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灯引梦清玹音》 第一章 九世历劫 江昱宁是溦澜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也是溦澜这八世轮回都避无可避的人,可惜,这次来到奈何桥前,溦澜又要忘却前尘,从头来过。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溦澜认识他,是忘川河畔,奈何桥下,修炼成精的一朵彼岸花。 一碗孟婆汤喝下,便是新的一世,每次临死之前,却又叫她回忆起从前种种,或声名狼藉,或遍体鳞伤,或众叛亲离,全都拜他所赐。 然而溦澜知道,这九世轮回,每一世都注定受苦,是对她的惩罚,当初的她就不该触犯禁制爱上他。 这个小花精,是在她第四世轮回之后,才堪堪修炼成精的,如今已经颇有些老气横秋,似乎比她经历的还要多。 只剩下最后一世,溦澜倒也不急着去喝那碗汤,最近两次孟婆的手艺似乎退步了些。 “你这朵小小彼岸花,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愁苦的话?”溦澜团了团繁复的裙摆,干脆半蹲在他面前。 大概彼岸花精也没料到溦澜不仅会停下来,还蹲在他面前,离得那么近,又被摸了头,难免有些羞涩。 溦澜这才意识到,刚刚似乎轻薄了这个小少年,正欲抱歉,“是个老和尚同我讲的,我也晓得你的事,便觉得这句话很是应景。” “哦?那你讲讲,怎么个应景法儿?”溦澜这几百年,吃够了苦。 “我知你已经轮回八世,那人生八苦想必也尝尽了,这第九世也该苦到头儿了。” 见他一个小少年,老气横秋的同她讲话,溦澜莫名的有一种认同感,“是啊,借你吉言,这一世也该不那么苦了。” 第四世后,溦澜拥有全部记忆之时,也曾想跳进忘川,哪怕魂飞魄散,也不愿再受那份苦。 那时堪堪修炼成人形的花精,拉住了她的衣角,她被冥差押着,灌下了孟婆汤,入了轮回。 五世绝望,六世麻木,七世便也认了,八世这一遭走下来,她的心境再不复从前,泰然处之,欣然接受,苦得久了,似乎也还不错。 溦澜不知道自己现下的心境是不是有些病态,哪有人吃苦吃的上瘾,有时候甚至还觉得享受,就像是入九世轮回之前,她曾尝过的高纯度巧克力,又苦又酸,回味却叫人上瘾。 起身向奈何桥走去,九世轮回之后,若得不到他的真心,便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回想起一开始,她是天界的神女,他是人界的圣子,他本该是断情绝爱的,是她对他一见倾心,乱了他的方寸,搅了人神两界的秩序。 男子终是比女子更理性的,她深陷于情爱而难逃,他却为了所谓的大义弃了她。 可她是那场祸乱的始作俑者,她被诅咒加身,九世轮回,受尽人生苦,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若有一世他能舍了天下大义,只要她,便是苦尽甘来了。 如今八世已过,每一次他都为了无法舍弃的仁义,放弃她,她也恨过,却逃不过诅咒,陷入爱而不得的轮回。 也许她的宿命,就该是魂飞魄散吧。 第二章 清玹郡主 “八世八苦,可尝遍了,再来尝尝我这碗汤。”孟婆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却很少笑。 孟婆端着这碗专门为她熬的汤,朝着她笑的时候,溦澜却觉得无比怪异,正当她预备喝下的时候,孟婆一把拦住了她。 “你可记住,这一碗汤,你要一饮而尽,一滴都不能剩下,无论它的滋味如何。” 溦澜见孟婆说的认真,心想着这滋味还能多不堪,端着碗一饮而尽,咽下去的那一下差点全部呕出来。 苦,苦到令人作呕,苦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好苦,咽下去良久,嘴里,喉咙里,胃里都还是苦的。 “孟婆,你故意的吧!我最后一次轮回了,你竟这样坑我!”此时此刻的溦澜,嘴里发苦,心里也有些发苦。 最后一次了,活着的时候就苦够了,死了还要受苦。“现在吃了苦,来世就不必那么苦了。” 听到孟婆这句话的时候,溦澜已经入了轮回,眼前的白光晃得都能叫人失明,世界静寂无声,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等溦澜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是云羲国长公主的幺女,上面有五个兄长和一个庶出的姐姐,老大和老三都是嫡亲的哥哥,旁的兄长都是长公主的夫侍所出。 云羲国一开始是母系氏族,后来几百年过去,慢慢就变成了父系社会,虽说男子掌权,如今的皇帝也是男子,但皇室的公主们地位还是很高的。 从她的母上那一辈,她的皇舅因亲姐的一句话,恢复祖制,凡是皇室公主和可以继承公主之位的人,都可以有一位驸马和众多夫侍。 于是她除了有驸马这个父亲之外,还有许多爹爹,这些夫侍又分为侧夫、贵人、良人、才人和选侍,只有驸马所出的嫡女才能随公主姓妘。 妘是国姓,能以此做姓氏的都是皇亲贵胄,都是有皇室继承权的,溦澜转世投生的这一位,正是玲安长公主的嫡女妘清玹。 妘清玹出生之时,约莫是子正一刻,之后足足哭到天光大亮,停下来的时候嗓子都哑了。 也不怪妘清玹这么哭,从前几辈子轮回,那都是忘却前尘的,但这最后一世不同,她记得过去种种,实在太压抑,哭哭更健康。 哭了一夜,妘清玹心里舒服了,她的母上大人妘琬琰和父亲大人林睿冠可急坏了,生怕这个宝贝女儿怎样。 当今陛下素来敬爱这个亲姐,当即又派了两个擅长妇科儿科的太医去瞧,小郡主身体康健,壮实得很,无需多虑。 妘清玹睁不开眼睛的那些天,除了吃睡就是哭,后来也想开了,这最后一世了,谁知道是历劫成功还是魂飞魄散,还不如肆意自在的活这一遭。 等妘清玹能看清人儿,当时就乐了,她的母上大人和父亲可真好看,虽然母上已经而立,容颜不再,却也风韵犹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是个大美人。 她的父亲更是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尤其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妘清玹觉得扮无辜应该很好用。 看到母上和父亲的颜值,又看过两个哥哥的样貌,妘清玹开心了许久,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人活一世,做美人总比做容貌一般的好。 满月宴这天,为了照顾母女俩的身子,便没有大办,除了公主府的人,也没有邀请旁人。 也是这天,妘清玹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上大人除了有她父亲这个驸马,还有十二个夫侍,等日后她封了公主,啧啧啧,这小生活想想都美。 第三章 育儿之道 妘清玹出生那天,正是十月初十,丙子年的第一场大雪,等她百岁,才刚刚过了元宵节。 因着过年这半月没有上朝,如今陛下忙得紧,便叫二皇子和五皇子也来瞧瞧,才六岁的七皇子也闹着要出宫,两个皇子只好带了他一起。 这三位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平日亲近些,若不是十公主才一岁有余,估计也要吵着跟来。 七皇子素来喜欢这个姑姑,她好像那幅画上的仙女,只是没有那么漂亮,然而等他见到了这个表妹,谁知道一眼就喜欢上。 小表妹的这双眼睛真好看,小人儿白白嫩嫩的,小手小脚都软乎乎的,比他母后去年生的十妹妹还可爱。 小郡主的百岁宴也不宜大办,要等立住了才能见外人,这次除了三位皇子表哥,就只有她的祖父母。 她的外祖母,也就是当今太后,不便出宫,就派了近身伺候的女官送来赏赐,和皇上赏赐的前后脚来的,把妘清玹看得都不舍得眨眼。 玲安长公主府的清玹小郡主,可谓是最受宠爱的小姑娘了,她的爹娘自不必说,祖父是老将军,地位摆在那儿,疼爱这个小孙女得紧,就连皇上太后都喜欢的不得了。 这位小郡主,也就刚生下来那段时间,哭得有点愁人,自那以后就再也没磨人过。 每日吃饱了就睡觉,睡醒了就笑呵呵的同别人玩耍,晚上从不闹人,省心的很。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转眼就满了周岁,她在六个月的时候就开始要些软乎乎的东西吃,几口就饱。 后来一口母乳都不肯吃,每日喝些牛乳羊乳,吃些蛋羹肉泥,瞧见母亲吃水果也会要一小口。 长公主对于养孩子一直都很随意,她总觉得孩子大些了单单吃奶肯定吃不饱,就找精通小儿科的太医打听好,给添些别的吃的。 事实证明,先前六个孩子养得比别的人家一般大的都要壮实,虽说攒了这些年的经验,到小女儿这儿精细些,也只不过是花样更多。 妘清玹很满意母上大人这么先进的育儿思想,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是吃奶到三四岁的,倒不如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早早断奶杂七杂八的吃些饭食,身子还更健壮些。 这个思想还有赖于她的一个才人爹爹,家里经商的,小时候过得苦了点,四个月就不喂了,喝点粥汤的,后来条件好了,身子也比旁的兄弟姐妹都好些。 他进府的时候,妘清玹的嫡亲大哥已经快两岁了,长公主那时候很宠爱他,听了他的话,毅然决然请了太医,没几天就给她大哥的乳母送去庄子。 不管她大哥哭闹了好些天,只给牛乳和一些软乎乎的吃食,偶尔还有补汤,等长公主得了那位才人的双生子女的时候,更笃定那样能让身子更好。 她的二哥和大姐就给他们爹爹照顾着,这么些年,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后来她嫡亲的三哥也是这么养着,侧夫所出的四哥和贵人所出的五哥,也都照那样喂养,事实证明比那些三四岁还喝奶的皇子,都要健壮高大些。 作为试验成功的受益者,妘清玹心想,首先就要对大哥好一些,毕竟大哥当年是真的有点惨,想想又忍不住想笑。 她大哥随父亲姓林,名叫承逸,如今也有十四岁,再有两岁就成年,可以娶妻纳妾。三哥林儒逸,今年才九岁。 二哥齐明逸和大姐齐明歆是双生子,如今都有十一岁,四哥沈知逸也有七岁,五哥许仲逸只才三岁。 长公主十七岁诞下第一个孩子,这十三年生育颇多,即使保养的再好,也难免容颜失色,好在气质犹存,风华不减。 第四章 周岁宴赐婚 妘清玹满周岁,长公主府大办宴席,皇上出宫亲自来瞧,众皇子皇女能来的也都来了,世家大族更是来了许多人。 因着是小郡主的生辰,各家都带了孩子来,叫小孩子们一处玩耍热闹,也有心叫大公子见见他们的女儿,若成了长公主的儿媳,自然是极好的。 虽说对着一个才周岁的小孩子介绍这些人的行为有些傻,但小郡主的里子是个大人,她倒觉得理所当然。 这是哪位皇子,那是哪位公主,这是宣府的大公子和小公子,那是温府的大公子,还有什么一堆公子小姐的,几岁到十几岁都有,再大些的就不和他们一处了。 妘清玹第一眼就看到了宣府两位公子,都是容貌出众,尤其是哥哥已经可以看出帅模样了,弟弟才三岁,却也看得出来是个美男胚子。 于是抓周的时候,妘清玹在众目睽睽之下,矜持的在第三把才抓了旁边站在凳子上看热闹的宣家小公子…… 小郡主的抓周礼,是在一张大圆桌上,铺着软垫子和红布,周围摆了一圈吉祥如意的物件儿,彼时宣家小公子不够高,又好奇,就央着兄长给他抱到凳子上瞧。 被一双有些凉的小手抓住手的时候,宣昽整个人惊在了原地,对上她黑亮的眼睛,纯真无辜还带着笑意,刷的一下耳朵就红了。 皇上瞧见这一幕,哈哈大笑,“看来我们小清玹都知道给自己选夫婿了,宣家也是好的,那不如朕做主给订个婚约。” 长公主心情复杂得很,忙上前行礼,“皇上,清玹这么小懂什么,婚约这等事再过十年也不晚,若两个孩子大了不愿意,岂不是……” “哎无妨,今日高兴,再添一喜,若两个孩子大了另有心思,到时候朕再收回也无妨。”皇上执意如此,众人也不再多言,纷纷笑着贺喜。 然而等这两个孩子还没长大到可以婚配的年纪,当今陛下就成了先皇,而这个一开始被小郡主抓到会耳朵泛红的宣家小公子,却没能成为驸马。 小郡主的这场周岁宴,虽没能和长公主府的大公子订下,却凑成了这么一对。 七皇子回宫后,郁闷了好久,他很喜欢这个表妹,更何况没差几岁,身份也够,将来做他的王妃正合适,却许给了宣家那个小的。 这时候的七皇子还不知,这个小表妹将来会被封公主,会有驸马,还会有许多夫侍,是不可能嫁给皇子的。 皇后见七皇子瘦了许多,便叫到身边问话,七皇子也不懂掩饰,全和母后讲了,皇后听罢忍不住冷哼一声,“还真是随了你父皇,她就那么好?你又惦记那个小丫头,她是嫡女,将来和别的嫡女一样,是可以封公主的,是可以有许多夫婿的,怎么能嫁给你?” “那不是还有别的嫡女可以继承公主之位吗?她就嫁给我,让别人继承就好了,我让她做正妃。” “那若是只有她一个嫡女呢?”皇后反问的毫不留情。 七皇子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看她,“我不管。” 皇后一语成谶,妘清玹不仅是唯一的嫡女,也是长公主最小的孩子,从那之后,再未生育…… 第五章 幼时玩伴 即便他的母后那么直白的告诉他不可能,七皇子还是没来由的喜欢小表妹,有事儿没事儿就往长公主府去。 为了能随时出宫,七皇子也付出了很多,父皇和太傅布置的课业,他完成得比兄弟们都要快,不敢说最好,也无功无过,叫皇上还算满意。 虽然皇后不乐意他总去长公主府,但皇上乐意,看他刻苦认真得很,便许了他这个特权。 妘清玹的两个亲哥哥很喜欢这个妹妹,长得好,也很乖巧,不像别的孩子那么爱哭,逗一逗偶尔还会冲他们笑。 可是自从七皇子出现,他们的妹妹就经常被他霸占着,毕竟人家是皇子,不能硬来,那就耍无赖。 “拜见七皇子,你来的不巧,玹儿刚吃饱睡觉了。”老三林儒逸挡在七皇子面前,不让他再进一步。 老大林承逸本是个老实的,愣了一愣,也就只说了个“嗯”,屋里明明传来妘清玹的笑声,还十分开怀。 七皇子被这么拦了数次,便学会了用亲妹妹做借口,美其曰是让小郡主和十公主交朋友,他又不能叫十公主离了视线,便顺理成章了。 十公主幼时不懂,只觉得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还能时时出宫,勉为其难和妘清玹交了朋友。 妘清瑶长了妘清玹两岁,等到十一二岁的时候,就不愿意和她一起玩儿了,她比自己漂亮,比自己懂得多,父亲温柔,母亲和善,要说嫉妒,还不如说羡慕多一点。 她的父皇太忙了,她年纪小还能多见几次,每次只是问问近日可好,功课可好,和小郡主相处可好,抱都没有抱过她。 她见到母后的次数和她见到父皇的次数差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叫她不要和妘清玹走得近,还总念叨那个女人如何如何,但每次见到她却又闭口。 妘清瑶知道,她是嫡公主,比别的皇子公主更尊贵些,她的哥哥们也就七哥年纪相仿些,总带她出去玩。 虽说每次都是和妘清玹一起…… 慢慢的妘清瑶就不那么喜欢妘清玹了,似乎她最亲近的这些人,嘴里都反复提着她的名字。 妘清玹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七皇子大概是有些心思,但是她不想和皇子们扯上感情的事,不管将来哪位继承皇位,都是后患。 在妘清玹十岁以后,十公主就不怎么愿意来长公主府,妘清玹自然乐得清闲,有时嘴上不注意,还要想许多话去解释。 她有左孟陪着,倒也不孤单。 左孟在她五岁的时候入府,那时候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会些武功,就嚷嚷着要保护她,有时候还一床被子睡觉,亲密得很。 长公主是很喜欢左孟的,想把她培养成妘清玹的心腹,作为贴身侍女还要能够保护郡主,于是便想方设法请来了一位高人教授武艺。 这位高人除了长得高之外,武艺似乎并没有所说的那么高,来时他十九岁,意气风发的少年,瞧着两个需要教导的小姑娘,自信满满,却不料与左孟的第一次交手,大大的吃了一惊。 谁也没想到,一个不过七岁的小姑娘能与一个精通武艺的成年男子过上数招,败是必然,却只有顾月末清楚,眼前这个小丫头底子多好。 第六章 左孟身世 自那日之后,顾月末作为一个关爱徒弟,不耻下问的好师父,便对左孟的武功有了极大兴趣。 他能感觉到二人的路数相近,虽说他入师门没几年,有时也难免偷懒,若不是卦娘说他们师徒有缘,估计师父已经把他踢下山。 只是顾月末却想不通一个小女娃怎么能如此厉害,得知她爹被人杀害,她娘不知所踪,又忍不住心生怜惜。 妘清玹是很想学点功夫的,不求多厉害,能自保能护住身边人便可,更何况她身边跟了无数暗卫,个个身怀绝技,危险是不可能有危险的。 不到三年,顾月末面对这个徒弟便有些吃力,带着这样复杂的感情,要领着左孟去见师父,他教不了的徒弟,师父一定有办法。 左孟被领进府之后就送到了小郡主身边,她待她极好,有时候觉得就像她娘一般。 谁知妘清玹为了跟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左孟不撒手,对着顾月末一口一个师父叫得可怜,顾月末只好带着两个女娃娃回了师门 。 他的师父是个女子,据说已年近半百,瞧着却三十不足的模样,风韵犹存,不见半分老态。 一向端庄自持的师父见到左孟,竟不顾仪容跌坐在左孟跟前,捧着她的脸问,“你娘是谁?” 左孟那时已经记事,面对师父的师父,也未保留。 “我不知爹娘全名,只知道我的名儿正是娘亲的姓,爹爹常唤娘亲阿初,爹娘功夫极好,从小便教授我武艺,谁知有歹人闯入我家,杀了我爹,带走我娘,我娘拼了命把我送出去,如今她不知可还活着。” 听罢,顾月末眼看着师父泪流满面,抱着他引以为傲的徒弟,神情悔恨,“你是月初的女儿,是我,是我不该放她离开师门,是我害了她。” 如此便扯出一桩旧事。 当年二十三岁的孟月初,她唯一的女徒弟,与她救回来的那个人相爱,未婚有孕,自请离开师门隐居。 她把月初捡回来的时候,月初还不会说话,她自知和卦师此生没有子女缘,便抱回家当成女儿一样养大。 教授她武艺,教给她善良正直的道理,却直到那时才惊觉,没有教给她保护自己,好在左孟的爹是个好的,下了山就娶了月初,她还和卦师悄悄去了他们的婚礼。 那人在世上早已没了亲人,也没有朋友,只剩下一个宅子空荡荡,那日若不是她们二人到场,恐怕婚礼都冷清得很。 怀胎七月的时候,那宅子被当地富户收去,推了盖宅院,他二人索性离开隐居,从此杳无音信。 谁知再见竟是她的女儿,得知的是她失踪或许已经被害的消息,当天晚上就大病一场,梦里都在喊着月初。 左孟被一众师伯叫到一处见了面,才得知她娘的名字另有故事,除了她娘叫月初,她师父叫月末,还有个师伯叫秦月中。 “当年卦娘无意得到一个卦象,说将来师父会有三个缘分极深的徒弟,会在月初、月中和月末拜入师门,说来也巧,师父这一十三个徒弟,只有我们三人是在初一、十五和三十这几日进门的。” “师父对卦娘的话,那是深信不疑的,便为我们三人赐名,而我也有幸成为关门弟子。” 顾月末刚进师门,因着这个名字就听闻了缘由,从前是不太信的,如今他收了月初师姐的女儿做徒弟,似乎也不知是凑巧。 “这不是缘分还能是什么?可惜你师父我本事有限,教教郡主尚可,左孟我是教不了了。” 妘清玹一直跟在顾月末身边,师伯们也都不把她当外人,倒是叫她听了许多故事。 当年左孟的爹受伤,是因为拒绝了某位当朝权贵,那位请他刺杀一个无辜女子,他虽拒绝却得知了秘密,便被那位派来的暗卫追杀。 至于为何那位不派自己的暗卫去刺杀,顾月末的解释是手法容易被人认出,还不如找个无名的高手,再派人杀了这人,毁尸灭迹,干净利落。 第七章 初次秋猎 顾月末教不了左孟,便由师尊亲自教导,好在师门大隐隐于市,就在京郊的一座山上,表面看起来是个道观,卦师有时候女扮男装去给人算命赚些零花钱。 等妘清玹第一次看到卦师的时候,也明白为何师门众人都叫“卦娘”,她还真是一位女子,瞧不出年纪,据说比师尊还大几岁。 卦师第一次看到妘清玹,心中便有所感,回头起了一卦,心下了然,私下约见她,只道要她止于世间,勿念师门中人。 卦师的那句话,虽然说得模糊,但她也多少明白一些,妘清玹很纳闷,师门中都是师伯,最小的也就是她师父,也要年长十余岁,最大的当她爹都老。 那时妘清玹还不到十岁,卦师居然能与她说这些,心中自然明白,于是除了自家师父、师尊和卦师,妘清玹都再没和旁人说过话。 每月两次,左孟都要去望溪观住上数日,对外说是为爹娘祈福,只有他们师徒三人知晓,左孟是去受师尊亲自指导。 左孟在府中的时候,顾月末就住在府中,装模作样的教导她们,其实相对于左孟,妘清玹从顾月末那里学到的东西更多。 到了回师门的日子,顾月末就带着左孟打着去祈福的由头,再借此历练几日,倒没叫长公主起疑心。 左孟进步飞快,本就天赋异禀,又有师尊和卦师亲自指导,到后来顾月末这个师父都不是她的对手,顾月末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顾月末更喜欢教导妘清玹,好歹能有些成就感,本来妘清玹只想学点武艺防身的,结果不小心似乎变得更厉害了些。 在妘清玹眼里,顾月末长得不算很好看,但也算清隽,个子很高,府里有丫鬟心生爱慕,最后都因为站在他身边实在没什么存在感而放弃。 十二岁的妘清玹差不多有一米六,可是站在十四岁的左孟跟前,都显得娇小一只,更何况是站在顾月末跟前。 年满十二岁的世家贵族子弟,都可以跟着前去狩猎,大多闺阁女子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但也有家里开明的,性子活泼的。 温家嫡出的二小姐,是个开朗的,她娘和长公主曾是闺中密友,受到的影响比较大。 妘琬琰自小备受宠爱,皇弟继位后对她也是宠惯,驸马对她极好,夫侍们不管是敬还是爱,都叫她十分舒心。 从小见识的多,不拘泥于礼数,觉得女子大可不必将自己关在门内,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未必不如那些男人。 温夫人与她亲近,自是认同她的,教出来的儿女也和旁人不一样,就说这个二小姐,骑马打猎不一定比同龄的男子差。 秋猎来的人很多,等到温二小姐猎回来一头山羊和两只野鸡,她大哥上前去接,妘清玹这才第一次看到长大后的温言奚。 温言奚是温家嫡长子,身份贵重,自小好文,正是许多父母口中知书达理、文采斐然、人品贵重的——别人家孩子。 第八章 温家兄妹 严格来说,这不是妘清玹第一次见到他,不过那时妘清玹的周岁宴上,才五岁的温言奚被丫鬟领着,瞧不出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如今就快要十七岁的温言奚,已经是个翩翩少年,妘清玹就由此想到了“温润如玉”这四个字,正合适不过。 妘清玹毫不避讳的看着他们兄妹,许是碰巧,温言奚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收回视线,温言奚心想,这应该是与她第一次对视,听他母亲说,他去参加过她的周岁宴,但那时太小,没什么印象。 这些年跟随父亲母亲赴宴之时,也见过她数次,但她从未看向过他,也许看到过,只是妘清玹不记得。 今日她穿着青灰色的衣裙,斗篷是云天蓝色的,若不是梳着发髻,簪着一个小狐狸样式的簪子,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公子。 她总是那么特别,和这里的人们有些……格格不入,她的眼神不像那些小女子,或好奇或羞涩,或骄矜或内敛,反而像一个旁观的看客。 “大哥,大哥,你想什么呢?”温二小姐见大哥有些出神,刚刚的求夸奖他显然没听到。 还没回过神,下意识开口,“小郡……”突然意识到,赶忙噤声,心事藏了多年,未曾吐露半分。 如今他已经十七岁,早就过了可议亲的年纪,她年纪尚不足,若家中催促得紧些,恐怕这些年的思慕就只能永远藏起来了。 “那个……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头山羊……”温言奚急忙改口,可他知道,这个二妹妹素来是个机灵的。 “小郡主吗?大哥你在想小郡主呢?大哥你不会心仪小郡主吧?”温言禾好似发现了十分新奇的事儿,一连追问着。 温言奚慌乱地就要捂住她的嘴,却又觉得大庭广众的不合适,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能“哎呀”一声。 “我也喜欢小郡主,只是我不喜欢以前总是和她一处的十公主,大哥,若你心仪她,妹妹帮你可好?” 温言禾只比妘清玹大了两个月,秋猎之后没多久便是中秋节,次日就是她的生辰。 这番话,温言奚是心动的,他不知怎么接近,但妹妹可以。“说来也巧,你与她是同一日生辰,原来每年你生辰前同我说是给自己准备的礼物,其实是给她的,我还傻乎乎的信了这么久。” 温言奚一直没有说话,听着妹妹说得起劲,“别瞎说,叫别人听见,她的清誉怕是毁了。” “她不是可以有许多夫君吗?只是哥哥,你介意吗?同别的男子分享她,你甘心吗?” 大哥是嫡长子,是温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要入了她的府,成了她的“妻妾”,有几个男儿能接受。 这个问题,温言奚想过很多次,他从小耳濡目染,都是男子娶妻纳妾,建功立业,为妻纲为子纲,若是成了她的夫,一切都反过来了。 可是,他自从懂得情爱起就满心是她。 “我倾慕她已久。”温言禾等着大哥的后半句话,却只得这句,她不懂,就这样,就可以叫一个人如此甘愿吗? 后来温言禾遇到了那么一个人,即便知道他心中有别人,即便知道他只是爱屋及乌,也甘愿沉溺。 第九章 各怀心思 即将十三岁的这场秋猎,等到十公主耐不住七皇子的烦扰,同他一起去找妘清玹的时候,小郡主已经和温家二小姐成了好友。 二人母亲本就是闺中密友,养出来的女儿也是性子相投,可谓一见如故,又是正儿八经的同龄人,当即就相伴去林子里骑马赏景儿。 实在是妘清玹不擅长打猎,温言禾便只叫她看着,温言奚远远的在后面跟着,想要上前搭话,却又忍不住克制。 七皇子和十公主追来的时候,先是瞧见温言奚,随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两个少女,背影看着恍惚像是双生子。 “令妹何时与郡主交好,本王怎么不曾知道?” 温言奚看得入神,又心烦意乱在纠结要不要追上去,只听到马蹄声,却没注意来人已经停在他跟前。 “参见七皇子,参见十公主,二妹妹与小郡主本就年纪相仿,家母与长公主又是挚友,自然而然就玩到一处了。” “自然,小郡主也该多些同龄的姑娘一处玩耍,不然总像个小大人似的,也本该天真烂漫的。” 七皇子对小郡主的心思,旁人都觉得是兄妹友爱,温言奚却瞧出了别的,大概是因为撞了心事吧。 “七哥,你还去追清玹吗?”十公主有些讨厌这种感觉,他们看的说的都是她。 “七皇子,姑娘家玩耍,您过去不合适,臣的二妹妹还在,您是外男。”温言奚忙出言阻拦。 谁知七皇子摆摆手,“无妨,大公子也一同过去,咱们的妹妹都在,做兄长的该护在身边。” “玹妹妹,等等我们。”妘清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在喊,温言禾循声回头一眼就瞧见了十公主。 “清玹,不瞒你说,我不愿和十公主一处玩耍,先行一步,林子深处有个湖,等他们回了,我大哥能带你找到那儿。”说完不等妘清玹开口就已经跑远。 妘清玹不愿和七皇子多接触,回眸瞧见温言奚,“温大公子,老地方。”说完就策马跑开。 温言奚还没从她与自己讲话的欢喜之中回味过来,那人就消失在林子里,七皇子只匆匆交代一句叫妘清瑶跟上,就追了过去。 “怎么一个个的都跑了,什么老地方?”十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剩下她和温家大公子。 “十公主,跟上臣子的马,这片林子有些复杂,丢了可不容易回来。”说罢温言奚也急忙策马追赶,十公主无法只好跟上。 妘清玹骑马的技术,远远比不上温言禾,更别说后来的七皇子,于是等七皇子追上前面人的时候,发现妘清玹并不在。 正急着要回头去找,就被温言禾叫住,“七皇子留步,前面就是林中湖,臣女已经叫大哥带郡主过来,稍等便是。” 温言禾才不愿这人去打搅大哥的好事,反正这地儿大哥也知道,总不会把郡主弄丢,往后面看了看,没有十公主的影儿,想必没跟来。 七皇子只顾着策马狂追,却忽略了妘清玹的骑马技术,而温言奚却是盯着那个身影的,纵使慢了一步追过来,也追上了。 十公主素来骑马就是玩儿玩儿,这四个人一个个的都是擅长的,七皇子不必说,早就没了影子,这个温言奚也只顾着追前人,倒是把她忘在了后面。 于是,十公主迷路了…… 瞧着周围的树都长得差不多,便试着原路返回,却不知走到了何处。 另一边温言奚跟着妘清玹,却几个转弯就突然瞧不见人,只看到她的马停在那处,温言奚连忙勒马停下,“小郡主……清玹……” 妘清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停下四处寻找却看不到人,倒是被大石头后面露出的墨色衣角吸引目光。 第十章 九尾墨狐 冥冥中自有天意般,妘清玹的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叫她去靠近,映入眼帘的是个身穿墨色夹白衣衫的少年,模样还没长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位小公子,你是谁家的?可是受伤了?”妘清玹单膝蹲下,轻声问道。 一双狐狸眼噙着泪,盯着她,而后竟然凑过来用力地嗅了嗅她伸出的指尖。 “仙子,我知你是九世轮回下凡历劫的神女,我是只九尾墨狐,修炼千年,化形才五百多年,再有数年便可大成,但是有大妖想抓我夺我内丹,我本想赶到京城方可安稳,如今怕是难了,求仙子再护我一次,我这个灵障撑不了多久了。” “我不过一介凡人,无法在大妖面前护住你,对你不住。”妘清玹再不忍心,也无能为力,若是他口中的大妖找上门,恐怕整个公主府都难逃一劫。 “仙子有天命护佑,五百年前您护过我一次,这一世请您再护我一次,我愿倾尽所有报答您。”自称是小狐狸的少年已经抓住她的手,身子还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我要如何救你,还能周全自己?” “我会变回原身跟在您身边,您周遭的灵气可助我隐匿,五年等我后灵力稳定,我就不怕了。” “当真?”妘清玹知道自己的过往,不曾与人说过,这眼前灵物却如此笃定。 “您有神女之灵,今世又有龙气护佑,大妖也不敢靠近龙气聚集的京城,我可以同您签下血契,从此命和魂魄都是您的。” 关于血契,妘清玹也曾听闻过。 血契于妖族而言,一旦签下,与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主人身死,他们便会魂飞魄散,再不能投胎转世,这是妖族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签下的契约。 “罢了,最后一世就当我为他积些功德,血契就免了,若我魂飞魄散,还连累了你。” “您……您应了?”小狐狸两只手的指尖都抓着她的手。 “快些变成小狐狸,与我同行的人还在你的灵障外寻我。”那人的声音并不熟悉,不是七皇子,难道是温家大公子吗? 他不该跟着温言禾吗? 小狐狸化成原形,又收起九条尾巴,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黑狐狸,夹杂着白毛,可爱得很,就当是宠物养着,旁人也不会起疑心,毕竟据说温家大公子还养着一只白鹿。 等小狐狸变回原形,周围的灵障也消失,温言奚就看到她抱着一只墨色的小狐狸,闯进他的视线。 “清玹……郡主,您没事吧?您刚刚突然消失,我担心极了,您没有受伤吧?”温言奚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前,焦急又克制。 “叫大公子担心了,我没事,只是方才瞧见了这只小狐狸,急着捉到它,这林子都是野兽,它又受伤了。”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想必是在担心妹妹,“二小姐骑术箭术都极好,定是安然无恙,是我不善骑术走岔了路,我们还是快些去找二小姐吧。” “郡主没事就好,您上马,在下带您去找言禾。”温言奚等她上了马,将小狐狸递给她,“由在下牵着您的马,也不急着走,那地方也不远了。” 温言奚翻身上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牵着妘清玹的马缰,慢悠悠往湖边走去,妘清玹只负责坐稳扶好,抱住小狐狸。 去湖边的路上,捡到了迷路的十公主,彼时十公主已经有些狼狈,只差哭鼻子哭花脸,见到妘清玹简直从未如此开心过。 第十一章 林中湖 等来到湖边的时候,温言禾已经拉着七皇子捉了鱼,收拾干净正在火上烤着。 “十公主怎么没回去呢?怎么如此狼狈?”温言禾瞧见十公主又是跟着大哥和妘清玹过来,更是不满。 “还不是你们一个个都跑那么快,本公主都差点迷路了,还好遇上了清玹和大公子。”十公主才不理会她的语气,下马来到七皇子身边,气鼓鼓地看着他。 “十妹妹,七哥错了,可是清玹比你还小呢,我这不是担心她。”七皇子也不端着架子,起身对着十公主抱拳躬身,态度很是诚恳。 十公主坐在他位子的旁边,“哼,你跑的太快了,清玹有温大公子护着了,他们二人的母亲还是好友,哎?清玹,你们有没有娃娃亲啊?” 方才的惊魂已定,又因着是妘清玹在她差点绝望的时候遇见了她,一路上更是好生安慰,那些讨厌的情绪倒是先放到了一边。 相对来说,她现在更生她七哥的气,这些年七哥的心思她也不是不懂,表哥表妹的也正常,这次公然为了表妹抛开她这个亲妹妹,心中很是气恼,这么说就为了叫他不舒服。 “啊?没听说我还有娃娃亲啊,我只知道有和宣家小公子的婚约。”妘清玹摸着小狐狸的毛。 “这只小狐狸还挺乖巧,清玹要养着它吗?”七皇子此时只想转移话题。 妘清玹点头,“可爱得紧,也不跑,往后就是本郡主的爱宠了。” 虽然已经开始了下一个话题,温言禾并没打算放过上个话题,“说不好啊,大哥和清玹可是同月同日的生辰,没准儿母亲觉得有缘,就订了呢,等我回营帐问问母亲,是吧?大哥。” “言禾,休要乱说,”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还是问过母亲再说更妥帖。”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妘清玹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哎呀,鱼快烤糊了,言禾,你这是什么香料?” 七皇子也掺和进来,好像很好奇香料的样子,十公主撇撇嘴不再作声,温言奚静静的盯着鱼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尝过温言禾的秘制烤鱼,妘清玹又给另一条加了些辣子,在香的基础上又多了些爽感,这冷天吃着很舒服。 相处了这么多年,七皇子和十公主都是喜欢吃辣的,温言禾也“嘶哈嘶哈”地吃了一大块,只有温言奚吃了一点点,眼圈和脸颊耳朵就红了。 那三人吃得爽,谁也没注意到,妘清玹正喝着水,瞧见温言奚辣极了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差点呛到,赶紧把水囊递给他,“快喝点水,不能吃还逞强。” 等温言奚接过水囊灌了几大口水,平静下来之后,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的,刚刚她还拿着喝水,瞬间觉得这水白喝了,脸颊和耳朵更是腾得一下红透了。 天色将晚,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脸上和耳朵上可疑的红晕,灭了火又用泥土埋上,一行五人便往回走。 妘清玹这次自己抓着马缰,左边是温言禾,右边是十公主,七皇子和温言奚跟在后面,一路上妘清玹和温言禾闲聊着,十公主偶尔插话,还算和谐。 第十二章 秋猎宴 等他们回了营帐,各家伺候的人都急疯了,去时不许他们跟着,说好了天黑前回来,眼看着篝火都升起了,他们才慢悠悠回来。 皇上叫他们五个回来收拾收拾去主帐赴宴,七皇子是最先过去的,温家兄妹随后,妘清玹回去安顿好小狐狸,这才换了衣服重新梳妆,就晚了些,十公主更是最后才到。 温言奚坐在他的位子上,瞧着在座的都是他们这一辈人,宣家的小公子就坐在他的侧后方,宣家大公子的后面。 在座王公大臣的子嗣,都是嫡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配得上皇子公主的,不过大多年纪尚小,倒不足为惧。 想到这儿,温言奚一惊,他居然默默的在考虑那件事,什么威胁不威胁的,他凭个什么,要是宣昽想这些,倒情有可原。 “给皇上请安,吾皇万福金安。”妘清玹换了套衣裙,上身是豆绿色,下裙是樱草色,一套珍珠发饰,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清玹来了,快入座,听闻今日你得了只墨狐?”妘清玹的座位在十公主下首,那位子还空着。 “回皇上,也是巧了,偶遇一只受伤的小狐狸,臣女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四脚兽,便带了回来,想养在身边做宠物。” “野狐难训,若你喜欢,同朕说,什么样的都能给你找来,一准儿乖顺的很。”皇上对这个外甥女的喜爱,那是人尽皆知的。 “臣女先谢过皇上,只是这乖顺易得,有缘难得,这小狐狸就该着是被我捡回来,瞧着还算温顺,不然以臣女的本事,皇上也是清楚的。” 妘清玹小小的自嘲,叫皇上一笑,“朕最是知道你了,罢了罢了,难得有缘分,往后若喜欢什么不易得的,只管朝朕要。” “那清玹在这先谢过陛下隆恩了,到时定不和舅舅客气。”这一声显然皇上很受用,叫舅舅显得更亲近些不是。 皇上又同旁人讲话,妘清玹这才有时间动筷,多是今日所猎之物,红烧鹿肉、炙羊肉、野鸡蘑菇汤、辣炒兔肉,另有几样青菜,很是丰盛。 看着这道辣炒兔肉,妘清玹便想起了温言奚,不能吃辣还勉强自己,呛得面红耳赤,便忍不住看过去,果然他桌上的兔肉一点没动。 温言奚本就控制不住想要看她,正巧两人对视,妘清玹还没来得及点头致意,他就迅速低下头,叫妘清玹一愣。 皇上虽在同旁人说话,却也瞧见了妘清玹的动作,顺着方向就看到了垂眸的温言奚,微不可察的眯了下眼睛。 “朕记得宣昭已有二十一岁,可有婚配?”底下的人也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回皇上,臣尚未婚配,想着先立业再成家,也还未遇到心仪之人,不急。”宣昭起身行礼,一番话说得倒是叫人不好反驳。 “你也要入仕了吧,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不知朕的公主们,可有适合的?” “皇上您可别拿臣取乐,公主们金枝玉叶,臣不敢。” “是朕糊涂了,宣昽已经与清玹郡主有了婚约,你确实不合适,话说回来,宣昽也有十四了,还未到婚配的年纪,郡主年纪也还不足……” 妘清玹没想到突然被点名,放下筷子看向皇上,宣昽虽有准备,却也偷偷红了耳朵。 “婚约已订,再等些年,倒也尚可,只是你二人可有别的想法,不妨说说。” 郡主的地位摆在那儿,宣昽自然不能先开口,妘清玹看了看他,也不知他心中所想,断然拒绝和答应也不合适,“皇上,臣女与宣小公子都没见过几次面,哪有什么想法。” “郡主说得极是。”宣昽对这个娃娃亲,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不了解郡主的脾气秉性,也做不出决定。 “既然你二人有婚约在身,也无需避嫌,过后挑个日子,一同出去游玩,多相处,朕是希望成就一段好姻缘,但也不勉强。” 皇上的不勉强,是不想委屈了外甥女,若是招个不喜欢的入府,也是煎熬。 第十三章 互诉心意 这场晚宴,皇上特意只叫了这些个孩子,无非是心血来潮,突然想做个媒,添点儿喜事儿。 到场的每一位,都被皇上点了名,得知温家大公子已有心仪之人,愣是追问半天,温言奚也只透露对方在场,但不想有碍姑娘家清誉,不愿提及是谁。 能做到皇上这个位子,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讲话时控制不住的眼神,先前又听人回禀了下午的事,心中也有了计较。 “朕记得当年你母亲和玲安长公主相交甚好,如今你家二丫头与郡主交好,也算是很有缘分了。” “皇上说的是。”温言奚不多言,皇上也觉得没意思,便不再继续,开始随机挑选下一位幸运观众。 宴席散了各回营帐,宣昽奉命送妘清玹回帐篷,一路上他耳尖的红色就没有褪下过,妘清玹觉得逗,索性就笑了出来。 “郡主笑什么呢?在下有哪里奇怪的吗?”宣昽被她笑得有些无措。 “私下里就你啊我的好了,在下在上的听着别扭,”妘清玹摆摆手,“你是有些热吗?耳朵还红着。” 话说完,宣昽的耳朵更红了,“在……我……”说起话来更是有些结巴。 “那你听我说,当年我是真的还小,大概是觉得你好看,就抓了你,谁能想到皇上当即就订下婚约,这些年也从未与你接触,不知你心中所想,若你不愿或是心有所属,你大可不必太为难,同我讲清楚,我去找皇上收回婚约。”妘清玹说话做事更喜欢痛快些。 等了许久,宣昽都没有说话,后来干脆停在原地,看着她,“郡主,我没有不愿意,这些年一直记着与郡主的婚约,若是……若是郡主不愿,我也……” “先讲好,本郡主呢,周岁那年觉得你好看,抓了你,如今仍觉得你好看,既然你并非不愿,你我可以试着相处,只是你我年纪尚小,还要等上几年,以后的事儿谁也不知道。” 妘清玹扪心自问,她大概是有些喜欢宣昽的,但彼此尚不了解,那种喜欢也只能停留在表面,始于颜值,不知会不会有始有终。 “若能得一心人,等上数年也是无妨的。” 宣昽自懂事起就知道他与郡主的婚约,他也曾怨过自己,当时为何好奇,为何站得那么近,还没来得及争取,就被定下了余生的命运。 后来日渐长大,见过郡主多次,虽没能说上话,也没能相处过,但远远瞧着,她似乎没有那么糟糕。 他打听过,小郡主从小就不一样,她不高高在上,也不骄矜傲慢,与她私下相处,也没有那么多规矩,伺候她的人,上下一心,全无怨言,到处夸赞主子的好,炫耀他们的好命遇到这么个主子。 妘清玹这个贴身侍女,同她一起长大的,如今瞧着比她壮得多,可见在她手下生活应当很滋润的,此时还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是妘清玹吩咐她去找膳房给她和跟来的两个丫鬟提的。 宣昽是这么认为的,其实左孟会看起来比妘清玹壮一些,还是因为她习武吃得多,再加上本就个子高些,就瞧着生活得很滋润似的。 第十四章 少年心事 妘清玹与宣昽道别,进了帐篷,莹秀和莹心便过来伺候,“不必伺候了,你们看我给你们带了些什么,刚烤好的兔子,还热乎着,快吃。” 还没走远的宣昽把这番话听了个清楚,还真是和人前端庄沉稳的她不一样,这语气仿佛捡了个大宝贝与人分享。 “哇,我就说郡主肯定会给我带兔子肉,郡主都记着呢!你看,还有你爱吃的野鸡炖蘑菇。” 这大概是她贴身丫鬟的声音,满是惊喜和得意,宣昽没想到,她居然连丫鬟爱吃什么都记得,若不是会算计着收买人心,那倒是真诚。 宣昽看了一眼跟着他的文砚,还真是不太清楚他爱吃什么,“你觉得小郡主如何?” “奴才不能妄议郡主。” “就你我二人,悄悄与我说说,保不齐她就是你未来主母。”最后这句话一说出来,宣昽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文砚在后面抿嘴笑着,“公子,奴才觉得郡主真是难得的妙人儿,奴才瞧着郡主对您似乎有心,您对郡主也不妨主动些。” “她对我有心?我怎么瞧不出来?” “旁观者清,奴才在后头,都瞧着呢。”郡主悄悄得看了自家公子数次,那眼神,他在他家老爷看夫人的时候,瞧见过。 这夜,因着皇上的一时兴起,多少人睡不安稳,多少人做了美梦,妘清玹就是后者之一,她梦到温言奚、宣昽、小狐狸还有几个今日宴上好颜色的少爷公子,都成了她的夫侍,个个绝色,瞧着就欢喜。 宣昽回去就寻了兄长,聊了许久,才好不容易睡着,温言奚便没这么幸运,等他回来之时,父母已经歇下,与二妹妹深夜谈心也不合适,愣是天快亮了才抵不住困意睡去。 等他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已经错过了早膳,松与和柏川早就在门口候着,他们知道昨夜公子难眠,也就刚睡下不久。 温言禾一早起来先是过来找大哥,听闻大哥昨夜失眠还没起,便转去找母亲,为大哥分忧。 得到的回答是从未和长公主的孩子订过娃娃亲,这叫温言禾狠狠的失望了一把,温夫人是过来人,还以为是二女儿看上了长公主家的哪位公子。 “女儿还小呢,女儿是来替大哥问的,他与郡主虽年岁差些,但同一日生辰,京城这么多少爷小姐的,都没听说谁和谁如此有缘,还以为您和长公主的性子,没准儿给订了娃娃亲。” 温夫人瞧着女儿撅着嘴发愁的样子,“公主与世家小姐不同,她是有许多夫侍的,娘怎么会随便和公主订什么娃娃亲,若长大了有一个不愿意的,那岂不是耽误了。” 温言奚毕竟是嫡长子,身份摆在那儿,温家还指着他继承家业,绵延子嗣,入了公主府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原先只有驸马能入朝为官,后来还是长公主求了皇上,侧夫也可以入朝为官,旁的夫侍就只能在府中伺候公主。 “那大哥若是驸马,再不济做个侧夫,不也可以?”温言禾一心只想着帮大哥,却忘了要暂时保密。 “这么说来,你大哥对郡主是有心思了?”温夫人一贯最会抓重点,不巧的是,温大人正巧回来,全听了去。 “啊?天啊,我怎么给说漏嘴了,本想着偷偷问问母亲,这下父亲大人也知道了,大哥会打死我的。”这下温言禾更愁了。 温夫人拉住女儿的手,“无妨,你父亲是个开明的,若你大哥真的动了心思,这事也不能瞒,还需我同你父亲商量,尚公主可没那么容易。” 本朝男儿十五岁可有资格参加科考,准备入仕,温言奚已入仕两年,官职不高,但做的还不错,若是娶了公主,官途就到头儿了。 第十五章 秋猎回城 今日便启程回京,妘清玹早早起来,被窝里拱出来一只小狐狸,“你这个小狐狸,占本郡主便宜!” 小狐狸被揪了耳朵也不恼,挣扎几下发现她也没怎么用力,“将来也要以身相许的,无妨无妨。” 看着狐狸说人话,确实挺奇怪的,妘清玹把它推到一边,“你小心点儿,被人听见给你架在火上烤。” 小狐狸这才“哼唧”两声,像是被吓到了,左孟进来,就瞧见郡主正在和小狐狸说话,“郡主,您同它说话,它听得懂什么,快些梳妆,今日回城,用过早膳就要出发了。” 莹秀和莹心也进来伺候她洗漱穿衣,左孟去提早膳,倒也不慌不乱,等预备上车,妘清玹抱着狐狸瞧了会儿热闹。 “郡主,咱们一起骑马回去。”温言禾骑在马上,来到她的车驾旁。 “还是坐车舒服,你大哥呢?怎么没骑马,叫你自己乱跑。”