“春芽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连忙辩解道:“师妹,你说哪里话,我不是一直在和你陪着方菲唱戏吗?哪有什么魂不守舍?” “春芽儿”咯咯一笑,说道:“解释就是掩饰,师兄是做下什么事了吧?” “二后生”直吓得灵魂出窍,脸色顿时大变,沉着脸说道:“师妹,休得胡言,我一直和你在一起,能做下什么事来?师妹是听人说什么了吗?怎么突然有此一问?” “春芽儿”不紧不慢地说道:“师兄莫慌,我看你脸色阴晴不定,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就随便问问。” “二后生”听完,这才暗松了一口气,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身边的这个小师妹来,本以为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子,却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自己细微的表情变化就连方菲也不曾在意,“春芽儿”却看出了端倪,看来这个小师妹也不简单呐。“二后生”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面前的“春芽儿”,若要是在她面前露出破绽,那可就是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重又脸上堆起笑容,小心翼翼的对“春芽儿”说道:“多谢师妹关心,我能有什么事,还不都是牙疼惹得,搞的我心绪不宁。有你们两位时时牵挂的好师妹,真是我李欢前世修来的福分。” “春芽儿”说道:“师兄言重了,我们本是同门,情同手足,若是日后马高镫短,有需要帮衬的地方,还望师兄关照。” “二后生”说道:“师妹客气,互相照应,本是分内之事。今日师兄有事,需要进城一趟,办完事即刻归来,师妹回去,暂且莫要声张,若是师傅问起,便说外出有事,很快就会回来。” “春芽儿”点点头,黯然说道:“此番君别去,不知何时归。君若无所思,相见再无期。师兄,保重。”“春芽儿”静静的站在那里,眼里有些失落,冲着“二后生”摆了摆手,一副远行作别的样子。“二后生”看着“春芽儿”的举动,心里升腾起一丝莫名的不安,好像“春芽儿”已经窥破了自己的内心。此时的“二后生”再顾不上考虑许多,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往城墙外走去,直到他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春芽儿”才怅然若失的往方家班的院子走去。 徐淑婉的丫鬟来报,“二后生”和“春芽儿”都已出了徐家大院。徐世贤早已急不可耐,拔腿就往中院自己的卧房走出,匆匆拿出那串钥匙,颤抖着手把自己收藏室的门打开,扫视一圈后,看着博古架上那些空缺的地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痛骂道:“这个狗东西,他倒是识货,把我那几串名贵的羊脂玉首饰他都拿了去,那可是夫人当年的心爱之物啊,还有辅同送我的巴林鸡血石,从李占魁那里淘换来的元朝释迦牟尼金佛,皇帝御用鼻烟壶,全都是名贵珍品。” 曹旋说道:“徐叔放心,这些东西只是暂时被李欢取走,他一直都会处于我的监控之中,不日必将完璧归赵,若是造成损失,由我曹旋一人承担。” 徐世贤见曹旋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曹旋为了救自家于水火,几经辛苦奔波,才想出这放饵钓鱼之策,即便这些东西有个闪失那也不能责怪曹旋,只要能把这些亡命之徒一网打尽,还徐家一个太平无事,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里,徐世贤的心里也豁然了。看来只有遇到一些大事,才能把事情的本质看通透,道理想明白。 徐世贤说道:“辅同,只要能保得徐世贤村太平,老百姓安全,我损失些钱财不算什么,咱们还是赶紧布置明岗暗哨,你还得和徐达尽快赶往县城找马平接头呢。” 事不迟疑,徐世贤和曹旋从收藏室出来,就来到前院,喊来家丁队长,发放武器,配置人手,部署作战方案。众家丁都按照吩咐,领命而去。 曹旋和徐达提前到了接头地点,曹旋在暗处侦查一番,没有发现埋伏和暗哨,就和徐达隐身暗处,等待马平的出现。过不多时,只见马平一人,向着接头地点走了过来,曹旋没有直接现身,而是不停的了望马平的身后和两侧,观察是否有可疑人员尾随,待确定马平身后无人,曹旋又扫视了一遍附近的制高点,屋顶、树上一一仔细排查,几经确认,这才放下心来,和徐达闪身出来,上前和正在焦急等待的马平见面。 马平见曹旋和徐达到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迎上曹旋说道:“二爷,您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曹旋说道:“一切都已就位,单等王兰根带着人上钩。现在我把徐府的管家徐达带来了,你俩尽快对好词,把你以前和‘雪上飞’所描述的全部细节都要和徐达讲清楚,免得王兰根询问时你二人口径不一致,惹得他起疑。” 曹旋说完,马平和徐达开始紧张的对起词来,马平把王兰根可能会问到的一些细节,都做了充分的安排,徐达听着马平的嘱咐,不时点头。 马平见徐达已将具体内容熟记在心,就对曹旋说道:“二爷,徐达已把这些细节都记下了,我得尽快回去,免得大当家的起疑,就在我刚才来找你接头的时候,他就非得派个弟兄跟着我,说是怕我一人出来势单力孤,遇到突发情况不好处理,还是‘雪上飞’帮着圆场说人多目标大,容易暴露,才来这中都城,不可太过张扬,大当家才放我自己出来。也不知他是不是对我起了疑心。” 曹旋笑吟吟的对马平说道:“他初来乍到,定会谨慎行事,这次又赌上了全部身家,自然不敢有一丝马虎,他现在还没有对你起疑,若是对你动了念头,在你第一次出来找线人的时候,他们就躲起来了,不会还给你第二次出来的机会,说不准此时你早就被他们拿下了。现在我让徐达为他送上一份大礼,即便开始时有些疑虑,也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马平问道:“是什么大礼?” 曹旋道:“此事我已和徐达在路上做了多番推演,定能成功,你附耳过来。” 马平伸过脖子,低头倾听曹旋讲给他的锦囊妙计。曹旋说完,马平早就听得瞪大了双眼,嘴里啧啧称赞道:“妙计,妙计,二爷真神人也。” 曹旋说道:“成败在此一举,你二人务必小心谨慎,我在你租的房子外安排了几个人手,若是暴露,只管拼死冲出门外,外边自然有人接应,在这城区之内,谅他也不敢白日开枪火拼,暴露自己,他们是来求财的,断不会把自己折在这里。” 马平、徐达二人点头答应,双手抱拳和曹旋辞别,前去面见王兰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章 徐管家舍身涉险 王兰根老谋深算 马平带着徐达几经辗转,来到租住的小院,二人上前敲门,有个虎背熊腰的人把院门打开,手里拿着盒子炮,虎视眈眈的站在门后看着二人进来。马平冲他一点头,那人说道:“进屋吧,大当家在屋里等着呢。”马平带着徐达往屋里走去。谁知刚一进屋,屋门就立刻关上,徐达的腰间被一把枪抵住。身后之人低喝一声:“把双手都举起来。” 徐达吓得双腿一颤,赶紧高举双手,畏惧地把头扭向身边的马平。 马平说道:“徐管家不要紧张,见大当家的之前要对你搜身,这是杆子里的规矩,搜完就没事了。” 徐达连连说道:“搜吧,搜吧,不碍事。”顺从地按照要求掀起衣服来,任由对方仔细在衣服上摸捏。 身后之人也不理会徐达的反应,一声不吭地把他从头到脚摸了个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让马平把徐达带了进去。 徐达看炕头上坐着一个干瘦老头,约莫五十来岁,正半躺在炕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身边的炕桌上放着两边手枪,手枪旁边放着一碗水和一个放烟灰的盒子,那人看他们进来,也不搭理他们,仍是自顾自的抽着嘴里的烟嘴,看着一个个腾空而起的烟圈像在欣赏自己新完成的艺术品。 马平说道:“徐管家,这就是我们大当家的,赶紧给大当家的见礼。” 徐达慌忙上前行礼,说道:“给大当家的请安。” 王兰根没有说话,一双闪着精光的小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徐达。 徐达被看的心里发毛,不由自主地把头垂下,双手握在一起。 王兰根不紧不慢地抽完最后一口,嘴里吐出一道烟柱,伸手将烟锅里的烟灰扣到炕桌上的木盒里,坐起身来,端起炕桌上的水碗,喝了一口,砸吧着嘴说道:“你就是徐老财家的管家?” 徐达说道:“正是在下,不知大当家的您有什么吩咐?” 王兰根说道:“不瞒你说,我是来砸徐家的响窑的,我知道徐家墙高院深,枪手众多,布防严密,多少江湖上的朋友都对徐家虎视眈眈,可是他们没人敢去砸徐家的窑,那是因为他们没人能混入徐家,里边没有内应,不知道徐家的布防,都不敢轻举妄动,这么多年下来,贵为一县首富的徐家才平安无事。现在马平找了你来做内应,可是天赐良机啊,你能不能助我拿下徐家?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徐达说道:“不知在下能帮大当家的做些什么?” 王兰根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也简单,你给我画出一张徐世贤村和徐家大院的布防图,把火力配置都给我写出来,然后你带着我们进去把徐家的金银财宝抢了就行了。” 徐达一听连忙说道:“还请大当家的放过徐老爷,徐老爷待我不薄,我不能做出出卖家主的事来。” 王兰根冲马平说道:“马平,这他妈就是你安插的眼线?人家可是一心护主啊?他今天能来,八成是想给我使诈啊。” 马平怒喝道:“徐管家,你背着你家老爷外边养小,贪污徐家各项开支费用的事是不是不怕徐世贤知道了?要不要我把你的相好带来让弟兄们快活一番,再给你送到徐家,让她告诉徐世贤你给她在外边买房置地的钱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徐达一哆嗦,赶紧说道:“马爷息怒,都照您说的做,只是希望大当家的能手下留情,劫掠钱财可以,不要伤了徐家人的性命。” 王兰根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们杆子也有自己的规矩,我们杀富济贫是替天行道,砸徐家的窑我们只劫财,不要命。” 徐达嗫喏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王兰根对着门外说道:“你们几个进来,让徐管家给你们讲讲徐家的布防,找个纸笔,让他给你们画出来,你们一定要认真记好,此番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门外答应一声,有两个人走了进来,详细询问起徐家的情况来。徐达一边娓娓道来,一边在纸上圈圈点点地比划起来,只因众人都不识字,只好边画边解说,进来的俩人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徐达纸上勾勒的线条,用心听着徐达的解说,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已将徐达所述熟记于心。 王兰根看二人已经记下徐世贤村的地形、家丁数量和火力点,就对徐达说道:“徐管家,你这么轻易就把徐家的布防泄露给我,怕不是有诈吧?” 徐达心头一紧,赶紧说道:“小的句句是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来欺骗大当家的。” 王兰根说道:“那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呢?要是我带领人马,倾巢出动奔赴徐家,你们在那里张开口袋布下埋伏,只怕我这些人就被你们一网打尽了。” 马平见状忙辩道:“大当家放心,我和徐管家已多次接触,他又有把柄在咱们手里,他万万不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若是咱们弟兄有个闪失,他一家老小的命可就没了。” “你懂个屁。”王兰根喝道:“我们要是中了人家埋伏,性命都不保了,谁还能出来杀他徐管家的一家老小?上次我那三万大洋的枪支被武工队抢去,我就怀疑是有人泄露了消息,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要是让我知道了,我非得剥了他的皮。这次下山,我可是倾尽所有,带来了我的全部家当,要是稍有闪失,我和这帮弟兄就只能流浪街头要饭了,事关重大,不能不慎之又慎啊?” 王兰根说完,脸色突变,像是想起了自己走麦城的奇耻大辱,猛地端起放在炕桌上的水碗狠狠地向地上砸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碗摔得粉碎,对地下站着的两人说道:“给我把他绑起来。” 两人听到吩咐,毫不犹豫,一个抱摔把徐达摁倒在地,另一人从腰间取下一根长绳,将徐达反剪双手绑了起来。 王兰根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今日马平去找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家老爷到底给我设下了怎样的陷阱?让我去自投罗网,你要是不给我说真话,当场三刀六洞我就插了你。” 徐达被捆在一边,吓得脸色煞白,听得王兰根问话连忙说道:“大爷,您冤枉小人了,我和您老素未谋面,怎知您今日来砸窑?马大爷手里有我的把柄,平日避之唯恐不及自不会主动来找马爷询问,今日马爷让人带话找我,只因府上有失窃之事,老爷让我处理,所以才迟来了两个小时。” 王兰根说道:“我不想听你狡辩,我已派出人手去徐世贤村侦查布防情况,你刚才所说这些要是和实地侦查情况有一丝不合,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赏你个全尸。你倒是给我说说徐府失窃是什么情况?看你能不能说服我,要是让我听出一丝破绽,当场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徐达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提供的消息您老随便验证,要是有半句假话,任您处置。我说的失窃之事事关重大,已经惊动了整个徐家大院,很多下人都跟着受牵连,原本是夫人的一个亲戚从徐府偷出去大把的金银珠宝,老爷知道后大为震怒,当场训斥了夫人还把家中的几个下人痛打一番,命我严密调查此事。我安排人手到处找寻此人,恰巧有人见到他进了城,跑到了城中的一座四合院里,那人看到四合院里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妇人,想是夫人的亲戚迷上了这两个美貌女子,才不惜从徐府偷出钱财去二人那里挥霍,这人得知我在调查此事,并悬赏征集线索,他就赶紧赶来向我报告,我本想带人前去捉拿,谁知马爷催促的紧,我只得让人跟着,自己前来面见马爷。” 王兰根听了,心思动了起来,他眨眨眼,问道:“此人从徐府都偷出了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徐老爷兴师动众的问罪?” 徐达说道:“都是老爷收藏的一些古董文玩,据老爷说要值一两万块大洋。” “多,多少?”王兰根有些吃惊。 “一万块大洋只多不少。”徐达说道。 “他都拿出去什么了?能值这么多钱?”王兰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他知道一个人根本无法带走这么多钱。 “羊脂玉的首饰,巴林的鸡血石,元朝的金佛,御用的鼻烟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小东西。”徐达答道。 “嗯,这小子倒是识货,拿走的全是值钱的东西,徐老财家竟藏了这么多好东西,可怜我王兰根半生奔波就连这一件宝贝也没攒下,都是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把我偌大的家业给败光了。哎!”王兰根一声长叹,有些自怨自艾起来。 王兰根接着眼珠一转说道:“你们老爷这么金贵的东西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外人偷了去?这可不像是大户人家的行事风格啊?哪个财主家不是把值钱的东xZ得严严实实?有时候他自己都找不到。” 徐达说道:“大当家说得对,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徐老爷收藏了这些东西,东西放到哪里就更无从谈起了,所以也没人关注,这贼人是从夫人那里听到了老爷的这些秘密,才在老爷的卧室找到钥匙,去把打造的铜墙铁壁的收藏室的门给打开,然后把东西偷了出来。” 王兰根听了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暗中点了下头。 “大当家的,咱们何不来个黑吃黑,去把这些东西弄过来。”站在一旁的马平插嘴说道。 王兰根也是眼前一亮说道:“你正说到我心里去了,无主之财,人人可得而享之,他能偷出来,我为什么就不能去抢过来呢?徐管家,你知道那偷盗之人的下处吗?” 徐达说道:“小人知道,就在西门马桥边上的四合院内,小人安排的人手已在那里看到过他进出,小人现在安排了人手在那里监视,院子里人的举动已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只因白日不敢明火执仗的打上门去,计划趁他们晚上熟睡之际把他们一举拿下。” 王兰根沉思一下说道:“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他的下处,可以人赃俱获,为什么不报官前去缉拿呢?” 徐达说道:“大爷有所不知,我们也劝徐老爷前去报官,徐老爷说官府之恶更胜于匪寇,他们若是亲眼见着徐家有这么大的财力和家业,便会心生不良之念,不仅当下要打秋风,掠去这大半财物,就是日后也会时时惦记,多来搜刮,多大的家业也得败到他们手里,所以徐老爷让我今夜安排人手前去捉拿,而不能惊动官府。” 王兰根眼珠一转说道:“你们老爷说的对,财物若是向官府露了白,那他就永无宁日了。俗话说盗亦有道,我们爱财但取之有道,还讲个道义,而官府就不同了,他们表面上和你仁义道德,暗地里却男盗女娼,谋财害命,为了夺取钱财会把你赶尽杀绝,直至你家破人亡。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个小偷身上做些文章,若是我们进去降服了他们,不仅得了那些奇珍异宝,收下两个美貌女子,还能假借是缉盗归来,混入徐家大院。你们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说完扫视着马平三人。 马平伸出大拇指说道:“好计,好计,还是大当家的高明,转眼之间就想出这一石三鸟的妙计,我们让徐管家带着去拿了小偷,然后我们扮作是徐府的人便进入了徐家大院。刚才徐管家所说马桥边上四合院,距离咱们现在居住的地方也就百丈之余,若是我们下手,条件还是相当便利。” 听完马平详解,另外二人也抚掌叫道:“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全占了,咱们就这么干。” 说到这里,王兰根对徐达的怀疑已经减少了几分,几个人开始谋划着如何夜半出击,先取四合院再攻徐家大院。 就在此时,外边有人敲门进来,来人是“雪上飞”。王兰根派他去徐世贤村化妆侦查,他已经完成任务,回来报告。“雪上飞”一五一十的和王兰根汇报徐世贤村的防卫情况,所叙事实和徐达所述一般无二,王兰根放下心来。“雪上飞”最后对王兰根说道:“大当家的,江湖上的朋友都说徐家铜墙铁壁,今天侦查完之后,我觉得除了墙高院深之外,防卫情况和普通的大户人家相差无几,大门口的两个岗哨有枪,城门楼上有六个活动岗,也有枪,其他家丁还是背着大刀。城墙的前边有片林子,我们可以在林子里伏击,城门在我们的射击范围内,要是不能混进去,安排几个枪法好的兄弟可以把他们拿下。” 王兰根说道:“不可轻敌,徐总管已把徐家的情况都做了说明,院里的火力你在外边是侦查不到的。火力强攻是下下之策,一旦开火,若是久攻不下,等到城内的军警过来增援我们便会腹背受敌,我们的背水一战非但不能抢来钱财还会损兵折将,这点家底儿要是折腾光了,兄弟们便再无出头之日了,所以此次砸窑只能智取不能强攻。眼下徐管家手里正好有出戏,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混进徐家大院,趁徐家人还没反应过来我们便缴了他们的械,把他们控制起来,然后拿下徐老财,便大功告成,这可是天赐良机。” 王兰根对徐达的疑心此时已去十之七八,他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偷袭徐家的大餐还没开始,先有了一个顺手牵羊砸花窑的开胃小菜,若是徐达之言不虚,便可夺走那个小贼从徐家顺出来价值不菲的古玩,这也是很大一笔钱,听说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若是时间宽裕,还可以鱼水承欢,可怜自己最近一直疲于奔命,根本无暇他顾,已是几月不知肉味,不知自己还能否张弓搭箭,一箭穿杨,这两个妇人一定要带走,待拿下徐家后,带着金银财宝和这两个娘们一起远走满洲里,共享天伦之乐,这也是自己奔波一生最好的归宿了,想到这里,王兰根的嘴角竟微微上翘,随着髭须颤动,一抹笑意已写在他干瘪的脸上,单等天黑下来直扑四合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八章 二后生携赃寻欢 梅娼姐刻意逢迎 “二后生”和“春芽儿”分别后,没敢回头,径直往村外走去,守门的家丁看他要出村,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二后生”顾不上理会,信口答应一声,便急匆匆走出村外。双脚一踏出村寨的城门,“二后生”的心情便轻松愉悦起来,现在已经大功告成,此门一出,自己便是蛟龙入海,飞龙在天,广阔天地任遨游,是实现自己理想的时候了,宅院、美人、大洋,这些平时梦寐以求的东西,今后自己就都拥有了,日后再不会看谁脸色行事,再不用人前唯唯诺诺,我的宅院我的马,我想咋耍就咋耍,想到得意处,嘴里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尼姑思凡》。就当“二后生”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成功喜悦之中时,他的身后有一个身影,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而他,毫无觉察。 一小时后,“二后生”已行至小梅门前,心情愉快,步伐便轻松起来,一样的路程,“二后生”今日比往日快了近十分钟。兜里揣着硬货,“二后生”的底气十足,倍感意气风发,腰板挺得直直的,脚步踩在地上沉稳有力,三七开的小分头,一路上被自己沾着口水的手抿了无数次,早已油光水滑,头中间的那道缝笔直分明。今天由于怀揣宝物,所以没去成衣店换穿新衣新鞋,这时的“二后生”已经觉得这些东西可有可无了,毕竟自己在气质这块拿捏的还是稳稳的,只有穷人才用华丽的行头来掩盖自己的囊中羞涩,而富人,像现在自己这样的富人,朴实无华才是真自我,已经无需用那些身外之物来证明什么了。“二后生”想着徐老爷平日里在家中举手抬足的样子,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沉稳威严,一言九鼎,对,这才是家主该有的样子。家有余财腰板直,是我李欢挺直腰板作人,对着他人发号施令的时候了,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配得上才高八斗的自己。 “二后生”迈着方步踏上门口的台阶,伸手去敲小梅的院门,“咚咚咚”三下,不急不徐,每两记之间略有停顿,时间间隔几乎相等,力道均匀,比以往敲门时的力道略大,发出的声音更洪亮,敲打的节奏更有规律。敲完门,“二后生”没有向往日一样急吼吼地扒在门缝上往里瞅,而是四平八稳地直立在台阶上,深邃的目光眺向远方,静待张三前来开门。 “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张三从门里探出头来,见是“二后生”来了,脸上堆满笑容,热情的说道:“先生来了,快请进。” “二后生”抬眼看了张三一眼,说道:“张三哥,以后开门不要探出头来在门外四处张望,鬼鬼祟祟,要走出门外,站立齐整,大方查看,礼貌应答,我们是大户人家,不要做些小门小户的勾当,让别人小看了。” 张三一愣,看着“二后生”那满是自信的眼神,笔挺的腰板,原想说几句取笑的话顶了回去,可是他转念一想,看这派头,莫不是身价见涨啊。毕竟是老江湖,阅人无数,看他这一派做作,就知一定是今非昔比了。当下做惶恐状,低眉顺眼的说道:“先生指教的是,是我举止不雅,言行不当,有损咱大户人家门风,我定当反躬自省,日后做到行为有范,举止有度。” “二后生”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知道改正就好,我们日后会有更大的家业,见更大的世面,必须要有大户人家的样子,要不你将来怎么能担起大管家的职责?” 张三一边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一边往院里让着“二后生”,“二后生”不再理会张三,径直往小梅的卧房走去。张三把放在墙角的草标插到门外,复又左右探视一番,缩回头,关门进来。 “二后生”来到小梅屋前,房门未开,便伸手去推,屋里门栓插着,只好举手敲门,又是不紧不慢的三下,半晌,屋里无人应答。屋门反锁,“二后生”知道屋里有人,但是却不给自己开门,难道是小梅睡着了吗?已经时至傍晚,这午觉也早该醒了,“二后生”心中有些着急,早忘了刚才装出来的派头,抬手便“咚咚咚”连着数下敲响屋门,嘴里喊道:“梅姐,我知道你在屋里,开门啊。”连敲数次,硬是没人出来开门,“二后生”急躁起来,“duang!”一拳砸在了门上,手掌生疼,竟泛起了红印。 “梅姐。。。”“二后生”的喊声愈发地大了起来,来时路上想象的土豪缙绅的风范早已不知踪影,瞬间露出了原形。 “吱呀”一声,屋门被打开,小梅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二后生”说道:“先生此来,何以如此急躁,竟等不得我穿好衣衫。一通猛砸,也不怕惹来邻家取笑。” “二后生”见小梅从屋里出来,一袭清凉薄裙,云鬓蓬松,睡眼惺忪,略带倦容,急切地问道:“梅姐,身体哪里不适吗?看你容颜倦怠,脸色憔悴,似是有恙在身。”可怜的“二后生”哪里知道,小梅是昨夜饮酒纵欲过度,身体疲乏,睡眠不足,才致精神萎靡。 小梅叹口气说道:“身体倒是没有不适,只是这心中煎熬,眼看时日将近,却迟迟付不清房屋的尾款,再过几日,只怕我就要流落街头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盼来你的比翼双飞,逍遥度日。” 听到这里,“二后生”轻松一笑说道:“梅姐莫急,你且宽心,一切自有我李欢应付。今日我来,可是非比平常,先让红儿操持些酒菜过来,我要和你喝个痛快。” 小梅说道:“先生有话先要讲个明白,事已至此,哪有心思喝酒,我只怕房东吵上门来,在众街坊面前出丑。” “二后生”哈哈一笑说道:“梅姐,今日我来,便不再回去,日后这里就是你我二人的神仙洞府,若是怕你家老爷回来,咱们就远走他乡,我们变卖产业另择佳处,若是想留在本处,我就隐姓埋名,乔装易容陪你一起度日,钱的事你不用愁,我已带出了咱们足以享用一生的用度。” 小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眉峰一转,脸上洋溢出笑容,深情款款的说道:“先生,我就知道你不会负了我,是小梅三生有幸,才攀附上先生这样的青年才俊。” “二后生”眼见小梅热络起来,心下欢喜,就对小梅说道:“梅姐,你我二人相知相爱,岂能说攀附二字,今后你我二人就是举案齐眉的夫妻,同享富贵,共担苦难,今生今世再也不分开。” 小梅应景的轻伏在“二后生”肩头,抽泣着说道:“先生,可怜我家门不幸,少年飘浮,四处流落,为了活命,卖作他人暗室,整日以泪洗面,心酸度日,万念俱灰,只想偏安一隅了此残生,谁曾想这个作孽的郎君,带着一家老小上任后便再无音讯,撇下我一个弱女子艰难过活,再无人前来问津,在我走投无路之际是先生伸出援手,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先生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今生今世铺床叠被,相伴左右,侍奉先生。” “二后生”早把小梅紧紧拥入怀中,为她轻拭眼泪说道:“梅姐,不要难过,日后你就是我的娘子,我会为你遮风挡雨,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今后咱们患难与共,再不分离。” “二后生”和小梅搂在一起,卿卿我我,互诉衷肠,场面好不香艳。半晌,小梅推开“二后生”说道:“先生,天色已晚,我们先行用餐,值此良辰美景,定要把酒言欢,去留之事,随后再议。”说完,喊来红儿,让红儿去厨房准备酒菜。 日暮时分,“二后生”和小梅在卧房内坐定,吩咐红儿将酒菜置于炕桌之上,二人盘腿对坐在炕桌两边,点起红烛,拉上窗帘,屋内烛光香雾交贯,朱颜红唇烂漫,觥筹交错半酣,耳鬓厮磨痴幻。 “二后生”迷离着眼神,定定的看着小梅,眼里全是温存和爱慕,竟然张嘴道出了一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诗:“香鬟三尺绾芙蓉,翠耸巫山雨后峰。斜倚玉床春色去,鸦翎蝉翼半蓬松。梅姐,数百年前,古人就写下诗句,赞你容颜,今天我再诵来,真是恰如其分。” 小梅看着“二后生”充满爱意的双眼,吃吃的笑道:“先生好雅致,竟学会了舞文弄墨,只是这文绉绉的言语抵不上那亮闪闪的金银,渴思饮,饥思食,饥渴尚且不顾,何来打情骂俏的闲情逸致,只有用钱钞换得了安逸富足,才有那写诗作画,男欢女爱的念头。” “二后生”哈哈一笑说道:“怀中若无硬通货,怎敢醉卧春闺中?既许下了你似锦繁华,便在荣华富贵里陪你地老天荒。”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尊金灿灿的佛像,置于桌上。 小梅顿时眼前一亮,惊呼道:“先生,这可是纯金之物?” “二后生”笑笑:“这不仅是纯金之物,还是徐老爷收藏的古物,其价值可远不止黄金之价。” 未待“二后生”说完,小梅便伸手过来,一把抓起桌上的金佛,仔细欣赏起来,嘴里不住“啧啧”称赞。 “二后生”看着双眼放光的小梅,颇为赢得美人欢心而得意,笑着说道:“梅姐,只此一件,就足以换下我们栖身这四合院,莫说区区两百块大洋的尾款,此尊金佛梅姐只管收了去,待觅得一个识货之人,我们便拿去换钱。” 小梅早已笑靥如花,把金佛放到自己身边的桌子上,娇声说道:“既然先生有心,那我就收下暂替先生保管,待先生日后找到买家再取出变卖。” “二后生”借着酒劲,豪放的说道:“梅姐,咱俩还分什么你我,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你的不就是我的吗?连你都是我的了,哪里还有什么彼此?”说完把小梅拽到身边,嘴巴凑到小梅脸上便胡乱狂吻起来。 一时小梅娇喘吁吁,轻轻推开“二后生”说道:“酒饭尚未用完,便如此猴急,待先生酒足饭饱,自让先生尽兴。只是我心头尚有顾虑,这区区一尊金佛,也不能让你我二人享用一生啊,只怕将来跟了你还得受那寒门之苦,只能委屈度日。” “二后生”哈哈一笑说道:“梅姐,你多虑了,小生早已计议周全,并妥善安排,既然答应了姐姐一生衣食无忧,自有万全之策。小生这尊金佛不过其一,还有其它非凡之物,敬请姐姐过目。”“二后生”说完,便一股脑把衣兜、腰间、裤脚的东西悉数拿了出来。真正个珠光宝气,这些金玉之物,在那烛光下熠熠发光,闪耀生辉。 小梅一个区区暗娼,何时得见如此金贵之物?早看直了眼,呆呆的说道:“先生,这些都是我们的吗?” “二后生”说道:“梅姐,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我们一生的富贵就都在这里了。”说完把一串羊脂玉的项链戴到小梅的脖子上。 小梅脸色红润,双目含情,吹气如兰,轻启红唇柔声说道:“先生,今生有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二后生”把小梅搂到怀里,伏在耳边喃喃细语道:“此生无悔爱你,能有你相伴一生,我死而何憾!” 小梅把食指轻轻压到“二后生”唇上,娇嗔道:“先生,在这花好月圆之夜,不要死呀活呀的,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我还等着和你白头偕老呢。” “二后生”哈哈一笑说道:“梅姐说的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咱们喝酒,一醉方休。” 小梅端起桌上酒杯,柔声说道:“先生为了我们的将来,殚精竭虑,不辞劳苦,小梅有幸服侍先生,深感荣幸之至,此生无以为报,定当忠贞不二,精心侍奉,请先生满饮此杯。” “二后生”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小梅夹来菜肴,送入“二后生”口中。“二后生”志满意得,身心陶醉,欣欣然细嚼慢咽品味起来。 小梅对门外喊道:“红儿再送些酒来,把桌上的菜肴拿去热热。” 红儿答应一声,少时,便端了酒壶进来,待她看清桌上的一应宝物,一时惊得目瞪口呆,吃吃的说道:“夫人,哪里得来这么多宝贝?是不是我们以后再不用艰苦度日了?” 小梅笑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丫头,除了先生带来,咱家哪有这些宝贝,你可要好生伺候,若是哄得先生开心,我就让先生收了你做妾,让你享受这荣华富贵,也不枉你这个黄花大闺女跟我一场。” 红儿红脸低头道:“夫人不要取笑奴婢,奴婢可不敢有非分之想,能把老爷和夫人伺候好,您不嫌弃,就是奴婢最大的福分了。”红儿说完,匆匆把桌上的菜肴拿到厨房去热。 “二后生”听红儿已把他喊作老爷,心情无比畅快,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今日终于实现了,高屋得住,骏马得骑,娇妻在侧,奴仆环伺,夜夜笙歌,日日贪欢。人生本无剧本,何必拘泥陈规,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自己追求的人生巅峰或许就是他人的日常,怀揣梦想,努力生活,及时行乐。 红儿把端出来的菜肴放到厨房,转身就进了张三南房的卧房,张三见红儿进来,也不说话,一把拽住,便上下其手,红儿挣脱开来,说道:“张三哥,别闹,买卖来了,李欢已带着大笔钱财来了,都在梅姐屋里的桌子上放着呢,你赶紧去通知六哥。” 张三一听买卖来了,赶紧停下手中动作,答应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十九章 醉心孽缘图玉成 捉奸在床梦惊魂 王兰根让“雪上飞”从外边买回饭菜,招呼外边的兄弟进来吃饭,徐达这才知道,原来除了院门和屋门后各藏着一人,在屋顶和院外的角落都藏有暗哨,连着马平和“雪上飞”,王兰根一行七人在此,王兰根也是艺高人胆大,硬是用偷来的良民证和自己的四个兄弟混进了戒备森严的县城,按道理,他本不用进城,只消在城外等着砸徐世贤的响窑就好,可是他手下那几个首领在深山老林里清苦度日数月,早已身心俱疲,都想趁着下山,进城去花天酒地,快活一番,王兰根耐不住众兄弟苦劝,觉得若是一再坚持不进城好像自己胆小怕事,被众兄弟给小瞧了,正好进城也可以看看这坝上第一城到底如何富庶,城内设防是否严密,有没有机会顺手抢几个大户,既然来了,就得满载而归,不管张三李四,抢来的那就都是自己的。 王兰根下定决心,就让二当家德公公带着顺公公和其他兄弟在城外分散等候,自己带着四个头领进城。马平在城内接到王兰根等人后,带着众人去饭店饱餐一顿,然后又去茶室让几人放松一番,几人意犹未尽,嚷嚷着要让王兰根带他们在中都城内多逗留几人,王兰根担心夜长梦多,让众人等钱到手后找一个安全所在再度行乐。众人知道砸窑事大,不敢再行劝解,都安下心来,仔细准备砸窑事宜,王兰根更是让马平带徐达即刻前来相见,详细通报徐家内部情况,好让自己迅速做出部署安排。没想到的是,徐达除了说出徐家大院的详细部署还道出了一段徐宅内部的隐情,不用大动干戈去大户人家抢劫,只消潜入这四合院内,把那做贼的狗男女一举拿下即可,价值一两万块大洋的财宝就到手了,还能带走两个美妇回去享用,有二人作陪,这去满洲里一路上车马劳顿也就不再寂寞。王兰根的如意算盘已经打的山响,晚饭他没让众人到外边去吃,怕不小心露了马脚,也怕众人喝酒误事,只让“雪上飞”从外边买回些熟食,大家一起在马平租住的屋内简单用餐。 饭后,王兰根安排“雪上飞”出城通知众兄弟,让他们在城外打起精神,随时准备攻进徐家大院,自己在城里有笔买卖要做,买卖成了马上就带着东西出城和大家会合,然后直取徐世贤村。 待“雪上飞”从城外回来,和王兰根说了城外弟兄们的情况,已经快到晚上十点,王兰根看天色不早,就让众人收拾停当,准备前往马桥边上的四合院,由于马平租住的地方也在西门附近,和小梅的四合院相距区区百余丈,几人也不用急着动身。由于此去,所有人都不再回来,马平把屋里有用之物收拾带好,将屋门锁上。前边开门的“雪上飞”已经一脚迈出大门,谁知待他迈出另一只脚之际,却被门外一个人重重的撞了一下,“雪上飞”一个趔趄,失去重心向前摔去。“雪上飞”“哎呀!”一声大骂道:“哪个瞎眼的死囚?你是急着奔丧吗?不看你爷爷在此,就胡乱撞了上来。” 撞在“雪上飞”身上的人也被撞的眼冒金星,疼痛难忍,便气呼呼的回骂道:“吓了你的狗眼,你不看大爷正好从此地经过吗?你出门都不看路,往人身上就直接走了出来,你这是要急着去选墓地吗?” 听到二人叫骂,王兰根几人赶紧从屋里走出来,扶起倒在地上的“雪上飞”,走上前去,就要找那人的不是,谁知那人身后还有几人也急急的跑了过来,嘴里问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六哥,我被人绊了一下,这小子还出言不逊,我看他是活腻歪了。”被撞之人忍着痛龇牙咧嘴的说道。 这时王兰根手下的几个人也都围了上去,嚷嚷道:“你们讲不讲理,是你们的人撞了我们还在这里咋呼,你们不要自己找不自在。” 双方几人唇枪舌战,很快就叫嚷到了一起,来人中一个人站在前边,把一起的几个人挡在身后说道:“大家都少说一句,天黑路滑,不小心撞上了,人都没有大碍,就不要在这里争吵不休了,各自走开吧?” “雪上飞”摸着摔的生疼的屁股气哼哼地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把我撞到在地,衣服都蹭破了,就想这样一走了之,门都没有。给我拿出两块大洋来赔偿,否则的话你们一个也别想走脱。” 被撞的那人也是血气上涌,恼怒地说道:“我看你是毽子上的鸡毛---钻钱眼儿里了,撞你一下就要两块大洋,我把你的腿打折了看值不值两块大洋。”说完撸袖攥拳作势欲打。 王兰根的人哪里是吃素的,平时都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的主,一言不合便拳头相见,怎忍得了对方如此嚣张跋扈,迅速围拢了来,眼看着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只听得身后一个声音说道:“诸位大哥,切莫动手,有话好说,区区小事,何必伤了和气,是我的兄弟行路不小心,在门上误撞了这位大哥,我在这里给大家赔礼了。这里是两块大洋,诸位兄弟拿去吃茶。”说完摸黑往前给送过来两块大洋。 王兰根知道还有大事要办,不能在这里耽搁了时间,便也张口说道:“好说,好说,都是无心之失,就这样算了,各自赶路吧。” “雪上飞”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两块大洋,嘴里还小声嚷嚷着:“这也是便宜你们了,要是搁在平时,有你好看的。” 对方撞人的那个忿忿地说道:“六哥,为什么还要拿钱给他,难道他没错吗?冒失从院里闯出来,也不看路边有人就只管前行,依着我,今天好歹要和他争个高低。” 被叫作六哥的人低声说道:“闭嘴,赶路要紧,不要在这里纠缠,耽误了正事。” 被六哥一声喝止,那人再不言语,六哥对“雪上飞”等人说道:“诸位自便,我等有事先走。”说完带着众人,头也不回,急匆匆的往前走了。 王兰根看着几人从面前经过,夜里也看不清容貌,只见他们步伐急促,很快就走出了很远,再想看时,已在夜色的掩护下看不到踪影,王兰根自言自语道:“这么晚了,几人一起匆忙行走,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难不成也是出来踩盘子的杆子兄弟?” 一边的马平说道:“大当家的,管他什么人呢?咱们正事要紧,还是赶紧前往四合院吧,别再让这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徐达也说道:“马爷说得对,咱们还是尽早前去,免得节外生枝。” 王兰根说道:“好,那咱们就紧走几步。”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王兰根带着众人来到四合院相邻的一个宅子墙根下,众人埋伏下来,徐达说道:“我先去把安排在这里守候的家丁找来,问一下他院里的情况,我就说众位是徐老爷找来帮忙的朋友,到时候大家和他应付一下就好。” 王兰根说道:“你只管前去,我们晓得如何应答。” 还没等徐达离开,就听的四合院的大门被敲得梆梆作响,众人循声望去,在四合院的门口,有几个身影正在来回走动,还有人在向屋里喊道:“屋里明明亮着灯,怎么却没有人来开门,这是作何道理?” 只听院里有个声音说道:“就来,就来,请老爷稍候片刻,小人刚刚躺下。” 没过多久,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听得外边的一个声音怒斥道:“你个该死的狗才,老爷回来你也敢怠慢,迟迟不见你来开门,是不是老爷我离去多日,你们这些狗奴才眼里都没我这个老爷了。” 院内之人嗫喏着不敢吱声,悄悄的退向一旁,为首之人带着四个人大踏步往院内走来。进入院中就说道:“小梅,老爷我回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见我。”说着抬腿就往正屋走去。来人上前推门,插着门栓,无法打开,就对着厢房喊道:“红儿,你怎么也不出来见我?夫人早早就睡了吗?怎么半天无人应答?” 红儿踉踉跄跄从厢房跑出来,支吾着说道:“夫人劳累一天该是睡了吧?老爷深夜赶回,一定疲劳困乏,我去厨房给老爷和几位大哥做些吃的东西,请老爷和几位大哥餐厅就坐。” 来人说道:“路上吃了东西,现在还不饿,你前去叫门,让夫人赶紧出来见我。” 红儿犹犹豫豫地走到窗户前敲着窗棂说道:“夫人醒醒,老爷回来了。” 只听得屋内一个慌张的声音说道:“让老爷稍坐片刻,这就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屋内蜡烛被吹灭,房门打开,小梅衣衫不整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对来人说道:“老爷回来了?怎么深夜回来?也不让人提前带个话。” 来人没有作答,看着小梅说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开门,为什么出来还把屋内蜡烛灭了,莫不是屋里藏着什么人吧?” 小梅低着头,慌慌张张的说道:“我刚刚睡下,听得老爷喊就起来穿衣,刚刚下地不小心,把蜡烛碰倒了。” 来人说道:“你休得狡辩,看你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定是在屋中藏了野汉子做那苟且之事,待我进屋看个明白。”说完就往屋里走去。 小梅赶紧拽住来人的胳膊说道:“老爷,您说哪里话,您不在家我恪守妇道,断不会作出有辱门风之事。您且不要踏入卧房,屋内黑灯瞎火,不要碰伤了您,您先到偏房歇息,待我收拾整齐,点亮蜡烛,您再进来入座。” 来人一把甩开小梅,说道:“你这个贱人,老爷回来都进不得卧房吗?你千拦万阻,到底是在遮掩什么?”说完便硬闯了进去,小梅紧跟身后。 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来人让随从人员点好蜡烛拿了进来,举目一望,这还了得,竟有一个半身赤裸的年轻男子藏在屋内。 可怜的“二后生”正反穿灯笼裤,赤着脊梁,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穿上的汗衫,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来人一看蹲在地上的“二后生”,把蜡烛拿到近前,照着“二后生”的脸仔细一看,随即怒喝一声,骂道:“好你个淫妇,没想到我才走了几日,你便耐不住寂寞,偷奸养汉,竟然还把野男人给我带了回来。”说着上去照着“二后生”的脸上就是两巴掌。 小梅哭着说道:“老爷,都是奴家不好,你不要打他,要打就打我吧。” 来人恶狠狠的说道:“你个没廉耻的女人,被我捉奸在床,你竟然还敢袒护于他,看我不把你们都活活打死了。”说完对屋外的几个人喊道:“来人,把这个奸夫给我绑了,朗朗乾坤,竟胆敢上门奸淫民妇,是我堂堂民国没了王法吗?待天明后押着他去见官。” “二后生”早已吓得面如死灰,直直的看着闯进来的几个人,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人有错,老爷千万不要带小人去见官。”说完竟如捣蒜般在地上磕起头来。 屋外进来的四人,虎狼一般把“二后生”按倒在地,反剪双手捆了起来。 来人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二后生”,又对身后四人说道:“把狗奴才张三和小贱人红儿都给我带来。” 四人答应一声,转身走出门外,很快就把张三和红儿拖了进来。 来人上前对着二人就是两个耳光,怒声说道:“老爷平日待你们不薄,没想到你们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和夫人合着伙来做这男盗女娼之事,坏我门风,毁我声誉。你们来告诉我,是不是你们从中牵线搭桥,才使夫人误入歧途。” 红儿哭诉道:“老爷,不关奴婢的事啊。是那戏子主动勾引夫人,每每夫人外出,他便尾随身后,几次借口前来,便要和夫人在堂上把酒言欢,言语间尽是戏谑之言,在夫人面前调笑失礼。 张三也说道:“夫人独自在堂,此人也多次前来,进入院内便有各种理由,软磨硬泡,时间久了,夫人自是招架不住,也就从了他。” 来人气咻咻的说道:“孽障,那你为何不把他拒之门外,而是让他随意出入,和夫人干下这苟且之事,他们在一起有多久了?” 张三答道:“是夫人让他进来,小的也不敢拦着,您走的时候嘱咐凡事要听夫人吩咐,我只好眼看着他们眉来眼去卿卿我我,他们苟且已有数日,由于没有老爷的音讯,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禀报老爷,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做下这肮脏之事。” 来人说道:“罢罢罢,我这绿帽子被你们是戴实了,你们两个贱婢与外人合谋,骗夫人就范,令夫人整日沉迷饮酒宣淫而不自制。现在犯下大错,还胆敢推卸责任,把他们给我拖出去往死里打。” 片刻之后院子里便传来了啪啪的鞭抽声和负痛的惨叫声。 “二后生”瑟缩在地上,早就面无人色,听着院子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吓得抖作一团,脑子里的男欢女爱,浓情蜜意早就被惊到九霄云外,想到自己除了面临毒打还要被送交官府,不由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到了官府,不仅要拷问通奸之事,徐府盗窃的事也会东窗事发,凭着徐老爷和曹旋的关系,自己非得毙命大牢不可,想到这里,不禁后脊发凉,浑身打颤,再控制不住,一股热流顺着裤子淌了下来,“二后生”被吓尿了。 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小梅颤声说道:“老爷,不关他们的事,求求您不要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来人说道:“你个贱人,你还敢给他们求情,等下我把你和这奸夫都要活活打死,打死你们我也算耳根清净,再不用受这奇耻大辱。”说完作势欲打。 “二后生”挣扎着被绑的身子,想爬到来人面前抱腿求饶,奈何双手反剪,站不起来,只好哀嚎着喊道:“老爷,求你放过小梅,此事与小梅无关,都是小人贪图小梅美色,以为老爷远调他乡,再不会回来,就萌生了和小梅结成夫妻的念头,日久生情,才干下这样的勾当,若是老爷垂怜,成全我和小梅,必将献上大笔钱财,以偿老爷损失。” 来人怒道:“好大胆的淫贼,占我府邸,睡我卧床,淫我妻室,还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叫嚣着让我成全你的奸情,你真是把我当做了可欺之人。快取刀来,让我要了这狂徒的狗命。”说着竟四处找起刀来,不久便从厨房拿了把菜刀过来,作势前冲要砍死“二后生”。 “二后生”早吓得魂飞魄散,不停地往后挪着身子,嘴里哀嚎着。 小梅大叫道:“老爷,千万不要搞出人命来,杀人偿命,你杀了他官府能饶过你吗?快来人,拦下老爷,不要让他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来。” 院中鞭打张三红儿的四人,有两人听到动静,赶忙冲进屋来,去抢夺那人手里的菜刀,菜刀被随从抢出,丢在一旁,那人气喘吁吁立在地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二后生”。 “二后生”看他手里的菜刀被夺去,人也不再狂躁,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些下来。他定定神,开始考虑自己的退身之计。“二后生”眼珠一转,记上心来。小心翼翼的对来人说道:“老爷,小人知道自己错了,断不敢祈求老爷饶过小人,只是事已至此,您就是杀了小人也于事无补,现在小人还有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老爷您把小人放了,小人来时带了数件古玩,也价值不菲,小人愿意全部献给老爷,就当是小人孝敬老爷的。” 来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二后生”一看来人没有言语,知道他有些动心,赶紧趁热打铁,就又开口说道:“老爷,您先让人把我松开来,这样躺在地上,有辱斯文,再说我也跑不了,我把这些东西拿给您看,这可全是徐世贤老爷收藏的贵重之物,价值连城,相信老爷您慧眼识珠,定能鉴别这些物件身价几何。” 来人犹豫片刻说道:“你干下这***室的恶行,自是不能饶你,若是你能拿出钱财来,让我出了胸中这口恶气,放了你也未尝不可。”对两个随从说道:“给他松绑。”二人上前去解“二后生”身上的绳索,走至近前却是一股腥臊恶臭,二人掩住口鼻,给他解开。 “二后生”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徐老爷家收藏的宝贝,被我带了出来,我带这些东西来,原本打算和小梅日后生活用度,没想到老爷今日回来,既然老爷回来,我也不能夺人所爱,日后不会再行纠缠夫人。夫人伴我已有月余,中途我也带来过二三百块大洋,现在这些物件全部送与老爷,权当我对老爷的赔偿。”“二后生”说完,把包裹里的东西一并倒了出来。来人看着柜子上这些凌乱放着的珠光宝气的东西,眼前也是一亮,用手拿起几件摩挲着仔细端详起来。看罢说道:“我这人有好生之德,看你年纪轻轻,正当是建功立业,拼搏奋发的大好时候,要是把你投入大牢,让你受上几年牢狱之苦,出来后你纵有千般本事也将一事无成。我不忍心看着你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放了你吧。哎!谁让我有着一副烂好人的菩萨心肠。”那人说完,竟然扼腕叹息。 “二后生”听完,哪肯放过这一线生机,马上说道:“老爷恩同再造,小人没齿难忘,谢老爷。老爷深夜归来,身体疲惫,小人就不再叨扰,就此别过。”说完,急匆匆的给来人行个大礼,便夺门而出。 “二后生”刚踏出屋门两步,就听屋内那人喊道到:“回来,你且莫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 分赃物各怀鬼胎 “二后生”浑身一个激灵,以为那人变卦了,无可奈何的停下脚步,战战兢兢的问道:“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那人说道:“你先进来,也没什么大事,你把这些贵重之物留在这里,万一你出去反悔,报官来讨要,我岂不是鸡飞蛋打,还得陪你吃上一桩官司。这样,你给我写个字据,写上你欠我大洋一万,今日拿这些东西来抵,若是日后作价不足,你再行偿还。” “二后生”脱身要紧,哪顾得再费这些口舌,当即说道:“老爷只管吩咐,小人都按您说的做。” 那人命随从取来纸笔,让“二后生”按他所说内容,一一写下。“二后生”只上过两年私塾,磕磕绊绊写了个大概,拿去让那人验看,那人拿到跟前貌似认真的看了一遍说道:“好,在你名字上画个押就好了。” 随从拿来小梅的胭脂,让“二后生”在纸上按下手印。“二后生”按完手印,急切地说道:“若是老爷再无吩咐,小人先行告辞。” 那人说道:“没事了,你可以走了,若是贼心不死,日后再敢来我家走动,定送官法办。” “二后生”嘴里说着:“不敢了,再不敢了。”哪还顾得上站立一旁的小梅,看也没敢再看一眼,低着头,匆匆就往门口走去,仓促间,额头竟撞到门框上,“当”的一声,“二后生”眼冒金星,头痛欲裂,一门心思迅速逃离,根本无暇理会,直直往院门走去。 看着“二后生”狼狈逃去的背影,屋内的小梅和那人相视一笑,脸上都露出难掩的喜悦。 “二后生”仓惶间打开院门,双脚飞快迈出大门,就准备溜之大吉,却不曾想门外有只大手正候着他呢,“二后生”被人一把捂住口鼻,腰身从后被人抱住,迅速向边上拉了开去。“二后生”惊得魂飞魄散,刚从鬼门关出来,又进了幽冥府,不知这门外又是谁在等着自己,将要面临的又是怎样一种折磨,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我命休矣。 ”拉走“二后生”的正是王兰根的手下,他们在门口守候多时,看到有人出来,便先控制住。原来王兰根带着众人藏到邻家墙角后,准备让徐达带安排在这里监视的暗哨过来问个明白,未待徐达动身,就听到四合院门口有说话的声音。众人仔细一听,居然是刚才在门口时相撞争吵几人的口音,众人心下疑惑,猜不透这些人为何而来。待他们进入院中,王兰根带着众人就藏在墙头和门口看着屋内动静。听来人一番叫骂,王兰根等人不明就里,仔细听了下去,眼看着院内愈加热闹,有哭喊的有叫骂的,还有鞭打声,吵嚷在一起,王兰根等人不知底细,以为是“二后生”趁主人不在私通了大户人家的暗室,现在主人回来,被撞个正着。王兰根见这院中女子是有主之人,主人现在回来,还带了四个下人,不知这主人的来头,也不知那些随从是否带着家伙,刚才发生冲突时,看那些人的表现也不是良善之人,若是此时进去,万一引发冲突,控制不了局面,或者引来军警那可就因小失大了,一时不能定夺是否该冲进院去夺钱抢人。 为了慎重起见,王兰根让徐达把安排的暗哨找来,让他详细介绍院中情形。 徐达从一个角落把暗哨带来,暗哨伏在王兰根身侧,小声说道:“‘二后生’从傍晚进入四合院,便再没有出来,中途院中的一个下人出去过一次,不知道有什么紧急事情,出去的时候甚是匆忙,是一路小跑着去的,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才回来,回来后他就插紧门栓,再无动静,等他进去有一炷香的功夫,门外就来了几个人敲门。也不知来的这些人和院中出去那人有没有关系?我看原先出去那人给他们开了门,他们几人便进入院内,没多久徐管家和你们几位就跟了上来,再无其它异动。” 王兰根小声对身边几个人说道:“这事看着邪门啊,难道是这家的主人早就回来了,藏在暗处单等着这人的出现前来捉奸?” “雪上飞”说道:“我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大当家的,你说这人今日刚刚从徐家盗出财宝,他们怎么就正好赶了回来藏在那里等着捉奸?这事是不是太巧了点?我怎么觉得好像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王兰根说道:“对,他若是久在外边不归,怎会知道通奸之人今日会拿来财物?他们是冲着捉奸而来还是财物而来?这一时还不好分辨,我们且在外边仔细观望,看看他们会如何处置,再做道理。” 留下一人观望警戒,其他人继续往院中观察,过了不久,马平指着院中说道:“你看院中几人,拿着皮鞭在一块破棉被上乱抽,那一男一女坐在那里胡乱叫嚷。”众人借着屋内透出的灯光仔细看去,果然如马平所说,看来他们是在做戏给屋里人听呢。 很快,众人就看到屋里有一个人走了出来,从厨房拿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又返回到正屋的卧房,王兰根等人不知就里,以为是要杀了前来通奸之人。想着这主人竟敢拿刀杀人,料也不是良善之人,必是有些来路,几人决定暂不轻举妄动,看看屋内到底能干出什么事来,若是抢夺有风险就悄悄撤走,尽快去徐世贤村干成大事。 就在几人颇为紧张之时,没想到又峰回路转,从屋里慌慌张张走出来一个人,谁知刚出门一步,就又被喊了回去,随着他一声答应。徐达听得清清楚楚,此人正是“二后生”。就对众人说道:“刚才出来之人就是徐夫人亲戚,家中失窃,外出通奸这些事都是他干下的,看样子是这家主人放了他,可是不知为什么又把他喊了进去。” 马平接口说道:“大当家的,不管屋内内情如何,我们此来一是夺宝,二是抓那徐夫人亲戚,只有拿住此人才能借口混入徐世贤村,若不能把他拿住,那我们进入徐家就还要费一番周折。现在您必须做出决断,是否要拿下此人?” 王兰根说道:“先看他会不会再出来,若是不出来,我们就闯进去,把财宝夺了,把所有人都拿下。若是出来,我们先控制住他,看看屋里动静再做定夺。” 身边几人答应一声,又往里仔细看去,一时听不到屋里动静,“雪上飞”说道:“莫不是屋里那些人把那奸夫杀了灭口?他若是死了咱们去哪找一个进徐世贤村的借口,不如拿出家伙,直接冲进去。” 王兰根等得也有些烦躁,正要命令众人准备家伙,就见“二后生”又从屋里疾步走了出来,这次再没停顿,直奔大门而来。王兰根当机立断,说道:“把他拿下,不要弄出动静。” 身后众人答应一声,闪在门后两边,“二后生”刚一出门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口鼻,一把拖到了门后,那人低声说道:“不要喊叫挣扎,否则要了你的命。” 吓的“二后生”再不敢挣扎,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王兰根正待张嘴问话,伏在墙头的“雪上飞”小声说道:“赶紧躲到后边角落里,院中有人走了过来。”说完收起身形,紧贴墙壁。众人赶紧后退到院墙角落伏下身子。 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是张三,探出头来,看了看茫茫夜色,冲屋里哈哈笑着说道:“这小子已经吓破了胆,片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院中有人说道:“那就赶紧关起门来,我们暂且收拾行礼财物,收拾妥当连夜出发。” 又有人说道:“不用如此着急,我们手里有他立的字据,他的这些财物又不是光明正大来的,报官他是万万不敢的,回徐家找人那也是自投罗网,他才不会傻到去徐家喊人,这事埋在他肚子里一辈子也不敢说出来了,估计日后只能躲到异乡过活了。” 屋内有人说道:“先不要管他,我们先进屋看看徐老财家的这些珍宝价值几何。” 为首那人正在屋中把玩那些宝物,有人问道:“六哥,这些东西成色怎么样?” 六哥说道:“不错,这都是些珍稀之物,件件价值不菲,只是我们不能在中都城内变卖,万一有人识得这些宝贝的原主,那我们就不打自招了,这些东西暂且由我收起来,等去张垣市里找个好的买家,把这些东西卖了咱们再分。” 有一个声音说道:“六哥,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东西现在不能变卖,那也该是先把东西分了,我们每个人都拿件东西在自己手里,这活干的才踏实,全都放六哥你手里,万一这些东西有个闪失我们该上哪说理去呢?” “大嘴,你他妈不信任我是吧?这些东西每件的价格不一样,你告诉我该怎么分?你也不想想是谁带着你出来挣大钱的?这才刚见着点大钱,你就六亲不认了。你要是不想干了,现在拿着钱就给我滚。” 大嘴说道:“六哥,也不是兄弟们不信任你,都是跟着你一起出来讨生活的,以前弄个百十块大洋,你说怎么分谁都不说什么,都听你安排,可今天不一样了,这些宝贝值老鼻子钱了,谁拿走了,这辈子吃喝可是都不用愁了,谁心里不惦记呀,总不能兄弟们辛苦一场就图个热闹吧。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呀?” 其他几人也有人应和着说:“大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兄弟们这么远出来,不就为了这点钱嘛,六哥不如现在就给兄弟们分了吧。” 六哥一看自己的想法没有服众,还引起了大家的不满,心中也很是懊恼,可又怕把这些人惹毛了,都离他而去,自己在这里独木难支,这大好的财路可就断了。他考虑了一下说道:“既然弟兄们都想把这些东西分了,那你们说怎么分吧,东西都在这里,你们看着办,我不管了。”说完气哼哼地把手里的东西丢到柜子上。 小梅站出来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分,开始六哥说的除了二百块大洋的包月钱,这些东西里头可是有我们姐俩的一成,要不是我使出浑身解数,把那李欢迷的七荤八素,哪会有这么多宝贝在这里?” 其他人说道:“说好了的,自然人人有份,不行咱们现在就把这些东西作价,每个人拿走一到两件保管,待日后变卖后再按所得金额分配。” 就在这时,张三从人群里走出,从小梅的脖子上拉起一物说道:“小梅,这个可不是你原有之物吧,这个也是李欢带来的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三从小梅的脖子上举起一串雪白的羊脂玉项链在手里,由于力道较大,竟将小梅的头给拉偏到一侧,小梅痛苦的扭着脖子。 小梅一脸愠怒,恶狠狠地从张三手里把项链拽回来,向后一仰头,站直身子怒骂道:“你个挨千刀的张三,平日里老娘待你如何,整日为你洗衣做饭,还要由着你的性子百般戏弄,我们姐妹哪次没满足过你?你个白眼狼,现在当着六哥和众兄弟的面却要给我难堪,我要把话说清楚,此物乃李欢当时主动给我戴到脖子上,一时匆忙我忘了取下,没想到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老娘要独吞这玉石项链。老娘可不似你这般猥琐狡诈,你平日里从李欢那里讨要的财物,全都装进了自己腰包,何时见你和弟兄们分过,现在却要给老娘来扣屎盆子,老娘真正看清你是个什么东西了。”说完从脖子上把羊脂玉项链解下,直接丢到了柜子上的包裹里。 张三被小梅一番数落,也颇为尴尬,刚才自己也是财迷心窍,生怕自己少分了钱财吃亏,让别人占了便宜,一时心急就把项链的事给说了出来,没想到却惹怒了小梅,把自己那些蝇营狗苟的丑事抖落的一干二净,让众位兄弟取笑。只怕这以后是再难爬上小梅姐妹的床了,张三不由心里暗暗叫苦,再不敢和小梅分辩一二。 六哥一看这场面,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才刚刚吃了个大户,自己几个人就内斗成这样,若是有幸弄到更多的财物,说不定有人见财起意,会对众人痛下杀手;遇到一些意外情况,这些乌合之众肯定当即便作鸟兽散,不去理会他人死活。若是这样继续下去,未等站稳脚跟,便因内讧而分崩离析,更别指望依靠这些人赚到足以衣食无忧一生的财富。必须给他们立规矩,虽然都是一起打拼过的兄弟,但要知道是谁为大家想出的生财之道,是谁带着大家发财致富的,这些人里只能有一个头,那就是我小六子。想到这里当即喝到:“都给我闭嘴,你们有完没完?还想不想在一起做事了?我们原本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这才从多伦出来几天,你们就这样勾心斗角,各怀鬼胎,刚弄到一点钱,就若猫见了腥般你抢我夺。当时和杨雄杨二爷混时,我觉得你们都人模狗样的,遇事也没这么斤斤计较,现在和我在一起是怎么了?是我的能力不足以服众吗?是我薄待了你们吗?还是我带着你们让你们吃苦受累没有挣到钱?当时一起出来是你们说的唯我马首是瞻,事事听命于我,现在他妈这点破东西,就把你们惹得眼热心跳,都想独吞,你们还能有点出息吗?当时我和杨二爷做局骗那曹旋十麻袋骆驼票的时候,那是怎样一种风光,你们不都是亲眼所见吗?是我把你们拢到一起,给你们出谋划策挣钱的,现在你们为了蝇头小利斤斤计较,当着我的面就这样大吵大闹,争长论短,还有没有一点规矩。现在我决定了,这些宝物都放到我这里,一两日瞅个空闲我们便去张垣市换了大洋来,然后就给你们分了,就这么定了,我看谁还不服。”小六子说完,伸手将腰间那把锋利的匕首掏出,使劲甩向面前的红柜上,刀尖没入柜板,刀身直立在那里不停的左右颤动起来,匕首的寒光随着刀身的颤动不停的在每个人身上滑过。 屋子里沸腾的空气马上凝固下来,有人说到一半的话又生生给憋了回去,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面若冰霜的小六子,扫视着红柜上刀身尚在颤动的匕首,谁都没有开口,安静的站立在那里。小六子目露凶光,虎视眈眈的看着和他叫板的这些人。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小六子的一席话已把众人得到宝贝的喜悦给冲淡了,众人呆呆的看着面沉似水的小六子,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屋里沉闷的气息被屋外一个陌生的声音给打断了,屋外的人说道:“你们分不开就别分了,还是我来给你们保管吧,你们只管把这些宝贝交到我的手里,你们就可以活着离开了。” 说话的正是王兰根,时间宝贵,他不想再看着小六子教育自己的手下该如何做人,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们应该如何做事吧。 就在刚才,躲在门外的王兰根众人,把“二后生”拖到墙角,看着屋里那人关门走了进去,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进了屋。王兰根命令几人做好准备,撬开门栓,进屋看个明白,若是寻得机会便下手把屋里的宝贝都抢出来。 “雪上飞”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三下五除二就把门栓挑开,几人带着“二后生”蹑手蹑脚地进入四合院,伏到窗户下听着屋内的动静。屋里众人一番话,王兰根和手下几个兄弟才听明白,合着这不是良善人家在捉奸,原来是一伙贼人设下了圈套,专等着这个好色之徒往里钻呢。众人也就恍然大悟,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二后生”可就不一样了,屋内众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当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直到小梅说话,他才醒悟过来,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发软,虽然有人拖着就如一滩烂泥般软软的坐到了地上,他犹如万箭穿心,利刃割喉,胸腔发闷,嗓子发堵,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斜斜的躺了下去,拖着他的人看他倒下,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好把他平放在地上。 窗户底蹲着的徐达一听,原来这里还有人认识曹旋,不过听他说给曹旋做过局,看来这些人应该和曹旋有过节,此番借着王兰根的势力把他们拿下更好,免得日后对曹旋不利,说不准自己还可以带着这人去曹旋面前邀功请赏,让这徐家未来的姑爷高看自己一眼。 王兰根低声对众人说道:“听他们这番话,这些人这么不讲义气,看样子不是杆子里的兄弟,都是些乌合之众,你们进去动作要麻利,手脚要快,速战速决,把人撂翻,把东西拿走,若是有人胆敢反抗,就给他放血。” 众人低应一声,王兰根已从墙根下站起,应着屋里的声音说起了话,众弟兄也毫不含糊,一脚把门踹开,闪电般闯进了屋里。小小一间卧室,原本地下就站着八个人,已经颇为拥挤,这时忽然看到有人从门外闯起来,屋里的人一时乱了手脚,有想往里钻的,有想往外跑的,都挤在了一起,跑在前边的马平伸手拉住门口一个人的胳膊,向后猛得一带,那人失去重心,一个趔趄往后倒去,马平不待他倒下,直接用臂弯夹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攥成拳头,对着脸就是两拳,那人“哎哟”惨叫一声,连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话音未落,鼻子里的血已经顺着嘴角留了下来,霎时,只见这人鼻梁塌陷,上嘴唇肿的老高,看样子鼻梁骨已经被打折了,双手紧捂口鼻,再不敢挣扎叫嚣。 马平喝到:“都不要乱动,要是有谁敢反抗小心我要了他的狗命,这就是下场。”说着把臂弯里满脸是血,痛苦呻吟的男子丢到脚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章 争勇斗狠江湖客 一丘之貉娼伶人 众人看着满脸是血的男子都惊做一团,小梅和红儿更是吓得尖叫不已。站在最里边的小六子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是李欢去找了人来,真不该放他回去。”当时肠子都悔青了,也不知道“二后生”喊了多少人来,面前这大把刚到手的财宝看来是悬了,可是转念一想,李欢这才走出去一盏茶的功夫,他从哪里这么快能找来帮手?凭他的身份和实力,还不可能带着一帮打手出来玩女人。 小六子定了定神说道:“好汉,且慢动手,请问各位什么来路?在下兄弟几人也没有得罪众位啊?为什么要打上门来?” 马平正待回答,和“雪上飞”相撞那人认出了马平身后的“雪上飞”,当时二人对着脸叫骂半天,看得比较清楚,当下怒骂道:“你们他妈蹬鼻子上脸,不就是碰了一下吗?还带着人打上门来了,六哥,这帮孙子就是那会儿和我相撞之人,干他们。”说着,撸起袖子往前冲去,拳头直奔马平的面门袭来,马平往后一闪,躲开他的拳头,顺势抓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带到怀里,脚下使绊把他绊倒,哪知此人力气很大,马平竟没有拉动,倒是反被他给往前扯了去,马平赶紧一个千斤坠稳住身形,二人双手互拉,僵持在那里,都在等待机会把对方摔倒在地。 马平刚才一语没有唬住他们,这些人以为是来寻仇的街头痞子,都摩拳擦掌,叫嚷着往门外冲,马平身后几个人也不甘示弱,都往里挤,两拨人很快就混战在了一起。身后的王兰根看着来气,这他妈是来打群架的吗?能不能正经点,这是来抢劫的,我们是土匪,秀他妈什么拳脚功夫。 王兰根从腰里拿出盒子炮,啪嗒一声打开保险,枪头直直地指向正在门口张牙舞爪和他手下兄弟厮打在一起的张三。张三直觉脑门一凉,抬头一看,一把手枪,正顶在自己的脑门上,心里一惊,不由自主的停下身形,举起双手,未待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就被一个大耳光给扇了过来,火辣辣的疼,真想扇回去,可是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只是怒目而视,不敢稍有反抗。 王兰根沉声喝道:“都他妈给我住手。” 屋里众人听到王兰根一声断喝,都慢下手脚,向这边看了过来,小六子的人看到王兰根手里握着的枪,都不由自主的收身后退,小六子想从腰间摸那把匕首,可是早被自己扎在了柜板上,摸着空空如也的腰间,不禁有些懊恼,只好呆立在那里,不敢擅动,其他几人也都收起架势,站立一旁。 小六子一看情况不妙,嘴里说声:“朋友,请了!”挤出人群,走到门口和王兰根一抱拳说道:“这位大哥,刚才路上多有得罪,是我手下的兄弟不懂事,触了您的霉头,我这里给您赔礼道歉了,这些许小事也犯不着您老舞刀弄枪的大动干戈。屋中空间狭小,众位兄弟无处安坐,不如咱们就到院中稍坐片刻,让我众兄弟给您几位赔礼道歉。” 王兰根看了看小六子,把枪口从张三的脑门上挪开,说道:“看来你是他们中间管事的,我也不和你啰嗦,我直接告诉你我的来意,我们来找你和刚才在路上相撞无关,我们不是来找茬的,我是来拿东西的,你们刚才骗来的那些宝贝和你们无缘,那是我早就预定了的,所以这钱我得带走。还有屋里这两个娘们儿,长得细皮嫩肉,油光水滑的,我也看上了,都得带走。记住,这话不是和你商量,这是给你下的通牒。” 小六子一看王兰根如此托大,张口就是要钱要女人,真是无法无天,把自己和这些兄弟当成了面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心中一时甚为恼火,当下不满的说道:“老哥,此话从何说起,我们这里没有骗来的财物,也没有可供你带走的女子,这两位都是我的家眷,容不得你污言秽语,肆意调笑。你们如此霸道行径,简直形同土匪。” 王兰根不怒反笑道:“呵呵,你的家眷,只怕是大家的家眷吧,你们干什么买卖,我不管,你们是混哪条道的,我也不多加过问。如果刚才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我现在再和你强调一遍,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取走这里的宝贝,带走这里的女人,你听明白了吗?” 小六子故作镇定的说道:“我警告各位,碰瓷可以,但是入室抢劫外加绑票的话,那罪可就大了,被抓进局子里,就是不死也得判个几年,我劝您还是想想后路,不要把事情搞大了,您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我给您几十块大洋,您和兄弟们拿着走人,咱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您看怎么样?” 王兰根哈哈一笑,伸出干枯的手掌,对着小六子抬手就是一巴掌,这巴掌的力道很大,小六子的嘴角马上就渗出丝丝血迹。王兰根也不理会小六子的反应,依旧笑着说道:“你刚才不是已经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了吗?怎么还把我们当成是讨饭的花子呢?你竟然还要教我该怎么做,你知道吗?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小六子挨了一巴掌,心里有些不服,暗自揣摩道:“不就仗着有把破枪嘛,吆五喝六的,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呢?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还他妈冒充起了土匪。当年跟着杨二爷混的时候,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枪没玩过,现在拿把破枪就准备让我服软?要是一对一单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想到这里,斜着眼睛看了眼王兰根说道:“老哥,即便你是土匪咱也得讲个江湖规矩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给您陪着不是,您这大嘴巴子就抽过来了,这也不合江湖道义啊?凡事要讲个理字,不能说您带着枪仗着人多势众就可以欺负我们吧,您要是有胆,就划下道儿来,咱单挑。”小六子根本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想着自己绝不可能三番两次连着遇到土匪,自己也不是谁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在自己的兄弟们面前绝对不能认怂,要是大庭广众之下栽了面儿,以后还怎么服众,怎么在兄弟们面前抬起头,本就不太服从领导的这些人,日后势必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可怜小六子,虽然历经几次场面,还弄折了条胳膊,还是不善识人,也不太会审时度势,眼光依然仅停留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本以为自己已经算计的有里有面,弄不好还能把眼前这些人吓退,谁知他又真的遇上了土匪。当时跟着杨雄混时,给曹旋设下机关,带着荷枪实弹的蒙古军尚且落得下风,今日自己带着几个貌合神离的小弟,不知道又会有怎样的境遇在等着他。 王兰根看着口若悬河的小六子要和他讲理,还要和他单挑,当即往后一退,对“雪上飞”说道:“他要和咱们讲理,你去给他讲讲,一定要给他讲明白了,我们以理服人。” “雪上飞”说道:“得咧!”跛着脚走上前去,仔细瞅了眼小六子说道:“听好了,我现在给你讲理。”说完抡圆了胳膊,大嘴巴子“啪啪!”就往小六子的脸上呼去。 小六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雪上飞”又是左右开弓的几个耳光,小六子本能的往后退去,王兰根用枪指着张三说道:“你,把这个人架好了,别让他往后闪,他要是闪开了,我就给你吃粒花生米。” 张三犹豫了一下,没敢吱声,低头走到小六子身后,猛地把他拦腰抱住,推到“雪上飞”面前,双臂紧箍小六子的腰部,丝毫动弹不得。张三上半身后仰,任凭“雪上飞”的大嘴巴子抽打小六子的脸,小六子还算白净的脸上霎时便留下一道道血红的指印,此时的小六子那还有心思理会疼痛,早被张三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没想到这个从小就混在一起的兄弟,多少年一个锅里搅马勺,自己平时最为倚重,把肥缺都给了他,还惹得其他兄弟颇有看法,没想到他竟然走在了出卖朋友的最前沿,看来自己的顾虑绝对不是多余的。 几个结实的耳光抽打下来,小六子有些桀骜不驯的头颅,逐渐的低了下去,他本想着自己是这些人里的头,遇事自己必须站出来,没想到王兰根却把他当了屁,当着众多兄弟的面就是一顿胖揍,让他的颜面尽失,本就不多的威信更是消失殆尽,他想起了在赌场被曹旋踩断胳膊的场景,他们怎么好像是一类人,人狠话不多,还尽往心窝上戳,想到这里小六子心里冒出一丝寒意,他知道自己今天遇上的绝非善类,这难道真的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自己费尽心血骗来的钱财还没捂热就要被抢走,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内心煎熬,脸上疼痛,小六子有些万念俱灰了。 “雪上飞”见小六子脸上的傲气几近消失,他的掌心也因为力的相互作用而有些生疼,他停下扇向小六子的耳光,扭过头向王兰根问道:“大哥,道理给他将明白了,只是不知道他领会了没有。您看还继续给他讲吗?” 王兰根微微点了下头,扫视了一圈已呆若木鸡的小六子众兄弟,说道:“来呀,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 小六子和几个兄弟一听要把他们绑起来,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结果。众人本不愿束手就缚,可是又不敢反抗挣扎,生怕那黑洞洞的枪口里喷出夺命的火焰。 王兰根的手下拿出一团绳子,把他们每个人反剪双手,捆绑结实,然后让这些人背靠在一起,准备把他们捆绑成一堆。王兰根看了眼双手被紧勒的小梅和红儿,二人忍着手腕处被绑缚的疼痛,眉头紧蹙,倒吸凉气,把楚楚可怜的目光投向王兰根这边,想和王兰根求情可又不敢张口,只盼着王兰根能大发善心,让二人免受这皮肉之苦。王兰根看着眼前这两个衣着单薄的烟花女子,阴沉着的脸上竟泛起了笑意,对手下说道:“给这两个女子松绑,把其他人都给我绑在一起。” 手下识趣地把小梅和红儿二人推到王兰根面前说道:“你们的造化来了,看来以后你们就是我们的大小嫂子了。”说完众人都哈哈大笑。 小梅和红儿看着面前这个黑瘦老头,也不知他是什么来路,看到这些五大三粗的凶神恶煞都听命于他,知道此人定不一般,若是赢得此人好感定会善待自己二人,也算免了这场无妄之灾,小梅强压内心恐惧,略扭了下身姿,把那半透的薄裙轻轻拢起,堪堪遮住原本半掩的酥胸,对着王兰根深深一福,娇媚的轻语道:“大爷,您看我们二人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还用绑起来?您现在即便放任我们走动,这黑天半夜的我们也不敢走出大门半步,还是待在您老身边安全。” 王兰根听小梅说完,得意的说道:“你还算明事理,我也不为难你们,今天我把你俩都收了,我让你们也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再不用跟着这些没用的男人,靠着皮肉生意过活。”说完揽住二人的腰肢,搂在怀里,把满是髭须的脸贴到二人脸上。 小梅二人娇嫩的面孔被这黑瘦老头的胡须扎的生疼,看着他丑陋的容颜,闻着他嘴里发出的臭烘烘的味道,不由一阵反胃,真想把他推开,可是二人知道现在自己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个老头手里,非但不能流露出任何的不快,还得堆起笑脸逢迎。 王兰根多年的草莽,自不会贪色误事,他一边左拥右抱一边吩咐众人:“你们赶紧把值钱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还要急着赶路。” 众人答应一声,把桌上“二后生”带来的那些宝物装好,然后就在屋里翻箱倒柜搜了起来。 一时气急攻心,晕倒在地上的“二后生”已经悠悠醒转了过来,他大脑一片空白,眼角的泪水早已顺着双颊滚落,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觉得自己如同在梦里一般,听得噀玉喷珠娇声语,知是颠鸾倒凤枕边人,本是温柔乡里桃花劫,却当天公作美赐良缘。“二后生”暗叹一声,不仅迎娶白富美梦碎,还闯下了入室盗窃巨款的大祸,更可笑的是自己舍身为红颜,红颜百般温存只为钱,竟然给自己设下这瞒天过海的美人计,自己的一生毁于这个人尽可妻的娼妇,现在更是沦落到生死难料的境地。 “二后生”心中有恨,但他恨的不是自己心术不正,好色贪淫,妄想街头艳遇,勾引良家女子,恨的也不是自己品行不端,恩将仇报,小师妹视他若亲人,徐世贤对他多有赏赐,他却入室盗走大量财富,他不去想自己的行经会把师傅和师妹至于何等境地。他恨的是爹娘无能,无力抚养自己,自幼把他送到戏班学戏,恨的是爱慕师妹,师傅却不能成全,恨的是徐家人锦衣玉食,自己却衣食寒酸,恨的是小梅心如蛇蝎,给自己设下如此圈套,恨的是自己面前的这些虎狼之辈,若是没有他们的出现,自己早就逃出了这吃人的魔窟,也不会得悉这些真相,自己宁愿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心中永远藏着小梅的甜美温柔和对自己的浓情蜜意,还有那回味无穷的鱼水之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即便今天不死,自己的罪行也会大白天下,或许明天就会身陷囹圄,所有对未来的幻想已经梦碎,四合院里的甜蜜时光不仅成了过去,也成了自己的梦魇。这是命运在捉弄自己吗?为什么有的人锦衣玉食,三妻四妾,整日逍遥度日,而自己一次贪欢就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天理何在?!“二后生”的惊惧害怕变成了愤怒怨恨。 “二后生”躺在地上,人们都没有注意到他醒来,王兰根的人如猛虎下山般在忙着抄家,小六子的人灰头土脸的被捆绑在一起,徐达站在一边安静地注视着屋里这些人,王兰根搂着小梅和红儿背对着他,不时上下其手,调笑几句。屋里的众人都已经忘了“二后生”的存在。 “二后生”缓缓地从地上坐起来,双目尽赤,紧握双拳,嗓子里咕噜着,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他摸索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一跃而起,向前猛扑了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章 举头三尺神明道 恶报到来终非巧 “二后生”跨步到小梅身后,狠狠抓住小梅的头发,没等她反应过来,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小梅的头上狠狠砸了两下。 “哎呀!”小梅惨叫一声转过身来,头上已经多了两个窟窿,血流如注,小梅用手紧捂着头部,鲜血顺着头发和脸颊流了下来,霎时,小梅就成了一个血人,身子一歪,从王兰根的臂弯里缓缓滑落,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来。 怀抱二美,专注地看着手下抄家的王兰根一时也忘了躺在那里的“二后生”,根本没想到惊吓过度的他会下此狠手,王兰根听到小梅的尖叫声,被吓得一激灵,赶忙回头,身后的“二后生”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石头,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浑身是血,慢慢倒下的小梅,龇着牙,脸上露出瘆人的笑容。 王兰根赶紧用枪指着“二后生”说道:“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吓我一跳,这个女人我还没玩呢,就被你给打成这样了,这他妈还能用吗?老子一枪崩了你。”说着抬手对着“二后生”的脑袋就要开枪。 听到小梅的叫喊声,王兰根的手下都已经跑了过来,团团把他们围住,小六子众人的目光也都齐刷刷地投向这边,站在王兰根身侧的徐达跨前一步,赶紧拦下就要开枪的王兰根说道:“大当家的,此人留着有用,他是我们进入徐世贤村唯一的借口,您现在不能杀他。” 走过来的马平也说道:“大哥,这人现在还不能杀,我们还要利用他进村呢,开枪也会惊动外边的军警,暂且留他狗命,等咱们进了徐家大院砸了窑再结果他性命不迟。” 王兰根悻悻地说道:“他妈的,坏我好事,我看你是活腻了,要不是你还有点用处,老子早就一枪崩了你。”王兰根说完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小梅,妩媚白皙的脸上已经满是鲜血,躺在地上不停地扭动身躯,衣服上也沾染的到处是血,模样甚是狰狞恐怖,嘴里哀求着众人,让众人替她包扎伤口,救她一命,王兰根看着她肮脏的样子,憎恶的把头扭了过去,任凭她在那里苦苦哀求,再不去看她一眼。 红儿跪倒在王兰根面前,紧紧抱着王兰根的腿,哭喊着:“大爷,您让人救救我姐姐吧,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求求您,救救她吧,我们姐妹愿意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王兰根冷冷地说道:“她脑袋上破了那么大的两个洞,谁能救得了,就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了,让她自生自灭吧。” 看着求救无望,红儿爬到小梅身边,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几缕布条来,将小梅扶起来抱到怀里,一边痛哭一边颤抖着将布条按压到小梅的伤口处,小梅躺在红儿怀里,头上流下的鲜血已经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这满屋子的人,她想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意识还清醒,她知道是“二后生”打的她,她不恨他,此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一点恐怖了,除了觉得身子有点虚弱,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就连刚才的剧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知道是自己欠李欢的,这个年轻人知道自己已不是完璧之身,却依然如痴如醉的爱着她,并且答应要给她一个美满富足的未来,自己虽然是逢场作戏,可是李欢的关爱温存也在自己心里荡起了层层涟漪,若不是身在娼门,和这样的男子共度余生那也是自己的福分,小梅的内心也痛苦地挣扎过,也想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他,然后和他带着钱一起远走高飞,可是那又谈何容易,张三整日把她看得死死的,即便是上街也要红儿相伴左右,自己根本就没有出走的机会,再说,李欢知道了自己的过往,还能像现在这样狂热的爱着自己,对自己呵护有加,关怀倍至吗?小梅下不了这样的决心,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她只能在小六子众人的催促下,不断加快对李欢的攻势,没想到的是这也加速把李欢逼到绝境,把自己逼到死路,这都是自找的。现在的小梅只想再清清楚楚地看一眼李欢,这个把自己视作掌上明珠的男人,爱她至深,却被她骗得濒临绝境,都是自己做下的孽,如果有来生,就让自己下辈子再偿还他吧。 王兰根带着二美退隐江湖,逍遥度日的美好愿景,转瞬间就被“二后生”搞得支离破碎,王兰根心中大为光火,虽然知道此人现在不能杀,还是把手里的枪指着“二后生”,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深怕他再把红儿也给废了。“二后生”看着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枪口,没有觉得害怕,空洞的双眼茫然的看着倒在红儿怀里的小梅,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平静如水,只是任由自己木然的呆立在那里。 小梅嘴里痛苦的呻吟着,吃力的把头颅向“二后生”站立的方向转来,有些散漫的目光四处扫视,她在寻找“二后生”。蓦然,和“二后生”的目光相接,四目相对,目光都不再移动,定定的看着对方,小梅的嘴角竟浮出浅浅的笑容,虽然脸上布满血迹,可是“二后生”能看出来她在笑,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女人,她的细微举动,“二后生”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对这个女人,第六感不是一般的准。“二后生”竟然也想笑,面临如此巨大的变故,他还有心思笑,“二后生”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在这个场合里绝不应景。是的,“二后生”笑了,笑得很大声,很快“二后生”就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红儿怀里的小梅也竟由原来的浅笑变得笑意渐浓,嘴角上扬,牙齿露出。他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看着彼此狰狞的笑容。 屋内的众人都被“二后生”的笑声给吸引了,纷纷把吃惊的目光投了过来,对面的王兰根也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声搞得不知所措,把手里端着的枪又往上抬了抬。 马平看着“二后生”的诡异行为,也是大惑不解,只当他是受了刺激,有些失心疯了,走过来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凶狠的骂道:“别他妈装神弄鬼的,你他妈给我消停点,再给我生事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二后生”似乎被马平的一巴掌打的有些清醒过来,他止住了笑声,看着打他的马平,用枪指着他的王兰根,他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对,是徐达,刚才拦着这个老头不让开枪的就是徐达,他刚才就看到了,可是所有的心思都在小梅身上,根本没有顾得上理会这里还有一个熟人,想起来了,徐达刚才喊这个老头为“大当家的”,徐达是堂堂徐府的管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既然喊老头为大当家的,那么这些人肯定是土匪无疑,可是徐达为什么和土匪混到一起呢?刚才说还要利用自己去徐家大院砸窑,难道这个平日为人和善的徐大管家早就做了土匪的卧底? 这一日,和徐家大院有关的事太多了,自己偷了徐老爷的藏品,徐达还要带着土匪去砸徐家大院的窑,这离奇的一幕,让“二后生”觉得自己恍然在梦里。恢复常态的“二后生”,心里萌生了一丝好奇,难道这个横刀夺爱的徐世贤真是气数已尽?跟他多年的管家徐达也要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徐达刚才说是要让自己成为他们混入徐家大院的借口,那到底他们准备怎么利用自己?看来徐达此行是专门为自己而来,徐达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今日闯入徐世贤的收藏室盗宝也是自己临时起意的,根本就没有计划,徐达是如何提前知道,带着人在这里埋伏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了,自己今日的盗窃是被别人一步一步引导着完成的。“二后生”仓促间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上午进入徐世贤的收藏室,一路畅通无阻,就在自己行窃时,整个徐家内宅里外空无一人,就连丫鬟、老妈子和厨房里的女佣都被调到仓库整理东西,这事不是很反常吗?明摆着是留给自己机会,让自己尽快动手,当时自己虽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侥幸心理在作祟,想着早日和小梅那个贱人一起远走高飞,便一脚踏进了陷阱。连这个平时看着毫无城府的方菲都给自己下套,主动说出了藏宝的所在,可恨师妹虚情假意,装作关心自己,亲自下厨给自己做饭,还要让大夫给自己看牙,为了让自己露出行迹,她也是煞费苦心。可令人费解的是,自己盗窃出来,怀揣赃物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拿下,而要等着徐达带人前来四合院追赃,就不怕自己带着东西跑了吗?这样看来他们早就断定了自己会带着东西来这四合院,他们甚至都知道四合院中的人给自己设下了仙人跳的骗局。这当中最高明的当数徐达,乘着徐世贤安排他抓捕自己的时机,他竟带着土匪前来,看样子是要把自己带到徐家大院,带着这些人去邀功请赏,然后让他们乘机混进徐家,只是这土匪有些自不量力,就凭着六七个人就想踏平徐家大院,那是痴人做梦,就算他徐达对徐世贤村的布防了若指掌,那也架不住徐家家丁众多,弹药充足。 冷静下来的“二后生”,前前后后一想,居然也把这前因后果分析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有些地方不是他想的那样,可他也大致拢清了整件事的脉络。可悲的是方家真心待他,方满堂从小把他养大,教他学艺,又和方菲一起长大,他居然怀疑方菲要一心害他,这样的白眼狼从来不检讨自己的过错,眼里全是别人负他。乌鸦有反哺之意,羔羊有跪乳之恩,“二后生”能有这样的念头那也真是禽兽不如。 王兰根的手下已经把屋里值钱的东西和小六子众人身上的财物搜刮的一干二净,王兰根看事已办得,就吩咐众人收拾停当,准备出城。“雪上飞”上前说道:“大当家的,钱已到手,这些人也都看到了我们的真面目,为了免除后患,我们不如一把火把这院子和众人都烧了。” 小六子众人一听此言,吓得脸色煞白,浑身打颤,齐声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们断不会出去报官,也不敢走露半点风声。我们素无恩怨,钱财您已到手,不用害我等性命啊。” 王兰根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用再生出其他事了,免得引起城内军警和百姓主意,这些人捆绑结实就好,我们没必要赶尽杀绝。带着徐家那个家贼和这个女子现在出城。” 小六子众人听得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纷纷感谢王兰根的不杀之恩。 躺在红儿怀里的小梅,已经由于失血过多,气若游丝,再不挣扎也不说话,眼睛微开,静静地躺着。 走过来一个兄弟,一把把红儿从地上拽起来,小梅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手脚稍微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了。 “二后生”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梅,眼里再无一丝怜悯,他又看向被捆绑结实的小六子众人,他倒是真想去一把火把这四合院给点了,把小六子这些人全部烧死在这里,那样也算报了自己的被骗之仇。 王兰根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时至午夜,再不走徐家砸窑之事就有些晚了,当即命令手下带着“二后生”和红儿出城,告诫他们若是胆敢弄出一些事情,引起军警主意,随时可以结果他们性命,二人赶紧点头答应。出得门外,徐达喊来外边放哨的家丁,命他即刻跟着一起出城,押解“二后生”回村,向徐老爷请赏。 要光明正大的从城门里走出去,王兰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边走边对徐达说道:“半夜三更,我们如此多的人结伴出城,定会引起军警主意,我们身上还都带着家伙,万一搜身,我们就暴露了,我看还是兵分两路,徐管家带着一部分人走城门,我们几个跃过城墙出城吧。” 徐达上前说道:“现在城门警戒站岗的都是城内军警,没有日军,这些军警平日和徐家多有往来,都收受过徐家钱财,没有特殊情况,徐家的人丁往来一般都不会检查。” 王兰根口上答应了,心里却不太放心,待行至城门,他让徐达带着“二后生”、红儿、家丁和他的四个手下先行探路,自己和马平、“雪上飞”则在暗处相随。 但见徐达众人行到城门口,上前叫醒值夜的军警,徐达和军警说了几句话,军警便上前打开城门,王兰根和马平、“雪上飞”三人快走几步,紧随至徐达众人身后,一起迈出城门。众人刚一出城,城门便又紧紧关了起来。 殊不知,此时的城门上,有两道冷峻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这些人,看着他们往城门外匆匆走去,削瘦刚毅的面孔上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一切都在按照自己当初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推进着,瓮中捉鳖的好戏马上就要登场了,他迈着微跛的步伐从城墙上一步步走下来,走到门口对身边看门的军警说道:“让弟兄们集合,和我出城。” 王兰根一伙人走出城门,来到城外的一片林子里,二当家德公公早就在那里恭候多时了,这是德公公第一次执行这打家劫舍的任务,虽然带着四五十号人马,可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指挥,这些兄弟们的实际控制权还在王兰根的手下手里,他们有充分的实战经验,懂得如何排兵布阵,攻守布防。德公公只是一个二当家的虚名,凡事兄弟们和他请示一声,他都点头答应。 林子外的火镰亮了三次,德公公这边也回了三次,双方对上暗号,德公公便赶紧带着人迎上来。看到王兰根,德公公说道:“大当家的,城里又遇上什么好买卖了,耽误到现在才出城,弄成了没有?兄弟们都等急了。” 王兰根在城里收获颇丰,心情大好,得意的对德公公说道:“我王兰根亲自出马,哪有什么弄不成的事?城里虽然小搞一笔,可也富得流油,这是个开门红的好兆头,今天咱们砸徐家的窑,一定顺风顺水,马到成功。城里的事我稍后路上和你说,你先安排弟兄们打起精神,准备出发。” 德公公听了赶紧传下令去,让众人整理好枪支弹药,准备踏蹬上马。 看到徐达带着的人竟然是一群土匪,徐达带来盯梢四合院的家丁不明所以,早就吓得尿了裤子,颤抖着身子躲在徐达身后也不敢作声,王兰根一把把他从徐达身后拎了出来,凶狠地说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去砸徐家的窑,你们的徐管家已经是我们的人,你要是识相的话就按我的要求去做,到死你要是胆敢露出一丝破绽,坏了我的大事,我就一枪崩了你。”说着把黑洞洞的枪管顶在了家丁的脑门上。 家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时吓得面无人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结巴着说道:“求大爷饶小人一条性命,只要是大爷吩咐的,小人不敢有任何违拗,都照着您说的去做。” 王兰根让徐达对家丁交待一番,告诉他等下进入徐世贤村时该如何应对。家丁不停点头,连连称是。 被磕磕绊绊拖到林子里的“二后生”看着面前众多荷枪实弹的精壮汉子,也着实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就这老头几人来抢劫徐家,自己开始还想着他们是以卵击石,没想到城外林子里还藏了这么多土匪,若是趁着夜色偷袭,徐家要是没有防范的话,那三十多条枪,真还不一定能撑的住。虽然村寨里有把他养大成人的师傅和朝夕相处的师兄妹众人,他却没有一点担心和顾虑,反倒是有些幸灾乐祸,这些土匪最好是把徐家的人都灭了,那自己的罪行就永远不会暴露于天下了。 “二后生”一路上仔细观察着徐达和王兰根众人的互动,看样子,徐达和这些人不是很熟,他们交流很少,都是王兰根询问时,徐达才小心翼翼的作出回答,到底是徐达被土匪买通了还是胁迫了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内幕,自己一时也看不出来。愈发清醒的“二后生”脑子又活跃起来,他已经从刚才那一系列的变故中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绝不能坐以待毙,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饱受惊吓折磨的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想法逃离这些土匪的魔掌。一旦有了逃跑的心,他便蠢蠢欲动起来。 王兰根临行前对“二后生”、家丁、红儿三人又是一番叮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指派行事,任何人不得妄动,若有闪失必当场取其性命,若是圆满事成,则人人有赏。“二后生”三人,惶恐点头答应。 德公公很快就把人马召集了起来,王兰根命人把“二后生”和红儿绑缚到马背上,和他人合乘一骑,安排停当,这些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徐世贤村走去。行至村口半里地的地方,王兰根让众人停下,依然让德公公带着众人在林中等候,自己带着马平、“雪上飞”和四个小头领跟随徐达押解“二后生”和红儿进村。交代德公公,待进入内宅,就把徐世贤和家人控制起来,然后开枪为号,德公公带着众人杀进来将院内家丁缴械,搬运徐家的金银珠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章 众匪徒畅行无阻 二后生险露天机 ? 王兰根为了自身安全,本不打算亲自涉险先行进入徐家大院,计划待众人控制了徐家之后自己再率部攻入,一番劫掠抢夺后,便可全身而退。可又对手下众人不放心,深怕万一有个闪失,自己不能在现场指挥处置,造成混乱,惊动徐家,双方人马杀将起来,便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若是此次行动失利,日后再难遇此良机。一番思考后,王兰根还是决定亲自带着这几个得力干将,深入徐宅,直面徐世贤。 王兰根安排徐达和家丁押着“二后生”、红儿,自己和四个头领、马平、“雪上飞”七人,跟在身后。每个人都暗中紧握手枪,打开保险,警惕地注视着徐世贤村城门口的动静。 徐达带着一行人,到达城门前,举手在大门上“当。。。当”地敲了起来,嘴里大声说道:“五子,赶紧出来开门,我们已把‘二后生’捉了回来。” 就见城墙的墙垛上探出一个头来,说道:“是管家老爷回来了,您稍等,我这就下去开门。”说完,只听得城墙的台阶上传来“噔噔”的脚步声,被徐达喊作五子的家丁从城墙上走了下来。 不多时,城门“吱呀”一声响,被打了开来。五子一手提着马灯,一手用力推着厚重的城门,看着门外的徐达说道:“管家老爷,还是您老人家厉害,一出城就把‘二后生’这个家贼给拿下了。您就等着向徐老爷请赏吧。” 徐达说道:“都是分内之事,谈什么赏不赏的,能这么顺利的捉住此贼,可是多亏了咱家老爷的这几位朋友。”说着扭头向身后看了一眼。 五子说道:“原来是有贵人相助啊,还是咱家老爷洪福齐天,这么晚了您要带着这几位朋友一起去见老爷吗?只怕老爷早已睡了。” 徐达说道:“众位大爷劳神费力才把‘二后生’和他的姘头一起捉来,赶回来已经午夜时分,我们先进入徐府,带众位大爷歇宿一宿,待老爷明日醒来,再一起面见老爷。” 五子一边和徐达聊着,一边开了门,徐达身后的王兰根众人死死控制着“二后生”和家丁,生怕他们说出些什么来。徐达带头迈入大门,身后众人跟着鱼贯而入。跟在最后的马平迈入大门后,乘着五子转身关门的当口,伸出胳膊紧紧夹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低喝一声说道:“要想活命就不要乱叫。” 五子猛然被人夹住脖子,捂住口鼻,憋的出不上气来,开始胡乱挣扎,慌乱中将手里的马灯掉落地上,“咔嚓”一声摔的粉碎,那抹微亮的光也熄灭了,五子在马平的臂弯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使劲点着头。 就在这时,有人听到门口的响动,城门上一个声音喊道:“五哥,什么情况?” 马平掏出腰间的匕首一抵五子,低声说道:“好好回答,要是把我们暴露了,要你的狗命。” 五子战战兢兢的说道:“没,没事儿,不小心把马灯给摔碎了。” 楼上的声音说道:“用不用我给你送盏灯下去?” 这时就听徐达骂道:“不中用的东西,整日笨手笨脚,什么都干不了,提个灯还能摔了。我非得扣你这个月的饷银不可。” 楼上说道:“管家老爷息怒,他定是无意为之,我这就送灯下去。”说完城墙的台阶上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兰根让众人伏在暗处,待楼上之人提着马灯下来,正堆着笑脸和徐达说话的当口,又从身后把此人控制住。马平和“雪上飞”掏出随身携带的绳索,把二人反剪双手绑在门口的树上,用匕首将二人衣服割下一条来,塞在二人嘴里。 将这二人捆绑结实后,徐达小声说道:“城门平时共有八人站岗,此二人今日值夜,城门顶上的岗楼里还有六人在睡觉,我们悄悄潜入岗楼,缴了他们的械,将他们捆绑起来,大门这里便再无后患。” 王兰根听完,安排徐达带路,领着四个小头目,前往岗楼里控制众人。四人提枪往城墙顶上走去。王兰根带着马平和“雪上飞”在下边警戒。 徐达带着四人走到岗楼门口,听着屋内鼾声如雷,众人睡的正香,他闪在一边,让四人悄悄摸进室内,一人点燃火镰,将手枪指向正在熟睡的众人,说道:“都醒醒吧,该起床了。” 众家丁都被惊醒过来,朦胧中看到室内地上站着四人,人人握枪在手,枪口正对着自己几人,有人慌乱中下意识的去拿放在身侧的长枪。一个小头目一声断喝:“都不要动,谁动就打死谁!把手都给我举起来。” 众家丁看着地上虎视眈眈的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地缩在被窝里,举起双手。一个小头目去把六个家丁身边放着的长枪全部收缴了过来。其他几人找来绳索,把六个赤条条的家丁五花大绑在那里,口里塞上棉絮。这才放心地往城墙下走去。 王兰根见徐达和四个手下下来,问道:“办得了吗?” 一人说道:“都办得了,大哥放心。” 王兰根看着夜色下寂静幽深的徐世贤村,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对“雪上飞”说道:“据你今日下午时侦查的情况看,除了这城门戒备森严,还有哪里配置有火力。” “雪上飞”说道:“还有城门四个角的岗楼,每个岗楼都有了望台和射击孔,若是进攻时惊动了他们,易守难攻,势必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危险,现在必须把他们控制起来,解除武装。” 徐达说道:“城墙上的每个角楼里配有两个人两支枪,我还带着几个人从城墙上过去,趁着他们在岗楼里睡觉,直接把他们拿下,若是有人在站岗值守,我就说是来查夜,然后众位兄弟见机行事,把他们一举拿下,解除后顾之忧。” 王兰根听着连连点头,说道:“徐管家安排的对,就按你说的去办,务必要谨慎行事,不要弄出动静来。” 几人答应一声,随着王兰根复又转身上到城墙顶上,前去四个角楼缴械。每个角楼里值守的家丁都在呼呼大睡,徐达带着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些睡梦中的家丁给缴了械,捆绑结实。 站在城门口警戒的王兰根等人看到徐达和四人从城墙下来,知道他们已经得手,眼看着自己的人已经控制了局面,当下命令众人火速赶往徐家大院。 徐家大院门口的两个家丁正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徐达等人走至近前,他们二人才发觉,见有人来,赶忙问道:“谁?” 徐达说道:“是我,我把在府上盗窃的‘二后生’和姘头给抓了回来,赶紧开门,我把他们押解到库房里,待老爷明日醒来再做审问。” 家丁看着徐达身后跟着的众人,犹豫着问道:“管家老爷,怎么带回来这么多生面孔的人?不知道他们何故入宅?” 徐达说道:“这些都是老爷的朋友,今日捉拿‘二后生’多亏了这几位大爷的帮忙,是他们帮着我把这对狗男女带回来的,几位大爷跟着奔忙半夜,我看天色已晚无处投宿,就让他们暂且来徐家歇息,待明日禀明老爷后,老爷定会论功行赏,好让老爷当面感激众位大爷的援手之恩。” 家丁听完,点头说道:“管家老爷说的是,我这就为众位开门。”说完从腰间取下钥匙,把徐家大院大门打开,放徐达众人进来。 待徐达和众人进入院内,走在最后的马平和“雪上飞”又如法炮制,把两个家丁制服,给捆绑起来。 眼看着整个徐家大院已经中门洞开,自己的人手控制了所有的哨卡,王兰根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知道自己大事将成,心中暗自欢喜。 徐达带着王兰根众人往内宅走去,王兰根问道:“你下午说徐家大院除了看门的守卫,还有几个流动岗,他们藏身在什么地方?我们先缴了他们的械,免得等下生出事来。” 徐达答道:“徐家大院有两个流动哨在院中不停游走警戒,累的时候他们就在偏房里歇息。还有两个家丁守着内宅的三进院子,第一进正房是老爷的书房、会客厅、宴客厅,南房是我的卧房和几个内宅下人住宿的地方;第二进是老爷的卧房,院中带着一个回廊和小花园,第三进是大小姐的卧房,厢房里住着丫鬟和老妈子们。值守的家丁一般守在第一进院子的门口,轻易不往老爷小姐住宿的后院去。” 王兰根听完,安排马平和“雪上飞”协同自己守住内宅的小门,徐达带着其他人先去控制院内的家丁。 过不多时,手下来报,院内家丁都已控制,可以放心进入内宅。王兰根暗道:“天助我也!”带着马平二人举步踏入内宅。 徐达指着一间亮灯的窗户对王兰根悄声说道:“大当家的,这个亮灯的所在便是徐老爷的书房,他现在尚未歇息,肯定是在等着我捉拿‘二后生’的消息,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王兰根说道:“院中的哨卡武装是不是都已经解除了?” 徐达说道:“都已解除,现在整个徐家内宅已经毫无防备。” 王兰根说道:“好,那咱们就先会会这财大气粗的徐老爷,日后他这万贯家私可就都是我的了,我也该当面致谢。”说完得意地笑了两声,好像陶醉在自己的幽默里。 被绑在身后的“二后生”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别高兴的太早了,说不定早已为你设下了重重机关,单等着你踏入陷阱呢。” “二后生”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得徐达和马平浑身冷汗淋漓,一时不知所措,要不是夜色掩护,说不定二人当下就被众人看出破绽,露出马脚,紧张的把目光投向王兰根。 正在做着发财美梦的王兰根听到此言也是一惊,转过身来,走至近前,虎视眈眈的逼视着“二后生”,沉声喝到:“年轻人,此话怎讲?” “二后生”看着几乎碰到自己鼻尖的王兰根,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犀利的目光,说道:“大爷,您不觉得自己进来的太容易了吗?平日里戒备森严的徐家大院就被你等轻而易举的闯了进来,若是如此光景,只怕这徐家也被杆子队伍不知抢了几十次了。” 业已转过身来的“雪上飞”说道:“你他妈不要在这里扰乱军心,我们都已经进入这徐家内宅了,难道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们便撤退出去,白跑一趟?” “二后生”冷冷地说:“你以为自己进得来,就能走得出去吗?只怕此番你想走都走不掉了。” 王兰根和自己的几个兄弟都被“二后生”说得心里发毛,脊梁发冷,不由自主的看向浓浓夜色里的徐家大院。 已经缓过神来的马平,上前对着“二后生”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怒喝道:“不要妖言惑众,你是徐家的亲戚,来到这里自然要为徐家开脱,你觉得我们会信你说的话,白跑一趟吗?胆敢再胡言乱语,现在我就给你三刀六洞。” “二后生”吃痛,把脸扭在一边,愤愤的说道:“我看着气氛不对,才好言提醒,你们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信不信由你们。”说完撅起嘴,再不言语。 王兰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忐忑起来,自己和徐世贤已经近在咫尺,若是听了这个年轻人的话,就此作罢,确实心有不甘,但要是真的中了埋伏,把自己和这几十号兄弟折进去,那自己就赔光了全部的老本儿,甚至还得把自己的这条老命搭进去。王兰根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兰根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徐达喊过来,阴恻恻地说道:“徐管家,你觉得这个年轻人说的是真是假?莫不是徐老财给我们设下了圈套,专门让你带着我们来钻吧?” 徐达没敢表现出过分的慌张,压着心中的恐慌,说道:“此人乃贪财好色之徒,他的话不可信,他无非是想引起混乱,自己好趁机逃脱。” “二后生”对徐达说道:“徐管家,这其中有没有猫腻,你是不是应该心知肚明啊?” 说完又抬头对王兰根说道:“大爷,我的话虽然只是猜测,可是从今天我的一番遭遇看,我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他们今天上午知道我在内宅行窃,却并没有直接拿获,而是等着我去城里的四合院,让您众人一举把我拿下,然后名正言顺的以押送我回徐家之名闯入徐家大院,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吗?” “二后生”刚说完,身侧的马平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扇在脸上,这一巴掌的力道较大,“二后生”的牙齿都被打的松动起来,嘴角流下丝丝血迹。马平打完,骂道:“好你个满嘴放炮的狗贼,你刚说自己是上午行窃,那时我们大当家的尚未进入中都城,难道徐老财未卜先知,提前就知道大当家的要来,把你放出去做诱饵?在这紧要关头你横加阻拦,肆意挑拨,我看你是一心向着徐家,想引起我们内讧,然后把我们都诳走,让徐家逃过今天这一劫。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已被我等识破,留着你徒费口舌,不如我现在就送你上路。”说着掏出腰间匕首,作势要向他捅去。 “二后生”看马平要下杀手,惊叫道:“大爷饶命,我也是为了众位英雄着想,心中毫无恶意,既然诸位不相信,就当我没说好了。” 王兰根抬手制止了马平手上的动作,说道:“且留他性命,等下劫了徐家的财物,正好用此人羞辱徐老财一番,让他看看自家豢养的亲戚,是如何吃里扒外的。” 众人听王兰根说话,都不再言语,徐达悄悄擦去额头的汗珠,心中暗骂“二后生”这个狗贼差点坏了徐老爷的大事。 王兰根见众人又重归安静,仔细凝视了下书房窗户的麻纸上映出的微弱的灯光,“二后生”刚才的一席话已在他的心中惊起波澜,他从那昏暗的灯影里想到了戏文里诸葛亮吓阻敌军的空城计,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有心带着众人退去,可是现在已经兵临城下,眼看着巨大的财富就唾手可得,若是被这个年轻人的一句话就吓退,那自己这几十年的江湖也算是白混了,也真应了人们所说的人越老胆越小,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年轻时何曾这样前怕狼后怕虎。若是真的有埋伏,此时自己带着的众人已难全身而退。 王兰根从前到后仔细想了一遍整件事的经过,还是觉察不出什么破绽来,想想自己身后还有四五十名荷枪实弹的兄弟,手里还掌握着管家、徐家亲戚这些随时可以成为人质的人,料他徐家即便定下计策也不敢赌上这些人的性命,只是自己行事需要仔细谨慎,万不能贪财心切,入了徐家的圈套。王兰根一番仔细斟酌后,推翻了自己让众人破门而入挟持徐世贤的想法,他怕屋中有埋伏,众人进屋被打个措手不及。 王兰根安排徐达前去叫门,只待徐世贤出来开门,自己几人当场将其擒获,整个徐家大院便都在控制之下了,家财万贯的徐家也就任由自己所为了。 徐达行至门前,伸手拍着门环说道:“老爷,您还没睡吗?我回来了,‘二后生’和他那娼妇姘头都捉拿了回来,咱家被盗去的宝贝也都完璧归赵,全追了回来,现在人赃并获,具体怎么处置,请老爷示下。” 书房的正屋传来两声轻咳的声音,接着便有人说道:“好,干的漂亮,你先安排人手在院中看守他们,安排妥当你进我屋里来,我和你商量一下对策,看如何处置他们。我一晚上都在等你的消息,知道你就不会辜负我的重托。屋门没插,你直接进来就好。” 徐达扭头向身后的王兰根悄声问道:“大爷,怎么办?” 王兰根警惕地对着“二后生”问道:“屋里说话之人,可是徐世贤?” “二后生”点头道:“是他无疑。” 王兰根对徐达说道:“你只管进去,让马平跟在你身后,你二人进屋后就把他制服。” 徐达闻言,向屋里说道:“好的老爷,我已安排好人手看守此二人,现在我就进去。”说完,伸手去推书房的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徐达迈步走了进去,马平手握匣子炮,紧随其后,闪身跨入门内。从外往里望去,书房的堂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听着屋内的脚步声,徐达和马平已是走向书房的正屋。 突然听得书房里有人惊叫一声:“你是谁?徐达,你个狗才竟敢害我。”话落,就听屋里“哗啦”一声,有东西掉落砸向地面的声音传了出来,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哎呀!”然后屋里就再没了声息。 正在屋外焦急等候的王兰根和几个兄弟听到屋里的声音,心中都是一紧,赶紧举起匣子炮瞄向屋里。“雪上飞”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屋里马平答道:“这老家伙,还想抵抗,被我打了一拳,没想到这么不禁打,竟给打晕了过去。” 王兰根和众兄弟这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王兰根安排“雪上飞”在门口警戒,把捆绑结实的“二后生”和红儿留在门外,自己和四个手下提枪进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四章 擒贼先擒杆子王 射人先射胯下马 四个小头目,手端盒子炮,目不斜视,抬腿就迈进了书房的堂屋,王兰根跟在后边,大摇大摆地往屋里走去。刚走到屋子中央,就听“扑通”一声巨响,走在前面的一个小头目“哎哟”一声,重重的摔到了地上,手里的盒子炮也甩了出去,掌心也蹭破了皮,正待张口叫骂,谁知身后的小头目心无旁骛,一意前行,没有注意到他摔到,由于紧随其后,距离太近,也被他绊倒在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这地上放着他妈什么东西,差点把我摔死,马平这个蠢货也不知道点盏灯出来。”说着摸黑在地上找起枪来。 一步之遥的王兰根在身后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走路都能绊倒,不知道你们还能干些什么?” 就在这时,王兰根觉得腰间猛的一疼,下意识的伸手往腰间摸去,早有一把匕首抵在腰眼之上,正待低头细看,脖子上一凉,又有一把冰冷的匕首横抵在他的脖子上,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别动,把枪扔到地上,小心拉开你的喉管。” 与此同时,室内响起一阵噼里啪啦棍杖击打的声音,前边立刻传来四个手下鬼哭狼嚎的叫骂声,刚才摔倒的两人还没来得及站起就被棍棒击中脑门,眼前一黑再起不来。 受到挟持的王兰根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暗叹一声,知道是自己栽了,听话地把手里的双枪扔到地上,嘴里说道:“还望兄弟手下留情,夜入贵宅,只为求财不图索命,咱们有话好说。” 说话间,正屋已经有人举着灯烛走了出来,前边的正是徐达和马平,后边跟着一个略显病态的中年男子。王兰根目光四处一扫,堂屋的四面墙前站立着近十个精壮的黑衣年轻小伙,有人手握棍棒,有人手持刀枪,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被围在中央的王兰根几人,自己则被屋门背后藏着的两个人用匕首死死的抵着。王兰根知道抵抗已经没用,自己命在旦夕。 王兰根心里明白,是马平把自己卖了,没想到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竟栽到了手下一个小小的马前卒手里,不仅有些哑然。只是不知马平是为名还是为利,跟随自己多年,待他也不薄,竟能作出如此卖主求荣的事,在自己破釜沉舟要大干一番的时候,他竟来了个釜底抽薪,把自己和众兄弟置于死地。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有眼无珠,此时的王兰根早把携美人北上满洲里养老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全是后悔和懊恼。 只是王兰根未曾料到把马平经历了怎样的遭遇,当初若是他自己犯在曹旋手里,也不知是否能抵得过那诛心的审讯方式。 没待王兰根细想下去,身后又有一个人被推搡了进来,正是“雪上飞”。在屋檐下警戒的“雪上飞”,眼看着王兰根和四个头领进入了堂屋,觉得大事已成,就放松了警惕,刚想和身边的红儿调笑几句,就听得屋内一阵嘈杂,还没缓过神来,端枪的手已被不知何处伸来的木棍狠狠砸了一下,“雪上飞”惨叫一声,手里的盒子炮掉落在地,紧接着就有两个人抢上前来用大片刀抵住了他的脖子。“雪上飞”手上吃痛,捂着手呻吟着,任凭来人把他推入书房的堂屋之中。 屋中走出的这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正是徐世贤,他满脸的愤怒和无奈,看着屋里这些已被制服的凶神恶煞,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先安排家丁把这些人挨个捆绑起来,然后把他们身上藏着的枪械全部收缴出来,地上被乱棍打倒的小头目,有两个满头满脸是血,不省人事,另外两个也失去了抵抗能力,勉强支撑着站在那里,已经摇摇欲坠。徐世贤看着躺在地上被打成血人的土匪,顿生怜悯之心,他让家丁找来刀疮药,给他们敷在伤口,包扎起来。 徐达见徐世贤在悍匪面前起了妇人之仁,赶紧说道:“老爷,正事要紧,先顾不上这些人的死活,寨子外的林子里还藏着四五十号亡命之徒,他们只等这土匪头子一声令下就杀将进来。不知老爷做好了准备没有?” 徐世贤叹息一声说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徐世贤半生乐善好施,助危济困,没想到竟三番五次招来窃贼、骗子、土匪,害我家人,图我家业,欲置我死地而后快,这是做的什么孽啊。”他定定地看了看黑瘦苍老的王兰根说道:“这个大概就是杆子里的老大吧?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做这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勾当,你也不怕报应到子孙的身上。若不是辅同安排得当,我今日就毁在你们这些悍匪手里,今天要是不给你们三分颜色看看,你们真还以为我徐家软弱无能,任人宰割。徐达,你去让这杆子头发出号令,让他的人马进城,我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徐达说道:“刚才进村时,这杆子头和他的手下已经约定,城外的杆子们以村里的枪声为令,他们若是听到一声枪响,便是这边已经得手,外边的人开始进来劫掠财物。若是老爷已安排停当,只消在院子里放一枪,这些人便前来接应。” 徐世贤说道:“你出去开枪发令吧,辅同早就为他们备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他们来了。” 已被推至墙角的王兰根心里是一百个不服,自己横行江湖几十年,竟会在阴沟里翻船,跟了自己多年的兄弟,转眼就成了把自己推向地狱的刽子手,短短几日到底是徐世贤给了他什么?才能让他如此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徐世贤嘴里说的这个辅同又是谁呢?他和自己何怨何仇为何要设下陷阱置自己于死地?谜底未揭之前,一切都还迷雾重重,自己只能静观其变,寻找机会脱身。为了不惹起众人注意,他安静地站立墙角,闭口不言。 徐达得到徐世贤的指令,从家丁手里拿过一支长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寂静的夜里,枪声传出去很远,栖息在枝头檐下的鸟雀都被惊起,鸣叫着飞向远处。村中的犬只也被这巨大的枪声惊醒,在暗夜里吠成一片。睡梦中的村人,也纷纷被这嘈杂声吵醒,很多人家的屋里都亮起了灯,一些胆大的男人们走出家门,矗立在院子里想看看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藏在村外林子里的德公公,第一次领着兵马干这强盗的营生,心潮澎湃起伏,紧张的不停向着村子的方向了望,奈何夜色茫茫,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侧耳细听村子里的动静。相随在侧的顺公公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走动的德公公,几十年的形影不离,早就使得二人有了默契,彼此都熟知对方的心里,他深知现在的德公公不安、恐慌还毫无头绪,但是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平日里德公公比他有主见,这关键时刻要做什么还是得德公公决断。小头目也看出了德公公的懦弱和毫无主见,他也不向德公公请示,几次派出人手潜行至城门口打探城墙内的情况。 派出的探马回来报告:“城门洞开,城内守卫家丁不知去向,大当家的带着众人已进入村中。” 又有人回来报告:“村内一片寂静,村中路上已不见大当家的等人踪影。” 又报:“徐家大院大门已开,大当家的已经带着兄弟们混入徐家。” 后来派出去的两名暗探,却迟迟不见归来,想是已经和大当家的会合,一起进入徐家控制了局面。 德公公焦躁地等待着王兰根从徐家大院里发出信号,却迟迟不见动静,一个人在林子里来回踱着步,想着自己的心事:“等干完这票大的,赚到足够的养老钱,大当家的去满洲里快活,自己和顺公公就可以回到京城的大宅里,和那些美貌的妻妾颐养天年了。虽然想象中的结局很美好,可是当下抢劫这事还是第一次做,不知自己能不能胜任,会不会在混战中被当场打死,有没有福分享受胜利的果实。”就在他不停胡思乱想,准备再派出一个探马前去侦查时,从徐家大院方向传出一声清脆的枪响,瞬时打破了夜空的宁静,枪声在幽静的夜里久久回荡。 “有了,大当家的发出信号了,该是带着弟兄们攻入徐家大肆劫掠的时候了。”德公公一把抓住身边顺公公的胳膊,高声说道。因为紧张、兴奋,德公公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抓着顺公公的手也有些颤抖,他努力收起心神,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准备指挥众人入村。这个因为一番谈古论今的肺腑之言换来的二当家,充其量只能算个伪土匪,从没经此阵仗,听到枪声,虽然略感兴奋,心里还是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他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配枪,向着身边的几个头目说道:“弟兄们,大当家的已经发出信号,马上指挥大家冲入徐家大院。” 身边一个小头目说道:“二爷,这枪声听着不对啊,不会有诈吧,最后派出去的两拨探马都没有回来禀告,也不知里边现在什么情况。” 德公公说道:“大当家不是说好了以枪声为号吗?有什么不对的?探马没回来肯定是看到大当家他们已经控制了局面就进去一起搜寻财物了。” 头目说道:“大当家的他们手里拿着的都是盒子炮,可是刚才放的枪明明是长枪的声音,我觉得不对劲。” 德公公说道:“开的是什么枪有什么关系?说好了以枪声为令,大当家的现在已经发出了信号,他们肯定已经解除了院子里家丁的武装,拿着缴获来的枪顺手就是一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头目听着德公公的解释,虽然内心尚有疑虑,可也觉得能解释的通,此时德公公正值大当家的重用,自己也不好再横加阻拦,免得惹德公公生气,将来向大当家谗言几句,自己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也不再争辩,向后传令,让众弟兄披挂整齐,打起精神,入村抢劫。 德公公,在宫里排场惯了的人,自己要粉墨登场,自是不甘寂寞,既要保得自己安全,又要显示出自己这三军统帅的范儿,他让顺公公牵马过来,和他并排骑行,命令众兄弟,以他二人为中心排好队列,都簇拥在他的四周,让走在前边的兄弟点起两支火把开道,举目望去身边全是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手下,自己俨然就是一方霸主,只恨自己手中缺少两面三角令旗,不能像京剧里的将军那样挥斥方遒。 看着自己的人马已经整装待发,德公公铆足劲头,用特有的悠长女声高喊道:“使出我们王兰根杆子的威风,向徐家大院全速前进。”咋一听还以为是在宣读皇上的圣旨,有几个杆子兄弟憋着笑挥鞭拍马,向前冲去。 杆子砸窑,向来是大张声势,呼喊叫嚣,先让对方在心里感到恐惧,压垮了你的精神,便没有人能生出反抗的决心,任由他们为所欲为。王兰根的手下都是多年为匪的惯犯,自然深谙此道。众人呼啸着冲向徐世贤村的城门口,城门已经洞开,众人打马便从城门飞驰而入。由于城门处变窄,并排行进的马队只能错开行驶,后边快速行进的马匹几乎撞上前边的马尾,德公公排好的队列散乱开来,拿着火把的两匹头马也被裹挟到了中间的马队里。 进门后沿着村中大路往前骑行的快马疾驰不足百米,突然听得“咴。。。咴。。。”长嘶两声,原来是前方的道路已被阻断,头马刹不住,撞在了横亘路中的拒马上,疼的嘶叫了起来,蹶子尥起数尺高,把马背上的人重重的摔到地上,后边紧跟的马匹都是一个急刹,几十匹马很快就都簇拥到了一起,挤成一团,地上有几个掉下马去的兄弟,被不停走动的马蹄踩踏的哭爹喊娘,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马背上的德公公早已狼狈不堪,紧紧的拽着缰绳,伏在马背上,屁股已经脱离了马鞍,要不是马镫扣的紧,早就掉下马来。受到惊吓的德公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乱地向身边人问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了下来?前边的人也不提前示意一下。” 旁边的小匪说道:“看样子是前边遇到了障碍,头马急刹,后边的马躲闪不及,给撞了上去。” 德公公说道:“你快去查明是什么情况,回来报我。” 小匪答应一声,想下马前去查看,可是所有的马匹都挤到一起,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即便强行跳下,很快也会被群马踩踏到脚下,小匪怔怔的看着不停拥挤的马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前边传来一个声音高声喊道:“前边的路被拒马挡上了,我们不能前进,赶紧退回去,再找道路。” 这时后边也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城门也关上了,我们退不出去了,路两边一边是城墙一边是房舍,我们还哪有退路?” 又有人嚷嚷道:“我们怕是中了埋伏吧,赶紧准备战斗。” 德公公听了众人的吆喝,心头一颤,赶紧强打精神,大声说道:“弟兄们,不要乱,赶紧下马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有人说道:“人和马都被堵到了这不足百米的地方,我们往哪里去躲?还是赶紧想办法打开城门退出去吧。” 就在这时,只听的城墙上一个浑厚的声音大声说道:“不要费力气了,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你们就等着受死把。”紧接着城墙上亮起一支支火把,把夜空照得透亮。 德公公带着的众匪,一阵惊骇,都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城墙上已是灯火通明,十几名排列整齐的枪手正手持长枪,对着马背上的众人。 再看前边路中央放置拒马的地方,也点起火把,有几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看着火把照映下的众多枪手,德公公已是惊得面无人色,心如死灰,颤抖着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拼命的把自己的身子往顺公公这边靠去,幻想着自己可以依赖些什么。 这时一个小头目挤过身来说道:“二当家的,我刚数了一下,他们城墙上有十一条枪,拒马前面有五条枪,而我们有五十多人,现在我们的马挤的这么紧,只要能把大门打开,我们还是完全可以突围的,我让弟兄们使出镫里藏身的本领,以马做掩护,对着城墙上的枪手射击,压制他们火力,我们很快就能逃离这里。” 德公公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不如投降吧,我也没这镫里藏身的本领,要是反击只怕惹来杀身之祸。” 小头目翻起白眼,瞪了德公公一眼,咳出一口浓痰劈脸向德公公吐去,怒斥道:“都是你这个该死的太监,害得弟兄们以身涉险,刚才几番向你示警,你不听劝告,非要逞能,把弟兄们都带入绝境,现在又要投降,你知道投降是什么后果吗?要不被送官法办,要不就得被当场打死,我要带人突围,你又横加阻拦,今天要是不能突围,我就让你这个阉人给弟兄们陪葬。” 德公公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的痰液,看着面前面露杀机,咆哮如雷的小头目,再不敢言语半句,唯唯诺诺的扽着缰绳不敢出声,扭过头去,悄声和顺公公嘀咕道:“以下犯上,成何体统?” 就听小头目对着众人喊道:“兄弟们别慌,休要乱了阵脚,队尾的弟兄赶紧下马打开城门,其他弟兄藏身马腹,冲城墙上开枪,掩护开门突围的兄弟。” 小头目一声令下,众匪也不含糊,齐刷刷的俯下身去,紧贴马肚,举起枪支冲着城墙上和拒马前的家丁射击起来。徐世贤的家丁看这些土匪已被包围还在垂死挣扎,密集的子弹射向被堵在路中的人马。 一时枪声大作,被围在中间的马群成了活靶子,中弹的马匹嘶叫着胡乱冲撞,马肚下的几个土匪受不了马儿的剧烈颠簸跳跃,被甩了下来,很快就被踩死在铁蹄之下,四肢断裂,脑浆四溅,一时场面甚为血腥。还有几匹受到严重惊吓的马竟然腾空而起,向着路中央的拒马跃去,由于拒马较高无法跃过,跳落时直接掉在拒马斜插的檩条上,碗口粗的檩条顶端被削尖,掉落下来的马直接被开肠破肚,整个身子挂在拒马的檩条上,喘息着慢慢死去。整个徐世贤村的大道上充斥着马嘶、人喊、枪声,杆子眼看着自己折了好几个兄弟,已经乱成一团,在队尾破门的几个人正冒着弹雨艰难的抬着粗大的铸铁门栓,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城门竟被他们一点点打开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五章 闯山寨全军覆没 等结果各怀心事 排在队尾刚刚进入城门的几个土匪,一看前边杀声震天,后边的城门却被关上,明摆着是要瓮中捉鳖。众人顾不了许多,活命要紧,全然不顾密集射来的子弹,纷纷下马合力去开城门,虽然有几人中弹倒下,城门还是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被打了开来,簇拥在路中的土匪大喜过望,齐齐从马腹下翻上马背,准备穿过城门,逃之夭夭。 “啪”,一声枪响,第一个骑马跑出的土匪应声落地,又有一匹马紧随其后,跑了出来,又是一声枪响,藏在马腹下的人“哎哟!”一声,掉落马下,连着出来的三个人都被击毙马下,其他人知道门外也有埋伏,硬闯不是办法,只好重又低伏在马背上,勒住马缰,放慢速度,躲在门洞里不敢出来,后边的坐骑也都拥挤在城门口,停滞不前。 众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城门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呈扇形站着二三十个着警装的骑警,端着长枪,枪口对着城门,众骑警前边是一个着便装的年轻男子,端坐一匹白马之上,手里端着一挺歪把子,枪口正指向准备出城的众匪。 对,来人正是曹旋,白日里他把一部分兵力调配到徐家大院,在四合院那里安排了几个人,剩下的军警都由他带着,潜伏在县城的南门,待徐达带着王兰根的队伍出城时他就悄悄跟在了身后。曹旋眼看着王兰根带着众匪潜伏到村外的林子里,他安排手下在距离众匪不远的地方埋伏起来,伺机而动。 王兰根进城缴械时捆绑起来的家丁早被藏在暗处的人解开绳索放了出来,大家重新拿回武器,占据城墙的有利位置,单等德公公带着大队人马进村。小头目最后派出来的两拨探马发现情况异常,都没能及时跑回来报信,被徐家的家丁捉住捆绑了起来,所以德公公迟迟等不到有人来报前方的情况,德公公自认为王兰根已经得手,他的手下都进去帮忙了。在安逸环境里生活久了的人,他们体会不到世事的艰难和人心的叵测,从来不懂居安思危,遇事总是往好的方向去想。而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刀头舔血的人则从不放过一个疑点,因为他们知道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不会心存一丝侥幸。 徐家大院的枪声不仅是王兰根和德公公约定的暗号,也是曹旋行动的指令,他听到枪声,知道徐达等人已经得手,王兰根带着的众匪徒都已被控制。他也不急着进村,知道村里的武装在自己的精心安排下完全有能力把这四五十号人的火力压制住。曹旋带着众人守在门外,因为他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这些人要是被逼到死路,肯定会想办法突围,即便付出惨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曹旋不想杀这么多人,这些杆子兄弟也是迫于生计,各为其主,并不是和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前来赶尽杀绝,若是能收服他们倒也不失为上策,但若是他们拼死抵抗,那就只能成全他们,让他们为王兰根尽忠了。 前边跑出城门的三名土匪被击落马下,当场毙命,后边紧跟着逃出来的众匪一看势头不妙,也都不敢再抢着出城,龟缩在城门口又簇拥到了一起,惊慌失措地望着面前随时有可能喷发出夺命火焰的歪把子。侥幸没有受伤的德公公和顺公公也夹杂在人群里,再不敢随意发号施令,生怕遭来羞辱和打骂。包围圈在渐渐缩小,城墙上的家丁都向城门口靠拢过来,拒马前埋伏的枪手也都机动到了城门不远的位置找掩体藏了起来。他们当时接到曹旋的指令是压制活捉这些人,而不是把他们全歼在徐家大院,眼看着众匪已经溃不成军,再难组织有效的反击,众家丁也都不再对着他们开枪,只是把他们逼到城门口,单等曹旋下达命令,再行定夺。 前有伏兵,后有追兵,众匪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在混战中折损近半,而对方的家丁却伤不了分毫,更别提杀进内宅劫掠财物。现在对方完全是压着自己打,再打下去,只怕众人会被全歼在这里,看着眼前的局面,众匪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刚才羞辱德公公的小头目,拍马上前,走到德公公身边,说道:“二当家的,刚才依你的意见不是准备投降吗?我看现在我们已经没了退路,不如你前去和他们议和,只要他们放咱们一条生路,咱们就放下武器,听从差遣。” 德公公哆嗦着说道:“我,我行吗?我去找他们不会杀了我吧。” 小头目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你放心去吧,他们肯定不会动你分毫。” 德公公不敢再多加分辩,只好按照小头目的吩咐,对手下人马说道:“弟兄们先放下手中枪支,停止开枪,我前去和对方议和,让对方放咱们一条生路。” 众匪看见势头不对,早就不想恋战,都想着给自己找条活路,听德公公如此一说,都收起手中枪械,盼着德公公能够议和成功。 德公公见众人都听话的收起了手中武器,就一边打马走到队首,一边拉长嗓音向对面的曹旋和手下喊道:“军警大爷们,各位辛苦了,我们已经领教了您几位的虎威,还望各位大爷手下留情,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之所以跑来上门抢劫,也是迫于生计才出此下策,不曾想惊动了各位军警大爷,望大爷们多多恕罪。我已经让我的人都放下了武器,还望各位能抬高枪口,以免走火误伤。” 曹旋听着这细声细气的声音,有点想笑,他知道这是一个没了雄性的男人发出的声音,那此人应该就是骗走徐世贤三万块大洋的公公了。曹旋一时好奇,就说道:“你是何人?胆敢前来求情?不怕我一枪要了你的命吗?” 德公公说道:“奴才乃是王兰根杆子里的二当家。。。大当家的识才,刚刚提拔我做了二当家,现在由我掌管着这些弟兄。刚才进入村内,我们非但没有抢来一针一线,而且损兵折将,弟兄们死伤近半,我想和您求个情,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和这帮兄弟。”德公公刚才一紧张,居然习惯性地自称为奴才,多年在宫里为奴,仓促间总是一不留神,顺口就说了出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是杆子里的二当家,不能失了身份,这才又赶紧改口过来。 曹旋听着德公公自称奴才,也有些忍俊不禁,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笑意,正色对他说道:“尔等匪众,胆大妄为,竟敢明火执仗的闯入村中持枪抢劫,按律本该将你们当场歼灭。今日让你们落在本警佐手里,也是你们的造化,本警佐有好生之德,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德公公一看自己的话奏效,当即大喜过望,说道:“多谢大爷的不杀之恩,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大爷恩德,日后自当重保。” 德公公说完心中甚是得意,想着自己三言两语就救下了这些人的性命,一开始要是听自己的话,怎会造成如此伤亡,可恨小头目那厮,竟然以下犯上,当着众人的面羞辱自己,现在又来央求自己为众人活命。若不是自己满腹才华,伶牙俐齿,怎能轻易将对方说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办成大事的德公公腹诽着小头目的不是,嘴上却没有说出来。他正欲让众人修整一下即可撤退时,只听曹旋说道:“放你不难,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们胆敢持枪上门抢劫,业已犯下滔天罪恶,怎么能轻易让你们遁去。要想活命,都给我走下马来,把手中枪支弹药放到地中央,然后抱头蹲下,待我发落。” 德公公一听此言,刚才心中升腾起的自信和自满,霎时又偃旗息鼓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曹旋的要求,要是答应了他,自己让这帮兄弟缴了械,便再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万一对方起了歹念,要害这帮兄弟,这帮兄弟就得在对方的枪口下毙命,那可就真是自己害了他们。但若是不答应,好像现在的处境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 德公公看着曹旋犹豫着问道:“若是我们缴械投降,你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曹旋冷冷地说道:“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要是想歼灭你们,早就下令把你们“突突”了,还用和你废什么话,你要是不打算按我的要求去做,那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说完举起机枪,对着德公公作势欲打。 德公公早吓得魂飞魄散,颤声说道:“大爷,只要能保全我等性命,就都按大爷你说的去做。”要不是在马上,德公公估计此时已跪倒在了曹旋的面前。 德公公拍马回到自己的阵营,把曹旋的话和小头目一一讲明,小头目沉思片刻说道:“他说的对,要是想收拾我们,咱们早就横死当场了,他既然没有赶尽杀绝,势必是给我们留了一条活路,还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我们只能照着他说的去做了。” 德公公答应一声,命令众人下马,自己和顺公公、小头目三人先走到场地中央,把腰里和手里的家伙什都取出来,放到了那里。然后挨个抱头蹲在地上,后边的匪众见首领们都已下马受降,不再犹豫,纷纷举枪下马,把枪支扔在地上,抱头蹲在一边。 曹旋早已安排人手,把堆在地上的枪支整理打捆,把蹲在地上的众人用绳索绑了双手,串到一起,又命人把马都牵到村中。曹旋和手下押着众匪进入城门。 村内家丁见曹旋已俘获众匪,纷纷手持火把,从城墙上走下,簇拥着围住曹旋等人。曹旋问道:“弟兄们伤亡情况如何?” 有人答道:“只有几个皮外伤的兄弟,都没有什么大碍,这一仗我们大获全胜。” 有人接话说道:“二爷真是神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二爷的算计之内,若不是二爷提前安排好了这一切,只怕我们已经着了人家的道,说不定此时已被他们得手了,我们的死活可就另当别论了。” 曹旋说道:“大家没有伤着就好,这一番枪林弹雨的激战只怕早惊动了村民,你们赶紧打扫战场,别让他们起来后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免得吓到他们。” 众家丁答应一声,开始打扫战场。曹旋让警队的兄弟把一众俘虏押入徐家大院。 经过一番激战,天色已经微明。徐世贤、徐达、马平还有几个家丁在书房里看守着被捆绑结实的“二后生”、红儿、王兰根、“雪上飞”和四个头目。开始时,王兰根跳脚大骂马平忘恩负义、卖主求荣,四个头目也是双眼冒火,目眦欲裂,恨不得当场就把马平撕碎生吞了,马平自知理亏,既不争辩,也不敢直视众人,悄悄的躲到徐达身后闭目养神起来。王兰根后来骂累了,也就不再吱声,知道这些只是徒劳,就是把他大卸八块也难解心头之恨,与其这样毫无用处的耗费精力,还不如养精蓄锐,看看接下来的场面该如何应付。他听着外边激烈的枪战,知道是自己的兄弟和徐家的人交上火了,他知道自己的那些兄弟肯定会中了人家的埋伏,可是心里又侥幸认为,自己人手众多,而且全是骑兵,只要杀进来,势必锐不可当,自己还是有几分胜算的把握,一旦自己的兄弟控制住局势,那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在等待的过程中,最受煎熬的莫过徐世贤。曹旋为了徐世贤的安全,另外也不愿让这个养尊处优,从未经过刀兵洗礼的地主老爷去亲历那血腥的场景,担心给他造成心理创伤,便千叮咛万嘱咐,执意不让他走出书房,告诉他这边一旦事成,就让他在书房里严加看管这些悍匪,免得节外生枝。徐世贤听着外边此起彼伏的枪声,心里忐忑难安,他担心曹旋万一有个失算,有遗漏的地方,自己和徐家就万劫不复,自己虽然已经把徐淑婉、方菲、韩娇藏到了卧室的地窖里,可还是放心不下,财物事小,这一家老小的性命事大,若是土匪杀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他手里紧握着那把平时只是用来把玩的勃朗宁袖珍手枪,没想到今天竟真派上了用场,他不时将怨恨的目光投向被绑的六个土匪,自己和这些人素无恩怨,这些人却来杀人抢劫,害的自己寝食难安。还有那个狼子野心的“二后生”,自己和夫人一心对他,他却枉顾恩典,干下令人不齿的勾当,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要不是曹旋嘱咐不要轻举妄动,徐世贤真想一枪一个,把这些人都给毙了。听着枪声渐渐稀落,徐世贤的心却愈发紧张了起来。 “二后生”面无表情,他安静地听着外边的嘈杂声,像一个局外人般表现得不悲不喜,他心中暗骂王兰根草包,自己好心告诫,他却当成了耳旁风,活该他落得如此田地。若是王兰根洗劫了徐世贤家,王兰根自会把他放了,他便可逃出升天,自己这段不堪的往事也就再不会有人提起。若是徐世贤把这帮土匪拿下,除了他们要付出代价,就是自己也要被全部清算。最好的结局就是自己被赶出徐家,往坏了想,自己可能承受酷刑,甚至命丧当场,他想到了曹旋看向自己时阴鸷的目光。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定是曹旋,只有这个阴冷的人才能想出这一石三鸟的毒计。一想到曹旋他就不寒而栗,虽然没有和他有过接触交往,他在江湖上的一些传闻也只是道听途说,自己对他的畏惧却是深深的印在骨子里。 藏在徐世贤卧房地窖里的徐淑婉、方菲和韩娇,虽然已经进来多时,却毫无睡意,都在侧耳细听地面上的动静。三人各怀心事,徐淑婉知道曹旋的对策一定万无一失,会确保徐家安全,但她担心曹旋的个人安危,听着外边隐隐传来的枪声,她的心时时会提起来。方菲从徐淑婉和韩娇的嘴里也一星半点的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听说自己的师兄也参和其中,心中甚是着急懊恼,这个不争气的师兄,自己父女二人真心待他,时时在老爷面前说他好话,他却闯下这等大祸,这让自己和父亲的颜面何存?韩娇刚下入地窖时看着一个个紧锁的木箱,好奇地问徐淑婉箱中何物,待徐淑婉告知那是一箱箱的大洋时,韩娇便不时的在那里“哇塞”,后来她干脆直接坐在箱子上,说这样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闹了一会儿,她看看沉闷的徐淑婉和方菲,知道她们心中着急,便不再嬉笑,劝慰起这两个同龄的女子。 时间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一点一点过去。正当众人翘首以盼时,院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书房里的人都屏起呼吸,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凯旋。结果很快就揭晓了,徐世贤这方胜了,外边进来的正是他的准姑爷曹旋。 “徐叔,你这边都还顺当吧?”曹旋从门外进来,看到已经走出正屋前来迎接的徐世贤,张口便问起情况来。 “顺利,相当顺利。辅同,你真是神了,每个环节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匪首和‘二后生’都已抓获,正绑在书房的地上等你处置呢。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徐世贤见到曹旋,也兴奋起来。 曹旋微微一笑,说道:“没有一个漏网之鱼,王兰根杆子里所有的人都被我拿了来,现在把他们都绑在了院子里,等我见了王兰根再行处理。我和他数次交锋,一直未能谋面,今日王大当家既然登门来访,我就先会会他再说。” 堂屋里看守土匪的家丁见曹旋进来,也都士气高涨,纷纷喊着:“二爷好,二爷威武。” 曹旋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朗声说道:“大家辛苦,今天给大家摆庆功宴。” 曹旋撇了眼昏暗的灯光下被绑在一起的几个土匪,都耷拉着脑袋,精神萎靡,不敢直视众人。曹旋在众家丁的欢呼声中,跟着徐世贤往正屋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六章 老江湖八面玲珑 新玩家滴水不漏 书房正屋的地上绑着王兰根、“雪上飞”和“二后生”三人,徐达、马平和两个家丁持枪看守,其他人都被众家丁捆绑在堂屋里。曹旋和徐世贤说话的声音,室内众人听得真切,王兰根心里一沉,来人就是徐世贤前番几次提到的辅同,想必此人就是刚才在外边指挥家丁和自己手下枪战之人,大敌当前,前一刻还在外边的枪林弹雨里游走,现在已是云淡风轻,谈笑自若,光凭这一点就不难看出此人非同一般。听说话的声音,年龄应该不大,按徐世贤适才言语,暗算自己的这些机关,统统是此人做下,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心计和江湖经验,定非易于之辈。此人应该对自己已经蓄谋很久,而自己对此人却一无所知,不知此人姓甚名谁,为何等样人,和自己有何仇怨,竟要置自己于死地。想到这里王兰根心里竟有一丝慌乱。 就在王兰根暗自嗟叹的时候,曹旋已经迈进门来,借着屋内明亮的烛光,王兰根把曹旋看了个真真切切,中等身材,脸颊削瘦,皮肤白皙,神色冷峻,双目如电,不算高大威猛,却是精干利落,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给人沉稳、干练、内敛的感觉。 见曹旋进来,徐达、马平和众家丁都躬身行礼道声:“二爷”。曹旋向众人微笑摆手,也不搭话,目光转向屋中捆绑着的三人,曹旋的目光碰上正上下打量他的王兰根,二人四目相接,凝视片刻。曹旋若无其事地冲着王兰根笑道:“想必您就是威震雁北大地的大杆子王兰根了。” 王兰根想着他年龄不大,但没料到来人竟如此年轻,看众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必是一个厉害角色。王兰根看他年纪轻轻,原本想着定会装腔作势对他严厉斥责,一番羞辱,甚至是严刑拷打,没想到对方却对他如此客气,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结巴着说道:“正,正是本人,不知你高姓大名?” 曹旋朗声说道:“在下姓曹,单名一个旋字,是察哈尔的警佐,专门负责境内治安,缉拿土匪、强盗。” 王兰根见曹旋说话客气,谈吐不俗,并没有军警的**气息和飞扬跋扈,也就没有使出江湖人撒泼耍光棍的架势来,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单刀直入的问道:“今天诱我抢劫四合院,假借家贼带路潜入徐老财家来砸响窑,都是你设下的诡计吧?” 曹旋笑道:“承让。” 王兰根又接着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玩些阴谋诡计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咱就真刀真枪的干,你利用马平这个小人做内线,诱我上钩,胜之不武啊。”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王大当家的,此言差矣,要说玩阴谋诡计可是你先出的手,我只是被迫奉陪,你的一出好戏就骗走了徐老爷家的三万块大洋,这骗术你玩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娴熟的很呐,难道你这就不是阴谋诡计吗?可是你这人有些贪心不足,你既然已经得手偌大一笔金钱,不知收手,还要返回来赶紧杀绝,竟然带着人马杀上门来,准备让别人倾家荡产,流落街头,甚至是横尸遍地。你说你是不是歹毒至极?”说到最后,曹旋看向王兰根的眼神肃杀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隐隐透出了杀机。 王兰根看着曹旋犀利的眼神,心头也是一颤,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绝非善类,不仅头脑清楚,思路敏捷,还一语中的,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反击的余地,自己在气势上已经输他一头,今日落在他手里,是死是活只能是听天由命了。他避开曹旋的目光,说道:“那三万块大洋的事,也不能说是骗,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画给他摆在那里,就那个东西,就那些钱,是他自己主动掏的腰包,又不是来他家抢的,这事上你要是挑理有些说不过去。”王兰根胡搅蛮缠起来。 站在一边的徐世贤,听着王兰根用戏谑的腔调调侃着自己,当了冤大头,还成了人家的笑料,顿时血气上涌,脸变成了猪肝色,颤抖着走上前去,照着王兰根干瘪的脸颊就是两个耳光,声音清脆响亮,嘴里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瘟神,骗走了我的钱财还敢信口雌黄,如此羞辱于我,剥尔皮,食尔肉,方解我心头之恨。” 徐世贤对王兰根的击打,并没有让王兰根觉得害怕,待徐世贤停下手来,王兰根竟嬉皮笑脸的说道:“你堂堂一个大财主,出点血,救济一下我们这样的穷人有什么关系呢?三万块大洋对你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还至于这样大动肝火,打我事小,别气坏了你的身体。” 徐世贤听罢,气得站在那里呼呼喘气,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骂回去。王兰根见徐世贤没有言语答对,更觉自己非比一般,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曹旋哪能惯他这个毛病,当即冷哼一声说道:“好个胆大的杆子头,现今你已沦为阶下囚,还敢这么猖狂,我若是不给你拿些王法出来,你还以为是我在和你儿戏。” 曹旋指着一个家丁说道:“你过来,我看你手掌皮肉厚实,你去给我掌嘴,什么时候把他的嚣张气焰打掉了,开始哀求告饶了,再停手,若是不服,你就一直给我打他。” 王兰根听说要让这个年轻后生来掌自己的嘴,心中气恼,当下说道:“你敢,士可杀不可辱,你崩了我得了,不要这样羞辱我。”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二愣子后生,准备用眼神杀把他吓退。 家丁哪管他说什么,二爷的话那才是圣旨一般,根本没去在意王兰根那凛冽的眼神,冲上前来,抡圆了胳膊,铆足了劲头,上来就里外开弓,几个大嘴巴子乎在王兰根的脸上。 可怜王兰根一世豪横,何时受过如此屈辱,心中骂道:“此人太不讲究了,凭我王兰根的身份,你竟能让一个下人当众掌掴我的脸,真是欺人太甚。”脸上被打的火辣辣地疼,想开口告饶可是耳光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说出话来就又扇了过来。他想起了半夜时分掌掴小六子的快感,报应来的太快了,这才没多久,就轮到了自己头上。厚实的几巴掌下去,王兰根干瘦的脸庞已被打出了血印,嘴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几颗牙齿也都松动了起来,还有一颗后槽牙,硬生生给打了下来,和着血水在嘴巴里打转,嘴角涎下一串带血的口水。王兰根嘴里哇哇地叫着,苦于手脚被绑,无法做出手势。 曹旋看了眼徐世贤说道:“徐叔,您看还打吗?先给您出口恶气,咱们再和他算账。” 徐世贤心软,看着年过半百的王兰根被打的面庞红肿,口鼻流血,虽然刚刚被他羞辱过,但还是心中有些不忍,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实在看不了这样的场景。” 曹旋喝停家丁,家丁从衣服上抹了一把沾满口水、鲜血的手掌,站立一旁。 王兰根刚才的锐气已经没了踪影,脸上满是血污,嘴里喘着粗气,一口把嘴里打落的牙齿吐到地上,任凭嘴里的口水血水拉着丝沾染到衣服上,从上到下都透着狼狈。这是王大杆子人生的至暗时刻,他此前想到过死,也想到过各种死法,但他没有考虑过被人凌辱,也没考虑过自己会处于这样不堪的境地,若不是被人绑着手脚,真想一头撞死在众人面前。 曹旋冷冷的看着王兰根,正要问问他服了没有,只见马平向前走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曹旋面前说道:“二爷,请为大当家的留最后一丝尊严,日后我为您当牛做马都可以,请您不要再为难大当家的。” 曹旋一怔,看着跪倒在地的马平,赶紧伸手去扶,说道:“马平,切莫如此,我按你说的去办就是。” 马平没有起来,依然跪在地上说道:“二爷,我既已跟你,必将为你舍生忘死,再无二心。可我跟了大当家一场,大当家待我不薄,今日因我才落此下场,我心中万分不安,只求二爷能放大当家一马,成全我一报当年的收留之恩。” 曹旋听马平如此说,也想起了大哥当年也是多亏了王兰根收留落脚,才有了后来的称霸一方,要说此人也曾是曹家的恩人,自己这样对他是不是有点过了,只是刚才他觉得王兰根太过张狂,先给他来个下马威再说,这样也能让徐世贤消消积压已久的心中怒火。 曹旋硬生生把马平从地上拉起来,替他拍拍膝盖,说道:“马平,你多虑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敬重你这人有情有义,我这就给王大当家的松绑。” 王兰根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个临阵倒戈的叛徒在关键时刻还能维护自己的尊严,他知道马平心里有愧,他当时出卖自己肯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心里对马平的恨也就减轻了几分。 曹旋命人给王兰根松绑,把他安排到太师椅上坐下,让人给他端来热水,洗去满脸的污垢。待收拾停当,还让人给他端来一杯热茶。 王兰根低调了很多,老实地坐在太师椅上,摸摸被打的麻木的脸庞,喝口热茶涮涮嘴里的污血,扶着腮帮子,忍着疼痛说道:“今天砸窑的事儿,是我有错在先,现在沦落到如此境地,也是我咎由自取,若是曹警佐能网开一面,放过我和这帮兄弟,你的恩德,我们将铭记在心,日后若有召唤,必效犬马之劳。” 曹旋说道:“人在江湖,凡事讲义讲理,刚才马平一再为你求情,我敬他念旧情知感恩,他的这个面子我得给。王大当家你现在能和徐老爷当面认错,反省自己,我也不能不给你这个面子。现在嘛人可以放了,但是骗走徐老爷的三万块大洋得如数归还,今天你们砸窑损坏的徐老爷家的东西你们得赔偿。” 王兰根面露难色,长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从徐家骗走的那三万大洋,早已不在我手,当时我想从国军那里购买一批军火,壮大我的队伍,扩充实力,谁知就在交易当天,刚交了钱就遇上了武工队,把我的队伍和国军前来交易的人都给冲散了,我的钱被国军拿走了,枪械被武工队抢走了,我只落得鸡飞蛋打。我现在已是身无分文,这次下山,我更是破釜沉舟,变卖了所有家当,下定决心带着弟兄们干笔大的,得手了我就找个地方隐居养老,有愿意相随的弟兄就一同前往,有不愿意去的就分些财物,各奔东西,原来的山寨是再不打算回去了。现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日后度日尚成问题,哪来三万块大洋补上这窟窿。曹警佐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我的山寨看看。”王兰根能当机立断,作出下山砸窑的决定,德公公讲那一番破釜沉舟的故事可是功不可没,而且现在王兰根还把这个新学的词派上了用场,也算学以致用。 曹旋听他说完,心中暗笑,那批军火现在正好好地躺在曹家的仓库里呢,但是这个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也佐证了王兰根此言不虚,说出了实情。曹旋说道:“徐家损失巨大,只怕王大当家一句没钱,解决不了问题,那要看看徐老爷是何态度。” 曹旋转身对徐世贤说道:“徐叔,王大当家看样子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你,你看这事怎么办?” 徐世贤沉吟半晌说道:“钱追不回来,我也认了,但是我徐家的面子得挣回来,自从被骗,我就成了中都县最大的笑话,我家的事情搞得妇孺皆知,我要带着他们到中都城的大街上游街示众,让众人看看我徐世贤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骗我的贼人已被我悉数缉拿了回来,我看看以后谁还敢在徐家的身上动歪脑筋,打我徐家的主意。” 王兰根面露难色,他心里知道自己拿不出那三万块大洋来,若是再不答应徐家的要求,只怕自己和这帮兄弟很难全身而退。但要是答应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就毁于一旦,很快就会在江湖上传成笑谈,自己的颜面丢失殆尽,江湖上日后再无王兰根,一时左右为难。 徐世贤看王兰根沉默不语,就说道:“辅同,若是他们不愿意,天亮后把他们全部押到警局,看看聚众为匪,持枪抢劫是什么罪?一旦罪成,他们的项上人头还能不能保住?” 听完这话,王兰根心里一激灵,知道这苦主白白被骗去了三万块大洋,正恨不得把自己一帮人碎尸万段呢,可不会和你去讲那摸不着看不到的义字。若是此时不答应下来,只怕自己和这些兄弟真的就成了刀下之鬼了。蝼蚁尚且贪生,为了能继续苟活下去,只好暂且答应下来,稳住徐世贤,稍后再做道理,王兰根万般无奈下,有气无力的说了句:“好吧,我照办。” 曹旋看着王兰根已经服软,愿意按照徐世贤要求的去做,打算放他一条生路,就把他晾在一边,暂不去理他。他回过身来,看着王兰根身侧的“雪上飞”,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就是‘雪上飞’吧,你可还曾记得我?” “雪上飞”怎能不记得曹旋,当日在白城子随夜猫张半夜偷袭曹旋的车队,自己打死曹家家丁“疤瘌头”后中枪被俘,当时曹旋的大腿被夜猫张一枪击中,曹旋坐在地上,手捂伤口,忍痛盘问自己的来历,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曹旋从门外走进来时,他就认了个大概,待曹旋走至面前时,早就确定无疑,此人正是曹凯的弟弟曹旋,只是不知曹旋为什么要来这里蹚浑水。“雪上飞”顿时心头大骇,打死曹家家丁被带回曹家大院后,曹福心慈手软,不仅饶他一命,还为他疗伤看病,让他加入曹家的队伍,没等多久,不甘寂寞的他便逃出曹家,去飞狐峪找王兰根杆子入了伙,没想到今日复又落入曹旋之手,只怕是性命难保。 听得曹旋问他,“雪上飞”当下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认得二爷,前番在白城子和二爷有过一面之缘。” 曹旋说道:“记得就好,今天是不是新仇旧账该一起了了。” 边上的王兰根吃惊地看着“雪上飞”和曹旋,疑惑的问道:“你们二人认识?” 雪上飞不敢抬头,翻起眼皮偷看了曹旋一眼说道:“这位曹二爷正是察哈尔警署曹警正的亲弟弟,当年我在小五点杆子的时候,小五点带着我们投奔过曹警正,后来小五点受不了约束,又带着我们脱离了曹警正的部队,自己拉起了杆子。曹警佐大为震怒,一直追杀围剿小五点的队伍,后来曹二爷杀了我们两个兄弟,伤了我们两个兄弟,我们二当家的夜猫张气愤不过,就带着我们在白城子偷袭了曹二爷,随后我被二爷俘虏,带回曹家,曹家人仁义,非但没有治我的罪还为我疗伤,让我留在曹家的队伍里吃饷,后来我觉得有些清苦,不如在外边花天酒地过得快活我就逃了出来,经人介绍我就去飞狐峪山寨加入了您的杆子。” 王兰根略感意外,张口问道:“你是曹凯的弟弟?你可知曹凯和我什么关系?” 曹旋听得王兰根如此问,也不好说破,只好假装不知,说道:“曹凯确实是家兄,但是不知你和家兄什么关系?” 王兰根好像已经忘掉了肿胀的脸颊的疼痛,得意的哈哈一笑说道:“你哥哥曹凯曾是我山寨里的兄弟,他虽然后来拔了香头,可他是和我们喝过血酒,拜过十八罗汉的兄弟。你哥哥当年被官府通缉,走投无路时去大同投奔我,是我收留了他,给了他一条活路,他才带着人手下山报仇,成就了今天的气候。你们曹家现在得势了,不知道还认不认旧情。” 王兰根不愧是老江湖,得悉内情后,上来便将了曹旋一军,意思是我当年有恩与你家,你曹旋不是说人在江湖要讲情讲义,今天我落在你的手里,看看你们曹家还讲不讲情义,懂不懂报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章 魑魅魍魉齐登场 丑态各异乞饶忙 曹旋听完,知道自己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只好说道:“那时我尚年幼,听哥哥提起过,年头久远已记不太清,没想到当时正是投奔了王大当家的,大当家当年的收留之恩,曹家一直铭记在心,从未忘过。” 徐世贤不明就里,看着前来杀人放火的杆子头和曹旋讲起了交情,心中不快,就说道:“辅同,此人骗走我三万大洋,又带着人马前来抢劫,心肠歹毒至极,你可不要轻信他的话,让他三言两语打发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曹旋说道:“徐叔,王大当家的和我家有些渊源,昔日有恩情于我家,今日我不能为难他,还望徐叔见谅,今日府上之事我自会让王大当家给个说法。” 徐世贤看曹旋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能把这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那都是曹旋的功劳,没有曹旋,说不准现在的徐家大院早被洗劫一空,家破人亡了。 王兰根说道:“后生可畏啊,没想到曹凯的弟弟办起事来也是这么滴水不漏,我觉得你的手腕决不在你哥哥之下。看样子你给我挖坑已经很久了,单等着我往里跳呢。” 曹旋说道:“王大当家过奖了,这事其实也不复杂,你们要是不再杀个回马枪前来抢劫,我们也就拿你无可奈何,谁知你们太过贪婪,又回来准备赶尽杀绝,我就只好张网已待了。就在那日你们行骗成功,把大洋偷运出城之际,我安排人手在城中四处搜捕你们,一日劳碌奔波,无功而返。就在我准备收队的时候,‘雪上飞’深夜在街上经过,恰巧被我认出,我就跟着他,找到了马平落脚的地方,然后放走‘雪上飞’,拿下马平,马平深明大义,为我所用,所以就得知了你们的行动计划,你安排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才能顺利给你设下圈套,也让王大当家的尝尝受骗的滋味。” 王兰根尴尬的笑笑说道:“曹警佐,好手段,没想到第一个回合的交锋你就在我身边埋下了线头子(土匪黑话眼线)。我被劫了的那批军火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曹旋也哈哈一笑说道:“我只知道王大当家的贪心不足,骗走了徐老爷的三万大洋还计划登门抢劫,什么军火的事我一概不知。” 王兰根见曹旋如此回答,虽然心下疑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陪着曹旋干笑两声问道:“不知曹警佐和徐老爷家是什么关系?为何从一开始就为徐家出头?按我对军警的了解,那向来也是无利不起早。” 曹旋不置可否的笑笑:“没什么关系,为了把你们一网打尽,徐老爷是花了大价钱的。” 王兰根接着问道:“曹贤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我懂,只是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曹旋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身为警务人员,自然要照章办事,诈骗钱财外加持枪入室抢劫,带头的统统枪毙,其他人判个十几二十年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你王大当家的,有恩于家兄,我可以网开一面,但是其他人等就得照章办事了。” 王兰根说道:“老弟,我们的生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凡事也不必太过较真,看在昔日你大哥曾拜在我山头的份上,给我个面子,把我和这些兄弟们都放了吧,我向你保证我们离开后都隐姓埋名,绝不在中都城出现,也不会再惦记徐家。”王兰根看曹旋讲起了交情,开始得寸进尺。 曹旋看王兰根借着旧日和兄长的交情,不停的加码提条件,心中也甚为不爽,当即说道:“把王大当家的放了,我已经触犯法纪,若是把你们全部放了,我如何向上司交差,如何向苦主徐老爷交代?” 王兰根略一思忖说道:“老弟,其实这事解决的办法很多,你看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不但我和我的弟兄们能得以保全,你和你的兄弟们回去也能升官发财。” 曹旋说道:“不知是什么办法,愿闻其详。” 王兰根撇了眼面前的徐世贤,两只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缓缓说道:“老弟,你带着兄弟们冒着风险来剿匪办差,不就是为了钱嘛,你把我和弟兄们放了,我们把徐家灭门,我和弟兄们把脏事办了,从徐家拿走五万块大洋,剩下徐家的财产就都归老弟你所有,然后你带着我那些死了的兄弟回去请功,就说你赶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徐家灭了门,是你带人打死了我的一些兄弟。这样你既得了徐家的财物,又剿匪有功,肯定会得到上司的赏识。”王兰根当着苦主的面说出这番狠毒的话来竟是面不改色。 徐世贤闻听此言早已气的七窍生烟,手指指着王兰根骂道:“狼子野心的狗土匪,心肠如此歹毒,现在你已是阶下囚,竟还敢大言不惭、挑唆离间,看我现在就崩了你,免除后患。”一时气极的徐世贤从身上掏出那把小巧的勃朗宁,向着王兰根的头上就指了过来。 曹旋赶紧拉住徐世贤说道:“徐叔息怒,且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王兰根竟是毫不畏惧,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曹旋说道:“老弟,你觉得我的主意如何?干不干?要是能打定主意就趁早动手,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这可是你名正言顺从这里取走财物的大好机会,只怕你干上几辈子军警也挣不来这片家业,要是嫌我拿的多,我带走三万大洋也行。” 王兰根也真是诡计多端,这番话下来,句句攻心,要是放在县警局钱局长那样的人身上,说不定就真动了心,只是他不知道曹旋和徐家是什么关系,才敢在曹旋面前说出如此阳谋。 曹旋听完,笑了起来,笑的王兰根有些莫名其妙,曹旋说道:“王大当家,我本欲放你归去,没曾想你还是不死心,非但要继续谋害徐家还要让我与你同谋,这下子只怕徐老爷万难放你出去了,我也爱莫能助了。” 王兰根说道:“只要老弟你说句话,徐家的人根本不在话下。富人在咱们眼里不就是待宰的肥羊吗?我们做匪是为了挣钱,你们当警也是为了挣钱,再说你哥哥当年是干什么出身,你们曹家做的是什么营生,你也不是不知道,眼下就有大好的机会,何不一起大干一笔。”王兰根不死心还在不停游说。 曹旋脸色大变,高声说道:“王大当家的,我客气对你是因为你当年对我哥哥有恩,你现在非但不低头认罪,还敢胆大妄为,竟想出了灭门的毒计,你可知道此人是谁,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岳父大人。”说完已是虎目圆睁。 曹旋这席话,徐世贤心里也是一动,自己什么时候就晋升成老丈人了。 王兰根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暗叫一声:“坏了,没想到打到曹旋的岳父门上来了,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想着来个反间计,让曹旋和自己一起拿下徐家,没想到人家是姑爷和老丈人,这下完犊子了,只怕自己很难轻易离开徐家了。” 王兰根不敢再加狡辩,赶紧说道:“我实是不知原来老弟是徐家的姑爷,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误会,这都是误会。” 徐世贤说道:“谁和你是一家人,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做人,来呀,给我把他重新绑起来。” 曹旋不再阻拦,任由徐世贤安排人手过来。 两个家丁走进屋来,一把把王兰根掀翻,重又绑了起来。 王兰根一番言语,令马平也无地自容,不敢再出来给他讲情。 倒是绑在一边的“雪上飞”说道:“二爷,念我追随曹家一场,饶我一命,小人日后愿为二爷效犬马之劳。” 曹旋说道:“你个三姓家奴,本就是一个有奶就是娘的无耻小人,还敢说追随我曹家一场,我曹家的队伍里没有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来呀,把他们二人分开关押到闲房,小心看管,千万不要让他们逃走。”曹旋一声令下,进来两个家丁,把垂头丧气的王兰根和“草上飞”二人推搡着带了出去。 王兰根、“雪上飞”被带走后,徐世贤仍然余怒未消,问曹旋道:“辅同,这个贼寇真是气死我了,当着我的面竟然大言不惭要灭我全家,这样的狗贼岂能饶他?骗我的那两个太监没有和他们一起吗?怎么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 曹旋说道:“他们都来了,刚才正是这二人指挥匪众和我在外边交火的,现在已投降于我,被我捆绑了起来,现在就在院子里候着呢。” 徐世贤急不可待的说道:“快带我去见这二人,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徐世贤顾不上理会其他人,怒气冲冲就往屋外走去,被绑缚结实的德公公顺公公二人刚眼巴巴的看着王兰根二人被带了出去,看着屋门打开又有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正猜测是谁,定睛看去,原来正是老熟人徐世贤。 德公公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说道:“徐老爷辛苦。” 徐世贤看着绑在一起的两人,正是骗去自己三万大洋的两个公公。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由于过分激动,徐世贤唇上的两撇胡子不停的颤抖着,双拳握的咯咯作响。他看到德公公竟然在向着他笑,“这个该死的阉人,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尚在耻笑自己的愚蠢、无知。”徐世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便走,他不是不想理会他们,而是转身在院子里寻找起趁手的东西来,他想在德公公二人身上出出这口恶气。 徐世贤一番搜寻后,从墙角找到一支马鞭,一把抄到手里,紧走几步行至德公公二人面前,举起马鞭,劈头盖脸就抽了过去,只三几下,德公公和顺公公就鬼哭狼嚎的惨叫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喊着“饶命。”徐世贤实难释怀心头大恨,看着这两个败坏自己半世英名的仇人,真想拔出手枪,一人一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可是徐世贤耕商持家,不比江湖儿女,心里有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根本不敢真的去开枪杀人,若让他开枪必是把他逼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徐世贤借着手里的鞭子发泄着心头的愤恨,几十鞭子抽打下去,自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徐达见老爷跌坐在地上,赶忙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曹旋接过徐世贤手里的马鞭,和徐达一起把他扶到椅子上歇息。 再看惨遭一番毒打的德公公和顺公公,二人白皙的脸上留下了道道血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毁了容,单薄的衣衫上也都印出血迹,剧痛之下,二人蹙眉挤眼,龇牙咧嘴,吸着凉气在那里哼哼。果真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这顿鞭子抽的,德公公都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曹旋一直安静地立在徐世贤身侧,看着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徐家老爷,此番不顾风度威严亲自赤膊上阵毒打两个公公,知道徐世贤胸中这口恶气难消,近日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皆因二人作恶所致,今日总算活捉仇人,也该让他一雪前耻,发泄一下胸中愤懑。 徐世贤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这两个被自己打的皮开肉绽的公公,便觉积蓄胸中已久的恶气发泄了不少,身上也轻快起来,便喊过家人说道:“把这两个骗子也给我关到闲房,严加看管,不要给他们饭吃,待我安排妥当,押着他们一起游街示众。” 家丁答应一声,拖着德公公和顺公公二人往牛棚走去。解决完了王兰根一票杆子砸窑的事,该是审审“二后生”是否是宅中几次三番入室盗窃之人了,曹旋手持马鞭扶着徐世贤重又回到书房。 一番折腾后,天色已经大亮,听得徐家大院枪声和嘶喊声都停了下来,外边也再无动静,徐淑婉带着方菲、韩娇二人小心翼翼的掀开暗室门户,出了地窖,在屋子里稍坐片刻倾听屋外动静,外边风平浪静。徐淑婉打开房门左右张望一番,整个中院不见一个人影。徐淑婉带着二人往前院走去,刚走到前院,但见院中家丁军警林立,个个手持长枪,神色肃穆,见她们三人进来,也不像平时那样打招呼问好,虎视眈眈的盯着院子中央,地上有二三十人,被捆绑手脚或站或坐,这些人该是前来砸窑的土匪被拿下了无疑。 徐淑婉三人也不说话,径直往父亲的书房走去,待进入书房,三人看到徐世贤和曹旋端坐在椅子上,徐达侧立身边,面前是捆绑结实的“二后生”,徐世贤面色阴沉似水,怒目看着“二后生”,曹旋把玩着手里的马鞭,低头不语。“二后生”反剪双手,耷拉着脑袋,头发蓬乱,眼窝深陷,脸色死灰般难看,嘴角残存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和白日从徐家大院离去时早已判若两人。 方菲看到眼前的场景,先是一惊,然后失声叫到:“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把我师兄给绑了起来?” 徐世贤扭头看看门外进来的方菲三人,沉声说道:“为什么绑他?你问问他到底干下了什么好事?” 方菲心下着急,快步走到“二后生”身边说道:“师兄,你干什么了?为什么惹老爷生气?难道家里的钱真的是你偷去的吗?” “二后生”鼻翼抽动了一下,抬眼偷瞄了一下方菲,又快速的把头低下,他不敢直视方菲那清澈似水的眸子,他怕自己的污浊在方菲面前无所遁形。“二后生”什么也没有回答,依然雕塑般杵在那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方菲用力摇晃着“二后生”的肩膀,带着哭腔说道:“师兄,这些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你倒是说话呀。” “二后生”依然一言不发,任凭方菲用力地摇晃。徐世贤看一眼徐淑婉说道:“淑婉,你去把菲儿拉开,别让她动了胎气。” 徐淑婉依言上前去拉方菲,方菲回过身来,满脸哀求地对徐世贤说道:“老爷,先别管我师兄做下什么错事,念在我和师兄一起长大的份上,您先让人给他送了绑,有什么事慢慢问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总归不好回答。” 徐世贤气愤的说道:“这个时候了你还包庇他,深怕他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你可知道他昨日从我的收藏室里带出去多少价值连城的东西,若不是辅同安排得当,他就带着那些东西和人私奔了。”徐世贤说到自己的那些心爱之物,有些捶胸顿足。 徐世贤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这些钱若是他偷去做了正经营干,也就作罢,你知道他拿着钱去干嘛了吗?他去外边找了暗娼,把钱都送到那无底洞里去了,最可笑的是,人家那些人用美色为饵,做下仙人跳的局,在等着他往里跳,他带着钱去就着了人家的道儿。我都不知道我的那些宝贝现在何处。哎,气死我了。” 徐世贤说完,方菲已经惊出了一头冷汗,她万没有想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兄,现在竟然堕落成了这个样子,不仅偷钱去嫖娼,还被人诱骗从徐家盗走珍藏之物,什么时候师兄已经变的这样面目可憎,方菲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怔怔的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徐达说道:“老爷,‘二后生’拿走的那些财物一件都没有损失,全在书房堂屋里绑着的那个匪徒身上,我这就去拿了来。”说完走到堂屋,从一个小头目的怀里把“二后生”偷走的物品一把扯出来,拿回到徐世贤面前。 徐世贤小心翼翼的把袋子里里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每拿出一件都在手里仔细端详半天,深怕有什么地方被磕碰了,待一一验看完毕,都完好无损,这才放心地重又装到袋子里,让徐达小心保管,随后再放回到收藏室中。 徐世贤眼瞅着自己的这些宝贝又都完璧归赵了,心中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看着面前的方菲,期期艾艾,梨花带雨,心中也实是不忍,就对家丁说道:“给‘二后生’松绑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章 蛇鼠一窝汇堂前 巧舌如簧脱罪责 家丁把“二后生”身上的绳索解开,“二后生”揉揉捆绑的生疼的手臂,扭扭脖子活动一下肢体,看了看站立在他面前的方菲,没有说话,快速把视线移开,瞅了眼方菲身后的徐淑婉和韩娇,偷偷抬头瞄了下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徐世贤和曹旋,又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二后生”未待徐世贤开口,便“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徐世贤和曹旋面前,匍匐在地,失声痛哭道:“老爷,都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被那贱人蒙蔽双眼,都是她多番引诱,小的才铤而走险,作出入室盗窃,偷走老爷珍宝的蠢事来。今日遭此变故,小人已经幡然悔悟,心中悔不当初,还望老爷念在师傅、师妹的份上,念在小人平日尽心尽力为老爷和家人表演,博取众人开心的份上,饶过小人这一次,日后再不敢有非分之想,断不会再作出如此卑劣之事。”“二后生”一番忏悔之言说的也是言之凿凿。 徐世贤沉声喝道:“你个大胆的狗才,我徐家赐你房舍,让你有容身之地,不至流落街头,颠沛流离;管你饭食,让你三餐皆饱,不至饥肠辘辘,四处讨要;除了月月给你按时发放薪俸,还时时赏赐,少则一元两元,多则三元五元,夫人私下更是频频行赏,我徐家有何处薄待于你,你竟能昧着良心,从我家里偷走大笔财物,拿出去轻易送人。我且问你,前番后院数次失窃,可是你干的?” “二后生”嗫喏着说道:“是,那些大洋都是我盗去的。” 徐世贤说道:“你前后几次盗走了几百块大洋,这次又盗出我价值上万的宝贝,这些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你给我详细招来。” “二后生”左右扫视一番,面色羞赧,把自己路遇小梅,情迷四合院,醉生梦死,正欲私奔却被设伏捉奸之事一一道来。 徐世贤和曹旋二人听得也是暗暗惊讶,没想到这江湖骗术竟然设计的天衣无缝,一旦选定目标,一众骗子便如演戏般粉墨登场,扮作各种角色,单等你往里钻,你一旦入戏,便再难逃脱,会沿着他们设计好的套路,越陷越深,直至他们目的达成。徐世贤又隐隐想到了自己买假画被骗之事,真是如出一辙。 站在边上侧耳细听的徐淑婉、韩娇二人,更是听得面面相觑,她们平日身居深闺,怎能见识到这等江湖手段,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是跟着父亲的戏班在江湖上四处流落的方菲也想象不到,师兄一时鬼迷心窍居然掉入人家设计完美的陷阱,真是江湖险恶,防不胜防。 曹旋待“二后生”说完,向门外的军警问道:“在四合院设伏的兄弟们回来没有?” 外边军警答道:“他们已经回来多时,现正押着一众人在外边等候二爷吩咐呢。” 曹旋道:“让他们把人都带进来。” 门外军警答应一声,出去喊人。曹旋让人把屋外绑着的红儿也带了进来。 不久,军警把人带到,小六子、张三还有另外四人,独独不见了小梅。军警上前向曹旋禀报道:“二爷,徐管家带着众人离开后,我们就冲进屋内,当时这几人被捆绑在一起,地上还有一个女的头被砸破,浑身是血,已经没了气息,我们就把这几个活的都带了回来。” 刚被带进正屋的红儿听得军警言语,哀嚎一声“姐姐!”便在那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曹旋让军警和家丁悉数退下,把书房堂屋里绑着的几个匪众都押到闲房里好生看管。 捆绑结实的小六子被带进屋内,看着满屋子的男男女女如坠五里云雾,不知自己缘何又被带到了这里,进来时看到堂屋里绑缚着昨日去四合院殴打抢劫自己的四人,都浑身是伤,蜷缩在地上,看样子在这里没有讨到便宜。待进入正屋,发现除了“二后生”没有一个是昨日在四合院里见到过的,“二后生”正面对着堂前端坐的二人,跪伏在地上,泪眼婆娑,不知所为何故,小六子搞不清这些人到低是什么关系,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静观事情的发展。 昨日夜里王兰根带着手下在四合院抢劫一空后,把小六子和几个兄弟捆绑结实,也不管受伤的小梅死活,就急匆匆的赶往城外,去徐世贤家砸窑。待王兰根走后,小六子和几个兄弟就开始想办法如何脱身,正在挣扎着解脱绳索时,有四个人手持手枪从院里走了进来,小六子见有人来,也不知来者何人,急于脱困,便出声求救。没想到来人并不理会,只是让他们不要发出声响,按自己的要求去做。四人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小梅,已经死去,便不再理会,把小六子几人身上的绳索又重新紧了一番,便把他们串在一起带出门外。小六子几人看着来人手里的家伙,也不敢再行询问,只好乖乖地听命,按要求挨个从屋里走出来。 小六子一行人也不知道来人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只好跟着四人走出四合院,后来又出了城门,深一脚浅一脚在暗夜里走了近两个小时来到一个村落附近,远远地便听到村落里人吼马嘶声不断,间隙还有枪声传出,四人把他们押在路边,坐到地上等待,小六子想问问四人来头,要把自己众人带到何方,可是刚一张嘴就被呵斥了回来,再不敢张嘴去问,生怕再惹来毒打。待村落里风平浪静后,一行人才起身进村,进了村子的城门,只见村道上横躺竖卧倒着一些人,有的已经死去多时,有的还在血泊里挣扎,场面甚是吓人,小六子几人心中胆寒,不知道究竟被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结果,进入村中后,来到徐家大院,便被四人看管着蹲在一个角落,再无人问津,直至天色大亮,小六子几人才被带进前院的书房之中。 曹旋向着“二后生”问道:“你可认识这些人?” “二后生”抬起头来看看小六子众人说道:“认识,他们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就是他们和那小梅设下桃色陷阱,坑害于我。” 徐世贤跟着问道:“你砸死的是何人?” “二后生”说道:“正是那用美色诱我,几次三番唆使我盗取府上财物的娼妇小梅。” 曹旋冷冷的说道:“你够歹毒的啊,她只是骗了你些财物,也罪不至死,你竟然活活把她打死了,想你二人在一起时也是浓情蜜意,海誓山盟,转眼便反目成仇,痛下杀手。” “二后生”说道:“二爷,此事也不怪小的心狠手辣,只因小人在这小梅身上用情太深,为了能和她远走高飞,小人不惜赌上自己的美好前程和身家性命,斗胆闯入老爷收藏室,盗走室内宝物,若是依着小梅的意思,他还想让小人谋害老爷,谋求徐家财产,好在小人平日深得老爷夫人恩宠,不敢生出一点歹心,对她加以斥责后,她才不再纠缠。当时我仓惶出门时被徐管带着的人截获,然后带我又进入四合院内,我在窗外听得他们说出真相,也是急火攻心,想着险些因为这个娼妇做出对老爷不利的勾当来,顿时心生愤怒,便想给她个教训,谁知用力太猛,竟打死了她。” 站在一边的小六子听得他们言语,得悉这里就是“二后生”经常挂在嘴上的徐家大院,面前之人就是徐家的徐大老爷,身边那个被称作“二爷”的年轻人,似曾相识,只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见“二后生”如是说,脸上现出愤然之色,张嘴说道:“我们利用女色诈取财物,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原本也就是给一些好色之人下个套,诱骗几块大洋出来,是你一再显摆自己在徐家是何等荣耀,我们本想拿上你带去的几百块大洋离开,是你一而再的在小梅面前吹嘘自己何等了得,还要在徐家做成一笔大买卖,带着小梅远走高飞,她区区一个女流,仅凭女色诱些钱财,哪有那么歹毒,何时让你谋害过徐老爷一家?事已至此,各有罪责,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想你就不必硬要栽赃给我们了。” 徐世贤说道:“你们这些骗子,蛇鼠一窝,设局诈骗,竟还振振有词。” 徐达在身旁说道:“这人便是给‘二后生’设下美人计的领头之人。” 曹旋听得小六子和“二后生”争辩,把目光往他身上看来,也颇觉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正思索间,只听小六子失声叫到:“您可是曹旋曹二爷?我是多伦杨雄的手下小六子,当日赌场二爷断我一臂,二爷还记得我吗?” 曹旋眼睛一眯,略一思量,想起来了,此人正是当日在杨雄赌场和杨雄一起做局之人,被自己识破,踩断一条胳膊,看来狗改不了吃屎,不在赌场骗人又玩起了仙人跳的把戏,主动出击寻找目标了,只是不知为什么不在杨雄手下过活,来到中都地界干这营生。 曹旋微微一笑说道:“没想到还是老熟人呢,你怎么跑到中都县来了,是犯了家规,被杨雄给赶了出来吗?” 小六子长叹一声,凄苦说道:“二爷有所不知,不是我被杨二爷赶了出来,是多伦不时有共军和苏蒙联军滋扰,已快失守,德王传下令来,不让死守多伦,让杨大爷的队伍南调,去张垣市协助日军驻守狼窝沟,听大爷之意,此行必将和共军有场大战,胜算不多,若是战败便随德王南下,举家迁往bJ,不再回来。临行时杨家变卖田产,带着家人一起走了,杨二爷让我们兄弟几个在队伍里当兵,跟着一起南下,我们几个一来不愿当兵,二来世代在此居住,故土难离,就没有随着杨二爷一起南下,杨二爷给了些安家费,我们就都散了。我们这些人平日里跟着杨二爷骄奢惯了,哪里忍受得了清淡生活,不消几日,就把杨二爷给的安家费挥霍一空,实在弄不来钱,我们便想出了仙人跳的主意,从那些家境优越的好色男子身上弄些钱出来。多伦富户人家较少,多日盘桓也没能挣上几个大钱,我们合计中都富庶,富裕人家众多,距离多伦也不太远,便花大价钱包了本地两个娼门女子来到中都,谁知刚来中都县就做成几单,小赚了一笔,我们就坚定了留下来的信心。后来小梅便遇到了此人,才有今日之事的发生。” 待小六子说完,曹旋听得有些唏嘘,没想到不打不成交的杨家兄弟竟也来到了张垣市,被派到了前线,看来现在的日伪政权已是风雨飘摇,去日无多。 这一代人,生逢乱世,苦不堪言,即便有些财力和地位的人也被逼着东躲xZ,难有宁日,这些平民百姓,更是如草芥一般,随风飘摇,为了活命,便人心叵测,想出种种毒计阴招,互相坑害算计,没了廉耻,丢了良善,泯灭良知。不是人坏,是这个世道逼的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万恶的Rb****,日军的铁蹄踏碎祖国的大好河山,使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原本和善、谦逊、隐忍的百姓被逼得走了极端。 曹旋的眼神暗淡了许多,他对徐达说道:“给他们松绑吧。” 徐达把这些人身上的绳索一一解开,几人躬身行礼,齐呼:“多谢二少不罪之恩。” 未待几人说完,跪在地上的“二后生”便尖叫道:“二爷,不能放了他们,我的一切就是毁在他们手里的,二爷您要法办他们啊,最好把这几个贼子全部砍头。” 曹旋反复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沉声说道:“你觉得责任全在他们吗?你自己就没有过失吗?都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要不是贪财好色,何至于今日的下场?他们只是骗骗陌路客,而你倒好,竟打起了徐老爷和夫人的主意,他们二人不但供养着你的吃喝,还对你赏赐有加,你不知感恩,还要回来祸害他们,乌鸦尚知反哺,你真是禽兽不如。” “二后生”见曹旋非但不帮着自己说话,还怒斥自己,心中恐慌,知道若是不能把罪责归咎到这些人身上,自己必会受到惩处,于是赶紧爬到徐世贤身边说道:“老爷,您切莫听那些贼人的一面之词,我本无意入室盗窃,只是时时被小梅逼迫才干下如此蠢事,您千万不能放了这些人啊,一定要把他们抓起来千刀万剐。二爷和他们是旧识,自是一心袒护他们,二爷和徐家不是一心,他只想看徐家的笑话,刚才带着人马前来砸窑的土匪头子也是二爷旧识,害了这么多人性命,就被二爷轻飘飘的几句话打发了,现在又是如此,老爷你可要三思啊。”病急乱投医的“二后生”为了能让徐世贤把小六子几人拿下,一来推卸责任,二来为自己报仇,竟说起了曹旋的不是。 “二后生”一席话,竟也说到了徐世贤的痛处,本就觉得王兰根骗走自己数万大洋,还让自己威名扫地,就该把他碎尸万段,曹旋竟执意要放王兰根一马,搞得自己心里也很不痛快,但毕竟是曹旋帮自己把人捉住的,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借训斥“二后生”来流露自己的不满:“一派胡言,竟敢对二爷无礼,今日辅同居功至伟,要不是辅同设下埋伏,徐家大院现在只怕早成了人间炼狱,至于怎么处置这些人,那当然是辅同说了算,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搬弄是非。”徐世贤说完抬头看去,只见曹旋面色如霜,一言不发,徐世贤又怕惹曹旋不快,就赶紧对曹旋说道:“辅同,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切莫往心里去。” 曹旋正色说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他既然这样说,我就和他辩辩。” 曹旋双目炯炯,紧盯着“二后生”说道:“我一直对你客气有加,不是你在我眼里多有分量,那是因为方师傅和徐夫人的面子,你现在竟然得寸进尺,不仅对自己犯下的恶行不知悔改,还一味的把罪责推给别人,你数次盗窃,惹得徐府上下互相猜忌,家人不和,徐老爷心绪难宁,淑婉担心焦虑,夜间冒着风险数次找我相助,你却一句一时糊涂就想推卸责任,今日不但要追究你入室盗窃之罪,还有你故意杀人之罪,我要一并处置。我曾和淑婉说过,若是被我查出盗窃真凶,定不宽恕,今天既已查明,你就休怪我无情,我定要把你带回警局问罪。” “二后生”听得曹旋如此说,转身跪行到方菲面前,仰头说道:“师妹,救我,我也是一个受害之人,他们为什么不去追究元凶的罪责,却要拿我治罪,请师妹恳求老爷为我做主。”说完竟梆梆的在地上磕起头来 方菲一时也颇为为难,赶紧伸手去搀在她面前磕着响头的“二后生”,说道:“师兄,你不要这样,有话起来再说,老爷和曹二爷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你真的应该去反省一下自己,不要凡事总是推到别人身上。既然已经有错在先就赶紧请求老爷和二爷原谅,让老爷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二后生”被方菲拖拽起来,急躁的说道:“师妹,你也说我的不是,自从你嫁入徐家,我时时处处维护你和徐家的利益,为了让徐家人高看咱们方家班一眼,我在徐家大院里当牛做马,为逗你们开心整日绞尽脑汁编排节目,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所盗之物都已悉数追回,为什么还要拿我治罪?师妹不但不帮着我说话难道还要落井下石吗?” 站在边上的徐达有些惊愕,一个有罪之人,当着众多人的面,在老爷和夫人面前竟敢如此咆哮,当即喝到:“李欢,休要大言不惭,什么维护我们徐家的利益,就在王兰根带人进入老爷书房之时,你数次警示于他,提醒他小心陷阱,不要中了老爷的圈套,王兰根差点就看出端倪,坏了我们的大事,我看你就是狼子野心,恨不得徐家被砸了窑,家世败落了你才高兴。” 徐达一席话,真是满座皆惊,没想到“二后生”居然还有这样一出,竟然吃里扒外,非但不想着帮助徐家人擒下土匪,还怕土匪中了埋伏不能得手。 徐世贤和曹旋都勃然大怒,只听曹旋爆喝一声:“给我把他绑起来。” “二后生”眼看徐达道破自己隐情,心中已是惊恐万分,听得曹旋一声怒吼,心中大骇,知道自己罪责难逃,落到曹旋手里还不知道要如何惩戒自己,这个混世魔王,就连王兰根这样的杆子头都被他惩治的服服帖帖,自己更是没有好果子吃,若是不想法逃出徐家,后果不堪设想。心念动处,“二后生”看了眼方菲身侧的徐淑婉,一把推开方菲,一个饿虎扑食就往徐淑婉身前窜去,伸手去抓徐淑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章 劫人质意欲逃亡 惹众怒自寻死路 徐淑婉见“二后生”向自己扑来,惊叫一声,就欲躲闪,无奈室内空间狭小,加上人员众多,根本没有容身之处,一把就被“二后生”抓到手里,紧接着“二后生”便躲到徐淑婉身后,用胳膊死死夹住徐淑婉的脖子,从徐淑婉头上拔下发簪,抵住徐淑婉的咽喉,任凭徐淑婉在他臂弯里挣扎喊叫。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到“二后生”会来这一手,众人都被“二后生”过激的举动惊出一身冷汗。 曹旋双目圆睁,额上青筋暴突,手握马鞭向前一指说道:“李欢,马上把淑婉给我放开,你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二后生”嘶吼着说道:“都是你们逼我的,我谁都不想伤害,我只是想让你们放我一马。在你们眼里杀人放火的土匪能放,坑蒙拐骗的流寇能放,为什么偏偏不能放过我一个给你家当牛做马的下人?我恨你们。。。都给我统统让开,否则的话,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方菲嘶声力竭的说道:“师兄,你不要做傻事,赶紧把大小姐放了。我自会向老爷求情饶过你的。” 徐世贤痛苦的说道:“孽障,真是升米养恩,斗米养仇啊,我瞎了眼,竟然把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人留在身边,你赶快给我把淑婉放了,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二后生”挟持着徐淑婉一边往房门口移动,一边说道:“让徐达给我备匹快马过来,我带着大小姐出城,你们不要跟着我,待我行出数里,安全后我就把大小姐放下马来。” 曹旋向前一步,说道:“你把淑婉放开,我给你做人质,我放你走,决不食言。” “二后生”说道:“你把我当三岁的孩童呢,我要是放了大小姐就被你一枪毙命了。不要和我啰嗦,都给我闪开,后退。” 曹旋看“二后生”的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握着银簪的手在不住的颤抖,簪子尖紧紧的贴在徐淑婉颈部,稍一用力就有刺破的风险。他用手挡住围上来的众人,让大家都后退,他自己放慢步伐跟着“二后生”往门外走去。 徐淑婉的脖子被“二后生”的臂弯紧紧的勒着,呼吸愈发的困难,脸被憋的通红,簪子尖把颈部扎的生疼,加上心里恐慌,双目的泪水已是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的流了下来,嘴里一边喘息一边断断续续的叫着:“爹,辅同,救我。。。” 看着徐淑婉遭此磨难,此时的曹旋已是心如刀绞,肝胆欲裂,他担心徐淑婉的安危,只得压抑住心中的冲天怒火,小心翼翼的安慰着“二后生”:“我都按你说的去办,给你准备快马和大洋,我放你出城,你不要紧张,休要伤了淑婉。淑婉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出城后你就把淑婉好好地放在地上,千万不要伤害她”。 “二后生”说道:“只要你们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绝不会伤害她分毫,但若是你们给我暗中做下手脚,那就休怪我无情。” 曹旋回头对徐达说道:“按李欢的要求,速去准备一匹快马,一封大洋,全部放到村外的城门口。” 徐达答应一声,匆匆走了。众人立在曹旋身后不敢近前一步。 “二后生”挟持着徐淑婉一步步地走向徐家大院的正门,眼看着就出了徐家大院。突然听得有个暴跳如雷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畜生,你这个畜生,你干的好事,真是无法无天了,你还敢挟持大小姐,还不赶快给我把人放了,我非打死你这个畜生不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傅方满堂,方满堂正大步流星地从外边往院子里走来。“二后生”心里一惊,早听出了是师傅的声音,不由腿脚一软,停下脚步,扭头向身后看去,手上的簪子也耷拉了下来。这都是从小惯下的毛病,学戏时被师傅严厉惩戒怕了,在毫无防备时猛一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时手足无措。 曹旋是何等精明能干之人,岂能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良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前腿一弓后腿一蹬,脚上用力,身形突起,猛地向前蹿去,左手握着的马鞭直奔“二后生”面门,右手伸手去抓“二后生”臂弯里的徐淑婉,徐淑婉和曹旋早已心有灵犀,曹旋心念动处的一个眼神,徐淑婉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趁机推开“二后生”环绕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借着曹旋拽她的力道,向曹旋身边扑来。 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二后生”已经紧捂左眼,扑倒在地,曹旋抱着徐淑婉也已退后三步之遥。曹旋直插“二后生”面门的马鞭,鞭杆正中“二后生”的左眼,曹旋一时心急,力道奇大,饶是“二后生”觉察到耳边生风,向后一躲,还是晚了几分,只见眼前一物扫过,一个硬物已经直楞楞的插入自己的眼中,“二后生”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眼球爆裂的清脆响声,然后眼前一黑,一阵剧痛便击倒了他。 曹旋抱着徐淑婉退身回来,左手还握着那支马鞭,鞭杆头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受到惊吓的徐淑婉伏在曹旋怀里啜泣不已,徐世贤和众人都已围了上来,前来安慰徐淑婉。 这时,方满堂已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听着后半夜开始村里就马嘶人吼,枪声不断,“二后生”又一夜都没有回来,他心里着急,早就想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听着村里此起彼伏的枪声,众徒弟都劝他不要出去,待天亮后再做道理,他耐不住众人劝说,只好在屋里等待,眼看着天色大亮,村里再无喧嚣之声,他让众弟子在家关门闭户,不要出来生事,自己前往徐家大院一探究竟,一路上看到众家丁正在收拾街道,知道夜里发生了枪战,有人员死伤,当下心里更为着急,就赶紧往前走,快要到徐家大院门口的时候,听着院中人声嘈杂,听声音正是那逆徒“二后生”,不知闯下了什么大祸,竟劫持了大小姐,叫嚣着给他备马出城。方满堂一时气极,等不及走到院中,远远便喊了出来。待他跨入院门正好看到“二后生”扭过头来看他,曹旋如同猛虎下山般直扑了过来,还未待他反应过来,曹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把马鞭直插“二后生”眼中。“二后生”惨叫一声摔倒,方满堂惊叫一声跑了过来,伏在“二后生”身侧,急切地扶起他的身子,验看他的伤势,“二后生”半仰在方满堂的怀里,紧捂左眼,挣扎呼号,一丝黑色液体夹着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里流出。 看到徐淑婉无恙,曹旋早已拔枪在手,冲着“二后生”喊道:“你个大胆的狗贼,竟敢劫持淑婉,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说着就把枪指向“二后生”,准备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只见方满堂已经翻过身来,紧紧护住“二后生”,眼里已是老泪纵横,哭喊着说道:“二爷,饶他一命吧,我愿意替他抵命,要杀您就杀我吧。” 身后跟来的方菲也双膝跪倒在曹旋面前说道:“辅同,求你饶他一命,他自小被我爹收养,我爹已把他视为己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辅同你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了他吧。” 身后的徐世贤走上来说道:“他犯下如此大错,竟敢挟持我的女儿,不要他的狗命,不足以解我心头大恨,你不要给他求情,快快给我起来。” 倒是曹旋有些犯难了,往大了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往小了说是徐家的内部家务,虽然“二后生”情急之下绑架了徐淑婉,可也没有对她造成伤害,若是自己就此杀了“二后生”,方满堂和方菲一定会对自己怀恨在心。日后自己娶了徐淑婉,还得和这些人来往接触,一旦结下仇怨,双方必定势同水火,原本平静的徐家便再无宁日。冷静下来后,曹旋有些犹豫,把举起的手枪慢慢放了下来。 方菲看到徐世贤来劝,又跪倒徐世贤面前哭诉道:“老爷,自嫁入徐家,我从未求过你什么,我们夫妻一场,今日我只求你放过我师兄,他已经瞎了一只眼,也算是咎由自取,你就饶了他的性命吧。” 未待徐世贤开口,徐淑婉已从恐慌中恢复过来,她整整衣衫,被韩娇扶着缓缓走到方菲面前,伸手搀住方菲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静静的说道:“方菲,你起来吧,你我已是一家人,我们有不能割舍的亲情,我不会让你活在痛苦里,我不让我爹和辅同杀李欢,你让他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再不要出现在我家人的视线里。” 方菲有些感激涕零,忍不住抱了抱徐淑婉,嘴里不停的说着:“感谢大小姐开恩。” 方菲说完,又走到“二后生”身边,和父亲一起照看被捅瞎一只眼的“二后生”。 徐淑婉看着方菲三人,轻叹一声,对徐世贤和曹旋说道:“算了,这事就让他过去吧,你们都不要再追究下去了,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还得继续下去,就让我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吧。” 徐世贤和曹旋半晌无语,看着语气坚定的徐淑婉,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徐世贤对方满堂说道:“岳丈,“二后生”自此就逐出村寨,村里再不容他安身,日后是死是活再和我徐家毫无瓜葛,若是谁再私下收留到我村内,便和他一起驱逐出村。” 方满堂啜泣着说道:“多谢贤婿宽宏大量,留他性命。”说完背起地上的“二后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徐家大院。 方菲目送父亲背着“二后生”离开徐家大院,悲从中来,想起了一家人在戏班时的种种过往,如今已是物是人为,放声大哭起来,在众人的劝慰下,掩面随着徐世贤众人走人屋内。 待曹旋和徐世贤重新回到徐世贤书房,屋内被捆绑结实的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也深感惊愕,正窃窃私语。见曹旋众人进来,都赶紧闭口不言。 曹旋对徐世贤说道:“徐叔,这些人如何处置,请您示下。” 徐淑婉摆摆手说道:“我只消从那匪首和两个阉人身上出口被骗和抢劫的恶气,其他这些人我也懒得过问,辅同,你就看着办吧。” 曹旋见徐世贤如此说,也就不再客气,对门外的军警喊道:“来呀,把室内这些坑蒙拐骗,设计害人的歹徒,全部押回警局,听候发落。” 军警进屋,把小六子、张三、红儿众人全部带出,刚行至院中,小六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说道:“二爷,看在昔日在杨二爷处的一面之缘,饶过小人一次,小人愿意为二爷牵马坠蹬,服侍左右。”张三几人一看小六子如此说,也都齐齐跪下,连声告饶。 曹旋听得声音,从屋里出来,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小六子众人,叹息一声说道:“也罢,既然你们愿意追随于我,我也就不计前嫌,收下你们,你们在我这里一定要严明纪律,听从调遣,服从安排。你们日后若是在我面前三心二意,做出吃里扒外的叛逆之事,定杀不饶。” 小六子众人齐声说道:“日后追随二爷,绝无二心,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红儿在人群里也凄凄婉婉的说道:“我本是一个烟花女子,为了挣钱度日,才追随了六哥他们做此营生,我既未害人性命,也未夺人钱财,今日还把生死相依的姐妹死在了这里,还望二爷明察秋毫,放过小女子。” 曹旋思忖片刻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你只是一个从犯,也没甚大过,就放了你吧,愿往何处去,你自便吧。” 说完,让军警给她松绑,从兜里掏出五块大洋递给她说道:“拿着这些钱,去四合院为你那已命丧黄泉的姐妹收下尸,找个地方把她埋葬了,别让她曝尸荒野。” 红儿接过曹旋递来的钱,千恩万谢地走了。 院子里被绑缚的王兰根手下,看到小六子众人求情,都被收入麾下,也都纷纷效仿,高喊着愿意追随曹旋,效犬马之力。 曹旋知道众人一是为了活命,二来大当家的被俘,日后出去也是群龙无首,只能四散奔逃,不如当下有个落脚的地方。曹旋也想帮着哥哥壮大自家的实力,苦于身在警队,无法大张旗鼓的招贤纳士,不如借此机会,把这些人收了,都送到哥哥那里训练出力。 曹旋打定主意,等回去时就把这些人先全部带回县警局,安排人手宣读政策,规范纪律,找个教官教他们正规训练。 眼看着安排已定,各路虎狼之辈都有了自己的归宿,曹旋心中才放松下来,顿觉身心倦怠,这才想起已是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且水米未沾。吩咐众人,就地休息,待休息好后,大摆筵席,犒赏三军。 徐家有惊无险地度过一劫,整个徐家从上到下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徐家大院的庆功宴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曹旋和警队的兄弟吃饱喝足,带着俘获的众匪回县警局的时候,准备把王兰根、德公公、顺公公、“雪上飞”和几个杆子头也一并押解回去。 徐世贤上前拦了下来,对曹旋说道:“辅同,若是你将这些匪徒带回警局,一旦登记入册,就再难带出来随意处置,只能等候法庭判罚,他们身无分文,判决后也无法退还我骗走的钱财,我若再不能亲手惩处他们,我这心中的恨意难消啊。我看不如先留到我这里,让我合计一下该如何惩处他们,让我消消这心头之恨,再送到警局处置,不知你意下如何?” 曹旋沉吟一番,觉得徐世贤的想法,于法不通,但是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前番被骗走数万大洋,此次又遭劫掠村寨,要不是提前得到情报,严防死守,只怕后果也不堪设想,此时的徐世贤想拿这些人出出气,也在情理之中,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嘱咐徐世贤尽量不要动用私刑,要了众人的性命,特别嘱咐念及昔日情分要对王兰根格外开恩。 徐世贤都一一答应下来,曹旋带着手下和一众俘虏浩浩荡荡的往县城走去。 待送走曹旋等人后,徐世贤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合计着该如何惩处王兰根这些悍匪,若是让曹旋依法办事,将王兰根正法,曹旋出于王兰根曾有恩于他大哥的想法,必然不会答应。但是费这一番周折,耗费巨大,若是不给这帮匪众一些颜色看看,难消自己的心头之恨。一定要趁此次机会来个杀鸡儆猴,吓退那些对自己觊觎已久的土匪,还要在中都县重塑自己的威望,在百姓面前挽回自己失去的面子。 当夜,徐世贤便制定出一个方案,自己亲手拟下数张请柬,邀请中都县的县长、局长、乡绅及各界名流,两日后午时在中都县的恒蚨隆饭店赴宴,名曰:庆功宴。徐世贤斟酌再三,又拿出两张请柬在上边写上两个名字,一个徐世耀一个徐世泽,正是徐世贤同父异母的两个亲哥哥,自从自己分家单过,兄弟之间已鲜有往来,父亲过世,便基本断绝了联系,只有在祭祖的时候,弟兄几个才见上一面,也只是寥寥数语,互致问候而已。 前番徐世贤被骗,惊动整个中都城,不少昔日好友,社会贤达都来探视慰问,而自己的两个兄长及家人却纹丝未动,不曾有一人前来探视。本是至亲兄弟,却形同陌路,徐世贤心中也不禁唏嘘。当时两个哥哥分家时拿走了大部分的财产,只给自己留下了城外的近万亩荒地和几千块大洋,二十多年过去,自己荒地变良田,家业已快赶上父亲鼎盛时的规模,而两个哥哥县城的产业,由于所占地段繁华,所涉行业利润丰厚,被随军来的日侨觊觎,不断受到Rb人的侵扰,一些产业被侵吞了去,一些产业被霸占了去,现在在中都县只能算是中等规模的商号,再难跻身顶级大户之列,和自己的地位相比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不知是出于对自己的嫉妒还是不愿高攀,总之,兄弟之间是越来越生疏。 经此磨难,徐世贤逐渐意识到,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一家人联合起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才能形成更大的合力,有效应对外界的袭扰。徐世贤想借这次机会,和两个哥哥联络一下感情,以自己的经历为鉴,晓以利害,让疏远的兄弟情谊活络起来。 徐世贤书写完毕,收拾停当,让徐达明日一早便把全部请柬一一送出,今日夜里无事,先去关照一下王兰根和他的一众手下。徐世贤披戴整齐,腰里插上自己的勃朗宁,手里拄着那根象牙手柄的紫檀文明棍,先前的病态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气定神闲,威风八面。他命徐达喊来四个家丁,跟在身后,徐达点起马灯,前边带路,一行人往关押王兰根等人的闲房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章 豪强落幕显悲凉 乡绅雪耻觉落寞 关押王兰根众人的闲房,是紧挨后院仓库的一排厢房,这里偶尔会堆放一些闲置的家具,若有下人作奸犯科或不服从管教就关到这里来惩戒,一般用的时候不多。今日这些闲置的房子算派上了用场。 为首第一间便是关押王兰根的所在,门口站着两名家丁,正关注着屋里王兰根的动静,看到徐达带着徐世贤走来,连忙躬身问好。徐世贤命二人把房门打开,徐达举灯进去,徐世贤紧随其后。 王兰根正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看到有人进来,也不抬头说话,依然安静地坐着。 徐世贤说道:“你这强盗,当初算计我,攻打我村寨的时候,没有想到会有今日吧?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我现在也让你尝尝阶下囚的滋味。” 王兰根冷笑道:“徐老财,你不要得意,这世上没有常胜将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天的事我认栽,不过,我服的不是你,是你那女婿曹旋,他棋高一着,用计赚了我,若是没有他,光凭着你手里的这些虾兵蟹将,我早就踏平你这村寨了,那时磕头求饶的只怕就是你了。” 徐世贤一听勃然大怒,说道:“你已被擒,还敢口出狂言,真是自不量力,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生不如死。” 王兰根冷哼一声说道:“怎么处置,悉听尊便,我王兰根若是皱下眉头,不算好汉。” 徐世贤已是火冒三丈,怒喝道:“不要以为你对曹家有恩,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告诉你,那是你和曹家的交情,在我这里你什么都不是,你现在在我手里,我随时都能要你的狗命。” 王兰根有些不屑,轻蔑的说道:“不要和我提什么恩不恩的,他曹家要是知恩图报,早就把我放了,不是每个江湖儿女都和我王兰根一样讲情义,既然现在落在了你们手里,你们也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尽管放马过来,我王兰根照单全收,要是向你讨半个饶字,那也算我枉活半生。” 徐世贤被呛的语塞,无言以对,本来想和王兰根玩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先把他戏弄一番,出出胸中恶气再说,谁知王兰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先前的唯唯诺诺,低眉顺眼,那是因为曹旋在场。自己堂堂中都县首富,在气场上还是略逊一筹,居然不能震慑得住这个匪首,一时徐世贤颇为懊恼。 徐世贤想到,白日里曹旋正是用殴打挫了王兰根的锐气,灭了他的威风,那就再狠狠的敲打一番,让他见识下马王爷几只眼。想到这里徐世贤对身后的家丁说道:“给我打,替他松松筋骨,把他打到服为止。” 徐世贤说完气呼呼的站在一边,他要亲眼目睹王兰根被打的场景,要看着他是如何向自己屈服求饶的。他又让家丁通知过去,关在其他厢房里的人不管态度如何,都先抽一顿鞭子,让他们受受皮肉之苦,一报自己当时的被骗受辱之气。家丁答应一声,去挨个传达命令。 家丁取来马鞭,让徐世贤等人退到门口,自己拉开架势,一鞭接着一鞭的往王兰根身上抽去,鞭鞭到肉。很快,王兰根身上便显出条条鞭痕,裸露在外边的头、手、脸上已是血迹斑斑。 徐世贤原本想着已年过半百的王兰根经不起几鞭子就会哀求告饶,谁知王兰根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王兰根依然紧闭双眼,紧攥双拳,硬是没有吐出半个不字来。徐世贤心中也不由暗暗佩服,只是若不能打到他张口求饶,自己的颜面上过不去,再传到曹旋耳朵里,曹旋指定会想人都已经为你缉拿了回来,却无法把他征服,会暗笑自己无能。想到这里,徐世贤也握紧双拳,额上青筋暴出,对家丁说道:“打,给我狠狠的打。” 举鞭抽打的家丁已累的气喘吁吁,王兰根还是一声不吭,就像长在地上的树桩一般,稳稳的扎根在地下,不为所动。家丁抽打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一下一下狠命抽向王兰根的身体,突然,王兰根身形晃动一下,便重重的栽倒在地,牙冠紧咬,双目紧闭,早已昏死过去。徐世贤急命人端来凉水,一盆凉水重重的泼到王兰根脸上,王兰根嘴角抽搐,微微睁开双眼,散乱的目光空洞的看向前方,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任凭脸上的水珠滑落。 徐世贤看他醒来,迈步上前,想问问他服不服。当他走至近前,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王兰根,须发凌乱,脸上血迹斑驳,破烂的衣服上满是污渍,模样狼狈不堪,早已失去了山大王的威严。当徐世贤出现在王兰根的视线里时,王兰根那暗淡的眼神好像突然有一道精光闪过,眉宇间竟隐隐现出一丝笑意,笑容里满是嘲弄。 徐世贤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所能征服的,他虽然心中有恨,胸中有气,可内心深处还是升腾起丝丝的怜悯,不能再打下去了,即便把他打死,他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屈服。徐世贤凝视了王兰根良久,说道:“你既然宁死不屈,我也敬你是条好汉,不再让你受这皮肉之苦,我告诉你,这事没完,我明日便让人在街上贴出告示,后天拉着你和你的那些残兵败将游街示众,让中都百姓见识一下威震雁北的王兰根和他部将的庐山真面目,也再给你个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机会。”徐世贤说完哈哈笑了起来。王兰根竟也咧开嘴,脸上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只是他的笑容很恐怖,张开的嘴巴里和牙齿上全是鲜红的血迹。 徐世贤让家丁把王兰根扶起来,抬到一个干燥的地方去躺着。他虽然在肉体上摧残了王兰根,可是在精神的对垒上却败下阵了,早已是意兴阑珊,再无兴趣去找骗他的德公公二人出气,带着徐达和家丁返回中院。 第二天一早徐达就安排人手派发请柬,在县城的街头张贴告示,徐世贤捉拿诈骗犯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中都县,恒雅轩的老板李占魁来不及等到明日带着骗子游街示众,就带了个随从快马加鞭赶到了徐世贤村,和徐世贤一番寒暄后,非要先去看看德公公和顺公公,不为别的,就想进去吐二人一脸,这两个骗子骗的自己好苦,不仅损失了大笔钱财,还坑了自己多年的老友。 徐世贤带着李占魁来看德公公二人,二人正蜷缩在墙角,精神萎靡,面容憔悴,见有人来,紧张的往里缩着身子,深怕是又有人来毒打自己,这两日二人已被打的吓破了胆,稍有风吹草动便抖作一团。 德公公和顺公公的脸上布满伤痕,和前几日行骗时的细皮嫩肉已经完全判若两人,李占魁要不是仔细端详还差点没认出来。李占魁大喝一声:“你这俩个该死的太监,可还认得我是谁吗?” 早已是惊弓之鸟的德公公二人,听得一声断喝,哪里还敢抬头辨认,赶紧俯身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喊着:“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奴才错了。” 李占魁顾不上许多,抬起脚来照着二人的面门就是两脚,二人吃痛,捂着脸仰面向后倒去,嘴里惨叫连连。李占魁还嫌不解恨,又扑上前去,挥拳向二人身上招呼,直打得二人不停告饶。 李占魁打累了停下手脚,问徐世贤道:“世贤,那个假扮锦衣卫的马平可曾落网?被骗去的赃款可曾追了回来?” 徐世贤苦笑一声说道:“马平戴罪立功,协助捉拿这些骗子,已经被警局收编了去,我们再难找他报仇。被骗走的钱财也早已被他们挥霍一空,无处可逃了。哎,自认倒霉吧,也就只能是拿人出口气了。” 李占魁无奈的叹息道:“损失的那可是真金白银啊,敲打几下也就出出气罢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还是世贤兄的这个办法好,明日带他们游街示众,中都县的百姓便不再会把我们当作笑谈了,也算报仇雪耻了。听说这些骗子很有来头,是大同的王兰根杆子给他们做靠山?” 徐世贤说道:“是啊,那王兰根不仅是他们的靠山,还带着人马来我这里砸窑,要不是提前被曹旋警佐得到了消息,早有防备,我徐家可就不堪设想了。” 李占魁艳羡的说道:“你家摊上门好亲事,攀附上了咱察哈尔的豪门,日后有曹家兄弟和整个察哈尔的警队罩着,谁还敢来你门前生事。” 徐世贤客气的说道:“哪里,哪里,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曹旋只是对小女心生爱慕,我还没有答应他们的亲事,现在还算不上是姻亲。” 李占魁说道:“那还不是迟早的事,世贤兄早日张罗,我还等着喝贤侄女的喜酒呢。” 徐世贤说道:“好说,好说。那日曹旋把这杆子头王兰根也擒了来,就单独关在隔壁屋里,我带你去看看。” 说完二人往关押王兰根的房间走去,王兰根躺在屋里的地上,处于昏睡状态,脸色通红,偶尔还呓语几句,有人进来也没能吵醒他,看样子是发烧了,应该是伤口沾了水,发炎了。李占魁想着土匪应该是五大三粗,壮如牛,猛如虎,谁知却是一个病恹恹躺在地上的老头,也就没了兴趣,草草看了几眼,便退了出来。 李占魁在徐世贤家提前看到了德公公、顺公公,还拳打脚踢了几下,发泄了下心头愤恨,看王兰根也无特别之处,就起身告辞,只待明日在恒蚨隆大饭店赴约就餐时细聊。 今天是个大日子,要带着自己的战利品----这一众杆子去游街示众,徐世贤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他戴了顶薄呢子礼帽,鼻梁上架上一副眼球大小的黑色圆形太阳镜,穿了缎子汗衫马褂,手里拄着自己的文明棍,在院子当中站定。 徐世贤让家里的木匠用一天的时间打制了八只大木笼,固定在自家的牛车上,做成囚车,专门用来拉王兰根和他手下。待牛车收拾停当,徐世贤让家丁去把王兰根等人带来,一一把他们装入囚车。 家丁离开不久,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王兰根死了,吊死在了厢房的窗台下。徐世贤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他是怎么死的?在窗台下吊死了?” 家丁答道:“千真万确,吊死在了窗台下,已经死去多时了,全身冰冷僵硬。” 徐世贤疑惑地问道:“窗台离地面不足三尺,怎么能吊死一个大活人呢?” 家丁答道:“他把自己的腰带拴在窗框的角上,结了一个活扣,然后把头伸进去,离地面不足一尺,上半身悬空着,下半身直挺挺的斜爬在地上。” 徐世贤木然的说道:“他本不至死,这是不愿受辱,自行寻了短见,没想到一个土匪竟然有如此气节,我辈虽自诩为正人君子也难望其项背啊。悲哉,壮哉。” 家丁问道:“老爷,怎么处置?要拉着他的尸首上街游行吗?” 徐世贤说道:“不用了,人死为大,安排几个人手把他先放下来,备口好点的棺木,把他盛殓了,后山找个地方,把他埋了吧,给他坟前多烧些纸,敬上几大碗酒,让他一路走好。” 家丁领命而去。 家丁依旧把德公公、顺公公、“雪上飞”和四个小头目捆绑着装入囚车,徐达点起十几名家丁,荷枪实弹,骑着高头大马,前边两人鸣锣开道,后边是徐世贤,徐达陪在右后侧,再后是四名家丁,中间押着德公公众人的囚车,最后边又是一队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县城走去。 徐世贤一路上心情颇为忐忑,曹旋虽然答应了他带着众匪游街示众的要求,可也让他不要为难王兰根,游街回来就把他放了,可没想到他竟然寻了短见,这可如何向曹旋交待。 徐世贤一雪前耻,扬眉吐气的激情被王兰根的死给冲淡了,兴致有些低落,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应付着路人的吹捧和恭维,见到几个至交好友也是三言两语打个招呼便匆匆前行。王兰根原本计划要走遍县城能通车马的每条大道,只走了街心纵横两条大道就再不想行进下去。 徐世贤命家丁把众匪直接押送到县警局,家丁答应一声,调转马头,直接往县警局走去。县警局的大院外边挨着一排Rb人的仓库,这里存放着大量的生活物资,主要为日军和日侨提供日常生活供给,有盈余的部分也卖给中国的商贩。仓库紧挨警局建造,Rb人便不用担心偷盗和抢劫事件的发生。仓库门口有两辆卡车停在那里,几个日军正在指挥一帮民夫在搬运车上的物资,看到有一队荷枪实弹的人马往这边走来,有两个日军端着枪便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日军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说道:“你们什么地干活?都给我下马,统统交枪的不杀。” 徐世贤一看坏了,曹旋已经知会了看守城门和街上巡逻的日军,看来这两个运送物资的日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和徐达从马上跳下来,堆着笑脸说道:“鄙人徐世贤,本县乡绅,前日有土匪入村抢劫,我悉数捉了来,正要押解到警局交给军警处置。” 徐达掏出随身携带的卷烟,赶紧一人一支给递了上去。两名日军毫不领情,一摆手,把徐达手里的卷烟打落在地,依旧把手里的长枪指向徐世贤和众人,说道:“你们良民证、持枪证地拿出来看看。” 就在徐世贤被两个Rb兵盘诘询问的时候,听到动静的曹旋从警局走了出来,赶紧走上前去,和两个Rb人交涉一番。两个Rb人这才收起枪来,重又回到卡车面前,指挥众人搬运车上的物资。 这时的徐世贤已是惊出一身冷汗,平日里富甲一方,威风八面的徐世贤看到端枪的Rb大兵,还是会从心底生出一丝恐惧,他见过日军太多的随意烧杀抢掠,根本无理可讲。见到曹旋从警局出来,这才松了口气。曹旋把一众人迎到警局,命令军警把德公公等人收监关押。 曹旋把徐世贤让到办公室问道:“徐叔,王兰根已经放了吗?” 徐世贤脸色微红,尴尬的说道:“辅同,王兰根死了。” 曹旋一愣,说道:“徐叔,你把他杀了?” 徐世贤说道:“那倒没有,我告诉他要带他游街示众,谁知他竟然在夜里上吊死了,怕是不愿受此屈辱,这人也是条汉子啊。只是有负辅同你的再三叮嘱,实是心中不安啊。” 曹旋听完,也是唏嘘不已,有些后悔把他留在徐家,当日就该给他拿些大洋,把他放了,再把那红儿送给他,让他去满洲里养老。可叹王兰根纵横江湖半生,争勇斗狠,杀人越货,都要退隐江湖的人了,还对自家有恩,最后却死在了自己手里,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曹旋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已经死了,也算了了这段江湖恩怨,徐叔安排人手厚葬他吧。” 徐世贤说道:“这个自然,我已安排人手把他厚葬于后山。” 曹旋和徐世贤又寒暄了片刻,详议了一下午时宴请各界宾客的细节,看看天色已经午时,二人起身前往恒蚨隆迎接宾客的到来。 双蚨隆饭店今天是徐世贤包场,大门两侧站立着徐家穿戴整齐的家丁,门前车水马龙,不停的有人力车载着客人跑来,徐世贤和曹旋站立门前,和来人拱手致意,眼看着已是正午时分,大部分宾客都已到位,只是县长还未现身,正思量间,一辆黑色的轿车稳稳的停到了饭店门前,县长从车上下来,徐世贤和曹旋赶紧迎了上去。县长满面笑容,分别和二人握手问候,对徐世贤说道:“老兄,没想到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还有如此胸襟和胆魄,把一众草寇一网打尽,为我地方治安作出重大贡献,我代表县政府向你表示崇高的敬意。” 徐世贤说道:“惭愧,惭愧,县长大人过奖了,之所以能把这些草寇拿下,都是辅同运筹帷幄,指挥得当的功劳,只是借了我一片地方而已。” 县长笑着拍拍曹旋的肩膀说道:“辅同,警正派你来协助我县维护治安,围剿匪患,真是慧眼识珠,人尽其才。你此番协助徐先生剿灭这股流窜至此的土匪,护佑了当地百姓的周全,为我县警队赢得了荣誉,居功至伟,我定当向省政府和省警署为你申请嘉奖令。还望你不负众望,继续努力。” 曹旋听着县长的官腔,笑着点头答应,把县长让进饭店的主席。 曹旋陪着县长进了饭店,徐世贤没有跟进去,他的心里有些失落,眼看着所有的宾朋都已到位,而自己的两位哥哥却迟迟不见动静,看来是不会来了。 心有不甘的徐世贤又在门外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没见人影,不能再等下去了,县长大人已入席,众人就等着自己就位开席了,徐世贤暗叹一声,就准备往屋里走去,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喊道:“世贤!” 徐世贤回头一看,正是大哥徐世耀和二哥徐世泽,身后还跟着一对年轻男女,那女子是二哥的小女儿徐淑钰,她身边的男子却不知是何人。 徐世贤赶紧迎上来说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呀?我等的可是望眼欲穿,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徐世耀说道:“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不来呢,咱们徐家祖上积德,躲过了这一场大劫,我们必须得来庆祝一番啊,只是你二哥家的淑钰今日带着他的同学从省城回来,非要跟着一起来凑热闹。等他们收拾好了出来,耽误了些时间。” 徐世泽接着说道:“淑钰,还不赶快带你同学过来见过你三叔?” 徐淑钰带着男子落落大方的走上来说道:“三叔好,这是我的同学贾锦荣。” 男子也走上前来,对着徐世贤躬身说道:“叔叔您好。” 徐世贤说道:“好好,都好。淑钰,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大学也快毕业了吧。这位贾同学该是你的对象吧?” 徐淑钰倒是没有表现出羞涩,大方的说道:“三叔,我们正在谈恋爱呢,以后怎么发展还不知道呢。” 徐世泽说道:“哎,女大不由爹,这上了新学堂都是新思想,谁的话都不听,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到处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徐世贤说道:“二哥,我们的思想都是老一套了,现在的社会已经不能用我们的老脑筋来看待了,淑钰接受了高等教育,思想,头脑,眼界都要高过我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张,你就听她们的吧。” 徐世耀几人应和着徐世贤的话,徐世贤把他们几人让进饭店,庆功宴正式开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一章 庆功宴新识同乡 乱时局风雨欲来 徐世贤办的庆功宴很成功,不仅为自己被骗一事找回了面子,还因擒匪有功,受到了县长和政府各相关部门领导的大肆褒奖,众乡绅和各界贤达也都纷纷赞誉,徐世贤一时春风得意,风光无两。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宾客纷纷告辞离去。徐世贤和曹旋送走众宾客后,二人相随来到包厢,徐世贤给曹旋介绍自己的两位哥哥和侄女认识。由于徐淑婉受到惊吓,韩娇陪在身边照料,方菲有孕在身,心情悲痛,都没有出席宴会。没有女眷相陪,徐淑钰就和父亲、大伯、贾锦荣同坐一桌。 众人见徐世贤带人进来,都站起身来,徐世贤把曹旋和众人一一介绍相识。徐世耀兄弟早就听闻徐世贤攀附上了察哈尔警正曹凯,曹凯的弟弟曹旋派驻中都维持治安,经常出入徐家,侄女徐淑婉明里暗里早已是曹家的媳妇,只是还没有拜堂成亲。今日徐淑钰缠着父亲前来也是想带着男友一睹这个未来姐夫的真容。 徐世耀兄弟见曹旋中等身材,容貌还算俊朗,只是年纪轻轻便跛了一只脚,更认定是徐世贤为了攀附权贵,拿自己的闺女做了交易,心里便有了几分不屑。 曹旋和徐世耀兄弟两一一客气过后,不免多看了一眼桌上这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男子,身材高挑,相貌英俊,眼神狂放,眉宇之间透着恃才傲物的气息,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徐世贤和曹旋齐齐就坐,徐世贤在徐世耀右侧坐下,徐世耀左侧依次坐着徐世泽、徐淑钰、贾锦荣,曹旋在徐世贤和贾锦荣中间落座,端起酒壶,为在座的每人满上一杯酒,端起酒杯,向众人敬酒。众人客气一番后,徐氏三兄弟叙起过往,曹旋和身边的贾锦荣攀谈了起来。 曹旋对贾锦荣说道:“不知兄台在何处高就?” 贾锦荣说道:“高就不敢当,小弟尚在求学。” 曹旋道:“兄台求学何方?看兄台气宇非凡必是饱学之士。” 贾锦荣道:“兄台过奖,我和淑钰同在察哈尔师范学校就读,我近日即将毕业,尚不知该去哪里谋一份差事。” 曹旋道:“兄台博学多才,不论身居何处必为栋梁。听兄台口音也是本地人士,不知老家何处?” 贾锦荣道:“就在这中都县的合会镇上。”贾锦荣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曹旋一眼。 曹旋并没在意,客气道:“这样说来,咱们还是同乡,我家便在合会镇的富合村,没曾想我们镇上也出了兄台这样学识渊博的文人雅士,真是乡梓之福啊。” 贾锦荣道:“小小师范生,不值一提,兄台过誉了,倒是曹警佐和兄长的大名早有耳闻,富合村的曹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可是咱中都县的名门望族啊。” 曹旋说道:“兄台抬举了,怎敢称什么名门望族,只是和家兄出来混碗饭吃而已。” 趁着曹旋和贾锦荣二人聊天的当口,端坐一边的徐淑钰不停的偷偷瞄向曹旋,想看看徐淑婉的意中人究竟是何模样做派,和自己的如意郎君比起来到底是谁略胜一筹。 曹旋和贾锦荣客套一番后,二人都端起酒杯,轮番给几位长辈敬酒,一直攀谈到傍晚时分,徐世贤才和两位兄长道别,并一再叮嘱闲暇时到自己村里作客。曹旋和贾锦荣也客气作别。 徐世贤家经历了这场风波,对家里每个人的触动都很大,方菲亲眼目睹了师兄被曹旋刺瞎左眼,父亲忍着悲痛把“二后生”背走,心里难过,不耻师兄的行为,也庆幸他捡了条命,只是父亲让人捎话来,自己徒弟干下如此勾当,自己再无颜面对徐家上下,以后再不愿踏入徐家大院一步,若是想父亲了可以去小院里看他。由于徐老爷说了再不让留“二后生”在村里,父亲只得背地里给他请了郎中治疗眼疾,等他康复后便让他自寻活路吧。出了这样的事,家里的师兄妹们心里也都难受,只是不知道该去责怪谁。最伤心的该是“春芽儿”了,“二后生”被方满堂背回来放在炕上的时候,“春芽儿”便守在身侧,看着痛苦不堪的“二后生”难过的直掉眼泪。方满堂请回郎中给做了诊疗,开了方子后,“春芽儿”便每天忙进忙出为“二后生”煎药,清洗创口换药,看着整日唉声叹气的“二后生”,活泼的“春芽儿”变的郁郁寡欢起来。 徐淑婉和曹旋、韩娇一起设下计谋诱“二后生”上钩,并目睹了他作案的全程,本来心中装着满满的成就感,谁知却在关键时刻被挟持了人质,觉得自己有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着实被疯狂的“二后生”给吓坏了,事后几天都心有余悸,在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直到现在一直不敢再用簪子盘自己的头发。多亏了有韩娇陪在身侧,每天和她说笑,逗她开心,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才不至于因为惊吓过度留下后遗症。 徐世贤总算了了自己的心病,虽然那三万块白花花的大洋没有追回来,有些心疼,可总算出了这口恶气,惦记自己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残了,剩下的都被送进了大牢,自己也可以过几天太平日子了。尤其重要的是自己在全县百姓面前重又抬起头来了,让众人都知道他徐家不是好惹的,想打徐家的主意,那你先要掂掂自己的分量,就连王兰根这样的巨匪都有去无回,没有两把刷子的就趁早歇了念头吧。令他意外的是二哥徐世泽带着小女儿徐淑钰和贾锦荣亲自登门,看望了他和夫人方菲还有女儿徐淑婉,大家都相谈甚欢,眼看着这亲情又热络起来,徐世贤心头还是有些兴奋,已届不惑的他变的很在意一家人的情分。这事过去也该考虑淑婉的终身大事了,自己以前一直排斥曹旋的身份,总觉的他家给Rb人做事,都是汉奸,和自己联姻有损自家的清誉。可是经次一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这偌大的家业若是没有个顶天立地的人给撑着,迟早得被别人夺了去。这些日子的接触,也看出来曹旋是个能力出众,有责任心,有担当之人,并且和淑婉二人两心相悦,是该成全他们的时候了,若是曹旋再派人来提亲,就直接答应了他。 曹旋设计把这帮牛鬼蛇神一网打尽后,心里也有些自鸣得意,觉得自己不受哥哥的庇荫也是可以干出一番事业的,是哥哥这棵参天大树挡了他的锋芒,不论自己做出什么成绩,人们都觉得那是因为背后有大哥在撑着,这多少让他有些不爽。想到大哥,心里有些内疚,王兰根对大哥有恩,却在自己手里被整死了,这肯定是大哥所不愿意看到的,另外这王兰根也是条汉子,宁死也不愿受辱,窗台下用根裤腰带就把自己给吊死了,堂堂一代枭雄,死得多少有些憋屈,这日后该如何向大哥提起。 曹旋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心里想着这些事,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把曹旋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曹旋一把抓起话筒,放在耳边,电话里传来的是大哥的声音。 “喂,辅同吗?”电话里大哥的声音有些焦虑。 “是我,大哥。”曹旋赶紧答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你身边有人吗?我有话要和你说。”曹凯显得很小心谨慎。 “没有,就我自己,什么事大哥,你说吧。”曹旋往窗户外看看说道。 “你仔细听好了,我已从军统那里得到情报,就在前天(1945年7月26日)美国、英国和中国的国民政府共同发表了《波茨坦公告》,督促Rb无条件投降,否则将对Rb发动最严厉的打击。中国境内所有的抗日力量不久就要对日军发起总攻,现在察哈尔已经岌岌可危,日军把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已经全部压到了前线,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日军死守,很可能被全歼,我们也将被拉上战场当炮灰,另一个可能就是日军投降,日军投降后,我们这些武装力量要不被镇压,要不被送上军事法庭,等着我们的很可能是按投敌卖国罪论处。所以不论如何,我们都得提前行动,早日脱离日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赶回老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收拾一下,全部带走,然后把人马给我拉到省城。另外我现在给县政府下道调令,以前方军事吃紧的理由把你和带过去的弟兄全部撤回。抓紧时间,三日内这些事情务必要处理清楚。我这边加紧和军统谈判,现在我急需军统给我明确,如果咱们投奔国军,是按起义还是按投诚?咱们过去后,他们会让咱们驻守在哪里?给咱们一个什么样的编制?如果国军这边谈不拢,我会尽快联络共军的地下党,摸清他们的底牌,两利相权取其重,谁给的条件合适,我就把队伍带到谁的阵营里。先就谈到这里,你抓紧安排,千万注意不要走露了风声。”曹凯压低声音,在电话里仔细叮嘱着自己的弟弟。 曹旋不住地点头答应着。他从哥哥的语气里听出了事情的紧急,人马调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他放下电话,就紧急行动起来,着手安排这件攸关曹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曹旋当天就带着马平和小六子回到了富合村。众家丁见曹旋回来,纷纷围上去行礼问好,曹旋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带着迎出来的曹福往书房走去。 进入书房,曹旋让曹福把门关上,一脸严肃的对曹福说道:“最近外边的局势不太平,我们的太平日子只怕是过到头了,现在大哥传回话来,让咱家的队伍披挂整齐,全部拉到省城去,大哥会在那里等着大家。” 曹福一惊,问道:“二少,是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到省城有仗要打?” 曹旋说道:“现在先不要问原因,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这次咱们离开的时间估计会长一些,把家里的枪支弹药和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把仓库和所有的房间全部钉上护窗板落锁,贴上封条,院子里留五个靠得住的下人看护,其他下人全部解散,每人发给两块大洋,告诉他们暂时回去休息,等咱们回来后再来上工。另外,拉到省城的每个兄弟发给二十块大洋的安家费,有家室的人回去安顿一下,今夜就出发。事不宜迟,马上下去安排。” 曹福说道:“二少,这马上就快收秋了,要是咱们到时候回不来,那些佃户们的租子到时候该怎么收?” 曹旋说道:“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若是那时咱们回不来收租,就让他们先存着,等咱们回来后一并收齐。” 曹福犹豫了一下问道:“二少,要是有的兄弟不愿意跟着去怎么办?” 曹旋黑起脸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要是胆敢说不愿意前往那就休怪我曹旋无情。” 曹福看着脸色骤变的曹旋,心中一凛,赶紧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二少先歇息片刻,我这就安排下去。”曹福说完,躬身退出门外,急急忙忙地前去安排。 偌大的一个曹家大院,房舍众多,佣人一堆,安置起来也颇费了一番力气,直到半夜才安排妥当,由于事发突然,时间仓促,好多无法带走的贵重物品只好装箱落锁,置于仓库之中。 临行时,曹旋对看家的兄弟一再叮嘱,守好家业,或许很快就能归来,看护的好重重有赏,若是有个闪失那就休怪二爷无情了。 曹旋让曹福带着众家丁,昼伏夜行,隐匿行踪直奔张垣市,自己和马平、小六子连夜开车返回中都县警局。 第二天上午,县政府送来了察哈尔警署签发的调令,命曹旋及所带警员,即刻全员返回察哈尔警署,听候调遣。县长本不愿让曹旋及手下撤走,为了调这些军警过来加强县政府的安保力量,自己送了曹凯一万块大洋,这还没有一月,便要调离,这生意做得有些亏本,有曹旋和他的队伍在,自己的安全便多一道保障。无奈省警署有令,自己无法左右,只好安排下属给曹旋众人践行。 曹凯的命令太过仓促,曹旋好多事都没有安排,本来计划过了这几日再央人去徐家登门提亲,可是现在时间紧迫,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再提这事,听大哥电话里的语气这次一旦离去,归途无期啊,曹旋心里有些割舍不下徐淑婉的似水柔情。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曹旋一声叹息,拿起桌上的电话给曹凯拨了过去。 “大哥,我已把家里安排妥当了,曹福带着人手已经出发,估计明天早上就会到达张垣市城门外,你安排人手去接应他们。” “好的,我让铁蛋去城外先给他们安排地方落脚。” “警队这边也收到了大哥发来的调令,我让弟兄们现在启程出发,除了我带过来的五十人,还有收编了的三十多人,现在一共是八十多人的队伍。” “好,你们抓紧赶回来,现在时局一天一变,随时都有爆发大战的危险,我们的行动越快越好。” “哥,我先不和队伍回去,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大战将至,我得去徐家安排一下,我不能把淑婉丢在这里不管,我看看能不能让她和我一起走。”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儿女情长,女人不有的是吗?你赶紧回来,如果这边进展顺利,这两日我就带着部队走了,到时候联系不上你,你去哪里找我?” “哥,我很快就赶回去,无论如何我也得去徐家叮嘱一下,让徐家早做准备。”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你必须尽快回来,千万要注意安全,你留几个人手在身边,以应不时之需。另外不要和任何人透露我们的意图,以免在最后时刻功败垂成。” “好的大哥,我都记下了,我这边留了两个人,剩下的都让他们回去,我这里有汽车,要是动身的话很快就能回去。” “好吧,抓紧回来。”电话那边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 曹旋年轻气盛,没有在政界历练过,也没有经历过政权的更迭,更掌握不到现在世界格局变化的信息,缺乏对当下国内形势发展的敏感性,觉得大哥现在做事有些放不开手脚,总是患得患失,他对大哥的叮嘱不是很放在心上,想着时局变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算翻天覆地,也总得有个过程。现在已经按大哥的要求把家里的人手都拉到了省城,带出来的军警也都奉调回撤,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多留几日也无所谓。走之前一定要去徐家探视一番,如果把当下的形势和徐世贤说了,说不定还能让徐淑婉跟着自己一起走,想到这里,曹旋竟然有些窃喜。 傍晚时分,曹旋来到了徐家大院,没去前院探视徐世贤,直奔后院徐淑婉的闺房,徐淑婉和韩娇二人坐在椅子上,每人手里拿一个绣花绷子,正在一方白手帕上绣着花。看到曹旋从门外进来,二人赶紧起身相迎。 “辅同哥,你来了?”韩娇笑盈盈的问道。 “嗯,过来看看你们。”曹旋也满脸笑意答道。 徐淑婉含情脉脉的看着曹旋,笑而不语。 “淑婉,这两日的心情怎么样?看你状态不错,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曹旋迎上徐淑婉的目光,关心的问道。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的,是你们小题大做,非要把我关在屋子里养病,我又有什么病呢?你看我不是都好好的吗?”徐淑婉娇嗔的说道。 “姐姐,别逞强了,昨日夜里你还在做噩梦,嘴里喊着辅同救我,把我都给惊醒了。”韩娇说道。 徐淑婉面色一红,说道:“哪有啊?都是你在夸大其词。” 曹旋看二人打趣,没有插嘴,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她们享受这温馨愉悦的欢快时光,他知道,这样的宁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现在已是山雨欲来,自己面前这两个美丽善良的女子不知道将会经历怎样的磨砺。 徐淑婉看着曹旋在定定的看着自己二人出神,就说道:“辅同,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曹旋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淑婉、娇娇,有个事我得告诉你们,你们也好早做准备,估计时局要发生动荡,有传闻近日国际社会要和中国一道对日军发起总攻,这些国家已和中国的领导人签署了协议,只怕用不了多久我们这里也要战火纷飞了。” 韩娇居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惊慌,而是有些兴奋的说道:“辅同哥,这不是好事吗?Rb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早就该把他们撵出去了,现在有外国人帮我们一起打小Rb子,我们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徐淑婉也说道:“这些可恶的日寇早就该滚出中国了,整日在街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都轻易不敢去逛街,要是把他们打跑了,我们就能过安宁日子了。” 曹旋说道:“哪有那么容易?现在要开战的地方是我们的土地,一旦大战爆发,必将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倒霉的还不是老百姓?” 听了曹旋的话,徐淑婉和韩娇都有些忧心忡忡起来,担心起自家人的安慰。 韩娇说道:“那我得赶紧回家,回去和我妈我哥他们在一起,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 徐淑婉说道:“不行就把婶子和哥哥们一起接过来吧,好歹我家还有几支枪,流寇和乱民也不敢随意跑来滋事,在我家多少还会安全些。” 曹旋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大战爆发,这里的几支枪又能有什么用呢?或许人丁都会被征用到战场上去打仗。” 徐淑婉和韩娇开始觉得事态严重,刚才的一腔热血和同仇敌忾在直接关乎自家生死存亡时变的有些犹豫起来,徐淑婉问道:“辅同,你准备怎么办呢?你是不是要走?” 韩娇眨巴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看着曹旋说道:“辅同哥,你不会也要走吧?你和我们一起留下来,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话也正说到了徐淑婉的心里,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的话,被韩娇给说了。 曹旋说道:“我刚刚接到调令,大哥命我带人连夜返回张垣市,我已经安排手下出发了,我今天过来看看你们,明日我就得启程归队了。” 徐淑婉有些伤感的说道:“你回去也要上战场吗?那样你不是很危险吗?你还是留下来吧。” “我,我想带你一起去张垣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曹旋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微红,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些结巴。说完他看向了徐淑婉。 徐淑婉一愣,马上也是双颊飞红,她没敢看曹旋的目光,而是偷偷的瞟向了韩娇。 韩娇气鼓鼓的说道:“你们当着我的面就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当我不存在啊。” 徐淑婉听了韩娇的话,脸色更红了,羞涩的说道:“妹妹,休要胡说,哪有你说的那样,这不是在和辅同谈正事吗?” 韩娇说道:“姐姐,辅同哥早盼着你和他比翼双飞呢,趁此机会,你赶紧答应他吧,你们这对郎才女貌的小夫妻就可以一起地老天荒了,我回我的高老庄去了。” 曹旋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带你俩一起走,娇娇去找飞哥,不论我们以后走到哪里,都还能在一起。” 韩娇眼神有些黯淡,说道:“我哪都不去了,回老家去侍奉老娘,哪有妹子跟着哥哥在队伍里四处飘荡的,你们走吧,待你们走后,我就回老家去。” 徐淑婉鼓起勇气说道:“辅同,我倒是想和你一起走,只是恐怕父亲不会答应,你我二人尚未定亲,哪能一起说走就走,那岂不成了私奔,这样的话传出去,会坏了我的名声。” 曹旋说道:“淑婉言之有理,只怕徐叔不会轻易答应让你和我一起走,这事我也不好和徐叔开口,我只能告诉他让他早做防备,免得日后有战事发生,一时措手不及,家中遭殃。” 徐淑婉带着曹旋和韩娇去找父亲,曹旋告诉徐世贤事关重大,要及时制定应对之策,徐世贤思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先把这些家私藏了起来,让家人做好防备。曹旋让他带着家人和自己一起奔赴省城,徐世贤割舍不下这偌大的家业,只是说自己会小心应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徐淑婉也委婉提及想随曹旋同去,徐世贤直接就堵了回去,根本没给她明说的机会。 曹旋眼看自己无法带徐淑婉同行,心中怅怅不乐,便和徐世贤告辞作别,临行时告诉韩娇,如果明天她想回家就先开车送她回去,然后再南下张垣。韩娇听闻高兴地答应下来,只待曹旋明日来送她回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二章 缴枪械鬼话连篇 入大牢夜半惊魂 曹旋回到县警局的时候已快午夜,嘱咐马平和小六子二人明日起来把行李和随身物品收拾齐整,先去把韩娇送回老家,然后就直奔张垣市,再不返回中都。二人答应一声,回屋休息。曹旋安排好后回到自己卧室躺下,这两日按哥哥的指令连日奔波熬夜,也确实身疲体乏有些困倦,刚躺下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就在曹旋酣睡之时,朦胧中听得院子里有唰唰的跑步声,曹旋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从窗帘缝里看出去,窗外漆黑一片,曹旋顾不上许多,迅速从枕头底下摸出双枪,也来不及穿衣,闪身跳到地上,一个箭步便蹿到门后,躲了起来,屏住呼吸,倾听外边的动静。院子里的脚步声愈发得近了,声音整齐划一,铿锵有力,显然这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听声音外边至少有二三十人。 曹旋一时心里颇为紧张:“坏了,一定是抗日武装已经拿下中都县,占领了警察局,自己和警局的军警已经全部被包围了,看阵势,今日自己很难脱身,弄不好就得交代到这里了。”曹旋把子弹上膛,打开保险,若是一旦有人硬冲进来,就先把他击毙门前,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就在曹旋胡思乱想之际,外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听得一个声音在大声说着话,应该是在下达什么命令,可令人意外的是一个Rb人的声音,仔细听去,这不正是驻中都县特务机关长鬼木六辅的声音吗?他深夜带人来这里干什么?就在曹旋惊疑不已的时候,又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出来“弟兄们,紧急集合,有任务。”说话的正是中都县警局的钱局长。 曹旋见钱局长也跟了来,知道是有警务要处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都惊动了Rb机关长。曹旋不敢怠慢,赶紧点起灯烛,穿好衣服,把枪支收好,开门走了出来,这时进入院子的人已经点起了几支火把,曹旋仔细看去,是一队全副武装,排列整齐的Rb兵。 这时,其他房间里的军警也都揉着惺忪的睡眼,趿拉着脚步歪歪扭扭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有提裤子的,有扣扣子的,有胡乱提着手里长枪的,还有的嘴里骂骂咧咧。钱局长看着散漫的众人,怒喝道:“都他妈麻溜点儿,赶紧排好队,听机关长训话。” 不知就里的众军警打着哈欠,胡乱整理着衣服,用了很久才把乱糟糟的队伍排好,都低声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三更半夜的把弟兄们从被窝里喊出来,所有人都摇头叹气,没有人知道原因。曹旋和马平、小六子也和众人一起,站到队伍里,看看鬼木六辅有什么吩咐。 钱局长看众人都排列整齐,向鬼木六辅示意一下,请他讲话,自己往面前排着的队伍走去,挨着曹旋站定。曹旋小声问道:“老兄,出什么事了?怎么半夜集合?” 钱局长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家里睡得好好的,被鬼木的人敲门喊起来,说是有任务要执行,让我马上集合人手,然后就带着我和这帮Rb兵来到了警局。老弟,上午省警察署不就给你下了调令让你回去吗?你怎么还没走?” 曹旋说道:“我白天去见了几个朋友,收拾了下东西,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准备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去。” 二人刚说两句,就听鬼木六辅站在前面说道:“深夜把大家叫醒,惊扰了大家的美梦,本人深感抱歉。因为事情紧急,所以不得不连夜把大家叫醒,今天要带大家去执行一个特别任务,这个任务呢每个人都不允许佩带枪械,请大家把手里的枪都交出来。” 众人听着都是一愣,怎么出去执行任务不让带枪,这执行的是哪门子任务。曹旋听得心里一惊,看着对面排列整齐,荷枪实弹的Rb兵,正虎视眈眈的瞅着这边的队伍,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就在曹旋愣神的功夫,只听鬼木六辅又大声地吆喝道:“大家抓紧时间,军情紧急,马上就要出发,请各位赶紧把枪支都放到前面的地上,拜托了。” 几个不明就里的军警,把肩上挎着的长枪放到了鬼木面前的空地上,大家一看有人把枪交了出去,也就都纷纷上前交出自己手里的枪支,只有曹旋和钱局长都站着没动。 看着众人都把手里的枪械交了出来,鬼木六辅转向曹旋和钱局长说道:“你们两个的枪也一起交出来。” 曹旋上前问道:“机关长,能说说执行什么任务吗?为什么要我俩也把枪交出来?” 鬼木六辅说道:“事关重大,所有的人都要把枪交出来,你们两个身为长官,更应该以身作则,快快地把枪放到那里,然后我们马上出发。” 曹旋看看鬼木六辅冷漠的表情,知道自己再争辩下去也无益,从腰间取下配枪和众人一样放到地上。钱局长也跟过去,把枪放到那里。 看着所有人都把枪械放到了地上,鬼木六辅命人把枪械都捆绑整齐,放在一边,然后对众人说道:“我给你们找个地方,你们先休息一下,等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再出来。”鬼木六辅说完,喊过两个Rb兵来带路,让众人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往前走。 曹旋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刚才鬼木六辅说是军情紧急要马上出发,怎么现在又要找个地方让众人休息,谁也不知道鬼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令人惊讶的是,两个Rb兵并没有把他们带出警局的大门,而是带着他们往警局的后院走去,警局的后院有连着的两排房子,一排是关押犯人的牢房,牢房的背面紧挨着的一排是仓库,仓库里储备着大量的日军物资,关在这里的犯人经常充当免费劳动力,给装卸这些物资。一些军警以为是Rb人要让他们去仓库里搬运一些敏感物资,当下叹息道:“大半夜的被抓来当劳工,真他妈没天理。” 就在几个军警嗟叹之时,看守牢房的军警都已经被喊了起来,日军喝令他们拿出牢房的钥匙,军警不敢怠慢,把钥匙交给日军,日军找了几间没人的牢房一一打开,命令众人全部都到牢房里去。 曹旋和钱局长不禁面面相觑,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后的鬼木六辅呵斥道:“你们还犹豫什么?还不赶快进去?服从命令。” 曹旋说道:“机关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把我们的枪缴了又要把我们关进牢房里?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鬼木六辅说道:“八嘎,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诘问我?你只管执行命令就好,马上进去。” 曹旋已经觉察到了事情不妙,当即说道:“机关长,你不说明白,我是不会进去的,弟兄们也都不会进去。” 听曹旋这样一说,所有的军警都群情激奋,嚷嚷道:“黑天半夜的把我们关到牢房里,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鬼木六辅见众人都嚷嚷起来,向后一挥手,只见跟在后边的日军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举起手里的长枪,把枪口指向众军警。鬼木六辅喝道:“八嘎,你们赶紧进去,谁要是不听话,直接拉出去毙了。” 军警看着日军手里指向自己的枪口,都有些害怕,再不敢吱声。 只听钱局长说道:“机关长,我们兄弟们鞍前马后的跟着你们Rb人,为你们出生入死,干了多少大事,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就是死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把我们投入大牢。” 鬼木六辅说道:“钱局长,你稍安勿躁,你们没有犯什么错,你们是大Rb帝国的功臣,你们的功劳我们一直铭记在心,现在让你们在这里待着只是权宜之计,很快就会放你们出来,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还请你命令弟兄们服从指挥,赶紧进去,不要为此伤了和气,要是谁再不听话,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钱局长用手肘碰了下曹旋,征求他的意见,曹旋看看眼前的形势,自己众人已是待宰羔羊,毫无反抗之力,若是起了冲突,只能是血溅当场,就低声对钱局长说道:“不如我们先进去再从长计议,现在我们手无寸铁,一旦发生冲突我们讨不到半点便宜。” 钱局长默默点头,然后对着自己的手下喊一声道:“别吵了,听机关长的,都老实进去。”说完带头走进一间牢房,曹旋和马平、小六子也都跟了进去。后边的人又进来三个,一间牢房已经略显拥挤,剩下的人往其他牢房走去,到最后,看守牢房的军警也被一起关进了牢房。鬼木六辅安排手下把牢门锁上,未再和曹旋等人说一句话,便带着日军扬长而去,留下身后牢房里暴跳如雷的叫骂声。 七月的坝上,四点多的时候天色就亮了起来,一阵雄鸡高唱,整个县城便又活跃起来,街上的贩夫走卒,都早早起来整理着自己的家什,开始了一天的劳碌,郊区的农人都肩扛手提着农具去地里侍弄那些寄托着全家生计的庄稼。还有一帮彻夜未眠的人,在惶恐不安中匆匆行走着,急着去各处毁灭证据,销毁那些足以佐证他们犯下反人类滔天大罪的所有罪证。这些人正是鬼木六辅和他的手下,日间接到察哈尔机关长桑原晃一郎的电话,要求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销毁他们在中都县屠杀平民,虐杀转运来的苏联俘虏,用活体中都百姓为七三一部队做生化武器测试的所有直接证据。 日军之所以这么匆忙的行动,他们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国际局势在急剧的恶化,Rb的盟国德国在一九四五年五月八日投降,反***同盟国在欧洲战场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几乎把战火燃遍整个亚洲的Rb也遭到了各方力量的积极抵抗,尤其是在中国这片热土上,灾难深重的国人不断觉醒,积极投入到我党领导的抗日大潮中,各地的抗日斗争风起云涌,少了德军牵制的苏联军队也迅速投身亚洲战场,和包括美国在内的对日作战国加紧了对日军的围堵,Rb在中国的战场已经岌岌可危。 中都县警局的军警们,都参与过日军在白庙营机场转运联军俘虏的任务,为七三一部队生化武器专家来中都做活体实验提供过安保工作,他们知道的内幕太多了,若是日军一旦战败撤走,这些日军累累罪行在中都县最直接的见证者,很快就会被中国政府给找出来,然后把Rb的罪行公诸于天下,Rb再难在国际社会掩盖其丑恶行径,所有的战争策划者和发动者都会被送上断头台。 桑原晃一郎这样的高阶军官,他掌握着整个察哈尔战局的走向,会基于现状对未来战争的结果作出评估,他必须未雨绸缪,既要作出战胜后继续统管察哈尔的战略部署,也要作出战败后毁灭对占领国人民各种惨无人道迫害的证据,以推卸本国的罪责。已经投降的德国就是前车之鉴,由于大量的反人类罪证被同盟国收集,所有的**将领都受到了严厉的惩处,很多人被推向断头台。绝不能让本国军队暴行的证据掌握在中国人手里,必须把知道内幕的这些人置于可控的范围内,随时可以对他们进行处置。为了灭口,桑原晃一郎已经给鬼木六辅下令,枪杀了十三名参与七三一部队生化武器专家活体实验的军警。整个中都县的军警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必须把他们全部控制起来,若是日军战胜,这些人继续回归岗位工作,若是战败这些人全部就地处置。 曹旋的被扣押,确实有点冤,鬼木六辅本来是冲着中都县警局去的,谁曾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只是在中都县多待了一夜,竟被日军给扣押了起来。 被关在大牢里的曹旋,和钱局长翻来覆去,仔细推敲,最后也没有想明白日军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大牢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他们出去,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大难已经临头,死神就在不远处和他们招手。 在众人的焦虑不安中,天色逐渐亮了起来,这些军警都熬了半夜,可是谁都没有睡意,都睁大眼睛看着狭小的铁窗外边射进来的阳光,期盼着有人出现,会把他们放出去。 “老弟,你看能不能让人给曹警正捎个信,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和日军问明情况,想办法把咱们弄出去啊。”无计可施的钱局长想到和自己同处一室的曹旋,他的大哥是察哈尔炙手可热的人物,肯定不能不顾自己弟弟的死活,若是能把消息传到曹凯那里,说不定自己众人也能跟着一起出去。 “怎么传?是咱们有人能出去还是外边有人能进来?”曹旋懒洋洋地答道。 “外边还有我的十三名兄弟,他们前天被鬼木六辅派出去执行任务了,现在还没有回来,若是他们回来看到我们不在,肯定会四处寻找,说不定就能来后院这大牢里转转,只要一有动静我们就马上出声招呼。”钱局长眼里放出兴奋的光泽,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生路感到高兴。 “日军抓我们就不抓他们吗?等他们回来一样会被抓起来,怎么还有机会跑出去报信,老钱,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曹旋半仰着躺在地上的破棉被上,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给钱局长泼来一盆凉水。 钱局长想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说的也是啊,你说咱们可该怎么办?” “老钱,你对这房子的结构了解吗?”曹旋问了句。 “多少了解一些,光是知道这排牢房是一九三五年日军占领中都后,在原来的警局大院里新建的,一米多深的地基全是条石和水泥浇筑的,这砖墙你也看到了,两块砖的厚度,大概有尺半左右,里外都又抹了一层水泥。这顶上架着钢筋大梁,屋顶里边抹着水泥,外边扣着瓦,你看那扇铁门和铁窗户,门框和铁条有婴儿的胳膊粗,还都埋在墙里,是和墙体一起垒起来的,根本动不了分毫,这结实程度也不比碉堡差多少,你想赤手空拳从里边出去那是异想天开。”钱局长自己说完也有些泄气。 “这大牢背对着的房子不是仓库吗?仓库和牢房共用一堵后墙,那仓库也和这房子一样结实吗?”曹旋又仔细问道。 “现在是仓库,以前那都是牢房,日军刚占领中都的时候,抗日的人多,都被他们抓来关了起来,牢房不够,日军就盖了这背靠背的两排六十多间牢房,后来抗日力量被他们都镇压了下去,关的人少了,牢房闲置了,老奸巨猾的日军就把大批的军用物资拉到这些牢舍里存放了起来,后来拉的物资多了,还在警局的围墙外,临街又盖了一排仓库,那里主要放着些民用物资,为Rb侨民提供一些本国的物资供给。日军之所以把仓库选在警局,一来这里房屋坚固,不易被人破坏,二来这里有军警看守,没人敢打这些物资的主意。”钱局长给曹旋详细地介绍了起来。 曹旋听完伸出食指和中指,用指关节轻轻的敲了一下自己靠着的后墙,传来清脆的噔噔声,听声音确实够坚硬结实。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平和小六子坐在曹旋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指望他能想出办法,找到一条逃生的活路。曹旋听完钱局长的描述,却好像失去了信心,已经眯着眼,昏昏欲睡了,二人不敢惊动他,任由他睡去。 百无聊赖的众人在牢房里怨声载道了一天,依然束手无策,铁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天色已经黄昏,整整一天过去了,竟然没有人给他们来送饭,难道外边没有人把守吗?早就饥渴难耐的军警等不到食物,都开始不停地拍打着铁门,门上的铁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过了不久,外边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用生硬的汉语叫骂着,还用枪托在一间牢房的大门上砸了几下,告诉大家不要吵吵,很快就会把饭送过来。 又过了很久,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个Rb大兵提着一桶凉水和一笸箩窝头走了进来,吆喝着让大家后退,让众人都蹲在墙角双手抱头不要起身,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大兵,举枪对着牢房里的人,警惕的盯着每人的举动。放下水和窝头后,大兵退了出去,把牢门锁好,又往前边去了。 牢里的人整整饿了一天,都早已饥肠咕噜,眼巴巴的瞅着笸箩里的窝头没人敢动,在等着曹旋和钱局长发话。曹旋看看钱局长说道:“老钱,饿一天了,别等着了,让弟兄们赶紧吃吧。” 钱局长说道:“都过来吃吧弟兄们,管它怎么样,先吃饱这顿再说,死也得做个饿死鬼。” 钱局长说完,马平、小六子和三个军警都围到笸箩跟前,马平给给曹旋和钱局长各递过去两个窝头,众人都把窝头拿到手里,开始咀嚼起来。这些军警平日里习惯了鱼肉乡里,去外边吃东西都是什么好吃什么,很少有人愿意吃这干巴巴的粗粮窝头,谁都没料到自己会有一天吃这些给囚犯吃的东西,都皱着眉,捂着腮帮子,苦大仇深的咀嚼着手里的窝头,实在干的咽不下去了,就爬到水桶边,就着桶沿喝上几大口水。木桶在每个人的手里轮流传递着,大家都是俯下身埋头到水桶边,把嘴放在桶沿上吸溜。 曹旋坐在地上,嘴里不咸不淡地嚼着窝头,眼睛盯着铁门出神,很久才咬上一口,在嘴里嚼半天再下咽,突然,曹旋剧烈的咳嗽起来,是嚼了满嘴的干窝头把他给呛住了,小六子赶紧上来拍着曹旋的背,马平给他把水桶拎过来,曹旋喝了几口水,才止住咳嗽。实在难以下咽,曹旋把手里的半个窝头扔到了地上。 不太可口的晚餐,草草的结束了,虽然很饿,可是都没吃多少,都靠墙躺在了地上,现在的众人都安静了许多,没有了刚进来时的愤怒和暴躁,都在默默的等着命运的安排。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三章 众军警出逃无望 中都城喜迎解放 ? 夜幕开始降临,整个牢房一片漆黑,一天过去,牢房里开始有了屎尿的味道,在这炎热的夏天里,整个牢舍都充斥着恶心的气息,曹旋坐在墙角,用从衬衫前襟上撕下的布绑在鼻子上,以阻挡室内污浊气体对自己的侵蚀,他双眼微闭,思考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和一切可以逃离的办法。 这次莫名其妙的被关押,看上去和这些军警都毫无瓜葛,是日军不问青红皂白在随意抓人,背后肯定有着深层的原因。如果是警队有问题,需要整肃,也不用把所有人都抓起来,即便是警队里有抗日分子被发现了,也该有人来审问才对,不能把所有人关起来,不管不问。难道是怕这些人临阵脱逃,在打仗的时候投敌?可是前线有那么多伪军,难道就不怕那些中国人投敌吗?要是这样想,那还组建伪军部队干什么?曹旋百思不得其解,伸手挠了挠头,竟然没有了睡意,在黑暗里把眼睛睁得溜圆。 不管Rb人是什么动机,既然能用计把这些人关到大牢里,肯定不会有好的结果,鬼木六辅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他的不良动机,没听说有人是在大牢里升官发财的。曹旋想到了大哥和他说的话,Rb人现在已是四面楚歌,各方的抗日力量随时有可能发起总攻,而自己却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把大哥的话当回事,还是自己太年轻了。难道是日暮穷途的日军要在破城之时,把自己这些人当作人质?让自己众人给Rb人陪葬?迷茫中的曹旋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找到了答案,若是按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那自己和这些军警兄弟基本已经没有活路可言,现在众人如同牢笼里的猪羊,随时会被送到屠宰场。 既然等待着众人的是死亡,那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去,曹旋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努力想看清牢房里的一切,其实也不用再看了,整整一个白天,就瞅着这房子发呆了,现在就是墙上有几道划痕自己都能说出来。他心里没底,没着没落的眼神还是瞅向了四壁,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漆黑的夜,影影绰绰能看出整个牢房的轮廓。坚硬的墙壁和地板上都打着厚厚的水泥,若是有大锤、錾子之类的东西尚可一试,可是自己几人赤手空拳,徒手去挖的话,连个印儿都不会留下,破墙而入或是打出地洞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想;还有和外界连接的两个地方就是用作透气的那个窗户和大门,窗户已经用粗大的铁条封死了,没有上千斤的力量休想动得了分毫,即便是把铁窗拆开,那个脑袋大小的窟窿也无法钻出人去;还有就是大门,厚实的钢板连枪都打不透,凭着这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把它打开的,若是不借助外力要想自己从里边出去难比登天。 既然从内部砸墙破门出逃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能想其他办法,唯一的途径就是等牢门打开的时候想办法闯出去,牢门只有在送饭的时候才会打开,到时把送饭的人控制住,把他挟持为人质,然后强行闯出门外。曹旋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越狱方案的雏形,他有些热血沸腾,想把这个方案和大家说说,让大家一起分析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曹旋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钱局长,问道:“老钱,睡着了吗?” 钱局长哪有心思去睡,心里正想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自己两夜未归不知家人已经急成了什么样。听到曹旋叫他,说道:“睡不着,不知道这小鬼子到底按的什么心思,关起来就不闻不问了,你说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曹旋说道:“老兄,我感觉不妙,我们很有可能是出不去了。” 曹旋话音未落,其他几个人都纷纷从地上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问道:“曹警佐,此话当真?” 曹旋说道:“我给你们把目前的形式分析一下,你们看我说的是否在理?”接着把他自己心里想的都和众人说了一遍。 待曹旋说完,钱局长和众人都纷纷点头,觉得言之有理。此时,已是群情激奋,众人吵吵道:“早知道小Rb心肠这么歹毒,准备置我们于死地,当时就不该缴枪。” 曹旋说道:“当时的局面你觉得要是不交枪的话,我们能活着离开吗?” 有人说道:“早知道是被关到这小黑屋里弄死,还不如当场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这样死了真是太窝囊了。” 马平有些轻蔑的说道:“你们为Rb人出生入死,到头来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我看这Rb人也没把你们当人看啊?”马平这话打击面太广,就连曹旋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好在天黑,谁也看不到别人的表情。 钱局长接着话说道:“老弟,你不要以为我们为Rb人做事就是铁杆的汉奸,我们那也是被迫无奈啊,要在这乱世里活下去,还想过得好点,那就得靠着Rb人,连蒋委员长都害怕Rb人,我们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也恨Rb人,也想着尽快把他们赶出中国,能堂堂正正地做几天中国人。”惯于鱼肉乡里的钱局长这时候说得倒是大义凛然。 曹旋说道:“我们既然已经被关进来了,再抱怨也没什么用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活着走出去。我感觉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家要是想活命的话,就集思广益赶紧想逃出去的办法。” 众人陷入了沉思,在这铜墙铁壁的大牢里,谁能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般变化,轻易逃出这天罗地网。每个人都绞尽脑汁,想着能逃出去的办法。 曹旋看众人良久不作声,压低声音说道:“等Rb大兵给我们送饭的时候,我们给他来个突然袭击,一举把他拿下,然后把他挟持为人质,让他带着我们出去,你们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众人听了,仔细一琢磨,除了这是个出去的机会,还真再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就都纷纷附和。 钱局长说道:“我们既然不怕死,想扣下一个日军做人质,那也不用等到明日送饭的时候,我们现在就敲门,说有人生病了,他进来探视的时候我们不就可以把他拿下了吗?” 曹旋一听,这确实可行,根本都不用等到明天,趁着夜色现在下手把握更大一些,当下和众人合计起来。 经过一番商议,决定让小六子装病躺在地上,马平藏在门后,曹旋和钱局长蹲坐小六子身边,其他三人站在外围,做好战斗准备,只要日军一进屋,就先把他控制住,再伺机冲出牢房。 几人安排妥当,马平起身用脚去踹铁门,嘴里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晕过去了,快要断气了。” 外边没人答应,马平继续嘶声力竭地叫喊着,手脚也更加用力的拍打铁门。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外边有脚步声传来,两个日军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安静,不要吵闹,谁要闹事死啦死啦地。” 马平高声说道:“赶紧开门,屋里有人快要死了,你们赶紧进来看看。” 门外的日军用枪托砸了两下铁门,恶狠狠的说道:“都去睡觉,不要管其他人,是死是活有人会处理,不关你们的事。要是再有人吵闹,把你们统统打死。”说完两个日军的脚步竟渐渐远去了。 马平气愤地把拳头砸在铁门上说道:“这些小鬼子,真他妈没人性,跟他说有人要死了他们都不愿进来看上一眼,在这些人眼里咱中国人的命还没有蝼蚁值钱。” 曹旋思忖了一会说道:“整整一天过去了,中午只有两个人来送饭,刚才听说话声音还是中午送饭那两个日军,咱们这么吵闹也没见有其他人过来,你们说会不会是外边看守咱们的只剩下这两个人了?” 钱局长说道:“不能吧,这些大牢里关着百十号犯人,平时我安排十几个人在这里看守,有时候还忙不过来,需要临时增派人手,现在再加上咱们三十多号人,仅留两人看守,他们也太大意了吧,就不怕咱们越狱给跑出去?” 曹旋说道:“不是他们大意,Rb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大意呢?一定是前方战事吃紧,把所有军事力量都调到了前线,前几天就有队伍在狼尾巴山一带和驻守日军交过火,很有可能现在有队伍在攻打中都城,日军调动全部兵力在做拼死抵抗,所以这里只有两人留守。” 众人听到曹旋的解释,都不由得点头称是。 曹旋接着说道:“咱们要是想看看是不是只有这二人看守,可以在明日早上继续敲门叫嚷,如果来的还是这二人那就铁定无疑,他们没人换班,就足以证明这里只剩下了两个日军。” 众人见不能把日军引诱到大牢里来下手,只好作罢,只待明日早上起来用曹旋说的方法验证一下。大家躺在潮湿的地上,呼吸着混浊的空气,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到半夜时分,众人都被巨大的轰鸣声惊醒,仔细听去,是几架战斗机从屋顶呼啸而去。 战斗机的嘶吼打破了夜的沉寂,也引起了人们的不安,众人再无睡意,都开始猜测日军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反攻力量。军机的出动也充分佐证了曹旋的话是正确的,日军前方战事吃紧,必是遇到了强大的对手,只怕此役已经关乎中都县日军的生死去留。 关在其他牢房里的犯人和军警,也都被战斗机飞过时巨大的噪音给吵醒了,有的人在踢打铁门,发泄心中的愤懑,有的人在黑暗里呐喊,排解心中的恐惧。这些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挨的近的牢舍都能清晰的听到,没多久,这些人便和商量好了一样,在牢舍里敲击铁门,大声呼号,一时,整个警局的后院已是响作一片。 果然,没有大批的日军到来呵斥制止,依然还是那两个日军的声音在外边高声叫骂,接着便是两声枪响,日军怒喝道:“再不好好睡觉,胡乱叫嚷,直接拉出去枪毙。” 牢舍里的叫嚣声逐渐小了下来,人们重又坐回到地上,在这暗夜里慢慢煎熬。没有睡着的人都隐约听到远处有沉闷的炮击声传来,如同遥远天际的雷声一般,低沉、开阔,看来中都争夺战已经打响。 大牢里的第一丝曙光是从狭小的窗口挤进来的,折腾了半夜的人们这时睡的正香,牢房里飘荡着此起彼伏的打呼声,那束不太耀眼却很温暖的光正好照在曹旋的脸上,睡梦中的曹旋,脸上竟然挂着一丝笑意,他一定是梦到徐淑婉了吧,只有徐淑婉才能让他恬淡的脸上荡起波澜。这束温柔的光轻轻的抚摸着他削瘦的脸颊,他嘴角的笑意更甚,看来是这束光温暖了他的身心,使他在梦里忘却了自己身陷囹圄。曹旋的这抹笑容持续了很久,直到那束光慢慢的从脸上移去,他才恢复平静,只见他双眉微蹙,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半睁双眼,曹旋醒了,他揉了下眼睛,蹬直手脚伸了个懒腰,意识慢慢的清醒过来,梦里的一切美好都不复存在了,现实是自己身在大牢,生死难料。 坐以待毙不是曹旋的性格,今天无论如何必须要想出能逃出大牢的办法,若是依然不能引诱日军进来,就等到他们送饭的时候一举把他们擒获,即便是有生命危险也得一试,留给自己众人的机会不多了。曹旋打定主意,准备喊起众人一起行事。就听得外边传来咚咚的击打铁门的声音和叫嚷声,是其他牢舍的人在嚷嚷着要求送水送饭进来,听得叫喊,曹旋才觉得自己也是腹中空空,昨日一天只吃了半个窝头,现在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听到外边的叫嚷声,其他人也都醒转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怔怔的听着外边的吵闹。 这些人叫了很久,已是日上三竿,依然没有看到有人前来送饭,饥渴难耐的众人都没精打采的坐在地上,整整一天,牢舍再未有人前来送饭,外边也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谁也不知道看守牢房的两个Rb兵到底去了哪里。牢房里的人不定时的拍打铁门,对着窗户喊叫,一切都无济于事,门外再无回应。 傍晚的时候,远处的炮声越来越近了,天空中也传来过飞机的轰鸣声,可是声音明显单薄了许多,应该是飞机的数量减少了。饿了两天,每个人都很虚弱,眼巴巴的等着铁门开启,盼着有人能送饭进来,哪怕依然是坚硬的窝头,只要有口吃的就行,这些军警们都降低了自己对食物的要求,就连曹旋扔到地上的那半个窝头也早已不知被谁填到了肚子里。曹旋也一直在等待着日军的出现,可是他的计划全部落空了,就好像日军识破了他的计谋一般,根本就再没有一个人进来过,看样子今天连一顿晚餐也不会有了。就在众人有气无力的支撑着身体,谁都不愿开口多说一句话的时候,听到大牢北边有激烈的枪声传到了耳朵里,并且枪声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近,枪的种类很多,有机枪、步枪、手枪,这不是小股作战,是成建制的军队才能打出这么强的火力。枪声越来近,众人竟然听到了潮水般的喊杀声,再后来,外边居然响起了激昂的军号声。不错,这是八路军独特的印记,是八路军打退了占领中都城的日伪军,这座被日寇占领十年之久的小城,即将重见天日,回归人民手中。 一阵嘹亮的军号过后,便是震天的喊杀声,爆炸声和枪炮声响彻天地,大牢里的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颤动,偶尔还能听到呼啸而来的子弹击中在牢房的墙上,很多人倒是盼着能有一发炮弹过来,把这坚固的牢房给摧毁,大家就都能出去了。县城的战斗打了半夜,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枪声和呐喊声又渐渐地往南去了。饥肠咕噜的众人整整一夜没有合眼,都在想着这场战争会把他们带向哪里。 中都县失守了,日伪军被八路军赶出了中都城,被歼灭大半的他们已经溃不成军,一路向南,往狼窝沟方向流窜,那里是通向察哈尔省城张垣市的咽喉要道,也是日军重兵把守的最后一道关隘,日军为了集中有效兵力,死守狼窝沟,居然没有派兵增援中都县的驻军,而是任由他们被八路军击溃、歼灭。 驻守中都县的每个日军都被送上了战场,包括鬼木六辅、包括县警局里看守牢房的日军,看守牢房的最后两名日军是在下午时分和所有的县政府内卫人员一起被紧急调派到前线的,驻守中都县的日军孤注一掷,以期挽回颓势。可惜他们有些误判了形式,通过情报得知进攻的是八路军,以为是小股八路在袭扰,没曾想交战不久,就受到了八路军的重火力压制,还有源源不断的八路军不停的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日军匆忙从白庙营机场派来三架飞机投入战斗,战斗不到一天,就被八路军的高射机枪打落两架,剩下的一架狼狈逃回了机场,此时的日军才明白八路军打的是一场攻城的阵地战,由于日军的准备不足和没有后续增援,在八路军炮火的冲击下仓惶撤退,不仅无暇顾及关在牢房里众人的死活,就连县政府那些日伪官员都没来得及撤走,所有的这些人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八路军的进攻是在前天的夜间从狼尾巴山开始的,一路攻城略地,用了一天两夜的时间拿下了整个中都县城。又是一个黎明的到来,整个中都县城沉浸在静谧中,很多房舍在战火中损毁,街上到处是残垣断壁,砖石碎屑,地上密布着被炮弹炸出的大坑,一些被炸过的树木顶上还在冒着青烟,街角、掩体工事里不时能看到被打死的尸体,都是些年轻的面孔,他们死时的姿态各异,也有一些已经面目全非,这些年轻的生命因为侵略者的野心,被永远留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八路军整整打了一天两宿的仗,每个人都累到了极点,顾不上打扫战场,清理死尸,每个人抱着枪或躺或卧就在地上睡着了,只有几个站岗的八路军战士在咬牙坚持着,不停的在街道上走动巡逻,以防有残余的敌人出来偷袭。被战火煎熬了一夜的百姓都藏在家里的地窖中不敢出来,任凭自家的房屋倒塌,圈舍损毁,这个时候能保得命在就是天大的福分。 天色逐渐大亮了,八路军开始清理战场,肃清残敌,接管县政府。就在八路军战士忙碌着搬运敌人尸体的时候,竟然有一队披红挂绿的人吹吹打打的走了过来,这队人也不顾地上的坑洼,深一脚浅一脚向着人多的地方走来,开始还以为是谁家在冒着战火的危险娶亲,走到近前才知道,是县长大人带着一众官员前来迎接八路军进城,找八路军领导商议要搞一个规模宏大的欢迎仪式,还表示自己愿意为八路军全面接管中都县提供最大的便利,也愿意继续维护当地治安,继续为当地百姓服务。八面玲珑的官员们总是能走在普通人的前面,傲立于时代的潮头,不是他们高瞻远瞩,而是他们善于见风使舵。 牢房外这一切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还和大牢里的曹旋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他们仍旧在绞尽脑汁想着尽快脱身之计,现在最直接的威胁就是断水断粮,日军提进来的水桶早已空空如也,有的人甚至把头钻到木桶里去舔桶底。干硬的窝头也早成了香饽饽,可惜现在已经连掉到地上的渣都被人捡起来放到了嘴里,有的人竟然把混有窝头渣的土一同从地上捏起来,放到嘴里咽下去。每个人都嘴唇干裂,双目通红,蓬头散发,若是再没有水和食物,只怕他们再熬不了多久就得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四章 为求生不择手段 讲大义施以援手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又是难熬的一天,眼看着天色又黑了下来,大牢里的每个人都把裤腰带紧了又紧,还是饿得直不起腰,饥饿稍微挺挺或者坐着不动,多少还能熬得过去,而口渴却成了众人迈不过去的坎儿,每个人都口干舌燥,口腔好像是风干过的一般,嗓子眼里快要冒出火来,想伸出舌头舔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生怕把仅有的一点水分蒸发掉,众人都痛苦地支撑着,有两个军警实在口渴难耐,竟相互尿到对方嘴里,两人都把对方的尿液喝了下去,这一幕直看得曹旋气血上涌,肠胃翻滚,好在饿了几天腹中无物,才没有吐出来,曹旋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奇葩的事情发生。众人看着坚硬的四壁,一筹莫展,只好静静地等待奇迹的出现或者是死亡的到来。 整个警局后院整整一天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除了从街上不时会传来几声枪响,外边再无其他声响传进大牢,即便其他牢房里偶尔会传出几下有气无力敲打铁门的声音,就连声音里都透着虚弱。外边没有人看守,牢房里的人可以为所欲为,曹旋想动员大家一起动手把窗户上的铁条拆下来,然后用铁条把窗口砸的大些,人从窗户里爬出去。大家还有求生的欲望,都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虚弱的身体没等站稳又都软软的坐了下去,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干这些体力活,躺着还好,稍微动动便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看着众人东倒西歪的样子,曹旋叹了口气,也软软的坐了下去。等死吧,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自救机会。 就在曹旋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耳朵边上有什么东西伸了过来,曹旋微弱的睁开眼,看是睡在身侧的马平,正半仰着身子,头往自己这边歪过来,他正待要问,只听马平附在耳边低声说道:“二少,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我们得想办法弄点吃的喝的。” 曹旋也小声说道:“怎么想办法?我们现在还有办法吗?” 马平以极低的声音说道:“有办法,睡在咱们身边的这些人就是咱们的食物,要想多活几天等到有人来,我们就得吃了他们才能坚持下去。” 饶是曹旋这样的狠人,也被马平的一席话说得毛骨悚然,吃惊的说道:“什么?你他妈打算吃人?你是疯了吧。” “二少,这是唯一的办法,与其一起被活活饿死,还不如先弄死一个人吃了,让其他人多活几天。”马平说道。 “你他妈少给我打这个主意,你都准备吃人了,你他妈还是人吗?是不是到最后把我也得吃掉?”曹旋的气不打一处来。 “二少言重了,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的。你要是不愿意,就算我没说过。”听到曹旋呵斥,马平无奈地摇摇头又躺了下去。 若是曹旋真的答应了马平这吃人的想法,估计潘多拉魔盒也就此被打开,没等饿死这些人就都互相打死在这里了。曹旋为大家守住了一条生而为人的底线。 听了马平的话,曹旋再没有睡意,脑海里闪现着一幕幕过往,自己从徐家出来的时候答应韩娇第二天去接她回老家,可是自己却被关了起来,等不到自己的出现,徐淑婉和韩娇不知道都急成了什么样子,现在中都城又发生了这么激烈的战斗,不知道战火有没有波及到她们的生活。还有自己的大哥,不知此时是在张垣死守还是已经另投他处,联系不到自己,大哥肯定急坏了,千万不要因为等待自己回去,耽误了数百名兄弟的性命。自己的一念之差,给多少人带来困扰,曹旋开始深深的自责,若是大难不死,回去后一定好好陪伴他们,只怕自己就要一命归西,日后再无机会。 就在曹旋暗中叹息的时候,听到墙壁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老鼠在打洞,曹旋侧耳细听,声音正是从自己头靠着的后墙传出来的,曹旋心里一动,若是有老鼠在打洞,说明这堵后墙是土坯筑成的,那自己众人就有望借着鼠洞把这面墙挖个洞,而这堵墙的背面就是日军的仓库,说不准从里边能搞到一些食物和工具。想到这里曹旋顿时有了精神。 墙里又有几声咚咚的声音传了过来,比刚才的声音要大很多,不像是老鼠打洞的声音,应该是后面的仓库里有人在搬运东西,在不停的磕碰到墙壁。曹旋赶忙叫醒众人,都把耳朵伏到墙壁上去听,没错,是有人搬运东西的声音,不知是日军又打了回来,还是占领军在搬运仓库,不管是谁,求生要紧,每个人都鼓足力气,开始敲打后墙,并齐声呐喊。 墙壁后面的人好像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竟有规律的撞击起了墙壁,众人知道对面的人发现了他们,都欣喜若狂的拼命敲打墙壁。过了一会,墙后面又安静了下来,没有了一丝动静,众人焦急得继续敲打着,深怕对面的人走了。过了很久,对面依然没有动静,这些人又都心灰意冷,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又都破灭了,大家偃旗息鼓坐在地上,开始大喘粗气。 就在失望的情绪在众人中不断蔓延的时候,铁门竟然被从外边轻轻敲响了几下,众人一个激灵,都或趴或走,纷纷往门口挤去。 “里边有人吗?”门外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 “有,有人。” “有人呐。” “有好多人。” 屋里的人七嘴八舌地纷纷叫嚷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被关了进去?”外边的声音继续问道。 “我们都是咱县警局的军警,被Rb人给关了进来。”一个军警老实地答道。 “你们和小Rb不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吗?小鬼子怎么还把二鬼子给关了进来?你们这是要窝里反啊。”外边的人调侃道。 “我是中都县警察局钱局长,里边关着我和我的弟兄们,你们赶紧帮忙把门打开,放我们出去,等我出去一定重赏你们。”钱局长急不可待的大声嚷嚷道。 一个声音说道:“郭子,伍子,你俩说咱们该不该放这帮孙子出来?” 另外一个声音回答道:“大哥,走吧,不要多管这些二鬼子的闲事,我们的正事要紧,不要耽误了我们挣钱,再过一会儿天亮了,里边的货都拉不回去了,我们白折腾一晚上不说,别再耽误的久了招来军队。” 开始那个声音说道:“大哥,郭子说得对,你不听人们说吗‘宁留土匪睡一夜,不留军警打一尖。’这些军警都他妈坏透了,比土匪还黑,里边关着的又是警局的钱局长,那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处吃拿卡要,横行乡里,我们管他这球事,走了算了。” 一听三人要走,牢里的人可就炸锅了,赶紧扒在门上嚷嚷道:“大哥救命啊,你们不能一走了之,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们执行Rb人的命令也是被迫无奈,现在Rb人把我们也关了进来,你们救救我们吧。” 那个带头的声音说道:“要是别人我们今天也就救了,但你们这些警局的二狗子,平日里坏事干尽,今天救谁也不能救你们。” 曹旋闻听此言,赶忙说道:“外边的朋友,请慢走一步,兄弟有句话说,咱中都县是日治区域,我们这里的国民都不是在日军的铁蹄下生存吗?我们这里的军警平日虽然服从Rb人管理,中间也有一些人为虎作伥,可我们这些人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维护地方治安,打击强盗土匪,就在前几天我还抓获了雁北的大杆子王兰根,徐世贤带着他们在中都的大街上游街示众,这些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被称作大哥的人说道:“难道你就是那个曹旋警佐?” 曹旋答道:“正是兄弟,还望大哥伸出援手,砸开门锁,救我等出去,我们已经四天水米未进了,再不出去估计我们就得交代到这里。” 大哥说道:“好,你的好多事迹我都听说过,我敬你是条汉子,现在我就撬锁救你们,你们先别急,稍等片刻。” 大哥说完,转身对身边的两人说道:“赶紧去后边拿撬棍,把这门锁别开,放他们出来。” 听到外边的人答应砸锁救人,牢里的众人都喜极而泣,纷纷感谢外边三人的救命之恩,旁边几个牢房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都清醒了过来,那些还能动的了的都纷纷挤到门口,敲打着铁门喊起救命来。 外边的大哥没想到大牢里竟然关着这么多人,心里有些顾虑,也怕把这些人都放了为自己惹来一些祸事,他决定先把曹旋等人放出来,待他们出来再一起商议看其他人是否能够释放。 你道这三人是谁?他们为何会在战乱时期出现在这里,请听我一一道来。 被称作大哥之人正是中都县五大恒之一的恒裕泰茶行老板袁守业的三儿子袁老三。袁老三本名袁向月,父亲袁守业白手起家,垄断着整个中都县的茶叶市场,每年春上中都县人茶杯里的第一杯新茶,必是来自袁守业的恒裕泰茶行,牧区煮奶茶的砖茶有七成以上都是他家卖出去的,就在那个时候,精明的袁守业就已经在每块砖茶的纸包上印下了自家商号的名字和地址,在整个坝上地区都是响当当的品牌。 袁守业小时候给常年往返张库大道上的一个茶行老板当伙计,老板膝下无子,就一个闺女,看袁守业忠心耿耿,一心向主,又勤快踏实,聪明能干,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并让他继承了自己的家业。袁守业成亲后没过几年,由于外蒙古独立,口岸封闭,再加上匪患横生,张库大道上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袁守业就在中都县城开了个茶叶铺,只做上门生意,由于货真价实,服务周到,口碑极好,没用几年的功夫就打出了恒裕泰的牌子,把生意做到了整个坝上地区,和做皮毛生意的恒瑞祥,做药材生意的恒仁堂,做古玩生意的恒雅轩,做餐饮生意的恒蚨隆并列中都五大恒。 袁守业共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都子承父业,踏踏实实的和老父亲在家里操持生意,只有这老三继承了外祖父家的基因,生性好动,喜欢到处闯荡,在私塾里上了三年学后,便哭闹着要去外边习武,父亲奈不过他的执拗,只好把他送到宣化武校学了三年武术,学成归来后,便纠结了周围的一些孩子整日舞枪弄棒,打抱不平,几年下来,一事无成。眼看着年龄渐长,还是少年心性,父亲怕他整日无所事事,惹出祸来,就给他买下一个商铺,拉过去一批茶叶,让他自己开拓市场,经营茶叶生意。 袁老三自从父亲给他买下店面,让他独自经营,也收心不少,带着几个亲近兄弟一心打理生意,也倒是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他还与时俱进,扩大了经营范围,从省城张垣市进来咖啡、方糖、汽水、啤酒等进口商品销售,常能吸引来一些官宦、富庶家庭和Rb侨民的光顾,利润自是相当丰厚。 袁老三胆大心细,喜欢结交各路朋友,经常能从不同的渠道搞来紧俏商品,有时私下还卖些打擦边球的管制商品,这就使得他的生意日益兴隆,也赚到了不少钱,只是袁老三为人豪放豁达,经常为朋友两肋插刀,雪中送炭,花去了大量的钱财,自己手里也所剩无几,这却为他赢得了一个好名声,熟悉的朋友都管他叫“小孟尝”。 日军的仓库,袁老三已经盯了很久,他从这里路过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日军在这里装卸各种货物,里边的军被、军服、白糖、烟酒、罐头等都是市场上一货难求的紧俏商品,他数次想疏通关系从这里买些货去卖,可这是Rb人的仓库,根本无法变通,只得作罢。 八路军昨夜攻城的时候,袁老三和两个把兄弟郭子、伍子正在自己的茶行里喝酒聊天,一阵震天的炮声过后,那俩兄弟都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袁老三却端着酒杯在那里哈哈大笑,直说这炮轰的过瘾。郭子和伍子以为他喝多了,试图把他也拉到墙角的桌子底下藏起来,谁知他却毫不在意,根本不去理会,把二人的手推开,然后把杯里的酒干完,从桌上拿起酒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让二人也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和自己继续喝酒。 郭子二人战战兢兢的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坐到桌前,哪还有喝酒的心思,都胆战心惊的看着外边不停划亮夜空的炮弹,生怕有个闪失,这炮弹落到屋顶上。 袁老三看着惊慌的二人说道:“不用怕,你我又没做过亏心事,这炮弹都躲着咱们飞,咱们该喝喝该吃吃,不用操这心。” 郭子二人对袁老三是绝对服从的,甚至都有些盲从,只要是袁老三说了话,其他人都不会质疑,都会无理由去执行。二人重又摆好姿势,端起酒杯和袁老三对饮起来。 绵绵不断的炮击,把桌上的酒杯不停的震动起来,酒杯里的酒都洒了出去,袁老三扔不为所动,魏然端坐椅上,他还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俩说这仗打的,是咱中国人赢呢还是Rb鬼子赢?” 郭子说道:“Rb人在中都战了这么多年,不仅兵多将广还武器精良,我觉得Rb人赢的可能性大些。” 伍子摇摇头说道:“咱又不在战场上怎么能知道谁赢呢?” 袁老三笑笑说道:“我觉得这仗咱中国人会赢,Rb人占了咱中国这么多年,坏事做绝,早就气数已尽。再说平日里打仗都是小打小闹,哪有部队打进过县城的?咱们昨天夜里就听到了打仗的声音,一直持续到现在,并且从山里打到了县城,这说明是Rb人在节节败退,你再听这火力有多猛,这场仗的规模不小,我觉得这次Rb人很可能就完蛋了。” 郭子、伍子半信半疑的说道:“十多年了都没把Rb人赶出去,你说这次就成事了?” 袁老三说道:“不信咱们就等着看结果。” 袁老三三人一直等到外边的枪炮声停下来,才散了酒席。袁老三仗着酒胆非要去街上看看,到底是中国人胜了还是Rb人胜了,郭子二人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住,深怕他出去遇到当兵的,再惹出事来。 早上天一亮,袁老三就迫不及待的打开门沿着小路,偷偷的跑了出去,看到街上已经没有了一个Rb兵的身影,取而代之的都是八路军在背着枪巡逻。自己的预测没错,是中国人胜了,袁老三心中一片窃喜,赶紧跑回去告诉自己的两个兄弟。 郭子、伍子听到这个消息也欣喜若狂,二人说道:“以后出去,再不用受Rb鬼子的鸟气了,我们也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扬眉吐气一回了。” 袁老三没有理他们的话,他的心里在想着一个地方,那就是令他垂涎已久的Rb人仓库,那里的东西对他来说那可真是宝藏,现在Rb人已经撤走,八路军还在肃清日伪特务,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这仓库的事,自己正好可以趁这个空档去把那无主之物取回来受用。 袁老三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干就干,他刚想到这里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两个兄弟说了,二人赶紧阻拦,说道:“现在外边局势正乱,战斗尚未完全结束,此时出去无疑自寻死路,性命要紧,还是等局势稳定一下再说。”袁老三被二人阻拦的无奈,只好在屋里呼呼大睡起来。 吃过晚饭,天色已经黑透,袁老三百无聊赖,再不愿在屋里待着,非要去Rb人的仓库看看,郭子二人拗不过他,只好陪同前往,三人凭借路熟,绕过几条小巷来到日军的仓库跟前,三人看到这里空无一人,根本无人把守看管,就决定在这里做上一笔。袁老三留下查看地形寻找下手的地方,郭子、伍子二人返回商号去取撬锁工具,推手推车。 经过一番勘察,袁老三觉得撬开临街仓库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不如直接进到警局后院,去撬开里边的仓库。三人把手推车推到警局院内,选了一间仓库撬开门锁,打着火镰点燃蜡烛,在仓库里便搜寻起来。果然没让他们失望,仓库里堆放着崭新的各色物资,三人大喜过望,把一些笨重的东西挪开,去搬那些整箱的罐头,整袋的白糖。就在他们搬货的时候,听到墙后传来阵阵击打声,开始时着实把他们吓了一条,以为这里还有日军看守,三人便停下手里动作,每人操过一把趁手的工具紧握在手里,吹灭蜡烛,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先发制人。 袁老三他们等了一会,不见有人来,而墙后边却仍在敲个不停,像是有人在发出求救信号,他们三人知道前排是牢房,只是不知是何人关在牢里,想到这是日伪的大牢,没准儿关着的是受苦的百姓和革命的义士,若有机会搭救,可以助上一臂之力,三人暗中合计一番,决定到前院去一探究竟。于是三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前院,没想到却是遇到了被Rb人关押在这里的曹旋等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五章 袁老三夜砸牢门 曹辅同绝处逢生 郭子、伍子拿来撬棍,交给袁老三,袁老三把撬棍伸进锁把,双手一发力,锁把和锁体脱离开来,“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牢舍内的众人都在侧耳细听外边的动静,听得门锁掉在地上,每个人虚弱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神色,都静静的伏在门口,只等大门一开便抢先出来,呼吸一下外边久违的新鲜空气。 袁老三“哗啦”一声把牢门推开,一股新鲜的空气涌入室内,曹旋等人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一振。袁老三三人则被一股扑鼻的臭气熏的一个趔趄,都往后退去。 曹旋等人相互扶携,蹒跚着走出牢门,钱局长有些兴奋过度,深深的吸了两口外边的新鲜空气后,居然晕了过去,身边的军警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水,水。”说完竟也几欲昏厥。 袁老三看着众人狼狈的样子,心中也觉得可怜,知道这些人是渴久了,向众人问清水井位置,赶紧让郭子和伍子去井上打水,二人提着牢舍里的水桶匆匆离去。 袁老三点亮随身携带的蜡烛,让众人先坐在地上歇息,告诉大家水马上就来,千万不要狂饮一通,小心伤了心肺。曹旋听着袁老三周到的安排,虚弱的抬起头来,借着烛光看去,袁老三身材魁梧,豹睛环眼,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心中也对他暗暗赞叹。本想起身和他客套几句,可是刚才在牢里和他相谈的一席话已经倾尽全力,现在更加虚弱不堪,还是等精神恢复一下再说,曹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舔了下干裂的嘴唇,等着水的到来。 郭子、伍子很快就打水回来,一桶甘甜清冽的鲜拔凉水放到了众人面前,两个喝过尿的军警神志还算清醒,看到水来,便欲爬到桶前先喝,被马平一把挡在了后边,喝退了回去,马平扶着曹旋来到水桶近前,曹旋俯下身去,饱饮一口,五脏六腑宛若同沐甘泉,再饮一口,已是神清气爽,缓过劲儿来的曹旋,就着水桶,“咕咚咕咚”就是一通猛喝,还好没有呛着,一阵猛喝之后,终于抬起头来,长长的打出两个嗝,肚子里已是咣当作响。看着曹旋喝水时舒爽的表情,听着他喝水畅快的声音,几人都看直了眼,不停的舔舐自己干裂的嘴唇。 看曹旋喝完,马平一把抓过水桶,“咕咚咚”就是一阵猛灌,未待喝畅快,就被人一把夺了去,几个人争抢着喝了起来,待众人喝完,才想起地上躺着的钱局长,把桶里仅剩的一点水给他泼在脸上让他苏醒过来,郭子又去打来一桶,醒转来的钱局长顾不上许多,埋头便狂饮起来。 这时的曹旋虽然身体还甚是虚弱,但神志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直起身来对袁老三三人抱拳说道:“感谢三位兄台救命之恩,曹旋众人没齿难忘,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袁老三抱拳回礼道:“恩人不敢当,在下袁老三,这是我的两位把兄弟郭子、伍子。” 曹旋和郭子、伍子分别抱拳致意。 就在这时,其他牢舍的人早已都惊动了起来,都在拍打着铁门,祈求外边众人救他们出去。 袁老三看了眼不断叫嚷的其他牢舍,回头向曹旋说道:“曹警爷,这些人定是和你们一样,忍受饥渴多日了吧,你看,我们要不要把他们放出来给他们一条生路。” 曹旋说道:“这些人和我们一样,都已经断粮断水几天了,眼看着就撑不下去了,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这些人都被关在一起,不能我们出来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渴死饿死。还望兄台能施以援手,把这些人都放出来。” 袁老三说道:“好,那就听曹警爷的吩咐,我这就去破锁放入。” 就在这时,只听喝饱了水的钱局长,打着饱嗝说道:“把警队的兄弟放出来就好,那些罪犯流寇放了无益,就让他们在大牢里自生自灭吧。” “这。。。”袁老三又把眼睛转向曹旋,犹豫着征询起曹旋的意见来。 曹旋说道:“老钱,他们虽是罪犯,可也罪不至死,不能让他们这样忍受痛苦,凄惨死去,你我几日磨难,还没尝尽这生不如死的苦楚吗?不能让他们再受煎熬了,还是把他们都放出来吧,也算给大家一条生路。” 曹旋一席话,早已打定了袁老三救人的念头,未待钱局长开口,他就朗声说道:“我这就去撬剩下这些牢舍的门锁,郭子你去再打一桶水来,伍子去后院把那白糖和罐头拿来,给这些人先填填肚子。” 袁老三说完拿着手里的撬棍便往其他牢舍走去。没用多久,所有有人的牢舍都被袁老三打开大门,牢舍里的人都披头散发,相互扶持走了出来,有一些人已经无法站立,只能慢慢爬了出来,还有一些身残体弱的人已经永远没有机会走出这牢舍了,他们死了。 郭子用牢舍里的水桶不停的去井上打水,伍子则是不停的往返后院仓库,为众人背来食物,闹哄哄的百十号人已经全部挤到院子里,袁老三看众人都已释放出来,天色已经不早,而自己谋划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便不愿在这里再多做逗留,想想自己已经尽力,这些人能否活着离开也就各安天命吧。 袁老三来到曹旋身前说道:“曹警爷,您嘱咐的事情已经办完,牢里的人我也都放了出来,兄弟就此别过,您保重。”说完起身带着郭子、伍子就欲离开。 曹旋说道:“多谢兄台救了这百十号人的性命,积德行善自有福报,愿兄台日后福寿绵长。今日承蒙搭救,日后定当登门答谢,还望兄台见告府上地址。” 袁老三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曹警爷不用记在心上,若是您想交我袁老三这个朋友,去家中找我喝酒,我倒是可以相告,恒裕泰东门茶行正是寒舍。” 曹旋说道:“我记下了,忙过这几日,定当登门拜访。只是兄台莫要客气,不要称呼警爷,叫我辅同就好。” 袁老三答应一声,带着二人和曹旋一一别过,转身往外走去。 郭子跟在袁老三身后说道:“大哥,怎么能把姓名和家里地址告诉他呢?日后要是有人追究起私放犯人逃走的罪责来,那咱可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了。” 袁老三说道:“那不会,我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他们怎么可能恩将仇报还要加害于我呢。再说,这是Rb人手里的犯人,现在已是八路军占领了这里,说不准里边还有八路军的人呢,这样一来咱还立了功呢。” 郭子听了袁老三的话,再不争辩,叹口气说道:“今夜日军仓库无人看守,我们本来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因为这事折腾了大半夜,今夜也搬不了多少东西回去了。” 袁老三说道:“你没听那曹警爷说了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这是在积德,救了这么多人,咱们的福报那就大了,区区一点东西算什么,怎能和自己的福报相提并论。” 郭子说道:“你说那福报摸不着看不到的,有什么用,还不如两罐罐头来的实在。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还得去仓库里拉些东西出来,咱们的手推车还在那里扔着呢。” 伍子说道:“天已经快亮了,只怕来不及了,别让巡逻的军人再给发现了,还是先回去吧。” 袁老三也说道:“先回吧,不行明天再来,只怕时间有点来不及了。” 郭子执意要去,谁也劝阻不了,袁老三二人只好相随,快步往仓库走去。 进到仓库,也不管什么东西,一鼓作气搬了一车出来,眼看着车已经满了,郭子看着满仓库的东西依旧双目放光不愿离去,还是袁老三呵斥几声,郭子才恋恋不舍的从仓库里走出来,三人推着小推车一路小跑,赶回袁老三的茶行,好在天色未明,一路上抄小道疾行,没有遇到巡逻之人,把这些东西顺利拉了回来。 再说曹旋众人,坐在地上喝饱水,又吃了几个罐头,身体的羸弱都得到缓解,尝试着从地上爬起来,都可以蹒跚着行走。曹旋对着众人说道:“今日我们大家有幸被人救了出来,也算我们福大命大造化大,大家修整一下也都尽快离开吧,此番激战,只怕这外边已经变了天,免得留在这里夜长梦多,再生出其他变故。” 曹旋说完,大家都纷纷响应,好多人都对曹旋称谢不已,感谢曹旋让袁老三救了自己的性命。只见人群中走出两个互相搀扶的老人,对曹旋说道:“曹爷,刚才你和那位救人义士的话我们在牢里都听的一清二楚,感谢曹爷救我兄弟一名,前番随同大当家的冒犯曹爷岳丈,曹爷已有不杀之恩,今日又多亏您活命,曹爷恩德,我二人没齿难忘,若是曹爷日后得空前往京城,可去舍下小酌,舍下正在京城前海西街,紧挨恭王府。”说话此人正是被逼落草的德公公。 曹旋说道:“前番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你们二人保重,若是有缘来日再见。” 夹在人群中的“雪上飞”由于枪杀过曹家的家丁,怕曹旋拿他撒气,没敢声张,悄悄的隐没在人群里。 这些还没有等到判决的各方牛鬼蛇神,都如得到大赦一般,吃饱喝足悄悄遁去。 曹旋和钱局长等人别过,带着马平和小六子准备回到宿舍取回车钥匙,然后开车直奔张垣,带着二人投奔大哥。可是院子里哪还有车的影子,早被日军开走做了军用。 曹旋眼看开车无望,只好对二人说道:“我们先去徐世贤村的徐老爷家修养几日,待我们身体恢复再南下张垣投奔大哥。”马平二人齐齐答应,都称不论曹旋去往何方,二人都至死追随。 待曹旋三人行至大街,天色已经大亮,战火刚过,街上行人寥寥,到处是扛着枪的八路军战士,三人不敢走大路,只好绕到偏僻的小巷里迂回往南城门走去,走到城门口,远远就看着城门紧闭,城门口围着一些人在挨个询问。原来八路军为了肃清潜伏敌特,早已把县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口站着几个伪政府投诚过来的人正在帮着一一核验过往的人们,凡是旧政府任职的人员一律先行扣押。 曹旋一看坏了,自己进驻中都县警队已有时日,认识自己之人众多,另外自己的警衔也算较高,自己露面肯定会被马上缉捕,看来城门是出不去了,只得返回城内,另做打算。 曹旋看着战火洗礼过的县城,到处是残垣断壁,破房焦土,家家关门闭户,商铺大门紧锁,一时想不到自己三人该何去何从。曹旋想到了钱局长,该去投奔他,好歹当下有容身之地,能解决一日三餐的温饱,可是想想钱局长目标较大,说不准八路军早就盯上他家了,估计回去也随时会有被抓捕的危险,那里不是安全之地,不能去他家。 城里没有至交,现在又出不了城门,曹旋一时陷入了两难。马平看着曹旋踟蹰不前,就说道:“二爷,咱们既然出不了城,城内也无落脚的地方,不如去今天放咱们出来的袁三爷那里看看,我看袁三爷那人器宇不凡,做事豁达,必是心胸宽广,重情重义之人,说不准还能收留我们几天。” 曹旋说道:“咱们和人家袁三爷素无往来,只是一面之缘,今日又承蒙人家相救,怎好意思再上门叨扰。” 小六子也附和着说道:“二爷,咱们现在已是走投无路,我们几人又身体虚弱,若是不找个地方将养几日,只怕我们就此落下病根,日后再难康复,也再难做什么大事。” 曹旋实在想不出办法,听二人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依着他孤傲的性格不愿主动上门求助,寄人篱下。可又迫于现实,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曹旋三人往东门口的恒裕隆茶行走去,曹旋走走停停,貌似体力不济,其实心中仍然有些犹豫,还在想着能找一个更合适的立足之处。小六子看出了曹旋的心思,说道:“二爷,等到了门前我和马平前去搭话,您在外边等着,若是袁三爷拒绝,也不至伤了颜面。” 曹旋道:“若是你我上门,料那袁三爷也不会当面拒绝,我只是怕连累了人家,你看城门口到处在抓捕日伪人员,我们这些昔日的军警都是缉捕对象,一旦我们被查出可是害了人家,人家刚刚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不能做出恩将仇报之事。” 马平说道:“战火刚熄,时局未稳,料那八路军一时也抽不出人手挨家挨户搜寻,待得几日,我们身体恢复,便辞行出来,也不会叨扰人家太久,引来多大的祸患,二爷只管放心吧。” 曹旋见马平和小六子二人坚持前往也就不再勉强,拖着沉重的步伐往东门口的恒裕泰茶行走去。 行的多时,方才到达东门,远远就看见招牌上“恒裕泰”三个硕大的金字,这茶行在炮火中损毁的不算严重,只是房顶的烟囱塌了一个角,有几片瓦掉了下来,其它的都完好无损。行至近前只见“恒裕泰”茶行的窗户上上着护窗,大门紧闭,不知何故,门前摆放的两只石狮子上各系着一条鲜艳的红绸布,那抹鲜红在战后的焦土里尤其显眼。 小六子让曹旋和马平先隐在暗处,自己左右扫视,看看四下无人就悄悄的来到门前,先竖起耳朵倾听屋里的动静,屋里毫无声息,不知屋中是否有人,小六子不敢耽搁,赶紧伸手敲门,连敲三下,等了片刻,屋里没有动静,无人出来应答,小六子加大手上力道又重重的敲了三下,只听屋里有个声音问道:“谁呀?” 小六子隔着门缝说道:“袁三爷在吗?我是袁三爷旧识,前来拜访。” 屋里人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六子说道:“前番见过面的警佐曹旋。” 屋里人又说道:“你来有何贵干?” 小六子说道:“我等无法出城,想暂借三爷宝地栖息两日,还望三爷通融。” 屋里人说道:“好,你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和小六子说话之人正是袁老三把兄弟郭子,袁老三三人从县警局大院回来后,匆忙把拉回的物资卸车,入库,待收拾停当,天色已经大亮,三人整整奔波一夜,早就人困马乏,也没顾上吃饭,躺到炕上就先睡了起来。就在三人睡的正香之际,听得外边有人叫门,郭子趿拉着鞋就走了出来,一番询问知道是曹旋等人找上门来,赶紧进来报于袁老三知道。 袁老三听清情况后,对郭子说:“走,把他们迎进来。” 郭子劝道:“大哥,万万不可,若是平常百姓收留下来也就罢了,这些人可是日伪的军警,到时候这八路军要是清算起来,那咱们可就犯下了窝藏之罪啊。” 伍子说道:“曹旋这人也不坏啊,他还抓了骗子灭了土匪,现在求上门来,我觉得帮帮他们也未尝不可。” 郭子说道:“这乱世之秋,谁知道这些人都按着什么心,万一让他们住下,他们看到咱们这么大的家业起了祸心,咱们可就引狼入室了。” 袁老三说道:“郭子,你多虑了,想那曹旋堂堂警佐,哥哥曹凯又是察哈尔警正,多大的世面没见过,还在乎咱这小家小业的?你没听人说吗?那日带人游街示众的徐老爷是曹旋的老丈人,那可是咱中都县的首富,要说是曹旋想打咱家的主意,这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放心吧,郭子,去给他开门。”说完穿好衣服,径直往门外走去。 郭子也不再分辩,带头出来给小六子开门。小六子见房门打开,赶紧向藏在暗处的曹旋和马平挥手,三人进得屋来。 双方寒暄一番,在屋里分宾主落座,小六子一拱手向袁老三说明来意,曹旋接着说道:“适才承蒙援手,救了我数人性命,现在又来叨扰,实是心中不安。若是兄台多有不便,我们当即告退。” 袁老三豪爽的哈哈一笑说道:“辅同兄客气了,我家房舍众多,莫说是您三位就是再多来几人,寒舍也能周旋的开,我家虽不如徐老爷家富足多财,也小有盈余,您几位就是住上个三年五载也无大碍。” 袁老三这气势如虹的一席话说的曹旋心潮澎湃,心中暗赞其人豁达义气,日后必成大器。当下也不再矫情客气,双手抱拳,一声“承蒙厚爱”,当下谢过袁老三三人。 袁老三让人为曹旋三人烧水洗澡,给他们找来干净衣服换上,把自家的房子整理出两间来,让曹旋和马平、小六子三人安心住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六章 羔羊美酒时光浅 虎落平阳惆怅添 羔羊美酒浅时光虎落平阳略惆怅 受到惊吓的曹旋、马平、小六子三人早已疲惫不堪,此番承蒙袁老三三人搭救,历经一波三折终于逃出魔窟,有了落脚的地方,心里放松了起来,躺在袁老三给安排的舒适的房间里,刚躺下不久就呼呼进入了梦乡。待曹旋三人一觉醒来已是晚饭时分,饱睡一觉后,三人顿觉神清气爽,抬抬胳膊,伸伸腿,也逐渐有了些力气,看样子元气已有几分恢复。 曹旋三人闲聊几句,走出房间,准备让马平和小六子帮着袁老三干些活计,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总有些过意不去。袁老三看曹旋三人醒来,在院子里找活干,不禁有些哑然,赶紧把他们让到堂上,告诉他们酒菜已经准备多时了,只待三人睡醒就开席,当下吩咐郭子、伍子二人去端酒菜,把曹旋三人往桌前的上位让去。马平、小六子哪敢和曹旋同席,推说自己二人堂下吃些就好,袁老三哪里肯依,非要让他们一同坐下,曹旋看盛情难却,就让马平二人同桌坐下,自己和袁老三谦让一番后坐了首席,马平二人拘谨的坐在曹旋身侧。 郭子、伍子二人很快就把酒菜端了上来,酒菜并不精致,种类也不繁多,却是相当解馋大补,桌子中央摆上一个硕大的黑瓷盆,盛着满满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手把肉,瓷盆边上摆着一碟咸菜、一碟凉拌沙葱、一碟韭菜花、一碟花生米,郭子给每人面前端上一碗煮成奶白色的羊汤,羊汤上还飘着几片绿油油的芫荽叶子,真是色香味俱全,伍子搬过一坛草原白酒,打开封口,给每人倒上一碗,整个屋里便酒香四溢,几日没吃到热乎饭的曹旋三人,看着桌上的酒肉,闻着诱人的香味,口水几欲流出。 袁老三为每人递上一把小巧的蒙古刀,从瓷盆里抓出三块肋条分别放到曹旋三人手里,嘴里说着:“三位大哥,外边战事正酣,到处炮火纷飞,也买不回来像样的菜蔬酒肉,今天咱们就将就着吃点,待外边恢复平静后,咱们再弄些像样可口的吃食来。” 曹旋赶紧说道:“让袁三哥和二位兄弟费心了,我等落难之人,和三位素昧平生,却被三位数次相救,待以上宾,心里实是不安,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用得着我和兄弟的地方,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袁老三说道:“辅同兄严重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今天我们之所以出手,是因为我们都听说过您的一些故事,敬您是条好汉,咱弟兄们不说客气的话,您三位在我这里安心疗养,待康复后再做打算不迟。” 曹旋三人连声致谢,曹旋带着二人端起酒碗向袁老三和他的两个兄弟敬起酒来。这一顿饭,吃得不亦乐乎,曹旋和马平、小六子,已经四天未食人间烟火,早上喝了一肚子凉水吃了几个罐头,虽然把肚子撑的溜圆,可是没吃出烟火味来,这热气腾腾的一盆肉,直把大家吃得满嘴流油,双眼放光,身体虚弱的曹旋三人虽然不敢多喝酒,可是经不住热情的袁老三频频举杯,也都喝的兴致高涨。 眼看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郭子端起酒来敬了曹旋三人一圈,眯着笑眼对曹旋说道:“曹兄,这羊肉吃得怎么样?味道还行吧?” 曹旋赶忙说道:“这坝上的羊肉,肥瘦相间,肉质鲜美,透骨飘香,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加上今日烹制得法,仅用清水、沙葱、盐巴烹煮,原汁原味,真算得上是美味佳肴,记得上私塾时老师教过一首赞美咱们坝上草原羊肉的诗词,如今记忆犹新,正和此时情景相宜,我给大家读来:‘沙晴草软羔羊肥,玉肪与酒还相宜。鸾刀荐味下曲糵,酿久骨醉凝浮脂。’众位弟兄,此诗用来描述此美味绝不为过吧。”曹旋喝的兴起,居然想起了上私塾时的诗句,若是家中没有草莽人生的大哥,或许他也会是一个激扬文字的意气书生。 就在众人为曹旋的精彩点评齐声叫好之时,只听得郭子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哎,美味是美味,只是这羊是大哥前几日买来准备孝敬老父,让老父喝羊奶补营养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送过去今日就这样宰杀了,饱了我们的口福,却苦了老父,现在进出不了城门,何处再去淘换一只羊回来。” 曹旋兴致正浓,听着众人夸赞,也是沾沾自喜,听得郭子一席话,顿时心中忐忑,深为不安,脸上笑容消退,满脸歉意。袁老三见状,大声呵斥郭子道:“休得胡言,不要坏了辅同兄的兴致,昨日从Rb人仓库里拉回那么多奶粉,足够老父补充营养,还要这羊奶何用?现在草丰水美正是牛羊膘肥体壮的时候,正好杀了吃肉,今日就是辅同兄不来,我也打算把他杀了饱饱口福。” 曹旋听完袁老三的话,心中对他更是钦佩,此人不仅豪爽仗义,还能处处为别人着想,没想到为了招待自己,给自己几人补充营养恢复体力,竟然把给老父挤奶的母羊杀了,更觉欠下袁老三一个偌大的人情。 众人酒足饭饱,已是皓月当空,袁老三让曹旋三人继续安心休养,不要有任何客气之处。宾主作别,各自回房歇息。 夜半时分,睡觉较轻的曹旋听得院子里有动静,起身往窗户外看去,看到袁老三三人正推着小推车往门外走去,看三人装束,曹旋知道三人又要去警局大院的仓库里搬东西,想想自己三人叨扰人家,还把人家给老父补充营养的母羊给吃了,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当下便决定和他们一起去帮着多带些东西回来。曹旋去隔壁屋里把马平、小六子二人唤醒,三人穿戴整齐,也往县警局走去。 三人猫腰走在遍布炮火击落的砖瓦碎石的小巷里,偶尔能看到有一队扛着枪的八路军战士在大街上走过。正在宵禁的县城,街上看不到一个闲杂行人,三人躲避着巡逻的战士,不敢声张,屏住声息悄悄地往警局走去。 当曹旋三人进入到警局仓库的时候,袁老三三人已经进入库房,正在往外搬运东西,看到曹旋三人过来,吓了一跳,扔掉手里的东西就拉开架势准备动手,等看清是曹旋三人,说道:“曹兄,你们体力尚未恢复,不在屋里好好休息,来到这里做什么?” 曹旋说道:“白日已睡了一天,没有困意,看袁兄来拉东西,我们兄弟也一起来出把力。”曹旋说完,走进仓库就去扛东西,向来呼奴唤婢前呼后拥的曹旋,竟能委下身段来亲自去扛这些平日里都懒得斜视的东西,不能不赞叹曹旋的胸襟。 袁老三赶忙劝阻道:“曹兄,你们几日粒米未进,身子早就虚弱不堪,怎能干这等体力活,赶紧出来吧,给我们兄弟在外边望风就好。” 曹旋三人哪里肯听,早已每人扛着一箱奶粉从仓库里走了出来,由于人手众多,车辆狭小,没过多久,就满满当当装了一车的货,郭子和伍子拿起绳子,开始捆绑车上的货物。 谁知刚捆绑了一半,就听得县城南边较远的地方传来隆隆的炮击声,天空中不时亮起一个个巨大的火球,这几日城外一直有零星的枪声和炮击声,已经有些习惯了的众人不再把这些当回事,谁知现在这炮声又如此密集的响了起来。 曹旋众人听到炮声也是一惊,不知是哪些部队又开始交火了,连忙催促众人加快速度,大家都手忙脚乱地扶着东西,推起车子往警局大院外边跑去。炮击声依然在不断的持续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待曹旋众人把车子推到警局门口,先藏在暗处,向着大街上看去,直见大街上巡逻的八路军战士都在往一个方向奋力的奔跑,紧接着,县政府的方向就响起了嘟嘟的军号声,这是集合的命令,城里所有的八路军武装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向军号响起的方向迅速靠拢。 曹旋看八路军都在忙着集合,对众人说道:“走,赶紧走,城内的战斗估计很快就会打响,趁着现在局面混乱,没人顾得上管我们,我们赶紧沿着大路往回跑。”曹旋说完,几人合力推起小车就往茶行跑去。 这场战斗是Rb人发起的,前几天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日军于前日夜间丢掉了中都城的阵地,全部退守到狼窝沟一带,日军的华北屏障在不断的瓦解,驻华日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大为恼火,迅速抽调了驻上海的一一八师团,协同驻察哈尔的第二混成旅团,趁八路军在中都县立足未稳之际,发起了疯狂的反攻。日军清一色的机械化部队,密集的炮弹雨点一般从天空中倾泻下来,日军靠着炮火的掩护,在不断的向前推进着,在接近中都县城时遭到了八路军战士的顽强抵抗,作战双方处于胶着状态,日军的推进速度慢了下来。 整个中都县城南一带,火光冲天,亮如白昼,巨大的炮弹,撕裂空气,裹挟着风声,在天空中不断呼啸而过,一发发炮弹在撞击到地面后,剧烈的炸开,整个大地便随着爆炸声颤抖起来,虽然距离县城尚有几里之遥,城内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 曹旋和袁老三众人推着小推车一路狂奔,路上偶尔也见到端着枪奋力奔跑的八路军战士,他们看到曹旋众人后只是撇了一眼,便匆匆跑过,根本无暇停下来盘问,听到集结号的他们在快速奔向集结点。 曹旋几人很快就把满车货物拉到了茶行,迅速把货物从车上卸下,曹旋对众人说道:“前方激战正酣,随时都有可能打进县城,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找个掩体躲藏起来,以免混战中炮弹击中房屋,大家受到伤害。” 袁老三说道:“我家院中就有地窖,平时用来存放茶叶,现在我去收拾一下,咱们都可以躲进地窖里去。”说着就往地窖走去。 郭子接话说道:“大哥,干嘛要躲起来?我听这枪炮的声音距离我们还很远,一时半会儿不会打进来的,现在八路军都忙着去打仗了,根本没人管这仓库的事,我们还不趁着这个机会抓紧去拉几趟货。” 曹旋说道:“郭兄,我看战况紧急,城内随时有可能打起来,现在的局面还是相当危险,如果贸然出去只怕不太安全,还是等双方交战结束后再出去拉吧。” 郭子冷哼一声说道:“曹兄行伍之人还怕这炮火危险?您不也是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吗?难道还不如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胆大?” 小六子后边小声说道:“可不要舍命不舍财,东西是人家的命是自己的,有命挣还得有命花。” 这话被郭子听到耳朵里,郭子沉声说道:“现在不比以前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度日那么简单,这么多人每天人吃马喂的都要开销,不多拉几车回来挣些钱,拿什么开支?这个挣钱的机会千载难逢,现在眼瞅着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怎能前怕狼后怕虎,关键时刻掉链子,错过时机。” 听了这话,小六子有些讪讪,不好意思再接茬搭话。 曹旋听得心里也颇不是滋味,自己何曾受过如此冷言冷语,顿感寄人篱下,处处受制,心中愤懑。一时大家都不再言语,场面极度尴尬。 听到郭子言语的袁老三转身走了回来,板起脸对着郭子训斥道:“郭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你怎么和辅同兄兄弟说话呢?你不要觉得辅同兄现在虎落平阳,连你都能给个脸色,要是放在往常,只怕你见了辅同兄巴结奉承都来不及。我告诉你们啊,以后谁要再让辅同兄难堪,别怪我这个大哥不给他面子。”袁老三当着众人的面对郭子毫不留情。 郭子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被袁老三说得有些下不来台,对着伍子小声嘀咕道:“你说大哥怎么好赖不分呢?胳膊肘还往外拐,我这不是为了咱们茶行着想吗?反倒说起我的不是了。” 曹旋听得他们兄弟抬杠,心里也不是滋味,深怕因为自己三人在此留宿,惹得人家兄弟不睦,那自己三人就有负袁老三的恩德了,想到这里,曹旋说道:“郭兄说得也有道理,你们兄弟三人暂且在家歇息,我们三人去仓库里再拉些东西回来。我们都有过作战经验,即便城内交起火来,我们也能应付得了。” 曹旋说完,示意马平、小六子去推车,三人起身就往门外走去,袁老三见状说道:“辅同兄,万万不可,我们兄弟在家歇息,让你们三位体力尚未恢复的人冒险去拉货,你把我袁老三置于何地,这话要是传出去,日后还让我怎么在这中都城内混呢。”袁老三执意不肯让三人出去。 马平和小六子心里也窝着一团火,不顾袁老三阻拦硬是把车子推了出去,郭子早就拿定主意再去拉几车货回来,他见状便急急的跟到了门外。 袁老三一看曹旋三人都已经走出大门,执意要去日军仓库,也不好再多加劝阻,便拽了一把伍子,和他们一起往门外走去。 一个小时后,满满一车货便又拉了回来,这时的郭子已经喜笑颜开,不停的和伍子说笑着,已经全然忘却了城外轰鸣的炮声,刚把货卸完,郭子便又推起车子迈出大门,一路小跑,疾驰而去,曹旋众人跟在身后。 此时的中都大街上空无一人,月光下灰暗的残垣断壁参差不齐地耸立着,宛若一个黑色巨兽露出的狰狞牙齿,路边杨树的枝叶在微风里鬼魅般左右摇摆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炮火为这沉沉夜色平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郭子扶着车辕,让众人可劲往满了装,恨不得把整个仓库一车都拉了去,堆成小山的货物绑了好几道绳子才算捆绑结实,郭子前边拉着车,众人在四周护着往前推,刚走到警局门口,就听得远处天空中传来嗡嗡的声音,曹旋警觉的说道:“不好,这是Rb人的轰炸机出动了,赶紧躲起来。”说完抽身往边上闪去。郭子抬起头来往天空中看了看,不以为意的说道:“日军的飞机经常在天上转悠,这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是一架Rb九九式俯冲轰炸机,飞行的速度很快,巨大的轰鸣声霎时便响彻天际,向众人的头顶飞来。曹旋大喝一声:“赶紧散开,卧倒!”曹旋的话音未落,几发炮弹已经从天而降,呼啸着扑向地面,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炸裂开来,隆隆几声巨响过后,警局的办公室和宿舍都飞向了半空,轰炸机没有停留,继续前飞,飞至县政府上空又是几发连珠炮弹,接着便是县议会的方向,看来Rb轰炸机此行目的是来偷袭八路军的指挥中心。