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锁钥之倾心》 楔子 1 p>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轻淡柔和的月光在盛夏的漆黑中,显得格外皎洁,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凝重,仍然笼罩着每个路上行人的心头。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夜雾袭来, 倒有点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 夜很静,静得有点令人心寒。纵使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夹杂着忽远忽近的打更声,但那种死寂,叫人不禁加快脚步,以免不小心被寂静吞没…… 突如其来的喊叫划破沉默的空气—— “为什么你们要为虎作伥、赶尽杀绝?我上官家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得正,坐得端,几十年来尽忠职守,‘他’就不怕遭报应吗?我好歹也是先帝亲封的二品户部尚书……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半夜出门不淑吗?” 其中的一个瘦骨嶙峋的黑衣人怔了一下,但仍仗着一丝仅存的自负傲气,试着向黑衣杀手的首领说情。 十数名黑衣杀手全站在上官府邸背对着正堂,一如他们面前的主子般沉静自若,淡漠地望着大义凌然的站在院子正中的上官卿,这个在他们看来作垂死挣扎的‘猎物’。 站在黑衣杀手最前头的高大男人,那不带一丝表情的脸庞上,隐隐有种莫测且诡魅的神态。一身黑色劲装的他,在月光下,手持长剑的手臂在扬起的时候有个细小却明显的狼纹图案。被躲在墙角狗洞中的女子明锐的看到,爹爹说过那是京城里出名的‘天煞门’组织,其专横跋扈早已人人闻之足俱。 “先帝早已驾崩,当今圣上英明,命丞相查出了你上官家族的不轨行为与狼子野心,奉皇上口谕,特来清理内乱,稳固江山社稷。”来自男子的冷冽嗓音,讽笑地轻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上官卿一边狂吼,一边踉跄倒退后跪跌在地,“先帝,老臣有负所托啊——好一个心机算尽的丞相!他早就暗地成立了杀手组织,铲除他的政敌异己——当今皇帝听信谗言、昏庸无道,天亡我大周朝啊、、、” 俊美男子抽起了剑,朝上官卿的腹部狠狠刺去,切断了上官卿的怒喊,温热的血液喷洒在墙壁,上官卿睁着双眼跌落地上。 “啊——”无比凄厉的叫声在胡同响起。“老爷——老爷——” 上官夫人跌跌撞撞的跑到上官卿身上,扶起倒地的他,眼睛默然的望着怀中的夫君,没有泪痕,用手轻轻地为他抚闭双眼。突然利用刺穿上官卿身体的剑猛刺上去,瞬间闭目、、、 “爹、、、娘、、、”躲在黑暗处的女子看到这一幕,瞬间眩晕过去。 “要怨,只能怨你们不识抬举,丞相如此器重你,你竟然不识时务!丞相有令,上官府上下不留一个活口,以免后患。” “是,首领。” 、、、 “报应,你们会有报应的,要是老天有眼,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就该受到报应,啊、、、” 上官家臣上官冲被杀前诅怨。 此起彼伏的哭声喊声叫声响彻上空—— “放火!” “是” 苏醒过来的小女孩不顾自己犀利的心痛顺洞往外爬,试图躲过这一场劫难。爹爹的话浮现在眼前,云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下去,这是我们家的家传玉佩,你贴身收藏好,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能摘下它,日后你自有用处。她不能死,不能死、、、 昔日上官府邸在一场熊熊大火中慢慢地化为灰烬、、、 此时,空气中早已飘浮着的水气,一下子成了雨丝,交错地落在整个京城的土地上。 沁凉的雨丝,冲刷着地上的血迹斑斑 —— 这个老天,当真开眼了么?突然下起雨来,是告诉那些胡作非为的人,连月亮都看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嫌恶得躲在乌云后,不再发光么?还是不忍看见血迹斑斑的胡同,所以下雨洗去浓烈的血腥味。 “呀!谁、、、放开我!”爬出洞口的她下意识抱住自己不住颤抖的双臂,靠墙抱膝、全身紧缩成球,突然间被一只手钳住。 “唏、、、唏、、、小声点,你怕他们听不到是不是?”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黑衣人望着她说。 “请问,您是?” “来,我是来救你的,我们先走再说、、、” 黑衣人扶起瘫软的女孩,搂着她的腰轻功而去,消失在空中- 楔子 2 p>  一片荒山野岭,迷雾罩空,一个七岁的女孩站在高高的山头上,望着底下幽深的深谷里,仍的横七竖八的尸体被成群饥饿的野狼撕裂成碎肉,吞食入腹,留下一堆白骨。 女孩的面容极度惊恐和悲痛过后的平静,平静得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表情。 瞳孔哀寂,唇色苍白,那女孩对着谷中的森森白骨轻声却异常坚定的说道:“爹,娘,我一定会找到陷害你们的罪魁祸首,为你报仇。我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好好的活下去。” 漆黑深夜 破败的围墙,脱落的墙皮,垂悬的白绫,阴森而诡异的气息这里她认识,太傅府弃院。 一个全身被黑衣罩住的分不清男女的人,指着梧桐树下吊着的小女孩年纪相仿的孩子说道:“以后,你就是她——太傅府的三小姐——冷落情。现在丞相到处都在通缉你,你想活着报仇,就得听我的,明白么?” 女孩想也不想就点头,黑衣人满意道:“去吧。”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但很快便被压下去,她缓缓走到梧桐树下,踩着青石碑,将吊死的孩子解下,然后蹲下身子,颤着手扒下那尸体身上的衣服自己换上。 黑衣人给了她几样东西,嘱咐她几句后离去。她在石碑下挖了个坑,将那孩子埋了,拜了三拜,起身后将打散遮住面容,走进四处漏风的屋里。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上官熙云已经随父母一起下地轮回,留下的是记住仇恨的冷落情。 那间破屋子里的窗边有一架旧琴,她取出乐谱,只看一遍便收了起来。 指间波动,生疏的技艺弹奏出来的曲调满含了悲、怨、恨、怒,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最终在练习中渐渐隐藏了锋芒和情绪。这是她要学的其中一样。 冷落情(上官熙云)在琴声中一阵恍惚,那女孩心中的悲痛,她仿佛正在亲身体验,她甚至还知道那女孩心里在想些什么。 ******************* 转眼间,女孩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出落得风华绝代。 这日暮色初降,少女换上一套素色侍女服,轻巧的越过院墙,去了弃院不远处的一座僻静的亭子,那亭子周围树木高大,小径曲折,亭子里坐着一个和她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年面容清俊,神态温和,一身儒雅高贵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令女子看了不禁怦然心动。 女孩走进去,在她身后微微一顿,少年回身,望着女孩的眼光倏然亮起,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唤道:“情儿,你来了。”他便是当时的太傅府的长公子,冷落枫 。 冷落情目光清澈,笑容明璨,将埋在心里的阴暗掩藏的不露半点痕迹。她像是一个朋友般祝贺道:“枫哥哥,我听他们说,你很快要当进宫当御前侍卫了,恭喜你。” 冷落枫温和的表情变得深沉了几分,眼中却无比喜悦。他点了点头,望着她,目光灼灼,“等我进宫以后,求皇上指婚,让你做我的福晋,好不好?” 冷落情一愣,眼神倏然暗下,轻轻摇了摇头。 冷落枫清眉微皱,“你不愿意?” 冷落情低下头,抿着唇,不做声。 冷落枫唇边一贯的温和笑容寇然消失,似是没料到她会不肯。他皱眉道:“你真的不愿意?为何?你不喜欢我?那这些日子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冷落枫语气顿了顿,目光一转,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称的深沉难测,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抓紧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锐利,“难道你是为了学习冷家剑术,故意接近我?” 楔子 3 p>  冷落情身躯一震,猛地抬头,直觉的想甩开冷落枫的手,但是又忍住。 她清丽艳美的双眸上一层浅浅的薄雾,红唇微颤,想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们的身份不允许。” 但终是没说,只是吐出一个字:“是。” 冷落枫面色一变,“我不信!”说完皱眉思索,似是在找她不愿意的原因。 “我知道了,情儿一定是担心我r后会有三妻四妾?你放心,我决不会像父亲那样,即便我想,我这副身子怕是不允许。”冷落枫目光再次露出期盼,似是在说,这样你该放心了吧? 冷落情眸光激动,心口涩涩的。她望着冷落枫,还是摇头,继而干脆转过身,快步离开。 “情儿”冷落枫不解,在她身后唤了两声,眉头有皱了起来。 冷落情回到弃院,抬眼望着四周墙皮剥落的庭院——她的栖身之地。她神情凄楚哀优,默默不语。她无法选择的命运,早在家逢巨变时就已经注定,她的未来,由不得她做主。 几年的弃院生活,她早已看透人间冷暖,学会薄凉。可惟独同样孤寂却给她带来温暖的少年总让她无法拒绝,忍不住想要靠近,如今,那层窗纸被捅破了,她再也不能若无其事,装作只是朋友。 她窝在这凄冷之地,一连数日不再出去,弃院外头,刚刚进宫的少年四处打听,为寻找一名叫做情儿的孤女。 当搜到弃院时,她被家丁带着从门口走出去,那是她十年来第一次在阳光下走出这个大门。 门外的冷落枫,已不再是往日那个隐藏锋芒连丫鬟家丁都不将其放在眼里的不受宠的公子。 而是当今皇上器重的御前侍卫。 殿堂之上,他一身官府,眉似青峰,眼若星子,唇含丹朱,面如寇玉,一张容颜比往日更俊美十分,仿佛那天上但阳都只属于他一个人,耀目,尊贵,不可鄙视。而那嘴边,一贯的儒雅温和的笑意也掩不住他的威严气势。 翩翩公子看到冷落情的身影,目中顿显信息,他望着她一步一步缓缓朝她走来,灿烂的光华从他的温和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点点透出,他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她却目光一闪,盈盈拜倒,垂着头,艰难开口:“三妹冷落情拜见哥哥” 字字如刀,割在她心头。 一声哥哥,令冷落枫如遭雷击,身躯僵硬,面容立时煞白。他似是以为他听错了,他怔怔着至高无上地位的自称,在她面前,他只是他。 冷落情缓缓抬头,抑制住声音的,应到:“哥哥。” 从来都是一身儒雅从容无论遇到何事,都能镇定无比的男子,此时身子狠狠一颤,跌回到椅子上,任何一种语言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眼中的悲哀和绝望。那刚刚还决然的目光,瞬间空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他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你们都褪下。”他屏退周围的人,目光死死盯住她的眼睛,“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冷落情躲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一开始,她偷溜出去的时候,无意在那偏僻无人的亭子里遇见他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敢轻易将自己的身份说出,试想,一个本应待在弃院里的人却出现在弃院之外,而看守弃院的侍卫全然不知,传出去,她必死无疑。而当她可以说的时候,她却已经说不出口。 冷落情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眼角的余光瞥见得不到答案的冷落枫苍白的脸,缓缓步下御殿,在隐忍的轻微咳嗽中慢慢远去。她望着他那虚浮的脚步,孤独的背影,无声的流下两行泪 楔子 4 p>  又是一个冷月下的不眠之夜,被接出弃院的冷落情住进了新修过的殿堂——长乐轩,这里的院落没有枯枝杂草,屋里没有白绫破窗,有的是精致的亭台楼阁,如画般的风景,屋里有软软的床榻,上好的丝质棉被她再也不用窝在墙角睡觉,担心冬天的夜里会被冻醒,再也不用看府中侍女侍卫们的眼色,吃奴才们都不吃的冷硬剩饭可是,她仍然不开心,即便是伪装的笑容也无法再像从前那般自然灿烂。 冷落枫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温和的目光也一日比一日更深沉难测。他首次踏入长乐轩来看她,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坐在冷落情对面,捧着她亲手为他沏的茶,指尖发白,目光垂下,望着漂浮在杯中水面的两片碧绿的茶叶交错荡开,一片沉下杯底。另一片还在漫无目的的漂浮。 冷落情安静地坐着,也望着面前的杯子,不说话。 过了一会,冷落枫才抬眼看她,眼神复杂难辨,缓缓开口道:“近来皇上下旨,但凡官家有适龄女子,每户一位进宫选秀,额娘商议之后决定冷府——由你去。” 冷落情捧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微微抬眼,对上冷落枫眼中掩饰不住的悲伤痛楚,她咬了咬嘴唇,“好。我去。” 她轻声说着,语气却是坚定。冷落枫双眼一睁,溢满惊诧的眸子薄怒晕开,手中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烫红了苍白的手却不自知。 她心里知道这不过是他来见她的一个借口,但她假装不知,假装看不见他的反映,又道:“我有个条件,我要嫁到皇室。即使不是太子,也得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她知道凭冷家今时的地位,他们可以做得到。 冷落枫眸光一度再变,他定定望了她半晌,杯中缭缭升起的气雾模糊了两个人的视线。 那杯茶,握在手心,始终没有喝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过头去,比了闭眼睛,起身,甩袖离开。 第二日一早,冷落情起床时府里一个下人都见不到,她正疑惑,便见一个身材高挑作侍女打扮的人大步进屋,扔给她一套同样的侍女服,“换上。” 冷落情一听声音,惊诧到:“哥哥?怎么穿成这样?” 冷落枫蹙眉,催促道:“快换衣裳,我带你出府玩。” 冷落情眼光一亮,心中微动,她被困在这个府中里已经十年了,早就想出去看看外面奠空,但那对她来说,似乎只是和奢望,除非嫁出去。忙换了衣裳,两人拿着一块令牌以出府办事的名义顺利离开。 外面天空广阔,街道繁华。 冷落情仿佛飞出笼子的小鸟,连日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飞扬畅快。她扭头看着一身女装走路不自然的冷落枫,这哪里还像是一个御前侍卫?她不禁笑道:“原来枫哥哥还是个美人!” 冷落枫俊秀的面容微微一僵,但也没生气,转眸望女子笑意灿烂的容颜、清丽灵动的双眼,他有片刻的恍惚,似是想起之前两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幽泳道:“在我心里,天下间的美人再美,也无人能及情儿你半分。更何况,我是男子,往后不准再用美人二字形容我。” 冷落情听罢笑得愈发的明灿。 楔子 5 p>  两人找了间铺子换了衣裳,租了辆马车,随意选了个方向,便来到了一个临河的小村庄。 这里有一大片的空阔的银杏树,没有房子,没有小院,没有蜀葵,也没有石板铺成的小道。 冷落情很喜欢银杏树,她绕着那些树转了一圈,面色欣喜。 冷落枫突然说道:”情儿,我们不回府了好不好?就在这里盖两间房子住下,谁也不认识我们。”他眼中有期盼,有忧伤,那是平常隐藏在深沉背后不可窥见的表情。 冷落情眼光一动,随口笑道:“好啊。”在她看来,他不过是开玩笑罢了。他是皇帝的御前侍卫,他怎么可能离开太傅府,抛下前程,与她在这里隐居? 冷落枫目现惊喜,一把抓着她的手,不确定的问道:“真的可以?你真的愿意?” 冷落情愣了愣,慌忙挣脱他的手,又绕着那些树来回的看,以掩饰她的尴尬和不自然。 冷落枫再次上前拉住她,扳过她的身子,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等房子盖好,我们就在这里成亲。” 她震住,成亲? “你在说胡话么?我们怎么能成亲,你忘了,我们是是兄妹。”她垂下眼,想掩住目中的闪烁。 冷落枫的眼神不再是当初得知她身份后的哀绝,他眸子一沉,那一贯的温和与儒雅神色都不见了,只剩下正在急剧酝酿的一场的风暴。 他突然将她推靠到树上,力道之大,令她的背脊生疼。她蹩了蹩眉,不只他因何突然生气?变得如此反常。 冷落枫的手紧紧扣住她的双肩,眸光暗了些,整个人便欺压过来。 “你……你……”冷落情大惊,有些慌乱,结巴的不知说什么好。 冷落枫不等她说完,双唇带着炙热无比的温度堵上了她的嘴,仿佛要将她溶化般的急切。 她愣住,失了反应,脑子开始混乱。那股陌生的悸动令她的心咚咚直跳,仿佛不是她的。 一阵宣泄心中愤怒的狂吻过后,他开始变得温柔。稍稍离开她的唇,用舌尖挑弄着她的嘴角,她如被电流击中,身子轻轻一颤。她挣着眼睛,望着仅在咫尺的俊脸脸庞上专注而陶醉的神情,她忽然想就这样忘记一切,与他相守,也没什么不好。 冷落枫终于放开她的唇,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抱得她喘不过气。 他在她耳边说道:“我不在乎!不管你是谁,我都要与你在一起。谁也拦不住。等这里的房子建成之时,就是我们成亲之日。” 也许是他的话太动听,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冷落情不由自主掸手回报住他的腰,小声问道:“那你的前程呢?” “前程,从来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冷落枫放开她的身子,牵着她的手,似是不想继续那个话题,“情儿,你觉得我们的房子建在哪里好?” 她也不再多问,看了眼周围,笑道:“我喜欢这些银杏树,就盖在这里吧。到了秋天,风一吹,满院子都是金黄色的银杏叶,一定很美!” 楔子 6 p>  冷落枫欣悦道:“好。 再围一个院子,院里多种些花草。情儿喜欢什么花?牡丹好不好?” 冷落情目光晶亮,“我不喜欢牡丹,我觉得蜀葵花就很好,一到响,开满整个院子,一片圣洁的白色” “好,你说蜀葵就蜀葵。”阳光下,冷落枫宠溺的笑容,带着幸福的憧憬,很是迷人。 两个人一起想象着美好的画面,那一刻,冷落情是真的动摇了。 然而,不到十天,黑衣人的到来,彻底摧毁了她的意志。 最终,冷落情独自离开了那个村子,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她和他,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即便他愿意为她放弃前途,她也愿意为他放弃仇恨,但别人不会放任他们逍遥自在。况且,他们都不可能轻易放下。自从她决定接受这个齐云国公主的身份,她的人生路,就已经没了选择。 回府之后,冷落情回府后的第三天,冷落枫才回府。她听说长公子虽然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温和俊美,却越来越沉默寡言,人也憔悴了许多。但他没有来质问她为何弃他独自离开。 之后不久,太傅府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消息,冷落枫决定听从额娘的意见, 纳 少福晋,为太傅府开枝散叶。 府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冷落情,闷在长乐轩里,再也不愿出门。多舌的府女们总聚在一起议论各个府里的姑娘,谁美若天仙,谁最有才气,诸如此类。冷落情总是远远谍着,嘴角含着淡薄而苦涩的笑容,眼睫垂下,遮住眼中神色,不发一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是她先选了,所以他的选择,她无权过问。 她等待的选秀之事,仿若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黑衣人派人来告诉她,说这事皇帝一直没松口,让她再等一阵子。 那晚,她忽然很想去看看他,鼓起勇气,想着看一眼也好,看看他是否真如别人说的那样瘦了,问问他为何说让她进宫却又迟迟不定? 她去了,但他却不在房里,听说是去了福晋的慈福阁了。 鬼使神差,冷落情决定去看看。飞身上屋顶,身轻如燕。 那间供奉着佛像的寂静殿堂,大门紧闭,周围无人。她轻轻揭开瓦片一角,看见冷落枫立在殿堂中央,望着佛像前站着的女子。那女子雍容华贵,想必是福晋了。 福晋的面容她看不清楚,只听出声音非常严厉,“我费尽心思为你找了那么多大家闺秀,你还不满意?” “额娘有心了。儿子说过,即使她们长得和情儿一模一样,但她们都不是情儿。儿子想要的,只有情儿一人,请额娘成全。”冷落枫的神色异常坚定。 福晋怒斥道:“荒唐!她是你妹妹,你身为御前侍卫,怎能做出有悖伦理道德之事?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妹妹?额娘还想骗我到何时?她根本就不是冷落情,冷落情早在十年前就被你们杀了!她是上官家后人,与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你……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额娘说的。” 楔子 7 p>  “胡说,我几时说过这话?” “一个月前,额娘和门主在暗室里说的。 ” 福晋声音骤冷,“你偷听我讲话?!你是堂堂御前侍卫?” 冷落枫打断道:“我还是您的儿子!” 他一向温润的声音忽然拔高了音调,再开口时,嗓音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润,多了几分悲凉的味道,“额娘,在您心里,除了仇恨,其他一切真的全不重要吗?我知道您恨阿玛,可阿玛已经死了!是不是因为我也是他的血脉,所以您才要剥夺我的幸福?” “枫儿!你放肆了!你就这么跟额娘讲话?!”福晋严词呵斥,“以后别让我听到这种胡话。至于那个丫头,你就死了心吧。我段段不会同意。” 冷落枫抬头,挺起胸膛,微微昂着下巴,问道:“如果,我一定要娶呢?” 福晋两眼一眯,冷冷道:“那从今儿个起,你也别再吃药了。你娶了她,就准备让她一辈子守寡吧!” 谁也料不到那整日修心理佛但后竟如此冷绝之人。冷落枫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的额娘,浓浓的哀伤从他那双冰灰色的眸子里倾溢而出。他踉跄退后两步,清眉深锁。 福晋扭过头去不看他,又道:“任何人都不得违背我的命令,否则,只有死!就算你是我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冷落枫忽然笑了起来,漫无目的嘲弄和讥讽,他转了转身,再回头,斜眸望着福晋,沉缓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悲哀:“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吗?在您眼中,只怕我和他们一样,也只是您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而我,比他们更可悲。不是因为我的身体需要您的药来维持,而是因为您是我的额娘,我没有您那么狠心绝情,也做不到您那样六亲不认所以,我注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福晋眼中神色微微一变,眸光垂下,皱了皱眉头,语声不知觉柔和了一分,“你当然是我的儿子!只要你听话,我将会给你一个天下。” 冷落枫道:“天下?一个孤家寡人,要来何用?我只想要情儿。” “不行。她是上官卿和秦桑的女儿,你不能娶她。当年,若不是秦桑的背叛,我们伍家,就不会被抄家灭族,我也不会遭受那等非人的屈辱!你是我的儿子,我绝不会容许你和她的女儿在一起!”不可忤逆惮度,福晋的神情有些激动,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意。 冷落枫皱眉道:“您已经设计灭了上官氏一门,还不够么?我听说,上官大人曾救过您的性命,可您连上官大人都没放过,您就不能看在上官大人的份上,放过情儿吗?” “不能!我曾发过誓!……谁?!”房顶上忽然有一丝轻微的响动,房顶上的冷落情听到上官氏灭门一事心中震颤,原来她的家人是被福晋所害,而她却躲在仇人的羽翼之下,等待机会去查找真相。哪里知道,真相一直就在她身边。冷落枫,竟然是她仇人之子!心中震颤,脚下不稳,发出瓦片碎裂的声音,紧随着福晋一声厉喝,已有人飞上屋顶,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一把剑已架上她的颈项。她才知道,练了十年的武功,自以为小有所成,却原来,在他们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楔子 8 p>  冷落情被带进了殿堂,殿门被关上。 冷落枫上前抓着她的手,皱眉惊问道:“情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冷落情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眼带恨意道:“如果我不来,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们才是我全家的真正凶手!福晋?我是该叫您太傅夫人呢?还是该叫您天煞门主人?” 福晋目光顿时凌厉,“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能再留你。周一。 “是。”太傅府总管周一大步上前,冷落情惊得退后。 冷落枫一见福晋眼中的杀意,心头一骇,忙拦道:“住手!别伤害她!额娘,放过情儿。儿子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做您的儿子也好,做您手中的棋子也罢,儿子再无怨言。” 福晋眉头动了一动,继而断然道:“不行!她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又不能为我所用,我绝不能留她。枫儿,你让开。” 冷落枫不动,护在冷落情身前,他深知额娘做了决定无人可以更改,便对身后的冷落情道:“情儿,你快走。” 冷落情微微一怔,“枫哥哥” “快走!走了以后就别再回来了。”他坚定中隐含着悲痛的声音令她心里一阵阵发紧,但她没有犹豫,真的转身就走。她以为他是福晋的儿子,福晋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她错了。就在她迅速掠到门口的时候,福晋动了。 那动作如鬼魅一般。 冷落枫警戒地防备着对面的周总管,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额娘竟是比武功深不可测的周总管更厉害。 福晋从侧面无声无息到了他身边,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他的脖子就这样紧紧被她掐住,无法反抗。他斜目望着他的额娘,那双清秀的冰灰色的眼眸之中,死灰一般的绝望和伤痛,仿佛那只手掐住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捏碎了他的心。 福晋不看他,只对门口的冷落情冷冷道:“你敢踏出这座殿堂一步,我立刻杀了他。” 冷落情顿住,回头,她本不信,可福晋眼中的神色那么狠绝,她的手指掐得那样紧。冷落枫一张俊脸已然通红发紫,面容更因窒息的痛楚而微微扭曲,这样一幕,令人毫不怀疑,下一秒,那只手就会将冷落枫的脖子给掐断。 冷落情不禁瞳孔一缩,扶在门上的手完全僵住,再也不能动弹。“你!你!他是你的儿子啊!” 福晋面不改色道:“我知道他是我的儿子,用不着你提醒。但是他为了你,屡次拂逆我,不把我这个额娘放在眼里。如此不孝之子,留他何用?”说罢手又紧了几分。 那只手,如铁钳一般坚硬,无论冷落枫如何挣扎,依然稳固不动,反而越挣扎,她便掐得越紧。 冷落情愤怒道:“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的额娘?!”她真是不敢相信。 福晋面无表情道:“你死,或者他死。你决定。” 冷落情缓缓垂下手,她有选择吗?以福晋这鬼魅一般的速度,其实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她,可是福晋选择的是冷落枫,用冷落枫的命,逼得她不能挣扎。 她转身,走回去。 楔子 9 p>  福晋满意的笑了,对周总管使了个眼色,周总管掏出一颗药丸,递给她,“吞下去。 ” 冷落情接过来,看了眼冷落枫,只见他睁大着眼睛,焦急且愤怒的表情,无声指责着她为什么要回头。他看着她手中的药丸,奋力挣扎又因窒息而无力,他的唇在动,却因喉咙被卡住而发不出声音。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说:“不要理他们。你走,别管我。她是我额娘,我不信她真的会杀我。你快走。"冷落情摇头,她是自私,但还没自私到可以牺牲他的性命以保全自己周全。更何况,她根本就走不了。抬手,将那颗药丸送进口中,看见那一向温和儒雅看不出情绪的男子眼中流淌出悲伤的眼泪。 她心中像是有把钢刀在搅,剧痛猛烈来袭,她便倒在了地上。 福晋这才松开手,冷落枫朝她扑了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擦拭着她嘴角溢出的黑色血液,绝望的唤着她的名字。 ”情儿,情儿“冷落情艰难的睁着眼睛,想抬手帮他擦拭眼泪,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冷落枫望着她渐渐涣散的眼神,忽然安静下来。他回头,盯着额娘的眼睛。而这个时候,他眼中没有恨,也没有怨,甚至没有任何情绪,连悲伤都没了,只剩下空洞洞的一片。他对他额娘平静的祈求:”额娘,请你杀了我吧。“ 福晋的面色微微变了变,斥道:”哀家以为你多有志气,原来你的志气。就是一个女人!“冷落枫面如死灰般的平静,不笑也不恼,只是缓缓道:”我宁愿陪着情儿一起死,也不愿意继续这样活着,做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福晋眉头一皱,那无情且狠绝的神色有一丝细微的波动,她转过头去,垂下目光,想了想,才道:“你想救他,也不是不行。” 冷落枫眸第划过一丝亮光,但他没做声,等着她的下文。 福晋又道:“她可以活着,但必须忘记以前所有的事情。” 冷落枫手轻轻一颤,忘记所有,就代表也忘记他,忘记与他有关的一切过往。他低眸看她即将合上的眼睫,看她眼中对生存的,他垂下头,万般艰难的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以后,你们一切都要听出我的安排。她得嫁到皇宫去,实施我的计划。” 冷落枫身躯一震,搂住她身子的手臂紧了又紧,眼光变幻不定,挣扎良久后,方颤声道:“好。” 他的脸贴着冷落情的额头,透着极致悲哀的眼泪淌过她的脸颊,慢慢滑向她的唇角,咸涩而微苦。 他抬高下巴,深吸一口气,嗓音有些哑,又道:“如果那两个人不喜欢她呢?您是否还是要杀她?” 福晋道:“是。所以,你要想办法帮她,帮她得到他们兄弟俩的感情。不过,以她的聪慧和姿色,连你都迷住了,那兄弟二人,也跑不了。” 冷落枫慢慢闭了眼睛,仿佛从胸腔发出的声音,着说:“那就请额娘救她吧。” 001 拒之门外 一 p>  三月的阳光如春水一般柔暖,透射过华丽马车的窗幔倾洒在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身上,陇着一层薄薄的暖黄光晕,朦朦胧胧,说不出的美感。 此女子便是前几日进宫选秀后赐封给五皇子的太傅府三小姐——冷落情。 她懒懒的斜躺在锦被铺就的软榻上,瞌目小憩,听着马车外传来的喧哗骚动之声,浅浅的蹙眉。 “叩叩叩……” “请问有人在吗?麻烦向王爷通禀一声,太傅府冷三小姐到了!” 一名腰佩长剑的侍卫不断叩响着庄严气派的大门,门上方挂着一方牌匾,上面扬扬洒洒书写着三个极具气势的烫金大字: 幽王府。 这便是幽王骆子潇的府邸。 骆子潇,大周国当朝皇帝的第五子,是除了太子之外唯一一位有封号的皇子,正是冷落情三小姐联姻的对象。此时,幽王府大门紧闭,没有一丝缝隙,恐连空气中一粒细小的微尘也钻不进去。 “杨大人,您看这都半个时辰了,天也快黑了,还是没人开门,怎么办啊?”那名侍卫见幽王府内始终无人应声,焦急的回头,问着一身官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大周国新上任不久的礼部尚书杨连。 此次联姻事宜便是由他主要负责,原本的安排是要幽王殿下亲自迎小姐入城,但幽王却闭门不出,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带人出城迎接,却不想,迎来小姐之后,幽王府大门依旧紧闭,任他们如何叫门,王府之内根本无人理会。 一位品阶稍低的大臣忧心忡忡道:“杨大人,冷落情三小姐深得少太傅宠爱,听说此次联姻,新赐封的少太傅十分不舍,亲送至宫门口,倘若得知王爷如此怠慢小姐,怕是情形不妙啊!” 杨连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这位大人说的他当然知道,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名长着一双鼠目的男子,一脸谄笑,上前提议:“不如多找几个人来把门撞开……” 杨连双目一睁,仿佛见鬼一般的看着他,愤然截口:“混账话,你活得不耐烦了,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别搭上本官全族的性命!”这可是幽王府的大门,借他杨连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撞门而入。 “就是,你要死,也别拉上我们。”其他几个官员更是怒不可遏。这个提议莫说是实行了,单单是一句话,若是传到幽王的耳中,他们这些人都要跟着遭殃。 那鼠目男子是刚来京城当差,除了胡乱拍马屁其它什么都不懂,哪里知道这幽王府的主子是那种只要跺一跺脚,就会地动山摇的主。眼见几位大人的反应如此激烈,便吓得身子直哆嗦。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初春寒凉的空气中,冷汗却悄悄的爬上了额角,杨连举袖轻拭,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回身走到马车旁,小心请示道:“小姐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已疲乏,不如下官先安排小姐到驿馆歇息,下官稍候就进宫向皇上禀报。” 车门开启,一名梳着侍女发鬃的俏丽女子探出头来,面有怒色,口气不善道:“我大周国乃是礼仪之邦,皇家更显风范,看来是名不副实。我们小姐嫁进来,幽王不出城迎接也就算了,竟然还关着大门不让我们小姐入府,这算哪门子的礼?