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万万岁》 第一章 床上的白肤“美人”们 1第一章床上的白肤“美人”们 若问世间人最好的死法为何,莫过于寿终正寝——自然的老死…… 门前的梨树是李棽(shen第一声)与她丈夫在结婚那年,一人一铲土一捧泥亲手种下,如今开花已有六十余载。 也许是经过两次移土的原因,这几年老梨树开的花较以前数量虽没什么变化,但结的果子,甜味淡了许多,口感更是干涩难咽。 而今年老梨树开花的时间比往年晚了整整一个月,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今年的梨花香却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更加浓郁。 其他人也许会惊叹老梨树的神奇,可李棽却感受到浓浓的悲哀:这哪是“老树逢春”,分明是它以生命为挽歌,歌尽最后的繁华。 李棽这一生陪伴她最久的不是人,而是一棵无言的树。 李棽(shen第一声)静静躺在满树梨花下的竹椅上,轻压下随风而起的青色衣角,缓缓闭上双眼。 春风透着梨花的清香迎面而来,钻入银白发丝中,很快便离去,唯留余香在发际。 而春日满树梨花的烂漫在李棽老太的双目中逐渐褪色,直至模糊,最后陷入厚沉的黑暗。 所以她并不知道,老梨树在她闭眼的瞬间生机尽逝,刹那枯萎。 可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却是另一番荒唐画面,入目的白虽与梨花白大同小异,但更夺目耀眼…… 李棽揉了揉睡的有点痛的脑子,迷糊的脑子尚未运转正常。 眯眼一看,诧异差点蹦出嗓子眼儿,但好歹是八十好几的人了,洪灾地震都没能弄死她,这点失常场面还是能崩住脸的。李棽将声儿又咽回了肚,打量着周围以及——巨床上的白肤“美人”们。 “美人”如墨般的长发拢在精致白皙的肩头,披散在雪白光洁的后背,垂落于紧致的腰身之上,而在腰间仅掩着丝被的一角。将露未露,诱惑非常。 美人沉睡图,姿态自是各有难以言表的风情气质:或背对,露出圆润精致的肩头;或趴卧,露出大片白皙光洁后背;或以手掩面,墨长青丝遮住胸前。 李棽完全被这景象所惊呆。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该在老梨树下睡觉吗,怎么跑这跟年轻小女孩混睡来了啊? 随意扫了几眼室内,觉得实在陌生,究竟是梦境还是遭人绑架,若是绑架倒还真是前所未见,水平未免太高了。 尽管李棽心湖早已波涛汹涌不复往日平静,面上却分毫不显,端着一副教育调皮曾孙子的严肃面孔,直到…… 李棽注意到覆盖在自己身上细致柔滑的蚕丝被,以及——丝被下——一双嫩白修长的双腿。 这似乎~好像~可能~应该~是自己的腿。 可为何一觉醒来便返老还童了?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起,李棽的脑子被炸得嗡嗡作响,严肃的面孔有了皲裂的痕迹,而压抑的尖叫穿过喉咙这最后的障碍,惊起一床睡美人。 一个从床上爬起。 两个。 三个。 四个。这最后一位自丝被中间隆起的部位钻出,身形较前三位缩水了一大圈,故李棽压根没想到那还能睡个人。 那四人慌慌忙忙下床,齐齐整整地排成一排,跪下,臀部抬高,额头贴地,双手平置于胸前,嘴里齐呼“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中途压根不敢看李棽一眼。 李棽呆愣着,不知所措,可很快被另一件事情震慑得彻底打破表面的平静。 虽说那四人自醒来到跪下间的动作做的十分迅速以及顺畅,可仍然不能让人忽视的是四人从头到尾皆是不着寸缕。 所以李棽可以很清晰明了的瞧见,四人的平胸和行走时双腿间的某物。 他们分明是男子啊。一股荒唐之感涌上头顶。 李棽也明白了,这哪是什么返老还童,极有可能是……穿……越啊…… 李棽情不自禁的双手摸上胸前,额……虽然不大,但的确是女的,还好还好。 此时此刻李棽的感觉自是五味杂陈,一是陌生环境的害怕,二是与众男子同床的荒诞和愤怒,还有最主要的是穿越的不真实感。 而“皇上息怒”的叫饶声仍不绝于耳。 李棽目光触及眼前一排闪着白光的人,急速闭眼转头“穿上衣服,出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只见四人各携带一片白纱,低头后退,直至不见踪影。最后一个看体型应该才十来岁的样子。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这女人不但胃口奇大,连祖国的花朵也下得去手。 李棽觉得自己如坠云里雾中,浑然摸不着头脑。 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个梦,梦醒了,她还是老梨树下喝茶眯觉的老太,而不是这个一女驭四男的豪放女。 闭眼睁开,睁开闭眼……如此反复n+1次,可躺的还是那个位置,盖的还是那精致柔滑的丝被,睡的还是那可容纳十余人的大床,住的还是那古香古韵的宫殿,这一切的一切没有丝毫改变。 前世李棽是个兴趣广泛的老太,平时跳跳广场舞健健身,喝喝茶养养生,赏赏花陶冶情操,没事再揍揍熊孩纸发泄发泄,根本没有比她更悠闲自在的了。 丈夫的出轨和背叛,她没有;婆婆的挑剔和厌恶,她没有;上司的骚扰和刁难,她没有…… 所以何必让她再重来一世,前世已经够完美了,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弥补,李棽自认为她的一生大多在欢声笑语中度过,而那些不幸早就被她遗忘。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老太太也不是什么怨天尤人的个性,老天给那就接着,虽然还是不习惯。 李棽不自然的蜷缩身体,眯着眼四处找着什么。这屋子看起来也不像女人住的地方,颜色太素,除了一张具有标志性的巨床外,陈设就非常简单了。 梳妆台前仅仅置着一张雕花凳子,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铜镜(铜镜,竟然是铜镜,这个时代好落后哦)。所以说这根本不像女人家住的地儿。 说实话铜镜的照人效果实在不合人意,太过模糊了。就算李棽将脸紧凑在铜镜上,也只看得见个模糊的五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低弱的声音:“皇上……上朝的时辰……到了。” 第二章 穿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2第二章穿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小志子憋足了气,也才道出这一句,可一句过后殿内仍安静的很,不知是还在气头上,还是没听见。 但再出声提醒小志子是不敢了,可若耽误下去,时辰怕是给误了,到时女皇一个问责下来,怎么担待得起。 这头小志子急得尖嘴猴腮,那头李棽还在照着小镜子。 上朝?什么上朝?上什么朝?是在叫我吗,李棽放下铜镜,电光石火间突然想起,貌似刚刚出去的那四人喊的是“皇上息怒”。 天啊噜,我这是穿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喂! 可是我穿过来了,那原主去哪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若是被人发现现在的我与平常的我太大不同,可怎么办。古代人好像封建迷信思想挺严重的,那会不会被人当作妖怪烧死咧。 原主是女皇,这应该开启什么模式?是温柔可爱,古灵精怪,还是霸气侧漏,傲视群雄。 鬼才晓得原主的性格模式嘞。 李棽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进行几次深呼吸后传唤:“进来。” 小志子身后跟着一溜的侍子进内殿,手中各托着衣袍和洗漱等物什,有的手里还提着几个精美盒子。 李棽平静的看着他们进来,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心里想着“敌”不动我不动,不能穿帮喽。 小志子双手向前平伸托举着一件纯色红袍来,红袍下还有几层花花绿绿的颜色。 “皇上请容侍子为您更衣。” 啥?李棽轻微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心想真不该叫他们进来,虽说他们是太监可也是男人啊,我忘了自己还光着呢。只好叫他们暂时先出去了。 而不让人帮忙的后果便是干对着一推衣物发呆:这个工程根本不是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可以完成的。 纠结之下又将那领头太监唤进来,命他找个宫女来,只是那太监的怪异表情让人摸不着头脑。 宫女缩着颈子,哆哆嗦嗦地为李棽着衣。兴许是因为前世被儿孙伺候惯了,所以被人服侍的李棽没有丝毫不适,甚至是享受的很。 看这宫女小手抖的,小可怜模样,但还是得诈一诈。 李棽轻声问道:“你在怕什么?”倏而语气一转冰冷强硬地又问:“我是恶魔吗,这么害怕我?” 宫女本就怕极,哪禁得这般恐吓,当下娇躯一震,跪倒在地,魂儿都要消散了,却还得强颜欢笑:“回禀皇上……皇上自然不是……恶魔。” 李棽听见那“咚”的一声跪地声时,心里直发虚,这怎么就跪起来了,但还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便故作讥讽道:“那你说,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给我说实话。” 从头到尾也就这最后一句透露出李棽的心声,小姑娘拜托你说实话吧。 可在宫女的耳中听来却不是这么回事,翻译过来便是这个意思了‘你给我好好说,弄得我不高兴了,这门你也就别想出了’。 所以她哪敢说实话,不过假的说多了不也就变成真的了吗。 “回禀皇上,在奴婢心里,皇上您是大秦朝开国以来最年轻貌美,治国爱民的好皇帝。而且定不止奴婢这么认为大秦朝所有臣民皆是如此想法。” 总算不是两眼瞎了,可历史中似乎没有大秦朝,而且还是女子当政的,先不管了,信息虽少,但也好过没有。 见皇上脸色缓和,宫女还以为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心里不由窃喜,也不像刚开始那般害怕,可内心还是存着几分不能外露的担忧。 这时的李棽哪还注意得到小宫女丰富的内心活动,心思早已过了千万遍于如今的处境上,随便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小志子见宫女全须全尾的出来了,当下便松了一口气,不敢停留再耽搁时间了,随即入得内殿去,伺候皇上洗漱。 而另一头小莲子也及时在李棽洗漱完抬了御撵来。打开那些精美盒子,及时的为李棽上妆,李棽一动不动的任他在脸上捣腾,好一阵才完。 原来这盒子里是胭脂水粉啊。看来这屋子真不是原主住的地。难道是专门用来偷情的,哎呦,这原主唉。李棽难得天真一把的想。 在小莲子的忐忑中李棽一言不发的坐上了这架大红色步撵,心里却在无力吐槽:怎么会有这么闷骚颜色的步撵,我不是皇上吗,这么土真的好吗? 可惜是不会有人回答的。 “停~”听到李棽的命令队伍停了下来。李棽老神在在的理了理有点凌乱的衣襟,依照那宫女的手法。却见小志子一脸恭候的期待着自己说话的样子。 “没事了,起吧。”李棽说完,发现那太监(小志子)还是那般看着自己。秉承着多说多错的道理,李棽自是没再说些什么,移开视线,目视前方。 故而错过了小志子的一声叹息,也不知在为谁怜惜。 这一早上李棽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千般在意万分小心,虽说对她恭敬有余,但隐藏的更深的是畏惧。 所以李棽很确定那宫女除了说对了朝代和女皇当政外,其它奉承她的话都是假的。 当李棽坐上步撵的那一刻就知道光这一早上就已犯了两个明面上的错误。 一是在不明确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对宫女自称“我”,后来也证明了一位女皇自称“我”是多么滑稽,尽管后来她尽量不说话了。 二是在周围只有太监的情况下叫来了宫女,一开始李棽认为这再正常不过了,可看这御驾的架式,李棽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李棽前世年纪大,爱好也广,古装剧看了不少,自然知道抬撵的有可能是太监,但后面执扇的一定是宫女。可这御驾清一色的太监和起床时只有太监进去伺候,足以说明这女皇压根不乐意女人近身。 她却偏偏要宫女着衣。这不是明昭昭的不对劲是什么? 而这两个问题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李棽露出多少个破绽,李棽只要一想到那太监(小志子)期待的小眼神,可她只能淡定移开视线…… 不管此时李棽多么心焦,该来的很快总还是会来的…… 第三章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3第三章“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不可避免的,这个早朝,大boss——女皇姗姗来迟。所以李棽于万众瞩目中挺直腰板淡定的坐上皇位。 忽略这一早上的鸡飞狗跳,这辈子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哪怕一次,就是即刻死去也值了。李棽一本正经的目视着殿内的文武百官,宽袖下的双手毫不停歇的抚摸着龙椅的扶手龙头,这可都是金子啊。 正事面前,这些黄白之物自然暂时先放一边,李棽不舍地收回了手,端正坐姿。 由于位置坐得高,李棽将殿内全景尽收眼底:只见文武百官分站两旁,各成一列,其间井然有序,间隔有律。当然,排列顺序自不是按中小学生排位置来的,所以最后一位完全看不到人影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殿内响起一阵有序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李棽亦非常霸气的说了声“众爱卿平身”之后。 李棽认为今天的早朝将在她霸气侧漏的气势下拉开序幕。 突然站在她身后的小志子,豪情万丈的迈开步子,一改整早上的佝偻着腰的形象, 粗着嗓子叫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而李棽的豪情顿时灰飞烟灭…… 李棽有种感觉,这个声音好像在房梁上余音不绝。 还好,爱卿们给力。 “皇上,臣有事启奏。”一白须老头颤巍巍往中间一站。若是李棽感觉没有出错的话,整个朝堂的气氛从白须老头开口的一刹那便变了。 朝堂内寂静无声,最后一排的人貌似能看见头了,因为他挺直了身板。 “咳咳~”李棽先试试嗓子,“准。” 白须老头二话不说,当先跪下,上身却是挺的笔直如松。 李棽观他官服上锈着禽类,明了他是个文官。 “启奏皇上,当前边境战事吃紧,虽不久前传来大皇子大捷的消息,可离大皇子凯旋之日远已,如今又赶上青黄不接的时节,将士们将面临食不果腹的境地。”白须老头慷慨陈词。 李棽赞同地点点头,粮草不足的确是个大问题。 “启奏皇上,青句县的黄河堤坝多年未修,已被一月前的暴雨冲垮,两岸百姓死伤无数,而活下来的人更是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白须老头面露悲容,眼神戚戚,语气低缓。 李棽又赞同的点点头,水患的确是个大问题。 “而皇上登基不足一年,国库尚且空虚,怎能大兴土木?”只见那老头突然向前一趴,呈五体投地状又说道,“望皇上三思而后行,多为边境将士和青句县百姓着想。” 这是什么情况?大兴土木?这女皇在百姓水深火热、将士食不果腹的时候竟还想着修建个劳什子。 “来人,赐座。”李棽一指仍跪趴在地的老头。不晓得老头的名字,亦不知自己的自称,只能越简单越好了。 其实最重要的是这老头身份还不明,李棽不好罚他,尽管他当众明晃晃地打了她个“大嘴巴子”,可敢这么给皇帝没脸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 虽说这一早上李棽没少被跪,但被一花甲老人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拜时,李棽心里觉着别扭。所以先赐座好了。 却不知这一赐座在文武百官眼中掀起千层浪。 只因五日前赵老亦如今日般以死谏言时,皇上直接命外侍将赵老扔出了大秦宫,还道‘此老头甚多言’。 就在众人以为赵老将狼狈收场,而赵老的两个嫡系孙儿赵起和赵照正打算一见情况不对便率先架起祖父时(不然你认为为何赵老偏在五日后进谏,难道是算准了李棽的穿越时间,自然不是了。全因那日扭伤了腰,今日才好。)皇上竟没发作,还赐了座。 有点古怪……这群老妖精心思百转千回,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原因,这就不难解释了。 短短时间内李棽对这种古怪的眼神已经免疫了。 “准了,不建了。”其实李棽想说的是‘爱卿,你怎么看’。最后只从嗓子眼迸出这五个字来。 朝堂内先是一片寂静,然后爆发出一阵哗然。最后以一种声音结尾“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赵老更是欣慰的看着李棽,心想:皇上果然是个能纳忠言的人,总算没有辜负先皇的嘱托。当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 一下朝,李棽空着肚子钻进书房就是一个上午,对于一个“文盲”来说,要想更加仔细了解大秦朝,最好的办法就是看书了。 虽然李棽大字不识几个,但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人来说,这实在太过简单。李棽直接找个太监给她念书。 在李棽的印象中,皇宫应该是富丽堂皇的,可女皇的书房却是书的天堂人的茅房。 说是书房实在是委屈它了,它真名叫藏书阁,五层高,一楼主要为皇上办公处,除了高桌矮几上铺满了整齐的奏折和一张简陋的木椅外,便别无他物了,光看一楼李棽还以为到了寻常人家。而二楼以上都是藏书,皆是历代女皇的真藏。 直到听到那小太监肚中的咕噜噜声,才想起自己也饿的很。可忙了一上午也没什么进展。 午膳的规格虽不至于满汉全席却也是丰盛至极的,可李棽却是兴致缺缺。因为桌上除了糕点、奶类、汤类和水果外,主菜竟然全是蒸菜。 在现代李棽注意养生,也仅是偶尔尝尝,养生蒸菜虽然保留了菜的原汁原味更有营养,可味道是很平淡的,而恰恰相反李棽更喜欢浓汁浓味。 也许是时代文化差异的问题,大秦人口味较清淡,与李棽在21世纪饱受摧残的味蕾迥异。 午膳近乎完整的撤了下去,底下人有喜有忧。喜的是这些美食自然会赏给有头脸的侍子,忧的是皇上还在气头上。 午膳后李棽带着太监又往藏书阁钻,由于整个上午都耗在了二楼,看到的尽是些风土人情、列传游记,关于女皇的信息却少的可怜,所以李棽决定这次从五楼找起。 爬楼到一半感觉有点不对劲,李棽回头一看,小太监还在四楼呢,这丫的压根没动。 “皇上,您忘了,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五楼。”见李棽似乎有黑脸的趋势,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说。 呃~李棽一噎,哪是忘了,是根本不晓得。 李棽慢悠悠地下楼,没办法,谁叫她是文盲嘞,上到五楼也看不懂字。既然走都走到四楼了,那就从四楼开始吧。待行到拐弯处,李棽扭头看了一眼,那扇朱门在阴影里黑得发亮。 闲杂人等不能进,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第四章 ……女皇,紫眸者,国之运也…… 4第四章……女皇,紫眸者,国之运也…… 这次总算没白来,李棽在一篇祭祀文中找到了女皇的自称,为朕。比寡人、孤等强多了,值得庆幸。 更重要的是李棽从皇谱中了解,李是大秦国姓,而该朝女皇亦名李棽,竟然这么巧。 棽寓意为繁盛茂密,李棽出生于夏季,树木生命力最繁盛的季节,故其父母取名为棽。而原主取名亦如此,应是取其国家繁容昌盛之意。 她格外仔细的听了几遍皇谱,了解到原主父亲尚在世,母亲却是早亡。还有一姐和一兄。 随后她又听了几本,其中一本《大秦内典》对她是大有帮助。大秦开国女皇李雅天生紫眸。 小太监渐渐放低声音,轻手轻脚合上书页,为睡在书堆上的李棽披上披风,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便守在了那,耳朵时刻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本以为皇上有点不一样了,其实还是老样子,一看书就犯困。看来是错觉。小志子轻声嘀咕。 而背对着小太监,啊不,应该说是侍子小志子,因为他们所有侍子都是完完整整的男人。 大秦宫没有太监。 总认为哪不对劲的李棽总算是想明白了,作为一个纵欲的女皇,身边跟着伺候的又怎会是太监呢,所以凌霄殿上小志子那一嗓子,喊的甚是粗犷,这才正常。 而背对着侍子小志子以书为席的李棽睁开了那双细长清亮的双眼,静默的消化那本《大秦内典》带来的巨大信息。 其中有一句没有任何注释,也不需要侍子的解释,李棽也能直白的看得懂。 “……女皇,紫眸者,国之运也……” 李棽用自我语言加以修饰得到:女皇,紫色眼睛,身系国家气运。虽然没有看清这具身体的眼睛,但是李棽很肯定,原主为紫眸。 历代只会出现一个紫眸者。若非如此长兄长姐在前,如何轮得到她。 李棽还不知这一句话将会对她人生产生多么大的影响,这时的她自认为或许紫眸是一种遗传性疾病,而大秦百姓太迷信,错将疾病当天命。 李棽凭窗而立,眺望东南方向风雨台上正舞的投入的白衣少年。 细雨绵绵,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似迷似幻,万物变的模糊,唯有风雨台上墨发白衣的少年动作清晰如画,一举一动行若流水、潇洒自如。剑舞终了,那少年似有若无的往李棽的方向一瞄眼,真真是欲语还休,未表羞上心头,提着剑遁走。 等我老了,那里应该是个跳广场舞的好地方。那个舞伴也不错。李棽心想。 李棽唤来门口的小志子,问道:“那是谁?” “回皇上,那是侍官苏问。” 如今的李棽对大秦内宫也算有点了解,女皇的“妃嫔”自小到大的等级为:侍官,侍卿、侍侯,侍夫,皇夫。皇夫相当于皇后的身份,侍夫相当于贵妃。 而侍官身份也才比内侍子高上那么一丁点儿,当然不能和皇上身边的侍子比,因为就是侍卿在皇上跟前的侍子面前,也得给三分面。 侍子分为内侍和外侍,内侍伺候女皇的饮食起居,外侍则护卫女皇的出入安全。 至于宫女则相当于女性“太监”,太监是处以宫刑,而宫女是幽闭。 “给苏侍官送碗姜汤去。”这孩子,下雨天舞什么剑。 李棽丝毫没有意识到苏侍官是为了她而舞的,可怜她一把年纪了,却不晓得这是个很常见的争宠手段。 李棽本想着天不早了,也该回宫了,也好趁机看看女皇寝宫是长啥样的,谁知小志子故作不经意的提醒一楼的某物,才想起今日内阁送来的奏折还堆在一楼呢。 对于一个好逸恶劳、不思进取的皇帝来说,内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大秦女皇毕竟不是英国女皇,仅仅是个象征。每当碰上众口难调或重大问题时,就需要国家最高领导人——女皇出马了。 为此李棽装着冷漠、端着高贵,颇为大气的往书上一躺,小志子捧着奏折掐着嗓子在一旁读。 李棽听的十分痛苦。 这古代人愣是古怪,好好的男儿不做,偏要把自己搞得像个太监。李棽哪知道这都是为了迎合原主的口味。 当了一早上的“菩萨”,底下人却一个不认识,只能苦哈哈的木着一张脸,不说话。李棽揣摩着那白须老头是谁,敢这么明晃晃打皇帝脸的,要么实在是德高望重,要么就是脑子抽了。但见朝臣俱一副见怪不怪、宠辱不惊的样子,可见是前者了。 “先停会儿。”李棽打断小志子,“你伺候朕多久了?” “回皇上,侍子小志子伺候皇上有十年了。”小志子捏着嗓子道。 这么久,岂不是对原主很了解?看来要小心,不然容易露馅。但是…… “好好说话,提着个公鸭嗓子,扭扭捏捏什么样。”李棽眼露不耐。 小志子本就知李棽喜怒无常,但一言不如意就翻脸的却是少见,惊骇地急忙跪伏在地,一张净白小脸埋在阴暗里。。 “遵……遵命……命。”声音倒是没了之前故意提溜起来的那个娇劲儿,可这会儿尽是颤。 “你可是忠心为朕?”李棽又用上这一套。 “回皇上,侍子嘴虽钝,可心里明白皇上是侍子唯一的主子。”小志子表忠心的说。 “很好。”李棽很高兴的说,“那作为朕的侍子是不是该忧朕之所忧呢?” “回皇上,应该的,为皇上分忧侍子责无旁贷。”小志子很爽快,还蹦了个成语。 李棽故作忧郁道“我……嗯……朕偶然在书上见过,说什么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什么的。今日朕在大殿上听了一遭,思及往日所为,顿感后悔。如今想来,只恨朕醒悟的太晚,若是朕早点觉悟,朝臣定不会对朕如此失望。” 说到伤心处,李棽长叹一口气,脸带无奈继续道:“定是朕的所作所为寒了忠臣的心,以至于忠臣都远离朕。”李棽低低的声音在宽阔的书架底下幽幽的散开。 小志子先是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眼含泪花,语带哽咽的说:“皇上不管怎样都是大秦朝的皇帝,是大秦最最尊贵的人。” 小志子恨不得将心都掏给李棽看:“赵老一直对圣上寄予厚望,尽管自圣上成年后,便不需要赵老的辅佐,可赵老……还有大学士龚新呈……” 啪啦啪啦啪啪啪拉……一大堆,总而言之一句话:圣上,大秦上下都没放弃您,您别先泄气呀。 李棽得到信息自然高兴,不知道说啥好呀,干脆扯着张脸皮子,笑的比哭都难看。因为小志子就像给在猴山关了几辈子,初见人类一般,滔滔不绝地唠叨个没完。 比如去年嚷着要微服私访,还好被百官给劝了下来。 再比如看上了爪哇国的王子,硬吵着要纳为皇夫,谁知又看上了景侍侯。 再再比如前几天倔着性子要给景侍夫建个“最高楼”。 等等等等。 李棽抚额,连忙转移话题,命他读折子,这才消停了。 微服私访?顶着俩紫眼珠子,还想着私访。这要真去了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皇上驾到吗? 看上爪哇国王子,很俊吗,好想看啊。而原来闹着要建楼,是为博“红颜”一笑。 看来原主是没啥不敢干的。 不错不错哟,李棽真想为原主的行为点个赞。 第五章 爬床??? 5第五章爬床??? 楼兰使臣将入我大秦朝拜,携着大礼而来,驿馆可容重整否? 以赵老为首的保守派先是进行一番慷慨陈词的演说,以前方我军吃糠咽菜的窘境为着力点,火力全开,炮轰激进派竟要供着一方蛮夷……此处省略三万字…… 而激进派数陈建容最沉不住气,当即便跳将出来,道我泱泱大秦岂能被人看扁,大秦以礼待人,怎能失大国气度……此处省略三万零一个字…… 中立派老好人龚新呈夹在中间和稀泥,抬头安抚赵老:“赵老消消气,消消气。”低头瞪着陈建容:“你这小子,安生点。”……此处省略六万零一个字…… 当然李棽完全不知这激烈战况,轻飘飘一句:“那就修修吧,但也不必大修,由龚爱卿负责就好。”便定下几个老家伙争论几宿的方法。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皇上的每日功课才算完成了。李棽表示很累,尽管从头到尾她没动一指头,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唉,做皇上难,做个好皇上更难。 每天天么么亮就要上早朝,随随便便批改下折子又摸了黑,回宫路上除了虫蛙鸣,还有肚子叫,里外呼应,格外和谐。 苍天啊!黑云啊!大地啊!说好的左拥右抱嘞,说好的酒池肉林嘞。不是只要安静的做个淑女就好了吗? 这还只是第一天,以后可咋办啊? 尽管对着不喜欢的菜肴,但为了维持作为一个皇帝表面的尊贵,所有侍子都被轰去了门外。 所以没人见到一代帝王的为食疯狂…… 不合口味没关系,但胜在种类多,一一尝个几口也觉得有饱腹感了。 李棽挺着小肚子,丢下一桌狼藉奔向惦记了一天的女皇的床。 女皇的宫殿可谓极致奢华:青石为阶,白玉铺地;黄金为柱,白银作椅;珍珠垂帘,玛瑙为缀;青铜炉子,翡翠雕饰…… 怎一个奢字了得。 最最奇特的是金箔包裹的墙壁四角嵌着四颗大如婴儿头的夜明珠,即使是在黑夜,也让室内亮如白昼,光华耀耀。 室内阵阵冷香扑鼻,轻纱曼舞。李棽视线随便那么一扫,便牢牢定在一处。 只见东南屋角被轻纱环绕的朦胧深处,隐隐约约可见一面成人高的水银镜子。 李棽欣喜的拎起长长的拖地裙摆跑过去,近了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揭开轻纱,正对着的是一面一人高雕花精致的水银镜子,李棽沉默的看着镜中模糊的陌生女子越来越近,那双淡紫色眼睛也越来越清晰。 狭长的丹凤眼内勾外挑,散发淡淡紫光,犹如破碎的星光,璀璨夺目。闭合间,神气逼人却又优雅高贵。 特别,李棽见到的第一感受就是这双眼睛好特别。 从镜子的倒映中,差不多可以看到这间皇家更衣室的布置。 数不尽的锦衣华服包裹在几近透明的软纱下,按着种类和颜色整齐的悬挂在阶梯式衣橱里。 镜子的斜对面是一面刺绣屏风,绣着一位身着一袭石榴裙醉卧贵妃榻的美人儿。 真真是豪贵奢华的很哪。 李棽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埋进蓬松柔软的丝被中,好想狠狠的睡一觉,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催促李棽下了床。 冲着门外喊:“小志子,朕要沐浴。” 伺候皇上沐浴,这事对于所有侍子来说并不陌生,相反是很熟练的,以致于熟练到出个李棽完全无法处理的差错,嗯……是可以理解的。 为了伪装自己不认路的事实,李棽只得发挥自己乱掰的口才。 在众人忙碌准备她洗澡事宜的空当,李棽这个最闲的人老神在在的坐在龙榻上,漫不经心的道:“眼看着夏天就要来了哈。” 在一旁忙的团团转的小志子回过头来,脸带灿烂笑容的回答:“回皇上,是啊是啊。” “唉,夏天一来那些虫儿蛙儿也就多了,唉~” 小志子一听这调调就知有事了,霎时,皮都绷紧了几分。 “朕刚刚在回宫路上听见不少虫蛙声。” “回皇上,这虫子多了,夏天来了,天气就热了。”小志子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啥。 “你说虫子会不会蹿到宫里来?要是进来了可怎么办才好?”李棽一副好宝宝问问题的模样,却不知道这句话吓坏好几个人,至少提着小竹篮走过的几个侍子是手一抖,心想:皇上又有啥好性兴致了。 “皇上,香汤已备好,您可以沐浴了。”小喜子从后面转了过来。 还香汤勒,不就是洗澡水吗。 “小志子前头领路,若是碰到虫子,你就自个儿消灭掉,替朕挡一挡。”李棽起身,对身后的小志子说。 小志子高兴的忙道是,心里却是老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吩咐人去将那虫蛙捉尽…… 李棽随着小志子身后走,只见他往后面一绕,李棽本以为那后面应该是墙,所以进来时也没注意,谁知里面也大有文章。 不过再大的好奇在看到那一池子的“蛋花汤”,顿觉无语。 不过很快李棽就理解了,小姑娘嘛,都爱美的,古代又没现代那么多的沐浴用品可以玩个泡泡或是换个香氛口味,也只能撒撒红的黄的白的花花了。 恩,正好凑成一锅蛋花汤,浓浓的。 李棽不嫌热的靠着正喷着热汤的金龙,等了许久见还有三四个侍子留在华液池,这才反应过来,原主沐浴定是次次要人留守伺候的。 这多让人嗝的慌,三四个大男人看着你洗澡,就你光着。 让所有人都在门外听候差遣,一只白斩鸡就这么晃晃悠悠下了汤。 水温很适宜,还带着花香,虽然样子让人却之不恭。 李棽不会游泳,上辈子怎么学都学不会,伤透脑筋,再加上经历过洪水,差点被淹死,对水就有点恐惧了。所以初一靠近,李棽还很犹豫不敢靠前,直到看清“蛋花汤”的汤水浅的很。 于氤氤氲氲的水雾中,一只白斩鸡泡在浓汤里,双手正上上下下的搓着澡。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横空出世,轻轻的拿走李棽搓得起劲的搓布。 “皇上,侍官伺候您搓背~”轻柔的声音在李棽耳边响起,却让李棽虎躯一震。 李棽当先立断将白白的身子沉进“蛋花汤”里。 再放开喉咙尖叫:“啊~”这些孙子闹奶奶是要哪样。 旁边的侍官吓得大手一抖,搓布掉进了汤水里。 “来人啊,来人啊,把他给我轰出去。” 小志子听到屋里激烈的尖叫,还以为皇上总算满意了,昨晚的事也就忘了,谁知,才一会儿那侍官就惹皇上生气要轰人了。 小志子面露慌张的拎走一脸菜色的侍官,临了给了他一白眼,真是不争气,这么好的机会,都白白浪费了,长这么好看有啥用,光长脸不长脑子。这机会要是抓住,那就是一步登天,看看人家景侍侯多风光。没想到就是个脑子没货的。 第六章 翻绿头牌 6第六章翻绿头牌 “朕沐浴前说了什么?”李棽披散着墨长及膝的湿发,任由一边的小喜子拿着细软的巾子擦拭。 白天,乌黑发亮的三千青丝高高盘起,那略显稚嫩的小脸生起气来倒还真有点气势凌人的味道。 但现在那长发沾了水,就好似将她自云端打入凡间,凭她板起个黑脸,也是半点气势也无的。 “回皇上,您说没您传唤,任何人不得入内。”所以我是等您喊才进去的。小志子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过后面那句话不敢说。 “那……”李棽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那人的名字又不知道。 看小志子一副茫然却又理所应当的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女皇沐浴时侍官前来服侍,这应该是原主定的。 可她哪知道这规矩啊,做皇帝还没一天呢,心态尚没调整好,就经历一个个惊吓,可怜的老太太哟。 这女皇怪癖倒是不少,个个都是享受。 李棽深叹一口气,唉~ “以后朕洗澡,哦不,朕沐浴时,任何人不得入内。任何人包括所有人,不单只侍子,还有侍官及侍官以上的人。懂了没?”李棽瞪圆着眼。 “侍子谨记,侍子谨记。”小志子忙不迭的回答。 叮嘱完,这件事也告一段落,李棽琢磨着是时候上床睡觉,上了年纪的人习惯早睡早起,晚了就浑身不舒服。 小喜子看着头发擦的差不多了,便招着候在一旁手托御香炉的两个侍子上前。 御香炉分为内外两层,内层放质量上呈的木炭,外层放着香料。 因为有两层的缘故,所以直接用手托着并不觉得烫手,外层的香料因为没有直接燃烧,而是紧贴内层滚烫的内壁,香味反而更浓郁幽长。 御香炉上覆着一块薄薄细纱,小喜子仔细的将李棽的长发铺上御香炉,浓郁的檀香在柔顺的墨发间跳舞。 小志子见李棽没再出声,晃荡到她跟前一瞧,得了,睡着了,趴在贵妃榻上欢快的打着小呼噜。 所以睡着了的某人没瞅见头发被烤的情形,而且是翻来覆去的烤。 李棽认为她仅是在香甜的梦中晃悠了一圈,就无奈的被叫醒了。 迷迷糊糊的她打了个打喷嚏,什么香,这么浓?“阿~起~”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喷嚏。 转头一看,玫瑰香扑鼻而来,小喜子正将一种不知名的透明膏体往她发上抹。 “停停停,可以了,别抹了。”这哪是发油,分明是毒药啊,李棽阻止道。可别把头发给熏死了去。 李棽想着时辰不早了,明儿还得早起呢,是时候收拾收拾睡了,却见小志子与另一位年幼的侍子合力抬着个什么远远的走来。 小志子将巨形托盘呈现于李棽面前,只见一个个温润剔透的绿头牌整齐乖巧的躺在绸缎铺就的托盘里。 李棽背过身去,也好想背过气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翻牌子”,可也太多了吧,她刚刚粗略一扫,估计得有百十来个。 李棽再看一眼,这肯定超过一百了。这~这原主胃口真好啊。 感觉小手有点发痒的李棽很自然的拿起了最边上的一块,没留意小志子的脸在那么一秒间迅速一变,但转眼就恢复平静,如平静的湖水般让人无处去寻前一秒的波澜。 李棽将绿头牌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连摸带看的研究了一遍,纹理清晰自然,很漂亮。 绿头牌正面写着景侍侯景观,这个名字貌似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小志子托着托盘的手不由紧了几分,见皇上手握景侍侯的绿头牌微微出神,身子晃了一下。 昨晚见皇上与景侍侯不欢而散,皇上更是大发雷霆,今日一整天亦没提及景侍侯,他便以为盛宠多时的景侍侯终于被皇上厌弃,所以日间不但给景侍侯上眼药,晚上还将景侍侯的绿头牌放在最边上,中间最打眼的位置留给了“孝敬包”最为丰厚的方侍卿。 可看皇上如今的模样,分明是对景侍侯念念不忘,这下可怎么办好希望皇上没注意我动的小手脚。 李棽使劲想了一会,但还是记不起关于景观这个名字的印象,只好作罢。 她放下手中的这一块,再接二连三的翻开了一溜儿。 楚侍官楚境。 肖侍卿肖然。 赵侍官赵子昂。 待她欲掀第五块时,小志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李棽手还停在半空中半响没回过神。 我能说我只是想看看绿头牌而已嘛,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啊,伪太监,不对原主内宫有所了解,穿帮了咋办。李棽内心无声的咆哮。 “撤了撤了,朕今日没心情。”你当奶奶我什么人啊,会睡一群孙子,你奶奶我还是有节操的。 小志子偷偷瞄了瞄她面无表情的脸乖乖退了下去。 小志子将大托盘放置好,小喜子突然一声不响的出现在一边。 “怎么事儿办砸了?”活该。 幽幽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不咸不淡地瞥了小喜子一眼,道:“管好你自己就行。” 小喜子哼了一声不屑的走了,等皇上知道了,看你还怎么装。 一夜过去,看似平静的大秦后宫,内里却风起云涌,好像随时都会撕开表面的平静,捅破了天去。 李棽无言的看着第十一个一不小心跌倒在地的宫女,可你跌就跌为何要挡路嘞,真没公共素质。 她本计划着上完朝、用完膳,遂去御花园走走,欣赏欣赏古代皇家御花园和她现代小菜园的不同之处。可她还没瞅着花几朵呢,就光赏“花落地”了。 小宫女身形苗条,体态风流,即使着一身普通料子的宫女装,却也出众的很。再加上发髻上的点珠翠绿,可谓点睛之笔很用心了,眉头轻轻蹙着,不显得做作,反而添了一抹神韵,整个人俏皮可爱了起来。 可不管你多么可爱都不能忽视一个最先天的条件:小姑娘你是个女娃呀。 第七章 谣言起 7第七章谣言起 小志子斟酌着皇上的脸色,可惜平静的很,看不出什么来,只好轰走一个又一个。 李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娇小可怜的宫女被高大威猛的外侍拖走,连挣扎都不带的,想想这不对啊,难道原主荤素不忌,顿时她觉得未来的路好不艰难…… 却不知道整个个大秦宫都快炸锅了。 来来往往的宫女侍子突然蹿进在不知名的黑暗小巷子里窃窃私语 比如: …… “景侍侯又失宠了哟~” “可别回头又勾的皇上三迷五道的。” “听说这回他翻不了身了,最高楼都不给建了。” …… “听说前日侍寝的侍子,皇上一个也没提品阶。” “听说昨日皇上许一宫女近身伺候。” “对对对,昨日也没招侍人侍寝呢。” …… “我还听说有好些姐妹已经在路上等着了……” …… 当李棽逼得小志子不得不将各路流言一咕噜倒出来时,李棽自信以后不管遭遇什么状况都能泰山崩于前而淡然处之。 谁说古代人刻板封建的,谁说的!瞧瞧这脑洞大开的奇思妙想,现代人也自愧不如啊。 不过是叫了个宫女伺候(仅是穿衣服而已了),路上便有这么多宫女子排队等着了。 “小志子你知道朕在心里把你当什么人吗?” “回皇上,小志子是皇上的贴身侍子。”因为我长的丑,第一次见面您就埋汰我长相,说是怎样都不会收用了我。想到这他还有点难过嘞。 “没错,你是朕的侍子,可你更是朕的眼睛耳朵鼻子。”李棽不怒而威,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庄严肃穆。 “朕看不见的需要你去观察,朕听不见的需要你去留心听,朕闻不到的需要你想方设法去闻。” 小志子心一震,皇上从来没告诉过他他有多重要,他以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皇上便是极厌恶他的,若不是碍于先皇的颜面,早不知将他发落到何地去了。 可是,今天皇上突然告诉他“你就是朕的耳聪目明”,不可谓不震动,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是。 人一生会经历许多的成功和失败,可不管他最后取得怎样的成就,都不会忘记第一个对他肯定的人。 “皇上,侍子知错,请皇上责罚。”小志子激动的语带哽咽。 原来在皇上心中他竟是如此重要,可他都干了些啥,背地里与低等侍子私论皇上谣言,这也就算了,还被抓个正着。 为求弥补,小志子拼命表忠心,什么宫里若再有大逆不道的流言一定当先制止并加以严惩。李棽庆幸还好get到了重要点,但后面就歪楼了。 什么坊间新鲜事儿必当第一个报晓皇上啊。 什么若是侍官侍卿侍侯间再干架,他再不搭手了,必先关注战况再作禀报呀。 什么等皇上兴致上头,想起宫外的小零嘴了,也定会第一个以身试毒,以免皇上拉肚子之苦啊。 …… 巨大的爆料信息让李棽哭笑不得。 实在看不下去,一个大老爷们跪伏在地又哭又笑又叫又闹的,污眼的很。 “得了得了,别说了。你的忠心朕懂了就行。把泪擦擦,将所有在梓薇宫伺候的侍子召集起来,朕有话说。” 突然她又压低声,沉缓地道:“所~有~人~” 听完那些流言,李棽知道,梓薇宫的整顿势在必行,除非她想和原主一般浑浑噩噩的过活。 当然,那也不错了,可她没任何底气如原主一般行事,说白了她不过是鸠占鹊巢,不管她表面呈现的多么淡定,都不能掩盖这一切本属于另一个女人,而她夺走了本属于原主的人生。 她来了,原主去了哪,是因为~她来了吗? 李棽不敢想,若真是如此,背负着罪责的人生又怎么会幸福。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原主的位置,直到另一个她回来~ 她的人生本就应该结束的,早就一无所有了,没有什么好担心会失去。 该来的你就来吧,我李棽一一接着,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不成。李棽觉得自己顿时无比的豪情壮志。 今天,李棽算是正式的认识梓薇宫所有成员了,这一划拉一划拉的站好,长的是一个赛一个的俊。 当然你得忽略杵在最中间的小志子,一排排青松玉立的,到他那哗嗒一下塌了。更别提他那略显逊色的脸,长的虽不丑,但也没多好看呀,难怪能在原主身边待那么多年。 李棽的视线自动跳过他,看向下一个小鲜肉,眉头是越来越舒缓了,活像被熨斗烫过。 侍子一个个秉气挺立,有的趁机稍微地卖弄那么一下下,站的更直了;有的见李棽走来,呼吸都加重几分,衣袖下的手紧紧纂成一团;有的以小志子为首,一脸敬意的略略低头。 李棽数了数人数,哟~刚刚好,一百少一,九十九个。 她瞅了瞅边上一小鲜肉,皱皱眉头,不快的道:“什么时候来了新面孔了,朕竟不知?” 屋内肃然一静,小鲜肉小白脸一垮,内心痛吼:皇上,侍子伺候您都一年有余了。嘴上却似上了枷锁不敢多言。 小志子急忙解释,说这是蔡庚蔡侍子。 “什么,菜根?”李棽不解。 然后又是好一通解释,而且考虑到人家女皇的情绪,说的特委婉:“蔡侍子平时喜静,又主要管衣物,所以皇上不记得了。” 一句话就扭转了人家的性格,得了,从今天起,蔡庚就该学学什么叫沉默是金。 李棽则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可朕看还有好几个陌生的,算了,朕也不一一指出来。”她装作深思熟虑了一番,却不错眼的看见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李棽语气轻快的提出一个极好的点子,颇得意的道:“你们就挨个再重新介绍自己一遍,就当朕再认识你们一次,但都给朕说清楚了,打哪来的,为什么进宫,一个不许落下。若是朕再忘了某个,便定是他太过偷懒,这样的人直接赶出去便行了。” 众人吓的面皮一紧,尤以蔡庚首当其冲。 李棽换个姿势坐,懒懒地接着道:“小志子,你先作个表率。” 第八章 训话 8第八章训话 小志子干脆利落的上前,十分配合地道:“侍子是八岁进的宫,十八岁时先皇将侍子给了皇上,伺候皇上有十年了。侍子的父母皆为先皇跟前儿伺候的人,所以侍子才得机会伺候圣上。 侍子大名郝俊,小名小志子,老家在颍州鹿寨。” 这么说来他有二十八岁了,真看不出来,顶多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啥?郝俊,长的寒碜,名字来凑。 李棽憋笑的点点头,示意下一个继续。 小志子当了第一个,是皇上授意的,小喜子无话可说,可这第二总不能被抢喽。 “侍子小名唤小喜子,原名樊盛。苍州人氏,父母在侍子十二岁那年都因病去世了,侍子便进了宫,如今也有十二年,伺候皇上已有四年。”小喜子飞快的站出来。 初一听,声音低沉带有磁性,后发现大名也不错,樊盛。某某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不是有个叫苏培盛的吗,都有个盛字。好好培养没准是个能干人。 再一看这人模样,若是不出声真没人信他本男儿身。 杏眼桃腮,浅眉朱唇,身段既无男儿的英伟亦无女子的柔美,却恰恰独取其中,带有一股特别的男子清润。 “不错,名儿起的不错。你父母很好。”长的亦如是。李棽毫不吝啬的夸奖。这在现代是干惯了的,遇到年轻后辈很乐意夸奖夸奖,以示鼓励。 可这是古代呀,顶着张年轻稚嫩的脸,但这语气架势咋那么像夸孙子呢。 除了某人在忿忿不平外,其他人都觉得别扭。 小志子刚刚自我介绍时虽也低了头,余光却是时刻注意皇上的,当他自报大名时,他明显瞥到皇上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可不得了,皇上看他了,定是被他名字给吸引的。 他一个人兀自高兴着,却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那不是喜欢的一眼,那是嫌弃的一眼啊。不然咋光夸了小喜子。 底下许多人的眼神也顿时变了,哪还记得别不别扭,光想着:小喜子平日不声不响的,原来想闷个大的。 被誉为单纯的学生在宿舍也免不了小攀比,更何况是大秦后宫,所以勾心斗角自然是少不了的戏码。 李棽无奈望天(虽说室内看不见天),套个话容易吗我,不但不能被察觉,还要转移注意力。 “朕再仔细想了想,你们的大名亦同样出众,故朕就不再叫小名了。”太难听了。 接着是一连串的谢恩。 下一个很自动的迈步向前。“侍子名柳江,平时大家皆称作江侍子,便有人认为侍子姓江,但其实侍子姓柳。 侍子十岁进宫,如今二十,在皇上跟前待了一年。……” …… 待他们一个个自我介绍完毕(由于人名过多在此就不一一介绍了),李棽眼前浮现的尽是人名,还闪着金光的来回滚动,耀花了她的老眼。 预计是没记着几个的。 但该装的一个不能少,“现在是都记全了,但一个月后就不一定了。好了,散了吧。” 自从穿过来后,她是眼不花头不痛腰不酸了,有了副年轻的躯壳就闲不住了。时时想着何时能逛逛大秦宫,但幸好还是有点脑子,按捺住了。 这边训完,转身李棽就随小志子进了个小偏殿。 大白日的,亦不知晓是何缘由,室内光线似被掐断,唯有几缕光柱于暗沉中横跨整个偏殿,一眼望去,只见光柱中的细尘轻盈跳跃。 静听,唯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她不禁屏住呼吸。 本是带路的郝俊不知不觉放慢了步子,最后不见人影。这种场合不是他该陪同的。 隐隐约约可见地上趴伏着不少人,俱着一身黑色夜行衣。李棽知这些便是暗地里的侍子,暗侍了。 暗侍低头迎来的是他们全新的主子,李棽一步步走近的,是她不可预知的未来。 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发出沉闷的一声。 “咚……” 殿中谈话无人知晓,亦不会有人妄图知晓,因为它存在于黑暗中,消失于黑暗里。 李棽抬头看看老高的太阳,便知在室内消磨了不少时间。张口便想唤人,突然小志子蹿了出来,难道他也有武艺在身吗,速度这么快。 刚刚她对那些暗侍示意可退散时,便是这样三两下唰唰唰的不见踪影。 留她一人在原地干瞪眼。 所以这家伙是有功夫么,可看看他这偏胖的体型,估计小跑一段都得喘个半死,更别说飞檐走壁。 尚未到用午膳时间,李棽为了减少下午的工作时间,便想着提前去处理一大早呈上来的奏折。 可别以为这奏折上说的就全是国家大事了,鸡毛蒜皮的事儿也不少。 尤其是打小报告的。 比如: 某家的儿郎喝花酒,一掷千金。 某某家的外甥光干偷鸡摸狗、欺男盗女的事儿。 当然这还不算琐屑事儿。 真真令她无语的是有人状指李建容当众失仪,原因是他在大街上放了个屁…… 她虽为皇,但也管不了人家拉屎放屁吧。李棽认为这人管的还真够宽的,多事。决定明儿早朝要重点说说。 不要随便延长朕的工作时间,朕也想耍一耍呀。 李棽还在烦没听到樊盛念到几个讲时事的奏折,小志子,哦不,郝俊就敲起了门。 “咚咚咚。” “进来。”她头都未抬,目光仍停留于纸上,文盲要抓紧时间学习,不能老让侍子念,虽然说他的声音让人沉醉,但重要的折子侍子也看就不合适了。 “皇上,肖侍官送来了桂花糖蒸栗粉糕,您可要尝尝?” 藏书阁是不能摆放任何的食物的,《秦规》中有明确规定,藏书阁禁放食用品,以防皇上在工作时不思进取、骄奢淫逸。 而在《大秦秘史》中又恰恰记录了那么个例子。 话说大秦的第三代女皇,最是喜爱美食,不但要求身边人厨艺俱佳,还向全天下招揽厨师,皇榜甚至传至海外。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女皇成为了史上最肥女皇,终于有一天,她撑死了,死时仅有三十五岁。 而她撑死的地点就是藏书阁。 据说侍子将她从数之不尽的美食中抬出来,费了不少劲。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条禁令。 郝俊的意思自不是将糕点拿进来,而是提醒李棽移驾最近的凉亭,有人都在那等着了。 若是平时的李棽自然是异常欢喜,乐颠颠起身就奔向肖侍卿了。甚至会不悦的怒斥郝俊,道他报的太晚。 可那是原主。 李棽安坐如山一动不动,心想:过会儿就可以吃正餐了,作啥子吃那甜腻腻的糕点,无趣。 打发走郝俊,樊盛又开始念了。 而这一本是刚念过的,樊盛不知该不该提醒,但他很聪明的忘了这个问题。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时不时的漏掉几句,自作聪明,却不知李棽看了他好几眼。 走在大街上,路人频频回头看你,你第一反应绝对是带着自豪在感叹:姐就知道姐很美。 而不是一摸屁股,裙摆别在了内裤里。 樊盛便是如此,谁叫你不久前还夸过人家呢。 李棽并非一个急于成就的人,更不乐意在他人身上找原因。 上无威,下无惧;上无行,下无状。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些侍子虽大多是在糊弄着她,可她却是问题的根源。 第九章 景侍侯上、上吊了 9第九章景侍侯上、上吊了 当樊盛第五次读到同一封折子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脸色大变,声音也失了原有的故作低沉,反而带了点颤音。 皇上既没说他一句,亦未看他一眼,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可这样的沉静是前所未有的。 樊盛颤抖的跪下,不敢为自己辩论半句。 李棽仅是放下折子,出门前淡漠至极的看了他一眼,无波无澜。 可那一眼却让他感到深深的窒息感,如坠深海冰水,寒冷又透不过气。 下午御史大夫龚新呈入宫与李棽重点商议楼兰使者朝拜事宜。 其实是龚新呈提出近日绞尽脑汁方想出的方案,而李棽凭着感觉拍板就行了。许多事压根用不着她动脑,只要她会用人。 发洪水了,她不必会治水,派会治水的去就行了;边疆打仗了,她不用上阵杀敌,派会打仗的人去就行了……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国库要有钱,没钱的话,全都别提了。 她穿来第一天就已听到赵老说过国库空虚,所以一大早她就暗令下去清点国库,一时半会还没得到结果。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事毕后,李棽唤来郝俊。 女皇寝宫庭院中,奇株异草数不胜数,李棽见到时个个称奇,但却让她毫无归属感。 比如眼前这棵她叫不上名的大叶子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颜色深青近于黑色。 这里的人都叫它延福树,亦名延福寿,可在她看来,不过是长的高大一些罢了,颜色也不讨喜。 她还是更为喜欢老梨树的。 李棽颇为欢喜的吩咐郝俊:“把这树换成一棵二十年份左右的梨树。” 郝俊是领会不到她的激动劲儿的,到是有点惊讶这神来之笔。 他忍不住道:“皇上,这树将近百年了。” 言外之意自是不言而喻了,延福寿历经三代女皇,换成普通梨树是不是不太合适呢。 “移吧。”李棽淡淡的道,“若是有一天,朕不再叫你大名,而是又唤起你的小名,你就把这树重移回来。” 郝俊虽疑惑,手上却异常勤快,当天便带人掘泥翻土的移好了。 由于李棽的命令,无要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李棽内殿一步,所以在郝俊的鼎力管理下,送汤水的、糕点的、小吃的、小玩意的,东西通通留下,人速速退散。 这几天李棽将“战场”转移到寝宫书房,楼兰使者入大秦朝拜的事宜在前朝也差不多商定完全,一封折子却突然提到一件令她措手不及的大事。 这是她自穿越以来第一件感觉完全无法应对的事。 李棽不可置信的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暗想会错意思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不是所有字都认识,稍会儿让郝俊念一念,现在不急不急。 心跳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就见郝俊语带惊慌一路小跑的进来了,“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吁~吁~”喘两口气儿。 作为一个上位者气势是非常重要的,李棽闭口不言先怒三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郝俊右手握拳重捶胸口,来不及解释,直道来因:“皇上,景侍侯上、上吊了~” 李棽嘴一歪,啥,上~上吊? 什么状况? 根据这几天暗侍收集的信息来看,景侍侯景观是相当得宠的,不然原主就不会在宫外对他一见钟情,直接掳到宫里,还想着大开国库给他建楼了。 可上吊是怎么回事,就算李棽这几天未召见后宫,也不致于要寻死呀。 顿时一万种阴谋诡计在她脑海中闪过。 若非是景侍侯平日太得帝心,导致宫中侍人不满,这下有人见苗头不对,景侍侯貌似已失宠,便痛下杀手。 “景侍侯可有大碍?”李棽问前面带路的郝俊。 “回皇上,万幸,景侍侯及时被发现,现已无大碍。”郝俊完全一副死里逃生的庆幸语气,为景侍侯的安危十分担忧。 不对,就算是暗害,也没有上吊这手法的。看了古装剧的都知道,谋杀最佳手段是下毒,买杀手,再么就是泥巴里埋娃娃了。 上吊的桥段大多出现在宫妃争宠中,一哭二闹三上吊,佳配嘞。 很快便来到景侍侯的住处——青珩苑。看来梓薇宫离青珩苑近的很。 李棽以为她会是第一次来到青珩苑,谁知越靠近发现越熟悉,直到看见一着白色亵衣的男子躺在那巨大无比的床上,才终于想起,这就是她穿来时的地点。 就在那张床上。 两位一袭青衣的侍子一坐一立的左右环顾于榻前,细心照料着似乎深睡的男子,听见门外侍子的通传,急忙请安。 都到紧要关头,李棽自是操心不了其他,上赶着要看这饱受大秦后宫摧残的柔弱男儿,所以表现出一股自然的焦灼感。 青衣侍子带着药汤悄悄退下,为近日销声匿迹的皇上留下私人空间。 郝俊亦极有眼色的退下。 一时间空旷素雅的寝宫内只余下她和醒睡不明的他。 一段烛光投影映在素色纱帐上,无风自动,影影绰绰似暗夜无声无息的轻柔。 李棽素手拨开最后一层轻纱,突然视线对上一双清冷平静的眼睛 李棽好奇拥有一双无波无澜貌似无欲无求的人竟然会上吊。 天幕越来越暗,室内光线却并不明亮。景侍侯的大半张脸笼罩于素帐层层叠起的阴影下,五官模糊不清,可那双眼睛却从黑暗中射出精光。 清冷而平静。 她竟不知该如何启口。 “你好好休养,朕会再来看你的。”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景侍侯在她身后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 谨慎起见,李棽将话说的越简洁越好,谁知道原主和她的景侍侯私下是如何相处的,闭嘴是最好的了。 半夜,李棽还未能入睡,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双奇怪的眼睛,没错,是奇怪的。 据了解,景观不过二十四岁,可那双眼睛却似历尽沧桑只留看破岁月红尘的平静。 就像她一般,年轻躯壳里寄居着一个苍老的灵魂,不得不让她感到心惊。 寂静的大秦宫显的格外寂寥,一伙侍子装扮的人拖走了藏书阁某一个房间内的樊盛,然后再也没人见过他,只有打更的人见一道暗光掠过…… 第十章 暗简 10第十章侍人暗简 楼兰使者团已经上路,估计一月内可达大秦京都,此事便暂且放一边。 李棽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尽快解决科举殿试,殿试本该上月就结束,可因原主的兴致大发,看上爪哇国王子,这才耽搁下来。 如今经官员一提,李棽知道此事必须尽快解决了。 但她哪知道殿试考啥,能将以往帝王的殿试试题拿来么?应该是不能的吧。 郝俊先派人去探路清场,然后再请李棽起驾至月台。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中弥散的热气被洗涤的一干二净,显露出难得的清爽。 月台上的铜龟铜鹤亦更有精神。 若是在现代李棽定会不服老的凑上去,又是搂又是抱的来个九连拍。可在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稀罕物,看多了会免疫的。 忽然隐约从远处的假山走出一男子,李棽凝目一瞧,却是一名英气逼人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身形高大气势凛凛,但行动间却又异常干脆俊逸,使其英气中透着一股儒雅。 男子向月台上的李棽走来,冲李棽遥遥行一礼,便转身离开。 李棽本以为又是一个勾搭的,谁知宫里也不缺清高的人儿。 她只好问身后的郝俊:“那是谁?隔得远了,朕倒看不清。” 她有点后悔昨晚没抓紧时间看完暗侍送来的暗简,暗简包含了每一个侍人的资料,还附带一副画相。可因景侍侯上吊的风波,回宫的晚了,她又向来是定时睡觉的,故阅览时间只得往后拖。 “回皇上,那是肖侍卿肖然。”郝俊不禁在心里为肖侍卿默哀,又是一个被皇上遗忘的可怜人啊。 步也不散了,她还是抓紧时间去看暗简吧。 可回去的路上还是起了一点小波澜。 来时虽有事先清场以免碰到又是摔跤又是晕倒的,但真正随李棽出来的侍子只有郝俊一个。因回宫时间不定,所以一路晃荡回去的两人半路遇见个啥或是听见个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再加上,她还想着为了不辜负这假山园林,亭台流水的,刻意绕一大圈。 所以不意间瞥见一棵四季常青树下簇着一伙人。 一看白蓝袍子便知是侍子了。 李棽一挑眼,郝俊竟会其意,同时与她将身子掩于假山后,有了假山的抵挡,从那群侍子的角度看完全发现不了。 “咋的,还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了。” “孙子,别以为爬了床就是个人物了,皇上还不定记得你这么个人。爷爷喊你还装听不见。” “以后见着你爷爷我记得绕路走……” 这是典型的后宫欺压事件啊。 李棽偷偷伸出头去,便见一高大的侍子一脚踢中卧地人的心窝子,而本就被揍趴在地的侍子顿时一滚,吐出一口鲜红,那一片土地刹那间被染上血气。 旁边一身形较瘦的男子连忙上前,小声说道:“行了行了,你还想出人命吗?” 高大侍子仍是一脸不忿:“放心,都是看不着的地方,不会坏事儿的。” 李棽不出声郝俊自然不会出头,这种事儿在宫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但奇怪的是皇上的反应。 郝俊倒不怕刚刚的大个子打死人,就怕皇上脾气一上来,一个都跑不了,但直到他们散去,受伤的人也一瘸一拐的走了,皇上却毫无动静就有点奇怪了。 “挨打的那人是前几日侍寝人之一么?” 她有听到爬床二字。侍了寝却没提品阶,遭了嫉妒挨了打,看来在这是很常见的事,李棽突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回皇上,是的。” “那日一同侍寝的俱升一阶。”李棽本想这般说,但思及其中还有一儿童,认为这事还需细细斟酌。 “那日一同侍寝的皆赏。这事你务必尽快去办。”李棽突然对后宫有点兴趣了,阅读暗简迫在眉睫啊。 一回宫,她就命侍子落锁,大中午的只见梓薇宫宫门紧闭,侍人的贴身侍子不明情况,三步一回头的将食盒又原模原样地提了回去。 案上摆放的不仅有侍人简介还有官员资料和国库资产清点记录,皆一一分门别类的码好。 看完侍人简介李棽不得不对原主的认识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难怪肖侍卿对她恍然未见,原来人家根本不是自愿入宫的。 据暗简记录,肖然是三年前的文武状元,出身民间,虽说并非出身于什么名门世家,可一身气度也是不凡。只可惜于殿试一朝被原主看中,前程尽断。 原主不顾满朝文武反对而纳入宫中。百官不敢明着反对,虽有心想留住罕见的文武全才,但原主的一句话就让他们哑口无言。 “难道朕还配不上他不成?” 得了,皇上您爱咋咋地吧。 李棽看着记录发笑,不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暗侍平常竟是如此尽忠尽职的记录帝王日常,那么这套方法肯定也用在了她身上,她几日来的不对劲应该被发现了。 但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光是这一双独一无二的紫眸就足以打消所有怀疑。 按理来说,景侍侯最得宠,位份也仅在纪侍夫之后而已,可暗简对他的记录却少之又少。 不过思及他入宫时日尚短便也解疑了。 “景观景侍侯,江南富少之子,年二十四,于一月前被皇上看中,两人一见钟情,被纳入宫中……” 李棽琢磨着这后一句八成又在胡诌,还恶心的一见钟情,真不晓得原主这一辈子要一见多少次钟情。 果然后面的暗简几乎每一册都以一见钟情结尾。 纪侍夫纪臣胥,后宫位分最大的侍人,目前后宫事宜皆由他打理。他也完全担待得起,虽然后宫无男主人,但他的出身与修养完全可以执掌后宫权益。 纪侍夫出自原主的父家,从小便是作为大秦皇夫而培养,可惜一直未让原主产下天子,故位份一直是百年老二,不能再进一步。 李棽拣了几册重要的看了,便将暗简放置一旁,其他位份太低的侍人就算认不出也实属正常。 不过将所有画相归拢收纳起来,这些可都是精品,闲暇时消磨消磨时光也是极好的。 第十一章 晚宴 11第十一章晚宴 “来人。” “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今晚在青栾殿设宴,宫中侍人必须全部出席。” 此令一出,整个大秦宫如架在熊熊烈火中烧烤,升腾起一层层热浪。 微风浮动,暗香幽来,舞茵红软著满青阶,空气中暗涌的是早归的春意。 待李棽入席时,席上已尽数坐满了人,一眼竟望不到头。 失误失误啊,她竟然忘了原主那声势浩大的后宫。她只觉得自己从一露面便是被“观赏”的那只“猴子”。 李棽让众人平身后,便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左手边是纪侍夫,右手边是景侍侯,再往两边排下去便是肖侍卿,玉侍卿,舒侍卿,霍侍卿…… 李棽不禁多看了身旁两人几眼。 这“美人”环绕的滋味真是难以言表。 纪侍夫一身白衣,皎洁如莹莹月光,眉目清雅俊逸,脸庞光洁如玉。每一个动作都如一首优雅的押韵诗,让人不禁带着回味去欣赏。 可他偏偏仅是坐在一旁,并不时照顾着李棽用膳,明明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多余的事也没做,却让李棽凭白升起一丝好感。 他的出现,简直自带仙气。 注意景侍侯是因他手中与众不同的夜光杯,夜光杯为乳白色,散发一层淡淡的白芒,可奇怪的是它分明不是透明材质,却能清晰可见杯中所盛的宝石红色的液体轻泛的涟漪。 随着杯身的轻晃,杯中的宝石红液体染红杯壁,夜光杯渐渐开始变色,由最初的乳白变成薄红,最后是宝石红。 最后乳白色的夜光杯俨然成了一块红宝石。 李棽心下一震,这种东西怎么就出现了,不是现代才有的吗?难道他亦来自现代。她眼中疑惑愈盛,却只得暂时掩藏。 景侍侯见她古怪的盯着酒杯,将酒杯冲她一晃:“皇上,这可是最后一只了,不能再给您了。” 李棽这才将视线慢慢从那白皙精致的手中往上移,看了他一眼,李棽随即呆愣住。那眉间的淡淡笑意,好似贯透清风,无丝毫讨好和卑微,反而带着风的灵动与随性,举手投足间皆是难言的不桀。 这种人只应生在虚无缥缈间,而非勾心斗角的后宫里。入了俗世哪有不被红尘所侵染的,更何况是大秦宫这个大染缸呢。 可他的面容一派宁静安然,既无失宠的落寞,亦无上吊的窘然,坦然自若的迎上她的目光。 “既是景侍侯的心爱之物,朕岂能夺人所爱,此物于景侍侯甚配。” 语罢席间一男子抬头对李棽投以一意味不明的视线,瞬间又被淹没在一道道明爱慕暗勾引的目光下。 浩海中的一叶扁舟又能激起几朵浪花。 “朕今日将大家聚集在一起,是有几件要事与大家说。”李棽深吸一口气,清空脑中疑问。 李棽将众人神情看在眼里,不紧不慢的道:“由于前方战事吃紧,朕想了想应以身作则,所以从明日起后宫用度一律减半,这事就交给纪侍夫去办了。”李棽看向他。 “纪侍谨遵圣意,定不负皇上所望。”纪侍夫温顺的道。 “还有那楼因情况特殊就暂不建了。”李棽调转头看向另一侧的景侍侯。 她倒是看看这给人感觉如风的男子会有什么反应。 可惜,景侍侯脸色毫无变化,甚至附和道:“皇上说的是。” 李棽脸上失望不要太明显哦。 “最后一事便是楼兰使臣入秦事宜,晚宴歌舞到时是必不可少的,虽说还有近一月的时间,但还是要早做准备。晚宴节目定要至善至美,种类不能太局限。” 在场侍人无不惊讶李棽的关注点,何时起,圣上竟对“日常琐事”关心起来,以前是从未过问的。 这么一细想,皇上还真有点不注意就忽视的变化。 黛眉无以往的浓郁深沉,映的小脸柔和剔透了几分;狭长双眸少了艳丽眼妆,更加清澈盈盈;朱唇一改往日的娇艳唇色,而是显的健康自然的淡红。 穿着却是一如既往的闷骚,大方向不能变。 一点点的变化堆积起来却是不可估量的,坐在下手位置的人也许看不太清,景侍侯与纪侍夫却将李棽的变化看在眼里。 “据说一同前来的除了使臣,还是楼兰皇族,有联姻之意。关系到两国友好,晚宴安排十分重要,故朕决定此事由纪侍夫与景侍侯共同协助操持。” 底下人顿时个个一脸疑惑的看向李棽,视线在纪侍夫与景侍侯之间打转。 这些事儿向来由纪侍夫来办,景侍侯虽得宠,但也没将手伸这么长过。就连景侍侯上吊事件,皇上也仅是去看了一次,之后也没听说有什么特殊照顾,宫里人都在感叹,这人总算失了宠,所以近来,景侍侯向来冷清的宫殿前顿时热闹欢快不少。 谁知皇上给他们来了一道晴天霹雳,人家好着呢。那得罪的该怎么算,只盼他不是个爱寻仇的,将这一页揭过去吧。 底下最坐立不安的当属琪侍官,宫里人只知他景侍侯与皇上一见钟情,一朝飞上枝头,却不知他俩人同时进宫,皇上当日何尝不是也看上了他。 可惜却只有一人承宠,位份连升;另一人倍受冷漠;众人可欺。 故得知景侍侯失宠,他是何等高兴,立马到他跟前蹦哒去了,如今想来,真真是后悔莫及啊。 那日全村村民为他送别是何等风光,爹娘更喜极而泣是止不住的叮嘱他好好伺候皇上,为他倍感自豪,腰板殊不知挺直了几分。难道他很快就要失去这一切吗。 琪侍官思忖着宴罢必须去赔礼道歉了。 “朕倦了,先回宫。”李棽慢悠悠起身,将爪子搭在郝俊躬腰伸出的手心上,“你们暂且慢慢玩。”说完发觉自己讲的不够庄重,又补充道:“今夜月色不错啊,大家共赏啊。” 李棽一扭头,走了。 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小眼瞪眯缝。 没有主角的晚宴自然是清冷一片,很快侍人三三两两的离席了,只留景侍侯手握夜光杯低饮浅酌。 不一会儿,后头蹿出个人来,他定睛一看,不由淡笑。琪侍官却被他笑的毛骨悚然。 第十二章 丰雪是谁? 12丰雪是谁? “琪侍官,你怎还在此?” “琪侍在等景侍侯。”琪侍官小心翼翼的道。 “那就一同回去吧。” “是。”琪侍官顿了一下,“琪侍自知有错,望侍侯大人有大量原谅琪侍的冒犯之处。”琪侍官躬下腰。 景侍侯淡笑道:“若有闲暇,琪侍官可来青珩苑坐坐。” 琪侍官连忙接下景侍侯递来的橄榄枝,道:“好好,一定一定。” 景侍侯缓缓前行,犹如闲庭漫步,问道:“不知琪侍官可有发现,最近皇上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琪侍官疑惑地道:“琪侍并未发现。”随即苦笑:“若真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侍侯您更得宠了。” “哦,是吗?” “当~当然是如此。”琪侍官恨不得咬断舌头,真是不知死活,若被他看出语意的不满可怎生是好。 景侍侯在一条分叉口停了下来,两人各自道别。 琪侍官目送景侍侯消失于花径香风中,长呼一口气,很快也离去。 由于宴上李棽光顾着发言和观察,也没吃些什么,,回到梓薇宫还没多久,汤亦还未入口,就有侍子回报纪侍夫有事求见。 难道是他对她的安排不满意,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驳她的面子,于是现在是来反映意见了。 以前原主也不怎么插手后宫事务,纪侍夫自来是一言堂。可她初来乍到的,对前朝后宫诸多事务都不了解,必要时将后宫这一滩浑水搅的越浑自是越好,那样注意她的人也会少了。 对她是极好极好的,可对人家纪侍夫来说就不公平了。 凭啥某人一上吊,你就来分我的权,那我也赶紧去上上吊好了。 以上是某人的无限臆想。 可当纪侍夫真正站在她面前时,那自以为有理的一番臆想顿时被推翻了,这样一个仙气外露的人怎么会是来告状诉苦的呢,更何况他何须大费周章的争宠,他虽比皇夫低一个位阶,可在大秦后宫已是潜在的皇夫。 所以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像很多皇帝干的事一样,李棽在纪侍夫行礼之后一句“纪侍夫无需多礼”姗姗来迟。 纪侍夫道:“皇上,丰雪离宫也有一月了,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母皇,更是亲笔写下许多书信来寄托思母之情,您看。” 语罢,身后的一侍子递给郝俊一沓书信,郝俊随即转交给李棽。 丰雪是谁?暗侍给的资料根本没有提到过此人,那么这人地位定不会高,可又劳动纪侍夫亲自出马说情,地位又怎么可能低呢。怪哉!怪哉! 更奇怪的是纪侍夫口中的母皇和思母之情,难道丰雪是她的女儿。 她还这么小就有孩子了,而且那孩子还会写字,年龄应该最少两岁吧。原主是十八岁,那怀孕就是在十六岁以前了。 李棽拆开其中的一封,抖开书信,一看那跟她差不多水平的字,瞬间心安了。 这绝对是两岁幼儿才写的出来的水平。不然若是太成熟,原主那要多小的年纪就怀孕了,想想就觉得恐怖。 “皇上,丰雪已知错了,您让丰雪回宫吧。”纪侍夫目光露出几许哀戚。 李棽看了两眼,表情未变的放下信件,道:“既如此,你就安排人去接她回来吧。” 纪侍夫眼中顿时闪现喜悦的光:“谢皇上恩准,丰雪定会改进,不辜负您的厚望。” 李棽在纪侍夫告退后才仔细去看那厚厚的一沓书信,大小不一的字体充满稚气却不歪扭,一笔一竖干净整洁,看得出孩子是很用心在写。 李棽是既高兴又心疼,高兴这么小的孩子却很认真,心疼为什么这么小就离开父母。 原主为什么罚她离京?资料里为什么关于她的只言片语都没有?李棽好奇的要死,可没有人能回答她,但离知道原因也不会太远吧。 李棽这几天识字真是十分刻苦,能认得的字也不少了,至少可以独立看些内容简短的奏折,可还没看丰雪写来的书信几眼,却只得放下。 因为里面好几个字不认识,这小屁孩还挺会咬文嚼字。然而当时纪侍夫又在面前,她都不知该如何掩饰才好。 在令郝俊读信之前,李棽挑了些自己能看懂的,看不懂的就跳。 致尊敬的母皇:母皇近来身体可好?孩儿身体很好,可却十分思念母皇和庶父。……今日孩儿又习了两百个大字,不知母皇何时来接孩儿,孩儿的字已大有长进了。庶父来信说母皇很快就会来接孩儿,可母皇都没给孩儿写信。……孩儿一人在此实在孤单。孩儿以后一定会更加听话懂事,再不闯祸了,母皇快快来接孩儿呀…… 李棽将这些信揣在怀里,第一次失了眠。 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下自己的孩子,尽管年老后仍是子孙绕膝,可在世上却无一个与她血脉相连之人,无一个能证明她和他之间的爱情的人。 来到这个世界,李棽还有诸多未适应,却突然得知这世上有那么一个小小的生命,与她紧密相连,她与她将会是最亲密的人。整颗心都要融化了。 就算是将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也代替不了这种喜悦。 只要一想到她并不是一个人,再大的重担压在肩上也有了力气去扛。她开始认为挑起重担并不恐怖,只要丰雪能在重担的空隙下快乐成长。 李棽还未见到她,却对她充满期待。她是不是和她长的很像?她是不是也是天生紫眸?她会不会像喜欢原主一样喜欢她? 当再次睁开眼睛,李棽终于露出自穿越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真心的。 李棽现在是腐败了,享受自然的在郝俊的伺候下着衣穿鞋。而今日打扮也较以往庄重些,反正光郝俊一人是伺候不过来的,于是柳江出头了。 经过李棽好几次的善意提醒,郝俊终于改掉上朝还未有一分钟就大呼“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习惯。 大殿内站中间的三人应该就是即将被定下的状元、榜眼、探花。因三人还未有官阶在身,故穿着较严谨素朴的三人在一溜花团锦簇的官员中格外打眼。 其中两位看起来很年轻,一位气宇轩昂,一位温文尔雅。 第十三章 殿试(一) 13第十三章殿试(一) 而另一位则显得有些老态。衣着面容明显也经过精心打扮,毕竟今日也可谓为人生中的大日子,可粗糙黝黑的面孔,略佝偻的身躯,以及明显肥大不合身的衣袍,到是让他在三人中“脱颖而出”。 李棽对这三人早有耳闻,通过暗侍更是很清楚他们各人底细。 那位气质佳的少年来自江南富庶地区的陈穆辛,亦是内阁三大阁老之一陈公陈立炎的远亲。 而另一位看着格外斯文知礼的便是出自书香世家罗家罗钦衣。 而最后一位便是看着毫不起眼,却十分打眼的孙有生。出身平凡,祖辈皆是农民,据说生过一场重病,去年才有所好转,可这一拖竟是让他年龄已到三十又五 。看来那病的确严重,孙有生看起来绝对已逾四十。 不过,听闻三人均十分有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李棽接着道,“科举实是为朕大秦选出大量人才,但今年朕想换个不一样的方式。” 话罢,不晓得大殿上多少个官员的腿肚子在打着哆嗦,皇上您又有啥突发奇想了? “朕不考典籍,不考诗书,只考时务。为求公平,殿试考生逐一入殿答题,朕会问你们同样的问题。” 重新再来第一个答题的是陈穆辛。 待他行完礼,李棽直接给出做法:“此次试题主要考时务。不久前,青句县水患泛滥,百姓流离失所,陈穆辛你可有什么好的对策?朕限你一柱香的时辰想好。而其他爱卿则必须在他答题之前将见解写于纸上,答的好的重重有赏;答的差的,年俸扣半。” 此言一出,唏嘘一片,只可惜老大在上,众人既不敢怒又不敢言。 百官刚逐一入殿时,瞧得那靠近墙角的地方摆了一排的低矮案几,每张案几上都有一副全套的笔墨纸砚,一开始还不明白,殿试仅有三人怎准备如此多,但这会是全懂了。 像一些文官,以内阁三大阁老陈公、赵老、纪傅为首的自是不必担心,可有的武官就惨了,虽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可离出口成章、急思泉涌的地步亦远之。 所以当下就有几个文官打头左右瞄之。李棽也不好做的太绝,只好视而不见。 沙勇忠于是仗着身量,几乎将那五短身材的文官段喜林挤出坐席外。可怜的段喜林敢怒不敢言,苦着一张脸,瞪着他。 殿内悄无声息,众人表面上端的是一本正经,可私底下小动作却是不断。 沙勇忠从不知啥叫过份,要论斗狠谁能比得过他。他同是拉下脸、瞪圆了眼回击,段喜林霎时如白日见阎王般低下了头。 故沙勇忠偷看的明目张胆。 香燃尽时,郝俊派十几名侍子下去收百官的答卷。 陈穆辛也开始了答题,只可惜言辞间并未有何亮点,过于中规中矩,目光甚至躲闪瑟缩,仿似未将话说全。 李棽心里不无冷笑,面上却丝毫不显:能进殿试的人竟是这种货色,难道我大秦无人吗? “来人,去将肖侍卿请来。” 话罢,陈穆辛眼底刹那的慌乱她看的分明,倒真把自己视为第二个肖然了。生怕被她看中,所以故意藏拙。 只是不知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另有其人。她的目光尖刀一样扫向殿下,定向陈立炎,陈立炎惶恐的跪下。 直到这时陈穆辛才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额头不停冒出冷汗,却不敢去拭。 许是感受到李棽的怒气,肖侍卿来的也极快。 路上郝俊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讲的明明白白,他深知这是个机会,若是错过,也许一辈子都难以遇到。 不管她是不是在愚弄他,这个机会都必须死死抓住。 “朕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你的前程全系在你今日的表现。”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肖侍卿这是要升阶位的节奏,只有几人意识到情势的不对劲,皇上的反应太过平静。 “朕将会许你一个官职,重入内阁,今后你便不再是朕后宫的肖侍卿,你若娶妻生子朕亦一概不究。” 但前提是你能漂亮的解决她抛下的问题。 一席话炸遍云霄殿,殿内“哗”的一声议论开来。肖然瞳孔急剧放大,两耳嗡嗡作响,呼吸起伏难以平定。 他并非做梦。 “肖侍卿谨遵圣意。”肖然两眼饱含坚定的光直直的射向高座的李棽。 肖然的长相虽十分出色,但整个人的气质更偏向谦和儒雅,若他不出声,于众多出色人才的朝堂中,几近泯然众人。可一旦他开口,整个朝堂似乎以他为中心,风云变幻,唯有他熠熠生辉。 肖然每道完一句,李棽的脸色便好看上一分,李棽颇感欣慰,这样的人就应是展翅高飞的雄鹰,而非禁锢在狭小后宫的侍人。 而李棽的脸色每红润一分,陈穆辛额上的冷汗便多滴出几滴。 待他说完,李棽不由鼓掌赞赏。 陈穆辛脸色惨白欺霜。 在李棽莫名其妙的讲了一通奖励肖然时,百官尚且议论纷纷,可当肖然的答案说完,那些质疑也慢慢消失。 “不愧是当年的文武状元,肖然你果然担当得起这个称号。”再唤肖侍卿已然不合适,李棽反应快速的抛掉这个名号。 肖然却如坠云里雾中,茫然间又极怕这不过是个梦,可高座的她却对他眉间淡笑。她从来是毫不在乎的样子,眼里的随意是对所有人的藐视。似乎所有人只不过是她无聊时的玩具,可以随意摆布。 践踏别人的人生是她做过最有成就的事。 可此时此刻她给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了,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 “……陈穆辛殿前失仪,取消本次成绩以及六年内不得参加科举……”郝俊吧啦吧啦上前讲了一堆,最后以此收尾,咬文嚼字的部分暂且不记。 第二位就是罗钦衣。 罗钦衣说话也如外表的斯文温雅、不紧不慢,谈吐清晰自然,目光坦然自若。与陈穆辛相比实是强上太多,况且还提出肖然未有的观点,以特有的思路想问题,确实能人。 将肖然与罗钦衣的答案相结合,大概就是藏书阁书桌上龚新呈呈上的奏折了。 第十四章 殿试(二) 14第十四章殿试(二) 最后的孙有生让李棽感叹了一把。 兴许是出身使然,祖辈皆为农民的他,更是亲身所知民间疾苦。经过一层层抽丝剥茧,最后送达百姓手中的物资不足十一,底下人阳奉阴违不知所谓,隐瞒灾情,克扣物资,买卖人口…… 而这些是肖然、陈穆辛、罗钦衣等丰衣足食的人不可能知道的,但他很明白,不但明白,他还要说出来,让坐在在最上面的那个人知道,知道她的子民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李棽很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二十一世纪时描述历史的书成千上万,她可以读,可以通过冥想去想象各个时代的无奈。可她却从未真正的经历这个时代,压迫,绝望,自卑,她亦从未尝试。 她甚至暗暗的想过,有那么一天的到来,皇位被篡,她带着一笔钱财浪迹天涯。 有时她忘了皇位所给予的重担,越是荣耀的背后所承受的愈沉重。这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是由万千子民所支撑起来的,坐在上面的每一刻都必须承其重。 孙有生将这个时代的丑陋活生生的揭露在她面前,这儿不是二十一世纪了。 毫无疑问,最后孙有生为本朝状元,罗钦衣为榜眼,探花空缺,肖然重入内阁。 另外孙有生携圣旨南下,身负钦差之职,勘百姓疾苦之实,查贪官污吏之私。只是此事仅李棽一人知晓明细,他人只道当今状元外貌丑陋,不合皇意,春风得意时却被早早委任为一方知县。 殿试事罢,转眼已过五日,前往岐山行宫接丰雪的外侍回信,告知她身体不适,不宜动身。所以须待她身体好转才能再行回宫,中途兴许要耽搁几日,归宫日期不定。 郝俊一读完信,李棽担心不已,人还那么小,怎么受的了生病带来的痛苦。她能够想象一张可爱的小脸上满是难受的样子,一想到此,根本坐不住。 “小的给郝大请安,恭祝大侍升官。”吴健安眉开眼笑的冲郝俊行礼。 “原来是健侍子呀,好久不见啊。” 一听这名儿,“贱侍”,吴健安眉毛一抖,笑容未变的递上袖中的蓝色荷包:“小小心意,还望大侍莫嫌弃。” 郝俊看着他那讨喜的笑,心里格外舒畅,接过荷包,拆开一看。 “哟~好家伙,没想到这东西你家主子都有。”郝俊两指捏着一块鸡蛋大的水滴状蜜黄色琥珀,上下端祥,琥珀中有一只炫目的七彩蝴蝶,展翅欲飞之势,栩栩如生。 郝俊口中道:“这等好东西给了我岂不是浪费,健侍子还是自己留着吧。”说罢却不曾松开手递给吴健安。 吴健安咽了咽口水,笑的比三月桃花更加灿烂:“怎会?此物赠给大侍最是相配。您别看此物不大,但却甚是难得。” 郝俊当然知道此物难得,这块琥珀虽不大,但形状匀称,内里的虫子恰好在正中央。让人难以相信这琥珀竟是天然形成的。 郝俊将琥珀放入荷包藏于袖中。 “听闻合兴湖的荷花开了,场景甚是美丽,您日理万机的,可去赏赏花,舒缓舒缓心情。” 两人又交谈几句,之后便分头离开。 吴健安吴侍子回到青珩苑,避过前院的扫地侍子,穿过长廊,绕过竹林,回到他自己的屋子。“主人,他回来了。”聂元昆低低的道。 “嗯。”景侍侯右手轻轻落下一子,微不可听的发出一声。 “主子,不罚他吗?”聂元昆惊诧,主子不是最不能容忍有人背叛吗?反应怎么如此平静。 “无需去管。”景侍侯左手紧跟着落下一子,轻描淡写的说:“宫中的日子本就无趣。” 棋中局势杀的难分难解,景侍侯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了手,仿似对棋局已无兴趣。 “明日天气应该不错。”聂元昆早已退下,只留他一人于清冷的屋子,那俊逸的眉眼犹如染上白子的冰冷和黑子的暗沉,晃若他人。 “郝俊去多取点冰来,这天儿热死了。”李棽一边批改着奏折,一边挥着袖子,但转神又想到她不久前还交代后宫用度减半,怎好食言破戒,此时也只好忍下了。 “算了,算了,还是别去了。风扇大些便可。”李棽叫住欲走的郝俊,身后的柳江加大风力。 可惜风是大了,可奏折看不成了。李棽刚翻开第一页,奏折就顺着风哗啦啦到了最后一页,无可奈何风力只得变小。 好想来一杯冰镇的酸梅汤,咕噜噜灌下肚,灭火解渴,可惜批奏折的藏书阁放不得吃食,连一杯冷饮也不可。 “皇上,您歇歇吧,纪侍夫已在风朝亭备好消暑的瓜果。”郝俊心想终于等到一个好时机说了。 “也好,的确是热的很。”李棽赞同,欣然前往。 这是纪侍夫第二次主动找上门来,第一次被她误解,这一次不知是为了何事,咦~为何她会认为只有当有事时他才会找她呢?奇怪。 不过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是个老女人的直觉。 可瞬间她就不痛快了。 在尝完半个西瓜,两碗酸梅汤,一盘子绿豆糕和栗子酥后,记住这仅仅是尝尝而已,她要开始小小的敲打一下这位奢侈的小孩儿,点到为止。 “朕前几日说的用度缩减,不知纪侍夫办的如何,宫中可有人不满?可是全部都照做了?” “回皇上,并未有人不满,侍人们都很乐意为皇上分忧,这是侍人的本份。仅是缩减开支并不算什么。” “好,这就好。”李棽顿了一下,“白日变长,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每日对冰的需求肯定也是极大的,但宫中还需节制些。”李棽看了看食盒里的碎冰,又道:“绿豆糕和栗子酥朕也是很喜欢的。” “是,皇上,纪侍下次定会注意的。”纪侍夫眼中划过一丝不解,难道您说的是真的?纪侍原还当您在玩笑。 纪侍夫错了吗?不,他没错。 送给女皇的消暑吃食,当然要起到消暑的作用,便是多用点冰那又如何。可重点并非李棽说了什么,又是因何而说,而关键在于她对谁说。 第十五章 二美同游(一) 15第十五章二美同游(一) 李棽点到为止,他懂其意便是足够,旁边闻风响应的亦定是不会少。 “皇上,这天儿还早,您可要散散步?”郝俊见缝插针的道。 “也好。”李棽随即转过头来,问纪侍夫道,“纪侍夫若是无事,也一道吧。” 纪侍夫温和的道:“是。”看不出丝毫情绪。 在一旁的郝俊乐了,迫不及待地道:“听闻合兴湖的荷花开了,这个时段还未闭合,您看,可要前去一观?” 李棽淡笑的点点头。 三人便撇去一众侍子,一同去了那荷花开遍的合兴湖。 于炎炎夏日中,合兴湖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绿树成荫,红茵铺路,香风送凉,亭台楼阁,九曲廊回,莺声燕语。 纪侍夫稍一抬头,便能瞧见一袭素衣襦裙的李棽,许是今日无需见得那朝臣,穿着竟脱去了奢衣华服,无比的简单素洁。 他弄不清她的心意究竟如何,其实也不必弄清,她向来是由了性子的,也许明日便忘了今日所说的话也不奇怪。 虽说如今她身上有着几许看不真切,但倒比以前好相处了些,这是幸事,而那些无需他操心的亦不想多去看、多去听、多去管…… 可有的事他却不得不求。 郝俊左手撑着把小伞替李棽挡着那叶间漏下的阳光,右手还提着食盒,预计到那湖心亭饮用的。 纪侍夫不言不语的走上前,接过郝俊手中小伞,走在李棽一侧。 李棽看那景色入了迷,冷不防身旁换了个人。淡漠至极的一抬头,看向后侧方,只见纪侍夫长身玉立,芝兰玉树般,执伞使得身体略向前倾,似是极力为她遮着阳,如那郝俊一般。此时见得她一回头,竟是温润一笑。。 只是她心如明镜,这些围绕在她左右的人,皆不过是有利可图而已,她又怎会犹如小女生般,被刹那温情迷了眼,乱了心。 她同是回以一笑,与他并肩行于幽径绿荫。 可就是那一瞬时的芳华毕现,令纪侍夫如遇最鲜活灵动的人儿于那灰色背景中,万物失辉,此境画笔难绘,语言难述,其意难寻。 离得那合兴湖近了,清风送来清香,那大片伸枝展叶的荷叶,以及亭亭玉立于水面的荷花的画面霎时展现眼前。远远被荷花与荷叶簇拥的湖心亭此时也只能瞧见一个尖儿,故其中的景物是被遮的严严实实。 李棽见到如此美景,身心也顿觉轻松许多,便是那平时要操心的事儿也在这时被卸空了,夏日里的燥热更是退了几个热度,感觉整个人的灵魂几乎要飘起来了。 李棽虽未来过,却知此处的湖心亭与以往认知里的湖心亭有所不同。 湖心亭虽唤为亭,却不仅是个亭子,是一座紧贴湖面的建筑,建筑的半身掩于水中,半身蔽于荷叶,屋顶有隔层,占湖面积宽广,所以亭内凉爽非常。 可这是个孤立的亭子,岸上并无延伸的长廊直通湖心亭,仅有拱桥下的三两只小舟在摇晃。 李棽踏在一块巨石上,身体向前倾,想要够着那株水面上的睡莲,试了几次,无果,拒绝两人的帮忙后,暂且决定还是先上船。 并不是整片湖面都有荷花,总有一些空白的地方留给小舟划行,可郝俊偏是不走寻常路,硬是往那荷叶堆里钻。 李棽也是个不着调的,也不出声阻止,兴趣盎然的拨开挡在眼前的荷叶,见着那开的形状可爱的,还拿着剪子剪下几只。 所以不一会儿,长手长脚的纪侍夫便面无表情的坐在了凌乱的荷花堆里……李棽倒是没让他帮忙,那是嫌弃古代人的欣赏水平,但有让他仔细照料着这些花儿。 “行了,先入亭,朕累了。”李棽放下剪子,装进食盒上层,对郝俊道。 入那湖心亭前,纪侍夫已不声不响的将那大堆的荷花荷叶理好,清出一片空地来。 李棽暗道一声心细,踏着那片空地入了亭。 郝俊一听皇上道累,自是打最近的门上的岸,故未入那正门,而是打那小门入了。 三人一走下木阶,凉意便袭面而来。趁着疲倦,三人便先在那歇息一番,郝俊原先提来的食盒也派上用场。 李棽将纪侍夫跟前的空碗满上,道:“这酸梅汤是朕要御膳房照一民间秘方改良的,味道酸甜可口,效果也更为生津止渴,你尝尝看。” 纪侍夫便端起那蜜色的汤汁一尝,神色几不可见的一变,若不是李棽正注视着他,还真会看错眼。 “味道的确不错。”可着实太酸了。纪侍夫自这一口后,便未再碰过那碗酸梅汤,只见李棽喝完一碗紧接一碗。 “皇上,丰雪此次生病,纪侍难辞其咎,待丰雪回宫,身体也定是有损,皇上是纪侍的错,您责罚纪侍吧。” “这怎能怪纪侍夫?丰雪生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你是她的生父,自是比谁都更痛心,所以又岂能怪你。”李棽语重心长的安慰道。 “皇上您如此想纪侍,纪侍心中感激不尽。” 李棽真是不知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只希望他能一次性将话全部说完才好。 “纪侍斗胆请求皇上一个恩典。” 重点终于来了。 “求皇上让纪侍亲身照顾丰雪,让丰雪与纪侍同住合琴阁。” 李棽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语气平静道:“那你就好好照顾丰雪吧,你有这么一颗爱子心,朕自当成全。”他这么为丰雪着想,她又有何立场不同意呢。 纪侍夫低垂着头,李棽注视着纪侍夫束发的那枚玉簪,温润的玉此时竟也那么刺眼。 “好好照顾她,朕会时常去看她的。” “是。” 再坐的一会儿,李棽站起身来,道:“朕自行去逛逛,你们无需跟着。” 两人又同是道是。 李棽一口气连穿几个珠帘,很快便没了人影,直到一三面环水的小亭子前住了脚。 内中一背对她的青衣男子,长发未束。对李棽的到来无所察觉,似乎沉迷于美景尚不可自拔。 李棽本无意打扰他清静,可逛了许久,发现此处竟是那视野最高处,观景也是极好的。 第十六章 二美同游(二) 16第十六章二美同游(二) “你是谁?”李棽慢慢往前走,那青衣男子也缓缓回过头来,见是李棽竟无丝毫吃惊。 景侍侯对李棽一行礼,将大半的位置让出给她,道:“皇上可是与纪侍夫一同来的湖心亭。” 李棽坐在正上位,道:“的确如此,你是如何知晓的?” 景侍侯不再言语,眼睛却是一转不转的,李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幅画。 只不过她也入了那画。 原来他坐在这作画的空当,将他们看了个正着,画中,郝俊在前的兴奋,李棽居中的欣喜,纪侍侯船尾的懊恼。郝俊兴奋的直往前冲,李棽欣喜的东拣西挑,纪侍夫懊恼的整理荷花。 三人的情绪跃然纸上。 李棽惊叹道:“画的实在太逼真了,就连纪侍夫这细小的神情都能被你描绘的如此真实,看来景侍侯于作画大有造诣啊。竟不知景侍侯师从何人?” “景侍幼年随家父外出经商时,偶然遇到恩师,便一朝拜得了门下。” “不知如今,你恩师何在?”李棽抽出其中一张细细端详。 “恩师已去世多年。” “真是可惜。”李棽不无惋惜的道。 “景侍侯可知这种作画手法名之为何?”李棽随意一问。 “恩师曾提起过,为素描。” 李棽压抑住欲喷发的疑问,他竟是知这是素描的。 “不知皇上是否是事务繁多,连交代景侍办的事都忘了。”景侍侯两眼射出精光定在她身上,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动。 李棽呼吸一窒,努力摆着面瘫脸,不动声色的关察着他。 不知不觉空气中竟流蹿莫名的的流火,身在其中的李棽拼命忽略它带来的不适。 “许是时间太久,朕竟是忘了,不知朕曾经有嘱托景侍侯何事?”李棽讶异的问。 他移开目光,轻笑一声道:“并非大事,皇上忘了,并不惊奇。” 他信手倒下一杯酒水,递给李棽。 “半月前,您曾指明要那异国的夜光杯,景侍便交代底下的商人去搜寻了一遍,总算是寻着这一只。” 李棽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日光下,无甚稀奇,但她心中明白,这只恐怕便是夜宴上绽放奇芒的那只了。 看来,他早就对她心存怀疑,如今竟是说什么都是破绽。可若多说是错,那便只好釜底抽薪。 “朕如今对这夜光杯已是失了兴趣,景侍侯留着吧。朕倒是听说那蛮夷民族口味与大秦子民不同,他们的香料也是多种多样,不知可是真?” 果不其然景侍侯眼神异样的看着她,真是个小狐狸,狡猾的很啊。 朕压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忘了也实属正常。 “的确如此,许多民族口味较大秦甚重,好辛辣,甚至培育出不少植株,专门用作烹饪的佐料。” “这倒是不错,景侍侯可考虑将这种植株引入大秦。”李棽由内而外的高兴,很快可以摆脱蒸菜的淡口味了。 “是。”景侍侯刚答完,便见纪侍夫后跟着郝俊进得亭来。 此番回去,便无需郝俊再吃力的划着小舟 ,原是纪侍侯驾走那座豪华画艇。 登上画艇,合兴湖全景尽现眼底,这种全景美景让人震动。 “再过的几日,丰雪就要回宫了,之前小儿不懂事儿,景侍侯切勿放在心上。”纪侍夫突然道。 李棽本想在知道丰雪存在的第一时刻,便让暗侍去查,可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按捺住了,她希望她孩子的细况不是通过别人的口中了解的,而是通过自己的行动去发现去了解。 她的想法并无错,可这样一来,她注定无法早早得知丰雪离宫的原因。所以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丰雪的离宫和景侍侯有关。 “纪侍夫说笑了,景侍又怎会真怪丰雪,丰雪不过两岁罢了,只不过贪玩而已。” “你能如此想,甚好。”纪侍夫松了一口气。 下船后,天已不早,李棽在纪侍夫的惊讶中,留下景侍侯离去。 夜间,梓薇宫中,黑暗里,当李棽独自一人在宽大的床上时,梳理思绪。 许是原主多过偏袒景侍侯,令纪侍夫不满,并且原主处置丰雪有失偏颇,伤了纪侍夫的心,所以每次他都是不咸不淡的应对她。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丰雪回来了,她们也不能住在一起,这才真正让她心痛啊。她精心布置的房间又该怎么办?唉……那护犊子的纪侍夫,倒是真心爱护她。 而景侍侯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看上去总有点奇怪,懂的也竟是很多。他到底是不是和她一样,穿越而来,还是当真碰上一穿越人士。 素描真是另一人教与他的吗,连她信口胡诌的蛮夷民族口味,他都尚且能道出一二,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迷。 思绪弥散,李棽沉入梦乡。 青珩苑中,景侍侯修剪着李棽派人送来的荷叶荷花,再将其修剪的长度满意的荷叶荷花插入花瓶中。 只听他突然道:“全部处理掉。” 待在一旁的聂元昆动作顿住,不可置信的问道:“您是说处理掉这些花叶吧?”他迅速的关上梨花盒,那流光溢彩的光芒也顿时被隔离在那个小小的盒子里。 “夜光杯。” 聂元昆倒抽一口冷气,道:“可这是皇上赐的呀。”十二个呢,做啥子不要了,多稀罕的东西。 可惜聂元昆只得乖乖毁掉这些光华璀璨的夜光杯,心知主子定不会无故做此事,唯一有问题的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人。 今日看来又去摧残合兴湖的荷花了,难道她不知合兴湖有着大秦最繁多的荷花品种吗,不管是多稀有名贵的品种,合兴湖定然有。 多少文人雅士对合兴湖一观梦寐以求,她却如此对待合兴湖的荷花。这样的人,世上也就她一人吧。 景侍侯冷厉的一眼扫过,聂元昆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聂元昆想什么,景侍侯一眼便能看出。 傻,她可不傻,合兴湖里那么多罕见品种的荷花,她却只只避过,剪下的每一只都平常至极,这样的人,又怎会是傻的。 第十七章 刺客 17第十七章刺客 自湖心亭一游后,李棽能见到的人便多了起来,前来藏书阁献殷勤的人后脚紧跟着前脚,络绎不绝。 唯一显著的变化,便是侍人在打扮上集体素净了好几个点,那穿红戴绿的人儿是少了。那腰上系着的,发髻别着的,手里摇着的,也不尽是那胡天海地寻来的。 李棽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仅做个样子给她瞧,至少目前在她眼中对他们的样子很满意。 可有时候,过于自作聪明的人从来不会少。 常言道:女要俏,一身孝;男人俏,一身 皂。 在前几天李棽严厉批评了一位一身柔弱的跌倒在地的侍官,并非是他脚站不稳,也非他眼底的勾引太明显,而是他的穿着。 他就好似一只盛开在李棽面前的花恐雀,五彩缤纷。 难道他以为自己是圣诞树吗?什么颜色都往上挂,还是有层次感的。 李棽很认真的数了数颜色的种类,然后重重的皱了皱眉,嘴里虽没说什么,眼中却是无法掩饰的嫌弃。 李棽自恃年纪大,对这些侍人也多是宽容,除了一穿来时给了一些人杀鸡儆猴外,但因她从未将他们列为同辈,所以平时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别看她貌似装的与他们同心智水平,可那也只是装的而已。 所以遇见一些急于邀宠的,李棽一直是给予赏赐,尽量不让他希翼而来,空手而归。 大秦朝后宫的整改不能一蹴而就,而是要循序渐进。 但尽管李棽重话未说,可后宫里里却少不了多加揣测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既然皇上您不爱看人家穿的那么花撒,那人家就不穿撒,随即又联想到景侍侯就终日着那青色呀,黑色啥的,难怪他得宠,原来是对足了皇上的口味。于是大秦后宫的男子着装风潮有了一次大变动。 那整日在李棽面前飘的,尽是那黑影子。 哗哒,前面咋看不清了,原来有人摔了。 琪侍官便是那引领风潮的第一人,他一直认为自己没能出头,就是缺那一个露面的机会,这下机会可来了,可得抓紧了。 琪侍官就守在了那李棽每日必路过的路口,而也赶巧的很,那日李棽兴致突来,免了下面人的每日清场,所以这下碰上了。 李棽触不及防,一阵香风袭来,斜刺里蹿出个黑影来,吓的心脏骤缩,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背触假山前才住了脚。 郝俊反应也是极快,疾步上前,一踢一拽一压,便制住了黑影。 顿时郝俊脚下的黑影小声呻吟起来,不能大声是因为郝俊鞋底压住了他的嘴。 李棽惊魂未定的欲上前查看,这还不满一月就遇上刺杀了。 这时周围听见动静的外侍队赶来,领头的是新科武状元裴勇庆。 郝俊便将脚下的黑影踢给了裴勇庆,这下是众人都看着了正脸了,哪是什么刺客,分明是那琪侍官。 李棽脸黑的直抽搐,也怪不得她和郝俊弄错,先是一阵怪异香风,首先想到的便是……有毒,然后再是一个诡异黑影……刺客啊。 谁知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人,玩笑一场。 到那最后,琪侍官哭哭啼啼的被那裴勇庆押走,审问了一番才罢。 而这场闹剧也成众人口中的饭后笑谈,大多数人面前安慰,背后讥讽。 可却无人知,暗夜里一连串的赏赐从天而降,琪侍官已顾不上哭。 第二日清晨,琪侍官于那声声惊讶中出得门来,抬头挺胸的去谢恩,可惜被拒门外,未得一见。他人只道他前去谢罪,却是惨淡而回,背后更是嘲笑不已,私下挤兑也是愈加厉害。 而琪侍官无强大身家背景作后盾,在后宫本就行得艰难,如此一来,处境竟是难上加难。 当他在苦苦挣扎时,突想起一人来,此时要想在这皇宫继续存活下去,只能攀上那颗大树。尽管在心中他是千般万般不愿。 想当初,他竟单纯的以为他们是一样的,同时入宫,都无显赫的世家,而唯一不一样的也不过是他家多几个钱。皇上注意他,不过是他运气好罢了,迟早有一天,皇上也能瞧见他的,可经过昨日今天,他才知,一直未醒的是他。原来他一直是陪忖。 皇上亦从未正眼瞧见过他。 终会有那么一天,那最上面的人会知道他有多好,而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的人都会被他踩在脚底。 此时他不过低低头而已,一切都是值得的。看开了许多,他反而更平静了,眼中无波无澜竟是意外的稳重,与几日前的他浑然迥异。 青珩苑,聂元昆脸色不善的送走琪侍官,转身问道:“主子,为什么要帮他?” 景侍侯拨一拨玲珑金丝香炉中的香料,一股更为浓郁的奇异香气飘了出来,平铺在青玉案上的羊皮书卷慢慢显出文字…… 他淡笑不语,只专心盯着那羊皮书卷,待其上的内容尽数显现,又将它放入一玉盆中,而玉盆中盛满了青汁,似乎只要再多一滴便会溢出来。 聂元昆见他无心回答,便不敢再问。 羊皮书卷一寸一寸浸入青汁,盆中青汁不但不见溢出,反而越来越少,直到汁液再无减少的痕迹,景侍侯才将羊皮书卷小心取出。 可此时此刻的羊皮书卷已改了模样,不再是绵软发白,而是变的粗糙坚硬,散发青黑色,像是盛夏里大树的外皮。 “主子。” 景侍侯头也未抬,道:“何事?” “樊盛还未找到。”聂元昆认为还是这事儿比较急,一转眼便将琪侍官的事忘到了天际外。 “有人见他进了藏书阁,之后便未见他出来,再进去时已是三日后,可里面早已无人了。”聂元昆倍感疑惑,道,“难道他凭空消失了吗?根本无人知晓他去了哪儿。” “不,有人知道。” “谁?”他就知道,一问主子,主子准晓得。 “皇上。”景侍侯意味不明的道,这个皇上好像不是那么好相处呢,至少没以前好应付了。 第十八章 观赏池垂钓 18第十八章观赏池垂钓 若说殿试过后最风光的是谁,莫过于三年前的文武全才的肖然了。 状元既老又丑,榜眼年轻长相过于文弱,且并无那甚出彩之处,探花空缺,而肖然可谓既年轻俊美,又才华横溢,在皇上跟前且是那红人。 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在京都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而他自然亦是春风得意足下生风,便是见那天上的云,也只觉得比平常的白的多,那知了声也是悦耳不少。 那日答题后,一回住处,便将行李收拾妥贴,侍子欲搭手,都一一被他拒绝。他只待官令下来,入得那内阁,拜别皇上,从此离了这皇宫,入到那肆意红尘中去。 他甚至想好了将来要在哪一块地上买房子,然后将老母接入京都享福。 他便在这整日亢奋的情绪中等着那官令。 一日过去,可官令还未来,他告诉自己切勿着急,这总得一个一个来,兴许状元郎还没穿上那状元红袍呢,兴许状元郎还未游完街呢。 他经过那样的排场,京都百姓对历届三甲向来是那么看好的,所以人们的热情岂是那么容易招架得住。他不必着急,很快就到他了。 第二日,官令还是未来。他便想他如今不是那状元了,榜眼空缺也不是他,所以他往后排排也是可能。而三甲中豪门子弟甚多,故仅是在内阁给他安个职位的确微不足道,所以暂时被忽略实属正常,等内阁大人们忙过这阶段,便是他了。 第三日,第四日还未来。这次说服自己的理由很好找,因为这两日沐修。 此时的肖然已然褪去一开始的狂喜,变得急躁起来,他甚至想冲到梓薇宫,问问她难道她在云霄殿说的都是假的吗? 其实她根本不想放他走。她只是在戏耍他,可他竟为此高兴的发疯,又难过的想死。她为何如此可恨。 第五天,还是没有。贴身伺候的侍子问是否要将那收拾好的行李回归原位,他不愿。 他要去见她,要当面问问她,他才甘心,十年寒窗苦读不能一朝毁在君王侧。 第六日,他去见她却被门人告知,她已前往那湖心亭。 第七日,他听闻她去了御花园的观赏池钓鱼,便也紧随着去。急切的他只想着赶紧见着那人,眼里看到的也仅是他想看的,两个门人的欲言又止仅是在他眼角的余光中一扫而过。 门人在他走后心里不由忐忑起来,皇上可没交代肖侍卿前去,他如此贸然闯去,可否会惹怒皇上,两人皆怒瞪对方一眼,似是责怪他为何不拦住人。 肖然心里藏着火气,却是丝毫不敢外露,他的前途系在那人身上,即是喜怒哀乐皆不能自已。 他穿过一座亭院,沿着青阶小路往下走,开始听见观赏池那方向传来惊呼声,再待他绕过一座假山,观赏池的全景便尽收眼底了。 只见李棽与多位大臣一人一根鱼竿子,在那闲谈垂钓。也不知李棽说了些什么,沙勇忠钓上一尾黑斑鱼,乐的全然不顾形象的大叫。 可这君臣同乐的场景在肖然看来是那么讽刺。 他一直竭力说服自己大人们不过是事务过于繁忙,一时忽略他而已。原来一直是他自作多情。 他怒不可遏的紧盯着下面的她,她真是打的好算盘,既下了陈家的脸面,又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她便一直是那最大的赢家。可恨的是他竟真的感激过她。 李棽颇觉不对劲的回头,却是如何都找不着那束让人芒刺在背的目光。而沙勇忠又提溜着那最大的一条黑斑鱼在一旁讨要彩头,李棽只好忽略这奇怪的感觉。 “沙爱卿还想要什么彩头,这鱼送你还不好?” “您可是皇上,君子一言九鼎。” 李棽也不逗他了,一个小姑娘逗个糙汉子着实有莫名的喜感。 “好,既然朕允了诺,必然是要遵守的。”李棽淡淡笑道,“说说你要什么?” 李棽将来观赏池垂钓作殿试大臣答题的奖赏,不过是答案佳者当选。 沙勇忠在一众文官中独领风骚,他个头不但高出别人一个头来,皮肤也是极黑,整一移动黑炭。 众人初一见着他,唏嘘不已,但再瞧见一旁不言不语的段喜林也瞬间秒懂了。 此时他还竟好意思讨要那赏赐,可见真是个脸皮极厚极厚的人。且不说其中有多少人不屑,又有多少人艳羡,李棽是心情清爽的应了。这样的臣子最是会揣摩上位者的心,兴许嘴脸谄媚了些,可却很清楚她要什么。你要君臣和谐的画面,可以,甚至他竭力去配合。 “臣有一女,如今已是双十年华。”刚刚还很无畏的沙勇忠此时到吞吐起来。 李棽还不知他意欲为何,就有人叫喊起来:“沙同僚女儿京都何人不知。”说话的是京都外围寻卫队大司卫朱锦里。 沙勇忠那张平时看来极为厚硬的老脸霎时通红,靠他近的人看得一愣,尤其是朱锦里,先是一顿后便毫不客气的开怀大笑起来:“你这老东西也晓得要脸么?” “胡扯些啥,老夫的女儿……”说的最后底气不足。 李棽这下到是明了,那鱼应是为他那女儿钓的。 朱锦里也不让他说完,自己当了那解说员。 李棽才算是搞懂了原由。 大秦风气开放,按理说这不算得什么,只不过父母舍不得罢了,所以他这是求到她头上了。 沙勇忠那女儿名唤沙莲香,从小便与那寻常女子不同。 别的女孩儿捏着绣花针的时候,她双手舞着大刀。 别的女孩见着那男子用那帕子掩着脸害羞,她在男儿堆里打群架,重点是还打赢了。 这都还正常,小姑娘磕磕碰碰的长大了,却突然有一天跑到她父亲跟前,嚷着要随父亲一同去打仗,那一年,她年仅十五。 可是没一个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随手一挥,将她轰走。 谁知这小姑娘出其不意,一剪子剪下了留了十五年的长发,说当女将军怎能留着长发。 这一下让所有人傻了眼。尤其是她娘亲受不了,两眼一翻,晕了。 第十九章 女将军 19第十九章女将军 气晕了母亲,沙莲香倒是老实了许多,嘴里也不时时刻刻念着要打仗了,可死活不愿再续起长发来,家人也是奈何不得她。 前阵子传来边境战况,没急倒她老子,也没慌着皇上,倒是吓坏了她。 这女将军瞒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往那边疆去了。 只留下只言片语:爹娘,孩儿干大事儿去了,勿念。 她老子当即气得那两瓣小须翘立起来,派得所有家仆去找,待寻着,定要好生教训一顿。 他甚至想好了该怎么罚她,首先,关她一两天小黑屋,饿她个几顿,然后再让她在祠堂里跪一晚,再是抄一百遍佛经,最后禁足一月。 在禁足期间,赶紧找个好婆家嫁了她。 可现今半月过去,人影都未得见着一个,更是别谈处罚。 如今他只希望能尽快见着她人,只要她平安回来,勿提那处罚,她是要什么他都去满足的。只要一想到她一女子孤身一人在外,心便一直揪着。 故当下他便借着这机会,希望皇上能替他寻上一寻。 在场的官员的确是无人不晓那沙莲香,便是赵老一提那人,也是摇头,更何况其他。 大秦风气甚为开放,寡妇再嫁,女子独立门户的,数不胜数,但女子却是以娴静淑德为美,整日舞刀弄枪的女子,多半是大龄未嫁的处境。 李棽好笑的问道:“即便是找着了人,爱卿又待如何处理这事?” “自是找个好人家嫁了。”沙勇忠诚实的道。 李棽摇摇头,一脸失望的道:“沙将军可是要误我大秦啊。” 沙勇忠大惊,道:“微臣不敢。”接着面露疑惑的道:“不知皇上此话何解?” “沙将军可知虎父无犬子,爱卿一味阻拦是生生将我大秦一位女将军扼杀。”李棽肃言道,“若你当真强行让她出嫁,只会适得其反。” “皇上所言甚是,史上也并非无那女将军。”赵老赞同的道。 大秦开国皇帝李雅可不就是那第一个女将军,许是想到这,众人点点头。 沙勇忠傻了眼,他虽同为那武将却是从未想过让自己的独生女儿也走这条路,从未想过,他唯愿他那独生女平安一生则好,切勿像他戎马一生,刀尖上行走。 这一提议提出,倒是得了多人的赞同,可这一来便与朱锦里所想相反,他与那沙勇忠是死对头,自是十分乐意将他的宝贝金疙瘩扔地上踩一踩。谁知,话风竟转了,他竟是暗地里帮了死对头女儿一把,真是天杀的。所以他是浑身不自在。 见沙勇忠不说话,李棽也不勉强,这个问题还是他自个儿想通才好,旁人道的多了也不过是强加。 沙勇忠颇为紧张的看着李棽,生怕她上下嘴皮一碰,他女儿就被强行征兵了。 赵老见他这反应,不满的道:“你这把年纪了,脑子也生锈了么,年轻人就让她自己去闯,瞎操心。” 就连段喜林都忍不住,开了话匣子,说道我他几句。 可多年的想法哪是一言两语就能变的,所以李棽也不勉强他。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李棽答应了寻人,其他的也未多想多言,谁的孩子谁操心,她很快也有操心的对象了。 平日里在云霄殿整日端着一股大气的臣子,私下少了伪装,剥去了那层外衣,已有人会对李棽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 观赏池中的鱼本是侍人每日喂食的,应当对人无防备之心才对,所以当皇上说来钓鱼时,谁也没认为这是个有难度的活动。可都近一个时辰了,大多数人是一尾收获也无。 所以见着沙勇忠是一尾接一尾的往上提,不能说没人羡慕,其中打头的便是陈建容。 突然鱼竿往下沉了沉,陈建容知这是鱼上钩了,乐不可支的提起鱼竿,哟,还挺沉,看来是个大家伙。 他动作幅度极大的收线,旁边座的龚新臣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至于吗,不就一条鱼。 陈建容慢慢收回线,水里那物也慢慢浮出水面。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鱼竿那头,李棽也不例外。 可水中那物一露面,人堆里爆发出号啕大笑。 李棽也忍不住,狭长的眼几乎眯成一条缝,赵老笑的咳嗽起来,沙勇忠脸通红通红的,段喜林一直捂着肚子,大多数人笑的东倒西歪。 唯有一人,全程黑着脸,陈建容。 他趁着皇上没注意,一个眼风扫过去,官阶较他低的,瞬间岔气,脸涨的通红。 可那趴在地上的王八毫无所感,小短腿爬的欢。 有人不知死活的往上浇油:“皇上,您可得好好赏陈同僚,这比沙将军那黑斑大的多。” 无意外,又是一阵爆笑,陈建容恨恨的盯着说话的孙庯,却是无言以对。 总之,钓着王八的陈建容受尽嘲笑,这群老家伙,咬着一口就不放。 若你以为这事儿到这就结束了,那你就错了。 真正的高潮从不以高声结束,而是以沉默收尾。 在众人还未从刚刚的笑声中回过神来,李棽于众目睽睽之下,拽上了一只王八。 顿时方圆百里静默无声,片片树叶坠于池内的声音霎时被放大几百倍。 树荫投下的阴凉仿似抵挡不住夏日的炎热,众人不约而同的认为,这个夏天着实难熬。 唯一在笑的也只有李棽了,看他们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李棽也装着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不知不觉这一天过的很快,留过他们用完午膳,就让他们回去了。因为下午日头大了起来,他们是来钓鱼,可不是来烤鱼。 李棽与他们在观赏池旁用完膳便往藏书阁走,而肖然在那坡上的假山后,等了两个多时辰。 烈日的灼烧已让他的思绪处于崩溃边缘,他眼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近,一步一步走向他,他亦毫无退缩,拭了一把额角的汗,提步走向她。 离的越近,那张可恨的脸便瞧的越仔细。这次就算搭去性命,也定是要问上一问,她究竟是何居心?到底是为什么戏耍他?难道在她眼中其他人只是个玩笑吗? 李棽面露疑惑的看着肖然面带煞气而来,心想:谁招惹了这中二少年。 第二十章 肖然撞石 20第二十章肖然撞石 李棽的去路被肖然拦住,虽觉莫名其妙,倒也没斥喝他,反而是郝俊肌肉神经反射的崩起,似是若对方有什么不轨举动,必定立刻拿下。这是将他当成第二个琪侍官了。 李棽一摆手,郝俊沉默退下。 肖然将这幕看在眼里,却是不住的冷笑,表面上真是好一忠心为主的奴才。 他讥讽道:“李棽,你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话一出口,陪在他身边的侍子刘怡脸色大变,连忙去扯肖然的袖子,肖然却已然不管不顾了。 留守老家期盼儿归的老母亲,多年壮志未酬的英雄气短,三年来受尽苦辣心酸,在这一刻,全抛脑后。 那一股愤懑与不甘支撑着他,让他大逆不道的唤出她的名讳。 李棽和一众侍子都惊呆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皇上名讳也是他能唤的。李棽隐隐觉得不对劲,暗暗观察。 “你以为所有人都敬你爱你吗?”肖然眼底的疯狂已摧毁理智。 “所有人都在骗你,这世上根本就无人在意你。你亲生姐姐欺骗了你,更别说那乌烟瘴气的后宫。那些男人都不过是可怜人罢了,像我一样。只不过你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你是世上最富有的人,却也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就连你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别有用心。”三年屈辱仿佛一朝倾泻。 李棽却是未打断,他说的没错。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 肖然看了一眼郝俊,再道:“这个世界当真没有王法吗?” “那活着与死去又有何分别。”肖然癫狂之态毕露,头冲着最近一块突兀的岩石撞去。 李棽大呼一声,“拦住。”郝俊便眼疾手快的探身去拦。 可惜终是慢了一步。 那朵血花在刹那间染红石壁,覆在绿色的青苔上格外鲜艳,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鼻翼久久不散。 李棽惊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嘴巴一张一合,却无声音发出,狠捶了一下腿,大喊:“传太医~快~” 生死不知的肖然倒在岩石旁,头顶的血窟窿还不住的往外淌着血,李棽果断的一扯腰上的细软腰带,将腰带缠于肖然的伤口,紧紧按住。 而身后的郝俊早飞快的赶去太医院,可伺候肖然的贴身侍子刘怡却如着了魂般,站立在一旁浑身打着哆嗦。 李棽气怒,这个关头,竟还有这么不顶事儿的奴才,她也不指望他能缓过来了。 李棽破喉大叫:“来人,快来人……” 很快便听着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裴勇庆风风火火的领着一队人赶来。 这时,血还未止住,不能撒手,李棽依然紧紧摁住伤口,摁了一路,途中还不时查看他的呼吸是否顺畅。 便是如此送他回了住处,沁源阁。 不久后,太医赶到。 幸得郝俊的一拽,虽说他还是迟了一步,可郝俊的使力,卸了一部分肖然前冲的冲力,才使得后果不那么严重。 血虽流的多,其实并无大碍。细想来,李棽小时候在孤儿院常与人打架,曾被一高大壮的男孩子开了瓢,大概就与那情形差不多。 只不过,当那种事儿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时候,视觉冲击挺大的。 精疲力尽的李棽回了宫,她不好等着他醒来,还有一堆事儿在等着她,她还需拖着早已无力的身躯爬进藏书阁。 半夜,肖然幽幽转醒,床沿边上趴着入睡的刘宝。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左手往上一伸,碰到伤口,头上的刺痛瞬间令他清醒了几分。 他竟然没死?有人救了他,是谁?肖然想了想,突然一个名字浮上心头,立马被他否定,不可能是她,她应是巴不得他死才对 肖然的动静弄醒了刘宝,刘宝揉了揉眼睛,欲哭不哭的道:“主子,您可要用水?肚子可饿?头还痛不痛?” 肖然还未来得及答,他又急道:“哦,药,太医说了,您醒了后就得喝药。”说罢,又急匆匆去厨房端那温在炉上的药。让他根本无说话的机会。 刘宝端着药回来,喂他喝了药。 肖然看他一脸忧色的看着他,心里一软道:“我已无事,头也不痛了。” “只是。”他放眼在屋内一扫,接着道:“刘怡呢?” “他病了。” 肖然听了,沉默不语,他一直知道这个侍子胆小,没想到这样就吓病了他。 “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皇上和裴大人抬您回来的。” 他愣住,惊讶的道:“是,是皇上救了我?” 刘宝取来一条紫色烟罗腰带,递给他,道:“这是您当时头上裹着的。”不过现在已毫无血腥气,经过清洗和炉烤,令它带着一股檀香的清香。 不言而喻,紫色腰带,这个颜色,天下只有一人敢穿戴。 肖然两手紧攥着腰带,细软的烟罗丝丝生凉。 刘宝转身又拿出一物,语带哭声的道:“主子,您走后没多久,内阁就发下了官令,是崔大人来传的令。” 话罢,刘宝已然失声痛苦起来,便是为了这个,他主子的命都差点搭上。 但肖然耳中已听不见其他。 那日盼夜盼的一纸官令就在眼前,可他已无力去接。 这一天像梦一样,他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干了莫名其妙的事。 梓薇宫中,暗侍已将调查到的资料给了李棽。 同时她亦得知肖然已醒来,安然无恙。 在大秦,满天繁星几乎是夜夜都能见到的,星空下的她却是前所未有的寂寥。 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难处,在光洁靓丽的背后,却是阴谋与不堪。可即使如此仍然有许多人挣扎在生死边缘,尽管如蝼蚁。 她能掌控很多人的生死,能决定很多人的命运,可这里的一花一草,人的一言一行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其实那么渺小。这里不是现代了,她生活在与她格格不入的古代。 她改变不了这个时代,就连影响大秦宫里的小孩也不行。 所以她能改变的,仅有她自己。 第二十一章 问责纪侍夫 21第二十一章问责纪侍夫 据李棽得到的消息来看,原主与其皇姐关系的确恶劣,故原主的母亲临终前曾下圣旨,无皇令李慎终身不得入京,所以李慎自上任女皇死后,一直未曾入京,将近十年都待在了封地泗水。 而原主与其兄长李栩关系就较亲近的多,或许说,大皇子是原主安邦定国的一大猛将更确切。 肖然发疯时提到,原主与李慎关系疏远,但却未道李栩,如此看来,资料无误,而肖然也没说错。 “吱~”的一声,朱漆大门从外被打开,一着白蓝袍子的侍子立在边上,恭敬的朝里道:“主子,皇上来了。”语气里不无惊喜。 面朝里而眠的李倏而睁开双眼,面露不解,身体却是未动。 几个呼吸后,懒洋洋的坐起,伸手一扶头上松散的发冠,侍子史兰上前为纪侍夫整理发冠。 “刚刚来的?” 史兰自是知他问的是谁,回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皇上见您在午睡,便在小亭子里等了会儿。” “等?何时咱的皇上也是能等人?”纪侍夫不禁冷笑,许是什么拌了脚吧。 史兰不敢多言。 “谁在跟前伺候着?”纪侍夫眼底的冰冷令史兰看的心惊胆战。 “锦~锦~书。”史兰不敢看向他的双眼,吞吞吐吐的道。 “这下他可是如意了,只希望咱的好皇上能看的上他。” 说完又对史兰说道:“你~别~背~叛~我。”一字一字的吐出,速度极慢。 史兰亦却极快的回道:“侍子定不会背叛侍夫大人。”掌心中沁出冷汗,史兰死死攥着掌心,低着头。 纪侍夫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出得门去。 远远的便瞧见花间的那人与一旁的锦书聊的欢畅的样子,一袭轻薄的绿色留仙裙,外搭淡绿的轻纱小衫,给人清润凉爽之感,同时又不失俏皮可爱。 可是这样的女子不过是披着美人的皮子,内里却有一副蛇蝎心肠。 男人总是容易被外表所惑,被花言巧语所感。只有时间能证明内心的丑陋和言语的苍白。 李棽见纪侍夫来了,便让锦书退了下去。 纪侍夫行完礼,起身后坐在离李棽最远的位置。 看来他不是一般的讨厌她啊,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这样也好,日后两人的相处也能自在的多。如此一想李棽再看他反而没了与其他侍人同处的尴尬。 李棽等了会儿,也不见他打开话头,道:“朕不管你脑子里到底是如何想朕的,只是你要明白为何朕的后宫至今无皇夫。” 纪侍夫内心一震,却犹是不信的道:“纪侍不敢揣测皇上心意,亦不敢奢望皇夫之位。” 皇上,难道您忘了,三年前,你也是这般与我说的,可我见到的,却是您的后宫不断壮大罢了。 “朕不管你怎么想,亦不管你敢不敢想,朕只需告诉你便是了。” 纪侍夫不知她此话何解,李棽却是压根懒得与他多解释。 “可这是以前朕的想法。”李棽目光一厉,纪侍夫呼吸一窒,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面前那位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说出世上最绝情的话来。 “朕从不知道纪侍夫是如此阴暗的小人,你根本不配做朕的皇夫。朕将后宫交予你,你便是这般替朕治理后宫的吗?” 听完,纪侍夫无动于衷。 可当一沓写满文字的纸书被重重砸向桌面。 而纪侍夫看完纸上的文字后,眼中的不忿才渐渐消退,内心开始泛起恐慌,双唇已然惨白。 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终日只知吃喝玩乐的皇上,却不知,原来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 “明日丰雪便要回宫,她的住处朕自有安排。什么时候知错了,再去见她。” 纪侍夫彻底慌了:“不,皇上,您不能不让纪侍见丰雪啊,纪侍就这么一个孩子。” 李棽回转头来,道“朕也就这么一个孩子。” 所以怎么能让一个品德败坏的父亲去教养。 他无力的目送她甩袖而去,晌午的日光刺的眼生疼。 她等他醒来,不过是为处罚他么,那么他是该喜还是该悲?喜她为他留了最后的体面,悲的是他曾有一刹那的欢喜,她在等他。 锦书隔着长廊,在另一头的大树下,看了许久,见刚刚还与他高兴讨论糕点的皇上转眼却怒走,不由急了,心里直埋怨纪侍夫留不住人,难怪比不得那景侍侯。 锦书凑上前,见桌面和地上散落着一张张纸,便去收拾。低头间,瞥到桌上的几个碟子都空了,顿时嘴角高兴的抑制不住的翘起。 他伸手去拾那离他最近的一张,嘴里说着安慰的话:“主子,您别伤心……” 话还未说完,纪侍夫突然冲上前来,夺下他手中的东西,大骂一声:“滚……” 锦书吓的连退两步,不敢再去拣地上的纸张,急急退走,口中呼道:“纪侍夫息怒,纪侍夫息怒……”心里却是暗笑不已。 刚刚只顾想着自己家的糕点皇上似是十分满意,所以也未留意那上头写着啥,被轰走后,锦书开始后悔,若是他有看一眼就好了。 纪侍夫轰走锦书后,便不再让任何人靠近小亭子,独自一人拾起所有散落的纸。 据说皇上三年未踏足纪侍夫所居的沁和宫,今日突然涉足,在沁和宫待的甚久。 众人以为纪侍夫将重获恩宠,谁知皇上一踏出沁和宫,便让门人关了沁和宫的大门。 简而言之,纪侍夫被禁足了,而且期限不定。 天啊,纪侍夫咋又惹着皇上了,而皇上又究竟是怎么了。本以为皇上性情温和许多的人突然有了怀疑,皇上分明是更加喜怒无常了。 一时之间,宫内人心惶惶,各自夹着尾巴做人,生怕皇上一个不满意下来,小命没了,平时那偷奸耍滑、欺善怕恶的竟少了许多,而总是在小巷口逗留的更是销声匿迹。 整个皇宫的秩序突然好了不少,路上也没那无端在等着的人了,李棽纳闷了,这是咋回事啊?难道有人要逼宫么? 第二十二章 深山救人 22第二十二章深山救人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挑着小担的贩夫,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讨价还价的买菜大婶,还有不远处耍着杂技的小孩儿,吆喝声、怒斥声、对骂声、赞赏声相互交织。 布庄门口摆放的五颜六色的布匹,糕点铺飘出的阵阵甜香,木匠门前堆的木屑, 还有护城河下洗衣的少女,共同构成一幅完整的京都百姓生活图。 李棽将马车小窗的流苏帘子揭开一个小口,透过颜色艳丽的流苏观察着人们的生活。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宫,她知,就因这双紫眸,她也不可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所以仅是能通过窗口偷窥这个世界,去了解其他人的生活。 唉~若是有美瞳就好了。 从外看,这是一辆平常至极的马车,车身灰扑扑的,打街上一过,无人去注意这样的马车。可街边出摊的小贩却能发现,今日入京都的人增了许多。 马车一路沿着护城河而下,居民也越来越少,直到李棽可以踏踏实实的踩在陆地上。 虽然离了宫,李棽却无多少的兴奋感,她唯一牵挂在心上的,便是丰雪应快到了。她的病好了吗?她有多高?她的皮肤像自己一样白吗?她的头发有多长?她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她现在感觉还好吗?毕竟赶了那么远的路。 李棽进入一座庄园等待,庄园里花草甚多,她认出了不少,风信子,满天星,三角梅等常见的,这都有。 若是秋天来,那便好了,果子简直是漫山遍野,还可以亲自采摘。 在丰雪还未到的空当,李棽便跟在郝俊的身后,漫山遍野的溜达。 她穿着一身郝俊不知从哪拾掇来的农妇采果的衣服,全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仅给眼睛留下一道缝。 当然,在李棽的强烈要求下,郝俊也是如此,眼睛也不放过。 光坐在一边等,感觉时间过的特慢,而不过是出来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好像差不多回去了。 郝俊也不好反驳说其实出来还无半盏茶的时间,那不过是您的错觉罢了。 没办法,只好转身,这次是李棽在前,郝俊在后。 李棽慢吞吞的沿着小路顺着山坡蜿蜒而下,在靠近山脚的位置时,听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呼救声,起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李棽当即停下不动,想听仔细些。 郝俊立刻挡在李棽身前(这实属自然反应),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木。 两人沉默对视一眼,没办法,这荒山野岭的还是谨慎的好。 突然李棽的右后方传来奔跑的声音,郝俊便像一道闪电般冲了出去。 郝俊走了,她倒是一点不惧,毕竟周围护卫的人不止他一个,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放心的去追。 但虽说是这样,她还是异常小心的,生怕蹿出个黑影掳了她去。 在原地等了会儿,还不见他回来,李棽就在四周走了走。她发现前面地上的草越来越稀少,直到完全裸露出黄色的泥土,便猜那人应该就在前面。 前世她也是旅游大军中的一员,与她先生四处乱蹿,所以一些野外知识也略有了解。 整片草地并无什么不同,唯有那一个方向的草渐渐稀少,而且还有各种动物的粪便,极有可能是一种情况——前方有水源。 李棽一改先前郝俊在场时,不知从何下脚的样子,十分谨慎的一步一步向前迈。 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又是难得的水源处,猎人最爱在此挖陷阱了,她可别一脚踩空才好。 李棽穿过最茂盛的一段丛林,忽略地面上规模不一的动物粪便,很快便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原来是一个外流湖。 湖像一面翡翠镜子罩在地面上,碧绿幽深,而湖畔周围全是灌木丛,茂密的几乎伸进湖中,显得环境更加清幽寂静。 在碧天白云下,欣赏这样的美景真是人间幸事啊。 李棽踩着粪便,大口大口的呼吸。 然而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大~娘~救~救~命~” 李棽心想这是喊谁呢,这不就她一人么? 于是又寻着声音过去,心想原来真有人在这里,而且声音沙哑低沉,应该叫了许久了。一枯草堆就的陷阱中躺着一人,这洞不是很深,李棽都能看见他半个头,按理说他爬也是能爬起来的,但可悲的是洞里另有乾坤。 洞里放了几支削尖了的竹子,那人掉下来时,大腿被穿透,他身底下的土几乎都是干透的黑色,看来伤的实在不轻,完全动弹不得。 不过他应是懂的包扎的,大腿已止住了血。 他一看见李棽便高兴不已,但表情跟不上心情,太过僵硬。又一张口,声音难听死了:“大~娘~救~我~” 李棽原本细长的双眼立刻瞪的浑圆,心想大娘原是在叫我么。 她干脆不出声,手舞足蹈的比划了好一会儿,那人终于领悟了她的意思。 洞中的人声音越来越低:“大娘你的意思是你去找人救我吗?” 李棽点点头。 在走之前李棽用美人蕉盛着水,倒进他的口中,他极其艰难狼狈的仰头伸舌接水,然后尴尬的目送大娘离去。 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的一天,沦落到靠一农妇救命,自己却完全不能自已。 一想到此他的眼中射出寒光,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棽离开小湖不久就听见郝俊喊她的声音,欣喜的忙应声,然后便见他一手提着一只黑兔子,一手抱着一只白的。 郝俊语气自豪的道:“主子,您快看,这是什么?” 还快看,老远就看到了好不。 李棽额头掉下一排黑线,她真心过了养萌物的年纪,养兔子还不如多养几只狗实在。不过转眼一想,还是开心的接了过来。 她将情况与郝俊说了,便要他去救人,顺便提醒他道:“我没有在他面前开口,他一直以为我是个不能说话的农妇。” 预计时间也不早了,丰雪也许早到了,一想到这个,李棽还如何等的住,便要一个人回去,让郝俊自己去救人,反正她也不能帮忙。 第二十三章 丰雪回宫 23第二十三章丰雪回宫 李棽指完方向后,就要走。 谁知一向绵软的郝俊,此时竟是死活不听,还反道,若是主子不与他同去,那人他就扔在路边,管他是被狼叼了还是野猪给啃了。 李棽愣了愣,她没听错吧,这孩子还会呛声了。想她刚穿来那会儿,语气重了点,小腿肚子都打颤。 郝俊见李棽的反应,“扑哧”一声笑了,那张因抓兔子而脏兮兮的脸抖动起来。 “主子,我要保护的是您啊。怎能因外人而让您独自一人回去。” “好吧,好吧。”李棽无可奈何的道,“不过,你要紧跟着我。” 在李棽心里,他不过是个在宫中待了许久与外界几乎隔离的小孩罢了,此时她只想着能护着他一二,莫像陷阱里的那人。 可能在宫里生活那么多年,即使女皇不喜,仍能过的风生水起的人,又岂能真如外表那般简单。更何况郝俊本就是原主母皇留给她的。 而在郝俊心里,她就是一个需要顺着捋毛的小奶娃,折腾的很了,即使胆怯也是要反对的。 只是这只小奶娃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竟然还好心的去救人。 待他见着洞下的那人,便释疑了。 此人一身朱袍,即使是落入洞中满身狼狈也难掩贵气。明明痛苦到极点,却不曾喊出声。 他脸上沾染了黄泥和已干黑的血点,玉冠也早已歪斜,朱袍为处理伤口,也被撕的不成样子,但仍能瞧出那不俗的长相。就如落入尘埃的明珠,暂时被遮住光华,而李棽便是那识珠之人。 如此这般想后,貌似一切都能讲的通了。 郝俊对他解释了一番,道他们是附近的村民,进山采果子,这才发现了他。 而那人此时虚弱的很,一句不完整的话说了半天,李棽遂决定将他安置在附近的农家。 离开的时候,那人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起来,道:“大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否告知在下您的姓名?”虽说是问她,但眼睛看的方向却是郝俊。这意思是让他代为回答。 李棽吓了一跳,还当以为他要说的是以身相许。 装哑巴自当一装到底,李棽一动不动的立在一旁,将问题也抛给了郝俊,颇为信任他,认为他是懂她心意的。 郝俊辛辛苦苦的将那人从山里背回来的时候就猜,李棽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事的,而一路上她也没示意她他该如何问出少年的住址与姓名,快要走了,也无什么暗示。 可现下眼看要走了,少年却自动问起,所以他不得不感叹李棽的智商。 原来皇上换了个调调,已是不爱那强来的了,却是更喜主动送上门的,不然也不会看不上宫里那些。 郝俊便在李棽的黑脸中,将庄园的地址告知他。 可那少年还觉不安心,便从身上掏出所有的财物,一半赏给了李棽和郝俊,一半给了照顾他的农家。 李棽沉默的接过那沉甸甸的一两五钱碎银,随即赏给了郝俊。 “今日救人你出了力,这便是奖赏,但若是丰雪早就到了,我们没能赶上,那就罚你一年的月钱。” 有时候她真觉得郝俊就是那妓院里的老鸨,而她……就不用说了。 郝俊这世上最爱的就是钱,即使只有一两五钱银子,那也是乐颠颠的接住,可她的下一句话,让他握钱的手抖了一抖。 一年的月钱那是多少? 一个月的月钱是三十两,一年就是三百两了,天啊!这么多都要没了。 不对不对,一年是三百六十两,郝俊的手抖的更厉害了。 “皇上,侍子以后再不敢自作主张了,您饶了奴才这回吧,要不赏奴才几个板子出出气也好,别气坏了身子。”他将声音压的极低的道。 出宫前,李棽便嘱托过了,在宫外不得唤她皇上,也不能自称为侍子,这下他是真急了眼。 所以本是李棽领头带路的,很快就变成了郝俊。李棽欣慰一笑,这下总算是比她更急了。 也算他幸运,两人急忙忙赶回去,只赶上了午饭,没看到人。 李棽虽失望却是再不肯挪臀,就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一壶茶,一把扇,度过一个下午。焦急便透着毛孔串成珠儿滚落,浸湿了衣裳。 终于在黄昏日落时分,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至近。 李棽的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但她硬是坐住了,静待着郝俊来禀告。 “小主子进得门来了。”郝俊在一旁说道。 “快去将那两只兔子提来。”她急急的道。 说完她的双眼便直直盯着那道雕花镂空圆形拱门。 继而,一道身量高大的女子怀抱一幼小孩童,出现在拱门之中。 李棽半边臀部已然离了那石凳,在郝俊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却在了几米之外。她回头斜他一眼,“还不快去。” 郝俊霎时跑吧飞快。 随着离的近了,李棽这才看清,孩子脸色苍白,精神恹恹,小脑袋搭在女子的颈间,一边的小脸也紧贴着女子。脸脸颊上几乎没有肉,显得眼睛又大又圆。 看起来也没有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活泼,自进门起,一声未出。 李棽情不自禁的对她伸手,欲抱抱她。 谁知她眼睛一闭,害怕的将整个脸埋入女子的颈窝。 怀抱着她的女子脸色一变,急忙对李棽福了福身,解释道:“小主子身体还未好全,精神不好,一时没认出来皇上……” 说实话,她刚刚拒绝她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还是个小孩而已,有什么好怪罪的。 孩子本就是这样,若是你缺失了她成长的某个阶段,便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孩子也会对你陌生。 不知女子对她说了啥,当李棽再次向她伸出双手时,她十分乖巧的也张开双手,投向了李棽的怀抱。 李棽左手托住她的小屁股,右手轻轻拥住她,给她一个绝对安全的姿势。 而丰雪将她的小脸自动埋入李棽的颈窝。 感受到她的动作,李棽的心都要软化了,明明那么软那么轻,却又是那么重。 这一刻,李棽怀中拥着的,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她心中洋溢的是无法言说的喜悦。 第二十四章 雌雄莫辨 24第二十四章雌雄莫辨 抱上手后,就别指望李棽会撒手了。 郝俊风风火火的提来了兔笼,将笼子提高,置于丰雪眼前。 李棽温声细语的哄道:“丰雪快看看,这是什么。” 丰雪有丝胆怯的抬头,目光一触及那一黑一白两只小萌物时,双眼徒地睁的浑圆,竟是与李棽惊讶欣喜时一模一样。 她伸出小手就想去摸一摸,可惜手太短,够不着,她急得嘴里发出咿呀声。 李棽便放下她,让她站在地上,将兔笼放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 “丰雪想要,就自己走过去。” 她看看李棽,再回过头看看乳娘,摇摇摆摆的的冲着兔子而去,然后蹲在兔笼前,蓝色小袍垂在地上,再次伸手去摸那黑色兔子的毛。 看的出来她很开心,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微笑,注意力全然被笼中的兔子吸引,但整个人都生动许多,小脸有了血色。 初一见面,李棽已然了解了丰雪的处境,跟前伺候的人很少,除了一开始便抱着她的乳娘,后头再进了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就没了。 这是一朝公主的待遇吗? 而且李棽抱她时,手触及到她身上穿的那件夏袍,布料甚是一般,丰雪的手心都出了汗。 她又转去细瞧那乳娘,身形高大,长相虽一般,却是细皮嫩肉的。一身枣红色裙子,打眼的很,那穿着竟是比丰雪的还高上几档。 李棽压着邪火,心都憋着疼。 而有点瑟缩的躲在乳娘身后的小丫头,皮肤黄皱皱的,似是食不饱腹般,一身灰扑扑的粗布麻衣,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李棽捶了捶胸口,好一会儿才平复呼吸。唤一旁的侍卫将乳娘绑起来,押入大厅。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郝俊照看着丰雪。 那乳娘还未缓过神来,便突然被涌上来的两个随侍五花大绑的绑起来,押在大厅里,上座坐着李棽正目光凌厉的瞪视着她。 乳娘被她瞧的心一缩,大呼饶命,眨眼功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婢女究竟犯了何罪?皇上饶命……” “你问朕你犯了何罪,那朕问你,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乳娘茫然不解的道:“回皇上,是寻常的丝绸啊。”这种料子怎会入得您眼呢?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李棽非但未息怒,火气反倒越燃越旺。 李棽一双凤眼如利刃般射向乳娘,“那你再说说丰雪身上穿的是什么?” 顿时乳娘似那掐了脖的鸭子,息了声,原本还挣扎不休的身子也不动了。 “说~” “是~棉~”以前皇上从不关心他,自生下来起便未见过几眼,她没想到一下马车,皇上就在这等着了。所以表面功夫都无那时间做,可当下不管那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都得说。 她不敢再求情,怕惹得李棽心里不痛快,后果反而更惨。 “谁给你的胆子?”李棽怒不可遏的问道。 乳娘两条状如毛毛虫的眉毛连成一道眉,那张大饼脸死白赛雪,浑身打起了抖。 “没……没人。” 李棽看着她也是一阵不痛快,料想也审不出什么来,让随侍押了下去,待回宫再审。 别看她表现的是极害怕的,问什么也都答了,可一点实用性的话都没说,嘴巴严实的紧。 她倒是极了解上位人的心理,尤其是原主。她摆出一副快要吓尿的模样,你肯定愿意相信她的话,都这个份上了,怎么还敢骗人。 但李棽不信,一个敢欺瞒所有人,做出这个时代谓之大逆不道的事儿的人,竟只有小拇指大的胆子。 不得不说这人是十分聪明的,纪侍夫把持后宫那么多年,却被她蒙混过关,没发现这人的本质。若非李棽此次突然来接人,还不知丰雪身边竟存着这样一个人。 要是真这么下去,那孩子得受多大委屈,李棽越想越不得劲,恨不得亲手把乳娘抽几鞭子。 紧赶慢赶,马车终于在天黑前赶到皇城,入了宫。 李棽怕乳娘有虐待丰雪,在马车上便将她脱的光洁溜溜。 孩子身上无丝毫伤痕,那乳娘还算有点脑子。 可她看的傻了眼,张大了嘴巴。这比今日一整天的波澜都更让她震惊。 她摸了摸丰雪雪白的小脸蛋儿,再使劲瞅了瞅她头上用蓝丝带扎成的两个可爱小发髻。 难以置信啊。 丰雪,丰……雪……李棽念叨了几遍,心想,难道这不应该是女孩子的名字吗?怎么就突然多了个东西,变男孩儿了。还有长的也不像个男孩子呀。 李棽一时接受不了,心心念念的宝贝变性了。当然不是因为他是男孩就不喜欢了,而是…… 她这些天一直精心准备的东西,全是按女孩的标准给弄的,粉红色的房间,花花绿绿的小裙子和小鞋子,各种各样的西洋玩具,还在梓薇宫里的梨树旁,搭了个小秋千,藤上面缀满了花。 难怪所有人见她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唯有郝俊格外支持,但结合郝俊这几日拉皮条的举动来看,所以他们是以为她想要生小公主吧。 这美丽的误会啊~ 丰雪还在呆萌萌的看着她,应该是在想:这个女人好奇怪啊,咋一话不说,就脱人衣服呢。 李棽不由被自己的设想逗乐了。 棉质的衣袍散热性差,李棽只好将带来的裙子给他换了。 每次与他说话,声音不由自主温柔许多。 “以后我叫你丰儿,好不好?” 丰雪听了,不说话,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点点头。 李棽还以为他不会理她,心里有着小小的紧张,还好最终是同意了。 她安抚性的握住他的小手,不知是安抚自己还是安抚他,道:“你认得我吗?” 这下丰雪没有停顿,几乎在李棽话落的同时就摇了摇头,然而不知又想起什么,便又点了点头。 李棽猜,他应是不认得她的,所以摇头,但又想起乳娘与他说的话,继而又点头。 总而言之,他不认得她呀。 想到极有可能是这样,李棽的心酸酸涨涨的。 “那你以后要记得,我是你娘,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记住了吗?” 他与她双眼对视,点了点头。 李棽高兴的把他拥在怀里,这样就足够了,以前的都不重要,未来才是我们应该期待的。 原主啊,该怎么办,就算你回来了,我也不想将这一切还给你了。 所以,请你不要回来了,就让我这么不讲理吧。 第二十五章 丰雪被掳 25第二十五章丰雪被掳 室内四角融着堆成尖儿的冰山,丰雪坐在紫藤编就的垫子上,拨着拨浪鼓和七巧板,脚丫子边上还摆着九连环和一溜的五彩玩偶。 丰雪趴在一只比他大上许多的玩偶之上,翘雪白如玉的小脚丫。 李棽将今日耽搁的奏折,拿进了梓薇宫,想着既能完成任务,又能多看看他。 她批完一个,便就抬头找他,见他一个人玩的投入,不哭不闹的,埋下头继续批阅。 案上的灯光跳跃的忽明忽暗,李棽手持着剪子,去剪那留长的灯芯。 她习惯性的往那小榻上一打眼。 眼皮子一抖,剪子剪下了所有灯芯,就这一呼吸间,灯光灭了。 顿时,室内暗了不少。壁上的灯虽离李棽有点距离,但还是能瞧的分明。 那张小榻上已空无一人。 玩具一个不差,可人却是不见了。而他的鞋还在榻下,东一只西一只。 李棽心中一慌,太阳穴剧烈的跳动。她告诉自己要镇静,丰儿就在梓薇宫,出不了什么事儿的。 而且现在也料不准是被贼人抱走,还是他自己跑了。但若是他自个儿溜下来,那动静应是会惊动她的。小榻距地面的高度可不低。 李棽一想极有可能是被人抱走,更慌了,哪还静的下来,都怪她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丢了人。 她当即唤来郝俊,问外面守着的侍子可有瞧见丰雪。郝俊茫然的答没有看到。 李棽便急忙召集梓薇宫所有人去找,还有让郝俊将这急令告知外侍,派裴勇庆去巡。 可是直到空中那轮圆月,越升越高,夜亦散着阵阵凉气,人也还是未寻着。 大秦后宫,那一间间黑屋子也一间挨着一间亮起了灯。整个皇宫已亮如白昼,熟睡的人被惊醒,以为走水了,衣服都忘在房中,就跌跌撞撞冲出门。 待出门后,皆是一脸困惑的目视对方。 李棽在梓薇宫批阅奏折时,穿的是极简单的月白色襦裙,慌忙中自是不记得出门去,还需换衣。 更是不知四处寻找时,流了多少的冷汗,那身月白色襦裙,在月光下,本是极美,可经她大半个晚上的奔波劳累,竟是连个整洁样子也无。 李棽站在一条分叉路口,左手边的一条是通往纪侍夫的沁和宫,右手边的一条是通往景侍侯的青珩苑。 李棽站在中间,思索了片刻。 纪侍夫被禁足,连带着沁和宫所有人都不得外出,所以他根本无那机会掳走丰雪。 而景侍侯,此人让人难以看透,行事处处有古怪。 李棽带着身后人选了右手边的小路,很快便没了踪影。 聂元昆半夜起夜出恭,朦胧见得东边亮堂的很,声音也是交织噪杂,用那还未洗的手揉了揉睡眼。 他还惊奇发生了何事,却听见大门被敲的震天响。 他忙跑了过去,却不急着开门,从那狭小的门缝往外瞧。 “谁啊?大晚上不睡觉~”暗光下,隐约可见一群高壮大汉簇拥着一女子挡住大门。 那女子看不见面容,只依稀能分辨她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的衣裙,她冷冷的道:“开门。” 这声音?是皇上。皇上半夜来此为何?聂元昆不解,便开门的动作慢上一两息。惹得屋外的人怒斥:“放肆,陛下在此,还不快快开门,当心你的脑袋。” “开门。” 一道沉静的声音于身后响起。聂元昆知是主子,立马利索的开了门。 李棽一进得青珩苑,一眼也未给那主仆,极冷酷的道出一个字:“搜。” 外侍速度快如一道残影,一晃而过,流蹿于青珩苑各个角落。 因青珩苑和沁和宫离得梓薇宫甚远,故青珩苑里的侍子大多在熟睡中。外侍的突然进入和严密搜寻,不可能不惊动熟睡中的人。 故原本黑漆漆的屋子传来一声声惨烈的喊叫。 不一会儿,苑中已是站了不少衣冠不整的侍子,皆面露惊恐的目视李棽。 可此时的李棽管不得其他,只想能尽快找到丰雪,便是惹得人不快那又如何。 偏偏那人无甚不满,从李棽进门到她发号施令搜寻,他都未说出一个不字,露出一丝不满。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用眼神安抚那些惊恐的侍子。 李棽盯着那张表现的完美无瑕的脸,恨不得立刻撕了他。 可当一个个外侍无功而返的时候,她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缝,精光突现。 “回。” 李棽轰轰烈烈而来,急急切切而回。 景侍侯目送李棽而去,那个女人,脸上有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杀气,身披的披风大半被雾水侵湿,却在暗夜中猎猎生风。 若不是在青珩苑,便是在沁和宫,她只能祈祷丰雪未被带离宫中,而她还有机会将他解救。 宫外早在第一时间宵禁,宫内的四大宫门也都封锁。李棽相信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心悸。 再次路过分叉路口时,李棽选了左边的一条。 沁和宫是离得梓薇宫最远的侍人居所,搜寻队亦还未搜到此处。 李棽已不像先前那般急躁,原因是她都那么急躁了,也未得丝毫线索。 又是一阵震天响后,沁和宫所有人被唤醒。 李棽进沁和宫后,几名外侍当先守住大门。 她问道:“朕问你,丰儿可是在此?” 纪侍夫被她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骇住,虽对整件事全不知情,可被李棽这么一问,立刻嗅出其中的不对劲。 他脱口问道:“丰雪可是出了何事?”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见纪侍夫的反应,李棽信了。也许他会因思念丰雪而悄然带走他,但还不至于她都上门逼问,还不说实话的。 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李棽只觉两腿都发软,呼吸闷闷的,头重的很。 这具身子本就娇贵,奔波一晚上,且受了寒,若不是李棽咬着牙死撑下来,此时早昏倒在地了。 她根本不知该如何与他说丰雪走失的原因,原因就是她没看好他,竟让贼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得了手。 第二十六章 真相 26第二十六章真相 “丰雪不见了,已失踪四个时辰。”李棽知这句话对他的打击会是多大,她无力的移开目光,只觉愧对于他。 “陛下您此话何意,丰雪不是今日傍晚才回的宫,人又怎么会不见了。”纪侍夫全然不知前头发生的事,外侍亦全被指去寻人,故他的耳目未能有空歇来禀告。 但他有一种深刻的预感,丰雪定是发生了什么。 他的面容带着平时再多的温顺也掩盖不了的怒火,一双眼睛似含了尖刀,他语带质问的道:“你说清楚,丰雪到底如何了?” 郝俊见他如此言状,上前大喝:“放肆,纪侍夫注意你的身份。” 可此时的李棽哪还有余力去注意这无关紧要的事,她借着郝俊的力站稳,对他道:“你对他解释。” 她只觉多说一句话,都要耗费所有力气般。 但是她不能倒下,她必须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挣扎着站起,向着门外冲去。郝俊正三言两语的交代清楚了前因后果,冷不丁的见李棽奔了出去,便也紧跟着出了门。 纪侍夫听完郝俊所言,心里既担心丰雪的安危,又怨恨李棽没看住人。 他是她的生父,却是宫中最后一个得知她失踪消息的人。 当即他便吩咐沁和宫宫中所有人分头去找,他则身携密令,不知去往何处。 纪侍夫毕竟掌管后宫多年,积威已久,耳目几乎遍布整个大秦宫,而今日他必须动用那培养多年的死侍。 可谁知他才将密令发下去没多久,却有人来报,丰雪已找到。 他细问怎么找着的,那眼生的侍子道是被皇上寻着的,还道那贼人定是见逃出去无望,只好放下丰雪。 丰雪被发现时还尚在昏迷,但庆幸的是身上无伤。 纪侍夫长舒一口气,终于歇得片刻,坐在了就近的石凳之上。 侍子史兰连忙递上手边的凉茶,语气带着劫后庆幸的道:“主子,小皇子如今安全了,您就歇歇吧,自皇上来到现在您都未用一滴水。” 纪侍夫接过这杯温度适宜的凉茶,在唇边泯了泯,沉思了片刻,还是不放心。 “我要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才好。”说完便要赶往梓薇宫。 史兰却突然拦在纪侍夫身前,紧张的道:“主子您不能去?” 纪侍夫几乎想将这不识好歹的奴才扔出去,“我是她亲生父亲,如何不能去看她。”他将身前的史兰往旁边一拨,提步就往大门走。 却又听史兰道:“主子,您还在禁足啊。” 便是这一句话令他彻底绝了出门的念头,他狠狠的看了那大门一眼,扭头回走,声音极低的吐出两字:“关门。” 那一刻,史兰分明瞧见他的双肩松懈下来,惨月下显得凄清孤寂,他看的眼眶一红。 史兰低垂着头去关了门,可他不知,他的主子虽出不得门,见不了人,却是睁眼到天明。尽管此时距天明已不远。 纪侍夫自然明白史兰的意思,若是平时定也不会忽略,只是关心则乱。 他还尚在禁足,若是违背皇意执意出去,只怕会迎来陛下更激烈的怒火,到时只怕更难见着丰雪。 青珩苑内。 聂元昆谄媚讨好的道:“主子,您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景侍侯瞥他一眼,冷淡的道:“你不需要知道。”说完便要回房去。皇宫无皇夫,所以他们侍人也不需每日起早去请安,只需每月十五,于纪侍夫跟前露个脸就成,所以他还是去补补觉的好。 被甩在后头的聂元昆哀嚎一声:“主子……” 景侍侯未做停顿,独留一句话消散在风里。 “不过是皇上闹出的一场闹剧。” 一听这话,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聂元昆是深信不疑的。在他看来,皇上是“无所不能”的人啊。 第二日的早朝,李棽未能如常出现。满朝文武百官俱得知昨日的惊变,大秦朝唯一的皇子遭贼人掳掠,但幸好有惊无险。 但皇上却是病倒了。 可其实呢。 事实上是,李棽的确病了,却远远未到爬不起来的地步。 她在梓薇宫陪丰雪游戏。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史书上有的帝王那么好面子,因为有的事情还是不说的好。 丰雪的鼻尖上沁出薄薄一层汗,李棽拿着帕子侧着身子,轻轻的为他拭汗。她的眼中是一派平和温柔,盈盈的,如一汪静谧的湖水。 丰雪长相其实并不像她,若硬是找相似的地方,便是那眉毛与眼角。 李棽的眼是丹凤眼,眼睑细长,内勾外挑。而丰雪随了纪侍夫,是标准的桃花眼,眼睑略有弯曲,似一朵桃花。可眼角却内勾,眼尾上翘。 “玩了许久了,丰儿歇会儿,不然脚该痛了。”李棽冲秋千上的他张开双手。昨晚寻着他时,他的双脚已被小石子和草荆咯的红肿。 已与李棽亲近不少的丰雪,笑咯咯的投进李棽的怀中,在李棽耳边唤一声“母皇”,李棽立刻眉开眼笑,重重的答应一声“哎”。 “那母皇带你去见庶父,好不好?” 丰雪一听眼中升起了一簇晶亮的光,拍着小手道:“好好好。” “但是你要答应母皇,不能把你昨晚一个人去找庶父的事情告诉他。” “为什么?我好想庶父。”丰雪睁着大大的眼睛问她。 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不想再为了心中的私念去欺骗他,可当她想起昨日终于在崩溃的边缘找到他,可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却是:“我要庶父,你见到我的庶父了吗。” 她孤身一人在这个时代,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她从未有过归属感,感觉自己从始至终都像踩在悬空的钢丝上,一不留神,便是身死命殒。 唯一能让她触摸到真实的,便是这个孩子。 所以她要抢走他。 李棽耐心的对他解释,眼角都含着笑:“可是丰儿受伤了,庶父知道了会伤心的,丰儿不希望庶父伤心的对不对?” 丰雪不说话,想了想,一脸认真的说:“那我们还是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说完,还摇了摇头。 第二十七章 晚宴表演(一) 27第二十七章晚宴表演(一) 果然,见了纪侍夫后,他并未提昨晚的事,只是临走时,他扭着身子,一脸不舍的问她:“母皇,我能在庶父这玩会儿吗?” 她看着那双希翼的眼睛,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更何况她有何理由去拒绝他,孩子亲近父亲本就为天性。 “当然可以,只是要是玩累了,记得和郝俊侍子回宫。”李棽蹲下身来,摸摸他红通通的小脸。 丰雪一听她允了,乐的脸上绽放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她抬起头来,看向一边的纪侍夫道:“明日,楼兰使者便要进城了,宫中不能无一主事之人,宫中安排还是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纪侍定不负陛下所望,定将此事办的妥帖。”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李棽不信他不用心。她最后看了一眼丰雪,只见丰雪亲热的依偎在纪侍夫的怀里,不知私语着什么,从头到尾未曾看李棽一眼。 “庶父,你在看什么,为什么不理丰雪了?”丰雪见他虽在与他说话,眼睛却是看向别处,不由的不乐意了,嘟起个嘴问他。 纪侍夫见那红色艳丽的石榴裙在拐角一闪而过,笑道:“庶父在想中午该吃什么好,是吃红豆酥还是糯米糍?” “我知道,我知道,红豆酥好。”丰雪两眼冒光的看向他。 “好吧,那就叫人做红豆酥。”纪侍夫将丰雪抱起,进了书房。 曾经有人对他说,这辈子只会有他一人,后来他才知这句话多么讽刺。 曾经他的眼中只看的见她,可在她眼中他不过是那千千万万中的一个。 曾经的他还幻想着,她也许会有回头的一天,可直到被禁足,他才终于明白,她是皇上,而他不过是大秦深宫里的一个侍人。 他的一切都是她给的,随随便便的一句禁足,便能将他与外界隔离。 他的人生怎么变成了这样。 丰雪在小书桌上练字,每练完一张,必定回过头四处寻找他,直到见到他,那慌张的神情才消散了去,眼中是满满的孺慕之情。 他能感受到,这宫里终究有什么变了,而他也变了。 皇上再去沁和宫的消息再次似海上暗潮般涌向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可却是无人再敢议论,为何喜怒无常的皇上又免了纪侍夫的禁足。有人拍胸庆幸,幸好没脑袋抽风的往上踩一脚;有人苦煞了脸,拿出多年的积蓄去求个人情。 梓薇宫中。 “蔡庚,你说丰雪会喜欢这个吗?” 李棽手举着两只市面上最新出的两只布偶娃娃道。 蔡庚咽了咽口水,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挑的,皇子肯定很喜欢,只是皇子也许会更喜欢一些比较那个……” “哪个?” “那个……” “到底是哪个?”李棽急了。 “那个比较男孩气的东西。”蔡庚连忙快速的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是哦,难怪昨日摆在榻上的玩偶他一个没碰,看来他压根不喜这种玩偶。 对养孩子,她真是一窍不通。前世虽然有收养孤儿,但那时孩子都老大了,上高中了都,她那泛滥的母爱的也没处使,竟不知这种布娃娃是小女孩喜爱的,她还以为是小孩都会喜欢这种可爱的呢。 “郝俊回了没?” 蔡庚都不知回答这句话多少遍了,硬撑着笑道:“回皇上,大侍子还未回。” 李棽也知无味,便也不再说了,尽管她心里直嘀咕,为何这些侍子看起来格外怕她。 刚穿来那会儿,众人是哄着她骗着她怕着她,如今看来怎么变了,倒像是怕着她怕着她还是怕着她。 她人缘竟是差的出乎意料。 罢了罢了,这还省了许多事儿。 接下来,就要说说在纪侍夫禁足的那几天,景侍侯是怎么筹备迎楼兰使者的晚宴的。 歌舞什么的,是必不可少的,便不提了,但其中几个表演却是让纪侍夫看不懂,无奈他只好亲自去青珩苑问个明白。 景侍侯此人高深莫测,他曾多次派人前往景侍侯的老家查探,却是与他呈写的资料无异,只是他总觉得此人的出现太过巧合。 那时皇上看上他国储君,欲封为皇夫,被大臣阻拦大发雷霆。 就在这时,景观出现了,风姿更甚那储君。而皇上见了他,果然将先前的事儿忘个一干二净,立马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若是他一开始就出现,定不会那么轻易便入能宫,只是有异国储君之事在前,已无人再敢拂了她意,便是赵老也不敢多说,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而他便如此入了后宫。 两人一见面,皆格外客气,景侍侯对他行礼,他惊讶的连忙扶起,虽说动作慢了一拍。“景侍侯不必多礼,我这次前来是为明晚的晚宴,我已看了你所作的宴会表演单子,有些地方还甚是不明白,望景侍侯能解惑一二。” “不敢不敢,景侍侯尽心而已。” 纪侍夫本以为他要谦虚几句,常人说话不都如此吗,谁知他倒是异常痛快的认了下来,一时之间,嗓子眼好似被堵住了般,发不出声来。 “开宴舞上头写的是荷昌歌姬,却不知荷昌歌姬底细如何?” 景侍侯本还真以为他是不懂那些他特意创新的表演,那些表演是他这么多年来,在异地他乡的亲身经历,看不懂亦是平常。 可后来听他问荷昌歌姬,他便知他根本不在乎表演如何,他更在乎的是人员来历,莫混进去个刺客才好。 他懂他的小心思,毕竟纪侍夫是最后一天才开始主持宴会,而在此之前都由他来筹备,若是表演出了什么问题,他是一点责任都无须担,但若是人员出了问题,威胁到皇上的安全,他们两人便都逃不了责任。 景侍侯拿过那张单子,便一一对他道清明细。 荷昌歌姬是硕王府最新养的一群歌姬,杂耍,魔术,歌舞样样俱全。其中每个人都是清白人家,虽有人是孤身一人,有的上有老,下有小,但身世皆是有书可查,故可放心聘用。 第二十八章 晚宴表演(二) 28第二十八章晚宴表演(二) 纪侍夫见他一双通透的眼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心里顿时一惊,想莫非他能看清我的心思不成。 他确实对明晚的表演无那兴趣,自先皇驾崩后,后宫事务便是他的一言堂,皇上又是个不管事儿的。每年大大小小的宴会,他不知筹备了多少,所以对于宴会活动的套路早已烂记于心。 而那些套路也莫过于歌舞弹唱,吟诗作赋什么的,楼兰使者兴许对吟诗作赋无感,那晚宴就更是无聊了。 所以他是一丝期待也无,不盼有功,但求无过吧。 问清歌姬的来历和食材的来源,他便起身告辞,两人又是一阵的寒暄,纪侍夫才转身离开。 聂元昆面带笑意的送纪侍夫出了青珩苑的大门,回过头便问:“纪侍夫真看懂单子了?” 景侍侯执起折扇,使劲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小小年纪,问题怎么那么多。干你的事儿去。” 聂元昆哎呦一声立刻捂住被敲的地方,灰溜溜的躲到一边,心想若是他父亲还在世,定是能看明白那单子的。 聂元昆是继他父亲逝世后,便跟在了景侍侯的身边,尽管那时他才刚学会走路不跌跤。 他祖上蒙受大恩,为求报恩,这才令子孙为奴。聂元昆知即便是他身死后,后代也需承担起照顾景观的任务来。但在这深宫中去何处寻那可婚配的女子呢?他想着想着,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终身大事貌似不易。 但俗话说得好,先立业后成家,好男儿志在四方,即使是在这大秦后宫中,他也是能一展壮志的。 多亏了纪侍夫的禁足,晚宴事宜几乎全部由主子承揽,而他又是主子最得力的下手,自是少不了干预。 这几日,青珩苑门庭若市,那平日见了多半摆脸子的侍人,突变的格外亲切温和。故他油水捞的足足的,好几位侍官见着他老远便挥手招呼,生怕无人看见他。 宴会历往是出美人的时刻,那些侍人磨尖了脑袋,盼着他家主子安排一两个露脸的机会。他不说有求必应,但必是奇货可居,价高者得。 可若提到收孝敬包,那就不得不提一提那最是狡诈的大侍子——郝俊了,简直就是一填不满的无底洞。他前脚笑眯眯的收下孝敬包,后脚就能忘的一干二净,若是与他人说了,别人也只会道他定是礼太轻。 看他能得意几时。 李棽也知赵老所言不假,大秦将士在前方还尚且食不果腹,她在后方又岂能寒了人心。 但陈建容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大秦岂能失了大国气度,让他国看笑话,故整个晚宴架子还是得有的,但开支必定是要缩水了。 这日李棽虽不用上早朝,却比平常更早被郝俊从床上挖了起来。光是穿戴打扮便花去了足足两个时辰,到最后李棽不可置信的盯着镜子里的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 而这时楼兰使者也进了京都,内阁四大阁老中的赵老和纪傅已在城墙之上,与京都百姓共同欢迎楼兰使者的到来。 首先是护卫在前的着一身银光熠熠盔甲的五百人士兵,只是为表对大秦的敬意,在入京都前,所有武器均缴械了下来。然后是紧随的五十多架宝马雕车,其上是身着异服的异域美女和男子。 女子身上衣服极为贴身,色彩浓艳,有的腰间缺了一块布,露出纤细白润的腰肢,但却偏偏在其面上覆一层薄纱,纱上坠着色彩纷异的宝石,半遮半掩,将露未露。两旁路人见了双眼不由瞪大,嘴巴微张。 男子大多眉毛浓密,五官深邃立体,身量高大威猛,行走在马车旁竟高出大秦子民大多数人。 最往后的是装着给大秦女皇的四十架马车的礼物,每辆马车均由四匹千里马所拉,而马车上一个个堆的几人高的金碧辉煌的箱子,令人猜测不已。 护卫在礼物马车之后的两千人士兵,被留在了京都城外,那里也早就建好临时住处。 一辆辆马车驶进城门,道路两旁的百姓摇臂欢呼,城墙之上的官员远远见到时,就已下了城墙,个个笑脸相迎。 而李棽亦等候他们多时,在这夏日,着一身厚重的一层又一层的衣袍,真真是一眼万年的痛苦。 其实今日并非是不需上了早朝,只是将早朝延后而已。 李棽坐的笔直笔直,都有点害怕呼吸重了,撑破了衣裳,她就不该大早上吃太多,但又怕等会儿在云霄殿上与大家聊的太投机,一时停不下来,饿着了可不好。 老人家禁不住饿的。 这时,柳江为李棽报来了喜讯,各位大臣和楼兰使者已快到云霄殿,李棽可以前往云霄殿了。 楼兰使者一共十人,此次他们携礼物前来,一是久闻****大名,欲与之交好,二的确是有事相求。 希望贵国能伸以援手。 在一高亢的男声下,一女子缓缓步入殿中。 大红色的拖地长袍,用金黄色和银丝线绣绘着栩栩如生欲腾跃而起的双龙,衬的她如沐在一片神秘金光中。紫色的双眸更是为她添了几分高贵冷艳。泼墨长发被精心挽成一个五凤朝阳髻,两鬓斜插着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发端垂下凤涎流苏金步摇,一行一止间光华动人。 他们自然是知大秦是女为皇的,却不知女皇竟是这般年轻绝色,顿时心里忐忑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只不过,他微不可见的扫了扫站在百官之首的几位,不由露出沉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楼兰使者与众爱卿不必多礼。” 待所有人起身后,只见那十人团中,站出一个肤色偏黑,面容冷峻,年纪稍长的男子,中气颇足的道:“大秦乃礼仪之邦,礼不可废。” 人虽长的严肃些,但一开口就是好话,李棽自然也要给笑脸。 她淡淡笑道:“使者谬赞吾大秦。” “皇上谦虚,若非****文明强盛,我楼兰亦不愿甘心臣服。此次吾等前来,便是为了结两国永好,百年之内不起战祸,共享太平盛世。”此人面色紧肃的道。 第二十九章 晚宴表演(三) 29二十九章晚宴表演(三) 朝堂上,楼兰使者客气谦卑。李棽当然不会傻的以为对方当真是被大秦天威所摄,故才不远万里的奔赴京都,除非另有所图。