来的时候皇子和各家少爷公子大多都是骑马来的,姑娘们都坐着车。 “他被我母亲叫去,说有话要谈,大概谈完话就出来了,到时我来你车上。”温言禾想得极好,等大哥骑马,她上了郡主的车,把大哥叫来说说话,也能让他们熟悉些。 车队慢慢启动,妘清玹靠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狐狸毛,从这地儿回去需要些路程,更何况队伍长着呢,一大早启程,慢慢悠悠的也要黄昏时分才能入城。 温家的马车里,温大人坐在中间,温夫人和大公子面对面,温言奚看这架势,就知道二丫头没瞒住,还叫父亲也知晓了。 索性表达心意,甚至表示甘愿放弃仕途,倒是被温大人训斥了一番,“以咱们温家的地位,你母亲和长公主的交情,你做驸马都可以,只是有宣家的婚约在前,你再不济也是侧夫,一样在朝为官。” 温言奚这两日心烦意乱,也没想这么多,尤其是昨日皇上当着众人的面儿提起郡主和宣家小公子的婚约,又叫他们相处试试,便有些急了。 “若如此,儿子也能不辜负父亲母亲的期望,又能与心仪之人在一处了。”从前有顾虑,如今父母已然知晓,也不曾反对,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去为自己想要的搏一搏了。 午间停下休整,也没有时间用膳,就连皇上都只用些点心,温言奚早膳就没来得及吃,午膳也只吃了一块点心,喝了杯茶,却瞧着更有精神。 温言禾按照计划上了郡主的马车,温言奚一路骑马在侧,说说笑笑,沿途也不无聊。 宣昽远远瞧着,心中有些不舒服,却碍着温家二小姐在,不方便过去,却不知十公主从马车里探出头看他,见他看着妘清玹那处,“哧”了一声进了马车。 没多久便是中秋节,入宫拜了一圈,在太后处用过膳,午后便回了长公主府,晚膳是一家子用的,刚准备在廊下摆上瓜果点心赏月,就有小厮来报,说温家二小姐来找郡主去街上玩。 “只有温家二小姐一人吗?”两个姑娘家出门,长公主自然不放心,还想着叫哪个儿子陪着去。 “温家大公子也在,”正说着,又来人禀报,“宣家小公子也来了,说约郡主去看花灯。” “那本殿就放心了,请他们在偏厅稍等,清玹快些准备,带上左孟,小心点,早些回来。” 第十六章 中秋夜游 秋猎回来没几日,温夫人就来长公主府找她,姐妹间说说话,也知晓了她家大公子的心思,她自然乐意得很,不过还要清玹自己决定。 妘清玹回屋换了件藕荷色的长裙,披了件粉红色的斗篷,整套的粉水晶头饰,心想毕竟是和宣昽第一次约会,该好好打扮。 等到一个粉嫩的小郡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温言奚差点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表白心意。 宣昽静静的看着她,那眼神落在妘清玹的眼中,她就知道这事也没有那么绝对,温言奚站在旁边看着,心中已然明白。 虽说八月十五的夜晚,天有些凉,但百姓们也照样热热闹闹的过节,街上到处都是人,左孟都恨不得把郡主抱起来,以防被冲散。 妘清玹和温言禾挽着手,饶是这样都险些被挤开,转身宣昽和温言奚都被挤到了后面,还好他们个子高,尚能看到。 左孟紧紧贴着妘清玹,有人时伸手护着,这才跟上,等宣昽和温言奚重新挤到他们身边,妘清玹想了想,主动抓住了宣昽的衣袖。 这边温言禾还正和大哥使眼色,就瞥见那边二人就快牵上手了,侧过头看了眼大哥,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袖中已经悄悄握紧了拳头。 “咱们找个酒楼上去坐着吧,人太多了,冲散了或许会有危险。”不能阻拦,就只好改变策略。 几人找了个人少的酒楼,看起来就很高档,掌柜的和伙计也是见多了达官贵人的,赶忙将他们请上二楼,安排了靠窗的座位。 今日酒楼里人少,尤其是二楼,只有雅间关着门是有人的,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在街上挤着凑热闹。 叫店家随意上些零嘴儿,妘清玹特意嘱咐不要辣的,这位公子吃不得,温言奚看着她笑,宣昽就算再愚钝,似乎也懂了什么。 这扇窗正对着街上一家卖桂花糕桂花酒的,坐在这儿都能闻到味儿,“伙计,去楼下给买些桂花糕和酒,余下的赏你了。” 伙计接过这一两银子,欢欢喜喜的下楼去,这街边的桂花糕和桂花酒也就几十文钱,余下的都能顶他半年工钱。 闻着香甜,吃起来口感也不错,桂花酒更是香醇可口,“左孟,你尝尝这个,比我做得好吃多了。” 左孟犹豫了一下,就着她的手吃掉那半块桂花糕,“郡主,你再放些蜜糖,就是这个味儿了。” “我这不是想着纯天然,蜂蜜更健康,吃糖会胖。” “那还是您做的好吃,他这个不健康。”左孟很自然的改了口径,妘清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温言禾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清玹你还会做点心呢?明日我生辰,别的不要,你来的时候给我做一样带过来呗。” “二妹妹同我一样爱吃甜的,家里有三位糕点师傅,每天变着花儿的给她做点心。” 虽说时间紧些,但毕竟是作为好友的第一个生辰,“那明日你的生辰宴,我晚些到你别耍小脾气。” “那不能,清玹你真好,往后你做我嫂嫂,我是不是就可以经常去找你要点心吃了?”温言禾一激动,就藏不住心事。 一时间桌上静下来,都有些不自在,“言禾,别乱说话,郡主,宣公子,勿怪,小孩子的话别当真,为了口点心,她什么都能说。” 温言禾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忙笑嘻嘻顺着他的话说,又坐了会儿,瞧着时辰不早便打道回府。 温家兄妹一起回府,妘清玹是被宣昽送回府的,人家二人有婚约在身,这都是理所当然,温言禾想说什么,都被温言奚阻止了。 第十七章 言禾生辰 八月十六是温家二小姐的生辰,只邀请了亲近的家人和好友,所到宾客最尊贵就是这位清玹郡主。 旁人送礼大都是金银玉器,首饰绸缎,这位小郡主倒是别具一格,各式点心送了五匣子,还有一个约莫六寸宽两寸高的圆盒,众人没瞧见,都猜测是什么稀世珍宝。 温言禾撇下众人,拉着妘清玹去了她的院子,“快给我瞧瞧,刚乍一看都没见过似的。” 五个点心匣子摆在桌上,妘清玹一一打开给她看,“这是蛋黄酥,用咸蛋黄和豆沙、糯米做馅儿,瞧着没什么新鲜的,不过你尝尝。” “这个是龙井糕,外面的皮儿加了龙井茶,绿豆馅儿的,这是枣花酥,这是水晶桂花糕,这是马蹄糕,浇了桂花酱,这是菊花酥。” 大概温言禾压根没在听她介绍,眼睛亮晶晶的,每样都尝了一口,开心得眯起眼睛,“我嫁给你吧,郡主,我愿做个才人,只要能天天吃到你做的点心。” “实不相瞒,除了这个蛋糕呢,别的都是用我的配方,我家糕点师傅做的,不然我一个人整宿不睡,也做不出这么多。” “那你把配方给我吧,我把我大哥给你跟你换。”正巧温言奚找借口,刚刚走到门口,被温言禾看见,当着面儿拿他换配方。 “你瞧你这点出息,你大哥我就换来这几样点心配方吗?”温言奚想明白之后,就放开得多了,恨不得赶紧找个机会表明心意。 妘清玹被温言禾说了许多次,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觉得好像很划算。 “那这个呢?若是再加上这个我丑时末就起来,辛辛苦苦做到天亮的奶油蛋糕呢?”妘清玹把那个神秘的圆盒打开,虽说只是在蛋糕胚上抹了一层奶油,在园子里找了些鲜花洗净插在上面。 “哇!这是什么?”说着就伸手去拿,结果上面软软的,滑腻的手感,叫她又缩了回来。 “你尝尝你的手,是甜的。”温言禾还真的照做,添了一小口指尖上的奶油。 “这是什么?好好吃。” “这个白色的叫奶油,用纯牛奶和白糖,小火煮开,等白糖融化,还没烧开的时候,把泡好的鱼胶放进去,一边加热一边搅,然后倒进大碗里,等放凉了快速搅拌,当然这个活儿还是左孟做的。” “等搅拌出大量的气泡,就放到冰窖里,约莫不到一刻钟,拿出来继续搅拌,这样反复三次,等粘稠不流动了,就做好了。” “里面是古早蛋糕,外面抹一层奶油就好了,我瞧着素淡,就摘了花放上去。” 妘清玹还体贴的预备了木刀和勺子,给他们切下来两块,“我记得那天大公子也说爱吃甜的,尝尝。” 把蛋糕递给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撩了一波,温言禾吃得都快跳起来了,“大哥大哥大哥,以后的幸福生活就靠你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怎么样,值不值得换?”妘清玹本当是一个玩笑,结果温言奚却认真了。 温言禾愉快地捧着她的蛋糕出去,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这时候妘清玹眉心一跳,才反应过来。 “郡主,”觉得这样太生疏,又改了口,“清玹,我倾慕你已久,愿等你年岁到,入你府,驸马不敢奢求,侧夫也好,只要能与你一处,我这么多年的思慕,也算有了着落。” 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他不知他的唇角还沾着泛白的奶油,认真的看着她,躬身行礼,妘清玹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怔怔地看了他许久。 “今日我不拒绝你,只同你讲一句,若两年后你仍心悦我,不改半分,彼时我会找母亲,亲自向陛下请求赐婚。” 第十八章 同日生辰 一直以来,妘清玹对于多夫这件事,都没有抵触心理,反而有些隐隐的激动,想着也许这就是她的最后一世,看开之后,更是欣然接受,有时也想,大概她本是个孟浪的女子,却不曾想遇见那个人。 心意表明,对方不仅没有拒绝,还许了他如此之重的承诺,温言奚简直欣喜若狂,笑容一整日都没收住。 两个月后妘清玹和温言奚的生辰,因在同一日,长公主和温夫人张罗着给两个孩子一起过生辰,就办在长公主府,叫京城里的人猜测不断,莫不是有好事。 生辰宴这日,半个京城的富贵人家都聚集在此,这也是温言奚和宣昽第一次看到长公主的那些个夫侍。 温言奚作为主角之一,宣昽作为郡主的未婚夫,自然三家人坐在一处,虽分了两桌,除了驸马,长公主的夫侍都在另外一桌,也都在正厅里。 说不震撼是假的,他们从小看的都是男子三妻四妾,从未曾见过女子有这么多夫婿。 宣昽坐在一旁总是愣神,妘清玹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倒是温言奚铁了心,什么大风大浪都不在乎,只要能与她在一起就好。 温言奚十七岁的生辰,过得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郡主送的礼物,一层蛋糕一层奶油一层水果,叠了三层,要知道这季节,新鲜水果都很难得,尤其是葡萄和草莓,那都是南边运来的。 另外妘清玹还送了他一枚羊脂白玉的簪子,簪头雕刻着如意云纹的样式,他今日束发便用的这枚簪子。 因着一处办生辰宴,温言奚特意订做了一套掺银丝的丁香色礼裙,领口袖口裙边是一圈白兔毛,又送了整套紫玉石的首饰,妘清玹今日都穿戴着。 他则是一套雪青色的长袍,与妘清玹坐在一处,瞧着还蛮登对的,若不是宣昽一身宝蓝色的衣袍在侧,大概会更般配些。 宴席散了,温言奚拉着她说话,“再有两年你就十五了,便可以成婚了,那时我才十九,还要等上一年,真想这日子过得快些。” “温公子这么着急的吗?那不如换个人,等你二十了姑娘家十五,正合适,谁也不用等谁。” 妘清玹是真的不着急,她还想先恋爱再结婚,如今虽说对温言奚有好感,但宣昽还是排在前面的,她是真的动了心的。 “急是急了些,但绝对不会换人的,反正我是认定你了,你做好请旨赐婚的准备吧!” 眼前这个少年温润如玉的样子,真想不到他会用这么无赖的语气,说得这么笃定,换句话说就是奶凶奶凶的。 妘清玹忍不住轻轻挠了几下他的下巴,眼看着他就要舒服地眯起眼睛,“那好,我等着。” 屏退众人,躲在假山后面偷听偷看的两位母亲大人,捂着嘴相视一笑,低声道,“我瞧着还得言奚做驸马,宣昽那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性子软了些,他那个母亲……罢了罢了。” “你说了可不算,要听清玹的,我瞧着她更喜欢那孩子,我家言奚做个侧夫也成了,不能再低了。”温夫人哪能不想儿子做驸马,可到底还是要委婉一点。 两人并肩走着,“等我同玹儿谈谈心,她还小呢,喜欢是一回事,合适是另一回事,我瞧着她对言奚也不是没心思,再过两年瞧瞧,不急。” 第十九章 宣母心思 自那日之后,一直到过年,妘清玹只见到了宣昽两次,每次他都沉默寡言,似乎有心事。 天气寒冷,妘清玹便也不太愿意出门了,偶尔温言禾来府里找她,拿着做出来的点心失败品跟她换没吃过的点心,也是乐趣。 小狐狸的毛更厚了,蓬松着偶尔还会起静电,妘清玹虽不怕冷,但容易脚凉,冬日里就更喜欢自带暖气的小狐狸,把脚放在它怀里,舒服极了。 每日晨起,左孟叫郡主起床,大多时候都能看到小狐狸扎在她的怀里,这个场景总觉得没眼看,不合适。 这日下了大雪,长公主闲来无事,想起要和女儿谈心这件大事,便裹了斗篷,来了她的院子。 长公主出来的时候,雪就停了,厚厚的积了一院子,走廊上都被风吹进了雪,有些滑。 等她进了妘清玹的院子,正看到自家女儿在廊下指挥丫鬟和小厮堆雪人,看她鞋底裙边和袖口,都湿漉漉的,就知道她定是听说母亲来了才刚停下的。 许是正心虚着,瞧见母亲在门口打量她,妘清玹一紧张摔了一跤,好在摔在了雪堆上,人没事倒是衣服上沾满了雪。 “你这孩子,快快快,给你们主子扶进屋里去,叫府医来瞧瞧。”长公主被扶着都险些滑倒,急急忙忙进了屋。 脱下斗篷,身边的人接过袖套和手炉,又换了干净的鞋子,长公主便坐在软榻上等,尝尝女儿配的茶暖身。 “端些姜茶来,这天儿还去外头玩儿,身子不要了。”长公主虽然说着硬话,实则心软得不行。 姜茶是已经预备好的,近身伺候的人都知道郡主有些体寒,虽阻止不了郡主出去玩雪,但驱寒补气血的都预备得及时。 妘清玹泡了个热水澡,水里加了驱寒的药材,又被左孟逼迫着喝了一碗姜汤,她实在是不喜欢姜的味道。 换好干爽捂热的家居常服,把小狐狸抱在怀里,便去见母亲,想必这天儿母亲还要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她说。 只留下左孟伺候着,长公主这才开口,“母亲与你就直言,你与温家大公子的事,母亲已经听温夫人说过,你还有和宣家小公子的婚约,你可曾想给谁什么位份?” “母亲,我们都还没到年纪呢,想这些有点早吧?我觉得还是先相处着,至于往后谁更适合做驸马,现在还瞧不出来,更何况时日还长,谁知道中间会出什么岔子。” 她可没想着如今喜欢宣昽就一定叫他做驸马,今年宣昽已经十五,性子如何也能瞧出来,他母亲教出来的孩子都好,老大是个能成事的,他的性子却有些软。 实在是他母亲过于强势,他父亲又更宠爱一个侧室,以至于宣昽觉得父亲不那么宠爱母亲,是因为母亲的性格,他年少不懂,便只会叫自己不要太强。 宣昽的母亲素来不愿意这门亲事,对方虽是高贵的郡主,年满十五也会位封公主,可是公主多夫,她这个儿子单做一个人的夫君可以,但做驸马,后院里还有别的男子,他管不了。 然而偏偏又是皇上亲口订下的婚约,再不愿意也不能说,就算管不了也得硬着头皮去做。 所以郡主生辰之后,宣夫人见小儿子与郡主没怎么见面,还以为惹了郡主不喜,若是郡主能求皇上取消婚约,自然是极好的。 第二十章 结伴踏青 “母亲觉得,宣家小公子的性子,管不了那些个夫侍,话说回来,这数月似乎你们见面的次数极少,有事可以与母亲讲。” “大概是我生辰那日,瞧见父亲和爹爹们,受了些刺激,毕竟我与他只是因着婚约,又不是彼此爱慕,他哪能那么容易就接受。” “那你是怎么想的,他若接受不了,母亲就把这婚约给退了去,温家那个心悦你,听他母亲说他是全然不在意这些的,一心只想娶你。” “宣昽不是那么容易就吐露心事的,他顾虑太多,我觉得他就算爱慕我,也不会主动说出来,还是等天儿暖和了,我见着他亲自问过。” 眼下时机未到,任何结果都得不到,等冬日过了…… 天暖起来,七皇子带着十公主,约妘清玹去踏青,温言禾一听说这事儿就亲自跑来,说到时记得叫她和大哥一道去。 宣昭是个果决的,性子更像母亲,就想着递帖子给郡主,结果还没等送帖子的人出府,十公主就派人来,叫二人同去。 同去的几人都没有搞清楚十公主这么做是何意。 实则十公主是有想法的,这些年与妘清玹一处玩耍,自然知道她那个三岁就订下的未婚夫。 身边的许多人,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后,还是七哥,总是提起妘清玹,似乎只有他,虽是陛下钦定的,却对她并没有多热情。 她想着,或许他不喜欢这个未婚妻,只是无奈,可那日父皇重提他们的婚约,他们居然相处起来。 约定那日很快就到了,四辆马车从皇宫、长公主府、温府、宣府出发,在南城门碰面,一起朝着南山而去。 天气虽然已经暖和,却只有南山的花儿开了,迎春花和山茶花正是花期,桃花和樱桃花也都打了骨朵儿,草尖儿都冒出一层,瞧着就叫人心情舒畅。 “山里的空气就是清新,没了烟火气,挺适合隐居。”太阳刚刚升起来,那层薄雾褪去,整座山似乎都活了起来。 温言奚可不管谁在,“你隐居的时候,记得带上我。”饶是妘清玹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大,也有些不自在。 “温大公子这话,叫我们旁人听了不好吧,难为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十公主可不管,有话就说了出来。 “在下觉得,爱慕一个人就要与她说,让她知道我的心思,若闭口不言,错过了心仪之人,余生后悔去?”一番话温和有理,也不好反驳。 “就是就是,我大哥喜欢郡主,若不说,郡主能知道?等到了年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了旁人,后悔都晚了。”温言禾一贯看不上十公主,怼回去就心情舒畅。 七皇子为难,不知该劝谁,一旁的宣昽却陷入沉思,宣昭看着他这个样子就着急,恨不得替他说。 他们爬到半山腰,找了个亭子坐下歇脚,等要再次动身的时候,妘清玹叫他们先走,温言奚心照不宣,拉着妹妹继续上山。 七皇子还想留下,宣昭一看正是时候,也不管身份,搂着七皇子,叫他带着十公主,去追温家兄妹。 十公主再不愿意,也不好自个儿留下,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要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上去。 等亭子里只有他们二人,宣昽一时间无所适从,刚刚因着温言奚的那番话,他想说些什么的,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二十一章 来日方长 宣昽一直不说话,妘清玹料到了,叹了口气,“你心中所想,从不愿与我多说,你不说,我怎知你的心思?” “我知生辰那日,你瞧见了我的父亲和爹爹们,想的是一回事,亲眼瞧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你难以接受,我也理解。” “数月以来,你我相见寥寥几次,我看得出你有心事,怎么说你我也是有婚约的人,你说与我听,我不怪你。” 沉默了许久,宣昽这才开口,看那表情,妘清玹就隐约猜到些,“你我一早就有婚约,我一直记得,也时时提醒自己是郡主的未婚夫,只是心里知道和亲眼见到是两回事,那日亲眼瞧见长公主的夫侍们,我真的有些……” “我一时接受不了,成为你的驸马,府里还有那么多男人,但是……我又想给彼此一个机会。” “我从未见过你这么特别的女子,我不愿就这么错失,我想来想去,左右还有五年,请你再给我些时间。” 妘清玹瞧着他这个样子,深吸一口气吐出,“若不是有点喜欢你,我定然已经拒绝你,不过你说的也对,你我年岁还小,来日方长。” 宣昽没想到妘清玹会如此直白的说喜欢,那一瞬间感觉很奇妙,说不上来,有些庆幸,好在她还愿意给自己机会,好在来日方长。 二人虽然把话说开,关系却没能更进一步,并肩往山上去,妘清玹没觉得如何,宣昽有些别扭。 温言奚毕竟年纪大他们一些,心思又深,看着两人的样子,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忍不住欢喜的。 他不知二人还有何嫌隙,作为情敌的他都在极力促成,宣昽还是能把事情搞得如此糟糕,看来这个驸马之位,他也可以考虑考虑了。 要说他全无野心,那是假的,做驸马能担任的官职,总是要比侧夫高的,若对方不是她,他是绝不会妥协的。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妘清玹十四岁那年,七皇子冠礼之后娶了两朝元老余大人的嫡孙女做王妃,这件事似乎也在说明什么。 两朝元老所拥有的权势,那不是别的官员能比的,这两年皇上召见七皇子多些,朝臣也开始想着站队,京城里暗潮涌动。 十公主府里也入了一个贵人两个良人,也不知是被哪句话提了醒,数次约妘清玹和宣昽出去游玩,每次都会变成七皇子、温言奚、温言禾、宣昭他们一起七人行。 更甚至,这日宣昽十六岁生辰,十公主喝多了酒,当着其余六人的面儿,明着挖妘清玹的墙脚,叫着宣公子要他当驸马,惹得七皇子大惊,宣昭更是当场替弟弟拒绝。 妘清玹和温言奚二人不作声看戏,宣昽不知所措,连连摇头说“不可”,温言禾出言怒怼十公主,七皇子也不顾男女有别,给捂着嘴拦下。 十公主转头又与宣昭还嘴,掉着眼泪诉说心事,宣昭硬着头皮苦心劝说,最后竟是十公主一把抱住宣昭哭了个痛快。 好在晚膳摆在了宣昭的府邸,他未曾娶妻纳妾,府里安逸得很,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怕被外人知道。 第二十二章 玹玉公主 宣昽生辰正是七月初七,妘清玹送了他一个香囊,亲手绣的,本想应景儿绣个什么鸳鸯啊并蒂莲之类的,结果发现太难,只绣了他的名儿,很有个性。 这是她第一次送别人亲手绣的物件,礼虽轻情意深重,温言奚直言也想要一个绣了他名字的,妘清玹只得应下,想着生辰还有三个月,来得及。 十公主哭过了,酒劲还没散,拉着宣昭去院里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温言奚和宣昽一左一右坐在妘清玹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热闹。 温言禾坐在大哥旁边,另一边就是七皇子,人家一对对的,余下他们两个,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清玹郡主十五岁及笄礼,太后娘娘主行笄礼,皇上亲自选了个名儿,封为玹玉公主,赐公主府。 原有婚约的宣家小公子宣昽,未曾提及,倒是温家嫡长子温言奚,封为驸马,择温言奚冠礼后的吉日成婚。 温言奚在朝为官多年,做出了些功绩,已是正五品,如今宣昽也已经入朝为官,官位低些,倒也无功无过。 虽说公主府已经赐下,却还要挑个好日子搬家,十一月初五那天,妘清玹正式搬离住了十五年的玲安长公主府,热热闹闹的搬去她自己的府邸。 在玹玉公主府的后院,特意辟了间院子,周围种满了竹子与外面隔开,给顾月末做居所。 搬家之后又挑选吉日,明年十月温言奚才及冠,十二月有些仓促,正月历来是不宜大办喜事的,最后玹玉公主和温家大公子成婚的日子,便订在后年的二月初六。 那时已经开春,天气也暖和,正是好时候,还有一年多时间准备,公主的婚服也来得及慢慢做。 十公主那天闹了一次,回头醒了有些羞愤,多日不曾出府,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她也歇了心思,偶尔宣昭会约她出去游玩,一开始拒绝过几次,后来也不知怎得,竟也去赴约了。 正月初一那天,妘清玹在府中无事,吩咐莹秀和莹心带左孟去绣院量身,都要做几身新衣服,左孟是极不愿意穿红着绿的。 屋里只剩下妘清玹和小狐狸,她便忍不住和小狐狸念叨,“我就觉得十公主和宣昭能成,宣昭可是个老狐狸,十公主太嫩,不是对手。” “我倒觉得十公主没准儿在想,得不到宣昽,就做他大嫂,按辈分也是你大嫂,岂不爽哉。” 小狐狸对妘清玹形容宣昭的用词颇有些不满,忍不住说了大实话,已经做好被揉肚子的准备。 却没想到妘清玹突然坐直身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道理,没准儿她真的有这个想法。” “当然我也相信宣昭的能耐,若不是他,你和宣昽没准儿连开始都没有,情场上的好手。” 宣昭可不知道一人一狐在这么说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许是窗子没关紧,着凉了?” 他如今二十有三,情之一事开窍太早也不好,这些年看得太透,如今难得遇到一个女子,不按套路出牌,所思所想竟然不在意料之中,反倒觉得很是可爱。 十公主的心思,确实也被小狐狸说中了半分,她只想着能成妘清玹的大嫂,好歹压她一头,更何况宣昭很会哄她开心,也还不错。 第二十三章 诸位皇子 刚过了年,北边就传来消息,闹了雪灾,皇上要派皇子亲自过去赈灾,可是能用的没几个。 前头的三个儿子都没立住,六皇子则是未及冠就因病薨逝,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也都早夭。 三皇子作为长子,傲慢骄矜,但学识比别的兄弟都高,也颇有手段。 相比之下,四皇子不像皇室中人,一年有多半年不在宫里,四处云游,颇有些神叨,当年想要出家,还是他母妃一哭二闹三上吊给逼回来的。 五皇子是个过分谨慎的,遇事总是想得比别人多一些,往往就慢了一步,皇上还是很欣赏他这一点,只是不够果断,谨慎有余,霸气不足。 七皇子是成年的皇子中最小的,从小为了能多出宫,很是刻苦,虽为嫡子,但上头那么多哥哥,还有嫡亲得五哥,从未想过那个位子能落在他手里,活得洒脱,看事情的角度就不一样。 八皇子只比七皇子小了一岁,道理懂得多,为人也宽仁,善于出谋划策,说起来倒是比哥哥们都要优秀。 九皇子性子果决,做事有时都不细想,性子也算直来直去的,得罪了不少人,与老三是一母所出,很是亲近。 十皇子的生母位份不高,年纪又小,只想着轮也轮不到他,总是偷偷出宫去玩,各大艺馆酒肆那是常客,颇有些纨绔的意味。 十二皇子如今不到十岁,却是个聪慧的,脑筋也很灵活,若年纪再大些,约莫不比哥哥们差。 更别说十三皇子才六岁,十四皇子还没断奶,对于成年的皇子来说,那暂时都构不成威胁。 赈灾的事儿一出,五皇子还在犹豫之时,三皇子便自请前往,九皇子自然要跟着去,七皇子和八皇子也都开了口。 皇上有意培养这个长子,三皇子除了骄傲些,也没有太多旁的缺点,便叫他领着老八和老九一起去。 五皇子做事谨慎,便叫他打点这次赈灾的事宜,钱粮车马和随行的人,还有后续的大小事,都要一一劳心。 三皇子一行两日后出发,皇上领着其余皇子亲送,等回了宫,皇上留下七皇子在御书房回话。 七皇子进去的时候,开门进了阵冷风,皇上坐在桌前咳嗽了几声,“父皇的身子可还好?冬日天冷,可要仔细着。” “这两年冷了就会咳嗽一阵儿,无妨,朕留你另有指派,只是这事儿要秘密处置……” 这个年刚过完,就传出杜家老爷和两个儿子因误食毒蘑菇暴毙在家中,其弟也中毒颇深,昏迷不醒,而这几位正是三皇子和九皇子母妃的娘家人。 杜家人丁单薄,一女二子,女儿入宫为妃,诞下皇子有功一路成为贵妃,除了皇后就是她的地位最高,两个儿子一个从文,一个从武,都颇有建树。 贵妃听说这件事,当即昏过去,醒了之后皇上又以她生病为由,不许她出宫去,一时心焦,便派了人给三皇子传了信儿。 贵妃醒过来之后,虽悲痛欲绝,却也很是惊惧,心道莫不是事情出了纰漏,可又想想若皇上已然知道,绝不会如此低调,见她昏倒还来看望安慰。 第二十四章 七皇子妃 三皇子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受灾最严重的地方,看过信中母妃的猜测,更是心惊,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因鞋底有雪,马蹬又滑,摔了下来。 那处表面上是厚厚的积雪,底下却是实凿儿的冰,因马蹄踏过凹凸不平,愣是摔断了一条胳膊,崴了一只脚。 九皇子听闻消息,又瞧见三哥这样儿,当即叫人传信回京,要带着三哥回去,等三皇子知道时,报信的人已经出发了大半日,追都追不回来。 杜家的事儿,皇上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贵妃像极了那人,他又想留着三皇子,恐怕他都不会留这些情面,只叫秘密处置了那些人才好。 收到北边的传信,只字未提赈灾的情况,却请旨回京,既赶得及尽孝,也能回去好好养伤。 虽说皇上知道是九皇子差人报的信,一时间也难免迁怒三皇子,那些个勾当他怎能不知,惊惧之下坠马受伤,又拦不住九皇子的人。 一怒之下就叫了三皇子和九皇子回来,派去七皇子与八皇子一同赈灾,圣旨一出,三皇子突然想到,这一切莫不是老七安排的。 按说皇上喜欢老七,赈灾这等事即便要他带着老九,另外那个也该是老七,而不是还未成年的老八。 临行前又秘密听闻皇上对老七另有指派,这没多久杜家就出了事,本就提防着这些竞争者,如今难免联想到。 皇上叫七皇子去做,瞒着别人,却没想瞒住贵妃和老三,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惊醒,叫他们知道,他们私下里谋划的事,他知道。 可不管是不是老七奉命去做的,因着老七顶替了他赈灾这件事,便一并给他记在账上,想着也给他添些乱子。 七皇子这个人,一向认为他的直觉很准,与王妃成婚快两年,王妃好不容易有孕,再有半月就要生产,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想求母后护着,可后宫之中还不一定安稳,便想到了妘清玹,他二人关系不错,她本就会些武艺,身边还有个厉害的侍女,最是稳妥。 临走前亲自求到府中,希望妘清玹在他离京的这段时日,能住进他府中,说是陪伴王妃,其实也是保护。 “虽说我极不愿你涉险,可我所信任之人,你是最合适的,就当是我欠你的,日后定还。” 妘清玹知道七皇子这些年对她是真的极好,也是懂得皇室的那些阴谋算计,先不说王妃如何,做了王妃就要有心理准备的,那腹中的孩子最是无辜。 七皇子离京当日,妘清玹就带着左孟和莹秀、莹心住进了七皇子府,住处就在王妃院子的旁边。 半个月里平静安稳,谁承想到了生产那日却出了问题。 王妃是后半夜发动的,虽说早有准备,但还是出了纰漏,三个接生嬷嬷怎么都叫不醒,府医也吃坏了肚子,腹痛难忍,两股战战,说话都不利索。 妘清玹心想,七皇子的直觉果然是准的,于是她当即派人去公主府请她师父,叫顾月末扛着府医过来,那可比赶车过来要省时。 又叫左孟去十公主府叫来为十公主预备的接生嬷嬷,另外还派人去宫里通知皇后,传太医和医女过来。 第二十五章 顺利生产 七王妃被挪到一早预备好的屋子,屋里七王妃喊得叫人不忍,身边只有她从娘家带来的杨婆子,生过孩子有些经验,守在床边安慰她。 妘清玹还未成亲,更未生育,本是拦着不让她进去的,“都这时候了,我是做得了主的,难不成叫你家王妃把力气都用在这儿,等生孩子的时候没力气?” 守门的婆子就像魔障了似的,一味拦着不许她进去,逼的妘清玹敲晕了她们,闯进屋去。 杨婆子心道,难道这位公主竟是懂的,就见她进来却未靠近,“我身上有寒气,便在这儿说了,七王妃不必害怕,听杨嬷嬷的,疼些时候也忍着莫要喊叫,留下力气等生的时候用。” “接生嬷嬷和府医都在赶过来,也派人去宫里禀报皇后,传了太医和医女,你放心,有我在,保你顺顺利利生产。” 想必七王妃是听进了些她的话,痛呼声小了些,却也忍不住,妘清玹又命人熬了参汤,给王妃吊着精神。 左孟几乎是把接生嬷嬷扛过来的,十公主府比她府里还要远,比顾月末还早到许久。 接生嬷嬷来了,在场的人心中就踏实许多,顾月末把府医送到院门口,就叫人领着他去查看出问题的那些人。 皇后被叫醒,派了跟前的嬷嬷来府里,一并赶来的还有太医和医女,就算再快,天也擦亮了。 虽说已经二月,夜里还是很冷,妘清玹又不放心,叫人搬了暖炉在廊下,又捧着热茶暖身,竟觉得她好像要做爹似的。 一直到天光大亮,七王妃还是没生下来,喝了参汤吊着精神,眼瞧着都快晌午了,这才听到屋里接生嬷嬷报喜,“生了,恭喜王妃,是个小郡主。” 这是七皇子的第一个孩子,妘清玹竟也跟着高兴了一把,听着屋里婴儿的哭啼,甚至有些觉得岁月静好。 七王妃生下孩子,就睡了过去,一直睡到暮色四合,这才挣扎着醒来,妘清玹正在用晚膳,听闻王妃醒了,便放下筷子去瞧。 “王妃醒了,喝口水,再用些补汤,小郡主刚睡下,奶娘一会儿就抱来。”妘清玹说完这番话,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孩子她爹。 小郡主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七王妃一瞧就皱了眉头,“怎么这么丑,又黑又皱的。” 妘清玹见状忍不住笑,“王妃别担心,刚生出来的孩子都这样,慢慢就漂亮了。” “公主都不曾成婚,怎么知道的?莫不是框我,哄我的。” “我母亲说我生下来就皱巴巴的,很不好看,你看我如今,也不丑吧?”说着还站起身转了圈儿。 “公主天姿国色,那我的女儿将来也定会如此漂亮。” “那自然,七皇子和王妃都是容貌出众之人,小郡主将来一定是个美人儿。” “只是,是个女儿,七爷会不会失望啊,盼着是个嫡子的。” 妘清玹知道,不管说什么,捡着好听的说就对了,“王妃还年轻,先有女,再有子,那可是凑个好字,是大福气。” 聊了会儿,哄着王妃开心,怕她累着,叫她再休息休息,就回了自己院里。 顾月末已经在屋里等她,接生嬷嬷被人下了药,府医的吃食也被人动了手脚,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也有问题,都扣在院里。 第二十六章 龙之逆鳞 这事儿妘清玹是不会再管,这不是她的府邸,她管了就是越矩,便奏明皇上和皇后,当即宫里就来人查问。 结果如何,妘清玹不知,如今七王妃平安生产,又过了七日她便打道回府,这事儿惊动了皇上,亲自派人入府,也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皇上听着这事儿的结果,气得摔了茶盏,因雪天路滑又有伤在身,走了半个月才回京的三皇子,当即就被叫进宫里。 三皇子跪在殿前一个多时辰,皇上还是因为贵妃求情,才叫他进去,却没想到他一进殿就问“父皇,为何?” 皇上本就没消气,被他这么一问,更是怒极,质问他,杜家的事他不知情吗?七皇子府的事与他无关吗? 杜家的事,三皇子自然不敢承认半分,可七皇子府里的事,证据确凿,“若不是玹玉公主在,朕的孙女还不知如何!你好大的胆子,这等龌龊事你都做得出来,枉费朕对你寄予厚望。” “儿臣听闻外祖去世,心中悲痛,不慎坠马受伤,想着尽孝,才奏请父皇急忙赶回,可老七他凭什么捡了我的功劳,这些事难道他能托得了干系?” “尽孝?你尽得哪门子的孝!你母妃糊涂,杜家糊涂,你也糊涂?朕还康健,容不得他们私下里那些勾当,若不是看在你母妃的面子,还想顾及你的颜面,朕何必如此?” “儿臣没有,杜家做了什么事儿臣不知,差点伤了老七孩子的事是儿臣一时糊涂,父皇要罚便罚。” 三皇子太骄傲,骄傲到不肯与自己的父亲低头服软,皇上的威严怎能受如此挑衅,当即不顾他还伤着,叫他在殿前跪着思过。 贵妃听闻,不顾阻拦,一身素衣脱簪跪在殿前,求皇上饶了三皇子,皇上对她终究是狠不下心,叫入殿中。 殿门紧闭,三皇子跪在外头,想着父皇很是宠爱母妃,大概很快就无事,却不料殿内传出争吵声。 “朕这些年,真是宠坏了你!” “皇上扪心自问,真的宠爱臣妾吗?还不是臣妾像那个女子,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如今七皇子府里的事,若不是那个玹玉,又怎会闹成这样?皇上就是偏心!” 每个人都有一片逆鳞,贵妃狠狠的碰到了那处,气急了说出来的话,她说罢便后悔了,可话已说出,收不回来。 她也骄傲,就如同曾经的她,可放在此时只叫皇上添了怒气,“放肆!你儿子想要害了兄弟的孩子,还成了他人的罪过?事到如今,不知悔改,冥顽不灵。” “传旨,明贵妃褫夺封号,降为妃,好好在她宫里思过,不许出来,三皇子回府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府,不得探视。” 皇上怒极,圣旨传出,朝野上下不安,没过几日玹玉公主被刺,好在有惊无险,逮住的人直接送到了宫里。 九皇子被幽禁,三皇子被罚得更重,眼看着是翻不了身了,许多人又联想到杜家的事,都心照不宣。 第二十七章 煜甯郡王 京城里风起云涌,皇上被贵妃和三皇子、九皇子惹怒,生了场大病,三月末天气转暖这才好起来。 快到五月的时候,七皇子和八皇子回京,灾后重建的事宜都处置妥善,百姓交口称赞,皇上也很是满意。 天气好了,又有好事,皇上这才大好,五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赈灾有功,封为郡王,七郡王将皇上派的另外一事完成出色,特赐封号煜甯。 另外一件事谁也不知道,可三皇子清楚,杜妃也是这时候才全想明白,母族被除,她和两个儿子都被禁足,往后的日子不知会如何。 妘清玹在府中休养,心道她都尽可能躲着了,谁知还是牵扯到她,真是何德何能叫这么多人惦记着。 长公主得知她被刺杀,虽有惊无险,却也心中不安,本不愿利用那些,如今为了女儿也顾不得了。 皇上的身子愈发好起来,等到夏日时还带了皇后和皇子公主们去了皇家园林避暑,妘清玹自然是其中一员。 入了暑,虽每日都有奏章要批示,却不怎么上朝,只有事见见大臣,还算清闲。 那日妘清玹在湖里划船摘莲花莲藕,正巧遇到刚见过大臣,出来休息的皇上,“清玹这是在赏荷花吗?” “皇上,臣女是想摘些荷花和莲藕,回去做吃的。” “叫伺候的人去就好了,你怎的亲自去,落水可怎么好?快些上岸,朕叫人去摘了给你送去。” 皇上覆手而立,站在岸边笑着看她,“亲自采摘也是乐趣,都叫旁人做了,臣女就少了趣味。” 妘清玹还是听话的把船划到岸边,被左孟扶着下船上岸,“这花送给皇帝舅舅了,养在屋里很清香的。” 皇上身边的宫人正欲上前接,被皇上拦下,亲手接过了荷花,“甚好,不知清玹要用这荷花做什么吃食?” “这荷花可做茶,傍晚将茶叶置放在荷花中,第二天拿来泡茶,就能有荷花的清香,花瓣可做荷花酥,洗净裹上鸡蛋和面粉,放在油里炸,再撒上椒盐,也是一道菜。” “莲藕中的莲子可以生吃,去火消暑,还可以做汤、煮粥,叶子能做荷叶鸡、荷叶包饭……” 说起吃来,妘清玹可是很资深的,皇上的笑意都收不住,“那晚膳就用荷花宴了,你教教御厨怎么做,做好了有赏。” “是,臣女这就去膳房,皇上就等着尝鲜吧。”皇上摆摆手叫她快去,看着妘清玹的背影,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晚膳皇上叫了皇后,还有五郡王、七郡王和十公主,妘清玹自然也在,皇上准许她在每道菜上来的时候介绍。 皇后虽不满,却也端庄的笑着赞赏,五郡王也偶尔说一两句,七郡王则是真的欢喜,很骄傲的样子。 十公主表面上还要维持着笑意,内心里却不愉快的很,父皇和七哥笑得都不加掩饰。 一顿晚膳,桌上的六人心思各异,却也还算融洽,如今七郡王被皇上偏爱,明眼人都瞧见的。 过年的时候皇上给十公主和宣昭赐婚,念着十公主已有庶子,宣昭年纪不小,皇上就想着今年把婚事办了,好在十公主的嫁衣早就准备着,彩礼也已经预备好。 因着是皇上赐婚,纳采和问名就省了,六月前就将纳吉、纳征和请期完成,日子订在八月初十,也不算仓促。 第二十八章 谈及婚事 七月初,天气不那么热了皇上才回宫,没多久便下旨预备秋猎,先前有传言说皇上身体不大好,如今看来都是子虚乌有。 今年秋猎换了地方,在西郊北边的山上,据说那里多有猛兽,皇上更是要亲自下场,不仅为了平息传言,也想向臣民展示,他们的皇上依旧康健。 西郊北山很少来,这一次少了两位皇子,年龄小的皇子和公主也没带着,许多年岁大的臣子还有女眷也都不便跟随。 这次大多都是年富力强的少年郎,以及妘清玹、温言禾这种有自保能力的公主小姐,皇上又下了一道旨意,叫他们随便些,不必拘束,一时间竟比往年热闹得多。 临出发之前,小狐狸寻了机会私下与妘清玹说话,那里恐怕有未修成人形的小妖,虽说小妖伤害不了贵人们,却也要以防万一。 出发那日正是左孟回师门的日子,她最近在修习新的功法,不能耽误,妘清玹同她一再保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左孟这才被顾月末顺利带走。 小狐狸坚持要跟着一同前去,保证只藏在她预备的箱子里,这次左孟和顾月末都不在,妘清玹心里也不踏实,便答应了下来。 妘清玹没有坐马车,叫小狐狸和莹秀、莹心坐着,她骑马和温言禾搭伴,一路上也有人说说话,不至于无聊。 二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明年的婚事,“等十公主完婚,你和我大哥也要预备起来了,我母亲说虽是陛下赐婚,省了些事,但也要纳吉、纳征。” “我瞧着我大哥都要把他院里的库房搬干净了,那日我母亲给了他家里库房的钥匙,叫他去挑些聘礼,据说把父亲藏了许多年,母亲都不知道的宝贝给翻出来了。” 妘清玹含笑听着她讲,“父亲珍藏的宝贝都没保住,被母亲全问了出来,给了大哥些,说余下的都给我做嫁妆,一样儿都没给父亲留。” “嫁妆?你可是有合适的人家了,温夫人都给你预备嫁妆了。”妘清玹的关注点大多时候都比较清奇。 逗得温言禾一阵脸红,“坏透了你,谁家的嫁妆不是早早预备好的,我要去找大哥告状。” 说着当即勒马,转头往温府的马车去,与温言奚说了几句话,她没过来,反倒是温言奚追了上来。 “小丫头还真告状去了,说吧,叫你来说我什么?”妘清玹抿嘴笑着,眼前的这个人,还真当得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与我说你笑话她,我就想来问问公主殿下,您的嫁妆没预备好吗?秋猎回去就该提上日程了。”这语气竟还听着有些委屈。 这一问叫妘清玹不知该如何回答,感觉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跳与不跳,坑就挖在这儿了。 见妘清玹不语,温言奚笑起来,“公主可要给我找个大点儿的屋子做库房,我的嫁妆很丰厚的。” “你的嫁妆?这说话有意思,那我的聘礼,自然是早早预备好的,就等着迎你进门了。” 妘清玹说完就勒马停下,翻身下马,也没叫马车停下就跃上去,“温公子快些回去,转告二小姐,等她出嫁,我给备份大礼给她做嫁妆。” 后来,等温言禾婚后想起嫂嫂的这份大礼,打开看时,恨不得闯进她府里,同她过上几招。 第二十九章 言奚助攻 等到了西郊北山脚下,已经过了申初,皇上今日没有亲自下场,只叫侍卫陪着想玩儿的少年们在附近打些猎物,给晚宴添些特色。 营地附近有片桂花林,妘清玹记得温家兄妹俩都爱吃甜的,便想着摘些新鲜桂花,带回去晾起来留着泡茶煮汤,做桂花蜜、桂花酱。 众人各自安顿好,一起面见皇上,之后便都随意去玩,温家兄妹俩自然与妘清玹一处。 宣昭即将成婚脱不开身,在宣昽出门前特意把他叫去千叮万嘱,要他主动些,多与公主相处,明明是动了心的,偏偏跟自己别扭着。 可他终究晚了一步,想要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和温家兄妹往营地外走去,文砚瞧着都着急,私下里捅咕一旁的观陆。 “玹玉公主!”被文砚扰的,观陆就这么喊出口。 妘清玹回眸,一身鹅黄色的袄裙,长发只用一枚黄玉素簪子挽起来,身后是暖黄色的光,那双眸子比光还要亮。 观陆这一声不小,周遭许多人都看了过来,宣昽便有些无措,偏头看了一眼观陆,才又抬头看向妘清玹。 宣昽那双眼睛,妘清玹从未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看到过,那是一双微微下垂的桃花眼,让他有时候显得单纯而无辜。 长睫毛细密还天然上翘,忽闪忽闪的,眼睛黑白分明,深邃又深情,干净的清澈的,有光的时候总是亮晶晶的,仿佛藏着星辰大海。 妘清玹想,这该是一双少女的眸子,长在他脸上却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正是因为这双眼睛,叫他一颦一笑都比旁人赏心悦目。 此时宣昽的眼中有些不知所措,耷拉着眼睛更显得无辜可怜,本就动了心,看着他这个样子,妘清玹都心软得一塌糊涂。 三人停下,等着宣昽过来,“宣公子,叫住我可是有事?”前段时间的疏离,妘清玹是有气的,到他跟前又忍不住闹一闹。 “公主,我家公子是想与您一处。”文砚见公子不开口,急得回了话,怪不得出门前大公子特意单独叫了他们嘱咐,只靠公子是不成的。 “哦?宣公子哑了吗?还要身边人回话?”妘清玹紧紧盯着宣昽,他也看着她的眼睛,就是不知该如何说。 温言奚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巴不得宣昽别凑过来,“宣公子若无事,就回吧,我们还要去摘些桂花,再晚就瞧不清了。” “你先去摘桂花,我跟着你,回头你我单独说说话可好?”温家兄妹在侧,宣昽是真的说不出来。 妘清玹深吸一口气,“好,便一同去吧。”不知这么长时间,他有没有想开,还是无论如何都迈不过那个坎儿,来结束的。 温言禾挽着她走在前面,温言奚则与宣昽并肩走着,“宣公子,我劝你若是喜欢公主,就别想太多,若是真的难以接受,便尽早放弃,别耽误了彼此。” “温公子就一点都不在意吗?”宣昽却是哑了嗓子,声音低沉。 “自打我懂得情之一事,爱慕的就是玹儿,一开始我也想过,可是后来这许多年的时光,我对她的情意,便是要我为她去死,我也毫不犹豫,旁的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宣公子,这一世能遇到心爱之人,她也愿与你在一起,便是莫大的幸事,纠结来纠结去,回头后悔便舒服吗?” 温言奚不是看不出妘清玹对宣昽的心思,他也难过,却从来想得通透,二人彼此有意,若不能相守,将来她会遗憾吧。 这事儿妘清玹已经足够主动了,余下的还要看宣昽,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他也就点到为止,总不能把情敌绑上花轿,送到她跟前去。 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身边有温言禾在说话,后面的人跟得不近,可她修习武艺多年,耳聪目明,即便温言奚刻意小声,她也听了明白。 第三十章 彼此试探 妘清玹和温言禾坚持亲自去摘,身边伺候的丫鬟急得不行,“公主,叫文砚和观陆去,你在下面接着就好,危险。” 宣昽是真的担忧,他只知道妘清玹习武,可爬树摘花终究不是两个姑娘家该做的。 听他沙哑着嗓子拦她,妘清玹也没那么气了,她的本事她自己清楚,上屋顶只需垫一脚便可,更何况上树。 “无妨,我飞檐走壁的时候,你才刚会骑马呢。”她是鲜活的,灵动的,宣昽仰着头看她,看得怔了。 温言奚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玹儿和言禾小心些便是,我在下头,玹儿掉下来我接着。” “大哥你可真偏心,媳妇儿掉下去你就接着,妹妹掉下去就不管了吗?”兄妹是天然的“敌人”,有时候不怼两句还真不舒服。 “这么多人,何必说出来,伤感情不是。”温言奚笑呵呵的,一句话逗得跟来伺候的人都笑起来。 温言禾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那我可要巴结你,等你成了我嫂嫂,我哥再欺负我,你便帮我收拾他。” 妘清玹正笑着,闻言点头,“好啊,他欺负你,我便欺负他。”温言奚在树下叹息摇头,直言失策。 莹秀莹心和温言禾的丫鬟一人一角扯着预备好的布在树下接着,丢下来的枝子便不会落在地上,白白浪费许多桂花。 “松与,柏川,文砚,观陆你们替下她们,莹秀带姑娘们把花摘下来,今儿先摘一些,新鲜桂花放不住,回去之前再来摘了带回去。” 二人只折了几枝,回去洗净晾干,这几日就可以食用,瞧着差不多便从树上跃下,妘清玹稳稳落地。 温言禾不小心踩到石块,差点摔倒,妘清玹眼疾手快托住她的后背,直接给揽入怀里,二人对视,感觉怪怪的。 “这时候不该是英雄救美吗?你若是个男子,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了?”温言禾站稳,还不忘调侃。 妘清玹倒是很配合,一把拉住她的手,“真软,姑娘若愿以身相许,我是完全没问题得。” 当即把温言禾逗得红了脸,“你这人怎么这么坏!登徒子似的。”妘清玹甚是愉悦,笑得开心。 温言奚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跟前,“别逗她了,将来找不到夫君可怎么好?” 宣昽在一旁看着,妘清玹被他拉着是那么自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藏进袖中握了拳头。 妘清玹看着她们处理桂花,温言禾凑过来,“就几日而已,干嘛费心费力的摘花。” “你们兄妹俩不是喜欢吃甜的,我本来做了桂花蜜要带来,却给忘记了,不过那个好做,今日摘了,明日若天气好晾得干,后日寻些野蜂蜜来,就可以做一罐。” “清玹,你对我哥,其实是放在心上了吧?”温言禾此言一出,那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妘清玹下意识看向温言奚,又收回目光,“我是为了你啊,臭丫头。” 可她的神态和眼神,宣昽都看在眼里,怎会不明白?不能再犹豫了,再迟些就什么都没了。 第三十一章 误伤幼狼 那天,宣昽到底没机会与她叙话,桂花还没摘净,就有宫人来传,说皇上叫没去打猎的小辈说说话,指名要玹玉公主务必前往。 一行人还以为皇上有重要的事吩咐,妘清玹叫莹心回帐篷去,不必跟着,把桂花处理好,晚些回去给她带好吃的。 三人也都只带了一个伺候的,旁的都回去候着,结果到了主帐,却发现皇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真的就只是随便说说话而已。 明日的狩猎,皇上要亲自下场,特意叫玹玉公主伴驾,说是要看看她的功夫如何,温言奚随行保护公主。 虽说温言奚知道,公主可不需要他保护,但还是很乐意伴在她身侧,温言禾知趣的没有要跟着,宣昽在一旁瞧着竟有些羡慕。 第二日起早,妘清玹和温言奚一同去见皇上,蹭了一顿早膳,便跟着皇上进了山林。 皇子们都跟着护驾,传说这山里多有猛兽,虽已排查过,毕竟人多些更保险,再者说还带了个小公主,还要分出人保护她。 踢踢踏踏一大队人马进了山林,搅了原有的平静,一场围猎下来,遇到最凶的猛兽除了一头野猪,便是几只幼狼,没多大杀伤力,呲着牙倒有些可爱。 见是幼狼,皇上也不想伤它们,却不料跟来的禁卫军中有个年纪小的,本想跟来历练,却一时紧张松了手中的弦,射伤了其中一只。 皇上虽心犹怜悯,可也不能因为那人失手射伤了一只小狼就如何,只罚了三个月的俸银,长长记性,只道他仍需磨练。 八郡王不忍,将小狼抱走想带回一救,自然没人阻拦,皇上甚至大加赞赏,夸他仁善。 此番最大的猎物是一头野猪,皇上一箭将野猪射中倒地,护卫负责善后,皇上所得猎物虽不是最多,但分量最重。 妘清玹就意思意思,生擒了两只野兔子,未动刀剑,全靠武艺身法,叫皇上看了夸赞个不停。 相比狩猎,妘清玹更愿意去掏蜂窝,野生蜂蜜可不好找,往往都在悬崖处,却是真的美味。 营地里,宣昽只会骑马不会打猎,再者没有皇上的命令,也不能伴驾,索性留下来,想瞧瞧莹秀她们晒桂花。 “宣公子安好,您过来有事吩咐吗?”二人停下手中的活儿。 “无事,就是来瞧瞧怎么处理桂花,从前不知道公主还会这些?”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有些少。 “我们公主会的可多了,尤其是在吃食上面,不过都是公主的秘方,宣公子若好奇,可以等公主回来,亲自问了讨要。”莹秀回道。 “公主还给宣公子做了蘑菇酱,特意加了辣子的,桂花蜜给忘了,蘑菇酱可是带了的。”莹心突然想起,便提了一嘴。 宣昽惊讶,“公主竟也给我准备了?我以为她只给温公子预备了他爱吃的。” 莹心笑道,“公主都惦记着呢,想着来了定又是肉多菜少,公主记着上次您吃肉吃的不舒服,就带了辣蘑菇酱给您下饭的。” 这么多年跟在妘清玹身边,虽说公主待她们没有左孟那么亲密,可也是听公主絮叨过的,宣公子还真是太不主动了。 莫说旁人,她们做丫鬟的瞧着都着急,本是宣公子与公主先有的婚约,却迟迟没有进展,这何时才能成。 公主念叨宣公子不主动,总不能一味叫她个女子主动,她们看在眼里,也替公主着急,现下能推一把便推了。 等妘清玹回来的时候,莹秀和莹心把白日的事儿同她一说,还以为会被责怪,却没想到公主说,“你们真是小机灵鬼儿。” 这个话听着怪瘆人的,但也是公主在夸赞她们,叫她们还高兴了一下,只是公主却道,“所有人都在助攻,这要是不成,那就是真的没缘分了。” 第三十二章 月色真美 当晚皇上设宴,边用膳边叙话,开心之余更是赏了他们一人一壶酒,直喝到月上中天才散去。 妘清玹是有些醉意的,七郡王本想扶她回去,却被温言奚抢先,把温言禾丢在旁,叫松与给二小姐送回去,很是重色轻妹。 温言禾酒量好,这一壶酒下肚什么事都没有,还去找八郡王问小狼的伤,到底是七郡王怕她与老八走得太近惹人闲话,给强制送了回去。 宣昽见妘清玹被温言奚带走,竟鬼使神差的跟在后面,却瞧见妘清玹把温言奚困在树与她中间,停在原地,待妘清玹踮起脚凑近温言奚的时候,他才惊觉什么,转身离去。 妘清玹很少喝这么多酒,即便意识还清醒,可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事还是控制不住。 身侧的如玉公子,倾慕她已久,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他懂她也宠她,不需要他护着的时候,他便放手让她去做,若需要他的时候,总是义无反顾,不问缘由。 妘清玹侧头看他,“真好看啊,这么好看的人,将是我的夫君,真好。”喃喃自语着,笑了出来。 温言奚没听清,把脸凑过来,“玹儿,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你笑什么?” 他的声音真好听,温柔细腻,气息拂过耳畔,痒痒的,瞥见旁边的大树,妘清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困在她和树之间。 一只手从他的腰侧穿过按在树上,啧,这树皮真粗糙,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胸口,这一对比只觉得手下软软的,不知是他的衣衫还是他。 妘清玹真要用力,温言奚又没有防备,后背结结实实撞在树上,忍不住闷哼一声,可又见她这个姿势,心怦怦的跳着,那点疼痛也被忽略掉了。 她仰着小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墨色的眸子里全是他的倒影,她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原本按在树上的手收回来,顺着手臂攀上肩膀,又搂住他的脖颈,小手上还有树上的渣子,凉凉的。 另一只手也攀上他的肩膀,他便顺势垂下头靠近她,“我说,我说这么好看的人,将是我的夫君,你说我为何笑?” 温言奚也笑起来,“那我若是不好看,你是不是就瞧不上我了?”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调戏她。 “你对我也好,我都知道,可是,你也是真的好看啊!好看到,我想亲一口。” 这么说着,妘清玹也这么做了,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里还有酒的香味,嘴唇软软的,只是人却僵硬。 温言奚从没想过他们的第一个亲吻,会是这般情形,会在这个地方,会在这样的夜色里。 远处还有守夜的禁卫军,还有从宴会出来的人,他们却在夜色里,亲吻着,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他拥她入怀,揽着她的腰身,双唇只是静静的贴在一起,他便已沉沦,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是欢喜的是愉悦的。 二人分开前,他又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眼睛,若不是二人还未成亲,真不想就如此罢了。 第三十三章 分开行动 妘清玹回了帐篷,被伺候梳洗,躺下便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天亮,温言奚却失眠了整夜,只要闭眼,满脑子都是夜色中的她和那个吻。 昨日皇上狩猎满载而归,借着劲头,还要亲自再去,妘清玹正好借此机会去寻野蜂蜜。 昨日天气极好,阳光足还有微风,摘的桂花也不多,都已晾干,有了蜂蜜,虽说还要腌制三五天,可回去还有些日子。 本想派人回府去取,可这新鲜的桂花再配上野蜂蜜的桂花蜜,也算难得,又不急着吃,不如做来尝尝。 妘清玹刚用过早膳,宣昽就来了她这儿,“我求了皇上,今日我也去,虽说我不会打猎,但骑马还是可以跟上的。” 皇上都同意的事儿,妘清玹自然没意见,昨日瞧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出发的时候,昨日那些人之外除了宣昽,温言禾也跟着一道去。 温言奚失眠了整夜,天将亮才睡着,匆忙用了早膳便赶来,瞧见妘清玹的时候,忍不住抿了抿嘴,笑起来。 为保万全,去的是昨日那片林子附近,没什么大个儿的猎物,就当是个乐子,妘清玹便暂时脱离队伍,去寻野蜂蜜。 临走前皇上还叫她多寻些,回头也给他尝尝,温言奚和宣昽自然跟着,人多也不便,留下温言禾,特意嘱咐七郡王照顾些。 毕竟从幼时便一起玩,除了七郡王还真没有别的人更叫温言奚放心,八郡王对温言禾是有些心思的,做大哥才不会轻易给他机会。 妘清玹很幸运,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山崖,能看见蜂巢,可惜蜂巢约莫在崖顶下五六尺的地方,要找路上去,再从上面顺着绳子去取。 找上去的路费了番功夫,这事儿自然不放心叫妘清玹去,温言奚会些功夫,自请前去,将一条绳子系在腰间,拉着另一条绳子往下。 山崖边的土石略有些松动,穿戴着妘清玹给他的防护瞧不好底下,踩空一脚,把妘清玹吓得直接扑到崖边抓住他的手腕。 妘清玹这一扑,把宣昽吓了一跳,匆忙跟着就冲了过去,却没想到崴了脚,好在只是惊吓,最后野蜂蜜拿到手,除了宣昽崴了脚,谁都没伤到。 “我真是没用,跟着来帮不上忙,还拖累你们。”宣昽本就有心事,如此一来情绪更差。 “把鞋袜脱下来我瞧瞧,严重的话就先回营地,我那里有我师父给我的上好的跌打药膏。” 宣昽这时候倒也不矫情,脱下鞋袜拉起裤子,脚背外侧靠近脚踝的地方,肿了起来,泛着青色。 “扭到了筋,正好叫人护送你回去,直接去我那儿,莹秀莹心都知道药在哪儿,顺道把蜂蜜带回去,叫她们把桂花蜜做了。” 既已如此,宣昽只好乖乖回去,话还是没来得及说,真的天意弄人,却也无法。 等妘清玹和温言奚追上队伍,却发现情况不对,“狼群?”不知是谁开口,妘清玹一惊,难道是因为昨日那几只小狼? 第三十四章 遭遇狼群 妘清玹他们在高处,瞧见众皇子把皇上围在中间,温言禾被七郡王挡在身后,外围是各家护卫和禁卫军,箭矢已经不多,周围还有野狼的尸体。 为首的是一头脸上挂着伤疤的灰狼,看着就十分凶狠,这群狼数量惊人,又很聪明,把人围在中间,一时叫人无法脱身。 狼的嚎叫声不时传来,今日本就是阴天,一声声叫得人心惶惶,这个时候也讲不得仁善,妘清玹拉弓射箭,可狼王异常警觉,竟只是划破了他的皮毛。 见了血的狼,开始失去理智,妘清玹和温言奚先后一人一箭朝狼群射去。 妘清玹算计着狼王的躲避方向,也只堪堪击中它的一条腿,温言奚的箭则射中了狼王身侧的那一头。 狼王受伤发出哀嚎,群狼呼应,转向妘清玹扑来,好在妘清玹他们所在的地方高,狼群一时间冲不到跟前。 但这也给了皇上一行人喘息的机会,七郡王当机立断叫五哥和老八带着所有人护卫父皇安全回营。 “鸿煜你自己的护卫留下,禁卫军再留下半数助七郡王和玹玉公主。”皇上说罢也不犹豫,在五郡王和八郡王等人护卫下,翻身上马冲出去。 可八郡王身上有小狼的味道,狼群自然不会放过,狼王在狼群的掩护下,带着伤扑向八郡王,若是八郡王躲开,恐怕会伤到皇上。 狼群的数量太多,个个都是身强体壮的成年公狼,妘清玹和温言奚的箭眼看着就用完,可狼群还在扑来。 “去救皇上!”温言禾的声音不大,这般混乱下七郡王都是勉强听清,“我能护住自己。” 八郡王已经被他的护卫推开,七郡王来不及多想,提剑砍上狼王,被紧随其后的野狼抓伤手臂,好在是打断了狼王的进攻。 护卫紧忙过来持剑击退狼群,温言禾也在禁卫军的保护下退到他身边,“七郡王,快起来,咱们冲出去。” 七郡王躺在地上,心想不知父皇逃出去没有,不知清玹可否无恙,谁知这时有人放箭,他大惊,这时候怎么会有人对人放箭!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就见一个身影扑过来,他还想着是哪个傻乎乎的狼这时候扑他,不是要成了挡箭的。 等那身影入怀,响起一声痛呼,七郡王这才反应过来,是温言禾!箭矢穿透他的肩膀,那人趴在他身上,“这不是弓箭,是弓弩!” 能够穿透身体,将两个人串在一起,也只有弩箭能做到,可不论是什么,此时此刻他们都不能动,一人动两人痛。 妘清玹只有一个小小的匕首,温言奚更是赤手空拳,护卫又要护住他们,又要抵抗野狼的袭击,已有人重伤。 就在这时,妘清玹却瞧见一人竟手持弓弩,对准的不是身侧的野狼,顺着方向看去,正是负伤躺在地上的七郡王。 这一下分心,给了野狼机会,它没有袭击手持利刃的妘清玹,而是扑向温言奚,妘清玹想都没想把匕首刺过去,却被身后的野狼扑倒。 匕首已经刺入那头狼的脖颈,妘清玹知道身后的狼已经瞄准她的脖子,空出的手拔出簪子,狠狠朝着身后刺去。 正扎到了它的脸上,可还是一口咬在妘清玹的后肩,温言奚当即红了眼,夺过身边护卫手中的剑,也不管旁人生死,一剑刺穿了妘清玹身后的那头狼。 七郡王重伤了狼王,接收到命令的群狼开始撤退,只留下一片狼藉,皇上安全撤回营地,禁卫军回来支援,击退了余下的野狼。 第三十五章 清玹受伤 等支援的禁卫军赶来,狼群已经跑得差不多,余下大都是伤的,七郡王身边的护卫,还能站住的只剩两个,也都负着伤。 玹玉公主身边本就没带几个人,几乎全都倒下了,妘清玹更是痛得都快要晕过去,被温言奚抱在怀里。 “言奚,我怀里揣着止血的药丸,红布里包的,你找找给我服下。”温言奚也不顾还未成婚,男女授受不亲,好不容易摸出来,一股脑儿喂给她。 “完了完了,这下止血止大发了。”妘清玹被硬塞了一大把药丸,还有力气调侃,温言奚本要抱着她起身,一听前两个字,腿软一下没站起来。 等禁卫军的人过来,“把那个人和他的武器送到皇上跟前,别让他死了。” 能让公主在这时候还特意指认的人,禁卫军自然不敢马虎,当即塞了保命的秘药,直接送去皇上跟前。 “是我太重了吗?你都抱不动我了,说实话我挺疼的。”妘清玹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同他讲话。 温言奚红着眼眶,“疼就安静些,你别说了,我心疼。”他能感觉到她的血打湿了他的衣袖,她的嘴唇已经有些苍白,脸色都有些不好。 跟着禁卫军过来的,还有宣昽,他坡着一只脚跑的样子有些滑稽,几乎是跪在她身前,妘清玹这时候可笑不出来。 “你先抱着她上马回去,我等会儿骑禁卫的马。”宣昽帮着温言奚将她抱上马,看着他们回去。 宣昽回营地直接去了她的帐篷,周围吵闹的很,心中不安,也不顾脚疼,非要去看她,文砚和观陆拦都拦不住。 此时温言奚不在帐中,听人回话是去看温言禾和七郡王了,妘清玹的伤已经上了药并且包扎好,趴在榻上浅眠。 “公主在休息,怎能如此吵闹?”宣昽毕竟是与公主有婚约的,也没人敢拦他,被他训斥这才噤了声。 在场除了伺候她的丫鬟,就是府医和太医,莹心回话,医官们争执是因为公主养的小狐狸,把爪子撞上了刀刃,要给公主喝它的血。 这小兽的血怎么能随便喝,可有一位太医觉得,这狐狸是有灵性的,保不齐已经快要修炼成仙儿,不然也不会自己知道划破了爪子救主,狐仙的血或许是能救人的。 宣昽觉得荒唐,叫他们都去外面候着,不许吵到公主休息,观陆在脚踏上铺了毯子,让他快坐下,脚上还有伤。 妘清玹实在是疼,抹了止血止疼的药膏还是很疼,但她素来能忍,眯着眼不吭声,听到宣昽来了这才睁开眼。 “你的脚怎么样?叫太医进来瞧瞧。”她的声音很低,听着就叫人心疼。 观陆巴不得呢,赶忙出去叫了位太医进来,“无妨,小伤,你这伤才真是吓人。” 太医进来了给他瞧,他也配合着,“公子这个脚是扭伤,伤着筋了,之后又跑动过,有些严重,就怕以后会落下病根,但凡扭一下就会红肿。” “既已如此,就麻烦太医开副药,吃的抹的都成。”宣昽倒不是很在意,“公主的伤可还好?” “公主及时服用了止血的药物,只是伤口太大,也还是失血不少,那狼牙是有毒性的,还需要调制解药,现下只是清理过,涂抹了止血止痛的药膏。” 一听有毒,宣昽当即就变了脸色,红着眼看妘清玹,看她背上还在渗血的伤。 “太医先出去吧,别把宣公子吓到。”别人不知,妘清玹是知道的,狼牙本无毒,只是细菌多,容易感染,才会让许多人以为是有毒。 第三十六章 我娶你 等帐篷里只剩下两人,妘清玹看着前爪缠了一圈白色纱布的小狐狸,“不喝狐狸血,这事儿就过不去了吗?” 一听这话,小狐狸当时就精神了,瘸着个爪子往床边蹭,“这怎么能随便乱喝呢?”宣昽自然不同意。 妘清玹趴在那儿,只觉得头晕乎乎的,“你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本就因为疼痛心烦意乱,这下又开始头晕脑胀。 “怎么这么快就发烧了?太医!”刚刚进来的太医出去还没站定,就又被叫了进去,一听公主发烧,心道不好,这解毒的药还没调好。 “公主莫怕,狼牙有毒,伤口感染是会发烧的,可不曾想如此猛烈,微臣先叫人煎一副药喝下,这就去抓紧配解药。”许是急了,把话说完就走。 那边七郡王和温家二小姐被一只弩箭射中,抬回来之后就面对面躺着,两个人谁都不敢乱动。 好在这弩箭的柄是木头的,太医叫人去找锯子,把箭锯开,再分开治疗。 二人不乱动,就不怎么流血,除了疼就没别的,所幸箭上无毒,“你怎么想的,扑上来替本王挡箭?你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大胆子?”七郡王看着面前这个嘴唇都泛白的姑娘。 “估计是当时脑子一热吧,谁叫我心地善良,舍己为人呢。”温言禾真是又疼又委屈,忍不住嘴硬。 “你这个丫头,怎么和清玹一样,疼也不说,还嘴硬,怪不得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能玩到一处,不知她可有受伤。” “应该无事吧,我哥护着她呢,若有事咱们也不该什么都不知道。”温言禾对妘清玹还是很信任的。 “咱俩都这样了,谁还能告诉咱们什么消息。” “咱俩这样怎么了,我吃亏,以后可怎么办。” “没人要了,我娶你吧。” “我怎么会没人要,谁要你娶……” 两个人拌着嘴,声音越来越弱,真是毫无气势可言,七郡王也没再开口,看着对方有些尴尬,就索性闭上眼睛。 温言奚换了身衣服来看妹妹,却在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自觉进去不太合适,问了伺候的人伤势如何,听闻暂时没有大碍,便过去皇上处复命。 禁卫军把那人送到皇上面前,又看了他的弓弩,有人回禀说七郡王中的箭正是这把弓弩发出的,当即震怒,命人彻查。 老七和温家二小姐串在一起,皇上不方便去看望,妘清玹伤在后背,又发了烧,他也不方便去看,只能坐在大帐中等消息。 温言奚回了话就赶去妘清玹处,到门口就听说她发烧好一会儿了,进去正与宣昽对视,二人都是双目赤红,又急又怕。 等太医把药熬好,妘清玹已经烧的有些迷糊,愣是被灌进去一碗药,加了些解毒的药材,不知有没有效果。 入夜,七郡王和温二小姐的箭伤都处理好,二人也都有些发烧,七郡王比温二小姐严重些,温二小姐喝了药睡下,可七郡王被抓破的伤口,有些红肿,似也是中了毒。 一时间跟来的太医都焦头烂额,两位贵人都中了狼毒,这要是有个闪失,可不止是要陪葬的事儿。 第三十七章 师尊亲临 一下子皇上如今喜爱的儿子和最疼爱的玹玉公主都中了毒,这个夜晚注定没人能睡得安稳。 温言奚和宣昽再是与妘清玹有婚约,可到底没成婚,入夜还守在她帐中不合规矩。 白日里也都惊惧乏累,皇上传口谕要他们二人回去休息,他们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终于等到一个没人的空当,小狐狸化作人形,把那一碗血给她灌了下去,又涂了些在她伤口上。 正给她重新裹上纱布,便进来三个人,小狐狸大惊正欲逃跑,“站住,我知你身份,小狐狸自是不必逃了。” 来人正是妘清玹的师姐、师父和师尊,从暗卫处得了消息便匆忙赶来,这时候才到。 说话的人正是妘清玹的师尊,小狐狸一见此人就知道是个有道行的修行之人,便从窗边退了回来。 三人未多言,顾月末转身回避,望溪真人给妘清玹检查了伤口,左孟急得不行,眼看都要哭出来。 “九尾狐的血?她竟同意用你的血?” “她自打回来就发烧,要能同意,我就不必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化成人形给她灌下去了。” “还好有你的血,明日烧退了就无事了,”师尊拿出一瓶药给左孟,“这药能解毒疗伤,她是用不着了,但总要遮掩住。” “谢师尊。”左孟含着泪接过药,“劳累师尊亲自来一趟,您趁着夜色回去吧,别叫人发现了,图惹是非。” 师尊隐于尘世多年,外人瞧见也许能认出是望溪观的观主,还是个男子模样,教出来的徒孙行于红尘中,若被有心人觊觎也算麻烦。 “也好,清玹既然无事,我便回去了,你们二人留下善后就好。”顾月末和左孟行礼应下,望溪真人便消失在夜色中。 莹秀守了大半夜,实在撑不住,莹心却还没过来,便只好去后头的小帐篷叫她,等莹心回来,就见左孟守在床边,顾月末坐在桌边,抚摸着桌上的小狐狸。 “左孟姐姐,顾先生,你们什么回来的?竟没有动静。”见着左孟,莹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刚到,接到公主受伤的消息,我与师父就赶了回来,你们辛苦,去歇着,我来照顾公主。” “左孟姐姐尽管守着公主,我歇了会儿,若不是莹秀去叫我,我都醒不过来。” 从公主受伤回来,二人就进进出出的伺候照顾着,两位公子守着她们也不能放松,还要伺候二位公子。 公主用过药退了些烧,她们这才商量着轮换着回去躺会儿,谁知道就这么睡着了,左右也就半个时辰,这一日大家都累着。 “那你去那边的榻上靠会儿,我守着就行。” 皇上一行去狩猎,除了明面上的侍卫,还有皇室暗卫在,不然那样数目的狼群,单单那些护卫是无法脱身的。 皇室暗卫在,公主府的暗卫难以靠近,等得到消息皇上已经回营地,暗卫里便派了人去传信。 幸亏左孟临走之前,特意交代暗卫首领,定要护公主周全,若公主有恙,来望溪观寻她。 得到公主被野狼咬伤的消息,左孟本只想向师尊求一副药,可师尊不知情形,怕给的药无用,便跟了来。 谁知公主居然悄悄养了一只成了精的九尾狐,它的血自是能救命的,也没心思纠结小狐狸的事,只想着公主无事便好。 第三十八章 九尾狐血 为了周全些,左孟和顾月末悄悄出去,又明着回来,惊动了暗卫,也惊动了禁卫军。 皇上是记得左孟的,心里担忧睡不安稳,来人报说玹玉公主的师父和贴身侍女赶来送药,见了左孟之后,便赶忙叫她过去。 后半夜,妘清玹被渴醒,迷迷糊糊睁眼看到左孟,沙哑着嗓子念叨,“左孟?我烧得更严重了?” 左孟给她端了温水,“公主,是我,您已经退烧了,睡一觉就好了。”妘清玹就着她的手把水喝下,这才清明些。 “师父?你们都回来了,我没事了。” “别逞强了,若不是你这只狐狸,你就见不到我们了。” “狐狸?它怎么了?”脑子实在混沌,想不起来。 惊觉这屋里还有个人,顾月末感觉闭嘴,“我们来的时候你险些掉下床,是它给你拉住的。” 还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妘清玹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闭眼笑着,“那我怎么退烧了?太医的药还是管用。” “太医的药只是暂时控制住了你的伤势,还是我师父亲自来,给你服了从师门拿来的药。” “啊?师尊呢?” “看你没事就回去了,反正这药肯定管用,她留下也不方便。” 莹心在旁边听着,走过来行了个礼,“顾先生,这药能解狼毒?” “自然,不然你家公主怎么见好的。” “奴才听闻七郡王也中了狼毒,入夜就开始发烧。”莹心想着,七郡王对自家公主素来都是极好的,这时候若能救他一命,想必公主也是愿意的。 妘清玹此时已经舒服多了,只是头还有些发晕,后背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左孟,你亲自送去。”左孟应下,拿着药过去七郡王的营帐。 七郡王处还有太医守着,里头的主子还在发烧,谁也不敢休息,左孟把药给他们的时候,有人都觉得是在做梦。 听闻玹玉公主用了药已经退烧醒来,众太医检查过,才给七郡王服下,七郡王只是被抓伤,不及玹玉公主的咬伤严重,过了一个时辰也开始退烧。 左孟又交代这药每日给七郡王用着,直到伤口愈合,若停了药伤口溃烂可就再无法子了。 妘清玹有九尾狐的血,效果比那药还要好得多,只可怜了小狐狸,日日放血,好在它这伤口没几日就能愈合。 即便妘清玹的伤口愈合,对外也要先瞒着,伤得比七郡王还要重,用的是同样的药,怎么可能痊愈的更快,左右旁人也瞧不见伤口。 妘清玹也是清醒之后,才知道她用的是小狐狸的血,也从它那得知,之所以会伤得如此严重,是因为那群狼已经成妖,只是道行浅。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刚成妖的野狼,狼王的孩子被人伤了,就想着去报仇,却不知沾染小狼味道的那人,其实是救了它的孩子。 它们报仇的人并非伤了小狼之人,那人当天根本没机会前去,它们还伤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身上更是背了无辜之人性命,是有损道行的,成不了大气候了。 妘清玹的伤是无碍了,可七郡王毕竟也是被妖狼所伤,还是要找个机会给他喝点血,才能彻底痊愈。 于是妘清玹叫人做了道红豆糕,加了一碗底小狐狸的血,给七郡王送了去,正巧那日温言禾也在,虽说只是箭伤,可到底亏了气血,补一补也是好的。 第三十九章 言奚及冠 半夜醒过之后,妘清玹又睡了一觉,再醒来除了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再没别的不舒服。 三人伤势稳定下来,皇上就带着其余人先一步回京,留下半数禁卫军保护他们,温言奚和宣昽自然也都留了下来。 等受伤的三人都能挪动,才启程回京,十公主的婚期将至,这时候回都有些赶了。 回到京中已经是八月初三,没几日便是十公主和宣家大少爷成婚的日子,七郡王本是被安排迎亲的,如今只好换成五郡王。 有封号的郡王和没有封号自然是不一样的,十公主心有不悦却不能表现出来,都是她的嫡亲哥哥,说来也没什么不同。 送亲的宣昽伤了脚,虽能行走,但也不便,还是坚持被人扶着到场,走路姿势颇有些不好看,说起来却是诚意满满。 妘清玹当日也依着规矩到场,左手特意找了一块颜色喜庆的布挂着以防扯到肩膀,旁人都赞美玹玉公主与十公主的情谊,可妘清玹只是单纯的想凑热闹而已。 驸马是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十公主高高兴兴的成婚,可过后听说当时的“惨状”,只觉得风头都被抢了去。 十公主给妘清玹和宣昽暗自记下了这一笔,想着找机会欺负回去,本想能离间二人,保不齐还能收了宣昽,却没想到正是她的恶作剧,成全了那两个人。 十公主成婚之后,玹玉公主和温大公子的喜事也要预备着了,又因着公主的特权,纳聘和纳徵还要男女方反过来。 为着玹玉公主的伤,这事儿愣是拖了将近一个月,九月十六那日,妘清玹身着御赐的公主服制,亲自去宣府,提了三十九样礼物。 “今年言奚弱冠,满二十岁,这三十九样礼物之中有十九样是做他的生辰礼,自周岁起至十九岁,另外二十样则是依着规矩准备的礼物。” 妘清玹从前某一世历劫,第一次知道还能这样送生辰礼,当时心心念念的想要,得到之后的开心无以言表。 这一世难得这么有钱能够如此行事,妘清玹必然要送一回,瞧见温言奚毫不掩饰的露齿笑,眼角弯弯,就知道这事儿没办错。 温家双亲也从未见过这个阵势,心道公主还真挺特别,倒是温言禾在一旁看着,羡慕得不得了。 “公主此举极有诚意,老夫把言奚交给公主,是再放心不过了。”温大人说完,恍惚已经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温夫人却淡定接话,“原来嫁女儿就是这种感觉。” 温言奚抿嘴不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温言禾忍不住轻咳一声,妘清玹也很配合,“温大人和夫人就放心吧,本殿会好好待言奚的。” 妘清玹又叫左孟把庚帖拿出来,“本殿与言奚是皇上赐婚,合八字这等事已经做过,今日便走个流程,也请温家祖宗见证。” 依着规矩交换庚帖,于祠堂交与祖宗请示,而后温家将聘书交给公主,这纳聘、问名、纳吉就算成了。 十月初十是温言奚的冠礼,温氏宗族为他举办仪式,温父将祖传的玉佩交予他,意在他将来做一个如玉君子,温润谦和,正直坦荡,从容有度,处事不惊。 温大人把最好的期望都给了他的长子,唯独有些惋惜的是做了驸马,将来恐怕得不到重用,仕途也就到头儿了。 第四十章 喜事连连 十月十八纳徵,公主府出彩礼,二十六台彩礼,礼官捧着约莫十五寸长的礼书足足念了有半个时辰,喝了好大一杯茶才歇过来。 温家预备十二种回礼,由公主府这边带回,纳徵之事就算完成,只等来年二月初六迎亲成婚。 整个冬日都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五郡王的王妃有孕,已是第三个嫡子女,八郡王府里的贵人诞下一子,虽是庶出也是喜事。 除夕宫宴,十公主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好消息,让本就欢畅的宴会更添喜气,宣夫人之前再不满意这桩婚事,如今也没什么话可说。 再有三十多天就要成婚,一应事务都准备妥当,只等着那日的到来,正月里妘清玹回了趟长公主府,住了几日。 这天用过晚膳,长公主神秘兮兮的把妘清玹叫到卧房,还把她父亲赶出去,只母女二人在屋中。 妘清玹就见母亲从她的某个大箱子底下,翻出个裹着布的木匣子,把妘清玹叫到跟前打开,映入眼帘的正是某某图、某某式之类的书,准确来讲应该是画册。 长公主就像献宝似的,满脸兴奋的笑容,压低声音,“你就要成婚,这是母亲特意给你找来的,藏了好些天,都很难得,你悄悄收好。” 饶是妘清玹历劫近千年,也算是活了近千年,此时也不免红了脸,感觉整个脑子都烧起来,有些尴尬,“母亲,您自己留着吧,我……” 不由分说给她塞进怀里,“别害羞,都是这样的,这些是我前几日才寻得,怕被你父亲瞧见,拿到手就藏到现在,你快些拿走,别被人发现。” “难为母亲还特意为我找寻,女儿现在就回去藏起来,改日再找母亲叙话。” “回去就放进洞房的柜子里,可别扔到别处。”长公主还不忘嘱咐一句,推开门却没想到父亲在门外,瞧这架势估计刚才是在听墙角。 可惜长公主了解他,特意压低声音,林睿冠只瞧见妘清玹抱着个匣子离开,想着许是女儿家的物件,他便没有追问。 妘清玹回去就把匣子扔在妆台上,也没人敢随便动那上面的东西,嘱咐了左孟回府记得带着。 元宵节那天,妘清玹陪父母用了晚膳,就预备回府,在回府之前想着去逛夜市,看花灯。 温言奚和宣昽就像是说好的,等在长公主府门口,温言奚和温言禾同程一架马车,宣昽的马车上竟还要七郡王。 妘清玹便叫她的马车拉着莹秀和莹心回公主府,左孟也先回去一趟,把那木匣子里的东西给烧了,再叫着师父出来寻他们。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到处是花灯焰火,照得这处仿若白昼,即便天寒也挡不住过节的热情。 街上的人太多,走着走着温言禾和七郡王就不见了,温言奚重重叹了一口气,“千防万防,到底是何时疏忽?” 妘清玹看这样子,哪能不明白,“人家毕竟是生死之交,爱神之箭串到过一起的,做大哥的也没法子。” “爱神之箭?这个说法有趣。”宣昽跟在身侧,笑着接话,手从袖中伸出,想要牵上她的手。 温言奚眼珠一转,“要不咱们也找爱神串成一串?” 妘清玹不知道宣昽的小动作,闻言连连摆手,“大可不必。”只差一点他就牵住她的手,若刚才没犹豫,没那么小心,此时也成了。 第四十一章 大婚之喜 元宵灯会那晚,一直到回了停马车的地方,等了许久才见七郡王和温言禾,二人虽只是并肩走着,可神情却出卖了他们。 妘清玹坐在马车里,撩着帘子看外头,温言奚瞧着不顺眼,下车把温言禾直接扶上马车,搞得七郡王一愣。 宣昽无奈,叫七郡王上马车,“夜已深该回府了,不然王妃可要担心了。”突然就体会到了当兄长的感受。 温言奚对此很满意,朝着宣昽欣慰的点点头,“是啊,七郡王可是已有家室,不像我们是一家人哈哈。” 七郡王站在车凳上,被这二人怼得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心道这下不妙,想要娶温家姑娘,这三人的关卡还不知该如何过…… 婚期将近,长公主府、玹玉公主府和温府便开始热闹起来,红绸挂满了大半个京城,愣是带着百姓都喜气洋洋的。 婚礼前一天,长公主还特意来妘清玹的府里,说是看看婚服的样式,瞧瞧婚房准备得如何,见着一切妥帖,便回了去。 成婚当日,玹玉公主在长公主府待嫁,驸马从温府出发前去迎亲,温家双亲和长公主夫妇乘车前往玹玉公主府等候。 妘清玹的五个兄长和一个姐夫,甚至还有七郡王和八郡王领着众人堵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口,吵吵闹闹要他回答问题给红包才能进门。 谁知混进去一个内应,七郡王看起来是挡在中间,却趁人不注意与文砚打了眼色,文砚猛推了一把温言奚,七郡王顺势压在妘清玹的三哥身上,张开手臂把温言奚几乎是抱着塞进人群后边。 观陆早就趁人不注意混到后边,拉了一把公子往府里跑去,也不忘往身后撒红包,顾月末站在旁边,欢快的看热闹。 外头文砚也往街上撒了些喜钱,众人见状也就没再为难,大门都是男子,推推搡搡也就过去了,可内院门口都是女子,才是真的不好进。 本想着迎亲队伍有温言禾会点功夫,力气大些或许能帮上忙,可堵门的人左孟也在其中,根本就是单方面碾压。 莹心来来回回跑着与公主讲外头的事儿,“这七郡王不知是谁那头儿的,帮着驸马往里儿冲。” 妘清玹已经梳妆好,就着莹秀的手吃鸡蛋黄,“这七郡王,还真的会来,她大哥这关算是过了,可我这儿就不好说。” 又听左孟在院门口堵着,赶忙叫莹心把她叫进来,“公主,我正堵门呢,叫我可是有事儿?” “昨个儿说了要你在屋里陪我,你往门口一站,谁还进得来?” 却没想到左孟清清嗓子,“师父说让我凑个热闹。”说完赶紧后退一步,正好接住了妘清玹掷过来的戒子。“谢公主赏。” “这是你最听师父话的一次,怪不得莹心说师父就在人群后头瞧热闹,都没上前去,原来在这儿安排好了。” 顾月末压根没想到他的爱徒就这么把他出卖了,于是顾月末的这位逆徒给师父记在小本本上,等他成亲那日捞着不少宝贝。 温言奚这边撒红包都不管用,正发愁,左孟被叫走,温言禾找准机会,给她大哥挤出一条路,终于来到屋门前。 这处就没有人堵着了,文砚和观陆伺候他整理衣衫,莹秀和莹心扶着妘清玹走出来,将她交给温言奚。 妘清玹的嫁衣是公主仪制,正经的凤冠霞帔,以纱遮面,只露出清秀的眉眼,顾盼生姿,娇媚动人。 府里到处都是嘻嘻哈哈的笑声,聊天声,妘清玹都忍不住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很是讨喜。 温言奚侧目瞧着她,心中欢喜,面上便也笑盈盈的,牵着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得到回应,笑得更欢喜。 第四十二章 闹洞房 二人的双亲都在玹玉公主府,一个骑马一个做轿,等到公主府的时候,才听说皇上亲自来了,就在正厅等着新人拜见。 皇上坐在正中,二人双亲坐在下首,长公主夫妇在右,温大人夫妇在左,礼官唱和,一拜天地,二拜圣上,三拜高堂,夫妻对拜。 天地君亲师,不容有失。原本跪拜三次就好,这下不仅多了皇上这一拜,新人双亲分坐两侧,又多拜了一次。 成亲那日圣驾亲临,先例实在太少,又没有固定的规矩,礼官只好随机应变,虽折腾了二位新人,可毕竟是无上的荣耀。 终于到送入洞房,妘清玹和温言奚规规矩矩坐在床边,外间站了许多人来闹洞房,喜娘把吉祥话一个劲儿的往外倒。 全福嬷嬷端着碗,给公主喂喜饽饽,没有防备咬在嘴里,“生的?” 温言奚愣了一下,跟着说了句,“生的?”叫喜娘和全福嬷嬷都笑了,欢欢喜喜的回话,“就是生的,夫妻俩都说了才更好。” 闹洞房的人笑着喊着起哄,“生一对儿!”“儿女双全!”“生个龙凤胎!”温言奚红了脸,妘清玹瞧着就在面纱下乐了。 嘻嘻哈哈闹了一通,二人张罗着给喜娘和全福嬷嬷赏钱,又给闹的人红包,这才散去。 新郎官要去前厅吃酒去,新娘子就在屋里头坐着等他回来,眼看着天都黑了,妘清玹饿得不行,叫莹心把糕点端过来。 “公主吃两块儿垫垫肚子,厨房给单独预备了饭菜,等会儿驸马回了就端上来。” “真体贴,都是我爱吃的?”妘清玹撩起面纱,小口吃着点心。 “四个热菜,两个凉菜,一汤一饭,都是公主爱吃的。” 妘清玹刚吃了两口点心,屋门就被推开,“驸马。”莹秀和莹心行礼出去,莹心便去叫膳。 “这是喝了多少?”正说着,就见温言奚也不摇晃了,眼神清明,朝着她狡黠一笑。“装的?” 温言奚反手关上外间的门,“满打满算喝了也就三杯酒,都是悄悄叫人兑的水,更何况你夫君可是酒量极好的。” 说罢坐在她身边,“把面纱摘了吧,头冠也摘了,瞧着就重。”等看到妘清玹嘴角残余的点心渣子,笑着伸手给她擦掉,“饿了?” “不瞒你说,我今日就吃了两个蛋黄,刚刚的点心才吃了两口,你就回来了。” “那想吃些什么,反正是在自己府上,吩咐厨房做了送来。” “这不是等你呢,早叫厨房预备下了,估摸这会儿正端来呢。”说着忍不住望了望门口。 “我先帮你摘了头冠,外裳要不要也脱了,瞧着就极重。”温言奚站起身来,小心的帮她摘了头冠。 “你瞧着就瞧出来重了?”左右外裳里面还有许多层衣物,便把长拖尾外裳给脱下,“确实轻松了许多。” 丫鬟进来上菜的时候,就瞧见驸马正在给公主捏肩,出门都捂着嘴笑起来,私下议论公主和驸马还真是恩爱。 第四十三章 洞房花烛 用过晚膳,伺候的人给打好水,又把汤婆子放进被子里就退了出去,二人对坐在榻上喝茶,有些尴尬,“公主,不如为夫伺候你沐浴?” 本是想调戏妘清玹的,却没想到她挑眉回了句,“好啊。”叫温言奚险些被茶水呛到。 为了保持风度,温言奚还真的起身,“寝衣放在哪儿,为夫去拿,你先去里头等我。” 妘清玹也没想着他真的伺候她洗澡,忙起身跟着,“不劳烦了,我自己来,你再喝喝茶。” 打开衣柜,找出一早预备好的红绸寝衣,两身儿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妘清玹便想着一道拿出来。 却没想到,从给他预备的那一套里面,哗啦啦掉出两本书,温言奚眼疾手快弯腰捡起,就红着脸笑起来。 “怪不得玹儿突然不让我伺候了,我要拿个寝衣都这么紧张,原来藏了秘密的。” 温言奚当着她的面儿翻开书,妘清玹这才看清封皮上的“某某图”的大字,心道那日回来问的时候,左孟不是保证她给烧掉了吗? 妘清玹无颜面对他,抱着寝衣跑进屏风后面,三两下除去繁复的嫁衣,哗啦一声进到浴桶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只觉得今日的水有些热,蒸得她的脑袋都发烫,交杯酒也有后劲儿,晕晕乎乎的,呼吸都不畅快。 其实类似的书,他在成婚前偷偷看过,一打开又瞧见,再听着里头的水声。 等她洗净出来,伺候的人换了一桶水,他都觉得换水的时间真漫长。 等温言奚进去沐浴,妘清玹想找到那两本书再烧掉,却发现被他藏起来,四处翻找也没找到。 听到他出来的动静,妘清玹赶忙回到榻上,假装要剪蜡烛,却瞥见他手里捧着书,坐在她对面,看得认真仔细。 伺候的人被叫进来把汤婆子拿走,铺好被子,放下帷帐,便懂事的快速出去,关上门。 “别看了,羞不羞。”妘清玹探过身子就要夺回去,却被温言奚躲开。 “这么急吗?既然夫人叫我别看,时辰也不早了,就寝吧,洞房花烛夜,春宵值千金。” 当即放下书,起身抱起妘清玹,“哎哎哎,我没这个意思,你……”话还没说完,就被温言奚吻住。 浅尝辄止,温言奚就放开她,看着怀里的人,哑声道,“这事儿我早就想了,原来比想象中还要美妙。” 穿过帷帐,她被温言奚放下,看他的身影笼罩着她…… 妘清玹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件事,只不过是那样抱着吻她,因为在此时,他说着,“原来这事儿不像刚才的,这事儿不能忍。” 两人紧紧拥抱着彼此,呼吸可闻。 外面的四个人本是站在门口听吩咐,听到屋里有些动静,互相对视一眼,发现彼此都红着脸,默契的去了廊下。 左孟早就被顾月末叫走,说是要保护她,只叫左孟莫名其妙,可刚回来就听到里面的声音,又见莹秀莹心和文砚观陆都分外不自在,突然明白,还没站定就离开。 莹秀莹心看着左孟潇洒离去,打心眼儿里羡慕,又转念一想,以后就习惯了,毕竟头一遭经历,忍忍就天亮了。 新婚的两个人不言而喻,温言奚又怕太过分往后不好办,忍着不满足,抱着她睡下。 第四十四章 心中藏之 次日天才蒙蒙亮,温言奚就醒了,二人昨夜就那么睡着,此时她背对着在他怀里熟睡。 妘清玹被闹醒,身上也不痛快,烦躁的很,若不是挣扎无效,估计温言奚此时已经被揍了一顿。 之后二人又继续睡着,直到约莫巳时正,才勉强醒过来,温言奚神清气爽,春风满面,妘清玹却觉得全身都在酸疼。 “混蛋,把你的白鹿给本公主杀了补补身子好不好?”妘清玹说的咬牙切齿。 温言奚却只在旁边笑着,有耐心的很,“也好,待会儿就叫观陆回府把心无接过来,公主想吃哪块儿?鹿血最补身子了。” 原来温府大公子院里的白鹿,突然觉得脖颈一紧,当天下午就被人用车拉着进了公主府,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妘清玹和温言奚起身,莹心刚打开门,一道墨色的身影就冲了进去,赶忙追过去发现是小狐狸,这才安了心。 小狐狸的耳朵可好使,昨日那么大动静它都听见了,活了那些年自然懂,想着妘清玹一定亏了元气。 终于熬到二人起身,趁人不注意闯进屋里,跳上床榻就瞧见床单上的痕迹,妘清玹见状把它抱下来。 “没受伤,你的鼻子倒是灵。” 温言奚不知道为什么,被一只小狐狸这样仔仔细细瞧见了,只觉得脸上发热。 莹秀和莹心收拾床褥的时候,红着脸抿嘴笑,“公主,驸马,厨房来人说给预备了些吃食,洗漱之后就能用了。” 许是累着了,妘清玹没什么胃口,温言奚也没多吃,等着过会儿用午膳,此刻垫垫肚子就好。 午觉醒来,温大公子养的传说中的白鹿就进了公主府,就养在给驸马准备的院子里,醒过神儿二人便过去瞧。 心无已有几日没看到温言奚,被文砚接到陌生的地方,本就惊恐,瞧见自家主人旁的事就全忘了。 亲昵的过来蹭温言奚的手,却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子,染了他的气息,想必亲密至极。 “这就是心无,它可能是因为颜色与别的不同被抛弃了,幼时捡回来的,很聪明,大补。” 本来心无对主人夸赞它聪明正要骄傲,紧接着两个字让它后退两步,干净澄澈的眼中竟能瞧出来惊恐。 “果然聪明,这都听懂了。” 左孟抱着小狐狸也跟来瞧,小狐狸看到白鹿的第一眼,就与左孟说,这头鹿有灵性,将来若有机缘或许能成仙。 “这头鹿有灵性,它的血更能补身子。”左孟就当即把话说出来,心无就要被这些人吓死。 就连妘清玹伸出手想摸它,都被躲开,“别吓它了,等会儿吓死了。”她瞧着许是小狐狸与左孟说了什么。 “别怕,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这小狐狸就是你的新伙伴,有我在,谁都不会伤你半分的。” 见她说的诚恳,心无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头主动凑过来给她摸,并且嫌弃的躲开温言奚的手。 “它的名字为何叫心无?” 温言奚搂着她的腰贴近,“因为你啊,我说过倾慕你已久,心中藏之,无日忘之,往后也不必再藏着了。” 心无瞧着,原来如此,这个新的大腿一定要抱紧,关键时刻能保命的。 第四十五章 公主堂妹 成亲三日,妘清玹要和驸马一道回长公主府,婚事大办该到场的人都到了,回门宴除了他们一大家子,便就只有她祖父那边的亲戚。 妘清玹的祖父祖母早就过世,倒是她祖父的弟弟,也就是林睿冠的叔父还与这个成为了驸马的侄子走动,当然那也是前些年的事儿了。 且不说长公主爱护,嫡长子和嫡女都是林睿冠所出,这地位必定是稳的,妘清玹刚出生那几年,那家还时常送来礼物。 他家大房的孙儿被宠惯着长大,虽有好皮相,可德行不够,每年的拜访送礼自然没那么单纯。 他家孙儿年长妘清玹九岁,等到入仕的年纪,学业未成,家里便想着找林睿冠求求长公主,给寻个好差事。 林睿冠提都没提,长公主自然不知,后来还照例收下了他家的礼物,谁知他家大房就有人上门质问。 求人帮忙没有回应,居然还好意思收礼?