分明就是不把我们太傅府放在眼里,让人很是怀疑联姻的诚意!” 002 拒之门外 二 p>  太傅府从已故太傅骆兴的父亲开始就为先帝效命,一直功成名就。 现新上任的少太傅就是如鱼得水。更重要的是,听闻当年的福晋乃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福晋的额娘是先帝的亲妹妹静和格格,传言福晋手中握有一张藏宝图,此宝藏富可敌国,只要找到它,可拥有自立为王的资本。天下人人都想与之沾亲带故,皇室也不例外,一方面害怕抢先一步自建国家而给皇室带来威胁,另外,看似殷实的皇室其实也在风雨中飘摇。所以太傅府的人总让人觉着高人一等,就连下人也都是趾高气扬的。 杨连心头微惊,没想到只一名侍女口齿便如此伶俐,太傅府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他忙低头,对着马车内的冷落情三小姐,恭敬有礼道:“小姐切莫误会,王爷临时有要事待办,耽误了迎接小姐,望小姐海量汪涵。下官可以保证,皇室绝对是很有诚意与贵府联姻,为了两家百年情谊,还请小姐万勿多想。” 那名侍女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事情比迎接我们小姐还来得重要?就算王爷不在府中,这府里总还有个下人吧?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个人来给开门,摆明了就是要给我们吃一个闭门羹,这以后要真进了王府,还不定怎么欺负我们小姐呢?” “这……”杨连紧皱着眉头,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浸透,一时竟答不上来。 “玲儿,不得无礼!”冷落情这才缓缓坐起了身子,她嗓音清雅,宛如天籁,虽是斥责,语气却不愠不怒,自成威严。 玲儿忙缩回脑袋,嘟了嘟唇,低下头去。 冷落情微微一笑,在进宫之前,她曾让人打听过有关于幽王的消息。听闻此人乖张狂妄,行事不走常理,却心思缜密,谋略过人,就在一个月前,他以一计解大周国边关之危,在少年名将司马青的配合之下,以少胜多,大败北方蛮夷,歼敌三十余万,一战成就二人,名震宇内九州。 骆子潇身在朝堂,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其名望更甚当朝太子。他从不主动上朝,遇到朝中有重大事件,皇帝会派人来传召,至于他应不应召却是依照自己的心情来决定。 而幽王府的所有下人只听命于幽王一人,曾有宣称,不得主子之令,即便是皇帝来了,也照样拒之门外。就因为这个,皇帝的宠妃说了句幽王大逆不道,结果当场被皇帝贬入冷宫,从此再也没出来过。 还有传言说骆子潇有两大禁忌,一不沾酒,二不碰女人,没有人知道原因,只知道凡是触犯了这两条禁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抬手撩起车窗帘幔一角,洁白纤细的手指在橙黄帘幔的映衬下,更显得莹白如玉。头戴繁复华美的凤冠,十数串玉泽圆润的珠串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透过珠串的缝隙看向杨连窘迫的神色,她浅笑道:“玲儿心直口快,失礼之处,还望杨大人不要介怀。就按照杨大人方才说的办吧,有劳了!” 003 路遇七皇子 一 p>  杨连愣了一愣,似是不相信这传言刁蛮任性的小姐,怎会如此好说话?神色微带疑惑,礼貌的应了一句:“为小姐效劳,是下官的本份。 ” 说着正待吩咐众人启程,却听一道清朗嘹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杨大人!” 听到声音,冷落情正欲放下帘幔的手,稍微顿了一顿,抬眸望去,只见围观的人群之中走出一名男子,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锦衣华服,玉冠束发,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面容俊美,身材修长,走起路来,步伐轻快,举止之间流露出贵族的气质。手中一柄玉骨折扇拢合,在掌心处轻轻拍打,真真是风流倜傥,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杨大人一见,慌忙行礼:“微臣拜见七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七皇子随手一摆,姿态高雅,径直朝着马车走来,望着那位被拒之门外却不恼不怒,一直镇静的待在马车内的女子,玩味轻笑道:“想必这位就是冷落情三小姐吧?” 冷落情微微一笑:“冷落情见过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的目光停留在窗幔上她莹白如玉的手指,颇有意味的扬眉笑道:“听闻小姐容貌丑陋,想不到一双手竟生得这般的美,如此看来,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玲儿本就轻视皇室中人,此刻见七皇子出言辱她的主子,不禁怒从心起,顾不得身份,反驳道:“堂堂皇子也相信那些市井流言?” “玲儿,住口!七皇子面前,不得放肆!”冷落情立刻轻声喝止。她曾经为了避免过早嫁人故意散播容貌丑陋的传言,但是可惜,命运终究不由人。她见七皇子面上张扬的笑意,分明是有意刁难羞辱,以此为乐。 而她赶了一个月的路,身体疲乏,不愿多做纠缠,便淡淡道:“七皇子殿下谬赞!冷落情也就这双手还能看。” 七皇子从始至终,对玲儿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望着冷落情的目光中不由兴起一丝玩味,一般女子被人如此奚落,定然怒目相向,可这位小姐似乎并不在意。 他挑了挑眉,斜目细细打量着她,虽有珠串遮挡,但隐约能看出肤白若雪,眼瞳清亮,他一向只爱美女,像这样的女子竟然是个丑女,可惜了! “传言小姐刁蛮任性,德行皆缺,我看……也不尽然嘛,至少,小姐懂得最基本的礼貌,外加还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 冷落情抿唇一笑,嘴角含着一抹浅淡的讥讽,却是笑而不语。 杨连额头冷汗直冒,这七皇子跟着幽王时间久了,说话行事,越发的张扬,从来不分人物场合,凡事都随性而为,人家毕竟是太傅府小姐,幸好脾气修养都极好,不似传言的那般刁蛮,不然还不得闹个鸡飞狗跳,非打起来不可。 想到这,他连忙岔开话题,“七皇子殿下来得正好,可否帮下官一个忙,向幽王殿下转达一声,就说微臣幸不辱命,已迎得小姐凤驾,还望幽王殿下快快开门迎接,微臣也好进宫向皇上复命。” 小手轻轻一点,收了我吧! 004 路遇七皇子 二 p>  七皇子眉峰一挑,转眸望他,不咸不淡的开口,道:“杨大人莫不是糊涂了?这桩婚事五哥本来就没同意过,是你们这些大臣们一力撮合,在父皇面前力保能成,怎么,现在进不了门,着急了?这件事,本皇子可帮不了你,五哥要是不想开门,别说是本皇子我了,就是父皇亲自前来,这门啊,该不开还是不开。 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五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是惹恼了他,后果……可不是杨大人你一个人能承担得了的。还有啊……” 说着稍稍凑近杨大人跟前,又道:“本皇子刚刚从皇宫里出来,听说父皇今儿个心情不大好,大人你这个时候还是别去触霉头了,不然……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可别怪本皇子没提醒你啊!” 七皇子的一席话,听得杨连心中一惊,两家联姻,他们为人臣子的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如今的太傅府名为臣,实与主不无二,谁人不知,太傅府已在千里之外修建楼宇,肆造宫殿,其奢华程度与皇宫不差,大有自立为王的气势。皇上口上缓和,内心却极是不满,眼下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联姻以制一二,却不料,造成了今日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 幽王他是招惹不起,冷落情三小姐也不能得罪,而过去的经验告诉他,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更是离得越远越好,但这件事,关乎本国的和平大计,若此时先按下,待明日早朝再行禀报还能有各位同僚帮忙说说话,只不过,虽一夜之隔,却是可大可小,端看冷落情三小姐的态度了。 他微微侧目看向冷落情,面色极是为难。 原来这桩婚事,幽王压根就没同意过!冷落情嘲弄的勾了嘴角,眼中却有光芒闪现,见杨连望了过来,心下了然,随意一笑道:“大人不必为难,冷落情今日也实在是累了,想先去驿馆休息,觐见皇上之事,稍微缓上一缓,想必皇上会体谅冷落情旅途劳顿之苦吧?” 杨连听她如此一说,心头豁然开朗,这小姐还真是个通透的女子,他不禁面带感激道:“多谢小姐!倘若他日,小姐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下官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决不推辞。” 冷落情也不拒绝,只弯唇笑道:“那冷落情先在此谢谢大人了!起程吧。七皇子殿下,告辞。” 车门关上,杨连向七皇子行了礼,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往东城驿馆行去,独留七皇子愣在当场。想不到他随意的一句话,倒成全了那个女子,顺水推舟,就这么笼络了一个朝廷大员。这女子,不简单! 七皇子扬眉,对着远去的马车,轻声道:“小姐,明日大殿上再会了!”这一回,五哥想不上朝都不行了,不知到时,五哥会是什么反应呢? 好戏,即将上场!他不禁愉悦的笑了起来,隐隐有些期待。 呀呀!亲们在哪里呀?求收藏啊! 005 入宫见驾 p>  翌日早晨,天气极好。 阳光和暖,春风如煦,少了几许初春的寒凉,正是外出赏春的大好时机,可冷落情却一早被大周皇派来的人迎接入宫。 大周国的皇宫金碧辉煌,大气宏伟,较之太傅府的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冷落情每过一处都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赞叹。太傅府虽说远在千里之外私设宫殿,却也无此恢弘气势。 在禁卫统领的带领下,她进了乾坤殿,透过珠帘,远远的望见高位之上,一名身着龙袍、眉目冷峻的男子,五官似刀刻般棱角分明,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洞察人心的犀利,明明那双眼中没有任何表情,可她却分明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令她不由自主的生出些微的紧张,这是她几年生活中不曾感受过的那专属于帝王的威仪。 深吸一口气,敛了思绪,她缓缓入殿,殿内文武百官分立两旁,纷纷掉头望向她。 只见她头戴凤冠,珠帘遮面,身着一袭绣有彩凤图案的织锦红袍,纤腰束起,愈发显得不盈一握,衣袍长长的拖尾铺在身后洁白的地砖之上,柔美的红弧随着她优雅的步伐缓缓的向前移动,如同名家笔下一幅流动的彩色水墨,被注入了无限的生命,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大周皇坐直了身子,目光微动,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仅仅是那份举止间的从容不迫,以及骨子里透出的高雅不俗的气质,已是无与伦比。 这样的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言中面容丑陋、刁蛮任性的冷落情三小姐! 冷落情行至大殿中央,微微屈膝行礼。“冷落情拜见大周皇帝陛下!” 声音清婉空灵,语调不卑不亢。 大周皇抬了抬手,平声道:“ 免礼平身!” 冷落情起身后,感觉有一道灼灼的目光自左边直射而来,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只见一名身穿皇子朝服的男子,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正是昨日有过一面之缘的七皇子,见她望了过去,便对她眨了眨眼,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她微微蹙眉,快速的扫了眼四周,只见七皇子前面的一名男子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嘲弄与不屑。朱色绛纱袍,双龙戏珠白玉冠,应该是大周国太子。这样嘲弄和不屑的表情,她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 淡淡一笑,她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对跟在身后的男子道:“秦彦,将额娘预备的礼物呈给大周皇帝陛下。” 秦彦应声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上前,冷落情道:“陛下,我额娘感念陛下赠与的厚礼,以此宝物回之,请陛下笑纳!” 内监接过礼盒,送至御案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盒内橙黄色锦缎之上一对精致的白玉杯,玉杯底座长龙盘卧,杯沿刻有凤舞图,雕工精细,玉质晶莹剔透,流光四溢,一看便知是世间罕有的稀世珍宝。 大周皇执起玉杯细细端详,目光一动,“白玉琉璃盏!” 如果你喜欢,请收藏! 如果你不喜欢,也请收藏!因为我会让你喜欢! 相信我哦,亲们! 006 幽王拒见 p>  一位见多识广的大臣看到之后,惊叹道:“听闻白玉琉璃盏流传于百年前,世间仅此一对,其价值无法估计。 此杯用以沏茶,茶香沁人心脾,若是夏日以此杯饮水,便可消暑解渴,能令人感觉到浑身清爽,通体舒畅,其妙无穷啊!” 众臣哗然,大周皇笑着点头,眉头舒展。“太傅夫人赠与朕如此珍贵的宝物,杨爱卿,替朕修书一封,向太傅夫人道谢。” 秦彦单膝跪地,恭敬道:“大周皇帝陛下, 小姐凤驾临行前,夫人有几句话,命卑职代为转达与陛下。” 大周皇道:“请讲!” 秦彦抬目直视大周皇,眼中毫无畏惧,一字一句道:“夫人有言,白玉琉璃盏确乃稀世之宝,但若是比起冷落情三小姐在夫人心中的位置,却还不及其万分之一。希望皇上能善待小姐,方能结两家百年和约。” 大周皇听完哈哈一笑,笑意却仅止于唇,“这是自然,小姐乃两家的和平使者,即使嫁与朕的皇儿,也还是皇室的贵宾,绝无怠慢之理!” 说罢他顿了一顿,又道:“至于昨日之事,待幽王上朝,定会给小姐一个交代。” 冷落情淡淡一笑,有礼道:“陛下严重了!” 大周皇赞赏的望着她,举止从容,言谈得体,不愧为太傅府小姐的凤仪。 就在这时,一名皇宫禁卫匆匆入殿,伏跪在地,面色忐忑的禀报:“启禀陛下,幽王,幽王殿下他……” 大周皇浓眉一皱,沉声问道:“他怎么了?让你们去传召他入宫,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为何还不见他入宫?” 那名禁卫紧低着头,声音直颤,回道:“幽王府的下人说……说幽王在休息,不能上朝……” 他的声音越来越底,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听不见,就如蚊蝇一般。却还是清清楚楚的一字一句落入众人的耳中,在每个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文武百官,太子及皇子,面色各不相同。 敢如此直接的抗旨,幽王绝对是当朝第一人,连借口都不屑找一个,而且还是在太傅府的小姐面前。 冒犯皇帝至高无上的尊严,便是丢了大周国的脸面,这是何等严重的罪状! 庄严肃穆的大殿之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人提心吊胆,屏息凝神,生怕一个不慎,招来杀身之祸,成了皇帝的出气筒。 尤其是几位极力促成联姻的大臣,紧握的手心满满都是湿漉漉的粘腻,空气中有暴怒的因子在半空凝聚,形成压抑的恐惧感,在他们的头顶上不住的盘旋,透过皮肤的毛孔缓缓渗入他们体内的血液,然后迅速的扩张蔓延,就如同一根有毒的藤蔓。 冷汗滴在洁白的地砖,啪啪的声响,入耳之中竟清晰无比,那名跪地的禁卫,头一直往低了垂,恨不能躲进地缝里去。 这样压抑而紧张的气氛,就连冷落情都不自觉的悬了心。就好似她身边放着一个的气球,有人拼命的往里面打着气,眼见着那气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却不知这个气球何时会突然砰地一声爆炸。 007 七皇子出马 p>  就这样过了半刻钟,在这极度压抑的气氛之中,绝对考验一个人的内心承受力,然而,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来到,她看见大周皇盛满怒意的双眼,眼底深藏着的却是一抹不易觉察的无奈。 大周皇面容深沉如海,忽然转向一旁的七皇子,七皇子身子一僵,连忙低下头去,心中暗叫不妙,被父皇盯上了! 果然,还没等他开始担心,上头已经传来大周皇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老七,你与向统领一起去幽王府传召,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要带他上殿!若办成此事,朕重重有赏。若是办不成,你往后也不用再上朝了。” 七皇子听到这句话忽的眼眸一亮,然而,紧接着的一句,却令他笑容僵在唇边。大周皇又道:“你就一辈子给朕去西郊看守皇陵。” 他惊得张大嘴巴,虽然他是唯一幽王府而不需通报之人,但若是因此惹恼了五哥,以后他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而看守皇陵的凄苦日子也不是人过的,要他在那里待一辈子,还不如一刀砍了他! 不由脱口道:“啊?父皇……”他话才开口,便被大周皇一记如刀刃般的凌厉目光给堵了回去,他勉强的牵了牵嘴角,万般无奈的垂下头,不情不愿道:“儿臣遵旨。” 领了旨,心头叫苦不迭,愁眉不展地转身,与冷落情擦身而过的瞬间,见她淡然而立,珠帘背后的双眸清澈沉静,似乎天大的事情都不能掀起一丝波澜,他不禁心生烦闷之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暗道,这个女子害他进退两难,却还跟没事儿人似的,真真是可恶。 冷落情三小姐,这梁子,结定了! 冷落情接收到他的目光,只随意的笑了笑。看戏之人终是把自己也给看进去了。 众臣这才舒出一口气,七皇子向来与幽王之间来往甚密,有他前往,大抵是没问题了。还是陛下高明! 大周皇脸色和缓了许多,便与冷落情聊了起来,询问一些关于启云国的风土人情,冷落情一一作答,既不会勉强敷衍,也不会无休止的夸夸其谈,言语之间的分寸掌握得极好,大周皇满意的笑着点头。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半个时辰。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应该是那位架子极大的幽王到了吧! 冷落情没有回头,却发觉大周皇的脸色蓦地一变,刚刚还笑着的嘴角明显地抽了一抽,原本深沉的面容怒形于色,整个大殿方才的那种和乐融融的氛围遽然降到冰点。 轻风中细小的微尘都仿佛是来自阴间地狱,森冷之感瞬间便充斥着大殿,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直渗人心底深处,令人不寒而栗。 耳边传来一阵阵抽气声,她看到文武大臣及皇子们面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幻,极为丰富多彩。 不论是大眼还是小眼,不管俊美的或是丑陋的,总之是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那眼中的神色,是震惊?是愤怒?是恐怖?是不敢置信?还有一部分不怕死的钦佩! 骆子潇出场啦!亲们收藏哦! 008 隆重出场 p>  她不禁疑惑,究竟是何等情景,竟会令一国的帝王和一干臣子,在一刹那间,生出如此多的表情? 她忍不住回头去望,先是看到步入殿中的七皇子,他俊美的面容带着僵硬的笑,那笑容仿佛是被人生硬的拉扯着嘴角一般,目光闪烁,似是在逃避着不敢看高位之上的帝王,只是硬着头皮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前进,就好比砧板上的鱼,明明看着前面明晃晃的刀举在头顶,却不得不往前蹦跶,因为后面是烧着油的滚烫的锅。 她的目光越过他,望向他身后那传说中智计无双却乖张狂妄的男子,顿时就如那些大臣们一样,十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便是幽王——骆子潇?! 他来是来了,可是,胆敢如他这般,用此种方式上朝的,绝对是旷古铄今,堪称古今第一人! 大周皇一掌拍在御案,腾地站起,怒斥道:“混账!如此上朝,成何体统?你们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朕?” 七皇子心底一震,慌忙跪下,偷望一眼怒极的大周皇,皱着眉,低声道:“父皇,您亲口说的,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能让五哥上殿……” “你给朕住口!”大周皇额角青筋根根暴起,不待他说完,便怒声喝止,用手指着他,那模样似是恨不能一脚将他狠狠地踹出皇宫才解气。 七皇子被他喝得身子一颤,紧低着头,再不敢吭声。众大臣们惊得一个哆嗦,缩了缩脖子,连忙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整个大殿,在帝王盛怒之下,人人皆成惊弓之鸟,唯有冷落情泰然自若,她望着八名禁卫抬着的一张乌木椅榻上,蒙着头呼呼大睡之人,在大周皇的怒喝声中,完全没有一丝要醒转的迹象。 她不由静静地笑了起来,暗叹此人睡功一流。 幽王骆子潇,果然是行事乖张,狂妄之极。试想,若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谁能如此张扬地将他从幽王府抬出来? 大周皇大步走下龙座,见榻上之人毫无反应,他怒不可遏,“潇儿,上了朝,你还敢这般放肆?还不快给朕滚起来!” 说着便一把掀开那人身上的锦被,一甩手,那暗红色的锦被仿佛长了翅膀的蝶,直直的往殿外飞去,转眼便没了踪迹。然而,就在那一刻,他望着榻上的情景,整个人僵住,仿佛石化了一般。 锦被一掀,榻上之人便毫无遗漏的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百官探头,惊叹之声,起于心,止于喉,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而他们所看到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冷落情一怔,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刻,静止不动了。 只见一名男子安静的躺在乌木椅榻上,修眉如剑,鼻梁英挺,狭长的双目紧闭,浓密长睫如扇,双唇殷红如春日枝头初绽的樱,透着一种极致的纯美。 她也见过美男无数,即使是再惊艳的男子,她都没有过如此刻这般移不开视线的感觉。 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男子生着一张这样纯净的脸孔,不带有一丝凡尘烟火的气息,却丝毫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是女子。 在他的面前,她所有的对于完美的形容词,都显得那般的苍白乏力。 求收藏啊啊啊! 009 幽王骆子潇 p>  大周皇望着那张脸,有些微的恍惚,深沉的双眸之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变幻速度之快,令人无法捉摸。 而他先前周身萦绕的滔天怒气也在逐渐的消散,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丁点的痕迹。 榻上男子的身上着了一件白色暗纹绸缎锦衣,腰间一根细长的带子松松的系住,仿佛轻轻一勾,便会散落开来。 他满头长发没有任何束缚,随意的倾泻而下,飘摇着散发出乌亮的柔美光泽,细微的风,扬起他额边一缕墨丝,轻拂过他的面庞,很轻,很轻的一下,似是唯恐惊扰到那一抹安详的睡颜,却又忍不住想去触摸那张完美的脸。 骆子潇,他就那样被人抬上了大殿,睡得死沉。 纯净甜美的脸庞像是在母亲怀中酣睡一般,毫无防备。 冷落情不禁在想,不知怎样的一双瞳眸,才配得上这等绝世的姿容?是积聚天地光华的耀目纯美?还是如仙一般的澄澈,迷惑世人?又或者是神明般的睿智,令世间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她不自觉的兀自猜测着,然而,错了,都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当那双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后,所有人从心底打了个冷颤,那双眼,那双眼……仿佛从十八层地狱中走出来的阎罗一般邪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没有人可以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将邪恶与纯净完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到那样的极致。 骆子潇微微起身,手肘撑在身下的椅蹋,另一只手臂随意的搭上曲起的膝盖,明明是慵懒之姿,在他做来,却诠释了另一种极度的优雅。 他扫了眼四周,不看皇帝,也不理众大臣皇子,只将目光落在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身上。 他的眼神如沉积了千年的寒冰,散发着幽幽的冷气。 冷落情只觉自己的血液在他毫无表情的注视中迅速的凝结,但她的眸光却始终没有丝毫地闪躲,而是透过珠帘的缝隙直直的回望过去,一直看进骆子潇的眼底。 晨光透过凉白的窗纸,点点倾洒在他修长精瘦的身躯,如水银流动,勾画着坚毅完美的线条,柔和的光晕笼罩在他的周身,掩不住他眸中流转的冰冷和邪魅。 原来一个人,睁眼和闭眼之间,给人的感觉所产生的差异,可以这样大,大到完全就像是两个不相干的人!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骆子潇忽然勾唇一笑,面上带了几分讥诮的意味。 他望着对面女子珠帘后隐约可见的明澈眼神之中没有半分惧意,不禁眸光微垂,懒懒的开口:“皇帝陛下的品味真是越来越独特了,前几次赐予我的美女,我尚无兴趣,这次竟又找来个二十岁都嫁不出去且无德无貌的老女人叫我娶回去!你就那么急着塞一个女人给我?” 他轻慢的语调极尽嘲讽之意,听得秦彦目光一凛,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他的主子,他们最尊贵的小姐,岂容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手握成拳,正欲跨步上前,然而,身前的女子似觉察到他的意图,忽然纤手一扬,那只手洁白如玉,纤细,每一根修长的手指似乎都透着无比坚定的力量,令他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身形,紧皱着眉头,强压心头怒火,呐呐地退后。 010 幽王拒婚 p>  二十岁都嫁不出去且无德无貌的老女人?这骆子潇的嘴,果然够毒!相比之下,七皇子还算是客气的。 冷落情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平静如初,在众人以为她会有所表现之时,她却放下手,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不做。 就好像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淡定自如。这一切其实本就在她意料之中,但还不到她开口的时候。 虽然她不知道大周皇为何如此纵容骆子潇,但是从传言以及方才看到的大周皇的眼神和表情,可以肯定,骆子潇对于大周皇而言是特别的。 大周皇双眉一拧,轻斥道:“潇儿,不可无礼!冷落情三小姐乃两家的和平使者,你们二人的婚姻,关系着大周的百年和平,非同儿戏,朕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喜袍,你快去换上,今日就在这大殿之上拜堂成亲。” 骆子潇斜目望他,乌黑深邃的瞳眸中毫无感情,依旧是慵懒的语调,道:“我何时说过要成亲了?你别拿大周的和平来压我,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自作主张,以为只要人到了,联姻便成定局,我就不得不娶?” 他抬高下巴,冷冷勾唇,邪美的凤眸之中满是冰冷和坚定,分明写着:他若不愿,谁也奈何他不得! 大周皇面色一沉,眼中已有怒意,沉声道:“潇儿,你别以为朕宠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在国家大事面前,朕绝不会纵容于你,这桩婚事已定,无论你答不答应,都势在必行!来人,带幽王下去更衣!” 虽然就这么拜堂有些草率,但以潇的性子,想让他依照正常的仪式成亲,根本没有可能。 骆子潇看着向他走来的一群侍卫,冷笑道:“皇帝陛下是想来强硬的?就算你能勉强我跟这个女人拜了堂,那洞房呢?是否也要让这一群人看着,还是直接找个人代劳?” “混账话!”大周皇被他气极,怒声喝斥。 “皇帝陛下!”冷落情缓步上前,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她恍若未觉,目光清冷,淡然一笑,语气平静却坚定,“陛下勿需动怒!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幽王殿下无意迎娶冷落情,那冷落情又怎可强求!虽然冷落情二十未嫁,但自问还未到需要借助自己的身份,强逼他人娶我的地步。”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冷落情三小姐,但是她冷落情的骄傲和尊严,也不会随意任人践踏,嫁幽王为妃本就不是她所愿,她想过的只是平淡而自由的生活。 在这个皇权至上、人命为草芥的年代,她要想生存,就要懂得观看形势,把握最佳时机和利用手上的筹码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 比如,自由,哪怕只是短暂的!如果她的身份注定了必须要以这样的形式嫁一个夫君,那也要由她自己来选择。 骆子潇眯起凤眸审视着她,这名女子不只敢于同他对视,还能在他出言羞辱她时,镇定自若,她的话语虽无怒气,却柔中带刚,不卑不亢,分明有几分傲骨,却能将内心的不悦完全掩藏在心底,表面上不露半点痕迹,这可不是一个刁蛮任性备受宠爱的小姐应有的表现! 亲们看文有什么意见一定要提哦,这篇文的第一卷写得细,不知道亲们看着会不会觉得慢热或者是繁琐? 011 半年之约 p>  骆子潇忽然想掀开她面上的珠帘,看看那珠帘背后的一张脸是否也同传言中的截然相反。 但手还未及抬起便已放下,她的面容是不是与传言相符,与他何干? 骆子潇红唇微勾,“如此最好!请皇帝陛下为冷落情三小姐另择他人为婿,我们大周皇室,别的我不敢说,但是皇子……有的是。” 一抹嘲讽轻轻地漫上他的嘴角,缓缓地荡漾开来,一直延伸到那冰冷的绝世双眸之中,逐渐的没入眼底。 大周皇因他最后的那句话,脸色变了一变,轻咳一声,方道:“若是小姐同意,朕立刻着人将所有皇亲贵族未曾娶妻的年轻俊杰拟成名单,以供小姐挑选。”事到如今,只要冷落情三小姐应允,这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冷落情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往周围的人扫了一圈,当看到七皇子时,七皇子俊容失色,眸现惊恐,似是生怕被她选中一般,她不禁有些好笑,再看骆子潇,又见他一副已然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终于摆脱了一个包袱似的表情,她不禁挑眉,转眸对大周皇道:“皇帝陛下,为两国和平着想,此事也不是不可行,只不过,天下皆知,冷落情此行联姻本是要嫁与幽王为妃,而且幽王殿下是我额娘所中意的人选,如今冷落情已来到御前,尚未成亲便惨遭遗弃,冷落情只是一介女子,就算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没什么,只是担心,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我们太傅府的颜面安在? 只恐从今往后,太傅府因冷落情一人而沦为天下人的笑柄,那冷落情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她言语铿锵,字字掷地有声,明明是声声质问,却偏偏让人听来句句在理,无可辩驳。 骆子潇坐起身子,凝眸望她,目光凌厉逼人,似是要透过珠帘,将她看个仔细透彻。 他缓缓开口,语带轻蔑道:“这么说来,小姐……是要赖定本王咯?” 冷落情抬头,淡淡一笑道:“那倒未必!” 骆子潇凤眸一挑,嘴角含着冷意的笑,“那你想要如何?” 冷落情勾唇浅笑,朝他缓缓地走了过去……—— 骆子潇望住慢慢靠近他的女子,双眉紧皱,明确表达着他的不悦,在她挨近椅榻之时,他那一双邪眸,忽然间变得阴冷异常,迸射出一丝杀气。 冷落情不自觉地顿住身子,看来幽王不喜女子近身的传言的确属实。 她定定地望进他邪魅的眼,朱唇轻启,声音清婉如天籁,道:“听闻幽王殿下身在朝堂,一计退敌,决胜于千里,才智之高,当世少有,冷落情早已心生景仰,今日又得见殿下天人之姿,更是倾慕不已,冷落情自知姿容才貌,无一能与殿下匹配,但为了两家和平,希望殿下能给冷落情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若是半年之后,幽王殿下你……依旧对我毫无兴趣,那我便心甘情愿转嫁他人,绝无怨言。” 亲们看完有什么意见记得告诉我哦!嘻嘻—— 012 父子冲撞 p>  骆子潇眯眼望她,女人看他的眼神他见得多了,而眼前嘴里说着倾慕的女子,她的眸中,有计量,有期盼,唯独没有丝毫的迷恋和爱慕。 既然并无喜欢,那么说这些话又是什么目的?她想要定下半年之约又是何原由?管她什么原因,这些与他何干? 骆子潇一撩衣摆便站在了她的面前,那起身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且潇洒迷人。 他垂眸望她,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给她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她的身子瞬时僵硬,每一根神经都绷得死紧,但她的双眼,仍然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只见他勾唇嘲弄一笑道:“你想令本王在半年之内,答应娶你为妻?简直是痴人说梦。” 冷落情轻挑眉梢,笑道:“既然幽王殿下如此自信,那我们不妨在此立下赌约。不知殿下……敢是不敢?” 骆子潇哼笑道:“激将法?就你这点小伎俩,也敢在本王面前卖弄?” 外头的阳光忽然暗了下来,原本投在他身上的明亮光线,此时变得有些阴冷,衬着他邪肆的眸子,就仿佛是暗无天日里森冷潮湿的寒潭,散发着幽寒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之中渗透人的心骨。 冷落情压下心头的不适,这样的时刻,绝不可退缩。 