李棽懒得与他拐弯抹角,凭他们与阁老们相谈甚欢,李棽乐的光坐着消食。 那唤孙达木的领头人赞一句大秦全天气候宜人,景色艳丽动人。 陈建容道一句楼兰水土肥美,山美水美人更美。 两伙人都小心翼翼的维系这段“情谊”,你赞我一句,我回你一句。 一时之间,李棽也插不进去半句话,她就闷了坏的的坐在上头等,神色不见一丝不耐和着急。 等底下那些人说道完了,所有人都开始看着她。 不能怪满朝文武一问一答间,竟忘了上头还坐着一个,只因以往皇上最不爱管这些事儿,平日里能说动皇上批改奏折,已是万幸。故大家是极有默契的忽略她。 而楼兰使者不将她放在眼里,本就是个试探,当他们见其他人亦是如此,那便更是放下心来。 此刻两方几乎将彼此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皆是将那目光望向了李棽。 李棽的爪子在宽大的袖子的遮掩下,揉了揉还有些涨涨的肚子。 她心中对一事一直存有执念,她便慢悠悠的开了口:“朕听闻那生活在水草丰美的民族,口味与朕大秦子民大有不同,却不知是否是如此?” 孙达木道:“回皇上,确是如此。楼兰子民以畜养牛羊为生,故食物也大多以牛羊肉为主。但牛羊肉膻味儿重。” “哦,不知贵国是如何处理的。”李棽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脸上不自觉的带上醉人的笑。 孙达木只觉眼中有什么一晃,立刻又镇定下来,他道:“几年前有一帮黄头发,蓝眼睛,高鼻梁的商人带来了一些味道甚怪异的草株。那草能制成香料,去除肉类的膻味,我们便用牛羊换了些许,按那人说的做了,果真如此。而且不但能去除异味,还能让肉质更鲜嫩。实是大幸。”语气是少见的自豪。 的确,这种东西,在此时可谓是独一份儿的。 见问到心中期盼,李棽怎能不刨根问底,她道:“那孙使者可有将这种草株带来大秦?” 只见他一脸遗憾愧疚的道:“回皇上,因路途遥远,携带此物多有不便,兴许半路上就会枯死,所以此次前来,并未带。” 若说孙达木的脸上表现的遗憾是恰到好处,那李棽的遗憾就是痛不欲生了。 刚刚升起的名为希望的小火苗,霎时熄灭了。 但这又算得了什么,两国文化差异,能找到的话题千千万万,李棽不怕唠不了嗑。 “听说贵国女子的服饰与本国大有不同,却不知是如何不同?” 孙达木只得噼里啪啦的一一介绍他国女子服饰的特色,说完不禁用窄袖拭了拭那极有可能飞蹦出嘴外的口水。 李棽十分给力的鼓了鼓掌,官员一见,皇上都这么高兴了,自然也跟着鼓掌,一时间,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李棽又嘴角带笑的问道:“听闻贵国女子身份低下,竟是与那牛羊同价,不知可是如此?” 果然,只见那十人使者团脸色突变,不只是他们,甚至是大秦官员都误以为皇上是要为她同性的女子说话,俱紧张不已,生怕这不着调的陛下又要弄坏这眼见要成的美事。 楼兰使者虽说来了十人,但一直为之代言的是孙达木,他对李棽一拱手,行着汉人礼,道:“皇上此言差矣,自古以来女人的地位便不是绝对的,我国的王妃又岂是一沿街乞讨的女子可比的。” 李棽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意味,他倒是极巧妙的避过她的问题,不但没解释为何楼兰女子地位低下的现状和原因,反而将话头转到他身上。 难道您身为女皇和那乞讨的女子地位是一样的吗? 李棽无心去究根问底,这问题只得罢了。 但接下来还有很多呢。 直到那站在廊下、柱前的外侍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那谈吐斯文的大臣们肚子不约而同的敲起了锣鼓。 可高坐的陛下却仍是坐的笔直,连头都未歪分毫。 如此再过了半个时辰,李棽自诩为好心的退朝。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为退朝而欢呼,几位早上就没吃上几口的,此时已与好友道别的力气也无了。 李棽兴致不减的在后头大呼:“众爱卿晚宴可别迟到了。” 吓的早饿的两腿发软的陈建容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打着哆嗦爬起来,还要勉勉强强的搀扶着陈公离去。 赵老更不必说,他年纪是朝中最大的,若非中途大侍子引他出去了一趟,他便亦是如此了。他不禁摇了摇头,嘴角却不由翘起。 李棽屁股一离了皇座,便急急的让郝俊领她去最近的茅厕,她早上吃的不少,喝的也不少啊。 待她一身舒畅的回到梓薇宫,纪侍夫已然在梨树下坐了很久。 她对他倒是摸清了一些,无要紧事儿,是绝不会主动凑上前来的,所以她简明扼要的问他:“何事来寻?” 纪侍夫将一份账簿端端正正的放置她面前,双眼清澈明亮的对他道:“这是自陛下吩咐缩减开支后,纪侍新做的账本。不负陛下所望,宫中开支大大减少,陛下您过目。”纪侍夫将那厚厚的一沓账本往前递进几分。 “好,放那吧,朕会看的。”李棽看着他那双眼,心想跟丰儿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纪侍夫对她此时不能说完全放下,但却是无意,见她这般盯着他,还道又要戏弄他,心里已然有几丝不耐,只是碍于她的脸面不好发作。 可他心里却是不禁冷笑,你真以为世上所有人离不得你吗。 他冷冷的告辞,她在身后唤他是否要留下用午膳,他未回头。 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她会后悔,会痛哭,会无奈,会绝望。 而他就像今日般,不会回头。 李棽十分不解的目送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她与他本可说是一对夫妻了,只是因她的插入,自然是分居的境地。 丰雪可谓是极喜欢他的,有时连她都不禁要吃醋。所以她想是否要如像现代离婚夫妇般,解决下孩子的归属问题,一人陪一天。 但貌似对方懒得和她说话,那孩子她就全霸占吧。 第三十章 晚宴表演(四) 30第三十章晚宴表演(四) 青栾殿高三层,面大进深,雕梁画栋,看起来庄严且雅致。 平时四下安静且空旷,今晚席位却是列的满满当当的。 李棽入宴时,席上人已到了大半,还有待入席的官员和命妇正依次入宴。青栾殿下的四方空地之上,硕王府歌姬舞伶设乐献舞。席间言笑晏晏,到处是一副欢乐繁荣的景象。 李棽左下手坐的是纪侍夫,然后是景侍侯,依阶位排下去,右下手第一位坐的是楼兰的使者孙达木,其次是赵老、陈公等人,其他的使者位置较远,而坐的最远的便是命妇及其官员家眷。 待席间座无虚席时,司仪大侍子中气十足的道一声:“开宴。” 席间众人均对李棽行三拜九叩之礼之后,李棽对孙达木笑眯眯的道:“今日孙使者可谓大有眼福,今日的表演可是朕的纪侍夫与景侍侯筹备多日的,也定是孙使者前所未见的。” “哦~实在是让贵人操心了,臣就期待今晚的表演了。”孙达木一副喜不自胜模样,向对面的纪侍夫和景侍侯报以一笑。 众人目光皆聚于四方空地,只见空地中央堆了一个柴堆,柴堆上架着一只几丈宽的铁桶,铁桶里盛满了液体,却不过为何。 座下人一个个疑惑的目光投向李棽,李棽立即看向最近纪侍夫。 纪侍夫有些崩不住脸的看向景侍侯,故青栾殿下的所有人个个瞪着两个大窟窿般的眼睛望向景侍侯。 景侍侯暂不解释,一撩袍子,长身玉立的走到了距铁桶十米前的位置。 聂元昆手捧琉璃托盘上前来,托盘里躺着一只形状优美的弓与箭。 景侍侯左手拿起弓,右手将箭搭在弓身。这时李棽才注意到,那箭与平时的箭有些许不同,箭头没有尖利的回钩,箭头的形状为椭圆。 聂元昆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箭头。 只听“嗖”的一声,那只带火的箭划破黑暗直冲向十米外的铁桶,霎时,铁桶开出一一朵巨大的火花,将四周每个人的表情映照的清清楚楚。 火花绽放的那一刹那,一层密密麻麻的热气浪冲离的最近的景侍侯迎面扑来,景侍侯那身极为简单的衣袍突生出几分飘逸出尘的味道来,那本就不容忽视的面容在红光的映衬下显得坚毅独立。 一时之间,李棽被惊的微微张了嘴,却不知是为了那巨火,还是那一刹那遗世独立的人。 原来那桶中盛着的是桐油。 铁桶燃烧后,将青栾殿的每一个角落照的如白昼一般,每个人的脸上红光奕奕。 却在此时,自两条过道里云涌出两列身着艳如火焰般服装的歌姬,每位歌姬皆手里拿着一种乐器。她们围着火堆时而轻歌曼舞,时而热情高歌,仿佛一簇正燃烧的曼妙的火焰。 年轻女子见了,眼睛都舍不得错开一眼,更无须提那些男子,自乐声响起,眼便未曾眨过。 李棽颇感意外,这种舞蹈既融和了汉人的柔美与含蓄,又结合了少数民族的热情与大胆,在此时本该没有的。硕王府的歌姬舞伶,但凡是出众的,她也俱传唤过,却不曾见过这种。 乐声渐低,妙龄歌姬一个个退下,鼓声乍响,李棽四下一看,原来一面面成人高的大鼓排在了空地外围。 鼓声渐密渐响,就在李棽注意力被鼓上的翩翩起舞的美人吸引时,却见火焰中突然蹿出一个精壮的男子,冷不丁的吓了一大跳。 李棽还真以为他一直是藏在火中的,直到看见他们是助跑穿过大火,还有些遗憾。她仔细看了一遍周遭人的反应,纪侍夫目光全然不在表演上,景侍侯不咸不淡的观望,孙达木兴趣颇丰的在看,四大阁老中的赵老精神尤其的好,隔着较远的命妇们也皆是十分稀罕这杂技表演。 好像貌似只有李棽兴趣缺缺,只因她在现代看了太多高那度的杂技,对这种便无感了。 接下来的几场李棽笑嘻嘻的捧场,实则没什么兴趣。 该谈的也谈了,该吃的也吃了,所以李棽第一个想退了。这种心情她也没想过要掩饰,干脆面上就带了出来。 景侍侯暗地里一直在注意她的反应,见她显露去意,立马吩咐聂元昆准备压轴戏。 只见空地上突然来了一群侍子,皆提着装满水的桶,很快那蹿天的火焰被浇了水,熄灭了。 光线又恢复到原初的半明半暗,开宴时,天本还未完全黑透,故照明的灯笼点的少,等后来又燃起了油桶就更无点灯的必要了。所以此时火桶一灭,也仅李棽身后和过道边上燃着几盏。 本打算起身的李棽,见这架势,又安分的坐住。 还在惊呼的人在见皇上无丝毫反应后,也瞬间被安抚了下来,青栾殿原先的热闹一去无踪,此时竟是极静。 茫然四顾却不能视物的黑暗中,升起了淡淡柔和清润的光芒,那原本置放着铁桶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极淡的人影。 第三十一章 试探 31第三十一章试探 晚宴以烟火的结束而落幕,李棽心事重重的回了梓薇宫,却见郝俊、柳江和蔡庚等人仍是一脸兴奋的模样,李棽不由问道:“好看么?” “好看~” “好看~” “好看~” 三人竟是难得一见的统一。 柳江和蔡庚在李棽面前一直都表现的较拘束,道了一声“好看”后,便没了声,郝俊人不高胆却是大,嘴皮子顺溜的说开来。 李棽在宴中走神的次数自己都不太记得了,但幸亏还有个郝俊。 他先是赞那舞伶的服饰动时如盛开的牡丹,静时如待放的花苞,然后又道那冲天火焰,感叹景侍侯为何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当然这还不算什么,等观了后面的表演,才知世上并无最美只有更美。 但能称的上为绝美的便是那支剑舞了。 可这些在李棽眼中不过是平常,李棽见他说的神采飞扬、口沫横飞的,不禁皱了皱眉,抽出他腰侧的汗巾子,扑在他脸上。 “朕累了,你们都早些歇着吧,外间也不必守着。”李棽随即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问:“丰儿可是睡下了?” 郝俊收了脸上的笑,回道:“小皇子已睡了。” 她疲惫的道:“那就散了吧,朕累了。” “是,侍子告退。”三人只好转身出了内殿,郝俊合上门的一刹那,却见殿内那人卸下整日的从容与平和,露出深层的彷徨与迷茫。 那一刻,她并不像今日坐在高首的衣着华丽端庄的女皇,他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却能体会她那种心情,犹如全世界将自己隔离。他脚步未停的离开,无声无息。 她一连道了两次累了,郝俊虽不知一场出色的宴会为何不能引起她的注意,但却知今晚将会让许多人难以入眠,接下来的几日也会是如此。 内宫侍人究竟有多少登了台献歌献舞的,他未留意去数,想必数也是数不清的,但皇上的反应出人意料,她似乎将那台上的所有人都当成了伶人,就连那最为惊艳的一舞也不例外。 皇上变了,变的难以捉摸,曾经为之驻足的,却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不带任何留恋,曾经不屑一顾的,却又忽然如视珍宝。 清晨,太阳的余热还未散发出来,天地间尚还凝结着一层稀薄的白雾,景侍侯只身一人来到合兴湖,架着一叶扁舟入到荷花深处。 这时天虽未大亮,但合兴湖的荷花却是开了大半。他用竹竿将小舟撑的离几处花苞最近后,挽起已浸湿下端的窄袖,大手异常轻柔的将蓝花观音莲、黄花香睡莲和花叶红睡莲的花苞各拨弄开一个小口,再用银制的钳子夹出其中的青黑色茶叶。 茶叶昨日才经过炒青,在昨晚荷花欲闭合时放入,经过一晚的渲染,茶叶带有一股淡淡的荷花的清香。 他动作极慢的夹出茶叶,每次夹出的量也是极少,但他的动作却不见一丝着急与颤抖。 直到太阳静悄悄爬上头顶,他才终于将所有的茶叶紧紧封在一个小小的木匣子里。这时,所有的荷花都开放了,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见那品种罕见的睡莲无一丝异样,这才又撑着小舟缓缓驶离这片区域。 快靠近岸时,他望见着一身白蓝袍的人在冲他挥手,待靠了岸,才发现是个眼生的侍子。 只见那人既不行礼请安,又不自述姓名道清来意,几乎在他上岸的一瞬间便热情的冲至他的面前,道:“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说完立即转身钻进湖畔的芦苇中,几个呼吸便没了身影。 那人的长相十分普通,身材中等,景侍侯只略略的扫过他一眼,虽未曾细看,却知此人前所未见,即便他再出现在他视线中,他也不一定能认出。 若是没料错,那人是专程候在这的,而目的便是为了说出那一番话。 却不知他的反应有没有让那位失望。 那位侍子转身便埋头狂奔,跑了许久才发现景侍侯压根没追来,但他仍然不敢放松,钻进林子里逛了三圈,才从后门溜了出来。 出来后又立马换了一身行头,穿着一外侍的衣袍去了一条深巷子,而那处早就有人缩头缩尾的在等着。 梓薇宫中,李棽撮尖了嘴立在窗前正对着移植而来的梨树逗着画眉鸟,郝俊进的门来在李棽耳边轻语几句,李棽点点头,两人便去了偏殿。 “将景侍侯的反应仔仔细细的说清楚,就连一根头发丝的变化都不能忽略。”李棽面无表情的道。 那长的极为普通,虽穿着外侍衣袍却不知真正身份究竟是何的男子道:“奴才在景侍侯还没靠岸时便冲他挥手,那时他没问奴才的话,待他一上岸,奴才就快速的照陛下吩咐的那般问了他那句话,但奴才见他神色无丝毫变化,既没有疑惑,也没有震惊。奴才见他无什么反应便立即逃了,而景侍侯没有追问奴才也没有上前追赶,奴才就这样逃脱的。”他战战兢兢的等着李棽发话,直觉他并未将这事儿办好。 “好,下去吧。”李棽脸上并无不快的道。 听到这句,他那快崩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胸腔。 此行未试探到什么,却又试探到了什么。 而也只能怪她将人想的太简单了。 昨晚宴会上的表演,具有太多现代化元素了,她思索再三后,还是忍不住稍加试探。而作为一个现代人就算没看过《还珠格格》,也应该听说过这句话的。 若是他真是同她一般,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在突然的情况下,听见如此信息量大的话,李棽真不信他能憋的住。 而若他不是,在有人突然冲上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情况下,正常人应该是感到不解,但他却还能镇定自如。 李棽只能说这是个很可怕的人。 他的年纪轻轻,阅历却极广,懂的东西不少 第三十二章 午后消食 32第三十二章午后消食 丰雪贪凉,一连喝下满满一杯的酸梅汤。而李棽偏又是个傻的,见一旁的侍子不注意,又让他吃下两碟子红豆酥,心里想着不能肚子里光是凉水,塞实了好些。 丰雪正是贪吃的年纪,只要还能塞的下,就乐呵呵的抓住。而平时纪侍夫甚少许他吃红豆酥,只因他口味太好甜,特地做给他吃的正常人都不会尝,纪侍夫怕他的牙被虫吃了。所以他见母皇这么大气,自然不会客气。 直到李棽注意到丰雪一直在揉肚子,心道不好了,她把娃给养坏了。 于是她便哄着丰雪去御花园散步消食,但丰雪死活不肯动,直吵着要去看兔子。 没法子,最后李棽牵着丰雪,丰雪牵着兔子,一同去了御花园散步。 郝俊找来的那根绳子过于长了,丰雪要达到遛兔的目的就得与兔子隔着老长一段距离,但他又放不下心来,所以他是走两步便回头看看小黑兔,累的李棽也与他一般。 真不知是人在遛兔,还是兔在遛人。 最后李棽让人收了绳子,她抱着丰雪,丰雪抱着兔子,加快了进程。 可这样哪还能让他消食,李棽知她一开始就不该许他带上兔子,但他只需用那渴望的小眼神望着她,她就什么的随了他的心意。 此时的她才明白,为何老年得子,那父母必会是极疼爱孩子的。曾经她嘻笑有的家长将小孩宠的无法无天,简直是毫无家教可言。 现在她才知,那些父母怎会不知太过宠溺孩子的坏处,只不过是希望灿烂的笑容能在孩子的脸上多停留一段时间。 她没养过孩子,收养的孩子大多是在给予经济上的帮助,即使后来他们也各自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孩,却并不与她住一起。不是他们不愿,而是她不想。 所以她所接触的小孩,大多是与她一样的在孤儿院里如杂草般生长的孩子。 渐渐的她也意识到丰雪与她们的不同,丰雪太脆弱,太敏感。 李棽见一清香木长的好,碧绿的叶和嫩红的叶相交织,撑起一三米多高的华盖状顶蓬,她便站在其下纳凉。丰雪似不怕热般,在大太阳底下遛兔,李棽也懒得管他,他不是自己都不觉得热么。 几许清风送来凉意,甚是畅快,李棽让郝俊去取今日的折子,她认为在这个明媚的午后,稍稍的干点活也是不错的。 但郝俊没等来,却等来一个不相识的人。 那男子穿着一身极家常的淡蓝色衣袍,应是如往常般出来散步,不料遇见李棽。 他是既惊喜,又紧张,匆忙行礼间口舌都有些吐字不清。 他涨着一张微红的脸,自以为很隐秘的瞥了她一眼,似在观察皇上可否误解了他而厌烦他。 皇上出行大多清场,他真怕皇上误解他,以为他是故意来堵人的。 所以他急切的开口解释,道他只是偶然路过而已。 李棽见他紧张的几乎将那半截袖子扯断,语气不由轻柔了许多,她指着另一边的石凳道:“坐下吧,陪朕聊聊天。” 他暗暗舒了一口气,走至另一旁坐下。 石桌上且放着茶壶与茶杯,但却是靠近李棽的那一头,他的面前空空如也,手中也是空无一物,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将双手如何放置才算妥帖。 他的腰间还别着把玉骨扇,他便想着是否该将那扇子握在手中,可若那般做了,是否又显的太突兀。 顿时,他只觉如坐针毡,浑身不对劲。 李棽自然是看到了他的紧张,抬手给他倒了杯茶,笑道:“听说这茶是极好的,你尝尝看。” 他见皇上为他倒茶,早已瞪大了双眼,再见皇上欲为他递茶,忙不迭的两手接过一饮而尽,喝完还砸巴砸巴嘴,神情似在回味什么。 李棽被他的表现逗笑了,他见皇上笑了,便也跟着笑,一双大眼立马只余一条缝。 李棽觉得这人真是太可爱了,便问道:“你叫什么?” “赵侍官名为赵方琪。”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李棽看他行为拘谨,好像与她说话是非常害羞的事儿,心想:若是她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孙儿就好了。 “你家住何方?家里有什么人?”“赵侍家在江南,父母健在,还有长兄和幼弟。”他仍是低垂着头道。 “不用紧张,放轻松些,朕不会吃了你的。”李棽声音又压低几分道,似是怕吓坏了这只羞涩的“小鹿”。 他的眼睛就像鹿一样清澈明亮。 “你家人是靠什么为生的?” 只见他快速的抬头看了李棽看眼,便又垂下了头道:“赵侍的父母是村里的药农,是以种药为生。” 哦,竟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子,不过也是,能有那么清澈双眼的人,也只有最淳朴的人才能教养的出来。 后宫里的侍人望向她的眼神,大多带有赤裸裸的欲望,为财为名为权,数不胜数。 而他们的欲望,她也能一眼看穿,看不穿的除了景侍侯那般藏的深的,就是真正无所求的人。 赵侍好一会儿没听见她的声音,便偷偷抬头看她,语气不稳的道:“皇~上~赵侍仅是~仅是路过~还有事儿,可否~可否离开了。” 李棽见他似怕的鼻尖上的汗都要滴了下来,又怎会不讲情理的不让人走。 “可以,有要紧事儿就去忙吧。” 他一得令便如得赦免令般,掉头跑了。 李棽不禁哑然,真是个小孩儿。 转过身去时,她语气严厉了几分,将那不知炎热为何物的小孩儿拉进绿荫里,可丰雪却不忘也拉着兔子,道它也是怕热的。 这时郝俊折返回到了清香木的小亭子里,亦为李棽带来奏折。 “侍子刚刚见到琪侍官从这过去了,陛下可有瞧见?他就如变了个人般。” “琪侍官?这人是谁?朕没看到,倒是有碰着一个赵侍官。”李棽不以为意的道。 郝俊听了在一边嘀嘀咕咕。 李棽不耐的道:“什么事,又在瞎嘀咕什么?”随即又摸摸丰雪的肚子,感觉到大小消了些,这才放了心。却听郝俊疑惑的在耳边道:“他什么时候改了名?” “什么?大点声儿。”他压低了声音,李棽一时没能听清,便问道。 第三十三章 美人去处 33第三十三章美人去处 “有话就快说,像个娘们一样。” “是,陛下难道不记得了吗?他就是曾被您当作刺客的琪侍官啊。” 哦,是他呀。可是~ “那又如何?”李棽浑不在意的道。 “他便是晚宴上舞剑的人啊!”陛下当时您不是也在盯着看吗。 “哦~知道了。”李棽轻轻的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 听郝俊这么一说,方才她还称赞的人儿,忽然之间又变的陌生起来。他那副面孔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不想去追寻了。 只是刚刚与他相谈欢畅的心情,却是渐渐淡去,变的索然无味。 待丰雪玩的累了,李棽也完成了工作,夕阳下的余辉中,她拉着小的,小的拉着更小的,在影子的拉长中,渐渐远去。 有时候忽略那些不必太过在意的烦恼,身边的小事儿,更容易让人感动。 来时,那只兔子似软了骨头般走不动路;去时,那只兔子异常兴奋的奔在最前头。丰雪紧拉住绳子,松开了拉住李棽的食指,也迈开腿跑了起来。 李棽见他疯了一下午,竟还有力气跑,真真是称奇,也由得他去。 如今她对丰雪的安全还是颇有信心的,自上次他一人溜出众人视线闹的整个皇宫大乱后,她便将四位暗卫派到他身边,且均是武功高强之辈。 故她是慢慢的溜达。 她还以为他该是早就到了梓薇宫,谁知待她转角穿过一丛簇拥的紫色美冠兰,却见他盘腿蹲坐在一棵玉锦树下。 他抬头一看,望见是李棽顿时瘪了嘴,大大的眼包着两泡泪。 李棽好笑的瞧了瞧周围,那只黑兔子不见踪影,她明知故问的道:“丰儿为什么哭?” 丰雪在浆草里坐了许久,本因看到李棽的高兴在见她迟迟不靠近后,那两泡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哗哗”就是两行。 李棽认为他是真伤心了,也顾不得再调侃,忙许诺叫人去找兔子。 谁知她话音刚落,丰雪屁股墩下钻出一个黑溜溜的东西来,李棽定睛一瞧,可不是那只兔子么。 既然不是兔子跑了,他还伤心什么? “丰儿为什么哭呢,羞羞脸。”李棽用帕子擦尽了他小脸上的泪。 丰雪展开双手,呈个大字紧黏在李棽怀里。 “母皇抱抱。” 李棽一愣,抱起了怀里轻柔的小身板,避过脚下小小嫩嫩的浆草,踏到了红石子小路上。 踩在浆草上的黑兔,竖起两只黑乎乎的长耳,眼睁睁看着那对母子抛下它而去。 但幸好还有个郝俊。 丰雪临睡前一直追问李棽:“母皇,母皇,你不是说丰儿还是孩子吗?” “恩,丰儿还是孩子。”突然间问这个干嘛?李棽不解的想。 丰雪嘴角极自豪的勾起:“小孩子哭,不羞人的~” 那个“的”字音清脆绵长。 不得了,这小娃竟给她老娘挖坑。 “陛下,您有没有觉得小皇子有点变了?” “当然。”可不是吗,回宫那会儿,多羞涩的小孩儿一个,现在活泼又可爱,身上肉也多了些,小手臂像一节粉藕。 可见,她还是很会养小孩的,所以孩子有她一个就足够了,纪侍夫还是一边凉快凉快去吧。 郝俊听皇上的想法和他一样,顿时激动的道:“果然,侍子就知不止侍子一人发现小皇子黑了许多的,原来陛下您也发现了。” “什、什么?”李棽觉得牙有点酸,这侍子观察力也忒差了些吧。 “小皇子以前冰雪可爱,现在有点黑壮了。” “呵呵,有么?”李棽轻轻的拨了拨茶水面上的茶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经的道:“郝俊难道你不认为这样更健康吗?” “恩,健康健康。”郝俊见李棽眼中暗光一闪而过,一时哑然,傻傻的道。 半夜,李棽还睡不着,她悄悄潜进丰雪的房间,就着壁上的油灯去看丰雪的肤色。 可她左右端详了许久,还是认为她的小孩是最可爱最白皙的,果然人心都是偏的。 因着夜里降温的缘故,丰雪屋内的窗俱是关的紧紧的,有些闷热,再加上怕小孩儿着凉,侍子是有给丰雪盖被子的。 李棽一摸他额头、颈间,竟都是细汗,便将他的领子松了松。 待看清了里面的情景,她才知为何郝俊要道丰雪变黑了许多了。 只见丰雪衣领处有一条线,那条线将他的肤色分的泾渭分明。若是不掀开来看,丰雪的脸也不觉得黑,可一掀开领子,与那脖子以下一对比,线以上的脖子和脸就如涂了一层轻薄的黑泥般。 她每日与他在一块儿,肤色尽管在一日日的变化,但她自然是觉察不出有何不同,而日日为他沐浴的人却是熟知的。 唉~有人养孩子是越来越白白嫩嫩的,而她竟是越来越丑了么? 李棽暗自懊悔的退出丰雪的房间。她回到内殿,正要进房间,素手刚触及朱红色的门,却见身后光影一闪,她立马快速的转过身去。 只见她身前立着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此人躬身拱手低垂着头,虽身形高大,却难辨男女。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黑夜中,李棽低低的嗓音突兀的响起,又低低的落下,有人驻足细听,还道是飘来的树间风语,很快又离去。 她知她不能成为多么了不起的帝君,她也从未有过名垂青史的念头,可当她一日在这个位置上享受着女皇身份带给她的荣华,她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守护大秦的责任。 暗侍调查到楼兰使者带来的异域美女们皆不见踪影,而经过更严密的盘查后得知,那些美人一一进了朝中某些大臣的后院…… 太过分了,简直是目中无人,那些楼兰使者是瞎子不成? 难道不应该第一个送她吗? 李棽的无名火熊熊燃起,看来他们是不知谁才是最应该巴结的人,这样的人可不得给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知道大秦究竟谁才是最后拍板的人。 ps:若有人在看我的书你就给评个论吧,我总感觉写的书没人看啊,好没动力。 亲爱的读者给我点动力好吗? 第三十四章 后宫风云 34第三十四章后宫风云 肖然自从接到官令以来,便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前朝的中极殿至后宫的琹源阁。 中极殿是内阁官员每日工作之处,琹源阁则是他的住所。 由于他仅是内阁中一个小小的文仪,管理的也仅是中极殿内的日常琐事,如管理案卷和各官员的办公用品,故他的等级还未达到每日入朝面圣的程度。 而他也自撞石那日起未曾出现在人们面前,包括那让人难以捉摸的皇上。 一想到她,他心中便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憎恨,亦不是愧疚,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所以不让自己出现在她面前,或者说,不希望她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更确切些。 他有想过是否要搬离皇宫,如今他看明白了,皇上压根不会在意他是否住在皇宫里,也许她已经忘了他这么个人,但他有时又会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她的手段。 在他仍摇摆不定时,琹源阁的侍子却是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到最后,他身边只余下了刘宝刘怡两人。 今昔不同往日,小小的文仪怎能享受属于侍卿的殊荣,肖然对于他们的另谋前程的行为并不意外。 那晚的盛宴,即使他在远远的中极殿中查看旧日的案卷,也阻止不了丝丝入扣的丝竹之声钻进耳中、照亮大半边天的烟花映入眼帘。 可后宫的繁华与他无关,那个女人也与他毫无关系,自他接过官令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中极殿才是他的战场。 不知是从何时起他成了中极殿最早来的一个,晚上亦是最晚离去的一个,守门的十二庭门人已对他十分熟捻,每日两次的问候已成习惯。 与他一同进内阁的同级生纪斈华,是纪侍夫母族家人,据说是他的表亲。两人见面的第一日,纪斈华便将各人的职务划分清楚,他单管着二楼以上的各地案卷,而纪斈华则是负责补贴每日的办公用品。 且不说中极殿的案卷有多少,就是每日新增的也要他花费不少时间去分门别类的整理。 纪斈华自以为自己拣了个轻便,暗中嘲讽他傻,却不知他是乐在其中。 成为文仪后,白日里便少了许多时间去胡思乱想,这****托着人为他寄去了家书。 家书寄出后,他感受到一种前路无比清晰明确的感觉,他必须往下走,就算是为了老家的母亲。 三司府虽未来调令,但却不能阻止上爬人的心。 晚宴上,琪侍官,不,如今该称为赵侍官,赵侍官惊艳绝伦的一舞,勾魂摄魄,牵动人心弦。 琹源阁的侍子清楚,肖侍卿迟早会搬离皇宫,而那时他们只能被三司府肆意挑拣,到时若是被安排进了那干粗活重活的地方,就无力回转了。所以倒不如早早寻了高枝觅去,也好有个退路。 纪侍夫与景侍卿两处自然是首选,但看上的又何止是琹源阁里头的人,所以眼睛也不能光盯着一处,于是那赵侍官便成了极佳的去处了。 在琹源阁侍子的眼里,赵侍官院里的侍子便成了大老爷,成天跑的不见人影,便定是塞礼求情去了。 且不说后来他们其中是有几个是如了心意的,但赵侍官的风头却的确是盛极,几欲赶超景侍侯。可就在众人静候皇上赏赐他或是龙颜大悦直接提了他的位阶时,一连几日,皇上赏赐的消息一直未传下来。 曾经那些明目张胆讥讽过赵侍官的人本还战战兢兢,素日里谨小慎微的,但张大了眼也未见有什么不同后,心思顿时又活络开来,暗地里道“万年老鳖伸不出头来”。 赵侍官自然是知道他们背地里是如何埋汰他的,但他早不是曾经的琪侍官了。 琪侍官这个名字本就并非御赐,他听景侍侯的建议更名后,便认为自己从骨子里也换了个人,那些冷言冷语不过是如毛羽般拂过面颊,清薄寡淡。 可当他无意间遇见在御花园散步的皇上时,当皇上用那种宛如看陌生人的眼光望向他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种无措感。 在所有人都称道叫好的时候,为何她却无动于衷呢? 他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她面前,为何她却不认得他呢? 那道他自以为无比坚固的堡垒,在刹那间有了裂痕。他已然无法在她面前摆出自然妥帖的微笑,他能做的仅是低着头,不让她看见此刻他的表情。 当他重整心情去往青珩苑时,景侍侯似是已等候他良久般。 他语气带着一丝灰败的道:“谢谢您的帮助,可是失败了。” 对于景侍侯,曾经他怀着嫉妒和厌恶的心情,现在却是感激与敬佩。他曾以为若是无他缠着皇上,皇上便能看见他的存在,原来事实并非如此,他看似对皇上很在意,却又好像漠不关心。 直到他真正帮助他的那一刻,无丝毫不耐烦的花大笔时间去帮他练剑,他才知,景侍侯这个人,他从未看清过。 所以对于此事的失败,他既有失望又有愧疚。 “所以,你放弃了吗?”景侍侯清浅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赵侍官忙不迭的道:“不,我没有放弃。”他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只是有点疑惑罢了。” “哦,疑惑什么?”他的声音犹如带着一股穿透力,引诱着赵侍官道出心里话。 “我在疑惑,为什么皇上变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与其说这句话是在问景侍侯,还不如说是在问他自己,他分明尽了全力,为何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的确,皇上变了,所以~”景侍侯突然停住话头,目光停伫在摆弄在手中的青花白玉瓷杯。 赵侍官眼光一缩,急急的问:“所以该如何?” 他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慢慢的道:“所以你也该变了,只有如此才有资格站在我们的圣上身边。” 改变,难道他的改变还不够吗?赵侍官在心里暗暗的想。 却见景侍侯突然盯着他的双眼道:“不够,你的改变远远不够。” 赵侍官霎时身体僵住,他~他竟然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无缘无故帮助他的景侍侯又是因为什么而帮助他呢?他能信任他吗? 第三十五章 大妇小产 35第三十五章大妇小产 李棽在等,楼兰使者何时才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她每日在上头坐着,观察着那些口不对心的朝臣,仅当他们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锤定音。 有时他们也会恍惚,这还是皇上吗?还是曾经那个一入后宫便不想进前朝的皇上吗?可紧接着下一秒的皇上仍是一副昏昏入睡的模样,上下眼皮已然紧密连在一起,他们不禁自嘲太过多心了。 李棽冷眼扫过那一个个温顺谦卑的面孔,心里暗暗想着,谁会是第一个为那楼兰说话的人,谁会打开这个话头呢? 楼兰使者在京都城的一举一动可谓全部被李棽掌握在手中,孙达木昨日请某个大臣喝了花酒,今日又陪哪个大臣看了戏,她皆心里有数。 她一直在等。 据暗侍传来的消息,孙达木的手下为了讨好陈建容不但连送两位西域美女,还暗地里搜刮着陈建容平日里最爱的书法,尽管他们不懂那汉人书法,却硬是将不少真癖的绝迹找了出来。 陈建容对他们的态度,暂且不说,但李棽等到的不耐烦了,却是真真的。 难道她还不如一个陈建容,她可是皇帝啊!为何关于她的贿赂迟迟不来。 在他们到之前,她就已听说,楼兰皇族貌似也紧跟着来了大秦。她便想,楼兰欲与大秦永结永好,那必是应该对对方的女皇做一个严密的调查的,所以他们对“原主”的习性肯定有一定了解,那她曾经做过的好事儿必然是瞒不过的。 故留给她的是否是最最好的呢? 但她等了那么久,那些人却一点表示也无。 当然她不是想啃小鲜肉,若当真有人献上美色,她定会义正言辞的拒绝的。 只是拒不拒绝是她的事,你不能一丝表示也无吧? 李棽暗挫挫的生气,故当日早朝时,她终于忍不住开火了。 内阁与六部一直是处于分庭抗礼的局势。 大秦无相,仅将相权分离成无数个小权分散下去,而占了绝大部分权利的是六部。如果说内阁是贵族把持,是贵族的世界,那六部就是平民的职场。若内阁是单纯的决策者,而六阁便是决策与执行并行。 李棽身前的紫色穿珠流苏直直的垂落在地,阶下的百官看不清李棽的神情,仅能依稀瞧见紫色珠周围萦绕着一层迷离的五色光,而李棽却能将他们面部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 “听闻秦爱卿家中大妇有孕,真是喜事一桩啊。”李棽在殿中难得安静的空隙时说, “秦爱卿可要好好体贴体贴妻子才是,这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吧?” 秦邵阳是六部礼部尚书,其话语权在六部举足轻重。 秦邵阳上前一步道:“回皇上,家中大妇的确有孕,只是……” 接着他长叹一口气道:“只是臣与那小儿无缘,两日前,臣妻不慎跌了一跤,失了孩儿。”秦邵阳一字一句吐的极慢,他语气沉重,嘴唇不住的颤抖,面上的灰败足以证明他内心的悲痛。 李棽连忙可惜的道一声:“哎呦喂~”满满的都是遗憾和可惜。 “这天杀的,不是朕说你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再翻过年该是五十了吧,这没个后代咋成啊。”她咽了咽唾沫,继续道:“这也没几年活头了,还没个传根的,家产是要便宜谁呢?” 秦邵阳被李棽快速扔过来的连珠炮般的话语,炸的头昏昏沉沉,还未领悟完她说的意思,却是听见她最后那一句语调格外上扬。 “……家产是要便宜谁呢?” 便宜谁?便宜谁~他脑子里一直响彻的便是那上扬的语调。 “这外头的女人是好看,但看的多了,也得腻的。”李棽可不打算仅是在他心中插上一刀,她还要将那尖刀子转个圈,剜块血淋淋的肉来。 她语重心长的道:“当家做主的人啊,也要能担当得起这个身份,秦爱卿也要多顾虑着家里人些。” 秦邵阳弯下腰,朝李棽一躬首,道:“皇上所言甚是~” 李棽斜睨了他一眼,见他那个动作不变的全身僵硬的立在一旁,便极为放心的将他撇到脑后。 朝臣中总有几个是与秦邵阳交好的,对他府上的事情,自然是知晓一二的。 他府上大妇的小产哪是不慎跌了一跤,分明是有人使了计,害得那大妇失了孩子。而偏偏那奸人还被秦邵阳如珠似宝的护着。 虽说有人知晓实情,但更多的人是不明就里,只见皇上与秦尚书一来二往的打哑谜,且还不能插嘴,但皇上那明里劝慰,暗里警告却还是能听的明确的,个个心里挠痒痒般的难受,故回去后免不了一番打听~ 见所有人皆是一个表情的望向她,李棽心中不由泛起冷笑,当真以为她会信吗? 大殿中站着的,有多少人是真不懂她所说为何事,有多少人明明知情却是世上最口紧的,又有多少人在冷眼旁观静待后事发展。 但他们皆是一脸茫然不解的看着她,个个不似局中人,却皆身在其中。 可怜的是那深宅中的女人,柔情蜜意的陪了他大半辈子,从青葱岁月到容颜不再,却被一朝冷眼相待,没了孩子,伤了身子,更是葬送一生。 还好大秦朝对女人还算宽容,女人离了男人还不至于活不下去了。 李棽此举并非为那可怜的女人讨回公道,也并非偏袒秦邵阳,她只是拐着弯告诉他:楼兰送给他的女人,她知道了。 秦邵阳的妻子是政治联姻的产物,她必须服从和温顺,这是这个时代的弊病,却也是符合时代发展规律的,李棽无力更改,也不能更改。 她希望用她微弱的光茫照亮大秦小小的一片天,可尽管这片天空会很昏暗和狭小。 秦邵阳痴迷西域美女,忽略后院已怀身孕的妻子,纵的西域女无法无天的设计加害,造成惨剧的发生。 而被逼得小产的大妇,发了狂的要寻恶女报复,那女人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第三十六章 “美人计” 36第三十六章“美人计” 李棽不确定这个时代的楼兰国是否就是那消失的楼兰古国,故她对他们的来意仍是一无所知,且前去西域楼兰调查的暗侍并未传回消息,也不知是尚未找到还是消息已在途中。 在李棽原来的那个时代,她对楼兰古国消失的原因略有了解,自她听闻楼兰使者将入秦的消息开始,一种令她心悸不已的想法已然在胸腔中蠢蠢欲动。 只是她不能成为第一个开口人,一旦开口谈判便是有求于他国,大秦便落了下乘。 她一直在等孙达木先提出他的要求,只有这样她才能让大秦获得最大的利益。 幸好,这一天,来的并不晚。 傍晚,李棽如往常般在梨树下读书,郝俊则是在一旁为梨树挂上数盏琉璃灯,丰雪一手执着毛笔,一手托着腮的盯着琉璃灯。 这时,蔡庚入得院来,道:“皇上,楼兰使者孙达木求见。” 李棽投向书页的目光未动分毫,流光从她浓密的睫毛的缝隙中漏了下来,为她的面容打上几分阴影。 蔡庚还当皇上看书入了迷,便再次禀告道:“皇上,孙使者求见。” 李棽动作不变的从鼻中逼出一句轻哼。 她快速的一连翻了几页然后将那合上的大秦历置于石桌之上,道:“仅他一人?” “回皇上,楼兰使者仅来了他一人。”蔡庚答。 李棽让蔡庚将人带到不远的风径亭,她慢悠悠的踩着小步行至丰雪的小桌子前,蹲下身子道:“丰儿可饿了?” 丰雪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李棽语气更加亲切的道:“那丰儿可是渴了?” 丰雪再次摇了摇头。 李棽见他这么不上道干脆将他从座位上抱了起来,笑吟吟的道:“那丰儿必定是累了,休息休息再练大字也好的。”话毕,也不待他摇头,便迈着大步离开。 那时且是傍晚,风径亭又临人工湖极近,孙达木干坐着喝了一肚子的水和被咬了一身的包。 耳边嗡嗡叫的是猖獗的蚊子,肚中悠悠荡的是冰凉的茶水,两手抓的是黑黢黢的夜幕,来往侍子观的是他独自的悲凉。 直到他将两只胳膊抓的红肿不堪后,咱们日理万机的皇上终于仪态万方的自夜幕中走来。 孙达木也立刻止住了抓挠的动作,长舒一口气,只是不知叹出的是庆幸还是怒气。 “孙使者有何事寻朕,竟是急的等不得一晚上吗?”李棽颇感不解的道,脸上恰到好处的神情掺不得一点假。 孙达木朝李棽一行礼,身体委下去时,李棽便也瞧清了他身后的男子。 那人穿着与平时跟在使者身后的仆奴一般的衣袍,但李棽望见他的第一眼便知,他的身份绝不是孙达木身边的仆奴那么简单。 他的衣袍朴素至极,那张脸却无比精致绝伦,且他的眼珠是西域人中极少见的黑色。 李棽与他的视线在空中一接触,他便略一躬身的道:“尊敬的大秦女皇,您好,我是楼兰王子善。” 官话竟然说的十分标准。 而不知何时起,亭间已不见了孙达木的踪影。 李棽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抑制不住加速的心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计么? 天啊!她该如何拒绝是好呢。 果然王子善渐渐向李棽靠近,脸上的笑容亦更加妩媚多情了起来,他如一株行走的清香木,颜色夺目,芳香袭人。 李棽眼睁睁的望着他离她越来越近,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话罢,又觉自己语气太过僵硬,便软和了面庞道:“你站在哪儿就可以了,无需再上前。” 她必须坚定立场,不能因诱惑而犯罪,她应该义正言辞的拒绝他…… 无数个念头在李棽脑中如旋风般刮过,最终却是一个未剩~ 她干巴巴的道出一句:“朕不会纳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却见王子善脚步一顿,错愕的望向她。 坏了,她好像领会错了。 但如李棽这般不要脸皮的,早修练的无敌了。她面色沉静的道:“竟不知楼兰王子是何时来到大秦的呢?” 王子善刚刚还疑惑李棽奇怪的话语,听李棽开口后,已无心去想那小事儿。 他此次前来的确对大秦有所隐瞒,但谁知李棽会当场立刻发问,所以他须谨慎回答。 “还请女皇见谅,事出紧急,我今日才至京都乃是俸了我皇之令。” “不知你口中所言为何事?”李棽理所当然的递过梯子。 王子善自然是顺着梯子而下道“……” …… 李棽观他神情自然、举止大方,根本不似欲施展美人计的人,心里也是早早的放下心来。 她状若惊喜的道:“当真还有活物?” 死物指的是财,活物是色。 “只要皇上能答应我父皇提出的请求,我会将世上最美的美人送至皇上面前。”王子善一双黑亮深邃的眼直直的盯住她。 李棽极力按捺住面上的狂喜,嘴角却是不住的上扬:“好~” 谁知一个“好”字还未道完,李棽犹如想起了什么般突然道:“好事是好事,只是还需与大臣们多加商量商量。” 那个“好”字在口中转了一转便变了味儿。 而王子善还未展示的笑便无了展示的机会。 他道一句应该,好事儿应该与大臣商量,心里却隐隐明白,此事儿十之八九会成。 王子善再坐了一会儿,他细细的向李棽描绘了此次携带的珠宝是多么的珍稀华贵,而美人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李棽不说话,静静的看着他,只需在高潮部分露出几个惊叹向往的神情便可。 直到最后,李棽心满意足的听完。 这样就能成?不要太幼稚,她还没说出条件呢,竟想空口套白狼,骗走她十万士兵。 有时候,她倒是很感谢原主的奉献精神,若不是因为她的无私奉献,也不会有李棽如此轻松的睁眼说瞎话。多亏了她搞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多亏了她将名声败的全世界都知道,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会思考的下半身动物。 李棽在他身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第三十七章 楼兰之礼 37第三十七章楼兰之礼 李棽趁着丰雪睡熟后,悄悄拿走了他床前垂下的那盏玲珑小巧的八宝灯,她将它悬在头顶,一睁眼便能瞧见。 她伸出素手轻轻拨弄着它旋转,灯罩上锈绘的八种动物立刻追逐起来,它们的影子快速从白色墙壁上跃过。李棽惊奇的看着这一幕幕皮影戏,心想难怪丰儿这么喜欢,她也挺喜欢的。 暗暗沉沉的灯光中,李棽等不及八宝灯完全停下,双眼注视着壁上的影子,缓缓合上了双眼。 她忘了将灯放回原处。 第二****自香甜的梦中醒来,还未来得及睁眼,便觉怀中有一个散发着热源的小东西。 她第一反应还不是睁眼去看,而是伸了爪子去摸~ 皮肤滑滑的,应该是…… 李棽定眼一看,果然是那只兔子。 既然兔子在,那它的主人定不会远。 李棽眯着眼四处寻,没人,心里诧异时,不经意的低头,见右脚边上隆起一个小包。 她掀起被子的一角,只见丰雪紧靠着她的脚丫子睡的甜熟。 许是因她掀开了被,他觉得有点冷了,小身体自动的蜷缩起来,只是如此一来他肉乎乎的小脸无意识的贴在了李棽的脚底板上,莹白如玉的小手拽住了她的大脚趾头。 李棽轻轻为他压好被,悄无声息的下了床,取代李棽位置的是一只丰雪从不看一眼的粉红娃娃,此时他却抱的紧的很。 李棽眼底都是笑意的再看了看他的睡脸,忍不住亲了一口,丰雪平时虽也挺黏她,却是不喜欢她亲他的,只要她糊了口水在他脸上,立马要扬了袖子擦脸。 故李棽平时也极少亲他,在他知道的时候。 郝俊轻手轻脚的为李棽更衣,李棽压低着声音问道:“丰儿什么时候过来的?” “陛下您不知道吗?”郝俊反问道。 啊!我应该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李棽表现的比郝俊更茫然的道。 郝俊瞧她这种反应心里顿时明白了,他解释道:“昨晚半夜,小皇子突然哭闹,所有人都被叫醒来,细问了绿芦(照顾丰雪的侍子),他道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快说呀。”急死个人了。 郝俊飞快的看了一眼李棽道:“他说皇上拿走了小皇子的八宝灯,小皇子半夜醒来喝水时没见着,就哭闹了起来……旁人都哄他不得,只好将他带到陛下这来,而他一见陛下您果然不哭了。后来,许是小皇子哭累了,就睡熟在您边上。” 哪是因为见着她才不哭的,是见着她挂在头顶的八宝灯了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咋就没被吵醒呢?竟是一点动静也不知。 李棽半晌未语,许久后道:“先上朝去~”说完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说,是否会很奇怪,便接着道:“朕见那八宝灯旧了,本想着给丰儿换个新的。看来丰儿还是很喜欢原来的,那就不换了。” 话罢,李棽提着裙摆转身出了门。 反正不是因为好玩才拿的,更不是想跟儿子抢玩具~ 郝俊临走时瞥了一眼那床顶悬着的八宝灯,面无表情的出得门去。 再过的几日,楼兰使者便要离开京都了,李棽知他们的动作也就这几日了,而昨日楼兰王子善的到来更让李棽加强了戒心。 不过王子善却自始至终未出现在云霄殿上,她顿时十分好奇接下来的早朝内容。 谁知都快要结束了,也无人跳将出来,李棽纤手掩唇的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孙达木往侧面迈了一步,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尊贵的女皇,因为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了,而送给您的礼物也终于备好,希望您能收下。” 这句话还是颇得李棽心意的,最好的礼自然是最后一个了。 “还有礼物?”李棽面露惊喜的道,“不知是什么礼物?” “还请皇上上城楼,一观究竟,此礼他人难以描述,只有皇上亲眼所见才为最佳。” 李棽沉思道:“既然如此那孙使者便带路吧。” 在孙使者特意的卖关子中,孙使者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大秦宫的南门。 待众人皆在城楼之上站立居高临下的往下一望,只见十二米之下的街道并无什么不同,若说怪异,便是大白天的,繁华的街道上竟空无一人。 “孙使者难道这就是你要朕看的?” 孙使者淡淡一笑,一副局势皆在他掌握之中的样子道:“皇上莫急,好戏就要开场了。” 李棽肚中的好奇心已全然被勾了起来,巴不得他口中的礼物,霎时全部呈现在她面前才好,却见他不紧不慢的重重的拍了两下手掌。 只见城下一不远的正对着李棽的茶楼二楼大门突然间打开,从中飞出一条柔软细长的雪青色丝带,接着一着一身火红纱裙的女子踏着丝带款款而来,轻盈曼妙的足尖着地。 李棽还来不及欣赏该女子的貌美,却又被二楼吸引住目光,只见自红衣女子落地后,紧接着又飞出六条颜色各异的丝带来,丝带上皆有一位或气质不凡或样貌倾城的美人。 人喜欢见到美的东西,热爱美的事物,哪怕仅是拥有美丽的外表,而内在如何没有人愿意去了解,因为人们在乎的也只不过是刹那的美丽而已。 李棽亦如是,她享受此刻的美,但美的背后她不会去理会。 李棽的确被她们特别的出场方式所惊艳,却还不至于到如痴如醉的地步。 而她所见的第一眼,她便以为这些人竟是会轻功的,她从来不知真的有人会那些奇特的武功,就是她身边的暗侍也不过是身手出类拔萃些,或是在某一方面能力特别出众,却从未看过有人在她面前飞来飞去的。 见到传说中的武功,李棽自然显得格外兴奋,斜插的金凤衔珠镶玉步摇叮当作响,孙达木将她的反应归为对“礼物”的满意度。 可是不久后,观她们跳到一半时,李棽终于将视线从她们的脸移到其他部位时,才惊然发现,那些美人腰间皆系着一根银丝。 由于期间隔着一段距离,李棽一时也没能发现,此时看穿所有后,顿觉索然无味,可那脸却未带出半点情绪,双眼仍透着点点笑意。 第三十八章 借兵 38第三十八章借兵 “皇上可对此礼满意?” “不错,舞美人亦美。”李棽称赞道。 “既然如此,还请皇上收下礼物,只要您想看,他们随时都能跳。”孙达木道。 李棽沉思片刻后语重心长的道:“佳人是美,可却不一定要拥有,孙使者的好意朕心领了,但人~朕却不会收下。” 孙达木一惊,不可思议的问道:“皇上……” 可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棽打断:“朕意已决,孙使者无需多言。” 她用那双紫色的眸子在他身上略一停留,孙使者见此也只好撇去满腔疑惑,无奈的闭嘴,心想难道哪里出了差错吗? 且不说孙使者整个人呆愣住了,便是那离得近的官员听了,也不可置信的僵住面皮,望着李棽的眼神透着明显的震惊。 那一刻,俗世的尘嚣似远离了这群人,周围霎时静的出奇,李棽毫不所知般心里暗想道:每次叫他的名字孙使者时,她就想起行者孙、孙行者…… “礼物”看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回走,只是与来时稍有不同。 去时众人皆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回时却是三五成群的扎成堆嘴里滋滋有声的称道。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孙达木盘算着如何提高在李棽心中的满意度,今日他必定是要借到兵的。 待回到了云霄殿上,李棽本想着再与他们寒暄几句,便要退了朝回宫,可孙达木好像还有后手。 他在众人还在回味刚才舞蹈的余韵的空当间,“嗖”的一下,又出现在当中间的空地上。 李棽手捋龙椅扶手上垂下的金色流苏的动作一顿,语气已不是很友善的道:“孙使者还有何事?” “回皇上,楼兰还有一礼未呈献,皇上稍等片刻。”孙使者低头道。 “好~”李棽低低的回了一声,似无多大兴趣般。 很快云霄殿的大殿上几乎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几百个箱子,大的高五尺,小的也有一尺来高。 在孙达木的有声令下,几百个箱子纷纷被打开,刹那间,即使是在白昼,在场的人也被那箱子里突然乍现的耀眼光华迷了眼。 孙达木在见李棽看到那箱中的奇珍异宝后,面色缓和了许多,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李棽则遭遇了此生最大的贿赂,而且是在云霄殿、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贿赂。 李棽知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立刻正经起面容,肃然道:“不知孙使者何意?”此时的她已然看不见平时慵懒随意,面上是不可敷衍的冷峻。 孙使者本想按着原计划将两份大礼送出后,再顺嘴一提借兵之事,可她却并未接住他抛出的诱惑,反而直指他另有用意,所以此时再动之以情已无任何力度。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求兵相借。 他道:“此为楼兰王为大秦女皇准备的厚礼,大王听闻女皇才貌双全、品格无双,故一般珍宝恐难入女皇的眼,便极尽所能寻得西域珍宝,望博女皇一笑。” “孙使者有话便直说吧,不必绕太多弯子,朕觉得这些珠宝的确是可爱的紧,可若你不道出明细来,朕是绝不会收的。”李棽义正言辞的道,她有力的声音在大殿上空回旋,还真是个正直的好皇帝啊。 孙达木明白此时若是还不说出实情,恐怕会惹得皇上大怒,便道:“楼兰的确有一事相求。”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酝酿最妥帖的词语来描述,最后还是无力道:“望大秦能借我国十万兵卒,楼兰将感激不尽。” “十万?这恐怕一时抽调不出如此多的人来,五千如何?”她一副好商量的道。 孙达木一口老血差点喷将出来,五千?才五千,她怎么说的出口,竟还笑的那么灿烂。 虽说他们也有预料,大秦不可能会借十万之多的兵卒,最有可能的是五万至八万浮动,但五千却是想都未想过的。 可李棽哪还会管他此时此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朝议便到这里了,爱卿们也早点回吧。” 接着她又貌似颇为难的道:“既然楼兰王盛情难却,朕若再次拒绝岂不是要伤了楼兰王与孙使者的心,那礼物朕便收下了。” 话罢便有外侍上前,在孙达木尚来不及反应间,明晃晃的将那几百箱的奇珍异宝抬了下去。 而李棽留给他的则是渐行渐远的背影。 借兵之事到这就结束了吗?不,现在才正式拉开帷幕。 待李棽脚下带风的回到梓薇宫后,郝俊终是忍不住的问道:“陛下您收下了楼兰王送的厚礼,却不为人办事,会不会……” 李棽扭过头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他可有说不借兵就不送礼?” 郝俊恍然大悟般,忙不迭的道:“没有,没有。” 那为何不收那些美人呢?难道还不够美吗? “陛下又为何不收下美人。” “美人?”李棽想了想道,“朕不喜欢女人。” 郝俊听了声音立时拔高道:“皇上,那些都是男子啊!并非女人。” 皇上,难道您脑袋上长的那两窟窿不是眼睛吗? 难怪,难怪,原来是皇上错辨性别,他差点就信了皇上说的美人不一定要拥有。 李棽反应更是吃惊,“啊”的一声道:“原来是男儿身,那该死的孙达木竟不说清楚了。” 她将手边上的杯盏悉数拂落,顿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她气呼呼的道:“这样的人别说是五千了,就是一个兵朕也不借了。连话都说不明白,还有何用?” 郝俊在一旁自然是不敢接李棽的气话,虽未说什么,但李棽看的出来,似乎她这样的反应他反而觉得才正常。 “传令下去,若是有楼兰使者觐见,就说朕事务繁忙,无暇见他。”话罢,她便拎着裙摆,离那一地的狼藉远远的,没得几瞬,人就不见了影踪。 郝俊对着李棽的背影答是,抬头时见她已走远后,便叫来扫地侍子打扫。 第三十九章 等级森严 39第三十九章等级森严 青珩苑内。 一缕青烟自紫铜小香炉中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淡淡的荷花的清香。 香炉的两旁各坐着一名男子,一位是青珩苑的主人,一位是夜间常来的客人。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时不时落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夜里回响,直到赵方琪再也无法落下一子,开口道输,这种压抑的沉默才被打破。 “景侍侯你觉得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即使输掉局,但赵方琪的确无了一开始的心浮气躁。 “不知道。”景观坦然的道。 赵方琪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 “皇上为何要拒绝楼兰王送上门的美人,而楼兰又为何要向我大秦借兵十万呢?”赵方琪不死心再次的追问道,“景侍侯可知?” 赵方琪期待的望着他,却见他极冷静缓慢的启唇道:“不知~” “都不知道,那可该如何是好啊?”赵方琪不知是在问景观还是在问自己。 景观执了赵方琪的一子黑子,直直的落下。 赵方琪本以为他是无意之举,细看了才发现他以为僵死的大片黑棋,在景观如此一相连后,竟成了一条活龙,占领了大部分的气。 黑龙已成腾跃之势,白子势不可挡。 赵方琪震惊的盯着棋局,他竟然以一子挽回了黑子的败局。 “既然不知道原因,那便亲口去问吧。” 景观深沉的声音将他从不可置信的情绪中拉了出来,却见他一副更加不解的样子望着自己,仿佛在说‘你当我傻么?皇上怎么会因他一问便说出原因’。 景观伸出手示意他上前细听,赵方琪忙将耳朵凑上前去…… 夜风拂过,却丝毫未减轻夏日夜间的燥热,只有草间或树下的虫子越发开始声嘶力竭的鸣叫起来,吵的人心烦意乱难以入眠。 大秦宫中,此时不知有多少人在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今夜似夏日要将它狂燥的全部热气释放出来般,所有人如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热气浪中,沉闷,炎热,似乎连大口呼吸都需要更大的气力。 于是,有人干脆放弃了睡觉的念头,在空气十分通畅的十字廊口坐了一晚上,有人半夜醒来,凉席都已湿透,有人将自己泡进井水里……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注定是个无眠的夜,而他们第二日却还要打起精神,伺候各类祖宗。 可对有的人来说,这一日与以往相比并无什么不同,若真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冰用的多些而已,到了后半夜兴许还得盖上薄被。 宫中除了李棽外的正经主子,暂且不分位阶的高低,共有一百五十七位。 其中最高的是纪侍夫纪臣胥,最低的是五十位侍官。 而除了侍人,便是在宫中任有官职的人,大大小小的也将进三百位。 不居住在宫中,却在三司府领着月俸的外侍,两千余人。 最后处于最底端的便是侍子,无品阶的侍子近三千人。 大秦后宫如此多的人,可想而知每日的花销究竟有多大。 可偏偏李棽一穿来便存了整顿后宫的心思,她更是明确的对执掌后宫事务的纪臣胥提出了要求——缩减开支。 纪臣胥得了皇令,岂有不从的道理,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去实行,只是封建王朝的最大弊端,在你不知不觉时便会跳出来,吓你一跳。 大秦等级制度森严,纪臣胥一命令下面各个方面皆要缩减开支,但大家都知道,缩的是账本上的开支,减的是底下人的俸银。 那平日骄奢惯了的,还是照旧过日子。 所以李棽知账本无错、数据无误,可苦了下边的人被白白榨干。 但她自说要实施缩减开支的那天起,便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故她心中虽有内疚,却不得不在此时咽下。 而也便从这晚起,许多侍子发现一些病的严重的又无钱财看病吃药的侍子,突然消失了。 有人说他们是回家去了,再也不用在这受罪了,也有人神神秘秘的说他们永远回不来了~ 并非所有的侍子都想借着机会往上爬,大部分的侍子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吃得了苦忍受得住折磨。 其中大部分的人希望能在宫中安生的度过三十岁生辰,待出得宫去,婚配自由人生恣意。 这些人往往因在宫中待过一段时间,自然有了一定的人脉,到时事业也不需太过愁恼。 所以倘若他们遇到欺凌,最终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暂时忍气吞声,忍受上级的碾压而不吭一声。 而又有一群人,他们无丝毫争宠的心思,却又放不下宫中的荣华富贵。于是他们会四处找路子,塞礼求人情,只为博得宫中的一官半职,寻一谋生处,待过三十岁后,能够仍然留在宫中。 这种人通常为了谄媚讨好上级,无所不用其极,而下级就是最佳的出卖对相。 最后一种便是磨尖了脑袋往前冲的,也许是家族的要求,也许是自身对权利的渴望,也有可能对女皇是真爱(这种情况概率为零)。 这种人对上级命令的配合度是极其的高。 当这三种人突然听到了不同版本的对侍子消失的消息,反应自然也大有不同。 追求自由安稳的自然是人人自危,比平时更加倍小心谨慎。 第四十章 明悟 40第四十章明悟 傍晚,漫天的赤焰红霞映得只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单衣的李棽,宛如身披红光般静默的立在落日的余辉中。 她站在梨树下,一手执了蒲扇,大力的扇着,另一手指点着丰雪笔下的大字,时不时的批评或赞扬。 说是指点丰雪练字,实是顶着共同探讨学习的目的。 “母皇,这个字我总写的难看,你写个给我看看吧?”丰雪坐在的圆木椅上,小身板挺的直直的,小爪子拽住一本书,指着其中一个生僻的字道。 李棽探身一看,随即漫不经心的道:“这种难度的还是去问郝俊吧,问朕实是大材小用。” 丰雪懵懂的点了点头,便“噌溜”一声滑下了高高的圆木椅,随即携着书去前庭寻郝俊。 不一会儿,待他再次回来却不是独自一人,他手中还拽着纪臣胥纪侍夫。 李棽一瞧见纪臣胥,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低下头来对丰雪道:“丰儿去看看小兔子有没有用晚饭吧,不然兔子没吃东西,晚上要饿坏了。” 丰雪本就练字练的烦了,寻着机会出去透透风,谁知见到了他多日未见的庶父,顿时高兴的找不着北了,拉着纪臣胥的大手就往李棽跟前领,连通传的人都省了下来。 可母皇却提醒他兔子有可能还没用晚饭,他的确想去看它,但也想黏在庶父身边啊,他都好久没见到庶父了。 丰雪纠结的小脸一片挣扎,最后还是松了纪臣胥的右手,去看小兔子了。 不怪李棽将他支开来,只因她太熟悉纪臣胥了,此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而这么晚了还过来也定是有要紧事儿。 “纪侍夫不必多礼,且坐吧。”李棽示意纪臣胥坐在对面的石凳上。 纪臣胥行了全礼后,掀袍坐了下去。 “纪侍夫这么晚还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回皇上,纪侍此次前来乃是因为今日家父与纪侍见了面,家父与纪侍道,皇上一连八日都拒了楼兰使者的觐见,早朝上更是不许他们多言。”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皇上还是对人使者和善些,毕竟吾大秦前脚与他国结了谊,后脚就紧跟着翻脸到底难看。” 李棽没想到等来的第一个劝说竟然会是纪侍夫,而且丝毫未拐弯抹角的顾忌她的情面,简直是将那事儿摊开了说,似是不怕她羞恼发怒般。 “那依纪侍夫而言,接下来该何解?”李棽虽有点吃惊,却是十分平淡的问道。 纪臣胥本准备了长篇大论去说服还尚在怄气的皇上,可谁知她竟然出乎意料的配合,害得他早先便搁在肚中的说辞立马没了用武之地,一时半会怔怔的看着她。 他语气一滞的道:“回皇上,关于朝中事务,纪侍不懂,所以恕纪侍不能为皇上解忧,但皇上若有何不明之处,还是多与阁老商量商量才好。” “皇上毕竟年轻。”他又补充了一句道。 若是以前的李棽听他如此回答,定是不喜的,而他也极懂李棽爱听什么话,但他偏偏如此做。 可惜李棽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李棽,故她的反应反而不是恼怒,而是格外欢喜。 毕竟能很诚实的道出李棽缺点的人,大秦宫他还是第一人。 李棽不知他是抱着存心讨人嫌的目的而来的,对他的态度和善了许多,她道:“纪侍夫无需拘束,尽管放心说,朕恕你无罪便是。” 纪臣胥本还想推辞,一听她此言,心知是推脱不了了,便将心中的想法一一道来:“皇上当前须了解楼兰国为何要借我国的十万兵力,然后再考虑是否要相助与他。只是皇上勿白白浪费了大秦人力。” 纪臣胥居于深宫,对外事毕竟不是很了解,故也只能说出一句半解而已,李棽也不想为难于他,便道:“朕大秦的士兵怎能白白借了别人,纪侍夫无需担心,朕心中有数。” 纪臣胥望向李棽的目光闪过一丝迷惑,皇上真的是变了。 他还道这极有可能是她的新花样,但现在看来是他误解了。 皇上分明是另有打算。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要操心了,而父亲交予他的任务也顺利完成了。 一想及此,他便不想再在梓薇宫呆下去,在丰雪看完兔子回来之前便告了退。 丰雪近日来与李棽在一处,都快玩的疯了,日子过的可谓是事事顺心,自然想起纪臣胥的时候也少了,也不像最开始般为了见他偷偷溜出去了。 但当他急急忙忙跑了回来,目光左右搜寻,却不见那高大的身影时,心里的失望还是异常明显的带上眉头。他额头上的皮肤皱起,将两道眉毛挤成一个八字状,两泡泪已然快夺眶而出。 当她看到仅是因为纪臣胥的离开便惹的他大哭后,心里是心疼的不行,她伸手摘了帕子想替他拂去泪珠,却被他“啪”的一声打落。 他转过身,不肯看她一眼,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便跑了。 那一刻,李棽的心是极复杂的。 她好像并不能替代,在一个孩子的心中,父亲的角色。 她太过着急,她想让孩子心完全的依赖于她,可是她却忘了,在孩子短短两年的人生中,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是他的父亲,而她不过是一张白纸,可有可无。 她强势的入侵他的生活,却从不去想他究竟……愿不……愿意…… 只有当他表达了他的不满后,她才意识到她做错了。 李棽捡起被拍落在地的手帕,轻拂去沾染上的泥尘。 但是,当他明确的拒绝她时,她的心不由自主的一缩,伴随着剧痛。 在见他离她远去时,那种难言的痛楚,几近让她落下泪来。 那一刻,她不知是该上前抱住他哄他,还是就让他跑离,而也就是这片刻的怔忪让他飞快的逃离,转眼不见了身影。 倘若有一天,你伤害了你最珍贵的人,你该如何是好? 倘若有一天,你被你最爱的人无视,你该如何应对? 第四十一章 崩溃 41第四十一章崩溃 不知是从何时起,梓薇宫里的所有侍子闭口不谈,曾经李棽跟前的红人——樊盛——小喜子。 尽管有人亲眼瞧见他走进了藏书阁,却再未出来。 尽管有人发现梓薇宫中少了这么个大活人,却不敢四处打听,只是垂目过自己的日子。 后来,紧随着小皇子乳娘与病重侍子们的消失的事实也在他们心上敲起了重鼓,他们明白,只有紧闭上嘴,才能活的长久。 当然李棽是不知道他们在心里是如何想的,更不知道所有人竟然认为是她处置了他们,就算是没死,下场也必定凄惨无比。但若她知道了,也只会道一声“难怪”,难怪,梓薇宫中的侍子越来越乖了。 樊盛还在时,李棽的服饰妆容便皆是由他来打理的,但他不见后,三司府便依李棽的命令拨来了一个新的。 李棽默以为三司府会拨来位宫女,但她忘了原主的习性,不代表别人也忘了。 等人来了一瞧,又是个侍子。 她想着是否要换个宫女来,毕竟老被一群爷们围着也不自在,这个念头在她心中存了许久,但她不经意瞧见那侍子眼中的跃跃欲试时,突然又不想换了。 一个上进的侍子远比一个听话的宫女要重要的多。 新来的侍子名唤叶来,个子不高,皮肤略白,眼睛不但大且异常有神,左脸颊上有一个深深的小酒窝。 长的俊俏啊,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最重要的是,他不怕李棽。 在见李棽第一面时,他全程镇定的做完了自我介绍,神态礼仪无一丝错处。 那么,李棽自然不会将这么一个宝贝遣送回三司府。 李棽将自己的穿衣观念与他说了后,衣橱里的衣服除了特殊日子穿的正装与每日上朝着的华服外,常服清一色的简单轻薄。 一件常服,几乎不会出现两种以上的颜色,大多是纯色。 莲青色的襦裙,藕荷色的外衫,银红色的小褂,鸦青色的履鞋,秋香绿色的腰带,还有许多月白色的长袍…… 这些清爽透亮的服饰,光是让人见了,便觉得夏季的生机勃勃与色彩的艳丽缤纷。 李棽虽上了年纪,但也阻挡不了她爱美的渴求,于是她对叶来这个人是满意非常。 再加上叶来似乎比她会哄孩子的多,李棽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李棽喜欢了,郝俊就不太喜欢他了,不过算他识相,每当郝俊在时,他几乎都不会凑上前来。 不过,就算是凑上前,也是无碍的,因为叶来还没郝俊个儿高,可想而知他究竟是多矮。 这得多亏郝俊机智,自几百个侍子中挑了他出来。 自从有了肖然入了后宫再进前朝的事迹后,宫中有人看到了出路。 毕竟有了第一个,就会有无数个。 李棽不阻止他们有这种幻想,毕竟比总想着爬床好上许多许多。 丰雪正就着李棽的手喝着甜糖水,喝完后,李棽发觉,若她不插手,情况还好些,偏偏她想亲自照料他的饮食起居,反而弄巧成拙了。 丰雪的下巴上沾了一圈甜腻腻的糖水,而她的手心里亦如是。 郝俊去送了一脸黑沉的孙达木,李棽平时不喜太多人在她房里,故此时她跟前只有叶来在伺候。 叶来见她们母子一个是一脸糊糊,一个是一手的黏腻,立刻寻了帕子来擦。 丰雪仰起小脸来,瞧见是他,眉眼弯弯的问他:“我的兔笼子你可弄好了?” 他的声音细细嫩嫩的,带有女孩子的软糯和清脆,根本不像个男孩子的声音,却偏偏要一本正经的询问,似乎是怕叶来小瞧了他,而忘了答应他的大事儿了。 叶来忙答道:“回小皇子,兔笼已做好,现在正在兔舍呢。” 丰雪听了,顾不得还要喝他最爱的糖水了,抽回快要被擦干净的手就朝兔舍小跑。 临头还不忘冲李棽道:“母皇,我要去看兔……” 很快,声音消散在风里。 李棽就没他那么好的精力,她示意叶来紧跟其后,以防出了什么意外,她则急需填饱肚子。 今日,孙达木再次上书觐见时,她没再闭门不见,而是关起门来与他谈了许久。 而这一谈便从晌午时分谈到夜幕降临的时刻,肚中饥饿可想而知。 最后孙达木是黑沉的脸色出的梓薇宫,李棽却是松了一口气。 大秦的开国女皇李雅,在收复西域时,曾用过阻断河流令塔里木河改道的法子,逼降了西域边上的小国。 只因塔里木河改道后,他们唯一的水源来处便断绝了,没了水不管他们有多么骁勇的骑兵,也只能不战而败。 那时楼兰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因人口太少而被忽略,而如今已发展成一个几万人口且面积不小的国家。 但当年的水源问题至今未解决,故楼兰国水源紧缺的问题犹在,且一年较一年严重。而此次楼兰使者的目的便是借大秦治水人才和借兵疏浚河道,以期达到缓解楼兰国水源短缺问题。 这些是李棽根据暗侍传来的资料以及整理藏书阁时总结的,而这些结论在她与孙达木密谈后也得到了证实。 她承诺可以借出兵力三万,但是有条件的。 孙达木与她据理力争,最后还是不欢而散。况且,他也做不了主,待回到驿馆,还需请示王子善。 待李棽食饱后,还没见着丰雪自兔舍回来,便迈步去瞧个究竟。 一进兔舍的门便看见丰雪亲亲热热的抱着黑兔,将白兔搁在叶来新做的彩色笼子里。 小孩子,忘性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因为他的拒绝,让李棽心酸发闷的想流泪,她脑子里转过千百个他突然讨厌她的原因,最后还是带有怯意的不敢接近他。 谁知,这小子被叶来私下做的兔笼子给迷住,转眼就与叶来玩闹成一堆。 待他玩累了,就回头找李棽,老远望见李棽后就像一支小火箭般冲了过去,两手紧紧抱着她的腿,双眼迷离的都快合上了。 那一刻,李棽内心是崩溃的。 第四十二章 走水 42第四十二章走水 这日李棽睡到半夜,突然被郝俊焦急的声音给吵醒。 她睁眼一看,郝俊那张不怎么俊俏的脸正悬在她头顶上方。 郝俊见皇上终于醒了,便急急忙忙的告诉她原因:“陛下,大事不好了,藏书阁走水了~” 李棽惊的一个激灵,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顿时没了睡意。 “可有人在里边?火可扑灭了?什么时候起的火?”她一连串的问题冲郝俊炮轰而去,随手披上一件外袍,便往外跑。 郝俊追在她身后,一边跑一边道:“里面有无人还不知,但应该是有的,藏书阁只见着了几个门人,住在偏殿的一个未见,什么时候着的火还无人知,待知晓时,火势已然很大了。” 李棽都要被气哭了,怒道:“守夜的人呢?巡逻队人呢?都去哪了?” “回陛下,这些尚不得知……” “等一下。”原本跑的飞快的李棽突然停下。 李棽回转过身子,冲着随她一同跑的侍子道:“叶来你去看看丰儿,不得离开他半步。其他人跟我走……” 话还未说完,人已然如脱弦的箭飞奔了出去。 那些侍子也只好紧跟其上。 待她到了藏书阁前面的千步廊,已经能十分清晰的瞧见那几欲掀天的火焰。 李棽身披着外袍渐渐生起几丝炎热之感。 越是靠近,便越是能听见前面嘈杂繁忙的救火声和指挥声,经过一个拐弯后,藏书阁的现况全部收于眼底。 距李棽不远的地方,景观与纪臣胥皆是衣衫不整的焦急的指挥着侍子与外侍提水灭火,有的侍官已然加入了灭火大军,有的在不远处观望。 乌泱泱的人提着桶涌向藏书阁,其中木桶的碰撞声,水体的撒落声,以及内外侍的吆喝使力声相互交织碰撞。 再加上人工湖离藏书阁也有一段距离,内外侍打水时不免弄脏鞋子,故原本干净整洁的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此时泥泞不堪,画面及其混杂。 藏书阁究竟有多少珍贵的书籍,恐怕只有她一人知道了。 她心中原本存有侥幸,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希望火势并不会太大。 但当她见到那嚣张的吞天火焰,她立刻清楚明白仅靠区区人力是灭不了火的。 只因火焰太大,而水源又太远。 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不动声色的离藏书阁近了些,还顺手一扶已精疲力竭的提水人一把…… 当李棽亲眼目睹又一位外侍浇湿全身,冲进已成火狱的藏书阁时,李棽的心不由剧烈一缩。 她很清楚火已经灭不了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搭上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她忙不迭的上前阻止,要纪臣胥与景观停下救火。 “纪侍夫让他们停下救火,既然已不能挽回,就不要再让人丧命了。” 纪侍夫听的一愣,道:“可是,皇上那些书卷是……全天下……”他直觉李棽不是在开玩笑,但也太荒谬了些。 他口舌都不仅打结:“是绝无仅有……的。” 不过,在她的观念中:“朕知道,可是那些书籍虽珍贵,但毕竟是死物,尚不及人命的万分之一重要。” 李棽严肃的面容与有力的声音令纪臣胥与景观多次侧目,不仅是他们,听见她的话的人皆是一脸震惊。 在他们的观念中,人命也抵不上高身份的人一个轻描淡写的命令。 不管怎样,最终救火行动还是如李棽的愿停了下来。 但那些书籍若是烧了,恐怕世上再无了,更不必说里面大部分的女皇实录,她都还未看,而且……一思及此,她才恍然想起,藏书阁的顶楼,她还未去过…… 她沙哑的声音在噼啪的燃烧声中响起:“可有人伤亡?” 纪臣胥脸色灰败的道:“有十一人轻度烧伤,二人重度烧伤,无死亡。” 她听了他的话,心中庆幸,但萦绕在眉间挥之不去的愁思,显而易见。 而众人这时才发现,陛下竟是光着脚来的。 原本莹润如玉的小脚,此时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要多么着急才会忘记了穿鞋。 李棽迎着火光,内心一片萧然,正在这时一全身上下皆染了黑灰的辨不清模样的青年,突然出现在李棽面前。 他道:“皇上,赵侍有一法兴许可救藏书阁书籍于水火。” 虽不知他是何人,但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就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的问道:“快说,快说。”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她也是越来越慌了,但她仍然是无计可施,此时有人主动献计,不管结果如何也定要尝试一番。 赵侍官语速极快的说道:“赵侍刚刚救火时发现藏书阁的后面火势并不严重,而人也可以顺着假山爬上去,故可以配合藏书阁前面的人一起灭火,事半功倍。而且在去打水的途中,赵侍留意到中途有大片的沙堆,水源离藏书阁颇远,但沙堆离藏书阁却很近,虽灭火效果没水那么显著,但值得一试。” 听他这么一说,李棽想起来了那沙堆,本是为建那“最高楼”的,但最后不了了之。 李棽想了几瞬,觉得他的想法可行,道了一声好,当即便动员所有人按他说的去实行。 一身黑的赵侍官便带着几队人自藏书阁的后面绕过去,顺着假山爬上了二楼,紧接着是三楼,然后自楼上垂下几十条粗麻绳,楼下的侍子再将水桶勾在麻绳尾端的金钩上,用力拉,水便这般送了上去。 藏书阁的前头,除了李棽是空着手外,几乎人人都忙的团团转。 一部分人仍然去远处提水,还有一部分人则去提沙,而因沙堆离的实在是近,故效率明显见涨,李棽剧烈的心跳也在火势渐缓中平复下来。 到最后,李棽望着被烧的黑焦的一楼二楼,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毕竟二楼以上大部分安然无恙。 所有人累作一滩,软坐在地上。 李棽突然觉得左脚一阵钻心的痛,低头一看,只见她的左脚正往外淌着血,也不知流了多久,脚下那片地都染红了。 第四十三章 核桃露 43第四十三章核桃露 李棽见整只脚和地上都是血,惊的哀叫一声,顿时也软坐在地。 周旁的人听见李棽的哀叫,当即围了过来。 “皇上,您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纪臣胥忙道,他倒是忘了,皇上并非如他们一般的汉子,平时又是娇贵惯了的,怎受的了和他们一同熬夜。 李棽见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也不必再扯开嗓子吼,便一改原本的痛色,正然道:“藏书阁的火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守夜的人、四个门人还有巡逻的人都去哪了?难道就没一个人发现。” 她的语调骤然升高 纪臣胥没料着李棽突然发问,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盯着地上一滩血道:“回皇上,火势在很小时便被发现了,原因是打瞌睡的守夜侍子碰翻了烛台,将帘子燃了起来。但那时门人与守夜的侍子很快就将火给灭了。因发现的及时,且未造成任何损失,纪侍就未在大晚上打扰皇上。但谁知就在所有人散去时,星星点点的火又燃了起来,可无人发现,直到巡逻的人巡逻至此才知。可是因藏书阁年代久远,且其中又是以书籍为主,那些书架和书卷几乎是沾着片点的星火就燃,此时已无法阻挡,于是才惊动了皇上您……” 李棽冷冷一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藏书阁走水竟是怪不得任何人了,要怪就怪它是个藏书阁不成?” 李棽语气徒然加重,骇的还有余力站起的侍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李棽显而易见的怒气在一声声“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的余音中,一点点消散,那张带有轻灰和薄怒的脸,难寻刚刚半个时辰前还道“尚不及人命的万分之一重要”的痕迹。 仿佛那个人的出现只是众人一瞬间的恍然。 看着他们几乎人人都带有熬夜的疲惫,李棽再想硬起的心,也突然觉得无力可使。 她垂下眼皮道:“罢了罢了,暂且还是先回去歇息,累了一晚上了。其他的待天明再查。” 众人听了,反应各有不同。 有人诧异她的“雷声大雨点小”,有人暗拍胸口心道虚惊一场,还有人一直都是旁观的姿态…… 若非见那重要的史籍无碍,李棽也不会轻易的翻过这一页,她很清楚一旦她将“天明再查”这句话说出口,便也就意味着再也查不到那幕后黑手,如果他存在的话。 待到天明,哪还会留下什么证据,只怕会一干二净吧。 可就算是现在去查,她很肯定也定是什么都寻不到的。 话虽如此说,但等后来李棽抛下众人,回了梓薇宫后,立马派出暗侍前往排查,但这次暗侍却失手了,他们来回几遍,也找不出蛛丝马迹。 “这次你表现的尤为出众,朕会对你大大有赏。”李棽走至一黑的完全看不清原貌的高大男子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回皇上,这都是赵侍的本分。”他大声道。 “赵侍?你就是赵方琪?”李棽觉得这个名字甚是耳熟。 当然耳熟,毕竟出现的频率如此之高。 赵方琪脸上露出一丝笑,只是脸太黑,完全看不出来。 他略带激动的道:“回皇上,正是赵侍。” 不容易啊,皇上终于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了。 “很好,你干的不错。”后生可畏啊! 李棽个字虽矮,但不妨碍她想拍人家肩的心啊。 所以这滑稽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为何一未成年模样的少女一脸谆谆教诲的夸赞着一个黑且粗的汉子呢? 故不少人在羡慕嫉妒恨之余,心中还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待李棽回到梓薇宫,最先开口问的便是丰雪,早闻了声过来的叶来道丰雪已然熟睡,外间的吵闹并未扰到他。 李棽听完,心总算安定下来,就在御医为她包扎伤口时,一歪头睡了过去。 可她认为她仅是在梦中晃悠了一圈,还未停下来正式的坐一会,便被耳畔的声音给吵醒。 睡眼朦胧的一看,见是叶来,竟不是郝俊。 当皇帝究竟有多辛苦呢?就是侍子还可以补觉时,你却必须撑着眼皮去上朝。 侍子尚可以寻另一个来代班,她呢? 李棽临转身去云霄殿时与蔡庚道:“朕要吃现磨新鲜的核桃露,一下朝就必须见着。” 话罢,晃晃悠悠的上朝去了。 蔡庚听完李棽的嘱咐,哪敢耽搁半分,当即便冲至郝俊的屋子,一阵狂风骤雨的摇醒他。 郝俊本睡的极香甜,谁知差点被蔡庚不要命的推晃惊掉了半条命,待缓过神来,正要破口大骂时,却听他道:“皇上有令,下了朝就要喝新鲜的核桃露……” “你……你再说一遍~”他语气发虚的道。 “皇上说要喝核桃露,下朝后,立马。”蔡庚着重又讲了一遍。 郝俊无话可说,只得万分痛苦的起了身,简单梳洗后便入了御膳房。 皇上要喝核桃露,究竟是一杯怎样的核桃露呢? 首先,郝俊带着三个侍子要从几麻袋的核桃中挑拣出最大颗最饱满的,然后用工具敲出完整的一颗,同时还要去掉周为略苦的核桃仁,只留下来当中小小的一粒来。 