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地面上的高射机枪便哒哒哒的响了起来,一条火蛇直插云霄,向着轰炸机的方向蜿蜒而去,轰炸机开足马力轰鸣着飞向远方。 炮弹爆炸时的巨大气浪把满车的货物都抛向半空,木质的手推车也在空中解体,众人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被弹射到不同的方向,砰砰几声,都重重的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七章 贪心不足受重伤 忍辱负重求灵药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上文说到曹旋众人都被轰炸机投下炸弹的气流给振飞,过了半晌曹旋才缓过一口气来,他虽然腿脚不太利索,可他是最早警觉到的,提前就散开爬到了地上,除了耳鼓膜被震的嗡嗡作响,胸中血气翻腾,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 其次就是袁老三,由于自幼习武,身手敏捷,听到曹旋的呐喊,马上就是一个罗汉打滚,顺势在一棵大树下爬了下来,只是擦伤了些皮肤,并无大碍。 反应稍微迟缓的其他几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身材瘦小的小六子被巨浪卷起又抛在地上,摔得不轻,已经头破血流,昏迷了过去。 马平身上压着几个箱子,嘴里喘着粗气,正在拼命地挣扎。 伍子跌坐在炸毁一半的警局院墙边上,满脸是血,正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心中在迷惑的思考着我是谁?我在哪里? 在前边驾辕,听到曹旋警告后依然若无其事仰望苍穹的郭子就没那么幸运了,由于他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被气浪冲击到了马路中央,脸朝下,身子斜斜的栽倒在地上,身边不断的有鲜血流出来,右边的半个手臂已经不翼而飞,被炮弹的碎片给齐齐削了下去,跌落在他身侧不远的地方,受到剧痛的郭子也早已昏死过去。 看着战机远去,曹旋翻身从地上站起,大声问道:“大家都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的?袁兄,你在哪?” 袁老三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直立起来说道:“辅同兄,我没有大碍,只是擦破了点皮,你怎么样?” 曹旋说道:“我没事,其他兄弟呢?” 这是就听马平喊道:“二爷救我?” 曹旋和袁老三循声望去,只见马平在箱子底下拼命挣扎着。二人赶紧上前,帮他把背上的箱子拿开,马平的衣服已经被炸飞后背上血肉模糊,曹旋把他扶起来,赶紧和袁老三去看其他兄弟。 袁老三直接奔向坐在地上的伍子,看他靠着墙耷拉着头一声不吭,赶紧问道:“伍子,伍子,你怎么样?” 伍子缓缓的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神看向袁老三,接着就是“哇”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伍子的嘴里喷涌出来,袁老三赶紧把他抱在怀里,说道:“兄弟,兄弟。。。” 伍子嘴角挂着血丝,眼睛里有了些光泽,转动了一下眼珠,扭动脖子看看身侧的袁老三,怔怔的问道:“大哥,我们这是在哪里?” 袁老三看伍子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过来,摸摸他身上没见伤口,就把他重新又靠到墙上,赶紧去寻郭子,身边看不到他的影子,嘴里着急的喊道:“郭子,郭子。”没人答应。 袁老三站起身来,四处搜寻,终于在马路中央看到了躺在那里的郭子,袁老三一个箭步飞奔过去,大声喊道:“郭子”。依旧没有声息。 袁老三的心里一沉,赶紧过去扶他,走至近前,大吃一惊,郭子的半截胳膊已经不见了踪影,袁老三晃着郭子的身体就痛哭起来:“我的兄弟啊。。。” 被袁老三不停晃动的郭子悠悠醒转了过来,微弱的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袁老三说道:“大哥,我们是不是死了?” 袁老三看到郭子苏醒过来,紧张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安慰他道:“没事,兄弟,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呢。” 郭子断去半截的手臂依然在不停的留着血,人已经越来越虚弱,看了眼袁老三,没有说话,又缓缓的把眼睛闭上,袁老三焦急的大喊道:“辅同兄,快来,我兄弟的半截胳膊断了,现在依然血流不止,再流下去,只怕人就保不住了,你赶紧想想办法。” 曹旋听到喊声,匆忙跑了过来,解下腰带,抓起郭子的胳膊,在切断的部位用腰带给他紧紧的扎住,伤口便不再有血流出来,郭子又疼的昏死了过去。曹旋对袁老三说道:“袁兄,你先不要着急,断掉一臂,不会丧命,他现在是疼痛难忍,昏了过去,我们赶快把他带回去,给他敷上止血药和止痛药,时间久了只怕他撑不住。” 袁老三说道:“我是习武之人,家中备有刀疮药,我赶紧回去给他包扎伤口,曹兄你受累照顾其他几位兄弟。”说完,顾不上其他人,抱起郭子往家中走去, 曹旋找到小六子,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小六子醒转过来,痛苦地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凌乱的货物和坐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几人,微弱的说道:“二少,你没事吧?” 曹旋为小六子抹掉脸上的血迹,说道:“我没事,你感觉怎么样?能站得起来吗?” 曹旋搀扶着小六子,小六子挣扎着直起身来,试着往前迈了一步,没有大碍,还能正常行走。小六子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 曹旋又去扶起马平和伍子,灰头土脸的四人扶持着往袁老三的茶行走去。 城外的战斗更趋激烈了,战场也越发的逼近县城,隆隆的炮声已经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即便近在咫尺也很难听清对方的声音,可怕的城市争夺战只怕又要来临了。 曹旋扶持着几人蹒跚到恒裕泰茶行的时候,袁老三已经把郭子放在屋里的炕上,正手忙脚乱的给他往断肢的地方敷抹刀疮药,曹旋让其他三人暂时先坐在椅子上休息,自己和袁老三一起为郭子包扎伤口,由于创口很大,二人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给他包扎停当。 伍子和小六子二人内脏被震的不轻,都没有很严重的外伤,两人喝了点水,就软软的躺在了炕上,马平的后背被箱子刮破了很多地方,曹旋给他也敷了一些金疮药,让他爬在炕上止血。刚为众人包扎完毕,还没来得及收拾地上的血布。众人便听到附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几发炮弹已在城中炸响,看来Rb人已经破城了,曹旋不敢怠慢,赶紧让袁老三抱着郭子,把躺在炕上的众人喊醒,都往地窖里藏去。 战斗打的很激烈,曹旋几人躲到地窖没多久,整个县城便开始地动山摇,一阵炮轰后,城内杀声四起,枪声大作,中都县失守了,再次陷落。 残酷的巷战没打多久,太阳初升之时,城内的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八路军为了保全城内百姓,不使生灵涂炭,选择了战略撤退,把部队又拉向了城北的军事要塞狼尾巴山。 地窖里的众人,都萎靡不振的蹲坐在地上打盹,意识还算清醒的曹旋和袁老三照料着昏迷的郭子,郭子脸色通红,身上发烫,嘴里在不断的呓语,已经发起了高烧,看样子伤口已经感染。其他三人自顾不暇,已经歪倒在那里昏昏欲睡。听着外边的枪炮声已经停了下来,曹旋说道:“你们先在这里藏着,我去上边看看外边的情况。”说完从地窖里爬了出来。 曹旋来到院中看去,昨夜的炮击,对茶行的房子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毁,临街的一间已经有一半坍塌,屋里的东西也都压在了土石里,其他屋顶的烟囱也都被震塌了,有好多瓦片都掉落在院子里。 曹旋伸手推门出去,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已经东倒西歪地躺到了地上,狮子身上沾染着黑色的烟尘,只是绑在狮子颈项上的红绸依然鲜艳夺目。曹旋走过去试图把狮子立起来,可是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狮子纹丝未动,他只好作罢。放眼望去,整个县城的街道已是一片焦土,前几日战争的创伤还没有修复,现在无疑是雪上加霜,成片的房子都坍塌了下去,也不知屋里的人是死是活,路边的树木都被炸成了残枝败叶,撒落一地,一些枯枝还在那里哔哔啵啵的燃烧着,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烧焦的气息,令人作呕,大街上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就连军人也没有一个,一定是打了一夜的仗,顾不上在城内巡逻,就去休息了。看着眼前这幅破败的场景,曹旋皱皱眉头,长叹一声。 曹旋没有回到茶行,他径直往恒仁堂药店走去,他知道那里在偷卖管制药品盘尼西林,他认识恒仁堂的老板,想去弄些药来,为遭受重创的郭子用上,他看到郭子已经开始高烧,手臂的创口已经感染,如果不及时消炎,随时会危及生命。 恒仁堂药房损毁的不太严重,有一面墙破了个大洞,其他的地方都还算整齐,护窗被粗大的檩条别着,大门被门栓紧紧的插着,曹旋砸了几下门,没人应答,他搬开地上的碎砖和土块,从炸开的墙洞里直接钻了进去。 柜台前空无一人,曹旋喊了几声,依然无人应答,他自己在货架上翻了起来。正当他在埋头搜寻的时候,听得身后有人大喝一声:“谁?屋里有人就胆敢前来偷东西。” 曹旋一惊,抬起头来看去,正是恒仁堂的掌柜,手里举着一根木棍,虎视眈眈地立在曹旋身后。 曹旋赶忙陪着笑脸说道:“掌柜的,还认识我吗?警队的曹旋。我有家人受伤,想从你这里买些盘尼西林回去,刚才喊了半天无人应答,我就自己动手找了起来。” 掌柜的仔细看了一眼,认出是曹旋,把手里的木棍放下,说道:“原来是曹警佐啊,哎!你说这个战乱的世道,不让我们老百姓活啊,三天两头的打仗,非但生意没人光顾,就连这房子都给炸毁了,你说去哪儿说理去。”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曹旋说道:“谁说不是呢,这不我的家人也在炮火中受伤了,想从你这里卖些盘尼西林回去消炎。” 掌柜的的说道:“曹警佐,你们警队还没有这些东西吗?还用来我这里买?现在到处打仗,盘尼西林需求很大,加上中都县城被戒严封锁,药物根本进不来,现在一支盘尼西林已经从原来的一块大洋涨到了十块大洋。” 曹旋说道:“你这里还有多少?” 掌柜的说道:“我现在只剩下三支了。” 曹旋说道:“好,三支都给我拿来。” 掌柜的说道:“这也就是你曹警佐来了,要是别人来了我一支不卖,这天天打仗,过几天价格还得涨。” 掌柜的说完,去里间的柜子里取出三剂盘尼西林,对曹旋说道:“警佐,三十块现大洋,不要骆驼票。” 曹旋伸手便去兜里掏钱,兜里早已空空如也,哪还能掏出来半文,曹旋不禁脸色一红说道:“掌柜的,药我先拿着,回头我过来给你送钱。” 掌柜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曹爷,现在特殊时期,不比平时,这兵荒马乱的,人人都生死难料,您这拿上药一走,我上哪儿找人去?” 曹旋眉头一皱,听人家话里意思,怕自己横死街头,骗了人家这三十块大洋,平日里挥金如土的曹旋,何时在乎过三十块大洋,没想到现在一文钱逼到英雄汉,自己英雄半生,竟然没有三十块大洋的面子。 曹旋脸色羞赧,不好意思地央求道:“掌柜的,先让我把东西拿走,回头给你五十块大洋。” 掌柜的说道:“曹爷,您也别回头给五十块大洋,您现在回去拿三十块大洋来,这三剂盘尼西林就是您的,要是没钱,那就不好意思了。”掌柜的之所以敢和曹旋这么说话,也知道最近时局几易,早就物是人非,再加上曹旋穿着百姓的布衫,掌柜的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曹旋的处境。 曹旋沉思片刻,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也不能因为三十块大洋回去和袁老三要钱,那就被人看了笑话。曹旋打定主意,猛地伸出手去,一把从掌柜的手里把三支盘尼西林夺了过来。 掌柜的一惊,大喝一声:“怎么?你这是要抢吗?”顺手便把身边的木棍操了起来,说道:“不给钱就赶紧给我把药放下,要不我就不客气了,都这个时候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警长。” 曹旋没有理他,准备从墙洞里出去,掌柜的早就一个箭步过去,横着木棒,挡在了洞口,说道:“不给钱,休想出了我这药房。” 曹旋说道:“掌柜的闪开,休要因为三十块大洋伤了和气,我曹旋岂是失信小人,很快我就会来还你的药钱。”说完,就去推开掌柜的横在手里的木棍。 掌柜的以为曹旋要抢他的木棍,赶紧向后一躲,举起木棍向着曹旋迎面砸来,曹旋没想到掌柜的抬手便打,丝毫没有躲闪,木棍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曹旋的前额,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身体尚在虚弱中的曹旋一屁股跌坐在地,手里仍然死死地握着那三剂盘尼西林。 掌柜的看把曹旋打倒,心里也有些慌张,说道:“你不要装死讹人啊,不把我的药还我,我是不会让你走出我的家门的。” 曹旋额头上的血顺着鼻翼和脸颊不停的往下流,整个脸上满是血污,看着狰狞恐怖。曹旋龇牙一笑说道:“掌柜的,我不讹你,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得把药拿走,我等着救人性命,我说过,你的钱不会少你半文,很快就会给你送来。” 掌柜的不愿做这赔本买卖,说道:“救命那是你的事,挣钱是我的事,我不能让你把我的药白白拿走了,我全家老小就指着这个营生度日呢。” 曹旋见掌柜的不答应,从地上捡起半截砖头递向掌柜的说道:“你要是觉得我拿了你的药不解气,你就再打我几下。” 掌柜的没有接曹旋递过来的半截砖头,冷冷的看着他。曹旋见掌柜的没有接,拿起砖头向着自己的脑门上砸了下去,一下,两下,曹旋的额头又是两个血洞,鲜血汩汩的流了下来。 掌柜的看着害怕,赶紧上来拦住曹旋说道:“你这是干什么?砸自己几下就能白拿我的药吗?我要的是钱,又不是你的命。” 满脸是血的曹旋说道:“药必须拿走,钱今日一定送来,你要是还觉得有气,我就继续打下去,直到你消气为止。” 掌柜的看着已经成了血葫芦的曹旋,心里是又惊又怕,生怕再砸下去闹出人命来,叹口气说道:“罢罢罢,算我自认倒霉,药你拿去吧。”说完转身离开。 曹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曹旋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摇晃着往墙洞里爬去。 身后又传来掌柜的声音:“先别走,给你一个针筒,没有针筒你回去怎么打这盘尼西林。”说完又递过来一个铝制的针筒盒。 曹旋伸手接过,什么也没说,从墙洞里往外爬去,来到墙外,站在地上,对着墙洞深深的一躬鞠了下去。 曹旋摇晃着身形,一路扶着墙回到恒裕泰茶行,进到院子里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把自己脸上的血污洗干净,往地窖里走去。 袁老三见曹旋回来,赶紧问道:“辅同兄,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外边有什么情况吗?” 曹旋摇头说道:“没有,都挺好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外边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我们都出去吧,我给郭子去药店里买了点盘尼西林,赶紧给他用了,再耽误下去,只怕郭子会有性命之忧。” 袁老三答应一声,抱起郭子,喊醒三人,一同往地面走去。 袁老三把郭子放在炕上,曹旋打开针筒张罗着给郭子注射盘尼西林。 刚才地下室灯光昏暗,袁老三没有在意,此时才看到曹旋脑门肿胀,血迹未干,一片乌青,赶紧问道:“辅同兄,你怎么了?夜里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会儿就伤成这样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曹旋赶紧说道:“没有什么事,刚才出去不小心被脚下的砖石给绊倒,摔了一跤,伤到了脑门,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好了,我们赶紧给郭子打针吧。” 曹旋一番话,搪塞了过去,细心的袁老三疑惑的看了看曹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见曹旋不愿回答,也不好再问。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八章 一诺千金寻药资 万般无奈求旧僚 沉沉睡了一天的郭子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他是被疼醒的,一针盘尼西林打下去,身上的烧已经退了,他的意识也逐渐恢复,看着自己剩下半截的右臂,把头埋在被子里失声痛哭起来。 袁老三面无表情的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烟斗,低着头,目光凝视着地面,一声不吭,大口大口的吞吐着嘴里的烟气。 伍子、马平、小六子三人受伤较轻,睡了一天也都缓过劲来,看着郭子醒转过来,都围上前来守着他。伍子去厨房端出来一碗鸡汤,让郭子喝下去,郭子早已泣不成声,哪有心思喝什么鸡汤,左手攥成拳头,狠狠的砸着炕啜泣着说道:“完了,全完了,我这辈子算是毁了。” 众人都小心翼翼地和他说些宽心的话,但是再美丽的语言在一个失去一臂的人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 众人都不知道曹旋去了哪里?就连向来心思缜密的袁老三也因专注于郭子的断臂,没有发觉曹旋已经不在院中。 劳累了一夜的曹旋也和众人一样长长的睡了一个午觉,直到五点多才醒了过来,他从镜子里照了照自己,额头的伤口还没有结痂,渗出一层细密的黄色组织液,覆盖着伤口,整个脑门已经全部泛出淤青,肿的更厉害了,如同一个碗底扣在脑门上,曹旋伸手摸了一下,钻心的疼,他微微皱了下眉。自己憔悴了很多,肤色暗黄,肌肉松弛,眼睛里满是倦怠,与前几天还意气风发,春光满面的自己,早已判若两人。 到什么山唱什么歌,走到哪一步就按哪一步来,但是不能迷失自我,不能背离初衷,更不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早上自己答应恒仁堂的掌柜,今日要把盘尼西林的药钱还上,但这钱不能和袁老三伸手去要,也不能让他和他的兄弟知道,钱的事必须自己想办法。 曹旋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出房门,他想去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搞到钱的机会。 中都的大街一片肃杀,街上冷清的没有一个人影,偶尔会有一队扛着长枪的Rb兵走过,也都表情冷峻,神色肃穆,没有了往日的飞扬跋扈,看来日军在付出惨重的代价后重又夺回了中都县。中都虽然又成了日军的天下,只是自己已不再是原来那个曹警佐了,Rb人若是得知自己的踪迹肯定还会抓自己回去,也不知道哥哥是否脱离了日军,若是哥哥已经把部队拉了出去,那日军更会恨不得生吞活咽了自己兄弟。 往日的中都城,自己高高在上,畅通无阻,所到之处,皆是笑脸相迎,阿谀奉承,有多少人挖空心思想搭上自己的关系,今日为了三支盘尼西林竟然需要自残,曹旋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出门依然不能走大路,依然要避开街上巡逻的大兵,依然不能自由出入城门,不论是八路军还是日军接管这座城池,只怕自己日后只能生活在黑暗中了,这样的生活有破局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曹旋心念动处,翻动一下眼珠,有些黯淡的眼神里,一丝精光闪过,那是不屈和桀骜。 曹旋行进在窄小的巷子里,他要出去找一笔钱,金额不大也不算太小,整整五十块大洋,普通工薪阶层足足两年的收入。迈出恒裕泰茶行大门的时候,曹旋心里还没有方向,不知该去哪里淘换。现在他已经有了主意,去找昔日的同僚、狱友钱局长,这几日城门盘查甚严,他肯定也没有机会出城,若是没被八路军抓走的话应该还藏在自己家中。钱局长这几年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从他那里拿个千把块大洋用用,料也不是大事。事不宜迟,需要马上去找他,若是晚了,只怕安定下来的Rb人发现牢门洞开,人都逃去,会上门缉捕,或者钱局长躲走避祸,那样自己的借钱计划也就落空了。 曹旋去钱局长家参加过几次家宴,熟门熟路,没用多久,就走到钱局长家的门前,钱宅独门独户,一进院子,八间正房,东西两侧数间厢房,院墙已经坍塌,铁皮大门扭曲着靠在塌掉一半的砖垛上,房子被炮火几近摧毁一半,边上两间屋子的前檐已经全部掉落下来,泥土瓦砾散落在檐下,也不知屋里的人没有受到伤害。 曹旋看着破败的钱宅,也不禁心中唏嘘,前几日这里还是警卫守护,宾客盈门,歌舞升平,是多少平头百姓不敢直视的地方,现如今已房倒墙塌,一片焦土,真是恍若隔世。 曹旋本想登门而入,奈何门已掉落,只剩残垣断壁,只好找到一个看似有人出入过的缺口,踩着脚下碎石,跨进了院内。曹旋站在院中轻声问道:“钱兄在家吗?小弟曹旋来访。” 屋内无人应答,曹旋心里有些紧张,莫不是钱局长一家被压到了房子里,可别有人伤着,想到这里,曹旋没有犹豫,一脚踹开房门,往屋里闯去。 门被突然踢开,有人直闯进来,让屋里正在收拾东西的钱局长一家大吃一惊,夫妻二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紧张的看向门口,钱局长更是情急之下从腰间掏出手枪,枪口对准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坐在炕上玩耍的两个孩子听到动静也都面露惊恐之色,定定的看向门口。 钱局长看清进来的是曹旋,稍微楞了一下,把手里的枪收起来插在腰间,对曹旋说道:“曹老弟,你没有出城吗?怎么突然闯到我家里来了?吓我一跳。” 曹旋说道:“老钱,嫂子,你们收拾东西这是准备出城吗?我刚才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没人答应,我担心你们被埋在了废墟里,心中着急,就踹开门闯了进来。我昨日从牢里出来就想出城,走到城门时可惜城门已全部封锁,还有八路军在盘查众人,我怕暴露行迹,便没敢出去。” 钱局长把地上放着的两个皮箱盖上盖子,扣上锁扣,用手推到一旁,说道:“现在中都城的日子不太平,三天两头打仗,一家人每天提心吊胆度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想带着老婆孩子去张垣市避难,那里有日军重兵把守,周围是重重关隘,无战乱之虞。不知老弟你现在在何处落脚,日后有什么打算?” 曹旋实言相告:“我现在就住在救咱们出大牢的袁老三家里,也想着能有机会出城,只是现在还能出得了城吗?前几日我们尚在任职,日军就把我们关进大牢看管起来,后来八路军来了又到处设卡缉捕给日占政府供职的人员,像我们这些他们嘴里的伪警必定都在抓捕之列,现在日军重又回来,我看依然不会放过我们。钱兄若是有出城之策,还望见告,我愿随你一同出城。” 钱局长长叹一声说道:“昨日日军炮击中都城,城中百姓死伤众多,我们夫妻二人带着孩子藏到地窖里才躲过了一劫,两个孩子受到惊吓,整夜哭闹不止,我看这日子实在无法过下去。早上起来,看看战斗已停,就出去找了下县长,你也知道我俩平日里私交甚厚,我让他给我出了个主意,想了个出城的办法。” 曹旋看了看在炕上玩耍的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已经有七八岁,小的是个儿子,刚刚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把木头手枪,正向姐姐比划着,嘴里还发出啾啾的声音。 钱夫人看孩子们在炕上玩闹喧嚣,怕影响二人说话,就把两个孩子从炕上抱下来,带到了门外去玩。 曹旋笑着和钱夫人点头致意,回过头来对钱局长说道:“钱兄,这县长大人可真是左右逢源,日军在的时候是县长,八路军来了依然委以重任,现在八路跑了,Rb人又来了,他就不怕Rb人找他麻烦,还敢明目张胆的稳坐家中?” 钱局长笑道:“县长大人那是人中龙凤,善识时务,凡事都是主动出击,岂会在家中坐等,他早已躲到了所养外宅的住处,虽然现在Rb人又当权了,但他并没有急着去找Rb人要求官复原职,县长一来怕战局不稳,再生动荡,二是怕那些宵小之人背后谗言县长降共,Rb人面前解释不清,所以县长躲在暗处,派出各路旧部,打探消息,参与日军事务,自己则稳坐钓鱼台,静观时局动态,相机而动。” 曹旋问道:“县长大人给钱兄指出了怎样的明路,钱兄打算怎样出城?” 钱局长说道:“事关重大,县长大人一再叮嘱切莫声张,但老弟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言相告,原县民政局局长被日军重新启用,日间接到日军指令,要求他调派人手,带着Rb政府官方通告,迅速去中都县各乡镇通知登记在册的日侨,在三日内全部集中到中都城内,然后由军车分批运往张垣市,若是战局稳定,这些人日后便重返各自居住地,若是日军被迫撤退,这些人便从张垣市直接飞回Rb本土,县长让我一家假扮日侨,由民政局长带着混在Rb人中一起出城。” 曹旋不由点头道:“确实是个妙招,还是县长大人老谋深算,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钱兄能帮我去县长大人面前说合一二,让我和两个手下一起出城。” 钱局长笑笑道:“老弟,哪有那么容易?我一家出城都是民政局长碍着县长大人的脸面,冒着天大的危险,我给他拿过去五根小黄鱼,他才愿意成全一二,人再多了肯定不行。” 曹旋心里升腾起的一丝希望又渐渐熄灭了,他也不再打出城的主意,还是解决当下问题要紧,和钱局长借一千块大洋,一部分付了恒仁堂的药钱,一部分给断了手臂的郭子,身体残疾,无法劳作,让他伤好后经营些生意,后半生也有个着落,也不枉人家救了自己三人性命一番。 曹旋想到这里对钱局长说道:“钱局长,既然我现在无法出城,我就暂且留在城中,再慢慢寻找机会,只是有个事你得帮衬兄弟一二。” 钱局长说道:“你说老弟,什么事?” 曹旋说道:“烦请钱兄先借我一千块大洋,我给钱兄打个欠条,待钱兄到达张垣后,只管拿着借条去我哥哥的曹公馆讨要,然后将我这里的情况一一相告,拜托钱兄了。” 肥头大耳的钱局长意味深长的看了曹旋一眼,眨巴了两下眼睛,冷哼一声说道:“老弟,你是在逗我玩吗?我借给你钱,拿着借条去曹公馆要?曹警正叛逃,曹公馆早就人去楼空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老弟,借钱就说借钱的事嘛,不要和我玩这些虚的。” 曹旋一听赶紧追问道:“你说我哥叛逃了?他去了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钱局长说道:“老弟,你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哥叛逃这么大的事能不和你说?今天要不是我去见了县长,险些就被你的话给蒙哄了过去,老弟,看你做人做事向来豪爽耿直,没想到你也是满肚的花花肠子。” 曹旋听了颇为不悦,也放冷声调说道:“我大哥是我大哥的事,我是我的事,不管他去了哪里,那是他的自由,你我都没有权力评价,我这一个月一直在中都,没有回过张垣,也根本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钱局长说道:“老弟,请回吧,不好意思,这个忙我帮不了。” 曹旋说道:“老钱,今天我既然上门了,这个忙你就必须得帮,而且一千块大洋,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钱局长说道:“你这是来借钱的吗?听你这口气是要明抢啊,你要是求我,看你可怜或许我还能给你拿个十块八块的,就冲你现在的样子,一分没有,以前仗着你哥耀武扬威,别人都给你几分面子,现在没了你哥的庇护,你觉得自己还算个什么东西。” 曹旋顿时大怒,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当下剑眉一挑说道:“老钱,借不借钱先放在其外,你竟然如此羞辱我,你是不是不打算离开这中都城了?” 钱局长也怒喝道:“羞辱你怎么了?告诉你,我不会给你拿一分钱,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赶紧给我走。你要是再胡搅蛮缠,离不开中都城的可就是你了”说完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手枪。 曹旋看他手往腰间移去,身形突起,上前飞跃一步,双手去抓钱局长伸出去的手,钱局长见势,身形后仰,暴退一步,伸出一臂挡住曹旋的手。曹旋见一抓不成,变掌为拳,向着钱局长的面门直捣过去,钱局长由于身材肥硕,刚刚躲开曹旋抓来的手,还没等收回架势,曹旋的直拳又打了过来,他本能的向后仰头,没有完全躲开,鼻梁被拳风扫中,鼻血瞬时就流了下来。 钱局长挨这一拳,也为他拔出腰间的手枪争取了时间,他忍着鼻子的疼痛,一探手把腰间的手枪拽了出来,曹旋飞起一脚准备将他手里的枪踢落,谁知自己的右腿还是不能受力,踢出一半就吃痛缩了回来。趁着曹旋收势的当口,钱局长已经拔枪在手,吧嗒一声打开保险,直直地向曹旋指了过去。 “别动,再动我一枪崩了你。”钱局长说道。 曹旋停下来站定,双目逼视着钱局长。 听到动静的钱夫人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钱局长拿枪指着曹旋,赶忙喊道:“老钱,快把枪放下,你俩怎么还打起来了?” 钱局长对着钱夫人喊道:“你给我出去,这里没你的事,带着孩子们到外边去。” 钱夫人说道:“你俩有话好好说,你们一直都是称兄道弟的朋友,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钱局长怒喝道:“我叫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赶紧给我滚。” 钱夫人看了看二人,摇头叹气走了出去。 钱局长见钱夫人出去,说道:“曹旋,你给我老实点,不要有其他念头,否则我一枪打破你的脑袋。实话告诉你,你哥哥叛逃,日军驻察哈尔司令根本博大为震怒,已下达作战命令,不论哪支日辖部队,一旦发现你哥哥部队的踪迹便就地剿灭,并且传下话来,谁要是能把你们兄弟缉拿,那就是大功一件,重重有赏。我念在咱们共事一场,一起坐牢的份上,本打算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还得寸进尺要从我这里拿一千块大洋,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我正好把你抓了送给县长大人,让县长大人去Rb人那里邀功请赏,说不准还能谋个市长干干,到时候我也不用四处流浪了,跟着他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曹旋眼神凌厉,对钱局长说道:“老钱,你这话是认真的吗?你真打算把我交给Rb人请赏?” 钱局长说道:“你看我是在和你儿戏吗?不要说是你,今天就是你哥哥站在这里,我一样把他拿到Rb人那里请赏,我就不信我送上这样的大礼,Rb人还会把我关起来。” 曹旋鄙夷的看了钱局长一眼说道:“老钱,你他妈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以前给Rb人干的坏事还少吗?不一样被抓起来关进大牢里吗?要不是袁老三救你你就饿死在大牢里了,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觉得把我们兄弟交给Rb人就能给你换来荣华富贵,你也太天真了,你还是醒醒吧,你去投奔日军只能是死的更快些。” 钱局长说道:“少跟我废话,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今天也动摇不了我拿你去请赏的决心,我先把你交给县长大人,具体怎么处置,让他来定夺,我也算还了他给我一家运作出城的人情。” 曹旋看了看钱局长手里的枪,说道:“你以为手里拿支枪就能吓唬得了我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准备一千块大洋,然后放我离开,就当今天这事没有发生过,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否则休怪我曹旋无情。” 钱局长气极反笑,怒道:“曹旋,好狂妄的口气,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是我用枪指着你,你的小命掌握在我的手里。你给我转过身去,举起手来,不要耍花招,小心我的枪走火。” 曹旋冷哼一声,头向窗户转去,对着窗外大喝一声:“马平、小六子还不赶快动手。” 钱局长一听窗户外有曹旋带来的人手,心中一惊,赶紧扭头往窗户外看去。说时迟那时快,曹旋身形一动,一个猛虎下山,凶悍的向钱局长扑去,钱局长还在顾虑窗户外边的人,只见眼前人影闪过,曹旋已冲至近前,双手死死抓住他握枪的手,高高举起。曹旋的下盘也没闲着,铆足力气,用膝盖向钱局长的小腹狠狠的顶了过去,钱局长腹部吃痛,也顾不上理会,攥紧手里的枪拼命和曹旋抢夺。 钱局长手里的枪,在二人的头顶上拉锯般盘旋往复,一时谁都不能抢到自己手里,二人拼尽全力僵持着。曹旋一个松懈,手里稍微缓了一下力道,钱局长便扣动了手里的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向曹旋的方向飞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九章 起歹心送官邀赏 下狠手当场毙命 一声枪响过后,子弹擦着曹旋的头顶飞过,饶是曹旋沉稳,也惊出一身冷汗。曹旋再不敢有丝毫松懈,把钱局长的食指死死地压在扳机上,不让他再有开枪的机会。曹旋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若是一直这样僵持下去,自己支撑不了多久手上就会脱力,随时都有被钱局长击毙的危险。 正在这时,里屋的门又被推开了,钱夫人和两个惊恐的孩子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钱夫人哀求道:“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钱局长嘴里喘着粗气,说道:“快去找东西,帮我一起打他,今天要是弄不死他我们一家就都得死到他的手里。” 钱夫人听到老公的叫喊,犹豫了一下,慌张转身跑出了屋,没过多久,双手握着一把菜刀就跑了回来,钱夫人双手举刀,颤抖着站在曹旋背后,曹旋虽然不敢回头去看,可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 “砍他,往他头上砍。”钱局长喘息着说道。 钱夫人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双手举刀却不敢往前半步。 曹旋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不能把钱局长制服,自己很快就会横尸当场。 急躁的钱局长看老婆迟迟没有动手,又大声嚷嚷道:“你他妈不赶紧动手还等什么。” 曹旋趁着钱局长心浮气躁,分开心神呵斥老婆的当口,后拽的力道突然改变方向,抢枪的双手一松,顺势向钱局长发力的方向推去,全身力道贯注双手的钱局长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向后仰去,下意识的扣动手里的扳机,枪声响起,子弹斜着从钱夫人的头顶飞过,打进屋顶。紧接着钱局长肥硕的身体便四仰八叉,重重的摔倒在地。钱夫人被枪声惊得尖叫一声,向后躲去。 曹旋哪能放过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钱局长身子刚一着地,还没反应过来,曹旋便纵身一跃,往前飞扑过去,单膝跪住钱局长的脖子,双手握住他拿枪的手,曹旋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便把另一条腿押到钱局长的胳膊上。躺在地上的钱局长拼命挣扎,左手狠狠地击打曹旋的头部,撕扯着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曹旋顾不上疼痛,双膝用力,死死压住他的脖子和右臂,双手抓着钱局长的手不停的向地上猛砸,钱局长手里的枪掉落在地。 钱局长的脖子在重压之下,喘不上一口气来,很快脸就憋的通红,张大嘴巴粗重的喘息着,左手击打曹旋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曹旋的后脑被钱局长击中几下,直打得双耳轰鸣,眼冒金星,曹旋咬牙坚持着,捡起钱局长手中掉落的手枪,拿起枪柄狠命的往钱局长头上砸去,一记下去,钱局长的太阳穴便鲜血四溅,又一下,重重的捣向钱局长的鼻梁,“咔嚓”一声,鼻梁断裂,双目血染。 钱局长痛苦地大叫起来,双腿在曹旋身下不断的扭动踢打。 抖成一团的钱夫人在身后哭喊着:“辅同,别打了,放过老钱吧,看在你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了他吧。” 钱局长的两个孩子,站在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屋里的一切,在门口吓得失声痛哭。 曹旋看钱局长还在身下不停的扭动挣扎,不敢有丝毫放松,拿着枪托依然不断的捣向钱局长的面门,任凭钱局长在身下哀嚎抽搐,曹旋的上衣和脸上已溅满鲜血,模样甚是狰狞恐怖。 钱局长的头早就被曹旋打的鲜血迸流,看不出人形,就如当年被鲁提辖打过的镇关西,“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钱夫人看着惨遭毒打的老公,从恐惧中惊醒过来,顿时肝胆俱裂,悲痛欲绝,撕心裂肺地狂吼一声:“住手!”然后举着手里的菜刀便向曹旋冲了过来,曹旋听到动静,没有回头,举起枪,冲天就是一枪,一声枪响过后,钱夫人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直楞楞的站在那里,手里的菜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呆滞的眼神木然的看着骑在丈夫身上的曹旋。 曹旋看着面前血肉模糊,气若游丝的钱局长,缓缓的站起身来,抬腿跨过钱局长的身体,转身看向面前呆若木鸡的钱夫人,钱夫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曹旋继续往门口走去,钱夫人悲怆的大喊一声,猛的冲向门口,一把搂住两个正在哭泣的孩子。 曹旋没有搭理钱夫人,顺手把手枪插在腰间,和钱局长厮打了半天,早已力竭,一屁股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胸膛剧烈的起伏。曹旋伸手摸了把额头的汗水,又揉揉被钱局长重拳击打过的后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好似要把这胸中的愤懑全部倾吐出来。 曹旋捡起地上掉落的菜刀,有大拇指在刀刃上划拉了一下,向着门口看去,钱夫人正半蹲在地上,搂着自己的子女在那里放声痛哭,受到惊吓的两个孩子也伴着母亲一起嚎啕不止。 曹旋对钱夫人是心存感激的,刚才自己和钱局长对峙之时,钱夫人若是一刀下去,就会给自己破功,自己早已毙命在钱局长枪口之下,而钱夫人自始至终却没有动手。坐了片刻,曹旋感觉狂跳的心脏已逐渐平息下来,手上的力气也有些恢复,他站起身来,想去安慰一下在门口抱头痛哭的母子三人。 钱夫人见手握菜刀的曹旋,凝视了自己母子三人片刻之后便起身欲来,钱夫人紧张的直起身子,拉着自己的子女往后退去,嘴里近乎疯狂的尖叫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曹旋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手里握着的菜刀吓到了他们母子三人,曹旋让自己的眼神尽量温和一些,想努力在脸上挤一些微笑出来,殊不知他青紫的额头,凌乱的头发,沾染着血迹的脸庞,在钱局长一双幼小的子女眼里早就成了魔鬼般的存在,他脸上的肌肉稍一抽动,更增添了几分狰狞。 曹旋看着钱夫人歇斯底里的嚎叫,知道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打得没了人样,现在更害怕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像一个护崽的老虎一般咆哮起来,以期能吓走面前的巨兽。 曹旋停下了迈出去一半的脚步,他知道钱夫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不能再往前去,怕吓着他们。把钱局长打得面目全非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心存不良,前来劫掠,只是事已至此,再无须解释。曹旋静静的看了钱夫人母子三人片刻,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安慰他们,还是从钱局长这里拿些钱走吧。 就在曹旋脑子里想着该如何打算之际,钱局长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支棱着带血的脑瓜,半睁着一只肿胀的不算厉害的眼睛,张开双手,猛的向曹旋扑了过来,他准备掐住曹旋的脖子,把他生吞活剥。 正在考虑何去何从的曹旋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他只是感觉到脑后传来一股劲风,知道不妙,当下一个急转身,挥起手中的菜刀,猛地劈了出去。 受到重创的钱局长眼睛模糊,身形缓慢,根本来不及躲闪,曹旋力道甚大的一刀直接劈在了钱局长的面门,刀刃深深地插进了钱局长的额头和眉骨。钱局长猛哼一声,两只肿胀的眼睛竟全部睁开了,眼里满是仇恨,直直地盯着曹旋,曹旋一松手,嵌在钱局长头上的菜刀随着他庞大的身躯一起向后倒去,摔倒在地的钱局长两腿一蹬,直奔西方极乐。 就在钱局长倒下的一刹那,钱夫人捂住两个孩子的眼,把他们紧紧搂在怀里。听到钱局长身子砸向地面时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钱夫人双腿一软,眼前一黑,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女儿、儿子爬在她身上痛哭起来。 曹旋看了看倒下的钱局长,再不犹豫,抬腿往皮箱前走去,掀起皮箱盖,在皮箱里翻找起来。曹旋把放在上边的衣服扔到外边,下边是十几根码放整齐的金条,还有十多封整封的银元放在一起,曹旋拿起三根金条,又伸手取出一封银元,放到口袋里,转身向门外走去。 曹旋刚走出屋门,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爬在钱夫人身上哭泣的两个孩子,曹旋返回屋内掐住钱夫人的人中,钱夫人幽幽醒转过来,呆滞的目光无神的看向空中。 曹旋看钱夫人已经醒来,便不再逗留,大步迈出门外,很快就消失在门外的小巷里。 恒仁堂大药房依然大门紧锁,窗户紧闭,被炸开的墙洞,还没来得及修复,只是被人用一块破毡子给堵了上去,曹旋没有去敲门,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将毡子给捅了下去,对着墙洞喊了一声:“掌柜的,我来送钱。” 不多时,墙洞里伸出一个脑袋来,正是恒仁堂的掌柜,他看着站在夕阳里的曹旋,满脸血迹,衣衫不整,一时惊讶的说不上话来。 曹旋把手里整封的大洋递了进去,说道:“掌柜的,这是一百块大洋,付你今早的药钱。” 掌柜的一时不敢伸手去接,嗫喏着说道:“这,这太多了吧,三支盘尼西林给我三十块大洋就够了。” 曹旋说道:“不多,你都拿着,你再给我拿些刀疮药、止疼药、滋补药和纱布来。” 掌柜的看着神情严肃的曹旋,不敢再问,伸手把大洋接了过来。良久,掌柜的用一个大布袋提过来数十副包好的药材,说道:“爷,这些草药是配好的滋补药品,都是人参、灵芝、鹿茸之类,对补血滋养大有益处,每日煎服一副即可。”说完又去柜台里拿出几包药粉,说道:“爷,这是正宗的云南白药,最好的刀疮药,止血止痛,一用见效。”说完都装到大布袋里,从墙洞里给曹旋递了出来。 曹旋也不搭话,接过药袋,背在身上,转身离去,留下恒仁堂的掌柜站在墙洞前瞠目结舌。 曹旋回到恒裕泰茶行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袁老三嘴里叼着大烟斗,背着手,低着头,在院子里踱着方步,蹙着眉头正在思考着什么。 见曹旋从门外进来,袁老三赶紧迎上去说道:“辅同兄,你到哪里去了?从半后晌就没人看到你的身影,我们正着急呢,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们就准备出去找你了。” 曹旋微微一笑说道:“袁兄,我去药店转了一圈,给郭子带回来些药,你赶紧给他用上。” 曹旋把背上鼓鼓囊囊的帆布口袋放到地上,递到袁老三手里。 袁老三从曹旋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口袋,说道:“辅同兄,怎么带回来这么多药?” 曹旋说道:“现在战乱时期,淘换些药不容易,趁着现在药店还有货就多买些回来,这些药估计够喝到郭子康复了,日后就不用再为药的事动脑筋了。” 袁老三弯腰正准备把药提起来放进屋里,却看到曹旋的衣衫上布满血迹,有的地方已经撕扯出了口子,赶紧问道:“辅同兄,你出去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曹旋说道:“没有啊。” 袁老三说道:“那你衣服上怎么那么多血迹?” 曹旋说道:“没什么事,外边遇到一个巡逻的日军,他要抓我,我就和他厮打了几下,后来被我逃脱了。” 袁老三一边和曹旋说着一边仔细打量起来,在室内透出的昏暗灯光下,看到曹旋的脸上满是飞溅的血迹,不由得心中一惊,暗道:只怕不是仅仅厮打几下,说不定已经把对方给废了。 袁老三说道:“辅同兄,你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就和我说出来,有什么事,兄弟们一起扛。” 曹旋笑笑说道:“老三,真的没什么,你别担心,有事我会告诉你的。”说完拍了拍袁老三的肩头。曹旋对袁老三的称呼已经成袁兄变成了老三,在他的心里已经把袁老三当成了兄弟。 听到外边有人说话,屋里众人知道是曹旋回来了,马平一马当先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曹旋急切的说道:“二爷,你到哪里去了?几个小时没见你人影,我们都急坏了,要是再看不到你人,我们就都上街找你去了。” 小六子也赶紧上前问候,伍子跟在身后,也双眼满含关切。 曹旋对众人说道:“没什么事,去买了些药回来,你们身上有伤的都去涂抹些药粉,小六子去把草药给郭爷煎了,伺候他喝下,然后再把他伤口的药给他换了。” 小六子答应一声,去郭子身边照应。 袁老三见状说道:“伍子那就赶紧做饭,时候不早了,大家都还没吃东西。” 伍子和马平去厨房里忙活。 院子里剩下了曹旋和袁老三,袁老三给曹旋打来一盆水说道:“辅同兄,你对我以老三相称,就是没把我当外人,你这个兄长我认,别嫌兄弟高攀,以后就管你叫二哥了。你先洗把脸吧,脸上都是污渍。” 曹旋听得心头一热,说道:“从你救我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兄弟了,咱们兄弟日后不用客气。”说完接过袁老三手里的脸盆。 待曹旋洗涮完毕,袁老三把曹旋让到正屋,二人坐定后,对曹旋说道:“二哥,你回来时我看你神色有异,你出去到底干什么去了?不知能否对兄弟实言相告。” 曹旋微微一笑说道:“老三,你可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下午出去和朋友借了些钱,给弟兄们买了些药,另外郭子手臂受伤严重,只怕康复了也会影响日后生活,我给他拿些本钱,让他讨些生计。”说完从兜里把那三根金条掏出来,给袁老三递了过去。 袁老三一愣,没有接曹旋递过来的金条,他把曹旋的手挡了回去,说道:“二哥,你这样就见外了,现在外边战斗刚刚结束,日军正在四处抓捕可疑人员,你为了给我兄弟治病,帮他张罗日后生计,竟然连着两次冒险出去买药、借钱,万一有个闪失,你将置兄弟于何境地,兄弟岂不成了不仁不义,让朋友只身涉险的小人。” 曹旋说道:“老三,言重了,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你们兄弟三人救了我们的性命,又收留了我们,我们怎么报答都不为过,今日这区区几根金条,不值几何,你一定要代郭子收下,帮他日后疗养或者维持生计,这是为兄现在唯一能做的,你若是再三推辞,就伤了为兄的一片真心。” 袁老三有些犹豫,砸吧着嘴说道:“这,这有些不妥吧,郭子受伤和二哥无关,二哥为了救他性命,早上已经费心去淘换西药,现在又去给他弄了这么多钱回来,我们三兄弟真的是受之有愧。这些都应该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去做的,不能让二哥跟着受累。” 曹旋说道:“老三,不要拒绝,快快把钱收起来,这些许钱钞当不了什么大用,日后待我回到家中,我会让人送些钱物过来,必须让郭子日后衣食无忧。” 袁老三见曹旋态度坚定,也不好再推让下去,把金条放到口袋里说道:“二哥,今日奉送已是巨资,日后岂敢再行收受,那我兄弟岂不成了贪得无厌之人,今日我就先代郭子收着,我替他先行谢过二哥,待他康复后再让他给二哥当面道谢。” 曹旋笑道:“老三,这才是我的好兄弟,道谢的事就免了,日后,我们兄弟不分彼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袁老三本欲再问问曹旋缘何受伤,钱从何处来,可是看曹旋不愿提及,也就不好再问,心里知道如此巨大一笔钱,来得绝非曹旋说的那么简单。 曹旋和袁老三在屋里一席长谈,彼此和对方说了一些过往,就在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伍子的声音,饭已经做好了,吆喝他们二人出来吃饭。此时茶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不但有了烟火气息,也多了些热闹喧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章 烽火数日断消息 伊人翘首盼郎归 一九四五年八月八日,苏联政府对日宣战。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日,蒙古人民共和国对日宣战。 八月十一日,苏蒙联军司令员普列耶夫上将率领由苏联第七装甲旅、第三炮兵团,蒙古第二十七摩托化步兵旅、第三十摩托团组成的一万余人苏蒙骑兵机械化集群部队,进入我国的二连浩特市,一路挺近,向察哈尔日军实施独立的袭击式战役。 平北军分区司令员詹大南电令我军察蒙部队协同苏蒙联军一起向日军发起进攻。 八月十四日,苏蒙联军击败日军,委派一名上校任城防司令带领一个团的兵力进驻中都城。 看着日军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装备精良的苏军摩托化部队浩浩荡荡的开进中都城,县长大人再次研判当前形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带着昔日僚属,手举小旗,列队城外,欢迎苏军进驻,并在恒蚨隆摆下宴席,宴请苏军一众长官,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受到热烈欢迎的苏军城防司令当即委任其为县长,依然带领原伪政府职员,维持县城秩序。 县长一番处事不惊,左右逢源,见风使舵的操作,让他又为自己手下的一众官员上了一课,众人深感难以望其项背,更加心悦诚服的对县长大人亦步亦趋。只是他这有奶便是娘的三姓家奴性格,受到了全县百姓的不齿和唾弃。 安顿下来的苏军,迅速在中都城内修筑工事,搭建临时战地医院,准备以中都城为后方依托,攻打狼窝沟,直取张垣市。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午时,Rb裕仁天皇通过广播,向全世界发表《终战诏书》,表示愿意接受《波茨坦公告》,实行无条件投降,宣布战争结束。 当日下午,蒋介石急电日军侵华最高指挥官冈村宁次,指令日军六项投降原则。 同日晚些时候,朱德总司令电令冈村宁次向我党我军投降,遭到冈村宁次拒绝。 盘踞在狼窝沟一带的日军以没有接到军方的命令为由,不愿撤离阵地交出武器,仍然负隅顽抗。苏蒙联军派出军机对狼窝沟开展低空侦查,并对狼窝沟一线前沿阵地展开远炮袭扰,城外的坦克战车开始集结待命。 八月十六日,我军察蒙骑兵队与苏蒙联军在中都城内会师,苏蒙联军将中都城的管制权交由我军接管。 一时,整个中都城内红旗飘扬,历经十多年日占的中都城重又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进城后的八路军战士军纪森严,对百姓秋毫不犯,不仅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还在战斗之余积极为百姓修缮房舍,整理街道,在接管日军仓库后,为百姓开仓放粮,让饥寒交迫、艰苦度日的百姓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人人欢天喜地奔走相告。这个饱受战乱之苦的小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曙光。 且说徐家大院里还有两位伊人望穿秋水,自从那夜曹旋走后,徐淑婉和韩娇便开始收拾东西,只待第二天一早起来,等曹旋来接韩娇回老家。二人数日相处,早已姐妹情深,即将分别,自是依依不舍,心中千言,聊到夜半三更方才躺进被窝歇息。 早上起来,徐淑婉安排厨房给韩娇做了丰盛的早餐为她送行,二人吃完饭,去前院和徐世贤夫妇二人作别,一番客套挽留后,徐世贤让徐达去备些礼物相赠,盛情难却,韩娇不好拒绝,只得答应收下,二人从徐世贤处辞别出来,便行至花亭廊下,一边聊天一边等待曹旋到来,可是直至午时,也迟迟未见曹旋身影,韩娇心下着急,便拉着徐淑婉跑出城门前去观望,门外空无一人,二人登城远眺,寂寥小道,依然踪迹全无。 眼看着午时已过,丫鬟数次前来喊二人吃饭,二人不见曹旋身影,只得怏怏回转,前去用餐。 等不到曹旋的出现,二人没有什么心思吃饭,韩娇对徐淑婉说道:“姐姐,辅同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怎么整整一上午都没有看到人影。” 徐淑婉怕韩娇心中着急,按捺着自己心中的不安,宽慰韩娇道:“辅同不会有事的,他肯定是警队事务繁忙,有什么事羁绊了手脚,一时不能得空出来。他昨日不是说已接到调令,今日务必赶回察哈尔警署报到,若是没有其它变故,他今天一定会启程,你不用担心,先好好吃饭,若是午后还不过来,我就安排人手去县警局看看是怎么回事。” 韩娇说道:“姐姐,要不我和家丁一起去看看吧,我光在这里等着也着急。” 徐淑婉笑笑说道:“妹妹,马上就要回家了,怎么还急在这一时,辅同开车送你,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家,你先稍安勿躁,让家丁去看看就好,外边兵荒马乱的不安全,别再临走之时引起一些其他麻烦,到时候辅同该担心了,你还是和我在家里安心等候消息。” 韩娇听徐淑婉说得有理,也不再争辩,草草吃了几口饭菜,坐到边上发呆。 等待的时光总让人觉得漫长,韩娇不时的看向徐淑婉卧房梳妆柜上放着的座钟,滴答的声音被拖的很长,秒针的跳动好像也迟缓了很多,屋顶的日头迟迟不愿西斜,焦急的韩娇不知道是该让时间过得快些还是慢些,不论时间快慢吧,曹旋最好能在座钟这一秒的滴答声里出现。 曹旋迟迟不来,焦虑的何止是韩娇一人,徐淑婉也早已望眼欲穿,他关心的不是曹旋早些晚些过来,而是担心曹旋的安危,向来一言九鼎的曹旋,绝不会无端爽约,若是事情有变动,肯定会安排人过来传话,现在却音信全无,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徐淑婉比韩娇要沉稳很多,她不敢把自己的顾虑和韩娇说出来,深怕让韩娇更加不安。 眼看着午时已过,曹旋依然杳无音信,徐淑婉让徐达安排人手,速去县警局打探曹旋下落,若有消息,马上来报。 家丁骑着快马,一溜烟来到中都城下,只见城门口遍布岗哨,戒备森严,气氛比往日凝重了许多。他没顾上多想,打马入城,却发现昔日站岗的军警早已换成了皇协军,而且个个都是生面孔,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调来,就在家人纳闷间,呼啦围上来几个人,拦住他的去路,为首的是一个日军,三四个皇协军紧随其后,日军让他下马检查。 家丁不敢怠慢,纵身下马,满脸堆笑说道:“小人是徐世贤村的庄丁,进城办事,还望皇军大人放行。” 日军冷冷的说道:“通行证的看看。” 家丁小心翼翼地拿出通行证递上前去。 日军接过通行证看了一下,然后说道:“人的可以进城,马的被征用了,等打完仗你再来牵回你的马。” 家丁一听楞了,说道:“警队的曹旋警佐,是我们徐老爷家的姑爷,还望您不看僧面看佛面,通融一二,就不要征用我们徐家的马了。” 日军立时一个巴掌扇了过来,大骂一声:“八嘎呀路,我不管你什么僧面佛面的,马的拉走,你要是不愿意,一起拉走去打仗。” 日军说完,身后的皇协军早已耀武扬威的走上来抢夺家丁手里的马缰,家丁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半边脸,不敢争辩,也不敢阻拦,乖乖的把手里的马缰递到了皇协军的手里。 皇协军拉走马匹,照着家丁的屁股就是一脚“还他妈不快滚,真等着拉你去做炮灰呢?” 家丁吓得一个激灵,抬腿撒丫子就往城内跑去,半晌见后边没人追来,这才呼呼喘着,停下脚步,心里想着,这世道是不是要变了,连曹警佐的面子都不给了,看我见了曹警佐不好好告你们一状,曹警佐收拾不了皇军,还收拾不了你们这些二狗子,想到这里,恶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痰,定定神,往县警局走去。 县警局今日也透着诡异,平素根本见不到日军在门口站岗,今天大门口居然站着两个背枪的Rb人,不知警队的人都去了哪里?Rb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地给中国人站起了岗,家丁挠挠头,想不明白。家丁探头往警队的院子里看去,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房舍的门前也不见有人进出。家丁正待再往近前看仔细些,一个日军大步走了过来,把手里的长枪往前一指说道:“不要在这里张望,赶紧离开。” 家丁满脸堆笑,说道:“皇军,我是来找曹警佐的,不知他是否在里边?” 日军恶狠狠的说道:“里边没有你要找的人,赶紧滚开。” 家丁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凶神恶煞的日军说道:“皇军,曹旋警佐不是一直就在这里办公吗?我是受了我家小姐的嘱托,来这里找我家曹姑爷的。”心里打着小九九的家丁努力地想和日军表明身份,套着近乎。 日军哪有心思听他这三姑六婆的唠叨,早就举起了枪托,对着他就砸了过来,家丁一看不妙,迈开步子,撒腿就跑,好在人年轻,腿脚方便,一溜烟就跑出去数丈开外。险些又挨一顿毒打,家丁心里暗暗叫苦不迭。家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受命而来,却没能进到警队院里,也没有见到曹旋,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复命。 家丁思索良久,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曹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回家复命。家丁怏怏地走在大街上,街上除了一队队排列整齐的大兵不断地往城北走去,来往的行人很少,只有在墙角和大树的阴凉地里能看到一些年迈的老人在窃窃私语,偶尔走过的行人,也都神色严肃,步履匆匆。不管是日军、皇协军还是路人,每个人都带着明显的焦虑,灰暗的眼神里充满绝望,这些人把笑容都丢了,整个中都县城沉闷、压抑。惴惴不安的家丁却奇怪的感觉到,好像有一股不易觉察的暗流在中都城内涌动,这股暗流透着凶猛和威压,撞击着自己的心脏,有些喘不过气来。 骑惯了快马的家丁,没了坐骑,如同失去羽翼的鸟儿,不能自由翱翔,只好一步三晃的往徐世贤村走去,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回到徐家大院。 没精打采的家丁向徐达报告了城内的情况,徐达听他说丢了一匹快马,顿时心中紧张,深怕徐老爷责罚自己管理不善,可是想到是日军征用了去,就是老爷亲自在场,只怕也无可奈何,即便对家丁加以惩处,也无济于事,只好作罢。徐达听闻城门和警局不见一个军警的身影,也深感事态严重,迅速带着家丁跑去禀告徐淑婉。 徐淑婉和韩娇听到徐达二人报来的消息,心中也是大惑不解,不知出了什么事。二人当下就要赶去中都城,再探曹旋。徐达看看日暮西斜,天色已晚,赶紧劝道:“大小姐,天色眼看着就要黑了下来,现在外边不太平,此时进城多有危险,还是明日一早再做打算,说不定是曹二爷他们集体出去执行紧急任务,来不及通知你们就出发了,我想他们不会走多久,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会来接韩小姐回去。” 徐淑婉二人知道日军近日在中都城周围不停调兵遣将,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若是晚上出去,定不安全,徒令家人担心,二人合计一番,今夜还是耐心等待,若是还没有消息就等天明后再去县城探访一番。 夜半时分,远处隆隆的炮声和天空中战斗机的轰鸣声把徐家大院的人都惊醒了过来,徐淑婉和韩娇两人穿好衣服,往父亲住的中院走去,徐世贤已经站在院子里,让徐达去安排所有家丁都披挂整齐,打起精神,做好警戒防备,以免有一些战场上的散兵游勇脱离部队出来趁火打劫。安排完毕,徐世贤带着徐淑婉、韩娇和方菲几人钻到室内的地窖里躲藏了起来。 躲藏在地窖里的徐世贤众人,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聊上几句,到后来就都眼巴巴的看着墙壁出神,再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一句话,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们都盼着战火早点平息,好让生活重归安静,可是现实很残酷,天亮后外边的枪炮声非但没有停歇,声音还愈发的清晰起来,好像在慢慢逼近县城的方向,腹中饥饿的众人从地窖里爬出来,喊出躲在各处的下人,操持起饭菜来。眼看着一整天枪炮声都没有停歇,徐淑婉和韩娇进城寻找曹旋的计划也落空了,只能祈祷战火尽快停下来,能让她们有机会去县城一探究竟。 众人都不敢在地面上停留太久,吃完饭就又躲进地窖里,眼看着从天亮又熬到了天黑,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不知道这无情的炮火何时会熄灭,也不知道灾难会不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密集的枪炮声,一直在县城的方向响个不停,后来稀落的枪炮声逐渐往徐世贤村的方向蔓延过来,就在众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枪炮声在徐世贤村附近没有停留,一直往南移动去了,声音渐次远去,最后趋于平静,每个人悬着的心都落了下来,看来是落败的一方在撤退,另一方在追击,只是途径徐世贤村,这个小小的村子免受了无妄之灾。 等天亮的时候,战火终于停了下来,徐世贤率众人从地窖里爬出来,喊来徐达安排人手去村中查看一番,还好,大规模交火的战场距离徐世贤村还有一段距离,村外的道路上散落着一些军人的装备和弹头,看样子是有部队途径这里,并没有在这里持续作战,整个村落都没有受到战乱的破坏,村里的人也都没有伤亡,只是每个人都心有所怯,再无心思出门劳作,事关各人生死存亡,徐世贤也不好勉强,告诫大家一定要时刻提高警惕,关注外边动静,做好避难措施。 昨夜县城方向炮声隆隆,枪声大作,徐淑婉和韩娇更加担心曹旋安危,现在外边的枪炮声已经消失,周围的整个世界看起来风平浪静,等徐世贤把村里事务安排完毕,徐淑婉韩娇赶紧上前商议寻找曹旋之事,徐世贤听完二人叙述,也是一筹莫展。 徐淑婉见父亲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便执意要去县城一探究竟,韩娇听闻更是要相随一同前往。外边战事刚停,徐世贤怎敢让两个女子孤身前往县城,便再三劝阻,无奈二人心意已决,一定要探出曹旋下落,徐世贤只好安慰二人稍加等候,自己再行派出家丁前往城内探寻。有了昨日被强征马匹的经验,徐世贤命两个家丁徒步前往,并再三叮嘱,进得城内一定要四下探访,无论如何要得知曹旋下落,两个家丁领命而去,徐家众人在忐忑中焦急等待消息。 未待午时,两个家丁就回转了来,进屋禀告,中都县城的日军已经被打跑,现在八路军占了中都城,城门口岗哨林立,禁止任何人随意出入通行。 徐淑婉和韩娇心下大骇,曹旋是Rb人治下的警察,此时八路军占领了县城,曹旋等人不是战死就是被抓了起来,想到这里,徐淑婉、韩娇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徐世贤听闻是八路军占领了中都城,心里也有些慌乱,以前没有接触过八路军,光是听人说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走到哪里都要打土豪劣绅,分田放粮,此时八路军管制了中都县,自己这偌大的家业已岌岌可危,想到这里徐世贤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徐世贤匆忙喊来家丁让众人加强防备,严防八路军打进来,随后便是打开收藏室的大门,让女儿和韩娇帮自己把收藏室的东西全部搬到室内的地窖里去。心中担心曹旋安慰的徐淑婉二人哪有心思帮他摆弄这些东西,一边啜泣,一边心不在焉地帮徐世贤搬起东西来。 中都城的争夺战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八路军刚刚占领两天,日军又反攻了回来,日军立足未稳,苏蒙联军来了,经过数日激烈的厮杀,中都城的管制权终于又回到了八路军的手里,中都县驻扎下了大量的苏蒙联军和八路军,准备攻打狼窝沟,清除日军在张垣市的最后一道屏障。 苏蒙联军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开进中都城的,是他们把中都县的治权交给了八路军,一时驻扎的苏蒙联军有些颐指气使,不仅对八路军的干部指手画脚,还经常酗酒闹事,甚至出现了部分士兵在大街上欺压百姓,调戏妇女的情况。考虑到苏蒙联军出兵中国,在围剿日寇的战斗中发扬了崇高的国际主义精神,并且付出了重大的牺牲,八路军领导没有下令对他们予以深究,将此情况及时通报了联军指挥员,让他们约束下属的行为,避免爆发不必要的冲突。联军司令部传下命令后,虽然大部分联军士兵有所收敛,部分士兵还是置若罔闻。 八路军干部经过和苏军司令员的再三交涉,揭穿了县长之流的伪善面目,使其汉奸本质暴露无疑,欺压百姓、网络土匪的罪恶大白天下,苏军司令迫于压力撤销了其县长职务,由八路军委任新的县长人选。新县长上任后,迅速在全县范围内开展对灾民的赈济,社会秩序的重塑,以期全县人民能尽快从战争的阵痛中走出来。 中都县城的四个城门终于又重新开启了,驻守城门的士兵也都换成了八路军战士,为了防止潜伏敌特四处流窜,相互勾结,破坏胜利果实,城内城外的人只有凭八路军签发的有效证件才可以自由进出城门,否则一律不予通行。全县的百姓都知道日寇被赶走了,众人在喜庆中奔走相告,有些人刚拿到通行证便急不可耐的去中都城内一睹八路军和苏蒙联军的风采。 徐淑婉和韩娇数日来一直翘首以盼,期待着能有奇迹出现,曹旋会突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可是一天天过去,她们的失望与日俱增,每天都派出家丁去县城打探城门是否开放,一连数日都是在失望中结束一天的期待。 好消息传来,武工队的工作组进村给符合条件的人办理通行证,告知大家,县城的城门即将开放,每个人都可以凭证自由出入。徐淑婉和韩娇拿到通行证后,没有多想,第一时间就要往中都城内去探听曹旋的消息,徐世贤担心二人的安危,派出两个带枪的家丁护送二人进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一章 浮生若梦苦相逢 世事如云难预测 徐淑婉、韩娇带着两名家丁直奔中都县城,走到南城门,四人拿出通行证,等待核验进城,两名家丁却被守门的八路军战士给截了下来,要求二人上缴枪支,不能带着枪械进城,二人告知是徐世贤村的庄丁,枪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八路军说日后任何百姓都不能私人持有枪械,现在刚成立的人民政府正逐步在各村镇依法收缴枪支,所有私人武装将要一律取缔。家丁见八路军态度坚决,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问徐淑婉该如何处置,徐淑婉让二人服从命令,按照八路军战士要求上缴枪械。 徐淑婉四人进得城内,虽然短短数日未来城内,却和日前景象已是大相径庭,但见城内大片房屋损毁,道路两旁堆满碎石瓦砾,街道也变的四处坑洼,崎岖不平,虽然有很多大坑垫上了新土,还是难掩这一副破败的景象。 街上不时会有金发碧眼的大兵走过,过往的行人总会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几眼,大兵见有人驻足观看他们,也都挥起手臂和人们打起招呼,只是人们听不懂那打着卷儿的舌头里发出的声音,一些胆子大的人走到大兵身前,想仔细看看那些粗壮的胳膊上密布的金色绒毛,到底是如何长出来的,便行至近前驻足凝视。有时这些大兵也会和路人开些玩笑,把路人的帽子或者是手里的东西抢过来,高高举起,戏弄路人去够,高大的苏军半截铁塔似的站在那里,身材矮小的百姓如何能够得着,一番跳跃下来,惹得苏军哈哈大笑,一些顽皮的年轻士兵,见路人够不着,若是吃的东西他们便放到自己嘴里大嚼起来,若是没用的东西便远远的扔到一边,让路人去捡,一番戏耍下来,路人见这些人语言不通,状若蛮夷,毫无礼仪,便不敢再行近前。 饶是徐淑婉、韩娇二人满腹都是寻找曹旋的心事,也不禁被路上这些相貌奇异的外国军队给吸引了眼球,时不时会好奇的瞟上几眼那些举手抬足都异于国人的大兵,那些大兵见路边有美女经过,都嬉笑欢呼,不时冲徐淑婉、韩娇吹来尖锐的口哨声,吓得徐淑婉、韩娇往路边躲去,大兵看着二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便放肆的大笑起来。 两名家丁怕惹出事来,赶紧把徐淑婉、韩娇二人往僻静的地方拉去,躲开这些大兵的行进路线。徐淑婉四人来到县警局,这里早已物是人非,门前站岗的换成了全副武装的苏军,偶尔会看到有身穿八路军制服的士兵进出,再看不到一个昔日军警的影子,他们在这里逗留良久,看到有路人经过便上前询问,众人都摇头而去,眼看着这里已是找不到曹旋的任何蛛丝马迹,徐淑婉悲叹一声,和韩娇计议不能在这里死等,还是去街上看看,去曹旋昔日经常光顾的那些店家问问,或许能打探出来一丝消息。 徐淑婉四人转身从县警局门口离开,准备先往恒蚨隆饭店去问问,只要曹旋在城内,他还健康活着,总离不开吃饭,便有可能来他经常光顾的饭店用餐。 用不多时,徐淑婉四人已行至恒蚨隆饭店街角,再有数十步便行至饭店门前,这时只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苏军士兵,一手提着半瓶酒,一手拿着自己的军装,一边喝着一边摇晃着从饭店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满脸无奈的伙计在吆喝着:“爷,您还没结账呢,您不能走啊。” 大兵也不回头,径直往前走去,耸耸肩,把斜挎着的波波沙转盘冲锋枪往肩头上提了一下,任凭挂在后腰上的莫辛纳甘军刺在屁股后边摇晃,二战时的苏军虽然已经大量装备了波波沙转盘冲锋枪,很少使用莫辛纳甘步枪,可是很多苏军还是喜欢随身佩戴莫辛纳甘步枪上的军刺,用于近距离格斗和防身之用。 伙计看苏军大兵对自己的呼喊置之不理,赶紧紧走几步,跟到大兵身前,伸手扯住大兵拿着酒瓶的胳膊,满脸堆笑说道:“爷,您把刚才在饭馆里吃饭的账给结一下吧。” 苏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面前不停点头哈腰的伙计,血红的眼睛,略微有些迟钝,把伙计拉着他的胳膊挣脱开来。伙计用手比划了一个数钱的手势,嘴里说着“钱,钱。”苏军没有理他,喝了一口瓶里的酒,继续往前走去。 伙计不甘心,又伸手一把拽住了苏军毛绒绒的大胳膊,就在这时只听“哎哟!”一声惨叫,伙计已被苏军用胳膊推到三尺开外,脚下踉跄,站立不稳,重重的摔倒在饭店房前的滴檐石上,这一记摔的不轻,伙计一屁股跌坐在地,嘴里哼哼唧唧的呻吟起来。 “兹沃拉七。(俄语混蛋)”苏军骂骂咧咧的继续往前走去,伙计也不敢起来再行追赶,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苏军离开,眼里满是懊恼和愤恨。 徐淑婉和韩娇一眼认出,这个伙计正是自己二人和曹旋用餐时曾打赏过的那个,四人眼看着伙计被这五大三粗的苏军推到在地,也不敢声张搭话,生怕再惹出什么事来,准备绕开苏军,侧身过去,扶起伙计,再详加询问。 哪知这醉眼蒙眬的苏军早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徐淑婉和韩娇几人,见他们准备绕开自己从边上过去,当即摇晃着向他们走来,嘴里还不停说着:“克拉索特卡,克拉索特卡。”(俄语美女)欲望的火焰在他眼里不停的燃烧着,手里比划着下流的动作。 徐淑婉和韩娇虽然听不懂苏军说的什么,可是看他的表情和动作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二人吓得花容失色,匆忙往后退去,两个家丁壮起胆量护在二人身前,伸出双拳,摆出架势,想要把这人高马大的苏军给吓走,谁知苏军毫不在意,不退反进,把自己手里的军装和酒瓶往地下一扔,跨前一步,一把一个,拽住两个家丁的领口,双手发力竟然把两个家丁从地上给提了起来,两个家丁挥舞着拳头,踢打着双腿,不停的向苏军身上打去,谁知苏军竟毫不在意,随着手上力度的增加,一先一后,把两个家丁给远远的扔了出去,就像是随手丢弃了两个麻袋一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随着“咚咚”两声沉闷的巨响,两个家人已被摔在了一丈开外的地方,龇牙咧嘴的躺在那里哀嚎不已。 被吓傻了的徐淑婉和韩娇,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狗熊一般的苏军,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幸好,韩娇反应了过来,一把拉起身边的徐淑婉说道:“姐姐,快跑。”惊慌失措的徐淑婉跟着韩娇转身就跑。谁知还没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的苏军老鹰抓小鸡般,一手一个从后背抓住了肩膀。二人娇呼一声,开始拼命地挣扎。 苏军抓住徐淑婉和韩娇后,也没犹豫,走上前来就把二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嘴里浪笑着把臭烘烘的嘴巴往徐淑婉和韩娇二人的头上脸上拱去。 徐淑婉和韩娇开始撕心裂肺的大声求救,听到二人的叫声,苏军反倒更显激动,双手不停的在二人身上游走。 恒蚨隆的伙计,看着眼前的情形,非但没敢声张,反而快步跑入屋内,顺手关上了房门,徐淑婉和韩娇见求救无望,只好大声哭叫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的“咔嚓”一声,一根木棍从苏军的头上断裂开来,紧接着就是苏军的一声惨叫,苏军吃痛,放开手里的徐淑婉二人,用手摸着头上挨打的地方,转身向后看去。一个身穿白色无袖汗衫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半截木棍,正怒目圆睁,虎视眈眈地逼视着他,这个白皙清瘦的年轻人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紫红脸膛,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烟斗,正满面怒容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苏军揉了下后脑,大喝一声:“比鳖次比兹介次。(俄语他妈的)”攥紧拳头,铆足力气,一个直拳向面前的男子打来,削瘦男子也不搭话,举起手里的木棍,狠狠的向苏军打来的拳头挥去,苏军根本不去躲闪,任由男子手里的木棍击打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只手硬生生挨了一棍,另一只手一个极快的勾拳,向着男子的下巴打来。 男子身后的烟斗男大叫一声:“二哥,快躲。” 男子看到苏军被一棍击中,竟毫不在意,没事一般,另一只拳头已闪电般砸了过来,听到身后喊声,当下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侧身往后就躲,饶是男子躲的快,苏军打来的拳头已扫到了他的下巴处,虽然只是扫过,也力道奇大,下巴一阵剧痛,几乎被打脱臼,剧痛难忍,男子摇摇欲倒。 身后的红脸膛男子此时已欺身上前,伸出双手,挡住苏军再次袭来的拳头,持棍男子捂着下巴躲在一边,看着已短兵相接的二人,嘴里说道:“老三,小心应付,千万不可大意。” 苏军见又有人加入战圈,而且架起他双手的力道很大,不由地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身高比自己略矮,虽然没有像自己一样肌肉隆起,可也看着结实强壮,这在当时大部分都面黄肌瘦的国人里极为罕见,他不敢大意,当下收回被架住的双拳,后退几步,从肩上把波波沙冲锋枪取下来放在身后,然后在地上跳跃几步,伸出拳头,摆出格斗的架势,冲着红脸膛男子跃跃欲试。 红脸膛男子不敢怠慢,当即扎稳马步,摆出推窗望月的开门式,右手为掌,平推向前,左手成拳,护于腰间,守好门户,以不变应万变。 突然的变故早已把徐淑婉和韩娇吓得呆若木鸡,二人被救下来后,惊魂未定,无助地抱在一起失声痛哭起来,不远处趴在地上挣扎的两个家丁却把刚才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手持木棒,对着苏军当头一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陪着小姐苦苦寻觅的曹旋。二人心中大喜,看曹旋捂着下巴站定,当即高声喊道:“曹二爷,我们找的你好苦。” 曹旋痛苦地抬起头来,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忍痛“嗯”了一声,便往徐淑婉和韩娇身边走去。 徐淑婉和韩娇听得家丁一声喊,止住哭声,循声望去,只见曹旋正向着自己二人走来,二人悲喜交加,同时惊呼:“辅同”、“辅同哥”,飞身扑向曹旋。曹旋强忍疼痛,挤出一丝笑容,揽住两人的肩膀。 刚才在危急之中及时赶到,救下徐淑婉和韩娇的二人正是曹旋和袁老三。近日城内一直炮火连天,无法出城,曹旋带着马平和小六子只好一直寄居在袁老三家,看着局势逐渐稳定,城内秩序开始恢复,几人的身体也都完全康复,八路军在今日开放了城门,曹旋就想出来探看一番,看看自己是否有机会混出城去,他得尽快去徐家一趟,把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送到徐家,自己数日不见,徐淑婉一定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把想法和袁老三一说,袁老三安排众人在家中守候,人多目标太大,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自己陪同曹旋一同出来,街上万一有人认出曹旋拿去送官,自己在边上还能帮衬一二。二人安排完毕,便顺着小道前往街上了解情况。 就在二人行至恒蚨隆背后的小巷里时,听到饭店门前有女人的哭喊声,声音似曾相识,可由于对方是在情急之下拼尽全力嘶吼,早已变了声调。 曹旋说道:“老三,有妇女在这里哭喊,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不是白日里遇匪了吧。” 袁老三说道:“走,二哥,你听这一声紧似一声的呐喊,肯定是遇到了不寻常的事,我们赶紧过去。” 曹旋从地上操起一根被炮弹炸断的树干和袁老三就往恒蚨隆门口跑去,刚转过墙角,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苏军士兵正背对着他们,调笑着对搂在怀里的两个女人动手动脚。 曹旋一看,怒不可遏,未待袁老三开口,提着木棍就冲了上去,照着苏军的脑袋就是一棍,锹把粗细的木棍当即断成两截,曹旋心想这一棍下去就是开不了瓢也得把人打晕过去,谁知苏军竟没事人一般,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自己,紧接着就挥拳向自己砸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慌乱中还是挨了一下。 曹旋扶着眼泪汪汪的徐淑婉和韩娇站定,让她们先躲到一边。这个苏军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自己和朋友今天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可。 曹旋紧张地盯着尚在对峙中的袁老三和苏军,苏军已看出袁老三是练家子,没敢贸然出手,几次跳跃试探后,便耐不住性子,挥舞起硕大的拳头向袁老三袭来,没想到袁老三把真气灌注全身,毫不躲闪,挺起胸膛,竟直直的迎着苏军的拳头。袁老三的手也没闲着,在苏军的拳头重重的击在他身上的时候,袁老三的重拳也落在了苏军的身上,二人都没有躲闪,双方拳拳到肉互相击打着硬刚,十几拳过去,二人的胸膛都被对方打得通红一片,苏军见袁老三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好收拳退出战圈,用手揉了下满是绒毛的前胸,满含敌意的看着袁老三。 袁老三不是不疼,是他不愿在气势上输给苏军,此时的他胸中已是气血翻滚,喉头发甜,一口鲜血几欲喷出,是他几次调息吐纳,才生生压了下去。 袁老三已见识到了苏军的气力,知道不能和他硬拼,若是硬撑下去,只怕自己今天讨不到便宜,苏军块头巨大,行动不便,可以使出中国功夫的闪躲腾挪来耗费他的气力,然后一举击败。 此时的苏军已经又开始摩拳擦掌了,挥舞着双拳,开始在袁老三面前挑衅,袁老三一个白鹤亮翅,重新摆好架势,紧盯着他双肩的动向。 苏军向前一步,一个直拳打来,袁老三侧身躲过,顺势一个边腿踢向苏军,苏军收势不及,被袁老三踢中颈部,苏军一击不中,双拳加快速度,挥舞的呼呼生风,不停的向袁老三身上招呼,袁老三左躲右闪,已是数次被击中。虽然袁老三也打中苏军几次,皮糙肉厚的苏军没太在意,依然攻势凌厉。袁老三瞅准一个时机,看苏军急于进攻,上盘露出破绽,硬生生接下苏军一拳,自己的右手五指并拢,一个毒蛇吐信往苏军的眼上打去,苏军直觉眼前一闪,左眼眼眶便一阵剧痛传来,顿时左眼模糊一片,再看不清东西,眼角瞬间便有眼泪和血水流了下来,吃痛的苏军放慢了出拳的速度,袁老三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当下一个扫裆腿向苏军的下盘扫去,“扑通”一声,苏军应声摔倒。 苏军跌坐在地上,两条腿伸得笔直,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紧捂着自己的眼睛,嘴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胡乱叫骂着。 袁老三看苏军战败跌倒,也不愿痛打落水狗,趁人之危,有失武德。袁老三收势站好,看他不再起来,便转身往曹旋和徐淑婉跟前走去。 曹旋看袁老三打败了苏军,心中高兴,笑容满面地对向自己走来的袁老三竖起了大拇指,袁老三抱起双拳向着曹旋轻点两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袁老三已走至近前,站在一边的徐淑婉和韩娇也向曹旋靠拢过来。微笑中的曹旋突然脸色大变,大喝一声:“快闪开,身后有刀。”只见面目狰狞的苏军手握莫辛纳甘军刺,正直挺挺地向袁老三的后背刺来,而袁老三毫无察觉,眼看着军刺锋利的尖刃就要刺入袁老三的后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舍命一搏报知己 曹旋眼看着苏军的军刺刺来,暴喝的同时,已经闪电般的飞跃而起,斜着膀子猛得向袁老三撞去,袁老三一个趔趄,向侧面摔倒过去,曹旋再无躲闪的余地,军刺直插曹旋的身体,一股鲜血顺着军刺喷射而出,曹旋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苏军锋利的军刺直透曹旋的肩胛骨,刀尖从曹旋的背后穿了出去,力道之大,威力之猛,实是骇人,如注的鲜血顺着军刺的放血槽汹涌而出。苏军猛一用力,把穿透曹旋肩胛骨的军刺又拔了出来,凶悍的苏军嗜血一般,看着曹旋向后仰去,竟狞笑着伸出舌头舔舐沾在军刺上的鲜血。 此时的袁老三早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一跃而起,眼看着曹旋为了保护自己被苏军刺穿胛骨,不禁怒火中烧,心中杀心顿起,看着尚在狞笑的苏军,大喝一声:“纳命来!” 袁老三说着身形一动,脚尖用力,使出一招白鹤冲天,跃到半空,袁老三在空中曲起右肘,一招力劈华山,向苏军的天灵盖劈来,苏军听得耳畔风声作响,不敢托大,仓惶转动头颅,往一边移去,可惜为时已晚,堪堪偏开半个头颅,肘部没有击中天灵盖正中,击在了头顶一侧,苏军顿时感到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身形摇晃几次,险些栽倒在地。 苏军勉强支撑着身体,看到袁老三已跃身在地,举起手中的军刺照着面门直插过去,袁老三侧身一闪,顺势双手抓住苏军握军刺的右手往前一带,袁老三一个移形换影,也前行一步,双手铁钳般握住苏军的手,右腿屈膝,向上一抬,将苏军右手在自己膝盖上用力一磕,苏军的军刺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苏军左手也没闲着,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袁老三的背上,袁老三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袁老三双手松开苏军的右手,弯腰下倾,头一低,双手从自己双腿中间穿过,一招猴子捞月,双手紧抱苏军右腿,双手一叫力,把苏军的右腿从地上抬起,苏军一脚着地,一脚被拽向前方,身子后仰,失去平衡,“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袁老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招武松醉跌,重重的压在苏军的身上,左手撑着自己的头,手肘倾注全身的力气压着苏军的脖子,这一记重压,苏军顿觉呼吸困难,喉头发紧,瞬间脸色便涨如猪肝。 苏军在身下拼命挣扎,想把袁老三掀翻在地。 袁老三右手变掌,运气至手,准备一掌砍向苏军的大动脉,将他一掌毙命,就在这时,只听的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喊着:“布鲁戈威亚。(俄语举起手来)”紧接着就是就是哗啦哗啦拉动枪栓的声音。 袁老三慢慢地放下自己举起的右掌,抬头望去,只见四五个穿着俄军制服的人正举枪对着自己。袁老三在众苏军的逼视下缓缓站起身来,身下的苏军干咳几声也坐立起来,爬过人群去找自己放在地上的波波沙冲锋枪,苏军将冲锋枪抓到手里,对着袁老三举枪就射,“嗒嗒嗒”,一梭子子弹冒着火舌,汹涌而出。好在他身边的另一个苏军一把抬起他的胳膊,子弹都打向了空中,否则,这一梭子下去,恐怕袁老三就被打成了筛子。 正僵持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操着生硬的俄语说着:“达瓦里氏,达瓦里氏(俄语同志)。”这是一队背着枪的八路军战士跑了过来,他们是附近巡逻的八路军战士,听到枪声就赶紧跑了过来,看到有中国人受伤倒地,还有几个俄军举枪围着一个中国人,赶紧跑过来问明情况。 此时的曹旋倒在徐淑婉怀里,脸色惨白,虚弱的看着袁老三,深怕他有些闪失,韩娇和两个家丁围在身边,焦急的看着曹旋。 八路军战士一边比划一边用生硬的俄语和苏军交涉着,经过一番艰难的沟通后,苏军都收起武器,那个醉酒的苏军也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那只被打的青紫的左眼整理自己的衣服和武器。 八路军战士向袁老三问明情况,袁老三把苏军调戏徐淑婉二人,刀刺曹旋的事一五一十的和八路军战士讲了个明白,八路军战士听得连连点头,让袁老三不要着急,由于语言不通,先不要和他们纠缠,八路军定会和苏军司令官交涉,为受辱几人讨回公道。 八路军战士喊来随队的卫生员为曹旋包扎一番,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安排妥当,几名八路军战士列队离去。 曹旋肩胛上的血已止住,咬紧牙关,在徐淑婉的帮扶下从地上站起来,关切的看着嘴角带着血丝的袁老三,问道:“老三,伤的重不重?我们先去恒仁堂给你包些药回来。” 袁老三悲痛地说道:“二哥,我没事,只是苦了你,为了救我一命替我挨了这一刀。” 曹旋强忍着疼痛,勉强笑笑说道:“肩头扎个窟窿不妨事,用不了几天就好了,你们都别苦着脸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曹旋说完把徐淑婉、韩娇和袁老三互相介绍认识,并把自己前几日被困大牢,后遇袁老三相救之事和徐淑婉二人说了个大概,徐淑婉和韩娇又向袁老三行李表示感激。 袁老三要背着曹旋回自己的茶行调养,徐淑婉执意不肯,要把曹旋带回徐家大院,袁老三告诉徐淑婉曹旋没有通行证,不能出城,还得日后再想其他办法,徐淑婉说正好刚才有此一劫,并且曹旋负伤,苏军的枪声肯定惊动了守门的士兵,他们应该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现在正好趁此机会蒙混出城。袁老三见徐淑婉坚持要带走曹旋,知道他们关系非同一般,也不好多加阻拦,只好答应。袁老三上前俯身背起曹旋,曹旋不肯,让他放自己下来,告诉他自己可以行走,袁老三哪里肯答应,不让他多说话,让他安稳爬在自己背上。徐淑婉赶紧让两个家丁护佑左右,帮着袁老三一起背着曹旋出城。 曹旋一行人来到城门的时候,袁老三上前告诉守门士兵说自己几人就是刚才受苏军欺凌之人,负伤的是苦主兄长,为了不使自己两个妹妹受到欺辱,被苏军打成重伤,急需回家治疗。守门士兵都已知道此事,验看了袁老三和两个家丁的通行证后就放他们出了城门。 一路奔波,袁老三和两个家丁轮流背着曹旋终于来到徐世贤村口,三人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徐淑婉一边安排家人火速通报父亲,一边让人推来小车,在车上铺垫好棉被,把曹旋抬到车上躺下,此时的曹旋已经脸色煞白,双唇紧闭,咬牙忍着钻心的疼痛。徐淑婉和韩娇看着忍受疼痛的曹旋,心中难过,不由又流下泪来,袁老三只得好生相劝二人。安排停当,家丁推着车,众人护在身侧,一起簇拥着往徐家大院走去。 众人行至徐家大院门前,徐世贤早已在门口等候,看着肩头缠绕纱布的曹旋表情痛苦,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车里,不禁眉头紧皱,深感担忧,来不及细问,赶紧让人将曹旋抬到前院的正房里,曹旋听到徐世贤说话,微弱的睁开眼睛,低声说了句“徐叔。”挣扎着想坐起身来。 徐世贤见状赶忙扶住他道:“辅同,先躺下,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你伤的这么厉害,不要轻易动弹。”说完把曹旋放倒让他又重新躺了回去。 待进入屋内,几人在炕上铺好被褥,将曹旋抬起放到炕上,曹旋半睁着眼,微弱的看着室内众人,徐淑婉和韩娇上炕坐在曹旋身侧,悉心照料。曹旋强打精神,将徐世贤和袁老三互相介绍认识。二人抱拳见礼,寒暄客套几句,分宾主落座。 徐世贤看着曹旋已安排停当,吩咐家丁赶紧去找郎中,让下人给袁老三端来茶水,问起曹旋近日下落和受伤的情况来。 袁老三详细和徐世贤讲了曹旋如何被困大牢,自己意外相救,后来暂居他家,今日为了想办法出城在街上观察时局时意外遇到徐淑婉、韩娇受辱,二人上前相救,曹旋为了救自己一命,被苏军扎透了肩胛骨。 徐世贤听了,已是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哀叹几声,没想到几日没见,曹旋竟然落到如此境地,几欲丧命,今日女儿和韩娇为了进城寻找曹旋,竟又陷入险境,差点坠入苏军的虎口,万幸的是遇到曹旋和袁老三相救,好在有惊无险。或许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让他们以如此的方式相见,徐淑婉二人也就不枉这一趟中都之行。只是听说有苏军在城内肆意妄为,欺压百姓,调戏民女,心里颇不是滋味,心想好不容易打跑了小鬼子,现在又来了老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国人才能在自己的土地上不用担惊受怕,挺直腰杆做人。 徐淑婉见袁老三和父亲详述了自己的一番遭遇,适才所受屈辱,又历历在目,曹旋为了救自己,身负重伤,不知何时才能痊愈,想到这里不由得泪眼婆娑,哽咽起来。被拍花党迫害过一次的韩娇,心中早有阴影,此次再遭惊吓,虽然已到家中,恐惧尚未完全消除,见徐淑婉一哭,不由得跟着又掉下泪来。 袁老三一看,刚止住哭声没多久的徐淑婉二人,被自己的一席话又说的哭泣起来,心里深感不安,涨红了脸,挠着头皮,不好意思的对徐淑婉和韩娇说道:“二位小姐,我无意冒犯,是我一时情急,和徐老爷谈起了适才之事,惹得二位伤心,都怪我不好,请见谅。” 徐淑婉和韩娇赶紧止住哭声,说道:“适才救命之恩,还未言谢,对先生岂有责怪之心,是我二人看着辅同受苦,心里难受,忍不住便哭了起来。” 袁老三说道:“怎敢当得二位小姐一个‘谢’字,我和二哥早已情同手足,不分彼此。还请二位小姐放心,二哥没有伤到要害的地方,用上几贴药,躺上一月就会慢慢康复,二哥今日之所以受伤,是为了救我性命,我当兄弟的没有保护好他,这也是我的失职,要说感谢和道歉的都应该是我。” 徐淑婉二人见袁老三相貌粗犷,却谦恭有礼,虽然他和曹旋相识时日不久,可有着过命的交情,曹旋以兄弟相称之人,必非平庸,二人心中对袁老三顿生好感。韩娇不由得抬起头来,偷偷的仔细打量了一下袁老三,见他满脸正气,身材魁梧,器宇不凡,心中暗自赞叹。 待郎中来后,为曹旋诊断一番,开出几副药方,让曹旋安心静养。袁老三见曹旋没有大碍,当下起身告辞,准备回去,徐世贤父女盛情挽留,不允他离去,非得招待一番,以示感谢。袁老三推辞不过,只好客随主便。 徐世贤命人将酒菜端到曹旋屋里,先给曹旋盛了一碗鸡汤,徐淑婉和韩娇小心服侍他喝下,徐世贤陪袁老三小酌起来。 临别时,曹旋叮嘱袁老三,想办法给马平和小六子办好通行证,让他们尽快出城来徐家找自己,一来自己身边需要人照顾,二来他也不愿再继续麻烦袁老三,怕因为自己几人在那里住的长久,开销增大,引来他们兄弟不睦。 袁老三让曹旋放心,马平、小六子二人来中都县时日较短,几乎没人认识,可以向政府报成是自家的伙计,证件应该很快就能办下来,而认识曹旋的人较多,又属于被政府悬赏捉拿之人,根本无法自由出入,即便是躲在徐家,也要小心行事,藏匿行迹,别被人看去报了官。 一番叮嘱后,袁老三答应回去安排妥当后尽快带马平、小六子二人前来探视,众人依依惜别。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八日,苏军炮兵阵地前移至中都县大营滩。 十九日,苏蒙联军炮击日寇重兵把守的天堑狼窝沟。 二十日联军炮火延伸,发起最后攻坚,扫除日寇碉堡、据点,轻型坦克,摩托车部队全部开赴前线,发起猛烈的攻击,开始突破日军的阵地防线,在一些阵地上展开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同日,平北军分区奉中央军委命令,率平北主力部队十团、四十团和分区教导大队,向张垣市逼近,在市区东五公里的羊房堡向Rb守军发起进攻,在战役上配合苏蒙联军。 是夜,张垣市日军开始保护日侨仓惶撤退,德穆楚克栋鲁普德王带着十几名随扈在日军的护送下逃往北平,伪蒙疆自治政府彻底崩溃,德王的政治生涯也随之结束。 德王 二十一日,苏蒙联军零星炮击狼窝沟,派出联络员促降日军,日军以种种借口拖延时间,拒不投降,待夜幕降临后,借着夜色掩护,大部队偷偷向张垣市撤退。 二十二日晨,日军大部撤退至张垣市,并从六十余名日军尸体上割下小拇指,装入饭盒,准备带回Rb。苏蒙联军在天亮后对狼窝沟阵地发起最后的总攻,联军占领狼窝沟,未来得及撤走的日军举手投降。 二十三日,苏蒙联军和八路军在张垣市顺利会师,张垣市解放。苏军按照雅尔塔会议上和英美等国达成的协议,不得越过长城,停止了对日军的追击,在中都县境内扎营驻防,等待莫斯科的命令。 张垣市解放后,傅作义部奉蒋介石命令,委任孙兰峰中将为十二战区受降官,派遣孙兰峰的暂三军挺近察哈尔受降,准备夺取我党我军的胜利果实,其先头部队在城外遭到八路军的夜袭,损失惨重,眼看进城无望,启动潜伏的军统特务开展破坏和策反工作。 整个察哈尔地区全面解放,驻扎的日军或被歼灭或被俘虏,其他受降的都陆续撤回Rb。八路军在境内展开了大规模的围剿土匪,收缴武装地主枪械,肃清潜伏敌特的行动。 由于恒裕泰茶行的影响力和袁老三父子在当地的威望,很快就以茶行伙计的名义给马平和小六子办下了通行证,拿到证件当天,马平二人便迫不及待的要去徐世贤村看望曹旋,袁老三让伍子照顾伤残的郭子,自己随同二人前往徐家大院。 这些时日,郭子用了曹旋拿回来的药,伤口愈合的很快,已经可以自由下地了,只是少了半只胳膊,行动有很多不便。逐渐接受了失去一臂的现实,郭子的心态也变得积极起来,不断主动地去适应独臂生活。 袁老三把曹旋带来的三根金条给了郭子,一开始郭子坚持不要,让袁老三把这些钱都放到生意里,扩大规模。袁老三告诉他,这些钱是曹旋怕他日后生活不便,用来给他安排未来生计的,一定不能挪作他用,袁老三后来又着重告诉他,或许这些钱也是曹旋用命换来的。郭子的眼里闪烁起了晶莹的泪花。 袁老三上街买了些点心和滋补药品,带着马平和小六子二人,很快出城到了徐家大院,三人直奔曹旋的卧房,曹旋依然脸色灰白,身体虚弱,安静的躺在炕上,徐淑婉和韩娇坐在椅子上,关切的看着曹旋。 见三人进来,徐淑婉和韩娇赶紧起身让座,曹旋听到动静,见是袁老三和马平、小六子来了,心中欢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挣扎着仰起身子,轻声说道:“你们来了,赶紧坐。” 袁老三赶紧上前扶住曹旋道:“二哥,你肩上有伤,千万不要动,别再把伤口崩开了。”马平和小六子也都围上来扶住曹旋,关心的询问曹旋的伤势。 徐淑婉安排丫鬟为三人端来茶水,曹旋问起现在外边的局势如何,袁老三告诉他,日军已经全部投降,彻底退出了察哈尔,苏蒙联军和八路军占了张垣市,现在整个察哈尔地区已经都在八路军的掌握之中,在中都县境内驻扎了大量的苏蒙联军,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什么战事发生。 曹旋听到察哈尔已是八路军的天下,赶紧问道:“老三,能打听到我大哥曹凯的消息吗?日军投降撤走,他们跑到了哪里?哪天听钱局长说我大哥从Rb人那里叛逃了,也不知道去投奔了谁?”曹旋情急之下询问大哥的情况,竟把钱局长给说了出来,知道自己失言,赶紧闭上嘴,不再言语。 袁老三听曹旋说到钱局长,怔了一下说道:“没有曹凯大哥的消息,张垣市距离中都路途遥远,消息闭塞,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有消息来源,不知道这些大人物的去向。二哥,你放心,大哥带着那么多人马肯定不会有事的,迟早会有他的消息传来。不过我倒是有钱局长一家的消息。” 曹旋听袁老三提到钱局长,知道机警的袁老三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虽然这事不好明说,可也不用刻意回避,就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他家有什么消息,你说说。” 袁老三说道:“听人说,前几日有街坊带着八路军排查钱局长的住所时,在他家发现了钱局长的死尸,钱局长躺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满屋都是恶臭,钱局长身上严实的盖着棉被,在距离头部不远的地上还放着香炉、半瓶酒和一些点心,像是有人祭奠过。等八路军掀开棉被时,恐怖的发现钱局长的额头插着一把菜刀,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面目肿胀的不成样子,要不是经过几个胆大的街坊仔细确认,几乎认不出他是谁?经过八路军的仔细勘察,发现屋里有打斗过的痕迹,现场还找到两枚弹壳,街坊说八路军确认那是王八盒子的子弹,除了Rb人就是日伪军警用那种手枪,枪应该是钱局长的,只是枪已经不在现场。不知是谁杀了他还给他盖上被子,贡上了酒和点心。另外他的老婆和一双儿女也不知去向。”袁老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曹旋面部的表情变化。 曹旋已经察觉到了袁老三对自己的审视,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或许是仇家上门寻仇吧。” 袁老三也笑笑说道:“这钱局长恶贯满盈,也早该有人收拾他了,只是不知是八路入城前还是入城后钱局长被杀,现在八路军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杀人的凶手。” 曹旋说道:“这么大的战争,死伤有多少人,谁还会去在意一个死去的旧警局局长,也就是说说罢了,再说死无对证的事,去哪里调查?” 袁老三说道:“二哥说的是,估计过几天也就把这事给忘了。对了二哥,你走后我收拾你的房间在席子底下发现一把手枪,我打开弹匣看看还有八发子弹,你要是用的着的话我瞅机会给你带过来。” 曹旋的脸色变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说道:“老三,现在城门盘查甚严,你千万不要冒险把枪带在身上,枪你留着防身,我在徐家大院住着哪里也不去,用不着配枪,以后用的话,从徐家找一把就可以。” 袁老三说道:“好的,二哥,我记下了,枪那我就留着了。” 曹旋说道:“嗯,你留着吧,你千万收好了,不要被八路军看到收缴了去。” 袁老三说道:“明白,二哥。现在正是乱世之秋,随时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我还听说了一件稀罕事,正好是一个女的带着一儿一女,我给你说说,前几日听一个在民政局上班的朋友说,在苏蒙联军攻破中都城的前一天,日军组织日侨撤退,在出发前进行身份确认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女的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竟然都不是Rb人,是中国人混在里边,想和日侨一起撤到张垣市,被日军识破后,让她们立刻下车,她们娘仨哭闹着扒住车厢死活不愿意下来,日军呵斥一番后,逐渐失去耐心,当场把那娘仨击毙,尸体丢到了路边的沟里,随身带着的皮箱有大量的金条和银元都被同车的日侨给抢了。” 曹旋听完,心里猛的一激灵,脸上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眼睛迅速眨了几下,他的心里没法平静了,他自己知道,被日军打死的正是钱夫人和女儿、儿子。此时的曹旋已顾不上袁老三是否已经看出端倪,知道是自己杀了钱局长,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种负罪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三章 被管制愤恨难平 话投机待若上宾 中都县解放了,察哈尔地区解放了,我党的革命事业正沉稳有力地向前推进着,革命的火焰已经以燎原之势燃烧半个中国,解放区到处红旗飘扬,八路军战士个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虽然我党我军在察哈尔地区取得了决定性胜利,但暂时还没有精力搞战后重建和经济建设,当下的重中之重,是巩固来之不易的人民政权,打倒一切反动势力。 曹旋的伤口正在逐步的愈合,现在脸色已经红润了很多,自己也能下地走动,每天有人陪伴在侧,照料生活起居,曹旋也不觉时光漫长,日子一天天过去。 徐淑婉和韩娇大清早又跑了过来,两人手举彩帕兴高采烈的迈入曹旋的房门,昨日夜里二人终于将绣了近一月的手帕赶工完成,早上刚一梳洗完毕,就迫不及待地拿来让曹旋看,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希望自己二人忙碌多日精心刺绣的手帕能抹掉他近日来所受苦难。二人跑得甚急,把身后的丫鬟累得气喘吁吁,也未能追上。 徐淑婉二人也不敲门,径直闯入屋内,看到马平和小六子刚刚伺候曹旋洗漱完毕,正帮他整理衣服。未待徐淑婉开口,韩娇就说道:“辅同哥,你看我和姐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说完把自己手里绣好的手帕向着曹旋抖了几下。 曹旋含笑说道:“娇娇,怎么大早上过来送我一方手帕,我还以为你给我带来了什么灵丹妙药,能让我早日康复。” 徐淑婉说道:“辅同,你可不要小看我和娇娇拿着的这方小小手帕,这可倾注了我俩近一月的心血,自从娇娇来不久,我俩就合计着要每人送你一方刺绣的手帕,我俩打小都没怎么学过女红,开始的时候连绣花绷子都不会拿,被针扎了无数次,现在手指头上还有针眼,我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绣成了这两方手帕。特别是在你被关起来的那几日,整日为你提心吊胆,夜不能寐,难熬的夜里,绣花就成了我和娇娇打发时光最好的方式。” 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就连曹旋这种平时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听完心中也倍感温暖,百感交集,赶紧说道:“有劳两位妹妹惦念,感谢你们辛苦劳作,花费如此力气,为我在手帕上绣出精美细致图案,我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待我康复之后一定带你们去恒蚨隆大餐一顿。” 曹旋说着把韩娇和徐淑婉手里的手帕都接了过来,韩娇绣的是一只彩蝶,正在花丛中煽动翅膀,翩翩起舞,貌似有些孤独的在那里寻寻觅觅,不知何处是自己的栖身之所。 徐淑婉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图,两只鸳鸯在水上形影相叠,颈项交互,好像一对热恋的男女正在对方的耳畔喃喃细语,一幅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爱情跃然布上。 月笼沙,十年心事付琵琶。 相思懒看帏画,人在天涯。 春残豆蔻花,情寄鸳鸯帕,香冷荼蘼架。 旧游台榭,晓梦窗纱。 曹旋将手帕端到面前,仔细观摩,手帕里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飘进鼻孔,顿感心旷神怡,美不自胜。站在门口的丫鬟,看着曹旋陶醉的样子,也不禁掩口偷笑。 曹旋三人吃过早饭,一同往花园里去赏花游玩,这个折翼的江湖豪客,偷得几日浮闲,过起了诗情画意的书生生活。 徐世贤知道曹旋担心大哥的安危,也帮着联系各方好友,四处询问,可是曹凯和近千人的部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最多也就知道是在八路军攻打中都之前,曹凯以驻守前线为名,把自己的队伍拉了出去,然后再没回来,气急败坏的Rb人派出兵力到处搜索围剿,丝毫不见这些人的踪影。最后由于前线战事吃紧,无法分散兵力继续搜寻,只好作罢。 今天,对曹旋来说是心旷神怡,诸事遂顺的一天,对徐世贤来说,却是个不太好的日子,早上刚吃完早点,就有家丁奔跑进来急报,门外有两个穿八路军制服的人来访,点名要见徐世贤。家丁不敢怠慢,火速前来报告。 徐世贤一听是八路军,不知是什么事,匆忙穿好衣服,带着徐达迎出门外。来人见徐世贤出来,自我介绍是八路军武委会的同志,徐世贤和来人一番客气后,赶紧让到屋内,安排下人端茶倒水,递上香烟,武委会同志都婉言谢绝,拿出文件向徐世贤公布了三条人民政府的条令:第一,三日内自行解散私人武装,上交全部枪械。第二,减轻对雇工的盘剥,为家中雇工增加工资,缩短工作时间,安排合理的休息时间。第三,为佃户减租减息。宣布完毕,告诉徐世贤这是政府法令,必须认真对待,积极行动,若是消极懈怠,必将受到惩处。 徐世贤本想按旧例,送上一些财物,让武委会同志网开一面,通融一下,结果被严词拒绝,并让他摒弃脑子里原有的腐朽思想,对自己的思想认识进行积极的改造。徐世贤看着义正言辞的武委会同志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点头答应。 武委会的同志走后,徐世贤心烦意乱,来到曹旋屋里,和曹旋商量对策。曹旋闻听八路军如此治理国家,彻底颠覆了自己对社会运作模式的认知,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是嘱咐徐世贤,现在八路军的势力正盛,连日军都被赶了出去,徐家区区二三十条枪,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胳膊扭不过大腿,早点按要求去办,若是拒不执行,只怕会为自家惹来麻烦。 曹旋一番分析,徐世贤听得连连点头,觉得曹旋言之有理,决定明日起开始让家丁上交武器,统一送到县政府。至于对佃农减租减息,家中下人涨工钱这事,徐世贤虽然不在乎,但是心里不舒服,自己一个做老爷的给下人们些好处是应该让下人感恩戴德,铭记在心的,而不是被逼迫着去做这些事,出钱的是自己,得好名声的却是政府。再说自己在中都城就算是厚道的地主老爷了,不仅从来没有克扣下人工钱,还给长短工和佃农都提供了住所,自己对这些人已是恩同再造,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在严苛盘剥他们呢?像自己这样的人可是地主老爷们当中的楷模,打着灯笼也难找,政府应该给自己披红挂绿,对自己的善举多多宣扬,让下人们时刻感念自己恩德,忠心侍奉自家。想到这里,徐世贤对武委会宣讲的政策还是颇有微词,也增添了几分对政府的不满。 徐世贤按政府要求,把家丁手里的枪械都交到了县政府。家里没有了这些震慑坏人的武器,徐世贤如同没了主心骨一般,心里多了些忐忑不安。一连数日,徐世贤都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生怕有人来趁火打劫。 就在徐世贤整日里唉声叹气,闷闷不乐之际,家中有客来访,来人正是二哥徐世泽的女儿徐淑钰和男友贾锦荣。徐世泽让家中下人赶着牛车把二人送来,随行的有一个贴身丫鬟,车上拉了大包小包的东西,懂事的徐淑钰除了给三叔带了东西,给小婶子和表姐都各各带了礼物,徐世贤看侄女知书达礼,未来的侄女婿贾锦荣青年才俊,暗中赞叹不已,让人喊来徐淑婉陪同徐淑钰、贾锦荣二人小坐闲叙。 徐淑钰告诉三叔和堂姐,自家房舍在战火中破坏较为严重,虽然有几间房子看着还算齐整,但墙面也都被震裂,眼看着成了危房,不敢再住下去,徐世泽原打算尽快修缮,可是躲避战乱逃回乡下老家的下人们迟迟不见归来,家中人手匮乏,一时也无法重新修缮,徐世泽一家老小挤在两间稍好的屋子里,徐淑钰和贾锦荣觉得众人共处一屋,实在多有不便,便禀明父亲要来乡下的三叔家暂住,待自家房屋修缮好后,再搬回家中。 侄女登门求宿,哪能不允,徐世贤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徐淑婉看着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堂妹,心里也非常高兴,知道这个堂妹不简单,在察哈尔上师范学校,那可是满腹诗书的女先生,自己仅仅读了几年私塾,和人家比起来那是望尘莫及,住在自己家里不但人多热闹,还可以和人家学习很多东西,也能开阔一下自己的眼界。 徐世贤吩咐厨房安排一桌丰盛的宴席,要给徐淑钰一行接风洗尘,让自家子侄一起热闹一番,彼此之间多加交流,增进了解,也正好趁此机会洗却自己近日来的心中不快。安排完毕让徐淑婉去请曹旋、韩娇一起来参加自家的家宴,近半年的接触相处,曹旋几次救徐家于水火,徐世贤早已认可了曹旋,心中也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乘龙快婿,要不是最近时局不稳,说不定就给他们定了亲事。 身体还不太畅快的曹旋,和徐淑钰、贾锦荣二人仅有一面之缘,本不愿参加,禁不住徐淑婉的再三要求,只好勉强答应前往。韩娇见曹旋答应出席徐家家宴,自己也不好拒绝,随同前往。 曹旋出现在宴席上,让贾锦荣有些意外,他愣怔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堆起笑容,和曹旋客气招呼,曹旋也微笑还礼。席上,贾锦荣对曹旋分外热络,俩人挨坐在一起,贾锦荣不停的给曹旋斟酒布菜,曹旋有些过意不去,也不断地敬酒回礼。几杯酒下肚,大家都酒酣耳热,气氛逐渐活跃起来,贾锦荣向在座的每人敬了一杯酒后,给曹旋斟满一杯,把椅子往曹旋身边拉了一把,关心的问道:“辅同兄,日军战败投降,都已撤出察哈尔,你怎么还待在这里?是降了八路?还是另有高就。” 曹旋苦笑一声,没有多想,把自己被日军关进监狱,多亏别人搭救,后又隐姓埋名借机混出县城,在徐家暂避的事一五一十和贾锦荣讲了一遍。 贾锦荣听得连连点头,他见曹旋胳膊举动不便,似受过不小的伤痛,又关心的问起曹旋是不是身体有恙,曹旋也不相瞒,把大战苏军的实情都一一相告。贾锦荣听完,竖起大拇指,大赞曹旋敢于力敌老毛子真是民族英雄,虽然受伤,却值万民敬仰,世代传颂。曹旋连连摆手直呼不敢。 徐世贤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把心里的不快和大家一一倾吐出来,方菲和徐淑婉多次安慰,徐世贤依然愤愤不平,自己花大价钱好不容易买来的枪,说收走就被收走了,不仅让自己金钱受到了损失,安全也没了保障,说到伤心处,把自己面前的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贾锦荣闪烁的目光,不停的在每个人的身上游移,他看着徐世贤气愤难平的样子,接口说道:“三叔,现在八路坐了咱中都的天下,实在是无法无天,他们整日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些大户人家的家业,不是上门征粮征钱,让给他们出军饷,就是让人家把祖上几代辛苦积攒下来的家业都分发给那些穷鬼。三叔,您说要是一直这么折腾下去,有多大的家业也扛不住啊。” 徐世贤一听,这小伙子看得太通透了,直接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不由得对贾锦荣竖起了大拇指,说道:“贤侄,好见地。” 贾锦荣不失时机地端起酒杯说道:“小侄再敬三叔一杯,感谢三叔抬爱。” 徐世贤对贾锦荣愈发的喜欢,近乎视为知己,继续发泄心中的不满道:“日前武委会的人来让我减租减息,涨薪涨酬,这些事不是不可以做,但那是老爷对下人们的恩泽,需要下人们来求老爷,若是老爷们大发慈悲,也可以抬举一二,但绝对不是政府逼着强制实行,这历朝历代哪有这样的做法,真是乱了纲常。” 贾锦荣说道:“三叔说的是,八路军一来,这帮穷棒子有了撑腰之人,越发的飞扬跋扈起来,不说远的,单是淑钰家的下人们就已经有了分庭抗礼的苗头,家中修缮房屋数次催促前来,却迟迟不见动身。要是任由八路军这么胡来,日后老爷没了老爷的派头,下人没了下人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富户们的财产就都得被瓜分完毕,便宜了这些穷人,祖上地下有知,也难安息啊。” 贾锦荣一席话更戳到了徐世贤的心窝里,徐世贤长叹一声,说道:“世道变了,即便知道这个结果,又有什么办法呢?” 贾锦荣扫视了众人一周,压低声音说道:“命运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要想世代延续荣华富贵,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得把八路军赶走了,只要他们在一天,大户人家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日后说不准还有什么幺蛾子在等着咱们呢。所以我们这些家里略有薄产的人都要组织起来,和他们抗争到底,争取把他们赶出中都城,让自己的家业能世袭罔替,一代一代传下去。” 徐世贤听了贾锦荣的话,胆怯的往窗户外看了一眼说道:“贤侄,此话可不敢随意乱讲,要是被外人听了去,八路军找上门来,我们可吃罪不起。” 贾锦荣笑笑说道:“小侄也就是觉着世道不公,酒后和三叔发发牢骚,随意说说而已,咱们不谈政事,喝酒,喝酒。”说完端起酒杯和徐世贤干了一杯。 曹旋静静的看着贾锦荣和徐世贤侃侃而谈,他暗中佩服这个年轻人博才多学,着实不简单,能把很多问题直接看到根子上,毕竟是喝了多年墨水的人,说出的话来很有见地,只是觉得此人很善察言观色,能把刻意逢迎做的不露声色。 徐淑钰和徐淑婉、韩娇三人聊的也不亦乐乎,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方菲碍于身份,没有和众人有太多的交流,草草的吃了几口东西,就在那里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畅谈天南地北的奇闻轶事。 徐世贤安排的家宴,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徐世贤把徐淑钰和丫鬟安排到后院,和徐淑婉比邻而住,让下人带贾锦荣到前院的正屋里,住在书房的右侧,曹旋住着书房左首的一间房子,二人房屋中间隔着徐世贤的书房。徐世贤之所以这么安排,他是想让侄女知道,自己对侄女和女儿是一视同仁,并没有把同父异母的二哥当外人看,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亲情永远不变。 由于这顿家宴吃的时间较长,曹旋坐的时间有点久,肩头有些隐隐作痛,从椅子上起身的时候皱了下眉头,左手撑了下桌子才站起身来,心思细腻的贾锦荣赶紧上前,扶着他的腰身,要送他回去,曹旋赶忙辞谢,贾锦荣执意要送,曹旋怕拂了人家一片好意,也不好再拒,只好任由贾锦荣把他送回卧房。 贾锦荣把曹旋送到屋里的时候,马平和小六子早已等在屋里,知道曹旋去赴宴,他们二人在此等着伺候曹旋休息。二人见有人扶着曹旋走进屋来,还和曹旋边走边说笑着,知道这就是让曹旋去陪的徐世贤侄女婿,二人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躬身行礼问好。 贾锦荣没料到曹旋屋内还有他人,差点被起身给他行礼的二人吓了一跳,扶在曹旋腰间的手不由得迅速抖动了一下,意识到没有危险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曹旋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手下意识地抽动,心中暗道,此人反应如此机敏,看来这师范学校里也不单单是学习文化,还能教习一些武术技能,让人强身健体,真不愧是察哈尔的最高学府,曹旋对贾锦荣能接受这高等教育有了几分羡慕。 贾锦荣把曹旋安坐在椅子上后,和马平二人搭话回礼,看他们对曹旋敬畏的态度,知道他们不是徐家的下人,肯定是曹旋身边的人,就对曹旋说道:“辅同兄,你已不做警佐,尚有弟兄追随左右,真是魅力无边啊,让小弟好生佩服。” 曹旋说道:“哪里,我们都是曾经共过生死的兄弟,承蒙弟兄们抬爱,愿意陪着我一起行走江湖,我倒是担心辜负了兄弟们的厚望,不能带着弟兄们寻一个好的前程。” 贾锦荣一边和曹旋聊着,一边看着屋内的陈设,聊了片刻,看曹旋有些倦怠,就起身告辞而去,曹旋伤口疼痛,也不挽留,相约明日再聊,让马平二人送贾锦荣出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袁老三登门送獾 贾锦荣携茶劳军 徐淑钰和贾锦荣在徐家大院住了下来,头几日徐淑婉、韩娇、曹旋陪着徐淑钰和贾锦荣在徐家庭院里观赏树木花草,亭台轩榭,逛累了就让家人在花园里摆上烤肉架,几人自己动手,烤着肉串喝着小酒,把酒言欢,生活过的甚是惬意,没几日就把徐家大院的每个角落都游玩遍了。 这一日早上,贾锦荣想去外边看看,就让曹旋陪着他到徐世贤村里转转,贾锦荣颇有耐心的爬上城墙,进入城墙上的角楼,观看角楼的构造设施,走累了便爬在城墙的垛口上,顺着垛口的方向俯瞰整个徐世贤村,只见房舍齐整,街道整洁,村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难得战乱里的一派祥和。再远处是徐家的田地,良田千顷,阡陌纵横,地里种的莜麦、亚麻长势喜人,微风荡过麦浪翻滚,已是青黄相间的作物,眼看着又要迎来收获的季节。贾锦荣对徐世贤凭一己之力能缔造这样一个丰饶富足、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曹旋带着贾锦荣从城墙上下来,贾锦荣的兴致不减,还想去村里转转,曹旋只好陪着他继续前往,跟在身后的马平和小六子怕曹旋身体不适,让二人先休息一下再往前去,曹旋摆手说不碍,自己身体吃得消。贾锦荣见马平和小六子对曹旋不仅俯首帖耳,惟命是从,还时时牵挂曹旋安危,小心周到侍奉,眼神中满是羡慕。 曹旋一行人沿着村中街道,慢步转悠起来,贾锦荣不时的问问村中具体情况,曹旋都一一耐心解答,有些自己也不是很了解的事,告诉他待向徐淑婉询问后再详细告知。正走间,曹旋看到迎面有一行人从转角处走出,抬头看清曹旋几人后意欲躲闪,可是看到自己人员众多,已和对方相距不远,一时也躲闪不开,回身走了半步,又转过身迎了上来。 曹旋仔细一看,正是方满堂带着自己的一众徒弟,手持农具,看样子是要下地干活。曹旋抱拳说道:“方班主,这是带着弟子们要下地干活啊?” 方满堂也拱拱手说道:“是的,二爷。近日战火不断,大家都无心看戏,我和这些弟子也就没有机会出去演出,已歇业了良久,待在家中实在无聊,就带着弟子们去地里看看,拾掇一下庄稼。” 曹旋看着方满堂,想起了被自己一鞭杆给捅瞎眼睛的二后生,就问道:“方班主,那二后生现在怎样?可否还在你府上?” 方满堂一听,心里有些惊慌,二后生当日被曹旋扎瞎一只眼后,徐世贤喝令把他赶出徐世贤村,让他自生自灭,是自己念及十几年对他养育的情谊,不忍看着他暴死街头,就把他背回自己的小院治疗调养,待他伤口稍微愈合后,怕徐世贤追究此事,不敢让他久留,前几日给他拿了几十块大洋,就让他离开徐世贤村,自谋生路去了。现在曹旋来问,他以为是曹旋专程带人来找二后生,要把他赶尽杀绝。当即如实答道:“二爷,二后生前几日已经走了,徐老爷当日下令不让人收留他,我念及昔日恩情,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我就背回来给他找了郎中疗伤,伤口愈合后我就让他离开了,现在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曹旋一看方满堂神情紧张,知道是他误会了自己的来意,赶紧说道:“方班主,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你给他疗伤也是情理之中,我们没人责怪你。你们有事就先走,我带着朋友四处转转。” 方满堂如获大赦,摸了把额头的汗水,和曹旋几人道声别,带着弟子们往村外走去。 贾锦荣看着曹旋和方满堂的答问,也不明就里,饶有兴趣的问起曹旋,这是怎样一回事,曹旋只得简单的和他叙说了一下当日的经过。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眼看着时至中午,一行人才往徐家大院走去,待曹旋走到门前,看到袁老三嘴里叼着大烟斗,正坐在檐下等着他,门口的滴檐石上散落着不少烟灰,看样子已经来了多时。 曹旋见袁老三来了,心中高兴,赶紧上前亲热的说道:“老三,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去找我?” 袁老三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说道:“来了有一会儿了二哥,大管家说你和客人去村里转了,要派人去找你,我给拦下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心里惦记你的伤势,过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曹旋说道:“我已基本没什么大碍,伤口愈合得很好,再过几天,就干什么都不影响了。老三,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吃住方便,一切都很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曹旋说着把贾锦荣和袁老三互相介绍认识,二人拱手致意。 袁老三和贾锦荣见礼完毕,转身从身后的地上拿起一个扎着口的布袋,布袋里好像有一个活物在动,笑着对曹旋说道:“二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曹旋也笑着说道:“怎么看着还在动,不会是给我抓了一只活羊来让我进补吧?徐老爷家可是不缺羊啊。” 袁老三听完哈哈一笑,爽朗的说道:“二哥,要是羊我就不费这劲,大老远给你背来了,你还是看看再说吧。”袁老三说着,把袋口打开,从里边倒出来一个用绳绑着嘴巴和四足的东西来。 只见此物极像一头小猪,四肢短小,头大颈粗,体型肥壮,长拱嘴短耳,眼睛不大,看向众人时眼里却冒着凶狠的光,头部是白褐两色长毛,从鼻翼都头顶,从下颚到颈部,皆为白毛,其他地方都是灰褐色,四足皆长有利爪,看样子极为凶猛。在被众人围观时,被绑着的嘴里还不停发出猪叫般的嘶吼声,要不是口脚被绑,说不定早就向围观的众人扑了过来。 曹旋仔细看了一遍说道:“这不是猪獾吗?你从哪里弄到的?” 袁老三说道:“这几日闲来无事,我去郊外草原上套野兔,在几个洞口下了夹子,谁知错把一个獾子洞当成了兔子洞,歪打正着,居然套了这么大一只猪獾回来,我掂量着约莫有三十斤,好在我去的及时,要是再晚去些时候,就被这大家伙带着夹子给跑了。秋天的猪獾都大量进食,补充了足够的营养,等着冬眠呢,你看看这家伙膘肥肉厚的,正好给二哥炖了补气血。你再看这毛色,油光水滑的,等剥了皮熟出来给二哥做个皮垫子,眼看着就要冬天了,坐在屁股底下热乎。” 曹旋看袁老三想的这么细致周到,心里暖融融的,为自己能认识这么一位肝胆相照的兄弟感到知足,对袁老三说道:“好兄弟,尽让你为我操心,想着我了,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你不把这猪獾留着给郭子吃了补补,这么远拿过来干什么?” 袁老三说道:“二哥,这算什么,举手之劳,你这伤是为我负的,我去弄了点野味你就客气上了,这还行?我给郭子留了两只野兔,让伍子给他煮着吃呢,你就别推让了,赶紧让人拿到厨房里去收拾。” 曹旋笑着对马平说道:“那咱们今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三爷既然把这猪獾带来了,那咱们今天就打打牙祭,你和小六子把猪獾拿到厨房去拾掇干净,晚上炖了给大家尝尝鲜,注意不要把皮子给弄坏了。” 袁老三又叮嘱道:“炖这猪獾的时候,一定要放咱草原上盛产的沙葱、野韭菜、干口蘑和枸杞,这样煮出来的肉和汤才能达到给二哥滋补身子的效用。” 马平欢快地答应一声,和小六子提着猪獾往厨房走去。 曹旋把贾锦荣和袁老三让到屋里。 贾锦荣见袁老三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看他不是寻常之辈,又见他对曹旋“二哥、二哥”的叫个不停,亲切中带着尊重,心中好生羡慕,暗道不知曹旋何德何能,身边竟笼络了这样一班赤胆忠心的兄弟。 三人坐定,曹旋从外边喊过来一个丫鬟,让她给端上茶水,再去厨房取些酒菜来,今日三人不去餐厅用餐,就在自己的屋内小酌几杯,丫鬟答应而去。 过没多时,丫鬟将酒菜端来,曹旋三人围坐一起,边喝边聊。席间,贾锦荣对袁老三频频举杯,不断示好,意欲结交之心呼之欲出,袁老三只是客气回敬,对贾锦荣的过分热情之举,并没有太多积极的回应。贾锦荣见袁老三不卑不亢,对自己的刻意逢迎并不在意,脑子一转,心生一计,对袁老三说道:“袁兄,辅同兄说您是恒裕泰的少掌柜,不知这茶行的生意现在怎么样?” 袁老三实言相告:“现在天天打仗,弄得民生凋敝,人人连饭都吃不饱,还哪有心思喝茶?我家都两月没有开张了,往年的这个时候牧民早该开始储备过冬的砖茶了,今年就连砖茶都卖不出去,白白储备了很多货,压进去很多周转的资金,生意难做啊。” 贾锦荣说道:“袁兄,不知府上有多少砖茶库存?” 袁老三说道:“不算我父亲和两个兄长总店那里的储备,就光我东门口的店面里,也有足足三千斤。” 贾锦荣又问道:“袁兄的茶叶,作价几何?” 袁老三说道:“一块大洋,五斤茶叶。” 贾锦荣说道:“袁兄,你的茶叶我都要了,三日后我带着大洋去府上提货。” 袁老三吃惊道:“贾兄,你要这三千斤茶叶干什么?要是自己家用,那得喝到什么时候。” 曹旋听了也是一愣,不知贾锦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贾锦荣神秘的笑笑说道:“自然不是自家人去喝,这些茶叶我自有用处,到时候你们就都知道了,此时天机不易泄露。” 袁老三有些疑惑不解,想着贾锦荣是财大气粗,要接济自己,当下就想张嘴拒绝,他不愿轻易对一个陌生人承情。 曹旋看袁老三急切的张嘴欲言,知道他是想一口回绝,从桌下伸出脚去,轻轻的踩了袁老三两下,袁老三心里明白,改口说道:“感谢贾兄惠顾生意,我一定为您置办最好的茶叶。” 曹旋也端起酒杯说道:“我和三弟一起敬贾兄一杯,感谢贾兄帮衬,若是日后有这样的生意,贾兄一定要想着我兄弟。” 贾锦荣说道:“这是自然。今日有缘和袁兄一见,深感我们兄弟意气相投,相见恨晚。兄弟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能为兄弟做些什么也是我的荣耀。日后咱们就都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三人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午饭过后,袁老三要告辞回城,曹旋执意不肯,非得让袁老三一起吃了猪獾肉再回去,袁老三架不住曹旋和贾锦荣的再三挽留,只得留了下来。 下午时分,徐淑婉、徐淑钰、韩娇三人来到前院,各找各的意中人,三人听到曹旋屋里有笑谈之声,就都来到了曹旋屋里。徐淑婉和韩娇见袁老三来了,都热情招呼,并给徐淑钰介绍认识。几个年轻人,也不拘束,坐在一起畅聊起来。 晚饭时分,猪獾已经煮熟,一只大猪獾,满满炖了一锅,徐家的一众主子们,全都围坐在桌前,一边品尝这难得的美味,一边高谈阔论,把酒言欢,众人直吃了个不亦乐乎。 一直到二更天,众人才在喧嚣中散去,徐世贤夫妇回中院休息,徐淑婉、徐淑钰、韩娇回到后院,曹旋、袁老三、贾锦荣则往前院走去,依着袁老三的意思要连夜赶回县城,曹旋怕不安全,不肯让他单身一人走夜路,硬把他留了下来,二人和贾锦荣告别一声,回屋歇息。贾锦荣看着二人搂肩搭背走进屋内,站在自己屋门口,定定的看了很久,直到曹旋把门关上,贾锦荣才若有所思的进入屋内。 曹旋和袁老三同塌而眠,微醺的二人互相讲着自己的过往,讲到开心处二人便放声大笑,整个前院都能听到二人开怀的笑声,在心灵不断的碰撞交融后,二人的友情更深了几分。 临睡前,袁老三告诉曹旋,驻扎在中都城内的苏军前几日公开枪决了一名严重违纪的少校军官,扎伤曹旋的苏军和其他一些违纪军人都受到了公开审理,八路军已经在墙上贴出苏军整顿军纪,严惩违纪军人的公告,现在的中都城内已是秩序井然,损毁的民房和道路都已开始修缮,那些关门歇业的商户们也都逐渐开门迎客,八路军把日伪时期的税收全部免征,中都县的营商环境日益良好,市场开始健康规范的发展,自己这些生意人看样子很快就会迎来春天。 袁老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饱含希望的,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放在被窝里的手还不由自主的挥动了两下,已经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期待着自己能尽快在商海里纵横驰骋。 曹旋听了没有吱声,看向屋顶的眼神有些木然,他现在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何方,现在自己是被八路军稽查的敌伪人员,都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徐家大院,一旦被八路军认出,随时都有被缉捕的可能,若是八路军一直治理中都城,难道自己这辈子就这么隐姓埋名的终老在这徐家大院里? 更令他不安的是,这么久了没有哥哥的一点消息,不知道哥哥到底去了哪里,若是按哥哥开始设想的投奔了国民党,必定和八路军为敌,八路军现在有苏蒙联军的援助,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攻下了整个察哈尔,哥哥的队伍要是和八路军交火,必定凶多吉少,也不知他们现在境遇如何。若是哥哥的队伍侥幸逃出,平安无事,应该能想到派人来徐家打探自己的消息,不知为什么却一直没有动静。也或许哥哥知道这边的局势,想着自己是回乡下老家去躲避风头了,或许已经派人去老家找自己了,明日就派小六子回去一趟富合村的老宅看看,问问村里人,看哥哥有没有派人回来寻找自己。再等不到哥哥的消息,待身体康复些后,自己就得改名换姓,赤手空拳出去打天下了,不能在徐家这样坐等下去,时间久了会被人视作是无用之人,会被人小瞧的。曹旋胡乱想着心事,心里已是乱麻一般。 三日后,中都县东门口的恒裕泰茶行,袁老三早上起来像往常一样,先去郭子屋里看了下他康复的情况,看着郭子伤口日益愈合,郭子的精神状态也日益恢复,袁老三沉重的内心稍稍有了些缓解,他和郭子、伍子三人吃了些早饭,让郭子在那里歇着,自己和伍子二人开始收拾受到战争破坏的商铺,他想着尽快把房子修好,茶行就可以重新开业了。 就在袁老三和伍子在屋顶上清理碎瓦的时候,看到门前来了二三十个挑着担子的人,走到茶行门口都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人上前敲门,嘴里喊着:“袁兄,我来买茶叶了。” 站在屋顶的袁老三已看出了来人正是徐家一起喝过酒的贾锦荣,听到召唤赶紧答应道:“贾兄,稍待片刻,我这就下去,我正在屋顶上修房子呢。” 贾锦荣听到房顶上传来说话的声音,抬头往屋顶看去,袁老三站在屋顶正拍打着沾满灰土的衣服。 袁老三带着伍子从屋顶下来,把贾锦荣让到屋里,袁老三看这些挑夫的样子有些奇怪,每个人的腰间都系着一根红腰带,扁担中间也系着一条红布。 袁老三让伍子给贾锦荣端来茶水,小心翼翼地问道:“贾兄,你刚才说要买茶叶?” 贾锦荣哈哈一笑说道:“袁兄,这还有假?三日前我不是和你说过嘛,今日我来买你那三千斤砖茶。” 袁老三说道:“贾兄,我以为你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真要买,三千斤砖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喝的完的,贾兄可不要为了照顾我生意,自己把这些茶都拿回去存起来,这样兄弟心里就不安了。” 贾锦荣说道:“这么多茶叶,自然不是我自家用,我打算带着这些茶叶去劳军,你没看我给这些挑夫专门系了红腰带吗?苏蒙联军帮助咱察哈尔人打跑了小Rb,把我们这些老百姓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放出来,我们这些乡绅也总该做些什么,回报人家。前几日我就苦苦思索,一直想不出来该送他们些什么慰问品好,后来知道袁兄卖茶叶,我这心中才豁然一亮,这老毛子喜欢喝茶,正好买些茶叶送给他们,也算咱中都人的一点心意,让这些外国人知道咱中国人懂感恩,讲义气。” 袁老三听贾锦荣说完,心里不禁一震,这贾锦荣真是站位高远,心系家国情怀,竟能想到以个人之力去劳军,人家不亏是察哈尔师范学校出来的高材生,如此开阔的胸襟,大公无私的气度,真不是自己和曹旋能够相比的,袁老三一时自惭形秽,对贾锦荣有些景仰起来。 贾锦荣见袁老三看着他不说话,连忙让身后的挑夫从担子里取出一个木盒,从盒子里拿出六封大洋,对袁老三说道:“袁兄,这里是六百块大洋,你让人点点,核对好了,就可以给我装茶叶了。” 袁老三连忙说道:“贾兄,不用点了,我这就让人给你搬茶叶。”说完,让伍子去打开地窖的门,带着那些挑夫往地窖走去。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这些挑夫把茶叶都搬了上来,来的正好是三十个挑夫,每人一百斤。贾锦荣看挑夫都收拾利索,起身和袁老三告辞。 袁老三用崇拜的眼光一直把贾锦荣目送出去很远,直至贾锦荣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贾锦荣走在前头,带着三十多人的挑夫队伍,浩浩荡荡的往苏蒙联军驻地赶去,经过和站岗的卫兵一番沟通后,知道是中国人来给送茶叶劳军的,卫兵高兴的跑到里边和长官汇报了情况,卫兵出来后对贾锦荣带领的队伍做了例行检查,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等贾锦荣带着挑夫们走出大门的时候,满面春风的贾锦荣身上披着大红花,胸前别着一枚苏军驻城司令官亲手给他佩带上去的胸章,志得意满的往城外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后花园荷花含冤,蝴蝶帕暗藏玄机 贾锦荣回到徐家大院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他来到前院,没有进自己的卧房,而是先在院子里小站了片刻,四下扫视一圈,侧耳听了下曹旋屋里的动静,没听到什么声响,他就轻步移至曹旋卧房的屋檐下,往窗户里望去,屋里昏暗的灯光下,有三个人影正坐在炕上,聊着天。贾锦荣知道,这是曹旋和马平、小六子在屋里,听了片刻,是小六子刚从曹旋的老宅回来,正在给曹旋汇报这几日去富合村的经历,从中都县到富合村,路过每个村庄时都会遇到八路军的盘问,小六子是凭着通行证,告诉人家是茶行老板派出来去村里给农牧民预定茶叶的,这才顺利到达了富合村,富合村的人一听到有人打听曹家的情况,就都起身离开了,不敢多言,小六子辗转了周围几个村子才把曹家的情况问了个大概,自从曹家关门闭户撤离后,再无人回来过,现在曹家的老宅已被八路军占去做了临时驻点,家中存放的粮食都被八路军发放给了穷人,仓库里能用的东西也都被充公了。八路军已经发出通告,若是有人发现曹凯曹旋兄弟返乡,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政府,如果有人能擒获兄弟二人,更是重重有赏。时至今日,尚未有人知道曹凯派人回来过,即便有人回来,只怕也过不了路上盘查的重重关卡。 曹旋听完心情沮丧,长长叹息了一声,原打算自己近日也能回老家一趟看看情况,现在看来情况不容乐观,自己一旦出现,随时都有被捕的可能,看来自己兄弟在这片土地上已再无立足之地。 贾锦荣听得曹旋叹息一声后,屋里便再无声息,知道曹旋心生惆怅,也知道他心里在为什么烦恼,他心中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喜悦,暗道:“我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可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等我把你玩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你们曹家兄弟受尽折磨的时候,我再把真相告诉你,然后我送你们兄弟一起上西天。”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 停了片刻,屋里依然没人说话,贾锦荣换了一副面孔,故意放重脚步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辅同兄,看你屋里亮着灯,还没有休息吧?” 窗户外贾锦荣的声音把曹旋从悲伤中惊醒过来,曹旋收敛心神,调整一下情绪,对着窗户喊道:“没呢,贾兄回来了?赶紧来屋里坐。”说完,让马平打开房门,迎贾锦荣进来。 曹旋见贾锦荣进来,把他让到椅子上坐下,问道:“今日一日未见,不知贾兄去了哪里?” 贾锦荣说道:“前日席间和袁兄许下诺言,要买他那三千斤砖茶,今日进城找袁兄兑现了承诺。” 曹旋略感意外的说道:“贾兄酒后之言竟也当真?我以为贾兄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贾锦荣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和袁兄说好了的数百块大洋的生意,岂能儿戏。” 曹旋说道:“那我在这里替我兄弟谢过贾兄。” 贾锦荣说道:“辅同兄,见外了,再说生意往来,掏钱买货,再平常不过,何谢之有?” 曹旋问道:“贾兄买下这几千斤的茶叶,作何用途?不知能否见告?” 贾锦荣也不隐瞒,笑笑说道:“我买来袁兄的茶叶都送了人情,受淑钰父亲的委托,以我们贾家和淑钰家的名义,拿去慰问了帮我们攻下中都城的苏蒙联军。为了日后能在这八路治下的中都城混得风生水起,自然要投点资,联络一下感情嘛,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 曹旋听了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叹道:“贾兄真是棋高一着,遇事深谋远虑,事事未雨绸缪,将来必是成大事者,我钦佩至深啊。”心中也暗自感慨贾锦荣的八面玲珑,一个尚在读书之人,就能有如此长远眼光,虽说背后可能有家中长辈的授意,但看他那日说话的气势,多半还是他个人的主张,一介文弱书生有胆魄独闯苏蒙联军军营,足见其胆识过人,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贾锦荣说道:“辅同兄过奖了,事情都是俩家长辈早就安排好了的,小弟只是为他们跑跑腿,干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二人正说话间,屋内的煤油灯油尽熄灭了,曹旋让小六子去找煤油,等了片刻,不见小六子回来,贾锦荣看天色已晚,就起身告辞,回屋休息。 待小六子找徐达从库房取来煤油回到曹旋卧房,贾锦荣已经摸黑出了门,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屋里只剩下曹旋和马平摸黑坐着闲聊。 小六子点燃油灯,见贾锦荣已走,就喊马平和他一起服侍曹旋休息。曹旋嘱咐小六子明日一早起来再去县城打探一下,多和那些贩夫走卒,货郎流民接触,这些人经常到处转悠,消息灵通,看看能不能打探出大哥他们的下落,若是假以时日一直探寻不到消息,就赶往张垣市一探究竟。小六子答应一声,和马平一起为曹旋铺好被褥,摆放好夜壶,回到二人住的南房休息。 早上起来,小六子吃完早饭,和曹旋告别一声,只身往县城去打探消息,留下马平自己在曹旋身边服侍。曹旋待着也无所事事,本想去喊贾锦荣一起去外边转转,可又考虑到贾锦荣和自己不一样,人家只是借宿这里,每天还要不断往返县城,有很多的事要做,不能因为自己相邀耽误了人家的正事。现在后院住了徐淑钰,自己也不方便随意进出,实在无聊,便带了马平,二人去后花园里转转,权且消磨时光。 曹旋、马平二人刚走到后花园的时候,只见一个老妈子惊慌失措的从一片格桑花畦中跑了出来,嘴里凄厉的大喊着:“快来人啊,杀人啦,杀人啦。。。” 曹旋和马平听到老妈子喊叫,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了?别慌。” 老妈子看有人来,慌忙停下脚步,眼里满是惊恐,双手掩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大张着嘴喘着粗气,正待告诉曹旋是怎么回事儿,却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曹旋和马平架住她的胳膊,安慰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要着急,你慢慢告诉我们,有什么事我们会为你做主。” 老妈子吓得脸色煞白,双手乱颤,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那片格桑花,结巴着说道:“死人,死人,那里有个死人,吓死我了。” 曹旋和马平把老妈子扶到墙角坐下,二人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这是一片生长茂盛的格桑花,红的、粉的、白的、黄的,各色格桑花开的正艳。前几日游园的时候,徐淑婉还和众人在这片花海中流连忘返,曹旋对这片花并不陌生。 走到这片格桑花的尽头,在紧挨着墙的地方,一大片格桑花倒伏了下去,地上赫然躺着一具**的女尸。女子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身上穿着麻灰色睡衣睡裤,睡衣的扣子被撕开,红色肚兜上腰间的带子已被扯断,只剩下系在脖子上的一条带子,被人揉的皱成一团,胡乱盖在脸上。女子宽大的睡裤也被褪了下去,有一条腿被拉到膝盖处,另一条腿被全脱了下来,雪白的肌肤全然露在外边。 女尸躺着的周围有一大片格桑花被压倒在地,看不出现场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女尸的身上没有伤口,脖子上有掐痕和淤青,应该是被掐死在这里的。 曹旋伸手抬了一下女尸的胳膊,虽然已经凉透了,还有一些弹性,并没有完全僵硬,看来死去的时间不长,应该是在后半夜断气的。曹旋半蹲着仔细审视着面前的尸体。 曹旋和马平二人往日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经常能见到死状恐怖的死尸,对尸体并不感到害怕,但是这样一具活色生香的**女尸还是第一次看到,心中除了可惜,多少还是有点难为情,曹旋对马平说道:“这不知道是徐府的什么人被杀死在了这里,看样子是被人奸杀了。” 马平说道:“这深宅大院里,命案多半是因奸情而起,我看还是请徐老爷来,让他一断究竟吧!” 曹旋说道:“我先把她脸上遮着的肚兜拿开,我们先看看死的是谁?”曹旋说完,走上前去,伸手把女子脸上的肚兜掀开,谁知女子的嘴里还被塞着一块白布。 曹旋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徐淑钰带来的丫鬟荷花吗?荷花的脸上没有恐怖的表情,也看不出临死前挣扎的狰狞,只是紧闭着双眼,死的甚至有些安详,和睡过去了一般。 曹旋有些吃惊,徐淑钰三人来徐家时日不多,丫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和这里的人有了奸情?看来事情没有马平说得那么简单。 曹旋正待伸手掏出荷花嘴里塞着的白布,就听花园里一阵脚步声和嘈杂声传来,曹旋抬头望去,前边是一路小跑急匆匆赶来的徐达,后边跟着徐世贤和贾锦荣,二人也都大步流星的走着,身后五六名家丁紧随其后。徐达顾不上理会跌坐在墙角的老妈子,看见曹旋和马平站在那里,赶紧问道:“二爷,是有人死了吗?” 曹旋说道:“管家,死的是个丫鬟,是徐淑钰小姐带过来的荷花。” 徐达惊呼一声,脚下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往曹旋身边走来,听到曹旋说是徐淑钰带来的丫鬟死了,跟在身后的徐世贤也大吃一惊,身边的贾锦荣更是深感不可思议的“啊”了一声。 说话间,众人都已来到曹旋身边,都围着地上的女尸站定,徐世贤看着眼前赤裸着身子的丫鬟死尸,更是不断说道:“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让身后的家丁赶紧把衣服先给她穿上。 贾锦荣说道:“三叔,先不急着整理尸体,可以先找件床单来给她盖在身上,现在出了人命,我们要保护好现场,马上去报官,不能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徐世贤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八路军本来就看我不顺眼,现在我家又出了人命案子,要是让他们的人来我家里断案,还不把我这家宅掀个底朝天,我徐家以后恐怕就更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贾锦荣说道:“那三叔你的意思是?”贾锦荣说了一半,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徐世贤,等着他接上自己的话。 徐世贤说道:“人死在我家,我就得包赔人家的损失,我给她家拿出些安家费,然后她的丧葬费由我来出。我们自家人一起好好询问一下下人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们自己把凶手给揪出来,辅同以前是干军警的,对破案这事也颇有手段,日前我家失窃都是辅同给破案追赃的,有他在,我想这凶手很快就会落网。” 贾锦荣把目光转向曹旋说道:“辅同兄,淑钰的贴身丫鬟在徐府被杀,人命关天,我们不能不为她追查凶手,讨个公道,现在三叔既然不愿把事情闹大,不想经公,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辅同兄的身上,不知辅同兄是否有十足的把握缉拿凶手。” 曹旋一看,把缉凶的重任推到自己头上来了,他本想拒绝,不愿蹚这浑水,可是想到万一八路军来了,询问现场证人,自己的行踪非得暴露不可,即便自己不出面,家中被问到的下人也都会把自己的情况给说出去,那样的话,自己再无藏身之地,就只能真正的流浪江湖了。自己流浪事小,这事要是捅出去,徐世贤还得背个窝藏案犯的罪名,八路军一旦追查,徐世贤就得跟着遭殃,轻则坐几年大牢,重则按同案犯处置,那徐家也就大厦将倾了。想到这里曹旋有点后怕,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说道:“我试试吧。” 就在曹旋和徐世贤、贾锦荣说话的当口,马平已经把塞在荷花嘴里的白布给取了出来,他顺势往开一抖,这是一块白色的手帕,手帕上绣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徐世贤不知就里,看着手帕没有吱声,马平和曹旋都大吃一惊,脸色大变,这白色绣花手帕,正是曹旋之物,是日前韩娇送他的,不知怎么竟然被塞到了丫鬟荷花的嘴里。曹旋和马平相视一眼,没敢作声。 贾锦荣盯着曹旋说道:“辅同兄,刚才你看到马平手里的手帕时,为什么脸色突变?难道你知道谁是此物的主人?” 众目睽睽之下,曹旋不好抵赖,一时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好说道:“这方手帕是韩娇送我之物,不知为什么竟然跑到了这里?” 贾锦荣“嘿嘿”干笑两声说道:“难不成是它自己长腿,跑到了荷花的嘴里。” 曹旋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徐世贤、徐达和众家丁的目光都向曹旋的身上投来,众人脸上满是疑惑。 徐达伏在徐世贤耳畔说道:“老爷,死的这个荷花是二老爷家淑钰小姐的贴身丫鬟,她们睡在一个屋里,这人是怎么死的她应该知道些许动静吧,一早上不见了她的丫鬟,也没看到她出来着急寻找。” 徐世贤沉吟片刻说道:“去把淑婉、淑钰都叫过来。”说完,让人把尸体遮盖严实,留下两个家丁看守,其他人都退到花园的亭子里。 过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徐淑婉、徐淑钰、韩娇三人才从外边走进花园,三人从去报信的下人嘴里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听说这几日和自己几人朝夕相处的荷花死在了花园里,徐淑婉、韩娇二人都吓得花容失色,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只有徐淑钰像没睡醒一样,脸上挂着略显迟钝的笑容,跌跌撞撞的跟在二人身后,看着众人都严肃的围坐在石桌前,三人知道事关重大。 徐世贤看到徐淑钰过来,说道:“侄女儿,三叔对不起你啊,本是一番好意留你们在此住宿,没曾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知是谁作的孽,干下这伤天害理的事,把你的丫鬟荷花给杀死在了这里。” 平日里机警聪慧的徐淑钰,此时竟然好像有些意识不太清醒,目光呆滞的看着徐世贤,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木然的说道:“死了,荷花死了。” 徐世贤以为徐淑钰伤心过度,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赶紧对徐淑婉和韩娇说道:“淑婉、娇娇,你们二人扶着点淑钰,你看她伤心过度,意识有点模糊,别让她摔着了。” 待二人扶好徐淑钰后,徐世贤说道:“淑钰,别太难过,荷花死了,我们也难过,都怪三叔没照顾好你们,荷花我会厚葬她的,我再给她家拿出一笔安家费,不要让她家人吵闹就好了,你跟前没了合适的丫头,三叔再给你找一个,等晚上三叔把家里的丫头们都召集到一起,你相中哪个就留哪个在身边。” 徐淑钰眼睛直直的看着徐世贤说道:“好的三叔,再选一个。” 徐世贤看徐淑钰如此状态,知道此时从她身上也问不出什么,就对徐淑婉说道:“昨天晚上你们在屋里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徐淑婉说道:“没有,昨晚淑钰带着荷花在我屋里玩了会,说是想回去看书,她就早早回去了,我和娇娇送走她们洗漱了一下就上炕休息了,整整一夜我们都没有听到外边有异常的动静,也或许是我们睡的太沉没有听到。” 徐世贤说道:“能把一个大活人从屋里带到后花园,不可能发不出一点声响。荷花和淑钰在一个屋子的里外间睡着,荷花有什么动静淑钰也应该能听得着啊。你看淑钰现在浑浑噩噩的样子,问她点情况只怕她也说不明白,这孩子是被吓着了,不行请个神婆过来,晚上给她叫叫魂,也把这屈死的荷花给超度一下。” 徐淑婉迟疑了一下说道:“爹,淑钰不像是惊吓过度吧,我去找她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睡着呢,她根本就不知道外边发生了这事,她怎么能惊着呢?我看她倒是像没有睡醒的样子,是不是睡邪了,等会看看她会不会清醒过来。” 曹旋静静地听着他们父女对话,心中已是疑窦丛生。 贾锦荣看徐淑钰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淑钰,你怎么了?是吓着了吗?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们吗?” 徐淑钰喃喃的说道:“吓,吓着了。荷花死了,没人陪我了。” 贾锦荣爱怜的说道:“淑钰,别难过了,还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转身对徐世贤说道:“三叔,我看还是先让淑钰回房休息一下吧,我看她状态不好,万一她再急出点什么毛病来,就不好了。” 徐世贤一听,心里有些发慌,二哥把侄女和女婿安排到自己这里,自己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没把人照顾好,现在丫鬟已经死了,要是侄女再有个什么闪失,估计大哥、二哥和自己这情分也就算到头了,日后自己真就成了徐家的罪人。当下不敢大意,赶紧让徐淑婉安排丫鬟扶着徐淑钰回屋休息,并让徐达派人去找郎中。 曹旋看这后院住着的几个女子过来,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人命关天的大事,一点头绪也没有,更令他不安的是韩娇送给自己的手帕竟出现在了命案现场,这让自己百口莫辩。 待徐淑婉带着徐淑钰走后,徐世贤把脸转向曹旋说道:“辅同,荷花嘴里的那块手帕真是你的吗?” 曹旋说道:“徐叔,那块手帕确实是我的,前几日淑婉和娇娇每人为我绣了一方手帕,我都带在身上的,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块,刚才从荷花嘴里掏出来的正是娇娇送我那块。” 徐世贤沉吟一会说道:“辅同,你的手帕在死者嘴里,免不了会引起大家的猜测,为了避嫌,我得当着众人的面问你几句,你莫怪。” 曹旋说道:“徐叔,道理我明白,你只管问,我都如实回答。” 徐世贤说道:“昨晚你都去了哪里?有人能证明吗?” 曹旋说道:“掌灯时分我一直在和贾兄聊天,马平和小六子都在场,二更时分送走贾兄,马平和小六子也回屋歇息,我也就上炕睡觉了,一夜哪里都没去。” 徐世贤说道:“那也就是说二更以后,再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迹。” 曹旋说道:“也可以这么说。” 就在这时,贾锦荣接口说道:“三叔,你不用问辅同兄了,这事肯定和他没有干系,没有哪个杀人凶手会笨到把自己的东西留在现场,这样岂不是暴露了自己?我看是歹人捡了辅同兄的手帕,情急之下塞到了荷花的嘴里,或是有人故意留下证物想栽赃给他。” 曹旋听了贾锦荣一番分析,心中十分感动,顿觉此人睿智通达,做事严谨,刚才自己的脸色稍变他就看出了端倪,此时又缜密推理,仗义执言给大家排除自己的嫌疑。他这席话要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纯粹是在辩解,要是其他人说出来,那就是客观公正,现在是作为苦主的贾锦荣说出来,那分量就更不一般,几乎就把曹旋的嫌疑洗掉了。曹旋感激的向贾锦荣看了一眼,贾锦荣向他微微点头致意。 徐世贤也点点头说道:“我分析这事和辅同也没什么干系,只是他的手帕被塞到了荷花嘴里,事情有些蹊跷,我们得想办法弄个明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现场勘验露端倪 门上游说显初效 徐世贤心里存着忧虑和不安,自己一个祥和安宁的府邸,转眼就成了有人被杀的凶宅,此事虽然不敢报官,大肆张扬,可也必须尽快找出凶手,若是找不出凶手,自己一家就都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了,徐世贤暗叹一声,真是流年不利,今年不遂顺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先是闺女被土匪绑架,然后就是自己被骗,接着就是被盗,土匪抢完没几天就又有人在自己院内被杀,也不知日后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徐世贤命人喊来昨夜值更和巡逻的人,一番询问下来,都没有发现异常。徐世贤把下人们呵斥了几句,让他们日后巡逻提高警惕,要把每个角落都转到,不要耍滑偷懒,消极怠工。徐世贤心中懊恼,要不是八路军让自己解散了家丁,收缴了枪械,自己家的安保岂会如此松懈,八路军说解除武装后他们会来保护自己的周全,现在出事了,怎么没见有人来保护?哎,什么时候都是枪杆子握在自己手里好使。 曹旋看徐世贤低头不语,满面愁容,说道:“我们现在坐在这里商量难以找到头绪,不如我们再到现场去仔细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曹旋说完,众人都点头答应,一行人又来到尸体跟前,仔细勘察起来,由于尸体在花丛里,成片的格桑花都扑倒在地,很难看出地上的脚印,再加上周围不停的人来人往,从花丛里带到小径上的泥土也早被众人踩的没了痕迹。 马平掀开盖在荷花身上的床单,把身上的衣服给她穿上遮羞,众人从她身前身后都没有发现伤痕,唯一有痕的地方只有颈项处,看来是被人掐死无疑,只是诡异的是,她的脸上毫无痛苦的表情,也没有厮打的痕迹,难道是熟人作案?她是自愿受死?把人掐死不管你有多大的力道也不可能一瞬间完成,她势必有挣扎反抗的痕迹,可是在荷花的身上,看不到一丝这样的迹象,曹旋一时不得其解。 眼看着找不出端倪,不能让她曝尸园中,死者为大,还是先把她盛殓起来,徐世贤命人去买棺木。 曹旋一众人又沿着园中小路一直查看下去,直至花园门首,一路上再无可疑之物。众人只好前去徐淑钰的卧房探看,曹旋看了下屋门和门栓,都完好无损,没有暴力冲击和破坏过的迹象。 这是一套有里外间的卧房,一进去的堂屋就是荷花的卧房,屋里放着衣柜和梳妆台,挨着后墙的是一盘炕,炕上铺陈着荷花的被褥,褥子齐整的铺在炕上,上边的被子被掀开到一边,荷花的衣服叠放在被窝边上,都没有撕扯打斗过的痕迹,里屋是徐淑钰的卧房,被褥已叠放整齐,垛在炕角,整个里外屋都看不出任何异常。 曹旋看屋门没有破坏,一时心里纳闷,凶手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里边的人主动给凶手开的门?曹旋站在屋里沉思了片刻,走到窗台前观察起窗户来,窗框的顶部一左一右留着两扇小窗户,窗户是向外开的,都已经从里边用木杻别上了,外边没法打开,曹旋转开木杻,把窗户向外推出去,扑簌簌的灰尘从窗棂上掉落下来,看来窗户也没有开启过,凶手不是从窗户进来的。 曹旋盯着窗户凝视着,想象着凶手各种可能进来的办法,忽然,他在窗台上看到一些散落的灰白粉末,明显不是窗棂上掉下的灰尘,这是香灰一样的粉末,曹旋顺着灰尘掉落的方向,往上看去,在紧靠窗户左上边角的地方,窗棂上糊着的麻纸被烧开了一个小圆洞,小洞周围已被熏黑。曹旋心里一惊,是有人在徐淑钰的房间里点了迷香,这个发现非同小可,曹旋赶紧转身来到堂屋,往窗台上仔细看去,果然在窗台的边上也同样散落着香灰,在窗户的上边角也有一个被烧过的小洞,看来是徐淑钰主仆二人都被迷翻了过去,曹旋心里亮堂起来,他重又走到门前,仔细的看着门栓,门栓向着外边的一侧有一个刀尖扎过的痕迹,里边白色的木头隐约可见。可以确定凶手是把二人迷翻后,自己用匕首打开门栓从外边进来的,所以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外边也没人听到徐淑钰主仆二人叫喊的声音。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来行奸的吗?若是那样,当场在炕上不就解决问题了吗?为什么还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把人弄到花园里?奸淫已经得逞为什么还要杀人灭口?难道是熟人作案,被丫鬟给认了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了?那这个熟人是谁呢?荷花在徐家大院的熟人那就只能是徐家的人。可是这个设想也不成立,荷花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扭曲的表情,说明她不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被人杀死的,难道是有人在她昏迷的状态下把她先奸后杀?既然昏迷为什么还要在荷花的嘴巴里塞上手帕,是怕她突然醒来喊叫,还是像贾锦荣说的那样是为了栽赃自己?若是要栽赃自己那这事情就复杂了,想到这里曹旋头皮一阵发紧。 曹旋继续推敲着这件事情的经过,凶手难道仅仅是冲着荷花而来?和荷花同屋就寝的还有徐淑钰,论姿色,论身材那都比荷花要强过许多,既然已经用迷香把她迷翻了,为什么却对她秋毫无犯?抑或是徐淑钰已经遭了毒手,出于羞耻之心,自己不愿说出来,才在那里装疯卖傻?隔壁屋里睡着的就是徐淑婉和韩娇,想想都不寒而栗。果真是细思极恐,曹旋不敢继续想下去。 曹旋想象着另一个可能,那就是凶手前来寻仇,所以才毫无人性地把他先奸后杀。可是一个刚到徐家不久的丫鬟,能和谁有这么深的血海深仇?非要把她置于死地。 虽然已经判断出了凶手是如何登门入室,用何种手段行凶杀人,可是谁是凶手,作案动机到底是什么,自己的手帕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凶案现场,依然疑窦重重,曹旋想的有点脑瓜子疼。 曹旋把自己发现的这些线索都和在场众人说了一遍,众人开始时眼前也为之一亮,以为离查出真凶为时不远,可是再往下追查,依然毫无头绪,光有这丝线索解决不了问题,无法锁定真凶。现在大家需要的是案情水落石出,真凶缉拿在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一时没有头绪,众人都各各散去,去忙自己的事情。 午后,徐家买来棺材,把荷花入殓,棺木暂时放到后花园的角落里。这时的徐淑钰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贴身丫鬟荷花已经死了,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丫头,从小就陪着自己,现在突然死去,让她又惊又怕,伏在贾锦荣怀里不停的啜泣着。 出此变故,徐淑钰再不想在叔父家住下去了,她想早点回到县城自己家中找自己的爹娘。贾锦荣安慰道:“淑钰,你先不要伤心难过,荷花死了,我心里和你一样沉重,我们现在还不能就这么回去,如果我们现在回去,好像是我们在责怪三叔,荷花的死是因三叔对我们疏于照顾才导致的。其实不然,三叔好心收留我们,时时待若上宾,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三叔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们不能一走了之;另外我们回去了,你爹肯定会觉得三叔对咱俩照顾不周,心里对三叔有些成见,他们老兄弟几人这么多年互无往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交往,被荷花的事一搅,我看以后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再则荷花尸骨未寒,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歹人就这样毁了她的节操,要了她的性命,我们必须留在三叔家,查出真凶,送官法办,为荷花讨一个公道,荷花地下有知,才能闭上双眼,安心上路。” 贾锦荣一番劝慰,徐淑钰抬起泪汪汪的双眼,说道:“锦荣,荷花一死,我心中悲痛,方寸早乱,不能对一些问题理性思考,还是你提醒的对,我们应该在三叔家继续住下去,不要再做些节外生枝的事出来。你一定要想办法查出凶手,为荷花报仇雪恨。” 贾锦荣说道:“淑钰,这个自然,你放心好了,我知道你一直把荷花视作姐妹,那也就是我的姐妹,她出事了,我岂能坐视不管,我一定竭尽全力,揪出凶手,让他血债血偿。”贾锦荣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得徐淑婉感动万分,不由得把贾锦荣抱得更紧了。 过了片刻,贾锦荣对徐淑钰说道:“淑钰,看这情形,凶手是徐家大院的人无疑,在查到真凶之前,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嫌疑,你出去千万不要和任何人透露半点咱们的消息,小心走漏了风声,让凶手毁灭证据或是提前逃逸。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三叔,和三叔商量一下对策,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自己一人要是不敢在这屋待着,就去隔壁找淑婉姐她们。” 徐淑钰点头答应,贾锦荣用手帕帮她揩掉眼泪,把她从怀里扶起。徐淑钰去隔壁找徐淑婉和韩娇,贾锦荣则去了中院徐世贤的卧房。 贾锦荣左右一瞅,见四下无人,闪身步入中院的小门,他问门外站立伺候的丫鬟,徐老爷是否在屋内,得到丫鬟肯定的答复后,他让丫鬟进去通报一声,丫鬟很快出来,把贾锦荣请到了徐世贤卧房的客堂。 徐世贤已在客堂等候,贾锦荣进得屋来,躬身问好,徐世贤把他让到椅子上坐下,让丫鬟端来茶水。 贾锦荣让丫鬟门外伺候,起身把门关上,眼里满含真诚对徐世贤说道:“三叔,荷花今日一死,徒为府上添乱,让我和淑钰万分过意不去,若不是我们三人前来借宿,何来此事,我这里给三叔赔罪了。”说着竟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对着徐世贤深深的一躬。 徐世贤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扶着他的胳膊说道:“锦荣,你说哪里话,谁家没有亲戚走动?你们能来是眼里有我这个三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荷花在我家中被害,应该赔罪的是我呀!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一时疏忽,让歹人给钻了空子。” 贾锦荣说道:“三叔,此事一出,可不能徒使我们心中增加隔阂,我们更应该坦诚面对,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现在我们自责已是毫无用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抓住凶手,还徐府一个安宁,让荷花含笑九泉。” 徐世贤叹息一声,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是这茫茫人海该去何处寻找凶手,今日众人一番勘验也只是把作案经过猜测个大概,至于谁是元凶难以定论啊!” 贾锦荣说道:“三叔,我说句就事论事的话,您不要见怪啊,从今天现场的情况来看,您觉得是府上的人作案的可能性大,还是外边的人可能性大?” 徐世贤说道:“当然是我这院子里的人的可能性大些,虽然我的保安队解散了,可我徐家墙高院深,门口依然有人把守,外边的人想进来还是要费一番周折的。能轻易找到淑钰她们住宿的房间,还把曹旋的手帕丢在现场,多半是住在这院子里的人所为。” 贾锦荣说道:“好,三叔,您既然也能断定凶手就在咱这院子里,那咱们就得分析一下这院子里谁作案的可能性较大。” 徐世贤说道:“咱们上午已经把打更的和巡夜的喊来问了话,你也看到了,那些人嘴里也问不出什么端倪。等下我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在一起,把辅同喊来,你们两个青年才俊,好好把这些下人们审问一番,看看到底谁有嫌疑。” 贾锦荣说道:“三叔的主意不错,咱们应该把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喊来,把他们昨天夜里的行踪问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些破绽来,只是辅同兄。。。” 徐世贤听着贾锦荣话里有话,急忙问道:“怎么?辅同有什么问题吗?” 贾锦荣犹豫了一下说道:“三叔,我知道,辅同兄和淑婉姐情投意合,估计婚期也为时不远,您早把辅同兄当成了自己的乘龙快婿。可是今天之事,人命关天,不敢稍有疏忽,上午看完现场,有句话我就一直藏在心里,不敢和您明言,经过再三斟酌,我还是想和您一吐为快,可是又怕说出来您错认为是我在挑拨您和辅同兄的关系,直至现在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徐世贤闻听此言,心里有些吃惊,难道荷花的死真的和曹凯有什么瓜葛,急切的说道:“锦荣,我也早已视你为侄女婿,从见你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聪明能干,必是成大事之人,对你说的话我自会当作字字珠玑,认真对待。相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徐世贤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心中藏着什么话,只管一一道来,不管涉及何人,只要是对徐家不利,对徐家人不利,我都会毫不留情。” 贾锦荣说道:“三叔,那我就直言不讳了。今天从荷花嘴里掏出来的手帕,已被证实那是曹旋之物。您觉得这事真有那么凑巧吗?正好有人就把那方手帕捡了去,塞到了荷花的嘴巴里?” 徐世贤狐疑的说道:“贤侄,当时在案发现场不是你给辅同辩白、解脱的吗?你说哪有那么笨的凶手会把自己的证据留下。” 贾锦荣说道:“三叔,我现在没有下结论说辅同兄就是凶手,但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环节,您还记得辅同兄他家是靠什么起家的吧?” 徐世贤楞了一下说道:“这和曹旋的出身有什么关系吗?” 贾锦荣说道:“三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曹旋的大哥曹凯那可是昔日中都县势力最大的土匪,靠打家劫舍发的家,后来他们兄弟俩又成了咱中都县最有权势的大汉奸,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在他们眼里那都不是事。” 徐世贤说道:“光凭这些就可以断定曹旋是凶手吗?” 贾锦荣说道:“三叔,小侄不敢判定曹旋就是凶手,只是小侄觉得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手帕在案发现场不说,迷倒徐淑钰和荷花的迷香那可不是寻常之物,不是咱们普通人能拥有的,大多是江湖人士从黑市上买来。” 徐世贤说道:“那当时你怎么不把这些疑点说出来。” 贾锦荣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是怕没有确凿的证据,妄下论断,冤枉了好人。” 徐世贤说道:“据我这几个月对曹旋的观察和了解,我觉得曹旋不是这样的人,他断不会干出奸淫妇女,杀人灭口的勾当来。” 贾锦荣说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每个人的外表罢了,至于什么样的心肠,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看透。当然,我倒不是说辅同兄的不是,我只是想咱们不能漏过一个疑点。” 徐世贤有些犹豫,语气已经没有了开始时的坚定,说道:“曹旋没有杀荷花的理由啊,我怎么都觉得凶手不会是曹旋,肯定另有其人。” 贾锦荣说道:“三叔休怪,小侄别无他意,并不是要把辅同兄当作凶手看待,此番来和三叔谈及此事,一是把心中疑虑相告,而是考虑到妇孺众多的徐家大院里住着三个昔日匪寇,心中多有担忧,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前来提醒三叔提防一二也不为过。” 徐世贤听着贾锦荣一番侃侃而谈,心中也泛起了小小的涟漪,可他打骨子里不会相信曹旋能干出这等事来,而贾锦荣的话又无懈可击,句句在理,徐世贤只好连声说道:“贤侄言之有理,提醒得对。” 贾锦荣见徐世贤开始时说不管涉及到谁,都将一视同仁,可真论起曹旋的疑点来,他却一再袒护,和起了稀泥,曹旋在他眼里早已是举重轻重之人,他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转变过来的,贾锦荣知道再说下去无益,反倒引起他的不快,认为自己是在恶意中伤曹旋,当下也就不再坚持,顺着徐世贤的话说道:“三叔说的对,我也绝对不会相信辅同兄会干出这样的事来,我们还需要多方考证,还辅同兄一个清白,为他洗去嫌疑。” 徐世贤见贾锦荣一直拿曹旋说事,心中隐隐有些不悦,可又觉得贾锦荣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反倒两难起来,不敢坚定曹旋确实清白。贾锦荣是半个苦主,人家的丫鬟死在了自己的院里,对这些疑点进行质疑无可厚非,人家能把曹旋的疑点分析的头头是道,说明人家做事认真严谨,没有因为曹旋和自己的特殊关系,就轻易放弃怀疑,这是一个认真负责之人。 徐世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问贾锦荣道:“贤侄,你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贾锦荣说道:“我觉得咱们该把昨夜住在院子里人都集中起来,仔细盘问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发现过一些可疑之处,能不能找些线索出来。” 徐世贤见贾锦荣说的有理,就答应按他说的去做,让丫鬟喊来徐达,命徐达把所有住在大院里的男性都集中到前院,徐达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徐达来报,人已集合完毕,请老爷示下。徐世贤和贾锦荣带着徐达去往前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七章 深宅秋色悲寂寥 城外林间传噩耗 在徐家大院住宿的男丁,都被集中到了一起,贾锦荣邀曹旋一起对这些下人进行盘问,曹旋也不推辞,二人一起对这些下人们昨夜的行踪做起调查来,一番询问下来,找不到这些人的可疑之处,二人只好作罢,让这些人先行散去,都回到各自宿舍。 看着这些人散去,曹旋正待去和徐世贤合计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却见贾锦荣对着身边的马平问道:“马平,怎么只有你自己伴在辅同兄身侧,那小六子去了哪里?” 马平说道:“回贾爷,小六子早上进城办事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曹旋见贾锦荣问起小六子去向,上前说道:“是我早上安排他进城,去打探一下我大哥的消息,晚间就回来了。锦荣兄有什么疑虑吗?” 贾锦荣笑着说道:“没有,我看他没有陪在你身边,随便问问。” 曹旋也没在意,让他和自己一起找徐世贤商量一下对策,看看该如何处理善后工作,徐家大院今晚应该如何布置安防。 贾锦荣称自己需要回趟城里,把荷花遇害的事向徐世泽禀告一下,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让徐家尽快带着恤偿通知荷花家人,免得荷花家人事后闹将起来,惊动了官府就不好收场了。 曹旋知道这是大事,耽误不得,让贾锦荣赶紧回城通报,自己前去和徐世贤合计。 自从贾锦荣和徐世贤说过曹旋的疑点后,徐世贤不免心中有所触动,他此时看向曹旋的眼神无形中已经有了些异样,曹旋每说一句话他都仔细斟酌,曹旋和徐世贤计议好的晚上布防,待曹旋走后,徐世贤又全盘推翻,让徐达做了重新部署,尤其加重了徐淑婉后院的安防措施,除了增加巡逻次数,还在院子里放了两个固定岗。 敏感的曹旋也从徐世贤看向自己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丝距离,曹旋不敢往深处去想,他觉得按徐世贤对自己的了解,不可能会把自己当做怀疑对象,可是言谈时不经间多了的客气,却在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个时候去找徐淑婉时机不一定合适,若是把实情相告,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只会徒加她的烦恼,还是自己回屋静坐,仔细推敲一下案发经过,分析下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在勘查现场的时候有没有遗漏了什么。 曹旋没有去吃晚饭,他心里有事吃不下,也不愿和徐世贤在同一桌上吃饭,他怕两人都感到尴尬,丫鬟来喊了两次,他只推说自己不饿,让众人不要再等他吃饭了,他让马平跟着丫鬟去厨房吃饭,不要管自己。 马平和下人们一起吃完饭回来,说贾锦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刚才看到他和徐世贤正在餐厅里亲切交谈,贾锦荣说为了徐家大院的安全,今夜要亲自带着下人守夜巡逻,徐世贤很是高兴,不停的赞扬贾锦荣年轻有为,勇于担当。徐淑婉和韩娇看曹旋没来吃饭,让厨房煮了十几颗鸡蛋,交给马平带了回来,并嘱咐马平照顾好曹旋,自己二人要陪同徐淑钰,不便前来看望。曹旋听得心头一热,倍感温暖。 曹旋和马平一边讨论着荷花的死因,一边等着小六子回来,天色已经黑透,依然不见小六子的踪影。马平有些沉不住气,对曹旋说道:“二爷,小六子每次出去,一般天擦黑就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动静,不会在城里有什么事吧。” 曹旋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能是去茶行看望老三三兄弟去了,老三留他喝酒,一时误了行程,估计晚些时候就回来了。” 马平说道:“这小六子贪杯,别喝酒误了正事。” 曹旋说道:“没事儿,和老三一起喝酒,出不了差错,要是喝多了,老三就留他住下了,明日白天自会回来,我们只管放心。” 曹旋、马平二人一直等到亥时,仍旧没见小六子回来,曹旋对马平说道:“不用等了,你去睡吧,看样子他今天是不会回来了,一定是被我言中了,喝多了被老三留下不让走了。” 马平说道:“三爷这人仗义,不管哪个兄弟去了,都热情招待,日后三爷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定当赴汤蹈火。” 二人闲聊了一会,马平服侍曹旋休息后,也回到自己的住处歇息。 第二天,曹旋早早起来,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已经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坝上阴历八月就已是深秋,虽然白露刚过,已经秋意盎然。举目望去,草丛里已经凝露为霜,树木枝头落叶飘零,阵阵秋风吹过,寒意十足,颇感萧瑟。秋,本是一个硕果累累的季节,却总是容易让人多愁善感,思绪万千。 曹旋一边散步,一边任由自己的思绪海阔天空的飞跃,有风吹来,他只是下意识的把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一些,漫无目的的抬头看看天空,空中正有一排大雁鸣叫着往南飞去,它们该是一家子吧,都团聚在一起,自由、欢快的翱翔在蓝天白云下。 八月白露降,湖中水方老。 旦夕秋风多,衰荷半倾倒。 手攀青枫树,足蹋黄芦草。 惨澹老容颜,冷落秋怀抱。 有兄在淮楚,有弟在蜀道。 万里何时来,烟波白浩浩。 曹旋想到了白居易的这首《南湖晚秋》,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诉说此时自己的境遇。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曹旋皱了下眉头,收敛心神,暗中苦笑一下,自己一个金戈铁马的半警半匪之人,不知何时竟然变的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曹旋看看贾锦荣的卧房门窗紧闭,拉着窗帘,该是和下人们一起巡逻熬了夜,此时尚在梦中。曹旋心想今夜自己三人也该替着人家在院中值守,不能总是劳顿客人。 吃过早饭,徐淑婉给曹旋送来一件披风,告诉他天气转凉,要多注意身体,早晚多穿些衣服,这样伤口才能康复的快些,韩娇也送来一双自己亲手纳的鞋店,让曹旋垫到鞋里,小心脚底受凉,令曹旋有些意外的是,韩娇竟然又拿出一副大些的鞋垫交给曹旋,说道:“辅同哥,我给袁三哥也纳了一双鞋店,不知他的脚大小,前日只是匆匆目测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否合脚,那日他在万分危急之中救了我们,我也无以为报,只能借此物聊表寸心,我不好意思当面给他,你带我捎去吧。”韩娇说完,双颊竟泛起红晕。 曹旋呵呵一笑说道:“好的,我替老三收了,等他来了让他向你当面道谢。” 徐淑婉也笑意盈盈,说道:“还是娇娇妹妹考虑的周全。” 说完和曹旋相视一笑。 韩娇面色羞赧,头一低说道:“你们想什么呢?不和你们玩了。” 说完转身欲走。 曹旋说道:“娇娇,前几日你不是就想回家看看吗?战事一起耽误了行程,明日我就让小六子送你回去。” 韩娇听了赶紧转回身来,说道:“辅同哥,你真不懂心疼人,家里刚发生这样的事,淑婉姐敢一个人出入吗?此时我走了,谁来给她壮胆,还是等过段时间消停了我再回去吧。” 曹旋逗她道:“此话当真?是为了陪着你淑婉姐?” 韩娇说道:“你个不厚道的辅同哥,这还有假,当然是为了陪淑婉姐。哪像你对我姐姐不管不顾的。” 徐淑婉说道:“还是娇娇会心疼人,辅同才不会考虑的这么周全。” 韩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和徐淑婉谈起曹旋时,已经少了那丝酸味。 三人说笑了几句,徐淑婉和韩娇回自己的闺房去照料徐淑钰,曹旋喊马平过来,问小六子回来没有,马平摇摇头说尚未回来。 曹旋心中有些不安,让小六子去城里打探消息,又不是让他去干什么大事,若是打探不到回来就是了,怎么过了一天一夜还不见人回来,即便是昨日在袁老三处醉酒,今日一早也该返程了吧。莫不是小六子在城里犯了什么事,被八路军给抓了去? 曹旋想到这里,更加惦记起小六子的安危来,对马平说道:“你收拾一下,跑趟县城,去城里找找小六子,看他怎么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别是遇上了什么事。记得先去三爷家打探下消息,看看他有没有在三爷茶行。” 马平答应一声,回屋收拾了下东西,动身前往县城。谁知马平走不多时,就和袁老三从外边一起走了进来,只见袁老三满脸肃穆,马平神色慌张。曹旋赶紧问道:“老三,你怎么来了?看你俩神色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袁老三叹息一声说道:“二哥,小六子没了。” 曹旋有些错愕,说道:“没了?什么意思?” 袁老三说道:“小六子自杀了。今天早上八路军的警察派人把我叫到县警局,说是我家的伙计在城内的树林子里自杀了,让我前去认领尸体,我告诉他们我家的伙计都在家呢,没有人出去,怎么会有人自杀呢?他们说在死者的兜里发现一张通行证,通行证上写的住址是我家茶行,名字正是小六子的。我一听有些吃惊,就赶紧随同警察赶到警局,警察把我带到一个屋子里,我看地上躺着的正是小六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曹旋听了大吃一惊,慌忙问道:“老三,小六子是怎么死的?谁发现的?怎么就能断定他是自杀的呢?” 袁老三悲痛的说道:“警察说,今日早上有个羊倌前来报案,他在树林子里放羊时,看到有个人吊在树上,他就赶紧过去想把他放下来,谁知等走到跟前一看,树上的人早已死了,他受到惊吓,就赶紧跑到城里报了警。等警察过去时,把小六子从树杈的绳子上放下来,勘验了现场,经过仔细确认,小六子是把自己的绑腿带系在树杈上,脚底下蹬了个木桩,把自己吊死的。由于是自杀,警察没有立案,只是我被警察好一顿训话,问我有没有虐待员工,是不是克扣了工人工钱,导致工人想不开寻了短见,我再三辩解,他们才让我办理了手续,让我尽快把尸体拉走,我从警局出来就直奔这里,来找二哥商量对策。” 曹旋面色严峻起来,他怎么也不会料到小六子回去自杀,昨天早上小六子走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他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就自杀了?当时跟着自己他也是自愿的,自己向来没有亏待过他,一起在大牢里几次直面死亡,他都积极的活了下来,前几日战事吃紧,虽然大家都受了些惊吓,但现在已是风平浪静,眼看着还有了较为稳妥的落脚之处,已是生计不愁,他怎么会想不开自杀呢? 曹旋不相信小六子会自杀,他实在想不出小六子要自杀的理由,自己必须亲自去看一下小六子上吊的现场,看看小六子的死状,跟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兄弟,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奈何自己白天都不敢走出徐家的大门,看来只能待夜间再做道理。 曹旋思索了一会说道:“马平,你和三爷去把小六子的尸体拉回来,拉到村外的乱坟岗上,我想再看他最后一眼,小六子跟我一场,我让徐达去买些寿衣回来,买口上好的棺木,我得好好的把他安葬了。” 马平的眼圈有些发红,二人每日朝夕相处,陪伴曹旋左右,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谁知昨日匆匆一别竟然是永别,喟叹人生无常。马平哽咽着答应了一声,袁老三也顾不上休息,二人又匆忙往县城赶去。 袁老三和马平走后,曹旋陷入了深思,小六子死的太突然了,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他死的时间节点也太为蹊跷,前天夜里荷花刚被人掐死,今早他就吊在树上自杀了,他俩的死有联系吗? 曹旋苦苦思索着,始终不得要领,准备先去找徐达给小六子安排后事。就在这时,只听房门被“笃笃”地敲响了,曹旋赶紧起身去开门,进来的是贾锦荣。 曹旋心不在焉的和他打着招呼,贾锦荣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说道:“昨夜带着下人们在院子里整整转了一夜,天色微明才上炕休息,把我给困的,这都快午时了,才醒来。” 曹旋说道:“贾兄辛苦了,为了徐家家宅平安,让贾兄受累,今夜贾兄早点休息,我来巡夜。” 贾锦荣说道:“累倒是不累,就是熬夜太困了,白天好好睡上一觉也就歇过来了。刚才我睡梦中听得辅同兄门前有人说话,语带悲切,还数度哽咽,是出什么事了吗?” 曹旋长叹一声说道:“不瞒贾兄,出了件大事,昨日一早我派小六子去城里打探家兄消息,他一夜未归,今早被人发现吊死在了城外的树林里,后来报警处理,警察说他是上吊自杀,警察通过小六子通行证上登记的信息找到了袁老三,喊老三去警局给他办了手续,老三安排完就赶紧过来将情况向我说了。” 贾锦荣听后,也吃惊的“呀”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又出了这事,吉凶祸福,自有天命,辅同兄也别太过悲伤,我帮着辅同兄一同为小六子处理后事吧。” 曹旋说道:“我只是不知他为何要自杀,生前我没有看出一丝端倪,早知道我就不让他进城去了,哎,这也怪我一念之差。死人这事,不太吉利,也就不惊动贾兄了,我和袁老三、马平把他入殓了就行了。” 贾锦荣说道:“辅同兄,此言差矣,这事怪不得你,他若要是存了要死的心,你是提防不住的,他瞅个空档就能干出傻事来,也不知这小六子遇上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小六子这人平日待人接物,细致周到,头脑灵活,也常常帮我干一些事情,我必须得去送他最后一程。” 贾锦荣这番宽慰,如涓涓细流,浸润曹旋心田,曹旋心情略略好过一些,见贾锦荣坚持一起去把小六子下葬,也不愿拂他一片好意,当下点头答应道:“那就有劳贾兄费心。” 贾锦荣甚是贴心,他喊来一个丫鬟,让她去找管家徐达要些白布来,这些帮着盛殓小六子的人都要挂白。丫鬟去不多时,手里拿着几尺白布过来,徐达也跟在身后,徐达听闻小六子自杀了,也是唏嘘不已。曹旋吩咐徐达安排人手去买寿衣和棺木,待徐达安排完毕,让徐达喊来几个家人,拿上工具,带着祭奠用品,一起往后山去给小六子选墓地。 墓地选好后,徐达安排几个家人开始挖掘,曹旋他们单等袁老三拉小六子的尸体回来。 就在坟墓挖到一半的时候,徐达派出去买棺木和寿衣的人已经回来了,牛车上拉着一具用料厚实的棺木,徐达招呼众人把棺材抬到坟前,几人刚把棺木抬到地上,袁老三和马平也赶着牛车,把小六子的尸体拉了回来,曹旋和贾锦荣、徐达远远的迎了上去,几人分别打了招呼,曹旋示意袁老三把牛车赶到坟前,贾锦荣把撕好的白布在每人的左臂上系了一条。 曹旋让马平先把小六子的尸体从车上抬下来,他想仔细看看小六子的死因。几人一起动手,帮衬着把小六子的尸体从车上抬下来,平放在地上。只见小六子双眼紧闭,鼻翼肿胀,口齿微开,双唇外翻、发紫,颈项上有明显的勒痕。黑色外套多有皱褶,不知是搬运尸体时所致还是生前有其他经历,宽大的土布裤子,紧紧的贴在腿上,裤脚的绑腿已经全都解了下去,脚上两只半旧的布鞋已沾满尘土,双手攥着大拇指,拳头紧握。 曹旋仔细地看着小六子的遗体,心中百感交集,想起了小六子的过往,年纪轻轻,四处奔波,多遭磨难,初春时在多伦杨雄的赌馆里出老千被自己一顿痛打,还踩折了一条胳膊,后来杨雄迁走,小六子没了生计和几个二流子设下了仙人跳的骗局,几经折腾来到中都,给二后生做局诈骗,被自己识破,又让自己下套被王兰根和手下堵到屋里一顿毒打。在徐家时苦苦哀求,表示愿意追随自己,自己念及旧情,好心收留了他,又和自己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差点死在狱中,辛亏袁老三相救,又来陪着自己寄居徐家,还没等自己带着他好好闯荡一番,便这样草草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哎,人这一辈子能活个什么呀,二十出头的曹旋硬是发出了年过半百的感叹。 曹旋凝视着他脖子上深陷的勒痕,想象着他临死时的痛苦,曹旋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怎么脖子上会有两条印迹,喉结上边的脖子有半圈淤青肿胀,青紫一直延伸到下颌骨。而喉结下边有一条“V”形的勒痕,把脖子勒出一条深深的印儿来,整个脖子前边已散布多处淤青。也不知小六子到底是何原因致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畏罪自杀尚存疑 香囊再添新罪证 曹旋凝视着小六子脖子处的印痕,对低头不语的几人说道:“你们看,小六子的脖子上怎么看着有两处勒痕。” 其他几人也都俯过身来,仔细验看着小六子的颈项处,果然在一片青紫里依稀看出是两道勒痕。 徐达说道:“不会是吊起来后,身体太重,绳子从下边滑到上边去了吧。” 袁老三和贾锦荣都点头说道:“这个也有可能。” 马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二爷,我怎么看着好像被人用手掐过,还记得你上次差点把我掐死吗?你掐完不久后我的脖子上就散出了这样一大片淤青,连下颌骨那里都肿了好几天,你还有印象吧。” 曹旋说道:“要是这样说的话,自杀哪来的掐痕?老三,你去警局的时候,关于小六子的死因警察和你是怎么说的?” 袁老三说道:“当时警察说已经仔细勘察过现场,确认他是上吊自杀而亡,至于你说的脖子上有两条勒痕,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注意到。” 贾锦荣看看马平说道:“警察的话还有假,我们不懂不能胡乱猜测,免得让众人都疑神疑鬼。” 袁老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曹旋说道:“对了,二哥,警察还给了我个布袋,里边装的是他们确认小六子身份时从小六子身上找出来的东西。” 袁老三说完,起身从牛车上拿下来一个小布袋,走到曹旋面前,从布袋里倒出来几件东西,两根团在一起的绑腿带、一张通行证、两块大洋、几枚铜钱、一个旱烟袋、一个火镰、还有一个香囊。 众人的眼睛都被那个鲜艳的红色香囊给吸引了过去,曹旋不解地对袁老三问道:“小六子怎么还有香囊?这确定是他的东西吗?” 袁老三说道:“当时我也纳闷,我就问警察是不是弄错了,警察说千真万确,那就是从小六子兜里找出来的东西。” 马平也吃惊地说道:“没见小六子有过这样一个香囊啊,我每天和他在一起,要是有这样一个香囊,他就是藏起来,我也早就问道味儿了。” 突然,贾锦荣失声叫到:“这是荷花的香囊啊,是淑钰从省城买来送给她的,怎么跑到了小六子身上?” 贾锦荣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惊得曹旋、马平、徐达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有袁老三还不知所以。 马平定了定神说道:“贾爷,天底下一样的东西很多,即便小六子身上有个香囊,也不一定就是荷花的,说不定还是他刚从县城买回来,准备送给谁呢?” 贾锦荣说道:“此言也不无道理,我先说说荷花香囊的样式,你们仔细看看是否相同?淑钰当时从省城新开的苏绣店里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红色锦缎香囊,送给了荷花一个,中都县是买不上这样的香囊的,香囊两面都用金色丝线绣着黄菊,是苏绣工艺,五彩抽绳,上边的提绳上系着一粒翡翠圆珠,香囊下边的纯银鱼嘴上系着流苏,里边装的是薰衣草。你们快看看和我说的是否一样,味道是否相同?” 曹旋拿在手里仔细看翻,和贾锦荣说的一般无二,再去闻那味道,也是薰衣草无疑。 曹旋不禁楞在了那里,袁老三不明就里,说道:“锦荣兄说的对,都一样。” 只见贾锦荣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把袖子上系着的白布往下一拉,用力摔到地上,恶狠狠的踩了一脚说道:“我贾锦荣把你当兄弟,没想到你却是这等猪狗不如之人,竟然干下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奸杀完荷花,怕事情败露,跑出去畏罪自杀了,我还给你挂白来处理后事,我真是瞎了眼。”说完,不理众人,吐口痰在地上,愤愤而去。 袁老三一时有点发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拉过马平来问,马平这才一五一十的把徐家大院发生的事给袁老三说了个明白,袁老三听了也是错愕不已。 这时的众人早已忘了小六子脖子上两条伤痕的事,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突然出现的红色香囊上。 曹旋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听出了贾锦荣话里的意思,骂的不仅是小六子,还有他曹旋。荷花的贴身之物意外出现在了小六子身上,小六子奸杀荷花的嫌疑是难以摆脱了,现在死无对证,这怎么能说的清楚。贾锦荣盛怒之下甩手而去,已是给了自己几分薄面,要是当场翻起脸来,当着众人的面怒斥自己几句,自己也难以反驳,在众人面前更将无地自容。想到这里对贾锦荣更多了几分感激。 听马平讲完荷花被奸杀在徐家大院的事,袁老三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生性耿直,嫉恶如仇,眼里绝不揉半点沙子,他知道曹旋和两个兄弟的出身,可是并不嫌弃他们,他知道这个乱世里,很多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之所以为匪为盗,大多是生活所迫,只要品行端正,不干伤天害理的事,那就可以结交,但若是奸淫掳掠,欺压良善,为非作歹,他袁老三绝不交这样的朋友。 袁老三当下从小六子身边站起来,虎着脸,对曹旋说道:“二哥,刚才贾锦荣说的可是实情?是小六子奸淫了人家的丫鬟,又把人掐死在后花园,然后跑到郊外畏罪自杀了吗?” 曹旋听袁老三语气不对,知道他是光明磊落之人,心中容不下这些腌臜之事,他也不多加辩解,缓缓说道:“徐淑钰的丫鬟荷花被奸杀在徐家大院确实是事实,凶手还正在调查之中,光凭一个香囊不能断定小六子就是杀人凶手,我觉得事有蹊跷。” 袁老三冷哼一声说道:“二哥,马平刚才说荷花的嘴里不是还塞着韩娇送你的手帕吗?荷花的死若是和你身边的人没有关系,你屋里的物件怎么能在行凶现场,而死者贴身的东西又如何会飞到小六子身上,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曹旋叹口气说道:“老三,你说的对,是太巧了,凭我的直觉,我觉得凶手绝对不会是小六子,昨日早上小六子走的时候还是有说有笑,根本看不出一丝异样,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杀人凶手了呢?对了,老三,小六子昨日进城没有去找你吗?” 袁老三说道:“找了,昨日午后他提着两瓶白酒一包点心到我茶行,说是二哥让他来城里打探消息,上午他去八方道总坛拜会了坛主,请求坛主传令道众帮忙打探曹凯大哥部队的消息,由于他在多伦时加入过八方道,对教义和仪式多有了解,一番交谈后,坛主爽快答应了他的请求,他看事情进展顺利,心中高兴,就买了两瓶酒来看我,我和伍子陪他一起喝了几杯,看着天色不早,日头偏西,我怕你在家中等的着急,就让他动身回来。谁知他昨天竟没有到家,死在了路上。” 曹旋说道:“他和你喝酒时你看出他有什么异常了吗?有没有表现的坐卧不安,心神不宁?” 袁老三想了一会儿说道:“没看出来,我记得他进屋时还有点兴高采烈,说是二哥交代的事这下有着落了,把买的点心拿到屋里去看了郭子的伤势,还安慰了郭子几句。没有看出心神不宁来。” 曹旋又对马平说道:“前天夜里你发现小六子有什么异常没有?晚上他有没有出去?你把前天夜里小六子的情况给我说说” 马平说道:“我俩睡在一个炕上,他要是有大的动静我肯定知道,前天晚上伺候二爷睡下后,我们就一起回屋休息,一夜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早上我们又差不多同时起来,一起去的二爷屋里。吃完早饭,他进城打探消息,我陪着二爷去后花园散步,一直都没觉察出哪里不对劲。” 曹旋说道:“从吃早饭到他和我道别进城,我也没有觉察到他有任何异常。老三,让我分析小六子根本不是凶手,他刚干完杀人的勾当怎么能在我们面前表现的镇定自若,他还带了东西专门去看望你,即便是一个杀人的惯犯,刚杀了人也没有心思走亲访友,更不会到处谈笑风生。再说,要是他杀了人,已经从徐家逃了出去,还有自杀的必要吗?按正常人的思维,肯定早就就逃之夭夭了,我觉得小六子的死大有文章。” 袁老三说道:“二哥,有什么文章?你的意思是小六子不是自杀的?” 曹旋用手指了指小六子的脖子说道:“你仔细看看他脖子上的这两道勒痕,你觉得正常吗?” 袁老三说道:“这个我也没有经验,看不出来啊,难道不是绳子滑脱所致吗?八路军都说是自杀的,应该不会有错吧。” 曹旋说道:“八路军刚刚进城,都是一些打仗的军人,还有刚刚武装起来的农民,他们不一定有那么专业,能分析的那么明白。我好歹也是昔日军警,见过不少凶杀现场,处理过众多不同死亡方式的尸体,多少我也能看些端倪出来,现在我们姑且不考虑八路军警察的意见,我们自己仔细分析一下。” 曹旋说完把小六子的上衣解开,身上没有伤痕,又把他的袖子推上去,在上臂的肌肉处有一片淤青,曹旋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淤青环着上臂半圈,像是被人用力掐过一般,掀开另一只袖子,上臂一样青紫。曹旋示意袁老三过来看看,袁老三问道:“难道他在自杀之前和人发生过冲突?” 曹旋说道:“小六子从你的茶行出来之后,不知道一路上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我们必须搞清楚。老三,另外我再问你,现在外边的形式怎么样?还有打家劫舍的事情发生吗?人员进出城门盘查得还紧吗?” 袁老三想着曹旋是担心小六子遇上了土匪,说道:“县城里有苏蒙联军驻扎,治安相对还算可以,以前的地痞恶霸收敛了很多,进出城门依旧需要通行证,外边的人不好混进去。只是城外还比较混乱,一些日伪的残余势力,被打散的土匪,现在又啸聚在一起,时时进村搞些偷袭,听说有几个偏远的村子又遭了匪患,损失惨重,还有人员伤亡,八路军接到报告赶来时,土匪早就跑了,现在八路军刚刚接管政权,顾此失彼,大部队还在和国军对峙,解放区还要搞建设,能派出去剿匪的力量也有限,要想彻底稳定还要假以时日啊。” 曹旋“哦”了一声,伸手把小六子的通行证拿在手里,让马平把剩下的东西又包了回去,对袁老三几人说道:“咱们先把小六子埋了吧,让他入土为安。” 众人答应一声,给小六子穿上新买的寿衣,把他小心抬进棺材里,几人合力盖上棺盖,曹旋把七颗子孙钉一一钉入棺盖。待众人把小六子盛殓入棺后,墓坑已经挖好,众人一起把棺木下到墓坑里。 曹旋在小六子的坟前摆上三碗酒,焚起三柱香,点起几张纸钱,带着马平在他坟前深鞠四躬,袁老三犹豫了一下,也排在曹旋身侧勉强鞠起躬来,徐达和几个家人远远的站在身后看着。 曹旋几人在小六子坟前祭奠完毕,天色已经黑透,曹旋留不住袁老三,袁老三独自驾着牛车回了县城,曹旋再三叮嘱让他路上注意安全,袁老三艺高人胆大,也不在乎,挥手作别。 曹旋和马平、徐达三人来到前院的时候,发现马平和小六子平日住的南方门口,站着两个家里的下人,二人手执钢叉,正一左一右站在屋子门口。曹旋心中一惊,不知家中又出了什么事。 曹旋正待上前询问,身后的徐达已呵斥道:“你们手持利器,站在马大哥门前作何道理?谁让你们来的?” 一个下人回答道:“回管家老爷,是老爷让我们来的,今后马大哥不能在大院里住了,要住到村子里,老爷已经在村里给马大哥安排了住所,让我们帮助马大哥把行李搬过去。” 下人说完,徐达再不说话。 马平一听,楞了一下说道:“我住在院子里才能照顾二爷的生活起居,搬到外边怎么照顾,徐老爷何以如此?” 下人说道:“马大哥,你别为难小的,小的也是听命行事,还望马大哥尽快收拾,待东西收拾妥当后,由我二人带至安置之处。” 马平正待还要分辩,曹旋说道:“马平,别说了,收拾东西,今天你暂且搬到院外村子里去住,待我问明徐老爷怎么回事后再做道理。” 马平听了不再言语,一脚把门踹开,跨进屋里,后边的两个家丁正要进屋帮着他收拾行李,马平向后一蹽脚,把房门又重重的踢了回去,差点砸到二人的脸上,俩人赶紧闪身后退。 曹旋没有作声,站在马平的屋门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身后的徐达看情况不对,悄悄地退出了前院的门。曹旋知道是贾锦荣把小六子在城外自杀的消息告诉了徐世贤,这事不能怪贾锦荣,放在谁身上也得这么做,凶杀案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第一时间告诉徐世贤本在情理之中。徐世贤已经对自己和两个兄弟有了很大的成见,他已认定就是小六子杀了荷花,自己三人已经成了这徐家大院的众矢之的,马平还曾参与骗过徐世贤,徐世贤对他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此事一出,马平更成了重点防范对象,若不是自己还有几分薄面,说不定就把马平赶出了徐世贤村。 马平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只有一卷被褥,夹在腋下,满脸怒容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说道:“当时要不是我前来报信,这徐家大院早被王大当家的给血洗了,哪还有现在的威风。” 马平看曹旋还在院子里等着他,知道曹旋心里也难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若是再说多了,只是徒给曹旋增添些烦恼,于事无补。他走到曹旋跟前说道:“二爷,进屋吧,没事儿,你照顾好自己,等明日白天我再过来。” 曹旋说道:“别担心我,我没事,你先去厨房吃饭吧,等吃了饭再搬过去。” 马平说道:“不吃了,我不饿,二爷,你回屋吧,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曹旋呆呆的看着马平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里更觉孤独起来,马平、小六子二人和自己一起经历了生死,在自己落难时期,二人能毫无怨言的追随左右,精心侍奉,实属不易,现在却死的死,搬走的搬走;就连袁老三,在听到小六子可能杀死荷花的消息后,也和自己有些生分起来,言谈举止间再没有往日亲密;徐世贤碍于往日情面,驱离马平时没有亲自出面,眼看着时要和自己撕破脸皮了,自己在这徐家大院还能逗留多久已是未知。曹旋苦笑一声,不知何时起,自己竟然变得众叛亲离。 曹旋没有去餐厅吃饭,他心里难受,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此时的曹旋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他心里在想着被塞到荷花嘴里的蝴蝶帕,想着出现在小六子遗物里的香囊,两条线索,都印证了小六子有重大的嫌疑,想着想着,他竟然也有些认为小六子就是杀人凶手,接着他又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跑江湖的人,谁没几分贪财好色,可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跑入后院强奸杀人,小六子还没这个胆子。 曹旋看看窗外,夜色正浓,明月高悬,万籁俱寂。向来热情的贾锦荣今天没有登门,一定是和自己已经有了隔阂,认为荷花就是小六子杀的,而自己是小六子的主子,自然难辞其咎。徐淑婉和韩娇也没有来,她们晚饭时没有看到自己,放在往常早就让人把饭端了来,甚至是亲自带饭菜过来,可是今天的自己好像被众人遗忘了,更准确的说是被众人孤立了。 想到这里曹旋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感受,是寄人篱下让自己变的瞻前顾后了吗?是儿女情长让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了吗?数月前芸芸众生舍我其谁的豪气现在快要消失殆尽了。 曹旋没有洗白小六子的确凿证据,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贾锦荣和徐世贤凶手另有其人,但小六子是自己的兄弟,自己有责任为他洗清冤屈,既然今日看到他的伤口有异,那就不能放过这个疑点,自己必须去现场一探究竟。 曹旋从炕上跳下来,穿戴整齐,走出卧房,刚走到前院大门的时候,门口竟有两个护院把他拦了下来,说道:“二爷,老爷有令,为了您的安全,老爷不让您在晚上随意出去走动。” 曹旋闻听此言,心中火起,你徐世贤把我曹旋当什么人了,竟然要限制我的自由,要不是冲着徐淑婉,我当场和你翻脸。曹旋也不搭话,甩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啪啪”扇到二人脸上,强压心中怒火,向二人问道:“马平搬到了哪里?” 两个护院挨了巴掌,不敢擅动,结巴着把马平的住处告诉曹旋,曹旋听完,转身出门,刚迈出半步,又转过身来,一把抽出一个护院腰间别着的匕首,两个护院以为要杀他们,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跑,曹旋没有理会,把匕首插在自己腰间,径直往马平的住处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现场疑云密布 遭质疑百口莫辩 曹旋带着马平,二人往村外走去,下午马平随袁老三去警局拉小六子尸体的时候,袁老三已带着他去小六子上吊的地方查看了一次,马平轻车熟路,很快就把曹旋带到了城外的林子里,曹旋仔细一看,这正是自己当初救下徐淑婉,枪杀王彪和“老鸹”的地方,没想到这里又成了小六子的葬身之所。 曹旋让马平点起火把,找到小六子上吊的那棵树,大树周围布满枯黄的落叶,早已看不出有人踩踏的痕迹,小六子上吊时踩过的半截木桩,依然倒在树下,曹旋把木桩扶起来,仔细看去,这是一截还算粗壮的木桩,截面勉强可以放下一只脚,一头有锯过的痕迹,比较平整,另一头则是被斧头劈过的痕迹,有不规则的茬口,也不知是什么人在这林中取木,留下了这半截木头,曹旋把平整的一面放在地上,自己往木桩上站去,几次都不能成功,或许是自己腿脚不利索的缘故。曹旋接过马平手里的火把,让他蹬木桩试试,马平也是几经摇摆,木桩翻倒好多次,才好不容易把一条腿蹬上去,然后很快就摇晃着掉落下来。 曹旋说着:“站在这个木桩上上吊很费劲啊,小六子求死的心这么坚决,就这样都要把自己吊上去。” 马平说道:“二爷,我觉得你白天时分析得对,小六子根本不是自杀,是被人害了。那日被困大牢几乎饿死,他也是满满的求生欲,现在虽然过得不太自由,可生活过得好了许多,他怎么会想到死呢?他每天念叨等二爷伤好了就可以跟着二爷出去干一番事业了,眼看着二爷身体康复,咱们就可以出去闯荡了,怎么会自杀呢?” 曹旋一边和马平探讨着小六子自杀的各种可能,一边仔细查看着周围的情况,这片林子外边的道路是往返县城和徐世贤村的必经之路,是小六子为了自杀,自行来到这林子深处,还是有人在杀害了他之后,把他拖到了林子里,伪造了他自杀的现场?一时理不出头绪。 小六子是太阳落山时从恒裕泰茶行出来的,走到这里天色肯定已经黑透,若是遇到劫匪肯定会把他随身携带的财物抢走,而小六子兜里的大洋还好好的放着,那就说明不是来图财的,小六子来中都时间不久,不会和别人结下生死的仇怨,也不至于有人想要他的命,估计最恨他入骨的人就是“二后生”,只怕瞎了一只眼的“二后生”打起来未必是小六子的对手。 曹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扒开大树周围新飘落的树叶,他想找到些蛛丝马迹,可那又谈何容易,树上的落叶在秋风的助力下正洋洋洒洒,不停地飘落下来,地上的痕迹早被掩盖了起来。曹旋不甘心,把搜索查看的范围在大树周边不停扩大,忽然,曹旋觉得脚底一硌,好像踩在了一个硬物之上,他抬起脚来,用脚蹭开周围的树叶,举着火把低头看去,是一个木质的圆环,曹旋从地上捡起来,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对套在一起的乾坤圈,枣木制成,直径有两寸左右,两只木环上都刻着北斗七星,看样子是经常被人把玩,已经通体包浆,光滑油亮,此物必是别人心爱之物,若非长年累月放在身边浸润盘玩不会几近玉化,遗失的时间也不会太长,除沾染了些灰尘,没有任何泥迹和腐蚀。定是有人在此停留时不小心丢在了这里。曹旋想着此物并非利器,应该和小六子的死没什么关系,看这乾坤圈小巧精致,必是价值不菲之物,就把他装进了自己的兜里。二人搜寻了近两个小时,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转身往徐世贤村走去。 待二人回到村里,午夜已过,马平本欲将曹旋送至门口,自己就回新给安置在村中的房屋休息,令人吃惊的是徐家大院却灯火通明,门口站满手执器械的护院,看这情形,肯定是徐家又发生了什么大事,马平正待上前询问,却从人群中听到了管家徐达的声音:“是二爷和马大哥他们回来了,速去禀报老爷。” 曹旋一听,合着徐家排下这么大的阵仗,半夜不睡觉,是在等自己呢。曹旋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徐管家,这么多人半夜三更不睡觉都聚在前院干什么?” 徐达尴尬地笑笑说道:“二爷,休恼,我是奉了老爷的命令在此等候二爷归来,二爷您请,老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曹旋心下已明白了几分,也不客气,冷声说道:“前边带路。” 徐达赶紧一弓腰,向前一步,往徐世贤的书房走去,这时跑去报信的家人已经返了回来,对徐达说道:“老爷让带二爷进去呢。” 徐达没答话,径直往前走去,曹旋跟在身后,迈着方步,一步一顿,脚步沉稳有力,马平伴在曹旋身侧,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护院,一旦有异常,随时先发制人。 曹旋进得门来,徐世贤正在书桌前正襟危坐,满脸严肃,眼前这一幕,让跟随曹旋进来的马平立刻想到了王兰根前来砸窑时的场景,徐世贤就是这样的一副坐姿,院中就是这样一副戒备森严的情景。 曹旋也不言语,在徐世贤对面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伸手弹弹裤上的尘土,目光直指徐世贤。徐世贤和曹旋的目光对视了一下,阴冷、肃杀,徐世贤不禁心头一颤,曹旋的眼神里隐隐透着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徐世贤看着大刺刺坐在那里的曹旋,已完全不见了以往在自己面前时的温和、谦恭,眼神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桀骜,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腰间别着从护院那里抢来的匕首,在油灯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徐世贤竟然有些惊慌,他平日里稳重笃定的气势已被曹旋锐气逼人的气场给消弭干净。他不由得想起了下午时贾锦荣对他的忠告:“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一个走投无路的惯匪巨寇是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的,为了自己能够东山再起,会不择手段攫取财富扩充实力,面前家大业大的徐家正是曹旋等人觊觎的对象,荷花的死或许仅仅是他们险恶用心的一点意外,曹旋的手下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说明已经对徐家没有了敬畏,只是把徐家当成了到口的肥肉,这也正好提前暴露了他们的阴谋。小六子的死只有两种可能,或者是畏罪自杀,或者是因他奸杀荷花把曹旋的计划打乱,为了给徐家一个交代,也为了掩盖他们的野心,舍车保帅,被曹旋逼迫而死,中都城里曹旋可是有一个武艺高强的至交袁老三,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没什么事做不出来。子女的儿女情长,比不上家族的万代基业,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要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徐世贤镇静了片刻,鼓起勇气,迎上曹旋的目光,说道:“辅同,不瞒你说,我现在有点失望,我敞开心扉,真诚对待你和你的兄弟,没想到小六子他竟能在我家干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来,即便现在小六子畏罪自杀,我也不能再以平常心对待你的人,我徐家数十口人,村中更是数百村民,我得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曹旋安静的说道:“徐叔,你说,你是什么打算?” 徐世贤说道:“辅同,在我徐家危难时刻,你数度援手,我徐家也感恩在心,只是当下情形,事关我徐家生死存亡,我不得不谨慎对待,希望你能理解。”徐世贤抬头看了马平一眼说道:“马兄弟,我给你拿上一百块大洋,你还是离开徐世贤村,在城里或是其他地方再谋个出路吧,若是日后有个马高镫短,需要用钱的时候,随时来这里找我。” 马平静静地听着,没说也没动。 徐世贤接着又说道:“辅同,你暂且在这里养伤,等伤好后我想办法替你打听你大哥他们的下落,现在八路军对你追查甚严,只怕这里也不是你的久留之地,还得提前考虑另外的安身之所。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怕你连累我家,我只是怕这里人多眼杂,万一走漏了风声,你在我家有个三长两短,我徐家担待不起。” 曹旋说道:“徐叔,你的担心我都理解,你的决定也没错,我郑重地向你声明,我用性命担保,荷花不是小六子杀的,小六子也不是畏罪自杀,总有一天我会查明真相。” 曹旋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马平,咱们走。”接着对徐世贤双手一抱拳说道:“徐叔,后会有期。”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徐世贤看曹旋并没有再三分辩,一时也有些出乎意料,看着起身出门的曹旋赶紧说道:“辅同,你不能走啊,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你走了怎么办呢?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正说话间,书房的门被打开了,贾锦荣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面前的情形说道:“辅同兄,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三叔是把你当自家人才和你推心置腹说这番话的,你想想,三叔掌管着这么大的家业,老少几十口人,还有婶子马上就要生了,三叔不能把这庞大的家业置于险境,也不能让这些人整日胆战心惊度日,去主动排除一些隐患,也是为家人负责啊,你千万要理解三叔的不易,他这么做绝对不是针对你的,我一个局外人看得很清楚,你安心在此住着便是。” 曹旋说道:“多谢锦荣兄好意,我们这些隐患还是自动排除的为好,万一家中再有闪失,我二人吃罪不起。” 曹旋说完,和刚进屋的贾锦荣擦肩而过,带着马平转身出了书房的门,身后传来徐世贤的挽留声:“辅同,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你就是要走也得等到安置好住所再走不迟,这三更半夜的你到哪里去呢?” 曹旋也不搭话,头也不回地走到隔壁自己的卧房,从屋里收拾出几件衣服,和马平大步迈出了徐家大院。 看着曹旋和马平的背影在大门处消失,徐世贤的心里有些多少有些不安,曹旋有恩于徐家,还和自己的女儿情投意合,自己今日不该鬼使神差地和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让他一气之下离开徐家,要是让女儿知道是自己把曹旋气走的,不知又该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波了。 贾锦荣看着唉声叹气的徐世贤,知道他心里在纠结,上前宽慰道:“三叔,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样做看着是绝情了一点,可你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既要防着有人告发曹旋,被八路军给办个窝藏之罪,又要防着他们对自己家人下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这一走也是一举两得。若是日后曹旋不再被八路军通缉,心性改变,能一心向善,还可以再回来嘛。” 徐世贤叹口气说道:“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但愿我的选择是对的。” 徐世贤偌大的家业,被多少人惦记过,受过骗,遇过盗,遭过匪,早把他变成了惊弓之鸟,现在战乱不断,更是令他草木皆兵,防范一切可疑之处。徐世贤觉得,贾锦荣这样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没有利益纠葛,能事事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人,被自己遇到了那是自己的福报。 贾锦荣从徐世贤的书房里出来,看着院子里这些自己一手安排的护院,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得逞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都按他的计划在行进着。 贾锦荣又想到了下午自己给徐世贤指出他当下面临的三条危险,第一,窝藏日伪军官,一旦被查,便抄没家产,罪同案犯;第二,曹旋众匪已没了往日风光,缺钱少人,若想东山再起,必图徐家产业,即便曹旋下不了手,也禁不住身边人的鼓动,图财只是迟早的事;第三,小媳妇马上就要临盆,有可能生个儿子,若是曹旋觊觎家产,为了将来独占家业,纵容手下生事,只怕孩子一生下来就会惨遭毒手,不仅图财,还要害命。至于土匪有多恶毒,荷花就是前车之鉴。这三条忠告,条条无懈可击,直透徐世贤的心窝。 贾锦荣回到自己屋里,舒服的仰在大炕上,开心的回味着自己的锦囊妙计,曹旋离开了徐家大院,但是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他不能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明天还得安排人手把他找出来,好戏才刚刚开始,怎么能没了主角呢。贾锦荣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顺利,曹旋既不辩解,也不强留,竟然主动离开徐家,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都还没来得及安排跟踪他的眼线。 曹旋带着马平,趁着夜色出了徐世贤村,二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村外的小路上,不知今夜的归宿在何方。走在前边的曹旋一声不吭,信马由缰地往前走着,跟在身后的马平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二爷,咱们现在去哪?” 曹旋说道:“我也不知道去哪。” 马平暗叹一声,不光是今夜不知去哪,只怕以后去哪都不得而知,看来今夜露宿街头已成定数。 马平考虑了一下说道:“二爷,咱们还是进城去找袁三爷吧,暂时去他那里落脚,回头再做长远打算。” 曹旋说道:“现在我们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走到哪里都不受欢迎,你今天没有看到老三听说小六子奸杀荷花后畏罪自杀时的表情吗?眼瞅着都想和我翻脸,老三这人生性耿直,嫉恶如仇,决容不下这些宵小之事。” 马平说道:“不是给他解释了吗?凶手不是小六子,小六子的死也有疑点。” 曹旋说道:“解释是你的事,让人家接受你的解释也是你一厢情愿的事,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没人会相信我们的解释,我们很快就会变得众叛亲离。” 马平疑惑的说道:“二爷,你说这几天啊,咱们身边发生这些事,事事透着诡异,我们不知不觉就摊上了这么多事,荷花死就死吧怎么还和我们扯上关系了,小六子也莫名其妙的上吊了。这事里处处透着蹊跷,今夜徐家大院戒备森严,好像就是专门为了防范咱们,这些事怎么就都这么凑巧的落到咱们身上了。” 曹旋听了马平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分析的这番话,心头也不由得一紧,他仔细想到,从荷花被杀那天起,所有的矛头指向的都是自己,整个徐家大院里承受最多变故的也是自己,每件事都看着和自己没关系,可是自己却承担了所有的后果。要不是今天马平提醒,自己还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即便是心中疑惑,一些念头也是一闪而过,看来今天需要好好的分析一下了。 眼看着走出徐世贤村已经数里之遥,再往前走就是中都城的南门了,曹旋停下了脚步。马平问道:“二爷,咱们不进城吗?我兜里还有几块大洋,进城可以找个客栈暂时落脚。” 曹旋说道:“半夜进城目标太大,会引起守城卫兵的注意,还是等天亮后再做打算。” 马平说道:“我看二爷不是拿了小六子的通行证吗?咱们应该可以蒙哄过关,城外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现在晚上寒冷,二爷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只怕无法过夜。” 曹旋说道:“进城还是要小心谨慎,万般无奈时再使用小六子的通行证,现在若是被发现有假,被八路军抓走,我这辈子估计就再无出头之日了,我们还是找个小庙去暂宿一晚吧。” 曹旋和马平在城外一个村头找了一间龙王庙,马平从地里找来秸草和树叶,铺在供奉龙王的供台上,又去找来一堆枯枝,放在小庙的地中央点燃,一阵青烟过后,闪烁着火光的树枝便哔哔啵啵的燃烧了起来,深秋的夜晚,虽然寒气逼人,可有这一堆旺火,足以把寒风阻挡在外边,狼、狐、獾之类的动物也不敢前来滋扰。 曹旋马平二人半仰在供台上龙王塑像的左右两侧,如同左右护法一般,此时若是有人进来,定会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经过一番折腾,天色已快亮了,曹旋却并不觉得疲惫,虽然栖身在这四面透风的破庙里,他的心中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再不用寄人篱下,再不用刻意逢迎,再不用按别人的节拍做事。即便是天作被,地当床,那也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迈。 曹旋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朦胧着睡去的,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马平正盘坐在庙门口,晒着温暖的阳光,眺望不远处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曹旋揉揉惺忪的睡眼,从杂草树叶堆里爬起来,拍打了下粘在身上的草屑,对门口的马平说道:“走,进城。”马平从地上站起身来,紧跟在曹旋身后,二人往县城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章 曹旋巧进中都城 马平暗探八方道 曹旋原本计划拿着小六子的通行证和马平一起进城,可是看到城门口八路军盘查甚严,不敢贸然前往,怕暴露了自己,圣人有云:大丈夫不立于危墙之下,既然存在风险,那就换个方法进城。 曹旋站在城门外的便道上,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想着进城的万全之策。就在曹旋东张西望的时候,听着远处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循声望去,有一队娶亲的队伍,正往城门这边走来,坐在城墙下晒太阳的叫花子们听到声音,如同听到了集合的号令,几十号人拄棍的、端碗的、手里拿着乐器的,都蜂拥至城门口,等着迎亲队伍过来讨要喜钱。 曹旋看到这里,心中一动,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放到地上,脚踩在上边,不停的揉搓起来,眼看着一件半新的衣服被揉的皱巴巴的,上边满是泥土,曹旋从地上捡起,也不拍打上边的尘土,直接穿在身上,又把自己的头发抓挠的杂乱一团,接着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往头发里和脸上抹去,几把下来,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和花子无异。曹旋这番操作,把身边的马平看得瞪大了双眼,不解的问道:“二爷,你这是要干什么。” 曹旋冲着马平一笑说道:“进城啊,你只管拿着通行证进城,我从花子堆里混进去。” 马平看着面前头发凌乱,满面污迹,衣服脏乱的曹旋,不禁苦笑了一下说道:“二爷,亏你能想出这点子来,只是委屈了你。” 曹旋无所谓地笑笑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看我这装束像个花子吗?” 马平说道:“不是像,简直就是,现在就是熟人也不敢相认。”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小的时候,只要不上私塾,就跟在念喜的(乞丐)身后,听他们唱讨吃调,那时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娱乐,成年累月的跟着念喜的唱讨吃调,我也学会了不少,这唱的水平虽然赶不上二后生,去人家门上要个油炸糕还是没问题。”马平听了也咧着嘴跟着笑了起来。 曹旋看着迎亲的队伍已经走至近前,他夸张的瘸起自己那条伤腿,三步并作两步,紧紧的跟了上去,嘴里唱到:“老东家今天办喜事儿,我这个念喜的今天给你们唱一段儿,新媳妇儿是人有人,个有个儿,喜钱你就给上三十二。。。”城门口的叫花子听着一声唱,知道有同行已经下手,便都跟着涌了过来,簇拥着迎亲的队伍往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的卫兵查验了娶亲队伍的介绍信,清点了一下人数,便把他们放行了,任由鼓乐队后边的叫花子欢呼着,叫嚷着跟进了城门,卫兵们还饶有兴趣的听着这坝上地区朗朗上口的讨吃调,目送着长长的队伍往城里走去。 手持通行证进得城来的马平,对曹旋更是敬佩有加,像曹旋这样的人,无论在多恶劣的环境里都有他的生存之道,这或许正是他的魅力所在,这也才是自己心甘情愿唯他马首是瞻的真正原因。 曹旋在一个巷口的拐角处拦下马平,和马平坐到路边的地摊上吃了几个烧饼,喝了壶热茶,二人吃喝完毕,曹旋对马平说道:“走,我们去趟八方道总坛。” 马平不解,问道:“我们去八方道总坛干什么?二爷认识八方道的人吗?” 曹旋笑笑说道:“八方道的人倒是不认识,我在中都县警局待的时间不长,当时具体工作是保护县政府和县长大人的安全,没有和这些帮派的人接触过,但经常能从当地军警嘴里听到他们为非作歹、争勇斗狠的传闻,军警中的很多人都参加过八方道,我从他们那里也学了一些道会的暗语和交流方式,今天正好排上用场,咱们去找他们打听点事。” 马平问道:“那咱们是去找他们打听曹大爷的下落吗?昨日袁三爷不是说小六子也去找过八方道的坛主。” 曹旋说道:“这个顺便问问就好,咱们先去打听一下迷倒荷花的迷香的来路,我得先把这个凶手找出来,给淑婉家一个交代。” 马平说道:“这八方道卖迷香吗?” 曹旋说道:“中都县的地下黑市基本都把控在八方道的手里,他们手里有迷香、毒药、各式兵器,你若是想杀人越货,这里差不多能为你提供整套工具。现在他们的总坛主赵清泉,手底下有一百多号兄弟,此人仗着有些拳脚功夫,心狠手辣,经常靠着为别人平事大肆敛财,以前有一些官府不宜出面处理的事情,县长都是让他暗中处置。” 马平说道:“那咱们去找他,他会把实情告诉我们吗?” 曹旋说道:“这事当然不能明着去问,你得扮作是买家才能慢慢和他套出话来。另外我也不能出现,我怕他万一见过我的面,把我认出来,此人两面三刀,为了挣钱不惜杀人放火,到时候他要是暗中报官,拿我去邀赏,咱们就插翅难逃了,我告诉你一些他们的暗语和手势,你自己进去,见机行事。” 曹旋一边和马平说着,一边带着他走到一个独院门前,大门口建着一处颇为气派的门楼,门楼上书三个大字“八方道”。曹旋告诉马平这就是八方道的总坛所在,让他附耳过来,告诉他如何才能以买家的身份见到赵清泉,并教了他几个简单的手势,自己在门外暗处等着他的消息。 八方道,起源于明朝中期,是从佛教的一个旁门左道派系中滋生出来的一个异教,开始时称作“罗祖教”,后来经过几百年的繁衍、分裂,到了晚清时期才改叫“八方道”,他们主张“万教归一,吾道一以贯之”。是当时流传最广、势力最大、危害最深的一个反动会道门组织,抗日战争时期,被日寇利用,披着宗教的外衣,造谣、煽动、蛊惑人心,毒害人民思想,干下很多为虎作伥的罪行,八方道各地的大小头目多是当时的流氓、特务、汉奸、地主之流。领导层从上到下的职务依次是师尊、师母、道长、点传师、坛主,下边根据分工不同还设有天才、地才、人才、引进师、引保师、办道员等职务。该道会组织在一九五零年的时候被政府取缔。 马平一瞅,四下无人,快步往八方道总坛的大门走去,他上前轻扣门环,没过多久,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从门里探出一个头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着精干利索,他上下打量马平一番,问道:“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吗?” 马平一抱拳道:“在下是拉网子(黑话算命人),有事求见赵清泉赵坛主。” 小伙子说道:“是里口来的(本地盘子的人)吗?” 马平说道:“外哈(外地盘子的人)。” 小伙子说道:“先生请回,赵坛主有事外出,只怕今天不能回来了,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马平笑着说道:“都是里码人(同行),规矩门清,我找当家的碰碰码(见见面)。”马平说完,将右手伸出,五指并拢,拇指掐在左掌上干支的“子”位上,再用左手握住右手,以拇指掐在右手的“亥”位上,双手合抱形成一个“孩”字,这就是八方道徒的子、亥相交礼,子、亥合成“孩”字,表示道徒都是无极老母的孩子。马平一边行礼一边嘴里念道:“无太佛弥勒!” 待马平礼毕,小伙子也赶紧给马平行子、亥相交礼,道一声:“无太佛弥勒。”侧身让开大门,把马平请了进去。 马平进到院子里,看到有几个人在院子里忙着扫地,担水,看到有人进来,都往门口看了过来,马平被带到一处三间掏空的正屋,这是总坛的道坛所在,屋里烟雾缭绕,香气氤氲。后墙的正中供奉着无极老母、弥勒祖师、济公活佛的雕塑,下边挂着陈抟老祖、吕洞宾、孔子、老子、关公等人的画像,画像下边长长的黄色锦缎上写着“明明上帝,无量清虚,至尊至圣,三界十方,万灵真宰。”供桌上摆放着三盏长明灯,左右两盏略小,为日灯、月灯,中间那盏略大为母灯,再往前来摆放的则是香炉和各色供品,供桌两边的小几上摆放着各种法器。 地中央的黄色锦绣蒲团上跪着一人,正在虔诚祈祷。小伙子低声对马平说道:“先生稍待片刻,赵坛主马上就祈祷完了。” 马平点头称是,站立一旁,仔细看着这跪在地上祈祷的赵清泉。从背后看去,此人穿一件道服,肥头大耳,虎背熊腰,嘴里正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赵清泉祈祷完毕,小伙子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并在他耳畔低语几句,赵清泉转过身来。 赵清泉四十出头,耸眉立眼,鼻方口阔,相貌甚是凶恶,马平心里暗道,这样一副尊容也需要祈祷吗?估计把他拜的那些仙佛都给吓跑了。 马平见赵清泉向他看来,赶紧上前躬身行礼道:“在下道众刘三,前来拜会赵坛主。” 赵清泉抬了下眼皮,不冷不热的说道:“有什么事吗?” 马平陪着笑脸,上前说道:“不瞒赵坛主,在下是吃长路(黑话贩卖人口)的,刚到贵宝地,经江湖朋友介绍来到这里,想从您这里淘换个鸡蹄子(手枪)。” 赵清泉冷冷说道:“你找错地方了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慈海,送客。” 被喊作慈海的小伙子赶紧走上前来说道:“先生,请吧。” 马平一看此人防范心里很严,知道此人不好对付,马上说道:“赵坛主,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都是无极老母的孩子,四海之内皆兄弟,当年点传师教导我们:存心养性、执中冠一;修心炼性、抱元守一;明心见性,万法归一;洗心移性,默祷亲一;坚心定性,清真返一。并告诫我们若道友有难,一定鼎力相援,还望赵坛主念在同修一方道,共尊仙佛师得分上,能垂怜一二。” 赵清泉紧绷着满是横肉的脸颊,重新又仔细打量了马平一下,一字一顿的说道:“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来路?你不是吃长路的(人贩子)。你他妈是跳子踏线的吧(警察的暗探)。” 马平看赵清泉盯着他的右手食指看,知道他已看出自己是经常摸枪的人,眼珠一转,脸上堆起笑容说道:“赵坛主果然火眼金睛,我也就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入杆子之前是道友,现在是杆子里的兄弟,当家的雁北虎头蔓(姓王)在中都县被插(杀)了,我现在浪飞(单干土匪),想来赵坛主这里找鸡蹄子(手枪)。” 赵清泉眼前一亮说道:“你当家的就是砸徐世贤家响窑时被插了的王兰根?” 马平说道:“惭愧,正是我们大当家的。” 赵清泉惋惜的说道:“雁北响当当的一个大人物,折到中都城了,可惜了。” 赵清泉又问了马平一些王兰根杆子里的事,马平都对答如流,赵清泉的戒心已经放松了下来,看向马平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他把马平带到了道坛边上的一间房屋,坐定后对马平说道:“现在是八路的天下,三天两头派人来我的道坛给我们宣讲政策,让我们拥护他们,跟着他们走,我们现在做事丝毫不敢大意,若是被他们抓住把柄,我就得进局子里去,所以刚才我仔细盘问,还望不要见怪。” 马平说道:“赵坛主小心谨慎自是情理之中,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冒昧前来也是处于万般无奈,现在单打独斗,没有趁手的家什,在哪都不好下手,听人说赵坛主这里家伙事儿一应俱全,所以来您门上碰碰运气。” 赵清泉说道:“现在不比从前,八路对枪械管控甚严,很不容易进出,即便是高价也得提前预定,谁手里都没有现货。” 马平说道:“要是没有现货,那我就先从您这里买上几支迷香,这几日先做点小买卖混个饭钱,随后再做长远打算。” 赵清泉说道:“这个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马平从兜里掏出三块大洋说道:“赵坛主,先买上几支迷香,待我做成几单生意,再来买枪。” 赵清泉把三块大洋拿到手里,说道:“兄弟,干这行,嘴要严,万一你的事漏水了,可不要说你来过这里。” 马平一抱拳道:“赵坛主放心,这个自然。” 赵清泉转身从柜子里取出来五支迷香,找张草纸包上,送到马平手里。马平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赵坛主,最近买迷香的人多吗?现在干这行的是不是少了很多,八路军加强城内治安,到处打击江湖人士,,都没人敢做了。” 赵清泉说道:“迷香这东西,用途广泛,有的用来图财,有的用来谋色,还有的用来害人性命,各取所需,只是我现在只做熟客,不敢轻易卖给生人,怕引起警察注意,惹出事端,近日来也只有个别熟客前来买货,也都不敢在城内下手,大多是跑到乡下去干上几票,也没太大的油水。你若非道友,今天我是不会卖给你这些东西的。” 马平和赵清泉又寒暄几句,说好过几天手头宽裕了就来订枪,然后辞别出来。 马平刚走到院中,见慈海领着一个削瘦的男子从外边进来,男子警惕地看着院子里的动静,和马平擦肩而过时,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满是疑惑的往赵清泉待的屋子走去。 马平走出八方道总坛的大门,找到曹旋,把和赵清泉见面时的详情都一一禀报,到最后马平叹口气说道:“二爷,把身上仅有的三块大洋都花了出去,中午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赵清泉这小子太黑了,三块大洋就给了这五支迷香,放在过去,一块大洋就够,咱们想弄钱,就真得拿着这迷香去入户行窃了。” 曹旋让马平把刚买来的迷香点着一支,马平纳闷道:“二爷,你这是要自裁啊,准备把我们自己迷倒吗?” 曹旋说道:“这大街上,四面通风,怎么能迷倒人,再说只是稍微点一截,我看看这个香灰和那日在荷花屋里发现的是否相同。” 马平听完,掏出火镰,点着迷香,烧出一些香灰来,曹旋捏在指上,在指肚上搓开,仔细观察起来,发白的香灰里带着些浅灰色,放在鼻底嗅了下,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和那日在荷花屋里看到的一般无二,看来迷香出自赵清泉之手已基本确定。只是想要从赵清泉口里问出是谁买走了迷香,看来还要费一番功夫。 曹旋想着在***总坛的门口守株待兔,看看有没有徐家的人会在这里出现,可又不确定人还会再次出现,只好和马平先行离开。曹旋一副花子装扮,马平衣冠整齐,二人若是走在一起,肯定令人生疑,于是,曹旋在前,马平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在大街上晃悠起来,曹旋一边观察着街上的驻军治安情况,一边计划着下步该作何打算。 就在曹旋和马平去八方道总坛找赵清泉的时候,袁老三的门上来了一位客人,袁老三见贵客登门,热情相迎,客气地把他让到屋里,在上首落在,亲手给他泡上一盏上好的大红袍,和他寒暄起来。 不知来人是谁,为何而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一章 挑拨离间假和善 笑里藏刀真狠毒 袁老三门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从恒裕泰茶行买走三千斤砖茶的贾锦荣。贾锦荣端坐椅上,左手执茶盏,右手轻移茶盖,半眯双眼,眉头微蹙,鼻翼轻耸,深深一嗅,浓郁茶香,便尽入鼻腔,做陶醉状,随即低头浅饮一口茶碗里的琥珀色茶汤,茶入口中,停留片刻,唇齿含香,徐徐入腹,甚是满足,遂翘起大拇指,连声称赞此茶味道甚妙。 贾锦荣一边品味着香茗,一边和袁老三寒暄,几口茶水下肚,贾锦荣笑着说道:“袁兄,辅同兄也该现身了吧,我都来了半晌,他也不出来见我,难道是对我贾某有什么成见不成?” 袁老三一头雾水,纳闷道:“贾兄何出此言,二哥不是和贾兄一起住在徐家吗?你怎么会来我这里寻人?难道他已经从徐家出来了?” 贾锦荣说道:“袁兄是和辅同兄一起演戏拿我开心吧?” 袁老三正色道:“贾兄此言差矣,二哥确实不在我这里,二哥出了什么事,还望贾兄见告。” 贾锦荣说道:“既然袁兄这样说,看来辅同兄确实没有来过你这里,哎!任性的辅同兄,真是让人费心呢。” 袁老三听贾锦荣这样一说,心下更是慌张,着急问道:“我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望贾兄实言相告。” 贾锦荣说道:“一言难尽,这事还得从昨天说起,昨日夜间曹旋殴打护院后抢了他们的匕首,要不是护院跑得快,险些当场丧命,随后带着马平离开了徐家大院,不知去往何处,护院惊吓过度,跑去报了徐老爷,徐老爷心中生疑,便带着我去前院查看,见他人已走远,就在书房等他回来,我们二人一直等到后半夜才看到他们回来,二人衣衫不整,满是疲惫,想必二人出去做下了不可告人之事。徐老爷把他们请进书房,想问问他们出去干了什么,曹旋二人含糊其辞,对外边所为只字不提,徐世贤考虑到小六子刚刚杀害了荷花,怕马平再搞些什么名堂出来,想让马平搬离徐家大院到村子里去住,曹旋便大发雷霆,出言不逊,和徐老爷一番叫嚣后便要带着马平离开徐家,我知道他伤未痊愈,见状紧紧拽住,苦苦相劝,奈何二人去意已决,一把推开我的手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曹旋走后,我和徐老爷都不放心他在何处落脚,我想他城里没什么亲朋故旧,也就你一个朋友,早上起来,我便前来你门上寻找。”贾锦荣把曹旋昨日的行踪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却对如何防范挤兑曹旋只字不提。 袁老三虽然因为小六子奸杀荷花,对曹旋心存芥蒂,可是二人毕竟意气相投,还一起并肩作战,曹旋更是冒着生命危险,用血肉之躯,为自己裆下苏军的军刺,救了自己一命,眼下曹旋不知去向,袁老三心中着急,他怕曹旋在外边辛苦奔波,伤口愈合不好,更怕他四处走动,被八路军给抓了去。 袁老三当下着急地问道:“贾兄,他半夜从徐家出来,没有通行证,肯定进不了城,八路还在四处缉拿他,只怕他不敢进城,只能隐匿在田野林间,哎,现在已是深秋,日渐寒冷,他流落野外这可如何是好。” 贾锦荣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他曹旋何德何能,竟能交上袁兄如此深情厚谊的朋友,真是羡煞我也。想他大哥曹凯十七岁为匪,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后来兄弟二人又投靠Rb人,卖国求荣,为虎作伥,成为Rb人的铁杆汉奸,犯下多少祸害国人的滔天大罪,现如今小Rb被赶出中国,曹旋兄弟被四处通缉,他们本该被缉捕归案,接受人民的审批,没想到却处处有人庇护,让他苟延残喘到今日,不知是人们善恶不分还是被他花言巧语蒙蔽双眼。” 袁老三被贾锦荣绵里藏针的一席话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从民族大义,大是大非方面讲,贾锦荣确实言之有理,可是从自身情感和自己对曹旋的认知来讲,曹旋即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也不是奸邪阴毒之人,他只是生长在这样一个为匪为伪的环境里,什么样的家庭他无从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道路命中也早已注定,他只得替曹旋苍白辩解道:“二哥好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长兄如父,他很多事都得按着他大哥的安排去做,二哥这人不坏,之所以这么多人都愿意帮他,追随他,是因为他有情有义,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舍生忘死。” 贾锦荣哈哈一笑说道:“好一个两肋插刀,舍生忘死,只怕袁兄你们都被他精巧的伪装给迷惑了,你觉得他藏匿徐家仅仅就是因为儿女情长,再无他图吗?他从以前的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到现在的寄人篱下,前途渺茫,他会甘心吗?他不想东山再起吗?他不想回到昔日的辉煌吗?这事若是放在你身上,你会怎么想?那徐家的万贯家财不就正好是他招兵买马,以图将来的资本吗?他对徐家的财产觊觎已久,只是他心机深沉,深藏不露罢了,你们都被他的伪善给骗了。” 袁老三听贾锦荣这样说曹旋,心中不快,也就直言道:“贾兄言重了吧,我二看到的哥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再说他现在已是徐家的半个姑爷,和徐淑婉成亲后,徐家的家业不都是他的吗?还用费这般心机。” 贾锦荣说道:“袁兄,这正是你们的善良之处,凡是都往好的方向想,我告诉你,曹旋即便娶了徐淑婉,那份家业也姓徐不姓曹,徐老爷在一天,家业就不能任由曹旋自行处置,另外,那小婶子很快就要临盆了,将来生下个女儿也要分走这一半的家产,要是生个儿子,那家产还有他曹旋什么份儿,所以,曹旋现在的目的已经危及徐老爷和小婶子的安全了。” 袁老三说道:“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妄加猜测,以免坏了别人的名声。” 贾锦荣说道:“袁兄,这些事要是发生了,那就什么都晚了,兄弟今日实言相告,若是曹旋来了,千万不要引狼入室,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以免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一旦被八路抓获,你就是窝藏之罪;万一你被他拉下水,和他一起做下昔日他为匪时的那些勾当,那就万劫不复了。你若是发现他的行踪,可以先稳住他,然后赶紧报官,或者通知小弟一声,小弟自有办法让他现出原形。” 袁老三听贾锦荣的话越来越肆无忌惮,心中甚是懊恼,便当下沉下脸来说道:“怎么做人,怎么做事,小弟自有分寸,还不需要贾兄前来指教,贾兄若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还请不要这样诋毁我的朋友,至少在我的面前不要这样。” 贾锦荣见袁老三竟动气怒来,眼看着自己挑拨离间的计策不太奏效,当下心里也有些着急,说道:“袁兄,你怎么能好赖不分呢,今日我专程找到你这里,和你推心置腹,说出事情真相,你非但不领情,还责怪起我来,真是莫名其妙。” 袁老三转身从柜台后提出一个箱子来,“当啷”一声放到地上,打开箱盖,里边是整封的大洋,对贾锦荣说道:“贾兄,你要是以为你惠顾了我的生意就可以对我颐指气使,那我告诉你,你想错了,我袁老三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容不下你这样无端指责我的朋友,这是你买我茶叶的大洋,你都拿走吧,茶叶算我送你的,贾兄日后也不必登门了,我们就此两清。” 贾锦荣没想到袁老三竟然如此血性耿直,看到眼前一幕,也不由得血气上涌,直气的脸变成了猪肝色,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甩了下袖子说道:“告辞。”说完转身出了恒裕泰茶行。 在街上溜达的曹旋,漫无目的,任由脚步带着他前行,不知不觉间竟然发现已经走到了东门口,前边就是袁老三的恒裕泰茶行,也不知袁老三在忙些什么,郭子的胳膊恢复的如何,有心想进去看看,可又怕袁老三对自己误会,二人见面有些尴尬,曹旋打算绕开恒裕泰茶行的门,从巷口拐过去,他忽然想到自己兜里还揣着韩娇送给袁老三的鞋垫,曹旋把鞋垫从兜里掏出来,白布粘成的鞋垫上纳着针脚密集的红黄二色毛线,黄字红底,左脚纳着“平安幸福”右脚纳着“心想事成”。曹旋看了看,脸上绽出一丝笑意,他没有把鞋垫放回兜里,而是径直往恒裕泰茶行的大门走去,他看看门口无人,把鞋垫别在了门口石狮子脖子系着的红布上。 曹旋放好鞋垫,正要转身离开,恒裕泰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里边一个人正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曹旋看有人出来,赶紧闪身躲到墙角,待他站好定睛看去,屋里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贾锦荣,贾锦荣走出几步,袁老三也跟了出来。曹旋心中好奇,贾锦荣怎么跑到袁老三这里来了,只见贾锦荣神色严肃,面带怒容,也不和袁老三客套,头也不回的就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袁老三站在路边,看着贾锦荣远去的背影,脸上也挂着一丝不快,他怔怔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叹息一声,转过身来,正准备进屋,却意外的发现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夹着东西,他伸手取下,看到是一双崭新的鞋垫,不知是谁放到了这里,有心继续在石狮子上放着,等人来取,又觉得有碍观瞻,只好顺手把鞋垫拿进了屋里,打算等有人来找再还给他。 马平见袁老三进了屋,紧走几步来到曹旋身后,对曹旋说道:“二爷,贾锦荣怎么跑到袁三爷的店里来了,看样子是怒气冲冲走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曹旋说道:“我也正在纳闷呢?贾锦荣来找老三干什么?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联系?” 马平说道:“不是贾锦荣来三爷这里买茶叶,二人价格没有谈拢吧?” 曹旋说道:“不会是生意的事,看二人的表情,谈到的肯定是大事,若是谈生意,不会有这样的态度和表情。” 马平试探着问道:“二爷,咱们要不去店里问问吧,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曹旋摇摇头说道:“不用问了,现在咱们还不适宜和老三见面,等凶杀案有了眉目再说吧。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弄些钱回来,要不今晚还得忍饥挨饿,露宿街头。” 马平说道:“咱们能去哪里弄钱?二爷现在被通缉,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除了袁三爷这里,其它地方我们就是借也不敢抛头露面啊。” 曹旋白了马平一眼说道:“亏你还是杆子出身,这么点事就觉得为难了?真不知道当年你是怎么和王兰根混的。” 马平说道:“这不是现在城里处处是八路军和苏蒙联军吗,他们戒备森严,也没有砸窑的机会啊。” 曹旋说道:“我也没让你去砸窑啊,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说完从兜里取出昨日夜里林中捡到的那对乾坤圈,对马平说道:“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吗?”。 马平摇摇头说道:“不认识,说它是手镯吧,两只连在一起怎么戴?说它不是手镯吧,又和手镯长得很像,看样子能套到女人或者孩子的胳膊上。” 曹旋说道:“这个叫乾坤圈,是一些修行人的法器,也有一些人把它当文玩,拿在手里把玩,你看这个成色这么好,肯定价值不菲,等下你拿到当铺去当些钱回来,就够我们开销几日了。” 马平伸手接过说道:“这一个木头圈圈还能值什么钱,我看二爷看走眼了。” 曹旋说道:“你只管去当,到了当铺你就明白我所言不虚了,记住,千万别去恒雅轩,小心被老板李占魁把你拿住送官,你当时可是骗了人家几千块大洋,早就对你恨之入骨了。” 马平笑笑说道:“多亏二爷提醒,要不还真有可能就去了他家,要是有机会,我还想再骗他一回,让这些地主老财接济咱们一下,省的咱们清苦度日。” 曹旋和马平说笑几句,两人去找当铺。 就在曹旋和马平走后没多久,袁老三的门前来了两名女子,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淑婉和韩娇,今日一早起来,二人去找曹旋,却见屋门紧锁,到处找寻不着,问了下人才知道,昨日夜里曹旋打了护院,硬闯出徐家大院,后半夜才回来,父亲在书房一直等他,曹旋回来后被护院带到父亲书房也不知都聊了什么,后来贾锦荣也进到书房,没过多时,曹旋就带着马平从书房出来,收拾了下东西离开了徐家大院。 徐淑婉听完,不啻一个晴天霹雳,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父亲竟然瞒着自己赶走了曹旋,徐淑婉哪还有其它心思,急急忙忙跑到父亲的卧房去问个明白,徐世贤把昨夜情形和徐淑婉说了个大概,徐淑婉痛哭不止,说他爹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曹旋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外边的八路军四处缉拿他,他一旦离开徐家,随时都有被逮捕的危险,再加上他身上没有钱物,肯定会冻死饿死在街头。徐淑婉对着父亲一番数落。徐世贤对女儿辩称曹旋的走,是他主动提出,自己并没有逼他离开,现在是八路军的天下,到处都在通缉他,若是在徐家长久待下去,肯定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到时候,徐家也得跟着他倒霉,另外女儿最好断了和他婚配的念头,和一个政府通缉的要犯在一起,注定一生都得东躲xZ,永无宁日,甚至是半路守寡。 徐淑婉根本听不进父亲苦口婆心地劝慰,和父亲大闹一场后,不顾父亲再三阻拦,回屋收拾了东西便和韩娇一起进城,来城里寻找曹旋,她们想着曹旋离开徐家,最可能落脚的地方就是袁老三家,二人便来到了恒裕泰茶行。 袁老三把徐淑婉和韩娇二人从门外迎进来,还未张嘴询问,徐淑婉就急切地问道:“袁三哥,辅同在你这里没有?” 袁老三一看徐淑婉双眼红肿,面容凄苦,语带哭腔,赶紧说道:“淑婉,你先别急,有事坐下慢慢说。” 韩娇在一边也焦急地问道:“袁三哥,你先说辅同哥到底来过你这里没有。” 袁老三说道:“没有啊,二哥一直没有来过我这里,今天这是怎么了?都来我门上要人,我真的没看到二哥来过啊,你们要相信我。” 徐淑婉说道:“袁三哥,听你这话的意思,还有人来你这里找过辅同?” 袁老三叹口气说道:“别提了,就在你们进来之前,贾锦荣刚刚离开,他也是来我这里寻找二哥下落的。” 韩娇略感意外地问道:“贾锦荣怎么这么关心辅同哥的下落?是他昨夜和徐老爷一起把辅同哥逼走的啊,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袁老三说道:“他开始说要把二哥接回去,后来又让我和二哥划清界限,不要受了他的牵连,我没答应他的要求,他就拂袖而去。”袁老三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地把贾锦荣的来意和徐淑婉、韩娇二人说了一遍。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二章 巧智谋敲诈大户 狠手段痛扁泼皮 袁老三把贾锦荣和他谈的一席话都告诉徐淑婉和韩娇后,二人听了也是颇感意外,贾锦荣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徐家的安危,袁老三的得失,他整日忙于奔走,到底是在为荷花鸣冤还是在故意针对几人故意制造孤立,几人一时想不明白。 就在三人仔细研判,杀害荷花的凶手到底是不是小六子,曹旋到底知不知情时,韩娇无意间撇到了柜台上放着的那双鞋垫。韩娇走上前去,把柜台上的鞋垫拿到手里,仔细端详起来,对袁老三说道:“三哥,辅同哥什么时候把鞋垫送给你的?” 袁老三满脸疑惑地说道:“这鞋垫不是二哥送的啊,是我刚才送走贾锦荣时从门口的石狮子上取下来的,不知是谁把这副鞋垫系到了我店铺门口的石狮子上。” 韩娇看着窗外说道:“辅同哥来过了。” 徐淑婉也赶紧走上前来,看着韩娇手里的鞋垫。 袁老三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娇就把和徐淑婉一起送曹旋衣服鞋垫,并让他把自己亲手纳的这副鞋垫转交给袁老三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袁老三说道:“看来二哥适才来过了,看样子也看到贾锦荣在我这里,只是二哥既然已经到了我的门前,为什么不进屋里来,把鞋垫放到门外就走了,难道二哥心中真的有鬼,不敢面对我们吗?” 徐淑婉坚定地说道:“我们一定要相信辅同,按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是无辜的,即便他的手下去杀了人,辅同也绝对不知情,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纵容手下滥杀无辜的,这里边一定有隐情,还望袁三哥能假以时日,待有确切证据后再做结论,以免伤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袁老三听了徐淑婉的一席话,心中暗暗有些惭愧,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的胸襟尚不如一介弱女子,虽然事情发生在徐淑婉家里,她依然立场坚定,对曹旋毫不怀疑,而自己未见真相,听了贾锦荣几句不痛不痒的猜测就心中摇摆,对曹旋有了几分疑惑,有这样的念头实是对不住曾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自己一命的朋友。 袁老三说道:“那咱们就先去找到二哥,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问个清楚,然后咱们和他一起查明真相,找出真凶,也好还他和两个兄弟的清白。” 袁老三三人拿定主意,结伴上街去寻找曹旋的下落。 再说曹旋和马平二人来到街角的一个典当铺前,曹旋裹紧皱巴巴的外衣,蜷缩着蹲到墙角,马平带着那对乾坤圈走进当铺,过了不大功夫,马平就从当铺里走了出来,对蹲在墙角的曹旋说道:“二爷,这东西有来头,当铺不敢当,走,咱们找个僻静的角落说话。” 曹旋和马平来到一个无人的拐角处,马平从怀里掏出乾坤圈对曹旋说道:“二爷,你知道这对乾坤圈是谁的吗?” 曹旋说道:“怎么?掌柜的认出了这东西的主人?不敢接当?” 马平说道:“正是,这对乾坤圈正是咱们上午去找的赵清泉之物,这对雷击枣木做成的乾坤圈,中都县只有这一对,赵清泉已经盘玩了多年,常年拿在手里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中都城里街面上混的没有人不认识此物。我拿去典当,他只当我是小偷把赵清泉的乾坤圈给偷了来,他怕招惹是非不敢接当,直接把我给轰了出来。” 曹旋听完心中一愣,这事是不是有点巧啊,迷倒荷花的迷香是赵清泉的,小六子的自杀现场又出现了赵清泉的东西,怎么到处都有赵清泉的影子,难道这些事都和他有关系? 曹旋思索了片刻,对马平说道:“你先把这对乾坤圈收好,这几日我们都装扮成花子模样,守在八方道总坛的门口,监视下里边的动静,我倒要看看这个赵清泉是何方妖孽。” 马平说道:“二爷,典当铺不收咱们的东西,今晚的吃住尚无着落,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曹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跟着我肯定不会让你挨饿。” 眼看着日头偏西,曹旋二人也转悠了一整天,看到城里八路军和苏蒙联军仍然在不间断的巡逻,街面上的治安状况较之以前大有好转,地痞流氓都收敛藏匿,作奸犯科的人也都隐姓埋名不敢出来,商业也在逐步恢复,尤其是五大恒都已修缮一新,重新开始营业,当日垄断着整个中都城皮毛市场的恒瑞祥商号,院子里的皮毛依然堆积如山,这个依靠给Rb人做买办起家的商号,看来八路军并没有清算他,他掌握着熟皮制皮的核心技术,皮毛加工的全流程工艺,家里又有成套的Rb设备,作为华北地区最大皮毛贸易市场的中都县一时半儿还真离不了他,他家的产能可以影响整个中都县皮毛的交易价格,所以他才能在八路军治下也混得风生水起。 曹旋感觉身体有些劳累,马平把身上的最后几个铜板拿来买了两个烧饼,二人吃完转到城北的万佛寺,想在庙里找个地方暂且歇脚,等休息片刻再做道理。 二人跨进庙门,来到中院的大雄宝殿前,坐在一侧廊下歇脚,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供奉着庄严肃穆的三尊大佛,居中的是掌管中央娑婆世界的释迦牟尼佛,左侧是掌管东方琉璃光世界的药师佛,右侧是掌管西方极乐世界的阿弥陀佛,大佛脚下,一位和尚端坐锦墩,口中念念有词,每有一位前来虔诚参拜的善男信女跪在蒲团上磕头后,和尚便敲响一次木鱼,为香客送上几句祝福的话。后边排队的众人依次上前跪拜祈祷,祈祷完后大都掏出几枚铜板塞进面前的功德箱里。 曹旋无心观看,微闭双眼想着心事,马平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人们投到功德箱里的铜板,整日流落街头,身无分文的他已经有了危机感,看到钱被塞进功德箱时眼睛总会不由自主的闪亮起来,忽然,马平用胳膊捅了曹旋一下说道:“二爷,你看,在那蒲团上磕头的不是徐大小姐和韩小姐吗?快看,身边站着的那个男的是袁三爷。” 曹旋一听,赶紧往大殿中央看去,果然如马平所言,袁老三带着徐淑婉和韩娇二人正在大雄宝殿里虔诚礼拜。 原来袁老三带着徐淑婉和韩娇在中都城内寻了半日曹旋,没见踪影,二人心下着急,就和袁老三一起来到万佛寺为曹旋祈福,盼他吉人自有天相,能尽快平安回来。 马平想上前去打招呼,却被曹旋一把给拉了回来,说道:“现在还不是和他们见面的时候,先不要惊动他们,等我们找到凶手,为小六子洗清冤屈再去见他们不迟,我们先躲在一边,不要被他们发现。”说完拉着马平往一边走去。 一个小小县城,曹旋和徐淑婉竟在寺庙里不期而遇了,如胶似漆的两人,无奈分开,现在二人心中都万般牵挂对方,虽然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可恨天公不作美。曹旋在找到真相之前也不愿解释,不是怕徐淑婉不信,而是怕徐淑婉为他伤心难过,所以只能刻意躲避。曹旋和马平躲在暗处,眼看着袁老三带着徐淑婉、韩娇二人离开,直到太阳落山,万佛寺山门关闭之时,曹旋和马平才从庙里出来。 曹旋从墙上撕下来一张贴在街上的安民告示,叠整齐放到兜里,马平不解,见曹旋不说也不好去问,二人继续前行,恰好看到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猫伏在墙角一动不动,大概是长时间找不到吃的,已经饿的奄奄一息了,曹旋让马平把它捉过来,马平上前一把掐住野猫脖子把它从地上提起,虚弱的野猫连叫的力气都没有,更不挣扎,任由马平提着它走开。 待马平把野猫带到曹旋身边,曹旋掏出藏在身上的匕首,一刀刺向野猫的脖子,野猫微微惨叫了两声,抽搐几下便没了动静,一边的马平看得目瞪口呆,对曹旋说道:“二爷,你这是准备吃猫肉啊。” 曹旋说道:“猫肉腥气,我不吃它,再说它都瘦成这样了,还有肉吗?我是看它饿成这样,活着也是遭罪,我来超度它,顺便借它的血用用。”说完把墙上撕来的告示铺在地上,食指蘸上猫血,略一思忖,在纸上写道“一百大洋,消你灾殃,若是不从,或是报官,家中老小,形同此猫,横尸当场,见字后门外放一百大洋,速办。”写完后在文末点了五个圆点。 马平看着曹旋拿猫血在纸上写写画画,问道:“二爷,怎么搞得这么邪乎,你手蘸猫血在这上边又是写又是画的,难道是要画符作法不成?” 曹旋嘿嘿一笑说道:“你说得也对,这就是一副讨债符,我给你找个地方,你给我放到门上,保证符去钱来。” 马平疑惑地说道:“二爷,真的假的?真有那么神奇吗?要是这都可以我每天给你找猫血来,你做法弄钱,咱们都不用愁生计问题了。” 曹旋把写好的血书晾干后折叠起来,让马平把死猫提着,看着天色已经黑透,沿着小巷子,往恒瑞祥商号的门前走来。 曹旋二人在恒瑞祥门前停下,找了一个角落藏起身来,等屋里的油灯熄灭后对马平说道:“你把这死猫和血书直接用匕首插到他家大门上,然后猛踹两脚大门,就还回到这里和我藏起来,用不了多久,他自会把大洋交出来,到时候咱们拿着大洋开溜。” 马平半信半疑地看着曹旋说道:“二爷,这能行吗?” 曹旋说道:“你只管前去,等拿上钱后我再告诉你原因。” 马平手握匕首,提着死猫,拿着血书,跨步来到恒瑞祥门前,把血书和死猫用匕首紧紧地钉到门上,然后“咣咣”猛踹两脚,听的屋里有人喊道:“谁?”马平一溜烟跑到曹旋藏身的地方躲了起来。 很快屋里亮起灯来,接着传来室内屋门开启的声音,然后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大门走来,院门开启,一个人探出头来四下张望,没看到有人,冷不防在门板上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上插着一只死猫和一张纸,不由得吓得一哆嗦,来人赶紧从门上取下这些东西,又是左右探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重新把院门栓上,拿着这些东西往屋里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不见有人出来,马平急躁道:“二爷,失算了吧,你看人家把东西拿进去了,没有把钱拿出来,咱还贴了把匕首进去。” 曹旋胸有成竹地说道:“莫急,很快就有钱送出来。” 正在二人在墙角窃窃私语之际,只见院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依然是先前出来的那人,在黑暗里扫视了一圈,也不说话,弯腰把一些东西放在门外,他也用脚在门上踹了两脚,然后故意把门环弄出声响,大声咳嗽着往屋里走去了。 曹旋见状,笑着对马平说,收钱去吧,已经把钱送出来了。马平也看得真切,看那人在地上放了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赶紧一猫腰快速跑到门口,拿起东西就走。来到曹旋面前,把提在手里的一个小包裹打开,里边放着的除了那把匕首还有一封大洋。 马平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用一只野猫的血写几个字就能换来钱,当下崇拜的对曹旋说道:“二爷,你给我说说,怎么这么神奇,那猫血真有灵性吗?写上字就有人主动送钱出来?” 曹旋嘿嘿一笑,小声说道:“哪是猫血有什么灵性,是我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因为恒瑞祥当年在这上边吃过亏,早成了惊弓之鸟,我一吓他,他就把钱给我送出来了。” 恒瑞祥作为日军指定的全县境内唯一一家合法收购皮毛的商号,处处克扣农牧民,故意评低皮毛等级,压低收购价格,多年经营下来,早已挣得盆满钵满,去年土匪头子小五点命令他的手下,在恒瑞祥的大门上贴了张借钱的通告,恒瑞祥的掌柜仗着和Rb人走得近,有Rb人给他撑腰,以为只是有人吓唬勒索,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随手就把贴在门上的纸条给撕了,谁知没过几日儿子带人去乡下收皮子,竟被小五点给绑了肉票,被小五点勒索了一万块大洋儿子才放回来,儿子回来时受尽折磨,快被吓傻了,恒瑞祥掌柜的报了Rb人,Rb人命令钱局长去破案剿匪,哪里还有小五点的半点影子,早就带着大洋逃之夭夭了,那老掌柜郁闷了好长时间都缓不过气来,受辱之事从不敢和人谈起。钱局长和曹旋在一起时经常提起恒瑞祥的掌柜,说他是舍命不舍财的土鳖。今天曹旋打恒瑞祥门前路过,看到院子里皮毛堆积如山,生意依旧红火热闹,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当时钱局长给他说过的事,他也是穷途末路,被逼无奈,灵机一动,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逞了,这比动刀动枪的抢劫来得快多了。杯弓蛇影的恒瑞祥掌柜,夜间遇此惊吓,哪有心思考虑真假,有了前车之鉴,一心只想着破财免灾,再说钱也不多,一百块大洋对他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买个平安也就罢了。 听曹旋说完,马平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想自己也是干过脑力劳动的土匪,和德公公一起骗过徐世贤李占魁等人,而自己几人动用了大量的道具,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最后还是被曹旋给识破。今日曹旋草草几个血字,就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拿出一百大洋来,这又给马平上了生动的一课。 曹旋和马平二人不敢大意,动身去城郊偏僻的位置找了一家车马大店,被店主核验通行证明后,二人住了间大通铺,屋里大炕上已经睡了五六个人,鼾声正响,满屋充斥着熏天的臭气,二人抱着领来的行李,推开边上的人,腾出一个空间来,把行李铺在席子上,裹着衣服和衣而睡。昨夜熬了夜,今日又奔波一天,二人躺下没多久,在耳侧如雷的鼾声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中都城里的治安日趋转好,城内的生意都在逐步恢复,每个人都想尽快从战争的阴影中摆脱出来,开启新的生活,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那些生计尚能过活,手里有些余钱的人们都开始出来买些生活必需品。恒裕泰茶行的生意也跟着红火起来,不管生活如何继续,牧民们每日早上那碗浓郁的奶茶是必不可少的,眼看着坝上漫长的冬季就要到来,牧民们都成群结队的来城里采购砖茶,以备过冬之用,老字号的恒裕泰自然是这些农牧民的首选。袁老三坐在柜台后给客人介绍茶叶,伍子忙进忙出给客人拿货,遇到牧区多户人家一起来采购的,伍子就把砖茶给搬到拴在门口的牛车上,郭子晃着一只空荡荡的袖管,站在门口,不停的吆喝着过往的行人。 眼尖的郭子发现在恒裕泰茶行对面的巷子里,有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伙子不时地往这里看看,开始的时候郭子没有在意,可是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暗处的那双眼睛还在不时的往这边眺望,郭子觉得事非偶然,回到屋里把外边的情况告诉了袁老三,袁老三听了,心中纳闷,合计着这又是哪路神仙,这两天来找自己的人走马灯似的,片刻不得消停。 袁老三来到门外,顺着郭子说的位置看去,果然那里有个鬼鬼祟祟的小伙子不时在往这边张望,袁老三的脾气,哪能惯他这个毛病,光天化日之下,暗中窥视,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袁老三大步往巷子里走去,走至近前,只见一个刀疤脸小伙子正斜着眼睛挑衅的看着他。袁老三说道:“你这一上午老往我店里瞅是啥意思,想看什么货,咱们到店里去说。” 刀疤脸说道:“咋地?瞅你店犯法啊?我又没去你家店里待着,我站这碍你什么事了?” 袁老三说道:“你是没去我店里待着,你要是去我店里起哄,我早把你腿打折了,另外我告诉你,你在这里瞅我家店也不行。” 刀疤脸说道:“袁老三,你他妈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别他妈在这儿给我咋呼,我就在这儿待着了,我就瞅着你家了,你能把我咋地?” 袁老三说道:“那我问你一句,谁让你来盯着我家的?你盯着我家有什么目的?” 刀疤脸说道:“这你管不着。” 刀疤脸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已闪到了刀疤脸的脸上。 刀疤脸“哎呦!”一声,捂着脸后退几步,手指指着袁老三说道:“孙子,你他妈搞偷袭,算什么本事。来,和爷拉开架势过上几招。”说完摆开姿势,挥舞着拳头,一个饿虎扑食向袁老三冲了过来,看样子也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 袁老三向后侧身闪开,趁刀疤脸拳势还没有收回去,早已身子下蹲,一个扫荡腿向他的下盘扫去,刀疤脸被重重地扫倒在地,这点功夫也着实差了点,只消一个回合就打倒在地上,袁老三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说道:“老实说,你来我家有什么目的?” 刀疤脸硬撑着装好汉,说道:“有种你他妈弄死我,别跟我叽歪。” 袁老三脚上用力,刀疤脸逐渐感到呼吸困难,袁老三说道:“说不说?不说我就踩死你,我踩死你就和踩死一只臭虫一样。” 刀疤脸趁着袁老三和他说话的当口,竟快如闪电的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挥舞着就像袁老三的脚脖处割来,袁老三赶忙抬腿后退。 刀疤脸趁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手里有了匕首,底气也壮了起来,恶狠狠地对袁老三叫嚣道:“孙子,今天爷非得给你放点血不可。”话音未落,匕首便照着袁老三的面门扎来,袁老三一番腾挪躲闪,避开他的刀锋,瞅准一个机会,一脚把他的匕首踢飞,接近着就是几个连环腿,腿腿体在刀疤脸的身上,刀疤脸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连连后退,袁老三最后一脚一招定乾坤,身子侧仰,一脚着地,另一只脚上硕大的鞋底直接印在刀疤脸的面门,刀疤脸闷哼一声向后仰去,疤脸上印着满是灰尘的脚印,鼻子、口里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混着血水吐到地上的还有两颗门牙。 袁老三捡起地上的匕首,走上前去,一手握着他的耳朵,一手拿着匕首,冷冷地说道:“告诉我,谁让你来的?来这里干什么?隐瞒一句,割了你的耳朵喂狗。”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八方道上门寻衅 袁老三寡不敌众 躺在地上的刀疤脸疼得龇牙咧嘴,喘息着告饶道:“三爷饶命,我是八方道的道徒,是坛主让我来您门前蹲守,看是不是有个瘸子在您这里进出。我说的都是真话,还望您看在八方道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袁老三听他说是八方道的人,知道他们人手众多,到处惹是生非,谁要是招惹他们一下便和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袁老三想到自己现在开店做买卖,不比前两年闯荡江湖,天不怕地不怕,说干就干,为了日后不影响自己生意,也不愿招惹他们。 袁老三放开提着刀疤脸耳朵的手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赵坛主,我这里没有什么瘸子拐子,没有他要找的人,日后不要来我这里惹是生非,要是再敢来我门前闹事,小心我把他的八方道总坛给他砸了。” 刀疤脸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脸,支吾着,仓惶跑走了。 一直站在店门前张望的郭子看袁老三把刀疤脸打跑了,说道:“大哥,不该和这些地痞流氓动手,招惹了他们,这生意也做不安生了。” 袁老三说道:“你不用怕,这事你别管有我顶着,不给他们点王法,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谁都敢来我门上生事,这样下去日后照样没法做生意。” 袁老三和郭子说完,点上一锅烟,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曹旋缘何又得罪了八方道,八方道为什么又盯上了他?这些人难道还知道自己和他的关系,居然在自己门前堵他。看来曹二爷往日的虎威已经震慑不住现在的这些牛鬼蛇神。 曹旋和马平从车马大店出来时,头没梳,脸没洗,二人头上都扣着一顶破毡帽,马平昨日还干净利落的衣服,今日也多出了几个破洞,还沾染着一层草灰,此时的两人走在一起,那已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再无违和之感。曹旋今天的计划依然是盯梢八方道总坛,看看那里会不会有认识的人出现,继续深扒迷香和乾坤圈之谜。 曹旋和马平混迹在街头的花子中,已经泯然众人矣,过往的行人谁也不会多看他们俩人一眼,曹旋二人和几个花子坐在八方道总坛的南墙下,晒着太阳,偶尔还学着那些花子的样,翻出里边的衣服,做捉虱子状。 深秋季节的暖阳,弥足珍贵,不仅给了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丝温暖,也给了他们更多坚持下去的勇气,他们所期待的未来,一定在那红太阳的万道霞光里。马平被这暖阳晒得有点犯困,半仰在墙面上,双手放在小腹上,蹬直双腿,晃着两只脚,眯缝着双眼在那里打着哈欠。忽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睁眼看去,一个疤脸小伙子满脸是血正急匆匆地往八方道总坛跑去。马平坐直身子,准备喊身边的曹旋去看,曹旋早已注意到了步履急促的疤脸男子,正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快速移动的身影,目光已经随着他的步伐进到了门里。 马平低声说道:“二爷,这八方道的人不知道又去哪里惹是生非了,看样子这次遇上硬茬子了,没讨着便宜。” 曹旋说道:“不用急,你等着吧,他们飞扬跋扈习惯了,受不了这个委屈,等一会儿就有好戏看了,肯定得邀人去报复。” 马平说道:“他们要是出来,咱们跟着看看热闹,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惹八方道的人。” 曹旋让他稍安勿躁,只管躺着晒太阳,等他们出动了再跟着前往也不迟。 过了有一个小时,八方道总坛的大门开启,慈海只身一人从院里走了出来,赤手空拳,急匆匆往街上去了,没带人手,没带武器,看样子不是去报仇,也不知出去何事。 快到中午的时候,慈海回来了,身后跟着四个人,一起走进了八方道的总坛。曹旋说道:“这次真被你说对了,肯定是遇上硬茬子了,你看他们没敢轻举妄动,出去邀人去了,看来对方的来头也不小,这下有好戏看了,咱们正好看看这八方道的声势有多大。” 直到下午时分,跟着慈海进去的四个人也没见出来,倒是有一个人又走了进去,这个人身材消瘦,面色阴冷,马平仔细一瞅,顿时想起来了,正是昨天自己从八方道总坛出来时和自己擦肩而过之人,这人目光阴鸷,自己看到他的目光时心里便很不舒服,当时他两次看向自己,自己都没敢直视,生怕在哪里见过,让他识破给暴露了身份,但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有些惊讶,那就是此人可能认识自己,昨日看慈海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此人一定不是八方道的人,而是八方道的贵宾。 马平想到这里,赶紧把此人的情况和曹旋细述了一遍,曹旋说道:“既然他可能认识你,那就说明此人有可能知道你的底细,你以后要谨慎行事,切莫让此人认出你的本来面目,免得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马平听着连连称是。 曹旋和马平把装在兜里的烧饼拿出来啃了几口,轮流去附近的居民家里讨了碗水喝,不敢走开,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让曹旋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整个八方道总坛一天过去了,没有丝毫动静,开始进去的四个人依然没有出来,后面来的那个瘦子没过多久就走了,二人本欲跟着那人去探探底细,又怕错过八方道这里的情况,只好继续在门前坚守。 傍晚时分,八方道的大门打开了,从里边出来五六个小伙子,曹旋二人以为这些人该去寻仇了,可是这些人依然手无寸铁,竟然都从不同的方向走了,一时也不知该去跟着谁,只好依旧躲在暗处守候。 天色黑透的时候,有人出来把悬挂在八方道总坛门楼上的两个大红灯笼给点亮了,顿时大门口附近亮堂了起来,为漆黑的夜色,增添了一丝光明。没过多久,出去的那几个人也都陆续返了回来,待最后一个人走进大门后,院子里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看样子是这些人聚集在了院子里,准备出动了,曹旋和马平听到声音后,瞪大眼睛看着八方道总坛的门口。 又过了一段时间,八方道总坛的大门打开,慈海在前,身后跟着十几个人鱼贯而出,这些人里边有中午时分就来到的那四个人,也有刚返回来的那五六个人,令人意外的是赵清泉没有出来,看来虽然自己的人被打了,但还没到需要老大亲自出手的地步。 这些人出来后,都从一个方向走去,只是这些人刻意地拉开了距离,不让人看出他们是一伙的,看来他们是要趁着夜色前去寻仇了,这些人颇有江湖经验,怕引起街上巡逻士兵的注意,都分散开来,各自往目的地走去,曹旋、马平二人悄悄的跟在这些人身后,尾随前行。 曹旋和马平越跟越觉得心里发慌,慈海领着的几人一直朝着东门的方向走去,二人合计该不会是去找袁老三吧,敢把八方道的人打得口鼻流血的也就袁老三这样的硬茬子,二人心里忐忑着。眼看着就到了恒裕泰茶行的门口,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从巷子里黑暗处出来几个人和这一行人打招呼,曹旋心里一惊,八方道真是冲着袁老三来的。只听巷子里的人说道:“每个巷口都安排了我们的人,肯定万无一失。”慈海答应一声,往恒裕泰茶行的大门走去,看来恒裕泰茶行周边的街头巷尾已经全部安置了人手,到时候若是打不过他们,逃无可逃,截断了全部退路,另外左右邻居听到响动想出来帮忙或是报警都不行,不论从哪个街区有警察前来,他们就会提前得到消息,只需一声呼哨就能让众人在第一时间内撤走,看来八方道能统治中都县的地下江湖,并且经营的滴水不漏,称霸一方,那也绝不是盖的,确实有两把刷子。 曹旋想不明白,袁老三是怎么和八方道架上梁子的,因为什么上午的时候把道徒给打了,惹得众人晚上前来寻仇。曹旋来不及细想,只见慈海领着的众人已经蜂拥至恒裕泰茶行门前,几人二话不说,从地上操起砖头石块木棍之类的东西,冲着茶行的大门和窗户就猛砸起来。曹旋一看心中着急,就要前去阻拦,马平吓得一把拉住说道:“二爷,你不要命了,我们两个人能打得过人家这么一伙吗?再说你还有伤在身,我们出去就被人给放倒了。” 曹旋说道:“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三的茶行被人砸了呀。” 二人正说话间,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已经都跑了出来,除了袁老三、郭子、伍子还有两个工人,看着手持砖石在那里猛砸猛打的众人,袁老三一声爆喝:“住手!你们是什么人?”身后几人看着门外如狼似虎的***道徒都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 外边的人也不答话,依然我行我素,没有停手,眼看着几人已经开始往院子里走来,破门进入到店铺里边。 袁老三早已忍无可忍,一个箭步飞奔上前,照着走在前边的人飞脚就踢了过去,那人来不及躲闪,被重重地踢倒在地,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其他几人见自己人被打,也顾不上再打砸店铺,都向袁老三靠拢了过来,把袁老三团团围在中间,慈海大喝一声:“给我打!”说完率先向袁老三踢来,其他人也一齐动手,分别向袁老三的上中下三路攻了过来,袁老三快速地闪转腾挪,逮住机会,就是一击重击,有几个人吃痛,跳出战圈,捂着挨打的地方呻吟,袁老三身上也挨了几下,他毫不在意,继续和几人缠斗在一起。 眼看着门外不断地有人进来加入战圈,站在身后的伍子操起一把铁锹,嘶吼着加入了战圈,左劈右砍,放倒两个,众人纷纷后退。 慈海见状喊道:“亮家伙!”八方道众道徒纷纷从衣服里抽出匕首和砍刀来,虎视眈眈的和袁老三伍子二人对峙着。 袁老三一把夺过伍子手里的铁锹,把伍子往身后推去,说道:“你们都给我回屋里去,这里没你们的事。”说完大喝一声,挥舞起铁锹就向众人冲了过来。 袁老三一把铁锹挥得虎虎生风,神出鬼没,八方道众道徒近身不得,几锹下去,磕飞了几把砍刀和匕首,几声哀嚎过去,有几个人身上挂了彩,退到一边,剩下众人依然把袁老三围在中央,等待出手机会。 慈海带来的十几个人和后来又冲进来的一些人,加起来共有三十多人,都加入了和袁老三缠斗的战圈,一番拼杀后,已经有七八个人重伤,或躺或卧在那里痛苦的呻吟,其他人见袁老三全是下死手的杀着,也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袁老三一锹下去给铲掉了脑袋。 袁老三被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早就动了杀心,被众人围困不能轻易杀出战圈,更是心中懊恼,看几人被他劈倒,已经杀红双眼,围着他的这些人来回走动,却不见出手,袁老三一声断喝,反倒主动出手了,一招横扫千军,手里的铁锹向着众人的脖梗子就扫了过去,众人吓得纷纷后退,有一个稍慢了半分,被铁锹扫住胸脯,随着惨叫声起,皮肉被拉出一条血槽,那人掩着胸脯重重跌倒在地,众人大惊失色,都纷纷后退,没想到袁老三如此骁勇,这么多人除了没把他吓回去,还越打越精神,大家只不过是替人来寻仇的,根本不可能以性命相搏,而袁老三是保卫家园,免受欺凌,当然是拼尽全力,众人看袁老三这拼命三郎的打法,生怕把命留下,都纷纷退出门外。 躲在暗处的曹旋,看不到屋里的情况,在外边急得不停来回踱步,长吁短叹,心想若是袁老三几人不敌,自己和马平就是拼死也得进去相助。眼看着八方道的几个道徒从门里挤了出来,知道他们没占着什么便宜,忐忑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慈海一众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进退两难,反倒没了主意,慈海对一个人说道:“赶紧回去找坛主,今天若是不能把袁老三拿下,八方道还怎么在中都立足?日后我们还怎么在中都城内混?” 那人答应一声,一溜烟往八方道总坛跑去。 院子里的袁老三手拄铁锹,也在那里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衣服被划开几道口子,显得有些凌乱,有几处皮肉都有鲜血渗出来,看样子是负了伤,神经正处于高度紧张的袁老三没有觉察到一丝疼痛,犹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门外。 袁老三身后站着的郭子、伍子、两个工人开始时都满脸焦虑,紧张地看着他们打斗,郭子让工人跑出去报警,可是门口围了那么多人,如何才能走得出去呢,只好又返了回来,几人一起呆立院中,现在看八方道道徒被袁老三打得退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伍子从地上捡起一把对方被打掉的砍刀,紧紧握在手里,走到袁老三身边,和袁老三并肩而站。 袁老三看着围在门口的八方道道徒,没有一点要退走的迹象,看样子今天这事还没完,他沉声对着门外说道:“你们谁是管事的?出来说话。” 慈海说道:“没什么好说的。” 袁老三说道:“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上门寻衅,砸我店铺。” 慈海说道:“袁老三,你记性不大,忘性倒不小啊,白天平白无故把我们八方道的人打了,你以为就没事了?” 袁老三说道:“打他是他自找的,他在我门前监视我,还和我出言不逊。” 慈海说道:“既然你认了把我们的人打了,那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袁老三说道:“说法,要什么说法,要打就继续,要不打就滚蛋,别耽误三爷睡觉。” 慈海说道:“你先不要得意,有你哭的时候,我们坛主马上就到,看看他是怎么收拾你的,今天不把你打到亲娘都不认识你,我们八方道不算好汉。” 就在袁老三和慈海二人互呛着,眼看又要爆发冲突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这袁老三做了生意脾气还是这么火爆,今天放倒我们这么多人,看来要是不给你些颜色看看,你真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说话的正是赵清泉,他也认识袁老三,袁老三学武回来后在中都县混迹了几年,仗着年少气盛,也干过些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事,在大街上也算熟面孔,不认识他的人不多,赵清泉也知道他是个练家子,只是平时大家没有交集,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今天既然有事碰到了一起,那就得分出个高低来。 袁老三看赵清泉进得门来,冷哼一声说道:“赵坛主,你欺人太甚,居然带着几十口子人打上门来了,不要以为人多我就怕了你。” 赵清泉说道;“袁老三,这中都城内还没有敢主动招惹我八方道的人,你是第一个,真爷们儿,我今天既然来了,那就得办成两件事,第一,你把藏在你家的那个瘸子给我交出来,第二,你今天打得疤脸是我们八方道的人,你得上门赔礼道歉,把医药费拿出来。” 袁老三说道:“那我也告诉你两条,第一,我不知道你说的瘸子是谁,我家里也没藏个瘸子,即便是有我也不会让你带走,第二,打疤脸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你的人,我告诉过他,不管谁罩着他,只要来我门前挑衅那就照打不误。人是我打得,想让我赔礼道歉那你是走错门了,你倒是应该带着你的徒子徒孙来我店里把东西收拾好,给我赔礼道歉,或许我能饶你一命。” 赵清泉冷笑一声说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袁老三,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那我就成全你。” 赵清泉说着,从后边的人手里拿过一把砍刀,对袁老三说道:“出招吧。” 袁老三让伍子退到一边,将手中铁锹一横,摆个开门式,冲赵清泉兜头劈来,赵清泉闪身躲开,手里的砍刀也同时递出,向着袁老三挥来,别看这赵清泉五大三粗,满身赘肉,动起手来可是毫不含糊,出手快捷,身姿灵活,上蹿下跳,左躲右闪,全都不在话下,直和袁老三斗了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转眼之间,二人已打过三十多回合,依旧步履不乱,身形稳健。 袁老三心里也暗暗赞叹,赵清泉能统治着这么大的一个帮派,也确实有过人之处,自己若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他对垒,只怕是占不了丝毫便宜。 这边的赵清泉也感到了压力,在中都城内能找出可以和自己匹敌的人还真不多,今天遇到的袁老三算一个,以前人们都传言袁老三功夫如何了得,自己只当是众人抬举他,没想到今日一试,还真是名不虚传,看来自己得小心应对。 站在外围观战的慈海众人,看赵清泉一时占不了上风,心下着急,怕坛主万一有个闪失,败下阵来,不光是坛主颜面扫地,八方道日后也别想在中都城抬起头来。 心念动处,慈海大喝一声:“都给我上。”说完带着众人向袁老三冲来。伍子见势不好,赶紧挥起砍刀迎上去,还没挥两下,就被冲过来的众人砍翻在地,众人不理伍子,对着袁老三砍杀起来。 袁老三面对武艺高强的赵清泉,尚需全力以赴,现在众人杀来,根本无暇他顾,一番冲杀下来,身上很快就中了几刀,袁老三吃痛,咬牙坚持,后背上又是一刀,从上到下贯通,直至腰际,袁老三眉头一皱,手上的动作慢了很多,身经百战的赵清泉哪能错过这个机会,当即欺身上前,一把夺下袁老三手里的铁锹,袁老三手里没了兵器,被逼得节节后退,眼看着前后左右都成了赵清泉的人,肩上,胳膊上又挨了几刀,被赵清泉飞身跃起一脚,猛得踏在袁老三胸口,袁老三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重重的摔倒在地。 八方道众人纷纭而上,把袁老三紧紧压在身下。 赵清泉提着手里的砍刀,抹着额头的汗水,走向前来,众人给他闪出一条通道。 赵清泉看着仰面躺在地上粗重喘息的袁老三,把手里的砍刀往袁老三脖子上一架,说道:“小子,服吗?” 袁老三止住口中喘息,轻蔑地说道:“你仗着人多,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咱俩单打独斗。” 赵清泉用砍刀拍拍袁老三的脸说道:“就他妈嘴硬,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敢叫嚣,把瘸子给我交出来。” 袁老三脖子一拧说道:“我他妈就不交,我看你今天能把我怎么样?” 赵清泉眉毛一竖,怒道:“你要是再嘴硬,信不信我血洗你的茶行,别看现在八路军管着这片天,我姓赵的照样可以灭了你这小店。” 袁老三冷笑一声说道:“有种你就来。” 赵清泉怒不可遏,举起手中的砍刀说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死硬到底,那我就成全你。”说着手里的利刃向袁老三的头上猛劈了过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四章 袁老三虎口脱险 贾锦荣心怀鬼胎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清泉高高举起手中的砍刀,向着袁老三头部砍来的时候,只听身后一声断喝,“住手!”赵清泉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后脑勺上抵着一把手枪,赵清泉把举在半空的胳膊慢慢降了下来,说道:“你是谁,别乱来啊。” 身后的人嘶声力竭地说道:“你他妈把刀给我放下,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赵清泉已经明显感觉到身后之人的焦躁和不安,他生怕对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把自己的脑袋打个窟窿出来。 赵清泉说道:“好,好,我都听你的,你别激动啊,我这就把刀放下。”说完,“当啷”一声,把砍刀扔到地上。 身后的人又说道:“让他们都给我后退,都退到门外去,否则我就打爆你的头。” 慈海和八方道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他们光顾着压着袁老三盘问,没有注意开始时被打倒在地的伍子,不知何时他竟拿着一把枪闯了过来。 这枪正是曹旋打死钱局长后,从钱局长家带回来的那把,他去徐世贤家养伤,就让袁老三把枪给收了起来,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伍子用枪管狠狠的戳着赵清泉的头说道:“快点儿,让他们都出去。” 赵清泉只好一摆手说道:“你们在门外等着,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要乱动。” 慈海众人放开身下压着的袁老三,都起身往门外走去。 躲在暗处的曹旋和马平看不到院子里的动静,开始时还担心袁老三的安危,现在看到八方道的人都退了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袁老三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咬着牙,强撑着对赵清泉说道:“带着你的人,麻溜点儿给我滚蛋,要是胆敢再上门生事,我就砸了你的八方道。” 赵清泉低着头,也不作声。 伍子对他说道:“还不快滚。” 赵清泉直起身子,悻悻地往门外走去,伍子一直用枪顶着他的头把他送到门外,赵清泉气得紧握双拳,也不回头,径直往前走去,他怎么都没料到,袁老三的家里居然有枪,是自己大意了。后边的众人看坛主走远,也都跟着陆续散开,向不同的方向走去,这场战斗,以赵清泉等人铩羽而归告终。 伍子倚在门上坚持看着赵清泉一众人全部离去,他想转身回来,却浑身虚弱,没有了一点力气,身不由己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的手枪也掉落了下去,脚底下积满自己身上流下的鲜血。 原来伍子刚才被砍倒后,在郭子和两个工人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挪到了屋里,顾不上伤势严重,一通翻箱倒柜后找到了袁老三藏着的那把手枪,甩开扶着他的郭子和工人,咬牙又回到院子里,正赶上赵清泉要对袁老三下毒手,他便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救下了袁老三的性命。此时的他已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再坚持不住,虚弱地栽倒在了地上。 院子里跌坐着的袁老三全身都被鲜血浸透,艰难地半睁着双眼,郭子和两个工人要把他抬到屋里,袁老三挥手不让,自己要挣扎着往起站,刚站起来,全身便是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一片眩晕,又重重的向后仰去,郭子和工人赶忙把他架住,袁老三已经痛晕了过去。 郭子惨叫一声:“大哥!”声音凄凉悲痛,在夜色里传出很远,躲在远处的曹旋和马平看赵清泉带着人撤退了,想着已经没事了,突然间听到郭子这一声凄厉的叫声,都被吓了一条,赶紧往茶行的大门口跑去。 二人跑至近前,看着跌坐在门口的伍子,赶紧把他扶起来,往屋里走去,院子中央郭子和工人正把昏迷不醒的袁老三抬到屋里。外边夜色昏暗,郭子没看清来的是谁,待听出二人口音,郭子这才知道是曹旋和马平进来,看着二人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即没表现出惊讶,也没有主动和他们答话,只顾拍打着袁老三悲痛的喊着“大哥”。 几人手忙脚乱地把袁老三和伍子抬到炕上放好,郭子找来金疮药和纱布,曹旋和马平把二人的衣服解下,只见袁老三全身上下中了十几道,全身布满伤口,背上一刀尤为严重,从肩膀直到腰际,整个皮肉都往外翻了出来,万幸的是没有砍中要害。伍子背上和腿上也被砍了三四刀,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曹旋给他们把金疮药敷上,让郭子拿来缝衣服的针线,要给袁老三的后背伤口缝针,两个工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看着袁老三血肉模糊的后背都惊惧的躲到了外边。 曹旋让马平压住袁老三的皮肉,让郭子在袁老三的嘴里塞上一块毛巾,怕他等下痛醒,咬伤自己的舌头。曹旋在袁老三的伤口比划一下,把手里的缝衣针在油灯的火苗上灼烧一下,然后把针顺着袁老三的皮肉缝了进去,两边皮肉一对,把线穿过去,打个死扣,然后再往下缝,袁老三疼的数度醒来,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双目欲裂,额头上满是汗水,塞着毛巾的嘴里在呜呜的叫着,听得所有人都动容,马平压着袁老三皮肉的手有些发抖,曹旋依然稳住双手,一针一针的为袁老三缝合伤口。 袁老三数度醒来昏死后,曹旋终于把他的后背给缝上了,密密麻麻的针脚,看着像一个长长的大蜈蚣爬在袁老三的背上,煞是吓人。曹旋在他的伤口处撒上金疮药,敷好纱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眼冒凶光,恶狠狠地说道:“赵清泉,今天你伤我兄弟,我非得让你血债血偿。” 曹旋看袁老三和伍子都昏迷了过去,告诉郭子让他明天去药店给二人买些盘尼西林和止疼的药回来,若是还不见好,就把他们送到医院救治。 郭子冷冷的看着曹旋和马平二人,悲愤的说道:“我大哥都是你们害的,八方道的人要不是来这里找你,何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是大哥和伍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曹旋一惊,问道:“你说什么?八方道的人来茶行找我?是因为找我才寻衅滋事的?” 郭子说道:“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和八方道无冤无仇的,他们怎么会找我们来寻仇,今日早上有人在门外窥探,大哥去斥责了几句,那人不服,拌了几句口舌,他们就打了起来,大哥把他打跑了,刚才这些人指名道姓是来寻仇的,除此之外,还和我们要人,说你藏在我们店里。” 曹旋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也不认识八方道的人,为什么八方道的人要到处找自己呢?而且为了把自己找出来还和袁老三大打出手,看来整件事情越来越迷雾重重了。 曹旋看郭子的态度,对自己二人非但没有挽留的意思,还巴不得二人赶紧离开,不要再为茶行带来任何灾殃。曹旋这才知道自己为袁老三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一时心中也甚是不安,感觉拖累了朋友,对郭子说道:“郭子,你照顾好他们,你放心,老三和伍子的仇我一定会报,等他们醒来你转告他们,让他们好好养伤,不要轻举妄动,我会砍下赵清泉的头为他们出气。” 郭子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曹旋和马平,满脸的悲怆。 曹旋和郭子告别一声,带着马平转身离开。 曹旋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和马平监视八方道总坛的同时,八方道的人马居然在到处寻找他,而且为了找到他不惜在城内犯下血案,除了调集城内八方道的道徒们而且作为坛主的赵清泉也亲自出马了。 这些人找自己绝对不是来寻仇的,自己根本没和他们有过来往,谈何仇恨,这样看来,那他们就是在为别人出头,若是这样,那雇主是谁呢?曹旋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自己在中都城内曾和谁结下梁子。 从荷花的死,到小六子的死,再到袁老三茶行被砸,最后到这些人到处寻找自己,每件事里都有八方道的影子,这一切绝对不是巧合,八方道里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解开这些迷雾的人,正是坛主赵清泉。 近两日的徐家大院,除了徐淑婉在和他的父亲闹别扭,父女俩见面也不说话,其他的倒是一片风平浪静,荷花被小六子奸杀的现实已经被大家接受,曹旋和马平搬离徐家大院,也算除去了大家心头的隐患,徐家的笑声又日渐多了起来。 贾锦荣坐在徐世贤的书房里,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谈着现在的局势,贾锦荣称从他同学那里得到了外边最新的消息,国民党政府任命张砺生为察哈尔政府委员和军区司令员,暂时在北平署理军务,只待收复察哈尔后便北上行事行政权力,孙兰峰的部队已经陈兵wLcb一带,准备随时收复察哈尔。国际社会已经向驻扎在中国的苏蒙联军施压,要求他们尽快撤出察哈尔,联军的撤离估计已是指日可待,联军一旦撤走,八路军没有了外援,孙部将很快会组织人马对察哈尔地区发起进攻。 徐世贤长叹一声,说道:“生在这乱世里,是我等的不幸啊,他们为了争地盘,整日打来打去,受苦的是我们这些百姓,每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食不甘味,不知何时是个头啊。” 贾锦荣说道:“三叔,委员长已经开始集结优势兵力对八路军占领区进行围剿,一路势如破竹,他们节节败退,在很多地方又重新回到政府手里,察哈尔的光复已是指日可待,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啊。” 徐世贤说道:“我们做准备?我们做什么准备?是要准备逃亡吗?” 贾锦荣笑笑说道:“三叔此言差矣,脚下是我们的土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为什么要逃呢?我们要做的准备就是等着迎接孙兰峰的部队进城,等着他们进来接管中都县的政权。” 徐世贤听贾锦荣说完,紧张地往窗外看了一眼,说道:“贤侄,这样的话,咱自己家里人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能被外人听了去,这话要是传到八路军耳朵里,那咱们这后半辈子只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贾锦荣说道:“三叔别怕,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苏蒙联军一旦撤走,国军势必反攻,然后恢复民国政府管制,现有的一切制度都要推翻,我们必须提前做好迎接国军进城的准备,免得到时候被冠以通共亲共的罪名,三叔,我们早些行动起来吧,到时候可是要论功行赏的。” 徐世贤疑惑地看着贾锦荣说道:“贤侄,你有国军那边的门路?能和他们接上头?” 贾锦荣说道:“我有几个同学在民国政府部门任职,有时候书信往来会谈到一些对国家大事的看法,三叔若是有心结识,我可以介绍他们给三叔认识,他们若是有机会来中都城的话,我可以让他们给三叔讲讲现在国内的整体形势。” 徐世贤说道:“那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贾锦荣说道:“依我看,我们有必要先把解散的保安队再组织起来,不管谁来,我们都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园。” 徐世贤长叹一声说道:“谁说不是呢,当时解散的时候我就不愿意,可是架不住八路军几次三番来讲政策做工作,经不住他们吓唬,我把枪也上交了,家丁也都解散了,现在就是把几个人凑起来又能有多大的用处?我们手里没有家伙,光有几个人派不上多大的用场。” 贾锦荣说道:“三叔,你先别急,咱们一步一步来,你先私下里让那些解散的家丁都还回来,他们也可以再介绍其他人加入,人越多越好,但是千万要在私下里进行,不能引起武委会人员的注意,这些人来了之后,我们再慢慢想办法给他们配置武器,如果招募人手太多,三叔感觉到资金上有压力的话,我家和淑钰家都可以提供一些资金。这里整个村子都是三叔的,也没有外人能随便进来,咱们在这里干些什么都比较保密、方便,先把这支安保队伍在三叔家建起来,日后谁家有事都可以及时援助,这样就保护了我们的财产和人员安全,要是前几日庭院中有家丁看护,小六子何至于敢奸杀荷花。” 贾锦荣一番摆事实,讲道理,把徐世贤说得有些动摇起来,可他又迫于武委会同志给他所宣讲政策法规的强大压力,一时有些犹豫。 贾锦荣看着犹豫不决的徐世贤,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奏效,他怕催促太紧,给徐世贤造成压力,反倒使他拿不到注意,不如让他先权衡一下利弊,主动找自己商议。贾锦荣眼看着自己宏伟蓝图的第一步已经迈了出去,心中甚是高兴,和徐世贤闲聊了一会儿,便辞别出来。 距离徐世贤村外一里之遥的林带里,有一个头戴毡帽,身穿夹袄、大裆裤,脚蹬灯芯绒千层底布鞋,一副农民打扮的人正在观望徘徊,此人身材瘦高,脸色阴冷,正是和马平在***总坛擦肩而过之人。 步履匆匆的贾锦荣,来到林带旁四下环顾,看看左右无人,一头钻进林子,向林中人跟前走去,那人见贾锦荣过来,迎了上去。 贾锦荣看到来人,也不寒暄,直接问道:“‘鹞子’,八方道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从袁老三家里找到曹旋了没有?” “鹞子”说道:“没有,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昨天赵清泉带着人去了趟袁老三家,把袁老三的店给砸了,把袁老三和他一个兄弟也打了个半死,袁老三硬是没把曹旋交出来,我觉得曹旋不一定在袁老三家。” 贾锦荣说道:“砸袁老三的店,我有两个用意,主要是想把曹旋逼出来,我猜测曹旋就藏在他那里,当天徐淑婉和韩娇都去了他家,而且在他家待的时间不短,若是曹旋不在袁老三那里,徐淑婉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前日不是在八方道总坛也看到马平了吗?他们二人藏在县城已确定无疑,按照咱们现在掌握的情况,除了袁老三那里他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凭着曹旋的性格,袁老三有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若是袁老三受此重伤曹旋都没有出现,那么曹旋不在袁老三那里的可能性较大。其次吧我也想灭灭袁老三的威风,他仗着有几下拳脚功夫,说话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日前我去找袁老三,软硬兼施,好话歹话说尽,袁老三最后居然不念交情和我翻脸,我买下他三千斤的砖茶,居然没有一点情面,真是气人,这次看看能不能把他打服,要是还嘴硬,就让赵清泉他们不断的去骚扰他,直到把他打服为止,我就不信不能把他拉过来为我所用。” “鹞子”说道:“大哥这个敲山震虎的计策倒是挺奏效,这下即便袁老三不能为我们所用,那曹旋得知消息也不敢再去投靠袁老三,他可以得到的支援就又少了一个,我看用不了多少时日咱们就能在城里找到他。我有件事还是比较困惑,马平去赵清泉那里买迷香干什么?他们是准备重操旧业继续为匪,还是在调查荷花屋里出现的迷香?那日在八方道总坛看到马平,开始我险些没有认出来,平日在徐世贤村口监视跟踪他和小六子的时候距离较远,没有看清过相貌,后来经过仔细辨认,才确定是他无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八方道总坛的?” 贾锦荣说道:“依着曹旋现在的处境,我想他不敢随便招惹是非,出去干打家劫舍的勾当。这样容易引起八路军的注意,那样他在中都城就混不下去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调查那天案发现场发现的迷香来源,不过这也不打紧,他在中都县驻守的时间也不短,中都县黑市的情况他心里门儿清,能找到那里也在情理之中,未见得就是掌握了咱们和八方道直接的关系。” “鹞子”说道:“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现在寻找曹旋的踪迹比较困难,不行咱们就把他在中都县城出现的线索交给八路军,八路军一封城,挨家挨户的搜索,很快就能把他找出来。” 贾锦荣摇摇头说道:“这个方案我早就想过,我们不能把他交给八路军,若是八路军知道他在中都城内出现,必然会排查他所有的关系网,这样徐世贤村就会成为八路军关注的重中之重,我们日后计划在徐家大院开展的活动很容易就会暴露,现在还不是我们招惹八路军的时候。但是我得尽快把曹旋找出来,在他大哥打回中都城之前,我必须得把他弄死,也让曹凯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你先回去告诉赵清泉,让他增派人手,不要放过每个角落,仔细寻找曹旋下落,这事要是办成了,再给他十根小黄鱼儿。但是谨记,千万不能把寻找的瘸子就是曹旋的消息透露给他,免得走漏风声,也千万不能透露出一点我的信息。” “鹞子”说道:“这个我明白,他们光知道要找的人是个瘸子,跟本不知道被找之人姓甚名谁,他们也知道江湖规矩,不该问的从来没有问过”。 临别前贾锦荣又不放心地说道:“你和赵清泉商量得怎么样?能把他的地方让给咱们用吗?能带着他那帮徒子徒孙跟着咱们吗?” “鹞子”说道:“赵清泉精得很,他现在也在左右观望,若是八路军在中都城内坚如磐石,就这样稳当地统治下去了,那他就暗地里挣些钱,做他的良民,若是时局不稳,再生变故,他肯定会投靠新的主子,这些江湖混子也大都是墙头的草,哪边风大哪边倒。” 贾锦荣说道:“这个不行,不能任由他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必须做他的工作,如果利诱不成就拿他的家人威胁,尽可能多收买一些他身边的人,若是他一意孤行,不好好配合,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把他做了,扶别人上位。我们一定要做到点多面广,光指望一个徐家大院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一颗打入敌人心脏的钉子,八方道总坛就是不二之选。” “鹞子”听完连连点头,领命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桃花运里桃花劫 恶人自有恶人磨 成年后的曹旋在哥哥的庇护下一直锦衣玉食,没受过什么磨难挫折,最近却吃下了他这二十几年来不曾受过的苦,先不说身体受创,不能安心将养,就是基本生活,也都难以保障,整日游荡街头,餐风露宿,饥寒交迫度日,为了掩人耳目,虽然兜里有钱却不敢去稍加享受。几日下来,二人不但衣衫褴褛,而且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再加上故意不去清洗头脸,已经是活脱脱一副花子样,只怕就是徐淑婉过来也未必能认出是他。 曹旋看过袁老三的惨状后,心中思潮翻滚,经过一夜的思考,心里的千头万绪逐渐明晰起来,荷花、小六子的死,袁老三的被打,肯定背后有某种联系,自己也不用去像侦探那样,到处勘察现场,逻辑推理,那样不仅耗时耗神,还容易误判跑偏,当下要做的就是把八方道给他拔了,把赵清泉给他灭了,这样八方道背后隐藏着的黑手就会走到前台来,可以直接和他短兵相接,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另外,为袁老三和伍子报仇的事不能耽搁,他们被打,因自己而起,必须尽快给他们一个说法。赵清泉既然是江湖人,事从江湖起,那就用江湖的手段,在江湖见。 曹旋原来领着的一兵一卒,现在就只剩下了一兵,凭着二人之力想要在戒备森严的中都城干些事情出来,那是相当有难度的,而现在要对付的人又是中都城内地下组织的带头大哥,不仅自己身手了得,而且手底下有百十号弟兄,若想动他,势比登天。 眼下曹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依然和马平盘桓在八方道总坛附近,观察着这里人员出入的情况,若是赵清泉出来就远远地跟在身后,掌握他的行动轨迹。 曹旋和马平这一天在八方道门前的蹲守,也算小有收获,上午的时候他们听到有两个走出门来的道徒在聊天,二人说坛主听闻丢失的乾坤圈在城里出现了,有人拿着去当铺典当,被掌柜的给赶了出来,坛主得知情况后上门询问,还扇了掌柜的几耳光,问他既然知道东西是自己的为什么不把东西留下,或者把典当东西的人当场按住,让人来报自己知道。掌柜的没想到自己因胆小怕事没敢收当竟也招来麻烦,赶紧把典当人的衣着、相貌、口音和坛主说了个详细,让坛主深感意外的是此人貌似借道友名义上门买迷香的那人,坛主听后颇为忐忑,给众道徒传下话去,撒开人手去外边寻找一个大同口音的黑瘦汉子。曹旋和马平闻听后,知道赵清泉已经开始警觉,意识到马平是有意上门试探,日后二人在街上出现一定要谨慎行事,以免被人识破。 曹旋他们貌似发现了赵清泉的一处安乐窝,下午时分,赵清泉摇摇晃晃的从八方道的总坛出来,浑身酒气,不停的打着酒嗝,身后带着一个跟班,两人一前一后往巷子里走去,曹旋、马平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只见二人走到了一处小院门前,赵清泉抬手砸门,给他前来开门的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妙龄女子,赵清泉进得门来,面露轻薄之色,和女子调笑几句,搂着女子的小蛮腰往屋里走去,跟班见二人进屋,把院门关上,在门外等候。曹旋二人等至日落西山,仍没见他出来,眼看着没有下手的机会,二人只好暂且离开,等来日再做打算。 曹旋心中惦记袁老三和伍子的安危,从巷子里出来,带着马平就直奔恒裕泰茶行,因担心有八方道的人在暗中监视,二人没有进去,远远的看着店铺和院子里的动静,被砸的店面基本已经收拾齐整,两个工人正不停的往外倒着打砸后的垃圾,二人在暗处观望了很久,在掌灯时分看到有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走出院门,郭子送至门外,和郎中千恩万谢的道别,曹旋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袁老三和伍子二人都挺过来了。 一连数日的蹲守,曹旋和马平已经基本掌握了八方道道徒的活动情况,总坛里平时聚集着一二十个人,随时待命,若是有事,坛主一声令下,这些人就倾巢出动,无事时这些人就在院子里喝酒打牌,由于八路军管治甚严,他们也不敢轻易出来惹是生非;偶尔会看到有些鬼鬼祟祟的生面孔被慈海从门口接进去,用不了多久便又匆匆离去,应该是前来购买赵清泉手里的黑货的;已经引起马平注意的“鹞子”中间也来过两次,每次待的时间都不是很长,看来他来这里要不是传达指令,就是接受命令,不过看着慈海每次毕恭毕敬送到门口时点头哈腰的样子,多半是来传达命令的;还有二三十名道众,每天早上不见来总坛,晚上的时候就都回来了,在总坛稍作停留就又散去,看样子这些人是在大街上搜寻曹旋和马平的下落,每日晚间回来汇报情况。总体来说,八方道还算是一个管理规范,纪律严明的组织。只是曹旋和马平给他们玩了一招灯下黑的把戏,这些人每天像无头的苍蝇般乱闯,却不知道要找的人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赵清泉的生活比较有规律,他每日上午都来八方道总坛,看样子这里交易的那些非法物资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每次都是他在的时候才有那些生面孔进出,而且时间基本都集中在上午。曹旋和马平把他喜欢光顾的茶楼酒肆,家庭住址,暗室的住址,都已摸得门儿清。 作为曹旋和马平这样的职业玩家,既然已经盘好道,踩好盘子,那也就意味着距离动手的时间不远了,现在的短板就是二人赤手空拳的话肯定打不过人家,手里没枪,身边没兄弟,若是一击不中,势必打草惊蛇,到时候只怕再难找到可以下手的机会。看来若想成事那就只能不择手段了。 曹旋和马平策划着拿下赵清泉的方案,酝酿了几条后,都被一一否决。强攻八方道总坛,凭着二人现在的实力,无疑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这个方案可以不用考虑。 赵清泉在八方道经营多年,叱咤地下江湖甚久,敛财无数,他家两进院子的宅院建设的富丽堂皇,家里使唤着丫鬟下人,门口常年站着两个精壮汉子看家护院,若是在这里动手,不论能否成功都会弄出很大的动静,惊动警察,二人难以脱身。 曹旋二人思来想去,难度系数最小,成功几率最大的地方就是赵清泉暗室的小院,等他去那里寻欢时,只要把门外的跟班制服,就有机会拿下赵清泉。二人主意已定,单等赵清泉去往城郊的暗室家。 坝上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每年一过中秋节,就算一脚踏进了冬天,气温日低,风雪渐多,人们开始了漫长的猫冬,只待来年的清明过后,整个隆冬才算宣告完结。 今日恰逢立冬,就在其他地区还秋意正浓时坝上已是隆冬时节,天上的太阳被丝丝缕缕的薄云缠绕着,光晕穿透云层发出阴冷惨白的光,空中稀稀落落的飘着清冷的雪花,地上凛冽的西北风直往裤腿里钻,八方道总坛门口晃悠的花子门没有太阳可晒,都缩起脖子,双手抄袖,在八方道总坛南墙跟下跺着脚驱寒,八方道没有法会,也就没有人出来布施祈福,花子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过往的行人,渴望得到几分施舍,可是在这个自己果腹尚且艰难的时代,又有几个人舍得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大钱施舍,花子热切的眼光迎来一拨,又在失望中送走一拨,一天下来多数人讨不来足以果腹的食物,眼看着坝上的凛冬就要到来,这些聚在一起的花子们,每天都可能是人生中彼此相见的最后一面。 曹旋、马平混迹在花子堆里,二人的毡帽上已经散落了些雪花,脸色冻得铁青,不停地跺着脚,往来回搓着的手上哈热气。 马平小声说道:“二爷,都三天了,这孙子还不往那窑姐儿那里去,每天再这么等下去,冻得扛不住了。” 曹旋说道:“这几日赵清泉肯定是有事,你看那个瘦高个,每天都来,而且每次来的时间也都比以前长了很多,昨天来的时候,看他手里提着的箱子分量不轻,这人肯定是在和赵清泉做什么交易,昨天提来的很可能就是大洋。” 马平说道:“二爷,咱们把赵清泉制服了,要不也跟下这小子,要是个有钱的大户,咱们可以把他做了,然后出城远走高飞。” 曹旋说道:“你这话也不无道理,咱们把赵清泉这边解决了,查明小六子死得真相后,是该远走高飞的时候了,这样待下去,再无出头之日。” 二人正说话间,只见八方道总坛大门开启,赵清泉腆着肚子,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小伙子意欲上前扶他一把,被他挡了回去,嘴里含糊的说着:“不碍事,不用管我,这才喝多少,就是再喝一坛我也稳如泰山。”说完竟然把紫色缎面棉袄的领口给解开了,被酒精燃烧的灼热的身体,冷风一吹,身上畅快了很多,燥热的他急需靠降温来恢复平静。 赵清泉步伐虽乱,方向却一点都不错,径直就往那女子院落的方向走去,路过中都县最大的永和号百货商店时看到几个苏军大兵正在门口挑选商品,赵清泉竟然向苏军举手敬起四不像的军礼来,嘴里连连说着:“达瓦里氏(俄语同志)。”这些苏军也都向他微笑着点头示意。赵清泉更为得意,昂首阔步继续赶路,身后的小伙子,一路小跑跟在身后,不停地提醒:“坛主,你慢点,小心脚下。”赵清泉哪里在意这些,非但没有减缓速度,反而加快步伐,不消多久,就到了这熟门熟路的小院。曹旋和马平驻足在巷子口远远地观望着。 这院子里住着的女子,出自娼门,原来靠着在茶社中接客为生,八路军进城后,把这些娼寮、茶社、下处,全都取缔了,教育从业女子从良,然而谈何容易,这些女子除了身体资源,没有其它一技之长,没用多久,为了生存,大部分人又开始重操旧业,只是由原来大张旗鼓的经营,改成了一院一凤,偷偷摸摸接客的暗娼,原来的一些老客户又都循迹而来,生意依旧火爆。此女子在茶社被查封后不久,生活便难以为继,只好站在大街上偷偷做起了流莺,赵清泉以前就是这名女子的熟客,后来在街上偶然见到,照顾了两次生意,便决定把她给包养起来,但是赵清泉贵为八方道总坛坛主,平日里正派示人,道貌岸然训诫道众,不能太过招摇,为了避人耳目,就在城郊给她租了一个独院,把她安置下来,除了衣食供给,再额外给些零花钱,这女子也就不再接客,成了赵清泉的暗室。 赵清泉像往日一样,拍打几下门环,女子出来给他开门,扶着他往屋里走去,跟班把院门合上,瑟缩着身子站在门外避风处,心中暗叹,这大冷的天,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只盼着坛主能早点出来。 跟班蹲在墙下,从兜里掏出烟锅烟袋,在烟锅头里塞满烟叶,取出火镰点燃,狠劲抽上一口,感觉这丝热气能为自己除去不少寒冷。刚吐出一口烟圈,就看到面前有一个衣着褴褛的花子走了过来,花子来到他跟前,将半只破碗伸到他面前,说道:“先生,行行好,给个铜板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 跟班在这里看到花子,有些意外,这里处于偏僻城郊,没住几户人家,来这里乞讨这花子真是脑残,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厌恶的把头转向了一边,对花子说道:“哪有什么钱给你,赶紧滚蛋。” 花子不为所动,依然把那只脏兮兮的破碗往他怀里推去,嘴里不停地说着:“先生,行行好吧。” 跟班的看这花子非但不走,还不停的往自己身上蹭,心里顿时来气,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花子,怒斥道:“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让你滚蛋没听到吗?再不走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花子除了没被他的话吓走,还和他讲起理来,“你不给就不给吧,凭什么骂人呢?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跟班的闻听此言,顿时大怒,嘴里说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我骂你怎么了?我还打你呢。”说着举起拳头就向面前的花子挥来。 就在跟班的注意力完全被面前的花子吸引的时候,不知何时从脖子后边伸过一把匕首来,顺着他的脖子一划拉,跟班只是感觉到脖子上有一丝凉意,然后就看到自己的鲜血从面前喷射而出,接着他感到了疼痛,他想喊出声来,可是嗓子漏风了一般,他大张着嘴却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他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气管里已经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喉管里呼噜出几串血泡,他就软软的往下倒去。 把他抹了脖子的人正是马平,马平看他往后倒去,伸手把他托住,曹旋捡起地上掉落的烟锅头,过来和马平架起他的身子,往门口拖去。曹旋瞪了马平一眼说道:“不是跟你说了把他打晕就行了,你干嘛把他给抹了脖子,他和咱们无冤无仇地杀他干什么?” 马平说道:“既然动八方道,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给他弄得动静大点,好让他们知道这中都城里还有他们不能惹的人,要是不杀了他,万一半道醒来,不就坏了我们的大事了吗?再说我也很长时间没杀人了,看看手生了没有。”马平手里架着跟班的尸体,就像宰杀的只是牛羊一般,说完脸上竟绽出一丝若无其事的笑容。 曹旋叹口气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弄出人命,只怕八路军掘地三尺也要把我们挖出来。” 马平说道:“那就更不能留活口了,有人见了我们的真容,将后患无穷。” 曹旋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赶紧把他的尸体藏起来。” 二人谈话间,可怜地跟班已经断了呼吸,刚才还担心在寒风里等待太久,现在已经无惧风雪了。 曹旋轻轻推开院门,看到正屋的屋门关着,院子里没什么动静,和马平一起把尸体拖进院内,插上院门,把尸体放到墙角,曹旋顺手把跟班腰间别着的匕首给取了下来,插到自己腰间。 曹旋和马平一左一右,蹑手蹑脚来到正屋的窗户前,伏在窗户下,只听得屋里琴瑟和鸣,曹旋食指蘸些唾沫,伸手把窗户上的麻纸捅破,但见地上炉子里的炉火正旺,炉膛被烧的通红,炉子上铁壶里烧着的水正冒着白气,沙沙作响,大炕上铺着一床大红棉被,被窝里春光正盛,交叉在一起的四只脚伸在炕沿外正有节奏的晃动。 曹旋用手一指屋门,马平心领神会,匍匐到门前,轻轻一推,门被推开一个小缝,马平冲曹旋轻轻一招手,曹旋也来至门前,二人看着赵清泉正待行云布雨,曹旋和马平一使眼色,二人操刀在手,马平起身一脚踹开房门,二人直奔炕前,还没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曹旋马平二人已经不约而同的每人抓住赵清泉的一只大脚,齐齐两刀下去,血光四溅,赵清泉一声惨叫,双脚的脚筋已被割断。 赵清泉哀嚎着翻下身来,也顾不上赤身裸体,蹲坐在炕上,想收回双脚,可是双脚已经失去知觉,只得用力抬腿,双手拖着大腿,把下肢收拢回来,整个脚面已经全被鲜血染红,此时已是额头冒汗,青筋暴出,双目欲裂,怨毒的眼神紧盯着站在地上的曹旋二人。 赵清泉身下的女子,早已吓得抖成一团,慌乱中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斜靠在墙上,从散乱的头发后透出惊恐的目光,恐惧的看着地上破衣烂衫的二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作恶者供出实情 苦命人沉冤得雪 曹旋和马平已经得手,站在地中央看着炕上痛苦挣扎的赵清泉和瑟缩成一团的女子,二人并不急于上前搭话,没事人一样抱着胳膊欣赏二人狼狈的样子。 此时的赵清泉已经有些缓过神来,强忍着剧痛,咬牙切齿地问道:“二位是哪个道上的朋友?我们有何怨何仇,为什么要下此毒手?” 曹旋笑笑,抬腿跨坐在炕沿上,看看自己手里带血的匕首,说道:“赵大坛主,不是在满世界找我吗?今天我送上门来了。” 赵清泉一惊,有些意外地说道:“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 曹旋说道:“我就是你要找的曹旋啊,你不是在到处找我吗?怎么会不认识我。” 赵清泉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满面污垢,衣衫褴褛的曹旋,惊疑地问道:“你就是来中都县协助维护治安的曹旋曹警佐?昔日曹警佐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我曾一度想和你结识,可是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里相遇了,只是不知曹警佐缘何对我下此毒手,我们向来可是井水不犯河水,我想您一定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赵清泉这番话,也确实是真心话,他作为中都县的江湖人物,就是不知道谁也得知道警局里的大小人物啊,尤其是那些有人有枪的头面人物,曹旋不管是恶名还是威名也是他们这些江湖人平时最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什么多伦单挑赌场,白城子大战夜猫张,巧破太监诈骗案,计擒雁北匪首王兰根,在江湖人耳朵里传得神乎其神,要是赵清泉真知道让他去找的人是曹旋,就是给他再多的钱他也得掂量一下,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落魄的曹旋也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人,那钱只怕是有命挣没命花。 曹旋说道:“赵坛主,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想我们之间没有误会,你既然带人砸了我兄弟的店,还差点要了我兄弟的命,这就不是误会了。” 赵清泉没想到自己捅了马蜂窝,一边心里暗暗叫苦,一边辩白道:“曹警佐,这确实是误会,我真不知道袁老三是您的兄弟啊,要是知道这出,您就是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啊。” 曹旋说道:“今非昔比了,你们谁还把我这个过去的警佐放在眼里,你都打上袁老三的门了,还在这里和我矢口否认你去找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把我当三岁孩童耍着玩呢?赵大坛这种场面还有心思开玩笑,我可真是佩服的胆识啊!” 赵清泉连忙摆手说道:“曹警佐,你别误会。袁老三我确实打了,我去他门上找人是受人之托,对方只告诉我要找一个瘸子,说那瘸子就藏在袁老三家里,让我们上门去找,无论如何,要逼他现身,我也不知道这要找的人是你,就安排人手前去袁老三门前盯梢,谁知袁老三不仅不认账还打了我的人,我这才上门讨说法的。” 马平说道:“你他妈不要胡说八道,别一口一个瘸子的,我看你明明找的就是我们曹二爷,还敢抵赖。” 赵清泉此时也认出了马平,闻听此言赶紧说道:“道友,你别误会,按理说我们也是有交情的,你当时去找我,要办的事我也都给你办了,看在我们都是无极老母孩子的份上,你无论如何得帮我给曹二爷求求情啊。当时他们真的只是让我找个瘸子,没有告诉我说要找的人是曹二爷,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爷,您别急,袁老三店里的损失还有他的医药费,全都由我来出,我再给他拿三根小黄鱼儿赔礼道歉。也算江湖朋友不打不相识。” 曹旋看他表情,也确实不像隐瞒,看样子赵清泉真不知道他所找之人就是自己,那应该就是受人指使无疑。 曹旋冷笑着对赵清泉说道:“那你现在知道袁老三是我的兄弟了?我告诉你,他和他的兄弟当日差点丧命在你的刀下,你摊上大事了。今天这事能不能解决,就看你的表现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若是回答的好,可能将功补过,若是回答的不好,只怕今天你走不出这小院了。” 赵清泉赶紧说道:“爷,您尽管问,我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旋对站在地上的马平说道:“把东西给他。” 马平从兜里掏出那对乾坤圈,扔到赵清泉的怀里,说道:“这是你的东西吗?” 赵清泉低头看了一眼,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摇摇头说道:“不是我的,没见过这是什么东西。” 马平笑了,笑得很真,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他这莫名其妙的笑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赵清泉诧异地看着他,他一连笑了数声,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对赵清泉说道:“看你五大三粗,一副凶相,没想到竟也这么多心眼儿,你连自己把玩了一二十年的东西都不认识了吗?半个中都城的人都知道你有这样一对乾坤圈,唯独你自己不知道。” 赵清泉早已从当铺老板嘴里得知是马平捡去了他的乾坤圈,可是他想着马平不会知道自己安排人手四处寻找他的下落,他想着自己搪塞几句,就能蒙混过关,可是看样子马平已经掌握了这乾坤圈的底细,知道抵赖也没有,只好硬着头皮,勉强答道:“既然道友如此说,那我就以实言相告,这对乾坤圈确实不是我的,我也倒是有一对乾坤圈,不过和这个不一样,那是我的法器,我一直放在总坛的香案前,平时很少拿出来。” 曹旋看赵清泉铁证面前,依然矢口否认,在自己二人面前耍起了小聪明,曹旋当即脸色一黑,也不搭话,伸出手里的匕首,往赵清泉裸露着的小腿上扎去,赵清泉一声惨叫,小腿从下到上,被划开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皮肉往外翻开,血水顺着小腿滴落下来。 赵清泉赶紧叫嚷道:“爷,手下留情,我知道的绝不隐瞒,全部实言相告。” 曹旋冷冷地说道:“那我再问你,这乾坤圈你知道是谁的吗?” 赵清泉连连点头说道:“我的,我的,就是我的。” 曹旋说道:“那我再问你,小六子是怎么死的?” 赵清泉说道:“谁是小六子?不认识啊?” 曹旋说道:“南门外树林子里被吊起来的那具尸体。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赵清泉沉吟了半晌:“这,这。。。我不太清楚啊。”偷瞄了一眼曹旋的脸色,结巴着否认。 曹旋没有再问,脸色依旧阴沉,手中的匕首再度挥出,划开了赵清泉的另一条小腿。匕首收放之间,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赵清泉满脸痛苦,惊叫一声:“爷,爷,我说,那人是我在路边给掐死的,然后把他拖到路边的林子里,解下他的绑腿,把他挂到树上,制造了他自杀的假象。不过,这事跟我没关系,不是我要杀他的,是‘鹞子’给我钱,让我亲自动手去杀的人。” 曹旋说道:“谁是‘鹞子’?” 赵清泉看了眼曹旋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再不敢隐瞒,把“鹞子”的身材相貌描述了一遍,马平一听,此人正是和自己在八方道总坛相视而过之人。追问赵清泉道:“我那日去八方道总坛找你买迷香,出来时碰到那人,是否就是‘鹞子’?” 赵清泉听了,思忖片刻,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此人。” 曹旋问道:“这‘鹞子’是什么来路?他为什么要杀小六子?” 赵清泉说道:“他的真实身份我不知道,具体他是干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据他说自己原来在察哈尔当伪军,Rb人被打跑之后他就来到了中都县,想在这里立足,可是遇到了以前的几个仇人,经人介绍找到了我,给了我两根小黄鱼儿,让我帮他杀个人,我当时见钱眼开,就答应了他。” 曹旋说道:“你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吗?” 赵清泉说道:“不知道,江湖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接了人家的活,除非人家主动告诉我们,我们从来不去问对方的底细,包括他让我安排人手找您,也没告诉我们您的姓名,就把您相貌说了个大概,然后告诉我们您是个瘸子,把人抓回来就行,我们拿了钱,就去给人家办事。不过去杀您说的这个小六子的时候,我当时也有点纳闷,截杀之人竟然是一个外地的八方道道众,就在杀他的当天,上午时分他还到八方道总坛找过我,跟我盘了道,他曾是多伦八方道的引进师,说他有个弟弟在曹凯部队做事,现在部队也没了下落,不知他人在何方,家人着急,知道八方道道徒遍天下,消息灵通,让我帮他打听下曹凯部队的消息,我念及道友之情就答应帮他留意,让他过几天再来总坛找我。就在当日下午,‘鹞子’带着钱也来找我,让我去城外路上截杀一个人,我就跟着去了,他把我带到南城门外的林子边上,让我等着人来,天擦黑的时候过来一人,‘鹞子’告诉我就是此人,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红色的香囊交给我,让我勒死来人,然后伪装出上吊自杀的现场,把他给我的香囊放到死者贴身的衣兜里,交代完他就匆匆走了。等那人走到近前,我仔细一看,才知是上午和我刚刚见过面的多伦道友,道友只当我们是真的偶遇,心中颇为高兴,拦住我就在路边攀谈起来,我趁他不备,就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给掐死了,然后把他的尸体拖到林子里,伪装了自杀的场面。” 曹旋暗暗点头,他此言不虚,小六子脖子上的掐痕有了合理的解释,双臂上的淤青也是在小六子身体尚未冷却时被赵清泉拖拉所致,小六子身上出现的香囊果然是被人栽赃陷害。因为是熟人下手,小六子没有一点防范心理,再加上赵清泉武艺高强,小六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在和他热情攀谈时就被他给活活掐死了,小六子死得真是冤啊。 曹旋杀心更盛,耐着性子继续问道:“‘鹞子’和你第一次见面,你就敢给他干杀人的勾当,你就不怕是别人给你下的套吗?” 赵清泉说道:“不瞒您说,他以前就和我打过交道,让我杀人之前,来我这里买过迷香,帮他打听过事情,此人出手大方,愿意结交朋友,每次给他办完事都会再给上一笔额外的好处,还经常给我们八方道捐助东西,我手下那些道徒都很喜欢他,只要是他安排的事,大家都会尽力去办,包括那天被袁老三打的疤脸,听说是为‘鹞子’办事,他便主动请缨前去处理。” 曹旋心里豁然起来,这是一个阴谋,从荷花死得那一刻,这个阴谋就开始了,就有人想着要栽赃给小六子,或者说是要栽赃给自己三人,但这个“鹞子”又是什么人呢?马平见过他,却不认识,说明没有在徐家大院里出现过,若是冲着小六子来,那他为什么要通过杀害荷花给小六子下套呢?直接把小六子杀了不就完了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赵清泉见曹旋沉思不语,看着不断留着血的伤口,哀求道:“爷,我知道的都已经和您说了,您可以放我走了吧,再过一会儿,我这身上的血就流干了。” 曹旋又问道:“这个‘鹞子’是在给谁办事他和你透露过吗?” 赵清泉摇摇头说道:“他每次都是独来独往,没听他说过给什么人办事,我想应该是他自己的事。” 曹旋说道:“那我再问你,前两天我看到他提着沉甸甸的皮箱进了你的八方道总坛,拿的是钱吧?他带那么多钱找你干什么?” 赵清泉看了一眼曹旋的表情,只当他是想勒索些钱财,赶紧说道:“他所拿之物确实是大洋,不过那些大洋我分毫未动,待我回去,除了那箱大洋,我再给您备上几根金条,定当双手奉上。” 曹旋说道:“我没说要你的钱,我是问你他给你那么多钱干什么?” 赵清泉说道:“他让我把这些钱发放给那些愿意给他办事表现积极的人,他想让我和我的一帮道徒都能追随他,按他的要求去办事,他说要带着我们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如果成功了,到时候论功行赏,如果不成功,每个人也可以从他那里月月领饷,我问他是什么大事,他说暂时不易泄露,日后我自会知道,我已经把情况和道众们说了个大概,他们听说有丰厚的奖赏去拿,都表示愿意按他的指令办事。只待我让他们签字画押之后,“鹞子”就让我把这些钱全部发放给他们。他还说跟着他干钱不是问题,即便是武器也不是问题,他都能给我解决,日后跟着他的人都会升官发财。” 曹旋说道:“那看来此人来头不小啊,有钱有武器,还要带着你们干大事,能让你们升官发财,能说出这么大口气话来的可不是普通人。” 赵清泉说道:“我对他的来路也心下存疑,问过他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他只是让我不要问那么多,安心干事就好,知道得多了,对我没有好处。我想想,只要他给钱,我管他是干什么的呢?也就不再过问。” 曹旋心里想到,看来赵清泉只不过是“鹞子”手里的一个棋子,给他干些脏活而已,这个“鹞子”才掌握着这一切秘密。 但是,赵清泉杀了小六子、重伤了袁老三和伍子,即便他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他依然不能活着从这里离开,血债血偿,自己在小六子的坟前答应过小六子,也在深受重伤的袁老三和伍子的床边许下过诺言。 赵清泉已经越来越虚弱,他忍着腿脚上的剧痛,眼巴巴地看着曹旋,想着自己已经告诉了他全部内幕,自己可以包扎伤口,活着离开了。 