她需要达成这个赌约。既然逃不过这场政治婚姻,那她至少要多争取半年的自由,利用这段时间挑选一个适合她的丈夫,就算无爱,也必须能达成协议,成亲之后,双方之间互不干涉。 想到此,她微抬下巴,凝眸直视道:“就算是吧!莫非幽王不敢应此赌约?原来……名动九州的幽王殿下,竟然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从未有过这样一名女子,可以在他面前,这般坦然自若,无畏无惧。 骆子潇眼中浮出一丝兴味,有笑意渐渐漫上他的嘴角,浅淡之中却带着一丝狂佞的阴狠。 大周皇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便道:“这件事情就按照冷落情三小姐说的办,以半年为期。潇儿,倘若半年之后,你还是不愿迎娶小姐,朕绝不再勉强于你!” 骆子潇猛地回头看他,面色遽冷,道:“我的事情,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即便是现在,我不同意,你也勉强不了我!” 这句话说得极大胆,众臣面色皆是一变,暗道:有太傅府的小姐在场,幽王如此一再的忤逆陛下,实在是有损国体。 大周皇一听,勃然大怒,用手指着他,厉声喝道:“骆子潇,你……太放肆了!朕,除了是你的父亲,还是这一国之皇,你别以为朕不会治你的罪!” “父亲?……你吗?”骆子潇眼角上挑,冷冷反问,语气中带有浓浓的讽刺意味。 冷落情微怔,她似乎从他眼底看到一抹不易觉察的恨意,隐忍却深沉。 又见大周皇面色骤变,眸光复杂难言,她不由暗暗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骆子潇不论在大周皇面前多么嚣张狂妄,都不会被降罪呢? 013 发怒 p>  骆子潇狂笑一声,又道:“治我的罪?好啊!就是不知皇帝陛下要治我哪一条罪?目无君上、抗旨不尊、藐视皇权、大逆不道……随便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皇帝陛下如果不想受到牵连,就请尽早将我逐出皇族,再行定罪。 ” “你,你……”大周皇气极,胸口剧烈地起伏,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半响方道:“好,好,好……你一再挑战朕的耐性,想永远都不用再进这个皇宫,朕,朕今日就成全了你。来人——” 众臣皆惊,看来这一回,是动真格的了!七皇子慌忙上前道:“父皇息怒!五哥只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还请父皇看在五哥献计退敌有功的份上,就饶恕五哥这一回吧。” 有一大臣附和道:“是啊,陛下,这次大败北方蛮夷,幽王功不可没,还请陛下开恩,恕幽王不敬之罪。” “请陛下开恩!”众臣皆拜,就连一直做旁观状的太子也顺势求情。 冷落情扫了眼骆子潇,见他面上的神色由始至终都没变过分毫,似乎从来都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安危,又或者他根本就有把握大周皇不会真的降罪于他? 而大周皇则怔怔地望着骆子潇那张完美的面容,染上滔天怒火的双眼之中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感涌动,最终怒火渐渐消散,独留几分淡淡的悲哀和无奈。 他转过身去,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轻轻地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 骆子潇面无表情道:“以后没什么事,最好别召我进宫,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次会不会更加过分!” 说罢,袍袖一甩,转过头望向冷落情,语气极尽轻蔑,道:“还有你……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也想进我幽王府的大门?还是等下辈子投胎吧。” 纵然修养再好的人,也无法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言谩语讽刺之下无动于衷,更何况她有着联姻小姐的身份,与他是平等的地位。 忍一次是淡定,忍两次是修养,忍多次就会让人以为她软弱可欺。 冷落情不禁冷笑道:“我以为幽王殿下智计天下无双,想不到竟也是如此肤浅之辈。若幽王殿下喜欢美人,不如回家……自己照镜子,岂不更妙?” 她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为了自由,她要赌一把。 话音未落,前方男子身躯急转,只听一声刺耳铮鸣,面前一道寒光闪现,森冷剑气当头罩下,瞬间笼罩全身。那一刻,她仿佛闻见了死亡的味道。 杀气荡空。 众人愣住,就连大周皇亦是神色大变,而秦彦还未来得及动身,骆子潇手中的剑已然回鞘。禁卫军向统领震惊的待在原地,他手中的剑从出鞘到回鞘,都不过是眨眼功夫,他甚至没看清幽王何时近过他的身,又是如何拔出他手中的剑? 快,太快了! 快到冷落情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仿佛跌入了地狱的冰窟。一种油然而起的恐惧感,自心底节节攀升,随着血脉的流动,延伸至四肢百骸,就好像一条灵巧的蛇,在她体内狂窜,激起心头阵阵寒栗。 整座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睁大眼睛,大气也不敢出。 014 销魂楼 p>  细碎的红帛,自她眼前徐徐飘落,带着狂啸的气息擦过她的鼻尖。 血一样的颜色,在整座大殿的半空飞舞,仿佛冬日里纷飞的大雪,被浸染了鲜血一般的红。 而她的身上,只余一件单薄的中衣,就那样如雕塑一般地僵立在那里,浑身冰凉,身子欲断。 “嘀嗒,嘀嗒……”忽有水珠砸在砖地的声音响起,一滴,两滴,三滴…… 众人惊骇相望,那划空的水珠泛着殷红的血色光泽,自女子白色的衣袖下垂落。 尖锐的由十指指尖传来,她脸色煞白,却强自镇定,双眸依旧不闪不避,穿过无数飞舞的碎帛,直直盯住那双令人心生畏惧的邪眸。 如果她不是太傅府前来联姻的小姐,想必早已命丧黄泉。 人生就像一场赌博,每一次下注,带来的不是盆满钵盈便是倾家荡产,而冷落情显然是赌赢了。 大殿之上的一场虚惊,她被骆子潇用剑挑了喜服,十指皆伤,大周皇没有降罪于他的儿子,为了安抚她,便准了她六月之期,还赐给她一座在京城的府邸以及许多珍宝。 ******** 晨光照在宽敞的庭院之中,冒了新芽的翠柳看上去愈发的嫩绿清新。 柳树下,一名女子肤若凝脂,眉如水黛,眼似秋波,清灵明澈之中带有一丝与她这具躯体年龄不符、仿佛是从灵魂深处透出的成熟与沧桑。 她乌丝柔顺,长发未挽,只发尾处一根丝帛锦带松松的束着,偶有几缕滑下,在微风中轻轻浮动,随意却飘然若仙。 身上一袭白色衣袍迎风舞起,就好似月中嫦娥的舞姿,美不胜收。 秦彦走进内院的时候,只觉那沐浴在阳光下的女子一身光华流转,灼痛了他的眼睛。 他连忙低下头,禀报道:“主子,属下已查明,皇上差人送来的名单之中,唯有七皇子与司马青将军二人暂无妻妾。七皇子乃典型的纨绔子弟,虽无妻妾,但喜流连烟花之地,红颜知己无数;司马将军常年征战沙场,冷酷暴戾,一身煞气无人敢近身。” 三十多个人,却只有两人单身,而这两人也都不好相与。 冷落情静静听完,垂眸走了几步,缓缓转身道:“这件事情先放一放。茶楼的装修已接近尾声,我让你请京城最有名的点心师傅可请到了?” 秦彦应道:“回主子,已经照主子的意思办妥,茶楼这两日便可以开门营业。” 冷落情赞赏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道:“还不行。叫上玲儿,跟我去一趟逍魂楼。” 秦彦惊诧抬头,正巧玲儿从外院进来,问道:“主子,您去青楼做什么?” 冷落情轻轻笑了笑,只吩咐二人去准备。 逍魂楼,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一,楼里的姑娘燕瘦环肥,个顶个的,都曾红极一时,而最有名的当属落雁姑娘,不禁容貌姿色冠绝京城,一手高超琴艺更是无人能及。有无数达官贵人都想替她赎身,纳为妾室,然而,此女子颇有傲骨,声称,若不能得一心人相伴,宁愿老死青楼。 015 请君入瓮(一) p>  冷落情踏入逍魂楼之时,楼里所有人,不论是来寻乐子的男人还是楼里的姑娘,无不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她一身月白长袍及地,气质高雅出尘,面如冠玉,朱唇润泽,黛眉因她修了几笔,便多了几分英气,加上她本就身材高挑,此刻手中折扇轻摇,俨然风流倜傥俏公子模样。 她身后玲儿做侍从装扮,秦彦易了容。 “哎呀呀,这又是哪家的公子啊?瞧这模样俊的,啧啧,把咱这楼里的姑娘都衬没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见她便知是有身份的人,立刻笑着迎了上来,那手中的帕子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招呼,浓艳的香气扑鼻而来,冷落情皱眉,退后一步,秦彦连忙上前,把剑一横,那老鸨识趣的闭了嘴,却听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五哥,想不到天底下竟还有第二个人同你一样,生得这般完美!” 很熟悉的声音,冷落情抬眼,目光掠过精致的台阶延伸往上,只见二楼走廊上立着两名俊美非凡的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身着浅蓝锦袍,嘴角带笑,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她,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艳之色,此人正是七皇子,而被唤作“五哥”的男子自然是骆子潇。 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容以及满身的光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将这满楼的奢华旖美全部盖了下去。 他斜眸望了眼七皇子,邪肆的眸子异常冷冽,七皇子浑身一颤,惊觉失言,连忙陪笑道:“五哥,我,我们进去吧。” 骆子潇往楼下扫了一眼,冷落情只觉得他的目光清寂,神态不同于大殿之上的轻蔑和狂妄,倒像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无波无澜,不带半点情感。 她不禁暗自疑惑:“忌酒色的幽王,怎会在青楼出现?” 骆子潇对上直直回视他的那双明澈的眼睛,只觉有些熟悉,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方才转身进了雅室,七皇子也随之进屋。 玲儿附在她耳边道:“主子,那不是七皇子吗?跟他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啊?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 “是幽王。”秦彦的回答很简洁。 玲儿瞪大眼睛,惊叫道:“什么?主子,他,他就是那个嚣张狂妄、把你关在门外……” 冷落情蹙了眉头,低声斥道:“玲儿!” 玲儿慌忙住口。 一旁的老鸨听说刚上楼的白衣俊美男子就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心下一惊,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珠转了几转。 冷落情让秦彦拿出一锭金,老鸨眼睛一亮,便伸手来接,冷落情道:“秦妈妈,我们想见落雁姑娘,麻烦秦妈妈帮忙安排。” 老鸨取金锭的手微微顿了顿,面有犹豫之色,冷落情见她目光望向骆子潇的那间雅室,便笑着道:“秦妈妈放心,我只见落雁姑娘一面,与她小谈一会儿,用不了多久。” 说罢对秦彦使了个眼色,秦彦又取出一锭金。 老鸨这才笑着安排她们进了二楼一间雅室,正在两位皇子的隔壁。 016 请君入瓮 二 p>  极为宽敞的南边雅室,一扇玉骨金面的雕花屏风隔出里外两间,装饰得十分豪华。 七皇子坐在骆子潇对面,道:“五哥,那太傅府的三小姐千方百计定下半年之约,可是,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她有任何行动,你说奇怪不奇怪?会不会……那天在大殿上被你那一剑给吓傻了?” 骆子潇懒懒的靠着椅背,握在手中的茶杯,随着他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道:“那一剑,在她意料之中。” 他记得当时大殿上所有人的反映,怔愣、惊惧、担忧、唯恐受到牵连的……而她,身子挺得笔直,安静的站在原地,那双明澈的眸子有着充满智慧的镇定,没有半点恐慌。 七皇子一愣,不解道:“为什么?她一个女子,又是太傅府的小姐,在那么多人面前被剥了衣服,难道还是她自愿的?她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 骆子潇薄唇轻勾,似笑非笑道:“她要的,是那半年时日。” 从她的目光中,他感觉不到她对他有丝毫的兴趣。 七皇子道:“传言果真不可信,这冷落情三小姐的举止言谈,哪里见得着半点刁蛮任性的影子?” 骆子潇淡淡道:“倘若她是真正的冷落情三小姐,那散播谣言的,不是她自己,就是与她有着莫大仇怨的人。” 七皇子眸光晶亮,思索道:“这个小姐……有点儿意思,五哥,我们去探探她,看看她的容貌,是不是也这样的出人意料。” 骆子潇漠声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没兴趣。” 七皇子撇嘴,笑道:“你真没趣,唉!对了,五哥,为什么你每次上殿,都要故意惹父皇生气啊?你平常不是那样的,为什么?” 他眼中的五哥,除了喜欢尝试各种奇怪味道的茶以外,对一切事情皆是漠不关心的,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每每上了朝,却仿佛变了一个人,处处与父皇针锋相对。 骆子潇抬眼望他,那眼神很是冷漠,看得他一个激灵。骆子潇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地啜了一口,微微皱眉,道:“老九,这就是你笃定我一定会喜欢的茶?” 七皇子还在琢磨太傅府小姐,听他这么一问,立即回神道:“五哥不喜欢吗?这茶的味道挺特别的啊!” 骆子潇缓缓放下杯子,道:“这是北夷国特有的香麦茶,味道是够特别,但是我不喜欢。” 七皇子哦了一声,有些失望道:“我以为你会喜欢……五哥,你平常很少出王府,既然今天都已经出来了,干脆我让落雁进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可好?她的琴声真的很好听。” 他一脸期盼地望着骆子潇,见他虽没应声,但也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心情很好地对外面大声唤道:“来人。” 一名男子进屋,恭声道:“九爷有事,请吩咐。” 七皇子道:“叫落雁过来。” 来人稍作犹豫,小心翼翼道:“禀九爷,落雁姑娘刚刚进了隔壁雅室。” 七皇子面色一沉,挑眉道:“她不知道我来了吗?你现在就去,问问那人给了她多少银子,本少爷付她十倍。” 017 请君入瓮 三 p>  隔壁的雅室很宽敞,但窗子却不大,透进来的光线有些昏暗,冷落情走到桌边坐下,交叠着双腿是她在没有外人时一贯的坐姿,随意而优雅。 玲儿好奇的问道:“主子,您找落雁姑娘做什么啊?” 冷落情笑了笑,却没做声,只回头瞧了眼秦彦。 秦彦略微思索,方道:“主子画的茶楼设计图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高台,高台之上有一把琴……主子是想请落雁姑娘去茶楼做琴师吗?” 冷落情笑着轻轻点头,还是秦彦比较细心。 她的设计不局限于居室本身的完美,还要有极美妙的琴音来做点缀。 玲儿问道:“主子,我不明白,福晋为主子置办了那么多的嫁妆,主子又不缺钱,为什么还要费这许多心思开这个茶楼呢?” “开茶楼的目的不一定就是为了赚钱,也可以是为了完成一个心愿。”冷落情从怀里掏出一张设计图,怔怔地望着,目光似是透过薄薄的纸张望尽了曾经怀抱梦想的无数岁月。 “主子,主子。”玲儿唤了她好几声,见她没反应,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玲儿和秦彦,是三年前她从冷落枫为她准备的众多护卫中,亲自挑选的。 冷落情回神,收起手中的图纸,这时,雅室的门被推了开来。 一名红衣女子婷婷步入,肤白若雪,唇红似樱,柳眉弯弯如画,整张脸有如精雕细琢般精美到了极致,一袭似火红衣穿在她身上,艳而不俗,媚而不妖。 冷落情静静地观察着这个美丽的女子,见女子走路之时下巴微微抬高,眼中有一股子凌然的傲气,在看到她时怔愣了一下,眸中有掩不住的惊艳之色。 “落雁见过公子!”女子双手叠放于左腰,屈膝行礼,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很是动听,语气中却充满了傲然之气。 冷落情起身,淡笑道:“久闻落雁姑娘美艳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是。” 落雁嫣然一笑,道:“公子过奖。公子才是人中龙凤。” 冷落情轻笑,请她入座,秦彦去了门外守着。 冷落情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在下此次前来,是想与姑娘谈一笔生意。”她的嗓音有些低哑,不似先前的婉转空灵。 落雁坐的端正,柳眉微动,道:“公子怕是找错人了,落雁只是一介青楼女子,与公子之间有何生意可谈?” 冷落情调整了坐姿,不紧不慢道:“听闻数年前有一位姓晏的知府大人,因牵涉到一场谋逆事件,被满门抄斩,共五十九口人,但是后来检查尸体的时候……却少了一个,经查证,少的那个,是晏知府的小女儿晏珞。”她双眼定定地望住面前的女子,似是不经意道:“晏珞,落雁,落雁,晏珞。” 落雁花容色变,惊地起身,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冷落情浅笑着望向手中的折扇,扇面玉骨一角,刻有“幽兰教”三个字,浅而小,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来。 幽兰教的办事效率的确是高,才短短一月,就将这隐秘的陈年往事调查得清清楚楚,难怪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此之高。 而她手中的扇子,只有付了大价钱的主顾才能得到。幽兰教除了消息阁,还有一个杀手阁,价码高的吓人,起价十万两白银。 从无失手。 018 请君入瓮 四 p>  落雁见她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顿时眸光一利,眼中杀机顿起。 冷落情低眸间,只见一袭红纱如剑,直直地朝着她的脖颈卷来,她红唇微勾,脚下一动,连人带椅平地滑了开来,速度极快。 落雁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位美得惊人的公子看似温和柔润,竟然也是个高手!她正待再出手,却有一柄软件架上了她的颈项,持剑之人,是那位公子的侍从。落雁定了定神,问道:“你想怎样?” 冷落情漫不经心地收拢折扇,她继承了这具躯体除记忆以外的一切,包括武功。 起先她不会用,但经过秦彦的指导,对付一般人绝对没有问题,当然,骆子潇那种人除外,因为,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人,他的剑法,快到连秦彦那样的顶尖高手都来不及阻止。 她对玲儿使了个眼色,玲儿立刻收剑,站到她身后。她以最优雅的姿势,请落雁坐下,方道:“姑娘不必如此戒备,在下说出此事,并非要以此要挟,而是想帮助姑娘彻底摆脱逆贼之名,建立一个全新的身份。” 落雁面带疑惑地望着她,眼神复杂,道:“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你这样帮我又是什么目的?” 冷落情微笑道:“我是一个生意人,至于目的嘛……我只是觉得这种地方配不上姑娘的琴艺,若是能换一种环境,也许……不止听琴之人的感觉会有所不同,就连抚琴之人的感觉也会是天壤之别。” 落雁问道:“公子所说的换一种环境,指的……又是哪种环境呢?” 冷落情道:“在下即将开业的茶楼。” 落雁眼中的光亮变成了嘲弄,道:“我以为是什么地方呢,原来只是一个茶楼,在我眼中,茶楼和青楼,没有分别。” 冷落情也不恼,只笑道:“我的茶楼,与众不同。我敢说,它一定会轰动整个京城,而你,将会成为那家茶楼的半个主人。” 她的眸光,亮如星辰,她的语气,充满自信。 落雁微愣,这名男子,无论是眼睛还是声音,似乎都有一种魔力,让人不得不去相信他的话。 而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不必再担惊受怕的活着,一直都是她的。她面上的神色不断地变幻,最后犹豫着道:“秦妈妈贪得无厌,不会放我走。除非公子的身份,能震得住秦妈妈背后的人。” 秦妈妈背后的人?冷落情微微蹙眉,问道:“请问姑娘,秦妈妈背后究竟是何许人?” 落雁道:“这个……请恕落雁不便相告。” 冷落情道:“难道青楼之中,也有银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落雁道:“是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冷落情看了她半响,见她眸中确有希翼,沉思片刻,忽听门外传来喧嚣之声。 “落雁姑娘,九爷要见你。”一名男子隔着一道门和一柄剑,就那么大着嗓子喊道。 冷落情眸光一转,想到隔壁的两个人,脑中灵光闪现,对落雁笑问:“你可会跳舞?” 落雁点头,冷落情又道:“好,你就按照我说得去做。” 她对落雁耳语了一番,最后叮嘱道:“切记,你的手和身体,千万不要碰触到他,否则……我可帮不了你。” 019 请君入瓮 五 p>  落雁进了南边雅室,笑着与七皇子打招呼,道:“不知七爷今次还有客人在,怠慢之处,还请见谅!为表歉意,落雁愿献舞一支,未知七爷意下如何?” 七皇子一见美人,心情立刻好起来,扬眉笑道:“哦?落雁还会跳舞?那本少爷可要好好瞧瞧了,看你的舞姿是否同你的琴声一样美妙。 ” 落雁妩媚一笑,目光转向自己今日的目标——白衣男子,这一望之下,她不禁怔住。 她以为隔壁那位公子的相貌已经够完美,但若是与眼前的男子比较起来,那位公子的长相却未免过于柔美,缺少了眼前男子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的那种专属于男人的气势。 骆子潇静静地坐在那里,对于以绝妙琴音与美艳之名冠绝京城的女子,他连看也不看一眼。 垂下的浓墨色眼睫遮盖了邪魅如幽潭般的瞳眸,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 明媚的惷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大片大片的倾洒进来,屋内有琴音流泻而出,婉转悠扬如天籁之音,美人怀抱玲珑的白玉古琴,红纱水袖漫扬挥洒,身姿轻盈如蝶,竟是一边抚琴,一边起舞。 七皇子拍手笑道:“妙极妙极!五哥,你瞧瞧,落雁的琴音配上她的舞姿,当真是绝了。” 骆子潇缓缓抬眸,就只瞄了一眼,面上神色始终是淡淡的,仿佛天女下凡也与他无关。 落雁曼妙的身姿轻轻地旋转,细软腰肢舞动起来如弱柳扶风,她背对着男子,身子往后倒弯出一个美丽的弧,长袖抛洒,如火的轻纱在两名男子中央,随着她手腕地抖动,仿佛拍打海岸的浪花,一重,又一重,柔美之极。 七皇子正了正身子,仔细的欣赏着,心情很是愉悦。骆子潇仍旧低眸望着手中把玩的茶杯,青瓷蓝花,古朴精致。 这是落雁第一次在这楼里跳舞,她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望向白衣男子,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她,令她在不知不觉中就靠将过去。 这一刻,她似乎被那张极致完美的面容蛊惑了一般,忘记了自己进屋的初衷,也忘记了之前那位公子的叮嘱。 旋步来到男子的身后,红纱自男子眼前慢慢垂落,阻隔了那双邪魅的眸子望向手中茶杯的视线。 她忘情地舞着,没看到对面的五皇子欣赏的眸光已然变色,也没见她身前的男子眸中惊现的冷戾。 当她修长的指甲刚刚碰触到男子的白衣,就在那一刹那,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垂在男子眼前的红纱寸寸断裂,好似空气都凝成无数把利刃一般,将其削成一截一截,她甚至没见他动过一下手指。 来不及疑惑,也来不及震惊,她已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直直地弹射出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火红的身影破窗而出,直往楼下坠去,在落到半空之时,被人接住。 冷落情望着被秦彦接住的女子口吐鲜血痛苦不堪的模样,不禁心中一惊,皱眉问道:“你,碰到他了?” 落雁目光闪烁,双眼有些茫然,只觉胸口剧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若不是她本身有内功护体,又或者没人接住她,那么,她都必死无疑。 020 青楼抢人 一 p>  周围有人渐渐聚了过来,秦妈妈惊叫道:“是谁胆敢伤了我的宝贝女儿?快告诉妈妈,妈妈为你做主。 ” 秦妈妈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是本王!你想如何做主?”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秦妈妈看清楚了说话的男子,心中惊骇无比,面上全无半点人色,双腿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手脚并用往前爬,却又突然想起幽王的禁忌,立刻又爬着退后,压低声音对落雁怒斥道:“你到底做什么了?竟然触怒了幽王,你想害死我吗?” 落雁手捂着胸口,低下头,不吭声。 骆子潇斜眼俯视地上的女子,对身后的侍卫淡淡吩咐道:“冷俊,把这女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全给本王剁了。” 他的语气这般轻松平常,就好像让人切菜一样。 落雁面色陡然变得煞白,蓦地抬头,便看到了那样一双如寒潭般邪妄的眸子,她心头一震,为什么她刚才只看到他完美如仙的外表,却没见到他那双如地狱阎罗般邪妄的眼睛? 秦妈妈连忙求饶道:“王爷饶命啊……”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在骆子潇扫来的阴鹜目光中,剩下的一半卡在喉咙。 落雁望着大步朝她走来的冷俊,整个身子都在,顾不上胸口剧痛,她一个翻身,扯住一旁冷落情的衣角,哀求道:“公子,救救我,你一定有办法……我只是,只是指甲刚刚碰到了王爷的衣裳……” 她说着,又吐出一口血。 冷落情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口气,抬手道:“幽王殿下,且慢!”就算落雁不求她,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毕竟此事是因她而起。 周围的姑娘们,一听说落雁只是指甲碰到幽王的衣衫,便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被剁掉手指,慌忙往后面退去,躲进门里,偷偷探头关注外面的情形。 骆子潇冷冷望过来,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的目光带来的压迫感依旧那样重。 冷落情深深吸气,容色镇定,道:“幽王殿下,落雁姑娘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殿下要这样对她?您可知道,对于一个抚琴之人而言,您让人毁了她的手,比夺了她的命还要残忍。” 骆子潇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面无表情道:“触犯了本王的禁忌,自然要付出代价。” 冷落情淡笑问道:“请问幽王殿下的禁忌是什么?” 骆子潇望了她一眼,那目光冰冷冰冷的,冷落情恍如未觉,自答自话道:“幽王殿下的禁忌,是酒和女人!那么……请问,幽王殿下此刻身在何地?” “当然是青楼。”回答的是七皇子,他仍是一贯看戏的表情。 冷落情轻笑道:“七殿下说得是,这是青楼!而青楼又是什么地方?风流快活逍魂地!这种地方别的没有,就是女人多,幽王殿下既然有此禁忌,就不应该来。若非得要来,也没关系,但至少也要让您的手下高举一个牌子,最好用显眼的金色或大红色的标牌上注明:幽王大驾,女人与酒,勿近。这样才会更加妥善,否则,每日来来回回的客人多如牛毛,谁会知道,您就是鼎鼎大名的幽王殿下?”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1 青楼抢人 二 p>  周围很安静,非常安静。 安静到连浅淡的呼吸声也一并消失了。 众人像见鬼一样的瞪着这个胆子比天还大的俊美男子,生怕他这几句不敬的话惹怒了幽王,牵连了她们这些人。 一股无形的气流在空气中逐渐地拢聚膨胀,仿佛随时都要爆炸开来。突然,一声不怕死的“哈哈”大笑传来,惊得众人身子一抖,瞬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冷落情黛眉一挑,道:“七皇子殿下,您的红颜知己要被剁去手指,很值得开怀大笑吗?” 七皇子裂开的嘴角微微一僵,下意识的看了眼落雁,只见她嘴角挂着殷红的血,目光幽怨,他轻咳一声,道:“本皇子可不是笑落雁,而是在想那个牌子。” 他在想那个木头人冷俊,他跟着五哥多年,只听冷俊说了不到三句话,每句最多四个字。 如果让他站在五哥身后举着那块牌子,配上五哥仙一样的外表,那会是什么情形? 想着想着,他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冷落情故作糊涂,问道:“牌子?什么牌子?” 七皇子想也没想,便道:“当然是你说的那个金色或红色的牌子,上面写着……” 他话头一顿,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过眼便见骆子潇冷冷地盯着他,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俊挺的鼻梁,干笑了两声。 骆子潇眯着凤眸,语带寒气,道:“很好笑?” 七皇子嘴角抽了抽,瞪了一眼为他挖了一个坑的俊美男子,连忙摆手道:“不,不好笑,我也不是笑这个咳、咳……” “哦……那七皇子还是在笑落雁姑娘咯?”冷落情在落雁身旁蹲下,看着落雁的手,摇头叹息:“唉!可惜了这么美的一双手,以后,再也听不见那么美妙的琴声,也看不到她曼妙的舞姿……真是可惜啊!” 落雁悲由心生,眼中泪水簌簌落下,不住低泣。 七皇子心道:“是挺可惜的,那支舞还没完呢。” 他笑着转向骆子潇,道:“五哥,不知者不罪,你就看在落雁是我红颜知己的份上,给我个面子,饶了她这一回。” 骆子潇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给你的面子还少吗?” 说着随手就夺了七皇子手中的玉骨折扇,缓步走到冷落情跟前,冷落情站起身来,骆子潇手中的折扇便敲在了她的肩头,她只觉肩上一沉,那柄被贯注了内力的折扇仿佛有千斤重,令她几乎站不稳。 她侧头望过去,同时用自己手中的折扇去挡,竟发现这两柄折扇,几乎一摸一样,幽碧色通透的玉骨一角,浅淡的幽兰教三个字,一字不少……不一样,她手中折扇的玉骨之上除幽兰教三字与一个类似于代码之类的东西之外,玉面是光洁平滑的,而骆子潇手中折扇的玉骨细看之下,有凸起的纹路,似是一个图形,至于是什么,她看不大清楚。 骆子潇看到她手中的折扇,微微一顿,手上的力道松了少许,薄唇轻勾,道:“休要在本王面前耍这些个雕虫小技。既然你觉得可惜,那本王今日就网开一面,用你的手……换她的。”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2 青楼抢人 三 p>  冷落情微怔,继而不动声色淡笑道:“难得幽王殿下大发慈悲,在下本应欣然从命,但是这双手,在下宝贝得很,若是就这么没了,还真是不舍得。 ” 骆子潇望着她明澈的双眸之中有着充满智慧的镇定,隐隐觉得熟悉。 在这个世上,敢这样轻松随意同他说话的人,还真不多。 他收了折扇,随手往身后一抛,七皇子连忙接住,骆子潇转身踱了几步,半回眸,目带探究道:“本王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你是何人,究竟凭着什么,敢在本王面前这样有恃无恐?” 冷落情肩头一轻,浑身自在了许多,想起骆子潇在大殿之上的言语行为,以及他看皇帝时隐有恨意的眼神,眸光一转,道:“在下只是一介生意人,没什么凭仗,只是习惯了这样的说话方式,殿下您身份尊贵,又得皇帝陛下圣宠,所有人见到您,无不诚惶诚恐,趋之若鹜,但是殿下,您可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其实生在帝王家,未必就是幸事。身份固然尊贵,却不及平常人家,粗茶淡饭,一家人相亲相爱,和乐融融的景象。” 她本是说给骆子潇听的,但说到最后,她的心里却生出许多悲意,往事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骆子潇眸光微变,幽深如潭,在那一汪潭底,似有无数情绪涌动,又被压制消弭。 他怔怔地望住眼前之人,见他明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悲伤,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奈与苍凉,这种眼神带来的感觉,为何那样熟悉?就仿佛是无人时镜中的自己。 他有瞬间的怔愣,想来这一番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眼前之人自身的深切体会,这个人,绝不可能只是一般的生意人。 七皇子蛮有兴趣地望着冷落情,天下人无不羡慕他们尊贵的皇族身份,生来便注定了高人一等,而眼前的白衣男子却说他们还不如寻常百姓? 虽然他们的生活确实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但这种话不可随便说,弄不好,要丢脑袋的。 周围再次回复安静,地上跪着的秦妈妈身子直抖,落雁连头都不敢抬,其他人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吱声。 骆子潇望了她一会儿,忽而左右一顾,皱眉道:“怎么连个凳子都没有?” 众人一愣,对于突然的转变,有点摸不着头脑。 秦妈妈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讨好笑道:“有,有,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王爷搬凳子,哦不,搬椅子来!” 这话音一落,众人慌慌忙忙去搬椅子,不到片刻,大厅里竟然摆了几十张椅子。 秦妈妈从地上爬了起来,弯着腰谄笑道:“王爷,您请坐。您想喝点什么茶?” 骆子潇看也不看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随后一撩衣摆,就近坐了。慵懒的靠着椅背,一双邪眸紧紧盯住冷落情,眼中的神色不复之前的冰冷,淡淡道:“你好大的胆子!就冲你这番话,死十次也够了。”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3 茶园赴约 p>  冷落情不客气地在他对面坐下,双腿交叠,姿势随意而优雅,浅笑道:“只要幽王殿下恕在下无罪,在下一次也不用死。 ” 骆子潇薄唇微勾,似笑非笑道:“想要本王恕你无罪,理由呢?” 