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鬼叫车》 第一章 迎穷神(上) 我运气不错,凌晨两点半能从机场返程稍客。 乘客有两位,一位中年人,一位老人。老人坐在后面,中年人坐在副驾驶。滴滴显示中年人姓孙。 等聊起来才知道,姓孙的这位早年也是这边农村出去的。 仔细一打听,我现在住的地方和这位老家离得还不远。 我喊叔儿,问他大号。 “孙利国。” 我就捧:“那孙叔儿,您这是衣锦还乡?” 孙利国摆手,道:“叶落归根而已。” 我们俩聊的挺欢,坐在后座的老人却不说话,目光始终盯着窗外。 我就道:“虽说跟东南沿海比不了,但最近几年咱们这变化也很大。” 老人这才转过头来,对着后视镜一笑。我仔细看看,有点面熟、很是面善,再就是年纪是真不小了。于是我不自觉的,将车子开的稳当了些。 孙利国健谈,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俩聊着聊着,就变成了他给我讲故事了,一个关于迎穷神的故事: 过去啊,有一年三十。吃过了饺子,眼瞅着吧,年就要过去了。镇东下河村的老少爷们吆喝着亲戚、邻居,拿着二踢脚,先是在村口集合,然后再一起边放鞭炮,边往南溜达。 嘎哈去? 迎财神啊! 也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就都在传;三十晚上,财神会打南边来。 至于迎财神这事儿,都不用谁组织,老百姓就纷纷自发的加入到这项活动中来。 二踢脚的声音自村口渐远,村北的一处破败土墙圈拢的茅草房,尤自亮着明灭的灯火。 屋里,穿着大衣,坐在温炕上的孙老二对坐在炕桌对面的大哥说:“哥,咱不跟着去迎迎财神?” “呵,迎个粑粑。迎能迎着?迎着了能跟咱回来?进咱家坐哪?吃啥?喝啥?”孙老大笑骂着指着炕桌上的半锅大碴子,以及弟弟手上拿着的半穗老玉米:“这大年下的,总不能喃排人吃这个吧?” “嗑也不能这么唠啊哥。我就寻思着,这别人家都去迎,咱不去,回头财神他老人家再记恨上咱家。这东西,就跟大队书记给他家小子办席似的,去的,他不一定的记住,可咱们这几家穷的随不起礼,没去的,谁家不是少分了几袋国家发的化肥?”孙老二放下老玉米,显得忧心忡忡。 “你可快拉叽巴倒吧。财神那瘪犊子早八百年就把咱家给忘他奶奶个三孙子了。咱爹从得病到走,花钱有数?饥荒倒有一屁眼着。这么多年了,咱哥俩累死累活的干,裤衩子洗碎了都舍不得买。别瞎寻思了,今年咱也把饥荒还上了,等来年日子就好过了。到时候你哥再挣吧几年,攒点钱给你娶个媳妇。啧,那是啥成色(sai)。”孙老大说着,抿了一口大碴子粥。 孙老大,其实不大,才二十五。可长年累月的力农活干下来,也不比城里四十多岁的显得年轻。 农村人不懂啥长兄为父,孙老大只是总能梦见他爹走那天,抓着他,一遍遍的告诉他要经管好他兄弟,断断续续的一直叨咕到走。 嗯,老二过年也二十了,得抓紧挣钱给他娶媳妇了。 “嘿,嘿嘿。那行,哥,你先坐炕上吃着,我去给灶坑续点柴伙。”孙老二说着就要下地。 “你快消停吧。咱家有没有柴伙,我能不知道?这大过年的,可别上村子里借了,给人家添膈应。”孙老大摆手。 孙老二听他哥的,讪讪的坐了回来。脸色(sai)不太好看,吭哧瘪肚的半天,才道:“哥,你说咱家杂这么穷呢?这大三十的还得跟我哥睡凉炕,穷的都他娘的憋屈!” 茅草屋里一阵沉静,静的都能听到八面漏进来的风声。 半晌后,同样半天没说话的孙老大突然道:“欸,我想起来。咱家穷成这奶奶样,财神是肯定不乐意来。干脆,咱去迎穷神得了。” “啥玩应?穷神?我杂没听说过?”孙老二虽然这么说,但是声音里却重燃了希冀。 “你才吃几年咸盐?懂个几吧。你不提吧,我还真忘了。老话说啊,这穷神还真就得穷成咱家这奶奶样的才有资格迎。”孙老大笑骂。 “那,哥,这穷神得奔哪迎啊?”孙老二也是被他哥骂惯了,况且他现在更关心的其实是这个。 “财神呢,打南来。这穷神呢,兄弟,穿衣服,咱奔北边。”孙老大说着下地穿鞋。 孙老二也跟着忙三火四的穿上大衣。 哥俩从家出来,顺着村背那条土路,就出去了。 …… “呼,呼,哥,人家迎财神,又是吆喝又是放鞭炮的。咱,呼,咱这迎穷神是杂个章程?欸,哥,你这是在地理踅摸啥呢?”冬天雪地里走路,尤其是应着西北寒风,不比当年红军过草地轻松。孙老二喘着粗气,问他哥。 孙老大捡起那根他从雪地里踢出的树枝,拿在手里,回头跟他兄弟说:“出都出来了,一就手捡点回去填灶坑。章程?还用啥章程?咱哥俩往这一站,就是他娘的章程。你想啊,兄弟,穷神爷爷他老人家从天上往下一看,嚯,这哥俩大三十的还出来捡柴伙,往轻说都得是穷疯了吧。不行!我得管。” “呼,呼。哥,你快拉到吧,我算是看明白了,丼(der)个穷神,你就是拽我出来捡柴火的。”孙老二说着,也从雪地里趟出一节树枝,捡起来。 “嘴闭了。这迎穷神心得诚,要是迎不来穷神,看我回家不拿锹把子旋(xuan)你。”孙老大喷他兄弟,随即突然道:“诶。等会儿,我好像踢着个木敦子。” “啥,树墩子?诶我也踢着了,还挺长。”孙老二兴奋道。毕竟这东西劈了烧火可别烂树枝子扛烧,还他娘的暖和。 于是,孙家哥俩,就开始抠这条“树墩子”。 可抠着抠着,孙老大就陡然停住,转头对他兄弟道:“老二别害怕啊,这不是树墩子,是个路倒。” 啥叫路倒,就是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被胡子劫了然后能恁死的倒在路边的人。嗯,死人。 孙老二能不怕吗?这三更半夜、荒郊野外的,也就是有他哥在,不然早嗷嗷叫着遼(liao)了。 第二章 迎穷神(下) 孙老大仗着胆子拔开路倒脸上的积雪,是个老头,没见过,该不是附近村子的。 哎,也不知道是从哪要饭过来的。 “呃哥,要不,咱回去吧。别穷神没迎着,再迎个穷鬼。”孙老二的声音有点颤。 “呵,穷鬼?想见穷鬼咱哥俩对着瞅不就完了。就……等等。”月光应雪,孙老大仔细看看清了“路倒”的脸,眉角紧皱的让本就愁苦的脸更是没法看了。 孙老大不知道,但如果此刻有个看相的在的话,那么一定会感慨:天底下居然真有长成这样的脸。就这面相,如果不穷苦一生、乞讨求活,最后冻饿而死,那才叫奇了怪了。 孙老大可不知道这些,他只是隐隐记得,冻死的人即便不是面带微笑,也不会有痛苦的表情。所以伸手搭在了“路倒”的脖子上。果然,虽然微弱,但脉搏也还在隐隐的跳动着。 “老二,人没死。快给抠出来。”孙老大吩咐弟弟。 “啥?没死?唉。”听到人没死,孙老二也不是那么怕了。 二话没说的帮他哥开始往出抠人,没一会儿,老头被哥俩给抠出来了。 “哥,咋整?”在雪地里干活累的呼哧带喘的孙老二问他哥。 犹豫了一下,孙老大道:“能咋能,带回去缓缓。” “带回去?