接着便是将核桃粒放入石磨中碾碎,来来回回,最少碾五次,细度才合皇上的意。 最后放入李棽喜欢的口味的香露,再端在蒸笼里蒸,眼睛一刻都不能错,不然失了火候或是过了火候,李棽皆一口不碰。 若是平时李棽要喝,就算是有准备,核桃挑好了,郝俊都需花费整个上午的时间,更不必说此时他是什么准备也无,而且时间还缩短了一大半。 第四十四章 交易成 44第四十四章交易成 早朝上,此次多了一人与楼兰使者同来,楼兰王子善。 于是李棽便与王子善隔空讨价还价起来,在文武百官的目瞪口呆之下。 最后以大秦三万五千士兵与五百以下的大秦人自由出入楼兰国相交换。 至于之前的金银珠宝自然是进了李棽的口袋,无人提起。 李棽与王子善皆是笑脸吟吟的相对,转过身去又是另一番景象。 可这一幕惊呆了围观的百官。 天啊!皇上究竟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 有人是完全不知情,茫然不解的望着李棽,有人却是在心里道一句可惜。 孙达木见李棽又突然改了条件,轻松的答应借兵,疑惑间又不免高兴,心中对王子善的敬佩又深厚了几分。 可当王子善一迈出大秦宫的东门后,他才恍然大悟,知他中了计,可此时后悔已来不及了,协议当场便签了。 更何况,大秦他们也惹不得,而且最重要的是,楼兰子民还在水火之中,等着他带兵回国。 那女人一脸稚嫩和笑意,给人感觉一直是传闻中的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可原来肚子里歪歪肠子也不少。 可恶…… 她先是展现她的无理,直接开口道借五千,这时就算是有愿意为楼兰说话的官员,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说话的分量是否会惹的她不高兴。 毕竟传说中的女皇发起疯来,是不会和你讲理的。 然后她以可笑的原因作借口,禁止楼兰使者的觐见与朝拜,此时被他们收买的朝臣哪还再敢碰上枪口,都缩成了一团。 一时之间,竟无人对她的决定提出反对。 似是对她蛮横的反应司空见惯。 无奈下,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搭上了内阁四大阁老之一——纪傅。 幸好这个方法有效,很快皇上便主动召见了孙达木。 可她一与孙达木见面,便狮子大开口道,楼兰必须俸上一半国土,大秦才肯将士兵外借。 孙达木听了她的要求,果然如她所愿的慌了,忙找来他商量。 而他也信了,他还想,原来,这才是她的狼子野心,竟妄想吞下楼兰领土。 可今日殿上,她仅是提出要五百以下的大秦人自由出入楼兰的权利。 巨大的落差让他立马就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处于狂喜中的他们竟没有一瞬,去深思她突然改变条件的意图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才静下心来,弄清了她千方百计之下的用意。 其实她一开始想要的便是得到自由出入楼兰的权利,可若一早便开口,定不会这么轻松就能如意。 于是她先抛出一个他们绝对不会答应的条件,在他们无比心慌着急时又说出真正的条件…… 他越细想,便越觉得那人的恐怖之处~ 王子善回过头,深深的望了那高大巍峨的大秦宫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过身离开。 此时王子善有多懊恼,李棽便有多高兴,破天荒的多饮了一碗核桃露。 她对顶着俩浓重的丝毫不逊于自己的黑眼圈的郝俊道:“果然只有你做的核桃露最合朕的口味,恩~还多了一碗,你便喝了吧,就当朕赏你了~” 郝俊两手发微微抖的端起核桃露,望着她走向软床的背影,泪终是难以抑制的滚了下来,砸进他拼了命做好的核桃露中。 今后他再不敢偷懒了……皇上,饶命啊…… 明日是沐休的日子,朝臣不用上朝,无人上朝就无奏折,无奏折她就可以轻松的玩两天了。 一想到可以带着丰雪四处玩,哪还睡的着。 所以当下之急便是好好想想去哪玩。 农庄?挺好的,这个季节花儿开的烂漫多娇,而且她还可以领着丰雪换换口味,吃点野味和野菜什么的。 避暑山庄?也不错,听闻有冰泉和温泉,夏日泡冰泉皮肤好又降暑,清爽透凉。 可惜丰雪太小还不能泡。 古玉行宫?听闻建在山崖边上,白日风光无限,丛林碧波浪涌;夜间凉快无比,星空与阵阵清凉的山风。光是想想,就觉得美的不行。 …… 李棽在无限美好的憧憬中,渐入梦乡。 只是事与愿违,待她醒来还有一大堆的事急等她去处理呢,昨晚的走水事件便是最最要命的一件。 竟然还想着去玩,还是继续做梦来的快些。 这一睡便直到夕阳染红半边天才醒来,而她补觉补过了头的后果便是头隐隐作痛。 睡前因她嘱咐过侍子,无要紧事别来扰她,他们便当真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故她是补觉补到自然醒。 李棽一掐腰圈上新长出来的肉,她和丰雪一块胖了,有点得意。 女孩子还是胖乎乎的可爱。 所以这天傍晚,她又不带喘的吃下两碗大米饭。 饭罢后,与丰雪遛弯时,她突然想起了还有事儿没干。 其实她睡醒后就应该立刻把事儿理完的,那会儿纪臣胥与景观也正好在小亭子里等着,只是她是活活被饿醒的,最重要的应是立刻用晚膳,但她又不愿意留那两位“菩萨”一起吃。 所以她异常贴心的让他们先回去歇息歇息,过会儿,她会下令宣他们来梓薇宫的。 坐了一下午的两人就这么“好言好语”的被请走了。 但她吃完了饭就全然忘了她说的话,与丰雪遛弯时,突然想起还有事儿没干完——批改奏折。 于是又急急忙忙的去了藏书阁,就算郝俊想提醒她也来不及。 而那枯等一夜的纪臣胥与景观,第二天不用皇上召唤,自发的来了梓薇宫,及时的逮住正欲前往古玉行宫的李棽。 两人皆用那布满细细的红血丝的眼睛,瞪视着她,问道:“皇上这是要去哪啊?” 第四十五章 走水事件后宜 45第四十五章走水事件后宜 这时,李棽抱着丰雪就要往马车上爬,被他俩憔悴非常的神色吓了一大跳,动作当即便顿了下。 她语气不稳的道:“不知纪侍夫和景侍侯一大早前来所为何事?” “若是无要紧事儿,那便明日再来吧,今日朕有急事就不多留你们了。” 听她话中的意思,她是当真将昨日的话给忘了,一点不似作伪。 纪臣胥接过话头,似笑非笑的道:“陛下您日理万机,素日里忘记一些事儿,只能说是侍子不够得力,竟忘了提醒陛下了。却是不知,陛下所言的今日有急事,是要去哪?而且还带上了丰雪。” 李棽经他一点拨,也想起昨日了她的确有说过,要腾出时间处理藏书阁走水事件。 只是她一心想着如何与楼兰使者周旋,将绝大部分的精力倾注在,前朝之事上,而与楼兰使者谈判后,她就彻底的松了口气。 神经霎时放松的她,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明日仿佛是美丽的沐修日啊…… 她既从暗侍那儿得知,走水的原因压根查探不出,再多的也不过是件偶然事件罢了。于是她心中对此事的关注不由自主的减少。 丰雪见母皇光抱着他半天不说话,张开双臂探出身子,冲着纪臣胥笑。 纪臣胥领会他的意思,抱过李棽手中的丰雪。 “哦……朕没忘呢……这那能忘记,对吧?只是丰儿说,今日天气好,想坐一下马车透透气……” 丰雪听见母皇在喊他的名字,虽然因对其中的个别词汇不懂,以至于听不完全她的语意,但还是立马转过头去,瞪着双咕噜噜的大眼乐呵呵的望着她。 纪臣胥在心底暗道一声厚颜无耻,明摆着是她自己想出去玩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竟还怪上丰雪了。 “那皇上现在可否暂且空出时间,与景侍和纪侍夫相商藏书阁走水是由,以及如今对藏书阁的整理问题。” 景观直接道出所来缘由,然后将手伸向已然一只脚踏上马车的李棽。 李棽无话可说,只好认命的在景观的搀扶下,慢吞吞的迈了下来。 待三人安生的坐下后,李棽再想支开丰雪却是如何都不奏效了。 她本是怕他无聊,谁知他一听她要他去玩,双手紧紧缠在纪臣胥的脖子上,小脸也紧贴着纪臣胥的脸。 一见他如此反应,李棽的脸色瞬间黑了一个度,难道她是后妈不成。 有了亲爹,就嫌弃娘了。 最后只得作罢,让丰雪在脚边上玩耍。 “查的如何,究竟是被人恶意放的火还是仅是个失误?”尽管她心里知道根本问不出什么来,但该问的还是一个不能少。 “回皇上,并非是有人放火。经过昨日一整日的调查,纪侍将前因后果也弄清楚了。 起因是藏书阁守夜的侍子,乏了打起了瞌睡,不小心碰翻了烛台,导致烛火燃着了帘子。 而后来守夜的侍子虽有及时将火给灭了,但却未将火彻底熄灭,在他们走后,火又烧起来了。 事情就如前晚纪侍对皇上所说的。只是当时并未查明所有的守夜侍子均是谁,现在以将所有涉事的侍子缉在三司府的牢中,等候皇上的处置。” 那晚在混乱的救火现场,纪侍虽有说明白了起因,但此时他又重述了一遍。 “宫中的事务既然一直便是由纪侍夫处理,那朕自然愿意相信纪侍夫的能力,此事,还是继续由你来决定吧。” 纪臣胥笑了笑,道了声是。 “有罚自然也有奖的。那晚朕记得其中一人表现的尤为出色,好像名唤赵方琪?” “回皇上,那人的确是唤赵方琪,不知该如何奖励?”纪臣胥答道。 “这个朕还未想过,不知你们认为该如何赏他?”李棽想了想又道,“此次他可谓立了大功,多亏了他,才保住了藏书阁内的书……” 一说到这她又惊然想起一事,她急切的道:“朕也没抽出空来亲自看一看藏书阁,也不知道其中到底烧坏了多少的书,又有多少书卷是完好无损?” “皇上无须担心,景侍已将藏书阁内书卷的损坏程度做了一个记录。您请看。”话罢,立在景观身后的聂元昆呈上一直托在手中的香木托盘。 托盘上摆放着一本黄色页面的薄薄的本子。 李棽的目光投向原本一直沉默不语却又突然发声的景观,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带有淡淡的笑意。 “景侍侯果然细心。好,呈上来。”话罢,郝俊上前将那本子拿起递给了李棽。李棽翻开第一页,只见一排排秀丽隽永的小楷平整的铺列其上,如览一副精致细腻的油画,观之者心旷神怡。 可见书写之人,字字入心。 可惜李棽对书法并无什么研究,她虽觉得字体好看,但并不认为这有何了不起,毕竟就连丰雪的字儿都写的有模有样。 所以她觉得古代人写的一手好字,并不称奇。 但是人家都给你看了,而且还那么细心的替你考虑到你有可能无暇前往藏书阁查看,故特地备下了这么一本小本子,省得你又跑一趟,所以李棽还是要给予话语上的鼓励的。 “恩,这字写的甚是好,景侍侯不但为人谨慎细心,还颇有才艺,实在不为多得啊!” 纪臣胥轻微的转头一瞥,便能清楚的瞧见下本上的字体,讶异的道:“咦~这是景侍侯所书吗?可纪侍曾见过景侍侯的字,分明不是这样的,看来景侍侯的确是多才多艺。” 景观听了纪臣胥的话也不恼,慢吞吞的回道:“皇上可是夸错了人了,这字并非景侍所书,而是出自他人之手。景侍只会一种字体而已。” 纪臣胥听罢,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又不解的道:“此书难道不是景侍侯所作吗?你先前不是说纪录乃是你做的吗?” “的确如此,这封面乃是景侍所做,但内容却是与景侍无关。” “哦,不知这小本究竟是何人所书?”李棽一副露出颇感兴趣的表情来。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是谁写的,更不在乎写的怎么样,她只想看看内容而已,但这俩人争的是乐此不疲啊。 第四十六章 听风楼 46第四十六章听风楼 她再不打断,都有点怕这俩人掐完后,直接开打了,当然这只是她的夸张臆想。 至少俩人面容上一团和气,没有丝毫不悦的痕迹。 景观解释道:“在来见皇上之前,赵侍官来找景侍,托景侍将此物转交给皇上。景侍见他言辞恳切,态度真诚,便答应他转交。但景侍见此物尚缺一个封面,便替他安上了一个。” 也就是说,这东西跟你没一毛钱关系,可开头你还说是你自己做的呢。罢了罢了,李棽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口舌。 不过赵方琪这人确实不错,在前晚所有人都乱成一团的情况下,他却能冷静自若的寻找解决方法,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注意到沙堆和藏书阁后面的火势并不大。 李棽缓缓合上那黄色封面,笑道:“记录朕过会再看,现在紧要的是将后续事件处理好了。依你们看,该如何奖赏赵侍官是好?这件事儿,你俩就多费点心。” 话罢,纪臣胥与景观同道了声是。 “只是藏书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赵侍官此次立下大功,实是为朕解决一大难事,否则,不堪设想。故后宫会对他有所嘉奖,朕亦会亲自对他论功行赏,以示对他的重视。” “皇上所言甚是……”俩人异口同声的道。 “若是无其他要事,便散了吧。” 景观与纪臣胥双双告退,李棽目送那一道青色和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雨过天青的帘幔后,李棽轻柔的抱起已然在脚边熟睡的丰雪。 可他最欢喜的父亲,临走却未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这几日,天是阴沉沉的,聚集了厚沉沉的的乌云。 终于在今天的午后,大雨降了下来。 而狂风暴雨过后,雨势渐收,空气中的燥热一扫而空,天地间的万物焕然一新。 李棽身着一身藕荷色长裙,腰间松松的系着秋香绿的腰带,支着把青色的油纸伞漫步在白雾般缭绕的香风花径里。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犹如画中永远定格的那一幕,让人浮生若梦。 郝俊弯着腰紧跟其后,他的伞略大些,而且伞骨略重,但这明显不是跟不上李棽脚步的借口。 李棽许久不见他赶上来,骤然回过头,一看。 郝俊立马立住。 “快点,早点去,也可以早点回来,免得丰儿一个人再哭闹不休。” 话罢,又快步往前走。 郝俊却全然未将她的话入耳般,他只看到她那褐色伞柄上垂下的淡绿色流苏,在她转身的一刻,在空中划下一个潇洒美丽的弧度。 他突然将黑色的大伞收拢,提步跑了起来,大声道:“来了来了,陛下~侍子这就来了~” 那条淡红色碎石铺就的小路上,两旁坠满了被暴雨击下的落英,红的,粉的,黄的,绿的……从它们身上或走过或跑过的人,溅起一片片细小轻柔的花瓣,在静默间飞扬,又在降落中沉寂…… 李棽拿着赵方琪做好的小本子,来到了藏书阁。 如今的藏书阁已没了以往气派靓丽的模样,它的全身几乎被一层黑炭蒙住,黑不溜秋的。 由于一二楼几乎被烧空,有恐藏书阁重心不稳,有朝一日倒塌,危及周围,三司府已调来匠工修葺,只是因今日下了雨,故才停了工。 而三楼四楼尚存的书皆转移至离藏书阁最近的听风楼。故李棽看完藏书阁的现状后,便转头去了听风楼。 听风楼不似藏书阁,它仅有两层,一楼放置的俱为被烧坏的书卷,二楼才是完整无缺的。 可如此一来一楼的书堆积成海,二楼却寥寥无几。 李棽翻了翻几本几乎被烧穿的书,叹了口气。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是人为故意放的火,不然……她一定让他后悔来到世上。 她绕过一个三米多高的书架,正想顺着木梯上二楼,撇头间隐约见到角落的案桌上趴伏着一着黑衣的男子,正聚精会神的书写着什么。 李棽见此情景,不由发声问道:“何人在那?” 那人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见是皇上,便立即离了位置行礼。 他低着头,看不见面容,只见发冠上的红玉如意簪表面隐隐流动着一股清流。 “回皇上,是赵侍赵方琪。” “你在此地所为何事?” “赵侍听闻宫中誊录被烧毁书卷的人手不足,故来此帮忙。” 果然案桌上一侧呈放着几本书角被烧的黑焦的书,另一侧是完好的空白书页,书页翻到的地方正抄录了一半。 “那此物开是你所写的?”李棽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黄本子扬起,问道。 赵方琪看了一眼道:“回皇上,此物是赵侍所作。只希望能帮到皇上一二。” “这个的确帮了朕忙,省下朕不少功夫。”她紧盯着他的双眼道,“赵侍官,你此次立下大功,朕会大力嘉赏你。只是不知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办到,朕就满足你。” 赵方琪听的瞳孔剧烈一缩,两手不由的紧握成拳,他道:“赵侍并无什么想要的,只要……只要……” 离的有点距离的李棽自然是看不到他太细微反应,反而问道:“只要什么?” 他吞吞吐吐的道:“只要……赵侍能陪在皇上……身……边,赵侍就心满意足了。能为皇上分忧,是赵侍的本分和荣幸。”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可李棽却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顿时被雷的外焦里嫩。 李棽眼神木木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本是想试试他是否会狮子大开口,谁知自己先被雷个半死。 “机会难得,赵侍你确定不要了吗?”李棽生怕他听不见般极缓慢的道。 赵方琪眼神闪烁的望向她,四目相对。 “皇上,若说赵侍什么都不想要,那赵侍定是在骗您。可真又要赵侍说究竟想要些什么的话,在刚刚皇上允诺赵侍时,赵侍的脑中闪过千万个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最后唯有一个是赵侍最想要得到的。赵侍想永远陪在您身边,永远……” 李棽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几乎就要信了他的话,可是。 第四十七章 筑晴楼 47第四十七章筑晴楼 可是,这深宫里的人,有真心才真是有鬼了。 一个好字,李棽脱口而出,说完便转身上了二楼。徒留赵方琪意味不明的目光在身后。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疑问,自己这般活着,会不会太累了。 别人顶多是人前人后两副嘴脸,可她呢? 在丰雪面前,她是温柔慈爱的母亲;在侍人面前,她是恩宠不再的君王;在侍子面前,她是嚣张跋扈的主子;在朝臣面前,她是骄奢淫逸的帝王。 而夜深人静时,她才能做回她自己。 倘若不是有上辈子的人生阅历作支撑,她必定会崩溃于人前。 所以她如此努力才能守住现今的一切,又怎么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摧毁。 那些带有目的接近她的人,她可以允许他们有自己的小小欲望,她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他们。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不能成为她生活里的阻碍。 生活里,那些被她称为珍贵的东西。 不然,她会摧毁一切,哪怕堕入地狱,就此万劫不复。 窗外的雨又下大了起来,如老天爷一波一波的往外吐着水,冒着白气。 李棽一改常态,不乐意在听风楼内待着,在郝俊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竟然撑着伞迈出了听风楼的大门,消失在白气缭绕的暴雨里。 赵方琪无声的望着那抹倩影,越变越淡,及至无影,他又低下头,继续抄录。 其实他写的很吃力。他出身有瑕,在学堂里并未上得几年书,虽识得一些字,但书法却是难看的很,几乎可谓是毫无章法可言。 于是自他入宫那日起,他便日夜苦练书法,只求不被其他侍人看轻。 但尽管如此,他在他人眼中仍是不值一提。 他永远记得他们谈及他时,那种从不需刻意表现的轻蔑神态和不屑语气,一举一动、一言一词皆深深雕刻在他心上。 他并未料到会在此处偶遇皇上,自皇上出现始,他便紧张不已。 紧张的原因并非是见到皇上,而是因为他怕皇上会走近,会发现案桌上誊写的字与她手中握着的小本子,字形上虽有相似,但境界技艺却是迥然不同。 那黄色小本子,实则,并非他所书。 可他丝毫不后悔欺骗了她,若非如此,她还会停下脚步与他说话吗?他苦笑一声,继续练字…… 雨势太大,方圆几里仅见李棽一人的身影在游荡。 而任性冒雨出来的后果便是,全身上下几乎湿了个遍。 而让李棽爱的不行的藕荷色裙子,沾了水,颜色深了几分,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优雅知性。 再搭配上垂下的毫无精神气的湿哒哒的头发,倒是颇有几分神经质的气质。 尤其是脚上还难受的很,湿腻腻的套着绢袜 李棽便这样一身打扮,敲开了一扇门。 那上头写着“青珩苑”。 可惜雨声太大,里头的门人完全没能听见,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四个门人围在一起斗牌喝酒。毕竟难得碰见这么好的天气。 可怜的李棽敲了老半天的门,都没个人理。 最后幸好还是有人来开了门,开门的是聂元昆。李棽进得门的第一反应,就是将那四个门人一通好骂。 这几个门人哪知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还有人来,而且来的人还是皇上,顿时吓的嘴唇打颤,不断的磕头求饶。 他们自知这回真是捅到大篓子了…… “都给朕跪好了,什么时候朕消气了,你们再什么时候起来。” 四个门人听了,如遭大赦般,异常默契的往那门外大雨中退,跪在了暴雨中。 李棽看的目瞪口呆,她有说要他们跪在雨中吗? 只能说原主的习性,大秦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他们听到李棽说的跪自然脑补的认为,定不是简简单单的跪。 得了,爱跪不跪。 李棽转身随聂元昆入了内苑,庆幸的是原主有在青珩苑留下衣物,虽然李棽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但衣物一直有人打理。 待李棽换了一件烟粉色的拖地长裙,饮尽一杯姜汤后,还没见着景观,她便问立在一旁的聂元昆道:“景侍侯呢?难道不在吗?” 聂元昆恭然道:“回皇上,侍侯在呢,侍侯在后边等着皇上。” “好吧,那现在去。” 李棽随聂元昆到了后边,发现那后面是一栋三层的小楼。 “景侍侯可是在上面?”李棽指了指那三层小楼——筑晴楼 “是~”聂元昆答道。 “皇上您请,此地侍子便不便再上前了,侍侯在三楼等您。” 筑晴楼……这名字本就有些奇怪,怎么这侍子说他不便上去,难道寻常人上它不得,像那藏书阁的五楼般。 那么这其中又有什么典故呢? 下雨天比平常日子黑的快,此时筑晴楼已点上了鱼油灯,灯光将室内照的透亮。只见楼内的东西十分的少,但李棽绕过一面墙后,才知道那才是筑晴楼的内里。 里面放满了书籍,只是皆是十分平洁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整整有十米之高。 二楼是一片漆黑,但隐约可见三楼的正对面,有人影,她便知他应该是在那了。 李棽沿着蜿蜒的木梯而上,路过二楼时,无一丝停顿,她直直的走向景侍侯所在的地方。 前面的不远处,状似有一道门,有白茫的日光照射过来,与室内带黄的烛光截然不同。 果然,很快她便看到一道花瓶状的大肚拱门,而门后便是长长的回廊。 李棽站在景侍侯身后,能清楚的望见跪在雨中的四个门人,以及她扔在青珩苑门口的油纸伞。 难怪开门的不是门人,却是他贴身伺候的聂元昆。 第四十八章 你是谁? 48第四十八章你是谁? 景观一袭黑袍直立在扶手前,那长长的随意披散在背后的乌发,最先吸引住李棽的注意力。 “你在这上面干吗?” 景观回过头来,毫不意外的望了一眼她,视线略过她凌乱散落在肩头的湿发,声音轻的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般:“皇上,当心着凉。景侍在这看风景,毕竟挺无聊的~” 亏的李棽耳力好,听清了他的话。 她那只一直掩于身后的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其上还拿着一块棉布巾。 不言而喻,这是拿来擦头发的。 “景侍可能伺候皇上擦头发?” 李棽觉得当他与她说话时,眼睛好像在看着她,又好像没在看她。 “不用,朕自己来便行。”话罢,李棽直接将那块白色棉布巾子蒙在头上,动作利索的擦起了头发。 “你是谁?” 景观突然凑上前的一问,那幽幽的语气,把李棽吓的一跳,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问的内容。 她强自镇定下来,淡笑道:“笑话,朕便是朕,还能是谁?” “不,你不是她,她永远不会这么笑的。” 他轻抚她翘起来的嘴角,似要将它抚平般。 李棽的脸微不可见的一僵,他却立时笑道:“对,就是这样,不要笑。” 此时言语上的怒斥,已不能阻挡景观仿佛已看透一切的眼神。 她心里一直隐隐不安的那个念头,终于被证实了,这段日子的假装,根本瞒不过他的双眼。 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她死不承认,他便对她无可奈何。 “看来景侍侯在说胡话了,竟然连朕都不认得了。”她笑吟吟的直视他的双眼道。 那双仍然带有笑意的紫色眸子,好像在说:就算你说对了又怎样? 景观自然读懂了她的意思,知道再纠缠不休的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住了口。 而此时李棽突然不合时宜的大大的打了个喷嚏,吐沫星子……还好没溅某人一脸,不然,就尴尬了。 “东珠,您着凉了。”他动作娴熟连贯的拿下她头上覆着的棉布巾子,转身时,牵住了她的手,“还是下去再喝一杯姜茶祛祛寒气,免得东珠生了大病。” 李棽本想甩开的手,可在听见他两次口中唤到的东珠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时,黑色衣袍的下摆旋转出一个弧度 她很清楚,原主曾经宠过的侍人,对原主必定了解一些明面上人们所不知道的习惯。 故她一直尽量与他们减少接触,甚至是尽量不接触,但还是无法填补她对他们之间了解的空白。 传言,李棽一直颇为宠爱他,但她却不知私底下,原主竟然应允他唤她的乳名……东珠。 她虽知原主有个乳名,名为东珠,但自她穿越过来起,就从未有人唤过这个名字。 就在她几乎快要忘记的时候,景侍侯突然提醒了她。 待再次回到青珩苑的主院,李棽老实的躺靠在美人靠上,任景观轻柔的在其后绞着湿发。 因怕李棽当真着了凉,故两边皆燃起了小炉子。 而头皮太放松,温度太适宜的后果便是,李棽毫无防备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直到外面的天完全拉下了夜幕,李棽这才幽幽转醒。 睡眼朦胧间,她望见已换了身衣裳的景观盘腿坐在对面的榻上,正下着一盘棋。 周遭一片宁静如时空静止了般,连窗外的雨声也停了下来。 她低头一看,自己还是睡在那张妃色的美人靠上,只是身上盖上了一件衣服。 李棽偷偷摸摸的打量了下自己,觉得自己毫发无损后,便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您睡了一个时辰。” 戌时,是什么时?七点还是八点? “那么晚了,雨也停了,朕也是时候回宫了。朕睡着的期间可有人来寻朕?” 这时,景观将黑白两色棋子分别拣回了棋盒中,道:“中途有郝大侍子来过,但见皇上睡的香甜,便未打扰,很快又回去了。” 连郝俊都来找了,那定是丰雪哭了。 李棽顿时片刻待不得,只想着分分秒秒间回到梓薇宫才好,光着脚跳下美人靠,套上靴子就要走。 最后景观派了八人护送李棽回梓薇宫,前头四个人打灯,后头四个人护驾,将李棽围在了中间。 本来李棽还为今日一行沾沾自喜的,但当她瞧见了丰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她立刻后悔了。 丰雪小脸哭的涨红,小小的鼻头也是通红的,素日里可爱懵懂的大眼睛,此时却是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了。 李棽听郝俊说,丰雪其实已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顿时她的心都心疼的往外泛着酸水了,她看的出来,其实小家伙早就哭累了,但一直不肯闭眼睡觉。 李棽回来后,抱着他轻声哄了哄、摇了摇。没得几下功夫,他就睡的黑沉,还打着哭嗝。 而经过今天的事儿,李棽知道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故想了个办法。 尽管她有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决定,在她不在时,把丰雪送往沁和宫——纪臣胥的住所。 她必须承认,纪臣胥比她会养孩子的多,而且作为一个母亲,她很不称职。 李棽都记不起她有多久没训郝俊了,但今天却是非训不可了。 训他的原因并非是他未叫醒她,而导致丰雪哭成那个惨样。 难道他忠心护主,为她着想还有错吗? 也并非他没有及时将丰雪送往沁和宫,毕竟他有猜到她的小心思,不愿丰雪与纪臣胥太过亲近。 真正的原因是…… 第四十九章 训斥 49四十九章训斥 对于她来说,郝俊是第一个领着她去了解大秦的人,第一个让她付予信任的人。 故可以断言,大秦宫里找不到第二个能让她,比他更放心的人了。 换句话说,宫中也无什么人能让她放下戒心去相信。 她虽不能说是全身心的信任他,毕竟她的来历,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但若有一天,她不在了,郝俊则是她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将丰雪托付于他。 可是,在她眼中如珠似宝的丰雪,在他的心里,不过是大秦朝一位永远不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 而丰雪一生的荣败,不过是寄在她个人的喜怒哀乐之上罢了。 郝俊这个人,忠心有余,却现实太过。 外人都道他终有一日会摊上大祸,却不不知,只要有李棽在他身后立着,他在后宫便真是荣宠不衰的地位。 她希望,对她忠心耿耿的他,也能如此善待丰雪,她要的是他打从心眼里的喜欢和关爱,而不是把丰雪看作一事不关己的人,更不应该认为她对丰雪的好,仅是一时兴起。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郝俊,你是先皇留给朕的,朕对你也一直是信任有加,宫中找不到第二个能替代你在朕心目中地位的人。”李棽看着跪在下位的郝俊慢道。 郝俊双眼对上李棽的目光,面容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他启口道:“回皇上,侍子知道,一直都知道。” 进这偏殿前,李棽特意将偏殿内多盏燃着的壁灯熄灭,故此时的偏殿徒留几颗在黑暗里,微弱跳动的火苗。 那跳动的黄色火光,将郝俊略白的脸色映的带黄,平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静与老练在其中。 “那你可曾记得,朕与你说过,丰儿是朕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您说过。” 李棽怒喝一声,手掌重击了一下梨花木桌。 “既然你记得,为何你的心里,没有将丰儿当作朕一般对待。” “侍子有错,侍子再也不会这么做了,以后在侍子心里,必定将小皇子看的与皇上您一样重。”郝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声音沉沉的道。 “你要记住朕与你今日讲的话,和你向朕保证的。出去吧……” 对不起,这从来不是你的责任,可是她怕,她怕她没有足够的时间陪在丰雪身边,她怕未来的一切,她不能控制。 她呆呆的目送郝俊佝着身子,一步一步沉稳的消失在明亮的大门口。 郝俊虽未转身,却知她的目光紧随他的行动而动,只因侧面的水银镜子里,倒映出她的脸。 那是一种他从不曾见过的神色,透着一点着急和微不可见的悲伤。 皇上从来不会是这样的。 可是,皇上,侍子恕难从命。 在侍子心里,主子永远只有一位,不管其他人是谁。 待郝俊来到了外头,面前是各司其职的侍子,他则极快速的换上另一张面皮,不是嬉皮笑脸,也不是自持冷静,而是一种自骨子里散发的目空一切的高傲。 深宫中,又有谁只有一张面孔待人呢? 似是要响应李棽的话般,出了偏殿他就提脚去了丰雪住的碧纱橱。 碧纱橱离得李棽的住处极近,郝俊没得两步就到了。 不时有间断的小儿嬉笑玩闹声从里传了出来。 丰雪醒了,却没有哭。 若他没猜错,叶来在里头。只要有他在,他必定会使尽浑身解数的去哄丰雪。而这种事儿,恰恰是他做不好的。 李棽的假期便这样过完了一天,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今日本该是她与丰雪抛去宫中一切烦恼,去往宫外任逍遥的日子,但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大臣们皆可以回到家中喝喝小酒、调调情,忘却朝中那些磨人的事。但她还要勤勤恳恳的工作咧。 不过又幸好没去成,不然半道上下起了雨,回都回不来。 可是,又转念一想,若真十分不凑巧的回不来,不就可以偷懒了吗? 不行不行,等回来了,那堆积如山的常务,还是需要自己去处理的,最后折腾的还是自己。 唉~难啊,当皇帝难,当个称职的皇帝更难。 也幸亏她没出宫,因为第二日一众兵部的人,入宫觐见。 为的是明日楼兰使者回国的事宜,率领三万五千士兵入楼兰的将领,将会在明日随楼兰使者一同回楼兰。 而谁是此行的将军,则需在这些人挑选出。 这一切准备也皆是顺利的很,谁知,会议中途中,郝俊敲开了紧闭的门。 他道:“沙勇忠求见。”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闲心理他。 听闻他沙勇忠最近为了寻他女儿——沙莲香,都快将京都挖地三尺了。 她便想此次来寻她,也定是为了他女儿的事儿。 可事有轻重缓急。 李棽发下皇榜要天下人一同去找,只要谁找着了,便重重有赏。但都有好一段时间了,也无丝毫动静,所以在楼兰事件前,就暂且先放一边。 “叫他回去,告诉他朕没时间见他。”说完,李棽转身与一旁的朝臣继续刚才的讨论。 谁知李棽这般说了,郝俊还不走,仍是刚刚那个姿势的站着。 他又开口道:“回皇上,沙将军此次来,便是为了商定带兵入楼兰的人选。” 听了这话,李棽惊讶的抬起了头,难道他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李棽冲郝俊点点头,很快,沙勇忠便跟在郝俊身后进来了。 “沙爱卿不必多礼,有何高见,直说便是。” 沙勇忠当然不可能客气的真不行礼,他娓娓道来他的计划。 周遭的人皆是静静的听着,见李棽不出声,也跟着不说话。 第五十章 小气 50第五十章小气 “听闻皇上为谁带领士兵入楼兰而烦恼,微臣心中有一计量,毛遂自荐,望皇上能准许微臣带兵前去。” 沙勇忠句句铿锵有力、中气十足,让人丝毫生不起怀疑之心:这个已二十年未出京都的大秦猛将,勇猛不减当年。 只是他为何异思突起,竟想着要出京。 沙勇忠守了京都二十年整,皇上虽从未在明面上说过,但众朝臣却皆是心照不宣。 “沙爱卿怎么突然生了这样的心思?”李棽问道。 但她转念一想,很快又道:“难道是为了你的女儿?” 李棽懒得与他们耍心眼,直接问出关键。 若她不是坐在最高位上,尚还愿意与他们这群老狐狸周旋一二,但她是处在一个绝对碾压的地位,她完全不需要束手束脚的处事做人。 李棽临时意起而改造的小书房中,因一时涌入不少人,而显得更加狭隘拥挤,在她道完疑问后,狭隘的小书房内,气氛突然一变,空气似乎能凝出冰刀来。 沙勇忠几乎快要掩饰不了脸上尴尬的笑,但此人最可贵的便是直言不讳,他整了整面容道:“皇上所言没错,微臣的确是想着倘若方便,便在公务之余,寻小女一二。但这并非是微臣的主要目的。” “秉持先皇圣命,微臣自成家以来,便未出得京都一步,可是此次情况特殊。” 他目视着李棽的双眼,丝毫不惧的道:“大皇子远在边境,不说殿下是绝对抽不出身回京都,就是那些被大皇子带走的副将,也同是不可能回京。 而京中武将以老者居多,最近几年经过武举考核选举出来的人,又过于年轻,经验不足。微臣从不自持己重,但眼前的局面唯有派微臣入楼兰,才是上选。” 李棽被他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也知派他去,才是最佳之选,但他二十年都未曾出过京都,今日难道要为了楼兰破例不成。 此次之行虽然重要,但远不到让李棽弃国都不顾的地步,倘若在此期间有什么意外,到时再遗憾便为时已晚。 看来传言不假,沙勇忠对他那独生女儿,可谓是宠爱至极…… 可是楼兰算得了什么,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小国罢了,还费不上她再多花心思。 至于她先前便在心中模拟好的计划,成不成她并无什么损失,毕竟三万五千的士兵也是要吃饭的,每日光伙食费都不少,而楼兰每日供着他们,花费可不小。 这笔花费她们大秦便可以省下了。 李棽虽然不同意,但也没当着兵部的人,当众拂了他的面子,只不过在座的人,无一不明她语中蕴含的意思。 “沙爱卿留下,其他人暂且退下。”李棽道。 众人知今日是讨论不出什么来了,很快便退了下去,留下规规矩矩的跪在正中央的沙勇忠。 沙勇忠自皇子上平缓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怒气,当下立马一动不动,心想皇上留他下来也定是要将他重重教训的。 谁知皇上全然当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般,埋头在书案上的折子。 小书房内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 沙勇忠秉持着大将风范,见李棽从头到尾不愿理他,那头却是未抬一下,眼睛也是未乱瞥一眼。 当他以为皇上是要让他在这书房内罚跪时,那半竖立的奏折后面又响起了她清脆而又平静的声音。 “沙莲香的消息有人传来……” 沙勇忠听完,那双历尽岁月沧桑的牛铃般的眼睛顿时射出精光,粗糙的面孔在此时竟然显露出不同于往常,却是出自真心的愉悦。 …… …… 领头的人李棽做了主,至于其他的安排李棽可以完全放手,让内阁与六部协作处理。 而楼兰事宜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李棽舒坦的瘫软在圆木红椅上,将体内郁积已久的疲倦,一呼到底。 整个人的身体都轻了几分,连骨头也轻飘飘的起来。 她一高兴、一兴奋,嘴就停不下来,趁着丰雪去沁和宫的空当里,一个人消灭了两盅西瓜。 大家都知道,炎热的夏天,两件神器必不可少:一是空调,二是西瓜。 如今到了这里,再想吹空调,也只剩做梦一途了。 但西瓜却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还是全天然无污染的。 可问题又来了,丰雪见她常吃那种红红的东西也吵着要吃。可他还是太小了,吃多一点点,脾胃就受不了,于是李棽就尽量不在他眼前吃,免得他又收不住嘴。 所以今日丰雪不在,她是敞开了肚皮在吃,而且这两盅西瓜还是刚刚从冰窖里头拿出来的。 一不留神,她就吃过头了,典着浑圆的小腹来回踱步,可惜还是缓解不了肚中微微的鼓胀之痛。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坚决不做两件事:第一,不睡过头;第二,不吃太撑。 睡过头,头痛;吃太撑,肚疼。 书房实在太小,李棽认为还不够她施展开手脚的,太容易磕着碰着了。她就没吩咐侍子做任何清场工作。 谁知,就是这样,出了大事儿。 李经常在半夜三更时分细想,她努力营造的形象,是不是已经毁于一旦。 那时,她虽未行到御花园,但已听见其中随风而飘的欢声笑语,有的清脆如泉水叮咚,有的低沉如古钟之音,有的豪迈如俊杰气概…… 李棽虽不能一一听全,但声音却是各有特色。 她透过假山的小孔往里看,不由赞叹:哇,这大秦宫里有权有势有宠的的都来了呀,和乐融融的一幕,真的好有爱啊!不愧是一家人啊。 原来是观赏池旁坐了不少的佳丽,此时正兴致正浓的钓鱼,但就像李棽那日与朝臣垂钓一样,钓上鱼的没有几个,大多是来凑热闹玩耍的。 那鱼当然没那么容易钓,李棽嘴上说请辩题答的好的人,随便钓观赏池内的名贵鱼。 可其实早在前一晚,就将水里鱼儿的暗道关了起来,以致于那些鱼儿一个也跑不出。然后再从市面上买来普通的鱼种——不甚名贵的小野鱼,放入观赏池内。 注意,是野生的鱼…… 作为一个女皇,她的小气,你是想象不到。 第五十一章 游戏 51第五十一章游戏 可是他们那么惬意自在,李棽为何要偷偷摸摸的缩在假山后偷看呢?她又不是别人,整个大秦宫还不是由着她横着走吗? 李棽认为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太过奇怪,再想通其中的关节,遂大大方方的自假山后转了出来。 而这不小的钓鱼聚会都有些什么人呢? 经常待在青珩苑不出的景观,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纪臣胥,不久前立过大功的赵方琪,还有几位李棽从未搭过话说不上名字,却面熟的几位侍卿。 真是好齐整的聚会啊! 这时身着金色衣袍交领的楚境楚侍官,语调奇怪的讲了个坊间笑谈,逗乐了不少人。 而就在众人忍俊不禁的时候,假山下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来,定眼一看,那着一身银白色衣袍的人,不是旁人,竟是他们多日不见的皇上。 楚境还没来的及发出的得意笑声,立刻便卡在了喉咙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张着嘴小声的呀呀的叫着。 其他人的笑声也是戛然而止…… “皇上您来了。”纪臣胥明知故问的道,他从正座上走了下来,如一座冰雕的雕塑般站在阳光下。而其他人也离了位置,上前行礼。 “难道不欢迎朕前来?”李棽语气略带调侃的问。 “纪侍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离观赏池较近的,今日竟然穿了一身红色锻子直襟衣裳的景观开口道:“只是皇上已好久不曾参加侍人间的小聚了,今日突然出现,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在李棽的印象中,景观素日的穿着是十分低调素朴的,可他今日的衣着不得不打破李棽对他的认知。他竟然也有这么……耀眼……闷骚的时刻。 “哦,朕近日事务繁忙,抽不出空来,这不一有空,朕不就来了么。”李棽脸上挂着暖暖的笑,实则心里在想,什么狗屁聚会,她根本是一概不知。 “对对对,皇上怎么会忘了与大家的约定,说好了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十日一大大聚的。现在可不就来了吗。”坐在纪臣胥一边的赵方琪道。 李棽用无言的微笑代替了回答。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十日一大大聚”,李棽很好奇,说出此话的原主,她在与他们干什么…… 不管怎样,一时之间,聚会上的气氛又好了起来。李棽望见刚刚还有几丝惶恐不安神情的侍人,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李棽在来之前就吃的不少,来御花园的目的就是消食的,故此时哪还有多余的肚皮去装,矮脚小桌上的美味。 但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她对这些吃食毫无兴趣,连看都没看一眼。 “皇上,这雪莲是最新上来的贡品,虽然赵侍得到的分量比不得皇上,但赵侍偶然得了一个方子,做出的味道倒是与他人不同,皇上,您尝尝?” 李棽望着那端起一碗雪莲汤,眼中透着点点希翼的小正太,拒绝的话终是咽下去了。 况且她本就极力忍住不去看矮脚桌上呈列的吃食,生怕自己忍不住了。但偏偏出现了一个“好心”的赵方琪,她的目光便被眼前晶莹剔透的雪莲汤深深的吸引住。 完全不能自拔。 她先只是用嘴唇略碰了碰那汤汁,心下想着她又不喝,应该没多大的事儿。 但谁知她的唇一沾着那汁水,嘴就像黏在上面一样,直到喝个底朝天。 凉晶晶的,甜丝丝的,又酸溜溜的,清凉带劲。 上辈子,自她牙坏了,掉了不少,尤其是大门牙掉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痛痛快快的吃过一餐称心的饭菜。 而来到这里,牙虽变好了,却难得有什么是她十分爱吃的,所以她感觉“英雄”无用武之地。 但赵方琪递给她的雪莲汤,让她意犹未尽。 不过她对这道雪莲汤的做法是一点都不好奇,让他待会儿直接告诉郝俊就好了,她不必浪费口水去问的。 因着李棽根本没将他们当作同龄人看,反而是一种对待孙子的态度,与他们谈话时,也不知不觉的加以包容,所以很快她便与这一群人打成一片了。 在与他们聊了聊其家庭情况,将每个人与她心中熟知的名字对上号后,李棽郑重其事的道:“今日,朕要与众爱侍们玩一个游戏,此游戏是朕苦思多日想出的。” 本来还很担忧他们对游戏没兴趣的李棽,在见着他们眼底突然逼现的奇怪的光,顿时也来了激情。 她哪知,曾经某人也是经常这么与他们说的。 “这个游戏的题目就是,假如我不是我。假如下辈子你重新选择自己的身份,不再是现在的自己,那么,你想要变成什么样的人?” 李棽发现他们的表情有点疑惑,还当他们是对游戏规则不了解,却不知他们的疑惑是因为她的问题竟然是这么的正经。 李棽再次补充道:“不管你们说了什么,朕都恕你们无罪,但不能有丝毫的隐瞒。记住前提是不再是现在的自己了,你必须重新选择。” “郝俊你先来个示范。” 郝俊并不是与李棽同时出来的,只是因为在她走后不久,丰雪就自沁和宫回来了,而他是去寻她的。 但没料的是,见着皇上他还来不及说来意,她就又要他往前冲了。 “是,”此时他也只有赶鸭子上架,“假如侍子不再是侍子……” 第五十二章 赏赐 52第五十二章赏赐 “假如……侍子不知道啊,侍子从来没想过。”郝俊为难的道。 “那现在赶紧想啊!”李棽可不会被他混过去,她顿时一个凌厉的眼风扫了过去。 果然,郝俊立马老实了,正然道:“好好好,侍子赶紧想,现在就想。假如侍子可以选择,侍子想开一个绣坊……” 李棽觉得他的示范作用也达到了,遂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好,可以了,可以了,下一个,就从纪侍夫开始,然后按顺手边的位置轮下一个。” 郝俊尚还维持着张口的表情,见皇上也无理他的架势,只好默默的合上嘴。 “既然是游戏,那就需要彩头,不然就太没意思了。”李棽话刚说完,便见楚境与几人的面容突呈现出一种异样闪亮的光芒。 她总觉得这些人想的和她不太一样。 纪臣胥虽然也没说话,从头到尾都没发表意见,但却不影响他听完李棽话后,眼中微微点点的似笑非笑越来越明显。 “依你们看压什么彩头?” 几个面容稚嫩的侍卿跃跃欲试,其中一个着玄色衣袍的侍卿甄峥兴奋的举起了手。 “皇上,若是侍人们的回答让皇上满意了,那皇上下次沐修就带咱们去泡冰泉,如何?”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原来她老远听到声音其一是他。 泡……泡冰泉…… 李棽眨巴眨巴眼,发现经他一说后,不少人难掩喜色。 “好,就按甄侍卿说的办。开始……”李棽平静的道,内心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第一个说的是纪臣胥,毕竟他的品阶最高,他人也轻易越不过他去。 他抿嘴想了许久,李棽几乎都要以为他是要故意不配合了,但他又明显是在思考,李棽也不好催促。 最后,终于等到他的开口:“若是可以,纪侍想成为一个卖糖葫芦的……” “噗嗤……”听完,其他人极力忍住了,但李棽向来是个笑点低,哭点也低的人。 所以她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但她立马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便低头塞了个荔枝到嘴里。腮帮子鼓了起来,不就没空间去笑了吗。 可是周围的人耳朵又没聋,当然听的一清二楚。 “纪侍夫为何想到要卖糖葫芦?”景观问道,好像完全没被李棽的笑声所干扰。 而早就因李棽突如其来的笑而弄的面黑如墨的纪臣胥,闭紧了嘴,见景侍侯递来了话头只好继续道:“丰雪很喜欢吃糖葫芦,但纪侍觉得宫外的吃食不干净,就没让他吃了,可是丰雪又闹着要吃,后来纪侍就做了红豆酥给他。 都是红红的,颜色差不多,丰雪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他喜欢上红豆酥后,就没再提过糖葫芦,但纪侍心里一直记着他喜欢糖葫芦,若有一天,他还喜欢,纪侍就可以亲自动手做给他吃了。” 原来是这样的缘故,她还纳闷丰儿咋那么喜欢吃红豆酥。本一直觉得纪臣胥是一个挺内闷的人,原来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而且细心的对象还是丰儿。 纪臣胥在她心中的形象,顿时鲜明饱满了起来。 若不是多亏了他,她还不知能不能见到丰雪,毕竟他护住丰雪近两年了,而这段时间是原主不闻不问的时期。 但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不是说好了,不是现在的自己吗?那小皇子就不再是……” 呃~是哦,都不可能是现在的自己了,那丰雪又怎么可能还是他的儿子呢。 可李棽不在乎,在别人看来有邀宠的嫌疑,但她却是满心的感激。 她像没听见那细小的声音般道:“好,说的好,纪侍夫的爱子之心,让朕欣慰欢喜,丰雪能有你这样一位庶父,实是他的福气。 朕前日得的一对如意吉祥套玉枕,听说对帮助睡眠有奇效,便给你了。” 她也终于尝试了一把,古装剧里常有的,皇上心情一好就动不动赏赐的体验了。 的确很爽。 现在即使是不看彩头,在场的侍人也有了动力了,在他们心里,纪臣胥得的奖赏还是其次,重要的是皇上喜欢。 李棽一来,便占了最当中的位置,而且还是纪臣胥的,故纪臣胥只能往后排坐,而他身边的人便是赵方琪。李棽则是坐在纪臣胥与景观的中间。 故赵方琪是第二个,景观是最后一个。 身份最高的两人,一人打头,一人压轴。这个安排简直不能再完美了,李棽自认为。 “赵侍希望能入朝为官,为国效力,为皇上分忧解疑。”赵方琪道。 虽然简洁,但志向可赞可表。 “赵侍官志向高远,赏……” 也不知他们是太想琢磨李棽的心思,还是如何,接下来的几位竟然与赵方琪所言大同小异。 李棽嘴上虽没说什么,但面上看的出来她是兴致缺缺,不痛不痒的给了一些赏赐。 直到轮到楚境才出现不同。 “楚侍希望能成为一个船夫。”楚境道。 有趣,李棽问道:“为什么?” “楚侍的老家在高原上,河流少,普通人家连平常的用水都成问题,更别说是乘船了。在来京都之前,楚侍就从未坐过船,直到皇上登基那年,广扩后宫,楚侍由水路来到了京都。那是楚侍第一次坐船。” “感觉怎么样?” “楚侍差点没命来到京都,晕船,吐的死去活来。”楚侍痛苦的道。 呃~ “竟然痛苦,为什么还想要成为船夫。”李棽不解的问道。 楚境的肤色较其他侍人深些,五官深邃立体,脸上气色颇佳,仔细看还有高原红的痕迹。 他笑着道,那双棕色的眼看起来似在熠熠发亮:“就是因为第一次的经历太痛苦了,故楚侍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希望能寻着机会再来一次,直到永远不会晕船为止。” “好好好,勇气可嘉。”李棽是当真佩服他,看着他生机勃勃的面庞,心想年轻人还真是有活力。 李棽将合兴湖上的船随手扔给了他,全当给他圆梦了。 楚境欣喜若狂的谢恩。 第五十三章 别样风韵 53第五十三章别样风韵 因楚境开创了不一样的答案,聚会上的风向又顿时转了。 接下来的侍人学聪明了,不再以赵方琪的答案为模板,而是借鉴楚境的答案。 所以李棽听到的答案,五花八门。 有想当剑客的,有希望做生意的,有要当种田的,有…… 望着他们眉飞色舞的表情,听着他们连绵不绝的话语,李棽觉得,别说是让他们讲出一个想要成为的职业,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也是信口拈来。随随便便开口就长出一朵花来。 直到终于到了最后一位,景观。 “如果可能,景侍希望能有一艘能够远航的大船,载着景侍去往景侍从未去过的地方。景侍希望能成为一位船长,游遍世界各地。”景侍道。 “为什么偏偏是船长呢?”李棽问道。 景观慢慢解释道:“景侍自小随家父在大秦周围的国家做生意,慢慢的景侍了解到,原来世界上不止是大秦一个国家,而且有的地方的风俗习惯实在是很奇特有趣。所以,若是有可能,景侍希望能成为一个船长,去往任何一个景侍想去的地方。” 景观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如一阵捉摸不透的风。 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又确实存在。 若他不主动出现在李棽的视野里,李棽几乎就要忘了他,可一旦他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尤其是与众人在一起时开口说话,他的不同,每次都能轻而易举的显露出来 在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何这样一个人物,却甘心成为女皇的玩物,心甘情愿的待在深宫里。 经过他今日的述说,李棽更是认为他本不是甘心待在后宫的男子,他的心应该从未在此过。 景观,她从来没有看穿过。 既然看不透,那就不做无用功。 “很美的想法,若是真能实现,那么那个人一定很幸福。”李棽感叹道。 “大家的想法都很好,让朕开了眼界了,朕也不会食言,下个月必定带大家一起去玩。”李棽道。 “皇上,等一下~”景观打断道。 李棽正想着起身回宫,被景观打断后,扭头目光瞬间陷进他黑沉如墨的眼眸里,她问道:“景侍侯还有何事?” “皇上漏了一人,还有一人没说。” “哦,是谁?”没有漏啊,明明是按着顺序来的,她疑问道。 “那人就是皇上您啊!侍人都说了,可就剩您了。” 李棽心里崩嗤一声,唉~她的确忘了。 可是她不应该是裁判的身份吗,怎么也要参加呢。 “啊!这个……这个……”拒绝的话在他们眼中写满求知欲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她扫视一圈下来,果然,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望着她。 看来,他们都一致认为李棽也该说说呀,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朕也说一说,只不过……先容朕想一想。” 片刻后,重整心绪的她道:“朕要成为最宽容的雇主。为朕种田的农民,朕会大幅度的减少租金。” 说白了,就是地主婆。 见景观欲再开口,纪臣胥眼中也有不解,李棽不待他们再问,忙道:“好了,今日便散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话罢,赶紧站起来,她肚子突然痛起来了,有点想出恭的感觉。 今日天气不错,虽然没有太阳,但温度却很适宜,聚会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而聚会的全程中,李棽就没停过嘴。 其他人怕有损仪态,坏了在皇上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故矮脚桌上的吃食几乎都是完整无缺的,有的人也就端起茶,抿了几小口。 唯有李棽席位上,杯、碟、盏全空;席位下,一片狼藉。 李棽来御花园的初衷便是消食,她实在是食了过多冰凉的西瓜,但谁知消食的目的没达到,反而吃下了更多的食物。 她觉得肚子不对劲后,就立马起了身,怕惹来他们更多的追问脱不了身,就糟了。 在众人未来得及反应时,只见皇上突然起身,离了席位,扔下一句话,便背对他们离开。 李棽着的是一身银白色的衣袍,为了穿着方便,李棽特意让叶来将这种衣袍的设计偏向男性,所以更显得她的娇小与清丽。 故她初一现身时,侍人俱都认为赏心悦目极了,就如一朵圣洁的白莲花,绽放在银光中。 可是待她离开时,所有人无一例外的看到,她后面多了一朵鲜艳的大红牡丹……别样风韵。 没有人敢开口挽留,瞬间,似乎连喘气的声音都消失了,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奇怪气氛。 不过也有那年轻不知事的,傻乎乎的指着李棽臀部位置的那块道:“皇上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了,你们看?” 他身旁一较年长的连忙拍下他的手,慌忙的看了一眼前方,见李棽的身影已完全走远,便低声怒道:“看什么看?你不要命了。” 很快,这个小聚会便迅速的散了,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李棽压根不知她带着屁股后头那朵大红牡丹,招摇过市。 倒是因为肚子越来越疼的原因,她加快了脚步,令人望尘莫及。 直到她撞见被他一早给招呼走的郝俊。 郝俊此行便是为了叫她早点回宫的,免得丰雪又哭闹不休。 当他站在她身后时,他大呼一声:“啊~皇上,大事不好了……” 李棽被他吓的心惊肉跳,大动作的转过身时,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下体有什么东西在极快的流失。 而郝俊则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道出一句几近让她崩溃的话来:“皇上,您不是半年一次的吗?这次怎么提前这么多?” 也正是他的这句话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天啊!她都多少年没来这玩意了,怎么都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习惯了几十年没有它的日子,现在它又突然造访,真是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这时的她,只是被它突然的到来搅乱了思绪,还来不及反应,她后面坠着它作装饰,招摇的与无数个人打过照面,然后又极快的离开,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第五十四章 出宫 54五十四章出宫 先不说小聚会到最后,多少人是憋着笑弯着腰回去的,李棽回宫后是万分后悔吃了太多凉性食物。 至于当众出丑,说实话,有几个女人没经历过这样的经历,而李棽特别的是将这种久违经历带到了古代罢了。 所以,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尤其是她年纪也一大把了,脸皮出乎意料的不薄。 只不过,据了解,原主是半年才来一次的体质,而一来就势不可挡、汹涌澎湃。 只是,苦了李棽第一次经受经痛。 以前她还不认为自己身体有多好,没有经痛也没啥了不起,可自从过了今晚,她深刻的意识到了其中的差别。 前半夜她闭着眼熬过去了,后半夜是痛习惯后,睡着了。 只是她不知,后宫中与她一般睡不着觉的,大有人在。 肖然将一封几日前便收到的家书,折叠妥善放好。 他的母亲已出发了几日,或许再过几日便要到京都了。 肖然在浓浓的夜色中,与刘怡、刘宝收拾好了行李,待理完要带走的东西,便听见东边方向传来阵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或许,他可以将这视为对他的送行。 天还是蒙蒙亮时,京都百姓大多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京都城城门大开,一列列整齐挺拔的士兵,迈着有节奏的步子,缓缓出了京都城。 今日是楼兰使者回国的日子,李棽亲点的主将、两位副将和三位文官,一同前行。 朝中不少大臣,披着露水前来送行。 这时李棽还尚在被窝中,眯着眼睛,补着觉。直到太阳升到半空,薄薄的眼皮已然遮不住嚣张的日光,才在郝俊一声声的催促中起了床。 有人来报,肖然求见。 李棽停下吃早膳的动作,应允了他的觐见。 很快,郝俊带着肖然来到了李棽跟前,也就是近水亭,曾经李棽暗整过楼兰使者孙达木的地方。 肖然到时,李棽正靠着围栏,为水里的鱼儿投鱼食,岸边花花绿绿的鱼儿一窝蜂的凑在一头激烈的争夺,发出一阵阵的哗哗水声。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肖然跪拜道。 李棽向水中投去最后的一点鱼食,转头对他道:“肖爱卿平身。” “皇上,此次微臣前来,特为辞行。微臣已不再是侍卿,居于宫中有失体统。而微臣居于家中的老母亲,不日将赶至京都。望皇上恩准微臣出宫,居于宫外。” 李棽第一眼看到他,便知他变了。 他穿了一身颜色暗沉的衣裳,半新半旧。脚上踏的鞋更是平常人家才有的,用闲置的千层布纳出来的。头上固定发冠的簪子是一节普通的木簪,无多余的雕饰。腰间挂着的也是布料极普通的青色荷包,其上绣着一对金色的鲤鱼。 看起来,她面前立着的,仅是一位落魄的书生而已。 只是,他面容上如遇波涛而不惊的沉静,眼底不为外事所侵扰的坚毅,皆被李棽收在眼中。 “朕准。”李棽望着他许久,终于在他面无表情中道出了答案。 这个答案,让他梦寐以求了三年。 可是,当那轻飘飘两个字从她嘴中吐出时,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失落,说不清道不明。 “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居于后宫的肖侍卿,你是内阁的肖文仪。不管你今后嫁娶如何,朕都不会干涉。只是有一件事儿,你不能忘了,你是朕选进去的,未来你也仅能忠心于朕一人。” 她的每一字每一句,皆极缓慢,而又深刻的刻在他的心里。 从这一刻起,他与她,再无瓜葛。 有的也只是,君臣之谊。 “微臣定当谨记皇上所言,谢皇上圣恩。”他听见自己如此回答。 “微臣还有一事相求,恳请皇上恩准刘宝与刘怡随微臣一同出宫。刘宝刘怡自微臣入宫起便在身边伺候着臣,微臣已习惯这两位侍子的伺候,故恳请皇上恩准。” “你若愿意,带着便是,朕准。”李棽道。 肖然再次跪拜行礼谢恩。 “好了,你下去吧。”李棽对他道,面上有几丝倦容。 肖然站起来后,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在他人看来仿佛是极为平常不过的。 她正坐在石凳之上,穿着舒适宽松的淡蓝色衣袍,款式是他前所未见的样子。淡淡的眼妆,映得她的紫眸,神秘又灵秀。泼墨的长发,由两支银鱼簪子灵巧的挽住,活泼可爱。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弯下身子,退出小亭。 “等一下~”李棽突然道。 “皇上还有何事?”肖然道。 当她叫住他的那一刻,他当即住了步子,不知为何,他对她接下来的话,有着隐隐的期待。 李棽却是超乎他想象的严肃的看着他道:“朕希望你能忘记你撞石那件事儿,彻底忘记。” 他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来,他为什么要在心中有所期待。 她的叫停是为了保护另外一个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的道:“臣早已忘记了。” 不,他没忘记,他记得比谁都深刻彻底,他也永远忘记不了。 在他以为他步入了人生绝境时,在他崩溃的欲抛弃一切撞石自尽时,其实那一切不过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在他的饭食中下了毒药。 而那人虽不是主谋,却眼睁睁的见他一点点被毒害。他明明执掌后宫…… 皇上要他忘记,他知道她意欲何为,只是他记恨的从不是那个帮凶,在此之前。 “欲毒害你的人,朕早已将他伏法,这件事便到此为止。”李棽道。 “臣谨记皇上所言,臣告退。”肖然道。 “好了,你下去吧。” 当年,肖然为表不愿入宫为侍的决心,被迫入宫的第一天,他无视她送来的华衣美服,执着的穿着他入京都时的打扮,寒酸落魄。 今日,他再次穿上这身一直被他好好保存的衣裳。他一直渴望,有一天,他能昂首挺胸的走出大秦后宫,而现在他也终于做到了。 他将永远不会回头看。 第五十五章 教子 55五十五章教子 李棽平时不喜燃香,但她的房中却有大秦最齐全的香料品种,毕竟偶尔焚上一炉香,也是情趣。 李棽在近水亭内歇着午觉,侧卧在贵妃榻上,垂下的烟粉色轻纱随着荡着波纹而来的清风,缓缓摇曳,一炉青玉香,在鼻尖萦绕不去。。 “陛下,时辰到了,再睡怕是要头疼了。”郝俊在耳边轻声说道。 李棽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睡眼惺忪的开口问道:“丰儿可有好好睡午觉……” 谁知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小儿嬉笑声。 她转头一看,就望见了在正对面长廊上,正玩的活力四射的小黑人,她立马又闭了口。 很明显他没有睡午觉,而且又在大太阳底下瞎跑。 她就不明白了,他人那么小一个,咋活力就那么充沛,咋那么不怕热呢? 李棽巴不得把自己一同融化在那堆起来的冰里,可他却偏偏爱往室外跑。而且不管她说了多少次,每次他都笑嘻嘻的举着小手保证,再也不犯。 但转眼一过,便忘了个干净。 望着对面的小黑炭,李棽的内心,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她到底是怎么把一个白白嫩嫩的小正太,给逆转成一黑乎乎的小胖墩的? 以前李棽不承认丰雪黑了,原因是——他黑的不明显,而现在,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了。 李棽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对面一阵后。 “把丰儿给朕逮进来~”李棽气呼呼的道。郝俊见皇上生气了,也不好立刻为小皇子求情,只好亲自去对面,将小祖宗给“请”回来。待郝俊终于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按李棽的要求将丰雪逮了进来,可此时的郝俊,形象却十分标新立异。 他的发冠歪到了左边,两个鬓角垂下两缕长发。衣襟被斜斜的撕开,其上还挂着几片树叶。一只脚上已没了靴子的踪影,只套着被污染的看不出原色的绢袜。 而那位小祖宗,全身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丰雪无辜中又带着欣喜的道:“母皇,你总算是醒了。” 他的双手手规规矩矩的置于身后,安安静静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他刚刚才从扶手上跳下花圃,疯狂的奔跑。 而他的所到之处,没有一朵完整的花。 古代皇宫里的小孩,不应该是特别早熟,特别乖巧的吗? 为何她横看竖看,就是觉得他小脑袋瓜子上明目张胆的顶着三个字——熊孩子。 在李棽的思想中,小孩儿还是白白胖胖像个小福娃一样的才可爱,但丰雪如今的形象,明显是超出了她的审美范围。 所以她要将这脱了轨的小火车,重新纳入轨道。 但明显光靠她一人的能力是远不能达到的。 “母皇才醒,丰儿是什么时候醒的?”李棽温和的问道。 丰雪一听她这般问,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面不改色的道:“丰儿只比母皇早醒那么一会会。” 说罢,还生怕李棽不信般,伸出一根指头,作了一个一字型,示意真的只是早一点点。 若真是仅早醒了一点点,那小脸蛋能红成那样,那梳理好的紧贴头皮的头发,能湿透? 反了天了,还敢蒙他老母。 “丰儿刚刚在玩什么呢?让母皇也玩一玩。”李棽又问道。 “丰儿去和小虫子玩了,今天小虫子不开心了,叫声都不大,丰儿去了后,它们立马就精神了。”丰雪一本正经的道。 李棽面皮抽了一抽,你确定不是因为太热了,所以虫子才没精神叫的?你确定它们没被你吓一大跳?然后惊慌失措才叫的? 但更让李棽吃惊的还在后头,他突然伸出一直置于身后的那一只手,平摊在李棽面前。 完全展现在李棽眼前的是一只黑乎乎的,长满了黑毛的虫子。 此时李棽的内心,十分激动以及……无语。 他以为她会像那些被他吓着的小宫女一样吗。 而且他竟然敢吓他老娘! “丰雪今日功课完成了?”李棽的脸黑了几分。 丰雪扔掉手心里的毛毛虫,悄悄的又将双手交叉置于身后。 “还没~”他瞥了一眼李棽,又很快低下头道。 李棽望着他那黑的泛光的脑门,气更是涌了上来:“那还不赶紧去完成,净想着玩了?太不像话了,朕罚你抄十遍《史经》,抄不完,就不许出门。听到没?” 丰雪认错态度良好,一直低着头,语带哽咽的道:“丰儿听到了。” 他小身板一抽一搭的,哭的好不伤心。 但李棽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硬下心肠,这个夏天将他拘在屋里头,闷白了去。 “郝俊带丰儿回书房。”李棽故意不去看在她跟前掉金豆子的丰雪,对郝俊道。 《史经》可不是一点点的厚,就是抄一遍,他一个小孩,也要好几天呢,更别说是十遍了。 李棽觉得自己可以轻松轻松了,瞬间松了一口气。 但事实证明,她这口气,松的还太早了。熊孩子,注定让家长,头疼无比。 到了晚间,李棽临近上床睡觉时,问了一句:“他还在写吗?” 郝俊伺候李棽脱下外袍,担忧的道:“回皇上,小皇子还在抄呢,谁劝也不理,就一个人埋头抄录。皇上您快去看看吧?” 话罢,郝俊停下为李棽宽衣的动作,静待李棽的反应。 “他这是跟谁犟脾气呢?”李棽气的声音也不由大了许多。 “不去,这要是去了,以后还怎么管?熄灯,朕要睡了。” 说完也不待郝俊回答,自己先缩进被子中。 郝俊见她将自己裹成一个茧,一动不动的,也没有再说些什么,静静的熄灯,退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和好 56第五十六章和好 李棽一脚踢开裹的紧紧的被子,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这么热,还裹那么严实。 夜里,外间并没有人在守夜,李棽不喜欢有人连晚上都伺候她。 故她爬起床后,倒了一杯放置久了的凉茶,擦掉额上的细汉后,接连豪饮了几杯茶水。 在此期间,她的动作发出的声音不小,不过还不到惊动巡逻队的人。 但是,她发觉不管她饮下多少水,那颗心仍是悬着的。 她趿着一双特制的软底拖鞋,没来得及披上外袍,就穿着一身轻薄的白色亵衣,出门转头去了碧纱橱——丰雪的居所。 老远还隔着一条过道时,便见着碧纱橱的窗纸上映着淡黄色的灯光。 这时已是深夜,李棽长叹了口气,心想他竟然还不去睡。 她心疼都来不及,哪还记得白日那个信誓旦旦,定要管教丰雪一番的严母形象。 她只觉得丰雪这孩子,异常调皮,不许他做的,明里答应了,暗里还是照旧。却不知,他小归小,脾气却不小。 今日倒是长了兴致,对他的了解更上了一个层楼。 李棽轻轻推开门,望见丰雪还在埋头一字一句的抄录着。他低着头,李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的小身板,仍挺的直直的。 算了,只要他喜欢,黑点又能算什么呢,淘气点又能算什么? 反正她对他是无可奈何了。 丰雪自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但他连头也未抬的道:“我说了不会去睡觉的,叶来你不要过来了。” 听着他稚嫩的声音,李棽心都是软的,她走至他身后道:“小皇子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说了……咦……”兴许是觉得这人的声音不对劲,丰雪抬头一看。 “母皇~”李棽看到他见到她时,眼睛在一刹那点亮了。 但很快,那抹光亮又熄灭了,大眼珠子又是黑漆漆的一片。 “母皇怎么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没了一开始见到她的喜悦。 李棽不说话,上前抱住他,将他纳入怀中。她温和的道:“因为我的小皇子不听话,大晚上的不睡觉,母皇不开心了。” 她的眼中有作为一个母亲的宠溺,尽管他看不见李棽的眼睛,却也知道,此时的母皇不是白日冲他发火的人。 “丰儿没有不听话,丰儿有听母皇的话的,丰儿会很快抄完母皇布置的功课的。母皇你不要不开心,不要讨厌丰儿。” 李棽能感觉到胸前已湿了一片,她有点后悔了,白日她真不该那么做的。 她突然想起了她前世,隔壁邻居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和丰儿一样敏感。 小女孩对她说她看到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发卡,李棽问她为什么不去买,难道是没钱吗? 小女孩向她解释,原因是她亲眼目睹了她父亲与一人的争吵,而与她父亲对骂的人,是离她家不远的一个小卖部的老板娘。 小女孩对她说,老板娘好恐怖,她父亲只说了一句话那个人会顶十句,而且架势好凶。 小女孩就再也没去那个小卖部买东西,尽管她十分喜欢那个发卡,因为那个发卡颜色很多。 李棽跟她说了很多次,大人的事儿与她没关系,喜欢什么就去买,但从来没奏效过。 李棽隐约记得,小女孩那时仅有三岁不到。 有时候,她们的固执,你们难以想象。也许大家都会下意识的认为,她或他只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但其实,我们随意说出的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她们记在心里。 那时候她只认为那个小女孩,太聪明乖巧了,也真让人窝心,她好想也要个女儿。 却不知,小女孩仅是个代表,而她的儿子丰雪,也是一样。 丰雪会因为她严厉的话语而伤心难过,会想要努力做好她布置的事情,只希望她不要讨厌他。 她又什么时候讨厌他了,又怎么会讨厌他。。 “是母皇错了,母皇今天不该发脾气的,丰儿做的够好了,母皇最喜欢的就是丰儿了,怎么会讨厌丰儿呢?” 她轻轻的拍着他哭的上下起伏的背,道:“丰儿乖,别哭了。” 丰雪听了,慢慢从她怀里抬起头来,脸蛋上还挂着两条清晰的泪痕,他停止哭泣抽噎却是没断,惊喜中身体还一抽一抽的问道:“母皇最稀罕的是丰儿吗?” 她在他泪眼朦胧的目光中,不合时宜的笑了:“当然,母皇最稀罕丰儿,没人能和你比。” 丰雪终于破涕为笑,一手抓着李棽的袖子,一边依偎进李棽的怀里,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话。 李棽没听清,问道:“什么?丰儿大点声。” “今晚,我要和母皇……”他笑的眼眯眯的道。 李棽将耳朵凑近了,才听清是想要和她一起睡。 “好,当然可以。” 其实自从知道他的存在的第一天,她就想要和他一块睡了,但大秦没这个规矩。 小皇子、小公主一出生,就有专人照顾,女皇平时能愿意见其一面就不错了,但仔细到连睡觉都在一处的,在大秦皇族还是没有的。 李棽不好破这个先例,怕引来别人的注意,便一直忍着,但今日的罚抄事件,倒是个很好的借口。 丰雪无须李棽抱,他自己就利索的爬上了床,李棽在心中想,这他得练多久才能如此迅捷。 丰雪上床后,很好就睡着了,留着李棽一人大大的睁着眼,看着床幔。 由着丰雪的喜好,床顶上悬着几盏八宝灯,八宝灯的表面由萤光粉勾画出一幅风景图,在浓沉的暗夜里,散发着淡淡的萤光。 每盏灯上勾画的,都不一样。有的是星空,有的是小桥流水,有的是丰雪最爱的玩具,有的是兔子,还有一幅是一个男子。 明明几笔勾画十分简单,但李棽直觉认为那是纪臣胥。 李棽一拽手边不远的悬在空中的一根金丝绳,那床顶上的八宝灯也跟着转动起来,其上的图画就好像是真的一样,慢慢的李棽便能看清灯上的整幅图画。 第五十七章 休书 67第六十七章休书 大秦官员,沐休为半月一次,时为两日。 后宫的侍人没有等来与皇上相伴,前往避暑山庄泡冰泉的机会,等来的是皇上一纸休书。 而也就是这么一封大休后宫的诏书,震惊朝野。 “皇上万万不可啊!如今皇上膝下可就只有一位皇子啊!”赵老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的第一要务,便是反对。 以往都是百官在一旁看着赵老穷折腾,不管事成与不成,皆与他们无关,可今日他们竟然异常的团结。 只听殿下众人齐呼道:“皇上三思,皇上三思~” 李棽淡漠的看着跪在当首的内阁四大阁老,以及后面的一丘之貉,心里冷笑:只有在威胁到他们利益的时候,这些老狐狸才会跳出来。 云霄殿响起李棽冰冷的声音:“朕不是在寻求你们的意见,朕只是在通知你们而已。” 简短的一句话,却霸道至极,令在场官员内心不由咯噔一声。 望着皇上陌生的面孔,听着皇上陌生的话语,他们才终于意识到,那位一直被他们忽略的皇上,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成长。 长成他们不了解的样子。 一时间,殿内静的出奇,可他们脑中不停回荡的一直是皇上那句话,“朕不是在寻求你们的意见……不是在寻求……不是……” 郝俊在众人不可琢磨的眼神中站了出来,粗犷的大声道:“退~朝~” 若说今日最忙的是谁,莫过于三司府的宣旨侍子,他们在后宫来往穿梭,不停的来往于宫宇与庭院之中,应付着一个个难缠的侍人。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皇上怎么会赶我出去,皇上不可能这么对我。一定是你们在假传圣旨,一定是,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一侍官面露癫狂的冲开两位外侍的束缚,就要往外跑。可这群人显而易见是有备而来,他还没跑得几步,就被后面的外侍逮住,死死压在地上,狼狈不堪。 撷芳阁,住的是十几位同级的侍官,原本嘴中还有怨言的他们,在看到有人被制住后,顿时停下了哭闹。 他们呆愣愣的看着宣旨侍子,有的侍官不动声色的在内心计量着,刚刚宣旨侍子宣读的内容。 圣旨上说,没有侍过寝的侍人,不管意愿如何,都必须出宫,而撷芳阁里的侍官正是皆为,未曾侍寝的侍人。 看这个架势,他们是必要出宫不可的了,但幸得皇上给了他们出路,接下来的生活,倒是也不必担心。 对于有的侍人来说,他们在宫中生活,本就不是依赖皇上的宠爱,还不如说这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恰当些,只要有好的去处,离开后宫也并无不可。 只不过现今要操心的是,他们该选择哪个去处。 而有的侍人,只觉人生在刹那崩塌了。在皇宫,只需打扮好了,等着皇上的宠爱,便衣食无忧。 可若离了这皇宫,他们该去往何处。他们既无宠爱,亦无家世,更无豪情壮志,只希望能美美的躺着坐着,就可以奢华安稳的度过一生。 但谁知,宫中留不下他们了,可让他们依靠自己的劳动过活,光是想想就觉得,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 不得已下,这些人不会选择李棽精心为他们安排的职业,而是一处远离京都,但衣食无忧的地方。 李棽这次大休后宫,针对的主要是未曾侍寝的侍人,这种人在宫中也有五十七位。 其中有侍官二十人,侍卿三十人,侍侯七人。 世家子弟可选择归族,无根无系的人,也获得自由,也可服从李棽的安排。 李棽安排的有三种: 第一是经过考核,入朝为官。 第二是未经过考核的人,出宫为商。 第三既不愿出仕又不愿为商的人,则可以被李棽安排至一山清水秀的地方颐养天年——也就是支付你基本生活费,让你饿不死。 每种都不乏有人选。 “笑话,皇上每日日理万机,会有时间见你?”宣旨侍子冲梓薇宫方向一恭手道。 接着又挑眉鄙夷的对地上的侍官道:“你也不想想,自打你入宫以来,总共见着皇上几次,你这般的姿色,与其在宫里浪费岁月,还不如出去闯一番事业。” 话罢,又转身对另外十几位侍官道:“东西都赶紧收拾了,明日一早小主子们就得出宫了。皇上开恩,这主子们用惯的贴身侍子,皆可带走,全随主子们的心意。 侍子话也说完了,就先告退。” 宣旨侍子说完之后,略微福了福,就走了出去,只是留下不少的外侍把守在门外。 今日只要是未曾侍寝的侍人,毫无例外的收到了圣旨。 梓薇宫内。 自打李棽在朝上讲出那些话后,下朝后,梓薇宫热闹不断。 在门人挡了难以计数的常朝臣后,郝俊面容冷峻的来到李棽面前,道:“陛下,阁老求见。” 李棽头也没抬,注意力仍是在书上,这书是难得在火中存留的,保存的完整的其中之一。 郝俊听见她慢条斯理的道:“不见。” 他又难为的道:“可是来的人是四大阁老啊,他们可全来了呀,陛下您还不见吗?” 郝俊着急的看着李棽,果然李棽一听此话,沉默了。 陛下您可不能任性啊,四大阁老都来了,可不好办啊! 谁知,郝俊等了半天,李棽都没有下话,他只好再催促道:“陛下……陛下……” “啊啊?还有何事?”李棽茫然不解的抬头看向他。 郝俊内心无力问天,陛下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什么。 “陛下,四大阁老求见。”他再说一遍道。 郝俊眼巴巴的见得李棽沉思了片刻,然后道了一声“哦”。 他愣了一愣,不解:“陛下您真不见吗?” 李棽懒懒的掀开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不见。” 话罢,她便转了个身,面朝里了。 听见他急忙而去的脚步声,她在心里暗道一声: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哦不,是侍子。 郝俊匆匆赶至四位阁老的面前,面露恐慌与愧疚的道:“皇上大怒,不许外人多言,今日更是不愿见大人们,大人今日还是回去吧。” 第五十八章 失眠 58第五十八章失眠 “大侍借一步说话……”陈公在郝俊耳边轻声道。 郝俊看了看面容冷峻的陈公,以及在一旁静待的赵老和纪傅,道了声是后,便随着三人来到一偏僻不易引起注视之处。 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大到你在里面转悠几天,也未必出得来,小到一旦有点见不得光的事儿,总有人知道。 郝俊爱财,这点在宫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得了旁人私下疯传的一个名号——“笑面佛”。 为何有这么一个名号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站了一个好位置。 不管以前皇上如何无视他,但都不能忽视,他到底是皇上跟前的得力红人。 而他又爱财,于是那些有求于他的人,便以此为敲门砖,为求达到目的。 但前提是你献上的东西符合他的要求,不然他是连个眼神也懒得施与的,而若是孝敬可观,他立马笑的如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 如今,他的地位可谓更上一层楼。上至朝中大臣,下至扫地侍子,无一不想巴结。 而他的爱好便是最好的着力点。 陈公自袖中掏出一物,郝俊定睛一看,那物什有陈公手掌大小,其外层包了一严严实实的花绸,一时竟猜不出为何。但他心想即便不是金银,应该也不是俗物,心情顿时舒畅了起来。 而在一旁陪同陈公站立的另外俩人,毫无意外与不愤,似是司空见惯般。 陈公将那物递给郝俊道:“大侍伺候皇上,劳苦功高,这个小玩意儿便留在大侍身旁解解闷。” 郝俊接了过来,便立马塞进袖中,眉眼眯眯的道:“侍子不敢揽功,照顾皇上是侍子的本分。多谢陈公赏赐。” 话罢,他对着陈公行了一礼,陈公当即扶住他道:“大侍不必多礼。” 这时赵老道:“今日皇上心情不好,不知……” “赵老,侍子也不瞒您,皇上突然做出今日的举措,侍子先前是一点都不知晓。但侍子可以说,皇上是动真格的,这决定是断不可能收回的了,诸位大人,还需有个心理准备。”郝俊对赵老坦然道。 赵老、陈公、纪傅三人,在早朝时,观李棽神情,就觉得不似作伪,此时更是提起了一颗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纪傅,终于忍耐不下的问道:“皇上可有透露出接下来该如何做?” 