冷落情淡淡笑道:“听说殿下喜欢茶,不知可有此事?” 骆子潇道:“本王喜欢茶是没错,但不是什么茶都喜欢。况且,一般的茶,本王王府多得是。” 冷落情道:“那是自然,不过,品茶讲究的不只是茶本身……如果殿下有兴趣,就请三日后的晚上移驾西城天水湖边的冷月茶园,保证不会令殿下失望。但是,殿下需要准备一样东西。” 骆子潇问道:“什么东西?” 冷落情缓缓道:“心情。” 骆子潇挑眉道:“心情?” 冷落情淡然笑道:“是的,一份品茶的心情。” 七皇子不以为然地哈哈笑道:“品茶还要准备什么心情?真是闻所未闻。” 冷落情但笑不语,骆子潇站起身,在挥袖离开之前,说道:“好。希望三日后,你不会让本王失望,否则,砍得……就不只是手指,而是你漂亮的脖子。来人——通知京城府尹,明日之后,若再让本王看到这家青楼营业,让他提头来见。 …………………………………………………… 逍魂楼被封,冷落情很轻易地带走了落雁,而幽王将于三日后亲临冷月茶园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几日,天水湖热闹非凡,冷落情倒是乐得省事,连宣传都不用做。 试想,有多少人想一睹这位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子真容,又有多少皇亲贵族子弟想趁机与这位尊贵不凡的王爷拉近关系,可想而知。 三日后,西城天水湖岸,人山人海,将冷月茶园围了个水泄不通,京城府尹得知此事,连忙安排百余衙卫来维护治安,以保幽王殿下安全。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照在湖面如镜。 骆子潇与七皇子到来之时,冷月茶园刚刚开门,宣布每日只接待二十位客人。人群开始喧哗,有企图闹事之人,被官府压下。 骆子潇在众人的跪拜声中踏入了冷月茶园的大门。 狭长的通道内只悬有一盏暗灯,光线昏黑,通道顶部低矮,走在其中有一种极强的压抑感,仿佛看不到光明一般。 七皇子皱眉,道:“听说建造这家茶园动用了京城附近所有的建筑装饰队,我还以为有多了不得,原来还不如大街上一家普通的茶楼,至少那些茶楼不会一进门就这么昏暗……”他的话没说话,在两人走到通道尽头一转弯时,他的声音消失在喉咙深处。 不由瞪大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奇异景象。 那是一个封了顶的宽敞园子,园中柳树含烟,修剪成伞状,围绕着一树盛开的樱花,碧绿从中的一抹红,远远望去,格外惹眼。 一条清澈的碧水渠,在如烟柳树下穿梭环绕,水面漂浮着一盏盏精致半透明的莲花灯,清风吹拂,莲灯随风漂流,一层层浅浅的水波荡漾开来。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4 女子当如是 p>  琉璃盏高悬于空,流光溢彩反映着波面,水纹倒映而出,流泻在银光镜面的塔型园顶之上,以不同的角度折射在整个园子之中,一时间,满园的银光波纹,仿佛天河银水倒流,说不出的美轮美奂,竟如同仙境一般。 七皇子用折扇拍着手心,惊叹道:“妙!真是妙啊!想不到那样昏暗的通道过后,会是这等奇景。” 骆子潇顿住脚步,道:“这正是设计者的心思巧妙之处。” 以狭窄黑暗的空间,沉淀对外界的感知,再反衬这银水园,可以带来更强烈的视觉冲击。 骆子潇闭上眼睛,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空气流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 他抬步拾阶而上,踏着洁白的地砖夹杂着细碎的石子路,感觉心情舒畅。 冷落情亲自迎了上来,略略施了一礼,道:“欢迎二位殿下大驾光临,里边请!” 骆子潇点了点头,二人被她引到樱花树下的琉璃桌旁落了座。七皇子迫不及待问道:“听说这园子是你亲自设计的?” 冷落情微笑道:“是的,七皇子殿下。” 七皇子目光璨亮,赞道:“真的很美。” 他对美的人或事物,从来不会吝啬于赞美。 冷落情由衷道:“多谢七皇子殿下称赞!”这是她第一个得到实践的设计,能获得肯定和赞美,她自然是高兴的。 七皇子又道:“和你的人一样美。” 冷落情微愣,直觉地看了眼骆子潇,在这个神仙与妖孽并存的男子面前,无论男子还是女子,又有谁能当得起“美”这个字? 她淡淡地笑了,微微弯腰,伸手在琉璃桌下拨动一个按钮,只听轻微的咔嚓声响,园顶一块银光镜向一旁挪去,露出圆形的孔,正对着的空中明月般大小,逐渐扩张延伸下来。 月华如水,瞬时倾泻而下,将琉璃桌及桌边三人笼罩其中,给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似是——今夜月,为其明。 骆子潇微微一愣,望着眼前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衣男子,只见他嘴角微翘,笑意清浅,明澈的瞳眸闪烁着耀目的光华,他恍然觉得这如水的月光以及满园的银波都在此人面前黯然失色。 七皇子拍手笑道:“妙极!怪不得叫做冷月茶园,且要等到晚上开业,真不错!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冷落情正待答话,却听他“啊”了一声,又道:“我想想,这满园子的琉璃、水、月……就叫你静月,静月……五哥,你说这个名字,是不是很适合他?” 骆子潇难得一笑,望着她的目光有点点华光闪耀,声音清雅如天籁,道:“恩,琉璃目,月华人,女子当如是!” 冷落情一怔,琉璃目,月华人,骆子潇说的是她吗?可……女子当如是? 她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假喉结,做得很逼真,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她浅浅一笑道:“幽王殿下说笑了。” 骆子潇勾唇,似笑非笑,不再看她。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5 品茶 p>  空气中有薄雾缭绕,缥缈如烟,园子的中央有一个圆形的高台,轻纱垂挂,在微风中轻摇摆动,荡起一道道柔美的弧。 纱帘中央,女子指尖拨动,一串串优美的音符流泻,如水波荡漾,在静谧的园子上空缓缓涤荡开来。 冷落情拿来一份精致的茶单,骆子潇看了两眼,淡淡道:“就只有这些?” 冷落情一愣,说道:“殿下,天下人喝的茶品,几乎都在这里了,难道就没有一种是殿下合意的?” 骆子潇抬眼看她,道:“若是个茶楼就能喝到的,本王又何必要来你这冷月茶园?” 冷落情不恼,反而笑道:“那倒未必,品茶品茶,品得不只是茶本身,还有沏茶的过程、品茶的环境以及饮茶时的心情。在下让殿下准备的心情,不知殿下可带来了?” 自然平和的心境方能品出茶中之道,骆子潇习惯性地眯起凤眸看她,缓缓道:“本王要的是外面没有的,独一无二。” 冷落情想了想,半犹豫道:“有倒是有,就怕殿下初次饮用……会不习惯。” 骆子潇眸光一亮,立刻道:“呈上来。” 冷落情递上一份花茶以及奶茶的茶单,这是她闲暇时自己琢磨的,不过味道还不错。 骆子潇翻看着茶单,比之前仔细许多,过了半响,他抬头问道:“还有其他的吗?倘若没有,那这些……各来一份。” 冷落情愣住,那单子上少说也有好几十种茶!看骆子潇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很认真,绝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依照这样的点法,似乎不是为喝茶而喝茶,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几十杯不同颜色的花茶和奶茶摆满了桌面,骆子潇专挑颜色深的品尝,每一种只啜一小口便放下了。 冷落情看着他邪美的眸子一点一点的暗淡了光华,很快便被掩盖在如扇般浓密的墨睫之下,最后,他挥了挥手,轻轻道:“都撤了吧。” 七皇子连忙拦着道:“五哥,我还没尝呢。这五颜六色的,看着挺美……闻着也挺香。” 说着端起一杯骆子潇没有尝过的透着碧色的水果奶茶浅尝一口,酸酸甜甜的香滑感,他舔了舔唇角,点头道:“还不错,如果湘云在这儿,肯定会喜欢。”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娇唤:“潇哥哥,潇哥哥——”一个十六五岁长得十分精致的女孩,双眼晶亮,微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来。 七皇子哈哈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五哥,你要不要躲一躲?” 冷落情不禁笑道:“天底下竟然还会有能够让幽王殿下想要躲开的人?” 骆子潇嘴角一抽,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七皇子的身子往她面前微微倾斜,故作神秘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湘云一到,便兴奋地往骆子潇身边挨去,没能靠近,面前就横出一只手臂,她抬头一看,又是木头人冷俊!不由委屈道:“潇哥哥——你来这么美的地方,怎么不带上云儿啊?”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6 茶园出事 一 p>  骆子潇看也没看她一眼,漠声道:“你还是三岁的孩子吗?” 昭云噘嘴道:“潇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咦?这些杯子里装得是什么?没见过啊。 ” 七皇子笑道:“这些是五哥点的茶,很好喝哦,五哥都有尝过。” “真的吗,潇哥哥?我也要尝尝。”昭云伸手便端起一杯紫色的奶茶,正巧是骆子潇尝过的,但那茶杯还未递到唇边,只觉一股强大的劲力袭来,“咣当”一声,她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冷落情一惊,七皇子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骆子潇这样的人,怎可能让一个女子碰他喝过的东西,更何况是人都可以看出这个女子对他的心思。 她连忙对身后的小侍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上前将满桌的杯子撤个干净,再将地上的残片收拾了。 昭云一双手紧攥衣角,泪眼涟涟,愣愣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骆子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骆子潇冷冷道:“你想现在就回国公府?” 昭云一听,眼中的泪水都吓得收了回去,急急摆手道:“不想不想……潇哥哥,我才刚出来,我不打扰你就是了,我就在这里待会儿,这儿真漂亮……” 她抬头四顾,便看到了站在她身旁不远的冷落情,顿觉眼前一亮,惊叫道:“啊!你是谁啊?怎么跟潇哥哥一样,长得这么好看?” 七皇子笑着说:“他是静月,这家茶园的老板,这个园子是他亲自设计的哦!” 昭云双眼一亮,直勾勾地看着她,脆声说道:“真的吗?静月公子,你好厉害!对了,刚才我潇哥哥喝的是什么茶啊?我也想喝。” 这个女孩很聪明,她为了留在骆子潇的视线内,懂得转移目标,只可惜,骆子潇从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冷落情让人准备了几种水果奶茶,昭云尝了之后,连连叫道:“好喝好喝。你让人多准备一些,我要带回去让别人也尝尝。” 就这样,因为这位郡主对骆子潇的爱恋,令本不易推行起来的水果奶茶在这个陌生的年代从贵族之中开始兴起,竟风靡一时。 而“静月公子”这个名字也在第二日传遍了整个京城,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官员财主,凡是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在建造家园府第之时,无不以求得“静月公子”一纸设计图为荣。 骆子潇成了冷月茶园的常客,往后的半个月他多半都是一个人来,要一壶极品西湖龙井,静静地坐到很晚。 冷落情坐在离他不远处的琉璃桌旁,见他一身白衣披着冷月光华,看起来竟然那样孤单。 她不知不觉就起身朝他走了过去,骆子潇抬眼看她,她这才惊得回神,干脆大大方方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浅笑道:“殿下不介意吧?” 骆子潇扫了眼周围空闲的座位,懒懒一笑道:“介不介意……你不是都已经坐下了?本王有些好奇,你一个女子,不在家等着嫁人生子,却为何要自己跑出来弄这么一个茶园?”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7 茶园出事 二 p>  冷落情微微一怔,他果然识穿了她女子的身份! 皱眉道:“谁说女子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女子也可以拥有自己的事业,她们也可以是独立的,不一定非得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 ” 她说:女子不一定非得依附男子才能生存?骆子潇有瞬间的恍惚,怔怔地望住她,这十几日,他时常看到她一个人端着一杯茶,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出神,仿佛灵魂脱离了躯体,不知飘向了何处。 她看上去似乎永远都是镇定淡然的,纵使天塌地陷也不能令其动容半分。他忽然在想,这世上会不会有那么一件事或者那么一个人,能令这双充满智慧光芒的眸子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的身子往后一靠,忽然问道:“你可会下棋?” 她一愣,思维有点跟不上他转变的速度。 围棋她不会,象棋她是高手, 不过似乎很少有人会下象棋。 她摇了摇头,以为骆子潇定会失望,谁知他竟然说道:“本王教你。冷俊,去拿棋来。” 冷落情呆了一呆,这个男子行事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他寂寞得太久? 一刻钟之后,冷俊很神速地现身,将棋盘放到二人的面前,她低眸一看,整个人愣在那里,这棋,竟然是——象棋!!! 骆子潇一边摆棋一边给她讲这棋该怎么走,这种情景像极了她在太傅府寂寞无聊时自制一副象棋教玲儿时的感觉…… 冷落情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这样与他下着棋。 她的面容沉静淡定,心中却百转千回。 她占用的是一个小姐的身躯, 处处小心,行事谨慎。 虽有荣华富贵在手,却生活得十分疲累,寂寞无边。 骆子潇看着白玉棋盘,神思漂游,他有多久没与别人下过棋了,已经记不大清楚。 他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棋子,漫不经心地落下,动作很轻,似是担心重一点便会损毁了白玉棋盘一般。 冷落情抬眸望了他一眼,纤细洁白的手指捻起看似被制衡住的一枚棋子放到中央,离手。 正在喝茶的骆子潇淡淡地扫了眼棋局,顿时心中一惊,眸光微变,她先前的每一步看似毫无章法,乱走一气,然而,这一步,却让她所有的棋子形成了一个局,令他车不能走马无法跳,象无处飞士不能支,他一子未失,将却不得救,输赢已成定局。 他眯起双眼,定定地望住她绝美的容颜,眸光变了几变,用肯定的语气道:“你,会下这种棋!从何处习得?” 她回望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双邪妄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但那双眼慧深莫测,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淡淡的笑,不答反问道:“殿下又是如何学来的?” 像他那样的人,无论会或不会,又能如何? 月光如水,倾洒在二人的身上,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对望,相互猜测疑惑着,心思各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桌上新添的热茶,冒着腾腾的热气,在两人的视线间升腾缠绕,如烟如雾。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8 茶园出事 三 p>  骆子潇忽然笑了起来,道:“好!本王终于遇到对手了,再来一盘。 这一次……本王可不会让你。” 冷落情但笑不语,棋子归位,依旧是她红子他黑子,她浅浅笑道:“殿下先请。” 骆子潇也不推让,起子先行,不再是初时的漫不经心,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冷落情越是多走一步,越是心惊。 棋如人生,透过一个人的棋术,可看出此人心思之深,无法探测。纵使她全力以赴,仍觉有些吃力。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园子里已没有了其他客人,有侍女上来请示是否关门,她还未开口,却见骆子潇皱了眉,面有不耐之色,棋中高手对决,通常都不喜被人打扰。 她点了点头,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落雁最后一个离开,偷望了眼骆子潇,对当日之事仍心有余悸,远远地朝他施了一礼。 走到冷落情身边,抬手为她拂去衣上的一瓣落花,再给她取了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声音无限温柔道:“公子,夜里天凉,你也早些休息。” 冷落情真诚道谢,笑看着她婷婷离去。这半月,她们之间相处得非常融洽,落雁的新身份,也已让人安排妥当。 黑夜寂静,园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水面莲灯漂移,映在水中浮光点点,红色烛火散发着暖黄的光晕掩盖了水色的清冷。 柳树环绕的樱花树下,他们一局棋持续了一个半时辰,谁也不会出言催促,给足对方思考的时间。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似有若无的萦绕着鼻尖,令人不自觉的心神恍惚。 骆子潇看着对面静坐的女子沉思中的面容,淡静美好的不可思议,一双充满智慧的美眸,仿佛月光下的碧泉,清幽明澈,似是一眼便能望到人的心底去。 这是许多年来他第一次用心去看一个女子,仿佛想要从这个女子身上寻找出什么。 “殿下,幽王殿下?”冷落情落子之后,见他毫无反应,一抬头,他竟怔怔地望着她出神,那种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透着思忆的空茫,她蹙眉轻唤。 骆子潇蓦然惊醒,神色微变,眼中划过一丝冷厉,转瞬即逝,恢复一贯的邪魅深沉,捻起一枚棋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认识她半月有余,除了老九为她起的静月,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微愣,想了想,还是答道:“习云。” 骆子潇落子,道:“上官熙云?” 她眸光微垂,淡淡道:“不是上官熙云,姓氏为习,单字云”。 也许是烛光太柔月色太美,也许是多年寻觅难得棋逢对手,让人容易卸下防备。 她执子望他,轻声问道:“你呢?骆子潇……你父母一定是希望你一生潇洒。” 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是半透明的白,浅浅地啜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已有了涩涩的苦味,他嘴角噙着一抹毫无感情的笑意,随口道:“是消失,就是什么都没有。”一生空茫,什么都得不到,什么也不会留下。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29 茶园出事 四 p>  她怔了怔,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看不清他掩在浓墨色眼睫下的神色,只觉得这样静谧的夜,说着这样的话,无端的让人心情沉重,便轻笑道:“是你自己理解的吧?父母为孩子取名,怎可能取这种意头。 ” 他缓缓抬头,眸如深潭,反问道:“你又何尝知晓? 她抿了唇,不再说话,园子里再次静默下来。 他一径地喝着凉茶,苦涩的味道从唇舌一直蔓延到心底,再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丝丝缠绕着空气。 桌面棋盘之上,已剩寥寥几子,两人的面前,堆放着对方的棋子。 这一局,和棋,历经了两个时辰。 与他下棋,极费心神,但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未遇敌手。她的外祖父是象棋高手,她从小受到熏陶,喜爱象棋,与外祖父博弈是她小时候最大的乐趣,后来外祖父去世,在父亲的严厉管束下,她只能在无人的时候,自己和自己玩。 骆子潇亦是如此,很久没有这样与人下棋了,一局和棋,有意犹未尽之感。但今夜,却不是下棋的好时机。 忽有风起,卷起柳梢枝头,带着冰冷的寒煞气息,拍打一树残红,落花似血。一股强烈的萧杀之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园子。骆子潇眸光遽冷,面色却是从容,勾唇冷笑道:“都现身吧,本王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十多名蒙面黑衣人遽然现身,将他们团团围住。 冷落情一惊,这样强烈的杀气,这样多的人,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暗暗运气,却突然发觉她的内力……提不起来,顿时心中惊骇无比。 她扫了眼周围的黑衣人,只见他们紧握着手中的长剑,面色凝重地紧紧盯住骆子潇,看来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可是,为什么她会突然失去了内力,而骆子潇好似什么事都没有?还是他也和她一样,只是装作若无其事?若果真如此,那他们……麻烦了! 骆子潇淡雅地喝着凉茶,嘴角含着一抹嘲讽,哼笑道:“他还真是不死心。幽兰教的人请不到,找了你们这些不入流的杀手,就想要本王的命?” 他似乎知道是谁想要杀他,竟还能这般淡然以对,想必这样的刺杀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那个想要他命的人,能在他明知是谁的情况之下,还能好好的活着,这个人,会是谁呢? 为首的黑衣人眼光一厉,杀气更盛,也不多言,朝着同行之人使了个眼色,提剑齐齐朝他刺了过去。 那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数柄剑形成一张精心织就的死亡之网,罩上他周身。 她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骆子潇仍是淡淡的,仿佛那些人手中的不是要他命的利器,而是不小心拂上他肩头的柳枝一般。 忽然,一个人,如鬼魅一般凭空闪现,急速架开他周围的长剑,与黑衣人展开厮杀。 冷俊?她几乎忘了,他身边还有这样一个神出鬼没的人存在。 那些杀手绝非如他所说的不入流,而是个顶个的一流高手,每一招都绝不含糊。 那个见过几次却从未说过话的像是黑暗中的影子一样的男子冷俊,在他身后挥剑如雨,速度快如闪电。园中断臂残肢,热血飞溅。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30 茶园出事 五 p>  一名黑衣人抽身而出,利的剑刃转向此次的目标人——骆子潇的后颈直直地刺了过去,眼神凶狠,动作迅猛决然,却无声无息。 冷落情想也未想,脱口而出:“殿下小心——”声音中有自然的淡淡的急切。 骆子潇微微诧异抬头,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这个女子,竟然也会有超出淡然以外的无意识举动——提醒他小心身后! 尽管他根本不需要提醒。 面色不改,他静坐稳如泰山,在长剑抵达后颈之时,微一偏头,迅疾抬手,两根修长的手指准确无误地夹住剑身,动作潇洒悠然。 黑衣男子大惊,连忙抽回剑,然而,用尽全力,却不动分毫。 骆子潇冷笑,指间一个翻转用力,只听“铮”的一声响,折断利剑彷如折下一根柳枝那般轻易。 他云淡风轻,凤眸轻挑,笑着道:“剑的质量如此低劣,怎么乌啸门的生意已经差到这等地步了吗?” 乌啸门,一个声名仅次于幽兰教的杀手组织,只要出得起银子,什么任务都敢接,据说不曾失手,只可惜,这一次,他们碰到的是骆子潇。 黑衣人被点破身份,愣了一愣,明显有些慌神,手中断剑欲再朝他刺来,却见骆子潇一扬手,利器破空。 “啊啊啊——”惨声嚎叫,尖锐刺耳,黑衣人翻滚在地,双手紧紧捂住眼睛,鲜红的血从他粗糙的手指间流淌出来,面部早已痛到扭曲,过了许久,声音渐歇,黑衣人双手无力滑落,冷落情一看,怔住,身子僵硬,只见黑衣人两眼没了眼珠子,只余下断剑深深钉入眼眶留下的两个黑洞,鲜血汩汩流出,蜿蜒在洁白的地砖。 骆子潇由始至终,连头都不曾回过。 她望着对面如仙优雅如妖邪魅的男子,他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杀人时,表情淡然平常的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她只觉有一股透骨的寒气紧紧拢住了她,令她呼吸艰难,却努力维持镇定。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刺鼻。 粘腻的液体,溅上她的身。 她虽然会武功,却只用来自保,从未杀过人, 这还是第一次如此直面残酷血腥的搏杀,见证上一刻还喘着气的活人,下一刻瞪着眼,面目狰狞地倒在她的脚下,停止呼吸。 她只觉全身发冷,死过一次的人,似乎对死亡格外的。 片刻后,十几个黑衣人只剩下三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他们开始恐惧,寻找脱身的方法。 杀手也怕死!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骆子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看着她浅浅的蹙眉,眼中快速闪过各种不同的复杂神色,唯独没有恐惧,而且很快便回复了镇定,只脸色微微发白,他忽然半倾了身子,语带关怀道:“惊着你了!” 这话一出口,黑衣人立刻将目光锁定她的身上,传言骆子潇为人冷漠无情,不近女色,竟也会出言关心一个男子,且已有半月之余,日日来此茶园,莫非……此人好男色?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31 茶园出事 六 p>  冷落情狠狠地瞪着这个邪恶的男子……他是故意的! 见黑衣人朝她掠来,她强自运气,沮丧的发现,越是运气身子越是绵软。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失去内力,而同桌的骆子潇却一点事都没有? 不等她多想,一名黑衣人手中的剑架上了她的颈项。在冷俊随之而至的同时,黑衣人厉声道:“别动。幽王,想要让他活命,就放我们走。” 冷俊顿住身子,骆子潇眉头都不皱一下,淡漠道:“他的死活,与本王有何相干?” 黑衣人愣住,刚才幽王明明很关心这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此刻怎得又变得这样毫不在意? 剑,迫近,冰冷的刃,吻上了她光滑的肌肤,细微的尖锐的痛自颈间传来,温热的液体自颈脖的肌肤蜿蜒向下。 骆子潇身子往后靠着椅背,抄起手来,完全一副与他无关的看戏摸样。这个女子,面对死亡仍然如此镇定淡然吗? 冷落情银牙暗咬,摸不准骆子潇到底是什么心思。 她眸光一转,抬手轻轻碰了碰手指边的棋子,看了眼骆子潇,再看了眼棋盘,眉梢一挑,眼中有少许鄙意,仿佛在说:“如果我死了,就没人陪你下棋了。哦……你一定是害怕我将来有一天会赢了你,所以借别人的手除掉我!” 骆子潇薄唇微勾,邪眸带笑,分明看懂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黑衣人见她又是碰棋子,又是用眉眼传递消息,以为那副棋子有什么玄机,飞起一脚,踢翻了琉璃桌,“咣!”杯、壶碎裂,茶水溢出,白玉棋盘摔成了几瓣,精致圆润的棋子滚落一地,沾染上茶渍和鲜血。 骆子潇眸光一沉,手腕翻转,四枚柳叶在手,仿佛被赐予了生命般,直射飞出,以看不见的速度,朝着那名黑衣人四肢打去。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几乎震破她的耳膜,黑衣人瘫倒在地,浑身抽搐。四肢筋脉已断。 骆子潇看也不看一眼,只定定地望着她,凤眼半眯,这个女人……是有意的!用眼神传递消息是假,诱导黑衣人,毁他之棋,引他出手是真。 这名女子的心思当真细腻,竟看出他对这副棋的珍视。 另两名黑衣人被镇住,柳叶竟也能成为杀人的利器?!冷俊趁他们怔愣之际,飞掠上前,一剑削去一人头颅,最后一名黑衣人慌乱之下,将她重重地推了出去,以抵挡对方要命的寒剑。 冷俊不自觉地撤剑,她身子无力,眼看就要撞上冷俊,谁知冷俊在最后一瞬闪身躲了开来,她便没有选择的直直地,直直地扑到了冷俊身后那个连喝过的茶水都不让女人碰的绝世男子身上。 身躯巨震,不只是她的,还有他的。 方才下棋的时候,她刻意回避着与他指尖的碰触,以免犯了他的禁忌,徒增不必要的麻烦。可此时此刻,她整个人……整个身子,都趴在了这个传言不近女色的男子怀里!!!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32 暧昧 p>  黑衣人全部死了,冷俊再次消失,她还趴在他的怀里,以这种极度暧昧的姿势。 她的一只手正好扶在他精瘦而结实的腰间,另一只手攀住他优雅的颈项。 他的皮肤手感极好,但是,这个人,他的身体是冷的!竟然是冰冷的,没有一丁点儿的温度!她的脸就贴在他的胸前,却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冷落情呆住了,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忘记了应该立刻从他身上离开。无意识抬头,撞进瞳孔的,是他那双邪魅的眸子,此刻正眯着眼睛看她,那双眼幽深如潭,叫人怎么看也看不穿。 带着淡淡幽香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间,好似春日樱花林里带着花香的和煦微风一般,给人无限舒适之感。 隔着衣衫,他感受到她柔暖温香的身子,传递给他所没有过的温暖。贴在他胸口上她的一双,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召唤着他潜藏在体内最深处的。 漆黑邪魅的瞳眸红光一闪,眼中有跳跃的火焰在燃烧,隐隐透出最原始的。此刻的骆子潇就像一只被禁闭多年的兽,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她一惊回神,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还未站稳,一阵天旋地转,男子在她起身的刹那,将她压在了水渠边的地面。 “触犯本王的禁忌,你要承担后果。”男子嗓音低哑,邪眸妖媚惑人,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纤细的脖颈,撩人,带来丝丝麻痒。 她的心,扑扑地跳。 “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感受到他的变化,她试图解释,心中有些迷乱。 曾想过无数种触犯他禁忌的后果,却绝对没有想过……是当前的这种景象!“你不是……不近女色吗?……你快起来。” “本王是不近女色,但你已经近了本王的身,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你?”他声音清冽,邪魅红眸,笑容纯净却勾魂摄魄。 月色朦胧,微风吹来,熄灭了水中的莲灯烛火,园子里静寂无声,只闻得彼此间的呼吸渐渐粗重。 冷落情望着近在咫尺的完美俊脸,心中有些慌乱,稍稍偏过头去,道:“幽王殿下,你先起来再说……” 她肤如凝脂,微微闪躲的明眸若水光潺潺,朱唇润泽娇艳欲滴,轻启间十分诱人。骆子潇眼中妖异的红光大盛,猛然低头,就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嫩滑的唇瓣美好得让人一经触碰就再也无法放开,两人的身子皆是一颤,冷落情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惊呼之声还未出口就被他无声的吞进口中。 他强悍的舌趁机滑入,有力的纠缠带着无法抵挡的。 她只觉耳中嗡鸣作响,整个身子无法控制的一寸寸软了下去。前世不是没尝试过亲吻的滋味,但这般像是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吸走的的吻,却让她瞬间惶然无措,一颗心止不住地颤栗。 他的手轻抚过她温热的脸颊,冰冷的指尖从纤细颈间往下在她身上反复油走,不觉间来到她胸前的,忽然大掌一挥,衣衫被剥裂,她只觉胸前一凉,瞬时惊醒,懊恼非常,她竟然在一个男子的亲吻之中迷失了自己!冷落情连忙伸手推他,却纹丝不动,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却引得他手中动作更加狂烈。 各位亲们!灰常不好意思啦!春节期间外出断更了几天,从今天起,恢复更新,谢谢你们的捧场与支持,新年快乐!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33 情不自禁 p>  她已经被吻得喘不上来气,胸口窒闷,偏偏又有种无法阻挡的酥麻快意将她身心漫天席卷。 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吻,也能带来这样逍魂的感觉。 可是被他这样占了便宜,却不是她想要的。 冷落情心中大急,胸口急剧起伏,她急切中将手伸进水池,去摸索琉璃莲花灯。没有多想,便朝着身上男子的头砸了下去。 “砰——”不大不小的声音,很沉闷。 男子顿时停止所有动作,愣在当场,她趁机用尽全力将他推翻在水池,却忘了他的手搂着她的腰,她惊呼一声,却已经无法避免地与他一同跌进了水中。 紧贴的身躯没能分开半分,不同的是,姿势变成了他在下,她在上。 四月的夜晚,空气很凉,池水不深,但很清冷。 骆子潇蓦然清醒过来,双眸中的红光瞬间消褪,眼神清明,回复到以往的漆黑冰冷。 他望着压在身上的女子,眸光冷冽,突然一个翻身,将冷落情压在身下。冰冷的五指死死扣住女子纤细的脖颈, 骆子潇眯起了眼,口中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肺部的空气慢慢已被抽紧,胸口窒息闷痛。 她却微蹙了眉,艰难冷笑道:“这句话,殿下应该……问你自己!我只是……只是因为受到了侵犯,自卫……而已。” 骆子潇怔住,方才之事瞬间跃入脑海,他双眉不觉拧起,眼中利光像是两柄欲出鞘的剑,寒光森冷。 殷红的血,自琉璃灯砸到的地方,顺着他的额角蜿蜒淌了下来。森森冷月下,红色的血滑过他俊美绝伦的脸颊,仿佛流下了血泪。 这张俊脸与他身布满鲜血的十几条尸体组成了一副诡异万分的画面。 半个身子浸在水中,寒气入骨,冷得让人发抖,她呼吸不畅,脸色渐已发青,仍艰难道:“放开……我……” 女子气息微弱,眼中的神色依旧明澈镇定,不见半点恐慌。 骆子潇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不动。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在失控之时,竟一时间被掌控了心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眸光复杂难辨,终是缓缓松了手,支起身子半坐在水中,脸上神色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冷落情大口地呼吸到空气,不由剧烈咳喘,白希的脸涨得通红。