长公主这才知晓前因后果,林睿冠都做好被处罚的准备,却没想到长公主的怒气皆是对外。 这些年他家送的礼物,长公主还是看在驸马的面子上才收下,一样没动,堆在库房里还特意列了清单。 当即原样奉还,还打了找上门的那人,对长公主不敬,没打死都算好的,回去之后大房的都被老爷子处罚训斥,那人自然没有好结果。 她这位叔祖父是个长远的,家中除了大房,还有三房有两个孙子,将来谁说的准,自然不能得罪长公主。 老爷子亲自上门致歉,虽然长公主和驸马身份尊贵,可到底是晚辈,也不好为难,那事儿就过去了。 大房那家人再也没出来惹眼,据说那个不成器的孙儿娶了个富户的小姐,是有些配不上人家女儿的。 那家小姐是个任性的,喜欢好皮相的男子,仗着家中有钱有势,还在外宅养了几个男伶,做夫君的软弱无能,真是叫大房的没脸。 要说脸皮厚,目前为止妘清玹还没见过比她这个叔祖父更厚的,即便当初那事儿是大房闹的,可也是他家。 如今他还能带着二房三房的孙辈来长公主府凑热闹,与人笑谈,即便对方在应付,他也丝毫不觉得尴尬。 皇室中人面对外戚家的长辈,也是不用行礼的,点头叫个称呼,那都是给面子的,毕竟公主是君,他们是臣。 妘清玹的叔祖父是个人物,可家中的孙子孙女也难免有一两个蠢的,见妘清玹只是淡淡叫声了叔祖父,便有人忍不住了。 “你怎么说也是晚辈,这么不懂礼节?”说话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瞧着面相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妘清玹不想搭理她,径自喝茶,谁知那丫头不依不饶,“祖父还没有叫你坐下,你……” 即便被祖父瞪了一眼,那丫头也不在意,可妘清玹还是不想搭理她,好歹是父亲的亲戚,只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发笑。 “欣儿,快向你公主堂姐道歉,胡乱说什么。”被祖父训斥,那丫头也梗着脖子不肯吱声。 她旁边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开口,“堂妹是公主,就算叫祖父下跪那都是应当的,能叫声叔祖父都是公主懂事。” 妘清玹坐在上首,真的很想翻个白眼,“这位少爷可要想好再说,这声堂妹你可叫不上。”温言奚却看不下去。 就见妘清玹当着众人的面儿,对温言奚挑眉笑了一下,长公主和驸马看在眼里,又不好这时候对视笑出来,这温家公子还真没选错。 “建阳,你也入仕了,是皇家的臣子,说起来我虽是驸马,也是臣子,你那样称呼公主,越矩了。”林睿冠心中明白,不论是长公主还是女儿,都在顾虑他。 他也不想与这家人有太多牵扯,可架不住对方上赶着,却没想到他们还是这么不知进退,便想着索性表明态度,不叫妻女为难。 那男子倒能屈能伸,当即过来与妘清玹致歉,“记住就好。” 第四十六章 奇葩亲戚 谁家没个奇葩亲戚,妘清玹遇上了就忍不住回怼,可毕竟是公主,还是要保持皇室的气度,心累。 “公主大度。”妘清玹余光瞥见那丫头都快气得待不住了,估计在老家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林睿冠表明了态度,底下儿女们都懂,老三林儒逸早就看不惯这个装模做样的林建阳,“还好我们清玹大度。” 林建阳没有接话,只得赔笑,长公主看着腻歪,就叫人张罗着摆膳,妘清玹的哥哥嫂嫂和大姐姐夫都到齐,还有小辈儿也有跟来的。 年纪大些的小辈不用照顾,小一些的就被他们的娘带着,坐在一桌,长公主和驸马,妘清玹和温言奚,大哥大嫂和大姐姐夫,与其余的兄长坐了一桌。 正好十二个人,她叔祖父却是没了位子,大姐齐明歆瞧着,便主动要去照顾孩子们。 长公主的夫侍们就坐满了一桌,跟着她叔祖父来的也是一桌,长公主夫妇与林承逸、林儒逸还有妘清玹和温言奚二人早就坐下。 等众人都有了合适的位子,他们才纷纷坐下,等长公主动筷了这才拿起筷子,虽说有宠坏的,但都还表现得很斯文。 能被他们祖父带出来的,那都是家中嫡子嫡孙,教养是不差的,可谁家的树上都难免有坏果儿。 本以为这顿饭能吃得安稳,却没想到她这个叔祖父说起来孙辈的婚事,也不知哪来的自信,看着妘清玹已经成婚,便动起了心思。 既然有了驸马,府里就可以添几个夫侍,称他这个孙儿林建阳是个合适的,比公主大个五六岁,会疼人,仕途上还有些作为。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这个孙子,是要给她做侧夫的,只叫妘清玹心里膈应的很。 “您老可真有意思,本殿成婚这才第三日,居然在本殿的回门宴上说这种话,敢问您老是怎么想的?” “既已成婚,府里进些夫侍碍着什么,反正都是伺候你的,这不是正好能与你父亲提上一嘴。” 看着老头儿理直气壮的样子,妘清玹啪的一声把筷子撂在桌上,“且不说本殿新婚燕尔,你就给塞人是多么的糊涂,你就看看你这个孙儿。” “本殿客气点儿不说他那个模样本事的,这年纪比本殿大了五六岁,都还没娶上媳妇,敢情在这儿等着本殿呢?” “五六岁怎么了?你的驸马不也比你大几岁!”老头儿从未被如此忤逆过,就算面前是皇室的公主,他也忍不住动气。 “您孙子何德何能与本殿的驸马相比?单拎出哪一点都不够出彩,谁给你们的勇气,敢说出这种话?” 妘清玹全程都沉得住气,语气看似平静,却暗藏威严。温言奚也越发不满,心知妘清玹生气,便忍不住开口。 “圣上赐婚的宣小公子还没入府,哪儿轮得上旁人?是您觉得您都能使在皇上前头,还是您这孙子比宣小公子尊贵?” “公主怎敢拿圣上说事!我祖父可没这么说,休要胡言栽赃!”林建阳急得站起,走到他祖父身边。 与妘清玹的淡定这一对比,这祖孙俩的功力还真的是有待提高,“你就把这事儿递到圣上跟前,也是本殿的理儿,圣上都不一定听说过给新婚夫妻府里塞人的。” 第四十七章 心比天高 宣本想着以叔祖父的身份,即便是公主,但作为后辈儿的也不好拒绝,若能与玹玉公主攀上实在亲戚,那往后就等着过好日子。 谁能想到这个玹玉公主,只留了半分情面还是看在她父亲的份儿上,他们本就理亏,这一下子提及皇上,是真的不敢多言。 这玲安长公主和玹玉公主,那都是皇上庇佑的,谁人不知皇上对玹玉公主那是真的宠爱,亲闺女都比不上。 “公主殿下恕罪,祖父年纪大了,只是想着结个好姻缘,思虑不周,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公主就别计较了。” 到底是林睿冠再也看不下去,什么亲戚,什么叔父,真是荒唐。“我瞧着,往后也不必相处了,我家这些个公子,莫说嫡出庶出的,可都娶不起您的孙女。” “说句不中听,您这些个孙子,没有一个能配得上我家清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莫要痴心妄想。” 妘清玹这十余年都未曾听父亲说过一句重话,从来都是温柔亲和的,对府里的人都是极好,气都不曾气过几次。 这下把在座的人都惊到了,长公主都瞪大了眼睛,看看自家夫君,又与女儿对视,垂下眼眸,只觉得就要压不住上扬嘴角。 “你怎么说也是林家的子孙,这般忤逆长辈,是想与林家断绝关系吗?”饭是没法子吃了,这事儿若不解决,将来都是后患。 “今日是我女儿喜事,无奈你们不知好歹,得寸进尺,莫说我自从与长公主做了夫妻,就入皇室玉碟,我父亲也早与叔父分家。” “虽为林家人,与叔父早就是两家子,从前您家大房做的事儿,您是忘干净了,念在您是长辈,容忍多年。” “你不该打我女儿的主意,从此以后还是断绝往来的好。”林睿冠这辈子最重孝道,双亲离世,念着旧情这些年,没想到养虎为患,今日竟如此不识好歹。 “你可想好了!从此你就不是林家的人了!” “莫要威胁我,家父去世,这一脉是长兄当家,您可做不得主。”林睿冠想着当初父亲去世前,与他说这叔父一家子,不相处也无妨。 可惜父亲没有把话说明,叔父又能委曲求全,放得下身段,说得出好话,倒是闹成如今这个样子。 若是他父亲知晓,定后悔临死前没把话说给所有的儿子听,亲兄弟闹得早早分家,定是有原因的。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一想着他宝贝的小丫头被这样的人折辱,当即下旨斥责他家对公主大不敬。 命林家这一支族人,百年内不得离开老家,再加上林氏族老见他们得罪天家,要将他们一支除名,如此一来这一家子的子孙前途也就毁了。 皇上亲自过问,还下旨做主,有言官称皇上太过重视玲安长公主,偏宠玹玉公主。 “朕若护不住在意之人,这皇位岂不是白坐的?”此言一出,言官们心中虽仍有意见,却也不敢多言。 后来细细打听,妘清玹祖父那辈儿的事和十几年前的事都被翻出来,原来是那家子太过不识好歹。 第四十八章 噩梦缠身 先前长公主驸马被瞒着,被迷惑,后来也是驸马心慈,竟叫那一家子闹了这些年。 过了半月,林睿冠的长兄亲自登门,与他叙话,说起当年父亲临终前交代给他的那些。 本以为兄弟姊妹们都知道,却不曾想过父亲只来得及与他一说,还以为林睿冠与叔父走动,是别有原因,也不好干涉。 如今看来很是后悔,又向弟弟和长公主赔罪,等人走了,林睿冠又向妘琬琰告罪。 长公主素来知道他的性子,从前也没把那家人当回事,竟不想如意算盘打到了妘清玹身上。 又想起当时林睿冠护女的那番话,忍不住说道,“夫君当时真爷们儿,原来你硬气起来这么迷人。” 林睿冠当场迷惑,长公主莫不是气昏了头?可那神情做不得假,明明就是年少初见他时的那副模样,崇拜又欣喜。 解决了这么一堆奇葩亲戚,妘清玹很爽,回去之后温言奚还不忘与她说,自家如果有这样的亲戚,他定不会叫他们扰了公主。 妘清玹知道,父亲从小被祖父教导恪守礼仪规矩,那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若不是遇到长公主,估计这辈子都要被那帮子亲戚给欺压了。 所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可就在这一瞬间,妘清玹却想到了自己,轮回九世是为赎罪,可是,爱,有罪吗? 当年他选择天下大义而不是选择她,其实她的宿命就定了,她的未来也都被安排好了,当她诅咒加身,受尽轮回之苦的时候,他又是怎样的心情。 最后一世,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出现,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交集,不知道他们的结局又会如何。 于是就很突然,妘清玹的情绪变得很差,不想说话,不想出门,有时候也不想见人,温言奚一度以为她得了重病,若不是打不过左孟,就直接闯进去了。 也不知道七郡王从哪儿得知她病了,亲自跑来公主府探望,还叫人带了许多珍奇的药材。 这段时间妘清玹几乎日日做噩梦,自从刚出生那阵儿,哭了挺长时间之后想开了,十几年来曾经的经历都没有这么清晰过。 即便偶尔触景生情,记忆却模糊着,也就很快过去了,又是那个备受宠爱,日日欢快的小郡主。 大概是那些记忆尘封了许久,连日噩梦都是模模糊糊的,瞧不真切,听不清楚。 小小婴儿在大雨中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父亲醉酒砸在小女孩头上的扳手,众叛亲离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年轻女孩。 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女人,生的希望被丈夫给了他人,受尽病痛煎熬最终死去,换来的是他倍受世人赞扬。 可她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切的时候,她全都知道,曾经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想醒来,却被人抓住脚踝,拽住手臂。 她清晰地能看到她的卧房,垂在床边的红色流苏,能听见门外的动静,是七郡王的声音,要进来看她。 她不知她发出了声音,左孟不敢为难七郡王,又得了公主的应允,只好放七郡王进去。 左孟紧随其后,就见妘清玹闭眼躺在床上,额头上满是汗水,脸上还挂着泪水,表情痛苦忧伤。 妘鸿煜看着她这个样子,自小相伴长大,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心疼、冲动淹没了理智。 第四十九章 梦魇心魔 这些天用过午膳,妘清玹都要午休,每晚被噩梦惊醒,实在受不住,只好白日里补觉。 妘清玹好不容易睡着,温言奚本是守在一旁,文砚来报,二小姐坠马,老爷不在京中,夫人急得险些晕倒,派人来请他回府撑着。 见妘清玹睡得安稳,温言奚没忍心吵醒她,交代了左孟几句,便匆匆出府赶去温府。 温言奚离开没多久,妘清玹就又开始做起噩梦,之后又是梦魇,意识清醒却动弹不得。 妘鸿煜进来就瞧见她那个狼狈样子,也不顾左孟在旁,坐在床边扶她坐起身,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接过左孟递来的面巾替她擦汗,小心翼翼的,很是轻柔,此时此刻他们离得那样近,她就在他的怀里,从未如此过。 瞥见左孟转身去清洗面巾,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吻在她汗湿的额角,不满足似的又轻吻了她的唇。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妘鸿煜转念就有些懊悔,引以为傲的理智呢?见着她这样就土崩瓦解了吗? 她还未清醒,他竟做出这等事,若被旁人知晓,岂不是害了她,越想越悔,越想越怕。 小狐狸溜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妘清玹闭眼靠在七郡王的怀里,看她的样子估计是又梦魇了,七郡王的脸色也不太好。 小狐狸跃上床榻,趴在妘清玹身边观察这两人,这魇魔真够胆大,有着神女之灵的皇室公主,他都敢闯入她的梦境。 好在七郡王有真龙之气庇佑,解了她的梦魇,可他似有心魔,不自觉间竟受到了魇魔的影响。 七郡王不知这只小狐狸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趴在那处看了多久,四目相对的时候,只觉得心事被看透。 魇魔撑不住逃了,妘清玹也醒过来,睁开眼睛的瞬间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醒了,太难受了。” 屋里的人被惊到,只有小狐狸一旁瞧着,心道这梦魇还是有龙气之人去解更管用,只可惜这两人有缘无份。 从前妘清玹的身边有父亲哄着,兄长守着,后来又有妘鸿煜、温言奚和宣昽时常在身边,又有它安稳心神,尚且无事。 成婚之后破了元气,自身防护差了些,这些日子她又闹情绪不肯见人,与驸马多日不曾同房,再加上那些糟糕的情绪是温养魔物的好养料。 妘清玹这才会多日噩梦缠身,如今魇魔都如此肆无忌惮,白日竟敢出来伤人,看来左孟的话她不肯听,还是要亲自出马。 妘鸿煜见她醒来,更加心乱,只待了片刻便告辞离开,等屋里没有旁人,小狐狸这才开口。 将它所知都说了清楚,妘清玹对元气之事颇有些无语,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来到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的时候,妘清玹就想得通透了,如今怎么能叫那些破事扰了心境,就这一世了何必折磨自己。 沐浴的时候问起驸马为何不在,这才得知了温言禾坠马受伤的消息,忙换了衣服,自己给头发挽起来,直接与左孟一起骑马往温府去。 虽说天气渐暖,可还是有些小风,妘清玹头发还没干,垂在一侧的发梢还滴着水。 还好斗篷上有兜帽,不然这天气又骑马,风吹着湿发,不生病才怪,不过自从喝过九尾狐的血,她都没生过病。 第五十章 言禾坠马 等妘清玹赶到的时候,温府已经恢复了秩序,她直接叫人领着去看温言禾,回话的人说得不清楚,不知伤得重不重。 还没进屋子,就听见温言禾在喊疼,一连几个“疼”字说出来,听起来中气十足,想必伤得不重。 进去就看到三位府医在外间候着,进了里间瞧见医女在给温言禾上药,温言禾侧坐在床榻上,喊得起劲儿。 “别喊啦,还没进门就听到你的叫喊声,看来没有大事儿?”妘清玹蹙眉,面上担忧,语气也还温和,这话说出来却气人。 听到声音,温言禾猛地转过头,谁知扯到了伤口,什么大家淑女的风范都丢了,表情丰富的很。 “清玹?你怎么来了?我大哥说你最近身体不适,你没事啦?” 妘清玹走过去,方便温言禾看到她,“我没事,你还有空关心我呢,”又问起医女,“二小姐的伤如何?” “回公主,二小姐坠马,脚卡在马蹬里,愣是被马拖了一段儿,脚踝扭伤但不严重,后背衣服都磨破了,伤了大片,手臂和手掌也受了些伤。” “不过除了脚踝,其余都是皮外伤,好在脚伤也不严重,只是恐怕背上会留下疤痕,但总能想法子去掉的。” “好在没有大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乖乖在家趴着吧,省得到处乱跑,也好。”妘清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你放心,之前祛疤的药我那儿还有,给你用上,慢慢就消掉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虽说留疤我也不是很在意,可那么一大片也不好看,我还没嫁人呢。” 看着妘清玹又要调笑她,忙转移话题,“先前中箭的那处,伤得太深了,用了药也还有个疤,也算是我见义勇为的证据了。” “难道不是守护爱人留下的勋章吗?”妘清玹笑着打趣她。温言禾一见这都躲不开,只说了句“别胡说”,就乖乖闭了嘴。 “既然你没什么大事,我去瞧瞧你母亲”。温言禾点头,妘清玹这才起身去看望温夫人。 既然温言奚没在温言禾那儿,那就是在温夫人这儿,妘清玹到温夫人院子的时候,就见温言奚正往外走。 “玹儿,你怎么来了,头发还湿着,听人说你是骑马来的,着凉了怎么办?”温言奚替她戴上已经被打湿的兜帽,总比直接吹风要好。 “我没事,婆母可还好?我听闻言禾受了伤,婆母还晕倒了,就急着过来。”说着便一道进了屋去。 温夫人已经醒了,正靠在榻上,见妘清玹进来就要起身行礼,“婆母快别动了,都是一家人,私下里不讲究。” 妘清玹忙上前拦住她,“您好好歇着,言禾那边我刚看过,伤得不重,瞧着流血是挺吓人得,但都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她呀精神得很,我还没进门就听到她喊,中气十足的。” “劳烦公主惦念,还亲自过来瞧,我听言奚说你身体不适,可还好?” “我没事了,前些日子受了寒气,休养这些日子已经好了,您别操心,养好身体,还得收拾那个臭丫头呢。” “对!等我好了,我非要好好说说她,怎么能如此大意受了伤,以后还怎么理直气壮的出去跑。” 听着温夫人的话,妘清玹可算知道为何她能收服温大人,为何与她母亲交好,为何能养出这样的儿女,思路还真是很别致。 第五十一章 是药三分毒 妘清玹陪着温言奚在温府住了两天,见温夫人大好,温言禾也无碍,这才回了公主府,回去之后妘清玹又叫人送了些补药过去。 等妘清玹二人回府之后,七郡王才叫人去温府探望,照样是送了些名贵药材。 四月里,妘清玹的月事迟了月余,担心是避子汤伤身子,传了府医来瞧。 “这避子汤是调制的新配方,不像平常的那般伤身子,只是公主本就体寒,先前又受了寒气,心绪不佳也会有所影响,还是要注意调理。” 虽说十六岁成婚,可妘清玹还是觉得这个年纪生孩子有些早,再等一两年也好,便命人特意调配了避子汤。 温言奚原先是不理解的,还以为她是心系宣昽,不愿跟他生孩子,还是妘清玹劝解了许久,这才说服他。 再是不那么伤身子的避子汤,可毕竟是药三分毒,温言奚心疼她,大多数能忍便忍着,少叫她喝那些汤药。 长公主听说她先前的噩梦不断,又莫名受了寒气,亲自来府里瞧她,见着面色发白的女儿,是真的心疼。 “听闻新娘子都会梦见或者瞧见那些个脏东西,等你好了,母亲带你去望溪观拜拜,求个平安符。” 妘清玹身体好了,长公主竟没忘那事儿,带着她去望溪观拜仙人,其实她心中有些抵触的。 真神凌驾于万物之上,对他们来说人如蝼蚁,是生是死,是悲是苦,他们不在意,也不会管。 人神在意世间疾苦,为凡人降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信仰他们的凡人,若失去信仰,他们也就不存在了。 可真神不管人间苦,人神若能顾得了世上所有人,又怎会有那么多悲剧?她的存在不就像个笑话。 妘清玹还是跟着母亲来了望溪观,她想着不拜仙人,就当是拜拜师尊,她也不吃亏。 长公主给她求了平安符,亲自寻观主给添了福,又找卦师想要给她算一算。 “这位仙子的命数实乃天机,在下算不得,终会如何,端看她的选择。”妘清玹心道,果然高深莫测,长公主为此在观中住了多日。 正好左孟有机会找师尊求教,妘清玹也乐得自在几日,每天吃得清淡,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等住到第五日的时候,妘清玹真怕母亲难以解惑,就在这常住,悄悄去寻了卦师,求她随意说两句好的,叫母亲别再担忧。 于是长公主在听卦师说无需忧虑,她闺女有贵人在侧之后,欢欢喜喜的领着妘清玹下山去了。 因着妘清玹一直都有体寒之症,又受寒乱了月事,府医建议再调养些时日,否则不易有孕。 虽说温言奚对此颇有些遗憾,可顾及妘清玹的身体,每日倒是勤勤恳恳的监督她的膳食,盯着她喝补药。 正值端午节休沐,天气极好,妘清玹瞧着有风,突发奇想要去南郊放纸鸢,携家带口的,还跟着一帮子护卫。 七郡王正无事,想去公主府瞧瞧她,十公主再有月余就要生产,在府里待不住,听说妘清玹要去放纸鸢,便央着宣昭带她出门散散心。 宣昭瞧着心疼,答应带她出去,但要多带些人,接生嬷嬷和府医也要跟着,马车的垫子要重新铺更软的,吃食也要府里的人安排。 虽然要耽误些功夫,好歹能出去散心,十公主也没意见,宣昭在准备的过程中命人把宣昽也叫着一同去。 就算妘清玹和温言奚成婚不久,不急着叫宣昽入府,但也要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谁知温言禾从哪儿听到的消息也跟了来,坐着木质的轮椅,就在歇脚的地方坐着看热闹。 第五十二章 误会画像 妘清玹出门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来这么多人,好在她府里的人先行一步。 刚准备好,后面就呼啦啦来了许多人。 尤其是十公主府来的人,比其他府里的人加起来还要多,这下可好,一个孕妇一个伤残人士,伺候的人小心翼翼的,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也不会影响妘清玹的心情,她好好一个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倒是温言奚一直跟在身侧,护着她跟什么似的。 十公主坐着看热闹,还跟宣昭念叨,猜测妘清玹是不是有孕了,叫温言奚如此紧张。 却瞥见说她有孕,宣昽的脸色都变了,十公主就莫名烦躁,“应该没有,若是有孕怎么可能让她出来放纸鸢,你看她又跑又跳的。” “我就是随便一猜,这不是看着温言奚那样护着,还真是当心肝宝贝来疼。”宣昭听出了十公主的语气不善,不过这段时间也习惯了。 自从十公主有孕,前三个月吐得厉害,后来好不容易不吐了,又开始毫无缘由的烦躁,他每天变着法儿的哄她开心,这才好些。 “清瑶这话说的,你也是为夫的心肝,为夫的宝贝,你瞧着我做得还不如他?”宣昭的声音清冷,说出这话尤其好听。 十公主的脸色这才缓和些,可还是想把那话说出来,“先前本殿与清玹一处玩耍的时候,还在她书房里看到过小公子的画像,啧啧啧,也不知怎么想的,那画真是有辱斯文,不堪入目。” 宣昭大惊,这话谁还听不出来,忙叫她不要乱说,宣昽实在听不下去,默默走开,去找七郡王说话。 可等他过去,七郡王正和温言禾说着话,他眼瞧着似乎不太适合凑过去碍眼,狠了狠心跑去找妘清玹。 妘清玹正跑的累了,把绳线给莹心拿着,她站在一旁看,“宣公子怎么过来了?” “公主能否收留?那边我在哪儿都碍事。”妘清玹看过去,人家两两一对儿,确实没他的位置。 温言奚瞥了他一眼,“宣公子觉得你在这儿就不碍事了吗?我与公主毕竟新婚。”说话间眼底还有笑意,可是宣昽没看到。 “我与公主,毕竟……也有婚约。”宣昽这话说的认真,妘清玹没忍住笑出来,温言奚也跟着笑,弄得宣昽莫名其妙。 “玹儿与宣公子一起玩会儿,我去瞧瞧言禾。”温言奚想着,既然做了选择,早晚都要迈出这一步,她终究不会是他一个人的。 更何况,她心里的那个人,还不是他,而是面前这个眼神澄澈,看起来无辜懵懂的少年。 妘清玹看着温言奚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有些失落,手被牵起,她看着身边的人,有些出神。 “公主,我刚才听十公主说,你的书房里有我的画像?”那番话还是叫宣昽难以释怀,什么画像能被说成是不堪入目? 妘清玹的书房确实有宣昽的画像,毕竟是年幼便有婚约的,妘清玹又喜欢他,寻些画像瞧着也开心。 听到他问,妘清玹也没当回事,“是啊,我对你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几副你的画像很正常。” 可听在宣昽的耳朵里,整句话都歪了,心思?什么心思?有画像,正常吗? 第五十三章 南山醉酒 这一日妘清玹玩得尽兴,十公主和温言禾即便只是看着,可出来看看景色,呼吸山间的空气,兴致也还不错。 左孟和顾月末二人去林子里猎了些野物,午间烤肉烤鱼,吃个新鲜劲儿,再加上各府妘清玹和十公主都带了府里的膳房师傅,有酒有肉有菜,很是尽兴。 五个男人把妘清玹带出来的桃花酿和樱花酒喝得差不多,宣昭惦记着十公主,克制些,丝毫没醉,可另外四个都有些醉意。 从前不知道顾月末如此不胜酒力,怎么说也是传说中的高人,竟醉得厉害,拉着左孟说要把他的毕生绝学传授给她。 如今的左孟被师尊亲自教导,武艺精进迅速,早已不是当初顾月末有些打不过的那个她了。 别说顾月末,就连那些个顶级暗卫,也早就不是左孟的对手,她这人在感情上迟钝些,可在习武这件事上是天赋异禀。 师尊那么多徒弟,虽说比左孟厉害的也有,但都没有遇到一个像左孟这么有天赋的,还刻苦修习,伤了痛了都不吭声,那股子劲儿是一般人都没有的。 自从那次围猎中妘清玹受伤,左孟没有在身边保护好她,回来左孟就更下定决心,早日到达更高的境界,不再让妘清玹受任何威胁。 妘清玹酒量不好,酒劲儿不大却还是有些晕,这还是温言奚管着不许她多喝,虽说上次她醉了之后的回忆还不错,可如今不同了。 她已经是他的妻子,醉了更添情致,不醉也无妨,只想着宣昽今日也在,不想给他机会罢了。 用过午膳歇了会儿,便回了,实在是孕妇和伤员不能受累,又贪恋这景色,妘清玹不回,她们也耍赖不回。 温言奚与她对视,她便明白他的意思,不好开口却也无奈,宣昭在一旁也用眼神疯狂暗示,妘清玹还真是哭笑不得。 张罗着回去,十公主还耍了通小脾气,这孕妇的情绪还真是难以预料,简直都是千变万化了。 温言禾倒还乖巧,毕竟大哥大嫂的话还是很管用的,也不想叫家中的母亲担心,顺从的被扶上马车。 进了城门各自回府,宣昽则跟着宣昭一道,温言禾由七郡王护送,回去就睡了个酣畅。 回了府妘清玹就进屋歇息,脸色有些不好,温言奚看在眼里,想着她这个身体还需要补补。 妘清玹体寒,之前府医说鹿血性热,可以偶尔用些补身子,想必也是知道府里有一头白鹿。 先前妘清玹一直阻止,虽说只是放点血,不会危及性命,可妘清玹还是不忍心,小狐狸想献血都被严词拒绝。 于是在妘清玹玩累了补觉的时候,心无被它的无良主人哄着放了一碗血,可无奈它还不会说人话,没法儿告诉主人注意事项。 当天晚上,妘清玹一觉醒来就被蒙着喝下了那碗鹿血,后来想着她没有被寄生虫感染致死,多亏这俩成了仙,本质改变,血成了灵药。 可鹿血的功效,可不单单是补气益血,那天妘清玹精力充沛,折腾得温言奚一夜无眠,外头伺候的人都听不下去。 第五十四章 皇后寿宴 次日二人睡了个大懒觉,眼看着快要午膳了,左孟这才敲门把他们叫醒,再这么睡下去整个人都得乱了。 这次妘清玹先醒过来,看着温言奚睡得香,又羞又恼,本想跨过他下床,却瞥见他散落的领口里,到处可见的青紫。 这一步还没跨过去只觉得腿酸腰酸,紧接着一脚就把他踹得差点掉下床,温言奚瞬间惊醒,闯进视线的是妘清玹困倦的模样。 坐在那儿嗔怒地瞪着他,还伸着一条腿,他看到她,顿时想起昨晚的事,她那么主动,有些疯狂。 直接被踹醒可不算是美好的体验,又被妘清玹故意无视了半天,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他忍着酸痛,后悔给她直接喝了那些个,但也不后悔。 天儿都热了,妘清玹却穿起了立领儿的袄裙,身边的人都明白,妘清玹看着桌上摆的饭食,额头突突跳着疼。 以至于驸马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冷静了好几宿,转眼到了皇后娘娘四十岁的寿辰,今年是整寿,又恰逢十公主有喜,便张罗着大办。 众人依着身份规矩依次去皇后宫里拜见,各自都穿着宫装,皇后更是打扮得端庄华贵,接受众人的拜贺。 每个人都准备了贺礼,皇后倒是对妘清玹的礼物表现得很喜欢,还叫她宴席散了与十公主一起过来叙话。 皇后的寿宴并没有多新鲜的花样,从头到尾都很规矩,献舞献艺也都保守,约莫未正时分就散了。 宴会散了之后,许多人出宫回府,留下的有去太后宫里叙话的,有去皇上处小坐的,也有去各宫妃嫔处见母妃的。 五郡王和七郡王没出宫,相约去了父皇宫中,妘清玹则与十公主一起,留在皇后宫里闲聊。 “清瑶就快生产了,近来身子可还好?”皇后问的关切,眼中的心疼半点不假,毕竟是唯一的女儿。 “回母后,近来天气热了难免烦躁,又不能随意用冰,好在驸马体贴,时时哄我开怀。”说着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态。 妘清玹见状,心道宣昭果然有点本事,都知道十公主素来骄矜,多情不说,脾气也怪,眼下还真看不出,显然被拿捏住了。 “清玹只比清瑶小两岁吧?”皇后哪里是真的喜爱妘清玹,喜欢她送的礼,还不是十公主先前求到跟前,这才留下她叙话。 “回皇后娘娘,是的。”妘清玹真的不知道能和皇后聊什么,面上谦卑恭敬,却难免走神。 皇后干巴巴一笑,“如今清瑶这都第二个孩子了,你也成婚数月,怎么还不见有喜?” “回皇后娘娘,臣女素来有体寒之症,想要有孕还需调养,这事儿随缘。”难不成还要同皇后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年纪太小? “那可要好好调理,回头我叫人给你拿些补血益气的药材,也好早日为皇室添丁。”皇后笑得慈爱,可心里巴不得她不能生。 妘清玹十三四岁之后,与她母亲年少时的模样实在太像,皇后越看越不喜欢,可还要演戏。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定会好好调理身子,争取早日有好消息。”妘清玹一早就知道皇后不是很喜欢她,却不知为何。 “母后,听说您前些日子心得了些字画,都是出自名家大师的手笔,儿臣想讨要给还未出世的孩儿看看。” “你不是素来不喜欢这些?再说孩子还未出世,能看什么?”妘清瑶突然说起,皇后有些不明所以。 “儿臣听太医说孩子在腹中也能听到看到外面的事物,自然要早早安排上,毕竟是嫡子女。” 皇后想着左右也没有坏处,就赏了她些书画,用一口大箱子装着,皇后想起她先前说,到时候不论给她什么赏,也要给妘清玹一份。 “这些字画难得,清玹今儿也在,是缘分,也赏给你一些,将来有孕了也可以给孩子看看。” 虽说妘清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也不好拂了皇后的好意,便作欢喜姿态收下。 第五十五章 皇后丢簪 十公主称累了先行告退,正巧皇上命人叫妘清玹过去,自她成婚之后便没有见过,念着想听她说说近况,婚后日子可还和美。 皇后心里万般不乐意,可还是笑着叫她快去,别让皇上等得久了,虽瞧着皇上有些疲乏,可还是与她说了许多话,等妘清玹出宫的时候,太阳都没那么晒了。 听说皇上皇后的赏赐,已经由宫人送去府里,妘清玹乐得省心,回去的路上还在点心铺子买了樱桃酥带回去。 见她迟迟未归,温言奚便叫人在街角守着,瞧见公主的马车就回来禀报,等妘清玹下车的时候,温言奚已经在门口等了会儿。 “皇后和皇上都叫我叙话,时间久了些,知道你在等,回来正遇上刚出炉的樱桃酥,给你带了些。” 还没等温言奚问她,妘清玹就直接坦白,还不忘告诉他,即便如此她还惦记着他,省得挨训。 “下回直接回府,买樱桃酥浪费时间,我等得久了。”温言奚接过樱桃酥,牵起她的手。 “这不是想着你爱吃甜的,正遇上刚出炉的哎,还热乎着,赶紧回屋尝尝。”妘清玹态度良好,温言奚也不好再说。 见着她之后,心中慢慢就被欢喜填满,即便那个让她年少心动的人不是他,可如今他到底也进去她心里了。 问过说皇上赏的都放在库房,皇后赏的字画则放在书房,是宫里的人送来的,可这事儿妘清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用过晚膳就去书房翻看那口箱子里的书画,确实都是名士大家的手笔,许是她太敏感了。 可次日,就传来说皇后宫里找不见了一枚簪子,原也不是多金贵,只因那是皇后诞下十公主的时候皇上赏的。 宴会散了皇后去重新梳妆还见着,拿出来供挑选的,可晚上就发现不见了,这事儿闹得挺大,那日在皇后处留下说过话的都要搜府。 那日不光是十公主和妘清玹,之后四王妃和十皇子、十二皇子都先后在皇后宫里说了会儿话。 那簪子对于皇子公主而言,不算贵重,倒不是怀疑他们,只怕是伺候的人一时贪心,瞧着样式普通,便摸了去。 宫里来人的时候,妘清玹正要去检查库房,那日送来的除了书房的字画,就都在库房里,可瞧过了字画没有问题。 没给妘清玹检查的机会,她也不慌,左右清者自清,那日是莹秀陪她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莹秀就跪在她跟前发誓绝对不是她。 身边人还是信得住,不然也不能用了这么多年,宫里来搜府的人称当日跟着伺候的都是近身的,不仅要搜她们的屋里,公主的卧房和书房都要搜。 宫里的两位皇子都搜了,四王妃那儿也搜了,十公主那儿也在搜着,她没理由不许,不然更像是做贼心虚。 搜过丫鬟的住处,便去搜书房,妘清玹全程跟着,正在搜书房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找到了。 那枚簪子是被皇后叫人给了十公主,当时匆忙,伺候的人那日也又忙又累,两下就给忘了。 十公主回去就有些累,伺候的人也没打开匣子就给放进了库房,直到宫里的人来这才想起,找出来发现正是。 好大一个乌龙,但毕竟是皇后的东西不见了,即便搜了府也不算什么大事儿,顶多皇后派人送些赏赐,聊表歉意。 虽说这事儿就算完了,可在玹玉公主府搜到了些字画,那上面画着宣家小公子宣昽。 第五十六章 公之于众 本来二人早有婚约,玹玉公主收藏些宣小公子的画像没什么,可这画儿有伤风雅,甚至可以说不堪入目。 妘清玹当时就惊了,这什么玩意儿?宣昽的画像她确实有,可这种少儿不宜的,还真不是她收藏的。 可这是从她书房里翻出来的,压箱底的,一拿出来就散开在众人面前,很快就传了出去。 玹玉公主的“美名”就这么传了出去,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玹玉公主心系宣小公子,还收藏人家的那种画儿。 又联想着二人从小就有婚约,至今迟迟为成亲,难不成是玹玉公主一厢情愿,宣小公子其实不愿意,可皇命难违,不得不委曲求全。 坊间已经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就连皇上太后都有所耳闻,皇上还想着要不要下旨,直接把宣昽送进公主府。 妘清玹当天就被叫进宫轮番问话,可妘清玹解释不清,说有人偷偷放进去的,谁信?公主府守得如铁桶一般。 是为了败坏她的名声,还是为了羞辱宣昽?还是为了撮合二人?就算妘清玹怀疑这事儿有十公主的份儿,那么皇后呢? 皇后前天儿赏了书画,次日就称丢了簪子要搜府,可正搜到她书房,十公主那儿就回了话。 一切未免太过巧合,当时那些书画可都是十公主提及的,皇后不喜欢她还赏了她一份儿,本就觉得奇怪。 回来听伺候的人提及,当日来送赏赐的宫人,有两个瞧着不似宫里的做派,妘清玹也检查了那箱子,不曾有问题。 当宫里传来消息的时候,妘清玹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将簪子偷偷塞进了她府里,却未曾想到是那样的画。 “你与宣小公子素来有婚约,成亲也是迟早得事,有些物件其实也无妨,只是如今世人都知道了,多少有些不好看。” 皇上是真的在替妘清玹担忧,皇后在旁瞧着听着,原来清瑶要做的是这件事,可这能有什么用? 宣家小公子在京城里,是许多世家千金都瞧上眼的,只可惜打小就与妘清玹有婚约,不然可得抢破了头。 难道清瑶也对宣昽……皇后想到这儿,都忍不住暗骂妘清瑶这事儿做得愚蠢,这样的招数,难道能叫宣昽厌恶远离妘清玹? 此事一出,接下来只要宣昽没有求到御前取消婚约,那便是成全了他们。 “皇上,臣女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不管是不是我藏的还是别人陷害,这事儿都已经传出去了,全看宣小公子的意思了。” “你对宣昽……”皇上欲言又止,只觉得当初给两个小娃娃指婚,真有些荒唐。 “臣女不敢欺瞒,我心悦他多年,只可惜他那个性子,我是急也没用,也不愿强求。” “既然你喜欢他,朕下旨叫你们择日完婚,入了府他也就没别的心思了,来人……” 皇后听到此处,忙开口阻拦,“皇上可别急,玹玉说了不愿强求,若宣昽无意,将来这日子也过不好。” “更何况玹玉贵为公主,将来夫侍众多,宣昽若真无意,也不差他一个。” “皇后娘娘说的是,皇上,还是等臣女找他谈过,这婚约再取消也不迟。” 第五十七章 宣昽心思 从皇宫出来,天都黑了,太后留她用了晚膳,期间看似关怀多些,可也旁敲侧击地询问这件事。 温言奚在府门口等她,天黑了热气还未散,好在有风也还算舒适,他穿着素色薄衫立在晚风中,看到她的瞬间,在笑。 “玹儿可算回来了,宫里头怎么说?没罚你吧?”温言奚两根手指拎着她的腕子,拉着她转了一圈细细打量她。 妘清玹被他转得有些晕,双手扶住他的手臂这才站稳,“这事儿还不至于受罚,只是与宣昽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也好,我知你对他的心思,若他也有意那自然是好,若他当真无意,咱府里也不缺他一个。” 二人牵着进府,往院里走,自打天热了,妘清玹便都是牵着他的一根手指,渐渐的也成了默契。 “你说得对!本公主将来夫侍许多,怎么就死乞白赖偏要他?这么长时间,我也会累。” 自从温言奚闯进她的生命,他的告白,他的主动,他的细心体贴,他的疼爱宠溺,似乎叫她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 纵使宣昽是她的情窦初开,是她的年少情怀,可他的犹豫不决,他的优柔寡断,是不是也慢慢消磨了某些情愫。 “我就随口说说,玹儿难道真的要许多夫侍吗?”温言奚突然停下脚步,拦腰抱住她,二人贴近。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尤其是这种时候还故意压着嗓音,与她悄声讲话,当真是苏到骨子里。 “这可说不定,美少年主动送上门来,就摆着瞧瞧也舒心啊。”妘清玹实在喜欢看他吃醋的样子。 温言奚是个太容易吃醋的人,吃醋要么就撒娇,要么就使坏,可又特别好哄,说两句甜话就笑。 “好啊,那就摆着,只许瞧,不许碰。”却是叫妘清玹好好的碰了碰他。 那事儿之后,妘清玹就想找机会见一见宣昽,把话说清楚,若该断就断了,可宣昽却躲了她好些天。 宣昽得知那件事,第一反应就是难为情,可竟还有欢喜的情绪在里面,他从前固执的以为她对他,也不过是随随便便的喜欢。 或许对任何一个与她有婚约的男子,她都会喜欢,毕竟他瞧着,她对温言奚不也是喜欢的吗? 可这件事发生,她被皇上叫进宫里,随后皇上又找了父亲,而父亲回来后与他说,玹玉公主同皇上说喜欢他,端看他的意思。 若她只是随随便便的喜欢他,大可不必与皇上说什么喜不喜欢的话,要么直接择日成婚,要么了当的取消婚约。 妘清玹叫人问了三次,宣昽都避着她,于是她干脆亲自上门,这下宣昽也不好再躲着。 “那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也懒得多解释,既然都闹得沸沸扬扬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可想好了?” 见了面,妘清玹直截了当开口,就想看看他怎么说,“公主,我……你以后不要看那种画了……” “谁乐意看啊,那画儿粗糙劣质,估计也就你的脸是真的,旁的肯定都是胡乱画的,我才不感兴趣。” 妘清玹气结,他“你你我我”的就为了说这个?“既然你这么反感,那不如……” “公主,我想说的是,以后你就不要看画儿了,”宣昽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急得也顾不上别的,“以后……” 第五十八章 侧夫入府 “以后想看就直接看我好了。”这话说完,宣昽的整张脸、耳朵和脖子都红了个透,却还是直直的看着她。 妘清玹当即愣住,这话还能这么说?这是告白吗?这是愿意了吗?“你的意思是……”问完她就后悔了。 “我的意思是,不等二十了,再有半月我就十九了,公主挑了日子把我迎进府里吧,公主亲自来迎。” “你认真的吗?”妘清玹面上没什么表情,宣昽就有些慌。 “不亲自迎也行……”还以为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一直以来除了驸马能迎娶公主之外,不论是侧夫还是夫侍,都是选个日子抬进府里就好。 “我没说这个,我是说你……哎呀,你是认真的要入府吗?入了府,就没有回头路了。” “就在八九月里挑了日子把我抬进府里就好,不用公主亲自迎了还不行吗?”宣昽说得认真,可眼神里还藏着些委屈。 “既然如此,那你好好准备,我这就进宫回禀了皇上,叫皇上给做主。”说罢妘清玹便要离去。 宣昽追了两步,“一早就备好了,就等着入府了。”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她听到了没有。 皇上大悦,当即命人择吉日,就定在八月二十四那天,宜嫁娶,玹玉公主亲迎宣小公子入府为侧夫。 圣旨一下,对外称婚期早已订下,只是皇上尚未下旨,不便提前告知,一时间众人哗然。 议论之余,也都前往二人府里恭贺,宣夫人虽不愿意两个儿子都娶公主,可事情已成定局,也无法。 好在这边喜讯一出,那边十公主就有了动静,生下一个儿子,宣家有了嫡长孙,宣老夫人便也不在意了。 十公主没想到竟然促成了他们,当即被自己气到,好在产期也就这三五天,生也就生了。 温言奚本来是帮着促成两人的,可这事一旦成了,又觉得不痛快,大大的吃了一缸老陈醋,妘清玹好气又好笑的哄了大半日。 “玹儿,咱们再努努力,争取在他进府之前成了。”可入了秋,天气转凉,妘清玹的小日子又开始早五六日晚十几日的不准。 等到八月二十四那天,玹玉公主府和宣府都挂上了红绸,府里喜气洋洋的,妘清玹亲自做车轿去宣府。 谁知道宣昭领着旁出的弟弟妹妹,竟在宣昽的院门口堵门,妘清玹当时就惊了,“还能这么玩儿?” “当然,亲自登门迎侧夫入府的,你还是头一份儿,我们也来闹一闹,沾沾喜气。”宣昭义正言辞,弟妹们瞧着也学起来。 “您好歹是大哥,还带这么逗弟妹的?好在预备了红包,给了就叫我进去可好?” 妘清玹一袭红衣,虽说衣裙繁复,可没有曳地裙摆,也还算利落,叫左孟拦住宣昭,一把红包撒出去就趁机进了门。 宣昽正站在廊下等着,就看她轻松穿过堵在门口的人们,挂着面纱,可那双眼睛会笑。 “带着左孟姑娘,这不是耍赖吗?”宣昭嘴上这么说着,面上却是笑着。 妘清玹只是笑着与左孟对视一眼,又和宣昽一起拜过宣家双亲,一路热热闹闹回了公主府。 第五十九章 白鹿心无 从十几年前,长公主开始,公主们也只有与驸马成婚的时候,才这样热热闹闹的亲自上阵。 到了玹玉公主这儿,迎个侧夫都这排场,可见这位小公主和宣家小公子之间,还真有点故事。 不知道这位侧夫一朝入府,驸马会不会就成了摆设,毕竟他们二人是自幼便有婚约,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 宣小公子更是没等及冠就早早入府,这是有多么迫不及待,将来茶余饭后可有得说了。 因着是侧夫,宴会不能越矩大办,也就妘清玹的父母和兄姐们,温言奚心里有些别扭,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 等众人散了,妘清玹自然宿在宣昽的院儿里,离温言奚的院子还远,可他独自立在廊下,竟觉得仿佛能听见她的温软情话。 可实际上,这边院里一团糟,妘清玹来了月事不自知,弄脏了衣裤,丫鬟伺候着擦洗换了寝衣。 “真是不巧,本来调理了许久日子准了,可这几日大概是累着了,这洞房只能先欠着了。” 宣昽有些放不开,成亲第一夜就遇上这样的事,整个人还有些懵,“你的身子要紧,我已经是你的夫郎,也不差这几日。” 妘清玹今日的妆容,宣昽都没得细看,此刻已经洗净,她年纪还小,肤如凝脂,不上妆也是美的。 看着看着,就冒出了一个想法,眼前的小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如今既已成亲,亲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这么想着就凑了过去,妘清玹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动就等他凑过来,贴上去的瞬间宣昽屏住呼吸。 脑子里想着要品尝滋味,慢慢含住她的嘴唇,妘清玹攀上他的肩膀,宣昽顺势带着她躺下。 第二日一早,侧夫要去给驸马请早,却瞧着温言奚有些疲乏似的,说起妘清玹昨日突然来了月事,温言奚担忧之余,竟有些欢喜。 宣昽回去的时候,妘清玹才刚醒,这边二人用着早膳,全然不知温言奚那边,竟比平日多吃了五个奶黄包。 九月里,宣昽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彼此熟悉了,也不像从前那样拘谨,也会偶尔吃醋,可他嘴笨,总是说不过温言奚。 等宣昽败下阵来,妘清玹就先哄哄他,然后装模作样的教导温言奚,说着说着觉得可乐,便自己笑起来。 妘清玹十七岁生辰,府里又好好热闹了一番,小狐狸闲来无事,总是去招惹心无。 糊弄它说听了消息,要在公主生辰那日杀了它助兴,心无吓得好些日子都卧在地上不吃不喝。 还是妘清玹听说了,去抓了小狐狸问过,才知道缘由,拎着小狐狸的后颈皮去找心无解释,这才叫它又急又气吃了好些珍贵药材。 