曹旋看着赵清泉哀求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身子往炕里边挪了一下,说道:“赵坛主,你今天走不了了。”话音未落,手中的匕首已经直插赵清泉的心脏,匕首齐根没入,只剩下刀柄留在外边。力道之猛,下手之狠,位置之准,让站在地上的马平心生佩服。赵清泉惨叫一声,双眼圆睁,满脸惊恐之色,很快就扭曲变形,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胸前的匕首,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手指指着曹旋说道:“你,你,言而无信。”说完颓然向身后倒去。 身旁的女子,早已吓成了一滩软泥,听着曹旋和赵清泉的对答,如雕塑般靠着墙一动不动地仰躺在那里,突然听得赵清泉凄厉的一声尖叫,抬眼望去,赵清泉的胸前已经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从刀口处汩汩的流出来,赵清泉瞪大双眼正慢慢的往后倒去,女子吓得尖叫一声,晕倒过去。 曹旋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赵清泉和吓晕过去的女子,对马平说道:“给小六子报了仇,小六子地下有知,也能安息了,也给老三兄弟三人一个交代,你把那对乾坤圈还带走,不要在这里留下证据。” 曹旋说完,扭头往门外走去,马平说道:“二爷,这个女的怎么办?” 曹旋叹息了一声说道:“留她一命吧,她是无辜之人,在这小院里给人做个暗室,也够可怜的。” 马平说道:“他看到了我们的模样,到时候警察问起来,指认出我们怎么办?” 曹旋犹豫了一下说道:“她在惊慌之中也不见得能记住我们的容貌,饶她一命吧,冤有头债有主,手上不要沾染太多不必要的血腥。” 马平答应一声,从炕上把乾坤圈拿下来,转身出门去赶曹旋。 二人刚走到院中,只听屋里传来那女子尖锐的叫喊声:“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 马平大惊,不待走在前边的曹旋说话,一个转身,便往屋里飞奔而去。 站在院子中央的曹旋长叹一声,往门外走去。 屋里很快就没有了声息,马平走出房门,随手把房门拉上,紧走几步,来到门口,看曹旋出门,他把院门从里边插上,翻墙跳了出去。 灰暗的天空中,雪花越发地密集起来,洋洋洒洒,晶莹剔透,舞动着轻盈的身姿飘落在大地、房舍、树木、人畜的身上,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再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一夜,赵清泉没有回家,老婆孩子也见怪不怪,知道他定是在外嫖宿,这时候是不能去找的,找不到,家人着急,找到了,家人挨揍。 第二天,赵清泉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八方道总坛做早课,他的跟班也没有来,慈海有些纳闷,心想该是坛主又发现了新目标,置办了新的安乐窝,乐不思蜀了。堂堂一坛之主,私生活是要保密的,不可随意窥探,更不可妄加评论,佛云:不可说,不可说。慈海只能暂时全权处理总坛事务,静待坛主归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巧舌如簧诱教徒 心机深沉谋道场 第一个觉察出不对劲的人是“鹞子”,下午时分,“鹞子”来总坛找赵清泉有要事相商,可是坐等许久,一直不见他归来,心生疑虑的“鹞子”向慈海详细询问了赵清泉的下落,慈海告诉他只知道坛主是昨天下午酒后带着跟班出去的,然后就再也没见他回来,并把自己猜测坛主可能找了新欢流连忘返的想法告诉了“鹞子”。“鹞子”摇摇头,一天一夜没来总坛不是赵清泉的风格,赵清泉虽然贪杯好色,可他还是能倚以重任之人,自从和他相识从来没有因为酒色误过大事。“鹞子”让慈海安排人手马上去赵清泉家中寻找。 派出去的人很快返了回来,一起回来的还多了一个人,是赵家派了一个下人跟了过来,赵清泉从昨天早上出门就再没有回去,一家老小听说赵清泉不在总坛,赶紧安排人手,协同八方道道徒去寻找赵清泉的下落。 慈海一听赵清泉不在家,又派人前往跟班家中问询,一问之下也是昨日早上出门,一日一夜未归,以为在八方道总坛值守,家人都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总坛有人来找,一家人才慌了起来。 赵清泉虽然从不招摇自己金屋藏娇之处,可毕竟经常有跟班相随,纸里包不住火,私下里自会透露些许风声出来,慈海对那暗室居住之处还是知道个大概,他让“鹞子”先稍坐片刻,自己带了一个道徒和赵家的下人一同前往寻找。 “鹞子”看慈海几人要出门,略一思忖,表示要和慈海几人一同前往,慈海见“鹞子”见赵清泉心切,也不客套,便答应他随同众人一起动身,几人收拾妥当匆忙赶往城郊。 “鹞子”、慈海几人行走在城内的大路上,只见大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苏蒙联军,大雪刚过,外边天寒地冻,这些联军全然不顾,他们踩着厚厚的积雪都拥上了街头,挤在店铺里挑选自己中意的东西,不管是大店还是小店,每个商店都门庭若市,那些大小老板们脸上都是一片喜悦。往日街上也有联军的士兵出来采买东西,可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集中这么大规模的人同时出来。 “鹞子”心里清楚,这些在中都城内驻扎了几个月的苏蒙联军,从攻克察哈尔后就再无战事,他们并没有南下帮着八路军去扩充地盘,他们的存在是苏联和美英等国博弈的筹码,但是他们的存在却震慑着盘亘在绥远,虎视眈眈觊觎察哈尔政权的傅作义部。联军士兵现在忙着采购东西,肯定是已经接收到了撤退回国的指令,看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离开这片土地了。 城郊的道路被下了一夜的大雪覆盖着,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稀稀落落的几处院落掩映在白色的世界里,每家都是自扫门前雪,仅在自家大门前扫出一块空地,然后再从家门口到院门口扫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路来,巷道上的雪再无人问津。虽然刚刚下午,距离天黑尚早,但整个城郊一片寂静,鲜见过往行人,只是间或有几声鸡鸣狗吠。慈海带着行色匆匆的几人,顾不上欣赏沿途雪景,一心想着尽快找到那座小院,弄清赵清泉的下落。 慈海凭着记忆中的模糊印象,来到一个小院门前,只见院门紧闭,门前积雪覆盖,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慈海围着小院四处转悠起来,几经确认,就是跟班私下里提到的赵清泉金屋藏娇所在,慈海上前敲门,良久无人应答。 “鹞子”对身边的道徒说道:“你翻墙进去看看。” 道徒把墙上的积雪拍打干净,纵身跃进院中,他先把院门打开,让众人进来,几人相随,一同前往正屋走去,慈海正待上前敲门,却见屋门开了一条缝,门缝里有风雪吹了进去,慈海顺手把门推开,面前的一幕把他惊得目瞪口呆,顿足当场,不敢再前进半分。 屋里的大炕上,躺着一具全身赤裸的男尸,胸前插着一把齐根而入的匕首。身侧半掀开的被窝里,卷曲着一具女尸,女子下半身盖着被子,上半身裸露在外,脖子和上半身沾满血迹,看样子是被人抹了脖子,身下的被褥、炕席早已被鲜血浸透,现在血迹都已凝固,变成了红黑色。 跟在身后的道徒和赵家下人,看到如此场景,早已吓得脸色煞白,惊叫一声跑了出去。 “鹞子”推开门口站着的慈海,一脚跨进门来,屋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两具尸体横陈炕上,场面异常惨烈,令人不敢直视。“鹞子”稍微用手捂了一下鼻子,看了下仰面朝天躺在那里的死尸,是赵清泉无疑,“鹞子”仔细验看了赵清泉和女子的尸体,赵清泉脚脖子,腿上都有伤口,毙命的是胸口那一刀,女子是直接被人抹了脖子,看痕迹,对方下手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割开赵清泉脚脖子的两刀,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好把脚筋全部挑断,胸口那刀,直捅心脏。这一定是江湖人的手段,而且是经常杀人的江湖人,普通人没有这么精准也下不了这样的狠手。 “鹞子”仔细扫视一周屋内,门窗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破坏,屋里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依赵清泉的武艺,一般人偷袭怕是不容易得手。而赵清泉和女子二人全身赤裸,说明二人是正在云雨巫山时被人制服的,当时的赵清泉毫无防备就着了道。凶手可能盯了他很长时间,看样子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活动轨迹,对这一带的环境也相当了解,这样的暗杀是蓄谋已久的。 “鹞子”低头思考了一下,对站在门口的慈海说道:“是赵坛主被人杀了,你先不要声张,带人在院子里转转,看看跟班的是不是死在院子里了,要是找不到人,我们再做打算。” 慈海听说让他去院子里找人,当下如获大敕,赶紧转身走了出去,带着其他二人一起在小院里转悠起来,没过多久,就在墙角发现了跟班的尸体,被人抹了脖子,浑身是血,尸体已经蜷缩着冻硬,面部肌肉收缩,森森白牙龇在外边,样子看着甚是恐怖。慈海急忙跑来告知“鹞子”。 “鹞子”从屋里走出来,来到跟班的尸体跟前。只见跟班前襟布满血迹,也是被人抹了脖子,看跟班的伤口情况,和屋内女子的死如出一辙,定是同一人所为,凶手应该是个左撇子,两具尸体脖子上的刀痕都是右侧较深,左侧收势,直接一刀割断喉管。 看跟班躺下的姿势,这里应该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鹞子”让人找来扫帚,把跟班尸体周围的积雪清扫干净,只见尸体边上掉落着一个只抽了一半的烟锅头,地上洒落着凝固的血迹,“鹞子”让人跟着血迹继续清扫,血迹一直延伸到院外的墙根下,墙根下发现了一大滩血迹,看来院子外边的墙根才是第一现场。 “鹞子”看着面前的尸体沉思起来,跟班和外人合谋作案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了,赵清泉几人的尸体都早已冻硬,说明他们在昨日就已经被杀,凶手现在早已远走高飞了。凶手是谁?为什么要杀赵清泉?近日和赵清泉结怨颇深的只有恒裕泰茶行的袁老三,赵清泉砸了人家的店,砍了人家的人,想必此仇不会不报,可是按慈海描述的当时的场景,袁老三即便想报仇他的身体一时三刻也恢复不了,那另外的可能就是。。。曹旋。 就在“鹞子”沉思中,慈海走过来说道:“先生,我们八方道现在出了如此重大的事,赵坛主和跟班二人都被杀了,我必须尽快安排人回去通知道会内众兄弟,和众兄弟计议该如何处理此事。然后再派人前去报警,让警察来破案缉凶,给坛主报仇雪恨,也给坛主家和八方道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鹞子”轻轻摇了摇头,对慈海说道:“我做为一个局外人,想给慈海引进师一些建议,你可以斟酌一下,然后再做决定。八方道虽然表面上打着门教会的旗号,可它实际上却是一个江湖帮派,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你们除了传教背地里还干些什么勾当,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八路军来了之后,三天两头带人来你们总坛稽查宣讲,他们是什么用意,我想你也不是不明白,他们想取缔你们那也是早晚的事,现在不断的给你们的教徒灌输他们的思想,就是为了彻底瓦解教徒对你们的忠诚。现在你们坛主在外边嫖宿被杀,跟班也跟着被杀,若是让八路军知道消息,一定会把你们八方道查个底朝天,你们暗地里干的那些腌臜事很快就天下皆知,你们欺骗教徒捐来的功德钱,还有其他一些见不得人的收入,都会被八路军没收。接下来就是解散你们八方道,你好不容易才当上的引进师,也就什么都不是了,日后教徒谁还会把你当回事?” 慈海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依先生的意思,现在该怎么办?这么多人被杀,而且还有坛主,这么大的事,纸里包不住火,现在不报官,万一日后有人追查起来,有嘴也说不清啊。” “鹞子”说道:“引进师,若是你能信得过我的话,这事我来给你处理,我去和赵坛主家说明情况,让他家自行处理善后事宜。今天你和一起来的那个兄弟都亲眼看到了赵坛主的死状,若是对众教徒实言相告,赵坛主昔日的威望何在,一夕之间,便威名扫地,身败名裂,你们八方道也会声名狼藉,谁还会再信你们宣扬的那一套,谁还会来投入你们门下?所以你们道会里更得低调处理。当然,这样处理不是说不为赵坛主报仇,任由他屈死,便宜了作恶之人,我们只是暂时不去张扬,由明到暗,背地里调查凶手,对方看我们没有什么反应,一定以为我们找不到突破口,他们自会思想松懈,露出马脚,在他们麻痹大意,没有防备之时然后把他们一举击杀,我觉得这样才是一举两得。不知道引进师你怎么看?” “鹞子”一席话,分析得头头是道,慈海在那里不住点头称是,说道;“先生睿智,全凭先生安排。” “鹞子”说道:“引进师能听得进忠告,日后必是成大事之人,既然你有信我这个朋友的雅量,那我必倾尽全力协助引进师把坛主几人的后事处理好。在我看来,中都城内八方道总坛几个管事之人,没有人能比得上你青年才俊,足智多谋,日后总坛大事定夺,我看是离不开引进师你了。” “鹞子”几句话,直把慈海捧得心花怒放,竟好像现在自己已是八方道的坛主一般,赵清泉的死在他心里投下的阴影已经消失了很多,他这时心里除了有些沾沾自喜,竟然还有些庆幸起赵清泉的死来,日后自己就不用再在赵清泉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小心伺候了,若是能得到这位“鹞子”先生的支持,说不定自己还真有做中都城八方道坛主的希望。 慈海想到这里,对“鹞子”说道:“先生此言不差,若是能和坛主家人讲清利害得失,安抚众家眷情绪,此事还是不易声张为妙,一来败坏了道会的名声,二来也会引来官方不必要的纠缠,至于跟班家人的工作,由我去做,我代表道会给他家拿出些抚恤,让他们不要追究。当务之急还是让死者入土为安,其它事随后再行定夺。” “鹞子”见慈海已经同意了他的意见,对道徒和赵家的下人说道:“赵坛主三人今日屈死在这里,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刚才和慈海引进师的谈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你们二人不要声张此事,免得走漏了风声,惊动了警察和凶手,对我们日后缉凶不利,那样也毁了八方道和坛主的名声,这些道理你们都懂吧。” 二人相视一眼说道:“懂,这些道理我们都明白。” “鹞子”说道:“那今天辛苦你们二人,你们二人先到附近找个沟渠,挖一个大坑出来,把跟班和那女子的尸体先掩埋起来,把坑挖的深一些,不要让野狗把尸体给刨出来,赵坛主的尸体暂时先在屋里放着,明日一早让他家安排人手去买口棺材,把他拉回到家里,让他家人发丧,等下我回城里去找他家人说明情况。”说着,“鹞子”从兜里拿出一把大洋来,给道徒二人每人递过去五块,继续说道:“这大冷的天,也不能让你们白白跟着受累,这些钱你们拿回去补贴家用,今天看到的和听到的都让它烂到肚子里,不要和别人提起。” 道徒二人也不客气,伸手接过这白花花的大洋,眼里顿时放出亮光来,刚才看到死尸时的恐惧也一扫而光,满口答应着:“先生放心,活我们一定干好,今天的事我们断不会露一点口风出去。” “鹞子”临别嘱咐道徒二人选好地方后,赶快动手去挖,天亮之前一定要把事情办好,等赵家把赵清泉的尸体拉走后,这屋里和院子里的血迹要彻底清理一遍,免得房东发现端倪,前去报警。“鹞子”安排完毕和慈海进城去赵清泉家游说。 事情都在按“鹞子”的计划,一步步推进着,慈海带着“鹞子”来到赵清泉家时已是酉时,慈海敲开赵家的大门,找到赵夫人把赵清泉的死讯告诉了她,夫人先是大吃一惊,在客厅里大放悲声,在慈海耐心的劝慰下,慢慢也就接受了现实,随后,便愤恨起那个暗室来,用“千人骑万人压、不得好死”这样的词诅咒了半天,慈海接着夫人的话茬,添油加醋的说赵坛主的死定是奸情所致,多半是被那女子奸夫给痛下杀手,要了性命。自己可以带她去看看赵清泉死时的惨状,夫人迟疑了一会说不看也罢,看了只怕日后夜夜梦魇,“鹞子”帮衬着慈海说赵坛主含冤死去,道会不能看着不管,愿意拿出一千块大洋抚恤家属,明天就让人送来,若是有人问起坛主死因,夫人不便实言相告,免得家丑外扬,惹众人耻笑,可回复众人,外出饮酒过度,宿夜未归,不想竟醉倒街头,路边冻毙。夫人明日一早派人买好棺木只管前去小院里盛敛尸体,其他后事,道会自会帮助安排处理。夫人听“鹞子”一番细心周到的安排,心中甚是宽慰,再听说道会要送来一千块大洋,竟有些失态地破涕而笑。 “鹞子”一番精心的安排,把八方道坛主的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化解了,他之所以这样遮遮掩掩,刻意掩盖赵清泉的死,因为他有更大的阴谋,他更不愿引起警察对八方道的关注,他怕影响了自己的全盘计划。但是赵清泉的死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后背发凉,心里有些责怪起贾锦荣来,为了一己私利,置大业于不顾,节外生枝,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全盘皆输。 第二天一早,“鹞子”又早早来到了徐世贤村外的林带里,等待贾锦荣的到来,他今天带来的都是重磅消息,苏蒙联军有撤离的迹象,赵清泉被人杀了,死相很惨,他擅自做主封锁了消息,并计划让慈海上位做总坛主,有了这个傀儡坛主,日后就等于把八方道抓到了自己的手里。 贾锦荣对“鹞子”事情处理的结果很满意,对“鹞子”办事的老成练达给予了高度评价,同时他也告诉了“鹞子”自己这边的情况,经过和徐世贤几次沟通,徐世贤依旧下不了恢复自己保安队的决心,迟迟不愿把原来的家丁召集在一起,也不愿出面去联络旧日的一些乡绅故交,自己想让徐世贤动员这些人团结起来,武装自己,随时准备迎接中央政府的计划,一时还难以实现。如果这里暂时不能成为一个秘密基地,那就只能依靠城内的八方道了,赵清泉的死反倒给了“鹞子”更进一步的机会,眼看着八方道就可收入麾下,为己所用,有了八方道这个打入敌人心脏的楔子,可以迅速发展人员,秘密集训,安排人手收集情报,激发各种社会矛盾,破坏一些重要设施,绝对会加速敌人的瓦解。至于自己这边还得加强对徐世贤的攻势,实在不行,有必要使出一些手段逼他就范。 贾锦荣也说了一件令他担忧的事情,昨天下午有两个货郎在村口城门处和看门的护院打听曹旋的下落,幸好徐世贤对家里下人早有交待,让所有人对曹旋在徐家住过的事守口如瓶,不管是谁只要问到曹旋只字不提,以免引起警察注意,为自家惹来麻烦。自己当时正好从门口经过,把那两人看了个清清楚楚。那两人绝对不是货郎,在那里主动拿出烟卷和护院套近乎,三番五次询问曹旋的行踪,护院虽然再三声称不知,二人依旧不死心,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必是曹凯派出来打听曹旋消息的暗探。对曹旋的行动要抓紧了,若是等曹凯带人杀回来,那就再没有下手的机会。但是现在的曹旋从明处转到了暗处,自己则眼看着要从暗处被逼到了明处。这也正是曹旋的高明之处,现在不知道他对徐家的凶杀案调查的结果如何,有没有怀疑到自己的身上,但是从赵清泉的死来看,有很大的可能是曹旋干下的。贾锦荣让“鹞子”进出八方道务必小心谨慎,若是曹旋杀了赵清泉,很有可能“鹞子”已被曹旋注意上了,他既然能跟踪赵清泉并暗杀了他,就能对“鹞子”的安全构成威胁。 “鹞子”走后,贾锦荣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和一张白纸来,在上边写下两行字,重又装回兜里,独自来到后山的乱坟岗上,貌似在那里闲转,看看四下无人在一块石头缝隙里把写好的纸条塞了进去,然后转身离开。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八章 酒后露白失钱财 隆重葬礼探究竟 近日的徐世贤赋闲在家,有些喜忧参半,今年田地里的收成还不错,现在都已粮归仓,钱入柜,不管时局如何变化,自己手中有钱家中有粮,万事不愁,眼看着如夫人腹中日益隆起,人丁单薄的自己即将迎来新的家庭成员,何其快哉!令他略感不安的是贾锦荣三番五次地游说自己,不仅要让自己重新武装一支队伍,还要让自己去联合附近十里八乡的地主乡绅,一起商议成立商会,暗中抵制现在的政府,还称自己现在把这些事办好了,孙兰峰的部队一旦进来,自己最少也是中都县的议长,可这要是被武委会知道了,估计自己小命不保。 再说自己从来没有从政的野心,只想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地主,不愿过问政事,也不想去当什么官,不管谁领导这片天地,只要没人登门扰害自己,让自己一家老小平安度日即可。也不知贾锦荣吃错了什么药,竟想着要迎接孙兰峰的部队进城。 心存疑惑的徐世贤进了一趟城,悄悄地去了二哥徐世泽的家里,他想摸摸贾锦荣的底,看看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然而得到的答复依然和首次见面时介绍的一样,贾家是中都县的名流,合会镇上的乡绅,祖辈衣食无忧,富甲一方,贾锦荣是比徐淑钰高两届的校友,都就读于察哈尔师范学校,贾锦荣今年毕业,由于他品学兼优,学校已经答应让他留校任教,只是由于战争爆发,学校停课,才迟迟没有回学校任教。徐世泽见三弟专程上门来询问这个准姑爷的情况,也有些不明就里。徐世贤见从二哥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消息来,只好作别回家。 还有让他烦心的就是女儿,自从曹旋走后,自己数次劝解无果,现在除了不愿和自己说话,还每日早出晚归,也不知进城干什么去了,难道又和曹旋混在了一起?自己好不容易借着荷花的死摆脱曹旋,让他主动搬了出去,这要是再让淑婉给带回来该怎么办?又把自家窝藏通缉犯的罪名给坐实了,这是要全家跟着倒霉的,自己以前的一番功夫也就白下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曹旋的事一旦传出去,自己一家可该如何是好?哎!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眼里还有他这个爹吗?真敢把偌大一家人的生死存亡视作儿戏吗?真是女大不中留。 徐淑婉和韩娇每日往返县城,一则是在打探曹旋的下落,一则是在恒裕泰茶行照顾袁老三和伍子。就在恒裕泰茶行被打砸的三天后,徐淑婉在家中和父亲吵闹一场后就和韩娇进城来找袁老三,准备一起出去访查曹旋。谁知到了茶行才知道,袁老三和伍子被人打了还险些丧命,徐淑婉和韩娇大吃一惊,知道他们没敢告诉各自家人,也没有家中女眷前来照应,仅凭着两个工人给做些吃食实在不利于将养身体,二人只好白日留下来照顾袁老三和伍子。听郭子说曹旋和马平二人在茶行被砸后进来探视过,还给袁老三的伤口缝了针,只是曹旋二人衣衫褴褛,貌若乞丐,开样子二人混得不好,很有可能是整日流落街头。徐淑婉听完,眼泪噗簌簌地就流了下来,没想到曹旋竟然落魄至此,心中酸楚万分。 徐淑婉每日在袁老三那里照料好他们便和韩娇上街寻找曹旋,每看到一个乞丐就驻足良久,仔细端详半天,深怕把曹旋错过了。只因郭子叮嘱二人,千万不要去八方道总坛附近转悠,那里的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干出来,袁老三就是因为招惹了他们才被打成这样,还是离他们越远越好。徐淑婉二人听完郭子再三叮咛,每次出去都是绕开八方道总坛那边去寻找,错过了找到曹旋的机会。其实她不知道,即便是曹旋看到她们也会躲着不见,不愿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曹旋和马平打杀了赵清泉后,把带血的外套扔到东洋河的沟渠里,二人回到车马大店,给了店老板几块铜板,让老板给煮了一锅热腾腾的面条,二人直吃了个不亦乐乎,今日干下了杀人的勾当,二人心中略带紧张,此番安全返回店中,心情放松下来,吃完晚饭便蒙头大睡。 第二天一早,曹旋和马平又溜达到了八方道总坛门前,前来打探消息,看他们是否知道了赵清泉被杀,若是此事已明,整个八方道会如何处置,是四处搜寻凶手,众道徒帮着报仇还是前去报官,让警察来破案处置?谁知二人前后转悠了一阵,竟发现八方道总坛内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异样。曹旋二人本想在总坛门前继续监视下去,可是昨日一夜大雪,平日里站在南墙晒太阳的花子一个都没有出来,若是仅自己二人站在那里,显得很是突兀,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二人只好重又返回店中,重新商议对策。 安静下来的曹旋,又重新捋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眼看着疑点又从赵清泉身上重新聚焦在“鹞子”身上,“鹞子”从赵清泉手里买走迷香,花大价钱安排赵清泉杀小六子,又费尽心思到处搜寻自己的下落,不知此人目的何在。若是“鹞子”闯入徐家杀了荷花,徐家必定有他内应,否则,韩娇给自己绣的手帕是如何跑到荷花嘴里的?荷花身上的香囊又是如何被他拿出去的?此人若是去行奸为什么要大费周折把人抬到花园奸杀,一切都不合常理,所有的这些都指向一个目的,那就是栽赃,栽赃给自己和小六子,若目标是小六子,小六子已死,他们就该停手了,而他们现在反倒变本加厉,不顾一切的开始搜寻自己的下落,那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是自己。曹旋想到这里,心中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谜团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为什么要害自己呢?又是谁要害自己呢?难道是徐世贤?自己救过徐世贤一家,和他女儿又情投意合,徐世贤不该有这样的念头,难道是怕被政府通缉的自己牵连了他家?徐世贤不好说破,也不愿让女儿不开心,然后使出各种手段逼迫自己离开?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这些都不得而知。 令人心生疑窦的还有贾锦荣,自从他带着徐淑钰和丫鬟来徐家借宿,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他的丫鬟平白无故地死了,小六子也死了,自己和马平被逼出了徐世贤村,现在又到处被人搜寻,不知他们为什么要苦苦相逼,急于找到自己的下落。只是荷花被杀,罪证指向自己时,贾锦荣力排众议为自己开脱,平日里和自己也相谈甚欢,还买了袁老三的三千斤茶叶,看不出有和自己过不去的迹象,非要说有异常的地方,那也无非就是对自己表现的太过热情主动。 整件事的始末,曹旋虽然依然有些看不透彻,但所有这些事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已经确定无疑。这些事源起于徐家大院,徐世贤和贾锦荣是不是有可能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甚至于二人中有人就是始作俑者?这不能不让曹旋有所警惕,曹旋开始有些庆幸自己和马平从徐家大院搬了出来,若是继续留下,说不定二人已经和小六子一样死于非命。 曹旋经过一番认真考虑后,和马平把所有这些疑点又重新一一做了分析,二人都认为“鹞子”在整件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当务之急依然是盯紧“鹞子”,瞅准机会把他拿下后,一旦撬开他的口,所有的疑团就都迎刃而解了。 下午的时候,二人又踏着积雪冒着寒风在八方道附近徘徊了一阵,愈发令二人奇怪的是八方道总坛没有丝毫异常,一如往日的平静。依马平的意思想再去趟城郊的小院,看看那里的尸体是不是没有被人发现,曹旋制止了他,告诉他不能去冒险,此时尚不知道警察是否介入,若是二人突兀的出现在案发现场,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更或许二人昨日在那里出现时就有人见到过,若此时再去,暴露无遗。曹旋让马平耐心等待,堂堂一坛之主失踪了,不会没有人关注,也不会没有人寻找,尸体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整件事虽然还有待解的疑团,但是在往明朗的方向发展,曹旋的心境稍稍有些宽慰,他看着面前肮脏不堪,形销骨立的马平,心里有些酸楚,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呢?他有些自责,是自己无能,竟带着兄弟混到了如此境地。这件事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待抓住陷害自己的这只幕后黑手时,定要用他的头颅祭奠自己这段难熬的岁月。 曹旋让马平去买些酒菜带回车马大店,趁着雪天,可以忙里偷闲,二人回去痛饮一番,放松一下连日奔波早已疲惫不堪的身心,也告慰一下这不羁的灵魂。 两瓶草原白,一包花生米,两只猪耳朵,被带回到充满污浊之气的车马大店,二人把东西放在大炕的草席上,马平去找老板要了两双筷子,二人盘腿坐到炕上开怀畅饮起来,炕上还有两个住宿的过客,看着曹旋二人装束和面前的酒菜,说道:“你俩今天发利市了?从哪找了个好东家?要来这么多钱,买酒买菜的?” 马平拍了拍自己的口袋,笑着说道:“大户人家生儿子,家人心情高兴,我们唱了几段,出手阔绰的老爷便赏了我们一块大洋,正好买些酒菜来消遣。来,二位老哥,一块儿喝两口。” 过客露出艳羡的眼神,说道:“当花子比我们做苦力都强,我们累死累死干上一天也挣不了几个子儿,你们出去说几句俏皮话,唱几句荤段子就能讨来一天的吃食,遇上个好东家居然能给出一块大洋,这够我一个月挣得了。” 马平听了过客的抱怨,也不答话,拿起酒瓶和曹旋手里的酒瓶碰了一下,说声:“二爷,喝。” 两人举起酒瓶,一仰脖子,二两酒下肚。 边上的两个宿客不咸不淡地说着:“这年头,他妈一个要饭的还爷长爷短的,也不知这爷的做派是从哪看出来的?” 曹旋和马平也不理会,相视哈哈一笑,一口烈酒竟也喝出了些许豪气。简单的菜,浓烈的酒,没有寒暄客套,没有各怀心事,随意洒脱,二人直喝了个不亦乐乎,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日是与非。菜未尽,酒已干,这顿曹旋人生中经历的最寒酸的酒局,把二人喝得东倒西歪,醉眼朦胧,二人再不管外边的险恶世道和人际间的纷争困扰,把吃食往墙角一推,拉开被褥,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大炕上留宿的客人早已都退房赶路去了,只有他们两个长住客也没人打扰,二人伸个懒腰,准备出去吃个早餐。马平一摸兜里,钱袋不见了,赶紧又往其他兜里摸去,都没有。坏了,钱被偷了。马平对曹旋说道:“二少,我放在兜里的钱袋被人偷了,我去找老板,问问这屋里住的都是哪里的客人?什么时候走的?要是找不回来,就让这老板赔。” 曹旋说道:“别去找了,你一个花子,说是把上百块大洋给丢了,有人信吗?” 马平说道:“那我也得问问同住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曹旋说道:“老板也没跟着这些人,他怎么会知道人去了哪里?拿走钱的人一出门就溜了,你上哪里去找?别费事了,还是省点力气吧。” 马平气的连连叫骂,只怪自己昨天喝多了酒,睡得太死,有人翻自己的衣服都不知道,这要真是有人谋害自己二人,二人早作了别人的刀下之鬼,自己没有尽到保护曹旋的责任,愧对曹旋的信任和重托。 曹旋说道:“别自责了,八成是和咱们搭腔的人把钱拿走了?我分析他并不是惯犯,是临时起意,你告诉他讨了一块大洋,他心里不平衡,看咱们喝醉了酒,他就惦记上了你说的那一块大洋,结果在你身上找出来一袋大洋,正好他就都拿了去。” 马平自责道:“哎,都怪我和陌生人胡乱言语,终日打鹰,今日竟被鹰啄了眼,真是丢人,要是让我找到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曹旋说道:“所以日后我们一定要谨慎行事,说不好危险就在我们身边,昨日那人仅仅是偷钱,即便是害我们的性命,我们现在也早已人头落地了。” 马平答应一声,怏怏的从炕上跳下来,对曹旋说道:“二少,钱没了我们怎么办?” 曹旋笑笑说道;“这次你想办法吧,也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马平挠挠头说道:“该不是真的让我去上门乞讨吧?” 曹旋说道:“别管你用什么法子,弄来钱就成。” 曹旋和马平收拾利索,往大街上走去,二人继续前来八方道总坛门前打探消息,寻找“鹞子”的下落。 今日的八方道总坛和昨日有了很大的区别,总坛的门楣上挂着丧幡,门口不时有腰间和手臂上都系着白孝布的人进出。看样子,八方道已经发现了赵清泉的尸体,开始为他打理后事。 曹旋和马平不知道赵清泉被杀的事是不是已经有警察开始介入,他们在八方道总坛门前没有看到警察,在院子里也没有发现灵棚,他们跟着那些身系孝布的人,一路来到了赵清泉家门前。赵清泉家的大门洞开,院子里已经搭起了高高的灵棚,灵棚挡头正中的白纸上书“赵清泉坛主千古”七个遒劲有力的黑色大字,左右两边的白色挽联上分别写着“丹心悬日月,修正道护正法”、“白骨镇山河,佑华夏庇道会”,曹旋眉头一皱,心说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是什么溜须拍马的人为他写的挽联。 再看灵棚里边,地中央放着一口白皮棺材,一个画匠正蹲在那里把棺材漆成红色,往两侧的棺材板上描画金龙。棺材头前摆放着供桌,供桌上燃着长明灯,依次排列着香炉和各色供品,供桌前的地上放着一个瓦盆,用来焚烧纸钱。 灵棚门口摆放着牛头马面、童男童女、玲珑宝塔、摇钱树、金银斗、仙鹤等,各式纸扎一应俱全。灵棚外侧通道两边挂着各色招魂蟠,左侧摆着的是玉皇赦罪幡,引魂光明幡;右侧摆着接魂洞照幡,威灵拔度幡。招魂蟠上的纸带在风中凌乱飘摇,让人觉得鬼气森森。 披麻戴孝的孝子和慈海等几个八方道的核心成员穿梭在人群中,安排下人和道徒们置备丧事。 曹旋和马平在门前徘徊了一阵,没有发现“鹞子”的踪迹,只好暂且离开,深怕在这里待久了引起他人注意。二人从赵清泉门前出来,计划先往别处去转转再返回这里,二人一路走一路合计着,赵清泉的丧事透着诡异,堂堂八方道的坛主惨死在暗室家中,道会和家人都没有表现出义愤填膺和悲痛欲绝,即不见有警察前来调查死因,也不见有八方道的弟子出动为坛主报仇雪恨。或许是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表面上表现的一切正常是为了麻痹凶手,也或许是他们心中有鬼,根本就没敢去报案。这一切都不得而知。 下午时分,赵清泉家的灵堂已经全部安排就绪,在灵堂内围坐着从万佛寺请来的六个和尚,在那里念经超度。 雇来的鼓匠班子坐在灵堂一侧,待和尚们念完超度经文起身离开后,一声唢呐响彻天际,接着鼓匠班子里的鼓、镲、锣、二胡、古筝、梆子便一起弹奏起来,一曲曲哀乐萦绕四周。 接着前来帮忙的道众在灵堂前不停地点燃二踢脚,半空中炸响的爆竹闪出道道亮光,弥漫的硝烟冲霄而去。 没出五服的至亲晚辈分男左女右手持哭丧棒跪在灵堂前边守灵,赵清泉昔日的故交好友也都到灵前吊唁,每有人祭奠完毕,执事便点燃一张黄表纸,高喝一声;“孝子们还礼了!”跪灵的子侄们便叩下三个响头还礼。整个丧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鼓匠班子演奏起来后,很快就有左邻右舍围过来看热闹,不分男女老幼都簇拥到鼓匠班子跟前,在那里指手画脚的品头论足。在那个文化生活太过匮乏的时代,鼓匠班子演奏的哀乐也是穷苦百姓趋之若鹜的天籁之音,若是有人家办丧事即便不吃饭也要跟前跟后围着鼓匠班子转,即便是家境富饶的曹旋,童年时文化娱乐方式也极其单一,整日跟在要饭的花子身后走街串巷,耳濡目染便学会了讨吃调。这是一个畸形的时代,也是一个有趣的时代。 唢呐一响,二踢脚一炸,亡魂有没有上天不知道,有人家办丧事,花子们是都知道了,丐帮的各路英豪便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身着纯手工七彩百衲衣便都聚拢到了赵清泉家门口。花子们不论老小,望着院子里的灵堂都喜笑颜开,双眼放光,在他们眼里那具棺木就意味着是几个铜板、几个馒头炸糕、几片肥肉、几两烈酒。 乞丐们等前来吊孝的人祭奠完毕后,喧嚣着一起涌进赵清泉家的大院,曹旋和马平也混迹其中,随着人流挤进了院内。这个时候不论是看家护院,还是东家都是不能驱赶这些乞丐的,一来是为亡人积德行善,保佑他早上天庭,另外也是一些大户人家互相攀比,看谁家实力雄厚,财大气粗,谁更舍得拿出钱财和一些像样的吃食来施舍这些花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寒江孤影已成双 江湖故人毒心肠 执事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花子,说道:“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挤,维持好秩序,排好队,今天来的人人有份,但是大家都要表表孝心,祭拜一下驾鹤西游的赵坛主,有能说会道的说上几句吉祥话,有会唱讨吃调的唱上几段。” 花子堆中一些没有才艺的人开始去灵堂前磕头,一些痴傻呆愣看有人跪倒也都有样学样,匍匐在地上,“嘣嘣嘣”磕起响头来,磕完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谁也琢磨不透的笑容,定定的看着执事身后大盆里专门用来打发花子的炖肉、炸糕和馒头。 这些没有才艺的每人端着破碗上前领了一个馒头,一个油炸糕,还有三片肥肉,有的人等不及转身便塞到嘴里大肆咀嚼起来,后边排队的人眼睁睁看着前边的吃了起来,哈喇子不由自主的顺着嘴角淌下来。 那些带艺行乞的自认为高他们一等,不和这些人混迹在一起,等这些人叩拜完毕,他们手里的竹板一响,嘹亮的讨吃调张嘴就来,歌词合辙押韵,唱腔简洁明快,围观在鼓匠班子跟前的看客们,迅速都往灵堂这边围拢过来,点评起花子们的唱功来。这些艺丐或独唱或二人一组,都唱上一小段儿,就去后边领东西,执事除了给他们一样的吃食,每人又另外给了三个铜板,若是有谁唱的好,围观的人不停喝彩让多唱几段的,就给上五个铜板,众人都欢欢喜喜的叩谢东家赏赐。 就在花子们差不多每人都唱了一遍后,花子堆里出来个女的,手里拖着个孩子,对执事说道:“爷,我们娘儿俩也不会唱,我给哭丧吧。” 执事看有妇女出来愿意给哭丧,赶紧说道:“好好,你要是哭得真,哭得能打动人,多多有赏。” 女子拉着身边的女儿双膝往灵前一跪,磕上四个响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拿在手里,呜呜咽咽哭出声来,拉长嗓音,嘴里数念道:“苦命的爹爹你棺材里躺,女儿我哭晕在灵堂,日后再难见爹爹的样,叫我如何度那思念爹爹的苦时光,我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盼能常年守在爹爹您身旁,我的爹爹呀,我的爹爹呀。。。”女子双肩耸动,双目饱含热泪,一番凄婉哀怨的哭诉令在场所用人动容,好多围观的妇女都已潸然泪下,不停地用袖子擦拭双眼。和慈海在屋里商议丧事的赵清泉夫人听得也是满腹酸楚,竟以为是赵清泉外边的女人带着孩子来哭灵了。问了下人才知道情况,待女子哭罢,执事不停称赞,除了给她两份吃食,还给了她十个铜板,女子不停鞠躬道谢,赵夫人看她哭得真切,又命下人送出来十枚铜板给她。 就在女子哭完,只见一个手持二胡的年轻人走上前来,此人身材挺拔,容貌俊朗,衣衫虽然破旧,却不失齐整,美中不足的是左眼上戴着一个黑色眼罩,看样子眼睛有疾。来到灵前叩头完毕,便站立一旁,身子半蹲,左腿微微搭在右腿上,将二胡放在微翘的左腿,定了一下弦后,右手中的琴弓一挥,二胡那宛转悠扬的声音便飘溢出来,前奏过后,此人双唇轻启,一曲幽怨凄美的二人台片段《小寡妇上坟》娓娓唱来,唱腔优美,嗓音独特,刚一开口,人群中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叫好之声不绝于耳,众人没想到在这花子堆里居然藏龙卧虎,有唱功如此精湛之人,只见此人唱的声情并茂,如痴如醉,水平绝不输于正规戏班子里的演员。 待独眼龙唱完,人群里不断有人呐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见众人捧场,独眼龙唱了五六段方才罢休,执事叫到一边,给他领了吃食,直接给了二十个铜板,独眼龙站在那里千恩万谢。 混在人群中等待“鹞子”出现的曹旋,看到带着孩子哭丧的女子和唱《小寡妇上坟》的独眼龙后,心中有些诧异,这三位居然都是熟人,没想到在这里相会了。 这对哭丧的母女,曹旋开始时看着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待他又仔细瞅了几眼后,眼前一亮,想起来了,这对母女正是昔日张垣市内拍花党吴德的妻子牡丹和女儿。 当时吴德假扮女子,在街头迷晕韩娇,韩娇被中都县武工队副队长王占海搭救后,把吴德一家三口都押送至曹凯的公馆,是曹旋在院中先见得他们,还痛打了吴德一顿,后来吴德被押送至法院,判刑十年,妻女无罪释放,不知去向,没想到竟然从张垣市奔波到了中都县,牡丹母女二人混迹在花子堆里,以乞讨为生,为了多讨些钱物,干起了替人家哭丧的营生。 那个嗓音婉转,唱腔优美的独眼龙男子容颜未改,腔调未变,容易识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赶出徐世贤村的“二后生”,看来“二后生”离开徐家大院后,衣食无着,也加入了花子的行列。 曹旋混在人群里,仔细地观察着“二后生”的动静,只见“二后生”领上财物后,竟然和哭丧的牡丹母女站在了一起,三人相互偎依,看样子关系亲密。曹旋碰了下马平,朝着“二后生”三人的方向一努嘴。马平顺着曹旋示意的方向看去,也认出了“二后生”,对曹旋说道:“‘二后生’这厮也挺有造化,瞎了一只眼,尚能混碗饭吃,身边竟还带着女眷,看来日子过的比在徐家还要滋润。” 曹旋说道:“这小子要说也是个有才干的人,是贪心不足把他给毁了。” 就在曹旋和马平小声议论着“二后生”的过往时,讨要上钱物的“二后生”和牡丹母女正在锣鼓喧天的嘈杂声里说着些什么,三人脸上都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看样子对乞讨所得已是心满意足,三人交流了几句,便一起转过身来准备挤出人群,去往他处。就在“二后生”抬头扫视何处有缝隙,可供三人通过时,竟然和站在他侧后方紧盯他举动的曹旋三目相接,曹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转过头去。“二后生”稍微楞了一下,也没再回头去看,拉着牡丹母女,挤出人群,出了赵家大院的大门。 曹旋不经意间和“二后生”目光相接之后,心中升起一丝隐隐的不安,他觉得“二后生”有可能认出了他,他从“二后生”那只闪烁的独眼里看到了一丝意外和不安,刚才还满是笑意的脸色突然僵硬了下来,虽然“二后生”再没有回头张望,可是他离去的背影里却没有了刚才的欢快。遭遇重大变故,经历了生死劫难的“二后生”,早已心智成熟,稳重练达,为人处世和往昔自不可同日而语。 曹旋对马平说道:“刚才我盯着‘二后生’的时候,没想到他往这边扫了一眼,我估摸着他认出我来了。” 马平说道:“二爷,多虑了,你现在的样子徐小姐也认不出来,‘二后生’怎么能认得出来。” 曹旋说道:“衣着可以乔装,容貌可以遮掩,但你的眼睛和眼神在没有防范意识的情况下是改变不了的。因为那时候识别你的不是眼睛而是第六感。” 曹旋的话有些拗口,听着也有些艰涩,马平理解不到这个高度,他无所谓地说道:“认出来也没什么关系,我们跟着他,去把他做了,不就免除后患了吗?” 曹旋瞪了他一眼道:“要是把认出我们的人都杀了,那我们得杀多少人?他即便认出我来也不至于对我能干出什么事来。” 马平说道:“二爷,你当初可是捅瞎了他一只眼,他心里对你的仇恨大着呢,别让他坏了咱们的大事,我看还是灭了他的口算了。” 曹旋摇摇头说道:“他也是个可怜人,现在瞎了一只眼,只能以乞讨为生,生活已是不易,不能仅仅因为相识就痛下杀手,当时挟持淑婉,我都没狠心把他一枪崩了,现在事过境迁,恩怨已泯,我们也不要造太多的杀孽。先不要去管他,自去忙我们的,等我揪出栽赃的幕后黑手,去徐家洗白咱们的冤屈,就离开中都,去找我大哥,若是找他不着,咱俩就浪迹江湖。” 马平说道:“二爷怎么说,我就跟着怎么干,只要二爷不嫌弃,定当追随终生。” 困境里的曹旋眼睛有些湿润,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跟在身边的竟然是一个相识不久的昔日对手,曹旋默默地转身出了赵家大院,马平紧随其后。 眼看着一天过去了,大街上依然风平浪静,没有看到警察在街上盘查行人,也没有看到街上贴出缉凶的告示,曹旋二人搞不明白,城郊小院里三人被杀,其中又有中都城内显赫的八方道坛主,为什么没有掀起一点涟漪,没有一个人过问,这事里透着蹊跷。 虽然已是傍晚时分,中都城内主干道的十字街上依然繁华热闹,三三两两的联军士兵不断从商店里进出,那些买好东西的大兵都满脸笑容,带着自己心仪的商品往营地走去,看来联军的归期不远了。联军走后,这里的局势还会动荡吗?自己在这里还有翻身的机会吗?曹旋看着街上熙攘的联军大兵心潮有些起伏。 曹旋和马平回到住了有些时日的车马大店,二人让老板给煮了一锅面条,吃饱喝足后正待回屋休息,老板说道:“您二位还没给钱呢,先把饭钱和住宿的钱交一下吧,交了钱再回屋休息。” 马平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嘴说道:“明日一起算吧,整日住在你这里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老板说道:“小店本小利薄,概不赊欠,平日你们都是一日一结,从不拖欠,今日为什么不把账付了呢?” 马平说道:“你店里昨日进了贼,把我们身上的钱财都偷了去,现在还哪里有钱给你结账,等明日我们挣些钱来还你便是。” 老板冷笑一声说道:“没钱就说没钱的话,还赖我店里住了小偷,偷了你们的钱,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干什么的?一个花子身上还有多余的钱被人偷吗?现在没钱付账,开始耍赖了吧!我本来不愿意让你们这些叫花子住在我的店里,不过看着你们每日有钱结账,我也就不嫌弃你们,现在刚吃了我给你们煮的面又说没钱会账,这不明摆着是耍赖吗?没钱你吃什么饭?赶紧想办法给我凑钱,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的生意。” 马平气愤不过,说道:“几个铜板的事儿,我至于骗你吗?在你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也照顾了你不少生意,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晚一日给你店钱又怎么样?又不是要骗你。” 老板说道:“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好听,有钱就拿钱出来继续住着,没钱就赶紧滚蛋,不要在这里骗吃骗喝,要是再胡搅蛮缠下去,我就让警察来抓你们。” 曹旋止住还欲和他辩驳的马平说道:“别吵了,我们先走吧,等拿来了钱再来这里住宿,到时候饭钱一起还你。” 马平恶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说道:“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你给我等着,我非得收拾你不可。”话未说完就被曹旋一把拖拽出了房门。 老板冲他们身后唾了一口,怒道:“算我晦气,好心收留你们还惹一肚子气,又让这两个死花子骗走我一顿饭,每天有上不完的当,现在这世道就不能做好人,开始时就不该可怜这些四六不懂,毫无教养可言的花子,让他们住了也不讨好。”老板气愤不过被白吃了一锅面条,看着人已走出挺远了,犹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叫骂。 曹旋、马平二人被赶了出来,寒冷的冬夜,徘徊在空旷的街头。曹旋和马平走出车马大店不远,找了一个避风的墙角站了下来,二人得合计一下今天该夜宿何处,如何再弄些钱回来。 二人在墙角站定,马平说道:“二爷,我再去抓只猫回来,你还找张纸写上几个血字,咱们钉在恒瑞祥的门上再诈些钱出来。” 曹旋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这也不能尽拣着一家霍霍啊,一样的手段连着用就不好使了,我们还得想其他法子。” 马平说道:“这家车马大店老板认钱不认人,还狗眼看人低,这么寒冷的天硬生生把咱们赶到大街上,等半夜我摸进去把他给抢了。” 曹旋说道:“人家好歹留我们容身数日,现在赶我们出来也不能心生怨恨,毕竟是因为我们没钱付账,我们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吧。” 马平说道:“二爷,你太仁慈了,咱们住他的店付他店钱,又不是白住他的,咱们需要承他什么情啊?不就晚给他一日店钱吗?想起他刚才那副嘴脸我就生气。” 二人正说话间,只见有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踏着整齐的步伐,一路小跑赶了过来,队伍边上还跟着一个穿便服的男子,已经跑的呼呼带喘,上气不接下气,曹旋二人赶紧蹲下身子,匍匐在墙角,紧盯着这些警察,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说道:“停吧,就是这里了。”然后就听到一声低沉的口令“立定!”警察们齐刷刷地站立在车马大店门前,一个领头的人站到前边,低声向大家分配了一下任务,只见两个警察从肩膀上取下配枪,端在手里,迅速跑开,在车马大店院门的左右两侧警戒起来。领头的警察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对其他警察说道:“大家现在子弹上膛,跟我一起冲进屋里缉拿汉奸,我们所缉捕之人有带兵作战经营,熟悉枪械,精通格斗,不是易与之辈,大家一定要小心谨慎,做好配合,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说完转身对身后尚在那里喘息的男子说道:“你跟在我们身后,和我们一起进屋,给我们指认犯人。”便衣男子听到吩咐,谦卑地说道:“明白,长官。” 不用上前去看清面目,曹旋已经听出来了,这是一个熟悉的口音,说这话的,是那个能让戏迷们万人空巷的金嗓子。对,来人正是“二后生”。 “二后生”在赵家大院里用独眼和曹旋不经意的一个对视,就把曹旋认了出来,这个人和他有血海深仇,那双阴冷、犀利、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他终身都不会忘怀,自己就是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被他一鞭杆捅瞎了左眼,自己若不是因为瞎了一只眼还可以有大好的前程,凭着自己这副好嗓子,去投奔哪个戏班都是响当当的主角,而现在只能沦落在花子堆里,靠卖唱乞讨为生。 “二后生”对曹旋的恨如山高如海深,一刻都没有忘怀过。今天的意外相遇令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认出曹旋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吃惊,他不知道曹旋为什么也会沦为花子,混在花子堆里靠乞讨度日,若不是看到他那双让人惧怕三分的眼神,从他的衣着打扮上自己是万万不会认出他来的,即便是对面走过,也根本不会想到是他,真是虎落平阳,余威犹在,花子行头也掩饰不了眼神的犀利。他本想转过头去再仔细确认一下,可是一个理智的声音告诉他,若是自己回头再看一眼,肯定会被曹旋识破自己认出了他。他强忍着内心巨大的疑惑,领着牡丹母女走出了赵家大院。 再说牡丹母女怎么就和“二后生”出现在了一起呢?原来吴德被下狱之后,妻子牡丹带着女儿在家中苦撑了月余,家中钱尽粮绝,娘儿俩再无法维持生计,只好走上街头乞讨,谁知乞讨不到数日,战事又起,到处人心惶惶,每个人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多余的口粮接济别人,娘儿俩就饥一顿饱一顿的勉强过活。眼看着城内不能容身,娘儿俩就带了些行李往坝上老家走去,牡丹本是坝上农家女子,年少时被吴德拐带到张垣市,平时吴德看管甚严,根本不让她再回老家,眼下衣食无着,只好回去看看,家中是否还有亲人能收留一二,娘儿俩沿着大路一路北上,若逢村落便入户乞讨,若是半路饥饿就去地里搜寻些食物充饥,偶尔遇到好心人家就收留一夜,苦命的娘儿俩奔波一月终于到了刚刚解放的坝上第一县----中都城,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娘儿俩早已羸弱不堪,再没有精力继续前行,看着城内八路军不时放粮舍粥,接济穷人,娘儿俩决定暂时先在中都城内落脚,等修养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牡丹母女在中都城内接受了几次八路军的捐助,衣食有了些着落,想去大户人家做下人,人家一看她带着孩子便都把她拒之门外,牡丹一时找不上活干,只好带着孩子继续在街上行乞,有时给人家做些针线活,后来看人家在葬礼上哭丧能挣钱,她也就尝试着去做了几次,每次都满载而归,尝到甜头的她也不愿再去讨其它生计,就混迹在花子堆里,干上了哭丧的营生,活计虽然不太体面,可是娘俩的衣食住行都解决了。 牡丹在一次葬礼上给人家哭丧的时候,认识了靠卖唱乞讨度日的“二后生”,“二后生”虽然沦落为花子可依然心向春天,内心充满火热,看女子虽然面黄肌瘦,衣衫破旧,满脸沧桑,但依然难掩身材婀娜,容颜俏丽,“二后生”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女子,不羁的心又躁动起来,打定主意要花一番心思讨这女子的欢心。“二后生”把讨要来的钱物,自己吃用不完的就都给了那母女二人,平日里更是嘘寒问暖,对娘儿俩照顾有加。牡丹看着“二后生”虽然瞎了一只眼,可是年富力强,样貌周正,而且有一技之长,每次出门讨要“二后生”都满载而归,对自己母女也诚心相待,一来二去,三人便搬到一起住了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章 遭搜捕侥幸得脱 回马枪出其不意 “二后生”从赵家大院出来,拉着牡丹母女二人走到对面一个墙角,看看曹旋没有从赵家大院跟出来,心里稍微安定下来,他对牡丹说道:“这么冷的天,你们娘儿俩就别去其他地方讨要了,今天赵家给咱们的钱物可真不少,也够几日开销了,你们先回家歇息,我自己再去其他地方转转看能不能多讨些东西回来。” 牡丹看“二后生”如此体贴,心中欢喜,嘱咐“二后生”别太辛苦,早点回家。告别一声便带着女儿往住处走去。 待牡丹母女俩离开之后,“二后生”一边盯着赵家大院门口等曹旋出来,一边考虑该如何在他身上动些心思,一报当日瞎眼之仇。 令“二后生”感到困惑的是,堂堂曹二爷,怎么混得如此狼狈,竟然也沦落成乞丐了,他知道中都城里在通缉昔日的汉奸、土匪、伪政府职员,曹旋也榜上有名,难道是解放中都城之后,曹旋被四处通缉,走投无路,为了活命出来乞讨,那徐大小姐对他一往情深就不施以援手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徐家怕受牵连,把曹旋赶了出来,曹旋在中都城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好扮作花子做掩护。可他要是做花子仅仅是为了掩护身份,怕人认出来,那为什么又要在这寒冷的雪地里来讨这碗饭吃? 到底是曹旋真落魄变成了花子,还是为了掩饰自己扮成了花子,“二后生”想不明白。他决定蹲守在这里盯着曹旋,一探他现在的真实身份。 “二后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赵清泉家的大门,过了良久才看到一个略略跛着一只脚的花子从大门走了出来,看身材和走路的姿态,是曹旋无疑,曹旋身后紧跟着一个蓬头垢面,衣服几乎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花子,“二后生”经过一番仔细凝视,他认出来了,此人正是当日和王兰根一起去徐家大院抢劫的土匪马平,此人原本王兰根手下,被曹旋收买,做了曹旋的卧底,将王兰根手下众匪诱入徐家大院被曹旋一网打尽。马平在小梅的四合院里痛打小六子手下的情景,“二后生”还历历在目,这也是一个狠人。 曹旋和马平从赵清泉家出来就往大街上走去,二人边走边聊,还不时地四下张望,看样子警惕性很高,“二后生”拉开些跟踪的距离,不敢靠的太近,怕被他们觉察到身后有人监视,暴露了自己。“二后生”留意着他们二人的举动,二人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没有花子的样子,凭自己在花子堆里混迹一月有余的经验,正常的花子见了行人都会挨个靠拢过去讨要,不论行人是否施舍,都会弯腰作揖,纠缠一番,若是有个衣着讲究,气度不凡之人走过,花子们更是围着不停祈求,直待多少掏出几个铜子打发,才算了事。而曹旋和马平自顾走着,全然不顾路上行人,也从未见他二人一路上和身边的人伸手讨要。“二后生”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定论,他们二人是扮作花子掩人耳目无疑,他们之所以这样打扮定是在逃避警察追捕。“二后生”心里冷哼一声,人这一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该是我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二后生”把握着曹旋和马平行进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曹旋和马平虽然数次四下张望,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那只闪耀着凶光的独眼。 “二后生”目送曹旋和马平走进了车马大店,看二人半晌没有出来,确定二人是住在这里,他依然有些不放心,走到门前查看了一番,记住这里的地形和位置。才转身迅速往城区跑去,他要去警察局邀功请赏,让警局赶紧派人前来捉拿伪警曹旋和土匪马平,到时候自己不仅举报有功能领上警察局的悬赏花红,还报了当日戳瞎一只眼的深仇大恨。 “二后生”来到警察局和警察说明情况,警官相当重视,当即派出二十多人的警力赶往城郊的车马大店,抓捕要犯。 领头的警察安排好任务后,举着手枪,踏进车马大店的大门,只见院子的正北是一排坐北朝南的客房,共有二十余间,有的屋里漆黑一片,有的屋里亮着昏暗的煤油灯光。院子的东侧堆放着高高的几垛青草,院子的右侧是一排马厩和牛棚,院子角落还有一口石头砌的水井,井口放着两只木水桶,水井边上横着一条长长的石槽,用来给牲畜饮水。这里住着的主要都是来中都城内马桥上交易牲畜的农牧民,有时候他们牵来的牲畜当日交易不了,就把牲畜都赶到这车马大店,把牲畜栓到圈里,喂食草料,人就住在店里的大炕上过夜,连人带牲畜吃住一夜也就几个铜板,待牲畜出售后,就都退房离去,这里的熟客很少,大都住不过两日,像曹旋和马平这样长期住宿之人并不是很多。 带队警察在门口一番观察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向后挥挥手,其他警察跟在身后,鱼贯而入,几人挨着东墙的草垛,趁着夜幕的掩护,往客房门前迂回而去。 众警察快速行进至院中客房门前,带队警察右手一挥,身后的警察都分散开来,每个客房门前站立两名警察,用枪指向屋门,单等带队一声令下,就破门而入。 领队带着剩下的三人,往客房中央一间写着“住宿登记处”的房间摸去,带队警察蹑手蹑脚地伏在窗下,透着麻纸往屋里看去,隐隐绰绰的灯光下,有一对男女正在屋里说话,看样子是店老板夫妻二人。带队警察轻轻叩响屋门,说声:“有人住宿。” 屋门开启,店老板打开房门,众警察一拥而入,身后的“二后生”也跟了进来。老板看着面前荷枪实弹的警察,早吓得呆立一旁,紧张地说道:“长官,有什么事吗?” 带队警察说道:“老板,你不要慌张,你的店里住进了政府通缉的要犯,我们现在过来缉拿,我让人和你说清楚衣着相貌,你告诉我们他们住在哪间客房。” 店老板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 带队警察把“二后生”喊到前边,让他给店老板描述两名嫌犯衣着长相。 “二后生”刚说几句,店老板就恨恨地说道:“你说的这二人就住宿在我这里,因为没钱付我店钱,我已经把他们赶了出去,这二人着实可恨,临走之前还骗了我一锅面条的钱未付,长官要是能把他们捉拿归案,一定要记得帮我追讨饭钱。” 带队警察一愣,问道:“他们走了?走了多久?往哪个方向去了?” 店老板说道:“他们是被我赶走的,走了没有多久,也就一顿饭的功夫。我看着他们出了大门,但是没有跟出去,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带队警察心下存疑,命令院中警察挨个房间进去搜寻。一时,每个客房房门都被一一敲开,警察让屋里人全部走到院中,让“二后生”仔细辨认。一番辨认下来,根本没有要找的人。带队又安排众警察在院子里的草垛和马厩牛棚里仔细搜查一番,依然踪迹全无。 带队警察又把店老板喊来,让他详细叙述了曹旋二人来投宿的时间和每日在店中的活动情况,店老板小心仔细地耐心回答,有一个随行警察拿出笔记本和钢笔不停的记录店老板所说内容。待询问完毕,带队警察让店老板日后做好住宿人员通行证核验和登记,若是发现有可疑人员,一定要及时去警察局报案,下次客栈要是再因为审核不严收留了通缉人员,定当办他窝藏之罪。店老板吓得额头直冒冷汗,不住地点头答应。 眼看着搜捕扑了空,带队警察心中着急,命令队伍集合,派出一个警察跑步回警察局报告情况,增派警力全城搜捕。自己带着其他警察和“二后生”走出车马大店,往曹旋他们可能落脚的地方前去排查。 躲在墙后的曹旋和马平眼看着众警察往城里的方向走去,心下稍稍松了口气。马平小声说道:“二爷,我说什么来着,就不该留这‘二后生’的活口,老话说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一点都不假,你的一念仁慈把咱俩给暴露了,日后中都城内再无立足之地。” 曹旋苦笑一声说道:“当时我也想到他是认出了我,但我心中尚存一丝侥幸,以为他没有认出我,琢磨着他即便认出我也不敢声张,没想到这小子被我戳瞎一只眼还是贼心不改,他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来,应该是报仇心切,他把自己当时受辱的仇恨都算到我头上了。此人颇有心机,是我有点小看他了。” 马平怒声道:“既然这小子胆大包天,自寻死路,今天晚上我就去成全他。我们跟着这些警察,找到‘二后生’的住处,我给他来个灭门。” 曹旋摇摇头说道:“你把问题想简单了,现在政府通缉我是因为我在旧警察局当过差,他们要处理这批人,并不是针对我自己一人,我即便被捕也罪不至死。但现在要是把报警的‘二后生’杀了那就是和新政府为敌,咱们那时候就是飞天遁地也得被新政府找出来正法,那就真正没有了活路。所以现在不仅不能杀了‘二后生’,还得盼着他不要有个好歹,免得为我们招来杀身之祸。” 曹旋一席话,马平茅塞顿开,由衷地说道:“还是二爷把问题考虑得周到,要是依着我的性格,一怒之下就去杀了他,报这告密之仇,若不是二爷提醒的及时,我差点又干出惹火上身的事来。” 曹旋说道:“我们已经暴露,不能再用花子身份做掩护了,这整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腌臜度日的生活也该结束了,我们重新换身打扮,恢复本来面目,藏匿行迹,隐蔽行事。” 马平苦着脸说道:“二爷,拿什么换身打扮,你昨天要是说这话,咱这兜里还有几十块大洋,置办几身体面衣服,饱餐几顿酒肉,那都不在话下,今日身无分文,什么都无从谈起。” 曹旋说道:“钱的事也算事吗?真是一点长进没有,那天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遇到事多想办法,我们作为一个江湖客,如果连钱都弄不来,那还怎么闯荡江湖。” 马平听完眼前一亮说道:“二爷,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爷,我就服你这点,不论置身何种境地,从来都不悲观绝望。你快说说,咱们去哪里弄钱?” 曹旋说道:“遇事稍安勿躁,等下带你去吃些好的,再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带着钱上路。” 马平说道:“二爷,是不是你家在中都城里有什么秘密买卖,一直没有暴露,今天咱们正好派上用场?” 曹旋白了马平一眼说道:“《水浒传》的评书听多了是吧?哪有那么多的及时雨宋江,和未卜先知的智多星吴用。老实给我待着,等下听我安排。” 曹旋和马平蜷缩在墙角,听着城里很多方向不断传来的犬吠声,他们知道是警察在城里发起了对他们的搜捕,二人日后在中都城里的处境会愈发的艰难了。 夜半时分,城里的犬吠声渐渐地平息了下去,整个大地重又归于安静,曹旋和马平揉揉冻得发红的双耳,跺跺有些麻木的双脚。曹旋说道:“走吧,睡觉去。” 马平说道:“去哪里睡觉?城里可不好找破庙。” 曹旋说道:“只管跟着我走就行,别问那么多。 曹旋从墙角走出来,回头往车马大店的方向走去,马平紧紧跟在身后,也不敢再问。 曹旋来到车马大店的院门口,只见大门已经上锁,曹旋让马平俯下身来。马平不解,心头大骇,低声问道:“二爷,你这是要干什么?警察刚从这里离开,咱们再回去,不是找死吗?” 曹旋说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照我的吩咐去做。” 马平不敢再辩,扶住院墙,俯下身子,曹旋踩在他的肩头,纵身一跃,上了墙头,然后顺着墙滑了下去。马平看曹旋进了院内,赶紧后退几步,脚下加速,快速往墙边冲来,双脚猛蹬墙皮,双手抓住墙头,一提气,整个身子便跃到墙上,四处扫视一圈,又轻轻的跳落地上。 曹旋在门口站定,院中四处瞅瞅,只见客房已全部熄灯,整个院落漆黑一片,静谧无声,宿客都已进入梦乡。 曹旋对身后的马平说道:“去把店老板住的房门给我撬开,别弄出声响,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马平小声说道:“是要做了他们吗?” 曹旋说道:“无冤无仇,不要总是想着杀人,咱们先进屋,把他们夫妻二人控制起来再说。” 马平来到店老板屋前,趴在窗户上听了一会儿,屋里鼾声正浓,看来人都已进入了梦乡。马平拔出腰间匕首,从门缝里把刀尖插进去,扎到门栓上,一点点把门栓慢慢挪开。轻轻推开房门,马平进入屋内,曹旋也紧随其后,走进屋里,随手把门关上,插上门栓。 随着门栓“咯吱”一声响,店老板老婆惊醒过来,推推身边的店老板说道:“醒醒,快醒醒,我怎么听着屋门响了一声,你快下去看看屋门是不是没有插上。” 店老板迷迷糊糊地说道:“哪有什么响声,深更半夜不好好睡觉,尽胡咧咧。” 黑暗中的曹旋接口说道:“她说得没错,屋门开了。” 只听得老板娘“哇”的一声大叫,从炕上猛的坐了起来,举目往地上望去,只见地上影影绰绰的站着两个人,顿时吓个半死。 听到老婆的惊叫,老板也清醒了过来,赶紧坐起身来,慌乱地问道:“谁?谁?” 马平一声断喝:“不要叫喊,谁要是再出一声,我就砍了他的脑袋。” 炕上的店老板夫妻二人立刻闭上嘴,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站在地中央的曹旋和马平都能听到店老板夫妻二人“咚咚”的心跳声。 曹旋不慌不忙地说道:“傍晚我们吃了你的面条,现在是来还钱的。你们不要大喊大叫,若是再敢喊出声来,惊动了外边的人,我只好送你们上西天了。” 跪在炕上的店老板夫妻二人也听出了曹旋的口音,他们有很多没想到,没想到每日进出的两个花子竟然是政府通缉的要犯,可惜自己有眼无珠,还在客栈中容留他们时日颇久,差点为自己惹来祸事,更没想到的是这二人除了没被警察抓走,深更半夜还杀了个回马枪,重又回到了自己的客栈,二人如此胆大包天,必是穷凶极恶之徒,自己不知二人身份,今日驱赶了他们,要是回来报复,只怕自己夫妻二人凶多吉少。 店老板夫妻二人听闻曹旋此言,已经吓得筛糠般瑟瑟发抖,战战兢兢地对曹旋说道:“好汉爷饶命,我们不叫,随便你们干什么都行,只是千万不要伤害我们性命。” 马平把手里的匕首往出一甩,“噔”的一声,匕首深深地插进了挨着山墙放着的大红柜柜板上,竖在柜板上的刀身不停来回颤动,发出“嗡嗡”的蜂鸣声,一时屋里鸦雀无声,店老板夫妻二人知道自己此时已是大祸临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胆识过人避追捕 苦命鸳鸯话恩仇 睡梦中的店老板夫妻二人,被屋里突然出现的曹旋二人吓个半死,听着柜板上嗡嗡作响的匕首抖动声,二人在炕上早已吓得抖作一团。 曹旋对他们说道:“你们先不要惊慌,只要你们听话,你们就能好好地活着,若是不听话,只怕你们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店老板跪在炕上磕头如捣蒜,不停说道:“大爷饶命,我们听话,我们一定听话。” 曹旋说道:“你们现在穿好衣服下地,把炉子里的火捅的旺旺的,给我们做些好的吃食,然后用你炕上的大灶给我烧好一锅水。” 店老板二人不知就里,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下地,点着一盏油灯放在炕上,店老板也不敢细问,按着曹旋的要求先把水缸里的水添满一锅,抓了把柴火,把锅台下灶膛里的火点着,开始拉着风箱烧水。老板娘则把炉子里的火捅旺,搬出一块案板放在柜子上,找出些猪肉和土豆,给曹旋和马平做起饭来。 马平看老板娘从那块肉上切了一条下来,吞了口口水对老板娘说道:“别那么抠门,切那么点够谁吃的,把那些肉都切了放到锅里,锅底猪肉炖土豆,再在这锅边上给我贴上一圈花卷,土豆一定要炖烂糊,花卷一定要多放油,要不吃不出香味儿来。” 曹旋听了,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上门劫掠还带点菜的,看来这段日子是把马平给苦坏了,肚子里缺了油水,不仅看到猪肉眼放绿光,还点名要吃暄软劲道现出锅的花卷。 老板娘可没听出欢乐来,听得马平挑理赶紧说道:“好的,好的,我把这些肉都切上。”老板娘颤抖着手又去切肉,一不留神,竟把手给划破了,也不敢叫嚷,找块抹布过来,随便擦了一下,偷瞄马平一眼,看他没有叫嚣,赶紧又低头切肉。 那边老板已把一大锅水烧热,曹旋让他找把剪刀出来,老板从针线筐里拿出一把剪刀,给曹旋递了过去。曹旋又让他去把自己好些的厚衣服都拿出来。老板不敢怠慢,开始翻箱倒柜给曹旋找起衣服来。 曹旋让马平把锅里烧好的热水盛到脸盆里,让他用胰子好好清洗一下脸和头,自己准备给他理发。马平一听,乐呵呵的答应一声,盛了一盆水,认真的清洗起来,屋里热气腾腾,马平洗的兴起,居然把自己脱了个光膀子,揉搓起身上的泥垢来。待马平清洗干净,店老板这才看清原来这花子只不过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曹旋让他坐到凳子上,“咔嚓!咔嚓!”几剪子下去,马平那凌乱的头发变得齐整起来,不大功夫,就给他剪了一个尚能说得过去的平头,把他唇上杂乱的胡子也修剪了一番,一个八字胡很快就在脸上显现出来。 曹旋为马平修剪完毕,对马平说道:“该你了,给我也剪剪头发,可不要给我剪成狗舔的样子。” 马平嬉笑着说道:“二爷,这你放心,别的手艺不敢吹,要说这理发,我绝对比你的手艺好,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我给多少弟兄剪过头发呢,只怕你给我剪头发倒是第一次吧?” 曹旋让马平又去洗了下修剪过的头发,把脏水从门缝里倒出去,重新舀来热水,自己也舒爽得好好清洗了一番。 二人洗剪完毕,炉子上的锅里已经飘出了诱入的肉香。老板娘端来炕桌放到炕上,将饭菜盛好摆在桌子上,又去拿来碗筷。 马平对站在地上的店老板说道:“大哥,再去把你家的好酒拿些过来,不喝点酒可惜了这么好的菜。” 店老板不敢怠慢,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珍藏的老白干,找出两个酒盅一起放到了炕桌上。曹旋一把拉住店老板的手说道:“大哥,一起喝点。” 店老板吓得连连摆手道:“大爷,我不喝,您二位喝着。”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大哥,不要拘谨,我在你家住了这么久,我们都已经是熟人,你就像平日里和我们那样说话就好。” 店老板听完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二位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平日里慢待了您二位,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条狗命。” 曹旋一把拉起他说道:“大哥,别这样,我们真的没有恶意,还要感谢你多日来对我们的收留,今日上门叨扰,也是迫不得已,还望你见谅。你且上炕来和我一起喝酒,我和你唠些掏心窝子的话。” 店老板见曹旋一脸真诚,也不好再行拒绝,斜斜地把半个屁股跨坐在炕沿上。马平让老板娘又找来一个酒盅,倒满三杯酒,分别放到三人面前,说道:“来,咱们一起,干一个!”说完一仰脖子,一干而尽。曹旋也端起酒盅,一口干了,店老板不敢推辞,也一口干了下去。 马平说声好酒,先往曹旋碗里夹了几块肉,便大口吃了起来。店老板紧张地坐在那里,不敢抬头说话,曹旋和马平也不去管他,二人只管大快朵颐,直吃了个不亦乐乎。眼看着一大锅的菜,七八个花卷都进了二人的肚里。 曹旋马平二人一番风卷残云,桌上已是杯盘狼藉。二人长长打个饱嗝,推开面前碗筷。曹旋看了眼店老板说道:“大哥,我们已经吃饱喝足,感谢盛情款待,你这顿酒肉来日我一定加倍奉还,只是今日还有些小事需要大哥帮忙,还望大哥能送佛送到西,成全我们。” 店老板听完心中一紧,赶紧说道:“大爷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鼎力相助。” 曹旋说道:“那就好,看大哥你也是实在人,那我也就不再客套,大哥先把你镶着的这满口金牙给我取下来。” 店老板连连点头说道:“好的,大爷,这就按您说的做。”说完用手去嘴里抠那金牙牙套。 曹旋说道:“大哥,放小心些,不要把这牙套给抠坏了。” 店老板听完赶紧点头,顾不上把嘴里的手指拿出来,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呜呜地答应。 店老板在自己嘴巴里一通捣鼓,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上下两个金牙牙套完好无缺的被他从牙上抠了下来,店老板从衣襟上把金牙蹭了两下,伸手给曹旋递了过去。曹旋让老板娘端来一碗清水,把金牙套扔进去泡了起来。 曹旋起身去看炕头上店老板找出的那堆衣服,曹旋挑出两件羊皮袄,两个狐皮帽子,给马平扔过去一套,二人穿戴上试试还算合身。曹旋又让店老板找来两双毡疙瘩(白羊毛擀的毡靴)。看着这过冬的装备都已准备齐全。 曹旋对店老板说道:“我们准备离开中都城,要过几年才能回来,这一路天寒地冻,长途跋涉,没有保暖衣物,无法赶路,只好和大哥借几件衣服穿穿,等我们一旦回来,必定上门道谢,并重金偿还。只是现在有了衣物还没有盘缠,我想大哥你也是菩萨心肠之人,不能眼看着我们饿毙路旁,冻死郊野,所以大哥还得给我们带些盘费之资,供我二人路上开销。” 店老板点头哈腰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大爷您说需要多少?” 曹旋说道:“盘费之数我就不好开口了,大哥你看着安排就行。” 店老板踌躇半晌,打开红柜,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檀木匣子,对曹旋说道:“匣中这些大洋就是小店全部经营所得,现在都拿来奉送大爷。” 马平上前打开木匣,只见里边放着一些大洋和几件首饰,马平说道:“怎么就他妈这么点,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店老板一听脸色大变,重又跪倒在地说道:“大爷,我这小店你也知道,平日里住的都是些农牧民和讨苦力之人,从他们手里能赚多少钱出来,就这些已是我这一年来全部经营所得。” 曹旋伸手把店老板扶起来,对马平说道:“我们是上门借钱,又不是前来抢劫,怎么能嫌少道赖呢,大哥不是已经说了码这就是他的全部财产了,你从匣子里取出二十块大洋来,剩下的都给大哥放好。” 马平不敢分辨,数出来二十块大洋装进兜里,把剩下的十几块大洋和那些首饰重又还给店老板,店老板不停鞠躬道谢。 曹旋让马平把钱装好,对店老板说道:“大哥,这二十块大洋算我借你的,等我从外地返回,必当重谢,现在子时已过,我们都有些困乏,想在你这炕上借宿半宿,等鸡鸣之时我们就出发赶路。我告诫你千万不要做些蠢事出来,若是等我们走后,你偷着去报了官府,除了今日相借之物不能偿还,我们还会回来取你家人的项上人头,我们今日既然能再次登门,日后就还有光顾你家的手段。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店老板夫妻二人连连点头答应,直呼不敢。 曹旋不再理会他们,自己上炕拉过枕头便躺了下去。马平让店老板夫妻二人都去坐到炕上,撕开一块被罩,把他们的手脚都绑了,让他们安静待着,若不老实,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夫妻二人吓得面色入土,不敢造次。马平安排妥当,把匕首从柜板上拔下来,压到枕头底下,自己挨着曹旋在炕头睡下,店老板夫妻二人被捆绑手脚坐在炕尾,睁着恐惧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曹旋二人。 鸡叫五更的时候,曹旋从梦中醒来,只见店老板夫妻二人老实地坐在炕上,精神都有些萎靡,强撑着开始捆绑时的姿势,都没敢妄动丝毫。一夜平安无事,曹旋把身边的马平推醒,让他起身赶路。 马平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个哈切,伸展下腰肢,翻身起来,和曹旋一起穿好皮袄,戴好皮帽,脚蹬毡疙瘩,收拾停当。曹旋把泡在碗里的金牙拿出来,顺手把柜子上放着的店老板的烟锅和烟袋也一并拿了来。临出门时把他们的手脚解开,对他们说道:“感谢你们招待,我们就此别过,今日所取之物,日后定当加倍奉还。若是你们存心不良,待我们走后向外人透露了我们的行迹,那我也就只好前来索命,望你们好自为之。” 马平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店老板夫妻二人眼里满是惊恐,慌不迭地说道:“不敢,不敢,小的万万不敢。” 曹旋说完,带着马平,二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车马大店的院门。 “二后生”向警察举报了曹旋的行踪之后,陪着警察去车马大店找了一番,虽然没有当场把曹旋缉拿归案,但是警察全城对他搜捕,把他拿下那已是迟早的事。“二后生”从外边回来,觉得大仇已报,顿感心中欢畅,晚上回去让牡丹给烫了一壶小酒,就着从赵清泉家讨来的饭菜,美美的喝了几盅,待微醺时刻,拉过牡丹,尽情驰骋,快意人生。 风平浪静后,“二后生”仍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喘息稍停便对躺在臂弯里的牡丹说道:“牡丹,今天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我出去干了一件大事,捅瞎我眼睛的仇人,伪装成花子,混迹在赵家大院讨要吃喝的人堆里,被我认了出来,我跟踪到了他落脚的地方,然后带着警察前去捉拿,没想到被他侥幸逃跑了,不过现在警察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开始全城搜捕,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牡丹温柔的伏在“二后生”身上,轻声说道:“平日问你眼睛如何受伤,你从来不愿启齿,今日怎么主动相告?” “二后生”说道:“往日仇恨在心,不愿自揭伤疤,今日大仇得报再无遗憾,告诉你也无妨。” “二后生”就把自己被在徐家被曹旋捅伤之事颠倒是非说了一遍,他没有提及自己因好色被设下“仙人跳”,入徐家盗窃,后因劫持徐淑婉被捅瞎眼睛,只是说自己因戏唱得好平日里甚得徐家抬爱,可以自由进出徐家,无端得罪他家准姑爷曹旋,被他残害致瞎,才使自己空有一身才艺,沦落为丐。 牡丹听说被“二后生”举报之人是曹旋,并对他多有迫害,心中疑惑,在她和丈夫被王占海押赴曹公馆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曹旋,丈夫被痛打一顿,后来被送至法院判刑,自己母女二人被驱逐。在那时她就对曹凯和曹旋兄弟了解颇多,当下听“二后生”提起曹旋的名字,不由一愣,仔细询问,没想到曹旋和他们二人都是旧识。二人不仅唏嘘起世界太小来。 牡丹对“二后生”举报曹旋,既没有表现出大仇得报的高兴,也没有抱怨“二后生”招惹是非,她只是有些不安的说道:“你去举报了他,他又没有当场被抓,只怕日后一旦知道是你举报,他必来找你寻仇,他家的势力,哪是咱们一个花子能招惹的起。” “二后生”愤愤地说道:“曹旋挡我财路,坏我好事,伤我一目,我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今日他犯在我的手里我岂能放过,警察今日虽然没抓住他,但是全城的警察都已经出动,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抓住他只是迟早的事。警察到处捉拿他,说不准他还蒙在鼓里呢,打死他也想不到是我去报的官。再说曹家早已今非昔比,八路军进城后,他们兄弟和那些手下都被定了汉奸的罪名,警察四处通缉,他们亡命天涯,哪还有什么势力可言,现在早成了过街老鼠。” 听着“二后生”自信满满的慷慨陈词,牡丹不再说话,温柔地偎依在这个小男友的怀里,静静地听他讲述过往的故事。想想自己母女二人,和吴德生活时整日提心吊胆,还经常被他打骂,没享受过一天好生活,吴德入狱后,孤苦无依的母女二人,忍饥挨饿,四处飘零,受尽磨难。现在每天能吃碗热乎饭,能有这样一个热炕头容身,被这个小自己好多的男人体贴照顾,已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不管他想干什么,不管他去干了什么,都是对的,只要是他选择的,自己就应该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听他的。 中都城内几个平日里聚集众多花子的地方,都被警察一一排查,行走在大街上的男性花子,随时会被警察给叫停下来,仔细盘查,进出县城的花子也不像往日那样畅通无阻,必须手持政府机构给办理的通行证,经过核验后才能进出。奈何即便是这样严密搜捕,依然不见曹旋二人的身影。 赵清泉的豪华葬礼在一片喧嚣、热闹中拉上了帷幕,没有多少人在意他是怎么死的,也没有多少人为他的死真切地悲痛过,八方道总坛还会迎来新的坛主,赵清泉的家里还会响起新的欢声笑语,一切都会继续下去,他也会被人们一点点的遗忘,直至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就在中都城内的警察到处追捕曹旋和马平的第三天,中都城的北门洞开,大街主干道两侧占满维持秩序的警察,县政府的干部和驻扎部队的首长在花园广场为苏蒙联军组织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城内苏蒙联军的将领乘着军车,带领卫队,在喧天的锣鼓声中,把队伍开出了城外,从各处要塞聚集来的运兵车、坦克、装甲车、辎重车辆已在城外集结完毕,绵延几公里。联军总司令一声令下,传令官传出命令,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向北开去,苏蒙联军撤出了中都县。 没有了联军的中都县城,好像变得有些冷清了起来,街上再看不到呼啸而过的军车和醉卧街头的联军士兵,没有这些联军士兵的消费,商家的生意有些萧条,可是中都县的老百姓觉得,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没有东洋人,没有西洋人,没有老毛子,也没有小毛子,哪里都是熟悉的乡音,哪里都是亲切的面孔。 随着整个察哈尔地区苏蒙联军的撤离,我党指挥军队进行了重新部署,中都城内及周边的驻军大都调离,派去驻守军事要塞以及和国军对峙的京察、察绥交界地区。整个中都城内的治安交由警察全盘接管。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改头换面重潜伏 为虎作伥焚粮行 中都县的马桥,始建于民国十八年,这个所谓的马桥,并不是车马通过的桥梁,而是一个牲畜交易市场,因为它以牛马交易为主,像桥梁一样搭起了买卖双方的交易,故民间称其为马桥,传承至今仍是华北地区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场。由于中都县地处坝上草原,水草肥饶,适合放牧养殖,盛产牛羊骡马,自古以来就被称作是“天闲刍牧之场”,再加上中都县为沟通塞外草原和中原腹地的交通要道,适合商品贸易,这里向来商贾云集,牛马成群,造就了中都马桥市场牲畜贸易的繁荣昌盛,这里也诞生了一个新的职业----牙纪(牲畜交易双方的经纪人)。 在嘈杂的马桥上,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头牲畜在这里交易,牙纪们每日天还不亮就打着灯笼来到马桥,等待天南地北的商贩和牵着牛、马、驼的农牧民前来交易,牙纪们为了能让卖家把牲畜都栓到自己的绳子上,壮大自己门面,彰显自己的实力,以招揽更多的买家,都使出浑身解数,不断的和牧区来的农牧民们拉拢着关系。 近日中都县的马桥上,多了两个牙纪,一个戴着黑色小圆镜片眼镜,山羊胡,嘴上叼个大烟袋,露出满嘴金灿灿的大金牙,整日骑在驴背上穿梭于马桥上的人堆里,此人身边跟着一个穿羊皮宽袖大袄,蓄八字胡,左眼上遮着眼罩的独眼龙,肩头搭着一个褡裢,看到有农牧民牵着牲畜过来,就靠上前去主动搭讪,凭着一副伶牙俐齿,不停的给交易双方做介绍,一番吹捧拉拢后,便分别在买卖双方的袖筒里摸手指头来确定成交价格,一到五的数字只需伸出相应的指头数,六到九分别用指头比出挠、撮、叉、勾,经过袖筒里反复几次的合价、议价,便和买卖双方都沟通好价格,促成了交易,拿到交易双方给的佣金,喜滋滋的又往别处去了。 刚入行便混得风生水起的这两位牙纪,正是曹旋和马平。那日凌晨二人从车马大店出来,马平不知何去何从,曹旋早已胸有成竹,他被“二后生”带着警察来抓捕之时就想到花子的行头再扮不下去了,返回到车马大店时,看着满院的牛马和草料,他就决定以牙纪这个职业掩护自己的身份。马桥上每天人来人往,几乎天天都有蒙区、河南、河北、山东的外地商贩进出,多出几个生面孔来,谁都不会在意。曹旋在这车马大店中住的时日不短,每日和睡在一个炕上的农牧民们、过往商贩闲聊,早已对这马桥上牲畜交易的门道摸了个差不多,再加上自家每年都要购进马匹,自己对马、牛、驼的口齿、毛色、产地、肉点儿(出肉量)也多有了解。 曹旋二人早上踏出车马大店,在一个角落把行头扮上,便溜溜达达地来到了马桥上,这时马桥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牙纪在那里占好地方,等着农牧民拉着牲畜来上桥,曹旋和这些人上前搭话,装作很在行的样子和牙纪们议论着行情,有些话长的牙纪便趁着买卖双方都还没来,聊起了马桥上每日发生的一些逸闻趣事和某某大牙纪靠什么手段挣了多少钱这样的话题。曹旋和马平一边应和着,一边把这些内容都装到脑子里。天色渐明的时候,便不断有牵着牲畜的农牧民来到这里,很快一些商贩也聚拢了来,牙纪们再顾不上闲聊,都凑上前去主动招呼着生意。 马平看马桥上的人不断地多起来,便挤进熙攘的人堆里,趁着天色尚不太明,用不太娴熟的手艺从别人肩头的褡裢里摸出两张通行证来。马平得手后陪着曹旋四处转悠,二人花三块大洋买了头体格健壮的毛驴,曹旋一翻身骑了上去,小眼镜一带,大烟锅一叼,龇着满嘴的金牙,俨然一副成功牙纪的模样。干过骗子的马平,自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凭着一副伶牙俐齿,一上午的功夫居然也谈成两家生意,赚了几十个铜板回来,一时马平干劲十足,大有以前入错行的架势。 下午时分,马桥上的人渐渐散去,喧嚣了一个上午的马桥冷清了下来,曹旋和马平随同几个外地客商,一起走进了一家客栈,又有了新的落脚之地。 随着赵清泉的安葬,八方道总坛门楣上挂着的白色丧幡都已经取下,八方道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不断有道众进出,以前在门前引导陌生人的慈海已经端坐正殿中央的锦墩之上,虽然还没有正式升座为坛主,但已开始行事坛主的权力。当然,他之所以能服众,能让教内的天才、地才、人才三大执事举荐,是“鹞子”在背后使了力气,为他花费了白花花的大洋。 警惕的“鹞子”,自从为赵清泉的死游说完赵家之后,便很少抛头露面,他让慈海安排人手在总坛给他收拾了一间禅房,每天和道众一起在大殿内做些祈祷,祈祷完后便给道众做些思想工作讲些解放区外边的情况,若是哪个道徒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他都会积极的拿出钱财去资助,“鹞子”不断的对道徒们施以恩惠,众道徒早已把他当做了教会里的灵魂人物,没用多久,他的身边已经围拢了十几个唯他马首是瞻的道徒,不论什么事,只要“鹞子”安排,众人便都积极响应。 “鹞子”不轻易踏出总坛的大门,但是城里发生的大小事务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苏蒙联军撤走了,城内八路军驻防做了重新调整,警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曹旋在中都城内的消息,正在满大街的搜捕曹旋,因曹旋被发现时扮作花子模样,最近的花子都不得安生,不断被排查询问。现在边远农牧区的匪患又起,被抢劫的村庄和大户日渐多了起来,每当接到报案,八路军前去围剿时,这些土匪早就跑进草原深处,苍茫大漠,浩瀚无垠,岂是百十人的队伍所能追捕搜寻,就是百万人驻扎,辽阔的草原也不容易看到几个人影。有了这些土匪的袭扰,也分散了八路军的兵力。这些消息都被道徒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城外的贾锦荣手里。 贾锦荣给“鹞子”传来加密消息,让他趁着八方道现在群龙无首,尽快掌控道众,并以总坛为据点,快速扎根其中,发展道徒,用最短的时间打造一支别动队出来,趁着中都城内现在八路军移防,军警短缺,防守不严,要迅速展开行动,破坏军工民生设施,制造恶性事件,散步谣言,挑唆百姓对政府的不满,争取在较短时间内能有大的动作,配合京察、察绥一线国军实施反攻,如果事情败露,就把这些事件的苗头全部指向曹旋,诱导警察对曹旋展开更大规模的搜捕,掩护自己的行迹。 曹旋和马平上午混迹在马桥做掩护,下午和晚上便到八方道门前隐藏窥探,连续几天都没有看到“鹞子”的身影,二人心里开始有些急躁起来,以为他得知赵清泉的死讯后,闻风而逃了,若是他离开中都县,便不好再找他出来。他为什么要栽赃自己和小六子,如何进入徐家大院拿到自己的蝴蝶帕,杀死荷花,偷出香包这些谜团再难解开。 虽然在八方道总坛没有发现“鹞子”的身影,可曹旋还是有些收获的,他从八方道道徒嘴里听到了一些对赵清泉死因质疑的声音,不时会听到进出总坛的道徒在议论,赵清泉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酒后冻死在街头,而且他的跟班也一并冻死,赵清泉平日里喜欢喝酒,也有可能一时兴起,喝的酩酊大醉,可是他的跟班没道理也喝下那么多酒,二人都神志不清,醉宿街头,这事里多少透着些蹊跷,只是引进师慈海有令,不让众道徒非议坛主之事,众人不敢明说,也就私下里偷偷议论。 曹旋和马平听闻,有些纳闷,慈海为什么要隐瞒赵清泉的死因,既然他们起回了赵清泉的尸体,肯定是看到了案发现场,了解了真实情况,把堂堂一坛之主被杀的凶杀案化解的毫无痕迹,这不合常理。没去报官,隐瞒道众,连作为苦主的赵家和跟班的家人也都不问缘由,正常举办葬礼,这中间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鹞子”从视线里消失,那就先去探探慈海的底。 今天是中都八方道的大事记,八方道总坛的大门早早打开,几个常住在总坛的道徒把整个院落打扫得干干净净,大殿门前的香炉和殿内诸神的神位前都点起香烛,整个大院中香烟袅袅,一些早到的道众已经盘坐在锦墩上诵读起经文来,没用多久,整个大殿内便坐满衣着整齐的道众。随着天才、地才、人才三位执事的到来,整个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三才吟诵完一段经文后,宣布慈海就任坛主的升座仪式正式开始,只见慈海头戴逍遥巾,身着绣着八卦图案的法衣,脚蹬十方鞋,手持拂尘,一脸严肃来到供奉无极老母的供桌前,虔诚上香叩头,然后向众道徒稽首,坐到供桌前的椅子上,接受道众拜贺,然后带着众人一起在殿内各神位前拈香礼拜,仪式结束后,慈海被众道徒拥入坛主室,慈海成了中都八方道新的坛主。 蹲守在八方道总坛门外的曹旋和马平,看众道徒都从院里走了出来,每个人都在议论着慈海升座坛主之事,他们知道现在的慈海已是大权在握,当上了八方道新的坛主。他们便随着众人一起散去,等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慈海升座完毕,心中宏愿已了,甚是满足,想想自己年纪尚轻就成了这八方道的坛主,全是“鹞子”的功劳,是他为自己花出大把的钱,买通天、地、人三才和教内几位辈分较高的长老,他们才力排众议把自己送上坛主的宝座。 慈海按捺着心中喜悦,待众道徒散去后,来到“鹞子”的房间,只见“鹞子”正躺在炕上摆弄着手里的枪。“鹞子”看他进来没有起身也没说话,慈海双手抱拳,小心翼翼地来到炕前说道:“感谢先生成全,现在我已经是八方道的坛主了,日后先生有什么吩咐,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鹞子”坐起身,呵呵一笑说道:“恭喜你啊慈坛主,以后中都县八方道就是你的天下了,你也就成了中都县里家喻户晓的头面人物。” 慈海躬身说道:“不敢,不敢,我能有今日,全托先生之力。” “鹞子”说道:“我之所以下了血本,举荐你上位,是因为我看你是可造之材,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日后慈坛主还需勤勉操持教会事务,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慈海说道:“定当衔环结草,不负先生厚望。” “鹞子”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附耳过来,我有些事需要你今夜安排人手去做。” “鹞子”在慈海耳边一阵嘀咕后,慈海先是面露诧异之色,接着就是满脸的惊惧。待“鹞子”说完后,慈海已经表情僵硬,手足无措,嘴里嗫喏着说道:“这,能成吗?只怕没人敢去冒这样的风险,再说即便得手,这么大的动静,也势必会惊动警察。” “鹞子”阴沉的三角眼泛起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前怕狼后怕虎,能成什么大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只管照我说的前去安排,注意,一定要挑选和我们一条心的人,人还得机灵、手脚麻利。” 慈海看着“鹞子”动怒,心中害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道:“好的,先生,我这就去安排。”说完,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出了“鹞子”的房门,刚刚当上坛主的喜悦已被艰巨任务的压力给冲击的烟消云散。 中都县市场街是坝上地区最大的粮食集散地,这里基本上集中着全县九成以上的粮行,一般主要经营莜麦、小麦、豆类、黍子、亚麻等口粮,也稍带着卖些磨好的米面和榨好的亚麻油,由于本县粮食市场成规模,吞吐量大,使用“官斗”买卖,公平交易,在坝上地区口碑极好,每年本县和周边县区的农民和大地主都把粮食粜到这里,粮行再把粮食销到牧区和城镇居民手里,有一部分也会远销到张垣市和wLcb盟和xLGL盟一带,这也造就了中都县粮食生意的繁荣。 就在慈海升座为坛主的这天夜里,中都城内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市场街的粮行火烧连营。粮行仓库被发现起火是在丑时,那时人们都睡得正香,有睡在粮库院里的活计被外边冲天的火光给惊醒了,赶紧起来喊叫人手,奔跑至井边打水救火。着火的远不止一家仓库,整个市场街的粮行和仓库全部陷在一片火海当中,不是失火,是有人在纵火,也不是一个人在纵火,是团伙作案。当粮行掌柜和伙计们都赶来救火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火借风势,越着越旺,众人冒着炙热的火焰,冲到跟前扑救,周围的百姓和得到消息的警察,都跑来帮助救火。在众人不懈的努力下,天色微明时,大火终于被扑灭,但是很多仓库里的粮食都已经化为灰烬,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库房已在大火中坍塌,整个市场街烟雾缭绕,沦为一片焦土,惨状令人不敢直视。众粮行老板拖老携幼跌坐在冰冷的土地上放声大哭,大多数粮行老板毕生的心血一夜之间全部化为乌有。 警察通过勘验现场,以及询问火灾现场众人,已经证实,这是一场人为的、蓄谋已久的,有组织有计划的恶意纵火行为。据现场统计,此次火灾粮食损失达七十多万斤,焚毁房屋三十多间,对中都城内百姓的粮油供给造成了巨大的短缺。 中都县县政府听到汇报后大为震怒,经过研判分析认为,此次火灾损失的不仅是粮行的个人资产,更是和全城百姓性命攸关的民生物资。粮食作为稳定民心的战略物资,一旦短缺势必会造成社会的动荡,只有增加粮食供给,填补被大火焚烧所造成的缺口,才能解决当地的民生问题,维护社会稳定,由于京察界和察绥界国军的封锁,异地购粮不现实,唯一能做的就是由军分区从军粮中抽调一部分出来援助地方度过难关。这把火烧毁的不光是中都城内人民的口粮,也是对解放区八路军的战略牵制。能想出这样的恶毒计划,干出这样伤天害理,残害百姓之事的一定是敌特,中都城内潜伏着亡我之心不死的反动势力。县政府第一时间责成警察部门全员出动,快速破案,抓捕潜伏在城内的特务分子,还中都百姓一片祥和安全的天地。 警察接到命令后,很自然地就把这起纵火案的元凶联想到了被“二后生”举报的曹旋这类人身上。更加坚定地认为中都城内尚有未伏法的汉奸、土匪、恶霸反动势力余孽,在大肆开展破坏活动,需要尽快抓捕肃清。 警察局出动全部警力,迅速在城内开展排查侦缉工作,加大了对进出城门人员的盘查力度,开始入户调查,并动员百姓检举揭发,街上设置哨卡,逢人必查,逢物必检,尤其针对一些人员聚集的行业和繁华的街区,展开重点排查,顿时整个中都城内一片风声鹤唳,有过案底的人人自危。在警察的雷霆出击之下,虽然没有找到纵火的元凶,但是一些昔日的恶霸、流氓,无法自证清白的,都纷纷落网。 马桥这个地方,每天迎接着四面八方的客人,消息自然传播得很快,火灾当日上午曹旋和马平就得到了消息,他们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纵火之人太过可恶,现在街上饥民遍地,粮食本来就紧缺,为什么要把好好的粮食给烧了,若是和商家有仇,还不如砸开大门,让老百姓进去随便取用。 曹旋二人现在已是马桥上的熟面孔,不管是外地的的客商还是本地的农牧民都愿意和他们打交道,一提起大金牙和独眼龙,熟识的人都翘大拇指,他们二人眼光精准,待人热情,促成双方交易后,佣金收取的还低,给他们赢得了很好的口碑,二人不管穿梭到哪一堆人群里,熟识的人都会乐呵呵的打个招呼。二人上午做成了三笔买卖,合计着下午去八方道总坛看看,若是还找不到“鹞子”,那就只能先拿慈海开刀,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来。就在二人准备离开马桥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整个马桥突然被十来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包围了起来,所有人员,只许进不许出。警察要求终止所有的交易,每个人都把通行证拿到手里,等待警察核验。 人群里的曹旋和马平,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警察大惊失色,二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只能听天由命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三章 被排查险象环生 扮商贩打探内情 马桥上正在交易的商贩和农牧民们看着突然到来的警察都有些诧异,带着慌乱的情绪和身边的人询问着。一些心中有鬼的人更是试图挤出人群悄悄溜走,然而马桥周围都已被持枪的警察给警戒起来,任何人不得离开,那些已走到外围的人,又都被迫停下脚步,乖乖的站在人群里,不敢随意乱动。 警察看着闹哄哄的人群,告诉大家不要慌乱,现在是临时检查,停止一切交易,手里牵着牲畜的,把自己的牲畜拉紧看好,不要跑失了,手里没有牲畜的全部排队站好,不要随意走动,全都站在那里等待警察核验通行证,核对交易牲畜。 曹旋从驴背上跳下来,拉紧缰绳,看了眼已经走近人群开始维持秩序的警察,低声对马平说道:“小心应对,若是被识破,千万不要硬来,看我眼色行事。” 马平也小声说道:“知道了,二爷,你放心,我明白。” 曹旋看了看身边的人们,都在三三两两地议论着,见有几个熟人也在其中,便凑上前去和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曹旋一边和众人闲聊着,一边偷眼去瞧挨个检查的警察,他们查得很细,除了要看每个人的通行证,还要问周边人对此人是否熟识,若是手里牵着牲畜,便会仔细盘问牲畜的来路,手里牵着牲畜数量比较多的,还要登记在册,以备日后和该人所在村屯核验。 前边排查的人群里,有几个没有通行证的被查了出来,已经被带到外边交由警察看管起来,等待进一步核验,若是不能解释明白,就只有先被带回警察局,等和所在村屯核实清楚身份后,再由村里干部带回去。还有另外几人,对自己手里牵着的牲畜详细情况说不清楚,自己所说牛龄和警察掰开牛嘴查验时年龄不符,并且对牛的来路含糊其辞,说不明白,警察把这些人都控制了起来,还有几个有前科,被处理过的扒手和偷牛贼,也被揪了出来。 曹旋和马平看着警察查验仔细,所审核内容甚多,心里忐忑起来,深怕自己被盘问时,对答不上来,露出破绽。 没用多久,一个年轻的警察就来到了曹旋他们面前,曹旋身边几人都早早地把通行证拿在手里,看警察过来,都赶紧递了过去,警察说道:“不要着急,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慢慢来。” 警察接过曹旋递来的通行证,仔细验看了一番,抬头看着装扮有些奇特的曹旋说道:“把你的眼镜摘了。” 曹旋赶紧堆起笑脸,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拿到手里。 警察看着曹旋手里牵着的毛驴问道:“你是来卖驴的吗?” 曹旋嘴里吐出一个烟泡,把烟锅拿到手里,弯腰小心答道:“回长官的话,小人不是来卖驴的,小人是马桥上的牙纪,这头驴是小人的坐骑。” 警察抬头对周围的人问道:“你们认识他吗?他是这里的牙纪吗?” 人群中有人说道:“认识,马桥上的大金牙,谁不认识他呢?每天骑个叫驴在市场里乱转,生意都快被他抢完了。” 那人说完,周围几人笑着应和。 警察见众人都熟络,没有再问就把手里的通行证给曹旋递了过去,前行一步,又接过马平递过来的通行证,验看完毕问马平道:“你是买家还是卖家?” 马平吸了下鼻涕,把双手抄到袖子里,说道:“小的也是这里的牙纪,主要帮着外地商贩联系货源。” 警察看了看马平戴在眼上的眼罩说道:“你这一只眼的牙纪,不会给人家看走眼吧。” 人群里又有人说道:“独眼龙的眼睛毒着呢,他看牛马,不仅一眼能看出公母,还能看出出肉量是多少,等你杀了去称,一头牛连二斤肉都差不了。” 人群里传来众人哄堂大笑的声音。 马平骂骂咧咧地说道:“你他妈才看不出公母来呢。” 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警察也跟着众人笑了起来,把他手里的通行证给马平递了回来。 曹旋眼看着自己和马平蒙混过关,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重新又把小眼镜戴上,烟杆含到嘴里,回身走了两步,准备还骑到驴背上。 就在这时,只听人群里有人喊道:“瘸子,快,那人是个瘸子,抓住他。” 曹旋心下一惊,赶忙站定身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手持长枪的警察一边喊着,一边推开身边众人,往自己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刚从自己身边走开的警察也回过头来四处张望,散在周围检查的几个警察听到喊声,都端枪向这边跑来。 曹旋暗道一声:“不好,我命休矣。” 马平听得动静也吓出一身冷汗,看着曹旋呆在原地,他两步跨到曹旋身边,从身上摸出匕首,紧紧地握住手里,准备保护曹旋安全,心想:“今天已无活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拼死也得让二爷突围。” 身边众人听到警察的吵嚷和呐喊,也都循声望去,根本没人顾得上注意曹旋和马平的反应。 转眼间,这些飞奔而来的警察已经行至近前,只是这些人都没有看呆立原地的曹旋和马平,而是继续往前冲去。曹旋抬眼再看,前边人堆边上正有一个身穿羊皮袄的男子瘸着一条腿,急匆匆地推开身边众人,拼命往前挤去。 警察一边往前追,一边喊道:“站住,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前边的各位爷们儿,把那人拦下,那是个狗汉奸。” 前边的人听到喊声,早有见义勇为之人,一个扫裆腿就把匆忙逃窜的瘸子给扫倒在地。未等瘸子站起身来,几个警察便飞扑过去,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惊魂未定的曹旋和马平,眼看着前边的瘸子被警察给铐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二人吓得不轻。看着警察不是冲自己而来,曹旋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让马平赶紧收起手里的匕首,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警察,目送他们把瘸子架起来,往刚才排查出那些有问题的人堆里拖去。 就在警察拖着瘸子从曹旋不远处经过时,曹旋定睛一看被拖之人,狗皮棉帽斜扣在脑袋上,反穿的羊皮袄沾满尘土,老棉裤的一条裤腿被拉起很高,脚脖子和小腿都裸露了出来,待看清此人面相,曹旋又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撇过头去,身后的马平此时也把这个瘸子的面貌看了个明白,慌忙随着曹旋掉转身子。 被警察拖着的这个灰头土脸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二人熟悉的“雪上飞”。二人惊疑,不知何故“雪上飞”竟也出现在了马桥上,若是此时二人被他认出来,必定凶多吉少。 原来“雪上飞”被袁老三从大狱里给救出来后,无处落脚,便一直流落在中都城内,原本想着再去投奔一个杆子队伍,奈何中都城内大战爆发,到处炮火连天,根本无法出城。眼看着日寇投降,中都城解放了,附近的土匪早都销声匿迹,“雪上飞”一时找不到出路,只好在县城里溜门撬锁,靠小偷小摸度日。 后来八路军在中都城内开展整肃运动,靠打砸抢盗,坑蒙拐骗为业的人员,纷纷被捕入狱,剩下的一些漏网之鱼在中都城内再难混下去,就都自寻其他出路。 在土匪窝里好吃懒做惯了的“雪上飞”根本没有心情做什么正当职业,再加上身体有些残疾也干不了什么体力活。仔细思量后他对牧区牧民们散养的牛羊动了心思,一人游荡到牧区,看到草原上有无人看管的牛羊便偷偷牵出来,拉到马桥上给卖了。连着的手几次,尝到甜头的“雪上飞”觉得这是一个无本万利的生财之道,便打定了干这勾当的主意,每次把偷来的牲畜变现后,都在城里胡吃海喝,好好享受一番,等到囊中羞涩时便再跑到牧区,寻找下手目标。 今天的“雪上飞”刚从牧区回来,牵着偷来的牛整整走了一夜,才到马桥不久,还没来得及出手手里的牛,就赶上了八路军盘查,看着有几个偷牛贼被揪了出来,他心中害怕,还没等警察过来盘查,他便再顾不上辛苦偷来的牛,把缰绳扔到一边,趁着警察在查验通行证,他挤到人群外边,撒腿就跑,想着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谁知他这一跑,惊动了周围的警察,一看他是个瘸子,便把他错当成是四处通缉的曹旋。 “雪上飞”被带走后,警察继续核验剩余其他人员的通行证,直到午后,整个盘查工作才算宣告结束,警察也不虚此行,抓到了几个外地的流窜犯,还有几个靠着在牧区偷盗牲畜为生的惯犯。警察把抓到的这些人都铐在一起,押往警察局。 曹旋和马平看着警察撤走,这才松了一口气,二人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出有惊无险的遭遇,让曹旋有了紧迫感,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得抓紧对幕后黑手的清查,城内警察的搜捕日益频繁,若是不能尽快找到突破口,只怕在中都城内再生出其它变故,到那时就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抓到真凶,去徐家洗清冤屈,然后便避走他乡,躲开抓捕,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不能再这样整日衣食无着,颠沛流离,苟且度日。 “鹞子”突然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几日过去都没有再看到他的身影,现在他的身上维系着徐家大院里谋杀的全部秘密,必须探出他的下落,按赵清泉当时招认的说法,“鹞子”在中都城内还有更大的图谋,他不可能因为赵清泉的死便仓惶逃去。苦于自己二人不可能在八方道总坛门前日夜蹲守,想要完全探寻“鹞子”的踪迹确有难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闯进总坛大院一探究竟。 曹旋和马平拿定主意,从马桥回来,草草吃了些饭,去木匠铺门前找了一块方方正正的薄木板,去商店里买来十几包香烟,将香烟摆放到木板上,二人扮作沿街叫卖香烟的小贩,往八方道总坛门前走去。二人来到总坛附近,先躲在暗处仔细观察着进出总坛的人。眼看着整整一个下午过去,只有一些道徒来往进出,没有发现慈海和“鹞子”的影子。 曹旋看着天色已晚,决定亲自进去侦查一番,他和马平耳语几句,让他在门外等候,自己端着香烟往八方道总坛大门前走去。曹旋来到总坛门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偶尔走过的行人推销着自己手里的烟,眼睛不停的往八方道总坛的院子里望去。他看到有个道徒从外边走来,正要进入大门,他赶紧紧随其后,嘴里说着:“大哥,来包香烟吧,老刀牌、哈德门、三炮台、大前门都有。” 道徒嘴里推辞着:“不要,不要,我抽旱烟,不抽这个。” 曹旋跟着跨进大门说道:“大哥,换个口味试试,现在混得好的都抽这洋烟卷,不仅时髦也有身份啊。就大哥你这派头,不抽个三炮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八方道的人。” 道徒呵呵一笑边走边说道:“你这人会说话,抽洋烟卷身份是有了,可是要花钱呢,小门小户的人家谁能抽得起这玩意儿。” 曹旋赶紧跟上一句说道:“大哥,这洋烟卷本来就是装门面的东西,除了那些地主老财、达官显贵,也没几个人天天抽,这东西你虽然平时不抽,但是兜里得揣着,万一去个重要场合,见个重要人物,把这烟往出一掏,那多有派头。” 看门的道徒人见曹旋和道徒边走边说笑着,也就没有阻拦,任由曹旋走了进来。 道徒有些被曹旋的话打动了,说道:“你说的也是啊,现在出来混的,有几个不是强装门面?要的就是一个派头,气势上不能输给别人。” 曹旋一边看着院中的房间布局,一边和道徒磨蹭。对道徒说道:“那是,这洋烟卷的烟匣子往出一掏,人们都得另眼相看。” 道徒在曹旋的再三劝说下,终于下定决心,在院子里停下脚步,挨个翻看着曹旋木板上端着的香烟,对比着烟盒上的图案。他拿起一包画着美女图案的老刀牌香烟,问曹旋道:“这个多少钱。” 曹旋说道:“大哥,香烟都是官价,老刀十个铜板一包。” 道徒把香烟拿在手里,开始去兜里掏钱,摸来摸去,兜里只有八个铜板,对曹旋说道:“兄弟,八个铜板吧,我兜里只剩这些了。” 曹旋满脸堆笑说道:“大哥,一包香烟我就挣一个铜板,这么大冷的天守在寒风里,就图着这几个铜板养家糊口呢,你不能让我不挣钱还赔钱不是?你进屋里找找其他老哥,凑两个铜板出来,就算大哥照顾老弟。” 道徒听曹旋说得入耳,也不勉强,答应一声,就往屋里去找他人借钱,曹旋趁这片刻的功夫,往里走进几步,仔细观察起来。 就在这时,从大殿边上的一个门里走出一个年轻人来,看曹旋在院子里左顾右盼,走上前来呵斥道:“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进来的?” 曹旋赶紧收回目光,看向来人,正是坛主慈海,点头哈腰说道:“小的是卖香烟的,一位大哥要买烟,进屋拿钱去了,让小的在这里等,他马上就出来,我拿了钱便走。” 说话间,道徒已经借好钱,从屋里走了出来,看慈海站在边上,说道:“坛主,我买了包香烟,没抽过这洋玩意儿,今天买一包,开开洋荤,等下你也抽一支试试。” 慈海说道:“我哪有心思抽什么香烟,你买好赶紧让他离开,以后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入总坛,你都是教里的老人了,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说完转身离开。 道徒把钱递到曹旋手里,看着慈海离开的背影,小声骂道:“这他妈才当了一天坛主,就耀武扬威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这坛主是怎么当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看你那小人得志的贱样。” 曹旋一边给道徒递烟一边小声说道:“这位小哥就是八方道的坛主啊?这么年轻就当了坛主,真是年轻有为。” 道徒冷哼一声说道:“他能有什么为,还不是凭着自己傍上了硬根子,有人给他到处使钱,把那几个管事人都买通了才当上的,要是论能力论资历八辈子也轮不上他当坛主。成天和一个教外的人关在屋里也不知道是在出什么坏主意,就想着把这八方道都变成他家的产业,真他妈不是东西。”说完还恨恨的在地上吐了一口,让曹旋尽快离开,然后转身进了屋里。 曹旋点头答应着,转身出了总坛的大门。 曹旋来到马平身边,把刚才进去时的见闻和马平说了一遍,二人从道徒的话里分析,“鹞子”肯定藏身在八方道总坛内,最近深居简出应该是在躲避什么。慈海当上坛主便和“鹞子”整日泡在一起,肯定是在密谋赵清泉所说的大事。看来这八方道总坛里还藏着其他秘密。 曹旋当即决定,二人在这里继续蹲守,不论是“鹞子”还是慈海出来,二人都跟踪下去,看他们去了哪里,都干了什么?若能瞅个机会下手,就把他们制服,然后问出真相。若他们都不出来,那么今晚就只能冒险夜探八方道总坛了,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夜间蹲守窥机密 晨客来访为募捐 曹旋和马平从傍晚一直等到夜深人静,也没有看到“鹞子”和慈海从总坛里出来,就在二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看到有先后有几个人,趁着夜色从小巷里走来,每个人走到大门前时,都鬼鬼祟祟的四处扫视一下,看着周围没人,便在大门上轻扣三次,有人给他们开门把他们接进去。 过了许久,二人看看再没人来,曹旋对马平说道:“我们现在潜入院中,看看这些人深夜聚会,究竟在干些什么勾当。” 马平答应一声,二人从暗处走出,来到八方道总坛的院墙跟前。马平勒紧腰带,一提气,猛地往墙头上攀去,蹭蹭两下就上了高墙,等他在墙上坐稳,俯下身子,伸出手臂,将曹旋拉了上来。二人伏在墙头,观察院子里的动静。 空旷的大院内鸦雀无声,只见大殿的窗户里透着昏暗的灯光,那是无极老母塑像前供奉的长明灯。还有紧靠墙角的一间屋子灯火通明,屋里有影影绰绰的身影。其他正房和两侧厢房再无一丝亮光。 二人看看院中无人值守,四下都没什么动静,也不去管屋子里聚集着众多道徒,顺着墙壁悄悄滑落到院子里,取出腰间匕首,攥在手中,猫腰往亮着灯的窗户前移动过去。 曹旋二人来到窗前,看到窗户上映出层层叠叠的人影,屋里的人不在少数,曹旋伸出手指,沾上唾沫,把窗户上的麻纸捅个洞出来,蹑手蹑脚的把眼睛伸到洞口,往屋内望去,只见窗户前的地上站着八九个人,都背对着窗户,脸朝向屋子后边的倒炕上,炕中间四平八稳的坐着一个人,正在给这些人讲话,坛主慈海斜跨在炕沿上,和众道徒一起倾听那人讲话。曹旋俯下身子,让马平去看看屋里的情况。马平仔细一瞅,端坐炕中之人正是寻找多时的“鹞子”,口若悬河的“鹞子”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下站着的众道徒都心无旁骛,聚精会神的听着“鹞子”讲话。马平看罢伏到曹旋耳边小声告诉他屋里情况。曹旋一听“鹞子”出现了,顿时眼前一亮,精神百倍,二人将耳朵紧贴在窗户上,倾听屋内动静。 只听“鹞子”说道:“昨日行动,诸位表现都很出色,顺利完成任务,你们一把火,让那些地主老财们的钱粮毁于一旦,也算报了我的家仇。估计慈坛主没和大家细说这里的缘由,这里我和大家唠叨几句,当年家父在那条街上同样经营粮油生意,因为是外地人,被那些同行欺辱逼迫,不但无法立足,还被人纵火烧了我家赖以生存的全部存粮,后来告到官府,那些贪官昏庸无能,迟迟未能破案,让凶手逍遥法外。为此我爹气愤不过,喝药自尽,我娘一时想不开,也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追随我爹而去,留下我们兄弟几人艰苦度日,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积攒了些家业,有了为父母报仇的能力。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有幸的报此仇,全仰仗各位成全,在此我先谢谢大家。” “鹞子”话音刚落,就听的地上站着的众道徒开始窃窃私语,都做义愤填膺状,怒骂那些粮行老板禽兽不如,早就该死,此次被大火烧毁粮食,全部是咎由自取。 “鹞子”满意地看着大家的表现,待大家稍稍安静后,继续说道:“我和各位相处也有些时日,我‘鹞子’在为人处世,交结朋友方面是怎样一个人,我想你们几位也都心里有数,昨日你们大事已成,为我报了血海深仇,居功至伟,我绝不会亏待大家,这里我为大家每人准备了一百块大洋,算是大家辛苦一趟的车马钱,区区薄礼,还望各位笑纳。” 只听屋里爆发出一阵抑制不住快乐的欢呼声,屋里立刻变得嘈杂起来,紧接着就听到屋里不断传出大洋碰撞发出的“哗啦”声,看来“鹞子”不是拿整封的大洋奖赏,而是把这些大洋都摆放在那里,给他们每个人清点一百块出来。 窗户外边的曹旋听得心中一惊,原来在中都城内火烧粮行,干下人神共愤恶行之人竟然又是这个“鹞子”,此人可真是无处不在,在哪件坏事里都能看到他的影子。曹旋对“鹞子”刚才发放大洋的一番安排也不由得暗中赞叹不已,这个“鹞子”是真不简单,他可是深知驭人之术,一大堆白花花的大洋摆放在那里,别管是谁看到了,心跳都得加速,再把这整封的大洋都拆散了一枚一枚的清点起来,银元那清脆的碰撞声无疑是这世上最动听的音乐。俗话说得好“财帛动人心,酒色迷人眼”,有多少人一世奔波不就是为了这碎银几两。“鹞子”此番豪横奖赏,直击众人心尖,无疑又多了几个铁杆死士。 不过刚才屋内“鹞子”所言,有一件事就是打死曹旋也不会相信,“鹞子”父母被市场街商户逼迫至死,他是为了报仇雪恨才出此下策,火烧粮行。这绝对是谎言,若真是为了复仇,只怕“鹞子”也等不到这个时候,再则他在***总坛内藏匿行迹,花费巨资,难道仅仅就是为了让这些人去替他放一把火?市场街上的商号一二十年间早已几易其主,不可能仍是原来那些人在经营生意,也不可能每一户都逼迫过他家。都说冤有头债有主,按照正常复仇的思路去想,怎么也不可能把整个市场的商户全部置于死地。 曹旋想着“鹞子”这样一番做作的大肆奖赏,必定另有玄机,且看他发放完大洋,还会出其它什么幺蛾子,便仍然悄无声息地潜伏原处,听着屋里的动静。 曹旋猜测得没错,“鹞子”把大洋发放完毕,笑着对众人说道:“这沉甸甸的大洋拿在手里,不知大家是什么感觉啊?” 只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道:“太他娘开心了,我活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大洋,今天可算开了眼了。” 那人说完,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一时屋里的气氛轻松欢快,有声音接着说道:“爷,你赏给我们的这些钱,在咱这小县城里,辛苦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 跨坐在炕沿边上的慈海说道:“我们每个人只出了绵薄之力,便得到‘鹞子’先生这么丰厚的奖赏,我们是不是该谢谢‘鹞子’先生啊?” 众人都嚷嚷道:“谢‘鹞子’大爷,谢坛主。” 这时只听“鹞子”又说道:“只要弟兄们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干,挣钱的机会有的是。眼下就有一笔大买卖在等着我们,不知道弟兄们敢不敢干,这次的买卖要是成了,你们每个人就都成了这中都城里的财主。” 被兜里“哗啦”作响的大洋刺激的双目充血的众人,听着又有奖励,早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声说道:“我们愿意跟着‘鹞子’大爷干,您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听“鹞子”一拍炕席,说了声:“好!”接着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今日你们拿着大洋,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早上骑马分散出城,中午前在狼尾巴山断崖下集合,到时候我会在那里等你们,和你们汇合后会给你们发放枪械,告诉你们具体的任务安排。我这里需要和大家强调的是,到时候你们每个人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若是有人擅作主张,不服从管理,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这次事成,每人五百块大洋。你们一旦完成任务,就分别返回城内,准备领赏。” “鹞子”说完,屋内安静了片刻,应该是众人听到需要持枪去执行任务,想必不会像纵火这么简单,心里有了些许的胆怯。 这时只听慈海说道:“怎么了?都害怕了?刚才都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都蔫儿了,我们八方道的弟兄走到哪里都是顶天立地,横刀立马,勇往直前的英雄,别让‘鹞子’先生看不起你们。” 慈海话音刚落,有莽撞之人已经开口说道:“开枪杀人有什么了不起,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请‘鹞子’大爷和坛主放心,我们一定不辱使命。” 见有人表态,众人都纷纷附和,拍着胸脯向“鹞子”打包票,保证完成任务。 “鹞子”又对众人叮嘱道:“你们回去,千万不要泄露了天机,即便是家人也不能吐露一个字,更不能出去喝酒玩女人,要是有谁给我误了事,我可不会轻饶。” 众人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曹旋在窗户外边听得真切,看来这些人在城外还有什么阴谋要搞,不知是要拦路抢劫还是要杀人越货。此时二人不能和这些人硬拼,一来对方人多,二来屋里还可能藏着枪支,此时二人暴露不但打草惊蛇还有可能走不出这八方道总坛,只能先行退回,看他们到底要去城外做什么勾当,再回来寻找机会对“鹞子”下手。曹旋打定主意,轻碰马平一下,往墙外一指,马平心领神会,二人迂回到墙边,纵身跃了出去。只待明日前往狼尾巴山断崖前一探究竟。 徐世贤坐拥三万多亩农田,还有两万多亩草地,每年他家的收租工作从秋收开始一直会持续到数九寒天,这倒不是因为佃户刁劣,不愿纳租,实在是因为土地面积太大,有好多地距离村里较远,账房拿着租约沿着村子一家家算下来,下人们再去一车车拉回来,需要持续很长的时间,有一些道路较远的地块,牛车一天也就打一个来回。 徐世贤家土地的租佃权分为包租和分手两种,包租就是不管年景好坏,佃农每年都要缴纳固定数量的地租,徐世贤为了方便管理,距离村子较远的土地都实行的是包租制,别的地主家和佃农有五五分成的,也有六四分成的,徐世贤仁厚,大都是四六分,有些贫瘠的地块,他仅仅按三七分。徐世贤村住着的佃户们则都实行的是分手制,也就是由徐世贤提供住所、农具、土地,佃农们自己下种耕作,都按五五分成,遇上年景好也会要求佃农们交些家禽及鸡蛋。 眼看着天气日渐寒冷,刚又下了一场大雪,路面打滑,车辆行走缓慢,那些较远地方佃户的粮租依然没有拉完,徐达只好组织了更多的车辆去拉粮。徐世贤眼看着每日进出自己大院的拉粮车把一车车财富不断地给自己拉回来,心情大好,闲来无事就和贾锦荣小酌几盅。 贾锦荣看着徐家大院整日络绎不绝的粮车,对徐家的富庶更是赞叹不已。贾锦荣和徐淑钰是因徐世泽家要翻盖危房暂居徐世贤家的,徐世泽的危房也早已改造完毕,贾锦荣和徐淑钰却迟迟没有要搬走的迹象,徐世贤也不在意,自己家大业大,有的是房子,更不差这二人的口粮。徐世贤非但没和侄女二人说过什么,还一直嘱咐下人要好生伺候他们,徐淑钰倒是主动前来和三叔谈起了这事,她说自己已经习惯了三叔家的大宅子,也喜欢每天和姐姐们一起厮守,自家不仅院落较小也没有玩伴,日子过得没有这里逍遥,待春节时再搬回家中去住。徐世贤听完哈哈大笑,告诉侄女这里就是她的家,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就是不想回去,三叔都可以送她个院子,让她们常留在这里。徐淑钰高兴的雀跃不止,挽着徐世贤的胳膊不断道谢撒娇。 令徐世贤有些琢磨不透的是贾锦荣,他尚未和徐淑钰成婚,就这样陪着徐淑钰整日住在女方家里,这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可是名声有损。他也话里话外和徐淑钰说起过,徐淑钰只是不在意地笑笑说,这已经是新时代了,那些三纲五常的陈规陋习早该过时了,他们这些新时代的青年是用新思想武装起来的,不会被这些世俗的观念所束缚。徐世贤听侄女如是说,也不敢再提起此事,深怕引起侄女不快。 贾锦荣晚上从外边回来,给徐世贤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早上进城发现全城戒严,在搜捕敌特,有坏人混进城里把市场街所有的粮行付之一炬,全部给烧毁了,损失了七八十万斤粮食。徐世贤听说是烧毁了粮食,也气愤不已,民以食为天,烧了粮食,让百姓怎么过活,罪魁祸首真该千刀万剐。 贾锦荣并不以为意,他对徐世贤说道:“三叔,纵火之人固然可恨,但对三叔您来说,这可是个利好消息啊。” 徐世贤听了一怔,说道:“中都城内的粮食烧了,我怎么就利好了。” 贾锦荣说道:“中都城内可供交易的粮食基本都烧毁了,一时半会儿从外地运不过来,现在的粮价指定是水涨船高,您家的粮食虽然秋下拉回来的都已经粜了,可是现在还有粮租在源源不断的往回拉,手里的这些粮那可就是奇货可居了。” 徐世贤迟疑了一下说道:“囤积居奇,这发的可是国难财,要被百姓戳脊梁骨的。” 贾锦荣说道:“三叔,您一介商人,放租、粜粮不都是为了挣钱吗?这国难不国难的又和您有多大的关系呢?多卖些钱鼓了自家的腰包这才是正道。” 一时,徐世贤竟无言以对,觉得这话虽然不近人情,却也不无道理。 第二天早上,徐世贤刚刚起床,就有下人来报,门外来了几个八路军战士,有事要见徐世贤。徐世贤一听是八路军到访,赶紧穿戴整齐,说声有请,就往前院书房走去。 待徐世贤刚在书房门前站定,八路军战士已经走了过来,共有六人,皆穿军装戴军帽,为首一人首长模样,腰间别着手枪,身后五人,肩上挎着长枪,列队站立。 来人上前搭话道:“您可是徐世贤徐庄主?” 徐世贤赶忙拱手道:“庄主不敢当,敝人正是徐世贤,不知军爷来访,有失远迎,恕罪。您几位屋里请。” 来人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徐庄主,不要客气,你喊我同志就好,我是中都县政工部副部长李野,今天登门拜访,有要事相商。” 说话间二人已进入屋内,身后的战士也都鱼贯而入,徐世贤赶紧吩咐下人看茶。 徐世贤和李野分宾主落座,其他几名战士站立李野身后,徐世贤看着荷枪实弹矗立当地的战士,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徐世贤小心翼翼地问道:“李部长同志,您刚才说有事相商,不知所指何事。” 李野温和地一笑说道:“徐庄主,昨日城内大火,烧毁近百万斤粮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徐世贤赶紧点头答道:“听说了,都听说了,不知是什么丧心病狂之徒,竟然干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烧毁百姓口粮,置万民于水火之中。” 李野轻叹一声说道:“难得徐庄主体恤百姓疾苦,古有圣贤之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今有缙绅乡贤虽居江湖之远也忧大众饥寒。实是我党之幸,国家之幸。” 徐世贤听得八路军干部拿自己和古圣先贤相比,虽知是客套话,可也心中窃喜,自己从未和八路军的干部走得如此亲近,今日被高看一眼,实是不甚荣幸。徐世贤赶紧客套道:“部长同志过奖了,在下不才,何德何能,岂敢和圣贤相比?” 李野话锋一转,说道:“徐庄主,现在就有一件报效祖国,造福百姓的事摆在面前,我想徐庄主必会积极响应,不甘人后。” 徐世贤追问道:“不知是什么事,还望部长同志明示。” 李野长叹一声说道:“徐庄主,你也知道中都城被日寇占领多年,城中百姓生活苦寒,不比你们大户人家多有积蓄,有多少百姓家无隔夜余粮,都是日食日买,此次粮行大火,烧没了几万人的口粮,你说百姓们的生计该如何维系。” 徐世贤听得心里有些紧张,他作为中都县域内屈指可数的大地主,不论是北洋政府、日军、还是民国政府、伪蒙疆政府都来家中募捐过财物,套路基本一样,高帽子一戴,家国情怀一讲,就该是自己割肉的时候了,看来今日自己也难逃这一刀啊。凭着自己往日的经验,这样的事情,被动不如主动,等对方说出具体的数额,那只怕就是狮子大张口了,自己再难回绝。 徐世贤当即大义凛然地说道:“能为政府分忧,能解民生疾苦,本是我等国民的分内之事,即便部长同志不提,我也定当为政府捐献钱粮,和城内百姓共度时艰。” 李野闻听大喜,抚掌说道:“还是徐庄主开明,如此豁达大义,实是万民楷模,富绅典范,政府届时必将为徐庄主颁发嘉奖令,树碑立传,披红挂绿,让百姓传颂您的恩德。” 徐世贤说道:“不敢不敢,能为国家略尽绵薄之力也是我的荣耀。我自愿为政府捐出一百块大洋,十石粮食,以解城内百姓燃眉之急。” 李野听完没有言语,把目光看向了窗外,徐世贤看他没有反应,心中一沉,也不敢再说什么,一时屋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紧张。几人半晌不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手足无措的徐世贤偷瞄了李野一眼,只见他脸色阴沉,依旧一言不发,身后的五名战士,在那里虎视眈眈,徐世贤心中一凛,脸色挤出一丝笑容,讪讪的说道:“在下偏居一隅,不谙时务,若是哪里不对还往部长同志多多指教。” 李野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徐世贤一眼说道:“我们党和军队的宗旨,向来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倒一切反动派和与人民站在对立面的地主恶霸首恶分子,自从我们军队进城,不仅赶走日寇,也肃清了境内土匪恶霸,但是我们对城内地主富商秋毫未犯,为他们营造了良好的经商生活环境,大部分有良知的乡绅都出钱出力,支持军队征讨腐朽的旧政权,支持新政府战后重建,徐庄主贵为中都县首富,可不能拖后腿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五章 被逼捐徐府失财 遭伏击蒙客受挫 徐世贤听完李野一席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被定个地主恶霸首恶分子,还有自己的活路吗?看来是人家嫌自己捐献的物资太少啊,这是在敲打自己呢。就在徐世贤忍着肉疼,准备把所捐钱粮再增加一倍时,李野开口了,他说道:“徐庄主,看你犹豫不决,心中再三权衡你这靠盘剥而来的资产,我觉得徐庄主的觉悟还是有待提高,忧国忧民的思想教育尚需加强。这样,我以中都县政府的名义给你写个借条,待明年秋收后,由政府偿还今日所借之物,请徐庄主准备纸笔、印泥。” 徐世贤听着这一顶顶扣在自己头上的帽子,不禁额头见汗,心跳加速,赶紧从抽屉里取出纸笔、印泥,兢兢战战地递到李野面前。 李野拿起笔来,在纸上写到:“中都县市场街惨遭敌特纵火,在该市场经营粮行所有粮食皆付之一炬,境内冬粮短缺,为解决百姓口粮供应,特向徐世贤借大洋一万块,去外地征购粮食,以解燃眉之急。所借大洋当场清点带走,待明年秋收后本利一并偿还。届时,县府凭条支付。”落款是中都县府,经手人李野,乙酉年冬月初七。写完,李野按个手印上去。 徐世贤不看尚好,待仔细看完,不禁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这李部长张口就是一万大洋。徐世贤手里拿着借据,呆立当场,过了半晌,才喃喃地说道:“部长同志,舍下哪有如此财力,一万块大洋那得几年积累才能攒成?再说金额如此巨大,您仅凭小小一片薄纸,聊聊数语便要索取,是不是有些儿戏了?即便要借,也得去县衙签下契约,找好中人,盖上官印,方显正规。我提个建议,您看这样行不,我家中现在没有这么多的现大洋,容我准备几天,待凑齐后一并送到县衙,到时候在衙门大堂签字画押,立下凭证,那样既能为府衙排忧解难,也让我心里踏实。”说完把借据复又放回到桌子上。 李野听完勃然大怒,一拍桌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厉声说道:“徐庄主,你是觉得我们的信誉不够,还是觉得我李某人的面子不够,你是不是怕我们把你这一万大洋骗了不还?我已给你签字画押,你还需要什么手续,签什么契约?徐庄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世贤看着声色俱厉的李野,顿时后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心中惧怕,自己言语冒犯了李部长,只怕没有好果子吃。嗫喏着说道:“部长言重了,是我言语不周,多有冒犯,您先小坐,容我和家人商议片刻,再来回复部长同志。”说完一拱手,转身往门外走去。 徐世贤刚一出门,李野身后的几个人就跟了过来,紧紧相随,徐世贤更觉不安,他来到门口,喊徐达过来,让他速去找贾锦荣前来,有重大事宜商讨。 徐达匆匆离去,过不多时,和贾锦荣一路小跑,来到书房门前,见贾锦荣到来,徐世贤心中宽慰不少,赶紧迎上前去,把贾锦荣拽到廊檐下的柱子后边,把刚才之事一五一十备细述来。贾锦荣听完沉吟半晌说道:“三叔,俗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这李长官上门来募捐,定有人情可讲,你去让人取一千块大洋来,给了李长官,请他通融一二,或许可以免去这巨额借款。” 徐世贤心疼的说道:“一千块大洋,就这么白白的送了人?” 贾锦荣说道:“三叔可是想好了,要是不能让这李长官网开一面,你可就得拿出一万块大洋来。孰重孰轻,具体如何处置,还得三叔定夺,我只是提个建议。” 徐世贤沉吟一会,一咬牙,一跺脚说道:“大清早的,算我倒霉,就当破财免灾吧,给他一千块大洋,好让这瘟神赶快离开。”说完安排徐达去取钱。 待徐达把钱拿来,贾锦荣和徐达往南房走去,徐世贤心怀不舍,一步三摇地踏入书房,门外的几个人又跟了进来。徐世贤把装着大洋的盒子往李野面前一放,说道:“长官同志,这里是一千块大洋,是我孝敬您的,您看着我家产业庞大,其实每年也赚不了什么钱,再加上这两年年景不好,租子收取艰难,家中实在难以筹措巨资,还望您高抬贵手,容我家手底超生,来年年景一好,我便去衙门主动纳捐,不行今年您先上别家去看看。”徐世贤把钱箱往前推了下,看着李野的表情,卑微地说道:“些许小钱,不成敬意,还望您笑纳。” 李野看了眼徐世贤推过来的钱箱,竟然冷笑一声,断喝道:“好你个徐世贤,干部上门借款,你竟敢阴奉阳违,非但有钱不愿拿出来,还要收买贿赂于我,我看你是吞了熊心豹子胆,来呀,给我把他押到县衙法办。” 李野一声令下,身后战士便一拥而上,把徐世贤反剪双手,压住肩头,推在李野面前。 向来养尊处优的徐世贤哪经历过如此阵仗,只觉得双臂酸麻,如同被火钳夹住一般痛楚,双腿发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去,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脸色蜡黄,赶紧哀求道:“官爷,有话好说,切莫动手啊,您容我再仔细想想。” 李野说道:“你去县衙的大牢好好想吧!” 说完不去理会徐世贤,起身欲走,对手下命令道,“把人给我带走!” 徐世贤挣扎一下,惊叫道:“官爷且慢,您老手下留情啊,我想明白了,我就是倾家荡产,刮地三尺,也要想办法筹措您所借之物。” 李野面无表情,也不答话,对手下一挥手,几人把徐世贤放开,徐世贤跌跌撞撞地来到李野面前说道:“官爷息怒,暂且在此用茶,我去准备所需大洋。” 李野把头扭到一旁,再没看他一眼。临走,徐世贤没忘把桌上的借条拿到手里,狼狈地踉跄着脚步出门去了,李野手下紧紧跟在身后。 徐世贤喊来徐达和贾锦荣,匆忙去中院张罗大洋。随着一箱箱大洋从地窖里被抬出来,徐世贤已经面如死灰,要不是有下人扶着,只怕早已跌坐在地上。 政工部的李野部长,命人牵进马匹,将大洋抬至马背。待收拾停当,和徐世贤说道:“谢谢徐庄主周济全城父老,记得明年秋后去县衙凭条取钱。”说完飞身上马,带领众人策马而去。 徐世贤痛失一万块大洋,心如刀绞,唯一感到宽慰的是还有一张借条在手里,他让下人把他扶进书房,此时的他什么都不想干,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静。 中都大火,除了焚毁粮行近百万斤粮食,还拖累徐世贤赔上一万块大洋,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有理无处说啊。 把几近瘫软的徐世贤安顿好后,贾锦荣和徐达随同下人一起退了出来,都各自去忙。贾锦荣回到隔壁自己的卧房时,脸上竟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再说曹旋和马平,夜探八方道总坛后,得知“鹞子”安排人手第二天午时要在狼尾巴山集结,还要分发枪支,想必不是普通之事,曹旋便起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第二天早上,天色微明,曹旋和马平便早早起来,二人在马桥上和熟识的牙纪借了两匹快马,置备了些水和干粮策马出城,往狼尾巴山断崖而来。 曹旋二人来到断崖的时候,巳时刚过,二人找隐蔽处拴好马匹,悄悄往断崖深处迂回,这里人迹罕至,四周一片空寂,除了呼呼的风声和树梢乌鸦的悲鸣,再无其他声音和动静。二人在断崖崖头对面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制高点,正好能观察到崖底的全貌,在一块巨石后藏好身形,单等***教徒前来。 就在曹旋二人刚蹲下不久,只见大路上有十几匹马拐到了山间的小路上,一人留在路口警戒,其他人顺着山路往崖底走来,待行至崖底,十几人纷纷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下一些枪支和子弹,靠着山石放下。为首一人,把众人召集在一起,众人都聚拢在他周围,像是在分配什么任务。马平仔细看去,此人正是“鹞子”无疑。 马平对曹旋说道:“二爷,看来这‘鹞子’也是拉杆子的,带着这么多人和枪过来,肯定是拦路抢劫来了,只是这小子胆儿太肥了,大白天的就敢带着这么多人和枪招摇过市。” 曹旋说道:“你没感觉到现在城里的警戒松懈了很多吗?咱们来时沿路也都几乎没什么关卡岗哨,说明现在负责内卫的兵力严重不足,自从苏蒙联军撤走后,负责治安的部队肯定是都拉到和国军对峙的前线去了,他们这些人现在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聚集在一起。” 马平说道:“二爷,你说这孙兰峰的部队是不是很快就又要打回来了?在马桥上经常能听到那些外地客商对当下局势的风言风语。” 曹旋说道:“我也看着最近这气氛有点紧张,‘鹞子’他们敢这么干,肯定提前早就踩好点了,对周围的驻军和武装已经了若指掌,要不他不敢在此下手,我倒要看看他今天准备干一桩什么样的大买卖。” 说话间,山路上又有零星的人骑马过来,马平看到后来的这些人全都是熟面孔,在总坛门外蹲守时,都见到过这些人的面容,他们是八方道的道徒,应该正是“鹞子”昨天夜里动员之人。 看样子人已聚齐,“鹞子”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开始分发武器,随后,让众人站成一排,开始训话。 崖底传来“鹞子”若隐若现的声音:“今日下午将有一队蒙古流亡贵族经过这里,是来找中都城内八路军收留他们的,他们身上带着丰厚的见面礼,全是蒙古王室里的奇珍异宝,金银细软,要是能把这些人给劫了,咱们每个人就有了一座金山银山,到那时就可以过上妻妾成群,花天酒地的生活啦!外财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今日你们能遇上,也是你们的福分,只是这富贵险中求,想发横财,就得在此舍命一搏,你们敢不敢跟着我干?” 众人早被“鹞子”的一番战前动员给鼓动得热血沸腾,都高呼道:“敢,我们敢干,只要能弄钱,刀山敢上,火海敢下。” “鹞子”看着斗志昂扬的众人,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大家的斗志很高,想发财的心情也很迫切,今天我们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再叮嘱大家一句,这些人身上都有枪,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等下他们来了,千万不要手软,把枪里的子弹给我往他们身上招呼。” 众人齐齐答应,待安排完毕,将马匹在崖底的枯树上拴好。“鹞子”带着众人走出崖底,来到路边的山体埋伏起来。 曹凯听完“鹞子”的训话,心中倍感疑惑,“鹞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除了谋杀,陷害,还干拦路抢劫的营生,别说是中都县的杆子,就是整个察哈尔的杆子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蹊跷的是,这既然是一个蒙古流亡贵族的队伍来投奔八路军,“鹞子”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他不可能安排人手打入到蒙古贵族内部,一个杆子头量他也没那么高明的手段,再说怎么就知道对方来投奔的是八路军?人家自行前来投奔,这事八路军自己知道不知道都两说。若是纯为了求财,怎么还安排人下死手,要置人于死地?这也不太符合杆子里的江湖规矩啊。 难道这又是“鹞子”使的障眼法?他今日所劫,不是求财,是害命?那他到底要害什么人的命?怎么会有蒙古的仇人?迷,一切都是迷。 曹旋和马平绞尽脑汁也不能想出“鹞子”到底所谋为何,只好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眼看着一个下午过去,这条路上除了零零落落的有几个行人和牛车通过,再无一点动静。马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对曹旋说道:“二爷,咱们撤吧,别跟傻小子似的在这里死等了,他们要劫的人会不会来都不一定,再说他们抢劫和咱们也没关系啊,咱们何苦在这大冷天里受这罪呢?” 曹旋说道:“我必须弄清楚这个‘鹞子’是何许人也,现在我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有从他身边的人,他干的事上去查,这样才能抽丝剥茧,挖出他的真实身份,今天我倒要看看他所劫何人,他到底是谋财还是害命,到底是不是拉杆子的。” 眼看着红日西坠,百鸟归林,曹旋也感觉身上寒意十足,再等下去不光是自己,只怕“鹞子”带的这些人也都撑不下去了。就在曹旋有些动摇的时候,只见路北的山坳处闪出一路人马,看样子有十人左右,都穿着羊皮袄,头戴狐皮帽,正打马往这边走来,只听得有一个声音大声喊道:“这里山势险峻,以前经常有土匪出没,现在虽然解放了,大家也不能掉以轻心,要快速通过这里。” 此人喊完话后,只见众人都打起精神,策马扬鞭快速往前赶来,无奈前方山路狭窄,只能容得两匹马并排通过,再加上山路弯曲,马匹徒有精力也跑不了很快。众人一边严阵以待,小心翼翼前行,一边密切关注周边动静。 就在众人全神贯注通过这段险峻路段时,就听得“啪”的一声枪响,跑在马队前边的一个人,应声倒地,坐下马匹长嘶一声,站立当场,再不往前行进半步,并排前进的另一匹马也引颈长啸,前蹄竖起,停立当场。曹旋看得明白,以自己多年玩马的经验知道,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 枪声响起,山下众人有些慌乱,急欲打马后退,无奈山路狭窄,簇拥在一起的马匹一时无法掉头。此时山上的枪声已经愈发密集起来,子弹不停地向着人堆里射来,众人伏在马背上,抬不起头来,这时就听一个声音大喝道:“大家不要慌,有敌人,快隐蔽。”接下来就是一串听不懂的蒙语。 队尾的马匹掉转不过身子,中间的马又都挤在一起,眼看着众人无法骑马后退,刚才说话的声音又命令道:“全部下马,藏在马肚子下。”接着依然是几句蒙语。 说话间,马背上又有二人中弹摔下马来,此时马队的人都已握枪在手一边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还击,一边快速从马背上滑下,众人很快就聚拢到下达命令的人身边,团团把他护在中间,借着前边马匹的掩护,一边射击一边寻找脱困的机会。 马平看到双方已经交火,对曹旋说道:“二爷,‘鹞子’不是说这些人怀揣宝物吗?正好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咱们到时候给他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他们都收拾了,然后带着东西走人,还回城里干什么,拿着这些钱,大草原里一跑,谁也找不到咱们,后半辈子就有了着落,这趟没白来,受这冷冻之苦也算有了回报。” 曹旋说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们先看看他们交战的情况,再相机而动,若是有机会,就干他一把,今天要是再能把‘鹞子’给活捉了,那就真是不虚此行。” 二人打定主意,也从半山腰往山路上迂回,准备伺机夺枪,寻找渔翁得利的机会。 “鹞子”带人打出一阵乱枪后,看着有三人被击落马下,剩下众人也都纷纷下马躲避,往后溃逃,一时心中大喜,马上带领人手从掩体后杀出,往山脚下追来。 山下众人稳住阵脚后,意欲抢回掉落马下的三人,无奈对方火力太猛,根本无法前进一步,几次努力前冲后均告失败,对方的枪声越来越密集,几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地上三人,掩泪后撤,借着山石掩护,边打边退,退出数百米后,找到一处有利地形,众人纷纷躲藏起来,向着身后追来的“鹞子”众人回击。 “鹞子”虽然人手众多,但大多是些充数之人,街头打架使蛮力还行,这枪法实在不怎么样,眼看着开始时的马队都聚拢在一起进入了射击范围,一阵乱枪也仅仅把三人打下马来,就这样,这些人已经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准头也行,三十来人的队伍叫嚣着往前冲去,路过刚才被击落的三人身边,也不查看,抬手就是几枪,被补枪的三人再没有了气息。这些人把拦在路中央的马匹驱散到路边,继续往前追赶。 就当他们在“鹞子”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乘胜追击的时候,却遭到了马队人的顽强阻击,对方只有七八个人,枪声稀落,但是枪法极准,几声枪响过后,“鹞子”这边的人手已经有五六个倒了下去,一些没有见过如此场面的人,眼看着自己这边的人被当场打死,“嗷嗷”叫着转身就往回跑,来的人里有的是亲属关系,看到一个被打死,另一个扔下枪支,坐在地上把尸体抱在怀里,痛哭不已。这些平日里在街头争狠斗勇之人,在战场上切身经历了生死才知道战争的残酷。“鹞子”看着身边的人纷纷后退,怒喝一声:“都他妈给我回来,谁在后退我一枪毙了他。”说完冲天就是一枪,那些后退的人都又转过身来,惊慌失措地跟着“鹞子”以山石做掩护,曲折前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半路抢劫藏阴谋 歪打正着施援手 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鹞子”心中着急,若是此时不能把面前这些人围歼,只怕天色一黑,他们一上山,就再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鹞子”把手下人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在这里和他们对峙还击,一路爬到山上,找到他们的藏身位置,便火力全开,一举把他们歼灭。“鹞子”这边人多弹足,始终保持着强火力压制,马队的火力渐渐处于下风,“鹞子”听他们稀落的枪声,知道他们身上所带子弹不多,不敢轻易消耗,又命令众人往前冲去。 一阵枪声过后,“鹞子”身边又有几人倒下,对方的枪声也更显稀落,看来人员伤亡不少。就在这时,山上响起了枪声,“鹞子”派到山上的人已经发现了马队众人的踪迹,山顶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马队那边再没有枪声传出来。 眼看着前边没有了一点声息,“鹞子”大喜过望,看样子对方已经被全歼,自己不虚此行,胜利完成任务。他高举手枪,对半山腰里的人喊道:“都给我下来,去他们藏身的地方看看,这些人还有没有活口?”,山顶上的人也都高兴地呼喊道:“走,看看去,要是都打死了,我们就去分财宝。”说着便急匆匆地往山下跑来。 “鹞子”等山上众人下来,顾不上清点伤亡,让众人分散开队形,端好枪支,子弹上膛,小心往马队藏身的地方包抄过去。 众人刚迈出几步,突然听得身后响起了枪声,枪声并不密集,只是一枪紧接一枪,连环射出,每一声枪响过后就紧跟着一声惨叫,对方弹无虚发,自己身后众人纷纷倒下。“鹞子”大惊,赶紧伏下身子,一时不知是对方有人迂回到了身后,还是有援军到来。 “鹞子”在石头后藏好身形,抬头看去,子弹是从不远处的马群那边传出来的,听枪声对方人手不多,“鹞子”不敢怠慢,赶紧举枪还击,就在他往枪声传来的方向开了两枪的功夫,身边又传出来两声惨叫,两个人又倒了下去。 “鹞子”四处一看,周围只剩下五六个还能行动自如的手下,都惊慌失措地往路中的马群胡乱射击。没见到人影,子弹打在了几匹马身上,中枪的马扬起四蹄,惊叫着跑开,其他的马也都受到惊吓,往路的两头四散跑开。 “鹞子”眼看着自己带出来的二三十人所剩无几,心中惊慌,无心恋战,也顾不上再去查看马队人员的死活,看着有一匹马向他身边奔跑过来,他伸手抓住马缰,飞身上马,丢下手下众人,疾驰而去。 只听“啪”的一声枪响,跑出没多远的“鹞子”惨叫一声,应声而倒,从马背上直扑地面。 在马匹惊散的山脚处,有两人从山石后走出,举枪对着余下几人又是一番点射,这几人看着身边队友纷纷倒下,都无心还手,四散奔逃,可是身后的子弹,哪容他们有逃走的机会,几声惨叫声后,余下众人齐齐毙命。 两人背对而立,手里举着枪,警惕地看着山路前后,缓缓往前走来。 这二人正是曹旋和马平,两人看“鹞子”和马队双方激战正酣,二人悄悄地摸到山脚,在被打死的三个马队成员身边捡起手枪,埋伏起来。眼看着双方你来我往,打得甚是激烈,双方各有死伤,曹旋二人心中高兴,但等他们人员折损,弹药耗尽,再下手不迟,那时正好坐享渔翁之利。 “鹞子”手下和蒙古马队一番较量过后,曹旋见马队由于人少势薄,渐渐招架不住“鹞子”这边猛烈的火力进攻,马队那边的枪声愈发稀落,“鹞子”派往山上偷袭的人一举成功,一阵枪声过后,马队那边再无声息,看样子给马队带来了灭顶之灾。 曹旋看着“鹞子”带领众手下小心翼翼地往马队藏身之处包抄过去,众人都目不斜视,无暇他顾,正是对这帮乌合之众下手的好机会。若论拳脚功夫,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可现在曹旋二人有枪在手,这个昔日横枪跃马之人,早已如虎添翼,万丈豪情,视面前这些人如蝼蚁一般。 曹旋和马平借着身前马匹遮挡,举枪指向对面众人,曹旋一个眼神过去,马平心领神会,二人同时开枪,往“鹞子”众人的背后射去,一心想着抢宝的众人眼看着把蒙古马队逼入了绝境,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前边包围圈里是否还有活口,根本想不到身后有人,枪声响起都不知道子弹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仓促间,早乱作一团。曹旋和马平二人如入无人之境,心中压抑多时的郁闷和憋屈,全部发泄出来,手下再不留情,枪枪爆头,二人杀得兴起,左冲右突,一律无差别格杀,枪膛里的子弹雨点般在面前众人头上炸响,“鹞子”身侧已无一活口。 曹旋看“鹞子”拽过一匹马,跨上就跑,哪里容他逃走,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枪,“鹞子”便应声落马。 正待二人前去眼看“鹞子”是死是活时,只见从山坳后的乱石里走出来两个人,为首一人操不太标准的汉语说道:“感谢二位救命之恩。不知二位是哪个部分的?” 曹旋和马平见有人从山石后走出,有些意外,他们以为刚才‘鹞子’的人手上山偷袭已经把马队的人全部消灭,没想到还有活口。马平举枪指向二人,说道:“站住,不要过来,再动我就开枪了。” 二人站住脚步,为首之人双手一摊说道:“二位不要误会,我们手无寸铁,没有恶意。刚才多亏二位射杀这些劫道之人,救下我们性命,此番现身出来感谢二位救命之恩,看二位枪法娴熟,必是行伍之人,想问清二位是哪个部队的,日后好登门拜谢。” 曹旋听着此人不太顺畅的汉语,知道他是蒙古人,见他铁塔一般站在那里,身姿傲然伟岸,威武雄壮,想必不是泛泛之辈。 曹旋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见对方二人赤手空拳站在自己前方气定神闲,毫无惧意。自己二人手中握枪,反倒不敢让人近前,气势上就先输了三分,不论等下如何处置,都不能先让对方小瞧了。 曹旋让马平先把枪放下,和对方说道:“我们只不过是无名小辈,您也不用打探我们的来龙去脉。不知几位朋友到此何干?为什么在此处遭了匪?” 蒙古汉子拱手说道:“朋友,容我近身说话。”说完二人便向着曹旋这边走来。这蒙古汉子走路虎虎生风,铿锵有力,看着器宇不凡,英姿飒爽。身后的小伙子胳膊受伤,用一条带子挽着挎在胸前,袖子和衣襟上满是血迹,匆忙快走几步,作势要挡在此人前边,被此人给拦了回去。 曹旋看到这细微的一幕,不禁心中暗暗赞叹,此人光明磊落,胆识过人,虽是蒙族,想必也是人中龙凤,应该就是“鹞子”说的贵族无疑。 待此人走至近前,曹旋定睛看去,只见此人方脸、浓眉、鼻方口阔,双目有神,满脸坚毅,一身凛然正气。 就在曹旋仔细打量时,此人一抱拳说道:“适才多谢朋友出手相救。” 曹旋本是好义之人,看对方坦坦荡荡、心中顿生好感,当下也一抱拳说道:“好说,好说,恰好路过而已,不过举手之劳。” 蒙古汉子说道:“客气的话我就先不多说,刚才我看朋友已经把这些拦路抢劫之人的头领击落马下,不如我们先去探探他是何来头?” 曹旋说道:“我也正有此意。” 曹旋说完,四人一行往地上躺着的“鹞子”身边走去。“鹞子”腰间中了一枪,正直挺挺地爬在地上喘息。 蒙古汉子上前对“鹞子”说道:“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鹞子”咬牙冷哼一声,闭起眼来,不去搭理站在头前的众人。 马平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对谁都满不在乎,楞充光棍儿的硬骨头。看他不说话,也不和他磨叽,当即一脚踩在他的伤口处,说道:“问你话呢?你他妈装什么能耐?信不信我一脚踩断你的腰?” “鹞子”疼得猛哼一声,说道:“你赶紧弄死我吧,我正求之不得呢。” 马平正欲再踏上一脚,把他的腰给踩断,身边的蒙古汉子拉住了他,说道:“朋友你先息怒,让我来问他几句。” 蒙古汉子说道:“你不愿说出你的姓名也可以,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你们的目的何在,我就放你和你的人走。” 闻听此言,马平心中有些不满,心中暗道:“这是你的主场吗?现在是我们掌控着局势,你凭什么做主?”有心反驳几句,见曹旋正满脸肃穆地看着蒙古汉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敢说出来。 “鹞子”喘息着说道:“乌兰巴尔思,你真够命大的,为了截你我费尽周折,冒着暴露的危险动用了这么多人,都没把你打死,算我倒霉。你不用问了?我是什么身份,我想你心里也有数。不要以为你逃过了这一劫,你们就能会谈成功,在你们蒙区到处都有我们的人等着取你项上人头,以报效党国。” 蒙古汉子对“鹞子”能说出他的名字,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知道我们身边潜伏着你们的人,我只是没想到你们的消息竟然传送的如此之快,我再三藏匿行迹,一路上还是数次被你们给堵截,倒是我小看了你们。你们这些人的末日已经不远了,最后的疯狂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历史选择我党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即便你们得手杀了我,也抵挡不了历史前进的滚滚洪流。” 曹旋听“鹞子”说完,不禁浑身一个激灵,乌兰巴尔思,这可是草原上响当当的一个名字,不论是混在军界还是政界的察哈尔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这是草原的一只雄鹰,就像他名字里的汉语意思一样,这是一只红色的老虎,赫赫有名的NmG八路军抗日将领。曹旋听完一时深感事态严重,眼前之事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可不是“鹞子”所谓的NmG逃亡贵族,他们此行根本不是来抢劫什么财物,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真实目的,骗那些贪财之人前来为他卖命编造的谎言罢了。 曹旋听到面前之人是乌兰巴尔思后,有点手足无措,怔怔的站在那里,安静的听乌兰巴尔思问“鹞子”一些问题,常年混迹在雁北深山老林的马平他可不知道这乌兰巴尔思什么来头,见他不断询问“鹞子”一些自己不明白的问题,当下截住话头问道:“‘鹞子’,你给我先把一件事交代清楚了,再说别的不迟,你为什么要杀了小六子,你又是如何进入徐家大院偷走二爷的手帕,奸杀了丫鬟荷花栽赃给我们的?你都给我老实交代清楚,要是敢有一句隐瞒,我让你横尸当场。” 曹旋敬仰乌兰巴尔思的威望,看马平不知就里,抬手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可造次。 乌兰巴尔思看自己的问话被打断,听明白眼前这双方也有仇隙,二人是前来寻仇的。人家救了自己性命,也不好再强行询问“鹞子”的口供。 “鹞子”抬眼看了看曹旋和马平,说道:“真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啊,我苦心孤诣设下的埋伏,竟然毁在了你们手里,可恨党国无人,被这些宵小之人一己之私给坏了大事。” 曹旋和马平听“鹞子”说完,有些不明就里,对他说道:“自作孽不可活,你在中都城内撒下天罗地网到处寻找我们的下落,现在我们已经站在你的面前,你也该和我说说一路苦苦相逼,所为何来?” “鹞子”眼神黯淡起来,长叹一声说道:“你们什么都不要问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马平骂道:“别他妈给我装疯卖傻,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鹞子”摇头道:“没有什么好回答的,都是我干的,你们想报仇,找我就对了。” 曹旋说道:“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置我们于死地?” “鹞子”说道:“曹二爷,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要偿还你家欠下的血海深仇,你挡着我们的道,有你在我们的工作就没法开展,你必须得死,我想你也逍遥不了几天了。” 曹旋听得一头雾水,说道:“你把话说详细些,我和你有什么私仇?挡了你的什么道?能让你如此痛恨与我?” “鹞子”冷笑一声,说道:“话到此为止,你也别问了,我什么都不会再说了。” 马平早被“鹞子”这几句轻描淡写,不着边际的话给气坏了,抬脚往他脸上就踹了过去,霎时,“鹞子”的脸便肿得和猪头一样。 身边站着的乌兰巴尔思听着他们的对答,也是一头雾水,问曹旋道:“朋友,你到底是混哪条道的?看样子你们不是很熟。能告诉我你们之间的恩怨吗?这个人对我有很大的用处,他掌握着我们需要知道的很多秘密。” 曹旋说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这个人杀了人嫁祸于我,害得我四处流浪,他还杀了我的一个兄弟,我必须让他血债血偿。此人罪大恶极,前几日在中都城内派人去粮行纵火,把整个市场街烧成一片瓦砾,不知要饿死多少百姓。” 乌兰巴尔思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鹞子”说道:“不论他和朋友你是什么仇怨,这个人我都得带走,我要把他交给中都县政府,他对我们意义重大,你们若是知道他还有其他犯罪事实,到时候可以去中都县政府找我。” 曹旋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你有公事,那自当以公事为重,让我再问他一句,他要是能老实交代,你只管把人带走。” 曹旋对“鹞子”说道:“告诉我到底谁是你的同谋?你是怎么从我房间里拿走手帕的?” “鹞子”紧闭双目,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马平对着他尚在流血的伤口,狠狠地砸了一拳。“鹞子”居然没有喊叫,只见他的头痉挛着慢慢撑起来,脖子上所有的筋脉,全部爆突,嘴里流出一丝黑血。 乌兰巴尔思身后的男子赶紧把马平拉开。 曹旋以为“鹞子”想挣扎着站起来,过去一把拉住他的头发,只见“鹞子”面部扭曲变形,七窍出血,紧闭双眼,死了过去。 乌兰巴尔思也赶紧俯身来看,“鹞子”僵硬的面部恐怖狰狞,已经没有了呼吸,刹那间便死透了。 曹旋看着“鹞子”死去,对马平说道:“你下手太狠了,还没问清楚就把他给弄死了,他一死,这线索又断了。” 身边的乌兰巴尔思摇摇头说道:“他不是被打死的,是服毒自杀了。” 曹旋和马平都疑惑地看着乌兰巴尔思,说道:“没看到他往嘴里放东西,怎么可能是服毒自杀呢?” 乌兰巴尔思说道:“你看他嘴角和牙床上的血,乌黑一片,他嘴里按着装有剧毒的假牙,刚才他看到自己不能逃走,便咬破假牙服毒自杀了。这个人是国军的特工,很有可能是军统的人,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马平伸手把“鹞子”的头抬起,用手捏开他的嘴巴,只见舌头嘴唇已经漆黑一片,果然如乌兰巴尔思所说,是中毒而亡的迹象。 曹旋听乌兰巴尔思说“鹞子”是国军特务,他没有太多的惊讶,从他身上发生的一件件事上,早已感觉到此人必非善类,能动用这么多的资源,干下这么多狠毒的事来,必是大有来头之人,只是不知自己为什么和国军结下了梁子,他们时时想着要置自己于死地。 乌兰巴尔思看“鹞子”已死,当下也不耽搁,对曹旋说道:“我们有事进城,不知二位能否和我们一道相随?待进城后,好答谢二位今日救命之恩。” 曹旋说道:“区区小事,不足一提,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您请先行,若是有缘,日后自会江湖相见。” 曹旋说完辞别二人,带着马平往断崖下走去。 乌兰巴尔思目送二人远去,身边的警卫员已经从地上捡起几支枪来,回到刚才的埋伏地去扶携受伤的战友,一起进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创作不易,感谢关注点赞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摇大摆闯总坛 半真半假探机密 曹旋和马平二人从断崖下骑马回城,贪心的马平还顺手牵了两匹“鹞子”手下骑来的马匹,准备回去到马桥上卖了,以弥补没有从蒙古贵族手里劫来财宝的遗憾。马平见曹旋对乌兰巴尔思如此尊重客气,大为不解,问他们是否相识。曹旋把乌兰巴尔思的身份告诉马平,马平也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遇到这样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若不是曹旋知道他的身份,说不定就真把他当贵族给抢了。不过,日后也有了吹嘘的资本,是自己英勇神武,力敌众匪,救下了这蒙区的风云人物。 曹旋和马平第二天一早就去马桥上归还了借来的马,还把牵回来的两匹壮马卖了十块大洋。马平有些后悔,该把那些马多牵回来几匹好了,说不定二人走后,那马就都成了乌兰巴尔思他们的战利品。曹旋笑着告诉他自己二人现在已经衣食无忧,就不要盯着这些蝇头小利了,难道这辈子真要以做牙纪为生,二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眼看着时近晌午,马桥上的人渐渐散去,整个市场又安静下来。马平对曹旋说道:“二爷,‘鹞子’一死,整件事又成了无头案,还是找不出幕后的黑手,我看今夜咱们得去八方道找慈海问问缘由。” 曹旋说道:“你说得对,现在知道些情况的也只有慈海了,我们必须去找他,但这次咱们不用偷偷摸摸地爬墙进去,要光明正大的去找他,等下咱们吃饱喝足就去八方道总坛会会他。” 马平不解地问道:“二爷,他们人多势众,咱们人少力单,万一他们认出咱们来,可是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呀,慈海能那么容易就听咱们的话说出实情吗?” 曹旋说道:“‘鹞子’此行伏击乌兰巴尔已给八方道惹来灭顶之灾,那些死去的杀手身份都会被调查出来。慈海现在尚蒙在鼓里,他要是不老实交代,那就等着城内的警察灭他的教会,杀他的头吧。” 马平有些恍然大悟。 午后,酒足饭饱的曹旋,嘴里叼着长烟杆,龇着满嘴的金牙,骑在驴背上,随着叫驴行进的步伐,在驴背上有节奏地摇摆着。肩挎褡裢的马平牵着驴缰走在前面,和驴背上的曹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露在外边的那只眼睛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动静。二人正大摇大摆地往八方道总坛赶去。 来到总坛门前,曹旋没有下驴,马平牵着驴径直往大门里走去,门前的小屋里出来一个人,拦住二人,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教会圣地岂能容你们骑驴进出?” 马平说道:“我们是来找慈坛主的,赶紧让开。” 看门人说道:“坛主岂是你们随便见的,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吧!” 马平劈脸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找慈坛主谈事岂有你说话的份?” 看门人挨了一巴掌,顿时火冒三丈,说道:“哪里来的泼皮流氓,竟敢来八方道总坛撒野,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说完伸出拳头就向马平打来。 马平转动身子,侧身躲开,看门人一拳没有打着,又抬腿向马平踢了过来,马平虽然穿着厚实,可身手敏捷,看他抬腿踢来,一把抓住他踢来的脚,往前一带,下盘也没闲着,脚上的毡疙瘩向着看门人站立的那条腿上一脚踹去,看门人一声惨叫,向后仰倒,马平把抓在手里的那条腿顺势往后一推,看门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要不是冬天穿的厚实,这一跤摔下去非磕出脑震荡来不可。看门人曲起腿来,捂着被马平毡疙瘩踢过的小腿,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马平不去理会躺在地上挣扎地看门人,伸手推开大门,牵着驴走了进来。 曹旋二人刚走到院中,已有十几个精壮汉子手持棍棒从屋里蜂拥出来,有人跑去扶蹲坐在地上的看门人,剩下众人把曹旋和马平围在了中间,手举棍棒叫嚣不已,作势欲打。 曹旋看他们围拢过来,不紧不慢地抽口嘴里的旱烟,问道:“谁是慈海,出来说话。” 人群中有人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口气,胆敢直呼我们坛主的名讳?” 曹旋说道:“你们去告诉慈海,我是‘鹞子’的信使,让慈海马上出来见我。” 把曹旋二人团团围住的众道徒,听他们说是“鹞子”的人,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蔫头耷脑地把举起的棍棒垂了下来,纷纷往后退去。 此时已经有人进坛主室去通报了慈海,慈海正步履匆匆地往曹旋这边走来。行至近前,慈海对着驴背上的曹旋拱手说道:“在下慈海,不知二位高姓大名,找敝人有何贵干?” 曹旋也不搭话,猛抽了一口嘴里的烟,把耷拉在驴肚上的一条腿盘坐在驴背上,伸手取下嘴里的烟杆,把烟锅里吸剩的烟灰磕到毡疙瘩的鞋底上,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慈坛主,久闻大名,如雷贯耳。‘鹞子’和我多次谈起过你的忠诚和办事能力,现在‘鹞子’执行任务还没有回来,上边派我来看看情况。慈坛主让他们都散了,咱们屋里说话。” 慈海仔细看了眼面前的二人,隐隐觉得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听着曹旋的话,知道对方来头颇大,不敢再去细究心中疑问,深怕在曹旋面前说错什么话,自己吃罪不起,只好收敛心神,仔细倾听。曹旋的话令他有些吃惊,“鹞子”背后的组织,那可是通着天呢,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就和蝼蚁一般,看面前这人派头和口气应该是比“鹞子”级别更高的人物,慈海有些紧张,当下不敢怠慢,喝退左右,让曹旋进屋说话。 马平上前扶住曹旋胳膊,曹旋从驴背上下来,也不去理会躬身站立驴前,抬手请他进屋的慈海。昂首挺胸,迈开步伐大喇喇的往前走去。身后的马平一声吆喝:“把毛驴牵走拴好,给它安排点草料。” 刚才被打得看门人忙不迭的跑上前来,接过马平手里的驴缰,恭敬的说道:“爷,您歇着,我这就去办,刚才是我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马平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识相点儿,要不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门人点头哈腰地答应着,把毛驴牵到墙角小心照料。 马平紧随曹旋和慈海身后,一起往坛主室走去。 待马平进入屋内,转身把屋门关上,并插好门栓,慈海听着门栓“咯吱”一声响,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有些慌张起来,不知面前二人到底为何而来。 慈海按捺住心中恐慌,请曹旋和马平坐定,给二人端来茶水,待走至近前仔细看时,觉得独眼的马平甚是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曾见过这个独眼龙。 慈海见曹旋和马平端着茶盏,不紧不慢地品着茶,却都不开口说话,屋里安静的有些可怕,慈海的心缩的紧紧的,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鹞子”走了一天一夜都没见回来,却不知又从何处冒出来他的两个同伙。虽然“鹞子”把自己推上了坛主的宝座,可自己只不过是个傀儡坛主,事事都要听命与他,任他摆布。眼看着“鹞子”尽给道众安排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可是他舍得大把地使钱,道徒们都愿意听命与他,自己有时候也无可奈何。只是万一出事,不要说坛主的宝座,只怕自己这辈子也就交代了。慈海一时有些悔不当初,不该觊觎坛主的宝座,更不该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只怕贼船难下了。 就在慈海忐忑着内心,无助的眼神盯着地面不敢直视二人的时候,曹旋开口了,只听他说道:“慈坛主,‘鹞子’是什么来路?你可知道?” 慈海有些惊疑地看着曹旋说道:“您不是和他一伙的吗?怎么问起他的来路了?” 马平一瞪眼说道:“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胡乱发问。” 慈海不敢反驳,只好说道:“他没和我说过自己是干什么的,只是让我听他的命令去做事。” 曹旋说道:“我所问的话,慈坛主最好老实回答,若有隐瞒或是故意搪塞,被我发现了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慈海慌忙说道:“您放心,这个自然,我一定实话实说。” 曹旋问道:“‘鹞子’住在你这里的时候,还带其他什么人来过吗?” 慈海说道:“没有,他向来是独来独往。” 曹旋又问道:“赵清泉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慈海抬头看了曹旋一眼说道:“我知道,赵坛主的尸体是我和‘鹞子’同时发现的,我们都目睹了他的死状。” 曹旋又问道:“你们既然知道了他是被杀,为什么没有去报官也没有去替他寻仇,就听之任之了?” 慈海说道:“是‘鹞子’安排不要声张,怕引起警察对八方道的注意,“鹞子”授意我去和赵坛主家人做了磋商,给了赵坛主家人一千块大洋,就按酒后冻毙街头处理了。” 曹旋听了轻轻点头,他接着问道:“赵清泉死后,‘鹞子’住在这里一直深入简出,他是怎么和外边联系的?” 慈海说道:“他每天都会安排最信赖的道徒去他指定的位置取送消息。” 曹旋问道:“道徒一般都是去哪里传递消息?” 慈海说道:“有时候在城内,有时候也去城外。” 曹旋说道:“具体点儿,城内哪里?城外哪里?” 慈海说道:“城内每次地方都不太确定,城外一般都在徐世贤村附近。” 曹旋接着问道:“道徒每次传递消息时,和他们接头的是什么样的人?” 慈海说道:“没有人和他们接头,每次都是按照‘鹞子’的要求,把消息送到他指定的地方,再从另外一个地方把消息拿回来。” 曹旋听他说没有见过接头的人,心中有些不信,便说道:“慈坛主,你可不要隐瞒,把你知道的都一一据实相告,要是在这里搪塞我,只怕你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慈海听曹旋问的这些问题,明显是对“鹞子”的行迹毫不知情,心中有些起疑,愈发觉得面前之人不像是和“鹞子”一伙的,若是“鹞子”的同伙怎么会不了解自己人的接头方式,怎么会不知道和他们接头的人是谁,怎么会如此事无巨细的询问。在和曹旋的一问一答中,慈海逐渐镇定下来,脑子里的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开始仔细审视面前的二人。 慈海想着这是自己的地盘,外边都是自己教会的道徒,只要自己对着门外喊一声,众道徒都会赶来相救,他们便无法走出这大门,谅他们也不敢胡来,当下壮了壮胆说道:“我瞧着您二位不像是和‘鹞子’先生一伙的,倒像是来我这里骗取消息的,我看您二位还是主动报出自己的家门,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曹旋呵呵一笑说道:“你既然觉得我们不是和‘鹞子’一伙的那为什么还实言相告?你这是在给我们证明自己的智商不够用吗?” 慈海看曹旋取笑,想想自己已经今非昔比,无论如何也是堂堂八方道的坛主,怎容别人如此当面刻薄,当即沉下脸来说道:“只怕二位这玩笑开大了吧,胆敢太岁头上动土,来八方道门上寻衅滋事,你们莫不是吃了豹子胆?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走出我这八方道总坛。”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前走去。 曹旋说道:“只怕吃了豹子胆的是慈坛主你吧?你且不要急着出门,仔细听我一言,胆敢深夜纵火,烧毁一城百姓过冬的口粮,要是被八路军知道了,枪毙你十次都难解他们心头之恨。” 慈海听曹旋提起夜烧粮行之事,当即大惊失色,吓得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结巴着说道:“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纵火的?” 曹旋狡黠地笑道:“你没纵火紧张什么?我现在只消去警察局说句话,你这破总坛便会被夷为平地,你们这里的道徒都会陪着你人头落地。” 慈海强压着内心的恐惧,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休要信口雌黄。” 曹旋说道:“我们当然是自己人,要不怎么知道城内大火是你的人放的呢?你说是不是啊?” 慈海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摸不透面前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二人所言更是难辨真伪,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慈海说道:“不论二位是什么来路,还请告知此来真实目的,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定当效力。” 曹旋说道:“既然慈坛主是个明白人,那咱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你告诉我和‘鹞子’接头的到底是什么人?” 慈海苦笑一下说道:“我刚才所言,全是真话,我这里的人确实没有见过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曹旋说道:“那你把出去传递情报的人给我喊一个进来,我仔细问问。” 慈海说道:“传递情报之人都是‘鹞子’信得过的人,昨日奉命出去办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曹旋听慈海所言这些道徒的行踪都是事实,觉得他没有隐瞒,就又问道:“你刚才说出城传递情报都是在徐世贤村附近,具体位置是在哪里?时间上有什么规律?” 慈海想了一下说道:“多数是把情报放在村外的林子里,具体的地点每次都是“鹞子”临行前才告知,至于时间间隔没什么规律,不过一般都是早上或晚上出去。” 曹旋听了说道:“感谢慈坛主实言相告,我们尚有未办之事,就先行别过,日后有事再上门求教。” 慈海对曹旋二人早就起了疑心,此番是迫于他们知道城外纵火之时,不敢把二人激怒,怕他们真去报了官,他有心想在屋里动手,把二人拿下,又担心屋内只有自己一人,势单力薄,只怕不是这二人的对手。现在二人已经知道了他和“鹞子”之间的所有秘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计把二人留下,待“鹞子”回来给他们验明正身,若是他同伙,那就万事皆休,若不是同伙,此二人已经知道粮行纵火之事,还主动上门来询问内情,必定另有所谋,那就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若是将这二人放虎归山,必将为八方道和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慈海打定主意,决定不动声色把这二人拿下。听曹旋说要走,当即脸上堆起笑容,说道:“二位既然是‘鹞子’先生同伴,那就都不是外人,想您能找到这里肯定知道“鹞子”先生和八方道的关系,您二位先不要急着走,暂且留下来用饭,我们边吃边叙,等酒足饭饱后再赶路不迟。” 曹旋闻听此言,对他的用意早已洞若观火,当即说道:“感谢慈坛主美意,既然慈坛主有意一起用餐,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们对贵教和慈坛主多有打扰,心中颇感不安,今日由我做东,我们去恒蚨隆饭店摆下宴席,大家一醉方休。” 慈海哪里肯去,再三客套,非得让曹旋二人就在八方道内用餐。一边的马平看曹旋和他再三纠缠,心中早就不耐烦起来,只见他站起身来,走到慈海身边,一把扯住慈海的胳膊说道:“慈坛主,这还客气什么,说去恒蚨隆就去恒蚨隆,走,我们一起出去。” 马平说完搂着慈海的胳膊往门外就走,慈海想把胳膊从马平怀里挣脱出来,早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腰间,马平手上一用力,刀尖扎透棉衣,直抵慈海皮肉,慈海顿感腰间一麻。低头看去,马平手里明晃晃的匕首早已透衣而过,划破腰间皮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落圈套诱逼就范 为真爱不辞劳苦 慈海看着马平手里的匕首,心中大惊,赶忙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马平说道:“别装了,你他妈想干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乖乖地让我搀着你的胳膊,我们一起往门外走,你若是故意搞出动静,让外边那些人识破了,上来阻拦我们去路,我只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你可想明白了。” 慈海一听自己心中所谋已被马平识破,只好尴尬地说道:“兄台,有话好说,不要动刀动枪的,我本是好意留你们用餐,兄台可不要曲解了我的好意。” 马平说道:“废话少说,要是不想死就赶紧送我们出门。” 慈海无奈,只得连连答应道:“好好,这就出门。” 马平搂着慈海的胳膊开门出去,曹旋跟在身后。 旁边房间里的人见慈海出来,有几个人探出头来看,慈海说道:“我出去陪二位客人用餐,你们照料好坛内事务。” 几人答应一声,目送慈海和曹旋马平三人簇拥着走出大门。 眼看着后边没人跟出来,三人已走在大街上,曹旋让马平把搂着慈海的胳膊放开,对慈海说道:“慈坛主,就送到这里吧,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吃饭的事日后再说,后会有期。” 慈海闻言,如获大赦,嘴里忙不迭地说着:“后会有期,后会有期。”边说边用眼角扫着身侧的道路,深怕曹旋二人反悔,话音未落,便起身向着八方道总坛的方向跑去,真是动若脱兔,一口气便跑出数百米,再没敢回头,完全不顾身为一坛之主的形象。 马平看着狼狈逃去的慈海,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就这样的怂包也能做得了八方道坛主,看来真是教内无人啊。” 曹旋说道:“此人能上位,正是‘鹞子’的高明之处,只有这样懦弱胆小之人才便于掌控,能死心塌地地做他的傀儡,你看赵清泉在时,“鹞子”得来求着他办事,现在慈海完全是被指挥着办事,这就是怂包为什么能上位的原因。咱们杀了赵清泉倒是帮了这个‘鹞子’的大忙。” 马平说道:“二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等着‘鹞子’的人来慈海这里联系,还是前去寻找以前和他接头之人?” 曹旋说道:“‘鹞子’出事的消息只怕很快就会传回到他的组织里,对方在摸清‘鹞子’的死因之前,决不敢再贸然派人前来接头,我们在这里多等无益。再说,这八方道总坛很快就会暴露,乌兰巴尔思一行来到中都县后,中都县政府得悉他遇袭的消息,肯定会彻查这起大案,那些被击毙的八方道道徒和‘鹞子’所带其他人的身份很快就会被查明,八方道蹦跶不了几天了,总坛很快就会被踏平,不出意外的话,八方道的道徒都会受到牵连,若是查出还有那些人的同党,都会被绳之以法,只怕八方道这条路是要断了。” 马平说道:“那咱们如何前去查找和‘鹞子’接头之人?” 曹旋说道:“慈海不是说了吗?城外接头的地点一般都在徐世贤村附近的林子里。此事必定和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盯住徐世贤村,看看徐世贤和贾锦荣这二人到底是不是幕后主使。” 徐世贤被政工部的李野部长强行借走一万块大洋后,如同割肉一般,心痛难安,在书房独自呆坐了一会儿,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懑,把放在书架上的文房四宝,一股脑摔到地上,嘴里大骂道:“这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仗着自己有人有枪,就可以对别人的东西予取予求。这是什么政府?与强盗何异?” 徐世贤一番打砸后,心中的怒气稍稍发泄了出来,感到心力交瘁的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样的灾殃在等着他,自己偌大的产业,给他带来的不全是幸福生活,还有暗处觊觎的目光,他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自己的财富或许会为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自己该坐以待毙,任由权贵豪强盘剥掠夺,还是奋起反抗,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徐世贤犹豫不决,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在徐世贤头脑烦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他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 门外进来的正是贾锦荣,他没有敲门也没有让人通报,自己径直走了进来,他看着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的徐世贤什么都没说,弯下腰去整理清扫被徐世贤打翻在地的笔墨纸砚。 徐世贤见贾锦荣进来,犹豫的眼神亮了起来,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他轻声说道:“贤侄,你坐,等下让人来打扫。你陪我说说话。” 贾锦荣直起腰来说道:“三叔,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怕你着急上火,我过来看看你。” 徐世贤说道:“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中都城里的一把火,竟然烧到了我的家里,让我白白损失了一万块大洋,你说咱老百姓还有讲理的地方吗?这些人比Rb鬼子还狠,眼看着就要明火执仗的抢了。” 贾锦荣说道:“三叔,你先不要生气,以免伤了身子,这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我觉得若是不想被这些**无端滋扰,整日巧取豪夺,我们必须想一个一劳永逸的长久之计,总不能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徐世贤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现在是他们的天下,有兵有枪,我们能把他们怎么样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我多年的血汗钱据为己有。” 贾锦荣说道:“既然他们不给咱们活路,那咱们就不能坐以待毙,要想办法把这些受过迫害的人都联合起来,我们武装自己,和他们对着干,让他们也不得安生,若是能把他们赶出中都城,我们便都从这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了。” 徐世贤说道:“谈何容易啊?装备精良的Rb人都被他们给打跑了,我们区区几个人能成得了什么事?” 贾锦荣说道:“三叔,你有所不知,反抗他们压迫的远不止我们县的几个人,现在整个察哈尔地区到处暗流涌动,都在等待时机,把他们一举赶出察哈尔。从今天他们逼捐强借的事上看,我们已经无法再忍让退却,他们不给我们这些人一点活路,我们的选择已经迫在眉睫,我们再这样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下去,只怕家财全部散尽,也逃脱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我们自己的事,不能等着别人来拯救,我们先把自己武装起来,串联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我们先在城里实行火力暴动,我们这边一旦动手,城外有中央政府的军队策应,我们里外夹击,很快就能把他们赶出中都城,还我们一片风清气朗的太平盛世。” 徐世贤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怕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即便我们能把人手组织起来,外边到处都是他们的军队,沿途全是哨卡,我们怎么能把武器运进来?我们聚集那么多的人,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贾锦荣说道:“三叔,武器的事你不用愁,我自有办法,只要你能把人都串联组织起来,我会设法联系在中央政府部门任职的同学,让他们协调军方,夜间开军机过来,给我们空投武器,然后我们把武器发放到串联的人手里,提前约定好时间,直待时机一到,我们便一起拿起枪来进行反抗,占领官府衙门,射杀兵丁。此时城外大军也发起总攻,致使他们首尾不能呼应,我们到时候一定可以一举成功。”贾锦荣为了给徐世贤打气,让他即刻做出决断,把这一涉密方案全盘推出。 徐世贤紧盯着贾锦荣的双眼,看他说得头头是道,狐疑地问道:“贤侄所言甚妙,如此精心安排,我觉得此计可行。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贤侄能坦言相告。” 贾锦荣听到多次拒绝自己提议的徐世贤,今日竟然一反常态,主动赞成自己的主张,心中高兴,说道:“三叔只管问来,小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世贤缓缓说道:“贤侄最近一直和我谈论的这些事,每每谈起,便能感觉到贤侄立场坚定,深谋远虑,思路清晰,我想贤侄不仅仅是一位察哈尔师范学校的高材生吧,能否把真实身份见告啊?” 贾锦荣知道徐世贤对自己起疑多时,但此时大事未成,中间变数尚多,徐世贤并未最终确定自己意向,还是不能把自己身份和盘托出,只得虚与委蛇的应付道:“我若是说自己是一个爱国忧民的热血青年,只怕三叔也不能相信,那我也就不瞒三叔,日占时期我在察哈尔师范学校上学时,私下里接受过一些爱国抗日人士的国民教育。毕业后,我的大部分进步同学都去国民政府任职,报效国家,而我则选择了留校任教,准备用我所学知识教导我的学生,爱国爱民,为国分忧,为民解难,大家团结起来反抗压迫,共同维护一个统一的国家。抗战爆发后,战火烧遍整个察哈尔大地,政府停摆,学校停课,我无法归校任教,只好回到家乡,当我看到现衙门统治下的一切时,我痛心疾首,我的良知告诉我不能让一个反动衙门统治天下,那样民将不民,国将不国,四万万同胞将会哀鸿遍野,我有志为国家和人民贡献自己毕生的精力,甚至生命。所以我自从来到三叔家后,看到三叔所受胁迫和敲诈,更坚定了我把他们赶出中都城,让百姓重迎新生活的决心。”贾锦荣一席话说得慷慨坚定,意气风发。 徐世贤听完贾锦荣的一席话,很受感染,也觉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当下赞叹道:“贤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志向,真是后生可畏啊,可叹我痴长几十岁,胆小怕事,处处委曲求全,隐忍退让,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肯放过我,依然找上门来赶尽杀绝。我活的憋屈呀!” 贾锦荣说道:“三叔,俗话说得好‘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既然他们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先革了他们的命。” 徐世贤说道:“请贤侄说出你的良策,若是能护得我家人和财产周全,我定当言听计从。” 贾锦荣说道:“三叔,此事不难,你先以用工的名义把以前的家丁重新召集回来,那些年轻力壮的佃农们冬季也都赋闲在家,可以给他们出些工钱,都把他们召集到徐家大院里,然后把这些人组织在一起集训,到时候我可以去找个教官过来训练他们。平日里只管让他们秘密操练,在徐家大院看家护院,我看谁还敢再上门生事,若是日后国军进攻,待时机成熟我们便带人直捣他们老巢,协助国军把中都城一举攻下。到那时,三叔即便不做县长,当个议长也是不在话下。” 徐世贤说道:“光有人手,没有枪支,我们拿什么和人家斗?再多的人在枪口下也毫无还手的机会。” 贾锦荣说道:“三叔,枪弹的事你不用愁,这个我早有计划。你且听我给你讲来。”贾锦荣走到徐世贤身前,伏在耳畔,向徐世贤小声嘀咕起来。 徐世贤听着贾锦荣的话,不时点头称是,最后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安排如此周密,此事应该可成。只是一旦如此,我徐家必将是背水一战,再无回头的机会,若是国军败走,我徐家可就要担下被人报复的风险。甚至可能把我推向断头台,那时可就万劫不复。” 贾锦荣安慰道:“三叔何惧之有?他们已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傅作义将军的百万大军已经横陈华北,只待委员长一声令下就可收复失地,整个察哈尔重归中央版图。三叔现在的选择才是英明睿智,一旦事成就等着升官发财吧。要是您的抉择再晚些时日只怕就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贾锦荣这最后的一把火拱的相当有力,徐世贤有些动摇了,他倒是真的没有什么踏入仕途的打算,但是保护家人安全,守护家财这是他这个一家之主最重大的使命,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刚刚被骗走的这一万块白花花的大洋更成了徐世贤做出最终抉择的催化剂。 徐世贤向贾锦荣重重地点下了头,他准备和这个热血青年共同守护家园,但愿也能开辟一番新天地。他不知道的是面前这个青年才俊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之所以落脚他的徐家大院,那只是贾锦荣阴谋的开始。他所选择的一切都是别人提前给他布好的局,设下的陷阱,他已经一步一步地上钩,被别人完全左右了他的思想,每天所经历的都是别人想让他经历的,每天所看到的也都是别人故意让他看到的。 徐世贤的这一年,注定了是不平凡的一年,从喜庆大寿,到续娶娇妻,再到娇妻有孕,正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之时,谁知事态却急转直下,因自己爱好收藏,玩物丧志,被德公公一幅假画骗走三万块大洋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厄运接踵而至,家贼藏宝室盗宝,土匪深夜入宅,侄女丫鬟花园惨死,曹旋怀恨出走,父女二人水火不容,现在又被强借一万块大洋。这每一记重击都不是常人所能承受,也就是徐世贤家大业大,能经得起这些风浪,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一根绳子悬在了房梁上。 徐淑婉和韩娇,依然整日奔波在徐家大院和恒裕泰茶行之间,在她们二人的悉心照料下,袁老三和伍子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伍子已经可以在店里干些较轻的活计,袁老三虽然受伤较重,伤口也已经长出新肉,开始逐渐愈合,可以下地到院子里四处转悠。几个言语投机、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待在一起,每天谈天说地,也不觉时光漫长,袁老三和伍子的痛苦也减轻了不少。 几个年轻人长时间待在一起,心里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不知从何时起,韩娇看向袁老三的眼神已经温柔含情,袁老三心底也泛起丝丝涟漪,这个豪放的汉子有时候会被韩娇看的面红耳赤,嗫喏着低下头去。韩娇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徐淑婉的眼睛,她看着韩娇心有所属,心中有喜有悲,喜的是韩娇有了意中人,日后不会再缠着曹旋了,自己也能安宁些。悲的是自己和曹旋却天各一方,不能相见,自己日日出去打听却丝毫没有曹旋的下落,前些日刚刚得到些消息,却是沦为花子的曹旋被满城搜捕的坏消息,不过这也让徐淑婉悬着的心安定了几分,曹旋还好好的在中都城内活着,只是不知他能不能逃过这次劫难。徐淑婉又拉着韩娇去万佛寺烧了几次香,给曹旋祈福。 其实韩娇和袁老三他们兄弟也一样在牵挂着曹旋的下落,整日也在出谋划策想主意,如何才能找到曹旋。袁老三苦于行动不便,无法亲自上街寻找,若是身体允许,只怕他早已走上街头。经过这些时日和徐淑婉、韩娇二人的接触,袁老三听到了关于曹旋更多的故事,他对日前耿耿于怀小六子杀死荷花之事也释然了,连徐淑婉都不相信曹旋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自己怎么能凭贾锦荣的一面之词对曹旋质疑。曹旋是仗义之人,自己被砍翻在地,失去意识的时候,是他躲开八方道的追杀,第一时间来救治自己,若不是他及时缝针止血,说不定自己当时就交代了。虽然祸因他起,可他并不知情,自己不能错怪了他。 城内市场街粮行被烧之事,很快就传到了恒裕泰茶行,街上的传言虽然莫衷一是,但据警察局传出的可靠消息,警方把苗头指向了曹旋,认为是他们这些昔日在伪政府任职的反动势力干下了如此滔天罪行,一时中都城内风声鹤唳,动用大批警力开始抓捕漏网之鱼。徐淑婉看到满大街抓捕曹旋的警察,她的心又悬了起来,依她对曹旋的了解,曹旋肯定不会去干这种祸国殃民,危及无辜之事,他现在之所以成为众矢之的,只怕是他受了别人的利用,或是被人嫁祸。他碍于自己曾是伪警的身份,根本没有机会出来和政府去辩白,为他人背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只怕此次大规模的搜捕,曹旋凶多吉少。 午后,徐淑婉和韩娇从恒裕泰茶行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转悠着,和往日一样,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走透了整个县城为数不多的几条大街,凡是和曹旋身材相似、年龄相仿的男子从二人面前经过时,二人都会注视良久,直到确认不是才怅然离开。 数九寒天的坝上,滴水成冰,徐淑婉和韩娇在寒风里苦捱几个小时,俩人穿戴着一样的黑灯芯绒狗皮帽和红毛线围脖,把头脸捂的很是严实,靠近口鼻的地方覆盖着一层白霜,露在外边的睫毛和额前的刘海上挂满冰霜,二人每迈出一步都有晶莹的冰霜颗粒被震落下来。饶是二人在不停地走动,寒气也早已侵入毡靴和皮手套里,二人只好用力跺着脚走,不时揉搓着冻得有些麻木的双手。 眼看着又是一个下午过去,曹旋依然踪迹全无。执着的徐淑婉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基本上每天都在寻找曹旋的下落,她不辞辛苦,毫无怨言,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不管他为官为丐,为兵为匪,为恶为善,贫富贵贱,自己都要跟着他,不论他在哪里,一定要找到他,要和他甘苦与共,风雨同舟。 曹旋和徐淑婉的爱情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没有如胶似漆的缠绵,也没有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誓言。这两个不善于用语言表达爱情的人,他们用最真实的行动来诠释爱情该有的样子,虽然他们在各自的世界里遭受磨难,他们对待爱情却如信仰般忠贞虔诚。 徐淑婉从路边喊过来一个拉洋车的,说声:“徐世贤村。”车夫一听是个小长途的大活,顿时喜上眉梢,把车辕往地上一放,殷勤地把车座上的狗皮坐垫拿起来拍打一下,用袖子擦了下座位两侧的扶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说道:“二位小姐请上车。” 徐淑婉和韩娇上车坐好,车夫道声:“您二位坐好了,咱们出发了。”说完,拉起车辕,迈开小碎步,一路往城外跑去。 年轻车夫一个多小时的疾驰,便到了徐世贤村的城门口,小伙子放慢脚步,在门前停了下来,这么冷的天气里,小伙子硬是跑出了满头大汗,原本戴着的棉帽早已挂在了车辕上,棉袄的扣子也都解开了,衣襟向两边敞开,大红的棉腰子醒目的露在外边,比棉腰子更醒目的,是棉腰子胸前那一块绿底粉道粗布褥面的补丁。 徐淑婉和韩娇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汗流浃背的车夫,心中暖意顿生,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为了让自己二人少挨冻,硬是一口气跑到了村里,把他累的几乎瘫软。车夫带来的这份温暖足以抵御整个漫长冬季里的酷寒,徐淑婉从包里掏出一块大洋,给年轻的车夫递了过去,小伙子吃惊的说道:“小姐,我找不开,你还是给我零钱吧。” 徐淑婉笑笑说道:“不用找了,剩下的就当是小费了,感谢你一路卖力的奔跑,为了让我们少受冻,你受累了。” 小伙子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得不敢去接徐淑婉手里的钱,徐淑婉把钱塞到他手里说道:“别愣着了,拿着钱赶紧回去吧,天快黑了。”说完和韩娇往村里走去。 车夫攥着手里沉甸甸的一块大洋,看着徐淑婉和韩娇远去的背影,眼里已噙满泪水。他抬起手背,轻拭了一下发红的眼眶,对着徐淑婉和韩娇的背影深鞠一躬,弯腰拉起车辕,往回走去。 徐淑婉和韩娇走到徐家大院门口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门前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八路军战士,大门敞开着,徐家所有的下人都站在院子里,远远望去,还有几个八路军战士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徐淑婉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举步要往院中走去,却被门口的八路军战士给拦了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财主六神无主 小女子字字珠玑 乌兰巴尔思带着几个受伤的随从,顺利进入了中都城。早已等候在中都县政府的察哈尔军政首长得知乌兰巴尔思一行被伏击的消息后,责成中都县政府连夜派人赶赴事发现场,彻查此次暗杀事件。警察到达现场后,把乌拉巴尔思随扈和“鹞子”双方的尸体全部运回到警局,开始调查这些杀手的来路。乌兰巴尔思为了方便中都警察破案,把途径狼尾巴山时遇袭经过详细和警察们叙述了一番,他告诉警察当时自己随从已经全部受伤,子弹也全部打光,被“鹞子”和手下包围在大石后面,眼看着自己几人就要命丧当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两个年轻人突然闪现出来,向“鹞子”众人连连开枪射击,这二人枪法极准,很快就全歼了“鹞子”的余部。二人救下他们后,却不愿示以真名,不过听二人口吻和“鹞子”有仇,此番是得到消息专程跟踪他们而来。中都县警方除了迫切想查出这些凶手的真实身份也对这两个匿名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多方征集线索,开展侦缉工作。值得庆幸的是,乌兰巴尔思突破沿途重重阻挠,终于赶到中都县城和察哈尔军政领导联合召开了建立察蒙联合政府的会议,并且会议取得圆满成功。 乌兰巴尔思在中都县境内遇袭的事,很快被传到最高首长那里,令高层大为震怒,勒令中都县军警彻查此事,挖出潜伏在中都县境内的敌特分子。中都县接连发生火烧粮行,行刺蒙区军政首长的恶性事件,令中都县的军政领导压力倍增,开始排查所有可疑人物,甄别每条关联线索,曹旋当然是排查名单中的重中之重。没用多久,曹旋的相关信息便被起底,投诚的中都县内昔日伪警伪政府职员,都一一被询问曹旋等人相关情况。没用多久警察就掌握了曹旋和徐世贤家的特殊关系,本着除奸务尽,惩恶必快的原则,警察第一时间就来到徐世贤家调查曹旋相关情况,也预期能够在突然袭击之下一举把曹旋抓获。 警察包围徐家大院的时候,徐世贤和贾锦荣正在为刚刚投奔徐家而来的家丁护院安排食宿。徐世贤按照贾锦荣的安排,秘密传下话去,让原来解散的家丁重新归队,并可以引荐一些年轻力壮的新人加入,那些距离徐世贤村较劲的家丁们刚收到消息,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很快就有二三十人的家丁队伍重又聚拢在徐家大院里。贾锦荣准备把他们安置妥当后,进行系统训练,就在二人准备对这些人训话时,家丁慌张来报,大批的警察涌入院内,不知所为何事,把徐世贤吓了个半死,以为是谁泄露了消息,大事未举就要被镇压,一时间惊慌失措,方寸大乱,几欲起身逃走,奈何整个院落已经全被包围了起来,各个门前都有警察把守,根本出逃无望。徐世贤准备让贾锦荣和他一同前往应对,回身看去身边哪还有贾锦荣的影子,早就不知所踪,徐世贤半晌不见他回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院和警察搭话。他被带到领队警察面前时才知警察是在调查曹旋踪迹,和自己无关,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按照警察命令,要求家中下人全部集中到院中,听候警察发落,院中房舍全部打开任由警察进去搜查。偌大的一个徐家大院,几十名警察已经足足搜查了一个时辰,仍然还有一些房舍尚未排查完毕。 徐淑婉见门前警戒的警察不让她进门,便询问相关情况,警察告诉她正在搜捕政府通缉要犯曹旋,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徐淑婉听他们是在抓捕曹旋,心中着急,可是转念一想说明曹旋现在仍然安全,曹旋提前从自己家出走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躲过了这场浩劫。徐淑婉告诉警察自己的身份,警察一听这便是曹旋的正牌女友,知道是正主子来了,赶紧把徐淑婉和韩娇带进大门,把他们送到正在徐世贤书房问话的领队面前。 此时徐家大院早已被警察翻了个底朝天,就连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眼看着没有什么线索,领队便安排人手和徐家一众下人单独问话,和他们详细询问曹旋的过往。过不多时,徐家的这些下人早就把看到眼里听到耳里关于曹旋的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问到徐世贤时,徐世贤还试图隐瞒与曹旋的关系,领队早已一声断喝,告诉他早已掌握了曹旋和他家的关系,让他不要和敌特沆瀣一气,试图隐瞒,若是窝藏要犯,和案犯同罪。 徐世贤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看警察已经掌握了曹旋一些线索,便避重就轻地向警察交代说,曹旋做伪警时,看上自己女儿,百般纠缠,时时出入徐家大院,自家迫于他的淫威,不敢违拗,只得听之任之。后来解放,曹旋受伤,无处落脚,便在这里借宿几天,自己不愿收留,可又惧怕他家势力,不敢前去警局举报,只好三番五次苦劝他离开,并让下人都疏远于他,曹旋见被自己所不容,便一气之下离开了徐家大院,他走了已经两月有余,现在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去向。 警察听他所言,和家中下人所述大致相同,应该可以确定曹旋是从两个月前就离开了徐家,之后也再没有人看到他回来。 警察见问不出曹旋的下落,便脸色一沉问道:“你家出了命案,为何不去警察局报案?” 徐世贤一听,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赶紧辩白道:“警爷,您不要误听下人们胡言乱语,您所指的命案,实和我家无关,被杀之人乃敝侄女丫鬟,同和侄女借宿我家,在一日夜间被歹人奸杀,本欲和她家人商量后便前去报官,谁知第二天凶案便水落石出,正是跟在曹旋身边一个叫小六子的土匪干下的恶行,他杀人后逃到了城里,应该是逃走后无处藏身,担心事情败露,畏罪自杀在中都城南门外的林子里,他出逃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丫鬟的香囊,后来被警察从身上搜了出来。小六子的尸体被人发现后报到了警察局,警察派人把他的尸体抬回了警察局,根据他身上通行证所登记信息,找到他的家人,后来家人前来认领,是警察告诉他家人此人系上吊自杀身亡,让家人把尸体带走埋葬,并把他随身所带物品一并带了回去,他家人回来后将此事告知曹旋,此起奸杀案才真相大白。” 领队想了起来,前段时间确实在南城门外的林子里发现过一具上吊的男尸,经过勘验是自杀无疑,已经被家属认领了回去,这些情节和徐世贤所述一般无二,当下也不起疑,知道他所言非虚。 领队正待和徐世贤核实其他情况时,门外的警察把徐淑婉和韩娇带了进来,警察在领队面前耳语几句,领队顿觉眼前一亮。 领队还算客气地让徐淑婉和韩娇坐下,告诉她们不要紧张,自己有话要问她们二人。 徐淑婉和韩娇有些拘谨地坐在领队警察面前,点头答应。 领队问徐淑婉、韩娇二人和曹旋的关系,二人也不隐瞒都据实相告。领队看两名女子柔柔弱弱,却不忸怩作态,落落大方地回答他所提问题,知道此等大家闺秀,不似普通农家村姑那样,没见过什么世面,满腹的小九九,需要呵斥吓唬才能老实交代,对她们需要的是客气和尊重,和她们平等交流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领队问道:“不知徐小姐现在是否知道曹旋的下落?” 徐淑婉说道:“小女子确实不知道,现在也在四处打探他的下落。” 领队问道:“徐小姐可知曹旋近来所做之事?他在中都城内隐匿形迹多时,最近开始异常活跃,先是市场街大火,后来又在半路截杀我们的高级干部,实在是猖狂至极。” 徐淑婉说道:“这些大事,小女子已有耳闻,也看到街上警察在大张旗鼓地抓捕他,只是不知警爷是否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是曹旋所为,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决不会去干纵火焚粮,坑害无辜的恶毒之事。” 领队说道:“徐小姐先不要急着给他辩解,虽然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是他所为,但像他这样潜伏在中都城内的伪政府人员,都有很大的嫌疑,近日有人亲眼看到他在中都城内出没,并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化妆成了乞丐。试想,他若是心中无鬼,没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化妆?” 徐淑婉说道:“警爷,不是我无理取闹,您耐心听我解释几句,他化妆那是迫不得已,政府在四处缉拿他,他要是真面目示人的话,早已被投入大狱或是被乱枪打死。他现在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伸,只好改头换面,四处流浪。若是政府不先入为主的把他当个坏人,在保证他安全的前提下,给他个平等对话的机会,我想他愿意和政府合作,也能把自己的历史问题和现在的所作所为说明白,整日提心吊胆,被人追杀不是他所要的生活。” 领队听着徐淑婉思路清晰,侃侃而谈,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为了探出更多的实情,他顺着徐淑婉的思路追问道:“他一个汉奸有什么好冤的?” 徐淑婉说道:“他不是一个坏人,也绝不是你们认为的汉奸。仅仅因为他在伪政府任过职,有一个做土匪的哥哥,你们便要把所有的罪名都强加给他吗?试问,他做了什么祸国殃民、十恶不赦的坏事?他出卖了什么国家利益?现在所发生案件也都是因他的身份而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干的,便这样大动干戈到处搜捕,请问警爷,这样还算不上冤吗?这样的遭遇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都惶惶不可终日吧!” 领队被徐淑婉犀利的言辞给问得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句还真把他问住了,政府档案里没有明确提到任何一件曹旋的恶行,只好说道:“旧政府的这些伪警,哪个不是双手沾满人民的鲜血,罪行累累,恶贯满盈,当时在日寇的领导下,这些人到处围剿抗日义士,迫害我党同志,难道这还不算罪大恶极?难道你眼里的这个曹旋就成了例外?你还在这里给他狡辩,不能因为你们的特殊关系,便罔顾事实,替他开脱,我看你的立场和倾向有严重问题。” 徐淑婉说道:“警爷,我是就事论事,无关立场,觉得您这样说有些以偏概全,最好还是用事实说话。” 徐世贤见领队有些动怒,怕对女儿不利,赶紧搭话解释道:“年轻人目光短浅,容易被别人的花言巧语蒙蔽,还请警爷原谅小女年幼无知,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警爷放她去吧,有什么事询问,自有我来作答。我定当事无巨细,实言以告。” 领队觉得这样和徐淑婉对话,已经被她带偏,好似政府错怪了曹旋还得给他昭雪平反,他没有搭理徐世贤,当下调整了下思路对徐淑婉说道:“徐小姐既然这么肯定他没有做下这些事情,那么近日肯定是在哪里见到过他,要不怎么能了解的这么详细?” 徐淑婉笑笑说道:“警爷,我确实没有见过他,我不会向您撒谎的,您今天来我家搜捕,反倒给我吃了一剂定心丸,你们有人见过他的身影,说明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这样我心稍安。” 领队听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成了给她来报信的人了,当即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你刚才说的让政府给他个说明情况的机会,我觉得此事可行,你可以设法把他找出来,让他去警察局自首,把昔日所做之事交代清楚,这样既能为他洗白冤屈,日后不用东躲xZ,也可以让你们二人早日团圆。” 徐淑婉说道:“小女子愿意为政府出力,想办法找出曹旋,可惜现在毫无线索,待小女子有机会见面,定当带他去警局当堂自首。” 领队从徐淑婉身上问不出什么线索,也就不再纠缠,希望能用怀柔政策诱曹旋露面,当即嘱咐徐淑婉以家国天下的大局为重,日后若是见到曹旋定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他去警局说明情况,不要贪恋儿女情长侥幸一时,若是曹旋日后做出错误抉择铸成大错,那就真的再难回头了。 徐淑婉一一点头答应。 领队在徐家没有找到曹旋,却意外从下人嘴里得到了徐府有人被杀的消息,徐世贤虽然解释再三,但人命关天,警察还是决定把他带回警局,做进一步调查,当即命令随行警员,把徐世贤押解至县警局,待详细调查杀人细节后再做定夺。 徐世贤一听警察坚持要带他去警局,当即心下大骇,赶紧说道:“警爷,我有下情要禀,还望警爷手下留情。”说完赶紧派人喊来徐达,让他去喊贾锦荣来。徐达垂手侍立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贾大爷不在府上,现在不知所踪。” 徐世贤一愣,刚才自己前来面见警察时就找不到贾锦荣,现在依然没有出现,看来是他看到警察前来自己躲了起来,根本没有想着为自己出头辩解,将来真有大祸来临,只能是自己抗下所有罪责,徐世贤对贾锦荣有了微辞。他见贾锦荣不能前来,自己没了主心骨,只好小心翼翼地对领队说道:“警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念我为政府赈灾倾囊相助的份上,今日无论如何您也得放我一马,不要带我去警局问话,我真是不习惯去那样的场合。” 领队听了也是一愣,说道:“徐庄主,这追凶问责之事怎么还能讨价还价?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在和你闹着玩呢?你什么时候为政府赈灾的?我怎么听着糊涂呢?” 徐世贤闻听此言,想起被李野马匹驮走自己那白花花的一万块大洋,也不禁心中有气,压抑着心中不满严肃说道:“警爷,城内粮行失火第二日,贵政府便派政工部李野同志带人上门来访,说是因为城内粮行被悉数烧毁,百姓生计无着,衙门财政吃紧,没有余财赈济灾民,让小民施以援手,我徐某当时可是二话没说,拼尽全部家财,凑出一万块现大洋,交到李野同志手里,他驮到马背上,当场带走,还说我为衙门立下大功,除了要为我歌功颂德还要以我为万民楷模,日后我若遇事定会多加周全。我为衙门出了这么大的力,这才区区数日,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上门多番责难。家中凶杀案,早已水落石出,凶手自行了断,你们都登记在案,为何还要让我亲赴警局?难道就不能为我网开一面吗?”徐世贤一口气说完,顿觉心中畅快了不少。 徐世贤抑扬顿挫的一席话说得领队脸上疑云顿起,说道:“政工部的人就在我们警察局大院里办公,他们的人我都熟悉,没有一个叫李野的啊,徐庄主莫不是弄错了吧?” 徐世贤听完不禁冷汗涔涔,赶紧从书房的柜子里找出一个锦盒,从盒里取出一张纸条来,交到领队手里说道:“警爷,您看,这可是李野长官亲自给我打得条啊,衙门可不能赖账啊,我是用全部身家来帮助衙门救济百姓度过难关的,说好了明年秋后本利一起还我,他临走时还一再强调,若是家中有事随时都可以找你们照应,你们可不能拿了钱便失信与我啊!” 领队接过徐世贤手里的纸条仔细看了起来,看完后把欠条还给徐世贤,严肃地说道:“徐庄主,你上当了,这不是我们官方的公文格式,首先,县政府现在还没有以任何形式在民间募捐赈灾物资,其次,若是官方和民间借贷,都会出具正式的契约,加盖官印,由专人负责记录并留存档案。如此巨资,岂能儿戏,一张纸片,一个个人签名,来几个人就把大洋拉走了,这不合常理啊。” 徐世贤听完早已惊得没了人样,说道:“他们可是穿着你们的军装,骑着高头大马,手持枪械,大摇大摆来到我家门前的,若是骗子,怎会如此明目张胆?怎会有如此装备?” 领队脸色凝重起来,对徐世贤说道:“徐庄主,这些人的身份目前尚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是你确实被骗了。城内粮行刚刚失火,你便被骗走一万巨资,消息如此灵通,计划如此周密,只怕不是一般的歹人所为,定是我县境内潜伏的敌特和反动势力干下的恶行,他们不仅要断我们的粮,还要激化我们和一些社会贤达富商的关系,制造对立,用心狠毒。此事事关重大,你速和我返回警局,和政工部及上级领队汇报相关情况,我们想办法及时把你的损失追回来。” 徐世贤要不是有身边的徐淑婉和韩娇扶着,只怕这时早已瘫软在地上,他眼瞅着自己又被骗了,还要跟着吃官司,真是欲哭无泪,自己原本也觉着这事透着蹊跷,一切都太草率了,可是对方有人有枪,自己若是不肯就范只怕后果堪忧。一张纸条留下的一丝侥幸已经彻底熄灭了。 徐达安排好暖轿,套好马车,将徐世贤扶上马车的暖轿里坐好,徐淑婉不放心父亲自己只身前往,便和韩娇一同上车,陪同父亲前去警局说明情况。待三人安坐齐整,领队命令警察收队,徐达牵着马车跟在警察后边,一行人往县警局走去。 待警察走后,只见徐家大院内仓库的房顶上有一个人攀着墙壁快速滑了下来,站定身形后,探头探脑往四处望望,看没有什么动静,就往前院走来,此人正是贾锦荣,他和徐世贤听得下人说有警察前来,不等徐世贤开口,马上闪身逃离现场,第一时间便跑到后院仓库屋顶上躲了起来。他已经得知刺杀乌兰巴尔思失败的消息,也知道“鹞子”殒命断崖,现在警察前来,不知是否冲着自己,担心自己已被出卖,行迹败露。见警察前来搜捕,为了安全起见,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刻逃离现场。狡猾的贾锦荣并没有离开徐家大院而是翻身跃到了仓库的屋顶,隐藏在暗处窥视院子里的动静,贾锦荣看警察已经把徐家大院的前后门全部把守起来,数十名警察在徐家大院里四处搜寻。他的目光紧盯着这些警察的举动,见警察们经过一番细致搜查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带着徐世贤父女离去。他们走后不久,整个徐家大院又重新安静下来,贾锦荣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便从房上下来。 谨慎的贾锦荣走走停停,不时张望着院子里夜色隐匿下的各个角落,终于走到前院自己的卧房,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闪身进入屋内。没过多久,他便提着一个木匣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直往刚召集来的家丁们住的偏房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章 重金收买亡命徒 空投装备谋大事 这是一个三间房连在一起的大屋,屋里有一盘十几米长的大炕,地中央是一个大火炉,炉筒子连着大炕,火炉里硕大的煤块正燃烧着熊熊火焰,整个屋里暖意融融,这就是原来徐家家丁住宿的地方。屋里众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大炕上,都舒展着身姿,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温暖,在自己家里是买不起这样的块煤取暖的,都是烧牛粪,那点热量,本来就稀薄,还燃烧的很快,需要不停的往炉子里加牛粪才能让屋里勉强有些热气,临睡时加满一炉膛,还没等进入梦乡便燃烧殆尽了,整个夜里便寒彻肌骨。他们都庆幸自己能被徐老爷重新召唤回来,可以每天睡热炕头,吃白面馍馍,偶尔打牙祭,还有让人垂涎三尺的大肥肉。这些人多日未见,重新聚到一起后,便和往日一样,开始天南地北的吹嘘着各种见闻,有几个喜欢插科打诨的,更是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众人聊兴正浓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手提木匣的人走了进来。此人大家都熟识,正是下午给他们安排食宿的贾锦荣。众人见贾锦荣进来,都赶紧从炕上下来,站在一边,有的人来不及穿鞋,便光脚站在那里。贾锦荣也不理会众人的手忙脚乱,从容不迫地走到炕前,把木匣放到炕上,然后抬腿跨到炕沿上坐定,把面前众人挨个扫视一遍,说道:“我叫贾锦荣,徐老爷家的亲戚,咱们下午都已经见过面了,徐老爷现在有事外出,由我来为大家安排各自的工作。” 众人齐声道:“贾老爷好,给贾老爷请安。” 贾锦荣微微颔首,向大家致意,接着说道:“你们大家对这里都不陌生吧?” 众人答道:“不陌生,我们以前都是徐家大院的家丁,前不久就是在这里被徐老爷辞退的,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们比自己家的都要熟悉,现在徐老爷慈悲又把我们都召唤了回来,我们一定给徐老爷看好家,护好院,请徐老爷、贾老爷放心,绝不辜负老爷们对我们的期许。” 贾锦荣说道:“我先替徐老爷谢谢各位。不知你们诸位离开徐家后过得怎么样啊?都去干了些什么营生?” 众人听此一问,都满腹辛酸,怨声载道起来:“我们从小就在徐家大院出力干活,去了外边居无定所,更难寻得生计,有人雇佣时便去打个零工,没有活计就在家里闲坐,整日饥一顿饱一顿的狼狈度日。” “饿得实在没法的时候,拉下脸来街边乞讨过。” “有时候没有生计,迫不得已出去偷点钱粮,被警察抓住,除了挨打还蹲了几天班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酸和委屈,能看出来,离开徐家的庇荫这些人过得都不好,这些人平日里在徐家看家护院,对佃农和长工吆五喝六神气活现习惯了,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村里,做苦力干农活,早已弯不下腰身,只能混迹街头,奈何官府对地痞流氓、土匪恶霸打击甚严,这些人只好夹起尾巴,清苦度日。今日被徐世贤重又召回,真正是感激涕零。 贾锦荣看着面前这些人说道:“你们知道徐老爷当时为什么把你们解散让你们回家吗?” 有人恨恨地说道:“还不是官府不让徐老爷有自己的私人武装,不仅把枪支都没收了,还把我们这些人都解散了,害得我们衣食无着。” 贾锦荣说道:“看来你们也不糊涂,知道是谁把你们害得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辛苦度日的。他们不仅要砸了你们的饭碗,还要把你们都逼上绝路。受害的不光是你们,还有徐老爷,就在前不久他们带人从徐家强行逼捐一万块大洋,今天又把徐老爷带走了,你们也都看到了。如果任由他们继续在这里统治下去,只怕大家更没有好日子过。” 众人纷纷叹息道:“这是不让人活啊,我们这些做下手的,命贱,只要能混出碗热乎饭来,我们便感恩戴德,毫无怨言,现在硬生生把我们逼的没了吃饭的地方。衙门除了对我们这些下人们各种管制逼迫,还明火执仗地逼迫老爷们,找上门来明抢,真是没有天理了。看来我们想过好日子,必须把这些人从中都城赶出去。可是话又说回来,人家有人有枪,我们手无寸铁,不服又能怎样?” 贾锦荣说道:“他们既然不让咱们好好活着,那他们也就别想活地消停,我和徐老爷合计把你们召集到一起后,秘密把你们武装起来,平日里只管和长工们一样起居,随便干些活计,顺便为徐老爷看家护院,若是外边的局势有什么变化,我们便顺势而起,把压迫咱们的这些人赶出中都城。” 有人说道:“我们只有这几个人,能成得了气候吗?再说拿什么武装我们?徐老爷家的枪械早就上缴了。” 贾锦荣说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要小看我们自己的力量,如果有很多人团结起来,我们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大,再说整个中都城早已暗流涌动,若是有人振臂一呼,便会响应者云集。为了大家都能吃饱饭,为了我们有衣穿,有屋住,为了我们自己的前程,也为了将来我们儿孙的福祉,我们现在必须要把自己武装起来,随时准备战斗,我们自己的幸福生活需要自己去争取。至于你提到的枪的事,今日午夜便会有人送来,我们只需做好准备。” 家丁中有些人虽然听不懂他讲的大道理,可是听从他的安排当下便有安身立命的所在。也顾不上去考虑此事是否可行,只当和原来一样,在徐家大院里扛枪巡逻,风光度日,便都纷纷点头答应。 贾锦荣伸手把放在炕上的木匣打开,里边是白花花的大洋,众人的目光纷纷向这边看来,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贾锦荣从木匣里抓起一把大洋,又顺着手掌把大洋滑落到木匣里,对众人说道:“既然我们大家都又走到了一起,日后我们就是一个集体,你们跟着徐老爷和我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除了给你们按时发饷,若是谁表现出色,我还重重有赏。但是你们众人必须严格按照指令行事,令行禁止,不得有一丝差错,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今天每人先发十块大洋,就当是给大家的见面礼。” 套近乎的话大家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听也就罢了,可是听到当下就有大洋要拿,还是整整十块大洋,大家沸腾了,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 贾锦荣把每人十块大洋发放到他们手里,正色说道:“此后,我们便是一个整体,性命相依,休戚与共,你们每人都要严格保守这里的秘密,坚决完成交代给你们的任务。” 这些有奶便是娘的莽夫,早被白花花的大洋冲昏了头脑,哪知自己所面临的险恶,都争先恐后地向贾锦荣表白着忠心。 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人群,却是一样的手段,一样的场景,和“鹞子”诱惑八方道道徒的手法如出一辙,效果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应该接受过同样的训练,抓住了人性最致命的弱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足够的筹码,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为你赴汤蹈火。 贾锦荣为这些人发放完大洋后,他带着几个人走了出去,把看守城门和徐家大院大门的岗哨全部替换了下来。然后返回厢房,让众人穿戴整齐,先在炕上歇息,待夜半时分,随自己到村子外边的后山上有大事要办。 众人不敢过问是何事,都把衣服穿好,重新躺回到炕上闭目小憩,只等贾锦荣一声令下便倾巢出动。 再说曹旋和马平,为了探寻和“鹞子”传递情报,接头之人,几日里二人经常徘徊在徐世贤村附近,希望能有所收获,就在二人在村头的林子查验探究,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时,看到徐世贤村口有大量的警察走了出来,走在前边的是两匹高头大马,中间是一乘马拉着的暖轿,后边跟着两列整齐的警察。 曹旋仔细看去,认出那乘暖轿是徐世贤的,看着这支行进的队伍,曹旋觉得有些蹊跷,不知徐世贤家因为什么事招来了警察,看样子事态较为严重,否则不会惊动这么多警察前来。而徐世贤能坐在自家的轿子里,也不像是被缉拿的对象。这么多警察前来就是为了迎接徐世贤吗?徐世贤还没那么大的排场,这里边肯定有事。 曹旋对马平说道:“徐世贤和这些警察一起往县城走去,不知所为何事,你说我们是要在这里打探徐家大院的动静还是跟到县警局去看看究竟。” 马平说道:“二爷,依我看,我们还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稳妥些,即便我们跟着前往也进不了警局,还是对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我们不如在村子周围转悠着,瞅个机会能进到徐家大院,我们可以偷着去找徐小姐问个明白。” 曹旋沉吟片刻说道:“你所言不差,现在跟随进城意义不大,我们先在徐家大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人计议已定,趁着夜色摸到徐世贤村口的城门附近,往城门处看去,只见门里有两个下人在那里站岗,只怕二人现在想要混进村内也得费一番周折。只能一边等着徐世贤回来,一边等看门人睡着后,再做计较。 眼看着已是亥时,徐世贤的暖轿还没见回来,进出的村人此时早已绝迹,城门也落了锁,两个看门的下人早就躲进门房里取暖去了。马平有些受不了冷冻,对曹旋说道:“二爷,咱们进村吧,你上前叫门引开他的注意,然后我趁机上前把他制服,实在不行我就把他抹了脖子。” 曹旋说道:“稍安勿躁,现在徐家刚刚有大批警察来过,若是我们此时再在门上行凶,势必会暴露行踪,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不能节外生枝,还是要想个稳妥的计策把看门人给引诱出来,我们再下手不迟。” 就在二人为如何进村绞尽脑汁时,只听城门“吱呀”一声开启,从门里走出一个手提马灯之人,接着有二三十人鱼贯而出,后边众人每人都怀抱一根檩条,紧紧相随。这一行人,互相之间也不交流,出得大门便悄无声息得往村外的后山走去。 曹旋和马平仔细辨认,想看清这些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奈何夜幕沉沉,加上距离遥远根本看不出这些人的本来面目,曹旋的好奇心被这些人给勾了起来,没想到表面上看似平静如水的徐世贤村背地里竟然暗流涌动,曹旋有些自责起来,还是自己太年轻了,只道徐世贤是一个和颜悦色,温文尔雅,乐善好施的大财主,没想到背地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其他身份,经营着不敢见人的勾当。今天自己倒要看看,从徐世贤村里出来的这些人究竟意欲何为,或许从这些人身上能揪出徐世贤的狐狸尾巴。 曹旋打定主意,带着马平尾随在这些人身后,悄悄地跟了过来。这些人来到后山的山坡上,选择了一片开阔平坦的空地。手提马灯之人招呼一声,众人都把手里的檩条码放在地上,架成一堆,然后取出怀表看了下时间说道:“点火。” 众人很快就把檩条点燃,在空地上燃起一堆熊熊火焰,大火把周围照得透亮,曹旋和马平都看清楚了,手提马灯之人正是贾锦荣,他身边站着的都是徐世贤家原来的家丁。 曹旋和马平有些诧异,不知道贾锦荣为什么要在深更半夜来山上点火,二人揣着好奇,仔细地观察着这些人的举动,只见贾锦荣不停的抬头往天上看去。曹旋和马平也往天空中望望,皎洁的月光照耀着的夜空看不到一点东西。 没过多久,天空中传来了微弱的嗡嗡声,没过多久声音逐渐变大,曹旋听出来了,这是飞机马达的轰鸣声。围在火堆旁的贾锦荣和一众家丁也都听到了声响,纷纷抬头往天上看去,只见天空中有一个红色的小灯在不停地闪烁着,很快天空中的声音越来越大,飞机的轮廓已经在月光下大抵可见,眼看着就要飞临众人的头顶,只见有一个黑乎乎的物体从飞机上掉落下来,转瞬间,那个黑色的物体便膨胀开来,急剧降落的速度缓慢下来,晃晃悠悠的飘向地面。紧接着飞机上又投掷下来一个物体,和前面那个先后向地面飘来。待投掷完后,飞机便轰鸣着向上攀升而去,转瞬间便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只留下两道白白的尾气。 见飞机远去,贾锦荣说道:“他们是来给我们空投装备的,你们分开两队,分别把这两个降落伞的位置给我盯仔细了,等下一落地,马上把东西收拢过来。”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都向着降落伞坠落的地方跑去。 马平看着奔跑向降落伞的家丁,不禁咂舌道:“乖乖,这贾锦荣到底是何方神圣,背后有多大的势力?竟然有飞机给他空投物资。” 曹旋看到这一幕,心中早已释然了,对马平说道:“贾锦荣和‘鹞子’一样,都是国军的特务,‘鹞子’平日让人传递的情报肯定都交到了他的手里,贾锦荣能在徐世贤家落脚,很可能他们都是同伙。现在不知道这飞机给他们送来了什么东西,他们肯定有更大的阴谋,我们先看看再说。” 曹旋和马平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那些追逐降落伞而去的家丁,他们都已经找到了降落伞降落的地方,每个降落伞下捆绑着五箱物资,箱子全是漆着绿漆的木质军用枪械弹药箱。他们两人一组,抬着箱子往贾锦荣身边靠拢过去。 贾锦荣让大家迅速熄灭尚在燃烧着的火焰,然后将箱子和降落伞一同送至徐家大院。 曹旋和马平目送他们离开,马平问道:“二爷,我们还要进徐家大院一探究竟吗?” 曹旋摇摇头说道:“暂时先不需要了,今天真是一个天大的意外收获,没想到我们竟然撞见了贾锦荣来接收这些空投物资,这已经确定了我先前的猜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也推测了个大概,贾锦荣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已经确定无疑,现在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徐世贤和贾锦荣是不是一伙的?是他们合谋害我还是贾锦荣一人所为,他们所谋求的事业与我何干,为什么要苦苦相逼,一心置我于死地。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定要查出真相,不管是谁在背后害我,我都会让他死的很难堪。”曹旋说完和马平一起往山下走去。 贾锦荣带着人手把这些物资全部搬到了后院的仓库,他今天虽然受了点惊吓,可是看着眼前空投来的物资,早已把那丝隐忧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喜形于色。他让家丁把这十个箱子全部打开,开始一一清点这些物资,电台一部,干电池数十节,密码本一册,手枪三十把,步枪二十支,还有五挺机关枪,剩下的全是子弹,足足上万发。这些武器全是崭新的,上边的油封都还在,足以装备一个加强连。他对国军现在的办事效率还是有些出乎意料,军方之所以如此高效,看来反攻在即。 贾锦荣把众人召集在一起,神色冷峻地说道:“今日之事,若是谁走漏了半点风声,就是要置众人于死地,众人皆可对其群起而诛之,并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其家人。”众人闻言,皆噤若寒蝉,诺诺连声。贾锦荣随后安排人手把这些武器在隐秘的地方分散放开,把两个降落伞拖到后花园里焚毁,收拾完毕,让众人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厢房安心歇息。他遣散众人后,把电台搬到自己屋里,开始调试电台,翻阅密码本。 心怀鬼胎的贾锦荣见徐世贤父女几人一夜未归,吉凶难卜,他深怕警察看出什么端倪,再杀个回马枪回来抄他后路,他一早上就躲了出去,隐匿在村外的角落,观察着徐世贤村的动静。 快到午时,贾锦荣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从县城方向走了过来,正是徐世贤的暖轿,他观察了一会儿,见马车后再无人员相随,马儿正不疾不徐的向前走着,坐在车辕上驾车的徐达手持马鞭,气定神闲,嘴里吹着信天游的口哨,身子随着车子的摇摆有节奏的晃动着。贾锦荣看出来了,徐世贤没事儿,他们父女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只要徐世贤不出事,徐家大院这个根据地就算成了。他眼看着徐达驾着马车走进了城门,从林子里走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晃晃悠悠地往城门口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得窥正道欲回头 骑虎难下遭胁迫 贾锦荣回到徐家大院,径直来到了徐世贤的书房门前,当他敲响房门的时候,徐世贤正在书房里想着心事,他听到有人敲门也不抬头说了声:“进。”贾锦荣已经闪身跃了进来,看到徐世贤时满脸惊喜,做失态状,大声说道:“三叔,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徐世贤抬头看着贾锦荣满脸的急切,如丧考妣,不禁为之动容,说道:“贤侄,快坐,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贾锦荣端详着徐世贤的面容说道:“三叔一夜未归,看样子憔悴了很多,他们一定是没让您好好休息吧。” 徐世贤说道:“贤侄多虑了,他们待我很好,昨天问完我情况,天色已晚,怕我们只身上路不安全,便在警察局院内给我们安置了房间让我们休息,今日早上又给我们准备了早餐,餐后又和我们详细核实了一下近日内所发生事情的始末,给我们都做了口供笔录,警察经过核对,告诉我说前几日那个上门逼捐的李野根本就是骗子,政工部就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们已经立案,马上展开调查工作,一旦有消息将会前来告知。哎,我那一万块大洋的真金白银可真正是打了水漂,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给我追回来。” 贾锦荣看徐世贤在警察局一夜未归,非但没有怨气冲天,反而对他们有了一定的好感,话里话外多少透着些感激,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这个向来不是很有主心骨的徐世贤思想上已经开始动摇了,他装作吃惊的说道:“他们说那个李野是假冒的?说这话是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青天白日骗子竟敢身穿军装,荷枪实弹,大摇大摆的上门来行骗?路上到处有他们的关卡,这些人是如何躲过众多耳目直接来到徐家大院的?” 徐世贤叹口气说道:“这个疑虑我也问过他们,他们说,很有可能这些骗子不是外地奔袭而来,而是就潜伏在村子附近,并且他们早已掌握了我家的情况,所有才能在行骗过程中直击我的软肋。警察怀疑我这庄上有他们的内应,他们随时掌握着我这里的动态,这桩诈骗案是他们内外勾结干下的。警察将尽快在村寨周围展开调查,寻找目击证人,探寻他们下落,让我回来千万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贾锦荣听完心中暗暗一惊,这些警察也真不是吃素的,仅凭着徐世贤的描述便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分析了个七七八八,警察要在徐世贤村附近展开调查,会对自己的行动带来很多的不便,看来自己更得时刻提高警惕,免得露出马脚。 贾锦荣作出不太相信的表情,说道:“但愿不是他们监守自盗,嫁祸于人。对这件事上,我觉得三叔还是得多个心眼,不能光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咱们暗中还得对这些人多加防备。” 徐世贤说道:“他们已经给我宣讲了政策,说是会和保护普通老百姓一样,不遗余力地保护我们这些乡绅富户,只要我们行得正走得端,不靠盘剥百姓度日,我们的私财也不容侵犯,日后我家里若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可以随时去县警局找他们,他们会第一时间出警。他们的这些话还是让我心安不少,以前之所以对他们有些抵触,是对他们了解的太少了。” 贾锦荣有些不相信地说道:“三叔,他们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是又想着让你捐献钱粮呢?” 徐世贤说道:“没有,这方面的话他们一丝都没有透露出来,他们越是不说,我倒是越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如果新政府有用得着的地方还得给他们出些力。你看现在,八路军治理着中都城,没有了Rb鬼子,老毛子也一个不剩的撤退了,没有了伪军汉奸到处作威作福,没有了土匪四处作恶,还给了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我觉得这样的政府还是大有可为的。” 贾锦荣听完心有些往下沉,前两日合计好的共谋大事,徐世贤已经完全不提了,他决定敲打一下他,便说道:“三叔,既然您觉得这新政府能护得了咱们的周全,那咱们召集回来的这些家丁,您看咱们是留呢?还是让他们走呢?” 徐世贤听到这里一时有些犯难,他有些责怪自己前日的决定有些草率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人都已经召来了,现在再让人家回去,这话也没法开口啊。徐世贤踌躇半晌说道:“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得了这天下,要是他们再败退了,咱家没有几个看家护院还真不行,昨日夜里,我刚睡着就听着院子里的警察在紧急集合,嚷嚷着说是在中都县上空发现敌机了,上级命令他们火速前往增援驻军的作战行动。后来,他们又都回来了,说可能是敌机在抵近侦察,不是开展轰炸任务,大家都虚惊一场。我看这总是有国军的军机来滋扰,仍然担心这世道不稳啊。” 贾锦荣听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看着徐世贤说道:“三叔,昨夜他们发现的飞机正是国军的军机,是专程来为咱们投送物资的,我已经带人从他们那里接收了大量的枪支弹药,现在都被我存放进了仓库,只怕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徐世贤闻言,大吃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张口结舌地说道:“贤侄,这么重大的事,你怎么能不通知我,擅自做主呢?若是警察发现国军给我这里空投了武器装备,那还不得灭我满门吗?你这不是要把我逼上梁山吗?” 贾锦荣说道:“三叔莫慌,他们的溃败是迟早的事,咱们只是提前做了准备,等孙兰峰将军来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咱们可是居功至伟。再说,这样的话几日前我就和三叔说好了,三叔也下了决心大干一场,怎么这去了趟警局回来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您可不要被他们的迷魂汤给骗了。现在您怕被他们知道了治您的罪,国军动用了这么大的力量,涉险前来投放物资,您要是不配合,只怕国军这里您也交代不了啊。”贾锦荣语气里隐隐有了威压。 徐世贤说道:“开始的时候我是对他们心存疑虑的,想着他们会不问青红皂白便要给我扣窝藏汉奸的帽子,谁知他们竟然耐心倾听了我和淑婉的解释,并没有把曹旋在我家里出现归罪于我,只是对家中发生命案没有去报官的事情批评了我,他们告诉我说人命关天的大事,第一时间必须通知警察处理,让我日后一定要相信政府。我以前觉得他们横行霸道,蛮不讲理,不给我们这些人活路,可是现在接触下来,完全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现在若是再干些什么事情出来,只怕是师出无名啊。” 贾锦荣说道:“三叔,你现在在国民政府那里已经挂了名,可不敢儿戏啊,国军在敌占区都可以投送物资,若是和您计较起来,只怕对您可没有好处啊,这事上您可得慎之又慎啊。另外政府现在对曹旋做何处置?淑婉姐是不是真有曹旋的消息?他们没对三叔有什么要求吗?” 徐世贤听完贾锦荣一席话,已是额头见汗,把警察和他谈到的情况都实言相告:“曹旋现在迟迟不能归案,他们无法断定中都城内的纵火案到底是否和他有关,听他们的意思,曹旋还被怀疑牵扯进了更大的案件中,他们现在急需把曹旋缉拿归案,他们想让淑婉设下圈套诱曹旋上钩,然后揪出这些恶性事件背后的元凶。奈何淑婉开诚布公的告诉他们,想通过她来诱捕曹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用感情去欺骗曹旋。警察看她说的义正言辞,也不好勉强,只是让我们一旦有曹旋的消息当即来报,日后再不能明知故犯去包庇收留通缉犯,若是那样定当法办。” 贾锦荣听了徐世贤的话,更是勾起心中不少怒火,自己绞尽脑汁给曹旋设下一个个圈套,谁知都被他侥幸逃脱,最后非但没有把他置于死地,还让他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后来派出武艺高强的赵清泉前去截杀,也仅仅是把袁老三和几个把兄弟毒打了一顿,而曹旋毫无踪影,更蹊跷的是,没过几天,赵清泉和跟班便横尸家中,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曹旋所为,可是在管治这么严的情况下敢下手杀人的,除了曹旋这样的悍匪,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人。现在曹旋已经隐入了暗处,自己想找出他的踪迹,势比登天。向来能委以重任的“鹞子”已经为党国殉职,县城里更是没有得力助手能帮着寻觅他的踪迹,看来只有借助外力,才有可能逼他现身。想到此处,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三叔,我觉得警察让淑婉姐出面诱出曹旋的办法,这倒不失为一条妙计,虽然淑婉姐出于儿女情长,不愿配合警察,可是可以拿淑婉姐做做文章,让曹旋主动现身啊。” 徐世贤叹息一声说道:“曹旋数次有恩于我徐家,我为什么要主动去诱他上钩,把他送入虎口呢?若是我真那样办了,我和淑婉的父女情分也就算到头了。再说我也下不了这个手啊,我徐家欠他的,不能恩将仇报。只要曹旋不在我这村里,不论他现在身处何地,在干什么都和我徐家没有什么关系,我看还是不要去招惹他,日后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相安无事。” 贾锦荣说道:“三叔,你的这些想法出发点是好的,可是想着曹旋不来上门滋扰那又谈何容易啊?淑婉姐和曹旋情投意合,自从曹旋走后,淑婉姐和韩娇二人留下妹妹淑钰一人在家不去陪伴,却整日游荡在县城寻找曹旋下落,假以时日,他们肯定有见面的机会,那时三叔觉得曹旋能不登门拜访吗?他若是再来,你该作何处置?是去报官还是任由他住在府上?三叔又将陷入两难,若是再因窝藏要犯被官府知道,只怕就没有今日这么容易回来了。再则前些日子曹旋愤恨离开徐家大院,依着他那桀骜的性格,会对三叔没有成见?万一他要是狠下心来,那对徐家来说可就是一场劫难。” 徐世贤有些犹豫,对贾锦荣说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贾锦荣说道:“依着我的意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了他的性命免除后患。” 徐世贤大惊失色:“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非得置他于死地?” 贾锦荣说道:“三叔,曹旋和我萍水相逢,我们素无恩怨,他的死活和我毫无关系,我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你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具体如何处置,还是由你来定夺。” 徐世贤摸着脑门,颇感头痛,思忖片刻过后,手一摆说道:“现在还没有他的踪迹,我们暂且先不要管他,还是先看看该如何安置这些重新招募回来的家丁再说。” 在徐世贤几日前的大力发动下,昔日的家丁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听说他要扩充家丁规模,这些家丁还带了些精壮的亲戚朋友前来投奔,冬天正好没有营生可做,能寻得一个吃粮发饷的地方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干护院可比当兵强多了,不用上战场打杀,也没有什么危险,每天院子里、街上转转就把饷银赚了,胜似在家里坐吃山空。 徐世贤看着院子里近百号人丁,有些头大,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人,站在一边唉声叹气。贾锦荣却喜上眉梢,他把院子的丫鬟下人都打发走,亲自忙前忙后地为这些人安排食宿,也不去理会徐世贤是否愿意,径直把这些人都拉到空旷的后花园里去训练。进入后花园后,便把后花园的大门紧锁,再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一步。 徐家大院后花园里的军事训练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徐世贤除了叹息,束手无策。徐世贤看着这些人每天在后花园里舞刀弄棒,专心操练,心情愈发烦躁。他找到贾锦荣说道:“贤侄,现在招募了百十人的队伍在我家里,每天在花园里操演,声势浩大,容易招人耳目,我家下人众多,万一谁看到传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再说这百十口子人每天在这里要吃要喝,不出一分力气,还要吃粮拿饷,我也不能一直养着他们,我看贤侄不如另寻他处,一展宏图伟业。” 贾锦荣说道:“三叔,这些人员的招募都是我们商量好了的,当时你答应的好好的,咱们要共同举事,现在你打起了退堂鼓,让我自己怎么处置,这么多人,岂是说转移就能转移的?这若是我自家的事,您说算了也就算了,我日前不是和您说过吗?现在咱们干的已经是国家的大事了,党国的名单里已经有您一号,若是现在不好好配合,半途而废,耽误了党国收复失地的大业,只怕国军不会放过您啊,这里不仅有您半生的家业还有您的妻儿,小婶子更是即将临盆,您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家人啊。若是您觉得这些人开销巨大,这不是问题,明天我就让人先给您送来一千块大洋,以备您开销之用,这些人的饷银由我负责筹集,三叔不用费心。” 贾锦荣开始了赤裸裸的威胁,一番软硬兼施的劝慰,把徐世贤唬得不敢再坚持,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已是骑虎难下,眼看着鸠占鹊巢,却无能为力,只好胡乱应付了几句,心情沉重的走开了。 现在的徐世贤懊悔不已,知道是自己干下了引狼入室的蠢事,虽然贾锦荣一直没有和自己公开他真实的身份,可是现在的一切已经很明朗了,他是国军的特务无疑,而且级别不低,要不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能调来国军的军机空投武器。若是国军日后真能进城,自己为他们做了事,肯定会保自己太平,若是他们不能得势,日后被八路军那头给发现了,肯定得把自己按通敌罪论处。要是曹旋在身边就好了,这个关键时刻有人能帮自己分析一下当前局势。若论经商之道自己还是胸有成竹的,但是论起搞军事政治,那自己就是门外汉了,实难判断日后时局走向。 徐世贤已经清醒地意识到现在的贾锦荣才是自己一家真正的威胁,而且像一颗放置在自己家中的炸弹,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他心中暗想二哥和侄女对此人到底有多少了解,是他们在合伙骗自己还是也被此人蒙蔽了眼睛。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一点都不假,现在自己家的这尊瘟神是无论如何也送不走了,看来是该进城去和二哥谈谈贾锦荣的事了。 由于袁老三的伤口已经愈合,身体逐渐康复,徐淑婉和韩娇这几日没怎么往城里去,二人有空便合计曹旋落脚的地方,仔细分析曹旋缘何落得如此下场。徐家大院里突然多出来的人手,引起了韩娇的注意,她问徐淑婉道:“姐姐,近日这院子里怎么一下多出这么些人来?贾公子每天把这些人带到后花园后便把大门落锁,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他们是在搞什么名堂?怎么看着神神秘秘的。” 徐淑婉说道:“我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日子一直忙于照应袁老三寻找辅同的下落,也没有心思过问家里的事,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对。” 韩娇说道:“姐姐,我心中还有几个疑问,最近几天没觉得那贾公子和徐叔叔在一起的时候少了吗?往日那贾公子可是如影随形,时时相伴徐叔叔左右,现在也不见徐叔叔往后花园去,只有那贾公子一人带着那些人反锁在后花园里。淑钰小姐好像也和我们生分了起来,以前咱们进城回来她都会跑过来闲谈,现在好像是在故意躲着我们。” 徐淑婉说道:“这事还都让你说着了,我也感觉我爹不像以前看向贾锦荣时都是欣赏赞许的眼光,现在好像有些不冷不热。至于淑钰妹子这边,她一来时我觉得我们都是亲姐妹,一家人,在一起时要其乐融融,女孩儿家一起聊些《女训》、《女诫》、女红,诸如此类,她的嘴里总是什么革命、人权、自由,总想着去战天斗地,实在是有违妇德,她接受过高等教育,又不好反驳她,只得任由她说,说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而且每次来都要说,还说让咱们女子也武装起来,出去推翻一切邪恶势力,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哪里还像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听久了觉得大家三观不合,也就没有刚接触时那么亲密无间了。她的丫鬟死在了我家,总把自己当成一个受害者的样子,动辄发泄对辅同的不满,好像是她亲眼目睹了辅同是杀人凶手一般,我听着好烦,她每次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询问咱们是否探听到了辅同的下落,明着是劝慰不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自讨苦吃,实则她比我都急于知道辅同的下落,她的那些小伎俩,我一眼就看穿了,她是比我们有文化,可是咱们姐妹也不比她傻,你说是吧,娇娇妹子?” 韩娇听了徐淑婉的这番话,有些意外,这个从不爱背后议论别人的磊落女子,竞对自己的妹子颇有微辞,或许是因为事起徐淑钰,她丫鬟的死逼走了曹旋,令徐淑婉耿耿于怀。韩娇接口说道:“姐姐,淑钰小姐现在认为证据确凿,咬定了辅同哥他们几人是凶手,容不得别人一丝辩解。我们都知道辅同哥是被冤枉的,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或明或暗的指向他,没有丝毫可为他辩解的确凿证据,辅同哥一走,更坐实了整件事都和他有关。现在我们又找不到辅同哥的下落,如何才能为他洗清冤屈。” 徐淑婉说道:“现在我们即便能找到辅同的下落,也不能让他明目张胆地回到徐家大院了,你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警察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淑钰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只怕我爹爹也容不下他,他一出现,势必凶险万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他用自己的方式自证清白。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之所以还徘徊在中都城,定是在调查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如若不然,他早已一走了之,凭着他的能力,不会混成一个花子,即便是花子也是花子头。” 韩娇定定地看着徐淑婉,明亮的眸子闪动了两下,对徐淑婉说道:“姐姐,你说把辅同哥从你家中逼走,受益的会是谁啊?” 徐淑婉秀眉微蹙,沉吟道:“辅同在我家也没挡着谁的利益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韩娇说道:“那这样说,辅同哥要是在姐姐家待着,是不是有些人在这徐家大院里不敢为所欲为,毫无顾忌?”韩娇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飘向了后花园的方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二章 派人接洽显无能 上门寻仇出恶气 徐世贤村的后山上,一个被取过石头的凹坑里,穿戴厚实的贾锦荣和一个戴着毡帽,身穿皮袄的年轻人正在说着什么。贾锦荣脸色铁青,满面怒容,年轻人每说几句他便严厉斥责。此人脸上多处淤青,毡帽下露出的脑门上还有两个鸡蛋大小的包,鼻梁上粘着胶带,鼻骨好像已经骨折了,发出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回音,他每回答一句贾锦荣的询问,便要倒抽一口凉气,舌头不由自主的往嘴角舔去,看样子嘴角也被撕裂了。此人正是贾锦荣日前派往八方道总坛替代“鹞子”重新接洽的人。 由于“鹞子”的出色表现,在八方道内短短经营几月,便已经筑牢基础,几经运作,把慈海推上坛主的宝座,让他变成自己的傀儡,把这个志大才疏的坛主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众道徒在他的收买下都俯首帖耳,惟命是从。八方道总坛俨然就成了他们的大后方,可以在那里收集情报,招募死士,制造社会矛盾,拉拢收买、威逼利诱基层干部,执行上级下达的各项命令。“鹞子”更是利用道徒制造了骇人听闻的粮行纵火案,这得到了上级的大肆表扬。此次接上级命令去截杀蒙区高级将领乌兰巴尔思,没想到却沉沙折戟,殒命山崖。上级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安排人手向贾锦荣送来组织上的慰问,并让贾锦荣迅速侦查八方道是否暴露,若八方道暴露,尽快安排那些掌握一些机密、对党国忠诚的道徒转移,若八方道没有暴露,则要尽快派出人手接管八方道总坛的工作,加速壮大武装力量,高效实施军统察哈尔站制定的“春雨行动”,以配合军方的攻城计划。 贾锦荣几次侦查后,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次刺杀行动人员身份泄露的情报,眼看着已是过去数日,中都城内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任何异样,八方道也和往常一样一片风平浪静。由于任务艰巨,时间紧迫,他不敢再耽误下去,随即派出城内潜伏特务“斑鸠”前往八方道总坛去和慈海接洽。 当“斑鸠”来到八方道总坛门口准备进入院内的时候,被看门的给拦了下来,他仗着自己是来接替“鹞子”工作的,也深知“鹞子”在八方道的地位,也不多想,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有事拜会慈海坛主,请让我进去。” 看门人问道:“不知你是何人?有何事面见坛主?” “斑鸠”有些不耐烦,板起面孔说道:“见了坛主自有分晓,你只管让我进去就好。” 看门人看他气势颇足,也不敢强加阻拦,只好说道:“你且稍等,待我通报坛主后再请。”说完便让他在门口先候着,自己前去通报。 慈海听完看门人禀报,听说有陌生人相见,前几日刚吃了曹旋和马平的亏,心中余恨未消,说道:“问他什么事,不说清楚一概不见,直接把他轰走。” 慈海安排完没多久,看门人又来报告,说是此人态度骄横,非得面见坛主,若是坛主不让他进来,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慈海听得心中火起,对看门人说道:“你喊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进我屋里,然后把这人给我带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出什么幺蛾子。” 看门人出去不多时,慈海屋里进来五六个彪形大汉,慈海告诉他们看自己眼色行事,刚对几名道徒安排完毕,看门人便领着“斑鸠”走了进来。 “斑鸠”进得屋来,看着地上虎视眈眈看着他的众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即朝坐在主位上的慈海说道:“慈坛主,幸会。在下‘斑鸠’前来拜会。” 慈海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是干什么的?找我干什么?” “斑鸠”说道:“还请慈坛主屏退左右,容我细细道来。” 慈海说道:“别那么费劲,你是干什么的直说无妨,这些都是我教里的兄弟,我们情同手足,不用避嫌。” “斑鸠”眼神里透着不满,冷声说道:“慈坛主,最起码的规矩你得讲吧,你和‘鹞子’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居然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 慈海看着他的神态,像极前日来的马平,一听又是拿“鹞子”来说事的,当即冷哼一声道:“你他妈别装神弄鬼的,来我门上办事,还敢给我立规矩,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事?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赶紧给我说清楚了,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这里是自己的主场,经历了前番被戏弄,今天自己已然有了防备,当然不能像前几日那样被陌生人拿捏,慈海胸中的愤懑总算有机会发泄了出来。 “斑鸠”一听,慈海居然骂上了,也不由得火冒三丈,怒喝道:“你会不会说人话?我是组织上派来和你接洽的,日后由我接管‘鹞子’在这里的一切工作。” 慈海听完,冷笑一声说道:“你若是不提‘鹞子’我还把你当盘菜呢,没想到你他妈又是打着‘鹞子’的幌子来行骗的?这‘鹞子’是怎么了?干了点破事怎么满世界宣扬,谁都知道他在我这里?你是不是接下来该问我‘鹞子’以前都和谁联系过了?” “斑鸠”被说得一头雾水,点点头说道:“是啊,你必须把所掌握的他的联系人都告诉我,我们的工作都是单线联系,一个点断了,再不好找出他的联系人。” “斑鸠”话音未落,慈海已经一声断喝:“给我打。” 慈海身后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往“斑鸠”的身上招呼去,一番厮打下来,“斑鸠”早已被撂翻在地,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眼看着“斑鸠”不能动弹,慈海喝住众人。 他来到“斑鸠”面前,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斑鸠”说道:“我不管你们是哪个组织的?你们有事求我,好说好商量可以,不要把我当软柿子捏。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底盘,他妈的三番两次来拿我开涮,还威胁我,都想蹲在我头上拉屎,门儿都没有。你也别管我和‘鹞子’什么关系,你以后想来找我,可以换个借口,别他妈动不动就是‘鹞子’怎么回事?你们组织怎么回事?” 慈海骂完,总算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前几日被曹旋和马平一番羞辱,还在二人的胁迫下送二人出门。没想到今天又有人上门来玩这招,连个谎都不愿意再编,依然是一样的借口,真是笑我八方道无人,笑我慈海无能。 慈海挺起身子,昂起胸脯,对着道徒说道:“给我抬出去,扔到大街上。以儆效尤,我看日后谁还敢来我门上惹是生非。”说完竟学着戏文里文武官员的样子,猛地往身后甩了下袖子,可惜这狐皮袄是紧身的,也没有多余的袖子供他甩。有没有袖子无所谓,派头有了就足够了,反正要的只是派头。今天的慈海,特别解气,也特别威风,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找到了当坛主的感觉。 “斑鸠”被扔在大街上的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是冰冷的地面和凛冽的寒风把他冰镇过来的,他待意识清醒一些,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找了个地方去休息,只待等到和贾锦荣接头的时间再去禀明情况。 贾锦荣看着面前灰头土脸的“斑鸠”,气不打一处来,“鹞子”孤身一人,便打开了这大好局面,而“斑鸠”这样的废物,仅仅是去上门接洽,都会被痛打一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待贾锦荣问清“斑鸠”一些挨揍的细节后,贾锦荣心中微微一动,听慈海的意思,在“斑鸠”之前已经有人和他接洽过,而且戏耍了慈海,才使得他见有人打着“鹞子”的旗号上门来便勃然大怒。事情复杂了,到底是谁知道了“鹞子”的身份,打着他的旗号上门?难道是八路军?八路军已经从“鹞子”那里取得了口供?听“斑鸠”所述,若是八路军的人上门侦查,不该会戏耍慈海,也不会悄无声息地没了下文,若是他们掌握了内情,早就将慈海等人控制了起来,还会容他们继续在外边逍遥?抑或是八路军在放长线钓大鱼?另外的可能就是中都城里还有其他势力存在?已经得悉了自己的这一计划?这一方势力是谁?既然是在暗处就不会是八路军一伙的?难道是。。。贾锦荣想到这里已是额头见汗。 贾锦荣没有心思再和“斑鸠”交流下去,他觉得事关重大,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自己控制,需要尽快向上级汇报这里出现的新情况。他当即对“斑鸠”的工作能力加以训斥,并让他继续潜伏在中都城里,盯紧八方道总坛内的动静,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来报,另外还要制定新的计划,尽快和慈海建立联系,那里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斑鸠”接受到新的指令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贾锦荣兜兜转转从山洼里迂回到徐世贤村的城门口,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是夜,中都县八路军拦截到一份密电,经专业人员多番努力,电文内容在几日后终被破译,电文如下:春风失手,慈航迷度,派人接洽时,已有人捷足先登,对方身份莫辨,请迅速排查,若暴露,请尽快灭口。新基地人手到位,一切开展顺利,春雨行动可如期进行。 中都县内军政机关警觉起来,潜伏在县域内的敌对势力已经获得了电台,和外部建立了更为密切的联系,这更印证了最近的纵火、暗杀这一系列活动都是受到外部势力的遥控。只是这电文破译了,内容尚有些不太明了,春风失手应该是说代号为“春风”的特务行动失败了,他们安排人手去接替春风的工作时,有人抢先去了,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看来这里有突破口,因为他们担心消息外泄,准备杀人灭口,现在难以确定对方是何人,身在何地?还有他们的春雨行动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所谓的新基地又在哪里?他们准备干什么坏事?八路军积极行动起来,迅速召开敌情分析会议,所有军政领导一致认为,是到了斩断毒手,拔掉毒根的时候了,中都县军政机关秘密制定了“暴风行动”,矢志吹散春风,吹跑春雨,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袁老三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每日早上起来都要在院子里练上一趟拳,虽然外边冰天雪地,寒风刺骨,袁老三依旧风雪无阻,每天都要练的浑身大汗淋漓才回到屋里歇息。 袁老三心里有一股怒火,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平息,反倒随着身体的日渐康复,怒火愈发炽盛起来,他对八方道打上门来,打砸店铺,砍伤自己和伍子这事一直耿耿于怀,依着自己往日的性格,自己不去招惹别人,那别人都算是烧高香了,没想到自己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缘无故被人堵在家中一番毒打,还差点丢了性命,自己卧床一月有余,这事早就在中都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也算丢尽了自己的面子。后来虽然听说赵清泉莫名其妙地死了,可他并没有打消报仇的念头,赵清泉死了还有他的徒子徒孙,还有那个狐假虎威,放肆叫嚣带人打入门上的慈海,八方道还在,只要他道门不灭,便有寻仇之所。此仇不报非君子,必须打到八方道门上,将八方道内众人打服为止,为自己挽回颜面。 袁老三是个说干就干从不拖泥带水的人,他打定主意后,穿好一身紧身衣,配好护具,扎好腰带,袖中暗藏自己拿手的兵器-----一对精钢孙膑拐(也称浮萍拐,t型拐,丁字拐,十八般兵器之一),收拾利索,外边穿上羊皮袄,背着手走出大门,径直往八方道总坛而去,果真是艺高人胆大,袁老三决心要单挑八方道。 袁老三一路上走的虎虎生风,不消多时,便来到八方道总坛门前,此时早上礼拜的时间已过,信众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去,总坛的大门虚掩。袁老三走至近前,也不伸手推门,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大门踹了开来,浑身都是砸场子的架势。 看门人听得大门一声闷响,便呼扇着向里边荡来,看门人一惊,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横冲直闯***总坛。赶紧从门房里跑出来,刚走到门前,看袁老三已经抬腿跨进了院内。 看门人一声断喝:“你是干什么的?怎么没有一点规矩,青天白日竟敢踹门闯进门来。”说着就要上来拦挡袁老三的去路。 袁老三看有人来,也不搭话,抬起一脚,正中看门人前胸,看门人闷哼一声,便跌坐在地上,紧捂着胸口,想张嘴喊人,未待发出声音,一口鲜血已从嘴里喷涌而出。一脸死灰,痛苦地匍匐在地上。 袁老三根本不去多看他一眼,迈步往院中走去,有在院子里活动的道徒,看袁老三来势汹汹,一脚把看门人跺倒在地,赶紧跑上前来。跑在前边一人喊道:“呔,何方狂徒,竟敢上门伤人。”说着揎拳掳袖,晃着硕大的拳头向袁老三冲了过来,袁老三侧身躲过他的拳头,身形下蹲,一个扫裆腿过去,正在来人小腿,来人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正待挣扎着站起来,袁老三早已来至近前,冲着他的腹部便是一脚,来人“哎吆!”一声惨叫,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后边跟来的三人,见前边的人被打倒,三人蜂拥而上,照着袁老三的头部,劈头盖脸地挥拳打来,袁老三抬起胳膊,架住迎面砸来的拳头,手脚并用,一拳砸在一个人脸上,这人马上口鼻开花,鲜血四溅,痛呼一声,往后仰去。其他二人早被袁老三踢出的快如闪电的连环脚给踹在膝盖上,袁老三心怀仇恨,下手狠辣,要不是二人穿着棉裤,膝盖骨非得被踢碎不可,饶是如此,二人已被膝盖处传来的剧痛丧失了战斗力,抱着膝盖,龇牙咧嘴的往后退去。袁老三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欺身近前,连踹三脚,将三人全部踢翻在地。三人在地上打着滚惨叫。 看到院子里有人打斗,屋子里冲出来十几个人,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手持棍棒,团团把袁老三围住,人群里有人认出了是袁老三,厉声喝道:“大家小心应付,袁老三上门寻仇来了。”众人一听是袁老三来了,都心中一凛,这些人里有人听说过袁老三的威名,也有人跟随赵清泉杀到过袁老三门上,这些人可是见识过袁老三的厉害,当时赤手空拳把众人打的落花流水,要不是乘着他和赵清泉硬拼时众人偷袭砍杀,只怕当时也占不了便宜。有几个被袁老三打过的,心有余悸,看着身边众人,光是嚷嚷不敢上前伸手,生怕自己做了出头鸟,被打翻在地。 众人围着袁老三叫嚣,谁都不敢先上前动手,眼看着只有袁老三孤身一人来总坛砸场子,这一众人硬是没有勇气冲上前去打斗,只是站在那里装腔作势,袁老三早已等的不耐烦,劈手抓过来一支举在面前的木棍,猛地往前一带,那人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前冲来,袁老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木棍,抬起膝盖狠狠的往他胸腹部顶了上去,那人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袁老三抓着他的衣领,往人群里丢去,正作势前冲的人,见同伴被丢了过来,都收起手里的家伙,纷纷闪开。袁老三可没闲着,把手里的木棍一挥,一招横扫千军,向众人扫去,有几个躲闪不及的被砸在身上,都吃痛后退,一个十几人的包围圈,瞬时乱作一团,袁老三动作奇快,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手里的木棍雨点般向身边的人头上砸去,很快就有五六个手无寸铁的人被砸倒在地,动弹不得。剩下几个手里拿着木棍的,乘袁老三击打他人的当口,吆喝着一起向袁老三冲来,袁老三抬起胳膊,用一只袖筒里的孙膑拐挡下袭来的木棍,另一只手里木棍已经劈头盖脸的向众人头上砸去,又是三四个人应声而倒,眼看着冲上来的十几个人已经倒下去一大片,剩下三四个人看自己不是对手,慌乱往身后跑去,一时乱作一团。 就在众人跑到屋檐下时,从大殿里走出一队人来,为首的正是慈海,身后站着的是八方道的四大护法,八大金刚,这是八方道武力的最高代表,平时正是这些人护佑八方道平安,出面处理八方道的江湖纷争,赵清泉在时,他们是仅次于坛主的存在,现在慈海上位,武功不济,他们就是八方道杀伐征讨的武力巅峰。 慈海见道徒慌张跑来,大喝道:“不要慌,在自家院里还被人追打的到处乱窜,成何体统?你们这些饭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几个跑在前边的人惊恐地说道:“坛主,是袁老三打上门来了,他武艺高强,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刚才我们十几个人硬是被他给打散了。” 慈海听是袁老三打来了,开始心中有些慌乱,想着自己身后有四大护法,八大金刚做后盾,何惧之有,便底气十足的说道:“一个手下败将,你们怕什么?胆敢单枪匹马打上门来,今天就给他些颜色看看,让他再回炕上躺几个月。” 慈海话音未落,袁老三已来到跟前,袁老三伸手一指,说道:“你就是那天去我店里叫嚣最凶的那个吧,快下来受死。”袁老三说着作势前冲,站在慈海身后的四大护法,八大金刚,跨步上前,把慈海挡在身后,这十二人倒是没敢明火执仗的手持利刃,毕竟是大白天,不敢过分造次,也怕引起信众和警察的注意,为总坛找来是非。他们清一色手持齐眉短棍,拉开架势,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袁老三,袁老三仔细一瞅,前番在自家茶行挑衅时这些人都没有出现过,该是总坛里不轻易动用的中坚力量。 俗话说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袁老三看这几人行动敏捷,干净利落的摆出架势,扎起的马步稳健如松,当下也不敢大意,脱下身上的羊皮袄仍在一边,袖中甩出孙膑拐,紧握手中,横在臂前,摆出猛虎下山之势。 袁老三和对方都拉开架势,互相凝视着对方,双方对峙几秒,袁老三面前之人暴喝一声,有八个人闪动身形向袁老三冲来,要说这习武之人多少还讲些武德,没有一拥而上群殴,先是八大金刚挥舞着手中棍棒齐齐向袁老三打来,他们的攻击是有章法的,两根木棍直击袁老三上盘,向着颈项劈来;四根木棍直戳中盘,向着腰胸袭来;剩下的两根木棍横扫下盘,一左一右直奔袁老三的小腿。 好个袁老三,看着八根木棍齐齐向自己全身打来,毫不畏惧,一个旱地拔葱,跃起三尺多高,躲开扫向双腿的两根木棍,抬起胳膊用钢拐隔开攻向上盘的两根木棍,双脚竟然直立在齐齐向前伸来的四根木棍之上,借力打力,脚尖在木棍上一点,身形斜刺里向前腾空跃下,一招力劈华山,将手中钢拐向面前四人劈下,四人见状,纷纷散开,其中一人,稍慢了半分,被袁老三一拐劈中肩头,听着“咔嚓”一声脆响,此人肩胛骨碎裂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接着便是一声哀嚎,此人暴退几步,跌坐在地上,此时的袁老三早已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眼看着第一个回合,八大金刚便有一人失去战斗力,其余七人,心下大骇,凝神屏气,挥舞手中棍棒,再次向袁老三袭来,袁老三一招得手,锐气大涨,架起手中双拐,左冲右突,见招拆招,不时和对方手里的木棍撞击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袁老三力道生猛,这剩下的七大金刚被他的双拐震的虎口发麻,一个金刚稍不留神,被袁老三一拐直捅肋下,顿时几根肋骨被生生戳断,也是惨叫一声退出战圈。几个回合下来,已有二人受伤,剩下的六大金刚有些畏手畏脚起来。这边的袁老三却是越战越勇,闪转腾挪,指东打西,不停变换身形步伐。一招狮子摇头,挥动手中钢拐,左右开弓,直击二人面部,相邻两人,一左一右两边脸部被拐击中,口中牙齿噗簌簌掉落下来,和着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好在袁老三是来寻仇,不是来杀人的,这几人又没去自己门上寻衅过,袁老三手下留情,只打落二人几颗牙齿,要是起了杀心,只怕这一拐下去,二人都得血肉横飞,颊骨断裂。袁老三乘胜追击,脚下使出移踪幻影的绝学,闪身四人背后,手上一招二郎担山,挥出的双拐直接勾住两人的脖子,向后一带,将二人拉入怀中,双手将二人头部一推,“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二人翻了下白眼,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余下的二人再无斗志,呆立当场,站在那里大口地喘着粗气。 慈海面前的四大护法看着八大金刚败下阵来,早已满脸杀气,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看向袁老三,作势前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袁老三快意恩仇 袁老三看着八大金刚里尚能站立的二人已经目露惧色,胸无斗志,再不敢上前,当即收起架势站定,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气吞山河,对着檐下的慈海和四大护法说道:“别费劲了,你们还是一起上吧,早把你们打爬下了,我早点回去吃饭。” 慈海看着眼前的局势,心中有些惶恐,这向来能委以重任的八大金刚,在袁老三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早没有了刚看到袁老三进来时的气势,眼巴巴地看着身前的四大护法说道:“四位护法,现在该是到了你们扬名立万的时候,你们赶快给我把他拿下,我为你们庆功,每人奖励十块大洋。” 四大护法互相递了个眼神,齐刷刷地往前走来,四人从呆立当地的两大金刚身侧跨过,也不去搭理他们,在距袁老三三尺之遥的四角分开站定,把袁老三围在当中,只见四人扎稳马步,双手擎棍,平举胸前,袁老三心下暗暗一惊,这正是少林棍法里排棍阵列的开门式。排棍讲究“棍长不过眉,身步要相随,虎口对虎口,上下任翻飞。”若是此四人把这棍阵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怕自己今天难以匹敌,眼前这四人断不可小觑,看这架势,四人对自己已是志在必得。 江湖有云“慢刀急棍杀手锏”,这样的棍阵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若是挥舞到极致,只见棍影不见舞棍人。练武之人都讲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今天那就要看看是谁的手快了。袁老三想到此处,虽然脸上显出毫不在意的神色,内心却丝毫不敢大意,敛气凝神,紧握双拐,把真气灌注全身,单等四大护法放手一搏。 袁老三不动,四大护法也不动,他们四人都怒目圆睁,虎视眈眈地逼视着袁老三,捕捉着袁老三身上的任何异动。敌我双方互相凝视着,都一言不发,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地上东倒西歪的道徒们也都大气不敢出,眼睛不敢眨,紧张的看着场上对峙的五人,最紧张的要数慈海了,若是四大护法再败下阵来,八方道的名号今天就算栽在了自己的手里,日后众道徒混迹江湖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名声这东西尚且好说,最令他心悸的是袁老三要是胜了不知要找他怎样清算。慈海真想一走了之,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实在迈不开腿,若是真走了,日后还有何颜面回来做这一坛之主。就在慈海愁眉不展,百般纠结之时,只听得场中一声大吼,相持得不耐烦的袁老三翻飞着双拐已向身前一人招呼过去。 出自少林的排棍阵法绝非徒有其表,看着花哨,这可是真正的杀人技,四大护法也不是浪得虚名,那可都是威名远播的狠角色,平时总坛内没有什么大事,他们鲜有抛头露面的机会,就连赵清泉去袁老三门上寻衅,都不轻易带他们出门,可是一旦他们出手,必是摧枯拉朽,一战定乾坤。 四人见袁老三的双拐袭来,手中的木棍早已织成一片绵密的棍网,齐刷刷舞向袁老三,转眼间,棍拐相触,“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响作一片,数次对垒下来,袁老三感觉虎口微震,小臂发麻,深知这四人膂力过人,非同一般。四大护法看着袁老三凭一己之力,结结实实接下四人这排山倒海的棍阵,千钧之力受于一端,竟然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心中也是惊叹不已。 虎虎生风的棍棒被四人挥舞的针扎不透,水泼不进,密匝匝地笼罩在袁老三四周,只见棍影翻飞却看不出何处是实何处是虚,袁老三陷入一片棍海之中。袁老三一边挥舞手中孙膑拐抵挡,一边暗暗思忖,此四人武艺高强,摆下的棍阵又无懈可击,若是自己不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和他们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只怕会力竭而败。 转眼之间,已是数十招过去,四大护法看着棍阵被自己众人挥舞得密不透风,袁老三陷入阵中,如同陀螺般闪转腾挪,已是疲于应付,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袁老三身上也结结实实挨了几棍,袁老三手上的速度有些慢了下来。 四大护法见袁老三落了下风,求功心切,不愿再和袁老三纠缠下去,想一招得手,快速结束战斗,一人大喊一声,四人招式齐变,突然发力,使出一招排山倒海,四根木棍齐刷刷闪电般往袁老三当头打来,若是这招得逞,袁老三立时便会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只见袁老三一声长啸,双臂架起孙膑拐,护住头部,猛地往上一挡,重逾千斤的四根木棍硬是被他生生架住。袁老三涨红双脸,双睛暴出,又是一声大喝,把全身力道集中到上肢,猛地把双臂上举,四条木棍被齐齐荡开,袁老三没有乘势突围,而是顺势倒向地面,一个懒驴打滚翻身至两人脚前,四大护法都没想到袁老三会来这一招,被他搞的措手不及,赶紧收势换招,但为时已晚,电光火石之间,逼近二人的袁老三手中双拐已经左右横扫,双双击向二人小腿,二人来不及收势后退,双拐重重击中二人小腿,只听“咔嚓”两声脆响,二人一声痛呼,屈起小腿,闪身退出战圈。另外二人见状,赶紧飞身上前,双手持棍,向袁老三身上袭来,此时的袁老三后背紧贴地面,双腿上旋,一招乌龙绞柱闪身跃起,躲开二人戳来的棍头,就在袁老三刚刚起身,两支木棍已经齐齐而至,把冻的坚硬的土地生生捅出数寸深的坑来,这要是戳在身上,只怕已经没入肌肤。 袁老三站稳身形,不退反进,面对二人袭来的棍棒,毫不躲闪,手中双拐左格右挡,对方已经剩下两人,袁老三气势大涨,如下山猛虎般一路高歌猛进,锐不可当。剩下二人已被袁老三的霸气打法震慑,再加上缺了两个帮手,二人心中底虚,开始节节败退,袁老三用拐别住一人手中棍棒,顺势前滑,对方还没来得及闪身,袁老三早已欺身上前,手中另一只拐痛击对方手背,此人惨叫一声,手骨碎裂,扔下手中木棍,向后退去。袁老三也不追赶,挥舞着手中双拐向剩下一人袭来,剩下一人见三人受伤早已无心恋战,竟然扔下手里的木棍向门外跑去,落荒而逃了。 袁老三收势站好,长吁一口气,将体内真气散开,对着众人哈哈大笑道:“我以为你们***藏龙卧虎,没想到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全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慈海,你还有什么伏兵,都让他们出来吧,让他们一起上。” 扶着墙角和伏在地上的伤者眼见自己这方已经完全败下阵来,都大气不敢出,低头蜷缩在那里,只见此时的慈海早已脸色苍白,站在檐下压抑住心中的恐慌,强壮镇静的说道:“袁老三,冤有头债有主,当时打你的人是赵清泉,他已经死了,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干系,你为什么要打上门来,拿我们出气,亏你还自称是武林中人,侠义之士。” 袁老三闻听此言,阴沉着脸走到慈海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朝着慈海的脸上扇去,慈海作势欲躲,袁老三手法之快,岂是他所能躲得开,一个大嘴巴子早已结结实实的落在了脸上,慈海脸上顿时现出五个指印。袁老三边打边说道:“你还敢嘴硬?你觉得我打得你们屈吗?去我茶行寻衅时也是数你叫嚣得最凶,今天落败还敢指手画脚,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慈海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庞,有些怒火中烧,仗着自己也在总坛学过些三脚猫的功夫,拉开架势,护住面门,说道:“袁老三,你不要欺人太甚,打人不打脸,你当着这么多道徒的面,竟然如此羞辱于我,还讲不讲江湖道义?” 袁老三呵呵笑道:“你他妈还有脸啊,道义这个词也是你有资格说的?当时你们数十人持械打到我门上时怎么不讲讲江湖道义?今天我就打你脸了,就当着你的手下羞辱你了,你要是不服,就和我练练。”说完,推开慈海护在面前的双手,又是“啪啪啪”连着数记耳光扇在慈海的脸上和头上,一番抽打下来,慈海缩着脖子,头发凌乱,脸颊肿起老高,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慈海哭丧着脸,再没了刚才说话的底气,捂着肿起的腮帮子,咧着嘴,嘟囔着说道:“三爷,我错了,求你别打了。” 袁老三说道:“认怂了?不觉得是我欺人太甚了?你现在不是八方道的坛主吗?今天这事要想作罢,你代表你们八方道给我磕三个响头,敬茶赔罪,此事就一笔勾销,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的话我天天打上门来扇你的脸。” 慈海偷眼看了下院子里东倒西歪的众弟子,心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袁老三下跪磕头,怎么能丢得起这个人?有心说个不字,可是看着面前凶神恶煞般的袁老三,心头胆怯,不敢张口,一时怔怔地定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只听得大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了,有人嚷嚷着冲进了院子,众人都一愣,不知是何人闯了进来,纷纷抬头往外看去,慈海以为有救兵来了,心中暗喜。 令慈海失望的是救兵没有来,从门外闯进来的是伍子,他手里拿着钢叉,正快步往院中走来,嘴里大声叫着:“大哥,大哥,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袁老三看清是伍子来了,当即笑道:“他们没把我怎么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是前来感化他们的,你看他们都已被我感化的五体投地,现在慈坛主也被我教化至深,正准备给我磕头谢罪呢,你怎么来了?” 伍子手提钢叉,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众道徒,走到袁老三跟前说道:“大哥,我在店里大半天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便和工人问起你的下落,他们说看到你穿戴整齐带着兵器出门了,我想起你近几日所言,知道你肯定是来八方道寻仇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喊着我和你一起,我心下着急,怕你一个人有些差池,提了柄钢叉就急急的赶来了。” 袁老三心中一暖,说道:“我没事,这不都已经结束了吗?现在就等着慈坛主给我磕头赔罪了,若是他不愿意,那我只能砸了他八方道的神坛,把他打到服为止。” 伍子看袁老三已经控制了局面,威风凛凛地站在这里大声训斥,慈海一众人都期期艾艾的不敢言语,他心中的豪气顿时也迸发出来,瞟了一眼慈海嚷嚷道:“那天打砸咱们茶行,就数这小子最嚣张,在那里指手画脚,那天要不是他们人多,我非得打断他腿不可,今天既然又遇上了,那我也得好好的感化他一下。” 伍子说完,未待慈海张口,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对着慈海就是一顿拳脚,生生把慈海打倒在地,灰头土脸的慈海已是口鼻流血,下边的众道徒都底下头去,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相帮。 慈海忍痛不住,嘴里喊道:“爷,别打了,我服软,就按三爷说的,我给你们磕头谢罪,只求三爷日后不再登门滋扰。” 袁老三说道:“此言差矣,是你们带人先打上我的家门,毁我货物,伤我兄弟,可不是我来你门上无端生事,我今天来只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教教你们怎么做人。日后在中都城你们都给我夹起尾巴来,见了我远远躲开,若是有不识相的,胆敢在我面前说个不字,或是还有人有复仇的心思,那就别怪我日后见了你们出手无情了。” 慈海慌忙点头如捣蒜般说道:“不敢,不敢,日后再也不敢了,对道众我定当严加管束,再不会有人敢去三爷门上滋事。” 袁老三说道:“既然如此,你给我磕头谢罪后,所有恩怨就此了结。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互不干涉。” 袁老三话音刚落,伍子已经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放在廊檐下,一脚踹起一个躲在墙角的道徒,让他去屋里泡茶,端出来交给慈海。 袁老三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等着慈海给他磕头奉茶,慈海狼狈地站在袁老三面前不远处,用手捂着脸颊,不敢抬头去看。 过不多时,道徒端着泡好的三盖碗从屋里出来,递到慈海手里,慈海接过茶碗,准备上前给袁老三磕头谢罪。 就在此时,只听院中有一个声音痛心疾首地说道:“坛主,使不得,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能给他磕头奉茶,你代表的可是整个八方道,你要是给他跪下了咱八方道就再起不来了。” 慈海听闻此言,收回步伐,站立当场,一时不知所措。 袁老三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被他敲碎手骨的四大护法之一。正用那只好手抓着受伤的手,看着廊下的慈海和袁老三,满脸悲愤,高声疾呼。 伍子不知此人是谁,听他竟然阻拦慈海给袁老三磕头赔罪,心下大怒,提着钢叉大踏步走到院中,来到此人身边,手起叉落,钢叉直插此人小腿,顿时两个血窟窿赫然在目,随着钢叉的拔出,两股鲜血喷涌而出,此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论此人武功,即便手骨碎裂,单手也能把伍子撂翻在地,只是他没防着伍子突然过来,二话不说,提着钢叉就往他身上招呼,一时大意,竟然被戳了个正着。 伍子一叉下去,把在场众人吓得不轻,袁老三功夫了得却没有伤人性命的念头,尚不足惧。而此人则不同,性格粗鲁,行为莽撞,一不留神,他便敢取人性命。众人都噤若寒蝉,再不敢做声。 此时的慈海也很识趣,再顾不上颜面,不敢争辩推诿,缓步向前,来到袁老三面前,双膝跪倒在地,双手端起茶盏送至袁老三面前,耷拉着眼皮,涨红着满是羞愤的脸庞,低声说道:“三爷,请喝茶。” 伍子站在身后,不满地喝道:“你他妈声音大点,还不如蚊子叫得响亮,让你的这些徒子徒孙都能听到。若是声音不够响亮,今天我让你在这里跪一天。” 慈海羞愤难当,重又举起茶碗,提高声音说道:“三爷,请喝茶,我代表八方道给您老赔罪啦。”袁老三伸手接过慈海递来的茶碗,掀起茶盖,轻抿一口。慈海弯腰,磕下三个响头。 袁老三见慈海磕头服软,总算把八方道的颜面按在了地上摩擦,心中这口恶气也算烟消云散了,他把茶碗递给身边的伍子,从兜里掏出烟袋,满满的装上一烟锅头烟叶,找出火柴点燃,长吸一口,吐出一串烟圈,满足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睥睨的看着院子里的八方道道众,昂首挺胸向门外走去。伍子提着钢叉,从地上捡起袁老三的皮袄,冲着伏在地上的慈海冷哼一声,追随袁老三而去。 袁老三单挑八方道后,八方道的嚣张气焰被打了下去,整个总坛偃旗息鼓,道徒们再没有了原来的飞扬跋扈,大街上很少再能看到道徒招摇过市的身影,更没有人胆敢上恒裕泰茶行寻仇滋事。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八方道的人虽然在中都县的大街上销声匿迹,可他们并没有被遗忘。 中都县警方从狼尾巴山峡谷处拉回“鹞子”和一众手下的尸体后,在军方的配合下展开缜密侦查,没用多久便调查出这些人的身世,除了十几个一八方道的道徒外,其他二十几人也都是本县人氏,均是昔日一些流窜在各乡镇的地痞流氓,这些登记在案人员在新政府警察局不遗余力的打击下,都隐藏行迹,不知所踪。没想到是被敌特收买,暗中做起了敌特的爪牙。 八路军安排人手对八方道总坛展开秘密调查,得悉老坛主刚刚意外身死,新坛主姓慈,上任不久,此人身上疑点重重,结合截获的电文仔细研判,这慈航迷度,看着像一句宗教偈语,很可能就是暗指八方道坛主慈海,为什么要说他迷度呢?是他背叛了“春风”?还是现在不听他们的使唤?是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一张弥天大网已经暗中向八方道撒开。 八方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在总坛举办隆重的法会,这是八方道的传统,这时总坛大门洞开,所有道徒都盛装出席,信徒们都会带着供品来到总坛大殿,由坛主或者天、地、人三才为大家诵经祈福,然后带领众道徒一起做法事。若是有新道徒加入,必须要等到初一、十五法会时才能举行皈依仪式。这也就使得法会隆重热闹,每次法会不仅有大量的道众和信徒参加,也有众多的百姓前来围观。虽然总坛刚刚被袁老三打上门来,众道徒被羞辱一番,可是被信徒们奉为圭臬的法会依然需要按时定点地举办。 这次的法会,虽然看上去和往常一样热闹喧嚣,但是结果却是每个人所始料不及的,就在天、地、人三才在大殿内口若悬河,向一众信徒宣扬无极老母法旨时,整个总坛被荷枪实弹的军警给包围了起来,只要是身穿道服的道徒全部被拿下,捆绑着串在一起,其他围观百姓被警察遣散,总坛内所有的房间都被打开搜查。警察从八方道带走一百多人,违禁物品被拉走满满两车,当即将八方道总坛大门锁死,贴上封条。只是这次声势浩大的抓捕没有发现坛主慈海的影子,警察颇感意外,新上任的坛主慈海以往从不会错过初一、十五法会上自我标榜,自我宣传,树威立德的大好机会,这次竟然迟迟不见他出现。当即带人去他家中搜捕,竟然也没有踪迹,家人说他已经几日没有回来了。本计划在法会上将众人一网打尽,没想到却让慈海成了漏网之鱼。 慈海之所以漏网,不是他未卜先知,也不是他得到了警察要来端掉八方道的消息,更不是因为被袁老三一番羞辱,无颜面见信众,准备隐居山林,再不过问江湖之事。而是他连着接触了两拨声称是“鹞子”同伙的人,知道这些人不论谁是真的,都会缠着他不放,日后还不一定让他再去干什么刀头舔血的勾当,心中惧怕,看出了眼前事情不妙,他虽然胆小,可他不傻,他知道“鹞子”干的是什么营生,也隐隐约约猜测到了“鹞子”的身份。“鹞子”几日未归,跟他出去的十数个道徒也杳无音信,“鹞子”应该是出事了,而且有可能是全军覆没,跟着去的那些弟兄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假以时日,那些道徒的家人也会去四处搜寻他们的下落,甚至会去报官,那时,自己和八方道就成了众矢之的,不仅“鹞子”那边的人要来这里寻找他的踪迹,警察也会前来调查询问此事,之前赵清泉在八方道内藏污纳垢,干下众多非法勾当,若是这些被一一起底,自己肯定有杀身之祸。自己做了几日的坛主,除了升座时心中片刻的愉悦,再未享受过成功的快感,“鹞子”在时自己像三孙子似的被呼来喝去,被迫执行他下达的各种指令,干下的都是犯死罪的勾当。现在“鹞子”失踪了,各路人马又粉墨登场,都来八方道打探消息,这些人看着都不是善茬,只怕将来没有一个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这还不算,自家堂堂八方道总坛,日前竟然被袁老三一个人打上门来,总坛内数十人竟然护不了自己周全,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当着道众的面给袁老三磕头谢罪,这面子也算是丢到家了,日后还如何统领这些道众,还有几个道徒会信服自己?谁还能跟着自己走?现在自己继续留下来,除了做个傀儡,做个替罪羊,只怕再无一丝益处。 慈海一番深思熟虑,想明白了,再这样下去,等着自己的终将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趁现在没人注意自己,脚底板抹油----溜了再说。慈海打定主意,表面上一切照旧,暗中收拾了些金银细软,和家人道众不辞而别,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他不露痕迹的出逃也大大出乎军警意料,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没有提前动他,准备法会时把这一众道徒一举拿下,没想到临近事前却让他凭空消失在视线里。慈海的胆小怕事也为他拣了一条命。 警察把八方道的大小头目一并抓获后,几经审讯,却不能证实中都城内纵火案和伏击蒙区首长案和他们有关,因为那些参与实施犯罪的都是“鹞子”手下的核心人物,都被“鹞子”带去伏击乌兰巴尔思,全部死在了狼尾巴山,这些内幕随着他们的死去和慈海的出逃便被掩盖了起来。中都县警方把这些看似孤立的案件都串联起来,纳入截获敌特电文所称的“春雨行动”中并案侦查,以期在己方实施的“暴风行动”中全歼潜伏敌特,粉碎他们的阴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四章 背水一战出奇招 兵分两路闯虎穴 不时往返在中都城和徐世贤村外的曹旋和马平,几乎亲眼目睹了警察端掉八方道总坛的全过程,他们眼看着在中都城内纵横多年的八方道,在警察的雷霆出击之下,朝夕之间便灰飞烟灭,警察把串在一起的上百名道徒押回警察局,二人也为警察的霹雷手段感到震惊,不消几日功夫,便把这些死人的身世摸得一清二楚,找到了八方道头上,自己前几次侥幸逃脱警察的追捕实属万幸。曹旋越发清醒地认识到,随着警察对敌特反分子围剿力度的加大,中都县已不是久留之地,若是长时间待在城里,总有暴露的一天,那时只怕自己二人性命难保。 藏在暗处的曹旋和马平,几次在徐世贤村头影影绰绰地看到过贾锦荣的身影,看他每次都来去匆匆,即便是在某个地方停留片刻,都会警惕的观察良久,再三确认周围的情况,如此警觉之人,根本近身不得,想在他身边搞偷袭,把他拿下,没有一丝胜算,二人不敢贸然行动,只好静待时机。 曹旋二人近几日在徐世贤村外的暗中盘桓,收获颇大,他们发现这个世外桃源般,几乎不怎么和外界联系的村庄,在数九寒天的日子里,竟然经常能在晨昏时刻看到有可疑人员在后山脚下和村周围的林子里走动,他们作普通人打扮,有执鞭的牛羊倌,有挑担的货郎,有过路的行人,若是普通百姓见了定不会对他们起疑,但是混迹江湖已久的曹旋和马平看在眼里,却是心如明镜,看他们行进的路线和走路时左顾右盼的样子,便可断定这些人必非寻常之辈。没想到看着风平浪静的徐世贤村背地里却暗流涌动。 曹旋暗叹是自己大意了,当初自己二人从徐家愤而出走,根本没有留意村子外边的情况,也没有想到这个宁静的村庄早已在有心人的觊觎之下。现在看来,他们能在短时间内为自己三人设下环环相扣的完美圈套,定是在外围有很多人一起配合。既然外围有人在守候关注着徐世贤村,徐世贤的疑点就小了很多,谁都不会安排人手监视自己。 那唯一的指向就是贾锦荣了,对,一定是他,所有这些匪夷所思,离奇曲折的事情都是在贾锦荣来了之后才发生的,是他为安宁的徐家大院带来了动荡。只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作为一个国军特务,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处心积虑地陷害自己?自己不知道他的底细,也没有坏他的事,他对自己的恨从何而来?丫鬟荷花很有可能是被他们亲手害了性命,嫁祸自己几人,把自己逼离徐家大院,四处流浪,即便这样犹不解恨,还安排人手到处追杀,他也是合会镇人氏,和自己是名副其实的同乡,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他和自己有着怎样的仇隙?难道是他家和自己家上辈人有什么过节吗? 曹旋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家和贾家的渊源,可是自己现在被官府通缉,只能隐姓埋名,隐藏行踪,根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更不敢回村里去问个明白。看来只能等到亲手拿下贾锦荣的那天,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对手是谁,终于有了分晓,曹旋的胸中豁然开朗,暂不去管他迫害自己的理由,只是这个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善于隐藏的贾锦荣,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在徐家左右逢源,大行其道,不仅深得徐家众人好感,还把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让自己受尽千辛万苦。此次回来势必揪出他的狐狸尾巴,让他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以告慰自己这段憋屈的岁月。 一切已经真相大白,曹旋不想再等下去了,也不想再偷偷摸摸的苟且度日,是该使出自己雷霆手段的时候了。曹旋和马平商议一番,二人经过仔细斟酌,决定兵分两路,先让马平进村潜伏,自己在村外伺机动手。 曹旋和马平终于等来了进入徐世贤村的机会,就当他们二人扮作来乡下收购牲畜的牙纪,徜徉在徐世贤村外的路上时,远远看见一人从村里走了出来,只见此人身穿羊皮袄,头戴毡帽,脚蹬毡靴,高高竖起的狐皮领把脖子和下巴紧紧围护起来,从上到下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一路低头疾行,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曹旋仔细端详着迎面走来之人,待此人走至近前,曹旋一眼认了出来,此人正是徐世贤的岳丈,“满堂红”的班主----方满堂,曹旋闪身从驴背上跳下来,一把拉住方满堂。方满堂被擦肩而过之人猛地一拉,吃了一惊,赶紧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二人容貌陌生,从未见过,不知二人是什么来头,何故把自己拦下,赶紧用力挣扎,欲甩开曹旋紧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力揩抹睫毛上挂着的冰霜,急欲看清对方究竟是何人。 曹旋见他站定,放开他的胳膊,张口说道:“方班主,如此匆忙赶路,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方满堂闻听此人对他熟悉,定睛看去,却见此人头上顶个毡帽,毡帽两侧竖出来两个耳捂,紧紧护着耳朵,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小眼镜,镜片堪堪遮住眼球,张嘴说话时,露出满口的金牙,颌下的山羊胡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不停的抖动,听着声音甚是耳熟,人却陌生。 方满堂看对方眼生,心下存疑,也不敢据实回答他的问话,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恕在下的眼拙,没有认出您是哪位先生,还望您见告真名实姓。” 曹旋哈哈一笑,摘下眼镜说道:“方班主,你看仔细些,看还能认出我吗?” 方满堂仔细端详着曹旋,听声音隐隐觉得有些像曹旋,可是看这满嘴金牙,颌下蓄起的胡子,和昔日曹旋的容貌可是大相径庭,也不敢胡乱相认。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您?难不成是曹二爷?” 曹旋说道:“我正是曹旋,秋下时还和方班主在村里城墙附近相遇,方班主还记得吗?阔别时日颇久,您是不是已经认不出我来了?” 方满堂一听果真是曹旋,深感意外,他知道日前八路军围住了整个徐家大院,就是在搜捕曹旋,没想到曹旋却乔装成这样,还敢在这里大摇大摆的出现,真是胆大包天。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道:“给曹二爷请安,老汉一时眼拙,竟没有认出您来,恕罪。” 曹旋也抱拳回礼道:“方班主客气了,您一向可好?不知您这是准备干什么去呢?” 方满堂说道:“托二爷的福,老汉一切安好。眼下看着年关近了,用不了多久我这戏班子就该忙活了,现在已经收到几家预约堂会的帖子,我乘着现在还有些时间,正准备去城里置办些新的行头,筹备一些剧目。” 曹旋说道:“原来如此。徐老爷当时不是说不用您再出去辛苦唱堂会了,由他来养着你们戏班子吗?怎么您还要出去奔波?” 方满堂叹息一声说道:“哎,不瞒二爷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徐老爷当初也是一番好意,想让我和戏班子里的徒弟们享些清福,他给了我们戏班子五十亩良田,还由他给大家发着工钱,大家只需在徐府唱些堂会就行,不用再去外边讨生活,可是‘二后生’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在徐家差点闯下滔天大祸,我怎么还好意思带着这些人白吃白住,我想着尽我们自己所能挣些生计,另外我在这个行当里打拼了大半辈子,我和徒弟们也割舍不了舞台,我们决定还是重操旧业,自力更生。” 曹旋看方满堂不计前嫌,和自己打开了话匣子,赶紧趁热打铁:“方班主,您这番话有见地,我佩服您的为人和心胸。还请借一步说话,我有一事相求。”说完拉着方满堂往路边的树林子里走去,马平牵驴跟在身后。 方满堂不知曹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有些疑虑,但他深知曹旋的为人,断不会为难自己,便跟着曹旋往林子里走去。 待曹旋把准备让方满堂设法带马平进村的想法说出来时,方满堂倒是没有觉得很意外,他知道曹旋把他拦下,必有用意。他出于好意,对曹旋实言相告道:“二爷,你还不知道吧?日前有大批警察开进村里,包围了整个徐家大院,他们是来搜捕你的,这个时候你们还敢回来,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啊。只怕这里你们已再难容身,此番马爷进入徐世贤村,若是被人察觉,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曹旋说道:“感谢方班主实言相告,您只需设法带马平进村,其他的事我自有安排。想必我们的事,全村上下已经人尽皆知,我们二人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已经成了万恶不赦的通缉犯?” 当时曹旋戳瞎“二后生”一只眼后,方满堂虽然心里不痛快,可是照当时的情景,即便是曹旋一枪把“二后生”打死,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是“二后生”挟持了徐淑婉,还以性命相威胁,曹旋当时留他一命,已得感念上苍有好生之德。这些事方满堂慢慢也都想开了,对曹旋也恨不起来,要怪只能怪“二后生”贪心不足,胆大妄为。 方满堂抬头看了曹旋一眼说道:“二爷在徐家大院时不轻易在村里走动,大家对二爷也都不太熟识,但是大家都知道二爷智擒土匪王兰根的事,是您带领着军警和家丁们把上门抢劫的土匪一网打尽,那可不仅是救了徐老爷一家,也救了全村人的性命,保护了大家的财产,他们都对您感恩戴德呢,没人把您当作是坏人,后来您被老毛子伤了,来这里养伤,村里的好多百姓也都知道,都赞您有情有义,有胆有识,虎口救下朋友,却伤了自己。只是后来您的人杀了徐二老爷家的丫鬟,您又不辞而别,村里有些人嘀咕您对手下管教不严,干下了丧天害理的事,也有人觉得二爷您有难言之隐,才离开了徐家大院,对您的处境也深感同情。原本您离开徐家已有了些时日,关于您的议论,早已平复,但近日警察包围了徐家大院,上门来缉捕您,村人对您的议论又开始多了起来。我去徐府探望方菲时,也从下人们那里一句半句的听到过对您的议论,有时和芳菲问起此事,听她说这里内情颇多,她不相信您是那样的人,也让我告诉家里的弟子们不要以讹传讹,在背后非议二爷之事,更不要让大家记恨您伤‘二后生’一目之事,此事系他咎由自取,这一章已经翻了过去,大家日后不许再提。” 方满堂一席话,曹旋听得颇为动容,他本想着自己伤了“二后生”,方家父女会对自己恨之入骨,没想到这朴实善良的一家人,竟然也在背地里关注着自己,而且能够秉持正义,不妄加评论,坐等水落石出的那天。 曹旋也就不再隐瞒,说道:“方班主,正如您刚才所言,数月前我是被逼含冤出走,我在徐家被人做局陷害,此次回来,就是想洗清冤屈,还我和几个兄弟的清白,以正视听。整件事虽然已经快到了水落石出的地步,但现在有些事情还不太明了,尚需进入徐家调查清楚,只待这临门一脚,揭开真相,揪出坏人,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由于我们现在被通缉,一旦以真面目出现,被人识破,势必会引来警察,为了能让马平顺利完成任务,还请方班主助我一臂之力,设法带马平秘密进村。” 方满堂有些作难,他虽然同情曹旋的遭遇,也理解曹旋的苦衷,可是眼前的曹旋二人不仅被警察通缉而且也被徐家所不容,自己若是偷着带马平进村会冒很大的风险,万一被人识破报警还会拖累徐家,日后被徐世贤知道,肯定要怪自己这个老丈人自作主张,只怕还会影响徐世贤对自己女儿的看法。一时有些迟疑起来,只好对曹旋实言以告:“我找借口带马爷进村问题不大,只怕日后被人知道惹来警察,我担待不起啊,万一因此再为徐家惹来祸端,徐老爷必会怪罪于我,此事是真正让人为难啊。” 曹旋严肃起来,动容地说道:“正因为作难,所以才请方班主帮着想个良策,马平能否进村,事关重大,若是此次不能成行,只怕徐家会遭受天大的无妄之灾。您近日要是经常出入徐家的话,想必您也能感受到徐家大院的一些异样,现在徐家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若是我们不能及时进入徐家大院,那时可不是死个丫鬟,死个下人的事,很可能是徐家血流成河,全家老小搭上性命,到时您在徐府做太太的女儿也会跟着遭殃。这并非我在危言耸听,到时候您就全明白了。” 方满堂听曹旋说起徐家近日之事,他也早已感觉到了异样,女儿也和他说过不仅解散的家丁都又聚拢了回来,还来了很多新人,这些人被贾锦荣带领着聚在后花园演练,徐老爷看着这些人在那里舞动弄枪,整日唉声叹气,却无能为力。这些事情,都透着诡异,方菲询问多次,官府让解散家丁,怎么这些人重又聚拢了来?徐老爷却不愿说破,让她妇道人家不要过问外边之事,在家中安心养胎就好。看来曹旋此言不虚,一定事关重大,若是还会危及女儿,那自己可就不能坐视不管了,女儿眼看着要临盆,若是徐家变故,那可如何是好。 方满堂素知曹旋为人仗义,平日胸襟坦荡,古道热肠,重情重义,不是奸佞伪诈之人,他这一番话必非无中生有。心中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想方设法带马平入村。 曹旋谢过方满堂,转身嘱咐马平谨慎行事,一切按之前所议行事。马平点头答应。曹旋辞别二人调转驴头,往城里走去。 待曹旋走后,方满堂和马平在林子里一番合计,二人决定先去城里买些唱戏用的行头,然后一同返回徐世贤村,以自家远方亲戚的名义带马平入村。 方满堂采买好行头,和马平提着东西进入城门时,看门的家丁满脸堆笑,上前和方满堂打招呼,方满堂一一回应着,告诉他们带着的是自家远方亲戚,上门小住几日。家丁碍于方满堂身份,不敢多加盘问,和方满堂寒暄几句就客气地把他们迎入城内。 当夜,马平等到夜深人静,悄悄走出方满堂的小院,避开徐家大院的大门,猫腰来到后院的墙边站定,观察一下周围动静,准备从院墙上跳进去。院墙高约丈余,墙壁光滑结实,没有坑洼不易落脚。不过这个高度,还难不住马平,他扎紧腰带,向后倒退数十步,舒展手臂,几个跳跃,活动了下身体,然后站定,弯腰探首,做冲刺状,紧接着一提气,蹭蹭向前快速冲去,助跑至墙前,脚蹬墙面,借着惯性,径直在墙面上竖行了几步,身形已至半墙腰,只见他探出双臂,伸手扒住墙面,轻轻一纵,整个身子已经跨坐在墙上。 马平看看四下无人,便翻身往墙下跳去,凭借着自己对徐家大院地形的熟悉,躲开岗哨,在徐家大院里忙碌起来,按照和曹旋商议好的计划,开始一一实施。 第二天一早,贾锦荣依旧带着众家丁从仓库里秘密取出枪械,带至后花园里操练,两个小时后,这些人演练完毕,又把枪械送回仓库落锁。贾锦荣回到前院自己的房间,众家丁回到厢房,开始洗漱进餐。殊不知,这一切都被蛰伏在暗处的马平给看了个清清楚楚。 就在贾锦荣刚刚用过早餐,正半仰在椅子上琢磨如何在城内制造混乱时,看守城门的家丁前来报告,门外有人求见。贾锦荣有些纳闷,怎么会有人来徐家大院寻访自己?自家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自己身在此处,那些和自己接头之人都是暗中进行,不会找上门来,来找自己的会是什么人呢?一番冥思苦想后,始终不得要领,猜不出到底是何人来见自己。他详细询问家丁求见之人姓甚名谁,是何等样人? 家丁说来人自称叫做“鹞子”,穿皮袄,戴毡帽,留山羊胡,鼻梁上架一副小眼镜,胯下骑一头叫驴,指名道姓要找贾锦荣。 贾锦荣听完大吃一惊,想这“鹞子”早就命丧狼尾巴山,怎么又有人打着“鹞子”的名号前来,难道是“鹞子”没死,侥幸逃了出来?倘若他逃了出来也不该以这种暴露身份的方式登门来见啊?听家丁所述此人容貌,和“鹞子”平日打扮相距甚远,此人应该不是以真容示人,必是有人假冒,只是不知假冒之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若是自己人便是有紧急情况,不得不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前来联系,若是敌人明目张胆打着“鹞子”的旗号找上门来,想必早已掌握自己和“鹞子”的身份,那么此人定是来者不善,自己须做好万全准备,制定应对之策。贾锦荣不能猜出所来何人,心中忐忑,想迎出村外亲自验看,又怕对方设下陷阱,自己出去着了道儿。复又问起家丁对方是否还有他人同行。 家丁答道:“孤身一人。” 贾锦荣听对方只身前来,稍稍定下心来,沉思片刻对家丁说道:“把他仔细搜身后再带他进来。” 家丁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贾锦荣从厢房喊来众人在院内埋伏,随时等候自己号令。待安排妥当,贾锦荣回到自己屋内,从炕席下边抽出手枪别在腰间,端坐在椅子上,等待外边来访之人。 贾锦荣在椅子上坐不多时,听得院子里传来阵阵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行至廊下门前,他知道是家丁带着访客到了。贾锦荣侧耳倾听着门外有节奏的脚步声,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准备会会这个不速之客,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门外敲门声响起,贾锦荣稳住心绪,说声:“进来。” 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家丁探头进来,说道:“贾爷,客人到了。” 贾锦荣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暗中摆出一个可守可攻的姿势站定,说声:“请!” 家丁答应一声,把屋门全部推开,闪身让开通道,伸手掀起门帘,请客人进屋说话。 屋外之人也不客气,抬腿进入屋内,一边“吧嗒吧嗒”旁若无人地抽着嘴里的烟杆,龇出满嘴金牙,一边面带笑容看着站定身形的贾锦荣。 贾锦荣看着面前的男子,额头和耳朵被毡帽遮着,双目被眼镜镜片挡在后边,看不到眼睛的样子,嘴里斜叼着烟杆,面部有些扭曲,不太浓密的山羊胡整理的颇为顺溜,一番仔细端详后认不出是何许人也。他只好张口说出自己人接头的暗语:“春风桃李花开日。” 对方若是答出“春雨杨柳润泽时”便是自己人无疑。 哪知对方并不作答,却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贾锦荣被他笑得有些发毛,满脸狐疑地盯着他,就当贾锦荣准备再次发问时,只听来人有些戏谑的说道:“春寒刺骨兵将死。”一边说着一边把鼻梁上架着的小眼镜摘了下来。 熟悉的不光是口音,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贾锦荣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失踪不见下落的曹旋,自己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他会自己找上门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胆敢只身闯入自己布下的龙潭虎穴,只怕你是自信过头了,不管你打着什么算盘,设下何等计谋,我早已为你布下天罗地网,今天管叫你有来无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单刀赴会探隐情 真相大白处险境 曹旋手里把玩着从鼻梁上取下的眼镜,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凝视着有些吃惊的贾锦荣说道:“锦荣兄,阔别数日便认不出我来了,还要让我对诗以验明正身,不知我的作答是否正确?看样子你没料到我会主动回来啊?” 刚认出曹旋时略显惊慌的贾锦荣很快就镇定下来,也冲曹旋报以微笑,语带双关地说道:“辅同兄,说笑了,我看到你时兴致高昂,便想吟诗作对,没想到你须臾之间就有了下文,只是你的下联多了些肃杀之气。你回来我们就放心了,我们找的你好苦啊。” 曹旋说道:“让锦荣兄受累,看不到我的身影,让锦荣兄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是我的错。我也是听锦荣兄的友人之言才知道你为了找到我的下落,煞费了一番苦心,所以顾不得官府通缉,匆忙回来看看。” 贾锦荣听完,哈哈一笑,满脸真诚,客气地让曹旋坐下说话,心中却早已提起十二分的戒心。 曹旋也不客套,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斜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含笑注视着贾锦荣,看他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贾锦荣也仔细看着面前这个似曾熟悉之人,数月未见,曹旋眉宇间多了些沧桑,以前在一起把酒言欢时双眸里的温和谦恭早被桀骜坚毅取代,双目中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光芒,只怕这才是最真实的曹旋。若不是二人之间有难解的世仇,说不准也可以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今日曹旋竟然鬼使神差地找上门来,真是天助自己,他能假口“鹞子”的身份前来,说明他对自己和“鹞子”的身份已经有了些了解,依着曹旋的性格他断不会找上门来引颈就戮,那也就意味着他手里有一定的筹码,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找上门来。但是据自己掌握的情报,曹凯投诚的部队还远在归绥,并没有得到国军的重用,没有调遣他的部队到察哈尔周边驻守的迹象,军统一直对曹凯部队的东西严密监视,内部也没有传出曹凯手下大举进入中都城潜伏的消息,曹旋不可能是和他哥哥取得了联系,才敢大摇大摆的出来。曹旋现在依然是警察四处通缉的要犯,前几天警察还在徐家大院搜寻他的踪迹,他也不可能和警察暗通款曲。若是曹旋背后没有这两大势力做靠山,那自己对他就不需要投鼠忌器,等下只要小心应对,先探出他主动现身的底牌,然后再把他当场拿下。此番不论他如何巧言善辩,伶牙俐齿,断不能让他走出这徐家大院。 打定主意的贾锦荣,觉得自己二人之间输赢已定,眼前的曹旋不论以何种身份出现在这里,都已如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立刻便会身首异处,贾锦荣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面前的曹旋。他想和曹旋玩个猫捉老鼠的游戏,等把他戏弄够了,再慢慢地一口一口把他吞掉。 几句客套过后,二人谁都不再开口,都用炯炯的目光逼视着对方,心里打着各自的算盘,都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让对方在心理的交锋上先败下阵来。一时屋里沉寂了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冷峻压抑,空气里开始弥漫着杀机。贾锦荣看曹旋死到临头依然强装镇定,还想着在气势上胜过自己,顿觉好笑,他收回盯着曹旋的眼神,笑着说道:“辅同兄,多日不见,眼神犀利了不少,不要光盯着我看,你鼓足勇气回来,就没有什么感兴趣的稀罕事想和我分享一下吗?” 曹旋说道:“锦荣兄,真被你说着了,这个还真有。我在外边认识了一个叫‘鹞子’的兄弟,他告诉我你们俩是朋友,在他临终的时候托付我以他的名义来访,让我过来看看你,给你带几句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便专程回来看你。” 贾锦荣看曹旋直奔主题,听他所言,对“鹞子”知之甚多,竟然提到了“鹞子”临终所托,说明他知道或看到了“鹞子”的死,而“鹞子”传递给自己的消息中从未提起过有曹旋的消息。现在不论他是不是在放烟雾弹,都说明他手里已经掌握了自己的大量信息,这些情报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贾锦荣心中隐隐有一丝慌乱,故作镇定地说道:“你真认识‘鹞子’?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他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曹旋笑着说道:“锦荣兄不要着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既然来了,我就是要和你把话说清楚的。我告诉你我真认识‘鹞子’,在他命人纵火烧毁粮行之前就认识,我还知道他是军统的人,他在伏击乌兰巴尔思的时候被人给打死了。他让我和你问问抚恤金的事,你们组织上有没有把抚恤金发放到他的家里?” 贾锦荣听得有些心惊肉跳起来,没想到曹旋竟然掌握了他们这么多内幕,从纵火到暗杀,他全都知道,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干了什么? 贾锦荣双眉微蹙,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曹旋的面前了,自己不用再掩饰下去了,他眼神变得有些凌厉起来,冷哼一声说道:“辅同兄,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你怎么还敢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来,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不让你走出这徐家大院吗?” 曹旋苦笑一声说道:“怕,怎么能不怕呢?蝼蚁尚且贪生,我怎么能不怕死呢?只是有件事搞不明白,我死不瞑目,今天我来找你也是为了把整件事的始末弄个清楚,那时候死而无憾。锦荣兄,你我二人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从始至终都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却要栽赃陷害于我,杀我兄弟,把我逼出徐家大院?我被迫离开你依然不依不饶,竟又安排赵清泉打到袁老三门上,为了逼我现身,把他们兄弟砍成重伤,要不是现在八方道被警察一锅端了,只怕此时依然在执行你对我的追杀令。此事一直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困扰小弟多日,还望锦荣兄能实言相告。” 贾锦荣听到这里,心中又有些自鸣得意起来,哈哈大笑道:“辅同兄,这些隐情你也都知道了?你确实不白给,令贾某景仰。贾某不才,或许仅是让辅同兄受了些许委屈而已,并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距离我对你们兄弟设定的报复目标尚有十万八千里。你知道吗?我们虽然同样生长在衣食无忧的大户人家,你所经历的和我经历的比起来,那是天壤之别。如果有什么怨言,辅同兄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魔鬼一般的哥哥,都是他当年亲手造下的孽,殃及你这个池鱼林木。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他血债血偿,让他最亲近的人受尽折磨,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被虐杀而无能为力,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都痛苦的死去,然后我再要了他的狗命,才能一解我的心头之恨。”贾锦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说到后面,情绪愈发激动,不由自主地咬牙切齿起来。 曹旋听着贾锦荣满腔怨毒的控诉,一脸迷茫,追问道:“锦荣兄,你不是合会镇上的贾家吗?我们俩家到底有何世仇,竟让你把我兄长如此恨之入骨。” 贾锦荣说道:“辅同兄,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咱们两家的恩怨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当你听说我是合会镇上的贾家时竟然毫无反应,是你对我们贾家的蔑视和不屑吗?是不是你打骨子里就认为你们曹家已经把我们贾家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我们贾家这辈子都没有和你们曹家作对的资本?我们家人能活着都是仰仗你家手下留情?” 曹旋疑惑地说道:“你是贾家的人,我该有什么反应?锦荣兄,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对我们曹家的人恨之入骨?你别卖关子了,赶紧把实情告诉我吧。” 贾锦荣说道:“你的家人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过吗?你哥哥也没有告诉你吗?当年他去合会镇贾家劫掠时,当着老太爷贾太平的面一枪打死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尚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和一个襁褓中的女儿,他儿子死后,儿媳郁郁寡欢,不久便追随丈夫而去,襁褓中的女儿得不到母乳喂养,整日哀嚎,找了多少奶妈前来喂奶,可她小小年纪竟然恋念母亲,不愿让别人喂养,没多久,也在饥病中含恨而去。曹凯的那一枪,让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家破人亡,把我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变成了一个孤儿,我是爷爷贾太平一手带大的,从我懂事起,爷爷便日日教导我,让我忍辱负重,勤奋学习,将来显达于仕途,重振贾家家业,到时亲手砍下仇人头颅,为我父母和妹妹报仇。”贾锦荣说到最后越发激动起来,眼圈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曹旋如坠五里云雾,他真不知道哥哥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那是一段尘封了十八年的往事,贾锦荣的爷爷贾太平是合会镇上的大地主,广有良田草甸,十里八村的百姓都靠租种他家土地为生。富合村的梁兵是他家佃农,秋下去梁兵家收租时,瞅见梁兵妻子李桂芝年轻貌美,便上前言语调戏,一番污言秽语,死皮赖脸强行搭讪后,见梁兵一家软弱无能,毫无反抗,贾太平淫心大动,意欲将李桂芝强掳至自家庄上奸淫,李桂芝宁死不从,在院中和贾太平带来的家丁厮打起来。梁兵胆小怕事,不敢反抗,眼看着要被贾太平得手。就在万分危急的紧要关头,没想到被混迹在村里的曹凯给看到了,年仅十七岁的曹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救下李桂芝挺身而出,用钢叉把贾太平的长工王三等人刺伤,贾太平见势不好狼狈而逃。 后来贾太平用计毒死家里长工王三,嫁祸于曹凯,把曹凯父子投入大牢,曹父含冤屈死狱中,一年后曹凯侥幸出狱,投奔雁北杆子头王兰根,待站稳脚跟后带着一票兄弟不辞而别,直奔老家。归来的曹凯一不做二不休,当夜便带人持枪杀进贾家大院,劫了贾家的地契和财物,虽然贾太平服软,再三告饶,曹凯为了给父亲报仇,依然当着贾太平的面从他儿子背后打出一枪,这个无辜的年轻人命丧当场,更令人唏嘘的是,他尚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和一个襁褓中的女儿。贾太平儿子死后,儿媳和孙女也先后离世,留下了孤苦无依的贾锦荣。此时的曹凯已经羽翼渐丰,成了远近闻名的土匪,贾太平不敢再招惹曹家,只好夹起尾巴做人,专心在家培养长孙,以图将来孙子能踏上仕途,一报儿子被杀之仇。自幼被贾太平严加管教的贾锦荣勤奋好学,没有辜负他爷爷的一番付出和期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察哈尔师范学校。 贾锦荣的心里打小就被播下了仇恨的种子,他时时惦记着爷爷的嘱托,杀尽曹家人,为他父亲报仇雪恨,眼看着自己已经成年而曹家的势力却日渐坐大,曹凯投靠了Rb人之后,曹家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成了察哈尔省内显赫一时的望族,贾锦荣一直找不到能报仇雪恨的机会。 其实贾太平告诉和要求贾锦荣的仅仅是果,他没有把因说清楚,他也不敢把自己意欲强占民女,把曹凯父子逼入绝路,令曹凯父亲屈死狱中的因给孙子和盘托出,而仅仅告诉贾锦荣,曹凯是在自家门上抢劫时做下的血案。为了给儿子报仇,重振自家基业,贾太平让自己的孙子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这些事,曹旋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曹凯啸聚为匪那年曹旋刚刚五岁,尚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幼童,那年大哥把李桂芝娶进家中,李桂芝长嫂如母,照看着他和三个姐姐,一直把他们拉扯成人。曹凯父亲屈死狱中,曹凯枪杀贾太平儿子,皆因李桂芝而起,自从李桂芝嫁入曹家,这段历史便成了曹家的禁忌,家中从没有人敢再提起,当时有两个下人在背后议论此事被曹凯听到耳朵里,竟被曹凯毒打一顿,每人砍掉一根手指,把二人逐出曹家大院,至此这一话题不仅成了曹家的禁忌,也成了整个富合村的禁忌,村内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再没有人胆敢议论此事。多年以后,这些事便渐渐被人们淡忘,直至曹旋成年,都没有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一丝口风,今天听贾锦荣说出来,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对答,也不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曹旋沉吟了片刻说道:“锦荣兄,即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也不该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你要找的仇人是我曹旭,你不该为了逼我就范,狠心把丫鬟荷花和小六子杀死,他们可都是无辜之人,你不觉的自己这样做太狠毒了吗?” 贾锦荣满脸的不屑,哼了一声说道:“曹凯当年又何曾问过是非?打家劫舍也就罢了,还要杀人灭口,你没有觉得他狠毒吗?只要能让你们兄弟活得生不如死,痛苦不堪,区区死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你现在已经关心不了他们的死活,只怕你也死到临头了。” 曹旋不惧于他的恐吓,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今天敢来,就没想着离开。既然我已得知你三番五次欲置我于死地的真相,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因为我们曹家有错在先,我受这些磨难也就算不了什么,我也不打算找你寻仇,但是你杀害无辜,打砸恒裕泰的账我得和你算清楚。” 贾锦荣听完,怒极反笑,说道:“辅同兄,你觉得自己还有和我算账的机会吗?你太托大了,竟敢孤身一人找上门来,你真是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曹旋说道:“虽然没有从你的口里得到证实,但你的身份我已猜到了,你和‘鹞子’一样都是国军的特务,你们潜伏在这里有更大的阴谋。对我来说,这都不重要,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来找你只是为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贾锦荣说道:“算你聪明,时至今日,你已死到临头,我也不瞒你,让你死得明白,我和‘鹞子’都是军统的人,在日军投降前我们便奉命在中都城内潜伏了下来,准备在日军退走后配合军队接管中都县,谁知苏蒙联军竟然扶持八路军上位,彻底打乱了我们的部署,眼看着国军接管中都城无望,军统察哈尔站站长赵抚宁传来秘令,命我们所有人在共占区就地潜伏,寻找基地,建立秘密武装,策应外围国军部队,随时准备接管中都城。当时我们选择了两个理想的基地,一个是江湖门派八方道的总坛,一个是中都首富徐世贤的徐家大院。谋划好后,我和‘鹞子’便兵分两路,秘密开展行动。我和你在恒蚨隆饭店第一次见面时就得知了你的身份,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把你干掉,开始谋划接近你的机会,谁知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再次在徐家大院碰到了养伤的你,既然天赐良机,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曹旋接着他的话说道:“于是你就杀了自己的丫鬟荷花,然后栽赃给我?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呢?你直接把我打死不就得了吗?” 贾锦荣说道:“开始我也有过在徐家把你弄死的想法,后来我看你身边的马平和小六子时时追随左右,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另外我怕自己刚到徐家你便死于非命,引起徐家的怀疑,坏了我在徐家安营扎寨,招兵买马的大事,我便设下了一个逼你离开的圈套。” 曹旋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奸杀荷花?徐淑钰是不是和你一样都是军统的人?她能容忍你对荷花下手吗?另外我的手帕又是如何跑到荷花嘴里的?” 贾锦荣说道:“荷花是被我掐死后拖到后花园的,伪装成被奸杀的现场,都是为了栽赃给你。淑钰是个追求进步的好女孩,她冒着被Rb人发现的风险,私下里也接受过党国的教育,她支持我从事的事业,每件事都对我言听计从,但是她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我干下的这些事。为了不惊吓到她,是我那天夜里用迷香把她们都迷晕后下的手。至于你的手帕,是你有些大意了,你还记得那晚我在你屋里时,燃油烧净油灯熄灭了吗?当时你的手帕放在炕上,我趁着小六子去找煤油,你分神的功夫,我顺手把手帕揣到了兜里,等我杀死荷花后,把手帕塞到她嘴里,留下你是凶手的证据。” 曹旋又问道:“你既然是要栽赃给我,为什么后来又打起了小六子的主意,把他杀死在路上?” 贾锦荣说道:“开始我是想着栽赃给你,先把你逼出徐家再让外边的人动手杀你,可是在案发现场我发现徐世贤和徐淑婉根本不相信你是杀人凶手,就连徐家的一众下人,也都不相信你会干出此事来,我怕强行栽赃引起众人怀疑,只好临时改变主意,表面上为你开脱,据理力争排除你的嫌疑,然后静待事情的后续发展。谁知天助我也,那天早上排查时发现小六子正好进城办事,我感觉机会来了,这件事只要栽赃到你的人身上,你就脱不了干系,我一样有办法把你逼走。当时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赶紧把荷花的香囊带到外边,让‘鹞子’安排人手截杀小六子。” 曹旋有些恍然大悟,说道:“你不能栽赃给我,便把心思动到了我的人身上,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贾锦荣说道:“一旦你的人沾上了凶杀的嫌疑,不论徐淑婉在她爹面前对你如何挽留,你们都再难在徐家待下去,我总有让徐世贤做出决断的理由,只要你一出村,我就有办法取你性命。那时我唯一失算的就是,没想到你性格如此刚烈,徐家仅仅是把马平安置到村里住宿,你便一气之下连夜离开徐世贤村,黑天半夜我没来得及安排人手,除了没能及时把你除掉,还被你脱离了我的视线,让你从明处转到了暗处。你的消失,令我大费周折,牵扯了很大的精力和人手去追杀你,没想到都被你逃脱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赵清泉的死也是你干的吧?让我们损失了一员刚刚争取过来,可以独当一面的猛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离开徐家就没有人能坏我的大事了,我便可以在徐家大展拳脚,为党国的宏伟大业效力。” 曹旋淡淡地说道:“赵清泉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他若不是仗着自己人多打到袁老三门上,重伤了我的那些朋友,我也不会杀他。没想到所有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你一手安排好了的,你步步为营,老谋深算,把想做的事都得逞了,你这一石二鸟的把戏玩的溜啊。那看来你现在已经在徐家扎下根来了,距离你举事的日期已经为时不远了。” 贾锦荣得意地说道:“砍杀袁老三也不全是赵清泉的错,那也是我安排的,我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为了逼出你的下落,二来也是想给袁老三些颜色看看,我和他萍水相逢,见他豪爽仗义,一心想结交于他,好心照顾他几百块大洋的生意,他不但毫不领情还因为你的事和我翻脸,真是不识抬举,我必须挫挫他的锐气。看来是打袁老三的锅都让赵清泉给背了,他武艺高强,进出都带着手下,没想到还是死在了你的手下,这我得佩服你。” 曹旋听闻袁老三的被砍也是贾锦荣幕后主使的,不由眼中泛起一丝杀气,冷冷地说道:“没想到你心肠这么歹毒,明着和他结交示好,暗地里却派人打上门去,可怜袁老三还蒙在鼓里,好在我一怒之下杀了赵清泉,也算为他出了这口恶气。” 贾锦荣说道:“赵清泉死了,我们虽然损失了一员虎将,但是也让我们在八方道内顺利安置了一个傀儡坛主,我们已经通过慈海完全掌控了八方道总坛,我的苦心没有白费,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在往我计划的方向发展。可惜了,辅同兄,我不会给你活着看我大展宏图的机会了。” 曹旋说道:“看来你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了。” 贾锦荣说道:“我要是打算让你活着出去,我就不会告诉你这些秘密了。你得念我菩萨心肠,把你心中的疑团一一为你解开,你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可以安心上路了。” 