有些狼狈地起身,湿透的衣衫紧贴住她奥凸有致的纤细身躯,半遮半掩下比没穿衣服更容易令人遐想,胸前被他撕裂的衣襟半敞开着,高蜓的依稀可见,湿漉的长发结成一缕一缕,水珠沿着发鬓流淌,滴落在胸前雪白诱人的肌肤上,晶莹剔透的水泽,散发着诱人的魔力。 骆子潇低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中泄露的思绪。 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勃然大怒,竟然会觉得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她叫习云,是很美的名字, “习……云……”他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个带给他不同感觉的女子的名字,很轻缓的语调。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34 爱情 p>  “嗯?”冷落情怔了怔,疑惑回头,眸子清澈明亮,有着淡定的充满智慧的光芒,娇嫩的双唇依旧红肿,看起来更加饱满诱人。 骆子潇抬眼怔怔看着她,眼中竟带了一丝迷惘,衬着眼角边滑下的那道血痕,一张纯净的脸像孩子一般无措,冷落情只觉心头微微一疼。 他突然长臂一伸,拉住还未站稳的她的手,猛地一拽,没有防备的她,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胸膛。 冷落情顿时着恼,直呼其名喊道:“骆子潇……” 话才出口,他的唇便覆了上去,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后脑,将她未完的话一并含在口中。 如遭电击,她大脑一片空白,唇舌纠缠带来的酥麻之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心底久违的悸动不知从何而来。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好不容易才侧过头去,抚着胸口直喘气道:“骆子潇,你……还没清醒吗?”直觉他红眸之时,是让什么控制了心智,才会对她做出那样超乎寻常的事。 骆子潇气息急喘,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清醒之后还去吻了这个女人?!而这感觉还那么……美妙?!那方才失控时候的感觉他是没有认错的! 二人一时间皆是无语,空气中的温度再次冷了下来,冷落情真的很想逃离这个危险的男子,但他的手臂那样有力,让她动弹不得。男子目光复杂变幻,有些探究地盯着她看,片刻后有一抹细微的光亮从邪冷的眸底缓缓升起,然后他竟然微微笑了!眼底带了蛊惑人心的温柔。温柔?她真的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这个男人,怎可能会有温柔的神色!她直觉地感受到那温柔的背后,依旧饱含了震慑人心的冰冷。 “叫我潇,云儿……”他忽然这样说着,贴在她的耳边,嗓音低哑迷人。 她心头一震,云儿?很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这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平定心神,略带讥诮的看向他,淡淡笑道:“殿下这个样子,真让人不习惯。” 他勾了她的下巴,指尖在她唇边流连,轻声道:“嗯?那你习惯我怎样?”说着一只手已慢慢滑下,往她胸口落去,她连忙伸手挡住,力量不大,却坚定异常。 他轻挑了眉梢,眼中冷光一闪,口中却柔声道:“你不愿意?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让本王碰她们一下吗?” 冷落情蹙眉,声音淡漠微冷,“那些人……不包括我在内。” “哦?”骆子潇挑眉轻道:“你不喜欢我?是觉得本王不够好,还是担心本王会对你不负责任?”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并不是她多么保守,而是她觉得,没有爱情的教合,与禽兽无异。禁忌女色的骆子潇突然这样对她,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可不会单纯到以为他只是对她产生了兴趣。 “爱情?”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道:“那是什么东西?” “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一种感情。”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澈的眸子浮起点点的伤感和讽刺,唇角微翘,含有一丝薄凉的味道。 骆子潇心中微微一动,问道:“既知不可靠,那还要它作甚?”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35 找个女人 p>  他们之间离得那样近,彼此间的呼吸都可清晰感知。 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浮在他的鼻间,好闻极了,令他总有些控制不住地再多靠近她一点。 他心头一窒,忽然放开了她,站起了身,垂了眸光,语声淡淡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恢复到一贯的高贵冷漠,骆子潇优雅地抬腿迈上池边,他就那样扬长而去,再没回头看她一眼。 当真是个情绪变幻无常的人呢!她在他身后淡漠的笑,待人影消失后,轻声道:“因为知道不可靠,所以我……不需要!” 幽王府。 被冷俊从床上提起来的七皇子一路嘟囔着进了无忧阁,半闭着眼,打了个呵欠,随手端起一杯水,口气不无埋怨道:“五哥,这大半夜的,你找我什么事啊?” 骆子潇懒懒的斜坐在软椅上,头也没抬,语气淡淡道:“去给我找个女人来。” “噗——咳、咳、咳……”七皇子刚喝了一口水,全喷了出来,被呛得直咳嗽,困意立时消散,他瞪着眼珠子,不确定道:“五哥,我没听错吧?你,你说要女人?哈…哈哈……” “好笑吗?”骆子潇语声冰凉,冷冷地瞥了一眼。 “不好笑……一点儿都不好笑,哈哈……我这就给你办去。”七皇子转身就走,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五哥,你终于开窍了,这就对了。要不然,每次都靠寒池压制,迟早身体会忍出毛病,说不定还会走火入魔。哈哈……”不等骆子潇有所反应,他迅速消失在无忧阁。 骆子潇皱眉,懒得理他。 最近练功之时,身体常感不适,不但功力没有进展,且有经脉逆转之兆,他始终找不出原因所在,但今夜的失控令他警醒,回府之后,他发觉身体状况似有所缓解,不禁疑惑。 修习易心经,讲究的是汲取天地自然之气,需顺心而为,遵循自然规律,但他厌恶男女之事,一直以来,都是依靠地下寒室中的寒池之水助他压制体内的。莫非是因为长期如此,违反了易心经所言的自然规律,导致气息不畅,经脉受阻?以至日积月久,达到一种极限,在碰触到女子的身体之时,才会造成如方才那般暂时性的走火入魔。既如此,那么,就算他再怎么反感男女之事,也非碰不可了。 七皇子的效率果然很高,只一柱香的功夫,就带了一个女人来。 柳眉凤眼,樱唇桃腮,行走间腰肢细摆,一副媚骨天成。女子看到骆子潇时,眼光一亮,心跳如鼓,想不到七爷要她伺候的,竟是如此绝色男子。 骆子潇懒懒的看了女子一眼,斜眼望着七皇子,略带讥诮道:“你就这眼光?” 七皇子一愣,问道:“不满意啊?想不到五哥的要求还挺高,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骆子潇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一张清丽脱俗的绝世面容,明澈淡定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娇嫩诱人的唇瓣……想着想着,竟走了神。 做土豪,返小说币!仅限7天 036 想念 p>  “五哥,五哥……”七皇子很是新奇地望着百年难得走神一回的男子。 骆子潇回神,心底一震,他竟然会想到那个女子!七皇子极有兴趣地扬眉笑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啊!五哥,你不会真的看上哪个女子了吧?是谁啊?你告诉我,我得去为她立个碑,表示我心底对她的崇高敬意!” 面对他的调侃,骆子潇垂了眼,闲闲道:“看来……你府上是该进人了!听说你的名字已经在冷三小姐的名单上,你若想娶,也就一句话的事。” 七皇子笑容一僵,连忙凑到他跟前,万分虔诚道:“别,千万别!五哥,我是为你着想啊!你看,这是咱京城有名的“逍魂娘子”,五哥你……第一次嘛,我得给你找个经验足的,是不?” 骆子潇嘴角一抽,眯着眼冷冷地望着他,他扯了扯嘴角,连忙道:“五哥你…….慢慢享用。我先走了。”说罢一溜烟地带上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子听说骆子潇第一次,那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心里乐开了花。她是被七皇子蒙着眼睛越墙带进来的,虽不知他们的身份,但能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暗想:“如果这次能伺候好了,说不定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呢!” 骆子潇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一步一个婀娜,边走边脱去外衣,里面竟只着了一件红色薄纱,纱衣内没有任何遮蔽的身体让人血脉。他忽然想起水池之中的女子,一身湿衣紧贴着的身子,奥凸有致,极为诱人。再看眼前的女子,他心里突生烦闷之感。 女子靠近他,媚声入骨:“爷……奴家,伺候您更衣。”一手搭上骆子潇的肩颈,一手抚上他的胸口摩挲。媚眼如丝,极尽挑诱之意。 骆子潇皱眉,心中厌恶顿生,直觉想扭断女人的脖子扔出门外,手刚刚抬起,想到目前的身体状况,只得强压心头反感,将女子拦腰一抱,毫不怜惜地压倒在地。“砰”的一声,女子后脑勺着地,惊叫一声,差点昏过去,骆子潇丝毫不予理会,一把撕了女子的纱衣,正待覆上女子的身子,突然,脑海中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残破片段瞬间呈现。 充满浓重药味的屋子,被碎裂的衣衫凌乱散了一地,床上被所控制的男人疯狂索取,男人身下之人无力挣扎,绝望低泣,如死水般的眼神,透着死亡气息……腥红的血,溅满了白色的单子,整个房间,肮脏的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味,刺鼻,令人作呕…… 骆子潇面色遽变,猛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子,极力压制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喘了口气,冷冷地吐出三两个字:“滚出去。” 女子被他冷冽的气息震住,不明白刚刚还像仙一般的男子怎会突然变得像地狱阎罗,他起身时那冰冷凶残的眼神,似是与她有着深仇大恨,要将她撕碎了一般,她身子一个哆嗦,瘫软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037 相遇 一 p>  “冷俊。 ”骆子潇眼含杀意,语气阴冷道:“带她出去,本王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 女子瞪大眼睛,心中惊骇无比,他自称“本王”?刚才七爷唤他“五哥”?难道他就是……?她知道自己完了。 刚想开口求饶,一只手先一步点了她的道,冷俊提着女子的衣领,迅速地出了潇湘阁。 骆子潇的手握得很紧,指尖青白,手上青筋毕现。他闭上眼,那缠绕他多年噩梦之中的不堪片段,在他眼前不断闪现,怎么也摆脱不了。他脸色渐渐苍白,推开窗子,使劲儿地仰起头,大力呼吸,心口还是窒闷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 风穿过他的身子,灯光明灭不定,照着他的背影,萧瑟孤单。 站了许久,木然地出了门,朝着地下寒室行去。凤眸紧闭,盘腿坐在寒池之中,双手掌心相贴,平置胸前。水面寒气如雾,即便有夜明珠的照耀,依旧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运气凝神,身体的不适感加剧。他眉头紧皱,同是女子,为何带给他的感觉相差如此之大?茶园中,与那名女子的亲吻,不但丝毫没有厌恶,反而会觉得愉悦!她究竟有何不同?难道他……非她不可? 血腥味浓重的园子,冷落情一刻也不想多待,因此,她离开的时候,头发还湿着,衣服也贴在身上,风一吹,身子瑟瑟地抖了一下,有些头重脚轻,似乎不适合骑马。她总是这样,喜欢遣走所有的人,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行走,只是,万万没有料到,今夜会发生这样多的意外。 此时已是深夜。乌云蔽月,夜空漆黑一片。 冷落情走了几步,直觉有人在暗中跟着她,至于有无杀气,她此刻没了内力,分辨不出。看来今夜不能回驿馆了,园子也不安全,她行走的这条道较为偏僻,即使发生什么事,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该怎么办?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黑衣人的刺杀、她莫名其妙失去内力、骆子潇突然失控,以及这暗中的跟踪,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简单。她来到京城两个月,并未与人结仇,连身份都是保密的,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对付她? 头有些昏昏沉沉,身子绵软无力,风吹过树枝摇曳拍打,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回荡,仿佛四处都是人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将她围困在中央。她额头发热,扶着墙勉强撑住身子,感觉暗中之人,慢慢地向她靠近,再靠近……危险的气息充斥着浓郁的黑夜,笼罩在她的心头,她不由紧张起来,寒毛直立,身子像是拉满的弓弦,欲断。 “驾、驾、驾……”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驾车之声,还有鞭子急抽马匹的声音,可见驾车之人是急着赶路,她眼光一亮,拼着最后的力气冲到路中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他一搏。 “吁——!!”马车被迫停下,驾车之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莽汉,拿鞭子指着她,横眉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截我们的马车,是不是活腻了?” 038相遇 二 p>  冷落情上前两步,拱手道:“这位大哥,在下从西山赶路至此,不幸感染了风寒。 望大哥能行个方便,若能载我一程,到前面有医馆的地方放我下来,在下就感激不尽。将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哥您的恩情。” 她的声音暗哑,带着囔囔的鼻音,一听便知风寒之症所言不虚,语气极为诚恳,那位大汉似有一点犹豫,掉头看了眼车内的方向,又对她道:“我们要赶路去东城,没时间管你。况且这深更半夜,谁知道哪里有医官?你快让开!若是耽误了我们主子的正事,怕你担待不起!” 冷落情一愣,听他这口气,不像是一般人家的车夫,不知这车里是什么人物?虽然马车看上去并不华丽张扬,但是拉车的三匹马却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想必这车里坐着的,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他们要去东城?她忽然灵机一动,微笑道:“大哥,我要去的地方也在东城,正好顺路,麻烦您就帮帮忙吧,载我到幽王府附近就好。”但凡有身份的人,总得给幽王些面子吧? 那汉子一怔,连忙问道:“你是幽王府的人?” 冷落情道:“幽王是在下的朋友。”下了一盘棋,算得上棋友吧?!即使不算也要借用一个名头,先离开这里甩掉那些人再说。 “这……就凭你一句话,谁信啊?”那汉子很是怀疑的看着她。 “老马,让她上来吧。”一道温和清雅的男声,来自马车之内。被称作老马的汉子一听,连忙点头应了,客客气气地请她上车。 车内没有任何光亮,她只看得到对面男子的轮廓,看不清面容,却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出于礼貌,她拱手道:“在下冒昧打扰了!” 男子温和一笑,回礼道:“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姑娘你……不必挂怀。” 冷落情一惊,这马车里伸手不见五指,他竟如此肯定她是女子!男子似看出她的疑惑,笑道:“虽然姑娘感染风寒,导致嗓音低哑,不辨雌雄,但你的气息,带着一股淡雅的幽香,且身姿轮廓纤细。因此,在下断定你是女子。” 黑暗里,人的感觉会变得格外敏锐。冷落情释然笑道:“公子好细腻的心思!在下佩服!” 男子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冷落情头愈发的昏沉,浑身发烫,已是坐不稳。马车一个颠簸,她控制不住地朝着车门方向一头栽了出去,眼看就要摔下马车,她连惊呼的力气也没。 一只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往车里一带,她整个人就反撞在男子的身上。男子温热爽朗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旁,轻轻说道:“姑娘小心!”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冷落情尴尬地道谢,挣扎着起身。男子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安置在他的里侧,以免她再次摔倒。冷落情感激一笑,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终于没能支撑住,歪倒在男子的怀里,昏睡过去。 黑暗中,男子目光迥异,笑着抬手抚上她的眉眼。对外面驾车之人,吩咐道:“去东郊客栈。” 039 昏迷初醒 p>  冷落情醒来,已是第二日傍晚。 身处陌生之地,房间陈设简洁,但房中物品样样精致考究,就连桌角一个不起眼的青花瓷瓶都价值不菲。 四周很安静,她隐约记起迷糊之中,有人喂她喝药,然后她一觉睡到这个时侯。 用手摸了摸额头,热度已经消退,身体也不那么难受了,看来是那碗药的作用。定是那马车中的男子为她请了大夫!可是,她的内力,为什么还未恢复? 起身下地,她缓缓步出屋子。 外面院子很大,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略感疑惑,忽有一阵琴音传来,轻灵悦耳,她便循着琴音而去。 羊肠石子路的尽头,是清碧幽翠的竹林,林子中央有片空地,三层石阶往上,洁净的地面平滑如玉,一名男子很随意地盘膝而坐,背对着她的方向,琴音自他指尖流淌。 夕阳余晖倾洒在整片竹林,柔和的橙黄光线,伴着清风带来的淡淡竹香,以及悠远清扬却暗含沧桑的琴音,令人沉醉,不觉中神思有些恍惚。 “你醒了!”男子一曲罢,双手平置琴弦之上,回首望她,目光温和,就好似和一个熟人打招呼似的,亲和随意。 眉峰似剑,朗目如星,朱唇薄削,五官轮廓分明。 当真是英俊非凡,令人一见而不可忘。然而,这本该是冷峻之相,一笑,却给人清雅温润之感。 冷落情有瞬间的怔愣,这便是昨夜出手救她的男子吗?“昨晚,是公子喂我喝的药?” 男子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冷落情十分真诚地说道:“谢谢!” 自记事起,父亲就要求她独立,每逢生病,都是司机开车送她去医院,剩下的,只有她一个人面对。 从来没有人……会在她吃药的时候,为她递上一杯水,从来没有过!来到这世界三年,这是第一次生病。看着男子英俊的面容,她忽然觉得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男子笑着道:“举手之劳罢了。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冷落情走上前去,在男子对面以同样的姿势坐下,浅笑道:“已无大碍,劳公子费心了。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男子清雅一笑,道:“在下见姑娘昏迷不省人事,擅自将姑娘带来此处,姑娘你莫怪在下擅作主张就好。” 冷落情轻笑摇头,道:“公子哪里话,您一片好意,我又岂会如此不知好歹!” 男子望着一身男装扮相的女子,美眸明澈,慧光暗藏,清雅脱俗的气质,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韵味,可谓美之极致。 他目光清亮,缓缓说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也无需说这些场面话,倒显得生疏又庸俗。” 冷落情笑着点头,他又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冷落情微愣,她的名字不少,但似乎都不大适合说出来。 男子见她微微一顿,便无谓笑道:“倘若有所不便,就无需勉强。不知姑娘,可会抚琴?” 此人很会察言观色,且善解人意,她只稍有犹豫他便转移话题,轻而易举避免尴尬场面。冷落情含笑道:“略懂一二,不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040 被捕入狱 p>  她是因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精通琴艺,未免露出破绽,曾暗中习琴,哪知弹奏起来竟轻车熟路,仿佛她自己本就会似的。 之所以费心思请落雁去茶园抚琴,是想借她之名,且她自己也不愿为娱乐客人而抚琴奏曲。回想方才听到的琴音,她略作思索,道:“不过,我觉得公子方才弹奏的曲子,听起来悠远轻扬,实则……清悦浮于表,沧桑刻于骨!” 男子一震,星眸灼灼,凝视着她,目带欣赏道:“能够听出此曲悠扬背后暗含的沧桑感,可见姑娘琴艺不俗。这首曲子名为‘前尘’,是在下五年前所创。” 他看上去年纪也就二十左右,五年前才十三四岁,就能创出如此优美又有深度的乐曲,实为不易。冷落情不禁叹道:“公子于琴造诣之高,实在令人佩服!只是……以公子五年前的年岁,又何来这般深刻的沧桑之感呢?” 男子嘴角温和的笑容微微一僵,冷落情顿觉失言,立刻笑道:“在下只是随口问问,公子不必作答。” 她抬头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站起身,拱手道:“此次承蒙公子相救,我心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厚报。今日天色已晚,我也该告辞了。” 男子也站起身,面色依旧温和,道:“姑娘昏迷之中,一日未曾进食。在下已命人为姑娘准备了吃食,不如用完再走?” 冷落情推辞道:“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有要事待办,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男子轻笑摇头,道:“既如此,在下也不便强留。此处为东郊客栈,离繁华市区还有一段路程,我这就命人为你准备马车。” 她还以为这里是男子的府宅,想不到竟是一家客栈!应该不会只是一家普通的客栈吧,否则怎会有如此宽阔雅致的园子以及那般精致考究的房间? 冷落情微笑道别,没有去问男子的姓名,她相信他若方便定会主动告知。男子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轻轻笑道:“果然是个通透的女子,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 冷落情到了东城市区就下了车,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去一趟茶园。她一夜未归,玲儿与秦彦今日见到茶园里的尸体,定会为她担忧,四处寻找。她雇了辆普通的马车,来到冷月茶园,刚下车,原本安静的天水湖岸,忽然惊现数十名官衙侍卫,将她团团围住。为首的侍卫统领上前几步,惊艳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地打量,最后点头道:“长得这么美,应该就是他了,冷月茶园的老板静月公子!抓起来!” 冷落情心中一惊,神色依旧镇定,问道:“这位大人,在下所犯何事?” 侍卫统领面色冷厉道:“昨夜幽王在冷月茶园遇刺,陛下龙颜震怒,命刑部彻查此事,凡是有关之人,一律抓回去严刑拷问。带走! 她就这样被关进了大周国的刑部牢房,毫无选择! 041 幽王搭救 一 p>  “主子!”刚踏入牢房,玲儿就急急地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您去哪里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茶园怎会有那么多的尸体?您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冷落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只笑着道:“我没事。 ” 玲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围牢房关着的茶园其他人,都着急地唤着“公子”,冷落情淡笑着安抚道:“放心吧,都会没事的。”她的神色镇定从容,清澈的眸子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众人都静了下来。 冷落情的目光落在对面牢房唯一看不出焦急神色的落雁身上,停顿了几秒,见落雁望过来,便轻松随意地一笑,落雁微微一愣,随后也回她一笑。 冷落情扫了眼四周,没见着秦彦,便低声问玲儿:“秦彦没进来吧?” 玲儿点头,用同样低的声音道:“主子一夜没回府,我们以为主子歇在园子里了,所以我提前去了园子,给主子送早膳,结果刚进去,就莫名其妙被抓。秦彦一定是发现了那些侍卫,所以就躲开了。唉!这个秦彦,怎么不守在园子附近,阻止主子过去呢?” 冷落情蹙眉,昨晚现场之人除她和骆子潇以及冷俊之外,再无活口,为什么一大早就已经有府衙之人等着进园子查看尸体?幽王遇刺之事究竟是谁传出去的?难道昨夜除他们之外还有别人在?她摇了摇头,道:“不怪冷俊!我是坐马车去的,就算他在园子附近,看到我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希望……他能看到我留下的讯号。” 玲儿问道:“什么讯号?” 冷落情道:“我让他去找一个人。只要这个人肯来,那我们至多受些皮外之苦。” 玲儿道:“如果这人不肯来呢?” 冷落情美眸慧光流转,勾唇轻轻一笑,道:“他会来的!” 见主子十分肯定的模样,泠儿放下心来,又问道:“主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冷落情轻叹:“只要他们走正常的审案程序,我就不担心,怕只怕……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有人等不及,想让我们成为这起刺杀案的替罪羊。” 玲儿惊道:“他们敢!我就算拼了一死,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主子!更何况以主子的身份……唔……” 她话没说完,冷落情忙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的身份,绝对不能说出来。” 玲儿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能说啊?” 冷落情黛眉轻蹙,眸光深沉,道:“倘若在这个时侯,我的身份泄露,让有心人利用了去,很有可能会引发两家争端。” 泠儿眨了眨眼,表示不明白。 冷落情又道:“幽王善谋略,智计无双,此次用计大败北夷国,其他国的国君必定将其引为心头大患,唯恐将来会侵其国土,或者影响到野心家吞并天下的决心。而此次联姻,额娘选择的正是幽王,如果有人散播谣言,称我们此次联姻的目的,是想暗中除掉幽王,那么,以帝王的猜疑之心及大周皇对幽王的宠爱,就算我们这一次能安然度过此劫,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042 幽王搭救 二 p>  “这么复杂啊!”玲儿惊叹,万分敬佩地望着自己的主子,道:“还是主子思虑周全!可是,谁会想要破坏两家联姻呢?” 冷落情道:“那得看,若是联姻成功,对谁造成的威胁最大了。 ”虽然幽王拒婚,但她曾在大殿宣称,会让幽王在半年之内心甘情愿娶她。而且,就算最终幽王不肯娶,名单之中,还有一个与幽王关系最亲近的七皇子。在别人眼中,无妻无妾的七皇子,比任何人的可能性都要大。 玲儿还想问点什么,却见冷落情面露疲色,便扶着她去早已看不出本色的单子上坐了。 牢房阴暗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霉味。没过多久,冷落情便觉得头又开始昏沉,额头渐渐发热,刚好转一些的风寒有加重的迹象。牢中的晚饭只有一个冷馒头,又干又硬,跟石头似的,至少也是两天前剩下的。她不禁皱眉,早知道应该在东郊客栈吃完饭再走了,至少吃饱了能增强点抵抗力,否则,以她目前的状况,恐怕等不到人家用刑,她就支撑不住了。 玲儿见她不吃馒头,脸色也红润得不正常,探了她的额头,惊叫道:“呀!好烫啊!来人,快来人啊,我们主子生病了,快帮我们请个大夫。” 狱卒骂骂咧咧地大步走过来,使劲儿踢了牢门,大声喝斥道:“叫什么叫!再叫,老子上鞭子伺候!你以为你们是谁?病死了更好,都死了老子就不用这么晚还在这儿看着了。”骂完转头就走了。 玲儿瞪着眼睛,气得说不出话来。冷落情无力摆手道:“算了,说什么都没用。进了这里,他们就没打主意让我们活着出去。” 玲儿气呼呼地对着狱卒的背影啐道:“狗仗人势!以后别让我碰到你们!……主子,您的身子好烫,这可怎么办?” 刑部尚书余大人到的时候,冷落情背靠着墙,坐在地上昏睡,被一盆冷水泼醒。玲儿眼疾身快,连忙扑在她身上,挡去了一半凉水。冰冷的触感令她身子一抖,一缕一缕的湿发遮盖住她滚烫的面颊,还未作出反应,已被人架了出去。玲儿慌忙拉住她,不敢松手。余大人不屑地讥笑着,阴冷着声音道:“一起带走。” 刑房。几十种刑具一应俱全,每一种都足以让人生不如死。火炉里的火烧得很旺,滋滋地溅着火花。她被衙卫扔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无。 余大人戴着硕大戒指的肥胖的手,拈着一张写满供词的纸张,阴阴说道:“这是你买凶行刺幽王的罪状,只要你识相一点,乖乖地签字画押,就可免受皮肉之苦。” 冷落情眉头一皱,讥笑道:“我还以为余大人至少要走个过程,想不到,连审都不用审,就直接逼我认罪!” 余大人阴笑道:“此事无需审,已经很明确了。” 冷落情面色疑惑道:“明确?请问大人,我与幽王无冤无仇,幽王又是我茶园里的客人,也就相当于我的衣食父母,我为什么要杀他,断自己财路?”此时此刻,只能拖延时间,希望秦彦能尽快赶到。 余大人道:“因为你是北夷国的歼细。” 043 幽王搭救 三 p>  调查不到她的身份,便给她安上这么个罪名,这些人果然够狠!冷落情不动声色,缓缓说道:“大人说我是北夷国的歼细,证据呢?” “你来历不明……”余大人才开口,刑房外有人沉声截口:“余大人,不必跟他讲这些废话!难道你看不出她在拖延时间吗?” 墙外之人说着话已经迈步走了进来,冷落情见了此人,心中一惊,眸光瞬变。 想不到他竟会亲自出面!!大周国太子,大周皇第二子洛子兴,有传闻说他的太子之位,是他小时候,他母亲用性命换来的。此人面相阴柔,一双狭长狐媚眼,暗中流转着阴毒狠辣之光。 余大人连忙行礼,命人为他搬来一张椅子坐了。洛子兴翘着腿,斜睨着地上湿发遮面的冷落情,慢声道:“余大人,你还在等什么?” 余大人立刻对旁边的狱卒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从火炉之中取出烧得通红的烙铁,朝着冷落情走了过去。余大人道:“静月公子,你就乖乖认了吧,不然,这烙铁烙在身上的滋味可不是好玩的。” 玲儿大惊,欲挣脱衙卫。“你们要干什么?不准伤害我主子!” 洛子兴不悦地皱起眉头,语调阴沉道:“他是什么人?也敢在本太子面前大呼小叫!掌嘴。” 冷落情一惊,根本来不及也无力去阻止。洛子兴身边的两名侍卫大步上前,一人抓住玲儿的一只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卸掉她的胳膊,玲儿想挣扎,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仿佛那两名侍卫知道她会武,特意压制她似的。 “啪、啪、啪……”连甩了十个耳光,声音响亮,落在冷落情耳中,就像铁锤敲在她心上一样。玲儿与秦彦是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她抬头望着玲儿高高肿起的乌青面颊参杂着鲜红的血丝,她瞳孔一缩,心疼不已。 玲儿眼中的主子,从来都是淡然镇定的,此刻见她眸中有着隐隐的自责,便强忍痛意,扯着嘴角,道:“主子,我……没事。” 玲儿的双颊都肿成馒头了,怎么可能没事!冷落情紧紧抿着唇,怒目望向洛子兴,强撑起身子,一字一句,冷冷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太子,伤害了我的人,你会后悔的!” 洛子兴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后悔?笑话!本太子警告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比你的眼神狠上百倍千倍的,本太子也见得多了,可我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收起你的恨意,否则,你会死得更快。” 冷落情冷笑道:“也对,以太子的阴辣狠毒,不知残害过多少无辜性命。像你这样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小心冤魂……半夜上门索命!” 洛子兴道:“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快……主仆情深是吧?来人,继续掌他的嘴!” 冷落情惊怒,大声喝道:“住手!太子,你在这里耗时对付我是没有用的,幽王他已经知道买凶之人是你。” 洛子兴睇了她一眼,毫不在意道:“他没有证据,知道又如何?” 044 幽王搭救 四 p>  他竟然一点也不担心骆子潇会知道此事?看来他们之间的斗争,双方早已是心知肚明。 证据?冷落情忽然眸光一转,道:“谁说没有证据?你先请幽兰教的人没请到,然后退而求其次,请了天煞门的杀手……” 洛子兴面色一变,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再叮嘱天煞门的人切不可身份,而且,此人还知道他请幽兰教的杀手没请到。 冷落情面含讥诮,道:“太子以为,幽王为何那么晚还留在茶园与我下棋?” 洛子兴凝目审视,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特意布了一个局,等着我派人过去杀他,他好趁机搜寻证据?” 