等生辰这日,温言禾早早便来了,七郡王领着王妃,宣昭与十公主来得晚些。 两家都带了孩子,十公主说话不中听,说是妘清玹成婚这么久都没怀上,抱抱小孩子沾沾喜气,或许就有了。 妘清玹不在意,倒是让七王妃有些尴尬,她带着孩子过来是想多见见人儿,可没那个意思。 “清瑶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快叫奶娘过来,我抱抱你家这个皮小子。” 第六十章 画上仙子 这孩子才过百天儿,不算白胖,却很是精神,力气也不小,被妘清玹抱着就“啊啊啊”的说个没完。 “真讨人喜欢,七爷家的小郡主我当初都没敢抱,这还是我抱过的第一个娃娃。” 别人家的孩子,抱着玩一会儿,还是很不错的体验。 那事儿就算有十公主参与,可手法到底拙劣了些,结果却阴差阳错成就了他们,又没有明着戳破。 宣昭又是宣昽的亲大哥,倒不必不相往来,只提防些,还是照样相处的,更何况妘清玹还真挺喜欢他家这个小娃娃。 “那清玹的第一个娃娃,没准儿就是个男孩。”七王妃说完才意识到,公主和别人家都不同,生个嫡女才是好的。 正要解释,妘清玹笑着道,“是儿是女都是我的宝贝儿,男孩子长大些会疼母亲,也是极好的。” “快叫我也抱抱小郡主,生个龙凤胎岂不更好。”此话一出,气氛就又轻松起来,七王妃也悄悄松了口气。 怪不得七爷对玹玉公主那么好,这位还真是值得交往,没有公主的骄矜傲慢,能照顾旁人的感受,与她相处真是舒服。 七郡王家的小郡主不满两岁,粉嫩秀气的女娃娃,笑起来眼睛完成小月牙,乳牙还没全都长出来,可爱得很。 “小姑姑,好看,画上,仙子。”刚会说话,就知道赞美人儿。 这话一出,七郡王有些恍惚,他突然想起幼时的自己,在父皇的书房里看过一幅画,画上的人美得像仙子。 自那时起,他就心心念念,许多年都不曾忘记,后来他发现十三四岁的妘清玹,像极了那画上的仙子。 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慢慢地长成他心里的那个人儿,说不动心是假的,可无论是身份还是规矩,她都只能是他的表妹。 七王妃瞥见他在愣神,悄悄碰了碰他,“七爷这是想什么呢?被女儿的话给吓到了?” 七郡王回神,深深的看了妘清玹一眼,又把视线落在女儿身上,“竟不知这小小年纪,居然都会说这些了,这将来得招惹多少男子。” 听到他这话,小郡主竟嘻嘻笑起来,仿佛是被夸奖一般,逗得众人都笑起来。 妘清玹照例预备了些花酿果酒,被宣昽管着她一滴没喝上,大多都进了温言禾的肚子里。 也不知这个丫头有什么愁事,喝到最后抱着左孟又哭又笑,顾月末瞧着不乐意,可也不好如何。 小狐狸不知从哪儿沾了些酒,五迷三道的跑去鹿苑,偏要睡在心无的背上,一个食肉动物趴在它身后,叫它后脖颈凉了一宿。 用过午膳,喝醉的温言禾被左孟横抱起,送到客房休息,除了顾月末,其余人都陪着各自的夫人,可怜他一个人等爱徒回来陪他。 谁知爱徒迟迟不回,说是温二小姐吐了,左孟亲自照顾,妘清玹便也安心,叫人熬了醒酒汤送去。 十公主和宣昭留了不多会儿,便先行回去,孩子太小禁不起累,倒是七王妃领着小郡主,和妘清玹在院子里玩了会儿。 七郡王不走,她这个做王妃的也不好开口,小郡主很是喜欢妘清玹,索性多待会儿,与妘清玹亲近亲近也好。 第六十一章 少女心事 等七郡王三人离去,温言禾都还没醒,妘清玹不放心亲自去瞧,却见她已经醒了,躺在床榻上哭。 “我们家二妹妹这是怎么了?”妘清玹忙走过去坐在床边,给她擦眼泪。 温言禾眼角还挂着泪,“我比你还大两个月呢!”带着哭腔,有点可怜。 “那你不还是要叫我一声嫂嫂?起来,跟我说说怎么了?哭什么?”妘清玹把温言禾拉着坐起来。 温言禾看了看门口,“只有你过来了吗?他走了吗?” “你大哥也想过来瞧瞧,我没让他来,”顿了顿,“他回去了。” 听说他回了,温言禾有些失落,眼圈又湿润起来,“你说他与我,他对我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自从端午之后,他再也没寻过我。” “或许是朝中有事,他如今深受皇上喜爱,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处理,或许是忙些。”妘清玹也只能如此劝她。 这段时间宫里不知哪儿传出的消息,说皇上的身子不太好,恐怕也就这两年了,今年秋猎都取消了。 这消息似乎有意在皇室亲眷之中流传,凡是在京中的都有意无意听过,至于储君的人选,大概也就是五郡王和七郡王了。 如今三皇子已经彻底垮了,传说被关得有些疯,现下五郡王算是占着嫡长,虽说瞧着皇上喜欢七郡王,最后如何却也不好说。 这种传言,听过也就罢了,是绝对不能随便乱说的,温言禾虽不知但也不傻,心中有猜疑,也不敢开口问。 “明年我就十八了,最后一年我再等等。”突然压低声音,“你说如果他成不了,会不会出事啊……” 妘清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别想那么多,就算不成他也会保住自己和妻儿的,你还不信他的能耐吗?这话也别跟旁人提起了。” “嗯,我知道,我也就同你说说,他成与不成的,只要他愿意,我都跟他。” 多年后妘清玹回想起十七岁的温言禾,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闪着光,那么笃定,那么勇敢。 每月十五,府医都会过来请平安脉,天气冷了妘清玹就喜欢在软榻上烤着炉火,懒洋洋的看看书,打个盹儿。 府医过来的时候,妘清玹用过早膳,在屋里溜达了两圈就想坐下,虽说天冷了,可顾月末依旧没叫她放松。 为了能调节她的体寒,顾月末还煞费苦心的琢磨出一套功法,每日晨起都要先练一练,身子热起来才能回屋洗漱用早膳。 妘清玹总觉得睡不醒,练完功夫回来泡个热水澡,再吃早饭,之后暖和和的更想睡觉。 “公主补了这些个日子,顾先生的功法也练着,不知感觉如何?”府医身上带着凉意,还要在外间散散凉气才能进去。 “手脚不像从前总是凉的了,月事也都准了些,只是这次迟了许多天,腰上有一点点酸痛,倒也不碍事。” “公主怎么没传老奴来瞧瞧,不能觉得不碍事就疏忽了。”府医年岁不小,唠唠叨叨的还挺亲切。 第六十二章 清玹有喜 妘清玹从小就是这位韩府医照料的,说句不恭敬的,韩府医把妘清玹当小孙女似的,小心谨慎,细心照顾。 “您可别念叨我了,瞧了脉您回去歇着,我有些犯困了。”说着还别过头打了个哈欠。 韩府医在炉子边烤暖了,这才进去给妘清玹诊脉,手一抖把妘清玹吓了一跳,“公主可是有孕了?” “您问我?等等,您说我有孕了?”妘清玹还以为她身体怎么了,叫一向稳重的韩府医手抖。“我有孕了?” 韩府医没接话,皱着眉再次把手搭在她的脉上,一旁左孟比平时还严肃,莹秀莹心笑着对视,瞥见左孟这样又强忍着。 “没错没错,老奴不敢说医术高超,但对妇科儿科还是精通的,公主确实有孕一月有余,如今时间短,也不好确定,或许是两个月也说不准,等日后再瞧,先恭喜公主。” 韩府医跪下去深深叩拜了一次,妘清玹示意莹秀将他扶起来,“您以后可别再行此大礼了,赏吧,都有赏,只是这事儿先不要张扬,还要再等两个月。” 虽说不对外张扬,可府里的人都知晓,以后要加倍小心伺候着,温言奚和宣昽得知消息,都匆匆赶过来。 都不用算日子,就知道这孩子是温言奚的,毕竟宣昽入府这么久,他二人还没圆房。 温言奚自然是有些欢喜,这说明妘清玹得身子养好了,突然又忐忑起来,坐立都难安,索性又把府医们都叫来,询问注意事项云云,一贯的细心体贴。 宣昽当即被这个“喜讯”砸得发晕,他已经和妘清玹成亲两个月,却还没有夫妻之实,如今她又怀孕了,看来他有得熬了,可看着驸马得样子,竟不知道是他的? 等妘清玹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看着温言奚胡思乱想,忍不住好笑又心疼,叫宣昽先回去,留下温言奚单独说说话。 等众人一个个出去,关上门,温言奚突然安静下来,侧过身子背对着她,妘清玹只好起身走到他面前。 “言奚……”只这一声,妘清玹便看见温言奚红了眼眶泛起泪水,眼尾红着,那神情里竟然有委屈,莫名叫人心疼。 妘清玹忍不住心想,他这个模样还真是越惨越美,“你看我身子养好了,还能安安稳稳的有孕,这不好吗?怎么瞧着你的样子,不开心呢?” “算着日子,是他的吧?他正好入府两个月,你就有孕了,是不是我的问题啊,可府医说过我可以的啊,怎么就……”说着说着开始自责起来。 “好啦,府医说你没问题,你肯定没问题,我这破身子调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怀上,往后就好了。” 妘清玹坐在温言奚的腿上,头靠在他的颈窝抱住他,温言奚怕她坐不稳摔了,忙环住她的腰身。 “我没事,我就难过一小下,这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你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以后事无巨细都要更小心些,尤其是饮食,不过你不用操心,有我呢。” 温言奚说着话,妘清玹能感受到他喉结的颤动,哑哑的很温柔,柔软的一塌糊涂,怪好听的。 “你难过什么啊?你都要做父亲了,你不应该高兴吗?”妘清玹故作不解的看着他的眼睛。 “嗯?你说……我?我的?”温言奚难以置信的把手放在妘清玹的小腹上,“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和宣昽成亲那日,我来了月事,可后来对于和他圆房这件事,不知怎的,我打心里抵触,我和他一直没有过……我没告诉你吗?”说到最后还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眼看着温言奚的笑容越来越大,泛红的眼尾也弯起来,“你都黑到心儿里了!你从未告诉过我那些事,我也不愿意听,那他刚刚那么激动干嘛!气煞我也!” 妘清玹忍不住笑起来,“他能不激动吗?他心里明白不是他的,看你那个样子,也能猜出几分,保不齐是笑话你呢!” “哼!”努力压下的嘴角也掩盖不住他的欢喜,“你们啊……好了好了,你如今这样,还要安慰我的情绪,不早了,好好歇着。” 妘清玹就在他的怀里靠了好一会儿,暖呼呼的开始犯困的时候,温言奚才让她躺在软榻上,“你睡会儿,我去做事。” 迷迷糊糊的答应着,很快就睡了过去,温言奚看了她一会儿才离开,本以为要落空,没想到竟是意外之喜,他要做父亲了!真好…… 第六十三章 酸儿辣女 公主有孕,公主府更是密不透风,从上到下都被特意吩咐过,好在当初招人的时候就严格挑选过,如今也免了许多事。 头一月妘清玹没什么感觉,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的体质问题,快两个月的时候开始反胃。 看什么都没胃口,逼着自己不得不吃些,大多也都吐出来,这下可愁坏了温言奚和宣昽,更愁坏了府里的厨子。 每天变着法儿的做菜,公主就是吃不进去,吃不进去也就罢了,再想法子,可现下公主亲自跑来厨房这可如何是好? “公主想吃水煮鱼,水煮肉片,奴才们做就是了,您月份还小呢,怎么能亲自过来?”郝大厨跟在妘清玹身后,愁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要说这膳房里,最能在公主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就这位郝大厨了,从前还是小郡主的时候,妘清玹就总来找他做点心。 妘清玹都是把配方和做法告诉他,郝大厨原本就是做糕点的,妘清玹稍微一点拨就能明白,做出来的新鲜糕点也叫妘清玹很满意。 虽说妘清玹看似很懂做菜,可府里的厨子都知道,公主只会说,不会做,按照她的配方做法从未有过失误,可如果她上手做了,那一准儿的不太能吃。 “我来瞧瞧,我还想吃毛血旺,你知道怎么做吗?”妘清玹突然想吃辣的,本来只想点一份鱼和肉片,谁知道想起了毛血旺。 “什么血什么?这不是咱们这边儿的菜吧?听都没听过。”郝大厨赶紧给丁厨使眼色。 “公主您有什么要求,听起来像我们那儿的冒血旺,奴才会做,您回去等着就好了。”丁厨是川渝人,擅长做辣味的菜,本来是主要伺候宣侧夫的。 “预备牛百叶、毛肚、鸭血和猪肉,还有豆芽菜、白菜心和土豆片,要是有新鲜的虾更好,没有也就罢了。”冬日里青菜和鲜货不好找,也不想难为他们。 说着说着竟咽了下口水,“对了,牛百叶和毛肚切丝,很容易熟,时间长了就咬不动了,丁厨自个儿掌握火候。” “好嘞,公主您快回去歇着,奴才保证做出来给您解馋。”丁厨想着,也就是放的肉菜不同,做法应该是差不多的。 妘清玹带着人离开,郝大厨本就是个爱聊天的,忍不住问丁厨,“这菜从前你怎么没给做过,搞得公主还以为你不会,特意跑一趟。” 丁厨瞧了瞧周围,凑到郝大厨跟前,“这菜都是市井百姓吃的,我们那儿里面放的都是猪啊牛啊的杂碎,贵人哪有吃这个的。” “公主要不是特意说非要吃这口儿,咱们哪敢往上端啊。”郝大厨赞同的点点头,还想再聊些,丁厨已经去做菜了。 郝大厨自言自语,“酸儿辣女,看来咱们公主怀的是个小郡主了……” 自打知道她有孕之后,每日午晚餐都是温言奚和宣昽两个人陪着的,看她吃得多少,如今爱吃什么,现下讨厌什么。 还要哄着多吃两口,别说妘清玹折腾瘦了,他们两个都跟着瘦了些,今日妘清玹终于主动想吃东西,温言奚吃不得也要陪着。 丁厨没叫她失望,一大盆冒血旺上桌,除了有她指名的肉菜,还有用虾肉和着淀粉鸡蛋做的丸子,肉菜也都很嫩。 另外还做了一小份水煮鱼片,一份菌菇冬笋汤,两样儿爽口的小菜,酸甜红萝卜丝和拍黄瓜,还有一份炒酸菜。 第六十四章 算命先生 顾及驸马的胃口,还做了些不辣的菜,荤素都有,很是丰盛。 妘清玹瞧着突然有了胃口,就着这一桌菜吃了差不多两碗饭,要不是怕她吃多了撑着,温言奚也不忍心制止。 虽说是午膳,可吃多了也不舒服,她胃口好了,温言奚和宣昽的胃口也跟着好起来,尤其是宣昽,就没有吃得这么过瘾的。 结果三个人把一桌菜吃得差不多,不能说撑,但也都饱饱的,妘清玹又闹着要去院里散步消食。 冬子月的天儿,屋外头可冷极了,不让她出去她又不开心,只好给她多穿些,以防着凉,她也点头同意的。 最后妘清玹被裹得两只手臂都垂不下来,抱着手炉,披着厚厚的斗篷,莹秀莹心一左一右扶着,慢悠悠的出了院子。 上午去厨房,妘清玹几乎就是这样的造型,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好歹能出去放放风,总比闷在屋子里要舒服。 可没溜达几圈,就被带回屋里去,美其曰是怕她走得热了出汗,冷风一吹再着凉,妘清玹心想就不能少穿点多溜达一会儿吗? 偏偏说这话的是左孟,不像那两个男人,妘清玹撒撒娇,卖卖惨还管用,左孟现在丝毫不吃她这一套。 要不是看她吃得多了,怕她积食,估计左孟都不会允许她一天出去这么多次。 妘清玹一口一个“管家婆”喊着她,从前左孟还会回嘴,如今已经默认了这个称呼,除了说自己哪儿不舒服,其余对她全部无效。 妘清玹百无聊赖的在软榻上靠着,温言奚朝中有事要去忙,宣昽近来无事留在这儿陪她。 “老实靠着,别一刻不闲的乱动,韩府医说了你这三个月要多注意些,你自己的身体如何,你还不清楚吗?” 自从隔几天就要见一次韩府医,宣昽也学得越来越絮叨,管得一点也不比左孟要少,妘清玹也理解,毕竟孩子生出来也要叫他一声爹爹,谨慎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妘清玹这一世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府医又特意交代过,她这体质头次有孕,是要加倍小心的。 想着熬过前三个月,这胎坐稳了,她也就能轻松些了,“我知道,我清楚,我明白,我这不是挺乖的,还不许我动弹了,跋扈。” “跋扈?这词儿是这么用的?你呀你,我知道你无聊,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宣昽的声音很低沉,听起来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眼前的他却不过十九岁,剑眉星目,那双眼睛看多少次都叫人沉沦,宣昽讲的故事其实就是民间的白话儿,大多都是真事改编的。 这些故事里出场最多的就是算命先生,比如有个人他娘病了,需要二尺长的大鱼做药,可冬天哪能随便寻来那么大的鱼。 于是来了个算命的,这人好心给了他一口饭,算命的说让这人在夜里两点,去他家猪圈西南角挖个三尺深的洞,有水有鱼。 这人半信半疑,自家猪圈底下怎么可能有鱼?可救母心切,还是照做,果然有一尾二尺长的大鱼,他捉来给他娘炖了汤喝下,最后他娘的病就好了。 第六十五章 孟儿姐姐 温言奚和宣昽的官职都不算太高,事儿也不多,年底了才有时忙些,这阵子正是温言奚有些事要忙,宣昽在家陪了四天。 妘清玹听了四天的白话儿,都是他奶娘给他讲过的,难为这些年了他还记着,当然宣昽不会说有些地方他记不清,随便编的。 刚开始两天,妘清玹听得津津有味,还吵着他多讲些,等到第四天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慢慢开始待不住了。 不巧这几日下了场大雪,也就下雪那天妘清玹在廊下溜达了会儿,下过雪更冷了,便没出过门。 第五天的时候,宣昽一大早就去了官署,这下府里的两个男人都不在,妘清玹突然觉得清净。 妘清玹坐在软榻上,左孟被拉过来站在她跟前,她抱着左孟的腰,头靠在左孟腰侧,闻着她身上还未散去的清冽的冷雪香。 “等过了年,我就去山上住着,你替我问问师尊她收留我否。”妘清玹声音低低的,柔柔弱弱,每到这时左孟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自从妘清玹有孕,左孟是第一个不乐意的,那时她的身子还没养好,有孕之后又犯懒还吃不下东西,整个人都折腾惨了。 左孟对妘清玹的心疼,可不比那两个男人的少,尤其是知晓师尊和卦娘的关系之后,左孟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对妘清玹有特别的心思。 “眼看着冬至了,再过不久就满三个月,不必这么辛苦。”左孟抚摸着她的头发,心想又软又顺滑。 “等会儿我们吃辣白菜火锅吧!今年做了那么多辣白菜都没吃过。”妘清玹实在是太馋了,印象中好像哪辈子是饿死的。 不仅预备了辣白菜,还叫郝大厨按着她的方法做了拉面,牛肉片、豆腐、蘑菇、西葫、圆葱、大白菜,煮了满满一口大砂锅。 端上来的时候,妘清玹差点哭出来,“孟儿姐姐,快来陪玹儿吃饭饭。”莹秀莹心当即惊呆,这是她们伺候了快十年的公主? 左孟听后却笑了起来,当年她刚进长公主府,被送到她跟前伺候,说是伺候,其实说她待自己像亲姐妹也不为过。 妘清玹唯一的大姐姐虽与她不是嫡亲,在她两三岁的时候还带她玩过,毕竟年长了十岁,后来大姐姐议亲嫁人了,她就只能和十公主玩耍。 十公主毕竟是皇上嫡出的公主,性格刁蛮些,一起玩耍也不过是琴棋书画,可左孟不一样,能陪她上树摘果子,能陪她吃吃喝喝。 刚开始左孟很放不开,她是郡主,是主子,一个侍女怎么能与主子平起平坐,吃一碗饭,喝一碗水。 妘清玹就这样撒娇卖萌,一口一个“孟儿姐姐”的叫着,喊她陪着一起,幼时的妘清玹又漂亮又可爱,左孟喜欢得紧。 后来只要妘清玹这么叫她,让她做什么她都答应,再后来妘清玹长大了,这些年几乎没再这么叫过她。 突然听到,左孟的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莹秀和莹心难得看到左孟的笑容,更难平静,恨不得赶紧出去,总觉得屋里闷得都喘不上气。 第六十六章 小年报喜 左孟依言坐下,先给她夹了一碗,肉菜面都有,放到她跟前,“快吃,这个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她吃上这才动筷,期间给她又夹了一次,妘清玹就不吃了,余下的左孟吃了个干净。 小时候就这样,妘清玹吃得少,左孟从小习武吃得多,总是妘清玹吃一些,余下都交给她。 姑娘家本就显身高,虽说左孟有五尺一寸,却看起来比高她三寸的男子还要高似的。 温言奚和宣昽忙了许多天,直到小年这天才能歇下来,此时妘清玹的胎已经满三个月,便打算回长公主府过小年的时候报个喜。 不得不说当初玹玉公主府选人严苛是有道理的,再加上温言奚吩咐得细致,这事儿愣是瞒得一丝不漏,对于这个结果,妘清玹还是很满意的。 妘清玹的腰本就纤瘦,这才三个月出头,穿着寝衣的时候,就能瞧出来腹部微微隆起,冬日里穿得厚实,不说还看不出来。 “今儿阳光不错,可还是冷,你快喝些热茶暖暖身子。”长公主握着妘清玹的手,“手还挺热乎的,看来这阵子的调理有效。” “自然有效,”妘清玹憋着一件喜事,总是忍不住笑,“女儿如今不能喝茶。”看着长公主的眼睛,说得隐晦。 长公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欢喜都藏不住,询问的眼神看向她的小腹,“这是有喜事了?” 毕竟是过来人,育有五子两女,长公主当下就反应过来,林睿冠一听,下意识看向温言奚,又看向宣昽,心下了然。 “是言奚的,才满了三个月,府医说先前不稳当,越少人知道越好,等稳当了才好告知。”妘清玹自然是欢喜的,可又顾及宣昽。 长公主一听笑起来,“是好事,这事儿办的稳妥,还是驸马的功劳,这事儿一丁点儿都没从你府里传出来。” 就算温言奚再努力的压下嘴角,可还是能叫人感觉出来他得欢喜,长公主更是一眼就瞧出来。 又问了些话,她最近吃的如何,睡的如何,可有什么需要之类的,自从三个月后妘清玹就恢复常态,一切都好,长公主夫妇也放心了。 午膳后歇了会儿,长公主和林睿冠留了宣昽说说话,妘清玹与温言奚去温府一趟,亲自报个喜,也见见温家二老。 听闻喜讯,温家双亲自是开心的,温言禾更是乐得要做姑姑了。 若是个男娃,是要姓温的,温家便有了嫡长孙,若是个女娃,更是公主府的嫡长女,身份更是贵重。 很快皇宫里也得知了消息,皇上自然开心,比先前看起来精神了些,当即派人送了些补养身子的过去,皇后和太后也都跟着赏了些。 七郡王知道的时候,正在书房做事,笔墨染了白纸都不曾注意,五郡王晚些才听说,只觉得还不知道是男女,再是嫡长女也与他无关。 十公主如今有夫有子万事足,还与宣昭一起送了些礼过去,甚至还想着若是个女娃娃,自家女儿就有年龄相仿的玩伴了。 第六十七章 有我护你 宫中表面上无波无澜,可实际上早已人心动荡,皇上的身子愈发不好,尤其冬日天寒,皇上日日咳嗽,夜不成寐,全靠人参灵芝养着。 可这事儿不能外传,大臣们瞧不出来,可后妃和皇子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少人已经开始琢磨接下来如何。 妘清玹在府里养胎三月有余,每日除了吃和睡,就是散心玩乐保持心情愉悦。 说实在的皇宫里如何,那个位子如何,只要不威胁到她,自然有多远躲多远,半分不敢沾染的。 这次过年尤其热闹,宫宴取消,都在各家府上过年,除夕夜市通宵达旦,一整晚都有处可去,有处可玩。 有传言说这是在冲喜,可妘清玹不理会这些,过年亲自入宫去拜见皇上,已经四个月的身孕,穿着棉衣也能看出来。 皇上瞧着确实精神不好,见到她也还是很开心,五郡王和七郡王来了之后,还多留她说了会儿话。 等她离开的时候,五郡王说了句当心慢走,七郡王则主动提出送她出宫,这冰天雪地的还是有人护送着安心些。 五郡王瞧着父皇的样子,就知道刚才这事儿他做得不如老七,可不过是个表亲的小公主,又何须如此珍重呢? 父皇疼爱玹玉公主从未瞒着任何人,皇亲朝臣都知道,老七从小亲近她,喜欢她,不还是没得到回应。 他也不必去亲近讨好,难道父皇会因为谁对玹玉更好,而把皇位传给谁吗? 事实上,五郡王低估了妘清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是对皇上心里藏的那个人全然不知,而七郡王却想明白了一切原由。 幼时在父皇书房看到过的那幅画,那画上的人正是豆蔻年华的长公主妘琬琰,而长公主正是父皇心中的白月光。 可他们二人是亲姐弟,这样的感情是不为天道世人所容的,父皇不得不把这份情愫藏起来,却又对她极尽宠爱。 她要的,他都能想方设法许给她,长公主只一句话,父皇就恢复祖制,允许公主多夫,又护她多年。 父皇对妘清玹的疼宠,还不是因为爱屋及乌,他藏起来的,自以为的那份深情,竟显得不够真挚了。 “清玹妹妹近来可好?如今天寒地冻的,你有着身子,就算不亲自过来拜见也无妨的。” 长长的宫道,高高的石墙,一眼望不到头,七郡王与妘清玹并肩走着,慢慢地走,恨不得这条路真的没有尽头。 “先前磨人些,如今没什么,皇上疼我一场,我带着娃娃来瞧瞧,也是孝心,我不来皇上不怪罪,可也难免失望的吧。” 二人闲聊着,出了宫门,“清玹,你只管潇洒肆意的活着,有我护你。”七郡王站在马车跟前,妘清玹撩起帘子看着他。 随即莞尔一笑,“有七哥这句话,妹妹心安了,”妘清玹将一枚如意云纹的坠子递给他,“愿七哥事事如意,前程似锦。” “好啊,若真如意,我护你锦绣繁华。”七郡王把那枚坠子用力握在手中,“清玹慢慢回,山中小住,万事安稳。” 妘清玹的马车慢慢消失在视线,七郡王将如意坠子放进怀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大步往宫中走去。 第六十八章 入骨相思 路上妘清玹想着妘鸿煜的最后那句话,撩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左孟,你说七郡王怎么会与我说去山中小住?” “这事儿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或许七郡王不是知道,而是建议,希望您远离是非。” 左孟这两年跟着师尊学了不少,懂得多,心思细,面对着这个一孕傻三年的人,还真显得睿智了许多。 “对啊,我真是……那后日就出发吧,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她是信的,七郡王能与她说出这番话,他能成。 出发前一日,妘清玹回了趟长公主府,想带着母亲一道去山中,却被长公主拒绝了,“他护我这些年,到那时我该陪在他身边的。” 母亲话中的那个人,妘清玹听懂了,震惊于这里面的故事,也不勉强,叫母亲保重自己,第二日一早便出发了。 顾月末和左孟骑马在侧,温言奚和宣昽也告了长假,与妘清玹一辆马车,近身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坐在后头的马车里。 小狐狸和心无为了能跟来,一起商量好绝食三天,妘清玹如今心软得很,便多加了一辆马车,好在心无体格不大,小狐狸也小,挤在一处也正好。 明面上的护卫和看不着的暗卫,妘清玹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执意留下京中守着七郡王的温言禾,她还是放心不下的。 如今京中已经有了风声,暗地里风起云涌,很不安逸,妘清玹那日听了七郡王的话,本已经打消去山中小住的念头。 没两日师尊派人送信,左孟爹娘的事情有人送来线索,可那人未曾露面,事关宫里的一位贵人,要妘清玹按原定计划回师门。 本来左孟爹娘的事情,妘清玹不去也可以,但事关宫中的人,这事儿妘清玹不得不去瞧瞧。 她实在想不到,这两者怎么会有关系,那个匿名送信的人又是谁,怎么会知道皇室的事,怎么会掌握着十几年前的线索如今才说。 而皇宫中,妘清玹离开京城的那天傍晚,皇上叫五郡王和七郡王到跟前,分别说了话。 七郡王不知道父皇和五哥说了什么,可想着也许与同他说的差不离,而五哥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鸿煜,你知道玲安是什么意思吗?”皇上靠在床上,说话的声音很低,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 “这不是长公主的封号吗?”玲安长公主,这封号是皇上亲自选的。 “鸿煜,她是你的亲姑姑,是父皇这一生最珍重的人,你要替朕护着她,直到她老去,”皇上用力地喘了一口气,“等她去见朕之后,朕还会护着她。” 皇上的精神似乎不怎么好,想到什么说什么,可字字句句都不离那个人。 “父皇安心,儿臣会竭尽所能,护着姑姑,护着清玹的。”妘鸿煜当即跪下。 “起来起来,好啊,好,你惦记清玹,惦记了这些年,怎么就随了朕呢,你还年轻呢,朕不希望你往后受这份苦。” 这是妘鸿煜此生,唯一一次看到父皇红了眼,高高在上威严可畏的帝王,红了眼眶。“儿臣敢问,父皇觉得苦吗?” 皇上突然笑了,“朕这么多儿子,也就你了,你回去吧,朕累了,记住你今日的话,若办不到,百年之后别来见朕。” “父皇心安,保重龙体,儿臣退下了。”妘鸿煜行礼往外走,却听到皇上低语。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第六十九章 山中小住 望溪观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常年云雾缭绕,也不怪许多人说这儿是仙境,虽说观主很少有人见过,可主持事务的秦道长也是不落凡尘。 从山脚下到观中的台阶两旁,是一层厚厚的积雪,石阶上却干净得很,还撒了干草碎,秦月中在山脚下等候。 “秦师兄。”顾月末先一步下马,与秦月中互相行礼问好。 左孟扶着妘清玹下车,一道问安,“秦师伯安好。” “孟儿和公主也好,路上累了吧,在此处歇歇脚,还要辛苦公主,实在山路崎岖,不便坐辇。” “无妨,还劳烦秦师伯细心安排。” 要说这望溪观第一会办事之人,那必定是秦月中无疑,做事周到细心,待人和善,相貌端正还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很容易亲近。 秦月中与左孟的娘孟月初,也算是一同长大的,他进门的时候年纪小,孟月初比他还小两岁,却很照顾他。 他一度把孟月初当姐姐看待,又因着是卦师口中的三个弟子中的两个,总是一处修习,感情甚好,他对左孟便也极好。 歇了不久,妘清玹便吩咐动身,她挺着个肚子走在中间,左孟在身边扶着她,温言奚和宣昽紧跟在后,心里盘算着万一脚滑也能接住。 秦月中和顾月末在前,一路慢慢走聊着师门中的事,聊聊各自的徒弟,妘清玹听着有趣,上山的路也没那么难走。 走走停停在天黑之前终于到了门口,有道童等在此处,领着他们带的人去住处安顿,秦月中则带着他们去见师尊和卦娘。 卦师穿着男装,也不知道怎么惹了她们师尊,正赔着笑脸哄人,见他们进来又一本正经的坐好。 “快坐下歇着,累不累?”卦师的反常体贴,叫妘清玹真的不适应。 “还好,就是这孩子不知怎么了,路上踹了我好几脚。”如今四个半月,前些天才开始有动静,今日却很不老实。 “这孩子与你有缘,等往后你收了做徒弟。”师尊突然开口。 “不可不可,差辈分了。”卦师连连摆手,拒绝的干脆。 妘清玹一行人完全没搞明白这二人在说什么,她想着若能拜卦师为师,也是极好的,可卦师现下拒绝了,往后再说。 “天色也不早了,过会儿吃了晚饭,就早点歇着,明日咱们再谈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师徒三代围坐在桌前,看着左孟自然的端过妘清玹的半碗蛋羹,师尊和卦师对望一眼,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给准备了每个人一间屋子,妘清玹三人在一个院子里,左孟则与师尊和卦师住在一处院子,也就是她娘曾住过的屋子。 等妘清玹回来的时候,莹秀莹心已经把床铺暖好,还另外铺了两层褥子,铺得软软的,如今妘清玹的床硬一点,她睡醒都会腰酸背痛。 沐浴安置,妘清玹折腾了一天也是累极了,躺下便睡了过去,夜半温言奚和宣昽先后过来瞧,怕她不习惯睡得不安稳。 可妘清玹睡得太香,大概是姿势不对,还起了轻轻的鼾声,温言奚觉得实在可爱,又不合适过夜,坐了许久才回去。 宣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问过之后也过去看了看,最后困极了,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如今妘清玹怀着驸马的孩子,宣昽一直避嫌,从不留宿,也就是白日里陪着,夜里大多都是温言奚陪着,偶尔妘清玹也会独自过夜。 尤其是肚子越来越大,妘清玹更喜欢自己睡一张床,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然折腾得身边人都睡不好。 第七十章 左孟身世 早饭很清淡,白粥、糖包和几样小菜,很合妘清玹的胃口,吃过之后便溜达着去师尊院儿里,等她走到,顾月末都已经在这儿坐了许久。 这事儿有关皇室,除了望溪真人和卦师,也就顾月末师徒三人,师尊把那封信给妘清玹,“这上面说的很详细,你先看看再说。” 信中提及,当今皇上对玲安长公主并不是单纯的姐弟之情,当年皇后因妒生恨,看不得皇上对长公主百般好,便想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可若是派出自己的心腹,事情成了,心腹的手法是瞒不住的,便派人在外面寻了一位高手去刺杀长公主。 那人被皇后派去的人诓骗,以为是替可怜的人报仇,结果在伺机刺杀的过程中,意外得知了前因后果,便回去拒绝了皇后的要求。 彼时那人年纪尚轻,仗着自己的本事颇有些自负,面对皇后也没当回事,也不管皇后同意与否,那人就直接离去。 刺杀不成,知情人又离去,皇后担心被人出卖,便叫心腹去找到那人灭口,派去了足有二三十个心腹高手。 那人武功再高,也难敌得过那么多人,受了重伤险些被灭口,硬撑着逃了出去,机缘巧合,正被下山历练的一位女子遇上,救下了他。 那位高手正是左孟的爹左名城,那位女子正是左孟的娘孟月初。 又听师尊聊了些孟月初将人带回观中之后的事情,加上信中所述,这才捋清原委。 孟月初把那人带回师门,求着师父与卦师救他,本不愿招惹是非,可素来疼爱的小徒弟这般哀求,便一时心软答应了,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那人住在望溪观养伤,住了一年半,孟月初悉心照料,那人又擅言辞,时常与她讲外面好玩的事儿。 一日,孟月初不知怎么中了合欢香,那人去找她听到屋里的动静,闯了进去就见一个人影跳窗跑了,那人担心她,窗外又是山崖,便没追过去。 本就是有情的两个人,心爱的女子衣衫不整面容痛苦,屋里焚烧的香气还没散,一时头脑发热便犯了错。 后来孟月初有孕,秦月中与她讲,说师父二人觉得她这样,有损师门声誉,希望她能主动离开,全了颜面。 孟月初思来想去,觉得秦月中所说定是师父的意思,只不过不愿当面给她难看,于是便被说动,自请离开师门,与心上人隐居避世。 做师父的心疼她,也考虑到若她在师门中生子,对她也不好,便允了,都没多问问她为何会突然要离去。 可误会在其中,孟月初与那人离开了,直到二人成亲,师尊和卦师去为他们见证,才解除了误会,那时孟月初已经不想回师门。 成亲后夫妻二人就搬走再无音信,直到左孟跟随顾月末回师门,这才得知爱徒被害的消息。 其中一封信写于左孟出生前,是孟月初的亲笔,她未婚有孕纯属被人陷害,可左孟她爹怕这件事传出,毁了她的名誉,一己承担了全部。 另外一封信的内容,更是直接叫左孟怒极,一双眼血红,恨不得当即就找到那人杀过去。 第七十一章 双亲往事 若说孟月初那封亲笔信,将当年与那人相遇、被下药、被诓骗离开师门隐居的所有内幕说出,那另外一封不知来处的信,便是被害之后的事。 当年左孟的爹娘虽已隐居,可还是被仇人寻到,在他们的水中下了药之后趁二人无力反抗,杀了左名城,掳走了孟月初。 也不知那人为何对左孟手下留情,给了她逃跑的机会,也没有追上去斩草除根。 如今她娘被那人藏在一间密室里,写信的人正是常年给她娘送饭的一个小哑巴,她娘偷偷教她认字,还告诉她一定要假装对自己很不好。 那人有恩于这个小哑巴,若不是常年相处,她对孟月初心生怜悯,心中还有一丝善意,否则才不会背叛恩人,即便他是个魔鬼。 可惜写信的人只知道那是一处密林之中,四外望去便只有望不到头的树林,那人瞧着自己与孟月初不合,虽偶尔会挨打,但也放心她做事,不会严密监视。 这封信落款是去年秋天,孟月初病了,那人很急,便有些疏忽大意,她娘叫她趁机逃出去,想法子把信送到望溪观。 信到这儿结束了,谁是送信的人似乎也已经明了,只可惜有可笑的恩情在,这人不愿露面,也不愿说出囚禁孟月初的人的身份。 事情又陷入死局,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孟月初可能还活着,可去年秋天的重病,不知现在如何了。 “送信的人亦正亦邪,她不肯露面,怎么找人?”顾月末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左孟,心疼他这个爱徒,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根据这两封信,我二人觉得那间密室或许就在望溪观后面的大山中,只可惜山林广阔,无从查起。”卦师拿出一张地图。 “而且这件事一定要瞒着秦月中,不要打草惊蛇,当时月初离开师门,与他可有着莫大的关系。”师尊吩咐道。 左孟已经无法静下心来听他们分析,妘清玹过去她身边,把她攥得有些发白的拳头握在手里。 “你信我们大家,很快就会找到你娘,你不许一个人做傻事,我还需要你。” “师尊,我如今住在师门,也不怕有人行刺,先叫我的暗卫去附近找找,万一找到了呢。” 望溪观深藏不露,高手众多,若有京中行刺的人,左孟和师父、师尊都能保护她,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师伯和师伯门下的师兄师姐。 “正是,你不说我也想到,你算半个局外人,有师门外部的势力,这事儿就要你悄悄去办。”卦师这样说着,却被师尊瞥了一眼。 “卦师想的周到,只是如今京中动荡,不然也能叫我母亲派人来帮忙,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午饭前秦月中过来询问想吃些什么,他们不得不暂停,秦月中进来的时候,便听着他们在讨论公主的身孕和左孟的婚事。 “孟儿长大了,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不知可有心上人了?”此时看着秦月中的嘴脸,只觉得伪善。 若不是当初他骗了孟月初离开师门,可能之后的所有悲剧都不会发生,左孟父母也绝对不会被害。 第七十二章 先帝驾崩 午后妘清玹还是要休息,这身子不允许她熬着,左孟坐在院子里,一直在走神,直到温言奚从外面溜达回来。 “怎么走神了?玹儿可还好?”温言奚还以为是妘清玹怎么了,很是担心。 “公主无事,驸马别担心,是我有些事。” “那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在,刚刚遇见了秦道长,还问我有什么需要,真是周全。” 左孟听他说起秦月中,眯了下眼睛,“等公主醒了我就回去歇着,不妨事。” 温言奚依言点点头,进了妘清玹的屋里,她还睡着,看着似乎有些不安稳,皱着眉额角有汗。 替她擦了擦汗,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助她安眠。 妘清玹从小是被拍着睡觉的,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睡得不安稳或者睡不着,轻拍着就能让她睡好。 暗卫在山林中寻了许多天,冬日山路难行,树叶稀少很难隐匿,又怕碰巧走近了被发现,找得很艰难。 过了数日还没出正月,京中来信称皇上驾崩,新皇奉遗诏即刻登基,这位新皇,正是原先的七郡王妘鸿煜,看来他成了。 另外还告知她母亲玲安大长公主生病的消息。 先帝的葬礼,妘清玹有孕在身是不宜参加的,可长公主是她母亲,更是先帝的亲妹,先帝一生最珍重爱护之人,特请为先帝守灵三日,着了风寒,妘清玹还是要回去看看的。 温言奚和宣昽在朝为官,先帝葬礼也是要到场的,一行人轻装捡行当即启程,入夜时分才进了城门,直接过去大长公主府。 妘清玹本想把左孟和顾月末留在师门,可如今暗卫不在,左孟是千万个不放心的,铁了心要跟着,顾月末留下。 如今妘清玹的母亲已是玲安大长公主,她进府时,母亲已经歇下,倒是父亲还没,整个人也有些憔悴。 “你母亲只是受了风寒,七郡……哎呀不可说不可说,怎还折腾你回来,身子愈发重了,你早点歇着,明日再来瞧。” 没说两句话,林睿冠就催着妘清玹回房休息,将她出阁前的屋子收拾出来,也不叫她回自己府里折腾一番了。 第二日醒来,听说母亲还睡着,便用了早膳才过去,“他怎么把你叫回来了,我没什么大事,就是着凉受了风寒,休息几日就好了。” “倒是你挺着个大肚子,来回奔波,如今京中安稳了,你索性也不用回去了,你这身子更要紧。” “他只是与我说您生病的事,还说了不让我回京,是我不放心,我这身子好着呢,孩子懂事,不折腾人,府医也说安稳着呢。” “你也无事,我也无事,不必担心,你再晚回来两天,我都全好了,何必折腾。”妘琬琰唠叨了她许多,听说她还要回去,就急了。 还是妘清玹私下里与她说了那些事,她才安定下来,“既如此,我派些人去帮着一起找,你自个儿保重,不过好歹歇两日再回。” 妘琬琰一向就很喜欢左孟,听过之后只觉得这姑娘的身世悲惨又可怜,她娘如果还活着,因为耽误了寻找而错过,她也是会后悔的。 既然妘清玹的身体好着呢,她也不拦着,能帮则帮,也好把这事儿早点解决,能让妘清玹安心养胎。 第七十三章 新皇约见 妘清玹在大长公主府住了两日,见妘琬琰的身子好了不少,便预备着回去,新帝登基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温言奚和宣昽便留在京中。 临出发之前,温言奚和宣昽都交代了不少,他知道一些左孟爹娘的事,也知道妘清玹这次回去要处理的事,不免担心。 左孟听着他二人的话,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唠叨,“驸马放心,侧夫安心,我会好好照顾长公主的,一定细致周全,保她万无一失。” 又说了几句准备动身,走到城门处,“长公主,七……皇上的御驾在城门口等您,望停下片刻一叙。” 马车停下,还没等左孟过来扶她,帘子撩开,妘鸿煜进来,披着玄青色的斗篷,头戴玉冠,坐下的时候能看到里面黑色绣金线的龙袍。 “恕臣不便,只能这样给皇上行礼了。”不过二十多日未见,他似乎与从前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沉稳了,威严了。 “你我之间,私下里不必如此,那些礼数都是给外人看的。”妘鸿煜托住她的手腕。 妘清玹对他一笑,“恭喜七哥,得偿所愿,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皇帝,此生有幸,见到这样的你。”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妘鸿煜很高兴,“既然回来了,还折腾回去做什么?你如今也不方便。” 妘鸿煜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若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有事没办完,我不安心,必须走这一趟。” “我知道你的性子,也不拦你,若有需要叫人来找我,保重自身是最重要的,这个令牌给你,有事叫人拿着能直接见我。” 妘清玹也不矫情,双手接过,“多谢七哥,我会保重的,你们大可以放心,时辰不早了,你快点回宫,注意身体。” 前前后后被耽误了许多时辰,等妘清玹一步一步爬上山的时候,天已经黑透,简单擦洗过就睡下了。 天亮醒来的时候,看到心无竟然在屋里,就卧在她的床榻下,一双圆润澄澈的大眼睛盯着门口。 “心无?看什么呢?”妘清玹似乎在它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眼里的惊恐,“怎么了?我没看错吧……” 听到屋里的动静,莹秀莹心推门进来,一个墨色的身影从她们脚边窜进来,妘清玹明显看到心无直打哆嗦。 “公主醒了,起床洗漱吗?”莹心又把火盆子烧起来,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心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进来的?”妘清玹抚摸着心无的头。 “昨个儿半夜,被小狐狸吓到了,拼了命往屋里闯,奴才拦不住就给放进来。”莹秀抿着嘴忍不住笑。 莹心过来接话,“听说是这几天照顾它们的人摔伤了脚,饿了两日,心无还能啃几口干草,小狐狸给饿狠了,自个儿去捉了只野兔子。” “那人叫人去喂的时候,就看到小狐狸把兔子给生吃了,就当着心无的面儿,然后心无就躲了小狐狸一整天。” “昨个儿躲在咱们屋后被小狐狸找着了,估计是想着你身边安稳些。”二人伺候妘清玹穿衣洗漱,一边讲着来龙去脉。 第七十四章 爱而不得 妘清玹拎起小狐狸的后脖颈,把它放到桌上,“你一个吃肉的,总粘着人家吃草的干嘛,就算你没想吃它,吓都让你吓死。” 小狐狸“嘤嘤”着表示不满,心无躲在妘清玹身后,脖子挺得笔直,头高高扬着,一副我有靠山我才不怕你,刚刚都是假象的样子。 “心无不必怕它,它这是喜欢你,想同你玩耍,我保证它绝对不会吃你的,是吧?”小狐狸就是想吓唬吓唬它,谁知道这么不禁吓。 妘清玹都发话了,小狐狸只好哼唧两声,估计是它们之间交流的方式,心无半信半疑的看了它一会儿,才施施然走出去。 刚刚的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被吓得瑟瑟发抖一夜未眠的也不是它,又恢复了往常高傲又不落世俗的样子。 莹秀和莹心看着新奇,只觉得自家主子真神奇,能与这些小畜交流,若是知道真相,或许眼前这三位都要被当作妖怪祭天了。 去搜寻的暗卫传信回来,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妘琬琰派来的人也都跟着进山,直到一日收到温言奚的一封信。 两人短暂别离,温言奚要她一两日就写封信回来,妘清玹的信里除了提及这件事,便是一些日常琐事。 直到一次妘清玹的信中说到秦月中对左孟很是照顾,正赶上左孟身子不舒服,秦月中就送来了滋补的膳食,想不通当年他为何那样对待左孟的娘。 温言奚的回信里提到,先前曾多次在他们所住的院子附近遇到秦月中,现在想来总觉得太过巧合。 秦月中作为望溪观的掌事,又要照顾他们一行人,还要打理外面的事情,有些需要观主出面的事,都是他代劳的。 尤其是过年前后,来上香参拜的信徒极多,他却总能有时间在后院,而且每次都是左孟在他们院里的时候。 放下信,妘清玹便开始琢磨,曾经孟月初的离开是受了秦月中的蒙骗,如今秦月中对左孟又格外关注,到底居心何在? 是对因诓骗孟月初的愧疚,还是对这个神似孟月初的师侄别有心思,亦或是包藏祸心…… 当天妘清玹就去见了师尊,把这件事说出来,“其实我也想不通,月初是我唯一的女徒弟,性格好,对师兄弟都很友善。” “曾经我这些徒弟中,是有些人心仪她的,月中对她或许也有些心思,二人年纪相仿,月初又很照顾他,可他为何骗月初离开呢?” “一直以来,月中都是待人和善,做事极有分寸,从无差错,若不是得知那件事,我真的看不出来他还有别的心思。” 