曹旋说道:“你也不问问我是如何知道你们的内幕的?我把你们的秘密掌握到了什么程度?就这么急着要杀我?” 贾锦荣说道:“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不管你掌握了什么秘密,一个死人是不会把秘密透露出去的,你带着你的这些秘密到阴曹地府去说吧。” 贾锦荣说完,对着门外大喝一声:“来人。” 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涌进几个人来,为首之人却是一个女子,款款向屋里走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徐淑婉难控局面 曹辅同生死难料 贾锦荣看到门外进来的女子,脸色大变,失声说道:“淑婉姐,你怎么来了?”接着对紧跟在徐淑婉身后的二人怒斥道:“大小姐来了你们怎么不提前禀告,真是一群废物。” 徐淑婉说道:“锦荣,你不要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打扰你会客的,不知你屋里待的是什么贵客,怎么院子里围了那么多手持器械的家丁,摆出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贾锦荣起身快步往门口迎去,说道:“淑婉姐,我老家来人有些家里的大事要谈。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吗?要是不急的话就先请淑婉姐回去稍等,等我这边处理完了马上去见你。” 贾锦荣对徐淑婉说完,马上向着她身后二人喝道:“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不赶快把大小姐护送回去?这大冷的天让大小姐站在门口成何体统?”他内心着急,也没想很多,话音刚落就伸手搭在徐淑婉的腰上,想让她扭转身来赶紧离开。 徐淑婉哪吃他这一套,伸手一把打掉贾锦荣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脸色大变,嘴里怒斥道:“贾锦荣,你还有没有规矩,怎么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动手动脚,轻薄于我,这是何道理?” 贾锦荣闻听徐淑婉此言,这才感觉到自己情急之下有些失态,慌忙把手收回来,尴尬地说道:“淑婉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有意为之,我一时心里着急,怕你待在这里遭受冷冻,站在门口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出于一片好意,情急之下想请你尽快离开便下意识的把手伸了出去。”贾锦荣小心翼翼地解释着,边说边对徐淑婉身后的两个家丁使着眼色。 身后家丁会意,走上前来,挡在贾锦荣和徐淑婉中间说道:“大小姐,您赶紧回去吧,贾老爷说的是,这屋里都是些男客,大小姐待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我们现在送您回去。” 徐淑婉立刻面沉似水,剑眉倒竖。厉声呵斥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们是谁家的奴才?端谁家的饭碗?我告诉你们,这徐家大院里只有徐老爷,哪来的什么贾老爷?你们站在我面前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这里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两个家丁看着素日里平易近人的大小姐,现在竟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看这气势要把二人生吞了一般,吓的二人呆立当场,低头嗫喏着不敢说话。 贾锦荣看着两个家丁在徐淑婉的呵斥下,低眉顺眼不敢妄动,知道不使出些手段没法把徐淑婉支走。今天这事情看着有些不妙,徐淑婉的突然出现,很有可能让自己前功尽弃。他一直顾虑面前易容过的曹旋看徐淑婉进来,会主动亮明身份,当面揭穿自己。可是他看曹旋依然稳如泰山般的端坐在椅子上,像没事人一样翘着二郎腿,冷眼看着他们四人在门口争吵,毫无起身上前搭话的意思,贾锦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贾锦荣眼看情况紧急,徐淑婉再待下去,即便曹旋不主动搭话,徐淑婉看得久了也会把他认出来,那时二人一但把前情说破,自己便不好再伪装下去。他也顾不得许多,闪身后退几步对众家丁大喝道:“给我把大小姐架回闺房,当前情况特殊,来不及和大小姐细讲内情,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再去找大小姐和徐老爷当面说明情况。” 这两个家丁都收过贾锦荣的钱,见贾锦荣动起怒来,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人拽住徐淑婉的一条胳膊,往屋外拖去,嘴里说着:“大小姐,请回吧,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徐淑婉用力挣扎着大叫道:“你们这两个狗奴才,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就在徐淑婉和家丁拉扯间,只见冷眼旁观的曹旋早已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对着一个正在拉扯徐淑婉的家丁,照着前胸就是一脚,家丁忍痛撒手,一个趔趄,撞到门框上,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另一个家丁还没缓过神来,曹旋一记老拳已经直奔面门,重重的砸在他的眼眶和鼻梁处,鲜血立时顺着眼鼻流下,家丁双手紧捂面部,踉跄着向后退去。转眼间,拖拽徐淑婉的两个家丁已经东倒西歪地跌出门外,要不是身后还站着其他家丁,只怕二人此时已经倒卧当场。 贾锦荣一心想着把徐淑婉马上带离房间,免得认出屋内的曹旋,自己再不好下手,没曾想曹旋看到家丁拉扯徐淑婉,竟在突然间爆发,上前攻击门口家丁,转眼间,两个家丁被打的口鼻流血,都倒出了门外。贾锦荣心中气恼,暗骂家丁一声无能,使出一招猛虎下山,一个箭步便跨至曹旋面前,举拳向曹旋后脑打来,曹旋打完家丁,刚刚收手,还未来得及回头,听得耳畔风声呼呼,知道有人偷袭了过来,赶紧侧身躲过,顺势把徐淑婉推到墙角,挡在自己身后,迅速转过身来,直面贾锦荣。 贾锦荣见自己偷袭不成,曹旋已经有了防备,知道光凭自己之力把他拿下,尚需大费一番周折,看眼前情形,他们二人相认已是迟早的事,今日之事再难善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二人都控制起来再说。想到此处,对着门外的家丁大喝一声:“都给我进来,把此人给我拿下。” 贾锦荣对门外的家丁喊着话,手脚也没闲着,他得看看曹旋手底下到底有几斤几两,贾锦荣瞅准时机,侧身后仰,一个边腿铆足了劲向曹旋的颈项处踢来。曹旋身后是徐淑婉,空间狭小,无处躲闪,只好身子一斜,抬起双臂,奋力挡下贾锦荣的雷霆一击。曹旋格开贾锦荣的飞腿后,向后退出半步,站稳身形。贾锦荣突袭受阻,未能一举击中曹旋头部,并没有收招换式,依然高抬一腿,略微调整一下姿势,准备再踢出一串连环脚,把没有躲闪空间的曹旋直接制服。曹旋早已窥破他心机,不给他再出招的机会,举双臂护住面部,身形一挺,不退反进,从贾锦荣抬起的腿侧滑过,贾锦荣看曹旋扑来,赶紧腾空踢出几脚,曹旋挥双臂硬生生接下,直打的“砰砰”作响,曹旋毫不在意,强行突破,早已攻至贾锦荣面前,快速打出一拳,直奔贾锦荣面门。贾锦荣看曹旋已至近前,眼前拳风阵阵,慌忙闪身向后跃去,曹旋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双拳不断挥出,把贾锦荣逼至墙角,方才站定身形。 就在此时,簇拥在门外的家丁们正挤在门口,吆喝着要往屋里冲来,跑在前边手持棍棒的两个家丁已经一半身子挤到了屋里。曹旋听到动静,后退一步,一个后旋踢,一脚踹到门上,屋门被重重地踢了回去,两个挤在前边的家丁毫无防备,眼看着厚重的木门向自己砸来,赶紧抬手护住面门,闪身后退,后边到处是人,哪里有退步的空间,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飞奔而来的门板向自己身上劈头盖脸的砸来。未待二人退出门外,曹旋又是一脚,猛踏到刚要反弹回来的门上,把挤在门缝里的人夹得怪叫连连,拼命把身子往外抽去。身后众家丁也都潮水般往后退去。 躲开曹旋几记重拳的贾锦荣已经摆好架势,重又冲了过来,曹旋顾不上门口的家丁,前来抵挡贾锦荣的攻击。 墙角的徐淑婉看曹旋无暇他顾,趁着家丁后退的当口,赶紧跨步门后,将身子靠在门上,关紧屋门,麻利地把门栓插上。 贾锦荣出手干净利落,全是正经八百的拳脚套路,一套组合拳打得虎虎生风,要不是屋内空间狭窄,不好施展,只怕曹旋也占不了便宜。 曹旋则不同,他经历的是刀头舔血的江湖生涯,接触的是杀人如麻的悍匪巨寇,造就了他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看着他出手毫无章法,不成体系,但他出招狠辣,除了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用的都是一招致胜的必杀技,一旦对手露出一丝破绽,他便直取要害。贾锦荣一时多有忌惮,几招对垒下来,贾锦荣除了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倒被曹旋逼的节节后退。 徐淑婉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二人你来我往的打斗,有几次二人都从她身侧扫过,徐淑婉吓得退到门背后,紧张的关注着二人打斗的情形,深怕曹旋败落下风,不仅暗地里为曹旋捏一把汗。 曹旋踢出一个扫裆腿,贾锦荣一个旱地拔葱,跃至半空,曹旋迅速收势,乘着贾锦荣落地未站稳之际,快速踢出一脚,正中贾锦荣小腹,贾锦荣吃痛,捂着肚子向后倒去,猛退几步,后背靠住墙面才站定身形,半仰在墙面上,大口喘着气。曹旋不给他反击的机会,追上前来,又是一脚飞出,直抵贾锦荣前胸,把他紧踏在墙面上。 只见曹旋冷哼一声说道:“看你还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 贾锦荣紧贴在墙面上,双手抱住曹旋的脚,想把曹旋的脚搬开,曹旋脚上用力,踩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妄动,怕曹旋踩断他的腔骨,把手松开,不服的说道:“要不是屋里空间狭小,施展不开,哪有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份,有种就把我放了,咱们出去再战。” 曹旋呵呵一笑说道:“锦荣兄,你又给我下套,外边都是你的人,我还战什么呀?出去就被他们给拿下了。我可不是来和你比武的,再战就算了,咱们还是把这些新账旧账一起算算吧。” 曹旋说完,直视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贾锦荣,把头上的毡帽取下,扔到炕上,又把嘴里的金牙掏出来,直接丢到了地上。回头对徐淑婉说道:“淑婉,找根绳子给我,让我把他绑起来,小心他不老实。” 徐淑婉看二人胜负已分,贾锦荣已被曹旋控制住,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在贾锦荣的炕塌上翻找起来。 就在徐淑婉埋头寻找绳子的当口,只听贾锦荣冷笑一声,说道:“辅同兄,你好大的口气,还要把我绑起来,我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枪子儿快。和你费这半天力气也就是想看看你的身手,你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我就是再蠢也得对来访的陌生人有个防范啊。” 徐淑婉循声望去,只见贾锦荣已经从后腰上摸出一把手枪来,枪筒正直直地指向曹旋,不禁心中大惊。 曹旋看着贾锦荣手里握着的手枪,也是心头一凛,暗道自己大意了,刚才看着贾锦荣和自己动起手来,已经不怀疑他身上有枪,打斗时一直也没看到他有要使用武器的迹象,没想到他竟深藏不露,在落败时才把手枪拿出来。 曹旋无奈地把踏在贾锦荣胸前的腿放下来,站立当场。贾锦荣拍拍胸前被曹旋踏上的尘土,上前一步,直接把枪抵在曹旋的脑门上,阴笑着说道:“辅同兄,你已经死到临头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徐淑婉见状大声喝道:“贾锦荣,放下你手里的枪,青天白日你就想行凶吗?你要知道,这里可是我徐家。” 贾锦荣狞笑着说道:“淑婉姐,你救不了他,今天他必须得死,若是他不死,我就得死。我劝你还是趁早离开这个屋子吧,免得等下溅你一身血。” 徐淑婉大叫道:“你这个混蛋,在我家竟然还敢无法无天,你要是想杀他,先把我杀了。”说着就要往贾锦荣身上扑来。 贾锦荣冷笑一声,抬手对着徐淑婉面前的地上就是一枪,子弹从徐淑婉的眼前飞过,射进地面,徐淑婉吓得尖叫一声,抱住自己的头往后退去。 曹旋看贾锦荣竟敢向着徐淑婉开枪,也惊出一身冷汗,声嘶力竭对贾锦荣爆喝一声:“贾锦荣,你敢。。。” 贾锦荣又把枪指向曹旋的头部,看着往后狼狈闪去的徐淑婉,嘴角挂出一丝嘲弄,说道:“淑婉姐,别逼我吆,我可不会惯着你的。” 曹旋心疼地大喊道:“淑婉,不要乱动,这里没你的事,你赶紧出去。”说完,又转身对贾锦荣说道:“你把淑婉放出去,这里没她的事,你不要伤害她,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 贾锦荣说道:“这个当然,我还准备在她家安营扎寨呢,我怎么能杀了她呢,但是她一定要和我作对,坏我的事,那就谁也救不了她了。”贾锦荣说着,一边用枪指着曹旋,一边倒退到门口,把门上的门栓拉开。 外边的家丁听到屋里传出枪声,正在着急,看到屋门被打开,赶紧拥了过来。贾锦荣用枪指指曹旋说道:“先把他给我绑起来,等下把他拉到后山上活埋了。” 几个家丁进来,先把曹旋捆绑结实,然后把呆立在地上的徐淑婉扶到炕上坐下,徐淑婉受到惊吓,眼看着面前的局势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心中悲痛,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贾锦荣看家丁已把曹旋捆绑结实,说道:“辅同兄,服气了吧,你单枪匹马就敢杀上门来,是不是有些托大了,还把自己当作是过五关斩六将的曹警佐呢?只是看着眼前这情形,我觉得有些蹊跷,看在我把过往都对你实言相告的份上,你也该把内情告诉我一二,反正你也是快死的人了,留着那么多秘密也没什么用。淑婉姐怎么来得这么巧啊?平日里她从不登我的门,今天你刚来她就上门了,而且直接就把你认出来了,按你进来时的装扮我觉得没有人能把你一眼认出来。你们是不是早有联系,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们串通好了的?” 曹旋说道:“我们有没有联系还重要吗?现在不是已经成为你的阶下囚了吗?只是你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我的寿数未尽,阎王爷还不会收我。” 贾锦荣哈哈大笑道:“辅同兄,你是来搞笑的吗?死到临头了还要嘴硬,我告诉了你那么多我的秘密,你觉得我还能放你出去吗?我说让你三更死,阎王都不敢留你到五更。” 曹旋也不分辩,只是若无其事地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只能拉着锦荣兄陪葬了,共赴黄泉的路上有个人说话,也不觉寂寞。” 贾锦荣看着气定神闲的曹旋有些疑惑,问道:“谁要给你陪葬?你就不要走夜路吹口哨----虚张声势了,你还是先去十八层地狱里给你哥哥占个位置吧,我就不陪你了。” 曹旋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你不想给我陪葬,那就得让我好好的活着,今天下午我走不出徐家大院,就会有警察来这里搜捕敌特武装,收缴国军前几天空投给你们的那十箱武器。” 曹旋这句话,如同青天白日里的一颗惊雷,骇的贾锦荣和众家丁面无人色,没想到曹旋竟然掌握了自己众人接收国军空投物资的消息,而且连具体的数目都知道。贾锦荣心下大乱,一时不知曹旋是如何掌握的这绝密消息,是徐世贤把消息透露了出去,还是自己手下这些家丁说漏了嘴。本以为这些事自己都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逃亡在外的曹旋谈论起来竟然如数家珍,几个月心血换来的这些成就,眼看着就要在曹旋手里毁于一旦,曹旋真是一个魔鬼一般的存在。仓促间,贾锦荣内心慌乱起来,竟然有了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念头。这个消息若是真的被警察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基地,只怕一朝就会被警察给踏为平地,自己再无遁身之所,自己和这些家丁还有潜伏在外边的人都会被一网打尽。曹旋果然是有备而来,此时的贾锦荣已是后背发凉。 贾锦荣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想着对策,他本想矢口否认,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忽然他眼前一亮,对曹旋说道:“辅同兄,吓唬人的话你就不要说了,你也知道,我和徐老爷已经绑在了一条战船上,即便你掌握的情报是真实的,你要是真想把这些消息卖给警察,我们这些人的生死事小,徐老爷几十年的心血和一家人的安危,只怕都要毁在你手里了,你真要这样干,你可得考虑好日后如何面对徐淑婉。” 曹旋说道:“你说得这些都对,我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也不想让淑婉记恨我一辈子,可是我安排在外边的人,他不知道这里的内幕,也不去考虑这么多,他只知道,若是在今日日落前看不到我,他会按我的要求把我掌握的一切情况都详细的报告给警察,然后带着警察来这里给我收尸。” 贾锦荣倒吸一口凉气,曹旋果然心思缜密,谋略过人,胆敢单刀赴会,早把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面对现在复杂的局面,贾锦荣方寸已乱,只好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不为徐老爷想也得为淑婉姐想想吧?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警察来围剿徐家大院只怕这里会寸草不留,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心爱的人为你陪葬?” 曹旋说道:“锦荣兄,我都是一个要死的人了,还能顾得了这么多?你就别动其他脑筋了,怪伤神的,我告诉你,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当场打死我,我外边的兄弟报警来围剿你们,要么把我放开,让你的人都撤走,咱们好好谈谈,看看你我之间有没有和解的余地?” 贾锦荣眼看着自己的主场优势,竟然变得被动起来,心中懊恼,可又不敢大意,他知道曹旋还有马平、袁老三等一众兄弟,今天马平没有一起跟来,定是在外边等着曹旋的消息,一旦曹旋出事,马平便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那时只怕是鱼死网破,这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不能接受的,除了自己的生死,还有党国的大业要完成,不能意气用事,图一时之快,毁了军统的整个“春雨行动”计划。若是因自己私人恩怨,将“春雨行动”毁于一旦,即便自己有机会从这里出逃,只怕军统也不会放过自己,甚至不会放过自己的家人。 贾锦荣一番算计下来,还是得继续伪装自己,掩盖心中的恶念,先把曹旋稳住,再相机而动。待把曹旋外边的人都聚拢到一起时,再一举歼灭。 沉思良久,贾锦荣心有不甘的对曹旋说道:“看眼下的情形,我今天已经奈何不了你了。我若是放了你,我又怎么能确保你不去警察局举报我呢?咱们之间已经成了一个死结,除了合作,再无它解。”贾锦荣说完,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 曹旋说道:“合作也未尝不可,只是你要拿出诚意来。” 贾锦荣悻悻的对众家丁说道:“你们暂且出去,都在门外候着,等我命令。”众家丁得到命令,都往门外走去。贾锦荣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跟着家丁走到门外,拽过两个家丁,在他们耳畔窃窃私语一番,两个家丁转身走出徐家大院。 家丁们继续守候在院子里,等候屋里的动静,一些跟随徐家多年的家丁,受过徐家的恩惠,知道面前被绑之人是曹旋,也知道曹旋和徐家的关系,现在眼看着贾锦荣和曹旋在室内动起了刀枪,大小姐也受到惊吓,三人关在屋里,随时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若是没人前来调解,只怕这三人今日难有善终。有个别机灵的家丁合计一番后,拔腿跑到中院找徐世贤报告情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七章 徐世贤进退两难 贾锦荣凶相毕露 贾锦荣返回屋里,在椅子上坐定后,知道在曹旋那里也讨不到便宜,便不再去理曹旋,看着半跨在炕沿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徐淑婉,他想从徐淑婉嘴里套些话出来,便开口说道:“淑婉姐,今天我才真正见识到你的城府了,你和辅同兄一直有着联系,却要伪装出一副为了寻找辅同兄寻死觅活的样子,你的演技不亚于伶人出身的小婶子啊,你和淑钰是本家姐妹,经常在一起玩耍,竟然在她面前没有透露过一丝辅同兄的信息,就连警察把你带走审问,你都只字不吐,把警察都蒙哄了过去,我真是小看淑婉姐了。” 徐淑婉面若冰霜,冷冷地说道:“我们有没有联系,不关你的事,我们把你视作亲人,让你和妹妹留宿我家,没想到你竟然狼子野心,设下陷阱迫害辅同几人,在我爹面前花言巧语,诱骗我爹对你唯命是从,现在眼看着就要将我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霸占着我家的房舍,使唤着我家的家丁下人,在我家过着颐指气使的生活,现在竟然又对着我开枪,你怎么不一枪打死我呢?你现在打死我也不晚,你开枪吧!我们真是瞎了眼,为了顾忌亲情竟然引狼入室,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向来贤淑宽容,不轻易发火的徐淑婉,看到贾锦荣竟然对着自己开枪,一时气愤难平,忍住惊吓,把压抑在胸中多时的怨言,一股脑都对他倾述了出来,对贾锦荣大家痛斥。 贾锦荣强忍心中怒火,知道自己要想在徐家人面前把曹旋干掉,必须得得到徐家的支持,若是徐家人不同意,自己强行干掉曹旋,徐世贤拗不过徐淑婉撒泼搅扰,很有可能会和自己决裂,那时要想继续在徐家开展工作,就会处处受制,除非把徐家人全部杀掉,自己掌握这个大院,但是那样的话,不仅徐淑钰和她父亲不会答应,这么大的庄子里没有了徐老爷,很快就会惹起众人的注意,警察上门调查是迟早的事,未等举事,这里便会先行暴露,要想在徐家干掉曹旋,必须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贾锦荣思来想去,要干掉曹旋,始终躲不开徐淑婉的羁绊,必须想尽办法争取徐淑婉,只好厚颜说道:“淑婉姐,我刚才开枪不是有意为之,是我情急之下的自然反应,我哪里会有伤你的念头,这个是你误会我了。我选在三叔家举事,那可是出于一片好意,想着三叔贵为中都首富,淑钰父女和三叔又是至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叔辛苦创下的万贯家业顷刻之间便灰飞烟灭,便宜了那些穷棒子,自从他们主政以来,强制我们大户人家解散家丁,开仓放粮,降息减租,没有一日安宁,你家前不久还被武委会强捐走一万块大洋,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为了不用偿还,竟然在把你和三叔带到警察局时矢口否认,谎称是他人所为,你们被人骗了,你说这怎么可能,青天白日里谁敢骑马挎枪,大摇大摆的冒充八路军。再大的家业也经受不起他们如此频繁的巧取豪夺,照这样下去,徐家的衰落已是近在眼前。正因为我深爱着淑钰,把你们都视作至亲,我才挺身而出,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帮三叔守护他的家业。三叔他老人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感动于我的主动付出,在数次遭受迫害后,也看清了这个世道的黑暗,他现在已深深的知道,除了改变这个世界,未来再看不到一丝光明,正因为如此才决心和我奋起一搏,冲破藩篱,迎接新世界。”贾锦荣从容不迫,侃侃而谈,谈爱情论亲情,一席话说得看似无懈可击,自己儒雅、正义、温暖,有才华,有思想的青年才俊形象已被他描绘的淋漓尽致。他意欲借此说服徐淑婉,让她临阵倒戈。 贾锦荣的一番良苦用心,没有在徐淑婉身上激起丝毫涟漪,徐淑婉只是冷冷地说道:“今天不管你说得怎样天花乱坠,只要你伤害了辅同,我家便不能容你,你必须离开我家,若是我爹要强行留你,那我就和他断绝父女关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在我家害人性命,栽赃污蔑。所谓武委会逼捐,警察早已断定那是他人所冒充,已经开始搜捕此人下落,你还在这里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你此番花言巧语,哪里是为我家着想,分明就是你自己为了升官发财,拿我们全家人的生死做赌注。若是再留你下去,只怕还没等到你的国军到来,我家满门便人头落地,还怎么和你一起去迎接你眼里的新世界。”徐淑婉早已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看透了他的险恶用心,根本不为其言语所动,思路清晰的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 曹旋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静静地看着半跨在炕沿上的徐淑婉,他没想到在他眼里温柔可人的徐淑婉竟然有如此刚强的一面,在大是大非上决不姑息护短,竟然能为了自己,说出要和自己父亲决裂的话来,自己能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真是死而无憾。他冷静地思考着,想看看贾锦荣还有什么阴招会使出来,他心里清楚,今天大家已经撕破面皮,并且贾锦荣也自报家门,透出了自己的底牌,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离开徐家大院,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徐世贤的态度了,他到底是要铁了心和贾锦荣一条道走到黑,还是能清醒的意识到自家现在面临的危险,能念及和徐淑婉的父女之情,听听女儿的规劝。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徐世贤的态度,决定着自己是否能一击成功,将贾锦荣生擒活捉。 曹旋和贾锦荣在紧要关头,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徐世贤,他已经成了决定曹旋和贾锦荣谁能笑到最后的至关重要人物,甚至决定着他们的生死。 就在三人僵持间,屋门被打开,急匆匆的徐世贤从外边走了进来,刚才飞奔到中院的家丁把前院贾锦荣屋里发生的一切都对徐世贤做了报告,徐世贤听后,吓得面如土色,曹旋和女儿竟然同时出现在贾锦荣的房间里,这事情透着蹊跷,而且还动了枪,说明二人已经摊牌,他惦记女儿的安危,来不及多想,便赶往前院。 徐世贤进入屋内,看到椅子上被捆绑结实的曹旋时吃了一惊,此时的曹旋虽然脱了毡帽,摘了金牙,徐世贤也险些没有认出来,要不是家丁告诉他屋里的人是曹旋,他还真不敢相认。 徐淑婉看父亲从门外进来,从炕上跳下地来,张口说道:“爹,你可算来了,你再不来,只怕就永远见不到你的女儿了,贾锦荣要杀我灭口啊。” 徐世贤听得女儿哭诉,赶紧上下打量起女儿来,看女儿身上完好无损,没有伤着,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贾锦荣见徐世贤进来,顾不上和徐淑婉辩解,也从椅子上站起身迎了过来,说道:“三叔。” 曹旋抬头扫视了一眼徐世贤,便把目光收了回去,什么都没说,徐世贤看向曹旋的目光略带尴尬。 徐世贤把头转向贾锦荣,说道:“贤侄,怎么把辅同给绑了起来,大家都是有交情的,你不能这么做,赶紧给他松绑。” 贾锦荣说道:“三叔,只怕这个时候辅同兄已经不和我们讲交情了,他此番前来是准备把我们一网打尽的。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已经掌握了我们计划举事的大量秘密,准备把这些情报卖给八路军,让我们这些参与其中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他用心何其歹毒。这一切皆因他的兄弟奸杀荷花后畏罪自杀,三叔把马平赶出徐家大院,他便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也没有机会再图谋徐家产业,一直怀恨在心。他今天瞅准时机假借我们暗线之名闯入徐家大院,图谋不轨,终于被我拿下。辅同兄可不简单啊,他离开徐家大院后,在县城可是干下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把火烧掉了中都城内的数十家粮行,为此还害的三叔被强征走一万块大洋。若是现在把他放开了,那可是放虎归山,我们只有等着八路军前来围剿了。”贾锦荣的应变能力不是一般的好,徐世贤刚进屋,他便想出了恶人先告状的主意,一番颠倒黑白的煽风点火,把所有帽子都又扣到了曹旋的头上,他准备激起徐世贤的怒火,不去相信女儿徐淑婉所言,和自己同仇敌忾,一起对付曹旋。 徐世贤听完贾锦荣的陈述,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这震惊四野的大案竟然也是曹旋干下的,心肠如此狠毒确实有些过了,即便是警察在追捕他,也不能把气撒在老百姓身上,致使生灵涂炭。徐世贤对曹旋在这里出现也充满怨言,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无事生非,挑起事端,自己当时冒着被八路军追查的风险,容留他在家里养伤,难道还要报复自己当时对他的驱逐之仇吗?自己容留贾锦荣,招募家丁,接受国军空投武器,早已在八路军这里犯下死罪,若是曹旋真把这消息报告给警察,自己一家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徐世贤明显的踌躇起来,不再提及给曹旋松绑。 徐淑婉听完贾锦荣在父亲面前口若悬河的搬弄是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说道:“贾锦荣,你还在伪装自己,不要再蒙蔽我爹了,我爹已经在你的煽动下带着全家跳入了火坑,你现在还要信口雌黄。那时你和辅同在屋里自揭老底时,我早已立在门外,我把你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你是什么鬼我也看的明明白白。”接着,徐淑婉把在窗户外听到的关于贾锦荣做局陷害曹旋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给徐世贤讲了出来。 贾锦荣中间几欲打断徐淑婉的话,都被徐淑婉给硬怼了回去,只把贾锦荣给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看着自己的老底都在徐世贤面前揭穿,贾锦荣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原本就对贾锦荣心存疑虑的徐世贤听完女儿的一番叙述,只惊得根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谁都可以怀疑,绝不会怀疑自己的女儿,在事关整个家族生死面前,女儿不会说出一句谎话。看来贾锦荣刚才所言全是谎话,所有的欺瞒就是为了拉拢自己。徐世贤以前对于贾锦荣所有的猜想都被印证了,贾锦荣果然是潜伏在中都城内的大特务,居然是可以直接受命于军统察哈尔站站长之人,此人心思深沉,自己数次盘问都被他搪塞过去,即便去二哥家询问,二哥一家对他的真实身份也是一问三不知。他为了拉自己下水,占用自家宅院,真是煞费苦心,不仅动用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而且视人命如草芥,把自小陪伴徐淑钰身边的贴身丫鬟杀死,为了嫁祸,又杀了曹旋的兄弟小六子,打砸了恒裕泰茶行,砍伤了袁老三兄弟。他整日围绕在自己身边,若是想打自己什么主意,一旦发起狠来。。。徐世贤想到这里,已是冷汗涔涔。 贾锦荣见徐世贤在那里犹豫不决,已经听信了徐淑婉的话,知道自己再狡辩下去也无益,冷笑一声说道:“即便淑婉姐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又怎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干革命,怎么能不牺牲几个人,荷花和小六子为党国的大业献出生命,也算死得其所,将来国军来了,我一定为他们请功厚葬,抚恤他们家人。再说,这些事都已过去,再纠结于此,毫无意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拿出对策,看看如何处置曹旋,才能不暴露我们的秘密。三叔,到了你下决心的时候。” 徐世贤早已是愁肠百转,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有心上前放了曹旋,知道贾锦荣也不会让他这么做,若是在曹旋身上做些手脚,逼他就范,女儿这边也是断断不会答应的。 徐世贤沉吟半晌说道:“贤侄,依我看还是先把辅同放了,他掌握着这里的所有秘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这里的秘密真被透露给警察局,那我们便万劫不复,所有人都得葬身于此。我们先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商讨解决之道。” 贾锦荣说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怕辅同兄对我怀恨在心,不能敞开心扉和我畅谈此事。还是三叔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看看他能不能和我们携手作战。” 曹旋接口道:“锦荣兄雄才大略,弹指一挥间,便已打造出如此坚如磐石的后方基地,烧粮行,截杀乌兰巴尔思,更是在中都城内搅起惊天巨浪,让所有军警疲于奔命。这样的丰功伟绩,谁人能比?你还需要什么并肩作战之人?你若是把我留下来,不怕我将来抢了你的风头,挡了你升官发财的道?” 贾锦荣说道:“辅同兄,打开天窗说亮话,以前我要杀你是真的,现在我想和你并肩作战也是真的,干革命有时候和做生意一样,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就是所谓时也势也。与其斗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何不携手共进?从今往后,我不再视曹家为仇人,更不会找你们复仇,我们就此恩怨两清,现在你我二人联手,势必能开拓出一番更广阔的天地,必将加速中央夺取敌占区的进程,那时便是你我和三叔共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三叔现在已被许以不低于中都县议长的职务,若是辅同兄此番出力,我以人格担保,你将来必能委以中都县警察局长重任。” 曹旋说道:“锦荣兄的想法,听着不错。” 徐世贤见曹旋这边有了回旋的余地,也上前劝慰道:“辅同,锦荣这一番话也是开诚布公,我觉得他考虑的甚为周全,这里我也就以前的事向你表示个歉意,是我不好,错怪了你们兄弟,不该撵马平出门,惹得你愤而出走。你若是能听从锦荣安排,就赶紧派人把你外边的人喊回来,我们一起共商大事,可不要有个闪失,弄得我们大家都身家不保。”徐世贤顾虑自家的安危,趁热打铁,做起了曹旋的工作。 只听徐淑婉大声说道:“辅同不可。爹你糊涂啊,若是辅同把他外边兄弟藏身的位置说出来,他还能活着离开吗?辅同在这里还有好吗?你不要被贾锦荣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贾锦荣眼看着曹旋的语气有了松动,徐世贤也帮着一起游说,或许还可以让他放松警惕,谁知被徐淑婉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道破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徐淑婉厉声喝道:“淑婉姐,你一个女道妇人,懂什么人情世故,天下大势,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男人们在这里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贾锦荣眼看着自己的一番苦心被徐淑婉看穿,恼羞成怒,也不管站在身侧的徐世贤,劈头盖脸地向徐淑婉呵斥起来。 徐淑婉听完贾锦荣训斥,看看身边的父亲,竟然毫无反应,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正要张嘴奋起反击,只听曹旋已经对贾锦荣厉声喝道:“住口,你在人家家里还敢出言不逊,你真以为我是白痴,会听了你的话就把我的人喊回来?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个两面三刀的人在徐老爷面前,还要怎么演下去。” 贾锦荣听完,狰狞着面孔对曹旋说道:“好,既然你都明白,那我也就不和你装糊涂了,你今天要是不把你的人给我调回来,在天黑之前,我会用尽手段折磨你,直到让你屈服为止。你很快就会看到,若是你不交代,我让你的那些兄弟在你面前一个个死去,你等着看好戏吧。”贾锦荣说着将手里的枪柄向曹旋头上狠狠地砸去,顿时,曹旋头皮被打破,鲜血顺着额头滑落脸颊。 徐淑婉见状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护在曹旋身前说道:“来,你要是想伤害辅同,就当着我爹的面先把我打死。” 徐世贤见状也赶紧说道:“锦荣,不要胡来,有话好好说。” 贾锦荣不愿再伪装下去,彻底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对徐世贤叫嚣道:“三叔,我们现在已经绑到了一条战船上,不要以为他把我举报了你们一家能置身事外,等警察找上门来,这里所有的人都得陪葬。你也不要有侥幸的想法,认为把我交出去你就会相安无事,我告诉你,若是我在这里遭受不测,不用等到国军来,我外边潜伏的人马就能把你家踏平,到时可就是流血五步,伏尸二人。” 徐世贤怔怔地站着,不知所措,徐淑婉紧紧地护在曹旋身前,用手帕为他擦拭额头上的血迹。 贾锦荣对曹旋继续咆哮道:“若是你铁了心就要鱼死网破,那我就成全你,在警察赶来之前,我先把你干掉,然后带着我的人和他们拼了,或许我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曹旋冷哼一声说道:“你先不要得意,咱们看谁能笑道最后。” 贾锦荣说道:“你还想笑,到时候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贾锦荣转身又对徐世贤说道:“三叔,太阳落山之前,把仓库里所有的枪械都分发给大家,让大家装好子弹,驻守到城墙上,准备战斗,我今天要看看你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徐家大院,到底能不能顶住来犯之敌。” 徐世贤听得兢兢战战,没敢说话。 屋里四人都安静下来,不再说话,气氛冷峻到极点,谁也不知道对方在等待什么。 就在这沉默中,屋门被人敲响,一个家丁从外边走了进来,凑到贾锦荣耳边低声细语起来。贾锦荣紧绷着的脸庞有了笑容,一边点头一边不停地说着“好”字。 曹旋想侧耳听听家丁在和贾锦荣说些什么,可是声音太低,一点都听不出来,看贾锦荣高兴的样子,外边一定是发生了有利于他的变故,曹旋有些紧张起来,一直比较放松的心渐渐紧绷了起来。 此时只听贾锦荣对着门外大喝一声:“把人给我带进来。” 曹旋顿时如同三九天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忍不住打个寒颤,紧张地向门外望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八章 袁老三不慎被困 贾锦荣策无遗算 曹旋听贾锦荣让家丁把人带进来,脑子里“嗡”的一声,暗道一声“不好”。他想着肯定是马平被人发现给拿住了。 徐淑婉也吃惊不小,不知贾锦荣是把谁捉了来,和曹旋一样紧张地往门口看去。屋门被打开,推进来两个五花大绑的人,二人身后是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 曹旋定睛看去,被绑缚的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好兄弟袁老三和伍子。只见袁老三一脸怒容,桀骜地抬着头颅,扫视着屋内众人,伍子满脸不甘,紧跟袁老三身后。 曹旋大吃一惊,怎么袁老三被绑到了这里?凭着袁老三高超的武艺,只怕三五个持棒的家丁也近不了他的身,怎么会被捆绑至此呢? 就在众人吃惊的当口,袁老三已经开口说道:“徐小姐,你派人请我们兄弟二人来做客,怎么进到院子里却把我们兄弟二人都给绑了,这是作何道理?” 徐淑婉看着袁老三和伍子的样子,听着袁老三愤怒的语气,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旋看着面前的情形,已经明白了个大概,开口说道:“贾锦荣,你可真够卑鄙的,竟然派人去骗老三和伍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贾锦荣得意地说道:“怎么样?还是我技高一筹吧。你不是有兄弟在外边接应,要去报警吗?我告诉你,我已经派人以徐淑婉和韩娇的名义把袁老三兄弟请了来,我看看你是不是安排他们暗中去做了些手脚,看他们毫无防备的样子,他们肯定是不知情。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在外边策应你的也就只有马平了。你向警察举报的秘密事关徐家老小安危,我猜你不会让太多的外人知道,肯定是马平亲自到场举报,我已经在县政府和警察局门前设下眼线,他一旦出现,便杀无赦,马平想把消息传进八路军那里,只怕也不是易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要是能主动把马平给我召唤回来,让他放弃报警,保我和徐家众人的安全,我可以放了你的两个兄弟,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你要是不愿听取我的意见,硬刚到底,那我就先杀了你的两个兄弟,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人头落地,然后再当着徐淑婉的面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割下来,让你享受一下凌迟的快感。我们若是截获马平,万事皆休,你们白死,若是不能截获马平,那我们就做好准备等着和八路军放手一搏。” 狡猾的贾锦荣,在家丁把曹旋捆绑在椅子上后,他就暗中派出两路人手,一路让他们骑快马跑到恒裕泰茶行,以徐淑婉和韩娇的名义,骗袁老三兄弟三人前来做客。正和韩娇处于热恋中的袁老三几日未见韩娇和徐淑婉前来,心中甚为牵挂,也想着抽开时间去徐家拜会一番,谁知就在自己尚在犹豫何时成行之际,徐家家丁竟然上门邀请,兴奋的袁老三不疑有它,热请招待家丁,并都给了赏钱。家丁告诉他说大小姐已在家中摆下宴席,让他们兄弟三人马上一同前往。袁老三便招呼伍子和郭子,收拾马匹,准备去徐世贤村做客,郭子身体残疾,不愿抛头露面,声称要在家里看店。家丁看他已是独臂,难成大事,也不强邀,便催促袁老三和伍子赶快出发,袁老三和众家丁打马直奔徐世贤村,他们走后,留下一名家丁在恒裕泰茶行附近监视郭子动静。 贾锦荣安排的另一路人手暗中联系了“斑鸠”,让他带几个潜伏特务在县政府和警察局门前搜寻马平踪迹,一旦发现,当场击毙,并嘱咐众人,此事重大,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宁可错杀也决不能放过。 兴致勃勃的袁老三和伍子在一众徐家家丁的簇拥下,骑着快马,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徐世贤村,骑马走到徐家大院门前时,门前有十数个家丁热情的迎了上来,都满面笑容和袁老三和伍子打着招呼。袁老三和伍子一看徐淑婉安排了如此高规格的迎接仪式,二人心中高兴,只当是徐淑婉和韩娇今天有什么喜事,要邀请自己二人和她们同乐。两个家丁和袁老三、伍子搭着话上前去接他们手里的马缰,兴致勃勃的二人也不疑有他,乐呵呵地回应着面前的家丁,举手就把马缰递了过去,就在二人毫无防备之时,有两条绳索悄悄的从二人背后伸了过来,套向二人颈项处,二人突遭变故,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欲反抗,套在颈项上的绳索已经越勒越紧,身边几人也都手握匕首,一拥而上,将匕首死死的抵在二人身上,不让二人做无谓的抵抗,以免伤了他们性命。 英雄一世的袁老三身经百战,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被几个宵小设下圈套给擒获了。袁老三眼看着脖子上的绳索勒的自己出不上气来,抵在要害部位的几把匕首已经扎透衣服,划开皮肉,知道面前之人不是在闹着玩,硬是反抗下去,只怕对自己无益,不如先听从他们安排,看看随后他们会耍出什么花招。 束手就擒的袁老三和伍子被家丁带到贾锦荣屋内,看到徐淑婉在屋内,便怒气冲冲地上前质问,一时竟没有认出椅子上的曹旋,待曹旋张口,这才发现曹旋也被绑在了这里,向曹旋投过去一个出乎意料的眼神。袁老三听完贾锦荣的一席话,早已怒不可遏,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明白自己二人是被贾锦荣骗了来威胁曹旋的,他也顾不上先和曹旋打招呼,对着贾锦荣大声叫骂道:“你这个无耻小人,胆敢设计害我,有种放我出去,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贾锦荣阴险地笑道:“我给过你大战三百回合的机会,你不是被砍成重伤了吗?还差点一命呜呼,看来卧床数月,这身体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才敢在这里班门弄斧,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若不是徐淑婉和韩娇对你整日照料,只怕你此时还下不了地吧?这才过去几日就又开始叫嚣了,怎么如此健忘,真是胆大无脑的一介武夫。” 袁老三被贾锦荣一番抢白,气得说不上话来,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赵清泉带人打到自己门上全是此人幕后主使,果真是面前使票子,背后掏刀子,此人阴险毒辣,两面三刀,没想到自己竟着了他的道。 曹旋看袁老三和伍子气的冲冠眦裂,想想又是因为自己让二人涉险,心中大为不安,对贾锦荣的卑劣愈发地痛恨了几分。他为了让袁老三兄弟出一口胸中恶气,对贾锦荣反唇相讥道:“锦荣兄,你的无耻我们都已经见识了,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你派赵清泉去砸恒裕泰,不就是仗着八方道人多吗?若是单打独斗,只怕他们都得败在袁老三手下,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虽然他们砍伤了袁老三兄弟,结局又如何呢?赵清泉现在还能在外边耀武扬威吗?让我告诉你赵清泉是怎么死的,我挑断他的脚筋,割断他的动脉,又把他抹了脖子。” 贾锦荣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只不过是我手里的一个卒子,我又怎么会在乎他是怎么死的呢?” 贾锦荣话音未落,曹旋又阴冷地说道:“那我再告诉你‘鹞子’是怎么死的?或许你多少会感些兴趣。” 贾锦荣听曹旋说知道“鹞子”是怎么死的,当下脸色大变,他太想知道“鹞子”失手的细节了,可是“鹞子”带去的人已经全军覆没,再没有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锦荣失声问道:“难道‘鹞子’的死也和你有关?” 曹旋看贾锦荣急躁起来,迫切地想知道“鹞子”在狼尾巴山暗杀乌兰巴尔思时是如何失手的,他仰天大笑道:“锦荣兄,你真聪明,正如你所言,是我破坏了你的暗杀计划。那天我目睹了‘鹞子’带人在狼尾巴山隘口劫杀乌兰巴尔思一行人全过程,你们的暗杀方案实施的不错,‘鹞子’他们成功伏击了乌兰巴尔思一行,把乌兰巴尔思的卫队几乎全部打死,要不是我的出现,他们就要得手了。我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也没想着要救人,可我一看是‘鹞子’在行凶,我便有了想法,此人和我有仇啊,我怎么能让他得逞?必须把他的好事给他坏了,我便在他们准备活捉乌兰巴尔思的时候,躲在他们背后,一枪一个,把‘鹞子’的手下全部打死,为乌兰巴尔思解了围。‘鹞子’见势不妙,骑马便跑,你猜怎么着?”说到关键处,曹旋故意卖个关子,停顿了一下,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向贾锦荣。被此事困扰多时的贾锦荣早被曹旋的话给吸引了过去,急于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曹旋,心中又急又恨。 此时,屋里的徐世贤、徐淑婉、袁老三、伍子,四人的眼睛也都紧紧盯着曹旋,如同听评书般,急等下文。 曹旋见吊足了贾锦荣的胃口,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枪法还算可以,“鹞子”骑马跑出百十丈远,被我一枪打中要害,坠马而亡。乌兰巴尔思见伏击他的人已全部被歼,这才现身和我道谢。我告诉他不用谢我,我杀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救他,只是为了把我的仇人赶尽杀绝。”曹旋多了个心眼,没把“鹞子”服毒自杀的实情说出来,徒给贾锦荣的人脸上贴金,他也要借机故意刺激一下贾锦荣,让他气急败坏。 正如曹旋所料,听曹旋讲完,贾锦荣早已怒不可遏,气冲牛斗,双手握拳,大声咆哮道:“曹旋,你坏我好事,当时若是我的人把乌兰巴尔思打死,我不仅能带着弟兄们升官发财,更能名留青史。我们谋划已久,算计周全的一次行动,没想到硬生生毁在了你的手里,你是党国的罪人啊!你这个混蛋。” 曹旋看着暴跳如雷的贾锦荣,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贾锦荣又怒气冲冲地问道:“曹旋,你给我说实话,八方道被端是不是也是你使的坏?” 曹旋说道:“警察把‘鹞子’和一众手下的尸体都运回了县城,还怕查验不出这些人的身份?何须我画蛇添足,再去主动去告密?再说我也没想着和八路军合作,我坐山观虎斗就好了。” 没等贾锦荣回答,站在一边的伍子竟然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错愕的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他惊吓过度得了失心疯。 只听被捆绑结实的伍子眉飞色舞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八方道总坛被警察端掉的前几天,我大哥单枪匹马打上门去了,什么四大护法,八大金刚,统统不好使,在我大哥眼里泥捏的一般,这些人虽然一哄而上,围攻我大哥,结果被我大哥一顿胖揍,给打的落花流水,都他妈落荒而逃了。那个坛主慈海,当着他那些道徒的面给我大哥敬茶磕头赔罪,真他妈过瘾。你以为打了我们就没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削你们是迟早的事。”说到激动处,伍子早就忘了自己现在被人绑着,已经成了阶下囚,被自己一席话带回到了当时那动人心魄的场景中,陶醉的沉浸在那快意恩仇的高光时刻里。伍子现在想起扬眉吐气的那一幕时,依然激动得像个孩子。 伍子的一番话,让曹旋和袁老三差点笑出声来。曹旋高声附和道:“干得漂亮,这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儿郎。”接着又对贾锦荣揶揄道:“锦荣兄,你应该喜欢老三他们的这种做事方法吧,你不也是一直信奉有仇不报非君子的信条吗?看来你的得力干将‘鹞子’调教出来的这些人不行啊,为了苟且活命,尊严被老三踩在地上摩擦,这是不是你们这些人的一贯做派?” 贾锦荣冷冷地说道:“曹旋,你就不要嘴硬了,死到临头还要逞一时口舌之快,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赶快做出决定,是要让马平放弃报警,回来见你,还是顽抗到底,让我杀尽你们。” 曹旋说道:“事已至此,再说无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当我对不起我的这些兄弟,让他们跟着我受委屈了,等来世我再报答他们的深情厚谊。” 贾锦荣说道:“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那我就成全你们。” 贾锦荣说完再不去理会曹旋,转身对徐世贤说道:“三叔,我已仁至义尽,他却油盐不进,那就别怪我无情了。我们现在先把他们押到厢房,等着城里的消息,城里埋伏的弟兄们一旦得手,我们便把曹旋他们全部灭口;若是弟兄们未能截获马平,我们只有背水一战。把他们三人关押起来后,我们便带着所有家丁去仓库领取枪械,做好应对八路的万全之策,三叔告诉弟兄们,我们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若是事情败露,只有团结起来,放手一搏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让他们都打起精神来,准备应对不测。另外安排人手把徐世贤村城门彻底封控,禁止任何人进出,这一村的百姓和徐家的下人就是咱们手里的人质,若是八路军硬来,我就让城墙里所有的人陪葬。” 曹旋众人都被贾锦荣这恶毒的计划给震惊了,他为了保全自己,竟然要拿这几百号人的性命做赌注。 徐世贤近乎哀求地说道:“锦荣,万万不可啊,如此一来,我徐家便被逼上绝路了,你还是得另想良策啊。” 贾锦荣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对徐世贤说道:“三叔,我们现在只管做好应对之策,若是迫不得已,我会向上级请求援助,或许我们的攻城计划会提前实施,一旦功成,你我便尽享荣华富贵。即便军队不能及时赶来增援,我们在这里孤军作战,最后落败,我也有求生之道,我手里尚有一张底牌,这张底牌足以保全你我二人。” 徐世贤摇头叹息,不愿冒险把自己卷入风口浪尖。可是贾锦荣描绘的国军赶来增援,攻入城内,重新掌权的宏伟蓝图,让徐世贤有些动摇起来,他担心自己出钱出力,却国共两边都不讨好,不论是哪一方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非但都和自己没关系,还要绞尽脑汁来自己门上吃大户。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可能保全家太平,赌输了只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此时闻听贾锦荣尚有保全自己性命的底牌,虽然半信半疑,可也只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贾锦荣见徐世贤犹豫不决,迟迟不愿表态,知道他在权衡利弊,又不失时机地对徐世贤许诺道:“三叔,若是咱们大事能成,能顺利迎接孙兰峰部进城,你被骗的一万块大洋,我向上级申请,由中央政府来给你补偿,另外,这期间三叔大力配合,占用你的土地房舍,三叔居功至伟,这些都会由中央政府给予现大洋补贴,我说到做到,咱们就等着大功告成后,分享胜利果实吧!” 贾锦荣的动员能力很强,他每次许诺都会直指人心,触到你的痛点。任凭徐世贤家财万贯,平时不怎么在乎那三瓜两枣的蝇头小利,可是听着不仅自己被骗走的大笔资金有人买单,而且自己现在所有的付出都会有不菲的受益,他心里的天平还是倾斜了,更愿意听从贾锦荣的安排,更希望是他这边能取得胜利,那样自己就可以得到他许诺的一切。 徐世贤说道:“好吧,就按贤侄的安排去办吧,只是万万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 贾锦荣说道:“现在还不是杀他们的时候,他们对我还有用处,他们的生死,待天黑后再做分晓。” 徐淑婉眼看着爹爹又被贾锦荣的花言巧语诱骗,急得在边上大叫,徐世贤经过一番权衡利弊,早已打定主意,已经很难听得进去女儿的话,他不再躲理会徐淑婉的劝解,埋头躲在了一边,做沉思状。 贾锦荣已走到门口,把外边的人喊进来几个,让他们把曹旋、袁老三、伍子三人押到厢房。 徐淑婉见状,赶紧挡在曹旋三人面前,对上前押赴三人的家丁说道:“我看你们谁敢动,今天你们要是胆敢碰他们一下,我就和你们拼了。” 家丁看着挡在身前的大小姐,都不敢妄动,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眼瞅着贾锦荣,等他的进一步指示。 贾锦荣说道:“若是淑婉姐不顾全家死活,横加阻拦,那我也就只好得罪了。” 不待徐淑婉说话,便对家丁命令道:“把大小姐送回闺房,给我看管起来,不要让她四处走动,若是不听劝告,便把她绑到屋里,等处理完了这一切再放她出来。” 两个家丁走上前来,不顾徐淑婉踢打叫骂,硬生生把徐淑婉给架了出去。徐世贤看着家丁出手,也没有阻拦,他想着让徐淑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未必是坏事,万一激怒了贾锦荣,让这个阴狠毒辣之人做出些什么事来,到时候只怕后悔莫及。 徐淑婉在两个家丁的搀架下,往后院走去,边走边不住回头对贾锦荣高声痛斥。 贾锦荣听着徐淑婉的叫骂声渐渐远去,喊几个家丁进屋,把曹旋三人押到院中。召集所有家丁在院中集合,对众家丁说道:“弟兄们,今日之事,你们大家都已经看在眼里,也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梗概,曹旋你们大部分人都认识,或许他还和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有过接触,他今天乔装打扮找上门来,意欲置我们众兄弟于死地,他已经掌握了我们准备起事的大部分内情,并且准备把这些情报提供给八路军,让八路军前来围剿我们,我们现在被逼无奈,为了徐家和众兄弟的安危,我只好先下手为强,把曹旋控制了起来。你们说我做得对吗?” 众人齐声答道:“做得对!” 贾锦荣又问:“曹旋已经把我们逼到了绝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山呼道:“杀了他,杀了他!” 贾锦荣又问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说的话你们愿不愿意服从?” 众人道:“愿意,我们愿意唯贾爷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锦荣满意地看看众人,又问道:“要是八路军打来了,你们敢不敢开枪?” 众人道:“只要贾爷一声令下,刀山上得,火海下得,不论来犯之敌是谁,我们管叫他有来无回。” 贾锦荣大喝一声:“好!你我弟兄今日有幸在此盟誓,共襄盛举,我们必成大事,待孙将军入城后,我为大家请功,到那时,你们这些有功之臣,香车美女,良田大宅,应有尽有,都过把当老爷的瘾。” 在贾锦荣一番极富煽动性的动员下,家丁们沸腾起来,好像贾锦荣所描绘的这一切已经近在眼前,这些平时里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马上就要实现了,一些性子急的人竟恨不得现在就交起火来,好让自己有大显身手的机会,早日过上这神仙般的生活。 贾锦荣向众人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走,咱们先把这三人带到厢房看管起来,让他们尝试一下冷冻的滋味。留下几个弟兄在门前把守,好生看管,千万不能有一丝疏忽,让他们逃了去,否则我们便会大祸临头。然后其余的人都跟随我到仓库,我给大家分发武器弹药,然后登上城墙,安排布防,做好戒备,一旦有八路军杀来,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便开足火力,大开杀戒,让他们有来无回。这边战事一起,我会即刻电告军统察哈尔站长赵抚宁,让他协调军方,展开对中都城的轰炸任务。到那时,内外夹击,攻下中都城指日可待。” 徐世贤站在贾锦荣身侧,看着他口若悬河的向众家丁发号施令,众家丁在他的鼓动下群情激昂,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徐世贤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当然,贾锦荣也没给他发言的机会。 贾锦荣说完,也不搭理徐世贤,让两个家丁前边带路,自己跟在曹旋身侧,后边跟着五花大绑的袁老三和伍子,三人被家丁簇拥着往厢房走去。 众人刚走几步,突然,“哒哒哒”,一阵激烈的机枪声在众人面前响起,走在前边的两个家丁面前立刻泥土四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技高一筹有奇效 情势反转出意料 随着枪声响起,前边两个带路的家丁看着面前泥土乱飞,惊慌失措中扔掉手里的棍棒,双手紧抱头颅,趴倒在地躲避身前飞来的子弹,身后的众家丁,听到枪响,惊呼声四起,也都乱作一团,有的人就地卧倒,有的人四散跑开,去寻找掩体躲藏。 跟在家丁身后的贾锦荣听得枪响,浑身一个激灵,飞快地从腰间拔出手枪,然后伸出手臂,准备将曹旋拉到身前掩护自己,早有准备的曹旋哪给他这个机会,看他伸手抓来,顺势一倒,滚在一边。贾锦荣见曹旋识破自己动机,闪身躲开,本想过去再抓,可是前边枪声激烈,若不及时卧倒,只怕身上会多几个窟窿眼儿出来,只好赶紧猫腰蹲下,躲在一个家丁身后。 走在曹旋身后的袁老三也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他看曹旋已脱离贾锦荣的控制,滚倒在一边,正在地上挣扎着站起,而贾锦荣正手忙脚乱的胡乱躲闪,知道机不可失,便纵身一跃,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狠狠的向贾锦荣身上砸去。不要说贾锦荣没有防备,就算他早有防备,也消受不了这重重的一击,袁老三高大魁梧的身材像半截铁塔一般,再加上是铆足了劲砸过来的,当即就把贾锦荣砸倒在地,随着贾锦荣的一声闷哼,手里的枪早已摔出去老远,冰冻的地面坚硬如铁,贾锦荣被磕的痛彻心扉,再加上袁老三重逾千斤的身体猛的压在身上,贾锦荣的心肺一阵痉挛,眼前一黑,险险昏厥过去,待稍缓了一下,他才清醒过来,把双手撑向地面,想把身子支撑起来,可是压在背上的袁老三让他动不得分毫,只好喘了口粗气,又缓缓地趴伏在地上,眼看着站立无望,只好勉强挣扎着身体,试图把袁老三从身上颠下去。 袁老三虽然被五花大绑,双手动弹不得,双腿却派上了大用场,他双脚紧蹬在地上,上半身死死地压在贾锦荣背上,贾锦荣身子稍动,他便随着贾锦荣移动,双脚用力,把压力传导到贾锦荣身上,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伍子看袁老三扑向了贾锦荣,也顾不上枪声激烈,飞身扑到袁老三身上,一来为了保护袁老三的安全,二来也为了把贾锦荣控制的更牢固些,不给他翻转的机会。三人叠在一起的场面为这紧张的气氛平添了些喜感。 就在众家丁都双手抱头,匍匐在地,谁都不敢抬头去看时,枪声停了下来,只见一个手端机关枪的人灵活地从屋檐跳到墙头,又从墙头一跃而下,来到众人面前。此人双手平端机关枪,枪口指向地上众人,双肩和腰间都挂满弹夹,腰里还别着两支手枪,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地上众人的动静,扭头向着曹旋的方向大声喊道:“二爷,我来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曹旋布下的奇兵----马平。 马平按照和曹旋计议好的方案,在后半夜潜入徐家大院,避开夜巡家丁,悄悄叩开徐淑婉的房门,徐淑婉认出马平后把他让进闺房,马平把自己二人所探明的荷花和小六子死因都据实相告,并把离开徐家后的经历也都向徐淑婉和韩娇做了详细描述,二人听完曹旋和马平的遭遇,都唏嘘不已。马平告诉二人,此番自己闯入徐家大院费了很大周折,实属不易,但是为了探明真相,洗清冤屈,曹旋和自己决定铤而走险。最后马平慎重地问二人是否能够相信自己所言?在得到徐淑婉和韩娇的肯定答复后,马平把自己和曹旋制定的计划对二人和盘托出。徐淑婉把徐家大院的明暗岗配备情况和轮换时间都向马平一一做了说明。 待马平三人将行动方案安排完毕,已经鸡鸣五更,马平不敢怠慢,从徐淑婉的闺房悄悄闪出身来。按照徐淑婉所述,贾锦荣每日都是带着家丁在仓库内领取存放武器训练,马平便爬到仓库屋顶,静等贾锦荣和一众家丁的出现,监视他们今日是否取用武器训练以及这些家丁训练后作何安排。 徐淑婉和韩娇听到曹旋今日便要登门一会贾锦荣,二人心中是又喜又惊,喜的是总算有了曹旋的消息,并且他一切都安好,若能得手,便是众人团圆之人。惊的是贾锦荣带领的一众家丁全副武装,而他竟然单刀赴会,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唯恐他单枪匹马斗不过贾锦荣,那时可就生死难料。向来行事谨慎的徐淑婉和韩娇更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二人起来洗漱完毕,便按照提前商议好的,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曹旋安排韩娇设法将徐淑钰带离徐家大院,不让徐淑钰参与到自己和贾锦荣相斗的过程,免得到时横生枝节,破坏自己的计划,最后还伤了他们徐家一家人的和气。韩娇吃过早饭,从餐厅出来后便和徐淑钰并肩而行,先是恭维了一阵徐淑钰的文化水平和多才多艺,然后便话锋一转,缠着徐淑钰和她到县城去买些笔墨纸砚和书籍回来,自己要跟着徐淑钰学习文化知识,徐淑钰本来不愿前往,可是看到很多日都不怎么来找自己一起玩耍的韩娇今天突然过来求自己,也想顺势和她套个近乎,或许能从她嘴里得到一些有关曹旋的消息。徐淑钰便爽快的答应了韩娇的请求,还说要邀请韩娇去自己县城里的家中坐坐,吃顿便饭再回来,韩娇高兴的答应了,二人牵着手往县城走去。 徐淑婉则派出丫鬟打探前院的动静,贾锦荣一旦有异动或门外有访客便赶紧来报,丫鬟答应一声领命而去。过不多时,丫鬟来报,看城门的家丁跑到了贾锦荣屋里,贾锦荣随后便在前院埋伏下众多家丁。徐淑婉知道是曹旋来了,但是她不能确定贾锦荣是否知道前来之人便是曹旋,会不会在院中便痛下杀手。早已收拾停当的徐淑婉不敢怠慢,当即便赶往前院。 前院暗中埋伏的家丁看徐淑婉过来,也没当回事,知道贾锦荣现在和徐老爷一起干大事业,是徐老爷面前的红人,现在大小姐前来,众人不疑有他,有家丁主动搭话招呼,徐淑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他们按贾锦荣安排做好防范工作,自己在门外稍待片刻,自会进去。家丁们听完徐淑婉的安排,都又隐回暗处。徐淑婉便在窗前廊下仔细倾听屋里二人的对话,贾锦荣的一席话全部被徐淑婉听到了耳朵里,早把徐淑婉气得咬牙切齿。当门外隐藏的家丁听到贾锦荣一声断喝后,都跳将出来,站在门口的徐淑婉便率先推门而入,给了贾锦荣一个措手不及。 马平伏在屋顶,从天色微明贾锦荣集合人手去仓库取枪,然后把人马拉到后花园训练,再到训练完毕,把枪械重又放回仓库,众家丁都散去洗漱吃饭,马平都看了个明明白白。等贾锦荣把家丁都召集到前院时,马平从仓库屋顶上下来,躲到看门家丁身后,乘他不备,将家丁打晕在地,从家丁身上找出钥匙,打开仓库大门,将家丁在仓库里捆绑结实,然后便在仓库里仔细搜寻起枪支的下落来,没多久便找到了堆放枪支弹药的地方,马平在腰间插了两把手枪,怀中抱起一挺机枪,全身都装满弹夹,看看四下无人,悄悄从库房里溜了出来,把库房的门锁好后便摸到前院,偷偷爬上了前院的屋顶,静待时机,随时准备出手配合曹旋,到后来他竟然看到袁老三和伍子在被五花大绑带了进来,他有心前去搭救,又怕提前暴露,让曹旋陷入危险之中,便密切关注着地面的动静,看到袁老三和伍子被带入了贾锦荣的房间,他紧扣扳机,一旦屋内有异动,自己便先把这些家丁突突了,然后闯进屋去搭救他们三人。 就在马平在屋顶上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看到贾锦荣命人把曹旋三人带到了院子里,给众家丁训话鼓舞士气。马平看贾锦荣训话完毕,命令家丁往厢房押解曹旋三人,众人都毫无防范,马平见机不可失,迅速向着众人面前打出一梭子子弹,顿时家丁阵型大乱,人人慌不择路,趴伏在地。马平抱着枪麻利的从屋顶上跳下来,待站稳后迅速双手持枪指向众人,走到众人面前,和曹旋打完招呼后,对着地上众人大喝一声:“想活命的都给我趴下,谁敢乱动,我就打爆他的脑袋”。 马平边吆喝着边往曹旋身前走去,他先捡起贾锦荣摔落在地的手枪,然后掏出匕首,把曹旋身上绑着的绳索割开,把贾锦荣的手枪给曹旋递了过去,曹旋接过手枪打趣道:“你小子再不来,我们就被贾锦荣活埋了。” 马平看着曹旋额头青紫的创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二爷,受委屈了,等下看我怎么收拾贾锦荣这孙子。” 曹旋看了眼叠压在一起的袁老三三人,忍住笑对马平说道:“赶紧去把三爷和伍子身上绳索解开了,把贾锦荣控制起来。”曹旋说完,握着手枪,警惕地看着伏在地上的家丁和浑身筛糠般匍匐在地上的徐世贤。 马平来到三人面前,先把伍子身上的绳索割开,伍子从袁老三身上直起身来。马平又把袁老三身上的绳索割开,袁老三也不起身,只是甩了甩膀子,把断开的绳子挣脱掉,依然死死地压着贾锦荣说道:“姓贾的,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你不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没想到你反倒落到了我的手里,那你就先在这冰地上给我冻一会儿,好让你清醒一下。” 被袁老三紧紧压住的贾锦荣脸色铁青,心有不甘,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眼看着自己已经掌握大局,胜券在握,无论八路军是否到来,要了曹旋三人的性命已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没想到马平竟然从天而降,是自己太大意了,也怪自己太自以为是了,自已听曹旋说外边安排了人手等着报警,便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思考了,还安排人手在县政府和警察局门前寻找马平踪迹,等着将他狙杀。是自己把所有这一切考虑得太周全了,连袁老三兄弟几人都考虑了进去,没想到正是自己的周全害了自己,把这些人都聚到一起后,反倒给了他们翻身的机会。 贾锦荣强忍着腹下的寒冷,和身体撞击在地面时的剧痛,他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想着绝地反击的办法,即便没有反击的机会,能让自己全身而退也好。贾锦荣一番思索后知道是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的时候了。 贾锦荣强提一口气,对压在身上的袁老三说道:“袁兄,好了,我服软,你还是先站起身子吧,你这块头再压下去只怕我要筋断骨折了,有什么事咱们好说好商量。” 袁老三爽朗的一笑说道:“贾锦荣,你太坏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都不敢和你说话,深怕一说话就着了你的道。”直率的袁老三说的是真心话,自己单挑***总坛都没怕过,可是被贾锦荣这一番折腾,心里确实有些发怵,根本想不到他在哪里挖好了坑在等着你。 要说这袁老三还真是生性豪爽耿直,侠义心肠,他不愿干痛打落水狗的事,虽然上了贾锦荣得当,自己受了些委屈,但是现在听着贾锦荣可怜巴巴的哀求,他心中倒是有些不忍。挺身从贾锦荣背上站立起来。 马平见袁老三从贾锦荣身上起来,贾锦荣趴在地上,揉着自己手腕处的关节,也想从地上站起来,马平见状,一脚从贾锦荣的屁股上飞踹过去,正中贾锦荣的尾巴骨,这一脚伤害性不大,侮辱性不小,痛感也极高,只把贾锦荣踢的哇哇大叫,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臀部。 马平上前怒斥道:“小子,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你把爷爷们害得好苦,今日就让爷爷好好修理你一下,也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 马平嘴里说着,脚上也没闲着,朝着贾锦荣身上一脚紧似一脚的踢踹过去,只把贾锦荣踢得惨叫连连,不停的在地上打滚,一身裁剪合体的新衣早已沾满尘土,肮脏不堪。马平看着贾锦荣狼狈的样子,自己多日来东躲xZ流浪街头的怨气总算发泄了出来。 就在马平狂虐贾锦荣的时候,曹旋用枪指着众家丁,让他们从地上站起来,不要有反抗的念头,否则一枪一个全部就地歼灭。刚才枪声响得突然,除了少数几个反应快得跑到了门外,其他人大部分都吓傻在当场,匍匐到了地上,此时听到曹旋命令,这才敢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曹旋指向他们的枪口,心中忐忑万分,刚才得罪了曹旋,只怕现在不会有好果子吃。 徐世贤混在家丁当中,也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尘土满身,脸色难看,低着头,不敢直视曹旋,一时好不尴尬。 曹旋也不去搭理徐世贤,直接无视他的存在,命令众人站好,让他们把自己身上藏着的武器全部拿出来,一时之间,砍刀、匕首、棍棒之类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都扔到了脚下。 曹旋见众人都把身上的家伙抛到了地上,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有奶便是娘的草包,贾锦荣给了你们些许好处,你们便认贼作父,不辨是非,徐家供养你们多年,你们竟敢对大小姐动手,我看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们这些蠢货知道现在跟着贾锦荣干的是什么事吗?你们现在早已为他搭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你们所谋之事一旦败露,必将祸及家人,株连九族。上苍有好生之德,让我及时赶到,救下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人的性命,否则你们都将是贾锦荣的炮灰,被他带入十八层地狱。” 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听了曹旋的一席话,都噤若寒蝉,面面相觑,个个后背发凉,头皮发麻。他们不仅恐惧于面前曹旋的枪口,生怕自己做了枪下之鬼,也后怕如曹旋所说自己跟着贾锦荣成了炮灰。有个善识时务,头脑机灵些的家丁反应过来后,赶紧对着曹旋说道:“我等头脑愚钝,被贾锦荣花言巧语所骗,现在二爷一席话,我们茅塞顿开,感谢二爷的活命之恩,我们愿意跟着二爷干,还请二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收留了我们。”这人说完,便赶紧跪在地上,向曹旋磕起头来。此人的一招见风使舵把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很快,有几个人也看出了门道,纷纷跟着跪下磕头,剩下一些不知所以的家丁看着眼前的情形,知道当下活命要紧,再顾不上左思右想,都“扑通、扑通”争先恐后的往地上跪去,嘴里大声喊着:“愿听二爷吩咐,请二爷收留我们。”生怕自己喊的声音小了,不能引起曹旋的注意,一声高似一声地附和起来。 这些人生逢乱世,大多自幼为奴,为了一口饱饭,一席立足之地,早习惯了忍辱苟且,哪分什么是非,顾什么尊严,转瞬间便纷纷倒戈,跪倒在曹旋面前。 此时最为尴尬的莫过于徐世贤,他看着重又跪倒在地的家丁,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孤零零地看着地上喧嚣的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曹旋,只好搓着双手,手足无措的偷瞄着曹旋的表情。 徐世贤的站立不安,曹旋早看在了眼里,他视而不见,不去搭理他,要不是看在徐淑婉的面子上,曹旋真想上前对他一番痛斥,让他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尚不自知。 曹旋看看地上众人,轻叹一声,知道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得压到心底,这正应了那句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不论徐世贤如何对自己,可是他的女儿徐淑婉对自己一往情深,为了自己的安危牵肠挂肚,多方奔走,自己虽死不能报答万一。此时若是再计较徐世贤的过往,对他多加责难,必定会让徐淑婉悲伤难过,他们毕竟是父女情深,她肯定不愿看到自己的父亲遭受一点屈辱。 曹旋想到这里,对众家丁说道:“你们若是真能明辨是非,愿意跟着我干,那我就先把你们刚才作恶的事记在账上,若是你们表现良好,那就一笔勾销,若是口是心非,出尔反尔,再敢动什么歪心思,那时你们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会让你们血溅当场。” 众家丁齐呼一声:“再不敢有二心,愿意追随二爷。” 曹旋让他们站起身来,排列整齐,等候调遣。 曹旋安排袁老三和伍子带几个人去后院把徐淑婉接过来,让马平带着剩下的人手去清查院子里刚才逃窜走的家丁,若是看到这些人不肯降服,稍有抵抗,便一举歼灭。待清缴完跑散的家丁,便去城门处看守,等着“斑鸠”带人回来复命时把他们一举拿下。 马平把自己腰上别着的手枪给袁老三和伍子递过去,二人伸手接过,答应一声,喊过来两个家丁,往后院走去。 马平留下五个家丁在这里听从曹旋指挥,命令剩下众人跟着自己先去仓库查验一番,看是否有人胆敢打仓库里枪械的主意,他虽然把仓库落锁,钥匙带了出来,可还是担心有人砸门进去取了枪械抵抗,此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否则便会满盘皆输。心眼颇多的马平并没有带着众人前行,而是让家丁们走在前头,自己举枪跟在后边,告诫他们不要有非分之想,小心脑袋开花。众家丁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边寻找失散的家丁,边往仓库行进。 曹旋安排完毕,走到徐世贤面前,说道:“徐叔,糊涂啊!” 徐世贤老脸一红,喉结抽动,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喃喃自语般低头看向地面,不敢直视曹旋。 被马平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沾满尘土的贾锦荣,早没了刚才指挥若定,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气势,现在除了眼里隐隐流露出的不甘心,更多了些不安和恐惧。曹旋看着贾锦荣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上扬,脸上绽出一丝笑容,眼里透着鄙夷和不屑,对贾锦荣说道:“锦荣兄,这下老实了吧,你这么高的学识文化,就不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吗?我一直尊你,敬你,你竟然暗藏祸心,阴谋置我于死地,今天这个结局是你万万没有料到的吧。现在你不光在个人恩怨上输在了我的手里,只怕你所谓的党国大事,也要被你耽误了。” 贾锦荣抽动了一下鼻翼,吸了下鼻孔里流出来的鼻血,强忍着脸颊的疼痛,呲牙咧嘴冷哼一声说道:“是我一时疏忽,才给了你翻盘的机会,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今天你要是把我打死在这里,你和这里所有的人都得给我陪葬,这里早已在军统察哈尔站挂名,这里的一切动向都在军统的掌握之中,我一旦遇险,不能和外界取得联系,军统会第一时间把这里的情况通报军方,军方很快就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曹旋笑笑说道:“锦荣兄,你这是现学现卖啊,我刚才以这样的口吻骗你八路军会来,你现在又圆上了,以同样的理由说国军会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国军要是有那样的实力,只怕这里早就是他们的天下了,还用你们这些人冒着杀头的风险,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搞这样的勾当?” 曹旋说完,让家丁们把贾锦荣先押到屋里,决定等马平把贾锦荣派到外边的人手一网打尽后再对他们做出处理。 待曹旋和家丁们把贾锦荣带入屋内后,站在院子里的徐世贤有些不知所措,眼看着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却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根本没人在意自己的存在,更别提对这些人发号施令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自己家里发生的,自己却没能左右这里的任何一件事,可是自己又貌似参与了所有的事,徐世贤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了如此地步,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了这般田地。是自己错了吗?错在哪里?徐世贤仰天长叹一声,已是黯然伤神。 躲在南房看着院子里发生的这一切,徐达早已心急如焚,可是看着外边的人荷枪实弹,剑拔弩张,自己实在没有勇气冲出来保护徐世贤,只好焦急的关注着院子里的局面,暗暗为徐世贤祈祷。眼看着这些人都一一退去,外边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身单影只的徐世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呆呆地矗立在院子里,徐达不敢再耽搁下去,他急匆匆的从房里跑出来,上前搀住脸色煞白的徐世贤,低声说道:“老爷,进屋吧,外边太冷,站久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万念俱灰的徐世贤什么都没有说,任由徐达抓起他的胳膊,紧贴在他的身侧撑住他的身体,浑身瘫软的徐世贤没有移动身体,顺势斜斜的依在徐达身上。支撑着自己的这具躯干虽然不太坚挺,臂膀也不够厚实,依然让众叛亲离的徐世贤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貌似在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大院里,自己还不是孤独的存在,还没有山穷水尽,还有得以苟延残喘的机会。徐世贤感觉自己突然之间苍老了很多,再不像一个坐拥数万亩良田,豢养百十名家丁,可以对着下人颐指气使,令人敬畏的老爷,而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怯懦软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任由命运处置的耄耋老人。 浑身瘫软的徐世贤,靠在徐达身上,沉思良久,然后吃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指指曹旋众人刚刚走进去的房间,对徐达说道:“走,扶我进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章 绑缚堂前述过往 透露隐情欲拉拢 徐世贤进屋不久,袁老三和伍子带着两个家丁簇拥着徐淑婉也从外边走了进来。 四平八稳端坐在炕上的曹旋把家丁们都打发出去,让他们在门外候命。然后把袁老三和伍子让到炕上坐下。曹旋不去管被捆绑结实的贾锦荣,也没去搭理被徐达搀扶着的徐世贤,抬头看向刚走进门来的徐淑婉,眼里满含关切,让她先坐下歇息,自己和袁老三兄弟二人详叙离开徐家大院的前因后果,以解他们二人心中疑惑,善解人意的徐淑婉微笑着点头示意。 曹旋给袁老三和伍子把整件事的经过都讲了一遍,兄弟二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曹旋,聚精会神的听他把详情娓娓道来。他们听到曹旋和马平受屈时恨得咬牙切齿,听到他们快意恩仇时乐的眉飞色舞,听到他们险象环生时又暗捏一把汗。他们终于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其中的是非曲直。袁老三心中有些愧疚,当时在贾锦荣的煽风点火之下,险险上了他的当,差点和曹旋心生嫌隙。现在一切都已明了,生性豁达的袁老三也不隐瞒,和曹旋直抒胸臆,把当时自己心中泛起的一丝对曹旋的微辞也都据实相告。二人说完,哈哈一笑,一切早已尽在不言中。 伍子听完,早已血气上涌,没想到贾锦荣竟如此作恶,把曹旋和自己兄弟害得九死一生,当即从炕上跳下来,照着贾锦荣的脸上就是几巴掌,只把贾锦荣打的眼冒金星,口鼻流血。向来狂妄的贾锦荣,此番也不敢硬充好汉,只是把头扭向一侧,任由伍子雨点般的巴掌当面劈来。伍子打了几巴掌,看着面前的贾锦荣头发凌乱,脸色铁青,目光灰暗,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意气风发和趾高气扬。伍子胸中的一口恶气这才算发泄了出来,心满意足地回身跨到炕上坐下。 堂堂一个军统特务,岂是几下拳脚就能征服的,此时的贾锦荣貌似落魄狼狈,用可怜凄惨的外表掩饰着自己的内心活动,他的大脑在快速地运转着,盘算着脱身之计。他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自己能顺利逃出去,所有这一切都有机会重头再来。刚才自己以为八路军得到马平报告的消息后,会掩杀过来,自己早已做好了抵抗到底的准备,即便战败,自己也没打算和八路军鱼死网破,那时候只需亮出曹旋这张底牌,和八路军谈判,八路军肯定会放自己一条生路。曹旋远比自己对八路军的意义重大,曹旋不仅是日伪军警的漏网之鱼,而且被怀疑和近期中都县内的各项大案有关,八路军需要他来结案。更为重要的是,曹凯带领的人马已经被孙兰峰作为攻打中都城的先头部队,很快就会兵临城下,围困中都城,相信八路军的情报机构也早已掌握了这些信息,曹旋那时便是八路军在战场上挟制曹凯的不二砝码,相信八路军一定愿意用一个活着的曹旋换自己一条生路。此时自己虽然被困,眼前的情势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八路军不知道这里的消息,自己需要面对的便是面前这区区几人,凭着自己的机智和口才,相信自保不是难事。 一番思索后,贾锦荣主意已定,抬眼看了看曹旋,故作轻松地说道:“辅同兄,众人这一番拳打脚踢对我横加羞辱,你总算解气了吧?若是心中还有气,你再亲手拿贾某发泄一番,等辅同兄的气消了,我尚有要事相告,免得等下被打死,这些秘密只能被我带到阴曹地府了。” 曹旋不知贾锦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锦荣兄,死到临头,你还要耍什么花招,你以为我会信你?让你走出徐家大院吗?” 贾锦荣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仅密谋陷害辅同兄,还对你展开追杀,让你屡陷险境,我知道自己在你面前罪大恶极,除一死无以谢罪,所以我也没有打算活着离开徐家大院。但我临终前有一言相告,我在这里收集情报,招募人手,组织暗杀等破坏活动,都是为了你哥哥曹凯提供协助。你哥哥已被孙将军委以攻克中都城主力的重任,我这里提供的情报和将来在战场上对他的配合至关重要。”贾锦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曹旋的表情变化,一切都和他预料的一样,曹旋听到自己提到曹凯时,早已满脸惊讶,双眼紧紧地盯着他,急等他的下文。 曹旋听贾锦荣提到哥哥曹凯,当下精神为之一振,双目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心中迫切起来,赶紧追问道:“你当真有我哥哥的消息?他现在在哪里?” 贾锦荣看了眼曹旋急切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还有假,严格地说,我们都是为党国复兴大业而奋斗的志同道合的同志,我们在一个阵营里,怀揣同样的理想和使命。虽然我们未曾谋面,他也不知道我们姓甚名谁,但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我们在秘密战线上为他提供情报,他利用我们的情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曹旋早已急不可耐,继续追问道:“锦荣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先告诉我我大哥现在到底在哪里?” 贾锦荣神秘地一笑说道:“曹团长现在带着人马就驻扎在离我们不远的绥远省境内,他们早已枕戈待旦,蓄势待发,说不定今天八路军要是来围攻徐世贤村,曹团长的部队便会从天而降,那时我们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中都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曹旋被贾锦荣的话给说得云里雾里,但是他知道贾锦荣说的话靠谱,因为哥哥最后一次给自己打电话时明确地告诉自己要去投靠国军,自己被困在中都城内,一直没有哥哥的消息,无从得知他的下落,没想到他带着人马跑到绥远去投奔了孙将军,贾锦荣一口一个团长的叫着,看来孙将军已经任命他为团长。 曹旋说道:“你说此话可有凭证?” 贾锦荣说道:“曹团长当时投奔国军是军统察哈尔站长赵抚宁牵的线,当时围剿日寇的大战一触即发,日军防守极其严密,若是没有国军做接应,曹团长数百人的队伍是万万不可能撤离到绥远境内的。曹团长带人投奔孙将军后,孙将军对曹团长的阵前起义大为赞赏,称赞曹团长为了民族大义,在大战前夕甘冒风险前来投诚,当即封他为骑兵团团长,现辖自己原班人马,跟着他的那些兄弟也都各有封赏。并许诺他可以随时招兵买马,壮大自己的队伍,所有的粮饷装备都由中央政府发放配置,他的职级会随着他队伍规模的扩大不断晋升。曹团长对孙将军的安排也甚是感激,表示愿意鞍前马后追随孙将军,帐前效命,以报答将军的知遇之恩。孙将军对曹团长很是满意,便命他带着本部人马驻扎至绥远的武川县,担当攻克中都城的第一梯队,以示重用。” 曹旋听完,知道贾锦荣所言不假,只是听他说哥哥是为了民族大义前去投诚觉得有些好笑,这明摆着是和自己套近乎,往哥哥脸上贴金,哥哥眼里哪有什么民族大义,他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日军已是穷途末路,只好带着弟兄们另寻前途。不过,得知哥哥和他的弟兄们一切安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曹旋心里有了底,知道此时的贾锦荣一心想利用曹凯来做文章,便不进他设好的圈套,故意不再追问哥哥在国军那边的情况,对贾锦荣说道:“锦荣兄,我心里有一件事比较好奇,你一直自称是察哈尔师范学校的学生,而且和徐淑钰是一个学校的校友,你怎么会是军统的人呢?” 贾锦荣看曹旋在得知哥哥的消息后,问起了自己的底细,觉得拉拢曹旋这事有门儿,可以凭借曹凯和曹旋的亲情关系来打动他,便把自己这些年的求学经历和盘托出,他认真的说道:“辅同兄,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民国三十一年,贾锦荣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察哈尔师范学校,由于他成绩优秀,性格外向,做事比较干练认真,很快就被吸纳为学生会会员,头脑灵活的贾锦荣积极主动的参与到学生会的各项工作中去,由于他的出色表现,很快就引起了时任学生会主席的注意,学生会主席通过委派一些棘手事务对他暗中考察,发现此人聪明能干,遇事冷静,有担当,能出色的完成交代给他的各项任务,学生会主席便有意栽培他,时时对他委以重任,时间不长就让他脱颖而出,入学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升任为学生会副主席。 这时的学生会主席私下里不断向贾锦荣灌输驱逐日寇,救万民于水火的新思想,让他要善于领导同学利用学校这个阵地和日伪控制下的校董会做斗争,争取团结所有的进步同学参与进来,推翻日伪政权对学校的控制,对学生们的奴化教育。进而走上街头,推翻日伪政府的独裁统治,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从农村来的贾锦荣虽然成绩优秀,家境富裕,可是在日伪政府的统治下,从来没有机会接受过这样的开明思想,他被学生会主席这个宏伟的目标给震撼到了,开始认识到自己眼界的狭隘,思想的落后,志向的渺小。他知道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忧国忧民,不能仅仅局限于个人得失,自己绝对不能做那个不知鸿鹄之志的燕雀。年轻热血的贾锦荣在学生会主席不断地灌输下,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奋斗目标,要和志存高远的学生会主席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终于有一天,贾锦荣和学生会的几个进步青年被学生会主席带到了一个秘密地点,在那里他们见到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这个人告诉他们自己是军统八处的人。 军统八处也叫训练处,主要负责在各大院校内发展学生特工,并加以培训,让这些人以学生身份作掩护,执行军统下达的各项秘密任务。训练处还组建了抗太阳锄奸团,专门针对一些罪大恶极的日寇和十恶不赦的汉奸进行暗杀行动,这些学生特工经常以学生身份作掩护,执行作训处下达的锄奸任务。除此之外,作训处还负责军统内部月刊《家风》的编撰工作,用来规范约束军统内部人员的行为,并禁锢他们的头脑,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追随蒋先生和戴老板,为档国效力。 这天,贾锦荣和他的几个同学在学生会主席的带领下,正式加入了军统,开始接受军统严苛的训练。节假日和平时的闲暇时间,贾锦荣基本都用在了军统对他的训练上,很快,他就成了军统学生特工里出类拔萃的人物,由军统察哈尔站长赵抚宁直接领导。 在三年级的时候,贾锦荣就荣升为上尉特工,被多次委派在张垣市内执行暗杀任务,并且屡屡得手,这也得到了赵抚宁对他的格外垂青。后来,贾锦荣更是被委以刺杀曹凯的重任,当时曹凯在张垣市时遭遇的几次暗杀,都有贾锦荣的影子,由于曹凯每次出行时都有众多护卫随侍,戒备森严,不易得手,贾锦荣都以失败而告终。贾锦荣最后一次带人在戏楼伏击曹凯时,有一人被曹凯的手下当场打死,有两人被捉,贾锦荣也是凭借出色的身手才险险逃过一劫。此后,军统察哈尔站看到己方不断的损兵折将,却不能动曹凯分毫,也不敢再贸然派人前往行刺,而是准备想办法营救被捉的两名特工。谁知没过几天那二人便被曹凯完好无损地给放了回去,并带话给赵抚宁,曹凯有意投靠国军,愿意让赵抚宁从中调停,为了表示诚意,曹凯向赵抚宁送去了日军运输军火的绝密情报,使得国军一举伏击了日军的运输队,将曹凯的仇人藤本正雄当场炸死,日军增援前线的军火被炸被抢,几乎损失殆尽,令日军的军援计划彻底失败。军统从曹凯那里得到好处后,针对曹凯的刺杀行动也就终止了,而且积极展开了对曹凯的争取工作。 就在联军对察哈尔日军发动总攻的前几天,赵抚宁开始计划安排人手潜伏到中都城内,日军一旦败走,便第一时间协助军方出手接管中都城,中都县土生土长的贾锦荣首当其冲被派回老家开展工作。 然而事与愿违,国军没料到苏蒙联军会进驻中都城,把中都县的治权直接转交给了八路军,由于苏蒙联军大兵压境,驻扎在中都城内,国军接管中都县的愿望落空了,贾锦荣这些埋在中都城内的钉子也都分毫施展不出自己的本事,眼睁睁的看着八路军接管了这里的一切。八路军管治后,展开了对敌特人员的整肃清剿行动,贾锦荣和潜伏的特务更不敢妄动,生怕自己露出马脚被就地正法。 就当潜伏在中都城内的这些特工惶惶不可终日,为自己的去留大伤其神之际,贾锦荣接受到了军统从城外传来的最新指示,激活埋伏在中都城内的特工,全部接受贾锦荣的领导,配合他在中都城内展开夺取政权的“春雨行动”,计划在来年春季发起总攻,一举拿下中都城。在这场秘密行动中,贾锦荣代号“春雨”,“鹞子”代号“春风”。 贾锦荣和“鹞子”在接到上级指示后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划,很快就展开了卓有成效的行动,先由“鹞子”通过当地的社会关系混入八方道,通过钱财开道,很快在这个江湖门派站稳脚跟,得以顺利筹备前期所需物资和配合城外贾锦荣的行动,后来更是随着坛主赵清泉的被杀,“鹞子”成了八方道总坛隐藏在幕后的太上皇,背后主使道徒在中都城内干下一些骇人听闻的大案要案。贾锦荣则凭借和徐淑钰的特殊关系,以借宿之名入住徐家大院,由于他行事乖巧,善于见风使舵,很快就博得了徐世贤的好感,开始向徐世贤不断灌输迎接中央政府进城的思想。贾锦荣为了得报私仇也为了能在徐家顺利开展工作,使出阴谋诡计,把曹旋逼离徐家大院,最后终于鸠占鹊巢,在徐家招兵买马,囤积武器,只待国军兵临城下时,里应外合,一举攻克中都城。贾锦荣和“鹞子”的一番行事,可谓是干得滴水不漏。 在贾锦荣和“鹞子”的不懈努力下,工作顺风顺水地推进着,一切都在按着二人计划的方向发展。就在他们志得意满,单等着大功告成之际,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蓄意迫害的曹旋,竟然误打误撞,把他们的好事一一撞破,并且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出手,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江湖有云: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尤其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很多时候,你都没有后悔的机会。这也正如“鹞子”临终所言,是被贾锦荣的一己之私坏了党国的大事。 “鹞子”在暗杀乌兰巴尔思近乎得手的时候,被曹旋一顿乱枪,打得全军覆没。贾锦荣在万事俱备之际,被曹旋的一个回马枪给杀的完败,现在不仅成了孤家寡人,而且满盘皆输被囚于堂前。 贾锦荣说完,未待曹旋开口去问,徐淑婉便急切地问道:“淑钰和你也是一伙的吗?她也是军统的女特务吗?” 贾锦荣苦笑一声说道:“此前我已和辅同兄说过,我的所作所为都不干淑钰的事,她不是什么女特务。淑钰是个好姑娘,我和她是真心相爱,在我的影响下,她接触了很多进步青年,接受了很多新思想,愿意为祖国的统一复兴抛头颅洒热血。她只知道我在为国家的大业奔走,不知道我是在为军统效力,也不知道我所用的这些手段,是我利用了她和三叔的亲戚关系,伪装成进步青年潜伏在徐家大院,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干下的,和她无关,我只是让她和淑婉姐走得近些,好打探辅同兄的下落,如果通过她能把淑婉姐也争取过来支持我的计划,那更是意外收获。淑钰是无辜的,不论你们如何处置我,还望你们能放过淑钰。” 徐淑婉说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想和抱负,要展现你怎样经天纬地的雄才大略,想干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把我们徐家人给牵扯进来,为了你的前途事业,拿我们全家做赌注,视我们的生命若儿戏。你现在已经把淑钰和我们一家推进了万丈深渊,竟然还在这里惺惺作态,你若是真的在乎淑钰,何必要赌上她和这些至亲全家的身家性命?我们和淑钰是一家人,我们自然不想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我们担心在揭露出事实真相,戳穿你的真面目后淑钰担惊受怕,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而受到刺激,已经安排人手把淑钰送回了县城家里,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徐淑婉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一向巧言善辩的贾锦荣张了张嘴,他又打算以自己是为了徐家前途着想的理由辩解,可是他的险恶用心早就大白于天下,众人岂能再被他所骗,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嘴唇蠕动几下,硬是没敢把嘴里的话说出来。他听说徐淑钰已经被徐淑婉送回家中,知道徐淑钰的安全无虞,可是走了徐淑钰,偌大的徐家大院再找不出一个人会在乎自己的死活,再无一线被人搭救的希望,心中隐隐感到大事不妙。此时,他也更坚信是曹旋和徐淑婉早就暗中设计好了这一切,单等自己来钻,心里不由得暗骂曹旋狡猾诡诈,而自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曹旋仔细听完贾锦荣所述关于哥哥消息的每一个字,知道贾锦荣这样说是迫于现实,想把自己拉到他的战线上,让自己放他一马,依他对哥哥和自己家人的憎恨,怎么会轻易放过哥哥?之所以现在委曲求全,刻意讨好,那是因为现在他的实力还达不到可以和哥哥抗衡的地步,只能暗中隐忍,静待时机。当时自己曾多次和他聊过在寻找哥哥的下落,这一切他早已一清二楚,为了迫害自己故意隐瞒,只字不吐,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才道出了实情。没有哥哥的消息让自己煎熬颇久,为此还险些命丧中都城,此时真是阴险狡诈,恶毒至极,自己断断不能听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哥哥等人都安然无恙,对曹旋来说再无牵挂,现在是否能联系到哥哥已经不再重要。当务之急是如何妥善处理贾锦荣,才不会让徐世贤家容留敌特,囤积兵丁,私藏武器之事传到八路军的耳朵里,也不会因为贾锦荣的“春雨行动”被破坏,致使徐家人受到牵连。贾锦荣领导的“春雨行动”事关重大,国军冒着飞机被击落的风险来为他们投放武器,充分说明了贾锦荣的行动已经引起国军高层的关注,他们是对贾锦荣寄予了厚望的,这里一旦失手,军统势必会派人前来调查原因,军统一旦得知内情,肯定会前来报复,依着军统的性格,有恩不一定会报,但是有仇一定不会耽搁太久,到那时徐家大院里这上百口子人只怕性命堪忧。 徐世贤当时被贾锦荣蒙蔽,硬生生把曹旋和他的兄弟逼出了徐家大院,让曹旋在流浪的日子里受尽屈辱和凄苦,而且多次命悬一线。把曹旋和徐淑婉的关系抛在一边不说,曹旋为徐世贤是出过力做过贡献的,为他缉拿诈骗犯,智擒匪首王兰根,戳穿“二后生”真面目,这些事,险些让徐家倾家荡产,若不是自己出手,哪还有徐家的现在,而徐世贤担心因为自家受到牵连,竟然无视自己当时的搭救之恩,忍心让自己流浪街头,徐世贤不仁啊,曹旋想到这些过往,心中怎能没有丝毫涟漪。可是归根结底,徐世贤是徐淑婉的父亲,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见死不救,更不能让徐淑婉受到牵连,把她也置身险境,想到徐淑婉,曹旋的目光温和了许多,他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徐淑婉,徐淑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正紧紧的盯着他看,曹旋心中一暖,主意已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势已去存侥幸 为免后患布新局 曹旋看着被捆绑结实的贾锦荣说道:“锦荣兄,你这些话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呢?若是你早日提及我大哥,或许我对你的事业还能帮助一二,现在事已至此,只怕一切都已经晚了。” 贾锦荣见曹旋没有明确拒绝他的意见,觉得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赶紧说道:“辅同兄,不瞒你说,当时是我太狭隘了,被我爷爷一直灌输的仇恨给蒙蔽了双眼,我当时只想着要找你们兄弟报仇,没有想过把你也拉进来建立统一战线,共谋大业。是我目光短浅,愚不可及。不过现在辅同兄加入进来,还为时不晚,我们在徐家大院建立基地的事神不知鬼不觉,你我二人和三叔一起合作,在城内再制造几起混乱,我们伺机攻入县衙,把县衙内首脑击毙,只要我们举起大旗,城内很快就会有各方势力前来投奔,等驻守的军队反应过来时,曹团长的大军早已杀到,他们收尾不能相接,我们大事必成,那时,你们兄弟聚首,党国必将论功行赏,曹团长手握兵权镇守一方,辅同兄署领中都县警队,维护地方治安,何不快哉。”贾锦荣绝对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只有道出实情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虚怀若谷,一片真心,只有最真实的语言才能让曹旋破防,打动他接纳自己的意见。临了,他还没忘记给曹旋展现一下美好的愿景。 抛开贾家和曹家的恩怨,贾锦荣这话说得不能说没有道理,当下局面,二人合作,曹、贾、徐三家共赢,若是有一方处理不当,局面势必更加棘手。要不是曹旋憎恨于贾锦荣的虚伪狡诈,把自己逼得受尽磨难,几乎就被他说动了。 曹旋沉思了片刻说道:“锦荣兄,你这番话开诚布公,毫无隐瞒,足见你对我是真心邀约,另外你对当下情势的分析也不无道理,此事事关重大,你容我考虑一下。另外我尚有一事不明,还往锦荣兄继续实言以告。” 贾锦荣看自己的话对曹旋有些触动,曹旋语气变软,开始摇摆起来,心中窃喜,当即说道:“辅同兄尽管问来,既然我意欲和辅同兄携手合作,所有事务概不隐瞒,凡是我知道的定当据实相告。” 曹旋说道:“适才锦荣兄和淑婉辩及徐家被人骗走一万大洋之事,我听了个大概,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莫不是锦荣兄从中做了手脚?”曹旋说完,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贾锦荣。 贾锦荣抬头看去,正好和曹旋的目光相接,二人四目相对,贾锦荣尴尬的咳了两下,借以掩饰自己的慌乱,他的脑子在快速的转动着,合计此事内情该不该说出来,可是看着曹旋犀利的眼神,知道他既然这样来问,说明他已经掌握了几分情况,若是隐瞒推诿,只怕会惹恼了他,让他认为自己所言皆是权宜之计,刚刚动摇起来的思想再又收了回去,只好一咬牙,硬着头皮说出了实情。 中都城内粮行被“鹞子”派人纵火焚毁后,贾锦荣马上就想出了一出一举两得的连环计。他为了筹措经费,也为了让徐世贤放弃对八路军的幻想,增加对他们的憎恨,彻底倒向自己,和自己建立统一战线,他决定派人假扮八路军去徐世贤家逼捐。 贾锦荣先让军统内的上线把八路军军服和枪械藏在徐世贤村外,然后指挥“鹞子”安排潜伏在城里的特务李野带人分头出城,这些人机动到徐世贤村后换好八路军军装,佩戴好武器,按照计划去徐家大院找徐世贤捐钱。在贾锦荣的精心安排下,一幕真实的政府募捐大戏在徐世贤面前上演了,徐世贤被迫无奈,忍痛拿出一万大洋,令他稍感安慰的是手里还拿着武工部给打下的一张借条,直到后来警察前来搜捕曹旋下落,徐世贤无意间说出政府募捐之事,才被证实,自己被骗了,来逼捐的根本就是骗子,自己手里那张欠条一文不值,只是自己被骗的一个见证,这让徐世贤再次成了一个笑话。 说到最后,贾锦荣一再强调,自己安排人手从徐家骗走一万大洋只是为了让徐世贤早日下定决心和自己一同举事,从徐家骗走的钱他们分文未动,近日就准备派人归还,除此之外,军统还会对徐世贤的深明大义给予奖励。 这个悬案终于水落石出了,果然是贾锦荣捣的鬼,徐世贤听完直气的四肢发抖,自己从贾锦荣第一天来就对他待若上宾,而他却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三番五次挑拨离间自己和曹旋的关系,坑害自己,眼看着自己一家走到今日之地步,都是拜他所赐,当下厉声喝道:“贾锦荣,我徐某人掏心掏肺的对你,你却把我当傻子般摆布,你到底是何居心?” 贾锦荣赶紧辩道:“三叔,你不要着急,那件事确实是事出有因,我并非有意为之,你的钱一分少不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上峰发电报,让他们给三叔送来两万块大洋,以弥补三叔前番损失。” 徐淑婉对徐世贤说道:“爹,你现在总算明白了吧?你看出他的险恶用心了吧?自从他出现,我们家便开始鸡犬不宁,我们再不能相信他嘴里的鬼话。” 贾锦荣急忙辩解道:“三叔,淑婉姐,你们不要误会,这些都是形势使然,为了党国的统一大业,有时候我们需要做出一些牺牲,可是这些牺牲都是有意义的,中央政府不会忘记我们这些做出贡献之人,解放中都城那一天就是我们得到厚报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坚定信念。辅同兄,你不能再犹豫了,所有这些我都对你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你要早下决心,我们联起手来共同举事,策应城外的曹团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贾锦荣没有和徐世贤父女做太多的辩解,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到了曹旋身上,现在极力要拉拢的人是曹旋,只要曹旋点头,不仅自己性命无虞,徐世贤父女也会重新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曹旋并没有附和徐世贤父女的话,而是继续对贾锦荣说道:“锦荣兄,你除了院子里的这些家丁,外边还有多少人手可供使唤,我们有把握一举攻进县衙吗?” 贾锦荣说道:“平时只有几名情报员和我单线联系,我们已经召集了数百人的队伍,这些人手平时都潜伏在城内和周围的村子里,一旦举事,便可以举旗为令,把他们发动起来,随时调用,随时武装。若是时机成熟,上峰一旦确定举事日期,还会发动周边县市潜伏人员,大家一同发起反击。我们的主要职责是协助军方作战,在他们大举进攻时伺机夺取权力中心,刺杀主要官员,破坏军政设施,动员群众力量,从内部瓦解敌人的斗志。” 曹旋听完默默点了点头,没想到潜伏在城内的军统已经积蓄了如此庞大的力量。 贾锦荣看曹旋迟迟没有明确表态,心中有些急躁起来,继续说道:“辅同兄,你还有什么疑虑吗?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我现在马上为你发电,和我的上级取得联系,让他们联系曹团长,你可以用电台直接和曹团长联系,我相信,曹团长一定会支持你和我共同举事的。” 曹旋说道:“你这里还有电台?” 贾锦荣说道:“有,电台就在我的房间里,你先把我放开了,我现在就取来为你发报。” 曹旋听说贾锦荣屋里就有电台,而且可以和哥哥直接联系,当下有些心动,便说道:“你真能联系上我哥哥?” 贾锦荣说道:“这还有假?辅同兄,你在我身边看着,我马上就可以操作。” 曹旋说道:“那我就为你松绑,你帮我联系一下我哥哥。”曹旋说着便欲走到贾锦荣身前为他解开身上的绳索。 袁老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直没有开口的他对曹旋说道:“二哥,这小子诡计多端,你可别再上了他的当,这事你可要仔细斟酌啊?” 曹旋迟疑了一下说道:“老三此言也不无道理。” 贾锦荣听了大急,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骗来的袁老三此时竟坏了自己的好事,眼看着曹旋已经伸过来的手又缩了回去,对曹旋焦急地说道:“辅同兄,要想成大事,必须坚定信念,不能因为他一言你一语干扰了你的正常思路。以你的才智和阅历,这些道理自然比他们看的清楚,我已如此地步,除了和你联手,已经别无他途,我还能有什么坏心思。” 袁老三说道:“你的坏心思我可是早已领教,你现在就是说出花儿来我也不会信你,既然你说电台就在你屋里,你告诉我电台的位置,我找出来,你再给他发电文不迟。” 曹旋见袁老三如是说,也没有反驳,任由袁老三和贾锦荣周旋,贾锦荣拗他不过,只好告诉袁老三电台藏在炕筒子里,让袁老三掀起炕席,搬起一块土坯炕板子,从炕筒里取出一个铁箱,这个铁箱里放着的正是电台。 袁老三从贾锦荣身上找来钥匙,打开铁箱,准备取出电台,电台上赫然放着一把油光铮亮的手枪。袁老三拿起手枪说道:“二哥,你看被我说着了吧,这你要是放开了他,让他自己来取,只怕我们几人就都成了他的枪下之鬼。” 曹旋看着袁老三手里的枪,也心有余悸。贾锦荣倒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袁兄,你多虑了,电台里放把手枪是我为了以防不测的,不是针对你们的,我又不知道你们会来我这里,怎么会是因为你们才放枪进去的呢?”袁老三听着贾锦荣的辩解貌似蛮有道理,可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 袁老三把电台从铁箱里拿出来,看着曹旋问道:“二哥,怎么办?要给他松绑让他发电吗?” 曹旋有些犹豫起来,他心里盘算着,若是一旦发电,军统便会得知这里所有的消息,贾锦荣电文里说什么自己几人根本无从得知,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军统就会派人过来增援贾锦荣,那时自己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曹旋冷静了一下,自己并没有立刻要和哥哥联系的紧要事情,无非也就是让哥哥知道自己的下落,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不要让他牵挂,但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 徐家大院里发生的这一切都不能向外界透露一点消息,否则这里立刻便会成为八路军和国军关注的焦点,他们会把这里搅个天翻地覆,院里的所有人都会面临灭顶之灾。现在只有把徐家大院变成一座和外界隔绝的孤岛,才能妥善处理徐家大院面临的绝境。 若是自己念及哥哥当年对贾家做下错事,现在放贾锦荣一马,只怕哥哥日后必定会遭到贾锦荣的报复。哥哥在明处不知贾锦荣的底细,贾锦荣在暗处,又靠着军统这座大山,而哥哥是带着部将投诚过去的,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博得高层的信任,稍有不慎,便会着了他的毒手。再说哥哥当年杀他父亲也是为父报仇,是贾太平让自己父亲冤死狱中,哥哥才下了狠手。今天看来,自己一不做二不休,还得送贾锦荣上路。 曹旋刚刚被贾锦荣说动,差点就动了让贾锦荣发电的心思,他哪里知道,自从八路军拦截到贾锦荣发出的一篇电文后,早就展开了对城内电波的监测和侦听,并且他们已经将电波的大概位置确定在县城西南,在这个位置配备了大功率的侦听设备,若是此时贾锦荣启动电台,发出电波,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城内的八路军锁定位置,那时这里定会被包围个水泄不通,休想走脱一人。袁老三无意间的几句话,让曹旋一念之间改变了主意,这才让这里的人侥幸逃脱了一次围剿。 一向自负的贾锦荣根本没有想到装备落后的八路军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会配备监测设备,他忘了这里可是当时苏蒙联军司令部的驻地,苏蒙联军在撤退时给八路军留下了不少的无线电设备。他即便此番不被曹旋擒获,再次发电时自己的位置也会被八路军锁定,自己和徐家大院会彻底暴露在八路军的眼皮子底下,他已去日无多。 曹旋看了看贾锦荣期盼的眼神,望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带人在城门处守候的马平尚无消息传来,曹旋准备安排家丁去城门处询问一下马平那里的情况,只要那边有了结果,便可以对这些人一并处置。 就在此时,只听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有人一路小跑来到门前,门外守候的家丁把人拦下问道:“干什么的?” 来人说道:“马大哥有要事禀告曹二爷,让我前来报告,赶紧让我进去。” 门外的家丁把来人放了进来,此人进屋后大口喘着粗气说道:“二爷,借一步说话,有急事向您报告。” 曹旋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知道事情紧急,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跟着来人走到屋檐下。 来人趴到曹旋耳畔,小声说道:“韩小姐和淑钰小姐从外边回来了,马大哥让我赶紧来请示二爷,该做何处置。” 曹旋问道:“徐淑钰看到马平了吗?” 来人道:“没有,马大哥远远地看到是二位小姐回来了,就躲了起来,让家丁们在门口和她们二人周旋,让我火速来报二爷。” 曹旋说道:“那就好,你赶紧回去,想办法拖住她们二人进村,我这边安排妥当,马上派人出去处置。” 曹旋一听徐淑钰回来了,颇感头痛,若是让她见到这个场景,必定无法处置贾锦荣,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会从徐淑钰的嘴里传到军统那里。而现在又不能把她直接赶走,那样的话势必引起她的怀疑,不见了贾锦荣日后定会找上门来吵闹,甚至会报警寻人,那样的话事态就愈发严重了。曹旋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心里想着对策。 曹旋看着家丁转身往门外跑去,也赶紧转身进屋,在徐淑婉耳畔低语几句,然后来到徐世贤面前也在他耳畔低语几句,徐世贤父女二人听完曹旋的话,都匆匆起身,相携走出门外。 贾锦荣看着曹旋和徐世贤父女耳语之后,二人便匆匆离去,贾锦荣满腹狐疑,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他有心问问,可是看曹旋说话的样子是不想让他知道,即便自己开口去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也就不再张嘴。 曹旋给徐世贤父女安排完后,接着又对徐达说道:“管家,马上去后院找一间僻静的闲房,我们现在就过去。”徐达不敢怠慢,起身便往后院走去。 曹旋又安排门外的家丁马上把屋内收拾整齐,将房门落锁,派了一个家丁去城门口传话,然后所有人一同撤到后院。 城门口,韩娇正在和熟识的家丁说笑,家丁说眼看着二位小姐进城整整待了一天,大包小包地提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想必是买上了什么好东西,不知二位小姐舍不舍得给小的们赏赐一些,也让小的们沾沾主子们的光。 韩娇告诉他们都是文化人用的笔墨纸砚,你们这些粗人根本用不着,等下次进城时再给你们捎些东西回来。 看门的家丁不依不饶,非得讨要一些东西,说是赏赐几枚大钱也可以。 韩娇硬是不答应,也不着恼,嘻嘻哈哈地在门口和他们斗起嘴来。 徐淑钰看着韩娇和家丁们言语取笑,略感诧异,平时家丁们都颇为规矩,对她们都是恭顺地迎来送往,今天怎么还要上东西了,而且韩娇不但不生气还和他们斗起嘴来,看着韩娇开怀大笑的样子,徐淑钰也不好打断,以为是韩娇今天在城里逛了一天,心情畅快,现在意犹未尽,想和这些家丁们逗趣,只好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们一起嬉笑。 眼看着几分钟过去了,韩娇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徐淑钰有些不耐烦起来,从兜里摸出两块大洋,对韩娇说道:“娇娇,天气怪冷的,不和他们闹了,这两块大洋给他们,让他们去喝酒暖暖身子,咱们赶紧回家吧。” 韩娇娇笑着说道:“淑钰姐姐,你把钱装起来,他们想要,我就偏不给他们。” 说话间,只见一个家丁偷偷扯了一下和韩娇斗嘴家丁的衣襟,家丁哈哈一笑说道:“还是徐小姐大方,日后需要小的们跑腿的时候我们跑的快着呢,若是韩小姐需要跑腿,那我们就得磨洋工了。小的们不敢和主子们斗嘴了,二位小姐赶紧进去吧,别冻坏了。”说完闪身躲在一边。 徐淑钰听完,也笑着说道:“你们这些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大门口拦着主子们讨要钱物,也不怕我禀明徐老爷打你们板子。不过这大冷天的站在门口也怪辛苦的,说笑几句解解闷倒也让时间过的快些。把钱拿着去买酒。”说完,把手里的两块大洋抛向家丁。 家丁乐呵呵地接到手里,高声说道:“谢二位小姐赏赐,小的们恭送二位小姐。” 韩娇和徐淑钰往徐家大院走去,刚进入大院,徐淑钰便习惯性地来到贾锦荣门前,使他惊讶的是竟然大门紧锁,徐淑钰眉头一皱,对韩娇说道:“娇娇,你看锦荣屋里黑灯瞎火的,门也锁了,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韩娇说道:“或许出门办事去了吧,等下可以去问问徐老爷,或许他知道贾公子去了哪里,我们先回屋吧,不行等下再过来看看。” 徐淑钰叹口气说道:“早上进城的时候我还问他有没有东西要带,他也没告诉我今天要出门啊。” 韩娇取笑说道:“姐姐,别担心了,或许是在和徐老爷谈事情,我们进里边看看再说。你这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开始魂不守舍了。” 徐淑钰脸色一红,笑笑说道:“哪有啊,我看他不在也就随口问问。”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后院自己的卧房走去。 二人走到后院,看徐淑婉的屋里亮着灯,徐淑钰没有回自己的屋,就随同韩娇一同走进了徐淑婉的卧房。 三人寒暄片刻,徐淑钰忍不住问道:“我回来没见到锦荣,这么晚了他也不在屋里,不知道去了哪里?姐姐看到他了没有?” 徐淑婉说道:“下午我看他在院子里召集了几个家丁,不知道有什么事要办,带着人匆匆忙忙地走了,到现在也没见回来。” 徐淑钰心里有些忐忑起来,不知道贾锦荣带着人去干什么了,她虽然不知道贾锦荣的真实身份,可她知道贾锦荣干的事情,也早已知道他所做之事,事关生死,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粉身碎骨。但是为了信仰,为了爱情,徐淑钰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一直默默支持贾锦荣。 徐淑钰见从徐淑婉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想到贾锦荣整日和徐世贤在一起密谋策划,可能临走的时候会告诉徐世贤实情。她顾不上多想,和徐淑婉、韩娇匆匆作别,便直奔徐世贤中院的卧房而来。 徐世贤把徐淑钰让进屋内,徐淑钰也顾不上和三叔请安问好,焦虑地问道:“三叔,锦荣带人出去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徐世贤脸色显出愤懑之色,摇头说道:“不知道,他中午出去一趟,下午从外边回来后就召集人手,带着人出去了,我问他去干什么,他也不愿相告,光是说很快就会回来,直到现在都没见他的影子。你看锦荣这孩子,我一直把他视作子侄,处处扶持,他说好了要和我共谋大事,我把徐家的大权都交给了他,他却对我事事隐瞒,不能真心以待,让我寒心呢!” 徐淑钰讪讪地说道:“三叔,你别生气,等他回来,我好好和他说说,让他凡事多请教三叔,不要惹三叔不高兴。” 徐世贤长叹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要不是我心疼侄女,我怎能让一个外人随意摆布,在我徐家大院越俎代庖起来。” 徐淑钰说道:“谢谢三叔对我的关照爱护,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了,我和锦荣都对三叔感恩戴德呢。” 徐世贤说道:“侄女儿,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看着高兴,能帮你们做些什么,我们也心甘情愿。” 徐淑钰看三叔脸色好看了一些,赶紧起身告退。徐世贤也没有挽留,送她出门。 徐淑钰走后,徐世贤仔细琢磨着一路上女儿对他之言,知道自己只有按照曹旋的安排才能带着一家人跳出火坑,此时的自己再无选择的余地,想想自己以前对曹旋的心态,曹旋却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不禁心中赧然。 徐淑钰独自回到屋里,坐到炕上开始为贾锦荣担心起来,期待着他能尽快回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反误了卿卿性命 徐达带着曹旋众人来到一间僻静的厢房后,曹旋安排徐达带几个家丁在外边警戒把守,自己则和袁老三、伍子在屋内看守着贾锦荣。 贾锦荣看着曹旋把自己转移到了厢房里,知道外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曹旋却迟迟做不出要和自己一道做事的决定,贾锦荣意识到危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贾锦荣看了看已经黑透的窗外,想着该是“斑鸠”回来复命的时候了,马平一直就藏在徐家大院,根本就不在城里,他们肯定是不会等到任何人出现的,只希望“斑鸠”能提高警惕,在进村时能及时发现端倪,把这里的情报及时传递出去,组织人手前来营救自己,那样自己或许还有获救的可能,但是现在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斑鸠”身上。作为一个特工,即不能一心依赖外部救援,也决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抓住每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贾锦荣面带笑容,若无其事地对曹旋说道:“辅同兄,考虑好了没有,你总不至于要站在你哥哥的对立面,做些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吧,现在只要我们二人联合起来,曹团长便能早日进城,更会减少他手下弟兄的伤亡,降低他们的危险。若是我们自相残杀,势必会对曹团长进城造成巨大的阻力,没有内应,他们硬拼,只怕到那时即便胜了也会付出惨痛代价,若是败了,更会被追责,送上军事法庭,此时的曹团长可是正规军,不比以往自己拉杆子无人管制,为所欲为。辅同兄,你不要再犹豫了,赶紧下决心吧!”贼心不死的贾锦荣又开始用曹凯的安危来促使曹旋尽快做出决定。 贾锦荣的每句话,都对曹旋的震动很大,曹旋是哥哥一手带大的,这个长兄真正的如同父亲一般对自己百般呵护,自己不能不顾哥哥的安危。曹旋没敢去搭贾锦荣的话茬,对于贾锦荣的去留他有些犹豫不决起来,慎重地考虑着自己要做的决定。 这时的袁老三看着有些进退两难的曹旋说道:“二哥,该是你下决断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免得夜长梦多,再生些枝节出来。” 伍子也觉察出了曹旋的犹豫,开口说道:“二爷,这个人太狡猾了,你可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话,免得到时候上当受骗。” 贾锦荣听完袁老三和伍子的话,直气的七窍生烟,生怕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事。 就当曹旋犹豫间,厢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是马平走了进来,他借着油灯昏暗的灯光,看了看屋里众人,对曹旋说道:“二爷,贾锦荣派出去截杀我的人回来复命了,已在城门口被我拿下,我带了过来,请二爷处置。” 曹旋说道:“一共来了多少人?” 马平说道:“俩人,都在门外候着呢。” 曹旋说道:“好,把他们带进来。” 马平对着门外说道:“把人带进来。” 只见门外的家丁推搡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正是贾锦荣安排接替“鹞子”的下线“斑鸠”,另外一人则是“斑鸠”的手下。“斑鸠”进屋后,看着眼前的情景,知道大势已去,也不敢张口询问,只好垂头丧气地站立一边。 曹旋对着贾锦荣说道:“锦荣兄,这就是你派出去的特务‘斑鸠’吗?” 贾锦荣说道:“正是。” 曹旋取笑说道:“锦荣兄,他们失手归来,这怪不得他们,是你判断失误,让他们白白耽误了时间啊。” 贾锦荣叹气说道:“我比起辅同兄的雄才大略来,差得太远了,让你见笑了。” 曹旋哈哈一笑,转身对“斑鸠”说道:“怎么就你们俩个回来,其他人呢?” “斑鸠”看贾锦荣虽然被反剪双手捆绑着坐在椅子上,可是和曹旋在谈笑风生,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他也不敢隐瞒,据实相告道:“贾先生让我不论是否得手天黑前都要前来报告,我们一直在县衙和警察局门口等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目标,只好回来复命,其他人手我已经全部解散,我回来等待先生的进一步安排。” 贾锦荣听了暗骂蠢材,刚进村就着了道,自己还对这些人寄予了希望,想着能和自己里外夹击,配合自己突围,现在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而曹旋又迟迟下不了决心,随着夜晚的到来,自己的处境越发的凶险了。 曹旋又问道:“你带出去的那些人,他们知道徐家大院是你们落脚的地方吗?” “斑鸠”说道:“先生落脚的地方是我们的核心机密,只有和他单线联系的人才知道,我也是接替‘鹞子’工作后,才被告知先生的身份和潜伏地点,今天之所以带了一个人前来,也是担心这里事情紧急,多个帮手,好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曹旋说道:“看来你失算了,你今天带来的人没能帮上忙。” 马平接口说道:“二爷,不用和他们废话了,贾锦荣的人现在已经到齐了,我们尽快送他们上路吧!为小六子报仇雪恨。” 曹旋看了眼椅子上的贾锦荣,贾锦荣也正期待的看着他,听了马平的话,贾锦荣急切的说道:“锦荣兄,你要三思啊,杀我不足惜,你可要想想你大哥的处境,你杀了军统的人,国军会放过你大哥吗?他和那些兄弟都会受到牵连的。” 马平哪听得进他这些废话,大声说道:“你不要拿这些事来吓唬我们,你以为我们是吓大的吗?你今天就是说出天来,我也得要了你的命。” 曹旋说道:“锦荣兄,不要怪我,现在的局面你非死不可,只有你死了,我们所有这些人才能安全,就像我早上刚来时,只有我死了,你们所有人才能安全。你把所有这一切都带进土里,大家就都相安无事了,锦荣兄,我给你个痛快的,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贾锦荣眼看着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用曹凯来拉拢曹旋的计策未能得逞,曹旋依然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当即肝胆俱裂,厉声说道:“曹旋,我开诚布公,好言相劝,意欲和你共谋大事,让你哥哥曹凯兵不血刃,取下攻城的头功,不曾想你冥顽不化,斤斤计较于个人恩怨,置徐家存亡和你哥哥的前途于不顾,既然你决心已定,那你就动手吧,我看你们这些宵小之人怎生逃脱军统的追杀?”不甘引颈就戮的贾锦荣使出最后一招激将法。 曹旋听了半晌无语,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对站在贾锦荣身侧的伍子说道:“伍子,堵上他的嘴,把这三人一起带到后花园。” 门口的马平和两个家丁转身把“斑鸠”二人扭到屋外,站立门口等候贾锦荣出来。 伍子胡乱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来,上前往贾锦荣的嘴里塞去。 就在伍子刚刚把手绢递到贾锦荣面前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贾锦荣竟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反剪着双手的绳索不知何时早已断开,他双手抓住伍子伸在他面前的手,将伍子胳膊一拧,身子往前一推,伍子胳膊“咔嚓”一声脆响,被贾锦荣将胳膊拽脱了臼,贾锦荣又将伍子的身体猛的往自己身前一带,伍子也被贾锦荣当作盾牌挡在自己身前,伍子吃痛,猛哼一声,已落入贾锦荣手中。 贾锦荣出手快如闪电,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把伍子控制住,距离伍子不远的袁老三饶是武艺高强,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想到被捆绑结实的贾锦荣能挣脱开绳索。袁老三看着被贾锦荣挟持在胸前的伍子,不敢贸然上前,拔出腰间的手枪指向贾锦荣。 曹旋也被眼前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贾锦荣竟然还有这样一手,是他小看了这个军统的特工,也赶紧拔出手枪指向贾锦荣。 刚走出屋外的马平听到动静,也赶紧转身进屋。 贾锦荣的手里已多了一把薄如纸片,状如柳叶,整个外围全是刃口的锋利小刀,他一手搂着伍子的脖子,一手捏着手里的利刃,紧紧的抵在伍子颈部的动脉上,如此锋利的特制刀片,只需轻轻一划立刻就会割断伍子的动脉。贾锦荣看着指向自己的手枪,说道:“你们要是不想让他死,就不要轻举妄动,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的枪快还是我的手快。” 这把不起眼的应急小刀就缝在贾锦荣的袖口处,当贾锦荣被反剪双手五花大绑时,贾锦荣就把利刃取出,藏在了自己的指缝里,等待时机。当他被众人押到厢房坐在椅子上时,他趁着屋内灯光昏暗,没人注意他背后的双手,便用利刃悄悄地割断了自己手腕处的绳索,若是曹旋能听自己所言,二人可以合作,那就万事皆休,若是曹旋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便出其不意,绝地反击。 曹旋对贾锦荣说道:“你不要乱来,赶紧把伍子放开,或许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你要是伤他分毫,当场把你乱枪打死。” 贾锦荣轻蔑地说道:“曹旋,我们都不要演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骗我把所有的实底都交出来,你却言而无信,不肯和我合作,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了,今天栽的这个跟头我也认了,辛苦创建起来的基地我也不要了,只要你们痛快放我出去,我就把伍子好好的交给你们,若是你们耍什么花招,那就鱼死网破,我临死拉着伍子给我垫背。” 被挟持为人质的伍子气恼地说道:“二爷、大哥,你们不要听信他的谎言,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们不要管我,赶紧把他杀了。” 曹旋说道:“伍子,你不要妄动,听他的安排,这件事如何处置我自有计较。” 袁老三也说道:“伍子,听二哥的话,可不要意气用事。”袁老三知道伍子那点火就着的暴脾气,一时想不开,说不准就真和贾锦荣拼命了。 贾锦荣说道:“你们都给我让开,只要我们三人顺利出了徐世贤村,我就把伍子交还给你们。” 曹旋看了袁老三和马平一眼,示意他们退往门外。袁老三和马平用枪指着贾锦荣小心翼翼地往门外退去。 贾锦荣见他们退出门外,腾出手来,把伍子腰间的手枪拔出来,枪口死死地抵在伍子的头上,对曹旋说道:“你也出去,不想让他死,你就乖乖的听我指挥。” 曹旋无奈,只好也跟着退到门外。 贾锦荣挟持着伍子,缓缓地从屋里走出来。曹旋、袁老三、马平三人分散两旁,给贾锦荣让出一条通道来。 贾锦荣对站在门口的“斑鸠”二人喝道:“你们还不赶紧到我的身边来?” 抓着“斑鸠”二人的家丁也不敢阻拦,任由他们二人走到曹旋身边,二人边走边挣脱身上的绳索。 贾锦荣边缓缓前行边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曹旋众人,让曹旋把守在门口的家丁们全都撤到一边,给他让开道路。 曹旋把家丁都喊到前边来,给贾锦荣一行让开道路。 贾锦荣又命令曹旋让所有人都把枪放下,曹旋一一照办,带头把枪扔在地上,袁老三和马平也都把枪放到地上。 贾锦荣眼看着曹旋众人都放下手里的枪械聚拢到了一起,这才慢慢转身,紧紧盯着门口的众人,一步一步往后退去。虽然夜色沉沉,贾锦荣凭着对徐家大院的熟悉,后退的速度倒也不慢。 曹旋众人丝毫不敢大意,和贾锦荣一行保持着数十步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紧随着贾锦荣几人前行。 眼看着贾锦荣一行已退到厢房的墙角,转过这个墙角便是徐家大院的主通道,贾锦荣在夜色里左右扫视一眼,又对着曹旋众人喊道:“不要跟的这么紧,你们要是再往前来,我就先给他一枪,不要以为我是吓唬你们。” 曹旋几人不敢逼得太近,只好放慢脚步,眼看着贾锦荣一行人的身影在夜色里愈发的隐隐绰绰起来,曹旋焦急地想着对策。 就在贾锦荣三人挟持着伍子刚刚退至墙角转弯的地方,只听得“砰!”一声枪响,然后就是一声惊呼,曹旋三人大惊,奋不顾身地往墙角跑去,后边的徐达捡起曹旋几人丢在地上的枪支,点起火把,带着家丁也都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曹旋几人跑至近前,眼前的一幕让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倒下去的不是伍子,而是贾锦荣,此时的伍子已经把贾锦荣手里的枪夺了回来,慌乱中正用手枪指着“斑鸠”和他的手下,“斑鸠”二人抱头蹲在地上,嘴里不停喊着饶命。 在墙角处赫然站在一人,正是徐世贤,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只手臂下垂,一直手里紧握着他那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斜斜的指向前方,看样子是刚才开枪时受到了惊吓,一言不发,定定的看着面前众人。 就在曹旋几人紧张的问伍子有没有伤着的时候,徐达已举着火把走至近前,徐达看到徐世贤叫了声:“老爷。”赶紧走上前去一把扶住徐世贤。 贾锦荣已经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他的后脑被徐世贤开枪打了一个血窟窿,没来得及吭一声就倒了下去,这个在徐家大院叱咤数月的贾锦荣临死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徐世贤的枪口之下,他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被他一起带走的还有他的满腔抱负和远大理想,留下的是自己未完的使命和无尽的遗憾。 徐世贤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曹旋更没想到胆小怕事的徐世贤竟然敢开枪打死贾锦荣,一时也对他另眼相看。徐世贤来得正是时候,要不是他的出现,曹旋都不敢想象今天的事会朝着什么方向发展,很有可能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徐世贤的这一枪不仅救了伍子,也救下了他的徐家大院和一家老小。 徐世贤送走徐淑钰后,心中焦躁,看着大腹便便很快就要临盆的方菲,心中更是充满担忧,自己一着不慎,这偌大的基业就会灰飞烟灭,等待着这个即将来到世上的小生命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境,这个尚未谋面的孩子,或许是承载着他这一脉传宗接代重任的男丁,自己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想到孩子,徐世贤愈发地惶恐起来,他不敢继续想下去,觉得是该自己做点什么的时候了。正是由于自己事事受人摆布,才导致了今日的下场,今天自己必须做一次抉择。徐世贤想到这里,从柜子里取出那把从未杀过人的勃朗宁手枪,别在自己腰间。 方菲看徐世贤把枪取了出来,惊慌地问他要干什么,徐世贤让她不要担心,在家好好休息,不要管男人的事,说着便走出家门,往厢房走来。 当他走到厢房屋后的路上时,听到黑暗中贾锦荣和曹旋几人的对话,他心中大惊,贾锦荣逃脱了出来,而且手里还有人质,贾锦荣的出逃意味着眼下的情势又要历经反复,自家也再次面临险境,徐世贤当即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无奈的靠在厢房的墙角,焦急的思考着对策,他知道今天的情形,曹旋和贾锦荣只能有一个活着留下来,否则鸡犬不宁。徐世贤听着贾锦荣几人愈发靠近墙角的脚步,当即把心一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其不备,一枪将其毙命,免除后患。 平时鸡都没有杀过的徐世贤,哪有杀人的勇气,黑暗中几次举起枪,几次又放了下来。徐世贤听着脚步声已经逼近,知道这个机会转瞬即逝,若是此时自己不能及时出手,只怕徐家大院真的就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他一咬牙,从拐角偷偷看去,贾锦荣一行仓惶中只顾戒备面前的曹旋众人,茫茫夜色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墙角后面的动静。 徐世贤看着贾锦荣握着枪挟持着伍子,一步一步往墙角倒退过来,有如神助般猛地举起枪,瞄准贾锦荣的后脑,叩响扳机,随着枪声响起,贾锦荣头上立刻鲜血四溅,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头栽倒在地,架在伍子头上的手枪也耷拉了下去。 这一声枪响,直把伍子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贾锦荣向着自己开枪了,双眼一闭,暗道我命休矣。愣怔间却没觉得身上哪里疼痛,伸手摸摸脑袋,好好地都在,只是飞溅到脸上的鲜血在寒冷的夜色里感到有些湿润温热,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他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就在伍子惊慌失措时,发现自己身后的贾锦荣早已倒了下去,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贾锦荣中枪倒下了,也顾不上去想是谁开的枪,慌乱中捡起贾锦荣掉落在地上的手枪,抬起头来才看清身后站着的是徐世贤,徐世贤开完枪后,看着贾锦荣在血泊中倒下,把自己也吓的呆立当场。捡起枪来的伍子赶紧指向身边的“斑鸠”和手下,他们二人也早已吓得抱头蹲在地上。 曹旋几人上前一看伍子无碍,贾锦荣已经毙命,徐世贤犹在那里呆呆地站着,曹旋让人先把贾锦荣的尸体抬到厢房,安排家丁清理地上的血迹,马平押着“斑鸠”二人,徐达扶着徐世贤,一行人又往厢房走去。 后院里,因不见了贾锦荣踪迹,正心神不定的徐淑钰,听着远处传来的枪声,吓得浑身一震,差点从炕上跌落下来,侧耳听去,又没了动静,恍惚间,她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幻听还是外边真有枪响,她怔怔的看着窗户格子上白的有些瘆人的窗户纸,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涌上心间,脑子里全是贾锦荣的影子,浮现出来的又全是不好的画面,徐淑钰心乱如麻,她在焦虑中等待贾锦荣的归来。 徐淑钰不知道的是,在她隔壁----姐姐徐淑婉的房间里,四只耳朵正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她屋里的动静,只要她屋里发出开门的声响,她的姐姐和韩娇便会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第一时间送上自己的关心和问候。 第一百五十三章 焚尸灭迹除隐患 以德报怨守平安 贾锦荣死了,就躺在厢房冰冷的地上,他的身子在一点点的凉透,他在徐家掀起的这番风浪,并没有因为他的死亡而结束,这里还有他征召回来的家丁,有国军空投的武器、电台,还有已经进入国军视线的徐世贤和他的徐家大院。这一切,注定徐家都无法再回到从前。 回不到从前的还有曹旋那颗火热的心,经历了这么多,徐家大院在他的眼里又逐渐陌生起来,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产生了距离感,再找不到从前回到这里时的那种喜悦和温暖,他看向徐世贤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昔日发自内心的恭敬和温顺。 处在旋涡中的徐家大院,后边需要处理的事还有很多,稍有不慎,徐家依旧可能万劫不复。曹旋对徐家的满腔热情虽然已经冷却,他却不能冷眼旁观,还得想尽办法,让徐家安然度过这场劫难。 曹旋让徐世贤安排人手取五百块大洋送到村口的城门外,让袁老三和伍子带着家丁看守屋里的“斑鸠”二人,让马平召集所有家丁在城门口集合,安排完毕,自己也起身和马平一起往城门处走去。 除了白日里逃走的,此时留在徐家的家丁尚有七八十人,都被马平集合到了城门口,这些人在马平的指挥下排队站好。大家看着黑漆漆的夜色,都不知道在城门外被集合起来要干什么,开始担心自己要被清算了,局促地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曹旋看着众人集合完毕,也不客套,站在众人面前说道:“你们此次被重新召集回徐家大院,早已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你们被贾锦荣的小恩小惠所诱惑,甘愿给他做炮灰,今天要不是我来,只怕用不了几日你们便会人头落地。我知道你们大家也都是穷苦人,没办法了才出来端这碗饭,今天我也不难为你们,给你们每人发放五块大洋的安家费,你们连夜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你们若想活命,就把你们在徐家大院的这段经历都烂到肚子里,就当你们没有再来过这里,也没有见到过贾锦荣这些人。你们当中若是有谁透露了这里的消息,被八路军和军统知道了,其他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所以,你们不仅要把自己的嘴闭严实了,也得互相监督。我这里有你们每个人的花名册,掌握着你们所有人的底细,若是发现你们当中有人走漏了风声,让大家伙跟着送命,不仅你们要第一时间把他截杀,我也会安排人手去他家灭他满门,让他的家人一起跟着陪葬。那时击杀泄密者的有功人员都可以找我领赏。话都和你们说明白了,大家好自为之吧。” 曹旋说完让马平每人给他们发放五块大洋,让领上钱的人马上离开徐世贤村,连夜分散离去。 站在一边的徐世贤看着曹旋的安排,不禁暗暗点头。 待众人都走后,曹旋让徐世贤回屋,安心休息,后边的事就不用他来插手了。虚弱的徐世贤连连点头,直说有劳辅同,让你多费心了,然后让徐达扶着他离。曹旋和马平回到厢房处理余下之事。 曹旋回到厢房,袁老三和伍子二人已经把“斑鸠”和手下捆绑结实,丢在了地上,为了不让刚才贾锦荣逃脱的一幕重演,二人不仅搜了他们的衣服,还把他们的手脚都捆绑了起来,然后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曹旋看了眼“斑鸠”和他的手下,凝重的对袁老三说道:“老三,这里你们不能久留,更不能让人知道你们和这里发生的一切有关系,你们整理一下,现在就在。千万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事,日后切勿提起,稍有不慎,便会惹来杀头之祸。这里剩下的事都由我和马平来处理,我会想办法堵上这里所有人的嘴,让你们兄弟没有后顾之忧,你们回去只管放心经营自己的生意。待这段风头过后,我再上门找你,那时咱们兄弟再欢聚一堂,畅饮一番。” 曹旋对袁老三和伍子嘱咐完毕,又把在城门口时和家丁们说过的话,也对屋里这几个家丁说了一番,依旧每人给他们发放了五块大洋,让他们和袁老三、伍子一起离开。 曹旋安排妥当后,对袁老三说道:“老三,你带着他们几人,抱些木头到后山上,你不是知道小六子的墓地吗?你在小六子的墓地上把这些木头点着,记住,火要点在坟包上,木柴要多带些,把火生的旺些,点着火后,你们便各奔东西。” 袁老三隐隐想到了曹旋准备干什么,有心详细问问,可是看曹旋并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知道曹旋为了保护自己和伍子,此事自己二人不知道为妙,也就不再询问,答应一声,带着家丁们往门外走去。二人牵出自己的马,在马背上放了些木头,让家丁们怀里抱了一些,一起摸黑往后山上走去。 曹旋看着该走的人都走了,该安排的事也都安排完了,对马平说道:“动手吧,天亮之前必须让他们全部消失。” “斑鸠”二人听了,一阵绝望,知道自己二人已是命悬一线,赶紧求饶道:“爷爷饶命,放我们一条生路,日后做牛做马,定当报答不杀之恩。” 曹旋冷冷说道:“不是我要杀你们,是你们非死不可,你们若是不死,那就得有更多的人因你们而死,你们不要怪我,安心上路吧,我不会让你们有太多痛苦的。” 曹旋说话的当口,马平早已手持匕首,走到斑鸠二人身侧,先后扳起二人头颅,手腕发力,匕首便顺着二人喉管划去,两刀下来,干净利落,二人未来得及发出声响,便先后倒在了地上,身子抽搐几下,双双毙命。 马平将匕首上的血迹在“斑鸠”身上擦拭干净,重又插回到腰间,对曹旋说道:“二爷,人都解决了,怎么办?” 曹旋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语气平静地说道:“贾锦荣一直不是说,临死也要拉我给他垫背吗?我看今天就让他们都给小六子垫背吧。” 曹旋此言一出,马平这才明白曹旋让袁老三在小六子坟上点火的原因,是打算挖开小六子的墓穴,让这三人给小六子陪葬。饶是马平为人凶狠,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深感曹旋手段毒辣,人死了都不放过,还要被压在棺下陪葬,永无投胎之日,只能做一个到处游荡的哀魂怨鬼,笃信鬼神的江湖人听了自是骇然变色。 曹旋没去理会惊骇中的马平,让他去找来铁锨、镢头,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过来。待马平准备好这些东西后,二人将三具尸体抬到马背上,来到村外后山的墓地。 小六子坟上的熊熊大火烧得正旺,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曹旋让马平把三人的尸体直接扔到火堆里,三人的衣物和毛发在大火里瞬间便被点燃,紧接着皮肉便发出滋滋的声音,没用多久,作为燃料的三具尸体便燃成了焦炭,曹旋看着贾锦荣一点点的化为灰烬,脸上露出了一丝琢磨不透的笑容。 火焰暗下来的时候,坟上的冻土也都融化,曹旋二人拿起铁锨和镢头挖掘起来,不到一个时辰,二人便在小六子的脚底挖出一个大坑来,把贾锦荣三人的残骸塞到小六子的棺木下,将灰烬和着生土一同把棺木重又掩埋起来,最后在坟上撒上一层山土,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小六子的坟头夹杂在周围一座座隆起的坟茔里,重又掩映在黎明前的夜色里。 曹旋和马平看着天色将明,二人飞身上马,打马而去。 这正是: 祖上无德惹灾殃,欠下血债儿孙偿; 为报宿怨穿军装,一朝得势胜虎狼; 精心谋下张良策,巧取民宅做军帐; 摆起阴阳八卦阵,只待冤家投罗网; 岂料对手非草莽,暗设奇兵夜入墙; 独闯虎穴求真相,情势反转倒戈忙; 机关算尽太聪明,功败垂成性命亡; 江湖儿女多奇志,快意恩仇逞豪强。 第二天早上,徐淑钰一早就来到贾锦荣门前,依然屋门紧锁,没奈何的徐淑钰只好又来到徐世贤屋里,和徐世贤商量对策,想让三叔安排人手,出去寻找贾锦荣的下落。 却见徐世贤黑着脸对徐淑钰说道:“淑钰,你没觉得咱们大院里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徐淑钰一脸惊讶,疑惑地说道:“怎么了三叔?我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啊?” 徐世贤长叹一声说道:“你看看咱家的家丁现在院子里还能看到一个吗?徐达早上来报,天亮时他发现每天跟着贾锦荣操练的那些家丁一个都不见了,这些人走的匆忙,除了手里的刀枪,连自己的行李衣物都没有带走。定是贾锦荣半夜归来,把我的这些家丁都拉出去了。这么重大的事他也不和我通报一声,就这样不声不响,带着一众家丁不辞而别了。你说我们能去哪里寻找他的下落,除非去官府报官,让警察去打听。” 徐淑钰一听,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三叔,这事怎么能让警察知道呢?锦荣他们干的是杀头的事,若是警察得知消息,我们都会受到牵连。他们这么多人连夜撤走,就没有弄出一点声响吗?院子里怎会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徐世贤说道:“淑钰,你不知道啊,他把所有的家丁都带走了,连看门的和站岗放哨的都一个不见了,昨天夜里我这偌大的徐家大院可是唱起了空城计,你说万一要是有歹人前来图谋,后果不堪设想啊,你说这个锦荣他干的这叫什么事啊?是不是太自私了些?你先莫急,在这里再等上几天,看看他会不会回来,或许是上峰去派他执行紧急任务,也或许是他带着人马去找国军的队伍,现在都不得而知,也或许过几天外边就会有他的消息传来。” 徐淑钰双眼饱含泪水,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呢?他既然要远行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即便是不方便带我一起,也得和我临行作别啊,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担惊受怕。” 徐世贤说道:“侄女,你想开些,或许是他怕你担心,不愿在夜间惊动你,你先在这里等上几天,若是还没消息,自己一人不想在三叔家住下去,三叔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去,回家和爹娘住在一起等锦荣回来,或许心情会好些。”徐世贤一边劝慰着徐淑钰,一边含蓄地下起了逐客令。 徐淑钰在徐家大院里望穿秋水,迟迟等不到贾锦荣归来,悲切之情日盛,精神逐渐有些恍惚。 徐世贤只好进城和二哥说明徐淑钰眼下的情况,徐世泽夫妇听闻,心里着急,眼看着女儿带着尚未成婚的贾锦荣在三叔家住了数月,早已不成体统,也就是自家兄弟,要是让外人知道早被人戳脊梁骨了,屡次催促女儿回来,可是女儿充耳不闻,直说和三叔家的姐姐脾气相投,愿意朝夕相处。现在贾锦荣神秘地失踪了,女儿竟茶饭不思,如此下去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徐世泽夫妇护女心切,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下人,赶着马车来徐世贤家接女儿回去。徐淑钰在父母和徐淑婉的一再劝说下才极不情愿地登上马车,并且一再嘱咐徐淑婉,若是贾锦荣归来让他速去自己家,若是得知贾锦荣下落,也一定立刻派人前来告知。徐淑婉都一一应允。 曹旋和马平在处理完贾锦荣三人尸体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也没有再度返回徐家大院。几日来,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徐世贤村周围的动静,贾锦荣的突然消失,事关重大,必定会引起军统的极大关注,军统的特务很快就会纷至沓来,他不能确定自己在处理整件事的过程中是否留下什么破绽,但是事已至此,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此时的曹旋不一定有力挽狂澜的实力,可是为了护佑徐淑婉一家周全,他必须凭一己之力硬扛,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曹旋的猜测没错,近几日徐世贤村附近常能看到不明身份的人在这里徘徊,更有打着各种旗号的人登门拜访,心中有鬼的徐世贤不敢闭门谢客,只好硬着头皮每天和陌生人周旋。数天之后,徐世贤村附近逐渐消停下来,村口探头探脑的人少了很多,登门的客人也几近绝迹,徐世贤总算松了口气。 一天夜里,熟睡中的徐世贤被敲门声惊醒过来,只听门外有人说道:“徐先生,请出来相见。” 徐世贤慌乱中抓起枕下的勃朗宁,隔着窗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半夜三更前来造访?” 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贾锦荣的朋友,我们有急事向徐先生请教。” 徐世贤神色紧张,压抑着心中的恐惧,说声稍等,不敢怠慢,匆忙穿好衣服,将手枪插在腰间,套上貂皮大衣,走出门来。 只见两个高大的身影一左一右站立门前,对徐世贤形成合围之势。来人见徐世贤出来,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说道:“徐先生,我们是贾锦荣的同事,他在你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请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徐世贤抬头看去,正是前几日白天造访过的两个客人,二人假借粮商之名,声称要和徐世贤做生意,在徐家大院里观望了许久,正题没谈几句,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见徐世贤回答的含糊其辞,也就辞别了出去,看来二人暗访没有得到结果,只好明着来了。 徐世贤说道:“既然您二位是贾锦荣的同伙,想必也知道我们的关系,那我就直言相告了。” 徐世贤把讲给徐淑钰的那番话又拿出来,和二人说了一遍,二人低头沉吟片刻说道:“徐先生,贾锦荣关系着党国的大事,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希望你能实言相告,若是故意隐瞒或知情不报,必会为你家带来灾殃。” 徐世贤慌不迭的说道:“在下所言,句句是实,不敢有一句欺瞒,我愿用全家性命担保,我也正在焦急的等待他的消息,若是二位有他的消息,还望能及时相告。” 二人说道:“贾锦荣不见后,他的房间有人动过吗?徐先生带我们去贾锦荣住宿的房间,让我们进去查看一下。” 徐世贤连忙说道:“他的房间一直没人动过,我们都还在等他回来呢,我现在就带你们二位前往,我去喊管家开门。” 二人说道:“不必喊人开门,你把我们带到门前就行,我们自有办法。” 徐世贤点头答应一声,头前带路,往贾锦荣住的前院走去。 行至贾锦荣门前,只见一人在锁上摸索几下,门锁便被打开,二人进得屋里,开始翻找东西。屋里除了行李衣物,洗漱用品,再无它物。二人在墙壁和地面上一阵敲打,没有发现可疑痕迹,很快他们便跳到炕上,掀开炕席,从炕筒里找到了电台。二人仔细端详了一番放电台的地方,弯腰把电台取出来,又认真验看,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二人取了贾锦荣的几件衣物,连同电台,一同抱走。二人临行前对徐世贤说道:“贾锦荣的事我们会一直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你若是胆敢隐瞒什么,你会为此付出代价。记住,贾锦荣来后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不要往外透露出一丝风声,否则你们全家都有性命之忧。”二人说完,转身离去。 此时的徐世贤已是额头见汗,双腿发软,心跳不止,吃力地扶住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就在徐世贤整日在担惊受怕中惶恐度日时,回到家里的徐淑钰也被一个自称是贾锦荣同学的人,详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徐淑钰知道来的是和她有着共同信仰的革命同志,知道贾锦荣的组织并没有遗忘和抛弃他们,也在竭尽全力寻找贾锦荣的下落,徐淑钰把当日听到和看到的情况都一一告知。 贾锦荣失联后,军统察哈尔站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部署侦查,依然不能找到有效的线索。他们为了防止贾锦荣叛变潜逃至敌方阵营,暂时停止了中都城内的一切行动,也切断了所有和贾锦荣有交集的地下网络,城内潜伏人员撤回到各自所在乡镇,进一步等待上峰指令。 中都城内的八路军在截获贾锦荣的电报后,成立专案组,制定了打击敌特“春雨行动”的“暴风行动”计划,专案组人员在截获那份电报后,再没有监听到有关“春雨行动”的电文,对敌特的侦查也处于停滞状态,他们不知道是敌特已经发觉自己暴露,还是八路军队伍内部有奸细把情报泄露了出去,只好暂时把“暴风行动”搁置起来,等待情报人员的进一步侦查结果,再决定是否继续开展行动。 曹旋和马平在村外苦守了半月有余,马平心中有些怨言,对曹旋说道:“二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徐世贤如此对你,你却以德报怨,刚把他家从火坑里拉出来,还要冒着严寒在外边整日为他家站岗放哨,这是何苦呢?你要是冲着徐小姐,咱们直接把徐小姐接走不就得了吗?犯不着在这里跟着他家冒险。再说了,徐家人根本都不知道咱们在暗中保护他们,为他家付出了这么多,连个领情的人都没有。” 曹旋笑笑说道:“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则,没想着让别人领情,我的出发点很简单,只是不想让淑婉担惊受怕。这几天我看着村外也基本消停了,估计他们查不出什么来,也就偃旗息鼓了,明日早上咱们进徐家大院,去和淑婉、娇娇告别,我们该走了。” 马平听曹旋说要结束在这里的日夜守候,不禁喜上眉梢,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赶紧问道:“二爷,现在咱们遭受的不白之冤已水落石出,迫害咱们的仇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历尽艰险,受尽磨难,该是寻一方宝地,聚八方朋友,拉起杆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笑傲江湖的时候了吧?” 曹旋抬起头来,目光看向远处,广阔的草原,被积雪覆盖着,只有那些枯萎的芨芨草还在寒风里倔强地挺立着,这些芨芨草不够粗壮也不够坚挺,可是却极有韧性,不仅能在贫瘠的土地上存活,还能在酷寒、狂风里屹立不倒,虽然跟着风向在不停的摇摆,却没有哪阵风能把它折断或是连根拔起。曹旋的目光在芨芨草上流连了良久才收回神来,对马平说道:“世道变了,以前的那一套现在不一定行得通了,我们得顺应潮流,看清形势,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不见得非得拉杆子。” 马平疑惑地说道:“二爷,咱们都是杆子出身,除了拉杆子还能干什么?别的也不会啊。” 曹旋笑笑说道:“你错了,我是警察,我是抓你们这些拉杆子的,我怎么会是杆子呢?我可是一天杆子都没干过,我唯一的工作就是做警察,唯一的身份就是警署的警佐,我这个被哥哥任命的警佐只干了一年零五个月就开始四处流亡,还一直被人称为伪警,虽然如此,可我毕竟不是杆子,要说杆子出身那是我大哥,他十七岁就干了这一行,后来虽然投靠了Rb人,可他私下里依然是个杆子,算起来在这个行当里已经摸爬滚打整整十八年了,我也不愿再步他后尘,我想自己找个出路。再说你不是除了拉杆子也干过蜂马燕雀(旧指骗子的四门)的勾当吗?怎么能说你没有一技之长呢?说不准这些将来都是你谋生的手段。咱们边走边看吧,看看有什么行当能是咱们的生存之道。” 马平听了一愣,说道:“二爷,你不打算拉杆子?咱们是不是去绥远找曹大爷的队伍?” 曹旋轻轻摇摇头说道:“我既没打算拉杆子,也没打算去投奔大哥,现在边界两军对垒,盘查甚严,即便想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我倒是想先找个偏僻地方落脚,我看看凭我们自己的能力到底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马平说道:“二爷,你想好了吗?只要你想好了,不管干什么我都跟着你。” 曹旋说道:“想好了,咱们就凭自己的双手吃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得成比目何辞死 愿作鸳鸯不羡仙 一早,曹旋带着马平来到了徐家大院,他们是来和徐淑婉告别的。徐淑婉和韩娇闻听曹旋还是要离开徐家,一时有些出乎意料,按照徐淑婉的想法,曹旋已经洗净冤屈,还了自己清白,幕后黑手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该是曹旋留下来,和自己商定终身大事的时候了,没想到曹旋却要离开。 徐淑婉心中一阵难过,她泪眼汪汪地问道:“辅同,你为什么非得离开,这里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的故土,你不待在这里,要到哪里去呢?” 曹旋说道:“淑婉,我想好了,我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出去做些事情,等我干出些名堂来我再回来接你,你就不要劝我了。” 徐淑婉说道:“数月以来,你在外边颠沛流离,受了那么多苦,现在家贼已除,没了隐患,徐家也总算安定了下来,我们本该在一起共度太平日子,你为什么却执意要走?” 曹旋说道:“淑婉,我知道你的一片好意,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在徐家待下去,徐家依然会不得安宁,只怕用不了多久,我藏匿在徐家的消息就会传出去,那时,不仅八路军会来抓我,军统的人得知消息也会来一探究竟,偌大的徐家大院便重又危机四伏,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不能因为我的存在给你们家带来隐患。” 徐淑婉听了曹旋的话,认真地考虑了很久,紧咬着嘴唇含羞对曹旋说道:“夏天的时候你不是说将诈骗我爹钱财的那些骗子缉拿归案就去和我爹提亲吗?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你也洗清了自己的冤屈,这时候你是不是该去和我爹说这事了?在你走之前要把这事定下来。” 徐淑婉的话,令曹旋深感意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站在边上的韩娇听了也有些出乎意料,听他们要谈论终身大事,便识趣地躲了出去。 曹旋说道:“徐家的危机刚过,你爹哪有什么心思谈论你的婚事,再说我现在一穷二白,拿什么去和你爹提亲?你爹又怎么能把你许配给尚在被四处通缉的我?” 徐淑婉坚定地说道:“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就要办到,你现在就去和我爹提亲,他肯定会答应的,是你拯救了整个徐家,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们一家都会被贾锦荣给拖入万丈深渊,我们全家上下都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抛开这些不说,他又不是不知道你我二人的情谊,怎么会因为你现在的处境而拒绝呢?我爹可不是唯利是图的势利眼,等他答应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一起走。你知道你从徐家出走的这几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整天为你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年般煎熬。一闭上眼,脑子里全部都是你的影子,没有一刻不在盼着你能平安回来,那时我就在想,若是能找到你,我便再不会和你分开了,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曹旋说道:“我现在是去浪迹江湖,要去哪里落脚自己心中都没数,怎忍心让你跟着我去四处漂泊。再说,你一个大家闺秀,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尚未完婚,怎能跟我同行,暂且不说你爹会不会担心徐家的名声受损,不愿答应,就是我也不能让你跟着我受此等委屈,我还等着用八抬大轿把你明媒正娶到我家,让你做我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你在家中等我,我在外边一旦小有所成,便备了彩礼,请了媒婆,派人来上门提亲,然后给你一个安居之所,我们一起逍遥度日。” 徐淑婉说道:“我不怕吃苦,你能受得罪我一样可以承受,名声和排场这些虚的东西我更不在乎,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无论贫富贵贱我都愿意。我要陪着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和你一起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今生今世我都要守候在你的身边,。” 曹旋看徐淑婉语气坚决,深为感动,只是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心爱的女人跟着自己去四处飘荡,遭受委屈,当下也不知该如何再劝,只好对徐淑婉说道:“淑婉,你先冷静一下,等你仔细想明白了再下决定,我暂且告辞。”曹旋准备先稳住徐淑婉,等走出徐家大门,自己和马平便整装出发,说完起身,准备告辞。 徐淑婉闻言脸色一变,看着意欲转身的曹旋,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要是现在走了,我们就此一刀两断,你日后永远不要再回来见我。” 曹旋听得一愣,没想到徐淑婉竟然如此刚烈,看着火冒三丈的徐淑婉,只好停下身形,苦笑着说道:“淑婉,刚才我不是给你分析了吗?现在的情势,你不能走我不能留,咱俩只能暂且分开一段时间,我不会走的太久,很快就会回来看你的,那时再带你同行。” 徐淑婉使出了大小姐的性子,说道:“我活在当下,不管以后,谁知道以后又会出什么差错,先前的分离我已经受够了,我不会让你再从我的眼前消失。走,现在就和我去面见我爹,和他禀明此事,让他答应我随你一起出门。”徐淑婉说完,从炕上站起身来,不由分说,拉着曹旋便往门外走去。 曹旋无奈,只好随着徐淑婉往中院徐世贤的卧房走去,躲在院里廊下的韩娇看二人去往中院,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待徐淑婉和徐世贤说出要随曹旋远行,徐世贤脸色大变,他没敢贸然开口,看了看徐淑婉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曹旋,搓着手皱眉说道:“这,这不妥吧,你一直深居闺阁,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怎么能受得了在外边的颠沛流离之苦,你可知道,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你见过有哪家的女孩子去外边抛头露面的?再说你和辅同毕竟还没有成婚,你们一起出门,是会被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的,日后如何在人前抬起头来?” 徐淑婉说道:“爹,我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我来只是告诉您一声,我没打算征求您的意见,不论您答不答应我都会和辅同一起走的。而且我们打算现在就走,等我在外边安顿好了,我会回来看您的。” 徐世贤以为是曹旋在怂恿女儿和他一起前行,心中对曹旋多了些微辞,对曹旋说道:“辅同,以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有些地方偏听偏信,冤枉了你,现在事实已经澄清,我希望你能抛弃芥蒂,和我们重归于好,留在庄上和我们一家守着这几万亩土地,不仅生计不愁,还可以再谋发展,何苦要去外边受奔波之苦。” 曹旋正色说道:“徐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能留在这里,首先,我目标太大,一旦我的身份暴露,我住在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不论是哪方势力知道都不会放过你,会为你和家人带来麻烦;其次,我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想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把淑婉带走的,即便是要接她走,我也是明媒正娶,敲锣打鼓接她出阁,今天前来只是为了和大家告别。” 徐世贤对曹旋的意图已经明了,便放下心来,开始苦劝女儿留下来,曹旋也在边上一再说合。无奈徐淑婉去意已决,坚决要随同曹旋一起,不论天涯海角都要誓死相随。 曹旋、徐世贤看着一脸决绝的徐淑婉都无可奈何,徐世贤沉思半晌只好说道:“辅同,既然淑婉执意要随你同行,那你就写下一纸聘书,虽然现在不便筹办婚礼,可你们也算成了光明正大的夫妻,一路同行也就不落人话柄,待来人归来,我再为你们隆重操办。” 徐淑婉看父亲亲口说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总算松了一口气。 倒是曹旋心中仍然有些踌躇,他觉得这样太草率了,按他的想法,他要给徐淑婉最气派的婚礼,最隆重的仪式,让她做最美的新娘,不仅要三书六礼,还要八抬大轿,锣鼓喧天接徐淑婉进门。可是自己眼下的处境,距离这些都太遥远了,那些富足奢华,早如昨日烟云,随风而散了,现在自己早已是一个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贫如洗的流浪汉,想要的一切只有靠自己去打拼。 曹旋看着徐淑婉炽热的目光,他也不好再强加拒绝。待下人取来纸笔,曹旋略一思忖,饱蘸浓墨,刷刷几笔,一张聘书挥毫而就,交至徐世贤面前。 徐世贤伸手接过曹旋递来的聘书,一时悲喜交加,女儿终于和意中人情定终身,也算了了女儿的一桩心愿,可是这张婚约,也就意味着女儿要离家而去,再不能陪伴自己左右,自己养大的女儿终究是别人的新娘。想到此处,不禁悲从中来,眼中泪光晶莹。 徐淑婉看着历经数劫的父亲,眼角平添了几许皱纹,双鬓泛出斑白之色,容颜早已憔悴了很多,此时更是满脸悲怆,眼角含泪,倍感沧桑。父女情深,女儿远行,怎能不让老父牵肠挂肚。徐淑婉想想自己平时对父亲的冷言冷语,一时好不后悔,看着父亲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徐世贤走上前去,拍拍徐淑婉的肩膀,哽咽着说道:“淑婉,早点回来,爹等着给你们成亲。” 徐淑婉感受着如山的父爱,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切,扑进父亲怀里,放声大哭。 站在一旁的韩娇看到这副场景,也早已潸然泪下,她忍住悲伤,揩掉眼角的泪珠,上前扶住徐淑婉,帮她擦去脸上泪水。 徐淑婉看着眼前的韩娇,二人朝夕相处数月,早已心意相通,情如姐妹,实是不忍分开,悲咽说道:“娇娇,我此番随辅同远行,漫无目的,前路茫茫,不知会流落何方,也不敢冒然邀你一同前往,怕你在路途上遭受辛苦磨难,不如我们姐妹就此别过,待我回来后咱们再一述衷肠。” 韩娇也哽咽道:“姐姐,你我二人情投意合,我早已把你当作我的亲姐姐,我知道你们离开比留在这里更安全,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可是为了辅同哥的安全和未来,你们还是远走他乡为宜,但愿你们此去能脱离险境,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身立命,等你们安顿好了,千万记得去我家找我。” 韩娇和徐淑婉说完,又转身来到曹旋面前,让曹旋保重身体,小心照料徐淑婉,沿途多打探哥哥众人的下落,若是有他们的消息,便让韩飞设法往家里报个平安,曹旋都一一答应。 徐淑婉和韩娇二人千般不舍万般留恋,最后还是忍痛话别,徐淑婉叮嘱父亲一定要多安排人手把韩娇安全送回家中。 众人分头收拾出行之物,准备干粮,整理行装。徐世贤亲手为徐淑婉把行李物品收拾停当,绑缚在马背上,安排徐淑婉的贴身丫鬟海棠也一路相随,伺候小姐的起居,并拿出两百块大洋交到徐淑婉手里,一再嘱托让她在外边注意安全,早日归来。挺着大肚子的方菲也倚着廊下的柱子出来送别。 徐淑婉在家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徐世贤村的城门,父亲领着下人一直送到官道上,在曹旋的再三劝慰下,这才停下脚步,依旧不忘对即将远行的女儿殷殷叮嘱。 徐淑婉和父亲道声珍重,便挥泪策马扬鞭,往前跑去,丫鬟海棠不敢怠慢,也打马前去追赶。曹旋和马平二人对着徐世贤一抱拳,道声:“后会有期。”也都疾驰而去。留下徐世贤在寒风中眺望的身影,倍感孤独。 一行四人,四匹快马,信马由缰,放飞在辽阔的草原上,任由马儿踏破冰雪,跃过沟壑,穿过林海。这里最兴奋的要数马平,一扫积压胸中已久的阴霾之气,如同一只出笼的鸟儿,快乐地翱翔在天际,马技表演般在马上使出各种高难度动作,还不时的打出几声响亮的口哨,唱出几句五音不全的讨吃调,昔日土匪的做派已经隐隐再现。曹旋看着欢快的马平在马背上不停的雀跃,知道他跟着自己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压抑愤懑中度过,而且受了不少磨难,此时的他已经彻底的放飞自我了。 曹旋也难掩心中激动,此时已摘下所有的面具,还原了最本真的自己,爱恨情仇皆已有果,心中了无挂碍,倍感神清气爽,看着面前苍茫辽阔的草原,自己宛若出山的猛虎,入海的蛟龙,心中生发出无穷的力量和豪情,不断打马飞奔,驰骋到激动处,便引吭高歌起来,一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豪迈。 作为草原儿女的徐淑婉,虽然长于深宅大院,不经常像男孩子们一样出去骑马狩猎,可也自幼随父亲在自家的草场上游玩嬉戏,骑马一技还是甚为娴熟,都说草原上的人天生就会骑马,这话毫不夸张,自幼就摸爬滚打在牛马堆里,骑马早就成了和走路吃饭一样基本的生存技能。徐淑婉随曹旋远行,是为了爱情,她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弃父亲和家庭于不顾,是下了巨大的决心的,身子虽然驰骋在路上,心里还是不断牵挂着家里的亲人。倔强直率的草原女子,一旦选择了便一往无前,至死不渝,徐淑婉压下心头对家人的牵挂,不断挥起马鞭,紧跟着前边的曹旋。 这个跟随徐淑婉多年的丫鬟海棠,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左手抖缰,右手执鞭,不停催马前行,护在徐淑婉身侧。 一口气跑出有近百里,一路狂奔的马儿在寒冬里已跑出腾腾热气,开始放缓了脚步,曹旋担心不经常骑马的徐淑婉主仆受不了长途颠簸,便勒停马匹,来到徐淑婉身边。看着额头冻得通红的徐淑婉笑呵呵地问道:“淑婉,冷不?骑这么长时间累了吧?” 徐淑婉说道:“还行,骑在马上不动有些冻脚,坐得久了屁股也有些疼,要不咱们下来牵着马走一会儿活动下筋骨。” 曹旋说道:“好,听你的。”吆喝一声,四人都从马背上跳下来。 徐淑婉在丫鬟海棠的扶持下,一边从马上下来一边问道:“辅同,一路随着你策马狂奔,我早已不辨方向,咱们现在到了哪里?” 曹旋说道:“我们现在正处于中都县的西北方向,现在已经到了海流图乡的地界,再往前走几十里就是咱们坝上最大的水系,安固里淖了。” 徐淑婉说道:“为什么我们一路往西北方向走?是不是你已经想好了日后作何打算?” 曹旋苦笑一下摇摇头说道:“要去哪里,咱们到底要如何谋生,我心里没有丝毫准备,我只是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信马由缰,一路由着马儿前行,根本没计划要往何处落脚。” 徐淑婉说道:“那我们也就不必匆匆赶路,一路上边走边看,看哪里风景秀美,百姓和善,咱们就在哪里落脚。反正我们出来也是暂住,避过眼下的风头,我们再做计较,到时可以重归故里,也可以另择宝地,安居乐业。” 曹旋听得连连点头,说道:“淑婉,言之有理,这里距离县城尚近,待咱们顺着大道再行百十里地,那时便到了中都县界,若是从县界继续前行几十里就是绥远wLcb盟和察哈尔省交界处,据说眼下那里八路和国军犬牙交错,暗中对峙,他们互相渗透,相互倾轧,已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掎角之势,谁都无法把对方赶走,谁也不愿主动撤离,现在双方已达成某种默契,都不主动出击制造事端,表面上看着也倒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只是这种平衡或默契总会有一天被打破,那时双方必将兵戎相见,大打出手。那里有孙兰峰带领的国军出现,估计我大哥的驻地也不太遥远,咱们在附近落脚或许还有可能去见我大哥一面。”虽然说准备自己干番事业,曹旋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大哥,时时惦念,想到两军对垒的前沿更是想到了贾锦荣当时所言大哥的去向。 徐淑婉说道:“虽然在省界处立足距离大哥更近了几分,可是两军对垒的前哨必定治安混乱,匪盗横行,虽说双方已有默契,暗中肯定还会不断袭扰对方。若是战端一启,必将祸及黎民,我们也会深受其害,只怕住的太近也不安生,不如就住在县界附近,距离双方对峙稍远些的地方。” 曹旋听完,连连说道:“言之有理。咱们就按你说的办吧。” 马平听了插话道:“二爷,还是你们考虑的周全,我一路上还想着咱们去往草原深处,那里人烟稀少,便于隐藏,我们弄个蒙古包安营扎寨,偶尔打个闷棍,劫个过道的商旅,也能舒服过活。” 曹旋说道:“我开始也想过躲进草原深处,可是那里出入不便,生存环境恶劣,整日和牛羊为伴,生活太过原始单调,淑婉跟着在那里生活太过艰苦。你还想着劫个过道的商旅,只怕那里几个月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即便是手里有了钱,也没有快活的地方,你就是买个油盐酱醋往返集市也得几日的光景。那时我们就真成了牧民,你畅想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只能靠放羊所得了。”曹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马平挠挠头笑着说道:“这样说来,混来混去混成羊倌了,我看还是算了吧。” 四人一边牵马前行一边说笑,旅途的疲惫早已在笑谈中消弭。几人一番商议,对定居之所已经有了大概的目标,心中也都踏实下来,行走了三四里地,曹旋让大家重新上马,沿着大道直奔安固里淖,还有五十里路程,天黑前赶到,今晚就夜宿此处。 两个小时后,四匹疾驰的快马都慢了下来,整整奔波了大半天,骑行了将近一百五十里地,马匹有些疲劳,嘴巴和鼻翼处呼出团团白雾,放缓脚步,略显迟缓的徜徉在大路上。大路的北侧是白茫茫的一片低洼之地,洁白、平整,一眼望不到边际。这片冰封已久,被积雪覆盖的水域便是察哈尔省最大的高原内陆湖安固里淖,这里也是中都县最大的水系,面积达三百多平方公里,被五个乡镇环抱。 曹旋从马上跃下,对徐淑婉说道:“淑婉,这就是安固里淖了,你以前来过没有?” 徐淑婉说道:“没有来过,但是我吃过这淖里的鱼,每年夏天我爹都会派人从这里买很多鱼回去食用,我爹和来过这里的下人都说这里水草丰美,物产丰富,虫鱼鸟兽众多,是咱们坝上难得一见的盛产鱼虾的地方。”徐淑婉一边说着一边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马缰交给海棠,往淖边走来。 坝上地区河流湖泊稀少,难得一见有如此巨大的水系,徐淑婉看着面前这片无边无际的冰面,上面盖满积雪,晶莹的雪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七彩霞光,令人不敢直视。雪地上或两瓣或三瓣的动物足迹画成一条条曲线蜿蜒而去,天空中偶尔会传来鸟雀欢快的叫声,为这片沉稳静谧的水域平添了一些动感和活力。徐淑婉的心情大好,少女心爆棚,顾不上严寒,跺着自己脚上的毡靴就往冰面上跑来。 曹旋紧跟在身后,大声叮嘱道:“跑慢些,冰面太滑,小心摔倒。” 曹旋话音未落,徐淑婉早已一个趔趄,滑到在冰面上,皮袄上沾满一层积雪,徐淑婉也不起来,竟然大叫着在雪地里打起滚来。这里,不需要装出大小姐的端庄和矜持,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可以展现最真实的自己,随心所欲,天人一体,恣意徜徉,徐淑婉陶醉在这片自由、通透的世界里。 曹旋看着在雪地上撒欢的徐淑婉,也被她的欢乐所感染,很少在人前放纵自己情绪的他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团成雪球,向徐淑婉砸去,徐淑婉直起身来,也抓起一大把雪向曹旋回击,二人在雪地里欢呼跳跃,互相追逐,嬉闹成一团。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最快乐的时光,此时的二人再无俗尘牵绊,再无外人打扰,全身心地沉浸在浓情蜜意的二人世界里,心无旁骛的享受起旅途中的美好时刻。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眼看着冰面上的积雪已被渲染成一片金黄,耀眼、夺目。玩累了的曹旋和徐淑婉正偎依着坐在雪地上,沐浴在绚丽的霞光里,徐淑婉推了下曹旋,二人一起抬头看向天边的太阳,一轮红日正在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透过晚霞,倾泻在苍茫、辽阔的大地上,目之所及,皆被金光染透,起伏的山峦,低洼的河谷,疏落的林木,旅途的行人,低头啃食的骏马,共同构筑起了一个唯美的世界。徐淑婉想让时空定格,二人就这样地老天荒。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旅途劳累宿淖畔 夜半狼群搅睡眠 马平绝对是个称职的跟班,当曹旋和徐淑婉挽手走到岸边的时候,马平已经骑着马在安固里淖南岸附近转了一圈回来,他对曹旋说,距离安固里淖南岸西南方十余里处有一个村庄,名为鸳鸯泺,可以前去投宿,只是这里已经距离县界不足三十里,处于三不管地带,陌生人晚上投宿,不知有没有人家敢收留。在距离此处五里之遥的东南岸边,有两间土坯房,无人居住,现已落锁,看样子应该是附近村民打鱼时放置鱼获和工具的地方,可以暂且落脚。今夜到底夜宿何处,尚需曹旋定夺。 曹旋将目光投向徐淑婉,征求她的意见,徐淑婉迟疑了一下说道:“山野乡村,想必没有客栈可供投宿,只能寄宿人家,我从未在别人家中过夜,觉得那样多有不便,不如咱们几人暂且夜宿郊外空屋,先对付一宿,待明日再做打算。” 曹旋一听徐淑婉分析得颇有道理,便对马平和海棠说道:“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二人齐声答道:“全凭二爷和大小姐做主。” 曹旋说道:“好,那咱今天就夜宿郊外,让淑婉感受一下旅途中的餐风露宿。” 曹旋说完,几人翻身上马,马平前边带路,直奔岸边的土坯房。 这两间土坯房距离淖岸差不多有一里地,房子盖得还算齐整,没有院落,只有孤零零的两间房坐落在那里,房侧摆放着三艘木船,船桨胡乱的扔在船板上,门前有很浓的鱼腥味,地上洒落着一些小鱼和鱼鳞,还有几张破网杂乱的堆放在那里。马平说得没错,这应该是附近村民打鱼时暂居之所。 曹旋看了看门上的锁,说道:“看着四下无人,主人应该不在这里,我们只能破锁而入了,待明日走时,留几文大钱给他们。” 马平说道:“我们暂且进屋再说,眼看着天色就黑了下来,我们还得赶紧埋锅造饭。”马平说着从地上找来一块石头,往锁上用力砸去,没用几下,这把小锁已被马平砸开,马平率先推门而入。 外边这间屋子地上放着渔网、鱼叉、撬棍、木桶和剪子、菜刀,墙角还扔着几个空酒瓶子。马平看了看往里屋走去,屋里居然还有一盘炕,炕上铺着一张已经多处磨破的炕席,地上放着一个不大的煤炉,墙上挂着马灯,马平大喜,对着门外喊道:“二爷,你们进来吧,今天咱们可算找到好地方了,这里边有炉子有炕,我们不用挨冷受冻了。能在荒郊野外有这样一个好的去处,真是万幸呢。” 曹旋几人进来看了,也都大喜过望,徐淑婉把墙上的马灯点着,和海棠一起收拾屋里的东西,马平和海棠从马背上把毡子、羊皮被褥搬到屋里炕上,又解下铁锅和干粮一起放进屋里。细心的徐淑婉用袁老三捕获的猪獾皮给曹旋做了一个皮坐垫,以前一直没机会给曹旋,此次一并带了出来,曹旋深为感动。 收拾好后,几人一同动手,徐淑婉和海棠去门外捡拾牛粪树枝,曹旋和马平提着锅和木桶,去淖边取冰,准备生火做饭。 令曹旋二人喜出望外的是,淖上竟然有一个很大的冰洞,现在只结了一层薄冰,看来是白日里有人在此网过鱼,曹旋磕破冰层,打上一桶水来,让马平去屋中取网。 用不多时,马平把水提回屋里,取了一张渔网出来,二人摸黑撒入水中,没用多大功夫,竟然打上几十条大小不一的鱼来,以鲤鱼、鲫鱼、草鱼为多,满满的装了一锅,二人兴冲冲的将鱼端入屋内,只待炖上一锅鲜鱼,大快朵颐。 徐淑婉和海棠已在屋里点着了炉子,炉膛里的牛粪烧得正旺,海棠用树枝穿了几个早已冻硬的肉包子正在火上烤着,徐淑婉已经把包里的餐具、风干牛肉和奶豆腐、奶疙瘩都取了出来,一一摆放在地上。屋里少许有了些热气,满屋充斥着诱人的奶香和肉香,奔波了一天的四人顿觉饥肠咕噜,徐淑婉把牛肉和奶制品递给大家,让大家先吃点充饥,待稍后再吃这全鱼宴。 马平看着这满锅的鱼,一锅根本炖不下,他便在屋外又生起一堆火来,将大些的鱼串在枯树枝上熏烤起来,过不多时,一条条外焦里嫩的烤鱼便被送进屋里,曹旋炉火上炖着的鱼也已经浓汤翻滚,热气蒸腾,屋里屋外香气四溢。 马平看着这颇为丰盛的晚餐,笑着说道:“要是有点酒就完美了,你说是不,二爷?”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是得陇望蜀啊,旅途之中有屋睡,有饭吃已经是我等的造化了,还想喝酒?” 只见徐淑婉笑而不语,从包裹里一阵翻找,竟然拿出两瓶老白干,说道:“我怕路上寒冷,为了御寒就带了我爹的两瓶酒出来。”说完把酒给马平递了过来。 马平一时大喜过望,接过徐淑婉递来的酒,兴奋地说道:“还是大小姐想的周到,今日有口福了。”说着已经把瓶塞拔起,顿时一股醇厚的酒香便飘向每个人的鼻孔。 马平给每人碗里都倒上一些,说道:“大小姐和海棠也喝点吧,驱驱寒,晚上休息的时候身子不冷。” 徐淑婉和海棠也不拒绝,二人倒了少半碗,也和曹旋二人一起碰杯畅饮。 这样的晚餐是徐淑婉生平第一次经历,条件虽然简陋,却别有一番滋味,狂放、刺激、新鲜、有趣,这些都是徐家大院里不曾有过的,这一切都深深的吸引着徐淑婉,养在深阁的大家闺秀也有一颗不羁的心。 徐淑婉和海棠面色微醺,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安静地看着面前畅饮正酣的曹旋和马平,二人慷慨陈词,粪土当年万户侯;壮怀激烈,睥睨荒冢千古帝。 有酒有肉便是好生活,哪管他什么道路艰险,餐风露宿,前途渺茫,今朝有酒只需今朝醉,明日愁来再说明日愁。 更深时分,酒足饭饱的曹旋和马平站起身来,让徐淑婉和海棠在屋里炕上休息,自己二人去堂屋打地铺。堂屋没动火烟,甚是寒冷,徐淑婉让二人在屋里炕上一同休息,曹旋二人执意不肯,在外边铺了毡子,盖了羊皮被褥,和衣而卧。略带醉意的几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突然听得拴在檐下的马匹,开始嘶叫咆哮,马蹄不停地刨着地面。徐淑婉率先被惊醒过来,她紧张地喊道:“辅同,快醒醒,外边发生什么事了,马嘶叫得这么厉害。” 堂屋里的曹旋和马平这时也醒了过来,马平说道:“不好,有人来偷马了?”一把掀起身上的被子,从腰里拔出匕首就往门外冲去。 曹旋听了下声音,顺手拿起门后立着的铸铁撬棍和鱼叉,往门外走去。 檐下的马昂着头颅,扯着马缰,依然在焦躁不安的嘶叫着,不停的打着响鼻,马的周围却看不到一个人影。黑漆漆的夜像一个张着大嘴的怪兽,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吞噬;天上闪烁的星星如同眨动着眼睛的鬼魅,正在邪恶地看着地面上的一切;那弯斜挂在空中镰刀般的月牙,像个昏昏欲睡的孩子,不愿直视这人间冷暖,只发出些萎靡的弱光,任由诸星掩过自己的光芒。荒野上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孤零零地矗立着,碱土抹就的外墙,在这微弱的月光下显出一片瘆人的惨白;马匹凄厉的咆哮声,西北风抽打着地上芨芨草的呜咽声,为这孤寂幽静的夜晚,平添了无尽的恐惧和不安。 马平对着黑暗中喊道:“什么人?有种地站出来说话,偷偷摸摸地藏在暗处算什么好汉?” 曹旋四处一瞅,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他把手里的鱼叉递到马平手里,拉开和墙面的距离,紧握手里的撬棍,小心翼翼地往房子后边转去,马平紧紧跟在曹旋身侧,横握鱼叉,摆出格斗的架势。一圈走下来,二人在房子周围没有发现异常。 就在二人疑惑间,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嗷呜”声,声音里透着悲怆,在寂静的夜里尤显骇人,曹旋神色为之一凛,惊呼一声:“狼群。” 马平原在飞狐峪落草,那里山高林密,百兽出没,对狼叫声自是不陌生。也赶紧说道:“二爷,这狼是夜行动物,每到夜间便出来觅食,现在天气寒冷,难以觅食,此番必是闻到我们在此烤鱼做饭的味道,循着气味找到了这里。” 曹旋说道:“赶紧找些枯枝,点起火来,或许能把它们惊走,我们要赶快动手,这些饿狼行动极快,用不了多久,便会来到近前。” 曹旋和马平一边戒备,一边抓拢脚下的枯枝败草,此时的徐淑婉和海棠也提着马灯走到了门外,听到他们谈话,准备和他们二人一同搜寻柴火,以吓退狼群。曹旋不敢大意,让她们赶紧躲到屋里,千万不要出来。 曹旋匆匆点燃收拢来的柴草,此时群狼的嚎叫声已然逼近,低沉、悠长、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屋檐下的马早已惊做一团,正在拼命地撕扯着缰绳,随时准备逃之夭夭。随着火苗的升起,曹旋这才看清,自己的正前方不足百米处,呈品字形站立着三只黄灰色的狼,正龇牙咧嘴,虎视眈眈地盯着屋前,作势前冲。听得又是两声嗷嗷的嚎叫声,从这三只狼的两侧又有几只狼小跑着过来,在它们身后不远处站住脚步,昂首看向火堆,喉咙里都发出沉闷的呜呜声。看样子,站立前方的那只体型健硕的灰狼便是头狼,身后的这些狼都在等着它的号令,若是头狼带头前冲,后边的群狼便会一拥而上,情况万分紧急。 马平说道:“二爷,我数了下,现在面前一共是七只狼,它们忌惮于我们面前的火堆还有我们手里的家伙,不敢贸然前冲,头狼是在等待时机,我们面前的火焰一旦熄灭,它们或许不敢过来扑咬我们,但是必定会去猎杀这几匹马。我们是放一匹马给它们,让它们饱餐一顿以解救其它的马匹,还是和它们搏斗一番把它们吓跑呢?” 曹旋说道:“若是给它们吃掉一匹马,我们后边的路程该怎么办?这么多行李家什怎么办?不能给它们,一定得想办法把它们吓走。” 马平说道:“这些饿狼,想必是饿了很久,才敢不避人和火焰,找上门来围猎,只怕没那么容易打跑,若是不小心,恐被它们伤了我们,二爷一定要小心行事。” 曹旋说道:“好,我们先力求保住这些马,如果实在不行,那也就只好牺牲它们了,我们随时准备躲进屋里避难。” 二人说话间,面前狼群的队列也在不断发生着变换,头狼短促的咆哮着,紧盯着面前的猎物,后边的群狼在头狼身后不停的游走,逐渐对着房屋形成一个扇形的包围圈,已经蓄势待发。 曹旋和马平在仓促间根本没聚齐太多的树枝,燃烧着的火焰很快黯淡下来,群狼眼里的凶光更盛,咆哮的声音也愈加密集。马平说道:“二爷,小心,头狼在寻找机会,可能很快就要攻过来了,千万不要让它们近身。” 此时只听徐淑婉隔着门缝喊道:“辅同,你们赶紧进屋,让它们只管把马匹吃了,不要伤着你们。” 曹旋说道:“淑婉,你放心,这几只狼还奈何不了我们,如果后边还有狼群我们再躲到屋里不迟,现在先想法保住我们的坐骑。” 就在曹旋说话间,只见头狼咆哮一声,已经闪电般地冲了过来,避开二人,直扑拴在檐下的马匹,狼群紧随其后,也都争先恐后的向马匹扑来。曹旋和马平见状,同时大喝一声,举着手里的撬棍和鱼叉就向群狼挥去。狼是一种很有协作精神的动物,见曹旋和马平打来,如同得到指令一般,有四只狼立刻改变方向,向二人发起攻击,剩下的三只狼依然向着同一匹马身上扑去。 曹旋和马平二人赶紧后背紧靠,江湖经验丰富的他们,知道在遇着狼的时候,千万不能对着狼露出自己的后背,否则必定凶多吉少。二人同时挥舞出手里的家伙,铆足了力气,向着扑来的狼打去,只听两声惨叫,扑在前面的两只狼被曹旋和马平打中,吃痛哀嚎,夹着尾巴向后退去。 另外两只狼看同伴跑开,竟然毫不畏惧,没有一丝犹豫,依然张开血盆大口,咆哮着往前冲来,模样甚是吓人。曹旋和马平丝毫不敢大意,赶忙舞动手里的武器,恶狠狠地向着狼扑来的方向击去,只听咔嚓一声,一只狼头被曹旋的撬棍打中,当场毙命,跃起的身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挺了两下不再动弹,另一只狼也被马平的鱼叉扎中颈部,呜呜叫着向后退了两步,这只受伤的狼并不甘心,前爪伏在地上,半蹲身子,随时准备找到机会再次袭击,马平看这只狼不服的样子,也是肝火上涨,向前一步,举着鱼叉就又往狼身上扎去,这只狼见势不妙,迅速转身躲开。 就在这时,开始被二人打退的两只狼又负痛向前冲来,一只直扑曹旋,一只张着大嘴冲向马平,曹旋挥出撬棍,迎上扑来的狼,对跑在一边追赶前狼的马平赶紧大喝一声“小心身后”,马平听到喊声和背后呼呼的风声,正待躲闪,狼已经从身后扑来,前爪搭到了他的肩上,马平大惊,来不及转身,慌乱中双手发力,将手里的鱼叉猛的上挑,从肩膀处往后插去,随着双手一阵阻滞感,马平知道自己一击成功,紧接着背后的狼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搭在马平肩头的利爪也收了回去。马平定了下神,这才意识到鱼叉已经扛在了自己的肩上,正从手里沉甸甸地往下坠去,马平回头看去,匆忙之中自己用力过猛,竟然用鱼叉扎透了狼的口腔,将狼挂在了鱼叉上,失去了战斗力的狼,在那里拼命挣扎,不停的呜咽。马平赶紧松手,将鱼叉和狼扔到地上,马平感到后脑一阵湿热,伸手向后摸去,自己的脖子和后脑勺,被喷溅的到处都是狼血。这时的曹旋驱散已经打退冲向自己的饿狼,往马平身边冲来,看着马平背上飞溅的鲜血,着急地问道:“伤到了哪里?有没有事?”马平摸了一把自己隐隐作痛的脖子说道:“脖子被狼爪给挠了一把,没什么大碍,那些血都是狼的。”说完一脚踩住狼身,把鱼叉从狼嘴里拔出来,这只受了重挫的狼已经奄奄一息,躺在那里虚弱地喘着气,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曹旋和马平顾不上管它死活,赶紧去解救正被三只狼围攻的那匹马。 就在曹旋二人和这四只狼周旋的时候,那三只狼已经扑到了马的身前,马受到惊吓,扬起后踢,向后踢去,有一只狼被踢中,远远的飞了出去,跌落地上。头狼已经扑到马的颈项处,在马脖子上狠狠的撕咬着,另一只狼的利爪搭在马的屁股上,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马背上也被咬出了几个血洞,此时正对着马的后腿不停的撕咬。 曹旋二人见状赶紧冲上前去,对着马尾处的狼打去,狡猾的狼看有人打来,竟然一个跳跃,窜了出去,它没有跑远,站在马的另一侧,站定身形,嘴里嚎叫作势向曹旋和马平前冲,刚才被打散的几只狼,重又聚在一起,围在曹旋、马平身侧,不住的嘶吼。 就在这时,被头狼咬住脖子的马突然挣脱缰绳,“咴咴”嘶叫着向远处跑去,头狼双爪搭在马头上,紧紧咬着马的脖子,任由奔驰的快马把它带着前行。围在曹旋和马平身侧的群狼,见头狼咬着马离开,竟然想像得到指令般,撇下曹旋二人,不约而同地向马奔跑的方向追去,那两只受伤较重的狼一瘸一拐的跟在后边,也奋力追随头狼而去。 另外三匹马看着狼群远去,也都停止了咆哮,逐渐安静下来,曹旋看着马跑走的方向说道:“这狼太他妈狡猾了,居然会打阻击,把咱俩拦下,生生的把马给劫跑了。怎么办?咱们追还是不追?” 马平说道:“二爷,这就是狼的本性,它们猎食时特别善于打配合,在向比它们块头大的动物下手时,就专挑落单的动物偷袭,即便是动物们聚在一起,它们也会分工协助,盯着一个目标进攻,一旦找到机会,便会一哄而上,不成功决不罢手,这匹马被它们围猎,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了,只怕即便追上了也只剩下了一具尸体。” 曹旋说道:“这群狼也有几个受伤严重,我看它们跑不了多远,它们就是把马咬死了,也不能便宜了这帮畜生,得把马肉夺回来。你先让淑婉给你包扎下伤口,我骑马去追它们。” 曹旋说着,解开马缰,手持撬棍,翻身骑到马上,准备打马前行,谁知这马受了惊吓,“咴咴”叫着,怎么都不走,打急了,便扬起前蹄,直立起来,险险把曹旋从马背上掀翻下来,曹旋叹息一声,只好跳下马来。 这时徐淑婉从屋里走了出来,说道:“辅同,别追了,天黑看不清路,万一外边还有其它狼群怎么办?为了一匹马不值得这样冒险,待天明后我们再去打探。” 马平也说道:“二爷,大小姐说得是,这里靠近水源,有大量的鸟兽出没,这可是狼群天然的食堂,这里不会就这一群狼,肯定还有其它狼群存在,要是把大片的狼群招来,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曹旋看着剩下这三匹已经吓破胆的马,一时半会是没法骑了,没有坐骑出行,自己摸黑寻找也多有不便,只好作罢。 马平的脖子上被狼爪挠出了四道血痕,伤势不轻,挠破的地方都没了皮肉,不断往外渗着血迹,刚才打斗中神经高度紧张,没有感觉到疼痛,现在放松下来,只觉得钻心的疼。曹旋拦下正要给他敷止血药的海棠,走出门外把挠伤马平那只狼尾巴上的毛揪下一把来,只见他把狼毛点燃,将灰接到手里,然后敷在马平的伤口处,这才让海棠给他敷上止血止痛药,包扎起来。 徐淑婉不解,问道:“辅同,为什么要把狼毛烧成灰敷到伤口上?” 曹旋说道:“被狼和狗咬伤或挠伤,容易得疯狗病,用它们的毛敷在伤口就能避免疯狗病的发生。” 马平不以为意地笑笑:“我要是得了疯狗病,你们可要离我远点儿了,小心我伤着你们。” 和狼群的打斗,使得曹旋和马平有些疲惫,给马平包扎好后,二人也懒得收拾院子里狼的尸体,又躺回倒毡子上歇息起来。 经过狼群的这番袭扰,徐淑婉和海棠都有些惊魂未定,她们主仆二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村里时即便后山有狼出没,也是孤狼,看到人远远的就避开跑了,除非有饿急了的,才敢在村子周围叼个羊,吃只鸡,那也是来去匆匆,不敢久留,没想到旅途中投宿的第一晚就遇上了狼群,好歹有这两间土坯房避险,要是帐篷里露宿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徐淑婉对接下来的旅程有了些忧虑。 躺在炕上的徐淑婉辗转反侧,再不能入眠,她听着堂屋里传来轻微的打呼声,知道曹旋二人已经睡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刚和狼群一番搏斗,此时又酣然入眠了。有曹旋在身边,好像一切都不惧,也不用担心,自己只管安静的陪伴着他就可以,徐淑婉想着,心里踏实了很多,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熟睡中的徐淑婉是被一阵吵杂声和重重的敲门声给吵醒的,她睁开眼看看,天色已经大亮,屋子外边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往屋里大声的喊着,外边的曹旋和马平正站起身来,上前开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生人无事献殷勤 依言暂住鸳鸯泺 马平把房门打开,外边有七八个人涌了进来,把不大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他们一边打量着堂屋的曹旋和马平,一边准备进入里屋,曹旋挡在他们身前说道:“各位,里边有女眷歇宿,暂不方便各位入内,请各位留步。” 为首一个中年男子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能随随便便撬开门就住了进来,还把屋里弄成这样?这是我的房子,我进去看看有什么不可?” 曹旋赶紧满脸堆笑说道:“大哥,我们是过路的行人,昨日行至这里天色已晚,错过了宿头,无奈之下只好借宿于此,我们本欲征得主人同意再进屋入住,奈何一直等不到人来,我们难耐饥寒只好撬开门锁,住了进来,这里损坏的一切东西我们都会照价赔偿,包括在这里打尖的费用,我们会一并支付,还望您行个方便。” 为首之人看曹旋言辞恳切,礼貌周全,也就不多加责难,停下了迈向里屋的脚步,指了指门外说道:“门口躺着的那两只狼是你们打死的?” 曹旋说道:“昨日夜宿此间,不想半夜有狼群光顾,为了我们的脚力不被狼群吃掉,只好起身驱赶,虽然一番搏斗后打死两只,我们的一匹马还是被它们给掠了去,狼群不知把马追到了哪里,鉴于夜深天黑,不知野外是否还有狼群环伺,我们也就没敢追赶,走失的那匹马只怕现在已被他们啃食干净。” 为首之人看曹旋把打死两只狼说得轻描淡写,不由抬头仔细看向二人说道:“打死了两只狼,还有马被狼惊走?一共来了多少狼啊?你们只有两个人就敢和狼群搏斗?真是神勇威武啊,不知你们二位是哪里人,到此作何营干?” 曹旋说道:“我们是中都城里马桥上的牙纪,这不眼看着就逼近年关了,牛羊的需求量大增,我们打算出来收购些牲畜贩卖,昨日一早便从中都城出发,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才来到这里,谁知在此借宿一宿竟然遇上了狼群。您说的威武我们可不敢当,我们也是被逼急了才出的手,当时一共来了七只狼,把我们拴在外边的那几匹脚力吓的不停嘶叫,我们怕它们被狼咬死,无法继续余下行程,只好起来奋力抵抗,经过一番搏斗,当场打死两只,打伤三只。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匹马惊吓过度,挣脱缰绳被群狼给撵着走了。”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二人搏斗七只狼,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也算你们的造化。只是你们出门做买卖怎么还带着家眷?我有些搞不明白。” 曹旋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在下新婚不久,内人不愿一人留在家中独守空房,便一起跟了来。再说我们此次出来准备买上几百头牲畜才返乡,人手少了也搭照不过来,她们随着出来,也能做个帮手。” 为首之人脸上露出一丝艳羡的神色,微笑着说道:“时代变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敢想敢干,年纪轻轻就敢带着家眷四处闯荡做生意,确实了不起啊。我们这些庄户人一辈子就守在这淖子边上,赚些辛苦钱。” 曹旋客气道:“大哥,您过奖了。您便是这房子的主人是吧?昨夜可是多亏了您的房子,要不我们就都葬身狼腹了,我们仓促间损坏了您的门锁,也用了您的一些东西,您看给您留多少钱合适?” 此人爽朗一笑说道:“唉,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这也就是恰巧帮了你们个忙,就不说什么钱不钱的了,我们都是这淖边上鸳鸯泺村的村民,我带着几个兄弟常年靠着在淖上打鱼为生,我们在淖边盖这两间房子就是为了方便存放船只渔具,夏天遮风避雨,冬天歇脚驱寒。昨天夜里你没去追赶狼群就对了,在这淖子西边的大乌登山脚下,不到二十里的路程有几十个狼窝,要是全出动了有上百只狼,虽然这些狼群之间很少互相配合,但是每到夜间它们便全部出动,在这淖子附近转悠,要是遇到落单的行人只怕也会被它们给伤了性命。我们打鱼都是天黑前把鱼获拉走,不敢留在外边过夜。有时我们白天打出鱼来,有些附近游荡的狼也会过来乞食,我们便丢些小鱼喂它们,它们把鱼叼到嘴里,就远远的跑开了,倒也相安无事,没发生过什么伤人的事件。就是偶尔有些落单的牛羊会被它们吃掉,这附近的村民一到晚上就把牛羊都关进圈里,人也不轻易来淖边走动。” 曹旋听完,也为自己的夜里的鲁莽捏了把汗。曹旋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大洋,给为首之人递了过去,说道:“大哥,昨夜在此借宿多有打扰,这块大洋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为首之人推辞道:“不用客气,真的不用了,些许小忙怎么能收取你如此巨资,实不敢当。” 就在曹旋二人为这一块大洋推让时,门外有几个人吆喝着走了过来,为首之人听到外边的声音,转身走了出去,只见院子里几个人正从一辆牛车上抬下半具残缺不全的马尸走了过来,有人嚷嚷道:“今天可以开荤了,半道上捡了半匹马肉,也不知谁家的马被狼给掏了,竟然没吃完,还给我们剩下半拉,咱们正好把它分了,每家弄几斤马肉,等着过年,剩下的骨头咱们在这煮了喝酒。” 几人说着把马尸扔在地上,马腹部的皮肉已经全部被撕掉,内脏也早已被啃食干净,只剩下马头、马腿、马背和裸露在外边的几条宽大的肋骨。几人从屋里找来刀具,准备把马身上的肉剔下来分发给大家。 曹旋和马平也从屋里跟了出来,看着地上半截马尸的毛色,端详了一会说道:“此马正是我们昨日夜里被狼惊走的那匹,没想到让众位给抬了回来。” 低头剥皮剔肉的几人闻言,都抬起头来看着从屋里出来的曹旋二人,不知他们是何来头,一个刀疤脸的男子说道:“你们是谁啊?这怎么就是你们的马?你这是看我们捡了半匹死马,还准备打个秋风,弄块马肉吃是吧?” 为首之人说道:“疤脸,别乱说话,这几位是从城里过来贩卖牛马的牙纪,他们昨夜在咱们渔房里借宿,半夜有狼偷袭,拴在门外的马有一匹被狼惊走给吃了,你不看地上还有两具狼的尸体吗?那是他们为了护马,和狼群搏斗打死的,他们刚还在屋里和我说这事呢,赶紧把这剩下的马肉还还给人家。” 曹旋慌忙说道:“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讨马肉吃,也没想着要回这半匹马。马既然已经被狼给咬死吃掉半拉,我们也认了,马肉你们只管留着吃,我们不要。” 疤脸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两具狼尸,又斜着眼看了看曹旋和马平,说道:“你们俩个胆子挺大啊,半夜三更的敢和狼群打斗,看样子也有些手段,竟然还打死了两只,我看你们可不像一般的牙纪啊,你们给我老实说到底是干什么的?” 马平听此人出言不善,也斜着眼向疤脸看去,只见这人长得精瘦,留着小分头,为了炫耀自己那油光发亮的发型,居然都不戴棉帽,两只耳朵冻的赤红,再加上尖嘴猴腮,细眉小眼,看着形象颇为猥琐。仔细看去,从嘴角到耳根有一道斜斜的刀疤,面目更显狰狞,张嘴说话时有两颗金色的门牙露在外边,甚是醒目。马平隐隐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马平说道:“兄弟,想吃马肉只管拿去就好,磨叽这些干什么呢?我们身手怎么样?像不像牙纪关你什么事啊?” 疤脸听了马平的话,楞了一下,他没想到一个出来做买卖的牙纪还这么横,敢和他顶嘴较劲,当即放下脸来说道:“你他妈一个外乡人说话竟然这么冲,谁给你的底气啊?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给我老实交代?我在城里待了这么多年,也经常去马桥上淘换好马,怎么就没见过你们二人?你们又骑着这么好的马,看你们也不是本分的生意人,走,都和我去乡公所走一趟。”疤脸说着竟然从地上站起身来,手里还握着给马剥皮的尖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马平也怒道:“把你的嘴放干净些,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和你去趟乡公所?我们就是个过路的,没想着在这里惹事,你要是非得找不自在,我也不会惯着你。” 曹旋看二人犟犟起来,赶紧扯了下马平的胳膊说道:“少说一句吧,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我们赶路要紧。” 此时,为首之人也喝住了疤脸说道:“别和人家胡搅蛮缠了,人家不是已经说了要把马肉留给咱们吗?赶紧让人家赶路,咱们收拾一下还要去打鱼呢?时候不早了。” 疤脸看到檐下拴着的高头大马,又看几人衣着光鲜,还是出来做买卖的生意人,看样子这几人颇为阔绰,就想着从他们身上榨些钱财出来,想着自己吓唬几句,这些人为了息事宁人会主动拿出钱财。听了为首之人的话,他也没去理会,开始一门心思盘算着该如何出手敲诈。 疤脸打定主意抬起头来,看到马平正虎视眈眈的瞅着他,便不服气的迎上了马平的目光,四目相对,互相敌视,一时火药味十足。 曹旋拉了马平一把,说道:“赶紧去屋里收拾东西。” 正说话间,徐淑婉和海棠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二人已把行李捆绑好,正准备系到马背上去。 疤脸一看屋里竟然有女眷出来,深感意外,看着细皮嫩肉,容貌姣好的徐淑婉,心里顿时升腾起欲望之火,眼里闪现出邪淫的光芒,一时竟然看直了眼,恨不得冲上前去轻薄一番。碍于面前人员太多,不敢太过放肆,只好咽了口口水,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徐淑婉看着门前围着一帮男子,不由心中有些紧张,面带羞涩,也不说话,低着头,抱着行李匆匆走到马前。 曹旋跟上前来,帮着徐淑婉和海棠把行李绑缚到马背上。 此时只见疤脸眼珠一转,走上前来对曹旋说道:“大哥,留步,我看你慈眉善目,说话谦和礼貌,必是当家管事之人,刚才我言语不周,多有得罪,刚才听你们说是出来购买牛马的,我自幼在附近村里长大,对周围环境相当熟悉,可以为你们做向导,带着你们在周围的村子里打问,肯定能让你们用最低的价格买上上好的牛羊,保证你们这趟出来满载而归,还能大赚一笔。” 曹旋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听着疤脸的搭讪,以为他听自己是牙纪,打算从自己这里打打秋风,也没放在心上,回复道:“就不劳烦兄台了,我们此番出来也没有固定去处,只是边走边看,若是遇到膘肥体壮,价格合适的牛马,我们就收购一些,若是年前能圈上百十头牛,我们就赶回城里送到肉铺屠宰,只怕这里养殖户稀少,贩不了那么多,我们计划再往前走走看。” 疤脸陪着笑脸说道:“大哥,你不知道,咱们这个地方已经到了中都县的边界,再往前走几十里可就到了国共双方对峙的前线,那里每天散兵游勇袭扰,子弹横飞,匪盗出没,世道很不太平,你们都又年轻力壮,只怕一到那里,就被抓了壮丁,可不要轻易前往。再说你们收购牛马必定带着大量金钱,在县界附近经常有大量土匪出没,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惦记,只怕在半道上就把你们给截了,即便你们顺利到了那边牧区,买上了牛马,目标太大,也走不出那片战乱之地,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留在这里,我们这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肉质鲜嫩,肯定能让你赚到大钱,你回去一脱手,还会想着来这里找我。”疤脸一时见色起意,贪图徐淑婉美貌,想把曹旋等人留下,待日后设法把徐淑婉弄到手里,一改刚才想敲诈众人一笔的想法,开始献上殷勤,想出了用前方道路凶险来吓阻他们的办法。 曹旋见这疤脸,和自己才刚刚认识,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却对自己执意挽留,顿时提高了警惕,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这疤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曹旋心中冷哼一声暗道,我倒要看看你打的什么算盘。曹旋当即笑着说道:“承蒙兄台厚谊,既然兄台一再挽留,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我们现在尚无落脚之处,还得有劳仁兄帮我们找个暂住之所。” 疤脸听曹旋说愿意留下来,当下大喜过望,说道:“住宿好说,我就住在距离这里五里之遥的鸳鸯泺村,我们村里有无人居住的干净院落,还有容得下数百头牛羊的圈舍,你们几位可以随我去看看。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实是不可多得的理想居住之所,即便是现在的隆冬时节,草木衰败,待进得村里你就会发现,这个村庄背靠苍茫的大乌登山,面向辽阔的安固里淖,每天起来只要看上一眼便会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疤脸一张如簧巧嘴,为曹旋介绍起鸳鸯泺村的美来,其实马平昨天就在村子附近转悠过,他知道疤脸的这些描述也倒是不过分,鸳鸯泺确实是一个安静秀丽的小山村。马平看曹旋有停留的意思,就问道:“二爷,您是准备要留下来吗?” 曹旋说道:“咱们做生意也不拘泥于固定场所,哪里有钱赚咱们就去哪里,只是和这位仁兄萍水相逢就多有劳烦,实在是过意不去。” 疤脸未等马平开口,赶紧说道:“大哥,你见外了,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能在这里相遇也是有缘,我这人也是热心肠,看你们远道而来,能帮就帮上一把,也算我略尽地主之谊。” 就在疤脸和曹旋众人说话间,曹旋见那些渔民已经把牛车解套,将牛拴在檐下,各自收拾工具,准备去淖里捕鱼,也不理会和曹旋攀谈的疤脸,径直走了。为首的中年汉子略带厌恶地看了疤脸一眼说道:“你要是操持其它营干,今日捕鱼所得便没你那份了。” 疤脸说道:“你们只管去,今日我那份不要了,我和这位大哥投缘,今天我要帮着他们寻个落脚的地方,再带着他们去收购牲口。” 为首之人转身欲走,曹旋赶忙致谢道:“今日叨扰大哥和众兄弟,却分文不取,感谢大哥。” 为首之人说声:“好说,好说,不必客气。”便调转身子,往淖边走去。 曹旋明显的看到他在转身时有意无意的看了眼疤脸的后背,然后抬眼看向自己的眼睛,四目相接后,又匆匆避开,看那眼神似要和曹旋暗示什么,曹旋心里对疤脸又多了几分警惕。 此时的马平已经和徐淑婉、海棠把行李物品全部搬到了马背上,只等出发。曹旋对他们说道:“有这位仁兄相帮,咱们就姑且在鸳鸯泺村暂住几日,待收好牲口后,我们再回转县城。” 马平看曹旋竟然听信了疤脸的话,要让他帮助找住宿的地方,心里有些不解,正要张口去问,曹旋递个眼色制止了他,马平只好把嘴里的话又憋了回去。 曹旋定了的事,徐淑婉自然不去多问,她和海棠解开马缰,跟在曹旋身后。几人牵马跟着疤脸一起往鸳鸯泺村里走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落,依山而建,村外田地平整,阡陌纵横,村内道路相通,鸡犬相闻。房子大多是土胚房,偶有青砖青瓦的高屋大宅点缀其中却也不显突兀,更觉错落有致,相得益彰。屋顶上积雪皑皑,烟囱里炊烟袅袅,更觉祥和静谧。徐淑婉看着这个悠闲的小村庄,心中颇为中意,低声对曹旋说道:“这个地方山环水绕,天高云淡,景致不错,又坐落在山脚,鲜有外人出入,指定消息闭塞,在这县界边缘,军警管治也鞭长莫及,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落脚。” 曹旋见徐淑婉看上了这里的景致,有心留下来,便点点头说道:“我看着也不错,那咱们就暂且在这里落脚。” 疤脸先把曹旋四人让到自己家中歇息,休息片刻,便带着他们去租赁房屋。逢人问起,便说是城里自家的亲戚,前来收购牲口,谁家有要卖的牲口,只管前来交易。 村中哪里有闲置的院落,疤脸了然于胸,刚走了两家,徐淑婉便相中一个大的院落,以每月二十文大钱的价格租了下来。殷勤备至的疤脸张罗着帮助曹旋几人收拾房屋,安置行李。徐淑婉看着忙进忙出的疤脸也颇为感动,这人看着相貌奸诈,倒是有一副热心肠,能在这里落脚,多亏了他热情帮衬。 马平早上和疤脸拌了几句嘴,看不上他那副嘴脸,可是看着曹旋和徐淑婉对他客气有加,也不好再出言相讥,只是低头不语。 等曹旋众人安置停当,点起炉火的时候,天色已晚,曹旋从疤脸嘴里得知早上和自己攀谈之人便是这村里的村长,所带渔民皆是本村村民,曹旋为了答谢夜间借宿之情,让马平去村头酒肆买来酒肉,邀请村长、疤脸和众渔民一同饮宴。 村长几人倒是也没多加推诿,客气几句后都来到了曹旋新居之所,朴实的村长还特地让人挑出几条大鱼,给曹旋带了过来。虽是初识,大家也不拘谨,这些善良的渔民真诚地欢迎远路而来的客人。 酒后,村长告诉曹旋,乡里有规定,凡是村里有生人留宿,必须拿着通行证去乡里做登记,他们几人可以明日一早去办理,以免日后乡里过问此事。 醉眼朦胧的疤脸说道:“村长,你这话什么意思,大哥好酒好肉的招待你,你还要弄这么多麻烦出来,他们又在这里住不了多久,有什么好登记的,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今天我说了,大哥他们谁都不用去登记,日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做的主。” 村长不满地看着疤脸,嘴里却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曹旋看村长脸色有异,赶忙说道:“村长,你别为难,该登记咱们就去登记,我们光明正大出来做生意,证件齐全,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疤脸说道:“大哥,你明天哪都不用去,我看谁能把你们怎么样,不瞒你说,我姐夫就是这乡里农委会的主任,乡里哪个领导不给我姐夫面子,我的朋友,不需要登记。你们一路奔波辛苦,先在这里休息几日,然后我便带你们去周边村屯购买牲口。”醉醺醺的疤脸把手一挥,俨然他就是这个村里的老大,村长和几个渔民看他如此做派,都低头不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和曹旋、马平客气几句,也就告别出来。 疤脸借着酒劲,对曹旋说道;“大哥,以后我们就是兄弟,遇上谁敢为难你,你就提我疤脸的名字,绝对好使,三里五村的谁敢不给我面子,我弄死他。” 曹旋说道:“日后那就仰仗兄台了。” 站在身后的马平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疤脸看曹旋二人对他不再挽留,只好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叨扰,小弟就此别过,待明日,由我做东,大哥带着嫂夫人和家眷一起去我家小坐。” 曹旋抱拳称谢,疤脸起身告辞。临行,疤脸抑制不住内心的骚动,不住地往隔壁门缝里张望,想再看徐淑婉一眼,无奈,屋门紧闭,只得悻悻归去。 待疤脸走出几步,不消曹旋吩咐,马平紧了紧腰带,摸摸随身的匕首,起身尾随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胆大心细探根底 心存不良谋财色 马平推门进来的时候,曹旋和徐淑婉正盘腿坐在炕桌前喝着茶水,聊着愿景,二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海棠则站在地上安静的听着主子们闲聊,看着炉火上茶壶嘴里冒出的白气发呆。 看马平进来,曹旋说道:“怎么样?查出点什么端倪没有?来,先上炕,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海棠去找了一个茶碗来,给马平倒满一杯茶水放在炕桌上。 马平答应一声,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没有急着上炕,先是走到炉子跟前,围着炉子蹲到地上,烤着有些发冷的身体,嘴里乐呵呵地说道:“二爷,疤脸这小子还真有点来头。” 曹旋说道:“探出实情来了?” 马平说道:“这小子的底细摸了个差不多,只是他有什么目的现在还不好说。刚才我跟到他屋前,他进去待了没多久,便牵出马来,骑马往村外去了,我本欲回来骑马追他,奈何他骑行速度甚快,我看来不及追赶,便去了趟村长家一探究竟。今天看疤脸在村长和几个村民面前飞扬跋扈,他们却都敢怒不敢言,想必此人有什么后台,或是村里一霸,在村里作威作福,定然不招人待见,我想肯定能从村长嘴里打探出他的底细,便从街头那酒肆里买了些熟食烧酒给村长带了过去。” 曹旋笑着说道:“果真是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可是对你要刮目相看了,不用交代安排,便主动前去打探此人底细,如此谨小慎微,日后也是做大事之人。” 马平不好意思地笑道:“二爷过奖了,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贾锦荣的前车之鉴就放在那里,咱们要不是太过信任陌生人,对他毫无防备,何苦会受此劫难,还差点丧命他手。我想不会每次都这么侥幸,一着不慎万劫不复,此次带着大小姐出来,我更得谨小慎微,保护二爷和大小姐安全。二爷白天给我那个眼神,我就知道二爷看出了这小子不怀好意,有心看看他到底揣的什么心思。” 徐淑婉说道:“你们不要把人都想得那么坏,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你看村长大哥和那些渔民对咱们多好,住了人家的房子用了人家的东西都没有收钱,今天请人家吃饭,还给带了那么大的几条鱼来,我都不好意思了。就是这个疤脸后生,看着相貌丑陋些,可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为了帮我们找房子,还耽误了一天的生计,他今天没去打鱼连收入都没有。” 马平笑道:“大小姐,你太善良了,你不怎么出门,不知道江湖险恶,哪个坏人的脑门上也不会写着恶字,你可曾听人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徐淑婉说道:“若能断定他是心存不良的歹人,我们只管走了便罢,何苦要在这里和他一争高下,我们是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如何斗得过一个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辅同,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明日一早起来,我们便骑马上路,再往别出去。” 曹旋剑眉一挑,说道:“淑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们能躲到哪里?或许下个落脚点遇到的人和事更为凶险。这个村庄我们便于隐藏,你也中意这里的环境,我们哪里都不去,只管在此处落脚,我倒要看看谁要来找我的不自在。我不管他是谁,有多大的势力,只要敢打我曹旋的主意,那便是瞎了他的狗眼,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徐淑婉见拗他不过,只好说道:“辅同,凡事小心,不可太过争强好胜。” 曹旋说道:“放心,淑婉,我们不惹事,但我们也不怕事,有我在,你只管安心过日子,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说完又对已经跨坐在炕沿上的马平说道:“把疤脸的事说说。” 马平放下手里的茶碗,把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给曹旋和徐淑婉讲了出来。 疤脸幼年丧父,母亲带着姐姐和他在鸳鸯泺村里长大,家里缺乏劳动力,没有经济来源,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娘仨只能相依为命,勉强维持生计。待疤脸姐姐长到十六岁,被当时的伪乡长李丁给看上了,年近三十的李丁花了五块大洋,把姐姐给娶了过去,疤脸母子二人靠着乡长的荫庇,生活才稍有起色。幼年的苦难在疤脸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村人的轻视和生活的拮据,让疤脸幼小的心灵变得有些扭曲,姐姐嫁给乡长时他才十二岁,仗着姐夫的权势,开始变得顽劣起来,不仅经常欺凌弱小还喜欢在村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一时村人都视之为瘟神,对他们母子竭力躲避。 过了两年,有人给疤脸的母亲在中都县城说下了一桩婚事,守寡多年的妇人也颇为心动,再加上儿子在村里经常惹是生非,被全村人痛恨,妇人怕时日长久,儿子被人给谋害了性命,便打定了出嫁的主意,好把疤脸一同带离村庄。随后疤脸便随母亲改嫁进城。 疤脸母子搬走了已经有五六年,妇人很少再回村里,即便回来探亲也是住到乡里女儿家,倒是疤脸每次回来都要回村里耀武扬威的显摆一番,三年前回来时和村里的后生们炫耀说自己加入了教派,教派头领是位跺一脚整个中都城都得抖三抖的风云人物,不仅街上的混混见了都避而远之,就是衙门里的官员也都给几分面子。自己在教派里练就了一身拳脚功夫,颇受头领赏识,经常跟在头领身后出入各种场合见识世面。一时,让村里的同龄人都艳羡不已。 今年十月份的时候,疤脸满脸沮丧,灰头土脸的从城里回来了,当时门牙还掉了两颗,一说话就漏风,现在看到的金牙是后来才修上。回来后他把自家的老屋打扫了一下,就住了进去,每天深居简出很少在村里露面,不知道是犯了事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鉴于他以往在村里的那些行径,村里人看他回来也鲜有人上门看望,他就一直独居在自家的老屋里,谁都不知道他回来的真正目的和原因。 疤脸回到村里时,距离Rb鬼子宣布投降已有两月有余,那时他姐夫李丁已经不是乡长了,刚刚被八路军任命为乡农委会主任。当八路军收复黄崖湾乡时,日军全部撤离,李丁见势不妙,带着伪乡政府全体职员前来投诚。八路军考虑到历史原因,和这些人平日在乡里的表现,给了这些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经过一番改造,八路军觉得李丁在乡政府工作多年,对农村治理有着一定的经验,加上他认罪悔罪态度良好,堪当重用,新政府刚刚接手政权,严重缺乏有治理能力的领导人才,便又委任其为乡农委会主任,主抓农村工作,善于伪装的李丁,工作积极,颇受领导赏识,经常委派他去县里开会学习,一时李丁在新政府又混得风生水起。 一日,李丁带着工作组来到鸳鸯泺村开展工作,把疤脸领到村长面前告诉他,新政府新风气,要摒弃过去好吃懒做的思想,每个村民都要参加劳动,不能因为自己和疤脸的关系便让他每天闲坐在家里,必须让他参与到劳动中去,而且最好是把他安排到工作艰苦有一定危险性的捕鱼队。李丁一席话,正义凛然,无懈可击。村长无奈,只好把疤脸吸纳进了村里收入最高的捕鱼队,村长领着这几户捕鱼的渔民每年都给村里交一笔钱,才能在淖里打鱼,现在疤脸来了,除了不出本钱每天还要和自己几人均分卖鱼所得,渔民都愤愤不平,奈何他姐夫是农委会主任正好管着他们,若是不允,只怕来年这淖子的打鱼权就给了别人。这些善良的百姓,被日伪政府给盘剥欺凌怕了,看到昔日的乡长又成了现在的农委会主任,不论谁当权,李丁都不可撼动,百姓对他的不仅是敬畏,更多的是惧怕,刻在骨子里的惧怕。 疤脸的加入,渔民面上不敢说,可心中都憋着一口气。谁知这小子还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心情好了来忙上一阵子,心情不好几天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可是每日得利却一分都不能少他的,有些渔民看不惯,说他几句,他竟仗着自己手上有几下拳脚功夫,还把人给打了,从此以后,渔民们慑于李丁的威压和疤脸的拳脚,也就只好吃了哑巴亏,再不敢计较此事,任凭疤脸在打鱼队作威作福。 村长是带着满腹的怨气把这些情况告诉马平的,说完后还千叮咛万嘱咐,这话千万不能传到疤脸耳朵里,要不自己几人的生计难保,另外让马平几人多提防疤脸,这人看着年纪轻轻,却诡计多端,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最好还是离他远些,别被他把钱财骗了去。 曹旋听完,对马平说道:“没想到这小子仗着背后有人撑腰竟如此霸道蛮横,欺压百姓,若是照此发展下去,那肯定也是欺男霸女为恶一方的村霸。” 马平说道:“此地为八路军治下,据我所知,八路军对辖区民风整肃甚严,村里很少有明目张胆作恶之人,怎么疤脸这小子胆敢如此飞扬跋扈?” 曹旋说道:“此地已是县界,看来八路军对这里鞭长莫及,虽然在乡里任命了官员,却不能有效管理,任由村霸地痞作恶,那一定是八路军的武装力量在这里比较薄弱,那也就意味着此地的治安不会太好,暗地里肯定有各方力量角逐,弄不好还会有国军和土匪出没。” 马平说道:“既然是县界不是应该加派兵力吗?怎么反倒军力空虚呢?” 曹旋说道:“定是前线吃紧,把能调动的部队都开到了前线,贾锦荣所言孙兰峰的部队已经全线逼近察哈尔边境,看来也不是信口开河。” 马平听曹旋又说起贾锦荣三个字,突然一拍大腿说道:“二爷,我想起来了。” 曹旋看了眼双眼放光的马平,几乎被他吓了一跳,说道:“你想起什么了?这一惊一乍的。” 马平说道:“二爷,你还记得你我二人在八方道门前蹲守时,有个满脸是血的疤脸后生从我们面前经过?就是那个去袁三爷茶行挑衅,被袁三爷给打了的疤脸。后来赵清泉以此为由,带人打到袁三爷门上为他报仇。” 曹旋的大脑也瞬间定格,不错,正是他,此人正是当日那个如丧家之犬般仓惶跑回总坛报信的疤脸。 曹旋和马平说得没错,此人正是八方道被袁老三痛打一顿的疤脸。他从赵清泉被杀后,就悄悄地逃出了县城。这个狡猾的疤脸,最善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混迹在八方道时也颇受赵清泉重用,被视为心腹,经常安排他去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后来“鹞子”为了在八方道打开局面,大把撒钱,重金收买八方道的中坚力量,见钱眼开的疤脸很快就贴上了“鹞子”,成了“鹞子”在八方道的得力干将,当时去袁老三门上打探曹旋下落就是他主动请缨前往的,没想到却被袁老三给打下两颗门牙来。 随后,赵清泉以疤脸被打的名义堵到袁老三门上,重伤袁老三和伍子。疤脸看坛主亲自出马为自己报仇,顿觉脸上有光,为此还受到了“鹞子”的特别嘉奖,赏了几块大洋。经此一役,疤脸虽然丢了两颗门牙,可是得到了“鹞子”的赏识,教内地位的提升,感觉自己已不再是教派里的一个普通道徒,除了八大金刚四大护法,谁都不放在眼里,走在中都城的大街上都觉得路人是在用膜拜的眼光看他。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疤脸以为自己可以在教派内大展拳脚的时候,赵清泉和跟班都莫名其妙地死了,疤脸开始以为赵清泉确实如慈海所言是酒后意外身亡,也没太放在心上。在赵清泉下葬不久,处理赵清泉尸体的道徒和疤脸一起喝酒,二人关系密切,平时经常混在一起,喝高了的道徒酒后失言,把赵清泉死时的惨状和“鹞子”不让报警之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疤脸,听到这个消息直把疤脸吓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不为他所知的秘密。疤脸发现“鹞子”和新坛主慈海二人,对赵清泉的死讳莫如深,从不让人提起,而作为苦主的赵家对此事也避而不谈。疤脸感觉到了整件事的诡异,头脑灵活的疤脸斟酌再三,知道再追随“鹞子”在八方道混下去,迟早是死路一条,只有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才有保命的机会,他忍痛放弃自己刚刚赢来的荣誉和威望,在一个没人注意的夜里,悄悄的出了城,跑到黄崖湾乡去找他的姐夫李丁。 李丁得知疤脸的情况后,让他回到鸳鸯泺村的老宅暂时居住下来,等待时机给他找一个谋生之道,后来便借着手里的权势把疤脸安排进了村里的打鱼队,让他有了稳定的收入。 曹旋和马平虽然想起了疤脸正是八方道里去袁老三门上挑衅之人,得知此人必非善类,只是他为何能在八方道覆灭前离开,回到老家定居,二人却始终想不明白。 曹旋说道:“此人无端对我们如此热情,必然有所图谋,或财或色,我们一定要多加防范,别中了他的圈套。” 徐淑婉听曹旋说到疤脸谋色,不禁脸色一红,嗔怪地瞪了曹旋一眼说道:“好没正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满口的胡说八道。”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他想谋色那是说明你姿色出众,招人稀罕。” 徐淑婉娇羞地说道:“看你,还没完了,就知道拿我取笑。” 曹旋正色说道:“你是我的女人,谁敢惦记,我剥了他的皮。” 马平说道:“如果他真是在惦记咱们,他可是靠老太太生孩子----打错了算盘认错了人,我们就是杀人的魔王,劫道的祖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一定好好会会他,管叫他有来无回。” 且说疤脸从曹旋家喝酒出来,欲望的火焰被烈酒燃烧得更为炽烈,他强压着心中的狂喜,回到自家院落,牵出马来,他要连夜赶往黄崖湾乡,去找他的姐夫李丁,让姐夫给他谋划个财色双收的计策。 你道这李丁是谁,他正是当日去徐世贤家以武委会副主任李野名义诈捐之人。李丁在向八路军投诚后,为了不被清算,伪装出一副和旧势力划清界限,接受人民审判,积极认罪悔罪的面孔,并再三和组织上表白,自己愿意追随人民政府,追求进步,希望能得到更多为人民服务的机会。他的伪善瞒过了众人的耳目,新政府除了没有清算他过去的恶行,还对他委以重任,让他出任乡农委会主任。 这些日伪政府时期投诚的军政人员,很快便被军统特务给盯上了,经过一番威逼利诱,他们中的很多人被策反,成了令人不齿的叛徒。李丁便是其中之一,“鹞子”没费什么太大的力气就把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他成功收买,成了安插在黄崖湾乡政府内的一根毒刺。在八路军对县界附近渗透的国军进行围剿时,几次都因李丁的泄密,使得功败垂成。黄崖湾乡内的军队部署、调动情况,政府内部的决策和政令,所有这些信息也被源源不断地送到国军那里,使得八路军不断受到敌方的袭扰,出于人员安全和保存实力的考虑,部分军政人员后撤到解放区的纵深。 “鹞子”派人纵火烧毁中都城内粮行之后,贾锦荣很快就想出一条毒计,命令“鹞子”马上安排人手冒充八路军去徐世贤家逼捐,促使徐世贤尽快下定决心,把徐家大院变成自己的后方基地。“鹞子”接到命令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正在县城开会的李丁,李丁身为乡镇干部,正是本色出演,言语和气势上比真的还真,根本不怕露出破绽,加上他的特殊身份,走到哪里都畅通无阻,更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他是不二人选。 李丁果然没负重托,一番恐吓逼迫就轻松诈走徐世贤一万块大洋,当然,作为棋子的他是不知道“鹞子”他们的用意的,更不知道在他身边出现的贾锦荣便是他们的首脑,他只以为“鹞子”骗他去纯就是为了那一万块大洋。 按照他的想法,骗这么多钱出来,肯定会给自己分红,没想到的是,他一分都没有拿到,都被贾锦荣做了经费。为此他耿耿于怀,心存不满。 疤脸之前回到黄崖湾乡见到李丁时就把教派里的情况和他说了,然而“鹞子”在不同场合所用化名不同,李丁也根本不知道“鹞子”就藏匿在八方道总坛内,而且自己的小舅子就是他的马仔。当然,李丁已经是军统特务的事疤脸也毫不知情。 黄崖湾乡距离鸳鸯泺村十里之遥,快马只需一炷香的功夫便可赶到,疤脸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来到姐夫门前。 李丁看着面前醉醺醺的疤脸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现在外边不太平,不要喝点猫尿,到处乱跑。” 疤脸舔着脸,嬉笑着说道:“姐夫,买卖来了。” 李丁道:“这深更半夜的有什么买卖?你这么急匆匆地赶来,就不能等到明天吗?我看你是喝多了出来胡闹。” 疤脸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道:“姐夫,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胡闹过,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好买卖,咱们要是做成了,你就等着大把的拿钱吧。” 李丁半信半疑地说道:“什么好买卖?可靠吗?” 疤脸便把如何偶遇曹旋,如何帮他们在鸳鸯泺村落脚的事给说了出来。 李丁说道:“我看不出这里边有什么好买卖,难道你要跟着他们贩卖牛羊吗?” 疤脸说道:“姐夫,此言差矣,你看我是做买卖的料吗?咱们要赚的可是不下本的快钱,大钱。我告诉你,这个牙纪要在这里收购几百头牲畜,那可是腰缠万贯啊,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娇艳欲滴的美娇娘,看得人眼馋。我们要是设下个计谋,把这钱给夺过来,再把这美人给留下,你说这岂不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吗?” 李丁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怕没你说得这么容易吧?他们敢带着大把的钱财出来收购牲畜,也绝不是易于之辈,再说他们二人敢和狼群搏斗,还打死两只狼,也是凶悍之人,你可不要轻易招惹是非。”干了多年伪乡长的李丁果然是老奸巨猾,未见其人只闻其事,便把这道理分析得清清楚楚。 疤脸满不在乎地说道:“姐夫,你干了那么多年乡长,现在又是农委会主任,怎么还胆子越干越小了,这可是咱们的地盘,他们一个外乡人,还不是咱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他们敢说半个不字吗?咱这里天高皇帝远,局势混乱,时时有散兵流寇出没,不要说是谋他们些钱财就是害了他们的性命,谁又能知道呢?为了方便做些手脚,我没让他们拿出通行证给村长看,也没让他们来乡里登记,他们没有在这里出现过的痕迹,即便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也是无头案,谁也打探不出他们的下落来。” 李丁说道:“你小子心可够黑的啊,刚一见面就打下了谋财害命的主意。” 疤脸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就叫心不狠站不稳,要想吃肉先喂猪,要想当官先读书,我想财色双收就得想好后路。要是他们识相主动交出人和钱,万事皆休,要是舍命不舍财,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即便弄死他们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所以这些事我都得提前谋划。到时候要是事成了他们所带钱财咱们一人一半,那小娘子归我。” 李丁佯装发怒,说道:“胡闹,我一个乡政府的干部,怎么能纵容你去为非作歹,并且还要和你沆瀣一气阴谋害人,你赶紧给我回去,再不要胡思乱想。” 疤脸说道:“姐夫,我看你现在是被洗脑了,越来越没有原来的样子了,想当初你紫衫貂裘,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好不威风,现在粗布衣衫,双脚沾泥,整天和那些苦哈哈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前途?咱们想办法做了这买卖,攒下些钱财,万一局势有变咱们手里有钱还能做其他打算,你可不要错过了这个好机会。”疤脸见李丁犹豫,便仗着酒劲,肆无忌惮地做起他的工作来。 李丁装作拗他不过的样子说道:“摊上你这么个小舅子算我倒霉,迟早我得毁在你的手里。” 疤脸见李丁松了口,眼前一亮,心中大喜,赶紧凑上前来说道:“姐夫,这就对了,你赶紧想个办法,看看如何才能把这钱和美人儿留下?” 李丁眉头一皱,思忖半晌说道:“你只需如此这般,定能事成。” 疤脸听完,不由得拍掌叫好,从李丁家辞别出来,翻身上马,返回家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但见丹诚赤如血 谁知伪言巧似簧 从深宅大院里走出来的徐淑婉,对这山野乡村恬淡祥和的平静生活甚为陶醉,没有了自家大院里纷乱繁杂的事务安排,也没有满院下人们的喧嚣聒噪,更少了那些强装笑颜的应酬客套,可以整日和心爱的人相伴一起,徐淑婉的心情是舒畅甜蜜的,她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甜的。 一连几日下来,曹旋带着徐淑婉策马在安固里淖畔,流连在绵延的大乌登山山脚,捉只野鸡,逮个野兔,有时曹旋还会用自制的弹弓射下几只麻雀,一并带回家里,四人一起动手,或烤或煮,全凭己愿,满院欢声,不亦乐乎。草原女儿,无酒不欢,烈酒飘香,才不负佳肴,且斟且饮,嬉笑怒骂,酣畅淋漓,直至残阳西斜,月上梢头。顿觉时光有影,岁月有声。无拘无束的生活好不惬意,徐淑婉对生活该有的样子有了新的感悟。 曹旋原想着疤脸会天天上门纠缠,谁知一连数日都没见他来,觉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把问题想复杂了。渐渐放下心来的曹旋开始认真考虑起了自己几人日后的打算,若想重振家业,给徐淑婉一个富足平安的归宿,必须得有个挣钱的本领。马平心心念念的继续拉杆子,靠打家劫舍度日,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正如自己曾对马平所说,自己从来就不是匪,即便是伪警那也是警,日后更不会去靠拉杆子起家。现在能做的或者说是懂行的好像就真只剩下贩卖牲畜这条道了,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自己索性就把这贩卖牲畜的行当当作安身立命的出路,好歹也干出它个名堂来。 就在曹旋打定主意要在这附近收购牲畜,大干一番时,疤脸来了,疤脸是满面春风进到屋里的,和曹旋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便说道:“大哥,我这几日忙于一些家务俗事,无法分身来你门上照顾,照应不周,失礼啦。” 曹旋客气道:“你我萍水相逢,便如此尽心尽力帮衬于我,实是感激不尽,日后不敢多劳烦老弟,这几日转下来,我们已对周边环境有了些了解,我们这就准备出门寻找货源。” 疤脸讪笑着说道:“不瞒大哥,兄弟之所以围着大哥忙前跑后,除了和大哥意气相投,确实也有一点私心,还望大哥不要见笑,兄弟给大哥在外边跑腿打听货源,若是能成交,大哥三瓜两枣的赏兄弟些酒钱,兄弟也没有其它奢望。” 曹旋听了暗暗点头,是自己想多了,村里凡是这些游手好闲之人,凡事都喜欢做个中人,无非就是想着打打秋风,弄点好处,也不见得有其他恶意。曹旋看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念头,也不推拒,当即豪爽说道:“兄弟,这个好说,凡是你介绍来的货源,不论我是否挣钱,只要成交,都有你的好处。” 疤脸面带喜色,赶紧一拱手说道:“多谢大哥赏口饭吃。” 曹旋说道:“好说,好说。” 疤脸说道:“大哥,眼下就有一笔好生意可做,我给你说说,你要是觉得合适咱可以去看看。昨日我路过邻村,听村人聊到有一户村民家里有匹快马,正在四处寻找买主,我听到后便立刻想到了大哥收购牛马,便想着和他去攀谈一下,顺便看看这马的毛色、口齿,他准备要价几何,若是有利可图,便回来向大哥说明情况。打定主意,我就前往他家,待我到他家一看,好高大雄壮的一匹骏马,这马通体雪白,没有一点杂色,鬃毛光溜顺滑,好像一匹白缎子披在马背上,大冬天的这马还喂养的膘肥体壮,肩宽臀圆,肯定是主人家舍得下料,当时我一看就来了精神,赶紧问他底细。经过了解得知,此马是别人寄养在他家的,那人告诉他一月后来取,让他好生照料马匹,一定不能掉膘,到时候除了草料钱还答应给他一块大洋的辛苦费,此人闻听一月便可赚一块大洋,便高兴的答应了。那人走后,他买来最好的草料喂养,反正到时候这草料钱有人出,自己只是垫付一时,还要挣人家一块大洋的工钱,肯定得往好了喂,便像伺候亲爹一样勤加照料,眼看着把那匹马喂养的油光水滑。谁知那人一走三月,杳无音信,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人被劫了道,死在了路上。现在他垫付了三月的草料,花费不少,一直等不到有人来付给自己工钱牵走马匹,而自己生计窘迫,已经拿不出钱来再买草料,他怕耽搁下去,马掉了膘卖不上好价,只想尽快把这马出手,换回草料钱和自己几月照料的工钱。我告诉他有朋友专门贩卖牲畜而且就在附近,他听了便急切让我带人过来,还说谈成了请我喝酒,我便赶紧回来给大哥说知此事。他急于脱手,若是我们去了可以尽情杀价。” 曹旋是爱马之人,尤其爱白马,自己原来的坐骑就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千里良驹,他在家乡时一直给人的形象就是一匹白马,一袭白衫,总爱纵情驰骋于草原的阔少。现在自己四人骑出来的马被狼吃了一匹,正好也需要再买一匹代步,曹旋没有多想,当即答应,现在就去看看。 留下徐淑婉和海棠在家,曹旋和马平跟了疤脸,三人打马往邻村走去,快到村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有个人骑着一匹白马在路上漫步。疤脸对曹旋说道:“大哥,前边这匹马就是我看到的那匹,这人正好骑出来了,咱们上前问问。” 三人来到白马近前,跳下马背,疤脸上前搭话道:“老乡,我们正准备去村里找你呢,不想在这里碰到你了,这就是我给你介绍来买马的老客,你要是诚心想卖就过来谈谈。” 跟在疤脸身后的曹旋根本没顾得上注意卖马之人,他早被面前这匹高头大马给吸引了目光,看着白马雪白透亮的鬃毛,不禁嘴里啧啧称赞,身后的马平也对这匹马颇为中意,虽然说不上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可是在这乡野之间能遇上如此健壮的骏马,也是难能可贵。 曹旋和马平都一眼就相中了面前的白马,自然是志在必得,马平拉拉曹旋的衣襟,低声对曹旋说道:“二爷,我来和他还价,这山野之人,没什么见识,咱们想办法压低价格,捡个便宜。” 曹旋说道:“不要太过苛刻了,人家喂养不易,我看上这匹马了,就是要价高些也给他。” 马平点点头说道:“二爷,您就瞧好吧。” 马平这个做过牙纪的老江湖,耍些压价的手段那是手到擒来,他上前对那人说道:“老乡,这马打算卖什么价啊?” 那人看看马平说:“你想给什么价呢?” 马平笑笑说道:“我一个贩马的,肯定是出的价格越低越好,但是有熟人介绍,那就不一样了,我指定得给你个高于市场的价格。” 那人说道:“那你看看能给我出到什么价格?” 马平围着马前后转了几圈,这里拍拍,那里看看,还扳开马嘴看了牙口,抬起马蹄看了蹄瓣。然后皱起眉头说道:“哎呀,这马我看我们要不了,即便是勉强收了我们回去也卖不上好价钱。我们想买的是能骑得快马,你这匹只能算是个肉点儿(出肉率)还不错的肉马。” 那人闻听此言,当即一愣说道:“全村就数我这匹马喂的草料好,下得辛苦大,也是村里最健壮的马,膘肥肉厚的,你们怎么还不满意呢?” 马平把手往身后一背,说道:“不假,你这马膘肥体壮看着很结实,其实那都是虚膘,没多少实在肉。这马你下的料足,但是你平日里不怎么骑它,它得不到运动,几个月下来,这快马就毁了,它驮着一身膘,再跑不起来,好好的一匹快马成了肉马,现在你拉出去和我骑的这匹瘦马比比,它根本跑不过我这匹马。” 那人满脸沮丧,叹息一声说道:“我没养过马,光养过牛,我不知道养马还有这么多讲究,想着多喂些饲料把它养得膘肥体壮,肯定能多卖些钱,没想到多花了钱多费了精力,却适得其反,还卖不上价了。那你说吧,你能出到多少钱?” 马平也叹息了一声说道:“谁让我是别人介绍过来的呢?今天要是不给你出个价,也枉费了人家一番折腾,你要是觉得我出的价格行,我就是亏点钱也把它买下来,就算是给中间人一个面子。” 那人看马平还是没有说出价格,焦急地说道:“你到底能出多少钱呢?” 马平咬了咬牙,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八块,看在中人跟着辛苦一趟的份上,我最多能给到你八块大洋。” 那人听了不禁双眼圆睁,说道:“什么?八块?你是来我们乡下捡便宜的吧?我一头牛也得卖上十块大洋,这么好的一匹马你只给我八块,我就是自己杀了卖肉也不止这些钱。” 曹旋见马平开出八块的价格,也吃了一惊,心里琢磨,这小子真是个奸商,要是不拉杆子,做买卖绝对是个好手,竟然敢给人家报出这么低的价格,要是自己报价,肯定得给人家出到二十块大洋,现在自己相中了人家的马,即便多要几块也无所谓。当即干咳了两声,提醒马平,生怕把此人惹恼了,不卖马给他。 马平倒是不急不躁地说道:“你再斟酌一下,你说自己卖肉,在周围这些村庄里有几个人能吃得起肉?只怕你这马肉要卖到臭了,再要是张三赊点,李四赊点,只怕你也拿不回几块现钱,到最后马也没了,钱也没了。再说你喂养了这么长时间,你能忍心把它杀了?没等动手估计你就哭成泪人了。看你是真想卖,我也这么远跑了一趟,就当我不挣钱帮你忙了,给你捎带着倒下手,我也豁出去了,给你九块大洋。” 那人哭丧着脸说道:“你们也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这匹马的情况,你好歹也得给我十块大洋啊,这几个月我买草料就花了一块多大洋,还有这几个月的工钱,那也是三四块大洋,这样算来,我这马就相当于是白送你了。” 曹旋怕马平还要和人家计较,赶紧上前说道:“这马我要了,就按你说的十块大洋,我再给你一块大洋的草料钱。” 那人闻言,赶紧千恩万谢。 马平见自己就要谈成了,曹旋又给人家主动加价,心中不爽,从褡裢里取出十一块大洋,不情愿地递到那人手里,嘴里还在念叨着:“我们东家糊涂了,只怕十块买下这匹马都赚不了钱,还要拿出十一块来,哎!管他呢,买卖是他家的,亏赚由着他吧。” 那人收了大洋,放到怀里揣好,把马缰递给马平,对着曹旋说道:“谢谢东家,还是东家仁义。”说完喜滋滋地转身往村里去了。 曹旋兀自得了一匹好马,心中甚是畅快,也不去管身后的马平和疤脸,他翻身上马,挥鞭驰骋起来。马平凭借自己的如簧巧舌,硬是把马的价格给腰斩,虽然曹旋偏要多出两块,可还是讨了偌大的便宜,不禁沾沾自喜。从兜里掏出二十文大钱递到疤脸手里,说声:“有劳。”然后跨到马上,手里牵着曹旋骑来的那匹马,一路小跑,向着曹旋飞驰的身影追去。 站在原地的疤脸,掂了掂自己手里的二十文大钱,装进兜里,看了看已跑远的曹旋和马平,对着二人的背影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真他妈把我当要饭的了。”说完掉转马头,也往回走去。 曹旋骑术极好,得了这匹健硕的白马,早已爱不释手,沿着大乌登山一路疾驰,跑出二十里之遥才觉尽兴,放缓脚步,任由马儿打着响鼻,迈着小碎步回转身来。这时的马平也追了上来,看着曹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说道:“二爷,这马骑着还行吧?” 曹旋笑骂道:“这么好的一匹马,硬被你小子给说的狗屁不是,你这个奸商。” 马平也笑道:“二爷,别怪我杀价,在商言商,生意面前无父子,既然是做生意咱就得想法压价,多赚一个子儿是一个子儿。再说他这马也是白来的,喂了三个月得了十块大洋,也算他赚着了,有这样的好事被我们遇上了,还不该让我们打个秋风吗?” 曹旋得了一匹中意的好马,马平用一半的价格买了匹良驹,成就感爆棚,二人俱是心情愉悦,一路说笑着往鸳鸯泺村走去。 曹旋和马平骑马回到家里,徐淑婉和海棠见了新买的马也都赞不绝口,直说曹旋好运气,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坐骑,日后出去游玩,便又可以一人一骑了。 美好的一天在四人欢快的笑声中结束,直至三更,四人才意犹未尽地睡去。 “咚咚咚!”门外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把睡在东屋的曹旋、马平和睡在西屋的徐淑婉、海棠,都给惊醒了过来。曹旋看着窗外,天色微明,自己在这里人地两生,怎么会有人这么早前来敲门,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曹旋和马平猜测着会是什么人来访,二人匆匆穿好衣服,把匕首藏在身上,跳下地来。此时的敲门声已经愈发急促起来,木质的院门被撞得“咣咣”作响。 马平来不及多想顺手操起门后的顶门棍,大步跨到院子中央,向门外喊道:“谁呀,大早上的就这么叫门,还有没有教养?” 谁知马平话音刚落,只听“咚咚”两声响,两扇大门已经呼扇着撞在左右两边的院墙上,门栓被外边巨大的推力给撞折了。随着大门的敞开,几个人叫嚣着涌了进来。 马平站在院中,把手里的顶门棍横在身前,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青天白日竟敢私闯民宅,你们难道要上门抢劫不成?” 进来的几人一看站在院中的马平,上前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胆敢如此嚣张?偷了我们的马还敢大呼小叫,信不信我现在就拉你去见官?你们把偷来的马藏到了哪里?赶紧给我老实交代,胆敢隐瞒搪塞,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马平听着有些糊涂,便问道:“你们说是贼?谁他妈的偷你马了?你们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有人答道:“我们是黄崖湾乡自卫队的队员,有人举报你们偷了我们队长的马,我们特来调查此事。” 此人话音刚落,就见身后一人指着拴在院墙下的白马说道:“队长,那不就是你的马吗?” 被喊作队长的人扭头看了眼拴着的白马,对着马平说道:“这白马就是我的坐骑,怎么会拴在你的院子里?现在人赃俱获,看你们还敢抵赖。” 马平气鼓鼓地说道:“你们他妈放屁,谁偷你的马了?这马是昨天我们从邻村买回来的,中人便是本村的疤脸,你们不信可以去问他。” 屋里的曹旋听到马平和来人的对话,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预感到了此事不妙,众人打上门来,必定事出有因,他大脑飞快地转动着,考虑对策。 只听队长说道:“你休要狡辩,先把你们带到乡自卫队队部再说。” 后边有人上来便欲抓马平的肩膀,马平哪能束手就擒,看着来人伸过手来,猛地挥出手里的木棍,向来人手腕处打去。 来人没想到马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反抗,一时大意,被马平手里的木棍打了个正着,“哎呀”一声惨叫,把手缩了回去,嘴里叫骂道:“你他妈敢打我,今天我要是不弄死你算你爹做的你结实。” 众人看自己人被打,都亮出随身带着的武器向马平围了过来,有持棒的,有拿刀的,还有手里握着三节棍的,把马平团团围在中央。 屋里的曹旋见势不好,赶紧走出来说道:“各位息怒,且慢动手,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请各位先往屋里用茶,咱们有话好好说。” 队长说道:“你们偷了我的马,没什么好说的,要么赔钱要么就去我们队里的黑屋子里关着。” 曹旋见此人无视自己的好意,竟然又用言语恐吓,心中有些不悦,便回道:“你们一早带人打上门来,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马它又不会说话,凭什么能断定这马就是你的?” 队长冷哼一声说道:“你去把那马的缰绳解开,咱俩同时叫它,看他是来找你还是来找我?” 队长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个队员跑过去把白马的缰绳给解开,只见队长把手指放进嘴里,一个呼哨,那马竟然颠颠的小跑了过来,队长走上前去拍了拍马的脖子,那马也亲昵的将马头凑了过来。 曹旋看得明白,此人是马的主人无疑。 曹旋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绝不是抵赖之人,当即说道:“看这马和你亲昵的样子,应该是你的,但是偷你马的另有其人,我是昨天才从别人手里把这马买来的,本村的疤脸是中人,马是经他介绍从隔壁村买的,你要是不信,咱们可以去找疤脸让他带着咱们去邻村找那卖家,看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匹马卖给我的。” 队长看了眼曹旋说道:“听你所言,也是公道之人,那就去找中人,把他带到这里来对质。” 曹旋让马平去找疤脸,队长派了一个队员跟着,二人出门往疤脸家走去。 趁着这当口,曹旋把昨天买卖的详细经过给队长说了一遍,队长站在一边听着却是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马平和队员回来了,疤脸家的大门紧锁,屋里根本没人,问他左邻右舍都不知他去向。 队长闻言,冷哼一声说道:“找个没影踪的人来推卸罪责,亏你们能想得出来,现在在你家里起获了赃物,你们再不用狡辩,都跟我到队部去接受处理,只怕你这院子里的另外三匹马也是偷来的,都算作贼赃,一并带走。” 曹旋心中暗道,这是不是有人在给自己下套?昨天刚买了马今天就有人上门找事,看这些人蛮横的样子,不像是冲着马来,而是冲着人来的,只怕今天不论是否有人证在场,自己几人都得被他带走。不知这些人的目的究竟为何?是想诈自己这个外乡人些钱财还是冲着自己的这几匹马。 曹旋想到这里,知道今天这事难有善了,也不再和他争辩,冷冷地说道:“你们要是这么说话,别说那三匹,就是这匹白马,你们也休想带走,这马我是花钱买来的,你们要是想要就拿出一百块大洋来,我可以卖给你们。你们要是想明抢?哼,我看是打错算盘了,你们就是仗着人多我也不放在眼里。” 队长听了有些吃惊,此人刚才还文质彬彬的在和自己讲理,现在竟然变了脸色,敢对自己出言不逊,不由心中恼怒,冲着曹旋说道:“你一个做贼的还敢口出狂言,我看要是不给你点王法看看,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队长说完,对众手下一挥手说道:“把他们都给我绑了,带回队部处理。” 刚才散开的几人重又围了上来,把曹旋和马平都围在了中间,曹旋轻蔑地看了面前的众人一眼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是识相的话现在就给我滚,要是不识相,我便把你们打的亲妈都认不出来。” 队长哪信这个邪,自己七个人,对方只有两个人,还敢在自己面前如此狂妄,顿时火冒三丈,不要说是自己几人带着家伙围攻这二人,就是七人一起撑胳膊拽腿也把他们拿下了。当即大喝一声:“都给我上。”说完从后腰拽出一把短刀,率先冲了上来。 队长不像个练家子,没有摆出行家出手时的架势,也不防守门户,手里高举短刀,借着蛮力,一招力劈华山向着曹旋的头上就砍了下来。曹旋看他来势凶猛,竟然毫不躲闪,当他高高举起的刀就要在自己头顶落下时,曹旋快速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腕,猛的往前一带,自己趁势弓身钻到他怀里,单腿伸到他腿后,使出一招绊子,队长便重重的栽倒在地,曹旋上半身紧压在他身上,一手按着他的一条胳膊,一手握着他持刀的手腕,手上发力,把他的手往地上磕去,“邦邦”两下,队长的手背便被冰冻的土地磕的血肉模糊,手里的短刀掉落在地上,曹旋挺起上身,把队长的胳膊逆着方向往上一提,只听“咯嘣”一声,队长的一条胳膊被扯脱了臼,痛呼一声,脸色煞白,那条胳膊软软的垂了下去。 就在曹旋准备把队长的另一条胳膊也卸下来时,已经有一根三节棍、一把大片刀裹挟着呼呼风声向他头上袭来,刚才一直护在曹旋身前的马平这时已被几人分隔开,正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顶门棍在包围圈里左冲右突,对方虽然人多,可是马平的顶门棍挥舞的密不透风,几人也近身不得,眨眼间,一人被他砸中肩膀,一臂下垂,单手捂着肩头退到了一边,其余几人依旧挥舞着手里的家伙,苦苦相逼。马平眼看着有人向曹旋扑去,有心相救,奈何身边几人围攻太紧,一时脱身不得,马平大急,高声喊道:“二爷,小心头顶。”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善者不来莫奈何 来者不善也枉然 曹旋在制服队长的同时,那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他抓起队长胳膊的时候,眼角早就瞟到有人向自己袭来,他抬眼望去,看得真切,二人手持兵器,正作势直取自己的脑袋,不敢怠慢,当下纵身一跃,退到后边,紧跟着便双手发力,拽着队长的单臂,硬拖着他的身躯往二人的下盘扫去,手持三节棍之人,收势不住,硬生生砸在了队长的胸前,手握大片刀之人,眼看着刀片要砍到队长身上时,才堪堪收住架势,那刀锋几乎已经贴到队长的衣服上。 队长这条好着的胳膊被曹旋一拖一拽,早已折了,胸前又被三节棍砸了一下,剧痛难忍,躺在地上鬼哭狼嚎般地哀叫起来。 偷袭的二人没想到曹旋如此凶狠,根本不顾队长死活,竟然将队长如死狗般拖着向自己扫来,要不是反应的快,直接就把队长送回了老家,二人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的队长,又抬头瞅瞅曹旋,有心相救,又怕曹旋突然发难,一时左右为难。 曹旋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就在二人一愣怔的当口,曹旋没事人一般一脚踩在队长的胸前,小腿用力,向下一蹬,纵身跃起,伴随着队长的惨叫声,饿虎下山般向着二人扑去。曹旋动作极快,来势凶猛,二人看曹旋袭来,来不及挥舞手里的兵器,赶紧闪身后退。曹旋看二人退走,立定身形,一腿撑地,一腿抬起,上身斜倾,连环腿对着二人前胸踢去,二人见曹旋袭来,有心举起手里的兵器还击,奈何距离太近,速度太快,早已躲闪不及,二人先后被曹旋的飞腿踢中,大叫一声,仰面向后倒去,手里的兵器随着身形的倒下也被撒手扔到一边。 曹旋并没打算放过他们,一个箭步,飞身上前,早已一脚踏在一人胸前,此人嚎叫一声,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射而出,衣襟和面部全部鲜血染红。另一人刚想翻身滚到一边,曹旋已抓起他的一只胳膊,一脚踩在肩上,斜着向下一拉,就听“咔嚓”一声,此人大膀被卸了下来,曹旋手一松,整条胳膊无力的砸在地上,再不听使唤,接着就听到此人的连连惨叫。 此时的马平也已经放倒了二人,剩下二人看着队长和其他弟兄都被打倒在地,早已无心恋战,一心想逃离这是非之地,而马平却是越战越勇,挥舞着木棍,招招紧逼,二人累的满头大汗,却无法脱身,只好苦苦支撑,边打边退,准备瞅个机会,撒丫子便跑。眼看着到了门口,一人趁着马平变换招式,虚晃一招退出了门外。另一人也想趁势跟着出去,溜之大吉,马平哪给他这个机会,就在他分心的一刹那,手里的棍子早已向着他头上砸来,此人赶紧侧身一躲,堪堪躲开脑袋,夹着着呼呼风声的木棍便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肩颈部位,此人惨叫一声,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马平见他倒下,纵身从他身上跃过,提着木棍向先前出门的那个人追去,此时那人已经跑出数十步之遥,正惶惶如丧家之犬,拼命往前奔逃。马平见状,紧跑几步,举起手里的顶门棍,把胳膊抡圆了,在头顶快速地绕动起来,眼看着手里的棍子越绕越快,马平瞄准前边逃跑之人,向着他的后背掷去,木棍打着旋儿向前飞奔,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重重的砸在那人后背上,听得“哎哟!”一声,那人已扑倒在地,马平紧走几步,上前掐住他的脖梗,如同拎小鸡般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嘴里说道:“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看看是你的腿快还是我手里的棍快?” 那人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忍着疼痛嘴里不停喊着:“大爷饶命!” 等马平押着逃走的这个人回到院里时,曹旋已经背抄着手站在院子当中,正冷冷地看着这些东倒西歪躺在地上不停痛苦呻吟的人。 曹旋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飞扬跋扈,队长刚才的霸蛮行径早把曹旋的火气给挑了起来,又首当其冲持刀过来找他的不自在,曹旋把满肚子的气都撒到了他的身上,手脚毫不留情,上去就是一顿痛殴。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队长眨眼间已经深受重伤,此时正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每呼吸一下都疼得全身打颤,现在早把肠子都悔青了,后悔自己不该来趟这浑水。 曹旋指着一个尚能站立的人问道:“你,给我说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受何人指使来我门上寻衅的?你要是胆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那人看曹旋凛冽的眼神正逼视着自己,不由心中一颤,胆怯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几人,嗫喏着说道:“队长得马丢了,让我们过来和他找马,我们便和他一起来了。” 曹旋又问道:“他的马什么时候丢的?怎么就知道是在我这里?” 那人小心翼翼地说道:“队长的马前天就不见了,这两天一直在打听马的下落,听人指点就找到了这里。” 曹旋喝道:“听什么人指点的?你可认识此人?” 那人说道:“爷,小的不知队长是听了什么人的指点,也不认识此人,队长的事,小的也不敢过问,队长让往哪去,小的就乖乖的跟到哪里,小的此言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句隐瞒。” 曹旋心里又犯起了嘀咕,难道这些人真的是前来寻找自己丢失的马?自己一时气恼把人给揍了?可是又想想这事是不是太凑巧了些?这个疤脸到底去了哪里?只有他来了才能把这一切说明白。 曹旋又走到队长面前说道:“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派你来找事的?” 队长痛苦地呻吟一下,咬牙说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你们偷了我的马还把我毒打一顿,这事我和你们没完,这场官司你们是吃定了,我就不信朗朗乾坤,还没有了说理的地方。” 马平虎着脸走了过来,照着队长的脸就是两巴掌,说道:“你们他妈是来说理的吗?二话不说就要抓人,现在打不过我们又要讲理,你要是真想讲理,那就去阴曹地府找牛头马面去说吧!”说完掐住队长的脖子就准备下死手,曹旋赶紧一把拉住他说道:“不要乱来。”这一行人蛮不讲理的行径,已经激起了马平的满腔怒火,要不是曹旋在场,真有心把这几个人全给弄死。 惊魂未定的队长双眼紧盯着二话不说就要下死手的马平,早已吓得面如死灰,再不敢吐一个字出来,生怕被马平一把掐断脖骨。 曹旋说道:“既然你们说是上门找马,我刚才也看这马确实和你亲近,应该是你的马无疑,不过我告诉你,这马真是我们从邻村一个人手里买来的,本村的疤脸是中人,你们可以等他回来去问明真相。你们不能不问是非曲直,上来就要牵马抓人,你们想仗势欺人,在我这里办不到。今天打你们也是让你们长长记性,做起事情来不要无法无天,把人逼急了,小心丢了你们的性命。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们要是好好说话,我自会和你们理论明白,你们现在可以把马牵走,我买马的钱也不和你们要了,就算是给你们疗伤的药钱。” 马平听了翻翻眼睛说道:“凭什么不和他们要钱?不能这么惯着他们。” 曹旋说完,走到队长身前,把他脱臼的胳膊给他复位,另一只拽折的胳膊不去接骨估计是再不能动了。曹旋又把其他几个人被他卸了的胳膊一一复位,几人忍痛站立起来。 队长在别人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定了定神,对曹旋说道:“马既然是你买下的,我不要了,挨这顿打我也认了,谁让我技不如人呢?” 队长缓了口气,对手下说道:“走,扶我回去,今天我们认栽。” 马平听着队长语气里的不忿,黑着脸说道:“你他妈还逞能,我看还是打得你轻。” 一行人谁都没有还嘴,几个队员架起队长,七扭八拐地往门外走去。曹旋看着几人狼狈远去的背影,说道:“既然你们觉得这事还没完,那就只管放马过来,我看你们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马平说道:“买马捡了个便宜,昨天欢喜了一天,谁知刚隔了一夜,就有这么大的变数,大清早被这帮孙子给搅得生了一肚子气,这事弄的。” 曹旋说道:“只怕这是天意啊,是上天给我们安排的劫难,古话说六六大顺,逢七必变。你看啊,前几天夜袭咱们的狼群是七只,今天上门来闹事的是七个人,怎么这么巧呢?全都是七。我看是上天在暗示我们什么,就像那唐三藏取回真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马平心里一合计,可不嘛,还真都是七,向着曹旋问去:“二爷,真那么邪乎吗?”一时也有些忐忑起来。 曹旋无奈笑笑,不置可否。 徐淑婉和海棠看那些人出了门,便从屋里走了出来,二人刚才在屋里看着门外曹旋、马平和这些人打斗,早为他们捏了一把汗,二人把屋里放着的扫帚和擀面杖都拿到了手里,一旦发现曹旋他们不敌,便会出来助阵,好在曹旋和马平把那帮人给打走了,自己手里的家伙没派上用场。 徐淑婉紧张地上下打量曹旋和马平,看他们二人都没有伤着,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放了下来,让海棠去给二人泡碗热茶来解乏。 徐淑婉看这些人被曹旋和马平给打走了,而且伤得不轻,知道这事不会善了,一时心里有些慌张,问曹旋道:“辅同,他们没有牵马就自行走了,我觉得这事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肯定还回来找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呢?要不我们赶紧逃走吧!” 曹旋哈哈笑道:“淑婉,别怕,咱们没有招惹他们,是他们上门来滋事的,理亏的是他们,打他们也就是给他们个教训,不要到处仗势欺人。他们胆敢再来,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有我在,你只管放心。” 徐淑婉听了曹旋的话,虽然内心稍微安定了些,却是依然有些惴惴不安。 曹旋喝了口海棠端来的热茶,对马平说道:“你休息片刻,再去疤脸家看看他的下落,然后去邻村寻找卖马之人,咱们看看这中间到底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有人故意栽赃。” 马平答应一声,喝完碗里的茶水,骑着昨日买来的白马,往门外走去。 天快晌午时,马平回来了,对曹旋说道:“我走的时候去了趟疤脸家,刚才我从邻村回来又去了趟疤脸家,一直大门紧锁,没有半点音讯。我在邻村几乎走遍了每一户人家,都没人见过我骑的这匹马,也没人认识我所描述的卖马之人。看来我们是上了疤脸的当了,他和那卖马的人是合计好了的,故意把偷来的马卖给我们销赃。怪不得昨天没等我们进到村里,在村头就正好遇到了那卖马之人,而且以一半的价格把马就卖给了我们,这应该都是疤脸他们二人做下的局。” 曹旋沉吟片刻说道:“疤脸骗我们给他销赃?这事有点说不通吧,他和咱们在一个村子里,若是马被事主发现了,找上门来,能脱的了他的干系吗?” 马平说道:“那他不是避出去了吗?” 曹旋说道:“疤脸会为了几块大洋背井离乡?他在这里鱼肉百姓的收入比这高吧?再说这是他的老家,他能一直不回来吗?” 马平说道:“他看我们是外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骗了一时算一时,等我们走了他再回来呗。” 曹旋又说道:“那失主既然找到了自己的马,为什么又不牵走,难道仅仅是和我们怄气吗?” 马平说道:“二爷,咱们得多加小心了,他们不要马那就是准备来寻仇了,今天虽然把他们痛打一顿,都服了软,可是他心里不服这个气啊,被咱们外乡人给打了,肯定回去找上人还会杀回来的。” 曹旋说道:“来他们是肯定会来,就看他们想怎么处理这事吧,这事表面上看着合乎你刚才推敲的逻辑,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只怕他们背后还有其他阴谋,我们不能大意,要谨慎起来,做好他们打上门来的准备。他们要是想把咱们当软柿子捏,我看他是看错人了。” 自己这方势单力薄,万一他们再带着人手打上门来,只怕自己一方要吃亏,马平心里有些担心,但是当他看到曹旋那份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样子时,他的心里踏实了。他知道,曹旋是个心思极为缜密,性格沉稳内敛,杀伐果断之人,从不像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去哪里都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从没见他在人前飞扬跋扈,欺负弱小,他也很少说一些吓人的狠话,甚至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二爷容不下别人在他面前吆五喝六,装腔作势,争狠斗勇。二爷发起狠来,那是要杀人的,不管你多大的来头,多豪横的场面,二爷不把你干翻绝不收手,这种狠,是骨子里的,今天前来挑衅的队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有二爷在,可以把心放得宽宽的,只要按二爷说的办,一切都不用怕。 而马平自己就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性格,若是跟个羊倌他也甘心做个羊伴子,若是跟了混世魔王,他便敢杀人放火。他性格里也有桀骜的一面,但是遇上能把他降服,让他打心眼里信服的人,他也能舍命相随。马平虽然遇事不是很有主见,但他办事能力很强,要是有了方向,交给他去做,他总能想办法给你办得漂亮。 曹旋安慰了徐淑婉几句,叮嘱她和海棠暂且待在屋里不要上街走动。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有所准备,把这个院落有效地利用起来,先把被他们踹断的门栓换上,再用现有的工具把院子改造一下,即便成不了堡垒,也要能够有效阻隔来犯之敌,防患于未然,这是一个江湖客必备的素养。 曹旋和马平整整忙活了一下午,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曹旋又让马平去疤脸家寻其下落,然而,疤脸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家里依然没有他的影子。 毫无疑问,疤脸躲出去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是他在嫁祸于自己。初见他时,便觉得他相貌狰狞,心存不良,但是在他的一再示好下,自己渐渐放松了警惕,这几天他又玩了一招欲擒故纵,让自己彻底失去戒备之心,狡猾的疤脸,不知从哪里看出了自己的喜好,竟然投其所好,用一匹好马做诱饵,骗自己上钩。曹旋苦笑一下,果然是相由心生,看人的第一印象尤为重要,不能被表象蒙蔽了眼睛。即便在这个偏远的乡村,也是江湖险恶,处处是坑,令人防不胜防。不管这些魑魅魍魉所为何来,既然遇上了,那就放手一搏。 这一夜,曹旋四人都和衣而卧,紧张的徐淑婉不时竖起耳朵倾听院子里的动静,身边的海棠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紧盯着窗户,生怕有人会破窗而入。 这屋的曹旋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匀称,偶尔还会发出一声轻微的鼾声,看样子睡得挺香。马平不敢大意,保持着随时可以一跃而起的睡姿,虽然躺着,心里却在想着这些人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进来,他们会来多少人,会带什么家伙,自己二人白天设置的这些东西会不会派上用场,想着想着竟也迷糊着睡着了。 突然,院子里传来“哎哟”一声惨叫,曹旋和马平一跃而起,有人闯进来了,二人手持匕首,打开房门,来到院中。 比他们更早听到动静的是徐淑婉,徐淑婉先是听到院墙处“咚”的一声响,这个声音不是很大,却足以惊动高度紧张的徐淑婉,就在徐淑婉准备张嘴叫人时,声音还没发出来,院子里就紧接着又传出来一声惨叫,这一声尖锐、犀利,穿透力很强,屋里所有的人都醒了过来,她听到隔壁屋的曹旋和马平已经跳下地来。 院子里的墙根下,一个男子正跌坐在地上,抱着脚呻吟,脚底插着一根钢钉,有近一寸露在外面,他便是刚才翻墙跳进院子里的人。院墙外还有十几个人站在那里,等着他翻墙进来去打开院门,谁知他摸黑跳下来的时候,万万没想到,竟然一脚跳到了钉子上,锋利的钉尖穿透鞋底,直接扎进了他的脚掌,从脚面贯通而出。 原来曹旋为了防范晚上有人翻墙而入,白天的时候在院子里所有的墙根处都埋了几排铁钉和削好的竹尖,尖头向上,下边半截埋在土里,若是有人跳墙进来,不论翻的是哪面墙,他落脚的地方都会有一根锋利的钉尖在等着他,好在他们只是派了一个人跳进来开门,要是这些人同时都跳进来,只怕就都被钉在了地上。 外边的人听到同伴的惨叫,都大吃一惊,知道里边的人出事了,开始慌乱地在墙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里边的人忍着剧痛,断断续续的把里边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前万不要再跳墙进来。他们这么一吆喝,知道自己制定的偷袭计划暴露了,众人开始合力去推院门,门栓已被曹旋换成了铁的,就连门框都加了两道柱子顶着,众人虽然合力撞击,大门依然纹丝不动,门外的叫嚣声渐渐小了些,他们发现光用蛮力无法把门打开,只好另想别的办法。 院子里跌落的那个人已经忍着剧痛把钉在脚上的铁钉拔了下去,铁钉从脚掌里拔出时摩擦皮肉的剧痛差点让他昏厥过去,他抱着自己的脚,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任凭如注的鲜血从脚心流出来。此时的他再顾不上门外的众人如何才能进得院来,只想着自己如何才能尽快离开这里,找个郎中包扎。就在这时,只听得“咚、咚、咚”三声巨响,从屋檐处发了出来。有三个爬到房顶的人全部跌落到冰冻的地面上,已经嚎叫成一团,有跌断腿的,有闪断腰的,躺在那里爬都爬不起来,刚刚爬到屋顶的人赶紧对后边还站在墙上的人喊道:“快,抓住我,屋顶有冰,站不住脚,千万不要再上来人了。”嘴里说着,已经一个趔趄滑倒在屋顶,后边的人一把没捞着,他便顺着屋檐,“啊啊!”大叫着向前滑去,又是一声巨响,这个肉弹直接砸在了地上,一声闷哼过后居然没有了声息,此人已经昏死了过去。后边的人哪里还敢继续上房,都沿着院墙又爬了下去。 原来白天的时候,曹旋让马平往屋顶担了几担水,用瓢把水均匀地泼在了土坯房的屋顶上,为了不让上房的人起疑,除了挨着墙的这片屋顶没冰,屋顶的其他地方都被一层薄冰覆盖,光滑的如同镜子一般,只怕飞鸟站上去也会打滑,何况是人呢。 外边指挥的头目心里着急,眼见着,还没动手,自己的人便折损了五个,这些人平时爬高上低,翻墙跃户那是如履平地,今天竟然在这普普通通的一处小院落里受阻,而且不能跃雷池一步。他知道自己今天遇上硬茬子了,这屋里住着的可不是一般的商贾之人,能使出这般手段来的,必是混迹江湖已久的老客。 头目有点后悔,不该听了李丁和疤脸的一番煽呼,冲着十块大洋就来办这事,自己根本摸不着屋里人的底,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自己众人,有心现在就把人撤回去,可又无法向李丁交差,还丢了自己的脸面。只好一狠心一咬牙,今天这事硬着头皮也得干下去。 头目把人手拢到一起,带着人开始围着房子观察周围的地形,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突破方法。身边一人说道:“大哥,既然咱们进不去,找些油和木柴,把这房子给他点了得了。” 头目怒斥道:“你他妈还能不能干点事,让你来打架抢人的,又不是来让你杀人灭口的,这一把火要是着起来,惊动了村里的人还不把我们几个给吃了。” 又有一个人说道:“大哥,现在跳墙进去的法子是不行了,里边墙下肯定都埋着钉子呢,从哪面墙跳进去都不得好。要想打进去,还得是破门而入,反正早把屋里的人惊动了,我们也偷袭不成了,干脆把那门砸了,直接闯进去,那门是木头做的,饶是他里边顶的结实,我们也能把这门给砸开了。” 头目一听说道:“言之有理,去找些大块的石头来,我们把这门给砸开。” 剩下的八九个人,点起火把,开始四下里寻找石头,过不多时,每人抱了一块大石头来到门前,头目看着脚下众人抱来的石头,大喝一声:“给我砸。” 就在他话音刚落,众人纷纷举起手里的石头,准备砸门的时候,院门竟然咯吱一声打开了,洞开的大门前是两个傲然屹立的身影。 第一百六十章 时人莫小池中水 浅处不妨有卧龙 头目和一众手下看着出现在门前的曹旋和马平,有些出乎意料,一时不知所措,竟然都呆立在了门口。 还是头目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面前的曹旋说道:“好你个偷马贼,做了坏事还敢如此张狂,白天找你要马,除了不把偷来的马还给我们,还把我们的人给打坏了,晚上你又设下陷阱,伤了我众多兄弟,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曹旋微微一笑说道:“你既然是来讨说法的,那就该在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敲门进来,不论所为何事,都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明真相,澄清事实。怎么能带着一干人等,手持利刃,趁着夜色,气势汹汹的闯到我门前?胆敢擅自翻墙上房,准备潜入屋内,你们自己不小心伤了几人,还要怪罪于我,准备砸毁我的屋门,强行闯入。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是来图财还是害命?我不知道你们受了何人指使,但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请进来说话吧。” 曹旋说完闪身让开门口,马平也退到边上。头目看二人面对自己这么多人,竟然不慌不忙,说得有理有据,心中也隐隐觉得自己这些人的行径于理不合,当下气势上便输了三分。现在对方主动开门让自己进来,刚吃了大亏的他,怎敢轻易相信,站在门口犹豫起来,脚下不敢往前挪动分毫。 门外火把通明,自己众人都被看得真切,而院中却黑黢黢一片,不知院子中央还有什么样的陷阱和机关,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找来助拳之人埋伏在暗处,头目不敢以身涉险,半晌,依然拿不定主意。身后众人也都心有余悸,不敢擅动。 曹旋看着门外众人,轻蔑地笑道:“你们倒是进来啊,刚才还不是准备要砸门进来吗?怎么现在把门给你们打开了,你们反倒退缩了,就这点胆量,也敢上门寻仇?要是不进来,我可要关门睡觉了。” 听了曹旋的挖苦,头目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有心耍个光棍儿,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可是听着院子里那几个手下痛苦的呻吟声,这点念头很快就打消了。白天来的队长就是前车之鉴,他还得想个能保全自己的万全之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你这个人诡计多端,不敢明刀明枪地和我们干,只会背后玩点阴招,弄些下三滥的手段伤我弟兄。有种你就出来,咱们把这事说明白了。” 曹旋说道:“这话你也有脸说出来?半夜三更前来偷袭,玩阴招的可是你们啊,既然你们不敢进来,那就有话直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头目眼珠一转说道:“我们也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意思,如果你们能跟着我去趟乡公所,把白天的事说清楚了,很快就会放你们回来。若是你们不配合,那就只能公事公办,将你们缉拿归案了。” 曹旋说道:“想把这事说清楚也可以,你把村里的疤脸找来,把丢马的人和托你办事的人都喊到这里来,我们一起三方对质。” 头目说道:“这件事的是非曲直我不知道,也不认识你说的这些人,我只是奉命行事。此事现在已经经公了,乡公所自会出面处理此事,你还是和我们走一趟,去乡公所把整件事情说明白,乡公所向来秉公执法,你要是能说得明白,就没你什么事了,很快就会放你回来。” 曹旋说道:“那你今天是非得把我带走了?” 头目说道:“不把你们带走,我回去交不了差,你们必须得跟我走一趟。” 曹旋说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头目说道:“只怕这事已经由不得你了,如果你不主动跟我走,到时候动起手来,我们一个不小心伤了你的家眷,你可就后悔都晚了。” 曹旋冷笑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头目说道:“不是威胁你,是为你们众人的安全着想,识相的话就赶紧出来跟我们回去。” 曹旋说道:“看来你是枉费苦心了,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要是想把我带走,那就进来抓我吧!”说完转身往院子中央走去。 马平紧随其后,也一同走了进去。 众人眼看着曹旋二人又回到了院子里,剩下他们几人在门口面面相觑。 只听头目说道:“都给我往里冲,别听他在那里装神弄鬼,我就不信这小小院落,能设下什么机关陷阱。今天要是把他们都拿下了,每人赏你们一块大洋。” 头目说完,把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往前一推,二人手举钢刀,有些胆怯地往院子里走去。后边观望的几人也被头目推搡着跨进门来。 听着受伤的同伴在院子里痛苦的呻吟声,众人都有些胆怯,深怕院子里还有其它厉害的埋伏,都高举火把,仔细查看院子的布局,一步一顿,小心谨慎地往里走来。前边的曹旋和马平早已不见了身影,众人一边互相询问,一边背靠着背,前后警戒着往院子里移动。 躺在墙底和檐下的五人看众人进来,都叫嚷着让先送他们去就医,再拖下去只怕几人都得交代到这里。此时的头目任务尚未完成,怎能轻易离开,只好对几人好言相劝,让他们再坚持一下,一旦把屋里的人拿下,立刻便送他们去找郎中。 头目向这几个受伤的人询问曹旋二人的下落,被告知曹旋二人已经进了屋内,众人又小心翼翼地往正屋门前移动。一路行进顺畅,没有阻碍,也没受到干扰,几人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一番轻移慢挪,耗时良久,几人终于到了正屋门前。 只见屋门大开,前边二人将手里举着的火把伸进屋里,小心翼翼扒住门板,借着火光往屋里看去,一番扫视下,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又用力推推门板,把门板紧贴在墙上,门后也没有藏人,二人向后一挥手,后边的人都围拢上来,准备一哄而入,借着自己人多势众,将屋内众人一举拿下。 就在此时,半个身子已跨入屋内的二人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二人不禁贪婪地深嗅一下,咽下口水。突然,两道水柱向着二人面前飞扑而至,空气里立刻酒香四溢,两道如箭的酒雨裹挟着浓郁的香味刹那间便已在二人头上散开,二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哄的一声响,二人手里的火把窜起一股蓝色的火焰,立刻爆燃起来。与此同时,二人头上的狗皮帽子和头脸肩胛处也都跟着燃烧起来,二人立刻成了一个火球。众人面前已是一片火海,把门口照得一片通红。二人尖叫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慌乱中丢掉手里的火把,扯下头上的棉帽,双手掩面,扑打起脸上的火焰来。嚎叫着,往后退去。 身后的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吓傻了,一时不知道前边二人为什么突然燃烧起来,以为他们不小心被自己手里的火把点燃了帽子,就在后边几人手忙脚乱,准备帮二人灭火时,又是几道浓郁的酒香钻向众人的鼻孔,一碗碗烈酒从屋里泼了出来,飞射向众人手里的火把,几道火光亮起后,一串串带着火花的酒滴,如同天女散花般飘落在众人的身上,顿时,所有人的身上都开始燃烧起来,院子里的惨叫声连成一片。 身上着火的众人把火把都扔到地上,一边扑打脸和脖子上的明火,一边躺在地上打滚,试图把身上的火焰扑灭。 一时,整个院子里充满酒味和烧焦的味道,众人扭曲着身子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地翻滚,如同一条条烈日下出土的蚯蚓。 马平大笑着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坛酒,对地上打滚的众人说道:“这酒的味道怎么样?这可是上等的草原白,这么好的酒,今天可是便宜你们了,大爷今天就让你们喝个够,你们可要记着领情。”说着作势要把坛子里的酒再往众人身上泼去。 曹旋一把把他拉住说道:“别泼了,再泼下去就闹出人命了,非得把他们烧死不可。” 马平笑着说道:“我还没尝过烤人肉的味道呢?今天有免费的人肉可以吃,正好多烤一会儿,待烤个七八分熟,撕下来撒些盐下酒。” 先前摔下来的几人,看着面前同伴的惨叫,听着马平瘆人的谈笑,早已骇得面无人色,他们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众人虽然平时也在这十里八村横行霸道,欺辱良善,可却从未如此残忍,今天他们所用手段,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人如同看到了魔鬼一般,不敢直视,都偷偷地闭上了眼睛。 被烈酒点燃的几人,在地上一番扑腾后,身上的火焰总算熄灭了,可众人头上的毛发,脸上的睫毛、胡须都已烧焦,裸露在外边的双手、头皮、脸颊、脖子有的被烧破了皮,有的被烧出了一串水泡,钻心的疼。这些人都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没有一个人主动站起来,都在哼哼唧唧的痛苦呻吟着。 曹旋捡起一支火把,来到头目面前,见他须眉尽燃,一片焦黑,双目紧闭,脸上多处皮肉烧伤,面目狰狞,表情痛苦,将多处烧伤的双手张开五指半举在胸前,嘴里不断的倒吸着空气,身子还不时抖动一下。 曹旋俯下身子问道:“你还觉得能把我带走吗?” 头目紧咬双唇,一声不吭。 身后的马平一脚踩在他的脚脖子上,说道:“别他妈给我耍光棍啊,问你话呢?给我老实回答,小心我一脚踩断你的腿。” 头目吃痛,猛地睁开双眼,挺身从地上坐了起来,看着曹旋说道:“大爷饶命,小的再不敢了。” 曹旋说道:“好,服软就好,我也不为难你,你告诉我真相我便放你离开。我问你,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头目说道:“是乡农委会主任李丁派我来的。” 曹旋又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都是在乡公所工作吗?” 头目说道:“我们都是附近村民,没有在乡公所工作。” 曹旋说道:“不要胡说,普通村民怎么敢手持利刃,夜闯民宅,聚众寻衅,你给我老实交代。” 头目说道:“我们几人虽是农民,但我们都不是以种地为生,平日里靠着为别人出头平事、调解纠纷,混碗饭吃。” 曹旋说道:“那你们就是这乡里的地痞流氓了。” 头目低头不语。 曹旋又问道:“白天带人来闹事的那个队长和你们是一伙的吗?” 头目说道:“他们是乡公所自卫队的,我们是拿钱出力,他们维护治安或是执行任务人手不够时便请我们前去帮忙,我们根据所干活计的难易程度收取费用。现在他们队长的马被你们偷了,人也被你们打残了,李主任大发雷霆,派人把我们喊去,让我们将你们抓到乡公所,我们领命后就连夜赶来这里。” 曹旋说道:“乡里自卫队执法还要请你们这些地痞流氓帮忙,你们这不是官匪勾结吗?有你们在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头目苦着脸说道:“爷,我们也只是混碗饭吃,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曹旋说道:“今天你们帮他来抓我们,给了你多少钱?” 头目说道:“事成后,今天来的每个弟兄分一块大洋,我三块。” 曹旋说道:“那我再问你,这个农委会主任李丁是否就是本村疤脸的姐夫。” 头目说道:“正是。” 曹旋说道:“你去乡公所见李丁时,是否看到疤脸也在那里?” 头目说道:“在呢,他们二人都在乡公所李丁的办公室。” 曹旋心下已经明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必是疤脸无疑。 马平听了也说道:“看来是疤脸这小子使坏,和他姐夫合谋来算计我们的。只是不知他所为何事?竟然对我们一个过路人不依不饶,苦苦相逼。” 曹旋当下剑眉一挑说道:“那咱们就去会会疤脸,让他把这个谜底给揭开。” 曹旋说完站起身来,让马平看着院子里这些人,进屋对徐淑婉叮嘱道:“淑婉,今天这事你也看到了,咱要是不把这事说清了,也没个安稳日子过,我和马平现在就让这些人带着去找他们的幕后老板,和他当面锣对面鼓把这事说明白了。他们刚刚派这些人来闹事,一时半会儿肯定再没有人前来滋扰,你和海棠安心在家等我们回来,若是天亮后还没见我们回来,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便去淖边找村长,他是个好人,若是有困难找他,他肯定能够伸出援手。你们二人先在他那里短暂停留,等我们回来后直接去淖边接你。” 徐淑婉顾虑重重地说道:“辅同,深更半夜的还是不要去了吧?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帮手,你们还要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去,他们人多势众,你们两个人怎么周旋的过来,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不如我们连夜走了吧!” 曹旋说道:“淑婉,这个小小村庄都能有人逼我离开,我们还能去哪里落脚,我曹旋虽是平庸之辈,但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想拿捏我,那也得掂掂他们自己的分量。我们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待着,你只管放心,我不会和他们正面冲突,我只是让这些人带着去见见他们的幕后老板,看看到底是何许人也,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什么我们刚刚落脚他们便做局陷害。把这些问题都搞明白了,我们也就可以安心度日了。你们把大门锁好,安心在家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徐淑婉见留他不住,只好点头答应,叮嘱道:“你们二人去了那里要小心应对,注意安全,千万别再惹出事来,若是见机不妙便赶紧归来。” 曹旋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自己身上带着的匕首取下来,递到徐淑婉面前说道:“你把这把匕首拿着,做防身之用。” 徐淑婉把他的手推开说道:“我一个女道妇人,怎么能舞刀弄枪的,再说待在家里也用不上这个,还是你留在身边,出门在外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也可应个不时之需。” 曹旋把匕首塞到徐淑婉手里说道:“别推辞了,院子里扔的到处都是刀,我随便拿一把就可以用了。这把匕首小巧些,日后你就放在身上,出来行走江湖必须要有防身的利器。” 徐淑婉见曹旋如此说,也就不再僵持,把匕首藏进怀里,送曹旋走出屋门。 曹旋来到头目身边说道:“你不是奉命来带我回去吗?我现在就和你一同前往复命。” 头目有些诧异地说道:“您是准备主动找上门去吗?” 曹旋说道:“正是此意,你只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告诉你的人,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否则会被我扔到野地里喂狼。” 头目诺诺答应,并和众人说知情况。 这十几个人听说现在就放他们回去,心中欣喜,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出门外,有几个受伤较轻的牵来拴在不远处的马匹,七手八脚把伤势严重的抬到马上,一行人往黄崖湾乡走去。 黄崖湾乡公所占地五十多亩,是全县乡镇中最大最气派,也是历史最悠久,最有传承的公所,早在清末就已建成,一直沿用至今,日寇入侵期间,日伪官员也在这里署理公务,日寇投降后,人民政府接管,这里依然是全乡的政治中心。 乡公所坐北朝南,方方正正的三进院落,被外边高大的围墙严严实实地围挡起来,围墙高达丈余,底部是青石条,上边是白灰坐浆垒就的青砖,墙顶盖着顶瓦,颇有一番气派。南墙中央是八字墙正门,正门左侧的门柱上挂着一块白漆刷就的木牌,木牌上是几个遒劲有力的黑色正楷大字,上书“中都县黄崖湾乡公所”。大门两侧的八字墙上竟然贴有康熙年间河南内乡知县高以永用来明志的楹联,上联曰:“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下联曰:“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不知是何人在此写就。 大门位于整个院落的中轴线上,两扇朱漆大门用桦木做就,为了防火,整扇木门都被涂抹均匀的白灰给包裹起来,门板上钉着密密麻麻的铁钉,外边刷着醒目的大红油漆。大门两侧的门柱前摆放着一对石狮,左侧雄狮右前足踏着绣球,狮头斜向右方,右侧雌狮双足之间卧一幼狮,雌狮左前足抬起搭在幼狮头上,狮头扭向雄狮。两只威武的雄狮紧盯着过往的行人,虽然石狮的块头不是很大,但也让人觉得庄严肃穆。 进入大门,是和门等宽的一条青石铺就的笔直道路,这条路在院落的中轴线上延伸,穿过前院,直达中院的乡议会大厅。前院非常开阔,院子西侧是一排整齐的马厩,平时有十数匹马拴在这里,供乡公所的人办公使用。院子东侧是一排厢房,供自卫队队员和值守人员住宿,厢房门前几米远的地方是一口水井,在水井周围种有几数棵粗壮的槐树,看样子年代已经久远,树干一人难以环抱。再往里看去,有两排相互对称的正房建在石板路两侧,共有三十多间房舍,前院主要是乡自卫队,农委会、武委会办公的地方。 沿着青石路走到尽头,便到了乡公所的中院,院落也相当开阔,院子中央有几个砖石垒成的花坛,夏日会在这里种些花草,这进院子里的房舍,是供乡长、乡董、和乡公所主要领导办公住宿使用。 在中院的东侧有一条小径,通过一道月亮门,便进入了后院,后院是乡公所的仓库,和临时看管犯人之所。这道门经常处于落锁状态,鲜见有人员出入。 今日的乡公所有些异常,已是半夜时分,却是大门洞开,乡农委会主任李丁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应该是还没有休息。近几日反动势力加大了在黄崖湾乡的渗透和袭扰,经常有农牧民被土匪和流寇抢劫残害,已经危及乡公所的安全,乡长去县城和县领导汇报情况,商议乡公所的领导班子是一并撤离到解放区的纵深地区还是继续留在前沿坚守,带领当地百姓和这些反动势力作斗争。乡长和几个主要干部离开后,就把乡里的日常工作交由李丁全面负责。 今日的李丁当然不是为治下的百姓在殚精竭虑,而是等待着派出去的人马前来报捷。他和疤脸用自卫队队长的马做诱饵,定下卖马栽赃的计策,让队长带人去把曹旋几人抓来,谁知队长竟然失手了,他不得不又花钱从外边找了一批地痞流氓,去帮他做事,他对晚上派出去的这些人很有信心,把曹旋四人一举抓来是志在必得,白天时是队长太大意了,才失手的,现在去了比白天多一倍的人手,而且是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偷袭,肯定是手到擒来。李丁端坐在办公桌后,手里夹着一支烟,出神的看着在炉火旁椅子上打盹的老头,他的目光虽然在老头身上,脑子里却在想着等下该如何处置押回来的这些人。 按照疤脸的想法,把那两个男的先关押起来,将他们随身携带的钱财全部收缴,再把那两个女的占为己有。然后将二人恐吓一番,若是他们识相就让他们活着离开,若是胆敢在此纠缠,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客死他乡。可是,队长明火执仗带着几人去缉拿,却被二人给打的七零八落,就连队长也被打成了重伤,还差点丢了性命,郎中给他包扎后,说他得躺在床上将养一月,即便是队长大意轻敌,此二人也不可小觑。能有这样好的身手,而且下手这么狠,这两个生意人必不是易于之辈,只怕不是几句大话就能吓走的,若是现在放了他们,那更是放虎归山,他们迟早会打上门来报复。看来要是想谋了他们的财,抢了他们的女人,永除后患,就只能是杀人灭口了。 李丁抬眼看了看坐在身侧的疤脸,虽然已是后半夜,这小子依然双眼放光,不停的往门外张望,疤脸上闪现着淫邪的笑意,看来这小子对那个垂涎已久的小妇人早已迫不及待了。李丁有些厌恶的目光从疤脸身上划过,用手捅了一下他的胳膊,朝里屋努了一下嘴,然后起身往里屋走去,疤脸会意,站起身来跟了进去。 李丁见疤脸跟了进来,低声说道:“此事要想免除后患,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两个男的杀了,若是放他们条生路出去,二人日后定会找上门来,要是这事嚷嚷到上级领队那里,只怕我们谁都摆脱不了干系,说不准我还会因此丢官接受处理。” 疤脸说道;“姐夫,你说怎么干?我都听你的。” 李丁说道:“派出去的人手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也该回来了,你现在去厢房宿舍里悄悄把大麻子和二麻子兄弟喊来,这两人是我的心腹,白天挨了打,晚上我没招呼他们出来,现在都在屋里睡觉,你带着他们兄弟二人躲到后院闲房,等把那两个男的捉来后,我就把他们捆绑结实关进后院闲房,到时候,你们三人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再把尸体扔到大乌登山前喂狼,我就对外宣称他们跳墙跑了,这事便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了。” 疤脸听完,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说道:“还是姐夫高明,好一条妙计,我这就去办。”说完转身匆匆离开。 李丁站在门口,看着疤脸和麻子兄弟手持利刃,往后院走去,他阴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为了到手的财富,也只能害了这二人的性命。 第一百六十一章 深入虎穴探真相 险象环生受重创 就在李丁返回办公室,刚坐下不久的时候,乡公所的大门处便传来了“嘚嘚”的马蹄声,接着便是一阵窸窸窣窣人员下马拴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这些声音听的格外清晰,李丁知道,派出去的人马回来了,他们定是不辱使命,完成了乡自卫队没有完成的任务,更让他觉得自卫队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尚不如几个混迹街头的地痞。 李丁整整衣冠,端坐在椅子上,等着这些人带曹旋几人进来,他想看看这个牛马贩子到底是何许人也,仅凭二人之力便把队长带去的七八个人给打的落荒而逃。他更想看看疤脸心心念念的那个家眷,到底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挖空心思想占为己有,若是真如他所说,倒是可以。。。嗯,这个得从长计议,需要想办法瞒过疤脸和他的姐姐。只是这些买卖人随身携带的收购牲畜的本钱,今天就得全部没收带回自己家中,省的疤脸除了霸占美色,还要在钱财上纠缠不清。打定主意的李丁,伸展臂膀,打个哈欠,舒缓一下熬夜的倦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今晚他这个代理乡长又要行使昔日乡长的权威,对这一干人等,要当堂审理,当堂问罪。 门外的脚步声愈发近了,李丁对靠在椅背上打盹的老头说道:“鬼手,把门打开,他们回来了。” 老头答应一声,揉了把惺忪的睡眼,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屋门打开来,李丁借着屋里的灯光往门口望去,只见一行人正往屋里走来,走在前边的是头目,曹旋和马平被押解在中间,头目的两个手下紧跟身后。一行五人,俱各无话,埋首前行。 李丁看头目带着人进来,感觉有些奇怪,疤脸明明说的是两男两女,怎么只把两个男人带了回来,那两个女的呢?难道是把她们留在院子里等候,没让她们进来?李丁心中甚是疑惑。再看走在前边的头目,步履缓慢艰涩,躬身曲腰,头颅深埋,一声不语,这可不是他的性格,平时有点功劳就要到处显摆,大吹大擂,今天亲手把人抓了回来,立了大功,怎么竟然如此安静,毫不张扬?再看头目身后的二人,居然没有上绑,在后边两个手下的押解下,紧紧地贴在头目身后,正抬头往屋里张望。李丁心里骂道:“这小子太他妈大意了,怎么不把人给捆绑起来,虽然已经回到了乡公所大院,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要是反抗起来,还得费一番周折。” 就在李丁准备让头目把人捆绑起来时,只见过去开门的老头,刚才的睡态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精光一闪,看着头目和身后的几人,沉声问道:“你们怎么都受了伤?发生了什么事?” 李丁一听大惊,赶忙站起身来,推开身后的椅子,准备来门前看个究竟。 这时的曹旋,早已挺身而出,把走在前边的头目推开,向前跨出一步,大马金刀的对着刚刚起身的李丁说道:“你就是李丁吧?你不是派人去抓我们吗?我现在主动送上门来了。” 头目被曹旋一推,伤口撕裂,忍痛不住,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李丁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不是自己的人把这二人押解了回来,而是这二人胁迫着自己的人打上门来了。他想过头目带人捉拿曹旋几人的各种场景,也想到过头目会无功而返,还得自己亲自带人前往,唯独没想到的是曹旋竟然胆敢闯进自己的地盘来。李丁知道来者不善,一时慌乱起来,赶紧伸手去摸别在腰里的手枪。 曹旋和马平看得真切,身形一转,立马将身后二人推在自己身前,将二人的脖子夹在臂弯里,护住自己全身。 李丁已经持枪在手,指着曹旋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仅偷了马,伤了人,还敢打上门来?” 曹旋说道:“你就别演了,我们到底偷没偷马,你心里门儿清,我们这番前来,只是想问个明白,你们何以对我们一行陌路人做局陷害?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你堂堂一个官府的公职人员,岂能不问青红皂白,再三派人到我门上寻衅滋事。” 李丁说道:“什么做局陷害,寻衅滋事,一派胡言。你们盗马伤人,现在人赃俱获,还敢狡辩,我看你们二人如同凶神恶煞,必非良善之辈,更不是什么正经买卖人。你可知道你们今天闯进来的可是代表官府的乡公所,在这堂堂理政之所,岂能容你们任意污蔑公职人员?你们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是什么来头?说明白了我或许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曹旋说道:“我们没什么来头,只是县城的牙纪来这里贩卖牲畜,我们一介平民,奉公守法,从未招惹是非,你却设计谋害我们,天理何在。事已至此,你还一再抵赖,我早已从你派去抓我的人口里问出了真相,你那个疤脸小舅子现在在哪里?你给我把他找出来,我要和他当堂对质。” 李丁说道:“你要什么真相?你盗马伤人便是真相。休得无理取闹,赶紧把手里的人给我放了,此时束手就擒我还能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要是抵抗到底,我可就当场毙了你们。” 曹旋和马平看着李丁盛气凌人的样子,知道他没有实言相告的意思,看来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除非把他拿下,否则别指望从他嘴里得到真相。曹旋给马平递了个眼色,马平微微点头,二人推着面前的人质,慢慢向李丁的办公桌前移去。 李丁看他们往自己身前移动,晃动着手里的手枪,大喝一声:“站住,再不站住,我可就要开枪了。” 曹旋说道:“我们既然敢来,也就没把你手里的枪当回事。如果今晚你不说出真相,那就只能伏尸二人流血五步了。” 马平紧盯着李丁手里的枪,不顾他的口头恐吓,把手里的人质往前一推,二人又齐齐向前一步。准备瞅准时机,把他手里的枪支打落。 就在马平全神贯注地盯着李丁时,突然“嘭”的一声响,声音从他的背部和胸腔内传来,马平的背心处,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击中,接着便是一阵近乎窒息的剧痛从后背传来,在重力的击打下,他再顾不上手里的人质,松开夹着人质脖子上的手臂,上身前倾,向前扑去,站在他胸前的人质被他一撞,也踉跄着往前跌去,马平险险从他头上栽倒过去。 曹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手足无措,看马平毫无征兆地便冲了出去,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伸出左臂,一把拉住马平,马平这才稳住身形,停了下来。此时的马平已是脸色苍白,双目充血,胸内气血翻滚,他舌顶上颚,努力压抑着体内奔腾的热流,刚想张嘴喘口气,喉头一紧,一股热血已经如箭般喷射出来,马平重咳几声,又咳出几口鲜血,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这记重击,伤及肺腑,马平被重创。曹旋把他拉到自己身侧,想让他倚到自己身上稍事喘息。不过还好,马平自己尚能站稳身形。他挺了挺腰,抹了把嘴角的鲜血,睁着血红的双眼,往身后看去。 偷袭马平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给众人开门的老头,他打开门后便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刚才曹旋和李丁答对,挟持人质前行,老头一直跟在马平身侧,可惜谁都没有在意这个须发灰白的老者,以为他只是这里端茶倒水,供人役使的下人,谁曾想,他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马平看向鬼手时,他那双鬼魅般的眼睛放着犀利的光芒,正幽幽的看着马平,鬼手一击得手,并没有乘势追击,冷冷的站在那里,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右手五指正在不停的并拢张开,手背和手关节处是一层厚厚的茧子,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脸上挂着冷酷的笑容,眼里满含轻蔑和挑衅,看向面前的曹旋和马平时,露出不屑的神色。 曹旋和马平都看到了老头的手,二人心中微微一颤,老头是个练家子,而且是练家子里边的高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出手如此快捷迅猛,能在如此近的距离,爆发出如此大的打击力,实是可怕。从刚才击打马平的距离和力道看,老头的这手横练功夫,必是寸拳无疑,而且老头的寸拳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发力时毫无征兆,出手时快如闪电,击中时摧枯拉朽。没想到这样一个穷乡僻壤之处居然藏龙卧虎,有如此修为之人出现,曹旋不知道李丁何德何能,竟能把这样一个世外高人笼络到身边,一时有些骇然。 不知各位看官对这寸拳了解多少,寸拳也叫寸劲拳,是近身格斗的必杀技,要求在最短的距离内,爆发出最大的威力,这种功夫需要练习者身体和意念高度融合,练习者的身体要灵敏、迅捷、柔韧,能做到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意念上讲究无形、无象、无声,在出拳时无需紧盯对手的某个部位,而是心念动处,便突然发力,精准击中想要击打的部位,不给对方丝毫反抗的机会,对手根本无法从眼神和肢体上判断出你要袭击的部位,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寸拳至简、至灵、至威、至猛的巨大潜力,近代的功夫巨星李小龙便是寸拳的集大成者。 老头刚才的突然发难,公正地说,还是很讲武德的,老头只是在马平的后背上来了一拳,即便隔着厚重的皮袄,马平仍然被打的五脏挪位,六腑翻滚,口吐鲜血,若是对着马平的后脑处来一拳,只怕此时的马平早已脑浆迸裂,横尸当场了。看到马平被重创,老头也没有乘胜追击,上来补拳,而是有些托大地站在那里睥睨二人。 前边是李丁黑洞洞的枪口,后边是老头惊世骇俗的横练功夫,身侧的马平又负了伤,曹旋感觉到眼下的处境有些不妙,若想从这里脱身,必有一番恶战,稍有闪失,只怕自己二人今天就留到了这里。 李丁看着眼前情势的反转,哈哈大笑起来,对曹旋说道:“就凭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打上门来闹事,你们也太狂妄了吧,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乖乖给我束手就擒,把你们盗马伤人之事给我招供画押,或许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要是胆敢反抗,我就以夜袭军政机关罪论处,当场把你们击毙。” 曹旋没有理会李丁,先看了眼身侧的马平,见他现在已经稍稍缓过气来,除了眼神有些涣散,身体状态还算可以,已经稳稳地站定脚步,抽出了腰间的匕首,抵在从地上爬起来的人质的脖子上,侧着身子紧盯着这个透着邪气的老头,深怕他再次偷袭自己,依着马平的性格,放在平日里,被人如此重击,早就打了回去,可是这次,他是打心底发怵,没看到人家如何出招,甚至也没感觉到是被拳还是掌击中,也没意料到自己在这个老头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更不敢妄动。 先前被曹旋推开跌坐在地上的头目,见马平当场吐血,知道他受了内伤,已难有还手的能力,现在只剩下曹旋独自支撑场面,他知道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敌四手,该是自己这方反扑的时候了。想想刚才在曹旋院子里受的窝囊气,摸摸身上一串串痛彻心扉的烧伤,越想越恨,挣扎着站起身子,转身往马平身前走来,他想报刚才的一箭之仇,根本不管被马平挟持在匕首下的兄弟的死活,从地上操起老头先前坐着的那把椅子,用尽全力忍痛向马平身上砸来。 受伤的马平行动有些迟缓,想闪身躲开,身前挟持着一个人质,身后便是那个虎视眈眈的老头,马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迟疑间,头目手里的椅子已经劈面砸了过来。 只见曹旋以掌代刀,一掌劈向手里人质颈项,人质头一歪,瘫倒在地,曹旋毫不迟疑,一把将马平拽到自己身前,同时飞起一记旋风脚,冲着扑上来的头目踢去,正中脑门,头目惨叫一声,丢掉手里的椅子,捂着前额,蹬蹬蹬往后退去,这一脚力道甚猛,头目撞翻身后的一张桌子才稳住身驱,跌坐在地上,已是耳晕目眩,分不清南北东西。 马平身侧的老头刚才偷袭成功,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击,是他忌惮马平身侧的曹旋,不知此人到底有几斤几两,不敢贸然出手,现在看头目起身发难,曹旋抢身来救马平,整个后背毫无防守,门户大开,老头见有机可乘,当即闪动身形,跃至曹旋背后,握掌成拳,不待曹旋收势站稳,便欲给他致命一击。 老头出手了,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背,闪电般弹射了出来,直奔曹旋肋下,若是击中,只怕曹旋的肋骨当场就得断上几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寒光一闪,老头面前鲜血四溅,黑乎乎的一个东西从老头身前斜刺里飞出,滚落到了地上,老头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 飞出去的是老头的拳头,齐着手腕处被曹旋一刀劈下。曹旋飞身去踢头目的时候,早就料到老头会趁机偷袭,他一手拉过马平,一手已伸到背后,握住斜插在腰间的刀柄,他收势时故意卖个破绽给老头,只等他主动出击。老头不知是计,以为自己这一击之下,便可大功告成,二人尽皆制服。便瞅准时机,痛下杀手。谁知早有防备的曹旋,比他更快,见他出手,一个回头望月,飞转过身子,同时使出一招毒蛇吐信,手里的钢刀闪电般向老头的手臂处袭来,老头见曹旋突然转身,知道不妙,有心后退,可是招式已发,再难撤回,硬着头皮挥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寸拳,谁知等着他的竟然是一把寒光闪闪的钢刀,老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从手腕处被齐根砍下。果然是武艺高强江湖飘,身手再好也得躲片儿刀。 要说这老头还真是老江湖,硬骨头,受此重创,老头竟然没有惊慌喊叫,而仅仅是忍痛低哼一声,闪身退至一边,单手解下自己的绑腿带,用牙咬住一头,将断腕处的伤口紧紧扎住,防止失血过多。待捆绑结实,浑身颤栗着单手去摸兜里的金疮药。 屋子里的局势瞬息万变,眼看着曹旋二人已无退路,没想到头目的一击,竟然给了他们绝地反击的机会。李丁手里的枪口,不停地对着打斗中的几人移动,可是仓惶间一时难以找到下手的机会。 马平见老头的手掌被曹旋一刀砍下,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士气大振,觉得自己被震开的五脏六腑重又归了位。他看着李丁手里不停晃动的手枪,意识到此时的李丁手里王牌被毁,局面对他不利,必要孤注一掷,他一边拖着人质往背对李丁的曹旋身前挪去,一边说道:“二爷,小心身后。” 曹旋听得马平警示,赶紧回过头来。就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李丁的枪口冒出一股青烟,李丁开枪了。这李丁断然不是吃素的,该出手时就出手,瞅准机会,向着曹旋一枪打来。接着便听到“哎哟”一声,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倒下去的不是曹旋,而是挡在马平身前的人质。马平对曹旋示警的同时,他拖着人质挡住了曹旋,眼看着李丁举枪射来,马平把人质往前一推,正好一枪打在人质的胸口,人质惨叫一声,在马平的臂弯里瘫软下去。 李丁看着自己一枪没有伤着敌人,却把自己人给打倒了,心里有些慌张,举着枪迟疑了起来。曹旋哪能错过这个机会,就在李丁愣神的时候,曹旋将手里的短刀向李丁掷去,李丁见曹旋将刀投了过来,本能地俯下身子,躲到一边。 挨了一记重击的马平也没闲着,看李丁伏倒躲闪,顺手操起地上的椅子就向李丁丢了过去,稍一用力,内脏便剧烈的疼痛,马平使出浑身力气丢出椅子后,便站在原地皱起眉头,咬紧牙关,不敢再动。 李丁刚想抬头,就见一把椅子又往自己头上飞来,赶紧向后躲闪。就在李丁两次躲闪之际,曹旋再没给他起身的机会,早已一个箭步跨到李丁身前,一把抓住他持枪的手,虎口发力,将他的手往身边的桌角上磕去。“当啷”一声,手枪掉落在地,曹旋的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在李丁的头上招呼起来。 手里没了枪械的李丁,有些慌张,看着曹旋打来,只好打起精神,和曹旋撕打起来。曹旋哪给他还手的机会,硕大的拳头照着面门不断挥舞,饶是李丁左拦右挡,不停躲闪,依然被曹旋击中几次,霎时,眼窝乌青,面颊红肿,鼻子口里的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样子好不狼狈。 李丁是见风使舵的高手,眼看自己不敌,他便停止还击,一边伸出胳膊护住自己的头,一边开口讨饶:“好汉住手,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咱们有事好说好商量,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此时的马平已经走上前来,从地上捡起被曹旋打掉的手枪,枪口抵住李丁的脑门说道:“商量?商量你妈啊?你不是很牛逼吗?再给我开一枪看看。”马平说着,另一只手已经一个耳光扇到李丁的脸上。 李丁忍痛叫到:“好汉息怒,好汉息怒,刚才是我太鲁莽了,听信疤脸一面之词,便对二位不敬,我一定深刻反省,把罪魁祸首抓来给二位赔礼道歉。” 曹旋说道:“那你给我说说这丢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丁看着虎视眈眈的曹旋和马平,知道这事若是隐瞒实情必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昨日乡自卫队的队员出警被打,引起我的注意,经我再三询问,才知道疤脸为了谋一个过路客商几块大洋,便和队长合谋,假借卖马之名,做局去诈骗钱财,没想到客商颇有手段,虽然队长带着不少人前去,竟然被打了回来。你也知道疤脸是我小舅子,乡自卫队又是我们乡公所执法的中坚力量,代表着乡公所的形象,他们被打,我也不能不闻不问,我经不住他们再三哀求,便打算为他们主持公道,赢回自卫队的颜面,一念之错,竟然派了几人夜间去相请,没想到弄巧成拙,你们又动起手来,导致梁子越结越深,好在没有伤着你们,这已是万幸之至。”李丁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不愧做过日伪时期的乡长,见过世面,善于巧言诡辩,当时徐世贤就是被他的道貌岸然所迷惑,堂堂一方巨贾竟被他骗走一万块白花花的大洋。 看着表情真诚的李丁,曹旋和马平都有些不知所以,难以辨别他此言真伪。曹旋说道:“既然此事和你无关,你不该纵容妻弟和手下行凶,我们上门来说理,你竟然大打出手,还向我们开枪,准备取了我们的性命,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明事理讲法度之人。那你告诉我,疤脸现在何处,我要找他算账。” 李丁大脑飞快的转动着,面不改色的说道:“刚才开枪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还望二位海涵。自卫队员们白天从你那里回来的时候,队长受伤颇重,已经卧床不起,疤脸见自己出的坏主意闯出祸来,也深为惧怕,便带他去看郎中,晚上一直没见回来,或许是在队长家陪护。” 就在三人说话间,听得院子里有“咴咴”的马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嘚嘚”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骑马跑出了院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 徐淑婉五更被掳 伪善人设下杀招 曹旋和马平听到院子里有人骑马跑了出去,四目相对,不知原委,曹旋让马平看好李丁,自己迅速起身,跑到门外去一看究竟,院子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曹旋赶紧往大门外跑去,待他来到大门外时,茫茫夜色里,哪里还有半点影子,耳畔除了呼呼的风声,已听不到了马蹄声,眼看着四下无人,曹旋只好作罢,重又返回屋里询问李丁。 李丁对院子里的动静一问三不知,说大概是院里睡着的自卫队员听到枪声吓跑了,至于是谁跑了,自己也无从得知。 曹旋看李丁说话谈吐不俗,对他的话已信了八成,知道他是乡公所的官员,代表着一方政府,自己现在不能动他,若是把他给伤着了,只怕就把当地的军政机关给得罪了,即便这里是局势混乱的三不管地带,他们要是认真追查起来,自己几人也无法在此立足。 曹旋有心让李丁带着自己去寻找疤脸,可是想想李丁就是这里的管事,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疤脸仰仗着姐夫的权势在本地作威作福惯了,不信他能舍弃一切,背井离乡,再不回来。现在李丁把实情已经交代了,即便找不到疤脸日后还可来乡公所找李丁来理论。曹旋思忖着当下该作何打算。 李丁好像看穿了曹旋的心思,对曹旋说道:“好汉,我知道你们对疤脸心中有气,想要找他说清此事。奈何现在夜半时分,谁也不知他在哪里留宿,寻找起来多有不便。不如这样,待明日见到他后我会让他主动上门请罪。” 曹旋看李丁说得入情入理,只好说道:“既然你如此说,我今天就给你个面子,暂且不去追究你打到我门上的责任。但是疤脸我不能放过,我真心待他,他却心存不良,阴谋算计于我,不给他点惩戒,我心中气愤难消。你明天见到他,让他到我门上请罪,否则,我见一次修理他一次。另外,刚才情势所迫,我把那个老者伤了,还有那个小伙子,也被你给打了一枪,你赶紧给他们找个郎中治疗,只怕再晚就耽搁了。今日之事,咱们就此两清,若是你还不服,我随时奉陪。” 李丁陪着笑脸说道:“好汉说哪里话,我们本无恩怨,皆因疤脸贪财引起,其中多有误会,此番我们说开,也就一笑泯恩仇了,我是公所的官员,岂能是非不分,至于这受伤的二人我会好生处理,和二位再无关系。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日后二位若是有用的着李某的地方,尽管来这里找我。” 曹旋见李丁说得恳切,也就不好再对他发难,拱手对李丁说道:“今日多有得罪,你我二人恩怨已了,暂且就此别过。”曹旋说完和马平告辞而去。 马平一直在边上静静地看着曹旋和李丁攀谈,没有插话,他看李丁先时气焰嚣张,此时又刻意讨好,此人必是两面三刀之人,只怕这事还没完。他有心提醒曹旋,可是看他已经和李丁谈妥,也不便插言。马平把李丁的手枪往自己腰间一插,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四人,跟着曹旋往门外走去。 听着村里此起彼伏的鸡叫声,曹旋知道已是五更时分,天色将明。自己二人迟迟不归,只怕徐淑婉主仆二人等得着急,二人不敢怠慢,跨上马背,向着鸳鸯泺的方向飞驰而去。 李丁费尽心思设下的局,没想到被曹旋给轻易破解,除了没占到便宜还损兵折将,自卫队从队员到队长都受了伤,等赵乡长回来自己该如何交代,跟随自己多年的鬼手竟然被生生砍掉一手,没了这个铁杆保镖,日后谁还能护自己周全?都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疤脸惹的祸,李丁心中懊恼不已,都怪自己听信了疤脸的话,想着弄些钱财,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此事决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李丁看着坐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鬼手,走过去关心地问道:“鬼手,还能坚持住吗?我现在带你去找郎中。” 鬼手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咬牙说道:“没事,我已上了刀创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赶紧想个对策,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俩小子。”别看年龄大了,这鬼手还真是个硬骨头,断了一掌尚能镇定自如,条理清楚。 李丁听了鬼手的话,觉得自己堂堂一个主子,遇事竟不如一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奴,心里道声惭愧,看了眼痛苦硬撑的鬼手,静下心来,盘算着该如何处理当下的棘手局面。李丁沉思良久,拿起桌上的电话,把手柄握到手里,用力摇了几圈,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过不多时电话被接起,只听李丁说道:“给我接中都县政府招待所。”停顿良久,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李丁说道:“我是黄崖湾乡农工部的李丁,请帮我找黄崖湾乡赵乡长接电话,乡里有紧急情况汇报。”那边说声稍等,电话里便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听到乡里有紧急情况,接线员小跑着去找赵乡长了。时间不长,电话又被人接起,是赵乡长的声音,只听赵乡长说道:“李丁同志,家里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了,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 李丁说道:“报告乡长,自从你开会离开,我一直密切关注着全乡的动态。不知何时有一小股土匪潜入我乡境内,伪装成商人在鸳鸯泺村潜伏了下来,日前盗走了乡自卫队队长的坐骑,队长接到报告带人找上门去,竟遭到他们毒打,队长被打成重伤,其他队员也俱各受伤,我得悉此事后,便又派了一些人前去缉拿,也被他们给打了回来,就在我考虑对策的时候,没想到气焰嚣张的这些人竟然趁着夜色打进了乡公所,我不知他们身份,怕误伤了好人,便一再耐心劝解,谁知他们趁我不备夺了我的枪,开枪打伤一名队员,把看大门的鬼手也给砍掉了一只手掌。请赵乡长向上级领队请示,为自卫队队员发放枪支,在全乡境内开展剿匪工作。” 赵乡长听到有土匪居然打到了乡公所,也不禁勃然大怒,说道:“这些土匪太猖獗了,竟敢去乡公所放肆,我这就请示县里,让县大队派出部队前去围剿。” 李丁心里有鬼,哪敢把事情搞大,若是县大队的人马到了,他这里的秘密可就露馅了,赶紧说道:“乡长,他们人手不多,只有四人,前边被他们殴打是因为队长他们有些大意,没料到他们会动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给他们派发上枪支,肯定很快就能把这股流匪剿灭或者捉拿归案。就不用惊动县大队的弟兄们了,城里的治安压力也大,咱们基层能解决的问题尽量在基层解决。” 赵乡长听后,很是欣慰,李丁这个同志虽然是伪乡长出身,却能站位较高,胸怀大局,确实是不可多得有管理经验的人才,如果有机会,建议组织上对此人提拔重用,当下对李丁说道:“李丁同志,辛苦了,家里的事你多费心,我这边的会议要过几天才能结束,待我向县长同志请示后再给你答复,在这期间你一定要严加防范,团结、发动群众开展对敌斗争,保护好我们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李丁语气变得高亢起来,对着话筒信心十足地说道:“请赵乡长放心,我一定把这股土匪剿灭在咱们乡内,坚决不能让他们到处流窜作恶,为害乡里。”李丁说完,把话筒放在电话机上,等待赵乡长的回复。 李丁抬起头来,看着地上的几人,头目被曹旋踹了一脚,已经缓过气来,捂着头脸上的伤疤,兀自呻吟,被曹旋一掌打晕的那个手下也醒了过来,目光呆滞,精神萎靡,正失神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被李丁一枪打中胸部的手下已经没了呼吸,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鬼手那只断臂虽然已用裹腿带扎紧,伤口处也上了金疮药还是不断地有鲜血渗出来,他黯然地靠在墙上咬牙坚持,鬓角青筋暴出,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手掌,眼神里有仇恨,也有痛苦。 心情烦乱的李丁看头目已经恢复意识,对他痛斥道:“你他妈带着十几个人半夜去偷袭两个人,还被打成这个熊样,我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你带着的那些人呢?怎么就他们俩个回来了?剩下的都去哪里?” 头目讪讪地说道:“原本计划得挺周全,谁知他们早有准备,我们一进院子就遭到了伏击,当场损伤了五六个人,等我们手持火把冲进院子,谁知他又使诈,用烈酒向我们身上泼来,火把把烈酒点燃,我们几个人都被烧伤,没有了还手的能力。在他们的胁迫下,只好带他们来乡公所找你当面对质。他们逼迫我们三人前边带路进屋来找你,让其他人去找郎中疗伤,剩下的人当场就都散了。” 李丁说道:“你们这些蠢货,他让你带他们来你就带他们来?如果他们起了杀心,我又没什么准备,是不是今天都得交代到这里?你带着的这些乌合之众,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人家让他们散他们就散了,一群没用的东西,我真想一枪崩了你,以解我心头之恨。” 头目看着怒不可遏的李丁,不敢再开口说话,把头低了下去。 李丁看着低头不语的头目呵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着鬼手去找郎中啊!再不治疗,他可就交代了。”说完又吩咐那个清醒过来的手下,让他去院里喊自卫队队员出来,一起抬着鬼手去找郎中。 屋内的那些自卫队队员听到枪声后,有的想跑出来帮忙,及时被人给喊住了,说今天这事根本就不是公事,纯是李丁公权私用,疤脸和李丁这事里边肯定有蹊跷,现在遇上的又是硬茬子,自己几人白日不明就里,被队长拉去当枪使,结果挨顿打,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现在还是不出头的为妙,弄不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等乡长回来再做定夺。几人一番商议后,悄悄地把门拴给别上了,装作没听见,都又躺到床上睡去了。 那名手下来到屋前拍打半天屋门,自卫队队员才出来给他开门,手下把情况和他们说明,几人不情愿地来到李丁办公室,俩人扶着鬼手前去就医,剩下几人七手八脚将尸体抬到马厩边上。 李丁看着众人把鬼手带走就医,心中悲伤不已,暗叹一声:“鬼手在大乌登山一带纵横半生,今天算彻底的废了,日后自己身边无此人护卫,只怕安全难保。这些年,要不是鬼手数次在危急关头舍身出手,只怕自己早已命丧黄泉,哪有机会左右逢源,在新政府里照样混的风生水起。想想这些人实在可恨,不仅没有引颈就戮,还伤了自己这么多人,把鬼手变成了残废,逼迫自己服软告饶。此仇不报,自己枉在黄崖湾乡纵横二十年。” 就在李丁咬牙切齿,发誓要把曹旋众人碎尸万段时,桌上的电话响了,是赵乡长打来的,赵乡长告诉李丁,已经把相关情况和县领导做过汇报,县领导当即拍板决定,要求乡公所立即行动,集结辖区精干力量,派发武器装备,使出雷霆手段,打击土匪恶霸,维护地方百姓利益,对胆敢去乡公所等公职机关袭扰破坏的敌对势力,一律毫不留情,坚决消灭。若是当地武装力有不逮,将会派出县大队前往支援。 李丁一听,心头大喜,在自己的精心编排下,上级领导已经对乡自卫队授权使用枪械,可以对来犯者格杀勿论,相当于自己已经拥有了杀人执照,可以对曹旋等人无差别射杀。李丁当下便对赵乡长打包票,等各位乡领导开会归来,自己保证完成剿匪任务。 曹旋和马平从乡公所出来后,快马加鞭,一路飞驰,半个多小时后回到了鸳鸯泺村,此时的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当曹旋和马平打马走至门前,却发现院门洞开,曹旋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曹旋赶紧飞身下马,边往屋里快步走去,边对着屋里喊道:“淑婉,我们回来了。”屋子里无人应答。走至屋门口,房门也敞开着。曹旋一脚跨进屋内,屋里空无一人。 曹旋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失声说道:“坏了,淑婉和海棠出事了。” 马平在几间屋里来回走动了一下说道:“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我们的行李物品还都一应俱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肯定是大小姐等不到咱们回来,便早早的去淖边找村长去了。” 曹旋说道:“院门和屋门都敞开着,她们要是出门也得把门关好啊,再说马还在院子里好好地拴着,她们出门怎么会不骑马呢?” 马平沉思了片刻说道:“她们是不是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给惊走了?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关门?若是有生人上门,大小姐也不可能给他主动开门啊?咱们把这庭院整理的固若金汤,前番那么多人都没有攻进来,即便是有人强攻,一时半会儿也进不来呀?” 曹旋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起来,墙角埋下的钉子都还好好地直立着,没有外人跳墙进来的痕迹,门窗也都完好无损,看不出有碰撞的痕迹,只是在门背后不远处有一盏马灯掉落在地,马灯的玻璃罩已经摔碎,洒了一滩灯油在地上,看样子掉落的时间不是很久,灯油还没有完全渗入土中。徐淑婉主仆二人是在仓促间主动逃离还是被人掳走,一时还难以定论,曹旋自责起来,自己不该一时意气用事,把徐淑婉丢在家里去乡公所打探真相,万一徐淑婉有个好歹,自己此生何安? “走,去淖边找村长。”曹旋不敢再行犹豫,说着快步走出门外,翻身上马,往村外的淖边去寻找徐淑婉的下落。 曹旋来到淖边时,村长几人正在收拾渔网,准备下网,看曹旋和马平打马过来,村长直起腰身,迎了上来,笑着说道:“曹老板,稀客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到淖边,是想带两条刚捕获的鱼回去尝鲜吗?” 曹旋顾不上和他客套,一抱拳说道:“村长,此时顾不上吃鱼,我有急事相问,早上内人有没有来找过你?” 村长一脸惊讶说道:“没有啊,我们一早上就在这里忙着凿冰下网,没看到有人往这里来过啊。” 曹旋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村长说道:“我们天还不亮就来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了,现在年关将近,买鱼的人家逐渐多起来了,每日的鱼获都不够卖,我们为了多下几网,多挣几个钱过年,都很早就过来忙碌生计,可是我们一直没有看到夫人来过啊。”村长说完,又问了下其他的鱼把式,这些人也纷纷摇头,都说没有看到。 曹旋慌了,徐淑婉没来找村长,现在却不知所踪,肯定是出事了。曹旋无心再和村长客套,当即别过,和马平飞身上马,又往村里跑去。村长看着曹旋二人来去匆匆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觉得曹旋二人为人耿直仗义,可是相识不久,不便多加询问,事不关己,也无需费神思考,村长看曹旋走远,忙着走去和几个渔民往冰面下下起网来。 曹旋骑在马上,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和徐淑婉分别时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闪现,仔细分析着徐淑婉和海棠可能的下落。曹旋二人沿途四处眺望,毫无踪迹,二人急匆匆回到村里后,先回屋探看一番,依然空无一人,随后便直奔疤脸家,疤脸家大门紧锁,看不出有人出入过的迹象。 想到敞开的大门,院中摔落的马灯,徐淑婉主仆二人是被人掳走几乎可以定论,只是谁会把握的时机这么准,在自己出门时便乘机而来呢?能对徐淑婉不利的人只有疤脸及同伙,难道是他们除了夜里打上门来的人之外还另有埋伏?当时眼见着自己一方落败便隐藏起来,等自己出门时便捉走了徐淑婉二人?这样的可能性也有,难道当时他们已经预料到自己一方会落败?这个还是不太符合逻辑。最可疑的还是疤脸,自己去乡公所时一直没有看到疤脸出现,李丁所言疤脸去处也不一定为真。曹旋一番缜密的推理后,已经认定徐淑婉二人的失踪必定和疤脸有关,可是又想不透疤脸是如何会算计到自己能打退夜间偷袭之人,而且能提前设下伏兵,在自己离开后将徐淑婉捉走。 马平说道:“二爷,咱们在乡公所时听到有人骑马离开,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趁机来绑架大小姐?” 