那个,哥,我看这样的带回去也不一定能活过来。这大过年的晦气不说,还,容易招罗烂。要不,咱,咱别管了。”孙老二踟蹰的说道。 “老二,你过来。” “嗯,哥?”孙老二考了过来。然后紧接着被他哥一脚踹倒在雪地里。 孙老大这才问他弟:“你刚才说啥?” 孙老二从雪地里起来,连喯都没打道:“我说,哥你歇着,我往家扛。” “瘪犊子。”孙老大笑骂。 或许是真的好人有好报吧。这一路上,也是邪性的了,孙老二一会儿被绊一个个子。刨开雪地一看,净是大木头墩子,哥俩估摸着,说能烧到十五,那是扯犊子,但要说烧到初五,绝对没问题。 兄弟俩回到家里,先是劈了一些柴火烧炕、煮水,又把都起了冰茬的大碴子粥放锅里热了热。 这一溜折腾,屋里的热乎气也算是上来了。 捡回来的老头被放在炕头,盖上被子。等老头气息缓过来了,孙老大又扶着老头给灌了半碗热好的大碴子粥。 忙乎了大半宿,孙家哥俩也是累的不善。加上农村人,尤其是他老孙家也没什么讲究,也就是铺上被褥,挨着老头睡了过去。 这一宿,哥俩都睡的挺香,一是确实累了,二来今天屋里算得上是入冬以来最暖和的一晚了。 …… 大年初一,孙老大醒了,弟弟还在打着呼噜,想起身边还躺着捡来的老头。睡前平躺的老头,此时已经翻身了,脸冲墙,背对着自己。 孙老大坐起来,叫了两声:“大爷,大爷。” 老头没反应。 孙老大又伸手推了推,人是硬的! 孙老大叹了口气,人到底是没留住。 推醒自己的兄弟,跟兄弟一说,孙老二也没觉得跟个死人一炕上睡了半宿有啥腻歪,人穷极了,腻歪的事儿反倒少了。 可不管怎么说,把死人搁炕上也不是个事儿啊。先把老头抬地上吧。 孙老大转身就要先把老头翻身放平,结果……没翻动。 孙老大,生产队里谁得谁说的车轴汉子,几百斤的铸铁板木大车一个人就能靠墙立起来的牲口。居然,没翻动一个老头? 他吗的,不对! 孙老大一激灵,猛地一掀老头的被子。然后,孙家哥俩就被一片黄橙橙晃花了眼睛。 老头,变成金的了。 是的,金的,老头的那张苦脸,还是那么苦,但是金的。 老头的破棉袄、破棉裤,还是那么破,但是金的。 老头睡的褥子,金的。 炕席,金的。 掀开炕席,下面的炕砖,金的。 灶坑里没少干净的柴火,金的。 老头昨天喝大碴子粥的碗连里面老头没喝完剩下的碴子粥,也是金的。 孙老二也不知道怎么的福至心灵,跳下炕就往外跑。片刻后回来,结结巴巴的跟他说:“哥,昨天捡回来的,树树墩子,劈树墩子的斧子,也,也成金的了。” 孙老大呆坐在炕上,也是结巴了,看着炕上的大罗金身,嘟囔:“真有穷神?!” 后来…… “那么,真有穷神?”我没绷住,就问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位中年人。 “滴滴,您的目的地穷神庙到了。”中年人还没等回答,我的手机就传了提示。 于是我只好先把车挺稳,隧道:“呵,没听完您的故事,看来只能等您再坐我的车了。扶好老人,您慢走。” “不用,没两句就说完了。后来哥俩卖了些金子,买了不少地。日子好了,没两年哥俩先后娶了媳妇。嘿,还都是城里的好姑娘。老二念过几年国小,脑子好使,跑南边折腾了十几年。攒了不老少钱,打小鬼子的时候还给委员长捐过飞机。后来因缘际会的,哥俩就都跑国外去了。一个在温哥华,一个在旧金山。嘿,那时候在国外的华人日子也过的不咋的。哥俩就把这些老乡当成穷亲戚,管起不老少,后来莫名其妙的就成立社团,莫名其妙的干起了走私,人口、毒品、还有酒。后来美国那旮瘩又莫名其妙的打死了个总统,紧接着又莫名其妙的打起了越战。那叫一个乱。 后来,哥俩一合计,就着这股乱劲儿,洗白吧。 于是哥俩就开始投资政府项目,从加拿大到美国,再到香港。然后,啧啧,改革开放了。 钱这个东西呢,花多少赚多少最好。少了,得琢磨杂挣,多了,就该琢磨杂花了。 那么,该咋花呢?哥俩可没忘自个是打哪来的,neng个扶贫基金会吧。 最近这二十几年,哥俩的心思也都主要放在了那十几个扶贫基金上。又是低保又是送温暖的,经常把地方政府造的一愣一愣的。哈哈,也就是现在,这要是搁过去,肯定被官府拿个要买人心,拿蓄谋造反。”说到这,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位自己先笑了,随即道:“金子呢,剩下不老少,哥俩一开始还打算传下去。但后来发现这儿子、孙子、重孙子、耷拉孙一个赛着一个的能挣。哥俩就用这金子在老家建了一座穷神庙,也省事,毕竟穷神他老人家的金身都是原装现成的。那,小兄弟,咱回见。” 那位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太古怪,太颠覆,我愣了一下,那位已经开门下车,扶出了后面坐着的一个老人家。 缓过神的我不禁追问:“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位听了也是一愣,转身对我说:“那年三十,孙老大看着兄弟,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就随口说了个瞎话,想着带弟弟出去晃悠一圈,捡点柴火。哪成想……” 那位说着,在我的注视下,扶着同行的老人,走进了穷神庙。 这时候收音机里传出新闻:现在插播一条临时新闻,就在刚才的凌晨两时三十分许,知名华人企业家、慈善家、孙氏家族奠基人,孙利民老先生在香港的家中安详过世,享年101岁。 说起孙利民老先生,他的一生都充满了传奇色彩,祖籍东北的他,发迹于微末。关于他的第一桶金,因为老人一生都不曾对外人提起,就连民国史学界都充满了争议……不管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有史料证实老人家还有一个哥哥,姓孙,名利国。只是奇怪的是。这位孙利国,在四十到五十岁的年纪里,突然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就连孙氏成员,在谈及这位老祖时,也都是讳莫如深…… 第三章 也就是说,我是怎么变成司机的 我叫王禅,高三结业,拥有郊区一栋两层民居二楼的使用权,嗯,还剩大半个月。一辆老款白色捷达,目前车况良好。 我的人生是从高一入学第二天早晨八点左右,第一节课点名时开始的,因为我并没有那之前的记忆。你肯定很难想象班主任在点名的时候,反复大喊王禅,同学们都在看我,而我却是一脸大写懵B的样子。 这厮是在挑衅师道尊严吧?班主任一开始这么认为。 这哥们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吧?同学们一开始这么认为。 联系他家长。闻讯而来的校长蛋定说道。 