郝俊在他急切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许是三人觉得已问不出什么来,很快便出了宫。 郝俊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将那物拆了开来,看了那当中一眼,嗤笑一声,转头就不知将那物扔到了何处。 他爱黄白之物是真,但对这些附庸文雅的物什却是没丝毫兴趣。 他们为何会慌? 不过是身处高位太久,以至于害怕有那么一天的到来,害怕皇上不满三大世家的滔天富贵…… 三大世家自辅佐大秦开国女皇至今,便唯恐有那么一天: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而此次被遣散的侍人中,大部分为世家子弟。 让他们不得不警醒。 青珩苑,深夜。 “主子,看来赵侍官今晚不会来了,您歇息吧,时辰不早了。”侍子聂元昆对景观道。 “即便是他来了,我也不会帮他。”景观道。 聂元昆一惊,问道:“为何?赵侍官今日定是收到圣旨了,明日必走不可。” 很遗憾,赵方琪也为那五十七人中的一员,自入宫起,便未曾侍寝过。 今日圣旨一下,貌似之前的努力都成了空。 “若是他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来,我又何必帮他。”景观淡漠的道。 “哦!”聂元昆不是很懂的道,在他看来,赵方琪不来寻求他主子的帮助,注定明日是要出宫的。 可怜他主子帮他出谋划策了这么久,却还是逃不掉这样的结局。 相比青珩苑还亮着灯,赵方琪那头就要安静漆黑的多,只因门外来了十几位身强力壮的外侍,死守在外。 他这日早早便睡了,不是因为临到绝境的非睡不可,而是他心中已然有了计量。 他已不再是那个一遇到难题,便深夜跑去青珩苑的他了。 今日在宣旨侍子来到时,在众人皆是鬼哭狼嚎时,他是其中最镇静特别的一个。 他相信这些日子的努力定不会白费,只因在此之前,在昏暗的听风楼中,她曾经亲口答应过,许他陪在她身边。 此时此刻,他唯有寄于相信,相信她没有忘记,因为他已经别无他路。 家是回不得的,他想要的,早不止于他所能看到的,如今只有孤注一掷。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只是原因各有不同。 李棽也不例外。 梓薇宫。 李棽对着一堆的文件资料发愁,原因是对五十八位侍人的遣散费,究竟是多少才合适呢? 多了,她不舍得,少了,又显得她很小气。最重要的是,这也没个可以借鉴的例子,真真要愁死人啊! 好吧,其实她就是小气,任何一个大方的,只要将手一挥,一批巨款拨下去,什么解决不了。 可问题是库里没多少银子啊! “郝俊,把你小金库拿来,朕没钱了。”李棽对在一旁数银子的郝俊道。 郝俊如遭五雷轰顶,满脸的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什么?” “银子,金子,票子,全拿来~” 郝俊听见李棽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打着旋儿。 “陛下,您不是说过这些钱是留着有大用吗,不过是打发他们离开,用不着就拿出来吧?”郝俊问道。 “这你不用管,拿出来先,反正你很快就会很有钱的,先应应急再说吧。”李棽道。 郝俊没法子,只好将他私藏多年的银子、金子、票子上交。 还真别说,数额还真不小,有白银七百万两,黄金一百万两,银票三百万两。 可惜,通通要上交。 “等一下。”李棽叫住郝俊道,“给你留下五百两打点,其他全拿来。” 本以为皇上改变主意的郝俊,在听见她唤时,立马回头,随即又哭着脸转身。 到头来,他是什么也没捞着啊。 谁说皇上没钱,上次皇上昧下的楼兰珍宝,应该很值钱才是。 郝俊一面埋怨,一面脚不停歇的前往他的住处。 没错,他每日便是枕着那些黄金白银入睡的,可是自今日起,他要失眠了。 第五十九章 造册入库 59第五十九章造册入库 郝俊这些年来,收到的礼物有轻有重,但攒到这么多,实属不易。 他天生不是个奢侈的人,就算是手里边握有大把的钱财,但实际花的极少。倒不是他料到李棽会有这么一天,穷到向他求救,他是真的很享受躺在黄金上面的感觉。 夜空中还挂着一轮明月,郝俊前往住处的小路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的银霜,清风阵阵。他的身后跟着的十几位侍子,皆是可以放心的人选。 趁着不浓的夜色,这一伙人来来往往十几个个来回,终于将郝俊的金窝给掏了个空。 他们来去匆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注视的目光。 因着侍子叶来心思巧妙,能逗的小孩儿欢心,李棽便将他安排至丰雪的身边伺候,他自己也是十分欢喜的。 这日晚上,他伺候完小皇子半夜起夜喝水,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 虽然他们尽量在压低声音,但恰巧他出门倒水,便远远瞧见有人抬着大箱子而过的一幕。 犹豫了许久,见那伙人快要没了踪影时,他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竟然悄悄尾随其后。 那群人不时还有压抑的低低的交谈声,叶来发现,那些人他竟然一个都不认得。 他在皇上身边待过几天,在小皇子身边也伺候了一段时日,这宫里大大小小的身负官职的外侍,或者是与各宫主子跟前得力的侍子相交好的侍子,他在心里也是有个谱的。 但那伙人,他是一个不认得。他有点慌了。 他想:那箱子看起来不轻,该不会是大活人吧?都说在宫中要想活的久,那就必须少看、少听、少说。 想到这里,叶来心里更是害怕了起来。 其实迈出第一步他就后悔了,但又舍不得回去,他远远的坠在那群人身后,直到他看到了一个他熟悉的面孔。 他毫不犹豫的紧跟其后。 对于宫中对郝俊的传闻,他自然也有耳闻。 据说,曾经还有个人物,能与郝俊在皇上面前平分秋色,甚至可以说那人更胜一筹。 但突然有一天,那人无故消失了。而很快他便升阶成了大侍。 叶来脚步放轻的紧跟在他们身后,也不知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直到他们走的路径变的开阔起来,他已经不好躲藏,只能止步于一半人高的花木前。 他自以为极为细心,谁知还是踩在一节枯木上,那在平时听来小小的、清脆的“嘎吱”一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却是那么的大声,犹如一记催命符般。 他惊的立马僵住了半边身子,完全动弹不得,过了许久,他睁开紧闭的双眼,视野里已无半个人影。 待僵住的身子缓和后,他顾不得擦额上的冷汗,立刻狂奔离开。 天啊!他应该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叶来此时是既害怕又激动,他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郝俊完全不知身后发生的事儿,在他看来,这事儿虽搁在了晚上做,但一点都不见不得人,而那差点吓掉叶来半条命的折木声,他们更是没有听见。 实则只是叶来心里太过害怕,自然而然的将那声音放大了无数倍罢了。 待郝俊领人将他床上以及密室中的金银全搬至梓薇宫时,李棽面前白花花、亮晶晶、金灿灿的东西几乎占领了她的梓薇宫的大殿。 她不由的一笑。 那其中不乏有着奇珍异宝,只是郝俊眼中只有那些黄金白银,那些东西反而倍受冷落,所以郝俊一直报账上来的数额,并不包括奇珍异宝的价值。 这下可乐坏了李棽,她就在那物堆里,东看看,西瞧瞧,心情咋就那么舒畅呢。 她笑眯眯的对一旁心塞的郝俊道:“赶快造册入库,”她顿了一下,又道:“别忘了,是朕的私库,不是国库。” 郝俊慢慢的道了一声是。 “你觉得朕应该给多少遣散费?五十七个人,一人一百两就得要五千七百两,可是才一百两是不是显得朕太小气了……”李棽半靠在其中一个红木箱子上,对郝俊道。 “一百两的确有点少了。”郝俊道,他想了想之后又道,“一百五十两陛下觉得如何?” “有差别吗?”李棽淡淡的道。 暗地里她如何小气,自然是谁也管不着,但这是明面上,她总不能失了气度,所以还是要装一装的。 “每人一千两好了,不分品阶。”李棽刚说完,郝俊就睁大了双眼,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忙活了这么多年,最后落的个五百两傍身的下场,而那些连陛下面都没见上几次的侍人,却是他的两倍,整整两倍啊。 “时辰不早了,朕困了,郝俊你慢慢收拾啊。”李棽一路打着哈欠入了房,关上了门。 郝俊半天没能反应过来。不过,转念一想他不由偷笑。 皇上说让他留下五百两,但没仔细说是黄金还是白银,而给那五十七位侍人的一千两,他万分肯定是白银。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和优越感。 他留下的五百两黄金,凑合凑合也能当个枕头。 李棽如今是越来越习惯晚睡早起了,前世,只要到了十点,她眼皮子就开始挣扎了,而现在,似乎那么早睡再也没发生过。 所以她要抓紧时间睡觉啊!不然明天在朝堂上打盹儿,不适合吧。 李棽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容颜模糊,但她很清楚那是谁。 明明她早就忘记了他的相貌,可她却能轻易感受到他面上的喜怒哀乐。 他就坐在她床边,急切的喊她,李棽。 她与他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爱称,向来是直呼其名。在他们相恋的时代,人们还是很含蓄的。可尽管如此,她从不觉得他少爱她一分。 她经常梦见他,但自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 他的声音由远至近,最后李棽突然从梦中惊醒。 可是身边空无一人,抬头一看,天已经大亮。 她全身几乎被汗给浸透的躺在床上,心想他入梦是因为什么。 也许你会认为她封建,但她一直都认为世界上是有神灵的存在的,只是它们活在另一个世界罢了。 第六十章 奏折改革 60第六十章奏折改革 三司府的礼监一大早迎着晨曦,来到了那些将要出宫的侍人住处,将遣散费一一发放后,便指唤着外侍帮忙搬运行李。【ㄨ】 期间动作一丝不苟,井然有序。 吵闹的几位侍人知,此时已无力回天,呆呆然立一旁,不出声。 而他们心中一直盼望出现的皇上,从头到尾没有人影。极原本以为仅是一场闹剧的他们,终于明白,他们真的要出宫了。 但就算他们早早醒悟也是无可奈何,只因昨晚一整晚皆有外侍把守,他们根本是无计可施。 其中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管各处的过程如何,最后这些人,终是逐一走出了,大秦皇宫的西大门。 一个个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属于他们的人生,也许才正开始,也许已悄然凋零。 李棽一身正装的立于高高的城墙之上,遥望一个个离去的身影。 她转身时,将那满城的繁华与纷扰也抛于身后,既然她不愿意给他们心中想要的,那就让他们重新开始他们的人生。 她同时也庆幸,幸好她是个女人,幸好他们是男人。【ㄨ】无论哪个时代,对于女人而言,被休弃的男子总会宽容的多。 除去被休的侍子,宫中还有一百零一人。 接下来的日子,才是她该考虑的。 李棽虽许他们带走侍子,但他们顶多只会带走贴身伺候的侍子,这样一来,侍子自然就多了。 有那心思活络的便想着另谋去处,谁知李棽又一道命令打下来,让他们措手不及。 李棽也没干别的,只是让那些人的名单必须出现在三司府,一个都不能少。 一时间,宫中又人人自危,许多人已从中嗅出不对劲的苗头。 没有伺候在那些被逐出宫侍人身边的侍子,自然是庆幸不已,而那回到三司府听候调令的人,怨声载道。 偏偏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下,李棽突然生出休息几日的想法,便将那些人忘到脑后。 今日朝堂之上,李棽没少被朝臣含沙射影,暗指她贬侍人出宫实乃大逆不道。 但李棽嘚瑟的发现不管他们多么气愤,也仅是敢怒不敢言罢了,遂她是左耳进右耳出,稳坐如山。 被休的人少不了是世家大族的人,尽管昨日他们得到李棽的口喻后,下朝就立刻去见李棽,当然能见到她的人是一个也无,但他们压根不知,皇上动作会如此迅速。 仅一个晚上,睡了一觉起来,大门就被敲响,那居于深宫的子孙,突然出现在门前。 事情便成了定局。故再多的喧哗也不过是证明,他目前身体不错罢了。 李棽一直不满他们的奏折内容,要么是太过琐碎,要么是太过头疼,要么又太重要。故她今日要重新立规矩。 她待殿下的百官唇枪舌剑的几个来回后,而几个明显中气又特别足的官员在换气时,她不紧不慢的道:“众爱卿无需多言,朕意已决。” 声音虽小,但却不失作为一国之君的魄力与威严。 那原本还喘着气的三大阁老,顿时岔了气。 他们怀疑,刚刚他们说了那么久,皇上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子孙后代,他们再念叨的冠冕堂皇,若皇上压根不理他们,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这件事,昨日朕已经说的十分明白了,今日朕就不再重复了,难道众爱卿还有什么疑问?难道昨日朕说话的时候爱卿都是在打盹吗?” 此话一出,他们更是不敢再多言,再多嘴下去岂不是承认皇上所言。 李棽如看不见底下人难看的表情般,继续道:“朕在此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皇上要说的是何事?”一直沉默的沙勇忠上前道。 他是一介武夫,身家背景皆是他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故当那些世家大族吵的不可开交时,他是出乎意料的安静。 反正也不关他的事儿,还乐的看他们耍猴戏。 “从今日起,众爱卿所呈上来的奏折,必须严格分类。”她道,“至于如何分类,朕已命人起草成书,众爱卿归去后,可仔细阅览。若是有违反其中一条,朕都会依照其上的规定进行处罚。”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毫不手软~” 明明声音柔柔和和的,但一个人也不敢怀疑其中的分量。 在边上快要睡着的郝俊,终于接收到李棽的眼神,他立马挺直腰板,将他一夜的疲劳都喊了出去:“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他昨晚清点了那些金银珠宝及奇珍异宝后,天儿就不知不觉的亮了,他本想着早点回去补眠的,但那些老不休的,吵的没完没了。 难道皇上贬了几个人就要断子绝孙了,闹的好像都死了爹娘一样,害得他连打盹都不安心,频频惊醒。 最后,每人各执一书退朝。 李棽走的快,故没瞧见,她走后,朝臣却一个没走,他们纷纷迫不及待的翻开手上的薄薄的一本书。 赵老将内容看了个大概后,慢挪着步子出了云霄殿,皇上是真的长大了,已用不上他老头子了,他的面容不无失落。 纪傅将目光望向那高座之上,金光闪烁的龙椅,尽管其上空无一人,好像他真的错过了什么。 今日的早朝,大臣们觉得上的憋屈。一开始,皇上是没阻止他们说话,让他们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但后来却噎的他们说不出一句话来。 故皇上一没了人影,他们捧着书就聊开了。 “好巧妙的心思,若是早点有这个就省事儿多了。”龚新呈笑道。 “只是不知这究竟是何人所写?能想出来这样点子的人,定不可小觑。”孙喜林接着道。 此话一出,那原本还涌动着热潮的谈话声,立时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想到一个人。 “是皇上~”突然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只是在异常安静的此时显得无比突兀。 每一个人都听见了,但无一个人回应此人。虽然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想到是皇上,但他们的本能告诉他们,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很快,殿内的人携着书,匆匆离去,殿内空了下来。 这本书上写了什么?他们还需赶紧回去,细细研究一番。 第六十一章 养生 61第六十一章养生 作为一个老太太,除了跳广场舞,最爱的是什么呢? 李棽不知道其她老太太是怎么过日子的,但她每日早晚的养生粥,必不可少。 原本她觉得原主这具身体,年轻气盛的,怎么也用不着这么早就调养身体,但历经了不久前的痛经后,她改变主意了。 故她特意调在今日较空闲的日子,召来皇医院首——葛文州,前来探脉诊治。 葛文州年近花甲,脸色却是红润有泽,虽留着长长的白须,体态却毫无年老的黄昏气息,再加上穿着一身白衣,倒是有几分飘飘似仙的的感觉。 李棽初见他,便对他有着好感,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有实力的老头。 葛文州也不多话,行礼后便为李棽探脉。 “陛下,请伸出您的手。” 李棽极配合的伸出手,露出皓腕。 李棽不错一眼的盯着他的神情,就怕他有一丝不对劲的反应。 可惜,她未曾看出半分。 待到李棽都觉得手发酸时,葛文州终于收回了手道:“陛下可否容臣上前,细观陛下圣颜?” “准~”李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通常情况下,这四个步骤也是诊治的顺序,只不过对于一国之君来言,前三个步骤让人靠的太近,有损威严。故大多是从第四个步骤开始的,也就是切脉。 所以若真无大碍的话,切脉时葛院首便应该能诊出,可他却提出“观察”,可见李棽身体的确有问题。 李棽神情紧绷的在他的注视下,坚持了一会儿,就在她快要泄气时,她听见他问道:“陛下近日可是身体疲软、浑身乏力?” 她道:“是。”她嘴上同意,实则心里想道:这完全是因为夏天太热的缘故,所以才没精神老想睡觉。 他又问道:“陛下可有头晕心悸、食欲不振的状况?” 李棽眨了眨眼,怎么又被他言中了?但她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她头晕是因为午觉睡多了,而食欲不振是因为不喜欢这里的食物啊。 但她还是道了一声是,毕竟有的事情无法解释。 可当她又想到某事时,又不能保持沉默了。她解释道:“朕虽然食欲不振,但并非怀孕。” 葛院首道:“陛下放心,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日后好好调理便可。微臣为皇上开一个方子,您连续喝上几月便能无碍。” 话罢,便为李棽开了一副药方。 喝上几个月才能无碍,这到底是什么病啊?为何他不明说。 李棽心里存有疑问,却没有问,只因她心里认为,他所说的症状,她虽然都具备,但都是她自己找虐,并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故她并没有重视葛院首留下的药方。 反而让他再重新开一副养生的膳食。 之后,便让他退下了。 她先是一观那药膳食谱,发现其上的药材与她所认知的有所不同。 上辈子,若她生病了,必定不会去看医生打针吃药,而是去中医诊所。 老一辈的人都比较相信:西医治标不治本。而她就是其中之一。故许多普通的草药习性,她了解的不少。 她像是不相信心中的猜测般,又拿过葛院首交与郝俊的药方,翻开一看,脸色立即绿了。 那药方为:山药二两,百合一两,红枣八枚,薏仁半两。 而食谱为:紫米,黑米,桂圆,莲子。 药材均十分简单和普通。 两种不仅做法相同,皆是用小火慢慢熬制,而且功效更是异曲同工。 皆是补气的作用,更确切的可以说是补肾虚,也就是纵欲过度。 怪不得葛院首压根不愿多谈她的病情,应该是不敢多舌吧。 如此一想,原主经期是半年一次,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而她自以为的睡过头以及不喜大秦的吃食,这两个理由,实在是站不住脚。 其实她不知,原主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天赋神禀,在此道异于常人,故登基不久便广纳后宫。 而由于“她”对自己太过自信,在“她”短短的不满十八年的人生生涯中,“她”从未被诊过脉看过医。。 尽管“她”被经痛折磨的死去活来。 李棽完全能理解,毕竟史上有许多皇帝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落的英年早逝的下场。 李棽还想能够好好活着,可不希望没几年就垮了身子,故她十分迅速的命底下人,早晚熬制一碗养生粥,从今日起。 李棽心中燃起了一股紧迫感,所以休夫令又迫在眉睫,不然哪一天她突然兽性大发,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是丰雪这孩子太顽皮了,像有多动症一样,如今看来,有问题的分明是她自己啊! 不是丰雪太活跃,而是她太沉默了。可怜的丰雪还因为这事儿被她责怪。 第六十二章 落水 62第六十二章落水 从兔舍绕至御花园,有两条路。一是正正经经从大路走,只是得绕一大圈;二是不走寻常路,过小桥穿假山。 李棽想都没想就选了第二条,日头越来越高,她要赶快把太阳底下的丰雪,拽到绿荫里。不然,她都担心丰儿要烤成黑炭。 小溪流的对面就是假山,她要跨过溪流,距离御花园就近了,而不宽的溪流中央,一颗踏脚石露出水面。 李棽望着对面离她有段距离的踏脚石,撩起长裙,先往后退几步,再突然加速,飞跨一脚稳稳的立在那块不是很圆滑的石头上,她当下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到她庆幸,那块看似很稳的石头,随着她的动作摇晃了起来。 与其就要跌进水中,还不如拼一把,兴许就安全着陆了。 她一直紧抓没放的裙摆,顿时在空中肆意飞扬划过一道弧度,然后又直直的跌进水里。 “扑通~” 李棽狼狈的两脚呈八字的跨立在水里,她第一反应是慌张的四下环顾,仔细确认没一个人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后以让人非常咋舌的速度,自然的收拢双脚,“哗”的一声跃上了岸。 丢了脸不要紧,只是莫要让人看到了 她凝视了片刻正滴水的裙摆,还是踏着一双湿淋淋的金丝履,闪进了假山。 若是现在返回去换衣换鞋,岂不是很亏,白掉水了。故还是这个样子去吧,大夏天的,也不会着凉。 待她进了假山的通道中,便开始了好一通的拧裙挤水。假山内安放着用石头打磨雕琢的圆形小桌和小凳,供来往的人歇脚。 在她忙的双手都嫌太少时,听见假山另一头的出口,隐隐约约传来人的交谈声。 辨其音色,应该有两人,而且其中一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李棽顿时好奇的趴在石壁上听,没准就被她听出一个惊天大秘密出来。像私情啊、基情啊,这都是小儿科,也许是谋反、逼宫什么的,或者是皇室秘闻。 她激动无比的趴在石壁上,一动不动。 通常这种时候,她自己千万不能出岔子,弄出个声音令对方发觉了,不然就大条了。 可直至她手脚都僵硬了,听见的也大多为落子的声音,以及其中间杂的几句交谈。但大多是她不认得的那人在说话。 也许下面的话题就激烈了,所以她按捺住心中的不耐,又伏上了墙。 那头的声音缓缓传来…… 一人道:“景兄若能帮在下这个忙,在下感激不尽。以后若有需要差遣在下的地方还请直言。” 另一人道:“切勿谢的太早,我能否帮到郑弟还不可知呢。郑弟何不说出难题?” 这时,两人的声音均停歇了片刻,倒像是那郑弟在思索该如何说才好般。 李棽便动作保持不变的一直在等,直到脚下突然悄无声息的多了一双镶着金边的靴子。 紧接着带有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谁?为何在此地鬼鬼祟祟的偷听?” 糟了,这下丢脸丢死了。 李棽背转过身去,只希望这人没见过她,那样只要不让他看见她的眼睛,就不会知道她的身份了。而她穿的衣裳也不稀奇,只要假装自己是宫女,应该可以蒙混过关的 但她想的太美,只听另一道声音响起:“拜见皇上~” 李棽只觉她苦苦经营的面子,顿时崩塌了。 而那姓郑的男子,一听景兄在唤出李棽的身份后,立刻退后两步,也行礼道:“拜见皇上。” 李棽无奈,只好转过身来,呵呵笑道:“平身,无须多礼。” 那被景观唤为郑弟的男子,在李棽的几米开外拱手作揖道:“皇医郑重青见过皇上。” 哦!原来你是皇医呀,可皇医是怎么和一个后宫侍人搞在一起的,而且两人的关系貌似还不错的样子。不过此时也容不得李棽多想。 “郑皇医无须多礼,只是为何朕瞧着你眼生的很?” “回皇上,皇上您以前并未见过臣,臣乃第一次见您。” 哦,原来如此,可是作为一名皇医,竟然还有原主没见过的。这便有点奇怪了。 当然她自己没见过是正常,她嘴上说面生,实是希望他能自己报上身份姓名,但竟然误打误撞的得知,她根本未见过他。 若是大秦宫随便一名侍子,那也就罢了,可皇医这个身份却是有所不同。 据说皇医并非入了侍子籍,也并非奴籍,而是如朝臣一般入了官籍,也就是说,皇医乃是有官阶在身的。 有官阶的臣子,得到的官文批令皆是由皇上亲手盖的印,京都五品以上的官员,赴任时均要面圣,地方官员可免。 而皇医因为是皇宫除了皇族唯一行走的自由人,而且关系着皇族的身体健康,故每一位皇医上任,均要经过面圣的手续。 所以李棽才会觉得奇怪。 此时李棽尚不知情,自然觉得奇怪,直到后来有人告知她,郑重青乃葛院首最宠爱的弟子,也是最有天赋的弟子。他极有可能接管院首一职。 而偏偏此人长的丰神俊貌、白齿朱唇…… 葛院首这是怕羊入虎口啊,故才将人藏起来的。 “皇上恕罪,臣没在第一眼便认出您。”郑重青道。 “无妨,朕恕你无罪。”李棽一副无比慷慨大方的模样,完全忘了是谁在此偷听的。 “郑爱卿刚刚与景侍侯在商与何事?”既然偷听不到,那我就只好明着问了,不信你不说吧? 这时一直静立在一旁的景观道:“还请皇上移步至绿漪亭,然后可以听郑弟细述。” “好。” 假山通道内,光线较暗,他们看不清李棽的现状,但一旦走出去就难说了。 不过巧的是,李棽今日穿上身的是一袭深色裙子,裙摆打湿了,也顶多是加深了颜色罢了,而鞋子缩进裙子里就好了。而且见郑重青不敢直视她的模样,她是一点不担心被人发现窘态。 三人便一起步行至绿漪亭,李棽位于三人之首,景观则是第二,郑重青位于末位。 可百密终有一疏。 景观望着李棽踩出来的一个个水印子,不由笑了。 第六十三章 小铜人 63第六十三章小铜人 “你们是有亲戚关系吗?为何一个唤兄,一个道弟?”李棽一边走一边问道。 “回皇上,并非亲戚关系,景侍与郑兄曾在宫外结识,一见如故,故才称兄道弟。”景观道。 “哦,景侍侯与郑皇医竟然是在宫外相识,那景侍侯在入宫之前便来过京都?” 皇医多为京都本土人氏,而景观自打入宫以来便未出宫过,故李棽才如此问道。 “回皇上,景侍的确来过京都,在入宫之前。”景观道。 景观刚说完,她们便从假山里出来了,视野也霎时变的开阔起来,而最显著的就是不远处的绿漪亭。 绿漪亭由竹子加工打磨成条后所建造,通身青翠碧绿,但这还并非它的巧妙之处。 它巧妙之处在于,绿漪亭被建在由青竹搭建的拱桥之上,而拱桥之下,不但有潺潺流水,还有一枝枝娇艳欲滴的各色花朵,自拱桥下探出。有的枝丫紧贴缓缓而流的水面,有的缠绕在碧绿的拱桥之上,花香、水声融为一体,点缀的绿漪亭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李棽内心波涛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么雅致的景色,在古代并不少见,只不过在现代少有罢了。 古风古色的六角竹亭,柔美秀丽的青绿拱桥,艳丽雅致的潺潺流水…… 李棽走的越近,便越发觉得揭开了一位深闺千金,面上朦胧的轻纱。 娇艳却不艳俗,秀雅却不寡淡。 待三人坐于绿漪亭内,李棽瞧见案上还放置着一副未下完成的围棋。 李棽当然不会傻的让他们继续下,她是带着疑问而来的,让他们继续下,那是要等到何时。 就算是偷听被抓住又如何,大秦宫哪一处是她去不得的? “棋局虽未下完,可郑弟有话但说无妨。”景观道。 郑重青略带犹豫的看了看李棽,再看了看景观,开口道:“此事未能办好,实属皇医的失职,只是臣等也无计可施。” 他歉意的看了一眼李棽,再道:“秦武皇曾开创一门医术,名为针灸,而这门医术也一直承袭至今。可每届院首发现,真正精通针灸之术的皇医,一代比一代少,到如今,已不过十人。葛院首苦思多年,终于想通其中关键。” “什么关键?”李棽不禁问道。 他口中的秦武帝便是大秦开国女皇,李雅。 据记载,李雅文武双全,文能为医,武能为将。【ㄨ】只是没有对她进行细致的描述,现在听他如此一说,才知李雅的文根本不似几张纸页上记载的那么浅薄。 至少不像记录原主的那般,李棽记得最清楚的便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 能开创针灸之术,这样的人真是既让人敬佩,又让人崇拜啊! “关键在于学者不能准确的掌握患者的穴位,有时扎错甚至会导致患者死亡,得不偿失。故许多皇医便放弃学习针灸,以至于这门穴位医术,能者越来越凋零。微臣希望能尽快找到方法,帮助皇医们练习针灸。”郑重青道。 景观道:“郑弟可有想到方法?” 李棽听到景观的问题,也转头看向郑重青。 “微臣惭愧,虽有找到一个方法,但并未根除针灸的弊端。” 话罢,他自袖中拿出一物。 李棽定睛一看,见是个小铜人。只是与一般铜人不同的是,这个小铜人的全身布满了小孔,而每个孔的位置便是穴位。 郑重青将小铜人展示给李棽与景观看道:“这个小铜人能帮助医者学习针灸之术,只是此法仍存在着缺陷,许多人还是会扎错。故微臣希望能得到皇上与景兄的帮助,想出更好的方法,或是改良此法,皆可以。” 李棽知道针灸术若扎对经脉穴位,病症立竿见影,但她从来没有被扎过啊。 身上的某个部位被扎成刺猬一般,光是想想就觉得痛的不行,反正她是从来不敢扎的,怕痛从来跟年纪无关啊,所以她对这一方面的是毫不了解。 “朕不知,针灸之术为何,朕都不清楚,更别说想出什么好法子了。”李棽觉得原主肯定不知道针灸是什么,“所以这事儿还得靠景侍侯想办法。” 反正在他们眼里,她就不是个能想出好办法的人。 李棽一双凤眼看向景观。 “可否容我一看?”景观对郑重青道。 郑重青当然乐意,他将巴掌大的小铜人递给景观,道:“请看~” 景观接过铜人,在手中细细掂量了一会儿,问道:“这铜人是实心的?” “对,里面是实心的,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景兄尽管指出来,我感激不尽。”郑重青道。 “不知皇上和郑兄可曾见过,大街上时有小孩子拿着猪囊吹气,有的爱往当中灌水,然后当作玩具踢来踢去,但只要用针一扎,水立马便溢了出来。”景观慢慢解释道。 猪囊,吹气,灌水,玩具,见过?当然没见过!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李棽在这边一头雾水,郑重青却突然跳了起来,一脸狂喜的道:“妙,绝妙,太妙了。你……我……” 他激动的语无伦次,最后起身道:“我要去尝试一下,试试景兄所说的方法……” “法”字的余音还在耳边萦绕,人却已站在几米开外。 跑了几步,多年的修养令他意识到举措的不当,他又回转过头来。 “皇上,请容臣先告退。” 李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急匆匆而去,又急匆匆而来,本想问他的问题终是咽下去了,她道:“去吧。” 去个屁,难道就她一个人不懂吗?猪囊是什么,咋说了个猪囊就点出来方法了。 不过不要紧,这里还有个人呢。 “景侍侯所言的猪囊为何?”反正她是从来没听过,难道是方言不成。 他报以愧疚的一笑道:“忘了皇上并不知道猪囊,还请皇上恕罪。” “行了行了,你无错,快说猪囊是什么?”别说你不知道,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知不知道。 第六十四章 风筝 64第六十四章风筝 景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解释道:“猪囊是母猪体内的……”李棽总觉得他的笑容另有深意。 “您不必纠结猪囊为何,景侍为您解释此方法便可。只需将小铜人中间挖空,然后用蜡油包裹铜人,灌满水,假若穴位刺中,则水会流出。” “原来如此,此方法的确不错。”李棽称赞道。 “只是景侍还没来得及提醒他用蜡油,不知他会用什么?”景观道。 “那还不赶紧派人前去告知,省的他走歪路。”李棽道。 景观听了李棽的话,慢道:“皇上不用担心,郑弟巧捷万端,闻一而知百,必定想得出妙法。” 好吧,也轮不到她操心。 再坐了一会儿,李棽终于发现她来此地的目的,顿时坐不住了,与景观道:“朕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且在此慢慢玩吧!” 话罢,她便提着半干的裙摆,转瞬跑没了人影,而地面残留的水印也很快被热气蒸发,不能辨其方向。 这回李棽没有走错方向,也没有出现失误事件,很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尚在太阳底下蹦哒的丰雪。 看到那个小黑人上跳下蹿的,不知炎热与疲倦,李棽的邪火又莫名的烧了起来。 还没等她上前好好教训他一番,只见叶来大汗淋漓面露惊慌,在看到李棽时立刻如遇救星的迎上来。 李棽一看叶来这神情,就知丰雪定是又做了什么“好事”了。 “皇上,您总算来了,您快去拦住小皇子……”叶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棽问道。 叶来顾不上喘气,忙苦着脸道:“小皇子要上天~” 李棽大吃一惊:“什么?” “今儿早上,不知小皇子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小风筝,然后就要放风筝。侍子就陪小皇子来了御花园草坪,但很快小皇子就玩腻了风筝,要侍子做个大风筝,然后把那两只兔子挂上去~”叶来一口气说完了前因后果。 “也就是说不是丰儿要上天,是他要把兔子送上天?”李棽好气又好笑的问道。 叶来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 李棽弄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反而不急着上前,就在不远处看着丰雪。草坪空阔的很,丰雪的一举一动,李棽看的一清二楚。 “那他可有成功?”李棽问道,此时被丰雪使唤的团团转的一名侍子,正托举着超大的风筝奔跑,李棽话音刚落,那侍子头顶上的大风筝就滑了出去,飞过了头顶。 而线的那一头,握在丰雪手里。 “没有……在您来之前。”叶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飞起来的大风筝,以及被牢牢悬在上面的一黑一白两只兔子。 李棽也注意到了那无辜的两只小兔,小腿无助的在空中乱蹬着,她担心它们会不会活生生吓出心脏病来。 而丰雪欢脱的拽着绳子跑来跑去,真是没心没肺。 李棽抬头看一眼太阳,快到中午了,太阳是越来越辣,她走向丰雪。 在离着丰雪还有一段距离时,李棽眯着眼睛挥手冲丰雪道:“丰儿,丰儿~” 丰雪听见喊声回过头来,双腿却没停,颇为吃力的回过头大喊:“母皇,母皇,你看,兔黑兔白飞了~” 余音被吹散在风里。随即似没有时间与李棽说话般,将头甩向另一边,高兴的拽住绳子。 兔黑兔白是他自己取的名儿。 不过,他哪会放风筝,没得几下,那巨大的风筝便在众人的眼中,晃晃悠悠的掉了下来。 啪的一声之后,李棽听见其中一只兔子的尖叫声,尖锐细长,有点像老鼠的声音。 丰雪还站在原地呆呆的,不知所措。 糟糕!李棽连忙大步跑过去,待她到时候在一旁的侍子已经掀开了落地的大风筝,她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里面两只小兔的状况,其实现在已经不能再称它们为小兔了,因为两只都长大了一圈。 只见两只均是病殃殃的,小脑袋毫无精神的耷拉着,小眼睛也没有了以往的神采。更为恐怖的是,其中一只右前脚冒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另外一只没有外伤,而内伤均不知严不严重。 也不知刚刚仿若老鼠的尖叫,是兔白还是兔黑发出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兔子的叫声。 所以李棽判断,兔黑与兔白的伤应该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别碰,赶紧去请兽医过来。”李棽道。 两位正扶住风筝骨架的侍子,听见李棽的吩咐,其中一个子较高的侍子,便松开手去了皇医院,而叶来立即接上手,以免骨架砸中了兔子。 李棽回过头时,丰雪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拼命压下心中的怒火,告诉自己:这不能全怪他,他还小,根本不懂这样会伤害到兔子,而且她自己也有责任,因为这个事故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她没有尽到一个监护人的责任。 很多时候,看着他无忧无虑的奔跑,她好希望他能继续如此快乐下去,永远不要有世俗的烦扰侵蚀他,所以她希望她能保持他的本性,拥有最自然真诚的姿态。 可是,这样一来,也有可能养成他自私自利的性格。她的目的不是要毁了他。 待她觉得那股火气被压的差不多时,她来到他的身边。 她蹲下身子,拉过他的小手,轻轻问道:“你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他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刚刚大风筝不可控制的往下掉时,所有人都涌向了那里。 “风筝掉了~”他慢吞吞的道,还是不敢抬头。 “还有呢?” “兔黑和兔白也掉了~”他偷偷看了她一眼,李棽这时才明白,宫里的孩子的确早熟,都知道看她的脸色行事了。 “你还喜欢兔黑兔白吗?”李棽继续问道。 “喜欢。”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兔子从空中掉下来会有什么后果?”李说完,见他面上露出疑惑,便知他没听懂她的意思。 “你知道兔子会痛吗?就像丰儿摔跤时一样痛。”她问道。 “丰儿摔跤很痛,但是兔黑兔白也痛吗?”他完全不相信的道。 “当然,兔子也会痛。” 可他又追道:“可是兔黑兔白没有说啊!” 第六十五章 丰雪搬家 65第六十五章丰雪搬家 “它有说啊,只是它只有在特别痛的时候才会说,你听到它刚刚叫了吗?” 丰雪点点头。 “这说明它不喜欢飞到天上,而且它受伤了。” 终于,丰雪的表情变了,不再是躲闪和害怕,取而代之的是担心与难过:“我做错了吗母皇?” 李棽没有回答他,反而道:“那我们现在去看看它们好吗?” 李棽领着丰雪来到大风筝坠落的地方,因为她原先的吩咐,所以虽然有很多人在围着,却没有人上前接近兔子,故李棽很轻松的牵着丰雪来到兔黑兔白跟前。 “血……”丰雪指着兔黑的流血处,惊讶的道,“母皇,兔黑肯定很痛,快救救它啊!”他紧紧拉着李棽的手,不停摇晃着哀求。 “那你知错了吗?” 他连连点头道:“错了,丰儿知错了。”眼中闪着泪光。 他人虽还小,但也正是形成是非观的时候,李棽不希望他轻贱生命。 “丰儿记住,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想想后果,想想你的所为会不会给别人带来伤害,然后再去做。知道了吗?”李棽语重心长的道。 丰雪懵懵懂懂的点头,道:“知道了。” “母皇知道你还不是特别明白,但你要记住母皇今日对你讲的。”李棽道。 丰雪的确不是很明白李棽话中的意思,但他能够察觉,她笑容里的温柔,似能融和一切寒冷与恐惧,这已是对他最大的鼓励。 “丰儿记住了。”他重重的点头,犹如许下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在此时便种在小小孩童的内心,伴着他的成长,从未改变。。 直等到兽医的到来,围在一处的人才散开。丰雪目不转睛的盯着兽医的手,生怕他动作太重,弄坏了兔黑兔白般。 李棽看他这番表现,终于放心了。 她一直希望把他教育成,一个有着现代人的洒脱与随性的人,不希望他承担太多这个时代的压力。但同时她也希望他能够懂古代的生存规则,了解许许多多必要的规矩,因为这些东西能帮助他在这里好好生存下去。 说白了就是,她希望他将来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使在古代,也能肆意的享受。 但她一直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一个问题,一个人的努力是有限的,孩子需要母亲,但他也需要父亲。 尽管在她刻意的安排下,丰雪与纪臣胥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丰雪提到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但有的问题不是你不去想,就能忽略的。 孩子的成长,不能没有父亲的存在。 难道她自己没有得到过,还要让她的丰儿也承受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她怎么舍得让他尝试那样的苦。 所以这天过后,李棽便让人收拾好丰雪的玩具衣服以及那还在养伤的兔黑兔白,一起打包扔去了沁和宫。 自从发现了丰雪身边的奶娘居心不良后,李棽就一直没再给她安排奶娘,一方面是有私心,的确不希望他与另外一个女人太亲近,另一方面便是觉得,有无奶娘并不重要。 所以这次让他与纪臣胥住一段时间里,她安排前去照顾的侍子,仅有两人。一是必不可少的叶来,二是丰雪放风筝时,一直托着大风筝来回跑的侍子赵留。 这两人李棽均是十分信得过的,虽不是她亲自前往三司府挑选的,但人品不错,手脚麻利,干活积极,脑子灵活,故在十几个贴身侍子中,李棽只选出这俩人。 沁和宫。 昨晚,纪臣胥突然收到消息,通知他收拾好屋子,准备好给丰雪住。 他第一反应便是,太好了,那人终于受不了了,终于要将他儿子还给他。他就知道那人突然要带丰雪,就是三分热度而已,果不其然,丰雪很快就要被送回来了。 所以尽管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丰雪,他内心是一点都不着急。 昨晚连夜动员沁和宫内的所有人,包括了他自己,终于将丰雪以前住的屋子重新收拾好了。 其实自丰雪被罚出宫后,他的屋子一直有人整理,但那些东西都不新了,故纪臣胥将里里外外均翻了个新,大到家具小到窗花,一个都没漏。 他觉得丰雪这一回来,应该是不会再走了,尽管传下的消息是暂住,但他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暂住”只是一个借口,那人怕抹不开面子罢了,所以给自己留下的一个余地。 这天早晨,受了纪臣胥好心情的感染,沁和宫上上下下也透着一股子喜气,大理石阶被冲刷的一尘不染,纪臣胥领着一排排侍子,井然有序的站好,迎接丰雪的到来。 待看到那个朱红色小型撵轿,越来越靠近沁和宫的大门,纪臣胥时常板着的脸,犹如雨后初晴般,露出真心的微笑。 他一掀开纱幔,竟见到丰雪还在趴着熟睡中,只能看到丰雪面朝里而露出的后脑勺,他立即示意众侍子放轻声音,以免吵醒了丰雪。 故他特意摆出的大排场,在顷刻间退散,只留下几个干重力活的侍子在旁。 由始至终,未曾发出一丝声音,丰雪在上面照旧睡的香甜。 习惯是个好东西,也是坏东西。 有人说养成一个好习惯需要三个月,但要形成一个坏习惯只需要一周。 而纪臣胥还在以以前的标准看待丰雪,这注定有一个不会平静的相处。 他在丰雪床前坐了许久,但见他还是没有醒来的样子,便走开了,就在他开始专心致志的处理宫务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又一阵响彻云霄的哭声。 发出声音的方向,正是丰雪的方位。 他内心有点不解,直觉让他不敢相信这是丰雪的哭声,因为以前丰雪不管是大睡小睡,醒来都是十分乖巧懂事的。 但宫里只有一个小孩儿,那就是丰雪,所以不可能是别人在哭。 纪臣胥一边想一边快步走向丰雪的屋子…… 还没踏进屋子,便听见一唤为叶来的侍子轻哄道:“小皇子不哭不哭,这里是你庶父住的地方哦,也是你以前住过的……” 第六十六章 改变 66第六十六章改变 “丰雪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纪臣胥一脚跨进屋子道。 丰雪听见他的声音,哭声有一刹那的停顿,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哭道:“呜呜呜呜……我要母皇……呜呜呜……” 也许是刚刚那一眼看的不够仔细,丰雪又回过头去,再了纪臣胥看一眼,惊讶道:“庶父你来了。” “丰雪怎么哭了?男孩子是不能随便哭的。”纪臣胥坐在床沿边上道。 “没有啊,我没有哭,是他不好,都怪他。”丰雪指着一旁的叶来道,小脸上尽显严肃。 叶来被他如此一说,顿时紧张起来,心想他没做错什么呀。 纪臣胥此时褪去白日的拒人千里之外,尽显慈父本色,柔柔的看着丰雪,擦掉丰雪脸上还挂着的泪珠,道:“他怎么惹着你了?” 一提到这个,丰雪一双眼大眼蹦出泪珠子来,可怜兮兮的道:“他说,他说母皇没了,庶父母皇去哪儿了?” 纪臣胥动作一窒,面上的神情未变,让人猜不到他心里想着什么,他对他道:“母皇有事儿要做,等她全部都做完了之后,就会来看丰雪的。乖,别哭了,小男子汉,不能流泪的。” 不管最后这对父子是如何协调的,反正一旁的叶来是急得不得了,他没有说皇上不在了,他只是说皇上没来啊,但是见这对父子的架势,压根不会听他说话。所以他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原本纪臣胥还有些疑问,怕李棽真会将丰雪再接走,不过听了丰雪的话,他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解决了。 那人连送丰雪回来,都没提前告知丰雪一声,又怎么可能真的在乎他呢。 想通后,他有那么一丝释然,也有那么片刻的凝滞。 而李棽便如此可悲的被误解了,她哪里是没说啊,昨晚她明明针对这个问题与某人谈了许久,但某人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忘了,应该说是选择性的忘记。 用午膳时,纪臣胥特意吩咐底下人,做了丰雪平日里最爱吃的红豆酥。 他将那盘子红豆酥放的离丰雪较远,至少靠丰雪自己那短胳膊,是绝对够不着的。纪臣胥发现自从那盘红豆酥出现起,丰雪的目光便滴溜溜的跟着它打转,吃别的东西也不香了,但他还是没有将那糕点挪至他面前。 直到纪臣胥用完膳,道一声:“好了,你可以吃红豆酥了,但只能吃两块。” 果然那上面只有仅仅两块。 丰雪混不在意的点头,仿佛特别容易满足般,就算仅有两块红豆酥也是无妨的。 但变故很快发生了。 丰雪由于之前一直没吃什么东西,几乎全程盯着红豆酥,所以吃完两块后,他还是很饿。于是他完全忘了之前答应纪臣胥的事情,吵闹着还要吃红豆酥。 纪臣胥看着他的行为简直要疯了,这还是他的儿子吗?竟然为了多吃几块红豆酥,就在地上打滚。 他以前明明有规定的,红豆酥一个礼拜只能吃两次,一次只有两块,现在他怎么都忘记了?而且还变得这么不讲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对丰雪做了什么? 尽管纪臣胥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表面却是冷冷的看着丰雪在地毯上打滚哭闹。 不管怎样,既然回来了,他就要把他给掰正了。 纪臣胥问道:“你还吃不吃了?” 丰雪终于听见庶父理他了,大喊大叫道:“我要红豆酥,我要红豆酥,我就要红豆酥,就要就要……” 他以为只要他这么闹了,就一定会得偿所愿,但纪臣胥不是李棽。 他冷冷道:“没有红豆酥,只有米饭、面条和奶饽饽……你不吃,那就饿着。来人,把东西都撤下去。” 随着纪臣胥声音落下,一群侍子速度极快的涌进来,动作极轻的收拾完桌上的食物,很快又离去。 在丰雪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桌上已空空如也。 纪臣胥不说话,仅是吩咐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然后自己也退出去,但房门是大开着的。 他退出去时,最后一眼还看见,丰雪在地毯上面滚来滚去,嘴里仍然在大喊大叫。 纪臣胥出了房门,转头便去了书房处理宫务。 半个时辰后,史兰来报,说丰雪哭累了,睡着了,问他是否要把他抱上床。纪臣胥道:“不用管。” 大夏天的,且地面还有一层毯子,怎么也不会生病。再过半个时辰,史兰又来报,道丰雪已经睡醒了,一开始睁眼时,哭了几声,但很快就停了哭声。 而且他自己走出了屋子,拿了院子里小桌子上的奶饽饽吃。 纪臣胥听完侍子史兰的禀报,笑了笑道:“走,去看看。” 待他到时,便看到这么一幅画面,小家伙稳稳的坐在暗红圆木凳子上,低着头啃着手中紧抓住的奶白色饽饽。 纪臣胥不由出口唤道:“丰雪~” 丰雪一惊,手中的奶饽饽掉落在地,咕噜噜的滚向了纪臣胥。 纪臣胥上前,抱起丰雪道:“庶父让人给你做好吃的,红豆酥好不好?” 丰雪听了,果然立马高兴的抬头看他。却听他又道:“只有两块,没有多的。” 丰雪两只小胳膊搂住了纪臣胥的脖子,道:“好,丰儿要吃红豆酥,就吃两块。” 若是你以为事情这样就完了,那你真是放心太早。 到了晚上,纪臣胥让人给丰雪香喷喷的洗完澡后,问题又来了。 丰雪揪着纪臣胥的衣摆,道:“庶父,丰儿要听故事。” “什么故事?” 丰雪道:“母皇说是睡前故事,小孩子都可以听的。” 睡前故事?他怎么从来没听过,纪臣胥道:“母皇有为丰雪讲过吗?” “恩,母皇经常为丰儿讲的,庶父你也为丰儿讲一个吧。”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纪臣胥实在不忍心再拒绝他,而且在今天已经惩罚了他之后。 他微笑道:“好啊,庶父也给丰雪讲一个故事。”纪臣胥爬上了丰雪的小床,随即停顿了一会儿道:“先让庶父想一想,哪个故事最好听,丰雪先等一下。” 就这么一等,丰雪又睡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回想 67第六十七章回想 “庶父,想好了不?快开始啊。” “恩,快了快了,丰雪再等会儿啊。呃……你母皇给你讲了什么呢?”纠结半天的纪臣胥,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母皇给丰儿讲了很多,有小皇子、公主,还有宝剑、魔鬼……很多很多。”丰雪得意的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直到发现手指不够用了,才停住。 “庶父你会讲什么?”他瞪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好,庶父给你讲一个……” 帐幔内的声音逐渐放轻,直至无声,而细微的鼾声响起,像湖面细小的涟漪,一圈一圈向)外面荡漾,夜已深。 不管明日丰儿会给纪臣胥制造怎样的难题,但至少今日他全部处理妥当了,而李棽却是在连夜处理着郝俊整理几日的资料。 她将丰雪送到沁和宫,一是因为纪臣胥毕竟是他的父亲,二是她接下来的几日,也许没太多时间去照顾他,三是纪臣胥需要什么事儿去绊住他的脚步、遮住他的视线,以至于让他无暇去想多余的事情。 累到精疲力竭,她才将所有的事宜做完。当她放松的躺在床上时,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便一一在脑中回转。 一是奏折改革,幸得她将这个早点提了出来,不然今日她根本挤不出时间来干别的事。 她虽然来自二十一世纪,脑子里有许多先进于这个时代的点子,但她都绝不会把它提出来。 时代是不断进步的,任何一个不符合发展规律的东西的出现,都有可能破坏这个世界的平衡,所以她提出的奏折改革绝对与后世无关。 来到这里也有几个月了,李棽不得不承认,她比想象中更适应自己的身份,然而在这个身体里面待的越久,她就越能发现,一些不被人发现的问题。 当她将这些问题解决后,她的工作效率便大大的提高了。 故奏折改革其中有一条,是特别针对她自己的,只不过是朝臣服从,她从中获益。 每日呈上来的奏折,分为三色,分别为红橙黄。 红色为一级机密,除了李棽本人,其他知晓的人,不得超过二人。二是橙色,内容必须与朝政相关。三是黄色,内容不得与朝政相关。 也就是说,她想出了一个办法,隔绝了某些官员的唠嗑奏折,以免浪费她的时间。 至于一些有利于朝臣的改革,如何让呈上的奏折从内阁与六部手中安然的流至李棽手中,并且让两方相互妥协的具体条例,在此就不多加缀述了。 毕竟那些对李棽没多大的好处,至少李棽是这么认为的。 开国女皇李雅,真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因为是她在贵族政治的时代,为平民百姓开创了一个小小的天地,也就是六部。 大秦朝之前,只有内阁,无六部。 有阁选,无科举。 而她接下来该做的便是平衡两者的关系,相信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平民政治取代帝王贵族。 尽管她是永远不可能看见的,但只要想起那个时代的和平与安乐,她这点小小的努力,微不足道。 除了奏折一事,还有的便是李雅前往御花园的半路上,“偶遇”景观与郑重青的事情。 当然小铜人涉及到的针灸之术,让她对李雅女皇的崇拜,更上了一层楼。 撇开这个不讲,景观这个人,李雅不知是该形容他聪明睿智,还是该道他知识渊博。前世,她历史学的不好,对针灸更是一无所知,故对如何练就高湛的针灸之术,她是一问三不知。 但她没想到的是,葛院首与郑重青苦思多年无果的难题,为何一到他的手中,便迎刃而解。 在她看来,景侍侯是低调沉稳、冷静自矜,平日里也很少发出意见,简而言之便是不会出风头,但那****的点子,让李棽恍然若悟。 李棽开始好奇,怎样的环境才会造就他这样的一个人。 她看不到他的弱点。 她不在乎接近她的人有野心,也不怕他们别有用心,但她怕他们没有弱点,更怕她没有看出他们的弱点。 宫中,聪明的人,大胆的、嚣张的、内敛的,数不胜数。 而他,李棽还不能下结论。 如赵方琪那般目的明确的,聪明懂分寸,很是难得,所以即使他也是在侍人的遣散名单上,李棽却如他所愿的划掉了他的名字。 在她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难道皇宫有什么吸引了景观的到来吗? 是可以长生不老的仙药呢,还是上一辈的皇家恩怨呢? 真真是太愁人了。 天明后,李棽醒来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伸手一探身旁的位置,直到什么也没有摸到,才反应过来,丰雪在沁和宫呢。 这下她的睡意是彻底没有了。 在郝俊为她着衣时,她便问道:“丰儿可有将那两只兔子带走?” “回皇上,没有。因为小皇子走时还睡着,所以没来得及带上,侍子因为兔子身上的伤不敢乱碰。” 她高兴的道:“好,等朕下朝后有时间,就去给丰儿送兔子,免得丰儿想兔子了。” 郝俊不说话,在心里翻了翻白眼,明明是你自个儿想人家了。 这时李棽打算的很好,但今日朝上的内容将令她笑不出来。 李棽一身正装紫色朝服,威严霸气的坐在上位。 按理来说,她这般年纪,不可能有怎样盛气凌人的气质,但这一切自她穿过来后,便开始悄然发生了改变。 那不符年龄的气势,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点点的透露了出来。 让殿下的人见了,恍然以为这是个陌生人,可扪心自问,皇上一点一滴的变化,他们均是瞧在眼里。 在繁长的讨论之后,沙勇忠上前一步道:“臣有事启奏。” “准奏~” 这时殿内还有不小的讨论声,虽然沙勇忠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众人均没怎么在意,依旧讨论着上一个话题。 但随着沙勇忠声音的响起,殿内也越发变的安静。 只剩下一个个抽气声。 第六十八章 无措 68第六十八章无措 其实,当沙勇忠说完后,她好想说一句:“无饭吃,为何不食肉糜呢?” 这样一来,应该不会再有人让她去想办法了吧。 中午,李棽正用午膳时,看着满桌子的菜,瞬间没了食欲。 “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撤下去。”李棽指着几盘通常她够都够不着的菜道:“从今天起,每日膳食的规格减半。” 若是有必要维持表面的体面,李棽也不介意打肿脸充胖子,但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她这么做,况且每日桌上那么多的菜,她的确是吃不完。 相信她这么一下令,宫中跟着的人,也定是无数。不求能节约多少,但好过于无。 其实她认为桌上有三盘菜,一荤一素一汤,就已足够。想当初,她独居时,一个人吃饭,是怎么简单怎么来的。不过现在,她是不能随着性子了,但稍微降一点标准,无碍。 郝俊与其他两位侍子,没有多话,撤下了那几盘大菜,现在正是皇上发怒的时候,他可不想撞上皇上的怒火。 钱钱钱,又是钱。 她上哪儿去找大量的钱财,国库亏空多年,就算是上届女皇在位时,没有滥用,可国库每年的财政收入一年比一年少,最终还是入不敷出。 可今日有人告知她,前方将士粮草告急,而战争又迫在眉睫。总不能让大秦士兵空着肚子上阵杀敌。 但是哪儿来的银子? 李棽如今有两个办法,一是不顾黎民百姓,提高税收,二是动用郝俊的“私房钱”。而楼兰国呈上的礼物,早就被她用在别处,短时间内没有成益。 动用郝俊的“私房钱”当然比提高税收好的多,不然整个大秦处处都少不了,易子卖女,那她就是大秦的罪人。 但是若直接动用郝俊的“私房钱”,恐怕大秦从上至小整个体制,都要崩溃,李棽总需要留下一部分钱作为大秦的根基,维系系统的正常运作。 简而言之,两者皆不可行,她必须另想他法。 这时,她想到了一个人,景观。 没道理她的后宫那么强大,但那些人只是吃干饭的。 “传令下去,今晚在青栾殿设宴,侍人必须全部到场。”李棽无奈道。 以前她只要管好自己就好,现在她连自己都管不好了,但不管怎样,人多力量大,这句话绝对没错。 至于早起时还念叨着去看丰雪的事情,只能暂时延迟。 在众人的期盼中,这场晚宴,似乎来的分外的迟。 青栾殿周围景色不错,再加上经过侍子的一番装饰,更是美不可言。 可是在华灯美酒的配映下,李棽直接亮出主题,毫无与他们花前月下的意思。 “你们其中一些人应该得到了消息,也猜到了朕将你们叫来是因为何事。”她看着他们道,“如今国难当头,边境战事急需拨款,不瞒你们说,国库却是连年亏损。朕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为大秦献出一份力。” 席中众人皆面面相觑,有的人对此事了然于心,有的人却是此时才得知,但不妨他们听懂李棽话中的意思。 “朕可以答应他一个条件,如果朕最后采纳了他的建议。” 听了这句话,席中才有了讨论声,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看着他们其中某些人,展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李棽道:“有了想法的人,可以直言,即便说的不好,朕也恕你们无罪。” 这时有一脸生的侍人开口道:“皇上,秦侍有话要说。” 李棽道:“准。” “江南地区的农作物,听说是一年两熟,而今年的天气风调雨顺,收成据闻十分可观……” 他还欲再说,李棽便打断他的话道:“行了,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个方法不可取,爱侍再想想。” 那人无可奈何也只得闭嘴。 又有一人开口道:“皇上,楚侍有一法,不知可不可取。” “说~” 说话的人李棽略有印象,此人名为楚境。 “大皇子所在的地方,乃我国边境,这周边有我国的子民,但也不乏有敌军的百姓。虽然那里的人大多贫穷,但楚侍听闻,因天气原因,这些人家里,均有地窖,而地窖中常年储存着粮食。所以楚侍的办法便是暂且征用这些粮食,日后再行以补偿。” 说实话,这个方法李棽内心是赞成的,但幸好她并没有被困难冲昏头脑。楚侍虽说的轻描淡写,也将他们的举动谓之为“征用”,可事实上当真如此吗? 先不说那些没了粮食的人家,接下来怎么度过边境严寒的冬天,就是他后来提到的“补偿”,也不知能否切实的落到实处。 如此一来,不就是明抢了吗? 李棽越想越觉得此方法的不恰当之处,所以她道了一声“此事待议”便没了下文。 看他面露疑惑,李棽解释道:“此方法不错,不过,朕希望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接下来又有几人开了口,提出了他们的想法,但均未得到李棽的认可。 席上的气氛冷峻起来,因为李棽否认了所有人的提议。 这时纪臣胥开口道:“皇上,纪侍愿意带头捐出多年的积蓄,相信若是宫中风气如此,朝中大臣定也会效仿。” 说实话,李棽真没怎么想过让人捐出家产,这完全是受了上辈子的影响。 如果你独自一人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尝试过依靠别人的帮助,你也会像她般,下意识的忽略了别人的作用,只依靠自己一人的能力解决问题。而对于她来说,能想到集思广益,已是难得。 故当纪臣胥道出可以由众人筹款时,李棽便觉得此事可行。 只不过,她得要有思想准备,就算发动朝中重臣捐钱,数量也不会很大。 那些老狐狸,为了显示自己的清廉作风,怎么会拿出许多。 瞬间李棽又对此法不抱什么希望了。 在万分无奈之下,李棽问向一直未曾说话的景观:“景侍侯可有什么好的意见?” 景观似没有料到她突然问他般,茫然的道:“这……回皇上,景侍的确有一方法,皇上可一听,只是可不可行,景侍尚不得知。” 李棽终于难得的露出笑脸道:“好,快说。” 第六十九章 生病 69第六十九章生病 “众所周知,大秦最富裕的并非官员,而是那些商人。景侍听闻,有的江南富商富可敌国……” 李棽望着面容冷静的景观,眼中有流光划过,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她在心里默读了几遍富商。 而这场晚宴便就如此结束,侍人们均不知她是否找到方法,但他们认为都提出了那么多条,总应该有一两条可行吧?希望是自己提的那条才好…… 这日大秦后宫的早晨,表面看似平静安乐,实则无数个人的目光均紧紧盯住同一个方向——云霄殿。 当然他们有兴趣的是,今日早朝的内容。故不知多少个宫殿派出了侍子,早早的便在云霄殿门口蹲守着,只希望能从走出的大臣或是站守的外侍口中,套弄出早朝的内容。 可怜了那些苦苦等在云霄殿外的侍子,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大臣,极快的进去,又极快的出来。他们刚刚想迎上去,但得到的都是一个个无奈的摇头。 当然不是你随随便便迎上去,人家就会理你,他们都是瞅着自家老爷,才凑上前去的。 得到消息后,这些侍子又急急忙忙赶回去,回禀自家主子。 然后一个巨大的消息在宫里炸了锅。 天啊!皇上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这不,连床都下不了,所以今日的早朝都没人主持。 哎呀,皇上病了,他们当然担心的不得了了,但这也是个机会呀,一个献殷勤的好机会。 几个月来,皇上几乎都不曾踏足后宫,再加上前一阵子有的兄弟被遣散回家了,故宫中人心惶惶,所以眼看着一个大好的机会蹦到跟前,不抓住都对不住自己。 虽然他们对皇上的病因感到不解,因为昨天晚上,皇上还一番欲与他们死磕到天明的架势,虽然后来晚宴又早早散了,但看的出来,皇上精神绝佳呀。 咋一晚上而已,就起不了床了?这不是他们该考虑的…… 一时间宫里宫外,呈现一副盛景,一向安静的梓薇宫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无数名贵的补品药材流进梓薇宫,但人却被郝俊挡在了门外。 郝俊连口茶水都没能来得及喝,他倒是想撂挑子,但是有的人还真不适合底下的人来应付,就比如眼前这位。 那人是陈公家的,虽然也是一身家仆打扮,但一看他通身的架势便知不一般,就是一大家公子也是够了。可偏偏他的年龄摆在那,便是当郝俊的爹也可以,可又挡不住人家看着年轻。 依着郝俊的身份自然不必低声下气,但礼仪之内的客气却必不可少。 只听郝俊道:“皇上今日谁也不见,一心想要静养,不过皇上有嘱托侍子,要侍子多谢陈公的关心。明日皇上大概就能起身了,也定是能与大臣们见面的,故望陈公放心。” 那人极有礼的回道:“大侍言重了,关心皇上是本分主子本是想亲身前来,但早上皇上转话,不喜别人扰了清净,故只派人我来。我定会转告主子皇上的话。还望皇上安心修养,好好保重身体……” …… 不少人垂头丧气而归,到最后补品药材几乎要堆满梓薇宫一个不小的储物室,而送上来的已熬制好的补品和一些汤汤水水,也占了一个小偏殿。 到最后,那些已熬制好的、卖不了钱的,都被李棽小手一挥,让侍子吃了饱。 第二天,李棽撑着病体上朝去了。 但她众目睽睽之下,晕倒了。 殿下所有大臣都听见了皇上脑袋瓜子磕在大理石上,沉闷的一声重响。 李棽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以及耳边传来的一声声呼唤:“皇上您醒醒,皇上您醒醒……” 还好她“昏”过去前,有特意嘱托郝俊,不能让人离她三步之内,不然她要被人摇死了。 最后葛院首风风火火的赶至云霄殿,给了病因。很快官方说法流传出去:皇上劳心伤肺,平日操劳过度,导致久病未愈,故不宜动身,静躺养身最佳。 这一来,真真是惊动了宫内宫外,甚至皇上大病的消息传出了京都。 宫中。 为表对皇上的关心,那些朝臣还有侍人亲身前来,几乎将梓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 而最中间的就是郝俊。 “大家勿急,侍子刚刚听人来报,皇上醒过来了,精神啊也不错,唤陈公、赵老、纪傅入见。其他人便暂且回去。” 没有被点到名的虽然失落,但是不敢有任何异议,只因那三人的权势地位,没人敢比。 所以乱糟糟的梓薇宫前,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那三位老头子随着郝俊来到了李棽的住处,还没来得及踏进房内,便听见其中传出的,急促的咳嗽声。 咳嗽声虽然低沉,却好像用了她全身的力气,每一次咳嗽犹如要咳出她的心肺一般,沉闷无力。 “皇上三位大人已带到。”郝俊隔着一道屏风与李棽道。 “你退下吧……咳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咳嗽,“咳咳咳……朕有事与爱卿们讲,你先退下,咳咳咳……” “是~” 待听到轻轻的关门声,李棽虚弱的道:“爱卿们也看到了,朕的病一日两日是好不了的,但朕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弃黎民百姓于不顾。今日的奏折还未送来,你们无需担心,朕咳咳咳……” 这时纪傅看不下去了,关心道:“皇上您还是安心养病吧,这些事儿您不必担心,自从您提出奏折改革后,许多意见已经能在大臣之间得到统一。您静心养病,很快就会痊愈的。” 但不可以呀,李棽要表现一个爱国爱民的帝王形象啊,所以她就一个劲的要干活,而那三人一个劲的劝阻…… 真是君臣和谐的画面啊…… 而宫外。 继之前一个个匪夷所思的传闻传出,像皇上痛改前非、不近男色呀,还有痛打楼兰国,为国争光呀,以及勤政爱民等传闻后。 又传出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第七十章 探望 70第七十章探望 当今皇上,日夜操劳国事,以致一夜大病不起。 这个消息如一阵旋风,短短几日间便吹向大江南北。 而这几日也是李棽自穿来起,最悠闲自在的日子,所以她要好好把握这难得的假期。 在这几日里,她的“病”也有了起色,对于一些人的探望,她能够强撑着不适与之聊天了。 这不,郝俊来报,景观求见。 李棽忙不迭的吐掉口中的瓜子壳,整个人的精神顿时萎靡了下去,她半靠在抱枕上,气息奄奄的道:“唉~扶朕过去~” 郝俊听了一本正经的上前来扶,他总感觉皇上走路都在打漂。 李棽也不好老是闭门不见,虽然她昏倒那天动静不小,但之后她便一个人都不愿意见了。 直到今日,也是时候告诉大家,她的“病”已有好转,而景侍侯的到来,正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景侍侯不必多礼。”李棽有气无力的在景观行完礼后道,“坐吧。” 景观便在李棽坐后,也坐在了梨树下的石凳上。 景观不是第一次来这个院子,但这棵梨树却是第一次看到,在记忆中貌似原来这地儿,不是梨树。 而且奇怪的是,按现在的季节,梨树结的果儿也应该成熟了,可这棵梨树光秃秃的,别说是果子了,就是叶子也看不见一片。是彻彻底底的光秃秃啊! 而树下的石桌石凳也是十分平常的,就是随便一条小路上,都可以见到,毫无出奇之处。 不过,就因为摆设和装饰皆是平常之物,反而显出一股,透着温暖的温馨。不是为追捧雅致的刻意,而是追求生活舒适的随意。 景观自然不会开口便问梨树的古怪之处,他眼中含着关切的道:“皇上您现在觉得身体如何?可有好转?” 李棽手撑着桌面,好像若不撑着就没力气坐稳般,她慢慢道:“朕现在感觉好很多了,身体已无大碍,景侍侯不必太过担心朕。” 景观看着她红润的脸色,却弱不禁风的体态,欣慰的道:“听皇上您这么说,景侍就放心了,但皇上您平日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您是大秦的脊梁,若您倒了,景侍不敢设想啊!” 李棽听了毫不脸红,反而颇为激动的道:“景侍侯不必担心,朕的身体好着呢。有你把朕放心里,朕十分高兴。” “皇上,景侍对医术略懂一二,您可许让景侍为您诊脉,也好安景侍的心。” 当然不可以了。 “景侍侯不必对朕的病挂心,今儿早上葛院首已为朕号脉,确认身体无碍。不过,朕心中的确有一事,若是不得解,恐怕是不能入眠。” 李棽总觉得景观这人,聪明的可怕,她不认为她能瞒得住许多,但她知目前,她的打算,他是分毫不知的。 她很希望他能帮她,但她又很清楚,他不可能毫无条件的帮她,可无论如何,试探却是在所难免。 “皇上请说。” “那****仅提了富商,却未提该如何做,现在你可以把话说清楚了。”李棽目视他的双眼道,她的声音没有了一开始的绵软无力。 景观看着那双无比神秘的紫眸,心中不由感叹着神奇,似乎不知从何时起,那里多了些他不知道的风景在其中流转。 “皇上何必问景侍,其实您心中已有了答案不是?”他温笑道。 李棽心里一个咯噔,她是有了答案,但她也想知道你的答案啊!不过,好像被看穿了。 在这一刻,好像两人都脱下了伪装般,直视对方的内心。 她好像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近距离的注意他的长相。 因为他平日是个安静的人,若他不说话,你绝对注意不到他,但他若开口,你首先注意到的,也必定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的气质。 内敛中的不羁,就如茶杯里的飓风。 可是今日她才发现,其实他长的也蛮好看的。你要知道让一个老太太夸一个人的长相,是多么的不容易。 “既然如此,朕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她一双眼静静的望着他道。 这时郝俊突然出现,用不大不小的但足以两人听到的声音道:“皇上,纪侍夫来了,还带着小皇子。” 李棽一听,笑的眼睛都没了缝的道:“快,快让他们进来。” 李棽此时的心神皆在郝俊刚刚说的,丰雪来了,眼睛哪里还看得到其他,自然也没能看到景观盯着她的灿烂笑脸,刹那间紧皱的眉。 别说是她,就是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有时候,当你把一种举动谓之自然,就不会意识到它的奇怪。 “既然皇上有事,景侍便先告退。” 李棽头也未回的摆摆手道:“恩恩恩,你先回去。” 景观看着她发髻上的双鱼银簪,没有再说话,退了下去。 他知道他不应该回头,可听见那近乎嚣张的笑声,他还是回了头。 那一刻,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他与她的距离隔的不远,可是一道拱门却如隔绝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一边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而这边是一个人在行走。 幸好,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他抬脚,消失在长廊拐弯处。 而纪臣胥眼角瞥到角落消失的身影,嘴角不由的勾起,他将怀中的丰雪抱至李棽跟前。 李棽一看到丰雪,也忘了她目前还是有“病”在身的情况,三两步上前就抱住了丰雪。 “丰儿这几天可有乖乖听话啊?”李棽双眼充满温柔的看着丰雪道。 丰雪在李棽抱着他时,就立马紧搂住她的脖子,将小脸贴在她的脸上,轻轻的道:“丰儿非常非常的乖,丰儿有听话的。母皇有没有乖乖吃药啊?” 直到再次听见这个清脆软萌的声音,李棽的心才觉得安静了下来,可听见他说的内容,又无比的无语,但细想一下,儿子不也是在关心她吗?顿时内心又软的一塌糊涂。 “吃了吃了,母皇没有把药倒了。”反正也不算撒谎,她明天都有按时吃那补肾的药的,不对,是养生的药。 第七十一章 凑齐军饷 71第七十一章凑齐军饷 “那就好,那就好。”丰雪的小手摸了摸李棽的头道。 纪臣胥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原来那人并不讨厌丰雪,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喜爱丰雪的,而眼前的一幕,也是他心中期盼良久的。 在他心中,虽然那人曾经背叛了两人的誓言,可他一直有一个小小的企盼,有一天,那些终会实现。 这几个月来,他冷眼旁观着那人举措,原本冷漠的眼神也在不知不觉中,变的困惑,最后改变眼底冰层的厚度。 他无法抑制的想,那人那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吗?也许他的想法是错误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每当他如此想时,心脏都在不可控制的加速。 所以在某一个层面上,他理所当然的认同了这个想法。 他为那母子二人各倒上一杯茶,道:“有没有口渴呢?快来喝水。” 李棽是觉得有点渴了,抱着丰雪让他坐在她的腿上,问道:“丰儿可有口渴?” 丰雪点了点头。 李棽便腾出一只手来喂丰雪喝水,谁知丰雪看了那茶水的颜色,立马推阻道:“不要不要,丰儿要喝西瓜汁。母皇~” 他一双大眼闪着希翼的看着她。 李棽当然同意了,笑道:“好好好,母皇这就叫人去……” 谁知李棽话还没说完,就被纪臣胥打断:“不行,西瓜汁太甜了,对牙不好,丰儿今天已经吃了许多甜食了,不能再吃了。” 丰雪立马扁着个嘴,泪盈盈的望着李棽。 如果纪臣胥不在这儿,丰雪提出什么要求,李棽肯定是立刻就答应的。但通过这几日的经验来看,当纪臣胥教育孩子的时候,她最好是不要插嘴,更不要尝试阻止。 丰雪在她面前就是个大魔王,可到了纪臣胥跟前后,竟变成了小绵羊。 小家伙心里清楚的很,求谁会更有效果。 不过前日纪臣胥给她指出丰雪的几个蛀牙后,李棽决定,今后丰雪吃食方面的问题,她还是少插手,故她注定要让小家伙失望了。 “还是听你庶父的吧~”李棽慢慢道。 丰雪不高兴了,但还是喝下了那无味的茶水,因为的确有点渴。 纪臣胥倒有点诧异,如果没有瞧见之前她对丰雪的宠溺,听见她如此回答,他肯定不会觉得有任何的奇怪。 但事实上却是,前几天,她还是一幅就算丰雪要天上的星星,也定要摘下来的架势,因为他多条不许和限制,差点与他吵了起来,怎么现在就变了呢? 不管怎样,这种改变是他喜闻乐见的。 就在所有人以为皇上还会再多调养几日时,李棽拖着病体上朝了。 她嘴唇苍白,两眼憔悴,面色暗淡,显得极为虚弱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道:“朕身体已痊愈,从今日起可正常上朝,众爱卿有事可奏。” 也不知是李棽勤政爱民的作风已深入人心还是怎样,文武百官对李棽的话虽极度不赞同,但仍是没说什么,只是用那关切的目光“深情”的凝望着李棽。 其实李棽没来上朝时,讨论的最多的便是军饷问题,如今她来了,还是如此,只是朝臣们不好明目张胆的询问李棽方法了,毕竟人家病了塞。 早朝将要结束时,高潮终于来了。 李棽轻咳了两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然后道:“朕近日作了一首诗,众爱卿可有兴趣一听。” 当然有兴趣了,李棽话音刚落,便有无数的声音接道:“此乃臣子之幸,愿闻其详。” “那众爱卿就听一听吧。”李棽沉思了片刻后又道, “诸臣未起朕先起,诸臣已睡朕未睡。 何以江南富足翁,日高三丈犹披被。” 此打油诗一出,殿内鸦雀无声。 老狐狸们混到今日,聪明的人自然是不缺的,从皇上的诗中以及皇上的病来看,皇上的寓意,浮于言表。 简直是刹那间,他们就秒懂了。 李棽不理此时众人的表情各是如何的精彩,率先离开了。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场戏终于落幕了。 不出她所望,没得几日,军饷便凑齐了,甚至大大超出了预算。 总而言之,国库摇身一变有钱了。 那首诗不是李棽所作,她哪有那样的才华,尽管不过是打油诗。但方法管用就行,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但大秦与明朝有很大的不同,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商人的地位。 虽然李棽现在还没有弄清,为何大秦商人的地位,比她以往认知的任何一个朝代都要高(除了现代),但无法否认的是,商人的确有钱。 而官商勾结,在大秦不是稀罕事儿,甚至是可以放在明面上来谈论的事务。 哦,道官商勾结太过难听,大秦不过是放开了政策,从商的人亦能从政罢了。 所以李棽敢肯定,朝中赫赫有名的大臣,其背后必定有强大的资金支持,而资金来自何处,除了商人别无他解。 所以她不必真要将对商人的整治落到实处,但只要向百官透出那么一点点风向,就够他们慌了。 聪明的,主动捐出了一部分家产,以换取家族和事业的平安的,不是没有。 故最终李棽达到了她的目的。 只要能筹到军饷,就是扒掉他们一曾皮又如何,至少前方战士不会挨饿受冻。 为什么李棽要在大夏天说什么受冻呢?因为李棽用超出预算的钱,顺道把将士们过冬的棉衣也备好了。 李棽了却了这么一桩心事,真真是觉得内心轻松无比,突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儿,貌似又快到了沐休的日子,而她好像答应了什么。 现在她的病也可以好了,是时候出去转转了。 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办妥另一件事儿。 李棽必须承认,逼迫富商捐款的法子,虽是她想的,但灵感来源却是另外一个人——景观。 她在晚宴上便答应了,采用了谁的方法,便许他一个条件,所以现在她不能不认账。 尽管她对他刻意逼迫她,欲让她向他求救的行为,感到不喜,但说实话,她还是想知道他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第七十二章 避暑山庄 72第七十二章避暑山庄 很快便到了沐休日,两日的假期让李棽想着要好好的玩耍一番,毕竟人家大“病”一场了,而且因为天气,李棽都要热的冒烟,所以泡冰泉便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李棽在前几日就通知了将与她同去的侍人,大部分都是位份较高的,还有少部分李棽看中的。 所以这天早上,一阵匆忙的整理后,队伍平缓整齐的出了宫门。 在上马车之前李棽先溜达了一圈,看到了他们带上马车的东西如想象中一样后,李棽这才安心的也上了马车。 这次出行李棽带了不少人,除去她和丰雪,还有景观、楚境、赵方琪、陈述等二十二位侍人。 倒不是她乐意带这么多人去,只是她许诺时,这些人都在场,要是可以,仅她和丰雪两人去最好。 人多了,阵仗自然也小不起来,队伍的前头有五百精兵打头,中间有一千精兵护卫在两旁,队伍末尾还有一千精兵压阵,再加上隐在人流中荒野里的暗侍…… 这个阵势足以令行人生惧了,又因不知上头坐着的是何人,故行人看着长长的队伍,纷纷退散。 而这个队伍也承载着不少人对此行的美好幻想而去,熟不知接下来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李棽抱着丰雪坐在处于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上,看起来并不起眼。 丰雪坐在李棽腿上,不老实的扭来扭去,道:“母皇,庶父为什么没能来?” “因为他要处理宫务,”李棽道,“你庶父他脱不开身。” 这个解释当然不能令他满意,什么事还能比跟他玩重要的,他不满的嘟起嘴道:“那为什么他们不去做?”丰雪指了指外面,“让他们去,庶父就可以来了。” “恩,母皇答应你,下次就按丰儿说的办。”李棽点点头道。 其实李棽没有告诉他,就算是来了,也不一定会开心的起来的。 马车在行驶了两个时辰后,终于停了下来,李棽与丰雪最先被人牵下马车。 避暑山庄被建在一座山脚下,前面是一条河流,河流上还架着一座小桥,两旁有无数的花花草草,增添了几丝野趣,看起来自然风光无限好,李棽看了看周围满意的笑了笑。 这时其他人也一一下了车,他们就没有像李棽一样四处看了,避暑山庄离皇宫并不远,他们来的次数不少。 “给大家安排住处,”李棽对郝俊道,“若是先前便来过了,已有固定住处的便还住那儿,没有的你再去安排。” 郝俊道了声是便先行进去了,李棽在后头牵着丰雪慢悠悠的走,而景观、赵方琪等人便也跟着慢慢的。 这里的摆设与宫里别无二致,也没什么好瞧的,李棽其实是想去看看阴阳泉,但她也不好说自己不认得路,只好左拐右拐,但她没瞧见后头的人跟着她同样在拐弯。 李棽没找着路,忽一回头看见身后一群人,吓的连退几步。 “你们走路咋没声呢?”李棽周着眉头,拍着胸脯道。 听见李棽这么说,有几个胆子小的,腿弯儿立马软了,就快要跪下时,却又听见李棽道:“朕还奇怪人怎么不见了,原来都在朕后头呢,都没吃饱吗,走那么慢?快点,走快点。” 那几个胆小的,心中庆幸皇上没有发怒,谁知腿弯儿还没站直,就听皇上指着他们又道:“你们几个走朕前面,速度太慢了。” “皇上别生气,”赵方琪对李棽道:“避暑山庄风景太美了,赵侍第一次来这儿,眼都看花了,就没仔细注意速度慢了。” 李棽看了看他道:“朕没生气,对了,还有一事儿朕忘记说了。现在也快到午膳时间了” 她看了看日头接着道:“但是朕没带御厨来,所以啊,以后饭食要大家自己解决了。” 这时正好郝俊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了,李棽便撇下了这群目瞪口呆的人。 “皇上是什么意思啊?楚侍怎么听不懂啊。” “不知道……” “没带御厨来,那吃什么呀?” “会饿死吗?” “皇上不会不管了吧?” …… 反正身后小小的埋怨,李棽是听不到了。 带他们出来花费可不小,这样的次数不能多了,所以史上最小气的皇上昨晚想了个好办法,让他们再也不想和她出来。 她料定侍人带上马车的东西,肯定不是耐饿的食物,应该是穿用之物要多些,能入口的除了少量的糕点,就是品种丰富的茶叶了。 而李棽又规定每人只能带上一名贴身侍子,但愿他们唯一的侍子能让他吃饱饭。 避暑山庄建在山脚下,却不是在山疙瘩里面,周围有几家农户,而直到明天他们也不会看见一人。 等到明天回宫,还不被她给饿个头昏眼花,下次再出来就没人会跟着了。 