曹旋点点头说道:“很有可能,只是不知跑出去的是谁?不论徐淑婉是被谁捉走,这事肯定和疤脸有关,我们现在马上回去,再找李丁问清真相。” 马平答应一声,二人调转马头又往乡公所飞驰而去。 曹旋的分析没错,徐淑婉和海棠正是被疤脸带着大麻子和二麻子给绑架走的。就在曹旋在乡公所里和李丁几人搏斗时,李丁开了一枪。埋伏在后院的疤脸和大、二麻子兄弟二人听到枪响,知道情况有变,赶紧从后院出来,沿着墙根偷偷摸往前院,当二人走到李丁办公室门前时,听到曹旋正在逼问李丁,疤脸捅破窗户纸往屋里看去,只见自己这边的几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曹旋和马平正背对窗户向李丁问话,马平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手枪,枪管正紧紧的抵在李丁头上。疤脸见此情景吓得面如土色,眼看着姐夫这座寄予厚望的靠山也臣服于人,一时没了主意,当时只想到逃命要紧,哪还顾得上李丁死活。 疤脸给大麻子兄弟二人打了个手势,三人悄悄退到马厩前,牵出三匹马来,纵身跨上马背,往乡公所外边跑去,疤脸带着二人一阵狂奔后见没有人追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疤脸看着先后派出去的两队人马都铩羽而归,姐夫和武艺高强的鬼手都没能把曹旋制服,看来曹旋二人绝不简单,自己这次可是撞到钉子上了,蓄谋已久的财色双收,只怕是要鸡飞蛋打。只是这到嘴的肥肉再让它给飞了,实是心有不甘。疤脸脑瓜一转,暗自忖度,他们二人半夜打到乡公所门上,家眷肯定不可能连夜赶路离开,势必还待在家中。要是趁他们外出把他们的家眷给捉了回来,那自己可就有了翻本的机会,想到这里,疤脸心中一阵狂喜,决定趁着曹旋二人返回来之前去他家看看女眷是否尚在家中。让麻子兄弟二人快马加鞭跟自己前往鸳鸯泺村抓人。 疤脸三人一路风驰电掣,很快便赶到曹旋门前,三人跳下马来在房子周围观察一番,没有什么动静。疤脸看大门紧闭,决定先敲门看看屋里是否有人应答,谁知敲门声刚落,屋里便传出女子问话的声音。疤脸大喜,家眷尚在家中等候,自己此行不虚。只听海棠在院中边走边问道:“谁在外边敲门?” 疤脸收起喉咙,拿捏着腔调,学着马平的大同口音说道:“快把门打开,我们回来了。” 一心想着是曹旋回来的海棠,听着这大同口音的腔调,哪有心思仔细分辨是不是马平的口音,她根本想不到此时会有人冒充马平前来诈她开门,便匆匆提着马灯,走到门前来开门,跟在海棠身后的徐淑婉也以为是曹旋二人回来了,可是她听着马平的声音有异,有心再搭话问问怎么回事,急切的海棠已经上前一把拉开了门栓。 徐淑婉见海棠已经把门拴拉开,便不再多想,也没言语,跟着海棠迎到门口。谁知门栓刚刚拉开,外边的人便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挤了进来,差点把海棠撞倒在地。海棠一边连连后退躲闪,一边心中暗道:“马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莽撞。”她摇晃着手里的马灯稳住步伐,待她举起马灯抬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这哪里是曹旋和马平,正是多日寻找不见的疤脸。 海棠失声叫道:“疤脸?怎么是你?”话音未落已经被冲进门来的疤脸一把拽到怀里捂住嘴巴。海棠手里的马灯摔落在地,整个院落重又陷入一片黑暗。 疤脸身后的麻子兄弟见疤脸得手,也毫不迟疑,齐齐扑向徐淑婉,未待徐淑婉开口叫嚷,就把她给控制了起来。 疤脸让麻子去屋里找来绳索将徐淑婉和海棠捆绑起来,把二人嘴巴塞上。待疤脸三人将徐淑婉主仆捆绑停当,不敢久留,怕曹旋二人折返回来。匆匆将徐淑婉、海棠扛到马背上,绕开大道,从地里踩荒走去。疤脸三人一口气把徐淑婉主仆带至黄崖湾乡的麻子兄弟家里,这才喘了口气。大功告成的疤脸,心里踏实了不少,脑子又开始活泛起来。看着天色已明,他让大麻子在家看管徐淑婉和海棠,自己和二麻子去乡公所打探消息,看看姐夫李丁是死是活。 当疤脸和二麻子来到乡公所门外往里窥视时,看到李丁正在前院指挥给自卫队员训话,这时乡自卫队的人员差不多都到齐了,约有三十多人,李丁给他们都配了枪,怒气冲冲的告诉他们昨夜乡公所被土匪袭扰,造成人员死伤,今天自己带着众人前去剿匪,一旦与土匪相遇便格杀勿论。一些不明就里的队员听说要剿匪,也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疤脸见姐夫完好无损,还给自卫队员都配上了枪,赶紧一路小跑来到李丁面前。端着笑脸对李丁说道:“姐夫,你没事吧?” 李丁恶狠狠的瞪了疤脸一眼,说道:“你他妈干的好事。昨天你跑到哪里去了?竟然不管我的死活,自己逃命去了。” 疤脸谄媚的笑道:“姐夫,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堂堂乡公所代理乡长,他们就是打上门来又敢把你怎么样。我逃出去是给咱找翻本的机会去了。我现在有条好消息要告诉,该是咱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说完将头凑到李丁耳边,如此这般,把自己将徐淑婉二人掳回到乡里的消息告诉了李丁。 李丁边听边点头,冷若寒霜的脸上绽出一丝狞笑,说道:“这次我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丁说完,给疤脸和二麻子也每人发了一支长枪,二人将枪挎在肩后,等候李丁调遣。 李丁让所有自卫队员都在院中埋伏,只待曹旋二人再找上门来,便当场乱枪打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以彼之道还彼身 老奸巨猾隐真形 曹旋和马平二人一路飞驰,没用多久便来到黄崖湾乡,马平正要打马进村,曹旋把马平喝住,对他说道:“我一路思来想去,咱们进乡公所的事还得仔细斟酌,我们不能就这么毫无防范的闯进去,此事若是他们干的,只怕早已下好了套,单等我们二人往里钻呢。这样冒失前往,定会着了他们的道,那时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我们必须谨慎从事。” 马平说道:“我腰里别着从李丁手里缴来的枪呢,咱们手里有枪,有什么好怕的,直接杀进去和他要人。” 曹旋说道:“堂堂一个乡公所怎么可能只有李丁这一把枪?再说现在不比晚上,乡公所里上班的人都聚齐了,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硬闯的风险太大,我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马平说道:“乡公所墙高院深,咱们根本不可能翻墙进去,除了硬闯别无他法啊。” 曹旋双眼眨动几下,对马平说道:“硬闯也可以,不过咱们得找个人肉盾牌。你下马去和村里人打听一下李丁家在何处。” 马平一听,当下会意,笑呵呵地说道:“还是二爷高明。”说完翻身下马,往村口的一户人家走去。 没用多久,马平转身回来,向曹旋说声:“二爷,有了,咱们走。”说完打马前行。 用不多时,马平在一处大院前勒停胯下坐骑,对曹旋说道:“二爷,就是这里了。” 马平下马上前叩门,只听院子里一个妇人的声音问道:“谁呀?” 马平隔着门缝说道:“我是乡公所的,李主任昨夜值班身体受了风寒,让我来家中给取件厚点的皮袄。” 妇人答应一声,匆匆赶来开门,嘴里唠叨道:“跟他说天气寒冷,让他多穿点衣服偏不听,现在染了风寒,才想起来要找皮袄。” 马平抬头看去,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妇站立门前,马平点头致意。 少妇看了马平几眼说道:“你也在农委会上班吗?我怎么没见到过你?” 马平说道:“我是新来的,给李主任打下手,日后常来常往您就熟识了。” 少妇闻言也不疑有他,转身往屋里走去,马平紧跟在少妇身后。 曹旋看他们进到里屋,也闪身进了院子。 屋里的炕上有两个孩子正在被窝里打闹,大的七八岁,小的五六岁,看有生人进来,二人停住了打闹,都把脑袋钻到了被窝里。少妇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准备找出李丁的衣服交给马平。 马平跨坐在炕沿上,对着少妇说道:“李主任的衣服就先别找了,你给孩子们穿好衣服,带着孩子们和我一起去趟乡公所看看李主任吧。” 少妇在柜子里翻腾着,头也不抬地说道:“一个伤风感冒哪用如此劳师动众?这两个小祖宗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起床,这家里还没收拾,我也走不开啊,还是辛苦你们,带他去看看郎中,给他开几副药喝下去就好了。” 马平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和孩子们必须去,你们不去他好不了。别墨迹了,赶紧给孩子们穿好衣服跟我走。” 少妇听马平话音有异,口吻里带着强硬的命令语气,她略有些惊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转身看着马平说道:“你?你什么意思?” 少妇刚一回头,看到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出来,正在门口紧盯着她看,顿时更加慌张起来,厉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马平说道:“你别慌,我们带你去找李丁有几句话说,说开了就没事了,你赶紧给孩子们穿衣服,不要叫嚷反抗,否则会对你不利。”马平说完,眼睛往被窝里的两个孩子看去。 少妇大惊,赶紧说道:“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听你们的吩咐就是。” 马平说道:“只要你乖乖地听话,万事皆休,若是动什么心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少妇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挪动瘫软的双腿捱到炕沿边上,颤抖着双手掀起孩子们身上的被子,让孩子们赶紧起床穿衣。 孩子们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用好奇的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陌生男子,少妇一边哆嗦着给孩子们穿衣,一边用惊惧的眼神不断偷偷瞟向曹旋和马平。 待少妇为两个幼童穿好衣服,马平便让她带着孩子们赶紧出门,少妇不敢反抗,乖乖带着孩子们往门外走去。 当曹旋步出李丁家门时,已经日上三竿,黄崖湾村的上空正飘荡着袅袅炊烟,有些养着牲畜的老乡,正把牛羊赶出来去放,关了一夜的牛羊撒着欢儿簇拥上街头;一些勤谨的庄户人一手挎着箩筐,一手提着粪叉,跟在牛群后边捡拾牛粪;几个穿着补丁摞补丁皮袄的散汉找个向阳避风的地方,把手抄在袖子里,饿着肚子,互相唠着不着边际的闲话,打发着看似百无一用的时光;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在巷子里穿梭,不时还唱上几句自己编排的顺口溜,好似自己筐里挑着的是一座百货大楼,要什么有什么,惹得一大帮顽童紧紧跟在身后,一边用黢黑的袖头抹着鼻涕,一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货郎的箩筐,贪婪的嗅着货郎身边散发出的糖果的味道,此时孩子们最大的理想就是长大了一定要做个货郎,筐里总有吃不完的糖果。这个偏远的乡村里到处都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乡公所的公职人员已经都来上班了,人数不多,却也有条不紊,各司其职。李丁让这些人暂且到中院办公,告诉他们今天可能有土匪打上门来,自己已经在前院做好了部署,为了不误伤大家,让他们切莫来前院走动。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听说有土匪竟敢在大白天打到乡公所门上来,顿时火冒三丈,大呼土匪猖狂,让李丁发枪给他们,他们要为保卫乡公所而战斗。李丁哪敢让这些人出手,怕伤了他们不好和上级交代,更怕到时被这些人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让上级听到风声,引火烧身。李丁劝慰他们只管在中院耐心等候,自己已有万全之策,为土匪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土匪一到,便会瓮中捉鳖,让他们束手就擒。几人见李丁言语诚恳,皆为众人着想,而且已经部署周密,怕坏了他的计划,也就不再过分坚持,告诉李丁一旦人手不够,随时喊自己几人前来帮忙。 李丁屋门敞开着,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摆弄着新配的手枪,不时往大门口张望。等待的过程,总让人觉得煎熬,虽然没有多长时间,却总觉得已经地老天荒一般。就在李丁胡思乱想的当口,发现乡公所大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一个熟悉的人影,接着他又看到两个矮小的身影,都是自己不能再熟悉的人,那是自己的妻儿。李丁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往门口望去,一丝不差,正是自己的老婆和两个儿子。李丁有些纳闷,自己的老婆和儿子来乡公所干什么?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李丁不由地站起身来,往外迎去。 就在李丁刚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妻子和儿子的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两个人,定睛看去,这二位正是自己恭候多时的客人。李丁看到这个情景,大脑“嗡”的一声,他彻底懵了。没想到自己的妻儿被挟持为了人质,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的家人竟会出事,眼看着自己设下的天罗地网便要功亏一篑。 两个儿子看到李丁从屋里走出来,兴奋地大声叫喊起来,想跑到院子里去父亲身前撒娇,二人的肩膀却被马平按压着,挣脱不开,只好对着院子里的李丁大声喊着“爹”。少妇见李丁从屋里走出来,也匆忙说道:“这两位先生说找你有事,把我们娘仨都喊了来,你们有什么事赶紧当面说清楚,别把孩子给冻坏了。” 李丁仓促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缓步往门前走去,一时想不出好的主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依然和他们装疯卖傻,想法让他们先放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李丁调整了一下心情,脸上强装出一丝笑容,边走边对曹旋和马平说道:“二位好汉,这是何意?怎么把我的妻小都带到乡公所来了?” 曹旋说道:“本来打算去你家中小坐,谁知你不在家里,便把尊夫人和两位公子一并请了来。既然老兄你的家人都到齐了,你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把我的家眷也都请出来,咱们一起聊聊吧?” 李丁装出一副诧异的神色说道:“好汉,此话怎讲?你的家眷怎么会在我这里?” 马平一瞪眼说道:“别他妈装了,你给我赶紧把人交出来?我们夫人要是少了根汗毛,我就把你两儿子的脑袋拧下来。” 李丁连忙道:“好汉息怒,我真不知道你们夫人的去向,怕是你们搞错了吧?她怎么会在我这里?我看二位还是往别的地方去找找。麻烦您先把孩子们放开,别把他们吓着喽。” 曹旋说道:“既然你怕把儿子吓着,那你就赶紧把人给我放了,你让疤脸出来和我说话。” 李丁说道:“疤脸从昨天离开,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不信你们可以进来问问他人。” 马平说道:“好小子,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我就只好先让你儿子受点皮肉之苦了。” 马平说着,伸手捏向李丁大儿子的脖子,手指稍一用力,孩子便痛的大哭起来,身侧的少妇看儿子痛哭,当即脸色大变,双膝跪倒在马平面前说道:“大爷,手下留情啊,有什么事尽管找孩子他爹去说,孩子是无辜的啊。”说完失声痛哭起来,嘴里数念着对李丁说道:“你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啊,让人家如此对待我们的儿子,你赶紧给人家交代清楚,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少妇凄惨的哭声,响彻整个乡公所大院。 李丁看到儿子痛苦的表情,心如刀绞,神色慌张地举起双手做阻止状,大声喊道:“好汉住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就在李丁惊慌失措时,听到身后有人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疤脸,手端长枪,嘴里叫骂着,径直往门口冲了过来,身后是一众自卫队队员。 姐姐和外甥们的哭嚎,藏在暗处的疤脸听得真切,探头往外望去,只见姐姐跪伏在地,大外甥被人从身后掐住脖子,小鸡般拎着,小外甥受到惊吓,想跑到一边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按着,扑腾着两条小腿,丝毫动弹不得,急的大叫,娘仨齐齐嚎啕大哭。姐夫李丁畏手畏脚地站在门口,一筹莫展。 疤脸大怒,自己有人有枪却让姐姐和外甥在外边受此惊吓,当即大喝一声,端着枪冲了出来,埋伏在四周的自卫队员也都纷纷露出身形,跟在疤脸身后,来到李丁身前。 疤脸冲到近前,用枪指着马平说道:“你他妈赶紧把我外甥放了,否则我一枪把你干死。” 马平冷笑着说道:“疤脸,有种你他妈就开枪,我看看咱们谁先死。”马平说着手里加了些力道,被他掐着脖子的孩子吃痛,一声凄厉的哭声响彻天空,李丁和少妇听着揪心般的疼。 李丁又惊又怕,大声对疤脸训斥道:“把枪给我放下。” 疤脸只好悻悻地把枪放下,眼里冒出火来,恶狠狠地盯着马平。 曹旋说道:“李丁,你不是说不知道疤脸的下落吗?他怎么会从你的院子里跑出来?你还想玩什么花招?” 李丁一时语塞,只好喃喃地说道:“这,这,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这里的,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见到他。” 曹旋冷哼一声说道:“李丁,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了,要不是你的人抓了我的家眷,你怎么会在这里设下埋伏,等我来上钩?我今天要是不拿了你的妻儿来,只怕早就做了你的枪下之鬼。这些我姑且不和你计较,若想让你的妻儿平安,赶紧把我夫人和丫鬟放出来,我可没有耐心和你纠缠下去,惹得我兴起,我踏平你这小小乡公所。” 有几个见识过曹旋手段的自卫队队员,知道他此言不虚,听了都不禁后背发凉,几个没参与上门闹事的自卫队队员不知厉害,以为他在口出狂言,竟然跃跃欲试,随时准备上前夺下李丁的儿子。 李丁分析着眼前的局势,若是硬拼,肯定对自己不利,两个儿子都在他们手里,不要说伤着孩子,就是万一惊着,留个后遗症什么的,那时可就追悔莫及,无论如何,得先把自己的儿子平安的救回来。李丁赶紧喝住作势前冲的疤脸和几个队员,说道:“疤脸,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有没有抓了人家的家眷,有的话赶紧给我把人放了。” 疤脸“咔嚓”一拉枪栓,指着曹旋说道:“你的家眷和我情投意合,自愿跟我私奔,与你何干,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识相的话,把人放了给我赶紧滚,否则的话我当场让你脑袋开花。” 曹旋听闻此言,知道是疤脸掳走了徐淑婉,竟敢当着自己的面大言不惭地说是徐淑婉跟他私奔,不禁怒道:“你个恬不知耻的小人,我把你当朋友看,你却设计来诳我,不但骗了我钱财,还找人打上门去,绑走了我的家眷,现在又口出污言,坏我夫人名声。你恶行暴露,非但不低头认罪,还敢用枪指着我,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我看你真正是活腻了。” 疤脸对着身边的自卫队员说道:“此人完全是一派胡言,他们就是昨夜偷袭乡公所的歹人,假借商人名义,四处流窜作恶,现在又把我姐和外甥给绑架了,咱们今天一定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疤脸身侧的自卫队员听了他的一番话,都窃窃私语起来,几人交换一下眼神,把手里的枪重又指向曹旋二人。见有人带头举枪瞄准二人,余下众人也都端起手里的长枪。 曹旋冷峻的面容变得更加肃杀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寒光。 马平把俩个孩子拢到一起,用一只手扯住两个孩子的衣领,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枪来,指向疤脸。 一时,现场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便会擦枪走火。 李丁看着曹旋满是杀气的脸庞和面前的紧张气氛,知道曹旋已经起了杀心,他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决计先把这二人稳住,待妻儿脱险后,再设法把他们拿下。李丁打定主意,对身后的自卫队员说道:“你们都给我把枪放下。姑且不论谁是谁非,既然有人找上门来对质,先把疤脸的枪给我下了。” 队员们看着李丁的表情,知道护子心切的李丁是真怕这个二杆子妻舅一时冲动,激怒面前二人,要了儿子的性命。队员们都把枪重新挎回到肩上,有两个人走上前去,把疤脸手里的枪给下了。 疤脸气鼓鼓地站到一边,不再开口。 李丁大义凛然的对疤脸骂道:“你这个有奶便是娘的蠢货,是不是受了别人的诱骗,干下了拐带妇女的勾当?你要是真拐带了人家的家眷,今天不管你是我的什么人,我都绝不饶你,必将你绳之以法。”狡诈的李丁在众自卫队员面前称疤脸是受人蛊惑,而且仅仅是拐带良家妇女,把疤脸的罪责先推脱一番。 疤脸说道:“姐夫,面前的歹人绑架了我的姐姐和外甥,那可是你的妻子和儿子,你不下令把他们拿下,反倒说起我的不是来,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李丁说道:“住口,你还知道有你姐姐和外甥,他们今日的安危皆由你而起,你的事我回头自会查明真相,不管你是何种理由,拐带人家家眷便是犯法。来呀,把他给我绑起来。” 众队员看李丁义正言辞,不徇私情,都不敢怠慢,赶紧找来绳索,把疤脸双手反剪给捆绑了起来。疤脸只管在那里挣扎叫嚷。 李丁一番表演之后,觉得无懈可击,转过身来对曹旋说道:“好汉,多有得罪,没想到真是妻弟干下如此猪狗不如之事,我作为一个公职人员,没有管好自己家人,难辞其咎,我向二位赔礼道歉。此事我一定不会护短,我这就让他带着二位去寻找家眷,等贵眷平安找到后,我会按照乡规国法对他加以处置,必定严惩不贷。” 李丁知道此时若是不带着曹旋二人找到家眷下落,二人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妻儿,李丁看着被马平捏在手里的两个儿子都眼泪汪汪,满脸惊慌,早已心如刀绞,对曹旋说道:“好汉,我这就让疤脸带着咱们一起去寻找贵家眷的下落,恳请二位慈悲为怀,先把我的两个儿子放了,他们尚且年幼,经不起如此阵仗,只怕惊吓过度,日后落下病根,他们有个闪失,我愧对祖先啊。不如由我做交换,换回两个儿子,你们只管押着我前去。” 曹旋本无心伤害李丁的家人,若非出于无奈,也不会拿他儿子当人质,刚才李丁这一番安排确实也无可挑剔,当下答应了他的请求。 李丁高举双手,小心翼翼地来到马平面前,马平在他身上一番搜索,摸出一把枪来,交给曹旋,然后用手臂勒住李丁的脖子,将他挡在身前。 曹旋看马平已把李丁控制住,便放了他的妻儿。少妇看着自己和儿子重获自由,喜极而泣,赶紧拉着孩子往一边退去。 李丁对妻子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着孩子们回家。” 少妇闻言,一把把小儿子抱在怀里,一把拉着大儿子的手,母子三人跌跌撞撞的往家中跑去。 曹旋让疤脸和众队员前边带路,自己和马平押着李丁跟在他们后边,一行人簇拥着往大麻子家走去。 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好奇的看着平日里百姓打扮的自卫队员,今天竟然都穿戴整齐,肩挎枪支,不知乡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家都远远的躲开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曹旋押着李丁等人来到大麻子家门前,没料想,大麻子家竟然大门紧锁。疤脸一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喊来二麻子上前查看。二麻子上前拍打着门环,大声喊着“哥哥!” 一阵拍打喊叫后,院子里没人答应,李丁有些心慌,他怕疤脸再出什么幺蛾子,激怒曹旋二人伤了自己,赶紧呵斥道:“人到底在不在这里?怎么院门上了锁?” 疤脸说道:“人就暂放在这里了,不信你问二麻子,我们出去的时候,留下大麻子看家,让他在屋里等我们回来。我们走的时候没有锁门啊,怎么现在大门竟然落了锁?大麻子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二麻子也赶紧点头,连连称是。 李丁让二麻子去左右邻家问问是否有人看到他家中的情形。 曹旋怕他使诈,说道:“你们最好给我放老实点,要是想耍什么心机,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李丁连说“不敢”,眼巴巴的看着二麻子急匆匆往邻家去了。二麻子一番问询下来,众邻里都没有看到大麻子进出,只好回来向李丁复命。 曹旋看不见了徐淑婉主仆二人身影,心下着急,当即说道:“赶紧把锁给我砸了,让我进院子里看个明白。” 自卫队员不敢怠慢,找来石头把门锁砸开,众人一拥而入。院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痕迹。马平勒紧了臂弯里的李丁,平端着手枪,警惕的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众人来到房前,只见屋门紧锁,只好商量怎么打开门进去。曹旋见众人围在门前,却进不去屋,早已焦躁不安,紧走几步,扒开众人,来到门前,只见门锁歪歪扭扭的扣在门鼻里,把手处的门板上有些殷红的血迹,仔细看去,是几枚半截的指纹,是手从门里伸出来扒在门板上留下的,血迹已经半干。 看到此处,曹旋不禁肝胆俱裂,举起手枪对着门锁一枪打去,门锁应声掉落,曹旋迫不及待的推开房门,大步往屋里迈去,当他看到地上的情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寻下落又起冲突 有音讯难觅踪迹 曹旋一脚迈进屋来,一股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脚下是一片片散乱的血迹,在门口不远处的灶台边上,有一个男子靠着风箱半仰着躺在那里,手捂腹部,一动不动,手掌已经全被鲜血染红,此时依然有鲜血不停的顺着他的指缝渗出来,他的裤子和鞋帮子上也沾满鲜血,身子下边更是留下一滩殷红的印迹,男子微睁双眼,涣散的眼神无力的看着门口,鼻孔里只剩下了微弱的呼吸。 跟在曹旋身后的二麻子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痛嚎一声“大哥!”飞奔过来,蹲坐在地上,将奄奄一息的大麻子紧紧抱在怀里,大声说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刚刚离开一会儿就成这样了?” 大麻子脸色苍白,努力睁开滞涩的双目,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估计快不行了,那个女人害我,给我报仇。。。”虽然只说出来只言片语,大麻子已经开始粗重地喘息,再不能继续说下去。 抱着大麻子的二麻子,握紧了拳头。 站在大麻子面前的曹旋听得真切,知道他所说的女人定和徐淑婉主仆二人有关,赶紧上前问道:“我夫人她们怎么样了?现在人在哪里?” 大麻子干瘪的嘴角抖动了几次,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来。 曹旋不知道徐淑婉主仆二人是否受伤,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去了哪里,心下着急,哪管大麻子的死活,俯下身子,拍打着他的脸说道:“你倒是给我说话啊,我夫人现在何处?” 意识有些模糊的大麻子已经不能张嘴说话,被曹旋拍打了几下后,双唇紧闭,脑袋无力地歪倒在二麻子怀里,沉重的眼皮向下耷拉着,几乎遮住了整个眼球,仅剩的一条细缝透出一丝亮光,剧痛下的他嘴角竟然露出一抹令人不解的诡异笑容。 曹旋看自己拍打几下,大麻子没有反应,心中更为焦躁,担心徐淑婉的安危,手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啪啪”几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大麻子的脸上。 受到击打的大麻子有了些反应,晃动了一下头颅,眼睛已经半睁开来。还没待大麻子说话,坐在地上的二麻子不干了,看自己哥哥已经伤成这样了,曹旋还动手逼问,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挡下曹旋还要打来的巴掌,嘴里骂道:“你他妈给我住手,你还有没有人性,人都这样了,你还能下得了手?” 二麻子说着将哥哥的上半身依旧靠在风箱边上,他从地上站起身来,也不去顾忌马平控制着李丁和曹旋手里握着的枪,咆哮一声,举拳便向曹旋头上砸了过来,曹旋见他起身向自己袭来,当即冷哼一声,也不躲闪,迎着他扑来的方向,直接飞起一脚,朝着他的胸口踢去。 全力冲来的二麻子收势不住,被曹旋一脚踢中,蹬蹬蹬,往后连退几步,要不是有墙挡着,可就当场跌坐在了地上。二麻子倚墙站定,双目尽赤,咬牙看着面前的曹旋,他兄弟二人日前都被曹旋狂虐过,知道曹旋得厉害,可是兄弟情深,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此人竟然还不放过,而且凶手便是此人的家眷,新仇旧恨顿时一起涌上心头,再不顾自己生死,顺手就去取挎在肩上的长枪,准备将曹旋击毙于面前。 曹旋心中的怒火一点都不比二麻子小,他担心徐淑婉的安危,早已急红了眼,根本顾不上在意眼前的险境。今天若是徐淑婉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所有人都得给她陪葬。他看二麻子去取枪,毫不犹豫,抬手就是一枪,枪声响处,二麻子惨叫一声,刚握住枪的那只手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 二麻子一阵剧痛过后,从心底泛起一股恐惧,冷静下来的他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过冒失,曹旋往自己手上打这一枪是手下留情了,这么近的距离一枪击毙自己那是手到擒来的事,自己明知道他手里有枪还敢去招惹他,真是太过冲动了,差点除了没给哥哥报仇,把自己的小命也给搭进去。二麻子捂着自己被打穿的手背,紧咬牙关靠在墙上,再不敢妄动。 曹旋虽然在盛怒之下,也没有大开杀戒,他知道这几个人只是帮凶,罪魁祸首是那疤脸,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尽快打探出徐淑婉的下落,权当是给二麻子点警告,让他别在自己身前碍手碍脚。 马平臂弯里的李丁看得真切,他见二麻子准备取枪,就知道要坏事,当下一声断喝,想阻止他,谁知二麻子根本不听劝,一意孤行,依然把手摸到了枪上,就在自己准备再次发声时,二麻子已经被曹旋一枪击中。 见曹旋开枪击中二麻子,站在一边的疤脸对自卫队员大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枪啊!再不动手,咱们大家都得没命。” 众自卫队队员也都被曹旋的突然开火给吓了一跳,大家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听到疤脸一声吆喝,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对准曹旋。没有李丁发令,也都不敢妄动,只是把枪口紧紧指着曹旋。 李丁听到疤脸这一声喊,看着自卫队员的反应,心道:“完了,这个祸事精又要出幺蛾子了”。心念刚动,马平冰冷的枪管已经直抵他的太阳穴,冻得青紫的皮肉被戳得生疼,李丁不由心中一沉。 李丁刚想说话,只听马平对众人说道:“都他妈把枪给我放下,我看你们谁敢乱动?你们要是不听指挥,信不信我一枪把他崩了?” 李丁暗中叫苦不迭,心中大骂疤脸不是东西,竟然煽动众人动枪,根本不顾他的死活。李丁只好强装镇定的对众人说道:“自卫队的同志们,不要听疤脸胡言乱语,赶紧把手里的枪放下,我们面对群众,要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不能动不动就舞刀弄枪激化矛盾。” 自卫队员听李丁发出命令来,也都不敢造次,只好把举着的枪放下,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曹旋和马平,生怕他们二人对自己突然发难。 这些人的反应,曹旋根本没有理会,他对着地上的大麻子一脚踢去,说道:“少他妈给我装死,我问你,我夫人和丫鬟受伤了没有?她们到底去了哪里?走了有多长时间?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让你死都死不消停。” 身负重伤的大麻子,被曹旋一脚踢得清醒了些过来,看着面前凶神恶煞般的曹旋,心中颇为忌惮,生怕他再给自己来几下,那时可就是阎王爷不收自己也得走了,他铆足全身力气说道:“她们没有受伤,把我捅伤后就跑了,已经走了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我本欲追赶她们,她们却把我反锁到了屋里,我确实不知道她们的去向。”大麻子断断续续的说完,再打不起一点精神,软软的闭上眼睛,头向后挺去,说不出一句话来。 曹旋知道从大麻子嘴里也再问不出什么结果,在这里纠缠无益,先去寻找徐淑婉二人下落要紧,便对李丁说道:“安排人手去把我拴在你家门前的马牵来。” 李丁明白,曹旋这里找不到自己家眷下落,急着要去外边寻找,应该不会再为难自己,当即让人去自己门前把曹旋二人的马牵来。 待队员把马牵至大麻子门前,曹旋走到疤脸面前说道:“看在乡长的份上,今日暂且留你一条狗命,若是我的夫人和丫鬟有个好歹,我定来取你项上人头。” 谁知被绑着双手的疤脸竟然毫不在意,嘴一撇,轻蔑地冷哼一声,昂着头向后扭去,满脸的不屑。 曹旋看了眼他的表情,没再说话,举起手里的枪柄,对着他的额头直直砸去,疤脸躲闪不及,枪柄重重地砸在他的脑门上,顿时血流如注。疤脸也确实是个硬骨头,挨了这一下,竟然只是闷哼一声,并没有大声哀嚎。 曹旋神色冷峻,双目如电,逼视着面前的疤脸,疤脸恨恨地看了曹旋两眼,他看到了曹旋眼里的杀气,这种眼神让他不寒而栗,他没敢和曹旋对视,匆匆的把目光避开了,也没敢再叫嚣,他怕自己再挑衅下去,曹旋真会当场一枪要了他的命。 疤脸额头的鲜血不停往下滑落,很快就布满半个脸庞,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疤脸被反剪双手,无法擦拭按压伤口,只得任凭如注的鲜血不停地流淌。身后的自卫队员慑于曹旋的威压,没人敢上前帮他,生怕为自己招来祸患。 曹旋把面前众人扫视一遍,转过身去,对着马平说道:“走,我们出村,带着李丁,让他送我们一程。” 说完转身上马,马平把李丁挟持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告诉众人,待在此处,不要乱动。说完,二人打马往村外走去。 待曹旋和马平挟持着李丁离开后,自卫队队员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头脑活络的队员已经开始仔细分析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眼看着是李丁的小舅子去把人家的家眷绑了票,才引来这么多是非,根本不是李丁所说土匪闹事,打到了乡公所,反观疤脸的行径倒是透着土匪的模样,大抵是李丁在公权私用,假借剿匪之名,替疤脸的恶行出头,自己这些人可是党领导下的人民武装,岂能成为某些人的家丁,几个自卫队员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有几个和李丁走得比较亲近,前番随队长去曹旋门上找过事的队员,手忙脚乱地把疤脸手上的绳索解开,赶紧去照看大麻子、二麻子的伤势。剩下的那些队员,知道李丁的安危事关重大,赶紧都尾随了出去。 曹旋和马平带着李丁走出村头百十丈远后,停下马来,将李丁放到地上,曹旋对李丁说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你现在已了解的非常清楚,是你小舅子设计陷害于我,他又绑架了我的家眷,现在我的家眷尚不知下落,今天我和你丑话说在前边,她们安然归来便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疤脸便是我枪下之鬼,你们这些帮凶也都得跟着遭殃。我姑且信你是真不知情,现在放你回去,望你日后能对家人严加管束,不要纵容他们狗仗人势到处为非作歹,否则祸事迟早会找到门上。” 李丁一拱手说道:“我对家人管教不严,是我的过失,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我给二位赔礼道歉,请二位放心,我一定不徇私情,秉公执法,回去后必对疤脸治罪,给二位一个交代。二位还是赶紧去寻找夫人下落,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曹旋说声:“好自为之。”一扬马鞭,沿着通往鸳鸯泺村的大路上打马疾驰,马平紧随其后,二人绝尘而去。 约莫跑了五六里地,一路上没有见到徐淑婉二人的身影,曹旋勒停胯下坐骑,对马平说道:“按那麻子所说时间,淑婉她们徒步最多也就走到这里,可是咱们这一路赶来,沿途根本不见淑婉她们的踪影,只怕她们担心身后有人追赶,没敢走大路,定是顺着小路或是林子回去找我们了,这样,你我沿着这道路的左右两边往回折返,或许我们能找到她们。若是两个小时后还没有二人踪迹,我们便在鸳鸯泺村头碰面,再做其他打算。” 马平答应一声说道:“二爷注意安全,小心李丁和疤脸这些人贼心不死,再带人杀将过来。” 曹旋说道:“我自会应对,你也要千万小心,记住,不论是否找到,两个小时后村头见面。” 曹旋嘱咐完毕,二人一抖马缰,驶离大道,分头往荒地里跑去。 且说李丁,被马平从马背上放下来后,看着曹旋二人沿着大道驰骋而去,才怏怏地转身往回走去。他开始仔细推敲起曹旋二人的身份来,从自己和这二人的两次交锋看,疤脸决计是看走眼了,惹上了硬茬子,就凭这二人胆敢单刀赴会,从容面对这么多全副武装的自卫队员,便能看出来不是普通的买卖人。 这二人做事杀伐果断,有勇有谋,而且滴水不漏,那必是经过大阵仗的人,看那娴熟的玩枪技巧,精准的枪法,必是多年淬炼而成,即便是这些经常训练打靶的自卫队员,也没一人能赶上他们对枪械的熟练。所有这些,都透着诡异,只怕这次疤脸是牵着大象当猴耍—玩大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来了黄崖湾这片地盘,那就是我李某人的天下,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堂堂八路军的队伍来了又怎么样?我不是照样混得风生水起吗?现在更是左右逢源,面儿上是八路军的干部,背地里又是国军的卧底,因为自己表现出色,又靠上了军统察哈尔站站长赵抚宁这座大山,不管占着哪条,我都是这里的王,任凭你们是江洋大盗,骄兵悍匪,胆敢来触我的霉头,我管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丁一边斟酌着对策,一边往村里走去,没走多远,便看到了疤脸和自卫队队员排着散乱的队伍正向他走来。 走在前边的是疤脸,用手绢紧捂着额头,手绢已被鲜血浸透,脑门和脸上留着他胡乱擦拭过的血痕,一边匆匆走着,一边哼哼唧唧的喊着疼,早没了和曹旋对峙时的光棍儿样。未待李丁走到近前,便紧跑几步,来到李丁身前,做出一副焦虑的样子,提高声调问道:“姐夫,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李丁没有搭理疤脸的热情,看了眼他身后的自卫队员说道:“同志们,麻子兄弟二人情况怎么样?” 一个自卫队员答道:“已经有弟兄们抬着他们去看郎中了,看样子二麻子没什么大事,大麻子的情况不容乐观。” 李丁叹息一声说道:“让这二位兄弟受苦了,告诉郎中,给他们用最好的药,若是乡里缺少特效药,马上安排人手进城,去县城的医院里去给他们淘换药品。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的革命果实和百姓生命安全,和土匪死磕才负的伤,我们一定要挽救他们的生命,争取让他们早日康复,尽快回到我们的队伍里,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一些自卫队队员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这麻子兄弟什么时候去保护革命成果和百姓了?他们不都是疤脸的帮凶吗?看大麻子被伤的样子,绝对是对人家家眷图谋不轨时没有防范失了手。这些人都知道大麻子兄弟二人都是李丁带着从日伪政府投诚过来的,他们平时交往甚密,此时李丁是在刻意为他们洗白,众队员碍于李丁现在是代理乡长,署理全乡公务,也不好辩驳什么,只好答应一声,按他的吩咐去做。 李丁对自卫队队员说完,这才回过头来对疤脸说道:“记住,以后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我们是人民政府,不同于江湖草莽,随便可以使用什么手段,今天你为了牵制这些土匪,跑去拿来了他们的家眷,想法是好的,但手段有些过激。念在你尚不是我们队伍里的革命同志,只是一个普通群众,觉悟不够,站位不高,我们也能够理解,但是因为你的大意,导致了麻子兄弟二人受伤,这事日后要对你严肃处理。现在为了能集中精力剿灭这股流匪,免除我的后顾之忧,我命令你马上把你姐姐和两个外甥送到我乡下的老宅,告诉我家里人近日要看好门户,严加防范,不要随意出来走动,多加留意附近陌生人出没。” 疤脸听着姐夫的训斥,不停点头。待李丁说完,疤脸乖巧地说道:“姐夫教训的是,我一定提高自己的认识,姐夫安排的这些事我这就去办。” 待疤脸走后,李丁对自卫队队员说道:“这两名土匪前番打伤了你们的队长,昨夜夜袭乡公所造成一死一伤,今日打上门来又挟持了我的妻儿,连伤数人,还抢走了我的两把手枪。还有他那夫人,也是匪婆娘,心狠手辣,竟然把大麻子伤成那样,这事要是传出去,显的我们乡干部领队无方,自卫队无能,不但要被兄弟乡镇看不起,也会辜负赵乡长临行前的重托,日后我们在他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若是想挽回我们的颜面,我们必须亲手把这些人送上断头台,一来打击这些土匪的嚣张气焰,二来也震慑其他反动势力,让他们不敢妄动,只要在我们乡境内露头就打,管叫他们有来无回。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一些头脑简单的队员被李丁的一番慷慨陈词,给说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几个和李丁一起投诚过来的队员更是连声附和,大声表态道:“有信心,我们一定要消灭土匪。” 那些理智的队员见有人响应,也不好再闭口不言,只好一起点头称是。李丁见统一了大家的意见,又来了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地对自己的亲信说道:“赶紧返回乡公所去把马都牵来,再给我领一把手枪出来,趁这两个土匪忙着找他们家眷没有防备,我们尾随上去,一举把他们拿下。记住,除恶务尽,我已请示过县里,对这些土匪可以格杀勿论,若是狭路相逢,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眼看着,由于疤脸的见色起意,逐渐发展到李丁想谋财害命,结果屡次失手,又升级为武斗,闹出人命,事态扩大,李丁现在已经无法和平收场,只好祭出了剿匪的杀招,随时准备杀人灭口。 所有这一切,皆因财色而起,古人有云,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半点不假,都是害人性命的利器,多少英雄好汉都栽在这财色二字上,更别提我等肉体凡胎的芸芸众生。 再说曹旋和马平二人分头去找徐淑婉下落,曹旋下得大路,直奔幽径,穿沟壑,过坎坷,钻林带,蹚草甸,一路四处张望,却难觅徐淑婉二人踪迹。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旋愈发得紧张起来,他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她们二人走错了方向?可是想想心思缜密的徐淑婉绝不会记不住来路。又或许是二人跑出来后又遭遇了其它变故,凡此种种念头,不一而足。心神不宁的曹旋知道,不论徐淑婉已遭不测还是走丢,对自己都将是致命一击。他甚至都想好了,若是徐淑婉遭了毒手,自己就是舍命也要血洗乡公所,为她报仇雪恨,参与到这件事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必须受到惩罚。 就在曹旋坐在马背上心烦意乱,不住往远处眺望的时候,视线里出现几个黑点,像是有几个人在移动。看到荒地里有人迹出现,曹旋心中欢喜,此时正值隆冬,大路上都人迹罕至,更别提行走艰难的荒地,能在此处发现行人,怎让人不喜出望外,即便不是徐淑婉二人,能去和他们打听一下路途上是否见到过二人行踪也是好事。 曹旋拍马便走,往移动的人影前赶去。前边的情景越发看得清楚了,共有三人一骑,有两人在前面奔跑,后边一人骑马跟着,看样子是骑马的人在追赶二人。曹旋心中暗道:“前边奔跑的那二人莫不是徐淑婉和海棠?”他心下着急,赶紧催马前行,无奈面前这片荒地里沙棘树和枸杞树丛生,这些枝条上的尖刺扎的马不能放开四蹄奔跑,只好躲闪跳跃着前进。 眼看着跟在那二人后边的马距离二人很近了,骑马之人也不下马,而是骑着马在二人身边不停穿梭,二人慌乱地扭动着身子左躲右闪,看样子是在故意戏弄二人。曹旋知道,那骑马之人绝非良人,定是在这荒野之外劫道剪径,非匪即盗,自己距离太远,尚无法确定那躲闪二人是男是女。 曹旋心下着急,不断拍打着马背,马像是通晓了曹旋的心意,扬起四蹄,披荆斩棘,忍痛奔跑。距离前边几人愈发得近了,刚才还在躲闪着的二人此时都已绊倒在地,骑马之人也从马背上下来,走至二人近前。 曹旋看得真切,地上二人,一人滚落一边,掩面匍匐在地,另一人单肘撑地,仰躺着,手中紧攥一把匕首,刀尖指向面前之人。只见骑马之人看他掏出匕首来,一挥手里的马鞭向他甩去,听得“哎哟!”一声惨呼,他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骑马之人手握马鞭,一边拍打着自己的掌心,一边骂骂咧咧地趋身上前。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遭劫持险些受辱 幸得脱又遇歹人 曹旋听得这一声叫,顿时大惊,这是一声凄厉的女声,正是徐淑婉无疑,没想到果然是她们二人被人在此追逐,曹旋不知骑马追赶她们的到底是何人,看那人已经走到徐淑婉近前,生怕他对徐淑婉不利,也来不及考虑他是何许人也,掏出手枪,对着那人小腿打去,枪声响起,那人惨叫一声,应声而倒。 其实此人也远远地看到有一人一骑向这边赶来,他先去以为只是路人经过而已,看着这人向自己越走越近,他知道估计是管闲事的来了,凭着自己的本事,何惧这山野乡村的一个过客,倒是正好借着收拾这两名女子,杀鸡给猴看,把他惊走得了,要是他不识相,非要横插一杠,那正好连他一起抢了。这僻壤荒甸,鸟兽都不见踪迹,更何况是人。今天即便是让他葬身于此,那也只是荒野里多添一具白骨而已,谁也不会知道是自己干的。除了白得一匹快马,运气好的话还能从此人身上摸出几块大洋,此次大当家安排自己出来办事,要是顺道把这买卖做成了,那收入可就都是自己的。眼看着天赐良机,给自己送来美女和大洋,乐得受用一番,顿时喜出望外,竟然差点笑出声来。 想到这里,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瞅了眼距离自己已经不再遥远的曹旋,挥鞭打掉徐淑婉手里的匕首,便准备上前先将其殴打恐吓一番,让她屈服于自己的淫威。谁曾想,自己还没动手,就被这过客一枪击中。他惊惧万分,刚才心中的窃喜早已一扫而光,顾不上查看伤口,赶紧伏倒在地,忍着疼痛,将头深深埋下,生怕对方再给他补上一枪。他一边感觉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暗道倒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这荒山野岭做桩买卖竟然还有人搅局。而且这搅局之人非同一般,手里居然带着家伙,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自己遇上的不是八路军就是前线逃下来的散兵游勇,今天不知自己还能否活着回去。 就在此人趴在地上忐忑不已时,马蹄声已逼至近前,只听得马上之人“吁。。。”一声喊,勒停马匹,从马上飞身跳落在地,直接来到他的身前,从他撅着的屁股上一脚踹去,喝道:“把手给我举起来!” 地上倒着的确实是徐淑婉和海棠,此时的二人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到曹旋突然出现,惊喜交加,竟然失声大哭起来,二人遭遇了一段梦魇般的经历,早已惊吓过度,此时见到了自家亲人,再抑制不住心中的委屈。 曹旋让那人双手抱头,坐在地上别动,怕他身上藏有武器,对自己几人不利,一边搜他的身,一边对徐淑婉询问道:“淑婉,你们伤着没有?” 海棠扶着徐淑婉的胳膊,二人也不上前,只是呆立当场,看着曹旋对那个追赶自己的男子搜身。抽抽搭搭得哭个不停,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一般。啜泣良久,徐淑婉才定下神来,走到曹旋面前哀哀婉婉地说道:“辅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话音未落,竟然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和恐惧,“哇哇”大声嚎哭起来。 曹旋已经从那人身上搜出一把匕首和几块大洋,全部丢到了地上,然后把他的腰带解了下来,绑住双手,让他蹲坐在地上,暂且不去理他。 曹旋上前扶着徐淑婉的双肩说道:“淑婉,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都是我不好,考虑不周,把你们独自留在家里,遭遇了如此惊吓。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我以后再不会离开你半步,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安全。” 徐淑婉将自己几近虚脱的身子紧紧的偎依在曹旋宽阔的怀抱里,曹旋怜惜的把她搂紧,柔声安慰起来。遭此大劫的徐淑婉依然心有余悸,倒在曹旋怀里半晌犹在战栗,嘤嘤呜呜的哭个不停。 海棠不知哪来的勇气,站在边上痛哭一阵后,竟然从地上捡起几块冻硬的土块,一边抹眼泪一边没头没脑地往那人身上丢去,发泄心中愤恨。那人小腿中枪,腰带又被曹旋给扔在了一边,坐在那里无法躲闪,只得把头埋到胸前,护住自己的头脸,任凭海棠扔来的土块击打。过不多时,那人帽子上,皮袄上满是洒落的泥土,样子甚为狼狈。 徐淑婉好不容易止住哭声,眼含泪光看着曹旋,曹旋也深情望去,面前的徐淑婉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曹旋心中更是倍感自责。 曹旋怜爱地看着徐淑婉轻声问道:“淑婉,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疤脸是怎么把你们挟持到麻子家里的?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追你们的这个人又是谁?你把这详细情况都给我说说,我看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你和海棠遭此一劫。”曹旋说完,把海棠也喊了过来。 徐淑婉便把曹旋走后,疤脸带着大二麻子兄弟二人前来敲门,扮作马平的大同口音骗海棠开门,后来强行把自己二人掳走之事一一告知。 曹旋按照徐淑婉所说疤脸上门的时间,仔细推敲一下,疤脸大概率便是从乡公所骑马逃走之人,他们出了乡公所便直奔鸳鸯泺村,假冒马平,骗开院门,把徐淑婉二人给抓了来。 若是这样,那李丁所言便全是谎话,他所谓的不知疤脸下落必是在蒙蔽自己。疤脸当时没有出现,肯定是被李丁委派了其它任务,后来疤脸骑马离开,或许是他见势不妙,想独善其身,也或许是李丁早有安排,给他分配了其它任务。这样看来,李丁所言自己不明真相,被疤脸言语所骗也站不住脚了,很有可能他也是这里的首谋。 曹旋来不及再往下分析李丁的情况,又着急地追问起她们是如何从麻脸家逃脱的,徐淑婉黛眉紧蹙,银牙紧咬,恨声说道:“这个没有廉耻的淫贼,我恨不得将他乱刃砍死。” 疤脸三人把徐淑婉和海棠带回到大麻子家里后,疤脸便让大麻子看着她们,自己和二麻子去乡公所探听李丁的情况。谁知疤脸二人走后不久,大麻子看着面前貌美如花的徐淑婉便起了歹意,不停地言语轻薄徐淑婉和海棠,二人忌惮他的淫威,不敢出声反抗,只是羞涩的将头扭到一边,装作没有听见。 谁知大麻子见二人软弱可欺,很快就变本加厉,开始对二人动手动脚,二人双手被绑着,行动不便,只好拼命的躲闪大麻子伸来的咸猪手,大麻子逼迫的紧时,徐淑婉二人便一边踢打一边大声叫嚷,谁知二人的反抗更刺激了大麻子的兽性,他举起拳头,在徐淑婉和海棠小腹上狠狠的打了两拳。二人受到大麻子的重力击打,顿时疼得弯下腰,蜷缩在地上。大麻子更是威胁道:“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若是从了我万事皆休,若是不从,我就把你们活活打死在这里。” 大麻子说完,已是满脸淫邪,瞳孔充血,双目尽赤,喉结滑动,嗓子里不停发出“咕咕”的吞咽口水声,如同发情的野兽一般开始撕扯徐淑婉的衣服。 徐淑婉看大麻子兽性大发,知道自己二人在劫难逃,此时若是不尽快想出办法,只怕就要被他坏了身子。在这万分危急的紧要关头,徐淑婉迅速冷静了一下头脑,想起了曹旋临走之时交给她,让她防身的那把匕首,自己藏在了夹袄里,此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徐淑婉打定主意,对惊慌失措的海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停止反抗。徐淑婉首先开口,对大麻子说道:“大哥,你先松手,不要强来,我从了你还不行吗?这是有情趣的事情,不可太过粗鲁,你若是用强,把我们都吓到了,我们怎么会提起兴趣呢?” 大麻子看着开始时拼命抵抗的徐淑婉竟然回心转意,愿意顺从自己,有些不太相信,怕她使诈,便说道:“你不要想着耍什么滑头,今天落入我的手里,你们就是有七十二般变化,也休想逃离我的掌心,乖乖的从了我才是上策”。 徐淑婉强作欢颜道:“大哥,我们一介弱女子能耍什么滑头呢?你看眼下的情形,我们有反抗的机会吗?我们不从你不乐意,我们从了你又疑神疑鬼,今天落到你手里我们也认了,只要你对我们温柔些,让我们不感到害怕,我们都会按着你的意思去做。” 大麻子有些心动了,说道:“你说的倒是也不无道理,你们要是主动点从了我,把我伺候舒服了,说不定不等他们回来,我就把你们放了。” 徐淑婉说道:“若是大哥大发善心,能放了我们,我们更得小心伺候,我们既然答应了大哥,肯定让你尽兴。只是现在绑着我们的手,太过痛苦,我们也没心情想那风流快活的事,大哥先为我们松绑,让我们能心情愉悦的一起陪你快乐。” 徐淑婉轻启朱唇,一番温柔体贴的细腻对答,让大麻子浑身骨头酥软,魂魄早已徜徉在春色旖旎的温柔乡里,竟然腆着脸,贱兮兮的说道:“我的小美人儿,都听你的。” 说完伸手帮徐淑婉把手腕处的绳索解开。 徐淑婉转动了一下被勒的酸麻的手腕,对大麻子说道:“大哥,你把我那妹妹手上的绳索也一起解开吧。” 大麻子淫笑着说道:“我要是给她也解开了,她趁着我在兴头上的时候跑了怎么办?你不要急,你们一个一个来,先让她观摩一下,很快就轮到他了。” 大麻子说完便迫不及待的搂住徐淑婉的后腰,徐淑婉轻轻的掰开他的手指说道:“大哥,你不要急嘛,我马上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急这一时?你回过头去嘛,我有点害羞,你让我自己脱衣服。” 大麻子听到徐淑婉娇羞不胜的喃喃细语,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深深地咽了一口口水,松开搂着徐淑婉腰的双手,竟然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生怕自己的手太脏,玷污了面前的美人儿,然后下意识的把双手在自己的衣服上胡乱擦了两把,站在徐淑婉身后,静待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展现在他的面前。 徐淑婉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她稳住身形,举手去解衣襟上的纽扣,解至一半,把手伸进怀里,慢慢地从刀鞘里抽出那把匕首,紧攥着刀把。嘴里轻声说道:“大哥,你看我美吗?” 徐淑婉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后转身,大麻子听着耳畔的侬声软语,更加春心荡漾,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去扯脱自己的衣服。他绽放着无限春光的笑脸,突然僵直了,然后便扭曲成痛苦的样子,眼里的贪婪变成了恐惧,抓着衣服纽扣的双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捂去。 随着腹部一阵剧痛传来,大麻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中刀了,自己的小腹被面前的美人给捅了一刀,美人的脸上还挂着没有散尽的笑容,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杀气。大麻子不知道美人的手里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出来,也不知道这把匕首怎么突然之间就捅进了自己的小腹,一切都来得太快,他的大脑还沉浸在旖旎的风光里。 大麻子满脸错愕地看向自己的腹部,那双纤纤玉手正双手抱拳,紧握刀柄,抵在自己腹部,刀身已经全部没入自己身体。大麻子下意识的伸手去夺徐淑婉手里的刀,就在大麻子的手还没碰到徐淑婉的时候,徐淑婉手里的匕首已经从他身体里猛的拔了出来,一股鲜血随着刀锋喷射而出,喷溅的徐淑婉衣襟和手上到处都是。原本只想捅他一刀就跑开的徐淑婉,见他向自己抓来,心中恐惧,情急之下,把手里锋利的匕首再次插进了他的肚子。 大麻子一抓不中,看着锋利的匕首再次捅进了自己的肚子,心中的邪念早已丢到九霄云外,头脑清醒了起来。他大叫一声,顾不上腹部疼痛,聚集起尚未涣散的一股力量,握拳向徐淑婉砸来。徐淑婉见势不妙,猛地往后一退,手里匕首再次从大麻子的腹部拔出,又是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大麻子一击不中,剧痛之下全身力气涣散,软软地蹲了下去。 徐淑婉看着面前的大麻子慢慢倒下,一时也慌了手脚,他看着大麻子痛苦的表情和腹部汹涌而出的鲜血,吓得脸色煞白,嘴里喃喃自语道:“我杀人啦!” 一边的海棠还算冷静,对着徐淑婉说道:“大小姐,快来给我松绑,我们赶紧逃出去,小心等下有人回来。” 徐淑婉这才缓过神来,颤抖着双手,把海棠手腕处的绳索解下来,二人手忙脚乱地往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大麻子居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正要出门的海棠肩头,把她紧紧拉住,海棠大吃一惊,挣扎着向大麻子踢打,走在前边的徐淑婉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一看,海棠被大麻子紧紧的抓在手里,动弹不得,赶紧举着手里的匕首又向大麻子挥舞过来,大麻子这才松开拉着海棠肩头的手。 海棠挣脱大麻子的拖拽,夺门而出,徐淑婉跟在身后,谁知大麻子还不死心,摇晃着身子准备追将出来,徐淑婉只好又站定身形挥舞着手里的匕首,把他逼退。海棠趁机拉住门环,待徐淑婉出来后,便将大麻子锁到屋里。 惊慌失措的徐淑婉待大麻子稍一停顿,便闪身跑出门外,此时的大麻子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看徐淑婉跑出了门,龇牙咧嘴嚎叫着,摇晃着身躯赶上前来一把拉住门板,死命往后拽,拉着门环的海棠抓起手里的门锁向他的手上砸去,用力猛砸几下,大麻子吃痛不住,松开了手,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海棠赶紧把门锁插到门鼻里,将门锁死,和徐淑婉互相搀扶着往门外走去。走到大门口时,惊吓过度的海棠依然不放心,怕大麻子再追出来,又把大门上了锁,这才跌跌撞撞地往村外跑去。好在是冬天,街上人烟稀少,没人注意到徐淑婉二人的满身血污,要是被人看见,只怕早就喊叫起来,二人连这村子也走不出去。 惊恐万状的徐淑婉和海棠跑出村后沿着大路又是一阵狂奔。二人看看身后没有人追来,辨别了一下方向,往鸳鸯泺的方向跑去。 二人在大路上一口气跑出数百丈,已经浑身瘫软,再没有力气前行。徐淑婉担心在大路上耽搁久了会被人追上,歇了一会便拉着海棠往路边的荒地里走去。 徐淑婉二人从大道下来,越过田埂,踏着脚下耕田里的暄土和低洼处的积雪,往一片荆棘丛生的灌木林跑去,想借着那些沙棘树枯枝的掩护,回到鸳鸯泺村。 就在徐淑婉二人走了将近一半时,看到旁边的山坡上有个人骑马路过,二人怕被路人看到自己满身血污,询问情况或是带着自己去见官,只好赶紧伏在地上躲藏起来,准备等那人走远后再赶路。谁知骑马那人竟然一直在附近徘徊,良久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徐淑婉和海棠等的备受煎熬,她们担心自己不能及时回到村里,曹旋回来着急会到处寻找,她们更怕疤脸发现大麻子受伤后会带人追来。二人只好借着那些灌木的掩护,匍匐着身子,慢慢往前移动。 就在二人往前挪动了不远,听到背后有马蹄声传来,知道是骑马那人赶了过来,徐淑婉二人见被他发现,便赶紧站起身子,走出这片灌木丛,踏上一片平整的草地,快速往前跑去。 骑马之人并没有放弃,他打马穿过那片灌木丛,紧跟在徐淑婉二人追了过来,他一边追赶一边吆喝二人停下,徐淑婉哪敢听他的话停下,只管拼命奔跑,谁知没跑多远就被他给追上了,在这危急关头,曹旋及时赶到救下了自己。 曹旋听完,不禁怒火中烧,刚才在大麻子家时真该把他当场击毙,这个畜生,竟敢如此邪恶歹毒。此事没完,自己还得找上门去为徐淑婉二人报这受辱之仇。 曹旋安慰了徐淑婉一番,让她和海棠先坐在旁边歇息,待自己问清这骑马之人到底是何来头,为什么要追赶二人。 曹旋来到骑马之人面前,此人正弯腰蹲坐在地上,双手被曹旋反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不断从小腿中枪处流出来,却无能为力。流到裤脚和地上的鲜血都已结了冰,此人满脸凄苦,但是开始时慌张的神色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镇定自若。他看曹旋过来竟然微微点头示意。 曹旋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赶她们?” 那人说道:“先生,这里面有误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附近庄上的村民,正要去乡里采买东西,走到半山坡时看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在这柴草丛里行走,我想他们定是在此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便打算过来一探究竟,若是在此销赃或是毁尸,我便可以带着他们去见官,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我来到他们附近时,他们竟然以为我没有发现他们,偷偷藏了起来,我观察他们良久,发现他们一直不敢动弹,我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二人肯定有事,今天的闲事我是管定了,我便打算上前去和他们搭话,谁知他们竟然悄悄的跑开了。” 他看了下曹旋的脸色,曹旋正在安静地听着,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他继续往下说道:“等我追到她们近前时,才发现竟然是两个女人,我一时好奇,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两个女人不好好在家待着,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等我跑到她们对面,发现其中一个女的身上满是血污,她们肯定是遇到什么问题了,我或许还能帮助一二,便决定截下她们问个明白,谁知我越追她们越跑,好不容易才赶上她们,就在我准备询问时,没想到您从天而降,还打了我一枪。”这人语气里有些哀怨,好像是自己做了好事还被人误解。 曹旋冷哼一声说道:“只怕此事没有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吧?你要是一个寻常过路之人怎么会在意他人在哪里出现?你说自己打算救人,怎么能先动手?我看你刚才甩出去的一鞭子,你可是个练家子啊,没有几年的功力怎么能把鞭子甩的那么精准?你身上带着匕首,这可不像一般的庄户人。” 此人不慌不忙地说道:“先生,你错怪我了,我平时就是个热心肠,喜欢打抱不平,我一开始没看出她们是妇女,以为是歹人,准备带她们去见官。后来才看到她们是女的,而且身上有血,以为她们受了伤,便想着去帮助她们,谁知她们戒备心太强,竟然拿出了匕首,我怕她们误伤了我,情急之下便一鞭子把匕首打掉了。我的鞭子打的准,那是从小放羊练成的,身上带着匕首是防身用的。现在世道这么乱,我带那些钱出来采买东西怎么能不带点防身的武器呢?就在我准备上前把她扶起时,便被你一枪打中了,你说我这得有多冤。” 和徐淑婉站在一起的海棠听他说完,过来说道:“我看你不像个好人,你刚才哪有要帮助我们的样子,看我们倒下,你分明是要过来欺凌我们,当时你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怎么看着你都像是要落井下石的坏人。” 此人苦笑一声说道:“姐姐,你误会了,我本欲帮助你们,却看你们拿出了匕首,情急之下,便口无遮拦,说了几句粗话,我一个山野村夫粗俗惯了,真没有其它意思。” 此人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海棠听了,也不好反驳。 曹旋也隐隐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又继续问道:“附近村民都很贫寒,你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么多大洋?” 此人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家里兄弟办喜事,我去采买东西,自然要多带些钱财。” 曹旋听此人言语,在逻辑上严丝合缝,找不出一丝破绽,一时也难辨真伪,看着已经绑了他很久,他的腿上还在流血,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就真是冤枉了好人,还耽误了他治伤。上前给他把手上的绳索解开,说道:“刚才看你在追赶她们,以为你要对她们图谋不轨,情急之下,便开了枪,多有得罪了。” 此人活动了下刚解开的双手,将腰带重新扎上,一边捂着腿上的伤口,一边说道:“哎,今天算我倒霉,做好事还挨枪子儿,以后出门得看黄历,差点就做了你的枪下亡魂。不知先生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手里还有枪?”此人看似不经意地问起了曹旋的来历。 曹旋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便说道:“我是有公干的人,今天遇到些事情,和家眷走失了,过来寻找家眷,正好在这里找到了,具体情况,也不便和你细说。我看你还是先找郎中去看下伤口,免得伤口等下冻了。我现在扶你上马,你赶紧前去治疗。” 此人看曹旋不愿多谈及自己身世,怕他起疑,也不敢再继续追问,顺着曹旋的话说道:“既然先生关心,那就有劳先生托我一把,帮我骑到马背上。” 曹旋答应一声,把他的马牵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把地上的大洋和匕首还给他,把他托到马上。曹旋又从兜里摸出来两块大洋,说道:“这两块大洋你拿着去疗伤,就算我冒昧出手的一点补偿。” 此人也不客气,从曹旋手里接过大洋,道声“告辞”,打马而去。此人跑出去没多远,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口中直呼侥幸,心中暗忖,今天这事,太危险了,要不是他们磨叽半天,给了自己考虑的时间,当下还真想不出可以应对的话语。要是说出真相,只怕这人当场就得把自己给崩了。 几年没有回来,看来黄崖湾的局势更加混乱了,野外随随便便就能遇到持枪的人,自己出来的时候本该带着枪,都怪大当家太小心了,说这里是八路军的地盘,盘查甚严,一不留神会暴露了身份。可是这里土地辽阔,人烟稀少,一路上根本就没见到有当兵的出现,哪有什么人盘查?今天白白耽误了这一桩好买卖,只是不知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看他们的做派,听他们的言语,也决不是普通百姓。哎,还是先去找到鬼手再说,和他了解下这里的情况,让他赶紧带着自己去疗伤,要不自己这条腿就该废了。顺便看看能不能从鬼手那里打听出这些人的来路,若是本地人,得找个机会把这一枪之仇给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六章 马平村口遭伏击 曹旋及时伸援手 曹旋看那人骑马远去,掏出怀表看了一下,对徐淑婉说道:“淑婉,我们得赶紧赶回村里,我和马平约定在村头见面,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只怕等久了他会着急,到时万一再走散了,只怕又会生出许多事来。” 徐淑婉答应一声,和海棠双双来到曹旋面前。曹旋让二人骑到马上,自己为她们牵马前行。海棠见主子为自己牵马坠蹬,哪里敢坐,执意不肯。在曹旋的再三劝说下,海棠才倍感忐忑的跨到马背之上,和徐淑婉并排坐定。 曹旋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鸳鸯泺村还有五六里的路程,三人一路顾不上攀谈,急匆匆赶着去和马平会合。用不多时就行程过半,已经能影影绰绰看到村里的房屋。 就在曹旋准备再加快些脚步,尽量早点赶回去时,耳畔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前方传来“啪啪”的声音。对枪声极为敏感的曹旋,停下身来,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耳细听起来,没错,是枪声。转眼间,这枪声便密集起来,如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枪声发出的方向正在鸳鸯泺村的位置。 曹旋暗道不好,是鸳鸯泺村里发生了枪战,村里这个时候发生枪战,势必和马平有关。听着越发激烈的枪声,曹旋知道开枪的人不在少数,马平单枪匹马,只怕寡不敌众。曹旋不敢怠慢,匆忙和徐淑婉说明情况。让她和海棠下马,暂且在路边的灌木丛里躲藏,自己前去接应马平,一旦得手便马上回来接她们二人。 刚松了一口气的徐淑婉,心又提了起来,她对曹旋一再嘱咐,千万注意安全。曹旋把徐淑婉二人安排停当,顾不上多说,飞身上马,连连挥鞭,往村子方向飞驰而去。 快到村口时,曹旋竟然再听不到枪响,不知什么原因,双方都偃旗息鼓了。难道是马平已经遭了毒手?曹旋心中一阵惊慌。 警惕的曹旋四下看去,村口有十几匹马四散开来,低头啃食着路边的枯草,曹旋暗道,平时村里没见过这么多马,这肯定是交战双方的马匹,看来双方就在这不远处交火。 曹旋不敢贸然向前,跳下马来,将马拴到树上,准备悄悄进村。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随后枪声大作。 曹旋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响吓了一跳,赶紧俯下身子,往前看去。他看清楚了,双方交战的战场就在村口。 第一声枪响是从地里的一片坟包处发出来的。后来这阵激烈的枪声是从村口一个取过土的大坑里发出来的。他们齐刷刷地往坟地方向射去,坟地那边却再没有枪声传出来,不知是对方已被打死,还是没了子弹。 曹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躲在坟地那边的万一是马平,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曹旋迫切想听到坟地那边的动静,看看交火之人到底是不是马平,然而坟地那边鸦雀无声,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坟地那边依然悄无声息,土坑这边的枪声也停了下来,不知这些人在作何打算。 就在曹旋焦躁不安时,只见土坑这边有人爬了出来,手里拖着枪,从侧方往坟地那边匍匐过去,后边又连续爬出来五个人,这些人分成两组,从左右两侧向坟地包抄过去,看样子是准备偷袭对方。 除了爬出来的这六人,尚不知土坑里现在还埋伏着多少人。曹旋想一探究竟,无奈距离太远,看不出端倪。曹旋只好紧盯着匍匐在地上的这些人,监视着他们的举动。 曹旋又往前移动了几十米,距离土坑越来越近了。土坑里的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往前爬行的几名队友,为他们捏着汗,准备随时给他们提供掩护,根本没有注意到侧后方有一个人正在向他们这边摸来。 此时的曹旋已经能看清地面上的物体,在土坑前方不远处,躺着四人,已经没了动静,长枪胡乱扔在他们身边,看样子已经被打死了。除了一具尸体距离土坑稍远些,其他几具都间隔不远,有的面朝下,有的仰面朝天,看样子是在慌乱中被对方击毙。看衣着打扮和地上的枪支,这些人应该是早上和自己打过照面的乡自卫队员。 曹旋冷静了一下,他有些想明白了,这些人一定是李丁派来捉拿自己的,既然这边是李丁的人,那对面肯定就是马平无疑。 看来这事李丁并没有打算善罢甘休,他又杀了个回马枪,趁着自己立足未稳,前来动手。这更证实了李丁所言也都是为了解救自己妻儿向自己撒下的谎,疤脸算计自己这事,十有八九他也是主谋之一。是自己被他的伪装给蒙蔽了,自己几乎就听信了他的谎言。现在要不是和马平分开回来,只怕二人会一起被他们猎杀。 此时的曹旋反倒坦然了,他知道该来的躲不掉,既然这些人三番五次想要自己的命,那自己只好奉陪到底了。曹旋一抖袖子,从腰里拔出手枪,又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匍匐在路上的几人已经全部在自己的射程之内。 曹旋眼见三人已经摸近到坟地附近,若是再往前去,发现了马平,马平定遭不测。 曹旋瞅准时机,毫不犹豫,举起手枪,对着靠近自己一侧的三人,“啪啪啪”连开三枪,枪声过后紧跟着便是三声哀嚎。 曹旋见自己得手,也不恋战,一猫腰,往前窜出数十步,从自己开枪的位置跑开,在一个土堆后隐藏了起来。 曹旋刚刚藏好身形,密集的子弹便向自己适才站立的位置扫射过来。对面匍匐的三人见同伴被击中,都吓得纷纷转身,快速往土坑爬去。 躲藏在土坑里掩护的几人,光顾着盯坟地里的动静,没想到对方有援手从侧方赶来,一时没有防备,被曹旋打了个手忙脚乱。待众人反应过来,纷纷举枪向曹旋这边射击过来,密集的子弹不断从曹旋身畔飞过。 曹旋知道自己手枪里的子弹有限,打一发少一发,不能浪费一颗子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开枪。他看到前去偷袭的剩下三人已经快速撤离到土坑里,没有了射杀机会,便向坟地那边移动过去,他必须得弄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马平。 在土坑里伏击的这些人便是李丁带领着的乡自卫队队员,他在黄崖湾乡村口被马平放下来后,让自卫队队员回乡公所牵来马匹领来枪支,一番周密安排部署后,决定在曹旋二人忙着寻找家眷下落,无暇他顾时,趁势围剿。 李丁亲自带领着自卫队队员沿着曹旋和马平离开的方向一路追去,一直没有看到二人人影。 李丁想着曹旋他们应该会回到鸳鸯泺村的住处寻找自己家眷,他们也不会料到自己这么快就会卷土重来。于是,带人悄悄摸到鸳鸯泺村。 来到曹旋的住处后,安排人手在门口和几个制高点做好埋伏,看着曹旋住处的大门敞开,生怕屋里又有什么埋伏,李丁不敢让人贸然进去,狠毒的他竟然命人往屋里开枪,对着窗户一番猛烈射击后,这才派人进去查看情况。 当李丁带领众人进入屋内,谁知屋里空空如也,除了行李物品,不见一人。 李丁安排人手去左邻右舍询问,是否见到有人回来,不要说邻居就是整个村里的村民,都被这一阵乱枪吓得惊慌失措,以为是村里遭了土匪,都关门闭户,躲到地窖里去了。 几个队员跑到村民家里去敲门,没有一户人家敢出来开门,折腾良久,硬是没找到一个人,只好怏怏回来复命。 李丁看这里难以问询到曹旋等人下落,只好命人收队。经过一番仔细分析,李丁认为既然曹旋二人没有回到家中,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尚未找到自己的家眷。众人一路紧跟着追来没能把他们堵上,沿途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更印证了他们现在尚未碰头。 这样也就意味着自己不仅有机会截杀那二人,还有机会抓住他们的家眷。那两个女人逃出来后肯定首先想到的是回村和曹旋二人碰头,她们刚刚受了惊吓,看不到曹旋出现,白天应该不敢直接回村里的住处,定是躲藏在路口附近等着曹旋他们回来。自己从大路上一路没有追到曹旋二人,他们肯定也想到家眷不敢走大路,会沿着隐蔽之处寻找。 李丁带人走到村口时,看着道路两边一丛丛干枯的枸杞树和沙棘树,在这片植被疏落,高大树木稀少的土地上,只有这些低矮的灌木能作为屏障,可供人隐蔽躲藏。李丁觉得那两个女人在这里躲藏的可能性极大,命令众人下马,在这片灌木丛中仔细搜索。 众人将马匹拴在村口,准备徒步去往村口不远处的灌木丛。就在他们刚走出几步时,有个眼尖的队员看到有人骑着马从远处的地里跑了过来,马奔跑的速度甚快,背后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赶紧对李丁说道:“主任,你看那骑马之人像不像早上上门的土匪?” 李丁定睛一看,那马匹和衣着的颜色有些相似,只是不知为什么此时只有一人回来。李丁正思忖间,那马已经更近了些,好多人都已看得明白,是早上上门之人无疑。 李丁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还没等众人去搜寻,他竟然自己出现了。李丁命令道:“准备战斗。”众队员从背上取下枪支,纷纷瞄向奔跑着的人和马。 从地里飞驰而来的正是马平,他一路仔细搜寻,丝毫不见徐淑婉二人踪影,眼看着到了自己和曹旋约定的见面时间,他不敢耽搁,赶紧往村口接头的地点而来,看看曹旋是否已经找到二人,若是还没有踪迹,只能重新计议。 马平跑到距离村口不远处,抬头望去,竟然看到村口站在一二十人,马平心中疑惑,放慢速度,待他看清是乡公所众人时,心下大惊,以为曹旋已经被他们抓了去,一边计议如何营救曹旋,一边勒停坐骑,做好战斗准备。 就在马平犹豫间,李丁这边也认出了马平。李丁一声令下,众队员向马平这边齐齐开火,子弹呼啸着从马平身边飞过,马平赶紧低头伏在马背上,准备打马后退,暂且躲到一边。 谁知就在马平刚准备调转马头时,一发子弹正好击中马头,马平胯下坐骑长嘶一声,猛跑几步,摔倒在地,多亏马平反应灵敏,看着马要倒下,纵身一跃,跳到地上,然后伏在马身后,举起手枪,向着李丁众人还击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番苦斗现生机 败落下风无良策 马平手中枪声响起,一个自卫队员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众人大惊,自己十几人连开数十枪,仅仅是乱枪将马匹击倒在地,没有伤着他本人分毫。而他只打了一枪过来,便把己方一名队员击中,没想到马平的枪法如此精准。 众自卫队员朝着马平又是一阵猛烈的齐射,密集的子弹从马平头上飞过。 马平被压制在倒地的马匹身后抬不起头来,倒在地上胡乱挣扎的马又被击中几枪,原本还有的一缕呼吸也烟消云散了,活蹦乱跳的一匹快马,转瞬之间便在乱枪之中彻底死透。 这阵猛烈的枪声正是曹旋当时在路上听到的。 马平瞅准一个机会,抬起头来,向着前方又是一枪过去,一个自卫队员应声而倒。 眼看着对方弹无虚发,自己的两名队友连着倒下,众人慌乱起来,开始一边还击,一边寻找掩体。 李丁嘴里喊着让队员不要慌,沉着应战,自己却趁着众人开枪掩护,率先往后跑去。 众人见李丁退走,更加乱了阵脚,也顾不上组织人手掩护撤退,而是一哄而散,几个平日里关系不错的队员拖起倒在地上的两名伤员,争先恐后地往后跑去。 李丁向后跑了不远,看到有个村民取土的大坑,赶紧跳了进去,仓惶跟来的队员,也都有样学样,纷纷往大坑里跳去。 马平看众人被自己打退,心中豪气顿生,他怎肯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对着慌乱后退的队员连着就是三枪,果真是指哪打哪,枪枪命中目标,三个队员在距离土坑不远的地方倒下。 马平见队员后退,他救曹旋心切,也顾不上自身危险,竟然一人一枪就往前冲去。已经跳进土坑里的队员,看马平单枪匹马一人便敢向自己众人发起冲锋,对着他又是一番猛烈的射击。 马平在枪林弹雨里左冲右突,来回躲闪,几次险被击中,看着子弹太过密集,实在无法前进,只好躲到地里的坟头后和对方对峙起来。 马平仰躺在坟包上,喘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胸口一阵绞痛,被鬼手偷袭的一拳给伤了内脏,这一番摸爬滚打又搅动了体内气血。刚才全副身心都在战斗,浑然不觉,此时松懈下来,顿感五脏六腑翻滚难抑,猛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马平捂住前胸,强压住心中翻腾的气血,做了两次深呼吸,微微闭上眼睛。 马平调息片刻,听到对面的枪声稀落了下来,他振作一下精神,顺手擦了把嘴角的鲜血,然后取下手枪的弹夹看去,仅剩下一发子弹。马平也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捏了把汗,要是自己追至众人面前,只怕当场就被乱枪给打死了。 马平有些绝望,若是曹旋已被他们捉走,自己仅凭着手枪里的这一发子弹,决计难以救他出来。继续在此和他们僵持下去的话,局面也对自己不利,只要他们再发起一轮进攻,就会发现自己的子弹已经打光,那时,就只能等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先想法逃去,再设法营救曹旋。 马平打定主意,露出头往对面土坑的方向看去,土坑的沿上也有几个脑袋正露出头来,往这边窥视,打探自己的动静。若是自己被他们看到想要逃走,他们势必会来追赶,马已被打死,依自己现在的体力,根本跑不了多远就会瘫软下来,不是被他们活捉就是被他们打死,要想逃走也决非易事。 马平仔细地分析着当前的形势,绞尽脑汁思考着脱身之计。他看了看自己周围遍布的坟包,想借着坟包掩护悄悄地溜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马匹在灌木丛行走艰难,或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李丁见马平这边良久没有动静,他猜测马平是没了子弹,便对身边的自卫队员说道:“同志们,土匪半天没动,必是已经打光了子弹,我们现在冲上去把他击毙。”李丁说完,把身边的两个队员推出土坑,让他们往坟地那边移动。 紧盯着土坑这边动静的马平,眼看着有两个人从坑里爬了出来,只见这二人极其谨慎,先是趴在地上往这边注视良久,然后往前匍匐一段距离,几分钟后感觉没有危险,这才弓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端着枪,缓缓向前移动。 刚才二人趴在地上,形成射击死角,不易打中,现在二人直起身子,目标大了起来,躲在坟包后的马平看得真切,瞅准目标,将手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打了出去。 前边那人应声而倒,后边那人惊叫一声,拔腿就跑,飞快地逃回到土坑里。紧接着,土坑里便又是火力齐开,向着马平藏身的坟包不断射击起来。 马平知道自己这一枪过去,对方一时半会儿再不敢派人过来,他想抓紧时机,趁机逃走。脱下头上的帽子,往里边放块石头,然后将帽子放在坟包上,帽顶稍稍高过坟包,掩映在坟头荒草里,有风吹过,帽顶便若隐若现,酷似有人匍匐在坟上。 将这一切安排妥当,马平从坟上悄悄地倒退下来,紧贴地面,往身后就近的几个坟头挪去。就在他专心后退的时候,突然听到三声枪响,把马平吓得一激灵,赶紧爬到一个坟堆后,掩藏好身形,做好应对准备。 就听着三声惨叫随着三声枪响前后发出,紧接着便枪声大作。令马平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子弹并没有朝着自己的方向飞来,而是都打向了坟地和土坑中间往后的地方,他们射击的点正好和他们所处土坑位置以及自己藏身的坟包位置形成一个三角形状。 马平抬眼看去,那里有几个高低不平的土丘和一片枳机草墩子,密集的子弹打过去,地面上尘土飞扬,枯草乱舞,根本看不到人藏在什么位置。 马平知道有人加入了战斗,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的,除了曹旋,再无他人。 马平心中暗喜,看来自己开始的推断是错误的,曹旋并没有被李丁等人捉住,自己现在逃生有望。他挠了下自己的头,心中有些自嘲,即便是自己都能和这些人周旋这么久,更别说足智多谋,英勇善战的曹旋,哪能那么容易就被他们捉了去。 马平心中的愁云惨雾一扫而光,一腔热血开始沸腾起来,真想提枪冲出去和曹旋会师一处大杀四方,奈何枪里已经打光了所有子弹,和一个铁疙瘩无异。马平只好悻悻地躲在坟堆后,准备瞅准时机往曹旋身边靠拢。 此时的李丁已经骑虎难下,自己带出来的近二十人,折损近半。这时已经无暇顾及是自己领导无方,还是这些队员战斗力太差。当下最令人头痛的是如何才能将这二人拿下,对手太过强悍,只有二人,却不能伤其分毫,自己一方人员众多,武器精良,却损兵折将,伤亡惨重。现在二人仅凭着两把枪就把自己的一众人手压制在土坑里不敢露头,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将二人擒获? 对方有胆,敢单刀赴会,从容面对刀枪;够狠,出手无情,杀人不眨眼;专业,能熟练设置陷阱,使用枪械。这已经确定无疑,自己是真的遇到土匪了,而且是悍匪。本以为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外乡软柿子,对他们敲诈勒索那是手到擒来,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竟然捅到了马蜂窝,打出了两个真土匪。 李丁愁眉紧锁,现在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整件事依然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若不能把这二人及时除掉,肯定还有更大的伤亡,到时候只怕自己的安全也不保。自己已经和赵乡长、县府拍胸脯打下包票,剿灭土匪那是易如反掌,没想到造成如此巨大的伤亡,该如何向赵乡长和县府交代。 这件事不论胜负,自己都已陷入了死局,即便是把这二人拿下,冠以土匪之名正法,可在自己的指挥下,以牺牲十几人的代价换取两个土匪,虽胜犹辱,上级也必会对自己造成如此巨大的减员进行追责。 看着眼下的处境,李丁深感懊恼,都怪自己听信了疤脸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蠢货的话,一时糊涂,光想着捞笔钱,没有摸清对方底细就贸然出手,才导致了现在的场面,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就要毁在了疤脸身上。 李丁叹息一声,思绪翻飞,想想当时,日军投降败走,自己为了不被八路军清算,打着投诚的旗号混入八路军队伍,为了向人民政府显示自己革命的彻底性,将家中田产无偿送给附近村民,解散自家长工,祖上积攒到现在的大部分家财也都捐献出去做了八路军的军费,数月来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事事委曲求全,对大小领导刻意逢迎,在自己的苦心经营下,很快便被任命为农委会主任,由于自己的工作突出,更是被领导高看一眼,赵乡长每次外出都让自己主持全乡工作,赵乡长一旦升任它职,乡长一职非自己莫属。 可是八路军的衙门,太过清淡,没有一点油水,李丁在北洋政府、日伪政府时期当乡长早过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现在苦行僧般清苦度日,实非自己所料。他知道要想重新过上那样的好光景,必须手里有钱,有大把的钱。 就在李丁懊悔自己不该为了保命把家业散尽的时候,军统特务“鹞子”等人出现了,对他许以官职和财富,双方一拍即合,李丁又成了军统的眼线。 然而现实并没有“鹞子”当时许诺的那样丰满,他这样一个乡镇级别的策反人员,除了定期得到一些经费支持,再无其他进项,特别是当李丁出马为军统从徐世贤家骗出一万块大洋时,自己竟然没有收到一分钱好处,眼看着已经到手的白花花的大洋又落到了别人手里,李丁心中好生不悦,他觉得谁都靠不住,想把财富聚拢回来,那还得靠自己慢慢的积累,李丁从此便萌生了不择手段敛财的念头。 当疤脸深夜来访,给他带来了可以发笔横财的消息,李丁一番深思熟虑,觉得外乡人可欺,此次机不可失,便设下了盗马栽赃的计策,谁知竟然惹出如此风波,看样子最终会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李丁一时恨透了把自己带入沟里的疤脸。 李丁收起放飞的思绪,看着伏在土坑里警戒的自卫队员,个个士气低落,满脸沮丧。大家无精打采地瞄着前方,一言不发,看样子已再没有发起冲锋的勇气。 李丁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现在只有孤注一掷,把所有人都压上去,一举把这二人歼灭。若是他们不死,赵乡长回来后自己会被即刻免职,甚至会被下入大牢等候发落。想到这里,李丁的后背一阵发凉。 李丁整理了一下思路,鼓噪起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动员剩下的几个自卫队员,让他们奋起出击,把这二人击毙,然后给众人邀功请赏。可是这些人早已没了斗志,他们看着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们在自己面前倒下,心中满是悲痛和恐惧。虽然李丁一再强调是在剿匪,可明摆着就是在为他的私仇战斗。就这样为他卖命,自卫队的弟兄们觉得不值。没有战斗的理由,也没有战斗的动力,他们只想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里。每个人都没去搭理李丁,也没有人做出要冲出土坑去战斗的架势,即便是李丁平时视为亲信的个别队员,也都蔫头耷脑地卧倒在土坑里,不抬头去看他一眼。 李丁知道众人是在无声的拒绝,只好尴尬的搓搓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历尽劫难终团聚 阴谋败露思退路 就在李丁匍匐在土坑里,看着面前一声不吭的自卫队员愁眉不展的时候,马平和曹旋都在借着地形的掩护偷偷往对方所在方向靠拢,没用多久,二人已经能看清彼此藏身的位置。 眼看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马平贴着地面几个翻滚,来到马平藏身的一个壕沟里。 马平见到曹旋,满脸欢喜,兴奋地说道:“二爷,好在你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些来,只怕我今天就栽到这小子手里了。” 曹旋说道:“我在路上听到鸳鸯泺村这边枪响,生怕你有事,就赶紧跑了过来。你没有受伤吧?” 马平说道:“我没事,他们连我的毛都没伤着。只是枪里子弹太少,没能冲出去杀个痛快。” 曹旋有些嗔怪地说道:“你怎么单枪匹马就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人多势众,你也不想着躲躲。” 马平说道:“我刚到村口便看到他们聚集了不少人,我以为他们把二爷抓了去,心里着急,便和他们交了火。” 曹旋心中为之一暖,说道:“我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你没事就好,咱们想办法打退他们,尽快和淑婉她们会合。” 马平眼前一亮,说道:“找到大小姐她们了?” 曹旋说道:“人是找到了,她们路上出了点差错,耽误了些行程,要不早就和她们碰头了。本打算带着她们一起回村和你接头,谁知走到半路就听到一阵激烈的枪声,我就赶紧赶了过来,把她们藏到了路边的沙棘树丛里。” 马平一听,大喜过望,说道:“可算找到了,我正担心大小姐她们的安危呢。” 曹旋说道:“你是怎么和李丁他们相遇的?” 马平说道:“我和二爷分开后,一路仔细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大小姐她们踪迹,眼看着到了和二爷约定的时间,便匆匆赶了回来,谁知刚到村口,就看到李丁带人从村里出来,我想着他们肯定是带着人去村里堵我们去了,我还以为二爷已经着了他们的道,可把我给急坏了。” 曹旋恨恨地说道:“这个李丁果然是深藏不露,我差点被他的伪装给骗了,刚把他放了,他回过头来便要赶尽杀绝,他既然要对咱们下死手,那我决计不会饶他。” 马平说道:“我一直就觉得这个李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估摸着做局陷害咱们他也脱不了干系,今天一定要和他讨个公道。我枪里没子弹了,二爷掩护我,我去把地上那几个死人的枪拖过来,咱们今天把这些人都干翻了再回去。” 曹旋摇摇头说道:“敌我双方都躲在暗处,谁主动出击都对自己不利,想要拿下对方,必须等待时机,现在敌众我寡,我们的弹药也不足,若是和他们正面交锋肯定吃亏。我看咱们还是先避开他们的锋芒,另寻一个有利的时机再找他们算账。淑婉和海棠受了惊吓,还在路边隐藏,咱们不易在此逗留太久,免得夜长梦多。等我们把淑婉她们接上,找个地方调整一下,再慢慢的收拾他们也不晚。” 马平听曹旋说得有理,知道当下情形对己方不利,也担心徐淑婉主仆安危,当下点头答应。 曹旋和马平一边小心观察着对面的动静,一边悄悄往后退去。还好,一路没有惊动李丁众人。待移动到拴马的地方,曹旋长吁口气,放下心来,二人跨到马上,往徐淑婉藏身的地方飞奔而去。 就在曹旋和马平借着壕堑的掩护往后撤退时,其实那些警戒的自卫队员已经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踪迹,可是这些队员谁都没有开枪,也没有说出来。他们已经被曹旋和马平的枪法给慑服了,生怕自己一击不中,惹恼了对方,再搭上自己的性命。 所有的队员都早已不愿在此和曹旋他们对峙下去,多在这里耽搁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险,就更接近死亡一分。他们巴不得曹旋二人主动撤离,只有这二人撤走了,他们几人才能有回家的机会,才能去看看那些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此时已经中枪的兄弟是死是活? 队员们看曹旋和马平骑马走远,这才敢站起身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便赶紧跑去看那几个受伤的兄弟。 李丁看着面前乱糟糟的队员,知道今天这事自己办砸了。伤亡如此惨重,却无功而返,若是不能想出个万全之策,自己很快就会被革职查办。再要是被赵乡长察觉到自己是以公谋私,妄图谋财害命,那就距离被就地正法不远了。想到这里,李丁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李丁看着空落落的身侧,想起了他的左膀右臂---鬼手,没想到鬼手跟随自己多年,竟然毁在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手里,李丁心中不由一阵愤恨。此时要是鬼手在身边,早已身先士卒,冲到前边去捉拿这二人了,怎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面临这样两难的境遇,鬼手也会给自己拿个主意,不至于让自己束手无策。 李丁叹息一声,此时别无他法,只能安排众人抬着伤员和尸体,打马回乡,待回去后再从长计议。 曹旋和马平二人共骑一骑,快马加鞭,往徐淑婉藏身的地方一路疾驰。二人开始顾虑李丁会安排人手追赶,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骑在后边的马平不停张望身后的情况,准备随时先发制人,谁知跑了半晌身后却没有一个人跟来,二人安心不少,只是不知道李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不派人追赶自己。 曹旋二人来到徐淑婉和海棠的藏身之所,二人正躲在灌木丛里担心着曹旋和马平的安危,看二人平安归来,心中大喜,赶紧起身迎了上来。四人匆匆一别,屡遭惊险,此番团聚,不禁唏嘘。徐淑婉和海棠更是喜极而泣,哽咽着向马平讲述别后境遇。 眼看着已是下午时分,四人一路磨难奔波,直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一口饭菜充饥。此时放松下来,才觉饥肠咕噜,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曹旋让三人收拾一下,去附近村庄找个地方落脚进食。 徐淑婉愁眉紧锁,对曹旋说道:“辅同,我们出来时间不久,便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我看这世道险恶,人心叵测,不如我们暂且返回家中再作计较。” 曹旋沉思片刻说道:“淑婉,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既然出来了,就不能轻易回去,这样会被人家看笑话。再说我们此次出来也没有招惹是非,我们本想平静生活,没想到却遭人无端陷害,受此劫难,这口气我咽不下,待我把这些陷害我们之人绳之以法后再做计较。” 徐淑婉顾虑重重地说道:“我们几个外乡人,势单力薄,如何和他们斗啊,你看今天这事有多凶险,还动了刀枪,差点就出了人命,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再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我们一起回到家中过个消停年不好吗?哪怕等年后再出来闯荡。” 曹旋说道:“淑婉,你是不是想家了?你要是想家我就先送你回去,但是我不能待在你家中,我一旦出现在你家中,八路军肯定会闻风而来,贾锦荣的事也有可能沉渣再起,军统再次上门调查。为了你家人的安全,我还不宜露面。咱们今天暂且找个地方歇宿,等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和海棠回家。” 徐淑婉看曹旋态度坚定,不愿和自己回到家中,她也不好再坚持,说道“辅同,我不是因为想家了要离开,只是觉得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太过冒险,不想让你在外边受这么多磨难。你和我一起回去不好吗?我不是要自己回去,我是要和你一起回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曹旋眼神有些黯然,缓缓说道:“淑婉,是我不好,没能让你跟着我逍遥快乐,却让你整日担惊受怕,让你受委屈了。我看还是送你回去吧,等我这边安顿好了,再回去接你。” 徐淑婉坚定地摇摇头说道:“不,我不会一个人回去的,我要跟着你。只要你认定了,是你选择的,刀山火海我也跟着一起去。” 曹旋看徐淑婉语气坚决,也不好再行劝解,便说道:“去留的事,随后再议,我们暂且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走,咱们找个村庄去讨碗饭吃。” 徐淑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无奈地笑笑说道:“我要是这样去上门讨饭,只怕当场就得把我拿下去见官。” 曹旋看着徐淑婉满身血污,也确实太过惹眼,便对徐淑婉说道:“你们几人稍等,我去咱那院子里把马匹和行李取来。” 徐淑婉大惊,说道:“辅同,你不要命了,才刚刚和他们交过火,现在又要返回村里,遭了他们的伏击怎么办?” 曹旋笑笑说道:“淑婉,不用担心,这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们看我们已经逃走,断定我们不会再返回村里,所以不会再去村里伏击。再说他们刚才死伤众多,也没有心思惦记咱们院子里的马匹和行李。我要是趁早回去,这些东西都还能拿出来,要是回去的晚了,只怕就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你们放心,暂且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几人见曹旋执意前往,也拦他不住,马平说道:“二爷,你在这里等着,还是我去取吧。” 曹旋看了眼马平煞白的脸色,说道:“你内伤严重,动弹不得,暂且在这里调养。不要争了,你们安心等待,我很快就回来。”曹旋说完,飞身上马,一溜烟往鸳鸯泺村跑去。 李丁带着自己的残兵败将,垂头丧气地赶回乡公所,安排人通知死伤队员的家属前来认领尸体,带人疗伤。 乡公所上班的职员闻听李丁剿匪归来,都出来探听详细情况,看到李丁铩羽而归,死伤惨重,整个乡公所被一股悲伤的气氛笼罩。每个人的心头也都多添了一丝阴影,匪患不除,祸害无穷,众人将寝食难安。随着队员亲属的到来,整个乡公所大院已经哭声一片,将众人悲伤凄凉的情绪推到了顶峰。 李丁没敢出来和这些队员的家属见面,作为署理全乡公务的代理乡长和此次行动的直接负责人,于情于理他都得给这些家属一个说法和一丝安慰,可是他没敢露头,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无言以对,而是把这些事交给了一个普通干事去处理。 李丁已经焦头烂额,心绪不宁,他再没有心情面对这些队员亲属的吵闹,他只想好好地安静一下,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看看这后续的事情该如何处理。现在需要面对的不仅是这极难对付的土匪,更为重要的是到时候该如何对赵乡长和县府交代。 若是这二人不再出现,自己谎称已经将二人击毙,尚可在赵乡长面前搪塞一二,可是万一他们再出来生事,被赵乡长探知原委,自己的谎言便会大白于天下,那时更难自圆其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送上断头台。 自己若想继续在乡公所混迹,那就必须把这二人灭口,为了避免造成更多队员的伤亡,乡自卫队的力量已经不能再行动用。即便是勉强拉出去,只怕这些人也没有什么斗志,就像今天一样,临阵抗命,可自己又无能为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联络军统的人,让他们出动人手找出这二人,想办法把他们除掉。 疤脸无事生非惹出的这桩血案到底是否该去向军统汇报,李丁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呆坐在椅子上,表情颓然,下意识的张口说道:“老鬼,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屋里寂静无声,半晌李丁才反应过来,鬼手夜里断了一掌,受了重伤,被人抬着去看郎中了,此时生死未卜。李丁长叹一声,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之人,就这样轻易被人断送了,只怕日后所有这些事,都得自己独自面对了。 李丁身边没人能和他商议此事,只好自己决断,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去找军统的人,军统要是想继续让自己配合他们在两军对垒前沿的行动,那就得想办法帮着自己坐稳这个位置,若是自己被免职或处理,军统的损失会更大,他们应该能算清楚这个账。 李丁打定主意,决定去联络点联系军统的人。 李丁走出乡公所,这才感觉到今天的天气格外寒冷,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一天都没有太阳露出头来,西北风裹挟着的砂石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李丁往下压了压头上的棉帽,紧了紧大衣,顶着风迈着艰难的步伐往联络点走去。 当李丁走到半路的时候,心中倍感酸楚和孤独,他怅惘良久还是停下了脚步,觉得这个时候,更应该先去看看鬼手的生死。 他转过身来,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往鬼手家中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李丁探伤遇生人 鬼手病榻述渊源 鬼手家距离乡公所不远,和李丁家房前房后,为了便于鬼手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李丁把鬼手家的房子建在了自家的房后,自己的前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鬼手便能及时响应。 鬼手家的房子修的也颇为气派,一处大院子,八间青砖青瓦的正房,左右两侧盖着整齐的厢房,院子里收拾的整洁干净,这个跟着李丁在旧政府做过乡丁队长的人,没有像其他农户那样家里养着家禽家畜,以补贴家用。一个吃官饭的,这点小钱是看不到眼里的,再加上他掌握着一个乡镇的武装,负责维护地方治安,敛财的途径还是很多的,在乡镇这样的地方,那也算得上是显赫人家。 鬼手家的院门半敞着,李丁径直往院子里走去,走到屋门前,他也不敲门,伸手推开屋门,抬腿便迈了进去。 屋里的炉火生得很旺,李丁刚拉开门,暖意便扑面而来,令人如沐春风,一路冻的冰凉的面颊顿感温润舒适,李丁颇为受用的深嗅了一口屋里温热的空气,一股暖流直入肺腑,自己冰冷的内心也深受润泽,感觉压抑的心情稍稍有些缓解。不过这温暖的气息里却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鬼手盖着被子,躺在炕头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鬼手老婆听到屋门开启有人进来,赶紧从炕沿上跳下地来,往门口迎去,等她看清是李丁进来时,慌忙上前拉住屋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少爷,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 李丁看了眼躺在炕上的鬼手说道:“嫂子,我来看看老鬼,他现在怎么样了?” 鬼手老婆说道:“托少爷的福,看样子他已经挺过来了。郎中说他自己止血比较及时,救了自己一命,要是流血太多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也算他福大命大造化大。现在郎中已经给他清理了创口,上了止血药和长肉的药,让他不要乱动,躺在炕上慢慢将养,估计两个月后才能见好。”鬼手老婆嘴里说着,去给李丁找来一把椅子,放在炉子边上,让李丁坐下。 李丁一边应着,一边往鬼手身边走去,这时他才看到在后炕上坐着一个年轻人,正在上下打量着他。 李丁也看向炕上的年轻人,不知他是何人,正打算开口打个招呼。 鬼手老婆见李丁凝视炕上的小伙,赶紧说道:“这个小伙子是老鬼朋友的家人,过来看望老鬼,不想路上遭了土匪,小腿被打了一枪,好不容易坚持到村里。等找到我家住处时,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老鬼已经让我带他去看了郎中,包扎了伤口。我把他带回到我家来暂住。‘云雀’,快来见过我们少爷。”鬼手老婆向炕上的小伙招了下手。 待鬼手老婆说完,小伙冲着李丁微笑点头,嘴里说道:“小的给少爷请安了。” 李丁仔细看去,此人一条腿弯曲盘坐,一条腿直直地伸向前方,棉裤挽起一截,半截小腿露在外边,绑着厚厚的纱布。他年龄不大,眉宇间却是一副久于世故的模样,不停转动的眼珠,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看着不像一个普通的庄户人。 李丁也冲他点下头,嘴里说道:“客气,一路辛苦。”算是打过招呼。 鬼手老婆为李丁沏好一杯热茶,端到他面前的炉子上放下。 听到老婆和李丁搭话,鬼手已经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要坐起身子,李丁赶紧上前把他按住说道:“老鬼,你不要乱动,没有外人,不讲究那么多。” 鬼手重又躺下,看着李丁说道:“少爷,我不碍事,只是手腕处有些疼痛,身子上没有毛病,尚可自如行动。你那边怎么样?那两小崽子抓住了吗?” 李丁苦笑一下说道:“抓什么呀?都被他们给逃脱了,这下我可闯下大祸了?只怕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鬼手说道:“怎么回事?少爷,他们有什么来头吗?这些人难道我们得罪不起?” 李丁长叹一声说道:“那倒不是,是我这番围剿他们,除了没伤着他们分毫,还损兵折将,等赵乡长回来我没法交差啊!”李丁说着看了看正坐在炕上眼巴巴看着他的小伙子。 鬼手说道:“少爷,但说无妨,他不是外人,都是自家至亲,等会我给你介绍他的情况。” 李丁接着把鬼手被抬走疗伤后,疤脸带人掳回了二人的家眷,二人又将自己妻小绑架,后来自己交换妻儿为人质准备释放那人家眷,谁知那人家眷居然捅伤大麻子,自行逃走了,最后自己带着自卫队员去围剿二人没想到却被打死打伤数人。李丁前前后后把整件事的原委和鬼手说了一遍。 在李丁心里,这个打小就守护在自己身边的人,才是自己的主心骨,哪怕是此时的鬼手身负重伤,只要有他在自己身边,自己心里便会踏实很多。 鬼手听完,也是黯然伤神,说句:“少爷,是我不好,不小心着了他的道,除了没能为你分难解忧,还让你分心牵挂,有负老爷当年重托啊!” 李丁说道:“事已至此,悲伤无用,你且耐心养伤,等我想出个万全之策,捉了这二人,将他们生剐活剥,为你报这断腕之仇。” 鬼手说道:“少爷,你知道他们现在的下落吗?” 李丁摇摇头说道:“今天我带去的那几个饭桶,看自己这边的弟兄们被那二人打死打伤几人,都吓破了胆。我再三命令他们往上冲,个个抗命不从,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二人骑马逃走,没有一人敢上前追赶。此时早已失去了他们的下落。” 鬼手瞅了眼在一边静静听他们谈话的小伙子,说道:“‘云雀’,你路上遇到的或许就是和少爷刚才说的是同一伙人,你把来时路上的遭遇再给少爷说说。” 这个坐在鬼手家炕上,被叫作“云雀”的人,正是半路截停徐淑婉主仆,被曹旋一枪打中小腿之人。 “云雀”听鬼手让他说话,恭恭敬敬地说道:“鬼爷,那我就把刚才给您说的情况再给少爷说说。” 鬼手躺在那里点头示意,让他只管说下去。 “云雀”添油加醋把这一路上的际遇给李丁一五一十说了个明白。 “云雀”来到黄崖湾乡后,七拐八弯终于来到鬼手家中,见到鬼手居然也身负重伤,正躺在炕上休养,大吃一惊。他忍着腿上枪伤的剧痛,顾不上说明来意,向鬼手询问起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受到重挫的鬼手看到是“云雀”来了,有些意外,几年未见,今天居然主动上门做客,他强打精神和“云雀”打个招呼。大家都是熟人,也不客套,鬼手告诉他自己被人暗算砍断一掌,尚不知对方底细。说完便问起他缘何受伤。 “云雀”听得鬼手询问,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枪伤,顿感疼痛难忍,再无力支撑,跌坐在地上,咬牙坚持告诉他自己半路被人打了黑枪,没顾上治疗,一路匆忙赶来,现在依然流血不止,需要及时治疗。 鬼手闻言,赶紧让老婆带着他去找郎中治疗。等包扎回来,“云雀”脸色好看了许多,这才打起精神,和鬼手详述了路上经历。 鬼手听完,当即猜测这人很可能就是夜闯乡公所之人。 李丁这番进来,“云雀”又把情况细说了一遍,三人一再核对,更加确定无疑,“云雀”路上所遇便是伤了鬼手,和李丁交火的所谓牛羊贩子。 李丁确定了曹旋几人的动向,心中顾虑又起,便说道:“按你所说时间,看来那二人和我们交火之时,他们已经有一人和家眷接上头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现在人已团圆。他们刚才被我带着的人马围剿一番,也没什么折损,要是聪明的话就该逃命去了。若是他们不再在黄崖湾出现,赵乡长回来我便能搪塞一二,这也就了却了我心头大患。” 鬼手说道:“要是让他们就这样走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李丁叹息一声说道:“我又何尝不想找他们报仇雪恨呢,可是就眼下形势,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啊,乡里的自卫队员懦弱无能,几十人打不过二人,刚才交火都已经吓成了缩头乌龟,再不敢出手,而且他们要是再有伤亡,我更担待不起。我现在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浑身难受啊!此事已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时就听边上的“云雀”不服气地说道:“少爷,您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这人我已见识过,他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也是普普通通凡人一个,他今天要不是偷袭我,只怕此时早已横尸荒野。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想做了他们,我看这忙我们能帮上。” 李丁见此人也一直称自己为少爷,多少有些不习惯,初次见面,也不好驳回,只好姑且听之,听他口气不小,不知他到底是何许人也,有何能耐,竟敢说如此大话。便把头扭过去,说道:“小哥休要说笑,那二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不知小哥做什么营生,面对悍匪竟然如此云淡风轻,谈笑自若。” “云雀”看看鬼手,没敢擅自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鬼手抬眼看了看李丁,缓缓说道:“少爷,不瞒你说,他是杆子,他们大当家是我多年前结交的一个朋友,最近故地重游,特地派人来看望于我。我和杆子来往这事儿一直瞒着你,你别怪我,我也不是要故意隐瞒,我是怕你知道了担惊受怕。今天这事,若是咱们的人手不能妥善处理,只怕还真能用到他们。” 李丁有些惊疑的看着面前的鬼手和“云雀”,刚才他闻听“云雀”是杆子时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里的手枪,他不知道鬼手竟然瞒着自己和杆子有勾结,当他听鬼手说此人可以帮忙时,伸出去的手又慢慢的缩了回来。此时的他急切地想知道鬼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鬼手看着李丁疑惑的目光,强忍着断腕处的疼痛,勉强笑笑,给他讲起了那段距离彼时时日尚不太久远的往事。 民国三十年(一九四一年)察哈尔境内发生了一件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大案,一个胆大包天的杆子头半道劫持了(伪)察哈尔政府民政厅一个高官的姨太太,除了把众人随身携带的财物抢走,竟然把那个姨太太掳走奸淫致死。后来这事漏了,被高官家人得到消息,高官一气之下,将此事诉至日军驻察哈尔最高司令长官根本博处,根本博大发雷霆,命令时任察哈尔警署警正的曹凯带兵围剿。 曹凯接到命令后,考虑到这个杆子虽然成立不久,但发展很快,已经具备一定规模,若是自己带人围剿,只怕到头来两败俱伤,削弱自己的实力,还不如想法把他招致麾下,壮大自己的力量。 几经思考,曹凯想出一个招安的妙计,通过其他山寨的几个杆子头给他传话,只要他愿意带人来投,便可将之前犯下的罪责一笔勾销,这个杆子头权衡良久,知道曹凯现在风头正盛,若是硬拼自己有可能全军覆没,不如暂时屈居人下,便受了曹凯的招安。 曹凯把他招安后,先去高官家里耐心做了安抚工作,让高官不要再追究此事,并从警署拿出一千块大洋作为补偿,让高官再去纳一房妾。高官知道人死不能复生,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大洋,也慑于曹凯的势力,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没了苦主的追究,曹凯又去根本博面前将杆子头的实力和将来可以发挥的作用大肆吹捧一番。根本博也乐得壮大自己手下的汉奸队伍,也就答应了曹凯的要求,最终杆子头被曹凯举荐为察哈尔警署的警佐。 杆子头被曹凯招安后,不到一年,手下弟兄便受不了警队的约束,经常出去打家劫舍,奸淫妇女,搞得周边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日军得到消息后,严令曹凯整治队伍,肃清队伍内那些白日为警,晚上为匪的警员。 杆子头得到消息后,便萌生退意,经过周密策划,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打死曹凯几个站岗的手下,连夜逃出了察哈尔警署。为此,曹凯受到Rb人的严厉苛责和训斥。曹凯勃然大怒,派出队伍对他四处缉拿。 李丁听到这里说道:“老鬼,你说的这些事早就家喻户晓,无人不知了。难道是他?”李丁张开手掌,伸出五根手指。 “云雀”听鬼手讲到这里,看着李丁撑开的手,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鬼手点头说道;“正是此人。这些都是你知道的,但是后来发生的好多事你就都不知道了。” 李丁惊疑地说道:“怎么?你和他有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章 悍匪逃亡不择道 鬼手相机设圈套 当年小五点脱离曹凯的警队后,曹凯带领人马对小五点和他的手下四处追杀,双方几经交手,虽然各有损伤,但曹凯有Rb人支持,武器精良,最终还是把小五点的队伍给打败了。小五点手下死伤过半,一些人见势不妙,便四散逃去,到后来他身边只剩十余个心腹之人相随。 小五点带人潜逃后,曹凯在整个察哈尔境内都下达了对小五点的通缉令,除了察哈尔警署的警力,县警队和各乡镇的乡丁也全部被动员起来,要求所有警力全力围剿小五点及随行人员,不论是将众人擒获还是击毙都有花红悬赏。 一时,全省警员的积极性都被充分调动起来,时任乡丁队长的鬼手也不由得对通缉令上的小五点留意起来,他琢磨凭着自己的功夫,若是此人来到黄崖湾乡的地界,被自己遇到管叫他有来无回。 一日,小五点几人行踪暴露,被中都县警局钱局长带人追杀,慌不择路的小五点带着众人一路向西,打马狂奔,一口气跑出百十里地。 钱局长所带人手众多,而且兵强马壮,武器精良,一直带人紧追不舍,若是被他们追上,只怕很快就会被乱枪打死。 小五点见机不妙,命人全部下马,然后将马猛抽几鞭,这些马都四散逃去,他们几人闪身躲进路边的庄稼地里。 没过多久,钱局长的人马便蜂拥而至,向着马奔跑的方向一路追去,看着钱局长一行人远去,小五点众人才长吁一口气,算是堪堪躲过了一劫。 小五点带着这些人藏在庄稼地里不敢露头,直到半夜时分,实在饥渴难耐,跑到附近村庄抢了几户人家,勉强吃了些东西。 时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在这穷乡僻壤,家家没有隔夜余粮,谁家都存不下十几个人的口粮,他们连抢了几家,连汤带水也就勉强吃了个半饱,眼看着天色就要大亮,不敢再去多抢几家,小五点众人是缩着干瘪的肚子,含着眼泪离开的。 小五点带着手下从村里出来后,找个僻静的所在,歇息了半晌,开始商量出路。小五点思来想去不知该去投奔谁,和众人商议,既然已经跑到了这里,不如就在大乌登山一带暂且安营扎寨,将就一段时间,这个地方穷是穷了点,可是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便于隐藏。 小五点带着这些人大白天不敢放肆,只好饿着肚子,避开大道,一路前行,单等天黑去做那无本的买卖。 事有凑巧,就在这天下午,鬼手闲来无事,带着十几个乡丁来安固里淖打鱼取乐,他们给了渔民一些钱,让渔民提前回家。自己几人驾着渔民的渔船,拖着他们的渔网,将船驾到淖中央去撒网。到傍晚时分,鱼获满满,众人趁兴而归,船还未靠岸,远远的看到有十来个人步履匆匆的向淖边赶来。 这些人刚到岸边便对着渔船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呼喊,隐隐听着是让他们把船只靠岸,说是要买他们打捞的鱼。 鬼手心中疑惑,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淖边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来买鱼?江湖经验丰富的鬼手,顿时警惕起来,他担心有往日得罪的仇家前来寻仇,抑或是抗日分子伪装成平民来清算自己众人。 鬼手心中忐忑,把几只小船聚拢到一起,让他们一字排开,命令众乡丁把家伙都藏好,做好战斗准备。等到了岸边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若是来找事的,便先下手为强,把这些人歼灭。 鬼手安排妥当,让大家看他眼色行事。排列整齐的几只小船一起慢慢向岸边靠近,这些人只是在岸边招手吆喝,并没有觉出有什么异常。 随着船只的行进,鬼手已经能看清岸边这些人的衣着打扮,他一边摇橹,一边仔细打量着他们,只见这些人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而且眼生得很,都不是附近的村民,鬼手的戒心更盛。 待船靠岸,鬼手命人抛锚,一边戒备,一边把船固定在岸边。还没等众人下船,便有人蹚着水往船边跑来。鬼手看他们赤手空拳,闹哄哄乱作一团,不像是来寻仇干仗的,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就在鬼手迟疑间,这些人已经一拥而上,拽着船帮,看着船中的鱼获,双眼放光。都纷纷叫嚷道:“今天可算有肉吃了。” 有几个生猛之人,竟然从船舱里抓起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直接放到嘴里,大肆咀嚼起来,看样子已经饥饿良久。 鬼手和乡丁看着这些人的吃相,不禁有些面面相觑,这哪里会是寻仇的人,明明就是现实版的饿狼传说嘛。 鬼手对着众人说道:“大家往后靠靠,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活鱼也吃?你们还没给钱呢?可不要乱来啊。” 这时一个中年人从人群后边走过来,对着鬼手问道:“这位大哥,你是这船上的渔把头吧,我们有事相求。” 鬼手望去,只见此人衣着较他人干净整洁,中等身材,刀条脸,三角眼,鹰钩鼻,尖下巴。虽然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双目依然犀利有神,只是目光里隐隐泛着淫邪和狡诈。此人言语不多,却铿锵有力,中气十足,令人感觉气场强大,心生敬畏。 鬼手见众人看到鱼获时不顾一切的狼狈相,便知这是一群饥饿的粗鄙之人,这年月,逃荒的流民太多了,自己怎么顾得过来,不想和他们纠缠,正准备和他们挑明自己的身份,让这些花子一般的人赶紧散去,休得在此和自己聒噪,但当他看到此人时这个念头顿时打住了。 广有阅历的鬼手和此人四目相接,不禁为之一振,看此人眉宇,虽然落魄却带着孤傲和张狂,此人必非一般,定是有些来头,既然所带之人如此狼狈,看样子是遭了什么不测。 鬼手将刚要出言驱赶他们的话,硬生生从嘴边咽了回去,上前一拱手说道:“我就是这渔船上的把头,不知您有何吩咐?” 此人说道:“把头,生意上门了,你这船上的鱼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鬼手道:“我这里价钱公道,你们要是都要的话,可以给你们便宜些,只收你们一块大洋,这些鱼就都是你们的了。只是看你们没带什么家什,这上百斤鱼你们怎么带走啊?” 这人往身后的渔房看了一下说道:“这些鱼我们没打算带走,我和这些兄弟们赶了一天的路,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我看岸边就有你们的渔房,你们辛苦一下,在渔房里给我们把这些鱼炖了充饥。” 鬼手把目光扫向围在船边的众人,这些人都弯着腰,七手八脚地从船舱里抓着鱼,正忙得不亦乐乎。 鬼手往这些人身上一细瞅不打紧,顿时心头一凛,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这些人弯下去的后腰上全部有鼓鼓囊囊的凸起,那是别在腰间的手枪。 鬼手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敢轻易点破,他知道眼前的事态只怕是有些严重了,强压住心头的惊慌,收回目光,作出为难的样子,对此人说道:“我们只是打鱼的渔民,做些卖鱼的营生,哪里会做饭啊?再说也没有做饭的所在和家什,招待不了客人,我看您还是移步他处吧!” 此人似乎早就想到鬼手会有此一说,不容分辩地说道:“我们匆匆赶路一整天,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再没有力气走动,再说现在天色已晚,也不好找吃饭的地方。既然咱们正好遇上了,你就权当是发个善心,帮我们个忙,我们也不嫌好坏,你只要把这鱼给我煮熟了就行,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给鬼手递了过来。 鬼手本欲拒绝,看着他凌厉的眼神和坚决的语气,知道自己若是再推辞,只怕当场就会把他惹恼,万一此时动起手来,肯定是两败俱伤。鬼手想着暂且稳住他,再慢慢想出个万全之策把他们一举拿下。 鬼手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大洋,看着此人那双闪烁着精光的三角眼,竟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鬼手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想起来了,此人酷似省警署通缉令上画影图形里的首犯小五点。 鬼手不由自主地又往对方脸上看去,那表情,那神韵,和画影图形里的几乎一模一样,没错,就是他。 鬼手万万没想到,这个被四处通缉的悍匪竟然真的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而且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强压着心头的紧张和不安,一时不敢大意,生怕自己一着不慎,被面前之人识破,要了自己的性命。 鬼手接过大洋,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小五点道声谢谢。回头对众乡丁一边使着眼色,一边说道:“这位爷花一块大洋把咱们的鱼都买下了,咱们把鱼带到渔房,给这些弟兄们把鱼炖了。” 小五点看鬼手答应,不再说话,自己转身往敞开着门的渔房走去。 鬼手招呼着手下弟兄,让他们拣些大个的鱼带到渔房里去收拾。 小五点的手下都兴高采烈地吆喝着,每人手里也都提起三五条鱼往渔房走去。 鬼手安排人杀鱼生火,自己暗地里紧盯着小五点的一举一动。 小五点的突然出现,让鬼手心中也倍感忐忑,虽然有心拿下小五点去Rb人那里邀功请赏,可是又怕自己的弟兄对付不了面前的这帮悍匪,一时心中颇为纠结。 鬼手思忖良久,狭路相逢勇者胜,今天既然遇上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是成了,那通缉令里可是有一百块白花花的大洋在等着呢,自己也能在小Rb面前露他一手,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手段,日后在他们面前也能直起腰来。 鬼手打定主意,等待时机的到来。 小五点见鬼手和他的一众渔民都在给他们忙着张罗饭食,早已放下戒心,他一把推开渔房里屋的门,看到里屋居然有一盘土炕,面露喜色,也不顾那草席破旧,席上尘土斑驳,一屁股坐到了炕上,准备躺下稍歇片刻。 小五点这一路奔波,也着实累了,不去理会忙碌中的众人,只管一个人在屋内歇息。 鬼手看他进屋坐下,脑子一转,从兜里摸出自己的烟袋,踅摸到门口,嘴里说道:“先生,是不是累了?我这里有亲戚从迪化带回来的莫合烟,这个东西嘛,劲大,解乏的很,要不要抽两口过过瘾。” 小五点听鬼手说有烟抽,顿时眼前一亮,来了精神,对鬼手说道:“老哥,那感情好,有烟的话就来一锅,一天没抽烟,烟瘾早他娘的犯了。”小五点说着重又直起已经躺下一半的身子。 鬼手拿起烟袋就往屋里走去,进屋时脚后跟不经意的往门板上轻轻一磕,屋门慢慢地合了回去。鬼手手里举着烟袋来到小五点面前。 小五点见鬼手过来,也不疑有他,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便笑盈盈地伸出手来去接鬼手递来的烟袋,准备吞云吐雾一番,过把瘾。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五点伸手刚拿到烟袋的时候,鬼手出手了,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他挥出鬼魅般的寸拳,向着小五点的心窝打去。 小五点刚摸到烟袋,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带着风声闪电般向自己袭来,顿时大惊,急忙缩手后退。奈何为时已晚,鬼手的寸拳已经击中他的胸口,小五点闷哼一声,往后一仰,直接倒在炕上。 鬼手见自己一击得手,迅速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小五点的手腕,将他的手臂压在脖子上,膝盖顶到他的腹部,顺手把他腰间的手枪给拔了出来,插到自己腰上。 鬼手这几招,快如闪电,一气呵成,根本没给小五点喘息的机会。小五点被击中时的一声闷哼,也完全没有引起外边喧嚣着的众人注意。 忍饥挨饿良久的这些人正热火朝天地张罗着吃食,肥硕鲜美的大鱼,满满炖了一锅,炉子里火焰升腾,铁锅里鱼汤翻滚,热气蒸腾,诱人的香味已经充斥了整个屋子。 有几人耐不住饥肠咕噜,在屋子外边点火烤鱼,等不到烤熟,鱼身刚有些热气,便迫不及待地放进了嘴里。 有了吃食,里里外外一派热闹欢腾的场面,根本没有人去注意屋里正进行着的殊死搏斗。 小五点被自己的胳膊压在脖子上,喘不上气来,只好大张着嘴,拼命喘息着,额前青筋暴出,面色惨白,双眼血红。 鬼手丝毫不敢大意,紧紧地控制着身下的小五点。 小五点努力挣扎着身子,双腿在空中不断地乱踢。 鬼手并没打算用枪来把小五点震慑住,他想用自己的功夫把小五点征服。 鬼手冲着小五点的胸腔一侧又是一拳打来,小五点几乎窒息。 小五点倒也识相,眼看着自己无力回天,也不做无谓的挣扎反抗,一边喘息一边说道:“爷们儿,放手吧,我不反抗,我认栽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一章 臭味相投称知己 网开一面逃生去 鬼手把小五点从炕上拉起来,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拉着他的手臂,双手一用力,就听小五点肩胛处“咔嚓”一声脆响,小五点的大膀被卸了下来,小五点痛呼一声。 鬼手把小五点的胳膊放开,手臂便软软地垂了下去。这时的小五点已经痛作一团,面如死灰。开始时心窝处那一拳,已经把他给打得五脏翻腾,剧痛难忍,现在又把膀子给卸了,痛彻肺腑。小五点咬牙硬撑。 鬼手站定,拔出手枪指着小五点说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小五点吧?我也没看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啊?怎么样?让你的弟兄都进来投降吧?” 这小五点忍着剧痛,紧盯着鬼手闷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小五点,没想到今天竟然阴沟里翻了船,栽到了这荒山野岭。恕我眼拙,认不出你是何方神圣,能否见告威名?不知我们何怨何仇,你要对我下此毒手?” 鬼手呵呵一笑说道:“我们没有仇怨,我只是一个公人,奉命缉拿匪首小五点。拿下你就可以去Rb人那里领赏。” 小五点冷哼一声说道:“你们都是曹凯的部下?这都是曹凯这个小人捣的鬼吧,一路苦苦相逼,非要置我于死地。” 鬼手说道:“曹凯直接指挥不了我,在这里我归Rb人管,我也就是执行省警署的命令,不瞒你说,把你交给曹凯,我就可以领到一百块大洋的花红。” 摸清了对方的来路,小五点已经逐渐镇定下来,脸上的惊惧在不断的退去,大脑在飞快的想着对策。 小五点冷静了一会,对鬼手说道:“老兄,既然你没有直接听命于曹凯,那你还用这么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难道就是为了这区区一百块大洋吗?我劝你还是还是想想后果,你以为控制住我就算完了,我外边那十几个兄弟,个个手里有枪,身手了得,我现在只要喊一嗓子,他们就得进来和你火拼,那时可就是两败俱伤。” 鬼手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你有兄弟不假,我那些兄弟也不是吃素的,我喊一嗓子也能要了他们的命。你现在在我手里,我要是带着你出去,只怕他们没人敢轻举妄动吧,我要是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生路,只怕他们当下就得四散逃走。” 小五点闻听此言,心中也是微微一惊,知道面前之人也是老江湖,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要想让他就范,必须另谋良策。 小五点缓缓地说道:“老兄,你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们大家提着脑袋出来混世界,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得饶人处且饶人,犯不上非得把我们弟兄交到Rb人手里吧?我们都是中国人,你要是为了区区一百块大洋的悬赏就害了我们这么多兄弟的性命,你能心安吗?” 鬼手没有吱声,静静地看着小五点,对他的话多少有些触动。 小五点见鬼手没有反驳自己,知道他心里有些松动,便趁热打铁,接着说道:“老兄,即便你真忍心把我们这些人都交到Rb人手里,你说那小Rb子会因此对你高看一眼吗?那曹凯都已经是一个省的警务大员,还不是被Rb人呼来喝去?你要是帮着Rb人杀害自己的同胞,那时,你在老百姓眼里可就是名副其实的铁杆汉奸,走到哪里都得被人唾弃。再说,其他地方还有很多我的兄弟,你让Rb人杀了我们,我那些兄弟得到消息,肯定会来找你报仇,只怕你日后永无宁日。” 鬼手冷哼一声说道:“你当时不是也给Rb人做事吗?杀害同胞的事只怕你也没少干吧?你外边的兄弟要是来救你,来一个我收拾一个,来两个我收拾一双,你不用吓唬我,我他妈在江湖上闯荡半生,可不是被人吓大的。”鬼手虽如此说,却没有了刚控制住小五点时的气势。 小五点并没有理会,依然接着说道:“老兄,你既然拿我,肯定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是给Rb人干过事,可我现在不是反出来了吗?今天你要是把我们放了,我给你一千块大洋,比你那区区一百块大洋多上十倍,你意下如何?” 鬼手轻蔑地笑道:“就你还给我一千块大洋?你刚才给我那一块大洋只怕也是私藏的保命钱吧?我看你们都已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实在看不出来你们哪里能藏得下一千块大洋。” 小五点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兄,我们现在是没那么多钱,我干什么的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晚上我去砸个大户人家的窑不就有了吗?还能差的了许下老兄你的钱?干我们这行来钱快。都说多个朋友多条道,多个仇人多堵墙,我觉得老兄你应该交我这个朋友,若是你我兄弟联手,弄不好还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老兄这么好的身手,埋没在这穷乡僻壤,那可是大大的屈才了,我看不如咱们兄弟一起出去捞世界。”小五点停顿了一下,看看鬼手的表情。 鬼手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都这年龄了,还能干什么事业,安安稳稳地在乡公所做个乡丁队长,凑合养老都知足了。” 小五点见鬼手语气变缓,知道自己这番话在他心里起了作用。接着又说道:“老兄,你说人这一辈子,活个啥,不就图个自由快活吗?哪怕就是活一天,咱也得活得舒舒坦坦,高高兴兴,不能让它白白浪费了。像老兄你这样的人中龙凤,岂能虚度岁月?你说我说的对不?” 鬼手想起了自己这大半生,徒有一身好武功,却一直活在别人手下,看人眼色行事,被人呼来喝去,从未有过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的洒脱,不禁轻叹一声。 小五点眼看着鬼手动了心,接着说道:“老兄,跟我一起干吧,咱们兄弟把这杆子拉起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做个逍遥自在的活神仙不比你干个小小的乡丁队长强多了,省的在那里看上级的眼色,受Rb人的鸟气。” 小五点这几句话直戳鬼手的痛处,鬼手沉默不语,对着小五点的枪口也不由自主地滑落一边。 沉默半晌,鬼手说道:“怎么?你想策反我?” 小五点不慌不忙地说道:“兄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交老兄这个朋友,跟你说说我的心里话,老兄要是觉得兄弟刚才这番话说得有理,你就听,若是觉得兄弟在胡邹八咧,你就当我是放屁,今天要杀要剐,随老兄你的意,我要是皱下眉头,不算是好汉。”小五点展现出了杆子头的豪迈豁达。 鬼手这个屈居人下多年的武林高手,对小五点直击内心深处一席话,产生了深深的共鸣,胸中的豪气也被慢慢激发出来,感到一阵热血沸腾,更觉面前之人意气相投。 鬼手沉默片刻,紧盯着小五点说道:“好,你这一番话正说到我心里去了,我爱听。能看出来你也是性情中人,今天我就交你这个朋友,放你一条生路,你和你的兄弟在这里吃饱喝足后便自行离开,就当我们从未遇到过。”鬼手说完,上前把小五点脱臼的胳膊给他复位。 小五点扭动了一下胳膊,已经没有大碍,捂着胸口对鬼手说道:“老兄,咱们今天是不打不相识,你这个大哥我认下了,日后我必待你若兄长。请老兄见告高姓大名。” 鬼手说道:“好,你这个兄弟我也认了,你就叫我鬼手,我住在黄崖湾乡。日后有个山高水长,马高镫短的时候,尽管前来找我,若能帮得上忙,定当鼎力支持。”说着把小五点的手枪给他递了过去。 小五点接过手枪,插到腰间,然后把手伸向胸前衣服里,从脖子上扯下一个麻将形状的战国红玛瑙吊坠,给鬼手递了过去。 鬼手不知何意,伸手接过吊坠,只见这块战国红玛瑙红黄相间,缟纹幻化无常,水线穿梭其中,实为难得的一块宝石。 鬼手惊疑道:“怎么?你打算把这块战国红宝石送给我?” 小五点说道:“鬼兄,好眼力,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战国红。我送给你的不仅仅是一块战国红宝石,你看看上边的雕刻。” 鬼手听完,把吊坠拿到面前仔细端详起来,只见正面刻着一个满工的“宋”字,背面如麻将牌五筒般分布刻着五个圆洞。 鬼手有些不解,问道:“大当家的这是何意?” 小五点说道:“这个玛瑙吊坠一面刻着我的姓氏,一面按我的诨号小五点,刻着麻将里的五筒,这是我杆子里的最高信物,见它如见我,所有兄弟都得遵从号令。若是日后鬼兄有能用得着我们兄弟的地方,你只管拿出这件信物,我的兄弟们便能为你赴汤蹈火。” 鬼手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有些太贵重了吧,愚兄可是担待不起。我看你还是收起来吧。”把手里的战国红吊坠又递了回去。 小五点说道:“鬼兄,你既然认了我这个兄弟,就不要和我见外。江湖儿女义字当头,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把鬼手伸过来的手又挡了回去。 鬼手见他坚持要送,也不好拒绝,只好说道:“那愚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暂且收了你的宝贝,代为保管,等日后你我兄弟相遇,再原物奉还。”鬼手说着把吊坠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 小五点见鬼手把吊坠收了起来,哈哈笑道:“鬼兄,这就对了。大恩不言谢,日后我们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说着伸出手来,和鬼手的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 鬼手和小五点交代几句,二人拱手告别,待走出门来,对着众乡丁说道:“咱们先走,只管让他们在此用餐,待他们饱餐之后,便会自行离开,我们不用在这里继续守候。” 众乡丁早就看出了端倪,知道眼前这些人绝非善茬,队长之前一再授意众人提高警惕,大家也都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不知队长为什么就这么偃旗息鼓的要撤走。 有人走上前来想问个明白,都被鬼手的眼神给制止了,只好跟着鬼手鱼贯走出渔房,往回走去。 待众人返回到乡公所,鬼手便遣散众人,再未提及此事。日后鬼手也从未和众人解释过当日之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众人心里成了一个谜团。由于后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桩事大家也都逐渐淡忘了。 小五点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鼓动鬼手放了自己,心中窃喜不已。 待鬼手走后,小五点让手下兄弟马上收拾东西,撤离渔房,狡猾的小五点怕鬼手半路反悔,再杀个回马枪,他和众人端着那锅刚刚炖好的鱼,仓惶躲到了附近的壕沟里,一边吃着鱼一边监视着渔房附近的动静,他想看看鬼手这人到底是和自己真心交往,还是临时起意。 小五点和手下兄弟在壕沟里待了一夜,再未见有人来过,他心里踏实了,知道鬼手是言出必行之人,此人可交。江湖险恶,人心不古,能遇此人,也是自己的幸事,小五点便打下了诚心结交鬼手的主意。 后来小五点带着几个手下,一直混迹在大乌登山一带,一边躲藏曹凯的追捕,一边在此打家劫舍维持生计,期间多次安排人手为鬼手送去大洋和稀罕物件,鬼手也都来者不拒,一一笑纳。 小五点自己也多次前来动员鬼手加入自己的杆子,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干,鬼手想想自己年事已高,不愿再过颠沛流离,刀头舔血的江湖生涯,也不忍离开相伴多年的李丁,便拒绝了小五点的好意。只是随着二人来往的日益频繁,关系越发密切起来。 小五点的杆子在黄崖湾乡一带干下众多人神共愤的勾当,搅得当地百姓人心惶惶,纷纷逃离家园,地方治安的不断恶化,很快就引起了日军的注意。自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便发动乡丁前去围剿,每次都是鬼手给他提前通风报信,让他一次次逃脱。 小五点在大乌登山一带逍遥了近一年的时间,又聚拢了一些人马,随着自己势力的日益扩大,小五点觉得这里偏僻闭塞,富裕人家太少,实在榨不出多少油水,难成气候,在抢了几家大户后,便往南去了。 小五点最终来到了野狐岭黑风口一带,找了个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落了脚。野狐岭是张库大道的一个重要节点,也是沟通口里口外的咽喉要道,平日里沟通南北的货物在这里往来不断,虽然有日军在此驻守,他们仍能凭借熟悉的地形和精良的武器,在这里神出鬼没,伏击过往商旅。 小五点在野狐岭一带为害两年多,过得逍遥快乐。直到有一天,山寨的二当家夜猫张半路偷袭了曹旋的车队,一枪把曹旋打成重伤,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鬼手把这些过往讲完,已经有些劳累,额上微微渗出汗珠,有些虚弱地说道:“少爷,我经历的和知道的事都给你讲完了,这就是我和小五点相识的经过。” 李丁说道:“好你个老鬼,这么重大的事你竟然瞒了我几年,一直都没和我提起过,真有你的。今天要不是我撞上你们在此聚会,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和我挑明真相?” 鬼手喘口气说道:“少爷,我不是有意要瞒你,当时你周旋在Rb人之间多有不易,整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已经心力憔悴,为了不让你担心,不给你增加不必要的心里负担,我便一直没敢和你提起,生怕你有所顾虑。只是想着万一到了不得已,需要人手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今天正好小五点的人来了,我便和你说说这些江湖往事。” 李丁没有继续责怪鬼手的隐瞒,他倒是对小五点的遭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兴趣盎然的说道:“小五点后来和曹凯交手了吗?他还一直占据着野狐岭黑风口吗?苏蒙联军打过来的时候炮击野狐岭,把驻守野狐岭的日军都打退了,难道小五点他们逃过了那一劫吗?” 鬼手老婆为鬼手端来一碗鸡汤,俯下身子,喂了他几口,鬼手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看向了“云雀”,说道:“‘云雀’,你们杆子里后来的事你知道的清楚,你给少爷好好讲讲。” “云雀”往前挪了挪身子,说道:“鬼爷,您歇着,后边的事我来讲给少爷听。” “云雀”和鬼手说完,抬起头来对着李丁说道:“少爷,我腿上中了一枪,行动不便,无法站起身子给您讲述过往,只能在您面前坐着说了,多有不敬,您见谅。” 李丁说道:“不要客气,你只管把山寨后边的事给我详细讲来,让我听听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小五点踪迹再现 黄崖湾风云将起 “云雀”听闻李丁让他叙述过往,顿时精神振奋,早已忘却了腿上枪伤的痛楚。他端坐好身形,抬头看向窗外,双眼出神地凝视着远方,目光里满是对过去岁月的留恋和不舍,澎湃的内心又把他带回到了那个奋马扬鞭,快意恩仇的铁血时刻。 当年小五点在野狐岭扎下根后,这无本买卖做的是顺风顺水,没过多久就抢夺来大量的钱财,从黑市上购置枪支弹药装备自己的队伍,一时战斗力倍增,在众杆子队伍中名声大噪。除了一些跑单帮的纷纷慕名来投,还吞并了周围几个只有数十人的小杆子,小五点的队伍日益壮大起来。 这些上门来投的杆子中也不乏一些擅长鸡鸣狗盗的能人异士,其中就有枪法百发百中的夜猫张,他带领数十人上山入伙,由于夜猫张枪法出众,办事心狠手辣,又工于心计,经常为小五点出谋划策,深得小五点赏识,很快就被封为二当家。只是此人仗着自己枪法精准,无人匹敌,太过嚣张跋扈,狂妄自大,再加上他行事乖张暴戾,两面三刀,被山上众多兄弟背地里诟病,大家只是敢怒不敢言。 当曹凯得知小五点的行踪时,小五点的队伍已经具备了一定规模,而且占据了有利地形,易守难攻。曹凯眼看着日益做大的小五点,知道此时要动他,势必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也就暂时隐忍了下来,只要小五点不在自己的地盘上闹事,不和自己过不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二人逐渐形成了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默契。 就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小五点手下的小队长王彪和“老鸹”在下山后被人杀害,后来又有手下暗探“大马蜂”和“蚂蚱”两个兄弟,因为在合会镇上低价买了挺歪把子机枪被人剁了手指。 风头正盛的小五点顿时火冒三丈,有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下准备安排人手下山去调查清楚,为弟兄们报仇雪恨。可是当他听说这几件事的始作俑者都是曹凯的弟弟曹旋时,犹豫再三,还是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自己的出逃早已激怒了曹凯,年前还被他四处追杀,若是此时再去伤了他的弟弟,只怕曹凯很快就会带兵打上门来,那时自己的好日子便过到头了。 看着小五点犹豫不决,心高气傲的二当家夜猫张面露轻蔑之色,当即请缨下山,要为弟兄们报仇雪恨,一壮山寨雄风。 小五点看着不可一世的夜猫张,有心不让他下山招惹是非,又怕在众兄弟面前露怯,丢了自己的威风,只好勉强答应。 夜猫张临下山时,小五点一再叮嘱,让他只要给曹旋点教训,吓唬一下就好,可千万不要伤了他的性命,小心为山寨惹来祸事。 夜猫张嘴上答应,心里却对小五点的交待嗤之以鼻,认为他是胆小怕事,终难成就大事。夜猫张连夜点起兵马,带着五十名精干弟兄乔装下山,伺机而动。 当夜猫张探知曹旋带人去多伦购买草料,正在返回的路上时,便带人潜伏在路上准备截杀曹旋。谁知曹旋当日没有连夜回家,夜宿白城子。夜猫张便趁着夜色带人去白城子内偷袭曹旋的车队,双方经过激烈交战,各有死伤,最后还烧毁了曹旋的十几车草料。 夜猫张看自己不虚此行,小有收获,准备见好就收,就当他准备下令撤退时,在城墙垛口处看到了站在车顶了望的曹旋,举枪瞄准曹旋的胸口打去,准备让曹旋命丧当场。 谁知百发百中的夜猫张这次竟然意外失手了。也算曹旋福大命大,没有被当场打死,只是被击中了大腿,倒在了车上的草料堆里。 自命不凡的夜猫张太过托大,临走时故意留下自己名号,显示威风,谁知竟为山寨埋下了祸根。 曹旋重伤,一时生死难料。兄弟连心,哥哥曹凯知道情况后痛不欲生,势要将夜猫张千刀万剐。没过多久,曹凯便从日军那里调来重炮,轰平了整个山寨,山上弟兄死伤无数。大当家小五点幸免于难,带着四五十个幸存的弟兄抄小路偷偷下了山。 后来小五点才知道,当时夜猫张也没被炸死,只是晕了过去,等苏醒过来后,下山去城里的暗哨处躲藏。夜猫张万万没想到,竟被自己昔日的手下给砍下了头颅,拿去换钱。 小五点一行人仓惶下山后,整日东躲xZ,不敢轻易露头,怕曹凯他们赶尽杀绝,只好盘桓在野狐岭东南五六十里处的老虎沟一带,昼伏夜出,躲避曹凯手下的追杀。 小五点在老虎沟的深山老林里躲藏了一月有余,整日吃糠咽菜,艰苦度日,准备等风声过后,便重返大乌登山,那里是自己的老根据地,轻车熟路。还有情同手足的朋友鬼手混迹在官场,能给自己及时通风报信,在那里落脚是不二之选,用不了多久便可重振旗鼓。 谁知小五点打错了算盘,还没等他出山,整个察哈尔便解放了,苏蒙联军和八路军入驻察哈尔,随即在全省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剿匪运动,中都县境内大大小小几十个杆子被围剿,负隅顽抗者被当场打死,侥幸逃脱的隐姓埋名再不敢出来。 曹凯炸平了小五点的山寨倒是救了他一命,若是赶上苏蒙联军重炮军机轰炸野狐岭,连日军坚固的工事都被夷为了平地,小五点的山寨只怕早变成了齑粉。小五点下山后一直蛰伏在老虎沟,没敢露面,江湖上再没有关于他的传闻,众人都以为他已经被炸死,谁知他竟藏匿起来,暗中等待时机。 由于老虎沟在中都县和崇源县的交界处,属于察哈尔解放区的纵深,一解放这里就成立了人民政府,到处有驻军和人民武装,小五点和手下兄弟轻易不敢下山滋扰百姓,他们经常处于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还要不断躲避地方武装的搜山行动,小五点带着手下只好每天疲于奔命。 眼看着到了冬天,小五点众人的生计更难维持,每天都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有二十多人趁着夜色不辞而别了。小五点身边剩下的这些弟兄,个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这样下去,迟早会冻死饿死在这山坳里。小五点几经思考,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带着弟兄们冒死走出大山,去外边找条活路。 那些下山去淘换粮食的兄弟,带回消息,国共两军在wLcb一带对峙,中都县的西北边境距离对峙前沿距离较近,那里局势混乱,对峙双方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无力剿除匪患。 得到消息的小五点,更坚定了远走大乌登山的想法。待打定主意后,他把人手全部聚拢起来,派人下山去周围村庄里踩点,准备临行前去找几个大户人家抢些钱财做一路盘费之用,得手后立即前往大乌登山一带转移。 没过多久,他们便盯上了几户大地主,连夜跑去砸了窑,抢走上千块大洋,牵出来几匹快马,做下大案后,连夜往大乌登山飞奔。 小五点一行人,在沿途集市上置办了新衣,修剪了发须,饱餐了几顿,几经辗转,避过沿途军警哨卡,终于来到了大乌登山,这个自己阔别几年的故土。 一路走来,小五点和手下的气色、体力都在慢慢恢复,有了精力内心又开始不断地骚动起来。 小五点来到大乌登山找到落脚点后,没有急着找鬼手联系,而是带着手下弟兄四处打探此地情况,他看到此地一些地痞恶霸尚未完全绝迹,还敢混迹街头,军警对地方治安也管控不严,时有鸡鸣狗盗之事发生,而且各方势力明里暗里在此处不断渗透角力,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混乱。他觉得这里依然是自己的天堂,自己这样的人就是专为乱世而生,世道越乱,自己越是如木逢春,如鱼得水。 故地重居的小五点,在掌握了大乌登山一带的情势后,准备在此大干一场。阅历和谋略日增的小五点早已明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在谋划未来之前,他开始深刻反思自己两度溃逃的原因,虽然两次来到这里的情形不太一样,上一次是无路可走,无心逃亡至此,现在是目的明确,准备继续在此落草,专程而来。但两度逃亡,基本都是因为曹凯所致。 自己为什么就斗不过曹凯呢?一样的江湖草莽,一样的心狠手辣,自己鼎盛时手下的弟兄不比他少,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比他小,可为什么自己在和他的交锋中,屡次败北呢? 原因只有一个,曹凯是官匪,所谓的官匪,就是土匪出身的他,总能靠上官府,明着办皇差吃官饷,暗地里依然是匪,拿着官府的饷银,武装自己的杆子。 自己当时投靠了曹凯又跑出来,一来是弟兄们受不了警队的约束,二来也是自己不愿屈居曹凯之下。当时的自己还是目光短浅啊,怎么就没想着越过他多和Rb人套套近乎,万一把Rb人的马屁拍舒服了,还可以和他平起平坐呢。何至于后来被曹凯一路追杀,现在更是被曹凯的大炮轰成了丧家之犬。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过去的就算过去了,辉煌也好,落魄也罢,一切都从头开始吧。现在没有了Rb人,只剩下了水火不容的国共双方。若是不想过东躲xZ的流浪生活,那就只能背靠这样的大树,可是八路军对杆子队伍毫不容忍,誓要赶尽杀绝,只怕自己连个纳投名状的机会都没有。而国军,好像距离自己也很遥远,往日和他们鲜有接触,现在这里是共占区,平日里更不可能见到国军,再说自己这点人手,人家堂堂国军怎么会看得上? 小五点一番思索,道理好像想明白了,却还是没有出路,正如玻璃上的苍蝇一般,有光明没前途。小五点有些惆怅,找不到好的退路,那只能是一辈子啸聚山林,提心吊胆地过活。 就在小五点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之际,有兄弟打探到一个消息,在前线和八路军对峙的部队中,有一支队伍便是曹凯带领的先遣团。没想到狡兔三窟的曹凯在日军投降前已经投诚了国军鄂友三部,被任命为国军先遣独立团团长。 小五点听完,证实了消息的可靠性,顿时恨得牙痒痒的,自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身处水深火热之际,还在殚心竭虑思谋出路,曹旋已经投靠了新东家,依旧高官得坐骏马得骑。 小五点愤恨之余,倒是眼前一亮,他曹凯能投靠国军,我为什么就不能呢?我也先把队伍壮大,等我有了实力,我带着人马前去找国军讨官封赏,我就不信他们不接纳我。 感觉有了奔头的小五点,心里安定下来,初来乍到,他也不急于作案,手里刚刚抢来的钱还能花一阵子,自己得安排人手先去给鬼手捎个信,约个时间,二人见见面,一来叙旧,二来探探这边的风声再做计较。 小五点喊来“云雀”,让他乔装成百姓,去黄崖湾乡找鬼手接头,临行前一再吩咐他小心谨慎,千万不要出了差错,以免刚落脚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云雀”倒也听话,大当家嘱咐小心行事,他自然不敢大意,按小五点要求,没有佩戴枪支,从大乌登山一路骑马走来,也没怎么敢走大道,尽拣着偏僻荒凉,人烟稀少的地方行进,眼看着距离黄崖湾乡不远,谁知恰好在荆棘丛里遇到了仓惶逃命的徐淑婉和海棠。 在深山老林里躲藏了良久,一直没尝过腥的“云雀”看到在这荒郊野外居然有两个女子独行,顿时起了邪念,想着把二人截下,快活一番再走,谁知曹旋突然半路杀来,不问青红皂白,一枪下去就把他的小腿给钻了个洞。 “云雀”这个气啊,偷鸡不成蚀把米,他看局势对自己不利,不敢硬来,撒谎骗过曹旋,便急急赶到黄崖湾乡面见鬼手,想着让鬼手带他去疗伤,结果见到鬼手后,顿时心中凉了半截,鬼手被人砍掉一手,刚刚找郎中上完药,正躺在床上将养。 “云雀”忍痛把情况和鬼手大概交代一下,鬼手自顾不暇,根本无力照应“云雀”。只好让老伴儿带他去看了郎中,包扎停当带回家中休息。 两个包扎停当的伤员在鬼手老婆的照料下,在炕上歇息,李丁便走了进来。 李丁听完,竟然沉默起来,没有了开始时迫于知道详情的急切,脸上显出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云雀”一番事无巨细的交待,原本想着李丁会高看自己一眼,没想到李丁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鬼手对小五点后来的这些遭遇也知之甚少,他眯着眼睛认真听完,想着已经无路可走的李丁估计会让自己做说客来请小五点帮忙,当他抬眼望去,只见李丁一声不吭,紧蹙双眉,脸上有些阴晴不定。李丁的表情让鬼手有些出乎意料。 过了半晌,李丁看看鬼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老鬼,胡闹!你原先和他们有来往也就算了,那时毕竟是日占时期,我们都是中国人,你们暗通款曲,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已经解放了,这里是解放区,是人民的天下,我们都是人民政府的公职人员,你依然和杆子有来往,你可知罪?”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情知语似钩和线 从头钓出是非来 李丁此言一出,鬼手惊讶不已,不自然地去看李丁的面部表情,只见李丁眉峰高挑,面带愠色,似有怪罪自己之意,鬼手挣扎着想坐起身来,站在一边的鬼手老婆赶紧上前托住他的后背。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云雀”,见李丁突然变脸,也颇感意外,顿时将还在往昔峥嵘岁月里放飞的心神收敛起来,下意识地从腰间摸了一把,却什么也没有摸着,略显慌乱的将双手撑在炕上,支起身子,拖着那条伤腿,屁股摩擦着炕席往里边退去。 精于世故的李丁说出此番话来,自有他的用意,他从鬼手和“云雀”的话里早就探明了他们的底细,耳朵里听着他们眉飞色舞的讲述,心里却在谋划着如何能将这些人为己所用。李丁混迹官场多年,深谙权术之道,恩威并施的驭人术早就玩得驾轻就熟。 李丁略施颜色,就将谈兴正浓的二人当场震慑,看着他们神色紧张的样子,心中颇为受用,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现在虽然不是名正言顺的乡长,但也是这一方土地上说一不二的人物,自己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应该有人噤若寒蝉,这才是一方诸侯该有的样子。 李丁知道面前之人有可能为自己眼下的困境解围,可他毕竟是个杆子,而自己贵为一方政府官员,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从九品,可代表的是官府的威仪和体面。自己即便是让他们出力,那也不能失了身份,丢了气势,要让他们明白,自己不是求他们,而是对他们的法外开恩。否则,自己对土匪流寇可是有便宜行事之权,可以先斩后奏。 官和匪,自古以来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水火不容,刀兵相见,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有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又角色互换,身份相易。大家都是出来闯天下的,想混得风生水起,叱咤一方,那就得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还得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李丁紧盯着“云雀”说道:“你可知道,我现在是黄崖湾乡的剿匪总指挥,面对土匪,可以直接击毙,你若不是老鬼的故交,只怕此时你早已身首异处了。我再问你,你们大当家此次派你前来,难道就仅仅是和老鬼叙旧吗?是不是还要合谋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云雀”心中有些胆怯,把惊恐的目光投向鬼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李丁。他不知道李丁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开始问自己话时还客客气气,谈笑风生,现在竟然满脸杀气,一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样子。无冤无仇的,难道真想把自己抓起来送官法办吗?自己来找鬼手岂不成了自投罗网?“云雀”有些摸不着头脑。 鬼手跟了李丁近二十年,倒是深知他的脾气习性。鬼手迎着“云雀”的目光,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一切都由自己应对。然后乖巧地对李丁说道:“少爷息怒,这事我做的是有些瑕疵,我当时结交小五点并没有考虑他是杆子身份,只是觉得他为人仗义豪爽,是可交之人,遂结识为朋友,但人各有志,我并没有想着要和他一起去占山为王,打家劫舍。” 李丁冷哼一声说道:“你私下结交杆子还不算,要是胆敢有了落草为寇的念头,我就亲手把你关进大牢,我绝不会纵容自己身边的人去为非作歹。” 鬼手小心地说道:“少爷,你平日里对我们多有教导,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我只是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这人有三六九等,五行八作,谁也不知道会和什么样的人意气相投。恰好遇到了,性情相合,脾味相同,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朋友。抛开小五点的身份不说,小五点为人处世绝对是这个份儿,是能够深交的朋友。”鬼手说着用那只健全的左手竖起了大拇指。 鬼手停顿一下,看李丁并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接着往下说道:“小五点是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之,别人有求于他尚不拒绝,要是我有事,打声招呼就好使,要不他也不会把自己在杆子里的信物送给我。”说完又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一阵,取出一个吊坠,正是小五点送他的刻有自己姓氏的战国红翡翠令牌。 一边的“云雀”看李丁的脸色有些缓和,赶紧附和着说道:“我们大当家的义薄云天,和鬼爷更是肝胆相照,鬼爷的事便是我们杆子里的事,鬼爷现在被人伤的这么严重,这仇我们一定要报,不管他是谁,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得把他抓回来,让鬼爷处置。若是少爷您有能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相信大当家的一定会鼎力相助。” 老奸巨猾的李丁看“云雀”刻意讨好自己,逐渐显现出愿意主动为自己出力的意思,知道今天鬼手家这趟没白来,这事儿有戏,压在心头的巨石落了地,轻松不少,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的说道:“官府的公事怎么能当成是江湖上的个人恩怨,这于理不通,与法不合。再说了你怎能能做的了你们大当家的主?” “云雀”当即分辩道:“少爷,你不要看我就是个前来送信的,我可是我们大当家的心腹之人,当年我们一起在华山给小Rb做过苦力,有的是交情,他是信任我才让我担当此任的,我的话他大多都会言听计从,待我回去禀报大当家后,大当家一定会带人为鬼爷报仇雪恨,为少爷排忧解难。” 李丁貌似将信将疑的点点头说道:“你们大当家的品性要是真如你们二人所言,我倒是可以抛开对他杆子身份的成见,见他一面。若是我们谈得投机,或许我还能给你们一个改头换面,出人头地的机会,带你们走上一条康庄大道,日后你们再不用东躲xZ的过活。” “云雀”见李丁冰冷的态度逐渐好转,还起意和大当家的面谈,言语间给自己期许了一个杆子里兄弟可以漂白的机会。“云雀”当即喜出望外,他知道大当家的早就流露出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苦于一直没人牵线搭桥,眼看着现在机会就在眼前,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云雀”面带喜色,拍着胸脯说道:“少爷,在这个时候,您要是能给我们兄弟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让我们也能跟着您吃几天皇粮,那便是我们的再造爹娘,大当家的肯定乐意。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让大当家尽快安排和您见面。” 鬼手看着喜不自胜的“云雀”,再看看脸上风平浪静的李丁,心里暗叹道:“主子就是主子,一个字没提,就把心里想的事给办了。本来是有求人家,却要让别人感恩戴德,这心机也够深的,怪不得街上百姓都叫他三朝不倒翁,实在是厉害。” 李丁看“云雀”上钩,也暗叹一声侥幸,想想自己在疤脸的煽动下动了贪欲,本想财色双收,结果被曹旋反杀,损兵折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无奈之下,只能去向军统求救。谁知顺道来探望鬼手,却峰回路转,遇到了可堪重用之人,真是上天垂怜,天不亡我啊! 李丁见鬼手无碍,自己所处无计可施的困境也有了曙光,心中倍感欣慰,便不再在此耽搁,从兜里掏出来二十块大洋,放到炕上说道:“这些钱你们留着,让郎中给多开几副好药,多服些滋补品,安心养伤,希望你们尽快好起来,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我有事先走。”说完转身出门。 鬼手夫妇和“云雀”再三感恩客套,李丁跨步出门,鬼手老婆把李丁一直送出大门,直到再看不到他的背影才转身回来。 “云雀”见李丁离去,对鬼手说道:“鬼爷,听着少爷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弄不好还能赏弟兄们一碗官饭吃,他真有那么大本事吗?能把咱这些弟兄给漂白了?” 鬼手说道:“只要是少爷说的,我都信,我跟了他近二十年,他从没有亏待过我。我本是他家的护院,是他让我吃了这碗官饭,做了十几年乡丁队长。他从北洋政府就是这里的乡长,历经日伪政府,现在依然是这乡里说一不二的主。” 鬼手深邃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他想起了李家的过往。 李丁祖上三代都是黄崖湾乡的大地主,李家虽然富庶一方,却没有人在衙门里当官,即便是芝麻大的一个小吏,也可以在他面前颐指气使,李父觉得有些在乡里抬不起头来,便萌生了让儿子做官的想法。 李父请了乡里最好的先生教儿子们读书,奈何几个儿子都不是那读书的料,久学无成,眼看着一天天长大,都无缘科举。李父只得另辟蹊径,花费巨资托人疏通官场关系,搭上了北洋政府一个副都统,几经打点,给年仅十九岁的小儿子买下了黄崖湾乡长的职务。 李丁就任后,李父觉得儿子年龄尚轻,怕他办事不稳重,也为他安危担忧,便把家中高薪聘请的护院鬼手让他带到身边。鬼手武艺高强,思维缜密,遇事很有头脑和见地,很快就成了李丁仕途上的左膀右臂。 李丁读书不行,混迹官场却是一把好手,他善于见风使舵,谄上欺下,年龄不大,却在官场里混得游刃有余。他很快就力排众议,把鬼手提拔为乡丁队长,让他带领众乡丁维护地方治安,保护自己安全,并把鬼手的家小一并接到了乡里。这个家奴出身的下人摇身一变也成了吃官饭的人,并且手握实权,自此愈发对李家感恩戴德,誓死报效终身,所以夫妻二人在李丁面前一直以家奴自居,私下里称李丁为少爷。 李丁二十出头,就因其别出心裁的周到接待,受到前来黄崖湾乡视察防卫的察哈尔都统府官员赏识,大赞其为可造之材,拟破格提拔为中都县副县长。然而事不凑巧,未待正式任命下来,日军便开始入侵中都城,李丁的委任被搁浅。 在日军惨无人道的屠杀下,整个中都城彻底沦陷,目之所及皆为焦土,日军的队伍很快就开进了黄崖湾乡,善于审时度势的李丁带着鬼手和一众职员,投到日军门下,依然被日军委任乡长之职,鬼手也在李丁的运作下再次担当乡丁队长,二人狼狈为奸,做起了汉奸。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二人一直掌握着这方乡土的生杀大权。 就在数月前,人民军队长驱直入,攻克日寇占领区,黄崖湾乡这片热土重回人民手中。李丁看到日军大势已去,带领一众手下,举起义旗,归降人民政府。 由于李丁主政地方多年,对乡村工作颇为熟悉,刚刚夺取政权的人民政府也缺乏相关的人才,在他投诚后不久,便再次委任他为农委会主任。 而鬼手却没有让他再担任乡自卫队队长,一来因为他年事已高,二来人民武装不能掌握在投诚人员手中。在李丁的一再建议下,让鬼手做了看守乡公所大门的门房,依旧整日围绕在李丁身边,为李丁保驾护航。 李丁从北洋政府到日伪政府,一直任职乡长,直到今天的新政府,也是这小小乡公所里炙手可热的风云人物。历经三朝不倒,成了黄崖湾乡政界名副其实的不倒翁。 “云雀”听得鬼手这一番叙述,才明白了李丁的身世和过往,对他三朝屹立不倒,也不禁啧啧称赞。 鬼手对“云雀”说道:“少爷这人的性情我比较了解,往往是举重若轻,你且在此留宿一晚将养,明日就赶紧回去将此事报知大当家,让他即刻来这里和我面谈。少爷这边情况紧急,需要我们尽快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帮他应付眼下难关,这件事或许你们大有可为。大当家带你们重新回到这里,举步维艰,也急需一个正当身份安身立命,这些问题他们见面后或许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云雀”答应一声,只待明日一早动身回去复命。 李丁从鬼手家出来,没有再去军统的联络点,也没有回家,而是又折返回了乡公所。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不安的心绪已经稳定下来,面前的死局因为“云雀”的出现又令他看到了一线生机。他是深知小五点的分量的,这个日伪时期叱咤一时的悍匪,绝不是空有虚名,他心狠手辣,胆大妄为,六亲不认,只要拿出的利益分量够重,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今天自己虽然在气势上始终压制着“云雀”,让他主动提出帮自己排忧解难的想法,可是如何才能让小五点为自己所用呢?自己和小五点不认识,手里也没有足够的筹码,现在和他唯一的交集就是鬼手,若是面临如此困境的人是鬼手,或许小五点出于义气会出手相帮,而自己和他素昧平生,他凭什么要帮自己呢? 自己面临的不是小事,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万一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小五点是不二人选,除了他有这能力和手腕,只怕眼下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如何才能激发出他的动力,让他臣服于自己?自己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等见了小五点,探出他的底细,无论多大的代价,都得把他争取过来,成败只能在此一举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阴谋诡计算无休 殚精竭虑除隐忧 重新看到希望的李丁,又恢复成了一个一本正经,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革命干部形象。他从抽屉里取出纸和笔,写下一个支条,盖上公章,喊来一个干事,让他去财政所支出五十块大洋来,他要以黄崖湾乡公所的名义去慰问牺牲和受伤的队员。 大麻子伤重不治,死在了郎中家里。二麻子手上中了一枪,手掌被打穿,已经上了药,只怕就是好了,这只手也算废了。二麻子包扎好伤口后,在众乡邻的帮助下把哥哥的尸体抬回了家中,家徒四壁的二麻子没钱给哥哥买棺材,从炕上拽下来一张破席,草草的将大麻子的尸体裹了,停放在堂屋地上,此时早已冻硬了。 李丁让二麻子找来香和纸钱,来到大麻子头前,上了一炷香,烧了几张纸钱,对着大麻子的遗体鞠了四个躬,并用无比沉痛的语调说道:“大麻子,你一路走好,你不会白死,我一定要剿灭匪患,告慰你的在天之灵。” 李丁祭拜完,从兜里掏出来五块大洋,递到二麻子面前,告诉他人死为大,让他给哥哥买口好点的棺木,把哥哥厚葬了,让逝者入土为安。等二麻子伤好后,让他继续去乡自卫队上班,这几天在家休养算工伤,乡公所一样会给他计酬。 二麻子的右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脖子上吊着绷带,将右臂挂在胸前,只有左手还能行动自如。他毫不犹豫的接过李丁递来的钱,看着手里白花花的五块大洋,悲喜交加,早已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自家的不幸,让李丁千万记得给他哥哥报仇雪恨。 李丁耐心地安慰着二麻子,让他节哀顺变,他们兄弟的血海深仇,自己一定会记在心上,为他们讨回公道。 乡自卫队队长碍于李丁的面子,帮他的小舅子演了一出戏,没想到却惹祸上身,差点被人打残,被郎中包扎的粽子一般的队长躺在自家炕上不停地长吁短叹,后悔自己的决定太过鲁莽。 当队长看到李丁前来看望他时,只是抬起眼皮瞟了李丁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他心里有气。 李丁也不着恼,搓着双手,努力做出一副羞愧的样子,上前说道:“老弟,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小舅子,不仅骗了我,也坑苦了你,谁知他的无心之过竟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这事我一定饶不了他。” 队长不冷不热地说道:“李主任言重了,怪不得别人,是我头脑简单,把所有人都当朋友。人家把我往火坑里推,我还以为是人家要请我吃烤肉呢,就是人家把我卖了,我还得给人家数钱,以我这智商,什么时候把这条小命搭进去都不知道。” 李丁来到队长身边,讪讪地说道:“老弟,你要是觉得心里委屈就拿你老哥撒撒气,都怪我一时糊涂,听信了这小子的谎言,但是现在事已至此,已经毫无挽回的余地,也只能将错就错下去了。若是到时候被外人知道内情,说是一个堂堂自卫队队长和农委会主任沆瀣一气,坑骗外乡人,只怕你我二人不仅乌纱不保,还会被投进大牢。我已经干了快二十年的乡长,去留已无所谓,只是可惜了老弟你的大好前程。哎!都是我的错,我这里向老弟你赔礼道歉了。”李丁说着从兜里掏出五十块大洋来,这可是自家的真金白银。李丁知道,到这份上,花钱能把事摆平已经是万幸了,再不能吝惜钱财了。 队长听着李丁话里有话,明着是在安慰自己,实则是在暗中威胁,这个老滑头,真是滴水不漏。自己日后还得在自卫队混,不能和他闹翻了,另外看在大洋的份上,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队长挣扎着把李丁伸过来的手臂挡了回去,假意推辞道:“李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外了啊,我们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个,偌大的乡公所平日里就数你我兄弟最为交心,大事小事,经常仰仗老兄帮衬。老兄你放心,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们始终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不能大难来临各自飞,你放心好了,这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置,日后上级问起的时候,我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李丁推开队长的手,把大洋塞到他手里,说道:“你我兄弟还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让老弟你遭受这一番痛苦,我于心何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只管把这大洋留下,安心养伤。我很快就会把歹人绳之以法,为兄弟们报仇。” 李丁和队长又客套了几句,从他家里辞别出来。李丁长吁一口气,队长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是最大的隐患,现在收了钱,日后便不会和上级吐露实情,让这事永远烂在他的肚子里。只要他能咬死此番剿匪源于土匪上门盗走他的坐骑,这祸水就泼不到自己和疤脸身上,疤脸的介入那是举报有功,见义勇为。 李丁又轮番去了每个死伤队员的家里,分别留下几块大洋和一番安慰的话语,并告诉他们乡公所一定会为这些牺牲受伤的同志报仇。这些善良的家属,看到李丁登门慰问后,心中的不满情绪便都烟消云散,只是沉浸在失去亲人的凄苦中。 统一了战线,拉拢了民意,李丁的后顾之忧暂时得以缓解,他知道,目前所做的这些,也仅仅是能够自保,若想圆满解决此事,免除后患,更或籍机在仕途上再进一步,那就必须对曹旋几人斩草除根。 晚上的时候,疤脸回来了,他已经把姐姐和两个外甥送到了李丁乡下的老宅,安顿好她们娘仨后,没敢多加逗留,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疤脸不知道姐夫带去围堵曹旋众人的自卫队员有没有得手,心里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推开李丁办公室的房门。屋里没有开灯,隐隐绰绰地看到李丁正双手抱着后脑勺,背靠椅子,双腿架在办公桌上,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着心事。 疤脸轻声说道:“姐夫,我回来了!” 李丁听到是疤脸的声音,睁开紧闭着的双眼,迅速从桌子上放下双腿,猛地站起身子,伸出食指对着李丁的鼻子大声呵斥道:“都他妈是你干的好事,你可知道自己捅下了多大的篓子?有多少人因你而死?你非得把我害死不可。” 疤脸心中一惊,看李丁的神态举止,知道他们肯定是出师不利,让曹旋几人给逃脱了。 疤脸不敢还口,装模作样的把手伸进兜里摸索一番,取出一盒洋火,点燃桌上的油灯,然后低眉顺眼的问道:“姐夫,是不是又让他们给跑了?” 李丁怒不可遏,说道:“要仅仅是跑了也就罢了,我带去围剿他们的人又被打死打伤了七八个。日前我在电话里和赵乡长夸下海口,不日就将他们抓获,现在除了人没有抓到,还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伤亡代价,你让我如何和上级交代。都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要玩什么女人,抢什么钱财,有本事你自己去干。硬是把我也拉下了水,我现在除了分文未得,已经为这几个死伤的人员赔上了几百块大洋。钱财事小,人员伤亡这么惨重,赵乡长回来岂能不拿我是问?” 疤脸听着姐夫满腹的怨言,心中暗道:“当时你不也是为了分一杯羹才和我合谋的吗?现在出了问题,又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他不敢争辩,只好低声说道:“姐夫,事已至此,你着急上火也没有用,不如冷静一下,想办法把他们置于死地才是上策。” 李丁恶狠狠得说道:“想什么法子?都他妈是你出的馊主意,不仅要谋人财色还要害人性命。现在倒好,遇上了硬茬子,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骚,还让我跟着你一起吃瓜落,等赵乡长回来只怕我这人头就得落地。” 疤脸嗫喏着说道:“姐夫,这不赵乡长还没有回来吗?我们还有把这几个人抓回来的机会。” 李丁说道:“说得轻巧,我派出去那么多人都铩羽而归,现在还有什么法子?你能单枪匹马把他们干掉吗?你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三滥事情还行,能指望上你什么?算了,和你也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 疤脸的双眉不服气地往上挑了两下,看着怒火中烧的李丁不敢反驳,他虽然生性顽劣无赖,可是自幼便慑于李丁的威严,对李丁的话不敢稍有忤逆,只好噘着嘴站在那里任凭李丁责骂。 李丁看着呆立在一边的疤脸,一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说道:“这几天你就住在我家里,给我消停待着,不要随意走动到处惹是生非。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许你还能派上些用场,眼下只怕唯有此人才能让咱们度过难关。” 疤脸问道:“什么人啊?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李丁说道:“不要问那么多,你按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疤脸点头答应。 且说在鬼手家休息了一夜的“云雀”,第二天一早起来,在鬼手的再三催促下,忍着伤痛打马往小五点的落脚点赶去。 “云雀”回去见到小五点后,把昨日路上的经历和鬼手的嘱托,详细告诉了小五点。 小五点听完,一阵沉吟,他心中有几个疑团。 “云雀”提到的二男二女到底是什么来路,胆敢夜闯乡公所,而且凭二人之力,击溃乡公所二十多人的队伍,这样的胆识和手段,只怕自己带着的这些兄弟也未必做的到。 李丁,虽然素未谋面,对他的事迹几年前就耳熟能详,此人极其圆滑世故,善于见风使舵,耕耘黄崖湾乡多年,是个跺一脚全乡都要颤三颤的人物。像他这样有人有枪的草头王,去抓区区几个人,根本不是什么事儿,不应该冒险让自己这样身份的人为他出手,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李丁所谓可以赏自己和手下兄弟一碗官饭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借此机会,招安自己?按照“云雀”反馈的信息,他现在自身尚且难保,还有心思招兵买马?难道他是要背着官府私下里扩充自己的势力?一个小小乡公所的农委会主任,他何德何能,真有能让自己和众弟兄容身的实力? 若是按这个思路想下去,合作的可能是有,但前景不是很大。只是不论他有什么打算,一码归一码,需要自己为他出头,替他去杀人放火,那他就得掏钱,这就是买卖。为这样的主干活,怎么着也得赛过砸个肥窑。 谨慎的小五点又把这事从头到尾仔细斟酌一番,看不出有什么破绽。有鬼手参与其中,料想不会是陷害自己的圈套。依着自己目前的处境,正迫切需要得到外界的援助,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如果能借此机会贴上官府,也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五点拿定主意,事不宜迟,决定当下前往黄崖湾乡去面见鬼手和李丁。 小五点让“云雀”暂且在家里养伤,派出手下“刺猬”即刻前往黄崖湾乡通知鬼手,让他联系李丁,自己稍后登门拜访。 小五点待“刺猬”走后,安排出两个随从,备好枪支马匹,叮嘱留守人员安心在家守候,径直往黄崖湾鬼手家中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造谋布阱忙如燕 斯文一脉微如线 李丁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虽然已经对跟随自己进行剿匪工作的每个人都做了安抚,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总觉得哪里还有漏洞,会被赵乡长归来后看出破绽,冥思苦想一番,却又始终不得要领。 突然,李丁一个激灵,从被窝里猛地坐了起来,他一拍脑门,暗道:看这脑子,差点把最重要的一环给忘了。鸳鸯泺村的村长可是第一个接触这两对男女之人,他势必对这些人有所关注,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有所耳闻,也了解这几人在村里时的所作所为。前几日在他们村口发生的枪战,他虽然知道是自己在带人剿匪,说不定也多少知道些细节。 要是从王村长嘴里说出些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那可就满盘皆输了,此前因为自己把疤脸安排到他的打鱼队里,已经惹得他们几人不满。疤脸加入后从未好好干活却要和人家平分每日所得,而且仗着自己手上有些拳脚功夫,经常和村长等人吹胡子瞪眼,谁都奈何他不得,早就被众人恨之入骨。若是此时他给自己上点眼药水,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丁坐不住了,他想现在就去找王村长,把这事给捂住。可现在正是夜半时分,若是此时去找他,更让他坐实了这其中有鬼。 李丁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梳洗完毕,骑着快马一溜烟往鸳鸯泺村跑去,直奔王村长家中。 王村长正坐在火炉边上拾掇着渔网,老婆和大女儿在张罗着早饭,两个儿子在炕上玩耍。看李丁进来,王村长赶紧起身让座递烟。 李丁和王村长寒暄几句,然后一脸严肃的和王村长说道,由于他擅留外人在村中住宿,也没有按照规定去乡里登记这些人的通行证,给乡里带来了匪患。他所留宿之人都是作恶多端的土匪。 王村长对近日发生在这些外乡人身上的事情也都知道个大概,只是此事已有乡公所介入,还派出自卫队员和他们进行了激烈的枪战。事前事后都没人和自己这个一村之长透露过一点口风,虽然不知双方胜负如何,可是事不关己,也不愿多加过问,生怕惹祸上身。此时见李丁亲自上门前来问罪,当即吓的一激灵,赶紧辩解道:“是疤脸不让登记的,说出了事他兜着。” 李丁当即训斥道,:“老王,你是堂堂一村之长,安排村务是你的本职工作,谁能阻挡得了你行使职权。不能出了事你便往别人身上推,作为村干部要有担当啊。” 王村长心里暗道:疤脸敢在这村里作威作福,还不是仗着你这个干部姐夫的威风,他是个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吗?可是畏惧李丁的权势,村长也不敢再加分辩,只好低头不语。 李丁看王村长被震慑住,接着往下说道:“日前你们村口发生交火这事你都知道了吧?” 王村长点点头说道:“知道,村里人都听到了枪响,以为是有土匪打过来了,谁也不敢前去围观,都关门闭户躲到了屋里。” 李丁说道:“那日枪战,便是你留宿之人引来了大股土匪,准备洗劫你们全村,我得到情报后,在你们村口及时截下了他们,和他们大战一场。我们的自卫队员付出大量的人员牺牲后,才把他们打退,保护了村民和他们的财产。这可都是由于你的工作失职,为我们乡带来的巨大危害,若是深究起来,你罪责难逃,轻则也得坐几年大牢。” 李丁开始上纲上线,利用自己的职位优势,对王村长恐吓起来。 王村长听完,早已吓得冷汗涔涔,心里如同有十五只吊桶在打水一般,变得七上八下起来。他对曹旋几人被深夜袭扰之事也有耳闻,只是不知内情,此时听李丁说起他们是土匪,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那二人带着家眷,对人谦恭有礼,出手大方,还邀请自己到家中吃饭,从哪里都看不出是土匪的样子。就在枪战那天早上,他们还匆忙跑到淖边去寻找自己的家眷,看他们急切的样子,该是遇到什么大事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王村长根本想不明白。 李丁见王村长不说话,继续说道:“都说人不亲土亲,河不亲水亲,这事若是放在别人头上我就躲在一边看热闹去了,可是你不一样,你和我丈人、丈母娘同村,都是从小一起喝安固里淖的水长大的,我不能眼看着你犯下重罪,被抓进大牢不管,今天我就是专程为处理你这事而来的。” 李丁又刻意加重了“大牢”两个字的语气,故意卖个关子,停顿了下来,目光逼视着王村长。 王村长心头一寒,暗道一声苦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只是容留了几个路人住宿,怎么还犯下了重罪,他大气也不敢出,眼巴巴地等着李丁的下文。 李丁接着说道:“你要是想逃脱罪责,就一定要把我下边说的话铭记在心。日后不论谁和你提起这几名土匪,你都一口咬定,是他们逼迫你把他们留在村里的,跟别人无关,是他们要威胁杀你全家,你才没敢去乡公所报告。他们后来偷马,暴力袭击自卫队员这些事你都是见证者,日前他们带领大股土匪和我带的自卫队员在你们村口交火,你也是亲眼所见。” 王村长满脸疑惑,李丁所言不是事实真相,这些事自己根本不知情,也没有亲眼所见,这不是让自己说谎吗?这是要给自己开脱罪责还是要给自己扣帽子?王村长一时想不明白,可是忌惮李丁对他的恐吓之词,震慑于这个在黄崖湾乡一手遮天十几年的老牌乡长,根本不敢追问,只好一味地点头称是。 李丁见王村长被自己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辞已起到作用。临了又告诉他,只有按自己吩咐的去做,他才会平安无事,依旧当自己的村长,去淖里打鱼挣钱,带着老婆孩子安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李丁交代完毕,一再询问王村长是否已经全部记住,在得到王村长的肯定答复后,他才起身打马返回乡公所。 把所有漏洞都堵上的李丁总算长吁了口气,自己这边已经安排得滴水不漏,就看如何去截杀曹旋几人了,眼下只能静待小五点的到来。 午饭后,李丁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鬼手老婆送来消息,小五点派出的前哨已到鬼手家中,请李丁即刻前往,小五点稍后即到。 李丁听到小五点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事有了希望,小五点反应这么迅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李丁收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公文,准备前往鬼手家等待小五点的到来。 李丁匆忙走出办公室,把门锁上,冷风一吹,头脑冷静下来,心中暗想,小五点这么快便主动前来,只怕是无利不起早,堂堂一个名震口外的杆子头,如此轻易出手,那就说明他目前的处境正如“云雀”所言在艰难度日,他也急需一个站稳脚跟的机会,他对自己也有着很大的预期。这样的话,不如先晾他一下,挫挫他的锐气,给自己争取一个压价的机会。 李丁想到这里,又把门锁打开,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下。他何尝不想早点和小五点达成协议,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可是为了争夺主动权,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焦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是申时,距离鬼手老婆送来消息已将近两个时辰,李丁看火候差不多了,起身回到自己家中,叫上疤脸,一起往鬼手家走去。 “刺猬”和小五点的另外两个随从埋伏在暗处警戒,鬼手和小五点正在屋里焦急地等待李丁的到来。 李丁迟迟不到,鬼手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已经和小五点叙完了几年的离别之情,详谈了黄崖湾乡的现状,并百无聊赖的展望了二十年后的未来。 鬼手老婆给小五点换了几次新茶,平日里极为沉着冷静的小五点已经不耐烦起来,开始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小五点迟迟看不到李丁的身影,不停暗骂李丁不守时,要不是看鬼手的面子,小五点早就一怒之下返回山上了。 虚弱的鬼手靠着墙半仰在炕上,焦急的目光不时往门口看去,如此重大之事,李丁却拖延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也不敢让老婆再去催促,生怕惹得外人起疑,只好继续等待。 就在几人都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李丁出现了,衣冠楚楚,昂首挺胸,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鬼手家中,略显萎靡的疤脸紧随其后。 小五点抬眼望去,只见此人相貌威严,目光深邃,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扫视着屋里众人,看此人派头必是李丁无疑。 小五点没有吱声,也没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如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向着李丁全身上下打量起来。接着又看向他身后的疤脸,心想这人必是装腔作势之人,前来洽谈机密之事,还带着跟班,做事如此不机警,看来难成大事。 只见鬼手老婆谦恭地说着:“少爷来了!”起身把李丁和疤脸迎进屋里。 鬼手看到李丁进来,灰暗的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坐直了身子。 李丁嘴里答应道:“嗯,来了。”径直往鬼手身边走去,说道:“老鬼,恢复得怎么样?”对坐在那里的小五点熟视无睹,并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 贼眉鼠眼的疤脸倒是不停地在屋里东张西望,偷偷打量着面前的小五点,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鬼手见李丁和小五点都不主动搭话,颇有互相轻视之态,担心二人谈不拢,听李丁问向自己,赶紧说道:“多谢少爷牵挂,我已经好多了。” 李丁微微点头:“那就好,只要你身体没有大碍,我就放心了。” 鬼脸看着小五点,对李丁说道:“少爷,这位就是你要见的宋先生,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李丁闻言转过身来,双手一抱拳,对着小五点说道:“宋先生,失敬了!” 小五点看着李丁冲自己抱拳问话,依然在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着,连屁股都没动一下,只是略略抱拳回礼道:“李先生,客气。” 鬼手老婆搬来椅子,请李丁坐下,然后端来一杯茶水,摆在他的面前。 疤脸侍立在李丁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在李丁面前如此托大的小五点,有心想去教训他一番,教教他该如何做人,可是看着此人的气势和鬼手对他敬重的态度,疤脸不敢造次,只好把心中的不快压下。 李丁四平八稳的坐定后,轻呷一口茶水,不紧不慢的对小五点说道:“不好意思,让宋先生久等了,乡里有些紧急公务需要敝人处理,耽误了一些时间,还望先生见谅。” 小五点说道:“好说,李先生。公务要紧,若是李先生公务繁忙,那咱们就另约时间,正好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暂且告辞。”说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斗智斗勇争上风 各怀鬼胎谋合作 李丁一看小五点要走,知道是自己的故意迟到,和刚才的轻视怠慢,激怒了他。凭着这样一个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断不会在自己面前受辱。这人也见机得快,立刻把握住时机将了自己一军,看来他也想着在首次交锋上占个先机。 李丁心中冷笑,你别和我玩心眼,你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又在这里眼巴巴地等了我一个下午,那就说明你很在乎我的这单生意,对我也有很大的期待,依你目前的处境,定是急于找棵大树乘凉。现在正事还没谈,我看你怎么甘心离开,今天我吃定你了。李丁看了看站起身来的小五点,脸上显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没有开口说话。 李丁身后的疤脸看着面前的情形,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眼睛,他急于想知道眼前之人是谁,这二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双方明明是来谈事的,可是举手抬足间却透着对对方的轻慢,现在甚至有些剑拔弩张的样子。姐夫匆匆忙忙把自己喊来就是为了面见此人,想让此人帮着解决眼前的问题。而现在正事一句未说,二人便已反目,对方就要先行离开,自己虽然也看不上这人那副目空四海的样子,可这人要是走了,还能指望谁去做事。疤脸心中着急,推了推李丁的椅背,轻声示意道:“姐夫。” 李丁依然面带笑容,端坐在椅子上,丝毫不为所动。 鬼手听说小五点要走,当即着急起来,好不容易才把这二人凑到一起,正事只字未提,便要各奔东西,赶紧说道:“宋老弟,且慢,山路迢迢,来一次不容易,怎能枉费这一番辛苦,好歹你们二人也得把正事谈清楚啊。” 小五点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你他妈一个小小乡长,有多大能耐,和我玩这个哩格儿楞,想让老子给你平事,还在我面前装出人五人六的样子来,老子不吃你这一套,我倒要看你日后怎么跪着求我。把老子惹毛了,一把火烧了你的乡公所,把你大卸八块。” 小五点对着鬼手一拱手道:“鬼哥,好好养伤,等过几天我来看你,兄弟有事先走。”说完转身推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李丁看小五点真的走出门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本以为小五点倨傲仅仅是为了把价码开得高些,自己表现出对他的不屑也无非是想在气势上压他一等,谁知他一怒之下竟然真要离开。李丁知道自己玩得有点大了,一个堂堂杆子头岂能受得了自己如此轻视。他有些懊悔,物极必反,不该把弓拉得太满。 好不容易盼来的救星,正事还没谈,不能就这么黄了,他要是真走了,只怕再去找他回来,那可就是万难了,现在除了此人能解燃眉之急,哪里还有可用之人?李丁赶紧推了把身侧的疤脸,向门口一努嘴,示意他去拦下已经走出门外的小五点。 小五点已经来到院子里,藏在屋顶和院子里的手下,见小五点从屋里出来都纷纷现身。 追出门外的疤脸,疾走几步,跟上小五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把拉住小五点的胳膊,说道:“先生,请留步,我姐夫请你进去呢。” 小五点见自己的胳膊被疤脸拉住,听着一个小小跟班竟然用命令的语气和自己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把他的手推开,厉声喝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给我撒开。” 小五点话音刚落,“刺猬”三人已经纷纭而至,围上前来。“刺猬”上前一把拽住疤脸,照着面门便是一拳,另外一人一个扫裆腿把疤脸扫倒在地。 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疤脸有些发懵,刚才院子里还空无一人,怎么突然间就多了三个人出来。疤脸虽然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是一时没有防备,再加上三人对他夹击,毫无还手之力。 疤脸被打倒在地,忍痛叫骂几句,正准备从地上站起来和他们撒泼,一只大脚已经死死地踩在他的胸前,若是胡乱挣扎,只怕此人会一脚踩断他的胸骨,疤脸只好大声喊着屋里的李丁。 李丁听到动静,知道不妙,赶紧起身走出屋外。鬼手也在老婆的帮扶下,挣扎着从炕上下来,追出门外。 小五点见李丁露头了,也不去搭理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地上的疤脸,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道:“谁他妈裤裆烂了,露出你这么个东西,胆敢在我面前动手动脚,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天我不打断你的腿算你爹做的你结实。” 李丁慌忙说道:“宋先生,手下留情啊,这是我内弟。他没有恶意,见你要走,是我让他请你回来,他也是在情急之下才多有得罪,万望见谅。” 小五点霸蛮地说道:“不管他是谁,惹了老子就得给他放血。”说着走上前去,朝着疤脸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摆明了是要杀鸡给猴看。 疤脸吃痛,顿时大声嚎叫起来,听得小五点要给他放血,吓得再不敢胡噘乱骂。 李丁一时颇为尴尬,知道小五点是要藉此机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时,鬼手也走出门来,嘶哑着嗓子说道:“老弟,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赶紧放他起来吧。” 小五点看了李丁一眼,桀骜地说道:“这里,只有鬼哥说话好使,别人在我眼里都是这个。”小五点竟然把手指向了自己的裤裆,一副流氓的做派。 看着小五点粗鄙的手势,李丁略显尴尬的张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自己堂堂一乡之长,何曾如此低俗,自己不该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谋算这些杆子,他们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有心翻脸掏枪,可是自己人单势孤,在这些人面前只能算个文弱书生,动武只能是自取灭亡,自视甚高的李丁有些秀才遇上兵的感觉。 鬼手赶紧上前打圆场,说道:“宋老弟,咱们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置气的,还是先把人放开吧。” 小五点说道:“鬼哥,恕我直言,他既然想和我合作,就别和玩这些心眼,没什么意思。我是痛快人,咱们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想怎么合作直接说就是了,别尽他妈装孙子。” 小五点说完示意手下把疤脸放开,“刺猬”抬脚放开疤脸,三人站到小五点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李丁。 疤脸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心中气愤难平,可是看着眼前的架势,不敢造次,恶狠狠地瞪了“刺猬”几人一眼,乖乖地来到李丁身后。 鬼手重又把李丁和小五点让进屋里,小五点大喇喇的坐到椅子上,李丁心中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李丁入座后又重新双手抱拳,对着小五点哈哈一笑说道:“大当家的,果然是豪爽耿直之人,我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疤脸听李丁喊此人为大当家的,当下大吃一惊,原来面前之人竟然是土匪,姐夫也不和自己明说,刚才自己差点闯下祸来,疤脸有些后背发凉,竟然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小五点说道:“老李,客套的话咱就不说了,你直接说你的目的,你约我过来,到底想让我给你干什么?” 李丁说道:“杀人。” 小五点说道:“几个?” 李丁说道:“两个。我要杀的人的情况老鬼和‘云雀’应该都给你说过了,敢不敢接这活,就看宋大当家的了。” 小五点说道:“杀人放火,就是我们的看家本领,我们这些拉杆子的整日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涯,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有什么不敢的?” 李丁说道:“好!既然大当家的愿意接这活,那你就开个价吧?” 小五点说道:“和我做生意,向来丁是丁卯是卯,我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若是普通人每人收你两百块大洋就好,可是这二人手里有家伙,而且身手不凡,你们几十人都不能奈何他们。做这单生意,风险太高,每条人命收你一千块大洋。” 李丁没想到小五点狮子大张嘴,干掉这二人竟然要两千块大洋,这些真金白银可全是要自己掏腰包的。放在从前,拿这些钱出来自己不会皱下眉头。可是现在家业早已掏空,拿两千块大洋出来对自己来说可就要伤筋动骨了,李丁一时有些委决不下,低头不语。 小五点讥讽地说道:“怎么?贵为一乡之长的李大老爷连这点小钱都拿不出来?” 鬼手知道李丁为难,便张嘴说道:“宋老弟,给为兄的几分薄面,把这佣金多少往低压压。少爷为人豪爽,把这偌大的家业早都捐了出去,现在为八路军做事,收入微薄,再加上少爷生性豁达,广交朋友,开销巨大,鲜有积蓄啊。” 小五点当即说道:“鬼哥,这不是钱的事。要说杀这二人,也是我分内之事,他们把你伤了,也该着我去找他们为你报仇雪恨,这说的是一个“义”字。现在老李要从我手里花钱买两条人命,我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这谈的是买卖,论的是一个“商”字,这是两码事。但是今天鬼哥开口了,鬼哥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价钱这事由你来说,你说多少就多少,我不会说半个不字。” 鬼手正待向小五点开口压价,只见李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宋大当家的,就按你说的,两千块大洋,分文不少。我李丁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现在先付你一千块大洋,事成之后付清尾款。但是此事紧急,事关重大,你得尽快出手,把他们的人头早日奉上。” 心高气傲的李丁,自然不会因为两千块大洋被小五点看不起,自己就是硬着头皮也得答应下来。 鬼手知道李丁的脾气,也不敢多言。 小五点见李丁答应的爽快,也开始对他另眼相看,豪气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只要他们没出黄崖湾乡,我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他们找出来,带着他们的人头来见你。” 李丁见小五点桀骜不驯,只怕自己难以驾驭,也打消了设法将他留在身边为自己所用的念头,只想着花钱消灾,在赵乡长回来之前必须让他把这事给自己办了。当下命疤脸回到自己家中取来一千块大洋交到小五点手里。 李丁见小五点的手下把大洋收好,开口说道:“请大当家的上山时把我内弟一同带上,可以让他给你们指认那几人,你们中途需要我提供什么协助,可以随时让他来告知于我。” 疤脸一番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才知道,自己面前之人便是百姓谈之色变的惯匪小五点。现在听李丁说让他和小五点一起上山,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刚刚被他们修理了一顿,早产生了畏惧心理,现在又知道了他的身份,断然不敢和这些杀人魔王混在一起,虽然自己一直在县城里混帮派,可是还没想过要去上山当杆子,没想到姐夫现在竟然要把自己往虎口里送。 疤脸有心拒绝,可是看着李丁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他没敢开口,祸是自己引起的,现在姐夫费钱费力为自己摆平,若是自己不听从他的安排,只怕姐夫真会一枪把自己给崩了。疤脸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小五点心里明镜儿似的,他知道李丁把疤脸安排到自己身边的用意,说是为了指认那些人,更重要的是让他盯着自己,督促自己的人尽快行动,并且要让疤脸亲眼看到自己的行动成果,担心自己会随便找个人来充数。小五点也不说破,当即答应了李丁的要求。 其实小五点只是想到了李丁把疤脸安排到他身边的一层用意,狡兔三窟的李丁想得更多,小五点追杀曹旋等人得手便罢,若是他们不能得手,日后行迹在八路军面前暴露,勾结杆子的所有罪责便会都推到疤脸身上,那时自己再来个大义灭亲,带领八路军把这些人一举围歼,便会摆脱自己的嫌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七章 乡长返乡询匪情 李丁侥幸过难关 李丁和小五点谈妥后,他这边也没闲着,为了防范曹旋二人回来对自己进行报复,在乡公所大门外安排了明暗岗和流动哨,要求自卫队队员日夜轮流值守。然后以乡公所的名义安排人手骑快马前去通知各村村长,召集他们前来乡公所参加事关全乡百姓的安全会议。 第二天,黄崖湾乡各村村长全部到会,会上李丁以临近年关,需要全力防范敌特分子、土匪流寇渗透破坏为由,要求各村庄积极行动起来,安排村里的青壮年加大治安巡逻力度,做好对外来人员的严密排查。若是发现形迹可疑人员,要第一时间将其控制,扭送至乡公所。 开会期间,李丁的目光多次有意无意的落在鸳鸯泺村的王村长身上,王村长只好装作没有看到,不自然的把目光躲开,他知道李丁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开会回来的王村长更加剧了自己的心理负担,他每日早上起来去淖子里打鱼时,都会自觉不自觉地从曹旋他们住过的小院门前经过,看看他们有没有偷偷的跑回来,若是真的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为了在李丁面前有个洗脱自己的机会,也会硬起心肠第一时间将他们扭送至李丁面前。 每每想到这里,王村长都会暗叹一声,自己真成了是非不分的小人,昧着心肠去干助纣为虐的事。凭他的直觉,在村中留宿那几人根本不是土匪,只是不知因为什么事开罪了李丁,才非得要把他们当土匪办了。那几日看着疤脸喜形于色,整日上蹿下跳,这几天却不见了踪迹,说不定这事也是这小子在使坏。王村长只有暗中祈祷曹旋几人人千万不要再回到村里来,走得越远越好,摆脱李丁这些人的魔爪。 一连三天过去,小五点那边没有一点消息,李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赵乡长已经多次打来电话,询问李丁剿匪进展情况,李丁非但没有以实情相告,反而大肆吹嘘自己的功绩,称自己带领自卫队的兄弟给土匪迎头痛击,将他们打死打伤众多,虽然未能将土匪全歼,但是已经把他们打的溃不成军,落荒而逃。几个侥幸逃脱的匪徒,事后又召集了大股全副武装的土匪前来复仇,自己带人和他们几经交战,已将匪众击退,只是现在不知他们逃往何方,失去了他们的下落。 赵乡长听到李丁已将土匪击退,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来下,但是听他说土匪并没有被全歼,依然有漏网之鱼,这些人势必会去祸害周边的百姓,赵乡长又隐隐不安起来。 当赵乡长问到自己一方有没有队员伤亡时,李丁有些支吾起来,在赵乡长的再三催问下,他才说出由于土匪的火力太猛,造成部分队员伤亡。 赵乡长闻言,心中更加着急,让李丁妥善处置伤亡人员,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并告诉他,自己这边的会议很快就会结束,会后和另外两名副乡长第一时间赶回乡公所,全力处置这起突发事件。让李丁继续担起领导责任,坚守岗位,等自己回来。 李丁听完,心里压力大增,这边对曹旋几人的围剿工作迟迟没有下文,若是他们几人日后在赵乡长面前突然出现,便会把自己的谎言戳穿。赵乡长回来后肯定会对乡里这些参战的自卫队队员询问相关情况,虽然自己再三遮掩,这些人中也难免会有人识破真相,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若是他们众口一词,只怕自己的行迹便会全部暴露,李丁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 就在李丁将这一切刚刚安排妥当,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赵乡长带着两名副乡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县里的会议还没有结束,赵乡长牵挂乡里的剿匪工作,和领导说明情况后,得到领导批准,提前返回了黄崖湾乡。 李丁虽然对知道内情的队员都统一了口径,一些工作也做了安排,但是对赵乡长的突然归来,还是有些惊慌失措,他担心稍有不慎,就会露出马脚。 赶了一天路的赵乡长顾不上吃饭,把乡公所的全体干部召集在一起,传达了县里的决定,眼下国共双方谈判毫无进展,在敌我双方对峙前沿,明争暗斗日趋激烈,斗争形式也日益多样化,敌特在解放区不断渗透,国军还组织土匪和还乡团对百姓进行恐吓袭扰。鉴于人民政权建立不易,每一寸土地都是人民军队付出巨大的牺牲和代价换来的,决不能轻易放弃,把全乡百姓重又置于水深火热的境地。要在全乡内统一思想,积极动员人民群众,参与到轰轰烈烈的人民战争大潮中。县大队也会在必要的时候派出人手,协助乡自卫队对敌作战,上下同心,坚决和这些反动势力做斗争,粉碎敌人夺取政权的阴谋,维护我们来之不易的胜利成果,争取革命事业的最终胜利。 赵乡长宣读了县政府的决定后,全乡统一了认识,决心誓死扞卫新建立的人民政权,绝不放弃自己脚下的一寸土地。一些逃跑主义、机会主义分子听说上级让乡干部在这里死守,悲观情绪更盛,生怕自己在这里坚持下去,会做了炮灰,内心开始摇摆起来。 赵乡长开完会,便把李丁和两名副乡长一起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让李丁给他们介绍近日带领自卫队员剿匪的细节。 李丁便将先前编排好的情节向赵乡长三人做了汇报,谎称事起土匪盗马,自卫队长上门要马被打,随后土匪夜闯乡公所,绑架自己家人,导致大二麻子兄弟死伤,后来自己带人追捕却遭到大量土匪伏击,造成自卫队员伤亡。这些事件在他一番黑白颠倒的描述下,把自己塑造成了舍生忘死的剿匪英雄。 当赵乡长问到这股土匪现在的下落时,李丁说他们自从被自己击溃后,便销声匿迹了,近日再没有他们出来作恶的消息。李丁告诉赵乡长自己已经动员各村村干部迅速行动起来,做好排查和防范工作。 赵乡长先对李丁将各项工作事无巨细,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给予了高度的赞赏。接着话锋一转,满脸严肃地对李丁说道:“你此番带人前去剿匪,虽然行动快速,但是由于你的侦查不到位,指挥不力,导致了大量的人员伤亡,你对此次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丁低着头,嘴里连连说着:“是。” 赵乡长又说道:“功是功,过是过,功不能抵过,过也不能消功。对你工作表现突出的地方,该表扬的要表扬,对你领导不力指挥失当的地方,该批评的也要批评。以后切记不能好高骛远,贪功冒进。待此次剿匪工作结束后,要对因你工作失误造成的人员伤亡,给予党纪政纪处分,但你也不要有心里压力,还要继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我们是不会让任何一位同志掉队的,你要有接受处分的心里准备,也要有轻装上阵的勇气。” 李丁听着赵乡长的批评教育,表现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不断向赵乡长表示,一定要深刻检讨自己的过失,对由于自己的失职造成的损失一定承担责任,请组织上按相关规定处理,只是恳切组织不要放弃自己。 赵乡长见李丁能够以平和的心态接受批评,也就没有对他进行更多的苛责,怕他有心理负担,挫伤了他的工作积极性,又安慰了他几句。依然让他按照原先的工作分工,正常处理乡里各项事务。 李丁见自己的一番花言巧语蒙哄过关,心中暗道好险,虽然受到了批评,却并没有被褫夺手中权力。只要日后不被探明真相,依旧可以在这里周旋一二。 第二天一早起来,赵乡长要去那些伤亡的自卫队员家中慰问,李丁生怕这些人说出实情来,赶紧自告奋勇,主动陪同前往。有李丁在场,家属们除了感谢组织和领导的关心,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赵乡长把乡里情况安排妥当,准备亲自带人出去寻找土匪下落,却被李丁给拦了下来。 李丁让赵乡长再给他一次机会,由他带人前往,声称自己一定要亲手剿灭这帮土匪,一雪前耻,愿意在赵乡长面前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将这些土匪拿下,只管拿他法办。 赵乡长见李丁和土匪数次交锋,还被胁迫为人质,依然不畏艰险,主动请缨,更觉李丁恪尽职守,一心为公,即便有些过失,依然是党的忠诚战士。 赵乡长念李丁剿匪数日,身心疲惫,本想让他歇息几日,可是耐不过他再三请求,知道他是剿匪心切,急于为伤亡的同志报仇,再加上自卫队队长卧病在床,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能带队巡逻,只好答应由他暂辖自卫队,带人一边巡逻一边寻找土匪下落。临行再三叮嘱,让他路上小心,有情况及时来报。 一连两天过去,李丁每天都是一早起来就带人出发,直到傍晚时分才返回乡公所。李丁把自己能想到的曹旋几人可能的藏身场所,都跑过去看了个明白,却依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这两天乡公所也是一番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忙碌着自己的工作,各村也没有人来报告发现可疑人员。眼看着新年将近,乡里的街道上也热闹起来,周围的村民都簇拥到乡里来置办年货。这是解放后的第一个大年,虽然百姓依旧贫寒,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眼神里充满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整个乡里处处都充盈着喜庆、祥和、欢乐的气氛。 这天早上,李丁带着十几名自卫队员刚走不久,赵乡长的办公室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只见此人满脸乌青,双眼已肿成了一条缝,额头上还有血痂,赵乡长看着来人的容貌,差点吓了一跳,根本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此人见到赵乡长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哽咽着说道:“赵乡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他一开口,赵乡长才听出声音来,正是鸳鸯泺村的王村长,赵乡长赶紧上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惊疑地问道:“老王,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下手也忒狠了。” 王村长听完,竟如同孩子般抽泣起来。一时老泪纵横,青紫的面庞痛苦地扭曲着,努力去张开自己的嘴巴,可是嘴角抽动几次,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能让一个七尺男儿如此悲痛,定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赵乡长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给他端来一杯热水,说道:“老王,别难过,你先喝口水稳定下情绪,遇上什么事了,仔细告诉我,乡里会为你做主的。” 王村长满眼含泪,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说道:“乡长,鸳鸯泺村遭匪了。昨天夜里,我们村的关家和刘家两个地主都被土匪抢了,而我。。。” 赵乡长拍着王村长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别急,慢慢说,是你家里也被抢了吗?” 王村长揩了把眼角的热泪说道:“这些畜牲,除了把我辛苦打渔几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几块大洋给抢走了,还把我的大女儿给。。。”说完,猛拍一下自己的大腿,又放声大哭起来,嘴里念叨着:“她还是个孩子啊,才十五岁啊,这些天杀的畜牲!” 赵乡长听完不由得火冒三丈,压抑着满腔怒火对王村长说道:“老王,你先振作一下,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跟我仔细说说,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王村长指了指乡公所的前院说道:“赵乡长,遭匪的关家和刘家也都来了,他们二人都是地主成分,不敢进来,你让他们进来和你说说他们俩家的情况。” 赵乡长赶紧让人把在前院牛车上坐着的老关和老刘两个地主请进办公室。只见二人衣衫不整,头没梳脸没洗,双手抄在袖筒里,一副腌臜模样,满脸沮丧地走了进来。 关、刘二人向赵乡长鞠躬问了声好,便低着头靠在墙角不敢主动说话,等着赵乡长前来询问。 赵乡长客气的让他们坐下,每人给他们端来一杯热水,温和的对他们说道:“王村长说,你们俩家昨天夜里都遭了匪,你们把详细经过给我说说,看看留下什么线索没有,若是知道些底细,我马上派人去追捕他们。” 关、刘二人叹息一声,给赵乡长说起了昨夜的经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二土匪深夜作恶 村长家惨遭迫害 就在昨天夜里,关家、刘家、村长家先后都遭了匪,首先遭劫的便是地主关家。由于此时正值大寒时节,外边天寒地冻,冷风呼啸,天黑得早,家家户户早早吃过晚饭便都关门闭户,不再出去。关家虽然是大户人家,自从解放后,便遣散了家中的长工下人,一家人整日足不出户,低调度日。住在前院正房的老关夫妻二人吃过晚饭后,围着火炉闲聊了一会,觉着甚是无趣,便早早上炕歇息。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就在老关夫妇睡的正香的时候,就听得自家的房门被敲的山响,睡在屋里的夫妇二人被惊醒,迷迷糊糊的喝问是谁在敲门。院子里的人说是乡自卫队的在搜查土匪的下落,让他们马上开门。老关不敢怠慢,喊老婆点亮油灯,二人匆忙穿好衣服下炕,给外边的人把房门打开。 老关刚把门栓拉开,就有两个人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挤了进来。老关看清这二人后不禁大惊失色,这二人蒙面持枪,哪里有这样装束的自卫队员?二人进门后把门一关,就把枪口抵在老关胸前,威逼他赶紧把大洋交出来,否则的话就得吃枪子儿。老关心里一沉,知道这是土匪上门了。 老关夫妻二人再三央告,说自己家里没有大洋,只有粮仓里的米面,土匪哪里肯信,一人逼着老关夫妇站立一旁,一人开始翻箱倒柜的搜寻东西。这二人一看就是惯匪,对藏匿东西的位置那是门清,没用多久就把老关存放大洋和金银细软的地方给找到了,把值钱的东西都收拢到一个包裹里,捆绑结实挎在肩上。 老关老婆看着家中的黄白之物尽数被人拿去,如同割肉一般,双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土匪的大腿痛哭哀求,让他们不要把自家多年积蓄的全部家当都带走,好歹给家人留些活命钱。 二匪哪里肯听,上去对着老关老婆就是几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满嘴流血。老关怕闹出人命来,一把拉住老婆胳膊,让她赶紧住口,不要舍命不舍财。 老关老婆绝望地看着土匪肩上挎着的自家财物,这些东西马上就要姓了别人,自己却无能为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二匪见老关夫妇不再阻挡,这才罢手,找来绳索,把二人捆绑结实,丢到一边,又从外边把屋门锁上,这才扬长而去。 这二人出来后,并没有赶紧逃离,而是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外一个隐蔽处。门外竟然还藏着一个放风之人,三人碰头后,在放风人的带领下,又来到了本村另外一个刘姓地主家。 二匪如法炮制,假借自卫队的名义去敲刘家的门,刘家的人比较机警,非得让他们报出自己的名字,带着村长一起来才给他们开门。二匪见这户人家不好蒙骗,就开始硬闯,一边恶语威胁他们,一边抱来石头,开始狠砸他家的屋门和护窗。 刘家老小知道这样下去,土匪很快就会破门而入,一家人顶住门窗,找来菜刀,擀面杖等家什,紧紧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和闯进来的土匪战斗。 在土匪坚持不懈地打砸下,老刘家的门板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被攻破,关键时刻,老刘权衡再三,决定让家人放弃抵抗,他知道若是惹恼了土匪只怕一家人的小命不保。 老刘当即让家里人放下手里的家什,向门外告饶,求他们不要再砸了,自己愿意主动开门放他们进来。外边的人这才叫骂着住了手。待老刘打开房门,二人大步跨入,二话不说,冲着老刘一家老小,大嘴巴子就扇了过去,一番拳打脚踢,发泄完心中怒气,二匪让老刘拿一千块大洋出来,老刘告诉他自家没有如此多的积蓄,充其量也就几十块大洋。 二人哪里肯信,一人上前抓住老刘衣领,将老刘撂翻在地,又是一番拳打脚踢,然后自行搜索起来。二人翻箱倒柜一番后,找出几斤烟土,百十块大洋,看再翻不出值钱的东西,便把老刘一家全捆绑起来,恐吓他们不要乱喊乱叫,小心丢了性命。二人临走时顺手把老刘挂在墙上的狐皮大衣和獭兔皮帽子也一并拿了去,把老刘一家人反锁在屋里,趁着夜色不知所踪。 大有收获的三人,得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看着天色尚早,望风之人对着二匪小声嘀咕几句,三人淫邪的大声调笑起来。他们径直去了村长家里,依然是那人在院外望风,二人进屋作恶。 二匪照旧自称是乡自卫队的,因乡里有紧急公务,奉命连夜前来通知村长去乡公所开会。村长听说是乡里有公务,不疑有他,也不去多问,匆匆起身穿好衣服,准备随二人即刻前往乡里。 谁知当王村长打开房门的时候,门外的二人竟然一拥而入,把村长给推了个趔趄。村长不知就里,止住后仰的脚步,连声问乡里发生了什么事。二人也不回答,一人回头把门栓插上,一人把枪抵在了村长的脑门上。 村长这才看清二人黑巾遮面,手持枪械。他反应了过来,是土匪上门来打劫了,假借乡公所之名骗自己开门。村长见大事不妙,连忙向二人告饶,告诉二人自己一介农民,家中并不富裕,实在没有可抢之物。 谁知二人冷笑一声告诉他,自己不是冲着钱来的,是冲着人来的。王村长家有小女初长成,刚至及笄之年,正值含苞待放之际。村长听二人言语如此邪淫污秽,知道他们心存不良,当即告诉他们不要乱来,自己愿意拿出全部积蓄换家人平安。 村长随即从扣箱里找出来一个包裹整齐的红色布包,打开布包,取出八块大洋,悉数递到一人手中,告诉他这是自己经年打鱼耕种,好不容易才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望二人开恩,放过自己家人,愿意用这些积蓄,换取家人平安。 哪知二匪根本不为所动,掂了掂手里的大洋,装进兜里,让村长站立一旁,然后便直奔里屋去找村长睡在被窝里的女儿。 村长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让他们祸害,便去拉扯正要进屋之人,那人回头和村长厮打起来,另外一人见村长反抗,顺手抄起门后的顶门棍,向着村长的头上便没头没脑的打去,几棍子下来,村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二匪见村长倒下,将他捆绑起来,丢在一边,然后一起进入里屋。屋里的妻儿早已在慌乱中哭作一团,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女儿想起身去穿衣服,土匪却一把向女子身上摸去,女子吓得重又钻进被窝里,用被子将身体死死裹住。二匪呵斥着村长的老婆和两个小儿子,让他们穿好衣服,都到堂屋去待着。娘仨被他们拉拽着驱赶到堂屋,捆绑在一起。 二匪见扫除所有障碍,重又进入里屋,跳到炕上,去掀女子盖在身上的棉被,女子咬紧牙关,使尽全身力气,双手拼命拽紧被子捂在自己胸前,双腿向二匪身上胡乱踢踹。 女子虽然拼命反抗,可又如何能抵挡得住两个如狼似虎的壮年土匪。不消几下,女子捂在胸前的棉被就被他们撕扯了去。二匪见状,四目放光。 女子躲闪不开,不甘受辱,大声哭喊叫骂,高呼爹娘救命,惹得二匪恼怒,照着女子的脸上“啪啪”就是几记耳光,把女子打得眼冒金星,几近昏阙。 听着女儿凄厉的哀嚎声,村长老婆肝肠寸断,拼命挣扎嘶吼。二匪耐不住她大声叫嚷,心中烦躁,担心惊动四邻,便大声呵斥恐吓几声,却毫不奏效,村长老婆依然依然哭闹不止。 一匪紧握女子双臂,将她压倒在身下,一匪怒气冲冲走出门外,飞起一脚往村长老婆头上踹去,当场将她踢得昏死过去。然后恶狠狠地盯着村长两个年幼的儿子,伸出食指指向他们,示意他们闭嘴,二童看着眼前凶神恶煞般的匪徒,眼瞅着他们把父母都打倒在地,早吓得魂飞魄散,低头蹲在墙角暗暗啜泣,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此时炕上的土匪争先恐后对女子地上下其手。女子痛哭中左躲右闪,一个土匪向女子身上猛扑过去。 惊慌失措中,女子狠狠向着土匪咬去,土匪吃痛,怒不可遏,举起拳头重重地砸向女子脸部,女子被打得鲜血四溅,面目全非,惨叫一声,头往边上一歪,昏死了过去。 另一个土匪被这冷不丁的两声惨叫给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女子,只见她满脸鲜血,鼻塌脸陷,模样狰狞,给吓的浑身一哆嗦。不由冲着同伙怒骂道:“你他妈发什么疯呢?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坏了老子的好事。” 被咬的土匪捂着腮帮子嘟囔道:“这个小婊子他妈咬我,舌头差点被她咬下来,真想一枪崩了她,哪里还有心情取乐。” 眼看着女子没了动静,二人不能继续成其好事,只好气急败坏的提起裤子,悻悻的在女子身上踢了两脚。 二匪穿戴整齐,跳下炕去,在屋里扫视一圈,实在找不出贵重之物,把门口鱼篓里放着的半篓鱼背到背后,走出门外,照样把门反锁上。 二人来到街口,和放风的人合到一处,三人一起翻身上马,打马往村外跑去。 待天明后,关、刘两家的人才敢挣脱绑缚在身上的绳索,撬开门窗,先后跑到村长家去报知夜里遭匪之事。关、刘二人在村长家碰头后才知对方家里遭了匪患,而且被抢走不少钱财,万幸的是家人都还平安。 二人见村长家院门敞开,屋门却紧锁,窗户上挂着御寒的棉窗帘依然遮挡严实。农村人都有早起的习惯,此时已是日上三竿,早该起来了,莫不成是村长已经外出打鱼,临走时误将妻小反锁在了屋里。二人合计一番,觉得有些蹊跷,走到门前敲了几下,嘴里喊道:“家里有人吗?” 这时只听屋里有人说道:“救命啊!快点开门救救我们。” 关、刘二人大慌,赶紧破门二人,二人进到屋里,只见村长夫妇和两个小儿子全被捆绑在地上,村长虚弱地瘫坐在地上,老婆在不停的挣扎哭诉,两个儿子半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已经快冻的失去知觉。 二人赶忙为他们解开绳索,将一家人扶到屋里炕上去暖和,谁知进到屋里却看到不堪的一幕,村长的大女儿已经苏醒过来,**着身子躺在那里,脸已经肿胀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呆滞的目光正傻傻的看着屋顶,不论谁喊她都毫无反应。 村长老婆看到女儿的情形,顿时放声大哭起来:“我的闺女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娘怎么活啊。。。”说着爬到炕上,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包上被子,一边摇晃着女儿的身躯,一边痛彻心扉的干嚎,道不尽的苦楚和悲痛,让人闻之落泪。 关、刘二人叹息一声,知道是土匪把这孩子给祸害了,只怕这孩子日后也无脸见人,可恨的土匪把这孩子的一生都给毁了,二人不忍直视这悲伤中的母子几人。 村长的头和脸上全是已经凝固的血痂,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昏昏沉沉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关、刘二人赶紧把他也扶到炕上,给他倒了碗热水喝下,让他定定神。过了良久,村长的脑子才逐渐活络起来,想起昨夜发生在自家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不禁数度哽咽,泣不成声。 村长看着遭此横祸的一家老小,努力压抑住心头的痛苦和仇恨,让老婆给女儿穿戴整齐,带着她先往郎中家救治。王村长看着郎中给女儿包扎停当,郎中说女儿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下心来,把女儿抱回家中,让老婆在家好生照看儿女,自己带着关、刘二人来乡公所报案。 赵乡长听完村长三人的哭诉,不由得青筋暴出,双目喷火,将拳头狠狠地砸到桌子上,对村长说道:“这二人便是前几日在你村投宿,盗去自卫队队长坐骑的那两个土匪吗? 村长止住悲声,对赵乡长说道:“不是他们,此事另有其人,我和他们多次见面,识得他们体貌特征,能分辨出他们的说话口音,虽然这二人面蒙黑巾,我也能确定无疑,这两个土匪不是那二人。” 赵乡长听完说道:“若不是他们,那必定是他们的同伙,李丁没能把他们全部剿灭,让这些人一直逍遥法外,现在又出来为祸百姓,实是该死。” 王村长听赵乡长提起李丁,他从悲伤中清醒过来,想起了李丁前几日一早上门对他的嘱咐,让自己指认投宿二人便是土匪之事。 土匪在自己家中犯下如此罪孽深重的血案,王村长对他们的仇恨比山高,比海深,他誓死不会放过这些作恶之人,可也不能冤枉好人,随便找个人来解恨,让真凶逍遥法外。 王村长对赵乡长说道:“我不能确定在我村投宿之人便是土匪,也没看到过他们有同伙出现,更不清楚他们盗马之事。昨日为祸村里的这些土匪,我觉得对他们对我村的情况颇为了解,他们一夜之间从容做下三起案子,直取关家、刘家和我家,村里再无其他百姓受害。关、刘两家是本村大户,我是村长,他们那两家是图财,去到我家,却是冲着我女儿来的,刚一进门就污言秽语,询问我女儿的下落,看样子他们是熟门熟路。我觉得这些人的来路有些蹊跷。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只想乡公所能把他们全部找到,把他们缉拿归案,统统枪毙,方解我心头之恨。” 赵乡长听了村长的话,有些疑惑起来,说道:“借宿这些人在你村里盘桓多日,当然对你村里的情况熟悉,肯定是他们暗中指挥,指使手下前去作恶。他们前些日子不是以你性命相威胁,让你帮他们在你们村里落的脚吗?” 王村长对曹旋几人颇有好感,看他们带着家眷,又出手阔绰,打心眼里认为不会是他们在作恶。他怕赵乡长道听途说太过武断,把曹旋等人当作土匪,而放过真凶。情急之下再顾不上李丁的千叮咛万嘱咐。他强忍悲痛,把曹旋等人路过此地到突然消失不见的始末详细和赵乡长说了一遍,他倒是没把李丁上门恐吓,教他如何答复领导询问的事说出来。 赵乡长听完,不禁皱起了眉头,若村中留宿那些人不是土匪,这事就有些复杂了。李丁为什么一口咬定这些人就是土匪?现在出来祸害百姓的土匪又是哪里来的?难道是李丁判断有误,错把那些人当土匪,而放过了真正的土匪?王村长所言和李丁所言大相径庭,王村长此时悲痛欲绝,绝不会撒谎,而李丁,这个投诚过来的伪乡长。。。赵乡长心里打起鼓来。 鸳鸯泺村出了这么大的事,赵乡长不敢怠慢,赶紧命令一名副乡长带领两名自卫队员随同村长三人回村里勘察现场,询问群众,寻找这些土匪作恶后留下的蛛丝马迹。 送走村长一行人后,赵乡长陷入了深思,开始从头到尾梳理李丁向他汇报整件事的始末,越分析下去越觉李丁的汇报漏洞百出,自己当时听信他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对事件的真实性进行过怀疑,也没有对他所言的一些细节进行过推敲。 可是李丁为什么从一开始便谎报军情呢?是他要刻意陷害这几个投宿之人还是他们往日便有仇隙?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土匪?李丁既然冒着违反组织纪律的风险去做这事,那就说明这些人对李丁来说事关重大,而李丁对这件事的走向,肯定也起着巨大的作用,看来这些问题只有撬开李丁的口才能知道答案。 赵乡长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走出乡公所往自卫队长家和其他几个受伤人员的家里走去,他想从这些人嘴里再求证一下事情的真相。 自卫队队长一口咬定在鸳鸯泺村留宿那几人就是土匪,自己的马就是被他们盗走的,而且还从他们租住的小院里找到了自己的马,和他一起去找马的自卫队员都可以作证。那些人嚣张跋扈,自己找上门去依然拒绝归还,还把自己和众人打伤,由于自己近日一直躺在炕上养伤,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当赵乡长问队长是怎么知道马被那些人盗去的,队长支吾起来,说是附近村民所言。赵乡长追问是哪个村的村民,自己要去找他问问。队长脸色大变,眼见推脱不掉只好说道是李丁的内弟疤脸所言。赵乡长听到这事和李丁有干系,心里不禁又打了个深深的问号。 其他的几个受伤的自卫队员被赵乡长问到当时情形,也都闪烁其辞,顾左右而言他。赵乡长看着这些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们有所顾虑,更加确定了这件事里有蹊跷。 赵乡长最后又来到二麻子家里,详细询问二麻子的哥哥是如何死的,他的手又是如何受伤的,二麻子只说他们兄弟二人都是在围剿土匪时,被土匪给打的,一一按照李丁所教说辞加以应对。赵乡长看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有心把他带回乡公所再仔细询问,可是看着他挎着受伤的手,表情痛苦,也就只好作罢,自己回到了乡公所。 下午的时候,赵乡长把所有干部都召集在一起,共同探讨李丁近日的剿匪情况,由于李丁没有让其他乡干部参与此事,大都不知道内情,只是知道在李丁的带领下,自卫队员伤亡惨重。赵乡长把自己从外边得到的消息和大家做了详细说明,并让大家进行充分的论证。 那些李丁带着投诚过来的干部都低头不语,不愿发表自己的看法,抗战胜利后提拔和任命的干部都积极发言,鉴于自卫队队员伤亡惨重,却没见有土匪的尸体和俘虏带回,现在村里又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匪患,此事事关重大,建议应该尽快和李丁求证事情的真相,若是迫不得已,只能采取强制措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九章 阴谋败露被拿下 气急败坏想对策 日暮低垂的时候,李丁回来了。这三天里,他带着乡里的自卫队员已经把有可能容人藏身的山坳几乎全转了一遍,也去和沿途的百姓询问了是否有可疑之人出现。令他失望的是,曹旋几人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丝毫关于他们的消息。 李丁有些动摇起来,或许这些人当天就离开了黄崖湾乡,逃到了别处,自己设想的这些人会前来报复,很可能是想多了。若是这些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不出现,那自己给小五点的一千块大洋可就打了水漂。 想起小五点,李丁觉得他并没有鬼手和“云雀”说的那般高深莫测,一连几天过去都没传来一点进展的消息,只怕也是徒有虚名罢了。而自己那个一无是处的小舅子疤脸,也迟迟不回来报告那边的进展情况,这小子也真是有奶就是娘的草包,估计已经和那些土匪混熟了,有些乐不思蜀,早忘了自己嘱托的正事。李丁心里恨恨地骂了几句,一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李丁没精打采的把马牵到马厩里拴好,让队员们解散,他独自去找赵乡长,汇报今天在外边奔波一天的结果。 当李丁刚迈进中院的时候,看到赵乡长竟然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自卫队员。李丁看着大步向自己走来的赵乡长,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心头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赵乡长今天何以动用如此阵仗迎接自己,是乡里出了什么事,还是要对自己怎么样?李丁不明就里,心里打着鼓,硬着头皮往赵乡长跟前走去。 李丁正犹豫间,赵乡长已经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和李丁说道:“老李,回来了?带着弟兄们整整劳累一天,辛苦了啊。” 李丁强压着心头的惊慌,也赶忙堆起笑容答道:“不辛苦,干革命就是咱的本职工作,苦点累点不算什么,只是有负乡长重托,今天出去,又是无功而返,连着几天丝毫不见他们踪影,或许这些人已经逃到他乡去了。” 赵乡长一把揽住李丁的肩头说道:“这事也急不得,慢慢来,总有他们露出马脚的那一天。你这一天东奔西走,也没地方吃个消停饭,早该饿了吧,走,咱们先去食堂吃饭。”李丁颇为感动,随着赵乡长往食堂走去,刚才的一丝隐忧已一扫而光。 来到食堂,李丁有些意外,不大的餐桌前围满了人,两位副乡长和乡里几位主要的政工干部都围坐在一起,中间有两个空置的座位,是专门留个赵乡长和他的。 看到赵乡长和李丁进来,众人都纷纷起身打招呼。 看到今天食堂里有这么多人吃晚饭,李丁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慢慢地弯腰坐下,留意着屋里的动静,用眼角的余光向后一扫,发现跟着进来的两名自卫队员把门关上后,并没有上桌来吃饭,而是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口。李丁感觉饭桌前这些和自己打招呼的乡干部笑容有些僵硬,说话也有些不太自然,不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他们心里有鬼,李丁更加惴惴不安起来。 赵乡长和李丁挨着坐下,说声开饭,厨师很快便端上两笼冒着腾腾热气的莜面饸饹,霎时,满屋子都充斥着莜面诱人的香味。众乡干部看着眼前的饭菜,互相谦让一下,便都端起碗,埋头吃了起来。 李丁外边奔波一天,中午临时在路过村庄吃的派饭,早已饿得饥肠咕噜。可是看着眼前的情形,他早已心乱如麻,哪里还有一点食欲,为了让自己保持足够的镇定,李丁装作没事人一样,从笼屉上夹了一筷子莜面到碗里,在熬菜汤里随便搅和一下,便往嘴里送去。趁着夹饭的当口,他又偷瞄了下身侧的赵乡长,看不出赵乡长有丝毫的异样,正大口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此时李丁的心里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搅得心绪难宁,嚼在嘴里的饭食怎么也咽不下去。他想从和自己一起投诚过来的几个干部那里得到一些暗示,可是大家都低着头只顾吃饭,谁都没有看他。李丁绝望起来,他把心一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他们有什么动静再说,不要自己先乱了方寸,露出马脚。 半晌,两笼莜面已所剩无几,众人纷纷放下碗筷,李丁见状也抹了把嘴角,将碗筷推到桌上,从兜里掏出一盒老刀牌香烟,给桌上的人挨个散去。 待厨师把桌上的餐具收拾下去,赵乡长把在座的众人挨个扫视一圈,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同志们,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今天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们乡最近匪患闹得厉害,大家应该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这件事从一开始就由李丁同志负责处理,直到现在他依然是剿匪总指挥,虽然李丁同志付出了很大的辛苦,但是由于个中原委,剿匪过程中造成了大量的自卫队员伤亡,时至今日,依然丝毫未见土匪的影子。”赵乡长说到最后,已是话里有话,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身边的李丁。 李丁听赵乡长说到剿匪的事情,心头一震,暗道不妙,该来的还是来了,虽然自己对整件事做了周密的部署和安排,看样子还是被赵乡长给发现了端倪,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漏洞。李丁强自振作了一下精神,知道此时的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据理力争,静观事态的发展。 赵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丁一眼,抬起头继续说道:“据我和多人核实调查,发现那些剿匪的亲历者对事情的起因经过所做的描述,和李丁同志日前汇报的内容有比较大的出入,为了尽快弄清事实真相,加快剿匪进度,保境安民,我们需要对工作进行重新部署,对同志们重新分工。现在我代表黄崖湾乡党委,宣布一项决定,暂停李丁同志农委会主任的职务,同时取消李丁同志剿匪指挥一职,相关工作交由副乡长暂时代管,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理。请李丁同志现在交出配枪,配合乡党委对你相关工作的质询。” 锤子落地了,李丁忐忑不安的内心反倒安定下来,只是暂停工作,并没有将自己当场逮捕,看来他们还没有掌握足够多实质性的证据。 李丁低头偷瞄了一眼自己腰里的配枪,没敢妄动,他深吸了一口夹在手指间的香烟,缓缓吐出一串烟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侧过身来,迎上了赵乡长的目光,沉着的说道:“乡长,我自投诚以来克己奉公,谨小慎微,一直兢兢业业工作,死心塌地的跟党走,一心拥护咱们的人民政府,在以往的工作过程中从未有过丝毫闪失。现在不能因为工作上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便对我大加责罚,我想这不是我们党对待自己同志的风格。难道是我挡了别人的升迁之路,有人背后使坏,故意要整我?还是政府当时接纳我们就是权宜之计,早就做好了对我们秋后算账的打算,现在站稳了脚跟就开始对我们这些人进行清洗?若真是这样,你们就不怕寒了我们这些投诚过来弟兄们的心吗?” 李丁说着往自己带着投诚过来的几个干部看去,那几人都赶紧把头低下,躲开李丁的目光,不敢和他对视,人人表情木然,不敢流露任何情感。李丁看着这些人的神态,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足以让这些人内心翻起巨浪。 狡猾的李丁上来便挑起内部对立,把对自己的处理说成是对一个群体的打击,那些人的潜意识里已经给自己归了类。 赵乡长脸色一沉,义正言辞地说道:“李丁,不要信口开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你投诚那天起,组织上就把你当自己的同志对待,正因为这样,才会对你委以重任,让你担当乡农委会主任一职。我们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和操守,一心要把你培养成为一个新时代的革命干部。和你一起投诚过来的其他同志,只要忠于我党,忠于人民,学有所长,我们也都加以重用,在这里所有同志都是一视同仁。我们现在是就事论事,你不要扯的太远,现在要调查的是你的问题,和其他同志无关,希望你能调整好心态,积极配合组织的调查,不要有任何抵触情绪,待事情水落石出之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李丁说道:“调查我的问题?我有什么问题?” 赵乡长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昨天夜里鸳鸯泺村遭了匪,这些土匪干下了该被千刀万剐的恶行。他们除了在关家、刘家两个大户抢走几百块大洋,还把王村长家给祸害了。据老王所言,这些人不是先前在村里投宿的土匪,都是生面孔。经过和老王仔细攀谈,他把村里闹匪的前后经过都和我说了,我发现他口中所言和你向我汇报的剿匪经历大相径庭。” 李丁听说鸳鸯泺村遭匪,当下也大吃一惊,那几个人是被自己诬蔑为匪的,到底是不是匪还两说,村里怎么真的闹起了土匪?难道是小五点他们干的?要不怎么会这么巧?自己绞尽脑汁布下的这盘大棋,多半是被这些有奶便是娘的乌合之众给毁了。李丁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暗骂这些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丁故作轻松地说道:“乡长,是不是太武断了,他说的和我说的不一样,不能断定就是我在说谎吧?你不能这样怀疑自己的同志。” 赵乡长说道:“你别急,我们现在不设立场,只是准备对这件事的全部过程展开详细调查。今天晚上你先把事情的详细经过给我写个书面说明,明天一早,我把所有参与到这件事中的人全部召集到一起,让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经历的给我说一遍,我和其他干部一起仔细核实。” 李丁心头一沉,暗道:“完了,这些人一旦知道自己失势,分分钟就会把真相说出来。唯一庆幸的是看来赵乡长还没有掌握具体情况,现在仅仅是对自己有所怀疑而已。” 李丁知道这个时候必须死扛到底,否则的话那就牢底坐穿,更甚会被执行枪决,李丁不由打了个冷颤。 李丁做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把腰间的手枪一把抽出来,狠狠地摔到桌子上,大声说道:“我是清白的,随便你们怎么调查,若是你们捕风捉影,陷害自己的同志,我一定会去上级领导那里讨个公道。” 门口的两名自卫队员见他拔枪,早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准备把他按倒在地,看到李丁把枪放到了桌子上,这才放下心来。 赵乡长示意二人把手枪收起来,然后让他们把李丁带回到他的办公室,监视居住,等待明天当堂对质。 待自卫队员把李丁带走后,赵乡长看着在座表情不一的乡干部,对大家说道:“同志们,我前几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把县里的精神传达给了大家,组织上命令我们一定要坚守岗位,积极开展对敌斗争,坚决打击敌人的疯狂反扑。” 会议在众人一片呐喊声中结束,大家散去后,赵乡长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李丁的办公室。他不想让任何一个自己的同志掉队,他想让李丁敞开心扉,开诚布公地告诉自己整件事的实情。如果可以,赵乡长宁愿由自己承担起领导责任,以保护手下的干部。 李丁躺在办公室里屋的土炕上,心情沮丧。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早上走的时候还没有一点征兆,自己带着人马雄赳赳气昂昂的外出剿匪,晚上回来便成了阶下囚。自己耗尽心血、花费巨资设下的这出瞒天过海之计,只用了三天的功夫,就差点真相败露,只可恨这土匪来的真不是时候。 看赵乡长对自己目前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只听到了风声,尚无实据。若是明天三方对质,只怕自己会被当场揭穿,那时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自己被捕的消息无法传递出去,不论是军统的人还是疤脸和鬼手,都不会想到自己身陷囹圄,谁都不可能主动前来搭救自己。今晚必须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若是晚了,可就一切都回天无力了。 李丁正冥思苦想着脱身之计,不料赵乡长前来探望。看赵乡长进来李丁赶紧起身下地。 赵乡长对李丁一番推心置腹的谆谆教导,奈何李丁心中藏着天大的秘密,怎敢实言相告。一个晚上过去,李丁一口咬定是王村长悲伤过度,胡言乱语,他始终声称自己忠于组织,日前所言没有半句谎言。 赵乡长看着李丁向自己表白时斩钉截铁的样子,一时摸不着真假,也实在推测不出李丁隐瞒真相的动机。或许是王村长和李丁有旧怨,意欲借此机会报复。若想探明真相,只待明天把这些人全部召集在一起让他们当堂对质。 赵乡长临走时特意嘱咐门外看守的两名自卫队员,只要李丁不走出办公室,不和外人见面就好,不要对他管束太严,需要什么尽量满足,此事毕竟还在调查当中,没有最终定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章 疤脸作恶归乡里 李丁设法传消息 那日,疤脸不敢违拗李丁的安排,怀着十二分的不情愿和小五点几人回到了他们的安身之所,小五点几人一路上对他冷言冷语,多有排斥。疤脸除了慑服于小五点的名声,还肩负李丁安排的重任,丝毫不敢表现出不满的样子,一路唯唯诺诺的小心应付。 疤脸随着小五点几人来到他们的藏身之所后,小五点把疤脸安排到“刺猬”身边,让他听候“刺猬”的调遣。疤脸心中不乐意,心想自己是跟着来做监军的,怎么还真把我当成是山寨里的喽啰了,让我对一个小小的跟班惟命是从。 疤脸露出一些不满的情绪,硬着头皮告诉小五点自己来这里只是做个行事,并没打算入伙,哪知刚一开口便被小五点大加训斥,告诉他想在这里待着就乖乖听话,否则的话就早点滚回去,若是惹恼了山上这帮兄弟,随时可能把他扔到山下去喂狼。疤脸见状再不敢张嘴说话,小心翼翼应付着众人的召唤。 要说疤脸也真是吃这碗江湖饭的人,刚开始还对要求自己听从“刺猬”的领导心怀不满,可是和这些人在山上混了两日,便和众匪意气相投,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听着这些杆子给他讲昔日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故事,只听得疤脸热血沸腾,深感之前那些岁月自己算是白活了。 没过几天疤脸就跟着“刺猬”下山去打了个闷棍,劫了个走夜路的过客,从那人身上搜出来几十文大钱,抢走身上背着采买的年货。虽然收获不大,却为疤脸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他觉得干这个比自己在县城混帮派惊险刺激太多了,混帮派最多也就是个争勇斗狠,吓唬百姓,大不了三刀六洞,耍个光棍。而拉杆子那可是胆大包天,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满肚子坏水的疤脸很快就想到了自己村里的大地主关家和刘家,自己从小家贫,倍受这些人的轻视,还经常因为自己撵猫逗狗被这些地主家的下人给殴打。还有村长家的女儿,那个一天天长大的黄花闺女,身材日益凹凸有致,脸蛋吹弹可破,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有时候遇到,总会情不自禁的噙着口水多看几眼,要是能一亲芳泽,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毫无底线的疤脸,哪有道义可言,初入匪窝,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祸害乡里。当天夜里他就带着“刺猬”和一个杆子兄弟窜回了自己村里。由于他在这里地头熟,被安排放风,“刺猬”二人作恶,干下了伤天害理的坏事。 “刺猬”带着疤脸二人为山寨带回来几百块大洋,还给小五点带回来一件狐皮大衣,小五点颇为高兴,对三人大加褒奖,把抢来的獭兔皮帽子赏给了“刺猬”,那半篓鱼给大家炖了,每人还发了两块大洋的利市,众人欢呼雀跃。 疤脸已经上山多日,一直没有给李丁带消息回去,怕李丁在家里等得着急,当日趁着小五点心情愉悦,便过去禀报要回去一趟,得到允许。待吃过午饭,疤脸独自下山去黄崖湾找李丁报告这几日的搜寻结果。 傍晚时分,疤脸回到李丁家里,发现姐夫不在,想着姐夫定是在乡公所处理公务,自己坐在家中等候。眼看着已经夜色沉沉,仍然不见人回来,李丁今晚大概是要夜宿乡公所,看来自己只能去乡公所找他。 走到半道的李丁心想自己已经几日没有回来,也不知乡里有没有什么变故,姐夫深为忌惮的赵乡长回来没有?鸳鸯泺村昨夜被土匪光顾,此事不知是否已经传到了乡里?他觉得应该先去打探一下消息再去乡公所。 疤脸一扭身,拐进了二麻子家的小院。屋里只有二麻子一人,盘腿坐在炕上,绑着纱布的右手中夹着一只鸡腿,左手举着酒杯,一口鸡腿,一口小酒,二麻子正喝得不亦乐乎。 此时的二麻子早忘了丧兄之痛,恣意享受着用大麻子的一条命换来的五块大洋。大麻子的尸体早就被他用草席卷着草草埋到了乱坟岗,李丁给他的钱,一分都没舍得花在大麻子身上,都用来祭奠自己的五脏庙了。 二麻子正喝得小脸通红,嘴角流油,脸上一颗颗细碎的麻子泛着青紫,在油灯的照耀下熠熠发光。见疤脸推门进来,二麻子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赶紧往炕里边挪了挪身子,热情地招呼他上来一起喝几盅。疤脸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到炕上,假惺惺地询问起了二麻子伤口的恢复情况。 二麻子抬了一下受伤的手臂,倒满一盅酒放到疤脸面前,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死不了人,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没事了。” 疤脸恨恨地说道:“原想带着你们兄弟一起发个小财,没想到时运不济,遇上了一对活阎罗,让你大哥含恨离去,又让你受了伤,这个仇我迟早得给你们报了。”疤脸说完把二麻子给倒满的酒一口干了下去。 二麻子又给疤脸满上一杯,满不在乎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就算过去了,咱们活着的不还得每天混日头吗?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几个土匪到底是什么来路?今天上午的时候,赵乡长竟然又亲自过来向我询问这些土匪的情况,和我们兄弟受伤的细节,前几天和李主任一起来的时候已经都问过了,今天不知为什么又来问了一次,要不是李主任提前一再叮嘱如何应答,这些说辞我都已经牢记在心,差点就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来。” 疤脸一惊,连忙问道:“你说赵乡长从县里回来了?” 二麻子说道:“回来了啊,前两天就回来了。赵乡长回来当天就在李主任的陪同下来我家慰问,问了我一些受伤的情况,还叮嘱我在家安心养伤。今天看样子是来专门询问我剿匪情况的。” 疤脸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妙,追问道:“赵乡长除了问你土匪的事,还问什么了没有?你仔细回忆一下。” 二麻子挠挠头,说道:“主要问的就是土匪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手,然后还问了李主任是如何指挥我们剿匪的,还有自卫队的同志们是如何受伤的。对了,还提到了你。” 疤脸说道:“我?说我什么了?” 二麻子说道:“问你是不是也参加了剿匪工作,土匪是不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疤脸闻言,再没有喝酒的心思,赶忙将手里的酒杯放到炕上,对二麻子说道:“老二,我感觉这事儿要坏菜,赵乡长亲自来问你我姐夫的底细,说明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姐夫了。我刚从我姐夫家出来,他到现在都没有回家,估计情况有些不妙。” 二麻子懵懂着说道:“不妙?有什么不妙的?我听人说这两天李主任每天带着自卫队员去寻找土匪的下落,手里有人有枪,谁能把他怎么了?” 疤脸听完,稍松了口气,他觉得只要姐夫手里有人有枪,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开始绞尽脑汁,盘算着万全之策,他脑子一转,对二麻子说道:“他没事最好,但是我们得以防万一。我原打算探望完你后便去乡公所看看他,现在你这一说,我觉得事不迟疑,马上就得动身。你和我跑一趟,等到了乡公所门口,我在外边等着,你进去找我姐夫,你是自卫队员,可以自由出入乡公所,谁也不会拦着你,你进去看看我姐夫回来没有?要是他没回来咱们赶紧去路上截住他,把这些情况告诉他,要是他已经回来,你便喊我进去。” 二麻子听着窗户外边刮的呼呼作响的西北风,有些犹豫,对疤脸说道:“乡里很多人你都熟悉,还用我去吗?” 疤脸说道:“若是我姐夫出事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我进去有危险。平日里我姐夫把你们兄弟二人当心腹看待,对你们不薄,今天我姐夫有事,你不能不管,你必须得和我去一趟,等完事回来我再好酒好肉的招待你。” 二麻子看自己无法拒绝,只好不太情愿地起身穿上羊皮袄,跳下地来,和疤脸一同往乡公所走去。 快到乡公所时,疤脸远远地躲在了后边,让二麻子自己进去。二麻子走到门前,见有两个持枪的自卫队员正在站岗,都是自己的队员,二麻子和他们熟络地打着招呼,二人问了他的伤势,便问他这么晚来乡公所所为何事。 二麻子也不隐瞒,说有事找李丁,可是他家没人,便来乡公所找找,看看他在不在这里。 一个队员把二麻子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吧,你还不知道吧,李丁被赵乡长给下了枪,现在监视居住了。” 二麻子闻言大吃一惊,赶忙问道:“因为什么事啊?” 队员说道:“因为之前剿匪的事,好像这事里有蹊跷,赵乡长现在把李丁给控制了起来,听人说明天要把咱们这些和他一起去剿匪的人都召集到一起,详细询问当时经过。” 二麻子说道:“那我现在还能进去见他吗?” 队员说道:“乡公所你随便进,但是见李丁难度有点大,他办公室门前还有两个弟兄在那里守着呢,估计不一定让你进去。” 二麻子说道:“李主任平日待咱们不薄,他现在出事了,咱们不能在一边看笑话,好歹进去探视一下,看他有什么需要。要是方便的话,到时我给他送点衣物吃食什么的,你们兄弟先忙着,我进去看看再说。” 两名队员也不阻拦,把二麻子放了进去,二麻子径直走到李丁办公室的门前。 正如门口的两名队员所说,李丁门前也有两名持枪的自卫队员,有人过来,都围了上来。见是自卫队的二麻子,二人松了口气,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二麻子说道:“李主任家有亲戚来访,家里没人,我来给送个信,想着让他早点回去。刚才进来时,大门外站岗的兄弟说李主任被监视居住,限制了人身自由,不知是真是假,我过来看看。” 这两名队员是解放黄崖湾乡时留在当地的两名八路军战士,原则性很强,他们告诉二麻子,这些情况全都属实,但是赵乡长有令任何人不能和李丁见面。 二麻子开始软磨硬泡,让两个兄弟通融一下,自己无论如何也得见李丁一面,看看他有什么需要自己也好照应一下。 就在二麻子和两名站岗的自卫队员在门前嚷嚷时,惊动了屋里的李丁。李丁闻听是二麻子的声音,心中顿时升起一丝希望,他不知道二麻子这时到乡公所来干什么,但他不能错过这个把自己被困的消息传出去的机会,于是赶紧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说道:“二麻子,别无理取闹,不要干扰同志们的正常工作,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名队员见李丁打开门询问,人却没有走出来,有心让他关上门回去,可是碍于旧日情面也不好当下喝止。再加上李丁还没有被定罪,只是限制他的自由而已。若是李丁明日判定无罪,继续官任原职,而自己对他太过苛责,势必引起他的不满,日后再不好相处。 当二人见李丁停在门里,非但没有强行走到外边,还帮着自己在呵斥二麻子,二人心生感激,心想还是李丁胸怀宽广,有当领导的格局和风范,不让下边的人为难。 二麻子按心中盘算好的说辞说道:“李主任,我从你家门前路过时,发现门口有人在等你,便上前打问一番,说是你家亲戚前来投宿,一直等不到你回来。我看天气寒冷就把他们让到我家去暂避驱寒,我想着你应该还在乡公所忙碌,便赶紧跑到了这里来告诉你一声。” 李丁心中一动说道:“你知道是我家的什么亲戚吗?” 二麻子抬眼看着李丁,若有所指地说道:“嫂夫人那边的。” 李丁从二麻子的话里听出了些眉目,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对他说道:“哦,我今天回不去了,这里有门上的钥匙,你拿去带给他们,让他们只管在家里住下。我有可能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去看顾他们,你告诉他们家中有米有面,柜底的盒子里放着大洋,让他们只管取出去用。你若有空的话,麻烦你帮我去趟乡下老宅,把家里来亲戚的事转告一下我老婆,让她回来照应。” 李丁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双目紧盯着二麻子,一把给他扔了过来。 二麻子答应一声,还想问李丁几句话,李丁已经后退一步,拉着把手准备关门,对二麻子说道:“你赶紧回去,别让亲戚们等得太久,去我家柜底的盒子里找出大洋来,去给他们买些酒食,先让他们充饥。” 未待二麻子回答,李丁便“吱呀”一声,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了。二麻子见李丁走了进去,知道情况紧急,事不宜迟,便和二人道别一声,匆匆往回走去。两名看守的自卫队员长吁一口气,目送二麻子离开。 二麻子走出乡公所大门,一口气跑到疤脸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李丁现在的情况告诉了疤脸。 疤脸听说李丁被控制,顿时如同三九天里兜头泼下一瓢凉水,从头凉到脚底。他惊慌失措地问道:“他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二麻子把李丁叮嘱他的话详细地给疤脸说了一遍,他告诉疤脸:“李主任问我是什么亲戚来了,我告诉他是嫂夫人的亲戚,他应该已经明白是你回来了,但是他一直和我强调他家柜子下边的盒子里有大洋,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没等我说完就让我赶紧回来,我觉得他这话里有文章,你得琢磨琢磨。” 方寸大乱的疤脸听二麻子说完,逐渐冷静下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说道:“他现在只是被限制了自由,还没有被下狱,说不定什么时候赵乡长就改变了主意,今夜无论如何都得把他救出来,免得夜长梦多,弄不好明日白天他就得人头落地,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姐姐和两个外甥该怎么办啊?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得赶紧想办法。” 二麻子想了一下说道:“现在天色还早,站岗的人都还没有困意,我们很难下手,再说就我们二人,手无寸铁,如何斗得过带着枪的自卫队员,我看不如先回去谋划一个良策,等到半夜时分我们再做计较,趁着这个时间我们看看他一再强调的柜子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疤脸一听二麻子说得有理,二人匆匆往李丁家走去。 疤脸二人来到李丁屋里,开始在他家的柜子底下翻找起来,没用多时,果然从柜子底下找到一个木盒。疤脸打开木盒一看,里边是两把崭新的手枪,还有数十发子弹。 疤脸明白了,李丁告诉二麻子枪械放置的位置,并催促他尽快回来,肯定是在暗示让他想办法连夜救自己出去。可是光凭这两把枪能成什么事呢?二麻子手上有伤,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自己一个人怎么能对付得了乡公所那些荷枪实弹的明岗暗哨。 疤脸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决定,他和二麻子分别把手枪和子弹放在身上藏好,往李丁家房后的鬼手家走去,想让足智多谋的鬼手给拿个主意。 轻车熟路的疤脸和二麻子,三步两步就来到了鬼手家门前,二人四下瞅瞅,也不叫门,翻过院墙,蹑手蹑脚地往屋前走去。窗户外边挂着厚重的棉窗帘,把屋里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屋里是否亮着灯,整个黑漆漆的院子静悄悄的一片。 二人没敢贸然进屋,伏在窗户下听着屋里的动静,半晌没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音,疤脸直起身子,前去敲门。 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谁呀?” 疤脸低声说道:“嫂子开开门,我是疤脸,有事来找鬼哥。” 不大功夫,鬼手老婆出来开门,把二人让进屋里。 屋里烟雾缭绕,鬼手正侧卧在炕上抽着大烟,断腕的那只残臂搭在蜷缩着的腰上,剩下的一只独手举着烟枪,身边的炕桌上点着烟灯,烟灯边上是烟签和两块还有没有吸过的黑色烟膏。 看样子鬼手已经过足了瘾,眼神迷离,脸上洋溢着陶醉的表情,全身散发着满足酣畅的气息。他听到是疤脸在叫门,想着应该是从小五点那里带回来什么消息了。 鬼手向来看不上整日游手好闲,到处耍赖撒泼的疤脸,只是碍于李丁的面子,和他有些来往。鬼手听到疤脸进来,也不起身招呼,依旧紧含烟管,贪婪地享受着给自己带来无穷快感的渺渺青烟,这是烟斗里的最后一个烟泡,一点都不能浪费。 疤脸站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吞云吐雾的鬼手,实在不敢再耽误下去,着急的说道:“鬼哥,出事了。” 鬼手吸完烟枪里的最后一口烟气,把烟枪放在炕桌上,连着放了一串响屁,打了几个哈欠,半仰起身子伸下懒腰,这才慢吞吞的说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小五点的手下失手了?没把那几个人给干掉。” 疤脸说道:“不是这事,我姐夫出事了,他被赵乡长给关了起来。” 鬼手一听,马上坐直了身子,大声说道:“什么?你再说一遍,是谁出事了?” 疤脸说道:“二麻子刚才去乡公所见到我姐夫了,他被关起来了,门外边还有人把守,看样子要出事啊。鬼哥,你得赶紧想办法啊。” 鬼手闻言,心里一沉,对二麻子问道:“你刚才进乡公所,有没有打听到他是因为什么被关起来的?” 二麻子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和面见李丁时的情形都和鬼手说了一遍。 疤脸告诉鬼手自己二人已经按李丁暗示,从他家柜底找出了两把手枪,现在已经带在身边。 鬼手沉思不语,在努力的想着对策。沉吟半晌,鬼手抬起头来,双目精光闪现,看着疤脸二人,开口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一举打进乡里,救出少爷。” 疤脸说道:“现在武器是有,可是你们二位都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凭我一人之力也对付不了乡公所那么多人啊。我看不如去山上请宋大当家的带人过来,再做打算。” 鬼手说道:“等把小五点请来,黄花菜都凉了,那时只怕少爷已经人头落地了。他一出事,我们这些和他亲近的人谁都脱不了干系,赵乡长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算账。” 疤脸说道:“可是现在只有我们三人,如何才能成事啊?” 鬼手告诉他们二人,看来这事只有如此这般,才有可能成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一章 鬼手狡诈出奇招 李丁仓惶投新主 坝上高寒地区的冬夜,孤独、凛冽、漫长。坝上腊月天,哈气成霜,滴水成冰,能冷到让你怀疑人生。就连这片天空上的星星也都耐不住冷冻和寂寞,尽可能地互相靠近着,抬头望去,繁星点点,簇拥密匝。一轮残月极不情愿的斜挂在半空中,吝惜着自己原本就虚弱的微光,稀稀薄薄的洒落下来。那惨淡的愁云,似乎在这寒风里也情绪不佳,用自己飘忽的身影不断将晦暗的月光拉扯得丝丝缕缕,提醒着众生自己也是极其重要的存在。 已是半夜时分,李丁躺在办公室里间的炕上,没有一点睡意,他想出去吹吹风,感受一下黄崖湾夜里的风是不是还那么恣意、豪放。想出去看看头顶上的星星和月亮,是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就在昨天,还对这些极稀松平常的事物熟视无睹,毫不在意它们的存在,现在想来,觉得领略这些都已经是很遥远之前的事情了。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想法,要想实现,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奢望。 李丁感觉到自己身上很冷,这种冷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加剧着。炉子里的火被自己捅得很旺,洋炉子的铁皮炉膛已经被烧得通红,自己穿着棉衣,身上盖了两床棉被,可是依然感觉到手脚冰凉。李丁知道,这种寒彻心扉的冰冷是来自心底的,绝望已经把自己原本温热的心脏完全冰封,外温根本不能把它捂透。 二麻子已经走了几个时辰,这个自己向来倚为心腹的年轻人,脑子还算好使,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有没有看明白自己的暗示?若是他所提到的家里亲戚是疤脸,那么很有可能疤脸还带着从山上下来的其他人手。他们要是听了自己的话,从家中的柜子里找到了枪支,应该知道是在暗示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及时来营救自己。 这些他都能想到吗?即便能想到,他们有没有勇气来搭救自己?更甚至于看到自己现在的境遇,会不会树倒猢狲散,一个个都逃之夭夭?乡公所内外都安排有荷枪实弹的自卫队员在重重把守,硬闯进来难度很大,若是双方发生了交火,动静闹大了,势必会惊动赵乡长和所有的自卫队员,自己的罪行便会立刻暴露无遗,再无退路。大门外的那些岗哨都是李丁安排用来对付曹旋几人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了限制自己自由的障碍。 李丁知道赤手空拳的自己根本无法越雷池一步,可又不甘心坐以待毙,他在绝望中深深地煎熬着,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李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时候。疤脸那边倒也没有让他失望,疤脸带着二麻子和鬼手已经合计好如何闯进乡公所营救李丁。 刚吸过大烟的鬼手,精神饱满,神清气爽,浑身充满活力,眼里闪现着精光。他仰起身子,用那只独手从枕下摸出一把手枪,拔出弹夹看了下子弹,把手枪别在腰间。纵身一跃,稳稳地站在屋子中央,动作之飘逸、敏捷绝不亚于一个年轻小伙子。鬼手从柜子里拿出几十块大洋,一股脑都揣到怀里。 鬼手穿戴整齐,扫视疤脸和二麻子一眼,胸有成竹地说声“出发”,便率先推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出门时那虎虎生风的架势,根本看不出是一个不久前受过重伤的半百老人。疤脸和二麻子也紧随其后,三人趁着夜色匆匆往乡公所走去。 三人距离乡公所大门还有半丈之遥,就听门前有人大声喝道:“什么人?站住!”紧接着就传来“哗啦、哗啦”枪栓拉动的声音,两名自卫队员从墙角走了出来。 鬼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二位兄弟眼高了啊,才几天没见就连我老鬼也认不出来了。” 两名队员一听是鬼手的声音,把手里举着的枪都放了下来,打着哈哈说道:“原来是鬼爷啊,知道您受伤了,一直说去家里看看您,也没个空。听您这精气神,看来恢复的不错啊!” 鬼手说道:“托你二位的福,还能活着来看看你们,我还以为咱们弟兄再没有见面的时候了。” 一个队员说道:“鬼爷大晚上前来,只怕不是为了来看我们兄弟吧?我们可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鬼爷亲自来看望。您是惦记着被关起来的李大主任吧?”这个队员也不含糊,一语道破鬼手前来的动机。 鬼手站住脚步说道:“这话也被你说着了,做人不能忘本,没有李乡长当年的知遇之恩,哪有我鬼手的今天,听说他被莫名其妙的关了起来,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二人一边和鬼手说着一边往他身后瞅去,等看清鬼手身后跟着的是疤脸和二麻子,和他们也都一一打过招呼。 鬼手看了看二人说道:“二位兄弟,站在门口多有不便,咱们借一步说话。”说完带头走到墙角避风的地方,几个人也都跟了过去。 一个队员说道:“鬼爷,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赵乡长有令,谁都不能进去看望李主任,你是我们的老领导,也知道乡公所的规矩,不要难为我们兄弟。再说了,你们现在就是进了大门也看不到他,李主任办公室门前还有一道岗呢。” 就在鬼手和队员说话的当口,他身后的疤脸和二麻子已经悄悄地把手伸向腰间,准备随时动手。 鬼手说道:“你们兄弟两个跟着我也有两三年了吧?我鬼手当队长的时候不敢说对你们兄弟不薄,可也没克扣过你们的粮饷吧?是李主任带着咱们一起投诚了八路军,咱们兄弟才又端上了这碗官饭。现在你们兄弟依然是乡丁,而我却成了一个看大门的,我对李主任的恩德都感念至深,你们不能无动于衷吧?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可不能忘了李主任的提携。现在他被关起来了,我们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外边看热闹,更甚至我们还要亲手把他送上断头台,要是这样的话,你说我们还算人吗?岂不成了恩将仇报的禽兽?” 鬼手一席话,循循善诱,却又咄咄逼人。两个队员听了,心中五味杂陈,嗫喏着说道:“李主任的恩情怎么会忘呢?现在不也是迫不得已吗?吃着这碗官饭,就得听官家的指挥。” 鬼手说道:“你们兄弟二人别天真了,今天你们在门外看守李主任,说不定明天被关进去的就是你们,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是要开始清算我们这些从日伪军那里投诚过来的人了。我听到李主任被关的消息后,就是来和李主任道个别,然后我就连夜逃走了,否则只怕这条老命就搁到这了。” 鬼手的话,二人从来都没有想过,此时听鬼手一分析,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二人顿时感觉心里发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鬼手接着说道:“别往远了说,就说眼前,你们俩还看不明白吗?你看咱们投诚过来的兄弟只能在外围把守,内卫全是他们的嫡系,这就是根本信不过咱们嘛,要是敌人打过来了,守在外边的还不都是炮灰吗?听老兄一句劝,尽早想退路,走得晚了,只怕大祸临头。” 二人被鬼手的一番话深深触动,私下里他们也听过不少关于八路军要清算投诚人员的谣言,好多话甚至是从那些已经当了领导的投诚人员嘴里传出来的,这时二人感觉后背发凉,一时不知所措,好像八路军现在就要来抓他们,竟然紧张的往身后看了看。 二人眼巴巴地看着鬼手,齐声问道:“鬼爷,你有什么好的出路吗?” 鬼手说道:“出路是有,就是不知你们敢不敢干?” 二人问道:“鬼爷,你说来听听。” 鬼手说道:“我们去把李主任救出来,他的人脉广,路子野,去哪都能给我们弟兄找碗饭吃,肯定强过在这里等死。” 二人有些担心地说道:“我们要是跟着李主任走了,我们的家眷怎么办?” 鬼手从兜里掏出一把大洋说道:“你们兄弟俩把这些大洋分了,回头送到家里,给家里人用度。八路军从来不搞连坐,祸不及妻儿,咱们拍拍屁股走了,他上哪里去找,家里人拿着大洋有吃有喝,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二人犹豫着,迟迟不敢伸手去接鬼手递来的钱。 鬼手看二人沉默不语,沉声说道:“二位兄弟,你们跟我多年,要是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劝,要是信不过我,那我今天就只能得罪了。” 鬼手话音刚落,身后的疤脸和二麻子已经迅速冲到前面,将手里的枪紧紧抵在二人胸前,疤脸说道:“干还是不干?来句痛快话。” 二人本就有心顺从,现在哪里还敢抵抗,连忙说道:“疤脸兄弟,快把枪放下,我们愿意跟着鬼爷一起干,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请鬼爷吩咐。” 鬼手让疤脸和二麻子把枪放下,然后把大洋装到队员的口袋里,说道:“既然应了,那咱们兄弟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李主任走,要是谁三心二意,可别怪我老鬼翻脸无情。现在我们三人进里边营救李主任,你们二人去把自卫队宿舍的门守上,万一我们那边动静太大惊动了宿舍里的人,你们千万不要让他们跑出来增援,要是有人硬闯就把他们干掉。”二人连连点头称是。 鬼手部署完毕,几人靠着墙角悄悄潜入乡公所院内。 看守李丁办公室的两名自卫队员穿着齐脚面的白茬羊皮袄,在夜色里甚是醒目,二人知道乡公所墙高院深,门外有岗,赵乡长也关照过李丁只是限制活动范围,不能以案犯对待,也就放松了警惕。 二人耐不住半夜的困意,不停地打着哈欠,眼看着夜深人静,周遭没有一丝动静,二人靠着李丁办公室大门左右两侧的墙面蹲下身子,用围巾将头上的狗皮帽子紧紧缠绕在头上,把口鼻围裹的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眼睛来。做好御寒工作,二人将长枪搂在怀中,便倚靠在墙上打起盹来。 鬼手带着疤脸和二麻子摸到李丁办公室门前,看着蹲在檐下的两个自卫队员,鬼手示意让疤脸前去解决左边的那个,自己和二麻子去控制右边这个。 鬼手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来到蹲着的队员面前,将仅存的左手攥成拳头,铆足全身力气,向着队员的后颈打去,正处在半睡半醒游离状态的队员毫无防备,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鬼手一拳给打晕了过去,栽倒在地。 另一名队员听到动静,被惊醒过来,慌乱中张嘴问道:“谁?”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手里的枪准备起身,这时疤脸早已来到他身前,未待他站起身来,手中的利刃便向着队员的胸前捅去。队员紧贴墙面,没有后退躲闪的空间,被匕首给结结实实的刺中,“哎吆”一声,向后倒去。 狠毒的疤脸怕他再叫出声来,跨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巴,把捅在他胸前的匕首用力向上一挑,然后将匕首在他胸腔里左右搅动。霎时,队员便被疤脸给杀得死透了。 正当李丁在黑暗里盯着屋顶发呆时,听得窗外“嘭”的一声响,然后便听到有人发出短促的惊呼声。 李丁赶紧掀开身上的被子,跳下炕来,趿拉着鞋子往门口跑去,他想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情况,刚到门口,便听到有人敲着屋门,对着门里喊道:“姐夫,快开门。” 李丁心头一喜,知道是疤脸来了,看样子是来救自己了,听这动静,应该是得手了。没想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舅子,关键时刻也能挺身而出,办出一件像样的事来,日后还得对他另眼相看。李丁顾不上多想,匆匆把门打开,面前站着的正是疤脸。 李丁一看疤脸身后还有二人,仔细看去,原来是鬼手和二麻子。李丁惊喜地问道:“你们都来了?” 只听鬼手说道:“少爷,我们来迟一步,你受惊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逃离此地。” 李丁大步跨出门外,只见看守自己的两个自卫队员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声息。 李丁惊声道:“你们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疤脸说道:“门口这个被鬼哥给打晕了,那边那个已经被我给捅死了。” 李丁说道:“把打晕的那个赶紧拖到屋里去,要不然等到天亮就该冻死了。” 疤脸说道:“姐夫,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一副菩萨心肠,这个就是不死,赵乡长他们还能放过你吗?我看还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杀了,免除后患,省的醒来后声张。” 疤脸说着已经来到那个晕倒在地的自卫队员面前,手起刀落,将匕首往队员的脖子上一抹,直接结果了性命。 李丁正要阻拦,疤脸已经下了毒手。李丁眼看着那个队员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横尸当场,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疤脸几日没见,竟变得如此嗜血,原来遇事只敢虚张声势,现在竟敢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就在李丁迟疑间,鬼手说道:“这里不宜久留,小心有人看到。我们赶紧离开,有话出去再说。”众人闻言,赶紧往大门外跑去。 几人往前跑出几步,李丁看到两个持枪的人正站在自卫队员的宿舍门前,李丁暗道不好,此时被人发现,只怕很难逃脱,连忙喊住众人。 鬼手说道:“少爷莫慌,这两个兄弟是咱们的人。” 只见鬼手朝那二人一挥手,二人悄无声息地跑了过来,几人会合一处,一边警戒一边往门口撤去。 那二人先行跑到门外,左右一看,四下无人,向众人一招手,齐齐撒开脚步,奋力向门外跑去。 待跑出一箭之地,看身后没有动静,众人停下脚步,找个避风处稍作喘息。李丁看着茫茫夜色里隐隐绰绰的乡公所,叹息一声说道:“我本想着在这乡公所里韬光养晦,以期日后能成就一番事业,没想到却沦落至此,成了杀人潜逃的罪犯,在八路军这里我们已经再无回头之路,他们定会天涯海角追杀我们,这下算彻底完蛋了。” 鬼手说道:“少爷,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眼下逃命要紧,我看还是尽快想个出路,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否则的话我们就走不了了。” 未待李丁开口,疤脸用不屑的语气说道:“姐夫,一个小小的乡长,有什么可值得你留恋的,这几天我才活明白了,还是上山做山大王自在,给个皇帝都不换。就这几天的功夫,我和‘刺猬’三人就抢来几百块大洋,还玩了个雏,那叫一个快活。”说到最后,疤脸觉得这个时候讲这个有些不合时宜,便悄悄的闭上了嘴。 李丁一听,心里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沉声问道:“鸳鸯泺村的事情是你做下的?” 疤脸听着李丁冷峻的语气,心虚的说道:“我,我只是个把风的,是‘刺猬’他们干的。” 李丁一听,果然是他们干的好事,顿时气得暴跳如雷,跺脚大骂道:“你们这帮废物,让你们去抓人迟迟没有动静。坏我的大事倒是干的顺风顺水。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们在王村长家作恶,被他告到乡里,被赵乡长问出了先前剿匪的破绽,我才身陷囹圄。你们这一出可把我给害惨了,差点给我带来杀身之祸。肯定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出的馊主意,你去哪里祸害不好,偏偏跑回自己村里作恶。”李丁心中刚刚升腾起那丝对疤脸的好感又被他自己给彻底的浇灭了。 疤脸闻言知道自己又闯了祸,收起了刚才满脸得意的神色,躲在后边不敢开口说话。 二麻子和两个自卫队员听了有些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这疤脸什么时候就成了土匪,李丁堂堂一个乡干部怎么和土匪还有勾结,怪不得鬼手说他人脉广。三人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李丁,不知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惊天的秘密。 这时只听鬼手说道:“少爷,事已至此,再抱怨也没什么用了,我倒是想着疤脸这个主意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现在走投无路,我看不如暂且前去投奔小五点。” 李丁沉吟半晌说道:“我好歹也是堂堂政府官员,岂能上山落草,再说我日前还是他的主顾,现在竟要投入他的门下,看他脸色做事,你让我情何以堪?” 鬼手说道:“少爷,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凭着我和小五点的交情,他一定会收留我们,把我们待若上宾,绝不会冷落慢待。我们此去,也是权宜之计,让他助我们度过难关,等我们摆脱八路军的追捕,再做打算。” 二麻子和另外两个队员这才知道其中的奥秘,原来鬼手和土匪早就暗中勾结,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李丁在鬼手的再三劝说下,有些动心。他知道依着自己现在的处境,那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便是去找军统,只怕自己没有了职位和权力,再为军统带不来有用的情报,军统也会视自己若敝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丁知道自己再不做出决定,今天所有人都得留在这里,一咬牙,一狠心,说道:“就依老鬼说的,咱们去找小五点落脚。” 李丁再不敢耽搁,几人重又潜回到乡公所,看看没什么动静,从马厩里悄悄牵出六匹马来。走出大门后,几人翻身上马,都没顾得上回家,在疤脸的带领下,一行人往小五点的驻地飞驰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逃亡途中饱口福 心存悲悯施钱财 黄崖湾乡的奶奶庙,重建于民国二十七年,由民国政府和当地乡绅共同出资修建,位于大乌登山东麓半山腰,距离乡公所有三十里之遥,远离村落,颇为幽静,上山道路蜿蜒曲折,甚为狭窄,车辆无法前行,普通百姓进香只能靠脚力前往,大户人家则可骑行或乘轿。 整座庙坐北朝南,两进院子,前院建有大殿、厢房。大殿面阔三间,重梁起架,单檐硬山式,殿顶盖瓦,大脊刻兽雕花,飞檐高翘,气势恢宏。大殿内供奉着五尊泰山奶奶神像,民间俗称五仙奶奶、送子奶奶,专司人间生男生女之职。 由于连年打仗,人民疾苦,香火衰微,僧道日少。奶奶庙平日里也没有常驻的僧道,只是在每年春暖花开后才有云游的出家人在此暂居,凭借收取一些善男信女的香火钱度日。到中秋过后,坝上天气日渐寒冷,香客寥寥,庙祝生计难以为继,便都又散去,成为一座空庙。 尤其是最近两年,日军对百姓的盘剥日盛,很多人家无隔日余粮,求告无门,只得拖儿带女外出乞讨度日,有数不清的难民死在逃荒的路上。这半山腰上的奶奶庙,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叫花子提供了一线生机,每年秋后,流浪在附近的叫花子便都来到庙里,把这里当作容身之所,借以抵挡坝上的严寒。整个冬天这里都是花子们的安乐窝,花子们把好好一座庙宇折腾的污浊不堪,冬天这里便断了香火,鲜有人至。 直到阴历三月初一,固定在此挂单的僧道开始返回,由官府出面,安排人手驱逐乞丐,修缮整饬大殿、僧房,准备迎接于四月二十八日举行的奶奶庙庙会。 一年一度的奶奶庙庙会在当地是一大盛事,提前十天就在山脚搭起戏台,唱起大戏。戏台周围布满各色摊贩,有耍大刀练把式的,有耍猴的,有拉洋片的,有变戏法的,有卖纸烛香火的,有卖农资农具的,有卖梳头油、雪花膏的,有卖故衣、鞋帽的,有卖玉米花、捏糖人的,有磨剪子、戗菜刀的,还有穿着各异的牧民牵着骆驼、马匹来此交易,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善男信女们或许愿或还愿都拎着大包小包的供品,以期和各路神仙疏通关系,满足自己的心愿。 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这时都倾巢出动,成群结伴纷至沓来,精神生活极度贫乏的她们对这热闹的场面甘之如饴。 那些整日放牧耕作的农牧民们,也都忙里偷闲,放下手里的活计,来此踅摸几件趁手的农具。更重要的是,平日里不敢正眼去看的那些俊俏容颜,此时可以恣意饱览,放飞的目光可以翻越高山,扫过平原,穿过溪谷,直至尽兴。一张张烈日暴晒下黝黑的面孔,面带憨厚的笑容,穿梭在喧嚣的人群里。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很多人还没有尽兴,半个月的庙会便轰轰烈烈地结束了,这片荒凉的土地重又归于宁静。 星移斗转,斯人几易,空旷辽阔的草原和这座不太雄伟的小山,一直在默默见证着这些草原儿女的繁衍生息,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此时,在山上奶奶庙后院的一间厢房里,正传出来阵阵欢声笑语,屋内的土炕上盘腿坐着四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四人神态轻松,表情愉悦,说到开心处,几人前仰后合的笑成一团。地上垫着一个用砖块和泥垒成的土炉子,炉子边上堆放着用来做燃料的干牛粪,炉火烧得正旺,散发着腾腾热气,整个屋里暖气融融。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个看着颇为机灵的半大孩子进来往炉子里加些牛粪,每次加完火,都要殷勤地对着炕上问问,“二爷,你们要不要再加点水?”“二爷,你们不冷吧?我往炉子里多添点牛粪。” 被这个很有眼力见的小伙子称作二爷的正是多日不见的曹旋,炕上坐着的便是徐淑婉、马平和海棠。李丁撒出人手,四处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原来他们躲到了这半山腰的庙里。他们身边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这事还得给大家慢慢道来。 那日,曹旋和马平大战李丁后,终于和徐淑婉、海棠二人会合,几人决定先找个地方充饥,再作计较。四人跨到马上,顺着大路往东北方向一路飞驰,奈何这坝上地区地广人稀,直跑出三十多里才隐隐看到一个村庄。 内伤颇重的马平,一路上受了颠簸,几次呕血,咬牙坚持才到的这里,若是再跑下去,只怕小命不保。 两位女眷也早已饥渴难耐,浑身乏力,再没有力气前行。眼看着前边有村庄出现,几人喜出望外,奋马扬鞭,疾驰前往。 曹旋几人快到村口时,看到有一个老汉正在冷风地里放羊,曹旋便上前搭话,告诉老人自己几人在归绥做生意,现在回来过年,路上吃完了干粮,现在饥渴难耐,想要在老人家里叨扰一餐。 只见老汉面有难色,有些无奈地说道:“后生,不瞒你说,我家里只有我和老伴儿两口,穷家薄业,平日里只靠些粗粮麸皮糊口,实在没有余粮招待客人啊。我看你还是到别家看看吧。” 曹旋说道:“大爷,我们也不嫌好道赖,只要给我们吃口热乎的就行,我们出饭钱,不会白吃的。” 老汉犹豫着说道:“咱口外人实诚,不是我小气,舍不得留你们在家里吃顿饭,只是我看你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体面,是富裕人家的派头,怕我家茶饭太寒碜,你们难以下咽。你们要是不嫌弃,就随我到家里,让老伴儿给你们煮上一锅杂面糊糊。” 曹旋几人一听老汉愿意收留,当下心中大喜,连连道谢! 老汉赶着三只羊,曹旋牵着马,其他几人跟在身后,众人一边聊着一边往村里走去。 老汉家就在村头,没走多久便来到老汉门前,面前是一堵低矮的石头墙,墙面上糊着满满当当的牛粪,大部分都已经干透,在院墙中间的开口处立着一个用一道道麻绳攒起来的木栅栏,老汉把栅栏推开,将羊撵到院子里,招呼曹旋几人进去。 就在曹旋几人刚刚进入院中,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追了进来,径直跑到曹旋面前,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哀告道:“先生行行好,舍几个大钱给我吧,我都几天没吃饭了。”说完对着曹旋几人不住地鞠躬。 曹旋日前曾扮作花子混迹在县城的花子堆里,对他们的苦难凄惨,知之甚多,再加上自己当时为了隐藏行迹所受的那些苦,对这些花子可谓是感同身受,对他们竟有种莫名的亲切。虽然自己已是饥肠咕噜,还是停下脚步,准备从兜里给他摸几个铜板出来,谁知一摸之下,竟然身无分文,大洋早都交给了徐淑婉看管,自己身上没有一个铜子儿。 曹旋对徐淑婉说道:“淑婉,给我几个铜板,我打发了这个花子。” 徐淑婉从怀里掏出一个彩绣的锦袋,给曹旋扔了过来,里边装着十几块大洋和一些铜板,供日常开销之用。 曹旋一把接住,从里边掏出五个铜板给他递了过去。这个丐童看着曹旋手里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眼里流露出贪婪的神色,伸手接过曹旋手里的铜板,说了声:“谢谢先生。”拿了钱依然站在那里,迟迟不肯离去。 已经将羊都赶进屋里的老汉看丐童已经讨到了钱,还站在那里不愿离开,上前呵斥道:“今天算你运气好,遇上个开恩的先生,给了你那么多钱还耗着不走,是等着讨打吗?眼看着我们都揭不开锅了,你们这些花子还是从早到晚,一天不落的守在这里,就等着逮个空当偷摸些吃食。” 曹旋说道:“大爷,你认识他们吗?他们经常在这一带出没吗?” 老汉说道:“距离我这村子七八里远的山坡上,有一个奶奶庙,每年冬天都有三几十号花子聚集在那里,好好的一座庙宇,一到冬天就被他们糟蹋的不成样子,周围百姓连个烧香的去处都没有。这些人聚集在那里要吃要喝,就在这周围乞讨度日,有时候还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人们开始可怜他们想着法子也给他们一口吃的,可是现在家家都揭不开锅,谁家还有余粮去施舍给他们啊。这些花子也乖巧,他们一看到有衣着光鲜的客人来村里,就跑上前来乞讨。” 老汉絮絮叨叨的向曹旋介绍着这些花子的情况,说完又回身呵斥了丐童几句,丐童无奈,用袖头擦了下鼻涕,眼巴巴的瞅着曹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曹旋见丐童出去,要把手里的锦袋还给徐淑婉,徐淑婉让他带在身上,以供沿途用度。曹旋觉得这样也方便,就没有客气,掀开羊皮袄,将锦袋挂在了腰间。 曹旋把马平从马背上扶下来,徐淑婉和海棠相携着跟在老汉身后,往屋里走去。 刚进入屋里,徐淑婉就被一股熏天的臭气差点给呛出眼泪,徐淑婉捂住口鼻,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只见这两间低矮的土坯房里,大白天的却是光线黯淡,墙上挂满油烟和灰尘,房顶上的大梁在经年的烟熏火燎下,早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让人倍感意外的是,居然人畜混居一屋。老汉赶回来的那三只羊此时正站在灶膛边上,啃食烧火用的柴火,地上全是一粒粒黑色的羊粪蛋。 曹旋对着徐淑婉苦笑一下,示意让她忍忍,在这当口,能有个吃饭的去处就不错了,还有挑拣的余地吗? 身为大家闺秀的徐淑婉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强压着心头的不适,从来回走动的羊身边穿过,随老汉进入里屋。 里屋的景致,又让徐淑婉大吃一惊,屋里的地上竟然用几块破木板搭着一个简易的兔窝,里边有两只瘦弱的兔子正在吃着干草,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两只老鼠蹲在那里。 里屋的味道一样令人作呕,徐淑婉真想立刻掉头离开,看了看身后曹旋扶着的马平已快站不起身来,只好作罢。心中暗叹,这样恶劣的环境,不知这夫妻二人是如何在这里艰辛度日的。 老汉客气的让曹旋几人上炕,曹旋看看那炕也比地面干净不了多少,只是多了几个用作炕席的篾片,木板做的炕沿被磨的溜光,也只剩下了半截。曹旋倒是不计较,扶着马平坐到炕上。让海棠去马背上给徐淑婉拿来獾皮坐垫坐下。 老汉想给几人倒杯热水,暖暖身子,吆喝着老伴儿给客人烧水,自己去找水杯,奈何搜寻半天,只找出两个豁口的茶杯,只好又去找来两个黑釉粗制羊皮碗。等老伴儿把水烧开给四人一一倒满,让大家稍息片刻,让老伴儿给大家煮棒子面麸皮糊糊。 曹旋端起碗来,送到马平嘴边,马平微微张嘴,喝了一口曹旋递来的热水,无力地看了众人一眼,也没言语,便又靠着墙闭上双眼,满脸痛苦的表情。 曹旋见状,知道马平伤势严重,要是光靠这点吃食,对他的身体恢复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就是徐淑婉只怕也咽不下这样的吃食,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东西,她家的狗吃得都比这好。 曹旋把目光瞄向了兔窝里的那两只兔子,实在太过瘦小,根本没什么肉,煮熟了都不够塞牙缝。曹旋听到堂屋里的羊叫了一声,眼前一亮,有了主意。他从炕上跳下地来,走到老汉面前说道:“大爷,和你商量个事。” 老汉说道:“什么事,你只管说。” 曹旋指着屋里的马平说道:“大爷,你看和我一起的那个兄弟,他路上受了些风寒,身体有些虚弱,我想找点有营养的吃食给他补补,可是看你这家里也没有什么滋补的东西,你看把羊给我们杀一只吃怎么样?” 老汉还没开口,正在往锅里添水的老伴儿急了,连忙说道:“那三只羊可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们老两口养老就靠着这三只羊呢,要是给你们吃了,就要了我们的命了。” 曹旋说道:“大娘,你别急,你这一只羊一年能给你带来多少利?” 老妇人说道:“这羊夏天的时候剪羊毛,能卖几十文,生个羔子养大又可以卖几百个大钱。要是把它们吃了,可就断了我们的财路了。” 曹旋又问道:“这一只羊能卖一块大洋吗?” 老汉接过话来说道:“这冬天的羊吃不上鲜草,都掉膘了,哪能卖那么多?现在就是两只羊卖一块大洋也没人要。” 曹旋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大爷,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两块大洋,你给我杀一只羊,现在就煮了,咱们大家一起吃顿手把肉,我看你们这光景,只怕也有些时候没吃肉了吧,正好一起打打牙祭。” 曹旋说着从锦袋里掏出两块大洋给老汉递了过去。 老妇人见曹旋真拿出了大洋,没了言语,心怀感激地把目光看向了曹旋,老妇人知道这羊要是卖上两块大洋的好价钱,那自己老两口这一冬天可就吃喝不愁了,就连开春种地的籽种钱也有了着落。 老头连忙把曹旋伸过来的手推回去,说道:“后生,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你在我家吃顿饭,让你花两块大洋买我一只羊,这不成了明抢吗?这可不是咱坝上人的风格,这要是传出去了,让村里人怎么看我呢?我还有何脸面在这村里待下去?” 曹旋把钱塞到老汉手里,笑着说道:“大爷,你别客气了,我是个做生意的,也挣了些钱,不差这两块大洋,咱们就这么决定了。我挑一只个头小的吃,大的给你留着繁殖小羊。” 老汉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大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曹旋过去把个头小的那只抓在手里说道:“就它了。” 老汉死活不干,非得要把那只个头最大的抓来杀了,曹旋拗不过他,只得听从了他的意见。 老汉吩咐老伴儿烧水,自己找出一个瓷盆,从灶台上拿起一把剔骨刀,放到院子里。然后找来一根绳子,把选好的羊给拉了出来。坝上百姓,半农半牧,平素善养牛羊,杀羊那是拿手好戏,根本不用别人帮忙。老汉嘴里咬着尖刀,把羊四蹄攒起,放倒在地,一把将羊头拉起,把瓷盆放在羊脖子处,然后把咬着的刀拿在手里,往羊的喉管处捅去。冒着热气的鲜血汩汩流到了瓷盆里,羊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一炷香的功夫,老汉就把羊宰杀停当,大卸八块,把羊肉全部放到锅里去煮。农家贫寒,除了一把盐巴,再无其他佐料,尽管如此,随着腾腾热气的冒出,浓郁的肉香已经四散飘开。满屋的腥臊恶臭已被彻底掩盖。 惊吓过度的徐淑婉放松下来,竟然和海棠依偎着昏昏睡去,曹旋看着受伤的马平和满脸疲惫的徐淑婉,心里升起一股歉疚,本想着带他们出来过几天清静日子,谁料到却让他们跟着自己受了惊吓和磨难,都是自己不好,把他们带到如此境地。马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自己真的要大开杀戒了。曹旋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道腾腾杀气,心中愈发的对疤脸和李丁之流恨之入骨。 坝上农妇,尤其是出身贫寒之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吃过什么大餐,由于祖祖辈辈与羊为伴,她们煮手把肉那可是与生俱来的绝技,人人无师自通。 老妇人听着锅里翻滚的声音,看了眼满屋子蒸腾的雾气,停下手里拉着的风箱,向着屋里喊道:“羊肉煮好了,都出来吃吧。” 曹旋闻言,把徐淑婉主仆和马平喊醒,睡眼惺忪的几人闻到浓郁的肉香,不禁都精神为之一振,头脑清醒了起来。马平休息了一阵,精神也为之好转,虚弱地问道:“二爷,哪来的肉味?是不是我快不行了,发起了癔症。” 曹旋笑道:“你没发癔症,我给你煮了手把肉吃,好让你的内伤恢复得快些。” 几人说着,老妇人已经用一个黑色的大瓷盆满满端来一盆肉。曹旋去喊在院子里正忙着给自己几人的坐骑喂草饮水的老汉进来一起吃,老汉夫妇二人觉得自己已经收了羊钱,羊肉是人家的,便坚持不吃。曹旋硬是把他们拉到炕上,大家围着肉坐下,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几人真是饿急了,也顾不上再相互客气,拿起一块便大肆咀嚼起来,如同风卷残云,没多大功夫,满满一盆手把肉被几人吃了个精光。老妇人又去锅里捞出一盆放到炕上。已经吃得差不多的几人,吃相这才文明起来。每人又勉强吃下一两块肉,老妇人为大家盛来肉汤,大家都喝了些,然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后退去。人活着,追求的目标有很多,其实仔细想想,终极目标无非也就是一顿饱饭而已。 曹旋几人看看天色不早,准备起身告辞。老汉让老妇人把剩下的肉全部盛在一个小竹篮里,让曹旋带在路上吃,曹旋不肯,老汉不断谨让。曹旋看老汉态度坚决,只好留下一半,倒出去一半,并答应老汉将篮子里的肉带走,老汉这才罢手。 曹旋又悄悄地拿出一块大洋给老汉放到风箱上。 曹旋几人拉马走出门外,正准备上马,却见先前来过的那个丐童正蹲在门口的石头上,听到曹旋等人出来,赶紧站起身来,挡在马前。 曹旋说道:“你这个孩子怎么死缠烂打,都给过你钱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候着呢?” 丐童说道:“先生,再赏我几文钱吧,我家有病重的老娘,也几天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你行行好再给点,救救我娘的命吧。” 从院子里跟出来的老汉见状说道:“看,让我说着了吧,这些无赖花子就不能惯,给了他那么多钱,他还不走,反倒觉得这钱来得容易,又来继续讨要了。” 老汉话音未落,谁知这丐童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曹旋的面前,上前抱住曹旋的大腿,哭诉着说道:“先生,求求你,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个苦命的孩子。” 这孩子年龄不大,倒是善于察言观色,脸上透着机灵,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套一套的,看着他凄惨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曹旋心生怜悯,又从腰上解下锦袋,摸出三个铜板给他,丐童一手去接铜板一手依然抱着曹旋的大腿。 曹旋把锦袋塞到腰间,看他还不起来,就问道:“钱也给你了,怎么还不撒手?” 丐童说道:“大爷,我在这里闻了一下午的肉香,我都几年没尝过肉味了,大爷开恩,赏小的一口肉吃吧。”说完开始摇晃曹旋的大腿。 曹旋耐他不过,心里也有些烦躁,说道:“你先起来,我给你块肉吃,你这个孩子比那苍耳还能粘人。” 丐童抓着曹旋的皮袄,从地上站了起来,嘴里不停的说着谢谢。曹旋从马背上的篮子里取出一大块羊肉给他递了过去,丐童接过肉来,狠狠咬上一口,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跑去。 见丐童跑远,曹旋几人和老汉夫妻二人作别,骑马上路。几人漫无目的,沿着大路,一路前行,直待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落脚。 曹旋几人走出数里,眼看着就到了大乌登山东麓的山脚,半山腰上的奶奶庙已经若隐若现。徐淑婉抬头看着面前的山坡,对曹旋说道:“辅同,今晚我们去哪里住宿?” 曹旋指着山上的庙宇说道:“这座庙大概就是刚才那老汉说的奶奶庙了,我看这边山脚下再不见村庄,要想找人家投宿只怕得翻过这座山了,不如今天咱们就去庙里歇息一晚。” 徐淑婉说道:“那老汉不是说这庙被花子们占了吗?里边脏乱不堪。只怕这些花子也不愿意让外人落脚。” 曹旋笑着说道:“你忘了吗?我也曾是个流浪街头的花子,我和他们有的是共同语言,和他们套个近乎,肯定得给咱们让个地方出来,到时候心情好的话还可以施舍他们几枚大钱。”说着不经意的往腰间的钱袋上摸去,结果什么都没摸着,他又前后左右摸索了一番,依然空空如也。 曹旋叹息一声说道:“淑婉,坏了,你给我的钱袋不见了。” 徐淑婉说道:“该不是掉到路上了吧,我们返回去找找。” 曹旋说道:“你们暂且在这里歇息,待我返回去寻找一下,找到钱袋咱们上山歇息。” 徐淑婉几人下马休息,曹旋调转马头,往回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三章 花子头为所欲为 奶奶庙藏污纳垢 曹旋边往回走,边想着自己腰间的钱袋可能掉落的地方。思忖半晌,忽然脑中一激灵,自己在老汉家院子里给过丐童钱之后,将钱袋挂在了腰间,然后给丐童去马背上取肉时,好像丐童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腰,当时丐童贴着自己的身子,也没往别处想,难道是他顺手牵羊拿了去? 想到这里,曹旋开始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那个丐童讨饭时表情夸张,言语圆滑,动作娴熟,流露出很重的江湖习气,必是已经为丐多年。在讨得钱财后,他稚气未脱的脸上显现着成年人的世故,这样的孩子往往肩负着生活的重担,从来没有被生活温柔以对,才练就了这样的生存本领。 对,一定是他,曹旋脑海里浮现出丐童转身离开时眼神里的狡黠和喜悦。这个年龄的孩子,他是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的。得手后的欢愉,飞快离开的背影,让曹旋确定无疑,就是这个丐童把钱偷了去。 曹旋勒住马缰,沉思着缓缓走了回来。 徐淑婉看曹旋回来,问道:“辅同,找到钱袋了吗?” 曹旋说道:“没有。” 徐淑婉说道:“那就别找了,十几块大洋丢了也无所谓,我们要是在这庙里留宿的话,就赶紧上山吧,等下天黑了,山路崎岖,只怕马匹不易前行。” 曹旋说道:“好,咱们上山,先去庙里投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安顿下来,这钱自己也就跑回来了。” 徐淑婉打趣道:“辅同,你这是准备去烧香拜神吗?等着让送子奶奶给你把钱袋送回来呢?” 曹旋说道:“淑婉,不用烧香也不用拜神,我没有开玩笑,这钱肯定能自己跑回来。不信的话,你等着瞧。” 徐淑婉哈哈笑道:“痴心妄想,不会丢了十几块大洋你便心绪不宁,颠三倒四起来,说起了胡话。那你说说这钱怎么自己跑回来?” 曹旋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瞧好吧。” 徐淑婉见曹旋卖起了关子,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在说笑。 曹旋四人骑在马上,沿着山路,缓步往山坡上爬去。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奶奶庙门前,此时天色已快黑透。曹旋把马平从马背上扶下来,四人牵着马往庙里走去。 庙门关着,曹旋上前伸手去推,稍一用力,大门便打开了。这是个佛道结合的庙宇,庙门便是天王殿的正门,进入天王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手持金刚杵的韦陀菩萨,背后是笑容可掬的弥勒佛,两尊佛像皆为金身。大殿四周供奉着高大威猛的四大天王,为彩塑泥雕,神态各异,栩栩如生。 四人大概浏览了一下殿内景致,因天色已晚,殿内光线太过昏暗,无法仔细观摩,没做太多逗留,待天明后再来参拜瞻仰。四人穿过天王殿,便看到了院子正中气势恢宏的正殿,正殿里久无香火,黑漆漆一片。正殿两侧的厢房里,有几间屋子亮着灯,曹旋知道这便是老汉所言长期在此居住的那些叫花子。 徐淑婉问道:“辅同,咱们在这里住宿,用不用和那些在此居住的花子们打个招呼?” 曹旋说道:“这庙宇本就是为天下大众广设方便,让众生顶礼膜拜的地方,我们来了便是有缘,各路神佛早已知悉,再不用和任何人禀告。再说这里也不是花子们的私产,咱们不用征得他们的同意,不过我倒是想找他们搭个话,看看能不能找出个明白事理的,给他们些钱,让他们帮忙给喂喂马,安置下行李。” 徐淑婉打趣道:“神佛认识你是谁啊?还管你这些闲事,一路上神神叨叨,把自己搞得像个跳大神的似的,你还说到了庙里咱们的钱袋子就回来了,现在已经在庙里了,怎么还没见钱袋子出现。” 曹旋笑道:“佛云:不可说,不可说。现在时候还不到,时候一到,这钱袋子就自己回来了。” 曹旋和徐淑婉说笑着,已经来到了正殿门前,让三人在院子里稍等,自己往一个灯光较为明亮的房间走去。 曹旋走到门前,听得屋里隐隐传出些莺莺燕燕的声音,心中有些疑惑,侧耳听去,却听不太清,好像是耳畔的风声,他也没有在意,只当是有人在屋内聊天嬉戏。便上前一把推开房门,房内的情景让他深感意外。 一个男子光着脊背,伏在炕上,腰下搭着一条已经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被,破旧成了丝丝缕缕的棉絮。 他在外边听到的如狼嚎般低沉的嘶吼声,正是从这个男子的嘴里发出来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炕上还有两个女子,一个侧卧着,正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男子活动,一个则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只见二人皮肤黝黑,面有污垢,看不清容貌,难辨美丑,要不是留着长发,根本看不出来是两名妇人。 眼前一幕,让曹旋倍感尴尬,没想到天才刚黑,这屋里就开始上演如此戏码,曹旋不好意思多作逗留,赶紧从屋里退出身来。 房门开启,一阵冷风飘入,满头大汗的男子顿觉后背一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看去,正好看到曹旋退出门去,眼看着门被关上了,不知道是哪个冒失鬼进来窥去了自己的春色。 男子好事被人打扰,满腹怨气,大声叫骂道:“谁呀?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你他妈不知道老子在快活吗?等老子爽完了非把你弄死不可。” 退出门外的曹旋听到屋里的叫骂,无奈地苦笑一下。心想这人性真是奇妙,这些花子都缺衣少食,整日饥寒交迫,竟然还有心思想着媾和之事,而且是在神佛脚下,不知各路神仙看了会作何感想。 曹旋准备往另外一间亮着灯的禅房去看看,他刚迈出一步,有些醒过味儿来,自己刚才进去看到的一幕可真是龙凤呈祥,这样的待遇,只怕达官显贵也难以望其项背,现在叫花子都会这么享受了吗?是了,那个男的应该就是这里的花子头,否则怎么可能占有这么多资源?花子堆里女人本来就少,健全的,能让花子头动心思的只怕更是少之又少。听他刚才气势汹汹叫骂的语气,必是这里无法无天的存在,果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曹旋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这间房子的门也没有拴着,曹旋上前一把就推开了,门刚打开,一股恶臭便顺着门缝飘散了出来,曹旋只好掩住口鼻,抬脚迈进屋里,只见屋里炕上有三个人正在聊天,地上有四个人跪着,而且每人的头上还顶着一个破瓦盆,瓦盆里装满了水,不知何以如此。 几人看曹旋进来,纷纷抬头向他看来。见有陌生人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兔唇男子从炕上站起身来,嘴里含混不清地问道:“你,你是干什么的?” 曹旋说道:“我是个过路的,准备在这里借宿一宿,有些行李在外边,麻烦你们帮我搬进来,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冬天的时候这里人迹罕至,很少有生人闯入,这些花子早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哪管别人是不是有现实需求。兔唇男当即说道:“这里不能借宿,这个地方我们已经占了,你还是到别处去吧!” 曹旋说道:“现在已经天黑了,附近又没有村庄,你让我去哪里?再说这里是庙宇,你不愿帮忙就罢了,有什么资格赶我出去。” 兔唇男看曹旋的语气不善,欺他是一个过路的孤客,语气凶狠起来,说道:“让你走你就赶紧走,我告诉你听人劝吃饱饭,要是再磨叽,走的晚了,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曹旋冷哼一声说道:“好大的口气,一个要饭的花子还在这里人五人六的大呼小叫,你才吃了几顿饱饭?就敢这么飞扬跋扈。” 地上跪着的几人见兔唇男和曹旋叫嚷起来,把头上的瓦罐都放到了地上,灰暗的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生人。 兔唇男见四人放下了头顶上的瓦盆,顾不上去管门口和他对峙着的曹旋,对着身边的一个老年花子上去就是一脚,嘴里骂道:“谁他妈让你放下来的,给我顶起来。” 兔唇男见自己的言语没能让曹旋离开,貌似要用这些人来立威。他抬起手来,对着地上跪着的几个花子挨个扇去,这几个花子都已年过半百,衣衫褴褛,身体瘦弱,还有些残疾,满脸木讷地看着兔唇,既不敢躲闪也不敢分辩,只是一声不吭的忍受着,看样子是被打骂惯了的。 兔唇男边打边骂着威胁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讨不来钱还敢回来,留着你们也是浪费粮食,都怎么不在外边饿死呢?大哥早就交代过了,你们必须罚跪半夜才能休息,谁要是中途把瓦盆放下来,就把你们拖到山底下喂狼。” 曹旋看着此人张狂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喝道:“你给我住手,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说着抬起一脚从他背后踹去,此人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正好砸在瓦盆上,瓦盆里的水溅了他满身。地上的四人看着兔唇男摔倒,都纷纷站起身来,上前去扶他。 炕上坐着的另外两人,一个是瞎子,听到动静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另一个是个瘸子,从炕上摸到自己的拐棍,推到炕沿上,然后双手撑着身子挪到炕边,从炕上缓缓滑下,挡在曹旋面前说道:“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嘛。”看样子这二人已经完成了当日的乞讨任务,不仅没有被罚跪,还可以和这个管事的兔唇坐在炕上聊天,此时见兔唇被打,更是慌忙过来拉架。 兔唇男已被跪在地上的四人搀扶了起来,他顾不上去管洇湿的衣服,两膀一用力,甩开两边扶他的花子,目露凶光,恶狠狠的看着曹旋说道:“你他妈敢动手,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凶狠地向曹旋扑了过来。 曹旋看了,心中火起,一个要饭的花子,身上还带着凶器,看模样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言不合,竟然掏出匕首要向自己行凶,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曹旋侧身躲开兔唇刺向前胸的匕首,顺势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肘往反方向用力扭去。兔唇男一只胳膊被抓,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攥紧拳头,向曹旋袭来,曹旋歪头躲过,将握在手里的胳膊用力一扭,只听“咯嘣”一声,兔唇男的胳膊被拧脱了臼,惨叫一声,手里的匕首跌落在地。曹旋抬脚往他的腿弯处猛踢一脚,兔唇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拄拐的瘸子见势不妙,颠颠地紧走几步,拉开门走了出来,在院子里慌乱喊道:“快来人啊,不好了,有人打上门来了!” 几声叫喊过后,其他几个亮灯的房间都有人走了出来,看到瘸子在喊,都往这边聚拢过来。 徐淑婉听到叫喊吃了一惊,知道是曹旋和这些人发生了冲突,只是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徐淑婉让海棠扶着马平,自己赶紧往这屋前走去,过去一探究竟。 曹旋也没在意瘸子在外边的叫喊,他把兔唇按倒在地,大嘴巴子在他脸上招呼着,几巴掌下去,兔唇已经口鼻流血,那三瓣嘴的裂唇处,兜着一槽子鲜血,模样甚是怪异。 曹旋说道:“你还咋呼不?” 兔唇哭丧着脸哀求道:“大爷停手吧,我再也不敢了。” 曹旋见把兔唇打服告饶,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嘴里说道:“你要是再敢恃强凌弱,我打断你的狗腿。”说着一把把他推倒在地,捡起地上的匕首,走出门去。 当曹旋走到门口时,听得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院子里大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谁打上门来了?”听声音正是刚才在炕上呵斥自己之人,看样子他已经完成行云布雨之事,有心情出来管事了。 曹旋定睛望去,只见此人手里拖着一把青龙偃月刀,刀头着地,摩擦着地面,“仓啷啷”作响,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夜色昏暗,视线模糊,待此人走至近前,曹旋才看清此人相貌,不由得吃了一惊,世上还有如此丑陋之人,真是太过恶心了。原来此人的右脸长满疙疙瘩瘩的葡萄瘤,就像一大串紫葡萄一般挂在脸上,左脸倒是平坦光滑,正常人一般,左右对比更觉诡异。乍看之下阴森恐怖,活鬼一般,要是独自一人走夜路遇到他非得被吓个半死。此人怒眼圆睁,双眉倒立,相貌凶恶。 那些围在门前的花子,见葡萄脸走过来,都纷纷让开,看样子众人对他甚是胆怯。 身材魁梧的葡萄脸走到瘸子面前,停下脚步,往四周扫视一圈,看到了站在人群外观望的徐淑婉,见这个陌生女子容貌整齐,姿色艳丽,不知到此所为何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强咽下几口口水。 就在曹旋暗叹此人丑陋之际,屋里的兔唇已经连滚带爬的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葡萄脸过来,赶紧跑上前去,指着曹旋大声说道:“大哥,就是他把我打了,不知哪来的丧门神,进屋就把我一顿毒打,我的大膀也被他给卸了。” 葡萄脸瞪了眼期期艾艾的兔唇,骂道:“没用的东西。”说着把目光看向曹旋。 兔唇可怜巴巴的看着葡萄脸,痛苦的说道:“大哥,我的胳膊。” 葡萄脸把手里拖着的大刀交到身边人手里,拉住兔唇的手臂和肩膀,同时发力,“咯嘣”一声脆响,把他的胳膊给接了回去。 葡萄脸把兔唇推到一边,盯着曹旋说道:“你们他妈干什么的?怎么能随随便便闯进这庙里?还敢动手伤人?” 曹旋冷冷说道:“打他是他该打,你要是不服,连你一块打。” 葡萄脸从身边人手里拿回青龙偃月刀,怒视着曹旋说道:“你他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这里撒野。识相的话,把钱财留下,人赶紧滚蛋,要是不识相的话,我今天就把你活埋到这里。” 曹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钱有的是,你要是想要就得凭本事来拿了。” 人群外的徐淑婉看二人言语不和,怕他们动起手来,眼前这些花子有二三十人,曹旋一个人怎么能对付的过来,赶紧喊道:“辅同,别和他们争了,给他们些钱咱们走,另外找个地方去住。” 徐淑婉说完,众花子的目光都往她身上看去。葡萄脸听徐淑婉胆小怕事,更助长了他的气焰,一声断喝道:“现在想走?已经晚了。要是你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陪我睡一夜,把大爷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我还能大发善心,放你们一条生路。”说完看着徐淑婉淫邪地大笑起来,脸上的那串紫葡萄也越发显得狰狞。 徐淑婉听了葡萄脸的污言秽语,羞愤难当,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看着他那狰狞恐怖的面孔,心生畏惧。 曹旋说道:“淑婉,这里没你的事,站到一边去,几个要饭的还这么张狂,我今天非得教训他们一下不可。” 曹旋看着葡萄脸说道:“看你这行径,不像是要饭的,倒像是劫道的,你对我的家眷如此无礼,我要是不给你点教训,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人。” 葡萄脸闻言说道:“好大的口气,不要耍嘴皮子,手上见高低。”说完举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张牙舞爪的向曹旋便砍了过来,身边的那些花子怕伤着自己,纷纷往后退去。这些人中,有呆的,有傻的,有瞎的,有哑的,有缺胳膊的,也有少腿的,看二人打起来,有惊叫的,有傻笑的,有助威的,有呐喊的,闹哄哄乱作一团。 曹旋看他来势凶猛,刀头裹挟着呼呼风声向自己头上砍来,当下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后闪开。葡萄脸一击不中,举着手里的大刀左右回环,不停向曹旋的头上挥舞,招招欲置人于死地。这兵器是一寸长一寸强,手中只有一把匕首的曹旋不敢硬接,只得连连闪身后退,转眼之间,葡萄脸已经挥出十几刀,只把曹旋逼得倒退出丈余,一时样子甚为狼狈。 葡萄脸更是得意的大声叫嚣:“有本事你别躲,今天我非得让你做了我刀下之鬼。” 徐淑婉看着险象环生的曹旋心中着急,大声喊道:“辅同,小心!” 院子中央的马平听到这边的喊杀声和徐淑婉的惊呼,知道曹旋有危险,在海棠的搀扶下,挣扎着往人群这边走了过来,必要时自己便会舍命出手。 曹旋连躲十几刀,已看清他的路数,葡萄脸的刀法毫无章法,只是凭借自己孔武有力,胡砍乱劈,看着吓人,杀伤力有限。 葡萄脸手里的青龙偃月刀是后院供奉的关二爷手里的兵器,由于此刀是供奉之物,刀把生铁铸就,刀刃精钢打造,外观甚为宏伟大气。刀刃虽不锋利却是雪白如玉,刀头倒钩上挂着的红缨迎风飘扬,显得冷气森森,杀气腾腾,甚是骇人。但这供奉之物毕竟不是用来交手的兵器,由于重量太大,没有过人的膂力,很难把他挥舞起来。 葡萄脸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手持大刀,一通胡乱砍杀,看着是占了上风,其实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眼看着挥舞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曹旋瞅准一个空档,身子往前一蹿,一把抓住刀柄,借势飞起一脚,向着葡萄脸的胸前踢来。 葡萄脸见刀柄被曹旋抓住,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蛮力去争夺,这人手上还真有把子力气,双手握着刀柄往边上使劲一拽,硬生生将曹旋的手给挣脱。接着便是一个反手刀,又往曹旋身上招呼过来。 曹旋扭动身形,没有往后躲闪,而是直接欺身上前,顺着刀把向葡萄脸身上贴了过来,葡萄脸手里的大刀紧挨着曹旋的衣服划过,要不是穿着皮袄,只怕这刀锋就在身上拉道口子出来。 曹旋转到葡萄脸的背后,照着他的后脑重重的一拳打过去,彪悍结实的葡萄脸只是震动了一下身躯,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葡萄脸依然行动自如。见曹旋转到了他的身后,狂叫着调转身子挥刀劈来。 曹旋一边躲闪,一边挥出手里的匕首,照着葡萄脸的胳膊上刺去,果真是一寸短一寸险,锋利的匕首扎透葡萄脸的棉袄,在小臂上给他开了个口子。葡萄脸“哎呀!”一声叫,手里的青龙偃月刀重重的戳在地上。 曹旋看自己一刺得手,丝毫不给葡萄脸喘息的机会,挥舞着匕首又向他胸前扎来,葡萄脸撒开手里的大刀,赶紧往后退去,饶是他退的及时,还是慢了几分,被曹旋手里的匕首刺中肩胛。惨叫一声往后便跑。 葡萄脸败下阵来,恼羞成怒,对着众花子喊道:“你们他妈都瞎了,看不到我在挨打吗?赶紧都给我上啊!” 有几个年纪较轻,身体健全的花子,听到葡萄脸叫嚷,怀着胆怯的心情,扫视着左右两边同伴的动静,慢慢往前围拢过来。曹旋把手里的匕首往前一指,杀气腾腾的说道:“没你们的事儿,都给我消停待着,谁要是敢动,我一刀宰了他。” 这些花子眼看着曹旋没用几个回合就把手持大刀的葡萄脸捅了两刀,心中早生怯意。此时看着他手里明晃晃的匕首,听着他声色俱厉的呵斥,生怕自己上前做了出头鸟,被一刀捅死,个个左顾右盼畏缩不前,任凭葡萄脸在那里叫骂,没人再敢上前一步。 曹旋捡起葡萄脸丢在地上的青龙偃月刀,一步一步往葡萄脸后退的方向逼近过去,这几个花子都纷纷闪到一边。葡萄脸看那些花子没一个敢上前动手,心凉了半截,也不敢再大声叫嚣,双手捂着伤口,忍着疼痛,惊恐的不断往后退去。 曹旋大踏步往前逼近过来,抬起一脚,照着葡萄脸的胸口踹去,葡萄脸躲闪不及,被曹旋一脚踹翻在地。 曹旋走到葡萄脸身边,一脚踩住他的胸口,把青龙偃月刀竖在他头前,说道:“小子,要不要我帮你把这满脸的葡萄给切下来。” 葡萄脸惊叫道:“大爷饶命,这个课切不得,你一刀下去,就要了小人的命,老辈人说这是瘤子,不能弄破,一旦弄破了,人很快就交待了。” 曹旋狞笑着将大刀贴在他的葡萄瘤上,说道:“别乱动啊,你要是自己割破了可怪不得我。” 葡萄脸忍着两处伤口的疼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让曹旋把他脸上的瘤子给割破了。 曹旋看着已经吓破了胆的葡萄脸,转动着手里的刀柄对他说道:“怎么样?服不服?我看你这兵器不错啊,要不要放你起来咱们再过上两招?” 葡萄脸告饶道:“爷爷,我再不敢了,你放了我吧,只要你放了我,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曹旋看也折腾的差不多了,把踩在他胸前的脚拿下来,对他说道:“你要是服了,这事就好办了。我知道你就是这里的头,我也不为难你,你去安排几个人给我们的马弄些草来喂了,然后给我打扫出来两个干净的房间,把行李安置妥当。” 葡萄脸连连答应,说道:“大爷,先容我把伤口的血止住,您先坐在屋里暖和一下。” 葡萄脸话音刚落,就听的天王殿的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接着有个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看着满院子的人大声说道:“我回来了!”众人纷纷抬头往门前看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丐童重逢已忘恩 曹旋大意又涉险 走进院子里来的是个半大孩子,看着满院黑乎乎的人影,他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手里举着一个锦袋兴奋的说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等下让你们都开开眼界。”语气里充满得意。 没错,和曹旋乞讨过的丐童回来了,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徐淑婉的绣花荷包。 丐童以为大家聚在院子里是在等着迎接他凯旋归来,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是一个人出去的,别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外边干了多么英雄的大事,怎么会摆出如此阵仗等着自己?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眼前的情景让他琢磨不透,便张嘴问道:“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屋,都站在院子里干嘛呢?你们吃饭了没有?有没有给我留饭呀?” 丐童一口气连着几声发问,众人如同哑巴了一般,没有一个人出声回答他的问题,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人却没有一个敢动,都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可惜丐童看不清暮色里众人的表情和眼神。 整个院子里一片寂静,此时即便是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得到声音。 丐童看着面前诡异的气氛,心里更加忐忑不安起来,一边往人群走来,一边紧张地说道:“你们倒是说话呀?这是怎么了?” 这时只听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把我的荷包拿过来吧?!” 丐童一惊,听口音不是花子里的人,但是这个声音却好似有些耳熟,他看着黑乎乎的人群问道:“你是谁啊?” 曹旋说道:“你从我手里讨走八个铜钱,还要走了我的一大块羊肉,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把我忘了?” 丐童大惊失色,没想到曹旋居然找到了自己的老巢,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跑去。 曹旋见他跑开,对葡萄脸说道:“把他给我喊回来,这个小兔崽子,他倒是机灵。” 只听葡萄脸大声喊道:“锥子,别跑,快回来。” 正在奋力逃窜的丐童听到葡萄脸喊他的名字,硬生生停下了飞跃的脚步,转过身来低声说道:“干爹。” 曹旋见锥子停下,对他说道:“你给我过来。” 锥子无奈,只好瑟缩着身子往曹旋跟前慢慢挪动步子,他看葡萄脸和曹旋站在一起,以为他们是朋友,紧张的心情多少放松了些下来。待走到曹旋身前,锥子先是看了眼身侧的葡萄脸,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极不情愿地把手里的荷包给曹旋递了过去。 锥子把荷包交给曹旋,然后对着葡萄脸怯生生地说道:“干爹,今天算我完成任务了吗?这袋子里可是有很多大洋,咱们所有人几天都讨不来这么多,现在被他要了去,这些钱还能算我的收入吗?” 葡萄脸没想到锥子竟然见过曹旋,看样子他的钱被锥子偷了去,葡萄脸不禁对锥子另眼相看。此人看着精明干练,身手了得,竟然着了锥子这个孩子的道,这小子还真不含糊,指上功夫没有白练。自己真是时运不济,眼看着锥子给倒腾回来这么多钱,却没福消受,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葡萄脸满脸沮丧,心中想着,要是他们不来此处留宿,或是兔唇不去招惹他们,自己不想着仗势欺人,锥子带回来的那些钱便都是自己的了,也够自己享用一阵,何苦落得如此下场?现在不仅鸡飞蛋打,还被当众羞辱,失了颜面,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葡萄脸只能强忍着心中这股怨气,偷瞄了一眼身侧的曹旋,没敢开口回答锥子的问话。 曹旋掂了掂手里的大洋对锥子说道:“你这个滑头,这钱的分量不对,你肯定是私藏了,剩下的大洋在哪里?你赶紧给我拿出来。” 锥子听了,慌乱起来,先是惊恐地看了眼葡萄脸,然后才对曹旋说道:“哪里还有什么大洋?都在这里了。” 曹旋说道:“你过来,让我搜搜。”说着伸手去抓锥子的胳膊。 锥子见曹旋抓来,赶紧一弯腰往葡萄脸身边钻去。 锥子刚碰到葡萄脸身子,葡萄脸便打个冷颤,惨叫一声,他的伤口被触动了,一阵钻心地疼。 锥子赶紧扶住葡萄脸,这才看清葡萄脸身上有伤,鲜血流的胸襟和衣袖上到处都是。 锥子见状大吃一惊,失声问道:“干爹,你怎么受伤了?谁干的?” 曹旋一把没有把锥子抓住,看他跑到了葡萄脸的身边,大声喝道:“小兔崽子,你别给我打岔,赶紧把我的钱给我拿出来。”曹旋说着,上前一把掐住锥子的衣领,把他从地上生生提了起来。 锥子被曹旋提的双脚离开地面,领口紧紧地勒住脖子,顿觉呼吸困难,开始喊叫挣扎。身边的葡萄脸呆呆看着不敢言语,身后众花子更不敢妄动,任凭曹旋吓唬锥子。 这时只见一个裹着破棉被的赤足女子踉跄着挤进人群,慌乱喊道:“大爷,求求你,快放下我的儿子,不要伤着他。”说完跑到曹旋身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腿上不着寸缕,膝盖直接跪到了院子里冰冻的土地上。 妇人正是刚才在屋里和葡萄脸淫乐的女子,她是锥子的亲娘,母子连心,听到儿子惨叫,顾不上穿衣,裹起一条破棉被赤足就跑了过来,情急之下,跪在曹旋面前求情。她这一跪,那破棉被遮得了前,挡不住后,顾得了上,顾不了下,身上白花花的肉便露了出来。 这一出,曹旋倒是没有料到,看着面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女子愣在了那里。这时只见徐淑婉扒拉开人群,走了过来,上前扶着女子说道:“大姐,别担心,没人会伤害你的孩子,我先生是在逗他玩呢,看你衣衫单薄,赶紧进屋去吧,别冻坏了身子。” 徐淑婉说着把锥子娘从地上扶起来,转身对曹旋说道:“辅同,快把孩子放下来,他还小,你别吓着他。” 曹旋闻言把锥子放到地上,这孩子脚一沾地,还没等站稳脚跟,就立刻跑到他娘身边,扶着他娘的肩膀说道:“娘,我没事,你赶紧回屋去吧,别冻着。”说完推搡着把他娘拥到屋子里。 这孩子虽然有些可恶倒也不失是个孝顺之人,曹旋刚才一掂之下,明显感觉到袋子里的钱少了,应该是这孩子藏了起来,他进来的时候身上空无一物,不可能是去买了东西,即便买些零碎也用不了几块大洋。徐淑婉怜悯这对母子,这事儿只能就这么算了,曹旋知道心地善良的她见不得别人受苦,几块大洋的事,也就不打算再深究下去。 锥子把他娘送到屋里后,很快就又跑了出来,只见他手里举着一团冒着火星的破棉花,急匆匆来到人群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在诧异的看着他,正要离开的曹旋也心中一动,想要看看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锥子跑到葡萄脸面前,看着他还在淌血的胳膊和肩膀,着急地说道:“干爹,快把袖子撸起来,我给你把血止住,这么冷的天,小心把伤口给冻了。” 饶是葡萄脸蛮横歹毒,也不由得心头一热,高兴地说道:“好小子,老子没白疼你。”说着把袖子拉上去,伤口露出在锥子面前。 锥子鼓起嘴,冲着手里冒着烟的棉花团上猛吹两口,棉花团立刻火星四溅,几乎燃烧起来,锥子看了眼葡萄脸的伤口,丝毫没有犹豫,把手里冒着火星的棉花迅速往葡萄脸的伤口上戳去。 葡萄脸一皱眉头,闷哼一声,一股焦糊的味道马上飘散开来。疗效很显着,当锥子从葡萄脸胳膊上拿开依然在冒着烟的棉花团时,葡萄脸胳膊上的血止住了,一堆黑乎乎的棉花灰沾在手臂上,再没有血渗出来。 葡萄脸把棉袄上的扣子解开,将受伤的肩胛骨露出来,锥子如法炮制,把肩膀上的血也给他止住了。 曹旋看着锥子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暗暗点头,这小子要是下些功夫培养,倒也是个可造之材。曹旋看葡萄脸没什么大碍,让他安排几个花子打扫两个闲置的禅房出来,把行李都抱进去放好。 这些屋子长久不动烟火,屋里冷的和冰窖一样,曹旋怕徐淑婉遭罪,让葡萄脸把他屋里的土炉子给搬进徐淑婉的屋里,葡萄脸慑于曹旋的威压,不敢声张,只好照做。 曹旋几人在炉子上把白天吃剩下的羊肉烤热吃了,让她们早点休息。徐淑婉担心花子们夜间会来报复,不敢安心睡觉。 曹旋知道葡萄脸已被自己打服,而且受了伤,肯定不敢再来生事,其他花子都听命于葡萄脸,没有花子头撺掇,这些人更掀不起什么浪花来,让徐淑婉只管放心入睡。