只是,他的蛋,很快就碎了。 家长的联系方式、我的初中档案,总之一切能够让学校甩掉我这个麻烦的线索,全都没有。 那么,我是怎么入学的呢? 校长问招生主任。 招生主任把校长拽到没人的地方,比出一根手指道:“这位就是交了十万择校费的那个。” “嘶。”校长轻吸凉气,问:“缴费的事情谁经手的?问清楚,对送他来的人还有没有印象?” 招生主任苦笑,道:“我经手的,但说也奇怪,我现在只是隐约记得那天收款的大概流程,以及收款之后去找你签字。别的,都很模糊。” “不是我说你,你这工作干的真是……”校长起手,准备甩锅。 只是招生主任并没给他这个机会,像是没听到校长开口似的,直接道:“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那天接手了,诶,多少笔来的?你看我这记性!” “不是我说你,你这工作干的真是……太辛苦了。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校长及时把要甩出去的锅收了回来,语重心长的说道。 “这样吧。我在这里先表个态,学生先送医院,费用在联系到学生家长前先由学校垫付。学校绝对不会放弃一个学生,尤其是,嗯,王禅这种在学校招生考试中取得了优异成绩的学生。对了,他考了多少分来的?”校长关心道。 “差一点,满分。”招生主任露出笑容,道。 “苗子啊……”校长念叨着,转身走远。 就是这样,我被送到了医院。一通检查做下来,两万多块钱当了进去,嗯,很有收获,医院排除了我因为外伤或自身疾病导致脑部受损的可能。紧接着就是专家组组织的心里干预,效果让人失望。其中最失望的,当然是又花了不少钱的校方。 在医院的病房里躺了两天之后,我被转院、转科,转到精神病医院,精神科,见到了一个高高瘦瘦、面色苍白、戴着副银边眼睛都遮挡不住黑眼圈的年轻大夫。有人跟我说他是我的主治医师孔明。 我一开始不太相信,毕竟这名字太像是在逗我玩了。 孔明没有像电影里那样,一页一页翻着我的各种检查报告。他就那么半坐在对他来说高矮合适的窗台大理石上,说:“你没有病。” “除了忘了好多事情之外,我也这么觉得。”我回答的有气无力。 “不,不,不,那不重要。我是说,你,没有病,是我两天两夜没睡觉琢磨出来的结论。”孔明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原本就这样还是熬夜熬的。 “看的出来。”我看着他的黑眼圈,道。 “人类,何其愚蠢的生物啊。”孔明发出这记莫名其妙的全球嘲讽,顺便还打了一个哈欠。 “既然你听不懂,那么我就暂时拉低一下我的智商,稍微迁就你一下。”孔明不加掩饰的嫌弃。 (刚刚嘲讽了全世界,现在又来嘲讽你的病人吗?) “从你的检查检测报告来看。嗯,你被医院黑了不少钱你知道吗?”孔明画风转的微快,居然还腆着脸扶了一下眼镜。 “这话要是传出去,你就真不担心被院长和等着发奖金的同事打死?” “嗯,从你各方面的报告来看。你的病情属于无创伤、未发现生理病变、未发现心里异常、未发现精神异常故因不明原因导致的非典型记忆受损。嗯,检查报告很详细,对确认病情很有帮助。”孔明翻着病例,面色如常的说道:“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被折腾了几天,很累,所以也没心思说一句:我说,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厚颜无耻之徒。 “坦白说,这堆垃圾还是有它存在的价值的。首先,在你回答失忆期间问题时大脑波段图和吹眠报告分别从医学依据和一般心里上证明了你没有说谎。这,真的很重要。然后就是创伤报告,各种详细的报告的,使我必须相信它的权威。毕竟,他太详细了。通常来说出现如此详细的报告只有三个可能,第一,患者特别有钱。第二,患者是全公费医疗。第三,患者是城管,殴打小贩的过程被人拍了视频,并且曝光。有关部门极力想把殴打事实,掰成疑似斗殴,好缓解压力。”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啧,你还看,好吧,我继续说正事儿。坦白说,失忆这种情况虽然不像韩剧里那么高发,但对于一个精神科大夫来说也不算稀罕。小脑萎缩、被人敲了闷棍、跟铁头功传人刚正面都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当排除种种可能之后,哪怕是有多么不合理,剩下的便是事情的真相——你的记忆,被封印了。” (卧槽,拖着疲惫的身体听你扯淡,我忍了。跟铁头功刚正面的可能性我也捏着鼻子认了。Cos柯南,好吧,我就当你的童年没过完。但是封印都尼玛出来。喂喂,别欺负我失忆啊?精神病院里偶尔会有发病的病人冒充医生这种事儿,我也略有耳闻的!) 完全无视了我一脸哔了狗的表情,孔明也没准备再解释什么,只是合上我的检查报告,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道:“有需要的时候打给我。” 我接过名片,没好气的说道:“放心,等我哪天打破封印,白日飞升的时候一定通知你来围观。” “啧,你还是不懂。”孔明说完,便转身来到窗台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点燃,烟雾被夕阳透过又打在他身上,让他装了一个大写的B。 关于我的检查,到此结束了。 出院之后,学校领导的意思是让我先不着急回学校,并安排了一辆以前学校食堂进货用的小面包,以及以为濒临退休的校办工厂老司机每天带着我在市区到处转悠。目的是看看我能不能回忆起点什么,比如,家在哪?爹是谁?校方垫付的医药费该找谁报等等问题。 一个星期后,老司机闲着没事儿,教我开车。半个月之后,我开车,老司机坐在副驾驶上闲着没事儿。 又过了一阵子,老司机的老老伴病了,于是就变成了我每天开车送他去医院照顾老伴,其余时间自己到处转悠。 然后我就开始,拉活了。 虽说学校目前管吃管住,但总不会管我零花钱。虽然男生并不像女生那样有每个月必须花钱的地方,但失忆之后没多久,我就发现,他吗的,我会抽烟。 我的黑车生涯出乎意料的顺利,没出过交通事故,没碰到同行找茬,没遇过警察临检,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学期,我就买车了。一辆七成新的捷达。车况良好。 半年后,老司机退休了。 我也不得不跟校长谈了一次,大意是我说我现在有事情做,收入不错,以前的花费别指望我会还。以后我从宿舍搬出来,自己找地方住,去食堂吃饭,也可以给钱了。