冷落情笑得深沉,并不回答他的问话。这个太子,一看便知是心胸狭隘之人,猜疑心极重。她若是说得多了,难免露出破绽,还不如给他空间,让他自己想象。拖得一时是一时。 洛子兴皱着眉头,在刑房来回踱步,心中暗道:为何父皇一大早就得知老五遇刺的事?这么多年,老五从来不主动进宫的。而父皇一向对他不是很信任,这次为何只安排向着他的余大人一人负责审理此案,莫非是有意试探?如果老五手上真的有证据,父皇为什么还要试探他? 他忽然顿住脚步,神色质疑,回头看着冷落情,阴冷着声音说道:“老五为人冷漠,怎可能会与你说这些?你可别告诉本太子,这都是你瞎猜的!” 冷落情一怔,没料到他这么快就回过神了,于是,道:“幽王这半月,每日光临茶园,与我品茶谈心,早已相熟,又逢棋艺相当,自然视对方为知己。如此,无意中透露一两句,也不为奇。” 洛子兴眉头一拧,半信半疑,走到她身旁蹲下,用手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他眸光一厉,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眼神阴狠道:“你敢诓骗本太子,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知己?哼!你以为老五的知己是那么好当的?如果他当你是知己,他能不为你解了‘散香’之毒?你中了毒,他却无事,就说明他对你有防备之心,试问,这样的人怎可能视你知己?” 冷落情一怔,她中的果然是“散香”之毒!曾听秦彦提起过,中这种香的本人闻不到香气,但是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内力全失,且中毒之人的身体会散发一种很淡的香气,周围的人闻到此香,会导致心神恍惚,也会逐渐失去内力。 难怪骆子潇下棋之时曾望着她怔怔出神,她唤了好几遍他才回过神来,然后他面色有异,望着她的目光复杂。后来他引黑衣人挟持她,应该是想试探她与那些黑衣人是否同伙!可她究竟是如何中的“散香”之毒?越想感觉头越沉,昏昏欲睡,但被洛子兴揪住头发,头皮似要被生生剥裂开,痛感令她神智清醒了少许。 她被迫昂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微喘道:“不管怎样,太子都请仔细想想,这整件事情,有太多的巧合,一定不会简单。我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就算你杀了我,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045幽王搭救 五 p>  洛子兴眸光转了几转,晦暗难明,看了她半响,方道:“但你欺骗本太子,你应该受到惩罚!哦……对了,我听说静月公子貌比潘安,长得不比老五差,本太子还真想见识见识。 ” 他用手慢慢拨开她面前的湿发,一张未施粉黛的绝美面容在他眼前呈现,清雅脱俗!竟比他府上任何一个娇妻美妾还要美上万分。洛子兴瞳眸倏地一亮,看得有些痴了。 “太子,太子!”余大人见他这目光比当初见自己女儿时还要惊艳,顿时皱眉轻唤。 洛子兴回神,道:“传言果然非虚!瞧这张脸,美得人神共妒,可惜……生错了男儿身。”他轻摇着头,万般惋惜地叹着,低眸打量她半伏在地上的纤瘦身躯,单薄双肩,细腰……怎么看都像是女人的身体,可那喉结看起来,却是真真实实,他不由伸手去摸,身后传来余大人一声咳。他顿住动作,对身后之人一挥手,道:“你们先退下!这件事,本太子要亲自处理。” 余大人纵有不满,也只得退下。 “我不出去,主子,主子——”玲儿拼命挣扎,结果被打晕提了出去。 冷落情见洛子兴目光淫邪,心中一突,手握成拳状,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太子,你想干什么?我……是男人!” 洛子兴缓缓凑近她,的鼻息全喷洒在她因发烧而潮红的面庞,低声笑道:“男人又如何?本太子今日就为你……破一回例。” 冷落情心中一惊,顿觉无措,此刻的她,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只得强作镇定,冷声道:“洛子兴,倘若你今日敢冒犯于我,他日,我定会让你付出比此更惨痛千百倍的代价!” 洛子兴微微一愣,此人的气势倒是强得很,但他也不是被吓大的!用手抚上她的脸,一双狐媚眼轻佻带笑道:“看你,话不由心,本太子还没开始呢,你的身子就已经这么烫了!”说着一手去撕她的衣裳,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唇便覆了下去。然而,唇上传来的,不是香滑的触觉,而是冷硬如坚冰之感,令他的身子瞬间僵住。 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剑,横在冷落情与太子之间。 “何人如此大胆?!”洛子兴大怒,一扭头,对着的是木头人冷俊,而冷俊身后,骆子潇正面无表情地睥睨着他,凤眸冰冷深沉。洛子兴身子一震,松开冷落情,站起身,牵了唇角笑道:“五皇弟,你怎么来了?你可是从不进这种地方的。” 骆子潇似笑非笑,语带讥诮,道:“二皇兄为皇弟之事如此操劳,做皇弟的,又岂有不到场之理?”他的目光越过太子,看着被秦彦扶起的狼狈女子,只见她湿发结缕,面色有异,浑身虚弱无力,便回头,冷冷望了眼跟进来的余大人,沉声问道:“你们对她用刑了?” 余大人身子一颤,忙道:“没,没有。下官只是见他睡着了,叫也叫不醒,便让人泼了……泼了点凉水。” 046 入住幽王府 一 p>  余大人身子一颤,忙道:“没,没有。 下官只是见他睡着了,叫也叫不醒,便让人泼了……泼了点凉水。” 秦彦横眉,冷哼一声,他识得轻重,故而强忍怒气。冷落情心神一松,当即支撑不住,在软倒下去之前,望着骆子潇,浅笑轻言:“你,终于……来了!” 骆子潇一怔,那么浅的一个笑容,那么轻的一句话,却仿佛包含了无数的意义。她就那么坚信他一定会来吗?心微微一动,见女子倒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他不禁皱眉,下意识地掠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女子接了过来。 秦彦感觉怀中一空,微微怔了怔,欲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冷俊抬了抬眼,又若无其事地垂下。太子与余大人都愣住,很是诧异的瞪大眼睛,似是撞见了天底下最新奇的事物,这个冷漠无情,连侍女都不让近身的幽王,竟然会从一个男人的怀里夺过另一个男人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骆子潇同样愣住,感受着怀里纤细滚烫的身躯,继而释然,是因为这女子注定了迟早会成为他的人,所以他才会这么做!他骆子潇的女人,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碰?他望着女子面上不正常的红晕,不自觉地紧了紧手臂,抱着她,就往刑房外走去。 余大人回神,慌忙阻拦,“王爷请留步!” 骆子潇面色一沉,已无心思与他们周旋,冷声道:“余大人还有事?” 他目光冷厉,看得余大人心中一惊,太子接话道:“五皇弟怀中之人是父皇钦定的要犯,如果你就这么把人带走,那你叫余大人如何跟父皇交代?五皇弟,你还是别为难余大人了!” 余大人连连点头,骆子潇挑眉,眼中已有不耐,道:“该怎么交代,是你们的事,与本王何干?人,本王是一定会带走!谁想要人,让他来找本王就是。” 余大人道:“这,这,这……王爷……” 骆子潇看也不看他,转头斜扫了眼太子,冷笑道:“是谁一再想要本王的命,本王心中有数!这已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有下次,本王……再不会手下留情,好自为之吧!还有,天煞门胆敢与本王作对,三日之内,本王必会让他天煞门,从这个世上……永、远、消、失。” 洛子兴心头一凛,暗暗握紧拳头,再无一句话出口。余大人眼睁睁看幽王抱着他牢中皇帝钦定的犯人张扬着离去,低下头,不敢吭声。 幽王府。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的空隙,照进半开着窗子的宽敞房间,透着茸黄的暖意。 骆子潇坐在床边,侧头凝视着女子平和静美的睡颜。她睡得真是安稳,安稳得让人羡慕。一定要有爱情,她才会心甘情愿么?爱情,对一个无心无情的人而言,是多么陌生而遥远的字眼!他自嘲一笑,伸手端过身旁的药碗,这个时辰,她也该醒了。 047 入住幽王府 二 p>  冷落情醒来之时,端着一碗药的完美如仙的男子,静望着她的一双邪美深邃的瞳眸,荡漾着点点温柔,就那样闯入了她的眼帘,让人粹不及防,淹没在那一池春水当中。 她呆了一呆,蹙眉不确定地唤道:“幽王……殿下?” 骆子潇靠着床栏,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滑落在床,与她枕边秀发纠缠在一起。他“嗯”的一声,有一半儿音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慵懒地拖着长长的调子。听在耳中,就好像有一只的手,在人心底轻轻地挠。 女子明澈的眼,有着刚睡醒的惺忪和迷茫,让人看了心头绵软。他垂下眼睫,伸出一只手去扶她。很轻的声音,缓慢的语调,道:“起来,喝药。” 冷落情坐起身,他将药递到她唇边,她怔怔地望着端着药碗的那只手,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 这只手的主人,是骆子潇! 他在喂她喝药?! 她的目光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那是一张完美到极致的面容,闭眼如仙,睁眼似魔。 他此刻半垂着眼,慵懒的神情,似是被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整个人透着致命的吸引,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骆子潇见她只是看着他发愣,剑眉一皱,邪魅勾唇,意味不明地笑道:“这种喂法不满意?” 冷落情回神,低了头,正待伸手去接药碗,他却忽然抬手,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大口。 她诧异抬头,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的手已托起她的下巴,唇瓣相接,的触感来不及体会,苦涩的药汁已渗透进口腔。她瞪大眼睛,一时失去反应,忘记吞咽。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她满脸通红,瞪着一旁的罪魁祸首。 骆子潇轻轻挑眉,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缓缓说道:“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笨了?” 冷落情气结,伸手夺过药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再毫不客气的将碗重重放回他手中,面带疑惑道:“你是不是,被……上身了?” 骆子潇挑了眼角,没开口,只一个眼神递过去,“何意?” 冷落情语气淡淡道:“不近女色的骆子潇,突然转性,一再轻薄我,我只能怀疑你被人上了身!” “哦?”骆子潇放下手中的碗,整个身子转向她,双臂撑在床上,将她圈在中央。眸光犀利,定定地看住她,似要看进她的灵魂里去。半响方道:“那你……又是上了谁的身?” 冷落情一愣,这么快就开始试探了?她偏过头,望向窗外,随意地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今天,天气真好!” 骆子潇眯起凤眸,缓缓地站起身来,将窗子完全打开,屋子瞬时变得异常敞亮。明媚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笼着一层暖黄的光晕,却掩盖不住他早已深入骨血的冰冷气息。这名女子的防备心真不是一般的重!他转变话题,道:“为何让人来找本王?你凭什么那么肯定,本王会去救你?” 048 入住幽王府 三 p>  像他这样的人,只习惯掌控他人,不会喜欢自己被人掌控。 冷落情心中了然,轻轻一笑,下地披上外袍,走到窗前与他并肩而立,淡淡道:“我不确定殿下是否会来,但我很清楚,能带我离开牢狱的,只有殿下你一人。” “为什么?”骆子潇没有回头,语声依旧冷。 窗外花团锦簇,枝茂叶繁,碧水映蓝天。冷落情转过头,看着男子完美的侧脸,浅笑道:“因为你知道我不是凶手,也因为,你对象棋……情有独钟。”他会救她,不只因为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还有她身上,有他想要了解的秘密。 骆子潇侧眸望她,眼光深沉难懂,他说:“女人太笨了,容易让人生厌。但是,太聪明……也不好,会让人觉得累。你可以,适当的……笨一点!”他们都是很谨慎的人,每一句话,都要相互猜度衡量。 同样漆黑的瞳眸,相互对望。一双看似明澈,实则慧光流转;一双映着阳光的暖意,却仍然冰冷如寒潭。她的目光似要透过他的眼,望进他的心底。他的目光似要透过她的身体,望住她的灵魂。空气中,寂静无声。 风起,不知从哪里卷了一片叶子来,漂浮在他们对望的视线之间。冷落情抬手,碧绿的叶片落在她洁白如玉的掌心,煞是好看。容易让人产生冲动,想要将那片叶子连同那只纤细美丽的手一起握住。 骆子潇收回目光,转头继续看窗外园子的风景,视线飘移,怎么也无法锁定一处。 冷落情微微抬眸,望向天际浮云,苍穹无尽。与她相处,会让人觉得累么?如果可以,她也想活得简单一点。 可是,在这个世界,跟皇室之人打交道,如果不够聪明,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 她淡淡勾唇,自嘲一笑道:“曾经……有人说我,就像是一面镜子!”镜外之人如何待她,镜中的她,就会回以同等的对待。因为她是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人!就算被伤害,她也不会恨,而是选择忘记,彻彻底底的忘记。因为恨一个人,也需要付出感情,会累。 镜子?!骆子潇怔了一怔,眉梢一挑,道:“听你这么说,倒还是本王的不是咯?” 冷落情淡笑道:“不敢!只不过殿下你,处处报以试探之心,叫我如何……回以坦诚?” 骆子潇眸光在她面上流转,这一次,她的目光坦然,而坦然背后,有着来不及收起的沧桑。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忽然笑了起来。冷落情凝目蹙眉,被他笑得不明所以。 骆子潇突然执了她的手,冷落情身子一僵,就那样被他拉着往回走,听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身子初愈,还需多休息。” 她真的是无法跟上他思路的转变速度。他的目光,又是那样的温柔,但是没有丝毫温度,一如他的手,冰冰凉凉。她忽然在想,要怎样的温暖,才能让这样一只手回复正常的温度? 049 不习惯你的温柔 p>  骆子潇扶她回到床上,见她一直望着他牵着她的手,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不习惯?” 不是不习惯,是非常不习惯!他的喜怒无常,她可以适应,但他不时的温柔,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跟不上他的节奏。 她寻找措辞,缓缓开口,“殿下……” “以后无人之时,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不可辩驳的语气,这一次,他说得认真。 放柔了声音,又道:“慢慢就会习惯。云儿,你……先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说罢放开她的手,淡雅一笑,不待她说什么,已经转身离开。勾了勾唇,也许习惯一个女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顺心而为。 冷落情轻倚床栏,指尖还残留着他的冰冷,目光望向他渐渐远去的清雅背影,怔怔出神。 回想着每次见面时,他的不同之面。 第一次,皇宫大殿之中,他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其实是暗中与皇帝较劲,究竟是什么样的恨,会令一个人用这样极端的方式避免见到自己的父亲? 第二次,他冷漠深沉,行事狠绝,视女子为蛇蝎,却为非一母所生的七皇弟手下留情; 第三次,陇月茶园,他一眼看透她设计暗黑玄关通道之巧妙,一句“琉璃目,月华人”对于她的称赞不流于俗气,“女子当如是”更是一语道破她女扮男装的事实。 遍尝果茶,眸光黯淡了光华,以及被掩藏在眼底深处的怀念与哀伤,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半月间流连茶园,清萧孤寂的身影,偶尔抬眸注视她的眼神,带着探究与期待。 最后一日说她身为女子应该在家等待嫁人生子,却又在她违反当代女子理念的回答中,他毫无惊讶之态,笑着说要教她下棋。 这些细细想来,也许每一步都是他的精心试探。可他为什么要如此费尽心思,寻找一个如斯至人? 午膳很丰盛,但只她一个人用,没什么意思,就随便吃了点。不知玲儿现在情况如何,骆子潇该表的诚意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主子,主子——”说曹操曹操到,一个人影飞奔进屋,直扑到她床前,神色紧张地问道:“主子,那个可恶的太子没欺负到你吧?” 冷落情摇了摇头,手抚上玲儿带着青紫淤痕的面颊,十分抱歉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玲儿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脸愧色道:“都是我没用,不但没尽到保护主子的责任,还让主子为我的事操心。” 冷落情伸手拉住她,语气轻柔道:“不是你的错,快起来!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下跪的。” 随后进屋的骆子潇眯起凤眸,果然是一面镜子么?只有给她真诚,才能收获她的真诚?他吩咐人带玲儿下去敷药休息,然后坐到床边,淡淡笑着说道:“你的人都已经放出来了,这阵子,你先在这里住下……会比较安全。茶园解封之事,再等些日子罢。” 050 棋艺对答 p>  冷落情微微一笑,很诚恳的道谢:“谢谢你……殿下!” 骆子潇眸光一亮,笑得十分清雅,问道:“有没有兴趣,陪我下盘棋?” 他开始懂得征询别人的意愿了吗?冷落情欣然笑道:“好啊。 ” 两人临窗而坐,依旧是她红子他黑子,各归其位。 骆子潇略做思索,用轻缓的语调道:“云儿,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谁吃掉对方一个字,就可以提出一个问题……无论是什么样的问题,对方都必须回答。如何,敢不敢玩?” 冷落情抬头,对上那双如幽潭般深邃的眼,那眸底的计量仍在,却很坦然。虽明知他的目的,但两人棋艺相当,这种玩儿法还算公平,且他救回园子里的人,也算是表了诚意。所以,她应了。 整个屋子只有他们二人清浅的呼吸声,院中空无一人,很安静。当第一枚红子被吃,骆子潇抬眸望她,目光灼而亮,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从何处来的?” 问的简单而直白,但这个问题,其实包含了不止一个,第一句是半猜测。冷落情回答:“紫城。”她抬手,红子落,黑子被吃。她问:“你母亲,也是来自紫城?” 骆子潇一怔,同样是一句话,问出了不止一个问题,他半眯着眼睛,问道:“你怎知?” 冷落情浅笑道:“ 你会在果茶茶单递到你手中的那一刻,就有所反映,而不是一直小心谨慎的试探。因为只有那里的人才懂得此茶。” 骆子潇点头,道:“那你又如何确定是我母亲?” 冷落情笑道:“和你之前一样,猜的! 下一个问题。” 骆子潇目露赞赏之色,看来跟这个女子打交道,与其费尽心思还不如简单一点。于是,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冷落情握住棋子的手一顿,缓缓地垂了眸,淡淡道:“ 父母之命。” 微风拂过,发丝轻扬,她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嘴角微微翘起,含着一抹淡淡的讽刺。骆子潇微愣,忽然很想知道这样一个女子究竟到底是为什么? “准备做什么?” 冷落情抬眸看了他一眼,蹙眉道:“这是另一个问题!该我问你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骆子潇身子一震,手中的棋子被握得很紧,目光瞬间冷却下来。冷落情直视着他,直觉他那邪美双眸眸底遽然涌现的冰冷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她忽然淡然一笑,道:“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就当做是……你不问我原因的交换。” 骆子潇诧异地望着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面对着窗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紫城里的太傅府吗?” “不知道。”冷落情怔怔地望着棋盘,这才是骆子潇最想知道的答案吧!可惜,她真的不能告诉他。 冷落情静静地转过身子,背靠着墙,头微微往后仰,眼睛望着雕花房梁,眼神空茫,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想了好多。 有时候,她真的很消极,感觉活得累,活得没有希望,心里空空荡荡,但她还是努力的想要活下去。 051 咖啡的滋味 p>  望着女子淡漠的表情,听她说着似是与她无关的话语却明显牵动了她内在的情绪,即使她努力压制,他仍然能够感受到她语气中隐藏的悲凉。 他忽然俯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薄凉的嘴角,望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凡事都有例外,不是每个男子都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他的眼神是褪去冰冷的温柔,声音清雅如天籁,仿佛有着让人无法怀疑的魔力般。她心一颤,低喃道:“是吗?真的会有例外?我曾经也这样以为,但可笑的是……”她清澈的眼底突然涌现的伤感,让他明白她曾经被伤害过。 仿佛有一根刺在不知不觉中扎进了心尖,有些细碎的疼。不等她说完,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冷落情身子一震,不同于园子里的狂烈,也不同于上午的故意作弄,这个吻,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柔,仿佛在吻一个希望早日痊愈的伤口,让人生出一种感受到情意的错觉。她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去感受这片刻的美好。 骆子潇感觉到她的放松,用手捧着她的脸,越吻越深,欲罢不能,直到感觉她快要窒息,才放开了她,皱着眉,转过头去,呼吸有些粗重。 冷落情扭头朝相反的方向,大口呼吸,喘息急促,心跳得很快。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微风细细吹拂,撩动两人发丝,纠结缠绕。一时间,都不出声,一直就维持着那样的姿势,久久不动。 两日后,江湖第二大暗杀组织天煞门被灭,所有门人自江湖绝迹,骆子潇未曾动用任何朝廷势力,谁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关于刺杀一案,因幽王不追究,最终不了了之。 冷落情就这么在幽王府住了下了,一过就是十日。骆子潇多半时候看上去都是冷冷的,仿佛那种冰冷早已深入骨髓,偶尔会靠近她,但没再有过分的举动。不再是处处试探的骆子潇,相处起来,其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 她所住的园子他为之起名为“云香阁”,每日他都会与她下一盘棋,听她讲那个他不熟悉的世界,他会很安静,就算是说到他不明白的,他也是面无波澜,很少提出疑问。 这日上午,风和日丽,两人在院中对坐品茗。极品西湖龙井,清香四溢。她轻啜了一口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潇,你那日在茶园……点了所有的果茶,到底在找什么?” 骆子潇微微一愣,随后想了想,若有所思道:“你可知有一种茶水,不,应该是……饮料。喝起来很苦,但又有些甜……颜色很深……” 又苦又甜,深色?“咖啡?” “咖……啡……?”骆子潇重复了一遍,语声极轻极缓,似是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才点了点头,道:“似乎……是叫做咖啡!我的母亲,在生病之前,很喜欢喝。那时,我……四岁,不明白她为何会喜欢那种味道。”母亲说:苦中带甜,如人生滋味。纵是心有千般苦,也还有一点甜。而他,就是母亲生命中的那点甜。可如今,他却只觉人生苦涩无尽。 052 大军归朝 p>  骆子潇的语气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他很少提到他的母亲。 冷落情看着他沉浸在回忆中的眼,冰冷背后暗藏着思忆的伤痛,让人禁不住心疼。听闻骆子潇的母亲怡贵妃曾是大周国第一美人,死于十三年前,曾数年间宠冠后宫,后因朝廷内乱,帝王为平衡朝局,纳妃册嫔,以致怡贵妃抑郁成疾。大周皇遍请天下名医,三年后,病情刚有好转,却突然离世。 这看似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男子,其实也曾拥有过丰富的感情吧?所以,他才会喜欢听她讲她的故事,以此安慰自己,他的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伤痕,才会让他变得这样冷。 “五哥!”七皇子手摇折扇,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了。见骆子潇面色淡淡的,便扬了扬眉,笑道:“咦?!怎么我一来,都不说话了?静月,你们刚刚在聊什么,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 冷落情抿着的唇角微扬,轻笑不语。住进幽王府之后,常常见过,早已相熟,连简单的礼都免了。骆子潇自顾自地喝茶,只当没听见。 七皇子讨了个没趣,也不着恼。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方道:“今天是神御军大军凯旋之日,外面可热闹了!听说父皇准备加封司马青为‘周国大将军’,手握三军,位比诸侯。五哥,看来你又要进宫了!” 骆子潇靠着椅子,懒懒地望他一眼,道:“他受册封,与我何干?” 七皇子道:“当然有关系,当初二十万大军被困,险些全军覆没,要不是五哥你的妙计,他哪会有立功的机会!” 骆子潇哼笑一声,淡淡嘲讽道:“即使没有我,他也一样可以破阵退敌,大败北夷国,直捣黄龙,凯旋而归。” 七皇子一愣,不解问道:“不会吧?如果是他自己就能办到的事,为何还要向朝廷求援?” 骆子潇轻啜了一口茶,神色清冷,沉声道:“倘若没有我分他一半功劳,你以为……他得胜归来,能掌三军大权?” 冷落情只听不语,心中暗道:若果真如此,那位传言勇猛无匹的将军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不禁懂得战术,更是深谙权谋之术。如此一来,既可大败北夷国建立不世之功,又可免受帝王猜忌,大周皇若稍有一点野心,必会授他以军之大权,当真好计谋!此人,不简单!而骆子潇与之相隔千里,却能根据形式变化,将一切看得这般透彻。这样的两个人,若有朝一日成敌对,不知谁胜谁负? 七皇子也是一点就透的人,他皱起眉头,忙道:“原来司马青的心机,如此之深!五哥,你得想想办法啊,这军权落到他手上,可不是好事,万一以后,他有异心……” 骆子潇冷声道:“这些事,自有人会操心!” 七皇子见他神情冷淡,识趣的打住。端起茶杯欲饮,还没递到唇边,目光不经意落到冷落情扶着杯子的手,修长纤细的手指,莹白如玉,暖黄光线映照着淡粉色的指甲,看上去光芒润泽,直想将那只手捧到自己的手心里呵护着 053 宣旨入宫 p>  端起茶杯欲饮,还没递到唇边,目光不经意落到冷落情扶着杯子的手,修长纤细的手指,莹白如玉,暖黄光线映照着淡粉色的指甲,看上去光芒润泽,直想将那只手捧到自己的手心里呵护着。 他眼眸一亮,也没多想,执起她的手,凑上去仔细欣赏,惊叹道:“我今天才发现,原来静月的手,长得这么美!” 冷落情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在从前,握手是正常的礼节。骆子潇眸光一沉,看七皇子一个劲儿地凑近,一张脸都快贴上女子的手了,而她半点挣脱的意思都没有。 他抬头望了望天,忽觉今日天气有些闷,无端的让人心头堵得慌。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凉茶果然比新沏的茶多了一丝苦涩的味道。他剑眉一皱,放下手中的杯子,不自觉就重了几分。 冷落情微愣,有些奇怪地抬眼看他。 七皇子似没听见,仍一个劲儿地研究她的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忽然说道:“啊?!好像前阵子,我也见过一名手长得特别美的女子!是谁来着……我想想啊……” 冷落情心中一惊,就在两个多月前,幽王府门口,他曾称赞过她的手!! 冷落情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七皇子还在努力回想,这时,门外远远地一声高呼传来:“圣旨到——幽王接旨!” 七皇子一听,立刻忘了刚才正琢磨之事,回头笑道:“五哥,我说吧,看……来了!” 骆子潇冷冷地瞥了眼门口,面无表情。陈公公进来后,硬着头皮宣旨,也不等幽王跪听,他知道就算等也等不到。 圣旨无非就是说骆子潇此次献计退敌有功,如今大军凯旋,要论功行赏。骆子潇冷笑,对陈公公道:“你去回话,就说是本王说的,以后别有事没事召我进宫,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 陈公公听得“扑通”一声跪下,紧低着头,声音中透着丝丝苍老之感,道:“老奴不敢!陛下有旨,待老奴宣完旨意,需在王府跪等王爷入宫。还望王爷念在老奴曾尽心侍候贵妃娘娘和王爷多年的份上,体谅老奴这一把老骨头,就别再跟陛下置气了,早些进宫吧!” 陈公公曾是怡贵妃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直到怡贵妃离世之后,才被调往大周皇身边。 他又来这一套!上次是老七,这次是陈公公,下一回又会是谁?骆子潇双眉一拧,眸光遽冷,手握紧茶杯,一个用力,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杯子被捏碎,青瓷碎片深深扎入掌心和指间,入心,他却已然麻木没有知觉。 一挥手,将碎裂的瓷杯狠狠地甩了出去。青花瓷片砸在洁白的地砖,碎成更细的残片,带着殷红的血丝,触目惊心。 “五哥,你这是做什么?”七皇子大惊,飞快地掠了过去,欲查看他手上的伤势,却被他拂袖挥退。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陈公公眼眶都红了,无奈叹道。 冷落情一震,这样的骆子潇,她还是头一回见。 明明该是愤怒之极的表情,但他眼中除了淡漠和冰冷,其它什么都看不出来。他的心里究竟埋藏着怎样的伤痛,需要他以伤害自己的方式,以求身体的痛来缓解心里的痛? 她的心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一般,有些微的疼痛细细碎碎的蔓延开来。子女对父母的依恋是天生的,他们会父母的温暖,希翼得到他们的爱和关怀。 可骆子潇为何对大周皇的宠爱有着如此深的恨和厌恶? 敲锣打鼓要收藏啦,亲们!不给力啊,5^5 , 054 进宫的困境 p>  骆子潇看也不看自己的手,只淡淡望住陈公公,沉声问道:“那些话,是他让你说的?” 陈公公低下头去,仍然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沉重压力,叹了口气,抬起的眼有着悲伤和无奈,道:“王爷,陛下有他自己的难处,他是爱您的!他对贵妃娘娘的感情,谁也比不上,当年的事……” “够了!!”骆子潇突然一声厉喝,打断陈公公未完的话。 他面色苍白,双目阴沉邪冷,显然已经动气,冷声道:“看在我母亲的情份上,此次,饶你不死。倘若今后再敢提起,本王……定不轻饶!冷俊,送陈公公!” 陈公公站起身,望着眼前与贵妃娘娘有着一模一样面容,曾经聪慧善良的五皇子,陈公公过早衰老的面容没有任何惊惧,只眼中有着浓浓的担忧与无可奈何。再次叹了一口气,望了眼一旁愣神的冷落情,缓缓道:“陛下还有口谕,如果王爷不放心留静月公子一人在王府,可带他一同前往。老奴还要去冷三小姐府宣旨,就先告退了。” 冷落情一怔,自骆子潇抱着她出刑部大牢之后,外界便有无数流言,称幽王不近女色的原因是他好男色,近来看上了拢月茶园比女子还美的静月公子,趁其身陷牢狱之机将其接入府中。甚至还有人说,这次刺杀其实是幽王自己搞出来的,目的就是带她回王府。 不用想,这必定是太子散播的谣言。可大周皇,让骆子潇带他进宫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陈公公方才说要去冷三小姐府宣旨? 冷落情心中大惊,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扩散。 七皇子拦住陈公公,难得有几分敬重,道:“公公请留步!公公说要去冷三小姐府宣旨,难道冷三小姐也要进宫?该不会今日封赏将士之后,还要为她开办一个选夫宴?没这么快吧,还没到六月之期呢!” 陈公公道:“老奴只是奉命宣旨,其它的,老奴也不甚清楚。不过,虽说陛下许了六月之期,但和亲之事不宜拖得太久,这些日子,陛下一直为此忧心难眠。若借此机会,让小姐与名单上的人都见个面,也能增进些感情。七殿下既然在名单之内,就该多为陛下分忧才是!老奴告退!” 陈公公走后,冷落情黛眉紧皱,难道大周皇真要收回六月之期的承诺?幸好在玲儿他们两回府之前,她有叮嘱他们如遇宫中之人如何应付。只是,让人头疼的是,静月公子要进宫,冷三小姐也得进宫……希望不会出大问题就好! 七皇子拉住骆子潇,急急道:“五哥,这可怎么办?万一冷三小姐选中我了,你可得帮我!”他那表情,就好像冷三小姐是洪水猛兽一般。冷落情不禁蹙眉问道:“七殿下这般担心被冷三小姐看中,就因为她容貌丑陋?” 七皇子道:“我不喜欢丑女是真,但也不全因为这个。这女人嘛,在外面怎么看着都好,娶回家了,麻烦事就多,所以,我现在还不想娶妻……不过呢,如果换做是静月你这样的美人儿,那就另当别论了!”说着他一脸诞笑,人就已经凑过去了。 055 温暖 p>  冷落情还没来得及闪呢,已经被一只大手一把扯开好几步远,她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诧异抬头,只见骆子潇眸光一闪,迅速垂下眼帘,面无表情,语气淡淡道:“去准备,一会儿随我进宫。” 冷落情看了眼衣袖上的殷红血迹,皱着眉,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七皇子道:“五哥,你把人家衣服弄脏了,惹她不高兴了。” 骆子潇这才看了眼自己的手,神色淡漠,仿佛那些伤口与他无关似的,继续坐下若无其事地喝茶。七皇子看了眼他受伤的手,无奈道:“我也回去准备了。五哥,你别忘了处理伤口啊。” 七皇子离开片刻之后,冷落情回来时,还穿着那件衣裳,手中拿着布巾,端着一小盆水,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手,给我。” 