曹旋帮徐淑婉关好门窗,告诉她有什么动静只需喊一声自己就能马上过来。安排妥当,曹旋和马平来到隔壁屋里休息。 曹旋四人连着几日劳累,今天又遭如此重大变故,不仅提心吊胆,神经紧绷,而且整整奔波一天,身体也劳累到了极点,此番在寺庙里留宿,虽然经历了些波折,又和人打了一架,曹旋心里却是格外的平静,把马平照料好后,他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徐淑婉历此生死一劫,早成了惊弓之鸟,刚躺下的时候,依然顾虑花子们晚上会来报复,让海棠在门窗处放了些易发出声响的东西,以便一有动静就能把自己惊醒。二人躺在温暖的炕上,一边说着宽慰对方的话,一边听着窗外的动静,可是二人太过劳累了,嘴里还说着话,眼皮就打起架来,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沉沉睡去,等她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曹旋起得较早,他看看马平经过这一夜充足的睡眠,状态好了很多,惨白的脸上有了血色,黯淡的眼神里也有了些光泽,曹旋让他多睡一会,自己去外边给他们准备早饭。 曹旋刚走出门外,就看到花子们正陆陆续续地从房间里走出来,都来到了大殿前边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的人们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闹哄哄的簇拥到场地中央。曹旋这才发现,昨晚自己在院子里见到的花子只是其中一部分,现在人又多了不少,看样子全部都聚集到了这里。 几个肢体残缺,姿势怪异的男子被人从屋里或背或抱出来,放到仅可容纳一人的小木车上,被人拉着,出动时或三人或两人一组,这些是靠卖惨乞讨的,只是不知那些重度残疾的人是天生如此还是被人故意伤害致残。 哑巴和瞎子可以各取所长,补己之短,是天生的搭档,二人一组,一根木棍牵起了他们共同的人生,哑巴只管带路,瞎子手里拿副快板儿,口齿伶俐,头脑灵活,可以随时随地来一段儿,要是遇上婚丧嫁娶还能仗着自己的嘴上功夫多讨上几文,这算是艺丐。 还有几个抖着独臂、拄着拐的,喊叫着一些脑子不太灵光但身体健全的智障人士,他们都有固定的搭档,基本上也是两人一组。残疾人在那里大声呼喝叫骂,摆出各种肢体语言,想尽一切办法去和智障沟通,智障们双目无神,满脸懵懂,努力去理解着他们的意图,却总是不能尽如人意,都是在自说自话,有气不过的残疾人便往那些智障身上敲打几下,智障们满脸惊恐,更加不知所措。这样的组合去讨饭靠的就是一个“磨”字,站在人家门前死磨硬泡,智障们绝对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毅力。 夹杂在人群里的还有俩个妇女,正是曹旋昨晚在葡萄脸屋里看到的,她们每天有幸见证或亲历葡萄脸的吸星大法,只是虽然贵为嫔妃,却依然需要自食其力,每天和大家一起下山乞讨,她们每人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看样子不是她们亲生的,应该是半路捡回来的吧,这两个孩子泥猴一般,瑟缩着身子,用污浊的袖口在不停的擦着脸上的鼻涕。以孤儿寡母的凄惨形象出现,总会博下一滴同情的眼泪,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一口果腹之食或者一个铜板。 可以激发人们同情心的乞讨手段,在这里应有尽有,长年累月的行乞,早就让他们掌握了人性的痛点,可以直击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就像一个精准营销的公司一般,推出的产品总有一款适合你。 外边没有葡萄脸的身影,看样子是躺在炕上养伤呢。兔唇正站在地中央给这些花子安排路线和分配当日的乞讨数目。有几个身体健全,头脑正常的人,正在那里维持秩序,这些人虽然也叫花子,但他们干的却不是乞讨的营生,他们凭手艺吃饭,这些手艺以小偷小摸为主,饿急眼了或是有机可乘,也会打个闷棍,劫个道,得些不义之财。平日里协助葡萄脸管理这些花子,若是和其他团伙在乞讨过程中发生冲突,或是有外人进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都由他们出面去处理。曹旋认出来了,这便是昨天自己打葡萄脸时,冲在前边跃跃欲试的那几个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花子群里的打手。 这些花子看着闹哄哄一片,却也纪律严明,有人在对他们进行着严格的管理和控制。曹旋知道,昨日被罚跪的几个老汉便是因为没有完成乞讨任务受到了惩戒。 葡萄脸和兔唇在这里处于食物链的最顶层,他们不用劳作,却享受着这里所有人的劳动成果,曹旋在县城时虽然以花子的身份做掩护,可是他并没有深入过他们的内部,没想到当中还有这么多奥秘。 曹旋饶有兴趣地在檐下看着兔唇带着几个人给花子们安排一日的行程,目光在人群里搜寻半天,却没有发现锥子和他娘。待花子们散尽,曹旋往兔唇身边走去。 那几个打手见曹旋往兔唇身边走来,都四下散开了。 兔唇看曹旋向自己身边走来,赶忙满脸堆笑迎了过来,用那漏风的三瓣嘴嘟囔着打起了招呼。 曹旋问道:“怎么没看到锥子出来?” 兔唇说道:“我们老大伤口有些疼痛,不能起床,让锥子娘俩在身边伺候呢。”兔唇说话口齿不清,很难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曹旋皱着眉,认真倾听,仔细辨别,才勉强理解了兔唇的意思,说道:“谱摆得不小啊,还有人专门伺候,我看他皮糙肉厚的,只是划了两道口子怎么还起不了炕了?” 兔唇又开始嘟囔,曹旋实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想和他浪费口舌,便不再和他理会,准备去灶上找些吃食,等下徐淑婉他们醒来后,可以先吃些东西。 曹旋刚转过身去,就听的葡萄脸的屋里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干爹,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惨叫声一声紧似一声,曹旋听出了正是锥子的声音。刚才兔唇还说葡萄脸在炕上养伤,怎么又开始殴打锥子了?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曹旋一时好奇,便重又调转身来,往葡萄脸住的禅房走去,那几个散去的打手听到声音也都探头张望,往葡萄脸的门前看去。 葡萄脸的房门半掩着,锥子依然在大声哭叫,曹旋一把推开门,跨进门槛,站在门口,只见葡萄脸站在地中央,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没头没脑的往锥子身上敲打,锥子不敢躲闪,只是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哭着,任凭棍子落在自己身上。 锥子娘站在墙角,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挨打,却不敢上前去劝解。 曹旋看着屋内情景,当即大喝道:“住手,你为什么打他?他犯了什么错?你他妈还有没有人性,昨天这个孩子忙着帮你止血疗伤,今天你却如此毒打他。” 葡萄脸听到曹旋说话,当即停下手来,喘了口气对曹旋说道:“大爷,你不知道,这小子气死我了,今天早上和他睡一个炕上的花子来告诉我,说是晚上睡觉时发现有大洋从他身上掉出来,我们这里有规矩,不论是谁都不能私藏乞讨所得,必须全部上交,我听人说他私藏了钱财,怕他借着是我干儿子的身份,坏了这里的规矩,日后不好管理众人,我便让人把他喊了过来。询问他身上的大洋是哪来的,谁知他百般抵赖,死活不肯承认。后来我想起昨日大爷你的荷包被他偷了,他肯定是把你荷包里的大洋私藏了起来。我现在让他把钱拿出来,他还是一再否认,我气不过就打了他几下。” 曹旋听完,觉得葡萄脸说的也在理,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不管这钱是何来路,都得上交老大统一管理,葡萄脸对手下有这要求也倒不为过错,他看着锥子说道:“锥子,你到底拿没拿钱?” 眼泪汪汪的锥子看了曹旋一眼,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只见葡萄脸怒不可遏地说道:“你今天要是不说出大洋在哪里,我就活活打死你。”说着将手里的木棍举起,作势要打。 锥子看葡萄脸举着的棍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道:“干爹,别打了,我承认,是我私藏了大洋,那些大洋都是这位大爷的。” 葡萄脸说道:“钱在哪里?你还不赶快把钱还给大爷?给大爷赔礼道歉。” 锥子跪着转过身来,挪到曹旋面前,对着曹旋“邦邦”磕起头来,嘴里说着:“大爷,我错了,我把钱还你,你让我干爹饶了我吧。” 几块大洋的事,曹旋本来不打算计较了,谁知今天葡萄脸竟然用这几块大洋维护他所立的帮规,大义灭亲,责罚自己的干儿子,主动将大洋归还自己,曹旋对葡萄脸生出一丝好感来,觉得他狰狞的相貌也没那么丑陋,昨天自己下手有些狠了,不该捅他两刀。 曹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锥子,可怜巴巴的在不停给他磕头求饶,于心不忍,一把推开葡萄脸手里的木棍,弯下腰去,双手握住锥子的两臂,准备把他扶起身来。 曹旋刚弯下腰,就听得耳后传来“呼呼”的风声,曹旋一个激灵,暗道“不好”,知道门外有人偷袭,想往前躲闪,可是锥子就跪在面前,前进不得,只好本能的往下低头,弓起背来,尽力把上半身往里边伸展,以求减轻门外这一记重击,只是前胸都压到了锥子头顶,再无回旋的余地,身后已经闪电般袭来,他只好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力量凝聚在背部,准备硬接下这重重一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世事翻腾似转轮 眼前凶吉未为真 “嘭!”的一声响过,曹旋后背硬生生挨了一棍,打的他往前一个趔趄,要不是有锥子的头在胸前顶着,他差点就倒在地上,紧接着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生疼,瞬间传遍全身。 曹旋强忍剧痛,刚想直起腰来去对付门外的人,忽然觉得腹部一麻,有一个坚硬的锐物刺破皮袄扎向自己,曹旋大骇,赶紧收缩腹部,矮身后退,双手同时奋力前推,去抵挡刺向自己的利器。饶是他反应的快,腹部还是传来一阵刺痛。 曹旋这才看清,被自己护在胸下的锥子,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把匕首,和门外偷袭自己的人内外夹击,正双手举着匕首往自己的身上捅刺。他手里的匕首刚刺破曹旋的腹部,便被曹旋一把推开,锥子毫不气馁,换个姿势,又凶猛地向曹旋下盘刺来。曹旋大吃一惊,匆忙中飞起一脚,踹向面前的锥子,正中前胸,锥子瘦小的身子往后仰跌在地。 站在地中央的葡萄脸也没闲着,看门外的人和锥子都已动手,他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向曹旋劈头盖脸地打来。仓促间,曹旋被配合默契的三人同时发难,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只好举起胳膊护住头部,上蹿下跳,左躲右闪,无奈屋里地方狭小,躲闪不开,曹旋又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棍,一时狼狈不堪,险象环生。 站在门口偷袭曹旋的正是兔唇,刚才他见曹旋往葡萄脸屋前走来,便手持木棍尾随在身后,蹑手蹑脚地跟了过来,曹旋背对着门站在门口,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尾随。 兔唇突袭成功,见锥子也已得手,葡萄脸和受伤的曹旋打成了一团,他赶紧挤进身来,挥舞着手里的木棍,张牙舞爪地向曹旋扑来。 那几个打手早都围了过来,此时正手持器械站在门外,虎视眈眈看着屋里被围攻的曹旋,要不是室内狭小,再挤不进人来,他们早已冲了进来。 倒在地上的锥子很快就清醒过来,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把嘴角的鲜血,将手里的匕首指向曹旋,加入了战局,三人对曹旋形成了合围。 曹旋心中大怒,没想到自己竟然掉进了这几个花子的圈套,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难道今天要在阴沟里翻船,葬身奶奶庙?自己生死事小,无所畏惧,只是自己若有闪失,徐淑婉她们可就难逃魔爪。 曹旋稳定了下慌乱的情绪,快速整理着思路,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此时只有把葡萄脸拿下,自己才有脱困的可能。曹旋打定主意,一边躲闪三人的袭击,一边往葡萄脸身边靠去。 葡萄脸的肩胛和手臂昨晚被曹旋刺伤,此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出手的速度和力道自然要差些。兔唇见曹旋骁勇,昨天又被他打过,不敢太过接近。锥子手里的匕首虽然杀伤力较大,可是他身形矮小,兵器又短,很难贴近曹旋,造成的威胁不大。 双方你来我往对打几个回合后,曹旋瞅准机会,欺身上前,咬牙挨了两棍,一把抓住葡萄脸手里的木棍,双手发力,使劲去夺。 兔唇见葡萄脸和曹旋僵持争夺武器,他把手里的木棍接连不断地向曹旋挥来。锥子也没闲着,瞅个空档就把手里的匕首往曹旋身上招呼,曹旋腹背受敌,疲于应付,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左冲右突。 曹旋身上又挨了兔唇几棍,奋力躲避锥子刺来的匕首,他紧咬牙关,紧握着葡萄脸手里的木棍,丝毫不敢放松。他不停转动胳膊,奋力拉扯,葡萄脸肩、臂上的伤口很快就撕裂开来,钻心地疼。 葡萄脸吃痛不住,手底一软,棍子被曹旋给硬夺了过去。曹旋丝毫不敢怠慢,刚从葡萄脸手里抽出棍子,便飞起一脚踹向他的腹部,将他踢倒在炕沿边上。 葡萄脸倒下,曹旋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他举起手里的木棍,去迎战兔唇挥舞着的棒子,叮叮当当地打在了一起。 锥子狡猾的小眼珠不停地转动着,紧盯着曹旋的一招一式,曹旋稍微一分心,露出点破绽,他便不失时机的往曹旋身上刺来一刀。曹旋对战兔唇之余对他也加起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被他给刺中。 曹旋卖个破绽,让锥子一刀刺来,就在他来不及收势之时,曹旋手里的木棍,猛地往他的小腿上扫去,锥子受痛不住,重心前移,“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曹旋下手再不留情,对着锥子握着匕首的手上一脚踩下,锥子惨叫一声,五指张开,匕首掉落在地。曹旋脚后跟把匕首往后一踢,将小腿微抬,蓄积势能,脚尖朝着锥子的头上飞去。锥子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站在墙角的锥子娘见锥子闭目趴倒在地,以为儿子被人打死了,也顾不上他们大战正酣,会误伤到自己,哭叫着扑到锥子身前把他抱在怀里。 门外的打手们眼看着曹旋占了上风,却因室内空间有限,根本进不到屋里,只好举着棍子往屋里胡乱击打。 曹旋没有了葡萄脸和锥子进攻的后顾之忧,开始对兔唇猛烈的还击,几记重击下去,将兔唇打得节节败退。兔唇气喘吁吁,渐渐体力不支。曹旋蓄积全身力量,猛的一个横扫千军,将手里的木棍向兔唇的头上横扫过来,兔唇慌忙举起手里的木棒抵挡。盛怒之下的曹旋力道刚猛,直接将兔唇手里的木棒磕飞,曹旋不待兔唇反应过来,反手又是一个横扫,直接打在兔唇的脸上。兔唇哀嚎一声,一张嘴,一股血水和着几颗牙飞了出来,脸颊受到重击,霎时肿得如同发面馒头,兔唇重重跌坐在地上。 从炕沿上挣扎起来的葡萄脸见自己三人合围偷袭,依旧不敌曹旋,情急之下,赤手空拳向曹旋招呼过来。曹旋早已怒火中烧,出手再不留情,木棍迎着他的胳膊挥去,“咔嚓”一声脆响伴着葡萄脸的惨叫,胳膊立刻垂了下去,直疼的五官挪位,转身便往门口跑去。 曹旋哪能让他轻易逃去,冷哼一声,一棍子向着他的脖子上砸去,葡萄脸闷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 曹旋看着三人都被自己打倒,对着门外喊道:“不怕死的就进来。” 开始还有几个人在门口跃跃欲试,这时见葡萄脸三人都被打倒在地,也不再呐喊助威,举着手里的木棍,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就在曹旋和门口的几个打手僵持着,只见几人纷纷跪倒在地,回过头去喊着“大爷饶命!” 曹旋抬头看去,马平手里握着枪,正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外,逼视着这些人。 马平虚弱地对屋里喊道:“二爷,你怎么样?伤着没有?” 马平的身后站着徐淑婉和海棠,正焦急地看着屋里的动静。 曹旋放下手里的木棍,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身上多处地方被他们用棍棒击打,倍感疼痛,被刺破的肚子更是火辣辣地疼,鲜血已经流到外边的衣服上。他用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对着门外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说完长出一口气。 曹旋心中这个气呀,真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没想到葡萄脸这么歹毒,竟给自己设了个死局,还有锥子这小子,别看小小年纪,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伪装得太好了,自己差点就被他给骗了过去,死在他手里。 曹旋走出门来,看了看马平和徐淑婉主仆二人,向他们点了点头。徐淑婉看着曹旋肚子上洇出鲜血,着急地跑到他身边,询问他的伤势。 曹旋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我没事,被这个小兔崽子给暗算了,捅了我一刀,不过没什么大碍,我反应够快,挡了他一下,穿的皮袄也厚实,只是被他给扎破些皮肉,伤口不深,你不用担心。” 曹旋说着取出随身携带的刀创药,脱下身上皮袄,准备自行包扎,徐淑婉赶紧上前帮忙,把刀创药倒在自己的手绢上,然后捂到曹旋的伤口上,让海棠找来线绳,给曹旋包扎结实。 曹旋穿好衣服,对徐淑婉安慰几句,让她站到一边,自己要问问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此狠手。 曹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收起和徐淑婉交谈时的笑容,面色冷峻,对门外跪着的几个打手问道:“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打手们磕头如捣蒜,纷纷说道:“大爷饶命,我们想活,愿听大爷吩咐。” 曹旋问他们设计陷害自己,到底是谁的主意?几人都说不关自己的事,是葡萄脸安排他们这么做的,他们不敢拒绝。 曹旋说道:“要想活命就按我的吩咐去做,胆敢违抗,当场打死。” 几人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点头。 曹旋让他们站起身来,安排人取来绳索,把葡萄脸、兔唇、锥子三人捆绑起来,全部带到院子里。曹旋看葡萄脸还没有醒来,让人打来一桶鲜拔凉水,朝着葡萄脸的头上泼去。 葡萄脸一个激灵,扑棱着脑袋清醒过来,一看眼前架势,知道自己性命攸关,赶忙哀求讨饶。 曹旋问道:“你不是想玩吗?正好我也爱玩,今天我就陪你玩个大的。我先问问你什么要杀我?” 葡萄脸甩了甩脸上的凉水,头发已经结冰,被他甩下来一串冰霜,葡萄脸强忍着身上冻彻肌骨的寒冷,不敢再有一丝隐瞒,哆嗦着说起了原委。 昨晚葡萄脸被曹旋打伤,还被迫安排人手为曹旋几人服务,并且把自己屋里的火炉也给让了出去,在自家门上受此屈辱,气愤难平。兔唇挨了打,心中也有怨气,一边给葡萄脸包扎伤口,一边火上浇油,告诉葡萄脸无论如何都不能咽下这口恶气。葡萄脸想想自己技不如人,身边又无可用之人,即便遭人羞辱也无可奈何,只是对几个打手不敢上前助拳,大加痛斥,宣泄了一番心中的愤懑。 葡萄脸冷静下来,想起锥子和此人在路上相识,就和锥子问起曹旋的来历,锥子便把下午时的遭遇和葡萄脸详细说了一遍。 葡萄脸听曹旋几人出手阔绰,还在村里买了羊吃,知道这几人肯定是有钱人,又问起锥子偷了他们多少钱,锥子说自己不知道多少,就钱袋里的那些都还给了他们。 悭吝的葡萄脸听完这些,想起了曹旋说钱不够的事,心里疑惑起来,怀疑锥子有私藏每日所得的嫌疑,一包大洋能感觉出少来,那他拿走的肯定不止一块,最近这些花子们都交不够每天规定的任务,说不准都把钱私藏了。要是这样下去,自己这个做头领的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想到这里,葡萄脸沉下脸来,再顾不上计较曹旋几人,让锥子把私藏的钱先交出来,锥子一口咬定自己没藏,荷包里那些就是全部。 葡萄脸正在气头上,哪顾得了那么多,让兔唇把他绑起来打,要是不说实话,就往死里打,直到交出所得为止。锥子惧怕葡萄脸,知道他说到做到,这顿打要是挨下来,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已被识破,还是主动交代为妙。只好一边连连告饶,一边从破棉袄底襟的夹缝里摸出来四块大洋。葡萄脸见状,忍不住怒目圆睁,上前抽了锥子两个大耳光,锥子娘见状,赶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葡萄脸这才放过他一马。 葡萄脸看着从锥子身上搜出来的大洋,对兔唇说道:“这些人高头大马,衣着光鲜,肯定随身带着不少钱财,咱们要是能把钱留下就好了,省的我们每天过这苦日子。你看到了吗?那人身边还带了两个水灵灵的娘们儿,要是把她们留下,咱弟兄们就可以天天快活了,何必用这样的货色解渴呢?”葡萄脸淫邪地笑着,看了眼地上站着的锥子娘。 兔唇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说道:“大哥说得太对了,他们今天把我们给打了,这仇我们也得报啊,不能白白受了这般屈辱,正好用他的钱和女人来弥补咱们的损失。”二人奸笑着,一唱一和。 葡萄脸和兔唇几经商讨,一直没有想出万全之策,按兔唇的意思,连夜就要带人把曹旋几人堵在房间里,杀人越货。狡猾的葡萄脸却告诉兔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方刚刚和自己打了一架,肯定已经有了防范,那人身手了得,自己拿着大刀都不是对手,若是没有一招致胜的把握,把他给惹急了,只怕自己几人会有性命之忧。 葡萄脸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看着被吓得缩成一团的锥子,想出了一条恶毒的计策,以锥子为诱饵,将曹旋骗到房间里,趁着曹旋没有防备的时候,让锥子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自己在屋里给锥子打掩护,兔唇带人守在门外接应,锥子一旦得手,众人便一拥而入,把他们全部拿下。 若是将曹旋控制住,剩下的几人就好解决了,那个病恹恹的男子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对付的了,两个美貌女子就是煮熟了的鸭子,怎么都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兔唇几人听完,纷纷对葡萄脸竖起大拇指,赞扬他谋略过人,考虑周全。计议已定,众人回去休息,只待明天一早便对曹旋发难。 只可惜葡萄脸千算万算,诡计还是落空,到头来又把自己给装了进去。 曹旋听完,冷冷一笑说道:“你们这些人,只是个讨饭的花子,却如此嗜血,尽想着杀人放火,谋财害命,这和土匪何异?你们知道吗?杀人者人恒杀之,既然你们喜欢杀人,那我今天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尝尝做个刀下之鬼的滋味。” 葡萄脸三人闻言大惊,个个吓得面无人色。只见兔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含混不清的辩解道:“大爷饶命,我只是个花子,出来就为了混口饭吃。杀人夺财的这些主意都是葡萄脸出的,他以前就是个剪径的山贼,走投无路时,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我们老大,同意他加入了我们团伙,后来他恩将仇报,把我们老大给杀了,他就成了这里的老大,让我们所有人都听命与他,谁敢不从就被他威胁扔到山下喂狼。” 原来这个葡萄脸仗着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有些蛮力,不愿在家种田,想去入伍当兵,可是投奔了几支队伍,官长都嫌他相貌丑陋,没人愿意收留他。后来他便想着去找土匪上山入伙,可是那些杆子头看了他的尊容后,也都把他打发走了,担心他影响自己队伍的形象。因为自己脸上的葡萄瘤,葡萄脸备受歧视,找不到安身立命之所,便独来独往,干些打闷棍、拦路抢劫、小偷小摸的勾当。解放后,八路军对这类人打击力度加大,他没了出路,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活,实在没办法便沿街乞讨,后来加入了兔唇他们的团伙。不甘屈居人下的葡萄脸杀了帮主,自己成了这里的老大。 曹旋问众人兔唇所言是否属实,人人点头确定。 曹旋听完,让徐淑婉和海棠去厨房里做饭,自己要给这些人立立规矩。 徐淑婉知道曹旋是在故意支开自己,要处理这些人,担心他干出些极端的事来,便劝慰道:“这些人虽然可恶,但是我们都没什么事,你稍微惩戒他们一下就放了吧,别惹出什么事来。” 曹旋知道徐淑婉心地善良,不会让自己惩罚这些人,告诉她自己会把握分寸,她们二人只管去准备些饭菜就好。 徐淑婉无奈,只好带着海棠离开。 曹旋见徐淑婉离开,命人把葡萄脸、兔唇和锥子三人身上的绳索都解开,然后让那些打手把他们三人围在中间。众人一时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曹旋走进圈子里,看着锥子说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昨天我施舍你钱财,给你羊肉充饥,你竟然要杀我。你小小年纪就很喜欢杀人是吧?我看你胆子挺大,今天我就再给你个杀人的机会。”曹旋说着递给锥子一把匕首。 锥子看着匕首,不知所措,低着头,不敢伸手去接。 曹旋喝道:“拿着。” 锥子吓得一激灵,赶紧接过曹旋手里的匕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世间只有人心恶 万事还须天养人 曹旋满脸严肃,神色冷峻,不怒自威,看锥子颤抖着手从自己手里把匕首接了过去。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葡萄脸三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刚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我很喜欢,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现在也得还个大礼给你们,要不你们该说我不懂礼数了。”曹旋说完故意停顿了下来。 葡萄脸三人不知道曹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压力陡增,都紧张的看着曹旋,急切的想听到他会如何处置自己几人。 曹旋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残酷的笑容,继续说道:“葡萄脸杀了兔唇的老大,又强行睡了锥子的娘,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很深的仇怨?兔唇和锥子你们俩个就没想过要报仇吗?你们要是把自己当男人,就不要认怂,我现在就给你们个报仇的机会,合你们二人之力和葡萄脸决一死战。但是,我是个讲究公平、公正的人,我不会向着你们任何一方,葡萄脸要想以一敌二,活到最后,那就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进行反击。你们现在用自己的本事和头脑来一场生死较量,谁死谁活,各安天命。这场搏斗的规则就是你们双方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决斗就得继续,直到一方全部死绝,这场游戏才算结束,最后活下来的一方获胜,我除了可以饶他不死,还能赏他几块大洋。” 不光是葡萄脸三人,就连围着的几个打手,听了曹旋的话也都后背发凉,他们万万没想到曹旋会想出这么一个狠毒的手段来对付葡萄脸三人。此人看着像个文文静静的白面书生,没想到却是勾魂的使者,夺命的罗刹。 几人看着他凛冽如刀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吓唬众人,若是此时有人胆敢反驳抵抗,只怕即刻就得横尸当场。他们心里揣测着,不知道自己惹的到底是何方的活阎王,早知这样,就是借他们八个胆子也不敢打曹旋几人的主意,所有人把肠子都悔青了。 葡萄脸三人更是面面相觑,心惊肉跳,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一对翅膀,失去了逃离险境的机会。顷刻间,他们每个人都被死亡笼罩着,每个人的心里都泛起无限的恐惧和绝望。 马平用早已打光了子弹的手枪指着这些花子,看上去平静如水,心头却大为震惊,曹旋能有如此举动,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看样子,今天这些花子的行为触动了曹旋的肝火,曹旋就没想着让他们活着离开。 曹旋见葡萄脸三人低头不语,对他们说道:“我告诉你们,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们要是想活下来,那可就要想办法占个先机,先把对方干掉,才有活下来的机会,都打起精神,准备战斗吧!另外你们要是不主动进攻,在这里拖延时间,我就让围着你们的这些人把你们全部活活打死。” 曹旋又看了看围着三人的那些打手说道:“你们要是胆敢放过他们,我一枪一个把你们全部打死在这里。” 曹旋说完,走出圈外,站到马平身边,等待着这番激烈、惨虐、血腥厮杀的开始。 看曹旋离开,葡萄脸三人顿时紧张起来。葡萄脸脸色铁青,虽然冻得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可是面临生死还是紧紧握起了自己的拳头,紧盯着兔唇和锥子的举动。 兔唇吐了口嘴里的血水,面目变得更加狰狞起来,对锥子说道:“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到了,要是想活下去就给我下死手,往致命的地方扎他。” 锥子喉头抽动,咽了口唾沫,变换了下握匕首的姿势,眼睛死死盯着葡萄脸,一刻也不敢放松,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人凝视良久,葡萄脸大喝一声,向兔唇扑了过来,兔唇以前是被葡萄脸打怕的,骨子里带着对他的恐惧,虽然在生死关头,还是不敢接招,条件反射般往后退去。锥子也目露惊恐,不敢主动出手攻击,只是把匕首举在胸前,护着自己,看着葡萄脸对兔唇出手。 葡萄脸虽然一击不中,可是看兔唇和锥子都对自己心存畏惧,不由精神为之一振,心知自己余威犹在,在他们面前还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凭着往日对他们的震慑,应该抓紧有利时机,在激发起他们斗志之前就赶紧把他们杀掉。若是此人说话算数,自己便有活下去的希望。 葡萄脸打定主意后,他盯上了锥子手里的匕首,若是能把匕首夺过来,自己的胜算便多了几分。葡萄脸没去追赶躲开的兔唇,一个扫裆腿向锥子的下盘扫去。锥子年龄小,身体灵活,看他扫来,一个跳跃堪堪躲了过去。葡萄脸并没有就此罢手,使出一个饿狼扑食向锥子身前冲来,伸手就去抢夺锥子手里的匕首。 游走在边上的兔唇立刻就明白了葡萄脸的意图,顿时心里大惊,知道这匕首要是落到葡萄脸手里,哪还有自己活命的份,当即举拳不顾一切的向葡萄脸的头上招呼过去。 这边的锥子看葡萄脸来夺他的匕首,也是心中一凛,将刀尖向着葡萄脸的手掌劈刺过来,葡萄脸躲开匕首,探身抓住锥子拿匕首的胳膊,用力向前一带,然后挥出一拳,砸在锥子的脸上,锥子顿时口鼻流血,往后倒去。 葡萄脸一击得手,反手就准备去夺锥子手里的匕首,刚握住锥子的手腕,兔唇的拳头已经向他头上招呼了过来,几记直拳重重地砸在他的头上,葡萄脸刚才头上被曹旋打了一棍,本就有些头昏眼花,这几拳下来,更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葡萄脸顾不上再去抢夺锥子手里的匕首,把头昏脑涨的锥子狠狠往后一推,锥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后脑触地,闷哼一声,翻起了白眼。 葡萄脸见锥子倒地,再顾不上管他,快速转过身来,抬脚向不停打着他头部的兔唇踢去,兔唇忍痛接下一脚,并没有后退,而是拦腰把他抱住,让他不能再发挥腿长的优势。 葡萄脸也抓住兔唇的肩膀,使出摔蒙古跤的手法,意图把对方压倒在地。二人短兵相接,互相缠绕,都使出浑身力气,扭打在一处。身大力不亏,没用几个回合,葡萄脸就把兔唇摔倒在地,将他死死压在身下,硕大的拳头泼风般向兔唇头上砸来。兔唇虽然挥动双手却难以抵挡,很快便鼻骨塌陷,嘴角撕裂,头、脸上鲜血四溅,成了一个血葫芦。 兔唇拼命挣扎着、踢打着,试图把葡萄脸从身上翻下来,可是二人体重太过悬殊,葡萄脸把兔唇压制得死死的。在葡萄脸的重压下,兔唇几近窒息,挥舞出的拳头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危急时刻,兔唇用他那更加含混不清的声音嘶喊道:“锥子,快,杀了他。” 重重摔倒的锥子傻了一般,还躺在地上,半睁双眼,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听到兔唇那独特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生死边缘,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紧攥着手里的匕首,摇摇晃悠的向葡萄脸身边走去。 曹旋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人在圈子里激烈的打斗,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身边的马平则看得惊心动魄,冷汗涔涔,手脚发软。太惨烈了,场上的三人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已经彻底疯了,都在拼尽全力,不择一切手段,要置对方于死地,血腥、疯狂、暴力,惨不忍睹。 马平见过杀人,也亲手杀过人,可是这样的场景还是把他给惊呆了,他看到了人在生死存亡之际,为了换取一线生机根本不择手段,看到了命运不能被自己主宰时,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无可奈何,看到了这乱世里,人只是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他不知道谁对谁错,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模样,也意识不到对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要有起码的敬畏,当然他更无法认识到这样病态的社会急需构建新的秩序。 震惊之余的马平偷看了眼曹旋,曹旋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打作一团的三人,被三人疯狂的厮杀吸引,只看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早忘了身上的伤痛。 葡萄脸骑在兔唇身上大打出手,兔唇的一个眼眶已经被撕裂,黑的红的全从眼里冒了出来,上唇的豁口处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塌陷的鼻孔里不断往外流着血水,扭曲的脸上更是布满道道伤疤。 葡萄脸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结着冰晶的头发在激烈的打斗下,早已全部消融,头顶蒸腾着白色的热气,似有霞光护体,即将羽化成仙。 葡萄脸双目欲裂,愤恨交加的眼神里闪烁着求生的欲望,脸上的葡萄是他致命的弱点,被兔唇挠破了两处,他虽然刻意躲避,尽力保护,还是被兔唇给得了手,兔唇知道他的命脉所在,所以不断的向他脸上招呼。 兔唇无力还手,却也没有坐以待毙,趁葡萄脸一个不留神,一口咬向他的手腕,生生咬下一块肉来。葡萄脸筋断肉绽,骨头清晰可见,鲜血顺着手腕不断流下。 锥子听着兔唇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叫喊,他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茫然的举着匕首,来到缠斗在一起的二人身边,他看着满脸血污的兔唇,已经认不出本来面目,葡萄脸还在不断击打他的面部,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听着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兔唇的惨叫声,锥子心中升起一阵无以名状的恐惧,感觉头皮发麻,手脚发软。他的潜意识里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和兔唇是一伙的,若是等葡萄脸杀了兔唇,这个场景马上就会在自己身上上演,他不敢再想下去,把手里的匕首奋力往葡萄脸的脖子上刺去。 一心要置兔唇于死地的葡萄脸无心他顾,等听到动静,锋利的匕首尖已经直冲自己脖子上扎来,慌乱中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匕首的刀刃,霎时,殷红的鲜血从葡萄脸的手上流了下来,刀刃早已没入到他的肉里。葡萄脸紧握着刀刃和锥子僵持起来。 葡萄脸忍着十指连心的剧痛,摇晃着从兔唇身上站立起来,依然死死抓着锥子手里的匕首,另一只手奋力挥出一拳,往锥子的太阳穴上打去。 锥子见势不妙,脑子清醒了大半,将手里的匕首猛地往回一抽,向后躲去。葡萄脸握着匕首的手顿时垂了下去,看样子手上的筋腱已经全部断裂。葡萄脸痛苦的嚎叫着,像一只发了疯的猛兽,挺直身躯,凶狠的去抓锥子,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锥子碎尸万段。 惊慌失措的锥子被他从胸前一把抓住衣领,惊慌之下,赶紧举起手里的匕首去刺,不料却被葡萄脸那只受伤的手死死挡下。葡萄脸挡下锥子的匕首,抓着他衣领的手猛然发力,把锥子拉到面前,往后一仰脖子,用自己的头狠命的往锥子头上撞去。“嗵”的一声响,锥子被他撞中脑门,顿时眼冒金星,头痛欲裂,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昏死过去,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身子也软软的向下瘫去。 葡萄脸看着倒在地上的兔唇和锥子,嘴里发出狼嚎一样的嘶吼声,垂着双手,瞪着血红的眼睛,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模样怪异、骇人。葡萄脸抬起脚来,恶狠狠地往锥子身上跺去,他想一脚把锥子踹进十八层地狱。 葡萄脸这一脚若是踩在锥子身上,锥子当场就得报销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葡萄脸抬起的脚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时候,他的另一只脚被人从后边死死抱住,那人拼尽全身力气,往后一拉,只听“扑通”一声,葡萄脸庞大的身躯重重摔倒在地。 把葡萄脸的脚抱住的人正是兔唇,他睁开一只血肉模糊的眼睛,视线里的一切都已红透,看到葡萄脸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正准备对锥子下毒手,他鼓起全身力气,奋不顾身的去抱住葡萄脸的一条腿向后拽去。 葡萄脸摔倒在锥子身上,晕过去的锥子受到重击苏醒过来,涣散的眼神看着压在身上的葡萄脸,心中一阵害怕,想赶紧把他推开。 葡萄脸抬起头来,那张布满鲜血的葡萄脸,无比的狰狞恐怖,他吐了口嘴里的鲜血,伸手去抓锥子的头。 锥子慌忙向后躲闪,使出全身力气抽出被葡萄脸压着的双腿。他看葡萄脸开始攻击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不甘就此被杀的锥子赶紧伸手去摸掉在身边的匕首,恐惧之下,手忙脚乱,摸到了刀把却一时抓不到手里。这时葡萄脸又往前爬了一步,眼看着就到了锥子面前,又去伸手捶打锥子。锥子来不及起身,只好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这时只听兔唇大吼一声,拖着葡萄脸的腿死死往后拉去。趴在地上仰着上半身的葡萄脸,正全力去追打锥子,被突然一拖,重心不稳,仰着的胸脯匍匐下来,被往后拖出一截。葡萄脸只好一边踢踹身后的兔唇,一边拼命往前攀爬,想要去抓住锥子。 锥子趁这个当口,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知道自己已经徘徊到了鬼门关,不敢再有丝毫怠慢,紧握匕首,径直冲到葡萄脸身前,向葡萄脸挥舞着的手上扫去,随着葡萄脸的一声声惨叫,他的手上被锥子划出一道道口子,鲜血飞溅,皮肉外翻,指骨根根可见。 葡萄脸哀嚎着把两只手都缩至胸前,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手上的伤口。已经进入状态的的锥子,看机会难得,趁势飞出一脚,正中葡萄脸的脑门,葡萄脸惨叫一声,垂下头去,没了双手的支持,昂着的头颅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锥子再没给他喘息的机会,骑到他背上,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提起,手里的匕首杀猪般直接插进他的喉管。 葡萄脸用尽全身最后一口力气睁开血红的双眼,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盯着前方,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个世上的一切已经和他再无关系。 葡萄脸喉咙里“呼噜”两声,他该是想对锥子说些什么吧,可是他已经说不出来了。身子抽动了两下,脖子一歪,死在了锥子手里。 锥子看着葡萄脸耷拉下去的脑袋,知道他已经死了,可是葡萄脸依然双目圆睁,他死不瞑目。锥子把抓着他头发的手松开,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吁了一口气,重重地坐到了地上。锥子定定地看着葡萄脸的尸体,眼神里先前的恐惧不安渐渐消失不见了,多了几分镇定和坦然,他木然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显出一丝疲惫。 围着锥子三人的那些打手早已被眼前惨烈的厮杀吓得两股战战,有人闭上了眼不敢去看,有人尿湿了裤子。这是他们人生中最具内心冲击力的经历,亲眼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只怕没有人不做噩梦。 葡萄脸死了,锥子和兔唇获胜了,二人都还活着。兔唇艰难地仰起头来,看着地上死去的葡萄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豁嘴和牙缝里布满鲜血。他慢慢地往锥子身边爬去,他要和锥子一起共享这胜利的果实,毕竟他也曾经是锥子的干爹。 兔唇来到锥子身边,嘟囔着说道:“锥子,葡萄脸死了,我们还活着。我们赢了。” 锥子稚嫩的脸上显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喃喃着说道:“我们?” 兔唇没听出锥子话里的厌恶和憎恨,没有接茬,他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他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只等曹旋按照约定来宣布他们的胜利,等这些人离开后,自己便是这群花子里的老大。 意外发生了,就在兔唇想着自己会因祸得福,千年的老二修成正果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前已经插上了一把匕首,齐根没入。兔唇那只没有被打爆的独眼睁得溜圆,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恐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侧的锥子在自己胸前半仰着身子,手还没有收回去,双目正死死地盯着他。 兔唇扭过头来,嘴里咳出几口鲜血,全部喷射在锥子脸上和衣服上,把锥子染成了一个血人,越发的狰狞恐怖。兔唇看着锥子,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解,他的身子抽搐了几下,在迷茫和痛苦中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有没有想明白这里边的因果。 看着兔唇没了动静,锥子笑了,笑得很瘆人。他站起身来,抹了把兔唇喷到脸上的鲜血,额头、眼眶、颧骨到处布满青紫的疙瘩,脸上是一道道被抓破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渗着血。他露出哭笑难辨的表情,让脸上那些堆叠的肿块和条条血印变得扭曲起来,整个面孔犹如被一块污浊的破抹布覆盖着,丑陋、凶残。锥子的目光从兔唇身上移开,他仰头看向蔚蓝的天空,空中一只只灵动的麻雀正从众人头顶上飞过,凝视片刻,他嘴里发出猫头鹰嚎叫一般的哀鸣声,凄厉,刺耳,动人心魄。 外围的几个打手都惊呆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个孩子会有这一手。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醒过味儿来时,兔唇已经死透了。 站在不远处的曹旋和马平,看到场内的情景,也大吃一惊。锥子小小年纪,连杀两人,定是受了刺激,疯了。若是不及时把他控制住,定会去伤害他人。曹旋对几个打手大喝一声:“这小子疯了,快把他给我按住,别让他伤着别人。” 锥子站着没动,任凭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倒在地。曹旋走上前去,看着仰面朝天一动不动的锥子,锥子很平静,眼里的血丝正在慢慢退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逐渐变得清澈起来,他看曹旋过来,淡淡的说道:“大爷,我赢了,你要是说话算数就该放了我。” 曹旋看着异常淡定的锥子,知道他没有疯,让身边的人把他放开。曹旋问道:“我已经告诉你兔唇和你是一组,你为什么要杀他?” 锥子镇定地说道:“大爷无非就是想看我们自相残杀取乐,以解刚才我们暗杀你的心头之恨。虽然我和兔唇杀了干爹,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们,还会让我和兔唇二人继续决斗,我若是不趁机把他杀了,迟早会被他杀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七章 曹旋安居奶奶庙 李丁落脚笔架山 曹旋听了锥子一席话,不由暗暗吃惊,自己当时真还动了这样的念头,没想到竟被这小子给觉察了出来,只怕这些都已成年的打手们也未必会想到这些。这小子年龄不大,竟然能洞悉人性,有如此心机,而且出手狠辣,毫不留情。若是假以时日,长大成人,让他逮住个机遇,必将是一方枭雄。 曹旋心机被识破,也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对一个孩子下杀手,只好说道:“我向来说一不二,定下的规矩肯定算数,谁说我还会让你们二人决斗,这全都是你杀人的借口,你小小年纪便如此伶牙俐齿,说的全是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我看你是和他有仇吧?” 锥子看曹旋否认,也不敢再顶嘴反驳,知道此时保命要紧,便顺着曹旋的话锋说道:“要说有仇,确也有仇,我和我娘就是被他骗到这里来的。他玷污了我娘,害得我娘差点自杀,后来还将我娘送给这里的两任老大蹂躏,此外他还每**迫我和这里的人学习扒窃,讨不来吃食、偷不来钱财都要被他打骂,受他责罚。” 曹旋虽然被这个孩子给扎了一刀,可是看他小小年纪就有胆有识,经此一场生死相搏,竟然依旧思路清晰,说话有条有理,确也是个可造之材,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喜爱,生出了把他留在身边的打算。 曹旋说道:“看你头脑灵活,聪明伶俐,我也不忍让你自生自灭,你要是日后愿意跟着我的话,我就把你收下,留在我身边给我跑腿。” 锥子沉思片刻说道:“小子愿意,只要大爷不记小子捅你一刀之仇,小子愿意跟着大爷,为大爷当牛做马。” 曹旋微笑着点头答应,让打手们把锥子先抬回到房里将养,取来些刀创药给他敷上。又安排打手把葡萄脸和兔唇的两具尸体抬到庙外山上挖个坑掩埋,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块大洋,告诉他们今日之事不要声张,若是谁走漏了风声,就把他也埋到这里。 这些打手才不在乎别人的生死,花子堆里,每天冻死饿死的人太多了,有谁会关注一个花子的死活。这个大爷出手阔绰,自己几人只是去挖了几掀土,还有大把的赏钱,几人心中高兴,这可强过这么多年来其他花子头们的统治,他们非但没有要离开这里的念头,反倒有了让曹旋留下来做他们的老大的想法。 曹旋看着葡萄脸和兔唇已死,这里再没有人捣乱惹事,也萌生了在这里落脚的念头,觉得这里被花子占着,没人来这里走动,谁都不会怀疑到自己在这里,不如暂避于此,让马平养养伤,等他好起来,再做理会。 曹旋把自己的想法和徐淑婉几人说了出来,几人都愿意听从曹旋的安排,只是马平打趣道:“二爷是不是喜欢上花子这一行了,走到哪里都喜欢往花子堆里扎,不入咱们就在这里成立个丐帮,你也尝尝当帮主的滋味。” 曹旋笑着说道:“你可别抬举我了,这花子头也是花子啊,看来我是越混越落魄了,原先还是假扮花子,此时却要成真花子了。” 徐淑婉说道:“若是咱们在这里落脚,可别再让那些身体健全的人去欺负压榨那些残疾花子了,你看他们辛苦一天自己都吃不饱,回来还要上交一天辛苦所得,稍不如意,便要挨打受饿,太过凄惨。他们出来忍受千般屈辱去乞讨,都是为了活命,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这里受折磨。” 曹旋说道:“淑婉,你说得对,都听你的,等他们今晚回来我就把以前那些规矩都废除了,让他们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 晚上的时候,在附近乞讨的那些花子都陆陆续续返了回来,令他们倍感意外的是寺院的后厨里居然有人给他们做了热腾腾的饭食,告诉他们可以随意去吃,他们的大柜、二柜两个头领都不见了踪影,一些脑子清醒的都互相打问着,可是谁也说不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些花子都吃完饭后,他们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日后每个人讨来的钱和食物都归他们自己所有,谁都不用再上交,每个人依然可以继续在这里落脚。这对花子们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那几个身体健全一直做着打手的花子,曹旋知道他们也受不了讨饭的苦楚,告诉他们可以留在自己身边听用,除了供给他们吃喝,每月还按时发给工钱,若是安排的事情办的利索,另有奖赏。 这几人看曹旋器宇轩昂,风度不凡,孤身一人却带着八面威风,定可护佑手下周全,而且出手大方,能善待众人,出来混饭吃都巴不得找个这样的靠山,纷纷表示愿意跟着曹旋赴汤蹈火。 曹旋让锥子妈负责为他们几人洗衣做饭,除了每天管她饭吃还发给她工钱,锥子娘自然是喜出望外,自从和孩子一起出来乞讨就受人欺凌,没想到此时居然因祸得福,对曹旋更是千恩万谢。 第二天一早,曹旋安排了两个人下山,去药铺抓了几副补气血和治外伤的药回来,顺道买了些米面粮油,以供日常用度。 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马平和锥子的伤势都恢复得很快,没用几天功夫,二人已经行动自如,经常结伴去庙外的山坳里打些野鸡野兔来吃,马平闲下来便指点他一些拳脚功夫,锥子头脑灵活,领悟能力强,很快就能有模有样的比划出来。 锥子整日和马平待在一起,对马平分外的亲热,经常和马平聊起他的一些过往。锥子有些害怕曹旋的威严,在曹旋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看眉看眼,不敢太过接近。 马平告诉锥子,他的命是曹旋给的,日后一定要听从曹旋吩咐,不仅要死心塌地地跟着曹旋还要在关键时刻能为他舍生忘死。锥子看马平对曹旋如此忠诚便向马平问起他们几人的来历。马平只是笑而不答,告诉他到时候自会知道。锥子见马平不愿提起,也不敢多加询问。 一连多日,奶奶庙风平浪静,没有生人前来滋扰,花子们也都按部就班,每日早出晚归前去乞讨。曹旋看着马平身体已无大碍,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看着锥子和他整日形影不离的样子,暗道这孩子倒是个可造之材,不如给他些历练的机会,让他长大后成就一番事业。 曹旋整日在庙里安逸度日,并没有把疤脸和李丁设局陷害自己的仇给忘了,他只是在谋划一盘更大的棋。他不仅想着要手刃这些仇人,也想端掉这个助纣为虐的乡公所,堂堂乡公所,代表着一方官府的公信,却和歹人沆瀣一气,欺男霸女,为非作歹,这完全有悖八路军一贯所宣扬的,看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样的官府不要也罢,只有除尽里边的恶人,才能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让大家安心度日。曹旋没有要替天行道的大义,却有除恶务尽的决心。 这天早上,曹旋喊来马平让他带着锥子,二人以乞丐身份做掩护,潜回鸳鸯泺村和黄崖湾乡,打探疤脸、李丁的下落,摸清他们落脚的地方,准备复仇。 傍晚时分,马平和锥子回来了,二人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鸳鸯泺村遭匪了,除了两家地主被抢走几百块大洋,还有王村长家的女儿惨遭蹂躏,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线索。二人在村里和乡里都没有发现疤脸的痕迹,打听到赵乡长回来了,李丁带着人马在外边剿匪,再没有其它消息。 曹旋听说王村长的女儿被残害,心中气愤,王村长为人和善却遭此劫难,这些歹人的恶行真是天理难容,若是有一天被自己遇上了,定要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李丁带人剿匪,剿的是什么匪?大概率依然是在寻找自己的下落,准备赶尽杀绝。曹旋萌生了伏击李丁的念头,自己现在也有了一些人手,如果安排得当,还是有可能杀他个出其不意,即便杀不了他,能缴获些枪支弹药,回来装备自己的这些人手,那也不错。 曹旋命令马平和锥子要尽快探明李丁出没的路线,自己随时准备杀他一个回马枪。 就在曹凯紧锣密鼓地打探李丁的下落时,他却不知道,李丁事情败露,被控制了起来,在鬼手和疤脸的营救下又从乡公所连夜出逃,前去投奔小五点。 小五点藏身的大院也在大乌登山脚下,和曹旋落脚的奶奶庙在一条山脉上,奶奶庙修建在大乌登山半山腰的南边,而小五点他们居住的院子,在奶奶庙西南方向一座山峰的低洼处,两地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里地,只是中间隔着一座山峰,这座山最高,三个山头形成一个笔架的模样,所有人们习惯把这三座山称为笔架山。 中间这座孤峰和小五点所处的那座山中间有条宽阔的河沟,上山下河极为不便,再加上山路崎岖险峻,很少有人敢冒险越过崖壁从山上直接过去,两地人员往来只能绕道山下,所以两地之间的沟通很少。 逃出升天的李丁在疤脸的带领下,一路疾驰,天还不亮,就来到了小五点居住的山洼处,几人刚进入山口,就听得山坡上有人大喝道:“干什么的?赶紧停下,再不停下就开枪了。” 李丁抬头看去,两边的山坡上各闪现出两个黑影,正端枪指向自己几人,已是惊弓之鸟的李丁大惊,赶忙把马勒停。这时只听疤脸对着山坡上的人喊道:“弟兄们,别开枪,我是疤脸,和鬼爷带着几个朋友来找大当家的。” 山坡上的人说道:“什么当紧的事啊,怎么天还不亮就来了,莫不是有诈吧?” 疤脸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先带我去见大当家的,我和他去说明情况。” 从山坡上下来两人,满脸疑惑地看着疤脸和他带来的人,说道:“怎么都是生面孔啊。全部下马,把带着的武器交出来。” 李丁无奈,只好和几人跳下马来,把身上的枪支全部交给来人。大家把枪交了,这二人还把每人身上都搜了个遍,这才让几人跟着他们往里边走去。李丁被此人搜身,心中有气,可是现在虎落平阳,无可奈何,只得按照人家的规矩行事。 几人被小五点的两个手下押着,往山坳里的一处院子走去。在距离院子还有百十米的地方,横着一个土围子,看到有人过来,从土围子里又站出来两个人,拦住众人的去路。 山上那二人和这二人耳语几句,把李丁一行交给他们,把李丁他们上缴的枪械放在土围子里,由这二人带着往院子里走去。 李丁看着小五点的防御措施,心中大加赞赏,这小五点确实不是吃素的,层层设防,步步为营,守卫严密,一般人根本接近不了这里,再看这地势确实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风水宝地,看来小五点能几次死里逃生自有他的独到之处。 李丁几人被带到小五点的房前,门口有个站岗的喽啰,那二人和他说明情况,把几人交给站岗的,他们转身离去。这个小喽啰不敢上前敲门,怕扰了小五点的美梦受到责罚,只好看着疤脸说道:“要不你去叫大当家的起来?” 疤脸也是心中发怵,不敢擅动,几人只好站在那里等待。 鬼手经过半夜折腾,大烟的劲早就过了,现在身上倍感疲惫,断腕处的伤口也隐隐作痛,不停地在那里打着哈切,看喽啰和疤脸都不敢叫门,只好冲着屋里大声喊道:“宋老弟,老鬼来看你了。” 鬼手大喊几声后,只听得屋里传来一个声音说道:“鬼哥来了,这些小崽子们也不知道赶紧通报。鬼哥稍等,我马上出来。” 片刻功夫,只见小五点身上披着一件狐皮大氅,手里提着裤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除了鬼手、疤脸,还有李丁和三个不相识的人站在门前,小五点心中纳闷,他们怎么会连夜赶到这里,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小五点怀着满腹的狐疑把他们让进屋里。 待几人坐定后,未待小五点开口,满身疲惫的鬼手便长叹一声说道:“老弟呀,我们遇上事儿了,现在已经走投无路,只好暂且来你这里躲避几日。” 小五点说道:“鬼哥,什么事还能难得倒你?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鬼手看了李丁一眼说道:“哎,一言难尽啊,还是祸起让你截杀的那几人。你这边还没有动静,少爷这边便摊上事了。” 鬼手说着把赵乡长从县城开会回来,王村长家中遭匪去乡公所报告,把先前的实情道破,赵乡长便把李丁控制起来,自己几人连夜冒死相救,然后在疤脸的带领下便来到这里的一番经历都给小五点仔细讲了一遍。 小五点背靠着椅子,双手抱在胸前,耐心听着鬼手讲述,偶尔点头回应,目光不断地飘向李丁身上。一种寄人篱下的屈辱在李丁心中油然而生。 小五点看鬼手说完,笑着说道:“鬼哥,要说杀个把人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你们杀的是官府中的公人,李大主任身份特殊,杀人潜逃,我想此事非同小可,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狡猾的小五点一直没有明确表态是否要收留李丁等人,只是话里话外说着他们的处境,暗示若是自己收留他们必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鬼手心里明白小五点的用意,知道土匪一样是无利不起早,现在自己几人仓促而来,手中没有钱财,也不好太过勉强,只好说道:“老弟,你分析得对,我们很快就会成为八路军追杀的目标,若是我们踪迹暴露,势必会为你带来不利影响。我们也不敢在此多加叨扰,一旦想出好的去路,我们即刻就走。” 小五点说道:“鬼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啊,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安心住着,我不是担心因为你们受到牵连,只是为李主任的安危着想啊,我这里无险可守,人手也不多,还缺少枪支弹药,要是我被乡自卫队的人给盯上了,踏平我这小小院落事小,我是怕保护不了李主任的安全,让他在此担惊受怕啊。” 只见李丁双手抱拳说道:“宋大当家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感谢落难之际伸出援手。依我李某人的性格决计不会占朋友的便宜,在这里逗留几人更不会白吃白喝,让朋友破费,待我找好退路,定当重酬援手之恩。” 小五点哂笑道:“李主任,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鬼哥在,我倒是没想着要你的酬谢,依李主任目前的处境,已经是光杆司令了吧,你即便是想重酬我只怕也有心无力了。你只管放心住下,没人会在意你是否报答,用不着瘦驴拉糨屎—硬撑着,还非得要做个样子出来。” 李丁哑然:“宋先生,你放心好了,即便我是光杆司令,我也还有三分用武之地,说句自大的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烂了还有三千金钉呢,我虽然是寄你篱下,但我肯定能助你一臂之力,给你弄些先进的装备来,扩充你的实力。” 小五点笑着说道:“李主任既然如此自信,那就说来听听,你准备如何给我搞来先进的装备?” 李丁不紧不慢地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虽然现在流落至此,可我依然是你的主顾,我请你办事是出了钱的,别管你这事有没有办成,一半的佣金我已经给你了,我的信用和人品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你不要问我过程,我给你想要的结果便罢。”李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着小五点侃侃而谈。 小五点仔细观察李丁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在自吹自擂,也不像是为了让自己高看他一眼,在这里糊弄自己。小五点心中一动,这个纵横黄崖湾乡近二十年的不倒翁或许真有些手段。 小五点脸上露出狡诈的笑容,紧盯着李丁说道:“李主任,这事可儿戏不得,你要是和我说些钱财的事我不在乎,但你和我说枪支弹药的事儿,我可是会当真的。若是你真的能为我解决装备的问题,我的队伍很快就能发展壮大,那时你便是我们山寨里的座上宾,我和弟兄们都会视你为恩人。不过,李主任要仅是给我牵线找了个卖军火的上家,那我还是只能望洋兴叹,不瞒你说我手里没有买装备的钱,要是有钱买装备,我也不会逃亡至此了。” 李丁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是宋大当家的能把我李某人当朋友,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我能搞来,肯定全是白送,分文不取。” 小五点疑惑地看着李丁说道:“李主任,话大了吧,天上能掉下馅饼来?哪有这么好的事能轮到我?” 李丁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就先给你弄些回来,等你见到东西了,咱们再谈合作。” 小五点听完,一拍大腿说道:“好,李主任,既然你如此笃定,我信你,要是真能弄来枪支,日后我这里的收入都有你的一半,我让手下的兄弟和敬我一样敬着你。还有你雇我杀人的事,我收了的钱全部给你退了,那些人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都给你找回来,砍了他们的脑袋。” 李丁含蓄一笑说道:“宋大当家的,到了这般时候,杀那几个人已经不是当务之急。咱们先把你的装备搞起来,到时候收拾他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事不宜迟,今日我就安排人给你去办。” 小五点闻言,心情大好,命人端来酒肉,并喊了“云雀”和“刺猬”作陪,自己要为鬼手和李丁一行接风洗尘。 李丁之所以敢在小五点面前如此信誓旦旦,那是因为在他手里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关键时刻,李丁想到了军统,依自己现在的处境,肯定已经成了他们眼里的鸡肋,可要是能借助些小五点的势力为军统做些他们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军统或许还能对自己另眼相看。 另一方面,若是军统被自己说动,念在往日冒死提供情报的情分上,稍微相助一二,为小五点带来些实惠,自己在小五点面前便能抬起头来,除了再不用看他的脸色行事,或许还能在他的杆子里站稳脚跟,再图发展。 李丁迫于现实的处境,在和小五点的交锋中,一直处于被动的劣势地位,小五点碍于鬼手的颜面虽然没有让他下不来台,可明里暗里在言语上也多有讥讽,报了当日在鬼手家被慢待之仇。李丁想想,这也是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自己刚做了初一,人家便做了十五。李丁眼看着自己虎落平阳,被人任意拿捏,情急之下还是想出了这个借鸡生蛋的法子,这一回他必须要做个无利不起早的精明掮客,把属于自己的全部拿回来。 李丁酒足饭饱后,顾不上歇息,掏出纸笔,写下一封书信,让疤脸去给他送到指定位置。 生性多疑的小五点硬是找来一个粗通文墨的手下,把李丁写好的书信仔细看了几遍,李丁全是用暗语写就,字面上是些家长里短,根本看不出一丝端倪。小五点只好作罢,让疤脸把书信为他传递出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相有无因色界 化城兴灭在莲基 天色未明,睡梦中的赵乡长便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两名惊慌失措的自卫队员跑来报告,李丁跑了,现在已经不知所踪,在他门前看守的两名自卫队员也都被杀了。 赵乡长听完,大吃一惊,他完全没有料到李丁会杀人潜逃,他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李丁刚被停职,还未等对他展开调查,便连夜逃走,而且不惜杀死看门的队员,犯下杀人的重罪。这说明李丁身上的事比自己预想的要严重的多,他自知罪孽深重,法网难逃,已经破釜沉舟了。 赵乡长来不及多想,急匆匆穿好衣服,跟随两名队员赶到乡公所。赵乡长看到现场的惨状后,不由得勃然大怒,李丁竟然对朝夕相处的战友毫不留情,将二人当场杀死。他立刻命令全体自卫队员紧急集合,安排人手去通知所有干部,即刻全部赶往乡公所。然后亲自带人勘察案发现场的蛛丝马迹,推断李丁的出逃方式。 随着乡公所公职人员的陆续到来,赵乡长已带着人手勘验完现场,也收集到了部分线索,确认李丁的出逃有人接应,他是在里应外合的情况下逃走的。 马厩里少了六匹马,应该是李丁出逃时骑走了,那么说明他们从乡公所出去的时候至少是六个人,两个外围警戒的自卫队员也失踪了,他们都是李丁当年的旧部,他们是被杀害了?还是他们救出了李丁,和李丁一起逃走了?若是被杀,怎么会找不到尸体呢?很可能他们二人便是内鬼。确定了这三人,那把马骑走的另外三人又是谁呢?没有更多的线索,赵乡长一时难以定论。 赵乡长看到人员已全部到齐,怀着沉痛的心情对众人说道:“李丁叛逃了,他在逃走时杀了我们两名队员,他的出逃为我们的统战工作蒙上了一层阴影,也为我们乡的革命事业带来了相当恶劣的影响。我们本着把损失降到最低,危害减到最轻的原则,大家暂时不要把李丁出逃的消息扩散,以免被别有用心的敌对势力利用,给我们的抓捕工作带来影响。所有人都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李丁抓回来,让他受到正义的审判。你们当中有谁知道李丁近日所为的真相,和他出逃时的相关信息,马上汇报,我们即刻寻找线索,对他进行抓捕。” 在赵乡长的动员下,整个乡公所都行动起来,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投入到李丁出逃的线索征集中,排查平日和李丁过从甚密的人员,了解他的动态。 赵乡长亲自带人来到李丁家,院门紧锁,屋里空无一人,命人砸开门锁后发现,屋里家具陈设、行李衣物都摆放整齐,一副正常生活的景象,丝毫看不出有人从家里携带物品逃走的痕迹。 自卫队队长一直抱病在家,赵乡长派人来家里询问相关情况,队长一问三不知。来人遵照赵乡长的指令,把他强行请到了乡公所,在专人的看管下,让他仔细回忆先前事件的经过。 二麻子也失踪了。院门敞开着,窗户外边还挂着破烂的棉窗帘,看样子前天晚上家里还有人居住,只是早上已经没有人来摘下窗帘了。家徒四壁的破房子里也看不出有翻动过的痕迹,炕上还摆放着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看样子是夜间匆匆离开的。 鬼手不在家中,妻子说他出门了,到蒙古地走亲戚去了,已经走了几日。这受了重伤的鬼手在临近年关之际急着出门,是不是有些太巧了,再三询问他妻子,都一口咬定是去了蒙古地,还信誓旦旦的说年前肯定能回来。 赵乡长看着目前收集到的这些线索,很难拼凑出李丁的出逃轨迹。李丁究竟逃到了哪里?赵乡长心潮翻滚,他知道李丁的出逃自己负有很大的责任。 李丁是投诚人员,本不该委以如此重任,让他担任领导职务。可是自从他上任以来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一副积极上进的姿态,用他多年担当乡长职务的管理经验,帮着乡里解决了很多起百姓间的纠纷,还有百姓和政府的对立。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本着知人善任,英雄不问出处的原则把他向县里再三举荐,让他担任了农委会主任,若是假以时日,自己甚至会举荐他为乡长的人选。 赵乡长没想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这只狡猾的狐狸伪装出来的假象,被他的伪善面孔给蒙蔽了。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不能把他及时抓捕归案,搞清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仅对不起那些死去的自卫队同志,自己也无法向组织上交代。 赵乡长在自责中冥思苦想着,鸳鸯泺村的名字很快就在他的脑子里闪现,李丁所称的土匪一开始落脚的就是鸳鸯泺村,后来双方在村口发生枪战,昨日土匪洗劫的也是鸳鸯泺村,而这个村子和李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丁的小舅子在解放后从县城回来,一直住在村里,据知情人说,他这个小舅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是在李丁的干预下才进了村里的捕鱼队。据王村长所言,当时那些人在此落脚也是疤脸生拉硬拽把人留下的,到后来双方起了冲突,他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谁都没有再见到过他,或许疤脸在整件事里也起着关键作用。看疤脸返乡的时间以及他和这些事的潜在关联,他会不会是潜伏在这里的敌特?在到处开展破坏活动?赵乡长有些怀疑起来。 剿匪工作毫无头绪,现在李丁又杀人潜逃了,不论这两件事有没有直接的关系,都说明黄崖湾乡的治安状况在不断地恶化。现在李丁能在别人的接应下逃走,那就说明在李丁的周围有一张看不见的网,这个网里不仅网罗着他的亲信,甚至有更大的机密,而自己竟然把整个乡的治权交给他,想到这里赵乡长有些不寒而栗。 乡公所还有很多投诚过来的干部,不知道这些人的革命意志是否坚强,是否能忠心跟着党走,他们当中还有没有李丁的同伙或者和他一样的投机分子?这些事情必须要落实,等把李丁抓捕归案,弄清事实真相,是该整肃一下这支良莠不齐的干部队伍了。 赵乡长开始突审自卫队队长,这名队长原来是本村一名进步农民,在解放前加入革命队伍,解放后就留在了当地,由于他学习过一些技战法,做事又头脑灵活,就让他做了乡自卫队队长。 乡自卫队队长内心很煎熬,有心说出实情又怕自己受到牵连,可是当他得知李丁胆大包天,担心恶行败露,竟然杀人潜逃,顿时吓得抖作一团。知道自己此时若是再不如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只怕自己再难回头。 他怀着自责的心情,开始向赵乡长坦白整件事的经过。自己是在李丁和疤脸的煽动下,见财起意。李丁和他再三密谋,让自己为疤脸出头陷害曹旋,没想到曹旋二人身手不凡,自己惨遭痛打,造成重伤。后来不愿和他掺和却又被他威逼利诱,不敢说出事情真相,导致自己越陷越深。队长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给讲了出来。 赵乡长听完,不禁气的双眉倒竖,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李丁,而他那个疤脸小舅子果然也参与其中。自己在县里开会学习时一直听信他谎报军情,授权他去带人剿匪,没想到他却是要杀人灭口。 队长交代完自己的情况后,又告诉赵乡长,李丁在得知自己几人被打后,又找了几个街头的混子连夜去找曹旋他们的麻烦,后来那些人也被打了回来,只要把那个混子头带来便知道当时的情形。 赵乡长立刻让人去把混子头给带到乡公所来,此人看到李丁大势已去,便一五一十地把曹旋夜闯乡公所的经过给说了一遍。赵乡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李丁把人家逼到了绝路,才被人家一气之下堵到乡公所给反杀了。 其他几个知道真相的自卫队员,眼看着纸里已经包不住火,不敢再隐瞒下去,嗫喏着向赵乡长讲述了那夜曹旋几人走后的情况。赵乡长这才知道大麻子是如何死的,二麻子是如何伤的,李丁又是如何被人羞辱的。气愤难当的李丁带人去围剿却也铩羽而归,被人打死打伤数名队员。 赵乡长听完早已气的脸色铁青,原来整件事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而这些人都是李丁的帮凶,有心惩治这些人,可又想想,当时让李丁全盘负责,又任命他为剿匪总指挥,自卫队员们不听他的又能如何,只是可恨这些人知道真相却没有尽早报告。 那两个自称是牲畜贩子的人又是什么来路?一个贩卖牛羊的能有这么好的身手?还会设置陷阱?这二人也必非泛泛之辈,赵乡长对曹旋二人的身世也是大惑不解。 赵乡长整理了一下思绪,知道此时还不是追究曹旋二人身世的时候,抓捕李丁才是当务之急。他想到了李丁和鬼手的关系,李丁被控制,鬼手不会坐视不管,鬼手肯定也参与其中,现在鬼手不在家中,妻子说他去走亲戚,肯定是在撒谎。当即派出几个人把鬼手老婆带到乡公所来问询。 鬼手老婆虽然只是个家庭主妇,可是和鬼手一起追随李家二十多年,吃穿用度全是李家供应,对李家的感恩戴德自不必说。再加上多年来一直深受鬼手熏陶,也知道鬼手所干的都是掉脑袋的大事,若是把实情相告,不仅对不住老东家,也会为自家带来灭顶之灾,她便一口咬定鬼手是出了远门,家中再无他人登门。 赵乡长看一时撬不开她的嘴,一个女道妇人,对她也无可奈何,只好暂且把她放回家中,安排人手严密监视她的举动。 赵乡长没有及时把李丁杀人潜逃的消息上报县里,他倒不是怕组织上追究他的失职,而是觉得李丁是自己举荐的,他的出逃也是由于自己的粗心大意造成的,不把李丁捉拿归案,愧对组织对自己的信任。当下全县都面临着敌人反攻倒算的巨大压力,各级领导也都任务艰巨,自己不能再给领导们添麻烦,乡里能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要惊动上边。赵乡长决定凭借自己的力量展开追逃工作。 就在赵乡长大张旗鼓抓捕李丁的同时,李丁这边也没闲着,出逃三日后,按照约定时间,让疤脸再次下山代自己和上线联系。疤脸出走半日,为他取回来一封信。李丁看后,大喜过望,军统没有忘记自己这个为他们出过力的有功人员,危难时刻,他们不但愿意出手相助,而且赋予了自己更高的使命。 看到军统有明确的指示和安排,李丁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了靠山,有了资源,这腰杆自然就挺直了,李丁脸上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洋溢着拨云见日的喜悦,迈着轻盈的步伐去找小五点。 小五点看着面露喜色的李丁,知道他定是和外边取得了联系,答应自己的事有了进展,也心中高兴,便含笑问道:“老李,看你今天的气色不错啊,是不是答应我的枪支弹药已经弄来了?” 李丁挺胸说道:“我李某人向来是一言九鼎,只要是我承诺的,绝不含糊。枪械的事现在已经给你落实了,只是你手里只有这点人手,太过浪费我的资源啊!” 小五点看着李丁神气活现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有些不屑地反问道:“这点人手?我带过来十几人,这段时间又新加进来二十几人,再加上你带过来的人手,这院里现在有近五十号人。你能给我弄来多少家伙,够装备这些人的吗?还浪费你的资源?” 李丁故作举重若轻的样子,轻声说道:“宋大当家的,你的胃口还是小了点,不要固步自封,满足于几十人的队伍,干些小打小闹的营生,我建议你还是要尽快扩大队伍规模,也争取做个一方枭雄,干些名流千古的大事。我送你的家伙虽然不是特别多,可是让你装备一个营没有问题。” 小五点听了李丁的话有些错愕,只当他是在虚张声势,打肿脸充胖子,当即说道:“老李,说话还是要靠着墙的嘛,可不能信口开河,拿我开心,别说一个营的装备,你要是能把我这些兄弟都装备齐整了,我就给你个二当家的干。” 李丁正色说道:“大当家的,我可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我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你的格局可以再大一点,没有野心,怎么能成得了气候。一些事你想都不敢想,那你肯定做不到,我说得话等时候到了一切自有分晓,你不必见疑。另外我对你这个二当家的没有兴趣,你这庙太小了,容不下我,你要是有意,我或许可以为你指条明路,咱们兄弟可以一起干番事业。那时候你这一个营的装备拿的也就名正言顺了。” 小五点看着一脸严肃的李丁,知道他所言非虚,便追问道:“老李,你既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眼前的这点事还算得了什么,那不是轻松摆平吗?既然嫌我的庙小,你怎么还甘心屈身于此?你要是真有本事弄来这些东西,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来路?背后是什么人?还希望你能实言相告。” 李丁说道:“事出突然,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没有任何征兆,我便被控制了起来,仓促间,只好找老兄的山寨暂居。叨扰数日,无以为报,为老兄你添置些装备,或许能把你这小庙建成个万人膜拜的寺院。既然我想和你合作,我也不藏着掖着,我把自己的身份据实相告,我是军统察哈尔站的情报人员,按规矩我不能对你公开身份,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为了我们精诚合作,我对你毫不保留。你若是有意,我可以带着你一起投奔国军,你日后再不用过东躲xZ的生活。” 小五点顿时睁大了眼睛,他可万万没有想到李丁会是军统的人,深感意外的看着李丁:“你真是军统的人?没看出来啊!隐藏的可真够深的,你一个人把日军、八路、国军玩的团团转啊,怪不得你能在黄崖湾纵横二十年不倒。厉害!佩服!”小五点说完竖起了大拇指。 李丁苦笑一声,自嘲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啊,这不都是被逼的嘛,这乱世里要想好好活着,过得滋润一点,没些见风使舵、狡兔三窟的本事,还真不容易。” 小五点由衷地点点头,说道:“老李,真要像你说的这样,我愿意跟着你干,我一个江湖人,出来就是为了混碗饱饭吃,谁给我钱,谁让我吃香的喝辣的,谁能让我夜夜做新郎,我他娘的就跟谁干。” 李丁说道:“你放心吧,跟我走指定错不了,这里很快就会是国军的天下了,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我看还是趁早抉择,踅摸个好出路,到时候共享富贵。中间有我给你牵线,这事准成,保你和弟兄们日后荣华富贵,升官发财。你要是不信我说得,就等着这批军火到来,看看我是不是在说大话再做决定。你现在安排人手去准备一匹红布,几捆绳索,数个箩筐,后天上午十点,带着所有人手全部上山,就在咱们居住的这片山顶去接收武器。” 小五点知道绳索、箩筐的用途,用来捆绑枪支,装运子弹,红布是什么用途却想不明白。他问李丁,李丁却笑而不答,让他只管前去准备,小五点正好按捺下心头的好奇。 李丁和小五点谈妥之后,又修书一封,让疤脸送了出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九章 苍天护佑降装备 顺藤摸瓜探巢穴 一连几日,化妆侦查的马平和锥子都没有打听到李丁和疤脸的下落,马平心中有些急躁。原计划找到他们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除了能快意恩仇,也能让锥子跟着自己历练一番,可是看样子他们阳寿未尽,自己迟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马平想着疤脸是无业游民,不好寻找他的下落,而李丁就不一样了,他是乡公所里的公职人员,尽管他每天带人外出剿匪,可是他总得有休息的时候,那时他肯定得进出乡公所,若是下些工夫,在乡公所附近蹲守,定能摸清他活动的规律,瞅个落单的时机,直接把他干掉就算了,管他是不是公职人员,八路军会不会全力追杀自己,先杀了他再说。把李丁杀了,想必疤脸也会现形,来为他处理后事,这样便可引蛇出洞,把疤脸也一举击杀。 打定主意的马平,带着锥子,扮作花子模样,来到黄崖湾乡蹲守。二人选个距离乡公所不远,正好能瞅着大门的地方,面前放个破碗,蹲在墙角,一边和过往行人乞讨,一边窥视着乡公所的动静。 就在马平心里盘算着发现李丁后该如何动手的时候,听得几个路过的村民在低声议论着,说李丁被关押在乡公所,然后半夜杀人潜逃了,杀的是谁家的儿子,那可是家里的独苗,一家人都伤心欲绝,正在家里忙着办丧事呢。 马平听得真切,他忍不住站起身来,跑到跟前和人家打问起详情来,村民看他是个叫花子,都笑他一个花子还管这些闲事。 马平笑着说,正因为花子的消息最灵通,能给人们讲些张家长李家短的奇闻轶事,人家才愿意施舍几文大钱给自己。 村民们看这花子说得实在,也不嫌弃他,便添油加醋地把李丁杀人潜逃的事给他讲了一遍,村民告诉他此事已经过去了两天,乡里正在到处抓捕他呢。 马平得到这个消息,再顾不上在此多做逗留,赶紧从地上拉起锥子,二人走出村外,飞身上马,往奶奶庙飞奔而去。 曹旋听到李丁杀人潜逃,颇感意外,没想到此人身为领导职务,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说明此人身上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而且他身上背负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现在疤脸下落不明,李丁逃跑,也说不定和栽赃陷害自己有关,若真是这样,说明这八路军治下的乡公所容不下这些虚伪狡诈,坑害良善之徒,还是有正义可言的。曹旋觉得先前因为李丁的表现,自己有些错怪了八路军。 没了李丁和疤脸的下落,让曹旋多少有些失落,大仇没报,却让仇人轻易逃脱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遇上。当下已迫近年关,不如暂且将此事放在一边,让徐淑婉开开心心的过个大年,等年后再做长远打算,若是边境监管不严,便西进绥远去和大哥会合。 曹旋和徐淑婉主仆、马平几人说完自己的意图,几人都点头答应,依着徐淑婉的性格,她本就不愿让曹旋去报仇,一直劝慰曹旋说自己几人都平安无事,这事就算了,不要再去打打杀杀,徒增些凶险。曹旋哪里肯轻易放过这些残害过自己的凶徒?他怕徐淑婉担心,嘴上答应,心里却依然做着报仇的准备。 马平知道年前没事,也乐得在这寺庙里消闲几日,他每天指点锥子些拳脚,然后就让锥子去山上给他捉野鸡野兔回来解馋。 这天早上,曹旋吃过早饭,正在屋里和马平、徐淑婉主仆聊天,说笑间隐隐约约听到天空中传来飞机的声音,几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屏气凝神,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渐渐大了起来,巨大的轰鸣声一直在头顶萦绕,并没有很快远去,看样子飞机在附近盘旋。 曹旋几人感到好奇,起身来到院子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天空中望去,看到一架飞机从西南方向飞去,就在曹旋几人看到飞机远去,准备进屋的时候,飞机却又折返了回来,如此往返,折腾三四次后,飞机才彻底远去,再听不到动静。 曹旋几人站在院子里不停地往天空中眺望,等了很久再没看到飞机返回来。徐淑婉主仆二人嫌外边冷,便回到了屋里。曹旋和马平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出神,搞不清飞机在这荒山野岭往返盘旋几次,到底所为何事,二人蹙眉细思,却始终不得要领。 曹旋知道八路军的队伍里以前没有飞机,黄崖湾乡附近也没有机场,不像是在开展飞行训练,而飞机飞得这么低,多半是在进行空投。想到空投,曹旋脑海里马上出现了国军在徐世贤村给贾锦荣空投枪支弹药的场景。 曹旋心中一动,对马平说道:“你看这飞机飞得这么低,像干什么的?” 马平看了曹旋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是在空投物资?” 曹旋说道:“我看像。你说这荒山野岭的,谁会在此空投物资呢?” 马平说道:“除了国军有飞机,谁还有飞机,肯定是国军在空投。这里是八路军的势力范围,要是他们想运送物资,走大路就好了,根本用不着这么费劲啊。” 曹旋说道:“你分析得对,要是国军在共占区空投,那说明了什么问题?” 马平说道:“莫不是这里还隐藏着国军的队伍?” 曹旋向远方看了看,说道:“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鸳鸯泺村遭匪,李丁杀人潜逃,现在又有飞机出现,你说这些事之间是不是也有些关联?” 马平脑子里一幕幕地回想着先前的这些经历,认真分析着这些事情当中的联系,对曹旋重重点了点头说道:“二爷,这些事有没有联系我不敢说,可我琢磨着这飞机出现的有些蹊跷,要真是国军在空投物资,那这里肯定要有事发生。” 听了马平的分析,曹旋也陷入了沉思。 曹旋二人站在院子里一边分析着这突然出现的飞机,一边等着它再次出现,直到中午时分,飞机也没有再出现过,看样子不会再来了,二人正准备返回屋里,只见锥子手里提着两只野鸡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曹旋和马平站在院子里,和二人问了声好,并没有向二人炫耀他今日的收获,倒是笑嘻嘻的凑上前来说道:“二爷、马爷,今天我算开眼界了,我在山顶上捉野鸡的时候,可看清了飞机的样子,原来那飞机比老鹰大的多,虽然和老鹰一样也有对大翅膀,就是不知道那东西的轱辘为什么按在翅膀上,那轱辘转的老快了,怪不得飞机飞的那么快。” 马平笑着说道:“你他妈看得还挺仔细,居然看到车轱辘了,我告诉你那个叫螺旋桨,飞机飞的时候,它就会像风车一样不停地转动,它转的太快,你看不清它的样子,只能看到个轮廓,所以看着像车轱辘。我倒是想问问你,除了这车轱辘你还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了?” 锥子想了想,兴奋地说道:“我还看到它的屁了,那个大飞机飞的时候一路放响屁,屁股后边紧跟着一道白烟,也不知道那么大的屁臭不臭。” 曹旋和马平被锥子的话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曹旋调侃道:“你小子真能耐,还看到飞机的屁了,让你马爷也给你放一个,你看能不能看到。” 笑得前仰后合的马平揩了下笑出的眼泪,说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放不了那么大的屁,要是能放那么大的屁就把我给崩飞了。你光看到它放屁了,还看到什么了没有?” 锥子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它不光放屁,还拉下来不少东西呢。马爷,这个飞机是吃什么的?它还会放屁会拉屎的。它拉下来的那些东西好像就落在前边山头上了,我真想看看飞机拉的屎是什么样子的。” 曹旋听了,不由心中一动,追问道:“你确定看到飞机上有东西落下来了吗?你仔细想想?可不要信口胡说。” 锥子看曹旋满脸严肃,再不敢嬉笑,沉思了片刻,坚定地说道:“是的,二爷,我看到飞机上有黑影下来,不知道是什么,掉下来的速度太快了,还没等看清就没了。好像就掉在咱们这座山头前边不远的地方了。” 曹旋说道:“要是现在去找,你还能记得这个地方吗?” 锥子说道:“我知道大概方向,距离太远,我不敢确定那东西掉在了哪里。” 曹旋说道:“好,那咱们现在就去那里看看飞机拉的屎是什么样子?要是幸运的话,我们或许还能捡些宝贝回来。” 马平说道:“二爷,咱这个山头是个孤峰,和那边的山头之间没有可供行走的路,还得绕到山下,从对面山底再爬上去,等咱们到了那里天都黑了。” 这时只见锥子挠挠后脑说道:“马爷,我看到那个黑影好像就落在了咱们这片山头上。” 曹旋略一思索,对马平说道:“我觉得飞机投下的东西距离我们不会太远,锥子能看到有东西掉落,我想也就二三里的距离,再远了他不会看的那么清楚,或许那东西就在我们这个山头也不一定。” 马平说道:“他们要是往咱们这个山上投放物资,那是给谁呢?难道咱们这山上还有其他什么人?” 曹旋思考了一会,也想不明白,便对马平说道:“我看咱们还是上山去看个明白,一来看看能不能发现飞机上投放了什么物资,二来看看这山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曹旋说完,让锥子去喊来那几个花子打手,让他们收拾利索,带好利器,随同自己上山。 曹旋带着人手上到山顶,在锥子的指引下往飞机空投的方向走去。他让众人提高警惕,注意看这附近有没有埋伏的人。一行人边小心前行,边睁大眼睛搜寻地上的可疑物品。 山顶静悄悄一片,空无一人,地面上也没有人走动过的迹象,曹旋让人四散开来,在山坳处仔细搜寻。 曹旋刚说完,机灵的锥子便率先往前走去,没走多远,就听锥子大声喊道:“二爷,你快来看。” 几人听到锥子叫喊,都往他身边聚拢过去,只见锥子面前是一个摔裂的竹筐,竹筐周围散乱地放着一把把用破棉絮包裹着的手枪,众人被眼前这么多的手枪给惊呆了。几个花子打手兴奋地捡起地上的手枪,拿在手里摆弄起来。 曹旋看着地上的手枪,更加确定了自己先去的推测,这架来路蹊跷的飞机,空投的竟然是武器,看来黄崖湾乡真要有大事发生。 曹旋顾不上多想,让人赶紧将地上的手枪收起来送到庙里,其他人继续往前寻找,山顶的乱石堆里又发现一筐子弹,都是步枪的子弹,和自己捡到的手枪不匹配,曹旋断定他们投放的不光是手枪,肯定还有其他枪械,安排人手仔细搜寻。 大家通过一番地毯式的搜索,整个山头再没有发现其他武器,曹旋看着天色已晚,只好作罢,命人下山调整休息,然后连夜绕道赶到对面山上继续搜索。 天还不亮,曹旋带着人手便来到了对面的山上,让大家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等天色微明就开始沿着昨日飞机航行的轨迹仔细寻找起来。 不出曹旋所料,这边山上的山坡、山坳里果然还有洒落的枪械,快到中午时分一行人又找到六筐步枪和子弹。曹旋让人装到麻袋里驮到马背上,等天黑时再运回庙里。 眼看着整个山坡都已找遍了,再未发现其它物资,曹旋眺望着另一侧的山峰,他期望着有更多的收获。从脚下这座山翻越到对面那座山需要下到山脚,穿过山底的河沟,马匹难以前行,曹旋留二人在山头看守马匹,他带着其他人手往山脚的河沟走去。令他略感意外的是河沟里竟然也掉落着一筐手枪,更坚定了他上对面山上搜寻的决心。 曹旋有些吃惊这次空投的规模,光是飞机空投时投偏,飘散在几里之外被自己捡起的就有上百支步枪,几十把手枪,还有几千发子弹,那些被对方接收走的该有多少呢? 曹旋不知道对方要武装怎样规模的队伍,才会舍得花费这么大力气来空投这些武器。当时在徐世贤村看到的武器空投和这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次空投没有发现降落伞,也从侧面证明了空投规模不小。不用怀疑,这里肯定有天大的阴谋。 曹旋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摔落的危险,终于从山的陡坡一侧爬了上来,等到达山顶时他们的衣服早都被挂烂磨破,几人喘息片刻,又开始四处搜寻,还真没有白费这番力气,在一些岩石中间和积雪较厚的地方又发现了一筐子弹,曹旋大喜过望,安排人顺着山坡把这些都扔下去,等返回的时候一并带走。 曹旋带着几人在山坡上搜寻着,转悠到半山腰的时候,远远看到在山脚的阴面有个孤零零的大院,大院依山而建,坐落在山坳里,靠着山这边的院墙是一片平整光滑,状如刀切的巨大山石,这个天然的屏障正好做了一面院墙,对面院墙建在一个陡坡上,也由石头砌成,看样子甚为坚固,院子前边修了一个土围子,土围子再往前就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子。这处院落位置隐蔽,要不是站在山顶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只是在山坳里孤零零地建一处院子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曹旋心头疑惑,不由得往院子那边多看了几眼,笔架山的三座高峰上,除了奶奶庙,就是这个院落,这一路仔细搜索过来,再未见其他建筑。曹旋心中一动,这里隐藏着一个院落,而飞机恰好就在这附近空投,二者肯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若是不出所料的话,接受武器的人就藏在这个院落里。曹旋的好奇心被激起,他想实地探究一番,看看接受这些武器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曹旋打定主意,告诉众人自己的想法,让众人跟在自己身后,仔细留意山上是否有哨卡埋伏,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山脚的院落迂回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章 小五点得偿所愿 赵乡长循迹追凶 李丁虽然信誓旦旦地告诉小五点自己能为他弄来急需的装备,可是生性多疑的小五点还是没有全信,多年的江湖生涯,早让他习惯了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李丁现在杀了自卫队员,走投无路,投到自己门上,自己冒着风险收留,即便有鬼手的情面,也断然不能做折本的买卖。 小五点经过深思熟虑,谋定了两套方案,若是李丁真能为自己搞来装备,扩充自己的实力,那李丁就是这里的座上宾,自己怎么敬着都可以,若是他为了在自己这里落脚,信口开河,胡乱吹嘘,那就只能把他交给八路军,用他的项上人头,做自己的投名状。他李丁在日伪政府任职多年,带着旧部向八路军投诚就在乡公所谋了一个要职,而自己要是把他的人头献上,不但往日打家劫舍那些恶行可以一笔勾销,定也可以谋个一官半职。 小五点对自己进可攻,退可守的万全之策颇为得意,深感自己才智堪比卧龙凤雏,只是时运不济,才沦落在这穷乡僻壤,李丁的出现,或许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窘境可以随之改变。小五点心中打好算盘,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安排人手按照李丁要求把所需物品准备齐全,看看李丁到底有没有他所吹嘘的那般神通广大。 李丁确定的时间终于到了,这天早上,小五点命令众人提前吃饭,待用过早饭,小五点留下几人在山寨外围警戒,其他人手全部跟随自己上山,众人提着置办好的物品,气喘吁吁的爬到山顶,空荡荡的山头却不见一个人影,哪里有什么枪支弹药,小五点停下脚步,向李丁投来疑惑的目光。 李丁不紧不慢地笑着对小五点说:“大当家的,现在时辰不到,你且稍安勿躁,你现在把这匹红布剪成三大块,然后让人铺陈开了,去开阔的地方撑着,等老天爷看到了自然就会给你下起武器来。” 小五点抬头看了看天空,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又看看李丁,正含笑注视着他。小五点看着李丁装神弄鬼的样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应该是胸有成竹。小五点心中暗道,到时候结果要是没有你说得那么玄乎,看我不把你拿来换酒。当下也不声张,便安排人手张罗起来。 众人在李丁的指挥下,把红布铺陈在山顶的最高处。这里开阔、平坦,没有任何遮挡,巨大的红布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醒目。小五点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有点明白过李丁的意思来,笑着说道:“老李,咱们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香烛,用不用我让人下山取柱香来拜拜?求老天爷早点显灵啊?” 李丁盯着小五点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当家的,香还是要烧的,神也是要拜的,只是你千万不能进错了庙门,这香也千万不能上错了方向,否则不但功德全无,还得为你招灾惹祸。另外呀叩拜真神,不能仅仅做个烧香拜神的样子,祭拜神灵讲的是虔诚,要心中有神。” 小五点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当即说道:“老李,你说的这尊真神要是真能看上我,能让我姓宋的有求必应,日后三十六仙山七十二洞府的神仙我一个不拜,就死心塌地供奉他这一尊。” 李丁双目逼视着小五点说道:“大当家的,今日所言断不敢儿戏,触犯、忤逆神灵可是会遭到报应的,望大当家的心里有数。今天咱们可就一言为定,你的这番话我定当为你转达天庭。” 二人说话间,隐隐听到有“嗡嗡”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李丁知道自己千呼万唤,干系着自己身家性命的装备终于来了,赶紧命令众人把红布高高举起。 过不多时,便有一架运输机低空飞了过来,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好像看到了李丁他们的位置,开始往下扔东西。一团团黑影不断的从天空中急速坠下,可是运输机无法在空中停滞,这些东西随着飞机的移动都四散飘开,飞向不同的地方。飞机看着距离地上的红布远了,便兜个圈子回来继续投放。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飞机投放完毕,开始逐渐提升高度,轰鸣着向远处飞起,在众人的视线里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小五点看飞机远去,赶紧命人去地上捡拾空投下来的物资。 掉到地上的是一个个三四尺高的竹筐,竹筐已经摔得四分五裂,里边有一些棉絮散落出来,厚厚的棉絮里裹着的是铮亮的步枪,有的竹筐里用棉絮包裹着的是手枪和子弹,清一色的新装备。 看着面前找到的几十支枪和一大堆子弹,小五点大喜过望,一边安排人手扩大搜寻范围寻找,一边将捡到的枪械收拢起来,让人赶紧背着下山。 小五点带着手下,遍寻山崖、荆棘丛,一直忙碌到晚上,看看天色已晚,也实在找不出散落的枪支,这才带人下山。 小五点回到大院,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枪械和子弹,压抑不住心头的喜悦,开怀大笑起来,连连询问这些武器的数量。负责清点的喽啰告诉他,总共找到八百多支枪,几万发子弹。 小五点惊喜之余,万万没想到李丁会有手段搞来这么多枪支,他意识里一直觉得李丁能弄来四五条枪,百十发子弹,那就很对得起他这个乡长的身份了。 小五点被李丁巨大的能量给彻底征服了,他对日前的不敬有些后悔,看来自己真的小看李丁了,这才是李丁真正的实力,能让鬼手那样的人死心塌地跟着他,为他出生入死,自然不会是区区一个乡长那么简单。小五点马上改变了对李丁的态度,准备用他人头做投名状的念头也消失了,原来挂在嘴上的老李,现在也变成了李先生,言语中满是敬仰和谦恭。 李丁看着往日桀骜的小五点对自己倍加尊崇起来,只是淡淡一笑,泰然处之。他知道小五点的前倨后恭不是自己的魅力所致,而是实力使然,这都是自己背后的军统给撑起的颜面。既然小五点看到了实力,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那就该按照老板的要求让他烧烧香、拜拜佛,展示一下他的忠诚了。 第二天一早,李丁把疤脸喊到身边,把自己写好的书信让他送到山外。 送走疤脸后,李丁没有出门,他在自己屋里仔细谋划着军统交代的任务。军统冒着运输机被击落的风险穿越防线前沿,给小五点送来这么多装备,那是下了血本的,已经在自己身上下了重注,一定要看到自己的价值所在,也要看到小五点的手段。此事自己已被推到了前台,不能有一点马虎,也不能有一点闪失,若是自己失手,已经在自己身上孤注一掷的军统,定然不会让自己好过,任务艰巨,压力山大。 小五点吃过早饭,便把全部兄弟召集在一起,每人派发一支长枪,一把手枪,数十发子弹,乍富起来,小五点都有点不会过日子了。这些人把枪领到手里,便把原来的大刀、斧头都扔在了一边,不停地在那里比划着手里的新家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胸无大志,但极贪财好色的小五点,手里有了家伙,他首先想到的是先去哪里砸个肥窑,弄个娘们快活一下。当即派出几个人去寻访作案目标。 中午时分,小五点让人置办了丰盛的午餐,弄来几大坛酒,他要大摆宴席庆祝自己的巨大收获。李丁、鬼手、“刺猬”、“云雀”都聚在小五点的大屋里,其他喽啰也都尽情畅饮。 席上,几人各怀心思,小五点得到了装备,志得意满,心情愉悦,开怀畅饮。李丁重任在肩,心事重重,想想自己近日几经磨难,险象环生,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得快活处且快活,便也抱着一醉解千愁的态度纵情豪饮起来。鬼手伤口日渐好转,也慢慢适应了失去一手的不便,看着山寨里气氛热烈,也激发了心中豪气,无需众人劝酒,杯杯见底。“刺猬”、“云雀”为匪多年,都是得过且过的性子,有酒有肉有女人,就是人生的全部目标,他们从不会轻易放过一次放纵自己的机会。 这顿酒,只喝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眼看着日落西山,众人才草草散去,各自回屋歇息。更有甚者,撒完尿就扶着墙根呼呼睡去,要不是同伴拖进屋里,只怕很快就会冻死在外边。 就在这些人在大院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曹旋带着几人从山顶来到了半山腰,远远地看着大院里的动静,见有人在院子里进出,却是看不清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在那里干什么,有心走到大院附近查看,可是不了解周边的情况,担心山石背后和荆棘丛里有埋伏,只好走走停停,仔细观望后才敢缓慢向前。 马平看着天色已晚,对曹旋说道:“二爷,院子里走动的那些人,应该就是接收空投物资的人,能大规模地投放武器,只怕这里的人不会少,戒备也肯定森严,咱们要是贸然前去打探,很容易暴露,我看不如咱们暂且回去,想个完全之策再来侦查。另外现在已经日落西山,我们再不下山,那么陡峭的山壁,夜间攀爬只怕会有意外发生。” 曹旋看了下天色,又看了看山脚静悄悄的大院。虽然不清楚里边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已经确定这个大院有人居住,而且住着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百姓。若是自己几人赤手空拳前去侦查,万一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他觉得马平说得在理,应该回去之后把武器分发给这些人,把他们稍加训练后,再来这里侦查。当即把手向后一挥,说了声“撤”,带头往山崖处走去。 曹旋无意中失去了一次和小五点会面的机会。 再说赵乡长亲自带着人手,沿着各个交通要道和土匪容易藏身的所在,连着转悠了几天,丝毫不见土匪和李丁的踪迹,这些人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那两个土匪,在鸳鸯泺村作恶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其他村里再未有人来报案过,也没听说临近乡镇有匪患的消息,或许他们就是过路的土匪,临时起意,干了一票买卖。可是李丁呢?李丁又到了哪里? 赵乡长分析,县城和周围的乡镇李丁是断然不敢去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把他出逃的消息报知了县里,也不知道政府有没有在暗中布控等着抓捕他。他也不敢在附近公开露面,他在这一带是风云人物,好多人都认识他,现在全乡都知道了他杀人出逃的消息,都知道政府在追捕他,一露头肯定就会被人盯上,暴露行踪。这样分析下来,他在熟门熟路的本地隐匿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马上就是新年了,这是将日寇驱逐出国土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人民政府成立的第一个新年。不论是从政治意义上考虑还是从现实需要出发,都一定要把这个新年过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让百姓走出被日寇奴役多年的心里阴影,感受人民当家作主的崭新生活,在心中埋下幸福的种子。县里已经明电通知各乡镇,排除万难,营造喜庆祥和的年节气氛,开展丰富多彩的迎新活动,并且要确保各项活动顺利开展,严防敌特破坏。 只是匪患不除,李丁不能归案,始终是笼罩在黄崖湾乡上空的一层阴影,成了全乡百姓安居乐业的隐患,更是横亘在赵乡长心头的一块巨石。赵乡长顶着巨大的心里压力,还是把全乡的村长召集在乡公所,精心安排布置各村迎新年的文艺汇演和社火活动,决心让乡亲们过一个意义非凡的新年。 民国三十五年,阳历一月二十八日,农历腊月二十六,乙酉年,己丑月,壬寅日,五九第二天,灰暗的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外边天寒地冻,哈气成冰,赵乡长的办公室里却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几名乡干部正挤在赵乡长的屋里,为迎新活动的细节出谋划策,为防范敌特势力破坏建言献策,赵乡长对这些好的建议都一一采纳,就在众人全神贯注于探讨之际,一名自卫队员带着一个男子急匆匆推门进来,看着满屋子的人,说道:“乡长,不好了,出事了。” 赵乡长说道:“怎么了?什么事?” 屋里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自卫队员和他带进来的男子。 自卫队员对男子说道:“这就是咱们的赵乡长,你赶紧把路上看到的情况说一下。” 男子对赵乡长说道:“乡长,我是申巴台村的村民,骑着马从外边回村的途中,发现我们村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坐在路边痛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走上前去打问。开始时这二人不愿回答,经过再三询问我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赶着牛车准备来乡里置办年货,谁知走到半路遇到两个土匪。这土匪也太猖獗了,大白天的就把他们给抢了,还把那个小媳妇给糟蹋了,临走的时候把牛也给赶跑了。我得知情况后,顾不上管他们,便赶紧来乡公所报告。” 众乡干部们听到又闹起了土匪,仿佛被当头浇下一瓢凉水,刚才热议时的满腔热情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愤恨和不安,有些人更是惊恐万状。眼看着临近年关,土匪却四处作恶,只怕这大年也过不好,还哪有什么心思去搞文艺汇演活动。未待赵乡长开口,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 赵乡长听到有土匪作恶,也不由心头一震,距离鸳鸯泺村遭匪还没几天,申巴台就又遭了匪,难道这两次作恶的是同一伙人?若是过路土匪恐怕不会在此地逗留多日,连续作案,看来自己之前猜测有误。 黄崖湾乡先前的几股土匪在解放后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现在又沉渣泛起,开始四处作恶。这些土匪现在竟然猖獗到大白天出来作恶,看来是他们前番得手后,没有受到应有的打击,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在自卫队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这是根本没把乡自卫队放在眼里。 决不能任由这些土匪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彻底剿灭这些土匪,树立百姓对我党我军的信心,维护百姓利益。若是年前能把这股土匪剿灭,全乡百姓没了后顾之忧,就可以过一个太平、欢乐的新年。 赵乡长想到这里,更加坚定了即刻便对土匪发起围剿的决心,对男子说道:“土匪走了有多长时间了?” 男子说道:“也就半个多小时吧,他们说完我一刻也没敢耽搁,起身就走,这十几里地的路程,我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赵乡长说道:“你知道他们逃走的方向吗?” 男子说道:“那个男的说土匪赶着他的牛顺着大乌登山西南方向,从草地里踩荒走了。” 赵乡长对门口的自卫队员说道:“速去通知全体自卫队员,马上集合,让他们带足枪支弹药,现在就随我出发追赶土匪,他们赶着牛,肯定走不快,咱们还有追上他们的希望。” 自卫队员答应一声,转身离开。赵乡长让屋里的干部们稳定情绪,坚守岗位,除了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继续做好新年活动的筹备工作。 自卫队员很快集合完毕,赵乡长不敢怠慢,点起三十多人马,让他们打起精神,跟随自己前去剿匪,其余队员在家保卫乡公所安全。 看着自卫队员紧急集合,其他干部也都得到了消息,几个主要干部都主动前来和赵乡长请缨,要求让他们带队去剿匪,赵乡长知道事关重大,坚持亲自前往,让他们只管安心工作,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赵乡长辞别众人,挥枪下令。三十多人,肩挎长枪,飞身上马,争先抢后,冲出大门。赵乡长英姿勃发,一马当先,身后众人,昂首挺胸,紧随其后,虽无号角争鸣,却也精神饱满,斗志昂扬。蹄声阵阵,尘土飞扬,一行人杀气腾腾往申巴台村方向赶去。 赵乡长一行,一路飞驰,不到半个小时,在路边发现一辆桦木做的勒勒车,车辕上的牛轭和套绳都还在,只是不见了牛和人的影子。赵乡长勒停马匹对报信男子说道:“你说得可是这个地方?” 男子说道:“正是,估计人已回去了,把勒勒车留到了这里。” 赵乡长围着勒勒车前后观察了一下,指着地上的斑斑血迹说道:“地上怎么这么多血迹?他们是不是受伤了?” 男子说道:“他们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流血,这血应该是牛血,我看到他们的时候这里就有血迹。” 赵乡长仔细观察着地上的鲜血,只见距离车子不远处的地面上有滴溅状的血迹,一些杂乱的牛蹄印和血迹混杂在一起。 赵乡长从马背上跳下来,分析着这些血迹的情况,一番仔细观察后发现,在这些四散的血迹前方有一道明显的血印,往大乌登山脉的笔架峰方向延伸而去。 赵乡长有心安排人手去前边村子里,找到这对受害的小夫妻再详细询问一下土匪的情况,只是村庄距离这里有七八里的路程,往返之间太耽误时间,怕贻误了追剿土匪的战机,看着地上的血迹沉思起来。 报信男子看着低头不语的赵乡长说道:“按那小两口对我所言,土匪就是沿着这个方向逃走的。当时我也没顾上细问他们地上为什么会有血迹,据我猜测可能是牛不愿跟着他们走,他们把牛给打伤了。” 赵乡长说道:“这话说的在理,血迹应该就是他们赶走的牛留下的,我们沿着血迹定会找到土匪的下落,若是半路相遇,一定会发生交火,跟着我们不安全,你暂且回村,等我们把土匪抓获再对你进行表彰。” 男子辞别众人,转身离开,赵乡长率领众人顺着血迹前行,一路下去,连绵不断宛若粗绳的血印逐渐变成了细线状,再往前去便成了血滴。随着众人不断前行,血滴的间隔也在不断拉大,好在一路走下去,血印都没有绝迹,虽然沿途没有发现土匪的踪迹,赵乡长一行也顺着血迹来到了笔架峰最南端的山坳处。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心剿匪遭埋伏 九死一生突重围 赵乡长率众人沿着血迹一路追来,眼看着血迹经过山口,进入到了山坳里边,他心中一动,想起此处有个废弃多年的大院。那还是民国二十二年,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成立之际,察哈尔民众自卫军首领张砺生秘密建造的屯兵之所。 当年张砺生为了蓄积抗日力量,暗中在此处建造了房舍,平整了场地,聚拢五湖四海一心抗日的仁人志士,在此操演训练。后来抗日同盟军失败,张砺生所部败走,这片地方便荒芜起来。由于位置偏僻,道路阻塞,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所在。赵乡长还是在给首长当警卫员时听首长提起过,后来陪首长路过这里一次,由于任务紧急,只是在大院周围大致浏览了一下,也没顾上进去仔细查看。 眼前的血迹一直往里边延伸过去,土匪很有可能便藏身于此,赵乡长知道这个山坳呈口袋状,前边的入口是进出大院的唯一通道,而且周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要是两边山上有了埋伏,很容易在这里被包了饺子。 赵乡长让众人下马,派出四名侦查员到左右两侧山上侦查,两人去山口侦查,命令他们若是发现有土匪的暗哨,当场把他们干掉,千万不要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以免惊动里边的土匪。用不多时,侦查员回来报告,山坡上和山口都没有发现有人站岗放哨,附近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赵乡长让侦查员继续往前机动,告诉他们山坳里边有一处大院,看看血迹是否延伸到了大院里,仔细侦查院子里是否有人居住,再三嘱咐众人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提前暴露。 很快,侦查员便来报,在大院前方发现一个可做掩体的土围子,经过细致侦查后确定土围子里空无一人,大院周围也没有发现暗哨,其他三名侦查员已经摸到大院门前,正在伺机进入院内侦查。 赵乡长分析这很有可能是一小股土匪,要么是人手不足,安排不出太多的岗哨,要么就是这些人还是新手,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根本不懂什么排兵布阵。赵乡长的分析更倾向于后者,若是江湖经验丰富的惯匪,即便人少,作案后也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让人追踪至此。 赵乡长命令侦查小分队全员做好战斗准备,匕首出鞘,子弹上膛,提高警惕,一有机会便进入大院占领制高点。 不久,侦查员又回来报告,只见他面带喜色,兴奋的对赵乡长说道:“乡长,我们把这处院子的情况摸的差不多了。这处大院规模不小,那片高耸的岩石做了院子的东墙,西墙建在半山坡上,院里盖着十几间房子,房前是一大片平整的土地。咱们这趟没白跑,院子里确实有情况,我看到院子里有两个人,正在屋门前摆弄着一头牛,看样子是在合计着杀了吃肉呢。” 赵乡长说道:“咱们沿着血迹一路追踪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偏差,拦路抢劫的土匪肯定就藏在这里。你在那院子里有没有看到马匹?” 侦查员说道:“有呢,有五六匹马拴在院子里。” 赵乡长分析,若是只有五六匹马,这股土匪的规模不会很大。他让侦查员继续仔细侦查院子里的人数和火力情况,千万不能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名侦查员过去不多时,又有一个侦查员跑来报告,对赵乡长说道:“乡长,你猜这院子里的人是谁?” 赵乡长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不看这是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卖关子,有屁快放。” 队员笑着说道:“乡长,院子里的人可是咱们四处打听的疤脸啊,李丁的小舅子,李丁潜逃之前这小子就失踪了,没想到在这里落草,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赵乡长赶忙问道:“你看见谁了?你再说一遍!” 队员说道:“疤脸,我看得千真万确,决定是他无疑,我和他很熟悉,绝不会看错的。” 疤脸居然藏匿在深山里做起了土匪?这大大出乎赵乡长的意料,没想到自己一路追踪下来,竟然找到了疤脸的老巢,他倒是会找地方,怎么就找到了这片废弃的藏兵之所。自己每天跋山涉水,苦苦寻觅,怎么就没想到来这里看看?赵乡长心里颇为自责。 疤脸若是土匪,那他开始时便是在贼喊捉贼,给那几个过路的买卖人扣上了土匪的帽子,再仗着李丁手里有人有枪,去恐吓他们,或者图财或者图色。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人多势众也没能把对方制服,反被人家打上门去,最后落得损兵折将,这才恼羞成怒,和县里以剿匪名义申请了生杀予夺的处置大权,然后带着人名正言顺的去杀人灭口。整件事的因果关系,慢慢地在赵乡长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脉络。 鸳鸯泺村遭匪,也很可能是疤脸带人干下的,不知底细的土匪怎么可能一夜连抢三家,劫财劫色都是直奔目标,可谓是熟门熟路,而且作恶后从容离去。 疤脸是土匪,李丁在荷枪实弹的队员看守之下连夜逃走的谜团也就解开了,定是那两个跟随李丁投诚的自卫队员,把李丁被困的消息送给了疤脸,然后疤脸连夜带人来救。 赵乡长豁然开朗起来,他现在明白了这些事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疤脸在这里出现,不用问,李丁肯定在这大院里,那两名逃跑的自卫队员,二麻子,甚至鬼手,定都藏在这里。 赵乡长想到这里,暗中冷哼一声说道:“李丁,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我今天就把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赵乡长的想法,很快就被证实了,一名喜出望外的侦查员来报告,李丁就在这院子里,此时正抄着手蹲在屋檐下看疤脸二人摆弄那头牛。由于院子里有人,侦查队员无法潜入到院子里对屋内的情况进行侦查,现在屋内的情况尚不明了。 赵乡长分析,他们没有在山口和大院周围设置岗哨,疤脸抢了牛回来,除了李丁也没有人出来围观,而且院子里只有五六匹马,和李丁潜逃时乡公所的丢失的马数量相当。照着这个情形,藏在这里的人不会太多。 赵乡长脸上露出一丝稳操胜券的笑容,对队员们说道:“同志们,咱们一路追踪至此的土匪就是疤脸,这个大院便是他落脚的窝点,现在李丁和疤脸都藏在里边。皇天不负苦心人,咱们一番辛苦没有白费,今天就是咱们剿匪缉凶,将这些不法之徒一网打尽的时候了,大家子弹上膛,准备战斗!” 赵乡长说完,人人横枪立马,跃跃欲试,单等赵乡长一声令下就杀进大院。 赵乡长看众人准备完毕,派出一队人马从建在半山坡的西院墙包抄过去,切断他们逃窜的后路,自己带着剩下的人手,从大门正面进攻。 看着大队人马掩杀过来,伏在墙外的侦查员早已按捺不住,拔出手枪,对着院子里的人开枪便打。 “砰砰”两声枪响过后,门口的黄牛“哞哞”惊叫了两声,疯了般向前蹿去。门外的侦查员两枪都打在了牛身上,由于疤脸三人都半蹲在门口,而牛的身子朝外,正好挡在了他们三人面前,给外边的人形成了射击死角。 李丁三人听到枪响,顿时一激灵,转身便往屋里飞奔而去,根本顾不上去关身后敞开着的屋门。 几名侦查员连开几枪后,没有遭到反击,奋力推开院门,让赵乡长带领的人马冲进院子里。队员们一边开枪,一边大声喊杀。这时院子里已经枪声大作,杀声震天。生龙活虎的自卫队员对着窗户就是一阵猛烈的射击,窗户里传来几声零星的还击枪声。 赵乡长骑马站在院中大声喊道:“李丁,出来投降吧,你已经被包围了,你要是能放弃抵抗,主动走出来,我会提请组织上对你宽大处理。” 这时只听李丁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赵乡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投诚后你也待我不薄,我能在乡里继续管事,也都承蒙你照应,我看你们的队伍现在也没什么出路,与其在那里过清苦日子,不如跟我一起另谋高就,咱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赵乡长听完不禁勃然大怒:“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念你投诚有功,向上级屡屡举荐与你,组织上对你大加重用,不但给了你悔过自新的机会,为你留足尊严和体面,还让你独挡一面,署理全乡公务,没想到你却死性不改,自甘堕落,做起了为人不齿的土匪勾当,我真是瞎了眼。” 李丁说道:“赵乡长,当日投诚,那也是迫于形势的权宜之计,不是本心使然。我念你昔日对我关照有加,才好心劝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赵乡长闻言,厉声说道:“李丁,你这个败类,给我住口,你要是再不投降,我就派人冲进去,往屋里投手榴弹,让你们全部葬身于此。” 赵乡长说完,屋里再无回音。赵乡长正准备命人动手,突然间,这排房子里枪声大作,每个屋里都有密集的子弹射出来,纷纷飞向自卫队员。队员们被眼前的突发状况给惊呆了,仓促间,都赶紧低头伏在马背上,胡乱躲闪,策马掉头。站在前边的几名队员躲闪不及,在密集的枪声中坠下马来,几匹中了弹的马也开始横冲直撞,整个队伍彻底乱套,一时间人仰马翻。 队员们冲进院子的时候,本以为是瓮中捉鳖,胜券在握,谁都没料到这里除了李丁几人外,还有大量埋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密集的子弹向自己飞来,身边的队友很快就有人倒下。 赵乡长也被屋里突然出现的枪声给震惊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赶紧出声喝止乱作一团,溃不成军的队员,命令他们不要慌乱,一边射击掩护,一边后退隐蔽。说着取下随身携带的手榴弹,向着房子投掷过去。 听到赵乡长的吼声,几个反应快的队员,已经缓过神来,一边躲闪子弹,一边将挂在腰间的手榴弹取下,拧下后盖,拉出火环,奋力朝着房子方向掷去,手榴弹在屋檐下纷纷炸响,随着墙上泥土飞溅开来,赵乡长这才发现,墙壁居然是用石头砌成,只是在外边抹了一层泥土,看上去像土坯房子而已,以掩盖这个院落的真实用途,几颗手榴弹很难将这样青石铸就的石屋炸倒。看来当年张砺生在建造这些房屋的时候早已想到了各种遇袭的可能。 随着队员们不断将手里的手榴弹扔出,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在屋檐下连续响起,房屋虽然没有被炸倒,却也被巨大的冲击波给震的摇晃起来,空中飞起大量的尘土碎石,和黑色的硝烟夹杂在一起,不断向四周弥漫,没用多久整排房子都被浓烟包裹起来,躲在屋里的人视线受阻,枪声渐渐稀落了下来。 赵乡长看敌人的枪声渐弱,命令众人趁着烟雾掩护,把受伤的队员抢救出来。队员们跳下马背,拖着伤员,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出大门,躲到院墙外边的墙根底下。 赵乡长看着蹲坐在墙根下的队员,个个惊魂未定,灰头土脸,有五六个受伤的队员正在痛苦挣扎,还有两个队员当场被打死在院子里,尸体都没能拖出来。赵乡长心如刀绞,意识到是自己剿匪心切,一时大意,中了敌人的诡计,不知不觉中被一道血迹带进了敌人的包围圈。敌人的火力很猛,装备精良,看来今天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赵乡长暗中庆幸,好在土匪不懂什么排兵布阵,外边没设伏兵,要是敌人在外围做了部署,对自己内外夹击,今天自己和这些弟兄可就插翅难逃了。 正在前往侧翼包抄的队员听到院子里激烈的枪声,知道赵乡长众人遭了伏击,也大惊失色,有心和他们一起还击,无奈距离较远,院墙又高,敌人还躲在屋子里,子弹根本打不着他们,只能眼睁睁的听着被困在院子里的战友呼号。 队员们匆忙往院子附近赶去,听到院子里手榴弹不停炸响,本以为能把敌人都炸死在房子里,赵乡长他们便可以脱困,谁知一阵爆炸过后,整排房子依然坚挺,丝毫看不出要倒下的迹象。 几个队员被挡在高大的院墙外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接应院子里的队员脱困。有个队员灵机一动,取下身上的手榴弹捆成一束,向着房子后墙跑去,来到房子后檐不远处,将整束手榴弹奋力往房顶上扔去。 “轰隆”一声巨响,房顶被炸出一个巨大的洞来,屋子里立刻传来了鬼哭狼嚎的哀叫声。没用多久,有几个人从冒着浓烟的屋里簇拥着挤了出来。有人扶着门框,有人扶着院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声咳嗽起来,没有呛到烟的人则迅速从屋里跑出来,佝偻着腰,压低身子,四处寻找掩体,准备对外边的人发起还击。 赵乡长看侧翼的队员得手,不由大喜过望,让队员们打起精神,检查弹药,准备对院子发起二次冲锋,这次一定要一鼓作气,把这股土匪全部歼灭。 赵乡长扒在院墙的门垛上,看着敌人从屋里都跑了出来,向队员们命令道:“同志们,敌人露头了,给我铆足了劲,往死里打,给受伤和死去的同志们报仇。” 赵乡长说完,率先直起身来,手中的双枪,左右开弓,“啪啪啪”,对着从屋里逃窜出来的土匪,狠狠打去,几声枪响过后,院子里传来敌人的惨叫声,有人被打中了。 队员们听到赵乡长的鼓舞,慌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现在看赵乡长一击得手,队员们勇气大增,都举起手里的枪从大门口往里打去。 院子里土匪还击的火力依然很猛烈,压制着墙外的队员无法发起冲锋,只能借着门垛的掩护朝着院子里开枪。几名队员搭起人梯,让队友蹬着自己的肩膀,从院墙上往里射击。 敌我双方都使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密集的子弹不断从众人头顶飞过。 侧翼的队员一击得手后,也在忙着搭人梯,举起几个队员到墙顶去还击,准备将那些匍匐在院子里的敌人全部围歼。 就在门前的队员们都全神贯注和院子里的敌人交手时,身后突然传出了炒豆子般密集的枪声,墙上碎石四溅,尘土飞扬,架人梯和趴在墙上开枪的队员纷纷被击中,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赵乡长的庆幸还是早了些,土匪没有那么笨,他们确实有伏兵,之所以在双方激战这么久后才过来围攻,那是因为狡猾的土匪为了躲避自卫队员的侦查,埋伏的距离较远。也正是因为迟迟看不到对方还有打伏击的后援,赵乡长众人才放松了警惕,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对付院子里的土匪身上,被敌人再次偷袭成功。 自卫队员此时腹背受敌,阵脚大乱。围攻赵乡长的土匪从身后杀来,都钻进了土围子,借着土围子的掩护向赵乡长等人猛烈扫射。 身经百战的赵乡长听到背后的枪声,知道情况有变,第一时间便趴倒在地,将身子在地上连续翻滚几周,侥幸躲过了敌人第一波的打击,在一块凸起的地面前俯下身子,对众人大喊着卧倒。 此时的赵乡长也乱了方寸,没想到自己刚才还在庆幸山口没有伏兵,此时敌人就突然从背后杀了过来。看来这些狡猾的敌人蓄谋已久,一切都早有安排,而自己还心存侥幸,疏于防范,被人家偷袭得手,真是犯了兵家大忌,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侧翼进攻的队员了。 负责侧翼围攻大院的队员们也没有逃脱被偷袭的命运。伏击的土匪完全是有备而来,早判断好了会被攻击的方向,他们也是兵分两路,一路去偷袭正门攻击的赵乡长,一路去偷袭侧翼的队员。 这些土匪如同饿虎下山,从陡坡上冲下来,占据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在半山腰就对队员们发起了攻击,队员们都爬在墙上,整个后背毫无防守,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侧翼的队员全部被乱枪击中,东倒西歪的躺在墙角。 赵乡长听到西院墙外一阵枪声过后,再没有了声响,知道侧翼围攻的队员们也都凶多吉少。此时已不想着能当场擒获李丁等人,只想着能让弟兄们安全突围。他左右扫视一圈,看了看身边尚能自如活动的队员,也就剩下不到十个,不禁潸然泪下。 赵乡长强忍悲痛,他知道此时不走,再晚就一个都走不了了,大家都得交代到这里。当即对身边几人说道:“火力全开,把敌人压制住,寻找机会突围。”说完向土围子里的敌人连连射击。 剩下这几名队员,看着队友们一个个倒下,此时又身处敌人的前后夹击中,料定此行再无胜算,人人生死难料。听到赵乡长一声令下,也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起向土围子开火。 在队员们拼死还击下,敌人的枪声终于被压制了下去,赵乡长瞅准机会,从地上一跃而起,从身边一匹马上拽过马缰,翻身跃到马上。 其他队员见赵乡长上马,也都紧随其后,抓住就近的马匹,跨到马背上,纷纷打马来至赵乡长近前,将赵乡长团团围在中央,筑起人肉城墙,掩护赵乡长突围。 敌人藏身的土围子是赵乡长他们突围的必经之地,生死关头,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冒死前冲。赵乡长命众人取出剩下的手榴弹,等经过土围子时,把手榴弹全部扔出去,借着烟雾掩护众人一起突围。 众人答应一声,将马头调转至山口方向,齐齐使出镫里藏身的本事,将身子斜跨在马背上,一手紧攥马鞍,一手紧握手榴弹,准备殊死一搏。 只听赵乡长大喝一声:“冲!”,便猛击马臀,胯下坐骑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队员们骑着的这些马匹也算得上训练有素,听到指令后,也都紧随头马身后,冒着枪林弹雨,向着山口义无反顾地飞驰而去。 看到赵乡长带着众人想要突围,土围子里的枪声瞬间如同爆竹般不停地炸响,排山倒海的子弹向着众人齐射而来。 一匹、两匹、三匹,转眼之间,三匹马被击中要害倒地,所幸人在马腹的另外一侧,只是被摔落在地,没有大碍。三个队员落地后,借势在地上连着翻滚几次,待站起身来,把手里的手榴弹齐齐往土围子扔去。 几声“轰隆”声过后,土围子上厚实的夯土被炸起丈余,一时尘土飞扬,砂石四射,浓烟滚滚。 停下来投掷手榴弹的这三人顿时成了射击的活靶子,一阵枪响过后,三人被打成了筛子。 赵乡长几人眼含热泪,借着队友用生命换来的难得机会,猛踢马腹,一路狂奔,冲至土围子近前,只要突破土围子这道防线,众人便有生还的希望。 土围子里的人见赵乡长几人已经来到近前,也顾不上自身安危,纷纷从土围子里跑出来,有的站到土围子的顶上,冒死向着赵乡长几人射击,试图把他们全歼在此。 院子里李丁带领的土匪听不到门口有还击的枪声,知道他们要跑,也都站起身来,一边开枪,一边争先恐后地从院子里追了出来。 突围在望,土围子已不过数丈之遥,众人把身上的手榴弹全部扔出去,一时火光冲天,浓烟蔽日。 土围子里的土匪们一边四散逃窜躲闪,一边拼命还击。一阵激战,又有几名队员倒下,赵乡长身边只剩下三人,而赵乡长的左肩和小腿也连中两枪,他强忍着疼痛,一刻不敢懈怠,不停打马强行突围。 终于冲出来了,赵乡长带着三人,闯过土围子,穿过山口,冲出了土匪的包围圈。 赵乡长听着身后的枪声渐渐远去,这才长出一口气,看着自己带出来三十多名生龙活虎的汉子,此时只剩下了三人,不禁心中悲怆,双目泛起泪花。 赵乡长刚思及死伤的同志,胯下的坐骑突然一个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马也中弹了,它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把赵乡长带出山坳的。 赵乡长从马背上摔落下来,三个队员见状纷纷勒住马缰,跳下马来,去救护摔倒在地的赵乡长。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众义士喋血征途 独行客仗义援手 赵乡长在三人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来,对三人说道:“我在此阻击前来追赶的土匪,你们赶紧回去报信,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副乡长,让他立即向县里打电话求援,派县大队的人来剿匪。” 三名队员怎肯留下赵乡长一人在此,一名队员牵过马来,推着赵乡长说道:“赵乡长,你赶紧上马,让锁子保护你撤退,乡里没有你不行,大家都在等着你主持工作呢,由我们二人留下在此阻击土匪。” 队员和赵乡长说完,对另一名队员说道:“锁子,赵乡长就交给你了,拼了命也要保护好乡长的安全,赶紧扶乡长上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赵乡长大喝道:“不要争了,我是领导,你们都听我的,赶紧上马,由我在此阻击敌人,掩护你们撤退。” 二人未待赵乡长把话说完,便冲着锁子吼道:“还不赶紧带赵乡长走?再不走,我们一个都跑不了,没人回去报信,我们这些弟兄就都白白死到这里了!”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手里的枪转身往前冲去。 锁子看两名战友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知道眼前形势危急,不敢稍加延误。迅速走到赵乡长身边,双手托着赵乡长的腰,硬把他架到马背上,将马缰递到赵乡长手里,照着马屁股狠狠一鞭打下去,赵乡长胯下的马如脱弦之箭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疾驰的赵乡长眼含热泪,心中悲痛,他知道,掩护他撤离的这两位战友再也回不来了。 二人看赵乡长得马远去,这才长出一口气,对锁子说道:“别犹豫了,赶紧上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锁子说道:“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战斗。” 二人说道:“你不能留在这里,还有更重大的责任在等着你,你赶紧追上去保护赵乡长的安全,把他平安护送回乡公所,让他带领大部队来为我们报仇,我们这里万一失手,还有你这道防线,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锁子知道,再争执下去,只会全军覆没,赵乡长能否逃脱事关重大,他神色凝重,满脸肃穆,看着面前朝夕相处的战友,知道自己这一转身,很可能就是永别。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上马,向赵乡长飞驰的方向追去。 两名自卫队员看锁子远去,收回注视的目光。二人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紧张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坚毅的脸上多了一份淡定和从容。或许从选择这条道路的那天起,这样的结局已经被注定了,男子汉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为了信仰,为了追求,抛头颅洒热血,义无反顾。 二人坚定的眼神,直视着敌人追来的方向,谁都没有说话,默默取下各自腰间仅存的一颗手榴弹,将弹夹里的子弹压满。听到远处隐约传出的马蹄声,二人抬头对视一眼,分别往山路两侧跑去,各自找好掩体,举起长枪,将枪口对准土匪前进的方向。 二人刚刚藏好身形,快如疾风的土匪追兵,已至近前。一名队员举枪便打,子弹打中了头马,马背上的土匪一个倒栽葱摔落下来,队员见一击见效,信心大增,对着众匪连开几枪。众匪见状,纷纷勒住马匹,四下散开,举枪往队员藏身的地方还击。 带人前来追赶的正是小五点,他和李丁定好计策后,由李丁在院子里诱赵乡长出手,他带着一队人马搞偷袭,为了避开赵乡长的侦查,他带着人手远远的埋伏在山上,观察着山脚自卫队员的动静。由于潜伏距离较远,赵乡长派出的侦查员没能打探出他们的下落,赵乡长带人攻入院子后,交火持续很久也没见到李丁有援兵。这才让赵乡长放松了警惕,给了他们可趁之机,让他们偷袭成功,对自己造成内外夹击的合围之势。 小五点眼看着自卫队员拼死保护赵乡长从包围圈里突围出去,心中恼火,大骂手下无能,待硝烟散尽,整顿一下人马,让众人迅速追击,刚追至拐角,没想到有人会留下来打伏击,这不等于自杀嘛。 小五点冷笑一声,心中暗道:跟我玩横的,我就陪你玩玩,既然自找死路,那我就成全你。当即命人集中火力向着两名队员藏身的地方射击。小五点人手众多,火力又猛,二人在小五点强大的火力压制下,根本抬不起头来,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小五点看压制住了伏击的火力,派“刺猬”带着五人前去追赶赵乡长,自己带领剩下的人手围歼两名队员。 两名队员见“刺猬”他们突破防线,向着自己身后冲去,二人再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从掩体后露出头来,转身向着“刺猬”一行开枪射击,一人更是冒死站起身来,将手里的手榴弹,先奋力向“刺猬”几人扔出去。 手榴弹在“刺猬”几人身后爆炸,由于“刺猬”他们骑在马上,跑动速度较快,没能对他们造成有效伤害。眼看两名队员从藏身处暴露身形,众匪怎能错过这难得的时机,火力全开,照着二人身上打去,不消片刻,二人便身中数枪,栽倒在地。 小五点看面前有一匹马倒在地上,不远处站着一匹马正往这边张望,刚才跑出来四人四骑,现在剩下两人两骑,其他二人该是逃走了。小五点远眺前方,见前去追的“刺猬”几人,此时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也松了口气,知道即便有人逃走,凭着“刺猬”几人的脚力和火力也不难将人拿下。他派人去查看两名队员还有没有活口,想问出些自卫队员出动的情况和乡公所现在的部署。又安排几人在周围展开搜寻,他担心赵乡长把马赶跑,人却藏在附近,自己中了他的金蝉脱壳之计。 就在几名土匪端着枪走到两名队员近前时,一名血肉模糊的自卫队员突然强撑起身子,向着众匪举起枪来,扣动扳机,一颗子弹擦着几名土匪身子穿过,众匪大慌,纷纷举枪,向队员射去,队员再没来得及开枪就被众人乱枪打死。 饶是如此,小五点也惊出一头冷汗来,没想到自卫队员如此骁勇,眼看着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依然有勇气开枪。自己距离他较近,要是他手里有颗手榴弹,自己可就命丧当场。 众匪受惊,咬牙切齿地对着二人的尸体又是一阵乱射,只把二人打得筛子一般,全身布满弹孔。 派出去搜索的几人回来向小五点报告,附近没有发现马匹和人员踪迹,剩下二人应该是逃走了。“刺猬”几人若是顺利的话,定能把他们消灭在路上。这些人必须一个不留全部灭口,这是李丁在宣读上峰指示时,强调最多的一条,因为他们还有更大的阴谋。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晦暗的天空中不时有雪花飘下,空旷的田野上白茫茫的一片,百十米距离之外便视线模糊,很难辨别清楚物体的全貌,只能看个大概轮廓出来。只是路上的那层薄雪尚未积淀,马蹄踏过之后,轻盈的雪花便四散飘开,在路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蹄印,让人踪迹难遁。 马背上的赵乡长看着身后追赶的土匪不断迫近,而自己胯下的坐骑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不断打着响鼻,口鼻里喷出成团的白气,尽管自己再三驱赶,马奔跑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他知道要是这样跑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土匪这么快就追来,为自己拦截土匪的两位兄弟定然已经牺牲了,为了掩护自己突围,两名年轻的战士付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面对死亡,他们大义凛然,毫不畏缩,这种最质朴的情感,映衬的是对革命事业最大的忠诚。不能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没有意义,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把李丁带领大量土匪在此啸聚的消息送回乡公所,让乡公所做好防卫准备。 李丁杀人叛逃,在山里拉起了杆子,而且短时间内就聚集了大量的人手,给革命队伍造成了如此巨大的伤亡,这是让赵乡长最为自责的地方,他觉得是因为自己用人不察,错误举荐了狼子野心的李丁,才导致了今天的悲惨结果。若是不能亲手将他擒获,愧对组织对自己的信任,原本打算将他捉拿后一并带到县里去向上级领队负荆请罪,没想到却中了他的圈套。赵乡长没有第一时间将李丁叛逃的消息报告县里,这是他最失误的地方,做为一个老革命如此意气用事,他有些追悔莫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这里的情况上报到县府,派出县大队的人马前来围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乡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土匪,已经越发的迫近了,他们在身后不断地向着自己二人开枪,子弹裹挟着风声从头顶飞过。赵乡长和锁子也不停举枪还击,以减缓敌人的前进速度,无奈对方人手众多,自己一方仅有二人,还都受了伤,行动迟缓,战斗力大减,无法从根本上阻碍土匪前进的脚步。眼看着用不了多久,二人就会要么被打死要么被活捉。 情况紧急,赵乡长来不及多想,对锁子说道:“前边路口,咱们分开跑,你赶往乡公所,告诉他们赶紧向县里汇报这里的匪情,并在第一时间做好防卫。我往奶奶庙方向走,把他们引开,侥幸跑出去,我到两口井乡搬救兵。” 锁子答应一声,二人再次猛拍马背,奋力往前跑出几百米,到了岔道口,锁子一拉马缰,往黄崖湾乡的方向跑去,赵乡长沿着奶奶庙方向飞驰。 “刺猬”带人追到岔路口,见二人分开奔跑,派出三人往黄崖湾方向追去,并严令三人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在半道截杀,不能让他回到乡公所,若是让此人活着回去,三人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三人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刺猬”带着余下两人,紧跟在赵乡长身后,不停催马飞奔。赵乡长一路颠簸,来不及包扎伤口,肩上和腿上不断有鲜血流出,裤子和棉袄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血冰,赵乡长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咬牙往前奔跑,他在想,自己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若是上天垂怜,哪怕现在让自己在路上遇到一个人也好,这样就能把李丁拉杆子的情报传递出去,自己就是死也瞑目了。可是冰天雪地的野外,哪有一个人影。而打马路过的村庄自己又不敢直接闯进去,那样定会为村里的百姓带来杀身之祸。 又跑出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前边山上的奶奶庙已经隐约可见,身后的土匪距离赵乡长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人的衣着打扮。后边的枪声再次响起,赵乡长一边躲闪,一边侧身还击。 突然,赵乡长的身子往前一震,差点被掀翻在马下,紧接着背上一阵剧痛传来,赵乡长知道自己又被打中了,刚想用手去摸背上的伤口,一口鲜血便从嘴里喷射出来,殷红的鲜血全部飞溅在马鬃上,把马脖子染的通红。赵乡长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他稳了稳身子,回过头去,对着追上来的土匪“啪啪啪”连开几枪。 做过领导警卫员的赵乡长,虽然身受重伤,身手还是相到了得,连连打出几发子弹过后,就见后边追赶的一名土匪,四脚朝天,向后仰去,重重的摔下马来,眼看着是活不成了。剩下二人见状,更是发疯般把枪里的子弹一股脑地向赵乡长打来。 赵乡长一边躲闪一边还击,当他射出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只听为首的“刺猬”惨叫一声,低头紧伏在马背上,再没见他举枪还击。“刺猬”跨下的坐骑,失去了控制,也放慢了脚步。原来赵乡长这一枪,正打在了“刺猬”的肩膀上,让他立刻失去了战斗力。 “刺猬”身边的土匪见“刺猬”中弹,不敢怠慢,对着赵乡长连着打出几枪,见赵乡长再没有还手的机会,这才一抖马缰,向着“刺猬”身边跑去,再顾不上追赶赵乡长。 赵乡长看自己连着两枪命中,追敌自顾不暇,不仅停止了射击,也放慢了追赶的脚步,心里又升腾起新的希望,他咬牙换了一个弹夹,重又打马前行。 跑出不到二里地,赵乡长实在支撑不住了,他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浑身瘫软无力,阵阵眩晕袭来,几乎坠下马来,无力再指挥马前行,只得任由马儿的脚步慢下来,缓缓的把他带向前方。 就在距离赵乡长不足百米的地方,正有一对男女骑着马缓缓前行,二人沐浴在漫天的雪花中,脸上洋溢着笑容,看样子二人是在享受雪中漫步的欢乐时光。 二人正走着,看到前边有匹马迎面走来,本以为是路人赶路,也就没有在意,没走几步,就听女子说道:“辅同,你看前边那匹马的背上是不是有个人爬在那里?” 男子抬头往前方仔细看去,凝视片刻说道:“是,马上有人,不知他为什么不骑马赶路,却趴在那里,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走,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说完,赶紧打马往前跑去。 这迎面过来的骑马二人正是曹旋和徐淑婉,二人看着临近年关,早就准备给山下村里放羊的老汉去送些年货,以报答当日的杀羊款待之恩。徐淑婉下午闲着无聊,看到外边下雪,便想着下山去欣赏外边的雪景,顺道去看看老汉两口。把想法和曹旋一说,曹旋欣然答应,命人准备了些米面和肉类驮在马背上,也不要别人陪同,二人沿着山路下得山来,一路徜徉在曼妙的雪花中,嬉笑着往老汉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谁知刚走了一半路途,徐淑婉便看到前边重伤的赵乡长,吆喝曹旋一声,二人迅速往前赶去,截停正在漫无目的往前溜达的马儿。 曹旋二人走到马匹身边这才发现,马背上爬着一人,浑身被鲜血浸透,就连压在身下那些马鬃也被染红了很多。此人身上多处中枪,伤口还在不断往出流着鲜血,意识已经模糊,看样子已经危在旦夕,只是手里还死死握着一把枪。 曹旋赶紧跳下马来,上前扶住马背上的赵乡长,怕他摔落下来。曹旋问他遇到什么事了,赵乡长却丝毫没有反应。曹旋只好扶着他的身子,左右摇晃,想要他意识清醒一些。 赵乡长在曹旋的大力摇晃下,这才微弱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曹旋断断续续说道:“老乡,赶紧去乡里报告,黄崖湾有大规模的土匪来袭,匪首正是先前投诚的伪乡长李丁,让乡里做好防卫准备,保卫乡公所,保护百姓,防范土匪杀来,给乡里造成更大的破坏和伤亡。你告诉他们,土匪人手众多,自卫队员只怕对付不了,让他们立刻通知县大队前来增援。” 赵乡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说到最后,已经几乎听不出声音来。 曹旋听到赵乡长说出李丁的名字,深感意外,赶紧继续摇晃着赵乡长说到:“你是谁呀?在哪遇到土匪了?他们有多少人?” 赵乡长虚弱地看了曹旋一眼,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努力挣扎一下,想从马背上坐直身子,却眼前一黑,身子一偏,从马背上滑落下来。曹旋赶紧上前扶住,从马背上把他架到地上,扶着他坐好。 赵乡长定了定神,重又鼓起全身的力气,伴着粗重的喘息声说到:“我是黄崖湾乡的赵乡长,今天上午收到消息前去剿匪,没想到中了他们的埋伏,我带去的人基本都死光了。现在我也快不行了,拜托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土匪的消息传出去。我身后有土匪追赶,很快就会追赶过来,你们不要管我,趁他们还没到,赶快离开这里,要是被他们看到,你们很难活着离开。” 曹旋问道:“是李丁带着人在追你吗?他们有多少人?” 赵乡长眼皮下垂,牙关紧咬,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徐淑婉听说前边有土匪,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对曹旋说道:“辅同,有土匪,这可怎么办呀?” 曹旋说道:“淑婉,不用慌。你听他说李丁是土匪,没想到这个奸诈阴险的小人竟然是土匪,怪不得屡次算计我们,对我们痛下杀手,原来是只披着羊皮的狼,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倒想当面会会他,把此前的恩怨就此和他了了。” 徐淑婉听说曹旋要等土匪过来,更加胆战心惊,赶紧说道:“辅同,你可千万不要冲动,现在只有咱们两人,又不知道后边有多少土匪在追赶,万一他们人多势众,咱们打不过他们可怎么办?” 曹旋看着惊慌失措的徐淑婉,担心把她吓着,便对他说道:“好吧,那就暂且放过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我们把这个人抬到马上,驮回庙里,救他一命。” 曹旋话音刚落,就感觉到靠在自己身边的赵乡长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身子便软软的歪向一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侧倒下去。曹旋一惊,低头看去,赵乡长已经双目紧闭,脸上皮肉放松,他把手指伸向赵乡长鼻前一探,已经没了呼吸,他心里一惊,知道赵乡长走了。 赵乡长竟然死在了曹旋的面前,他到死也没有想到,就是面前之人的意外遭遇,揭开了李丁的画皮,虽然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代价,可是也避免了人民的解放事业遭到更大的破坏。 赵乡长弥留之际,把殷殷重托全部寄望于曹旋,他的英灵在等待着复仇号角的响起。 赵乡长,一个忧国为民的好干部,一个敢直面生死的钢铁战士,对革命工作满腔热忱,对解放劳苦大众矢志不渝,在他的崇高革命理想还没有完全实现之际,就这样死在了敌人的屠刀下。 曹旋眼看着赵乡长在自己的身边死去,也倍感唏嘘,没想到一个堂堂乡长竟然被土匪一路追杀,横尸郊野,不得善终,这李丁也着实猖狂了些。 曹旋把赵乡长的尸体拖到路边,把他身上的棉袄脱下,然后让他平躺在地上,把棉袄给他盖在脸上。他准备回到庙里后,让马平带人来把赵乡长的尸体在附近地里掩埋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就在曹旋刚刚收拾利索,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就听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大路上传了过来。转眼间,马蹄声已至近前,曹旋知道是追踪赵乡长的土匪到了。 曹旋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两匹快马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马上二人高举手枪,将枪口对准他和徐淑婉。徐淑婉看着马上杀气腾腾的二人,吓得赶紧跑到曹旋身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三章 曹旋交锋二恶匪 李丁重掌乡公所 曹旋一把护住身边的徐淑婉,举目看向虎视眈眈紧盯着自己的二人,他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他一边密切关注着二人的举动,一边盘算着应对之策,若能逮着机会,便先下手为强,至二人于死地。 “刺猬”枪口对着曹旋,让曹旋和徐淑婉把手举起来。曹旋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知道此时反抗无异于自杀,也不分辩,顺从地把双手举过头顶,向徐淑婉使个眼色,让她也照做,徐淑婉回忆,也按着曹旋的样子举起双手。 “刺猬”见曹旋二人很是配合,脸上紧张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他示意另外一人去看地上躺着的赵乡长。 此人跳下马来,走到赵乡长身前,把曹旋给他盖在头上的棉袄掀起来,伸出手指按压在赵乡长的颈动脉上,试探片刻,转身对“刺猬”说道:“没错,是他。人已经死透了。” “刺猬”松口气说道:“好,死了就好,他死了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刺猬”和同伴说完,心中一动,又紧盯着曹旋说道:“你知道地上死的那个人是谁吗?” 曹旋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刺猬”说道:“你不认识怎么会帮他收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要是在我面前耍花招,小心我一枪崩了你,我的枪子儿可不是吃素的。” “刺猬”的语气变得凶狠起来,眼里有了明显的杀机,他把对着曹旋的枪口,又往起抬了几分,做出随时可能开枪的样子。 曹旋镇定地说道:“大哥,这事儿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们夫妻二人刚才从这里路过,看到有匹马站在这里,马镫上拖着一个人,我以为他的马受惊了,他被颠到了地上,便打算去扶他起来,谁知走到跟前才发现,马上拖着的是一具死尸。我们二人心里十分害怕,本打算一走了之,可是转念一想,此人已死,还被马拖着,太过凄惨,虽死难安,我便起了恻隐之心,把他从马身上抬下来,放到了路边,准备找些石块把他的尸体给遮挡起来,以防被野兽给啃噬了,万一他有家人来寻找,还能找到一副全尸,家里人也不至太过伤心。” “刺猬”判断着曹旋话里的真假,可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说道:“你的胆子不小啊,要是一般人看见尸首早就躲开了,谁还敢上前帮忙?我看你也不简单呢。” 曹旋淡淡地说道:“大哥,我没什么不简单的,谁见了死人不害怕?这个人浑身是血,死状凄惨,我看见他的时候更是胆战心惊,我也是硬着头皮,强撑着胆子才把他从马上弄到地上的。因为我知道人生无常,谁也无法预料自己会在哪里死去,既然遇上了就是缘分使然,能帮就帮一把。人在活着的时候多做点好事,会增加自己的福报,即便死了,也不会堕入十八层阿鼻地狱。常干些积德行善的好事,还会庇荫子孙后代,这也算我在给自己修福报。” “刺猬”没料到曹旋会讲些因果报应的话来,这个理由对他触动很大,这些刀头舔血的杆子,他们平日里杀人放火,坏事干多了,都很敬畏鬼神,认为自己能在每次的战斗中侥幸存活,那是有神灵护佑。“刺猬”心头略过一阵阴影,他知道在这样的乱世里,用这样的方式讨生活,不出意外的话,都不会有善终,自己也根本不知道最后的归宿在哪里,那时若能落得有人为自己收尸,也算前世修来的福报。 “刺猬”的眼神黯淡下来,刚才咄咄逼人的语气缓和了很多,对曹旋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大雪天的骑着马出去干什么?” 曹旋说道:“我家就住在附近庄上,这不眼看着要过年了嘛,我们夫妻二人带了点年货去看看亲戚,谁曾想半路上会遇到死人,哎,多少有些晦气。”曹旋的语气里带着沮丧。 “刺猬”向路边两匹马看去,只见马背上驮着几个装米面的袋子,觉得二人所言不虚。 “刺猬”斟酌了一下,准备放过曹旋,打马回转。临行,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曹旋说道:“看你们也不像坏人,我就直言相告了,我们是乡自卫队的,刚才你拖到路边的这个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他们几个人在路上抢劫,被我们给遇上了,一路追杀到这里,好不容易把他给击毙了,我们除了有个弟兄被他打死,我也被他给打伤了胳膊。你们也别往前边去了,前边路上有跑散的土匪,小心遇上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曹旋说道:“可不敢去了,大过年的,又闹起了匪患,老百姓可怎么活呀,可得谢谢您提醒,我们这就回去。”曹旋说完,连连拱手作揖。 曹旋拉了一把身后的徐淑婉,说道:“淑婉,我们走。” 曹旋身后的徐淑婉,紧张地听着曹旋和“刺猬”的对话,生怕对方对自己二人突然发难,不时抬头偷偷瞥向马上的“刺猬”。徐淑婉几次偷瞄之下,越发觉得面前的“刺猬”似曾相识,慌乱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也不敢和曹旋说出自己的疑惑,更不敢主动向“刺猬”询问,只盼着能早早地离开这两个凶神恶煞。 曹旋和徐淑婉走到马前,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刺猬”看着曹旋二人远去,又看了看地上赵乡长的尸体,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倒吸着凉气对另一人说道:“我们撤,赶紧去前方岔路口接应他们三人,别让那小子给逃脱了。” “刺猬”说完,二人也调转马头,往岔道口飞奔而去。 “刺猬”强忍着胳膊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带着同伙,原路返回。二人也顾不上给死去的同伴收尸,一路疾驰,半个小时后来到和另外三人分手的岔路口。 只见岔路口拐往黄崖湾乡的路上,尘土飞扬,蹄声阵阵,一支杀气腾腾的骑兵队伍,正快速地往前推进。 “刺猬”二人认出了这是自己的队伍,赶紧快马加鞭,向大部队追去。跑出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看到前边的队伍在马路中间停了下来,“刺猬”二人紧紧追了过去。 小五点一行之所以会停下,是他们在路上和前去追赶锁子的土匪会合了。 锁子和赵乡长分别后,一路狂奔,想摆脱土匪的追赶,尽快赶回乡公所报信。可是他胯下的坐骑,从早上出来一直没有停歇,再加上刚才一番死命奔逃,早已筋疲力尽,任凭锁子死命抽打,马儿非但再难加速,奔跑的步伐反倒越发迟缓起来。 后边追逐的土匪倒是个个龙精虎猛,精神抖擞。一边追赶,一边不住地向着锁子开枪,一颗颗子弹从锁子身畔呼啸而过。锁子知道自己若是不能把后边的追兵解决掉,迟早会被他们乱枪打死。 锁子心念动处,双手紧勒马缰,不待马站稳,他便从马背上往前跳去,借势在地上几个翻滚,滚落在雪地里。人在生死关头,往往会激发出巨大的潜能。早已身心俱疲的锁子,重又打起精神,将身子匍匐在地上,举起手里的长枪,向着前方瞄准。眼看着三名土匪已经追至近前,锁子扣动扳机,连开数枪,仇恨的子弹呼啸着向三人飞去。 三名土匪见锁子落地还击,快速分散开来。作战经验丰富的三人,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身体紧贴在马背上,加速往锁子身边冲去。锁子看三人不退反进,快速向自己冲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此时的锁子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不能趴在地上坐以待毙,一咬牙,一狠心,从地上猛地站起身来。他沉着地端起枪,死死瞄向中间那个土匪伏在马背上的头颅,心中暗道,今天爷爷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不让爷爷舒坦,爷爷也不让你好过,二十年后爷爷又是一条好汉。 锁子的世界静止下来,他如同双脚生根,一动不动,双目紧盯目标,心无旁骛,就在三匹快马卷起的砂石触碰到他脸上的那一刻,他右手的食指轻轻扣动了扳机,愤怒的子弹从枪膛里飞射而出,直飞土匪的脑门。 土匪听到了脑骨被击碎时的脆响,他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是一切已经晚了,随着子弹从脑后传出,土匪从马背上重重摔落下来。 锁子看到土匪倒下,双眼放光,嘴角上扬,厚实的双唇绽放开来,黝黑的脸上洋溢起开心的笑容。活这么大,他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自信过。他想把手里的枪调整方向,再去打爆另外一个土匪的头。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另外两个土匪在怒吼声中,手举马刀,呼啸而至。 一股冷风迎面扑来,锁子只觉颈项处一凉,便再没了知觉。 锁子的头被砍了下来,依然怒目圆睁。 土匪往前冲出去很远才勒停坐骑,高举着的马刀上,挂着锁子殷红的鲜血。 锁子的头颅掉到地上,往前滚出很远,他半截铁塔般的身子颓然倒地。 锁子用他的忠诚和顽强告慰了自己的英灵,虽然任务没有完成,他依然是英雄。 赵乡长和他带出来的三十名自卫队员,无一生还,全部死在了小五点和李丁的手下。为保一方百姓安宁,三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在了土匪的枪口下,可怜赵乡长一心为公,却钻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半世英名毁在这些宵小手中,这些万恶的土匪和反动势力又欠下人民一笔血债。 两名土匪见自己一击得手,也都松了口气。二人也不去管倒在路中央的两具尸体,坐在地上休息片刻,准备回去和小五点复命。 他们刚转身走出没多远,就遇到了带领全部人马杀来的小五点和李丁,三路人马兵合一处。 小五点率众和赵乡长带领的自卫队员在山坳里一番激烈的厮杀后,手下有五六人战死,十几人受伤,这些人经过包扎后,大都没有丧失战斗能力,还能继续作战。小五点让他们稍事休息后,给他们重新补充了武器装备,便带着这些人浩浩荡荡的往乡公所方向赶来。 小五点看“刺猬”几人赶到,向他们询问了追击情况。几人汇报任务完成。小五点心中大喜,夸奖几人作战英勇,本领高强,并表示事后将会对有功人员格外嘉奖,对死去的兄弟厚加抚恤。 “刺猬”几人见小五点带着大队人马来到这里,以为是来接应他们,想着小五点训话完毕,就该带着弟兄们重回山寨了。谁知小五点并没有掉头回撤的意思,对着众人扫视一圈,大声说道:“弟兄们,我们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都说皇帝轮流做,今年到咱家,现在我们跟着李乡长杀回乡公所,黄崖湾这片天下日后就是我们弟兄的了,我们跟着李乡长吃皇粮拿官饷,咱们就摆脱了杆子的名头,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正牌军了。” 包括“云雀”在内的一些土匪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这才刚刚打了一场硬仗,都已经筋疲力尽,怎么还要去攻打乡公所?自己就这些人手,刚才还损失了几个,饶是装备精良,现在去硬闯,只怕也占不了便宜。这些人面面相觑,都纷纷议论起来。 李丁见众人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表现出争先恐后的热情,知道这些杆子还是有所顾忌,他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然后对大家说道:“弟兄们,你们可知道刚才咱们伏击的是谁?那时黄崖湾乡的赵乡长和他带领的自卫队员,刚才一战,弟兄们英勇杀敌,赢得大捷,歼敌三十多人,那已经是乡自卫队一多半的武装力量。乡公所的其他人手现在还不知道赵乡长所带之人被全歼的消息,若是被他们得到消息,上报到县里,那时县大队必会派人来围剿我们,那时我们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只有现在趁着他们还没防备,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去占领了乡公所,这里就成了我们的天下。” 李丁话音刚落,就听“云雀”在人群里说道:“李爷,只怕这事没有你说得这么轻巧吧,咱们即便现在得手占了乡公所,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日后县大队得到消息依然会来围攻我们,那时人家来个瓮中捉鳖,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李丁胸有成竹地说道:“老弟,你说得这些顾虑我早都想到了,我们现在暂且趁着他们没有防备之际拿下乡公所,只要我们能把消息封锁几天,我们就有大批的援军赶到,那时区区个县大队算的了什么,就是军分区的人来了,消灭他们也不在话下。” 人群里还有人要发问,小五点早把大手一挥说道:“都他娘别嚷嚷,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成什么气候,都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咱们既然拉了杆子,那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饭吃,现在机会来了,都不敢试一把,那不成了孬种,都听好了,给我打起精神,今天晚上在乡公所里吃官饭,谁要是给我打了退堂鼓,老子一枪崩了他。” 小五点横眉立眼的说完,人群里再没人敢言语。小五点大手一挥,说道:“出发,直奔黄崖湾乡公所。” 小五点带着手下这些亡命徒,一路狂奔,很快就来到黄崖湾乡,走到村口,李丁派出二麻子,让他去把乡公所的电话线切断,二麻子领命,飞奔而去。 其他人手马不停蹄,径直往乡公所杀去。可怜的乡公所内众人毫无防备,想着赵乡长带人去捉拿土匪,很快便会有捷报传来,都忙碌着各自手里的工作,为庆祝新年做着各种准备。 看守大门的两名自卫队员,远远就听到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以为是赵乡长带人赶了回来,连忙上前把乡公所的两扇大门推开,二人站在门前,准备迎接弟兄们的凯旋。 当这支骑兵冲至近前时,二人才发现情况不妙,飞驰而来的这些人根本不是赵乡长一行,一人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快停下!”另一人惊慌失措地跑去关门。 可惜,为时已晚,马上的土匪一阵乱枪过后,二人齐齐被打死,众土匪一拥而入,踩踏着二人的尸体,冲进了乡公所的院子。 突然响起的枪声,把院子里办公的人都给惊呆了,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工作,有枪的去拿枪,没枪的寻找趁手的家伙,有些胆小的则退缩着往后院去躲。 就在乡公所的众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土匪已经杀尽了院子,一边不停冲天开枪仗着声势,一边大声叫喊着缴枪不杀。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营房里的自卫队员都有些措手不及,几个勇敢的队员提枪冲出门来。哪知李丁早有防范,安排几个土匪端枪对准大门,刚见有人探头,便一梭子子弹打了过去,几个跑在前头的队员当场被打死,后边的人连忙往屋里倒退,紧紧的把房门关上。 中院里的几个乡干部一阵慌乱后镇定下来,借着房子做掩护,和外边的土匪对射起来。奈何人手太少,子弹有限,一阵枪声过后,屋里再没有了动静。 李丁在此耕耘二十年,对院子里的格局和布防了若指掌,哪个办公室门前长出了一棵草,他凭感觉就能知道。他很快就命人把几个主要领导的办公室紧紧包围了起来。 李丁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各位同僚,我们都是相处多年的朋友,兄弟。近日我李某人差点被人冤枉至死,虽然大家都没有对我伸出援手,但我不念旧恶,今天我回来就是要主持大局,秉持公道和正义,你们要是还愿意跟着我干,就把手里的家伙都扔出来,咱们依旧是好同事好朋友。若是你们不愿与我李某人共事,想要顽抗到底,那我也成全你们。我现在就让人准备火把,把不愿出来投降的全部烧死在屋里。” 李丁话音刚落,就有个昔日随他一起投诚的人员在屋里喊道:“李乡长,手下留情呢,弟兄们愿意跟着你,求你给弟兄们一条生路。” 李丁听到有人相应,知道今天不用强攻也是胜券在握,便对屋里说道:“好,你把还愿意继续跟着我的弟兄们组织一下,把不愿意投降的人给我揪出来,你们能看清形势,把握机会,都是聪明人,等我安排好了,对你们这些死心塌地跟着我的弟兄们重重有赏,那些不识时务,顽抗到底的统统拉出来枪毙。” 李丁话音刚落,就听屋里一个声音怒斥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叛徒,全都是墙头上的草,哪边风大往哪边跑,既然你们不能忠于自己的信仰,还留着你们有什么用。”接着便是“啪啪”两声枪响和两声惨叫从屋里传出来。 李丁知道是刚才准备投诚自己的人被人杀了,一时恼羞成怒,对身边的土匪说道:“给我开枪,把屋里的人给我全部打死。” 几名土匪对着屋里一阵射击,屋里也传出几声抵抗的枪声,没用多久,屋里再没有一丝声息,一人上前一脚把门踹开,屋里地上躺着五具尸体。除了两个要背叛组织,准备投靠李丁的人被当场打死,其他三位则是副乡长和两名普通干部,已经全部被众匪乱枪打死。 未待李丁派人放火去烧,几个办公室里都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几名举着双手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李丁昔日的下属,点头哈腰来到李丁面前,谄笑着和李丁打招呼。 有几个办公室里的人在顽强抵抗,没过多久,子弹打光后,被土匪冲进去,当场乱枪打死。 大部分乡干部和自卫队员,在土匪突袭时还是愿意舍命一战的,奈何仓促之间难以组织有效的还击,他们都被隔绝在各自的办公室内,无法形成合力,还要分心防范那些在李丁的蛊惑下重又叛变的人员。他们的反击没有对李丁众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就在他们绝望之际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想打给县里求援时,这才发现,电话线早已被掐断。这些意志坚定的革命同志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对事业的忠诚。 战斗结束了,小五点在付出轻微的人员伤亡后,一举攻破乡公所。 从赵乡长接到有土匪出现的消息,到黄崖湾乡公所沦陷,也就不到一天的功夫,这一天,黄崖湾乡党组织被彻底破坏,干部和自卫队员共牺牲四十多人,剩下的三十多名干部和自卫队员重又投至李丁麾下。 看着天色已晚,李丁命人即刻清理战场,将所有尸体全部拉到后院,待天黑后,全部焚烧。派二麻子去村外将电话线接通,安排原来的话务员值守接听电话,李丁告诉他该如何应答各方询问。随后李丁又派出人手封锁进出黄崖湾乡的各条通道,防止听到枪声的百姓走漏消息。李丁再三叮嘱没有自己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若有百姓询问,便以临近年关,防范土匪袭扰的名义应答。 李丁看着众人在自己的指挥下,都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黄崖湾这片天地,只有自己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谁来了都不好使。 这就是震惊整个察哈尔解放区的“黄崖湾惨案”。也是这些土匪反动派欠下人民的又一笔血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四章 悍匪意外获封赏 恶棍风雪戏红妆 李丁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奔了小五点,原本也就想着在此躲避赵乡长的追捕,等过了风头,再逃往他乡,隐姓埋名度日。没曾想小五点言语之见多有轻慢,自己也是一时气愤不过,才想到了借助军统的名头抬高自己的身价。 从乡公所杀人潜逃后,李丁知道自己在军统面前已经毫无利用价值,若是仅凭着自己一个落难的光杆司令身份去乞求援助,军统肯定会对自己置之不理,更甚会被杀人灭口,以掩盖军统在解放区犯下的种种罪行。 李丁考虑再三,想出一个锦囊妙计,他决定用小五点的这支人马做做文章。于是他把小五点带众匪在这里落脚的消息向军统和盘托出,打着已经说服小五点,可以对其全员进行改编,以配合军统在解放区开展破坏活动的名义,向军统发出了需要武器装备的求援信。 军统在收到他的书信前,已经得知他被赵乡长控制后杀人潜逃,知道他再不能为军统带来解放区的各种情报,便准备掐断他这条线,谁知他身后竟然还有一支杆子队伍可堪利用,这一情况引起了当地特工的高度关注,并迅速给他回信,询问详细情况。 看着军统及时传递来的情报,聪明的李丁立刻就明白了,军统很在意自己手里的这支杆子队伍,自己要想继续靠着军统这棵大树,就必须在小五点身上大做文章。他不失时机的再次向军统添油加醋的夸大小五点杆子的实力,表白小五点投诚的决心。情况很快就被汇报至军统察哈尔站站长赵抚宁那里,成功引起了这个察哈尔最大特务头子的注意。由他亲自出面和军方协调,由军方派出运输机为小五点空投武器弹药。 赵抚宁之所以下这么大的本钱援助李丁,他可不是怕李丁在小五点面前抬不起头来,也不是担心小五点打家劫舍时没有装备,和其他土匪火并时火力不足,那是因为他有更大的战略阴谋要实施。 而小五点这种有奶就是娘的草头王,也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李丁若能为自己带来好处,不论是大洋还是军火,那大家便是可以坐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好朋友,若是想在自己面前玩个眼前花,凭着伶牙俐齿的嘴上功夫就想在自己这里打秋风,那他可就打错了算盘,自己只能把他送到八路军那里去邀功请赏了。凭着他的罪行和身份,定然能为自己和兄弟们谋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令小五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丁一个日伪治下的小小乡长,居然手眼通天,在国军面前有如此分量,能让国军冒险派出军机来为自己投下近千支枪械,几万发子弹,这些武器足以装备一个营。欣喜若狂的小五点知道这些便是自己日后发迹的本钱,李丁的形象在他心目中瞬间高大起来,觉得应该给他个平起平坐的二当家干干,虽然李丁不稀罕,可这已经是自己对他的最高礼遇了。 让小五点震惊的还在后边,就在他接收完这批武器后的第三天,李丁带着鬼手和疤脸神秘兮兮的走到他的屋里,说要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小五点还沉浸在李丁为自己带来意外之财的巨大喜悦中,对李丁所言自是深信不疑,见李丁如此说,知道定是有好事找上门来,不禁喜上眉梢,客客气气的把李丁让到炕上,亲手为李丁倒上一杯热茶。 李丁也不客气,大喇喇的盘腿坐到炕上,对小五点说道:“大当家的,我是来给你贺喜的。你的好事来了,日后我们对你的称呼可是得改改了。” 小五点听得心痒痒起来,赶紧说道:“李兄,这喜从何来?你们为什么要改对我的称呼?你就别吊老弟的胃口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消息,你看我这心就像被猫挠了似的。” 李丁端足了架子,满意地看着面前心急火燎的小五点,也不答话,轻呷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起身站到地上,双目紧盯小五点,满脸严肃,郑重其事的对小五点说道:“宋殿元听令,现在军方委派我为代表,由我为你颁发察绥挺进军总司令对你的委任状。” 李丁说完,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张卷成筒状的纸来,上边系着红色丝点,李丁双手平举,递给小五点。 小五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面前满脸肃穆的李丁,下意识地把双手掌心在狐皮大衣上擦了一下,然后赶紧从李丁手里接过来。 小五点迟疑地看着手里卷起的纸筒,有些不知所措。 李丁对他笑着说道:“宋大当家的,打开看看吧!” 小五点把纸筒上系着的红色丝带扯下,把纸筒慢慢展开。这是一张印有青天白日徽章的制式委任状,上书:兹任命宋殿元为察绥挺进军先遣连连长,授上尉军衔,签发人察绥挺进军总司令张砺生。左下方是签发日期和鲜红的官印。 小五点目不识丁,哪里认识上边的字,只有自己的名字还能约莫个大概,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委任状,对着李丁裂开了大嘴,向来桀骜的小五点此时的笑容竟然露着几分憨厚,对李丁说道:“李兄,你倒是给说说这上边到底写的是什么啊?” 李丁看着小五点的表情,知道他对自己已经心悦诚服,便笑着说道:“宋连长,以后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党国上尉军官了,这是察绥挺进军总司令张砺生为你签发的委任状。从今往后,你和那些弟兄们就都是吃皇粮拿官饷的正规军了,这不正是老弟你梦寐以求的结果吗?李某不才,为了能给你争取到这个结果,可是费尽心机,到处烧香许愿,欠下了偌大的人情,不过好在这一番辛苦没有白费。” 小五点听完,顿时双眼放光,激动地说道:“李兄,这是真的吗?你不是骗我的吧?我这就成了国军的军官?我的这些弟兄日后也能算是正规军了?”饶他是啸聚一方的悍匪,在巨大的即得利益面前也乖巧得像个孩子,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 李丁重又坐回到炕上,端起茶碗喝下一口,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沉稳地说道:“老弟,把心放到肚子里,你看看这官府的制式文书,血红的官印,谁能做的了假,现在起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国军军官了,饷银会按时发放到你和弟兄们手里,时机成熟,上峰便会为你们送来军旗和制服,彰显你的威武之师,日后你就和为兄的一起安心为党国效力吧。” 小五点咽了口口水,站好姿势,正色说道:“兄弟是个粗人,言语上不知该如何表达对老兄你的感激之情,还有党国对我的赏识重用之恩。请李兄转告上峰,日后我小五点愿意为党国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对李兄更是鞍前马后,惟命是从。” 李丁拿捏着一方大员的气势,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弟,严重了,日后你我二人精诚团结,为党国在敌后开拓一片新天地,就是我们对党国最大的回报。” 小五点点头说道:“全听老兄吩咐。” 李丁盯着小五点说道:“眼下正值党国用人之际,只要老弟你愿意付出,有的是飞黄腾达的机会。若是老弟刚才之言发自肺腑,其实现在就有一个报效上峰重用的大好机会。” 小五点赶紧问道:“什么机会,老兄说来听听。” 李丁说道:“老弟,你光是有了连长的名号,可你的连部还没有驻地,堂堂一个国军的上尉,不能带着一众弟兄就在这山坳里隐姓埋名吧?那样的话和你做个山大王有何异?” 小五点疑惑地说道:“老兄你的意思是要把我和弟兄们拉到前线去?” 李丁说道:“你现在已是党国的军人,上峰训诫我们,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前线,我们不需要拉到任何地方,就地开展工作,建立我们自己的根据地。” 小五点有些不明就里,迷茫地看着李丁,等着他把话说明白。 李丁说道:“上峰密令,命我拿下黄崖湾乡公所,在中都县这个最接近敌我双方对峙前线的地方打开缺口,逐步蚕食他们所谓的解放区,配合孙兰峰长官的大兵团作战。” 小五点闻言,不禁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迟疑着说道:“老兄,我们这区区五十来号人去攻打乡公所,是不是有些自不量力啊,乡公所的情况你可比我熟悉,那高墙深院,全是条石白灰垒就,真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我们这些人还没等冲到跟前就被他们打死了。” 李丁说道:“老弟,此言差矣,我怎么会让你带着兄弟们去冒险,这事只可智取,不可强来。我这里早已谋划好了一条让自卫队员自投罗网的锦囊妙计,待我们得手后便一举拿下乡公所。” 小五点说道:“看来老兄已经有了周密安排,且说来听听。” 李丁说道:“我本想找个人去给乡公所通风报信,把咱们的藏身之所透露给乡公所,让乡公所安排人手前来捉拿我们,然后我们设伏围歼他们,可是我觉得这样有些太过突兀,怕所派之人露出破绽,引起赵乡长他们的怀疑,到时候向县里汇报,派县大队人马来围剿我们,那可就弄巧成拙了。我再三琢磨,咱们必须搞个不大不小的突发事件,让他们不至于去惊动县里,而乡自卫队能第一时间出动,咱们乘机围歼。” 小五点说道:“老兄说得对,一定要谨慎行事,要是贸然暴露了我们现在藏身的位置,引来县大队围剿,我们在黄崖湾可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李丁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安排几个人,去选择个距离乡公所不太远的地方抢劫,抢完后留下可供追踪的线索,然后把有土匪出没的消息借百姓之口传递到乡里。前番鸳鸯泺村闹匪的事还没有眉目,现在听到又有土匪出现,赵乡长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他必将第一时间安排人手前去追捕,我们提前设下埋伏,把这些人引入包围圈,便可将他们全部歼灭,然后趁着乡公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我们带人冲杀过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乡公所。” 小五点听完,不由得连连点头,对李丁的思维缜密,足智多谋赞叹有加,只是依然有些后顾之忧,便问道:“老兄,咱们即便是占了乡公所,这里可是解放区,乡公所发生战事,县大队的人马随时会来支援,我们很快就会被包了饺子。” 李丁笑笑说道:“老弟,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上峰既然有如此安排,岂能打无把握之仗?断不会让我们去做炮灰。他们还等着我们去收复失地,为党国效力呢,后续的退路早已安排就绪,我们只管先把乡公所拿下,等待上峰做进一步指使。” 小五点看李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好再多加追问,只好点头应允。他知道若是自己问得多了,显得胆小怕事,难堪重用,会被李丁给看轻了。 李丁和小五点说定,考虑着这些人里能够胜任的人选,他首先想到了疤脸,疤脸这小子正事办不了,你让他胡作非为那可是一把好手,指定能给你干的有声有色。另外疤脸和自己的关系众人皆知,若是疤脸作恶时有人认出是他,一旦报到乡公所,乡公所必定闻声出动,前来缉拿。 李丁打定主意,把疤脸喊至近前,把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的告诉疤脸,让他务必把事情办得圆满,不但要能诱出乡自卫队的人来追缴他们,还得把这些人成功的引入自己设下的包围圈。 疤脸听完李丁吩咐,不禁面点喜色,不住点头,拍着胸脯答应。这小子可是惹祸的祖宗,别的事干不好,这为非作歹的事那可是手到擒来,他能使出你意想不到的恶来。 李丁又仔细叮嘱一番,看疤脸已经完全领会自己的意思,让他当即带人出发,争取一次就能成功诱出乡自卫队员。 疤脸喊来二麻子和一个土匪,三人收拾停当马上出山,一路上兴致勃勃地谋划着作恶的地点和细节。 三人从山里出来,骑行了一个多小时,一直没有发现可供作案的目标,就在他们路过申巴台村七八里路后,看到前边路上有一辆牛拉的勒勒车正往黄崖湾方向走去。 疤脸一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个拦路抢劫的好去处,只是这里人烟稀少,只怕消息很难传出去。疤脸三人合计一番,觉得机不可失,先把拦路抢劫的事情做下再说,由疤脸带着一个土匪前去追赶抢劫,二麻子在暗处望风,并在周遭物色事后可以去乡公所通风报信之人。 疤脸二人快马加鞭,紧跑几步,去追前边的勒勒车。 拉着勒勒车的是头老黄牛,虽然膘头不够厚实,体格还算健壮,毛色也比较光亮,拉这样的一个勒勒车,费不了多大力气,正迈着四蹄优哉游哉的缓步前行。 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妇,男子盘腿坐在车辕上,手里松松垮垮地拉着一根缰绳,不用他去指挥,黄牛只管沿着大路前行。男子身后的车厢里铺着一张旧褥子,一个红衣女子手扶车槽坐在褥子上,后背紧靠着男子。 二人应该是刚办完喜事不久,女子从头到脚都是鲜艳的红色,头上系着红头巾,身穿红袄红裤,显得格外喜庆。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外,二人也不用避人,后背紧贴在一起,两人念叨着初立人门的不易,盘算着该去乡里置办哪些年货,给双方的父母准备些什么礼物。 男子一定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他每说出几句话来,就惹得身后的妻子开心大笑,有时还会娇嗔地反手去他腰上掐一把,男子便也幸福的哈哈大笑起来。这对小夫妻之间的甜蜜互动,让人倍感温馨,为这孤寂的野外也增添了几许生机。 笑意正浓的女子,忽然止住了笑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前边赶车的男子,紧张地说道:“你看后边有两匹快马向这边赶来,我们不会遇上土匪了吧?” 男子笑笑宽慰道:“净说傻话,哪有土匪敢大白天出来抢劫的?这里距离乡里也就十来里地的路程,即便是有土匪也不敢在这里放肆。不用害怕,我们只管赶路。” 女子看着两匹快马越来越近,整理了一下围在脸上的头巾,尽可能多地把自己的脸给挡上,然后挪了挪身子,和丈夫的后背拉开距离,将身子靠在车槽上。 转眼间,两匹快马已到近前,男子拽了把牛缰,把牛车赶到边上,给后边骑马的二人让出半边道来。 马上的二人紧盯着车上的小夫妻二人,超过牛车,往前驶出一段距离,便勒停坐骑,转过身来,挡在路中央,拦住勒勒车的去路。 男子看骑马的二人停下,有些不明就里,疑惑地看着他们,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感觉。他从车辕上跳下地来,往路边上拉扯着牛头,想让牛绕开这拦路的二人,打边上挤过去。 端坐在马上的疤脸看着男子往边上赶着牛车,对他说道:“别往边上去了,再去就栽到沟里了,赶紧停下吧。” 男子无奈,只好拉住牛缰停下脚步,说道:“不知二位为何拦住我的去路,我和妻子去乡里置办年货,急着赶路,还望二位给让让道,放我们过去。” 疤脸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你今天过不去了,我们是劫道的,把你们身上的财物全部给我拿出来,否则的话我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小夫妻二人听完,不禁大惊失色,男子把鞭杆紧握到手里,结巴着说道:“青天白日的,你们可不要乱来啊,这里可是大路,路上不断有人来往,被人发现了可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坐在车厢里的女子早已吓得抖作一团,惊恐地看着骑在马上的疤脸二人。 疤脸听男子说完,从腰里掏出手枪,指着男子骂道:“你他妈以为我是吓大的?赶紧给我把钱拿出来,否则的话,我一枪崩了你。” 男子顿时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说道:“大爷饶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求你放过我们。” 男子说完,开始哆嗦着摸自己身上的兜,一番摸索下来,找出两块大洋,几十块边区票。嘴里说道:“大爷,这些钱都给你,放我们过去吧。” 疤脸一抖马缰,走到男子面前,翻身跳下马来,往地上吐口痰,一把夺过男子手里的大洋和支票,恶狠狠地说道:“就他妈这点钱,够干什么用的。” 男子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大爷,真的就这么多了,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 疤脸说道:“你身上的钱是都拿出来了,这不车上还有个人嘛,她身上的钱还没拿出来呢。” 疤脸说完转身来到勒勒车边,对着车上的女子说道:“把钱都拿出来吧?还等着我搜身吗?” 女子惊恐地说道:“我身上没带钱,钱都在我丈夫身上带着,他拿出来的那些就是我们所有的钱了。” 疤脸阴冷地笑道:“看你们穿着打扮,可不像是穷人啊,这勒勒车也都还八成新,这年头谁家还能打得起勒勒车,我看你们咋也是地主老财家的人。你们要是不愿拿出钱来,我可就得亲自搜一搜了。” 疤脸说着竟然上去抓女子的棉袄,女子吓得大叫着往后躲闪。疤脸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他见女子往后躲闪,伸手就是一巴掌,朝着女子的脸上打去,女子的头巾也被他顺手给一把抓了下来。 没想到女子居然面容姣好,眉眼秀气,粉面红唇,这倒是有点出乎疤脸的意料,原本想着抢些钱,演出戏,弄出个土匪出山的动静来也就算完成了任务,看来上天眷顾,今天还能给自己找点乐子,疤脸开始动起了歪心思。 疤脸纵身一跃,跳到车厢上,一把扯住女子的红棉袄,抓住一扇衣襟,用力撕扯起来,女子受惊,吓得大声哭喊,向后仰倒在车厢上,对疤脸不住踢打。 跌坐在地上的男子见女子受辱,气愤的从地上站起身来,鼓起勇气,大声喝道:“你要干什么?都给你钱了,你还要对一个女人家无礼,你还算个男人吗?” 男子刚走到车前,随同疤脸一起来的土匪,早已追到近前,举起拳头,向男子头脸上胡乱砸去,嘴里叫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活腻了,还敢还手是咋的?”几声叫骂后,把冰冷的枪口抵到男子脑门上说道:“你他妈再动一下,我就送你见阎王。” 男子早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抵在脑门上的枪管冰冷刺骨,男子瘫软下来,眼睁睁地看着疤脸在车上殴打自己的媳妇却无能为力。 女子双目楚楚,两腮挂泪,满脸惊惧,想要躲闪,有车槽挡着,想要跳下车子,疤脸却抓着不放,女子只好一边告饶,一边拼命挣扎。 疤脸喝叫两声,让女子停止反抗,女子惊恐万状,哪里能听得进,只是一味哀嚎踢打。疤脸急躁起来,照着女子的腹部就是两拳,女子吃痛,捂着肚子蜷缩在了车厢里。 疤脸抓住女子衣襟,一把拉到自己面前。女子顾不上肚子的疼痛,双手赶紧捂在胸前。 疤脸面众目睽睽之下,干起了猪狗不如之事。 男子仰天悲鸣,肝肠寸断。土匪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疤脸擦了把鼻尖的汗水,站起身子,对着车前的土匪说道:“兄弟,该你了。” 土匪笑道:“好饭不怕晚。”等不及疤脸跳下车来,便如狼似虎地猛扑过去。 良久,风平浪静。土匪来到疤脸面前,二人相视一笑,脸上写着尽兴后的愉悦。 男子软软地靠在牛身上,如同五雷轰顶,身心崩塌,眼神里时而有火山爆发般的烈焰闪过,时而变得黯淡无光,如同一潭死水。这揪心的时光太过漫长,漫长到他一生都无法释怀。 疤脸二人无心理会男子的想法,他们围着车子和小夫妻二人看了半晌,想着能用什么方法留下可供人追踪的线索。疤脸看了看男子紧靠着的牛,他计上心来。 疤脸走到车辕前边,向着靠在牛肚子上的男子一脚踹去,男子被他踹翻在地,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甚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他顺势软软的倒在地上,空洞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天空。 疤脸把牛脖子上的套绳解下,将牛从车辕里赶出来,吆喝一声,老黄牛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往前走去。 疤脸把牛赶出几步,掏出匕首,趁牛不备,冲着牛脖子捅去。黄牛猛然吃痛,虽然向来动作缓慢,但也瞬间爆发开来,嘶鸣两声,尾巴猛甩,后踢跃起,向后弹踢,来回扭动着脖子往前冲去。在车子周围跳跃了多次,这才慢慢安静下来。受到惊吓的老黄牛,粗大的鼻孔里不停喘着粗气,口鼻里流着涎水,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不断的看向周围,它害怕再次被人偷袭。 疤脸二人翻身上马,一左一右,赶着黄牛往山坳方向走去。 站在远处的二麻子,看疤脸二人远去,在周围物色着可以为自己去乡公所报告的人选。就在二麻子东张西望不见有人路过,心中甚为着急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人骑马过来,二麻子也作势向前走去。 骑马男子竟然和遭劫的小夫妻是同村,看到他们夫妻二人将车扔在半路,二人在路边痛哭,赶紧下马询问情况,当得知二人大白天被土匪抢劫、祸害时,顿时义愤填膺,将二人安慰一番后,快马跑到乡公所报告。二麻子一路追随,直到骑马男子进入黄崖湾乡,二麻子躲在村外的林子里,当他看清赵乡长带人出来剿匪时,便打马飞奔而去,回到大院向李丁汇报情况。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阴差阳错探真相 各怀鬼胎谋恶行 曹旋和徐淑婉在“刺猬”的注视下,打马回转,二人不敢停留,一路疾驰。曹旋紧跟在徐淑婉身后,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住后边的视线,他担心“刺猬”二人趁着他们前行背后打黑枪,曹旋一边不停回头查看身后的动静,一边拔出腰间的手枪,若是“刺猬”胆敢追来,曹旋随时准备先发制人。 跑出一盏茶的功夫,曹旋看“刺猬”二人没有追来,猜这二人定是忙于它事,才没有和自己太多纠缠,否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曹旋有心半路返回,追上这二人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又怕徐淑婉独行危险,只好暂且返回庙里,待和马平合计后再做计较。 曹旋一路琢磨着赵乡长的临终遗言,赵乡长声称李丁是追击他的匪首,这让曹旋倍感意外,他在竭力思考着李丁到底是一个何等样的存在。不但能在乡公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自己几人几经迫害,后来被赵乡长控制却仍能杀人潜逃,最为诡异的是逃亡途中的李丁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聚拢了一支杆子队伍,把赵乡长逼上绝路。 李丁不简单,真不简单,自己对他的过往也从王村长那里听说过不少,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除了在乡公所任职,外边还豢养了一支土匪队伍,原本觉得他只是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吏,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如此复杂,自己有些小看他了。 赵乡长临终重托,让曹旋去给乡公所报信,曹旋在乡公所和李丁两番较量,本来对乡公所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八路军对他四处缉捕,逼得的他有家难归,他心中岂能毫无怨言,基于自己最切身的遭遇,曹旋想不出一条为赵乡长出力的理由。 可是这事有李丁参与那就不一样了,追杀赵乡长的人是李丁,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而赵乡长身负重伤,全然不顾个人安危,一心想着公务和百姓,在临终前除了一再请求自己前去报信,没有嘱托一句自家之事,看样子是一个尽忠职守的钢铁汉子,他的行为令人肃然起敬,抛开个人恩怨,出于道义也应该帮他一把。 曹旋想到这里,快马加鞭,和徐淑婉往奶奶庙赶去。 曹旋回到奶奶庙,喊来马平和锥子,把路上遭遇的情况和他们说了一遍,问马平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马平说道:“二爷,李丁这小子真有两把刷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势力,能把一个乡长带着的人马给全歼了,这人不可小视啊。不过都说狗咬狗两嘴毛,咱们只管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打的差不多了,咱们踅摸个机会,把这小子给干了,一报咱们当日被他设计陷害之仇。” 曹旋沉思片刻说道:“我敬赵乡长是条汉子,既然受了他的临终之托,便不能食言,你和锥子带两个人下山,你俩去乡公所报信,让他们赶紧做好防范,带人给赵乡长去收尸,到了乡公所你不要出面,让锥子进去报告,以免被前番接触过的人认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其他俩人找到赵乡长的尸体后,先抬到附近的壕沟里,然后用石头土块遮盖严实,免得让狼和野猫野狗给掏了。” 马平听完曹旋吩咐,答应一声,带着锥子出来,去厢房喊来两个人,带着他们一同冒雪下山而去。 马平四人来到曹旋所言位置,却找不到赵乡长的尸体,此时的地面早被积雪覆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丝毫不见踪影。四人只好跳下马来,沿着路边仔细搜寻,风雪天里视线模糊,几人耗时良久才找到尸体,马平留下二人看守,自己和锥子起身赶往乡公所。 当马平和锥子行至黄崖湾乡村口的时候,被几个穿着乡自卫队员制服的人拦下,几人荷枪实弹,气势汹汹,告诉他们不能进村,村里有土匪混入,正在围剿,他们若是强行进村一律按土匪论处。 马平看着面前几人都是自卫队员的服饰,也不敢过分往前去抛头露面,怕有人认出自己,他偷着看了几眼,这几人却颇为眼生,都不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些自卫队员。 马平看路口戒备如此森严,又听他们说乡里正在剿匪,看来是乡公所已经得到了土匪来犯和赵乡长牺牲的消息,自己也就没必要再进入乡里报信,免得搭话太多,引起他们的怀疑,前番已经把自己几人误认为土匪,若是此时被他们认出来,只怕大敌当前,他们不会听信自己的解释,当下便把自己当土匪办了。至于赵乡长的尸体,他们现在忙于防守也不一定能顾得上去处理,等匪患平息后,他们自会有人寻找,那时再派锥子前来报信也不晚。 马平权衡一番,觉得不易在此多加逗留,免得引来杀身之祸,当即吆喝锥子一声,二人打马往回走去。 等马平和锥子返回到赵乡长牺牲的地方,留下的二人已把赵乡长的遗体用土石掩埋了起来,这个简陋的坟丘很快也被大雪覆盖,田间出没的野兽再难伤他分毫。 马平带着二人一起回庙里和曹旋复命。曹旋听说乡公所已经有了防备,也猜测是有人提前去乡公所报告过了,自己也算没负赵乡长的临终嘱托。又向二人询问了赵乡长尸体的处置情况,听二人说已经安置妥当,也就放下心来,没有让他曝尸荒野,自己也算对得起他了。 曹旋看马平几人把事办得,让他们下去吃饭,自己关起门来合计着下一步该如何出手。李丁既然已经出现,是该去找他算算先前的旧账了。 乡里正在戒严剿匪,说明土匪已经混进了乡里,赵乡长临终所言李丁便是匪首,他很有可能现在就身在乡里。他们敢明目张胆的枪杀赵乡长,闯到乡里,看来他们已经成了气候。 曹旋联想到了前几日空投武器的国军飞机,想到了自己带人搜寻武器时发现的大院,想到了赵乡长刚才奔逃来的方向。脉络越发的清晰起来,李丁和这一切有着必然的联系,前日上山寻找武器,由于时间仓促,虽然看到大院里有人走动,却没来得及去打探那里的情况,此番必须得去那里一探究竟。 曹旋从门外喊来一个手下,告诉他让锥子娘准备干粮,其他人手,抓紧休息,等半夜时分,带足枪支弹药随同自己下山。 三更刚过,曹旋集合起早已准备停当的十余名手下,点起火把,连夜往笔架山南麓的山坳赶去。 白天时分下起的雪花,此时已经停了下来,路上铺满一层厚实的积雪,马蹄有些打滑,前行的速度不是很快,直到天交五鼓,曹旋一行人才来到山坳处。 看着逼近山坳,曹旋命令众人加强戒备,熄灭火把,小心前进。曹旋话音刚落,行走在他身侧的一匹马便前蹄一软,向前一个趔趄,险险摔倒在地,马上的人惊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众人纷纷转头往他身上看去,只见此人已经双手着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抬头爬伏在那里,他的身下是一匹被积雪掩盖的死马。马蹄的踩踏和此人倒下的冲击波,已经把马身上的积雪吹落大半, 几人跳下马来,手举火把,走到他身前,去拉他起来。几人这才看清,马的鬃毛上血迹斑斑,身上布满枪痕,再仔细看去,马的身子下边有大滩的血迹,血水早已结冰。 曹旋也跳下马来,看看四周,来到马前,用手去摸马的身子,四肢已经冻硬,只有马肚子还略微有些弹性,看样子这马应该是白天死去的。马身上能有这么多的弹痕,肯定是遭遇了激烈的战斗,很有可能赵乡长就是在这里和他们发生了冲突。 曹旋命令众人全部下马,小心搜寻,查看路上还有什么痕迹。 没过多久,便有人发现路的两侧有两具早已冻僵的尸体,这二人全身布满弹孔,身上的衣服已被鲜血浸透,死状甚为惨烈。 看到眼前情景,曹旋让众人停下脚步,命令马平带人往山坳处去侦查,其他人做好警戒。 半个小时后,马平回来报告,大院附近没有发现一兵一卒,院内房屋门窗大多已被炸毁,有几间房子的屋顶也被炸飞,屋里墙上布满坑坑洼洼的弹痕。从山坳到大院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尸体,一番清点下来有三十多具,这些尸体都已经被积雪覆盖,想必白天的时候这里有过一场恶战。 曹旋听完马平报告,这些正映衬了赵乡长所言,看来是赵乡长带人来这里剿匪,中了埋伏,全军覆没。赵乡长这一行人也甚为威猛,虽然被包围,也将土匪落脚的房舍给打得七零八落。 曹旋见天色已经微明,放眼望去,除了自己一行人的足迹,周围再无他人走动过的痕迹,曹旋断定李丁所率匪众在伏击赵乡长得手后,便赶往了乡里,所以乡里才会封锁起来剿匪。只是看样子这股土匪势力不小,乡公所的自卫队员已经伤亡巨大,不知是否还有力量阻挡来犯的土匪。 曹旋带人进入山坳,正如马平所言,大院前边的土围子,没有被积雪掩盖的地方,都露出轰炸过的焦土,院墙多处被硝烟熏成黑色,日前齐整干净的院落此时已多显破败,院子里到处都是被积雪覆盖着的人、马尸体,看样子激战过后,土匪没来得及打扫战场,而且作为大本营的地方,竟然没有留下一兵一卒来防守,不知他们是去执行更重要的任务还是打算放弃此处的窝点。 曹旋带着马平和锥子挨个房间进去看了一圈,发现一些房间里还遗弃着一些崭新的枪支,和自己从山上捡到的无异,这更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国军是专程为他们来空投武器的已确定无疑。曹旋数着每个屋里的行李,走进伙房,看了下地上存放着的口粮,数了下灶台上的碗筷,曹旋心里有数了,这些土匪大概五六十人。 曹旋心中的疑团渐渐明朗起来,李丁身在曹营心在汉,他表面上投诚八路军,受到赏识,重用为领导干部,暗地里却勾结国军,聚集队伍,另有所图。应该是后来行迹败露,被赵乡长给关押了起来,然后便杀人潜逃,来到此处和自己的兵马会合,这也正和马平、锥子打探到的情况相吻合。这李丁的手段实在高明,混迹各方势力,都能游刃有余,曹旋不由心中赞叹。 曹旋摸清状况,理顺思路,知道在此处逗留已是毫无用处,他猜测,李丁等人匆匆离开这里,肯定是在狙杀赵乡长等人后,便一举潜入乡里,昨日傍晚乡里戒严剿匪,应该是在围剿李丁等人,只是不知自卫队员胜算几何。不如趁此混乱之机,前往黄崖湾乡观察下乡里的战斗情况,若是李丁、疤脸等人被歼灭,也算出了自己这口恶气,若是他们侥幸不死,便找到他们的踪迹,手刃了这些仇人。 曹旋打定主意,命令众人,随同自己抄小路赶往黄崖湾。 阔别几日的李丁,重又回到了乡公所,这次回来,虽然扬眉吐气,大权在握,可也是历尽生死,冲破万千险阻,才侥幸如愿。 李丁看着自己的胜利果实,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腔我命由我不由天地豪迈。自己一个逃亡之人,手无寸铁,寄人篱下,备受屈辱,在绝望之际,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番运筹帷幄,将这些牛鬼蛇神合纵连横,才赢得了现在的有利局面。 李丁心中虽然颇为自得,但他还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得到的这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自己已被推到了两军交战的最前沿,只身涉险。不论这里的局势如何动荡,暗流如何涌动,可这里毕竟是解放区,万一有人走漏了消息,县大队的人马可是一天就能杀到,自己带来的这些兵马,充其量也就一堆堆炮灰,那时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军统身上,但愿约定好的军方后援能尽早赶来,以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今日一役,众多的昔日僚属死在李丁面前,这些人和他无冤无仇,却皆因他而死。看着沉沉夜色,李丁总觉得这黑暗中有无数冤魂在飘荡,一个个牛头马面的鬼怪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过来把他吞噬,不由的一阵阵心悸。李丁心中有鬼,不敢独眠,只好把鬼手和疤脸喊来,同宿一塌。饶是如此,这一夜还是噩梦不断,时时被惊醒,几次下来,浑身冷汗涔涔,后背发凉,已是睡意全无,只好睁大双眼,紧盯着黑暗中的窗棂,生怕索命的厉鬼破窗而入。 李丁辗转反侧间,听得外边雄鸡高唱,虽然天色未明,已是天交五鼓,李丁打个哈欠,从被窝里坐起身来,把身侧的鬼手和疤脸推醒。李丁畏惧鬼神,更害怕八路军杀来,一夜提心吊胆,睡不踏实,他想尽快去和小五点了解下夜巡情况。 小五点从隐蔽的山坳里搬进了宽敞明亮的乡公所,从不敢正面示人到大张旗鼓行事,他有些不太习惯,其实更多的还是心里没底,他知道今天自己手上沾染的是什么样的鲜血。自己就像一条贪吃的小鱼,为了诱人的饵料,明知里边有钩还是义无反顾地吞了下去。现在孤军奋战,稍有不慎,便会全军覆没,自己的身家性命已经都赌了进来,不能有丝毫差池,他不消李丁吩咐,亲自带人在乡里巡逻,在进出乡的各条路上,设置明暗哨,以防万一。折腾到后半夜才回来休息,此时酣声震天,睡得正香。 李丁也不在意是否会惊扰小五点的好梦,抬手重重敲击几下门板,把小五点惊醒,隔着窗户,询问了一番外边的情况,得知村里没有人出来闹事,仍然一如往常般安静,进出乡里的路口也都戒备森严,没有放过一个人进出。他这才放下心来,让小五点安心休息,自己去安排部署接下来的工作。 旧制官吏,不论品级,皆好排场,李丁区区一个乡长,位居九品之末,实难入流,但他年少时便在此为官,小小乡公所,浸淫二十余载,自是风光无限。奈何日寇投降败走,李丁穷途末路,只好屈居人下,本想左右逢源,一手遮天,却因恶行败露,险些命丧故里,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李丁此番强势归来,虽然隐忧重重,他还是准备大造声势,重塑往日荣光,更重要的是藉此拉拢民意,迅速恢复自己管治时期的保甲制,将那些被镇压的地主恶霸重新组织起来,协助管理乡民,稳定民心。 李丁决定,明天就在乡公所内举行上任仪式,安排人手打扫庭院,张灯结彩,宣红挂绿。亲自研磨,写下大红请柬,命人去请昔日乡绅大户,贤达名流,以期和昔日盟友结成统一战线,同荣辱,共进退,为自己日后的统治铺平道路。 安排妥当,李丁在疤脸和鬼手的陪同下,策马走出乡公所,沿着黄崖湾乡各条街道仔细巡视,大小街道都有小五点安排的人在巡逻,李丁向巡逻的匪兵一再强调,要及时驱散聚集的百姓,不能让他们私下串联,妄议乡务。 饱受战乱之苦的众乡民知道黄崖湾复又变天,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生活,重又变得暗无天日,眼神里才泛起不久的那丝亮光,又黯淡了下去,痛苦更甚。那些食不果腹的贫民,激烈的枪声没能惊动他们,空无一物的肠胃却等不到天亮,咕咕叫着把他们从睡梦中喊醒。可怜的人们强忍着胃里的阵阵痉挛,瑟缩着披挂上能勉强蔽体的衣物,含胸塌背走上街头,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希冀着能有奇迹发生,有好心人会为他们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食物。他们的希望大抵是会落空的,在这艰辛的岁月里,除了那些大户人家衣食无忧,大部分百姓都没有隔夜余粮,谁又会拿出自家用来活命的饭食施舍别人呢。这些愁苦的百姓看着曾在乡里一手遮天数十年的李丁带着人手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头,麻木的脸上还是现出一丝惊慌,互相提醒着,匆匆往街角躲去。 今天虽然已是大年二十七,在大街上走动的人少却了很多,来乡里采买年货的村民,都在各条路口便被劝返了回去,乡里的百姓看着大街上戒备森严,也没人敢主动要求出村,怕为自己惹来灾祸。 值守的匪兵对街上偶尔出现的行人严加搜查盘问,很难有生人和持械人员走到街头,李丁对众匪的表现比较满意,虽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关键时刻却也能尽忠职守,李丁从兜里掏出几块大洋,大方的赏给他们,并向众人一再强调,坚决不能放过一人进出乡里。 在李丁铁血政策的恐吓下,老百姓人人自危,根本没人敢表现出些许不满情绪,整个乡里看起来秩序井然。李丁看到百姓对自己敬畏有加,心中踏实了很多,又带着二人往村外走去,检查进出乡里的各条路口戒备情况。 一个上午过去,李丁检查了小五点在村里村外安置的所有哨卡,对小五点的排兵布阵赞许有加,小五点作战经验老到,进退有序,防守有道,虽然不能说整个防卫网滴水不漏,但是自己能想到的薄弱环节,小五点都精心做了部署,真正做到了进可攻,退可守,防范于数里之遥,拒敌于乡公所之外。身边有这样一个精通带兵打仗之人相随,除了能护得自己周全,也能协助自己在事业上大展拳脚。 李丁回到乡公所的时候,小五点已经醒来,正在伙房安排伙夫出去买酒买肉,准备犒劳一下自己和那些浴血奋战的兄弟。 小五点见李丁进来,便对他嚷嚷道:“老兄,我带着弟兄们浴血奋战,拼死才拿下这乡公所,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现在是不是该让弟兄们乐呵乐呵,放松一下。” 李丁笑着说道:“宋连长,你这不是在安排酒肉犒劳弟兄们吗?你还想怎样乐呵?” 小五点哈哈一笑说道:“李乡长,说这话你可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你平日里住暖房,睡热炕,怀抱娇妻,夜夜笙歌,餐餐酒肉,我们弟兄呢,寒窑冷被,粗茶淡饭,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现在圆满完成任务,怎么着也得让弟兄们放松一下吧?” 李丁说道:“老弟,你心里想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只是现在大敌当前,局势未稳,我们可不敢安逸享乐,万万不要学那太平天国的洪秀全。” 小五点看了看李丁说道:“老兄,你放心,我绝不会误了你的大事。弟兄们经此一役,伤亡数人,士气有些低落,再加上现在熬夜值守,人人身心俱疲,这样下去,必定战斗力大减,弟兄们都和我请求,想寻找机会放松一下,稍作调整。日后我们有大仗要打,还得靠着这帮兄弟,不能对他们太过苛刻,当然我也不会对他们太过纵容,我想着给他们轮流放假三天,让他们去人们家里搜刮些财物,遇上有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乐呵乐呵。” 李丁见小五点说的轻描淡写,皱眉说道:“这怎么行?你现在已是堂堂国军的上尉,放纵手下在乡里肆意奸淫掳掠,这不依然是土匪行径吗?这样势必犯了众怒,引起百姓反抗,你让我如何稳定这里的民心,我们可是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可不要因小失大。” 小五点说道:“弟兄们拿命出来拼,不管是跟着谁混,都是为了钱和女人,你要是不给他们这些想要的,谁还会跟着咱们出生入死?” 李丁说道:“现在你们已经接受改编,都是正规军了,再不能这么干了,激怒百姓,对我们日后的管治不利,再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也会影响你在上级面前的形象。” 小五点说道:“你说的都是以后的事,好多人能不能等到那天都不好说,只是你现在寒了弟兄们的心,只怕没人会提着脑袋给咱卖命,咱舍命攻下来的黄崖湾乡可就再无可用之兵了?” 李丁听着小五点话里话外的暗示,知道这些想法不仅是那些匪兵的,更是小五点的,这些混迹江湖的杆子们,你要是不让他们尝点甜头,自己的事他们真有可能撒手不管,没有这些人的支持,自己的雄图大略万难实现。那时不要说继续在这片土地上一手遮天,只怕等不到援军到来就得被乡里激进的百姓给拿下问罪。 李丁权衡一番,无奈的叹息道:“最好还是让弟兄们晚上出去,别闹的动静太大了,咱们现在人手单薄,孤立无援,要是激起民变我们也无法应付。” 小五点见李丁点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这事本来不必和他商量,让弟兄们自行其是便可,但他已是国军授衔的军官,不可恣意妄为,要把这事干的名正言顺,另外也正好借机试试李丁对自己的态度,现在自己不会和他分庭抗礼,但是遇事也得敲打他一下,让他知道是因为有了自己他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 李丁给小五点圈点出了本地那些颇有影响力的大户人家,让他千万不要去碰这些人,日后还要靠着这些人维护治安,管治一方,小五点听完后点头答应。 小五点原本贪淫成性,苦行僧的日子又过了很久,哪能耐得到天黑,匆匆吃了些午饭,便带着两个护卫前去村里为非作歹。 傍晚时分,小五点回来了,手下把他从马背上扶下来,看上去略显疲惫,脸上透着满足后的愉悦,走路时有些摇晃,腰膝明显有些酸软。 李丁看着小五点一步三摇的走进屋里,满脸无奈,摇头叹息道:“杆子就是杆子,狗肉始终上不了台盘称,实是难堪重任啊!” 李丁看着天色已晚,派人把疤脸喊到办公室,对他郑重说道:“我怕小五点的这些人靠不住,坏了我的大事,你带着二麻子去村外巡夜,千万不要偷懒,各路口要不停巡视,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人员。这事半点马虎不得,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你的手里,外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疤脸听李丁说让自己去夜巡,心中一百个不乐意,他见小五点下午出去寻欢作乐,早就按捺不住,想着晚上避开姐夫,也去找个娘们儿乐呵一下,谁知姐夫竟然给自己安排了这样的苦差事,可是看着姐夫满脸严肃的样子,他又不敢反驳,只好极不情愿的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疤脸带着二麻子,穿戴整齐,带好枪支弹药,打马往村外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六章 疤脸巡夜开小差 曹旋伏击擒二匪 昨日强攻乡公所得手,小五点和众手下都担心八路军会有后援赶到,在提心吊胆中备战值守整整一夜,结果乡里乡外都风平浪静,众人提着的心逐渐放松下来。看着战事渐远,疲惫不堪的众匪心里也都逐渐松懈下来,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依然太平无事,小五点传令下来,留下一半人手值守,其他人可以回到乡公所休息,众人轮番休养,以保持足够旺盛的战斗力。 疤脸眼巴巴看着一众土匪都兴高采烈的回到了村里,知道小五点已经放话,这些人可以趁着夜色为所欲为。疤脸对姐夫腹诽起来,这样的苦差事不让别人去做,却偏偏要为难自己,根本不念妻舅之情,还不如小五点对自己的弟兄们好,疤脸忍不住狠狠的骂了几句娘。 疤脸和二麻子在每个进出村的路口都巡视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二人放下心来。眼看着夜色已深,寒冷更盛,疤脸揉了把冻的通红的下巴,努力缩着脖子往羊皮袄的领子里钻去。疤脸知道这样的天气在外边冻一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让二麻子跑回村里找些牛粪来,二人准备躲进树林子里点火驱寒。 过不多时,二麻子马背上驮着一筐牛粪返了回来,二人来到树林子里,找到一块周围树木比较密集的地方,打扫开一片空地,将牛粪倒在地上点燃,二人又去找来几根枯树根,放在牛粪上引燃,一小堆篝火就这样燃烧起来。 冰冷的寒夜,被这堆热力四射的火焰给燃出一个洞来,通红的火苗,裹挟着饱含牛粪气息的热浪扑向二人的面颊。二人不由张开僵硬的双手,伸到火堆前揉搓起来,没过多久,二人冻透的身体开始活泛起来,倍感舒坦。 二麻子看着面前的火苗,有些担心地说道:“小五点三令五申不让暗哨暴露踪迹,咱们在林子里点火会不会被人给发现了?” 疤脸大咧咧地说道:“眼看就过年了,谁他妈有事没事大半夜的往乡里跑,再说了,这周围都是咱们的人,等有人冲着这火光过来,早就被咱们的人发现了,你不用担心,只管烤火就是。” 二麻子说道:“你说的也是,咱藏在林子里,外边人也不容易发现。” 二麻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草原白,笑嘻嘻地说道:“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说着举起酒瓶在疤脸面前摇晃起来。 疤脸看二麻子居然搞来了一瓶酒,顿时双眼放光。伸手从二麻子手里抢过,一把将瓶口的木塞拔掉,仰起脖子,就是一大口。 一口烈酒下肚,五脏六腑都跟着燃烧起来,疤脸张嘴吐出一团白气,满脸的惬意,感觉浑身通透。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砸吧着嘴,满脸的享受。几口酒下肚,二人逐渐兴奋起来,开始用男人酒后永恒的话题做起了下酒菜。 疤脸很快就讲到了自己半路上截停新婚小夫妻,逼着小妇人在勒勒车上求欢的事,疤脸直说得双眼放光,唾沫横飞,恨不得再把女子抓到面前淫乐一番。 二麻子早听得心神荡漾,满脸艳羡,不停地抓耳挠腮,感叹自己没机会遇上这样的好事。 疤脸更是得意地说道:“我这是奉命作乐,没有我去设下圈套,赵乡长一行怎么会进入咱们的包围圈,被咱们一举歼灭,咱们又如何才能占了乡公所?我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已有三分醉意的疤脸向二麻子吹嘘着自己的功绩。 二麻子沮丧地说道:“快活的事你他妈都自己去干了,受罪的时候想起我了,这大冷的天我还得陪着你巡夜,你看看人家小五点的人都回去享受去了,说是今天晚上娘们随便睡,值钱的东西随便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咱们?” 疤脸说道:“咱兄弟也不用那么实在,在这里死守,等喝完这点酒,这堆火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咱们也乘着兴头回村里去乐呵乐呵,村头卖豆腐的那个小媳妇,前凸后翘,早他妈看着眼馋了,就是一直没机会下手,这下好了,趁着小五点的人去作乐,咱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上门去开心一下。”疤脸愈发兴奋起来,眼里闪着邪恶的光。 午夜时分,地上的火焰逐渐黯淡下来,已经见底的酒瓶被二人扔到了地上。斜靠在树干上的二人已是满脸通红,双眼发涩,昏昏欲睡。二麻子含混地问道:“咱们还回不回村里找娘们?” 疤脸说道:“找啊,怎么不找,现在就他妈回去。”说完扶着树干,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二麻子激动地说道:“好,现在就走,我去牵马。”说完起身向着拴马的大树走去。 疤脸看二麻子去牵马,嘴里哼着讨吃调,将老棉裤上的腰带解下,对着树干嘘嘘起来。 突然,听得黑暗里传来“嘭”的一声响,接着就听到二麻子一声猛哼,便再没了声息。 疤脸打个冷颤,右手快速晃动几下,甩去几滴未尽的尿液,大声问道:“二麻子,怎么了?是不是滑倒了?看着点脚底。” 二麻子那边没有一点动静,疤脸有些吃惊,又连喊两声,依然没有回声,疤脸知道情况不妙,也顾不上再抖落几下残存的尿液,一把抓起,塞进裤子,草草系上腰带,就去摸腰后的手枪。 可惜为时已晚,疤脸的手刚伸到腰间,就感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喉下,刀刃冰凉刺骨,紧贴皮肉。 疤脸心中一凉,酒已醒了大半,一边扭头一边惊恐地问道:“谁?你想干什么?” 只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别动,不要大呼小叫,小心我割断你的喉管。” 一阵剧痛从疤脸脖子上传来,刚才疤脸扭动脖子,对方已经毫不留情地割破了他的皮肉,鲜血顺着刀刃流下,疤脸再不敢乱动分毫。小声哀告道:“大爷手下留情。” 身后的人把疤脸腰上别着的手枪取下,冷笑一声说道:“现在知道央求手下留情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我可从来没见你手下留情过。” 说话的声音虽然不是很熟悉,可是绝不陌生,这个低沉的声音一定在哪里听到过,疤脸在情急之下,一时想不起来。 疤脸身后之人正是马平。曹旋一行从山坳出来后,便一路来到了黄崖湾。接近黄崖湾后,曹旋并没有急于进入村里,而是在暗中侦查乡里的情况。 他看到不断有去乡里办事的村民折返了回来,而乡里却没有人走出来,知道乡里还在戒严当中,不允许百姓自由出入,不知道剿匪情况如何。 曹旋带人藏在暗处密切关注着路口的动静,就在傍晚时分,他看到四周有人从地里或林子里出来,或骑马或步行,都进到了乡里,再没见他们出来,曹旋知道这些人都是埋伏在外围的伏兵,只是不知道他们既然在乡里剿匪为什么外边还要布置这么多伏兵,难道是担心土匪有后援? 曹旋疑惑地看着面前的情景,他不敢贸然前进,担心暗处还有埋伏,鉴于自己前番大闹乡公所,打伤不少自卫队员,双方早已结下了梁子,生怕自己此时出现,会被对方误认为土匪,双方发生冲突,只好等天黑后看看有没有机会闯入乡里,若是能打听出李丁等人的下落,自己把他拿下,也算助了乡公所一臂之力,也不负赵乡长临终嘱托。 曹旋几人忍着饥寒,等待着夜深人静闯入乡里,就在他们百无聊赖之际,远远看到林子里有一束火光升起。有人半夜在林子里生火,曹旋知道肯定是在夜里值守的自卫队员受不了冷冻,在偷偷地点火驱寒。 曹旋心想,这样的队伍,素质堪忧。头领虽然懂得用兵之道,在林子里设置了暗哨,而所派人员根本没有一点作战常识,竟然不顾大敌当前,大张旗鼓地点起火来,随随便便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这要是被土匪发现,很快就会被全歼,曹旋不禁暗暗摇头。 曹旋命人密切关注周围动静,小心往火堆旁机动,他想看看有多少人聚在那里,是否能从这些人口里听到些乡里的消息。 当曹旋等人来到疤脸二人附近时,二人酒兴正酣,醉眼迷离的疤脸正在绘声绘色的向二麻子卖弄自己勒勒车上快活的经过。 二麻子听得双眼放光,嘴里不停地发出羡慕的“啧啧”声,还不时用袖口去擦嘴角流出的口水。 曹旋见树干上拴着两匹马,火堆旁只有二人,就近观察半晌,周围再无动静,知道附近除了这二人再无伏兵。曹旋和马平俯下身来,躲在树后,仔细听起二人谈论来。没想到这声音甚为熟悉,曹旋趁着火光仔细看去,不由深感意外,原来围着火堆的二人正是自己寻觅多时的疤脸和二麻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曹旋身侧的马平,此时也认出了疤脸二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马平一把从腰间拔出手枪,准备把这二人当场击毙。 曹旋一把拉住马平,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疤脸在这里出现,附近肯定还有李丁的其他人手,乡公所在戒严围剿李丁,不知疤脸为什么却在这村外的林子里藏着,难道是在此等着接应李丁?只是大敌当前,不但从他们身上丝毫看不出紧张的气氛,二人还若无其事地喝着小酒聊着风流之事,曹旋一时不得其解。 曹旋摸不着头脑,只好在暗处紧紧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听着他们在那里胡乱吹嘘,以期从他们嘴里得到些消息。 这酒后胡言乱语的二人,也确实没让曹旋失望,过了半晌,曹旋已经从他们嘴里听出了整件事的梗概。 曹旋这才知道,原来李丁早已攻陷乡公所,黄崖湾现在已经成了一座孤岛,乡外各条路口的警戒之人根本不是自卫队员,而是李丁所带的土匪。 马平听得也暗暗叹息,没想到日前自己和锥子来乡公所报信时,路口所遇的自卫队员竟然是土匪假扮,由于自己的疏忽,没能仔细辨别,不仅耽误了给乡公所报信,也给曹旋带回去了假消息。 曹旋得知真相,顿感愧对赵乡长临终所托,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马平的大意和自己的一时失察,没能把消息及时传递到乡公所,让乡公所遭受了灭顶之灾。 曹旋心中懊恼,一个小小李丁竟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黄崖湾这片土地搅得人畜难安,自己一定要给他些颜色看看。曹旋当即命令马平随时准备动手,先把这二人拿下再做道理。 马平会意,安排人手做好准备。 就在二麻子起身去林子里牵马时,藏在树后之人,举起手中木棒,照着二麻子的脑袋当头砸去,毫无防备的二麻子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当场被打得晕死过去,被身边几人扶住拖到一边。 疤脸听得林子里有动静,刚感觉到情况不妙,便被马平控制,听着马平凶神恶煞般地叫骂,疤脸心里一沉,再不敢反抗。 曹旋走到疤脸身前,盯着他冷冷说道:“疤脸,你仔细看看,还认得我是谁吗?” 慌乱中的疤脸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面前此人正是自己三番五次设计陷害的牛羊贩子,怪不得听着二人的口音如此耳熟,刚才慌乱之中没有辨别出来,这下可是看了个明明白白,疤脸的心沉到了谷底。 疤脸结巴着说道:“原来是您二位爷到了这里,恕小的眼拙,没有认出您来。” 曹旋冷哼一声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处处和我过不去,非要置我于死地,今天你就给我讲个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疤脸嗫喏着不敢说话,眼含恐惧看着面沉似水的曹旋。 曹旋说道:“你现在既然不愿说,那我就换个地方问你。” 曹旋转身对马平说道:“此地埋伏众多,不宜久留,暂且把这二人带离此地。” 马平问道:“把他们带到哪里?” 曹旋说道:“咱们不是和他在安固里淖边上相识的吗?就把他带到那里和他叙叙旧。” 马平听完,命人将疤脸二人捆绑结实,抬到马上,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林子外边,找到自己的坐骑,策马往安固里淖畔的渔房飞奔而去。 大乌登山向着安固里淖的一侧,遍布狼窝,夜间正是群狼出来觅食的时候,不断有饿狼凄厉的嚎叫声传入耳中,为这漆黑的夜平添了几分恐怖。眼看着接近渔房,路上不时能看到狼群跑动的身影,曹旋命人点起火把,以惊退在黑暗中环伺的饿狼。 狼群看着马队从自己身边经过,有心围攻猎食,却又忌惮众人手里的火把,不敢贸然上前攻击,只好不远不近的尾随在后边,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夜色中的渔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安固里淖沿岸的风云际会。渔房里的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几支火把把室内照得亮如白昼,曹旋盘腿坐在里屋的土炕上,马平和锥子几人分列两边,疤脸和二麻子被掼倒在屋子中央的地上。 二麻子经过一路颠簸,依然没有清醒过来,紧闭着双眼,软软的卧倒在地上,头发上的鲜血已和棉帽子冻得粘连在一起,模样甚为凄惨。 疤脸不停转动着惊恐的目光,看着端坐在炕上的曹旋,脸色阴沉,不怒自威,他知道自己今天断不会有好果子吃。 曹旋盯着疤脸,冷笑一声说道:“疤脸,你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 疤脸挣扎着倒在地上的身子,好不容易坐起身来,装出满脸愧疚的样子哀告道:“大爷,我错了,都怪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爷,还望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马。” 曹旋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疤脸说道:“小的日后再不敢了,求您老行行好,放过小的,日后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老的恩情。” 曹旋说道:“那你先跟我说说日前为什么要陷害与我,今天你们藏在林子里所为何事?乡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疤脸权衡一番,不敢搪塞,哭丧着脸,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如何和李丁设计陷害曹旋,如何找到小五点买凶杀人;李丁如何投奔小五点,如何设计诱骗赵乡长上钩,如何攻下乡公所之事,一一向曹旋讲述明白。 疤脸所述,大都和自己猜测无异,曹旋静静听着,微微点头,知道疤脸所言不假。当他听疤脸说出小五点的名字来,不由得一愣,当下和他详细询问起小五点的来路。 疤脸看曹旋对自己所言来了兴趣,只当是曹旋和小五点相识,自己有了活命的机会,赶紧把自己所知小五点的过往添油加醋地告诉曹旋。 疤脸一番描述下来,曹旋已然明了,这个小五点正是当年投至大哥麾下的宋殿元。小五点的出现让曹旋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料到小五点居然还活着,当时大哥为了给自己报仇,炮轰小五点狼窝沟的山寨,将整个山寨都夷为了平地,谁知竟然没有将他炸死。这小子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躲过了这一劫。他大难不死后又跑到了黄崖湾来作恶,这个人的恶行自己素有耳闻,却一直未能谋面,无论如何,此番也要会会他。 疤脸所言和曹旋想象中的多少有些差别,他一直以为是李丁背着赵乡长,私下里豢养了一支杆子队伍,原来是小五点流落到了这里,经鬼手牵线搭桥,和李丁狼狈为奸,在此处为非作歹。而李丁做着八路军的干部,背地里却早已是军统的人,和小五点联手后,从国军那里为小五点调来大批枪支弹药,扩充小五点的实力。 曹旋心中的疑团一一解开,他又想起了夜闯鸳鸯泺村的另一股土匪,这事肯定和小五点脱不了干系,这事本来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可是王村长的女儿遭了他们的毒手,而王村长一家对自己几人多有恩惠,这事自己不能坐视不管,曹旋继续对疤脸盘问起来。 疤脸不敢撒谎,吞吞吐吐地告诉曹旋,是自己为了向小五点纳投名状,才带着小五点的两个手下回到自己村里作恶。 未等曹旋开口,马平早已听得勃然大怒,狠狠一个大耳刮子向疤脸脸上扇去,怒骂道:“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他妈从小在那里长大,竟然带着外人去残害自己的乡亲,你还有没有人性。” 疤脸蔫头耷脑地低着头,再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曹旋听完也大为光火,心想这疤脸真是丧心病狂,毫无底线,什么猪狗不如的事都能干出来,此人留在世上只会贻害乡里。 曹旋怒视了疤脸一眼,抬头对马平说道:“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这小子要是落在咱们手里,该怎么处置他?” 马平点头说道:“明白。” 曹旋说道:“那就按我以前说过的去办。” 疤脸知道大事不妙,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哀嚎求饶,乞求曹旋放他一条生路。 马平对锥子使个眼色,瘦小的锥子麻利的走上前来,伸出一条胳膊将疤脸的脖子夹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抓紧弯回来的手腕,双手发力,将疤脸使劲往后拖去,跪在地上的疤脸双手被反剪,身子后仰,抻着脖子挣扎,还是被锥子给硬生生的拉到门框边上。 挨了一闷棍的二麻子萎靡的躺在地上,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哼哼声,混乱的大脑根本不知道面前发生了什么。 曹旋从炕上跳下地来,厌恶的看着二麻子已经成了血葫芦的脑袋,上去就是一脚,对二麻子说道:“我当日手下留情,没把你打死,放了你一条生路,原本想着你会改邪归正,没想到你非但没有痛改前非,反而变本加厉,竟然跟着疤脸继续做着为害乡里的勾当,今天又犯到我手里,那就只好成全你了。” 二麻子的脸被曹旋猛踹一脚,有些扭曲,一阵剧痛传来,混沌的大脑多少清醒了些,强忍疼痛,努力思索着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此刻身处何地?面前都是何许人也?二麻子有些木然的看着刚踢完他的曹旋。 曹旋走到门口,看着在锥子臂弯里挣扎的疤脸说道:“别浪费力气了,你的死期到了,现在谁也救不了你。” 疤脸闻言,早没了往日的阴狠,心生恐惧,情急之下,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悲声告饶,凄惨的声音在夜色里飘荡,和野外的狼嚎相和,更觉瘆人。 曹旋轻蔑地说道:“我看你当时在恒裕泰门前和袁老三耍光棍时,不是威风得很吗?现在怎么怂包了?亏你还是出来混的,就这么怕死吗?也不怕辱没了你们***的门风。” 第一百九十七章 疤脸血溅鸳鸯泺 李丁加冕乡公所 疤脸听曹旋提起八方道和袁老三,顿时大惊,立刻止住了悲声,满腹狐疑地问道:“大爷,你到底是混哪条道的?怎么知道我的过去?” 曹旋神秘一笑,说道:“疤脸,关于你的事,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在你心存恶念,诱我入村之时,我就对你起了疑心。你在我那里酒足饭饱之后,连夜骑马离开鸳鸯泺村,我全看到了眼里,当天我就从王村长那里探出了你的底细,经过一番分析,想起了你便是被袁老三痛打的那个疤脸。虽然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可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想着你隐匿乡里,应该会弃恶从善,重新做人,谁知你非但恶习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几次三番设计陷害与我,今天我断不会再饶恕与你。” “你之前认识我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疤脸满脸惊讶。 曹旋说道:“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在八方道门前见过你被袁老三打后的狼狈样子,至于你见没见过我,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你受人指使,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你被袁老三打掉门牙,不就是为了寻找我的下落吗?” “你就是那个神秘的瘸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寻找我的下落?是你把赵坛主给杀了?”大惊失色的疤脸把自己心中的疑惑一连串地问了出来。 “啪”的一个大嘴巴子,抽在了疤脸的脸上,马平手掌落在半空,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疤脸的嘴角渗出鲜血,却并没有喊痛告饶,也顾不上理会杀气腾腾的马平,依然双目紧盯着曹旋,等待曹旋道出真相。 曹旋看着满脸疑惑的疤脸哈哈笑道:“疤脸,你说对了,我就是那个你要找的瘸子,只是你太高看自己了,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用得着我专程来找你,我告诉你,你之所以有现在的下场,皆因你的心肠毒如蛇蝎,整日谋划着图财害命,才给你带来了灾殃。另外我也不妨告诉你赵清泉和他的情妇都是我杀的,你曾经为之卖命的‘鹞子’也是我杀的。” “什么?‘鹞子’也死了?你到底是谁?”疤脸颤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恐惧。 曹旋说道:“看你奸诈狡猾,却被财色蒙蔽了眼睛,既然受命出去寻找我的下落,却不知要找的人是谁?你和你的赵坛主一样贪财不要命,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你们咎由自取。今天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叫曹旋,以前在察哈尔警署做警佐。” “啊?您是曹警佐曹二爷?”疤脸一愣之后,失声喊了出来,他这一惊,不亚于刚才听到赵清泉和“鹞子”都死于曹旋之手的消息。 曹旋点头说道:“正是。” 疤脸脸如死灰,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之人竟然是曹旋,从受命寻找他的下落,到曹旋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何许人也。 疤脸的心里充满懊悔,他知道曹旋在中都县是何等样的存在,他也知道曹旋在江湖上的传闻,曹旋绝不是他一个小混混能惹得起的人。 疤脸全身瘫软,强撑着说道:“二爷,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二爷的虎威,还望二爷手下留情,给小的留条活路。” 曹旋手下几人看疤脸听到他的名字后惊惧的样子,心中都不由为之一振,他们明白,这个曹二爷定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只是自己几人在花子堆里苟且度日,不闻世事,消息闭塞,未曾听闻过他的大名。 曹旋早已拿定主意,对疤脸的求饶并没有理会,径直对马平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赶路了。” 疤脸听完,眼神里满是绝望,他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黯淡的眼神看向了倒在地上的二麻子。 昏昏沉沉的二麻子一脸迷茫,虚弱地看着眼前的众人,不知道疤脸和曹旋在说些什么。 这时只听马平对锥子戏谑地说道:“锥子,你小子不是经常念叨,每天上山杀个野鸡野兔练手不过瘾吗?现在机会来了,再给你个活物练练手。” 锥子年龄不大,性格里却有极为嗜血的一面。当时在奶奶庙和兔唇联手恶斗葡萄脸,二人打死葡萄脸,赢得胜利。就在兔唇准备和锥子共享胜利果实时,锥子却一刀捅死了兔唇,震惊在场所有的人。锥子也只是经历了短暂的恐惧和不安,时隔不久就恢复了常态。日后众人谈起此事,都觉后背发凉,而锥子却像没事人一般,仿佛只是顺手杀了一只鸡而已。 马平早已看出锥子骨子里的狠辣,觉得他是吃这碗江湖饭的好苗子,闲来无事便传授那些杀人越货的江湖手段给他,不时给他讲一些悍匪巨寇的江湖轶事,锥子深受熏陶,对马平描绘的江湖生活愈发向往,时时以一个江湖人的标准要求自己,此番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锥子自然不会错过。 锥子听到马平的命令,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他腾出一只手抽出插在腰间的匕首,对马平说道:“马爷,你教我的抹脖子绝技一直没有机会拿人练手,要不今天我试试?”锥子说得有些轻描淡写,好像臂弯里夹着的是一只山上抓来的野鸡,可以随时切断它的喉管。 马平用鼻子哼了一声,故意用轻视的语气说道:“你到底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啊!” 锥子还是个懵懂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知什么天高地厚,被马平言语所激,浑身热血当即沸腾起来,双目闪烁着兴奋的亮光,比划着手里的匕首,跃跃欲试。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面临死亡,听着马平和锥子的对话,疤脸几近崩溃。 疤脸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侧头瞄了一眼锥子紧握在手里的匕首,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知道此时哀求告饶已经起不了丝毫作用。疤脸虽然是一个争勇斗狠之人,面临死亡也心中悔恨,都怪自己不听李丁的再三叮嘱,大敌当前,恣意妄为,竟然点起火堆,暴露了自己的踪迹,二两猫尿下肚,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哪还有戒备防范心里,这酒果真是穿肠毒药。罢了,罢了,这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未尽的心愿,来生再了吧。 锥子举起的匕首,迟迟没有落下,要杀的人就在自己怀里,他口鼻里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可以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温度,他受到惊吓的心脏加速跳动的“嘭嘭”声,清晰可闻。这不是一只小动物,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要割断他的喉管,锥子有些手软。 疤脸紧闭双目,等待着人生的最后时刻,却迟迟不见动静,吓尿的裤裆已经结冰,变得冰冷刺骨,疤脸痛苦地煎熬着。 突然,一阵剧痛从大腿传来,疤脸惨叫一声,猛然睁开双眼,锥子手里的匕首正从他的大腿上拔出,鲜血如注,顺着裤管汹涌而出。 锥子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一刀割开疤脸的喉管,决定先在腿上扎他一刀,壮壮胆。锥子看着臂弯里哀嚎挣扎的疤脸,心头涌上一丝慌乱和害怕。 站在一侧的马平,双目如炬,紧盯着锥子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锥子的匕首刺向了疤脸的大腿时,用鼻孔冷哼一声。 曹旋没事人一般,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没动,也没说话。 疤脸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此时的他只求速死,不愿临死前再多受磨难。疤脸忍痛叫骂几声后,咆哮着仰头去撞击身后锥子的面部,手忙脚乱的锥子赶紧向后躲闪,趁着锥子身形后移,疤脸挣脱锥子的手臂。 身边众人见疤脸挣脱锥子的束缚,纷纷举枪,只要曹旋一声令下,便把他当场击毙。慌乱中的锥子,听得马平一声冷哼,迅速冷静下来,不待疤脸转身,再度挥起手里的匕首往疤脸脖子上用力划去。 鲜血四溅,疤脸的脖子被锥子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疤脸瞪得溜圆的双眼定格下来,眼神里除了惊惧还有怨毒。疤脸想用手去按压脖子处的伤口,可惜双手被绑,疤脸只好大张着嘴,急促地喘息着,很快,满嘴都是血污,嗓子里发出拉动破风箱般的呼哧声。在众人的注视下,疤脸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抽搐片刻,便没了声息。 锥子紧握匕首,死死的盯着已经死去的疤脸,嘴里喃喃的说着:“你个怂,还想跑,看你快还是爷的刀快。” 马平推了锥子一把说道:“人他妈都死透了,你就别给自己壮胆了,虽然临阵有些胆怯,出手还算麻利,也算我没白教你一回。” 锥子这才缓过神来,回过头,紧张的脸上挤出一丝哭笑难辨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了眼手上沾染的鲜血,把手指放到嘴里吮吸一下说道:“马爷,这怂的血是咸的。” 马平白了锥子一眼说道:“谁他妈的血是甜的?你小子是不是饿傻了,你要是饿了就爬到他脖子上再去吸两口。” 锥子傻傻地笑了,身后众人高举火把,看着这个骇人的场面,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马平看疤脸已经死透,也不招呼其他人动手,径直走到二麻子面前,右手扳住二麻子的脑袋,左手的匕首熟练地向着二麻子的喉管割去,二麻子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也跟着疤脸一起去见了阎王。 抹脖子是马平的习惯性杀人动作,右手抱头,左手挥刀,一刀毙命。虽然是左撇子,一样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 马平把自己的抹脖子绝技,又一次对锥子言传身教。 马平将刀刃上的鲜血在鞋底上擦拭一下,对身边的人说道:“把他们的尸首拖到外边去喂狼。” 几人答应一声,七手八脚地把两具尸体拉到渔房外边。 曹旋走出渔房,看众人安排妥当,沉声说道:“上马,回家。” 众人答应一声,都翻身上马,往奶奶庙飞驰而去。 曹旋众人走后没多久,环伺在四周的饿狼,便循着血腥味纷纭而至,疤脸和二麻子还没凉透的身体,在狼群的撕咬下,很快就露出森森白骨,眼看着地上的肢体所剩无几,一只饿狼叼起一截残缺的腿骨,挤出狼群,很快就有几只狼尾随过来,互相争夺。 四周的野狼还在不断赶来,两具尸体已被啃噬干净,来晚的狼只能低头舔舐雪地上的血迹。 吃过早饭,穿戴一新的李丁带着鬼手,在几人的簇拥下,来到乡公所的小礼堂,查看上任仪式的准备情况,只待昨日所邀之人全部到齐,便正式宣布自己已被察哈尔国民政府委任为黄崖湾乡乡长,自己重又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邀约的乡绅也都陆续赶来,令李丁意外的是,疤脸和二麻子却迟迟不见回来。今日仪式现场为他们分配了任务,这二人却不知所踪。 李丁想着疤脸二人昨日一定没有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巡逻,而是跟着小五点的人去寻欢作乐了,定是奸宿未归,才迟迟不见踪影。 李丁甚为气闹,心中暗叹道,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小舅子,实难委以重任,他可是自己带出来为数不多的亲信,向来能够独当一面的鬼手如今断了一掌,所起作用已大不如前,而疤脸和二麻子却是死狗扶不上墙,难堪重用。 身边没有自己的力量,那就意味着凡事都得仰仗小五点的人,自己虽然是一乡之长,将来只怕这政令也难出乡公所,若是让小五点在这里坐大,他就成了骑在自己头上的太上皇,当务之急便是培养一批能为自己所用的有效力量。 李丁懊恼,却又无可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只能依赖这不成器的二人。李丁派出人手,去找疤脸和二麻子回来。 眼看着众乡绅已经全部到齐,都在礼堂就坐,正相互窃窃私语。李丁不敢再多加耽搁,命人把在后院指挥修筑工事的小五点请来,二人私语几句,整整衣衫,先后走进礼堂,鬼手紧随其后。 众人见李丁走来,纷纷起身鼓掌,大家都知道黄崖湾又回到了从前,手眼通天的李丁又重新回来主政。几个善于见风使舵的土财主更是堆起笑脸,热情地和李丁打招呼。 李丁和众人嘘寒问暖的一阵寒暄,走到主席台上,把小五点拉到身边,给众乡绅隆重介绍道:“这位是察绥挺进军先遣连连长宋殿元,授国军上尉军衔,日后负责维护我乡治安,大家鼓掌欢迎。” 当李丁说出宋殿元的大名时,这里的众人都有些错愕,虽然他们大都不认识宋殿元,却听过宋殿元的大名,他的诨号小五点更是家喻户晓,都知道他是黄崖湾乡一带为害多时的大土匪,怎么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国军上尉,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小五点向众人一抱拳说道:“日后兄弟便在黄崖湾坐镇,保一方平安,在座各位如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兄弟定当不辞辛苦,鼎力相助。” 人群里有掌声响起来,小五点看着台下众人敬畏的目光,面有得色。 李丁介绍完小五点后,便开始了今日的重头戏,从怀里取出国民察哈尔流亡政府签发的委任状,向众人展示一番,谦虚说道:“兄弟不才,有幸被国民政府继续委任黄崖湾乡乡长一职,实是受之有愧,奈何党国信任,上峰错爱,我万般推辞,仍被临危受命。值此国家危亡时刻,为了国家前途,为了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也为了保住在座诸君辛苦创下的基业,兄弟只好舍身领命,在此振臂疾呼,愿偕同诸君共谋大业,重回昔日的美好生活。我一定为国事乡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此与诸君共勉。” 台下众人听着李丁的慷慨陈词,想着昨日夜里全乡百姓响彻夜空的哀嚎,众人一阵阵后背发凉,可是想到自己几家全都躲过一劫,知道是李丁有意为之,念在旧日交情,网开一面,一众家小才免受其害,众人在惊惧的同时,心里都多了一份对李丁的感恩戴德。 李丁看着台下众人唯唯诺诺的样子,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日军败走,黄崖湾便被八路军接管,尔等众人虽然家资丰沃,却屡被当权者强取豪夺,有了他们撑腰,就连昔日的家奴佃户,也起觊觎之心,祖上苦心经营才传承至今的一片大好家业,眼看就要断送在我们手里。即便我们对当权者一再忍让,凡事谨小慎微,委曲求全,依然难逃被清算的厄运,我们的身家性命时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悲哉,痛哉!” 李丁壮怀激烈,几欲哽咽,他停顿一下,扫视一眼台下众人,众乡绅的目光已被李丁吸引,正全神贯注,仔细聆听,都想知道李丁能为自家带来什么好处。 李丁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此番我李丁冒死归来,就是要拯救众高邻于水火,让我们的家财免于被瓜分,子弟免于被迫害。只有各位乡里精诚团结起来,拿起武器,把穷棒子的队伍彻底赶出去,还我们一片青天白日的天空,我们才能高枕无忧,重振昔日辉煌。但是话又说回来,我李丁冒死守护各位的家财,你们当中要是有谁不识好歹,吃里扒外,干出些胳膊肘往外拐的事,不但我李丁不会答应,我想宋连长和他手下的弟兄也不会答应。” 在李丁三寸不烂之舌的鼓噪下,台下众人群情激奋,纷纷高举手臂,向李丁表白忠心,表示愿意誓死追随李丁。有一些人看不清局势未来的发展方向,对李丁之言拿捏不准,持观望态度,可是看到他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向李丁拼命示好,担心自己的迟疑会被李丁看在眼里,对自己心生不满,日后遭到打击报复,便也跟着众人喧嚣起来。 李丁的上任仪式举办得很成功,既突出了自己是这乡里至高无上的存在,也让小五点露了一小脸,更为重要的是笼络了乡里这些大户的心,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自己这个一乡之长在这乡里就能站稳脚跟了。 内患基本上已经解决了,但现在真正让李丁头痛的还是外忧,已是三天过去,军统承诺的援军还没有赶到,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手,也没有关于他们踪迹的一丝讯息。纸里包不住火,若是再拖延下去,黄崖湾乡沦陷的消息迟早会被传出去,那时只怕自己真就被八路军给包了饺子。 令李丁倍感恐慌的是“刺猬”从外边带回来的消息。众人经过整整一天的寻找,依然没有发现疤脸和二麻子的踪迹。 “刺猬”几经打问,后来在几个夜间见过疤脸面的弟兄指引下,在村外的林子里发现了一个早已熄灭的火堆,旁边放着一个用柳条编成的大筐,里边还有少半筐干牛粪。一个空酒瓶口朝下倒插在雪地里,火堆不远处有人爬滚过的痕迹,那些被压实的积雪上滴落着散乱的血迹,在血迹周围布满杂乱的脚印,通过这些脚印可以发现,夜里来的人不少,有十数人之多。 通过现场的痕迹研判,疤脸和二麻子很可能是在这里失踪的,至于二人是死是活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夜间出现在林子的这些神秘人物到底是谁,更是一头雾水,谁也说不上来,至于这些人为何而来,是专程还是巧合路过,都无从得知。 沿着足迹追踪过去,发现这些人是从村外来的,在火堆旁停留后便又返出了林外,林子外边有马蹄印,很可能是这些人的坐骑拴在林子外边,这些人出来后骑马离开了。 疤脸的意外失踪把李丁搞得心神不宁,他倒不是在关心疤脸和二麻子的死活,让他胆战心惊的是夜间突然出现的这些神秘人物。自己和小五点已经设置了重重岗哨,而这些人硬是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摸到了村外就近的林子里,来的若是八路军只怕早已给自己来个瓮中捉鳖了,哪还给自己搞上任仪式的机会,看样子这些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带走疤脸和二麻子又是所为何事?李丁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敢大意,让人喊来小五点共同商量对策。 仍在后院指挥众人修筑工事的小五点也得到了消息,听闻夜间有人闯入村外树林劫走疤脸和二麻子,小五点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小五点走进李丁的办公室,苦笑着和李丁对视一眼,说道:“咱做了亏心事就怕这半夜鬼推门啊,你说会不会是八路军得到消息了,派出侦查小分队来打探消息。” 李丁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不是八路军,若是八路军从疤脸那里审问出乡公所被占,赵乡长战死,自卫队员被全歼,他们白天就打上门来了,还能等到现在?我们派到县城关注城内队伍动向的兄弟也没有传来消息,那就说明这些人是八路军的可能性不大。” 小五点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若不是八路军那谁会对疤脸和二麻子感兴趣呢?把他们绑走干什么?他们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招人稀罕,莫不成是有人来寻仇?” 李丁闻言,心中一动,说道:“言之有理,只是他们这几天一直都在乡里,没有去外边走动,谁会知道他们的行踪呢?怎么就正好把他们二人给堵到了林子里?难道是我们中间有了内奸?” 小五点说道:“那咱就得想想他最近和谁结过梁子,中间的事大不大?是不是被自己人给卖了?” 李丁干咳两声说道:“这最大的梁子你不也知道吗?我和疤脸不能奈何他们,给你付了一千块大洋的定金准备破财免灾,可这事交给你后也没了下文。” 小五点听完讪讪的说道:“你说的是那两个带着家眷的牛羊贩子?这不是一直没有碰到他们吗?要是有机会遇上,我一定帮你手刃了他们,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你现在不会怀疑这事是他们干的吧?” 小五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丁继续分析道:“林子里出现的脚印众多,决计不会只有三两个人,他们只是买卖人而已,也是被逼急了才以命相搏的,就是再胆大包天,身手了得,也不敢来蹚这样的浑水,他们有几个脑袋?” 李丁不置可否的说道:“你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我们也不能小看了他们,就是他们的那个女眷还动手杀了二麻子的哥哥--大麻子,你说她们能是一般人吗?” 站在一侧的“刺猬”眼前一亮,插嘴说道:“乡长,难道是她?”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五点踏雪侦凶 王村长夜幕含冤 李丁和小五点都把惊疑的目光看向“刺猬”,不知道他何出此言。李丁挑眉问道:“谁?这事中间还有什么隐情,你赶紧给我据实说来。” 小五点也急切地说道:“你他妈有屁倒是赶紧放啊,别在这里像个老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刺猬”见李丁二人着急,不敢怠慢,略略思索,整理一下思路,对二人说道:“乡长,大哥,你们刚才提到有个女子动手杀人,我忽然想到了日前我在追击赵乡长时路遇的一男一女,当时我就觉得那女子似曾相识,当时形势紧急,我也没来的及多想,这几日越发觉得那女子面熟的很,你们刚才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女子我曾经见过,她便是中都县首富徐世贤的女儿。” 小五点吃惊地说道:“徐世贤的女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你认识她?” “刺猬”说道:“大哥,你还记得春上的时候,王彪带着我和‘老鸹’下山取乐,途经徐世贤村时,在村外的乱坟岗上遇到了徐世贤的女儿和丫鬟,我们几人顺手绑架了她们,随后我赶紧回来向大当家的汇报情况,王彪和‘老鸹’押着那主仆二人赶往县城的哨点。您得到消息后便派二当家夜猫张带着人手前往县城,去和王彪商讨赎肉票的细节,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王彪、“老鸹”这俩个倒霉鬼竟然路遇曹旋,不但徐世贤的女儿被曹旋救走,他们二人,也都遭了曹旋的毒手。” 小五点恨恨地说道:“这事我他妈怎么会不记得呢?要不是曹旋横插一杠子,杀了我兄弟,夜猫张也不会带人前去报仇,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害的我野狐岭的山寨也被夷为了平地。” “刺猬”说道:“大哥暂且消消气,经我再三确认,日前在奶奶庙附近路上遇到的女子正是那徐世贤的女儿,她身边的男子是不是曹旋我不能确定,曹旋我没有见过,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但见此人气度不凡,不似一般农人,我看很有可能便是乡长所言之仇人。” 李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徐世贤是谁,他当然知道了,他还亲自上门骗过一万块现大洋,可是这事怎么会牵扯到徐世贤的女儿呢?至于曹旋,自己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只是听二人所言,这曹旋可不是什么善茬,连横行一时的小五点都吃过他的苦头。 李丁顾不上细究曹旋的身世,对“刺猬”说道:“你把当时的情形给我讲讲,着重说说这一男一女的相貌。” “刺猬”仔细回忆着当时的点滴,把曹旋、徐淑婉二人的相貌特征,交流时的每个细节都和李丁、小五点详细做了描述。“刺猬”话音刚落,李丁一拍大腿说道:“不用说了,你偶遇这二人正是我寻觅多时的牛羊贩子,就是他们把我逼得走投无路的。” 小五点沉思片刻,皱眉说道:“只是这曹旋我也没有见过,不能确定你所遇之人是否就是曹旋。” 李丁说道:“这人是谁很重要吗?你们说的曹旋又是何许人也?只要是我的仇人,我管他是谁,我都得把他碎尸万段。” 小五点说道:“此人要真是曹旋,那你的仇报起来就有点棘手。” 李丁疑惑地问道:“此话怎讲?” 小五点说道:“你不会没听说过曹凯吧?” 李丁说道:“怎么会没听说过曹凯,堂堂察哈尔警署的警正大人,我还接收过他签发的追捕你的公告呢。” 小五点说道:“曹旋是曹凯的亲弟!” “啊!”李丁惊讶地失声叫声:“曹凯的弟弟?不可能是他吧?曹旋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怎么会让他弟弟流落在这里受苦?” 小五点说道:“我也觉得不可能。” 李丁很快冷静下来,脑海里仔细思索着有关曹旋的信息,他想起来了,就在一个多月前,县警局给各乡镇派发过一份协查通报,要求各乡镇密切关注通报上所罗列的反动分子,这其中便有曹旋的名字,由于打击敌特和反革命分子事务都由赵乡长亲自主抓,自己也是在赵乡长主持的动员会上听到过这个名字,事不关己,自己也就没有多加过问,现在想来,曹旋很有可能还混迹在中都县境内。 唯一让李丁想不明白的是,曹旋既然是曹凯的弟弟,怎么不跟着哥哥去国统区享福,而要留在解放区被人四处通缉。 李丁定定神说道:“你们说曹旋之前救过徐世贤的女儿,现在徐世贤的女儿在奶奶庙附近出现,她身边又跟着一个器宇不凡的男人,这个男人是曹旋的可能性也相当大,我们不能大意,一定要摸清他们的底细,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五点思忖片刻,也谨慎说道:“现在对方的身份莫辨,敌友难分,疤脸的失踪和他们有没有关系都很难确定,万一他得知了乡里的内情,把情报泄露出去,我们的所有努力便功亏一篑,等待着我们的便是全军覆没,我现在必须去查明他的真实身份。” 李丁把调子定得高高的,对小五点说道:“老弟,为了国家大业,为了你我二人的前途,这几日你辛苦一下,不但要仔细搜寻疤脸二人失踪的线索,还要尽快弄清徐世贤女儿的落脚地点和她身边的男子究竟是谁?若是对我们不利,务必在第一时间把他们除掉,免除后患。至于乡里的防务,就交由我来做,我带着弟兄们加快构筑工事,做好防御工作,另外也随时做好迎接军方后援的准备。” 小五点正色说道:“乡长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此时虽然已是傍晚时分,可是事关重大,小五点不敢大意,命“刺猬”去挑选五个精壮汉子,让他们先去饱餐一顿,然后备齐火把、干粮、枪支弹药,自己要带着他们连夜侦查。 走夜路,是杆子们的家常便饭,风高放火月黑杀人,这些都是他们的必备技能。小五点命人点燃火把,先到林子里仔细侦查了一番,情况和“刺猬”的汇报基本无异。 小五点带众人顺着足迹追出林子,看到一片杂乱的马蹄印,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白天,可是由于乡里进行了交通管治,罕有人迹,这里的马蹄印还清晰可见。 杂乱的马蹄印分开两个方向,看样子一个是来时的路径,一个是去时的方向,小五点对留在地上的马蹄印几经辨别,确认通往鸳鸯泺村方向的印痕,正是这些人离开时留下的,小五点思考再三,决定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路追踪下去,或许能找到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 小五点命人举起火把,仔细留意路上留下的马蹄印,务必跟着这些足迹前行,看看他们到底到了哪里。 马蹄印将小五点一行带到了安固里淖畔的渔房附近,就在众人准备顺着马蹄印继续前进时,却发现渔房周围的积雪都已被打扫干净,露出土黄色的地面上再看不出马蹄印的痕迹,小五点只好命人下马。 小五点站在雪地里,密切注视着周围的动静,他对这个渔房太熟悉了,这里就是自己当日被曹凯追赶得走投无路时,一时大意被鬼手所擒的地方,曾经败走的麦城,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归来,不禁让他唏嘘不已。 人不能在同一条沟里摔倒两次,小五点此番谨慎了许多,他命人熄灭火把,蹲在地上凝视着面前这个黑黢黢的渔房,不知道这个魔盒般的渔房里还会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存在,为了噩梦不再重演,小五点必须小心从事。 小五点命人子弹上膛,打起精神,做好战斗准备,派出“刺猬”和一个手下前去打探渔房里的情况,其他人手准备接应。 “刺猬”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伏到窗户下边仔细聆听屋里的动静,半晌过去,屋里没有一丝声响。“刺猬”摸到门前,看到门鼻上挂着一把大锁,他猜测屋里应该没人,便站直身子,上前一脚踹向薄皮门板,只听“哗啦”一声,门板被刺猬踹出一个大洞。 “刺猬”又连踹几脚,单薄的木门很快便成了一堆木渣,他点起火把,举着手枪,从门洞里钻了进去,后边的匪兵紧跟其后,也钻进了屋里。二人在屋内四处查看,没发现有人的迹象,便向着门外喊小五点几人进来。 小五点留下一人在屋外警戒,带着其他三人依次钻进屋里。小五点举起火把,仔细查看起室内情形。 山墙上的墙皮被人铲掉了,地皮也有被人铲过的迹象,仔细看去,这些印痕都是新的,应该是刚刚被人铲过不久,好好的墙面和地面为什么要铲的斑驳参差、凹凸不平呢?这反常的情况引起了小五点的注意,他举起火把凑到这些铲过的地方,细致观察起来。 墙皮和地面虽然被人清理过,依然有一片片暗红渗透到土坯里,小五点再三观察后,确认无疑,这是血迹,他们之所以铲墙铲地无非就是要掩盖这里的血迹。 小五点举起火把往其它地方看去,墙壁和门框上都有飞溅的血滴,一切已经很明了,这里曾有人行凶过,只是不知被杀的人是不是疤脸和二麻子,不过依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二人指定已经凶多吉少。 小五点沿着地上若隐若现的血迹重又来到门外,命人在渔房四周的雪地里仔细搜寻,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很快就有人来报,在房子后面百米开外的壕沟里洒落着带血的墙皮碎屑,又有人来报,在远处的雪地里发现了大片的血迹,地上散落着数根人骨,几件被撕扯的稀烂的衣服挂在干枯的枳机草,正在寒风里飘摇。 小五点听完,匆匆来到雪地里,走到衣服前仔细辨认起来,这些被撕烂的血衣正是疤脸和二麻子的,二人被杀,已是确定无疑,小五点的心紧绷了起来,这座小小的渔房里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小五点看着眼前的景象,他陷入了深思,他从李丁和疤脸那里早已得知,王村长便是鸳鸯泺村的鱼把头,这个渔房正是王村长带着几个渔民劳作的场所。 王村长家不久前被疤脸带着的“刺猬”和另外一个兄弟祸害过,不仅抢了他家的东西还糟蹋了他的闺女,王村长一定怀恨在心,有作案的动机。 小五点当即把“刺猬”喊来,询问当日他们到王村长家作恶的情况,可是“刺猬”却说,疤脸当时并没有进入到屋里,王村长根本不知道是疤脸带他们来的,也不认识“刺猬”二人,那又何来的王村长设法仇杀疤脸?王村长和疤脸之间的怨隙最多的应该是平日在一起打鱼时的矛盾,疤脸向来跋扈,应该和这里所有的渔民关系都不睦。 王村长和他的几个渔民兄弟,即便是和疤脸有血海深仇,只怕他们也没胆赤手空拳面对荷枪实弹的疤脸二人。既然能把疤脸二人劫持到此处,结果了他们的性命,王村长肯定是得到了外援,那外援又会是谁呢? 小五点很快就想到了疑是曹旋的牛羊贩子,据疤脸日前所言,这些人正是在渔房和王村长相识,随后留在鸳鸯泺村,疤脸觊觎人家家眷美貌,设下圈套,欲置对方于死地。然而事与愿违,双方几经交手,疤脸除了丝毫没有占着便宜,就连李丁所派人手也损失惨重,最后导致李丁恶行败露,才到了现在不死不休的地步。 思路越发地清晰起来,定是王村长探的了疤脸的行踪,勾结牛羊贩子流窜到黄崖湾乡外的林子里,将疤脸和跟随他一起的二麻子给押回渔房杀害了。若果真如此,那就说明自己的队伍里有内奸,不仅让王村长知道了疤脸是祸害自家的罪魁祸首,也把乡里的消息传递了出来,王村长则很有可能已经得到了乡里的全部内情,自己众人占领乡公所的消息随时会被传递到县城。 小五点看着所有线索都指向了王村长的地盘,活跃的思维三转两转就把责任归咎到了王村长的头上,他越想越后怕,知道事不宜迟,得赶紧进村,去看看王村长是否还在家中,若能及时把他拿下,问出口供,便可拔出队伍里的内奸,找到牛羊贩子的下落,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把李丁和这些人的恩怨做个了解,自己也算对李丁有个交代。 “刺猬”日前曾跟随疤脸来此作恶,对王村长家并不陌生,带着众人前往王村长家中。 村里人普遍睡得很早,吃过晚饭,就都不再出去走动,早早钻进了被窝,一来没有足够御寒的衣物,二来少动可以减少体力的消耗,让肚子里为数不多的饭粒可以撑的更久一些。街上没人走动,整个村庄更显冷清、宁静,除了风声和偶尔发出的犬吠,再无其他一丝声息。 小五点一行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摸到了王村长家门前,院子里黑乎乎一片,窗户上也没有灯光透出来,屋里要么没人,要么已经睡下了。 小五点命“刺猬”进入院子侦查,“刺猬”翻墙进去,伏在窗户下仔细聆听,听得屋里有一男一女在说话,他知道屋里有人,立刻起身出来,将屋里的情况报告给小五点。 小五点依旧留下一人在门外警戒,自己带着余下众人翻墙进入院内,小五点安排一人守住窗户,命“刺猬”立刻破门而入,不能给屋里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一定要第一时间把他们控制住,免得出现差错。 “刺猬”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然后猛然发力,一脚踹开了王村长的家门,尚未入睡的王村长听到门外“咚”的一声巨响,吓得大喝一声:“谁?” “刺猬”紧握手枪,一个箭步蹿到里屋,对着炕上大声喝道:“都给我闭嘴,谁要是胆敢乱动一下,我就一枪崩了他。” 王村长心中一凉,看来又有土匪上门了,自己这辈子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三番五次的有土匪上门滋事。王村长只好赶紧告饶道:“大爷饶命,我们不敢乱动,全凭您吩咐。” 炕上睡着的王村长老婆和女儿、儿子,早已吓得抖作一团,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小五点带人走进屋里,命人点燃火把,往炕上睡着的几人身上照去。 王村长身上裹着被子,坐在了炕上,战战兢兢地说道:“大爷高抬贵手,庄户人家穷家薄业,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您看着有什么喜欢的随便拿走就是。” 小五点呵呵一笑说道:“你就是王村长吧?听你说话就是见过世面的人,想用三瓜两枣的打发我们走是吧,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今天来不是抢你家东西的,有点事我想和你核实一下。” 王村长说道:“您只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详细地告诉你。” 小五点说道:“那我问你,在你的渔房里是不是有人被杀了?” 王村长惊慌失措地说道:“没,没有啊!” 小五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要是再说错话可就要受皮肉之苦了。” 王村长害怕地说道:“真没有。” “啪”一马鞭从王村长的头上抽了下来,王村长“啊”的一声惨叫,头脸上肿起一道长长的血印。 王村长哭丧着脸,忍痛说道:“我真不知道渔房里有没有杀人,今天早上我和几个渔民进入渔房,发现屋里墙上和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我们不知道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每个人都很害怕,就循着血迹去渔房外边查看,结果我们在距离渔房不远处的雪地里看到了一些带血的人骨和撕坏的衣服,我们不知道是有人走夜路被狼给掏了还是在我们的渔房里发生了凶案。” 小五点紧盯着王村长,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话里的真伪,他蹬了王村长一眼说道:“人要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会把屋子里的血迹打扫干净,你们想掩盖什么?” 王村长叹息一声说道:“我们几人看着屋里屋外到处都流淌着血迹,知道人命关天,不敢怠慢,我带了个人跑到乡公所去汇报情况,谁知走到黄崖湾村口树林的时候,便被乡里的自卫队员给拦了下来,他们告诉我说乡里正在剿匪,任何人不得入内。我告诉他村里有可能发生了命案,这事我得和赵乡长和其他乡干部汇报,可是那人一再坚持,让我必须尽快离开,否则以通匪罪论处。僵持半晌,我们二人无计可施,只好返回到渔房。” 王村长偷瞄了小五点一眼,继续说道:“公家不来调查此事,我们自己又不敢擅自做主,看着屋里屋外瘆人的大片血迹,我们怕万一有外人看到,说不清楚,为了摆脱我们几人的干系,避免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就把屋里的血迹铲掉,里外打扫干净,后来又把渔房周围带血的积雪全部掩埋起来。为了防止日后有人再随意进出渔房,我们还买来新锁把门锁了起来。临了我们约定,渔房发生的事谁都不能和外人说起。” 王村长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小五点。 小五点呵呵冷笑两声说道:“故事编得不错,有头有尾的,我都听不出破绽来,你是不是特别想让我相信你的鬼话?” 王村长赶忙说道:“小人所言句句是实,若有一句虚假,天打五雷轰。” 小五点把脸一沉,恶狠狠地说道:“我不想听你这些狡辩,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是如何把疤脸弄到渔房杀死的?是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然后伙同那个牛羊贩子一起去把疤脸抓到了这里?” 王村长一愣,疑惑地问道:“您说死的人是疤脸?难道就是我们村的那个疤脸?” “刺猬”上前一步喝道:“你他妈少给我装洋蒜,除了他还有哪个疤脸?你要是不老实交代,现在我就废了你。” “刺猬”说完,站到炕沿跟前,一把捞住王村长的头发,往炕边上一拖,按到炕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毒打。 王村长的妻小吓得大哭起来,老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求饶。 正在这时,只见蜷缩在被窝里的王村长女儿忽然跳起身来,伸开五指,大叫着向刺猬抓去。 王村长赶紧喝声制止道:“闺女,不要胡来。” 女儿哭喊道:“你这个畜生,害的我好苦,我要杀了你。”她认出了“刺猬”,这个对父亲拳打脚踢的恶人,正是当日祸害自己的禽兽。 “刺猬”看着疯了一般向自己扑来的女孩,邪恶的说道:“你他妈那天是不是没过瘾?还想继续和我爽爽?” “刺猬”嘴里的污言秽语还没有说完,女孩娇小的身躯便扑了过来,“刺猬”毫不躲闪,伸出拳头,迎着女孩儿打去,女孩刚扑到炕沿边上,“刺猬”重重的一拳便打到了女孩的腹部,女孩惨叫一声,跌坐在炕上。 王村长听到女儿的哭诉,这才知道,面前之人就是日前来作恶的土匪,哪里还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咬牙直起身子,也向着“刺猬”扑来。 “刺猬”看王村长来势凶猛,身后又没有躲闪之地,怕他伤着自己,举起手枪,对着王村长“啪啪”就是两枪。王村长痛呼一声,仰面倒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辜良善遭灭门 一众恶人踏庙门 王村长老婆眼睁睁看着面前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几近昏厥。夫妻二人苦苦哀求换来的是丈夫横死,年幼受辱的女儿神志刚刚恢复正常复又遭到重创,两个年幼的儿子虽然少不更事,却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惨死,此时早吓的尿湿了被褥,瞪着惊惧的眼睛爬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在极度的恐惧面前,两个孩子已是肝胆俱裂,面无人色。 这个善良的女人瞬间被痛彻心扉的悲怆给吞噬,她万万没有想到灾难会再次降临她家,而且痛苦更甚,她想不明白,自己一家处处与人为善,为什么会招来如此横祸,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妇人的内心在滴血,她哀告上天,哀告各路神仙,乞求他们显灵,拯救自家于水火,却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妇人喃喃道:“老天爷啊,不是都说苍天有眼吗?你怎么眼看着好人受罪,却冷眼旁观,迟迟不愿显灵,你是瞎了吗?” “刺猬”把手中的枪指向妇人,凶狠地说道:“你男人到底和谁一起杀了疤脸,你给我老实交代,否则的话,我让你和你的两个小崽子都去见阎王。”说完,把眼睛瞟向了瘫软在一边的两个孩童。 绝望中的妇人,把双手撑在炕上,颤抖着直起半跪的身子,用手背轻拭了下眼中的泪水,缓缓睁开双目,对“刺猬”虚弱的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刺猬”见妇人在自己的恐吓之下就范,心中颇为得意,对身后的小五点说道:“大哥,这些人都他妈属山核桃的,就得砸着吃,不给点颜色,根本不会把你当回事。” 妇人换了个姿势,往前挪了挪身子,凑到“刺猬”面前,沙哑着嗓音,含混不清地说出了几句话。 “刺猬”近在咫尺,却未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一把扯下头上戴着的狗皮帽子,露出双耳,把头往前探去,耐心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就在“刺猬”把头靠近的一刹那,妇人头发上指,目眦尽裂,突然上身前倾,伸出双手,去抓“刺猬”的脑袋。果真是女子虽弱,为母则刚,为了自己的爱人和子女,不惜舍命相搏。 侧着耳朵的“刺猬”还等着听妇人的供词,根本没有料到妇人会突然发难,只觉眼前一花,知道不妙,有心往后躲闪,却还是慢了几分。 妇人探向“刺猬”脑袋的双手,已经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一只耳朵,正使出浑身力气,向自己身前拉扯,大张着嘴巴,露出森森白牙,准备咬断“刺猬”的喉管,让这个禽兽不如之人横尸当场。 “刺猬”的肩膀在追杀赵乡长时被打伤过,努力想掉转身子逃开,却因行动太过迟缓,错失时机而作罢,只好拼命挣扎后退。 已经红了眼的妇人如同嗜血的牛虻,好不容易得手,任凭“刺猬”如何扭动,宁死不松。 盛怒之下的妇人,力逾千钧,紧抓着“刺猬”脑袋的十指,已经深深的钳进“刺猬”的肉里。 妇人一边拉扯下压“刺猬”的头,一边把嘴凑过去,啖其肉饮其血,也难解心中愤恨。“刺猬”在重压之下,根本直不起腰来,慌乱中,竟忘却了手里握着的枪。 “刺猬”身后众人也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好似在看街头的泼妇打架一般,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冷眼旁观的小五点骂道:“没用的东西。”说着举起手里的枪,对着妇人头上打去。一声枪响过后,妇人一个激灵,身子僵直了下来,抱着“刺猬”脑袋的双手也垂了下去,整个身子前倾,向“刺猬”身上倒去。 手忙脚乱的“刺猬”一把推开斜靠在自己头上的妇人,妇人的身体无力的从炕上栽了下来。腾出手来的“刺猬”赶紧叫骂着去摸刺痛的后脑勺和耳朵。一摸之下,满手鲜血,妇人的指甲早把他的皮肉抠破,拉出了几道血印。 “刺猬”怒火中烧,在妇人的尸体上狠狠踢了两脚,举起手枪,对着妇人连开两枪。盛怒之下的“刺猬”觉得还不解气,对着炕上的姐弟三人打光了枪里所有的子弹。 村长一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是村长一家的悲哀,也是这个时代难以抚平的痛。 走出王村长家大门,正好有一股旋风迎面扑来,卷起的砂石碎屑全部吹打在“刺猬”的脸上,一阵刺骨的寒冷和钻心的疼痛穿透皮肤,“刺猬”顿觉心里发毛,不由自主的连连打了几个寒颤。 “刺猬”刚才在盛怒之下,大开杀戒,妇孺皆不放过,此时被寒风一吹,亢奋的大脑冷静了许多,“刺猬”眼前浮现出王村长一家惨死的景象,他不自觉地往四周望去,那些掩映在夜色里的破旧房舍,如同藏满了青面獠牙的吃人怪兽,正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一个不留神,就会冲出来把他吞噬掉,“刺猬”感到一阵阵心悸,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使劲晃晃自己的脑袋,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 “大哥,咱们是不是杀错人了?我看这村长挺老实的,不像是杀人越货之人,咱们却灭了他的满门。”走出村外时,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对小五点说道。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妇人之仁,能成什么大事?”小五点冷冷地说道。身后众人再不敢多言。 小五点从王村长这里没有找到想要的线索,却纵容“刺猬”大肆杀戮,白白坏了王村长一家人的性命。小五点带人重又返回到渔房,命人在渔房附近的雪地里仔细寻找凶手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五点的几个手下在一番地毯式的搜索后,终于发现了那些杂乱的马蹄印。喜出望外的小五点命人打起精神,顺着马蹄印一路前行,众人骑行半夜,方向直指奶奶庙。 距离奶奶庙尚有不足五里的路程,脚下的印迹还在往前延伸,“刺猬”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去,他认出来了,这里就是自己追击到赵乡长的地方,故地重游,当时的场景累累在目,赵乡长的尸体放在路边,头上盖着一件棉衣,那个男子正从他身边站起身来。 “刺猬”心头掠过一丝惊惧,定定神,打马来到小五点身前,告诉小五点自己当日就是在此处追到了死去的赵乡长,徐世贤女儿和那陌生男子便站在赵乡长的尸体旁边。 小五点听完,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杀害疤脸的凶手一定就是那个牛羊贩子。他们既然在马背上驮着粮食在这里出现,那他们肯定是在附近的村庄落脚,若是打问周围的百姓,一定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小五点命众人放慢速度,仔细留意路上印迹,看看他们到底藏在了哪里? 从赵乡长横尸的路口经过后,赵乡长临终时满身是血的场景一直涌现在“刺猬”的眼前,他被赵乡长打伤的肩膀也好像更加疼痛起来。“刺猬”的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身后一定跟着众多屈死的冤魂,刚才被自己射杀的两个孩子的惨状也开始不断在脑海里闪现。他摇晃着脑袋,想把这些不太美好的记忆都抹掉,可越是如此,脑海里那些骇人的场景却越发的清晰。“刺猬”觉得有些胸闷,如同胸口被人放上了一块巨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刺猬”的心里愈发的不安,他急切地想去城里的万佛寺参拜一下,以驱散心魔,他想起了自己在万佛寺祈福时,大和尚教给他的六字驱魔真言,心里不停的默念起来,“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再往前去,经过一个岔道口后,有更多的马蹄印汇聚在一起,这条路上的印迹变得杂乱起来,路面上的积雪已经大面积被踩踏瓷实,看样子,这些人虽然往返时走的是两条道,但出入时都经过了这里,这也更证实了这些人一定在附近藏身。 小五点看着线索越来越明显,有些兴奋起来,他命人打起精神,循着足迹继续前进。杂乱的马蹄印把众人一直带到了大乌登山脚下,这些马蹄印并没有在山脚拐走,而是顺着山路一直往山上延伸而去。 这个地方,小五点一点都不陌生,山上的奶奶庙和他落脚的大院,分列在笔架山的两侧,直线距离不到十里地,他居住的大院在山脚,奶奶庙在半山腰,虽然双方不能隔山相望,但是走到山顶都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的山峰。即便是庙里的布局和设施,自己也多有了解,前几年自己混迹在黄崖湾的时候,还来这里看过那些上香的大闺女和小媳妇。 山上没有人家,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便是半山腰的奶奶庙,不用问,这些人定是藏身在庙里,只是看这路上的足迹,可不仅仅是四个人,看样子他们已经招募了人手,只是不知道他们躲在这里,意欲何为。 小五点命人在山脚将马匹拴好,带足弹药,熄灭火把,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往奶奶庙摸去。 一路很顺利,除了脚下覆盖着积雪的山路有些滑,再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几人没用多大功夫,就来到了奶奶庙门前。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沿途追来的马蹄印从侧门隐入到了庙里,杀害疤脸的凶手藏在此处已是确定无疑。 庙门紧闭,整座庙宇一片寂静,站在外边无从知道里边的情形。小五点看着黑黝黝的庙门,有些拿不定主意,从沿途的马蹄印看,这里聚集着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不知道这些人手里有什么装备,自己一共七人,深入虎穴,有些太过冒险。但自己几人费尽周折才找到这里,若是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不仅白来一趟,回去也会被李丁众人小瞧。 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就这样偃旗息鼓地回去,那不是自己的风格,只要谋划得当,自己有的是胜算,现在半夜三更,他们一定都在睡梦中,毫无准备,即便手里有几件火器,也不见得能有用上的机会。 小五点斟酌再三,打定主意,要夜闯奶奶庙。他命人把山门的门闩用匕首从栓眼里拨开,轻轻推开一个门缝,派两人进入院中仔细查看院子里的情况。 整座庙里没有一丝光亮,黑乎乎一片,由于庙宇远离村庄,没有一声鸡鸣犬吠,整座院落更显得格外安静。二人蹑手蹑脚地挤进山门,往天井走去,待走至近前,看到院落的左右两侧有数间厢房,二人压低身形,走到西侧厢房的窗户底下去听屋里的动静,一连几个房间听过去,没有一点声息,看样子屋里没人居住。 二人又来到东侧厢房的窗户前,竖起耳朵,一间间地仔细听去。突然,二人一个激灵,同时缩回贴在窗户上的耳朵,把身子伏在窗台下面。屋里有人,此起彼伏的鼾声正一声紧似一声,二人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轻轻碰了一下对方,以示提醒。 二人确定这间屋里有人,越发的小心起来,生怕惊醒屋里熟睡中的人,二人沿着窗户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侦查。紧挨着的这间屋里也有鼾声传出来,这屋也有人。二人又到其他屋前侦查一番,都没有一点动静,确定前院就这两间屋里有人。 二人在得知两间屋里有人居住后,又小心翼翼地往后院走去,后院除了几间供奉神仙的殿堂再无其他房舍,没有容人栖息之所,除了十几匹马拴在后院的廊下,再未见其他活物,二人打探明白,匆匆回到山门处禀明小五点。 小五点听完,心中高兴,暗道:“天助我也!果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夜奔波,历尽辛苦,总算不虚此行,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只有两间屋里有人,最多也就十几名人手聚在这里,这些乌合之众,打死也想不到我会神兵天降,将他们全部捂在被窝里。” 小五点兴奋之余,对着天王殿内的四大天王,韦陀菩萨,弥勒佛合掌环拜。随后,小五点拔出腰间的双枪,打开保险,命所有人子弹上膛,自己和“刺猬”各带两人兵分两路,分别杀入两间厢房,院子里留一人警戒防守。 小五点安排完毕,一再叮嘱众人,若有人反抗,一律格杀勿论。众人领命,在二人的带领下,往紧挨着的两间厢房冲去。 两间厢房的门几乎同时被人踹开,屋里的人还没清醒过来,小五点和“刺猬”已经带着手下冲进了屋里。 屋里熟睡的众人都被惊醒过来,听到有人叫喊着闯进屋里,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在那里胡乱喊叫,乱作一团。 小五点冲天就是一枪,大声喝道:“都他妈给我别动,谁要是胆敢乱动,老子一枪打爆他的脑袋。” 屋里很快就传出七嘴八舌的告饶声,小五点命人把火把点燃。 七八个睡眼惺忪,老弱不一的人正蜷缩在大炕上,惊恐地看着这些站在地中央,手持枪械的不速之客。 小五点看着眼前的几人,有点想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玩家?拉不起队伍,也不至于搞一些老弱病残来充数吧?自己还没怎么着,这些人便都跪地求饶,这样的队伍也敢拉出去搞暗杀。 小五点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一点都没有大意,黑洞洞的枪口压制着众人,命人上炕去缴这些人的械。枕头底下,衣服口袋,都翻了个遍,哪有什么像样的武器,除了几条棍棒,最具杀伤力的就是一把刀刃遍布豁口的大刀。 小五点不禁想起了把这些人传得神乎其神的李丁,这个人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除了耍些嘴上功夫,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因为他的无能,处处受制于这些人,被搞得狼狈不堪,早被吓成了惊弓之鸟。他从不说自己无能,却再三吹嘘这些人的神威勇武,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自己刚才就是因为想起了李丁平日里对这些人的喋喋不休,才险些掉头回去。哎!李丁啊,李丁,你一个胆小怕事,鼠目寸光之人,何德何能,岂能久居我的头上。 隔壁屋里没传出来什么动静,“刺猬”定是已经顺利得手,那个带头之人想必此时正在炕上磕头求饶。小五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他决定先把这些人归拢到一起,从他们嘴里把日前发生之事全部问个水落石出,若是这些人积极配合,或许可以有条生路,若是推三阻四,欺瞒哄骗,那就只能送他们回老家了,至于那俩个带头的牛羊贩子,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把他们带回去,让李丁亲自手刃了他们,给李丁出口恶气。 小五点对着窗外一声喊去:“‘刺猬’,你那边怎么样?” 隔壁屋里传来“刺猬”洋洋得意的声音:“大哥,得手了,一锅烩,全被我捂到被窝里了。” 小五点闻言大喜,道声“好”,喝令炕上众人全部穿好衣服,高举双手,到隔壁房里和其他被俘人员会合一处。 小五点三人把俘虏的几人,一并推搡到隔壁屋里。屋里众人已被“刺猬”制服,正在“刺猬”三人的逼迫下,光着脊梁,双手抱头,面对窗户,蹲在炕上。见隔壁睡着的同伴都被押了进来,都满腹疑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炕上蹲着七人,地上站着十三人,有隔壁屋里押进来的七人和小五点六人,不大的厢房一下子挤进来二十人,把整个伍子都塞的满满的,地上站着的人更是摩肩擦背,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 小五点众人把押过来的几人狠狠往里边推去,给他们在门口挪出一块站立的地方。小五点命地上几人也全部蹲下,然后对众人盛气凌人地说道:“你们里边谁是管事的?站出来和我说话。”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章 魔高一尺搞突袭 道高一丈设奇兵 小五点问完,屋子里一片寂静,没一个人敢抬起头来回答小五点的问题,生怕引起他的注意,为自己带来灾殃。 小五点冷哼一声说道:“这还没怎么着就吓成了缩头乌龟,好歹出来报个万啊?这么怂包,也敢出来混,就不怕被江湖上的朋友耻笑吗?” 屋里众人依然一声不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小五点对着“刺猬”说道:“既然这小子不敢露头,你去把他给我揪出来。” “刺猬”让蹲着的众人都抬起头来,一番扫视下来,却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刺猬”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哥,这些人里好像没有他。” 小五点一愣说道:“什么?这里边没有?” “刺猬”说道:“看不出来哪个是他。对了大哥,那小子和徐世贤的女儿在一起,怎么可能和他们同居一屋呢?” 小五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脸色大变,失声说道:“不好,大意了,只怕这里有诈。都给我做好战斗准备。” 围在小五点身侧的几人听他语气突变,都大吃一惊,脑子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小五点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啪啪啪”响起一连串激烈的枪声,门口处背对外边站着的两名手下,应声倒下。 突然传来的枪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颤,惊慌失措的匪兵下意识地压低身子,蹲在地上。 小五点知道情况不妙,一闪身,挤进身前蹲着的人堆里,快速蹲下身子,把身侧的两人往前一拽,挡在自己面前。 门口处无路可退的匪兵,只好死命扒住门框,往墙后躲去。 两只尚未熄灭的火把,在屋里闪烁着刺眼的光,把屋里的情形照得清清楚楚。院子里漆黑一片,目光所及,看不到外边的一丝景象。 小五点心头一沉,暗叹道:“完了,中埋伏了,只怕今天要折到这里了。”身经百战的小五点虽在情急之下,却也临危不乱,迅速指挥道:“赶紧关门,熄灭火把。” 匪兵答应一声,匆忙把手中还亮着的火把扔到地上踩灭。门口二人想趁着黑下来的当口,赶紧把房门关上,同伴的两具尸体却横陈在门槛上,房门无法关上。二人一番拉扯,没能将两具尸体从门槛上挪开,一人刚探出半截身子,准备把尸体推到院子里,几发子弹已经闪电般追踪而至,砰砰几声,全部打在了身后的墙上,只把那人吓得尖叫一声,躲回到屋里。 惊魂未定的几人再不敢妄动,趁着夜幕的掩护,蜷缩在墙角,按压住蹦蹦乱跳的心脏,在黑暗中大口喘着粗气,暗道侥幸。 再没有子弹射过来,只剩下枪响的回声在远处山坳里飘荡,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火药味,整个院落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被火把烧出几个洞的夜幕很快又黝黑如初,把所有人都紧紧包裹起来,这无处不在的黑,挤压的人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五点没想到形势会在突然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路顺风顺水,本来已经胜券在握,谁曾想却在临门一脚之际功败垂成,对方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给自己设下圈套的?小五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慌乱中的小五点顾不上分析失利的原因,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尽快谋划脱身之计。他挪动了一下被众人拥挤着的身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身边这些人不正是自己脱困的资本吗? 就在小五点脑子里的想法还没付诸行动之际,就听得院子里有人喝道:“还不赶紧出来投降,是在等着挨枪子儿吗?” 小五点闻言,对着窗外大声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鲁莽行事,你的人还在我的手里,你要是硬来,我就把你的这些人都做了陪葬。” 窗外的人哈哈一笑说道:“你就不要病急乱投医了,赶紧出来束手就擒吧,你也不想想,屋里要是我的人我会让他们涉险吗?我要是有这么多人,早就在外边打了你的伏击。” 小五点听完,心中有些慌乱,他知道此人言之有理,若屋里的人真是他的手下,完全可以在外边设伏,怎么可能把他们交到自己手里做人质呢? 小五点无计可施,却又心有不甘,只好色厉内荏地说道:“你不用唬我,要是把我逼急了,我现在就把屋里的人杀一个给你看看。” 小五点和屋子外边人的对话,“刺猬”听得明白,当下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问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和外边的人是什么关系?” 屋子里一片寂静,没人回答“刺猬”的提问,“刺猬”怒喝道:“你们再不说话,我把你们全部毙了。” 这时只听黑暗里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我们都是叫花子,平时下山讨饭,晚上就住在这庙里。” “刺猬”又厉声问道:“那外边拿枪的又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住在这里?” 少年又说道:“外边那些人好像是土匪,应该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杀,来这里已经有十来天了,他们来了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前天骑着马下了一趟山,好像是出去找吃的了,自从回来他们就再没出去。” 这是个半大孩子的声音,小孩子不会说谎,而且他口中所言,和这几天发生的事完全吻合。小五点心中暗暗后悔,没想到自己来的竟然是花子窝,而且冒冒失失地把一群花子当成了人质,怪不得自己进屋时看到炕上的那些人总觉得有些别扭,不像是拉杆子的。 小五点也张嘴问道:“他们有多少人,有多少支枪?” 少年说道:“有二十多人吧,他们人人都有枪。” 小五点又问:“知道他们带头的叫什么吗?” 少年说道:“不知道,只是听那些人管一个领头的人叫二爷。” 小五点听着暗暗点头,此人是曹旋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大。 “刺猬”说道:“大哥,我觉得这小子说得不假,我进屋时看到炕上躺着的这些歪瓜裂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这小子一说,我就全明白了,这还真他妈是一帮花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和他们讲和,求他们放咱们一马,还是我们几人保护大哥杀出去。” 小五点看着外边的情形,无计可施,他心里明白,就凭着自己四人去硬冲,都得被打成马蜂窝,若想活命,除了服从命令听指挥,再别无他法。 院子里的人见屋里没了动静,一个声音喊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投降,我就带人杀进去,把你们全部乱枪打死。” 此人说完,没有得到屋子里的响应,他叫骂一句,院子里响过一声刺耳的枪声,紧接着便是一阵乱枪,子弹都打到了外边的墙上,撞击着土坯砰砰作响,好在没有子弹飞进屋里来,众匪都捏了一把汗,大气也不敢出,等着小五点的抉择。 外边的枪声停了下来,那个声音又传了进来:“刚才是警告你们,子弹都打到了墙上,现在给你下最后通牒,我数三个数,你们点起火把,双手抱头从屋里走出来,否则的话,一个不留,全部打死。” 小五点快速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处境,除了举手投降,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若是激怒这些人,只怕自己四人当场就会被乱枪打死。 思忖片刻,小五点竭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对手下说道:“我自己的死活事小,若是我自己一人,必和他们死磕到底,但是今天我带着你们几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把命都留在这里。为了保全你们,我今天认栽了。” 在这生死关头,听了小五点这番仗义之言,“刺猬”已是热泪盈眶,沉声说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几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大哥安全护送出去。” 院子里数数的声音已经喊到了三,在这紧要关头,小五点对着屋外大喝一声道:“朋友,且慢动手,我们愿降。” 小五点命人点起一支火把,对着窗外又大声说道:“众位好汉,切莫开枪,我们这就出去投降。” 外边的声音说道:“不要耍花招,赶紧给我双手抱头走出来。” 小五点一声招呼,门后的两个匪兵,双手抱头,战战兢兢的往门外走去,接着是“刺猬”,他探出头去,警惕的看着外边,若有突发状况,便第一时间返回到屋里。待“刺猬”出去,小五点见没有什么异常,在确认安全后,这才将双枪插在腰间,低垂双手,四处张望一番,走出门外。 “刺猬”三人来到屋檐下,一字排开,将小五点护在身后,若是情况有变,三人将用血肉之躯为小五点搭起一道安全屏障,为他争取最后的生还机会。 见四人走出屋外,几个胆大的花子也都紧随其后,跟到了门口,看着院子里的情形,他们没敢踏出房门,只是扒在门窗上看着热闹。 外边的人见小五点几人举着火把从屋里走了出来,黑暗里所有的枪口都同时对准他们。 “点起火把!”只听得一声令下,一团火焰便从黑暗里升起,屋外几人瞬间在这片亮光中闪现出身影。 小五点这才看清,对面十人左右,一字排开,为首一人站在中央,握着手枪,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自己这边。他身后男子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枪紧跟左右,余下众人手中各持一把盒子炮,肩后都还挎着一支长枪,个个表情肃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四人,正等着头领的号令。 为首一人用枪管顶了顶自己头上的帽子,抬头往前看看说道:“去,把他们的枪都下了。” “刺猬”看得真切,此人正是当日在半路上偶遇之人,日前的唯唯诺诺早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气定神闲,桀骜的眼神里透着俾睨天下的磅礴气势。 “刺猬”有些心底发寒,自己当日和赵乡长一路厮杀,心神不定,根本没有从他身上看出破绽来,眼下仔细看去,此人双目有神,面露杀气,岂是常人的神韵。 “刺猬”正暗自嘀咕间,人群里已经走出两人,向小五点四人走来,准备收缴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 能从众多虎狼之辈中脱颖而出,占据一方,并被众人奉为带头大哥,也绝非等闲之辈。小五点看着眼下的处境,知道此时的自己四人已是人家砧板上待宰的鱼肉,若是激怒面前之人,那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生死关头,小五点一边仔细斟酌对策,一边上下打量着为首之人,不用问,此人正是自己和李丁日前分析时猜测到的曹旋无疑,眉宇之间和曹凯有着太多的神似,冷峻的面庞不怒自威,即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会让人感到一种威压,令你在心理上先怯了三分。一切已经明了,自己今番必定凶多吉少。 小五点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把手枪从腰间拔下,借着身前三人的遮挡,将其中一把悄悄插向了“刺猬”的后腰,将剩下的一把“当啷”一声扔到地上,然后高声喝令“刺猬”三人赶紧把武器交出去。 “刺猬”只觉后腰一紧,知道“小五点”留了一手,将武器藏在了自己身上,准备不时之需。机灵的“刺猬”马上做出顺从的样子,用略显夸张的动作拔出腰间的手枪,然后远远地扔到了地上,其他二人也都从腰间取下手枪,扔了出去。 前来收缴武器的二人见他们把枪都扔到了地上,从地上捡起来回到曹旋身边复命。 这时只见小五点装出一脸疑惑的神色,对着曹旋双手抱拳,拱手问道:“当家的可是曹辅同,曹贤弟?” 这边为首之人正是曹旋,听小五点说出自己的名字,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意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小五点,你既然知道我是谁,看来专程是冲着我来的啊,你今天夜闯奶奶庙,想必是要让我人头落地吧。只是你万万没想到,我已张开了口袋,就等着你往里钻呢。” 小五点听曹旋叫出他的名字,知道曹旋已经从疤脸嘴里掏出了实情,早就提前做了部署。等曹旋说完,小五点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员。 小五点咬牙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摆出一副深感意外的模样,急切地说道:“哎呀呀,果真是曹贤弟你啊,你和我辅臣大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要不是你们兄弟差着些年龄,我差点把你认成大哥了。当年我和大哥一起打天下的时候,就听大哥一直提起贤弟你,对你仰慕已久,却一直未能谋面,没想到今天你我兄弟在这里相逢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小五点一番表白套近乎,在曹旋面前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曹旋依然淡淡地说道:“你一口一个的大哥叫着,最后不还是背叛了他吗?你说仰慕我很久,难道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你先是派夜猫张劫我粮草,伤我一腿,现在又乘着夜色,亲自带人打上门来,要不是我早有防范,只怕此时已经着了你的毒手。” 小五点从曹旋冷峻的话里听出了杀机,连忙说道:“贤弟,你可是误会哥哥了,我之所以离开大哥,那是因为我已经看到小鬼子穷途末路了,跟着他们走下去,最终也是死路一条,你看大哥最后不也离开了嘛!要说今天咱们兄弟这出,这里边有太多的误会,我之前可不知道要找的人是你啊,刚才看了你的面相我才知道是贤弟你在这里,哎也怪哥哥大意,能这么过五关斩六将,骁勇无比的,除了贤弟你,还能有何人?” 小五点不停给曹旋戴着高帽子,见曹旋没有张口,他又继续说道:“贤弟,之前的事,你也误会哥哥了,是那夜猫张仗着自己枪法了得,在山寨里不听我号令,和我分庭抗礼,他为了在山寨里树立威信,私自带着人手下山去找你寻仇,不过后来听说这小子也被人给割了脑袋,也算为贤弟出了一口恶气。”小五点急于撇清和夜猫张的关系。 曹旋看着小五点这个一方豪强,在自己的枪口之下,低声下气,一再察言观色,讨好奉承,心中也颇为受用。二人从未直接交锋,也谈不上有多大的恩怨,此时听他条理清晰的解释,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但对之前的事有所释怀,对他还多了几分好感,满脸的杀气也渐渐隐去。 小五点紧盯着曹旋,曹旋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瞒得过这个老江湖,他看出曹旋动了恻隐之心,知道自己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曹旋也盯着小五点说道:“既然你如此说,看在你和我哥共事一场的份上,我给你几分面子,之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咱们只说说眼下的事。你和李丁狼狈为奸之事我早已明了,想必你也知道我和李丁之间的这些瓜葛,今天你既然是为李丁和疤脸出头而来,那你是不是准备替他们和我做个了结?” 小五点见曹旋的语气也缓和下来,知道今天这事有的商量,他苦笑一下说道:“贤弟,你错怪为兄了,我真不知道李丁得罪的人是你,昨天夜里他小舅子疤脸失踪了,我是沿着足迹一路追踪,才找到你这里的,本来打算找到凶手,带回去交给李丁处理,没想到却碰到贤弟你了,这也是我们弟兄之间合该有这缘分。哥哥我往自己脸上贴个金,托大给你和李丁之间做个调停人。你不知道,其实整件事都事起疤脸,李丁也是在他的鼓动下,没弄清你的来历便对你下了手,不知者不怪嘛,我看你和李丁都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现在你把他小舅子也杀了,该出的气也出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你给哥哥个面子,双方握手言和吧。” 曹旋冷哼一声说道:“他三番五次害我,今天又派人来取我性命,我岂能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把他放过,你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敢给他出来讲情,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曹旋的语气又渐冷起来。 小五点被怼,有些面上无光,讪讪地说道:“贤弟,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在李丁有人有枪,背后还有国军撑腰,我看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与其斗个两败俱伤,还不如兵合一处,一起干番大事。” 曹旋说道:“小五点,你别费口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样的交情,想干什么样的大事,但他李丁是我的仇人,我必须和他讨个公道。你说自己不知道我的身份才来对付我,我权且信你,不追究你的责任,但你若是铁了心要保他,非得和我对着干,那我也就只好成全你对他的忠诚。” 未待小五点开口,身前的“刺猬”说道:“听人劝吃饱饭,我大哥现在可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你不要不识好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掂量好了再说。” 曹旋向“刺猬”看去,他早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那日路上追杀赵乡长之人,也是被徐淑婉认出曾欲对她图谋不轨之人。没想到自己还没找他问罪,他倒自己主动跳出来找事了。 曹旋往前走出几步,来到“刺猬”身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倒像条汉子。” “刺猬”傲然挺胸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站不更名坐不改姓,‘刺猬’便是在下。” “啪”一个大嘴巴子印在了“刺猬”的脸上,“刺猬”一激灵,刚要躲闪。曹旋的手掌又闪电般扇了过来,再次重重的打在“刺猬”脸上,“刺猬”一个趔趄,往后退去,几乎靠到小五点的身上。 曹旋的力道极大,“刺猬”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几道红印,火辣辣的疼,“刺猬”伸手拭掉嘴角的鲜血,怒目圆睁,直视着曹旋说道:“不就仗着你们人多吗?今天落在你手里,要杀要打随便,皱下眉头不算好汉。” 小五点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他一把拉住“刺猬”,说道:“你他妈给我闭嘴,我在这里和曹二爷说话,哪有你开口的份,没大没小的东西。” 小五点一边呵斥“刺猬”,一边紧盯着面前的曹旋,陪着笑脸说道:“贤弟,这小子不懂事,胡乱开口,别和他一般见识。但我和你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考虑考虑。” 小五点嘴里说着话,搭在“刺猬”皮袄上的手慢慢的向他后腰移去。 曹旋逼视着“刺猬”,头也不抬,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不用考虑,你改变不了我的主意,念在你和我哥相交一场的份上,我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回去给李丁带个话,但是这小子今天走不了了。” “刺猬”感觉到了小五点的手在动,他知道小五点已经起了动手的念头,只要将面前的曹旋制服,或者挟持了他,大家就可以全身而退,甚至转败为胜。 “刺猬”意识到,此时唯一要做的就是转移曹旋的注意力,让小五点有机会拔出自己身后的手枪,然后二人合力将他控制住。 “刺猬”又接着曹旋的话茬说道:“你不让我走,是准备让我在这里过年吗?” 小五点知道,“刺猬”是在故意激怒曹旋,配合自己动手,小五点用眼角扫视了一下其他两个手下,二人正眼巴巴的瞅着“刺猬”,担心他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激怒曹旋,一气之下将众人全部击毙。 曹旋仰头笑道:“对,我准备把你留下来过年,正好我还缺个祭灶的活物。” 小五点的手已伸至“刺猬”后腰的皮袄下边,将枪柄紧紧的攥在手里。 “刺猬”感觉到了,小五点已经做好准备,多年在一起摸爬滚打,令他们的配合相当默契。不用小五点指挥,“刺猬”便大喝道:“我倒要看看看你怎么拿我祭灶?” 曹旋的注意力被“刺猬”全部吸引了过去。 小五点看着时机成熟,闪电般拔出藏在“疤脸”后腰的手枪,与此同时,“刺猬”跃起身形,向着曹旋身上扑去。 举着火把的马平看得真切,惊叫一声:“二爷小心。”奈何二人之间尚有两步的距离,无法及时上前援助,只好一边大喊,一边飞身赶来。 一切都太迟了,一声清脆的枪声响彻夜空,接着便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场上的情势,瞬息万变,众人都看花了眼,惊掉了下巴,傻了一般,屏息凝视,呆呆地看着这意想不到的一幕。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一章 小五点大意落败 众匪兵反抗覆亡 小五点的手法够快,但有人比他更快,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从“刺猬”后腰拔出手枪,准备要对曹旋突然发难的时候,从他身后的门里闪电般飞奔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正全神贯注于制服面前曹旋的小五点哪里会料到身后有人偷袭,他把手里的枪刚刚举至“刺猬”肩头,整个右手就被猛烈一击,接着一阵钻心的刺痛从手背处传来。小五点在巨大的撞击下,把上举的手枪直接扣动了扳机,子弹顺着“刺猬”的后背射向天空,小五点忍不住剧痛,惨叫一声,手一松,手枪掉落在地。 “砰”的一声枪响在“刺猬”的耳畔响起,子弹贴着后脑勺飞过,强大的气流把他头上的帽子也掀到了地上,不久前被王村长老婆挠破的头皮和耳朵处又是一阵疼痛传来,“刺猬”吓得一哆嗦,以为小五点手抖打到了自己头上,刚忍不住想回头去看,就听到了小五点的惨叫,他知道情况不妙。 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刺猬”知道自己二人的动机已被曹旋发现,即便不动手,也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情急之下,“刺猬”也顾不上去理会小五点的安危,爆喝一声向曹旋扑去。此时要是能把曹旋拿下,场上的形势就会逆转,目前的困境也会迎刃而解,“刺猬”拼了。 就在曹旋准备给“刺猬”点颜色看看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正对着的门里有一个黑影飞奔而出,他心中一惊,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当他转过头来,想看清楚跑出来的人是谁时,就见人影已经来到了小五点的身边,接着便有枪声响起和小五点的惨叫声传来。曹旋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枪是谁的,也不知道枪里的子弹准备打向谁。惊愕间,他本能地想去拔插在腰间的手枪,然而还没等他伸手,近在咫尺的“刺猬”已经纵身跃起,向自己身上猛扑过来。 面对突然的变故,曹旋略显慌乱,眼看着“刺猬”如同饿虎扑食般向自己袭来,他顾不上去拔腰间的手枪,仓促后退一步,伸出双手,护住面门,摆出防守的架势。 由于曹旋后退及时,“刺猬”迅猛的力道已被卸去大半,伸出的双拳,也被曹旋架开,对曹旋并没有形成实质的打击。“刺猬”见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击没有奏效,赶紧重又蓄积力量,变换招式,使出一招黑虎掏心,异常凶猛地往曹旋胸前打去。 曹旋接下“刺猬”一招,很快就镇定下来,扎稳马步,准备对迎面袭来的“刺猬”当头一击。就在此时,马平也已经飞身而至,未待“刺猬”冲到曹旋身前,他瞅准一个空隙,抬起大脚往“刺猬”身上狠狠踹去。一心要擒获曹旋的“刺猬”无暇他顾,根本没理会到马平已经从侧方飞扑过来。正跳跃间被这斜刺里猛不防飞来的一脚正中胯骨,失去重心,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电光火石之间,场上情形突变,“刺猬”身侧二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呆立片刻,这才意识到小五点和“刺猬”的意图,仓促间,一人伸手接住向着自己身上倒过来的“刺猬”,另一人扔掉手里的火把,转身去接应慌乱中的小五点。 小五点本想在“刺猬”的配合下,将曹旋一举控制,就在他全神贯注实施自己的偷袭计划时,却未曾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举动被藏在花子堆里的锥子看得一清二楚,就在他准备举枪时,竟然被人当场暗袭。由于事发突然,此时的小五点不仅是伤口的疼痛,更多的是自己在全身心偷袭击时所受到的惊吓,慌乱的内心久久不能平息,他只能手忙脚乱的去挡开已经得手的锥子。 锥子一击得手,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他把手里的锥子挥舞的虎虎生威,密不透风,不停往小五点身上招呼。小五点在他的紧逼下,连连后退,毫无招架之力。身材单薄瘦小的锥子却是异常凶悍,越战越勇,越杀越亢奋,嘴里不停发出“嘿哈”的助威声。 小五点的右手已被利器扎穿,整个手掌被鲜血染透,伤口处还在不断往外冒着鲜血。他只好用另一只手紧紧压住伤口。全靠两条腿不停地往前踹出几脚,拉开和锥子之间的距离,恐惧地盯着锥子手里的锥子,边战边退,紧咬牙关,苦苦支撑。 身子不断躲闪扭动,更加剧了伤口的疼痛,小五点想瞅个空包扎一下,谁知锥子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招紧似一招,手里的锥子连绵不断向他攻来。锥子之所以对小五点痛下杀手,是因为他心里有气。 刚才在屋里时,锥子看着小五点几人被逼无奈,只好出门投降,他便和几个胆大的花子跟到了门口去看热闹。想着小五点已经投降,曹旋暗设的自己这个奇兵也没派上用场,虽然心里多少有些遗憾,但看着自己一方没有一个伤亡,圆满完成伏击任务,心里也颇为高兴,也没往多处想,就和几个花子在门口做起了看客。 锥子刚看了一阵,就见已是阶下囚的“刺猬”竟然顶撞曹旋,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真想上去把他的嘴给扎烂。锥子心里想着,手也没闲着,他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那把自己平素揣着防身的锥子。这把锥子是他娘纳鞋底用的,怕他出去乞讨时受人欺负,便让他带在身上吓唬别人,没事时他就拿出来在石头上打磨,锥子早已被他磨的尖锐光亮。 锥子刚掏出锥子,就看到了小五点的异动,他仔细看去,背对着自己的小五点放在“刺猬”身后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枪,他情知不妙,但是没敢声张,怕惊动了小五点,对曹旋突然下手。锥子意识到情况危及,不敢怠慢,毫不犹豫地推开挤在门前的两人,向小五点飞扑过来,举起手里的锥子,向着他握枪的手背上刺去。 锥子就站在小五点身后的门口,近在咫尺,小五点一心想着偷袭曹旋,丝毫不敢分心,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锥子暴怒之下,力道生猛,锥子扎透小五点的手背直接洞穿过手心。小五点惊惧之下,痛吼一声,扔掉手枪,暴跳着往后退去。 小五点在躲闪之间,他的身上又被锥子给扎了几下,要不是身上穿着皮袄,只怕这锥子非得扎到筋骨上不可,虽然只是被扎破了皮肉,那滋味也是令人跳脚的酸爽,每被扎中一下,都让人恨不得咬碎后槽牙。 小五点强忍疼痛,舍命踢出几个连环脚,有两脚重重落在了锥子的身上,锥子瘦小的身子被他逼退几步,他这才抽开身子有个喘息的机会。小五点仰靠在墙上,长出口气,定睛看去,原来面前之人正是在屋里回答自己问话的那个半大小子。 小五点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骂都是这个小兔崽子坏了自己的大事,要不是他说不定自己几人此时已经逃出升天。这事也怪自己大意,没料到曹旋竟然步步为营,一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布局,不仅把自己几人引入陷阱,还把后路给堵得死死的,果然是棋高一着。 匪兵扔掉手里的火把来救小五点,看小五点紧靠在墙上,他赶紧护在身前,防范锥子再度来袭。院子里所有的火把都熄灭了,整个院子重又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中。喘息未定的小五点,看着被黑暗隐没的众人,他知道再不能错过这样的良机,必须趁着夜色的掩护,迅速逃走。 站在原地的曹旋几个手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了,看着面前已经打作一团,这才醒悟过来,在黑暗中“哗啦!哗啦!”拉动枪栓,无奈,眼前漆黑一片,难辨敌我,举着的枪不知该打向哪里。 这时只听曹旋断喝一声:“点火。”早已没了主意的手下几人这才摸出火镰捡起地上的火把点燃。 火光亮起,院内情形立现,小五点正紧靠厢房的墙面往门口处移动,那个去上前帮他的匪兵,已绕开锥子径直往院子中央走去。在屋檐下搜寻小五点踪迹的锥子,正手举锥子,弯腰伸脖,谨慎探寻。看到火把亮起来,小五点现出身形,锥子满脸兴奋,直起腰身,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立马紧逼上去。 这边的“刺猬”和一个匪兵,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正半蹲在地上,摸索着往前运动,想趁着夜幕的掩护,悄悄地从包围圈里溜掉。看着火把亮起,二人同时停下正在蹑手蹑脚往外挪动的脚步,呆立当场。 头脑灵活的“刺猬”,火光甫一亮起,目光便立刻向众人扫去,希冀着能有一线逃走的机会,就在他刚一抬头的瞬间,竟然发现从小五点手里掉落的枪支竟然就在自己脚下,他心中一阵狂喜。他小心看向众人,火把的光亮照到自己这边时,光线已经很昏暗,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脚下黑乎乎的手枪。 “刺猬”知道自己要是落到曹旋手里,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与其任人宰割,还不如放手一搏。说时迟那时快,打定主意的“刺猬”上身前倾,一把抓起地上的手枪,就势匍匐在地,准备端枪射向曹旋。 “刺猬”想得有些简单了,曹旋刚才一时大意,给了小五点一个反击的机会,此时怎会再给“刺猬”出手的机会?曹旋早已握枪在手,借着火把的余光,看到“刺猬”身形闪动,根本没去多想,抬手就是两枪,不论是谁,只要妄动,当场击毙。 马平刚才看着自己一方已经控制了局面,没料到小五点还藏了一手,正是自己的一时大意,才差点让小五点翻盘,更是让曹旋经历了一次危险。深感失职的他早已怒火中烧,准备拿这几人出气。谁料不知死活的“刺猬”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动起了脑筋。马平冷哼一声,几乎和曹旋同时,举枪向“刺猬”打去。 曹旋的几个手下,没经过枪林弹雨的洗礼,反应能力和射击水平虽然有些不济,可他们不傻,看着面前的情形,知道此时再不出手,真就被曹二爷看成了一无是处的饭桶。几人手里的长枪同时开火,噼里啪啦的子弹向着地上的三人倾泻而去。 被曹旋众人围在中间的“刺猬”三人,或蹲或爬或站,都已无处遁形,此时成了众人的活靶子,密集的子弹不断向三人射来,虽然有部分子弹打偏飞到了地上,但更多的子弹还是射进了这三具血肉之躯里,三人在地上翻滚嚎叫,枪声和几人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在寂静的山谷里飘荡开来。 一阵枪声过后,“刺猬”三人被打成了筛子,血肉模糊的三具尸体胡乱地倒在地上,死状甚为恐怖。眼看着三人再没了动静,曹旋一摆手,众人停止了射击。 小五点紧贴墙面,看着眼前纷飞的子弹,心里叹息道:“完了,全他妈完了,是自己一时大意才弄到全军覆没,眼下只怕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面前还有虎视眈眈的锥子,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只要自己稍不留意,这个不管死活的愣头青手里的锥子就会往自己身上攮过来。 枪声停了下来,小五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躺在地上的三具死尸,心中凉了半截,彻底打消了逃走的念头,要不是锥子挡在自己面前,说不定众人早将自己也当场打死了。 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胜利,眼下保命要紧,小五点看着面前的形势,生怕众人向自己开枪,慌忙嘶哑着喉咙疾呼道:“曹二爷,饶命呐!” 锥子见小五点告饶,立时双目放光,嘴角上扬,伸开着的双臂,一手攥拳,一手紧握锥子,死死挡在小五点面前,他一旦有逃走的念头,锥子手里的锥子便会毫不犹豫的往他身上招呼,锥子成了小五点的梦魇。 曹旋冷冷喝道:“你不是想跑吗?怎么不跑了?” 小五点紧握着自己流血的手掌,惊恐的眼神死盯着面前的锥子,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被这小子在身上戳个洞出来,嘴里回应着曹旋的质问:“二爷,都怪我一时糊涂,我错了,再不跑了,二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二爷,你先让这位小爷把手里的锥子放下吧,太他妈吓人了。”枪林弹雨都闯了过来的小五点硬是被一把锥子给扎丢了威风。 曹旋看着高大的小五点在那里惊慌失措的做着防守动作,样子甚为滑稽,瘦小的锥子威风凛凛的挡在他的身前,一副猫戏老鼠的样子,这极大的反差,让曹旋有些想笑,这个名震一方的悍匪今天算是栽到家了。 曹旋念他是个在道上成名多年的头面人物,也不想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太过为难与他,便喊锥子收起家伙,放他过来。 有了前车之鉴,颇有心机的锥子怕他再耍滑头,举着手里的锥子来到小五点面前说道:“你别动啊,要是胆敢乱动一下,我非得把你的眼睛戳瞎。” 小五点乖乖点头,心里嘀咕,曹旋已经点头,不知道这小子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锥子对着小五点喝道:“把你的腰带给我解下来,手提裤子去见二爷。” 小五点面露难色,有些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个有些屈辱的举动,可是看着锥子手里明晃晃的锥子,他有些胆寒,踌躇半晌,还是按锥子的要求,强忍着手痛把老棉裤上的腰带解下来递给锥子。 锥子哪管他三七二十一,一把接过小五点手里的腰带,吆喝一声:“麻利点,二爷等你半天了。”说完押着他往曹旋面前走去。 小五点来到曹旋面前,讪讪地说道:“二爷,我认栽了,摆个道吧。” 曹旋冷冷说道:“我本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却不知死活,想着要偷袭于我,要不是我的人及时出手,说不定我就交代到你手里了,此时你再来求饶,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小五点说道:“二爷,事已至此,辩白的话我也不说了,只要二爷放我一条生路,来日做牛做马我都得报答你的恩情。” 曹旋想到小五点先后追随大哥,李丁,此人也是个有奶就是娘之人,在他眼里,料不会有什么忠心可言,心中一动说道:“我要是放了你,你能帮着我把李丁给收拾了吗?” 小五点面有难色,踌躇道:“这。。。” 曹旋逼视着小五点,故意说道:“怎么?有难度吗?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保李丁,宁愿死也不愿倒戈。” 小五点说道:“二爷,不是我要保着他,只是他藏身乡公所,现在里边刚刚又构筑了不少工事。还有数十名弟兄护着他,不说固若金汤吧,只怕百十号人也攻不进去,只怕这个忙我帮不上啊。” 曹旋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乡公所的那些弟兄大部分都是你的人,谁敢不听你的命令,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分分钟便把人拿下了。” 小五点说道:“虽然乡公所有一部分是我的手下,但李丁对他们都许以重金,只怕没人愿意置李丁于死地。再说,我就这样回去安排手下弟兄行事,你也不放心啊。” 曹旋说道:“办法你肯定有,现在你可想好了,是你死还是李丁死。如果我不能把李丁拿住,那我就只能拿你是问。你呢,也不用在这上边动脑筋,我会一路跟着你,和你一起返回乡公所,当面把李丁拿下。” 小五点迟疑片刻,紧盯着曹旋说道:“二爷,你跟着我去乡公所,那里可都是李丁的人,你就不怕斗不过他?被困到乡公所吗?” 曹旋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我也不惧李丁这些鼠辈,你只管带我进入乡公所,其他的我自有安排,你要是给我耍什么花招,那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小五点点头说道:“既然二爷主意已定,我就照你的吩咐去做。等二爷报了仇,可要记得放我和我的弟兄一马。” 曹旋说道:“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你帮我拿下李丁,我放你和兄弟一条生路,另外,等事成后,李丁的人手和钱财全部归你,日后我们两不相欠。” 小五点竖起大拇指,大声说道:“二爷仗义,全凭二爷做主。” 一边的马平忍不住插嘴道:“二爷,咱们跟着他去乡公所?那里可是他们的地盘啊,这不是放虎归山吗?李丁现在正到处抓咱们呢,咱们主动送上门去,那还有个好?” 曹旋说道:“不如虎穴,焉得虎子,乡公所现在戒备如此森严,仅凭我们这点人强攻根本不是办法。要想拿住李丁,必须得有人带着咱们混进去,这才能见机行事。” 马平说道:“这虽然倒也是一个办法,但我觉得还是有些太冒险了。” 曹旋说道:“想做大事,哪有不冒风险的,只要我们考虑周全,谋划好了,出不了什么问题,你放心吧!” 马平见曹旋坚持,也不敢多言,站在身侧,等着曹旋的决断。 曹旋低头沉思片刻,又对小五点说道:“我有一事不明,你得给我说道说道,你们在外边占山为王不是过的很滋润吗?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强占了乡公所,你们就不怕八路军打回来把你们包了饺子吗?” 国军的秘密当然不能和曹旋透露,小五点眼珠滴溜溜一转,想出了托辞,对曹旋说道:“我们也是在杀了赵乡长后走投无路才想出了占领乡公所的主意,但我们并没打算在此逗留多久,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我们准备在附近村里抢些钱财粮食,好好过个年,然后马上北撤,去绥远投奔国军。” 曹旋说道:“你们的武器是国军给投放的吧?他们为了拉拢你们入伙也没少下力气啊,冒着飞机被击落的风险来给你们空投,看来李丁在国军那里的面子不小,都他妈要去吃皇粮了,临走前还要杀了赵乡长,祸害老百姓,我看你们这是给国军纳的投名状吧?” 小五点见曹旋顺着自己的话头引申开来,心中暗喜,赶紧附和着恭维道:“还是二爷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曹旋把手里的枪往小五点面前一亮,得意的说道:“怎么样?这枪看着眼熟吧?” 小五点惊讶的说道:“二爷,这可是国军给我们空投的武器,你怎么会有?” 曹旋对着身侧的手下说道:“弟兄们把手里的家伙都亮出来让他看看。” 小五点借着亮光看去,全是清一色的新装备,都是国军空投过来的,满脸疑惑的问道:“二爷,国军也给你空投武器了吗?” 曹旋哈哈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国军怎么会给我空投武器,我只是借锅吃饭,打打你们的秋风。就国军这办事水平,他们不败,天理难容啊!” 小五点见曹旋脸上有了笑容,也陪着干笑了两声,见曹旋心情不错,把自己到底是如何被伏击的疑问,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曹旋看着天色已经微明,折腾了一夜的小五点此时又受了伤,早已狼狈不堪,疲态十足。既然准备和他合作,也就不再为难他,把他带进屋里,让人给他的伤口上了金疮药,并命人准备早饭,把自己如何设伏的事都告诉了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二章 曹旋执意闯虎穴 李丁焦躁盼人归 曹旋带人从奶奶庙半夜出发,整整过去了一个白天,却依然不见回来。眼看着天色又渐渐黑了下来,翘首以盼多时的徐淑婉早已如坐针毡,不停地让海棠去山门外打探消息,满脸沮丧的海棠一次次无功而返。 没有曹旋的消息,徐淑婉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想到了阴险狡诈的李丁,淫邪狠毒的疤脸,还有穷凶极恶的“刺猬”,这都是一众亡命之徒,若是曹旋遇到他们,不知道双方会发生如何激烈的冲突。 夜幕降临,徐淑婉和衣而卧,一边心中默默祈祷观世音菩萨保佑曹旋平安归来,一边不时往窗外瞅去,漆黑的夜里没有一点动静。徐淑婉几次从炕上坐起身来,将曹旋给她的手枪紧攥在手里。在海棠的几度宽慰下,才又重新在被窝里躺好。 虽然躺着,却难以入眠,徐淑婉在极度焦虑中度过了难熬的漫漫长夜。就在徐淑婉打定主意,准备让海棠备马,二人这就下山去寻找曹旋的下落之时,庙门外传来了“嘚嘚”的马蹄声。 曹旋几人终于回来了,徐淑婉长舒一口气,顾不上梳洗打扮,一溜烟跑到院子里,去迎接曹旋,海棠拿着皮袄跟在身后,一边追赶一边喊着:“大小姐,外边冷,别冻着了,赶紧把皮袄穿上。” 徐淑婉哪顾得上穿什么皮袄,根本不去理会海棠的吆喝,三步并作两步,未待曹旋下马,便来到他的马前,端坐马上的曹旋正面带笑容,温情脉脉的看向自己。 曹旋纵身跳下马来,看着满脸急切的徐淑婉说道:“淑婉,我回来了。” 徐淑婉上前拉住曹旋的胳膊,上下打量他一番,娇嗔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快急死了,你和弟兄们都没事吧?” 曹旋哈哈一笑说道:“淑婉,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我和弟兄们都好好的,我们这一路奔波,功夫没有白费,摸清了几件事的底细,还顺手解决了几个仇人。” 曹旋说着,从身后追来的海棠手里接过徐淑婉的皮袄,给她披在身上,心疼地说道:“这么冷的天,皮袄都不穿,别冻坏了。” 徐淑婉看曹旋气色不错,知道他们定是此行不虚,看他们一个不少的都完好无损回来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徐淑婉让海棠去通知锥子娘,赶紧给他们准备酒饭。 饭间,曹旋把下山后的经历都给徐淑婉说了一遍,徐淑婉听着曹旋几人深入虎穴,不禁为他们的安危捏了把汗,听他说到已除掉了疤脸和二麻子这两个害人精,善良的徐淑婉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劝说曹旋日后尽量手下留情,不要随随便便就夺了别人的生命。 曹旋只是不置可否地随口应承,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对徐淑婉说道:“不论是谁,他胆敢惦记你的美貌,对你不敬,那他的死期就快到了。” 徐淑婉面色绯红,一脸娇羞,对曹旋翻个白眼说道:“似疤脸这等坏人作恶多端,也确有该死之处,但日后千万不要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便去草菅人命,肆意杀生,这样会影响咱们的福报。” 当徐淑婉说出咱们时,曹旋不禁心头一暖,二人虽有一纸婚约,却无夫妻之实,但在淑婉心里他们二人早已是一个生死与共的整体。她堂堂一个大家闺秀,本可以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使奴唤婢的优越生活,却毫无怨言的抛弃这一切,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四处奔波,整日担惊受怕,受尽颠沛流离之苦。往后余生,自己一定要对她细心呵护,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拼尽全力也要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 曹旋的眼神越发的柔和起来,饱含深情地说道:“我知道了,淑婉,我会记着你说的话的。” 徐淑婉安详地看着曹旋大口咀嚼嘴里的食物。 曹旋好像想起了什么,咽下一口饭后对徐淑婉说道:“淑婉,你还记得咱们那日路遇追杀赵乡长之人吗?你回来后说他极像当日在你母亲坟前绑架你的土匪。据疤脸交代,小五点已经和李丁狼狈为奸,李丁的很多恶行都得到了小五点的支持,那人是昔日绑架你的小五点手下,已经确定无疑,他这样一个腌臜小人,胆敢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必对他严惩不贷。”曹旋的眼里又闪现出腾腾杀气。 徐淑婉又想起了那次心有余悸的遭遇,若不是曹旋的及时出现,只怕自己已经遭了毒手,她恨透了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她知道,对这样的恶棍仁慈,就是对恶行的纵容。 徐淑婉的眼神里先是泛起一丝惊恐,很快就被愤怒取代。 曹旋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曹旋几人昼夜劳累,早已人困马乏,酒足饭饱后各自回屋倒头大睡。 曹旋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时分,揉揉眼睛,伸个懒腰,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他看着还在炕上呼呼大睡的马平,独自一人走出屋门,沿着奶奶庙里各处的建筑转悠起来。 曹旋知道,疤脸二人失踪,用不了多久李丁就会发现。现在大敌当前,疤脸凭空消失,李丁断然不敢置之不理,一定会派出人手前去寻找二人。 李丁身边的小五点和一众手下,混迹江湖多年,对那些杀人放火的手段了如指掌,这些人一旦出手,定能循着疤脸二人活动的轨迹找到他们失踪的地点,然后沿着自己留下的印迹一路追踪下去,安固里淖畔的渔房和自己驻扎的奶奶庙,被他们找到那是迟早的事。 小五点作为一个啸聚山林,独霸一方的草头王,绝不是易于之辈,他的那些手下,也都是刀头舔血的亡命徒,若是不早做防备,只怕自己带着的这几位花子兄弟无法与其匹敌。 曹旋屏息凝视,仔细思考一番后,想到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万全之策。他知道事关重大,丝毫马虎不得,些许偏差便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曹旋把自己的计策在脑子里多次推演,觉得胜算较大才回屋里喊起马平,二人仔细合计一番,完善修改了一些漏洞之后,才最终确定了方案。 