学费最好还是能给我继续免除。毕竟我入学考试的成绩那么好,而且还欠了学校不少钱,不同意,没关系,这学我就就不上了。 校长妥协了,言称就当不知道我开黑车这件事儿。我虽然失忆了,但是不傻,学校对我付出了这么多,却不找媒体一边寻亲,一边表扬一下自己。中间怎么看都是有猫腻的。唉,也不知道当初我入学的时候交了多少择校费。如果仅仅交了十万八万的话,学校不赔拉稀了? 可能是学校小食堂卫生存在问题,最近学校领导层的肠胃也真的不是很好。 第四章 我的三观从这里颠覆 因为有车,找房子的时候倒也不用仅仅局限在学校周围。郊区不错,便宜。 小城不大,东郊临河处,有一片镇不镇、村不村的散乱建筑,有些很新,是近年来乡村城镇化的产物,有些很老,不奢,但约略能看出民国或者伪满时期的风格。 我的车在一间门前挂着招租的小院前停下,敲开门后,出来一个皮肤白皙、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胖子。 年纪不大,具体多少岁,嗯,你知道,胖子不太好判断年龄。 “嘎哈滴?”胖子问哦。 “租房子。” “合租能接受不?院里小楼我住楼下,你住楼上。租金一月五百,压一付三,水电自理。” “我能先瞅瞅房子不?” 胖子让开身,道:“进来吧。” 我跟着胖子进了小院,草木隐约,居然还有个小池塘。单是这个环境,五百块一个月就不能说贵。跟胖子由外挂楼梯上了二楼,打开房门,两房一厅,一厨,一厕,的简单格局,没家电,家具基本够用。 嗯,可以租了。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胖子就道:“对了,忘了你命硬不?” 胖子用很平常的语气平平常常的问出了这个怪异的问题。 可能是跟一个精神科医生保持联系的关系,我还好,只道:“没算过啊。” “哦。那你要是觉得这房子还行的话,可以先签两年约。如果想续约,就得抽时间算算了。”胖子沉吟了一下,就道。 “行,这房子我租了。”我道:“不过,于情于理我都得问一声,住这房子跟命硬不硬有啥关系吗?” “嗨,我就是宅久了,随口这么一说。”胖子解释的很敷衍。 刚好,我的好奇心也不强。 两年,过的很快,在这两年中我依旧没想起开学那天早晨之前的任何事,但通过学校重新办理了身份证,拿到了驾驶证,不能说省吃俭用但也有了一笔小小的积蓄,以及忘了胖子说的关于算命的事情。 …… 从穷神庙回来,我猜我大概是见鬼了(孙利民)以及一个鬼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孙利民他哥)。然后我觉得今天不能再拉活了,首先也是太晚了,其次就是我有些魂不守舍。 回到小院,时间已经是逼近凌晨四点,一楼的门开着,灯也亮着。我走进去,看到程茗一如我出去时那样,坐在电脑前打排位。 对了,程茗就是那个房东胖子。 “回来了?用借你包方便面不?”胖子回头,咔嗼着小眼睛问我。 我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道:“不用,没胃口,话说我刚才应该是见鬼了。” “不奇怪啊。午夜出租车的段子,一度占据了灵异吧的半壁江山。早期台湾鬼故事和日本恐漫也都有涉猎。”程茗煞有介事说着。 “啧,你这是不信,还是不怕?”我想让他好好说话。 “呵,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程茗贱笑。 我站起来,要拔他网线。 他拦着,道:“行,我错了,我以后好好说话。” 我放过网线,到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一边喝着一边坐回沙发上,才道:“我刚刚好像送了一个类似网络小说里隐世大家族掌门人的太平绅士到穷神庙……。” “卧槽,那你这是要发啊!”程茗睁大了他的那双小眼睛。 “……的鬼魂。” “呃,这还真是……嗯,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你就当提前积累人脉了呗。”程茗说着,又咔嗼了两下小眼睛。 我站起来又要拔网线。 “冷静。对。坐下。非常好。来,让我们愉快的说个正事儿。你还记得当年你租房的时候我问你命硬不硬的事儿吗?” “记得啊。也就是我那时候才从精神科出来,加上你这个死胖子张的很喜感,不然想想还真有点小恐怖呢。” “那个,其实,我是认真的。”程茗说到这时,那张肥脸也艰难的正经了起来。 “那,硬怎么说。不硬就又怎么讲?”胖子难得认真一次,所以我也跟着认真起来。 “命硬,您继续住。不然,你就得跑。” “搬都不行,还得跑?”我沉吟,随即问道:“这房子该不是你未经房主同意就自行入住的吧?你是怕人家回来撞见,我要是命不硬的话容易被打死吧?至于你,应该会被丢监狱,然后撅着肥腚捡肥皂吧?” “如果是这样倒还好了。”程茗苦笑。 “吗的,这还好?你什么取向?说清楚,不然我可秒搬了啊!”我炸毛了。 “说清楚?好吧。最多半个月后,云路开、幽冥现、神魔降、鬼临凡。听着很吓人吧。不过,其实也不用太大惊小怪,无论是是盛世还是乱世在到来之前都会闹这么一出。只不过,到时候我这里会很热闹。命格不硬的话,我是真担心把你给冲死。”程茗不制动啊从哪里踅摸到一根烟,抽了一口,这般说道。 “你在试图颠覆我的三观吗?” “那你刚刚送的拿俩是啥?” “你杂知道我送的是俩?” “呵,这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程茗说着,又吐了一口烟。烟雾顺着门,散入庭院,摩挲了草木,隐约新月,东方渐白。 我没说话,上楼睡觉。今天奇怪的事儿经历的太多,我需要起码睡上一觉的时间来消化。 第二天下午,先确认了一下昨天晚上的那些经历是不是做梦,嗯,不是。 我下楼,从冰箱拿出两厅厅啤酒,然后推开程茗卧室的门,大多数胖子都睡的很沉,他不例外。我把一厅冰镇啤酒贴着他的脸和肩膀放好(原谅我没找到他的脖子)。 我才喝了两口,程茗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冲我咔嗼咔嗼眼睛,道:“想明白点啥没有?” “嗯,这房子不错,暂时还不想搬。至于算命,啧,你昨天说的话哪怕只有半层是真的。那你至少有这方面的关系吧?”我问。 “必须的。等会先去超市,买点吃的和一些糖果。”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程茗起床,去了卫生间。 第五章 真正的送殡队伍 今天是西历八月十五,阴阳历七月十三,丙申月,已巳日,宜占卜、忌建灶,午后,有雨,不开工,去算命。 