骆子潇一震,她皱眉不是因为他手上的血染了她的衣袖?!对上她明澈如水的眸子,那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异常真挚。他不自觉地向她摊开掌心,已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冷落情的心轻轻一颤,伤得这样重,他竟然还是这般淡然无谓的模样! 骆子潇怔怔地看她细细为他清理伤口,将那些深入肌肤的残渣碎片逐一挑出,表情格外认真,似是在处理一件与她有着莫大关联的事件。她的动作轻柔,令那些伤口处传来的丝丝痛感仿佛化作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愫在心头一点点漫过,有些温,有些暖。 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云儿……”他不由自主地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嗯?”冷落情抬眼看他,一眼便望见了他眼中来不及收拾起来的,那是褪去了所有冰冷的表情,有着她从未感受过的真实。 骆子潇一对上她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迅速转过头,收敛心绪,垂眸淡淡道:“速度快些,该进宫了。” 皇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周皇于乾坤宫外犒赏三军,所有有功之士皆论功行赏,唯幽王迟迟未到。 近黄昏时分,一辆华丽马车披着夕阳余晖,缓缓驶过数道宫门,直入皇宫内城,无一人拦阻。 冷落情无语望向坐在对面的俊美男子,上午到黄昏,这就是他所说的……速度?看来骆子潇比她更讨厌进宫! “吁——”马车行至内城一条僻静的宫道,突然有一名黑衣男子出现,跪拦马车,神色焦急道:“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车内骆子潇一听这声音,便知是七皇子的贴身侍卫冷寒,不禁皱眉,道:“讲。” 冷寒忙道:“启禀王爷,七殿下因拒绝陛下的赐婚,触怒龙颜,被杖责一百,关入了思壁宫。” 思壁宫,专用于幽禁犯了重大过错的皇子或公主之地,通常进了那里的人,即便是能活着出来也都只剩下半条命。 骆子潇面色微变,道:“何时之事?” 冷寒应道:“半个时辰前。” 骆子潇又问道:“他……陛下现在何处?” “回王爷,陛下在御书房。” ……………………题外话…………………… 亲们是不是不喜欢小尘埃写的文文呢,嗯——嗯——,我在反思,我会好好改进的, 由于收藏太少了,从今天开始就换成每隔一天更新一章,请多多见谅! 如果亲们希望我更新多一些,就请多给一些支持吧! 谢谢咯! 056 太子秘说 p>  赐婚? 冷落情一惊,七皇子在她名单之内,若是赐婚,那必是与她相关!大周皇贵为一国之君,既然应了半年之期,就算不想遵守,应该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的违背承诺,在许诺她可亲选夫君之后,却又擅自做主赐婚!莫非……此事已生变故?她料到自由的时日维持不了半年,但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难道,她真的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吗?不觉抬眼看骆子潇,只见他剑眉轻锁,正好也看了过来,冷落情知御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便起身道:“你去吧,我想下去走走。” 骆子潇微微思索后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精致的玉牌递与她,道:“晚宴设在宜庆殿,你可以持此令牌找人带你先过去。” 冷落情接过玉牌,玉身碧绿通透,冰凉润泽,一看便知是极品好玉,上面刻有一个“幽”字,她握在手心,笑着点头下车。 骆子潇一直在望着她,那眼神幽深无尽,看不出他的心思。 车帘放下,马车便直奔御书房方向而去。 此地道处偏僻,风景却极好,也很安静。冷落情握紧手中的玉牌,看马车与车内完美如仙的男子一同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心中突生怅茫之感。 她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人顺着宫道慢慢地走着。想到赐婚之事,心里有些烦躁,再也没有初入京城时的淡然无谓了。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越走越偏僻,她想找个人问路,但四下里无人,只得再往前走了走,这时,右手边一道宫墙内隐隐有谈话声传来。她顿下步子,侧耳细听。 一名男子道:“天煞门被灭,恐怕以后,我们出再多的银子,也无人敢接这笔生意。” 这声音……是大周国太子!那些黑衣人果然是他派来的。 另一人道:“是啊,想不到幽王在暗中的势力竟如此强大!太子,微臣有一事不明,幽王既然知道此事乃太子所为,为何这么轻易的就将此事压了下去?” 太子道:“余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怡贵妃后宫独宠,有无数人想要她的命,在她怀孕期间遭遇刺杀,本太子的母妃为救她而丢了性命,怡贵妃在母妃临死前,向母妃承诺会好好照顾我,保我一生平安。” 余大人道:“原来如此!照这么说来,幽王要遵循母愿,应该不会与太子争夺皇位才是。” 太子道:“老五是无心皇位,但父皇一心想让老五接掌皇权,他若不死,本太子迟早会被父皇削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甚至性命不保。所以,老五必须死!” 余大人道:“今日一早,陛下接到太傅府发来的国书, 上下对于和亲小姐被拒一事十分不满,要求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并尽快落实此事。陛下为此已是燋头烂额,定会想办法逼幽王迎娶冷三小姐。如果这桩婚事真的成了,对太子您可是大大的不利呀!” “这一点不必担心。以老五的性子,他不愿意的事情,父皇做什么都没用。哼,父皇一心想助老五培植势力,哪知人家根本不领情。” 057 再次相遇 “那太子认为,此次陛下会将冷三小姐赐给谁呢?” “父皇自然想赐给老七,老七是老五的人,他娶了小姐得了太傅府这个强大的后盾,对老五当然有利。但是,依本太子估计,太傅府应该更偏向于此次灭北夷国大胜而归的名将司马青。” “太子分析得极是!司马青已被封为‘周国大将军’,如果我们能将他拉拢过来,您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恩,这件事由你来安排……” 冷落情听得心惊,原来兄长已经得知此事并发来信函,她竟一点也不知情,这些天她一直待在幽王府,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大周国太子说的没错,不能和亲与幽王,兄长必定会选司马青,那个传闻中满身煞气勇猛无匹,且心机深沉的少年名将!而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除非……骆子潇改变主意。 想到此,冷落情心中一震,她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希望骆子潇能娶她!为什么会有这种希翼?是因为熟悉了吧,所以觉得放心。她自嘲一笑,正待离开,不小心踢到碎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却惊动了里面的人。 “谁?”宫墙之内的太子二人惊得站起,立刻跃出墙外查看,却没见到一个人影。 旁边另一道宫墙内,被繁密的枝叶遮挡的高大树干之上,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带上此处的冷落情被人用手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她看不见身后的人,但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恶意。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有声音。” 太子道:“这里如此偏僻,应该不会有人,或许……是我们听错了。走吧,晚宴过不久就要开始了。” 冷落情听着沉重的步子渐行渐远,仍旧一动不动,很安静地待在树干之上,身后的男子慢慢放下手,也没有任何动作。过了半刻,宫墙外再次传来声音:“太子,看来真的是我们听错了。” “恩。走吧。” 冷落情浅浅勾唇,直到确定太子二人这回是真的离开了,这才转头看向身后之人,这一看,不禁诧异道:“是你?!” 英俊的面容,温和的表情。男子微笑着望她,在她耳边轻道:“我们又见面了!” 冷落情离开男子的怀抱,道:“你又帮了我一次。谢谢!”她虽有轻功,但对这个皇宫不熟悉,若无此人相助,她不确定能否躲过此劫。 男子清雅无谓地笑了笑,道:“你如何知道他们还会回来?” 冷落情略带嘲讽,道:“以太子的猜疑之心,若不经过确认,断不会如此轻易认定是他自己听错了。” 男子笑问:“你似乎很了解太子?” 冷落情淡淡道:“有些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对方是属于哪一种人。” 她说着离开树干,轻轻一个纵跃,白衣飞空,身姿优雅飘逸,如仙一般,在即将落地之时,旋身回头,衣袂在空中旋起一道道弧,柔美之极。她抬头望向树上的男子,浅浅一笑,美眸流光闪耀,那一刹那,渐渐暗下的天空似乎在瞬间被那一个笑容点亮了! 男子呆了一呆,也随之跃下,动作俊雅潇洒,颇有兴趣道:“那你看我……属于哪一种?” 058 司马大将军 冷落情看着男子的眼睛,目朗如星子,看上去温和有礼,但她直觉这不是他的全部。 可怎么也看不透那温和背后的表情。 于是,她只说了八个字,“谦和有礼,温润如玉。”这是这名男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尽管不见得正确。 男子笑着点头,似是对这个评价非常满意。两人走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宜庆殿附近。男子突然停下,似是想起了什么,望着她,很认真的表情,说道:“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说看。”在不确定具体事件前,她不轻易许诺。 男子靠近他,压低声音道:“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在十几日前见过我。” “好。”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应了。心中暗道:此人似是对皇宫很熟悉,他究竟是什么人?这个时侯出现在宫里,莫非,他是应诏入宫的贵族子弟,她手中名单上的男子之一? 是与不是,相信很快便会揭晓。 男子薄唇轻扬,笑得清雅之极,冷落情亦回以微笑。 宜庆殿宫墙之外,映入突然出现之人眼中便是这样一幅情景,两名俊美非凡的男子挨得极近,望着对方的眼睛相视而笑,仿佛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笑得毫无防备。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大殿走廊之上宫灯高高挂起,烛火通明。五月的晚风吹拂而过,带着一丝寒凉的气息,直入人心底。 冷落情不自觉地一个激灵,转头一看,前方不远处,骆子潇双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薄唇轻轻抿着,斜目望着他们二人,眸光清冷。 她笑容微微一僵,上前道:“你已经到啦?七殿下的情况如何?” 骆子潇没有立刻回应,只垂了眸,片刻后又抬起,重新望着她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外伤,不碍事,已遣人送他回府。”说罢对身后的冷俊道:“吩咐下去,人已经找到了。” 冷俊领命,离去前目光复杂地望了冷落情一眼。 冷落情一愣,他派人去寻她了?也对,她耽误了得有半个多时辰。看着他变得淡漠的表情,她忽然生出想要解释的冲动,抱歉地笑了笑,道:“我不小心迷了路,幸好遇上这位公子……” 真是烂俗的理由,但却是实情。 骆子潇眉梢一挑,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似是要将她看个透彻,令原本坦然的她顿生心虚之感。 骆子潇缓缓垂眸,目光落在她左手之上。 冷落情一震,忽然想起他的玉牌还握在她的手中,那么,对于他,她迷路的理由似乎就显得荒唐可笑。 罢了,她冷落情行事何时需要向他人解释了?轻笑摇头,唇角带着淡淡的自嘲,将手中的玉牌递还与他。 骆子潇并未接过,只淡漠着神色,扫了眼冷落情身后的男子,慢声道:“你几时与名震天下的司马大将军如此相熟了?” 司马大将军? 冷落情一怔,回头望向身后温文尔雅的男子,只见他上前两步,谦和有礼地笑道:“幽王过誉,本将也是托王爷之福,才有今日声名。若说名震天下,本将远不及王爷。” 059 幽王的骄傲 能在骆子潇面前自称“本将”之人,除了手握三军位比诸侯的周国大将军,还能有谁?! 司马青,他竟然是司马青! 冷落情怔住,她怎么也无法将这名温文尔雅的男子与满身煞气勇猛无匹的傅大将军联系到一起! 传言,果然不可信!!她尴尬一笑,微微拱手道:“原来是大将军,静月失礼了!”难怪他会让她为十几日前的相见保密,一个将军提前还朝,却不向皇帝禀报,这可是欺君大罪! 司马青托了她的手,道:“怎得又如此生疏客气了?”他笑得温雅亲和,让人如沐春风。又道:“你就是拢月茶园的静月公子?听闻你的茶园设计美轮美奂绝妙无双,我真想见识一下。” 冷落情手一僵,低眸淡淡地笑了笑,并未说话。 司马青见她笑容中隐有忧色,道:“静月不必忧心,倘若有机会,我会替你向陛下求情。” 冷落情也没多想,只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骆子潇望着他们二人相触的手,眸光愈冷,语调深沉道:“司马大将军当真是神通广大!虽身在边关疆场,却连京城一家茶园被封这等小事都能了如指掌。”这句话看似简单,但若是深究下去,便会招人起疑心。 “幽王此言差矣!茶园被封虽算不得国家大事,但王爷遇刺却是非同小可,如今街头巷尾皆在谈论此事,本将入城又岂有不知之理!”司马青淡雅一笑,说得理所当然。 骆子潇勾唇冷笑,目光犀利,沉了沉声道:“哦?将军得胜还朝,不入宫见驾,还有空去听市井传言?这倒是新鲜!本王听闻东郊之地风景极好,将军可有去瞧瞧?” 司马青面色一变,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冷落情,冷落情一愣,骆子潇显然有所指,东郊客栈之事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况且先前她也不知那名男子就是司马青。 司马青道:“本将也曾有此听闻,待他日得空,定要好好去游赏一番。如幽王不嫌弃,本将到时邀请幽王同行。静月公子若肯赏脸,也一并同游,可好?” 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司马青容色有变也不过是瞬间之事,很快便恢复如初,并且还能若无其事地谈笑邀请。 冷落情站在这两人的中间,虽然笑着,但嘴角却已然僵硬。她看了眼骆子潇,还是对司马青点头应道:“好啊。” 骆子潇斜眼看她,眼中明明有无数复杂情绪,她却一种也看不透。 骆子潇收回目光,邪眸冷冷地看着司马青,沉声道:“去东郊否,是将军的事,与本王无关。本王既不喜多管闲事,更讨厌多管闲事之人!” 说着转身往宜庆殿而去,走了几步,见冷落情还站在原地,他凤眸眼角一挑,语带不耐道:“你还在那做什么?还 不跟本王入殿。” 冷落情无奈地对司马青笑了一笑,随后跟上骆子潇。拿眼角瞥了眼骆子潇完美冷俊的侧脸,她忽觉心头软软。 他真是个骄傲的男子,绕了一大圈儿,其实就是不想让司马青插手她的事。 060 替身三小姐入殿 宜庆殿,晚宴还未开始,远远地就能听见歌舞之声。 他们进殿之时,守在门口之人高呼:“拜见幽王千岁!” 殿内文武百官皆起身行礼,骆子潇仿若不见,径直走到属于他的桌位坐下,冷落情也不客气,直接在他身边落了座。 未免引人注意,她一直低着头,不出声。 “你很想茶园尽快营业?”骆子潇突然在她耳边这么问道。 冷落情诧异抬头,还未开口,骆子潇已握住她桌下的手,握得很紧,又道:“倘若真是如此,那……明日,就可以。但是,不准你搬幽王府,茶园之事,交给下人去打理。嗯?” 冷落情仿佛从他深邃邪美的瞳眸之中看到了希翼,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希翼。原来他早就可以办到!是为了留她在王府,才没有去办吗? 骆子潇见她久久不回应,便松开她的手,转过头道:“不愿意……那就算了。”他的面容淡无表情,可语气,却似乎带有一丝浅淡的赌气意味。 平常的他,总是淡漠或者冰冷的,偶尔温柔也让人感觉不够真实,怎么都与“可爱”这个词沾不上边,但是这样赌气的骆子潇,却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间亲近了许多。 冷落情抿着嘴笑了起来,忽觉心情愉悦。 骆子潇皱眉,却听她道:“我没说不愿意,是你说的。” 骆子潇眼眸一亮,随即垂下眼帘,却仍保持淡漠无谓的表情,好似她愿不愿意留在王府,他一点也不在乎。 冷落情仍在轻笑,这时门口传来一声:“见过冷三小姐!” 凤纹织锦红袍,珠帘遮面,虽不比她初到之日大殿之上的新娘妆扮来得张扬,但也相差无几。 束腰纤细,步伐沉稳,那女子的身形竟与她有七分相似!她……不是玲儿!冷落情心中一惊,再看跟在女子身后的秦彦已回复本来面目,他看了眼冷落情,目光中有些担忧,有些无奈。 红衣女子落座,殿中贵族子弟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小声议论着。 一名男子面带轻视鄙意,道:“怎么还带着珠帘,肯定是长得太丑,没法见人!” 另一名男子摇头低叹:“看她身段不错,可惜了!” 又一名男子探头,表情夸张道:“你们说她会选谁啊?可千万别选上我,不然,洞房的时候还得蒙上眼睛……” 哈哈哈……”大周皇未到,他们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拿传言中奇丑无比的冷三小姐说笑。 红衣女子侧眸看了眼端坐的冷落情,冷落情回她一记凌厉的冰冷目光,那红衣女子身子一震,立刻低下头去。 自红衣女子踏入大殿的那一刻开始,冷落情的心一沉再沉,她甚至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她却无力阻止。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骆子潇完美的侧容,他总是这样淡漠冰冷的表情,仿佛天底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入他的心。 她微微垂眸,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为何要拒绝迎娶冷三小姐?也是因为传言说她长得丑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她几乎要以为他会听不到。 061 如果我就是冷三小姐 骆子潇自始至终没看过红衣女子一眼,他轻啜了口茶,转眸望她,缓缓吐出三个字:“不喜欢。” 他说:不喜欢!冷落情勾唇,笑得极尽自嘲。 不喜欢什么?不喜欢自己的命运由他人操控;不喜欢自己的婚姻被当做政治和平的筹码;不喜欢与一个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 他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呢! 可不同的是,他不喜欢就可以拒绝,而她,却别无选择! 她眸光渐暗,心中悲凉无比。 “潇,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是冷三小姐,你……”她话头顿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嘴角翘起,看上去似是一副玩笑摸样。 骆子潇笑道:“倘若你是冷三小姐,我会非常佩服你的心机和手段。” 冷落情心中一震,她竟然忘了,她曾在大殿之上跟他要六月之期,那般有把握说要让他心甘情愿娶她。 若她在他的面前是冷落情,那她便是耍弄心机故意接近他,为了达成嫁入王府的目的。如他这般骄傲的人,怎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她忽然扬唇,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极尽灿烂,明媚如惷光,将所有的讽刺和伤感都掩藏在那溢满笑意的唇角和眼底深处,化作无边的苦涩漫延在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那样灿烂的笑容,他还是第一回见,看上去很美,可这种笑容给他的感觉,太过刻意,仿佛只为掩盖着什么,并无发自内心的真实愉悦。 他微微皱眉,声音却是温柔无比,轻声道:“云儿,别这样笑。我不喜欢!” 冷落情敛了笑,回复一贯的淡然表情,轻缓的语调悲意暗藏,道:“人生在世,不会每一件事都会为你所喜,有些事,无论你多不喜欢,也要试着接受。潇,人生……还很长!” 生活不会永远都随心所欲,他的父皇总有一天会离开他,若他要替他的母亲实践诺言,不肯继承皇位,那么太子继位之后,他的生活是否还能这般如意? 骆子潇一怔,她向来沉静内敛,可这一刻,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她言语之中发自内心的悲哀情绪,尽管她面容神色看上去那般的淡然平静。 人生还很长,不喜欢也得试着接受,他又如何不知呢! “陛下驾到——” 随着内侍一声高呼,所有人跪地行礼,唯骆子潇仍然安坐。 大周皇自进殿之后,目光一直落在骆子潇身上,眼中并无责怪之意。“众卿家免礼平身!今晚君臣同乐,不必拘礼。都坐罢。” 众人谢恩,起身落座。司马青就坐在冷落情的斜对面,她只要一抬头,总能看到他微笑相望。 冗长的开篇过后,大周皇道:“北夷蛮族常年扰我边境,百姓苦不堪言。朕曾说,谁能去掉朕的这块心病,朕,定会重重的封赏。而卿家果然没让朕失望!此次出兵,大败北夷国,司马爱卿立下汗马功劳,五皇儿亦功不可没,朕既已册封司马爱卿为‘周国大将军’,享王侯待遇,现再赐五皇儿江南千里之地,为尔独立管辖,凡封地大小事宜皆无需上报朝廷,可自行处置。潇,你仍居京城即可。” 062 重选夫君 赐地千里,独立管辖,岂不相当于分割出一个小朝廷?这似乎有点仿效嘉奖太傅府的做法,难道不怕另一个太傅府的重现? 众臣哗然,太子面色惊变,看了眼刑部尚书,余大人连忙起身道:“陛下,幽王虽退敌有功,但赐地千里,我朝曾有此先例,恐怕……” 大周皇面色一沉,目光犀利,语调深沉道:“ 既然已有又何须讳言。 朕今日论功行赏,若不赐地千里,朕还真想不出其他合适的封赏,司马爱卿被封为周国大将军,较原先升了三级有余,但五皇儿之上,除朕之外,唯剩太子之位……太子册立多年,虽无建树,但也并未犯下重大过错,诸位爱卿总不希望朕为了奖赏五皇儿,而废除太子吧?除非……余爱卿知悉太子近日做过什么有违伦常之事,因而认为他不配再为储君?” 此话一出,欲随之劝谏的大臣们立刻安静下来。余大人心中惊骇,慌忙跪下,磕头道:“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太子向来恭孝守礼,实乃我国之储君不二人选,请陛下明鉴!” 大周皇神色莫测高深地扫了眼低着头但子,方沉缓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了。余爱卿归位罢。”太子终于舒出一口气,额头全是冷汗,桌子底下握住的手仍在不住的。 骆子潇没有谢恩,反而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眸底划过一丝深痛的恨意,转瞬即逝。封地千里,赐他名利与权位,就能换来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的心安吗? 大周皇接到骆子潇的目光,眸色一暗,瞬间收敛心绪,转向下方的红衣女子,问道:“ 小姐为何面覆珠帘出席?” 红衣女子闻言起身,恭敬有礼道:“启禀陛下,这是我们太傅府当地的习俗,女子出嫁,未行礼拜堂之前,不可让外人见其容颜。” 声音清雅,宛如天籁。冷落情怔住,竟连声音都与她如此相似,若不是本人,她真的会以为此人才是真正的冷三小姐!长兄,他可真会挑人! 大周皇点头表示理解,又道:“两个多月前,朕曾允你半年之期,但今日一早,朕收到太傅府的书涵, 也希望和亲之事早日落定,今日朕特意召大家入宫, 小姐可趁此机会选定驸马,也好了却朕与太傅府的共同心愿,结两家百年之好。” 红衣女子道:“陛下所言极是,都怪落情思虑不周。” 大周皇笑道:“ 小姐如此通情达理,堪称女子之典范。”说罢抬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红衣女子屈膝行了一礼,转过身子,缓缓在大殿之中走了一圈,每到一处,那些贵族子弟莫不低下头,生怕自己被选中。 唯有司马青若无其事地饮了一杯茶,动作自然潇洒,好似不是他在等着别人挑选,而是他在挑选别人一般。 红衣女子走到司马青桌前停住,蹲下身子,手执精致瓷壶,为司马青已空的杯子倒上一杯茶水,纤纤玉指端起茶杯,低头浅笑着递了过去。任是谁也都能明白这是何意。 063 选好的夫君 果然是他! 冷落情嘲讽而笑,放弃最受大周皇宠爱的幽王,而选择军权在握的大将军,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兄长不该用计谋将她逼入没有选择的境地! 难怪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因为兄长根本就没想让她知道。这便是所有人口中给予她万千宠爱的兄长,也不过当她是一颗政治中的棋子! 相似的身形,相同的声音,万人之中难得其一,非一朝一夕可寻。兄长啊兄长,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希望她幸福么? 那些贵族子弟们同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都抬起了头,挺直了腰板,闲坐笑看这位被丑小姐选中的少年名将会作何处理? 一个手握军权位比诸侯的大将军,若是很高兴与一个面容丑陋的异家小姐结亲,必是想借此稳固权势,野心昭著。 可那小姐是奉了陛下之命挑选夫君,他若是不高兴被选中,便是对陛下不满。 司马青英俊的面容看上去依旧温和,似乎没有高兴,也并无不高兴,无论是从眼神还是面上表情,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缓缓抬眼,目光越过红衣女子,投在对面的冷落情身上。 只见她垂眸静坐,淡淡的嘲讽之意流转在她绝美的脸庞。她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清澈的眸子暗藏着点点的忧伤和恼怒。 红衣女子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抬不起也放不下。 司马青仍然端坐着一动不动,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尴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司马青的身上,暗道,莫非他也要学幽王拒婚?他虽立有战功,但违抗陛下旨意,仍旧是杀头大罪! 这世上,能抗旨而不获罪的,除幽王之外,怕是再无第二人! 大周皇已失了耐性,沉下脸,轻咳一声,眼中有警告之意。 司马青似是回神,顿了一顿,低眸再抬眸之时,温雅的笑意浮上唇角,他站起身,对红衣女子弯腰一礼以示歉意,随后接过杯子,虚扶了女子,很有礼貌的笑道:“有劳小姐亲自为本将斟茶,本将真是受宠若惊,才一时失神,还望小姐海量包含!” 红衣女子语声含羞,道:“将军言重了,请!” 司马青举杯送往唇边,动作极为缓慢,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骆子潇,继而带着无比温柔的笑意,望住对面的冷落情,就那样笑看着她缓缓地饮下那杯意味着他接受了冷三小姐之选择的茶水。 冷落情双唇紧抿,此刻司马青漆黑如墨的瞳眸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漩涡,吸附着她的目光,令她转不动,挪不开。而他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从此注定了她的一生。 这个名义上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子,有着英俊不凡的外表、温雅的贵族气质、显赫的身份地位,善解人意,曾两次解救她于危难之中,这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好。假如没有皇兄的设计,没有幽王府内这几日与骆子潇的相处,或许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夫君人选。 064 三日后完婚 突然间,她的心不由咚地一跳,迅速垂了眼睫,心底有一些惊慌无措,为什么会想到骆子潇?一时间她不敢去深想那个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理由,并且眼前的局面已经容不得她再去多想,冷落情再次缓缓抬了眼,望向对面的司马青,心底抑制不住地升起一点怒气,她很讨厌这种被别人操控的感觉,非常讨厌! 骆子潇见司马青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身边的女子,而冷落情看司马青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和失落,他不禁皱了眉,眯起凤眸,心中顿生烦闷之感,突然一把握住她放置在膝盖上的纤细手指,手不自觉地握得更紧。 看来,他需要加快进度了! 手上痛感传来,冷落情蹙眉转过头,竟发现骆子潇一贯冰冷淡漠的眸子有着明显的薄怒,她有些诧异,用力抽回手。骆子潇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心中一震,他竟莫名的生出本不该有的情绪! 大殿之中,红衣女子扬唇浅笑,朝大周皇行了一礼,似害羞般低着头回到座位。 大周皇见和亲之事已定,心情大好,笑道:“好,陈公公宣朕旨意。” “周国大将军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司马青……” 冷落情静静地观望着这场由他人导演却关系到她一生幸福的好戏,笑得十分讽刺。她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摆弄么?当陈公公念完圣旨最后一句“择三日后完婚”,她的笑容愈加的薄凉。三日后完婚!仅仅剩下三日… 宫墙深如许,风吹烛影乱枝摇。一场处处透着心机的晚宴,令人喘不过气。大周皇犀利的目光一遍遍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面庞,似要将她看穿般,使得她精神上一直处在警惕状态。幸而骆子潇并未等到晚宴结束,便带了她先行离开。 五月的夜晚,仍有几分凉意,他们出了宜庆殿,马车已在宫门外等候。二人正欲上车,忽有一人从宫墙一角朝着马车冲了过来,急急唤道:“潇哥哥!” 冷落情一愣,这么晚了,韶华郡主怎会在此出现?还躲在墙角!以她的身份,若想见骆子潇,皇宫应该不难。再看韶华精致的面容已变得瘦削,双眼红肿,仿佛哭了很久似的,眸子暗淡无光,与上一次见过的美丽活泼的韶华郡主完全像是两个人。 骆子潇一见是她,眉头一皱,退开两步,冷俊便阻拦在了韶华的面前。韶华生生的止了步子,蓄满眼眶的泪水滚滚而落,语气哀伤道:“潇哥哥,我要嫁人了……” 骆子潇语气淡漠道:“既然要嫁人,就该好好待在家里为出嫁做准备,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韶华一听,眼泪落得更凶,说道:“可我不想嫁给那个人啊!潇哥哥,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我想嫁的人也只有你啊!” 在这个年代,敢于这样直白示爱的女子少之又少,而且是对着骆子潇这等冷漠无情的人。冷落情不禁佩服她的勇气。转头看向骆子潇,只见他目带嘲讽,语含讥笑道:“可笑!你以为,本王的王妃……是谁想做便能做的么?” 065 韶华死相逼 转头看向骆子潇,只见他目带嘲讽,语含讥笑道:“可笑!你以为,本王的王妃……是谁想做便能做的么?” 韶华慌忙摇手,红肿的双眼含着满满的祈求神色,语声哽咽道:“我知道不是……潇哥哥,我可以不做你的王妃,我就做侧妃,哦不,侍妾也行……只要能陪在潇哥哥身边,我不在乎有没有名分……” 她不愿嫁给别人,被爹爹关了三日,终于趁爹爹不在家的时候寻了机会跑出来,只为求她心爱的男子给她一个机会,哪怕是没名没分她也心甘情愿。 骆子潇截口道:“你不在乎,可本王在乎!本王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绝不可能是你。你还是回家好好准备做你的新娘子去罢。” 冷落情心底一震,一抬眸正对上骆子潇投来的目光,他邪冷的眸子深处似有柔光点点,透过她的眼,直入心间,轻轻地一颤。 两人同时撇开眼,眸光轻垂,看往不同的方向。 韶华扶着横在她面前的冷俊手中未出鞘的剑,颓然跌坐在地上,低头哭泣,片刻之后,她抬起头,对面无表情的骆子潇绝望的嘶喊着:“我不!潇哥哥,你怎能这样残忍?让我嫁给别人,我……宁愿死!” 骆子潇看也不看她一眼,道:“本王最讨厌被人威胁,你若真想死,请便。”一甩袖,头也不回地径直上了马车。 韶华望着他绝情的背影,惨笑一声,已是万念俱灰,口中喃喃道:“好,好,既然潇哥哥不要我,那我,我就死给你看。” 话未说完,一头朝着车辕撞了过去,冷落情一惊,忙上前阻止,却听骆子潇毫无感情的声音道:“冷俊,拦住她。” 韶华面色一喜,道:“潇哥哥,我就知道你还是有一点关心我的,是不是?”她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爹爹进宫,潇哥哥会带她玩,对她很好。 后来怡贵妃死了,她再也没见潇哥哥对谁真心的笑过,他总是淡漠而冰冷,不让任何人近身。可她偏偏就是喜欢他,喜欢他完美的外表,喜欢他王者的贵族气质,甚至喜欢他的冷漠、他的目中无人,喜欢有关于他的一切一切。 她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心目中的完美男子,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骆子潇仿若不见,只神色淡漠道:“本王不懂何谓关心。你想死,那边有宫墙,别让血污了本王的眼睛。” 韶华不敢置信地望着车内面无表情的男子,她整个身子都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的落下,眼中刚刚升起的希望立刻转变成更浓烈的绝望,颤声道:“你,你……潇哥哥,你是这天底下……最冷血无情的人!我恨你!!” 韶华哭着跑了,冷落情还愣在原地,许久都没回过神。她怔怔地望着那张如仙如魔般的完美面容,看他在短短片刻用这般平静淡然的表情操纵着一个人的爱恨生死,不知该说他是有情还是无情? 066 带你去个地方 骆子潇见她怔怔地立在原地,毫无上车之意,不禁皱眉道:“云儿,上车。” 冷落情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星子寥落的夜空,轻轻说道:“潇,你可曾尝试过,从这里走着回去?” 骆子潇凝眸看她,想了想,一个纵身跃下马车,对车夫一摆手,那马车便自行离去。 