眼看着天色已晚,曹旋不敢怠慢,当即派出两名暗哨,一名下到山脚,一名藏在半山腰,密切关注生人动向,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曹旋安排完毕,没有声张。待晚饭后,他让徐淑婉带着那些妇幼老弱、病残呆傻一众花子,去后院大殿里的神佛塑像后歇息。他怕这些无辜之人受到伤害,也怕这些人坏了他的大事,只好把他们暂且都隐藏起来。 那些肢体健全,看着正常的男性花子被曹旋安排在紧挨着的两间厢房里歇息,这些不知就里的人可以作为诱敌深入的钓饵,即便这些人里有个把做出了牺牲,那也是死得其所,为挽救这些老弱病残做出了贡献。 曹旋思虑再三,怕这些花子在紧要关头露出马脚,于是便把锥子安排在他们当中,叮嘱锥子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慌乱,一定要小心应对,不能露出丝毫破绽,然后见机行事。自己带着人手就在外边接应,可以确保他的安全,聪明的锥子连连点头答应。 安排好这些花子后,曹旋在屋顶埋伏了一名枪法不错的射手,给他备足弹药,只要曹旋一声令下,便可对擅入者开枪射击。 眼看着一切都安排妥当,曹旋带着马平和剩下几人藏身在正殿的五尊泰山奶奶庙神像后方,一边等着山下的暗哨前来汇报外边的情况,一边暗暗盘算着李丁会派什么样的人前来,会派出多少人。 曹旋考虑若是疤脸所言不假的话,李丁现在兵稀将少,还要应付八路军的围剿,即便是打上门来,也不会有太多人手,应该能确保自己几人性命无虞。 曹旋带着的这些人手,第一次被安排真刀真枪的伏击任务,知道稍有不慎,便可能造成伤亡,每个人都很紧张也很兴奋,在忐忑不安中静静等待着敌人闯进来。 然而整整半夜过去,外边却没有丝毫动静,既未见暗哨前来报告,也未见庙前有任何异动,这些人紧绷着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曹旋心里也有些嘀咕,或许自己高估了这些人,他们一时三刻根本发现不了疤脸二人失踪的痕迹。但是白城子遇袭的惨痛教训再次提醒他,凡事不能麻痹大意,此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便他们今夜不来,日后也要做好此地已经暴露的防范工作。 就在丑时刚过,就听得庙门处有响动,一个身影急急忙忙跑进门来,径直来到正殿的泰山奶奶神像后,嘴里喘着粗气说道:“二爷,山下有人来了,一共七八个人,他们骑着快马,打着火把,从大道上赶来。等到了山脚的时候,他们全部下马,先是打着火把在地上寻找足迹,然后便熄灭火把,沿着山路往山上走来。我看他们准备上山,便一路小跑赶来报告。” 曹旋道声:“来得正好!”又问道:“我们在半山腰设伏的人呢?” 来人说道:“我已将情况告诉他,按二爷事先安排,让他依然藏在暗处,等这些人走过后尾随在他们身后,随时可以对他们发动突然袭击。” 曹旋又问道:“这些人后边还有没有其他人手?” 来人说道:“刚才在山下没有发现。” 曹旋命令道:“你岔开他们上山的路,迂回到山底继续侦查,若有后援及时报告,若是来不及回来,便鸣枪示警。” 来人答应一声,一溜烟往门外跑去。马平跟出去把山门的门栓插好,伏在门口倾听外边的动静。 果然有人来了,曹旋不由暗暗佩服李丁手下的办事能力,好在自己部署及时,要不然还真被他们给一锅端了。眼下来的只有七八人,自己足以对付,早已给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把他们一网打尽。曹旋低声喝令众人打起精神,准备战斗。 马平耳朵紧贴门板,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没过多久,便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隐隐传来,马平知道这些人已经来到山门附近,他直起身子,快步跑回正殿,藏到神像后和曹旋报告情况。 就在曹旋几人准备停当时,却迟迟不见他们进来,过了半晌,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走动,他知道狡猾的小五点并没有直接以身涉险,而是派出人手前来打探动静,果然是老江湖。曹旋暗暗庆幸,要不是自己提前做了安排,只怕还真不容易让他上钩。 过不多时,听着外边的脚步声突然嘈杂了起来,曹旋知道,这些人已经上钩了,开始了他们的行动。曹旋带人来到大殿门后,向外窥视着院子里动静,这些人已经一哄而上,闯入有人的那两间厢房,接着便听到了一声枪响,和小五点在屋里的吆喝声,然后便听到了小五点和“刺猬”的对话。 曹旋听出来了,是小五点亲自来了,自己必须得给他一个意料不到的惊喜。 小五点听完曹旋的一番细述,不由得感叹道:“二爷,没想到你心思如此缜密,今天我栽到你的手里,心服口服。” 曹旋说道:“宋大当家的,过奖了,我要是不小心谨慎,只怕此时被乱枪打死的便是我们几人。” 小五点不敢再接话客套,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二爷,你打算什么时候前往乡公所去会李丁?” 曹旋说道:“现在就走。” 小五点有点意外,问道:“二爷,都说风高放火月黑杀人,咱不等晚上趁着夜色行事吗?” 曹旋摇摇头说道:“不能等了,你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李丁必定怀疑,那时他便会做好各种防范措施,到时候他为了自保,即便是你要强行进入乡公所,他也会把你乱枪打死。” 小五点点头说道:“二爷说的是,李丁他真能干出这事来。” 曹旋笑着说道:“既然咱们是合作,我就得为你的安全着想。再说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赶得早了,说不定还能吃上李丁准备的年夜饭。” 徐淑婉见曹旋下定决心要闯乡公所,知道那可是龙潭虎穴,仇家已在那里磨刀霍霍,主动送上门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徐淑婉赶紧把曹旋拉出门外,一番利害分析,坚决不让他去自投罗网。 曹旋告诉徐淑婉,她所说的这些危险自己已经都想到了,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万全之策,此次前往,胜券在握,让她不要担心,自己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 二人争辩良久,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曹旋说道:“一个小小乡公所,我还没放在眼里,那李丁志大才疏,屡次败在我手下,现在更成了一只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他的主心骨小五点已被我拿下,我想不用费太大周折,我便能把他拿下。那时候,我把他碎尸万段,一报当日追杀之仇,其次也算给死去的赵乡长一个交代,当日受人之托未能成人之事,让李丁轻易占了乡公所,这次所有恩怨和他一起了结。” 徐淑婉见曹旋执意前往,自己苦劝无果,双眼含泪道:“辅同,你此番大张旗鼓带人前往敌人老巢,一定凶险万分,千万多加小心,若是情况不妙,便趁早撤离,万万不要逞强。” 曹旋说道:“淑婉,你放心,我不是莽撞之人,这道理我都懂。虽然我已有了周详的计划,觉得此行应该是万无一失,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叮嘱你,若是明日日出之前我不能回来,你赶紧离开此地,让锥子护送你和海棠回老家,千万不要在此多做逗留。” 徐淑婉知道曹旋认定了的事,谁都无法动摇,只好强忍心中难过,边擦眼泪边点头答应。 曹旋又叮嘱徐淑婉几句,转身进入屋内。 锥子见曹旋进来,抢着说道:“二爷,你要去乡公所吃年夜饭,一定要带着我去啊,我都好久没吃过饺子了,已经快忘了饺子长什么样了。” 曹旋哈哈笑道:“你这个馋猫,今天我还真不带你去,你留在庙里和大小姐过年,等下你们一起包饺子熬年夜。不过你在山上要听大小姐的安排,保护好大小姐的安全,等我回来大小姐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 锥子听曹旋说不带他去乡公所有些沮丧,但是听到说让他留下来保护徐淑婉的安全,他心里又高兴起来,知道自己在曹旋眼里已经是一个能派上用场的人了。 锥子学着马平的样子,拍着胸脯对曹旋说道:“请二爷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曹旋笑笑,把他带到门外,对他耳语几句,锥子不住点头答应。 坝上百姓讲究纸糊大年,平素过年时,即便是普通百姓家,也要打扫房舍,给窗棂更换新麻纸,屋里挂几幅新年画,门前高悬红灯笼,张贴窗花和春联,家家户户都会营造出一份祥和欢乐的气氛,期待着自家来年的小日子会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这是把小鬼子赶走的第一个大年,虽然黄崖湾乡的百姓们生活还很艰难,但是在八路军的领导下,大家都看到了光明和希望,前几日还在赵乡长的组织下,家家户户都忙着剪窗花,写春联,排练二人台,准备扬眉吐气过一个热闹的大年。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赵乡长的牺牲和乡公所的沦陷戛然而止。一夜之间,黄崖湾乡上空被恐怖气氛所笼罩,灾难深重的人们在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后,又迎来了土匪的残害,数以百计的家庭被无恶不作的匪兵奸淫掳掠。百姓们灰暗的眼神里,除了恐惧便是无尽的绝望,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再看不到一丝希望。 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黄崖湾乡却依然没有一点年节的气氛,整个村里一片死气沉沉,看不到一家张灯结彩,也听不到一声欢声笑语,光秃秃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影,就连平日里抄着袖筒在南墙底下晒太阳的几个老光棍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黄崖湾乡公所,李丁的办公室里,炉火烧的正旺,屋里暖意融融,李丁却如坐针毡,双手抱着后脑勺在地上不停的来回走动,脸上写满焦虑,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 炉子旁的木椅上,坐着鬼手,正上身前倾,弓腰伸臂,烤着自己的独手。他刚从外边打探了一圈回来,天色已经大亮,却依然没有小五点几人的消息,鬼手沧桑的脸上也隐隐透着几分不安。 鬼手一边活动着那只独手的关节,一边说道:“今年这天气冷的邪乎,这都五九第六天了,还这么冷,正月初三都该立春了,还有三天,却一点都看不到打春的样子。” 李丁叹口气说道:“异数啊,今年是黑年,两头没有春,老百姓都说这是寡妇年,这一年整日战火不断,死了多少青壮年劳力,还真应了百姓的说法。好在今天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盼着来年能拨云见日,我们能有个好奔头。” 鬼手举举自己的独手,自嘲的说道:“谁说不是呢,我那老婆子也差点守了寡。” 二人正感慨间,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了。二人赶紧抬头往门外望去。 外边走进一个人来,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水饺,对李丁说道:“乡长,鬼爷,今天大年三十,伙房给包了饺子,你们趁热吃点吧!” 李丁眼里亮起的一丝光又暗了下去,对着来人说道:“‘云雀’,你的心可真大呀,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过年吃饺子,也不想想办法去打探一下你们大当家的消息。” “云雀”把碗筷放在办公桌上说道:“乡长,我倒是想带着人出去打听消息,可是眼下咱们就这么点人手,除了外围布防还要镇守乡公所,要是再分散兵力出去,只怕有个突发情况,咱们无法应付啊。” 鬼手说道:“这还用你说,乡长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否则怎么会不安排人手出去访查呢?” 李丁说道:“宋连长迟迟不见归来,有可能是发现了他们的下落,循着痕迹追踪了下去,若是双方交火,只有两个可能,战胜了,他们自会回来报捷;若是全军覆没,我们便再等不到他们的消息。现在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你去通知下去,所有弟兄,全部取消休息,都给我部署到新修筑的工事里去。让村外的暗哨打起精神,严密排查途经此地的所有人员,一旦有宋连长和援军的消息要及时来报。” “云雀”答应一声,下去传令。 心神不宁的李丁和鬼手草草吃完“云雀”端来的饺子,二人愁眉紧锁,猜测着小五点在外边遭遇的各种可能,商议着应对之策。最后二人决定,若是天黑前小五点依然音讯全无,援军依然不见踪迹,自己决不能和弟兄们在这里等着做炮灰,那就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就在李丁和鬼手刚刚商议完对策的时候,门外有人来报:“乡长,大当家的回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三章 乔装容被人识破 争先机双方激战 李丁听到门外有人说小五点回来,顿时眼前一亮,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愁云也一扫而光,作势要往门外走去。就在他准备抬腿出门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用双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想调整一下自己不安的情绪和急躁的状态,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能让小五点觉得他是自己的主心骨。 此时的鬼手也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虽然眼里满是喜悦,嘴里仍然抱怨道:“可算回来了,这个老宋,让我们等得好苦。” 李丁扭头对鬼手说道:“走,老鬼,咱们出去迎接一下,看看老宋给咱们带回了什么惊喜。” 李丁说着,推门走了出来,鬼手紧跟身后。李丁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一愣。 小五点已经沿着宽阔的青石路来到了中院,正准备通过乡议会大厅去李丁的办公室,若是李丁在屋里再延误片刻,只怕小五点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前。 让李丁颇感意外的是,小五点身后跟着八九个人,每个人头上都围着一条长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只是看这些人的衣着、身形,好像没有“刺猬”、疤脸和二麻子在里边。 李丁心想,看样子小五点出去寻找疤脸的下落时,还顺手砸了个窑,给弟兄们弄了些新装备,怪不得回来得这么晚,只是不知道他们找到了疤脸的下落没有。 李丁看着小五点带人一步步往前走来,顾不上细想,往前跨出一步,嘴里寒暄道:“宋连长,连夜奔波,辛苦了,快进屋先暖暖身子。” 鬼手突然一把拉住正要往前去的李丁,说道:“少爷,且慢,我看着好像哪里不对。”说着,往前迈出一步,将李丁拦在身后。 李丁被鬼手拦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一惊,紧张地看向面前的小五点。 此时的鬼手已经将那只独手上扬,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嘴里说道:“大当家的,且站住说话。” 小五点迟疑一下,说道:“鬼哥,怎么了?这大冷的天你不让我进屋说话,把我挡在院子里算怎么回事吗?” 鬼手说道:“大当家的,你身后都是什么人?怎么看着不像咱们自己的弟兄,他们为什么都把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你让他们把头上的围巾取下来。” 小五点说道:“鬼哥,看你疑神疑鬼的,我这才刚走了一天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要是出去的时间长了,这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外边天寒地冻,我带着弟兄们为了找到疤脸他们,整整搜寻一夜,要不找块围巾护着些脸只怕鼻子都给冻掉了。” 鬼手并没有被小五点的话说动,依然坚持道:“咱们兄弟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吗?现在是特殊时期,万事都需谨慎,我更得保护少爷的安全,之前经历的事太多了,大当家的你还是赶紧让他们把围巾给摘了,人都撤出去,各回各的哨位。” 被鬼手挡在身后的李丁这时也回过味来,感觉到了面前几人的诡异,他对在院子里巡逻的两个匪兵说道:“你们过去看看,那几个弟兄到底是谁,怎么在我面前还装神弄鬼,不听号令,去把他们的围巾给我取下来。” 小五点说道:“我的乡长老爷,你想哪里去了,你别急呀,我让他们把围巾取下就是了。” 李丁从小五点对自己的称呼里也隐隐感觉到了异样。 小五点稍稍往后偏了下头说道:“弟兄们,把围巾去了吧,这都回来了,还捂这么严实干什么?” 小五点刚说完,就觉得后腰被枪口狠狠顶了一下,小五点不自觉地又往前走去。 鬼手看着小五点不自然的样子,心下已经有些明了,他紧盯着小五点,明显看到了小五点的眼珠在不停往后扫视,还不停向自己眨着眼。 鬼手明白了,小五点确实是被人挟持了,他刚才虽然觉得情况有异,可万万没想到形势竟然如此严峻,不可一世的小五点竟然做了人家的人质。对方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胁迫小五点将他们带进了戒备森严的乡公所。对方冒死前来,必定所图甚巨,不是为财便是要害命。 鬼手的心紧绷起来,由于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多想,当务之急,便是如何保护自己和李丁,迅速脱离这些人的射击范围。 鬼手微微怔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没有当场揭露对方的身份,他知道,一旦自己表现异常,对方察觉到他们身份已经暴露,双方当场就得火拼,那样自己和李丁就会笼罩在对方的火力之下,必须先将他们稳住,自己和李丁伺机退入屋内再做打算。 鬼手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着,他不着痕迹的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后的李丁,然后说道:“大当家的,还是你爱护手下兄弟,把弟兄们都围裹的严严实实的。我看这样,弟兄们一路辛苦,此时肯定是又冷又饿,咱们这么多人,乡长的屋里坐不下,不如先去议会大厅坐下暖暖身子,等下让伙房煮些饺子给送过来,等吃饱喝足了再和乡长报告路上的情况。” 李丁早已心领神会,也接口道:“你们先去大厅歇息一下,正好我还有些小事处理,等我处理完了,再去议会大厅找你了解具体情况。”李丁说着便往屋里走去。 鬼手也移动脚步,往后挪去。 两名上前查看曹旋几人身份的匪兵,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直直地往几人身前走来。 跟在小五点身后的正是曹旋和他的手下,几人挟持着小五点,进入了乡公所。 一行数人,来到黄崖湾乡附近时横冲直撞,无人敢拦,轻易就闯过了李丁设置的层层哨卡。他们在村口时遇到了正在巡逻的“云雀”,“云雀”看到大当家的带人归来,拍马上前搭话,谁知小五点根本不理会,把“云雀”喝退,领着身后众人打马往乡公所赶去。 马背上的曹旋看着自己几人在小五点的加持下,一路畅通无阻,心中暗喜,果然是胆大天下去的,胆小寸步难行。要不是自己力排众议,坚持前往,哪能有此机会。 当曹旋看到自己俘获的人是小五点后,便动起了脑筋,当日据疤脸所言,李丁现在正仰仗小五点的力量,小五点在李丁面前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正好可以由他带着混进乡公所,否则,单凭自己几人去强攻戒备森严的乡公所,那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何谈报仇。若是不能尽快去找李丁找回公道,除了这块心病,就得一直混迹在花子堆里等待时机,那自己可就真成了花子王。日后被人得知此事,定会遭人非议,认为没有哥哥曹凯的庇护,自己只能靠着乞讨度日,那时百口莫辩,真正羞煞人也。 曹旋看着所有这些事情都在按着自己的谋划在一步步推进,不禁心中暗自得意。 一行人风风火火,到了乡公所门前。守门的岗哨见是小五点回来,连忙堆起笑脸迎上去,一边道着辛苦,一边打开大门,放众人进入院中。 院子里驻守的匪兵见小五点进来,急忙跑上前来,接过他们手里的马缰,牵着马往拴马桩前走去。小五点带着曹旋几人大摇大摆地往李丁所在的中院走去,就在他们下马的当口,早有积极的匪兵跑着前去给等候多时的李丁报信。 曹旋本想着把李丁直接捂在屋子里或是在接近他的时候把他擒住,谁知鬼手竟然如此谨慎,有小五点带着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上次自己和马平夜闯乡公所就是着了鬼手的道,使得马平重伤,二人差点当场被擒,没想到今天又是被他识破,坏了大事,此人真正可恶。 曹旋听着鬼手说话的语气,看着他慢慢往后倒退的身形,更加确定鬼手已经看出了破绽,自己几人此时若不动手,他们二人一旦进入屋里,自己几人可就成了活靶子。 曹旋爆喝一声:“给我打!”说着从腰间拔出手枪,向着鬼手打去。 正往身后退去的鬼手在起疑之时就有了防范心里,现在眼看着曹旋几人突然伸手拔枪,知道情况不妙,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李丁距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已经跨进屋里,听到喊声,迅速躲到墙后,拔出手枪。 鬼手一条腿刚刚迈进屋里,身后“嗖嗖”的子弹便追踪而至,鬼手大惊,跃过门槛,一个饿虎扑食,趴倒在屋里的地上,子弹从门框里穿过,射进对面的墙里。鬼手不敢起身,只好双肘着地,匍匐着身子用力往前爬去。 子弹在房子外的砖墙上不断炸开,鬼手终于两只脚抵着门槛挪进了屋里,不禁暗自庆幸,要是再晚趴倒一秒,只怕今天自己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 鬼手惊魂未定,窗外又接连传来两声惨叫,李丁命令去查看曹旋几人身份的两名匪兵,都已身中数弹,倒地毙命。 门外的子弹一股脑往门里打来,从洞开的门口呼啸而入,鬼手刚想伸脚去把屋门踢上,身子便猛烈一震。鬼手痛呼一声,伸手往屁股上摸去,他的屁股上中了一枪。刚才侥幸逃脱的喜悦已被刺骨的痛楚全部驱散,毕竟年龄大了,身子已经远远跟不上脑子的反应速度。 躲在墙后的李丁,见鬼手中枪,赶紧去拽住鬼手的胳膊,死命把他往屋子中央拖去。就在这时,鬼手又是一声惨叫,刚才还在挣扎的一条腿重重地落了下去,“汩汩”的鲜血从他的小腿处流出来,鬼手的小腿也中了一枪。 李丁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把鬼手的身体拉到墙后躲藏起来。身中两枪的鬼手依然不忘李丁安危,忍着剧痛,喘息着对李丁说道:“少爷不要管我,你千万藏好了,不要把身体暴露在他们的枪下。”颤抖着独手的鬼手咬牙拔出手枪,趴在地上紧盯着门口,一旦有人进来,他便会舍身保护李丁的安危。 此时,院子里已经枪声大作,射向屋里的子弹逐渐稀落。李丁知道自己的人已经赶来增援了,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院子里的匪兵,听到枪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乱中,众人端着枪都往中院赶来。当先到的匪兵看到院子里的曹旋众人正在对着李丁的办公室射击时,便立刻向着他们开起火来。 曹旋见势不好,对身边的马平说道:“把小五点给我控制起来,他要是敢逃走,当场击毙,咱们都往对面的大屋里撤。” 曹旋说完,手举双枪,一边向着围拢来的匪兵还击,一边压低身子,往议会大厅门口退去。几名手下看曹旋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也都争先恐后地退往议会大厅的墙根底下,这几人缺乏实战经验,没人殿后掩护,便同时转身后退,身后门户大开,两名跑在最后的小伙子被当场击毙。 小五点眼看着场面混乱起来,早就蠢蠢欲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趁乱逃走,双眼不断飘向在身后控制着自己的马平,慑于曹旋几人手里的枪,他不敢贸然跑开,生怕被一枪击毙,只待马平一分心,他便立刻动手。 可惜,机警的曹旋并没给他机会,马平听到曹旋的命令后,立刻将面前的小五点拉到怀里,伸出胳膊夹住他的脖子,并对着还在开枪的众人喊道:“小五点就在我手里,你们胆敢开枪,我立刻把他击毙。” 马平说着把小五点推到身前,护住已躲到议会大厅门口的曹旋几人。 小五点看着自己被推到前边挡子弹,赶紧扯开嗓子对周围的匪兵说道:“都他妈给我住手,你们是不是想把我也打死呢?” 前边开枪的和后面赶来的匪兵听到是小五点在吆喝,停止了射击,都用出乎意料的眼神看着被控制住的小五点,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马平用枪口戳着小五点的脑袋说道:“让他们都给我往后退。” 小五点不敢怠慢,对围上前来的匪兵说道:“后退,赶紧后退。” 围在不远处的匪兵不敢怠慢,用枪指着墙底的曹旋几人,缓慢移动脚步,往后退去。 李丁在屋里听得真切,知道自己人已经控制了局面,他看了眼趴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鬼手,悲痛万分,这个人为自己出生入死大半生,没想到临老却连番遭到重创,深受磨难。 李丁强忍悲伤,从里屋炕上的棉被上撕下几缕布条,为鬼手简单包扎止血,让他暂且趴在这里不要动,马上安排人手来照应他。 鬼手忍痛说道:“大局要紧,你赶紧出去控制局面,今天要是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李丁双眼冒火,再不多说,提着枪,怒气冲冲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手下已经把曹旋几人逼到了墙角,举枪向着曹旋几人便打了过去,数发子弹在曹旋几人面前飞过。 曹旋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给吓了一跳,慌乱中护着曹旋,拖着小五点,往议会大厅里退去。 看到李丁不顾一切地开枪射击,周围的匪兵重又端着枪往前涌来,眼看着新的枪战一触即发。 李丁的冷枪,让小五点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李丁竟然不顾自己死活,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人家手里还要开枪,他这个气啊,嘴里嘟囔着把李丁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 曹旋也未料到李丁会突然发难。对着门外暴喝道:“你他妈以为我是在吓唬你是吧?你再开枪试试,看我会不会把小五点的脑袋打开花。” 小五点感觉到了曹旋的愤怒,知道依着曹旋的性子,真有可能当下就把自己的脑袋打爆,他不敢停顿,接着曹旋的话大声说道:“老李,你这是干什么?你诚心想弄死我是吧?” 被愤怒冲昏了头的李丁听到小五点的吆喝这才冷静下来,他示意众人把枪暂且放下,满含怨气地对小五点说道:“宋连长,你是怎么搞的?让你出去寻找疤脸的下落,你怎么竟然引狼入室,你究竟想干什么?” 小五点没好气地说道:“疤脸和二麻子都被人杀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杀他们的人。要不是为了给你那死去的小舅子出口气,摸清人家的底细,我也不至于被人家挟持到这里,你倒是会站在那里说风凉话。” 李丁听了小五点的话,知道小五点是被杀害疤脸的人给挟持了,刚才情急之下,自己虽然没有看清对方的脸面,可是听声音,应该是和自己交过手的那两个牛羊贩子无疑。 不知这二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的战斗力太恐怖了,竟然在设置了层层哨卡的林子里悄无声息地劫走了疤脸二人,而且把叱咤风云的小五点给挟持为人质,没有看到“刺猬”和小五点带去的其他人回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已经都被他杀了。 此人猎杀自己多人,占尽先机,依然不愿善罢甘休,而且胆大包天,明知这里是刀山火海,却全然不顾,硬是借着小五点的掩护,深入重围之中。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是要地盘、要钱还是要命?或许都不是,他们只是要出口气,若真是那样,他们便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到这里,李丁心里不由一个激灵。 李丁看着眼前的局势,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现在对方已经被自己逼入了死角,想要他们的命,那是分分钟的事,只要两颗手榴弹进去,屋里的人便会全部粉身碎骨。 为了免除后患,也为了不把这里的秘密泄露出去,今天来的人一个都不能活着离开。只是小五点在他们手里,若是硬来,小五点势必性命难保。 目前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若是顾忌小五点的死活,放虎归山,只怕日后这些人便成了自己的心头大患。 李丁权衡再三,觉得这些人非杀不可,但还是得尽量保住小五点的性命,若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只能让他自安天命了。 李丁打定主意,对着屋里喊道:“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出来投降,把宋大当家的给我平安放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的话,我把你们全部当场击毙。现在我数三个数,你们要是不出来投降,我就命人开枪。” 李丁对围在院子里的匪兵说道:“把全部枪口都给我对准议会大厅,我数到三的时候,他们要是不听我的命令,你们立刻给我开火。” 李丁说完,众人手里的枪支哗啦啦一阵响,都把子弹上膛,枪口对准议会大厅的门窗。 李丁喊过一名自己原来的手下,对着他耳语几句,让他瞒过面前众人,偷偷去准备几颗手榴弹揣在怀里,到时候看自己眼色行事。 手下听完,趁众人不备,偷偷闪出人群,按李丁吩咐前去准备。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四章 落虎口急欲脱身 报旧怨必置死地 被堵在屋里的曹旋,看着眼下局势瞬息万变,惊愕之余,也不禁有些唏嘘。刚才在门口时还对自己的雄才大略,杀伐果断志得意满,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情势急转直下,除了没能把李丁控制住,现在反倒被人家逼到了绝路。 把弟兄们带入绝境,曹旋心里格外自责,他知道是自己太过急功近利,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之前自己和马平二人,手无寸铁,把李丁拿捏得死死的,现在又略施小计,在己方无一人伤亡的情况下,把纵横江湖多年的悍匪小五点给擒获。在取得这些胜利后,自己有些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视李丁等人为平庸无能之辈,听不进徐淑婉和马平的再三劝阻,刚愎自用,深入虎穴来复仇,只落得身陷囹圄。 曹旋原本想着有小五点做护身符,即便杀不了李丁,也能保自己几人全身而退,没想到李丁六亲不认,明知道小五点被自己控制,竟然毫不顾忌向着自己几人连连开枪射击,看上去并不怎么在乎小五点的死活。小五点在自己手里他尚且如此,若是真听他的把小五点放了,只怕自己几人分分钟就得被乱枪打死。 曹旋暗叹一声,有些愧疚的看着马平说道:“马平,今天咱们恐怕走不出去了,是我失算了,没听你的忠告,让你跟着我涉险,会不会怪我?” 马平没有一丝怨言,平静地说道:“二爷说哪里话,从跟二爷那天起,我这条命就是二爷的了,今天就是拼着一死,我和弟兄们也要把二爷救出去,若是不幸,咱们今天都折在这里,到了阴间我还鞍前马后的伺候二爷。” 马平这番话,没有一句豪言壮语,没有一句慷慨陈词,却说得曹旋热血沸腾,险些泪目。果然是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手下兄弟非但没有自乱阵脚,反而甘愿一腔热血写忠义,能有这样的兄弟,曹旋倍感安慰,心头的怅然旋即消失,眼里闪现出笃定的光芒。 曹旋正待叮嘱马平觅得机会便尽快突围,用敬佩的眼神盯着马平良久的小五点已经抢先一步,竖起大拇指说道:“是个爷们儿,够义气,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儿女,我小五点服你。” 曹旋看向小五点,冷笑一声说道:“你他妈看到了吗?我带着的这才是真兄弟,我不知道你交的是什么朋友,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现在我把话说到头里,今天我们兄弟要是不能突围,那就只能拿你陪葬了,不是我曹旋不讲信义,是你小五点没把这事给我办漂亮。” 小五点苦笑一下,叹气说道:“二爷,在奶奶庙的时候我既然已经答应帮你把李丁拿下,我自会和你同心同德,竭尽全力帮你,可你还是时时防着我,起冲突了第一时间就想着拿我挡枪子儿,说句不好听的,你真没把我当朋友待,让我寒心呢!但我小五点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说过的话便会一定做到。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去和李丁谈谈,让他把你们放了,从此以后你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大家交个朋友。” 曹旋冷哼一声:“桥归桥,路归路,我和李丁这样的宵小之辈势不两立,我是绝不会和他交什么朋友的。” 小五点说道:“二爷,你可要看清现在的形势,想好了再做决断,当务之急可是保命要紧。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就有翻身的机会,不必争一日之长短。” 曹旋没有说话,沉思着做最后的决断,身后几个手下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们可没有马平的忠心义勇,之所以跟着曹旋无非就是想混口饱饭吃,断然不会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刚才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同伴被打死,早都吓破了胆,眼下都盼着曹旋能去和李丁讲和,给大家留条活路。 这时,院子里的李丁已经喊到了二,若是再不发声,只怕李丁数到三的时候,就要乱枪齐射了。 曹旋看了眼马平和他带来的几人,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对马平说道:“你说我们是该冒死冲出去还是和他们讲和?” 马平说道:“二爷定吧,我听二爷的,我只是怕李丁这小子给咱们耍花招,和他讲和也未见得能放过咱们。” 曹旋说道:“你分析得不错,李丁这人老奸巨猾,他绝不会轻易放我们走的。” 小五点在边上拍着胸脯说道:“李丁的工作我来做,我打包票,一定能让他按我说的去做。” 小五点刚说完,院子里李丁的声音已经响起:“三。” 李丁的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子里“啪”的一声枪响,然后就是一声惨叫传来,紧接着便听到一个声音大吼道:“你他妈是不是吃了豹子胆,敢害我大哥,你信不信我一枪要了你的命?” 李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给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去,看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骑在马上的“云雀”正高举手枪,带着三四个荷枪实弹的手下,剑拔弩张的紧盯着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匪兵。 这一枪正是“云雀”打的,他带着几个弟兄冲进了中院。他刚才在村口正好遇到小五点一行,他见苦等一夜的小五点终于平安归来,赶忙上前热情问候,却被小五点厉声呵斥退后,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本想再多问几句,小五点几人已经扬长而去,“云雀”只好没精打采地走开。后来他越想越不对劲,觉得情况有异,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乡公所方向传来的枪声,他知道情况不妙,便带着几个手下迅速赶了回来。走到乡公所门前问了岗哨才知道,小五点被人劫持,带人闯入乡公所,随后被鬼手识破,发生了交火,现在已经被人挟持着躲进了议会大厅,李丁正在劝降,若是对方抵抗,便准备将他们全部乱枪打死。 “云雀”一听,小五点还在里边做着人质,这李丁要是命人开起枪来,那还有好?小五点非得被乱枪打死不可。他顾不上多说,带人急匆匆地往中院赶去。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李丁喊到三的时候,还没等众人开枪,当中有一人竟然偷偷摸摸从腰间摸出了手榴弹,双眼看向议会大厅的窗户,正作势拉弦往议会大厅扔去。“云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顾不上阻拦,只好一枪将对方撂倒,站在当地破口大骂。 李丁也对此人的冒失大为光火,刚才一再叮嘱他看自己眼色行事,谁知此人擅作主张,这还没等这边开枪,他便急不可耐的要把手榴弹扔到屋里,这要是被小五点这些手下识破,只怕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非得被他们乱枪打死不可。 众匪都被眼前的突发情况吓了一条,也忘了听从李丁的命令往屋里射击,都呆呆地看着被“云雀”打倒在地的人。 “云雀”从马背上跳下来,看着周围的人继续叫骂道:“你们他妈到底是谁的人?不知道大哥在里边吗?怎么竟然不顾大哥的安危准备开枪?这个王八蛋是谁安排的?居然要往屋里扔手榴弹,是要把大哥一起炸死吗?” “云雀”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李丁一眼,他已认出被自己打倒在地的人正是李丁原来的手下,只怕此人的突然发难是李丁的授意。 刚才李丁对此人耳语时,周围的匪兵都看到了,此时众人也都把目光看向李丁。 李丁看着杀气腾腾的“云雀”,心中一凛,赶紧对着倒在地的人骂道:“我让你去给大当家和那些人端些酒饭,先缓和下气氛,你他妈怎么去拿了手榴弹?你真是个饭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留着你有什么用?”李丁说完,未待此人开口辩驳,对着他的前胸就是两枪,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 小五点在屋里听得真切,他心里已经门儿清,知道这肯定是李丁的主意,这么大的事没有他的授意,哪个敢私自做主?小五点心里这个气呀,暗道李丁这小子是真够狠毒的,为了置曹旋于死地,竟然不顾自己死活,要不是“云雀”及时赶到,只怕自己此时早已粉身碎骨了。这般时候了,他还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的演戏,今天要是能活着出去,日后定要他好看。 “云雀”顾不上理会李丁和地上死去的人,对着屋里喊道:“大哥,你有没有事?” 小五点当即答道:“兄弟,放心吧,我没事。多亏你来得及时,要是晚来一步,我可就碎成渣了,你就等着给你大哥收尸吧。” “云雀”听到小五点的声音,放下心来,大声喊道:“屋里人听着,你们把我大哥放了,我保证让你们安全离开。” 曹旋说道:“你要是真想救你大哥一命,那就让你的人全部后退,给我们留出一条通道,然后把我们的马牵来,我带走小五点一起走。等我安全后,便把小五点放了。” “云雀”见挟持小五点的人愿意谈判,便上前和李丁商量该如何处置。 就在“云雀”和李丁在屋外紧急磋商的当口,小五点脑子里也在不停翻滚着,现在曹旋和李丁水火不容,二人已经结成了一个死扣,若是双方无法和解,自己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万一擦枪走火,倒霉的可是自己,无论如何,自己尽快脱离险境才是上策。 小五点思索片刻,见窗外依然没有动静,对着窗户喊道:“老李、‘云雀’你们把人都撤了吧。我现在安全得很,你们不用为我担心。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屋里和我在一起的这几位兄弟也都不是外人。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舞动弄枪的,以免伤了和气,坐到一起喝个酒,这事就算过去了。” 院子里的李丁听了小五点的话,有些不解,小五点是吓傻了吧?怎么和人家又成了兄弟? 只听小五点在屋里继续说道:“老李,你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人是谁吗?他正是咱们那天讲到的曹旋,曹凯大哥的亲弟弟,曹凯大哥现在可是孙将军部的骑兵团团长。日前我在曹凯大哥帐下听令,现在你我二人又刚受了党国的封赏,咱们里外里都是一家人啊!” 李丁说道:“此人无礼,他杀了我的内弟,重伤我的心腹之人,我怎会轻易放过他?我现在只为你的安危着想,其他的我管不着,管他哥哥是什么人,我又不和他认识,他把你放了举手投降便罢,要是胆敢对你不敬,我今天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小五点说道:“老李,此言差矣,以你的胸怀和格局,怎么会斤斤计较这些个人得失呢?死得已经死了,伤的也已经伤了,我们也回天无力,现在我们要往前看。你想想,我们现在都是党国的人,不能自相残杀,孙将军的部队很快就会兵临城下,那时曹大哥自会杀回老家,今日你若伤了曹旋老弟,日后如何向曹大哥交待?” 小五点说这些话,虽然是为了自己脱身,倒也是实话,为李丁仔细分析了这其中的利害得失,他若今天想置曹旋于死地,那还真要好好想想,若是有一天曹凯带人杀回来的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 李丁有些犹豫了,他知道,日后要在察哈尔混,指定绕不过曹凯这个坎儿,小五点这番话不无道理。 “云雀”虽然不太明白就里,但是听到小五点在劝慰李丁,他为了让小五点尽快脱险,也打起了边鼓:“李乡长,大当家的说得对啊,我看不如放了他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李丁知道自己今天要杀曹旋几人已经不太可能,只要小五点在他们手里,“云雀”这些人就不会给自己下手的机会,到时候把这些亡命徒惹急眼了,说不准真会对自己下手,刚才“云雀”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已是饱含敌意,要不是自己当场把扔手榴弹的人击毙,被他问出真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丁再三权衡着利弊,眼下除了放他们出来,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如顺坡下驴,既给了小五点面子,也能稳住曹旋,先把他放出来,若是有机会再下杀手。 李丁拿定主意,对屋里喊道:“宋老弟,你和他商量吧,就按你说的办,他们要是答应,就让他们放下武器,老实从屋里走出来,等你安全了,我就放他们回去。” 曹旋在屋里听得明白,对小五点说道:“小五点,你他妈别把我当三岁孩子,你们一唱一和地在这里演双簧,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只要我把你放出去,当下就成了活靶子。” 小五点叹息一声,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对曹旋说道:“二爷,在你的火眼金睛面前,我们怎敢耍花样。刚才道理我都已经给你讲过了,你比我聪明,眼前的形势肯定比我看的明白。现在你也看到了,李丁这小子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不仅上来就开枪,还准备把我和你们一起炸死,你说我还能和他一条心吗?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让你安全离开,不为别的,就冲着曹团的虎威,我也得把这事办明白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按你说的去办,我让他们备马,放条通道出来。” 曹旋听完,心里五味杂陈,李丁肯定是杀不了了,自己和弟兄们能顺利脱身,就已经是万幸。他看出来了,李丁之所以放自己一马,小五点之所以积极配合,他们是震慑与大哥的手段和实力,没有大哥的庇荫,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曹旋有些心灰意冷。 曹旋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眼马平和其他弟兄,说道:“准备出门,都给我提高警惕,听我命令行事。” 众人齐齐答应一声。 小五点闻言大喜,对着窗外喊道:“老李,命人把曹旋老弟他们的马给牵过来,让弟兄们都收起家伙,往后撤撤,我们这就出去。” 未等李丁开口答应,“云雀”便吆喝着让人赶紧去牵马,揸开双手,对着周围的匪兵做驱赶状。 李丁看这架势,知道自己今天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举目望去,大部分都是小五点的人,自己的号令又能左右的了几个?李丁不禁暗暗叹息,本打算让疤脸和鬼手几人尽快扩充自己的实力,没想到转眼间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自己基本上就是孤家寡人了。 不大功夫,李丁看曹旋他们的马匹已经有人拉了过来,自己的人手也都收起枪支后退到两旁,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只能任由他们遁去了,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李丁伸手一指大门的方向,对一个匪兵说道:“去,把大门给他们打开。” 匪兵答应一声,往门外走去。 李丁抬头之际,却看到有两个匪兵从中院里飞奔了出去,径直往前院的马厩跑去,也不知道他们急匆匆干什么去了。反正马上就要放这些人回去,想必也不会再发生冲突,用不着多少人在这里警戒,也就不去管他们了。 李丁回过头来,对屋里喊道:“宋老弟,外边都已经按他们的要求安排妥了,可以让他们出来了。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个人出来先看看。” 小五点答应一声,对曹旋说道:“二爷,咱们抓紧时间出去吧,李丁这小子好不容易松了口,小心他再反悔。” 曹旋对马平使个眼色,马平会意,他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往外边看去,自己骑来的几匹马一字排开站在门外,院子里的匪兵也都收起了枪支,散在一边。 马平仍旧有些不放心,大着胆子,将门缝开大一些,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院子当中,仔细往周围和屋顶看去,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查看完毕,马平转身进入屋内,向曹旋点点头。 小五点主动说道:“二爷,你要是不放心,就还让这位兄弟押着我,把我挡在前边。他们看我在你们手里绝对不敢使阴招。” 马平说道:“这个自然。”说完把小五点控制到自己身前。 曹旋对小五点的好感倍增,什么事都主动为别人着想的人,很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可,曹旋给了小五点一个善意的微笑。 曹旋接着给几人安排一番,告诉他们出门顺序和出门后的防范要领,让他们务必小心谨慎,严格执行自己的命令。 马平押着小五点率先从屋里出来,曹旋跟在身后,其他几人殿后,这几个人,在曹旋的安排下,走出门口时都转过身子,举着枪,跟在曹旋身后,一步一步倒退着前行,每个人都紧张的看着自己周围的动向,稍有异常,便立刻开枪还击。 李丁认出来了,这二人正是大闹乡公所,和自己多次交锋之人,他面色冷峻,正紧盯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曹旋和李丁的目光相接,嘴角微微上扬,冷哼一声,眼里现出不屑的神色。 李丁双目喷火,却又无可奈何,只是恶狠狠地死盯着曹旋,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咽。 “云雀”也认出来了,这不正是当日在荒地里坏了自己好事,还在自己小腿上钻了个眼儿的人吗?“云雀”的双眼顿时喷出火来,果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早知道屋里挟持大当家的人是他,还不如让那小子用手榴弹把他当场炸死。 “云雀”紧咬牙关,双拳紧攥,怒目而视,要不是小五点在他们手里,非得冲上去给他三刀六洞,让他尝尝自己的厉害。 曹旋看着周边虎视眈眈的众人,毫不在意。几人缓步走到马前,院子里没有一点异常,分布在周围的匪兵也仅仅是紧盯着这边,没有任何举动。 曹旋命人上马,马平和小五点共乘一骑,在前打头,其他人跟在后边。 马平缓缓走出中院,举目望去,前院里除了两名站岗的匪兵,空无一人,围墙和墙角的岗楼上也都看不到有人值守,乡公所的大门敞开着。 马平知道,现在的乡公所大院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充满杀机,如果不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众人随时都有被击毙马上的可能,一刻不能停留,必须保护曹旋尽快脱离险境。 马平举起马鞭,向后一示意,然后重重落下,打在马屁股上,胯下坐骑长嘶一声,立刻向前窜去,曹旋几人也都策马扬鞭,跟在马平身后,沿着乡公所院内的青石大道,往大门外跑去。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曹旋开始时就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自己一行不会就这么顺利地走出乡公所,但他还是心存侥幸,毕竟手里有小五点这张王牌,令他没想到的是等着他们的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冲在前边的马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机警地留意着每个可疑的隐蔽角落,他怕有人打黑枪,怕小五点伺机逃走。他虽然万般谨慎,却还是疏忽了一个地方。 跑在最后边的几个兄弟,怀揣着死里逃生的喜悦,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快跑,跑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只要能离开这里,就有看到新年太阳升起的机会。 这些兄弟的要求虽然不高,只怕也难以实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五章 曹旋失算走麦城 铁蛋军援赴中都 刚跑到大门口的马平,感觉身子突然猛地往前一栽,紧接着整个身子就都矮了下去,和他胸前夹着的小五点一起从马背上掉落下来。二人跨下的坐骑已经屈着双膝跪倒在地。 乡公所大门前的两头石狮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系上了绊马索,一条拇指粗的绳子离地尺余,横亘在乡公所大门前。 在刚才巨大的冲击力下,原本绷得直直的绳子已经垂了下去,两头拴着的石狮子也都被拉着移动了些位置。 曹旋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马平连人带马一起倒下,却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勒住自己的坐骑。 曹旋双手发力,死命勒住马缰,马儿长嘶一声,前蹄上扬,堪堪在马平倒下的坐骑前停下,再往前半步便踏在了倒地的马上。 曹旋骑术出色,把马勒住了,可后边紧随而来的几个手下就没这两把刷子了,胯下坐骑,一个接一个撞上前边的马尾,曹旋立足未稳便被后边的马重重撞上。 瞬间,人仰马翻,曹旋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后边的几人也都接连不断地掉下马背。 和马平同乘一骑的小五点坐在前边,挡住了马平的视线,可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提早做了防备。眼看着快马飞奔到绊马索前,他借着前冲的势头,就势挣脱马平对自己的束缚,在地上一个翻滚便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向跌倒在地的马平扑去。 小五点出手如电,迅速上前抓住马平的胳膊,不等马平反应过来,便把他的胳膊往背后一拧,双手发力,“咯嘣”一声,把马平的大膀给卸了下来。 马平痛呼一声,站起一半的身子,又扑倒在地。小五点欺身上前,伸出胳膊,死死勒住马平的脖子。一番剧烈活动后,小五点被锥子扎穿的手掌,又流出道道鲜血,阵阵钻心的疼痛,小五点皱紧了眉头。 这时,藏在乡公所门外两侧的几个匪兵早已一拥而上,将落下马来的曹旋和几个手下全部围住。 站在院子里的李丁和“云雀”看着曹旋几人远去,正不知如何是好,看到他们突然纷纷落马,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顾不上细想,吆喝一声,带人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已经挣扎着爬到李丁办公室门前的鬼手,听着外边人喊马嘶,看着李丁带人从院子里跑了出去,痛苦不堪的脸上绽出一丝扭曲的笑容,搭在门框上的手慢慢滑落下去,强忍着剧痛又干了一件大事的鬼手昏了过去。 李丁跑到大门口的时候,小五点已经把马平挟持在怀里,倔强的马平强忍着肩膀的疼痛,支棱着脖子,满脸的不服。 曹旋被身后的几个手下连环冲撞,掉下马来,手里的双枪也不知落到了何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边的手下也都纷纷落马,翻滚着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曹旋脑子里一片空白,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挣扎着身子,从地上站立起来。 一切都已经晚了,端着枪的匪兵冲到他们身前,乱糟糟地喊叫着:“不许动!都举起手来!” 曹旋看了眼脖子被小五点夹在臂弯里的马平,正怒目圆睁,大口喘着粗气。身后自己带来的几人,在匪兵的恐吓下,早都吓得高举双手,嘴里不停喊着饶命。 院子里的李丁和“云雀”带着人手已经快跑到了门口,曹旋抬眼看了看他们,面无表情,没动,也没有举起自己的双手。 走到近前的李丁大喝一声:“来呀,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几个匪兵一拥而上,找来绳索,把曹旋众人捆绑结实。 李丁回过头来看着满手流血的小五点说道:“宋连长,你的手受伤了,严重吗?赶紧让人给你包扎一下。” 小五点说道:“不碍,昨日夜里去捉曹旋时就被他的人给伤了,已经做了包扎,刚才一用力,又有血水流了出来。” 李丁说道:“没事就好,还是宋大当家的英勇神武,被人挟持,依然临危不乱,制敌于无形,一举转败为胜。佩服,佩服。” 小五点苦笑一声:“老兄,你就别挖苦我了,要不是你老兄神机妙算,提前让人设下绊马索,我怎能如此轻易逃脱?” 李丁一愣道:“绊马索不是我让人安排的啊?刚才混乱之中,我早就乱了方寸,哪还有如此神机妙算。” 李丁说完赶紧找身边的人来问,这才知道,原来是鬼手在屋里听到外边的情况后,知道李丁迫于无奈要放走曹旋他们,心中一动,便咬牙爬到门外,喊来两个匪兵,让他们如此这般安排。 李丁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看着两个人从中院跑到了马厩里,原来他们是在鬼手的指派下去偷偷的安放绊马索去了。正是有了鬼手的精心安排,自己才将这些人擒获。 李丁想起了鬼手的安危,赶紧安排人手去找郎中,救治深受重伤的鬼手。 曹旋几人已被五花大绑,都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李丁的发落。 小五点走到曹旋面前,紧攥着自己那只受伤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曹家老二,得罪了。” 曹旋看着小五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没有搭理他,挺着胸,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李丁从地上捡起一支马鞭,也走上前来,看着曹旋桀骜不驯的样子,劈头向曹旋脸上挥出两鞭,嘴里叫嚣道:“你不是曹凯的弟弟吗?你不是很有手段吗?有种你再跑啊?” 曹旋没有躲闪,也没有低头,依然挺胸而立,两鞭下去,曹旋脸上肿起两道血红的印迹,几近出血。 马平看的真切,气的咬碎钢牙,大骂道:“你他妈有种冲我来。” 李丁二话没说,转过身来,照着马平的头脸挥出几鞭。马平被打得眼冒金星,脸上显出数条血印。 李丁意犹未尽地骂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你想讨打,那我就成全你。” 小五点看着怒气未消的李丁说道:“李兄,你看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李丁说道:“这些人全部枪崩,一个不留。” 小五点看了眼曹旋,顾虑重重地说道:“那曹凯那边。。。” 李丁说道:“老弟,你多虑了,曹旋落在咱们手里的消息,只有咱们这些人知道,今天把他们全部杀了,叮嘱一下知道这事的几个弟兄,这事便人不知鬼不觉,任他曹凯有滔天的势力,他也想不到和咱们要人啊!” 小五点点点头说道:“老兄你说的在理。只是,曹旋还有同伙没来,要是不斩草除根,这事将来肯定得传出去。” 李丁说道:“就是和他们一起的那两个女人是吧?” 小五点说道:“李兄,你有所不知,除了那两个女人还有一些叫花子,这位曹旋老弟可是能折腾的很呢,被你逼的走投无路后,居然流落到奶奶庙和一帮花子相依为命起来,借着花子身份的掩护,在那里招兵买马,也聚集了几个人,只不过都是些酒囊饭袋,歪瓜裂枣,这不你都看到了。”小五点把手指指向了曹旋带来的几人,话语里满是嘲弄的味道。接着把昨夜在奶奶庙的遭遇大致和李丁叙说了一番。 李丁说道:“这样看来,要想除了这二人,免除后患,这些花子必须全部灭口。” 小五点说道:“他们虽然人多,倒也不足惧,曹旋临走的时候带上了他的全部人手,现在山上只有他们的两个家眷和一个半大孩子,除了那个孩子有些难缠,剩下那些人都是些老弱病残,没有战斗力可言。” 李丁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就简单了,安排几个人过去,将庙里这些人全部灭口。” 李丁喊来三人,让他们带足枪支弹药,赶到奶奶庙,并再三叮嘱他们,将庙里所有人一个活口不留,全部干掉。 小五点又对三人详细说了下庙里的状况和注意事项,最后告诫三人,到了庙里一定不能心慈手软放过一人,待大功告成后迅速返回,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三人答应一声,走进院子去准备。 曹旋把小五点和李丁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勃然大怒,这小五点出尔反尔,果然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自己留他一条狗命,没想到他却要斩尽杀绝,还要派人到庙里去杀人灭口。 曹旋对小五点喝道:“小五点,我念你在绿林道上闯荡多年,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强,本想着你也是个人物,虽然你做了我的阶下囚,我非但没有要你的狗命,为了保全你的颜面,我都没让人羞辱你。你再三乞求,表示愿意诚服于我,准备带我拿下李丁,将功折罪,我看你诚心,便轻信了你的谎言,没想到你却两面三刀,临阵倒戈。你现在又要恩将仇报,赶尽杀绝,连庙里的那些老弱病残都不愿放过,我看你真是禽兽不如。” 小五点呵呵一笑说道:“曹老二,你抬举我了,我没你说得那么伟大,我只是出来混口饭而已,趋吉避凶是我的本能,上什么山唱什么歌,都是些权宜之计,识时务者才能为俊杰啊。你也是一个是久经历练的江湖人,怎能如此大意,强逞匹夫之勇,不顾危机四伏,深入重围,你把我们这些人都当成了酒囊饭袋。还有你说的那些花子的性命,你不要怪我,他们都是因你而死,要怪也得怪你。” 小五点一番伶牙俐齿的辩驳,竟把曹旋说得哑口无言,心中懊悔万分,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让他活着走出奶奶庙,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一边的马平看小五点此时得势,竟然厚颜无耻地指责曹旋,恶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着鲜血的浓痰,大骂道:“小五点,我他妈真看不起你,在奶奶庙的时候为了活命,眼看着就要跪下喊爷爷了,现在竟然大言不惭,信口雌黄,老子不想听你在这里嘚瑟,你他妈要杀要剐痛快点,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小五点听了并没有着恼,反而笑着说道:“能看出来,你是个重义之人,要不是你知道的秘密太多,怕你日后反水,我倒是想把你收入麾下。” 马平又是“呸”的一声,说道:“你他妈也配!” 李丁早已下了杀心,不想和他们啰嗦太多,对小五点说道:“老弟,不用和他们废话,把他们带到乡公所外边,找个壕沟,全部枪决。” 小五点说道:“老兄,你可想仔细了,这事要是做了,可就回不了头了。” 李丁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天这事,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想日后消停,必须把他们除了。” 小五点说道:“好,那咱就这么定了。” 小五点对着身后“云雀”说道:“来呀,把这几个人全部给我押到村外的圪洞里枪决。” “云雀”应声而出,带着几人,一番踢打,将曹旋几人推搡到一起。前番受过曹旋的痛打,“云雀”早已怀恨在心,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岂能放过,手里的马鞭,不停地在曹旋身上招呼,只把曹旋打的皮开肉绽,倔强的曹旋硬是一声不吭,任由“云雀”手里的皮鞭狠狠的抽来。 被五花大绑的曹旋几人,在“云雀”的押送下,往村外走去。 曹旋几人刚走出乡公所门前的八字墙,便见远处尘土飞扬,一哨人马向着乡公所疾驰而来。 “云雀”连忙命人把曹旋几人推搡到路边上,为这队人马让出一条道来。 站在门外观望的李丁和小五点不知来者何人,有些惊慌,等他们看清是自己的手下带领着这些人前来的时候,这才放下心来。 李丁看着又有陌生人前来,心里打起鼓来,这些人莫不是军方派来和自己接洽的人?自己日盼夜盼,迟迟不见援军的到来,再耗下去,自己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这些人也该到了。 就在李丁思忖间,这些人已经来到近前,众人一勒马缰,纷纷翻身下马。 走在前边的匪兵来到李丁和小五点身边,悄悄耳语几句,然后对着马背上跳下来的人说道:“这位就是我们的李乡长,正是各位要找的人。” 此人立在地上仔细打量李丁一番,抱拳说道:“朝霞映日红,梵贝伴寒风。” 李丁一听,有门儿,忙应道:“雪山千古冷,独照笔架峰。” 来人又说道:“步上独峰顶,强消中都忧。” 李丁答:“逢友思故疆,君来万事休。” 对上了,这几句正是自己和援军的接头暗号,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眼前几人就是军方的后援。 二人的接头暗号,是由军统提供的改编自老蒋的诗作《游峨眉口占》。原句是这样的:“朝霞映旭日,梵贝伴清风。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步上峨眉顶,强消天下忧。逢寺思慈母,望儿感独游。” 狡猾的军统特工,竟然把老蒋的诗句稍作修改,用在了接头暗号上。 来人上前一步说道:“李乡长,请了。” 李丁不敢大意,又继续问道:“兄台从何处来?” 来人答:“越过大境门,一生都太平。” 李丁问:“兄台何处高就?” 来人答:“腰里一根鞭杆,四季肚皮绷展。” 李丁问:“兄台现在居于何处?” 来人答:“有风没风,帐篷口朝东。” 李丁激动地走上前来,紧握着为首之人的手,夸张的说道:“亲人啊,我可盼来你们了,我们有救了!” 来人嘴里客气道:“好说,好说。” 李丁说道:“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还望见告。” 来人说道:“刘铁蛋。” 李丁摆出一副谦恭的表情,嘴里不断说着:“幸会。” 二人客气一番,李丁转过身来拉了一把身后的小五点说道:“宋连长,对上号了,咱们千呼万唤的援军终于到了,快过来认识一下。” 小五点没有搭话,笑眯眯的看着来人,心里却在不停的打着响鼓。 刘铁蛋顺着李丁转身的方向往前看去,没想到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高声叫道:“小五点,你他妈怎么在这儿?”情急之下竟然去拔腰里的手枪。 刘铁蛋身后几人反应极为迅捷,见状也纷纷去掏腰里的手枪,在场众人立刻都慌乱起来。 不知就里的李丁也被二人的举动给吓傻了,没想到前来接洽之人竟然和小五点相识,看样子他们之间还有着仇怨,这可如何是好。 小五点并没有表现出慌乱的神色,只是对着刘铁蛋龇牙一笑说道:“铁蛋,好久不见,还是这火爆脾气,好歹同僚一场,不能见面就拔盒子吧!” 刘铁蛋见小五点依然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把掏了一半的手枪重又插回到腰里,说道:“小五点,你他妈还没死呢?大哥用小本子的迫击炮把你的山头都削平了,你居然毫发无损,又跑到这里来享清福了,你小子真他妈够命大的。” 小五点笑着说道:“你他妈都没死呢,我怎么会死,看样子你小子现在混的不错呀,在国军里什么级别?是不是你就是援军的总指挥?你小子可是进步不小啊,都能咬文嚼字了,着实令人佩服!” 刘铁蛋脸上露出了笑容:“跟着大哥混有肉吃,我现在是鄂友三部骑兵独立团二营营长,授少校衔,奉大哥之命前来黄崖湾乡和军统安排的人接头。我这个人呢你也知道,要说带着弟兄们打仗咱不怯场,这文绉绉的话还真说不来,要不是我身边跟着个智多星,天天教我几次,只怕我早就忘了。” 刘铁蛋说着对身后一个壮实的男子一招手说道:“来,老张,马上就要一起共事了,互相认识一下。” 刘铁蛋略显郑重的说道:“这是我的营副张海,协助我指挥作战。” 张海表情严肃,走上前去和李丁、小五点握手致意。 几人互相认识完后,小五点对李丁说道:“李乡长,我和刘营长熟识,你是不是感到有点意外啊?我告诉你,我们可是老相识,他是我在察哈尔警署混事时的同僚,当时我们都在曹凯警正的麾下听令,他可是曹警正的嫡系,从一个村里出来,一直跟着曹警正出生入死,人家现在都是手握重兵的少校了,我才从国军那里混了个空有虚名的上尉。” 小五点一边给刘铁蛋带着高帽子,一边把他的底细都透露给了李丁,想暗示他刚才曹旋之事,千万不要露出马脚,现在手里可是握着一枚定时炸弹,必须得有所准备。 李丁听完,差点吓的当时就瘫软在地上,他万万没有想到,军统给协调来的援军,竟然是曹凯的部队,而此时自己的手上正有一个烫手山芋—曹旋,这要是让刘铁蛋知道了真相,只怕不等八路军攻进来,这些人当下就得把自己给灭了。他只盼着“云雀”能尽早把曹旋几人处理掉,别为自己惹出事来。 李丁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稳定了下情绪,清了清嗓子,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刘营长英勇神武,堪当大任啊!多亏您赶到的及时,我这里只怕是再坚持不下去了,等过了年,这里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纸里包不住火的,八路军很快就会打来,你来了,我们就算吃了定心丸。刘营长、张营副,赶紧屋里请,咱们先把年夜晚安排上,为您二位接风洗尘。” 刘铁蛋没觉察出什么异样,看李丁一脸的谦卑,满口的恭维之词,心中颇为受用。一路上饥寒劳顿,也早已困乏,便接口说道:“好,就听李乡长的安排,叨扰李乡长一顿酒菜,我们弟兄奔波多日,万般辛苦,现在就好好过个年。走,老张,咱们先带着弟兄们进屋。” 站在一边的副营长张海,早就从小五点的话里听出了玄机,他明着是在恭维刘铁蛋,实则是在给李丁交他的老底。他虽然不知小五点是何意,可是从李丁刹那间惊惧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信息,这鬼鬼祟祟的二人,好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只是自己一时看不出端倪。 张海略一思索说道:“营长,你带着两个兄弟先进去落座,请宋连长安排个人带路,我带两个弟兄去查看一下防务情况,咱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不太熟悉,为了防止八路军突袭,我必须先了解这里的情况。” 未等刘铁蛋开口,小五点匆忙接口道:“张营副,我们虽然不才,这几日也做了些常规的防务,设置了层层的岗哨,想必你们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要不是你们有接头暗语,只怕你们也不能轻易闯进来。我看呢,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咱们先喝点酒暖暖身子,我再陪同二位长官前去巡视。” 小五点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让张海再难拒绝。 然而张海并不为所动,正色道:“感谢二位盛情,职责所在,不敢稍有懈怠,安排完工作后再吃不迟。” 小五点见张海语气坚决,不敢硬加劝阻,只好对刘铁蛋说道:“铁蛋,可别对之前的事有成见啊,不说咱们现在都为党国效力,就是闯荡江湖,也是此一时彼一时,为了能混下去,分分合合也是常有的事,这些事曹大哥可是比咱们想的明白,日后我见了大哥,我们还是好兄弟。我和张长官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有你铁蛋在,那咱们就都是兄弟,不能太生分了。” 刘铁蛋见小五点兜了一个大圈子,只是想让张海一起进屋喝酒,顿时觉的小五点是个念旧情的人,当时虽然他私自带人脱离警队,给曹凯带来了很多麻烦,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事也不能都怪他,好歹弟兄们一个锅里搅过马勺,一起混过一段日子,小五点的面子还是要给足了。 刘铁蛋便对张海说道:“海子,别客气了,走吧,先和小五点这老小子喝点,当时我俩给大哥跑腿的时候,经常相互照应,也是有交情的。” 张海依然坚持道:“营长,你先陪着李乡长和宋连长进屋歇息,我带人转一圈就回来。” 铁蛋知道张海的秉性,见他坚持,也就不再多劝。曹凯正是看中了张海工作积极严谨,认真负责,怕自己喝酒误事,才让他和自己一起前来配合军统的行动。 铁蛋对李丁和小五点说道:“我们张营副才是干实事的,去哪里他不先干点工作就坐不踏实,咱们先不要管他,由他出去检查防务。” 李丁和小五点闻言,也不敢硬加劝阻,怕露出马脚,二人使个眼色,李丁应和道:“那就有劳张营副,还请尽早归来入席,咱们弟兄畅饮一番。” 李丁说完,小五点上前一步说道:“张营副不辞辛苦,亲自查看布防情况,我自当陪同前往,也好让张营副对我们的排兵布阵多多指点。” 未待张海搭话,刘铁蛋已经大步跨来,一把抱住小五点的肩膀说道:“少他妈装模作样了,在大哥面前也没见你这么谦虚过。我还等着你和我拼酒呢,赶紧和我回去。”说完一把把小五点搂在胸前,半拥半抱,推搡着小五点往大门里走去。 李丁在身后无奈的轻叹一声,用惆怅的眼神看了眼“云雀”押着曹旋几人远去的方向。喊过一个匪兵,向他使个眼色,让他带着张海前去巡检。 张海抱拳辞谢,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带人往村口走去。 当张海几人刚走出村口的时候,突然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 这突兀的枪声,让张海警惕起来,张海对着身边的匪兵问道:“这是哪里枪响?前边有什么军事行动吗?” 匪兵不知所云,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张海心中起疑,对匪兵再三追问,匪兵依然顾左右而言他,非但不愿前往枪响的地方,反而要带着张海三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张海疑惑更甚,他很自然的想到了刚才在乡公所门口遇到的那队被五花大绑的人。 就在张海疑窦丛生之际,又是一声枪响传来,仍然是刚才枪声响起的地方。 张海心里一沉,若真是被李丁他们抓来枪决的,那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志,今天既然遇上了,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看能不能救下几个人来。张海让匪兵带自己过去,匪兵不愿前往,他也不再勉强,从腰里拔出手枪,对身后两名随从说道:“走,过去看看前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六章 悠悠往事从头忆 匆匆一别已境迁 曹凯在小本子投降前夕,早已看清形势,和军统察哈尔站暗通款曲,在日军忙于调兵遣将,准备和联军在狼窝沟一带展开决战之际,便在国军的策应下,带领家眷和全部人马,一路向西,来到了绥远省,投奔孙兰峰部鄂友三的骑兵十二旅。 曹凯远走绥远前曾多次联系曹旋,催促他尽快赶至张垣市,随同自己一起撤走,然而和弟弟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后,却再没了他的消息。曹福带领的近百人家丁,曹旋带至中都的五十多名军警和三十多名俘虏,都先后返回到了预定的接头地点,却迟迟不见曹旋的踪影。 焦急的曹凯一遍又一遍拨通曹旋的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第二天就是自己和军统约定的日子,曹旋不能及时回来,自己的部队该如何处置,曹凯焦急万分,把电话打到县长那里询问,县长也不知道消息,答应给安排人手去询问,可是一直也没等到他的回电,等自己再打过去的时候,接电话的人已换成了小本子,不知道县府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曹凯只好匆忙挂断电话。 已经没有时间派出人手去中都县探寻曹旋的下落,若是不趁着此次日军调遣自己手下的军警上前线布防的机会把队伍拉走,那自己和手下弟兄就只能等着在前线做炮灰了,不能因为曹旋一个人,把自己一手辛苦打造的基业和数百名弟兄的生命搭上。曹凯强忍着心中万难割舍的亲情,咬牙出发了。 曹凯的军衔和他所部的番号是在投诚前就和军统察哈尔站站长赵抚宁谈好的,他要求国军最低也得委任自己为团长,自己的部队不能打乱重组,军官也不能由上级委派,必须自己在手下兄弟当中选拔,这些都得到了孙兰峰的首肯。 孙兰峰大方的给了曹凯所部一个整建制骑兵独立团的番号,编在鄂友三骑兵旅下,曹凯任团长。一直追随左右的铁蛋、二奎、韩飞都被提拔重用,铁蛋、二奎被任命为营长,韩飞被任命为团参谋长。 化名张海的中都县武工队副队长王占海,借助搭救韩娇一事,成功在曹凯警队中卧底,在察哈尔解放前夕,为八路军提供了大量的敌占区情报,顺利完成任务。当他接到上级的撤离指令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脱离曹凯的军警部队,返回中都县内,谁知曹凯竟然趁着上前线作战的机会,带着全部人马投靠了国军,将所部开拔至绥远境内。由于事发突然,王占海无法及时撤离,只好继续留在曹凯身边,等待时机。 就在日寇投降后不久,国共两军的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局势日趋紧张。王占海在国统区蛰伏一段时间后,费尽周折,重又和组织上取得联系,并接到新的指令,上级命他继续潜伏在曹凯身边,监控国军在前线的举动。 在国军中稳定下来的曹凯,开始封赏他手下的一众弟兄,王占海也因表现出色,得到了曹凯的赏识,给了他一个营副的职务,让他跟在铁蛋身边,加以辅佐。 曹凯虽然如愿以偿,被国军授上校军衔,委任团长职务,却并没有受到旅长鄂友三的赏识和重用。因鄂友三痛恨日军,所部一直致力于对日作战,早把曹凯当成了铁杆汉奸,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支伪警队伍。只是大敌当前,能收编数百人的队伍也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而且这是孙兰峰亲自关照过的,鄂友三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接纳了曹凯的部队。 没用多久,曹凯便接到上峰调令,命他带领所部,在国共双方建立的缓冲区前沿驻扎。部队开赴缓冲区前沿后,两军高层已达成部分和谈协议,双方并无战事,曹凯也乐得安宁。 曹凯人在绥远,却一直牵挂留在中都城内弟弟的下落,数次派人化妆前往解放区打探弟弟曹旋的下落。曹凯的老家、中都县城、徐世贤村,曹凯派出的人都一一造访过,然而都没有直接打探到曹旋的实情,都是一些关于他的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虽然消息的真伪难辨,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曹旋还活着。曹凯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只是依然时时惦念兄弟,想把他带到自己身边,仍然不时派出探子往中都县境内侦查曹旋的下落。 曹凯有心打回原籍,探寻弟弟下落,奈何察哈尔省大部都已在八路军的掌控之下,国军横亘边界的百万大军尚不敢轻举妄动,自己这点人手更是不值一提,打回老家的希望,遥遥无期。 就在前不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抚宁竟然亲临曹凯驻地,令曹凯深感意外。曹凯为了报答赵抚宁的牵线和举荐之功,大排筵宴,殷勤招待。酒至半酣,赵抚宁提出曹凯所部不仅要接受军方的命令,也要全力配合军统的行动,在敌后开展统战行动,等待时机,收复察哈尔。 令曹凯疑惑不解的是,赵抚宁所言和自己日前在旅部开会时听到的政策宣讲大相径庭。国共双方已签署具有和平性质的《双十协定》,双方都承认和平建国的基本方针,同意用对话方式解决一切争端,并共同承诺,坚决避免内战。军方高层一再叮嘱各级将领,切莫在缓冲区挑起争端,引发双方军事冲突,破坏来之不易的和谈大局。 曹凯试探着向赵抚宁询问其中缘故。 赵抚宁神秘一笑说道:“我们戴老板最擅长揣摩蒋校长的心意,校长现在的心病是什么,没有人比戴老板看的更清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老兄你看着吧,双方冲突那是迟早的事,你我兄弟要是早日动手,投其所好,做几件能让戴老板脸上有光的大事,那我就能得到更多进步的机会,能在更高的层面上报销国家,而老兄你离飞黄腾达的日子也不远了。” 曹凯对大局和高层意图知之甚少,听赵抚宁所言,满脸迷茫,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初来乍到,在部队里没什么根基,处处受人排挤,我又能干些什么呢?” 赵抚宁说道:“曹团座,你现在驻守在缓冲区最前沿,是随时可以插入敌方心脏的一支利箭,与其等着两军开战做炮灰,不如提前有所准备。咱们的计划万一成功了,你就不用在这里寄人篱下,受制于人了。察哈尔才是咱们的老家,咱们得尽快打回去,那里才是咱们的天下,等回到老家,你我依然是只手遮天的一方诸侯。” 曹凯在赵抚宁的点拨下,逐渐明白过来,虽然他不知道局势的发展方向,也不知道角力的双方到底如何此消彼长,但当他听到可以打回老家去,不用再看别人脸色行事,依然能独占一方为所欲为,压抑已久的雄心很快便被点燃了。 曹凯说道:“赵站长是我和弟兄们的恩人,对于你的话我肯定言听计从,但是没有上级调令,我无法调动军队,若是私自调动,可就触犯了军法。” 赵抚宁笑笑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军方高层由我来协调,就在前几天我已经协调军方的运输机往中都县境内投放了一批军火。你只要全力配合兄弟的工作便是对兄弟最大的支持。” 在得到曹凯的肯定答复后,赵抚宁心满意足地走了。 曹凯没有想到的是,赵抚宁完全是有备而来,此时他的手里已经有了李丁和小五点这两张王牌。 赵抚宁在得到黄崖湾乡潜伏人员李丁暴露并被缉捕的消息后,并没有太在意,他们在解放区安插的钉子太多了,像李丁这样级别的人,在赵抚宁眼里如同蝼蚁一般,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他也不会冒着暴露其他人的风险出手相救,这些不掌握重要机密的人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李丁也不是泛泛之辈,硬是在自卫队员的严加看管下逃了出来。不仅如此,他没用多久就和小五点勾搭在一起,并且很快就说服小五点为他所用。 心机深沉的赵抚宁在得到消息后,不由眼前一亮,顿觉天赐良机,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时机到了。 日寇投降前夕,国民政府和国军高层再三研判察哈尔省错综复杂的局势,都意识到此地八路军深耕已久,早已民心向背,国党政权在此地难以为继。抗战胜利后,不甘心就此撒手的国民政府在做了徒劳无功的最后挣扎后,最终全线撤离。 在这期间,军统的戴老板一刻都没有闲着,在整个华北地区调兵遣将,指挥方遒,纵横捭阖,在各领域安插了众多的特务。并密令赵抚宁将所属辖区内特务全部就地潜伏,八路军一旦接管政权,便在解放区内展开敌对破坏活动,伺机瓦解新建立的人民政权,配合国军日后的行动。 结果正如国军高层所料,察哈尔省在日寇投降后被八路军全面接管,早已做好准备工作的赵抚宁随国军从容撤离。待战局稍稳,他很快便启动了以贾锦荣为首的“春雨行动”。眼看着贾锦荣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捷报不停传来,没想到却因贾锦荣公报私仇,使得一个完美行动功败垂成。 赵抚宁先指使贾锦荣实施了破坏组建察蒙联合政府的绝密计划,试图暗杀蒙军首领乌兰巴尔思,谁曾想竟然在快要得手时宣告失利,而且经此一役,“鹞子”被杀,秘密基地***总坛被端。更为离奇的是,没过多久,作为整个行动的总指挥贾锦荣竟然神秘失踪了,随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已经组建起的近百人的队伍和冒着巨大风险空投的武器。 一个如此出色的团队,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令赵抚宁坐卧不安,他担心贾锦荣带人叛逃,当机立断,终止了全部行动,并第一时间掐断了和贾锦荣有关联的所有线索,随后紧急派出得力人手开始调查此事。经过一番深入细致的调查,结合其他潜伏人员传回的消息,并没有得到贾锦荣叛逃的消息,但贾锦荣却突然间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消息,赵抚宁越发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几经调查,始终不知贾锦荣的去向,赵抚宁把目光定格在了徐家大院,这里是贾锦荣倾力经营过的地方,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和贾锦荣有所关联,尤其是徐世贤,这个堂堂的中都首富,开始时给予了贾锦荣巨大的支持,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后来却逐渐变的有些消极起来,贾锦荣曾在密件中有所提及。在后来的调查过程中,徐世贤虽然再三遮掩和贾锦荣的关系,但贾锦荣的失踪,他不会没有一点察觉,徐家大院应该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赵抚宁准备抽调精干力量,对徐家大院开展全面调查,此时,李丁的密信到了。李丁宣称已经拉拢了小五点的杆子被自己所用,这个带着百十号人手的草头王,为人心狠手辣,仇视八路军,手下兄弟骁勇善战,经常去袭扰周围百姓,已在解放区站稳脚跟,八路军也拿他无可奈何。而且小五点对自己言听计从,愿意听从自己安排,接受国军整编,为国军所用。 小五点的恶名,赵抚宁早就有所耳闻,当他看到这样的消息后,不由得心中一动,小五点的这支队伍可是插在敌人腹地的一把利剑,可以随时搅动当地的时局。而李丁的身份和处境也让他眼前一亮,这里大有文章可做。赵抚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利用李丁的特殊身份,重新启动“春雨行动”,调派人手配合他的行动,调查贾锦荣失踪之事暂缓。 赵抚宁紧急启动附近的潜伏特务,加强对相关情报的收集,暗中对李丁和小五点的部队给予协助。为了这次行动能取得圆满成功,赵抚宁本人也亲自出马争取军方配合,先后拜会了鄂友三、曹凯等人,军方很快就给出积极的回应,第一时间便派遣运输机到解放区给小五点空投武器装备,并为李丁和小五点颁发委任状。 武器顺利投放,小五点满怀喜悦接受任命,李丁更是不断表露誓死报效党国的心迹。眼看着时机已经成熟。赵抚宁不失时机地对李丁许诺,一旦国军事成,便对其委以中都县长一职。 李丁接到密信后,顿时欣喜若狂,执行起命令来倍加积极。赵抚宁在国统区遥控指挥李丁,诱杀赵乡长,占领乡公所,在李丁和小五点的精心实施下,目标一一实现。 其实,占领乡公所并不是赵抚宁的目的所在,他不会不知道,凭着一两百人的力量,想在解放区建立自己的根据地,哪怕是巴掌大的地方,成功的几率也微乎其微。 为了一个毫无胜算的夺乡之战,却要劳师动众,耗费巨大资源,甚至搭上百十号人的性命这样做,这样的行为值得吗?在赵抚宁眼里,当然值得。 因为戴老板有更深远的谋划,他是冲着《双十协定》来的,在解放区挑起事端,然后将破坏和谈成果的脏水泼到八路军身上,得到国内外舆论的广泛支持后,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挑起内战。赵抚宁知道,这样的授意是直通天庭的,他不敢怠慢,亲自策划指挥, 赵抚宁借助李丁为八路军乡干部的特殊身份,大做文章,对外大肆鼓吹,八路军的基层干部对高层的政策导向不满,对自己的信仰动摇,不愿接受这样的政体和政令,他们内部有一股强大的声音,心向民国中央,将李丁打造成为一位勇于反抗当局的铁血先锋。 李丁一旦成功主政乡公所,便站出来摇旗呐喊,不仅会有被八路军镇压过的地主恶霸分子出来响应,那些迫于形势投诚的人员也会开始蠢蠢欲动,在周边乡镇形成巨大的影响,逐渐形成羊群效应。 安排曹凯所部人员接应,也并不是要让他们去解放区做炮灰,而是让他们以当地自发组织起来的民团身份出现,造成武装民众积极响应李丁等人诉求的假象,以裹挟更多不明真相的群众,让他们和当局对立起来。 若这些人全部被歼,军统便会制造出惊天的舆论,八路军内部是分裂的,基层干部并不拥护他们的纲领,很多人都盼着民国政府来接管,他们自己人率先站出来反对,而且振臂一呼,便应者云集。当局对这些持异见者,不论是自己的战友还是百姓,全部血腥镇压,这样爆炸性的消息一旦传播出去,对解放区政府的合法性,施政的正当性,民心所向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黄崖湾这起事件被别有用心的军统特工包装传播后,不论是向着哪个方向发展,八路军施政的合法性都会引起不明真相国内外各界人士的质疑,让刚刚建立的人民政权陷入被动。 这正是戴老板想要的结果,也是赵抚宁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旦事成,赵抚宁作为整起事件的策划者、实施者,必将赢得戴老板赏识,祈盼多年的少将梦定会一朝成真。 曹凯的部队在赵抚宁的整个棋局中只是一枚攻过河的卒子,他们的生死存亡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而刚投诚过来不久的曹凯也急于在上峰面前建功立业,以争取自己更远大的前途,有这样露脸的机会,他自会积极配合,满足赵抚宁所有要求。 赵抚宁离开曹凯驻地没几天,曹凯便接到鄂友三的手谕,命他派人潜入中都县境内,配合军统在解放区的特殊行动。曹凯知道赵抚宁的计划已经得到了军方高层的支持,不敢怠慢,立即奉命行事。 曹凯命铁蛋、张海带领一百余人,全部化妆成平民模样,随身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三五人一组,分多批次出发,从缓冲区内混入解放区,在规定时间内到预定地点集合。 临行,曹凯把铁蛋喊到办公室,向他郑重密嘱此次行动核心任务,并面授机宜,让铁蛋见机行事,尽最大可能,拉拢地方,组建自己的力量,为有朝一日反攻回老家做好前期准备。 这些人昼伏夜行,绕开条条大道,躲过层层关卡,在茫茫草原上策马飞驰,终于在大年三十这天,所有人全部赶到集合地点,铁蛋命众人警戒留守,自己和张海带着几名护卫前来乡里接头,没想到刚到村外的时候就和小五点设置的暗哨相遇,在对上暗号后,被带进乡公所。 现场的情况,让张海大吃一惊,出发时他只知道是配合军统的人在黄崖湾进行军事行动,以为是要在解放区内开展破坏任务,没料到他们竟然已经占领了乡公所,而且对他们是如何占领的,占领了多久,八路军为什么没有得到消息,此地的基层党组织到底是如何被破坏的,他一无所知。 张海的眼神何等犀利,早在他和铁蛋几人往乡公所门前飞奔而来时,便注意到了有几人被五花大绑往村外押去,当时他的心里便有些慌乱。这个时候能被敌人扣押起来的人,除了自己人不太可能是其他人,若真是自己的同志,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所以张海执意拒绝了李丁和小五点的邀请,并迅速带人来到村外一探究竟。 当张海听到附近传来枪声的时候,他彻底慌了,顾不上匪兵的横加阻拦,带着两个随从顺着枪声的方向跑去。 片刻功夫,张海便带人飞奔到圪洞边上,自己猜得没错,匪兵们正在处决这几个五花大绑的人,他们一字排开,面对圪洞,背向行刑之人。此时有两个人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张海看着刽子手再次举起枪来,慌忙大喝一声:“枪下留人!” 张海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枪响,一个人倒了下去,张海见匪兵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顿时血气上涌,红了双眼,举起枪对着天空就是一个三连发,大声道:“谁要是再开枪,当场击毙。” 张海身后二人也举枪对准面前的“云雀”几人。 “云雀”看着杀气腾腾赶来的张海三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阻拦我们行刑?赶紧闪开,小心我连你们一块毙了。” 张海说道:“我是国军骑兵独立团二营营副,来配合李丁的行动,我不管你是谁,现在命令你立刻停止处决这些人,待我们审问清楚后再做定夺,你要是敢抗命不从,对你军法处置。” “云雀”闻言,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军方后援,而且此人还是一个堂堂营副,级别比小五点都要高,也不知他们带来多少人马,看着此人凌厉的眼神,“云雀”不敢多加分辩,只好乖乖对手下说道:“先放下枪,把这些人带过来。” 第二百零七章 劫后余生恨难平 为顾大局且隐忍 曹旋还活着,刚才三声枪响,他带来的三个手下被击毙,剩下的四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尿湿了裤子,瘫倒在地。匪兵上去在他们每人屁股上踹了一脚,嘴里叫骂着喊他们起来。 马平开始的时候是镇定的,可是当他看着那三个人在自己面前被打的脑浆迸流,横尸当场的时候,马平的心不由地揪了起来。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马平知道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他想到了自己上一次直面生死的场面,当时曹旋用双手紧掐着他的脖子,差点活活把他掐死,在意识混沌之际,觉得黑暗在慢慢把自己吞噬,那是一种令人恐怖到无以复加的感受,漫长且痛苦。他在想象着自己中弹后的样子,自己的灵魂会以怎样一种方式留在这个世界上。当他扭头看向曹旋时,只见曹旋冷峻的面容依然毫无表情,眼神里也看不出恐惧,正在定定地看着自己前方的天空。 曹旋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可是他不知道该去恨谁,恨疤脸、李丁、小五点?可是好像和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人在江湖,向来成王败寇,从杀人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终会有这样的一天,这一切命里早已注定。 曹旋并不惧怕死亡,他只是有些担心徐淑婉,小五点在抓获自己的时候便派人前去灭口,不知道锥子能不能护得了她们的周全,若是她有什么不测,罪在自己,是自己的刚愎自用害了她们,自己把她带出来除了没能给她好的生活,还把她带上了绝路,欠她的只能下辈子偿还了。 曹旋想到了大哥,自己是在大哥的庇荫下才走到了今天,大哥时时牵挂自己,自己却从来没有为大哥做过什么。当时因为自己一意孤行,才没能见上大哥一家最后一面,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自己兄弟二人至此就要天人永隔了。 就在曹旋准备引颈待戮之际,没想到事情却出现了转机,有人对着天空连开三枪,喊停了行刑的“云雀”手下。 曹旋听得对方在训斥“云雀”,慢慢转过身来,举目往马上几人看去,正是刚才在乡公所门前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些人。 张海看有人转过身来,也赶紧张望过来,想弄清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待他们二人四目相对,脸上都显出疑惑的神色。 张海迟疑了一下,从马背上跳下来,走到曹旋面前仔细端详着他被打得满是伤痕的脸庞,轻声问道:“你?是曹二爷吧?” 曹旋也仔细看向此人棱角分明的五官,不由眼前一亮,失声说道:“张海?” 张海赶紧伸手去解曹旋身上的绳索,嘴里说道:“二少,是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把你给抓了起来?” 曹旋苦笑一声说道:“哎!一言难尽呐。” 张海对着身后几人大喝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这是咱们团坐的亲弟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他们松绑。” 张海身后二人闻言,飞身下马,赶紧跑上前来为马平几人松绑。 站在一边的“云雀”眼巴巴地看着张海几人把曹旋放开,知道情况不妙,再不敢言语,带着人往乡公所飞奔而去,找李丁和小五点汇报情况。 李丁和小五点已把铁蛋让进了伙房,命人将提前预备的年夜饭端上桌来,要盛情款待前来支援的铁蛋一行。 李丁和小五点虽然满脸堆笑,极力装出一副热情模样,却难掩内心的忐忑,他们不知道“云雀”有没有及时把曹旋几人枪决后扔到圪洞里毁尸灭迹,这事若是让铁蛋知道了,凭着铁蛋和曹凯一家的关系,指定得当场和他们翻脸。 内心万分不安的小五点,趁着安排厨房准备饭菜的当口,命人安排伏兵,若是事情败露,铁蛋发难,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管他是不是前来援助的部队,先保命要紧。 小五点安排妥当,藏好随身武器,前去陪同铁蛋几人用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丁和小五点刚刚陪着铁蛋两杯酒下肚,“云雀”就神色慌张地推开门,探进头来。李丁和小五点看着“云雀”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同时一沉,暗道:“完了!” 小五点强装镇定说道:“你他妈还懂不懂规矩,不看我和乡长在这里招待贵宾吗?这么冒失地就把门推开,有什么事不能喊个报告吗?” 小五点一边起身,一边对李丁说道:“乡长,刘营长可是海量,你先陪着喝几杯,我出去看看有什么事,别坏了刘营长的雅兴。”说着往门外走来。 小五点向“云雀”使个眼色,“云雀”退出门去,小五点跟了出来,紧紧地把房门关上。 “云雀”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两名铁蛋的护卫,把小五点带到拐角,看看四下无人,这才低声对小五点说道:“大哥,不好了,刚才有个张营副把曹旋几人给救了下来。”接着便把刚才外边发生的事给小五点说了一遍。 小五点小声怒骂道:“废物,眼看着情况有变,你怎么就不知道把曹旋几人当场乱枪打死。” “云雀”说道:“大哥,当时情况紧急,那张营副根本不给我们动手的机会,我们一旦动手,他们当场就得把我们全给毙了。” 小五点知道事已至此,再抱怨已没什么用,当即对“云雀”说道:“看来今天的事不能善了了,你带着弟兄们都给我躲到暗处,等会儿听我号令行事。” “云雀”答应一声,带人往墙角走去。 小五点脑子飞快地转着,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策。 小五点打定主意后,缓缓走进屋内,来到餐桌前坐定,向紧盯着他的李丁微微使个眼色,李丁心下已经明了,内心越发地紧绷起来。 小五点看着三杯烧酒下肚,双颊已经泛起红晕的铁蛋,故作轻松地笑着说道:“刘营长,你这酒量可是退步了啊,还没开始喝,这小脸就他妈红的和猴屁股似的。” 铁蛋说道:“几日不见,你小子成精了,褒贬起我的酒量来了,就你这样的我能喝倒三个。” 小五点伸手拿过酒瓶说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喝倒我三个的。”小五点没把瓶里的酒往铁蛋面前的酒杯倒去,而是从桌上拿过两只羊皮碗,分别倒满,递给铁蛋一碗,说道:“过去的铁蛋,今天已经贵为刘营长了,只怕这日后我就更高攀不起了,来,为了咱们兄弟的重逢,我今天陪你一醉方休。” 铁蛋毫不犹豫地接过小五点递来的大碗,哈哈一笑说道:“你他妈吓唬谁呢?不就一碗酒的事儿吗?有本事咱们连干三碗,这才显示咱们兄弟情谊深呢?” 小五点说道:“好,今天你是我们的贵宾,都听你的,三碗就三碗,我小五点舍命陪君子。” 小五点说完,把脑袋上的棉帽子往下一摘,扬起脖子,一大碗酒一饮而尽。 铁蛋毫不示弱,见小五点把碗里的酒喝个精光,他也一扬脖子,一碗酒全部下肚。用手抹下嘴角的酒渍,大声说道:“好酒!” 李丁见状,赶紧站起身来,把铁蛋面前的羊皮碗给满上。接着举瓶到小五点面前,一边给他倒酒,一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小五点借着李丁身子的遮挡,向着铁蛋一努嘴,然后微微点头,李丁会意。 李丁取来一只羊皮碗,给自己也倒满,往铁蛋面前一举,说道:“刘营长,李某不才,向来不胜酒力,但今天有幸能陪您对酌,鄙人甚感荣耀,现在勉力敬奉一杯,以助雅兴。” 李丁说完,眉头紧皱,嘴角上翘,显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把一碗酒滋滋啦啦喝完。 铁蛋看着李丁扭曲的嘴脸,更觉自己英雄盖世,豪气冲天,把面前的酒碗端起,一口干下。咂咂嘴说道:“李乡长客气了,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朋友,不需要那么多的礼数。这酒就是大碗喝着才过瘾。” 小五点夹了口菜,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铁蛋,咱们弟兄在这里喝酒,你带来的那些人手呢?这大过年的也让弟兄们一起过来吃顿热乎饭。” 铁蛋瞪着血红的眼珠说道:“我不知道这里边的情况,怎么敢轻易把全部人马都带来呢?他们现在驻在村外等我的消息,等咱们吃完酒饭,我便把队伍拉进来,然后重新部署。” 李丁装出喜出望外的样子,说道:“刘营长,您这一来,我们可算有救了,不知您带来多少人手?” 铁蛋打个酒嗝说道:“一百多号弟兄。虽然人手不多,个个都是大哥亲手带出来的兄弟,全是不要命的主儿,有他们在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保证让你高枕无忧。” 小五点接着问道:“铁蛋,你们有重装备吗?” 铁蛋白了小五点一眼说道:“有个球,老子带着这么多人从缓冲区到解放区,还敢大摇大摆的带着辎重吗?你不是让我当活靶子吗?那样的话,没等我找到你们就被八路军给全歼了。” 就在小五点准备再问下去的时候,伙房的门再次被打开了,一股冷风卷进屋里,三人往门外看去,张海正铁塔一般站在门口。 张海看了眼桌上三人,迈步走进屋里,身后紧跟一人。酒至半酣的铁蛋已经双眼迷离,用飘忽的眼神看向张海身后。李丁和小五点则双双离席,从椅子上站起身子,拔出腰间的手枪。 铁蛋有些不明就里,对着张海问道:“你这是把谁给带来了?你看把李乡长和宋连长给紧张的。” 张海说道:“营长,你仔细看看,可认得此人?” 铁蛋定睛看去,顿时楞在了那里,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来人脸上满是鞭痕,依然露出倔强的笑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铁蛋。 铁蛋丢掉手里的筷子,马上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走上前去,大声说道:“辅同,你怎么会在这里?” 曹旋依然微笑着说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铁蛋双手抓住曹旋的肩膀,用力晃动两下,说道:“辅同,你这是怎么了?被谁给打成了这样?哥哥我要了他的命。” 曹旋说道:“没事的,皮外伤。你只管坐下来喝酒,不要管我。” 曹旋推开铁蛋的胳膊,让他坐回到座位上。 铁蛋满脸疑惑,紧盯着曹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他看李丁和小五点的神色,知道这里边肯定有什么事。 就在铁蛋满腹狐疑的走回到自己的座位时,曹旋已经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定,毫不客气的抓起桌子上的烧鸡大口啃去。 李丁和小五点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明就里的铁蛋吆喝道:“赶紧再取几副碗筷来。” 还是小五点率先恢复了镇定,他把手枪收起,重又坐到桌前,给曹旋倒满一碗酒说道:“贤弟受惊了,先喝碗酒暖暖身子。” 曹旋也不拒绝,咽下嘴里的鸡肉,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下肚。 李丁见状,怀着千般忐忑万般不安,也收起枪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张海一声不吭,挨着铁蛋坐定。 铁蛋依旧满脸疑惑,对张海说道:“这是什么情况啊?你是在哪里遇到辅同的?” 张海看了看李丁和小五点说道:“这二位比我清楚,营长还是问问他们吧。” 李丁偷偷看了眼正在大口吃肉的曹旋,又瞅了瞅小五点和铁蛋,没敢张口,把头低了下去。 小五点拿起酒瓶给张海也倒满一碗,看着铁蛋,长叹一声说道:“铁蛋,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多加辩驳,若是我还能活着见到曹凯大哥,我定当向他负荆请罪,是我对不起曹旋兄弟,让他受苦了。为了党国大业,为了此次行动能圆满顺利完成,不负上峰重托,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为之啊。好在你们及时赶到,这才没有酿成大错啊。” 铁蛋圆睁着血红的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小五点说道:“怎么?是你把辅同打成了这个样子?” 小五点说道:“铁蛋,你先消消气,你听我给你解释,我们兄弟之前并不相识,也没有什么瓜葛,是在接受军统命令后,在行动的过程中偶遇曹老弟,中间产生了些误会,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曹老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入到军统部署的‘春雨行动’中来,他得悉了乡公所的秘密,我们为了确保这里的秘密不被泄露出去,所以必须把他留下来。” 张海冷哼一声说道:“那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啊?” 铁蛋听明白了,小五点是准备把曹旋置于死地,不禁大怒,站起身来,把手里的酒碗往地下一摔,大声骂道:“你他妈这不是知道他是大哥的亲弟弟吗?为什么还要对他下杀手?你是小看我们曹家军没人吗?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毙了你?”说着伸手从腰间掏出手枪指向小五点的面门。 门外侍卫听到屋里有响动,一脚踹开门,都举着枪挤了进来,站在铁蛋和张海身后,枪口对准李丁和小五点。 这时,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脚步声,听到屋里有异的“云雀”也带人冲到了门前,嘴里大喊着:“大哥,别慌,我们兄弟在外边接应着呢,要是有谁胆敢对大哥不利,我让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一时屋里屋外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小五点坐着没动,说道:“铁蛋,你先消消气,听我把话杀我,你要杀要剐随便。” 铁蛋对外边的动静并不以为意,冲着小五点怒喝道:“你妈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给老子个交代,要是你信口雌黄,满嘴跑火车,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曹旋头也不抬,依然一口烧鸡,一口烧酒,不紧不慢地吃着喝着,好像眼前的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小五点表情严肃,看着铁蛋说道:“我和李乡长受军统之命,带领手下弟兄,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后,诱杀赵乡长,攻陷乡公所,之后弟兄们为了防范八路军突击,顾不上休整,连夜布防,修筑工事。我们一边加强防御,一边等着援军的到来,就在我们冒死完成上峰的命令之际,艺高人胆大的曹老弟却带人闯入我们的警戒区,连夜把李乡长的妻舅和一名骨干队员劫走杀害。在得知此消息后,我们深感震惊,以为是八路军得到了消息,我带着人手连夜追查此事,便找到了曹老弟落脚的地方,谁知曹老弟早有防范,把我也擒了去,后来他带着我回来,准备杀了李乡长,端了乡公所。我们二人生死事小,可上峰托付的党国大业我们不敢儿戏,就是冒死也得完成使命。于是我们便用了些手段把曹老弟留了下来,苦劝他和我们一起为党国效命,可惜曹老弟誓死不从,为了封锁这里的消息,我只能委屈他了。” 小五点说完,举起自己受伤的手,在铁蛋和张海面前一晃说道:“看,这也是拜曹老弟所赐,差点我就残废了。” 小五点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酒劲上头的铁蛋听完,也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务是什么,兄弟情谊固然重要,可要是因为个人恩怨耽误了上峰的命令,不仅自己吃罪不起,就连身在缓冲区前沿的曹凯也势必跟着背锅。想想自己兄弟在国军里一直不受待见,若是此事再出些差错,只怕曹凯带着弟兄们就没了容身之处,眼前的事决计不能蛮干。 铁蛋是个粗人可他不傻,关键时候他还是分得明白轻重缓急的,回过头来向曹旋问道:“辅同,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曹旋从鸡胸上恶狠狠的咬下一块肉,在嘴里不停的嚼着,身边几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生怕他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曹旋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的油,看了眼铁蛋说道:“这还重要吗?” 在得到曹旋不置可否的回答后,铁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傻傻的楞在了当场。 张海看着面前的形势,知道如此僵持下去,谁都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意外,他挥挥手,让身后的人退出门外。 四名护卫收起手里的枪,鱼贯走出门外。 小五点看铁蛋的卫兵走了出去,屋里的气氛有些缓和,他眼珠滴溜溜一转,把铁蛋按在椅子上坐下,又拿起一只碗来倒上酒,放到铁蛋面前说道:“这件事的经过虽然我已经讲明白了,可是在处理这件事上我还是有重大的失误之处,当时情急之下,太草率了。不论你刘营长还是咱们大哥,对我如何责罚,我都接受。” 铁蛋冷哼一声,将面前碗里的酒喝下去一口,算是给了小五点一个台阶下。 李丁看到僵持的局面有了缓和,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小五点端起面前的酒碗,走到曹旋面前说道:“曹老弟,现在就我的过失,向你郑重赔礼道歉,因为大敌当前,我没得选择,不论你是否能够原谅,都请你多担待!我甘愿自罚一杯。” 小五点端碗看着曹旋,等着他说话。曹旋自顾嚼着嘴里的肉,纹丝未动,看都没看小五点一眼。 小五点见曹旋对自己毫不理会,只好尴尬的笑笑,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端着空碗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曹旋张开双臂,舒展一下身子,打个饱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铁蛋和张海说道:“转告大哥,我一切安好,请大哥放心。”说完端起桌上的酒碗一口喝完。对二人说声:“告辞。”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张海见状一边起身一边对铁蛋说道:“营长,我去劝劝二少,大哥找他找的多辛苦,得让他和咱们一起回去。”说完起身要追出门去。 铁蛋一把拉住张海说道:“别追了,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你劝不了他,大哥都拿他没办法,由他去吧。” 小五点和李丁看着曹旋离开,都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总算把这尊瘟神给送走了,这事就算搪塞了过去。 小五点重新为每人满酒敬菜,可是经此一事,就连铁蛋也没了喝酒的心思,开始低头吃饭。张海则做出一副对二人已经谅解的模样,一边吃饭,一边耐心细致的询问李丁和小五点乡公所内外的防卫情况。 小五点为了不被张海小瞧,颇为得意的把自己如何设置明暗哨、连环哨,如何层层防守,步步把控的防卫布局悉数相告。 颇有战斗经验的铁蛋和张海听他说完,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确实防守严密,二人毫不吝惜的对他夸奖几句。然而人手不足是硬伤,除了小五点的人马,加上乡公所投降的人员,也就只有六七十号。 李丁也不甘示弱,把自己诱杀赵乡长,攻入乡公所的事也绘声绘色的给二人讲了一遍,铁蛋听着不由鼓掌叫好。张海的心情却是愈发的沉重。 铁蛋看天色不早,不敢再多加耽搁,对张海说道:“老张,你去村外召集弟兄,天黑后立刻开进乡公所,然后和李乡长的人融合到一起,统一指挥,统一安排布防。另外再安排几个得力的弟兄,去保护辅同的安全。” 张海答应一声,起身往门外走去。 铁蛋对张海安排完毕,对李丁和小五点说道:“你们对我的安排要是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咱们就照此执行。立刻去安排人手,把空投的武器全部取出,等我的弟兄们拉进来后,马上分发装备。” 小五点这才知道,原来军方之所以给他们空投了那么多的装备,是为援军准备的。之前自己心中所窃喜的通过李丁之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凭白得了这么多东西,还顺理成章的做了一个上尉连长,原来所有这一切,军统早已做了周密的安排,人家是用这些东西换自己和众弟兄卖命的。可怜自己一个做大哥的,始终没有看破这蹊跷之处,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李丁闻言,心中也是一惊,原本以为自己利用小五点的队伍骗来了军统的装备,又用军统的装备抬高了自己的身价,让小五点臣服于自己,被自己所用。自己分文不出,却左右逢源,进退都是赢家,一直陶醉在自己的雄韬伟略中。没想到自己只是军统棋盘上一粒小小的棋子,无论自己如何费尽心机,都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每一个落点都早已被人精心设计过了。 骑虎难下的李丁和小五点,此时好像被蒙上眼睛拉磨的驴,无论怎么用尽心机,费尽力气,都再难走出那个圈。此时除了遵章照办,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李丁只好对铁蛋说道:“全凭刘营长安排,我们服从调度指挥,全力配合你的行动。” 曹旋走出伙房的大门,推开挡在门前的“云雀”和几个匪兵,径直走到马平和剩下的三名手下面前,命人牵马。待牵来马匹,五人翻身上马,往乡公所门外边跑去,这次一路畅通,再无人阻拦。 曹旋在马背上思潮翻滚,深感自责,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害了大家,要不是铁蛋和张海来的及时,自己也差点有去无回。 曹旋被张海救下来后,按着他的意思,要杀回乡公所把李丁和小五点全部当场击毙,可是张海的一番话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张海告诉他,曹凯在国军中的处境也颇为艰难,作为一支投诚的伪军,处处遭人排挤,有时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也只有这样的炮灰任务才会落到自己弟兄头上。此次执行任务,也有军方高层考验曹部的成分在里边,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对曹凯将来在国军中的前途造成很大的影响。 另外,铁蛋所率部队,除了他和张海以及四名警卫员是带枪进入解放区的,其他人全部赤手空拳。为了能顺利混入解放区,这上百人的队伍化妆成平民百费尽周折才偷跑过来,饶是这样依然有多名士兵在途中被八路军识破逮捕,好在众人都是三五个一伙,分批次出发,落脚在不同的集合点,小分队集结完毕,才由队长带领他们来到黄崖湾乡外,而混入解放区的人员规模和作战任务,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完成最终集结后,才由铁蛋下达此行作战任务,否则只怕早已被八路军给盯上了。 当张海说完大哥那边的情况后,曹旋知道,若是自己蛮干,定会让铁蛋为难,也会为大哥带来不利影响。若是双方爆发冲突,铁蛋的人手无寸铁,根本占不了上风,说不定事后还得让大哥背个反叛的罪名。 今天的事只能认栽了,曹凯强忍下心中的仇恨,把今天所受的奇耻大辱悄悄埋在心底,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让他们全部血债血偿。 曹旋按捺着心头的愤怒,一路疾驰,他担心着奶奶庙里的徐淑婉,就在自己被抓的时候,狠毒的小五点已经派出人手去奶奶庙杀人灭口,那些人已经走了很长时间,只怕此时已快到了奶奶庙,虽然自己安排锥子做了些简单的防备,可是不知这个半大孩子能不能护得了徐淑婉几人的周全。 曹旋心里慌乱起来,他举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驾!”吆喝一声,带着众人往奶奶庙飞驰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零八章 迎新年淑婉布施 遭追杀锥子遇险 曹旋带着小五点一行走后,锥子也没闲着,他把徐淑婉和海棠送进屋里,然后喊来几个肢体健全的花子,安排他们把地上“刺猬”几人的尸体抬到庙外,找个偏僻处掩埋起来,剩下的花子一起打扫院落。并告诉他们,干完这些活,每人都可以吃到一大碗猪肉馅饺子。 花子们看着地上倒在血泊里的尸体,虽然都惊恐万分,可是没人敢说个不字,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 曹旋和马平不在,这几十号花子也能对锥子的话惟命是从,不敢有丝毫怠慢,可不是因为锥子要给他们吃一碗香喷喷的猪肉馅饺子,而是因为他们知道现在的锥子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拖着两道鼻涕,被人们随意呼来喝去的锥子了,现在的锥子可是敢杀人,会玩枪,还深得那两个令人敬畏的年轻人器重,若是惹恼了他,只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些大脑正常的花子心里明镜儿似的,曹旋二人虽然对自己这一众花子极为和善友好,除了从不欺辱,还经常施以恩惠,但他们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这二人来了之后,丐头葡萄脸和兔唇都在顷刻之间死于非命,还没消停多长时间,今天又有人手持枪械,明火执仗地打进庙里,双方一番激战后,对方有数人当场毙命,而这二人却毫发无损,这样的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花子们之所以能忍受百般屈辱去伸手讨要,就是为了苟且偷生,藏身于此,是为了躲风避雨,能有个落脚的地方,现在奶奶庙杀戮不断,不得安生,想在这里苟活也成了奢望。想想葡萄脸和兔唇统治此地的时候无非也就是打打骂骂,不至于要了性命,而现在的奶奶庙,则成了索命的修罗场。 昨日夜里受到的巨大惊吓,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几个脑子好使,行动方便的花子,待收拾完院子,便聚在一起私下合计,决定等吃完这顿饺子,趁着锥子不注意,便卷铺盖走人,重新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他们的想法很单纯,自己现在还不想死,无论如何也得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锥子给花子们安排完活计,他便带着工具一个人偷偷地往山上走去。锥子一直惦记着曹旋的嘱托,若是曹旋众人晚上不能回来,他必须带着徐淑婉和海棠到庙外居住。山上毫无遮拦,根本没有能过夜的所在,锥子思来想去,决定在山坳处积雪深厚的地方挖个睡洞出来,让她们在此休息,另外,给她们准备好充足的枪支弹药,以备不时之需。 锥子终于在山坳里找到一处避风的所在,在一片积雪深厚的地方挖出一个口小肚大的雪洞来,等把洞挖好,他便返回庙里,避开众人视线,把牛毛毡子、被褥等避寒衣物悉数搬来,供徐淑婉和海棠夜里在此居住。 等锥子把这一切都收拾好,返回庙里的时候,锥子娘和徐淑婉、海棠已经包好了一大堆饺子,由于包的饺子太多,屋里摆放不开,便把箅子都端出来在院子里冻着,善良的徐淑婉准备让这些可怜的花子们也过个暖心的新年。虽然锥子经历特殊,比同龄人都老成很多,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看着地上一片白花花的饺子,也忍不住吞下几口口水。 徐淑婉看着进进出出,忙碌了半天的锥子,正蹲在檐下出神地看着地上摆放的饺子,赶紧把他喊进屋里,让他歇息一下。锥子娘则心疼地给他端来一碗热水。 眼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午时,几个心智不太健全的花子已经流着口水,含着手指,晃悠到伙房门前,眼巴巴地看着地上雪白的饺子,那些成年花子虽然在努力克制自己,想保持一份矜持,可依然忍不住时时从门缝里往外探视,看伙房里有没有热气飘出来。 徐淑婉把手里最后一个饺子包好,让锥子娘开始烧水,用不多时,大铁锅里宽阔的水面便沸腾起来。乖巧的锥子把一只只盛满饺子的箅子端到灶台前,递到徐淑婉手里。徐淑婉将箅子支在锅沿上稍倾,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推向洁白的水饺,饺子便翻滚着冲进热气腾腾的沸水中,锅里沸腾的开水立刻安静了下去,一串串晶莹的气泡围在饺子周围不断从锅底泛起。 海棠也没有闲着,她挥舞着手里硕大的柳条笊篱,向着沉到锅底的饺子上轻轻推去,以免锅底把薄巧的饺子皮给粘破了。随着海棠手里笊篱的不停翻动,锅里的热气不断汹涌出来,不消片刻功夫,整间屋子便充满浓雾,将屋里所有人都严密地包裹起来,几人近在咫尺,也难觅踪迹,伙房成了人间仙境。 锥子把伙房的门打开,一股冷风吹来,屋子的浓雾便汹涌着向门口挤去,飘出门框,腾空而起,热雾里裹挟着的浓郁香味,在院子里扩散开来。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味道,每个花子或多或少都闻到过这样的味道,可是品尝这其中的滋味只怕很多人都是记忆中的事了。 每个厢房的门都打开了一条缝,里边有脑袋探出来,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耸起鼻子,深嗅着空气中诱人的香味。门缝里的一张张面孔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有人说是猪肉的味道,有人说是胡萝卜的味道,还有人说是娘的味道,家的味道。 随着一阵阵唏嘘声,人群里有了啜泣的声音,花子们多年飘荡,侥幸活到现在,娘只能在梦里见到,家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去,又是一年结束,他们依旧飘摇在饥寒交迫当中,又是一个新纪元的开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脚下的路在哪里,未来依然迷茫,前途依然黯淡,人生最大的奢望还是能有好心人把手里的破碗给装满。 就在那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紧盯着伙房的时候,锥子站在门外大喊一声:“开饭了!” 花子们都被这一声喊拉回到了现实,每个厢房都沸腾起来,开怀的嬉笑声,破碗的磕碰声,门轴的转动声,欢快的脚步声,奏响了干饭的最强音。 在香喷喷的饺子面前他们没有任何掩饰,紧紧簇拥在一起,双目放光,喧嚣着,拥挤着,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把手里的破碗往前伸去,却没有一个人敢踏进伙房一步。 站在门口的锥子看着不停推搡的众人,无奈地摇摇头,向着人群说道:“别挤,都拍好队,一个一个来。” 屋里的徐淑婉已经端出一笊篱热气腾腾的饺子,笑着对大家说道:“你们别急,人人都有份,今天的饺子管饱。” 看到徐淑婉出来,花子们都自觉地往后退去,排成一字长龙,徐淑婉给排在第一个的花子,满满当当盛了一碗,临走还不忘告诉他,吃完了可以再来盛。 花子们只把这顿饺子吃了个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星河黯淡。他们领上饺子后都顾不上回到自己屋里去吃,而是随便找个避风的所在,蹲在地上便狼吞虎咽起来。徐淑婉几人刚准备去吃自己碗里的饺子,有几个先吃的便又提着破碗折返,口里的饺子塞得满满当当,嘴角流油,两腮鼓胀,几乎无法咀嚼,更说不出话来,双眼瞪的溜圆,贪婪的瞅着伙房里的大锅,指着自己的破碗,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忍俊不禁的徐淑婉让海棠再给他们满上,海棠眼里满是厌恶的神色,极不情愿地将笊篱里的饺子给他们端出去。锥子妈对着众人喊道:“锅里有热乎乎的饺子汤,吃饱了的,可以喝碗汤填填缝。” 有饺子吃,便没人愿喝饺子汤,一番风卷残云,花子们意犹未尽,个个摸着溜圆的肚子,看着已经见底的大锅,提着破碗,回到自己屋里。 锥子虽然年幼,却能委以重任,在饱餐一顿之后,他顾不上休息,和徐淑婉交代一下,便赶紧去后院的地窖里去取枪械弹药。锥子知道这些东西虽然不一定能用得上,但提前准备好没什么坏处。 锥子取出二三十把手枪,一箱子弹,全都搬到自己屋里,回到屋里后他给每把手枪都压满子弹。随后在自己腰上插了两把,把剩下的枪挨个往厢房里送去。 锥子的到来,让屋里的人大吃一惊,他们吃惊的不是锥子手里的枪,而是锥子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锥子看出了屋子里的异样,几个人正在包裹那些破败的棉絮,收拾脏乱的东西。 花子们看到锥子进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都紧张地看着他。锥子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年龄大些的花子说道:“锥子,我们准备走了,再在这里待下去,小命都得丢了,你没看出这形势来吗?这里以后不会太平了,你要是还想多活几年就赶紧带着你娘跟我们一起走吧,可别再傻乎乎的跟着他们杀人放火了。” 锥子楞了一下说道:“叔,是你带头要走吗?” 花子说道:“我哪有那眼光,住隔壁的拐老五平时和我处得不错,今天干活的时候就和我说了,我一琢磨确实是这么回事,他怕你看到了为难,吃完饭就偷偷走了,我收拾好东西也马上就走了,你要是走咱们就一起,要是不走,我们也就顾不上你了。” 锥子说道:“二爷以前说过,你们住在这里来去自由,谁也不会阻拦你们,你们犯不上这么偷偷摸摸地走,二爷平时对你们多好啊,时常接济照顾你们,也没让你们交过份子钱,这大馅饺子刚吃完就准备不辞而别,你们可真行啊!” 花子说道:“所以我们趁着二爷不在的时候先走了,免得二爷回来抹不开面子,弄得大家都脸上无光。” 锥子不耐烦地说道:“走吧,走吧,想走的都走,谁稀罕你们似的。” 锥子又往其他几个屋里走去,看到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五六个人。锥子对剩下的人挨个问道:“你们打算走吗?” 在得到其他人肯定的答复后,锥子把不走的这些人聚拢到一起,给那些智商没问题的人每人发了一把。这些花子平时只在当兵的和土匪手里见过这东西,自己哪里用过,看着这些明晃晃的要命家伙,都惊惧不已。 锥子把发了枪的人留下,让其他人都回到屋里,开始给这些人讲解如何使用手里的枪支,并千叮咛万嘱咐,这是要命的玩意儿,千万不能对着自己人比划。一些头脑活泛得,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一些愚笨的则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反复摩挲着。 锥子临了告诉他们,今天他们把这些枪都带在身上,若是没什么事,明天二爷回来的时候大家就都把枪交回来,若是夜里有什么动静,大家听自己指挥,到时候即便是瞄不准敌人,也得把这枪给打响了,谁要是打的好,二爷回来可是重重有赏。 花子们稀奇得把玩着手里的枪支,不停往远处的物体上比划着,满脸的新鲜感。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远处隐隐有枪声传来,警觉的锥子竖起耳朵往外听去,却又没有了声音,不知道是新年炮仗的声音还是枪声。锥子不敢怠慢,让众人在院子里熟练枪械,自己匆匆往庙门外跑去。 又是一声枪响传来,锥子这次听明白了,是枪声,从山脚的方向传来。锥子有些心慌,他赶紧返回庙里,安排徐淑婉尽快离开。 徐淑婉听完锥子的话,不由心中一沉,若真是有人打上山来,只怕曹旋几人已经遭了不测。心念动处,徐淑婉的眼里泛起泪花,她强忍悲痛,看着锥子和海棠说道:“敌人杀来,只怕辅同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这些人肯定是不愿善罢甘休,前来赶尽杀绝的,我们现在无路可退,只能和他们拼了。” 锥子说道:“大小姐,你和海棠姐先去外边躲躲,我已经在山上给你们挖了雪洞,等我把他们杀光了再去接你们回来。” 徐淑婉坚定地摇摇头说道:“锥子,现在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手,你一个人是对付不了他们的,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抵抗。”徐淑婉说着,把曹旋给她的枪从腰间拔了出来。 海棠也拔出一把枪来说道:“锥子,你别怕,我跟大小姐和你一起战斗,二爷经常教我们打枪,我的枪法不比你差,你赶紧去安排吧。” 锥子坚持让徐淑婉和海棠去雪洞里躲避,他怕伤着二人,有负曹旋嘱托,哪知徐淑婉二人执意不肯离开,非得留下和他并肩作战,锥子无奈,只好听从徐淑婉的安排。 徐淑婉带着二人走出门外,学着曹旋以往排兵布阵的样子,让院子里带枪的花子们都在隐蔽处藏好,安排锥子出去小心侦查,探明外边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和海棠藏身在奶奶庙的正殿里,这里视线开阔,只要有人进入前院,便在打击范围之内。 锥子来到门外,顺着山路往山下走去,没走多远,便看到刚才劝自己快走的老花子正三步并作两步,磕磕绊绊地往山上走来。锥子赶紧喝住问道:“前边发生什么事了?” 惊慌失措的老花子丝毫不敢放慢脚步,一边紧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快跑,土匪来了,见人就杀,前边走的几个人都被他们拦到路上杀了,我听到哭喊声就赶紧往回跑。赶紧跑吧,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锥子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老花子说道:“不知道,我要是看清他们有多少人早就做了枪下之鬼。” 锥子顾不上照应跌跌撞撞的老花子,赶紧转身跑到庙里去报告徐淑婉。徐淑婉听到来人见人就杀,知道这是灭口来了,告诉锥子备好枪支,找个制高点隐藏起来,对来人绝不能手下留情,今天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并让他通知那些领到枪的花子,一旦听到枪响,便立刻向着闯入的生人开枪,即便是瞄不准,也要把枪里的子弹照着他们全部打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锥子出去对藏在暗处的几个花子叮嘱一番,闪身跳到天王殿屋顶,单等敌人闯来。 不大功夫,庙门被人“当啷”一声踹开,外边走来三个人,个个手里端着长枪,腰里挂着短枪,满脸杀气。 三人进得庙门,呈战备姿态站好,举枪看向两侧的厢房,屋子里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三人便火力全开,毫不留情,赶尽杀绝。 院子里一片寂静,三人观望良久,依然不见有什么动静,互相递个眼色,为首之人往前一步,两侧之人斜向站立,三人后背向里,面向前方,形成一个三角的防守队形。 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各自的防守区域,缓慢向西厢房移动。就在三人刚刚走到西厢房墙角,准备先进屋里看看是否有人时,突然空中传来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从三人头顶飞过,三人被突然响起的枪声吓的一机灵,赶紧蹲下身子,一个反应快的,已经举起手里的枪,往子弹飞来的方向打去。 刚才这一枪正是锥子打的,他看着三人已经暴露在他的射击范围内,而且都只顾着去查看屋里的情况,没人去注意屋顶,他对着三人抬手就是一枪,谁知自己的枪法不济,这一枪下去对方毫发未损。 眼看着对方已经缓过神来,开始举枪还击,锥子不敢怠慢,在屋脊后藏好身形,稳定下心神,一甩手腕,对着三人“啪啪啪”一阵连发,打光了枪膛里所有的子弹,这时就听得厢房前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锥子的一阵乱枪,打中了一人的大腿,那人正捂着大腿靠在墙上大呼小叫,其他两人已在墙角藏好身形,举枪还击,连绵的子弹不断向锥子藏身的屋顶打来,一时锥子身侧子弹乱飞,屋顶的瓦片被打的“哗啦”作响,锥子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那些藏在暗处手握枪支的花子们,听到院子里枪响,竟都慌了手脚,除了没人敢探头出来开枪,反倒都往里边挤了过去,举着手里的枪,满脸惊恐,不知所措。 正殿的徐淑婉看对方只有三人,而且一人已被锥子打伤,失去了反抗能力,其他两人躲在墙角向着屋顶还击。徐淑婉想和锥子对他们两面包抄,可惜,他们藏在死角,徐淑婉的位置正好打不到他们,只能等他们起身还击的时候再迎头痛击。 这边的三人看交火半天,只有一人还击,他们放下心来,知道开枪之人应该就是小五点交代过的那个半大小子。谅他一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二人观察了一下地形,决定一人射击掩护,一人迂回到门外,准备从锥子的背后偷袭。 躲在墙角的二人分散开来,一人往外走去,徐淑婉在大殿看的真切,他知道此人出去定会对锥子不利,顾不上许多,举起手枪向着那人移动的方向打去。 此人刚走出去几步,听到身后有枪声传来,赶紧停下还击。刚才手还有些颤抖的徐淑婉这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怀着对曹旋的无比哀痛,对面前敌人的万般仇恨,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一发发愤怒的子弹不断打向院子里的人,一边的海棠也被徐淑婉身上这股奋不顾身的力量给感召,咬牙打出了自己射向活人的第一发子弹。 院子里的三名匪兵有些慌乱,他们没想到除了屋顶,大殿里也藏了抢手。受伤的匪兵不停的喊着:“赶紧带着我撤吧,他们人多,再打下去都得留在这儿。” 一个干练的匪兵说道:“少他妈废话,消停待着,你没看这些人的枪法根本没个准头,都是胡乱打的吗?这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枪手,都他妈是些生虎子,你怕什么呀?” 作战经验丰富的人,面对敌情,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两名匪兵躲在墙角还击,始终压制着锥子和徐淑婉两边的火力。 锥子看徐淑婉已经出手,下边匪兵的子弹不断向她那边飞去。锥子急躁起来,要是不能及时把这三人灭掉,徐淑婉随时都会有危险。锥子把两把枪里的子弹全部压满,从屋脊后伸出手来,对着匪兵疯狂射击起来。 锥子一连串的枪声成功把二匪给吸引了过来,他们顾不上理会大殿方向的徐淑婉,密集的子弹向着屋顶的锥子打去。突然,屋顶上传来锥子的一声猛哼,紧接着屋顶的枪声便戛然而止。 锥子中枪了!生死未卜。 第二百零九章 众花子力挽狂澜 曹辅同铩羽而归 一阵枪声过后,天王殿的屋顶没有了声音,意犹未尽的二匪向着锥子藏身的地方又连着打出两枪,这才转过身来,开始往大殿方向行进。 二人借着庙里建筑的掩护,不停往前推进,很快就运动到了院子中央,徐淑婉和海棠虽然也在不断向着二人射击,可是准头太差,根本不能有效牵制二人前进的速度,而二人还要不断躲闪外边射来的子弹。随着二匪的逼近,形势越来越危急,二人一旦冲进大殿,徐淑婉和海棠必死无疑。 躲在隐蔽处瑟瑟发抖的花子们听得明白,锥子多半已经被打死在屋顶,此时这二人正在前去猎杀徐淑婉和海棠。众人刚刚吃到肚子里的大馅饺子还没有消化,现在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不辞辛苦给他们做饺子的人死去。 人可以知恩不报,但不能见死不救。而且一旦她们二人死去,厄运很快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即便做了缩头乌龟,也不见得能够苟活。花子们的内心都在痛苦的煎熬着。 两名匪兵已经接近了花子们藏身的所在,眼看着就要越过此地,逼近大殿。 花子们都满脸木讷,紧张的听着院子里的动静,灰暗的眼神无助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枪,身子一动不敢动。 两名匪兵一边开枪,一边躲闪着徐淑婉和海棠的子弹,不断辗转前进,已经越过花子们藏身的地方,徐淑婉和海棠危在旦夕。 就在这时,一名花子突然从墙后冲了出来,嘶吼着举起手里的枪,胡乱向着近在咫尺的两名匪兵打去,一通乱射,却未能将二人打中,从未开过枪的花子已经尽力了。 饶是如此,二匪也着实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持枪的人,慌乱中,二人匆忙转身,向着冲出来的花子抬手便是两枪,花子应声倒下,胸前的鲜血四溅开来。 人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即便在面对死亡威胁时吓得尿裤子,可是一旦激发了反抗的念头,再让他见着点儿血,立刻双眼通红,骨子里不畏死的劲头就全部爆发了出来。 花子们听着带头大哥在惨叫声中倒下,都成了不畏死的英雄,纷纷从墙后冲出来,举起手里的枪,向二匪兵打去。 二匪兵彻底懵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墙后居然还藏着这么多手持枪械的人,这些人刚才看着自己人倒下都没有出来反抗,此时却跳出来拼起命来。 花子们的枪法虽然不济,可是众多枪支足以织起一片密集的火力网。二匪兵眼里满是惊恐,眼看着一颗颗子弹射进自己的身体,却无处躲藏,知道自己已是插翅难逃,二人惨叫着,身子不停扭曲着,很快便一头栽倒在地,二匪被花子们愤怒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虽然二匪已经在血泊中死透,几个杀红了眼的花子,依然不肯罢手,对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连连扣动扳机,直到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光。枪膛里已再射不出子弹,还有人在“咔嚓,咔嚓”扣动着手里的扳机。 那个蜷缩在墙角的受伤匪兵也被面前的场景给吓呆了,这些衣衫褴褛的花子不知何时都变成了灭鬼的凶神,杀人的恶煞。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两名同伴,就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转瞬间被乱枪打死。他不想死,尤其是不想死在这些花子手里,这样死去,虽死犹辱,窝囊一生。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给自己一线生机,在众花子紧围着那俩个匪兵的时候,他咬牙从地上撑起身子,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往山门外跑去。 就在匪兵刚跑出山门没多远,发现身后没有花子追来,暗自庆幸可以逃出生天之际,突然一声枪响传来,正中匪兵后背。 匪兵一个趔趄,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这一枪是从天王殿的屋顶上打来的。锥子没有死,他在和匪兵互射时被人击中了肩头,巨大的冲击力把他瘦小的身子往后退去。锥子重重地仰倒在屋脊后,一阵剧烈的疼痛差点使他昏厥,当下便失去了还击的能力。 锥子躺在屋顶上,看着自己肩头不断流出的鲜血,以为自己不行了。不由心里一阵酸楚,暗骂自己太没用了,曹二爷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大小姐尚在危险之中,自己的亲娘也和众花子藏在一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却只能听天由命。 锥子听着院子里匪兵和徐淑婉互射的枪声,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若是自己这道防线失守,徐淑婉主仆二人便会凶多吉少。而自己寄予厚望的那些武装花子,眼看着战事已经如此激烈,他们却依然无动于衷,这是一帮贪生怕死之人,根本靠不住。还是自己太天真了,把每个人都往好里想,真是幼稚。 锥子自责着,也在奋力挣扎着,他扶着屋顶强撑起身子,去捡起掉落在瓦片中的手枪,哪怕只有一口气在,也要拦下这些凶徒,不能让他们的恶行得逞。 当锥子再次爬到屋脊处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他看到一个花子率先从墙后冲出来,连连向匪兵开枪,然而,毫无战斗经营的花子,弹弹虚发,没有一枪命中,当场便被人击毙。此人一死,其他花子再没有一个人露头。 锥子一阵心寒,咬牙将手臂支撑在屋顶上,准备向着二匪兵开枪,以重新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用自己的生命为徐淑婉赢得生机。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那些懦弱的花子,如同愤怒的战狼,咆哮着从墙角站出来,向着二匪兵齐齐开火。 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拿枪,也是他们第一次杀人,他们心存畏惧,他们动作生涩,他们握枪的姿势五花八门。可是面对血与火,生与死,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生死关头,他们战胜了恐惧,超越了自我。 他们成功了,乱枪打死了来犯的敌人,人心齐泰山移。 锥子看着匪兵倒下,提着的一颗心算掉到了肚子里,他想大喊一声,感谢这些老少爷们的出力,感谢苍天有眼。激动的锥子嘴还没张口,就看见藏在角落里的那个匪兵准备起身出逃。 锥子没有出声,他挪动了下身子,紧紧地盯着匪兵。这场实战下来,锥子才知道自己的枪法太臭了,自己居高临下,占着先机,连番射击之下仅是将此人击伤,而自己还险些丢了性命。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出了这口恶气,扳回这个面子。 锥子举起手枪,收敛心神,屏息凝视,紧瞄匪兵。在匪兵停下身,转身回顾之际,对着他的后背果断出手。 终于,弹不虚发,锥子一枪命中匪兵后心,匪兵当场毙命。锥子看匪兵倒下,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此时的锥子已经近乎虚脱,双臂发软,双腿打颤,他想从房顶下去,可是力不从心,刚挪动脚步,便一屁股坐到了房顶上。 众花子听到枪声,这才意识到锥子还活着,但迟迟不见他的人影,众人叫嚷着跳上屋顶去找他。 徐淑婉和海棠看二匪毙命,已经提着枪从大殿里出来。此时正急匆匆跟着众人往山门处跑来,当徐淑婉看到花子们从屋顶把满身是血的锥子抬下来的时候,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 徐淑婉让人把锥子抬到自己房里,找来金疮药和棉布,给他止血包扎。锥子娘早已泪流满面,把锥子紧紧搂在怀里,嘴里不停悼念着泰山奶奶保佑。锥子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刻,痛苦的脸上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徐淑婉强忍内心悲痛,她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结束的不仅是自己这一程冒险之旅,还有自己这段尚未真正开启的婚姻。这样的生活或许不是自己想要的,但这样的生活里有自己深爱的人,他的率性洒脱,给自己生活带来的惊险刺激,都深深吸引着自己。 近二十年波澜不惊,一成不变的大小姐生活,让她觉得人生索然无味,是曹旋的出现让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让她对生活充满激情,满怀向往,对生命有了更高的期待。 和曹旋这样的人在一起,这样的宿命或许是早已注定了的,自己心里也曾多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曹旋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她说不上来,但她知道他是自己最心爱的人,这个理由就足够了,用不着再去对他做什么评判。和曹旋在一起时的一幕幕全都涌上心头,自己陪着他哭过、笑过、甜过、苦过,现在想来都恍如昨日。 自己和曹旋已有婚约在先,同甘共苦相伴一程,他现在已经走了,自己也不想再独自走下去了,既然生不能同衾,那就死同椁吧! 徐淑婉抹了把眼泪,对海棠说道:“你收拾下东西,带着锥子娘俩回家,你问问院子里的这些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们,他们要是有愿意跟着去的,就让我爹在咱庄上给他们找个维持生计的营生,他们要是不愿意跟着去,你就把咱们的盘缠都给他们分了,任由他们去吧。” 海棠一惊,连忙问道:“大小姐,你呢?你要去哪里?” 徐淑婉平静地说道:“我要去给辅同收尸。” 海棠不禁呆立当场,锥子也吃惊地看着徐淑婉。 海棠说道:“大小姐,你别胡思乱想了,二爷没事的,他不是说明天早上回不来才让我们走吗?现在天还没黑呢,我们在这里等二爷回来。” 徐淑婉说道:“不用等了,辅同他们不会回来了,若他们现在安全,不会有人来杀我们的。” 海棠听了没再开口。 还躺在娘亲怀里的锥子,虚弱地说道:“大小姐,二爷肯定没事的,你不能走,我们一定要等他回来。二爷让我保护大小姐的安全,我不能让大小姐自己出去,大小姐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大小姐前边。” 锥子年龄不大,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锥子娘更是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徐淑婉表情严肃地说道:“锥子,你还小,你要好好活着,日后还得孝敬你娘,我这次去不比寻常,我也没打算活着回来,若是能顺利找到辅同的尸体,我便给他收尸。若是他们阻拦,我便和他们同归于尽。你们都不要劝我了,听我的安排。” 生离死别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屋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凄苦。 徐淑婉说完,整整衣襟,从炕上拿过一个包袱,又从席底找出一把手枪,一堆子弹,全部装进包袱。收拾停当,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屋里的海棠和锥子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淑婉直奔后院,牵出一匹马来,打开侧门,准备往黄崖湾而去。 海棠已经从屋里追了出来,抹着眼泪,一路小跑,悲怆地喊道:“大小姐,等等我,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海棠身后跟着踉踉跄跄的锥子,他挣脱娘亲的怀抱,跳下地来,手捂肩头,也咬牙紧追了过来。 最后边是锥子娘,佝偻着身子,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成了泪人。 徐淑婉看着跟来的三人,双眉倒竖,大声呵斥道:“都给我回去,谁要是跟来,我就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已经牵出马来的海棠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徐淑婉喝道:“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赶紧去收拾东西,把这些人都给我带回去。你们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你回去后告诉我爹,女儿不能榻前尽孝了,让他好好保重身体,他的养育之恩,待我来世再报。” 徐淑婉说完,飞身上马,往门外走去。 徐淑婉走出门外,看海棠和锥子再没敢跟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强忍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断线的珠子般噗簌簌流了下来。 徐淑婉走的悲壮,走的斩钉截铁,走的义无反顾,她知道此去意味着什么,但她也知道此行的意义。 徐淑婉骑在马背上边走边哭,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徐淑婉不敢大意,辨认好方向,擦干两腮的眼泪,把随身带着的两把手枪全部压满子弹,藏在腰间,银牙一咬,双腿一夹马背,“驾!”的一声,往前冲去。 徐淑婉跑出三里多地,忽然听得前方马蹄阵阵。她不由得心生好奇,这大年夜有谁和自己一样要连夜赶路,抬头仔细向前方看去。 前面一队人马正向徐淑婉这边疾驰而来,转瞬之间已至近前,徐淑婉心中一慌,担心是刚才上门匪兵的援军,赶紧勒停马匹,往路边躲去,并伸手摸向腰间的手枪。 “淑婉!”只听为首之人一声大喝,接近着便“吁。。。”的一声,勒停胯下飞驰的快马。 徐淑婉听出来了,正是曹旋的声音。徐淑婉以为自己见到鬼了,不禁疑惑的往众人身上看去。 “淑婉,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他们呢?”曹旋的话里带着焦虑。 徐淑婉定睛看去,确定无疑,曹旋就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只是已被打得面目全非。曹旋身后的马平几人也是浑身褴褛,狼狈不堪。 徐淑婉顾不上回答,急声问道:“辅同,你还活着?” 曹旋说道:“我命大,死不了,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徐淑婉跳下马来,不禁悲喜交加,大声嚎哭道:“辅同,我以为你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准备去为你收尸呢。” 曹旋闻言,不禁为之动容,赶紧下马把徐淑婉拥到怀里,安慰道:“淑婉,我没事,这不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你别难过。” 马平几人也纷纷下马,站在曹旋身后,臊眉耷眼地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徐淑婉。 待徐淑婉平息下来,曹旋为她擦干眼泪,柔声道:“淑婉,别怕,我们都好好的,你告诉我,锥子和海棠他们呢?是不是都死了?” 徐淑婉止住啜泣,把下午时分奶奶庙里发生的事一一向曹旋道来。 就在徐淑婉和曹旋说着下午时庙里遭遇的时候,又有两匹马从大乌登山脚飞奔而来。 骑在马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锥子和海棠,他们二人在徐淑婉走后,紧急合计一番,若是徐淑婉和曹旋同去赴死,二人也不愿苟活,跟着徐淑婉去黄崖湾为曹旋报仇雪恨。二人备好枪支弹药,拜别锥子娘,打马前来追赶徐淑婉。 曹旋见锥子和海棠也一起赶来,赶紧喊停二人,知道他们所为何来。曹旋不禁心潮翻滚,百感交集,没想到这些孩子都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日后自己若有发迹之日,这些深情厚谊定当重报。 锥子和海棠见曹旋和马平平安归来,也都喜出望外,赶紧上前问候。锥子忍着伤口的剧痛,下马时一个不小心,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曹旋赶紧上前将他扶起。 这个濒临绝境的团体,随着曹旋的出现,重又现出了生机,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冰霜,可是他们心里有了希望。 曹旋带着众人回到奶奶庙,天已黑透,山下的村庄里有稀稀落落的爆竹声传来。徐淑婉让锥子娘去给曹旋几人安排饭食。 锥子娘见几人都平安归来,锥子也不用冒死追随徐淑婉前去,不由得喜上眉梢,答应一声,迈着轻盈的步伐去伙房里给众人准备晚饭。 徐淑婉看着曹旋的满脸伤痕,倍感心疼,从屋里找出金疮药给曹旋和马平几人敷在脸上。 徐淑婉想问问曹旋在黄崖湾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落得如此下场。 曹旋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眼里闪着骇人的寒光。 曹旋这样的表情,徐淑婉从未见过,知道他定是遭遇了无法言及的苦楚,体贴的徐淑婉再没有开口,仔细为他擦拭头脸处的伤口。 晚饭做好了,锥子娘过来喊几人去吃饭。徐淑婉招呼大家往伙房去,曹旋坐着没动,示意马平几人去吃。 马平见曹旋没动,他们也都没动,静静地看着曹旋。屋里的人谁都不再开口说话,一时屋子里的气氛沉重起来。 过了半晌,曹旋看了眼围在自己身边鸦雀无声的众人,说道:“你们都去吃饭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马平向身后几人一招手,大家都走出了屋子。几人刚刚死里逃生,谁都没有吃饭的心情,转身回到了自己屋里。 徐淑婉看着曹旋阴郁的脸色,知道他心里难受,这个时候应该让他自己安静一下,给他时间让他抚平内心创伤,进行自我剖析。徐淑婉拉着海棠也走出门去,给曹旋关上房门,留他一个人在屋里反思。 曹旋听到房门关上,他双手交差枕在脑后,斜靠着被子躺下,刚闭上眼睛,脑子里便拉洋片般闪现出在黄崖湾时的情景。今天是大年三十,本该喜庆热闹,自己却带着一众兄弟涉险冒进,不但未能将李丁一举拿下,还葬送了几个兄弟的性命,就连自己也险些命丧黄泉,都怪自己太草率了。想想自己这几年的的遭遇,都和自己的性格有莫大的关系,自己年轻气盛,好大喜功,急躁冒进,容易冲动,轻信他人,做事不够心狠手辣,却总是心怀幻想。日后定要改过这些缺点,做个不一样的自己,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不是一个成大事者应该犯的错误。 就在曹旋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山门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敲门声。除夕夜,半山腰的一座孤庙,谁会突然造访? 曹旋一个激灵,迅速从炕上爬起身来,从腰间拔出手枪,打开房门,冲到院子当中。 马平和其他人手也都听到了这激烈的敲门声,也都披挂整齐,手持枪械,来到院子当中。 曹旋对马平说道:“去门口看看是什么人?” 马平答应一声,举起枪,小心翼翼的往山门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章 设布防头头是道 遭围攻节节败退 张海带着部队开进黄崖湾的时候,早已过了掌灯时分。此时正值除夕,本该是一年一度最隆重的欢庆时刻,然而整个村子却是一片漆黑,一片寂静,除了枯树枝头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凄厉的尖叫,就连犬吠的声音也都消失不见了。笼罩在整个村庄上空的,除了黑暗还有恐惧。 部队开进乡公所后,李丁和小五点已经把武器装备全部准备停当,按照铁蛋要求开始给众人分发。随后铁蛋对全员训话,并由张海对所有人员进行了部署安排。 李丁看着面前的部队,多少有点失望,他以为是大部队前来为自己压阵,好让自己坐稳这乡长的宝座,可是只有这百十号人,而且没有重装备,若是八路军前来围攻,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李丁吞吞吐吐的把自己的顾虑和铁蛋说了出来,铁蛋满不在乎的说道:“孤军深入,腹背受敌,你说的这些大哥早就想到了。大哥怎么会让我们这些兄弟白白来此送命,你放心吧,大哥早有安排,我们是不会和八路军正面冲突的。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八路军内部自发组织起来的反抗武装,当下的首要任务是在周边村镇开展策反工作,把被镇压的那些地主老财全部发动起来,团结到我们身边,带领他们开展夺权运动,我们以此地为据点,逐步扩大我们的地盘,从内部瓦解敌人。” 李丁听完有些意外,对铁蛋说道:“刘营长,上峰命我冒死攻克黄崖湾乡公所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让我得手后便在此地严防死守,建立根据地。并让我以此区域内最高行政长官的身份行使权力,囤积粮草,招兵买马,待时机成熟,便以此地为跳板,协助大部队进攻中都城。” 铁蛋说道:“李乡长,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那是以后的事,当前的形势你还不太明白。在我来之前,大哥告诉我此行的真正目的,现在距离国共和谈,并达成《双十协定》和谈成果还没几天,党国虽然一直想拿下他们所谓的解放区,但不能在世人面前背上破坏和平协议的罪名。我们必须逼着八路军先打响第一枪,这样我们的大部队才能名正言顺的发起反攻,一统天下。我们的当务之急便是策反,夺权,破坏他们的基层组织,一旦发生正面交锋,便打上八路军内讧的旗号,若我们出师不利,面临被歼灭的风险,便暗中撤回到缓冲区内。” 李丁有些失落,这些人并不是来为他在此地行使权力保驾护航的,自己要想在这里扎根,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很长的路要走,看来军统许诺的攻克中都县后的县长一职也是遥遥无期,更或只是一张空头支票。他再没敢多问,默默地点了点头。 站在一边的张海听了也倍感吃惊,曹凯虽然一直对自己表现出重用的姿态,但核心机密却根本不让自己接触,此次和铁蛋奉命军援,临行前仅告诉自己是在黄崖湾开展特别行动,没想到背后有如此多的隐情,而此行的真实意图只有铁蛋一人知情。铁蛋这个看似粗鲁的家伙,竟然也一路上守口如瓶,未对自己透露一点消息,张海不禁暗中提醒自己,在日后的潜伏中,行事一定要慎之又慎。 部署完毕,所部人马按要求前去布防,管事的头目回去歇息,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起来,众人一起在伙房用过早餐,铁蛋起身回办公室,张海带着手下去村外巡视。忐忑不安的李丁和小五点使个眼色,二人跟在铁蛋身后,随同他往办公室走去。 李丁心中着急,近几日没有接收到军统的指令,工作不知该如何往下进行,现在援军已到,不能在此死守空城,得尽快谋划出路。 李丁和小五点刚随铁蛋进入办公室坐下,等候在外边的几个小队长便来汇报工作,虽然都是便装打扮,可是军礼军姿都做得像模像样,恭恭敬敬喊声营长,垂立一边,挨个简明扼要的报告自己那边的情况。 小五点不禁暗暗赞叹,这些人和自己手下的弟兄一样是杆子出身,可人家接受了正规训练,言行举止都极具规范,把个小小的铁蛋捧的像个将军似的。哪似自己手下这班憨货,整日吊儿郎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铁蛋端坐在椅子上,高翘二郎腿,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榆木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手下汇报,不时对手下的部署做出安排调整,一副志得意满,高高在上的样子。 小五点看着铁蛋拿捏出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人举手投足间,处处学着曹凯的做派,原本只是曹凯跟前的一个马前卒,现在也能人模狗样的发号施令,而自己原本是和曹凯平起平坐的一方诸侯,一番折腾后,却差点成了光杆司令,现在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果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待几名小队长汇报完毕,退出办公室,李丁才有机会和铁蛋搭话。李丁清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对铁蛋说道:“刘营长,咱们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安排,得尽快制定计划,现在新年已过,县里随时会找赵乡长部署工作,这里的情况再隐瞒不了多久,一旦消息败露,八路军随时都有攻来的可能。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接收到上峰新的行动指令,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干,上峰曾说援军到达后,会带来详细的行动计划,不知刘营长有什么打算,还望明示。” 铁蛋吐出一串烟圈,举重若轻地说道:“李乡长,我受命前来,自然知道此行目的何在,这个你不用着急,我已心中有数。咱们趁热打铁,率先在黄崖湾乡开展工作,你现在听我安排,去挑选一些对当地情况熟悉,精明能干的人,乔装打扮成农民模样。正好趁着今天是大年初一,以亲戚上门拜年的名义,分头去附近村镇串联那些被镇压过的地主富户,这样不会引起其他村民的怀疑。我们的工作一旦开展起来,这些见风使舵的乡绅很快就会蠢蠢欲动。至于乡公所的防守工作由我的弟兄来做,我们此行的首要目的不是死守乡公所,而是要协助你们在当地尽快开展策反、武装袭扰工作。” 李丁这下彻底明白了,自己拼命攻下的黄崖湾乡公所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临时据点,根本没有力保的打算和决心,自己稳坐钓鱼台,有人为自己打江山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落空了。 李丁无奈,答应一声,没精打采地走出门外去安排人手。小五点凑上前来,违心地干笑两声说道:“大营长,我该干点什么呢?你给我安排活计吧!” 铁蛋站起身子,哈哈一笑,搂着小五点的肩头说道:“你他妈什么都不用干,陪我喝酒就成。”说完,二人搭着肩膀往门外走去。 傍晚时分,李丁派出去做动员工作的人陆续回来,大家汇报的情况都差不多,那些被打倒的土豪乡绅戒备心太强,刚和他们提到中央政府,让他们拥护旧制,重新回到过去的日子,便都大惊失色,匆匆把他们赶了出来,紧闭大门。 铁蛋、张海、李丁、小五点四人,和这些人坐在一起,一边听着他们汇报,一边研究该如何尽快打开局面,把这些人争取过来。 有多年基层工作经验的李丁,对那些富人的心里把握得相当到位,他对众人说道:“这些人已经被整怕了,你不能上来就让他们跟着你走,让他们冒着杀头的危险重新站队。咱们得让他们看到实际的好处,让他们尝点甜头,看清形势,这样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跟着咱们走。现在黄崖湾村已经被咱们控制,咱们可以进一步扩大势力范围,先把周边的几个村也控制起来,把反对咱们的人和八路军安排的干部,统统杀掉,一来杀鸡儆猴,二来让他们看到咱们不是光嘴上说说,确实是在动真格的。然后把他们被那些穷棒子分走的东西,全部给他们还回去,咱们给他发枪,发子弹,允许他们保护自己的财产,逐步让他们恢复到过去的生活。我想这样他们不会不跟着咱们干。” 李丁把基层的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几个铩羽而归的手下频频点头称赞。其实李丁话里也有更进一层的打算,他一心想着扩充自己的实控地盘,让军统加码对自己的支持,以稳固自己在此地的长期统治。 铁蛋听完,也忍不住为李丁的主意叫好,张海却是眉头紧皱,将他恨到极点,此人伪装成进步人士,混入革命队伍,被委以重任,依然祸心不改,迫害百姓,残害同志,竟然硬生生将一级乡政府占领,为革命事业带来巨大的伤害,留此人活在世上,死在他手里的英烈忠魂难安,必须将此人尽快绳之以法。 铁蛋知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正是年味最浓的时候,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这个时候都应该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中。八路军刚刚取得政权,这又是赶走小本子后的第一个新年,各级政府肯定都在趁着佳节之际与民同庆,暂时还不会料到外边乡镇有事发生,这里还能逍遥几天。 李丁派驻在县城盯梢的弟兄也没有消息传回来,说明城里的八路军没有异动,他们还没有察觉到黄崖湾的变故。村外的布防也随着铁蛋人马的到来得以加强,乡公所内李丁和小五点一直在修筑工事,防御水平比之前已有显着提高。整个乡公所不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要想攻进来,那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铁蛋虽然自信满满,但知道此行重任再肩,凡事不敢大意,和李丁几人开完碰头会后,不等吃饭,便带着张海去村外检查手下的防务情况,再三叮嘱众人提高警惕。铁蛋一圈转完,看着乡公所在自己的精心布置下,已被防卫的铁桶一般,放下心来,带着张海打马回到乡公所。 李丁早已准备好酒肉,和小五点在伙房里等候,二人见铁蛋和张海归来,赶紧相邀入席。闻到酒香的铁蛋,馋虫早被勾起,也不谦让,大喇喇居中一座,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工作在有条不紊地推进,双方配合的也算默契,坐到一起的四人没有了昨日的芥蒂,气氛甚是融洽。在这难得的欢乐时光,向来严肃的张海也没让众人扫兴,三杯酒下肚,便放开手脚,揎袖敞怀,陪着三人痛饮起来。四人频频举杯,不断推杯换盏,喝了不到一个时辰,便都有了几分醉意。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近三更,李丁环视众人一圈,端起酒杯,率先站起身来说道:“大敌当前,我就不劝二位长官多饮,咱们今天就杯中之酒,点到为止,待问鼎中都后,咱们再开怀畅饮。” 小五点也起身附和道:“咱们弟兄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喝酒机会,二位长官今日辛苦一天,就早点休息。” 面红耳赤的铁蛋虽然有些意犹未尽,可是看着李丁和小五点起身准备结束,也不便勉强,知道自己带兵在外,责任重大,不能因为喝酒误事,便开口说道:“客随主便。” 张海也端起酒杯,向李丁、小五点二人微笑致意,说着不痛不痒的客套话。 四人共同举杯,把杯里的酒干完,便分头回到屋里去歇息。 李丁今天喝得不少,却没有醉意,他的心好像总是被什么束缚着一样,感到紧绷,下坠。他一直暗中做着自我安慰,心却始终放不下来。有些焦虑的李丁懒得脱衣服,和衣往炕上一倒,胡乱拉条被子盖上,却久久不能入眠。 突然,李丁好像听到外边有枪声传来,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从炕上一跃而起,穿上皮袄,走出屋外。 远处的枪声很快就再次传来,在深夜里更显清脆、刺耳,听声音距离乡公所并不太远。枪声接连不断地响着,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李丁冲着站岗的哨兵问道:“什么情况?哪里在打枪?” 哨兵答道:“我也是刚听到外边有枪声传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李丁和哨兵对话的当口,外边的枪声越发地绵密起来,已经毫无疑问,村外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睡眼惺忪的小五点提着手枪匆忙从屋里跑出来,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弟兄们,马上集合!”说完,掏出兜里的哨子,大声吹了起来。 酒劲早已上头的铁蛋,刚躺到炕上便呼呼睡去,此时正鼾声如雷,屋子外边都听得清清楚楚。张海站在门口重重地敲打着铁蛋的房门,嘴里大声喊道:“营长,有情况,赶紧起来。”张海费了很大力气,才把睡梦中的铁蛋喊醒。 铁蛋听着院子里人喊马嘶的躁动声,知道情况不妙,使劲晃动两下脑袋,这才有些清醒过来,赶紧穿戴整齐,跨出门外。 此时外边已经枪声大作,匪兵也都惊醒过来,正手忙脚乱地排队集合。铁蛋看着乱糟糟的人群,连忙询问张海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张海告诉他自己也不知道外边的情况,已派出人手前去侦查。 铁蛋不敢怠慢,迅速走到小五点已经集合起来的队伍面前。命令众人,往围墙上的炮楼和进入乡公所路口两侧的暗堡,增派人手,准备充足的弹药,一旦有人想进攻乡公所,便火力全开,将来人全部歼灭。 随后,铁蛋命张海和小五点率领其他人手组建突击队,构架层层防护网,以加强对乡公所的防御,若不慎被敌人包抄,则要伺机反攻突围。 铁蛋着急忙慌的一通指挥后,终于调派好兵力,完成部署。此时村外已经交织起了巨大的火力网,枪声激烈,火光冲天。手枪声、步枪声、机枪声,夹杂在一起,声声入耳。子弹飞过的亮光,手榴弹爆炸腾起的火光,照明弹闪现的强光,光光夺目。铁蛋知道,这不是小股敌人袭扰,应该是一支成建制的作战部队在战斗,遇到麻烦了,今天势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跑出去侦查情况的匪兵喘着粗气跑回来报告,据前方的弟兄所言,交火的是八路军的主力部队,不知道这些人在什么时候突破了层层哨卡,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村口,要不是被站岗的哨兵及时发现,开枪示警,驻守在村口的近百名兵丁便成了这些人的活靶子,只怕当场就得被歼灭。这些弟兄们被惊醒后,慌乱中仓促组织反击,已经失去了先机,被打死打伤众多,现在双方激战正酣。 铁蛋听说是八路军主力打来了,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心里不由有些慌张起来,他不知道这里的消息是如何泄露给八路军的,也不知道八路军为什么在突然间便神兵天降,来到了村口,若是村口失手,乡公所的防卫将压力大增。铁蛋不敢马虎,赶紧命张海和小五点亲自赶往村外指挥作战,自己和李丁坐镇乡公所,统筹指挥全局。 一边的李丁听完匪兵报告,也疑窦丛生,对八路军的突然到来深感意外。自己除了在县城安排了眼线,全天候侦查县大队人马的调动情况,还在距离黄崖湾乡十里、五里、三里的地方,分别埋伏了为数众多的暗哨,一旦有风吹草动,那些暗哨便会及时鸣枪示警,层层传导警报。如此大规模的八路军行进,怎么可能轻易瞒过这些耳目,突然间便从天而降一般,来到自己眼前? 刺耳的枪声,很快就打乱了李丁的思绪,顾不上去考虑八路军是如何来的,眼下抵挡住这些人的进攻才是首要任务,否则自己和这里所有的人都在劫难逃。他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打起精神,紧跟在铁蛋身后,希冀着抓住铁蛋这颗救命稻草。 张海带着几名警卫,小五点带着“云雀”和几个手下,一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避开密集的子弹,悄悄机动到双方交战的前沿。 八路军的火力很猛,压制着匪兵抬不起头来,虽然是在夜间出击,他们却能轻易辨别出地形,找到布防的缺口,一路势如破竹,把村口驻防的匪兵打的连连后退。 小五点看着匪兵们无心应战,节节败退,不断压缩自己的战略纵深,知道这样打下去,溃败是迟早的事。小五点对后退的匪兵大喝道:“给我往前冲,谁他妈要是后退,我一枪崩了他。”说着朝天鸣出一枪。 正在后退的几个匪兵听到小五点的呵斥,心生恐惧,又都转回身子,往前冲去。众匪兵虽然硬着头皮向对面开火,但他们根本不愿恋战,他们摸不清对方的虚实,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马,在对方强大的火力打击下,早已人心惶惶。 高歌猛进的八路军战士,在火力掩护下,不断奋勇冲杀,震天的喊杀声在匪兵的耳畔不断回响,匪兵们早都吓破了胆,手忙脚乱的组织着还击,不断有人中枪倒下,哀嚎声此起彼伏。 匪兵们看着同伴成片倒下,反抗意志已经大大削弱,任由小五点在身后鸣枪示警,仍然不断仓惶后退,躲到安全地带,都抱头鼠窜,逃亡乡公所。 冲在前边的八路军高喊着“放下武器,缴枪不杀!”、“八路军优待俘虏!” 火光里,几个来不及后退逃走的匪兵已经双膝着地,跪在路边,大喊“饶命!”双手举起枪支投降。 小五点看大势已去,知道再坚持下去,便会全军覆没,便对张海说道:“张营副,这里守不住了,咱们往后撤吧,退回到乡公所,那里有角楼和碉堡,八路军冲不过去,我们不能在这里做无谓的牺牲了。” 张海说道:“宋连长,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保存实力,不能把弟兄们都拼光了,再晚就来不及了。赶紧撤吧!” 二人合计完后,下令撤退,迫不及待的匪兵便一窝蜂往乡公所方向跑去。村外一百多人的驻守部队,溃逃回来的已不足五十人。张海和小五点带着各自的随从夹在人群里,也仓惶退回到乡公所院内。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乡公所意外失守 众匪首落败逃生 张海和小五点带着一帮残兵败将,在镇守乡公所匪兵的掩护下退回到院内。铁蛋看着狼狈奔逃的众人,知道村口的防御阵地已经失守。不足一个小时的战斗,自己的队伍便丢盔弃甲,折损过半,铁蛋不禁有些胆寒,八路军行动如此迅捷,攻势如此猛烈,是他始料不及的。 铁蛋知道此时不能在众人面前露怯,硬着头皮也得把场子撑下来,虚张声势的喊道:“弟兄们,别怕,有我在,天塌不下来。乡公所有炮楼和暗堡防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弟兄们齐心合力,给我铆足了劲打,谁都别想越雷池一步。撤回来的弟兄们现在都给我压到城墙上,占据制高点,向敌人发起反击,今天凡是奋勇杀敌的,统统有赏。” 撤退回来的匪兵惊魂未定,还没等到有个喘息的功夫,铁蛋便又命众人去挡枪眼,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又不敢违抗军令,怕被当场处决,只好心中祈祷菩萨保佑,咬牙去城墙前阻击前来追赶的八路军。 一路高歌猛进的八路军战士,追至乡公所门前时遇到了阻碍,暗堡里喷涌出连绵不断的火舌,向着八路军进攻的方向呼啸而出,跑在前边的几名战士倒了下去。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指挥员只好命人分散开,在建筑物和土丘后躲避。 眼看着前进的道路被封锁,心有不甘的八路军战士想从侧翼包抄,然而城墙上角楼里的守军也立刻火力全开,密集的子弹向着八路军倾泻而来,八路军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八路军连着组织起数次冲锋,都因碉堡和角楼里的火力太猛,无功而返,并造成了较大的伤亡。 八路军久攻不下乡公所,站在院子里的张海不由心中暗暗着急,若是不能把暗堡和角楼拿下,一直这样打下去,战士们的伤亡数量会激增。等天亮的时候,战士们都会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下,更增加了攻入乡公所的难度,只怕这场仗就打成了持久战,自己必须得为战士们做些什么了。 张海心里想着策应八路军的办法,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几人,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准备伺机发难。 铁蛋见手下在自己的调遣安排下,已经稳定了局势,从开始的紧张慌乱中逐渐恢复过来,不停命人往角楼和暗堡里搬运子弹。 小五点和李丁也密切关注着局势的变化,二人不时窃窃私语一番。“云雀”带着几个手下,跟在他们身后,随时听从二人的调遣。 铁蛋和张海的警卫员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尽职为他们做着保卫工作。 一番仔细观察之后,张海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也找不出前去暗堡和角楼进行破坏的理由,只好焦急地看着战况的发展。 就在张海心神不定之际,只见前方突然亮起两团火球,然后就是“咚咚”两声巨响,震得院子里众人耳鼓发麻。 小五点马上就是一个激灵,立刻双手抱头,趴倒在地。他知道这是大炮的声音,他对这个声音太敏感了,自己当时就是在山寨里寻欢作乐时,被曹凯的迫击炮连番轰炸,差点把五脏六腑给震出来,昏过去很久才恢复意识。早已是惊弓之鸟的小五点,情急之下的反应自是比别人快了半拍。 铁蛋也意识到是炮弹来袭,赶紧大喊着:“趴下,趴下。”说话的同时也抱头匍匐在地。几个警卫员同时扑到,舍身护在铁蛋和张海身上。 惊慌失措的李丁也胡乱往地上趴去,“云雀”带着的几人旋即伏倒。 空中又是一道道火光闪过,耳畔接连响起炮弹低沉的怒吼声,路口的碉堡哑火了,城墙上的角楼砖石横飞,坚固的城墙倒下去一大片,刚才还在奋勇还击的匪兵死伤无数。 八路军的迫击炮并没有狂轰乱炸,在院子里的枪声哑火之后,炮弹便随之停了下来。更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一发炮弹打进院子里,仅仅是摧毁了碉堡和角楼,将高大的围墙打倒一片。 张海明白,这是在前线指挥的同志,知道有自己人混迹在匪兵当中,怕伤着自己,才停止了射击。 张海迅速观察着眼前的情况,自己必须想方设法配合外边的同志,把这些人全部生擒活捉,彻底捣碎军统的阴谋,让他们接受人民的审判,把国军的真实目的暴露在世人面前。 听着炮击声停止,铁蛋推开身上压着的两名警卫,扑棱一下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爬起身来,对着围墙喊道:“还有没有出气的,赶紧给我报数。” 听到铁蛋吆喝后,李丁几人也都纷纷从地上爬起身来。 围墙上和大门口传来匪兵们有气无力报数的声音,在八路军的连番打击下,近二百人的队伍,只剩下五六十人。 铁蛋大叫着:“都他妈给打起精神,准备突围。不想死的就赶紧跟着我往外冲。” 张海对铁蛋说道:“营长,咱们只有这么几个弟兄了,再打下去,肯定只有死路一条,对方不但人多还有迫击炮。咱们要想突围,存在很大的风险,随时都有可能被乱枪打死。” 铁蛋大叫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不成?” 张海犹豫了一下说道:“都说八路军优待俘虏,不行咱们。。。”张海没敢把话明说出来,他停顿了下来,想听听铁蛋的口风。 铁蛋听了大摇其头,说道:“你想投降是吧?使不得。咱们要是做了俘虏,就是八路军不处决咱们,大哥也轻饶不了咱们,首次出师,便全军覆没,上峰安排的任务怎么办?我们的计划要是泄露给八路军,大哥如何向军统交代?咱们日后如何在国军里安身?”关键时刻,铁蛋除了考虑自身的安危,还能为曹凯着想,也不枉从小相随一场。 张海听铁蛋语气坚决,赶紧话锋一转,说道:“我也是为了营长的安危着想,情急之下一时没了主意,真成了病急乱投医。现在我带人去引开八路军的火力,营长带着李乡长和宋连长几人突围,若是能成功突围,我们缓冲区内相见,若是我和弟兄们不幸阵亡,那咱们兄弟便来世再聚。”说到最后,张海的语气里透出一股悲壮。 铁蛋刚要开口,外边又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铁蛋知道,这是八路军要集中火力清扫战场了。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若是此时不能当机立断,迅速带人突围,只怕今天就都交代到了这里。 围墙上的匪兵一边举枪还击,一边向铁蛋靠拢,不停有人在枪声中倒下。 张海见状,对着铁蛋说到:“营长,没有时间了,你赶紧带着李乡长他们先走,我带着弟兄们留下做掩护,为你们打开一条通道,誓死让你们突围。” 张海说完,对着藏在掩体后还击的匪兵说道:“弟兄们,给我顶住了,狠狠地打。”说着便准备往前冲去。 这时只见李丁一把拉住张海的胳膊,说道:“张营副,悲哉,壮哉,党国有你这等舍生忘死的义士,何愁党国不兴、国家不统?我对你的壮举倍感敬佩。不过,有我李某人在,还不至于让张营副舍生取义。狡兔尚有三窟,我李某在这乡公所里经营二十余载,自然不会不留条后路。” 铁蛋听完,顿时眼前一亮,赶紧对李丁说道:“李乡长,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文绉绉的了,你有什么办法带我们撤离此地,倒是赶紧和我们说说啊。” 李丁说道:“我从杀回乡公所的第一天就对援军能否到来充满疑虑,为了应对不时之需,这几日我已和宋连长带人在后院修筑工事的时候,把地下仓库里原有的一条通往墙外的暗道给疏通好了。这条暗道的存在还是我刚上任的时候,那位满清的遗老在离任时私下告诉我的。早些年我暗中查看几次,由于经年未用早已阻塞不通,为了不引起日军的注意,我也没敢擅自修缮,这次迫不得已,我才想到或许有朝一日会用到它,这几天一直在安排人手修缮,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铁蛋听完不禁喜上眉梢,大赞道:“还是李乡长足智多谋,留了一条后路,要不这次咱们可就都得玩儿完。” 八路军的喊杀声已经清晰可闻,墙面射来的子弹不断从铁蛋几人身边飞过。八路军已经冲了过来,距离乡公所近在咫尺。 铁蛋知道留给众人的时间不多了,赶紧说道:“李乡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咱们赶紧撤吧。” 李丁说道:“好,刘营长咱们立刻就走,‘云雀’,带人前边开道,其他弟兄殿后,保护好刘营长和张营副的安全。” 仓促间,张海实在想不到能阻拦这些人离开的理由,为了能让攻进来的同志找到他们的踪迹,张海偷偷掏出一枚子弹丢到地上,准备通过沿途洒落子弹来指引边后追来的战士,只是天色未明,战士们能不能注意到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云雀”在人群里答应一声,带着几名手下起身便往后院赶去。 只听李丁惊叫道:“哎呀,差点把老鬼给忘了,赶紧去两个人把老鬼从他屋里抬出来,带着他一起走,动作一定要快。” 小五点心中暗道:“李丁这人无情无义,对人阴狠毒辣,没想到对鬼手倒是关照有加,视为家人。眼看着鬼手深受重伤,已经再无用处,李丁却毫不嫌弃,非但没把他送回家里让他自生自灭,反而把他留在乡公所,派出人手四处为他寻医问药疗伤。现在大难来临,依然不忘把他一起带走。”小五点对人性的复杂有些看不明白。 鬼手被曹旋打中两枪,虽然没有死,却也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爬在炕上苟延残喘,吃喝拉撒都得有人伺候。鬼手伏在炕上,伤口的疼痛让他难以入眠,他早就被外边的枪炮声惊动了,奈何身子不便下不了地,只能在黑暗里焦急的听着外边的动静。 鬼手听到外边隆隆的炮声后,知道今夜李丁众人只怕没有好果子吃,他挣扎着找来自己的手枪和两颗手榴弹,统统别在腰上,以备不时之需。 黑暗中两名匪兵撞开鬼手的房门,准备带他出去,要不是二人进门便张口说话,鬼手还以为是敌人打了进来,差点从腰间拔出手枪向二人开火。 二人告诉鬼手要带他离开,鬼手怎么都不愿意,说自己身子不行,走不了了,让他们赶紧离开,去保护李丁的安全。二人知道李丁的脾气,不敢无功而返,不容鬼手分说,把鬼手从炕上拖下来,扛在肩上便往外边跑去。 两名匪兵带着鬼手出去的时候,铁蛋他们已经在“云雀”的带领下,跑到了后院的仓库,二人背着鬼手匆匆向前追去。 此时,院墙外的八路军已经冲了进来,在八路军强大的攻势面前,残存的那些匪兵不断有人被击毙,眼看着乡公所不保,剩下的人纷纷举手投降。 为首几个八路军战士冲进来却找不到领头的人,便向俘虏问起他们长官的下落。 俘虏指着后院把李丁等人的行踪告诉了他们。 这几位精干的八路军战士毫不迟疑,跨过月亮门,便往后院追去。 跑在前边的“云雀”几人摸黑进入到仓库的地下一层,从墙上取下几根早已备好的火把点燃,几人把堆放在墙角用来遮掩洞口的杂物搬开,然后合力把刚垒好没多久的假墙推倒,一个半人高的洞口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雀”将火把往洞口一伸,众人这才看清,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黑漆漆的地道通向远方,“云雀”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其他人也依次跟了进去。 李丁走在后边,焦急的目光不停往身后看去,他在等待鬼手的出现,却迟迟不见鬼手到来。 此时此刻,逃命才是第一要务,哪有心思考虑别人的死活,走在李丁身后的铁蛋不停催促李丁快走,李丁只好随着众人加快脚步往前跑去。 众人在暗道里走了不大功夫,听得门口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李丁知道是鬼手跟了上来,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几人以为没人追来,可以顺利逃脱之际,暗道门口却传来了激烈的枪声,看来追兵已经找到了他们逃跑的暗道入口。几人心里大惊,拼命往前跑去。 暗道口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紧接着便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暗道顶上的尘土被震得噗簌簌掉落下来,一股气流向着众人的方向涌来,众人耳鼓膜都被震的嗡嗡作响,要不是几人已经跑的距离洞口远了,只怕这股气流能把众人掀翻在地。 李丁大惊,暗道一声:“不好”。他知道一定是鬼手出事了。可是情况危急,他却不敢丝毫放慢脚步,心中怀着万般无奈,在众人的推搡下奋力往前跑去。 鬼手用自己的生命保全了李丁一行,就在他被两个匪兵背着刚跑到暗道口的时候,门外的八路军战士已经追了进来,发现了他们正准备进入的暗道。 八路军战士命令他们立刻停下脚步,举手投降。生死关头,鬼手和两个匪兵哪里肯听,三人依然不顾警告,奋力前逃。就在他们刚迈进暗道口一只脚的时候,八路军战士果断开枪了,一名匪兵被击中,大叫着举枪还击,另一名匪兵把鬼手从背上放下来,也举枪还击。鬼手这个桀骜的江湖人自是不甘落后,忍着伤口的剧痛,用独手从腰间拔下手枪,向着八路军战士射去。 八路军战士见三人不愿投降,拼死抵抗,也就不再留情,对着三人密集开火,一时,暗道口枪声大作,双方你来我往,对射起来。一番激烈的枪战后,暗道口没了动静,不知是三人没了子弹还是已经被全部击毙。 八路军战士点燃火把,加强戒备,向暗道门前小心走去。刚进入暗道口的三人已经全部倒在了血泊里,一人仰面倒下,一人面朝下趴在另外一人胸前,三人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被当场击毙。 战士们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检查地上三人是否还有活口,以免被人打了黑枪。 一名战士举着火把,两名战士警戒,一名战士去检查那具单独的尸体,另一名战士走向交叠在一起的两具尸体前,他先把手指伸到上边那人的鼻翼下试探,此人已经没了呼吸,战士便把他的尸体从下边那人身上挪开,准备查看他身下之人的死活。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战士借着火把的亮光清晰地看到,尸体下压着的是一个老人,他正用狰狞的目光看向自己,一只没有手的断臂紧压着小腹,另外一只手搭在胸前,手指上套着两枚手榴弹的拉环。他的那只断臂下正发出“呲呲”的声音,还有一丝青烟从他腹部传来。战士大惊,大叫道:“赶快趴下,他身上有手榴弹!”,说完便奋不顾身地爬在鬼手身上,紧紧压住手榴弹。 事发突然,其他几名战士在听到战友的呼喊示警后,根本来不及反应,还没等他们跳出暗道口,手榴弹便“轰隆”一声炸响了,去压手榴弹的战士被炸得血肉横飞,暗道口也被巨大的冲击波给崩塌。其他几名战士纷纷栽倒在地,被暗道坍塌的泥土给掩埋。 鬼手用自己的生命向李丁诠释了他的愚忠,是他的临终一搏,给了李丁众人逃生的机会。 李丁几人拼尽全力往前边的洞口跑去,身后再没有听到有人追踪的动静。李丁已经猜到是鬼手用自己的生命把追兵给挡在了暗道口,想到这里不禁黯然伤神,若是自己不派人带他出来,或许他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李丁一众用鬼手给争取来的时间,仓惶从暗道里逃跑出来。暗道口就设在乡公所围墙外的树林里,“云雀”命人打开出口,几人陆续从暗道里爬出。 事已至此,此行任务已基本失败,援军到来之前,李丁几人还能固守乡公所,没想到援军一到,非但没能让李丁坚守此地,打开新的局面,反倒加速了这个临时据点的覆灭。 费尽心思才开创出来的局面,就这样毁于一旦,李丁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暗叹自己命运多舛,对鬼手的死更是痛心疾首。 小五点用鄙夷的目光看着铁蛋和张海,满脸的不屑,当他看到援军的首领是铁蛋时,几乎就想象到了今天的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铁蛋带领的百十号兵丁,都接受过正规训练,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刚一交手便不是战死就是投降,根本没看出正规军的素养了,这些人除了会做些表面文章,战场上还不如自己那些弟兄英勇。 铁蛋一路狼狈疾行,累的气喘吁吁,再没了刚来时的神气活现,感觉到李丁和小五点已经不再端着他,眼神里连起码的尊重都不复存在了。铁蛋看了眼已经对他不屑一顾的李丁和小五点,倍感沮丧,又抬头看了看几个打着火把的护卫,几人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事已至此,铁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心情最愉悦的要数张海了,他看着远处的乡公所,这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地方,终于又回到了人民的手里,敌人的阴谋在萌芽状态就被铲除了,他暗自庆幸自己这趟没有白来。 小五点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都别愣着了,何去何从,赶紧定夺,这里距离乡公所不远,他们要是发现了咱们的踪迹,很快就能追过来,那时再想跑可就晚了。” 铁蛋沉吟一下说道:“我们的这个据点已经失守了,你们也没了落脚的地方,都跟我回绥远吧,去找大哥。” 小五点冷哼一声说道:“算了,我们这些败军之将,还有什么面目再去找国军,去了那里不被问责,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我小五点丢不起这个人。我看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各找出路吧。” 李丁没等铁蛋二人回答,便急切的说道:“老宋,咱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咱俩不能分开,我还跟着你走。” 铁蛋听着小五点话里的讥讽,知道他们是在怪自己没能守住乡公所。有心反驳几句,可是想想自己刚来两日便被人一锅端了,争辩起来也脸上无光,二人既然不愿随自己前往绥远,也就只好作罢,当即对二人一抱拳说道:“既然二位有落脚的地方,那咱们就后会有期。” 铁蛋说完,不待李丁和小五点搭话,怒气冲冲带着张海和几名护卫匆匆往林子外走去。 小五点见铁蛋几人离开,对李丁说道:“李兄既然愿意和我一路,那咱们也赶紧走吧,等逃出险境再做计较。” 小五点和李丁带着“云雀”和十几名手下兄弟仓惶往大乌登山方向跑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二章 张海冒险传情报 曹旋勉强纳新人 经过半夜血战,被敌特占领了五天的黄崖湾乡公所终于再次回到八路军的手中,将受尽苦难的黄崖湾村村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遗憾的是未能将几名狡猾的匪首一举擒获,让他们全部侥幸逃脱。 这些罪魁祸首不除,势必还会卷土重来,若不能将他们及时清剿,解放区内依然存在隐忧。八路军战士不敢懈怠,连夜派出精干力量对李丁等人展开抓捕工作。 在打扫战场时,战士们含泪从炸塌的仓库里找到五名牺牲的战友,有四具还算完整的尸体被坍塌的泥土掩埋,另外一具尸体已经被炸成了碎片,要不是头颅还依稀可辨,几乎就无法确认他的存在。 战友们想为自己亲爱的战友收尸,可是两具尸体的血肉已经混合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出彼此,战士们只好含泪把能找到的残缺的肢体全部聚拢在一起。悲痛的战士们无法想象这里当时发生了多么惨烈的一幕。 此次战役,八路军击共毙匪兵六十多人,俘虏九十多人,其中失去战斗力的伤残匪兵有三十多人。八路军也付出了较为惨痛的代价,十二名战士死亡,二十多人受伤。 战士们打扫完战场后,开始审讯俘虏,这才把黄崖湾乡沦陷的谜团一一揭开,战士们迅速把相关情况向县领导汇报,县领导指示除奸务尽,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挖出残敌的藏身之所,将他们全部消灭。 县领导在安排这件事的善后工作之际,更让他们揪心的是一个人的安危,那就是及时把黄崖湾情报送达县里,战斗在隐蔽战线上的英雄--张海,除了一两位核心领导掌握张海的情况,其他人对张海的存在一无所知。 在部队出发前,领导再三叮嘱带队的同志,敌人队伍里有自己人,在进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保护他的安全,若是他主动亮明身份,一定要安全带他回家。 正是因为有了上级这样的安排,八路军战士在进攻乡公所时才迟迟不愿开炮,即便是后来进攻的战士们生命受到严重威胁,迫不得已开炮的情况下,依然只是端掉了乡公所的角楼和暗堡,没有一发炮弹落进乡公所的大院,最大限度保护了卧底人员的安全。 张海确实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出色敌后工作者,敌特据点被拔,阴谋破产,他居功至伟。 当时铁蛋命张海去集结点调动队伍,等天黑后拉进黄崖湾,并命张海安排人手去保护曹旋的安全。 张海带着警卫员到达集结点后立刻进行安排部署,命所有人全部原地待命,保持警戒状态,若没有意外情况,天黑后便开拔,进驻黄崖湾。随后选派出十名精壮汉子,命他们前往奶奶庙去保护曹旋的安全。张海称事关曹旋安危,众人务必全力以赴,有些注意事项需和几人单独交代,但是时间紧迫,只能和几人边走边说,自己也正好送他们一段距离。 张海摆脱警卫员,把这十人送出一段距离,告诉他们行走路线,自己便折返了回来。张海之所以冒着风险借故独行,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需要及时把黄崖湾的情况传递出去,现在中都县的领导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里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张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来到附近一个村庄,找了一处房舍破败的院落停下马来,已是大年三十,其他人家都张贴着对联、窗花,院子里一派喜气洋洋,唯有这家,满院看不到一点新年的迹象,要不是烟囱里冒着一丝青烟,还以为这是一处无人居住之所。 张海推开门前的栅栏,牵马进入院子,将马拴好后,往屋里走去,刚一推开门,便见屋里烟雾缭绕,根本看不清屋内的景象。 张海用手扇扇面前的雾气,仔细一瞅,灶台上一口大锅正敞开着,锅里是清水煮着的麸皮和土豆,水已经烧开,为数不多的几颗土豆正在锅心里来回打滚。 张海再往前看去,灶台下半蹲着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埋头往灶口塞着蒿草,对外边有人进来浑然不觉。 张海开口说道:“大嫂,忙着做饭呢?我进来想打听个事。” 灶台下的妇女被张海说话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大过年的自己家会有外人进来,赶忙站起身来,用手不停拉扯那已经条条缕缕的破衣,生怕露出肉来被人见笑。妇女看了看张海,又看了看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有些羞赧地问道:“你想打听什么事呢?” 没等张海开口,就听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和谁说话呢?家里来人了吗?”接着就见一个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张海抬头看去,男子个子挺高,身材却太过单薄,面黄肌瘦,眼窝塌陷,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张海赶紧迎上前去说道:“大哥,大过年的上门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男子倒是格外憨厚,说道:“没事儿,谁家有难处还分个时候,你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张海说道:“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就是个跑腿的事,我出门在外,想往县城捎个信儿,正好有事走不开,想烦劳大哥一趟。” 男子面有难色,说道:“去县城,百十里路,我走一天也到不了,再说我这单衣薄衫的也出不了远门。”男子说完抖落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张海赶紧把屋门关上,说道:“大哥,你要是能连夜过去,帮我去送信,我身上这件八成新的羊皮袄就送你了,给你在路上用,等你到了城里,我让家人好好给你置办一顿饭,回来的时候,再送你一袋莜面。” 男子看着张海身上穿着的齐小腿的羊皮袄,满眼的羡慕,但他仍然保持着一个农民的淳朴本性,固守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客气地说道:“使不得,送个信的事儿,怎么能让你如此破费呢?” 张海说道:“大哥,你就不要客气了,衣服我家还有,你只管穿着就是了,别说你为我送信,就是不为我送信,看到你缺衣少穿,我也得搭照一把。” 男子喏喏着低下了头,内心纠结起来,这件皮袄对自己和全家来说都太重要了,还有承诺的一袋莜面,那就足以让自己一家支撑到打春,不至于有家人饿死在正月里。 张海又问道:“大哥,你识字吗?” 男子说道:“大字不识一个,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只是认个马马虎虎。” 张海说道:“那大哥家里肯定也没有纸笔。” 男子说道:“字都不识一个,要那东西有什么用?” 张海把身上的皮袄脱下来递给男子说道:“大哥,你先把皮袄穿上,帮我去外边把人们家大门上的对联偷偷撕一张下来,我给家人写封信。”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没搭话也没敢伸手。 张海把皮袄往他身上一披,说道:“大哥,有劳了,我这事有点紧急,要不也不敢烦劳你。” 男子客套道:“你还要赶路,把皮袄给了我你怎么办?” 张海说道:“我身上的棉衣也很厚实,冻不着我,等我回去后家里还有皮袄,这件大哥只管穿着就是。” 男子闻言,满脸喜色,穿好皮袄往门外走去。 不大功夫,男子怀里揣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对联跑了回来。把张海领进屋里,让他到里屋的炕上去写。 纸的问题解决了,笔还没有着落,这事难不倒张海,他让妇人从灶里捡出几根燃了一半的草棍儿,权当笔用。 张海拿着东西,随男子进入里屋,这才看到,炕上一条破旧的棉被里竟然挤着五六个孩子,见外边有人进来,都蒙上头往里边钻去,睡在边上的孩子瞬间便被挤了出来,光溜溜的身上一丝不挂。 张海暗叹一声,把对联放在炕上,用草棍儿在上边写写画画,简明扼要地说明黄崖湾乡公所已经被敌人占领,需要及时派兵围剿,并把小五点在附近村庄布置的眼线,黄崖湾村外的布防,乡公所内的火力点全部圈点出来,并着重点明,务必要在部队调动前排查营房附近的可疑人员,第一时间把李丁安插的眼线给抓获。 张海书写完毕,把对联折叠好,交给男子放好,告诉他要找之人的住址,并一再强调,回来的时候千万记得把莜面背回来,要不自己就太过意不去了。这事本不用张海嘱托,但聪明的张海在激发他行动的热情,因为他知道此事不能耽搁,需要现在启程。 男子的心早被暖融融的羊皮袄给捂热了,把张海的话谨记心头,让老婆端来两碗麸皮土豆糊糊,递到张海面前一碗,张海再三推辞,男子见张海不吃,怕他是嫌弃自家茶饭不济,也不敢硬劝,自己一口气把两碗糊糊喝光,摸一边嘴角,便起身出发。他在惦记着县城的那袋莜面,背回来后就可以给孩子们好好过个年了。 张海和男子相跟着出来,已是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二人在村口分开后,只见男子撒开脚步,匆匆地往县城的方向去了。 张海不放心,等男子走出一段时间后,悄悄打马跟了上去,见男子正抄着近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县城疾行。 男子没有辜负张海的重托,连夜匆匆赶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便到了县城,找到张海给的地址,把写有重要情报的大红对联交到对方手里。接收情报的同志没让男子失望,嘱咐家属给他安排丰盛的饭菜,并告诉他不要着急,到这里就是到家了,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自己给他准备了一袋白面一袋莜面和两块大洋,等他休息好了,有人会赶车送他回去。此人交代完后便匆匆出了门。 男子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桌子上热气腾腾的两碗肥肉,一盘雪白的大馒头,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好运来得太突然了,一切就和做梦一样。自己仅仅是跑了一趟腿而已,人家就答应给这么多的好处,庄户人就是辛苦一年也挣不来这么多东西,他以为是自己平日的善举感动了上苍,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差点当时就跑出院子跪在地上给老天爷磕几个响头。 男子把这顿饭吃了个风卷残云,不消片刻功夫,便把桌上的饭食扫荡一空,贤惠的女主人再次为他端来饭菜,他眼神里虽然流露出一丝渴望,肠胃却实在没有一丝缝隙,忍不住连连打出几个饱嗝后,向女主人致意道谢。 一夜疾行,此时的男子却感觉不到一丝疲倦,整个人都处在极度亢奋之中,他觉得此时的自己依然浑身充满活力,他想第一时间赶回家里,和妻儿分享这意外的惊喜。 男子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不辞辛苦,连夜赶路,才把这么重要的消息传递到县城,黄崖湾乡的百姓才得以尽快从敌人手里解救出来,他的价值远远不止两袋面粉和两块大洋。 中都县高层得到消息后,大为震怒,第一时间派出侦察连扫清障碍,把县城潜伏的眼线和黄崖湾附近村庄埋伏的眼线一网打尽。县大队的人马紧随其后,直奔黄崖湾,成功打掉了这个罪大恶极的团伙。 再说奶奶庙里的曹旋众人,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敲门声,匆匆起身防备,待马平打开门来,看到门外黑乎乎站着一堆人,这些人手里牵马,肩上挎枪,不知是什么来头,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来寻仇的,否则不会前来敲门,也不会把枪挎在肩头。 马平问道:“你们几位有何贵干,是准备在此投宿吗?” 来人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来找曹旋曹二爷,请通报一声。” 马平见来人找到奶奶庙里直呼曹旋的名字,知道这些人应该和救下他们的张海有关,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曹二爷什么事?” 来人说道:“我们是曹团座手下的士兵,奉刘营长之命前来保护曹二爷的安全。” 马平一听,果然是曹家的人来了,一时心里也颇为高兴,赶紧从院子里喊来两人,让他们把马从侧门牵进去,自己带着这些人从山门进来,去见曹旋。 曹旋在厢房的屋檐下站在,见马平面带喜色,把这些人全都带了过来,他也对来人的身份猜了个大概,便收起枪支,往前走出一步。 只见来人看到曹旋,远远地就打起了招呼:“二爷,我们奉命来你帐下听令,你还记得我们吗?” 曹旋仔细看去,这几人有些面善,却叫不上名字,曹旋知道,这些人都是昔日察哈尔警署的警员,在大哥手下做事。 曹旋说道:“当然记得,你们几位是随着铁蛋过来的吧?怎么不在军前效力,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来人紧走几步来到曹旋面前,双手一抱拳说道:“刘营长有令,命我们兄弟前来保护二爷的安全,并尽快带二爷前往绥远,和团座一家相聚。” 曹旋说道:“我这里安全得很,不用你们保护,你们赶紧归队,去执行你们的任务。” 来人笑着说道:“二爷,先别急着赶我们走,营长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命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你身边,就是二爷要枪毙我们我们也得在这里待着。” 曹旋说道:“你们冒着生命危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来执行任务吗?怎么能因为我耽误了你们的正事,日后让我大哥怎么看我?别听铁蛋的,你们赶紧回到队伍里去效命。” 来人说道:“二爷,我们走的时候团座已经吩咐过,此次冒险前来,是要执行任务,但是也要寻找你的下落,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二爷了,说什么我们也得保护二爷安全。二爷今天的遭遇张营副也和我们说了,在送我们来的路上他再三交代,千万不能让二爷涉险。” 曹旋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大哥的军务,也不想处处依赖大哥,再三婉拒。可来人却执意不肯走,非得留在自己身边效力,若是自己再坚持下去,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只好把他们都留了下来,并让马平为他们安排食宿。 夜已经很深了,曹旋却久久不能入眠,往事一直在他的脑子里打转。他虽然多次涉险,可是今天才真正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假如自己当场被乱枪打死,假如当时“云雀”第一个杀的是自己,假如张海没有及时出现,每一个假如都让曹旋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从鬼门关被人给拉回来的。 现在去报仇已经不再可能,大哥派铁蛋带人前来就是为了保护李丁、小五点,并且配合他们的行动,如果自己把他们杀了或是搅黄了他们的行动,那也就意味着大哥任务的失败,在这件事上,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坏了大哥的大事,毁了大哥的前程。那就只能暂时按捺住心头的仇恨,等待时机。 大哥的任务总有结束的时候,李丁和小五点总有落单的时候,自己依然身在江湖,那就还得按江湖的规矩办,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李丁和小五点今日所欠的血债,必须血债血偿。 跨过生死,曹旋开始对人生有了更多的思考,他想不明白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四处流浪?争狠斗勇?苟且于乱世,视生命为草芥?曹旋很快就否定了自己。不!能披上一张人皮不容易,人生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好歹得做点什么,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曹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 虽然自己对未来的生活依然没有明确的目标,可是眼下的生活还需要继续。刚刚接纳了大哥的十名士兵,该带着这些人何去何从?这么多人在一起,坐吃山空,用不了多久,正常的开销都会难以为继,那时候自己怎么办?也像小五点那样拉起杆子,占山为王,祸害百姓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对那些穷困潦倒的百姓也下不去手。可是不偷不抢,这些人的生活怎么维持?身心俱疲的曹旋陷入深思中。 曾经意气风发,一往无前,浑身是胆的曹旋,现在有些心灰意冷,他没精打采地蜷缩在屋里的炕上,听着马平在噩梦中发出的呓语声,满是惊恐和苦楚。他知道,自己对未来的生活需要有一个新的规划了,想的虽然不是很通透,可总归算有了点眉目,一整天的颠簸和惊吓,让曹旋也倍感疲惫,不知不觉中也呼呼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睡去的曹旋,他不知道有个农人正为了一件皮袄、一顿饱餐、一袋莜面,奔波在前往县城的大道上,此人不仅为他狭隘的个人恩怨助了一臂之力,也为黄崖湾乡的百姓带来了福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三章 徐世贤喜得贵子 行骗者踪迹再现 大年初一,腊尽春回,中都县城内张灯结彩,宣红挂绿,爆竹声声,整个县城都沉浸在喜庆祥和的氛围中,每一位解放了的中都百姓都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憋足了劲要过上好日子。 熬完年夜,拢完旺火的孩子们等不到天明,便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的往三亲四戚家去拜年,虽然不是每个家庭都会为孩子们准备压岁钱,但几个糖豆一把瓜子、花生还是少不了的。孩子们把不要钱的吉祥话,毫不吝惜地送进每个敞开着的大门,然后揣着满兜的幸福和快乐,欢呼雀跃着离开。 清晨的大街上,早行的不光是拜年的孩子,还有一辆匆匆驶过街头的马车。这马车极有派头,拉车的是一匹雪白的骟马,高大威猛,马鬃上系着崭新的红布条。后边拉着的是一辆桦木暖篷勒勒车,厚实的桦木板上刷着朱漆,车篷入口处挂着一条褐色牛毛毡轿帘,在车篷的门框两侧贴着一对大红春联,笔力遒劲,上书“正道修通邪道废,曲弦驰后直弦张”。 车倌身穿灰色粗布棉衣,头戴毡帽,侧坐在车辕上,虽然面颊和耳朵冻得通红,却毫不在意,挺直胸膛,昂起头颅,一副凯旋将军的模样,不停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将系着红头绳的鞭梢在空中甩的脆响,吆喝着白马快跑。 这样的装备,这样的排场,自然不是普通人家,这是中都首富徐世贤家的马车,之所以大年初一早上,徐家的马车就急匆匆进城,是因为徐家大奶奶快要临盆了,家人来县城接稳婆回去接生。 情况紧急,车倌不敢怠慢,拉上稳婆后,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徐家大院门前。 焦躁不安的徐世贤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看到马车回来,也不顾身份,快步上前掀起轿帘,对着车篷门口喊道:“大嫂子,可算把你给盼来了,贱内已经见红了,正躺在炕上疼的大呼小叫呢,几个丫鬟在边上干着急也帮不上忙,可把我给急死了。” 稳婆四十来岁,手脚麻利,一边从车篷里探出头来,一边埋怨道:“徐三老爷,生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准备呢?都到跟前了才着急忙慌的喊我来,是怕我大年夜在你家蹭顿上好的酒席吗?” 徐世贤应和着:“大嫂子,你说哪里话,她熬年夜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有一点征兆,谁知等到鸡鸣五鼓的时候,肚子就有了反应,我就赶紧派人去接你,一刻都没敢耽搁。大嫂子一路辛苦,先顾不上请你吃茶,赶紧进屋吧!” 二人说话间,稳婆已经走出车篷,臂弯里挎着自己存放接生用具的小篮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从车上,踏着早已放好的下车凳走下车来。 稳婆听着屋里妇人呼天抢地的喊叫声,不敢再和徐世贤客套,对丫鬟问道:“炕席上铺垫灰袋了没有?” 丫鬟答道:“灰袋和草纸都提前准备过了,现在大奶奶身下铺着灰袋,炕上放着成摞的草纸,都足够用。” 稳婆说道:“好,那你们赶紧去准备一锅热水,几尺干净素布,给我送进房里。” 丫鬟答应一声,前去准备,另外一名丫鬟带着稳婆往方菲生产的房间走去。 方菲躺在炕上,已经疼得大汗淋漓,肚子里的孩子却迟迟不愿出来。 稳婆掰开方菲双腿,看了看情况,说道:“少奶奶莫慌,暂且忍耐一时,由我来帮你生产,很快就好。” 稳婆说完,把自己篮子里提着的东西一一取出,有一把镰刀,一根擀面杖,一小绺头发。 稳婆刚准备好东西,丫鬟已经端着热水和干净的素布走了进来。稳婆在热水里把自己的双手清洗干净,又把镰刀的刀刃清洗擦拭一番。对着站立在方菲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问道:“你们当中有没有属兔、属鸡、属狗的,要是有的话,赶紧出去,别冲着新生儿。” 几个丫鬟都纷纷摇头,表示没有相克的生肖。 稳婆这才让一名丫鬟扶着方菲的头,两名丫鬟分左右把方菲的腿轻轻掰开。此时孩子已经露出了一点头顶,而腹中胎儿的头颅有些偏大,一时不好出来,方菲在那里疼得不停喊叫。 稳婆伸手进去摸摸孩子的头颅,用手助力方菲生产,依然不能顺利产出。 稳婆让丫鬟取来一杯温水,拿出一绺头发让方菲吃下,又用擀面杖在方菲的肚子上轻轻挤压下推。 稳婆推动几下,孩子的头颅又伸出少许。这时,方菲吃下的头发有了反应,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吐了出来,就在方菲痛苦呕吐之间,腹腔内压力增大,孩子的整个头颅瞬间便滑落出来。 稳婆见状,连忙托起孩子的小脑瓜,顺势往外轻轻拉动,终于,孩子的整个身子都生了出来。 过不多时,胎盘从方菲的身体里滑落出来,稳婆拿出镰刀把婴儿的脐带割下,嘴里念叨着:“连(镰)生贵子。” 方菲腹部一阵轻松后,便虚弱地倒在了丫鬟的怀里。几个丫鬟上前清洗收拾。 由于生产耗时太长,孩子生下来后已经面色发紫,没了呼吸。只见稳婆不慌不忙,将孩子双脚倒立,提在半空,在孩子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孩子竟然奇迹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站在门外煎熬已久的徐世贤,听到屋里有哭声传出,顿时大喜过望,猛击一下双手,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这时稳婆已经清洗了婴儿,用干净衣物包裹好,放在了方菲的怀抱里。 徐世贤在门外大声嚷嚷着:“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也是满脸喜色,兴高采烈地说道:“恭喜徐大老爷添丁,是个带把儿的。” 徐世贤听完,欣喜若狂,不禁喜极而泣,老泪纵横,大呼上天有好生之德,让自己老来得子。 稳婆安顿好屋里,昂首阔步走了出来,宛如自己便是送子娘娘一般,脸上写满骄傲。稳婆看着目泛泪光的徐世贤,不无得意地说道:“徐大老爷,你找我接生,可算是找对人了,我接生的孩子,大都是男丁,这都是我命里带来的。” 能言善辩的稳婆硬生生把生男生女说成了是接生婆的事,她知道给徐世贤这样的大户人家接生,一旦诞下男丁,那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果然不出稳婆所料,徐世贤擦拭一下眼角泪痕,对在门外等候的徐达说道:“准备酒席,让大嫂子开怀畅饮一番。给大嫂子包两块大洋的喜钱。” 稳婆闻言,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她清清楚楚地听到徐世贤在嘱咐管家要给自己两块大洋,给平常人家接生也就是几个大钱的事儿,敞亮些的地主老财会给半吊或一吊钱。没想到出手阔绰的徐世贤张口就是两块大洋,这可是自己几年都挣不到的钱。 稳婆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惊喜,对徐世贤连连说道:“恭喜徐大老爷,贺喜徐大老爷,让您破费了。” 徐家大院今年过年和往年的情景大相径庭,村口大门上悬挂着硕大的红灯笼,城门上贴着大红春联,城墙上贴着大红标语。进入徐家大院,三进院子里每道门前也都挂上了灯笼,每扇窗上都粘着红窗花,墙上更是贴满了春联,就连院子里的枯树上都挂满了红飘带。里里外外,处处飘红,到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新年气氛。 之所以铺天盖地的张贴这些喜庆的新年物品,徐世贤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期待着在新的一年里,万象更新,事事如意,把自己之前所有的霉运和晦气都给冲散掉。另外县里的政工干部也对他多次动员,让他将整个村庄装点一新,带头烘托、营造节日气氛,带领全村老百姓欢庆新年,庆祝革命胜利,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前两年徐世贤老父和夫人因为瘟疫而死,整个院落都冷冷清清,即便过年也不能张灯结彩,包括整个徐世贤村,家家户户都得给老东家和夫人守孝,和徐家大院保持高度一致。在坝上地区,家中有人逝世,过年时张贴窗花对联讲究头年蓝,二年绿,三年大红铺满地。今年是他们逝去的第三个年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筋疲力尽的方菲臂弯里搂着孩子,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睡得正香。徐世贤站在地上,慈爱地看着这个刚刚诞生的新成员,这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徐家香火的传承。 徐世贤想上前亲亲孩子的脸蛋,又怕把他吵醒了哭闹,惊动了方菲。这个小女人,正是如花的年龄,甘愿放弃和同龄人的嬉笑玩乐,忍受怀胎十月的不便和痛苦,为自家做出如此巨大的的贡献,他是徐家的功臣,日后定要好好待他。 徐世贤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眉眼、那脸蛋、那小嘴,像极了徐淑婉小时候的样子,想想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自己一家三口,逍遥度日,也是其乐融融,那个牙牙学语的黄毛丫头转眼间已经成了一个独立、有主见、又有些叛逆的青春少女。 徐世贤想到女儿的时候,眼睛湿润了,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己已经快两月没有见到女儿的面了,也不知道女儿现在流落到了哪里,女儿说安定了住所便写信回来,可是自己望穿秋水也没见到女儿捎回的只言片语。 把女儿交到曹旋手里,自己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想曹旋本是一个江湖人物,整日舞刀弄枪,现在家族失势,他们兄弟在解放区被四处通缉,就是这样一个人能给女儿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呢? 思想单纯的女儿为了所谓的爱情,竟然抛家别父,随着曹旋扬长而去。自己当时也是考虑到贾锦荣之事给自家带来的影响,担心她受到伤害,要不怎么也不能让她跟着曹旋离开。 自从曹旋带着徐淑婉走后,上门寻找贾锦荣下落的人也日渐少了起来,自家的买卖、人丁、庭院都没有受到外界的滋扰,一切都在正常的运行着。整日惶恐度日的徐世贤,心里的一块巨石便落了地,渐渐他又对女儿的离去有些腹诽起来,都是因为自己胆小怕事,怕军统有人报复会伤害女儿,这才不顾三纲五常的道德礼仪让曹旋把女儿带走。 女儿和曹旋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坚持要一起前行,这成何体统,岂不辱没了家风,要不是自己拦着曹旋坚持让他写下一纸婚约,险险就成了女儿和人私奔,败坏了女儿堂堂一个大家闺秀的名声。自己在中都县也算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家中米麦陈仓,骡马成群,奴仆成行,中都县百姓哪个不知道自己,若是女儿有些出格举动,一旦传到外人耳朵里,便成了中都县的笑话。 徐世贤看着睡得正香的儿子,想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女儿,不禁轻叹一声。他的响动,惊动了躺在炕上的方菲。方菲睁开眼睛,看徐世贤正站在地上满目温情看着自己和儿子,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说道:“老爷,你来了?炕上坐吧。” 徐世贤微笑着说道:“菲儿,你受苦了。”说着坐到炕沿上,摸了摸方菲的额头。 方菲抓着徐世贤的手说道:“老爷,我没辜负你的期望,给你生了个儿子,咱们老徐家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徐世贤说道:“菲儿,你为我延续香火,是我徐家的功臣,我这一脉人丁单薄,我年事渐高,这么多田产买卖无人打理,咱们还得再生他几个儿子,要不谁来继承这偌大的家业。” 方菲含羞说道:“老爷,都听你的,你说生几个咱就生几个。你先给咱儿好好起个名字,等咱儿有出息了,这名字也能响当当地喊出来,不至让人笑话咱大户人家没有文化。” 徐世贤略一思索说道:“今天是大年初一,这一天一元初始,天地正气,万象更新,不如就叫他元正吧。” 芳菲嘴里念叨着:“徐元正,挺好。老爷,这名字念着上口,也有气势,那你再给他起个小名吧。” 徐世贤说道:“能有个儿子是我多年的夙愿,我已殷殷期待多时,希望他日后能将徐家的产业发扬光大,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我看就叫他雅望吧。那《滕王阁序》里也有句脍炙人口的名言‘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正合我儿之志。” 方菲虽然不知道什么《滕王阁序》,也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听着像她唱戏时戏文里的戏词,一时也颇为满意。满眼柔情看向臂弯里的儿子,轻轻地说道:“雅望我儿,我儿雅望,你快快成长。” 方满堂得到女儿生产的消息后,带着徒弟春芽儿,拎着早已备好的红糖、鸡蛋、小米,急匆匆前往探视。虽然是大年初一,本该闺女女婿上门为自己拜年,可是事出有因,女儿生产卧床,不能以陈规视之。 自从二后生在徐家大院干下吃里扒外的丑事,又险险伤了徐淑婉,方满堂便觉得自己面上无光,再没脸踏足徐家大院。虽然日后女儿去他的小院里再三劝说,告诉他这事和他没关系,徐世贤也根本没有责怪过他,让他还和以前一样,经常去女儿家走动,可是倔强的方满堂依然从未登门,今天要不是女儿生产,只怕他不会主动上门。 方菲为自家立下汗马功劳,她的父亲自然不能慢待,以前即便有些隔阂,那也是责在二后生,和他没有关系,随着二后生被曹旋打瞎一只眼后离开徐世贤村,这事也就算烟消云散了。 徐世贤客客气气的把老丈人和春芽儿让到里屋,并规规矩矩的给老丈人拜年问好。方满堂在徐世贤面前多少还是有些紧张,见给他郑重其事的行礼拜年,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起身还礼,说些不用客气之类的客套话。 乖巧的春芽儿跪在地上,对着徐世贤和方菲分别磕了一个头,嘴里说道:“徐老爷新年好,师姐新年好。” 徐世贤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给她作压岁钱,春芽儿推搡着拒绝,躺在炕上的方菲再三劝说,春芽儿才有些羞涩的把钱装进兜里,并向徐世贤连连道谢。 方满堂疼爱地询问了女儿几句身体状况,又看了看正在熟睡中的小外孙,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还要完美,他的心里踏实了,他知道女儿在徐家的地位别人已经无法撼动了,那个在家里一手遮天的大小姐日后再不能奈何女儿。 春芽儿满脸喜色,半蹲在炕沿下,手托着下巴,和方菲窃窃私语,二人聊的甚是开心,不时嬉笑出声来。 徐世贤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情大好,他对方满堂说道:“岳丈,这几天来家里拜年、道贺的人不会少,你把戏班子里的人组织一下,明天带他们过来唱堂会,咱们也热闹热闹。” 方满堂连连答应,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方满堂便带着春芽儿起身告辞,回家去组织人手,为演出做准备。 正如徐世贤所料,他老来得子的消息传出去后,徐家大院便开始门庭若市,热闹非凡起来,前来贺喜的人流和拜年的人流交叠在一起,整日车水马龙,应接不暇。徐世贤虽然忙碌,却心情欢畅,来的都是客,徐世贤全部殷勤招待。 眼看着过了十五,年味渐渐地淡了下去,徐家大院里前来道贺的宾朋也稀少了很多。徐世贤知道该是为儿子安排满月酒庆贺的时候了。 徐世贤先派徐达去城里找了位风水先生,给看看雅望满月当日是否为吉日,能否举办宴席,先生闭目掐算半天,告诉徐达说按老黄历上的讲究,这天宜祈福、安葬、祭祀、入殓、移柩、成服、除服、迁坟、求子、斋醮。忌结婚、动土、盖屋、开光、破土。 按建除十二神择日,这天是闭神值星。先生随口讲出几句歌诀来,闭日埋葬及藏宝,遇此为之终到老。六畜栏枋造亦宜,架造医目最不好。施针下灸不当为,塞路合帐称巧妙。不宜娶妇不妄动,守静闺门留好名。 按二十八星宿择日讲究,此日危月燕宿星,先生又送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谶语:危星不可造高楼,自遭刑吊见血光。三年孩子遭水厄,后生外出永不还。埋葬若还逢此日,周年百日取高堂。三年两载一悲伤,开门放水到官堂。 徐达有些不太明了,请先生明示。先生说请回去转告徐三老爷,此日益静不益动,最好能够避开此日另择佳期。 徐达回来把先生的建议告知徐世贤,徐世贤犹豫片刻说道:“之所以去找先生给算算,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心里安慰,其实也未见得就应验,我也看了老黄历,那天正好是九九第一天,小少爷生在初一,正是一元初始,而二月初一这天又是九九第一天,正好是九九归一,暗合所有一切功德圆满。都说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我看这日子就不变了,满月酒如期举行,就定在二月初一。” 定了日子,徐世贤命徐达按最高规格筹备满月酒,务求尽善尽美,徐达连连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徐达便带着几个下人,赶了三驾马车,匆匆赶往县城,按照徐世贤的要求,采买物资。 徐达下午从县城回来的时候,向徐世贤详细汇报了满月宴所需物资的筹备情况,等汇报完,他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徐世贤面前说道:“老爷,你看上边画的这人是不是有些面熟。” 徐世贤接到手里一看,徐达递过来的是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上边画着一个头像,仔细看去,此人确实似曾相识。徐世贤往下看去,此人名为李丁,在日伪时期任职黄崖湾乡乡长,日寇投降后向八路军投诚,后被委任农委会主任一职,现在被敌特策反,杀害了乡公所众多干部后叛逃云云。下边写着的事悬赏金额,凡能提供线索将其擒获者奖大洋一百块,能将其生擒者奖大洋五百块,将其击毙者奖大洋三百块。 徐世贤抬头看了徐达一眼,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此人莫不是那个。。。” 徐达说道:“是不是极像骗了咱家一万块大洋的那个李野?” 徐世贤的心病又被触及,不由脸色大变,抓着通缉令的手有些颤抖起来,往事顿时累累在目。 徐世贤盯着通缉令上的头像,呆呆看了半晌,对徐达说道:“错不了,就是他,这个丧尽天良的骗子,和贾锦荣串通起来骗我钱财,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徐达说道:“老爷,这是官府前几天贴出来的通缉令,那上边可是写着他是黄崖湾乡公所的干部,那这钱咱可以和官府去要啊,他们的干部从咱手里借的钱,官府不能不认账吧。另外,还有其他几人的通缉令,也和李丁的头像张贴在一起,好像都是从黄崖湾乡里跑出来的,我看着那些都不认识,也就没有揭回来给老爷看。” 徐世贤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咱们顾不上别人,只要李野是他们政府的干部这就好办。走,咱们现在就去县府,和他们讨要一个说法。” 刚迈出门槛的徐世贤被风一吹,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此人即便就是骗去自己钱财的李野,这事也不能声张。据当日贾锦荣交代,此人可是他们阵营里的人,和贾锦荣有太多的瓜葛,而贾锦荣是什么人,他在自家大院干了什么事,这事儿可不敢深究啊,万一八路军追查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也在劫难逃。 想到这里的徐世贤已经惊出一身冷汗,摇摇头,又退回到屋里,叹息一声,对徐达说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以后也别再提起了,更不要对外人说起。眼看着就给小少爷摆满月酒了,这大喜的日子里我不想让这些糟心事影响了我的心情。” 徐达从徐世贤犹豫的眼神里看到了无奈和惊恐,他知道,老爷这是在顾虑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四章 徐家大摆满月宴 少主襁褓受跪拜 民国三十五年三月四日,阴历二月初一,九九第一天。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徐元正在这一天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重要日子。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即将开启他的人生第一席,由父母主宰的第一次社交。 徐元正在徐世贤夫妇的精心呵护下,健康地成长着,除了在刚出生时起了几天黄疸,日后再没出现过其它毛病。即便黄疸这种小毛病,几乎每个新生儿身上都会发生,徐世贤却不敢掉以轻心,命徐达去城里请来了全县最好的儿科郎中,郎中悉心调理,给孩子熬制了茵陈蒿汤,孩子喝下几顿后,身上的黄疸很快便退去。 方菲的奶水不是很足,徐世贤从外边买来几只产奶的山羊,让下人精心饲养,每日除了为徐元正补充营养,让方菲也跟着一起喝,希望方菲喝了羊奶,母乳会充足些。 由于不缺营养,孩子发育得很快,不到一个月,脸上的皱褶就已经全部消失不见,粉嘟嘟的小脸圆润可爱,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很有方菲的神韵。 只是这孩子有点磨人,不太好哄,只要是醒着的时候,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必须得有人抱在怀里,还得来回走动,否则就哭闹不休。为此徐世贤还按乡俗亲手在几张纸上写下“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的祝由咒,让下人在街头巷尾张贴。 今天是徐家小少爷的大日子,每个人都不敢怠慢。天色微明,下人们便都早早起来,打扫庭院的,准备酒席的,迎宾待客的,都按照既定分工,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 院子里忙碌的动静,惊动了孩子,抽动着手脚,哭闹起来。方菲把他抱在怀里,喂他吃了些奶。吃饱喝足后,小家伙安静了下来。方菲起身穿衣,把徐元正独自放在被窝里,他竟然不哭不闹,两只黑亮的小眼珠盯着屋顶,嘴角好似还挂着一丝微笑,如同知道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一般,模样煞是可爱。 丫鬟过来伺候方菲洗漱、打扮,待她装扮整齐,开始为孩子洗脸穿衣。徐家早就为满月的徐元正准备好了盛装,找县城绣工最好的绣娘绣制的二龙戏珠红肚兜,绣着七彩虎头的流苏锦缎帽,还有村里高龄老人亲手缝制的一双红面七彩虎头鞋,银匠手工打造的纯银长命锁,赤金祥云纹手镯、脚镯。刚满月的孩子,身子骨还很柔弱,方菲和丫鬟费了很大力气才给他穿戴齐整。 徐世贤见孩子已经穿戴完毕,命徐达按照既定流程,等待吉时一到,便开启今天的满月酒仪式。徐达答应一声,前去准备。 眼看着吉时已到,徐达来到门前请徐世贤一家三口移步宴会厅,率先接受一众下人和村里长工佃户的叩拜。 徐世贤一袭湖绸长衫,头戴礼帽,在徐达的陪同下,向宴会厅走来。 方菲略施粉黛,披红挂绿,紧随其后。 包裹严实的徐元正,头上盖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红色刺绣盖头,由丫鬟抱着,跟在方菲身侧。 方菲溺爱的眼神不时瞟向丫鬟怀里的儿子。 徐世贤一家来到宴会厅的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上百口子人,除了家里的下人,村里所有人家,一户不落,都有家庭成员前来给少东家磕头。 好多人家都是全员出动,这些人站在寒风里,或提或端或抱,每个人都带着自家的心意。有人拿着自己辛苦喂养的母鸡,有人拿着自家孩子都舍不得吃的鸡蛋,有人拿着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买来的红糖和小米,不管多少,每个人都向东家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这些人自觉排成整齐的两列,都伸长脖子在那里窃窃私语,想一睹少东家的风采。 当他们看到徐世贤一家三口走来的时候,都赶紧停止了交谈,谦卑的目光恭敬的看向他们,脸上堆起笑容,热情的和他们一家打着招呼,搜肠刮肚想着吉祥词,说着吉祥话。 春风得意的徐世贤,也收起平日里在下人面前的威严,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徐达掀起宴会厅的门帘,躬身站立一边,请徐世贤一家进入屋里。 宴会厅的门前摆放着桌子,桌子上边放着礼单和笔墨,一位账房先生坐在桌子后,旁边站着两个打杂的下人,见徐世贤一家过来,也都站直身子,垂手恭立,候着徐世贤一家入内。 宴会厅里搭起的戏台上,已经装扮一新,撤去了唱戏的道具,戏台中央并排摆着两把椅子。 徐达把徐世贤一家引上戏台,安排落座。 徐世贤整整衣袍,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首,方菲挨着徐世贤坐定,从丫鬟手里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掀起孩子头上的刺绣盖头,露出小脸,让孩子周周正正的面向台下,准备接受众人的拜贺。 徐达见徐世贤一家坐定,走下戏台,来到戏台前,跪倒在早已备好的坐垫上,叩完三个响头,恭敬地说着:“贺老爷喜得贵子,丁财两旺。祝少爷健康成长,少年有成,前程似锦。” 徐世贤客气地说道:“徐达,快起来,你的心意老爷知道了,你就不用磕头了,这些俗套都免了吧。” 徐达说道:“谢老爷抬举,不能因为我坏了规矩,咱是大户人家,不能乱了礼数。” 徐达客套着,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着门外站立的众人说道:“都准备好了,可以挨个进来给少爷磕头恭贺了。” 这些佃农不论男女老少,挨个走进宴会厅,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看着账房先生登记完自己的名字,这才在戏台对面的蒲团上跪下,对着襁褓中的徐元正,恭恭敬敬的磕下三个响头,送上美好的祝福。 徐达告诉前来磕头的佃农们,少爷的满月酒午时开始,流水席一直会持续到酉时,每个人自备碗筷,到前院的厨房门前去领饭菜,肥猪肉和白面馒头可以敞开了吃。另外,今天徐家的戏班子对所有人开放,等宴会厅里的酒席散了,大家都可以进来看戏,徐老爷要和大家同乐,人群里发出阵阵欢呼声。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排队磕头的人才渐渐散去。村里的人磕完后,徐家大院的下人挨个进来给小少爷磕头祈福。最后磕头的是方满堂带来的戏班子,方满堂率先走上戏台,对徐世贤夫妇说了些祝福的话,从兜里掏出一个赤金葫芦,交到方菲手里,让她给孩子带在身上,保佑孩子平安健康,福禄寿喜。 方菲看爹爹拿来如此贵重的礼物,知道他是心疼自己的外孙,下了血本的,有心不收,又怕爹爹多想,只好勉强收下,并再三告诫爹爹,日后千万不要再买如此贵重的礼物,一家人都知道他的心意,让他多来门上走动,看看外孙。 方满堂不停点头答应。 接下来轮着春芽儿等一众弟子,他们也都提前做了准备,跪在戏台前磕头祝福完后,拿出自己从城里买来的拨浪鼓、布娃娃,九连环等儿童玩具,送到台上,交给方菲。 方菲含笑招呼着一众师兄妹们,满面温情,不停道谢。 等到这些人磕完头,已是巳时,外边的亲朋好友也都陆续赶来,徐世贤让方菲带着孩子回到屋里歇息,自己带着徐达到门外迎接宾朋,并让方满堂安排弟子们穿戴整齐,敲起锣鼓,吹起唢呐,好戏正式开始。 徐家大院的门前挤满前来道贺的宾客,陈列在门前的礼桌已经被众人送来的贺礼堆得小山一般,满满当当,再无处可放,下人们只好把前边宾客送来的礼物送到库房。埋头登记的账房先生,忙得不可开交,管家每唱完一人的姓名和所送物品,账房都一一登记造册。待登记完毕,客人便被下人带至宴客厅,一边看戏一边等候开席。 徐世贤满面春风,笑容灿烂,站在门首,不断向前来祝贺的客人打着招呼。一直忙到将近午时,人才稀少下来。 待吉时一到,徐家大院里鞭炮齐鸣,热火朝天。宴会厅里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待客人们全部就坐,丫鬟们端着一道道精心准备的菜肴,鱼贯而入。 酒菜一上,餐桌上便开始觥筹交错,猜拳行令之声不绝于耳。 今天是徐元正的大日子,也是花子们的盛会,城里城外的花子们早就得到了徐府要办满月酒的消息,知道财大气粗又为人和善的徐大善人,一定不会亏待自己这些上门念喜的花子。 祈盼多时的花子们一早就从四面八方赶来,齐聚在徐世贤村的城门外,等待着大门洞开,大显身手。众花子眼巴巴地等到城门打开,又等到前来祝贺的宾客全部步入宴客厅,这才被看门人放了进去。 只见这些花子,正如冯梦龙在《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中描述的那样:开花帽子,打结衫儿。旧席片对着破毡条,短竹根配着缺糙碗。叫爹叫娘叫财主,门前只见喧哗;弄蛇弄狗弄猢狲,口内各呈伎俩。敲板唱杨花,恶声聒耳;打砖搽粉脸,丑态逼人。一班泼鬼聚成群,便是钟馗收不得。 后院花子门是去不得的,前院里安置了专门打发花子的管事。花子们知道大户人家的讲究,也没人往后院去,都簇拥在前院里,围在管事身边,等待东家的赏赐。 前院里已经有上百名的村民聚集在厨房门前,手里拿着各自的碗筷,等待管事发话,便可以大快朵颐。村民们见花子进来,纷纷吆喝起哄,让花子们给念喜,唱曲儿。 花子们也不推辞,几个年轻花子在院子中央打开一片场地,从厨房要过来一个马扎,摆在人前,殷勤的扶着管事上坐。管事也不拒绝,乐呵呵的任由花子把他按在马扎上坐定。 花子这才扬起手里的两副竹板,脆生生的打了几下,清清嗓子,朗朗上口的讨吃调张嘴便来:“一进门,喜气声,红花花的对子贴满门,马扎扎上坐了个有福人。。。东家老爷眼光好,千人万人里就把管事大哥找,管事大哥长得好,尽找那漂亮的女人做大嫂,管事大哥腿脚好,就爱往那闺女媳妇们的被窝里跑,管事大哥腰子好,一天三回也不说受不了,管事大哥心眼好,所有的花子都管饱,临走还给兜里装满新票票。” 花子们小丑般扭动的腰身,脸上搞怪的表情,张口就来的插科打诨,把围观众人都逗得开怀大笑,人群里不时传出喝彩的声音,管事看着花子们谄媚的表情,听着花子们讨好自己的唱词,心里也颇为受用,不禁翘起了二郎腿。 看着场内气氛融洽,花子们也都识趣的展示着自己的才艺,为了博人一笑都努力的表演着。这里的表演没有章法,也难等大雅之堂,可对围观的佃农们来说,这已无疑是阳春白雪了,若不是徐家这样的排场,就是花子们也不会凑到一起,给大家免费表演,自己也难得这样娱乐的机会。他们几乎忘掉了厨房里香喷喷的炖肉和雪白的大馒头,沉浸在这短暂的欢乐中。 院子里和宴会厅是两个世界,把两个场合下的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可快乐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穷人、下人,他们的快乐更简单,更容易满足。 院子里热闹了很长时间,有手艺的花子们基本上也都展示完了,管事看看天色不早,让佃农们在厨房门前排成两列,厨师先为他们发放饭菜。安排花子们在自己面前站定,准备领钱,来得都是客,见者有份,每人十元的边区票,花子堆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花子们领完钱后,佃农们的手里都已经端上了热乎乎的饭菜,正大口地咀嚼着,看着就让人流口水。花子们又都争先恐后地蜂拥到厨房门前,举起手里的破碗,来领香气扑鼻的大锅菜。 一时,院子里饭香四溢,欢声笑语充盈每个角落。 在排队的花子堆里,有一名衣着还算整齐的妇女,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二人紧紧相随。孩子很机灵,在人堆里不停的东张西望,打量着其他人的举动,生怕错过再有领赏的机会。妇女则紧盯着前边锅里的菜,生怕前边的人领完,轮不到她们。等排到她们的时候,妇女谄笑着,不停鞠躬讨好厨师,让他多盛几块肉到碗里。 妇女看着碗里堆着的几块肥肉片,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千恩万谢带着孩子走开。二人在人群里找个干净的地方,蹲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这难得的美味。 你道这二人是谁?这妇女便是和二后生做了半路夫妻的牡丹,手里拉着的是她的女儿,她们从其他花子嘴里听到徐家办满月酒的消息后,便跟着花子们一起从城里来到了这里。她们娘俩刚才没有在人群里展示自己的才艺,因为牡丹只会替人哭丧,别的也不会;正在和二后生学唱戏的女儿,刚开嗓子,还唱不了曲儿。母女二人在这样的场合施展不上,只好作罢。 牡丹今天来这里,目的不仅是带着女儿来讨些钱财和吃食,她特别想看看小貂蝉方菲的样子。二后生经常和自己提起他的师妹是何等的姿色出众,才艺是何等的出类拔萃,照着他的说法即便是皇帝后宫的三千佳丽,在他师妹小貂蝉面前也都黯然失色。 牡丹从二后生的嘴里早听出了异样,知道他和师妹之间一定有隐情,自己一再侧面求证,二后生都矢口否认。 牡丹开始私下里和县城周围的花子们打听徐家的事,慢慢才知道了一个大概,原来二后生在徐家大院里还有如此一段爱恨情仇。 牡丹对二后生钟情于小貂蝉一直耿耿于怀,萌生了见小貂蝉一面的想法,想看看她是否如二后生所说那般优秀。 这女人要是起了吃醋的心理,根本不去考虑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与地位是否相差悬殊,二者之间是不是有可比性,都想找到对方好好见识一番。牡丹虽然是一个吃百家饭的花子,一样有着女性特有的嫉妒本能。 牡丹走的时候,让二后生和她们娘俩一起前来,二后生怎么可能会以一个花子的身份出现在方菲和徐家人面前,便断然拒绝了牡丹的要求,并再三劝阻她们母女也不要前来凑热闹。牡丹哪里肯听,坚持前往,便撇下二后生带着女儿来到了这里。 牡丹带着女儿一边吃饭,一边东张西望,期待着小貂蝉会从后院走出来。可方菲是何等身份,怎会轻易出现在佃农和花子中间?牡丹望眼欲穿,却无缘得见。 花子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佃农们说笑着,他们知道佃农的光景比自己这些花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作和他们乞讨的打算,反倒是给他们送上了各种笑料,为他们枯燥的生活润色不少。 吃饱喝足后,有的佃农离开了,还有一部分爱热闹地留了下来,等着宴会厅宴席结束后进去看满堂红戏班子的二人台演出。路远的花子们也走了一部分,一些附近的都留了下来,他们期待着宴会结束后,那些前来贺喜的有钱人,能赏给自己三瓜两枣的零花钱。 眼看着已是申牌时分,客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一些花子们也如愿以偿,求得了几枚大钱,纷纷离去。牡丹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知道依着自己这样的身份,难得进入徐家大院一次,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在冷风地里等了一个多时辰的牡丹不死心,拉着孩子混在佃农当中,和他们一起来到了后院的宴会厅,她一边惊叹徐家大院的气势恢宏,富丽堂皇,一边留意着小貂蝉的出现,期待着能不期而遇。 牡丹在宴会厅里看了一阵戏,却始终不见有小貂蝉的影子,外边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牡丹不敢再耽搁下去,回到县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途,再晚可就得走夜路了。牡丹带着满腹的遗憾,拉着女儿匆匆走出徐家大院。 当牡丹走上大路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牡丹娘俩加快脚步,匆忙前行。走不多时,女儿便嚷嚷着肚子疼,午后在徐家吃了些荤腥,喝了些凉水,又在院子里受了一下午的冷冻,疾行之下孩子的肚子受不住了,牡丹只好把她带到路边解手。 牡丹娘俩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小时,路还没有走一半,天色早已黑透。拉了数次的女儿,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再没有力气前行,蹲在地上向母亲哀求,自己实在走不动了。牡丹无奈,只好把女儿背在背上前行。 黑黢黢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牡丹独自背着女儿走在路上,不由得一阵害怕,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深一脚浅一脚慌乱地往前赶,心中不断暗骂自己有病,为了见一个不相干的人一面,苦苦等到现在,这么晚了,万一路上遇到鬼可怎么办? 牡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便把女儿从背上放下来,想歇歇再走,女儿却早已睡着了,牡丹只好把女儿抱在怀里,坐在路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吁一口气,等喘息一会儿,再继续前行。 就在牡丹坐着休息的当口,突然看到路侧数十丈远的地方有一小簇火光亮起,在风里飘忽几下,很快就熄灭了下去。牡丹心中大骇,以为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了鬼火,顿时肝胆俱裂,想起身逃跑,又怕惊动了鬼怪,硬着头皮偷偷的又往刚才火光亮起的地方看去,刚才的一道火光已经变成了两个火星,正在那里忽明忽暗的闪动,这时隐隐听到那里有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听说那小貂蝉可是满堂红戏班子里的头牌,色艺俱佳,有多少小伙子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一个糟老头子。”一个男声说道。 “别说便宜不便宜的,还是人家有钱,你要是中都首富,那小貂蝉就是你碗里的菜。”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他妈的,好事都让这有钱人给占了,他们吃香的喝辣的透漂亮的,别人还得处处小心,看他脸色。今天咱们也算替天行道,杀富济贫,到时候要是能让咱弟兄也开开洋荤,尝尝这戏子的味道,死也值了。”此人言语越发猥琐起来。 “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你我身上?那些爷们都还在那里眼巴巴的等着呢。” “哎,有钱人算把这天下的福享尽了,就算大哥有人有枪,那又怎么样?不也得带着咱们四处流浪,只能吃个别人剩下的刷锅水吗?” “钱这东西,少了不行,没有更不行,但要是多了,也不见得全是好事儿。你说他要不是因为家里有钱,住豪宅,睡美女,使奴唤婢,出手阔绰能引起别人的觊觎吗?都说他家是中都首富,你说他家到底有多少钱?咱们这些人今晚把那些钱都能搬走吗?” 听到这里,牡丹大吃一惊,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一直心里想着小貂蝉,有些癔症,被鬼给迷了窍。当她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对面地里藏着的是人不是鬼,而且是恶人,今天自己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只怕难逃一劫。 牡丹屏住呼吸,一边侧耳听着不远处的动静,一边观察着怀里女儿的动静,生怕女儿弄出些声响,惊动了他们。 牡丹停了半晌,看对面没有声息,知道他们没有发现自己。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悄悄从地上站起身来,抱着怀里的闺女小心翼翼往前挪去。等走出一盏茶的功夫,听听身后没有人跟来,这才撒丫子往城里跑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不速客深夜来访 徐世贤乐极生悲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不假。今天的徐世贤浑身都散发着喜悦的味道,不光和人说话时面带三分笑容,就连走起路来都轻盈了很多,一副春风得意的欢快模样。老来得子,偌大的家业后继有人,徐老爷此时激动的心情胜过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他的快乐旁人是根本无法体会的。 平日不胜酒力的徐世贤,在亲友的祝贺声中,兴致大发,连连举杯,大有人生得意须尽欢之意。待酒足饭饱的宾客起身告辞之际,徐世贤已经有些身形不稳,在徐达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直身子,把众人一一送走。 徐世贤送走亲友后,虽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可他并没有要回屋休息的意思,觉得仍然有些意犹未尽,这些排场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他借着酒劲,让徐达通知下去,今天是少爷满月的大日子,一定要举家同乐,家里所有的下人,还有戏班子里的人,每人赏边区票一千元。大家把各自的工作安排好后,可以一起到前院来领赏,看烟花。 下人们听后,都喜形于色,奔走相告。每个人都开始积极的投入到工作中去,只等把自己手里的活计忙碌完后,便去前院找老爷领赏。 酉时,整个徐家大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下人们还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宴会厅里的客人已经全部走光,看戏的佃农们也都识趣地离开了,舞台上的二人台演出终于停了下来,一天的连轴转,令演员们深感疲惫。徐世贤早已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方满堂带着弟子们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吃着,他们之所以吃得着急,是因为听说徐老爷要额外赏赐他们,赶紧吃完,好去前院领赏。 徐达已经安排人手把先前置办的烟花全部摆放到了前院,只等徐世贤一声令下,这些焰火便直冲云霄。之所以在前院而不是方菲住的中院来燃放烟花,是怕动静太大,惊着才刚满月的徐元正。 徐世贤穿着裘皮大氅,醉态十足,松松垮垮坐在前院廊下的太师椅上,一个丫鬟端着茶碗,在边上小心伺候着。 方菲没有出来,在屋里照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只能隔着窗户听前院的动静。 徐达拿过来几沓钞票,送到徐世贤面前说道:“老爷,钱已经备好了,下人们也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徐世贤振作一下身子,在椅子上坐直,接过徐达手里的钞票,对排队等候的下人们说道:“今天你们忙碌了一天,也都辛苦了,等下都在这里一起看烟花。今天是少爷满月的大喜日子,老爷我心里高兴,代表你们小少爷,每人给你们发个红包,也算对你们辛苦工作的奖励。你们要时刻记得少爷的恩德,日后都要多关照小少爷,把咱们徐家经营的更加兴旺发达。只要徐家好了,你们每个人都能跟着沾光。” 众人看着徐世贤手里高高摞起的钞票,都满脸兴奋,齐齐跪在地上给徐世贤磕头,高呼:“谢老爷赏赐,谨遵老爷教诲。” 叩谢完毕,下人们挨个上前领钱,领完钱后每个人又对徐世贤深鞠一躬,连声道谢,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人人都盼着徐世贤能年年生儿子,也为自己的生活添点彩头。 等奖赏发放完毕,家人们都围在院子四周,等待着绚丽的烟花绽放。即便是过年的时候,徐家大院都没有放这么多的烟花,今天只怕是徐家把县城里的烟花全部买来了,偌大的前院已经全部摆满。 徐世贤一声令下:“点火!” 两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手持火把,把摆在地上的烟花依次点燃,霎时,火焰飞升,霞光四射,绚丽的烟火冲破黑暗的夜空,直插云霄,一个个火球在空中爆炸开来,五彩缤纷的烈焰幻化作万千姹紫嫣红的火树银花,泼洒在皂锦一般的夜幕上,定格的一刹那,宛若一幅极美的七彩刺绣,璀璨夺目,美轮美奂。 地上的人群沸腾了,众人伴着呼啸直上的烟花欢呼,呐喊,多少人想赞叹它们的美,却又词穷,闪着亮光的双眸紧随火焰移动,眼里满是惊叹,任由灿烂的烟花把自己的思绪带飞。 漫天华彩在夜空中尽情绽放,用燃尽自我换来唯美瞬间,赢得凡人仰望,仙人俯首,集万千宠爱。烟花易冷,高光刚至,便落英缤纷,光彩渐退,繁华尽散,流星般滑落夜空。 当最后一颗星火飘落,天空倏忽间黯淡下来,夜幕重又被合上,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喧嚣的人群也都被拉回了现实,欢呼雀跃的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院子里烟雾缭绕,硫磺味充斥,地上纸屑横飞,一地狼藉。已经醉态十足的徐世贤有些不太尽兴,对徐达喊道:“去,再搬些烟花来,老爷我还没有看够,继续给我放。” 徐达苦笑一声,扶着徐世贤的胳膊说道:“老爷,咱们买来的所有烟花都在这里了,已经全部放完了,您要是想看我明天再去给您买。现在已经不早了,我扶着老爷早点回去休息吧,夫人和少爷还在屋里等着呢。” 徐世贤半闭着惺忪的醉眼,摇晃着站起身子说道:“少爷今天满月,老爷我高兴,不怕花钱,你现在就带人给我进城去买,买回来咱们接着放,你们要陪着老爷一起开心。” 徐世贤说着把手伸进了兜里,把刚才没发完的边区票一把都掏了出来,向着身边的下人身上扔去。钞票在众人头顶散开,随风从空中飘落。众人一哄而上,都去手忙脚乱地捡拾地上的钞票,生怕被别人多抢了些去。 徐达看着乱糟糟的众人,威严地说道:“不要乱,把捡到的钱都给老爷送回来。” 下人们捡起地上的钱后,没有一个人敢装进自己的兜里,都整整齐齐的码好,交到徐达手里。 徐达接过钱,重又装进徐世贤的兜里,说道:“老爷,外边凉,您早点回去歇吧,明天咱再把大家召唤到一起乐呵。” 徐世贤看徐达把钱给他送了回来,含混地说道:“你这是小看老爷我吗?老爷赏出去的钱,怎么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去,都给我发了。”说着大手一挥,把钱又塞到了徐达的手里。 徐达眉头紧皱,倍感为难,想再规劝徐世贤几句,徐世贤已经斜倚在自己的身上,昏昏欲睡,只好让身后的丫鬟把他暂且扶坐在椅子上,准备喊个下人过来,把他背回到屋里休息。 就在这时,只见有个人从洞开的大门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着:“徐老爷果然是财大气粗,这赏钱下人不要都不行啊!感谢你及时发出的信号弹,差点就耽误了领钱,他们不要我们要。” 此人说着,已经进入院中,如入无人之境般径直往院子中央走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这些人鱼贯而入。 他身后一人打着哈哈说道:“徐老爷的钱花不了,咱们可以帮着花,就不用让徐老爷作难了。” 深更半夜,门外居然有生人闯进来,城门口有站岗的人,大街上有巡逻的人,怎么就不拦着他们呢?院子里的众人都倍感意外,不知对方是什么来路。看着几人在自己这么多人面前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都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徐达抬头往前看去,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深夜私闯民宅?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之人气定神闲地说道:“你好奇心很强啊,还想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那你猜猜我们是干什么的。” 另一人哈哈大笑道:“做人不能太好奇了,知道的多了可是活不长。” 徐达看这几人气焰嚣张,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善茬,肯定是来上门找事的。但他们瞎了眼,找错了地方,这里可是徐家大院,人手众多,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在这里讨上便宜的。 徐达脸一沉,对院子里的下人说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赶出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胆敢来这里胡闹,他们要是不听话,给我直接把他们抓起来送官。” 院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答应一声,摩拳擦掌向几人围拢过来,准备赶这几人出去。 只见为首之人,将自己的衣襟掀起,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枪,恶狠狠地说道:“咋的?是不是想练练啊?我看你他妈是活腻了。”说着把枪口顶在前边小伙子的脑门上。 小伙子应声而至,乖乖地停下脚步,举起双手,呆立当场。身后众人看此人手里有枪,都吓得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徐达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手里有枪,莫不是土匪闯了进来?只是徐世贤村距离县城这么近,怎么会有土匪胆敢在此下手呢?徐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看椅子上的徐世贤,已经斜靠在椅背上,打起了呼噜,根本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徐达知道徐世贤今天是指望不上了,此事只能由自己来应付抵挡,便硬着头皮对面前的人说道:“不知几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定当鼎力相帮。” 为首之人说道:“我们这些人天不收地不留,四海为家混日子,最近手头紧迫,出来找条活路维持生计,听说徐老爷财大气粗,我们找徐老爷接济一下。” 徐达听完,心里一沉,知道这些人是上门劫掠的土匪无疑,今天这事要是不下些血本,只怕不能善了。 徐达无奈地搪塞道:“你看我们老爷喝多了酒,现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知道钱在哪里放着,要不您改天再来。” 为首之人说道:“喝多了不要紧,我们可以把他喊醒嘛。”说着向徐世贤面前走来。 徐达怕他对徐世贤不利,赶忙挡在前边说道:“老爷醉得很厉害,我看还是不要惊动他了,账房里估计还有些今天收来的礼金,我去给您准备。” 此人双眼一蹬,照着面前的徐达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喝道:“我他妈是不是给你脸了,还在我面前人五人六的,赶紧给我滚,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 徐达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不敢做声,也不敢再横加阻拦,移动脚步,挪开身子。 此人走上前来,看着已经鼾声大作的徐世贤说道:“徐老爷睡得还真香,可是我们来了,你好歹得迎接一下吧,你这样一直睡着不是太失礼了吗?”说着一把抓住太师椅的靠背,手上一用力,把太师椅推翻在地。 “咚”的一声,徐世贤随着椅子的倒下被掀翻在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双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半仰起身子,满脸迷茫,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徐世贤身后的丫鬟想把他扶起来,被面前之人一脚踹倒,丫鬟吓得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站到后面,再不敢乱动分毫。 来人蹲在徐世贤面前说道:“徐老爷,醒醒,有贵客来看你了。” 徐世贤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困惑,嘴里喃喃道:“你是哪位?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呢?” 来人说道:“我是哪位不重要,你知道我来干什么就行了。你现在就去安排人手,把家里的大洋和你收藏的宝贝都给我准备出来,等我走的时候一并带走。另外你还得告诉我贾锦荣的下落,这两样你都做到了才能保你全家的性命,否则,你儿子的满月酒可就吃成了勾魂酒。” 脑子一片混沌的徐世贤,听来人说出了贾锦荣三个人,顿时一激灵,酒已醒了三分,强打起精神,努力把滞涩的双眼睁开一条缝,看向面前之人。 这人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徐世贤晃动着脑袋,搜肠刮肚想着此人的来历,最终确定自己从未和此人有过交集,只是不知他为什么会提到贾锦荣的名字,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此人是军统的人。 徐世贤心里慌乱起来,赶忙矢口否认道:“你这人真是可笑,贾锦荣和我非亲非故,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下落,你又是他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来我门前叫嚣?” 此人脸色一沉,站起半蹲着的身子,阴冷地说道:“不知是徐老爷酒没醒,还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竟敢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免得受皮肉之苦,你没看出来今天这架势吗?你觉得自己能躲过去?” 此人身后之人走上前来,把还站在徐世贤身侧的徐达一把拉开,说道:“你给我闪开点,不要站在这里碍事。” 徐达被他猛地用力一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捂着刚挨过打的脸颊,斜着眼睛向拉他的人看去,眼里饱含怒火,却丝毫不敢反抗。 近距离一看之下,徐达大惊失色。这人他认识,正是此前上门骗走一万块大洋的李野,近日在城里见到画有他头像的通缉令,还给徐老爷撕下一张带了回来。 徐达吃惊之下,忍不住喊道:“你是李野?” 没想到此人也不着恼,反倒乐了,呵呵笑道:“你认出我来了?眼神不错啊!” 趴在地上的徐世贤也听到了徐达提到的名字,他的心如同被刺了一下,猛地狂跳了两下,这也是一个令自己刻骨铭心的名字,只怕临死自己也不会忘记。 徐世贤的酒已清醒了五分,他挣扎着蹲坐在冰冷的地上,定定地看向面前的李丁。不错,就是他,这个人就是化成灰自己也认识他,没想到他做下如此大案,竟然胆敢再次闯上门来。徐世贤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的心在不断地下沉。 贾锦荣在临死前被迫交代,骗走自己一万块大洋的人也是他们军统的特务,虽然他们二人不认识,当时此人也不知道贾锦荣的存在,可他们却是在履行同样的使命。 完了,事隔几个月,军统的人又卷土重来,再次翻起贾锦荣的旧案,或许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这里的情报,不知是逃跑的那些家丁有人泄露了消息,还是他们从自家看出了一些端倪。 能在八路军眼皮子底下派出这么多荷枪实弹的人来,军统肯定是绞尽脑汁,费尽周折。他们甘愿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应该已经是志在必得,徐世贤心里没底,这次他真的害怕了。 闯入徐家大院的不是别人,正是从乡公所逃出来的李丁和小五点,他们落败后,又从军统那里接受了新的使命,趁着徐家举家同庆,疏于防范之际,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徐家的前院。 小五点看着徐世贤惊恐的表情,说道:“徐老爷,你慌什么呀?你和他不是熟人吗?你们应该叙叙旧啊!” 李丁阴笑着上前,打趣说道:“徐老爷,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吧?别忘了等今年秋天去官府讨要借款。” 徐世贤悲愤交加,怒喝道:“你这个千刀万剐的贼寇,骗得我好苦,还我的大洋来。” 李丁说道:“徐庄主,不要动肝火啊,那日的钱是你心甘情愿拿出来的,怪不得我,再说你那些钱也不是我用了,是你为党国做了贡献,今天我不是来还账的,我是来讨债的。” 徐世贤大声说道:“我和你们近日无仇,远日无怨,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都骗走了我那么多钱你们还不愿善罢甘休,是准备逼死我吗?我告诉你们,就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小五点说道:“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痛快给我把这里的实情说出来,否则的话休怪我们心狠手辣。” 徐世贤说道:“我什么都没干过,你想让我说什么?”说完抬头对院子里的下人说道:“你们不要站着看热闹,赶紧给我把这些人哄出去。” 满院的下人,没有一个敢声张,也没有一个站出来回应徐世贤,都耷拉着脑袋,低垂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李丁看了眼院子里蔫头耷脑的众人,对手下说道:“把这些人全给我赶到厢房关起来,谁要是胆敢反抗或是闯出来,当场击毙。” 李丁一声令下,几个跟来的手下忙碌起来,打开几间南房的房门,把院子里的下人和方满堂戏班子里的人全部驱赶进去,然后把房门从外边别上。 这些下人里无论是年轻力壮颇受徐世贤垂青的后生,还是受徐家恩惠多年的老仆,为了自保,没一人挺身而出,都听话地往屋里走去。 方满堂有心从人群里走出来,去助女婿一臂之力,可又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自己根本就帮不上忙,弄不好还得给他添乱。自己虽然贵为他的岳丈,可是面对家大业大的徐家,自己在人家眼里根本什么都不算,又如何能为人家分忧解难呢?想想还是算了,方满堂摇摇头,叹口气,和众弟子一起被赶进厢房。 徐世贤见状,心中暗叹一声,虽然自己平日对这些人多有恩典,但关键时刻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为自己出头,真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小五点说道:“姓徐的,你不要有任何幻想,这里谁都救不了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是再不老实交代,我可就不客气了。” 徐世贤知道,这事自己要是应了,那可真就是大祸临头了,他把头扭向一边冷冷说道:“我没什么好交代的。” 小五点冷笑一声说道:“好!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你的铁嘴钢牙是如何厉害的。” 小五点说完一把抓住徐世贤的胳膊,将徐世贤的一只手压在地上,抬脚便踩了上去。小五点脚上穿着的是毡疙瘩,鞋底上钉着胶皮鞋掌,踩到徐世贤手上后,又用力左右一碾。 徐世贤嘴里爆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然后便死命往出抽自己的手掌。小五点见他挣扎,脚上用力,踩的更加结实,哪能让他轻易抽出来,随着徐世贤手臂的摆动,小五点脚上的力道不断加大。 徐世贤的声声哀嚎响彻夜空,厢房里的一众下人也都听的清楚,知道是徐世贤受到了折磨,虽然为他捏着一把汗,可还是乞求这些虎狼之辈,不要伤害到自己。 方满堂听到徐世贤的惨叫声,皱紧了眉头,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女婿做些什么,若是就这样眼瞅着他被人迫害,却无动于衷,自己的良心会受到谴责。而自己手无寸铁,现在又被控制到屋里,根本无能为力,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五点看着徐世贤痛苦的表情,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愿意和我好好聊聊了吧?” 小五点说着,抬起自己的脚来,徐世贤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手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有几根手指,已经露出了骨头。 剧痛之下,徐世贤彻底清醒了,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看着几近变形的手背,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小五点说道:“别硬扛了,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你要是不愿谈贾锦荣,那咱们就谈谈曹旋和你女儿的事,他们为什么一起离开徐家大院,四处流浪。” 徐世贤听小五点提到女儿和曹旋,心里又是一惊,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尽管自己一家竭力隐瞒曹旋和女儿的关系,还是被他们打听到了,而且知道女儿现在和曹旋在一起。这事把曹旋再牵扯进来,那自己就更说不清楚了。而今天自己若是没有一个充足的理由,不但自己难逃一劫,恐怕还会祸及妻儿。 徐世贤打起精神,知道此时自己不能硬抗,只能虚与委蛇,他仔细想着说辞,考虑着全家的脱身之计,今天不论如何低三下四,委曲求全,也要护得小儿安全,即便散尽家财,舍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五点刑讯逼供 徐世贤宁死不招 徐世贤看着面前狰狞的小五点,忍着十指连心的剧痛,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惧,脸上显出一副倍受委屈的模样,向他哀求道:“先生,手下留情啊,我身体虚弱,经不起你们这样折腾。你们要真是贾锦荣的同僚或者朋友,就不应该视我为仇人,如此蹂躏与我,我为他做了多少事,给他提供了多少帮助,难道你们就一点都没有听说吗?我可以拍着良心说,我对你们所从事的工作,是做出了莫大的贡献的。” 小五点说道:“贡献?你有什么贡献?给我们说来听听。” 徐世贤说道:“贾锦荣当时没有容身之所,是我让他留在我宅上,我给他提供吃穿用度,帮着他招兵买马,容留他的人马在我的宅邸训练。若不是我帮他隐瞒身份,他怎么能在这里站稳脚跟?现在你们不知道他的下落,却要来我这里要人,真是岂有此理,就连我都在四处寻找他的下落,想我的侄女,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他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他让我的侄女日后如何做人。” 徐世贤说话的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据理力争,也是振振有词。 李丁和小五点一时也难辨真假,他们是在接受任务的时候才知道徐家大院居然还曾有过军统安插的特工,二人对军统的渗透能力也是赞叹不已,但这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却一无所知。李丁听完军统特工对贾锦荣的介绍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时要派人去徐家行骗。仔细想想,自己当时在徐家大院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而自己万万没想到他会是军统的人,还是那次行动的总指挥,行骗的直接策划者。若是当时发生点什么意外,弄不好自己带着的人手都会和他发生冲突。不禁暗暗佩服军统做事果然严密。 李丁和小五点对视了一眼,对徐世贤说道:“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可不是你说的这样,贾锦荣当时已经在你这里站稳脚跟,而且成功实施了一系列破坏活动,他和自己的手下也都没有暴露,八路军从来没有追查过他们,他为什么会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这个基地,和上百人的手下突然之间一夜消失?你不觉得这事太离奇了吗?” 徐世贤说道:“我一介草民,怎会懂这些军国大事,我收留他是看在我侄女的份上,后来帮助他,是看他为人不错,把他当成了一家人,而他却不辞而别,正是我诟病之处,我也想知道他的下落。” 李丁说道:“好,就算你不知道贾锦荣的事,那我问你,曹旋一直住在你家吗?他和贾锦荣之间有没有交集?” 徐世贤说道:“我和曹旋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住在我家?他也不认识贾锦荣,他们素未谋面,曹旋是在贾锦荣失踪后才上门带着小女离开的。” 李丁说道:“怎么能说非亲非故呢?他不是你的姑爷吗?” 徐世贤说道:“他和小女只是互相爱慕,那时还没有婚约。” 李丁说道:“既然没有婚约,怎么又会带着你的女儿到处乱跑?这有些说不通吧?” 徐世贤说道:“那是后来的事,他找了媒人来上门提亲,我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看女儿和他也情投意合,就勉强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李丁说道:“你既然答应了曹旋的婚事,为什么不把他留在你的宅上享福,却要让他带着你的女儿在外边四处流浪?” 徐世贤说道:“曹旋是八路军通缉的要犯,解放后就东躲xZ,一直不敢露头。就是找人上门提亲,也没敢大张旗鼓,都是私下里悄悄进行的。我禁不住女儿哀求,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后,他也是趁着夜里偷偷摸摸来的。女儿有心让他留在我家生活,可他不敢在这里逗留,他怕被官府捉拿,也怕我家受到牵连,有意带我女儿离开。虽然我再三不准,最后女儿还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去。” 李丁冷笑一声,轻蔑地说道:“这曹旋可真是有抱负啊,带着新娘子混迹在花子堆里当乞丐。” 徐世贤看了眼李丁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您怎么知道小女和曹旋在一起?难道在哪里见过他们?抑或是你们和曹旋认识?您几位要是知道小女的下落,还望诸位可怜见,能以实言相告。” 李丁冷哼一声说道:“我问你的事你不据实回答,反倒问起我来了?徐老爷,你这话是不是太假了?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贾锦荣在你家待的时间不短,曹旋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即便曹旋不知道,你女儿总知道吧?贾锦荣让你做的都是大事,哪一件你会不三思而行?我就不信你夫人和女儿一点不知道。” 徐世贤说道:“事关重大,我断不会轻易说给她们这些女道妇人,所有事务,都是我和贾锦荣协商后决定。我说的句句是实,还望各位明察。” 小五点说道:“老李,他既然不愿说你也就别和他废话了,那咱们就问问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吧,都说女人心软,说不准,这小娘们看我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就把实情都给说了。徐老爷的娇美娘可是这坝上梨园行里的名角儿,小貂蝉的大名你应该早有耳闻吧?据说那可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啊,今日咱们正好有幸拜会一下,看看是不是还能顺便听个曲儿。” 小五点说完,双眼放光,嘴里发出一阵邪恶的笑声。 李丁听完小五点这番自恋的话,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无奈说道:“好吧,你有什么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 小五点闻言,对身后几人说道:“留下两人看着厢房里的这些人,其他人搀着徐老爷进卧房。” 徐世贤心中暗暗叫苦,这些人对自己的再三解释根本不以为意,他们非得要个真章出来。这要是让他们见了方菲娘俩,那还有好,可别让他们受了皮肉之苦。 徐世贤不知道面前之人就是坝上百姓谈之色变的小五点,若他知道面前就是臭名昭着,五毒俱全的小五点,就不会认为仅仅是皮肉之苦这么简单了。 徐世贤慌忙阻拦着他们,说道:“二位高抬贵手,深更半夜就别惊动家小了,她真的对贾锦荣的事一无所知。另外屋里还有刚满月的小儿,诸位进去会惊着他。” 小五点说道:“你不愿说实话,那我们就只能找个能说真话的了,其它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 小五点向身后的手下一挥手,过来两个人,不用分说,一左一右,把徐世贤夹在中间,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架起来,跟着小五点往中院走去。 待来到中院的正房门前,小五点一脚踹开房门,大踏步往屋里走去,两名手下架着徐世贤也跨进屋里,李丁紧随其后,走在最后的另外两名手下站在门外看守。 徐世贤看几人没有停下的意思,赶紧声嘶力竭地喊道:“先生留步啊,里边是内人和孩子的休息所在,先生带着一众男子不方便入内,还望先生不要失了身份。” 小五点冷笑一声说道:“你多虑了,这正符合我的身份。”说完头也不回地穿过堂屋,越过会客厅,径直往里间的卧房走去。 卧房里刚刚睡着的徐元正早被门外的响动惊醒,在被窝里哇哇哭闹起来,凄厉的哭声一声高似一声。 已经躺下的方菲也被惊醒过来,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哭闹不止的孩子赶紧把他搂在怀里,并吩咐坐在椅子上打盹的丫鬟道:“赶紧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听着好像是老爷的声音,这大半夜的老爷把谁带到卧房来了?” 丫鬟答应一声,急匆匆起身去开门,准备去堂屋看个明白,谁知她刚拉住门把手,房门便被人推开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跨进了屋里,把她吓得往后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方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身影给吓住了,她没想到半夜会有人闯进自己的卧房,看着面前是个陌生的男人面孔,惊叫一声,去拉身上的被子,把自己和儿子赶紧盖好。 徐世贤已被人推搡进里屋,紧跟在身后的二人围在他身边站定,随后进来的李丁对二人一努嘴,二人去卧房门外警戒。 突然之间屋子里多了这么多人,方菲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他看着地上垂头丧气的徐世贤,不由失声问道:“老爷,你怎么了?他们是什么人?怎么深夜闯入卧房?” “你就是小貂蝉吧?”小五点淫邪地看着被窝里的方菲,嬉皮笑脸说道:“这鼻子是鼻子,脸是脸的,果然他妈有味儿?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 方菲被他这一说,早吓得花容失色,已经隐隐知道这是土匪上门了,惊慌失措地抱着儿子往炕里边躲去。 徐元正似乎也感受到了屋里紧张的气氛,一声紧似一声,不住地啼哭起来。 李丁看着脸色煞白的方菲说道:“你别害怕,我问你个事,你要认真回答。要是回答对了,万事皆休,要是回答错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方菲有些不知所措,傻傻地看着李丁不敢出声,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问题来。 李丁见方菲没有回答,提高嗓音恶狠狠地说道:“你听清楚了没有?” 方菲被李丁一声喝,吓得浑身激灵,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嗫喏着说道:“听,听清楚了。” 李丁说道:“贾锦荣是不是让曹旋和徐世贤给杀了?” 方菲颤抖着说道:“我不知道。” 李丁说道:“你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贾锦荣死了?还是不知道凶手是曹旋和徐世贤?” 方菲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五点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睛,一刻都没有从方菲的身上挪开过,淫荡地说道:“小娘子,你别害怕,我不会为难你的,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的,我就上炕帮着你一块儿想想。” 方菲惊惧更甚,再不敢说话,把头深埋了下去。 李丁说道:“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可就要对你男人和孩子下手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方菲对之前院子里发生的事,多少也知道些根由,可是其中的厉害关系徐世贤早就对她多次嘱咐过,那件事事关全家的生死,必须把它烂到肚子里,对外人只字不能提起,若是一旦被人抓到了什么把柄,一家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方菲知道,今天这事不能犹豫,就是自己死了也得保全徐世贤和儿子。她没有搭理李丁,依然低头不语。 李丁又对徐世贤说道:“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和曹旋合谋杀了贾锦荣,然后伪造贾锦荣神秘失踪?” 徐世贤任然一口咬定,贾锦荣的失踪和自己一家无关,只求他们放过自己一家。 李丁见问不出什么,知道不来点硬的,无法撬开徐世贤的嘴。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劝你两口子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们不说明白,我们回去不好交差。” 李丁说着看了看地上着的正旺的煤炉,把用来铲煤的火铲放到炉膛里烧了起来。 徐世贤和方菲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丁看炉膛里火铲已经烧得通红,他对门外站着的两个手下喊道:“你俩进来。” 门外的二人应声而人。 李丁把火铲从炉子里拿出来,对二人说道:“你俩扶着点徐老爷,我怕他等下乱跑。” 徐世贤听完,心里大骇,他看了看李丁手里通红的火铲,惊叫道:“你不要乱来啊。” 二人上前去抓徐世贤,徐世贤不停踢打挣扎,二人一时控制不住他。 “蠢货,你俩不会把他摁倒在地上压住吗?”李丁厉声说道。 二人赶忙把徐世贤撂翻在地,死死把他压住。 只见李丁拿着火铲直接往徐世贤的屁股上放去。一股棉花烧焦的味道立刻充斥满屋。很快就穿来了徐世贤的惨叫声。 李丁手里的火铲已经烧透徐世贤的棉裤,烧到了他的皮肉。屋里又飘起皮肉被烧焦的味道。随着徐世贤的惨叫,李丁手里火铲的颜色渐渐暗了下去,由通红变成了暗红,火铲边上挨着的棉裤还在冒着火星,徐世贤的屁股上冒起一缕缕青烟。 火铲深深地烙进徐世贤的肉里,徐世贤疼得圆睁双眼,紧咬牙关,嗓子里发出狼嚎般的“呜呜”声,挣扎着绷直了所有的筋脉,几近昏厥。 站在地上的丫鬟早就吓得大叫一声,捂住双眼,躲到墙角。 被窝里的方菲,双眼含泪,满脸痛苦,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不停哀求李丁住手。 小五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李丁用刑,看到他专注的样子,不禁夸奖道:“老李,你这手法也挺娴熟的嘛。” 李丁没理他,盯着徐世贤臀部冒起的白烟,把手里的火铲又用力往下压了压,对徐世贤说道:“徐老爷,别硬撑着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和曹旋把贾锦荣杀了的,我就放过你了。我们无冤无仇的,你别难为我,我也不会难为你,我只要能回去交差就好。” 徐世贤紧握双拳,依然一言不发。 李丁看火铲的温度渐渐降了下去,把它从徐世贤的屁股上拿开。看着徐世贤痛苦的表情说道:“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徐老爷竟然是个硬骨头,你不好好配合,逼得我动手,这岂不是给我增加果报吗?罪过罪过。” 小五点坏笑着说道:“老李,你这菩萨心肠可完不成任务啊,我教你个好方法,一招准保见效。” 李丁说道:“那你倒是说呀,省得让我在这里白费力气。” 小五点说道:“徐老爷,你身边有这么水灵的小媳妇,你的腰要是坏了那可就可惜了,后半辈子可就享受不了这鱼水之欢了。” 李丁说道:“你就别卖关子里,到底想干什么倒是赶紧说说呀。” 小五点对着徐世贤露出一脸阴险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要是再不交代,我可就给你上墩刑了。” 徐世贤脸色煞白,眼里露出绝望的神色,把心一横,自己这条命,今天就豁出去了,随他们的便吧,一阵剧烈的喘息后,忍痛咬牙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想整我就明说,贾锦荣一直标榜你们从事的事业有多崇高,你们的人有多仁义,就你们这种恩将仇报的做法,谁会跟着你们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小五点冷哼一声,对两名手下说道:“你们把徐老爷给我架出去。” 两名手下答应一声,粗暴地将徐世贤从地上拽起来,架起双腿,举着胳膊,抬着就往卧房外走去。 小五点对二人说道:“来,就在这会客厅里,把他给我举得高高的,让他坐坐土飞机。” 坐土飞机也叫搬墩子,是土匪残害百姓时所用的一种恶毒手段,他们安排人站在高处,将受害者托着屁股高高举起,然后半空中摔落下来,受害者屁股着地,轻者腰椎挫折,下半身瘫痪,重者横尸当场。他们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刑讯逼供或霸凌百姓时经常使用这种刑罚。 小五点说完,俩名手下会意,二人抬着徐世贤站到椅子上,托着徐世贤的屁股将他高举起来,然后喊个“一、二”的号子,两人同时撒手,将徐世贤重重的摔下。 随着地面“咚”的一声闷响,徐世贤屁股着地,被狠狠地墩到了地上,一声惨叫传来,徐世贤瘫倒在地。 徐世贤的尾骨和腰椎在这剧烈的冲击下,已经骨裂,错位。徐世贤惨叫一声后,头往地上一栽,昏死过去。 李丁说道:“这么不禁折腾?就这么死了?” 小五点说道:“不至于吧,就这么点高度,这才哪到哪?”说完命人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来,泼在徐世贤的脸上。 徐世贤一个激灵,悠悠醒转过来。 李丁继续逼问道:“到底是不是你和曹旋合谋把贾锦荣给害了?” 遭受重创的徐世贤已经打不起一点精神,耷拉着脑袋,半闭着灰暗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五点看着无可奈何的李丁说道:“你的手段不怎么奏效,我看还是我来吧,我用些小伎俩,就能让他就范。” 小五点说完,拉开卧房的门,一转身又进入屋里,将自己身上的皮袄脱掉,纵身跃到徐世贤的黄花梨架子炕上,直勾勾的看着怀里抱着孩子的方菲,淫笑着说道:“小娘子,今天你也让我尝尝这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滋味。” 方菲吓得大叫一声,把怀里的孩子抱紧,往墙角蜷缩去。这个架子炕就那么大的地方,方菲已经退无可退,看着来到自己身边的小五点,不停胡乱踢打。 会客厅里的李丁还在死死逼问徐世贤,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硬扛了,你把实情告诉我,咱们大家都相安无事。你要是再不说,你的小娇妻可就要委身于别人了,我那朋友是急性子,你再拖延下去,他就霸王硬上弓了,那时你悔之晚矣。” 此时的徐世贤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毒辣,他们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尚且如此毫无人性的逼供,自己一旦说出真相,一定会被灭门,现在死扛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更加痛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错信了贾锦荣,惹下今天的滔天大祸,都是自己一时糊涂,才把全家带入了绝境。 徐世贤听着屋里方菲和孩子的哭声,已经心如刀绞,他大张着嘴,喘口粗气说道:“你让他赶快住手,别吓着我的妻儿,我这屋里的地窖里有八万多块大洋,那是我的全部家当,那些钱你们全部拿走,我换一家老小的平安。” 李丁的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以为自己听错了,竟然下意识的发问道:“多少?” 徐世贤忍着全身的剧痛,咬牙说道:“八万只多不少。” 李丁这才觉察出自己的失态,收回贪婪的眼神说道:“我们来找你,既不是图你的财也不想害你的命,我们只是想要个真相。你还是实说了吧,你的东西我们分文不动。” “哇”的一声,徐世贤嘴里喷出一股鲜血,他已经气急,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潮翻滚,又差点昏死过去。微弱的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唇,虚弱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入口就在靠着墙的沙发下,你可以搬开沙发看看。” 李丁看着眼前徐世贤的惨状,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忍,他几乎已经相信了徐世贤的话,可是当他想到此事事关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若是不能把这事硬栽到曹旋兄弟身上,自己对黄崖湾乡公所被突袭失守之事无法向军统交待。无论如何,都得从徐世贤嘴里拿出些能让人信服的口供来。 李丁觊觎着徐世贤口里的八万块大洋,权衡着这件事的利弊,他竟然不由自主的用脚去跺了跺地上铺着的青砖,他这才突然觉得刚才徐世贤摔到地上时的声响有些不一样,脚底下一定真的有地窖存在。 八万块大洋,足够自己和小五点带着这些兄弟过一辈子富足的生活了,自家虽然也曾是黄崖湾一带数得着的财主,可是比起这徐家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原本以为骗走他家一万块大洋已经令他伤筋动骨,没想到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也合着是自己时来运转,财运到了,这到手的钱财可不能不拿啊。 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要是拿了人家这八万块大洋,总得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吧。 李丁想到这里,对着卧房的门喊道:“老宋,你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李丁话音刚落,便听到卧房里传来女子撕心裂肺般“啊”的一声痛呼。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小貂蝉惨遭凌辱 小五点财色双收 扑到炕上的小五点一刻都没有闲着,他上的炕来,便一点点向方菲逼近。早把方菲吓的心惊肉跳,花容失色,无奈之下只好一边躲闪一边踢打,一心想把他逼退。 小五点是什么样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方菲这几下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事儿,除了没能把他吓退,反倒更激发了他的欲望。 兽性大发的小五点早已迫不及待,他一把抓住方菲踢打来的小腿,顺势往前一带,娇弱的方菲便被他拉至近前。小五点看着方菲睡衣下露出的半截雪白小腿,早已心神荡漾,将方菲的脚一把抓在手里,来回把玩摩挲。 方菲羞不自胜,连忙用另一只脚去踹小五点,小五点没躲,反倒将身子迎上去,任由方菲踢打他的胸膛。方菲已是使出全身力气,小五点却如挠痒痒般越发受用。 等方菲力竭,小五点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把她这只踢打的脚也抓在手里。 方菲两只脚都被小五点抓住,又惊又怕又羞,只好拼命挣扎。然而于事无补,根本无法挣脱小五点有力的大手。 方菲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孩子,她不敢过分挣扎,怕伤着孩子,只好大声喊叫。 受到惊吓的徐元正在方菲怀里嚎啕大哭,直哭得几度背过气去。 小五点听得心烦,伸手便去方菲怀里夺孩子。 方菲大惊,赶紧将孩子紧紧抱住。 早已欲火中烧的小五点哪管她怀里抱着的只是个刚刚满月的婴儿,抓住围裹着孩子的襁褓,劈手便夺。 方菲顾忌孩子安全,哪敢和他用力撕扯,只好忍痛松开双手,眼巴巴的看着小五点把孩子夺走。 小五点夺过孩子后,看都没看,直接就往地上扔去。 方菲惊呼一声,吓得闭上双眼。 要说这孩子也命大,小五点随手一扔,竟然没把他扔到地上,而是恰好扔到了地上站着的丫鬟身上,惊魂未定的丫鬟看着小少爷被人抛向自己,赶紧伸手接过,紧紧搂在怀里。 惊吓过度的徐元正,此时已经脸色发紫,双目紧闭,再也哭不出声来。 丫鬟紧张地看着怀里的徐元正,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再没了外物的牵绊,小五点可以为所欲为了,他扑上前去,一把撕开方菲睡衣上的暗扣,又恶狠狠地把芳菲的睡裤扯下,褪到脚脖子上。 方菲玉体横陈,玲珑剔透,纤毫毕现。 小五点双眼血红,喉咙蠕动,咽下一口唾沫后,如狼似虎的向方菲扑去。 身材娇小的方菲扭动身体,誓死不从。 急不可耐的小五点,再不愿玩猫戏鼠的游戏,一把掐住方菲的脖子,准备霸王硬上弓。 方菲顿感气息不畅,嗓子里再发不出声来,很快便脸色发紫,胸口急剧起伏,无力地停止了挣扎。 小五点得手了。 小五点的动静很大,徐世贤和李丁在会客厅里都听得明白。 徐世贤的心在滴血,知道自己即便不死,也算废了,再无能力呵护得了娇妻幼子,只能任凭他人践踏蹂躏。想自己半生与人为善,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不知天理何在。 李丁则在心里暗骂小五点真是衣冠禽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便淫人妻子,当时说好的只来逼供,没想到他还是做了恶。若是这次扳不倒曹凯,让他们兄弟继续得势,只怕这血海深仇是结上了。李丁想起曹旋上门寻仇时凌厉的眼神,此时依然心有余悸。 李丁和几个手下,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徐世贤,再没有逼他开口,他们知道若是再对徐世贤动手,只怕他已经煎熬不下去了。 门外几人静静地听着屋里的动静,等着屋里风平浪静。 过了很久,卧房里黄花梨架子炕的响动才停止下来,屋里恢复了安静。 过了片刻,只见小五点提着裤子,心满意足地从卧房里走出来,看着地上的徐世贤说道:“这老小子真他妈会享受,小貂蝉果然是人间尤物。” 李丁干笑两声说道:“怎么样?心愿满足了?” 小五点笑着说道:“满足,真他妈满足。现在我来审问他,你赶紧进去,被窝还热着呢。” 李丁说道:“你开心了就好,咱们别耽误了正事,再折腾下去天就亮了。这徐老爷是宁死也不交代,我们说好了,他主动给咱们拿出八万块大洋,咱们饶他一家不死。” 小五点也是眼前一亮,赶忙问道:“大洋在哪?” 李丁跺跺脚下的地,说道:“就在这里!” 小五点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动手啊。” 李丁对着两名手下说道:“你们把徐老爷抬到屋里炕上,别让他冻死在地上。咱们在没得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能让他死掉。” 两名手下把徐世贤抬到屋里的时候,方菲雪白的胴体依然四仰八叉地横陈在炕上,仅用被子一角堪堪遮住小腹,她一动不动,双手掩面,低声哽咽。 二人将徐世贤放到炕上后,看着面前活色生香的方菲,贪婪的眼光忍不住肆意横扫一番。 丫鬟怀里抱着的徐元正,已经把那口气缓了过来,正在撕心裂肺地嚎着,像是在为母亲的不幸悲鸣,任由丫鬟如何抱着他摇晃,哭声一丝不见停,娇弱的身躯里,竟然藏着洪荒之力。 丫鬟见有人进来,才醒悟过来,匆匆去拉扯炕上的被子,将方菲的身子严严实实地盖好。 二人见丫鬟将方菲的身子盖住,这才咽下一口口水,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方菲身上挪开,退出门外。 李丁已经命守在门外的一名手下去喊外边的人,另一人进来和他们一起搬开地上的沙发。 徐世贤所言不假,果然在沙发下边发现一个伪装过的地窖盖板,众人七手八脚把盖板掀开,便现出一个洞口来,把油灯举至近前一看,有台阶通往下边,这里正是徐家藏金储银的地窖。 小五点命一人端着油灯,前边带路,另外二人紧随其后,自己从腰间拔出手枪跟在三人身后,警惕的往台阶下走去。李丁自己在上边警戒,等待其他几人。 过不多时,前去通知外边的人带着几人回来,都涌进屋里,个个摩拳擦掌,面带喜色,在李丁的指挥下进入地窖。 地窖里的情形令小五点大开眼界,台阶由整块的条石砌成,地窖里的墙壁全部青砖垒就,在墙面上距离地面四五尺高的地方挂着数盏马灯。整个地窖开阔、干燥、整洁,地面上是一只只码放整齐的红漆木箱,箱子都用铮亮的黄铜大锁锁就。 小五点大概数了一下,这样的红漆木箱一共有近三十个,靠着里边墙上的是一排博古架,架子上放着些形状各异的金银铜铁器具和一些玉石之类的文玩。 小五点从腰里掏出匕首,把一只木箱上的锁撬开,里边是一封封码放整齐的银圆。小五点拿出一卷顺手掰开,白花花的大洋“哗啦”一声洒落在地。 小五点清点了一下箱子里的银元,整整五十卷,每箱五千块大洋。小五点大喜过望,命人赶紧将这些箱子全部抬往地面。 这些人二人一组,拉着箱子左右两侧的把手,使出全身力气把这一箱箱银元抬至地面。往地面抬出十多只箱子后,发现有几只箱子是空的,小五点命人把博古架上的那些东西取下,装到箱子里带走。 手下一番扫荡下来,又装满了七八个空箱子,凡是能放到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不留。 可怜徐世贤半生辛苦收藏,为这些物件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买的时候怕打眼,怕被骗,收藏的时候怕损毁,怕偷盗,珍爱若生命。没想到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被人给连锅端了。 想当初二后生只是拿了几件不起眼的小东西,还差点丢了性命,付出被捅瞎一只眼的代价后,最后沦落为花子。而今天,这些人却是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任意取用。 小五点已经命众人把木箱全部搬到了院子中央,他伸出手指放进嘴巴里,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过夜空,没过多久,守在城门外的“云雀”便赶着十几匹马跑进院子。众人七手八脚把这些木箱在马背上捆绑结实。 李丁看众人把这些箱子都收拾停当,重又返回徐世贤的卧房,有些不放心的他还想对徐世贤叮嘱几句。 屋子里的惨状不忍直视,被丢到炕上的徐世贤早已昏迷过去,生死未卜,再难为这身外之物操心费力。 方菲受到过度惊吓,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空洞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屋顶发呆。 失魂落魄的丫鬟坐在椅子上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徐元正,不停的颤抖着。 躺在丫鬟怀里的徐元正终于哭累了,已经沉沉睡去,此时他睡得特别安详,特别踏实,不哭也不闹,均匀地呼吸着,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好似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李丁扫视了屋内几人一眼说道:“徐老爷,装死是没用的,你一天不说出实情这事就一天没完,今天是我们来取证,或许日后还会有别人要来。我有悲悯之心,不愿太过为难与你,再加上你愿意主动奉献钱财,这事今天我也就不再深究,你好自为之吧,但是有一点你可想清楚了,今天的这事你要是报了官,我们很快就会把你和军统私下的交易告诉八路军,到时候不用我们来找你,八路军就把你给收拾了。” 李丁说完,屋里的人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没有开始那样的惊慌失措,大呼小叫,也没有悲切痛骂,呼天抢地,就好像全部死了一般,就连平日里极易惊醒的徐元正,也依然睡的那么香甜。 李丁看着卧房里有些阴森诡异的场景,不禁觉得后背有些发麻,心中泛起阵阵不安。温馨祥和的一家人,转眼间就被自己几人摧残的生不如死,把他们从天堂拉向了地狱。如此作恶,自己是不是有些罪孽太过深重。 李丁打个冷战,收敛心神,不敢再任由思绪遐想下去,匆匆步出屋外,对小五点说道:“老宋,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再不走这么多东西只怕就带不出去了。” 小五点答应一声,几人翻身上马,往前院走去,来到前院,南房门前看守下人的二人也跃身马上,一起往徐世贤村的城门外走去。 南房里被困着的下人,听得门前看守的土匪走远,有几人跃跃欲试,想去砸门放众人出去,有几人却低声阻拦,怕土匪还在院子里,听到砸门惹恼他们丢了性命。 方满堂早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听着外边的动静,却没有一丝声音传进来,听到马蹄声走远,哪还顾得了许多,命几个徒弟立刻将房门砸开。 众人一看是亲家老爷的命令,都不敢再反驳,徐达吆喝众人合力将房门打开。待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去,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方满堂带着春芽儿和一众徒弟下人,急匆匆往中院赶去。 正房大门洞开,屋子里狼藉一片,却没有一点动静。方满堂暗道一声“不好”,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往卧房奔去。 方满堂看着炕上横躺竖卧的女儿女婿,知道大事不妙,顿感天旋地转。双腿一软,矮下身子,要不是身后有春芽儿扶着,早就一头栽倒在地。 方满堂老泪纵横,踉跄着爬到炕沿上,痛呼一声:“菲儿!” 徐达带着几个女佣涌进卧房,来到徐世贤床前,七手八脚地去扶徐世贤,当她们看到徐世贤手上和屁股上的伤痕,都掉过头去,不敢直视。徐达想给徐世贤脱掉外边的衣服,把他放进被窝里,徐世贤瘫软在那里,根本直不起身子,他的腰椎已经骨折错位。 方满堂晃着女儿的肩膀,涕泪交横,不停高声呼喊。 方菲终于呼出一口气,回过神来,看着地上闹哄哄的众人,再忍不住,把被子捂在头上,“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地下的丫鬟看着满屋子都是自家人,那些凶神恶煞已经一个都不见了,紧绷的神经也再撑不住,对着众人大声嚎啕起来。 徐元正再次被嘈杂的众人吵醒,在丫鬟怀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啼哭着,配合着众人的悲痛。 方满堂看着女儿没有大碍,这时也镇静下来,看着屋里屋外已经乱作一团,众人毫无头绪,对徐达说道:“管家,咱家遭此横祸,你赶紧派人去城里报官吧,土匪还没走远,去的快了,或许还能把这些恶人捉拿归案。” 徐达去门外喊过两个人来,让他们立刻进城前去官府报案,然后把县城最好的郎中接来,给老爷治疗。 下人答应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这时只见躺在炕上的徐世贤虚弱地喊道:“站住。”吃力的把自己的那只好手抬起,示意徐达拦下前去报官之人。 徐达听得徐世贤召唤,赶忙俯过身来,问道:“老爷,你还有什么吩咐,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徐世贤努力张开嘴,断断续续说道:“不要报案,此事声张不得。去请个郎中来就好。” 徐达不解,忍不住问道:“老爷,咱家遭此变故,您又深受重伤,岂能不去报官,让这些土匪逍遥法外。” 徐世贤脸色惨白,双眼半闭,说话已经打不起腔调,用蚊子般微弱的声音说道:“照我说的去做。”说完便紧紧地闭住了嘴巴。 徐达有心再问问什么原因,可是看徐世贤已经再撑不下去,只好把人喊回来,让他们暂且不要去报官,先去把郎中找来。 两人答应一声,急匆匆跑着去了。 方满堂看了眼依然在那里失声痛哭的女儿,对春芽儿说道:“你去伺候你师姐把衣服穿好。”说完留下几个丫鬟在屋里伺候,让其他人都退出了卧房。 春芽儿含泪爬到炕上,一边耐心安慰,一边小心翼翼地去拉她捂在头上的被子,喊方菲起来穿衣。 过了半晌,方菲掀开被子,坐直了身子,双眼已经肿的桃子一般,依然在不停地啜泣,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春芽儿给方菲整理一下头发,把衣服给她穿好。当方菲回过头来,看着躺在炕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徐世贤,忍不住心中酸楚,扑到他身边又嚎啕大哭起来。 门外有丫鬟端热水进来,要伺候方菲洗漱,方菲跪在徐世贤身前,拿起毛巾,仔细为他擦拭脸上的尘土。 徐世贤已经紧闭双眼,一动不动。任凭方菲的泪水掉落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反应。 徐达看着挤在会客厅里闹哄哄的下人们,让他们把地窖的盖板恢复原位,把屋里东倒西歪的家具重又整理归位。留下五六个精明能干的后生在此照应,让其他人都先回去休息。 下人们听到吩咐,都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纷纷告辞离去。方满堂也让他的弟子们暂且回去歇息。 待众人散去,徐达这才想起城门口的看门人还不知是死是活,他和方满堂道别一声,带着俩人匆匆往门外走去。 方满堂再次慢慢踱人卧房,看着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徐世贤,跪在头前给他细心擦拭的女儿,襁褓中熟睡的外孙,他的心在滴血。 想当初,为了让女儿日后衣食无忧,不用再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几经思考,才决心将女儿嫁入豪门。虽然新郎和自己年龄相当,可人家贵为中都首富,能屈尊娶个伶人做老婆,也算自家的造化。 女儿婚后,徐老爷呵护有加,事事言听计从。如自己所愿,让女儿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足生活,眼下又为徐家续上了香火,女儿日后在徐家的地位自是无人能撼动。可没想到的是飞来横祸,一夜之间,让这美满的三口之家,遭遇如此不幸。 若是女婿有个好歹,若是女儿想不开,若是日后还有他人觊觎徐家的产业,若是……越往下想去,方满堂越心惊肉跳。 眼前的现实让方满堂不敢再想下去,他叹息一声,脑子里满是女儿未成婚时的样子,若不是自己坚持,急着将女儿出嫁,或许女儿此时正和自己的戏班子浪迹天涯;甚或将女儿嫁入寻常人家,即便生活清苦一些,却能安享太平。很快,方满堂就想到了方菲新婚当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的二后生。若是当时自己能玉成他们,或许,女儿不至于遭此横祸,二后生也不至于瞎去一目,沦落为丐。 茫然的方满堂,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然而生活没有假设,事已至此,无论对错,都已无法回头。 徐达带着下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值得庆幸的是,两个看门人和院子里巡夜的下人只是受了些惊吓,都没有受到伤害。 当徐达走到城门处的门房时,发现他们十余人都被反锁在屋里,正眼巴巴地等着有人来救。 据二人对徐达所言,当时土匪来得突然,手里又都拿着枪,根本没给自己反应的机会,不等敲响门口用来示警的大钟,就被他们给挟持到门房捆绑了起来。院子里巡夜的下人在他们枪口的逼迫下,挤进门房,被一起看管起来。 枪,成了对方的硬实力,区区十余人,将居住着上百人的徐家大院瞬间接管,导致徐家的防守形同虚设,一家惨遭迫害。 方满堂和徐达看着生命垂危的徐世贤,焦急地等待着郎中的到来。 天色微明的时候,郎中终于请来了。徐达顾不上客套,赶紧把郎中让进卧房,为徐世贤医治伤口。 郎中看着徐世贤的惨状,不停摇头。他先把徐世贤受伤的手和臀部用热水清洗一番,敷上药膏。 郎中一番折腾后,徐世贤的身体开始有了些反应,微微抽动几下,守在身侧的众人都长出一口气。 看着徐世贤有了反应,郎中让人去给他煮些米汤来喂服。然后将手摸向徐世贤的腰部。 一番揉捏下来,郎中叹息一声说道:“皮外伤易治,没有大碍,用些药膏便可治愈。可是这骨伤却颇为严重,腰椎已经错位,胯骨很可能已经开裂,尾骨有粉碎的迹象,这样的伤势,一旦发展下去,势必危及生命。” 徐达说道:“先生您是城里最好的接骨郎中,只有您才能为我们老爷医治,您可一定要想办法救我们老爷一命啊,只要您能妙手回春,定当重酬。” 郎中为难的说道:“大管家,您言重了,这不是酬金的事,实是我无能为力啊,当下我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先为徐老爷将腰骨接上,慢慢的看着疗效,要是不行,就只能去省城的医院了。” 徐达说道:“省城山高路远,交通不便,现在天气又寒冷,若是去省城医院,只怕老爷身体虚弱,难以坚持,就有劳您先给用药治疗。” 郎中说道:“到时不要埋怨老可耽误了徐老爷的伤情就好。” 方满堂和徐达连说“不敢。” 郎中这才开始为徐世贤接骨治疗,一番摸索下来,确定了徐世贤腰骨错位的关节,在方满堂和徐达的协助下,将错位的腰骨一一复原,很快便累的满头大汗。 身边伺候的丫鬟递上热毛巾,郎中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对徐达说道:“徐老爷错位的骨头已经全部复位,胯骨和尾骨碎裂的部分,我就无能为力了,只能喝些壮骨的药来慢慢恢复。我给你开个单子,让人去药房抓些药来,按时煎服,三天后我再来查看徐老爷病情。” 方满堂和徐达再三感谢,郎中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徐达取出十块大洋付了诊疗费用,命人送郎中回城。 目光呆滞的方菲,无视父亲和众人的存在,郎中为徐世贤治疗时,她一直定定的看着徐世贤,等郎中离开,她便坐在徐世贤的身边,紧握住他的手。 方满堂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无比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她知道女儿这个时候需要安静,他留下春芽儿伺候女儿,嘱咐几个丫鬟几句,便拉着徐达走出卧房。 心烦意乱的方满堂来到院子里,已经日上三竿,他让徐达暂且回去休息,其他一切等徐世贤清醒后再做决定,随后便告辞出来。 方满堂心里压抑的厉害,没有回他村里的小院休息,虽然一夜未眠,可女儿一家遇上这样的祸事,他又怎能睡得着呢?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村外,他想去外边透透气。 当方满堂信步走到村外的树林时,却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和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徒弟二后生。方满堂有些诧异,二后生离开村里已经半年光景,即便是过年也没有回来看过自己,听说他在城里做了花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今天怎么会突然在这里出现?难道是一早过来乞讨的? 就在方满堂惊疑间,二后生的那只独眼也看清向自己走来的是师傅,他赶紧低下头,装作没有看到,没打招呼,也没停留,慌慌张张掉转身子,头也不回,急匆匆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八章 知情不报纵恶行 栽赃陷害受重用 受到惊吓的牡丹抱着睡意朦胧的女儿,跌跌撞撞回到城里的寄居之所时,已是人定时分。 迟迟等不到牡丹母女归来的二后生,晚饭后便不时走出门外眺望,直到掌灯时分依然没见到她们的踪影,二后生心里有些着急,有心去徐世贤村寻找,又怕被熟人看到自己现在的光景,面上无光,只好作罢。 放心不下的二后生思来想去,只好去了几个熟识的花子家里打探消息,他们都在徐家大院见到过牡丹母女,但是有没有回来,或是去了哪里他们就不得而知了。眼看着夜色已深,二后生只好怏怏而归。 没有打问出牡丹母女的行踪,二后生心乱如麻,他担心牡丹母女走失,又担心她们被人拐带,或是牡丹又找到了更好的归宿,弃自己而去。就在二后生胡思乱想之际,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二后生赶紧起身去看,牡丹母女终于回来了。二后生虽然松了口气,却压抑不住心中因久等而升腾的怒火,圆睁独目,对牡丹凶狠的骂道:“你俩死到哪里去了?还知道回家?你这个娼妇是不是跑到哪里和野男人快活去了?” 筋疲力尽的牡丹顾不上和二后生争吵,把女儿放在炕上,从水缸里舀出一瓢凉水,“咕咚咚”一口气便灌了下去,喝进肚里的水冰凉刺骨,牡丹却毫不在意。 牡丹喝完凉水,长长地打出两个带着水气的嗝,身上畅快了很多。她一屁股坐在炕上,捂着不停起伏的胸口,大张着嘴,略显夸张的喘息一番,这才满腹怨气对二后生说道:“我们娘俩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你还在这里叫骂,凭白污蔑于我。亏我平日没心没肺的真心对你好,你却一点都不懂心疼人。” 二后生埋怨道:“外边给你摆着八个碗的宴席呢?看着天黑了都不知道带着孩子回来,非得等到三更半夜?世道这么乱,你就不怕出些什么事?你知道我等的你们有多苦吗?等不到你们回来,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晚上火燎屁股般上蹿下跳寻找你们的下落,还说我心里没你,真是不懂好赖。” 牡丹白了二后生一眼,把从徐家讨来的边区票丢到二后生面前说道:“我们娘俩出去也是为了这一家人的生计,也不是去游山玩水,还落的你这样数落。这是今天的收入,你都收好了。回来的晚,还不是想看看那个把你魂儿都勾走了的小妖精到底长什么模样?” 二后生一愣,说道:“你见到我师妹小貂蝉了?” 牡丹说道:“我眼巴巴等了一下午也没看到她的踪影,最后还弄得落单回来,在路上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真是不值。” 二后生说道:“人家是大户人家的阔太太,哪是你这样的花子随便能见的?” 牡丹怒道:“怎么?你也看不起我是花子?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做花子还不是因为你是花子,我也想做阔太太,你倒是去给我挣一片天地出来给我看看啊。” 二后生斜跨在炕沿上,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牡丹,知道这女人是吃醋了,这方面不能和她计较,便赶紧岔开话题说道:“你别急,跟着我,总有你享福的时候。我听听你路上受到了什么惊吓?这样大惊小怪。” 牡丹说道:“回来的时候半路遇到歹人了,要不是天黑,视线模糊,他们没有发现我和闺,否则可就要了我们的性命了。” 二后生说道:“有那么严重吗?你就别一惊一乍的了,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牡丹心有余悸地看看窗外,对二后生说:“我确定是遇到了土匪。” 二后生疑惑地看着牡丹说道:“中都城都解放半年了,哪来的土匪?即便是有土匪,他还会劫你个要饭的?是图你的破碗呢?还是想抢你的棍儿呢?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无中生有,胡乱言语。”二后生对牡丹抢白起来。 牡丹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人就是不能听别人好好说话,这等大事,我岂能信口开河?我清楚地听到他们说准备闯进徐家大院,抢劫钱财,享受那小貂蝉的滋味。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土匪?” 二后生听说土匪准备抢劫徐家,知道牡丹所言不假,便让她赶紧仔细道来。 牡丹这才把在路上的遭遇和二后生细说了一遍。 二后生说道:“你听明白了吗?他们确实这样说的吗?” 牡丹斩钉截铁地说道:“当时我抱着闺女躲在路边,正好是下风头,他们说话我听得明明白白,不会听错一个字。” 二后生沉思起来,若真是城外有了土匪,得赶紧去报官,要不徐家可就遭了殃,自己的师傅和小貂蝉都在那里,也会跟着倒霉。 二后生把牡丹扔过来的纸币装到兜里,对牡丹说道:“你先和孩子在家里休息,我去警察局报案。要是去得晚了,只怕徐家非出事不可。” 牡丹带着醋意说道:“你是放心不下你那师妹小貂蝉吧?可不是怕徐家遭受什么损失。”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二后生,二后生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那只空洞的瞎眼,满腹的怨恨又升上心头。 师妹小貂蝉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徐世贤的夺妻之恨,在徐家大院的伤眼之痛,件件仇深似海,自己受到的伤害是徐家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法弥补的。二后生心里竟然开始祈盼牡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些人最好能顺利把徐家洗劫一空,让他们全家都和自己一样,沿街乞讨。 二后生站起的身子,重又坐回到炕上,怨毒的自言自语道:“要说这徐家摊上什么祸事,也是他自找的,管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管他这等闲事。当时他们对我可是毫不留情,硬生生把我这一辈子都给毁了。” 牡丹看着二后生又坐到炕上,有些惊讶,说道:“你怎么又不去警察局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还是赶紧去报官吧,万一能把这些歹人拿下,还能救徐家人一命。” 二后生恶狠狠地说道:“凭什么要救他们?我还恨不得他家破人亡呢,他们仗着自己有钱有势,什么时候把我当人看过?他家若是被土匪上门砸窑那就是老天爷开眼,他家的报应来了。我告诉你啊,今天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日后也不要再提起,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牡丹看着二后生阴狠的样子,有些害怕,自己和女儿承蒙二后生收留才不至流落街头,尽管二后生平日很少打骂自己和孩子,可母女二人还是要看他脸色行事,大事面前从不敢忤逆。 牡丹再不敢出言规劝,起身爬到被子垛前,把被褥铺开,对二后生说道:“要是不打算去报官,那咱们就早点睡吧,我抱着孩子奔波一路,又惊又怕,着实累了。” 二后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说话,草草脱去鞋袜衣裤,上炕歇息。 劳累一天的牡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二后生却久久不能入睡,他尚未泯灭的良心备受煎熬,在报不报警之间艰难地抉择着。到后来,他还是心安理得地想到,作恶的人又不是自己,自己何必要愧疚呢,无论徐家发生什么事,那都是他家咎由自取,和自己毫无关系,今天是牡丹听到了土匪的谈话,要是听不到呢?其实这事压根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二后生把这件事想通透后,也呼呼地睡去了,等他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勤快的牡丹早早起来,正在地上忙着给他操持早饭。 二后生吃喝完毕,也不和牡丹打招呼,急匆匆地往城外走去,他想去徐世贤村看看有什么动静,打听一下昨日夜里徐家到底有没有什么变故,师妹小貂蝉是否安好。 正当二后生在村口的林子里四处张望之际,谁料没等到村中百姓出来,倒是遇到了自己的师傅。情急之下,二后生没敢打招呼,也不敢再多做逗留,掉转身子狼狈地快步走开了。 二后生一路上不断思忖,牡丹昨夜所言到底是真是假?夜里是不是真有土匪光顾了徐家?徐世贤村依然风平浪静,一如往日,没听到鸡飞狗跳之声,也没见到惊慌失措的村民四处奔走,更为重要的是没见有警察前来处置。 这几乎可以断定,昨日夜里,徐家什么都没有发生,是牡丹在慌乱中听错了,或是土匪被惊走了。二后生的心里有些失落,自己所期待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自己的处境和徐家相比依然是地狱和天堂的差别,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牡丹昨日夜里在郊外听到的说话声,正是小五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云雀”和一名手下,他们白日里在徐世贤村和徐家大院数度侦查,看到徐世贤村和徐家大院防守空虚,没有任何火力支撑,便放下心来。留下两人在郊外蹲守,另外一人跑回去报信,二人躲在壕沟里交谈之际,被牡丹听了个正着。 李丁和小五点之所以又出现在中都城外,又来徐家作恶,这其中还有一段隐情。 当日,李丁和小五点借着乡公所内的暗道,逃出八路军的包围圈,他们和铁蛋、张海分开后,仓惶逃窜,几人如丧家之犬,惶惶无处安身,只好又躲进了苍茫的大乌登山,以躲避八路军的追捕。 军统谋划已久,倾注了诸多心血的“春雨行动”,依然没有坚持到春天的来临,被扼杀在了寒冷的冬季里。得到消息后的赵抚宁暴跳如雷,大骂李丁众人饭桶,自己为了协助他们完成这次任务,可谓绞尽脑汁,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网,动员了可以调遣的全部军事力量,而他们最终还是以败北而告终,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向大老板戴笠交代,自己的将军梦只怕也要搁浅了。 赵抚宁通过眼线得知,李丁、小五点、铁蛋、张海,一干头脑已经全部逃脱,八路军正在全力追捕他们。而李丁在逃脱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和军统取得联系,上报失利情况。赵抚宁急于了解实情,立时开展调查行动,一方面启动潜伏特务,打探李丁等人的下落,一方面派人前往曹凯驻地,向曹凯了解援军失利原因。 李丁和小五点带着众人躲藏在山里,为了不引起八路军的注意,不敢抛头露面,也不敢在周围村镇大肆抢夺,只能偶尔夜间出去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勉强度日。不消几日,吃喝都成了问题,这一众人手,整日挨饿受冻,苦不堪言。 李丁二人知道,他们此次屠杀革命干部,占领乡公所,已经惹得八路军大动肝火,对漏网之鱼一定会全力围剿,稍有不慎,便会被一举歼灭。 李丁和小五点想着谋生的法子,也想着离开解放区,前往国统区,躲避八路军的追杀。然而谈何容易,如果没有得到国军的首肯,自己这些人即便跑过去也会被当作特务给抓起来。眼看着进退无路,上天入地无门,李丁又把算盘打到了军统的身上,准备再次和军统的人接头,给自己提供活动经费和出路。 小五点已经做好了继续拉杆子的打算,对李丁的提议有些犹豫不决,他说道:“军统在我们身上投入巨大,而我们不但一事无成还损兵折将,军统能饶过我们吗?我们可不要找到门上去送死。” 李丁说道:“你没觉得咱们被围歼之事很蹊跷吗?咱们本来已经在通往县城的路上设下层层岗哨,把乡公所也布防的固若金汤,连着几天都平安无事。可是曹凯的部队一来,乡公所的消息立刻就泄露了出去,咱们这些防守也全部失灵。一夜之间,折损一百多名兄弟,被人重又夺回乡公所。另外他们来的也真是时候,这边曹旋刚要被处决,那边他们就及时出现,好像商量好了一般。而且曹旋这人一直就和咱们对着干,杀咱们的弟兄,暗地里给咱们使绊子,让他坏了多少大事。” 小五点沉思片刻说道:“你前边说的我赞同,八路军的队伍能在咱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摸到咱们附近,这里边肯定有文章,咱们派出去的暗哨要不是被人策反,要不就是被人干掉了。八路军能这么精准的找到咱们的人手,肯定是有内线策应,否则的话不可能将那么多人一锅端。至于曹旋嘛,我看着倒不像是在针对咱们的计划,他就是个争狠斗勇的愣头青,你惹了他,他就必须要扳回面子来,你不是还在乡公所做农委会主任时就和他结下梁子了吗?” 李丁说道:“老宋,你一个足智多谋的老江湖,怎么在这事上这么糊涂啊。咱们首次出手便遭此重挫,所带部队全军覆没,你让军统如何看我们?日后如何信任我们,再对我们委以重任?咱们想在军统面前摆脱干系,推卸责任,获取谅解,争取行动费用,你不得有些说辞吗?” 小五点说道:“那老兄你的意思是。。。” 李丁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咱们兄弟俩兜不住,弄不好还得被军统军法处置,这事总得有个背锅的,曹凯的援军败北,他的弟弟又卷了进来,你说咱们不得在这事上做做文章吗?” 小五点恍然大悟,对李丁竖起大拇指说道:“老李,高啊,真是高明,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 李丁对小五点的赞美并不以为意,他继续说道:“这事咱们不能等到军统调查到咱们的头上时才被动上报,咱们得主动和军统取得联系,陈述详情,只有这样才能洗脱咱们的罪责。至于军统怎样找军方和曹凯交涉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小五点说道:“那咱们是要给曹凯兄弟扣上通共的帽子吗?” 李丁说道:“至于他们兄弟通什么那就不是咱关心的事了,咱们没有证据不能乱说。但是曹旋参与其中,曹凯手下的援军刚来第二天就全军覆没,这都是铁一般的事实,不论他们找谁调查,都是这个情况。究竟这背后有什么样的内在关联,让军统自己去分析,自己去调查,先把咱们兄弟择出来才是上策。” 小五点听得连连点头,对李丁的圆滑机敏感到由衷地佩服,笑着对李丁说道:“我还准备把国军的委任状给撕了,等这事过了风头继续去拉杆子呢。看来有你老兄在,还能带着弟兄们继续靠着国军这颗大树混日子。” 李丁说道:“放心吧,老宋,跟着我绝对有饭吃。眼下从军统这冒进的节奏看,我琢磨着距离国军对解放区地动山摇的大动作不远了,这个时候我们可要沉住气,千万不要妄动,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我现在就去找纸笔,给军统写信,派人送到他们的联络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军统非但不能怪罪咱们,还得给咱们送些经费来度过难关。” 李丁和小五点计议已定,开始酝酿给军统的书信,李丁搜肠刮肚,一番慷慨陈词,添油加醋描述曹旋和中都大地主徐世贤家千金,带着一帮亡命徒藏匿在奶奶庙,三进三出乡公所寻衅滋事,抢劫空投装备,屠杀自己手下,屡次破坏自己的军事行动。就在自己将他擒获,准备绳之以法时,曹凯的部队到了,不由分说便把他放了出去,然而在他走后的第二天夜里,乡公所便遭到八路军的围攻,最终在付出百十人的伤亡代价后,乡公所失守。 字里行间,充满对曹凯兄弟的怀疑。并痛心疾首地呼吁,事关重大,为了党国大业,需要及时调查此次事件的真相,否则国军在日后的行动中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云云。 李丁书写完毕,派“云雀”去军统的秘密联络点接头。几日后,李丁和军统重又取得了联系。 事关重大,军统特工收到李丁的书信后没敢怠慢,第一时间便电告赵抚宁。 正在极力寻找李丁等人下落的赵抚宁,得知李丁主动和军统取得了联系,顿觉眼前一亮,多日来的愁绪一扫而空,当即全文诵读了李丁的书信。 当赵抚宁看到徐世贤三个字出现在李丁的信件里时,陷入了深思,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自己发起的“春雨行动”,他家两次参与其中,其中必有缘故,看来贾锦荣的意外失踪,和他家有莫大的关系。而更令人意外的是曹凯的弟弟也牵扯其中,曹家和徐家是姻亲的关系,而自己恰巧找了曹凯的人做军援。 曹凯和自己是同乡,他是在自己的策反下才阵前起义,加入国军,然而曹凯这个人向来狡兔三窟,为了自己的利益从来不讲什么信仰和道义,更没有什么忠诚可言,所有的规矩对他来说合则用,不合则弃。当时他为了和一个叫藤本正雄的Rb军官争一名高丽妓女,不惜背叛日军,将日军运输装备的情报卖给自己,导致藤本正雄被当场炸死。 赵抚宁想到这里,有些不寒而栗,这个曹凯可是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真是他动了手脚,只怕此事还有些棘手。派去曹凯驻地调查的人还没有回来,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但自己在掌握这些情况前,冒失的派人前去调查,势必会引起曹凯的警觉,若此事真和他有关,只怕早就提前做了安排。 若自己的分析属实,这局棋,自己已经落后一子,再不能被动应付,必须主动出击了。赵抚宁思虑再三,想出一条隔山打牛的妙计,决定通过先对徐世贤下手来敲打曹凯。迅速派出一名一直在调查贾锦荣失踪的特工,让他亲赴解放区,和李丁前去见面,并面授机宜。 来人和李丁接上头后,把贾锦荣受命所执行任务和当时在徐家的情况据实相告,并告诉他当务之急便是寻找贾锦荣的下落,以及曹家是否牵连到贾锦荣失踪的事件中,以佐证曹家和这次的黄崖湾乡公所被围攻是否有直接的关系。 赵抚宁密令,李丁务必面见徐世贤,当场问出真相,若是徐世贤拒不交代,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撬开他的嘴,找到整件事的线索,然后将整个谜团打开,堂堂军统断不能对一个土财主束手无策。但是徐家在中都城内影响巨大,他家有些风吹草动便会引起八路军的高度关注,决不能因为此事惊动当地军政机关,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对其他潜伏特工日后的行动造成障碍。另外徐家和曹家是姻亲关系,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之前,也不能对徐家逼迫过甚,以免日后引起曹家的不满,造成内讧。 李丁没想到赵抚宁竟然对自己所言如此重视,除了没有对自己行动失利追责,竟然还派人前来给自己当面指点,除此之外还给自己带来了充足的行动费用。 李丁书信里把徐世贤的女儿牵扯进去,本来是为了突出自己所言的真实性,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自己骗过的徐家竟然之前就和军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想到从徐世贤家骗走的白花花的大洋,顿时满心欢喜,此次深入徐家大院,或许还可以乘机打个秋分,李丁兴致勃勃的接受了军统新的任务。 李丁和小五点一番分析后,决定尽快机动到徐世贤村附近,彻查徐家大院,把贾锦荣的失踪之谜给上峰一个交代,把曹旋和徐世贤相互勾结破坏军统行动之事坐实。 李丁一行人乔装打扮来到徐世贤村附近后,很快便得知徐家喜得贵子,要大操大办儿子的满月宴。派“云雀”带人在县城和徐世贤村周围侦查一番后,决定趁满月宴当日混入徐家大院。 这天早上,“云雀”带人仔细侦查了徐世贤村的岗哨情况,并派人夹杂在花子中间详细查看了徐家大院的情况。侦查后发现,徐家大院偌大一个院落,防守空虚,没有火力镇守,看着前来贺喜的人散去,“云雀”派一人回去向李丁和小五点汇报情况,自己和另外一人在郊外等待。就在他们二人闲聊的时候,不想却被路过的牡丹给听到了。而得到消息的牡丹和二后生并没有前去报官,他们的恶行才得逞。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赵抚宁借势造势 曹辅同兄弟重逢 赵抚宁派往曹凯驻地调查情况的情报人员全部返回,向赵抚宁详细汇报了到达曹凯驻地后的情况。他们先去拜会曹凯,向其询问铁蛋所部的情况,曹凯不但一无所知,而且听到铁蛋等人的失利和下落不明后也深感诧异。在曹凯那里没有打探出消息,他们又在当地展开秘密调查,没有迹象显示曹凯在说谎,也没有发现曹凯及所部有任何异常。 此时的赵抚宁已经和李丁取得了联系,并得知了黄崖湾乡失守的具体情况。刚得到消息时火冒三丈的赵抚宁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能寻找新的机会,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为李丁和小五点布置了新的任务,而自己精心编排的计划依然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赵抚宁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从解放区带来的通缉令,通缉令上赫然写着李丁的名字,借这张通缉令赵抚宁早就编纂好了一篇文采飞扬的文案。 他在文中引经据典,称解放区的百姓在八路军治下,已经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奈何百姓手无寸铁,无力反抗,只能坐以待毙,都在期待国军解救众人于水火。 在他们倒行逆施的暴政下,一些有良知的基层干部,已经勇敢站出来,公然反对高层的政策;那些不甘被迫害的乡绅富户,正在自发奋起反抗,以保全性命和家财,一些热血百姓,也不断加入到抗争的队伍中来,为了家人能更好的活下去,不惜以死相搏。 然而,就是这些最基本的诉求,当局非但没人理会,反而对这些异议人士,展开了疯狂的镇压,为民请命者死伤无数,侥幸逃脱者依然被四处缉拿,李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追求进步的李丁,是八路军的基层干部,深知民生疾苦,事事体恤百姓,深得百姓拥护,眼看着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生活难以为继,便毅然决定脱离八路军,追随中央政府,他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乡里的大部分干部都愿意追随其一起奋起反抗,迎接国军的到来,随后更是有大批的乡民加入。但是他们的行动遭到了当局的血腥镇压,追随他的干部们纷纷战死,乡民被逼四处奔逃,李丁侥幸逃脱,又被到处追杀。 赵抚宁在文章末,附上了李丁的通缉令,一篇图文并茂的新闻稿便写成了,命人即刻送往《大公报》刊发,随后国统区的各级媒体纷纷转载造势。 国民政府掌握着媒体的喉舌,在赵抚宁颠倒黑白的描述下,引起了国内外人士的广泛关注,纷纷表达了对解放区内状况的担忧,一时负面舆论铺天盖地向我党扑来。由于我党发声的渠道有限,不能及时将解放区内的真实声音传播出去,导致我党高层遭受到了不明真相和别有用心者的攻击,为解放区的施政带来巨大的压力。 赵抚宁的军事斗争虽然失败了,可他要的宣传效果达到了,对李丁的一纸通缉令,犹如当年在卢沟桥上莫名失踪的Rb兵一般,影响力巨大,险些由此挑起内战的爆发。 赵抚宁的表现,令戴老板很满意,令蒋校长很满意,赵抚宁的少将梦指日可待。 然而让赵抚宁始料不及的是,戴笠于三月十七日在从青岛飞往南京的飞机上失事,由于当日雷雨交加,飞机无法在南京机场降落,只能转飞徐州机场,结果转飞时坠毁在南京西郊的岱山。 赵抚宁的少将梦再次搁浅。不禁嗟叹:“俯首十年残躯老,终是一朝梦难圆!” 统一大业尚未完成,革命工作仍需继续,戴老板死了,还会有新的掌门接任,不论谁来,都对自己的前途起着决定性作用。在戴老板的继任者还不明朗之前,赵抚宁必须使出浑身解数,趁热打铁,把敌占区的情报工作、肃反工作做好,以博得新任长官的垂青,迎来自己的再次腾飞。 曹凯从赵抚宁派来的情报人员嘴里得知,铁蛋所部在黄崖湾乡顺利完成集结,随后开进乡公所,但是八路军很快就对乡公所发起了进攻,最终乡公所失守,铁蛋带领残兵败将溃逃,此时已不知众人下落。 曹凯气的破口大骂铁蛋是个百无一用的蠢货,交给他上百名训练有素的士兵,硬是被他给霍霍的一个不剩,而且就连他本人现在也踪迹难觅,死活难料。 在二奎、韩飞等人的再三劝慰下,曹凯心头的怒火才稍稍散去。此时的曹凯除了心疼自己上百人的兵马,更苦恼于该如何向上峰交待。 第一次受命出征,第一次配合军统行动,便出师不利,全军覆没。这让向来轻视自己的鄂友三更看了笑话,说不定还会以自己未能完成上级部署的军事任务而加以惩戒;自己当时向赵抚宁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辱使命,将以实际行动报答他的引荐之恩,谁料想却是寸功未立。而曹凯心里盘算着让铁蛋顺势建立自己势力的想法也随着行动的失利烟消云散了。 急于知道黄崖湾事件经过的曹凯和二奎、韩飞紧急商议后,派出侦查员,秘密前往黄崖湾乡,一来搜寻铁蛋等人的下落,二来了解铁蛋兵败的原因。 就在曹凯坐等侦查员消息的时候,惊喜从天而降。 曹凯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大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手里夹着雪茄,正在吞云吐雾的曹凯听到叫声,不由一愣,舒展一下紧皱的眉头,抬头往门口看去。 曹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手将面前的烟雾扫开,睁大眼睛,满脸惊讶看着进来的人。 曹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使劲揉了一把才激动地喊道:“辅同?” 曹旋正笑盈盈地看着曹凯说道:“嗯,大哥,我来看你了。” 曹凯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从办公桌后紧走出来,来到曹旋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颤声说道:“辅同,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曹旋说道:“大哥,是我,你都好吧?” 曹凯这才缓过神来,上前拉住曹旋的手,欣喜若狂地说道:“辅同,可见着你了,一直没有你的下落,担心死我了。”曹凯的激动溢于言表。 曹旋说道:“大哥,没事,我这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饶是曹凯这样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的狠辣人物,看到日夜牵挂的亲弟弟,也不由得眼角有些湿润。 