程茗很少坐我的车,不是他多晓得人情世故,而是他真的很少出门。 后座上丢着一大包的散装糖果。单价不贵,但架不住量大。胖子没解释为啥买,我也没问。我盘算着万一等下用不上话,可以用来喂胖子,一天一斤,吃满一个月,吃不到他得糖尿病这事儿就不算完。 红灯,前面没车,这种情况作为老司机的我不能骂人,心很塞。随即看到马路门口对面贴着白花的车队。 “吗的!” “骂啥?好事情啊。”程茗说着,伸手从后座的塑料袋里抓出一把糖果,然后顺手丢到车窗外。 我的眼角忍不住抽搐,道:“买的时候你可没跟我说是用来丢的!而且,这是路口,有监控的,二百块钱扣两分你当交警是开玩笑的?” “冷静,别掐我下巴。”程茗叫到。 尼玛,当我想掐你下巴啊?我是想掐你脖子,可惜找不到啊! “咳咳,好吧,我能解释我为什么这么干,真的。很可信!” 我松开程茗,等着他解释。如果他解释不好,我准备过了路口监控,在前面停车然后继续找他脖子来掐。 “来者迎,去者送,无外乎礼也。” “你要知道,诌两句文言文并不能免除你的皮肉之苦。” “古时候,皇帝在死了之后,谥号未定之前都叫大行皇帝。” “嗯嗯。秀历史知识同样没有蛋用。” “也就是说在古人看来,死,只是一场远行而已。就本质来说,跟你去楼下小区逛一圈,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古人心真大。” “我们一般意义上的出行。通常指身体离开一处,来到另一处。” “嗯,你这话也可以用来解释出轨。” “你吐槽我可以无视,但你也要考虑本书的偏低龄读者群以及将来可能迎战的神兽河蟹。” 我不说话,手动示意他继续。 “一个人死了,通常都是埋葬在附近的山里,自家的田边,就算是皇帝的陵寝,也通常都在都城的周围。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就来了,既然路程那么近,为什么会用到大啊,远啊,之类的形容词呢?” “我绝不会二笔呵呵的问一句‘为什么呢?’所以希望你做好了自圆其说的准备。” “啧,这真是一个有趣的问题。” “……” “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古人认为身体的旅程只是这段行程的起步而已,真的要走很远的。是原本住在身体里的灵魂。” “嗯,灵魂。”程茗自言自语般的重复自己的话。 “那灵魂要去的地方有多远呢?我就拿极乐世界举个例子;释迦摩尼说: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国土,有世界,名极乐。嗯,一个佛国土,便是一个三千大世界,你也可以自动理解为一个洪荒大位面。随着望远镜技术的发展,地球技术能观察到的宇宙在逐渐扩大;几十亿光年、几百亿光年,一直到最近的近千亿光年,以后应该会达到三千亿。没错,我们这个宇宙,是一个三千,嗯,小世界。一个三千大世界,就蕴含了三千个我们这样的三千小世界。那么,你想一下,这一趟远行,算不算是‘远’,当不当是‘大’呢?当然了,我说的这些都是虚数,但概念上总是没什么问题的。” “至于,灵魂别的去处,比如幽冥、地狱、天堂、天庭等等等等,用距离来衡量也都大同小异。这些地方很远,但通过量变引发质变还是在理论可以去往的。但是一些相对近一点的地方,诸如阴曹地府之类的地方,因为……嗯,不说这个。总之,是要遵守一些规矩的。” “人去以后,盖经被,入棺椁,点长明灯,出殡时摔盆举幡,文官点主,武将祭门等等等等的规矩。虽然现在时代变了,很多规矩一减再减,但一些基本的规矩能够遵守的,还是遵守的好。比如我刚才干的,遇灵祭食。说白了,也就是一把糖的事儿。” 从昨晚开始,程茗说的很多话,都得让我消化一段时间。 红灯变绿,我边重启车子过十字路口,边道:“那么,真的会有谁吃吗?” 程茗笑的有些吊诡,幽幽问我:“那我丢出去的糖呢?” 我不自禁的瞄了一眼倒后镜,然后便是更禁不住的全身汗毛倒立; 马路上空空如也不说,刚刚与我迎头错开的送殡车队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粉白相间的诡异虚影,着宽袍大袖长装,顶着兽首,有着巨大人形躯干的鬼怪举着石柱粗细的白幡走在两边。 着古代将领盔甲,手持一根凹凸不平棒子的鬼怪走在最前面不断挥舞。 队伍中间更是形形色色;有的如巨型肉球一般却有长发和四肢,有的像是正常人被凭空拉长三米一样,整体感觉诡异且极不协调。 而在队伍的上空,是一柄撑开的巨伞,遮住整个队伍,伞边上尽是,一摞摞的人头珠珞。 而这是,我也放佛听到了一阵宏大厚重的“咪么”声。然后就是一阵似乎直接刺入骨子里的清亮笑声。 恍惚间,倒后镜里依旧是之前那列送殡车队,地上依旧看不到程茗丢出去的糖果。 “这,这是什么情况?”心脏强大如我,却还是忍不住问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程茗。 “你问我很多问题了。现在我也问你一个。”程茗看着我,平静的开口:“我在这座城市住了那么久了,可从来没听过有一座穷神庙。你能告诉我那庙在哪吗?” “你说什么呢?不就是在……在……” 我说不下去了,因为,是啊,穷神庙在哪啊?昨天疑似孙利国说出穷神庙这个地名的时候,我明明没有看导航,就直接开到那个地方来的。怎么现在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我连忙拿出手机,打开滴滴软件查询记录。 记录上显示,我昨天最后一单生意居然是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在啤酒一条街接人,然后到不远处的小区。那单我记得,是送一个喝高了的年轻人。可我两点半接的那单生意呢?被滴滴黑了? 我不死心,继续用滴滴地图查询穷神庙的地址。 “搜查无结果” 无尼玛比啊,昨天就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说目的地穷神庙到了,打断了疑似孙利国的话。 我看向程茗,程茗咔嗼眼睛,片刻后才轻叹了口气,道:“我问你的问题,就好像你问我的问题一样,真的很难回答清楚的。” 第六章 幼儿园长黄月华(题目待续) 出来时,天就有些阴。也没发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白色的捷达行事在雨里,撞开雨点,炸开一个又一个的单色的花。 按照程茗的指引,车子在一间名叫红月亮的幼儿园大门前停下。 “到了,带着糖,咱下车。” 胖子下车,径直到收发室前敲窗户:“诶,兄弟,开个门,找你们黄园长。” 