几乎所有的侍人都相信,皇上在跟他们开玩笑,所以目前还无一个人着急下一顿的吃食。 笑话,皇上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与他们计较几顿饭的问题。他们其中有的是养尊处优的人,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尝过饿肚子的感觉,自然没有李棽的话放在心上。 李棽也暂时忘自己说的话,她在阴阳泉的浅水区划水。 阴阳泉是避暑山庄唯一一个冰泉与温泉相融合的泉,温泉温度极高,虽然也不至于烫伤皮肤,冰泉水温则很低。 明明本该水火不容的两种温度,却又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冰泉的水流缓缓的逆时针流转,而温泉的水流顺时针流传,在两股水流的交界处能清晰的看出不同的水流方向。 李棽想站在中间体会一下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但泉中央貌似水很深啊,她会游泳,但经历了一些事后便十分害怕深水处,害怕踩不到实地的惊慌无措感。 所以她只是静静的看着。 丰雪在隔壁的一个池子里,有叶来陪着他慢慢的在水里扑腾,只是李棽不许他玩的时间长了,泡个几分钟就必须上岸。 李棽时常想,若是丰雪是个女孩儿就好了,现在这个感觉更是强烈,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和她在一个池子里欢快的划水了。 第七十三章 吃什么? 73第七十三章吃什么? 丰雪看什么都新鲜,在马车上时就偷偷掀开帘子指牛瞪鸡,在他这个年纪,没见过的东西都是神奇物种。 李棽自己也觉得新鲜,上次出宫,对宫外的事物只来得及匆匆一瞥,对丰雪的提问只能答来一二,答不来的就转过头问郝俊,反正郝俊是知道的。 就比如一个奇怪的小摊,上面有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四四方方的模具,也不晓得是用来干嘛的。 她是完全被丰雪问倒了,但郝俊能完整答出,说那拿是用来盛铁水,补锅底用的,丰雪长长的“哦……”了一声,但她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完全不懂的。 李棽牵着丰雪的小手往小花厅走,一边走一边回答他奇奇怪怪的问题,在外头时,没听见小花厅内有什么声音,等进了门,才惊觉里面几乎坐满了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里面的人看见李棽进来行了个礼,李棽道完免礼后,便问道:“都聚在这做什么,现在不是午膳时辰吗?” 众人被李棽理所当然的语气弄的一愣,随即有人道:“皇上,那午膳吃什么?” “有什么就吃什么,”李棽说,“朕不是说了吗,吃食得自行解决。” “皇上,可是,可是咱都没带啊!”那人有点急的道。 “饿不死你,这靠山临水的,还能饿死你们去,自己找吃的去,朕也是什么都没带的,别指望朕了。”李棽瞪了一眼刚刚说话的人。 那人得了李棽一瞪眼,本就不多的勇气顿时泄了气,两肩一软缩着头就不敢说话。心里却是在发闷,您当然不必带什么,您带来的那几千外侍,随便指使几个,也饿不着您。 也是难为他们了,终日闭在深宫大院里,能仅凭着两手两脚找到吃的人,比现代熊猫还稀有,但就算如此也不敢在李棽面前多言。 侍人见李棽是一副不欲与他们多言的模样,便知她是当真不会管他们的午饭。 其中有几人因早上就起得早,加上还晕车,怕在车上吐的一塌糊涂,故这些还没吃上几口东西的侍人,此时肚中早就饿的受不了,便与李棽行礼告退,回去吃存货。 李棽淡淡的让他们下去,看了一眼周围,花厅里还坐着十几位呢。 “皇上,”景观的一声吸引了李棽的注意力,他道:“皇上那您中午该怎样是好,可不能把您饿着了。” “景侍侯不用担心朕,”李棽笑了笑与他道,“朕现在还不饿。” 这时李棽感觉自己的衣袖被往下扯了扯,李棽看过去,便见丰雪焦急的望着她,似要与她说话,但又不好打断般。 “怎么了?”李棽好笑的道,“难道丰儿也担心没吃的?” “不是,”丰雪摇摇头小声与她道:“丰儿饿了。” “就饿了,你早上不是吃的比母皇还多吗?” “没有没有,”丰雪抱着李棽的胳膊摇晃道,“就比母皇多吃了一个鸡腿,一盘鸭脯肉,两个鸡蛋。”丰雪掰着手指在数。 一旁人听了,嘴角抽了抽,这还不叫多,那什么叫多。 李棽对丰雪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道:“好,那母皇去为丰儿找吃的?” 丰雪忙点点头。 不少人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这对母子身上扫过,神色莫名,心里思量着这些日子以来的传闻,原来陛下宠爱小皇子,是真的。 “皇上您去哪找吃的?”被李棽忽略的景观道。 “呃~”李棽想了想,她也不是存着心要饿死他们的,便道:“水里有鱼,地里有菜,山中有肉,树上有果,这些都能吃,有心就饿不死你们,不过朕先跟你们说好了,朕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帮你们的忙,除了自己的贴身侍子。”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爱干嘛干嘛去,就是别走远了,记得带上侍子。” 这些人只能无奈的看着皇上又牵着小侍子走远,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李棽和丰雪回房各换了一套窄袖短衣,这是李棽提前便让人给做好的,适合在田地里干活穿着,现在派上大用场。 丰雪就是睡觉也没穿过如此轻便的衣裳,小孩子爱玩的天性瞬间被释放,上跳下蹿,巴不得一蹦三尺高,倒是他在拖着李棽跑了。 李棽身边仅跟着一个郝俊,其他的皆是隐在暗处,没她的准许是不会出现的。 郝俊紧跟在那母子身后,背后还背着一个长形竹篓,看起来不是空的,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但也不重的样子,应该没有放满当。 “陛下,”郝俊见陛下往山中走,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您要去哪?” “采野菜去~”李棽头也没回,只留下余音飘散在空中。 “采……采野菜?”郝俊呆了一下,“陛下,侍子不认识什么野菜啊!” 要采野菜当然是让他去采的,郝俊可不认为她能认出一根野菜来,别把毒物拿来吃了就不错,所以采野菜定是他来干。但他小时候虽然也吃过苦,但在宫外呆的时日短的很,野菜是绝对认不出的。 “放心,朕认的出。”李棽脚步不停的道。 啊,您是怎么会认得的。郝俊的疑问都到了嘴边,但看她神态自然的样子,不似在骗他,最后还是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李棽回过头,看着郝俊道:“快点,你怎么那么慢?”她的视线不经心般自他脸上掠过,神色如常的往前走。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装着端着,她总要做回她自己的,如今就是让他们适应不一样的她。而她也是因为有足够的底气才会如此,对大秦已有各方面了解的她,已有足够的底气去掌控自己的命运,不需害怕其他。 至于野菜,如果你曾经活着度过******,那么对于林子里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不能吃,粗略一看便能辨认出,因为这都是由人命一条一条试出来的。 李棽带上了丰雪,就不敢往林子里深处走,仅在林子外沿采了一些野菜和菌类。 丰雪迈着小短腿,嘴里发出哼哼声的跑至李棽跟前,举着手里一颜色亮丽的蘑菇,颇为得意的与李棽道:“母皇,母皇你看,我也找到了,就在那边,很多很多。” 他邀功似的指着方向,急切的要带李棽去看。 第七十四章 毒蘑菇 74第七十四章毒蘑菇 李棽被丰雪拉的往右前方一棵大树下,“慢点慢点,”李棽与丰雪道,“又不会飞了。” 同时她还不忘与隔的她们有一段距离的郝俊道:“郝俊,朕与丰雪在这儿,快过来。” 那棵树看起来很古老,年岁悠久,高耸入云,至少要三人才能合抱住,树皮像染了墨汁一样,黑黢黢的,树冠却焕发碧绿生机。 李棽走近古树,却没有见到丰雪口中提到的蘑菇,便道:“丰儿,在哪呢?没有啊。” “后面,在树后面呢。”丰雪道。 李棽正要绕至树后,就在这时,树后面响起了沙沙声。 “别动,母皇去看看,丰儿就待在这儿,等着郝俊。” 按理来说,若是人在后面,听见了她的声音,也不该还躲在后面不出来,所以更有可能是动物。 她不放心的再次低声叮嘱道:“别乱跑,就在这待着,听到没?” 丰雪乖乖的点头。 李棽这才悄悄的走过去,打算先偷偷瞄一眼,没准儿,不用等到明天,今晚就有肉吃了。 丰雪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过一会儿便听到李棽唤他的声音,他顿时跳起来,环顾左右,随手捡起一节枯枝,跑过去。 “母皇,怎么了怎么了?有怪兽吗?”他脸上不见一丝害怕,反而有点小兴奋。 可令他失望的是,李棽好好的站着,旁边什么也没有。他又绕到李棽的身后,终于大叫起来:“母皇,糟了糟了,小蘑菇被怪兽吃光了。” 李棽本以为大树后面,不是人就是小动物,谁知后面什么也没有。 “丰儿,你确定这蘑菇是在这里采的吗?”李棽手里还捏着丰雪亲手采的鲜艳小毒蘑菇,“再好好想想。” 丰雪立马叫道:“就是这里,母皇,丰儿没有记错的。”他跺了跺脚下,道:“小蘑菇就是长这的,有很多。” “走……”她拉过丰雪跑了起来,心里想着这下是真糟了。 半路碰到了郝俊,这时他刚采完野果回来,再加上李棽之前找着的野菜,篓子已装满了,他正要跟她打招呼,却见她风风火火的奔来。 “有人采了毒蘑菇回去,快回去看看。” “啊!可是侍子走了,陛下您……”郝俊难为的道。 “别可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有多安全,怎么可能有危险,快去看看才是正经。”李棽急道。 早在李棽决定来这时,就把避暑山庄的周围清了空,人放不进来一个,大形野兽也早早驱逐了,再加上身边还有暗侍,所以她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也正是明白这一点,郝俊才放心的转头离开了。 郝俊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李棽则是带着丰雪慢慢的走着,重要是想快也快不了。丰雪现在的体重,她抱久了手就酸痛,所以大多时候,只能靠他自己的两条小短腿了。 而所有人都没发现,那棵大树下又出现了一个人影,难得的是他的脸上竟浮现了懊恼的神色。他本是怕她不认识毒蘑菇,误食了毒菇,谁知弄巧成拙了。 “母皇你看那里,”丰雪拉一拉李棽的袖子,欣喜的道,“兔黑在那里,咦~兔黑怎么也来了?” 李棽看过去,果然,草丛里静卧着一只黑兔子。因为毛色相同,乍一看,还真有点像兔黑,但兔黑就肥多了,而这只相对要瘦些。 “嘘……”李棽比了个手势,示意丰雪安静,她要去抓肉了,不管抓不抓的着,但总得试一试。 虽然前世的经验告诉她不可能徒手抓到的。 李棽刚轻轻迈出一步,就见一支箭破空而来,发出“嗖~”的一声,她的双眼惊惧的睁大,狭长的丹凤眼几乎瞪成了杏子眼。 “嗖~”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射中了不远的兔子。 箭穿颈而过,雪立即从伤口中涌出,兔子当场毙命,很快那只兔子便如从血水中捞出一般。 李棽第一反应不是去看那射箭的人是谁,而是回头去看丰雪的反应。丰雪对兔黑兔白的喜爱,她看在眼里,她不希望发生在他面前的血腥一幕伤害到他,让他内心留下阴影。 但出乎意料的是,丰雪虽然吃惊,却无丝毫的害怕,镇静的出奇。 这时有三个人自长至过膝的野草中爬起,原本打到猎物的高兴,在看到李棽的时候,瞬间变成了惊恐,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被恐惧所替代,看起来扭曲无比。 他们慢慢的站到李棽面前,正要告罪,却被李棽给予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们只好乖乖的紧崩的立在一旁,没有多言。 他们听见皇上不紧不慢的问小皇子道:“丰儿别怕,那不是兔黑。”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一阵和煦的清风,轻抚在耳边。 他们不禁呆愣住,皇上竟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刻。 “丰儿不怕,丰儿知道那不是兔黑了。” “哦,你怎么知道的?”李棽问他。 “母皇看,那只兔子头上是全黑的,可是兔黑的头上有一点点白毛的。”他指着那只兔子,有点小得意的道。 李棽放心下来,便眯着眼望着面前的一行三人。 最前面的一人,体魄高大,肤色偏黑,五官不精致却十分耐看,面相凶气。他手中拿着一张简易的弓,看起来就像临时做的。看来那只兔子便是死于他手。 位于后面的两人看起来便要文气白皙的多,穿着一身长衫,细胳膊细腿的。但李棽一看到后面两人,眼睛一下亮了。 因为后面两人看着文弱,但行为却是一点不弱,只见他们两人各扛着一根粗长的棍子,而棍子上倒挂着不少绑着双腿的猎物,有野兔,山鸡,獐,狐狸…… 李棽越看越开心,看着这三人也觉得顺眼多了。 但他们不知道啊,他们不敢想象冲撞了皇上的后果,而且因为皇上看他们的眼神越加奇怪,心里更是战战兢兢的。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夏侍与温侍陈侍等人不知皇上在此,冒犯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那拿着弓的人道,虽然与另外两人一样,表现的恐惧异常,但他十分流利的说完了求饶的话。 让李棽觉得,他应该一点也不害怕。 第七十五章 树后的人 75第七十五章树后的人 “起来吧,没事,你们没有惊到朕,朕的胆子岂会是那么小。”李棽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那些猎物上打转。 那三人见李棽面容并无不悦,心中的忐忑平复了些,这才放心的站起来。 “这猎物都是你们打的?看来你们还会武艺在身啊。” 李棽的平易近人让他们感觉陌生,那身量足比另外两人大出两倍的大块头道:“回皇上,夏侍自小习武,会做的也只有一身蛮力了,这些猎物是夏侍与温侍陈侍共同所猎。” 李棽抬眼一瞧他手中简陋的弓,心中想道,应该不只是有一身蛮力吧,为人也不错,遇事不卑不亢,不夺他人功劳,谦虚有礼。 “那这样吧,朕与你们打个商量,你看你们有这么多的猎物,也不一定吃的完对吧,朕与你们做个交换如何?” “夏侍不敢,便是将这全部献给皇上也是应该,岂能与您做交易……” “这倒不必,”李棽打断他的话,“这些都是你们辛苦所得的,朕岂能做强盗所为,放心朕绝对不会占你们的便宜的。” “皇上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让侍人送您与小皇子回去吧?”夏侍道。 “也好。” 多了三个劳力,李棽便轻松多了,在丰雪不情不愿的表情中,直接把丰雪这个“包袱”甩给了夏侍,由此一来,五人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很快便回到了避暑山庄里。 “陛下,侍子将侍人采摘的食材及带来的食物都查了,可是没有找到这种蘑菇。”郝俊手心还放着李棽在林中给他的小蘑菇,而这个也正是丰雪采摘的那个。 不可能啊,怎么会没有呢,李棽看了看正拿着夏侍临时做成的弓在玩的丰雪,心想难道丰雪看错了。 不管怎样,没有采到是最好,现在能解释的有三种。 一是丰雪的确看错了,蘑菇不是长那的,古树下根本没有毒蘑菇,丰雪看错了或是记错了。 二是李棽记得她听见了,树后传出的沙沙声,难道是小动物将毒蘑菇吃掉了,但这是很荒谬的猜想,生长在那儿的动物怎么会认不出哪种食物是有毒的? 三是树后面有除李棽与丰雪外,还有第三个人,甚至是更多。但这却是李棽最不敢想象的,因为此人竟然避开了她的耳目,就离她那么近,若是有个万一,不敢想象。 李棽心中种下疑问,内心急躁起来可面上仍然平静无痕,她便假借出恭的名头,暂时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待来到了一个小角落,确定为一个死角后,李棽吹了一声口哨,便见几个暗影快速的出现在眼前。 “拜见皇上~” “免礼,朕让你们出来,乃是有要事要问,在林子里的时候,你们可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李棽低声道。 那看不出男女的人,小声道:“回皇上,属下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李棽又问道:“在朕与小皇子去数下采蘑菇,但却没有看到的那段时间里,你们有没有看到人在周围?” 这时那人停顿了一下,仔细的想了想后道:“回皇上的话,属下没有看见。” 这下李棽郁闷了,是真没有呢,还是那人隐藏的太深。 “去把今日所有进了林子里的人,列出一个名单给朕。”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小心总是没错的。 “是,属下遵命。”直接告诉他,应该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发现的事情,以前皇上压根没有接管他们这些暗侍,现在好不容易想起了他们,他们怎能把事儿搞砸呢,紧迫感突然加剧。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李棽话刚说完,便见那形如鬼魅的几人,几个跳跃间就离开了李棽的视线。 但李棽心里更加不安,暗侍能力越强便代表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更深不可测。 她其实更想相信是丰雪记错了地点,而不是她在这里毫无根据的瞎猜。 但值得庆幸的一点是,那人没有伤害她和丰雪,反而将毒蘑菇采走,那人是不认识呢,还是对她并无恶意呢?引人深思。 李棽一从小角落里出来,便见郝俊守在外面,他看见她后迎上来行了一礼,道:“陛下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在花厅后面的院子里,还有所有侍人也都到齐了,您看您是否要移驾。” “好,现在就过去。”李棽道。 “陛下,您是否……是否……”郝俊吞吞吐吐的道。 “是否什么?” “是否换身衣裳再去呢?”郝俊奇怪,陛下不是最在意穿着的吗,现在这身衣服先不谈有多普通,就凭她那爱洁的性子,也忍不住还穿着这身在林子里钻了许久的衣裳吧。 李棽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无所谓的道:“不用了,这样便很好了。” 李棽到时,所有侍人的确已来齐了,院子里也摆放了多个灶炉,而丰雪正蹲在一个炖肉的锅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锅里,而旁边站着夏侍。 李棽带来的侍人绝不是仅见过一两次面的侍人,他们外貌均是出众的很的,而且是各有特色。 在他们印象中,皇上是美艳的,是神秘的,又是偶尔娇俏的,但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穿着最简朴的短衫,脸上不施粉黛,头上未插朱钗,长发也仅是挽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 这样的她是陌生的,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所以当她用步步走进众人的视野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此人是那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冷若冰霜的皇上。 在他们眼中皇上似乎永远是高坐在上位的人。 他们用陌生的目光看着她,直到丰雪大呼一声:“母皇,你来了,丰儿要饿死了。”然后一道小身影扑向了那个极清淡朴素的女人。 这时所有人才被那一声喊的恍然大悟,有人暗骂自己的愚蠢,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能在郝俊大侍子跟前走的人,此时除了皇上,还会有谁呢? “拜见皇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免礼。”李棽道。 第七十六章 换肉 “免礼,今日就暂且抛开那些繁文缛节,不论君臣,大家无需多礼。也难得有这么一天,远离朝政与宫务,故这两天尽兴便好。”李棽对正行礼的众人道。 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以及各自的食材,抿了抿唇道:“看来大家的食物都准备好了,看到这些灶炉了没,想要不饿死,就自个儿动手吧,朕也饿了。” 她脸上的笑容璀璨的很,好像口中说出的话是十分简单的事情,引得众人频频看向她,有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李棽全当没看见他们的眼神,但却是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 “怎么了,动手啊,杵在那儿干什么?都不想吃了?”李棽对几个仍然一动不动的侍人道。 那几人听了,立即动了起来,心里连连叫苦,别说做一顿饭菜,就是能将火烧着也不错了。 别看带来的侍人品阶各有不同,但大多是世家子弟,古话说:君子远庖厨。他们的确是离的够远的,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要靠自己生火煮饭。 他们中倒是有人想回皇上一句,‘圣上啊,君子远庖厨啊!’可你没看到皇上自己也在忙着么,所以只能将憋闷通通往肚子里咽。 “郝俊你去夏侍那里换点肉来,就拿……拿……”李棽眼珠子在桌上的食物上打转,“拿这些蘑菇去,朕早与他们说好的,他们也答应了换,快去。”李棽指着几个蘑菇道。 郝俊这时正在挑野菜,将品相好的从中挑拣出,听了李棽的话后,便随手兜了几个最小的且形状难看的蘑菇,正要走时,又听李棽义正言辞的道。 “哎哎哎,拿的太少了,就这么点换得了人家的肉?你亏心不?多拿点去。” 听了她的话后,郝俊便不情不愿的再带上了几个。 “回来时走慢点,看看其他侍子有没有人缺了什么,要是缺了,你就帮帮他,跟他换点儿。”李棽小声的与他道。 郝俊听完,双眼都在发亮。 李棽转头看时,正看到夏侍从小河边回来,手里拿着的是剥了皮,且内脏已清洗干净的猎物。 “母皇,我饿了。”丰雪突然可怜兮兮的道。 “等会啊,母皇还没做好呢,要不要丰儿先吃点糕点垫肚子,等饭好了,再敞开肚子吃?”李棽低头问道,顺手把丰雪拉到大腿上做稳。 丰雪很自然的抱住李棽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道:“母皇我要吃三块红豆酥,三块哦。” “不行哦,只有两块,你庶父早就说好的,你忘了你庶父说的话了。”李棽也小声的在他耳边道。 一边的叶来便看着这对母子,也不知是在私语着什么的样子,很快他听到了唤他的声音。 “叶来去取两块糕点来,一块红豆酥,一块绿豆糕……” “不是不是,是一两块红豆酥。”丰雪急切打断李棽的话,在李棽的怀里伸出两个手指头,强调是两个。 “现在全部吃了,晚上可没了啊。”李棽怕他忘记了。 丰雪想了想,还是坚持伸出两个手指头,点点头道:“丰儿知道的。” “好吧,叶来你就照丰雪说的那样去拿。”李棽对叶来道。 “是,侍子告退。”叶来行了个礼后,便转身去了避暑山庄里头。 这时一阵香味随着风飘了过来,李棽这才发现竟然有个别的人,已经烤好了肉。 仔细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让李棽最头痛的景观。 他正拿着一只被火烤的金黄的腿儿,也不知是什么腿儿,野鸡么,没有那么大的,兔子么,有那么肥的兔子么?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此人此时本该五指捏着油腻腻的烤腿,吃相难看的啃着肉啊,可为何他的动作却是那么的文雅。 不像在啃腿儿,倒像是在品茶般优雅闲适。 李棽听到一连串的咕咕声,拍拍丰雪的头道:“丰儿饿狠了吧,别急,郝俊很快就会回来了。” 丰雪听了李棽的话,小脸疑惑的道:“不是丰儿的肚子叫,是母皇的肚子叫。” 丰雪小手摸了摸李棽的肚子道:“母皇你也饿了。”十分肯定的语气。 李棽身子一僵说:“母皇是有点饿了,等郝俊回来了,母皇要好好的罚他,换个肉,把人也换没了。” 看起来好像全然忘了郝俊来的慢的原因。 对此全然不知的郝俊在另一头,忙的火热,他先是用一个小蘑菇换到了两只最肥大的兔子,不换多是怕吃不完,留着明天不新鲜了。 不换野鸡,是因为他嫌野鸡肉太柴,不换獐,是因为獐肉味儿重,所以挑了肉嫩味鲜的兔子。 然后他看到了一种他没摘着的野果子,个头有拳头大小,尝了一个味儿挺甜的,就又拿小蘑菇换下了这种野果子。 楚境看着桌上留下的小蘑菇和仅剩下的两个果子,内心的感受难以言表。 总之最后,郝俊是圆满完成了李棽交代的任务,不但得到了自己一方没有的食物,而且还丰富了侍人的午餐。 他空空而来,满载而归。 只是等他到时,眼前的情形让他傻了眼,他不是还没有带食物回来吗,虽然本来也是有食物的,但怎么就吃上了。 “皇上,侍子回来了。”郝俊没让人送,尽管有的人热情的匪夷所思,但他还是拒绝了,自己一口气背上背了一个篓子,左手和右手也各自搂着一个大篓子。 李棽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专注于手中的鸡腿。 “陛下~”郝俊又是试探的一声。 李棽咽下口中最后一口肉,喝了一口清茶,用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然后将双手浸入叶来打来的水中洗手。 “朕都吃饱了,你不必顾着朕了。等你,要把朕给饿死了。”李棽淡淡的道。 这时丰雪向李棽伸出了油腻腻的小手,李棽止住叶来,自己帮他擦拭和洗手,一时也就顾不上郝俊,便道:“你要吃什么自己去张罗,换来的食物留着晚上。下去吧。” 郝俊离开李棽的视线后,便低声问叶来道:“皇上吃的是哪来的?是你做的吗?” 第七十七章 谁在那? “是景侍侯拿来的,正好小皇子饿的很了,皇上就没等大侍了。叶侍看景侍侯那边的食物的确丰富,做的也快,大侍您去了没多久,景侍侯就弄好了。”叶来对郝俊说。 郝俊总算是弄明白了,还想再问,便听见走在前头的李棽在叫唤:“郝俊你过来。” “哎~侍子来了~”郝俊高高应了一声。 他小步快跑至李棽的面前,问:“皇上唤侍子来所为何事?” “你去为朕传口喻,告诉侍人们,难得大家一起来一趟,别光闷在屋子里,辜负了大好美景,多出去走走,消消食。”李棽摸了摸圆圆的肚子说。 “是,侍子这就去,侍子告退。”郝俊对她的坏心思,一清二楚。 先是告诉他们要去避暑山庄的消息,让他们以为此行与平常并无什么不同,引的他们带的物品,都是打扮自己的行头。 然后临上车又告诉他们,只能带一名侍子前去伺候,让他们措手不及。 紧接着又不为他们准备食物,所以跟来的侍人中,必定有人是要饿着的。 而此时她又要他们出去逛逛,饿的人只会更饿呀…… “传皇上口喻,各位难得一起来一趟,别光闷在屋子里,辜负了大好美景,多出去走走,也好消消食。”郝俊站在灶炉前与众人道。 这时人都还未散去,有的是带了个好侍子,厨艺管够,有的是自己本人便有些拳脚功夫,挣得一餐饭食,而有的却只有炉子上冷冷的锅,光看着别人吃了。 所以听到皇上的交代,不免有人在叫苦连天,在心里。 郝俊跑到景观灶炉的位置,发现该灶炉是冷的,压根没有生火,行完礼后不禁问道:“景侍侯还没生火就已吃完了午饭吗?” “这倒不是,而是我没用那灶炉,你看那里。”景观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木架说。 郝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一个用木枝搭成的木架,下面是还有余火的薪柴,而上面挂着被切成形状大小一致的肉块,肉的表面被烤成了金黄色,香味直往鼻子里冲。 郝俊盯着那些肉多看了两秒,转头问他:“这些都是景侍侯您烤的吗?” 景观笑了笑说:“不是,我哪有那样的手艺,这都是我的侍子烤的。” 听他这么一说,郝俊才发现肉架的一旁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景侍侯的贴身侍子聂元昆。 “郝大侍可有兴趣一尝?这种肉上面的酱料很少见,刚刚皇上尝了都赞不绝口。”景观说。 “既然景侍侯如此慷慨,侍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侍子在此谢过景侍侯。” …… 也知究竟过了多久,聂元昆看着郝俊走远的身影,再回过头望望空空如也的烤架,心中的委屈终是忍不住了,小声的抱怨道:“主人您为什么要理他,宫里谁不知道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人,用钱打发他就好了,何必要讨好他……” 他是为自己不值,但更多的是为了主人,他就从来没见过主人这般模样,什么时候一个小人也能打他主人的脸了。 “别胡说,那人没那么简单。这事儿不是你该考虑的。”景观不在意的小声说。 聂元昆得了他低声一训斥,也不敢多嘴了,道了一声是,就去收拾烤架了,可脸上的委屈还是明显的很。 “收拾起你的表情,”景观的脸顿时黑了,言辞严厉的道,“不该你管的就别操心。” 聂元昆被他的声音吓的一哆嗦,立即崩着脸,再不敢随便把心思摆在脸上。 景观见他是真怕了,面容和缓的道:“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聂元昆听了这句话,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是啊,有主子在,哪还需要他操心,就算他等到了那一天,事情坏到要他帮忙的那一天,也是没用的吧。 想通后,他这才开心起来。 李棽回到了住处,就没出门了,她自己口中道让侍人出去走走,其实他自己是不想出去的,毕竟大中午的,日头越来越大了,她好不容易圆润了一点的身子,可不希望又缩水了。 至于其他人则是看他们如何理解李棽的口喻了,她又没说什么强制对吧。 整个下午她都在冰泉池子里游泳,那是个天然的池子,并非是人工建造的,所以浅水区与深水区较明显。 四周堆叠着几块大石,使得即使这池子是露天的,也看不见里头的人,但四溢的水雾是能隐隐约约看到的。 李棽知道自己横向生长的趋势是越来越大了,女孩子不能太骨感,但也不能太圆了呀,所以当李棽意识到肚子上的肥肉越来越厚后,终于下定决心,制定了一个保持身材的计划。 说白了就是在想吃就吃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多多运动,比如练瑜伽,跑步,游泳等等。 李棽不敢靠近深水区,沿着浅水区游了两圈后,就完全没力了,她便靠在池沿边上一块青色大石头上,闭着眼睛进行一番深呼吸后,再拿着岸上的书看了起来。 手中的书还没翻得几页,她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那种声音还带着小石子摩擦声。 声音越来越清晰,人也越来越近。 李棽正想一呵斥,让那人止步,呵斥的话都到了嗓子眼,谁知就因为慢了那么一秒,她眼睁睁的看着一道模糊的人影进了池水。 她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进了水中。 她立马大叫起来:“谁,是谁在那儿?” 突然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不准动,就在那儿别动。” 现在她的样子可不能被人看见了,外面的人早被她调远了,若是此时被她大声给引过来,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人绝对不似是来刺杀她的人,哪还有刺客悠哉悠哉逛园子的,李棽的大脑快速的运转。 “你是谁?来这里干嘛?”李棽一边问,一边掂起脚尖,伸出白皙的手去抓岸上的衣服,可惜不知是手太短,还是衣服离她太远,她只扯着一层薄薄的轻纱,半透明的。 李棽也想不了许多了直接把那层纱往身上遮。 第一章 承诺 “谁在哪儿?说话呀。”李棽一边说话一边暗使力往石头上爬,可跳了几下,还是呲溜一声滑入了水中。 她还不死心,摸着石壁,看有没有可以借力的凸石或凹点,但光滑的石壁显然让她失望了。 再回头看时,声音出现的方向,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慢慢靠近。 李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蹲下,潜入水底,想悄悄的游到另一头,从台阶处离开。 横穿是上台阶最快的路径,但这样不但要经过深水区,还有可能会正面撞上那人,故她只好沿着石壁游过去。 既然他不开口说话,那她就静悄悄的离开好了。 就在她将要看到水面上露出的白色台阶时,她欣喜的快速往那边游去,突然发现自己划动了几下,却还在原地。 她扭头一看,动作顿时僵在原地。 只见景侍侯一只手轻轻拽住了李棽随意围在胸前的半透明薄纱,神情莫名。 他目光坦然的看着仅披着一层湿腻的薄纱,比不穿更显妖媚的她,他眼中没有丝毫情~欲,也没有意外。 他薄唇轻启,略带调侃的道:“皇上您要去哪啊?” 李棽听了也不乱扑腾了,双手抓住石壁,待身子稳住脚也踩到小石子后,抚了一抚脸颊上的湿发,镇定自若的说:“景侍侯你也在这儿,真是好巧啊!” “不巧,景侍问过郝大侍,才知皇上在这而来的。” 该死的郝俊! “哦,这样啊,”李棽盯着他露出水面的精瘦的胸膛,这时还有水滴自上而下滑落,李棽咽了咽口水道:“能问你个事吗?” “皇上请说。” “你能转过身去吗?”李棽道。 景观听完一滞,淡笑道:“当然能。” 李棽见他转过身去后,浑身顿时一松,被他看过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好好的整理了一遍身上的薄纱,看了一眼仅离她两步远的白色台阶,然后以这辈子自以为最快的速度,冲上了岸,抓住衣服。 在进屏风前着衣时,她伸出头来看向那人,见那人还是背着她站立后,才松了口气。 景观转过身去后,听到身后响起的哗哗水声,却并没有转身去看,等到他听见唤他的声音,他才慢慢转过身去。 只不过,与刚刚不同的是,刚刚两人在水中是坦诚相见,但现在却是她衣着整齐,而他依然不着寸缕的笔直的站立在水中。一人在岸上一人在水下。 景观一抬头,便看到顺着她的发梢,滚落而下的水珠,一滴接着一滴,那平时看起来坚不可摧的面孔,在此时竟有了几分柔弱。 他沿着台阶一阶一阶往上走。 李棽看着自己与他的距离越拉越近,而那隐藏在水中的部位也一寸一寸展现在眼前,心里开始有点小兴奋,她可不觉得她看了就会长针眼的。 说白了,她看别人的,她是赚了,别人看她,不就亏了么。 就在李棽感叹,景观这人果然异于常人,即使不着寸缕,也能淡然自若的面对他人。 出水美人也不过如此吧,可想象中的限制级画面并没有出现,原来某人下身着了白色长裤。 唉~李棽脸上的失望忍都忍不住了。 在李棽愣神的功夫,景观已走到她的面前,看了看她后说道:“皇上在失望什么?” 表情由惊艳变惋惜,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啊?没有,朕哪有失望呀,朕这是开心的,见到景侍侯真是让人觉得开心啊,中午你让人送来的烤肉很不错,尤其是涂抹在上面的酱料,很特别。” 虽然转移话题的功力不佳,但还好话题还是有的。 “皇上您若是喜欢,景侍可以叫人送来给您。”景观道。 “恩~好好好。”李棽艰难的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说:“你来这找朕所为何事?” “皇上您可还记得,您答应过景侍许景侍一个愿望。” 我当然记得,所以你这是怕我忘记了,特意来提醒我吗,而且用的还是特别的方式——美人计。 李棽收起脸上的不正经,面容在景观以为的错乱间,变的严肃起来。 “朕没有忘记。”她仅是简单回了这么一句,也不细说对于承诺,她是履行,还是忽略,让人摸不着头脑猜不着她的态度。 一个是对坦露上半身毫无所知,好像处在当前尴尬情况的不是他。另一个好像对面站着的完全是一个毫无美感的石头,每一次的对望都让她无动于衷。 “最近景侍被一难题所惑,辗转反思,终不得解,愿得皇上相助。” 李棽本来毫无兴趣,心中更是怕他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所以兴致缺缺,但听他讲完后,兴趣又突然上来了。 在她看来,能难住多谋多变的他的难题,定不会是表面的难啊,是深层次的难,故她当然乐意一闻了。 “说吧,只要在朕的能力范围内,无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朕会认真考虑的。”李棽对他道。 “谢皇上,景侍听闻,大秦开国皇帝曾经为我国开疆辟土,远征的国家,远到不可计量。而景侍自小便与家父东西奔走,到过的地方也是不少,可近日景侍在一古书上看到一记载,道那最遥远的西方,有蓝眼睛、金色头发、白皮肤的人,景侍不由对此生了好奇心,想一知究竟。天下人都知道藏书阁有着世上最齐全的书籍,故景侍希望皇上能恩准景侍进内一观,景侍感激不尽。” 李棽听完了才知道他的目的是进藏书阁,但他不是知道藏书阁因为上次走水事件,至今还未修好吗。 “此事不难,但你可知,因近日的几场大雨,藏书阁至今还未修葺完工,朕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李棽遗憾的道。 “回皇上,景侍要看的是书,在不在藏书阁并无关系。现今藏书阁内的书已悉数转移至听风楼,景侍去那儿便可。”景观慢条斯理的道。 “可是听风楼里头的书已有很多被毁坏了,你如何去找?”李棽发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章 “回皇上,只要有希望,景侍就愿意一试。” “好,等回去了,朕会与你一同前去的。”在她潜意识里,事情应该不止他说的那么简单,所以她跟着一起去最好。 “天儿也不早了,去花厅后面的小院子吧,晚餐你也不用再吩咐人做了,带着侍子来朕这儿用晚餐吧?”李棽一直记得中午吃食是哪儿来的,一餐换一餐,各自不欠。 “谢皇上,景侍定会准时到。” 说完后,两人便朝着小花厅方向出发,这时李棽回过头来,瞄了他一眼,从上至下。 “景侍侯,你就打算这样去吗?” 景观看了一眼自己,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难为情。 “回皇上,景侍这就去换。” 景观在李棽的点头中,转身而去,内心止不住的懊恼,他怎么忘了呢? 李棽去花厅的半路上,碰见了一位侍人,看样子不像是专程在那等的,倒像是饿的没力气,在那儿歇脚的。 那人看到李棽,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隔的老远就娇滴滴的唤了一声:“皇上~”两个字却有三个音调,抑扬顿挫,好听极了,也让李棽难受极了。 “拜见皇上~”待李棽走近,那人弱柳扶风的依依一拜。 “免礼,”李棽看了看他的打扮,却还是面不改色的道,“你是何人?” 就这四个字,把那人心中想说的千言万语霎时堵在喉咙里。 “回皇上,是付侍啊。”付侍两字被他说的声声泣血、百转千回,说完后,他又委屈又娇媚的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差点没让李棽喘过气来。 “呃~付侍你在这干嘛呢?”李棽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虽然此人拿腔捏调的,但确实长了一副好相貌,娇艳的如一朵盛开在春光里的红牡丹。 在宫里,李棽就没见过比郝俊丑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是原主的后宫,质量不是一般般的高,二是郝俊长相的确是一般般,三是长相更为一般般的也没机会见着她。 她对于付侍这个人还是有点印象的,在暗侍送来的资料中,付侍官付康维也在其中,虽比不得几位身处高位的,但在侍官中颇得原主的宠。。 “回皇上的话,付侍在这歇一会儿。皇上您是要去花厅么,付侍可否与您同行呢?”付侍睁着一双大眼,泪眼朦胧的看向她。 她倒是想拒绝,但奈何嘴不听话呀:“可以,一起走吧。” 付侍听了立马高兴的欢呼,又是蹦又是叫的,连恩也忘记了谢。 在此刻,李棽突然懂了,为何那么多的帝王喜欢外表艳丽,内心柔弱的女子,一是长相让人赏心悦目,二是简单的性格的确比外表更让人赏心悦目。 眼前的付侍便是如此,第一眼看过去,直觉认为他是个矫揉造作的人,但三言两语下来后,又觉得他天真可爱的厉害。 与这样的人相处,李棽乐意非常。 “你是没吃午膳么?”李棽问道。 付侍听了如一只被踩中尾巴的老鼠,立刻跳了起来道:“吃了吃了,回皇上的话,付侍吃了。” “用过了午膳怎么还这么无力虚弱?”李棽只感到了好笑,难道承认很丢脸吗。 付侍支支吾吾起来:“回皇上,不是没吃,只是吃的有些少,有些少罢了。” “哦,是这样啊,那等会儿你要记得多吃点。”李棽说完就快步走开了,而付侍却还在思考她留下的话。 不是他不想多吃,也不是没有食物,而是他不能多吃,其实他刚刚好想告状啊,但内心有一种感觉,皇上已不是那个皇上了,还会愿意为一个小小的侍官出头吗。他没有细想,直觉就为他做出了选择,现在想来幸亏他没有告状啊,怎么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呢?想不通。 李棽赶到花厅的后院时,院子里还没有多少人,但郝俊是早早到了,还有丰雪、叶来也是。 “做好了没?”李棽一边问一边揭开锅看,只见里面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混在一起,看不出来原材料是什么。 “这是谁做的?”李棽黑着脸道。 难道这就是他们一下午的劳动成果,是打算喂猪的吧? 这时郝俊和叶来俱看了一眼丰雪,然后郝俊指着叶来,而叶来没来得及伸手,手仅保持着抬起来的动作。 “叶来你要指谁?”李棽觉得叶来的动作很不对劲,他应该是要指向郝俊的,但被郝俊抢了先机,故只好僵立着不动。 叶来很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看起来特别忐忑不安,他战战兢兢的举起手,指向了自己。 “回皇上的话,是~是侍子做的。”他的嘴唇都在抖动,显然没有说谎的经验。 “朕再问一遍,是谁做的?” 李棽话音刚落,便见丰雪吓的一哆嗦,神情害怕的看着她。 丰雪捏着小拳头视死如归的向前迈了一步,闭着眼睛小声说道:“母~母皇,是~是我做的。” 李棽当然知道是他做的,但她这么生气不是因为他浪费了食材,而是他不敢承认错误和让别人为他顶罪。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一直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的孩子,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气得手直发抖,也顾不上说些什么,直接拎着丰雪的后衣领出了后院。 郝俊和叶来看着皇上越来越黑沉的脸,心里大呼不好,皇上这下是真动怒了,他们两个便紧追李棽的身影而去。 李棽左手一直拎着他,手很快就酸痛,所以她换了一只手,见丰雪还在不停的挣扎,她便威胁道:“再动朕就把你扔出去喂野兽。” 可惜某小朋友不懂喂野兽是一个怎样的感觉,所以挣扎依旧。 “给朕站好了,再动朕明天就不带你回宫,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可惜,就算她自己气得快要崩溃,又失望的快要死掉,丰雪还是像没听到她的话般。 没办法,李棽只好使出杀手锏,一句话就彻底解决了他,让他动都不敢动了。 丰雪显得很平静,李棽却是一愣。 她说了什么? 她不过是说了句:“再动你就别想吃红豆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一刻,李棽的内心是极度悲哀的,她说了那么多的狠话,竟然都比不过几块红豆酥在他心里的份量。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了,不然某小孩要无法无天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侍子之争 郝俊和叶来紧追着李棽的步子而去,见皇上这次是真怒了,忙上前求情。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小皇子还不小啊……” “闭嘴,”李棽回过头来狠狠的道,脸上的表情完全震慑住还在耳边喋喋不休的两人。 “在外面等着。”抛下一句话后,李棽“嘭”的一声带上了门,而门外的郝俊与叶来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门外的两人相对无言,对于里头又丝毫不知,也不敢将耳朵贴近门缝,细听里头的动静,不然一个不敬的罪名扣下来,到时候哭的肯定比小皇子还惨。故两人难得有默契的低头看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人没有要出来的痕迹,外面的人自然不敢催促,叶来抬起头来看了郝俊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他看到郝俊保持着最开始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郝俊虽然没有抬头,却知对面那人在看他,嘴角不禁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 又过了半个时辰,叶来渐渐放松了紧崩的身体,静心听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到声音。 “大侍,可要叫皇上用晚膳?” 郝俊没有动,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叶来被他那冰冷至极的一眼瞪的心都发颤,在那一刻他恍惚觉得,他的用心已被对面的人完全察觉。 他千方百计来到皇上身边,从来不是打算成为皇子的贴身侍子,而眼前的人将会是他最大的阻碍。 能够爬到他现在这个位置的,城府定然也是不可小觑,宫里见风使舵和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然是用的炉火纯青,若他当时真有心护住小皇子,怎么会不要命的指向郝俊。 他的确也很喜欢小皇子,但与成为皇上最信任的一人相比,舍去小皇子将是明智之举。 郝俊不说话,叶来也闭紧了嘴。 紧闭许久的门,突然“吱”的一声呗从里打开,李棽从中走了出来。 这时夜色的黑幕降了下来,郝俊与叶来顺着声音看过去,看不清她的神情。 “郝俊你在外头守着,朕已罚了他,你在外面守着便好。至于叶来你跟着朕走。”李棽说完便离开了。 叶来看了郝俊一眼,见他也就是皇上出来时有点反应,此时又成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嗤笑一声快速的经过郝俊的身旁,离开时带起了一阵风。 在叶来快要追上李棽时,他又回过头去望了一眼静立不动的那人,出乎他的意料,那人并没有偷偷的看他。 叶来心里不禁感叹,果然是在宫里修炼的老狐狸,对于皇上的处罚竟然处变不惊,但他又不禁高兴起来,至少在皇上心里,那人不在是最得她信任的人了。 往常,论照顾小皇子的事宜,被留下来的人必定是他,而跟在皇上身边的则是那人,今天这种局面终于被打破了。 李棽本打算今晚的一餐都随便对付过去了,但又想起她已对景侍侯承诺,不好失信于人,故带着叶来再次回到了花厅后院。 叶来看着皇上面上的淡笑,几乎以为自己前一个时辰看到人是假的。 李棽到时人也均是来齐了,甚至比中午人还多些,应该是某些人把存粮给吃完了吧。 有人平日里是一派高贵淡然的形象,相信他自己也没想到过,仅是生个火就让自己的形象一败涂地。 李棽路过陈述的身边时,看了他好几眼,颇为好心的提醒他道:“脸脏了。” 让某人顿时石化在风中。 中午用饭的地方,此时正站着景观,而他的脚边正放着郝俊“交换”而来的食物。 李棽走过去,坐在中午所坐的位置上,这时众人齐呼:“拜见皇上~” “免礼,还没做完的便继续去做,不用围在这儿。”众人听完李棽的话便各自忙着晚膳去了。 “皇上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是有事耽搁了?”景观道。 “事已处理好,现已无事,景侍侯不必担心。” “那便好。不知今晚吃什么?”他适可而止停止探问,转移了话题。 呃~其实她也不知道。 “叶来你厨艺可好?”李棽问站在她身后的叶来道。 叶来没想到皇上会问他,先是一愣,他的厨艺?他的厨艺……当然是…… 他根本就不会做饭,哪来的厨艺之说呢? “回皇上的话,侍子……侍子不会做饭。” “什么?你不会?”她真没想到他竟然是不会厨的,听了他的话,她的反应更傻。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侍子以后一定会去学。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叶来跪在地上求饶,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李棽看他磕的可怜,也不好多加责怪,不会厨能成为责怪他的理由吗?当然不能。 “算了,你起来,别跪着,朕再想办法。”李棽对他道。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中午吃的烤肉,那味道还是不错的,借人家的厨子一用,应该无碍。 “景侍侯的厨子可在?”她对景观道。 景观道:“回皇上,那厨子在这儿,他就是景侍的侍子,但他就会烤肉这一项,其他的是不能入口的。但那烤肉上面涂抹的酱料实属罕见,乃是家父自关外带来的,中午已将最后一点用完了。” 真就这么巧,李棽不信,可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她强迫别人拿出来不成。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罢了,朕再另想他法。”李棽不无遗憾的道,难怪觉得那酱料特别,原来来头还不小,漂洋过海历经千里而来的呀。 “景侍侯可有什么建议?”李棽可不希望只有自己一人在动脑筋,而其他人却悠哉悠哉的很。 “恕景侍直言,皇上可会厨艺?”景观淡淡的道。 会,当然会啊,可为什么要告诉你,又为什么要做给你吃。 “朕当然不会,”李棽立刻道,“看来景侍侯是饿的头发昏了,分不清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她知道他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所谓的怀疑就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才被称之为怀疑呀。(未完待续。) 第四章 石头和草 只要她死不承认,并对他的试探视若无睹,他对她也没办法呀。 景观听了李棽的话不但没被吓到,反而正然道:“回皇上的话,景侍的确有点饿了,不过依目前看来,这儿好像没有善厨的厨子。” “不,还有一人,朕忘记问了。”李棽伸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酌起来。 “谁?”景观坐在李棽的对面,右手放在桌子上轻握着拳。 李棽见他问,不由掩嘴笑道:“景侍侯竟然忘记了将自己算进去吗?你既然随着令父走南闯北多年,想必厨艺也是不差的。” 听闻掩嘴笑乃是这个时代,闺阁女子最为标准的一笑,也不知她有没有演绎出精髓来。 但看他是毫无反应,既无惊艳亦无惊悚的,应该是失败了吧,李棽心里叹了一口气,褪去矫揉造作的神态及动作,换上的是她平时最为放松的仪态及表情。 景观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皇上,一时之间颇觉新奇,这样的她无疑是让人放松的。 “回皇上的话,景侍所会的,厨艺谈不上,但却是知道几个农家地方菜的做法,若皇上有兴趣,景侍可口头上指导侍子去做。” “农家地方菜?说的朕有了兴趣,景侍可不要藏私啊,朕的侍子你可也要教熟了,不然朕以后想吃可都没了吃处啊。”李棽对景观道。 景观接着道:“必不敢藏私。” 景观果然操持起晚膳来,而且还带着叶来一起,李棽便坐在一边瞧着。 见他将她带来的几个侍子指使走,李棽好奇,但忍着没问。 很快叶来与聂元昆和几个侍子回来了,但不同的是,聂元昆背上筐里装的是一种绿色的叶子细长的草,而叶来等人抬着的筐中,都是一些比成人男子的拳头略大的石头。 李棽这下好奇的不得了,他叫人去弄石头和草干什么,难道能吃吗? 景观好像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不等她开口便解答,那时李棽就心想,她就是想讨厌他,也似乎找不到理由啊。 “回皇上,此草乃是回香草,在被热气熏烤前,它就是一寻常不过的草,但等到被火烤后,它里面的香气就会完全被激发出来。” 哦,那又怎么样。 就算它很香吧,可你为什么不让人去洗锅(丰雪煮的黑糊糊还在锅中呢)生火,反而是让人去掘泥挖洞呢? “那这些石头呢?”李棽一副已懂了回香草用途的样子,现在又问石头的用处了。 两个外侍依着景侍侯的吩咐,在隔着灶炉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用铁揪铁锄挖泥掘土,而景观在一旁指挥着他们,控制着洞的形状和大小。 景观听到声音,回过头一看,李棽就站在他身后。 “回皇上的话,要说这石头的用处,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可否容景侍一边指导一边解释呢?” “好。” 这时正大汗淋漓掘土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停下问道:“皇上您看这样可行?”另一个人听了,也停下动作。 李棽没有回答,问景观道:“景侍侯觉得如何?” 景观点点头道:“回皇上,可以了。” 没有说话的那位外侍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景侍侯,见他脸上没有生气的迹象,顿时松了一口气。 待皇上让他们两下去时,走的远了,他扯着另一个外侍的胳膊念道:“你刚刚干嘛说话,指挥我们干活的是景侍侯啊,皇上只是来看一下而已,你这样不把景侍侯放在眼底,不怕得罪人?” 另一个被念叨的人,拂开他的手,不在意的道:“那又怎样,得罪就得罪了,就算他景侍侯再得宠,难道还管得到咱们外侍身上来?” 李棽走近观察已挖好的洞,一共挖好了三个洞,而其中两个挖的比较奇怪。表面看起来是互不相干的两个洞口,但只要蹲下身子一看便知,其实两个洞中间是相通的,只是通道隐藏在地下,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来,通道也并非笔直的,而是倾斜的。 而且这两个洞口大小不一致,一个略大,另一个则小的多了。地下倾斜的通道则是倾向大的洞口,所以大的洞口在下,小的在上。 叶来按照景观的指挥,将拣来的石头塞在了小的洞口中,塞满后再用铁皮封住顶部,而铁皮上面还有几个小洞。。 这时李棽听见景观道:“只要在另一头烧火,这头塞进去的石头就会慢慢变热,铁皮上的小洞是为了保持因火势上涨的热温,能够通过通道进到塞住石头的洞中,并帮助散热用的。” 聂元昆早在外侍挖洞时,便在一旁引火,此时有手臂粗的木柴已被引燃,他便在景观的示意下,将一根根木柴放进大洞中,直至大洞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现在就请皇上稍等片刻,很快就好。”景观对李棽道。 “好,那朕就耐心的等着。”李棽说完,走到桌前坐下,对接下来要出现的食物多了几分真心的期待。 最多过了一刻钟,景观就叫人打开被封住的铁皮,然后叫人将里面的石头用火钳夹出,夹出的石头全部平铺至第三个洞中。 李棽不知道何时又站了起来,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他们的动作,叶来和聂元昆正小心翼翼的夹出滚烫的石块,放入第三个洞中。 夹完后,景观道:“现在进行最后一个步骤,将一半回香草铺在石头上,然后铺上肉块和水果,再铺上另一半的回香草,最后用铁皮封住,铁皮上面多铺几层布料。动作快点。” 叶来与聂元昆听了,立刻往石头上铺回香草,可奇怪的是,回香草遇上高温的石头,并没有燃烧起来,只是放上去便立刻缩水了般。 同时李棽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特别清爽好闻,但这种香味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第三个洞的洞口被封住了,而上面紧紧的盖着几床不知哪来的棉被。 反正李棽没有注意到棉被是哪来的,她也没有要问景观的兴趣。(未完待续。) 第五章 面具 因为她对于接下来的美食,更有兴趣的多。 整个步骤看下来,说白了就是用滚烫的石头去烤熟肉和水果,其中还放了带有香味的草。 只是令李棽好奇的是,烤肉她可以理解,但还烤水果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而且被烤了的水果还能吃吗,那口感不会很奇怪吗? 就算她上辈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也没有尝试过这样的吃法啊。 “还要等多久?”天是越来越黑沉了,太晚了她怕丰雪一个人会怕黑,院子里此时的人也渐渐减少。 虽然有不少人对他们正忙活的东西感到好奇,但也没有一个侍人冒失的上前询问,只是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到李棽跟前行礼告退。 李棽与景观谈笑的闲聊了半小时,再板着脸看天看地的度过了半小时,最后终于在景观的提醒下,赶走了瞌睡虫。 “皇上,皇上,晚膳做好了,可以用膳了。”景观轻声在李棽的耳边道。 “啊?什~什么?”李棽被惊醒,眼还没完全睁开,就用袖子一擦嘴角的口水,虽然并不存在,但保险起见还是擦擦为好,免得出丑了。 她睁开双眼一看,景观就站在她面前,一张俊逸的脸离她不到十公分,顿时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李棽被吓的完全清醒过来了。 “皇上可以用膳了。” 景观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被李棽捕捉到,但她认为应该是看错了,又揉了揉睡眼,果然再次望过去时,他还是那个带着一副面具,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冷淡疏离的人。 李棽的目光犹如被刺痛般,霎时收了回来,同时被刺伤的,还有心中莫名生起的情绪。 那个洞口还是保持着原样,连其上的几层棉被都是纹丝不动,叶来看见皇上走过来后,与聂元昆一层一层打开了密封的洞。 待聂元昆揭开了最后一层回香草,里面的肉和野果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肉块不知是因为涂抹了酱料还是被烤了,又或是因为回香草,肉质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暗红色,比生肉颜色略暗,又比寻常熟肉的颜色要亮。 而各种颜色的野果子更是出乎李棽的意料。她本以为经过了高温灼烤的野果,就算颜色再鲜艳,也会老皱一层皮的,但她眼前的显然并非如此。 眼前各色的野果反而像上了一层油般,颜色更亮眼艳丽了。李棽心里不禁疑问,难道那草是未来添在食品中的重要的一剂成分,颜色添加剂吗? 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是回香草的香味,洞口密封前,她有闻到过。但在此之前,包括前世,这种味道她从未闻过,所以李棽很快又推翻了她的猜想。 转眼间,洞中的食物便被转移至桌上,其盛况很不一般。 可惜郝俊没能看见,不然他就能一一指出,那块肉是与夏侍交换的,这种果子是与楚侍交换的,那…… 待李棽上桌时,那些一条一条的肉块,已被切成了一个个正好入口的小块,李棽见了微不可见的一皱眉,都切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意思啊,她又不是小孩子。 于是她喝止住继续将肉块切成小块的叶来,并将面前一盘子小块肉换成了大块肉,看着面前散发着回香草香味的大肉,她不可抑制的笑了,笑了。 对面的景观见她笑了,也不由的在嘴边泛起了一个浅笑。 野果子很软,还有一股清香,很爽口。肉的质感很嫩,因为酱料所以有一股特有的鲜味儿,毫无例外肉也有回香草的香味,光是闻一下,就让人食欲大开。 李棽极力控制住自己没有打嗝,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再看看对面景观仍然是慢条斯理的在吃着,似乎连一个指甲都没弄脏。 她终于想起要收敛一下吃相,也终于想起被她处罚的某人,还在挨饿呢。 得亏郝俊中午换来的食物够多,光她、景观、叶来、聂元昆四人,是绝对不可能一餐就吃光的,所以李棽腾出了一部分让叶来送去给丰雪和郝俊。 李棽吃完后,赞叹道:“景侍侯真是深藏不露,让朕大吃一惊,没想到你对厨艺都了解的不少,朕这次可谓大饱口福了,赏。” “谢皇上赏赐,皇上谬赞,您喜欢便好。”景观道。 “喜欢,朕非常喜欢,希望以后朕还有机会吃到不一样的地方美食,现在时辰不早了,朕便回去了。” “恭送皇上~” 李棽在景观的声音中走远,却突然又回过头来。 景观不知她与身边的侍子说了什么,只见她说完后继续往前走,而跟着她的其中一位侍子朝他走来。 景观问道:“不知侍子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说:“侍子前来乃是带着皇上的话来一问,景侍侯可有食饱?” “已经食饱。” “皇上说,若景侍侯食饱了,且又剩下了食物,便将其中的一部分赐给付侍官。” “好,你替我转告皇上,我这就去做。”他面上仍然是一副春风和煦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李棽回到住处时,丰雪已累到睡熟了,她让叶来送来的晚膳也几乎被他吃光了,除了还剩下几个野果子。 她就知道他不喜欢吃水果,故给他的那一份,几乎都是肉,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仅有的几个果子还是被剩下了。 她叹了一口气,唉~对于他,她真不知该如何对待了。她想好好宠他时,他又调皮的很;她想狠狠罚他时,他又让人心疼的很。 她为他掖了掖被角,就转身出了门,来到了小前厅。 漆黑的夜,前厅也没点一盏灯,里头却站着一个人,像是等待良久。 李棽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模糊黑影,道了一声:“我对不起你。” 此时此刻她与他是平等的,没有阶级关系,没有利益纷争,她将他看作唯一可以信赖的人,而他也不负所望的回报给她——忠心。 “我不会让你一辈子都这样活着的,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真实的站在世人面前,不去伪装任何人,掩饰任何事。”(未完待续。) 第六章 利剑 “陛下,只要有您这句话,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黑暗中的那人道,“只是叶来能用吗?” 黑暗中,李棽与他四目相对,即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彼此也是心照不宣。 可不知是安他的心,还是安抚她自己,李棽轻声道:“我身边真正能用的人有多少,你最清楚不过了,你替我挡住了不少风波,但树大招风的道理,你也明白。暗地里究竟有多少人在盯着你,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叶来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知道了。”他不可能永远都挡在他面前的,尽管他能为她挡去流言蜚语,但也只是一时。 当今皇上的荒淫无道与一代奸臣相比,人们的眼光与口舌更倾向于后者,这是权力与阶级的较量,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原主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却还能至今稳坐高堂。 对于人们来说,李棽是权力的象征,更是生死的决裁者,只要她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拥有紫眸的她身份永远不会改变。 而他,在人们看来,不过是依附于她而生的,在本质上与所有人并无不同。 故人们对于原主的做法,能够选择性的无视,但对于他却能施加人性最大的恶意。 李棽有点急道:“不,你不知道。我不需要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还希望将来能看到你娶妻生子,所以你这条命必须要保住。你在宫中树敌太多,必须有一个人来为你分担。” 外人只道他郝俊在李棽面前是如何得帝心,在宫人面前是如何嚣张跋扈,在朝臣面前也是得脸三分,可却不知爬的越高,受到的目光也会越多,明枪暗箭更是不计其数。 可偏偏她需要这么一把利剑,这样能让她在大秦游刃有余。 躲在郝俊背后的她,享尽了无数的便利与安乐,却把无尽的复杂与麻烦扔给了身前的人。 郝俊眼神中闪过一抹动容,沉默不语了许久后,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了。” 李棽听到后,松了一口气:“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李棽就转身离开,留下郝俊看着她昏暗不明的背影越走越远。 皇上,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却又不希望有那么一天。 李棽从前厅离开后,又立即回到了住处,果不其然叶来正在里面,只不过在哄着睡醒的丰雪。 “小皇子先睡好不好,皇上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很快就会回来的。”叶来轻声哄道。 但丰雪显然不不买账,不但不理他,还是在哭闹,所以他又苦口婆心的哄,只是口气已不如原来的耐心。 “小皇子是担心皇上生气吗?别担心,皇上肯定不会生气的,小皇子可是皇上的宝贝呀。” 叶来是面朝向丰雪,背对着李棽的,故李棽进来时,他并没有看到,但丰雪是看的一清二楚。 “母皇~”丰雪突然的一声叫喊,让叶来身子一抖,接着在叶来不解的眼神中,丰雪欢快的奔向李棽。 李棽像没看见叶来眼中的不解般,一把抱住丰雪,在他看来,自己现在应该是十分生丰雪的气吧,怎么会又对丰雪这么亲近呢。 郝俊问她是否会重用他,她没有回答,但她心中已有了计较。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但她就怕他太安分了,在她身边的人岂能是小白花一朵。 可他偏偏触碰到她的逆鳞。 叶来看见皇上进门来后,立刻收起眼中的神情,行礼道:“拜见皇上。” “免礼,”李棽走到床沿边上坐下道,“你是郝俊从三司府亲自挑选的,明天你随着郝俊又回去吧。” 叶来正打算起身,听到李棽的话后,动作顿时僵住,顾不得起身了,迫不及待的问道:“皇上侍子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让侍子回三司府?” 李棽没有看他,只是说了一句“来人”,很快便有两个外侍进来,迅速的捂住叶来的嘴没有给他说话的余地,一人反擒着一只手就将叶来押了下去。 你没有做错什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丰雪身上。你想踩着郝俊往上爬,但她不允许丰雪也在你脚下。 傍晚的那通火,其实她生的莫名其妙,她的确是因为丰雪而生气,但也是发出一个信号,郝俊在她的身边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当房中只剩下她和丰雪时,门外的郝俊和叶来都以为,就算没有一顿胖揍等着小皇子,处罚也是跑不了的,却不知里面真实发生的场景。 那时李棽的确生气,可也没到让怒火吞掉理智的地步,她关上门后,仔细的问了丰雪到底发生了什么。 丰雪见母皇不对他大喊大叫了,就也停止了剧烈的挣扎,但他也知自己做了错事,垂着脑袋,两只小短手背在身后。 “好了是母皇不对,不该凶你,你跟母皇说说,为什么把吃的都弄成了那样?” “母皇饿了。”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母皇饿了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李棽问。 丰雪显然也解释不了怎样才叫有关系,又脆声脆气的道:“郝俊和叶来都不会。” “都不会什么?” 丰雪想了想后又答道:“都不会做饭。” 李棽顿时弄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因为郝俊和叶来不会做饭,所以他自己上,怕她饿了。 她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问他:“他们不会,难道你会?” 显然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顿了一下懵懵懂懂的说:“是哦,丰雪也不会的。” 李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真可爱,心想果然人心都是偏的,她的儿子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啊! “既然你不会还做什么吃的?”李棽问道。 这下他答的很快,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郝俊说母皇会开心的。” 原来是这样,李棽将下巴搁在他的小颈窝里蹭了蹭,感觉好温暖啊。 这个小屁孩总是让她既怒火攻心,又温暖窝心,她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只不过想起在面临她的怒火时,郝俊与叶来的表现,让她瞬间就做出了决定,所以她是把丰雪哄睡着后才出的门,时间当然耽搁了不少。 而又因害怕睡醒后的丰雪找不到她哭闹,她就留下了郝俊。(未完待续。) 第七章 什么怪病 第二天,众人对于李棽身边消失的叶来,也仅是皱眉想了一下,随即便抛至脑后了。 李棽等人浩浩荡荡的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宫,纪臣胥带着后宫所有侍人在宫门前迎接。 最先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是侍子曹杨,他钻出后立刻回头,伸出手,随即马车里又伸出一只素手,轻轻搭在曹杨的手背上。 李棽本来也很不习惯这种宛如太后的架势,但做的多了也入乡随俗了。只不过脚下的那侍子因趴伏而平缓的背部,她是如何都下不去脚,但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豪迈的跳下去啊。 短短几秒内,李棽便做出了决断,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将稍显宽大的裙摆微微往上一撩,动作看似优雅端庄,实则步子迈的奇大,就这么一步就着了地。 然后又不动声色的松开裙摆,让宽大的裙摆彻底遮住她的动作,眨眼间便亭亭玉立的站稳在地上。 来迎接的侍人看到皇上的马车到了,皆是跪伏在地的姿势,所以有的侍人仅是看到皇上绿色的裙摆犹如湖水般,突然荡漾开来,又很快如黄昏的花朵收拢花瓣。 而站立的内侍与外侍,个个目不斜视的目视前方,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继精神奕奕的李棽出场后,接着是活泼可爱的丰雪。 丰雪是毫无拘束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蹦蹦跳跳的来到李棽身旁,牵住李棽的手。 “免礼,都起来吧。” 李棽话说完,跪伏着的侍人便都起了身,正好看到这一幕。 大半的侍人半倚着侍子,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下了马车,他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本以为此次幸得圣宠的人回来后,宫中的品阶地位,兴许又得重新排一排,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如此啊。 他们这个样子,分明是染了重病的征兆啊,顿时原本心中醋意横生的人,多半在心中冷笑。 李棽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所有人皆下了马车,开口道:“看天儿时间也不早了,都回去早点休息,身体不舒服的就宣皇医去看看,可别让病情加重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朕现在也累了。” 前面一句话就堵住了欲询问的侍人的嘴,而最后一句话是说给纪臣胥听的,连续两天李棽都不在宫中,他肯定会有宫务要与她禀告,但虽然已经回了宫,可假期不是还没结束吗,她可不想让假期的尾巴断送在宫务上。既然是假期,就应该完美收场啊! “丰儿去你庶父那儿,今晚你就睡在沁和宫好吗?”李棽松开丰雪的小手道。 丰雪早在看到纪臣胥第一眼时就巴不得立刻跑过去,但幸好还知道这样太没规矩了,千忍万忍才忍住的,现在经李棽这么一说,他当然高兴的不得了。 李棽看着丰雪扭着小屁股跑了过去,也是开心的很,待她望见对面不远处的纪臣胥抱住丰雪后,她便转头离开了。 “恭送皇上~”整齐的声音在李棽身后响起,李棽的手搭在曹杨的手背上,一步一步远离。 李棽走后,身后的那群人就炸开了锅,立刻叽叽喳喳的讨论开了。 “哟,他们是怎么了,得什么怪病了?”一个侍人道。 “对,我看病的不轻啊!”又一个侍人道。 “哎,你们看到皇上身边的侍子么?”这个声音一出来,以旋风的速度替换了刚刚的话题。 “看到了,看到了,不过不认识啊。”一个侍人道。 “恩,我也不认得。”另一个侍人道。 “重点不是这个呀?”又一侍人急道。 “那是什么?” “重点是皇上身边的人竟然不是郝大侍又或者是叶来,而是那个不知名的人,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看来在避暑山庄发生了什么事情啊?”突然一个声音响起,道出了众人心中所想。 …… 李棽说出的那一席话本是好意,但架不住别人多加揣测。那些饿的头发昏眼发花的侍人,直觉认为皇上这是对他们不满了,所以在狠狠敲打他们。 他们认为,皇上嘴里在说让他们去看医,其实是在暗讽他们没有能力,不然为何别人都能好好的,他们就连吃个饱饭都成了问题呢? 所以李棽意料的今晚皇医很忙的情景,并没有发生。 但也并非所有的侍人都会多想,导致害人害己,付侍便命侍子在深夜敲开了皇医院的大门。 后来有人问他,有病咋拖到深夜才治呢? 他回答,他直到那时候才有时间。 就又有人问他,早他都干嘛去了,咋拖到深夜了。 他说,他饿的很了,一直吃到深夜,但吃太多肚子又痛了,所以只好传唤皇医。 …… 李棽回到梓薇宫用晚膳时,突然想起了昨日在景观指挥下做好的烤肉和烤野果子,便对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瞬间没了食欲。 她随便吃了几口,摸着肚子开始哀叹,这是要瘦的节奏啊,景侍侯果然是让人讨厌的很,勾起了她的馋虫,又撒手不管了。 她就不该吃第一口的,现在光是想想,口水就有三千尺了。如果他不是侍人而是侍子该多好,那她就可以随心所欲的把他调来当她的厨子了。 可她不好把他调来,但她可以过去啊,看看他吃什么然后一起不是很好吗? 恩,李棽越想越觉得此方法可行啊! 而且她发现景侍侯骗了她,昨天中午吃完聂元昆烤的肉后,她记得他说过那种酱料已经食完了,那为什么晚上的烤肉还有呢? 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他骗了她,侍人骗皇上那可是大逆不道啊,所以她就用这个换几顿饭,也不算过分吧。 恩,不算。 李棽兴致勃发的往青珩苑走去,她身边跟着的是郝俊,这时路上的行人很少了,所以对于这么晚皇上还出来逛,也没多少人看见。 青珩苑离梓薇宫不近但也不是很远,是一处很是僻静的地方,青珩苑不大,住着的侍人也就景观一个,不像沁和宫,除了纪臣胥,还住着两位侍官。(未完待续。) 第八章 西瓜 “主人,皇上来了。”聂元昆对坐在屏风里的景观道。 “什么?”景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了她来干什么? “是皇上,皇上已经到了门口了。”聂元昆急道,生怕他对这件事不上心,惹怒了皇上,毕竟如今皇上的喜怒无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随我去迎接。”景观很快接了句。 李棽不是第一回来这青珩苑,她穿来的地点正好就是青珩苑,而丰雪失踪的那天夜里,她也匆匆来过一趟。 只不过这两次加起来,她都没有仔细看过青珩苑,所以此次专门前来,怎么也不会落下这个小巧精致的庭院。 出乎她意料的是,庭院中并无什么珍贵罕见的花草树木,她目光所到之处都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但花草树木的错落有致,以及颜色的合理搭配,均让人觉得十分舒适和愉悦。 不过青珩苑最让人称奇的并不在此,而是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池塘。盛夏时,满塘的荷花与荷叶迎风摇曳,清风夹杂着荷香迎面而来,至美至善。 塘子里的荷花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赏起来韵味不减。风亭,池塘,水纹,荷花,雕栏,引得路过的李棽停驻脚步,多看了两眼。 这时景观已赶来,恰好看到晚风掀起她翩飞的衣角,她面向的早已闭合的荷花,如一朵朵天然的装饰物,静静又美好的点缀在她的身旁。 他几欲不想开口打破这个美好的画面,但站在他与她身后的人,就是提醒她与他之间身份差距的最好证明。 他终是开了口道:“景侍拜见皇上。”那个画面也的确如他预料的被打破了。 李棽慢慢转过身来,藕荷色的丝带在风中如潮水般涌动,她脸上相宜的淡妆与烟粉色的衣裙相映,更显得她像一朵站在百花中的荷花,高贵淡雅,清丽无双。 “平身。朕突然发现,你这个地方虽然小的很,但也别有一番味道。”很多细节看似无意,实则皆是精心打理的。 这一点她的梓薇宫完全不能与之相比。梓薇宫虽然处处透着不凡,可却失了一股子人气,反而显得有点冰冷和无趣了。 “皇上缪赞了,这个功劳景侍可不敢抢,景侍搬进来时青珩苑便是如此,景侍顶多能被称为维持者罢了。”景观道。 养花容易,护花难。这个道理李棽还是动的,但她也不想在这个话口上与他多说,便问道:“青珩苑上一位主人是谁?” “回皇上,是先皇的侍人秦侍侯。”景观回道。 李棽对原主母皇的侍人秦侍侯,略有了解,据说此人也是受宠无比的,原主的父皇远不能与之相比。若非原主的父皇身后有一个家族作为支撑,成为皇父的人还指不定是谁呢。 李棽又一次领教了原主对景侍侯的宠爱度,不然怎么会把他安置在此处呢。 对了,李棽终于想起来青珩苑的目的。 不由很严肃的问景观道:“景侍侯可有用晚膳?” 景观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她话题的跳跃性如此强:“回皇上,还没有。” 李棽听了嘴角的笑高高挂起,语气欢快的说:“那就好,那就好。朕想你今天是不是很累了,便来看看你,不过看来你目前的状况很好,朕不需要担心了。” 紧接着她又突然来了一句:“朕也没用晚膳,朕在此陪你用好了。” 说完后她就往里头走去。 景观的嘴角抽了一抽。 待李棽坐上了主位,而景观坐在次位后,菜品也一一被侍子端上桌来。 但最显眼的要属那最大的某物了,其它的没什么稀奇。李棽看着桌上的某物,语气十分得体的对一旁的景观道:“景侍侯晚上吃西瓜可不好啊!” “回皇上……” “别那么多虚礼了,旁人不在的时候不需要那么讲究。”李棽打断他道,他们天天都是左一句“回皇上”,右一句“回皇上”,她耳朵都快起茧了。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当两人相处时,她会不知不觉将他放在同等的位置,好像她与他是一样的,完全没有年龄的沟壑。 但她真的没有发现。 “像以前一样吗?”景观说完就后悔了,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懊恼的道:“皇上恕罪,景侍纯属在胡言乱语。” 李棽看他这个样子,本来理所当然拒绝的话,突然又不好说出口了。是她自己说不用那么多礼的,现在咋又把人吓跪了。 她无可奈何的道:“算了算了,随你了,没人的时候就按以前那样吧。” 叫他狐狸都难以形容他的奸诈,李棽在心里想道。 被他这么一弄,李棽都快忘了她的问题了,好在她对于吃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见他坐下后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想法,她顿时……又再次问了一下。 “景侍侯……” 可惜事情并未能如她的愿,这次打断话的是他了。 “东珠你让我别那么多虚礼,可是你自己怎么还叫我景侍侯呢,你以前不都是直接唤我姓名的吗?” 逻辑是如此强大,李棽竟无言以对,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李棽连道了几句好,心里却是想,如果她继续问那西瓜的事情,她会不会显得有点死心眼啊,但又实在是忍不住啊! 这会儿李棽心里的憋屈完全展现在脸上了,景观看了傻傻的问:“东珠有什么事吗?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朕就想知道你为什么上西瓜而已。”李棽坚持不懈的问道。 景观听了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了起来,走到那大西瓜面前,在李棽惊讶的目光中,将西瓜打开了来。 只不过这只西瓜显然是切好了的,而且是在顶上开了个洞,切开了了西瓜上身的六分之一,所以他很轻松的揭开了西瓜盖子。 西瓜盖子一被揭开,一股热气便从西瓜里冒了出来,随之而起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未完待续。) 第九章 拥抱 李棽不自知的咽了咽口水,看着景观动作缓慢却不失贵气的拿起,放置在西瓜旁的一个精致银勺子,见银勺伸至西瓜里面,轻轻搅拌了几下。 瞬间更浓郁的香气在房间里翻滚,李棽闭上眼睛一嗅,细思细想的说道:“西瓜的香味,白芷,藿香,肉桂,海参……” “……还有羊肉。”