曹凯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弟弟,身体消瘦了很多,却更显结实挺拔,脸上的稚气已脱,取而代之的是刚毅坚定,不知他经历了什么,眼神里竟然带着些许沧桑。 曹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条条伤疤,虽然已经基本恢复,可是留下的印痕依然清晰可见。曹凯知道,这是被人抽打过的痕迹,看到一向心高气傲的弟弟在外边吃了苦,心里倍感难受,不由沉声问道:“辅同,我离开察哈尔后,你没少吃苦吧?看看都瘦成什么样了,你满脸的伤是怎么回事?” 曹旋笑着说道:“哥,我的伤不打紧,已经快好了,等一会我再告诉你详情,门外还有人等着呢,我带他们进来给你看看,你看是谁来了。” 曹凯疑惑地说道:“怎么?你还带了人来?” 曹旋说道:“还不止一个,我把他们请进来你看看。” 曹旋转身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对门外的几人招招手,几人随着曹旋走进门来。 曹凯看到走在前边的女子,感到颇为面熟,正思索间,脑子里一个人影闪过,这不就是当日在察哈尔自己的公馆里见到的徐家大小姐吗?这也算个奇女子,敢作敢为,抛开世俗的眼光,独自跟着中都县长去自己家里找曹旋,仅有一面之缘,今日差点没认出来。 曹凯满脸笑容,热情地说道:“欢迎徐小姐,徐小姐辛苦了。” 徐淑婉面带娇羞,向前一步,道个万福,轻声说道:“大哥。” 曹凯伸出一手,做出一个阻拦的动作,说道:“徐小姐,不用多礼,快请坐。” 徐淑婉身后的海棠,也对曹凯深深道个万福,说道:“见过曹大爷。” 曹旋介绍道:“这是淑婉的贴身丫鬟,海棠,和淑婉犹如姐妹一般。” 曹凯说道:“免礼,免礼。” 徐淑婉带着海棠站到一边,曹旋指着马平说道:“大哥,这是我的好兄弟马平,从中都县奉调回去的那些军警应该告诉过你他的名字和他的事迹,我们兄弟也算不打不相识,这一路走来,可多亏了这个兄弟。” 马平双手抱拳,躬身一礼说道:“马平拜见曹大爷。” 曹凯上下打量了马平一番,说道:“快快免礼,一看就是龙虎汉子,这一路护佑辅同,辛苦,辛苦。” 马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都是二爷抬举,能跟在二爷身边,是我的福分。” 曹凯连声说道:“好,好,辅同也算慧眼识珠。” 还没等曹旋介绍,站在最后的锥子已经走上前来,他看着满脸横肉,不怒自威的曹凯有些紧张,慌里慌张地走到曹凯跟前,双膝往地上一跪,结巴着说道:“曹,曹大爷,一看你就是个有福人。” 曹凯被这个冒失的半大孩子给吓了一条,指着地上的锥子满脸疑惑看向曹旋,曹旋和几人都被锥子这一句给逗乐了,站在那里憋着笑。曹旋笑着说道:“大哥,这孩子叫锥子,我挺喜欢他,就把他带在身边了。” 曹旋说完,对锥子打趣道:“锥子,你还真不忘本,心心念念地惦记着要饭的职业,以为这是让你来念喜呢?你怎么还把要饭的吉祥话给说出来了,是不是准备和曹大爷要几个铜板呢。” 马平几人忍不住都笑出了声。 跪在地上的锥子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抬起头来,涨红着脸,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曹凯。 曹凯也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小子,你这话我爱听,今天就冲你这句话,也得重重有赏,赶紧起来吧。” 锥子听完,又“邦邦邦”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说道:“谢大爷赏赐,祝您老长生不老。” 曹旋几人已经笑成了一锅粥,只是锥子有些纳闷,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发笑,自己已经把所知道的好词全都用上了,自己虽小,也是个懂人恭礼法的人,刚才的客套话说的也没毛病啊。 屋子里的气氛活跃起来,曹凯的威严给几人带来的威压都在笑声中化解了。曹凯客气得让几人在椅子上坐下,马平、锥子、海棠不敢落座,待曹旋和徐淑婉坐定后,三人站在身后伺候。 功夫不大,勤务兵便为几人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曹凯招呼一声,让大家先喝口茶歇歇脚,并吩咐勤务兵为几人安排歇宿之所,让厨房立即准备丰盛宴席,自己要为曹旋几人接风洗尘。勤务兵领命而去。 待勤务兵退出后,马平知道曹旋兄弟已有半年未见,有很多话要谈,自己几人在场不方便,便给海棠和锥子递个眼色,三人退到门外等候。 徐淑婉见状,也站起身来,和曹凯道声告退,也要跟着马平几人去门外等候。 曹旋见状,一把把她拉住说道:“淑婉,你往哪里去?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要在大哥面前这么拘谨。” 徐淑婉说道:“你和大哥分别多日,好好叙叙离别之苦,我还是暂且在外边等候吧。” 曹旋把徐淑婉重有按在椅子上坐定,对曹凯说道:“大哥,没有兄长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经自作主张,和淑婉定了婚约,大哥不会怪我吧?” 曹凯看着曹旋说道:“你的终身大事,大哥不会多加干涉,只要你们二人情投意合,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曹旋说道:“当时情况紧急,你又不在身边,我只能仓促写了一纸婚约,交给淑婉父亲,然后把淑婉带了出来。” 曹凯说道:“你们没有举行婚礼吗?”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徐淑婉一眼。 徐淑婉脸色微红,羞赧地低下头去。 曹旋苦笑一声说道:“大哥,我们还没来得及举行婚礼,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啊,我在解放区可是四面楚歌,被人围追堵截,密谋暗杀,哪还敢大张旗鼓的举行婚礼。我在他家惹下了不小的麻烦,当时要不是和淑婉跑出来,只怕早已凶多吉少。” 曹凯说道:“你就这样把徐小姐带出来,岂不是太委屈了她,你们没有举行婚礼也好,大哥给你们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婚礼。只是我不知你在红区惹了什么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怎么临行之前突然就和我失联了?你赶紧给我把这些遭遇详细说说。” 曹旋探口气,深邃的眼神在屋里扫视一周,对大哥说道:“我和大哥失联那是因为小鬼子当夜就把我关进了大牢里,我差点饿死在那里。”即便是曹旋这样坚强的人,想起那段往事,眼里也闪过一丝恐惧。 曹旋自幼跟着哥哥长大,在曹凯眼里那是不能割舍的存在,在外边叱咤风云的曹凯绝对是个宠弟狂魔,他柔和的目光怜爱的落在曹旋身上,静静的看着他,仔细倾听弟弟离开他后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 曹旋告诉哥哥,自己如何被日寇抓进大牢;如何被袁老三弟兄相救;如何杀死钱局长;如何在街头恶斗行凶的苏军;如何偶遇贾锦荣,被他逼入绝路,流浪中都县城街头化身乞丐;如何杀死赵清泉,结怨八方道;如何救下乌兰巴尔思,枪杀“鹞子”、贾锦荣,救徐家于水火;如何出走黄崖湾;如何结实疤脸,遭疤脸和李丁迫害;如何上门寻仇杀死疤脸和二麻子;如何将上门寻仇的小五点擒获;如何被困乡公所,生死关头被铁蛋和张海救下。 曹凯紧盯着曹旋,眼里满是担心,听完这些人对曹旋下毒手,也不管徐淑婉在身边,忍不住破口大骂,若是这些人在面前当场就会将他们统统枪毙。 当他听到袁老三兄弟舍命救曹旋,并因袒护曹旋被赵清泉砍成重伤,当下称赞,这才是值得生死相交的兄弟。当听到马平、小六子生死相随,锥子小小年纪便智勇双全,拼死保护徐淑婉时,不由得对这些人竖起大拇指,说曹旋慧眼识珠,结识了一帮能不负重托的朋友,日后一定要让这些弟兄跟着享福。并对小六子的死扼腕叹息,赞叹不已,再三声称要为小六子报仇。 曹凯没想到仅是半年的时间,弟弟就经历了这么多风波曲折,真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曹凯听着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当曹凯听到设计陷害曹旋的贾锦荣竟然是贾太平的孙子时,懊悔自己当时一念之仁,没将他一家灭门,居然留下一个祸殃,差点给弟弟带来杀身之祸。 曹凯对小五点痛打曹旋,并欲置曹旋于死地的行为,咬牙切齿道:“这小子真他妈命大,我用大炮把他的山头都炸平了,这小子硬是活了下来,现在居然也投奔了军统。他明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还敢如此胡作非为,以为仗着军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非得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曹凯神秘地对曹旋说道:“你在多伦赌钱砸赌场认识的那个小六子,就是在杨豪、杨雄他们兄弟开的赌场吧?” 曹旋惊讶地说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杨豪兄弟,你认识他们?” 曹凯说道:“小本子投降后,德王带了几个贴身侍卫逃往北平,再没人管他们兄弟的死活,他们兄弟带着几十人在归绥一带靠着打家劫舍为生,后来知道我在这一带招兵买马,便托人介绍投到了我这里,我收留了他们,杨豪现在已经是我手下的一名营长了,杨雄是副营长。他们兄弟可是很钦佩你的胸襟,经常在我面前夸奖你的为人,等吃饭的时候我让他们出来陪你。” 曹凯说到弟弟的高光时刻,也忍不住骄傲地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曹凯心里多了一丝不安,他从弟弟的话里已经听出来了,他所提到的贾锦荣、“鹞子”那可都是军统的人,他们在徐家大院和八方道总坛实施特别行动,不知就里的曹旋竟然误打误撞,搅了军统的行动,杀了负责行动的总指挥,好在弟弟也足够谨慎,没有露出马脚,否则早就成为军统的追杀对象了。军统的威名,戴老板的手段,曹凯那也是谈之色变啊。即便是赵抚宁,那也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人于无形。江湖经验不足的弟弟稍有闪失,后果便不堪设想。 之前曹旋侥幸没有进入军统的视线,可这次就不一样了,竟然以军统特工对手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现,还明目张胆的杀了他们的人。这次行动由赵抚宁亲自过问,为了保险起见,亲自登门要求自己派兵配合军统黄崖湾乡的行动,自己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所部大都是中都县人,对当地情况再熟悉不过,此事赵抚宁是动了脑筋,下了功夫,寄予厚望的。 赵抚宁命军统特工冒充八路军基层干部,制造他们不满高层领导,一心投奔国军的假象,并以此迷惑、鼓动当地百姓,裹挟众人揭竿而起,对抗八路军的领导,大造声势,为日后挑起内战做充分的准备。而弟弟的出现却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这样的对敌行动,虽然看着规模不大,级别不高,但你却意识不到背后有多高级别的人在关注着这次行动,这是国民政府发起内战前的试水和造势,若是搞砸了,这次行动里的每个人都难辞其咎。而自己的弟弟恰好再次出现在这个本不该他露面的场合,只怕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而更要命的是,自己派出的那些酒囊饭袋,没用几个回合就全部败北,此时尚不知他们所剩几何,身在何处,铁蛋是再不能委以重任了,张海看着行事稳重,却也难堪大任,想到眼下的情形,曹凯皱起了眉头。 曹凯思忖了片刻,又向曹旋问起他从奶奶庙离开时黄崖湾乡的情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章 曹凯军中遭排挤 铁蛋狼狈返团部 那日曹旋败兴归来,内心受到较大的震动,极深刻地对自己的过往做了反思,当他对日后的生活多少有了些方向感的时候,心头轻松了不少,再加上白日里受了如此巨大的惊吓,身心俱疲,很快便沉沉睡去,第二日早上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徐淑婉早安排锥子娘为众人备好了早餐,都在等着他起来用餐。 夜里睡得不错,曹旋感觉神清气爽,活动下筋骨,依然自如灵便,除了头脸上的鞭痕还隐隐作痛,其他地方都已经没什么大碍。曹旋洗漱过后,招呼众人一起吃饭。 饭间,徐淑婉提起,昨日夜里隐隐听到了大炮的声音,声音是从乡公所方向传来的,那里好像有什么情况发生。 徐淑婉说完,有几人附和,都说在夜里听到了炮响。张海派来的人有打过仗的,他准确地说出那是迫击炮的声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在吃饭的曹旋心里有些不安起来,既然乡公所方向发生了战事,那肯定是八路军已经得悉了那里的情况,对被敌占领的乡公所发起了争夺战。 姑且不论八路军是如何得到消息,对乡公所展开围攻的,单就自己所见的那些驻守乡公所的兵丁,不仅军事素养不行,而且人手极其短缺,很多关键哨卡,无人把守,在人员调派上显得捉襟见肘。 曹旋对领头的那个援军问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都带了些什么装备过来?” 那人说道:“回二爷,我们一共来了一百多号人,除了刘营长、张营副和他们的随员是带枪来的,我们都是赤手空拳混过来的,没带什么装备,就是我们昨日骑来的马,现在手里拿的枪,也是张营副和警卫从乡公所给我们几人带过来的。” 曹旋听了,暗道一声不妙,这里虽然看着是个三不管的交界地带,局势混乱,地下暗流涌动,可它仍然是解放区的地盘,要是八路军决定要打这一仗,必定是竭尽全力,一战定乾坤,因为他们不仅要为那些牺牲的同志报仇,还要在此地立威,让那些对解放区有觊觎之心的敌对势力,闻之胆寒,再不敢妄动。 李丁、小五点和自己的恩怨,只怕此次八路军就给做了了断,日后自己再难有手刃敌人的机会。可是和他们一起驻守在乡公所内的铁蛋、张海,还有那上百名弟兄,只怕也生机渺茫。 曹旋经过一番缜密的思考,知道奶奶庙再不是久留之地,八路军若顺利拿下乡公所,很快就会展开对整个黄崖湾乡的排查清扫工作,肃清全部敌对势力。像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势必在清算范围内,现在的藏身之所,也必定很快就会进入他们的排查范围。 此时的生死已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除了徐淑婉主仆,还有马平、锥子,愿意跟随自己的这一众弟兄,自己必须为他们的安危着想。 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动身,曹旋吃过早饭,立刻和徐淑婉、马平就当下的局势展开商议。二人也意识到了当前形势的危急,让曹旋尽快决定何去何从。 曹旋再三考虑,当下只有大哥那里才能让这些人高枕无忧,大哥也一直惦念自己的安危,兄弟二人分别半年有余,再未谋面,不如暂且前去投奔大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曹旋考虑成熟,把自己的想法和众人一说,众人都没什么异议,张海派来的那十人更是兴高采烈,知道若是能把曹旋带回去,团长肯定会对自己几人大加赏赐,这可是曹凯为时已久的一块心病。 征得众人同意后,曹旋安排锥子娘立刻准备干粮,众人收拾行李物品。为了路上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曹旋命人把所带枪支弹药,全部放到后院的地窖,然后将地面用心做了伪装,日后会不会被人发现,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收拾好东西后,曹旋让众人好好休息,待吃过晚饭,天色一暗,众人便连夜出发。 当锥子听说曹旋要让他留下来养伤,不准备带他一起走的时候,竟然躺在炕上嚎啕大哭起来,寻死觅活,非得要跟着曹旋一起。曹旋无奈,便让他娘前来劝他,谁知锥子心比铁坚,根本不听劝阻,即便他娘声泪俱下,苦苦哀求,锥子依然不为所动,声称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曹旋身边。 曹旋看这架势,知道即便不带他走,他也会偷着跟来。这孩子忠勇,年龄不大,却能堪大任,带在身边也好,路上有个孩子作掩护,遇到情况还能搪塞一二,曹旋答应带他一起,锥子这才破涕为笑,从炕上翻起身来给曹旋磕了三个响头。 锥子娘奈他不过,也只好随他去了,孩子大了出去闯闯世界不是什么坏事,总和这些花子们混在一起,哪有什么出头之日。锥子娘忍住离别之苦,对锥子一再叮咛,要听曹二爷的话,注意安全,自己就在这附近等着儿子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千万要记得回来看娘。 锥子含泪答应。忍着肩膀的疼痛,在曹旋面前装作没事人一般,收拾起自己的行囊来。 待天黑后,曹旋一众借着夜色掩护,偷偷走出庙门,往绥远方向走去。 要不是曹旋见机得早,及时带人离开奶奶庙,只怕早就被八路军给一锅端了,就在他们出发后的第二天,寻找李丁等人下落的八路军战士便包围了奶奶庙,一番搜寻无果后,和庙里的花子们询问了些情况后,便撤了回去。 被搜的不光是奶奶庙,就连对面山脚,小五点之前藏身的大院也被八路军给搜了个底朝天。 八路军大动干戈,四处寻找李丁等人的下落,决心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全部歼灭,以儆效尤。 曹旋一众夜行晓宿,避开大道,踏入茫茫草原,用了近十天的功夫才到达曹凯的驻地。 曹旋对黄崖湾的事也是一无所知,令曹凯有些失望。铁蛋、张海落败,却迟迟不见归来,战事失利的原因已经成了一个迷,他们的死活也无从知晓。 曹凯又命人把那十名受命前去保护曹旋的士兵喊来,详细询问他们当时的情况,几人互相补充着,把张海给他们安置装备送他们去奶奶庙的情况备述了一遍。曹凯见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好先让众人退去。 待兄弟二人叙完离别之苦,曹旋第一个想见的人便是嫂子李桂芝,他自幼丧母,由嫂子带大,在他眼里,嫂子已是娘亲一般的存在。曹凯领着曹旋和徐淑婉去后堂见过李桂芝,李桂芝见曹旋回来,也是喜上眉梢,不停上下打量,满眼疼爱。 二人寒暄过后,徐淑婉上前见过李桂芝,李桂芝见徐淑婉落落大方,知书达理,温柔婉约,也不禁连连夸奖,称曹旋有眼光,有幸找到这天仙一般的可人儿。 李桂芝的溢美之词,把徐淑婉羞的面色绯红,不敢抬头。 李桂芝又带着他们依次去见了曹凯的二房、三房姨太太,最后去见了曹凯为了和藤本正雄一争短长,花五千块大洋买回来的高丽女子金羽姬。金羽姬现在已经能磕磕绊绊地说些中国话,只是全没国人的礼数和教化,曹旋和徐淑婉在她那里稍停片刻,便辞别出来。 曹凯的几个孩子,见二叔回来,也都纷纷跑来,围在曹旋身边。曹旋挨个摸摸头,捏捏脸,亲昵地和几个孩子嬉戏。 管家曹福一直跟在曹凯身边,他没有在军中效力,曹凯安排他照应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吃穿用度。闻听曹旋前来,便急匆匆跑来相见。 一家人大团聚,曹凯早就吩咐厨房为他们备下了丰盛的晚宴,席间一家人把酒言欢,频频举杯,互道分别之苦。这顿饭让漂泊已久的曹旋吃出了家的温暖。 隔日,二奎、韩飞也得到了曹旋来到驻地的消息,二人忙完军务便前来看望,随后几天,有空便和曹旋一起喝酒取乐。 杨豪杨雄兄弟听到曹旋回来,也都上门拜望,故交再次相见,提及旧事,都不禁开怀大笑。当他们兄弟二人听到小六子在中都城内时的所为和死讯后,也唏嘘不已,人生凄苦,难知自己葬身何处。二人数次做东,盛情邀请曹旋和徐淑婉前往叙旧。 曹凯知道弟弟这半年来受尽磨难,没享过一天福,他心里难过,决定要让曹旋几人在这里好好快活一番。曹凯压下手头这些棘手的事暂且不去处理,费尽心思给他在军营里安排各种娱乐活动,带他们出去骑马打猎,登山赏月;回到军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偶尔还和一些军官们赌上几把,玩得不亦乐乎。 日子过得舒坦了,便总觉得时光短暂,转眼间曹旋来到曹凯驻地已经半月有余。 跟着曹旋出生入死的马平也算苦尽甘来,整日昂首阔步进出军营,由于曹旋的特殊身份,他也被高看一眼,军士见了他,大都点头致意。马平心中窃喜,更觉跟对了人,之前所遭受的苦难都有了回报,每日除了陪同曹旋各处喝酒便是赌钱取乐,已经有些乐不思蜀。 锥子来到军营后,曹旋让军医给他重新治疗了枪伤,这些日子下来,锥子的肩膀已经没有大碍。从小流浪的锥子这次是真开了眼界,见了世面,他想象不到人间还有大米白面随便吃,肥猪肉顿顿有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就是做梦都不敢想。每天都会有人按时给他端来鸡鸭鱼肉让他享受,锥子干瘪的肚皮已经吃得溜圆。 锥子闲暇的时候,最喜欢跑去看士兵们操演训练。这些兵士们整齐划一地做着各种动作,喊杀声响彻天际,个个威风凛凛,令人不敢冒犯。他一有空便站在角落里看士兵训练,有时候还有模有样地学着人家的样子打军体拳。锥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觉得自己小小年纪便已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对军营生活感受不太好的当属徐淑婉,她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每天听着军营里训练时喊打喊杀的声音,便有一种莫名的烦躁,虽然每日有曹凯的几房夫人作伴相陪,可总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格格不入,除了大嫂李桂芝能家长里短的聊些日常生活,那两房太太不是炫耀衣着首饰,就是争宠吃醋,互相诋毁,高丽太太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理解起来太过费劲,一起聊天往往是各说各话。 几日下来,徐淑婉便觉身心疲惫,再不愿受邀前往应酬客套,便和海棠待在屋里,闭门不出。部队里和曹旋熟识的人太多,见曹旋归来,都纷纷热情相邀。盛情难却,曹旋只好整日忙于各种应酬,也难得过来见她一面,徐淑婉萌生了回家的想法。 眼看着正月将尽,自己从家里出来已经三月有余,书信不通,也不知道家里情况如何。最担心的就是父亲的身体,这几年他的健康状况一直不太好,自己走的时候,他又刚刚受了惊吓。偌大的一家,俗事冗繁,自己不在身边照应,不知父亲一人是否能操劳过来。当日自己撇下父亲,狠心离家出走,实是不孝。想想方菲也差不多到了生产的日子,能给徐家生个一男半女,父亲一定会高兴,自家人丁单薄,一直是父亲的心病。 想到家里的种种,徐淑婉心中忧伤更甚,回家的念头也愈发强烈,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海棠见状,赶紧掏出手绢,一边耐心安慰一边帮她擦拭眼泪。 这天一早,曹凯就接到了前去旅部开会的通知,虽然没有告知会议内容,曹凯已经隐隐觉得应该和协助军统行动的任务有关,曹凯不敢怠慢,带着随从匆匆前往旅部。 原来鄂友三早就接到了军统的消息,知道曹凯所派人马除了两名军官出逃,其他军士已经全军覆没,鄂友三对曹凯及手下的能力满是鄙视。任务没有完成,曹凯却迟迟不来上报情况,这令鄂友三大为恼火,命他离开前来旅部报告。 会上曹凯就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小心翼翼地向鄂友三做了汇报,鄂友三却不留情面,当场对曹凯加以斥责,并宣布曹凯所部人马,部署不当,指挥有误,导致出师不利,未能完成上峰指令,全团从上到下,所有人员,罚饷半月,期间所需军费自行解决;营长铁蛋,营副张海,二人战败潜逃,需要受到军法处置,军方将对他们展开追捕缉拿。 待命令宣布完毕,鄂友三又当着所有与会人员的面对曹凯大加讥讽,称在自己手下做事不能和做汉奸相比,不要整日混吃等死,党国需要的是栋梁,不是饭桶。派驻曹凯这样的部队扼守前沿,是党国的不幸,上峰的失察,只怕没等两军开战,这些人就都跑到对面当了叛徒。 鄂友三的话戳到了曹凯的痛处,曹凯倍感屈辱,气愤难当,没等会议结束,便起身甩门而去,身后留下的是鄂友三不屑的讥笑声。 曹凯回到团部,大发雷霆,将办公室的家具打砸一番,发泄胸中愤懑,门外站岗的士兵听到动静,进屋查看情况,又被曹凯给扇了两巴掌,吓的匆匆退了出去。 一番歇斯底里的发泄后,曹凯有些疲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点燃,狠狠吸了一口,鼻孔里冒出两支粗壮的烟柱,曹凯想把自己胸中的愤怒都吐出去。 这次会议,让曹凯再次感觉到了寄人篱下的酸楚,自己堂堂一个独立团团长,手下带着近千名弟兄,却要看人脸色,遭人羞辱。鄂友三处处为难自己,他手下是再不能混了。 此时的曹凯也不想再埋怨铁蛋和张海的无能,他们虽然侥幸出逃,却久久不回,极有可能是遇上了麻烦,甚或丢了性命。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兄弟,就这样杳无音信,也算因公殉职,死者为大,自己不能太过苛责。当务之急是该想想自己和手下这帮弟兄的出路了,不能当了炮灰,还得被人戳着脊梁骨羞辱,这样的冤大头,断不是曹凯能做的。 就在曹凯努力压制着心头怒火,绞尽脑汁思考着该如何另寻出路之际,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人冒冒失失地走了进来。 曹凯的思路被打乱,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原本就憋着一肚子气,顿时火冒三丈,“啪”的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正准备大声呵斥,发现进来的人是铁蛋。 铁蛋看着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没有下脚的地方,满脸怒容的曹凯正黑着脸看着自己,连忙腆着笑脸,趋上前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哥,我回来了,你这是生谁的气呢?” 曹凯不看便罢,一看是铁蛋回来了,自己今日所受之屈辱,都是由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所起,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张口骂道:“你他妈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边?” 铁蛋尴尬地笑笑,想缓解一下面前紧张的气氛,陪着小心说道:“大哥,我不能死啊,我死了谁追随你左右,保护你的安全呢?” 曹凯怒气未消,大声道:“我要是等着你保护,早他妈死的骨殖到找不到了。” 铁蛋正搜肠刮肚,还想再说点什么,想办法让曹凯消消气。却听曹凯对着门外喊道:“来呀,把刘铁蛋给我抓起来。” 铁蛋闻言不由一愣,以为是曹凯在开玩笑,可是看着曹凯对自己怒目而视,根本不是戏言。 门外已经有两个卫兵走了进来,看着面前的曹凯和铁蛋满脸茫然。 曹凯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绑起来。” 卫兵不敢怠慢,赶紧从腰间取下绳索,将铁蛋的双臂反剪,将绳子缠绕在他的身上。 两个卫兵一边捆绑,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铁蛋,一副不关我事,我也是迫不得已,请铁蛋谅解的表情。 铁蛋不敢反抗,也不敢叫嚷,知道曹凯是真生气了。刚才进门时卫兵就告诉自己曹凯正在气头上,让他暂且不要进去,可是性急的铁蛋想着自己刚回来,还有重要的情报向他汇报,此时面见正好还可以安慰他一下。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曹凯不但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还把自己给绑了起来。他心里又暗暗怪起张海来,让他陪同自己一起前来汇报,张海却说自己不能越级,在外边等待消息就好。现在自己被绑,连个帮着求情的人都没有。 曹凯看着铁蛋被绑缚停当,问道:“张海呢?是死是活?” 铁蛋这次没敢嘻哈,正色说道:“报告团长,张海和我一起回来了,现在在门外等候命令。” 曹凯说道:“去把张海给我抓来,绑到我的办公室听令。” 两名卫兵一看,今天这事大了,刘营长冒死回来,当场被绑,现在张营副也要一起抓捕,不知道团长要干什么。二人看着怒不可遏的曹凯,不敢稍有差池,匆忙领命而去。 过不多时,坐在走廊里等候消息的张海,被卫兵五花大绑给押了进来。 张海一脸平静,看着面前的曹凯,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团座。” 曹凯看了张海一眼,没有说话,气咻咻的坐到椅子上。 张海眼睛瞟向身侧的铁蛋,铁蛋也正向他看来,二人对视一眼,没敢声张,都悄悄的低下了头。 曹凯抽了几口嘴里的雪茄,看着二人说道:“由于你二人指挥不当,不仅在配合军统的行动中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还将所部人马折损殆尽,你们二人可知罪?兵败后你们不及时上报情况,却临阵脱逃,不知所踪。现在旅部已经下令,一旦发现你二人踪迹,立刻扣押,送到旅部接受军法处置。” 铁蛋听完不由大吃一惊,他看着面容冷峻的曹凯,知道曹凯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后背冷汗涔涔,失声叫道:“大哥,救我啊,我不能被他们弄到军法处,去了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曹凯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我把上百人的队伍交给你们,你们竟视为儿戏,完成集结才刚刚一日,便被人全部歼灭,你们就是带上百头猪出去,也不至于如此不堪。你们玩忽职守,罪有应得,等着军法处置吧,这是旅部的命令,我也救不了你们。” 曹凯说完,对卫兵说到:“去,把韩参谋长喊来,让他立刻将这二人押送至旅部,听候发落。” 铁蛋大叫道:“大哥,不能啊,你也不问问我们是怎么失利的?是如何冒死回来的?就这样把我们送到军法处,我不服啊。” 曹凯说道:“你要是不服,就找鄂友三去讲理吧。”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战事失利探根由 家财被散生怨恨 韩飞接到卫兵的命令,大概问了下曹凯找他的缘由,便急匆匆往曹凯办公室赶来,当他看到屋里的情景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屋内地上纸片碎屑飘零,瓷器瓦片碎落,曹凯黑着脸端坐在椅子上大口的抽烟,蔫头耷脑的铁蛋和张海被绑缚一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人适才在屋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韩飞扫视了下屋里三人,看着气氛不对,没敢擅自和铁蛋张海搭话,走到曹凯面前说道:“大哥,你找我?” 曹凯说道:“带人把他俩送到旅部军法处。” 韩飞愣了一下说道:“送到军法处?” 曹凯说道:“对,旅部已经下达了缉捕他们二人的命令,现在他们刚好回来,你现在就把他们送走。” 韩飞不知曹凯这话是真是假,看着曹凯满面怒容,自己又不敢详细去问缘由,一时有些迟疑。聪明的韩飞转念一想,曹凯不是真心要把他们押送到旅部,送到那里他们二人还有好?轻则入刑数年,重则打入死囚。要是真打算法办他们,就让旅部来人或是派别人就把他们送走了,这样的事根本用不着惊动自己这个堂堂的参谋长。 韩飞对曹凯说声:“是,团座,我这就去办。”说完转身来到铁蛋二人面前。 韩飞看着铁蛋问道:“战事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你俩怎么迟迟不归队?你知道大哥为你们操了多少心吗?要不是军统的人来寻找你们的下落,大哥都不知道你们在黄崖湾失利的消息。” 韩飞说着对铁蛋使了个眼色,铁蛋会意,赶紧说道:“都是我们不好,出师不利,丢了大哥的脸,我们没脸回来见大哥。哎,那场仗打的窝囊啊,暗哨都放到了县大队的营房门前,村里村外的防守也布置的滴水不漏,谁知八路军竟然从他而降,我怀疑我们被人给卖了。” 韩飞说道:“铁蛋,你糊涂呀,里边有这么多事,你不赶紧给大哥汇报,还在这里傻愣着干什么?” 铁蛋张口说道:“大哥不让。。。”话还没说完,韩飞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向曹凯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他别说没用的,赶紧去曹凯面前汇报情况。 铁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韩飞身前走过,来到曹凯面前说道:“大哥,这次失利,真不是我指挥无能,确实事出有因啊。弟兄们都在规定的时间到达了集结点,我们也顺利开进了黄崖湾,可是后来发生的事就比较蹊跷了。”铁蛋看着曹凯的脸色,竟也耍了个小聪明,卖起了关子。 曹凯沉声问道:“你们到达黄崖湾的时候,他们已经攻下乡公所了吗?” 铁蛋说道:“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占领了那里,没费我们一兵一卒,我们就直接开进了黄崖湾,和他们的人手一起布防。” 曹凯说道:“看来果然如此,我还以为军统的人在污蔑你们,怪不得人家把你们当饭桶呢,攻打乡公所时你们没赶上,进驻防守后你们一夜之间就让人家给一锅端了,这事别说是军统有气,就他妈搁我身上我也得杀几个人解气。” 铁蛋说道:“大哥,你且消消气,听我给你详细讲讲这事的经过。” 曹凯没有搭理他,铁蛋也不敢再弄什么玄虚,赶紧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带人到达乡公所后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韩飞看曹凯的面色有所缓和,也不张嘴去问,直接把铁蛋身上的绳索解开,韩飞偷看了一眼曹凯的表情,曹凯没有理会自己,正在仔细听着铁蛋的讲述。 韩飞把铁蛋身上的绳子解开后,又来到张海面前,二人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韩飞把张海身上的绳子解开后,双手紧握张海的手,轻轻点了三下。 张海揉搓了一下双手,走到铁蛋身后,停下身来,听着铁蛋绘声绘色的讲述,不时看着曹凯的脸色。 韩飞也站在二人身侧,认真地听起来。 铁蛋终于把自己一路如何辛苦到达集结点,如何费力接头,如何及时救下曹旋,如何入驻乡公所,如何遭八路军袭击,如何潜逃,说了个详详细细。 铁蛋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曹凯面前的一杯茶水,“咕咚咚”一口气喝了下去。曹凯张嘴骂道:“你他妈就是个猪,别管什么时候都记挂着这口吃喝,这一会儿能把你渴死还是咋的?” 铁蛋抹一把嘴角的水渍,咧开大嘴傻笑着说道:“大哥,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曹凯没有说话,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身后的张海和韩飞二人也都跟着笑出了声。 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下来,铁蛋和张海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曹凯沉思了片刻,目光看向张海,说道:“海子,铁蛋说的都是真的吗?” 张海赶紧说道:“报告团座,刘营长之言句句属实。” 曹凯说道:“那我问你,你觉得你们这次失利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张海说道:“据我对当时情况的分析,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八路军早就掌握了李丁等人的动向,他们一直按兵不动应该是在等着围点打援,而我们的出现正好落入了他们早已布置好的圈套。第二就是我们的队伍里有内奸,否则的话,八路军不会把乡公所及周边的布防情况掌握的那么详细,能躲过层层布防,连夜对我们发起攻击。” 曹凯听完点点头说道:“看来这事你是动了脑子的,琢磨出了点门道,不像咱们刘大营长,遇上事不去分析里边的原因,想当然的就下结论,直接把他的行动失利归咎为有人把他出卖了。” 铁蛋张了张嘴,没敢反驳。 张海则赶紧说道:“团座,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是我们二人一路上分析的结果。” 曹凯说道:“既然你们二人一路上分析过了,那你给我说说,要是有人出卖了你们的话,你觉得会是谁呢?” 曹凯言语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不可遏,语气平缓下来,只是所问问题却愈发的犀利。 张海犹豫片刻说道:“我和营长也没分析出具体是谁向八路军出卖了乡公所的情况,但我觉得李丁他们的人嫌疑大些,他收编了不少乡公所的干部,这些人的情况复杂,也不排除有人私下向八路军传递情报。而咱们的人手刚刚到达,即便是有内奸,也没有传递情报的时间。” 曹凯说道:“你们集结后,一直都在一起吗?有没有人离开过或接触过外边的人?” 张海说道:“我们和李丁联系上后,营长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再没有出去过,后来是我带着警卫员去集结点将部队拉进黄崖湾乡的,这期间我安排了十名兄弟去奶奶庙保护二少,其他人再没有离开过。” 曹凯思索片刻对韩飞说道:“你去把保护辅同的那些人都给我喊来,我问问他们路上的情况。” 韩飞走出门外命警卫员去喊那几人来。 不大功夫,十个人依次进入曹凯办公室,挨个敬礼。曹凯对几人问道:“你们几人一路上是如何去找二少的,除了奶奶庙还有没有去其它地方?” 几人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几人一路直奔奶奶庙,中途既没有停留也没有去往他处。找到曹旋后便一直在一起,直到一起归队。几人都互相佐证。 曹凯知道,若是这些人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警觉的曹旋定能看出端倪,他们一路回来,曹旋并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这些人所言应该可信。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他们离开。 曹凯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很多,向几人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觉得海子的分析也不无道理,但这些都是你们天真的想法,只怕李丁、小五点和军统汇报的时候可不这么说。这事倾注了赵抚宁很多的心血,他们都知道这次行动的重要性,势必要给军统一个合理的交代,否则他们也过不了这一关。这事的责任除了往你们二人身上推,我实在想不出他们有更好的说辞。” 铁蛋脖子一梗,仰头说道:“这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咱们和李丁、小五点当堂对质,怕他个球。” 曹凯瞪了铁蛋一眼说道:“你去哪和他对质?你打算和他们一起上军事法庭吗?我告诉你,这事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在你们刚出事后,军统的人就找上门来,让我解释你们失利的原因,提供你们的下落,我觉得在这事上他们已经对我产生了想法。你说说啊,要不是他们的人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们出事了,你们的情报工作是怎么做的?” 铁蛋说道:“军统的人仗着戴老板的势力,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天天不是怀疑这个就是怀疑那个,他凭什么怀疑咱们,我还怀疑他呢。传递情报这事怪我有点大意,我想着刚入驻乡公所,等安顿好了第二天再派人告知大哥,谁知还没来得及派出通信员,就出事了。” 曹凯说道:“你别把军统的动作不当回事,今天我奉命去旅部开会,鄂友三已经明确要将你们二人逮捕入狱,等着军法处置,我刚才要带你们走,可不是吓唬你们。缉捕你们的命令已在全旅下达,你们二人在军营里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处。” 铁蛋有些傻眼,呆呆地看着曹凯说道:“大哥,他们来真的啊?不让我在队伍里待着,让我到哪去?难不成我还得出去拉杆子?” 曹凯皱皱眉说道:“我现在也没办法,不知能保你们多久,这事容我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曹凯说完便又话锋一转,紧盯着铁蛋和张海,沉声问道:“你先给我说说这几天你们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在我还没准备把你们交给鄂友三之前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被八路军给抓获,投诚了八路军,又受命回来刺探情报?等到了鄂友三手里逼问你们,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铁蛋连忙摆手道:“大哥,你可别吓我,我哪有那胆,我要是当了叛徒,你还不灭了我全家?”铁蛋慌张之下,倒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和顾虑。 张海听着,心中也暗暗吃惊,这曹凯绝对不白给,不仅把所有事情看得通透,而且心思极为缜密,一些小小的细节都能引起他的注意,防范意识极强。怪不得他能从众多土匪中脱颖而出,扶摇直上,混迹于军政两界,屹立不倒。 张海说道:“团座,营长带我和弟兄们回你老宅看了看,了解了些那里的情况,营长也顺道看了看老娘。” 曹凯冷哼一声,对铁蛋说道:“别他妈尽想着找借口啊,想回去看你娘就直说,还非得拿我的老宅说事,你给我说说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铁蛋呵呵一笑说道:“大哥,那日我和海子带着几名兄弟逃出来后,四处躲藏,好不容易才躲过八路军的追杀,有几次差点就和他们迎头相遇,我们几乎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这样我们一路奔逃,几天后,我们逃到了合会镇一带的黑水河附近,这才摆脱了他们的追捕。我们几人一路徒步前行,几天都没吃上一顿饱饭,真是忍饥挨饿,狼狈不堪,我看着距离咱们村子不远了,就想回去看看曹家大院现在的情况,顺道看看老娘,带着弟兄们踏踏实实吃顿饱饭。天黑后我们几人就偷偷摸回了村里,果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铁蛋看了眼曹凯,停了下来,砸吧着嘴,到处扒拉着找水喝。 曹凯把面前已经见底的茶杯推到他跟前说道:“就你他妈事儿多,你倒是赶紧往下说呀?这是什么把你给吓着了?” 韩飞看着铁蛋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从门外喊来卫兵为几人上茶,并命人将屋里打扫干净。 铁蛋继续说道:“大哥家的宅院已经被八路军强占了,前院的房子已经做了村委会、贫农团的办公室,屋里和仓库里的东西也都被洗劫一空。听我娘说县大队接管咱们村的时候,把大院里封好的门窗全部打开了,他们带走一部分军需物资,剩下的便都分发给老百姓了。开始的时候老百姓都不敢去领,咱村里好多人家都有人在咱部队里干,谁也不愿配合他们。到后来,县大队的人把大院里的物资给每家每户主动送到门上,谁也不知道谁家都拿了什么,这些东西大家也就都悄悄的留下了。” 曹凯叹口气说道:“我早就料到这些穷棒子不会手下留情,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把火烧了它。老家的宅子被占了,张垣市的公馆也被占了,我他妈辛苦混了半辈子,到最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辅同留在家里看门的人也早都吓跑了吧?八路军把整个察哈尔都占了,我这小小一处院子还能得了好?” 铁蛋说道:“大哥,我这气就在这儿呢,你说八路军来了,人家厉害,把咱家的东西占了也就占了吧,咱干不过人家,没得说,可是这看门的就有点可恶了。辅同走的时候不是留下柱子带着几人看门吗?这小子竟然吃里扒外,现在被八路军发展成了村里贫民团的骨干,要不是老娘说起,我差点就自投罗网,登门去他家找他问大院里的情况。” 曹凯说道:“什么?咱村里还敢有人跟着八路军干?柱子打小就在我家混吃喝,我对他也不薄啊,一直让他看着仓库,这小子竟然投了八路?” 铁蛋说道:“八路军一直在村里宣扬,说咱曹家的队伍已经被逼到了绥远,最终结果是全部被歼灭,再回不来了。开始好多人还在观望,不敢擅动,后来看没什么动静,胆子都大了起来,他们已经把曹家的田地、草场全给私分了,估计今年春耕的时候都开始种自家的粮食了,还有一些胆子大的竟然搬到了大院里去住,有八路军给他们撑腰,这些人已经无法无天了,现在曹家的产业可以说在村里已经一无所有了。好在我家没什么产业,家里就老娘一人,要不也得被抄家。柱子看仓库时因为丢了机枪,被二少打过,估计是怀恨在心,投了八路,还有一些被咱家修理过的人也在柱子的鼓动下,加入了贫民团,说是就要打倒咱们这样的土匪恶霸。我在村里潜伏了几天,准备等待时机把柱子和村里那几个贫民团的人给干了,后来海子一直劝阻我,担心暴露行踪,给家人带来麻烦,我这才暂时放过了他们,赶回来给大哥报信。” 曹凯恶狠狠地骂道:“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惹不起八路军,我还惹不起你们这些穷棒子,你们等着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尤其是这个吃里扒外的柱子,一定不能轻饶了他。” 就在曹凯几人在屋里议论这些事的时候,曹旋从外边走了进来,他看到铁蛋和张海平安回来,也格外高兴,欣喜地上前和二人握手,寒暄。 曹旋对二人的感动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当时要不是二人及时出现,自己早就做了小五点的枪下之鬼,热络的向他们问起自己离开后的经过,铁蛋二人一一告知。 曹凯看看天色已晚,命人喊来二奎、杨豪、杨雄等几个平日倚重的兄弟,一来为铁蛋和张海的归来接风,商议一下他们二人日后该怎么安置,二来就眼下的局势探讨一下自己的队伍日后发展方向。 虽然是一顿团聚的晚宴,气氛却有点沉重,曹凯和众人描述了自己参加会议时被鄂友三羞辱的场景。众人虽然都义愤填膺可又无可奈何。 曹凯明确地告诉众人,因为这次失利,不论是军统还是军方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今天鄂友三已借此事大动干戈,只怕日后还有更高层面会出来追责,甚或会惊动孙兰峰,乃至傅作义。只怕那时自己队伍的编制不保,或者队伍被打乱重编。曹凯让众人都想想办法,看如何能躲过这一劫。 一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没有一条建议能让曹凯满意,曹凯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最后还是韩飞提议,暂且封锁铁蛋和张海回来的消息,让他们在团部先藏起来,看看外边的动静,若是军方追究力度较大,就只能把二人送走,若是随后没人再提起,依然让二人带兵打仗。 至于部队目前的局势,情况有些不妙,不能消极等待,等上峰下达了对自己不利的命令那时再周旋就有些晚了,不如提前动手,准备些贵重礼物,往军方高层走动一下,主动向上峰汇报此次失利的原因,即便运作不成,也可以打探一下高层对此事的看法和处理此事的意图。 曹凯听完,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心里有了主意,心情也放松下来,端起酒杯和几人畅饮起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二百二十二章 曹凯暗中觅新主 曹旋辞兄归故里 曹凯采纳了韩飞的建议,把铁蛋和张海暂时安排在了团部,由于进出团部的都是自己亲近重用的人,不用担心他们回来的消息被人泄露出去。将他们二人安排好后,曹凯开始忧心自己的前途和手下这些弟兄们的命运来。 想想日前在鄂友三面前受到的屈辱,曹凯久久不能释怀。在鄂友三手下干,除了处处受人排挤,还有随时被推出去做炮灰的危险。鄂友三一句话,全团人马便少发了半个月的军饷,鄂友三可以不给钱,但是自己不能不出这个钱,上千口子人,每日人嚼马喂,处处都是开销。自己能有今天,就是因为有这千把名兄弟在撑着,若是亏待了他们,谁还愿意跟着自己卖命。 曹凯最终咬咬牙,拿出自己的积蓄给全团的士兵发放了饷钱。自己现在是正规军,总不能再去纵兵抢劫,这里是鄂友三的地盘,即便私下里贩卖些军火,走私些货物,也会很快被人抓住把柄,曹凯早就熄了念头,不敢妄动。没了进项的曹凯,在各方面都需要依赖上级的供给,鄂友三成了他躲不过的坎儿。 曹凯知道,鄂友三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就是过了当下这关,日后也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现在必须把队伍拉出去,可是这又谈何容易,自己现在可是正规军的编制,没有调令擅动,弄不好会被以反叛的名义镇压,那时要不是上军事法庭,要不就是被当场歼灭。 曹凯想到了孙兰峰,虽然二人没什么私交,可自己当日投诚是冲着他来的,现在自己和鄂友三水火不容,应该让他出面,把自己的队伍换防到其他地方。 曹凯打定主意,开始准备觐见的厚礼,一番紧锣密鼓的张罗后,曹凯拿出两万块大洋,几件珍藏多年的罕见文玩。收拾停当,喊来曹旋,让他和自己一起去归绥城内,面见孙兰峰。 曹凯想着顺便在孙兰峰面前举荐一下弟弟,给他授个军衔,在军中谋个差事,将来好歹也是堂堂国军里的军官。就是最不济也可以在孙兰峰面前混个脸熟,日后若有晋升机会,自然会想到自己兄弟。 谁知曹凯刚说完,曹旋便一口拒绝了,称自己无意仕途,也不愿在军中当差。曹凯看着不思进取的弟弟,心中不快,便对他说道:“男人活一辈子怎能无权无势,处处苟且,我不图你能封侯拜相,最起码你得超过我吧,在军界或政界混个一官半职,也好给咱曹家光耀门楣。” 曹旋懒散的说道:“大哥,光耀门楣的事交给你就好了,我没那么大的志向,我也不想过被束缚的生活,我只想做个无拘无束的普通人,过海阔天空,信马由缰的生活。” 曹凯知道他的脾气,当时去察哈尔警署当差,就是在自己连哄带骗的再三鼓动下才动身的,现在想给他谋个前程,他又一口拒绝,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曹凯无奈的摇摇头,只好作罢。 心有不甘的曹凯让李桂芝去找徐淑婉,让她们都去劝劝曹旋,现在正值壮年,却不去闻达于仕途,一展胸中壮志,待垂垂老矣,势必会对今日之选择捶胸顿足,那时悔之晚矣。 李桂芝找上门来规劝,曹旋只是一笑置之。徐淑婉倒是没有多加劝勉,只是让他不要辜负家人的期望。曹旋平静的告诉徐淑婉,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自己心里清楚。徐淑婉也知道生性耿直的曹旋,适应不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官场生活,便不再相劝。 停了两日,曹凯见曹旋依然不为所动,只好无奈苦笑,姑且听之任之吧,等他年长几岁,打磨了性子,再为他长远打算。 曹凯命人喊来韩飞,带上卫队,将随行厚礼装点停当,即刻启程,前往归绥拜见孙兰峰。 曹凯把问题想的有些简单了,他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也通过一些途径提前给孙兰峰递了话,但他此行依然没能见到十二战区的骑兵总指挥孙兰峰。 这令困顿在归绥的曹凯进退两难,感觉前途一片茫然。好在曹凯足够聪明,他并没有败兴而归,他再三考虑后,使出一部分手里的真金白银,拜会了归绥的一些军政要员,很快便搭上了张砺生这条线。 此时的张砺生任察绥挺进军总司令,是省级政府的地方武装,有别于正规军。此人和曹凯是同乡,对曹凯也略有耳闻,当他听说曹凯带着上千人的队伍在另寻出路,当即询问他有没有打回家乡的决心。曹凯满脸肃穆,再三坚定表态,愿意鞍前马后追随张司令员,打回家乡的决心至死不渝。 张砺生对曹凯的表态很满意,告诉他高层正在研判当前形势,出兵华北收复失地几乎已成定局,是该他们这些流亡在外的察哈尔同乡大展身手,报效国家的时候了,并对他讲了很多期许和勉励的话,让他暂且回到驻地等候消息,自己会和孙兰峰协调,将他及所部人马调至自己麾下所用。 重新找到了靠山的曹凯大喜过望,从张砺生处千恩万谢拜别出来,一路飞驰回到驻地。 曹凯回来后,对自己在归绥取得的成果并没有声张,并嘱咐韩飞,严格保密,就连他从小带出来的铁蛋、二奎等人也不例外。他依然每日正常署理公务,各营区也都按部就班的正常站岗放哨。 曹凯回来已半月有余,却迟迟等不到张砺生那边传来的消息,他开始变得有些焦虑起来,担心夜长梦多,那边情况有变。鄂友三这边却在不断要求手下各部,加强军事训练,保障后勤供给。附近驻扎的兄弟部队,也都在厉兵秣马,一副山雨欲来的态势。 曹凯知道,若是再等不到调令下达,前方一旦开战,自己就得带着弟兄们和八路军正面硬刚,虽然不光是自己一支队伍在战斗,可是从这次铁蛋军援时所带人马被全歼的状况来看,自己手下这些士兵的战斗力确实是差了点,去搞个助攻或者是对付些地方武装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遇上正规军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曹凯想到了自己被占的老宅,想到了一直在解放区内打家劫舍的小五点,想到了解放区内眼线众多的军统,想到了李丁和小五点区区数十人都能在解放区内拿下一个乡公所。 曹凯的内心也在蠢蠢欲动,觉得自己一直在这里傻等,还不如做好两手准备,安排些人手秘密潜回老家,提前在老家开疆拓土。若是国军日后发起反攻,顺利拿下察哈尔,那时自己已经在家乡布局,可以第一时间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拿回来。若是国军战败,或是自己被迫做炮灰,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提前找好落脚的地方,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就在这时,曹旋来到曹凯的办公室,告诉哥哥,自己是来辞行的。曹旋的话让曹凯大吃一惊,连忙问他为什么要走。 曹旋说道:“我们已经来了一月有余,整日在这里吃吃喝喝,无所事事,我有点烦躁,另外淑婉也几次提起,想她爹了,她想回去看看。” 曹凯说道:“你不在我身边待着,又要去哪里乱跑?红区正在到处通缉你,你回去不安全,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另外我还准备给你们把婚礼办了,你们现在已经有了聘书,就差举行婚礼了,都老大不小了,俩人还一直分开住,这像什么样子,我会尽快给你们举行婚礼,然后再做其他打算。” 曹旋听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哥,举行婚礼那是俩家的事,我们不能不通知淑婉的家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把婚礼给办了,既显得不尊重人家,也觉得对不起淑婉,我想堂堂正正,热热闹闹的把她娶回家。” 曹凯说道:“你个傻小子,他家在红区,咱们在国统区,两边互相敌视,你还被人追缉,你觉得你能在他家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吗?” 曹旋说道:“我觉得双方不会永远就这样对峙下去,总有一天会分出个高低,把两边统一了,再说了,他就是一直对峙,变成两个国家,日后也得建交啊,两边都是同样的血脉,只怕光凭封锁是阻断不了双方的交流的。他们通缉我,我就主动找上门去,和他们说明情况,我也不仇视他们,没有反对过他们,他们不会不讲理吧,能把我怎么样。再不济,觉得我在日伪当过差,判我几年,我也认了。想那李丁当了十来年日伪政府的乡长他们不也照样委以重任嘛,我才哪到哪?” 曹凯听着曹旋振振有词的解释,知道他决定的事,不太好改变,再劝解下去也是浪费口舌。曹凯想到了刚才自己考虑的事,既然弟弟想回去,那就不如把在红区留个后路的事交给他来办,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回去操持这事。老谋深算的曹凯知道请将不如激将,要是激发起他的热情,这事他指定能去办好。 曹凯倒不是想算计自己的弟弟,他深知弟弟的脾气,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去做一些事。 曹凯说道:“你既然非得要回去,我也知道拦不住你,过几日给你举行个欢送宴会,你想走就走吧。等你回去了,你有机会去看看咱家的老宅,听铁蛋回来说,房屋田产都被人霸占了去,我们在老家已经没有了容身之所。我知道你对张垣市的曹公馆不关心,你没怎么在那里生活过,没有什么感情,曹公馆丢了就丢了,你也不会往心里去。可是咱家老宅就不一样了,那是祖一辈父一辈传下来的,你我都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到咱们兄弟手里好不容易把规模扩大了,房舍建齐整了,多少也有了些派头,就这样被人家瓜分了,我心里难受啊,上对不起祖宗,下无颜面对子孙呐,孩子们日后问起,咱家的祖宅呢?我只能说咱们兄弟二人无能,把祖宅给丢了。” 曹凯一席话,把曹旋说得心潮澎湃。他也多少知道些家里的情况,当时被苏军打伤,在徐家将养时,派小六子回村里打听哥哥的消息,小六子带回了一些关于家里的情况,由于当时自己身受重创,保命尚且不暇,也就没当回事,今天被大哥这样一说,才感觉到此事的重大。 曹旋说道:“那怎么办?我们还能把这些东西要回来吗?” 曹凯说道:“现在明着去和八路军要,肯定是要不回来,还没等你要呢,就被他们给抓起来了,但咱们可以暗地里去和那些分了咱家东西的人要啊,这事他们理亏,主家找上门来了,他们不能不给。就你说的那李丁,他带着人回到乡公所时,那些叫嚷着抓他的人不都又诚服于他了吗?这事的关键是咱们得主动出击,不去要肯定没人愿意给你,要是有人反抗也不怕,那就收拾他们几个,正好杀一儆百,其他人也就都顺从了。” 曹凯说的这些,其中的道理曹旋都懂,只是他以前没想过要去把这些东西拿回来,现在大哥痛心疾首的把这些事讲出来,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无能,连自己的家业都保不住。 曹凯见曹旋低头不语,知道他在掂量这事,便又说道:“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你回去后先和淑婉看看家人,等忙完手里的事,有空就回去看看。” 曹旋说道:“好的,大哥,我记下了。” 曹凯说道:“辅同,临行前我再告诉你件事,傅作义最近在频繁的调动部队,只怕用不了多久,两边便会有战事发生,好多事,咱们必须提前布局。回去后,做起事来不要畏手畏脚,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别怕事,有大哥在,多大的事儿都不算事儿。要是那边实在过的艰辛,你就赶紧回来,跟着我一起带兵打仗。” 曹旋默默点头,将曹凯的叮嘱一一记下。 曹旋要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铁蛋、二奎、韩飞、杨豪、杨雄、张海等人纷纷前来为他饯行,等这些人都安排完毕,曹凯又把这些人全部拢在一起,举行了一个盛大的欢送宴会,这才放曹旋离开。 临行曹凯给曹旋带足了盘缠,让他把先前随他回来的十名护卫依然带在身边,路上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有人照应。 曹旋坚持不要,依然只带了马平和锥子二人在身边伺候。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曹旋让徐淑婉和海棠穿上男装,一行人扮作远行的客商,打马上路。 阔别家乡已久的徐淑婉早已归心似箭,不愿在途中多作逗留,不停催促曹旋快走。众人一路快马加鞭,餐风露宿,几日疾驰,终于到达中都县境内。 此时已近农历三月中旬,吹在脸上的寒风不再凛冽,大地被冻出的缝隙在慢慢合拢,草原上的冰雪开始逐渐消融,冬眠了整整一季的小动物们拖着瘦弱的身躯,跌跌撞撞的从洞穴里跑出来觅食,空中鸟雀的叫声也欢快起来,这一切都在预示着坝上的春天已经不远了。 众人无暇观瞻沿途景致,绕开层层关卡,直奔徐世贤村。都说近乡心更切,不敢问来人,徐淑婉也不例外,虽然距离自家还有数里之遥,她的心早就飞了回去,也不再和曹旋几人说笑,只顾快速前行。 徐世贤村的城门紧闭,门前横着拒马,仅是开了旁边一扇小门供村人进出,门前有两人在站岗,城墙上有人背着弓箭,提着大刀在来回巡视。见远处尘土飞扬,有几人骑马向城门处跑来,城墙上的人连忙取下背上的弓箭,躲在城垛后,并吆喝看门人赶紧关门。 看门的二人也觉察到了远处的动静,二人匆匆退入院中,将小门关上。 城墙上的人见几人已经跑至近前,探出头来对着门前的几人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徐淑婉不待海棠说话,便拍马上前,对着上边喊道:“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还不赶快开门。” 城墙上的人看搭话的人穿着一袭男装,却似大小姐的声音,连忙往外伸伸脖子,仔细往下看去。 徐淑婉早已不耐烦的说道:“我是徐淑婉,赶紧给我开门。” 看门人听的明白,果然是大小姐回来,赶紧从小门里出来,颠颠的跑到前来,看着马上的徐淑婉和众人,高兴的对着城墙上的人喊道:“都赶紧下来吧,是大小姐和曹二爷回来了。” 城墙上的几人听到喊声,收起手里的家伙,匆匆往城墙下赶来。 几人来到门前,给徐淑婉和曹旋问了好,赶紧把门前的拒马挪开,把大门打开,让徐淑婉几人骑马进村。 徐淑婉有些不解的问道:“大白天的关着大门,这是什么道理,你们身上还都带着兵器,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下人原本露着笑容的面孔,听徐淑婉一问,立刻黯淡了下去,怯怯的说道:“大小姐赶紧回家吧,回去就到知道了。” 徐淑婉闻言,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慌忙连声问道:“我爹呢?家里到底怎么了?” 下人嗫喏着没有搭话,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徐淑婉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手里的马鞭向看门人身上抽了一下,说道:“憨三儿,你什么时候都是一脚踹不出个响屁来,懒得和你说。” 憨三儿没有后退躲闪,他知道徐淑婉不会真的要打自己,一鞭子下去,也就挠痒痒一般落在外边的衣服上。他抽了抽鼻子,依然没有做声。 徐淑婉早耐不住性子,抽了憨三儿一鞭子便急匆匆的往徐家大院跑去,曹旋带着几人紧随其后。 徐家大院大门紧闭,门前依然有两名手持器械的看门人,看有人骑马过来,顿时如临大敌,大声吆喝着:“你们是什么人?赶紧停下。” 徐淑婉心里早就乱作一团,看到门前有人拦住去路,也大喝道:“都给我散开,赶紧给我把大门打开。” 二人听得是徐淑婉的声音,待看清几人容貌后,连忙喊道:“大小姐回来了。”说完赶紧上前开门。 徐淑婉也顾不上再和他们询问情况,打马进入前院,翻身下马,在院子里大喊道:“爹,我回来了。” 曹旋几人也从马背上跳下,看门的家人上前接过几人手里的马缰。曹旋也感觉到徐家情况有异,紧紧跟着徐淑婉往前走去。 徐淑婉几声大喊过后,徐世贤没有出来,徐达急匆匆的迎了上来,看着徐淑婉说道:“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快急死了。” 徐淑婉说道:“徐叔,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我爹呢?” 徐达叹息一声,低声说道:“大小姐,咱家出事了,你可要挺住啊,容我慢慢给你道来。” 徐淑婉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颤声说道:“咱家怎么了?” 海棠连忙上前扶住徐淑婉的身子。 徐达说道:“咱家遭匪了,家里的东西都被他们抢了,老爷和太太也都。。。”徐达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再说不下去了。 徐达的话如同一个惊天霹雷,在徐淑婉头顶炸响,当即跺着脚,撕心裂肺的喊道:“你快说,我爹怎么了?” 徐达揩了把眼角的泪水,擦了把鼻子,说道:“老爷被他们给打了,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太太,太太也被他们给祸害了。”徐达想让自己尽量说得委婉一些,不要惊着徐淑婉,可是再委婉的语言也掩盖不住现实的残酷,他只能实言相告。 徐淑婉听到她爹还活着,狂跳不止的小心脏这才慢慢稳定下来,大张开的嘴巴在缓了几秒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嘴里痛呼道:“爹!”踉踉跄跄往中院跑去。 曹旋听完,心里也是一沉,没想到离开没多久,徐家竟然遭此不测,他立刻扶住徐淑婉的腰身,陪他一同快步前往。心中暗道不知是谁这样大胆,做下如此恶行,自己一定要揪出这些凶顽之徒,为徐家找回公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三章 曹辅同坐镇徐宅 袁老三共商大计 徐世贤躺在炕东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眼眶塌陷,颧骨高耸,已经瘦的脱了相。 徐淑婉看着面前瘦的没了人样的父亲,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从未见父亲如此凄惨过。再忍不住心中的悲愤,伏在父亲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炕西头躺着的是方菲,头发蓬乱,华容不整,面如死灰,听到徐淑婉的哭声,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缓慢转动了一下眼珠,便又合上了双眼,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角的泪水却顺着耳鬓滑落。 地上的摇篮床里躺着正在熟睡的徐元正,他被徐淑婉的哭声给吵醒,也一声高似一声的大哭起来,应和着姐姐的悲鸣。手忙脚乱的丫鬟赶紧上前去摇动床铺。 感觉到动静的徐世贤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徐淑婉,灰暗的双眸闪起一丝亮光,眼神里泛起久违的喜悦,努力张嘴说道:“淑婉,你回来了?”说着费力的将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想去为徐淑婉抹掉眼里的泪水,刚抬起一半,手臂又无力的垂了下去,他只好作罢。 徐淑婉听到父亲的声音,连忙止住悲声,从父亲的胸前抬起头来,紧紧握住徐世贤的手,说道:“爹,我回来了,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话音未落,已经泣不成声,眼泪不停从嘴角滑落。 徐世贤说道:“淑婉,别难过,爹没事儿。”声若蚊蝇,勉强入耳。 徐淑婉哀嚎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徐世贤怕惊着女儿,他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想让自己在女儿面前显得轻松一些,貌似平静的说道:“都过去了,你也别深究了。爹就盼着你回来呢,你现在回来了,爹就放心了。” 徐世贤有些出不上气来,他稍稍缓了一下,说道:“你有弟弟了,咱徐家日后也有了顶门立户的人,你过去看看,爹给他取名徐元正,乳名雅望。他还年幼,家门便遭此横祸,可怜了这孩子,爹看不到他成人了,你帮衬着方菲给爹照应好他,日后别让他渴着饿着,热着冻着,能不能成才不重要,让他好好的活着就行。”徐世贤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胸口已经开始剧烈的起伏,愈发显得虚弱。 徐淑婉把耳朵贴在父亲面前,仔细聆听着父亲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当她听完向来要强的父亲竟然说出如此委曲求全的话来,不由悲从中来,哽咽着说道:“爹,你别这样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的活着。” 徐世贤咳嗽几声,缓缓的闭上眼睛,他再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来。 徐淑婉看着气若游丝的父亲,被痛彻心扉的悲伤包裹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顾不上去照应炕上另一端躺着的方菲,也没心情去看望摇床里的雅望,伏在炕上嚎啕大哭起来。 海棠看着这人间惨剧,也不禁失声痛哭,不断伸手去擦拭徐淑婉面颊上的泪水。 曹旋表情严肃,面色阴沉,正在详细询问徐达事情的经过。当徐达说到是李丁带人来洗劫了徐家时,不禁双拳紧握,二目喷火,他万万没有想到刚刚做了漏网之鱼的李丁,竟然如此胆大,没等风声过去,便上门作恶。 跟在李丁身边的人,不用问也是小五点一伙。铁蛋回去的时候说过,李丁和小五点一起跑了,他们竟然杀了个回马枪,来到了县城,这些惯匪真是不简单,竟然深谙灯下黑的道理。 但是,这事也透着蹊跷,李丁等人被八路军四处追捕,怎么还要冒险前来抢劫,徐家那么大的家业,他们把抢来的东西要带到哪里?他们仅仅是为了钱财还是另有所图,看来这事只有等徐世贤清醒过来才能问个明白。 曹旋向徐达问明原委,走到徐世贤身边,揭开被子,去查看他的伤势。只见徐世贤的一只手上缠着纱布,腰上被郎中给箍上了一圈竹简,正在正骨,臀部敷着大片的药膏,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曹旋转身向徐达问道:“徐家遭匪,官府怎么说得?徐老爷伤势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去县城的医院,要在家里硬挺着?” 徐达叹气说道:“官府不知道咱家遭匪的事,老爷不让声张这事,也不愿去医院,怕把家里出事的消息泄露出去。老爷只是命我,把家里的男丁全部派出去巡逻,守护徐家大院的安全,把村里所有的青壮年劳力也都组织了起来,成立护村队,加强整个村子的防守工作,以防范土匪的袭扰。老爷说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要不是解散了家丁,也不至于如此。” 曹凯“哦”了一声,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徐家遭受如此巨大的无妄之灾,徐世贤不但不敢去报官,还要求下人们对徐家遭匪之事严格保密,说明徐世贤有可能在受害之余遭到了威胁,或者徐世贤有什么顾虑。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对徐家下此毒手,已经不太重要,他们的恶行就是战书,既然老冤家又找上门来,那就准备接招吧。 曹旋低头沉吟片刻,对徐达说道:“徐管家,老爷和太太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人能认出他们的容颜,你给他们换上下人的衣服,找两辆破旧些的马车,安排两个得力的伙计,把徐老爷和太太送去县城的医院。你熟识的人多,不要出面,跟去两个丫头伺候就行,让她们和老爷太太以亲属相称。不论何人问起都不能透露徐老爷一家的情况,你赶紧去安排。” 徐达连连点头,按照曹旋吩咐,走出门外去安排车马人手。 曹凯对趴在炕上痛哭的徐淑婉说道:“淑婉,别太难过,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你先别哭,听我和你说。” 此时的徐淑婉被巨大的悲痛笼罩着,哪还能听得进别人的劝慰,依然自顾在那里啜泣。 曹凯上前扶起徐淑婉的身子,说道:“淑婉,振作点,你现在听我安排,去给徐叔收拾下东西,现在赶紧把他送到医院,再这样下去,只怕就把徐叔给耽搁了。” 徐淑婉这才直起身子,噙满泪水的双目无助的看着曹旋,带着哭腔说道:“辅同,家里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啊?” 曹旋爱怜的为徐淑婉擦擦脸上的泪水,说道:“淑婉,别怕,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赶紧收拾东西,带徐叔去医院。” 有曹旋在身边,徐淑婉感觉到心里踏实了很多,她知道事已至此,悲伤无宜,眼下挽救父亲的生命才是首要任务。她挫碎银牙,强压下心中的悲愤,为父亲整理衣物,准备送他前往县城的医院。 曹旋和站在炕沿边上的春芽儿示意一下,让她帮方菲收拾衣物。 春芽儿爬到炕上,跪在方菲面前,准备扶她起来,方菲却用力把她推开,空洞的眼神看着地上众人,声嘶力竭的说道:“你们不要逼我,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守着我的雅望。”方菲的内心已在崩溃的边缘徘徊良久,若是再受到什么刺激,随时有可能让她心智失控。 方菲受辱当天,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以泪洗面,中间起来喂了雅望两次奶,看着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徐世贤,忍不住内心悲伤,失声痛哭起来,在父亲和春芽儿的多次劝慰下,她才稍稍镇定下来。 第二天的时候,方菲的奶水已经少了很多,雅望吃上几口便开始哭闹,直到丫鬟们给他喂上羊奶,才逐渐安静下来。 到第三天,方菲已经闭奶了,雅望再吸不出一口奶水。徐达匆匆去外边给孩子找来一个奶妈,由于孩子认生,怎么都不愿吃奶妈的奶水,只是嚎啕大哭。 方菲看着嗷嗷待哺的孩子,看着病情愈发危重的徐世贤,她满脸绝望,一言不发,穿好衣服,不顾春芽儿和丫鬟拉扯,便往门外跑去,准备一死了之。 春芽儿带着丫鬟们费劲周折才把方菲拉回来,回到家后,她依然把自己蒙在被窝里,不吃不动。 徐达见情况不妙,不敢怠慢,赶紧把方满堂请来,让他劝劝女儿,千万不能做了傻事。 无论方满堂如何开导,方菲根本听不进去,依然只是掩面哭泣,觅得机会便去轻生。 伤心至极的方满堂欲哭无泪,除了一再嘱咐丫鬟们看紧了她,更是让春芽儿衣不解带,时时伴在方菲身边,千万不能让她做出傻事来,这样,方菲才捱挺到了今天。 徐淑婉看着衣衫不整的方菲,双眼红肿,脸颊消瘦,早已失去了往日仪态万方的神韵,犹如一个面容枯槁的半百妇人。 徐淑婉的心碎了,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女子,正是如花一般的年龄,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绽放,一夜之间便跌落云端,身心均受重创,这些苦难,本不该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子该承受的。 徐淑婉挪到方菲面前,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方菲,你别这样,你不为自己,也要想想孩子,你身子垮了,以后如何照顾孩子,你要是真的心疼孩子,就跟我爹一起去医院,等把身子调理好了,才能回来悉心照顾孩子。” 方菲将头伏在徐淑婉的肩上,双手紧紧抱住徐淑婉的后背,剧烈抽泣起来,哽咽着说道:“大小姐,我怕!” 徐淑婉看着方菲的样子,知道自己此时再不坚强面对,这个家就真的崩塌了,她压下心头的慌乱,强自振作一番,轻轻拍着方菲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方菲,别怕,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先和我爹去医院安心调养身体,不用操心家里,有辅同在,会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好,祸害咱家的贼寇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 方菲在徐淑婉的再三劝慰下,必死的念头终于有些松动,从炕上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鬓角的乱发,让春芽儿给她穿衣。 徐达已经安排好车马和人手,给徐世贤和方菲换好下人的衣服,备好钱钞,几个下人把徐世贤小心翼翼的抬到马车上,春芽儿扶着方菲把她在马车安置坐好,把雅望暂且留在家中,由奶妈和丫鬟照应。 曹旋向徐淑婉叮嘱几句,让她把徐世贤和方菲送去医院,给他们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一定要让他们尽快恢复。安排妥当后,便安心留在医院照应他们二人,家中事务,自己会代为打理,让她尽管放心前去。 徐淑婉点头答应。 曹旋不放心,又把马平喊进屋里,让他随同徐淑婉前往,保护徐家人的安全。安排完毕,曹旋让他们即刻出发。 待徐淑婉众人走后,曹旋又把徐达喊来,再次向他询问了当日的一些细节。他隐隐觉得这事里有些蹊跷,小五点和李丁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徐家和自己的关系,他们不至于为了报旧怨,冒着得罪大哥,被八路军追捕的风险,这么快就前来徐家报复,只怕这事背后还有另外的原因。 徐世贤夫妇惨遭毒打蹂躏,家财又被掠尽,到底是因为自己牵连了徐家,还是贾锦荣的旧案又被翻起?徐达由于开始就被关了起来,对后来发生的事知之不多,对此也说不明白,而徐世贤尚在病危之中,根本没有气力回答自己的疑问,方菲已经精神恍惚,无法再向她提及此事,重揭伤疤。只能等他们状态好转后,再详细询问。 此时的曹旋,依然感到有些惴惴不安,他担心是因为自己和李丁之间的仇怨,才导致徐家遭此横祸,若真是这样,那自己真是罪莫大焉。 事已至此,先顾不上追溯缘由,当务之急是缉凶追赃。密谋在徐世贤这样的大户人家砸窑,前期一定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不可能不露出一点马脚;另外他们劫走徐世贤半生辛苦积攒的财富,至少需要十数匹马来驮运,沿途断不会没有一丝痕迹。只是此事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即便留下些蛛丝马迹,只怕也已经消磨殆尽了。 曹旋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的下落已不好确定,那些失去的钱财只怕也再难追回。此事虽然困难重重,但必须一查到底,揪出真凶,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给徐家一个交代,让徐世贤出气,让方菲释怀,让徐淑婉安心。 曹旋冥思苦想半天,突然眼前一亮,他想起了好兄弟袁老三,已经分别半年光景,不知此时的袁老三在忙些什么,生意如何,他在街面上做买卖,消息比较灵通,或许知道些外边的事,可以从他那里打听些消息出来,也正好和他们兄弟三人聚聚。 苦于自己不方便抛头露面,怕被人认出,只好修书一封,把锥子喊进屋里,让他跑到县城,去为自己送信。 锥子随着曹旋来到徐家大院的时候,又一次被震撼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的宅院,如此气派的房舍,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大小姐徐淑婉的家。 锥子想破脑袋也没有想通,曹旋和徐淑婉都是这么显赫的大户人家,为什么要和自己这些花子们搅和在一起,他也暗自庆幸自家祖坟上冒青烟,有幸认识他们,让自己从一个流落街头的花子,成为一个衣食无忧,还处处被人高看一眼的人物,就自己眼下这光景,比村里地主老爷家的儿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徐淑婉满心欢喜归来,家里却遭此不幸,不仅曹旋和徐淑婉心情悲痛,就连锥子和马平二人心里也都倍感沉重。锥子原本想着会和在曹凯军营里时那样,整日酒足饭饱,四处闲逛。看来那样的日子短时间内不会有了,因为他从曹旋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和在奶奶庙时一样的杀气,这里势必将会再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锥子将曹旋给他的信贴身装好,仔细记下曹旋和他交代的袁老三茶行的地址。便向曹旋道别一声,迫不及待的上路了,他一心要把曹旋嘱托的每一件事干好。 锥子没来过城里,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买卖兴隆,不禁大开眼界,暗自感叹这城里和农村真是天壤之别,好在自己最近跟着曹旋见了世面,要不行走在大街上还真有些露怯。 锥子看着路边叫卖的商品,吃穿用度,应有尽有,果真是品种繁多,琳琅满目。锥子循着香味,在一家点心铺门前跳下马来,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摸摸兜里叮当作响的钱币,准备买些饱饱口福。刚一动念,便立刻打消了念头,二爷让自己来送信,自己却要嘴馋贪吃,岂能成什么气候,暗骂自己一声,便待转身离开。 锥子转念一想,二爷让自己去给朋友送信,空手去总归有些失礼,不如自己带些点心前去,就说是二爷让带来的,二爷的朋友肯定高兴,二爷也会夸自己会办事。想到这里,锥子从点心铺里包了二斤最好的点心,付完钱后,向店家问明恒裕泰茶行的地址,有模有样的带着点心上门而去。 天擦黑的时候,锥子伴着袁老三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伍子。当袁老三见到曹旋的那一刹那,眼里闪现出激动的光芒,快步上前,双拳一抱,对曹旋说道:“二哥,多日不见,向来可好?” 紧随其后的伍子也抱拳道:“二哥,久违了。” 曹旋面带微笑,双手抱拳回礼道:“老三,伍子,辛苦,我本该亲自登门拜会二位兄弟,无奈,不敢张扬露面,只好辛苦二位兄弟。” 袁老三动情的说道:“二哥,见外了,你刚从外地回来,就该我们兄弟来看望你,这么长时间没见可是真想你了。” 曹旋一边搭话,一边把二人让进书房,分宾主落座,丫鬟给端来茶水。 曹旋当即便让丫鬟去吩咐厨房准备酒菜,自己和袁老三兄弟多日不见,一定要喝酒叙旧。丫鬟赶紧跑去通知厨房。 袁老三从锥子嘴里得知曹旋今天才从外地赶回,刚一回来便派人前往自家送信,心里倍感温暖,对曹旋更加敬重,知道在曹旋心里有自己兄弟的一席之地。 曹旋三人互述了一番离别之情,惦念之苦。袁老三便问起曹旋那件事之后去了哪里。 曹旋将自己离开后的遭遇,大概和袁老三二人讲述了一番。 袁老三听了曹旋这番曲折的经历,不禁倍感唏嘘,没想到曹旋离开后也没得片刻安宁,依然整日里出生入死,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 袁老三问道:“二哥,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曹旋苦笑一声说道:“我倒是不想走,可是八路军不欢迎我啊,到处对我设卡捉拿,除非我隐姓埋名,要不在这里也待不长久。” 袁老三说道:“二哥,你有所不知,现在城内的情况,和你走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只怕八路军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大肆抓捕你了,他们整日忙着应付各路土匪、还乡团,根本无暇他顾。” 曹旋说道:“现在解放区里的土匪比之前更猖獗了吗?” 袁老三说道:“现在外边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国军很快就会反攻解放区。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也没见到国军的正规部队,可是城里城外的治安每况愈下,尤其是富裕一点的村庄,经常有匪患发生,还有那些被镇压过的地主土豪,组建了什么还乡团,明目张胆的去穷人家里收租纳粮,敲诈勒索,穷人稍有反抗,晚上便有家人被打被杀。虽然八路军的队伍也在四处缉拿这些人,可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这边还没有镇压,那边又有人作恶,整日疲于应付。现在这些势力已经遍地开花,搞得人心惶惶了。” 袁老三此言一出,曹旋很快就想到了李丁和小五点这些人,解放区内之所以局势动荡,正是有他们这样的土匪、恶霸、旧官僚,在国军特工的策动下,四处串联,煽风点火,搞破坏,密谋夺权,为日后国军的大举进攻做着前哨工作。甚至自己的哥哥,也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准备加入到这些人的队伍中来,而自己尚不知道的那些敌特势力,肯定更多。 曹旋叹口气说道:“老三,淑婉家也遭匪了。” 袁老三吃惊的说道:“二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徐老爷家损失严重吗?” 曹旋说道:“一个多月前,就在徐家的小少爷过满月那天夜里,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土匪来徐家砸窑。当时的情况相当严重,差点家破人亡。” 袁老三惊疑的说道:“啊?徐老爷家竟然发生了如此惨案?我怎么没听到外边有什么传闻呀?要是得到消息,我早就来了。” 曹旋说道:“徐家的全部积蓄几乎被洗劫一空,他们从徐家抬走几十箱大洋和文玩。就连徐老爷也险些丧命。” 袁老三有些将信将疑的看向伍子,说道:“伍子,徐老爷家出事儿你听说了没有?” 伍子肯定的摇摇头说道:“没有,没听到过徐家遭匪的事儿,前段时间光听人说徐老爷喜得贵子,徐家的车马每天进出城里采买东西,准备给小少爷大办满月酒呢。咱家店里每天人来人往,外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咱都能听到耳朵里,这事儿却一点影子都没听过。” 曹旋说道:“外边之所以没有徐家遭匪的消息,是因为徐老爷没让人去报官,另外他也严令家里的下人,所有消息一律不准外传。” 袁老三疑惑的问道:“二哥,这是为什么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去报官呢?是怕土匪来报复吗?” 曹旋说道:“前来抢劫徐家的这些人,正是我刚才和你提到的一直和我为敌的李丁、小五点,他们都是国军的特务,之前还来徐家骗过一万块大洋,现在竟然又明目张胆的上门抢劫。徐家蒙受巨大损失,徐叔却不愿报官,我也担心是他受到了威胁,或者。。。”曹旋说着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伍子着急的问道:“二哥,怎么?另有隐情吗?” 曹旋说道:“我只怕这些人前来和咱们之前做下的事多少有些瓜葛,不过我这也是猜测,现在徐叔还不能张口说话,等他身体状态略有好转,我便去找他问个明白。” 袁老三听完,神色也有些紧张起来,说道:“若是他们还揪着之前的事不放,只怕找不到真相不会善罢甘休,徐家日后还会有灾殃。” 曹旋说道:“他们若真是冲着贾锦荣来徐家找事的,这次我就准备和他们挑明了干,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三头六臂。” 袁老三不无焦虑的说道:“二哥,他们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就怕他们暗地里下手啊,那样可是防不胜防。” 曹旋说道:“老三,我找你来,也正是想和你打听一下中都县最近的局势,看看外边有没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人作恶之后一定不会走的太远,那么大笔的钱不容易运出解放区,另外他们都是本地人,在这里深耕多年,熟悉这里的一切,不可能轻易离开。我想只要他们在这里活动就总会有马脚露出来。” 袁老三说道:“只怕这小五点和李丁也不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毕竟满大街都张贴着他们的通缉令,他暴露了行踪,只会是自投罗网,就是他能避开官府,为了拿悬赏的人也会很快去报官。” 曹旋说道:“即便他们自己不敢亲自出来,也会在幕后指挥他们的手下或者一些关联的人出来做些什么。你记住,狗改不了吃屎,只要他们在这里,总会出来作恶,你刚才提到的还乡团,土匪恶霸,这些出来作恶的人里很难说就没有他们的人。” 袁老三说道:“二哥言之有理,他们刚刚祸害了徐家就是铁证,他们不会轻易收手的,肯定还会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总有一天会暴露自己的踪迹。” 伍子在一边安静的听着二人交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曹旋说:“二哥,你说他们躲在幕后指挥手下做事,会不会再到处招兵买马呢?” 曹旋说道:“肯定会,据我大哥派去给李丁做后援的手下回来报告说,黄崖湾一役,他们几乎全军覆没,李丁和小五点只带出来十几个随从,其他的已经全部战死或被俘。怎么?伍子,你听到哪里有人在招兵买马吗?” 这时只听伍子说道:“二哥,我听到的这个消息也不太确切,光知道最近有人在私下里招募人手,不过好像和土匪不沾边,但是给出的条件很诱人,好像乡下有不少年轻人都加入了进去。” 曹旋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赶紧追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在招募人手吗?他们把人都招到了哪里?” 伍子说道:“这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给二哥说说,你分析一下看看这事和小五点他们有没有关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四章 锥子拜师袁老三 曹旋询证方满堂 伍子给曹旋和袁老三讲起了前几天茶行里发生的一幕。 那天伍子正在柜台里给几名顾客介绍茶叶,茶行里来了两名年轻男子,看样子二人都不到三十岁年纪。进来后二人就在货架前转悠起来,开始挑选想要的茶叶。 伍子招呼了他们一声,让他们先挑着,自己给这几位客人介绍完,就去接待他们。 二人看了几款茶叶,中间和伍子询问了几次价格。一名男子挑了一款伍子报价较高的茶叶,表示想让伍子给他们泡一杯尝尝。 当时只有伍子一人在店里,他忙不开,就让二人先稍等片刻,就在他给跟前几位客人称茶叶的时候,二人有几句对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男子刚和伍子说完要尝那款价高的茶叶,另一名男子便劝道:“自己家里喝茶,不用买这么贵的茶叶吧?这包茶叶买下来,够买两袋粮了,拣最便宜的买一包得了,这年头,热水都快喝不上了,有几家能喝的起茶叶的?你还拣贵的买。” 伍子听他说完,心里很不高兴,好不容易卖个利润高的茶叶,还有人阻拦,这不明摆着在搅和自己的生意吗?便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顺口说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挣该挣的钱,享该享的福,别干什么都抠抠搜搜的,委屈自己,就这世道,更得抓紧享受,谁知道一觉醒来,外边的世界又成了什么样子,自己辛苦省下的钱到时候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呢。” 二人听到伍子搭话,劝人的男子说道:“你做买卖的肯定是想多赚几文。” 伍子也没搭理他,他们二人又聊了起来,只听要买茶叶的那个男子说道:“其实这位大哥说得也不无道理,拼死拼活的挣些钱,该花就得花,再说这钱来得也容易,多花点没什么。” 另一名男子小声说道:“你最近手头这么阔绰,都是你们道门里给的奖励?” 男子也小声答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道门里给钱那你得给人家做事,不做事哪来的钱?” 另一男子满脸羡慕,说道:“看你每天溜溜达达,东家进西家出的,也没做什么事呀,就这样人家都给你钱?” 男子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我的工作,我那每天是在私下里发展道徒呢?” 另一男子好奇道:“你发展上人就给你钱吗?” 男子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只要能发展一个入教,教里就奖励我五千块边区票。” 另一男子说道:“愿意入教的人多吗?入教能有什么好处?” 男子道:“咱这教和其他教不一样,不是什么人都收,主要吸纳那些年轻力壮,精明能干的。其他人想入会还是比较难的,可以做信徒。好多年轻人听说是私下传教,不敢加入,怕被八路军给办了,所以必须得多做工作。舵主最近好像一下子对发展教徒这事更急切起来,不惜血本,下达了高额的奖赏命令,只要发展一个年轻人入教,除了给入教的人一万块钱供养费,还奖励引进人五千。” 另一男子啧啧几声,说道:“挣钱有这么容易吗?去你们道会里都干什么呢?” 男子说道:“执事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呗,现在也没什么事,主要就是发展道众。你是不是想去,想去我就把你介绍进去,有一点啊,要是入了教想反悔,不仅要把之前拿的钱退回来,还得三刀六洞。” 另一男子听完吐了一下舌头,啧啧两声说道:“这又不是贼船,上了还不让下来,不想干除了退钱,还得三刀六洞,怪吓人的,你容我想想。不过我倒是琢磨这事能干,我看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也没见你有什么危险。” 男子说道:“反正这事你得想好了再决定,不能当儿戏。到时候你要是想入教的话,我介绍你去,我那五千奖励也不要了,都给你,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二人低声嘀咕着,伍子已经忙完来到他们跟前,给他们称了茶叶,二人转身离开。 等伍子说完,曹旋对他所提及的事也颇感好奇,脑子里不由生出一些疑问,参加教会竟然还给发钱,和当兵发饷也没什么区别,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这明摆着是在引诱众人入教呢。这个教会应该是刚刚成立,现在还缺乏人手,为了招兵买马也是下了不小的力气。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教会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应该和小五点他们没有什么关联。 曹旋向伍子问道:“你知道他们参加的这个教会叫什么名字吗?咱日后好打听打听。” 伍子说道:“他们聊的时候没把教会的名字说出来,具体什么名字现在还不得而知。” 曹旋又问:“知道他们教主姓甚名谁吗?” 伍子摇摇头说道:“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因为是偷听了几句,也没敢上前和人家搭话仔细询问,不知道他们教主的名字。” 曹旋看伍子对这些情况也知之不多,便不再细问,撇开话头说道:“咱们兄弟久别重逢,今天必须庆祝一番,等下让人端来酒菜咱们喝他个痛快,今天你们俩就不要回去了,咱们弟兄们在此彻夜长谈。” 袁老三说道:“二哥,我们就没打算回去,我把酒都带来了。伍子,快去马背上把酒取下来,光顾着聊天,把酒给忘了。” 曹旋说道:“老三,你怎么还见外起来了,来看我还用带酒,这徐叔家里还差咱的酒喝啊。” 袁老三说道:“二哥,不是那话,你让人给我送信还带着点心,我上门看你空手来,那就真失了礼数,我带了两坛家里老爷子珍藏多年的汾酒,今天咱们兄弟喝个痛快。” 曹旋有些纳闷,也不隐瞒,当下说道:“我安排人给你送信时,正想着徐家遭匪这事儿呢,也没顾上给你带东西,你怎么还收到东西了?你是怕你哥哥说你,故意这样说的吧。” 袁老三说道:“二哥,你看,这我还瞎说,让那送信的小伙子进来,你问他是不是给我送了东西。” 曹旋听了有些疑惑不解,命人把锥子喊来。待锥子进来,曹旋问他给袁老三带的礼是怎么回事儿。 锥子说道:“二爷刚一回来,就让我去送信接人,我知道这位爷和二爷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二爷当时安排的匆忙,也没顾上嘱咐我带些礼物,我走在路上嘀咕二爷没交代,我不能不懂事儿啊,正好兜里有二爷平时赏下的钱,我就给三爷买了点礼物带去了。” 曹旋听锥子说完,不禁大声叫好,说道:“你小子过了个年,还真长大了不少,懂事儿了,这事办的漂亮,值得表扬。” 锥子听了曹旋的夸奖,脸色竟然有些微微泛红,当着袁老三和伍子的面,他有些害羞了。 这时袁老三也说道:“这小哥,聪明能干,将来一定是可造之材。” 曹旋说道:“这孩子别看他小,这段时间可没少跟着我刀山火海的历练,有几次都是险象环生,几乎丧命,这小子硬是闯了过来,就连小五点,都被他给收拾的服服帖帖。”曹旋想到当日小五点在锥子面前狼狈的样子就想笑。 袁老三说道:“看他那眼神,就不是同龄的孩子能比。” 曹旋笑着说道:“这小子可是敢下死手的主。” 袁老三吓了一条:“不会吧,他也就十五六岁吧,有这么大的胆儿?” 伍子听了也是大吃一惊,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面前的锥子。 曹旋说道:“这小子正常的时候是个乖巧的好孩子,要是发起飙来,那也是神鬼不惧。” 袁老三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都是二哥你调教的好。” 曹旋笑笑说道:“这孩子心狠,我怕他日后仇家多,不长命,老三,你有空把你身上的拳脚功夫教给他几手,也好让他防身。” 袁老三也笑着说道:“我那点功夫,只怕这位少侠看不到眼里啊。” 锥子倒是机灵,没等曹旋开口,便一头跪倒在袁老三面前说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曹旋笑骂道:“你小子倒是会顺杆儿爬呀,这还没答应呢,就行上拜师礼了。既然拜都拜了,那就赶紧把拜师的礼金也掏出来吧。” 锥子手忙脚乱的从自己兜里掏出几块大洋,一股脑捧到手里,举在头顶上,等着袁老三来收。 袁老三笑着说道:“二哥,你俩一唱一和的,都是提前合计好的吧,这可是霸王硬上弓啊,看来这个徒弟我不收都不行了。” 曹旋说道:“一个徒弟半个儿,收个徒弟日后还有人孝敬你,我看你还是收下这个徒弟吧。” 袁老三说道:“二哥,可不敢当,锥子比咱也就小个六七岁,我不敢托大长他一辈儿,日后兄弟相称就好。” 曹旋说道:“说是说,笑是笑。不论年龄大小该有的称谓不能差了,你日后得闲的时候可以调教这小子一些,也让他长长见识。” 袁老三见曹旋当真,也不好再推让,只好点头答应。看锥子还一直在那里跪着,赶忙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把钱装回兜里。 锥子不行,非得要把手里的大洋塞给袁老三,直到袁老三说再不把钱收回去就不收他时,锥子才极不情愿的把钱放回自己兜里。 几人说笑间,丫鬟已经把酒菜端进了书房,曹旋让锥子也上桌陪同。 锥子有些受宠若惊,看看曹旋又看看袁老三,左右不停扫视一番,还是不敢往桌子前坐,低声说道:“二爷,在你们面前我不能同席,这样就乱了礼数,我站在这里伺候你们。” 袁老三打趣道:“你连人都敢杀,怎么同桌吃饭倒扭捏起来了,赶紧坐好,一起吃吧。” 曹旋说道:“这孩子别看是花子出身,却很懂礼数,平日里看别人脸色讨饭,极善察言观色,懂得进退。” 曹旋对袁老三说完,又对锥子说道:“你师傅让你坐就赶紧坐下吧,别磨蹭了,等下好好敬你师傅几杯酒。” 锥子听曹旋说完,不敢再谦让,只好拘谨的在桌前坐好,给三人挨个满上酒水。 席间,曹旋向袁老三和伍子问起,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茶行的生意怎么样?他们兄弟三人都在忙些什么。 袁老三有些沮丧的告诉曹旋,自从他走后,兄弟三人依然依靠茶行为生,生意比之前萧条了不少,由于解放区和国统区边界封锁,无法正常贸易,自己之前经营的那些利润较高的商品进不来,而县城里的那些地主富商都怕了,不敢出来炫富买那些时髦的洋货。现在主要也就卖些廉价的砖茶,根本没什么利润,只能勉强维持日常开销。 令袁老三苦恼的是,去年一年中都城内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先是小本子投降,然后是联军入驻,再后来便是八路军接管。局势每次动荡,都会对民生带来莫大的伤害,根本不能让治下百姓做到休养生息,现在的中都城已是积贫积弱,人民生活极端困苦。而眼下又有土匪恶霸不停暗中袭扰,迫害百姓,搞得人人自危。面对这样的时局,自己空有一腔热血和力气,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找不到生活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袁老三的话有些触动了曹旋的心思,他同样也在这乱世里迷茫着,只是他眼下还被身边的这些爱恨情仇纠缠着,无暇他顾,当务之急,便是抓住李丁和小五点,为徐家挽回损失,自己和他们做个了断,待这一切都处理妥当后,或许可以考虑和袁老三一起做些生意。 几个意气相投的兄弟,借着酒劲,互述衷肠。 锥子仰着脖子,听三人在那里高谈阔论,也不敢插话,他不时看着三人面前的酒杯,若是谁杯里的酒少了,他便及时斟满。 曹旋问起二人最近有没有见到韩娇,了解些她家中的情况,她哥哥韩飞长时间没有回来,很是惦念家人,曾向自己问起家中的近况,自己也好久没有见到韩娇,不知她家中情况如何。 谁知未待袁老三开口,伍子便迫不及待的说道:“二哥,韩娇小姐家里的情况都好着呢,不用牵挂。咱们呢,等着喝喜酒就行了,估计三哥的好日子不远了。” 曹旋略感意外,眨眨眼,疑惑的问道:“你是说老三和韩娇已经定了日子?” 袁老三不满的瞪了伍子一眼,说道:“二哥,你别听他瞎说,每天有的没的,他都敢胡咧咧。” 伍子马上反驳道:“三哥,你还不好意思了,韩娇来城里找你可是有三五次了吧?人家一个女孩子,不断主动来门上找你,你说这是图啥?” 袁老三说道:“那不是来和我打问徐小姐和二哥的消息吗?你整天就知道给我扣帽子。” 曹旋打趣道:“老三,既然你们二人情投意合,那就赶紧找个媒婆上门提亲去。这事可等不得,韩娇这么好的姑娘,说不准哪天就让别人给捷足先登了。” 袁老三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威武汉子,在面对儿女私情时却有点扭扭捏捏,含混说道:“二哥,你就不要和伍子取笑我了,来,来,来,赶紧喝酒。”说完一口干掉杯里的酒,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曹旋说道:“老三,别不好意思,这事包在我身上,等忙完手头的这些事,我和你去趟韩娇家里,把这事和她家人挑明了。” 几人喝着聊着,直至深夜,几人才摇晃着身子走出书房,曹旋带袁老三和伍子在自己原先所住的屋里休息,锥子在徐达给他安排的厢房里休息。 第二日天明,曹旋带袁老三和伍子吃过早饭,二人起身告辞。二人临行告诉曹旋,回到城里后会尽快开始打听有关小五点、李丁的消息,一有消息便前来通知曹旋。二人说完,打马离去。 曹旋送走袁老三不久,马平便从城里回来了,他告诉曹旋,徐世贤和方菲都已经在医院里安置妥当,找了最好的医生给徐世贤诊疗骨伤,据医生说来的有些晚了,若是来的及时,这些伤着的骨头尚有愈合的可能,现在即便好了也会落下残疾,只怕后半辈子只能架着拐杖行走了。 方菲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悲伤过度,身心有些抑郁,给她开了些药,让她每日按时服用,并让家人多开导她,日后再不要让她受到惊吓和刺激,很快就能康复。 徐淑婉听说父亲虽然性命可保,但是日后可能无法下地行走,当时又急的大哭起来,苦苦哀求医生一定要好生治疗,给父亲用最好的药,只要人能康复,花多少钱都可以。医生被她的孝心所动,答应竭尽全力救治。 今天早上起来,马平进病房看了一下,情况比较稳定,也没什么事需要自己关照,他怕曹旋担心,便赶紧跑回来给曹旋报信。 曹旋听到徐世贤的命保住了,也稍稍松了口气。能有这样的结果,徐淑婉也不至太过悲伤。 虽然一切都逐渐稳定下来,但恶人依旧逍遥法外,自己答应过徐淑婉要为她找出元凶,为她父亲报仇雪恨,现在是厘清真相,寻找他们下落的时候了。 曹旋叮嘱马平,尽快返回县城,闲来无事的时候,去置办一套当日混迹马桥时的行头,扮作之前的模样,去马桥上转转,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有关小五点和李丁的情况。那里人多嘴杂,消息灵通,不论是城里城外,有什么大事要闻,那里都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马平领命后,旋即又返回县城,准备按照曹旋嘱咐,前往马桥打听些消息。 曹旋又把锥子喊来,对他说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能就这样整日无所事事的混日子,好歹得学门日后能养家糊口的手艺。你去城里找袁三爷,昨日不是已经拜师了吗?你去他茶行里帮帮忙,也学点经商之道,抽空也可以让他教你些拳脚功夫。” 锥子犹豫一下说道:“二爷,我走了你身边没人照顾怎么办?” 曹旋说道:“你不用管我,徐家这么多人手,不缺个使唤的人。你先去学些手艺,我这里要是有事忙不过来,再喊你回来帮忙。” 曹旋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沓边区票,递给锥子,继续对他说道:“锥子,你记住,去你袁三爷的茶行,要多学多看,要听话,要勤快,不管是哪位掌柜指使你,都要积极去办。你把这些钱带在身上,隔三差五的去买些米面菜蔬,不要去三爷家学手艺还得给你贴着饭钱。晚上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让三爷给你安排个住宿之所,在那里住下。” 锥子伸手接过钞票,点头答应。 曹旋让他即刻前往,锥子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拜别曹旋,牵出一匹马来,前往袁老三的恒裕泰茶行。 曹旋把眼下能想到的事都安排妥当,便在村里各处走动起来,他找到出事那天值夜的下人,挨个询问了当日的情况,这些人所述和徐达所言基本没什么出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曹旋想到徐达说过,当日方满堂带着他的一众弟子在徐家唱戏,也被一起关了起来。此前方满堂一直江湖卖艺,三教九流接触的人多,不知对那日前来的土匪有没有相识的,或是事后有没有再听到些关于土匪的动静。 徐世贤重伤,徐家没有主事之人,一家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想也没人再过问土匪的情况,再加上徐世贤不让声张此事,众人都不敢再提起此事。或许从方满堂和弟子们的嘴里能问出些蛛丝马迹。曹旋打定主意,又往方满堂家的小院走去。 方满堂之前一直守在女儿身边,生怕她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可是每天看到躺在炕上毫无起色的徐世贤;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面的女儿;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外孙,方满堂的心都在滴血。后来他实在受不了这份煎熬,就留下春芽儿守在女儿身边,自己回到了小院,间隔三两天去看他们一次。 方满堂虽然不忍直视女儿一家的惨状,却也没有心思干别的,整日躺在家里的炕上愁眉不展,盼着徐世贤早日康复,女儿早日摆脱梦魇,一家人重归正常生活。 这两天方满堂没有去徐家大院,也不知道曹旋和徐淑婉回来。正当方满堂仰在炕上胡思乱想之际,屋门被人打开了,方满堂以为是徒弟进来了,也就没有理会,依然挺尸般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直到地下站着的人对他说道:“方班主打扰了。”方满堂才知道来的不是徒弟,赶紧坐起身来,往门口看去。 方满堂没想到地下站着的会是曹旋,他赶紧从炕上跳下地来,对曹旋说道:“不知道是二爷来了,失礼,失礼。快请二爷往炕上坐。” 曹旋含笑说道:“方班主,别客气,你坐,我没什么事,过来和你闲聊几句。” 方满堂知道曹旋今日登门,定是为徐家遭匪之事而来,只是不知他找自己要干什么。 果然不出方满堂所料,曹旋和他客套几句,便直奔主题,向他询问当日发生之事。 方满堂便把当日自己所见,事无巨细,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他知道,只有曹旋才是能为徐家追回大洋,报仇雪恨的靠山,除了他,谁都指望不上。方满堂只盼着自己所提供的线索能为曹旋派上用场。 方满堂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曹旋的表情,曹旋满脸严肃,不住点头。方满堂所说的事情经过和前边几人提到的大体相同,没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临了,曹旋又问道:“徐家被砸窑后,你有没有从外边听到些什么风声?比如说徐家是不是有土匪的内应,或是土匪的来路和下落?” 方满堂仔细想了片刻,摇摇头说道:“那件事发生后,家婿再不让下人提起,也就没人再敢过问这事,我心里烦躁整日躺在家里,也没有打听到关于这些土匪的来龙去脉。” 方满堂刚说完,一个身影从他的脑子里闪过,他想起来了,自己在徐家出事的那天早上在村外的林子里看到了徒弟二后生。他正准备和曹旋提起,又把话咽了回去。二后生只是在村外碰巧出现,并不能断定他就知道其中的缘由。而曹旋和二后生之间有过节,若是自己向曹旋提起他,说不定二后生又得受一番皮肉之苦。 曹旋看着欲言又止的方满堂,又问道:“方班主,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方满堂不自然的咳嗽两声说道:“没有了,我知道的都和二爷说了,其它方面的就再不知情了。” 曹旋听完,安慰方满堂几句,从他家告辞出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曹旋猜测得证实 马平仗义抱不平 阳历四月末,坝上地区迎来了今年的首个沙尘暴天气,原本锦缎般蔚蓝的天空被渲染成土黄色,霞光万丈的红日也黯然失色,勉强冲破阻碍透出一轮轮带着光晕的稀薄蓝光,离地数尺的飞沙走石自带音效,到处横冲直撞,空气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沙土味道。大自然用自己最具特色的粗犷方式在提醒着坝上的百姓,春天来了。 曹旋吃完早饭后,就一个人坐在徐世贤的书房里发呆,他在徐家大院坐镇已经几天时间,却迟迟不能打听到小五点、李丁的下落,也就无法做出有效的应对措施。自己是被徐家和徐淑婉寄予厚望的,不能及时追回徐家损失的财物,不能让行凶者得到应有的惩罚,自己无法面对徐淑婉无助眼神的里最后一丝期盼。 值得庆幸的是,在自己的主张下,把徐世贤夫妇二人送进医院,现在二人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徐世贤已经能主动进食,偶尔还能和身边的人交流几句。方菲在医生的治疗和开导下,也渐渐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医生说再过几日方菲就可以出院。 陪护在侧的徐淑婉,看着父亲的伤势日益好转,沉重的心情也稍稍得以宽慰,她不失时机的向父亲询问了当日的诸多细节。 待身边没人时,徐世贤对徐淑婉附耳相告,土匪是冲着贾锦荣来的,他们一定是奉军统之命前来调查的,和以往前来暗访的那些特工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明确提到了曹旋,在询问贾锦荣的下落时不断在向自己求证曹旋的存在,看样子他们还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由于自己拒不承认,才被他们摧残至此,险险丧了性命。 父亲说到这里,徐淑婉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他几句,怪他当时不听自己劝告,非要收留贾锦荣上门,还事事对他言听计从,这才落得一个险些家破人亡的下场。 徐世贤眼角垂泪,哀叹不止,一切已经悔之晚矣。 徐淑婉得到这些消息后,让马平赶紧回去告知曹旋,让他心里有数,以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马平回到徐家大院,将徐世贤所言向曹旋一一禀告。 听到这个消息的曹旋并没有惊慌失措,他对其中的缘由早有预判,现在徐世贤所言只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 小五点、李丁是打着搜寻贾锦荣下落的旗号找上门来的,这就证实了他们二人已经从军统那里接收了新的任务,他们胆敢对曾为军统出力的徐世贤下此毒手,是得到军统默许的。看来军统应该是整件事背后的策划者,是造成徐家如此惨剧的幕后元凶。 而小五点口口声声和徐世贤询问自己的下落,试图把自己和贾锦荣联系起来,那就说明军统已经在怀疑贾锦荣的失联和自己有关。应该是他们看到徐淑婉和自己在一起,便把贾锦荣在徐家的失踪归咎在自己头上,看来这些人也不简单。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找自己,而要对徐家发难,难道是他们把和自己之间的仇怨,发泄到了徐家的头上? 想到这里,曹旋有些自责,但这事的罪魁祸首,终归还是贾锦荣,要不是他把这帮魔鬼引来,徐家根本不至于如此。究竟他们的真实意图为何,只有将小五点他们二人擒获,才能问个明白了。 曹旋不知道袁老三那里有没有打听出些什么消息,便向马平问道:“你去了城里有没有去袁三爷家拜望一下?” 马平说道:“我那天给二爷禀报完徐老爷的消息后,便准备返回县城后去拜望袁三爷,谁知他比我快了一步,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和伍爷在医院看望徐老爷和太太,还提了很多东西过去,见我回来,热情的和我攀谈了很久。临别时一再叮嘱我和大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向他开口,他都会竭尽全力。” 曹旋说道:“袁三爷带着东西去医院里探望徐老爷,你和大小姐也没去袁三爷府上回访一下?” 马平说道:“去了,隔日我便带了些礼物登门拜访,见了三爷、伍爷和郭爷,几人聊的不亦乐乎,在三爷家还吃了顿饭,很晚才回去。后来三爷不时派人请大小姐和我去家里做客,大小姐要伺候老爷太太,不敢走开,便一直没去,我因为要去马桥那边打探消息,也没功夫再往三爷的茶行去。” 看来袁老三那里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曹旋向马平微微点了下头,又问道:“马桥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马平苦笑一声说道:“去了几次倒是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就在昨天还和人干了一仗,要不是后来警察来了,只怕也得打他们个头破血流。” 曹旋说道:“让你去打听消息,你还和人家打起来了,你真有闲情逸致。” 马平说道:“二爷,你有所不知,现在的马桥和咱在那会儿可不一样了,当时买卖公平,交易自由,只要牙纪一撮合,双方谈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现在不行了,有人私下组织了什么牙纪公会,但凡有成交的,牙纪的佣金都得给他们一半,谁不给钱就别想在马桥上干下去,这些人欺行霸市,太气人了。” 曹旋说道:“这关你什么事呢?哪里没有江湖?你还跑去打抱不平了?你能管得了吗?” 马平说道:“二爷,那些牙纪都靠些中介费养家糊口,没了这一半的钱,生活都过不下去了,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动的手。” 曹旋说道:“那不有官府吗?有人强行收钱,可以去报官啊!” 马平说道:“关键是有人得敢呢?他们这些人势力不小,开始有人不交,结果从马桥出来就被人打的头破血流。马桥上的牙纪接连被打,再没人敢不交这个钱了。大家的事,都没人敢站出来去报官,怕被人家暗地里报复。” 曹旋说道:“这是什么人呢?这么嚣张,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干?你是怎么和人家打起来的?连你这个去闲逛的人都要交钱吗?” 马平说道:“听说这些人都是什么十方道的人,这个道会好像成立不久,但发展势头挺猛,趁着眼下八路军忙着剿匪,他们逐渐坐大了。他们还不至于让人人交钱,只是收牙纪的管理费。这不有一个之前和咱交好的牙纪吗,我去和他聊了几次,都大倒苦水,说是被盘剥的快活不下去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已经难以维持,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琢磨着能帮他点什么。我就给他拿了些钱,他怎么都不要,后来也就只好作罢。第二天我从街上买了些酒肉给他提了过去,没想到这事就来了。” 马平说着给曹旋讲起了当日的经历,那天马平又扮作独眼龙的形象,前去马桥打探消息,把带着的东西给那个熟识的牙纪送了过去,他刚刚撮合成了三笔买卖,挣了六百块的佣金,心里高兴,看马平来了,二人便热络的聊了起来,准备马桥上的人散了后请马平去家里喝几杯。 二人刚聊了没几句,就见一个龇着两颗大板牙的男子过来讨要管理费,牙纪有些不情愿的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告诉来人就成交了两笔,上交二百的管理费。 这时只见大牙男子凶巴巴的说道:“你他妈以为我瞎啊,我眼瞅着你交易了三头,你说两头,赶紧再拿一百块钱出来。” 牙纪不停否认,坚持自己就介绍成了两笔,其中有一单只是上前说合了几句,最后并没有促成交易。 牙纪赌咒发誓的向大牙解释着,大牙别不为其所动,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凶相毕露,照着牙纪的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开始恐吓道:“你要是不痛快把钱给我交够了,我让你明天在马桥上干不成。” 牙纪恨的牙痒痒的,却不敢还手,但也不愿把钱拿出来,捂着脸瞅着大牙,在那里僵持。 站在一边的马平本不愿管这闲事,可是看着牙纪可怜,大牙太过飞扬跋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拦住大牙说道:“兄台,凡事得讲道理,这是人家自己辛苦所得,给你两百就不少了,你见好就收就得了,竟然收了钱还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大牙用眼斜着面前的马平,怒道:“你他妈一个独眼龙也敢多管闲事?我告诉你老子就是这里的王法,他今天要是不把那一百块钱拿出来,我把他的腿打折了。你要是胆敢横插一杠子,连你那只眼给你打瞎了。” 马平跟着曹旋几经风雨,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吓住的,当即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这样说的话,别说再给你一百,就是刚才给你的那二百,你也得给我吐出来,否则的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围的牙纪见收管理费的大牙今天遇上了硬茬子,都向前围拢过来,就连那些来买卖牲畜的见有热闹看,也都顾不上交易,纷纷向这边走了过来。 大牙在马桥上横行惯了,何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挑衅,当即发飙,举拳便向马平的面门袭来,马平侧身躲过,反手一掌,以刀切状向他的后颈砍去,只这一掌,便将大牙打的眼冒金星,踉踉跄跄往前跨出五六步远。 大牙好不容易收住前冲的身子,已是眼前发黑,大脑混沌,呆呆愣愣的摇晃着脑袋,看着面前的马平,他没想到自己的拳头会落空,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独眼龙反应如此迅捷,只是云淡风轻的一招就差点让自己当场出丑。 大牙怀疑是自己刚才看花了眼,失手了,凭他一个独眼龙,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伤自己于无形的。 不甘心的大牙紧咬牙关,挥起拳头,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再次向马平扑来。 大牙虽然来势凶猛,马平并没有躲闪,看着他冲至近前,侧身一个边退,径直向他的耳根踢去。 只听大牙惨叫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已是头重脚轻,眼冒金星,趴在地上站不起身来。 马平上前一步说道:“把收了的钱给我交出来,否则的话你今天别想站着离开。” 站在一边的牙纪看马平出手,把大牙给打倒在地,深感意外,眼神里充满担忧。上前拉了把马平的胳膊,轻声说道:“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还有这一手。可不敢再打他了,他不是一个人,咱们惹不起他们。今天要是得罪了他,日后就无法在马桥上混饭吃了。” 那些围观的牙纪,有很多都认识马平,也纷纷过来劝说,告诉他既然已经不在马桥上混了,就别管这闲事了,免得为自己招来祸端。 马平看这些牙纪都惧怕大牙的淫威,也担心自己今天打了他,日后在牙纪身上报复,也就只好作罢,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相貌憨厚的男子向这边走来,拱手向边上围观的人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别在这凑热闹了,赶紧去忙自己的买卖。” 马平抬头看去,此人其貌不扬,抱着拳的右手拇指上多了一根小的手指,是个六指。他看此人向自己走来,以为是有人来调停此事,也就没做多想。 牙纪却拉拉马平的衣角,示意他往后,眼里充满对此人的敬畏。唯唯诺诺的说道:“六哥,您来了?没什么事儿?刚才都是些小误会,没想到还惊动了您老。” 六指看看躺在地上的大牙对牙纪说道:“你把他打了?” 马平说道:“人是我打的,不关他的事,有什么事和我说。” 六指上下打量了一下马平说道:“不知我兄弟哪里得罪了先生,还请先生赐教。” 马平说道:“你们欺行霸市也就算了,总得给人家一些活路吧?刚才一共挣了六百,给了他两百还不行,非得要三百,不给就动手打人,这可就有点不讲理了。” 躺在地上的大牙没等六指开口,便恶狠狠的说道:“六哥,给这小子放放血,他竟然敢在咱的地盘上撒野,我看他是活腻了。” 六指喝道:“闭嘴,你个没用的东西。”然后转身对马平心平气和的说道:“先生不吃这碗饭,不知这里的规矩,要想在这里混,都得讲这里的规矩,先把差的那一百交了,然后再拿出五千块钱的医药费,这事就算完了。” 马平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看着此人面相老实,以为他是来讲理的,没想到居然狮子大张嘴,不但继续要那一百,还要五千块的医药费。 马平说道:“那我要是不给呢?” 六指依然笑容可掬,说道:“我说了这是规矩,不能不给,谁要是坏了规矩,是要受到惩罚的。” 马平说道:“那我倒是想看看受到什么惩罚。” 六指笑着对马平说道:“来,你过来,我告诉你。” 马平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六指,心中暗倒:“我倒要看看你能出什么幺蛾子。”便举步向六指跟前走来。 就在马平距离六指两步之遥的距离时,只见六指对着马平猛的扬出一把东西,照着马平的面门袭来。 马平突然觉得面前一花,一粒粒金灿灿的圆球,扑面而来,仓促间,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暗器,吓得马平急忙止步后退,伸手遮挡住面门。 这些四散开来的圆球有的落在地上,有的的打在马平的身上,原来是一粒粒炒熟的黄豆,六指不知何时把作为零食的熟黄豆抓在了手里,当暗器向马平打去。 用熟黄豆打马平,对他造不成任何伤害,这并不是六指的真实目的所在,他要做的是分散马平的注意力,让他手忙脚乱。 就在马平受惊,挥舞着手向后躲闪的刹那,六指已经欺身近前,向着马平的小腹,快速打出两拳,此人力道不小,直把马平打的连连后退。六指此时挥出的若是匕首,只怕马平已经命丧当场。 马平忍痛止住身形,拉好架势,怒气冲冲的看着六指,没想到这个看着老实的人,竟然如此诡计多端,马平不敢大意,准备会他一会。 六指一招得手,气势上更盛了几分,又挥舞着拳头恶狠狠的向马平扑来,二人你来我往打斗了三四个会合。 见二人打成了一团,之前倒下的大牙也翻身跃起,加入战团,为六指助力,只是此人刚才被马平两招打倒,仍然心有余悸,不敢太过近前,有一招没一招的在边上助威。 牙纪则吓的躲在一边不停喊着让马平住手,担心他们打出个好歹来。 六指个头虽小,却是身材敦实,有把子力气,打在马平身上,颇有痛感,再加上大牙也不时向马平助攻。马平很快被他们激怒,使出几招必杀技,逼的二人连连后退,最后一个黑虎掏心,把六指打倒在地。紧接着飞起一脚,把大牙踹到在地。 散开的牙纪见马平和六指又打了起来,便都又纷纷围了上来,看马平把六指二人打倒,都大惊失色,赶紧拦下马平,怕他惹出更大的祸来。 人群里有人把马平拉到一边,低声劝慰:“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惹事了,他们是十方道的人,你惹不起人家,小心背后有人给你捅刀子,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平哪里惧他这些,上前对六指说道:“服不服?不服的话起来再打。我告诉你今天的管理费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六指倒在地上,一声不吭,那双透亮的小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马平。 牙纪走上前来,赶紧把地上的六指二人扶起来,然后乖乖的把兜里剩下的那四百块钱全部拿出来,哀求道:“六哥,这事儿就算了吧,他现在不在马桥上混,不懂规矩,给六哥添麻烦了,这是今天我所有的收入,都给六哥拿着。” 牙纪说完把手里的钱给六指送到面前,六指黑着脸扭过头去。 牙纪赶紧把钱塞到六指的手里,谁知六指竟然把钱向着牙纪劈面砸来,四百块钱掉落在地上。 马平大怒,心想这小子挨了打还这么嚣张,当即准备伸手再教训他一番。 就在此时有人大喊,警察来了,只见远处有三四个巡逻的警察向围观的人群走来。马平不敢声张,闪身躲进人群,悄悄的跑开了。六指二人也拍拍身上的土,往一边走去。 曹旋听完马平的讲述,笑着说道:“也不知这警察是救了你还是救了那六指。没想到马大侠现在也干上打抱不平的营生了,这样的闲事遇上得管,要是我在场,我也得踹他两脚。” 马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他那两下子比我还差点,下次再遇到我手里我必须得打掉他的门牙。” 曹旋又问道:“你打听了没有,这个十方道是干什么的?以前没有听说过啊,知道谁是他们的头吗?” 马平说道:“我打问过了,那些人也都说不清楚,光知道有这么一个道会,好像道坛还不在城里,是在乡下什么地方。至于道会的头是谁,拜什么神,具体都干些什么,没人详细的知道,他们说这个教会年前还没什么动静,过完年才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只是最近越发的飞扬跋扈起来了。” 曹旋沉吟片刻说道:“伍子日前也和我提起过一个神秘道门,正在通过花钱吸纳道徒,不知道是不是你所说的这个十方道。你回去再留意打听一下,别再和人家发生正面冲突,小心被八路军抓了进去,我可捞不出来你。” 马平说道:“好的二爷,我知道了,我会把握分寸,尽快打听出他们的底细。” 随后,二人又聊了一些县城里的情况,曹旋便让马平回去,嘱咐他小心照应徐淑婉一行,仔细打探消息。 送走马平后,曹旋有些郁郁寡欢,迟迟没有小五点和李丁的消息,徐家的大仇不报,徐淑婉难以心安啊。他郁闷的看着窗外昏暗的沙尘天气,仔细盘算着小五点和李丁可能落脚的地方。 就在曹旋冥思苦想之际,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曹旋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前去开门。 门外呼啸的狂风里站着一个把头脸围裹的严严实实的少年,围巾和帽子上已经覆满黄沙。看到曹旋出来,亲热的叫声:“二爷。” 是锥子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曹辅同未卜先知 袁老三押货遇险 曹旋看锥子回来了,赶紧把他拉进屋里,一边给他拍打着身上的黄土,一边关切地说道:“怎么这么大的风就回来了?想回来也不瞅个好天气?” 锥子进得屋来,顾不得脱下帽子和围巾,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来,递到曹旋面前,笑嘻嘻的说道:“二爷,这点风不算什么,天气暖和了,别看风大,吹在身上也不冷。今天正好得空,我赶紧回来看看你,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曹旋接过锥子手里的酒,笑骂道:“你个猴崽子,倒是挺有良心,还知道给我带瓶酒回来。你回来和三爷打招呼了吗?不是偷跑回来的吧?” 锥子把头上的帽子和围巾脱下来,一边抖落着上边的土,一边说道:“是三爷让我回来的,今天早上茶行里接了一单大买卖,一个客商要了五百块大洋的茶叶,让三爷给人家送到地头。我们忙活了一早上,才给人家装好,满满装了两皮车,三爷和伍爷带了两个雇工去送货了。” 曹旋说道:“这么大的风沙天气,走在外边路都看不到,怎么偏得这天气去送货?” 锥子说道:“客人要的急,务必让今天给送过去,送的晚了就耽误人家的事了。三爷装货的时候还说,看在这白花花的现大洋份上,辛苦点也没什么。” 曹旋问道:“这些茶叶要送到哪里?离城里远吗?” 锥子说道:“客人说要送到大圐圙镇去,好像距离挺远的,三爷说赶回来得明天晚上了。” 曹旋闻言,不由说道:“确实不近,大圐圙镇距离中都城有一百二三十里的路呢,这马车就是放快了走也得一天多的时间。” 锥子说道:“怪不得郭爷和他们要运费呢,那些人开始不愿出路费,架不住郭爷三磨两磨的,就答应额外再给一块大洋的路费。” 曹旋说道:“三爷和伍爷怎么都跟着去了?” 锥子说道:“客人只交了一百块大洋的定金,说是剩下的钱等货到了才付,三爷说路途遥远,最近又盗匪横行,不放心伍爷一个人去,就跟着一起去了,多些人手路上好有个照应。” 曹旋说道:“那你怎么不跟着三爷一起,也好搭把手。” 锥子说道:“我也说了要和他们一起,三爷说有他们几人就够了,我就不用跟着去了,让我回来看看二爷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活计。” 曹旋说道:“你这孩子不懂事,他们都出去送货了,店里剩下郭爷一个人,他身体又不方便,一个人怎么做买卖,你不在店里照应,反倒着急跑回来了。” 锥子笑着说道:“二爷,店里今天关门了。三爷说今天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天气也不好,店里肯定没什么人,今天就放上半天假。让郭爷把店门给关了,然后回家去看望一下家里的老太爷,我这才跑回来的,明天再过去。” 曹旋闻言,这才不再埋怨锥子,让他先去洗把脸,等下再过来和自己聊聊这几天在恒裕泰茶行都学到了什么。 锥子答应一声,乐颠颠的往厢房里去洗脸,他准备把这几天和袁老三学到的拳脚功夫在曹旋面前施展一番,让曹旋知道自己不是吃干饭的,除了学习经商,其他的也都没落下。 锥子出去后,曹旋看着外边黄风黑土的天气,为袁老三担心起来,这么恶劣的天气还要赶路送货,一路上得遭多少罪。看来现在的买卖确实是不好做,难怪袁老三为了五百块大洋的生意,不怕吃苦遭罪,亲自冒着沙尘暴前往。 就在曹旋心里盘算着袁老三这一路的不易时,一个不好的念头也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大圐圙镇一带,山高林密,往日里匪患严重,他们带着这么多的货去,可别遇上土匪。当日在渔房里审问疤脸时,他也曾提到,小五点的山寨被大哥炮轰后,就跑到了大圐圙镇和崇源县交界处山里的老虎沟躲藏,那里可是杀人越货的不二之选,虽然他的货不一定要送到那里,可那里也确实不是个太平的所在。 想到这里,曹旋心头一惊,开始有些不安起来。虽然解放后,八路军数次剿匪,匪患已经基本消灭,可是日前听袁老三所言,城外最近又沉渣泛起,不仅匪患严重,还有那些被镇压的地主恶霸和土匪勾结在一起,频繁为害乡里。 曹旋不由暗道:“老三,糊涂啊,为了赚钱,也不能不顾自身安危啊。这么远的路,又拉着价值不菲的货物,这要是遇上土匪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锥子梳洗干净,走了进来,兴冲冲地对曹旋说道:“二爷,你想看看我哪方面的长进?” 曹旋说道:“锥子,只怕现在顾不上在屋里看你的长进了,等下你跟我出去办件事,我看看你的表现,就知道你有没有长进了。” 锥子说道:“二爷,您要办什么事,交给我去办就行了,这土哄哄的天气,您就用不着亲自去了。” 曹旋说道:“我担心你三爷他们路上不太顺利,我想跟过去看看,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锥子面露喜色,急切地说道:“三爷他们走的时候,我就想跟着去,正好见见世面,可是他说什么都不让我去。” 曹旋说道:“你小子不知好歹,还埋怨你三爷,他是心疼你,不愿大风天带着你去受罪。但是话又说回来,人就得趁着小的时候,多出去磕碰,要不那就真成了罐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了。我不会惯着你,你赶紧穿好衣服,现在就跟着我走。” 锥子说声:“好嘞。”便赶紧去取他的帽子和围巾。 曹旋看着着急张罗的锥子,又问道:“他们走了多长时间了?” 锥子说道:“他们走后不久我就回来了,到现在应该不到一个时辰。” 曹旋说道:“客商一共来了几人,他们是怎么走的?” 锥子说道:“他们一共来了三人,谈好买卖后,有一个人回去报信了,说是谈成了生意,提前让家里准备钱,安排人接货。留下那二人等验完货装好车后,和三爷他们一起启程的。两个雇工赶着马车,三爷、伍爷和两个客商都骑着马。” 曹旋说道:“他们走了一个时辰,日落之前咱们能敢上他们,不知他们是要连夜走,还是路上打尖休息,明日再走。先不管那么多了,咱们追上他们再说吧。” 曹旋回到屋里,穿戴整齐,从马厩里牵出马来,和徐达告别一声,便准备出发。 曹旋走出几步,像又想起了什么,调转马头,来到还在院子里目送他的徐达身前,低声问道:“徐管家,之前贾锦荣空投过来的那些枪械,还有没有留下的?” 徐达左右一看,四下无人,也低声说道:“有,长枪和短枪各有十几把,还有那五挺机枪,上千发子弹,都还好好的藏着呢。” 曹旋说道:“你能找到那些东西在哪吗?” 徐达道:“这些东西是我和老爷一起藏的,只有我们二人知道,其他人谁都不知道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曹旋道:“那你赶紧去给我取两把手枪来,多带些子弹,我今天有些用场。” 徐达有些不安的说道:“二爷,是不是有什么危险的事要处理?光你和锥子二人去行吗?要不我安排几个年轻力壮的下人陪着你一起。” 曹旋笑笑说道:“徐管家,不用劳师动众的,我又不是去找人火拼,只是去看个朋友,我担心路上不太平,带把枪防身,也算给自己壮胆。” 徐达听完,让曹旋稍等,他一人往后院的库房走去。 过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徐达才急冲冲的赶了回来,抹着额头的汗水,对曹旋说道:“二爷等急了吧,只因这东西关系重大,藏的太过严实,一时半会儿不好拿出来,这才姗姗来迟。” 曹旋说道:“不急,辛苦徐管家了。这是杀头的大事,小心没大错,一定要谨慎行事。家里的事先有劳你多照应,我忙完便即刻赶回。” 徐达把用棉布严密包裹着的手枪和子弹递到曹旋手里,说道:“二爷,这里是你要的东西。你的示下我已谨记在心,二爷走后我一定会多加小心。请二爷早去早回。” 曹旋接过徐达手里的包裹,向徐达点头示意,二人拱手告别。 待出得城门,曹旋打开包裹,取出一把手枪,数十发子弹,交到锥子手里,说道:“这些东西你带着防身,千万要藏好了,不要随意示人,没有我的命令,万万不能开枪,这可是要命的家伙。” 锥子倒是满不在乎的说道:“二爷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不遇到危险我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曹旋说道:“好,明白就好,咱们现在就赶紧往大圐圙的方向去,今天这么大的沙尘暴,若是走的慢了,天黑之前追不上他们,就不好找他们了。我骑的快些,你跟紧我了,千万别跟丢了。” 锥子点头答应。 笼罩在漫天黄沙里的二人往大圐圙的方向飞驰而去。 骑在马上的曹旋不时回头看看跟在后边的锥子,生怕他给跟丢了,没想到锥子居然不远不近,紧紧相随,丝毫没有落后的迹象,曹旋也不禁暗暗点头,这锥子确实是可造之材,不论学什么,很快就能上道,而且都能学得有模有样。 曹旋和锥子顶着肆虐的狂风,奋力骑行一个多时辰,终于隐隐看到前边有骑行的几人和拉着货物的两辆马车,看样子这就是袁老三一行了。看到他们平安无事的走在大道上,曹旋提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曹旋勒住马缰,放慢速度,看看身后昏暗的日头,只剩下一个惨白的圆形光晕低垂在地平线上,用不了多久,太阳就要落山了。曹旋甩甩头上和衣服上的尘土,掏出手绢,擦拭一下嘴角和眼窝,等锥子追上来。 不大功夫,锥子追至曹旋面前,和曹旋并排而立。 曹旋举起马鞭往前一指,对锥子问道:“前边那些人可是你三爷他们?” 锥子揉揉眼睛,看着那些风沙里移动的身影说道:“没错,就是他们。这一路急赶,可算是追上了。三爷看到咱们跟来了,肯定有些意外,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咱们会来。走,二爷,咱们去给他个惊喜。” 曹旋说道:“这算什么惊喜?我们空手而来,没带吃的没带喝的,人家有什么好高兴的?”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前走着,已经距离袁老三几人很近了,要不是风沙太大,遮挡着视线,足以从后背认出是谁来。 锥子看着越发接近袁老三几人,有些兴奋起来,对曹旋说道:“二爷,我先骑过去追上他们,告诉三爷和伍爷你来了。” 曹旋正待让锥子前行,忽然心中一动,伸出马鞭拦在锥子面前说道:“你先不要着急过去,我们来的目的不是和他们会合,是以防不测,暗中相助的,我们要是和他们合在一处,有什么情况,就被一锅端了。我们暂且放慢脚步,和他们拉开些距离,若是他们遇险,我们也好及时照应。” 锥子听完,不由暗暗点头,这才是真正的老江湖,庆幸自己又多长了些见识,由衷的感慨道:“还是二爷英明,要是我自己来就直接追上去和他们相伴前行了。” 曹旋说道:“锥子,千万记住,江湖险恶,将来你自己行走江湖,不论做人做事都得慎之又慎,一着不慎可是满盘皆输,有时候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锥子听了,认真的点点头。 就在曹旋和锥子慢慢跟在后边,注视前边几人时,袁老三等人押着的马车已经行进到白庙营乡和大圐圙镇的交界处,这里是一片浓密的桦树林,一眼望不到头,脚下的道路也沿着树林一直蜿蜒向前,不知尽头。干枯的树冠被狂风吹的沙沙作响,沿路不时有枯枝从树干上掉落下来,路面上横七竖八的铺洒着粗细不一的枯枝。 袁老三几人押着车行进在颠簸不平的路上,看着车上的货物不停在来回晃动,袁老三命雇工放慢些速度,他和伍子一前一后,分别护住车厢里装着茶叶的柳筐,担心把车上的茶叶颠下来。 曹旋看着他们驶进树林,速度慢了下来,他和锥子也放慢脚步,远远的跟着,只能隐隐看到他们的身影。 突然,前方林子里好像有一声枪响传来,这突兀的声音夹杂在怒吼的狂风里,听的不是很真切,仅仅觉得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警觉的曹旋对身边的锥子问道:“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锥子也正掀开围巾,竖着耳朵倾听远处的声音,对曹旋说道:“二爷,听到了,我觉得像枪声。” 曹旋对锥子喝道:“有情况,赶紧下马,进林子。”曹旋说完,已经翻身下马,麻利的从衣服下取出手枪。 锥子见状,也迅速掏出手枪,从马背上跳下。 曹旋向锥子一挥手,二人闪身往林子里跑去,靠着树木的掩护,在林子里闪转腾挪,往前机动,他们急切的想知道前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边路上,袁老三一行被人拦住了去路。一声枪响过后,从林子里闪出一哨人马,叫嚷着挡在马车面前。 两名赶着马车走在前边的雇工大吃一惊,立刻停下脚步,扯住缰绳,呆立当场。 只见为首之人头戴礼帽,脸上罩着黑色围巾,把面孔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身穿玄色紧身衣,脚蹬千层底布鞋,小腿上缠着绑腿带,一手握枪,一手横在胸前,颇为干练利落,看样子就知道是剪径的山贼。 男子身后几人也都打扮精干,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看向袁老三几人。 两名雇工看得分明,暗道不妙,知道是遇上了土匪,当即慌作一团。二人紧攥着马缰,靠在车辕上,一动不敢动,傻傻的看着面前的土匪。 骑在马上的袁老三和伍子正每人扶着一辆车上的茶箱前行,听到枪响后也是一惊,看着转瞬之间便来到面前的众人,心中一沉,知道情况不妙,暗道只怕这些茶叶今天难以送到地头了。 两位客商,一前一后,分别跟在袁老三和伍子身后,此时他们也都勒停胯下坐骑,坐在马上,看向拦在众人面前的土匪。 蒙面汉子看着面前被自己震慑的众人,大声说道:“管事的出来说话。” 袁老三听得蒙面汉子吆喝,不敢怠慢,从马背上跳下身来,暗中做好防备,缓步往前走去。 伍子见袁老三过去交涉,也赶紧从马背上跳下来,紧跟在袁老三的身后,万一有个好歹,也可以及时照应。 两名客商见袁老三和伍子走向蒙面汉子,也都跳下马,不紧不慢的跟了过来。 袁老三在距离蒙面人三步之遥的地方站住脚步,抱拳说道:“诸位大哥辛苦。不知各位何以拦住我们的去路。” 蒙面男子冷笑一声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是劫道的,今天有幸路遇各位,该着让我们发个小财。” 袁老三说道:“我们只是些本小利薄的小买卖人,也没有太多的钱财孝敬各位。我兜里只装了几块大洋,几千块的边区票。我现在都拿出来,奉送各位大哥,权当请各位弟兄喝酒了,还望大哥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袁老三说着,把身上的大洋和边区票都掏了出来,递到蒙面男子面前。 蒙面男子看了看袁老三手里为数不多的几块大洋,毫不客气的把袁老三伸过来的手推开,冷冷的说道:“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拿几块大洋就想糊弄我。我现在告诉你,你给我拿一千块大洋出来,我就顺利放你们过去,否则的话,你们的人和货就都走不了了。” 袁老三无奈,只好求告道:“大哥,我们外出送货,随身没带那么多钱,你就是把这两车茶叶都拿了去,也不值一千块大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几人把身上的钱都凑凑,然后再给每位大哥带些茶叶,诸位就通融一下,放我们过去吧。” 袁老三说完,对身后的伍子两名客商说道:“有劳二位,把你们身上带的钱暂且拿来给我用用,咱们孝敬这几位大哥,这些钱都算我借大家的,等回到家里,我一定设法给诸位还上。” 蒙面男子说道:“要凑钱你就麻利点儿,到时候你要是凑不够,可别怪我们兄弟不讲情面。” 伍子心里着慌,赶紧伸手在身上的衣兜里上下摸索,掏出几块大洋,递到袁老三手里。 那两位客商也都答应一声,把手伸进衣怀里。 袁老三等来的不是两名客商掏出来的钱,而是两把明晃晃的匕首。 已经凶相毕露的两名客商,高举着手里的匕首,恶狠狠的向袁老三和伍子扑了过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踏上江湖不归路 人生何处不相逢 伍子毫无防备,没想到这两名客商竟然会向自己动手,当即被人控制在手里,对方一只胳膊勒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里的匕首抵在他喉前,大声对他喝道:“别动啊,刀子不长眼,小心把你的喉管给割断了。” 伍子的颈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气,些许皮肉已被划破,顿时疼的打个激灵。他的心在往下沉,本能的稳住自己的身子,不敢稍动一下,任由对方把他的脖子勒紧,从他腰间拔下防身的匕首。 袁老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给吓了一跳,他正一心一意的等着两个客商往出掏钱,没想到这二位却向自己动起了手。 袁老三看到面前寒光闪动,此人已快速向自己扑来,他凭借练武多年形成的应急反应能力,下意识的往后一闪,随即身形下挫,躲开迎面扫来的匕首,同时一记扫裆腿紧跟了过去。 偷袭的客商没想到袁老三竟然有如此迅速的应变能力,准备去抓袁老三领口的那只手已经触到了他的衣扣,另一只手里紧握的匕首也已刺向袁老三胸前。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面前的袁老三却突然矮了下去,从他的攻击范围里逃脱。 此人暗道不妙,赶紧收势后退,准备变换招式。然而为时已晚,袁老三的腿已经闪电般踢来,力逾千钧的大脚横扫在他的小腿处,男子失去重心,身子往后仰倒。 蒙面男子手下见客商和袁老三已经打在一处,都纷纷上前,把袁老三围在中央。 袁老三指东打西,在众人的包围圈里左冲右突。 蒙面男子见袁老三被围,却并不惊慌,依然还敢反抗。当即朝天鸣出一枪,对袁老三喝道:“还不赶快住手?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 袁老三听到枪响和蒙面男子的吆喝声,心中一惊,再不敢恋战,向着林子边上的二人,奋力攻去。 就在二人被袁老三逼退几步的同时,袁老三后背的空门大开,被人一脚踹在后背。 袁老三见面前打开缺口,顾不上背部的疼痛,一弯腰,迅速往林子里钻去。 他知道此时双方实力太过悬殊,无法硬拼,只能待自己脱身后,再设法将伍子和雇工从他们手里救出来。 见袁老三逃进林子,那些手下都手举利刃,紧紧的追了过去。 蒙面男子对着几人追逐袁老三的背影喝道:“千万不能让他跑了,你们无论如何也得给我把他拿下。” 袁老三带来的两名雇工,早已被吓的瘫软在地,此时听到枪声,看到众人都去追赶袁老三,也都挣扎着站起身子,想趁势逃走。 然而这些人并没打算放过他们,几人看到他们想跑,当即从身后追去,待追至近前,一男子对着二人的后背,连环踢出两脚,二人重重的摔倒在地,身后几人快步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惊恐万状的二人挟持在手里。 就在这时,只听又是一声刺耳的枪声传来,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只不过这次枪声是从远处传来的,惨叫声是在众人耳畔响起的。 中枪的是蒙面男子,只见他手里的枪支已经掉落在地,眉头紧蹙,另一只手紧紧的按压着伤口,鲜血正不断从他指缝间流出。 追赶袁老三的众匪听到蒙面男子的惨叫,纷纷停下追赶的脚步,回过头去看尚站在路中央的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此时已经反应过来,顾不上捡拾掉在地上的枪支,强忍疼痛,顺势一个懒驴打滚,向林子边滚去,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闪身躲在树后,动作沉稳娴熟,一气呵成,身手也算相当敏捷。 众手下见蒙面男子在树后躲藏了起来,也都顾不上追赶袁老三,立刻四散开来,仓惶躲避在粗大的树干后,生怕再有子弹落到自己身上。 大路上押着伍子和雇工的几人,也迅速拉扯着他们往林子里钻去。 袁老三已经在树后藏好身形,他知道是蒙面男子被袭,众匪也都躲进了林子。心里琢磨着这突然的枪声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便站在树后,警惕的观察着外边的动静。 被枪声和几人的跑动惊吓到的马匹,由于没人驱使控制,也都嘶叫着向前跑去。一阵颠簸后,车厢里的茶叶纷纷坠落,洒落一路。直到后边再没有动静传来,几匹马才停下脚步,抬头左右看看,打几声响鼻后,又低头舔舐起路边的枯叶来。 刚刚击中蒙面男子的正是及时赶到的曹旋。曹旋在林子里急速穿行之际,听得枪声又起,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袁老三和伍子的情况不妙,对他们的安危倍感担忧。 曹旋再顾不上自身的危险,一弯腰钻出林子,奋力向前奔跑。然而风沙太大天色昏暗,根本无法确定混在一起几人的身份,曹旋怕误伤了袁老三和伍子几人,不敢轻易开枪,继续往前赶去。 直到距离众匪数十步远时,曹旋才分清敌我,看到伍子和两名雇工被挟持在路中央,袁老三已经跑进林子,身后几人正往林子里追去,蒙面男子则虎视眈眈的举枪站在路中央。 曹旋怕他再度开枪,伤着几人,立即对着他举枪的手打出一枪,击中他的手背。 曹旋看到男子中枪后迅速躲进了林子,他的一众手下也都在很快躲藏了起来,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手里有多少枪支,怕他们狗急跳墙伤着袁老三等人,便没敢强行冲进林子,躲藏在一颗大树后暗中观察起来。 就在这时,锥子也追了上来,站在曹旋身后,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满脸焦急的对曹旋说道:“二爷,三爷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曹旋悄声道:“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你三爷有惊无险。我过来时隐隐看到你三爷已经躲进了林子,路中央有个人手里拿着枪在指挥,我把他的枪给击落了。你伍爷和那两个雇工已经被他们挟持了,都被他们拉进树林藏了起来。我现在无法判断对方有多少人,多少枪。你穿过林子绕到他们身后,藏好身子后,大声向你三爷询问对方的状况,先给你三爷他们吃颗定心丸,让他知道咱们是来救他了。你小心往前机动,我在这里掩护你,听我命令行事,等找到他们的位置后,咱们便一举把他们拿下。” 锥子听明白曹旋的嘱咐后,答应一声,一猫腰,迅速往林子里移动过去。 曹旋警惕的观察着林子里的动静,看锥子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林子的深处,他也借着树木的掩护,小心翼翼的向里边逼近过去。 这时,只听锥子在林子里大声喊道:“三爷,伍爷,你们别急,我来救你们了。” 藏在暗处的袁老三听到是锥子的喊声,不禁喜出望外,大声回应道:“好小子,你来的正是时候。” 锥子又喊道:“三爷,他们有多少人手,多少支枪?” 袁老三说道:“他们一共十来个人,买咱们茶叶的那两个客商是假扮的,他们和土匪是一伙的,做了局来骗我上钩。他们手里只有一支枪,刚才已经被你给击落了,现在你伍爷和两个雇工都在他们手里。你自己也要小心呢。” 锥子说道:“好的,三爷,我知道了,你知道这些人藏身的位置吗?” 袁老三说道:“这些人都在我附近,他们正在大树后藏着呢,咱们的对话他们听的明明白白,你不要太过靠近,小心被他们偷袭。” 锥子说道:“好的,三爷,我知道了,我手里有枪,他们胆敢露头,我离开让他们脑袋开花。” 袁老三和锥子的对话,曹旋也听得清楚。对方虽然人多,但只有一把枪,刚才已经被自己给击落了,现在已经对自己几人造不成太大的威胁,只要能找到他们的下落,这些人很容易对付。只是他们手里有人质,挟持了伍子和两个雇工,若是被逼急了,只怕会做出些对伍子三人不利的事来。 曹旋不敢大意,屏息凝视,提起万分小心,仔细寻找这些隐藏起来的土匪。他知道要尽快把这些人找出来,才能解救伍子三人,等天黑后,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护,很快就会挟持着人质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藏在暗处的蒙面男子也把他们的对话听个明白,这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的声音,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来头,小小年纪就能舞枪弄棒,一枪下去便把自己手里的枪给击落了,看来年龄虽小也不能小觑。但仅凭他一个孩子,带着一把枪,就想从自己十来个人手里讨便宜,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那两个扮作客商的土匪也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就是早上店里装车时的小伙计嘛,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枪,还一枪将老大手里的枪给打落,是自己有些大意了,动手之前忽视了打探这个孩子的情况。 一名假扮客商的男子气咻咻的说道:“弟兄们莫慌,我听出来了,这小子是茶行里的伙计,一个半大孩子,别被他的话给唬住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小子一个人前来,要是只有他自己的话,先想法把他的枪给下了。” 这正是曹旋想要的,随着土匪之间的几次对答,他已大概确定了几名土匪的位置,悄悄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移动过去。 袁老三听到锥子前来接应,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知道锥子能及时赶来,肯定不是他自己一人,不出意外的话,曹旋就在附近,伍子和两个雇工算有救了。 袁老三有了后援,眼看着对方仅有的一把手枪也被打落在地,便再无顾忌,大喇喇从树后站起身子,开始四处寻找土匪的藏身之所,准备将伍子三人解救出来。 袁老三气沉丹田,紧握双拳,全身做好戒备,睁大双眼,不断向前游走。 袁老三刚往前走出不到十步的距离,突觉面前一阵寒风袭来,他情知不妙,慌忙晃动身形,侧身躲去。 这是一把锋利的砍刀,待袁老三近身时,它突然照着袁老三的面门劈来。饶是袁老三反应的快,砍刀还是贴着袁老三前胸划过,刀锋将他的衣服划开一道口子。 此人甚为骁勇,见一刀落空,不待袁老三站定身形,手里劈出去的刀便刀锋一转,变为横扫,拦腰向袁老三扫来,袁老三暴退一步,再次躲过一刀。 对方两击不中,毫不气馁,把手里的砍刀舞出阵阵刀花,排山倒海般向袁老三头上袭来。袁老三手无寸铁,又担心身边还有他人偷袭,不敢强行空手夺白刃,只好一面躲闪,一面伺机夺刀。 果然小心没大错,就在袁老三周身做好提防之际,背后又有一把利刃刺来,袁老三紧握身侧树干,一个旱地拔葱,跃起数尺,堪堪躲过二人的围攻。 袁老三被人前后夹击,虽然没有受伤,身上的衣服却被多处划破,一时险象环生。 在这危急关头,就听“啪!”的一声枪响,挥刀的土匪重重摔倒在地,后背已被子弹打穿。 少了一人进攻,袁老三顿觉轻松,深呼一口气,飞起一脚,将依然在向他步步紧逼的男子手里的匕首踢飞。 袁老三乘胜追击,向前一步,准备举拳砸向他的面门。 又是一声枪响,只见此人身躯一颤,猛的向后跌坐下去。他的腰部被一颗子弹从侧面贯穿,打入腹中,顿时血如泉涌,男子惊慌失措的用手捂向腰间。 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运动到袁老三附近的锥子,锥子看着二匪手持利刃在和袁老三缠斗,把手里的枪对着二人来回瞄了几次,却始终不敢开枪,生怕自己枪法不准,伤着袁老三。 锥子实在没把握,眼看着二人对袁老三步步紧逼,他不敢再耽搁下去,当即从树后现身出来,往三人身前赶来,站在持刀土匪身后不足五步的地方,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枪,土匪当场毙命。 锥子看到持刀土匪倒下,手持匕首的土匪分神之际被袁老三踢飞了武器。他又抓住时机,照着此人一枪打过去,此人当场倒地。 锥子看二匪中弹,心中欢喜,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抬头向袁老三看去。 袁老三却突然脸色大变,对着不远处的锥子大声惊呼道:“锥子,小心!” 就在此时,在锥子站立位置的侧后方,从一颗大树后闪出一个人来,双手紧握鬼头刀,高高举起,正向着锥子身边猛冲过来,准备照着锥子的脖子处砍去。 锥子正徜徉在胜利的喜悦中,根本没有料到这么快就会有人偷袭自己,虽然手里有枪,一时却根本反应不过来。 袁老三想飞身扑救,可惜为时已晚,自己距离锥子还有数步之遥,就是大罗神仙,也不可能在一刹那间飞奔到他身边把他救下。 虽然救下锥子的机会微乎其微,袁老三并没有放弃,他在发出喊声示警的同时,已如离弦之箭一般向锥子身前冲去。他能做的只有奋力一搏,剩下的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锥子看到袁老三异样的眼神,听到他的大声吆喝,知道情况不妙,可是意外在瞬间发生,根本没有给他留下思考的机会,锥子只能坐以待毙。 电光火石之间,锥子都没来得及想象死亡会如何发生,他的耳畔早有一颗子弹飞过,身后偷袭他的人已被一枪击中前胸,僵直在当场,手里的鬼头刀在距离他的头颅不足三寸的地方滑落。 锥子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木然的转过身来,呆呆的看着身后慢慢倒下的土匪。 袁老三此时已经飞奔过来,小心护在锥子身侧,担心有人再度对他发起偷袭。 曹旋正急匆匆的往袁老三这边赶来,看着惊恐中的锥子怒喝道:“对你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时时谨慎行事,就是不放在心上,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还有命在吗?” 受到惊吓的锥子在曹旋的呵斥下才缓过神来,低头说道:“我,我没想到身后还有人。” 曹旋没去理他,看着衣服被划的条条缕缕的袁老三问道:“老三,你怎么样?没事吧?” 袁老三说道:“我没事儿二哥,多亏你们来的及时,要不我就交代到这里了。” 曹旋说道:“没事就好,咱们赶紧设法把伍子他们救出来,等天一黑,这些人借着夜色掩护,就全部逃走了。” 袁老三正待说话,突然,“啪!啪!”两声枪响,在身边响起,曹旋和袁老三都吓了一跳,赶紧抬头往前看去。 锥子刚才险些被人偷袭得手,又挨了曹旋的训斥,等他镇静下来后,不禁怒火中烧,对偷袭的人恨之入骨,提着枪走到此人面前,照着他的脑袋上连开两枪,顿时鲜血四溅,脑浆横飞,此人刹那间已经死透。 锥子看着土匪被自己打爆的脑袋,愤怒的面容才舒展开来,向上斜起的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冷笑。 袁老三没想到锥子会回去补枪,他看着土匪惨不忍睹的死状,看着锥子诡异的笑容,心中不免也是一震,这小子确实狠辣。 曹旋看了锥子一眼,没有理他,对着林子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就在我附近,要是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把人给我放了,此事咱们就此一笔勾销,各走各的道,你们要是顽抗到底,伤害了我的弟兄,刚才那人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可想明白了。” 曹旋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有人喊道:“二哥,救我!”紧接着就是一声痛呼,随后便没了声音。 曹旋知道,这是伍子发出的呼救声,听到伍子喊出一声后便没了动静,担心伍子遭了毒手。三人快步往伍子发声的地方跑去。 曹旋三人摆出警戒的队形,顺着伍子刚才发声的方向,走出数丈远的距离。 一颗大树后传出窸窣的声音,三人正待仔细勘察,却见有人从地上站起身来。 曹旋面前出现了三人,是在听到他们逼近的脚步声后,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躲藏,被迫站出来亮相。 伍子被人挟持着推出来,一人用胳膊勒着他的脖子,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顶在他的胸前,他的肩膀上正汩汩往外留着鲜血,衣服的前胸已被鲜血浸透。 挟持伍子的是扮作客商的土匪,之前儒雅的商人形象此时已经变的面目狰狞,成了凶神恶煞。他紧握着的匕首尖上还挂着一丝血迹,明显是他刚才在伍子肩头捅了一刀。 伍子在此人的胁迫下满脸痛苦,一动不敢动,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曹旋三人。 之前的蒙面男子正衣衫不整的站在伍子二人身后,他的模样甚为狼狈,刚才忍着枪伤的剧痛在仓惶逃窜时,有些慌不择路,竟然把头撞在了树干上,不仅把戴在头上的礼帽弄丢了,额头还撞出了一个大包,脸颊被树上的枝条划出来几道血印。 此人原本围在脸上的围脖,已被他扯了下来,绑缚中枪的那只伤手,衣襟上到处都沾染着自己的鲜血,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要不是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不像劫道的倒像是个要饭的。 此人看着逼近的曹旋三人说道:“你们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放我们离开,否则的话,我就把他和那两个车倌一起杀了,咱们来个鱼死网破。” 曹旋紧盯着面前的男子,没想到竟然如此眼熟,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次,虽然此人面部有伤,不易辨别,最终他还是认了出来。 此人赫然就是从自己手下数次逃生的雪上飞。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在中都城里的马桥上,那次要不是他在那里出现,自己和马平就被八路军给捉了去。 认出此人身份的曹旋旋即大喝一声:“雪上飞,你好大的胆子!” 男子听到曹旋的呵斥后,顿时吓的浑身一激灵,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眯起眼睛仔细向曹旋看过来。 雪上飞心中惊疑万分,对方那如电的双目何等熟悉。犀利、冰冷,直透肺腑,寒彻肌骨。 雪上飞大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一幕幕往事重又涌上心头,果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山高林密的荒野之地竟能遇上自己的克星。 雪上飞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握着匕首的手紧张的抖动着,不由自主的往后挪挪身子,结巴着说道:“曹,曹二爷?” 曹旋沉声说道:“怎么?几次犯在我手下都饶你不死,你认不出我来了?” 雪上飞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终于挤出一丝笑容,颤声道:“能,能认出来,小的怎么会认不出曹二爷呢?只是在这里相遇,小的有些意外。” 雪上飞嘴里说着,却偷眼瞄向四周,察看有没有逃生的机会。他知道曹旋的为人,也领教过曹旋的手段,曹旋想让人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人到五更。此前曹旋已经三番五次的饶过自己,现在又落在他手里,只怕好运气不会一直跟着自己。其他人的死活此时已经顾不上了,自己若能侥幸逃脱那就是上天眷顾。 第二百二十八章 雪上飞巧言脱困 袁老三平安还家 雪上飞慌张的神色,左顾右盼的眼神,早被曹旋看在眼里。 曹旋冷笑一声说道:“雪上飞,竟然又遇上了,那就是缘分,你也别惦记着跑了,小心我的枪子儿不长眼。” 雪上飞慌乱的说道:“哪敢呢,二爷。之前的不杀之恩还没报呢,今日有幸相遇怎能仓促一走了之?好歹得和二爷叙叙旧啊。” 曹旋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废话少说,赶紧命令你的手下把人给我放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面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给惊呆了,他们没想到抢劫的和被抢的竟然认识,都疑惑的看向曹旋和雪上飞。 伍子和两个雇工满心欢喜,知道自己有救了。 雪上飞的手下也倍感安慰,眼看着几个同伴刚刚被打死,自己这些人只怕也即将大祸临头,要想在枪口下突围,只能是拼个鱼死网破,现在事情迎来了转机,大家有望活着离开。 雪上飞满脸堆笑,谄媚的对曹旋说道:“都听二爷的,就照二爷的吩咐去办。” 雪上飞说完,将手指伸进嘴里,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大声说道:“弟兄们都出来吧,把手里的人质都给我放了。” 雪上飞吆喝一声后,又对曹旋说道:“二爷,您稍等,马上就好。” 曹旋“嗯”了一声,抬头往林子四处看去。 一边的锥子也毫不放松警惕,虎视眈眈的看着雪上飞和周围的动静。他刚才险遭不测,已是吃一堑长一智,再加上被曹旋一番训斥,如同醍醐灌顶,让他对一切都格外小心谨慎起来。 曹旋对雪上飞的出现也深感意外,对他问道:“你不是被八路军抓走了吗?怎么又跑出来明目张胆的干起了老本行?” 雪上飞讪讪一笑,狡猾的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曹旋的问题,而是一边肯定着曹旋的疑问,一边反问道:“二爷的消息很灵通啊,怎么知道我被八路军抓进去了?” 曹旋念他当日为自己挡了一灾,也不隐瞒,当即实言相告道:“那日你在马桥上被八路军抓走,当时我也在场,正好看到你了。” 雪上飞这才恍然大悟,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啊,我说二爷怎么会知道我进去了呢?那日八路军把我带走后,把我关了起来,非要让我承认自己是偷牛贼,我咬死不招,最后他们没辙就把我给放了,出来后实在没有来钱的营生,想着不能活活饿死,这才不得已又聚集了几个兄弟,重操旧业。” 曹旋说道:“你几次犯在我的手底,我都饶你不死。你不想着改邪归正,干些正经营生,依然出来为非作歹,危害四方,你可知道你今天劫的是谁的货物?” 雪上飞叹口气说道:“二爷,就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你说能有什么营生好做,要不是冒险出来吃碗江湖饭,只怕就饿死在家中了。我和这几个弟兄刚聚在一起没多久,还没做成几笔像样的买卖,谁知竟然碰巧盯上了二爷的人,都怪我们兄弟有眼无珠。” 曹旋冷哼一声说道:“你确实是有眼无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且不说他是不是我的人,我告诉你,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还要打他的主意,你真是死有余辜。” 雪上飞眼珠转动了一下,显出一副茫然的模样,对曹旋说道:“二爷,你这从何说起啊?他怎么就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不就是中都城里的一个买卖人嘛?” 曹旋听着雪上飞一连串的反问,怒声道:“雪上飞,瞎了你的狗眼,你是否还记得咱们当日都被关进日军的监狱?后来日军败走,监狱无人照管,我等差点在狱中因饥渴而死。紧急关头,多亏袁三爷、伍爷他们出手,救下了众人的性命。他们现在就在你的眼前,你竟然见钱眼开,设套抢劫他们的财物,还险险伤了他们的性命,真正是丧心病狂至极。” 雪上飞马上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大张着嘴“啊”了一声,然后用深感意外的口吻说道:“二爷,您说这位就是当日救了咱们的袁三爷?” 曹旋沉声道:“这还有假?” 雪上飞脸上显出一副如梦方醒的神色,立刻走到袁老三面前,躬身一礼,说道:“袁三爷,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劫了您的货物。都怪我那两个兄弟有眼无珠,竟然盯上了您,只是他们也不知道咱们之间的关系,才闹出了这场误会。三爷,您消消气,我给您老赔礼道歉了。” 雪上飞说完,在袁老三面前把头深深的低了下去,貌似在等着袁老三的责罚。 袁老三看着雪上飞,听他把话说完,也有些茫然。面前之人,素未谋面,素未听闻,自己根本不知他是何许人也,一时也不知该对他如何责罚。 曹旋看着满脸困惑的袁老三,对他说道:“老三,你和伍子、郭子那日夜里把我从日军的大牢里救出来后,又把所有的牢门都砸了,把那些濒死的人都放了出来,当时这小子也在其中。他是跟着王兰根去徐家大院砸窑,被我给抓进去的,谁知后来和我一样被小鬼子给困在了大牢里。要不是你及时相救,就都死在了狱中。那天人多,又是晚上,你没有注意到他的模样。没想到这小子在这里反把你给劫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曹旋这样一说,袁老三才明白,没想到面前的劫匪竟然是自己当日救出来的人,今天要是被他劫走财物,那自己得冤死。袁老三不禁再次仔细打量起面前的雪上飞来。 雪上飞看袁老三盯着自己细看,慌忙又是躬身一礼,说道:“三爷,您救出我们那日,我早已饿的双眼发黑,气息奄奄,好不容易才爬出大牢。当时挤在混乱的人群里,根本没看到您的尊容。要知道是您的买卖,又是您亲自押送,就是打死我也不敢冒犯呢。” 袁老三思忖一下说道:“你虽然认不出我,我也不认识你。那日我可是在曹二爷的询问下,清清楚楚的自报过家门的,我想在场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后来还有人带着礼物上门答谢,我想那么多人都记下了,你不会没有听到吧?若是你我偶遇,互不相识,你半路劫我货物,也就罢了。可现在却是你把三个扮作客商的同伙明明白白安排到了我家,明摆着就是冲着我家去的啊。不知这个你怎么解释?” 雪上飞的神色明显慌张了一下,结巴着说道:“不,不是这样的。袁三爷你误会我了,我要是知道劫的是你家的货,那就真成了衣冠禽兽,我还有脸为人吗?当时情况是这样的,我看最近局势不太平,很多杆子都出来觅食,我那几个兄弟也蠢蠢欲动,想从城里绑几个肉票,于是我就派他们三人进城物色下手目标,我带人在城外等候。后来一人回来报我,说是骗了一家茶行,交了一百块大洋,诱出来五百块大洋的货,不但可以半路劫了货,还能绑了肉票,挣些赎金。我万万没想到他们设局的人是您啊,所以也没问他所骗何人,就在这里张网等待,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误会,还惊动了曹二爷。我有罪啊。” 袁老三没有吱声,仔细分析他话里的真伪。 曹旋听了,倒是没发现有什么破绽,厌恶的看了雪上飞一眼说道:“但愿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他妈要是真敢恩将仇报,蓄意谋算袁三爷,我就一枪崩了你。” 雪上飞说道:“二爷,您言重了。为了混碗饭吃,虽然我干的这些事不入流,可我混江湖讲的是一个义字,我绝不会干那些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罔顾江湖大义之事。那样不仅会被手下兄弟看不起,也会被江湖上所有人唾弃,日后我雪上飞还有和颜面混迹江湖。” 曹旋斜了他一眼说道:“你为人处世怎么样我不太了解,但你这嘴皮子倒是挺麻溜,把些场面话说得漂漂亮亮的,我也不想再听你废话。怎么还不见你那些手下把人给我放出来,是不是都等着挨枪子儿呢?” 雪上飞闻言,赶紧对着林子再次喊道:“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还他妈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都给我放了。我让你们去弄钱,你们竟然找到我恩人的头上去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雪上飞说完,拍拍假扮客商手下的肩膀,示意他把伍子给放了。并讪笑着朝伍子抱抱拳说道:“伍爷,得罪了。” 那人将架在伍子脖子上的匕首收起,放开他的身子。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伍子见自己绝处逢生,心中大喜,顾不上理会面前的雪上飞,也顾不上肩膀的伤痛,三步并作两步,匆忙向袁老三身边跑来。 其他几名土匪,也都从树后现出身形,将袁老三的两名雇工放开,站在远处,不敢上前。 伍子踉跄着来到曹旋和袁老三身前,急切地说道:“二哥,可多亏了你来得及时,差点这小命就没了。” 曹旋说道:“伍子,让你受惊了。” 袁老三看着伍子流血的肩头,关切的问道:“你的肩膀怎么样了?伤的严重吗?” 伍子一龇牙,紧皱眉头,回答道:“我没事儿,三哥,刚才被这小子给捅了一刀,伤的不太深。” 俩名雇工也都从远处跌跌撞撞的跑到袁老三身边,虽然重获自由,依然惊魂未定,不时看向身后的土匪,生怕他们再次过来。 人质都已经放了回来,剩下的几名匪徒也不敢造次,都安静的站在那里,等着雪上飞的指令。 雪上飞抬头看看天色,对曹旋一抱拳说道:“二爷,三爷,今天这场误会,容我日后摆酒赔礼道歉,现在天色已晚,我就先带着这些弟兄们回去。刚才有几位兄弟做了那位小老弟的枪下之鬼,这事我们就自认倒霉,我暂且把他们抬走安葬。二位爷,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先行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曹旋看着袁老三问道:“老三,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袁老三说道:“全凭二哥做主。” 曹旋说道:“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和他说几句。” 袁老三点头示意。 曹旋对雪上飞说道:“你们胆敢劫我兄弟的货物,我本有心将你们全部当场击毙,看在我兄弟有好生之德,不愿为难你们,我也就手下留情。袁三爷这边受了场惊吓,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我和你又有些渊源,就暂且饶过你们,若是日后再敢打我身边人的主意,被我撞上了,定杀不饶。” 雪上飞连连感谢曹旋和袁老三的不杀之恩,拱手和二人道别后,命手下将死伤的几人抬至他们骑来的马上。 众匪打锥子身边经过时,忍不住向着锥子多看了几眼,都怒目而视,眼里满是仇恨。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和手里明晃晃的手枪,没敢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雪上飞带人走出几步,曹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雪上飞高声喊道:“雪上飞,你且留步。” 雪上飞听到身后的喊声,当场吓出一身冷汗,担心曹旋反悔了,要找自己的事,雪上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雪上飞脑子里快速的合计着,带人逃走,跑不过子弹,很可能被当场打死;不跑,又怕曹旋改变主意,要清算自己,一时拿不定主意,呆立当场。 曹旋说道:“你愣着干什么?倒是过来呀,我还有几句话问你。” 回过头来的雪上飞看曹旋脸色平静,依然先前那般站着,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张嘴问道:“不知二爷想问什么?” 曹旋说道:“你刚才说这些人都是你拉起来的杆子?” 雪上飞心中疑惑,不知曹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说道:“是的,二爷,这些兄弟大都是之前的旧相识,现在聚在一起,准备干些事情。” 曹旋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不是小五点的手下吗?他那么大的势力,你怎么不跟着他去混,你这区区十来个人,就你这一把手枪,能成什么气候?难道就为了过把当老大的瘾?” 雪上飞连忙说道:“二爷,我现在是天不收地不留,根本找不到靠山。我们大当家的解放前就被您大哥曹警正给炸死了,自从我和二当家夜猫张从山寨出来去劫您的粮草,就再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曹旋说道:“小五点根本没死,他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前些日子他们还去徐世贤村砸了徐家的窑,抢走十余万大洋,你在江湖上混,消息不会这么闭塞吧?就没有听到一点风生?” 雪上飞斩钉截铁的说道:“二爷,中都县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听说啊。” 曹旋说道:“你不要想着隐瞒我什么,日后若是发现你对那里发生的事知道些什么,我可是不会轻饶了你。” 雪上飞慌忙说道:“二爷,我知道您和徐老爷家的关系,我都因为徐家的事在您手上吃过一次亏了,我哪里还敢打徐家的主意,有您二爷的虎威,我想江湖上的人谁都不敢轻易去动徐家。若这事真是小五点他们干的,我给您留意一下江湖上的风声,若是有这方面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去徐家大院给您报信。” 曹旋说道:“你数次从我手底超生,你要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就设法帮我留意一下外边的动静,若是有这方面的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雪上飞说道:“好的,二爷,我记下了,我一定让弟兄们仔细留意。” 雪上飞说完,急匆匆的走了,对着手下吆喝一声,再没敢稍作停留,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曹旋待雪上飞的人走后,上前查看了一下伍子的伤口,和袁老三一起帮他包扎停当。 被扎了一刀的伍子见曹旋把雪上飞几人全部放走,心有不甘,对曹旋说道:“这些都是谋财害命的土匪,要不是二哥你和锥子来的及时,我和三哥就都遭了他们的毒手,你就这样轻易的把他们放了?好歹把他们带回县城交给政府发落啊。” 曹旋叹口气说道:“当今世道混乱,民生艰难,有很多人落草为寇,都是迫于生计,要是把他们抓去送官,只怕都会被枭首示众,那样他们的一家老小就没了依靠,又有多少人会困顿而死。” 伍子说道:“这些人烧杀劫掠,就该枪毙,不能因为他们活不下去,就去祸害别人,要是活不下去的人都去当了土匪,这个世道不就更加乱套了吗?” 曹旋说道:“这个世道确实已经够乱的了,你看看那些食不果腹的穷人,有些血性的打家劫舍,干起了无本买卖,落得死无葬身之地;懦弱老实的要不活活饿死,要不卖儿卖女,最后沦为乞丐,到头来也是横尸荒野;更有多少良家妇女,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沦为娼妓。你看看咱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征战连年,兵祸匪患横行,早已民不聊生,哪还有正常的家庭?你跟着老三做些买卖,安于生计,已是莫大的幸运。” 曹旋眼里有无奈,有心酸。这所有的黑暗都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受,却无力改变。更可悲的是自己的丈人一家也深受其害,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伍子还想反驳几句,看着曹旋凝重的表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袁老三听着曹旋的感慨,多少有些意外,之前快意恩仇的曹旋,在经历了半年的风风雨雨之后,身上的杀伐之气少了很多,反倒是多出来一些悲天悯人的家国情怀。 因为袁老三不知道,曹旋在出走的这半年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风雨。 一行人走出林外,去找回正在路边吃草的马匹,将洒落的茶叶重新装到车上,天色早已黑透,众人顾不上停留,当即连夜返回。 曹旋和袁老三并排走在路上,袁老三向曹旋问了些他如何及时赶到相救的情况,曹旋都一一相告。 袁老三心情有些不佳,听曹旋说完事情的原委后,便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他觉得自己被劫这事太窝囊了,想想自己在中都城里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竟然着了土匪的道,被人用一百块大洋,便骗出城去,要不是曹旋及时赶到,除了两车茶叶尽数送人,只怕自己几人还得被绑了肉票,那时可就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柄。 袁老三又想到了雪上飞,这个人在被曹旋认出后,目光闪烁不定,不断察言观色,眉宇间透着狡诈。在问他话时,能言善辩,出口成章,听着好像滴水不漏,可是仔细推敲起来,却都不得要领。 雪上飞说他们几人生活无以为继,被逼拉起了杆子。在给自己下饵时,可是带着明晃晃的一百块大洋,当下老百姓的光景,只怕一个大的村子也凑不出一百块大洋来。 雪上飞说不知道被劫的人是自己,这有些牵强。不论哪个土匪出去砸窑,都要不断派出眼线去收集情报,当老大的自然要研判砸的是谁家的窑,绑的是谁家的票,不可能任由手下做主吧? 这样想来,雪上飞他们应该盯自己有段时间了,那他说不知道劫的是自己那就是在说谎。若是他明知道自己救过他的命,为什么还要对自己下手,此人真的如此忘恩负义吗? 也不全是,当自己逼退上前偷袭的假客商时,雪上飞虽然第一时间就开枪示警,但他并没有对着自己开枪,而是再次冲天开了一枪,按自己当时和他的距离,他完全可以将自己一枪击毙;当自己往林子里躲藏时,他仍然有机会击倒自己,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在当时那样的危急关头,他为什么不对自己下死手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隐情? 袁老三想来想去,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眼身边的曹旋,向他把自己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有些昏昏欲睡的曹旋听着袁老三心中的疑问,他也觉得这事若是仔细分析起来,确实透着些古怪,只是想不明白这事的蹊跷在哪里。现在大家都平安归来,袁老三还白得了一百块大洋,这事也就算圆满了,便不用再去想那么多了,先回去给家人报个平安,好好休息一番再说。 后半夜的时候,一行人才接近中都县城,曹旋辞别袁老三众人,打马往徐世贤村走去。袁老三带着几人押着茶叶进城。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貂蝉借故消失 袁老三悬赏寻人 民国三十五年阳历五月一日,国民政府正式发布还都令,宣布五月五日正式凯旋南京。 五月三日,蒋校长携夫人从重庆返回南京,准备参加五月五日举办的迁都大典。同一天,周副主席率代表团也飞赴南京,入驻长江路梅园新村,准备在马歇尔的调停下展开新的国共和平谈判。 五月四日,我党中央发出《关于土地问题的指示》也就是《五四指示》,决定把抗战时期针对对地主阶级的减租减息政策改为没收土地分配给农民,真正做到耕者有其田。 五月五日,国民政府迁都庆典在南京隆重召开,蒋校长宣布南京重新成为中华民国的首都,随后发表重要讲话,誓言要将统一大业进行到底。 这一切好像都距离中都县这个塞外小城太过遥远,消息闭塞的普通百姓,对千里之外发生的这些事根本无人知晓,也没人去关心。这些大事记的发生,也不在乎他们是否知晓,是否能够接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强加在了每个人的头上,他们的生活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着。乱世里的平民,每个人的命运都如同一叶飘荡在大海上的破舟,任由狂风巨浪把他们裹挟到难以预测的未来,不论是生是死,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毫无改变的能力。 徐世贤的病情在逐渐好转,除了尚不能起床活动,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也能和人交流。但是他不愿说话,即便是守护在床前的女儿,除了徐淑婉主动去问,他一概不说,原来颇为健谈的一个人,现在已变得寡言少语。他早已万念俱灰,脸上除了绝望,再看不到任何表情。 方菲的身体基本没什么大碍,医生给她吃了几剂益气补血的汤药,便不再给她用药,只是让她卧床静养。 上午医生查完房后告诉徐淑婉,方菲的身体已经康复,可以出院了。木讷的方菲,面无表情,没有表现出高兴,也没有表现出难过。她只是呆呆的看着病床上的徐世贤。 方菲身体的创伤虽然已经恢复,但是心灵的伤害却是无比巨大的,修复起来却还要假以时日。经历了梦魇一般的苦难后,方菲的心早被拖入了十八层地狱,要想解脱出来,谈何容易。 时间过去已经将近两月,所遭受的屈辱仍然历历在目,不时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扎在她的心窝上。躺在病床上的方菲一直在想,自己被歹人强行蹂躏,已经成了一个不洁的女人,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更可恨的是,歹人当着儿子和丫鬟的面施暴,而自己的丈夫当时就在门外,这对丈夫来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她不知道日后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丈夫,面对身边众人异样的目光。 方菲强忍着内心的痛苦,背地里独自吞下无数苦涩泪水,多少次想一死了之,奈何众人对她看管太严,难以如愿。 在徐淑婉、春芽儿、医生的不断劝慰下,方菲轻生的念头终于逐渐打消了。她最割舍不下的是刚刚满月的儿子,儿子还没来得及叫自己一声娘,自己就这样撒手而去,于心不忍啊。 方菲看着躺在床上萎靡不振的徐世贤,一连几日衣不解带紧紧守护在病房里的徐淑婉,她愧疚,她心疼。看着已经日益康复的徐世贤,她鼓起勇气,来到丈夫床前,她想伺候丈夫服药,吃饭。 让她痛心的是徐世贤对她态度的冷淡,任凭她如何呼喊,徐世贤只是双目紧闭,一声不吭。即便自己伸手去推他的肩头,他便会故意将头偏到另外一侧,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方菲知道,徐世贤是在嫌弃自己,嫌弃自己已经脏了。可这不是自己的错,是坏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幸,自己和丈夫一样,也是受害者。只是这样的话,方菲如何才能和徐世贤说的出口,她委屈,她痛苦,她心碎,她欲哭无泪。 方菲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头,失神的看着病榻上的徐世贤,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沉默良久,方菲从病床上站起身来,看了眼在陪护床上睡的正香的徐淑婉,对坐在床头打盹儿的春芽儿低声说道:“医生早上说我可以出院了,我现在准备回趟家。我身子已经好利落了,也用不着有人陪伴,你在这里多辛苦一下,帮着伺候老爷,别让大小姐太累了,你看她已经连着熬了几个昼夜,早已困顿疲惫,趁着白天无事,让她多睡会儿。咱们出来已经快十天了,我太过惦念雅望,不知他在家里怎么样了,我先回去看看他再来照顾老爷。” 春芽儿犹豫着说道:“我还是和师姐一起回去吧,师傅让我陪在你身边照应,我不能离开你。大小姐那里还有两个丫鬟在照应,她们能忙的过来。” 方菲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去看看孩子就来,外边有拉洋车的,我坐个车子很快就回去了,你就留在医院照顾老爷吧。” 春芽儿还想争辩几句,方菲已经一扭头,往门口走去,一脸迷茫的春芽儿不知道是该跟出去还是该留下。 正躺在床上小憩的徐淑婉被她们的说话声吵醒了过来,揉了把惺忪的睡眼,问春芽儿怎么了。 春芽儿告诉她说师姐想雅望了,要回去看看,却不让自己跟着,要让自己留下伺候徐淑婉,她已经独自出去了。 徐淑婉说道:“这里人手够用,你赶紧跟着她去吧,她身体刚刚恢复,不能太过劳累,你跟着她,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春芽儿听完,匆匆追了出去。 已经走出医院大门的方菲,看春芽儿从身后急匆匆地赶来,便停下脚步,对她说道:“我不是让你留下来伺候老爷吗?你怎么又跟了出来?” 春芽儿说道:“师姐,你出来的时候,大小姐刚好醒了,她不放心你独自回家,让我跟着你一起回去。” 方菲叹口气说道:“哎,我都好利索了,能有什么事,你非得跟着出来,愿意跟着就跟着吧。”说完往大街上走去。 来到街上,方菲对春芽儿说道:“我想去杂货铺里给雅望挑几件玩具,咱们买好给他带回去。” 春芽儿答应一声,二人来到一间杂货铺门前,进去挑了几件玩具,结账时却发现二人谁都没有带钱。 方菲让春芽儿去医院里找徐淑婉要些零钱来,自己在杂货铺里等候。春芽儿答应一声,赶回医院去找徐淑婉要钱。 等春芽儿返回杂货铺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方菲的身影,便向店家询问,老板告诉春芽儿,她刚出去取钱没多久,方菲便也跟着离开了,然后便再没有回来,不知去了何方。 方菲不见了,春芽儿急的团团乱转,在店掌柜的提醒下,春芽儿才急匆匆来到街上,四处搜寻起方菲的下落来,空荡荡的大街上,哪里还有方菲的影子。 春芽儿迅速跑到附近的店铺,向众人打问是否有人看到方菲,然而穿着下人衣服的方菲,根本无法引起店家的关注,没人留意过她的出现。 心有不甘的春芽儿重又站在街头,不停拦下过往的路人,和人家描述着方菲的相貌特征,希冀着能从路人嘴里得到些方菲的线索,然而个个都摇头而去。 搜寻良久,不见方菲的身影,也没有打听到她的行踪,春芽儿知道方菲出事了,吓得蹲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惹得人四处围观,直到有热心人上前问她为什么哭泣,要不要报官时,她才清醒过来,赶紧赶回医院,去找徐淑婉。 徐淑婉看春芽儿又返了回来,而且满脸泪痕,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一惊,预感到有什么意外发生了,赶紧把她带出门外,慌乱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方菲呢?她去哪儿了?” 春芽儿忍不住一阵悲鸣,哽咽着告诉徐淑婉说方菲不见了,自己四处寻找,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这才又匆匆回来报信。 徐淑婉听完,险些跌坐在地上,立刻惊出一头冷汗来。方菲之前一直寻死觅活,想着轻生,这几天她的情绪才刚刚稳定下来,心情也略有好转,刚才走的时候也没觉察出她有什么异样,这怎么又突然甩掉春芽儿自己走了呢?只怕她这一走,情况多有不妙。 徐淑婉不敢再想下去,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让丫鬟赶紧去把马平找来。 马平正在医院门前的客栈里躺着,他刚从恒裕泰茶行回来,得知袁老三和伍子在前几天的时候被连人带货骗到城外抢劫,伍子肩膀还挨了一刀,要不是曹旋和锥子及时赶到,只怕他们二人就凶多吉少了。 马平听了不禁也为他们的遭遇捏把汗,暗叹江湖险恶,不比自己当时做局骗人差什么。当他得知为袁老三设局的人竟然是雪上飞时,颇感意外,这个人和自己在王兰根手下一起共过事,为人狡诈,善于见风使舵,做起事来有些不择手段。袁老三、伍子救过他的命,他竟然忍心下此毒手,真是忘恩负义,等自己遇上了非得修理他一顿不可。 丫鬟的到来打乱了马平的思绪,当他听说方菲走丢了,心里也不由的咯噔一下,他也知道方菲前几日一心赴死,现在不见了踪影,只怕她再做出傻事来。 马平不敢怠慢,跳下地来,穿好鞋子,一溜烟往医院跑去。 等马平到的时候,心急如焚的徐淑婉已经安排了一个丫鬟赶回村里,看看方菲是不是已经回家了。他把情况简单和马平说了一下,让他和春芽儿带着丫鬟去大街上分头去找。 病房里只剩下了徐淑婉父女二人,其他人都悄悄出来寻找方菲的下落。 马平一番寻找无果,他想着人多力量大,便匆忙赶到恒裕泰茶行,把方菲失踪的事和袁老三说了。 袁老三听完也立刻着急起来,留下受伤的伍子和郭子照看店面,他跟随马平急匆匆地走出茶行,加入到搜寻方菲的队伍里来。 午后两点多的时候,徐家的马车把丫鬟送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方满堂和他的一众弟子,满满当当坐了一车。 丫鬟到家后没有发现方菲的身影,便匆忙把情况告诉了徐达,徐达又赶去告诉了曹旋。 曹旋命人去方满堂家询问,方满堂众人也没见方菲回来过。听说女儿跑出去不知下落,方满堂顿时惊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在那里抖成一团,千看万守,还是让她寻得了时机,只怕她这一走,势必凶多吉少。方满堂在众弟子的搀扶、劝慰下,才渐渐缓过神来,匆忙赶到徐家找曹旋商量对策。 曹旋安排马车把丫鬟和方满堂师徒几人送到县城,让他们撒开人手,仔细寻找。若是有了消息便立刻来报。 方满堂见到徐淑婉后,已是六神无主,脸色煞白,顾不上喘口气,便颤抖着问道:“大小姐,方菲回来没有啊?” 徐淑婉见方满堂已是急火攻心,怕把他吓出个好歹来,赶紧先安慰几句,然后把方菲临走时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让他不要太过担心,千万要保重身体,并告诉他现在已经撒下人手,在到处寻找。 方满堂听说还没有女儿的消息,当下道声“苦也”。再不愿在这里多耽搁一秒,喊起众徒弟,连颠带跑,带头往医院门外跑去。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前去寻找方菲下落的人,都陆陆续续赶了回来,城里的大街小巷都转遍了,就连周围的树林,沿途的水井,城外的护城河也都找过了,谁都没有找到方菲,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回来复命的众人,没敢进入病房,怕让徐世贤知道实情,惊着他。让春芽儿进去把徐淑婉喊出来说话,徐淑婉留下两个丫鬟照顾徐世贤,自己走出病房,带着众人来到马平住宿的客栈。 痛心疾首的方满堂一言不发,蹲坐在墙角的地上,双眼布满血丝,用哀求的眼光看着面前的众人,希望他们能找出女儿的下落。他的几名弟子,也个个垂头丧气,靠墙站着。 春芽儿蹲在方满堂身边,一边哽咽,一边向师父哭诉自己的不是,不断责怪自己没有照看好师姐,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师姐的失踪,请求师父原谅。 袁老三和马平整整找了一下午,四处打听,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二人看着悲痛万分的方满堂和他的几个弟子,也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劝慰他们。 徐淑婉听众人说了各自的搜寻结果后,也是愁容满面,她不仅担心方菲的下落,也担忧父亲得知方菲失踪的消息后,受不了打击,再次加重病情。此事虽然暂时可以隐瞒,但纸里包不住火,拖久了他肯定会得知消息。 徐淑婉看了眼袁老三说道:“三爷,你们忙碌一下午也没有找到方菲的下落,你看咱们要不要报官?能不能让警察也协助咱们寻找一下?” 袁老三沉吟片刻,摇摇头说道:“现在社会动荡,饥民四起,还时时有匪患滋扰,每天都有很多人或倒毙路旁,或消失不见,官府根本管不过这些事来,区区走失一个人更算不了什么,是不会引起官府的重视的。即便你去报了官,也只是给你备案,让你回去等候消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结果的,要想找到人还得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马平说道:“徐老爷说过家中所有事务,不论巨细,务必低调行事,不能和官方有任何接触。若是太太失踪的消息传出去,势必闹得满城风雨,只怕对徐家的名声也不太好。” 徐淑婉把目光看向了方满堂,对他说道:“不知方班主您是什么意思?” 方满堂叹口气说道:“我老朽无能,除了带着徒弟们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找,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还望大小姐和各位爷多多费心,尽快设法找出我女儿的下落来。” 袁老三看着恓惶的方满堂,也倍感心酸,对他安慰道:“方班主,你先不要太过悲痛,我们不会放弃一丝希望,明天我们会撒开人手继续寻找。” 袁老三说完对徐淑婉说道:“我想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不见了,肯定有人会看到过她的身影,我晚上回去写一些寻人启事,上边写上太太的体貌特征,失踪地点,失踪时间,若是有人能提供线索,给予高额奖励,上边留下我茶行的联系地址,有人报信就直接去店里找我,我第一时间便循着线索前去查找,我想会打听出她的下落的。” 袁老三话音刚落,众人都眼前一亮,感觉这个法子靠谱,寻找方菲的下落又有了一线希望。 徐淑婉也很赞成袁老三的想法,决定明天分头行动,方满堂带着弟子们还沿街打问寻找,马平去马桥上人员聚集的地方打探消息,袁老三则书写尽可能多的寻人启事,安排人手张贴。 徐淑婉安排好众人的食宿后,匆匆回到病房陪护父亲。徐淑婉刚一进屋,徐世贤便问道:“我一下午听着你不断进出,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问丫鬟们,她们支支吾吾的也不说,方菲不是回家看雅望了吗,怎么不让她把孩子带来给我瞧瞧?” 徐淑婉说道:“爹,你安心养伤,家里有辅同在能有什么事,你就别操心了。方菲今天才刚回去,你就想着让她赶紧回来,让她在家里多待几天吧,好好照顾下雅望,别急着让她带孩子来医院,这里都是病人,万一把孩子给染上个什么病症可该怎么办?” 徐世贤听了,便不再提孩子的事,牵挂起了自家的产业,又问道:“这几日徐达那边有没有送消息来?家里的地种的怎么样了?不要因为我不在家,误了农时。” 徐淑婉说道:“爹,徐达在咱家几十年,每年农忙不都是他在安排吗?错不了,你放心吧。那些放出去的田,人家佃农都自行耕种去了,咱也不用操心,咱家自己种着的那千把亩地,也都开始忙碌了。徐达说四月中旬的时候就把土豆都种下了,这几天刚种完小麦,正忙着种胡麻呢,五月底就准备种莜面了。” 徐世贤得知家里的土地并没有因为自己伤病而错过农时,心里踏实了很多,便不在说什么,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转过头去,貌似又要睡了。 第二天天还不亮,方满堂就带着弟子们继续寻找,这次方满堂给他们做了明确的分工,划定几个片区,每人负责几条街道,最好要挨家挨户的打问,争取做到不漏过一丝线索。 马平也早早来到马桥上,穿梭在人群里,打听着有关失踪人口和贩卖妇女儿童的消息。 袁老三昨天夜里熬到很晚终于写了近百张寻人启事,早上一起来,就安排锥子拿着写好的启事和浆糊,沿街去粘贴。等他把启事张贴完后,便去给曹旋报信,把这里的情况及时知会曹旋。 锥子答应一声,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先往大街上繁华的地方走去。 要说这袁老三的法子还真有效果,锥子出去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来茶行打听,声称发现过方菲的踪迹,让袁老三按告示上的行赏。 袁老三见有人来报,非常高兴,一个个仔细询问,有一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确实是看到过方菲在哪出现过,但并不能提供方菲现在的下落。有了一些线索,袁老三非常高兴,对能确切提供线索的人都给予奖励。 袁老三从这些人提供的信息里分析,方菲应该是顺着东门出了城,只是她出了城后往哪里去了呢?再没有更多的线索。 随着前来报信的人不断增多,袁老三发现有好多人根本就是来骗钱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根本说不到点子上,胡诌几句,就想从袁老三这里讨些钱。 袁老三知道是自己的慷慨才引来这么多人提供假消息,这倒有些适得其反了,他只好黑下脸来,把那些坑蒙拐骗的人给哄了出去。 中午时分,锥子终于张贴完所有的启事,回到了茶行,和袁老三几人一同吃了午饭,便前去给曹旋报信。 午饭过后,袁老三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等着有人来提供消息。这时店里来了一名中年男子,五短身材,相貌敦厚,一身粗布衣衫,上边打着几块补丁,脚蹬方口布鞋,鞋上破了一个洞,脚趾露在外边,一副农民打扮。此人虽然看着憨厚老实,一双不大的眼睛却是熠熠有光,不停地在屋里瞅来瞅去。 伍子看他在柜台前东张西望,只是看这装扮不像是来买茶叶的,也没有起身,只是懒洋洋的问道:“你想要些什么茶叶?我给你介绍一下。” 男子慌忙摆手道:“掌柜的,我不是来买茶叶的,我是来提供线索的。我刚才进城时看到人们围着墙上的告示在看,人们说上边写着悬红寻找一名女子的下落,我听人家说了上边所写女子的容貌特征,和我在城外偶遇女子相貌相当,我便前来看看,我遇之人是不是你们所寻女子。” 第二百三十章 袁老三下落不明 曹辅同马桥追凶 袁老三紧蹙眉头,半闭双眼,翘着二郎腿,仰坐在茶桌后的椅子上,把左臂横在胸前,右臂支撑在上边,手里握着他那只硕大的烟斗,在嘴边举着。袁老三出神的看着烟斗里冒出的袅袅青烟,仿佛想从这稀薄的烟雾里看到方菲的下落。 案几上茶盏里的浓茶已经渐渐冷却,夹杂着烟草气息的茉莉茶香也淡了很多,现在的袁老三没有心情品评玩味这些,他的大脑在缜密梳理众人提供的线索,希冀着能找到突破口。当男子的声音传到袁老三耳朵里的时候,他立刻睁大了双眼,从椅子上坐直身子。 袁老三打量男子一番,看他衣着朴素,相貌忠厚,听他和伍子说话不浮夸,不吹嘘,踏踏实实,心中已经对他信了几分,赶紧伸手招呼男子过来说话。 男子听到有人招呼,便抬头看去,见袁老三正示意他过去,他微笑着答应。伍子见状。让他过去说话,男子点点头往茶桌前走去。 男子来到面前,袁老三让他在茶桌前的椅子上落座,并为他满上一盏热茶,送到他面前。 男子看着热情的袁老三,多少有些拘谨,双手垂立,站在那里不敢落座,只是对袁老三说道:“掌柜的,您客气,我就不坐了。听说是您张贴告示,在悬赏寻找一名女子的下落,承诺若是能帮您找到人,您就奖励十万块钱边区票,不知是不是真有此事?” 袁老三笑笑说道:“这消息不假,寻人的告示是我贴的,你见过我要找的人吗?” 男子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和那些在街头围着看告示的人打听过了,他们嘴里说的女子,和我见到的女子有九分相似,我琢磨着应该是您要找的人,我怕耽搁久了,误了您的事,便赶紧来报信。若碰巧是您要找的人,我不仅做了件积德行善的好事,还能挣些赏钱,也算一举两得。”男子虽然说得振振有词,但在提到钱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袁老三说道:“你若真能为我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我悬赏的钱便是你应得的,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我的奖励规则是这样定下的,如果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找到人,我就给你十万块钱。如果你光是见过,只和我说了个她出现的大概位置,我不能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找到人,我就只能给你几百块钱的辛苦钱。另外你要是说谎骗钱,我不仅一分没有,还要追究你耽误我寻人的责任。” 男子连忙说道:“掌柜的,我没有金刚钻也不敢揽这瓷器活,您别担心,咱们买卖公平,现在不用您出一分钱的赏金。我亲自带着您去找人,等您见着人了,确定是您要找的人,那您就把承诺的赏金给我;若要不是,就算我白忙活一场,我连杯茶水钱都不和您要,咱们便各走各的。您要是觉得我说的公道,咱们就走一遭,您要是对我提供的消息没什么兴趣,那就算我白来。” 袁老三看此人面相老实,言语诚恳,和那些花言巧语来骗钱的人大不相同,当即来了兴趣,便和他询问起所见之人的衣着相貌来,男子一一描述,和走失的方菲一般无二。 袁老三又问他如何见到的方菲,方菲现在落脚何处,情况如何。 男子敦厚的脸上显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掌柜的,您也别尽套我的话了,我只能告诉您我是在进城的路上看到她的,具体她在那里干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至于具体地址,我现在还不能告诉您,要是我说了,那我还能挣到您这十万块钱吗?您要是有心出这个钱,那我就带您去找,您要是舍不得钱,那就当我没来过。” 男子说完,眼睛紧盯着袁老三。 袁老三见他说的很笃定,不似那些急功近利前来骗钱者使出的伎俩,心里便打定了八九分主意,对他说道:“你别急啊,老兄,我之所以详细问你,不是想赖这十万块钱,我是在顾虑我要找之人的安危,她已经走失了一天一夜,你想我们心里能不着急吗?” 男子说道:“掌柜的,你的心情我也理解。我能告诉你的是那女子现在看起来状态不错,她所在的地方也安全,但你要是去的晚了,她还在不在那里,有没有危险我就不知道了。” 袁老三听完,顿时着急起来,他怕夜长梦多,担心方菲在外边久了会有危险。也顾不上去通知徐淑婉,决定先跟随此人前往,去看看对方所言是否为方菲。 袁老三站起身来,当下便要求男子带他前往城外寻找方菲的下落。 男子也不推辞,只是告诉袁老三自己是徒步而来,只怕跟不上袁老三的脚力。 袁老三吩咐工人去后院牵两匹马出来,并叮嘱郭子、伍子在店里照顾生意,告诉他们自己前去城外寻找方菲的下落,若是能找到便尽快返回。 袁老三安排完毕,让男子前边带路,二人打马出城,前去寻找方菲的下落。 伍子和郭子听说方菲有了下落,心里也高兴,二人谈论着方菲在外边可能遭遇的种种场景,翘首以盼袁老三和方菲顺利归来。 傍晚时分,袁老三还没见回来。锥子已经从徐世贤村赶了回来,锥子回到城里先去医院找了徐淑婉,曹旋有一个重要的口信让他告诉徐淑婉。 就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县农委会的人来了,要面见徐世贤,和他探讨有关徐家土地的事。徐达出面接待时被告知,要求徐世贤在三日内上交全部地契,给他家留一百亩的口粮田,三百亩的草场,剩余数万亩良田和草场全部收归政府所有。土地上交后,县政府会另行分配,将全部土地都分发到周围的百姓手中。 徐达听完,早已吓得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答复。他再三恳求,如此大事,一时难以决定,需要徐家仔细商议后再行定夺。 农委会的干部们告诉他这是整个解放区的统一政策,边区政府已经下文,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主动上缴地契,政府会在大会上表彰这些积极分子,若是对政府要求置若罔闻,消极应对,便直接没收,若有人组织串联,对抗闹事,一律严惩。 这一消息,对徐家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徐家刚刚被小五点劫走全部积蓄,现在又被要求上缴全部土地,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这让偌大的一个徐家大院日后如何过活?别说是给家中那几十号下人发工钱,就连他们的吃饭问题都难以解决,这是要把徐家往绝路上逼啊。 曹旋听完徐达的报告,心中也充满愤怒和不平。这是徐世贤努力奋斗半生,辛苦赚来的家业,政府有什么资格对私产随意处置,天理何在?公道何在?曹旋对此事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鉴于自己现在的身份,根本无法出面和对方理论,只能让锥子将此事告知徐淑婉,让她和父亲尽快定夺此事。 得到消息的徐淑婉,差点惊得一头栽倒在地,果真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就在日前父亲还牵挂着家里的耕地,在询问播种情况,没想到今天政府便要没收自家的全部土地,不知父亲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眼看着自家已是如此境遇,没想到现在又雪上加霜,政府要罚没所有土地,那可是一家人的生存之本,没了这些土地,自家数十口人该如何过活? 徐淑婉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自家的前途再没有任何希望。此时千钧重担压在自己一人肩头,自己柔弱的肩膀根本承受不了如此重负,她想退缩,想逃避,可是作为顶门立户的长女,她没有逃避的资格,没有撒手不管的权力,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扛下这一切。 临了,锥子告诉徐淑婉,曹旋叮嘱她千万不要惊慌,一定要撑住,土地的事或许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当下找人要紧,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寻找方菲的下落,曹旋也会在城外及时打探消息。 徐淑婉强打精神送走锥子,回到病房后,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无助、凄苦全部涌上心头,她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捂起来,暗自催泪。自家现在已是风雨飘摇,如何才能度过这一难关?自家已经到了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该如何向父亲明说?只怕羸弱的父亲根本经受不住如此打击。 锥子回到茶行,将曹旋和徐淑婉两边的情况告诉郭子、伍子,然后便和他们忙活店里的生意,三人一起等待袁老三带回好消息。 眼看着日头西斜,袁老三仍旧没有回来,郭子命人把店门关了,开始张罗晚饭。几人心不在焉的吃着晚饭,不停瞅向窗外。却始终不见袁老三的影子。 看着天色已晚,三人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但谁都不愿说出来,只是互相乐观的猜测,定是袁老三已经找到方菲的下落,直接把她送到了徐淑婉那里,所以才迟迟不见归来,或许自己几人应该去医院看看。 三人拿定主意,走出院门,准备前往医院寻找袁老三,就在他们刚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马平急匆匆的赶来了。 三人立刻围拢上去,问他袁老三怎么没有和他一起回来,是不是在徐淑婉那里,让他来喊大家一起过去。 马平被问的一头雾水,说道:“三爷不在茶行吗?我们约好了傍晚在客栈里会面,却迟迟不见三爷过去,大小姐等的着急,让我过来请三爷过去议事。” 郭子三人大吃一惊,说道:“我大哥没有在医院吗?你们找到徐太太的下落了吗?” 马平说道:“三爷没去医院啊,我们也没有徐太太的消息。大小姐早已等的心急火燎,这才让我过来喊三爷。” 原来搜寻了整整一天的马平和方满堂等人,又是败兴而归,眼看着已经一天一夜过去,却始终不见方菲的下落,众人的心情都愈发沉重起来,虽然大家不愿说出来,可心里都明镜似的,方菲还活着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 眼看着到了约定碰头的时间,强打精神的徐淑婉和众人聚集在马平租住的客栈里,焦急的等着袁老三的到来,期待袁老三那里会有好消息带来。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距离众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徐淑婉几人望眼欲穿,不论有没有方菲的下落,袁老三也得来这里碰下头,就是有事耽搁,也得派人送信过来,可是茶行那边没一个过来。 徐淑婉知道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便让马平前往恒裕泰茶行,看看袁老三在忙什么,他要是有事无法分身,就问问他那边进展如何,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平匆匆来到恒裕泰茶行面见袁老三,没想到袁老三竟然不在家,马平赶紧向三人问起袁老三的情况。 郭子和伍子便把下午时店里来人的情况和马平详说了一遍,告诉他袁老三在两点多钟的时候跟着报信男子骑马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边遇到了什么情况。 马平听完,也觉得甚为离奇,这边方菲的踪迹还没有消息,现在袁老三又下落不明,凭袁老三的身手就是遇上点什么意外也能轻松解决,怎么能离开之后便杳无音信了呢? 马平又向郭子询问袁老三是不是去的地方距离较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郭子告诉他男子当时说的清清楚楚,方菲就在城外的农村,不可能骑马五六个小时都跑不回来,肯定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 几人都不能合理解释袁老三迟迟不归的原因,一时慌乱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马平率先冷静下来,让郭子三人暂且不要惊慌,在家中耐心等待袁老三的消息,或许晚些时候便会回来。自己先去将这边的情况告诉徐淑婉,看看该如何处置,若是天亮时袁老三还回不来,那就得赶紧告知曹旋,让他拿主意。 徐淑婉听到马平带回的消息后,也深感意外,没想到袁老三打听到了方菲的踪迹,出去找人却不见回来。不过想那袁老三,武艺高强,为人机警,又浑身是胆,一般人连近身都难,想把他制服,绝非易事。 徐淑婉和马平计议良久,也想不出袁老三会去哪里,二人只能寄希望于袁老三因为其他事耽搁了,明日一早便会平安归来。 听说袁老三不见了踪迹,方满堂的弟子们心头也都压上了一块巨石,平添了一丝恐惧,担心徐家频繁出事,是另有原因。若是袁老三也受了牵连,只怕这样的灾难迟早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一时人人自危。 徐世贤和方菲状态转好,徐淑婉紧绷的心刚松弛下来一些,没想到便接二连三出现了人员失踪的事,这让她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自家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各种灾难接踵而至,现在就连一些走的近的人也跟着遭殃。 曹旋不在身边,徐淑婉自己难以应对面前这些棘手的问题,看着屋里愁眉不展的众人,徐淑婉也拿不出什么好的主意,只能让大家暂且歇息,等天明后看看袁老三是否能够回来再说。 天还不亮,马平便跑到恒裕泰茶行去打探消息。袁老三依然没有回来,郭子、伍子、锥子三人眼巴巴等了一夜,没有一点动静。 马平看着神情沮丧的三人说道:“徐太太和三爷接连下落不明,只怕这事已不是走失这么简单,我觉得这事里有蹊跷,咱们不能在这里坐等了,必须及时去找曹二爷,商量个对策,要是拖的久了,只怕他们会遭遇什么不测。” 郭子和伍子早已六神无主,听马平这样一说到,当即表示事不迟疑,最好立刻动身。 诸多意外的出现,让马平心里多了一丝警惕,他担心住在医院里的徐世贤和徐淑婉父女二人的人身安全,虽然有方满堂和他的几个弟子在身边,可是他们都一心扑在寻找方菲的下落上,无暇照顾徐淑婉父女,便让锥子前去医院保护他们父女,并叮嘱他们尽量减少出门,等自己面见曹旋,商量好对策后,很快就会回来。 马平几人商定完毕,决定几人兵分两路,马平、郭子、伍子前往徐世贤村找曹旋商量对策,锥子去医院照应徐淑婉父女,立刻分头行动。 曹旋看着马平三人一大早便风风火火的来到徐家大院,情知有状况发生,赶紧迎了出来。 马平几人满脸焦虑,看曹旋出来都急匆匆围了上来。急躁的伍子,等不及进屋,边走边和曹旋说起了袁老三失踪的事。 曹旋一听袁老三从昨天下去出去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不由大吃一惊,袁老三近日刚刚遇险,没想到现在又下落不明。 曹旋和郭子、伍子详细询问起了店里最近的情况,让二人仔细想想和别人有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冲突,有没有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这些都得到了二人的否定回答。 虽然现在全县的治安在不断恶化,可是城里有军警把守,秩序还算井然,也没听说有什么人敢明目张胆的出来行凶作恶。 曹旋想起了那日夜里打退雪上飞后,押货返回时袁老三和他提到的心中疑惑。雪上飞派人上门设局,面对询问却辩称不知道是袁老三的买卖;双方交手后,雪上飞仅是开枪恫吓并没有对他下毒手。这对于杆子的行事风格,多少有些反常。 雪上飞当时是冲着袁老三去的还是冲着钱去的?冲着钱的话,他自己下了一百块大洋的本,就为了得到两车茶叶吗?茶叶对他一个杆子来说不是必需品,放着毫无用处,他们不可能去开店卖茶叶,自己喝的话,他们那十几个人一辈子也喝不完。 曹旋想到这些时,隐隐觉得袁老三的失踪没有那么简单,他和方菲的失踪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好说。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调查上门给袁老三提供情报的人,袁老三是跟他走的,找到他便能问出袁老三的下落。想到这里,曹旋和郭子、伍子二人详细问起报信人的情况。 郭子二人把男子的相貌详细描述了一番,站在一边的马平有些激动起来,张嘴问道:“那个小个子小眼睛男人右手是不是六指?” 郭子、伍子异口同声说道:“你怎么知道?” 马平一拍大腿说道:“哎,我糊涂啊,竟然忘了问问你们带三爷出门的人是什么相貌特征。” 曹旋说道:“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在马桥上和你交手的六指?” 马平肯定的说道:“按伍爷刚才所言,是他确定无疑,这小子怎么找到了三爷的门上?” 曹旋说道:“他不是什么十方道的人吗?看来这个道门不简单啊,竟然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起了老三的主意,他们不会不知道老三的手段,这事他们必定有预谋。” 听曹旋和马平这样一说,郭子、伍子的心提了起来,带走袁老三的是江湖人,不知是想寻仇还是想谋财。胆战心惊的二人已不知如何是好。 曹旋在屋子里不停来回踱着步子,想着应对这突发情况的万全之策。 马平三人看曹旋眉头紧蹙,不停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知道他是在思考寻找袁老三的方案,三人不敢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期待他能给大家带来希望。 曹旋停下脚步,对马平说道:“走!咱们现在就进城,去马桥上看看那个六指还在不在那里。” 马平三人见曹旋已经拿定主意,一下子都有了主心骨,沮丧的脸上显出些许安慰。 曹旋带着三人进入中都城后,没让伍子和郭子跟来,他们二人一个负伤,一个身带残疾,做事多有不便,让他们二人暂且回去等消息。 曹旋二人和郭子二人分开后,没有停留,径直往马桥赶去。 马桥上的人还没有散去,马平又去找那个熟识的牙纪,却不见他的身影,便向其他牙纪问起他的下落,其他牙纪告诉马平,自从马平那日为他出头打了六指和他的兄弟后,他怕遭到报复,再没敢来马桥上讨生活。 马平心中有些难过,自己本想着替他出头,好教日后再没人敢欺负他,他也能多挣些中介费,没想到反倒害了他,现在把他的饭碗也给砸了,不知道他日后该如何过活。 马平眼看着自己好心帮了倒忙,心中愤懑,在众人的指点下带着曹旋去寻找六指和大牙。大牙正在人群里收管理费,却不见六指的影子。 马平走上前去,拍了把大牙的肩头。大牙回头看去,顿时惊在当地,他没想到马平还敢来马桥,而且会主动来找自己。 大牙转过身来,对马平怒目而视,说道:“你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找上门来,我正愁找不到你的下落呢,这下好了,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马平冷笑道:“不用你去找,爷现在就在你面前,你想怎么着吧?” 大牙吃过马平的亏,知道马平的手段,不敢擅动,看了眼马平身后的曹旋说道:“怎么?今天带了帮手来?找了个人给你壮胆是吧?” 马平轻蔑地说道:“和你练还用帮手?爷自己就够。” 大牙说道:“小子,别嚣张,在我面前咋呼不算什么好汉,敢不敢和我那两个兄弟练练?” 马平说道:“把你们的人都喊来,爷正好给你们一锅端了。” 大牙没想到马平这么爽快,以为马平还带了其他人手,往人群里四处看看,说道:“你别仗着人多逞能,有本事咱们就单挑。” 马平说道:“你不用怕,别乱瞅了,爷没带人来,就我们俩个。你给爷去把六指叫来,爷有几句话和他说。” 大牙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别玩阴的。” 马平说道:“和你这样的小虾米玩,用不着考虑什么阴的阳的,你要是想报仇就赶紧喊他们出来,别耽误爷回家吃饭。” 大牙说道:“你敢跟我走吗?” 马平说道:“别废话了,前边带路。” 大牙看了眼马平身后的曹旋,只见此人中等身材,略显消瘦,不像是孔武有力之人,他放下心来,对马平说道:“有种就跟我来。” 大牙说着往前走去,将马平和曹旋带离人群,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不远处站着两个精壮汉子,正在远远观察着人群里的动静,大牙对着二人打出一声口哨,二人向这边张望过来。 大牙向二人招招手,二人匆匆走了过来。 待二人走至近前,大牙对他们说道:“他们就是那天来马桥上闹事,搅咱们买卖的人。我和六哥都吃了他的亏,正还在找他呢,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们兄弟俩今天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咱十方道的兄弟不是吃素的。” 曹旋听大牙说出十方道的名字,心里有底了,或许能从这些人手里打听出些什么消息来。 马平说道:“六指呢?怎么六指没来?找他出来,爷有点事想和他谈谈。” 过来的两个青皮小伙,双眼一瞪,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喝道:“少他妈废话,我今天要是不把你打残废了算你生的结实。” 不待马平张嘴,二人已经拉开架势,向马平冲了过来。马平没有躲,也没有要还手的样子,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 冲在前边的男子一个直拳,狠狠地砸向马平的面门,他想给马平来个满脸开花。他的拳头在距离马平的面门不足一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双眼圆睁,脸上一副痛苦的神色,将举在半空中的拳头收了回去,低头往自己的肚子上看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马平执刃慑凶顽 老三踪迹终得觅 男子有些不相信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一把锋利的匕首正从他的小腹处拔出来,上边还带着丝丝鲜血。 马平面色冷峻,嘴角挂着一丝不屑,前倾的上身正缓缓收回,手里平握着一把匕首,刀尖上的血迹正一滴滴掉在地上。 跟在男子身侧的同伙也逼至近前,看到马平斜刺里伸出的手臂,也情知不妙,硬生生刹住前冲的脚步,站立当场。 一边的大牙看得真切,就在同伙扑上来的当口,马平早已从袖口抖出一把匕首来,直挺挺的向着同伙的小腹上刺了过去,他想出声示警,哪里还来得及。 男子紧捂肚子,鲜血不断从指缝里流出,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强忍着剧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面前的马平,生怕他手里的匕首再度向自己刺来。 看着面前画风突变,大牙和同伙早已错愕不已,呆立当场,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出手就是杀着。双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门寻仇,往大了说也就是江湖人的争勇斗狠,根本不至于要置人于死地。 二人看着马平凌冽的眼神,心底发寒,一人赶紧蹲在地上去扶中刀男子,大牙则强打精神,色厉内荏地向马平说道:“你,你他妈不讲江湖道义,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马平的眼里满是煞气,逼视着大牙说道:“爷没工夫和你扯那闲淡,你赶紧给爷把六指找出来,否则的话我把你们都捅了。” 马平说完,抬起一只脚来,若无其事的将匕首在鞋底上来回蹭了两下,将刀刃上的鲜血蹭掉,宛若一个刚杀过猪的屠夫,只把大牙几人看得心惊肉跳。 马平没去理会三人的表情,双目露着凶光,举着匕首,恶狠狠地向大牙身边走去。 大牙看马平向自己走来,早已惊出一头冷汗,虚张声势的喊道:“你他妈别乱来啊,你伤了我你也走不了,这里还有我们很多兄弟。” 大牙嘴里说着话,开始手忙脚乱在身上摸索起来,一阵折腾后,好不容易从后腰处摸出一把匕首来,颤抖着指向马平,大声招呼正在给中刀男子止血的同伙,让他过来帮忙。 男子看着面前的情形,缓缓直起蹲在地上的身子,没敢妄动。他刚才借着搀扶同伴的当口,偷瞄了几眼一直没有动手的曹旋,只见此人年龄不大,却是不怒自威,身上带着强大的气场,正安静地看着众人的举动,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根本没把自己几人当回事。 男子看出来了,这个冷眼旁观的人才是正主子。正主子尚且没有出手,自己三人就被人任意拿捏了,要是再莽撞行事,说不准今天就得交待到这里了。看来这中都城真是藏龙卧虎,不是自己几人能任意施为的地方,男子把抬起的头又悄悄低了下去。 马平无视大牙手里了的匕首,径直向他走来,说道:“爷问你六指呢?” 大牙看同伴没有过来助拳的意思,紧张地说道:“他不在这里,你找他干什么?是不是为着管理费的事,我们收了哪个不该收的钱?我给他退了还不行吗?用不着这样舞刀弄枪的吧?” 慌乱中的大牙,开始主动服软,委曲求全地从自己身上找起了毛病。 马平没有理会大牙的主动示弱,依然只是冷冷地问道:“六指不在这里,他去了哪里?” 大牙见马平没有要追究自己的意思,只是在一味打听六指的下落,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说道:“他昨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马平问道:“他干嘛去了?” 大牙说道:“好像是去办分舵主安排的差事,只留下我们几个在这里收管理费。” 马平问道:“什么差事?” 大牙的眼睛转动了两下,道:“我也不知道,他没说,我们也不敢问。” 马平又往前逼近一步,说道:“撒谎对你没好处,你还是直说了吧,省的爷动手,说清楚了饶你一命,说不清楚你们三个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大牙偷瞄了一眼自己的同伙,刚才站起来的身子早已又弯了下去,正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给中刀男子包扎伤口。他知道同伙已被刚才的场面吓怂了,平日里在一些牙纪头上作威作福,现在见了二话不说就拿刀捅人的,他也害怕,自己一方的战斗意志已被彻底瓦解,今天只能认栽了。 就在大牙犹豫间,马平已经跨步上前,一把握住他持刀的手,反手一扭,将他的手在自己膝盖处猛的一磕,将大牙手里的匕首磕掉在地。 大牙以为马平要对他下手,吓得连连告饶:“大爷手下留情,你只管问,只要我知道的都言无不尽。” 马平松开扭着他的手,把他往前一推,喝道:“那还不赶紧详细说来?” 大牙有些不安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说道:“六哥前两天接到分舵主的命令,让他伺机把一个人带到城外,六哥接到命令后就安排人手前去监视,等待时机。昨天早上派出去监视的人回来说那人有异动,问能不能动手,六哥问明情况后,在那里考虑了半晌,然后就派人去分舵报信,到中午的时候他换了身破烂衣服,就出门去了,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马平说道:“你知道他要算计的人是谁吗?” 大牙说道:“知道,六哥提起过,就是城里恒裕泰茶行的少东家袁老三。” 一边的曹旋听得明白,果然是这些人把袁老三骗出了城外,只是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他没有出声,安静地听着马平在那里审问。 马平说道:“为什么要骗袁老三出城,你给我从头到尾详细说来,胆敢隐瞒一句,爷把你的狗头拧下来。” 大牙说道:“这事没让我参与,我知道的不太详细,光是这几天断断续续从六哥嘴里听到一些消息,说是我们分舵主和一个叫袁老三的人有仇,舵主想把他给办了,可是城里没法下手,只能把他弄到城外。六哥听说袁老三武艺高强,也不敢轻易上门招惹,这几天正为这事发愁呢,昨天得到袁老三在悬赏寻人的消息后,六哥就有了主意。” 马平说道:“六指要把人送到哪里?” 大牙说道:“应该是要送到分舵,他提前安排人给分舵主报信去了。” 马平继续问道:“你们总舵主和分舵主分别是谁?你们十方道的总舵在哪?和分舵是一个地方吗?” 大牙说道:“总舵主法名道微,宣称是紫微大帝显象,修炼紫微符咒,据说法力无边,可以为信众招财解厄,救苦救难,只要是供养或追随他的人,死后都可以轮回进入天道,永享极乐。我们分舵主法号玄宏,负责领导城内及周边十方道事务。由于现在是私下传教,不能暴露行踪,担心引起官方注意,总舵和分舵的地址都是道会里的秘密,只有六哥那样的引导师才知道各自分舵的所在,而总舵在哪只有分舵主们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总舵不在城里。我听六哥私下里提起过,我们的分舵在白庙营乡。六哥每次吸纳到新教徒的时候,都会去那里给他们录籍,领取安家费。” 马平道:“你们分舵主玄宏平时来这里吗?” 大牙道:“他很少露面,即便来了也是混在人群里暗中观察,从不和我们打招呼。我们这里收取的管理费,每隔五天由六哥送到分舵。” 马平道:“你知道他们的真名吗?他们之前都是干什么的?” 大牙说道:“他们的真容我都没见过,更不知道他们的俗家姓名,只是听说我们的分舵主好像是以前***的四大护法之一。” 曹旋和马平听大牙提到***时都心中一动,他们同时想到了被自己杀掉的老坛主赵清泉,恐吓过的新坛主慈海。 往事瞬间都涌上心头,曹旋知道,中都县的***早已覆亡,总坛也被八路军查封,一众道徒有的被抓有的被遣散,没想到还有漏网的大鱼,***的四大护法竟然安然无事,现在还做了十方道的分舵主,不知道这***和十方道有没有什么关联。 据袁老三当日所言,他为了报仇,可是单挑过***的总坛,力克八大金刚,四大护法,让坛主给他跪下敬茶请罪。这些人现在找上门来报仇,倒也在情理之中。 曹旋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若是袁老三落在这些人手里,只怕凶多吉少,必须尽快找到他的下落,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马平抬头看着曹旋,问道:“二爷,你觉的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曹旋道:“那你得问他。” 马平拿着手里的匕首在大牙的脸上比划起来,恐吓道:“你要是骗我,爷立刻把你的耳朵割下来。” 大牙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谎言,情愿被你三刀六洞。” 曹旋看着瑟瑟发抖的大牙,谅他也不敢撒谎隐瞒。只是现在有了袁老三的下落,方菲却依然毫无音讯,不知道她的失踪是不是和这些人也有关系。 曹旋便张口问道:“袁老三悬赏寻找的女子是不是也被你们绑了票?然后你们便设下连环套引诱袁老三上钩?” 大牙连忙摆手说道:“爷,这样说可是真冤枉我们了,我们可不知道他悬赏寻找的女子和他是什么关系,也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个女子。袁老三发出告示之后,六哥派出去蹲守的人才得到消息,然后回来报了六哥,六哥正好用这件事做了手脚。” 曹旋想想,外人不可能知道袁老三和方菲一家的关系,即便是想对袁老三下手,也不可能用方菲来做文章,方菲的失踪肯定另有原因。便接口问道:“县城里还有你们的人吗?” 大牙说道:“有,最近我们在不断吸纳新教徒,好多行当里都有我们新发展的教徒,人数也不在少处。之前教徒大都集中在乡下,也没多少人入教,现在不一样了,除了六哥他们那样的引导师不断在熟人中传教,最近总舵主还安排了很多人出来传教,对每个入教的人都给一万块钱的供养费,吸引了很多人入教。” 曹旋问道:“你和这些教徒之间都有联系吗?” 大牙道:“这些人都由分舵主统一管理,统一分派任务,虽然我们大都是由熟人介绍入教的,但不让我们私下接触,怕引起八路军的注意。只有各分舵主掌握着我们每个人的信息,为我们分派任务,除了在一起做事的几个人,其他人之间是不会有联系的。” 曹旋问道:“那你们如何辨认同门?” 大牙说道:“我们有切口,有手势,双手抱拳左胸前,连点三下,表示奉请三清老祖,然后口言‘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答‘圣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言‘璇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答‘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最后言‘忠贞不二奉三祖,义气千秋走十方。’答‘同门相聚拜紫微,一方号令众相随。’” 曹旋和马平将这些切口暗记在心,以备将来能有所用。 曹旋说道:“你们都是通过什么途径入教的?” 大牙说道:“入教还是挺复杂的,得有熟人介绍,然后还要经过一些考核,舵主判定你忠诚,有慧根才能入教,我也是在朋友的介绍下才加入的。” 曹旋说道:“那你是为什么入教的?” 大牙老实答道:“我也没想着死后能轮回到天道,我只是家里穷,吃不上饭,入教除了自己有饭吃,还给家里人生活费。出来做事的时候有舵主罩着,有兄弟帮衬,威风八面,没人敢惹,即便惹下些什么事来,有教会撑腰,也不用害怕,有这么多好处,我自然就入教了。” 曹旋思忖一番,知道大牙说的这些话也是肺腑之言。只是此人本就贫寒出身,刚找到个靠山,能吃饱肚子,便为虎作伥,欺压良善,出来盘剥和自己同样苦出身的百姓。这个社会,不仅是为富者不仁,贫者、弱者之间的相互倾轧尤为狠毒,人性的恶,可见一斑。 曹旋想到了伍子日前提及的教会,便是这十方道无疑,正是他们通过宣扬信教可以消灾袪病,死后能够进入极乐世界,来吸引穷苦百姓,然后再加上熟人介绍和金钱诱惑,短时间内便可以聚集很多人手,这也倒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曹旋说道:“我姑且把你所说的当真,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一句谎言,我必回来找你算账。” 大牙嘴里连连说着:“不敢。”心里却期待着这两尊瘟神赶紧离开。 曹旋没有理会大牙三人的唯唯诺诺,和马平转身往马桥外走去。 从马桥出来的曹旋并没有直接前往白庙营乡,而是带着马平先回到了徐家大院。现在已经得知袁老三的下落,必须平安救他回来,不能有一丝闪失。要深入虎穴救人,就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曹旋回到徐家大院,命徐达取出两挺机枪,备足子弹。二人将枪械子弹包裹严实,藏在马背上。 曹旋叮嘱徐达,自己有事外出,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家里没有主事人,徐达一定要承担起责任,看护好家园,若是胆敢有人再擅闯进来,可以把私藏的枪支全部取出来,分发给那些靠得住的下人,共同抵御外贼,徐家已经到了不能再稍有差池的地步。 徐达从小就跟在徐世贤身边,对徐家忠心耿耿,当时正是他冒死混入王兰根身边,才使得曹旋将王兰根和所带人手全部俘获,让徐家躲过被砸窑的一劫,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徐家能维持到现在,他徐达功不可没。徐达虽然居功至伟,但他从不居功自傲,一直兢兢业业守候在徐世贤身边,为徐家鞠躬尽瘁。 徐达看着面色凝重的曹旋,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多加询问,只是连连点头答应,称一定会守好门户,让曹旋只管放心前去,并叮嘱他们外出时千万注意安全。 曹旋安排完毕,带着马平,打马出门,径直往白庙营乡而来。 曹旋二人到达白庙营乡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二人驻足村口观察片刻,看到街上没什么人,为了不使自己二人太过扎眼,便找一条小路进入村里。 二人来到一个僻静处,跳下马来,曹旋查看附近房舍街道情况,马平去街上打探消息。 马平途中遇到几个村民,上前向他们打问十方道的消息,有人声称没有听说过,让他找别人问问。也有村民以为他是在问路,开始时还笑脸相迎,当他说出十方道这三个字时,人们便都闭口不言,匆匆转身离去。其中更有一人,不断用惊疑的目光上下打量马平,却始终没有出声发问,然后便下定决心似的,掉头走开。 这些村民的异常反应,令马平有些不解,不知他们在害怕什么。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些村民必定知道有关十方道的消息,只是由于十方道是在秘密传教,不敢声张,所以那些知道的人也敢明说,或许他们当中有人便是道徒或者信众。 马平对那个目光闪烁,表情惊疑的男子格外留意起来,抬头看去,他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快步往前赶着,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看马平的动静。 马平觉得这个人甚为可疑,便起身跟了上去。男子看马平追来,竟然有些慌乱的奔跑起来,马平紧追几步,来到他身后,大声说道:“兄台请留步。” 男子不搭话,只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马平又高声说道:“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 男子听到马平的话,停了下来,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向马平,马平双拳一抱,放在左胸前,向着他连点三下。 男子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并张口说道:“圣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 二人把剩下的切口一一说完,男子这才说道:“原来是道友到了,失礼了,不知把我喊下有何贵干?” 马平道:“我和兄长外出办事,途径此地时,发现丢失了盘缠,去程甚远,无法前行,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到此处有咱们的分舵,而且记得有道友说过玄宏舵主乐善好施,广济四方,便欲前去求助,可惜不知分舵所在何方,只好前来找道友询问。” 男子见马平的手势和切口没有一丝差错,对他的话已是深信不疑,对马平说道:“原来如此,我可以带你前去拜会分舵主,让他给你想想办法。” 马平双手抱拳,躬身一礼,说道:“不胜感激。我兄长还在附近等候,有劳道友陪我前去找兄长一同前往。” 男子答应一声,陪马平去找曹旋。 见到曹旋后,马平向曹旋递个眼色,给二人互相做了介绍,然后便跟随男子前往。 一番折腾后,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男子走在前边,马平和曹旋跟在身后,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人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院墙全用泥巴垒就,有几处已经坍塌,为了防止牛羊钻进来,在豁口处堆放着杂乱的树根。院子里盖有三间土坯房子,也不太齐整,看样子也有了些年头。 男子停下脚步,指着院子对马平说道:“玄宏舵主平时就住在这里,你们可以进去找他,我就不陪你们进去了。” 马平看着破败的院子,有些将信将疑,对男子说道:“这里就是你们的分舵吗?” 男子点点头说道:“就是这里,为了不引起外人的注意,玄宏舵主一般都在这里落脚。” 马平向男子道谢几句,男子便转身离开。 马平对曹旋说道:“我以为这分舵是什么富丽堂皇的所在,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处破败的房舍,还不如我老家的房子高大,这算什么分舵?” 曹旋也冷哼一声说道:“我看这些人就是拉大旗作虎皮,在到处虚张声势,招摇撞骗,以达到他们敛财、愚弄百姓为其所用的目的。” 马平说道:“二爷,咱们直接冲进去还是怎么办?不知道屋子里有多少人手。” 曹旋说道:“他们既然能把这里叫作分舵,估计也会聚集一些人手,另外这个玄宏要是当年***的四大护法的话,也不可小视,手底下必定有两下子,我们得谨慎从事。如果老三被他们控制在屋里,我们得确保老三的安全,小心他们狗急跳墙,做出些伤害老三的事来。” 马平说道:“那我先进去侦查一下屋子里的情况。” 曹旋说道:“带好家伙,若有情况,立刻开火,千万不要手软,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把老三安全救出去。” 马平说道:“二爷,万一枪声惊动了附近的百姓,有人去报官怎么办?会引来八路军的。” 曹旋说道:“此行的目的是救袁老三出去,其它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今天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马平答应一声,从马背上取下机枪,往腰里塞了几个弹夹,便往大门处走去。 大门是用木栅栏做成的,半掩着,静悄悄的院子空无一人,四下里一片安静。那三间坐北朝南的正房,除了堂屋里黑灯瞎火,左右两间房子都亮着灯,昏暗的灯光透过麻纸映出窗外。 马平在夜色中仔细观察半晌,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埋伏,便跨步走进院子。 曹旋看马平走进院里,门前左右瞅瞅,也跟了进去。 二人走到院子中央的时候,听到那两间亮着灯的屋里有声音传出来。再往前去,声音越发清晰,是猜拳行令的声音,酒肉的香气也飘进二人的鼻孔,看样子屋里的人正在喝酒作乐。 曹旋对马平说道:“走,进屋,你西屋,我东屋,先把屋里的人控制住,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走了。” 马平答应道:“好嘞,二爷。” 二人来到堂屋门前,马平抬脚往屋门上一脚踹去,“哗啦”一声,房门洞开,马平和曹旋手端机枪,分别向着东西两边的房门口冲去。 东边屋里的炕上坐着五个人,围着炕桌喝的热火朝天,几人红光满面,正指手画脚的高谈阔论着,听到房门被突然打开,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看到一个手里端着机枪的人出现在面前,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曹旋冷峻的双眼逼视着炕上呆若木鸡的几人,对他们喝道:“都给我老实待着,若要是敢动一下,我就打烂他的脑袋。” 几人看着杀气腾腾的曹旋,都如雕塑一般,不敢动弹分毫。 曹旋把整个屋里都扫视一遍,没有袁老三的身影。靠墙放着面缸、水缸,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对面屋里传来马平的吆喝声,马平已把对面屋里的人全部控制住了。 曹旋向身后喊道:“屋里有没有三爷?” 马平回道:“没有,屋里只有这帮狗崽子。” 曹旋说道:“把他们都聚拢过来。” 马平答应一声,对屋里人说道:“给我挨个往对面屋里走,谁要是想出幺蛾子,别怪我不客气。” 炕上几人挨个跳下地来,在马平的监督下走向对面屋里。 曹旋让开门口,站在地上,让进来的人都挤到炕上去。 马平这边屋里一共七个人,陆陆续续来到东屋,都蔫头耷脑的往炕上挤去。 炕上原有五个人,又挤进来这么多,不大的炕已经塞的满满当当,曹旋命里边的人往里挤挤,让最后的两个也都上到炕上。 就在这时,只听的“哗啦”一声响,挨着窗户的一人竟然想乘乱逃走,他用身子猛地撞向窗户,窗棂顿时被他撞的四分五裂,此人顺势跌出窗外。 挤在炕里边的几人,见有人跳窗逃走,都向窗口簇拥,准备跟着一起逃走。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闹分舵探究竟 神秘总舵现端倪 站在屋子中央的曹旋,没料到竟然有人胆敢在枪口下逃走,他赶紧大喝一声,举枪对准炕上的众人,炕上站着的人把窗户阻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有几个人跑了出去。 在堂屋里监督着几人换屋的马平,听到屋里响动,知道有人跳窗逃走了,当即追出门外。只见破窗而出的男子刚刚站起身子,正准备撒腿往大门的方向跑去。马平二话不说,对着男子就是一个点射。 男子惨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抱着腿在那里呻吟不止。 已经簇拥到窗口的几人,看着跳窗男子中枪倒下,都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得站在炕上,不敢乱动分毫。 马平拽着男子的衣领,把他从院子里拖进屋来,一把摔倒在地上,怒喝道:“继续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男子紧捂着小腿,忍着剧痛,苦苦哀求道:“大爷饶命,我再不敢跑了。” 曹旋对着炕上的几人说道:“我看你们不是也想跑吗?不怕死的可以试试。” 炕上众人见这二人可是真敢下手杀人的主,都吓破了胆,低头沉默着,没人敢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半晌,炕桌前一个看似相貌敦厚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对曹旋说道:“不知二位爷是什么来路,我们兄弟哪里得罪了您二位,还望指教。” 马平抬起头来,往前一步,对着说话的男子说道:“六指,你还记得我吗?” 男子听马平叫出了他的名号,有些意外,赶紧借着炕桌上煤油灯昏暗的光线向马平仔细看去,待他看清马平的相貌,顿时大惊失色,失声说道:“你怎么找到了这里?” 马平说道:“你他妈没想到吧?” 曹旋闻言,知道说话之人便是和马平交手过的六指,也正是他把袁老三诓出了城外。 曹旋当即喝道:“袁老三现在在哪里?” 六指本以为马平是带人来寻仇的,没想到曹旋竟然说出要寻找袁老三的下落,他的心当即一沉,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知道今天的事大了,只怕这关不好过了。 想那袁老三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家人肯定得四处寻找,有人找来也在情理之中。可奇怪的是自己向来不在城里抛头露面,怎么会找到自己头上?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在马桥上和自己结下梁子的人竟也参与其中,原来他和袁老三认识,能如此大动干戈前来寻找袁老三的下落,说明他们关系匪浅。 不管他们和袁老三是什么关系,这二人明显不是善茬,除了敢在马桥上单挑自己,今天又手持机枪找上门来。这样的重火力武器,即便是一般的军警都不会配置,他们却人手一把,这二人的背景可就太不一般了。 六指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着,他知道若是自己说出真相,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当时去袁老三店里的时候,他们二人都不在跟前,不一定知道内情,很有可能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前来诈自己的。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搪塞,或许可以蒙哄过关。 六指想到这里,冷静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曹旋说道:“你果真不知道?” 六指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知道。” 看着六指当面撒谎,马平早已火冒三丈,大声喝道:“这小子他妈最不是东西,看着长了一副老实模样,却是扮猪吃虎,时时惦记着背地里给人下刀子。你糊弄的了别人,却是糊弄不过爷,爷可领教过你的阴险。你小子真是记吃不记打,收拾完你才几天?现在又准备在爷面前耍花招。” 马平说着推开炕沿边上的几人,拉住六指的衣领,硬生生把他从炕上拖拽到地上来。 六指跌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逼我也没用。” 马平知道六指嘴硬,不给他些颜色看看,他不会痛快说出真相。当即将手里的枪托照着六指的头上用力砸去。 六指见马平向自己打来,慌忙向后躲闪。马平出手又快又狠,根本没给他躲闪的机会,把手里的枪托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六指脸上。顿时,六指颧骨上的皮肉开裂,脸颊上泛起一片淤青,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的往后倒去。 马平说道:“我叫你嘴硬,你也不想想,我要是不知道详情,怎么会找到这里。我明白地告诉你,你马桥上的窝点已被我踏平了,你的人都给我交待清楚了,你要是再装糊涂,我一枪打烂你的脑袋。” 炕上几人都被马平的凶狠吓得瞪直了双眼,生怕这样的酷刑降临到自己头上。 六指虽然为人狡诈,可毕竟是农人出身,没有不惧生死的硬骨头。他捂着不停出血的面颊告饶道:“爷,别打了,我交待。人确实是我骗出来的,但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奉命行事。你们二位也不用着急,袁老三他没有危险,舵主只是想让我找他来叙叙旧。” 马平怒喝道:“放你妈的屁,叙旧怎么不上三爷的茶行里去,要废这么大力气把他骗到这里来?你老实告诉我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六指说道:“爷,您息怒,我也是遵照舵主的命令行事,舵主让我去诱袁老三出城,我只能照做,他不说原因,我也不敢问呐。” 马平指着炕上的众人说道:“你们哪个是舵主,站出来说话。” 六指说道:“舵主不在这里,昨天晚上就带着袁老三去了总舵。我们分舵主玄宏和袁老三认识,吃过他的亏,知道他的厉害,怕夜长梦多,中间再生什么变故,就带了几个人连夜赶往总舵去了。由于我刚把袁老三从城里骗出来,舵主怕我回去后被人认出来找事,就让我留在这里暂且避避风头,等过段时间,风声小了再回去。没想到还是被二位爷给找到了。” 曹旋看着地上被马平打了一枪的男子,正在那里痛苦的呻吟着,他上前一脚踩住男子的伤口,沉声问道:“这个六指刚才说的是真是假?袁老三现在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此时的曹旋眼里已满是杀气,若是此人说出袁老三已遭不测,今天这里所有的人都得为他陪葬。 马平也感受到了曹旋内心几近喷薄而出的怒火。 男子疼的青筋暴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痛呼道:“是真的,六哥说的都是真的。袁老三被分舵主玄宏带走的时候确实好好的。” 曹旋看着地上的六指说道:“好,我姑且信了你们。竟然玄宏已经把袁老三带去了总舵,那你现在就带我去总舵。” 六指说道:“爷,我没去过总舵,不知道在哪里?” 六指的话音刚落,马平手里的枪托又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六指惨叫着捂住自己的脑袋,头上已被马平砸出血来。 六指杀猪般尖叫着,赶紧大声告饶,随即指着炕上的几人向马平解释道:“爷,我没去过,但他们当中有来往两地的信使,知道总舵的所在。” 曹旋凌厉的眼神扫向炕上的几人,说道:“你们谁是信使,主动给我站出来。” 炕上的人都低着头,没人说话。 已被打得胆寒的六指主动向着炕上喊道:“二秃子,别撑着了,赶紧告诉二位爷地址,省的无端受些皮肉之苦。” 只见坐在炕桌前的一个秃顶男子慢吞吞地抬起头来,胆怯的看着曹旋,小声说道:“是我负责和总舵传递消息,可我并没有去过总舵,都是在固定的地点接头,那里专门有人在等着传递情报。见面之后,互相交换了书信和物件,便又返了回来。” 曹旋喝道:“还不赶紧给我滚下来说话。” 二秃子听到呵斥,赶紧起身,推开身边的人,跳下地来,弯腰去寻找地上的鞋子。 曹旋说道:“你都是去哪里传递的消息?” 二秃子说道:“大圐圙镇和崇源县交界的桦皮岭一带。” 又是大圐圙镇,最近这个地方不断被提起,袁老三之前被雪上飞算计也是在那里,不知这是巧合还是其中有什么关联? 曹旋心里在打着鼓,一时却找不出二者之间的联系,对地上的六指说道:“你跟着我们一起去,你不是没去过你们的总舵,也没见过你们的总舵主吗?今天我就带你去认识认识。” 六指期期艾艾地说道:“爷,这么远的路,我就不去了,让二秃子给你们说清楚地址,你们自己辛苦一趟吧!” 马平手里的枪托又在六指面前晃了一下,喝道:“谁的话你都敢反驳,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吓得六指连连说道:“爷,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马平拽着六指的肩膀,一把把他从地上提留起来。 曹旋对二秃子说道:“现在你们二人就带我去那里,若是我在那里能找到你们的总舵便罢,要是找不到,就是你们二人在撒谎,我当场就毙了你们。” 二秃子本以为自己说出地址就会被放了,没想到却是让自己带路前往,这要是让舵主知道了,还不要了自己的小命,一时呆立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平看他站着不动,飞起一脚往他屁股上踹去。 二秃子一个趔趄,闪出门外,却没敢妄动,只是蔫头耷脑的立在地上,他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去,只怕现在就得吃枪子儿。 马平又对炕上的几人说道:“你们都给我消停待着,我们走后,谁要是胆敢把今天的事走漏了风声,我剥了他的皮。” 随后马平押着六指和二秃子往门外走去,曹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来到院子里,马平让他们二人前去牵马,六指无奈的说道:“看来我们真不能和二位爷同行了,我们没有坐骑,跟不上你们,若是走着去,我们得走一夜的路。” 马平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确实一匹马都没有。 六指见马平四下搜寻,便说道:“爷,你不用看了,这院子里没有脚力,马都被玄宏舵主他们骑走了。” 马平对曹旋说道:“二爷,他们没马怎么办?要不让他们告诉咱们地址,咱们自己过去?” 六指和二秃子听完,都心中暗喜,想着自己二人可以逃过一劫。 曹旋知道这小子临行还骗了袁老三一匹马出来,心中有气,便冷冷说道:“他们没马就跟着跑,要是跟不上,就给他们每人腰上系根绳子,让马拖着他们走。” 马平楞了一下,明白了曹旋的意思,立刻回答道:“好嘞!”说完便推搡着二人往门外走去。 六指和二秃子听完立刻脸色大变,这要是被马拖着走,只怕没等出村,自己二人就被拖拽死了。 二秃子慌忙说道:“二位爷别急,我有办法去弄两匹马来。 二秃子说完竟然带着曹旋和马平去村里一户人家偷偷牵出两匹马来。 马平不由暗自佩服曹旋的手段。 六指和二秃子在前边带路,曹旋和马平紧跟在后边,一行四人,沿着大道,走了大半夜的路程,天明之际,才到达二秃子所说的传递情报所在,大圐圙镇和崇源县交界处的桦皮岭。 这里正是阴山支脉的大马群山腹地,山高坡陡,山脉连绵起伏,纵横交错。山坡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桦树林,山脚下散布着几个稀落的村庄,都被山脉分隔,阡陌不通,鸡犬难闻。茫茫四野,没有一点线索,根本无从找起。 曹旋看着面前的景象,低头沉思了片刻,让二秃子带他找到平日接头的确切地点。 二秃子带着几人来到一片林子前,只见挨着路的几颗树上,都被刮掉一截树皮。 二秃子指着这几颗树说道:“这里就是我平时和他们接头的所在。这边到处都是树林,我担心日后自己来找不到地方,分舵主第一次带我来的时候我就留下了这些记号。” 曹旋听完,跳下马背,往林子里走去,他先站在二人接头的地方,向四周眺望了一番,沿着一片树木稍为稀疏的方向,弯下腰来,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地上的枯叶有被踩动过的痕迹,一些裸露的地面能隐隐看出一些脚印。毫无疑问,这些痕迹是在林子里往返的接头人留下的。 曹旋看着向前延伸的印迹,已经确定无疑,只要沿着这些细微的痕迹走下去,必定就是十方道的总舵所在。他从林子里出来,让马平几人把马拴在林子里,然后背了机枪,腰间插了几个弹夹,押着六指二人一同前行。 林子里的脚印虽然断断续续,在曹旋的耐心搜寻下,还是一直把他们带到了尽头。脚印绕沟过梁,把几人带出树林,来到一处四面环山的洼地前,几人站在半山腰上,俯视着脚底下的平谷,顿感豁然开朗。 远处看时这里是连绵不断的丘陵,丘陵上遍布浓密的桦树林,没想到走到近前,却是别有洞天。 在谷底有一块数亩大的空地,空地略显崎岖,拣着平整的地方建有十余座院落,房子都是用山石和土坯垒就,院墙则是清一色的山石,全部依地势而建,和周围的山石浑然一体,不是十分齐整,却别有一番韵味。 山涧里的潺潺流水都向这片洼地汇集,形成一条小溪,顺着山势往下游流去,水珠飞溅,水声淙淙,格外悦耳。空地前有一个被经年累月的山涧水冲出来的小池塘,泉水清澈见底,鱼儿自由灵动。 周围是从山顶一直蔓延下来的桦树林,已经含烟吐翠,映出阵阵春色;清风拂过,枝条摇曳,树影幢幢;枝头鸟雀啁啾,林间小兽出没,好一派田园盛景。 这里如此隐秘,却又如此宜居,必是十方道的总坛无疑,曹旋信心十足。他看着这世外桃源一般的美景,不禁有些陶醉,心中暗道,不知这十方道的舵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找到这么一处风景秀美,山水怡人的好所在。 坝上苦寒之地,难得有这样的灵山秀水。虽然极其罕见,曹旋却无暇赏玩,一心牵挂着袁老三的安危。 曹旋对马平说道:“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眼前这个村庄就是十方道的总舵了。” 马平说道:“咱们跟着足迹走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是咱们不好混进去打听消息,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一旦有外人进去,全村人立刻就都知道了,那时,他们必定会有所防备。” 曹旋说道:“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也不急着进村,咱们先在这里观察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舵主的居所。要是能找到,咱们便直扑过去,一举把他拿下,救出老三。” 马平点头答应。 六指和二秃子使个眼色,二人齐齐向曹旋哀求道:“爷,现在你们已经找到了地方,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放我们回去吧。要是让舵主看到是我们带你们来的,非得当场杀了我们不可。” 曹旋看了看二人,说道:“你们怕舵主杀你们,坑骗袁老三的时候就不怕事情败露,有人杀你们?我告诉你们,今天我要是找到人便罢,找不到人我让你们抵命。” 六指和二秃子听完,满脸凄苦,二人对视一眼,低下头去,不敢分辩。 曹旋对马平说道:“先把他们二人在树上绑了,要是他们撒谎,等咱们回来立刻便把他们插了;要是他们所言不假,咱们此行能救出老三,便等老三出来发落。” 马平喝令二人解下腰带和绑腿,背靠在树上,双臂绕过树干。将二人双手在树后反剪,然后又将二人的双脚在树上绑缚结实。 二人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听命,任由马平将他们捆绑在树上。 曹旋不去理会他们,专注的观察着村里的动静,此时村庄上方已经炊烟袅袅,小径上有了走动的人影,一些马匹被人从院子里赶到村边的桦树林里放养,鸡鸣犬吠之声也不断传入耳际,这十几户人家已经开启一天的生活。 曹旋一边观察,一边合计着营救方案,思来想去,要救出袁老三只有两条途径,其一就是找到袁老三被关押的地方,冲进去干翻看守人员,直接把他救出来,其二就是找到总舵主的居所,把他制服,然后逼他交出袁老三。 当务之急,便是摸清村里的状况,找到总舵主的居所和袁老三可能被扣押的所在。正如马平所言,村庄太过狭小,十几户人家首尾相连,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全村人都会被惊动,若是潜入村中打探消息,十方道的人立刻就会警觉,只怕还没等去救袁老三他们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时不但救不了袁老三就怕自己二人也得身陷其中。 曹旋注意到路上的那些人都往居中的一处院子走去,待仔细看去,那是一处面阔五间的院落,正房高大突出,东西两侧都建有厢房,院落开阔,院墙高耸,要是站在平地上,根本看不到院子里的情景。这处院子被其它房舍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整个村庄极像大户人家院落的布局,这里必是整个村子的核心所在。 曹旋喊马平来到自己身边,用手往村子中央指去。 马平沿着曹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陆陆续续有人走进那处居中的院落,人们进入院子便径直走向正房,再不见出来。而周围人家门前都冷冷清清,没人逗留,二者形成明显的反差。 马平说道:“二爷,看情形居中那处房子应该是十方道的总舵,只是不知大早上的人们都去往那里干什么?” 曹旋说道:“你说的对,那里一定是他们的总舵,总舵主就在那里,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一早过去,是去做早课的,只怕这村里所有的人都是十方道的道徒。” 马平说道:“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道门,信徒会那么虔诚,一大早就都去做早课?” 曹旋说道:“这正是这些教门的高明之处,他们在不断通过这些仪式和教义来禁锢信徒的头脑,蛊惑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处处依附教门,心甘情愿为教主奉献一切。这乱世里,战火不断,匪患频繁,百姓时时处于危机之下,为了家人能被庇护,精神能有寄托,很容易就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马平说道:“还是二爷高明,什么事都看得这么透彻,要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他们的教徒,再加上舵主身边的亲信和随从人员,他们的人手应该少不了,咱们要是就这样闯进去,可真就是深入虎穴了。” 曹旋说道:“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咱们兄弟欠袁老三一条命,今天就是一死,也要把袁老三救出来。若是老三已遭了这些人毒手,那咱们就为他报仇,让这些人为老三陪葬。” 马平闻言,更加心生敬佩,他更深刻地领悟到了什么才是曹二爷心里的大义。立即挺胸答道:“二爷,只要你一句话,我马平刀山火海跟着,绝不给二爷丢脸。” 曹旋说道:“好兄弟,有你在,咱们没有成不了的事。” 马平豪气干云,把手里的机枪往空中一举,朗声道:“二爷,我这就去灭了他们!” 第二百三十三章 喋血鏖战十方道 意外重逢雪上飞 曹旋拦下热血沸腾的马平,对他说道:“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只有二人,势单力薄,只可智取,不能硬拼。现在要争取最好的结果,但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咱们二人生死事小,但无论如何都要设法把袁老三平平安安的救出来。” 马平迟疑道:“二爷,你说怎么办?” 曹旋道:“你看他们不是都去中间那个院子了吗?咱们现在抓紧时间下去,趁那些人还没有回家之前,把前边那几间房子给他点着了。然后咱们埋伏在村口,趁他们救火的时机,咱们闯入大院,查找袁老三的下落。” 马平不由连连叫好,说道:“还是二爷高明。” 二人说完,沿着林间的蜿蜒山道,往山下的村庄走去。走至半路,前边的马平突然一个急刹,止住脚步,向身后的曹旋一示意,马上闪身躲在树后。 曹旋知道前边有情况,也立即藏身在一棵树后,然后抬头向前看去,前边的路口竟然有两个人在那里把守。二人衣着相同,都是一手提刀,一手拿着烟杆,在林子里的一块空地上面对面站着,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热络的聊着。 这二人的出现,更让曹旋确定了这里便是十方道的总舵,否则一个小山村怎会如此戒备森严,只是不知这村子周围的山上还有没有其他哨卡。 眼下的形势,只能让二人当场闭嘴,否则,在这寂静的山谷里,只要他们一声喊,村里的人马上就会被惊动。 事不宜迟,需要立刻做出决定。马平探出头来,看着身后的曹旋,让他尽快拿个主意。曹旋把胸前挂着的冲锋枪转到背后,然后伸出手指,向马平指指右边。随即他便俯下身子,弯腰往左边那人靠拢过去。 马平会意,向曹旋点点头,便拔出腰间匕首,悄悄向右边那人摸去。 谈兴正浓的二人对逼近的危险没有丝毫发觉,依然在那里聊得不亦乐乎。突然,二人都睁大了双眼,诧异的看着对方。他们都看到对方身后有人闪出来,却没有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危险。 他们都作势前冲,想向对方及时示警,并在第一时间向对方施以援手。然而一切都太迟了,就在他们看到对方的嘴巴被捂住的时候,自己的嘴同时也被人捂住了。 紧接着,站在右方男子的身后便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伸来,还没回过神来,自己的喉管便被割开。 男子立刻睁大了双眼,他感觉到颈部有一阵剧痛传来,随后便有温热的东西不断从喉头汹涌出来,顺着胸前往下流淌,那是殷红的鲜血。他想挣脱马平的手,哪里还有一丝力气?他手里的大刀和烟袋都掉落在地,下意识的伸手捂向自己的脖子。 一切都来不及了,鲜血不断倒灌进男子的喉管,嗓子里发出骇人的呼噜声,面部在扭曲,瞳孔在不断的扩散,身子也在慢慢的僵直。 左边的男子要幸运很多,他的喉管没有被匕首切开,只是后颈处被手掌给重重砍了一下。 男子遭到重击后,向上翻起白眼,还没等到惊恐的目光收回来,身子便软软的向后倒去,手里的大刀和烟袋也都掉落在地。 转瞬间,二人一死一晕,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和这二人无冤无仇,知道他们也是领命办事,曹旋的本意是把这二人打晕,不让他们发出声来就好,没想到马平竟然直接把人给杀了。曹旋知道眼下形势危急,自己二人已经进入重重险境,为了万无一失,马平情急之下把人杀了也是情有可原,便没有说什么。 曹旋踢了一脚被自己打翻在地的男子,看他已经昏死过去,便对马平说道:“把这个打晕的男子捆起来,塞上嘴巴,小心他醒来后前去报信。”曹旋说完,去探看前边的动静。 马平走到男子身边,举起手里的匕首直接在他胸前捅了两下,鲜血立刻从男子胸前喷溅出来,霎时便把衣衫染透,男子无声无息间死于非命。 曹旋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马平把这个打晕的也给杀了,心中不忍,低声喝道:“他们都是出来混碗饭吃,罪不至死,把他打晕也就算了,怎么把他也给杀了?” 马平说道:“二爷,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把他弄死了免除后患,再不用担心有人报信,也省的我动手绑他。” 曹旋瞪了马平一眼,没再说话,向四周观望一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向马平打个手势,快速往村子里移动过去。 马平满不在乎地将匕首上的鲜血擦拭干净,重又插到腰间,跟着曹旋往前走去。 二人来到最前排的一户人家,院子里空无一人,潜入院中,看到房门没有上锁,便推门进去,屋里没有一个人影,看来这个只有十来户的村庄早已做到了夜不闭户。 二人在屋里观察一番,不敢怠慢,迅速将炕上的行李点燃,然后将点燃的棉被紧靠在窗户上,在麻纸上戳出几个洞来,被子上的浓烟顺着窗户往外飘去,火借风势,被子上的火苗迅速扩大起来,没用多大功夫,窗户上的麻纸便被引燃,很快窗棂也跟着燃烧起来。 二人又快速跑进隔壁院子,如法炮制。随后二人跑出院子,找到一处高大隐蔽的墙角,躲藏起来。单等众人前来救火,然后自己二人便趁乱闯入居中那所大院,看看院中所居到底是何许人也,袁老三是不是也被关在那里。 两间被点燃的房子,火势在屋里不断蔓延,窗户炕席全被引燃,滚滚浓烟从门窗处汹涌而出。很快就引起了大院里人们的注意,人们叫嚷着从大院里冲出来,有人提着水桶往村子前边的池塘跑去,有人提着铁锹、扁担等工具直接跑进院子去扑火,乱糟糟的人群足足有二三十人。 曹旋看着众人已经乱作一团,知道时机已到,带着马平迅速往后边的大院跑去。 曹旋二人转过墙角,发现大院门口还站着几人,正在那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浓烟,议论着起火的原因。 曹旋并没有停下脚步,一边紧盯着门口几人的动静,一边疾步向前走来,马平紧紧跟随。 门前几人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曹旋和马平,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迷茫的看着他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曹旋和马平面色冷峻,昂首阔步,径直前来,门前几人非但没人上前拦阻,反倒是给让出了门口的位置,任由二人大摇大摆的进来。待二人进入院中,身后几人才小声议论起来。 曹旋和马平也有些纳闷,这些人看着自己二人手持武器,竟然不闻不问,任由自己出入,不会是搞错了,这不该是一个戒备森严的总舵该有的样子。 院子里也有十几个人在抬头看着前院冒出的浓烟,有人看见曹旋和马平进来,不由大吃一惊,慌忙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院子里众人听到此人的喊声,都纷纷扭头,目光齐刷刷向曹旋二人投来。 这些人里有警惕性高的,看着前院冒出的浓烟,看着满脸杀气的二人,立刻意识到是有人打上门来了,便匆忙掀起衣服,去拔腰间的手枪。 曹旋和马平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岂能给他拔枪的机会。曹旋见他抬手去拔枪,当即向他扣动扳机,三发子弹,接连射出。 手枪就在腰间,他却再也没有机会拔出来了,此人胸前被三颗子弹洞穿,鲜血四溅,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扭曲着,双眼瞪的铜铃般大小,满眼的不甘,失去重心的身子重重向后倒去。 这里的马平也没闲着,他立刻将手里的枪口对准院里众人,向他们脚下扫出一梭子子弹,顿时尘土飞扬,碎石土块向着众人身上飞溅而去。 受到惊吓的众人,早已乱作一团,几个见机得早的人立刻抱头鼠窜,往身后的屋子里跑去。 这些人谁都没有料到,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大院,转眼间就风云突变,祸事上门。 曹旋大喝道:“都给我蹲下,谁要是胆敢反抗,当场击毙。” 后边几个反应慢的,听到曹旋的喊声都再没敢妄动,纷纷抱头蹲到地上,嘴里喊着:“饶命!” 马平见前边几人有的已经跑进门口,也不客气,向着门口便扫射过去,几声惨叫传来,跑在后边的几人已被追踪而至的子弹击倒。 马平端着枪,指着门口喊道:“屋里的人给我听着,都赶紧出来投降,要是等我打进去,你们的死期可就到了。” 马平紧盯着门里的动静,除了倒在门口的几人在地上挣扎,屋里再看不到一个人影,屋里的人已经都躲了起来,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一时难辨屋里有多少人手。 曹旋来到蹲着的几人面前,命令他们把身上的枪都掏出来扔到地上。 几个带着枪的男子看眼前的形势对自己不利,都不敢反抗,乖乖的把藏在身上的枪拿了出来,扔到地上。 就在马平和屋里的人僵持间,突然,屋里传出来一声枪响,子弹向着马平身边飞来,紧接着,屋里的枪声便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马平的喊话没有换来积极的回应,屋里没人走出来投降,等来的却是一片枪声,看样子屋里的人不甘心坐以待毙,经过一番商议后,已经下了反击的决心。 反应迅捷的马平就地一个前翻,躲开打来的子弹,向曹旋身边靠拢过去。举起手里的枪向着门窗便是一通猛射,门窗上立刻碎屑飞溅,腾起阵阵烟雾,屋里的火力被压制了下去。 马平看屋里没了动静,便停止射击,谁知他这边枪声刚停,躲在屋里的人便又开始了还击,杂乱无章的子弹向着院子里打来,形势没有二人想象的乐观。 大院门前围着的人,听到枪响后都明白是有人打上门来了,已经找来各种器械,持在手中,虎视眈眈地看向院子里的曹旋二人,只有一有机会,这些人便会趁势攻入。 火烧他们的家园,破坏他们的总舵,触犯他们的神灵,在他们眼里曹旋和马平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必须用他们的性命去血祭被冒犯的神灵。 曹旋不敢耽搁,知道僵持一下,自己二人迟早会有闪失,必须尽快解决战斗,找到袁老三的下落,抓住他们的总舵主。 曹旋看着屋里不停射出的子弹,又撇了眼地上的几人,对他们喝道:“都给我站起来!” 几人不知道曹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又不敢反抗,只好依次从地上站起身来。 曹旋喝道:“给我站在前边,一字排开,双手抱头,往屋里走。” 马平明白了,曹旋是要让这些人做肉盾,掩护自己二人冲进屋里,剿灭屋里那些反抗的人。 几人看着屋里不断射出的子弹,都心有余悸,双手紧紧抱着脑袋,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不敢擅动。 曹旋说道:“你们不想死的话就给他们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几人纷纷向屋里喊话哀求:“舵主,别开枪,救我们的性命啊。” 屋里传出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们他妈是什么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打黑枪,还讲不讲江湖规矩?” 曹旋说道:“跟你们这样的人还讲什么江湖规矩,你赶紧把袁老三给我放出来,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的话,我就把你的十方道给灭了。” 只听屋里一人说道:“你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不要仗着手里的家伙硬就想在我这里讨便宜,我这里有上百号人手,今天准让你们有来无回。” 曹旋知道他在虚张声势,也不和他纠缠,直截了当对他说道:“你们舵主是谁?让他出来和我说话,我保证不伤他,只要他把人给我交出来,今天这事儿就算完。” 屋里人说道:“你还不配和我们舵主说话,我告诉你,你要找的人早被我们杀了,你就死了这条心。我们舵主有好生之德,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二人赶紧逃命去,要是走的晚了,我们舵主改变了主意,只怕你们就死路一条了。” 曹旋听说袁老三已经死在了他们手里,不由勃然大怒,当即大喝一声:“你他妈找死。”说着便扣动扳机,向屋里扫去。 曹旋对面前的几人喝道:“给我往前走。” 几人忌惮屋里的枪声,没人敢动。 “砰!”的一声枪响,一个男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曹旋已经一枪打在他的腿上。对其他几人说道:“再不按我的要求去做,我把你们全部当场击毙。” 剩下几人吓得肝胆俱裂,只好排成一排,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希冀屋里的同伙不要对自己下手。 他们想象的有些太过美好了,屋里的人根本不顾同门之谊,杂乱的子弹依然不停向着外边飞来,当中一人很快便惨叫一声,中枪倒下。 听到外边同伴的惨叫声,屋里有人喊道:“你们都他妈给我停下,关键时刻不想着怎么保护舵主,倒给人家做起了人肉盾牌,真是一群废物。刀枪无眼,再不停下,伤了你们可别怪我。” 此时挡在前边的教徒只剩下四人,听到屋里的喊声,都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再不敢前进半步。 马平见几人不敢往前,伸手从后背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将他挡在自己身前,把枪口架在他的肩头,借着他的掩护,一边开枪一边往前冲去。曹旋在身后开枪掩护。 马平刚来到门前,面前的男子便被人击毙,马平紧靠墙面,蹲在门侧,将枪口伸进屋里,向着屋里左右扫射起来,一阵枪声过后,屋里传出来几声哀嚎,有多人中枪。 曹旋见马平得手,也扯过一人,推着他往前冲去。 就在此时,窗户里有子弹向曹旋身边飞来,曹旋躲在男子身后,举枪向着窗户扫射过去,又有几声惨叫传出。 院门外那些人看曹旋和马平已经逼近到门口,知道屋里的人已经岌岌可危,有几个忠勇之士,手持大刀、长矛,嗷嗷叫着向二人猛扑过来,身后众人也都往院子里推进。 曹旋本不愿伤害无辜,可是当他看到这几个凶悍异常的男子向自己冲来,知道再不能有菩萨心肠,举起手里的枪,向人群扫去。一阵“哒哒”声过后,便是一片哀嚎,跑在前边的几人已经全部倒下。 看到前边的人倒在血泊里,后边的人都受到惊吓,纷纷尖叫着往后退去,重又躲在院墙后边。 曹旋看聚在门口的人被逼退,冷哼一声,向蹲在对面的马平点头示意。 马平换上一个新弹夹,站起身子,和曹旋背对背站好,举起枪,跨过地上躺着几人的身体,迈步进屋。 堂屋正中悬挂着一幅紫微大帝的巨大画像,下边的供桌上摆放着各色祭品,点着香烛。一些盛放供品的盘碗已被打碎,瓷片飞的到处都是。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有死的,有伤的,活着的手捂伤口,在那里呻吟不止。 从堂屋进去,左右两边是两间带门的正房,曹旋和马平分别向着两边的房子里打出几发子弹,喝道:“若是再不出来说话,今天便是你们的死期。” 二人说着已经来到左右两边的房门前,躲在墙后,紧盯着门口的动静,屋里的人一旦有异动,便会毫不留情的射杀。 数秒过去,曹旋的耐心一点点消磨殆尽,食指紧扣扳机,准备在强大火力的压制下,直接冲进屋里。 就在这时,只听屋里一个声音说道:“曹二爷,马兄弟,二位息怒,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要伤了和气。”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不光是曹旋,还有马平,这个声音曹旋在几日前就听到过,而马平则更为熟悉,他们曾一起共事。 曹旋怒道:“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想到又是你做的手脚。”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骗袁老三出城又半路拦截的雪上飞。 雪上飞说道:“二爷,我知道你向来一言九鼎,你要是答应饶我们兄弟性命,我们就都出去,你要是打算杀了我们,我们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曹旋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被自己数次饶过的雪上飞竟然包藏祸心,数次陷害袁老三,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建立起一个教门来,打着消灾祛难的幌子图财害命。 曹旋咬牙道:“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我要用你们的项上人头祭奠袁老三。” 雪上飞说道:“二爷,你误会了,袁三爷在这里好好的,没人想要他的性命,我们只是请他来做客,想和他核实一些问题。” 曹旋听雪上飞说袁老三还活着,虽然不知真假,心里还是升腾起一丝希望,说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都不知道能信你哪句话。” 雪上飞说道:“二爷,小的愿用性命担保,袁三爷绝对还好好的活着,他要是有什么不测,二爷可以当场取了我的性命。” 曹旋当即说道:“好,要是袁老三平安无事,我就答应你的要求,放你们一马。你们现在都给我放下武器,从屋里滚出来,谁要是敢给我打什么歪主意,你们这些人我一个不留,全把你们突突了,我说到做到。” 屋里再没有传出回复的声音,曹旋知道,他们正在紧急商量着对策,这些人要不是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断不会如此轻易服软。好在自己来得及时,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即便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还是被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要不是来了个突然袭击,把他们打的措手不及,否则很难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一网打尽。 曹旋知道不能留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免得让他们有了想法,再节外生枝,便大声喝道:“再不出来,我可就要冲进去了。” 最后关头,屋里迫于形式的众人还是统一了意见,雪上飞说道:“二爷,就按你说的,我们缴械投降,还请二爷信守承诺。若是二爷负了我们,只怕你再也找不到袁老三的下落。” 曹旋心下明白,这些人是在用袁老三的性命做护身符,他怕把这些人逼急了,真对袁老三下了毒手,毕竟门外还有几十号人,说不准他们哪个人就是看守袁老三的人,自己若是对他们舵主强来,只怕也害了袁老三的性命。 曹旋说道:“你休得啰嗦,我姓曹的一口唾沫一个钉,从不食言。你们赶紧把手枪都给我扔出来,然后双手抱头走出来,我保证不会动你们一下。” 雪上飞说道:“二爷抬高些枪口,我们兄弟这就出去。” 雪上飞话音刚落,便有七八把手枪先后从屋里扔了出来,看来屋子里的人还不少。 接着就见一个男子抱头从屋里走了出来,曹旋让他把双手搭在山墙上,背对自己站好。 男子身后又陆续走出来五六个人,曹旋让他们和先出来的男子一样把手搭在墙上,排成一排。雪上飞却迟迟不见出来,曹旋心里多了一份警惕,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曹旋准备开口呵斥时,雪上飞从屋里走了出来,双手低垂,日前被曹旋打伤的一只手上还绑着棉布,脸上堆着刻意挤出的笑容,闪烁的目光和曹旋对视后,便匆匆移开,努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对曹旋说道:“二爷,对不住了!” 早已忍无可忍的曹旋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照着他的脸上狠狠扇去,“啪!”的一声脆响,屋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雪上飞慌乱的向后闪去,他却没敢再退回到屋里,也没敢做出什么抵抗的动作,他真怕曹旋一怒之下崩了自己。 雪上飞见曹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便又直起身子,腆着脸说道:“二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先消消气,听我给你解释,我这样做也是迫于生计啊。”说完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曹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问道:“屋里还有人吗?” 雪上飞说道:“没有了,这屋的人都在这里了,对面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的,我喊一声,要是还有活的让他们出来听从二爷安排。” 雪上飞看了眼守在对面门前的马平说道:“马老弟,好久不见。” 马平斜了他一眼,挖苦道:“雪上飞,你他妈混得不错啊,半年没见都做了舵主了,这么大的家当都是靠不仁不义,厚颜无耻挣的。” 雪上飞没敢反驳,讪笑着说道:“让老弟见笑了。” 马平紧盯着他的举动,冷哼了一声,再没有理他。 雪上飞往前走了一步,朝着屋里喊道:“弟兄们,还有出气的吗?先把手里的家伙都扔出来,然后按照二爷的要求,挨个抱头走出来。” 雪上飞说完,也主动把双手搭在墙上,背对曹旋站好。 听到雪上飞的吆喝,屋里有四把手枪扔出来,随后便有四人双手抱头挨个走了出来,马平让他们和对面屋里出来的几人一样双手搭在墙上站好。 曹旋把手里的枪对准双手搭在山墙上的众人,说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谁要是敢动歪脑筋,我当场就送他上西天。” 曹旋说完,向着马平一努嘴,示意他去屋里看看还有没有人?马平会意,端着枪,小心翼翼的往屋里走去。 曹旋在堂屋里看守着雪上飞几人,马平则前去东西两间卧房查看,检查屋里是否还有人藏匿。 马平先进入西边的卧房,炕上躺着两具尸体,地下有一人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了进的气,只怕再坚持不了多久,便会一命呜呼。 空荡荡的屋里,再无藏身之所,马平巡视一番,退出门外。向曹旋摇摇头,告诉他屋里没有人。 马平又进入对面的东屋,东屋炕上有三人中弹,看样子不算致命,但是都已失去战斗力,靠着窗台,在那里斜躺着。他们手里的枪都已经被扔到了门外,个个赤手空拳,紧捂伤口,咬牙坚持。 马平看着受伤的三人,没理他们,开始扫视屋里的陈设。就在他看完扭头的一刹那,却发现炕上一人,正在往紧挨后墙放着的大红柜那边偷瞄,见马平扭头看他,便匆忙收回了目光,神色极不自然。 马平看着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中有疑,便停下准备出门的脚步,仔细往后墙边上摆着的那口红柜看去。 马平观察半晌,红柜里没什么动静,他便举起枪来,把枪口对准柜子,准备开枪将柜子打穿,只见炕上的三人顿时面色大变。 第二百三十四章 旧相识频频露头 新状况层出不穷 马平用枪指着红柜,回头对炕上三人问道:“柜子里是不是有人?” 神色慌张的三人见马平来问,都把头低了下去,没人敢开口说话。 听到屋里马平的喝问,堂屋山墙上趴着的雪上飞,身子明显晃动了一下。 雪上飞细微的变化,让曹旋感觉到有些不对,这可是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当即沉声对屋里的马平喊道:“把屋里搜仔细了,小心被他们钻了空子,要是哪里觉得不对,先扫他一梭子。” 屋里的马平答应一声,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大红柜,生怕有什么闪失。他手里紧握着枪,却不敢开,他担心袁老三被挟持在了柜子里。 马平盯着柜子看了片刻,看不出什么端倪,大声喝道:“柜子里的人听着,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马平心里琢磨,里边要是袁老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肯定会发出些动静;要是雪上飞的人,禁不住自己吓唬也会主动站出来。 马平喊过半晌,柜子里依然没有一点动静,马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疑了,但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得打开柜子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藏在里边。 马平将枪口稍微往上抬了一点,扣动扳机,“砰!”的一声,一发子弹飞出,直接钻进墙里,飞溅的墙皮土块洒落柜顶。 炕上的三人看到马平向着柜子开枪,都有些慌乱起来,惊恐的看着地上的大红柜。 堂屋面向山墙趴着的雪上飞也忍不住回头看去。 就在这时,只听柜子里有嗡嗡的声音传出来:“别开枪,柜子里有人。” 马平听到柜子里有人说话,心中不由暗道一声:“好险!”果然有人藏在柜子里,自己差点被他蒙哄过关。 这时柜顶上的盖板被慢慢顶了上来,边上开启一个小缝,柜子里的声音清晰起来:“千万别开枪,我投降。” 马平喝道:“先把武器给我交出来,然后举起双手,顶着柜盖,慢慢往起站。”马平食指紧扣扳机,仔细盯着柜中人的举动。 柜子里的人先从缝里扔出一把手枪来,然后双手撑着柜板,慢慢的从柜里直起腰来,一顶道冠率先露了出来。很快,道冠下便出现一个年轻的面孔,躲藏在柜子里的人终于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此人不是马平刚才想到的袁老三,也不是自己要找的小五点和李丁,但此人也不是生面孔,当马平看清他的面目时,不由大吃一惊,又定神仔细看了半晌,才失声说道:“怎么是你?” 柜子里的人已经掀开柜盖,站直了身体。只见他头上扣着一顶歪斜的道冠,身着一袭藏青道袍,看来做早课的法衣还没来得及换掉。灰头土脸,模样狼狈,手足无措得站在柜子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紧张的看向面前的马平。 马平已经确定无疑,柜子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八方道的坛主慈海。 他在八路军突袭八方道总坛前便神秘消失,随后政府对他展开搜捕,一直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没想到他却躲在了这里。 慈海看着马平手里的机枪,有些胆战心惊,当他听到马平的话时,颇感意外。这个人貌似认识自己,而自己对他却并没有印象。他小心翼翼的对马平说道:“壮士,手下留情,我现在手无寸铁,你千万小心手里的枪,别走火了。” 马平说道:“少废话,你给我老实出来,想耍花招可是没你的好果子吃。”说完上前把慈海扔在地上的手枪用脚勾到自己面前,捡起来插在腰间。 慈海连连说道:“不敢,不敢。”说完弯腰撅腚,狼狈的骑在柜沿上,从柜子里爬出来。 马平命他双手抱头,走出门外。 揪出了藏在柜子里的慈海,让马平大喜过望,他激动地对堂屋里的曹旋喊道:“二爷,你看看这是谁呀啊?没想到今天遇到的全是老熟人。” 曹旋抬头看着屋里走出来的慈海,也颇感意外,没想到他竟然和雪上飞混在了一起。 趴在墙上的雪上飞轻轻叹息一声,便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他知道随着慈海被擒,他们这一仗是彻底失败了。 迈出门来的慈海,往曹旋身上看去。只见曹旋手握机枪,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才枪战的时候,雪上飞就告诉过慈海,闯进来的人是曹旋和马平。慈海虽然知道曹旋的威名,可是在他的印象里,却从未见过,马平的名字更是闻所未闻。现在只是隐隐觉得二人好像有些面熟,搜肠刮肚一番,也不敢确定自己和这二人打过照面。 那时曹旋和马平闯入八方道总坛,去挟持慈海的时候,曹旋骑着瘦驴,留着山羊胡,戴一副小墨镜,嘴里叼着旱烟袋,龇出满嘴的大金牙;马平则是蓄着八字胡,一只眼戴着眼罩的独眼龙形象,和二人现在的容貌大相径庭。慈海在仓促之间根本辨认不出他们便是当日打上门去之人。 虽然是老熟人,曹旋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也没给他好脸色,对他喝道:“给我去和他们排到一起。” 慈海不敢反抗,乖乖学着众人的样子,双手搭在墙上,和他们排成一排站定。 看着慈海被马平从柜子里找出,曹旋早已怒不可遏,对着雪上飞的屁股,狠狠踹过去一脚。毫无防备的雪上飞,顿时身子向前一挺,脸蹭在了墙皮上,被墙皮里的秸秆划出道道血印。 雪上飞知道是自己的一再隐瞒,激怒了曹旋。自己数次犯在曹旋手下,都是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瞒天过海,蒙哄过关。他数次被骗,只怕这次不会再听信自己的谎言,对自己宽宏大量了,很有可能要和自己新账旧账一起算。感到大祸临头的雪上飞急切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曹旋已经怒声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撒谎,你是不是看我好说话,便觉得吃定我了?” 雪上飞苦着脸说道:“二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之前的事并不是要刻意隐瞒二爷,全是形势所迫,还望二爷原谅。” 曹旋说道:“我现在还没功夫追究你的责任,暂且留着你这颗狗头。你要是想活命,就赶紧给我说出袁老三的下落,要是胆敢再对我撒谎,找不到袁老三,我就一个不留,全让你们去见阎王爷。” 雪上飞连忙说道:“二爷,您别急,袁老三就在对面屋里,人好好的,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您去看。” 马平从腰间拔出匕首,上前将雪上飞一众的腰带统统割断,一队人排列整齐,双手提着裤子,模样甚为好笑。 马平率先走出房门来,在门口站定,命令他们依次出门,在院子里站好。 慈海几人不敢反抗,乖乖听从马平的吩咐,逐次走出房门。 曹旋举着枪,押在队尾。 此时的院子已是一片冷清,刚才被挟持为人质,中枪后没死的几人早已跑出了大门,不知去向。 大门外围着的那些人也再没人敢造次,除了受伤的被抬走包扎,还剩下十来个人守在门外,紧盯着屋里的动静,忌惮曹旋二人手里的武器,没人敢擅自出手。若是被他们逮到翻盘的机会,这些人势必会在第一时间冲进来助拳。 当他们看到自己教门里的首脑,双手提着裤子,一脸狼狈,垂头丧气从屋里走出来时,知道自己一方已是满盘皆输,不由得站在门外捶胸顿足,扼腕叹息。只是不知道这二人会怎么处置他们,若是他们被当场击毙,众人只能作鸟兽散。 曹旋命马平看好众人,喊过雪上飞,让他带着自己前去寻找袁老三的下落。 雪上飞没敢怠慢,带着曹旋往东厢房中间的一个房间走去。 曹旋这才仔细看了眼院子左右两侧的厢房,两边各盖有五间厢房,都是一样格局,每个房间一扇门,在房门同侧的墙上留个小窗,每个房间的屋顶上还垒着烟囱,看样子这东西厢房也是住人的所在。 刚才交火的时候,东西两侧的房间里都没有人出来,也没见有人在屋里开枪射击,屋里大概率没什么武装人员。虽然如此判断,曹旋依然不敢大意,用枪指着雪上飞,让他开门进屋。 门上着锁,雪上飞一手提着裤子,一手从兜里摸出钥匙,一通捣鼓后,终于打开了门锁,雪上飞伸手拉开房门。 随着房门慢慢打开,曹旋的心悬了起来,虽然雪上飞一再强调袁老三还好好的活着,可是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嘴里根本就没有一句真话,他真担心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光线从敞开着的门里照进了屋子,昏暗的厢房瞬间亮堂起来。曹旋急切的往屋里看去,只见正对着门的是一盘土炕,炕上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正扭过头来,紧紧的盯着门口。 没错,躺在炕上的正是袁老三,门外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曹旋看得真切,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忍不住大声叫道:“老三!” 袁老三听出来是曹旋的声音,努力喊出一声:“二哥!”便闭上了嘴,只见他紧咬牙关,满脸痛苦。 曹旋一脚把雪上飞踹进屋里,紧跟着跨进门槛,看着袁老三痛苦的样子,知道他吃了苦头。对雪上飞喝道:“还不赶紧给三爷松绑?” 雪上飞一边答应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去解袁老三身上的绳索。 曹旋扶起袁老三的身子,见他双眼和面部已经严重水肿,眼里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后颈处有一大片淤青,是被重物击打过留下的痕迹,看来是有人从背后偷袭过。 袁老三看着面前的曹旋,努力绽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二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曹旋看着袁老三虚弱的样子,悲声道:“老三,让你受苦了。” 雪上飞已经将袁老三身上的绳索全部解开,由于捆绑的时间太久,袁老三身子早已麻木,自己根本站不起身来。 曹旋对雪上飞喝道:“还不赶快给三爷揉揉身子。” 雪上飞赶紧在袁老三的腿上揉搓起来,曹旋则不停拍打袁老三的双肩和双手。 院子里看着众人的马平已经急不可耐地向着屋里喊道:“二爷,找到三爷了没有?” 曹旋回道:“找到了,人没什么大碍。你把院子里的人都给我看好了,等下出去我再找他们算账。” 曹旋和雪上飞为袁老三揉搓了半晌,袁老三的腿和胳膊已经稍稍能自主活动。 曹旋对雪上飞说道:“把三爷给我背到院子里,让他晒晒太阳。” 雪上飞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在炕沿前半蹲下去,把袁老三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掫起袁老三的屁股,把他背在背上,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托着袁老三的屁股,踉踉跄跄的往门外走去。 曹旋不放心,伸手扶住袁老三的后背,三人先后走出门外。 马平看到袁老三是被背着出来的,不由吃了一惊,以为袁老三被打残,站不起来了,再定睛看去,发现袁老三的头脸已经水肿的不成样子,当即大声问道:“三爷,是谁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你告诉我,我现在就突突了他们。” 排队站着的慈海几人听到马平的话,都吓得不敢出声,生怕马平一气之下,拿众人出气,将他们当场击毙。 曹旋命雪上飞将袁老三背到正屋的屋檐下,这里能晒着太阳,先让袁老三缓口气。 马平喝令慈海把他身上的道袍脱下来,让袁老三坐在身下。慈海不敢拒绝,脱下道袍递到马平手里。 雪上飞接过马平递来的道袍,给袁老三铺在身下,然后便悄悄的蹲在一边,殷勤的为袁老三捶腿揉背。 曹旋一边为袁老三揉搓着身上的勒痕,一边耐心的询问他的情况,眼里满是关切。 在阳光下坐了半晌,袁老三已经能自如的伸展自己的手脚,看来他的身体并无大碍,一边的曹旋和马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曹旋看袁老三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僵硬的脖子也能小幅扭动了,一颗心算彻底掉进了肚子里。他知道该是找出元凶,给袁老三讨回公道的时候了。 曹旋对着雪上飞喝道:“给我跪下!” 正在努力讨好曹旋的雪上飞,冷不防被他这一声断喝给吓了一跳,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袁老三面前。 马平把慈海一把从人堆里揪出来,对他喝道:“你也去跪到那里,听候三爷发落。” 慈海心里千般懊恼,百般不愿,可是看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磨磨蹭蹭往袁老三面前走去。 慈海来到屋檐下,看着坐在自己道袍上的袁老三,正逼视着自己,双目虽然肿胀,眼神里却透着寒气,慈海心里不由得打个寒颤。 曹旋喝道:“跪下!” 善识时务的慈海,知道此时保命要紧,哪还顾得上颜面荣辱。上前对着袁老三就是一个长揖,然后跪倒在袁老三面前。 慈海抬头看着袁老三说道:“袁三爷,得罪了,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想当初,你一个人打到我的总坛,力敌八大金刚,四大护法,把他们打的残的残,逃的逃,最后我给三爷敬茶赔礼才算完事。我想三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此番我用非常手段把你请来。三爷来后,我不敢说礼数周全,但我并没有加害三爷之心,我想三爷心里也明白。之所以把三爷控制起来,是因为我等惧怕三爷的虎威,怕一不留神被三爷给要了性命。咱们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给三爷赔礼道歉,三爷网开一面,放我们一条生路。” 慈海的一席话让曹旋有些意外,还没等自己询问他为什么三番五次和袁老三过不去,他倒主动和袁老三述起了旧时恩怨。 袁老三对着慈海冷哼一声说道:“江湖恩怨江湖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是常事,爷能赢得起,就能输得起。当时爷去找你,是不是光明正大的打到你门上的?爷不怕你来寻仇,随时奉陪。可你们这一众卑劣之徒,竟然为我设下圈套,打我闷棍,你们胜之不武。爷最恨的就是你们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逼人就范。” 慈海说道:“三爷消消气,这事是我考虑不周,都是我手下那些人不好,他们之前吃过三爷的亏,便在我面前再三挑唆,非去找三爷闹事,我被他们缠的没法,才同意了他们的主张。饶是如此,我依然叮嘱他们千万不要伤了三爷,一定要记得三爷当时对我等可是没有赶尽杀绝,谁知他们还是在三爷身上动了手脚。” 能言善辩的慈海,霎时便把责任都推到众人身上,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袁老三说道:“你既然说这都是你的手下所为,和你没有关系,那我问你,你不是一再逼问我和曹旋的关系吗?你不是想知道他和贾锦荣、“鹞子”有什么过节,在徐家大院做了什么吗?他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可以好好问问了。” 袁老三也懒得和他争辩,直接一语戳中他的痛处,看看他在曹旋面前如何抵赖。 心中有鬼的慈海,顿时语塞,他偷着向跪在身边的雪上飞撇去。雪上飞自顾尚且不暇,哪敢去替他解围,装作没看见一样,把头扭向一边。 曹旋从这二人的神态里早看出来了,他们三番五次找袁老三的麻烦,不是寻仇那么简单,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曹旋看雪上飞把头扭向一边,知道他心里有鬼。这个人一肚子坏水,没有一句真话,活脱脱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自己要不是之前答应他找到袁老三的下落就饶他一命,真想一枪结果了他的性命。 曹旋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抬脚照着雪上飞的面门就是一脚。刚被墙面蹭破面皮的雪上飞,脸上的鲜血还未结痂,现在又被曹旋一脚踢中,眉骨和鼻梁立刻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原本不算难看的一张脸,已是血肉模糊,没了人样。 雪上飞没想到曹旋没去问慈海,又拿自己开刀,心中暗道倒霉,这曹旋简直就是自己命里的克星,处处受制与他,躲又不敢躲,藏又没地方藏,只好生受下这记重击。雪上飞已是又惊又怕,生怕曹旋一怒之下一枪崩了自己。 雪上飞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嘴里不住嘟囔着:“二爷息怒。” 曹旋喝道:“你们谁是十方道的总舵主?” 雪上飞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指着慈海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总舵主道微。” 曹旋看着慈海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鹞子’有什么过节吗?我可是找到你门上,和你问过‘鹞子’的下落,你都忘了吗?” 慈海听完,脸色大变,抬头向曹旋仔细看去,顿时恍然大悟,面前之人果然就是当日找上门去的大金牙,原来他就是曹旋,而另一个叫做马平的就是当日的独眼龙。 一切都对上号了,可惜自己知道的太晚了,要是之前就知道这些关系,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呢?慈海心里暗骂自己愚蠢。 曹旋看着表情不断变化的慈海说道:“你想起来了吗?” 慈海不敢怠慢,连忙说道:“想起来了,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曹二爷,我真是有眼无珠,当日竟然没能认出您的真容,罪过,罪过,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和您在这里又见面了。” 曹旋说道:“咱们见过面,也交过手,我什么样的脾气想你也了解一些,我问你的每句话,你都给我老实回答,要是有一处对答有误,你就会和‘鹞子’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慈海说道:“这个自然,曹二爷尽管放心,在您面前,我怎敢胡言妄语,一定会据实而言。” 曹旋说道:“那我问你,你和雪上飞怎么就勾搭到一起了?你们是之前就相识,还是后来相识的?你们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设计陷害袁老三?为什么要和他们嘴里打听我的消息?你们到底在为谁做事?你给我详细说来。” 慈海看着面前的情景,知道今天这事硬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曹旋二人能从从容容找上门来,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这里的不少情况,若是自己抵赖隐瞒,只怕会激怒他们,将自己置于险境。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左右摇摆的雪上飞,到时候他要是为了脱身,对自己反咬一口,那自己就成了他的替罪羊。 慈海想到这里,便不再隐瞒,把自己所知之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向曹旋讲了出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逃遁他乡谋复兴 慑服凶徒堪重任 慈海在八路军查封八方道之前,便觉察出形势不妙,收拾起行囊细软,连夜逃走。不断有生人闯入总坛滋扰,让慈海意识到县城已经不是久留之地,当时“鹞子”威逼利诱自己所做之事,件件都是掉脑袋的大事,死去没多久的赵清泉可就是前车之鉴。慈海为了以防万一,不敢在城周围落脚,一路跑到人迹罕至的桦皮岭一带,前来投靠自己的亲戚。 素有天下十三省,冷不过桦皮岭之说,这里山高林密,经常有野兽出没,尤其在大马群山深处,都是原始桦树林,鲜有人至。就是在这样一个隐秘的地方,有人建成了一座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这里住着慈海的亲舅。走投无路的慈海当时便想到了这个所在,打定主意后,骑着快马,直接奔赴此地。 这个不大的村落原是晚清察哈尔都统辖区一位三品武官所建,此人因为曾经残酷镇压同盟会的武装起义,在清王朝被推翻后,遭到革命党人的清算。 此人为了躲避革命党追杀,带着一家老小和几个侍从逃匿到这里,盖起几间房舍,过起了隐居生活。后来民国成立,为数众多的满清官员换下长袍马褂,摇身一变,又成了民国的新贵,就连大总统袁世凯都是晚清的要员,他们怎么会对自己的党群下手?很快民国政府便解除了对满清遗老遗少的清算,他的事也再无人问津。 此人在暗中观察几年后,知道自己及家人的安全无虞,便举家搬离。为了应对日后不时之需,留下一对下人夫妇在这里看守,他们离开后的前几年还有人给送些米面粮油来,到后来便再无人问津,夫妻二人只好守着这些房舍,利用之前开荒的土地自食其力。 夫妇二人看这里已被家主彻底抛弃,便把自家一些愿意前来的亲友招揽至此,这里有房舍,有田地,不用交租纳税,没有战乱之苦,这十几户人家便在这里安定下来。 这对下人夫妇,正是慈海的亲娘舅和舅妈。他小的时候曾随同父母来这里看望过他们,这里的一切都令他记忆深刻。刚一动出逃的念头,他便想到了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 要说慈海也算胸怀大志,此前他经历过一些风雨,见过一些世面,来到村里后,并不甘心在此耕种为生,平淡过活,便绞尽脑汁谋划起未来的出路来。 头脑活泛的慈海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老本行,自己可是堂堂八方道的坛主,对装神弄鬼,愚弄百姓的事那可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慈海闲暇时便对为数不多的几个村民讲经说法,自称紫微大帝显圣,前来济世度人。看他是个年轻小伙,人们开始时并没有把他当回事,大都对他的说法不屑一顾。可是经不住慈海不断对众人洗脑,并不时拿出自己所带财物接济众人,渐渐赢得了大家的信任。 尤其是慈海用江湖手段为村里几户人家解决了一些病痛等实际问题后,慈海的威望在村中日盛。慈海便顺势成立了新的道会十方道,套用八方道的教条和形式,蛊惑众人,村民纷纷入教,并对他顶礼膜拜。 慈海的野心远远不满足于愚弄这大山里的十余户人家,他看到自己创办的十方道被众人虔诚信仰,便萌生了外出发展门徒的想法,以期壮大自己的力量,在不远的将来能成就一番更大的事业。 慈海给自己起了道微的法号,开始走出山村,在附近村庄传道收徒,信众渐多。但慈海从不将自己的居所示人,飘忽而来,飘忽而去,在桦皮岭一带的村庄里已是神一样的存在。 没用多久,神出鬼没的慈海便发展了不少道徒和信众,开始接纳众人的供养,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可衣食无忧。 慈海看着自己小有所成,不愿固步自封,开始进一步拓展自己的传道范围,壮着胆子走进了大圐圙镇,一方面打听政府对自己的缉捕情况,一方面了解外边的局势。 随着慈海在镇上出入次数的增多,没想到竟在这里遇到了之前八方道的四大护法之一,此人被袁老三痛打后,无颜再回八方道,便开始流落江湖。二人在这里落魄相遇,格外亲近,热络攀谈。 二人一番相互倾述后,慈海这才得知护法侥幸逃脱后,也在四处躲避追捕,便问他是否有意继续追随自己。 走投无路的护法听慈海说,不但有落脚的地方,还有一大批信众在虔诚的供养他,立刻表示愿意继续追随。慈海把他带回到村里后,给他讲述了一些十方道的教义和传道的方法。护法本是道门出身,这里边的套路对他来说那都是信手拈来,很快便掌握了其中精髓。 慈海看他已经完全掌握十方道的教义,便为他取名玄宏,让他以分舵主的身份去周边村庄传教。 就这样,慈海的道会事业,便如火如荼的发展起来。 眼看着新年将近,信众的祈福法事日渐增多,慈海日日早出晚归,奔波于山村和附近村庄之间,为的不仅是那碎银几两,还有远大的志向。 这日,一身华丽道装的慈海再次外出,准备去附近村庄接受大户人家的供养。正当他意气风发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时候,引起了一人的注意,这人便是刚从大狱里出来的雪上飞。 雪上飞被释放后,身无分文,生活无以为继,只能继续干些没本钱的勾当。他不敢再混迹在县城周围,三转两转,便转悠到了中都县境内最为富庶的大圐圙镇一带。 寒冬腊月,食宿无着,衣着单薄的雪上飞瑟缩在浓密的桦树林里,他那双饿狼般闪着寒光的眼睛,紧盯着路上来往的行人,若有落单的,或是带着货物的,他便重拾老本行,干些打闷棍的勾当,即便劫不上钱财,能剥下来一身厚实的衣服御寒也好。 正当藏身树后的雪上飞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衣着光鲜的慈海远远走了过来。 雪上飞看到一身道装打扮,肩头搭着褡裢的慈海,顿时眼前一亮,出家人四海为家,飘忽不定,把全部家当都装在肩头的褡裢里,要是运气好,指定能过个肥年。再看他那身厚实的齐脚面棉道袍,如同披了一床被子在身上,看着都暖和,这要是穿在自己身子,何至于受此冷冻。 雪上飞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四下无人,真是天赐良机。他抬起手臂,用袖头将鼻下冻出的清涕抹掉,把手里的木棒往地上一杵,支起身子,准备瞅准时机便对慈海出手。 志得意满的慈海,迈着悠闲的步伐,心里想着自己的宏图伟业,根本没有觉察到林子里的危险。 雪上飞踅摸到林子边缘,看着慈海走过,他高举木棍,蹑手蹑脚的紧跟在慈海身后,准备在这青天白日里便要杀人越货。 眼看着来到慈海身后,雪上飞举起手里的木棒,使出全身力气,向着慈海兜头打去,这一棒要是打结实了,只怕慈海当场就得脑浆迸裂。 虽说慈海不济,曾被曹旋和袁老三再三拿捏,可他毕竟是做过堂堂八方道坛主的人,岂是雪上飞之流便能轻易放倒。 就在雪上飞手里的木棍从慈海后脑砸来的时候,慈海早已觉察到身后有异,听着耳畔呼呼的风声,道声:“不好。”便立刻低头弯腰,顺势往前窜出一步。 由于慈海躲避及时,雪上飞高举的木棍,没有砸到他的头上,只是打到了他的背上。由于慈海身上的棉袍厚实,再加上他往前跨出一步,早已卸下了雪上飞打来的大半力道。 慈海后背一阵疼痛传来,他活动一下筋骨,尚能行动自由,没什么大碍。饶是如此,慈海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经常走的这条路上,竟然有剪径的歹人出没,刚才要不是自己反应及时就着了他的道。 慈海回过神来,立刻快速转身,看向偷袭他的雪上飞。 雪上飞一击不中,心中慌乱起来,大喝一声,再次举起手里的木棍,向慈海扑来。 慈海看着面前身虚体弱,面黄肌瘦的雪上飞,知道这又是一个被生活所迫才铤而走险的流民。 他不慌不忙摆开架势,等着雪上飞扑来。就在雪上飞手里的木棍快要近身时,慈海侧身一闪,躲过雪上飞的一击。 雪上飞收势不住,往前冲去。慈海顺势飞起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雪上飞踉跄着扑倒在地。 雪上飞也不甘示弱,没等慈海近身,便从地上一跃而起,嘴里呼呼喘息着,作势再战。 肚里缺食,身上缺衣,未能一击得手,雪上飞已经再无胜算。 慈海可不是那悲天悯人,济世普度的主,他看着雪上飞早已耐不住严寒,兀自双腿发软,牙齿战栗,还在那里强撑。他爆喝一声,跳将过去,三拳两脚把雪上飞打翻在地。不消片刻功夫便把雪上飞打得口鼻窜血,杀猪般嚎叫求饶。 慈海打的有些累了,便停下手来,一脚踩在雪上飞的胸前,准备把他扔到林子里,让他自生自灭。 雪上飞没想到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买卖,就这样黄了,非但没能让自己度过难过,只怕当下就要被人超度了,这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雪上飞欲哭无泪。 求生欲极强的雪上飞不愿就此横尸荒野,做出一副可怜模样,涕泪纵横,对慈海苦苦哀求,让慈海饶他一条性命。 慈海犹豫再三,觉得自己手下正无人可用,此人也有些拳脚功夫,不如收至麾下,或许日后还能派上些用场。 慈海便把他带至山村,让他跟随自己左右,为自己做些跑腿送信的活计。 雪上飞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境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他看着慈海胸怀大志,用心营造远大前程,众信徒都对他尊崇有加,虔诚供养,便也死心塌地的跟着慈海,鞍前马后,尽心效力。 慈海看雪上飞为人机警,善于察言观色,做事的时候心狠手辣,知道他必然有些经历,便再三打探他的根底。 雪上飞也不再隐瞒,向慈海如实交代,称自己是杆子出身,先后跟过小五点和王兰根等大杆子,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慈海听了,不由得对他高看一眼,逐渐委以重任,并在众道徒面前给他树立威信,他基本上就成了十方道二把手的存在。 过完年后,慈海敏锐的观察到,社会治安愈发混乱起来,土匪、强盗、道会、还乡团、特务,各色人等又开始粉墨登场,局势在朝着更加不确定的方向发展。 慈海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存在,就是专为乱世而生。世道越是混乱,才越有自己的生存土壤。为了将来能使自己的十方道像八方道那样,在中都县有一席之地,必须尽快扩充实力,壮大队伍。 慈海稳坐中军帐,派出雪上飞和玄宏四处传教,广纳门徒。然而由于他们创教时间较短,又是秘密传教,影响力仅限于大圐圙镇一带,周边乡镇群众接纳程度不是很高。 慈海虽然穷尽办法,短时间内却依旧难有太大的突破。 就在慈海为此事愁眉不展之际,雪上飞带回了一条让他动心的消息。 雪上飞外出传教的时候,竟然意外遇到了之前做杆子时的大当家小五点。 那时小五点刚刚从徐家大院作恶归来不久,隐匿在他之前藏身的大圐圙镇和崇源县交界处的老虎沟,那里和慈海所在的桦皮岭只有二十里之遥,一样隐匿在大马群山的山脉之中。 小五点带着几个随从扮作农人模样,出来侦查八路军的动向,没想到竟被眼尖的雪上飞给认了出来。 雪上飞见到小五点后,悲喜交加,主动上前相认。 小五点也对能在这里遇到雪上飞颇感意外,不知雪上飞现在的身份,若是被他走漏了风声,自己众人可就有了大麻烦,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让雪上飞走脱。 小五点不动声色的和雪上飞打了招呼,询问起他时下的处境,在何处营干,雪上飞一一实言相告。 当小五点听到雪上飞和八方道之前的坛主慈海混在一起时,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之前赵抚宁所派联络员早和他清楚的讲过,当时在贾锦荣的领导下,他们已经建立了两处秘密基地,一处是徐家大院,另一处便是县城内的八方道总坛。 军统通过线报得知,潜伏在八方道的“鹞子”已在截杀乌兰巴尔思时身亡,随后八方道总坛便被八路军查抄,众多教徒被关押,而狡猾的坛主慈海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提前出逃了。 “鹞子”是军统“春雨行动”计划里的二号人物,级别仅次于贾锦荣,他一样掌握着整个行动的核心机密。慈海在他身边做事,一定了解其中极多的内幕,若能找到慈海的下落,定会为追查贾锦荣案带来更多的线索。 小五点又向雪上飞详细询问了慈海的情况,得知慈海在此地已经发展起一番事业,拥有众多道徒信众,而且有干一番大事业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时机和门路,接触不到外界一些像样的势力,时下全靠慈海手下这些人自己打拼。 小五点听说慈海已经成了一些气候,没敢直接上门去见慈海。他不知道慈海此时的想法和意图,怕自己的突然出现,惊动了慈海,若是到时他不愿配合或者不买自己的账,双方势必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小五点思忖再三,没有亮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只是告诉雪上飞自己就在附近落草,有意结识慈海这样有雄心壮志的人物,如果有机会双方可以合作一把。现在自己手里有枪有钱,可以把枪拿出来武装慈海的人,可以给慈海钱,供他传教,发展十方道信众。慈海手里有地盘,有众多的道徒,双方一旦联起手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再不用屈居这深山老林,躲藏度日。 小五点随后又不断抬举雪上飞,让他回去多做慈海工作,争取给自己和慈海提供一个见面的机会,二人敞开谈谈,要是目标一致,能达成共识,日后大家依然是亲如一家的好兄弟。 听到小五点如此说,雪上飞喜出望外,自己之前仅是小五点手下的一个小喽啰,现在则是十方道堂堂的二号人物。就连小五点此时也得高看自己一眼,将来若是双方合作成功,这头领的交椅势必也有自己一把,真的就可以和小五点称兄道弟了。 想到这里,有些受宠若惊的雪上飞当即向小五点拍着胸脯答应,表示自己见到慈海后一定会尽力促成此事,让小五点等着自己的好消息。 随后,二人约定,隔日依然在此地碰头,等候雪上飞的消息。 慈海听完雪上飞所言,不禁有些心动,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将来在中都县的地盘上有一席之地,不论在什么场面上,只要提起自己和十方道,都是众人敬仰的存在,最不济也要达到赵清泉掌管八方道时的鼎盛。 自己一人的力量,毕竟有些势单力孤,现在有人愿意出枪出钱,和自己共谋大事,正是求之不得。 然后,小五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素有耳闻。那可是一个百姓闻之色变,臭名昭着的土匪,要是一起合作,岂不是被他坏了自己的名声,再则万一遭了他的暗算该怎么办? 慈海把自己的顾虑和雪上飞都说了出来。 雪上飞巧言剖析,现在八方道和杆子一样,都是被当局打击对象,即便是新成立的十方道,也向来在暗中传教,从未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官府面前;另外他们二人俱被官府通缉,都隐匿山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二人都有做一番大事的理想,然而单打独斗都是力不从心。现在最好的方案就是双方取长补短,一起发展,共同壮大。 至于小五点的为人,并没有外边盛传的那样险恶,自己曾追随其多年,并不见他亏待弟兄们半分,所以他身边才能聚起为数众多的兄弟。他之所以沦落至现在的处境,那也是因为得罪了曹凯,被曹凯把家底给炸了个精光。日后一起做事,有自己从中斡旋,定不会有什么差错。 若是现在不能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只怕日后再难遇到这样志同道合,愿意共襄盛举之人。 雪上飞一番循循善诱,打消了慈海的顾虑,下定决心要和小五点合作,以期未来中都县的台面上,能有自己这响当当的一号。 第二天的时候,雪上飞便带着小五点来到山村,面见慈海。二人见面后,相谈甚欢,很快就达成了合作的协议。 由慈海以十方道的名义秘密招募道众,迅速扩大自己的队伍,在各重点区域,组建分舵,逐步控制各行业,各行政区域。小五点负责一切开销所需,提供招募经费,加速吸纳道徒,培养一批忠诚度高的骨干力量,给他们配备枪械,保护自己的利益,处理和外界的冲突,枪支弹药都由小五点供给。日后所有收入所得,都由双方均分。 这样的一个协议,令慈海很满意,自己只是带着道徒凭这三寸不烂之舌诱人入教,而小五点拿出来的却是真金白银。日后就是有什么事,自己都没损失,死的是百姓家的子弟,伤的是小五点的钱财,成的是自己的事业,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让慈海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他不知道的是小五点之所以愿意出这么大的价码成就他,是因为小五点在下一盘更大的棋,背后有更大的阴谋。慈海只是他棋盘里的一个棋子儿。 第二百三十六章 小五点舍财过关 袁老三得悉真相 话说当时,小五点和李丁从徐家大院劫取了钱财后,连夜遁入山林,逃回到之前避难的巢穴老虎沟。 二人看着到手的财物如此巨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置,钱财虽好,有命挣也得有命花。自己二人在徐家作恶的事迟早会传到赵抚宁耳朵里,现在该考虑的是该如何向赵抚宁交代。 赵抚宁命自己二人去徐家探寻贾锦荣的下落,却并没有让自己二人去奸淫掳掠,若是贾锦荣失踪的案子和徐世贤没有关系,却凭白洗劫了徐世贤的家财,赵抚宁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想那徐世贤当初可是为军统出过力的,他的大院就是军统在中都县最大的秘密基地。现在即便是给徐世贤强扣上和曹旋合伙谋杀贾锦荣的帽子,没有充分的证据,也向赵抚宁交不了差,他都已经派了多少拨人前去调查此事,个中情况比自己二人熟悉的多。 另外,要想把曹旋拉进这个旋涡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还会被反噬。曹旋的背后,可是有一个手握上千人马的哥哥,即便这事勉强栽赃到曹旋头上,赵抚宁也得慎之又慎,想处理曹旋,不把证据做的滴水不漏,也过不了曹凯这一关。 没有过硬的证据,光凭自己二人一番话,赵抚宁断然无法向曹凯发难。若是不能把曹凯拉下马,自己二人却因此事得罪了他,只怕日后在国军中也不好混。虽然之前自己的队伍和曹凯一方也摩擦不断,时时发生冲突,可那毕竟不是自家骨肉的私事,关键时刻都能网开一面,现在动了他最疼爱的弟弟,再见面肯定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了。 李丁和小五点觉得此事有些棘手,当时不仅见财起意,美色当前也没能控制住,光图一时快活,干下了这桩买卖,只怕是好吃难消化。 二人苦思良久,李丁率先想出一条锦囊妙计,将从徐家劫来的大洋拿出两万块,设法运出解放区,送给赵抚宁,作为二人平安落地的护身符。 李丁当即修书一封,谎称从徐家已经问出一些端倪,贾锦荣及一众手下的失踪确实和曹旋有关,贾锦荣带人出去执行任务时,徐世贤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了曹旋,然后曹旋暗中告发给八路军,致使贾锦荣和手下遭到了八路军的围歼,贾锦荣十有八九已经壮烈牺牲。他没敢把话说的太满,担心日后真相浮出水面,自己的谎言便被拆穿,那时可就大祸临头了,话里留些活套,日后还有回旋的余地。 由于现在只有徐世贤的口供,这一孤证尚难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自己二人会深入敌后继续搜寻线索;与此同时,会加快在敌后建设根据地,对基层干部开展策反、拉拢、引诱工作,必要的时候将会在村镇开展武装夺权斗争,为日后的山河一统做出应有贡献。 最后李丁又把中都县当前的局势简单给赵抚宁做了说明。 李丁在官场浸淫多年,非常善于揣摩上级的意图,他的这些话,都说到了赵抚宁的心窝子里。 李丁写好书信,给小五点念了一遍,小五点连连叫好,决定即刻行动。当即派“云雀”带人押送大洋,前往归绥,面见赵抚宁。 “云雀”走后,小五点也没闲着,不时从老虎沟跑到附近村镇,侦查八路军的动向和外边的局势,有机会便拉拢一些闲散游民入伙,凭着小五点这三个字往日在百姓当中的影响,那些鸡鸣狗盗之徒都感觉这是个大靠山,有不少人前来投奔,他的队伍也在逐渐壮大。 令小五点没想到的是,竟然在大圐圙镇附近遇到了昔日的喽啰雪上飞,他当时和夜猫张下山找曹旋的麻烦,一直没有回来,以为他已经死在了曹旋手里,没想到此番又相遇了。 小五点和慈海第一次面谈时并没有把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过了几天,小五点和李丁仔细商议后,带人给慈海送去了几把手枪和一些子弹,这才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向慈海言明。 当慈海听说小五点已经被国军招安,现在潜伏在解放区等待时机策应大部队进攻时,不由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小五点已经漂白上岸,也没想到国军依然贼心不死,在等待时机夺取解放区。怪不得小五点对自己提出的条件百依百顺,还出手大方,给自己送来枪械,原来他后边有一个强大的后盾。 慈海吃惊的同时,也暗自庆幸,能和国军搭上关系,自己正求之不得呢,这可是最大的靠山,都说富贵险中求,现在不冒险加入他们,哪来的未来可期。只是不能再像之前和“鹞子”合作那样,为了三瓜两枣的蝇头小利,险险做了炮灰,现在必须和他们把话说到明处。 慈海表示自己不反对加入国军,为他们办事。但是不能不明不白的做些事情,也不能只有付出没有回报,国军不但当下要拿出些好处来,还得对将来有所承诺。若是日后能光复中都县,管治团队里必须有自己和十方道的一席之地;若是依然分而治之,则必须给自己和弟兄们进入国统区的通行证,保证众人过去后能有落脚的地方。没有了后顾之忧,自己才能带着弟兄们卖命。 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就连能不能活到未来,都是个未知数。小五点想得明白,对慈海的要求,全部答应,并向他再三保证,若是能为党国做出贡献,升官发财如同探囊取物。 紧接着小五点就和慈海聊到了在八方道总坛潜伏的“鹞子”,详细问起“鹞子”当时都和谁接触,干了哪些事。 慈海为了显示自己当时功劳巨大,添油加醋的和小五点说起当时奉“鹞子”指令所做的事来,从带人去茶行群殴袁老三到派人火烧粮行,再到后来动员手下随同“鹞子”前去伏击蒙古富商。最后更是得意的讲到自己极富远见卓识,等不到“鹞子”回来,便提前离开八方道总坛。自己前脚一走,八路军后脚就把总坛给查封了,一些来不及逃走的道徒也都被带走调查。 当慈海讲到奉“鹞子”的命令去袁老三门前打探一个跛足男子的下落,并为此和袁老三发生冲突时,小五点来了兴趣,“鹞子”肩负重要使命,不会平白无故去和一个茶行老板过不去,这里一定有什么隐情,而且他隐隐觉得慈海所描述之人,极像曹旋。 小五点便和慈海更加细致的打听起袁老三的情况来,想知道袁老三是不是和曹旋有交集。 小五点要是知道当时派往袁老三门前监视的人正是李丁的小舅子疤脸,而疤脸掌握着他想知道的一切详情,他会被气得大口吐血。 就在他们二人聊到这里的时候,一边的雪上飞插话了,告诉他们二人不用费劲求证了。袁老三不但和曹旋有交集,而且渊源颇深。就连自己现在能站在他们二人面前,也都是托了袁老三的福。 小五点和慈海听了大为不解,赶紧让他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上飞便把自己和王兰根去徐世贤家砸窑被曹旋活捉,后来又和曹旋一起被关进中都县的大牢,最后被袁老三兄弟相救的事细细道来。 小五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二人早已相识,“鹞子”去袁老三茶行寻找之人肯定就是曹旋。看来曹旋果真和贾锦荣他们的行动有着密切的关系,而这其中的秘密,现在看来除了徐世贤,就只剩下袁老三兄弟能解开了。撬不开徐世贤的嘴,那就只能在袁老三身上下功夫。 小五点得知这个消息后,顾不上在慈海处多做停留,和慈海制定了一些行动计划后,便匆匆赶回老虎沟,和李丁商量对策。 小五点回到老虎沟后,前去给赵抚宁送信的“云雀”几人已经回来复命。“云雀”一行,走了近一月的时间,小五点和李丁整日提心吊胆的牵挂,生怕他们被八路军截下,丢了财物和性命,现在他们平安回来,二人喜出望外。 “云雀”不仅平安回来,还给小五点和李丁带来了巨大的利好消息和军统的最新指示。 赵抚宁收到李丁和小五点送来的大洋后,欣然笑纳,看完书信,即时做出回复,称赞二人心怀党国,忧国忧民,能够与时俱进,充分挖掘自身潜力,为党国的统一大业奉献自己的力量。 此外着重表扬了二人在搜寻贾锦荣下落时取得的进展,称二人心思缜密,行事有方,是党国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最后勉励二人积极进取,再创佳绩,并许诺,自己将尽快协调有关方面,对二人的官阶职务予以晋升。 收到赵抚宁的回复后,李丁和小五点大喜过望,之前担心洗劫徐家大院会被追责,现在成了奉命行事,不但无过,还有军功。有军统给自己坐镇撑腰,只管放开手脚,大刀阔斧的干一番事业。 随后,小五点把和慈海见面时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李丁。李丁听了顿时喜形于色,既然“鹞子”追杀过曹旋,那就说明二人之前对曹旋的怀疑并不是无端猜忌,军统“春雨行动”的失败,贾锦荣的失踪,只怕都能和曹旋沾上边。 若是能把曹旋参与其中的证据给坐实了,那自己二人可是头功一件,不但能把曹凯扳倒,自己二人也会加官进爵,被党国重用,眼看着现在又有了调查曹旋的新线索,二人顿感精神抖擞,活力满满。 蛰伏老虎沟多日,难得双喜临门,李丁和小五点觉得眼前的道路越发的开阔起来,该是自己二人时来运转,展翅腾飞的时候了。想到激动处,带着一众兄弟在山上开怀畅饮一番。 狂欢之后的李丁和小五点,并没有忘记酝酿新的阴谋,他们决定先对袁老三下手,从袁老三身上打开缺口,问明曹旋和贾锦荣、“鹞子”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是如何破坏“春雨行动”的。然后把包括袁老三、慈海、雪上飞在内的一并证人,送到赵抚宁面前,为整件事画上圆满的句号。 小五点再次来到山村,一面对十方道大把撒钱,敦促慈海加快吸纳道徒,在周边乡镇广泛设置分舵,抓紧对一些行业的控制;一面安排雪上飞前往县城,暗中去徐世泽家询问徐淑钰当时的情况,她自始至终一直和贾锦荣在一起,若是二人之间有什么交集,她肯定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条件允许可以把她一并带走,将来去军统作证。把徐淑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去监视袁老三的动向,伺机将袁老三绑架出城。 小五点尽管催促慈海尽快对袁老三下手,却并没有将背后的隐情告诉他们。慈海他们也全然没有想到,小五点抓袁老三的目的是为了扳倒曹旋的哥哥曹凯。 雪上飞对小五点安排自己去绑架袁老三,心里是有些纠结的,袁老三救过自己的命,自己现在却要恩将仇报,绑架袁老三,做了这样的事,不仅自己的内心会不安,日后传出去也会被江湖上的人耻笑。 雪上飞开始的时候吞吞吐吐不愿答应,可是架不住小五点的威逼利诱,最后只好领命而去。 雪上飞来到县城后,先暗地里去了徐世泽家,没想到徐淑钰早就因为过度思念贾锦荣,变得精神错乱,现在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料理,更别提和她正常交流,徐淑钰这边的线索是彻底断了,再没有把她带走的必要。 雪上飞没有办法,只好把希望全放在袁老三身上,他带人在县城内观察了几天,发现没有机会在袁老三门前强行下手,一来袁老三武艺高强,自己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二来县城内军警众多,治安良好,一旦有人聚众闹事,立刻就会招来警察。 雪上飞眼看着几天过去,毫无建树,只得另辟蹊径。他想出一个假冒买家的办法,将袁老三诓出城去,然后在半路上动手。谁知天不遂人愿,眼看着大功告成,就要将袁老三劫下带走之际,却因为曹旋的出现而功败垂成。 雪上飞除了没能留下袁老三,手上还被曹旋给打了一枪,只吓的魂飞魄散。后来再三乞求哀告,用谎言骗过曹旋和袁老三,带着人手仓惶退回到山村,向慈海复命。 隔日,“云雀”受命前来山村询问进度,得知雪上飞无功而返,当即回去禀告小五点。 小五点眼看着雪上飞办事不力,心中大为恼火,亲自来到山村面见慈海,并对雪上飞大加斥责,让他不论使用什么手段,务必尽快将袁老三绑架至此。 慈海面对小五点的恼怒,也觉面上无光,小五点为十方道花了大把的钱,还冒着巨大的风险从国统区带武器回来,武装自己的道徒,而自己却连一个人都解决不了,这不但无法向小五点交差,日后还如何想在中都县站有一席之地。 慈海当即命人传令负责县城道内事务的分舵主玄宏,命他不论使用什么办法,务必尽快将袁老三绑架到城外,送至总舵,事成后,重重有赏。 玄宏收到命令后,不敢怠慢,迅速展开行动,命城内活动的六指带人紧盯袁老三,瞅准时机立刻下手。 六指正不知该如何下手之际,出去盯梢的人却意外发现袁老三在到处张贴告示寻人,六指心生一计。他仔细看了墙上张贴的悬赏启事,又询问了几个去袁老三家报信领赏的人,便假扮过路农人,前去报信。 袁老三寻人心切,看他面相老实,说起来又头头是道,根本没往其他地方想,当即便跟着六指出城。 六指把袁老三骗到玄宏所在的分舵后,假意让袁老三进门看人,袁老三不疑有他,低头便往屋里走去,他操起放在门后的木棍,直接打在袁老三的后颈处,袁老三当即昏倒在地。 从屋子里出来的玄宏等人,立刻将袁老三捆绑停当,然后将他弄醒。玄宏一看来的确实是当日打进总坛,将自己打伤的袁老三,哪里还顾什么江湖道义,对着袁老三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袁老三也着实受了些皮肉之苦,要不是慈海吩咐,袁老三的用处巨大,不敢轻易动他,真有当场杀了他的心思。 玄宏不敢白天带着袁老三去见慈海,怕引起别人的注意,等到夜深人静,便将袁老三绑缚马上,带了几个人,连夜赶往山村。 上午的时候,玄宏一行把袁老三带至山村,慈海看到是袁老三被抓了来,当即大喜过望。 这时的袁老三依然不知所云,看着面前的道宏和慈海有些茫然,以为他们找自己是要报当时自己打上门去,羞辱他们的仇恨。 当袁老三看到慈海身边站着的人还有雪上飞时,不禁冷哼一声,想着他们为了报仇,也是费尽心机,下足本钱。不敢光明正大的上门挑战,而是做些蝇营狗苟,见不得人的勾当,区区江湖恩怨,也值如此大动干戈,都是些睚眦必报的小人。 就在袁老三心生疑惑之际,没想到慈海并没有向他提起此事,而是询问他是否认识贾锦荣、“鹞子”,和曹旋在徐家大院到底干了什么? 袁老三听完,不由一愣,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挖空心思找自己的麻烦,原来是另有所求,张口便问到贾锦荣这个军统的大特务,看来这些人已经全部做了国军的爪牙。 更令袁老三不解的是,这些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曹旋之间有交情的?为什么会怀疑到自己头上?难道真的有人把自己和曹旋一起做下的事,走漏了风声? 眼前三人自己都认识,看样子没有曹旋曾提到过夜闯徐家的小五点和李丁,既然他们都是为同一件事而来,那么他们必定是一伙的, 袁老三虽然大惑不解,可是他知道这事牵扯的人太多了,不是自己一个人所能承担的。自己生死事小,如果稍有不慎,肯定会牵连更多的人进来。 徐家就是前车之鉴,徐世贤德高望重,徐家富甲一方,饶是这样的人家,他们动起手来,尚且毫无顾忌,几乎把徐家祸害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自己区区一个小买卖人,在他们眼里更是小菜一碟,现在落到他们手里,指定是凶多吉少。 袁老三把这些事分析明白,心里有了底,心中暗道,纵然他们有千条妙计,自己只有一定之规,那就是守口如瓶,死不承认。 袁老三有些蔑视的看着面前几人说道:“想找我报仇,你们就明着来,不要找什么借口,别让我看不起你们。现在你们把我抓来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不用浪费口舌,我袁老三皱下眉头不算好汉。” 玄宏怒喝道:“昨天没把你打服是?要不是舵主说留着你有用,我早就砍了你的脑袋。” 袁老三说道:“手下败将,还敢在这里饶舌,当初要不是三爷我有好生之德,放你一条生路,只怕你现在坟头草都一尺高了。” 玄宏气的牙痒痒的,冲上去朝着袁老三的胸前跺了一脚。 袁老三身子微微后退,眼神里满是鄙夷。 雪上飞见袁老三挨打,确实有些于心不忍,面前之人毕竟是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便一把拉下玄宏,上前劝到:“三爷,我们弟兄不是有意为难你,只是上峰有令,让我们调查出当时那起事件的真相,你不开口,我们不好交差,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和我们说出来,这事交代清楚了,你就可以回家了。” 袁老三怒视着雪上飞说道:“你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也敢在我面前卖弄仁义,你为了蝇头小利,三番两次害我,居心何在?你给我滚的远远的。” 雪上飞被袁老三一顿怒骂,觉得脸上无光,站在那里再不言语。 慈海张嘴说道:“袁老三,别蹬鼻子上脸,当日你打上门去,羞辱我们兄弟时是何等威风,今日你已沦为阶下囚,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还敢大声叫嚣,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袁老三紧盯着慈海说道:“你们仗着人多,手持利刃,深夜打砸我的店铺,砍杀我的兄弟,还好意思怪我打上门去。我袁老三做事向来光明磊落,那时我在大白天只身一人登门请教,哪像你们这等暗箭伤人,还在这里逞什么英雄,在我眼里你们只是一群有奶就是娘的草包。” 慈海被袁老三一席话气的哑口无言,有心也像玄宏那样对袁老三拳打脚踢一番,又怕在众人面前失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气咻咻地说道:“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个子午卯酉来,我就命人把你乱棍打死。” 袁老三一挺胸,傲然说道:“悉听尊便!” 慈海被袁老三气的恼羞成怒,肝火大动,当场就想喊人给袁老三些颜色看看。 雪上飞有些良心不安,他不愿看到袁老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辱,便对慈海说道:“舵主,你看这袁老三确实是个硬骨头,我们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要是我们把他打个好歹,不能向小五点他们交差啊,我看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他关起来,等小五点的人来了再行处置!” 在众目睽睽之下,慈海也担心自己不能使袁老三折服,失了自己的威严,便答应了雪上飞的请求,让他暂且把袁老三关到厢房,等小五点的人来了再做定夺。 狡猾的小五点从来没有向他们说过自己的居所,向来都是小五点安排人来山村里和慈海联系,慈海这边却联系不到小五点,只能耐心等待。 谁知今天一早,没等到小五点的人,却等来了曹旋。 第二百三十七章 袁老三惩戒恶徒 小五点援兵败北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小五点逆势晋升 十方道全体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