雨这会儿已经小了,收发室里走出一名穿着保安制服的大汉。 大汉身高少说185,身宽并不比胖子窄,但又远胜于胖子的结实浑圆。只是那不大的眼睛,以及白皙皮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少有些不协调。 “呦,老程,进来吧,园长交代了你今儿会来。”大汉显然认识程茗,还挺热情,然后又透过程茗看向我:“这就是内司机?” 嗯,这是一个怪异的用词。就算程茗之前跟这里的人提过我,也应该用一个开黑车的朋友,或者帅气的租客这种代称啊。 司机? 还内司机? 程茗并没有给我的太多用来疑惑的时间,就顺着大汉保安的话介绍道:“是他。我刚才就试了下,活儿不错。” 我头上这堆黑线啊。 看着程茗,不骂他,是因为有外人在。不助跑跳起来飞踢他,是因为刚下过雨,鞋底有些脏。 大汉保安嘿嘿直笑,要说他没听懂,我是绝对不信服的。 “行,你们进去吧。” “好,那咱回见。” 胖子跟大汉保安寒暄过后,就带着我进了幼儿园。 当我走到大汉保安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了句:“我在这边的日子也不多了,到时候就麻烦你送送我了。” 我一愣,想着可能是大汉准备要辞职,回老家之类的,就下意识的说:“好。” 听我这么说,大汉保安挺高兴。 程茗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这个点,幼儿园的孩子们可能都在午睡,所以走廊里显得很安静。 我跟着程茗来到二楼一间挂着园长办公室门前。 这次胖子反倒是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来。 房间装饰中规中矩,没什么摆设,也谈不上格调,如果说的详细一点的话,算了,请自行参考市委大楼里正科级办公室。 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男人,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头发稍长,没烫过,也没弄的很直。不邋遢,不文艺。 那人见我们进来,没站起来。 程茗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拉着我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然后一本正经的问道:“大黄,最近怎么样?” “噗……”对不起,我没忍住。 “嗯,之前就听说过死胖子宅男比较容易黑化到嘴贱向。那么说正事儿,如果你再叫这个名字,我就丢一百只身患禽流感的鸡到你家院子。看着我的眼睛,对,我是认真的。”被程茗称作大黄的园长说了一件很恐怖的正事儿。 “大侠,你跟这肥仔的私人恩怨我无权过问。但请务必留下我的联系方式,在你把鸡运到之前通知我搬家。”我也觉得他说的好像是认真的,所以我没法冷静。 “你好,我叫黄月华。” “你好,王禅。” “这我知道,包括你来的目的。” 我心说,要比怎么说人家是算命的呢。等等,这家伙不是园长吗?难道是兼职?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高仓园长也兼混黑道炒地皮。诶……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混进来了。 “嗯,程茗带我来找高人算一下我命硬不硬。看看如果我不搬家的话,会不会各路神魔给冲死。” “哦?原来他是这么骗你的。” 我转头怒视程茗。 “相信我,他这是在报复。”程茗这厮说的信誓旦旦。 我又转头,带着疑惑看向黄岳华。 “快别听他扯犊子了。我不会算命,最多只能看命。死胖子带你来这里也不是看你会不会死,而是想让我帮你不会死的那么容易。”黄月华一手敲着桌子,这样说道。 “这位朋友,你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把程茗的脑袋掰回来,认真的对他说道。 “我进门的时候真不该叫叫他大黄。”程茗咔嗼咔嗼眼睛,这样说道。 于是我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打算将程茗的脑袋再掰个三百多度。 “冷静。啊!疼,吗的,好吧,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断了,断了……” …… “还记得我不久前问过你穷神庙在哪吗?我家,也就是你住了两年的那个小院,其实也跟穷神庙一样,存在于不存在之中。就是那种契机来了,时机到了,你才知道,才能去到的地方。” “两年前,正当我宅在家里当一个安静的美胖子的时候,你突然敲门,说要租房。你要知道,就我而言,可是从来没贴过什么招租启示的哦。” “这个时候还玩这种文字游戏意义到底在哪里?”黄月华好奇的问道。 程茗无视黄月华,继续道:“昨晚我也跟你说过了,接下来天下要进入一个特定的时期。很多神、仙、鬼、魔、灵、怪、妖、人都被赋予了不同的使命。这些使命可能毫不联系,也可能相互交织,可能是为了某个人,也可能是为了某件事儿。而这些加在一起,有一个称呼,天机。” 说道这里,程茗的表情少见的郑重,继续道:“而这天机,你懂的,是不可泄露的。” “我不知道你啥脾气,反正换我忍不了。”黄月华对我说。 “靠,忍不了你跟他说啊。泄露天机五雷轰顶你当是开玩笑的?再哔哔恁死你信吗?!”程茗对黄月华炸毛了。 然而,黄月华是真的炸毛了。 一蓬硕大的绒毛陡然炸裂,泛着黄白色的柔光,根根立起,无风绕动。 一只身长差不多两米的黄鼠狼,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了。 “妈比,来,你恁死我。”黄鼠狼口吐人言叫嚣。 “妈比,就恁死你怎么地吧?正好本胖缺一件过冬的黄毛大衣。” “妈比,不是说好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吗?” 头一次见到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和一个两百多斤的黄鼠狼对着骂街,我一时之间,真心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第七章 (承接上章标题)说我已经死了 黄院长办公室关着窗着,深夏的熏风吹不进来。办公室里没开空调、电扇,我手上香烟的烟柱能升到很高都不散。 