卦师在前面接待信徒,顾月末又被秦月中叫去做事,左孟更是以替她送信为名,偶尔去山里找一趟。 只有她们二人,聊着聊着就陷入局中,想不通关窍,跟来的小狐狸索性开口,反正师尊是知道它的,“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师尊哪里经历过什么爱而不得,妘清玹又下意识地不愿去想那些因爱生恨,小狐狸这一说,二人对视的时候,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那杀害……”妘清玹不自觉开口,却硬生生停了下来,“那左孟的娘……” “我们现下只是怀疑,不要让孟儿知道,你叫她时时陪在你跟前,她独自出去太危险了。” 左孟再厉害,也还不是秦月中的对手,若真的一切都是秦月中做的,那现在左孟的处境很危险。 第七十五章 发现线索 当天晚上,左孟回来的时候已经亥时末,先去妘清玹的屋里看看她睡得可还安稳,却见妘清玹坐在榻上,明明困极了。 左孟压低声音,“公主,怎么还没睡?你现在的身子不能熬夜。”她单膝跪下仰起头看着她,拉起她放在腿上的手,指尖有些凉。 “你回来了,我确实困极了,”妘清玹想了一下午该如何才能让左孟心甘情愿寸步不离的待在她身边,“可我心慌,没有安全感,我害怕……” 首先要以事实为基础,明明困极了还硬撑着说不困,那显然是蓄谋已久的,还不如直接坦白,叫她觉得,明明困成这样却还睡不着,是真的可怜。 “是我回来晚了,回来的时候被秦师伯遇见,他就等在门口,要与我说说我娘的事,我便不好断然拒绝,耽误了些功夫。”左孟摩挲着妘清玹微凉的指尖,试图给她搓热。 妘清玹听了心中一紧,他果然在关注着左孟,知道左孟去送信,约莫着时辰在等,还好事先算好了时间,不然就露馅了。 “我如今月份大了,身子重,有时候都睡不好,又开始心慌不安,你以后时时陪着我吧,尤其是我睡觉的时候,你要一直在我身边,让我睁开眼就能看到你。” 左孟见妘清玹眼眶都湿润了,撇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心疼又自责,连连点头答应下来,哄着她快些睡觉。 可左孟不知道,这眼泪是妘清玹憋回去了一个哈欠才有的。 “你睡在我身边,过来。”妘清玹顺从的躺好,往里儿挪了挪,给她预备的床榻够大,左孟依言脱了靴子和外裳躺下,把剑放在外手边。 接连多日,左孟都守着妘清玹睡觉,却完全没看出她家公主哪里睡得不安稳,有时候自家公主都能打起呼噜,更别提日日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她在旁边守着,所以公主很安心,便能睡得好些,脑部一番之后,更是时时陪再妘清玹身边。 宣昽从信中得知左孟夜夜陪着妘清玹,就连白日里左孟都会一直在旁陪着,不明真相的他还给妘清玹来信玩笑说,看着好像她才是那孩子的爹似的。 二月底,有人终于按耐不住有所行动,只可惜发现他的暗卫当时只身一人,功夫又不如他,不好贸然跟着,怕打草惊蛇,只记得他去往的方向。 暗卫中能办这事儿的,一部分留下京中保护温言奚和宣昽,一部分保护妘清玹,自从知道师门中也不够安全,便召回了原本去搜寻中的几人暗中保护。 另外功夫还可以的,大都往山林里走得深,一时半刻不好赶过去,既然有了线索,这就好办了些。 可就在这个关头,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小狐狸在某个深夜突然变成人形,关键是一时半刻变不回去了。 妘清玹睡得熟,左孟很是警觉,睁开眼的瞬间就把剑抵上这人的喉咙,“左孟,我是小狐狸……” 第七十六章 小狐狸仙 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一双狐狸眼巴巴地看着她,“这个坠子,是公主给我的。”忙不迭地从衣服里掏出一枚雕刻成狐狸形状的墨玉。 “还有还有,三年前的秋猎公主被野狼抓伤,是喝了我的血。”这事儿只有四个人知道,她和妘清玹、师父和师尊。 左孟收回剑,“你悄声些,别吵醒了公主,”见妘清玹睡得安稳,“你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一只公狐狸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们九尾狐如果是从狐狸形态修炼成人的,是可以选择男女的,可我明明选的男子。” “这些日子我已经有感觉,可能要到时候了,公主近来劳累,本想等着此事了了再说,或许也来得及,可刚刚突然就变了。” 左孟很是愧疚,为了她爹娘的事,叫一个孕妇这样伤神,“你在屋里待着吧,明儿一早等公主醒来,再商量如何。” 小狐狸乖巧的点点头,爬上床蜷缩在妘清玹的脚边,左孟被闹得也不困了,索性坐到桌边想事情。 妘清玹醒来,左孟没让旁人进屋,与妘清玹说了小狐狸的事,妘清玹看着眼前这个清纯又妩媚的小姑娘,新奇得很。 “怎么是个女娃娃,不是说以身相许吗?我是可以接受,我怕别人受不了。”一大早就是好心情,忍不住调戏小狐狸。 “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我要回一趟胡里山,叫长辈瞧瞧。”胡里山在北山以北,对于小狐狸来说不算远。 “那你回去问问,需要叫人护送吗?好歹也是一个如此娇滴滴的女娃娃。”就这模样若真是个普通姑娘,独自上路太危险。 小狐狸摇头,“不用,我等会儿偷偷的跑掉,你只需要叫师尊放行,别让人把我拦下就好,下了山我就能嗖地一下跑回去了。” “可爱得很,这么可爱真想留在身边,不过既然你能回去,就别再回来我身边了,恩你也报完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早日成仙才好。” 谁知道小狐狸突然傲娇起来,“我还没有报恩呢!要是成了我就直接成仙了,哪还能这副样子,你要给我留个位置,我要做贵人的。” 这样子撒娇,谁能受的住,“其实你做女孩子,也可以报恩的,又不是非要做我的夫侍,我收你做义妹也好。” “才不要,我一个公狐狸,这样子叫人看了,心无那头臭鹿肯定笑话我,等我变成男子,我要找他炫耀的。” 然而,心无的灵性可不仅仅是善解人意,听觉也是非常灵敏,愣是听到了有人叫它的名字,顶开门进了屋里。 左孟反应快,在莹秀进来之前把门关上,心无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子,有一个小小的没见过,可气息很熟悉。 凑过去闻了许久,眼前一亮,把小狐狸拱倒在地,伸出舌头舔她,“臭鹿!滚开,我的一世清名啊!” 妘清玹笑得肚子疼,这才出言制止,心无打量着这个女娃娃,肉眼可见它的心情愉悦,小短尾巴晃悠晃悠的,耳朵也在动。 “你已经被瞧见了,不如……” “你快些与你师尊讲!我现在立刻马上要回去!”小小的人儿叉着腰,伤害性不高,可爱到犯规。 妘清玹叫她进去一个大箱子,着人抬下山,左孟去和师尊告知一声,没想到卦师亲自去送,很是顺利。 小狐狸毕竟已是半仙,有些修为,毫不犹豫的跑掉,只留下一个残影,卦师瞧着有趣,“每个参与者不同地选择,都会影响结局。” 卦师给小狐狸送出了望溪观的范围,说罢才慢悠悠上山去,正遇到要下山的秦月中,“卦师这是做什么去了?” “我下山自然是有事,你去忙你的吧。”卦师历来如此,秦月中也没在意,只忙着去查看,心下不安稳。 第七十七章 接近真相 小狐狸不见了,伺候的人还来问过,妘清玹只道它是进山撒欢去了,现下春林初盛,正是撒欢儿的好时候。 后来时间久了,妘清玹故意叫人留意些,装装样子,后来还假装一脸伤心的称小狐狸许是跑走了,也不必再找。 宣昽全都被蒙在鼓里,以为妘清玹真伤心,还特意来信安慰了一番,还要亲自去山中给她再寻一只回来,好在妘清玹拦住了。 要说一点也不担心小狐狸那是假的,可她也没法子,不知道小狐狸有没有顺利到达胡里山,有没有找到长辈,有没有法子变成他心心念念的男儿身。 自从小狐狸走了,心无也低落了许久,每日吃得不多,也不与人玩耍,每天都来妘清玹屋里瞧,想必是在等小狐狸回来…… 而孟月初的事儿,也终于有了些眉目,只是那人实在狡猾,一开始跟了几次,都是不同的方向,直到卦师下山那次,许是他急了,跟去的又是暗卫里的顶尖高手。 可谁知他只是绕了一圈,去到的地方竟是紧挨着望溪观的后山中,那处是悬崖峭壁,挂满了藤蔓,顺着下去就是一片密林。 密林底下瞧着平平无奇,似有迷阵,还好跟着的人武功高,跟得紧也能收敛气息,瞧见一棵树根下有个地洞,那人便是从树洞下去。 约莫一刻钟才出来,跟去的人不敢贸然行事,便回来禀报,可惜再派人去,单是那迷阵就闯不进去。 “我竟不知他何时精通布阵,我这些个徒弟中,依着规矩是只能学一样儿本事,若说精通布阵的便是月初,他学的是剑术,后来为了替我们分忧,又许他学了些掌事的能耐。” 望溪真人又气又恼,卦师拉起她的手,摩挲着安慰她,“真是可恶,用月初精通之道困住她,意在攻心,这是要叫她绝望吗?” “师父,卦师,我们不能确定当初杀害左孟她爹的人是他,也不能确定是他掳走了师姐,更没法儿确定那处是他藏人的地方,就算是藏人,也不一定是师姐。”顾月末皱着眉分析道。 “是啊,师父说的有道理,师尊,咱们不能贸然行动,他现在掌握的可能不止剑术和布阵,也许还学过旁的。” 这些人中,相对理性的也就顾月末和妘清玹了,左孟要不是被妘清玹拦着,早就去找秦月中对质。 “当务之急,我们需要一个能破阵的人,不管里面藏着什么,咱们都要瞧了才行。”男子终究要比女子理性些。 “现下我们不敢信任师门中的任何一个人,谁都有可能是他的帮手,而我带来的暗卫人数有限……”妘清玹怎么算都觉得人不够用。 “卦师能破阵,让她与你们去,明日我叫他来,由我困住他,你们抓紧时间。”师尊看着卦师。 “你自己面对他我不放心,若那一切都是他做的,谁知道他还学了什么肮脏的招数。” 既然有能破阵之人,那便好说,“不必冒险,昨日言奚来信说皇上要来望溪观参拜,皇上特意交代告知于我,以免我被惊到。” “到时候他就被困在观中,卦师明日起开始称病,到时候理所当然不必出现,皇上在这儿,我就可以让我的所有暗卫跟着卦师去。” 第七十八章 配合演戏 “皇上要来,为何没有接到消息?”按理说皇上亲临,是要提前告知安排的。 “现在是先帝孝期,皇上来观中祈福不宜铺张,四日后才来,想必明日才会派人来告知,我只是提前知道而已,本不该说的。” “事出紧急,还望师尊和卦师、师父能演一场戏。” “自然,若月初被藏在那儿,能早一日救出才是好的。”卦师从来不是循规蹈矩之人,编瞎话演戏她也不是没做过。 第二日一早,卦师染了风寒,烧得厉害,根本下不来床,秦月中亲自瞧了,又叫精通医术的弟子去瞧过,交代好生照顾。 当天正用着午饭,宫里来人传话,皇上于三日后亲临望溪观上香祈福,又正值国丧,一切从简。 即便再从简,国君亲临也是一桩大事,秦月中忙得脚不沾地,整个观里都热闹得很,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忙。 卦师为了能理所当然多生病几天,第三日起身跟着忙,天还没黑就又病倒了,秦月中这次无暇顾及,来瞧的弟子轻而易举蒙混过去。 回去休息之前,卦师还表现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她那块儿地方叫她装扮得很精心,一看就好像是得道高人。 第四日皇上一大早就从宫里出发,因为妘清玹偷偷的捣乱,望溪观这边还没有准备妥当,眼看着秦月中都快累倒了似的。 师尊就揣着袖子看他忙,妘清玹更是表现得很激动,一刻闲不住的到处溜达,叫忙活的人还都要注意躲开她,万万不敢碰的。 直到巳正三刻,皇上的圣驾才到了山下,秦月中领着一众弟子早已恭候多时,时间紧了些,皇上免了他们的礼。 在皇上开始上山的时候,卦师这边就领着顾月末,以及妘清玹带来的所有暗卫前往那处,拿着皇上给她的令牌,早已围山的禁卫军也不会阻拦。 妘清玹跟着师尊在观门外等着,传信的暗卫与左孟递过消息,“师尊,长公主,卦娘他们已经过去了。” 直到看到秦月中,他们才放下心来,只要他在这儿,不管那处有什么,凭卦师他们也完全可以应付。 “圣上万福。”望溪真人拱手行礼。 这种场合,妘清玹是该跪下,可无奈肚子不允许,等她被扶着要跪下的时候,别人都要起来了。 “望溪真人安好,”又转向妘清玹,“玹玉身子不便,别跪了,扶着起来。” “谢皇上。”妘清玹便顺势行了个屈膝礼。 “原来玹玉的师门正是望溪观,要不是秦道长刚刚与朕说起,朕还以为你只是来山中小住。” 皇上与妘清玹说话的语气温和,秦月中表现得却有些紧张,原来皇上不知道,那便是他多嘴。 “皇上恕罪,臣女在京中太招摇了,不想给师门招惹是非罢了。”说话的时候妘清玹一直看着皇上,眼神中满是无辜。 “无妨,这算什么罪过,你的性子朕还是了解的。”皇上最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从小到大都是,“快午时了,晚些再叙话。” 望溪真人领着皇上去祈福,妘清玹跟上去,秦月中也跟在后面,这边拖住他,只希望卦师那边能够顺利。 第七十九章 迷阵重重 皇上祈福完成之后,身边伺候的内官过来禀报,悄声说有人拿着皇上给玹玉长公主的令牌出山,禁卫军不得不放行,又着人来禀报。 而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也与他说了,长公主是要救人,希望皇上不要声张,莫要提及卦师,如果可以的话请配合她,事后会亲自进宫告罪。 听完之后,皇上不动声色,只看了一眼妘清玹,见她平静的看着自己,心中便有所感,背后之人大约是在身边的。 “朕在观中四处瞧瞧,劳烦望溪真人安排。” “月中,可都安排好了,你陪着圣上和为师一道,小心伺候着。”秦月中连忙应着,笑得一脸和善。 卦师带着顾月末和一众暗卫,顺利的通过禁卫军,来到迷阵所在之处,瞧着瞧着不禁大惊,“记载这阵法的可是孤本,当初只给了月初。” 那本书里记载的阵法,都是一些上古大阵,通常都是数个小阵法组合而成,想要破解需要足够的时间。 “卦师,以您的本事需要多久?”皇上过了未时就要出发回京去,时间有限。 “以我的能力,最少需要一个时辰,可谁说咱们要破阵,我只要找到路线进去就好。” 事实证明,当时那个暗卫看到的树洞是假象,真正的入口是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找到机关处,石头能移动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进去大阵里面,看到的景色与外面也是不同的,也只有不知情的人才能顺从心意走出去,当局者则会迷失在里面,其实一直在原地。 卦师叫后面还没入阵的人,选几个方向感好的蒙住眼睛被带进来,等出去的时候就靠他们了。 石块移开之后,进去便是狭长的洞道,进去之后有四条岔路,时间紧迫只好分开行动。 分开之前,顾月末瞧了瞧山壁,“四条岔道对应从左往右一二三四,哪边先找到了,敲击几下石壁,其余人都过去。” 众人点头,“都万分小心,或许会有机关。” 卦师选了第一条,带着几人进去,顾月末选了第三条,来的人各自分开,小心翼翼进去岔道。 每一条岔道中都有机关,卦师这边有惊无险,第二条中一人受伤,第四条中也有三人受了些伤,好在不重。 顾月末这边,一开始风平浪静,突然不知哪儿冒出的机关,他推开身边人,不料伤了肩膀。 “顾公子!您无需顾及我们。”那人惊住,每次有事,妘清玹和左孟都会特意交代要他们保重生命,他们已经万分感激有这样的主子。 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替他们挡刀挡箭的。 “哎呀,条件反射,再说你比我高了一个头,我伤到的是肩膀,没准儿你就是心脏,一条命和一道伤相比,值了。” 顾月末一边忍痛防着其他机关,一边试图缓解气氛,可效果有限,那人愧疚不已,其余人也心思重重。 紧接着每几步就有一处机关,“难道这条路是对的?”机关太多,这些人在洞道里又施展不开,好在功夫极高,伤得不重。 等到了后半段,第四条岔道里就不那么轻易了,一人重伤,留在原地叫别人先去。 这时山壁传来敲击声,先是两下,正往回走着,又是三下,等回到岔道起点,卦师叫一个人在此处陪着重伤之人,又留下三人照应。 原本该是进去第二条岔道的人从第三条岔道中出来,“这两条岔道是通着的,从第三条岔道走前段,有一个隐藏的石门,再从第二条走后半段,就可以避开机关。” 第八十章 洞中石室 “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扇门,请卦师前往解开门上的机关。”卦师心中有了极大的希望,直觉疯狂的告诉她,那扇门后就关着月初。 卦师跑得从未这么快过,赶到门前,找到机关,或许是对布下的阵法很有信心,机关并不复杂,大门打开,是一道向上的台阶。 她领着上去,入眼是一间石室,石壁上竟镶嵌着数颗夜明珠。 俨然是一处小院的样子,有灶台,上面有厨具和青菜,有水池,水池里还有鱼和水草,正对着有一扇门,两边则是两个山洞。 正愣着,右边的山洞里出来一个女子,脚步轻盈,可见脚下功夫不错,看到他们吓了一跳,张着嘴却没喊出声。 “送信的人是不是你!”卦师几步上前抓住她,那人连连点头,指着中间那扇门。 卦师叫人控制住这女子,顾月末接过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屋里左手边靠墙是一张挂着红帐子的架子床,旁边是妆台和软榻,另一侧放着桌子和椅子,还有摆满书的架子。 绣绷、棋盘都摆在榻上,一局残棋,半幅绣品,可里面却没有人。 “哑娘?”直到那红帐子中传出声音,那声音哑得很,甚至可以说粗糙,就像是咳嗽了许多年的病人。 卦师站在原地,迈不出一步,太沉重了,还是顾月末开口,“是……月初师姐吗?”顾月末与这位师姐,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罢了。 听到这个称呼,床上的人忙起身,赤着脚站起来,立在床边,那是一张苍白的脸,消瘦无神,可她的鼻子和嘴巴,却和左孟那么像。 孟月初以为,这辈子都要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密室中,每日只能见到哑娘,和偶尔过来的那个魔鬼。 他告诉她,她的女儿还活着,在他能随时了结的地方,如果她自尽,那他便将她的女儿关在这儿继续折磨,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看到卦师的一瞬间,原本以为再也哭不出来的,却顿时泪流满面,用力的眨眼,视线却总会变得模糊。 她拼命的一次又一次眨眼,抬手擦掉泪水,只想看清来人,“卦娘……”险些发不出声音,可卦师还是听懂了。 上前抱住这个苍白羸弱的人儿,她太瘦了,很清晰就能摸到凸出的骨头,抱着都不敢用力,生怕伤着她。 “月初,你还活着,太好了,我找到了,我……” “顾先生,咱们快些回去,以后说话的机会多得是。”被顾月末救下的那人说道。 “师父,咱们先带着师姐回家,时间不多了。”一道又一道的机关,耽误了太多时间。 在场的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卦师也不例外,“师姐,我叫顾月末,我来背你。”他的肩膀还流着血。 孟月初许多年不曾与人接触,不知如何是好,顾月末不想耽误时间,一把背起孟月初,“冒犯了。” 卦师走在最前面,顾月末背着孟月初走在中间,进去虽是艰难险阻,出来倒还顺利。 哑娘被他们一道带着,看着顾月末背上的女子,垂下眼眸,嘴角是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人的恩她报了,就算被他毒哑,还助纣为虐了这些年,但是常年与夫人相伴,夫人的为人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不该在这儿了此余生。 等出了密林,有人发现哑娘已经死了,悄声无息…… 孟月初常年不见阳光,卦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蒙住她,也叫她好受些,以至于她都没能见到哑娘最后的笑容。 第八十一章 劫后重逢 若不是国丧期间,皇上都想在望溪观住一晚,还没到未时,就要预备着回宫,又与妘清玹说了会儿话,便要动身了。 温言奚和宣昽都想留下,可新皇登基不久,尤其需要温言奚,想了想便留下宣昽照顾,带着温言奚回京。 这时有人传来消息,人找到了,已经救出来安置在后院,望溪真人担心皇上动身回了,秦月中就直接去查看。 “贫道亲自送圣上下山。”师父都去了,秦月中自然紧跟着。 等他们下山,妘清玹叫左孟先去后院,她知她心急,妘清玹则被宣昽扶着,也赶去后院。 “清玹,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个字都不与我说。”宣昽也不是傻的,这段时间隐约知道她在做什么事,可她却未吐露半分。 “是左孟的娘,具体回头与你说,先去看看她可还好。”妘清玹两只手托着肚子,宣昽扶着她还能走快些。 孟月初被安顿在她原本的屋里,看着曾经熟悉的地方,心下安了许多,总算是真的从魔窟出来了。 “娘!”孟月初被这一声带着哭腔的称呼惊得呆楞住,看着门口那个身材高挑的姑娘,茫然无措。 “你是……你是孟儿?是孟儿吗?”左孟扑跪到跟前,拉着她的手止不住流泪,拼命点头。 “娘,娘,我是您的女儿,我是左孟,是您的孟儿。” 孟月初抚摸着她的脸,替她擦掉眼泪,“这双眼睛,和你爹一模一样,你真的还活着,为娘这些年也值了。” 当年她让左孟逃跑,那人怎能不知道,是她求着他,求他放过她的女儿,他看着那张小脸,像极了最初的她。 小小的姑娘害怕极了,紧闭着双眼,却不知为何他放过了自己。 那人要她发誓,不准自裁,下半辈子陪着他,否则他一样可以找到那个女孩,折磨她然后杀了她。 孟月初能活到现在,即使受尽折辱,也没想过寻死,抱着一丝丝希望,那人能真的放过她的女儿。 屋里关着窗子,有些暗,可还是能看到她眼中的光亮,是救下她那一刻所没有的。 皇上动身回宫,望溪真人当即捉拿了秦月中,给他塞了软骨丹,叫人押回了门中,等待发落。 秦月中在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感应到阵法被人动了,想着事毕再过去查看,可没料到皇上的车驾才动,师父就对他下手。 那一刻他就知道,从前种种都败露了,然而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月初,我的好孩子,你还活着,为师这些年的心结……”又想着不能在徒弟面前哭,她本就身体虚弱,不该又叫她伤心。 “不说那些,既然回家了,那往后都是好日子,该高兴的,你好好养身子,从前不管经历了什么,往后还是要好好活着的。” 孟月初的身子亏损严重,不过好在性命无忧,只要好生将养着,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受辱多年,心事了了,就怕她没有求生的欲望了。 “娘,你要好好的养着,女儿现在是玹玉长公主的贴身侍女,长公主待我极好,就像亲姐妹,她说等你能动弹了,就带您回长公主府住着,还能天天与女儿相伴。” 孟月初已经见过妘清玹,还以为也就是个平易近人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她的地位那么特殊,皇上都爱护着。 第八十二章 清玹被掳 其实孟月初是有过轻生的念头,丈夫被害,眼下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她这破败的身子,还苟活于世有什么意义? 可这些人,似乎个个看透了她,一个两个都叫她好好活着,尤其是那位长公主,她的婚事本就特殊,又同她讲了许多颠覆认知的道理。 谁说女子被欺负了就只能去死,那是亲者痛仇者快,她身上心上留下的不是耻辱,是行凶者的镣铐。 不仅要报仇,还要好好活着,看着仇人千刀万剐,陪着亲人安度余生才好。 这不是她的错,反而她为了女儿忍辱负重,是真正的伟大之人,若再失去她,左孟的余生就再也没有希冀了。 每天都被这样劝着,孟月初完全被洗脑,虽说偶尔回想起那些时候,还会惊惧悲痛,可师父师娘还有女儿,她们不能再失去她了。 秦月中的累累罪行被揭露,只等着孟月初身子好些,亲自了结他,可就在不多久的一个夜晚,意外发生了。 暗卫们大多都或多或少受了伤,妘清玹叫他们好生休养,又是药材又是补品的,并告诉他们在师门中,她会安全的。 妘清玹命令左孟时时刻刻陪着她娘,她这里有莹秀莹心伺候,还有宣昽陪着,无需她担心。 可即便肃清了一次师门,却还是有漏网之鱼,秦月中的人不仅趁着深夜放走了他,还助他掳走了妘清玹。 在这里,他能掳走的除了孟月初,也就是妘清玹,还能够威胁他们,那些无足轻重的师兄弟,他都没放在眼里。 守护妘清玹的暗卫都带着伤,秦月中又有人接应,暗卫追出没多远就被甩开,赶回去禀报。 玹玉长公主被劫,不光是望溪观,大长公主府甚至于皇宫,都不再安稳,碍着她的名誉,只能暗中寻找搜查。 大长公主当即晕了过去,府里乱成一团,驸马拖着病体安稳局面,这事儿不能传到百姓中间,谣言传得多了,也会害死人。 温言禾当即找到温言奚,“大哥,我陪你去找她。”宣昽连夜回京,跟着二人一道去寻人。 左孟急得要命,可孟月初的身子还没养好,“孟儿,你去找长公主吧,把她好好的带回来,娘在这儿好好养着,等你安然回来。” 顾月末得知左孟要去,便主动提出陪她一道,“我的伤不碍事,就快好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孟月初瞧着二人,心下有些明了,“你照顾好孟儿,不用担心我,师父和师娘还在呢。” 原本派来保护妘清玹的暗卫纷纷到大长公主跟前告罪,“你们有伤在身,那歹人厉害些,你们先养伤,然后出去寻人,戴罪立功。” 皇上更是派了人去,根据传回来的消息,一路寻去。 她才十七岁,她还怀着孩子,那人歹毒,不知她可还…… 不敢细想,皇上急得许多天都没睡着觉,直到这时皇后才知道,皇上对玹玉还真是放在心尖上的。 有人急,有人担心,可有人却欢喜,如今已是太后的先皇后,恨不得她再也回不来,恨不得那女人也跟着去了。 第八十三章 误入胡里山 秦月中掳走妘清玹之后,没跑出多远就后悔了,这女人太平静,平静得好像她早有预料,并且设好了陷阱似的。 “你不用假装了,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果然从前太好的人,露出真面目之后,比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还要可怕。 “不瞒你说,其实我是天上下来历劫的仙子,你杀了我,我历劫结束,回了天上,你一样逃不过。” 妘清玹半真半假的,秦月中是修行之人,或许他信这些,“胡说八道,你是疯了吧!我如今留着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若有人追上来,还能拿你挡挡箭。” “我很赞同你的这个想法,在保证绝对安全之前,我确实还有用。”妘清玹说着,还真的认同的点点头。 “这就是皇室公主吗?刀剑横在眼前都要装得无惧无畏?我若现在杀了你,我岂不是少了个累赘。”大概是装着和善惯了,妘清玹看着他的脸,有些违和感。 秦月中厌恶似的撇开眼,“别用你那双眼睛看我,你与她一样,那双眼睛看似无辜,惯会骗人!” 妘清玹有一双葡萄眼,眼珠又黑又亮,就像婴儿似的,瞧着单纯无辜,有时候干净澄澈的叫人都不忍心大声同她说话。 可正如秦月中所说,那双眼睛背后,是多么的狡黠,与她熟悉的人都知道。 秦月中所说的,是另一个人,眼神无辜却藏着心思的人,妘清玹瞬间就想到了孟月初。 能让他这样的,也只有孟月初。 他心狠,狠到能够在她眼前杀害她的丈夫,困她多年,他也心软,软到但凡与她有相似,他都下不去手。 秦月中带她往南走了两天,选的都是乡野间的小路,有的地方马车只能堪堪过去,又转到往东走,直到能看到大海。 可他们并没有找村子住进去,而是在靠海边的山里寻了个猎人的木屋,里面挂满了蜘蛛网,满是尘土,显然荒废许久。 干活是绝对不可能干活的,妘清玹就捧着肚子站在外面,秦月中盯着她,便只有驾车的那人在屋里打扫。 “就在这儿过夜?就这?床不够软啊,我可是孕妇!”妘清玹想着,总归眼下秦月中不会丢掉她这个保命牌,不然一早就杀了,怎么可能留到现在,反正逃不掉就作妖,看看他的底线在哪儿。 “孕妇怎么了?又不是我的,爱睡不睡。”秦月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你这个负心汉!你你你!你居然这么说!渣男!”妘清玹指着他,无泪的控诉。 驾车那人冷漠的看着她,问秦月中,“你这是抓了个什么玩意儿?” 秦月中看了他一眼,“都抓到这儿了,不然杀了?” “我不杀妇孺,要么你动手,要么扔进山里喂狐狸吧,这胡里山据说都是野狐狸,惯喜欢吃人的。” 两个人还以为吓唬吓唬她,她就消停了,没想到她真的不闹了,坐在唯一的床上,“这儿是我的了。”蛮横又霸道。 秦月中突然想起了少时的孟月初,是师门唯一的女徒弟,备受师父和卦娘宠爱,在亲近的人面前总难免有些骄横。 有一处极好的修习地,小竹林里有溪水穿过,有附庸风雅的师兄弟很喜欢这处,孟月初看上那儿之后,就这么说的。 回忆太多,许许多多的小事都能让他想起曾经的他们,秦月中觉得胸闷,交代一句说要出去透气,看都没再看妘清玹一眼。 第八十四章 狐狸姐姐 妘清玹的安静,自然不是被吓到,而是听到“胡里山”这三个字,难道这就是小狐狸口中的胡里山吗?那么小狐狸是不是在这儿,是不是留下记号他就能找到自己。 于是天趁着天还没黑,却有些看不清的时候,妘清玹便嚷嚷着要去如厕,两个大男人自然不方便跟太紧,却也不担心她会逃跑,挺着个大肚子,能跑到哪儿去。 妘清玹也压根没想着逃跑,这样的山路,又要天黑了,若是找不到小狐狸,不说她的性命自然会受到威胁,对腹中的孩儿也是极不负责任的。 如厕是假的,她想离开那间屋子留点记号,突然想起最开始小狐狸说过,“你的味道,多久我都能闻出来。” 狠下心折了个树枝,撩起袖子往手臂上用力一划,鲜血渗出,被她抹在四周的树上。 “哎呀,你们找的什么破地方,都是树枝!你看看,你看看,都划伤了!你们有没有药啊,破伤风怎么办啊,死了怎么办啊?” 那两人没有理睬她,只跟着她回去小木屋,天黑的时候,秦月中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草药,“再有状况,我就把你埋在这里!” 妘清玹才不在乎,入夜之后,她依旧睡得香甜,外面窸窸簌簌地声音,是闻着鲜血的味道过来的野狐狸。 他们在山里住了五天,每天都是烤鱼肉、鸟肉、兔子肉甚至狐狸肉,偶尔也有野果子,可妘清玹不敢随便吃,天天吃肉都觉得恶心。 每次借着如厕、呕吐,妘清玹都会把伤口弄开,转着圈的抹上血,想着以后大抵要留疤,一定要把秦月中抓了千刀万剐。 第五天夜里,小木屋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狐狸,有闻着味道过来的野狐狸,也有狐仙。 纵使秦月中和那人警惕性很高,却还是着了道,次日醒来已经被绑在一处山洞里,妘清玹不见踪影。 妘清玹被单独关着,或许是看在她有孕的份儿上,身下铺着软垫子,可底下的石床还是硌得慌。 “醒了?你是什么人,身上怎么有子归的气味?似乎还有灵气?”这一双标致的狐狸眼,妘清玹瞬间就明白。 “你是小狐狸的族人吗?” “小狐狸?” “就是一只墨色的……小狐狸,是个男孩子。” “男孩子?有趣,你是谁?”狐狸眼眯起来,打量着她。 “他在我府里住过些日子,你又是谁?”妘清玹警惕地看着他,不好确定是敌是友,只好瞒着些。 “你就是他两世的恩人?”那位走过来,凑近她闻了闻,“这气味很浓啊,你还喝过他的血?” 妘清玹斟酌了片刻,“喝过……被野狼抓伤,喝过一次。” “不仅喝过,还涂抹过伤口。”那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受伤的那处肩膀。“你知道他是九尾狐?” “九尾狐?”妘清玹故作不知,万一是诈她的呢。 那位突然笑了一下,“呵,还真谨慎,别怕,我是他的姐姐,你口中的小狐狸,是我的十三弟。” 第八十五章 当于子归 “姐姐?你……”看来九尾狐果然能随意选择性别,这明明是个俊美的男子,要放在平常,妘清玹肯定会觉得莫名勾人。 “本来是个……女孩子,可后来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变成男子才能与她在一起。”说着有些落寞。 “那后来呢?” “后来,她寿命到了,轮回居然是个男子,我便回来了,两个男子怎么能在一处。” “两个男子怎么不能?”说着说着,妘清玹突然觉得,重点好像不是这个,“那个……小狐狸呢?” 那位愣了一下,这话转得太突然了,“他服用了族里的一种丹药,算来还要沉睡十六天,现下只剩十五天了,你住下等等他吧。”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那位摇摇头,没打算解释的样子,“那好吧,和我一起的两个人呢?他们可是坏人,不能放他们走!” “那两个人有杀孽,关在别处了,既然是坏的,直接解决了还是如何?”说着,那位露出獠牙。 “如果可以的话,送回望溪观吧,交给观主或者卦师,带个话就说我很好,叫他们无需担心,半月之后就回。” “望溪观,那里可住着真人,怪不得你身上隐隐有灵气。”那位又凑过来闻了闻,“真好闻,怪不得子归会选中你。” “子归?是小狐狸的名字吗?” “当归当归,当于子归,是在我们修成人形之后才能有的名字,他居然没告诉你,我叫于子渊,你可以考虑考虑我。” 于子渊拉起她的手,就要放在唇边轻吻,被妘清玹抽了回来,“不合适,我建议姐姐去找那个男子,万一他还喜欢你呢?” 眼波流转,于子渊转身就走,“我才不要。”然而一直到妘清玹离开,都没有见到于子渊,据说是出去散心了,妘清玹是有些不信的。 于子渊的动作也很快,第二天就把那两人送走,不过就算是半仙,毕竟还未成仙,带着两个人可没有那么快。 送人的小狐狸又难得出去见世面,慢慢悠悠的边玩边走,秦月中和那人被送到望溪观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天后了。 这可把那两人折磨坏了,偶尔想起来给口吃的给点水,绑得紧紧的,再加上不成熟的幻术,简直晕得想吐,可肚子里又没什么东西。 等送到望溪观,已经折磨得不成人样,小狐狸还挺开心,要不是卦师追问,险些忘了妘清玹要带的话。 临出发前,于子渊特意交代不要暴露身份,就说妘清玹在胡里山于家住着,养养精神便回去。 得知妘清玹安然无恙,便命弟子去各处传信,出去寻人的有在南边,有在东边,等全部得知消息,又过去了五天。 这胡里山于家,也是确实存在的,医药世家,附近的渔村都受着他家照拂,若有人家出海损失太大,于家也是会给银两补贴的。 只是于家有忌讳,不许伤害胡里山中的狐狸,还要与他家一起供奉狐狸仙,能做得到这两点的,都生活得很惬意。 妘琬琰是听过的,也得知那家是交口称赞的善人,打听过后便派了人暗中保护,其余的人撤了不再管,可温言奚和宣昽、温言禾三人不放心,毕竟她还有身孕,算着日子也差不多要生了。 第八十六章 蛟绡纱衣 这三人走得快,往南边跑得远了,当即转道往东边去,可等他们赶到,却得知妘清玹和于家十三子于子归,两人已经离开于家。 三人又往回赶,走的是回京必经的道路,一路上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公主府没有,望溪观也没有。 妘清玹的身份被确定之后,就舒舒服服的住进了于家,伺候的人都很周到,却完全没见到于家其他的人,也可以说是狐狸。 “三位长辈都在守着小少爷,等小少爷醒了您就能见到了,因为您是小少爷的人,别的少爷小姐要避嫌。” 这狐族总是有奇奇怪怪的避讳,妘清玹见人家也不想多说,便识趣的不多问,谁家还没有自个儿的规矩。 妘清玹在于家住了半月,吃的可真都是山珍海味,难怪胡里山能养出狐仙,这山沿着海岸线不知多少里,藏了无数宝贝。 又因着靠海,平日吃的海鲜也都是刚上岸的,有少见的海货就送来于府,算是孝敬,说是会拿到赏银,其实本质上就是于家买的。 反正于家又不缺金银,天气热了,见她有孕受不住海边的湿热,给送来了一套莹白色的衣裙。 送来的人说这衣服是蛟绡纱所制,据说是南海鲛人所织,轻薄微凉,入水不濡,更不需要清洗,偶尔晒晒日头就好。 于子渊说的日子很精准,第十五天夜半,妘清玹本就睡得不踏实,极其轻微的开门声就把她吵醒了。 借着外面的月光,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瞧着有些单薄似的,“谁?”妘清玹捧着大肚子坐起。 如今的身子实在不便,要照以前遇见这情况,妘清玹早已经跳起来,提剑指着来人,自卫还是勉强可以的。 “仙子,是我,于子归,”略微停顿,“你的小狐狸。”嗓音温柔,略带些稚气似的。 屋里的灯火被点亮,妘清玹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不正是当初见到的那个小少年,眼下褪去了稚气,已然是个沉稳的男子模样,“你可还好?” “好着呢,急着来见你,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于子归走近她,还想扑进她怀里撒娇,可发现如今已经不合适了。 “没关系,本来也没睡着的。”妘清玹坐着腰酸,便就着他的手躺下去,青丝铺在床榻上,眼睛明明都快睁不开了。 于子归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我很好,你快睡,等我休养两天,就可以随意变成小狐狸,陪你睡觉了。” 他的嗓音太温柔,如山间清澈的泉水,似岸边温柔的海浪,妘清玹觉得困极了,呢喃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又小住了两日,于子归提出要带她回京,“虽说你快生产了不宜折腾,可却不能生在府里,就怕有心智不坚定的,伤了孩子。” 妘清玹自然懂得,就算眼下于家大多都是半仙,可也有刚修炼的,生产时见血,婴儿夜啼难免招惹。 结果走到半路,妘清玹就发动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荒郊野岭生孩子,可附近只有一处小村庄…… 第八十七章 生产在即 妘清玹一阵阵的腹痛,起初还没在意,直到感觉裤子被打湿,才大惊,“我是不是要生了!” 于子归好歹出生在擅医药的世家之中,从小耳濡目染,要说去做个医官也是可以的,当下也不避讳,一瞧心里就明白了。 “等生孩子还需要不少时辰,你坚持住,我带你去那个村子里落脚。”于子归尽量让马车走得稳些。 正是晌午时分,最热的时候,妘清玹又疼又热就跟水涝似的,村里见有外人来,赶车的俊俏男子又满脸焦急,便有人上前搭话。 “这位郎君可是怎么了?”说话的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见着这么个好看的少年郎,忍不住上前搭话。 “不知村上可有住处,我家娘子快生了,需要个稳当的地方。”一听他家娘子,那姑娘的脸色不太好。 随手指了个一户人家,“那是村长家,我们村子小,没有客栈你不如去问问村长能不能给你们找个住处。” 于子归忙驾车去到村长家门口,院子里只有一个妇人在打水,“请问这是村长家吗?” 那妇人点头,打量着他,“村长不在家,我是他媳妇儿,有什么事吗?”她走出来又瞧了瞧马车。 “我家娘子就要生了,路过此处想看看能不能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多少钱都行。” “哎呦,这这这,你家娘子在马车里?快扶下来,我家隔壁就是我们村里陈大夫家,他媳妇儿会接生。” 村长媳妇说完就跑去旁边的人家,“老陈嫂子,有位临盆的夫人,你快出来瞧瞧。” 话音刚落,那屋里踢踢踏踏跑出来一个年岁更长些的妇人,“谁家要生娃娃?咱村里没听说啊!” 就这么会儿,有个外来的夫人要生产的事儿,差不多整个村子都传遍了,实在是这二位嗓门高,村子又小。 “是个外来的夫人,就这位少爷他家的,在马车里,说是要生了。”陈嫂是个利索人,拎了个小板凳踩着就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去。 “哟,阳水都破了,快给抱下来进屋去。”下了小板凳往院里走,“去去去,一帮姑娘小子的都回自己家去,都不害臊,再看给你们喝苦药汤子。” 显然陈嫂有些威严,看热闹的一哄而散,于子归给妘清玹罩了一层纱遮住头和脸,横抱起来跟着往屋里去。 “夫人安心生产,我家行医数年,没那么些避讳。”一般来说,在自己府里生孩子都要预备个别的屋子,在别人家生产更是不合适。 有的人家忌讳,显然陈嫂也想到了,便先说了嘴,“劳烦陈嫂了。”妘清玹的声音都有些虚了,柔得不行。 “哎呦,夫人哪里的话,这是咱们医者的本分,您放心,老婆子经验足得很,保准夫人顺顺当当的把孩子生下来。” 于子归被挡在屋外头,这家的二闺女也从屋里出来,给她娘打下手,手脚利索,做事有条不紊,看来是个有经验的。 这大热的天儿,屋里屋外的人都满头的汗,村长媳妇给端来了一碗绿豆汤,“少爷喝一碗,时间还长着呢。” 于子归满心都是屋里痛呼的人,点头道谢,随手就掏出银子要递给她,“这位少爷……这,一碗绿豆汤而已,不值这个……” 第八十八章 爱财之人 先前她仔细打量他和马车,于子归就瞧出来她是个爱钱的,又是因为他说了给钱,村长媳妇才张罗叫人安顿的。 “不单是这个,还有您给找人安顿的酬劳。”于子归把钱又递了递,村长媳妇就笑呵呵的收下了。 又站在一旁看了看于子归的脸色,没敢再搭话,捏着银子回去,正赶上村长从地里回来,“这谁家的马车?你这银子哪来的?” “是个外来路过的有钱人,他家夫人在半路上要生了,方圆十里也就咱们一个村儿了,也不知谁指到咱家了,说要找个地方安顿,多少钱都行呢,正好老陈嫂子在家。” “你又没管人家住,又没管人家吃喝生孩子的,你怎么能要人家的钱呢!”村长知道自个儿媳妇是个什么人,尤其是儿子要娶媳妇,更看重钱财了。 “我怎么没管,要不是我给找了老陈家的,她还没地儿生孩子去呢,给我银子我凭什么不要,反正一看就有钱,这点钱人家都不在乎。” 村长给气得不行,本来晌午在地里忙完回家想歇会儿,却赶上这么个事儿,只觉得老脸都没地儿搁。 放下锄头就去找于子归赔不是,“少爷见谅,儿子要娶媳妇,我家那口子就……哎,是我没管好屋里人。” 世间百态,于子归见得多了,“不碍事,不知村长能否给寻个暂时歇脚的地方,我家娘子生产之后怎么也要小住月余的。” 刚生产完,大人小孩都不宜车马劳顿,刚才听村长媳妇说方圆十里就这一处村子,只好暂时住下。 “村头儿那间房子,本来是我们给儿子预备的,俩儿子都出去闯荡不回来了,空着也是空着,少爷夫人暂时住下。” 说完又补了句,“不要钱的,再说您给银子都够买下我们村子了。” “既然有空院子,那这两天我们就住进去,劳烦村长找人给收拾收拾,我家娘子娇惯,都选您这儿最好的。” 于子归一直认为,爱钱的人能用钱解决最好,可要对方说能不用钱,也是一桩好事,让人瞧着钱多,对方贪了心,更难办。 虽说屋里的声音还是能叫他分心,可听着还算安稳,才分出心思应付,正好也找了地方小住。 屋里,妘清玹痛得没什么力气,忍着不叫嚷,留着力气,陈嫂见状一边安抚,一边叫二闺女去熬点提神的汤药。 陈家二闺女从屋里出来,就在对面的屋檐下生火准备熬药,忍不住闲话两句,“夫人怎地在半路要生,日子近了怎么不在家里待着。” 这么好看的男子,纵使她没什么别的心思,也想多说两句话,“合该是七月初的日子,家中有些变故,算着在那之前能赶回去。” “今儿生了,也是注定的,少爷别担心,我娘厉害着呢,等我爹看诊回来了,再给瞧瞧身子。” 这姑娘会说话,于子归很客气的冲她笑了笑,“姑娘是要熬提神的汤药吗?” 那姑娘宝贝的捧出一截山参,“是啊,这是我爹地宝贝,几片下去熬了汤喝就能吊起精神,我娘瞧着夫人累坏了,让我来熬点儿。” 第八十九章 诞下长子 妘清玹喝了参汤,整整煎熬了大半日,天儿都黑了这才把孩子生下来,“恭喜夫人,是个小少爷呢。” 再庄户人眼里,不论是他们还是世家大族,儿子总是比女儿更合心意的。 汗水已经把妘清玹和身下的床褥打湿,听到这话,她只是笑着,便沉沉地睡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孩子裹着干净柔软的小被子在她旁边睡得正香。 她也被简单擦洗干净,换了干爽的床褥,于子归守在床边,见她醒了,“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喝点水,等会儿喝点粥。” “说不上哪儿不舒服,又渴又饿是真的。”妘清玹的嗓子有点哑,嘴唇和喉咙都很干,就着于子归的手喝了一大杯温水才罢休。 她刚醒了没多久,孩子就醒了哇哇的哭,“把孩子抱过来,这是饿了吧。”果然被母亲抱在怀里,就开始蹭着找吃的。 “昨个儿生下来哭了许久,哭累了睡到现在,在这儿也没有奶娘,你就亲自喂吧。”于子归的眼神有些无处安放,虽说作为狐狸身被她抱着一起睡过,可作为人还是有点别扭的。 “嗯,自个儿喂也好,你去外面守着门吧,顺便看看粥熬好了没有,我好饿。”于子归别扭,妘清玹也别扭。 她从没想过和于子归成为真正的夫妻,就像温言奚那样,即便是宣昽,哪怕年少的情谊在,也已经成为她的侧夫,可如今也不同了。 小孩子找到吃的,卖力嘬起来,妘清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臭小子,轻点儿。”怀里吃奶的小人儿表示很委屈。 好在二人从于家离开的时候,带了许多“特产”,就算在此地暂住,吃食上的水准还是可以保证的。 在陈嫂家住了三天,二人就搬进了暂住的院子,已经按照之前的吩咐给收拾好,只不过就算是他们这儿最好的,也只能勉强住着。 临走前,于子归给了陈嫂一笔钱,二人都不会做饭,她家二闺女的手艺不错,妘清玹还算喜欢,就劳烦她家闺女过来给做个饭。 村长媳妇听说之后,瞧着眼红却也没法儿,她的手艺一般,自家闺女更是能做熟就很不错了,这份儿钱怎么着也是拿不到的。 虽说不会做,但她便想着给原材料,自家养的鸡,小儿子从河里捞的鱼,山上打来的野味,都拿去要卖给他们。 一开始还是她亲自过去,也好讨价还价多捞些,后来价钱定了就是他家闺女过去,不光是送东西,也是有私心的。 当日在村头指路的,正是他家的大闺女刘双花,总想着他哥回来给她带去城里,嫁个有钱人,如今有钱人到了家门口,自然不能放过。 “那少爷多俊俏啊,就算有夫人,不也可以纳个良妾,等你搞定了他,要什么没有。”村长媳妇拉着大闺女刘双花,单是说着想着就觉得美。 陈家二闺女名叫陈绵芪,草药黄芪的别名,素来是瞧不上村长家这个闺女的,她两个哥哥都是老实敦厚的,偏就她随了那个精明的娘。 第九十章 招蜂引蝶 这日刘双花提着一篮子鸡蛋和蘑菇去了妘清玹的住处,陈绵芪正在这儿做午饭,预备拿小山鸡炖个汤。 “绵芪这是准备炖鸡汤,正好我这儿有刚采下来的蘑菇,一起炖了,鲜灵。”刘双花来得勤,村里人都瞧得出来他家的心思。 陈绵芪不乐意多搭理她,“等我去问了人家要不要的,你别擅作主张有啥都往人家这儿塞。” 于子归从屋里出来,就瞧见陈绵芪起身要过来,刘双花的眼睛当即就黏在了他身上似的,都不避讳。 “这么大姑娘了,盯着男人看,不害臊吗?”陈绵芪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她和她娘的心思也太明显,眼看着好不容易有机会就想贴上去。 刘双花被她说得恼了,可又想在于子归面前装样子,只是嘴上不饶,“你才是天天过来,不一定怎么打算的呢,我就看两眼怎么了?” 妘清玹在屋里哄着孩子,听着外面的话,不由得好笑,看别人家男人还挺理直气壮的。 于子归被吵得有些烦,“我家娘子需要安静休息,刘姑娘请回吧,我们这人东西足够了,暂时不需要。” “少爷夫人见谅,既然不需要,我这就去继续做饭了,”陈绵芪被她爹娘教得很好,“刘双花,人家不需要,你快回吧。” 说完就转头去厨房继续做饭,刘双花又看了于子归几眼,看着他转身进屋,这才不甘心的离开,临走还不忘瞪了陈绵芪一眼。 见于子归进来,妘清玹忍不住想笑,“你看看你,这副皮囊真是招蜂引蝶,那姑娘都忍不住倒贴。” “那日她若是直接给指了陈家,就不会耽误那么久,”还真是个记仇的小狐狸,“况且我长得好看,她这样又不是我主动招惹的。” 虽说于子归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可真委屈起来就忍不住哼唧,狐狸本色暴露无遗,“不怨你,绵芪就不这样,这事儿的确不怪你。” 于子归这才满意,“今儿我瞧着炖鸡,你喝汤我吃肉,还有红烧兔肉,真是丰盛。”狐狸天性,于子归第一喜欢吃兔子,第二喜欢吃鸡。 “我坐月子,你却圆润了,你要是能喂奶就好了。”每天最少也得三菜一汤,大多时候都是五菜一汤。 妘清玹吃得精而少,有时会叫陈绵芪给她爹娘带点儿,大多时候都进了于子归的肚子里,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吃这么多。 山间村落的生活是惬意的,每日被鸡鸣叫醒,天气好的时候,妘清玹会抱着孩子在院里待一小会儿。 在这儿住了月余,除了陈家母女俩,再没有旁人瞧见过妘清玹的模样,陈绵芪一开始是向往过的。 后来见了妘清玹梳洗打扮好的样子,都觉得自惭形秽,便也打消了念头,能有这样像仙子的人为妻,谁还会瞧上一个山野村姑。 虽说陈绵芪长得还算秀气,标准的杏眼,瞧着就清纯娇憨,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和妘清玹却是没什么可比性的。 更别说刘双花的眼角微微下垂,有心思的时候更显得阴郁,嘴唇也薄,瞧着面相就不是好相与的。 偏偏她自以为是,以为妘清玹不见人,是因为长得不好看,一个劲儿觉得自己楚楚可怜,或许能搞定于子归,毕竟谁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等他成了这位少爷的妾室,得了欢心,她二哥娶媳妇的时候,她若是能拿出点儿钱,那还不是风光得很。 然而她想错了,这家可不是能三妻四妾得人家儿。 第九十一章 以身相许 这里的生活太惬意,妘清玹坐完月子都有点不想回去,然而数天前,暗卫找到这儿来,她便预备着回去了。 那天妘清玹刚哄睡了孩子,正和陈绵芪在院子里说话,看着陈绵芪择豆角,准备和土豆一起炖排骨吃。 暗卫首领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口,怕直接出现在院子里给长公主吓到,还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正欲叫长公主,却看到她的眼色。 显然旁边的女子不知道她的身份,“主子,是属下无能,终于找到您了。”他在院里附近观察了许多天,确定长公主不是被绑架这才现身。 “你们的伤都好了吗?也不怪你们,都受着伤呢,那人……罢了,都过去了,只有你们找到这儿来了吗?” 妘清玹领着他走到别处,陈绵芪很懂事的收拾好东西进去厨房里,“大长公主仁慈,没有治罪,还叫我们养好伤再出来找您。” “虽说您报平安回来之后,原本寻您的人都撤回去了,可我们还有罪,幸好找到公主,请您亲自治罪吧。” 说着就跪了下去,妘清玹摆摆手,“起来吧,本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要说你们,如今找到我也是戴罪立功了吧,以后都好好的。” 虽是这么说着,可他清楚,作为暗卫就是要替主人挡刀挡箭,就算是自己没命,也要护着主子安全。 可妘清玹能这么说,不管出发点是什么,他们做暗卫的听在耳朵里,都十分熨帖,为这样的主子做什么也是心甘情愿的。 “多谢主子,不过您的肚子……”他这才发现,妘清玹的肚子没了,当即有些惊慌,就在这时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妘清玹瞧着他的样子,笑了笑,“我肚子里的在屋里儿哭呢,你派人回去传信吧,大公子的满月快到了,估计是赶不回去,能叫他父亲和他爹爹过来也好。” 暗卫领命,派人回去传信,妘清玹则进屋去哄孩子,可进去发现他自己又睡着了,挂着两滴泪,可爱得很。 做完饭临走之前,陈绵芪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要走了呀,回家去。” “约莫再有十几天吧,等我儿子过了满月,我们就回去了。”妘清玹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怎么,你有什么要与我说吗?” 听到这话,于子归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妘清玹,陈绵芪看到,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就是……等我再想想,过几天再说吧。” 陈绵芪提着妘清玹让她给爹娘带回去的菜,道别走了。 于子归这才开口,“她不会也有了那个心思吧,我做不到啊。” 妘清玹瞥了他一眼,“别自恋了,绵芪都说了不是,我想她也许想跟我走,出去闯闯。” “不是打我的主意就好,我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多人惦记。”眼见着他又要嘤嘤嘤,妘清玹赶紧阻止他。 “谁叫你是狐狸精呢,这双眼睛什么都不做,你就瞥她一眼,都怪勾人的。”趁着他不注意,把他心心念念的鸡翅夹到自己碗里。 对此于子归没反应过来,“那我勾你吗,你对我有没有什么想法?”说着还凑近她,眼波流转,别有风情。 妘清玹咽了一下口水,“勾人的小妖精,可惜我对狐狸没什么想法,我可以给你个夫侍的名分养着你,但更多的我恐怕做不到啊。” 一个温言奚一个宣昽就够她头疼的了,像这种甩不掉的放在府里养着可以,反正有权有势还有钱,别的就算了。 “嘤嘤嘤,我也做不到,可是报恩除了以身相许,还能怎么报啊,你没有什么?你什么都有啊……” 直到妘清玹把鸡骨头吐出来,于子归这才反应过来,“你你你!我的鸡翅!”好在一只鸡有两个翅膀,不然这事儿过不去了。 第九十二章 三人寻来 又过了几天,踢踢哒哒的马蹄声远远传来,伴随着马的嘶鸣声,院门被推开,“玹儿!”是熟悉的声音。 “清玹!”妘清玹正抱着小家伙晒太阳,清晨的光正好,昨个儿下过雨,空气又清新,母子俩正在院里逗哈儿哈儿。 温言奚先一步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日思夜想的人儿穿着简单的石青色衣裙,怀里抱着一个襁褓,奶娃娃的笑声传来。 她身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男子,墨灰色的衣衫,一双狐狸眼笑盈盈的看着母子两个,违和又美好。 可是看在他的眼里,怎么就那么刺眼呢?一个宣昽不够,这又来个媚眼如丝的。 宣昽紧跟在后进门,看到的是院里三个人齐刷刷看过来,眼里有惊有喜还有好奇。 于子归是惊,妘清玹是喜,襁褓里的奶娃娃是满眼好奇。 “言奚,宣昽,哦还有言禾,你们来得真快,快进来。”妘清玹把小家伙交给于子归抱着。 看着向他们走来的人儿,温言奚下意识张开手臂,妘清玹笑了,小跑了两步扑进他的怀里,吊在他的脖颈上,“想我了吗?” “都要发疯了。”温言奚用力地抱住她,声音温柔暗哑,满是缱绻,她的身上多了从前没有的奶香味,怪好闻的。 宣昽在旁边轻咳一声,二人这才分开,妘清玹又走过去抱了抱宣昽,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我好着呢,让你们担心了。” “这个娃娃是你的?”温言禾快步走进院里,凑过去看这个奶娃娃,流着口水,直直的盯着她的脸。 妘清玹无奈,“不然是捡来的吗,你看我的肚子都没有了。”妘清玹向她展示已经恢复许多的腰身。 温言奚心疼地看着她,半路生子,她当时多害怕,可他都没能陪在她身边,“玹儿,是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咱们儿子的满月宴还有几天呢。”妘清玹倒是满不在乎,她当时笃定自己会安然无恙,毕竟身边陪着的是个狐仙。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好好的,等过了满月咱们就回去。”所有人都好,妘清玹都已经知道,这才没急着回去。 每天晒太阳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妘清玹抱着孩子回屋,众人也都跟着进屋去,虽然简朴,但也算舒适。 温言禾心痒痒想抱一抱奶娃娃,但是看着他软软的,又不敢。“说起来这可是长公主和温家的嫡长子,也算身份尊贵了。” 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一戳奶娃娃地小脸儿,眼睛就没离开过。 “要是个女儿就好了,这样你还要再生,对身子也不好……”温言奚在一旁看着奶娃娃说道,多少对这个小家伙地性别有些不满。 妘清玹转过他地脸,“我觉得挺好的,女孩子有哥哥是件好事,以后能护着妹妹,女孩子做姐姐和做妹妹可是不一样的。” “就像言禾说的,这可是咱们两大家族的嫡长子,对于温家的意义也是不同的,再说你我这么好的基因,怎么也要再生两个才不算浪费。” 妘清玹笑盈盈的说着,宣昽听在耳朵里,不免有些失落。 这三人来得动静如此大,村子里早就传遍了,已经许久没去过的刘双花又动了心思。 听看到的人说,来了两男一女,容貌上乘,气质不凡,想必是这两人谁的兄弟,刘双花想着,跟了谁都好啊。 第九十三章 戏弄言禾 温言奚抱着儿子不撒手,欢喜的不得了,“怀着的时候那么爱吃辣,还以为是个闺女,想着闺女能和你一个模样肯定很漂亮。” 怎么还听出了些许遗憾呢? “都说女儿像爹,儿子像娘,你看他的眼睛像个小鹿似的,和清玹一样的。”温言禾很喜欢小孩子,只是都快十八了,还没嫁人。 妘清玹打趣,“你快些嫁人,也生个漂亮的娃娃,和我儿子还能亲上加亲。” “啊?那不乱套了,到时候是叫我哥哥做父亲还是舅舅啊?”温言禾一时间算不明白,迷茫的看着众人。 “总归都是一家人,怎么称呼也不重要了。”妘清玹本意是逗弄她的,可温言禾似乎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还很赞同。 倒是温言奚说了一句,“别想了,两边都会有血缘关系的,不合适。”妘清玹当即了然,抿着嘴笑起来。 气氛正好,却被外面的一声叫嚷打断,妘清玹和于子归对视一眼,这声音有点熟悉,虽然有七八天没听到了,可还是很熟悉。 “我去看看吧,这人难缠得很,她娘爱财,她整日想着嫁个有钱人。”于子归随口说了一句,便起身出去应付。 妘清玹给他们介绍于子归的时候,他们心里就明白,二人相处了这么久,是要进府里的,温言奚已经在盘算给他个什么位份。 温言禾透过窗户往院里看,“这姑娘没个自知之明吗?她不会是瞧上这位了吧,想做个妾室?” “这么明显吗?”妘清玹失笑。 “多明显啊,你瞧瞧这眼神,啧啧啧,怪腻歪的,难为这位于家少爷了。”正说着,“欸?又来了个姑娘,瞧着挺秀气的,不会也是吧?” 妘清玹起身向外看去,后来的正是陈绵芪,拎着两只猪蹄,有些搞不清状况,“我该出去见见人了,总不能老让人以为我躲着不出门是因为长得丑啊。” 之前妘清玹一直没露面,是担心太惹眼,还不知道要住多久,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今归期已定,也不在意了。 等妘清玹走出去,刘双花只瞥了一眼视线就收不回来,这是她以为长得不好看的那位?这是刚来的两男一女中的女子吧? 陈绵芪正想回家去,过会儿再来,就看到妘清玹从屋里出来,越过刘双花,向她走来,“夫人,这是……” 院门口拴着三匹马,瞧着威风凛凛,院门开着,于子归正面无表情的和刘双花说什么,没注意到她。 “是我的家里人找来了,别怕,你这是从哪儿弄的猪蹄,没听说谁家杀猪啊。”这样的村子,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杀一头猪,大家伙儿分着回去做成腊肉吃一年。 “我听说山里的猎户杀了一头野猪,我想着猪蹄汤能下奶,刚从山里回来,就想着早早过来炖上。” “那你进来吧,中午还要劳烦你多做几道菜,你瞧瞧还要预备什么,银子不够跟我说。” 陈绵芪依言应着,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菜,温言奚也从屋里出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不用劳烦这位姑娘了。” 第九十四章 陈家哥哥 刘双花看到温言奚之后惊在原地,这女人什么身份,跟前的男人都这么好看,往屋里看了一眼,隔着窗户看那个抱孩子的男人侧颜,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 她不再缠着于子归,而是凑到妘清玹跟前,“夫人?夫人竟然这么美,想着来的两位是您和少爷家里的兄弟吧。” 妘清玹是真的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谁跟你说的?你哪来的自信?”其实妘清玹很佩服她,能够这么厚脸皮。 刘双花被噎了一句,也不在意,“一瞧您就是贵人,这几位个个气度不凡,小女子不求别的,只想跟着回去伺候夫人。” 说着就要跪下,妘清玹躲开,陈绵芪刚摸过猪蹄的手一把薅住她的衣领,“你安安分分找个老实人嫁了,别想跟着祸害夫人了。” 这话一出,出来瞧热闹的温言禾笑出声,“陈姑娘是吧,我喜欢,可是老实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温言禾抱着手臂对陈绵芪一笑,后者也抿着嘴笑,“陈绵芪,你是想着跟夫人回去吧,想傍个有钱的,别血口喷人。” 眼看着刘双花有些气急败坏,陈绵芪也不退让,“别把你自个儿的心思这么大声嚷嚷出来啊,街坊邻居可都能听见。” 眼看着三个人骑马来了他们村子,又见刘双花和陈绵芪都进了院子,不少人都凑过来看热闹,刘双花声音那么大,外面的人都听了去。 刘双花又要嚷嚷,被温言奚打断,“真是聒噪,来个人把她丢出去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了温言奚的话,刘双花把话憋住,妘清玹也觉得烦躁,这大夏天的,比外面的蝉鸣都聒噪。 得到了妘清玹的默许,暗卫出现了两个人,一左一右把她架出院子,看在是个姑娘的份儿上,动作还算温和,至少没直接丢出去。 刘双花被街坊笑话,哭着跑回家里去,此时此刻陈绵芪突然想,好在当初她识时务,不然真的是没脸了。 打发了一个烦人精,这顿午饭吃得愉快,妘清玹本想叫陈绵芪一家也过来用饭,却被陈绵芪推拒了,只说等带些回去和爹娘一起吃就好。 “这个陈家姑娘还真难得,她爹娘教出了个这么好的闺女,想必也是德行好的。”温言禾第一眼就喜欢这个姑娘,知礼懂分寸,性格爽朗。 “她爹是村里的大夫,她娘会接生还懂妇科的医理,都是谦和良善之人,教出来的姑娘也是个好的。” 妘清玹吃了一口温言奚做的菜,眼睛亮晶晶的,“好吃好吃,”又说回来,“听说她哥在京中一家当官的府里做府医,只是这两年少有音信。” 关于温言奚会做饭这件事,也不怪妘清玹之前不知道,这厨艺是在她怀孕期间学出来的,那些日子她挑食,给温言奚愁坏了。 于是温言奚有空的时候,就去和郝大厨、丁厨他们研究饭菜,谁知道他好像有天分似的,愣是练出一手好厨艺,至少满足妘清玹得胃口是没问题的。 第九十五章 二人谈心 房间有限,温言奚缠着妘清玹要住在一处,宣昽和于子归睡在厢房,温言禾自请要去陈家,找陈绵芪。 下午的时候村长媳妇来了一趟,赔着笑找妘清玹说好话儿,也是第一次看到妘清玹的真容,惊叹于她的容貌,可也没忘记她自个儿的打算。 说着就问到了怎么住,当即邀请三人去住在她家,却没想到被当场拒绝,又没听到半句好话,最后有些拉不下脸来,讪讪的走了。 晚上听说今日来的那个姑娘住进了陈家,刘双花撇撇嘴不在意,“你傻的懂什么,这姑娘显然是那位少爷的妹子,你和他妹子相处好了,没准儿就把你带去了。” 可刘双花白天那么一闹,自知没什么可能,又气又恼,连她娘也不想理睬,还是村长下地回来听说白日的事儿,把她们娘俩儿训斥了一顿。 入了夜,温言奚再屋里照顾孩子,哄孩子睡觉,妘清玹便提起想和宣昽聊聊。 宣昽看着坐在对面的妘清玹,一边用蒲扇给她驱赶蚊虫,一边说道,“或许一开始的犹豫就是注定的,我做不了正夫,我会吃醋,也想争宠,远没有他那么大度。” “明明是我先和你订下的婚约,可你的第一个夫君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说起来也是我自作自受,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可一遭又一遭的事之后,我发现我还是愿意与你一起。” “我也很庆幸没有错过你,如今我什么也不求了,我明白你如今将他放在心尖儿上,虽然会遗憾吧,但我明白你,往后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替你分忧,我也知足了。” “我虽然小气,但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就当是我把你让给他了罢……” 说着说着莫名的傲娇起来,妘清玹认真的听他说完,忍不住发笑,“你想得挺通透啊,还把我让给他,我可是公主,你说了算的?还不是我想宠谁就宠谁。” “是是是,公主在咱家是老大,”说完撇撇嘴,“我终于体会到男人后院的感觉了,原来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 “我这才两位呢,一个假装大度,一个争宠吃醋的,有几个男人的后院这么少人,十个八个的还不闹翻天。” 妘清玹心想,还好她不需要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不然每天的生活可要多姿多彩了。 宣昽走过来弯下腰把她抱在怀里,“他若是有负于你,我也不惧和他斗一斗,”说完直起身子,看着她笑,“蚊虫太多,快些进屋歇着,往后聊天的时候多着呢。” 妘清玹依言起身,进了屋子,宣昽看着门合上,这才往厢房走去。 “咱们儿子取名字了吗?我都没听你叫过他。”夜都深了,小家伙反而更精神,在他父亲怀里偶尔发出哼唧声,挥舞着小手小脚。 妘清玹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啊,没有呢,你不说你取名字吗?从意字,叫温意……”话还没说完,就要睡过去。 见没了动静,温言奚也不吵她,这一个月都是她亲自带娃,肯定很累,便把孩子抱起来哄着,等小家伙睡着之后,他都快熬不住了。 孩子在小床里睡得安稳,温言奚把披着的外衫脱下放好,轻手轻脚的躺在她身边,把她抱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角,也睡去。 第九十六章 当娘不易 被孩子的啼哭声吵醒,温言奚觉得没睡多久,头昏脑胀的,这边妘清玹已经从他身上跨过去,鞋子也没穿,过去哄孩子。 “哎呀,尿床了,”回头看了一眼,温言奚也醒了,刚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看着她娴熟的给孩子换衣服,单手抱着孩子换小褥子。 温言奚这才突然清醒,过去把孩子接过来抱着哄,“我都懵了,还以为在做梦,突然反应过来我是真的做父亲了。” 他的声音低哑又轻缓,孩子在他怀里缓缓入睡,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真是辛苦你了,不如我辞官吧,在家专心相妻教子。” 听到他的话,妘清玹手中的动作一顿,她知道他的抱负,也了解他父母亲的期望,怎么忍心让他禁锢在府宅里。 即便做了驸马,官途或许就到这儿了,但也算为了家国大业出了份心力,做了些贡献,或许往后皇上看重,前途还是有望。 “别想了,你乖乖出去赚钱吧,本公主那点子俸银,可养不起这么多人。”妘清玹继续手上的动作,语气嗔怪似的,却叫他心头一暖。 等她把小床重新铺好,他把哄睡的儿子放上去,转身抱住她,“好,我乖乖出去赚银子,我们养你。” 妘清玹在他的胸口闷闷地笑着,相拥而眠,夜里又醒了两次,天就渐亮,夏天的夜短,如此一夜基本上就是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宣昽也想表现一下,就早早起来准备早饭,二人聊了许久,也算熟悉了,于子归便跟着打下手,劈柴烧火还是能胜任的。 等妘清玹和温言奚懒懒起身,桌上已经摆好了暖呼呼的粥,还有蛋羹和小拌菜,蒸了一笼糖包,就是全部了。 近一个月来,妘清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昨晚上后来都是温言奚起身的,叫她多睡了会儿,此刻看起来精神不错。 反倒是温言奚,眼睛都无神了,眼下青了一片,宣昽皱眉,她还没出月子,就胡来了?还好于子归明白,笑着打趣。 “照顾孩子很疲惫吧?就该当爹的感受一下,知道心疼自己媳妇,昨个儿我听着哭了几次,这还是比之前安生些呢。” 温言奚强撑着精神,对他笑了笑,“做母亲的不容易,昨晚有一次清玹突然醒了,竟是要去看看孩子还有没有呼吸。”说着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妘清玹小口喝着粥,瞥了他一眼,“做母亲的都这样,那么小一个娃娃,万一姿势不好喘不上气,他又不会说话。” “习惯就好了,每天小家伙睡觉的时候,她都要去探好几次。” 吃着饭,温言奚都要睡着了,前些天得到消息之后,他们就一路赶过来,中途几乎没怎么休息,又熬了一晚上,还能坐在这吃饭已经算是奇迹了。 众人正笑着,小家伙醒了开始哭,温言奚比妘清玹的动作还快,手里拿着半个糖包站起身,脸上有些迷茫。 “不如把床搬这屋里来吧,咱们轮流照顾孩子,真难想象你们两个这一个月怎么过的。”宣昽见状提议,反正都是一家人,纯洁的住在一个屋子里也没什么。 于子归点头赞同,但没接话,不然怎么说?自个儿是狐仙,精神力自然比常人充沛,又悄咪咪给妘清玹的吃食里放点血,这才安稳。 这种事要怎么和人说? 第九十七章 一家五口 宣昽在这儿度过了他的二十岁生辰,本来正值国丧,也不能大办,几人便躲在这小山村里给热热闹闹的庆祝了。 这天猎户又得了一头小野猪,“最近野猪都快成灾了,也不知哪来的,成群结队,难得遇到一头落单的,就怕它们下来拱粮食。” 为了这事儿,村长还特意叫了村里有主意的男人们一起商量了这件事,今年眼看着收成好,别等着被那帮子野猪给糟践了。 猎户打了野猪,特意留了四蹄,前一天晚上回来就过去陈家,叫陈绵芪第二天一大早去拿,他连夜给宰了。 实在是外来的那家人,一看就阔气,有时候想要什么,还会特意请他给留意着,从他这买猎物给的银子也多,算上辛苦费。 本来顺便给带些野鸡啊野兔子的,就是抬抬手的功夫,一来二去的,猎户也惦记着,像这些他们需要,又寻常不好得的,就给留着。 陈绵芪一大早就和温言禾去了猎户家,提着四蹄,想着今儿拿一只炖汤,另外的三只红烧了,今儿的菜麻烦些,就早点过去。 自从温言奚来了,陈绵芪就午饭的时候过去帮帮忙,眼看着小家伙就要满月,没几天功夫了,陈绵芪还有私心,想找妘清玹说说。 正赶上昨晚小家伙闹了一宿,给这四个人吵得都没怎么休息好,起得晚了,陈绵芪过去的时候,还没开门。 有温言禾在,也不担心进不去院子,“估计还没起呢,我去看看我哥他们。”温言禾就跑去敲厢房的门,可无人应声。 又敲了几下,倒是正屋里传来了她哥的声音,从敞开的窗子里探出头,“言禾,那屋子没人。” 陈绵芪不好跟温言禾一道,就打算先去料理猪蹄,然而她正提着猪蹄想进去厨房的时候,无意间从敞开的窗子看到屋里。 当即惊恐的睁大眼睛,觉得自个儿今天可能要被灭口了,妘清玹正在床前站着穿外衫,是后来的另一位在伺候着。 先前的少爷正从旁边的榻上坐起身,还没睡醒似的,本来这屋里的架子床是不对着窗户的,可原本该是妆台的地方换上了一个床榻。 那张本该摆在厢房的床榻,此时正对着窗户,孩子睡觉的小床就摆着那个夹角的中间,这是和谐的一家五口? 要是换成一男四女,陈绵芪或许还能勉强接受,可眼前这完全颠覆认知,惊得都忘了收回视线,被温言奚看个正着。 温言奚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因着都住在一个屋里,所以说除了妘清玹换了寝衣,他们三个都只是脱了外衫的,被人看到也无妨。 只是这关系,这姑娘似乎难以接受,也没看明白,温言禾发现大哥在看身后,就跟着回头去看,突然反应过来,拉着陈绵芪进了厨房。 陈绵芪完全没反应过来,茫然的看了看温言禾,又提起猪蹄看了一眼,心想是不是应该不要来送猪蹄了,每次都有新的认知。 “绵芪?你没事吧?”温言禾在她眼前晃了晃手,这状态有点微妙。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探出头凑近温言禾,“那个……夫人不是和少爷……你哥和那位少爷怎么……他们怎么在一个屋里?” 第九十八章 真实身份 陈绵芪在努力的斟酌用词,温言禾撇撇嘴,“不如等会儿你亲自问问吧,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么久了都没透露身份,我怕是他们不想让这里的人知道。” 那边温言奚和妘清玹说了刚才的事情,“我去厨房帮帮她。”小家伙已经醒了,和于子归在床上玩耍。 见妘清玹从屋里出来,往厨房过来,陈绵芪有些尴尬,“夫人……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就是不小心瞥到了就惊到了,忘了……” 妘清玹翻出一小袋高粱米,放到案板上,“既然你都看见了,也没什么,只是有一点,不许与外人讲了,我希望我的身份能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绵芪感受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气势,“我嘴严得很,夫人放心。”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不瞒你说,那三位都与我有关系,个子最高的是我的驸马,另外那位是我的侧夫,与我一道来的那位也是我的夫郎。” 听到“驸马”二字,陈绵芪突然意识到,这个世道上,能一女多夫的便只有皇室公主,眼前这位夫人,正是其中之一。 陈绵芪当即跪下,妘清玹也没躲,“是公主殿下,民女冒犯了。” 眼前这人周身的气度都变了,真真是人间富贵花,“起来吧,你都不怀疑我胡乱说的?” “其实,我之前想过,您在这儿住了许久,都未曾透露半分您和那位的姓名,就算是随口说一个都没有,或许您的身份比较特殊。” “只是我就猜测而已,您一瞧就是千金大小姐,还能对我爹娘就像个普通晚辈一样,您是好人,” “不管您是什么身份,我只想过求您带我去趟京城,可又怕您觉得我是贪图富贵,我不是的,我有个哥哥,早些年出去闯荡行医,传信回家说在京城伺候府里的贵人,可前年就没了音信,” “我爹娘愁得很,又没法子,谁知道来了位贵人,就想求您帮着打听打听我哥的下落。” “我听说在京中府里伺候贵人的,一个不留神就容易丢了性命,我爹娘岁数大了,还指望我哥呢。” 妘清玹看着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红了眼眶,眼神真挚不似作假,更何况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算有些了解的。 温言禾听了忍不住开口,“这么多天,你怎么都没跟我提一提,或许我也有法子。” “我也想过,可是就怕被误会,像刘双花说的,扒不上夫人,就去扒着小姐,就想跟着去……我就没敢说。”陈绵芪挂着泪,可怜巴巴的。 “你可知道你哥在谁家的府里?是谁家的府医还是宫里的?” “我哥叫陈仁杞,说是什么杜家的,我曾想出去找找我哥,可我爹不答应,说我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能自己出去。”陈绵芪想起她爹说的话,又转出眼泪来。 “杜家?”妘清玹一听,和温言禾对视,心道杜家确实是前年出的事,听说府里伺候的都另安排出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夫……公主知道杜家?能带我去一趟,看看我哥还好不好。”陈绵芪说着又要跪下,被拦住。 妘清玹沉吟片刻,“等我儿过了满月,我们就启程回京,你准备准备,不过你爹娘能答应吗?” “多谢公主大恩大德,我会回去说服我爹娘的,他们肯定也想知道我哥的近况。” 第九十九章 满月宴 妘清玹答应带她进京,陈绵芪也踏实下来,做了一大桌菜,提着饭菜篮子就匆匆忙忙回了家。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陈家二老就过来,要给妘清玹行礼谢恩,妘清玹拦住他们,“可免了,您二位对我有恩,这点子事儿我能帮的自然要帮。” 若不是有幸遇到善心的二老,可能妘清玹当时还要更遭罪些,现在女人生孩子本就是过一遭鬼门关的事。 陈家的事就等着回京再看,妘清玹当日就派了个人先回去打听着,刘双花也没再来折腾,也就村长媳妇偶尔过来拿东西赚些银子。 天儿热得很,等到了小家伙的满月宴这天,却下了场雷阵雨,一阵雨过后,之前的闷热感消退了些。 “这要是在府里,屋里摆上冰块,那才叫个舒服。”妘清玹出了月子就更加怀念有凉气的日子。 “就算是在府里,你坐月子也摆不得冰块,顶多放在外间,叫人给你扇扇风,稍微降降温罢了。”温言奚替她擦擦汗。 于子归给她翻出来那件蛟绡纱的衣裙,“别难为自己,换上这件吧,冰凉的多舒服。” 本来妘清玹是不想露富,这蛟绡纱价值万金,一匹难得,更别说做成衣裙,就怕被有心人看出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眼下过两日就离开了,便也不在乎了,欢喜的穿上身,忍不住舒爽的长叹了一口气。 因为这件衣服摸起来是凉的,小家伙都不愿意离开母亲的怀里,抓着衣襟不松手,冲着她流口水。 虽说不在京中,这满月宴还是要摆上的,村长和陈家三口也被叫过来热闹热闹,不提村长媳妇和他家二闺女,村长这人还是很好的。 陈家二老给送了一个素银镯子和一个波浪鼓,手柄是花椒木做的,“我们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银镯子对小娃娃的身体好,这个花椒木也算好东西,小娃娃咬了也不怕。” 妘清玹抱着小家伙,“快谢谢二老,给笑一个。”小家伙还挺配合,抓在手里冲着他们咧着嘴笑,可给陈家二老欢喜坏了。 陈绵芪给小家伙缝了个口水巾,纯棉的布料,软软呼呼的,洗得干净还晒过太阳,有一股闻起来很舒服的味道。 村长来得晚,倒是他家媳妇和二闺女不请自来,提着一兜鸡蛋,“这可是野鸡蛋,吃了补身子。”看起来也就算送礼了。 来了是客,妘清玹也不想叫村长面子上不好,等村长提着两条鱼和三只鸽子过来,宣昽瞧见他村长家媳妇瞪了村长一眼。 温言禾离得近,听见他家媳妇嘟囔一声,“给自个儿家都不舍得这么大方。”哼笑了一下,撇了她一眼。 陈绵芪和陈大娘在厨房忙活,村长媳妇拉着二闺女在院里坐着,想和妘清玹说话,见不怎么理睬,又转过去和温言禾搭话。 好歹妘清玹看在村长的面子上还偶尔回一句,温言禾一开始不怎么想搭理的,后来还是陈绵芪看不下去。 “您二位不请自来,还想等着吃现成的吗?看我们娘俩干活,你在这还想着给你这个闺女找门亲事,真好意思的。” 刘双花是个不会做饭的主儿,她娘也有小心思,谁知道陈绵芪能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也不好再继续,去了厨房帮忙。 第一百章 意外来客 进了厨房,刘双花狠狠瞪了陈绵芪一眼,村长不好意思的对他们笑了笑,宣昽开口,“听说附近山里有野猪,解决了吗?” 倒是缓解了村长的尴尬,说起这事,村长可头疼的很,“也不知道哪来的,那天我还跟着老李他儿子进山看了,还不少。” “听说北边今年有些旱,这一片山连着北边,或许是没吃的了,就往南边跑了。”温言奚听过这件事,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这可如何是好,今年咱们这边儿收成不错,要是让野猪给糟践了,今年冬天不好过啊。”村长愁得一张脸都快皱在一起。 想了想又开口,“这要是朝廷能管管就好了,我们村年轻人大多都在外头,就我们这些老骨头能干啥。” 谁都没接话,但心里都有了计较,村长说完就走了神。 小家伙满月,得了个小名儿,叫大宝儿,妘清玹本来是开玩笑说的,可听到这两字,小家伙“啊”的一声咧着嘴笑,这就定下了。 等他都及冠了,还在被母亲叫着大宝儿,就很后悔当初懵懂无知的自己,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出声,还笑! 不过后来有弟弟,他以为会叫二宝儿,心里还算平衡一点,可谁知道居然叫奶团子,一下子就更满足了。 妘清玹的身子调理得很好,大宝儿也壮实得很,便抓紧时间启程回京,还有许多人等着她呢。 还在先皇的孝期,喜事都不易大办,自家府里悄悄地就好了,玹玉长公主府添丁进口,也只大长公主和驸马,大哥林承逸和三哥林儒逸,温家双亲和温言禾,还有左孟和师尊他们来了。 孟月初恢复得很好,不想和女儿分开,便也搬进了公主府,望溪真人和卦师也都来瞧,卦师抱着喜欢的不得了。 温大人瞧着自家的嫡长孙更是乐得不行,温夫人抱着都不舍得撒手,在众人的赞同声中,温大人给长孙取了个名字,“温意安,只希望他此生平安顺遂就好。” “等清玹再生个闺女,我就圆满了。”妘琬琰好不容易又从别人手里抱到小外孙,可惜小家伙都快睡着了。 叫一早安排好的奶娘给抱下去,众人又热热闹闹的聊起来,反正关上门也没人看到听到。 刚用过晚膳,皇上竟悄悄地进了公主府,看到她的那一刻,满腹的话就只剩下一句,“朕好不容易溜出来,想瞧瞧你,你还安好朕就放心了。” “还好遇到于家的十三少爷,救了我,谁知送我回来的半路就把孩子生了,还好有他照顾,不然我们母子可不好说。” “如今时候不合适,就委屈这位私下里入府,往后再安排。”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妘清玹又特意提及,妘鸿煜便明白了。 妘清玹点头说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瞧着皇上都瘦了,不论怎样还是要保重身体。” 面对妘清玹的关心,妘鸿煜还是很欢喜的,一来是先皇崩逝,二来朝中事忙,三来担心失踪的她,确实憔悴了不少。 曾经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终究还是被压得沉淀了下来,明明只比她年长了六岁。 第一百零一章 师父师姐 回府休整了一段时间,难耐的夏日就快过了,为了妘清玹的身子着想,回府之后坐了个双月子,还好温言奚大发慈悲给了点儿冰块度日。 好在回来之后,照顾孩子的事情不需要她操心,她母亲都吩咐下去,又有孟月初、顾月末都喜欢孩子,根本不需要她似的。 “大宝儿在哪儿呢?”自从她回来,左孟几乎都和她长在一起了。 莹心道,“眼下在孟夫人那儿,顾先生也在,”说着又笑了笑,“这二位今儿个还为着大公子谁哄着,争了一番呢。” 眼下妘清玹只要能不在屋里待着,去哪儿都好,“我去瞧瞧,正好左孟也去陪陪孟姨,我在府里安稳得很,不会再出事了。” 被妘清玹说的,左孟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也许是担心过头,实在是一刻没在眼前,就叫她被人掳走。 眼看着就要生了,挺着大肚子深夜被绑,左孟想都不敢想,她一定很害怕,也许会受伤,会没了性命,也许会伤了孩子,幸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左孟对于子归的态度,那不是一般的好,又觉得莫名亲切,见他无聊,还把心无送到他院里养着。 于子归对心无,还真是惦念已久,从前是狐狸身,顶多是种族压制,如今倒别有趣味。 心无觉得眼前这位的气息很熟悉,又想起那些个战战兢兢的夜晚,背上睡着一只吃肉的狐狸,可奈何不了他喜爱自个儿。 以至于心无偷着逃跑了好几次,想回去它自己的院子,都被左孟帮着于子归给抓回来,时间长了也有些认命的意味。 去孟月初的院子,是要路过于子归的住处,正瞧见他追着心无,嘴上念叨着想摸摸它,妘清玹心道,岁数再大也像个孩子似的。 妘清玹也没吵他们,领着人直接去了孟月初的院子,刚到门口就听到孩子的笑声,还有孟月初嫌弃的声音。 “你这么喜欢孩子,自个儿生一个去,别跟我抢。” “那师姐把闺女嫁给我,我们给你生三个,保管让你喜欢个够。” “我闺女可是你徒弟,你这个禽兽!”接着就听到顾月末故作夸张的痛呼声。 “师姐你脚下留情,徒弟怎么了,我就比她大十三岁,而已。”最后两个字,听着就觉得没底气。 妘清玹转头看了一眼左孟,居然发现她脸红了!“十三岁而已?你都过了而立之年,还这么吊儿郎当的,要不是你说,我还以为你是个二十几岁的混小子。” “十三岁可以接受吧?”妘清玹突然开口,左孟一愣,“嗯”了一声,便发觉上了当,闹了张大红脸,羞恼的快步进屋去。 看着左孟气势汹汹的背影,妘清玹有了兴致,果然人到了某个阶段,就喜欢保媒拉纤,眼下不就有一对儿吗? 明显花有意,水有情的,而且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小了,争取这两年多一过,就让他二人成了好事。 虽说眼下照顾孩子是最重要的,可毕竟有那么多人帮着照顾,妘清玹一时有些无趣,这无外乎是件顶大的好事。 第一百零二章 年少思慕 当晚和温言奚结束,靠在他怀里聊天的时候,妘清玹就把这事儿与他说了,“这倒是好事,相差十三岁也无妨,两情相悦才是佳话,只是孟夫人那一关,顾先生可不容易过去。” 孟月初对顾月末的态度,作为师姐弟来说,还算不错的,可要是做丈母娘和女婿,就有点微妙。 更何况不仅仅孟月初这一关,望溪真人和卦师也都在中间拦着呢,顾月末要真想娶到左孟,且要费一番功夫了。 那日的话,顾月末说得像个玩笑,孟月初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他的认真,一时间有些头疼,生怕左孟被人骗了。 顾月末的年纪,只比她小了几岁而已,师弟将来要喊她一声“岳母大人”,还真有些想象不出那个场面。 一直以来,左孟以为师父对她,只是爱徒,或许是更深刻的师徒之情,就像师尊和她娘那样。 然而那天的话,她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 可以说这个师父是她命里最重要的男子,当然,如果不算她爹的话。 自从家破之后,对于她来说,最最重要的便只有妘清玹,后来有了师父,有了师尊,找回了娘亲,重要的人虽然变多了,可师父一直是特别的。 可以说,顾月末是左孟放在心里的唯一一个男人,少女怀春谁没有过,她也曾偷偷仰望过他,也曾午夜梦回全都是他。 曾经她要报仇,她有责任,无论是爹娘还是妘清玹,她都舍不下,又谈什么儿女私情,年少思慕。 而他,是她的师父。 她不能。 如今似乎年华正好,岁月静和,杀父之仇已报,娘亲已经寻回,最珍视的人也有那许多人守护…… 夏天带走了郁郁葱葱的绿色,秋凉了,妘清玹单独找过一次顾月末,趁着左孟陪她娘的时候。 然而妘清玹还没说什么,顾月末先开了口,“为师的好徒弟,尊贵的公主殿下……”妘清玹一听,看着他,心想他这是要做什么。 “师父,有事您先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想求你一件事,”眼看着嘴角一撇,“师父都三十有三了,还未娶妻,你要帮帮师父啊!”要不是师徒,瞧这架势估计都给跪了。 “师父想娶媳妇了?有人选了?”正好妘清玹找他也是这件事。 “好几年了,是我的掌上明珠,可是她比我小了十几岁,我怕吓着她,眼看着她娘我是搞不定了,全靠你了。” “掌上明珠是这么用的吗?”印象中特指父母疼爱女儿吧? 顾月末噎了一下,“师父师父的,算半个父,可以吧……哎呀,不重要,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谁吧?” 妘清玹忍着笑意,故作惊恐,“师父,我可没打算让您做我的夫侍啊!不行不行,不合适。” “哎呀!是孟儿,不是你!”眼看着顾月末都急了,“你帮帮为师,你问问她,对我……我也不敢强求,就想问问。” 妘清玹受不了,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羞涩扭捏的样子,“呀呀呀,我帮就是了,这么大人了,没个正形,谁放心把闺女嫁给你啊。” 就算是装出来的样子,妘清玹也不想多看。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一百零三章 老男人 自从孟月初知晓了顾月末的心思,也旁敲侧击问过左孟的态度,竟然发现自家闺女,已经对那个老男人动心了! “孟儿啊,他可是你师父,比你大十三岁,都成老男人了,你年纪还小,可别被人骗了感情。”孟月初这话说得语重心长。 左孟没想到她娘能说得这么直白,不留情面。 “娘,可以说,师父是除了我爹之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男人,他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这次出去把我照顾得也很好。” 看着她娘的神色,想了想又说,“我已经二十岁了,说起来都是老姑娘了,和你口中这个老男人不正合适嘛。” “你这个丫头,娘是怕你被骗了,他这个年纪,经历的比你多,手段也更高,你一个未经情事的姑娘家,娘担心。” “娘,我都明白,可女儿遇到的男人就那么几个,也就他在女儿心中不一般。”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娘打断,“我明白了,你就怪见过的男人太少了,娘改天就去找公主说说,给你相亲。” “到时候多寻来几位和你年龄相当的,就在你面前站一排,随便你挑!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尽管和娘说!” 其实对于这件事,孟月初远没有嘴上说的那样坚决,顾月末对左孟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也从妘清玹那儿打听了许多。 只不过她总觉得有些别扭,师弟要娶她的女儿,就好像年龄相近的闺中好友非要嫁给她的小儿子,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孟月初想做的那件事,当初她师父师娘拦不住,如今她想做的这件事,左孟也拦不住,倒是妘清玹听过前因后果,憋着笑不肯答应。 “孟姨,如今国丧期间,相亲这事儿不合适,不如回一趟望溪观,问问师尊和卦师的意见,毕竟我师父也是她们徒弟。” 眼下已经寒冬腊月,先前下过雪都已经融化,趁着天气好,年前回一趟师门瞧瞧也好。 妘清玹本想着,或许望溪真人和卦师之中,总会有一个人乐意这桩事,事实证明,卦师面色欢喜,师尊却皱了眉。 “月末,你怎么证明你对孟儿是真心呢?她只是你的小徒弟,你怎么会起那样的心思?” “师父,徒儿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好歹也是您亲自选中的徒弟。”顾月末直挺挺的跪在屋中间。 “不清楚……”望溪真人移开视线,“是卦师算得你与我师门有缘,恰巧你来了,本尊恰巧收你为徒,”顿了顿,“而已。” 这一番话,不仅顾月末愣了,妘清玹都愣了,更别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温言奚、宣昽、于子归三人。 这时候卦师开口,“这不是有缘嘛,你看多深的缘分,又是月初的师弟,又是孟儿的师父,以后也许还是夫君女婿的。” 望溪真人瞪了卦师一眼,“就是你卜卦什么三个有缘人,招了个祸患,”顿了顿,看了顾月末一眼,“两个。” 外面飘着细碎的雪花,左孟闯进来的时候,头顶肩头还落着些,进门就跪在了顾月末身边。 “师尊,卦师,娘,我是真的很喜欢师父,我不在乎他比我大多少岁,也不在意别人如何议论。” 第一百零四章 师尊反对 这一跪,孟月初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望溪真人说道,“孟儿,你付出真心,他呢?你可知他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师父!我是真心的,我对天发誓,我对孟儿的情意是真的,她从前年纪小,又有未完成的事,如今终于圆满,我才敢说出来。” “师父,你的担心我都理解,你放心,若我能娶孟儿为妻,我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我的命都是她的。” 孟月初突然想起当初的她,执意要与左名城在一处,那时候师父也是这般,或许多年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师父还是有心结。 “师父,月初当年不孝,做了那样的事又执意离开,月初知道您担忧什么,可是师父,那都过去了,不会有人害孟儿,不会再有那样的误会,我们都可以保护她。” “师父,这么多年我从未后悔过捡了名城回来,也不后悔怀了她,独独后悔的便是不曾与您说明就离您而去。” “后来的事……”孟月初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可是能与心爱的人相依相伴那些年,我不悔,如今回想也是欢喜的。” 