李棽一个接一个的说出了西瓜里的中药,不顾景观眼露复杂的看着她,她很自然的朝他递出了面前的白瓷碗,道:“朕要多点羊肉。” 景观无言的接过她递来的碗,给她盛的,满满一碗都是肉,又拿起另一只碗盛了满满一碗海参。 “东珠你尝尝,这个菜叫羊肉盅,是南疆很有名的一道菜,但当地人通常不会做给外地人吃。因为里面不但加了几十种中药,而且还需要用小火熬制四个时辰。所以除非是非常尊贵的客人,不然有的人压根不知道有这道菜。羊肉盅不但味鲜肉嫩,而且养神补气。”景观将盛满的碗递给了她。 李棽听了他的解说,注意力的集中点却是,难怪他这么晚都没吃饭呢,原来是熬这个需要很多时间啊! 李棽将一口羊肉心无旁骛的送入口中,所以他究竟讲了些什么,她还真没完全听清。 肉很嫩,含在嘴里好像随时都要化了,味道有一点点的酸,应该是放了山楂的原因,但酸中又带有一股西瓜的清香味,还有中药渗透在其中的久久难以回过神的余香和劲道,让李棽回味无穷的砸了砸嘴。 明明是迥然不同的味道,却因为放在西瓜里面而被很好的中和了,呈现出一种特别的余韵在舌尖跳动。 李棽一激动,承包了整个西瓜盅,但幸好她还有点良心,吃的欢快的同时,还不忘回头问一下景观还要不。 景观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对她道:“不用了。” 李棽也顾不上他,她忙着亲自动手挖西瓜,直到把西瓜肉都挖了出来,她才停了手。 这道菜材料并不稀奇,但贵的是它的点子和做菜的方法。 第一,它的容器是西瓜,不但让羊肉自带香味,而且中和了中药的辛味。 第二它用的是方法是小火慢炖八个小时,时间之长可见效果一二。 李棽也不是白眼狼,不能光吃不做,她豪迈的一推眼前的空碗,与坐在一边的景观道:“朕好像听你说过,你对藏书阁里头的书很感兴趣。朕发现你总是能令朕感到新奇,为朕带来惊喜。虽然藏书阁你不能随便进,但朕准许你进听风楼,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李棽对听风楼里的书不说百分百了解,但一个大致还是知道的。 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找什么,可就算被他找着了,那些名人名帖以及史传物志能帮助他,那种帮助也伤不了她分毫啊。 景观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的同时,也听明白了她语中隐含的意思。 他哪有总是为她带来惊喜,他也不过是请她吃了几餐饭罢了,仔细算算,前前后后不过三餐,怎么能用“总”字形容呢。 所以她的意思很明显啊,让她吃好了,她就让你看好了。她说的承诺看似既傻气又大方的,其实她语中还有一个隐藏的限制。 他只能进听风楼看书,而不是藏书阁,藏书阁离修葺完工没有几天了,到时书籍又会被移入藏书阁中的,而短短几****能从数不胜数的书海中找到什么呢? 景观知道她没那么好糊弄了,所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对她的话自然也没有失望沮丧。 但他还是要道谢的:“谢谢东珠,我会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去查找答案的。” 李棽颇显欣慰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关心的道:“景侍……景观知道朕的良苦用心就好,好好休息,这两天也累坏了吧,恩,朕也是,所以朕就回宫了,你好好休息。” 李棽深情许许的说完了一席话后,就要走,这时景观道:“东珠你要去哪儿?你不久前不是还夸我这地儿好吗,怎么还要走呢?” 李棽理所当然的道:“天晚了当然要回去了。”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朝外走,已经走到了门口位置。 突然她的手被人拉住,紧接着被人一拽,她落入了景观的怀中,后背紧贴他的胸膛,同时在李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一个低沉略显蛊惑的声音几乎贴在她耳边响起,一字一句。 “东珠,留下来陪我,可好?” 在他拉住她的手都时候,李棽就觉得一道电流自指尖蔓延至心脏,她不自禁的身体一阵痉挛。 “景观,朕刚刚没擦手,所以手是很油腻的。”李棽用不小的声音冷静的说道。 景观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提一句这样的话,身体顿时一僵。 她拨开紧搂着她的双手,道:“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没有给他一个眼神,径自走了出去,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在她快要转弯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地方已空无一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但她知道此刻的她唯有拐弯,不要再回头了。 可她亦不知筑晴楼上有一道目光,一直目送着她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回梓薇宫大睡了一觉的李棽,第二天不敢去深思昨日突然浮现奇怪的感觉,而很快飞扑而来的奏折,几近淹没了她,让她也没有心思再想其他了。 一大早,又是一道圣旨被下了下去,毫无征兆。 但与上次相比,这次的人就不是哭哭啼啼的反应了,而是欢天喜地的开始收拾行李。 李棽上完早朝后,又去藏书阁逛了一圈,见竣工日子指日可待,这才又回了在梓薇宫里的小书房。 曹杨被她早早派去宣圣旨了,此时她的身边只站着一个郝俊。 这里不比藏书阁,不能带入食物,所以郝俊端来了她每日都必喝的养生粥,却不知为何皇上看着养生粥发愣。 “皇上皇上,这个要趁热喝,不然疗效不大。”郝俊唤了她几声道。(未完待续。) 第十章 摔跤 李棽一抬头看见碗中的中药药材,便想起昨晚吃的羊肉盅里的药材,随即又想起它的主人——景观。 可是越是抑制自己不去想,反而越是容易往那一处想。 他看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手掌心和手指均有不薄的茧子,温暖而有力。 “陛下?”郝俊对她一整天的心不在焉感到奇怪,不过是昨晚去青珩苑吃了顿饭罢了,回来就神不守舍的。 “啊?”李棽被他的喊声终于喊的回过神来,道:“怎么了?事情都办妥了吗?” 如果说郝俊刚刚还对李棽的精神状态持怀疑态度的话,现在他是十分确定了,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知道皇上口中的事情是指什么,但此事早上就已办好。 自从李棽的一纸休书颁下,大秦宫少了五十多位侍人,多余的侍子便立刻被召回三司府,今日皇上又颁发了侍子去向的圣旨。 与侍人接到圣旨的反应不同,侍人虽同样痛哭流涕的不少,但都为喜极而泣。因为此次被放出宫的侍子,多半是年老或上了年纪的人。 郝俊前些日子忙碌的就是此事,他将准备放出宫的侍子,挨个查了底细。家中已无人在的侍子,则被安排在宫中颐养天年,反之则放出与家人团聚。 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她道:“陛下,粥快凉了。” 他深知有些话,不是该他说的。 李棽“恩”了一声,就默默喝起粥来。 傍晚的时候,李棽没让人去接,丰雪就自个儿跑了回来。 李棽仔细对他一打量,两条细眉立即皱成一条横眉,板着脸道:“这是怎么搞的?” “摔了一跤啊!”丰雪一点都没有羞耻心的回道。 “摔了一跤,你这是摔进泥堆里了?”李棽嫌弃的推开要往她怀里扑的丰雪,弹了弹沾在她裙边的黑泥。 丰雪没防住被李棽一推,顿时委屈的看向李棽,依他的理解来说,谁都会嫌弃他,但母皇怎么会呢? “没有摔进泥堆里。”他瞪着一双大眼,眨眼间里面就充满了水雾。 李棽好笑的想,看这全身的脏,摔的肯定不轻,那时候不哭,现在才哭? “不是摔进泥堆,你怎么会前前后后都弄的脏兮兮的?”敢骗你老娘,当你老娘没跌过跤啊,摔跤也只会弄脏前面或后面好吗。 “还是说你根本不是摔跤,其实你是去泥地里玩去了?” “不是不是的,我摔了一跤,干脆滚了一下。”丰雪急急的解释道。 李棽不知道该如何“夸奖”他的聪明机智,整个人呆了几秒。 摔在了泥地里,干脆再滚一滚,本来是只脏了一面的,现在脏了全身了。李棽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他这是像谁啊? 李棽想了片刻,将心里最好的方法教给他。 “你怎么可以还滚一滚呢?你当时在想什么。” 丰雪闭嘴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母皇,我忘记当时我想什么了。” 记得才有鬼了。 “不记得了没关系,只是你要记住母皇接下来与你说的话啊。”李棽看丰雪满脸崇拜的看着她,心里的自豪不自主上升了一个度。 “以后你要是再摔着了,别急着起来,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要是没人就赶紧爬起来,别还想着滚一滚,记住了没?” 丰雪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迎着小脸问:“那要是被人看到了嘞?” 李棽听了更加高兴,果然不愧是她的儿子呀,轻易就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她不禁止住了嘴角的笑,故作神秘的道:“要是被人给瞧见了,你就继续趴着,别起来了,等看到你摔着的人来扶你起来。他肯定以为你摔的厉害,也没空来笑你了,知道了吧?” 丰雪再次用力的点点头,在脸上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激动的道:“母皇你好厉害啊!” “那当然了。”李棽的语气里尽是理所当然,“记住母皇的话就成了,别傻傻的还滚上一滚,想当年母皇小的时候……” 李棽越说越带劲儿,没有注意到大门那一个人黑着脸站在那良久。 “皇上。”那人黑沉着脸,压抑着怒气的叫了一声,可惜李棽没能听见。 那人不得不再次叫了一声,只是语气就没那么好了:“皇上。” 李棽终于听见了他的叫声,回头一看,见纪臣胥黑沉着脸热汗淋漓的站在门前。 李棽立即住了嘴,疑惑的道:“纪侍夫怎么来了,也没人通报一声?” 纪臣胥此时才想起来他是没有经过通传就进来了,脸上的怒气也慢慢褪去,但当时他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 “丰雪来皇上这儿了。”他没有解释未通报就擅自进来的原因,而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的意思是丰雪来这儿你不知道?”李棽反应极快的捕捉到,又极快的说道。 纪臣胥咬牙切齿的道:“半个时辰前,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纪侍就没看到他人,纪侍带人到处去找都没能找到,于是纪侍就打算来寻皇上。” 说到后来,他自己也没了底气。 “算了,朕不怪你擅闯之罪。”李棽经历过这种感觉。丰雪失踪时,当时被焦急蒙住理性的她,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哪还记得什么规矩呢,所以她又有何理由去苛责他。 但是。 李棽目光一转看向了怀中的丰雪,此时丰雪身上大半的污泥,已染在了她的身上。 丰雪被她严厉的眼神盯的身体一直,立刻用小手捂住眼睛,求饶道:“丰雪来找母皇了,丰雪没有乱跑。” 李棽还来不及说话,就听纪臣胥对怀里的人道:“说谎。” 他语速极快的吐出两个字,再道:“回皇上,纪侍都找他半个时辰了,而从沁和宫来梓薇宫哪需要这么久。” 是哦是哦,李棽被他这么一说,恍然大悟般,她差点就信了臭小子的甜言蜜语,什么来找她的,分明是用她来当挡箭牌的。 “好你个丰雪啊,不但骗庶父,还骗母皇,现在是越来越不学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母皇教我的 “今天朕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了。” 人们都说慈母多败儿,这话果真没错,所以棍棒出孝子应该也是极对的吧。 李棽高扬着手就要往他屁股上揍,这时纪臣胥突然拽住她的手。 “怎么你还要拦着朕?”李棽对纪臣胥道。 “不是。皇上您力气小,揍不动他,还是纪侍来吧。” 李棽听了,面色稍霁,她立刻松开了丰雪:“好,你来。” 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她动手。不然要是让她来,她真不知道扬起来的手,能不能挥得下去。 纪臣胥大步走到李棽身旁的椅子前,坐下去,然后将丰雪翻过身来面朝下,放在他的膝上。掀开丰雪的衣袍再褪去他的裤子,露出了雪白的如两个大馒头的某物。 中途丰雪的挣扎则被无情镇压。 李棽见他挥起大手时,别过眼去,然后就听见响亮的啪啪啪声在脑后响起。 纪臣胥平时高冷一片的形象也霎时在李棽心中坍塌。 只因纪臣胥一边揍着丰雪,口中还念念有词。 “啪~” “叫你乱跑。” “啪啪~” “叫你不说一声就乱跑。” “啪啪啪~” “叫你撒谎。” “啪啪啪啪~” “叫你对母皇庶父撒谎。” “啪啪啪啪啪~” …… 大概人家丰雪也觉得丢脸极了,双手双脚齐用的扑腾,就像一只学游泳的蛤蟆,到后来大概明白自己是反抗不了,眼珠子乱转的找李棽的身影。 他看到李棽后,声音凄厉的喊着:“母皇救命啊,母皇救命……” 李棽在一旁一直旁观,内心早就不安了,再被他这么一叫,心都要跳出来了。 但揍丰雪是她提出来的,现在纪臣胥愿意当那个坏人,她若是拆他的台是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所以她就一直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站在丰雪的旁边,再次别过脸去。 丰雪都要绝望了,怎么连母皇都那么绝情了。 纪臣胥揍了一会儿后,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他的力气就放小了些,但还是不对劲。 李棽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直到听见纪臣胥颤抖的声音响起。 “丰雪~你怎么了?丰雪~皇上您快来看看~” 李棽回头一看,只见丰雪闭紧双眼,毫无反应的躺在纪臣胥的怀里。 李棽呼吸一滞,然后霸道的将丰雪自纪臣胥的怀中抱过来,哭喊道:“我苦命的孩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眼皮子一掀,见纪臣胥还是傻傻的呆愣在原地,对他吼道:“还不快去叫皇医,丰儿都被你打昏过去了。” 纪臣胥这才如梦初醒,冲着门外狂奔而去,李棽的苦喊声还在持续。 “丰儿你醒醒啊,丰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待看不到纪臣胥的身影后,李棽轻轻一拍丰雪的屁股:“还装,你庶父都走了。” “哎呦,母皇,疼~” 丰雪立刻用小手捂住小屁股。 李棽听他喊疼,拿开他小手一看,她“嘶”了一声。 只见丰雪雪白的馒头上,布满了红红的横一条竖一条的指痕,在雪白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庶父坏。”丰雪简明扼要的说出心里的想法。 “他那要是坏,你也不是个好的,你不是还骗他了吗?”李棽道。 “是母皇教我的。”丰雪理直气壮的道。 呃……好像是如此。 纪臣胥来的比想象中快的多,而他身后紧跟着的是皇医郑重青。 李棽一看就知纪臣胥为什么叫他来了,因为郑重青年轻啊,年轻人身强体壮的,跑的也就快了。 可惜两人匆匆而来被李棽挡住了去路。 李棽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两人肝肠寸断,她十分正经的道:“你们来晚了。” 纪臣胥万分后悔,他怎么能对丰雪下那么重的手呢。 郑重青则是想怎么晚了呢,他分明将吃奶的劲也用上了,咋还没赶上? 但李棽的下一句话,又顿时让两人升到天堂。 “丰雪已经醒了。”李棽淡淡的道。 纪臣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现在这口气又下去的太快了,让他还有不真实感。 李棽看他的表现,知道他是真心疼爱丰雪的,心里在万分零一秒时,闪过了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但最好还是让郑皇医去看上一看才好,不然也许有什么隐患。”纪臣胥与李棽道。 “恩,这样也好,看一看最保险,那就快些进去吧。”李棽说完后,打头进去了,纪臣胥紧跟其后,其次是郑重青。 屋内丰雪静静躺在床上,纪臣胥过来时,看到的并非是他活泼好动的样子,心里又急了,问道:“皇上您不是说丰雪醒了吗,怎么还是这副样子呢?” “别急,丰儿是睡着了。”李棽掀开了薄被,丰雪的伤处便暴露在空气中。 “郑皇医你过来看看,这伤可严重?”李棽说完后又转头看向纪臣胥,似乎在说:“看你做的好事。” 纪臣胥也不辩解,他看着丰儿的伤处,心里也很后悔,但他也纳闷的很,他有下这么重的手吗? 郑重青听从李棽的话,上前查看了一下伤口,心想是谁这么心狠,竟然对一个小娃下手,但貌似能这么做的也只有面前两位了吧。 郑重青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小皇子的悲催命运。 “回皇上的话,小皇子的伤口看似恐怖,实则没有伤及筋骨,并无大碍,但因小儿皮肤娇嫩,恢复起来则需要小心注意。”郑重青一字一句道。 “有没有可能会留下痕迹?”李棽关心的重点是这个呀。 “皇上放心,绝对不会留疤痕的。”又没破皮,怎么可能留痕迹呢。 也是郑重青太过年轻了,不懂李棽话中的弯弯道道。她的重点并不是将来留不留疤,而是可不可能留,若他是真心想讨好她,此时他该说的应是:“皇上您放心,臣有祖传的祛痕良药,只要小皇子用上一段时间,定会疤去无痕,恢复如初。” 可惜李棽伸过去的梯子,他没看到。(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真假难辨 也不知是真没反应过来,还是故意没注意到。 李棽拍拍胸脯,感叹道:“那就好那就好。” 因为郑重青的不配合,李棽也不好一人演独角戏,再夸大丰雪的“病情”。 这时丰雪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呜咽声,他慢慢睁开双眼,只见三个头颅同时转过身来,六只眼均看向他。 因为郑重青为他就近诊治,所以他一眼望过去,最先看到的人是郑重青,但他迷茫的眼神在告诉他们,他不认识郑重青。 而李棽仗着“罪魁祸首”是纪臣胥,便把他挤向一边,故丰雪看到的第二个人是李棽,丰雪的眼里尽是显而易见的依赖与信任。 而站在最边上的纪臣胥,眼神闪过一抹受伤。因为丰雪看到他时,立刻动作反射的用手捂住屁股,但因碰到了伤处,痛的嘶了一声。 他在他心中的形象难道只剩下打他了吗? 这抹受伤出现的很快,消失的也很快,他自以为没让人看见,却不知这一切均被李棽看在眼底。 李棽心里那点完全可以被忽略的愧疚,终于又浮上心头。 “母皇~”丰雪软软的声音响起,让李棽的心顿时软成了泥。 李棽正想走上前去,但先前还默不作声的纪臣胥,此时也不知是从哪生起了勇气,竟然快了李棽一步走到丰雪面前。 李棽看着他的背影,骂人的话刚要蹦出口,不过一思及此事她办的也不厚道,便把那些话又艰难的咽了下去。 “丰儿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啊?头还晕吗?屁股疼不疼?”纪臣胥摸了摸他的头道。 丰雪将小脸一皱,动作一扭,让自己的脸从纪臣胥的大手中解放出来,后脑勺对着纪臣胥,用沉默来回答他的话。 纪臣胥好像不可置信般,那双尚在空中的手还维持着抚摸的姿势。 “丰儿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你庶父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李棽对他的行为十分不满。 就算纪臣胥打的重了些,但他毕竟是他的庶父啊,而且纪臣胥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他怎么还这么不识好歹呢。故李棽的语气难免重了些。 丰雪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一个呀,被打的人是他呀,怎么还要被骂呢,竟然连母皇也不向着他了。故他耍着小脾气,执拗的不转过头来,只是委屈的语气中还带着哭腔的道:“庶父坏,母皇也坏,丰雪可怜,丰雪最可怜了~呜呜呜呜~” 可怜?你可怜个屁,最坏的就是你自己了,李棽在心中翻了翻白眼。 这时纪臣胥道:“皇上让纪侍带丰儿回沁和宫吧,丰儿身上的伤皆是因纪侍而起,若纪侍不能照顾丰儿,纪侍心中难安。纪侍会好好照顾丰儿的,望皇上恩准。” 李棽其实巴不得甩开早已哭成一个泪包的丰雪,她真想看一看纪臣胥得知真相的样子,不知道丰雪会不会再得一次胖揍。 所以她是一点也不想掺和进去了,但现在已由不得她来发号停止。 李棽还没来得及发声,丰雪就发出一声尖叫:“我不要……” 丰雪转过头来的刹那,两行泪哗哗的流下,现在在丰雪的眼中,纪臣胥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所以李棽怎能将他送入虎口狼窝。 “不要不要,我要和母皇在一处,我不要去庶父那里,母皇救命啊~” 李棽看了看纪臣胥,又看了看丰雪,目光在这对父子之间来回摆动,但小孩子的童言稚语显然被她给忽视掉。 “丰儿你还是和庶父回去好不好,母皇要忙的事儿多,也许照顾不到你,你回你庶父那儿,肯定很快就好起来的。”李棽哄着丰雪道,顺着他的呼吸左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丰雪见李棽靠过来时很开心,顺势依偎进她的怀里,但一听见李棽的话后,他的头便从她的怀中抬了起来。 他的小嘴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目光在李棽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此时的他没有再流泪,却更让人心疼。 他似乎要问个明白:“母皇你又不要丰雪了吗?” 又不要,为何是个又字呢?李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丰雪曾经被罚出宫过。 就是因为那件事让他感受到被抛弃的感觉了吧,所以当李棽让他去沁和宫时,他再次有了被抛弃的感觉。 “怎么会呢,母皇最疼的就是你了,怎么会不要你,”李棽的心此时只有一个感觉,酸酸胀胀的,“好,丰雪不愿意去就不去吧,就住母皇这儿,母皇照顾你。不过~” 李棽话音一转:“但是你必须对你庶父道歉,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母皇是怎么教你的?” 丰雪如愿留了下来,这才开始低头检讨:“庶父对不起,是丰雪的错,丰儿不该一个人就跑了回来,没有跟庶父打招呼,也不该顶撞庶父和不理庶父。丰儿知道错了,庶父你原谅丰儿好不好?” “庶父也有错,庶父不该打你的……”听到这丰雪立刻昂起头来冲李棽一瞪眼,似乎在说:是吧,错的不只是我啊。 李棽一拍他的头,让他有个认错的样子。 郑重青不知在何时站在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目睹了整件事情由闹剧走向了皆大欢喜结局。可直到闹剧的两位主人公都各自检讨自身,也没一个人想起角落里的他来。 直到纪臣胥要走时,他看见郑重青一副眼观鼻口观心的样子,好奇的道:“你怎么还没走?”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还没能走,为什么没一个人理他啊! 李棽终于注意到被遗忘的郑重青:“无事了,你下去吧。” 郑重青如得大赦般,欢喜的退了出来。 李棽在他们走后,与丰雪玩闹了一阵,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某人今天体力用的过多,很快就埋在一堆玩偶中,起不来了。 李棽走过去一看,确认他熟睡后,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却不知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看见她带好了门后,又从被窝里利索的爬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最重要最珍贵的人 李棽出去后,却在梨树下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你还没走?”李棽站在台阶上问道。 纪臣胥的半张脸隐在黑暗里,整个人看起来昏暗不明。 回答李棽的是纪臣胥重重的一声跪地声。 李棽没有动,站在原地问他道:“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快快起来。” 她的语气里满透着关心,可脚步却未挪一步。 纪臣胥没有起身,李棽也没有失望。 “皇上请您恩准纪侍照顾丰雪。” “朕何时阻止过呢?”难道她有不让他见丰雪吗?虽然她是很想那么做了,可到底不是有所顾忌吗。 “纪侍并非那个意思,丰儿与纪侍不住在一处,很多地方照顾不到。”纪臣胥道。 “你明日一早便赶来不就行了吗?”李棽漫不经心的道,“你快些回去吧,太晚了。 纪臣胥听到她说“太晚了”时,牙齿被咬的咯吱咯吱响,太晚了?昨晚是谁在青珩苑待到半夜的,青珩苑的周围,昨晚灯火通明,此事谁人不知呢? 李棽因站的远,听不见他嘴里的怪声,也没能看见他面上黑沉的表情。 “皇上~”他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且自然,“纪侍斗胆请求一句,恳请皇上恩准纪侍近身照顾丰雪,丰儿身上带伤,纪侍心中挂忧,心不能安。唯有近身看顾着丰儿才能心安。”纪臣胥说的动听。 可惜李棽并非一个多么有同情心的人,她冷酷的一字一句的将纪臣胥的幻想掐灭。纪臣胥低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孔,却知此时的她定是让人望而生畏的。 “曹杨送纪侍夫出去……” “皇上~纪侍难道就不能留下来吗?后宫无皇夫,依着祖训纪侍也有留下的理由,更何况纪侍只想照顾丰儿呀。”纪臣胥眼见着曹杨要靠近自己,极快的将心中的话吐完。 李棽此时想的却是,什么时候他也唤丰雪丰儿了他不是一贯叫丰雪的吗? 祖训?好像是有此事。 生下皇女的侍人,必定是皇夫的不二之选。而在皇女未出生之前,后宫中品阶最高的侍人,有资格入住梓薇宫。 纪臣胥本就是皇夫的后备人选,所以他的话的确没错。 但现在她不认,他又能奈她何? 李棽甩了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是不是因为她偶尔的目露同情,以至于让他以为,她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性子;是不是因为她对丰雪的无限的纵容,以至于让他以为,他也可以。 可是他却不知,她无条件的好,只针对那么一个人。 一扇门后站着一个小人儿,自李棽出现后便在那,他见两人不欢而散后,终是叹出了憋在心口的一口闷气。 在房间里时,他分明看见了母皇看向庶父时,眼中的心疼,可为何转眼又变了。 他希望能见母皇时,只有庶父在身边,等他后来懂了,他想他或许并不需要母皇了。 但他又从侍子口中得知,母皇经常去陪一个叫景观的人,他在母皇的心中竟然还不如一个卑贱的侍人,他如何能甘心。 在他稚嫩的心中形成了一个计划,他要让那夺走母皇所有目光的侍人,消失。 可尽管这一切都计划的很完美,都抵不过那人对她的一句解释。 那人得到了安慰,母皇答应为他建“最高楼”,而他自己却被逐宫外。 在宫外的日子是他这一辈子最难熬的日子,下人的欺凌,他尚可装傻充愣的混过去,但他却无法预料庶父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他后悔了,他不该去渴望母皇的关注,以至于害了世上最关心他的人。 在宫外的几个月,他反省了许多,也下定决心,他要护住对他最重要的人,而那本就心中无他的人,他也再不会去祈求她的目光。 回宫的消息传来时,他很激动也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见到庶父了。但他身边的侍子和奶娘却没什么反应,因为对她们来说,身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下人,与其回宫受人踩,还不如远离后宫过潇洒的日子。 没有一个人会怀疑,此次小皇子能回宫,纪侍夫定是煞费苦心,他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但这一切的转变突然从他在宫外的一个山庄开始了。 他在那里遇见了他的母皇。 她看着他的目光竟然不是厌恶和不耐烦,她眼中流动的是脉脉的欢喜和激动,这样的她是他没有见过的。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瑟缩,将脸贴在他最讨厌的女人的颈窝里,却被她在他的屁股上狠狠一掐。 原来不只是他很震惊。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他最讨厌的女人被她给处置了,他偶然听到她说:那女人隐藏的真好,竟然连纪臣胥都没能发现。 其实他很想回一句,不怪庶父,那可恨的女人只在宫外露出了真面目,而在此之前,对他一直贴心且忠心。 尽管发生了一些不在预料中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回沁和宫看看庶父才是正经,可他一直被看的很严。 直到她在专心致志的批改奏折时,他终于得了空,偷偷的出得门去。 他偷溜出去没多久,后面就传来了杂乱的声音,仔细一听,竟然都是在喊他。 他本来想从草堆里爬出来的,但他突然看见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跑过,她的表情很恐怖。 于是他瞬间就不敢出来了,一直呆在原地,直到奈不住睡意,睡着了。 但他醒过来,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她分明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却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她只要一看见他就会笑,她会为他擦脸,教他识字,还夸他字写的好看,她带他去散步,教给他做人的大道理,但他就是故意要跟她反着来。 她虽然很生气,但还是会耐心的教他。 他终于可以确定了,他的母皇眼中有他。 可是与此同时,他却没有见到他的庶父,自从回宫后,他就没见过他的庶父。 他发现只要他一与她提庶父,她的表情就很失落。 她抱着他,说:他是她最重要最珍贵的人。(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红豆酥 她抱着他,说:他是她最重要最珍贵的人。 但他不懂,为什么庶父陪在他身边时,母皇的眼中看不到他,而母皇终于看到他了,他却又见不到庶父了。 他想要的不多,他只希望他最爱的两个人能够一同陪在他的身边,不要其中任何一个人缺席。 待他见到了庶父,他能看出外表冷淡的庶父,内心其实一直希望母皇能来看他,他的庶父和他一样,口是心非。 母皇留在青珩苑用了晚膳,直到很晚才离开,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后宫,可是归来的母皇对此毫不在意。 为什么像景侍侯那般心机重的人都能得到她的青睐,而他的庶父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呀,母皇怎么会看不清呢? 他想母皇定是没有认清景侍侯的为人,也不了解他的庶父究竟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再理睬景侍侯的了。所以他极力去创造机会,让两人独处的机会。 但他想错了,原来在面对他人时,母皇还是那个母皇,无情的可怕。他一直被她娇宠着,几乎忘了她原本冰冷的样子。 他在难过的同时,心里也有了踏实。 难过的是,母皇依旧不喜欢庶父,一想起庶父失落的脸,他的心就很难过。踏实的是,母皇对他突如其来的喜爱原来是真的,这让他一直觉得恍若飘浮在空中的失重感,突然落回到实处。 丰雪隔着窗纸看着母皇无所留恋的甩袖离开,而他的庶父看着她的背影半响后,也很快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便一直目送着那个略显颓败的身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由于刚刚急着跑下来,就没穿鞋,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凉意似乎一下蹿进了心窝里。 他不懂为什么她不能像自己一样喜欢庶父呢? 她可以有很多很多人陪伴着她,但他的庶父只有他一个啊,所以他怎么能不去帮他的庶父呢? 他慢慢的爬上了床,带着疑问趴着入睡了。 李棽处理完今日的政务后,就来看了看丰雪,也不知是不是疼的很了,睡梦中的他都在蹙着眉。 李棽不禁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心疼的轻声道:“做什么噩梦了吗,为什么不开心呢?” 没有人回答她,她将脑袋靠近丰雪的小胸膛,丰雪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在静悄悄的夜里,清晰的响起。 她有点欢喜又有点无奈,“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操心大人的事呢?真是心都要操碎了。” 她对丰雪的行为并非没有怀疑,只是她更乐意给予他多一点信任,在不能完全确定的情况下,心中泛起的一丁点怀疑,被她毫不犹豫的压下。 可是他或许不知道,她将暗侍调至他的身边,虽然是为他的安全所虑,但他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想或许她给他更多一点的爱,她能将他偏执的性格改正过来一点,哪怕是只有一点。 李棽脱掉外衣鞋袜,掀开薄被钻进被窝中,将他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 这时丰雪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李棽好奇的将耳朵靠近,正好听清他口中吐出的母皇二字。 罢了罢了,即是他想要的依他又能如何,至少他心中还是有他母皇的,虽然极有是可能排在纪臣胥之后。 李棽闭上眼这样想,本只想眯一会的她,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天亮了。 她下完朝后回来,发现纪臣胥已在梓薇宫陪了丰雪许久。 她很好奇纪臣胥是如何让丰雪原谅他的,虽然丰雪昨日是为了他才演的那一出戏,但了解丰雪的她不可能不知道,其实丰雪也恼了他的。 谁见他下手当真就那么重,不晓得收点力,但等她看到梨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一个大食盒,如何再揭开一看,便什么都懂了。 原来里面装满了红豆酥啊。 “母皇你吃,这是庶父给丰儿带来的,庶父人可好了。”丰雪原本在石路上跑着,将母皇下朝回来后,立刻凑到她面前将一块红豆酥递到她嘴边。 李棽有点嫌弃的看了看他汗津津的小手,再看了看他灿烂的小脸,崩着脸吞了下去。 “给皇上请安。”纪臣胥也跟着丰雪走了过来,对着她行了一礼。 “免礼,纪侍侯不必多礼,此时没有外人,放轻松些不必太过拘礼了。”李棽淡淡道。 她一说完,纪臣胥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丰雪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李棽不由好笑,心想真不愧是个孩子,有点高兴就全表现在脸上了。 李棽好奇的看着那只大食盒,问道:“食盒可是纪侍夫提来的?” “回皇上的话……” “哎呀,庶父,母皇都说不要那么拘礼了。”丰雪听到他一开口就是“回皇上的话”立刻打断道。 纪臣胥被他说的一愣,他显然没有将李棽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但丰雪说的话那人又没有反驳,故他只好忐忑的又重新道:“是纪侍带来给小皇子的,纪侍怕他不吃饭食,又闹脾气。” 丰雪一听他庶父今日当着母皇的面说他的坏话,两只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可惜此时那两人都没有看向他。 纪臣胥是心中还有顾虑,他一辈子被束缚着长大,君臣观念深入骨血之中,与她这般亲近的说话,就算是他与她感情最为要好的时候,也是没有的。 他好像不经意的看了看李棽,见她并无什么不悦,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李棽听了他的话继续道:“里面全是红豆酥吗?” “是……” 李棽觉得有点奇怪,第一层放着两盘红豆酥,却竟然只少了一两块,还包括她刚刚吞下的一块。 这完全不符合丰雪的品性啊,他看见红豆酥不会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吗? 李棽将最上面的两盘给端了出来,再打开了第二层,便看见第二层一盘只剩下了一半,另一盘空空如也。 李棽心想果然如此,但她鬼使神差的还打开了第三层,待她看到只剩下几片红豆酥的碎屑沾在空空的盘子上时,气得将第二层的隔层重重一放。(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入住梓薇宫 “李丰雪~你过来给朕说说,这些空的盘子是怎么回事。” 丰雪从来没有听见过李棽连名带姓的喊他,就算是他再不讲理的时候,她都是噙着淡笑在嘴边的,而以前她根本就是直接无视他的,更别提这样喊他了。 所以一时间他脖子瑟缩了一下,不敢上前,但他又不敢撒谎,闷闷的说了一句:“都吃完了~” “你全部都吃了?”李棽有点担心,一是担心他的牙,二是担心他的胃。他还这么小是怎么将那么多的红豆酥塞进肚子里去的? 这时纪臣胥开口为丰雪辨解道:“皇上息怒,纪侍也吃了不少,不全是丰儿吃的。” 可李棽压根不信他,若真是两块一同吃的,为何要欲盖弥彰的把吃完的放在最下面?就算是为了方便好拿,正常情况下也应该是将食盒内所有的吃食拿出来吧。 李棽走到丰雪的面前,摸了摸他滚圆的肚子,生气的道:“现在是两人连伙骗到朕的头上了吗?丰雪你说是不是全是你吃的?” 丰雪望了望纪臣胥,见纪臣胥在拼命对他使眼色,而李棽却是紧紧的在盯着他。 他低下头:“丰雪错了,是丰雪吃的,母皇不要责怪庶父了。” “好,朕不怪你庶父,但你接下来两个月都不许再吃这个东西。” “啊……”丰雪听了哀嚎了一声,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棽。 “听见了没?”李棽可不吃他这一套了。 “听到了~”丰雪有气无力的回答。 纪臣胥听到李棽说不追究他的责任的时候就闭紧了嘴,因为他发现他说的越多,对丰儿越不利,所以他还是闭嘴吧。 但他还是觉得李棽的处罚太过严厉了,不由与她打着商量的道:“皇上两个月太久了,不如一个月吧。” “不行。” 她干脆的两个字就回绝了他,把他其余的话噎在了心口里,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他还在这边闭着喉咙哽着心,她那边又突然说出一番让他措手不及的话来。 “你现在回沁和宫,去把东西收一收,朕会叫人将偏殿收拾出来给你住,好就近照顾丰儿,这段时间朕恐顾不上他。等你过来后朕再与你详谈。” 纪臣胥和丰雪都呆愣住了。 纪臣胥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可惜政务他是真不懂,帮不了什么忙。 而丰雪此时只有一个感受,他整个人好像飘在了空中一般,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我……住梓薇宫……吗?”纪臣胥精神错乱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李棽也没有在意他的自称,点了点头。 “丰儿与你庶父一起去,帮忙收拾东西,顺便把你自己的东西也都拿过来。” 李棽再与他们父子俩交代了几句,这时郝俊来提醒她去用早膳,她匆匆的看了看面前的俩人,心里觉得真是越看越像啊。 纪臣胥见李棽走了便牵着丰雪去了沁和宫,一路上丰雪闲不住的东问西问的道:“庶父我能带摇摇车过来吗?” 摇摇车是纪臣胥亲手为丰雪所做的,共分上下两个部分。下面的平板包住了上面的小车,只要有人在使力,小车就会在平板上移动。 丰雪很喜欢摇摇车,喜欢到即使他搬到梓薇宫,即使他很少回沁和宫,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它搬到梓薇宫。 纪臣胥在心中苦笑,他知道丰雪心里在想什么,丰雪是以为他搬到了梓薇宫就不会再搬回去了呀,所以摇摇车也要跟着一起。 “当然可以了。”纪臣胥强笑道。 丰雪会看人脸色却不懂该如何去观察被人掩盖起来的情绪,他拽着纪臣胥的大手蹦蹦跳跳的问:“那我可以把我的床也搬过去吗?” “这个……”纪臣胥好笑道,“当然不可以了,梓薇宫又不是没有床,哪还需要搬你那小床哪。” 丰雪不高兴了:“可是母皇的的床都不方便啊!” “不方便,怎么不方便了?”纪臣胥问道。 “丰儿住的碧纱橱里面的床挂不了好多灯,我的小床就不一样了,上面可以挂很多很多的灯啊。” “那……好吧。” …… 纪臣胥回到沁和宫后,就开始吩咐侍人收拾东西。由于他没有说明原因是什么,不禁有人在底下议论纷纷。 他们猜测的各种原因都有,却偏偏没有真正的那一个。 “哎~你说纪侍夫是要去哪儿啊?” “我看有可能是去往冷宫。”此话一出遭到了反对但也得到了不少的赞同。 “我看是,昨晚有人瞧见纪侍夫失魂落魄的回来,今天有人传是因为纪侍夫打了小皇子。”有人神神秘秘的道。 “什么?”有人知道,但也有不知道的,不知道的人惊讶的张大了嘴。 “是这样的,我也听说了。” “那就难怪了,现在谁不知道皇上把小皇子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 “胡说八道些什么,皇上那么喜欢小皇子,怎么会重罚小皇子的生父呢?我看呐最多是被降了品阶吧。”有人完全不赞同被打入冷宫的说法,觉得这个可能比较有说服性,话刚说完就收获了赞同无数。 …… 锦书站在墙角听了一阵,暗道那些外侍真是蠢极了,还好他是个明白的。 纪侍夫回来时,他正好就在门口,将纪侍夫与小皇子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那哪是被贬冷宫或降品阶该有的反应,明明嘴角都含着笑呢,他肯定有遇着什么好事了。 然而对于已经成为宫中品阶最高的纪侍夫来说,好事肯定是与皇上有关的啊。 锦书推算出这些后,立马又转身进去为纪侍夫收拾东西去了。 纪臣胥此次入住梓薇宫,他并不想带很多人去伺候,所以史兰是他心中唯一的人选。 当他向侍子宣布他将带史兰走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却有一人十分反常。 锦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主子锦书愿意一同前往,史兰毕竟是一个人,有的事情难免会有疏忽,肯定不如两个人照顾您好。不管是吃什么苦,锦书都愿意陪着您,只求能够好好照顾您,还请主子准许锦书一同前往~”(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让他先等着 锦书话音刚落,殿内的侍人均是目光惊讶又意外的看着他,他们对锦书此时说的话十分不解。 过了好一会儿,低着头跪在地上的锦书还是没能听见纪臣胥的回答,心被高高的悬在半空中,想抬起头来一看纪侍夫的反应如何,但又怕功亏一篑。 他就憋着紧张和害怕不说话,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静待站在他身前人的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他的意图完全没了影时,却听见一个淡漠的声音道:“好~” 仅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却让他如在刑架上走了一番般,精疲力竭。 “你现在便好好去收拾东西随我一起去梓薇宫。”纪臣胥与锦书道了这么一句,就回了丰雪的房中,与丰雪一起整理他的玩具。 “什么?纪侍夫刚刚说的是什么呢?”一个侍子见纪臣胥走远后不由张大了嘴问其他人道。 “我听见了,纪侍夫让锦书赶紧收拾好行李,去梓薇宫。”另一个侍子立刻答道,好像别人没听见般。 “怎么会?” “天啊!纪侍夫这是要得宠了……” …… 就在他们万分后悔没有像锦书一般,想转头对锦书挖苦几句时,却只来得及望见他蓝白色的衣袍在门前一闪而过。 他们不由的冲他离开的方向暗骂了几句…… “主子您为何要带上他,您又不是不知他那人不安分的很,带上他要是惹上什么事儿可怎么是好啊!”史兰从听见他开口说好时就急得不得了,他本以为纪臣胥一定会拒绝的,怎么答应了呢? 纪臣胥看出他眼底的担心,轻笑道:“不用担心,他翻不起什么浪来的,不过是小丑一个罢了,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贱。” 史兰被他这么一说更不懂了,主子以前不就很防着他的吗?只要皇上一来就立刻把他打发的远远的,就算有时候侥幸被他展露于皇上面前,事情过后,主子也必是要处罚他一番的。 怎么现在主子反而不担心了,奇怪。 “可是他到时候给您添麻烦怎么办呢?”若是锦书他自己要作死惹怒了皇上,那是他活该,但若是让皇上迁怒到他家主子怎么办? 纪臣胥却不这么想,几个月来,虽然他与皇上独处的时间不多,甚至是很少,但他能感受到,她变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就算锦书触怒了她,她也定不会无端的迁怒于他的。 “他自己要找死难道我还紧拦着不成?”纪臣胥一边说一边走至窗边,看着窗外,心想那些紧凑在一起的侍子又在瞎扯着什么呢? 如今皇上连景侍侯都不看一眼,就算宫里的传言再怎么嚣张,也不能掩盖一个事实,皇上并未在青珩苑留宿。 他拿什么与青珩苑的那位相比。 纪臣胥突然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在纪臣胥去梓薇宫前,又有几波人来自荐,但都被他一一拒绝。 当他仅是简单收了一下行李,而丰雪则是将所有家当带上后,纪臣胥牵着丰雪的手,一步一步朝梓薇宫的方向走去,而他们的身后还紧跟着史兰和锦书。 史兰和锦书还是第一次来梓薇宫,被梓薇宫的奢华与美饰亮花了眼。 人们都道皇宫是世上最繁华的地方,但他们在沁和宫待郝多年,因为皇宫富贵便是如此了,可今日一见,却知事实远非如此。 皇宫是世上最繁华绝美的地方,但梓薇宫却是皇宫最美轮美奂的地方啊。幸好他们俩进宫前有专门的侍子去为他们训练,所以他们还是记得规矩的,在被梓薇宫的金碧辉煌短暂的迷了眼后,又离开反应了过来。 纪臣胥也很少进梓薇宫,就算是来了,也多半是一个人。但此次不同,史兰和锦书可均是要在这里伺候他并待上一段日子的,所以他需要带上人去见一见李棽。 李棽此时就在她改造的小书房内,里面还有几位大臣也在。 曹杨敲了敲门,得了里面人的一个字“说”,他便道明了来意。 “皇上纪侍夫来了,他带着两名侍子来给您请安,您见吗?” 书房内的大臣本还有些不耐烦的神情,但听门外的人道来人是纪侍夫,又将那不满收了起来,李棽则对他们的反应毫无兴趣。 李棽放下手中的折子问曹杨道:“丰儿可也一同来了?” 曹杨隔着门与李棽道:“回皇上小皇子在碧纱橱玩耍没来。” “那就让他先等着。”李棽想也没想的就道。 “是,侍子告退。”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棽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难道他不知书房重地后宫侍人不得擅入吗? 纪臣胥这一等就从中午等到了傍晚,期间书房的门没见打开,倒是丰雪来了几趟,但又耐不住性子跑了。 纪臣胥没想到这一等竟是这么久,他当然知道侍人无召令不得入书房,但以前的她可从未讲究这些的。尤其是他与她刚成婚那年,她可巴不得将所有政务都推给他来做。 他对她的行为虽觉着奇怪,但又在心里验证了一个猜想,:她让他入住梓薇宫的原因,看来并非是因为他的人。虽然不知具体原因为何,但一定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纪臣胥对皇上的拒之门外并不在意,但不意味着其他人也是。 史兰一开始听主子说他们将要搬进梓薇宫时,他十分为主子高兴,但兴奋劲还没持续多久,皇上又当头浇了他们一盆冷水。 史兰担心的频频看向纪臣胥,生怕他伤了心。 锦书则是有点后悔来了,他忘了纪臣胥是个没脑子的,向来只会惹皇上生气。现在皇上人还没见着呢,就被他连累的破坏了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他可是记得的,皇上夸过他糕点做的好吃,而且还吃了好几块呢。 锦书一面暗暗跺着脚一面冲纪臣胥的后背撇嘴。 这时曹杨走了过来,史兰看了立马迎了上去,纪臣胥则是在脸上挂起了标准的笑,锦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一起用膳 曹杨的出现没有让三人感到奇怪,但也没引起三人多大的注意。 避暑山庄一行,不知郝俊和叶来是怎么得罪了皇上,总之叶来人不见了,郝俊也不知被皇上调到了何处,总之跟在皇上身边的,如今变成了曹杨。 明明一同去避暑山庄的人不少,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曹杨此人是被众人熟知的大好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就算是被压榨成渣都不剩的最底端的侍子,若是遇到难处求到他这儿来,他都会笑着伸手帮一把。 渐渐的宫中不少人受了他的恩惠,此人在宫中声誉极好,与郝俊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在他来到皇上身边伺候之前,宫中已有不少的主子主动靠过去巴结,此下他得了圣宠,势头在侍子中竟是无人能比。 所以就连纪臣胥见了他也得给他三分面,脸上不由挂上了笑。 纪臣胥在偏殿坐了一下午,前前后后喝的茶水无数,而那些被他喝到肚里的茶,均是曹杨亲自命人泡制,然后又亲自为他斟的。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曹杨,便自动的以为他又是为他添茶来了,故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他显然料错了。 因为他发现若是曹杨前来斟茶倒水,其后必定还尾随着一两个侍子,但现在只有曹杨一人。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曹杨走到他面前向他行了一礼道:“皇上刚刚已与大臣谈完要事,要侍子唤纪侍夫过去,皇上在近水亭等您。” “好,我这就过去。”纪臣胥站了起来,与曹杨一同去了近水亭,史兰和锦书见了,紧跟其后。 而事实上并非曹杨所说的那般,纪臣胥到时,在那见着了丰雪,丰雪坐在李棽的膝上,要她喂食。 纪臣胥一看那桌上有被人用过膳的痕迹,而且那膳食还没来得及收走,他才真正知道为何宫中人都道曹杨是大好人了。 因为他真是滴水不漏,竭尽全力的把事做好圆好。 依曹杨的意思皇上刚刚才与大臣谈完国事,然后就立刻召见了他。 曹杨可谓给他留尽了面子,可事实上却是皇上早就把他忘到天边去了吧。也许她是用完晚膳想起了他,也许她是看到了丰雪想起了他。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是曹杨说的那一种。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不由泛起苦涩。 “拜见皇上~”纪臣胥、史兰和锦书三人齐齐俯身,对李棽行礼。 “免礼,赐坐。纪侍夫可有用晚膳?”李棽问道。 “回皇上的话,还未用。”哪里有时间呀。 丰雪听了也顾不得吃了,当下就想将嘴里的肉吐出来,但看到他母皇正瞪着他,又咕咚一下咽了下去。 咽下去后他冲着李棽露出一个傻笑,就与纪臣胥道:“庶父你怎么还没用饭呢,都这么晚了?” 纪臣胥还来不及回答就又听他道:“庶父,你和丰儿,和母皇一起吃吧,饿肚子很不好受的。” 李棽与纪臣胥听了他的话,眼眸忽的一暗。 “丰儿知道饿肚子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李棽问丰雪道。 丰雪还不知道他露出了怎样的信息,还是欢快的啃着鸡腿上的肉。 “我当然知道,饿肚子的时候肚子会叫,也会痛,还有没有力气,还有……恩……我记不住了。”丰雪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后道,但他有的已经忘记了,所以他又专心对付鸡腿了。 李棽听了他的话很心惊,他作为一个皇子,竟然会饿着?谁有这个胆子。 这时纪臣胥在位子上坐不住了,他跪下去道:“是纪侍照顾丰儿不周,之前皇上将小皇子交给纪侍,纪侍竟然没有好好照顾他,还让他挨了饿,纪侍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责罚。” 李棽看着他不解的道:“此事与你何干,有些事情就算你有心,但也是鞭长莫及呀。” 李棽此话并非作假,丰雪被虐待是发生在宫外,而罪魁祸首是“她”,因为是她将丰雪罚出宫的才让丰雪遭到他乳娘的虐待的,所以怎么能怪他呢。 “起来吧,朕保证丰儿再也不会遭遇那样的事情了,你就依丰儿的话与朕一起用晚膳。” 纪臣胥还在想,究竟是谁在对丰雪使坏呢?但听完她的话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知道的,而且时间是在丰雪被罚出宫的那段日子里。 但他对这一切根本不知情,因为丰雪的乳娘被李棽处理了的事情,没人告诉他是为什么。 “谢皇上。”纪臣胥道了一声谢,又站了起来,坐回了位子上。 其实李棽早就吃完了,只是因为陪着丰雪才没走而已,所以桌上的食物多半是被动过了的,但纪臣胥也没有挑剔的余地。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上位者吃下位者吃剩下的食物,这叫大逆不道、目无尊卑;上位者将吃剩的东西给下位者食用,这叫赏赐、恩典。 所以纪臣胥要十分感恩戴德的谢李棽的赏。 说实话,李棽对纪臣胥的印象并不好,一是因为他曾经对肖然中毒一事置之不理,二是他不只一次在她面前用丰雪作筏子。所以她对他一直是爱答不理的。 但现在看来,此人虽有众多毛病,但也有可贵之处。 至少他对丰雪是真心的。 她与他之间,最大的牵绊就是丰雪了,而这个牵绊也将永远存在,随着丰雪的成长,越来越明显。 纪臣胥尝了第一口汤时,就觉得味道有点怪,强撑着喝完了碗中的汤。 丰雪见他喝完了,还道他有多喜欢,就立马又盛了一碗给他,当然途中有不少撒落在桌上。 纪臣胥看着手旁很快又出现的一碗,望了丰雪一眼,心里叹了一句:我的傻儿子唉…… 他咕噜咕噜的又把那碗喝光了,见丰雪又要伸手过来,他忙道了一句:“庶父不能再喝了,再喝庶父肚子满了就吃不下别的了。” 说完还看了李棽一眼,正好看到李棽眼中带笑的看着他,他的耳根一红,夹起一筷子菜往嘴里送去。 那一筷子菜在他嘴中还没停留两秒就被他“噗~”的一声吐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辣子 “皇上~这个菜味道~也~太怪了~”纪臣胥吐完后知道自己失礼了,他本想按着习惯说求饶认错的话,但转念一想此时正在餐桌上,若是说出扫兴的话来,恐怕会让她不高兴吧,故稍微对菜的味道吐槽了一下。 丰雪见庶父的反应那么大,不由将筷子伸向了那盘菜,不料中途被李棽拦截了下来。 “丰儿你不能吃那个,太辣了,你还太小,受不住味道的。”李棽止住了丰雪又扭头对纪臣胥道,“那盘菜加了辣子,你应该没有吃过,所以尝不惯。” “辣子?什么是辣子?纪侍从来没听过,这种东西竟然还能入菜?”纪臣胥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辣子看起来好看的很,怎么到了嘴里变成了这么奇怪的味道呢? “辣子咱大秦境内还没有,是朕让人去境外寻来的,朕发现将它加到菜中别有一番味道,纪侍觉得如何?”李棽明知故问道。 纪臣胥听皇上这么一说,便突然重视起眼前这盘红通通的菜来。刚刚他才将辣子放入口中嚼了一嚼,便觉得味道怪的很,没来得及想什么就把它吐了出来。可就皇上所言,这怪东西还珍贵着呢。 他好奇心起,又夹起一块辣子,放入口中。这下他没有急着吐而是细细的嚼了几下,然后吞了下去。 他与李棽说着感受:“纪侍觉得辣子有点脆,除了有点奇怪外,还……” 那个好字还没说出来,一股强烈的味道顿时在舌尖四散开来。 他张大嘴猛的吸了一口气,发现那个味道丝毫没有减缓,反而更强烈了起来,他随即端起手中的茶水,猛的往嘴里灌。 果然有点作用,奇怪的味道消失了许多。但一杯茶很快就见了底,口中没有了茶水的冲刷后,要命的怪味道又冒了起来。 他觉得张开着嘴太过失礼,便轻轻嘟着嘴喘气,他手忙脚乱的又倒了一杯茶,咕噜噜饮下,觉得还是没有用,所以没一会儿,桌上的茶壶均空了。 从来没吃过辣子的人,猛的吃一大口,其中滋味可想而知。李棽问他觉得如何,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料到他竟然又尝了一口,而且反应还如此之大,心里是又惊讶又好笑。 “来人~”李棽一声呼叫后,候在近水亭外的曹杨立刻疾步走了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曹杨道。 “给纪侍夫一杯盐水,多放点盐。” “是~” 不一会儿,纪臣胥的面前多了一杯盐水,纪臣胥没有问什么,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好像就算他面前是一杯毒药也照饮不误。 速度太快以致于李棽来不及说,“将盐水含在口中一段时间,不要急着吞下。” 李棽看着他滚动的喉结,也将话全部咽了下去。 果然纪臣胥很快又觉得那种味道回来了,他已无计可施,将目光投向李棽。 李棽便又吩咐曹杨再上了一杯盐水,这次纪臣胥看着面前的盐水不禁问道:“皇上,喝盐水根本没有用啊,难道说是纪侍喝的量太少了,所以无效果?” 李棽轻咳了一声,没有露出笑意而是慢慢的道:“你将盐水含入口中,含些时间,不要吞下。” 纪侍夫端起水杯的手一抖,照李棽说的话做了。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她的意思不就是他太心急了吗? 丰雪一直很是乖巧的坐在李棽的膝上,他俩说话时也没插嘴,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对那盘红通通的菜上了心,所以当他见母皇和庶父在说话顾不上他时,他就偷偷捏着他的小银勺,往辣子的方向伸去。 庶父吃下后,难受的紧,所以待他挖着一块辣子后,他也不急着往嘴里塞。 可就在他偷偷打量它许久后,一只手凭空出现,夹走了他银勺中的辣子。 他立马看向来人,见是母皇,便苦巴巴的眨着大眼看向她。 李棽不是不让他吃,只是怕他吃太多胃受不住,而丰雪偏偏又是个贪心的,他在众多的辣子中,挑了颜色最红艳,块头最大的一个,小银勺都不能包住辣子的全身。 李棽从盘子里挑挑拣拣了一番,挑出一个最小且颜色最淡的一个后,道:“那个就算了,吃这个,不然小心你等会儿肚子疼。这个大小合适,辣味儿也较淡。” 李棽将小辣椒放入丰雪面前的白玉小碟中,丰雪看看了白色玉小碟里的这块,再看看母皇碟中的那块,然后又看了看母皇的脸色,最后只得认命的吃面前的小辣椒。 仅有他指甲盖一半大小的辣子啊。 纪臣胥这时自痛苦中缓了过来,见丰雪竟然要体验那种痛苦,自然想阻止,但又见皇上为丰雪换了一个,又放下心来。 丰雪临尝辣子之前,不放心的问了纪臣胥一句:“庶父真的不好吃吗?” 纪臣胥很严肃的道:“很难吃~你最后是不要……” 纪臣胥话还没说完,只见丰雪飞快的夹起了辣子放入口中。 李棽好笑的看着纪臣胥一脸紧张的看向丰雪,心想哪有那么夸张啊。 丰雪吃完后吐了吐小舌头,手边有一杯纪臣胥不知何时倒好的茶,他抬头一看,正看到纪臣胥眼里的焦急。 在纪臣胥和李棽惊讶的目光中,他连道了三声:“好爽,好爽,好爽……” …… 从此以后,某人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三人用完膳后,李棽提议去御花园走一走,丰雪不愿意,但还是被纪臣胥说动愿意去了。 正要出发时,曹杨忽来报景观来了愿能见她一见。 丰雪听到了景观的名字,当下就催促着李棽赶紧出发,拽着她的袖子不停的扭。 李棽拉下丰雪的小手,与他道:“丰儿与庶父先去,母皇很快就到。” 李棽说完就放开了丰雪的双手,转身要走,却听见后面传来丰雪带有怒气的声音:“母皇,你真的要去见那个人吗?” 对于丰雪来说,景观就是这世上破坏庶父与母皇在一起的罪魁祸首,就是因为他,母皇才忽视庶父的。(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花心的人 现在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为什么那个讨人厌的人要来插一脚呢? “母皇~”丰雪眼中透着哀求的看着李棽,他这下没有演戏,他是真的希望母皇不要去见他,没有那个人,他们一家人分明很幸福啊。 李棽没有再上前来哄丰雪,她仅是向纪臣胥望去了一眼。 纪臣胥走到丰雪面前,扳过他的身子,苦涩的道:“丰儿,不要任性,你母皇很快就会来的,先与庶父一起过去,啊!” 丰雪眼中的泪眼看着就要滴落下来,但丰雪到底是爱强的,硬是忍着没落泪。他以为这次母皇也会依他的,但当他看见她的身影转身离他而去的时候,那两行泪终是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他哽咽着问纪臣胥道:“为什么母皇不和我们一起去御花园了,庶父,为什么母皇要去见那个人?为什么?” 这些话他在李棽面前是万万不敢说的,因为她会觉得他很没规矩,她会讨厌他的,所以在她面前,他是任性的但又是懂事儿的。 但在纪臣胥面前,他则没了这些顾虑了,他可以很大胆的说出他心中所想的,他觉得纪臣胥一定不会讨厌他的,这种想法在他刻意去博得李棽欢笑时,就已经不可更改了。 纪臣胥仅是紧紧把他搂在怀里,轻轻道:“因为你母皇有后宫侍人三千,而我只有你母皇一个。” 然后他又幽幽的低声道了一句:她是皇帝啊!” 丰雪没有听见纪臣胥口中的话,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又破涕为笑的道:“母皇答应了丰儿的,她会过来的,庶父我们先过去吧,母皇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纪臣胥惊讶的看了丰雪一眼,似乎对他的反应觉得有点意外:“丰儿真是长大了,庶父很开心。” 虽然李棽的突然离去让他有点灰心丧气,但丰雪的改变,不再像以前一样钻牛角尖,让他颇感慰藉,可他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浮上眉头,却听见丰雪声音冰冷的道:“母皇最好不要骗丰儿,最好不要……” 他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有着笑意,可他的话语却让他如坠冬日冰冷的水中…… 而丰雪直到等到了半夜,他心心念念的母皇,也没有按照承诺出现。 他不肯离开,却还是被纪臣胥强行抱走了。 李棽坐在花厅里等着景观,她来见他的理由很简单,只因他几乎不曾找过她,所以她怕他急着要见她,乃是有要事。 景观没有等多久,曹杨就去而复返,他便跟着曹杨来了小花厅。 李棽心里还念着她临走时丰雪对她说的话,所以此时她也没有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于是她也不要他行礼了,直接让他道明来意。 “说吧,都这个点了,来寻朕所为何事?”她的语气中有一点点的不耐烦,虽然不明显,可当她一开口,景观就发现了。 其实他也不知来此处所为何事,他只是在日间听说纪臣胥搬入了梓薇宫,他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儿。 此时对着她,他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活了太久,对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也太过陌生。 但他到底是不笨的。 “皇上您答应过景侍,允许景侍进听风楼,明日景侍就想去看看,看一下是否能寻找到答案,景侍前来乃是提前来与皇上说一声的。”景观想都没想,张嘴就是此行的原因。 李棽则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了,想去就去呗,何必要来告诉她呢,可她也不好说他多此一举啊,就说:“你不提起朕都差点忘记了,既然你想去就去吧,以后也不必来问朕的意见了,朕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的。” “是~”景观道,“那景侍告退了。” 李棽毫无留恋的挥挥手道:“恩,下去吧。” 带李棽看见景观慢慢走远,最终消失不见,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许纪臣胥入住梓薇宫是在安抚丰雪,同时又何尝不是在安抚她自己呢? 她虽然有着年轻的面容,可她却有八十多岁的心理年龄。若将她以前的生活谓之为上辈子,那可以说她上辈子几乎是完美的。 ****这种东西,她也曾轰轰烈烈的爱过,与她最爱的人组建了一个家庭,幸福又美满。 可是,她又突然发现,她对另一个人动了情,尽管她不愿意承认。 可若她承认了,她又该将她的丈夫摆在何处。 曾经她的丈夫为了救被洪水冲走的她,毅然的跳进激流中;曾经她的丈夫为了救处在泥石流下游的她,急的直接从山上滚了下来……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眼中也只有彼此,她不觉得会找到比他更爱她的人。 所以她怎么可能忘掉那个名字,忘掉一直珍藏在她心里的名字——利南。 她没想到她竟然也是一个花心的人。 有时候她会在深夜里一个人想,她现在不再是以前的李棽了,她是一个全新的人,她的人生完全可以重新来过。 上辈子她的确有了她最爱的人,但那已经是上辈子了,与现在毫无关系。 但她又很迷茫,一个人真的可以爱上两个人吗?那么哪个是真爱呢?还是说她根本没有真爱? 又或许她对景观的感觉仅是一种错觉,一切都是她的多想。 所以她还是与他少见为好。 李棽从花厅离开,正想去往御花园,却又在半路上遇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景观背对着她,挡在路中间。 李棽以为他没看到她,正想转身赶紧离开,谁知身后飘来一个虚渺的声音:“皇上您说若是有一天我不见了,您会找我吗?” 李棽感到莫名其妙:“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走?你走去哪儿?” “皇上请回答我,若我不在您身边了,您会去找我吗?” “不会。” “哦,是吗,”本来他还有话要问的,但被她一句否定答下来,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原来是这样啊,不找也好。” 想找也是找不到的吧。 “你究竟怎么了?”李棽不禁问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误会渐生 当李棽连夜从隧道出宫,几经辗转终于见到了孙有生时,而葛院首也正好自纪府出门往孙有生藏身处赶来。 李棽下马时看了一眼被人从马车上扶下的老者葛院首,葛院首对李棽行以一礼。 “起来吧,先进去再说。”李棽道,“今晚的事不可外泄半句!” 李棽背着身与葛院首道,葛院首此时还维持着跪的动作,听见李棽的叮嘱道了一声“是”。 随后李棽跟在一位暗侍身后,九曲十八弯的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她的身后则紧跟着葛院首和郝俊。 暗侍在引李棽到房门前后就退了下去,李棽推开门,里面寂静无声,死寂一般好像没有一个人在里面。 她手中提着的灯笼透射出黄冷暗沉的光,只能照见脚下一小方地,稍远一些的地方一片黑暗。 郝俊则看着李棽闪身进入那一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中,他甚至来不及阻止,他心一揪,若是那孙有生对陛下…… 他没有多想便紧跟在李棽的身后疾步走了进去。 “孙有生~” 孙有生听见呼唤,挣扎的睁开了紧闭多日的双眼,虚弱的道了一句:“皇上,您来了,臣终不辱使命,臣做到了……” 话还没说完,他又闭上了双眼没了声音,李棽见了忙大叫道:“葛院首快给朕过来……” …… 天将明时,李棽又从隧道回到了宫中,除了一同前往的郝俊外,宫里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大秦女皇一整夜都未在宫中。 而李棽自孙有生昏迷后,她就再没开口过。上早朝时大臣只道皇上又在珠帘后打瞌睡,可站在她一边的郝俊却将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底,下朝后她更是将自己一人锁在了书房内。 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想什么,也没人敢贸然去叫门。当曹杨第三次看向郝俊而郝俊仍然无视后,曹杨张嘴便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的动静打断。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外面那么吵?”曹杨对慌慌张张进来的侍子道。 那进来的侍子没有看一旁的郝俊一眼,直接冲曹杨屈了一礼道:“曹大侍,纪侍夫硬要闯进来,拦不住了。” 他的话音刚罢,就见一人大步走了进来,定睛一看,那面容冷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侍子口中的纪侍夫。 众人见纪侍夫进来了纷纷拦住他,曹杨亦如是,唯有郝俊一动不动。 皇上自从下朝后便进入书房,已有一个时辰了,连早膳都没用,曹杨怎肯纪臣胥乱闯,惹怒了皇上。 “纪侍夫留步,皇上正在处理国事无暇见您,您还是先回去吧!”曹杨嘴里说着客气的话,身子整个挡在纪臣胥面前,让他不得再进一步。 “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敷衍我,你连通传都没有,怎么就知道皇上不愿意见我?”处理国事?真是天大的笑话,谁人不知皇上今日早朝又坐在了珠帘后,其用心便是不去细想也知道,怎么现在又如此勤政起来?纪臣胥语气不善的道。 曹杨这时才知道自己主动揽了个苦差,他不经意的瞥了瞥郝俊的方向,果然那人看起来轻松的很,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边般。他咬了咬牙,心里愤恨那人的狡猾,难怪那人不往前凑。 此时他是怎么做都是错,他们一直不敢去敲门就是怕皇上的喜怒无常加怒于他们,但是纪侍夫闹出的动静也不小,皇上定是也听见了,但听见了却不出来不就是不愿意见么。 曹杨当然不敢说出心里这番话来,但纪侍夫说的也是句句占理,他连通传都没有去怎么好直接赶人。若是其他侍人还好,他根本不会与他们多话,直接轰走便是,但纪侍夫并不是一般法子能对付的。 曹杨心里叫苦连天,脸上却挂着得体的笑道:“那曹侍便为纪侍夫通传一声,纪侍夫您先在此处稍等片刻。” 曹杨轻轻敲了敲门,冲里面道:“皇上纪侍夫求见,您可要见?” 曹杨本以为里面的人不会理会他,或者是不会立刻回答他,极有可能是不说话或是许久过后不耐烦的说一句“让他走”。 但显然他猜错了,李棽听到后很快给了回答,只是声音不那么友好。 “不见~” “是,曹侍这就去传话。”他急忙答道。 其实哪还需要他传话,这一切被纪臣胥听的清清楚楚,他不等曹杨走过来便拂袖而去。 郝俊看他离开了没什么反应,仅是将头又低下了,而曹杨也没多大反应。 郝俊心里明白李棽对他的良苦用心,此时他能为她做的便是不出头,安分扮演好一个失宠的侍子,不让她的精心安排付诸东流便是最好。 纪臣胥愤怒又很平静的回到了沁和宫,他无法解释现在的心情,可当丰雪的小手紧紧牵着他的手时,他才终于从那奇怪的不协调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庶父母皇来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啊?”丰雪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问道。 纪臣胥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烧仍然没有退下去,便与丰雪道:“丰儿乖,母皇很快就会来的,你先睡一觉,醒了之后就能看到母皇了。” “好,丰儿相信庶父,庶父不会骗丰儿的。”丰雪揪着纪臣胥的衣角闭上了慢慢双眼。 这时史兰走了进来:“主子,葛院首还未回宫,听人说葛院首昨晚被皇上昭去纪府,为纪傅诊治旧疾,可是要再传郑皇医前来?” 纪臣胥紧紧拉着丰雪没有回头道:“传郑重青~” 昨夜寒风突至,丰雪呆坐在御花园直至半夜,就是执拗的不肯离去,尽管纪臣胥在寒风初临时就唤人去取了披风,但丰雪第二天还是发了热。 他永远也忘不了昨晚丰雪一脸认真可眼角又含有泪光的样子。 他问他:“庶父,母皇一定会来的对吧?母皇已经答应了丰儿的。” 然后又是丰儿不哭不笑的样子,只是认命又无奈的任他抱走,离开那个寒风刺骨的御花园。(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密函 “皇上,我只想问你,你可心怡我?” 纪臣胥穿着一身深青色长袍,隐在昏暗不明的走道间,他此时正背对着李棽,李棽看不清他的身影,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李棽开口时,却能看见他髻上的碧玉簪子,在黑暗中隐隐窜动着白色的萤光。 “朕……不知道……”李棽本想开口拒绝,但话到嘴边时,突然想到他之前所说的离开,她犹豫了,她说出了让人意味不明的话。 也许,她只是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帮手,一个能在她不知所措时让她稳住心神的人,能让她产生片刻的安全感的人。 也许,她只是遵从了本心,内心深处的渴望已被她不知不觉的放大。她想留住眼前的人,而不是让他真如一阵风,眨眼间四散飘离。 究竟是哪一种,她自己都搞不明白。 所以当他欣喜的转过身,他脸上跳动的显而易见的喜悦刹那间刺痛她的眼睛时,她内心明白了留下他的理由。 她终于承认自己不再是个纯粹的人,或许是从她下定决心成为“李棽”开始。 景观伸出手想拉住她,却被她躲过,他不解的目光看向她。 她此刻还在面色如常的撒谎:“你先让我想一想,想一想。”话罢,她逃也似的跑走了。 看在景观的眼里却是她已经默认了,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惊慌失措到自称了“我”呢。 至少她对他的话完全相信了。 可是他却不知,李棽的慌乱并非是因为他的言行举动,而是因为她自己。 因为是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什么时候她竟然连爱情都拿来算计了。 她曾以为爱情是最真挚最美好的事物,可如今在她的眼里,爱情不过是用来利用的工具罢了。 而景观的话,她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相信。 当两个人的眼里只能看到利用,而忽略了其他,结局……谁也无法预料。 李棽见完景观就往丰雪那赶,但造化弄人。 她听见多日不见的郝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辨出其中的焦急快速的转过头去,她看见郝俊在一棵树下冲她挥手。 红风铃木之上垂挂着红灯笼,郝俊则半掩着身子站在红风铃木之后。暗黄色的光透过薄薄的红纸,光线更过暗沉,李棽只能看清他半张脸,若非他及时的发出了声,她压根不知道是他。 “郝俊?”李棽试探的问道。 那人再对李棽招了招手,小声道:“陛下,陛下,是侍子,您过来……” 李棽毫无防备的一步步走了过去,这时的她哪知,便是因她片刻的回头,造成了难以挽回的后果。 “郝俊你怎么在这儿?怎么回事儿?” 郝俊对她行了一礼,李棽道:“起来吧!” “陛下,这是孙有生急送来的密函,而孙有生此时就在城外。”郝俊从怀中掏出圆滚滚的一物,通身黑漆漆的。 郝俊一边从怀中拿出卷的圆圆的密函,一边四下留意提着神,怕有可疑的人出现。 李棽接过他手中的密函,看也没看一眼就塞进了袖中,与郝俊简短的道了两个字:“回宫。” 待李棽与郝俊疾步回到梓薇宫里的小书房,李棽迫不及待的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郝俊与她娓娓道来,面容与口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黑沉与严峻。 “侍子前几日收到了密令,今日便出得宫去一探究竟,原来那传令进宫的不是别人,竟是侍子按皇上的命令指给孙大人保护孙大人的外侍。侍子自那外侍的口中得知,原来孙大人早就离开了青句县,但不知是因何事在外地滞留了许久,此次孙大人回来竟然面容憔悴,卧病在床。” “你可曾见到孙有生,与他说上话了?”李棽问道。 “回皇上的话,侍子是见到了孙大人,但孙大人却不愿与侍子多说,他只吩咐侍子尽快将密函交给陛下,并且要侍子转达,他要见您。” 李棽招了招手示意郝俊出去,郝俊见到手势没有多问,转身便出去了。 孙有生回来了,李棽的心此刻跳的极快,他回来了,她手里紧紧捏着郝俊给她的密函,她知道只要她一打开一探究竟,很多事也许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自书架上找出了一本厚厚的书,然后就着灯光打开了密函表面的蜡。 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蜡中包裹着的并非是郝俊口中的密函,而是几张空白的纸,只是这纸与寻常不同,白纸上遍布着位置不一的小洞。 李棽将带有小洞的白纸附在她从书架上取下的一本厚书,内容呈现。 郝俊就在门外守着,自从宫里放出一批侍子后,宫里的人就显得少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再加上李棽本是打算与丰雪纪臣胥一同去御花园,所以近一半的人被带走,大大的梓薇宫更显得空旷寂寥。 郝俊并没有在外面等多久,就从里头转来李棽的呼唤声。 她的声音带有一丝兴奋又有一点压抑的紧张,有一点喑哑又有一丝不可控制的低沉。 “郝俊进来。” “陛下有何事吩咐?”郝俊推开门走进去又立即关上门问道。 “随朕出宫一趟。”郝俊进来时,李棽背对着他,所以他丝毫不知李棽说这话的神情。 “陛下这么晚了您要出宫去,可是会惊动他人的呀,明日再去可好?”郝俊劝道。 夜已深,此时出宫动静定不可能小,孙有生明显是被陛下派出去做什么事了,偷偷摸摸回来就是不希望被人发现,但如果此时皇上执意出宫,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李棽知道他的顾虑,她也不觉得孙有生的事儿能瞒得住他。 “走密道,快~立刻去安排~”李棽与他道,“再传令下去,朕念纪傅年事已高,特命葛院首前去诊治。” 此时郝俊知道此事真非同小可,虽然他见到卧病在床时的孙有生,心里有过疑问,因为孙有生那个样子不像个生了病的,倒像是中了毒,但当时并未多想。而陛下并未看到孙有生却也知他病有蹊跷,不然就不会派出葛院首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李棽,你有心吗? “纪侍夫您放心,小皇子并无大碍,喝了药便会散了热。药臣等会便让人送来,您立刻让人煎上便可。若是无其他事,臣便告退了。” “你退下吧。”纪臣胥望着榻上的小人儿慢慢的道。 郑重青听见后则退了出去,从始至终他的头没有往上抬高半分,也没有向下低垂半寸,但他就在出得门的那一刹那看见,纪侍夫紧握的拳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一丝放松。 丰儿喝下药后又很快昏睡了过去,可在他迷迷糊糊之际,纪臣胥将他口中的呢喃听的真切。 他摸着丰儿略烫的额头,深思着什么,最终还是冲了出去。 也许今天,在那个人面前,他注定要舍去所有尊严与骄傲。他即便是跪在那人面前,也要将她带到丰儿的面前来。 但在他心里又一直有一个念头在不停的告诉他:皇上会见他的,更会愿意见丰儿的。 这些天来她对丰儿的用心,他都看在眼里,不可能是假的。也许她只是生气,气他和丰儿不与她说一声,就又搬回了沁和宫,故不愿意见他。 可昨晚他对丰儿也是无可奈何,丰儿一听说是回梓薇宫就很抵制。 所以只要他将一切都解释清楚,就没事了,她便可以去看看丰儿了。 “我要见皇上,你去通报一声。”纪臣胥对守在书房外的曹杨道。 “回纪侍夫的话,皇上有吩咐今日有要事要与朝臣商量,不见后宫侍人,您看那儿。”曹杨用手一指,指向石桌上高高低低的食盒,那些食盒均是各宫的侍人送来的,但都没能见到李棽。 “今日您便暂且回去,待皇上忙过了这个劲头儿,侍子定会与皇上说起您来过了。” “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待皇上空闲了你便与皇上说声,小皇子病了。”正待他要走时,话语一转,问道:“郝俊人何在?” 曹杨笑道:“回纪侍夫的话,侍子不知。” “皇上在书房内,郝俊难道不也是在里面吗?” “回纪侍夫的话,郝大侍并不在书房,侍子没见他进去,他在哪儿,侍子没注意。” “好,我知道了。”说完,纪臣胥转身离开。 纪臣胥在沁和宫忐忑不安的等了两个时辰,想着能在丰儿睡醒之前将皇上等来,便是最好,但让他失望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没有见到那个人,也没有听见与她有关的任何事。 好像自他搬出梓薇宫后,他与她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一样,他的耳目也同样探不出什么消息来。 纪臣胥的心也开始由火热、焦急直转而下化为冰冷和悲伤。 她对丰雪的疼爱当真只是一时的兴起吗?