初夏的风,撩起两人的发丝,轻舞飞扬。他们并肩行走在僻静无人的小道上,静静地,都不出声。冷落情走得极慢,前方路漆黑一片,看不见边,就如同她的未来一般,心中沉郁而压抑,有几分烦乱。 这样相处的日子,真的不多了。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以后,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会安静地听她讲述这个世界没人能懂的东西;也不会有另一个人每日陪她下一盘棋,分不出胜负…… “你有心事?”骆子潇忽然问道。 冷落情随口应道:“是啊。” 骆子潇一愣,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望着她半垂的眸子少了几分从前的明澈,想起这一晚发生的种种,她的情绪变化似乎是从冷三小姐选中司马青那一刻开始的。 他眉头皱起,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很用力。“为了司马青迎娶冷三小姐之事?” 冷落情回望着他的眼睛,点头道:“是。” 骆子潇一震,双眉紧锁,望着她坦然的双眼,抿着唇久久不语,他的手无意识地越攥越紧。 冷落情吃痛,却并不挣脱,只缓缓说道:“潇,那样对待一个爱你至深的女子……真的很残忍呢。” 骆子潇慢慢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去,淡淡道:“我不喜欢她。”说着自顾自走在前头,冷落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清雅飘逸的背影被笼罩在浓浓夜色之中,清冷孤寂。 又是不喜欢!因为不喜欢,所以拒绝的如此彻底,不留半分希望,他就是这样的男子。若他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不知又会是何种模样? 骆子潇突然顿住身子,回头笑看她,略带神秘道:“看你很疲惫的样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朗月清辉,黑丝绒一般的夜幕间繁星点点,璀璨耀眼,初夏的夜晚,清风拂面而来依旧有些凉意。冷落情望着面前仙境一般的温泉池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轻声对身后的骆子潇问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骆子潇上前一步,站到她身边,侧头望向她,微笑道:“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很美?喜欢不喜欢?” 冷落情缓缓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撩起一捧池水,水珠从洁白如玉的纤细指间纷纷滑落,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极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温热的感觉从指尖渐渐沿着手臂传递到心间,方才在大殿上被赐婚一事所扰乱的心绪,竟被眼前幽暗静谧的氛围莫名地平复了。 骆子潇就势在她身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双臂枕在脑后随意地躺了下去,口中轻轻道:“很美对不对?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和你感觉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只想……静静地感受这一切。” 过了半晌,冷落情轻声回道:“谢谢你,潇。” 067 你要嫁的人只有我 骆子潇微微偏头,幽幽月光下,她清澈的眸子,一如夜空中的星子般明亮,他轻笑道:“你不是累吗?人在安静的地方,最容易放松自己,尤其是像你这种……连疲惫都不愿让人看到的人。” 冷落情一怔,连疲惫都不愿让人看到,是的,她的确是这样的人,可骆子潇又何尝不是呢?一样的行事谨慎,一样的善于掩藏自己真实的一面。想到此处,她轻挑了眉梢,斜睨着他回嘴道:“彼此彼此。” 话音未落,两人均忍不住“扑哧”一笑,冷落情望着骆子潇渐渐收了唇边的微笑,心底那种无言的苦涩滋味又悄悄泛了上来,这般轻松畅谈的日子今后还会再有吗? 她,一个隐忍至此的孤寂无比的灵魂,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能遇到一个骆子潇可与她畅谈她思想的人,是何其的幸运? 只是,命运这只无形的手却毫不留情地将他们逼至如今的局面。如果骆子潇知道她这样欺骗了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她心头竟然微痛,一时间不敢再往下想,只是在那里愣愣出神。 骆子潇见她不再说话,心中有些奇怪,于是坐起身来,伸手直接托住她的下巴,将她低垂的脸正对于他,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冷落情一双晶莹的眼眸直直望向他的眼底,清澈的眸光略带忧伤,仿佛是在等待他回答着什么,骆子潇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手指轻抚上她细腻的脸庞。 冷落情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后,方艰难开口道:“潇,如果……我要嫁人了,你可会替我高兴?” 骆子潇微怔住,眼睛在她脸上细细地打量,随即轻笑道:“哦?你要嫁人?嫁给谁?”他的手指在她唇角边反复流连,轻柔的触感让她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脑海中已是纷乱一片。 骆子潇只微笑着望着她,眼光闪动,静静等待她的答复。冷落情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回复,咬了牙艰难道:“我,我……” 骆子潇叹息一声,轻声道:“云儿,你要嫁的人我知道。”冷落情一惊,抬眼望他,只见骆子潇此刻神情中竟带了几分,眸光灼灼,他邪邪牵起嘴角,对着她清晰而坚定的说道:“因为你能嫁的人……只有我!” 冷落情一声惊呼,随着那个我字音落,她已经被骆子潇瞬间大力扑倒在草地上,两个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已渐急促的鼻息清晰可闻,她心头顿时抑制不住地狂跳,他的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手在她脸上轻柔抚摸,口中喃喃道:“云儿,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冷落情心头大乱,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还未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绪,理智提醒她应该与面前的这个男子保持距离。可是,可是心底的感觉却是如此喜爱与他的接近,喜欢看他为她吃醋,像孩子一样的直接表达他的不悦。 068 你不喜欢我吗 正`确`章`节`请`访`问`0 0 x s.c o m 深夜,大街上空无一人,黄浦江的夜风打着卷的横扫外滩一条街,纸片呼啦作响,偶尔夹杂着酒瓶子滚动的声音。 吱嘎一声,一辆带着斗篷的卡车在外滩24号正金上海分行银行大楼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昏黄的煤油路灯下,只见十几个人影从卡车上跳下来,他们清一色的黑衣打扮,手持盒子炮、炸药、绳索、包囊等,快步向正金银行大楼门口冲去。 一看他们就是准备武装抢劫正金银行。 这个月已经连续发生四起银行抢劫案了,作案人员每隔一个礼拜便会出来抢劫一家银行。他们都是在凌晨三四点钟出来作案,因为这个时候是值班保安最困最累的时候。 前三起银行抢劫案都发生在外滩银行一条街上,因为这里是世界各国银行团聚集处,多达五六十家银行本部大楼设在此处,每家银行的金库内都有数百万美元的黄金和现钞储备,所以劫匪们每抢劫一次银行就会得到一笔巨款。 发横财显然是抢劫银行最为便利了。 有意思的是,之前三起银行抢劫案件都发生在日本人开的银行里,显然这货银行劫匪十分跟日本人过不去。 不过他们的技术非常高明,前三次都没有使用炸药去暴力打开金库,全部靠高超的开锁技术打开金库保险大门。而且也没有使用枪械的痕迹,对付保安人员一律都是用麻醉弹或者近距离打晕清醒的保安人员,甚至连激烈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这一切都证明之前抢劫银行的劫匪们拥有高超的技术和强悍的个人武技。 对于派克弄(南京路)老闸门警署来说,探长詹姆斯最近的头大了十几圈,三起银行抢劫案轰动了上海滩公共租界,公董局要求詹姆斯限期破案抓获劫匪,最重要的是务必要追回被盗的总价高达七百万美元的账款。 詹姆斯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这股劫匪都是晚上出现,而且很有规律,每隔七天出来作案一次,而且找的都是日本人开的银行。 这样一来,詹姆斯认为他要保护的范围缩小到仅剩下的几家日本银行了。 正金上海分行、樱花银行和住友上海火灾保险银行这三家银行便是劫匪们接下来的目标,于是詹姆斯带领他的手下们埋伏在这三家银行的附近。 今天刚好是第七天,詹姆斯猜想劫匪们应该会出现吧,只要一举抓住了他们,那么自己不但可以升职,而且日本银行商给的报酬更是让他下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眼看着凌晨四点钟了,詹姆斯正困得打盹时,手下人突然发现了可疑情况。 “探长,十几个可疑人员出现在正金银行附近!” “等等!等他们冲进正金银行时我们再动手!” 詹姆斯顿时兴奋了起来,急忙下令他的手下们打起精神来。 公共租界的巡捕警察基本上都是来自印度锡克族人,英国人的忠实走狗,平时就会欺负中国老百姓,上海人的方言管他们叫红头阿三。 这些红头阿三们眼见劫匪们出现了,见劫匪手持武器,心中都有些紧张,不过阿三们的人很多,这一次詹姆斯可是下了血本,从总警司那里申请到了两百多巡警,几乎把公共租界内的巡捕都集中了过来。 这样一来,阿三们眼见己方人多势众,于是很快都镇静了下来,等待詹姆斯下令抓人。 十几个银行劫匪东瞅瞅西望望,并没有发现四周埋伏的红头阿三们。 随着其中一个当头的一声令下,几个劫匪顿时来的银行大门口,掏出开锁工具。 只见劫匪老半天都打不开大门锁,当头的顿时不耐烦了,叫了一个手下用撬棍直接撬开了大门。 十几个劫匪蜂拥冲入银行大堂,日本保安人员早就被惊动了,一边拉响了警报,一边开枪还击。 由于近日一连串针对日本人银行的劫匪出现,所以正金银行的日本人保安增加了很多,并且配备了大量武器,今夜更是得到詹姆斯的提前通知,劫匪很有可能过来,他们更是打了十二分精神。 当劫匪们冲进来时,大厅内二十多个保安顿时举枪猛烈开火。 一阵激烈的枪声顿时惊动了整个上海滩。 十几个劫匪顿时傻眼了,顷刻间就被对方干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五六个人顿时往外跑,结果被围上来的巡警堵了个正着。 劫匪们显然都是亡命徒,明知道被抓也是死,于是拼死抵抗。 阿三们小说着劫匪们都要被打死了,詹姆斯顿时想起一件事来。 “留个活口!” 经过几分钟的激烈交火,劫匪们只剩下一个人了,很快他的子弹打光了。 詹姆斯顿时松口气,大喝一声抓活的,几个红头阿三壮着胆冲了上去将劫匪逮捕。 所有的灯光都照在劫匪身上,因为他已经成了今夜的主角,所有人眼中的升职摇钱树。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几百米外的大楼天台上有一个明亮的点光源,那是狙击镜在反射目标身上的光线造成的光学现象。 只见那名狙击手毫不犹豫的开枪了。 砰! 一声枪响,那名劫匪的额头上顿时被一发7.92口径的子弹击中,从他的后脑勺穿出,留下了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顷刻间脑浆和鲜血飞溅,洒了身边几个红头阿三们满脸浑身都是。 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惊呆了,直到几个红头阿三忍不住呕吐了出来,众人才恢复清醒。 唯一的劫匪被爆头,明显是杀人灭口。 “是谁开的枪?马上给我把他找出来!” 詹姆斯顿时暴跳如雷,他还指望通过这个劫匪问出赃款的下落,这下子顿时泡汤了。 然而,他们只在附近一百米内搜索,因为他的经验觉得晚上视线不佳,开枪爆头不可能超过百米。谁又能想到会有狙击手参与银行抢劫呢。 搜查了老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个枪手,詹姆斯顿时变成霜打的茄子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查清楚这些尸体的来历,然后寻找被盗走的赃款了。 “收队!” 詹姆斯无奈的一声令下,埋伏在几家银行附近的巡捕们纷纷撤走,除了派克弄老闸门的二十多个巡捕跟着詹姆斯回警局继续调查外,其他巡捕们纷纷返回公共租界各自的巡捕房,毕竟明天一大早还得出勤,整个公共租界事情多得是,他们不可能围着一个外滩转悠。 好在劫匪们已经被击毙,众人也都安心的离开了。而各家银行的保安们也都第一时间得知了劫匪被全歼的消息,他们终于松口气了,很多家银行保安们更是认为平安无事了,直接躺倒休息室内很快呼呼睡着了。 然而,詹姆斯似乎被眼前的胜利给冲昏了头脑,他根本没有想起今晚的劫匪似乎很稀松平常,跟前三次的劫匪比起来,今晚的劫匪似乎技术和智商都差的太多。 詹姆斯带着手下和十几个劫匪的尸体回警局去了,外滩很快平静了下来。 黄浦江的风依旧卷着冰冷的大街呼呼作响。 不多时,几辆黑色福特轿车和一辆黑色篷布大卡车在樱花银行门口附近停了下来。 昏黄的煤油路灯下,又下来十几个黑色人影。 同样是黑鞋、黑衣,只不过这批人都带着黑色头罩,上面扣着防止反射光线而特地织了一层网的钢盔,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都带着黑色的皮手套,大腿上的枪套内别着的是m1911柯尔特手枪,身上披着一个特别的黑色马甲,马甲鼓鼓囊囊的,显然装着各种武器装备和工具,最特别的是马甲的左胸口心脏位置挂着一个比后世的大哥大稍微还大一点的东西,那是美国摩托罗拉公司最新研制成功的产品——max1927对讲机。 跟之前的十几个劫匪懒懒散散的行动方式大为不同,这次从车上跳下来的十几个黑衣人立即组成了三三制战斗队形,手中的汤姆逊冲锋枪瞄向周围任何可能给他们造成威胁的方向。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一定有人会认出来这些人的来历,他们的装扮很明显会跟大名鼎鼎的香港飞虎队联系到一起。 只是在二十年代里,这样一个军事组织突然出现,他们又是谁呢? “安全!” “安全!” 随着几个小组分别确定了周围的情况处于安全状态,其中一人来到轿车旁伸手将车门打开,很快打里面缓缓出来一个身材高大威猛的人。 此人浑身装备跟其他人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从这些人都对他恭恭敬敬的动作来看,他显然是这些人的头领。 只见他一挥手,所有人迅速分散开。 能够在二十年代山寨出一支飞虎队来的人,除了张猛还能有谁? 没错,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便是张猛无疑了。而他身边的这十几个人则是他耗时三个月,通过地狱式训练,从五百多人中选拔出来的精英。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代号叫做——蓝狐特勤队。 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069 意乱情迷 他在她耳边轻呵出一口气,语声带着蛊惑的意味轻喃道:“怎么了?你不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磁性中明显带了饱含的低哑,口中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一下一下撩拨着她的神经。她直觉地想偏头躲开,却被骆子潇一手箍住,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瞳眸,她心里乱作一团,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落情轻喘道:“我,我……” 骆子潇心知对待眼前的女子着急不得,她是那样理智聪慧,可他体内奔腾的焦渴因得不到疏解,使得那股流窜的真气已渐有逆转之象,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去等待她的细思量。 他不再犹豫,低头堵住她娇嫩的唇,舌尖带着无尽挑衅地轻舔过她唇瓣,一只手快速从肚兜内伸入覆上她胸前的,轻柔抚摸,冷落情喘息着忙抬手去拦,骆子潇用另一只手捉住她的手压在草地上,唇上猛然加重了力道。 冷落情直觉地挣扎,虽然她是对他动了情,可是,她还没想好。 骆子潇喘息着抬起了头,微撑起身子,望着她的眼睛,他双眸中的光彩暗了下去,那种孩子般无措的神情又出现在他脸上。 冷落情心头微痛,她下意识的拒绝,还是伤到他了吗?“潇,你……我……”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骆子潇喘息道:“云儿,别拒绝我……”与她相处的数日中,她与他谈论着那个世界的一切,却惟独避开与自己有关的话题。那个世界的她,想来一定过得不幸福。这个女子的防备心很重,必须以情动之,他在心中飞快地转着心思,决定以退为进。 骆子潇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分外的小心翼翼,神情郑重,在她唇上轻柔印上一吻,低声叹道:“云儿,你可知道,在我心中,你将会我骆子潇此生唯一的妻!若你真的不愿,我必不会强迫于你。” 冷落情心头巨震,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珍视过她,这般在乎她的意愿!冷落情顿时鼻间一酸,泪水不由自主地浮上眼眶,她连忙偏过头去,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 骆子潇望着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固执的不让落下,他的心中泛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吻住她的眼角,轻柔无比的动作似是在对她诉说着他的爱恋和心疼。 此时此刻,冷落情从心底感觉到了骆子潇对她的情意,不是用眼睛,不是用耳朵,而真的是……用心。她深吸了一口气,眼光微转看到他眼中极力在隐忍的,唇边绽开了一朵略带羞怯的笑容,悄悄地伸出手去抱住他精瘦的腰。情意流转不过一念之间,多年以后她回想起这永生难忘的一夜,仍是心头酸楚莫名。 骆子潇身躯顿时一僵,眼中带着焦灼地狂喜,急切问道:“云儿?” 冷落情缓缓闭上了双眼,嫣红的双颊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害羞,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身躯,用无言的动作答复了他的疑问。骆子潇得到她的回应,急喘一声,再也按捺不住体内的急切,冷落情只觉炽热的唇瓣自她的唇一路狂乱延伸向下,直引得她娇喘不息,身子一寸寸瘫软了下去。 070 缘来如此(一) 不消片刻,衣衫已是尽数褪去,滚烫的肌肤相贴,感受着彼此激烈的心跳。两颗孤寂而冰冷的心灵在不知不觉中贴在了一处。 沉沉夜色中,就连半弯的月儿也躲进了不远处的云层,不忍打扰地上一双相交的身影,微风中带着丝丝萦绕的暧昧气息,如情人的手一般轻柔拂过这片留下爱之印记的青草地。 一夜之间极尽,他就像一个不知的兽一般肆意掠夺着她的一切。天光渐亮,骆子潇动作越来越快,直至最后一个猛然,终于在她体内尽情释放。 他只觉体中强劲油走的内力瞬间冲破了要,身躯顿时僵直,口中不由低叫出声,冷落情在同时达到极致,大脑之中霎时空茫一片,初经人事的她再也承受不住,身躯轻颤着昏了过去。 骆子潇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女子,她绝美的脸庞残存着极致过后的余韵,他用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白希光滑的肌肤,眸光闪动,复杂难辨,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不会让他生出厌恶的女子,为了借助她打通受阻的经脉,她说需要爱情才可以发生关系,他便用十几日的时间获得了她的爱情。他轻轻地笑了,这个世上,只要他骆子潇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骆子潇微牵唇角,望着女子紧闭的眼,低叹道:“镜子么?有时候照在镜子里的东西未必就是真实的。云儿,你这般聪慧,却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说罢,他抱起怀中的女子,走到不远处的小筑里,将她放到软榻上,为她盖好被子,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动是多么的温柔而贴心。 近正午时分,天色仍然晦暗不明,有大片大片的乌云笼聚于空,仿佛一张有形的黑网罩住了整个世界,阻挡了一切光明。 骆子潇闭目盘腿坐在温泉池边,掌心相贴平置,周身气流涌动如烟雾缭绕不绝。他突然睁开眼,双掌猛地推出,只听轰隆一声响,池边玉石碎裂朝四方急射而出,周围树木应声而断,池中水花飞溅而起,达数长之高。 果然是神功!才不过用了两成功力,已有如此效应。骆子潇起身昂首而立,他终于练成了易心经的最高一层,不枉他十来日费尽心思讨好一个女人。想到那名女子,他朝一旁的小筑望了一眼,薄唇边不知不觉竟有了一丝笑意。 冷落情被那轰天震响吵醒,睁开双眼,见自己身在一间雅致却陌生的屋子里,她蹙眉坐起,只觉浑身酸痛无力,脑海中瞬间闪现昨夜狂乱的画面,低头一看,丝质锦被下的她身无寸缕,她心中一惊,大脑立刻变得清明无比。 她连忙揽紧被子,重新躺下去,一颗心“咚咚”直跳。她真的把自己给了他!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也罢,既然爱了,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甚至……她心里还有一种甜蜜的满足感,夹杂着一丝隐隐的不安。 071 缘来如此(二) 她没有忘记,再过两天就是她奉旨嫁给司马青的日子!如今,再不能嫁了,她也不愿嫁!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马上向潇坦白她的身份,倘若潇对她的情意是真,定不会允许她另嫁他人,但他必会为她的隐瞒而生气,或是对她产生误解,她……愿意向他解释。 想到此,她立刻披衣起床,刚着了一件单衣,便听外面有人大声叫道:“五哥!” 七皇子永远都是这样,人未到语先闻。冷落情扬唇轻笑,走到窗边,轻轻掀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七皇子趴在一张椅榻之上,被人抬至此地。 他大着嗓门道:“原来五哥你在这儿,害得我好找哇!我说五哥啊,你的身子不适合泡温泉,来这里做什么?” 冷落情微微蹙眉,潇的身子不适合泡温泉?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他的身体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会不会与此有关? 她侧着头,将窗户的缝隙再掀开少许,前方温泉池边卓然的身影映入眼帘,赫然就是昨夜与她整夜的男子,她不由面上微红,虽说她不如这个年代的女子思想保守,但刚刚经历了初YE,难免会心生羞怯之意。 骆子潇见七皇子趴在椅蹋之上动也不敢动,皱眉道:“你身子未愈,四处瞎跑什么?” 七皇子想起他来此地的因由,立刻兴奋地爬起来,不料扯到了伤口,他“哎哟”一声,俊脸皱成一团,却仍止不住笑道:“我是高兴啊,哎哟!痛,痛死我了……” 骆子潇笑道:“挨了一百杖还高兴?下次让他再多罚你一百杖!” “哎!别别别!”七皇子嘴角一抽,连忙摆手道:“五哥,我高兴不是为这个,是为太傅府的冷三小姐要嫁给司马青了,我就不用娶她了,哈哈……终于逃过一劫!” 冷落情摇头苦笑,敢情娶她是一种劫难啊! 骆子潇敛了笑,眼梢一挑,问道:“你认为这场联姻……是好事?”太傅夫人亲选他为和亲之婿,在遭他拒婚之后,却不恼不怒改选为凯旋而归的司马青。而那位三小姐在大殿之上想方设法求得半年之期,如今还不到三个月,便心甘情愿择夫而嫁。只怕这场联姻已失初衷! 七皇子一愣,也收了笑意,眼珠转了几转,道:“五哥的意思是……这事儿,有蹊跷?啊,我想想……这场仗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结束,但司马青用障眼法,拖了那么久,难道……” 骆子潇背着手,眸深如潭,沉声道:“这些事,我不关心。我让你找的人,还是没消息?” 七皇子摇头道:“这都二十年了,当年贵妃生产之时,所有在场的人,不是失踪就是病死……”他顿了顿,目带怀疑道:“五哥,你确定你要找的人……还活着?可是,我们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仅凭一个不确定有还是没有的胎记,这……实在太难找了吧?!” 骆子潇垂了眼睑,眸光沉静,紧闭着唇,没有开口。 七皇子暗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忙挥手让人抬着他靠近骆子潇身边,边撑起身子去拉他,边歉意道:“五哥,我只是随便说说……你找的人,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072 缘来如此(三) 骆子潇面无表情地转头瞅了一眼七皇子拉着他的手,眉头一皱,七皇子咧嘴干笑了两声,连忙收回手,忽然间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眼中闪现惊诧之色,再次伸手去拉骆子潇的手臂,连捏了几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他双眼蓦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五哥,眼中充满了惊诧。骆子潇皱眉,毫不客气地用力拍开他的手。 七皇子顾不得手上的痛,大声惊叫道:“啊?!!怎么是热的?五哥,你,你……你的身子怎么热了?难道你神功大成了?不对啊,你说修习易心经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可你为了不碰女人,整天泡寒潭导致经脉受阻……上次你让我帮你找女人,结果我花了钱,你不碰人家也就算了,还把人给杀了!害得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摆平……” 骆子潇斜睨着他,不咸不淡道:“哦?这京城里的烟花之地,还有你这个‘七爷’摆不平的?” 七皇子立马笑道:“那是!不过那女人……可惜了倒是真的!咳……扯远了,五哥,你快告诉我,你神功到底是怎么炼成的?不会是你自己偷偷找女人了吧?对了,茶园遇刺的那晚,你突然让我帮你找女人,又嫌我带来的女人不够好,难道你心里真的早有人选了?是谁啊?不会是……静月吧?” 他说到最后,语调渐缓,歪着头,似是试探般。 屋里的冷落情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听到此处,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惑不安的感觉自心底升起,许多零碎的讯息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骆子潇为压制体内的长期浸泡寒潭,导致身子冰冷,经脉受阻,为解此困境,他让七皇子帮他找女人,却又把那女子给杀了?! 他避女子如蛇蝎,却为何独独对她不同?难道是因为那晚她意外倒在他怀里不曾令他反感?她记得当时他瞳孔变成红色,失控地将她扑倒在地……现在想起来,那似是走火入魔之兆?!还有……那一晚,她拒绝了他,对他说,要有爱情才可以……… 天色越发的暗了下来,仿佛黑夜即将来临一般,令人压抑难安。冷落情扶着窗棂的手指尖泛着青白,心仿如落入一个无底黑洞,无尽地下沉。她稳住身子,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骆子潇神色平静而淡漠地望着温泉池中的水因风过而起的波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七皇子犹豫着试探道:“五哥,你跟静月……你把她给……”他还在措辞,骆子潇转过身,面无波澜,淡淡道:“是她……心甘情愿!” 多么简单而轻松的一句话,仿佛在说一件最为平常之事。冷风透窗而过,吹在屋内女子苍白如纸的面颊,女子的指甲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深深嵌入了窗木,纤细的身子在风中微微着。她张着嘴深吸一口气,冷风如冰刃,瞬间贯穿了她的五脏六腑,割据着那颗凉到无以复加的心。 073 心碎泪无痕 心甘情愿?!是啊,她是心甘情愿,怨得了谁?她用手紧紧地,紧紧地按住痛到窒息的胸口,那力气仿佛要透过肌肤将自己的心一并捏碎了似的。她弯了身子,不住的喘气,不怨别人,怨只怨……她识人不清,看不穿那爱情本是镜中花水中月,虚幻无实。 她低头望着脚下灰白色冰冷的地砖,有什么在疯狂地涌上眼眶,急欲宣泄而出,她连忙仰起头,高抬下巴,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顶部的房梁,那暗红色的精致雕刻物似是干涸的血迹留下的印痕,映在她眼中染上了苍凉的表情。 七皇子一直以为骆子潇接静月来王府,是因为静月会下象棋的缘故。他曾经因为五哥喜欢象棋,特意去学,怎么学也生不出兴趣,最后只得做罢。想起那个淡然聪慧的女子,他不由得出口问道:“五哥,你……会娶她吗?” 骆子潇一愣,抬目望着远处乌黑的云,半响没有回应。七皇子叹了口气,转脸见到一名纤细的女子自一旁小筑内缓缓步出,那步子看似极沉稳,却莫名的给人一种艰涩之感,他脱口叫道:“静月?!” 冷落情踏出那间屋子的那一刻,笑容浮上她的唇角,自嘲而薄凉。从前明澈的眼眸此刻沉寂如水,眼底透着深沉的讽刺和悲哀,她就那样定定的,定定的遥望住骆子潇,抿紧的唇似是一把钢刃在割据着什么,绝美的面容是褪去了血色的苍白。 骆子潇闻声转头,只见她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单衣,散落在肩的乌黑长发迎风飞舞,胜雪白衣在风中鼓鼓而动,使得那纤细的身子看上去像是不堪重负随时会倒下一般。骆子潇忽觉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微微皱眉道:“穿得这样少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 他的关怀多么自然,就是这种自然,让她分不清虚实,辨不出真假。冷落情望着骆子潇向她伸出的手,嘲讽一笑,退后两大步,强压住心中的起伏,道:“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何须再装模作样。” 骆子潇一怔,知她听了方才的那些话,已然猜出个大概。面对她直透人心的犀利目光,他微微蹙眉,沉了眼光,侧了身子,没有答话。 他的沉默,无疑是等于确定了她的猜疑,冷落情虽心已有数,但此时仍不免心口巨痛,身子晃了一晃,骆子潇直觉地伸手扶她,却被她闪身避过。 他放下手,面色平静,看不出表情。 七皇子一见,连忙道:“静月,你别误会……” 冷落情打断道:“七殿下不必为他辩解,是不是误会,我……心里明白。” 她手心越攒越紧,极力控制住欲浮上眼眶的泪水,扬起脸庞,牵唇笑着说道:“我想请教幽王殿下一件事。” 这么快便恢复了平静,连称呼都改了过来,他听着莫名的觉得刺耳,骆子潇蹙了眉,望着她浅淡而薄凉的笑容,他没开口,只用眼神示意她问。 074 决裂(一) 冷落情直盯着他冷漠的眼睛,痛在心间蔓延,她艰难笑道:“茶园被封……我被抓入狱,都是你的安排……对吧?” 她一直在想,深夜遇刺所知之人甚少,为什么玲儿一早去茶园就会被抓?她以为他恨着大周皇,不会喜欢大周皇插手他的事,然而,她却不知,他的目的……根本就是她! 骆子潇锐利的眸光一闪,望了她半响,声无波澜道:“我说过,一个女子有时候太过聪明了不好。适当笨一些,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伤心事。你这般聪明,又何苦追根究底,自寻烦恼。” 这便是昨夜柔情万分的男子?原来他竟薄情如斯!他的话语,如同鼓槌重重砸在她心上,痛到锥心刺骨。她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笑得悲凉无比,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着心绪。继而自嘲笑道:“聪明?呵…我若够聪明,又怎会中了你的计,成为你用来练功的……道具?!”那道具二字,简直如利刃刺心,痛不堪忍。究竟……是她太愚笨,还是他的戏演得太逼真? 大周皇震怒之下查封茶园,抓捕所有有关之人入狱;太子为洗脱嫌疑,必会寻找替罪羊;她为救园中之人出狱,只能依靠他,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以保护她的名义顺利让她住进王府,再以虚情假意诱她之心,以达到他的目的,这便是……她自以为是的爱情?!可笑复可悲! 骆子潇道:“不是你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你遇到的是本王。你不必担心,既然……你已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娶你。”伸手扶了她的肩,手下传来的温度令他微微一愣,昨晚那样滚烫的身躯如今竟然这样冰凉? 她身子一震,立刻退后一步,侧身躲开他的触碰。 事到如今,他还以为他愿意娶她对她而言是天大的恩赐?骆子潇,你太不了我冷落情了!她身躯微颤,手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没入娇嫩的掌心,带着薄凉的讽刺直直地看进他漆黑如墨的眼,那双眼,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半分柔情,只有淡漠的冰冷,她将一切悲伤拾起掩藏在荒凉的眼角深处,继而淡笑道:“不必了,幽王殿下!男欢女爱……原本就是你情我愿,何谈嫁娶?昨夜……就当是一场惷梦,醒来……什么都不是!” 骆子潇怔住,她竟然又一次拒绝了他!别的女子为了留在他身边可以不计名分,甚至寻死觅活,可她倒好,*于他,却如此轻描淡写,说她只当那是惷梦一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还说出男欢女爱是你情我愿无关嫁娶这种话,骆子潇忽觉心中烦乱莫名。 他紧皱眉头,眼中不觉浮上一丝怒意,伸手一把捏住她高高抬起的下巴,他不喜欢她这样一直高昂着头目无一切的淡漠表情,似乎天底下,任何人、任何事都入不了她的眼,刻不进她的心。 他眯起凤眸,紧紧盯住她的眼睛,犀利的目光像是要刺透她的灵魂,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想嫁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