此刻的房间里,程茗老实的坐在沙发上,黄月华坐在办公桌后面用手指弹桌子,没有争吵,没有两百斤重的大黄皮子。 “没有大喊大叫,没有精神失常,你的精神承受力不错啊?”黄月华对我说道。 “可能是性格原因,再加上我从昨晚开始三观就一直在被颠覆,所以现在它正搂着马桶吐呢。”我看着这只淡定黄鼠狼,很难不吐槽的说话。 “是啊。如果我是他的话,在不满十五个小时内先后遇到神徒、鬼境,以及现形之后的大黄之后,这么淡定的抽烟是……不可能不被呛到的。”程茗幽幽的说道。 “咳咳咳……” 然后,我和黄月华一起怒视这个死胖子。 “那个,按照民间传说来看,我能好奇问一下你多大年纪了吗?”我忍住不问黄月华。 “没有你想的那么大。虽然对于我们这个圈子来说,这些都是常识。好在我本身干的就是哄一堆孩子的工作,所以我的耐心还是足够可以给你科普一下的。”黄月华这般说道。 “有人说过你跟我的精神科医生很像吗?他也喜欢嘲讽自己的病人。”我道。 “好的,有机会你介绍我们认识。下面,科普开始,嗯,需要我让保育阿姨给你拿跟棒棒糖吗?” “泥垢了!”我眼角抽搐。 “我当然也听说过那些关于千年白蛇,五千年蜈蚣、九千年的狐狸的各种传说。事实上,这些传说大部分也都是从我们这个圈子流出去的。”黄月华说着话,手指敲击的桌面,有着悠远的格律,使他整个人的感觉都那么的风轻云淡:“不过,不管是八千年,还是一万年,除龟类外,它们要不就是先天不凡,要么就是在最多二十年内得到的成妖化形的契机。能猜到原因吗?” “我想,应该是寿命原因吧?”我试探的问。 “没错,寿命啊。二十年,几乎就是一般野外动物的天限。时间一到,灵智仍不开的,终免不了黄土一培。”黄月华轻叹:“就算族中有大妖加持守护,以法点智,但点的总归也只是智。而灵,是造化,是天数。” 片刻的沉默后,黄月华兀自挥了挥手,道:“说这些做什么。还是说说你吧。” “好吧。” “你要死了。” “嘎?” “居然这么惊讶?”对于我的惊讶,黄月华表现的很惊讶。 “不应该吗?!”我不爽道:“再说,你少在那唬人了。作为本书的主角,我怎么可能死?就算死,也是在最后一章的时候精尽人亡才对的。” “首先,你现在和接下里要做的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死人做起来比较合适。其次,我并不觉得作为一本灵异小说,主角是个死人是一件新鲜的事情。还有就是,精尽人亡,啧,本书作者的节操还真是……” 作者正在对着电脑屏幕比中指,两个。 “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我这样的少年怎么可能没病没痛的嘎嘣一下就死了。这明显不科学,不服你举个例子。”我依旧不能相信我很快就要死了这件事儿。 “死神来了五部下来,死的那二十几个哪个不是青春年少,活蹦乱跳?就算抛开命运杀、鬼神杀,就连包含了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和老年痴呆患者在内的几个港怂组成的谋杀团队,都能随时制造意外杀(指电影《意外》)。所以,咳咳,我真的不太清楚你那坚定的安全感是从哪里来的。”黄月华说完,还轻轻的摇了一下头,这个B装的,算上难度系数,我给10.354分。 “所以说,你的意见是让我趁着还活着,抓紧时间准备后事。最好能自己走到火葬场,然后问人家要一个折扣是吗?!”你们能想象我说这话的时候心情不会太好。 “没错。” 我也准备炸毛。 “见到你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决定先等会儿看看情况再炸。 “妖精是人类科学接受不了的存在。所以,妖精的眼睛也可以看到人类科技接受不了的东西。比如命数。嗯,命数这俩字用在这里并没有其他很玄的东西,就是单纯的命还剩下多久这样。通常像我这样修炼有成的妖精,一搭眼,在通过简单的计算,就能看到这个人还剩下几年、几月、即时的寿命。” “喂喂,别看我失忆就欺负我。你这技能明明就是《身亡笔记》里‘死神之眼’的设定。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为了对换这个技能折损了一半……”我抗议之后,紧接着就是一记嘲讽。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大厂鸫也是妖精。还有什么问题?” “……”我。 “那么问题来了。” 肉戏来了,我的神情不禁一凝。 “挖掘机……” “噗。咳咳。” “啧,越是这种反潮流老哏,越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杀伤。”程茗在一旁悠然感慨。 “好吧,问题是我居然看不到你的命数。”黄月华说着,语气郑重了不少。 “切,我当是什么呢。命数不定这种独一无二的事情,对我这种主角来说,本来就是大路货一样的标配才对。” “呵,独一无二嘛?如果就人来说,也确实是这样的。但如果不是人,比如妖精、比如鬼魂、比如坐在那边的胖子,我同样是看不到的。” 黄月华这句话给我留下了很大的思考空间,首先胖子不是人。其次,我好像也不是人? 黄月华和胖子很默契的给我留了一些思考时间,我脑袋有些乱,顺口问了一句:“那胖子是啥?难道是当年和师傅、大师兄、三师弟取过经的那位,或者干脆是肥肉精之类的违禁品吗?” 胖子听了也不生气,只是面含笑意,风轻云贱的说了两个字:“天机。” “知道越多的存在,越是不能轻易开口。如果全知,也就像天道这般万古不发一语了。呵,所以你就先别掐他下巴了。”黄月华边解释边劝。 我没跟他解释,我真的只是想掐他脖子,但是我找不到啊!放开胖子后,还是忍不住问他们:“那么我是什么?” 黄月华凝视着我,看了半天。又仔细思索了一下,而后认真道:“我的答案你可能会不满意。” “只要不是‘天机’或者其他近义词就行。”我现在的要求很低。 “好吧,你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奇怪东西。” 我转头看向胖子,道:“你做完大衣之后甩条围脖给我。” “冷静点,这个世界比你我想象的大得多,所以偶尔蹦出点奇怪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奇怪的失忆了吗?没准你其实已经挂了,但不知道自己挂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让其他人也没发现你挂了。等你哪天突然想起来自己挂了,然后你就真的挂了。这样,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欺负我年纪小,可能没看过灵异第六感是吧?”