大颗大颗的眼泪流出来,是为着故去的夫君,卦师看不得这样哭啼,过来把她扶起,“好了,我与你师父说说话,你们先回去。” 望溪真人不作声,垂眸坐在那儿,卦师执意让他们先离开,这样僵持下去,也是没个结果。 妘清玹和顾月末跟着孟月初和左孟一道回了住处,温言奚三人回了他们的院子,“晚些我过来接你。”温言奚临走之前道。 宣昽心中虽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表现出来,现在他努力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大宝儿身上,还指望着这个便宜儿子能在他老了之后善待他。 于子归更是无所谓,以身相许只是报恩一贯的路数,可要说实实在在的感情,也许还需要培养吧。 到了孟月初的住处,说了会儿话才稳住情绪,“我知道师父有心结,她怕我内疚又不肯说,就这么别扭着,倒是为难了你们。” “师姐,你放心,你也叫师父放心,我会好好护着孟儿,更何况咱们这些人,都在呢。” “是啊,孟姨,左孟这么厉害,一般人都难以近身,更别说还有这么多人疼着爱着护着了,我师父和左孟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您放心。” 孟月初听着妘清玹的话,看着她挤出一丝笑容。 妘清玹早就发觉二人不对劲,只是一开始没往深了想,后来又发生了那许多事,直到现在才搬到明面上来说。 谁承想师尊的反应那么大,还以为丈母娘的故意试探就够了,师尊就算不太满意也不会如此,总归还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孟姨你不反对啊?你放心,我觉得是真心的,现在能劝师父的,也就是卦娘和你了,求你就跟师父说说好话。” 孟月初惊愕的瞪大眼睛,看着顾月末,“你跟我叫什么?” 妘清玹和左孟也都没反应过来,顾月末讪讪一笑,“都要娶您女儿了,不叫孟姨,那叫……娘?” 眼看着这一脚是结结实实踹在顾月末身上,“你还是叫师姐更好听一点。” 妘清玹忍不住笑出来,左孟又惊又羞,憋红了脸。 卦师带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第一百零五章 年关将至 也不知道卦师和望溪真人说了什么,后来好些天,除了卦师和大宝儿,望溪真人谁都不肯见。 眼看着就要到年关,妘清玹想着和温言奚他们先回去,山上比京中还要冷些,担心大宝儿受不了。 妘清玹提议叫左孟和她娘,还有顾月末留下,陪师父师尊的一道过年,多相处些时日,或许更好。 左孟不放心妘清玹,想跟着回去,“你陪了我这么多年,也该为你自己打算了,难得遇上心仪之人,他也喜欢你,别耽误了。” 最终妘清玹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左孟,送她回了公主府再回来,顾月末自然跟着。 “也好,这两天我再找师父说说话,你们安心回来。” 正好趁着二人不在跟前碍着师父的眼,孟月初打算着与师父谈谈心,心结打开了,往后的事就好办了。 回了公主府,左孟和顾月末带了些她预备的东西回去,妘清玹还想着,本以为依着这两个人的性格,叫他们表白心迹都需要不少时间。 没想到顾月末直接就和左孟她娘说了,这两个人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把心意都表明,就剩下师尊那一关。 瞧着不好过,可只要过了这关,就可以预备着成亲了。 本来还以为找到了一个大大的好事,能够打发时间,可谁想到新年还没到,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别以为你又无事了,陈绵芪的大哥有消息了。”于子归掏出一张纸给她。“你看看,他虽在杜府做过医官,却是当今皇上的人。” “怪不得当年还是七王妃的皇后生产,那么容易就抓到了贼人,原来报信的人是他。” 妘清玹回想起当年的事,不知该作何感想,没点手段,全凭在先皇的喜爱和运气能坐上那个位置,根本就是在赌命。 自古以来,能够到达权力顶峰的人,就没有单纯干净的。 “现如今陈仁杞在宫里太医院当职,自然是皇上信得过的,或许你可以让他们兄妹相聚。” 这事儿查到皇上跟前,就要想法子,换个策略,第二日一早妘清玹就递了牌子,进宫求见皇上,有事相求。 妘鸿煜心中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等上朝回来,妘清玹已经等在殿中,“臣女拜见皇上。” 依规矩行了礼,妘鸿煜坐在上首,叫伺候的人都退下,这才与她说话,“你家丫鬟手里提的是什么?” 莹秀站在后头,提着一个食盒,“先前皇上赏我的,从南边运过来柚子,我用柚子白皮做了柚子糖,还有一碟子我秘制的梅花酥。” “都叫人瞧过了,皇上可以吃。”妘清玹亲自端过去。 “你还能害朕是怎样,不必这么小心。”妘鸿煜笑着责怪似的,拿起一块柚子糖,“又甜又软,没想到柚子皮还能吃。” “这柚子,不仅果肉好吃,最外面的表皮削下来,洗干净还能做柚子茶,白色的软皮就能做这种柚子糖,对身体有好处。” 妘鸿煜又吃了一个,“不错,往后有新鲜的吃食,想着给朕来尝尝。”妘清玹笑着点头说好。 第一百零六章 玹玉姑姑 “你说有事相求,什么事说来听听,朕如今能帮你许多了。”说这话时,妘鸿煜深深地看着她,妘清玹只能假装没注意到。 妘清玹把她和陈家的事儿简单说了说,“他家有个儿子,说是在京中做医官,先前传信说是在杜家,可这杜家……” “原先在杜家姓陈的?你可知道名字?” “陈仁杞,是个草药的名儿,”妘清玹停顿了一下,“就想求皇上打听打听,当年杜家伺候的人都发配了去了何处,可还活着。” 做戏做全套,妘清玹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就算皇上去查,也顶多知道她查过这件事,查到杜家就没了线索。 “也是巧了,有个太医就叫陈仁杞,约莫二十五六,医术精湛,也曾提过是家学渊源。” “若真的是他家儿子,能否把这位陈太医叫来问个话。”对于妘清玹的小请求,妘鸿煜素来是不会拒绝的。 等陈太医的时候,皇上唯一的嫡公主妘意歆,才三岁的小丫头被贴身宫人领着来见皇上,“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 小奶音儿软软的,行礼也像模像样,“好,这是你玹玉姑姑,快请安。” 妘意歆又侧了个身,给妘清玹行礼,“玹玉姑姑安好。”起来之后又看了看她,“玹玉姑姑像仙子一样。” 妘鸿煜有些恍惚,二十年前的他也曾与父皇这样说过,“画里的人就像仙子一样”。 “好孩子,小嘴儿真甜,快去找你父皇讨些柚子糖吃。”妘意歆欢欢喜喜的扑到妘鸿煜怀里。 吃到柚子糖的时候,大眼睛都亮了,“哇,是甜的,软的。”妘清玹看着他们在笑,妘鸿煜突然有个念头,多像一家三口。 “意歆,你母后呢?” “母后在后面,我跑得快。”妘意歆又得了块梅花酥,说的时候抬眼看了看门口。 皇上又看向跟来的宫人,“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听说玹玉长公主进宫来了,又传了太医,有些担心想过来瞧瞧,大公主许久未见皇上,便急着先过来了。” 正说着话呢,就听外面传皇后娘娘驾到,妘清玹起身给皇后行礼,“玹玉快起来,免礼,说来你还是我们母女的恩人。” 皇后拉着妘清玹的手说了说话,便坐到皇上身边,“也是巧了,正要去传太医瞧瞧我这个手腕,冷了就泛疼,听宫人回来说你进宫来传了太医,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皇后的语气中满是关切,妘清玹笑了笑,“娘娘记挂了,我好着呢,是替友人来寻人问些事儿,还不确定,等见了这位太医才知晓。” 又说了会儿闲话,皇后领着大公主便先回了寝宫,也正是要用午膳的时候,皇上没说留膳,先回了倒正好。 皇后刚离开没一会儿,这位陈太医才匆匆赶来,“给皇上请安,给玹玉长公主请安。” 当妘清玹看到这位陈太医的模样,就基本上肯定了,“陈仁杞,长公主找你有话要问。” “玹玉长公主请问,微臣知无不言。”陈仁杞有些紧张,这阵仗有些大,莫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公主。 第一百零七章 无巧不成书 妘清玹看得出这位眼里的惊慌,“你别怕,我只想问问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微臣家里有双亲和一个妹妹,只是不知都还在不在。”陈仁杞很纳闷,玹玉长公主问他家里人作甚。 “你家妹子叫什么名字?” “陈绵芪,绵芪是个草药名儿,我爹给取的,今年有十六了吧。”说起妹妹,陈仁杞的声音都温和许多。 “你爹是一位医者,你娘精通妇科,也做稳婆,你已经与家里有两年多没联系了……” 听到这儿,陈仁杞惊惧地抬头看着妘清玹,“长公主怎么知道?我家里人……” “说来陈家二老对我有恩,若不是有幸遇见二老,我和孩子还说不好会怎样。” 玹玉长公主的嫡长子是在回京的路上生的,皇上跟前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些,算着时间也有半年,“长公主见过我爹娘和小妹?他们可还好?” “都好,就是担心挂念你。”又转过头对妘鸿煜说,“皇上,看来是无巧不成书,这位陈太医正是我要找的人。” “那是极好,陈仁杞,如今时局安稳,你也别怕牵连家人,给你爹娘写封信,你家小妹跟着玹玉来了京城,朕准你出宫半天,去见见。” 当年陈仁杞就被七皇子看上,算是心腹,替他做了许多事,以免出了事连累家人,妘鸿煜叫他给家里写最后一封信,断了联系。 这两年根基不稳,时局未定,妘鸿煜把这事搁到了一边儿,陈仁杞又心中担忧,只死心塌地做事,想着往后前途不定,就此断了也好。 陈仁杞也知道爹娘惦记,可没想到才十六岁的妹子能跟着别人进京,若是被骗他恐怕要后悔半生。 “谢皇上恩典,谢玹玉长公主,微臣回去拿些东西,长公主出宫前叫人别忘了微臣。”陈仁杞喜不自禁,满脸笑意。 “去吧,玹玉陪朕用个午膳再回也不迟。”皇上开口,陈仁杞告退,妘清玹也应着,毕竟求人办事,总是要有所付出的。 皇上体谅陈仁杞思亲心切,与妘清玹一处用过午膳,也没多留就叫她回了,陈仁杞一路上捧着这些年给他爹娘和小妹买的东西。 等到了公主府,着人把陈仁杞安排在偏厅,又叫了陈绵芪过来,妘清玹亲眼看了一场兄妹重逢的催泪大戏之后,就默默离开了。 陈仁杞留下来与小妹用了晚膳,真是有说不完的话,可也要在宫禁前赶回去,临走之前寻了妘清玹,千恩万谢。 等陈仁杞回了宫,陈绵芪又跟着妘清玹,要说会儿话,“公主殿下,民女也找到哥哥,瞧见他安好,过两日就回了,告诉我爹娘这个好消息。” “也好,只是前些日子又下了场大雪,路不好走,等雪化了天好些就叫人送你回去,你先给你爹娘写封信,我倒是能差人送去。” “都听您的,要不是您心善帮我们,还不一定能不能找到我哥呢。”陈绵芪又机灵又懂事,妘清玹打心眼里喜欢。 更别说温言禾,自打妘清玹成婚,不好缠着她陪自己,现在难得遇到入眼的姑娘,几乎隔几日就来寻陈绵芪,带她四处游玩。 第一百零八章 瑛良姝 一桩桩的事儿,都异常顺利,妘清玹感觉又闲了下来,大宝儿已经快七个月,开始吃些蛋羹和肉泥。 有玲安大长公主喂养孩子的法子,妘清玹就很省心,温言奚给安排地很精细,奶娘照着去做,也不需要她费心。 今年的除夕夜,都在自家府里过,玹玉长公主府又多了两口人,虽说左孟他们不在,但有个小孩子就显得热闹些。 陈仁杞在京中有个小宅子,皇上特许除夕这晚叫他回自个儿宅子,和小妹一起过年。 “刚入冬的时候皇上就派人去了那儿,野猪狡猾得很,没除掉多少,年前听说又成群结队出来,好在一直没进村庄。” 过了年都在府里歇着,温言奚就和妘清玹说起来那件事,“冬天山里没吃的,就怕它们下山祸害村庄,也是头疼。” “是啊,野猪凶悍,不好对付,这事儿是咱们遇着了能直达天听,这么快就有人去,或许哪处也是如此,只是咱们不知道。” 妘清玹看着温言奚,他这个样子还挺迷人的,当温言奚发现她在看他的时候,妘清玹想跑已经晚了。 初三这天,被天气耽误行程,送信才回来的人禀报,说陈大夫上山采药,被野猪给伤了腿脚,幸好陈大夫冷静,当时就给自个儿医治。 听了这消息,陈绵芪当即就要赶回家,可陈仁杞再担心也没法回去,“反正爹娘岁数也大了,这次回去你把爹娘接回京城,我在这儿还有宅子,接来养老吧。” 医者难自医,陈大夫有腿疼的毛病,一道天儿冷了尤其,又放不下手里的活计,这次更是直接伤了腿脚。 陈绵芪当即应下,妘清玹派人送她回去,把陈家二老接回来,温言禾也跟了去,省得两个老人执拗,陈绵芪说不动。 回来之后,妘清玹问是怎么说服的,陈绵芪回话,“说了许多都不听,养伤也好,尽孝也好,都不想离开。” “后来还是温小姐称我哥就要娶媳妇生孩子,需要他们照顾,又给我爹娘分析说我在京中才能找一门更好的亲事,这才说动了。” 陈家二老被接来京中,妘清玹去看过一回,陈大夫的腿医治及时,就是天气不好难免不适,不影响行走。 二人又在京中买了间铺子,给人看病诊治,不想只叫儿子养着,毕竟陈仁杞在宫里,过得也不会多安稳。 温言禾为了实现她说过的话,私下里给陈仁杞寻亲事,等国丧过了,就安排起来,也不算说了瞎话。 先皇仁慈,留下遗诏称国丧只需一年,出了这个正月,就算过了,又恢复了从前的日子。 原本订好成亲的百姓家,趁着三四月份就给紧着办了,毕竟有些姑娘,一年都耽误不起了。 比如温家二小姐,已经满了十八岁,比着十五六岁就嫁人的姑娘,就不算小了,热夏刚过,就被皇上迎进了宫。 温言禾一进宫就直接封了良姝,皇上还亲自挑了个封号“瑛”。 名号中从王的,先有玲安大长公主,后有玹玉长公主,不论是先皇还是当今皇上,后妃中都没人担得起这份尊荣。 可见皇上对温家二小姐的偏爱,不仅入宫就是良姝,还得了只有皇室公主才能用的字做封号。 第一百零九章 新皇选妃 皇后所出只有一位大公主,后妃也只有寥寥几人,都是妘鸿煜成婚前伺候过他的,位份最高的也就是诞下二公主的徐才女。 国丧过后,挑了二月初八给皇后行册封大礼,又叫内侍府给挑了几个好日子,先前府里伺候过的也都册封了才女。 府里的老人儿不过四位,徐才女得了个封号“佳”,只可惜二公主一生下来身子就不大好,太医说是在娘胎里受了寒气。 刚怀上不到两个月,先皇崩逝,冰天雪地跪拜守灵的,若不是腹痛还不知自个儿已经有孕,如今也是悔不当初。 等皇后和后妃都已册封,就开始选妃,这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选人,皇上正值青年,各地许多合适的姑娘都涌入京城。 天气渐热,妘清玹在府里待不住,偏要给自己化了妆,扮作男子上街瞧热闹,“难怪选妃都在春日,人比花娇,才是好景色。” “可惜如今天热了,就盼着这些花香能遮住美人的汗味。”温言禾还在调侃别人,就被温府的小厮给叫回去,成了这些美人中的一个。 等温言禾被叫走,妘清玹和左孟说,“咱们皇上终于有动作了,听她刚才这酸的,回头问问她圣旨里都写了什么。” 妘清玹难得出来一趟,谁被叫走都不耽误她,“听说京中最大的寻芳阁,出了一位花魁,还是个男的,想不想去看看。” 此话一出,左孟反应不大,莹秀莹心却红了脸,“公……子,你一个……你不能去那个地方。” 莹秀和莹心一左一右拉着她,左孟是一副你去哪儿我都跟着的样子,“本公子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两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拉得住她,“左孟,成亲前总要做些以后不能做的事,万一以后后悔了,师父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谁知道左孟面不改色,“他打不过我。” 妘清玹撇嘴点点头,“优秀。” 这寻芳阁,不像别的青楼乌泱乌泱乱得很,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个能听小曲的茶楼,只不过某些交易都是在后院。 四人刚进门,一个妩媚的女子就迎上来,“四位里边请,是来看咱家花魁的吧?” 莹心纳闷,“你怎么知道?” 那女子用手帕遮住嘴,笑着凑近,低声道,“四位姑娘,总不会是来看姑娘的吧?” 说完又站好,“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我见得多了,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四人找了个空桌,“那怎样才能见到花魁?男花魁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说着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 “那自然是独一份儿,皇上选妃,京中来了那许多人,咱们也是趁着人多,想多赚点儿。” 这女人看得出来,为首的女子身份不凡,就乐意多说些,“来选妃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谁能上你这儿凑这个热闹。” “姑娘家总不能是自己来吧,能进宫去参加选妃的,都不是一般人家,跟来的亲眷,伺候的下人,在座不少都是呢。” 第一百一十章 男花魁 女人干脆坐了下来,抓着桌上的瓜子,一边嗑一边小声说。 “这花魁究竟有多特别,您这儿都坐满了,也没见着啊。”妘清玹看了一圈,在座的人瞧着都是非富即贵的。 “您几位来得不巧,咱家花魁刚露了个面儿回屋,有位贵公子花了大价钱,要他单独陪着说说话。” “那还真是不巧,我们在这儿歇会儿,改日再来。”又给了银子,把女人打发走。 妘清玹又跟另外三人说道,“都吃一碗这儿的凉粉儿,也是一绝。” 半碗粉儿下肚,就看到进来两个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还有些稚嫩,“看着眼熟,你们谁认识?” 听了妘清玹的话,三人都看过去,还是莹秀开口,“奴才瞧着高个的应该是王家的三公子,另外那位应该是元家的八公子。” “元家八公子好像是叫元明哲,王家三公子叫……”世家子弟中,妘清玹还是知道些的。 “王洛屿。”左孟突然开口道。“他二人和易家七公子易少珩关系极好,只不过易家那位神童性子高冷,不会跟他们来这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妘清玹的印象中,能让左孟记住的男子,屈指可数。 左孟干咳一声,她能告诉妘清玹,这三位都是大长公主给妘清玹物色的夫侍人选吗?显然不合适。 “王洛屿功夫不错,别看年纪不大,只是庶出的,不怎么受重视。”说完又补了一句,“这三位都是家中庶出的,倒也因此成了好友。” 嫡庶之分,真是让人无奈,妘清玹想着,既然无力改变,至少她自己的孩子们,不能受到嫡庶的约束。 “瞧着都是好孩子,只可惜被庶出的身份给耽误了。” 妘清玹能大概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也是来瞧瞧男花魁的,只可惜不凑巧,听说今儿看不到,也没怎样,温和有礼的离开了。 一个人的品行如何,是不可能时时刻刻假装出来的,尤其还是两三个,都说人以群分,不可能全都是装出来的。 后来妘清玹与这三人相识之后,才发现当初的判断有误,这三个人究竟是怎么成了好友的,除了易少珩,另外两位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 出来一趟没看到花魁,好在吃了一碗凉粉儿,也不算白来,趁着身上带着凉意,直接回了府,给温言禾的贺礼要准备起来了。 回了府,就听说温言禾的这份圣旨,是选妃众人中的独一份儿,也是殊荣,当天就有人送去贺礼。 “这些人还真快,不过我不急,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好好准备,反正进宫还早着呢,怎么也得宫里的人册封完。” 圣旨一下,送礼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后宫里的人送来了贺礼,除了皇后等着入宫后再赏赐,才女和美人们都送了。 可就在这些宫里的贺礼中,温言禾差点给毁了后半生。 依着规矩,宫里虽说是贺礼,可如今也叫赏赐,旁的物件还好,有些吃食是要当面儿吃一口的。 各宫都送了点心,温言禾每样咬一口就算谢恩,半夜又吐又泻,第二天一醒来,脸上和身上竟起了一层红疹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言禾中毒 “一品红?”妘清玹一大早赶来,就瞧见温言禾躺在床上昏睡着。 昨个儿得了圣旨,温言禾又欢喜又紧张,便留下了来给她道喜的陈绵芪,二人说了半宿的话。 谁知半夜里温言禾突然不适,又吐又泻的,身上还开始起疹子,又红又痒还肿了起来,陈绵芪当即觉得不对劲,检查了她的吃食。 趁着府医给温言禾瞧的时候,陈绵芪又不放心,查了所有温言禾碰过的,作为贺礼刚送进府的物件。 “我瞧着是吃坏了东西,又碰了刺激皮肤的,把能想到的都查了,发现不仅盛点心的碟子上都涂抹了一品红的汁液,点心里也都有。” “而且那些汁液都是点心做好之后,才滴上去的,用量不多,不然恐怕会伤了性命。” 陈绵芪又急又气,眼圈泛红,“这还没进宫呢,那些个女人……而且我听府医说言禾吃不得海鲜,山楂和蟹黄一起吃,只会加剧过敏。” 妘清玹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看着桌上摆的四碟子点心,山楂糕,豆花糕,蟹黄酥,马蹄糕。 “这碟子蟹黄酥是谁送的?还有山楂糕。”妘清玹问温言禾的贴身丫鬟。 “回公主殿下,蟹黄酥是何才女赏的,山楂糕是范才女赏的。” 何才女?范才女?似乎都没听妘鸿煜提起过的,估计也就是占了个位份,压根不得宠,至于对方知不知道温言禾海鲜过敏的事,还要再查问。 “宫里娘娘赏的,言禾不得不吃,只是蟹黄、山楂和一品红的汁液掺在一起,才会这么严重。” “昨天我都不知道,还是言禾发作之后,我查看了才发现的,不过已经用了栀子汁解一品红的毒性,昨晚上也喝了不少紫苏叶泡的茶。” 陈绵芪跟在她爹身边这些年,也学了不少,又有府医一道伺候着,总算是叫温言禾没什么大碍。 “好在昨个儿你在,换了旁人不一定有你这么细心,眼下查出了问题,就该去查人了。” 妘清玹把皇上给她的令牌拿来,命人带着四碟子点心进宫去,把事情说清楚,请皇上查问处置。 宫里来了几位太医,皇上的近身内官领着来的,同妘清玹说皇上在亲自查处此事,先派他来看望,等有了结果就亲自来。 温家双亲在温言禾的院子里坐了大半天,温言奚也回来陪着,等温言禾醒了,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烧了,也没那么红肿了,痒的话忍着点别抓,可以轻轻抚摸,破了相就不好看了。” 温言禾懂事的点头应下,“你们快回去歇着吧,我没事了。” “娘再陪你一会儿,公主和言奚回去吧,有事我派人叫你们。”既然温言禾没什么大碍,妘清玹想着再留下也是添乱,便依言回府。 陈绵芪留下贴身照顾着,毕竟府医都是男子,不是很方便,身边的医女还不一定有陈绵芪贴心。 回去的路上,妘清玹和温言奚讨论了一下这件事,“就看皇上如何处置了,若是从前还能说上一说,如今却不能了。” 温言奚想起当年妘鸿煜初初对温言禾表露心意,他看这人怎么都不顺眼,还想着要娶他家妹妹,总要刁难一番,现在是不能了。 “顺其自然吧,一切自有天意,言禾是个好孩子,上天会眷顾她的。”妘清玹很理解他,却也只能劝几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寻芳阁 才过两日,就有了结果,那一品红的汁液是佳才女的手笔,何才女和范才女那里两相克的点心,也是佳才女暗示的。 佳才女刚册封没多久,还没享受几天,如今直接被褫夺封号,还贬为选侍,罚到浣洗司为奴,另外两位也都受了罚。 皇上亲自来探望,却没见着人,说是还没痊愈,如今的样貌不便见人,看着皇上被关在门外吃瘪的样子,温言奚的心里暗自畅快了不少。 陈绵芪求到温言禾跟前,要陪她进宫去,贴身伺候她,毕竟懂些医术,就连原本在温言禾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帮腔。 “你做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寻一门好亲事,相夫教子不好吗?我与你的渊源都不及清玹,你又何苦把大好年华耗在深宫之中?” “不瞒你,我心有所属,可那人是别人的夫君,不如让我跟了你入宫,与那人再无交集,过些年放下了,我知你心善,你定会再给我挑个好人家的,即便一辈子不嫁,能护着你,也算是报恩了。” 眼见着陈绵芪跪在跟前,温言禾直接把她拉起来,“你容我考虑考虑,你也回去想想,和你爹娘好好商量过。” 五月末,温言禾又活蹦乱跳了,只可惜顶着良娣的身份,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出去玩乐。 于是她拉着妘清玹,给自个儿也打扮成男子的模样,去了之前没去成的寻芳阁,心里想着入宫前怎么也要一睹这位男花魁的真容。 还没等看到男花魁,妘清玹和温言禾先是撞见了汪家嫡出的大公子汪景行,又遇到了乔装打扮的妘清瑶。 近来因为选妃,京中人员杂乱,朝中事务繁忙,宣昭忙些,妘清瑶也趁机跑出来看花魁。 妘清瑶好美色也就罢了,汪景行这人,传言他这清高孤傲,怎么会来这个地方? 妘清玹和温言禾看到了妘清瑶,对方自然也认出了她们,直接过来和她们坐在一桌,“今儿还真是热闹了。” “是啊,你家驸马可知道你偷偷来这儿?”只要和妘清瑶在一处,温言禾就忍不住刺她几句。 “别急着说我,我皇兄可知道你来这儿?还有清玹不是也坐在这里,咱们谁也别说谁。” 妘清玹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人,“好了你们两个,都是一家人了,话说回来,怎么今天这么热闹?” “你们不知道啊,也是遇着了,好像是花魁要献舞,这么长时间他都是露个面,顶多弹个琴,献舞还是头一遭。” 别看都是已有家室的女子,妘清瑶知道得可多着,“我在楼上订了座位,看得清楚,上去再说。” 妘清玹和温言禾来得不早,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位置不太好,便与妘清瑶一起去了二楼。 谁承想这一瞧,二楼坐着的都是世家女眷,都用面纱遮着脸,打扮得也都不招摇,一个个眼睛滴溜溜的,又新奇又紧张。 今日寻芳阁在座的,多半都是女子,女眷们混迹在其中,还不如这两个女扮男装的显眼。 有跟着夫君来凑热闹的,也有未出阁的瞧瞧来,妘清玹忍不住心中感叹,果然是民风开放。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魁献舞 巧的是妘清瑶预定的位子,旁边就是汪家那位清风霁月的大公子汪景行。 在这半边坐着的男男女女中,他一袭素色衣衫独在一处,腰间挂着一枚赤琼的玉佩,雕成荷花样式,整个人最是显眼的。 当初汪景行差一点就成了十公主的侧夫,既然相识,碰见就相互点头,算是见了礼。 “你二人见过花魁的样子吗?”妘清瑶也是听说了许久,都没机会来瞧瞧。 温言禾摇摇头,妘清玹说道,“我只来过一次,不巧碰上有贵公子出大价钱叫他相陪,吃了一碗凉粉儿就回了。” “男花魁伺候贵公子?我只听说过有男子是有那个癖好的,还真没遇上过。”温言禾眼睛瞪得大大的。 “两个男子?这……怎么陪啊……”妘清瑶怎么说也是嫁了人的,想的比温言禾要更深。 妘清玹咬着嘴唇,沉吟许久,“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两个男子能够抛开世俗在一起,也是挺让人敬佩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座位的人听了她们的话,先是屏住呼吸,最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垂下目光,藏起了笑意。 花魁出场之前,寻芳阁的姑娘们唱唱曲儿,弹弹琵琶,跳个舞,妘清玹她们没有兴趣,直到听见起哄声。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从二楼走下来,身着绀青色轻纱衣,满头青丝半束在后边,一步一步仪态万方。 当真是人间绝色,艳丽而不媚俗,娇俏而不女气,眼波流转,就直直撞进了心窝里。 “赏心悦目。”妘清玹不知该怎么形容,只能说出这四个字。 舞姿动人,带着少年原有的潇洒和劲道,若有若无的香气,亦柔亦刚,身姿轻盈,有些步子却也稍显沉重。 妘清玹在看他跳舞的时候,也忍不住去看在座人的反应,无意间看到汪景行的神情,和紧握杯子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筋骨凸起,或许是因为太用力而指尖泛白,克制又隐忍。 这花魁莫不是他家里什么人?贪图玩乐的纨绔公子,混进寻芳阁做花魁,被兄长抓个正着,又气又无奈的桥段? 妘清玹脑补了一场大戏,不知不觉喝了半壶茶水,一碗凉粉儿也下了肚,熬到花魁的舞跳完,就忍不住想去净手。 “我眼看着你喝了那些个茶水,现在好了,急不急。”左孟跟着她去了后院解决问题,还不忘念叨她。 “好姐姐,你少说两句。”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左孟抱着手等在外面,也很无奈。 等妘清玹出来净了手,二人往回走,还没到转角就听到了两个男子争执的声音,实在是耳朵太灵,有时候不得不听到一些事情。 “你今天是想做什么?当众献舞?”这声音听着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来。 “大公子,当初是你不要我的,如今我怎么样,做什么,与你何干?”明明该是少年的嗓音,却透着不和谐的沉重。 “昱宁!我没有!”满是怒气,沉默了片刻,“跟我回去吧。”却是无奈和温柔。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昱宁 昱宁……听在妘清玹的耳中,便只有这两个字。 江昱宁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也是她每次轮回都避无可避的人。 这一世,他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了吗? 如果不是左孟一把拦住她,妘清玹就要冲到那两人跟前,看看这个名字的主人,或许只是巧合,或许真的是他呢? 之后那两人说了什么,妘清玹都没听进去,本以为没了动静是那两个人离开了,却没想到和一个人撞个满怀,香气扑面。 还好左孟反应快,护着妘清玹,那人也被从后面拉住,站定之后,妘清玹才看清眼前人,正是刚刚献舞的花魁。 离得近了看,明明是少年稚气,棱角分明,睫毛像是黑色鸢尾蝶的翅膀,忽闪忽闪的,透着未消散的悲伤和被人撞见的惊恐。 而身后抓住他的手腕那人,正是汪景行,一贯冷若寒霜的脸上,竟满是焦急。 两人皆是眼角泛红,傻子才猜不出刚刚争执的两个人,就是眼前这一双少年郎。 被人撞见,汪景行收紧了手,却被他不着痕迹的挣脱,“这位俊俏的小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能这么近一睹花魁绝色,也是幸事。”谁不喜欢好看的面容,妘清玹也不例外,更何况她敏锐的感觉,直觉这里面有故事可以深挖,真撞见了却又不想让人难堪。 那个名字的主人,正是眼前人,不知他是不是心上的那个人。 话是这么说,余光却是在看他身后的汪景行,他稍微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公子明明在说我好看,怎么还去看旁人。” 妘清玹正要开口,汪景行两步跨过来,“公……子,您的同伴还在等着。” 汪景行知道妘清玹的身份,语气温和有礼,“也好,改日我再来寻他,说说话。” 等妘清玹走了,汪景行又抓住他的手腕,“你可知她是谁?你不许跟她走得近。” 他甩开汪景行的手,“哼,与你何干。”不管对方是谁,能叫他不痛快,情绪明摆在脸上,那就是有用的人。 回了公主府,温言奚还没回府,宣昽已经回来许久,正抱着大宝儿在廊下溜达,看到妘清玹,大宝儿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等母亲换身衣服再抱你。”谁知道妘清玹凑过去,大宝儿却躲开,转过身抱住宣昽的脖颈,趴在肩上不看她。 宣昽笑起来,“大宝儿都不认识你了,快去换了。” 妘清玹换回平日的装束,大宝儿惊奇的看着她,伸出手要抱抱,“我家大宝儿快周岁了,要不咱们也抓个夫人回来?” “谁都像你,给自个儿抓个夫郎回家,你多厉害呀。”宣昽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今儿扮成男子干嘛去,是不是又去寻芳阁了?” “夫郎真是英明睿智,我去看那个男花魁了,啧啧啧,真好看,不过我扮成男子,别人看不出来的。” “重点是别人不会认出你来吗?”温言奚刚回来,就听到她承认自己偷偷去了寻芳阁看男人。 着实给妘清玹吓了一跳,“坏了,说漏了,我就是看热闹去了,真的,没别的想法,我还遇见汪家大公子,叫汪景行的,他居然也去看男人了!” 这个话题转移的妙,温言奚和宣昽对视一眼,显然也想不通为何汪景行与传言不一样,去寻芳阁那种地方就算了,还是去看男人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娃娃亲 说起这位汪家大公子汪景行,还能扯出一桩旧事来,说起来还是上一辈的时候,两个糊涂的父亲,给订下的一桩娃娃亲。 如今在京为官的汪大人,十几年前曾只是个小小地方官,有户世代交好的人家姓肖,是做香料生意的。 据说肖夫人生来体有异香,肖老爷一见倾心,回去研制出了一样气味的香料,肖夫人得知他的心意,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汪夫人和肖夫人在出阁前,也曾是极好的闺中密友,又先后相隔一年多时间嫁给了这两位世交兄弟,两家便更加亲近。 汪夫人成亲后在大年初一那天诞下嫡长子,四年后肖夫人有孕,正是仲夏时节,六月十八那日诞下一子。 肖家小少爷出生那天,确实是个好天气,烈烈暖阳驱散了连日大雨留下的阴霾。 只可惜先前的连日大雨闹了灾,汪大人作为地方官,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肖老爷陪着他一道赈灾,没能在家陪着夫人。 生产前一个月,肖老爷不知从哪位声称会看胎相的人处听说,自家夫人这一胎是个姑娘。 一日与汪大人喝多了酒,欢欢喜喜先订下了娃娃亲,还彼此交换了信物。 肖老爷还特意寻了一块赤色的玉石,这块赤玉个头不大,却很珍贵,只打磨出一只玉镯子,内侧雕刻着一朵荷花。 打磨下来的中间那块儿玉石,雕刻成了荷花样式,做了个玉佩。 玉镯子给肖家的姑娘,玉佩给汪家的儿子。 汪夫人和肖夫人自然没意见,可还没等肖夫人生产,连日大雨导致附近的村庄就闹了灾,肖老爷陪着汪大人离了家,前去赈灾。 等朝廷的人和钱款赶到,大雨渐歇,传回府里的消息,却是汪大人劳累过度晕倒未醒,肖老爷落了水,等捞上来人就已经不在了。 汪夫人心急如焚,想要去瞧瞧夫君,可那边肖夫人得知消息,惊惧难当,动了胎气,还没到日子就要生产。 肖夫人折腾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雨停了,日头出来了,整个世间似乎都暖和起来,肖夫人也终于生了。 肖家唯一的男人不在了,汪夫人赶过去替她撑着,虽然顺利生下孩子,肖夫人却因为大出血,险些丢了命。 幸好汪夫人在跟前,等肖夫人安稳下来,她又赶去看望自家夫君,回来的时候,是带着已经故去的肖老爷回来的。 一切事宜都安顿好,汪夫人才知道她又有了身孕,汪大人作为地方官,赈灾有功,朝廷给了封赏,等灾后重建办好了,就要入京。 只可惜汪家还没等入京,两年后,肖夫人的身子实在撑不住,撒手人寰,只留下才两岁的奶娃娃,被他姑姑领回了家。 肖家小少爷成了孤儿,他姑姑高嫁给了当地的富绅,那个姑父是个出了名的混人,因着成亲多年没儿子,他姑姑过得也不好。 汪家在的时候还装一装,等汪大人一家进了京,对这个别人家的儿子,更是百般厌恶,辱骂使唤,吃了许多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定亲信物 肖家小少爷五岁的时候,汪夫人回乡探亲,得知这事儿,给京中的夫君修书一封,想把这孩子带回去养在自家。 汪大人对肖家本就亏欠,自然同意,肖家姑姑也不忍心侄儿在此受苦,没多想便答应了。 那个姑父霸了他家财产,见有人愿意领走这个白吃白住的小子,还想着卖给京城里这位大人一个人情,当天就给送到了汪夫人跟前。 五岁的肖家小少爷,跟着进了京,唯一带走的就是他娘临终前给他的一只玉镯,还好他姑姑给藏得好好的。 肖家小少爷的容貌,把他爹娘的好处全占上了,尤其是一双瑞凤眼细长,眼尾上翘,睫毛因长而密微垂着,双唇小巧红润,看着就很软。 又因着在姑姑家过得不算好,整个人瘦弱娇小,刚领回家的时候,汪家两个公子还以为多了个小妹。 他比汪家大公子小了四岁,比二公子还大一岁,身量却比二公子还小些,让人多了些怜爱之心。 肖家小少爷,他娘给取名昱宁,寓意新日登位,世间安宁。 汪家大公子名为景行,二公子名为景和。 作为嫡长子,汪景行素来待人有礼,也还算亲和,在得知他腰间的赤玉荷花玉佩订下的娃娃亲,对方疑似肖昱宁的时候。 再对着瘦巴巴的肖昱宁,整个人都别扭起来,心中关切,面上却愈发疏远,慢慢地别扭久了,就成了后来的样子。 清高孤傲,待人有礼却疏离。 反之汪景和对肖昱宁的态度,一直都很热烈,多了个好看的哥哥,还总是带他玩儿,不小心犯了小错都会替他担着。 汪大人夫妇对肖昱宁又心疼又亏欠,这孩子之前过得那样不好,品行却没坏,就是习惯性讨好人的样子,看着实在难过。 即便汪家伯父伯母多次跟他说,在这儿不必讨好任何人,他也试着改过,可面对汪景行,他还是忍不住想讨好。 刚开始明明相处得很好,直到一次他拿出宝贝玉镯给他看,在那之后他就不冲他笑了,也不爱理睬他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六年,汪景行十五岁那年,汪大人跟着秋猎回来,与夫人说起玲安长公主家的那位小郡主。 才十二岁就像个小大人似的,皇上还提起了她和宣家小公子的婚约,说着就想起了他家这桩娃娃亲。 用过晚膳,汪家夫妇和三个孩子一道喝茶闲聊,说起了这件荒唐事,汪景行在肖昱宁的注视中,在父母和弟弟的笑声中,沉了脸色。 当初的猜疑成了真,他腰间的玉佩挂了许多年,回了房就被他摘下,羞恼之下想要摔了,可最终还是被丢进了一个木盒子里。 看着肖昱宁白皙手腕上的赤玉镯子,就觉得碍眼,做不到赶走对方,就要自个儿离家出走。 谁知道肖昱宁跟着他,出了城,一路跟到了城郊,汪景行知道身后有个小尾巴,沉着脸凶了他好几次,可他一直笑眯眯的跟着,也不还嘴。 两个没独自出过门的小少年,殊不知被人盯上,或许是肖昱宁的容貌太出众,又瘦弱,而汪景行一看就不好惹。 那人问汪景行这个孩子是他弟弟吗?汪景行巴不得跟他没关系,在肖昱宁可怜兮兮的眼神中,摇头否认。 谁知那人见此,抱起肖昱宁就给丢到后面跟着的车上,还想着一道绑了汪景行,实在是少年身强体壮,没有得逞。 看着肖昱宁被绑上破旧的马车,哭着喊他,汪景行第一次慌了,追了许久便被甩开,见追不上,满脑子都是找父亲救人。 匆匆跑回了家中,从前就连衣服上有皱褶都不肯穿的少年,满身狼狈,衣角沾满尘土,头发也有些散乱。 可那伙人显然是惯常的人牙子,又耽搁了这么久,怎么能找回来,汪大人又急又气,派了许多人都没找到。 汪景行在院中跪了三天两夜,水米未进,晕倒在地,昏迷了五日才醒来,此后腰间便总是坠着一枚赤玉荷花玉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多管闲事 听了宣昽讲的故事,妘清玹有些纳闷,“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是我大哥跟我讲的,汪景行差点成了清瑶长公主的侧夫,是汪家拒绝的,我大哥特意查了查,谁知道竟然有这么多事。” 那时宣昽还在犹豫和妘清玹的感情,宣昭的本意是跟他讲了,让他知道珍惜眼前人,莫要等失去了追悔莫及。 “你大哥为了你们的事儿真是操碎了心,”温言奚就想起了温言禾,为了他也是做了许多事,“没想到你居然开窍了,不然玹儿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宣昽眨巴着眼睛看他,“还好我开窍了,不然便宜你了。” 看着两个人拌嘴,妘清玹只好拉回话题,“话说回来,寻芳阁的花魁岂不就是那位肖家少爷?” 两人不解的看着她,“我不小心听到汪景行和花魁争执,听他喊了那人昱宁。”妘清玹解释道。 “这么巧合?那他怎么不回汪家,反而在寻芳阁做花魁?”宣昽问道。 “其实也不算巧合,他是从南边儿来到京中的,据说是容貌出众,从小就八面玲珑,哄得勾栏老板把他的身价提得很高,” “想从他那儿听一曲儿都要百两,从不接客,据说是他身上有种香味,他声称与人过夜没了香气就不值钱了,” “那些个老板精明得很,能靠他唱个曲儿赚许多钱,自然不愿意冒险,谁知道怎么进了京,唱曲儿弹琴跳舞的,竟这么容易看到。” 温言奚一早就知道这个男花魁的事儿,正赶上选妃,京中本就人多眼杂,还有些人为他慕名而来。 就连皇上都听说过这个身怀香气的勾栏男子,还派人去查过。 “如今看来,两件事合在一起,就全都明白了,关键是汪家不知后果,旁人不知前因,造化弄人。”宣昽若有所思。 “这么说,或许你大哥也知道这件事,现在我们又知道了这件事,真想多管闲事去。”可惜不熟悉,妘清玹有些遗憾。 “你可不要多管闲事,也许还有内情是咱们不知道的。”温言奚素来谨慎,都是听人说的,谁知道有没有人隐瞒实情或者传漏传错。 妘清玹撇撇嘴,“知道啦,可是那个肖昱宁真好看,我还想去看怎么办?” 被人训了,妘清玹便故意气人,宣昽眼带笑意去看温言奚,“你想去就去,不过下次不许带着言禾,让皇上知道了不好交代。” 妘清玹冲他吐了吐舌头,“我如今就是闲的,就想保媒拉纤,多管闲事,言禾又要进宫,就没人陪我上街玩耍了。” 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开,左孟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公主,你还有我,我陪你。”左孟只听到了最后一句,毫不犹豫说了这话。 妘清玹上下打量着她,“你比我大两岁吧?”左孟点头。 “已经双十年岁了吧?”又点头。 “差不多该成亲了。”这次左孟没理她,轻咳一声,慢了她半步。 “师尊那关过了吗?”妘清玹停下脚步转过身,左孟也不得不面对她。 “差不多吧,前些日子卦娘和我说,师尊已经在给我准备嫁妆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左孟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妘清玹若有所思,“那可以预备起来了,我是娘家人,师父真惨,都是娘家人。”又突然向前走去,“言禾的大礼我差点给忘了。” 不论是温言禾入宫为妃的事,还是左孟和师父的婚事,都没有比大宝儿的周岁宴更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周岁宴 六月十一,玹玉长公主嫡长子的周岁宴,自然是要大办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派人送了礼,谁用了心,谁只是按规矩,一眼就看得出来。 妘清玹不在意,皇上亲自来瞧了瞧,还见到了温言禾,只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回宫去了。 温家、宣家都早早来了公主府,妘琬琰和林睿冠到的更早,就连卦娘和孟月初都代表师门来凑热闹。 妘琬琰看中的那三家自然都来了,原本家中年纪小的庶子是来不了这种场合的,可今日王洛屿、元明哲、易少珩都被带来。 三个人凑在一起,都有些不解,汪家夫妇带着汪景和过来不奇怪,汪景行的出现却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还有许多世家都带着孩子,当然女儿家多些,都是有想法的,更有甚者还以玩笑的语气,说要和大公子订个亲。 妘清玹玩笑着揭过,府里热烈喧闹,往来之人众多,等大宝儿抓周的时候,竟还有把自家小闺女往前凑的。 当年妘清玹抓周抓了宣昽,如今二人成就好事,外人瞧着恩爱得很,便也从笑话成了佳话。 以至于这些年有意向和主家结亲的,都会把自家孩子凑到跟前,要是抓了没准儿也能成好事。 周岁宴上,也告知了大宝儿的大名儿,温意安。 温意安走路学得早,抓周的时候已经能稳稳当当的,大多小孩都会抓鲜艳的或者金灿灿的,没想到这位却抓了底下铺着的红布。 当众人以为他就要掀起来的时候,他竟然把桌上的东西全都兜在了红布里,抓着跑向妘清玹,把东西塞进了旁边他父亲的怀里。 众人说笑起来,都赞大公子将来有大作为,可从未见过谁家孩子抓周全打包的,长大之后定是惊世之才。 宣昽笑着,“怎么没给自个儿抓个小姑娘回来呢?”引得众人笑起来,妘清玹都没忍住,有点不好意思。 “小男孩也可以。”妘清玹认认真真的和怀里的小人儿说。 一时间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如果将来你真的喜欢一个人,不管对方是女子还是男子,都放心带回来。” “父亲虽然不赞同,但如果到时候你能够担得起责任,下得定决心,父亲也不会反对的。”温言奚素来能理解妘清玹。 一岁的小家伙能听懂什么,妘清玹只是想起来就说了,她的师尊和卦娘,或许那两个少年也是,“世事纷扰,你喜欢就好。” 妘清玹和温言奚相视一笑,是那种得到知心人的笑意,宣昽在旁瞧着,心下也愈发明白自己差在哪里。 卦娘站在一旁,笑着都快要落下眼泪,那些个第一次知道她和望溪的关系的人,无不惊讶好奇,私下议论。 当初的妘清玹,毫无反应,就像是稀松平常,还以为是她没懂,原来是她都明白,只是在她眼里,这是正常的。 人群中的有几个人,听了妘清玹的话,没有跟着旁人应和夸赞,沉默着,陷入思绪中。 这世上之人千千万万种,异性视为正常合理,同性视为有悖伦理,多少人私下里赞同,多少人明着反对辱骂。 却从未听过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说出来。 不论对方是男是女,只要你喜欢就带回来。 世事纷扰,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