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草,别跟我说其实布鲁斯?威利斯也挂了。” “年轻人要有耐心,我要说的是该片导演M是个印度人,印度人你懂的,因为信仰一堆奇奇怪怪的神所以他们也都奇奇怪怪的。而该片的原型,就是在印度流传的一个怪谈。嗯,作为怪谈本身的我可以负责人的跟你说,这则怪谈很可能是真的。” 嗯,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想了想,还真他吗的无言以对。 第八章 一脸口水及程茗尽毁巅峰三观 既然我在妖精黄月华的眼里,脑袋边上并没有挂着寿命参数,所以也就没有了继续打扰他的必要。 我拉着胖子,起身告辞。今天下小雨,等下晚高峰的时候生意应该不错。 黄月华起身送我们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刺痛,来的很突然。 “贝贝,是你吗贝贝?”我问黄月华。 “用《霹雳贝贝》来吐槽,你也不怕年轻读者看不懂?消停一点,这就是胖子带你来想要得到的东西。”黄月华说到。 我转头看胖子,胖子对我点头。 再回头看自己的肩膀时,一斑土黄色的黄茫在疼痛的位置一闪即逝。 “这是啥?” “族徽?身份证?随便你怎么理解。如果哪天有孤魂野鬼、小妖小怪上你的车。应该会惧于黄氏一脉,轻易不敢对你出手。” “那如果无常判官、凶妖猛怪这一级别的呢?” “嗯,那它能帮你在极短的时间里抵御一些这类存在的随手攻击。”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简单的护身符,外加低品质一次性防御卷轴是吧?”说完之后,我觉得这记嘲讽没开过瘾,就又对胖子道:“你面子真大。” “大黄的小气,怪我喽?”胖子傲娇。 “小司机,知足吧。如果不是看在当年这死胖子有大恩于我全族,你以为我会参合跟‘天机’有关的事儿?知道最近圈子里管‘天机’叫什么吗?天坑!远的不说,就说不到五十年以前……” 为了不想本书在第八章完结,我果断的拉着胖子离开。 我和胖子准备下楼,走廊里迎面走来了一群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小朋友。 胖子拉我站定,把那一口袋糖果放在我的面前。 我秒懂。随即气沉丹田大喊一声:“发糖喽!” 走廊里场面为之一凝,随即,刚刚还一个个睡眼惺忪的熊孩子,便两眼放光的向我冲了过来。 最先冲到我面前的是一个一个虎头虎脑长的很壮实的小男孩。 “糖呢?糖呢?” “把鼻涕擦掉,然后亲我一下,一颗糖。”说着,我摸着熊孩子的狗头。 然后,他伸手抓起我的衣袖。 知道这熊孩子将要干什么的我刚要炸毛,这只熊孩子便被一只小手拉住肩膀,然后那小手一反,熊孩子已经贴在了走廊一边的暖气片上。 “亲一下,一颗糖是吧?”说这话是一个最多五岁,可爱极了的小萝莉。 “呃,你刚刚好像一个小朋友贴到暖气片上了吧?”我不敢相信的问。 “显而易见。”小萝莉拍了拍手,是的,就是我们平时下楼丢了一袋垃圾之后的动作。 “嘶,小朋友之间要团结友爱,这样……” “哪那么多废话,把脸伸过来,快。” “我……” “怎么着,想反悔?!”小萝莉说着,小手交叉。 “噼里啪啦。” “不,不敢。” 最终,小萝莉抱着我僵硬的脸亲了十几口,拿了一把糖果,准备离开。 “等等,能告诉叔叔你的名字叫什么吗?”好吧,我就是个受虐狂。 小萝莉,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颗糖是吧。我知道……” “一把。” “呃……” “嗯?!” 我抓了一把糖果,塞到小萝莉满满的小手里,道:“请务必笑纳。” “黄月牙,我叫黄月牙。”小萝莉说着,睁大圆圆的眼睛,露出清甜的笑容。 然后,她走了,蹦蹦跳跳的。而在她离开之后,包括被黄月牙怼到暖气片上,屁都没敢放一声的其余的那群小朋友才敢冲到我这边,在我脸上亲一到两下,拿走三到五颗糖果。 “啧,一群小妖精。”我边擦着脸上的口水,边失笑。 “不然呢?”站在我身后的胖子幽幽道。 我愣了一下,而后一阵恍惚。 …… “送我到电子城。键盘敲烂了了。”宅男说话都没什么逻辑。 “凭你对魔兽的热爱,我觉得你应该去暴雪总部显个形,然后让他们把你的形象做成英雄。” “套我话是吧。省省吧,朋友。等待国足捧大力神杯都比这事儿有意义些。至于你的建议,不行的,太破坏游戏平衡了。”胖子戳穿我之后,还真思考了一下,而后看起来很嚣张的说道。 套话不成,反被嚣张伤害+1。我没再开口,心里盘算着等下送胖子回家后去哪拉活。 本市电子城到了,胖子下车之前对我说:“不用等我,等下我要去个地方,不方便带你去。” “最近广播可一直再说加大扫黄力度的事儿。” “首先,我要去的地方跟你这句话一点关系都没有。其次,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几个绝对安全场子妈妈桑的电话。所是程哥介绍的,送双飞的哦。” “先是一本正经的当小纯洁,下一秒就暴露自己骚包本质的人是什么心态?” “生活压力大,现在的人大多都神神经经的。” “啧,你自黑的这般行云流水,乡亲们知道吗?” “其实呢,每一次扫黄都是一次对于小型黄色产业乱象的整顿、大型黄色产业业绩的保障工作。从整体上来看,基本达到了维护该产业合理、平衡、可持续发展的目的。”似乎并太赶时间的胖子发表见解。 “认识你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你有看新闻联播的嗜好。” “等德云社更新的时候,偶尔会瞄瞄。走了。” 留下一堆歪的不像样子的三观,程茗下车。 我打开叫车软件,准备来一场随波逐流的趴活。按下窗户抽烟,还没抽到三分一,系统就自动分配的一单生意。 “机场吗?” 这个时间段跑机场算不上划算,毕竟可能耽误晚高峰。我边盘算着,边驱车来到了不远处的上车地点。 车刚停稳,后面的车门就被打开,先丢进去了一个大号手提跑,紧跟着坐进来一个带着帽子口罩的姑娘。 “开车,快。”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被霸道女王命令了,值得一提的是年龄跨度,大约从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回忆了一下,竟然还有点小激动。 抖M你好,抖M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