看向他的目光也只是片刻的敷衍吗? 那么他宁愿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没有得到就不必像现在般患得患失、神不守舍。 他宁愿他只是守在沁和宫的纪侍夫,三年五载等不来他的皇,得不到任何回应。那么他还可以心存希望又能安稳的在沁和宫,闭门不出。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等到丰雪感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母亲,他又等到了那个人的敲门声后,那个人又骤然转身离去,将所有美好的幻想撕碎在他面前,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余地。 世上最是无情薄幸的人,莫过于她了吧。 丰雪自病愈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照顾他的侍子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了,生怕一不小心恼怒了他,落得和那对兔子一般下场。 也不知小皇子是怎么想的,曾经最欢喜的兔黑兔白,现在居然一连三天没有给它们喂食了。 以前小皇子是怕侍子喂的不精心,总爱亲力亲为,现在却是看侍子多喂兔子一口水都生气的黑了脸。 饿惨了的兔子白天看起来病殃殃的,晚上则发出瘆人的哭嚎声,既无力又凄厉。 半夜起夜的小侍子,胆儿小,被吓的脸色发白,站在原地两腿如筛抖,直到裤裆中飘出异味才缓过神来。 后来再过得几日,李棽来了。 不过,丰雪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纪臣胥在书房外喊他出来,丰雪则在书房内大喊,他再写完几张大字再出去。 纪臣胥也不勉强他,独自一人去见了李棽。 这已是整整十天后了,离他上次见到她,已隔了十天。 “丰儿呢?”李棽前来便是为了见丰雪,她见纪臣胥去唤了,还道立刻便能见着他,但她左看右看都不见丰雪的人影,不由问道。 “回皇上的话,小皇子还在练字过一会儿才能完。” “好,朕等他,等见了他朕再走。”李棽再次坐回了扶手椅子上。 一盏茶的功夫好像眨眼间就过去了,李棽却迟迟不见丰雪的面,她嚯的起身,这时纪臣胥道:“皇上您可要去移驾亲自看看丰雪?” “不必了,朕还有要事要议便不久留了,你替朕与丰儿说,朕下次再来看他。”李棽说完就欲急匆匆而去。 “等一下,皇上……”纪臣胥也不知为何他要突然叫住她,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愤恨与不甘,也许是为自己一直苦思的问题找一个答案。 为何她不愿意去看丰儿一眼,为何她对丰雪生病一事绝口不提,为何她对他没有一句话要说?这些他都想问,但问出口的却成了…… “李棽,你有心吗?你真的有爱过后宫里的侍人吗?你~懂~爱吗?” 纪臣胥见她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冰凉冷漠的眼神让他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说话,又很快离开了。 纪臣胥见李棽的身影走远后,心里不住的冷笑,但同时又有些庆幸,庆幸他不是被这皇宫禁锢的唯一一个人。 景观再次见到李棽时,那是七天前的一个夜里,他发现她变了。 她的神色里满是疲惫。她那双紫眸好像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变得平淡无奇,她唇上的那抹恍如浸在亮光里的口脂,突然褪了色,她平日最爱穿的稀奇古怪的衣服,也都不见了。 她变了,可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她说明了来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王道远 那夜她踏着夜色而来,绵绸浓密的黑被置于身后,她来找他,竟是为了求他救一个人。 深色的帐幔垂下,遮住了他欲探知躺在其内的人的身份的目光,但从其内伸出的手腕来看,为一男子。 “皇上您要景侍救的可是帐内之人?”景观问道。 “正是。” “可是皇上景侍对于医术并无什么了解啊!又如何帮得了皇上呢?”景观脸上不无苦恼的道。 李棽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将注意点放在他的医术上,开口道:“藏书阁不出三天,定会修葺完毕,到时朕允你前去一观,只要你竭尽所能救活面前这人。” 不管他想要前往藏书阁的目的为何,此时都容不得她多想。 她没有想到皇医院竟然会对孙有生中的毒束手无策,可孙有生偏偏又是万万不可死去的,她必须竭尽全力保住他的性命,哪怕极有可能引来她不可预知的后果。 当时在她举目四望无人能助时,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景观。哪怕成功的概率极小极小,她也须得一试。 “皇上您说的条件自是让景侍心动不已,能入得藏书阁一观,实是景侍的大幸,若是能帮到皇上,景侍定不会推辞,只不过此事于景侍来言,难度甚大,景侍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李棽就这么看着他,也不打断他的话,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和狐疑被他看在眼里。 “你真的不能?朕承诺若你能救下他,朕答应你一个条件。” “回皇上的话,景侍的确是没有这个能耐。” “好,”李棽的声音瞬间变冷淡,“来人送景侍回宫。” 景观竟不知一个人的变化是可以如此快的,初见他时神情殷切,开口道明来意时语气焦急,但转眼间又冷淡无比。 “皇上何必如此着急,且听景侍说完,景侍自知没那个能耐去救榻上之人,但景侍知有人能救他。”景观慢慢道。 李棽听他这般说,心里虽恼他的卖关子,但还是让进来的暗侍又出去了。 “那人是谁?” “那人是王道远,”他好似没看见李棽震惊的神色,自顾道,“王道远人此时便在京都,若能将他请来,定能救下皇上想救的人。” 王道远此人李棽当然是没见过的,但对他遗留在民间的传闻却听过不少,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王道远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若是他还在世,岂不是年愈百岁不止。 古代人竟有如此长寿的,长到她想不出任何一个人可以与他相比,哪怕是剖开她现代的记忆也是一样。 但与此同时也从另一个侧面佐证了他的医术,若非医术高明,怎会如此高寿。 原主的太皇,也就是原主母亲之母,因得一怪病,遍寻良医却对怪病毫无头绪,这时有人献上王道远踪迹的线索,可寻其多年最后逼得王道远的徒弟说出真相:家师已仙逝多年。 王道远死时享年一百一十三,而皇军找到王道远的徒弟是十年后,当年原主的太皇驾崩,距今已是整整四十年。 如果王道远还在世,那他便是一百六十三岁的老妖怪。 李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认为他口中的王道远也许是他的徒弟。 “寻找王道远的事便交给你,朕要在两个时辰之内看到他。”李棽一动不动,严肃的道。 这世上总有那些不畏权贵,喜爱自由的人,据悉王道远便是其中的一个。此人虽医术高明,传言此人有起死回生之术,但他行踪不定,脾性诡谲多变,不肯轻易施手救人。 所以让景观在短短两个时辰去找寻常人兴许一辈子都不能找到的人,在常人眼中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可李棽却觉得他能找到。 在漫长的两个时辰的等待后,聂元昆的身后跟着一个人缓缓而来。 正巧此时天的东边冒出了青边儿,弥漫的雾气四下流动,李棽每一下呼气似乎都能感受到冰冷的寒气寸寸入体,她打了个寒颤。 由远及近,聂元昆身后的人也慢慢被看的分明,映入眼帘的先是白色衣袍的穿着,随风而动,有飘飘似仙之感。 再就是他满头的白丝简单挽就的发髻,既不像男子挽成的发髻,亦不像女子的盘发,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然后便是他的脸,李棽初一见到他的脸,愣了一愣。 传言中的王道远竟然是……是一个女人。 来人虽然看的出年华不再,但鸡皮鹤发的她精神却是极好,背挺的笔直,脚步轻轻盈盈的,看不出一丝沉重,不像一般老者的驼背与无力,倒像是换上了一层老人皮的少女。 尤其是她的双眼,仿若没有经过时间沉淀而来的浑浊与沧桑,反而有着不合年龄的灵动与清亮。 李棽心里的疑惑不由加深,这样的人真的是一百六十多岁的王道远吗? 王道远看到李棽,走至她面前正欲行礼,被李棽一把扶住。 “王神医不必多礼,救人要紧。”李棽道,“来人,为王神医带路。” 李棽话音刚落,郝俊便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在王道远谢完恩后,便将王道远带至孙有生的居住地。 李棽却是落后了王道远一步,将目光投向了景观,此时她有满腔的疑问要问,比如王道远竟然是个女人吗,王道远不是死了吗? 太多的疑问挤在她心头,挤的她难受,而能让她得到答案的地方只有那么一个。 “她当真是王道远?” 这句话很轻,好像是怕前面的人听见一般。 “回皇上的话,正是。” 景观明白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不待她一一来问,全部坦然道出:“她就是王道远,王道远也就是她。由始至终传言就是错的,王道远本来就是女人,只是知道的人太少太少了。至于她的年龄倒是没有您想的那么老,不过也有一百多岁了。传言王道远早就仙逝,此话乃是误传,她不过是出海去了,销声匿迹了许多年。”(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这是他的血 “你怎么知道的?”先不论他口中的话是真是假,问题是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想当年一国之君尚不能寻到王道远的一丝足迹,就连王道远是女人这个事实都没能得知,而他的父亲不过是江南的小小富商,怎么能让他对王道远的事情知晓的如此清楚。 他的身份真是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景观轻笑道:“皇上您别多想。” 李棽眼一翻,白了他一眼,多想?她能多想什么?你自己别多想好不,她只是那么一问罢了。 景观接收到那个白眼,当即收敛了嘴边上的笑意。 “家父曾经对王神医有过恩情,而景侍也幸得与王神医有过一面之缘,故王神医认得景侍。” 人家都解释的如此明白了李棽也不好再得寸进尺的刨根问底,止住了这个话题不提。 “若是她能救活孙有生,朕便欠你个人情。”李棽面对他,两眼直直的看向他的双眼。 景观与她对视了几瞬,终是将头移开,让视线错了开去,他没有再说话。 他虽然没有再说话,可李棽的心情却着实不赖,甚至觉得此刻他不说话便是最好。 太久太久了,久到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上一次的出现是在什么时候,但她却是极度贪恋这种感觉,在她觉得累了怕了的时候,一回头,有一个人会给予你帮助,让你不那么无助,不那么孤独…… 可是这种帮助是有条件的吧,是她无法预知的条件啊! 待王道远为孙有生开出药方后,王道远提出了告辞,李棽毫无意外,她没有丝毫挽留和为难,很是畅快的放了行。 她不意外,可是王道远很意外。 王道远平生最不乐意为权贵看病的原因便是如此,那些被权位熏心的人,自认为地位在他们之下的人便理应为他们鞍前马后,却不知她最痛恨的就是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 此次若非是景观前来相请,她第一个反应定是逃的远远的,才懒得理什么屁事儿。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皇上竟然没有要她留下来,说什么让她为国效力的鬼话,而是让她安然的离开了。她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心想,得在皇上改变心意之前离开,不然又是一场波澜。 目送王道远的离开,景观开口问道:“皇上为何不留下王神医?若是能得到王神医相助,大秦可谓添一助力啊。” 李棽刚刚去看了孙有生的情况,心想王神医的名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孙有生的气色已经大有好转了,她听到景观的问题后,不由皱眉后悔的冲外面大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来人啊~派人去追王神医回来~” 这时郝俊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李棽在他耳际轻语几句后,又很快消失不见。 留下?怎么能留下呢,她自己深知不能拥有自由的痛苦,有怎会将他人禁在这只能看见四角天空的深宫呢。 李棽抬头看天,神色莫名,心想是时候该回宫了。 景观看着她静而不语的脸庞,心里忽然有点明白了。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那么言不由衷?她心里又在想些什么?是和嘴上一样吗? 她为何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人完全触碰不到她的内心…… 李棽派去的人自然不可能抓住王道远,而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皇上您说您欠我一个人情,对吧?”景观突然问道。 李棽面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其实心里有一点紧张,他提的条件应该不会太不知趣的吧,她现在可没钱,若是他要那真金白银的,可怎生是好。 “皇上您记错了,不是一个,是两个呀。”景观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此时的他正经的不得了。 “两个?哪来的两个?就一个好不。”光是一个就足够让她肉痛的了,再来一个是要逼死她吗? “皇上,您还欠景侍一个回答呀,”景观转过身来,面向李棽道:“这个回答您究竟要让我等多久呢,三天了还不够吗?” 李棽一愣,终于记起来了他口中的回答,三天前他莫名其妙的拦住她说的一番奇怪的话。 “其实朕还没来得及去想……”李棽没有犹豫,反而实话实说的道。 “那您再好好想想?”景观的话中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好像将最珍贵的东西置于手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弄碎了它。 “不用想了。” 景观听了这话,眉头一紧,李棽却是极坦然的灿然一笑。 “不用想了,我想我是心怡你的。” 我是心怡你的。 这句话好像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又被重播了无数遍,一遍又一遍的向景观袭来,每一次都扼制住他的呼吸,掐住他的心脏,让他完全忘记此地是何地,今夕是何夕,只记得那一句话,我是心怡你的…… 李棽说完这句话心里就有点忐忑,她这句话并没有撒谎,她心里是有他的,只不过分量很小很小。 就在她以为他也许不会相信她的话的时候,他突然向她靠近,抓住她的双手。 他离她极近,近到她能清晰的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耳畔似有若无的触感,他在她耳边轻道:“你不要骗我,你最好不要骗我……” 耳畔响起的声音低低沉沉,带有一股刺骨的凉气,犹如自地狱里爬出携卷着冰寒而来的恶鬼。 李棽的脖颈一阵瑟缩,手腕被他紧紧握住的地方生疼生疼的,她想挣脱开来,却发觉身体如被铁箍一样,动弹不得。 李棽心里其实有点害怕,她没有再继续无谓的挣扎,只是踮起脚尖,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血腥味瞬间充盈在口鼻间…… 既然你让我痛,我也定不会让你好过,我要让你比我疼十倍百倍千倍…… 肩上的疼痛终于让景观放开了李棽的手,李棽双手得到释放,当即也松了口。 “皇上……”他好像还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李棽当着他的面擦了擦嘴角鲜红的血迹,这是他的血。(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兔死人悲 “皇上……” “我不喜欢被禁锢的感觉,就算是我喜欢的人也不可以,希望你从现在开始记住。”李棽活到现在自由自在惯了,可当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时,她的内心爆发的是更深重的厌恶感,她十分抵触这种感觉。 可一说完她就后悔了,景观眼中徒现的一抹伤痛让她感到刺眼,她紫色的眸子直盯住他,不由的向他靠近一步。 李棽想,在她亲口坦诚心怡他时,她的心是有欢愉的,她选择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新的感情。 景观似没有注意到自己肩上的伤仍然在淌血,反而查看起李棽的手腕来,那里已是青紫一片。 “皇上,是我的错,对不起。”李棽能分辨他语中的紧张。 她摇了摇头,道:“我无碍,倒是你,被我伤的不轻,你疼不疼?让皇医赶紧看看才好。” “不疼,这点小伤压根感觉不到痛,东珠不必担心。”景观听到李棽自称的变化,随即也改变了对她的叫法。 “景观~”李棽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看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恩。” 李棽没有抬头,仍然看着他肩上的血迹,她一字一句的缓缓的道:“我会一直喜欢你,在你背叛我之前。可是若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不然你就杀了我吧。” 若是你背叛了我,能终止恨意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其中一方死亡。 景观看着她紫眸翻起的滚滚波澜,笑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他的笑容看起来那么轻松,好像将李棽的话放在了心上。 李棽将全身的重量全都倚靠在他的身上,轻轻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其实她也很累了,若是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分担肩上的重担,她会很开心。 景观拥住她的腰身,没有打破这片刻的宁静,他的肩头是真的不疼了。 李棽与景观表明心意后,接下来的几天里却没有多少时间与他相处,有时候她会觉得那晚的交谈,只是恍惚间的一个梦,而她现在连回味的时间都没有。 七天后,孙有生为她提供的证据已完全被收集到她的书房内,现如今只需她颁一个圣旨,要求彻查,大秦的天,恐怕就要变了。 古往今来,贪官污吏的存在从来都是不缺的,只是有其程度高低之别罢了,她知道目前她揭开的只是冰山一角,若是将贪污案彻查,到时恐怕会动摇到大秦的根基。 故一阵的忙碌过后,她决定将此事压后,而那些起着关键作用的、孙有生用命博回来的证据,暂时被藏在了暗处,孙有生则继续在私底下查探。 大秦如今只是一个空壳子,任何的风雨飘摇都经受不住了,就算她再无奈也得妥协。 孙有生毒素被清理干净后就又回了青句县,她是这般吩咐孙有生的,但实则他去了哪儿,宫中也只有她一人知道了。 李棽在去沁和宫的路上听见了小小的哭声,她让郝俊去问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宫里侍子欺压的戏码又要在她面前上演吗? 以前她不好出马干涉是因为她初来乍到的对诸多事宜不熟悉,恐引人猜忌,但现在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郝俊直接将那正哭的伤心的侍子拎到李棽跟前来了,李棽一见到就认出了他来。 “你不是在丰儿跟前伺候的侍子吗,在这儿哭什么呢?” 那人抬头一看是皇上就抖的不行,说话都哆哆嗦嗦的说不清楚:“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别哭了,哭的朕心烦,快说是不是丰儿出什么事了?” 那侍子也知事情是瞒不过了,便与李棽解释了起来:“皇上,兔黑和兔白死了,都死了,小皇子让侍子处理掉兔黑兔白的尸体,侍子便想找个好地方将它们埋了,兔黑兔白太可怜了……” 死了?好好的怎么让它们死了?那么多侍子在一旁怎么会让它给死了?李棽震惊的同时也有点不解。 但她又想到兔黑兔白死了,丰儿岂不是会很伤心,毕竟他那么喜欢它们的。,所以她有点担心丰儿会不会伤心过度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让兔子给死了,说清楚兔子是因何而死。” “回皇上,回皇上是因为……是因为……”那侍子吞吞吐吐的说道。 “是因为什么?”她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去,这是哑巴了。 那侍子被李棽的怒容吓的瞳孔一缩,立刻道:“是……饿……饿死的。” 李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养在皇宫里的兔子竟然会饿死,这是什么话呀。 “怎么饿死的?” “是小皇子吩咐的,小皇子吩咐侍子不给兔黑兔白喂食,所以兔黑兔白才饿死了。” 李棽被他这句话说的是毫无头绪,道:“胡说八道,小皇子平时对兔黑兔白喜爱的很,怎么会要饿死它们,你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这儿诋毁小皇子。”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侍子怎敢欺骗皇上,侍子说的话句句属实,皇上若不信可到前面一看,兔兔白的尸体此时就在那儿,侍子还没来得及……”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每说一句,李棽的脸便黑上一分,直到她忍不住了喊道:“来人,给朕堵住他的嘴。” 跟在李棽身边的除了郝俊便只有曹杨了,郝俊一动不动的,曹杨见状只好利索的上前,不知从哪扯出一块布巾子,堵住了满口胡话的侍子。 “郝俊你去看看~” 郝俊一听就知她说的看是去看什么,他去了前面不久,就拎着一物过来了,他将那篮子打开,放在李棽面前。 李棽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再怎么不想相信也必须相信了。 那兔黑兔白躺在小小的竹编篮子里一动不动的,毫无声息,毛色暗淡无光,表面沾有灰尘,它们此时身上没有一丝肉,瘦弱的仅如一只老鼠。 可曾经它们胖的像一只肥猫,还爱上跳下窜,毛色滑润有光泽就像会发光。(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她的丰雪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眼前无声无息的两只小老鼠就是曾经的兔黑兔白,她不愿意再看篮子第二眼,道:“把它们好好埋了,找个好地方。” 然后她又道:“让他继续说。” 曹杨上前掏出了那侍子口中的布巾子,那侍子一副惊恐的表情看着李棽。 “你说是小皇子下令不让你们喂食的?”李棽问道,她对他说的话还是有点不愿相信,。 那侍子不敢看向李棽了,而是一个劲儿的磕头,眼泪鼻涕都挥洒在铺在地面的石板上,嘴里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侍子不敢有半句虚言,的确是小皇子让侍子饿着兔黑兔白的,是小皇子吩咐的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行了,”李棽的头都被他哭的疼了,“先把他带下去。” 路上遭遇这一波折,李棽还是打定原先的主意继续往沁和宫而去。 这几天其实她来了许多次,但都没见着丰雪,要么是他睡了,要么是他出去玩耍去了,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罢了,气她那晚没有遵守承诺去御花园。可现在看来,她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李棽到时纪臣胥正在看账本,他一抬头见是李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几天皇上来的勤,但丰儿卯着个劲儿不见她,他夹在中间,很是为难,但她能来,他还是欢喜的。 “丰儿呢?”李棽先开口道。 纪臣胥见她脸色不佳,心里暗想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他回道:“丰儿正在他书房里练字呢。” “带朕去看他。” “是。” 待一行人走到丰儿的书房前,李棽又不让他们一起进去了,她道:“你们在这等着便好,朕一人进去。” “皇上……”听见她说她要一个人进去,纪臣胥便情不自禁的阻止,但一见她望过来的不容抗拒的神情,他只好闭嘴。 直到今日,纪臣胥才明白丰儿那别扭的性格像谁了,反正不会是他。 李棽的动作很轻,轻到里面的人没有发现她进来了,她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挺直着背,一丝不苟的在写字的丰雪。 她想给他一个惊喜,便此一旁的山水屏风后绕了过去,绕到了丰雪的身后。 李棽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发现他不但长高了些,还白了点,这种变化真是她最想看到的。 因为他年龄还小,所以他一直都是扎着左右两个发髻,李棽看着他软软的乌黑的头发,不由的心也变软了,她遵循自己的心意,摸了摸他的头。 “丰儿长大了。”她柔柔的说。 丰儿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头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还以为是庶父来了,但当他听见身后响起的声音时,他的身体突然一滞。 一直注意着丰雪的李棽自然没有忽略掉他的反应。 “丰儿不希望见到母皇吗?”李棽直接将丰雪从椅子上抱到怀里,丰雪一直低着头,小手拽着胸前的衣襟,李棽见了难过的道:“母皇这几天可是想坏了丰儿呀,丰儿竟然不想母皇,母皇真是很伤心呢!” 丰雪这才抬头看了看李棽,有点不解但还是不说话。 “丰儿知道吗,这几天母皇真是累坏了,每到晚上有时间的时候,母皇就会想,若是丰儿在身边就好了。” “为什么……要丰儿在?”闷闷的声音响起。 他终于理她了,李棽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她发现丰儿的声音真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了。 李棽激动的说:“因为母皇太累了,如果丰儿在身边的话,母皇就不会那么累了。” 丰雪将头抬的更高了,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可……可是……不是有景庶父吗?” “景庶父怎么能帮助母皇呢,能帮到母皇的只有丰儿呀。”李棽立马笑道。 丰雪见母皇笑了也不自禁的傻傻的笑了,他道:“丰儿有那么厉害?” “当然,丰儿当然有那么厉害,等丰儿长大了将会更厉害,还会保护母皇了。” “恩,好,那丰儿从今天开始就快快长大,然后保护母皇,帮助母皇,他们都做不到的。”丰雪的双手终于松开了衣襟,抱住李棽的脖子。 李棽亲了亲他的脸颊道:“丰儿和母皇住一起好不好,母皇好久没见到你,可想你了。” 丰雪犹豫了一下再回答道:“可是,可是庶父怎么办?”他走了,庶父就一个人了。 李棽这次不想再让纪臣胥搬进梓薇宫了,一是因为她自己不愿,二是因为景观。 “朕会让庶父来看丰儿的,丰儿不必担心。” “好,那好吧。”虽然他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方法,但这次他却没有抗拒,李棽注意到了他这一点的变化,同时她也想起了竹篮里兔黑兔白的死状。 “兔黑兔白是不是也要一起带过去呢?”李棽好像完全不知道兔黑兔白已经死掉了。 丰雪眼中划过一抹慌乱,他急急的道:“不,这次不带兔黑兔白去了,丰儿不喜欢它们了。” “哦这样啊,那就不带吧。”李棽表面还在笑,心底却是冰冷一片,他在骗她,他为什么要骗她,难道那个侍子说的都是真的,是他不让侍子喂食,所以兔子才会死的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 “丰儿决定了。”丰雪将小脸贴在李棽的脸上。 “丰儿决定了什么?” “丰儿决定以后再也不养小动物了,它们晚上老是叫,丰儿好不喜欢它们的声音。”丰雪撒娇的糯糯的道,声音还带有一股浓浓的鼻音。 这时李棽的脚底平地生出一片寒意,兔黑兔白不是没有在梓薇宫养过,晚上它们从来没有叫过,除了那次丰雪将它们绑在大风筝上却不幸掉下来受伤,李棽听见了其中一只凄厉的叫声。 兔黑兔白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叫的,除非是不得已。 尽管李棽不愿去相信那侍子的话,但那些好像全部都是真的。 她的丰儿竟然变成了她害怕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较量 纪臣胥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和丰儿出来,便担心丰儿犟着脾气将皇上那点儿耐心给消磨殆尽,惹怒了皇上。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皇上是抱着丰儿出来的,而且俩人面上均带有笑意,更让他意外的是,那俩人从他面前而过时,丰儿就像没看到他一般。 到是皇上回过头与他说了一句:“丰儿还是住朕那儿,纪侍夫若是得了空再去看丰儿,朕抱丰儿先回梓薇宫了。” 纪臣胥惊的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才道:“是~”实则他心里想的是,何时她俩人又那么要好了。 他忙去看趴在李棽怀中的丰雪,丰雪的脸本是朝向他这边的,但见到他看自己,丰雪竟然将脸扭向了另一头,纪臣胥一顿,不解的看向李棽但她已经抱着丰雪走了。 那人究竟与丰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不认亲爹了,纪臣胥心中的滋味一时难言。 李棽带着丰雪回到了梓薇宫,一路上丰雪笑语盈盈,但笑声却在到了梓薇宫时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景观。 李棽看着丰雪的反应只觉得好笑,小小年纪,却老是想的多,但每次的行为却又幼稚无比,脑子里想什么全显在脸上了,真是个孩子。 丰雪虽然不情愿可还是向景观行了礼。 “给景庶父请安。”小家伙屈了屈膝行了个半礼,脸朝着景侍候,眼睛却是看着李棽。 景观连忙上前扶住丰雪,道:“小皇子不必多礼,几日不见小皇子变的越发冰雪聪明了。” “谢景庶父的夸赞,丰儿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皇上,”景观看向李棽,笑道:“您看小皇子真是长大了,不但聪明伶俐还谦逊有礼。” “那是当然,朕的丰儿自然是世界上最聪明乖巧的孩子。”李棽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丰雪听见李棽的夸奖,眉眼弯弯,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 景观没养过孩子,无法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但他却是没见过像她这么夸自家孩子的,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景观嘴角臭了抽。 到了傍晚,三人一起用晚膳。李棽向来没有喂丰雪吃饭的习惯,但这次丰雪反常的一个劲的要吃李棽面前的菜,李棽无奈干脆将丰雪抱到膝上,喂着他吃。 丰雪坐在李棽的怀里,得意的朝景观一瞪眼,好像在说,看吧母皇最疼我了。 景观对他幼稚的做法自然没有反应,只是突然道:“东珠,小皇子这么可爱,景侍可是从来没有抱过小皇子呢,难得今日景侍有幸能与皇上和小皇子一起用膳,可否容景侍抱一抱小皇子,顺便为小皇子喂饭?” 李棽放下银筷道:“好啊,正巧朕抱的腿有些酸了,丰儿最近可是胖了不少。” 丰雪本来吃的极是欢乐,谁知对面讨厌的人竟然突然出了个坏主意,而且母皇还同意了,他不由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腻在李棽的怀里不动。 景观即使被他瞪了一眼,那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未变,张开双臂似乎很欢迎丰儿的到来。 李棽感受到了丰雪不但不愿意下去,而且还趁势在她怀里扭了扭屁股,她也就不等丰雪自个儿下去,她开玩笑的道:“看来丰儿还有点害羞,竟然不让除了母皇之外的人抱,景侍候你还是自己来抱吧,朕抱着他可走不动了。” 她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化解了因为丰儿不理景观的尴尬。 景观三两步就迈到了李棽的面前,一抄手接过了丰雪,然后又回到了座位上。 丰雪坐在景观的膝盖上,只觉得浑身难受,忍不住动来动去,景观将左手贴在他的小肚子上,虽然不疼,但他便立刻动弹不得了。 李棽静静的看着对面俩人的动作,不说话,此时景观将丰雪刚刚一个劲嚷着要吃的菜一一放在他面前,然后颇具耐心的问他要吃哪个,但不论他指着哪个,丰儿都紧紧抿着唇。 最后景观恍然大悟道:“原来小皇子已经吃饱了,对这些都吃不下了,皇上您说该怎么办才好?” “丰儿用完膳了吗?”李棽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丰雪道。 “还没有~”丰雪看了一眼李棽,又立刻低下头道。 “那就继续吧。”李棽对景观道。 此时丰雪的眼中已经半含着泪水,这个李棽能瞧见,她动作一滞没有再看他,景观一直放在丰雪小肚子前的手能感觉到丰雪的颤抖,但他也没有说话。 “郝俊,抱小皇子下去休息。”李棽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郝俊听到命令抱着丰雪下去了,景观看着那个小身影,突然觉得他从来没有如此小肚鸡肠的讨厌一个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孩子。 他的眸子看向李棽,她知不知道呢,她放在心上的宝贝其实是一个小恶魔,他突然想看一看那看向丰雪时总带有甜腻的宠笑的脸,变成悲伤失措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她说她是心怡他的,可他却不知道这个分量究竟有多少,他知道一个人面对心上人的样子,眼中的柔情溶成一个黑遂深远的漩涡,当她注视着你,一不留神就会把人拉进去。 他不记得有多少女子这般看着他,但他却永远记得这种眼神。 他永远记得那个穿着红衣,骑在烈马上,拿剑指着他的女子,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虽然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但他忘不了她的眼神,那是饱含爱意又夹杂着恨的眼神。 可是在她的眼里,他看不到半分,他很清楚,她不爱他。 想到这,他突然嫉妒起那个小家伙,明明心思阴暗,却硬要笑的明亮的家伙。 用完膳后,李棽让曹杨送走景观,她则前往书房处理一整日都没处理完的政务。两个时辰后,待她回到寝宫,丰雪竟然还没睡。 其实她对丰雪今日的表现真的是十分不满意,她真的是太宠他了,以致于他连表面的礼貌都没有做到。 他是大秦唯一的皇子,就算以后无缘皇位,但他这般也实属让人失望,当然造成他这样性格的人,不是别人,是李棽。(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难题 丰雪趴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用小手撑着小脸,看见李棽进来后,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他从被子里一跃而起,像一只小豹子唆的一声就到了李棽的跟前,抱住了李棽的腿。 “母皇~” 李棽看到了他光着脚就下来了,但她没有把他立刻抱起来。 她蹲下身子问他:“丰儿怎么还没睡?” “在等母皇啊。”丰雪心情看起来不错,声音轻快。 “丰儿,”李棽牵着丰雪走到床边上,然后抱起他放在床上,“你知道母皇是谁吗?” “丰儿知道,母皇是大秦的皇帝。” “那你知道皇帝要干些什么吗?”李棽又问道。 丰雪挠了挠头,蹙着眉头想了一想,然后道:“庶父说过,母皇要干很多很多事,很多很多,丰儿不记得是什么事了。” “丰儿知道母皇刚刚再做什么吗?”李棽也不期待他能知道皇帝是干什么的,毕竟他还小。 “刚刚,母皇不是在和景庶父在一起吗。”丰雪的声音低了些。 “不,不是。” 丰雪愣了愣,疑惑的问道:“可是景庶父明明就是和母皇在一块啊!” “丰儿,朕是皇帝,你也说了,朕要做很多很多事,朕为了做这些事,就必须花很多很多时间,所以朕不会有太多的时间陪你。”李棽耐心的道,他不懂没关系,她可以教,但他不可以一直都不懂。 “庶父也是吗?”丰雪问。 李棽知道他的意思,恩了一声。 “景庶父也是吗?” 李棽再次恩了一声。 “那母皇刚刚其实是去做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去了吗?” 李棽很欣慰,他终于开了窍,“是的,不光这次,上次也是一样,母皇没有遵守承诺去御花园,是因为母皇要去做重要的事情,而不是去看景侍候,你记住了,朕是你的母皇,可朕也是大秦的皇。” 丰雪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但李棽知道他是明白的。 李棽搂着丰雪躺在被窝里,慢慢道:“知道你今晚做错了什么吗?” ……寝宫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近趋于无…… 李棽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第二天醒来,心里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宫中偏偏又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天气自入秋以来,温度便急剧骤降,细雨连绵不断,李棽在室外散步时须披上一件不薄的披风,才觉得不冷。 纪臣胥已吩咐下面的人为宫中侍子赶制秋冬季衣。李棽在听见郝俊在耳边唠叨,今年竟然比以往都要冷的早后,吩咐下去,为所有侍子不分品阶,都加一套冬衣。 宫中侍子大惊,因为自皇上下旨以来,宫里的人无不是减少了吃用的,眼下皇上又吩咐人,为他们多制一套冬衣,他们自是高兴不已,在李棽的严治之下,又觉出她的好来。 待窗外的雨连绵不断的下了一个月后,李棽急召前往楼兰国的兵马回来。 她这是又恐水灾泛滥啊,但人怎么能扭转天意呢。 半个月后,借与楼兰的兵马是回来了,可雨势却无减弱的迹象。 又半个月后,几乎半个大秦地区,遭遇了水患,灾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京都城外一片哀嚎。 每日每夜有关水患的折子,像雪一样不断的朝李棽飞来,李棽即使不翻开来看,也知里面写的是什么。 但国库里无银的事实,扯痛着李棽的神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为何这种千古难题要让她碰上呢? 沁和宫。 “皇上这是纪侍多年攒就的积蓄,希望能帮得皇上一二。”纪臣胥吩咐侍子拖来一个大箱子,对李棽说道。 李棽还是很感激的,在宫里生存,哪儿用不着银子,他却将这些给了她。 她感激他,却不会收下,且不说这次水患与上次青句县不同,上次水患也仅是在几个县范围里泛滥,可这次……所以就是用上了,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她就算不为他考虑,也要为丰雪考虑,纪臣胥的银子,以后不就是丰雪的了吗。 所以她没收,将丰雪带到沁和宫后,她又转头去了青珩苑,直觉告诉她,那里会有人给她答案。 李棽到时,案上已沏好了两杯茶,缕缕茶香飘出,而景观静坐在一旁,品茶,神情安然。 李棽暗道他这是在等什么人呢,还是就是在等她呢?可若是在等她,他怎么知道她会来呢,所以绝对不会是等她。 “东珠快来尝尝这茶。”景观看到李棽便道。 李棽心里一咯噔,真的是在等她啊,难道他就知道她会来求他,就料定她想不到对策吗?李棽头顶一股火冒起,但很快就熄灭了。 因为她的确想不到什么好的对策了,方法不是没有,只是她觉得个个都不好,她希望能找到一个不需要花很多银子,然后也不会死人的方法,来解决此次的水患。但她好像是在做梦,因为她苦思多日也不得章法。 李棽没有意识到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对景观产生了依赖,这种依赖虽然不是全身心无条件的依赖,却是在孤立无援时下意识想到的人。 只是她该如何开口呢?他帮了她一次又一次,可是她能给他的却是极少极少。 之前他提出的条件,在李棽的陪同下,已经为他实现,但他说并未寻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上次他提出的条件便是进藏书阁一观,藏书阁一修葺完毕,李棽就与他一同进去了。 景观一进去便漫无目的的乱逛,李棽问他找什么,他说是一本医书。 李棽帮他找了起来,但一连几天,都没有找到,于是此事只好就此罢了。 所以李棽此次前来,老觉得没有足够的底气,他要是帮了她,她能给他什么呢? 好像什么也给不了啊。 所以只好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了吧,一个不需要成本的买卖。 “景侍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来找你。”李棽端起茶就饮,可惜茶水太烫,她又立刻将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 “东珠你太心急了。” 她还听见他说的风凉话。(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心急?她如何能不心急吗,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能有多少闲情逸致来品茶。 不过,就算她再心急又有何用,京都城外的灾民不会减少一个,泛滥的水灾不会减弱一分,她此时倒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如今,她唯有冷静了。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出手中茶的清香来,凑到鼻前一嗅。 奇怪,荷花谢了多时,这茶却带有荷花的淡淡清香来。 心中虽觉奇怪,李棽却不想事事都弄个明白,有的事情就保持表面的神秘就好。 “东珠不爱饮茶吗?”景观开口问道。 李棽刚刚出来时,外面还下着小雨,此时雨势大了起来,隔着白茫茫的雨幕,李棽看不清不远处的事物。 “谈不上爱,也谈不上讨厌,有它锦上添花,无它也半点无碍。”李棽放下茶杯道。 “是啊,不管是茶还是别的什么,景侍发现,东珠都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 景观黑幽幽的眸子盯着李棽,人亦如是。 “怎么会,朕当然有极为喜爱的东西,只是……”李棽想到什么,突然又停了下来。 景观看她一副深思的样子,那种神情不但让他觉得难以亲近,更让他觉得他与她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他不由道:“只是什么?” 李棽看着他,眯眼一笑道:“只是朕再也找不到那些东西了。” 她明明在笑,可景观却觉得她眼底的笑意隐藏着什么,而这些与他无关。 “东珠您是皇上,以后遇到事物将会难以计数,所以何必去纠结已经失去的不能找到的东西呢?未来有足够美好让您去期待。” “你说的没错,未来的确更值得朕去期待,但过去对于朕来说也并不是拖累,它于朕来说,同样是美的让人窒息的。” 李棽来时鞋底被雨水给浸湿了,此时鞋已经全干了。 “朕兴许要好好感谢你,景观。” “什么?”他什么也没做呀。 “朕要回去了,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了,你照顾好自己。”李棽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雨幕中。 景观还来不及说话,只看到郝俊为她撑伞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此番前来难道不是来求助的吗,怎么没有得到答案就走了呢? 景观很想上去问一问,但一想到她临走时说的话,她又觉得迈不动步了。 她知不知道,总是将背影留给别人,很让人讨厌。 李棽走后,聂元昆告知景观,赵侍官求见。 景观冷淡的道了一声:“不见。” 聂元昆舒了一口气,立刻将那赵侍官赶走了。依他看,主人就不该理那个小人,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在主人面前指手画脚,幸好主人终于想通了,扔开了那个大包袱。 待聂元昆轰走赵侍官回来,见主人还在喝那壶已冷却的清茶,不由上前欲为主人再沏一壶来。 “主人茶早凉了,侍子再为您沏一壶来可好?” “不必。” “啊!哦~”聂元昆没料到主人会拒绝,在他看来主人有时候是极粗糙的,但有时候也是极极讲究的。当年在沙漠里穿行的时候,主人比谁都能忍的住,半年没洗澡都不觉得自己身上难闻,但一旦有了条件,他比谁都难伺候,尤其是对茶道特别讲究。 所以当他看到主子喝着冷茶,心里别提有多吃惊了,不过一想刚刚带有晦气的赵侍官来过,故主人的好心情应当是被他给搅了。 “以后赵侍官来见,就说我不在。”景观的话让聂元昆在心中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主人您不用他了。”聂元昆还是止不住好奇。 景观冷冷一笑,面上的神情鄙夷的道:“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罢了,给了他那么多机会,皇上却连他的名字都没能记住,这样的人留着有何用。” 他没有说出他的心里话,其实此时他心里想的是:皇上是个极难动情的人,他亲自出马,尚且没有把握,那人算什么。 聂元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对主人能看清赵侍官的实质很开心。他一直都看不顺眼赵侍官的,主人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但他可不稀罕那一套,能把赵侍官踩在脚底就是他的乐趣了,谁让那小人不但老爱私下与主人相比,还在主人背后说坏话呢,他可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赵方琪赵侍官得了聂元昆的一番羞辱,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住处。 他知道自己成了一枚弃子,尽管这几个月来他谨小慎微,但没有了景侍候这最后一道庇护,他在宫中的日子,将有无尽艰难。 现在他必须依靠自己,寻找一条出路,但他一点都不后悔,不后悔用尽皇上心中最后一点耐心,留在了宫中,本来他完全可以像肖然一样,脱离后宫,进入前朝,但那不是他的目的。 现在朝堂上议的最热的一件事情不是别的,而是水患。远的地方他也许不知道,但近的比如京都城外的事情,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若是他能为皇上分忧,想出个绝佳的方法,他一定能改变自己现在的处境。 朝中如今分为两派,一为打开城门,让灾民进城,二为紧闭城门,不顾灾民的死活。 提议打开城门的一派,认为若是置千万灾民于不顾,这是罔顾人伦。而一直主张紧闭城门的一派认为,若是打开了城门,且不说灾民将会为京都造成多大的动荡,就是京都城内满是灾民的消息传了出去,也会被他国耻笑。 两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偏偏皇上对两派的争执置若罔闻,所以眼见着城外的灾民越聚越多,却无任何解决方法。 赵侍官苦思一夜,终于想到了对策,来不及梳洗就赶往了梓薇宫。 但显然他来的过早,皇上还尚在早朝中,他便只好在梓薇宫外等。 这日是两个月来难得的一个晴天,他看着高升的太阳,心里也晴朗透彻,但他很快又被告知皇上下朝后并没有回宫,而是去了藏书阁。(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划龙舟 皇上去了藏书阁,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前倒是有幸见得皇上几面,但近几个月来,他几乎没有见过皇上,所以他对李棽的认识还停留在以前。 那以前的李棽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样子的呢,是个多好的皇上说不上,但一定是个爱玩的,心思不在政务上的。 所以他一听侍子传话皇上去了藏书阁,他其实也不怎么在意,心想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但他没想到,这一等直接就从太阳东升,直到太阳西落,而期间皇上的人影他都没看见,更别说献上计策了。 夜渐渐深了,守门的侍子看向他的眼光都带有了异样,再加上肚中饥饿的很,他也慢慢待不住了,一扭头就回了住处。 赵方琪想着明日不去梓薇宫了,去藏书阁应该能见着皇上。 第二****又是很早的来了藏书阁,不过这次他有备而来,他的衣兜里放着几块点心。 他正心想皇上怎么还没下朝时,就听到那边传来了声音,他朝那边看去,果然瞧见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纤细的身影正要进得藏书阁去。 他急急的一喊:“皇上~” 皇上没有看他,倒是惹来她身边的大侍的怒怒一瞪,他当即便闭嘴了。 然后他就看见皇上的身后还跟着一溜的大臣,皇上进入藏书阁后,那些大臣就也跟着进去了。 他心里庆幸,还好郝大侍瞪了他一眼,不然让那么多的朝臣知道,他一个后宫侍人竟然在藏书阁附近,肯定会误以为他是来与皇上私会的。 到时候别说是见皇上:了,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赵侍官越想越怕但又不舍得离开,他还没见到皇上呢,他还没告诉皇上他想到的锦郎妙计呢,所以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于是他往后退了几十丈,远远的观察着藏书阁的动静。 这次他没有等多久,大臣们便从里面出来了,只是一个个的神色都不好看,他很好奇里面究竟谈了些什么。 藏书阁外头领头站着的是曹杨曹大侍,这个人他略有耳闻,不是个捧高踩低的主,比那郝大侍不知道好多少倍。 他笑嘻嘻的上前与曹大侍打招呼:“曹大侍,里面只剩下皇上一人吗?” 曹杨认得向他走来的这人,赵方琪,既不受宠又没家世,但心胸狭窄,自尊心强。 曹杨压低了声音与他道:“赵侍官还是快快离去,里头除了皇上还有大臣呢,若是被朝臣知道您在这儿,可不好了。” 赵侍官其实心里也怕,但曹杨名声好,再加上与他说话轻声细气的,给他壮了不小的胆。 “赵侍就是问一问不敢干什么,就在这等大臣走了便是。”赵方琪笑道。 曹杨见他不走,心里骂了一句,真是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但面上没说什么,只是冲一旁的侍子一瞪眼。 这时一直静站在边上的两个侍子向前迈了两步,默不作声的挡住了与他们衣着不同的赵侍官,以致于自藏书阁出来的人看不见他。 赵侍官这次找到了个说话的人,即使对方没回他几句,但也觉得高兴,时间也不知不觉的过的很快,在他看见内阁三大阁老自藏书阁走出来,直到人影消失后。 “劳曹大侍为赵侍通报一声,赵侍有要事求见皇上。”赵方琪开口道。 曹杨心知皇上定不会见这赵侍官,但还是装模作样的道:“那还请赵侍官在此稍等片刻,容侍子前去禀报。” 赵侍官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这宫里能对他恭恭敬敬的人,还真是不多,曹杨人果然不错,待他向皇上说出了他的锦囊妙计,他定要皇上好好嘉赏曹杨一番不可。 李棽此时正在计算着如何用最少的预算实现最大的利润,但会计这门学问她真的是好多年没用了。 所以当她听见曹杨那些无关紧要的通报时,她的内心是抓狂的。 曹杨这个人最大不如郝俊的地方就是,他不会设身处地的为李棽着想,若是郝俊此时定会把赵方琪给轰走,而不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还来烦她。 不过这也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曹杨不懂她的心思,二是曹杨的确比郝俊细心。 她想都没想就道:“让他回去,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以后也不要来了。” 曹杨将这话传给了赵方琪,毫不意外的见他惨白着一张脸。 “曹大侍你确定?你确定皇上不愿见我吗?”赵方琪不可置信的道。 “赵侍官您别让侍子难做,皇上确实是如此说的,您就听皇上的话回去吧。”曹杨只觉得自己经营多年的好脾气就快要崩塌于人前了。 赵方琪没办法,只好又晃晃悠悠的回了住处,回到了整个皇宫唯一没有皇上亲自取名字的地方。 再过的一天,他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坏消息,于别人来言是坏消息,于他来说兴许是一个转机。 因为昨天没有见到皇上,他不但被同院的人嘲笑了,还着了寒,第二天起来的就玩了些。 “你听说了没?”一个伺候他的侍子道。 “听说了什么?”这是他对面屋子里侍官的侍子。 “皇上今天早上下旨了……” 一听到这那个侍子有点激动的道:“不会是让咱们出宫吧?” “你想多了,你以为那种好事儿是家常便饭吗?” “啊!那是什么?”那个侍子有点呆。 伺候赵方琪的侍子声音低了低:“听说皇上要举行划龙舟比赛。” “什么……”那侍子声音一下拔高,让赵方琪都吓了一跳。 另一个侍子连忙捂住他的嘴,急道:“轻点,现在知道的人还不是很多,咱可别当这个传话筒。” 那个侍子连忙点头,但语气里还是不赞同,只是声音低了不少。 “皇上怎么了,这个时候咋还想着玩乐呢,不是说好多地方今年都发大水了。皇上这样做,大臣们能同意吗?” “听说大臣们是不同意的,但不知道怎么了,阁老们突然又对皇上的话不反对了,其他大臣根本没有办法。”(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争执 两个侍子相视一眼,其中一个笑了笑道:“再怎么着也不会扯到咱们头上了,用不着我们操心,若是连满朝文武都解决不了,咱们就算操碎了心,也是于事无补。” 他见对方神色难看不由道,但他却不知道,那侍子之所以如此忧心,全然是因为他的老家就在受灾区。 站在窗后的赵方琪将窗下两人的话都听了个明白,但对他们口中的划龙舟却是摸不着头脑,待伺候他的侍子回到了屋里,他便细细询问起来。 “主子您起来了?”说话的正是刚刚在窗下说话的人,他一进门来就见到他主子倚在窗沿上,看着远方。 赵方琪不大想理这个呆呆的侍子,他这般问让他如何回答,难道他站在这里不就是一个事实吗,说明他已经起来的事实,他却偏偏要明知故问,犯蠢。 赵方琪忍住想白他一眼的冲动,和气的道:“秦勉,你刚刚在外头说的划龙舟,具体是指什么事?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个?” 秦勉很意外主子竟然给了他好脸色,心里喜不自禁,面上也带出了喜色,赵方琪问什么他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回主子的话,侍子是听别人说的,多的侍子也不晓得了。听说是皇上被大臣们惹烦了,下旨所有未曾受到水患的地区举行划龙舟比赛。听说满朝文武没一个答应的,但谁知阁老们突然改变了主意,支持起皇上来。现在这个消息宫里人应该还不是很多人知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秦勉偷偷抬头看了赵方琪一眼,见他看都没看自己,心安的退了下去。 赵方琪听到秦勉的解释,内心是狂喜的,皇上还是曾经那个皇上,一点没变,他还以为皇上是不是突然开窍了呢,昨天那样的皇上真是让他心发慌,原来是他高看她了,她还是这样一无是处。 赵方琪突然觉得无比的安心,他迟早会抓住机会一展身手的。 李棽将阁老们送走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一口气把这么多天来郁结在心中的闷气,一吐而出。 水患已经发生,这是天灾,她不可能阻止的,现如今她唯有尽全力去组织灾后重建了。 不过只要能获得三大阁老的支持,她计划能否实施的阻力,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李棽拖着一身的疲惫来的了沁和宫,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在睡前还能看一看丰雪的笑脸,只要抱一抱他,让他甜甜的唤她一声母皇,好像这几个月来的辛苦劳累都不见了,她又是那个人前人后坚不可摧的皇上。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进来时面对的仅是一张冷脸。 “纪侍夫,丰儿呢?朕不是让人来传过话吗,朕会过来用晚膳,怎么这里什么也没有呢?”李棽的肚子此时已饿的有些难受了,但看到桌上空无一物,她只觉得脑仁疼。 “皇上,您可知您是皇上?”纪臣胥转过身来,那目露痛惜的样子让李棽一愣。 “朕怎么……”李棽有点没反应过来。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是将心死放在吃喝玩乐上面吗,您让我大秦毁在你这个昏君手上吗……” “放肆……”李棽怒的用力一拍桌子,但一天没吃东西的她显然气力不足,毫无威慑力。 纪臣胥见她发怒,没有一点害怕,神色反而有一种豁出去的味道,好像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一吐为快了。 他冷冷一笑,肃然道:“皇上,您是皇上啊,现在成千上万的百姓无家可归,您为什么还要为了满足您可笑的私欲,置万千灾民而不顾? 若是以前,不管您多荒唐多自私自利,纪侍都不会多言半句。但现在不同,您随随便便的一个决定可是决定着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啊,您怎能还像以前那般行事。 划龙舟?划什么龙舟,您可知外面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您还想着那些可笑的兴趣。” 纪臣胥沉痛的看向李棽,眼里有责备有厌恶,还有……恨…… “你根本就不配成为我大秦的皇,每每一想到大秦的开国女皇,我就觉得你是我大秦的耻辱,你连她半分都比不上。” 李棽一开始挺气的,以为他是吃错了药,后来又觉得没什么好气的,她十分镇定的看向他,没有任何反驳。 难得他有这样的勇气将心中的不满一吐而快,那她怎好打断他。 纪臣胥听到前朝传来的风声时,还不相信,但很快他从他父亲那儿取得了肯定,他一直以为那个被他珍藏在心底的女子,还是像当年那样善良勇敢,其实她早就变了。 她的内心早就被腐朽的丑陋不堪,枉他一直将她当作宝。 纪臣胥心里燃起的火,把他的心都烧灼的疼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她彻彻底底的给骂醒。 可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那女人竟然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平静极了。 “李棽你还是个人吗?你竟然……”纪臣胥的手都在颤抖。 李棽突然道:“朕不是人,那是什么?” 纪臣胥还以为李棽会心虚的继续沉默,被她的突然发声吓了一跳。 李棽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是怎么看她的,她只知道她在藏书阁待了一天,来到沁和宫却连汤都喝不了一口,丰雪的人影也没见着。 她不想知道这个内骚的少年是如何想到,她也不在乎,她更没有义务去解释他的误解,误解是他的事,为什么要她花费力气去解释呢? 可是请你到一边去发神经,不要影响她的心情好吗。 “朕怎么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朕。”李棽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甩袖离开。 纪臣胥被她这么一句话堵在心口,心底的火气一时上不得上,下不得下,脸色霎时变的铁青。 他努力平复下呼吸,心想他是不是错了,当初的选择就是错的,他闭上眼沉思,没人敢上前打扰。 李棽心里不可谓不怒,但还达不到崩坏她脸上那层面具的地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等消息 李棽不是个会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人,既然她认定此事不是她的错,她又有什么好伤心的。 她虽然不想再多看纪臣胥一眼,但她却没有立刻离开沁和宫,她来此的目的是看丰雪啊,任务没完成怎好中途退出。 她在丰雪的门外停顿了片刻,确定笑容无懈可击后,她走了进去。 丰雪此时正与几个与他同龄的小侍子玩猜字,他回头时看到李棽,吵着要李棽与他一起玩。 但李棽连这个时代的字都没能认全,哪有那个本事玩猜字啊,她只好拒绝他的盛情了。 有时候她真羡慕丰儿,无忧无虑的,只需要吃吃睡睡就好了,她也好想过上这样的日子啊。 “母皇,母皇,你在想什么呢?” 丰雪以为母皇是在看自己,但他都走到母皇身边了,怎么母皇一点反应都没有呢,他扯着李棽的衣袖问道。 李棽想事情想的入了迷,心绪被丰儿拉了回来,她招了招手,那些陪丰儿玩耍的小伙伴就都出去了。 “母皇在想丰儿呀,丰儿现在有人陪了是不是嫌弃母皇了。” 李棽发现每次她来看丰雪的时候,丰雪不是在念书就是在写字,她不懂为什么纪臣胥让他这么努力,但她完全有能力让他活的轻松一点。 所以她在几个世家大族中找了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玩伴,而自从丰雪身边有了这些人后,丰雪就不那么缠着她了。 “不不不,丰儿最喜欢的就是母皇了,永远不会嫌弃母皇的,丰儿知道母皇很忙,丰儿会快快长大,然后帮帮母皇。” “好……”李棽的声音有点轻,她不确定丰雪能不能听见,她轻轻的把他抱在怀里。 但丰雪在她怀里却不老实,扭来扭去。 李棽奇怪的道:“丰儿怎么了?” 丰雪有点不好意思的道:“母皇,丰儿已经长大了,男子汉是不能让人这样抱的,而且还是女人抱。” 李棽哭笑不得,点了点他的鼻子,然后又爱怜的摸了摸他的两个小发髻,道:“男子汉不会留有这样的头的,你还是小孩子。” 李棽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记在了心上,自从那晚开始,他就偷偷的加大了饭量,他这是应她的话快快长大吗? 因为等他长大了,她就不用那么累了。 她的心底一道暖流涌过,整个身心都熨帖无比。 “丰儿别人母皇不管,但是你,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母皇,知道吗?” 从昨天到现在,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不信任的目光,听到多少不信任的声音,虽然这些不可能伤害到她,但却会让她感到无力。 “好,丰儿会永远相信母皇的。”有的承诺一但许出,就需要一辈子去遵守。 丰雪甜甜的声音在李棽耳畔响起,她突然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那些无助在眨眼间通通消失不见。 李棽再与丰雪说了一会儿话后,肚中的饥饿实在是忍不住,她只好约定下次再来看他。 李棽颁下圣旨半月后,虽然得到反对无数,但划龙舟比赛筹备工作还是在全国各地紧密的展开了,京都作为大秦的国都更是其中的代表。 就在朝臣对京都城外灾民的去留问题争论不休时,李棽的一句话为此事盖棺定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划龙舟当与民同乐,所以怎好紧闭城门呢,自明日起,开城门……” 说的如此有理,竟让百官无言以对。 夜黑的无边无际,京都城外,在一个个简陋的难民宿营处,一个个黑色矫健的身影不停的四下查看,然后钻进搭的并不严实的四面偶有漏风的帐篷中,用一块汗巾子捂住熟睡之人的口鼻,将其拖出,无声无息。 在黑夜的遮掩下,就连最亲近的身边人,都没能察觉。 可是这伙歹人却没有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群人紧紧趴伏在地,不敢发出半分动静,两眼如黑夜里的豹子,死死盯着他们的动作。 趴在地上的那群人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直到见那伙人要走了,他们才隐隐跟在后面,而不久后那里传来一声声的悲哭声。 他们的孩子被人偷了。 这时李棽已得到消息,郝俊带领的人已经跟着那伙贼人进了贼窝,很快她就会知道,到底谁是那胆大包天的人。 水患是属于百姓的天灾,却也成为某些人谋利的手段。 因为水患有的人背井离乡,身上有未携带户籍不可知,但大部分人是没能来的及的,再加上各地的户籍系统重建需要不短的时间,这就给了一些被钱财蒙蔽心智的人机会——拐卖人口。 尤其是还没长成的小姑娘和没记事的小男孩,卖出去将是一笔不小的财产。 尽管李棽抽调了官兵在灾民住处保护,但仍是阻止不了隐藏在暗处的不轨之人。经过多日的搜查以及多夜的蹲守,李棽终于得到了线索,所以今日她派郝俊去便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 派出郝俊实是无奈之举,直觉告诉她,幕后黑手不简单,她明明抽调了不少的官兵在那保护,可每日孩子走失的消息,仍不间断。而郝俊身份的特殊性将会让此行顺利许多。 那些灾民挥洒着泪水离开了生养他们的故乡,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是希望他们的天子能够给予他们一点庇护,所以她怎么能让他们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次受到伤害。 她只想尽她应尽的义务。 李棽忐忑不安的等在灯火通明的梓薇宫,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郝俊此行顺利。 梓薇宫此时每一间屋子都点亮着灯,可却只有她一个人,有时候她真的很孤独,没有人分享她的快乐,也没有人分享她的不安。 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夜黑的可怕,就在李棽以为自己就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吞没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声赛一声急,像敲在了她的心上。 她有吩咐过,除非是郝俊回来,否则谁也不见。 她要用整个晚上来等郝俊的消息,专心致志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四品掌司 当她急急的跑过去,推开门时看见的是曹杨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 “皇上,郝大侍回来了。” 她的脑子里全是曹杨的那句话,郝俊回来了,带来的还有她要的答案。 李棽连忙赶至前厅,只见郝俊混身血淋淋的,犹如从血雨中走了出来。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低哑又颤抖,她上前伸出手不知道该不该碰他。 郝俊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他知道她这几日为人口走失的事情有多着焦急,可她第一句话却不是问他进展如何,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特别。 “陛下别担心,这些都不是侍子的血,侍子没受伤。”其实他带去的人那么多,且个个都是精英,哪需要他冲在前头,他身上的血都是溅的。 “那就好~”李棽心头一松,潜在百官里的毒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揪出的,但若没了他,她就失了最好的帮手。 “此事办的如何?”她问道。 “回陛下,侍子幸不辱命,抓住歹徒三十二人,歹徒当场死亡五十七人,侍子已将歹徒关入密牢中,听候皇上审讯。 而受害者共三百三十一人,其中一百五十人为女,一百八十一人为男,侍子已留外侍在一旁守候。” “只是侍子觉得奇怪的是,”郝俊说到这儿,有点迟疑,“那些人的身手看起来都不像寻常人,蒙着脸时,身高体魄看起来别无二致。” “说明他们不是一般的拐子,极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的私兵。”李棽一口道出郝俊心中的猜想。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尽快撬开他们的嘴,查出幕后之人。”李棽看了一眼茫茫的黑夜,人最害怕的是不可预知的东西,而她是要将那些在暗地里作祟的东西,揪出来。 这夜李棽过的极不安生,天将明时,她的帐外传来郝俊的声音。 “皇上有人松口了。” 李棽的睡意瞬间消散,“是谁?” 但接下来的消息让她肝胆俱裂。 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在这个即将举行划龙舟的欢庆的日子里,城东却发生了一例惨案。 兵部尚书刘江阳的府邸昨晚,全家上下五百余口人,惨遭灭门。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便引起轩然大波,震惊朝野。 是谁?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天子脚下行凶。 这个消息是肖然来与李棽汇报的。 肖然穿过层层纱幔,才看到正与景侍候对饮的李棽。 她看起来并无什么变化,除了身上的衣物穿的厚重了些,那脸上的冷淡还是一如当初,就是偶尔转向景侍候时,面上有着令他感到陌生的淡淡笑意。 他的心不由一滞,但他很快就驱走了这种陌生的疼痛。 “皇上,兵部尚书刘大人,昨晚惨遭灭门。”他的话一出,亭内细细的交谈声停了片刻,然后很快又恢复如初。 “皇上,兵部尚书刘大人昨晚惨遭灭门。”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可此时里面的人却没有理他。 “皇上~”他还欲再说,却听里面传来的训斥。 “放肆,皇上自有主张哪容得你在这里叫嚣,滚下去。” 冲他喊的是景侍候,可他仍然一动不动,既不反驳亦不退下,全当没听见。 他不相信她是个昏君,划龙舟她定是另有用意,可如今朝廷重臣全家惨死,她怎么能连一句话都没有。 但很快令他更心冷的话从里头传来。 “朕知道了。”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她的方向,就这么一句,一句话吗? 再厚重珍贵的毛皮织就的大衣也难阻挡他此时心中的凉意。 “臣告退。”说完,他转身出了梓薇宫。 三大阁老不可能无缘无故支持她,除非她的方法可行,但在刘大人这件事上,她又很反常。 肖然一面走一面理清心中的思绪,不想迎面走来一人,讥诮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捡了高枝攀去的肖侍卿吗?哦不对不对,现在要叫肖大人了。怎么,肖大人看见故人却是当没看见吗?难道在肖大人眼里,与我同为侍人的日子是耻辱?”赵方琪面上带着浅笑,却让人怎么看怎么碍眼。 肖然对他行了个半礼:“给赵侍官请安。” 按理来说以他目前的官职,完全不必对面前的人如此客气,只是他自己心中也是心虚的很,竟鬼使神差的行了礼。 却听的对面那人又是一声讥笑:“哎哟,肖大人真是折煞赵侍了,赵侍虽是皇上的侍人但品阶毕竟是在大人之后啊,大人竟对赵侍行半礼,赵侍如何承受的起。” 赵方琪嘴中这么说,实则再清楚不过了,无论自己怎么欺负他,只怕他也不好多言。 “听说肖大人又升官了,赵侍便在这里恭喜肖大人了,只是如今肖大人前程似锦,可别忘了当年与肖大人同患难的兄弟呀。” 肖然仍旧站在一旁,如最开始那样一动不动,既不接他的话头,也没什么好与他说的。 赵方琪看出他眼中的冷淡,靠近他,伏在他耳边恨恨道:“你别得意,皇上都记着呢,你不要皇上却要那内阁的位子,皇上迟早要与你算账,你且等好了。” 赵方琪见笑然镇定自若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这才得意一笑,满意的离去。 在他面前装什么装,内里不过是个下贱胚子罢了。 肖然向来是个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不然也不会在侍人众多的后宫中,唯他一人拔尖,入了内阁,又在短短几月内连升四级,从小小的八品文仪,到如今的四品掌司。 赵方琪那人一直不被他放在眼里,不光是因为此人心胸狭隘,而是有时候他觉得那般毫无原则的追逐一个人,在他看来,简直愚蠢。 但赵方琪最后一句话弄颤了他的心尖儿。 只是他不是惧怕那人的报复,他是怕他早就已经被那人遗忘了。 他脚步缓慢的朝中极殿的方向移动,到了才发现那里已没有人了,他又慢慢的步行出宫。(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你不要我了 早在两月前他就将老家的老母亲接了过来,然后又在西郊租了一间带有院子的房子,故此时他与母亲两人住在那儿。 他的住处是在西满巷的深处,平时很安静,到了深夜更是静的人发慌,他一路步行至此,已是深夜,高墙里传来的是一声声凄厉的猫叫声。 他推开门,便见一矮脚桌放置在院子中间,矮脚桌上摆放着丰盛的四菜一汤,只是此时已冷却。 矮脚桌旁坐着一个女人,也行是等的困极了,她趴在桌沿边眯着眼。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抬起头往那看,见是肖然在那儿,不由的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肖哥你回来了,有没有吃饭啊?”那女孩揉了揉困倦的双眼,站起来道。 今晚天上有圆圆的月亮,星星却是都缩了头,但凭着皎洁的月光,他能看清院子里的一切。 门口几盆没了生息的盆栽,墙角的扫帚簸箕,还有他从街上买回来的矮脚桌。 以及此时望着他等着他吃饭的姑娘。 她长的其实很漂亮,即使仅是梳着一条乌黑的大辫子,头上没戴任何首饰,但她青春靓丽的笑容晃动着银光,在他面前闪动。 他走上前,对她说道:“没有,还没来得及吃呢。” “我母亲呢?”他从一进来就没看见。 “大娘年纪大了,等不住就去睡了。”女孩为她递过碗筷,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摸盛菜的盘底,“呀~”的一声叫了出来。 “肖哥菜都凉了,云儿去热一热吧。”她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不用了,饭是热的就行。”他抬头看了云儿一眼,与她道:“去把灯点了,太黑了。” “好,云儿这就去。”她被他看的脸霎时一红,嗖的一声就跑没了影,很快亮光就从屋子里漏了出来。 云儿提着油灯从屋子里出来了,她将油灯放在矮脚桌上,看着他吃饭。 肖然只觉得肚子饿的出奇,但一张嘴咬下吞肚后,又觉得吃什么嘴里都没了滋味。 他没用两口就放下了碗筷,与云儿面对面道:“云儿,你明日回乡下去。” “什么?为什么要我回去?”云儿错愕的道,她在这儿不是呆的好好的吗,她还能照顾他和大娘呢,为什么突然要她回去。 “因为我不会娶你。” 肖然的话传到云儿的耳中,云儿呆了一呆,只是傻傻的问了他一句:“为……为什么?” 大娘捎信让她来京都时,信上就说好了的,她是来当肖家的媳妇的,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难道是嫌弃她不好吗,当初她收到信时,村子里就有人传,说肖哥不会要她的,肖哥当大官了,定然是要给大官当女婿的,怎么可能看上她这个野丫头。 但是她很他不是约定好了的吗,早在他进京赶考时,她与他就私定终身了,现在他却不要她了。 难道村子里的人说的都是真的,他看不上她,现在的她配不上他了。 想明白之后,她失控的道:“好你个肖然,你我之间的诺言就全都不作数了吗,现在你发达了就嫌弃我了吗?你真是让人恶心。” 肖然看见她脸上流着的泪,叹了一口气,道:“云儿我知道现在你是怎么想我的,我都认了,但明天你还是必须走,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此生无忧的,若是以后碰到什么难题,你也可以来找我,只要我有能力,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他冷硬的话语让云儿更加心碎,泪也流的更凶:“肖然。” 她突然一声大喊,似是要把他喊醒过来,她与他青梅竹马,怎么就变了心呢。 “我要什么你不知道吗?现在你凭什么要赶我走,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你说是不是?那人是谁?还是有人威胁你了,那人的官是不是很大,如果我不走我就会受到伤害,你说呀。” 可是对面人的沉默几乎让她彻底崩溃,她大喊道:“戏折子里都是这么演的,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我不怪你,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要一直陪着你。” 云儿的声音终于吵醒了熟睡的孙五莉,肖然的母亲。 她就着从窗沿下钻出来的月光窸窸窣窣的穿上了衣服,还没到院子里,嘴里就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咋好好的还吵起来了呢,肖然你就不晓得让着云儿一点,你怎么这么不知事儿呢……” 孙五莉嘴里一边絮叨着肖然,一边脚不停歇的往院子里赶。 待她看到云儿哭成了一个泪人后,举起手就要打肖然。 “浑小子当了官就了不起了,竟然敢在云儿面前耍狠呢,找削呢你。” 云儿一把扯住孙五莉的手,哭道:“大娘,肖哥不要我了,他要我明天回乡下,他要娶别人了。” 孙五莉见云儿扯住她心里正高兴着,她只要表面狠狠教训教训他,云儿肯定会舍不得,一定会拉住她的,然后俩人她再调和调和,又会好的跟蜜一样,但云儿的话让她脑门一震。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云儿你可别胡说啊。”她其实心里明白,这样的事情云儿怎么会胡说呢,她这样问只是自己心中不敢相信罢了。 云儿不想看肖然,把刚刚肖然和她说的话,与她说了。 孙五莉听她抽抽嗒嗒的说完,看向肖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给老娘说清楚,不然我就你这个儿子。” 这时云儿也看向肖然,泪眼汪汪的。 肖然知道若是不说清楚,母亲定不会善罢甘休,便道:“咱们进屋说吧。” 他说完就先进了屋子,孙五莉拍了拍云儿的后背,安慰道:“别担心,大娘说你是我肖家的媳妇你就是,他反对都没用,别哭啊,看大娘怎么收拾他。” 云儿抽咽着点点头道:“大娘您别打他,肖哥应该也是不得已,是有人不让他娶我的,肖哥有苦衷。”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他娶谁还不是要他老娘批准么,只要我不同意,他能怎样?好了,我们进去。” 孙五莉说完还不忘拿上油灯,只是看着几步开外的黑屋子,她的心有点慌乱,事情也许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望鹤楼 肖然自从升了官,手上除去给母亲的家用,余钱也还剩下不少,他当初便是考虑到文仪的俸禄,才将家安在了西郊,但现在换个房子或是买几个奴仆都是绰绰有余,可他就像把根扎在了这里一样,不愿搬离。 肖然先是进了前厅,坐在漆黑一片中等着母亲与云儿的到来。 他的心此时就像一潭死水般安静,看到云儿的泪,他竟然没有了心疼的感觉。 母亲的进门,携带着一片光明,她的身后站着云儿。 “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孙五莉将灯放在桌上。 肖然没有看向云儿,故他不知道此时的云儿正以怎样一副表情看着他,那是期待是希望。 “母亲知道为何三年来我都没有回家吗?”肖然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忙吗,你在信里都说清楚了,你说你在京都还没扎稳脚跟,故不能接我过来,等你升了官了有能力了,你就接我过来。你说的都做到了,虽然时间有点久,但母亲还是很欣慰的,但这与你刚刚胡说八道有什么关系?你这浑小子别想乱扯就混过去。” 孙五莉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当下就捶肖然几拳。 “母亲,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就好了。” 肖然语中全无生息的样子被孙五莉看在眼里,心中一震,喃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错,是我一直不敢与母亲说清楚,三年了,我竟然都没有与母亲提过一句。” 肖然突然跪在孙五莉面前。 孙五莉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不由道:“好好的,你跪我做什么。” 肖然像没有听见她的话,继续道:“三年前我虽然金榜题名,但却没能上任,因为我被皇上拘在了宫里。” “拘在了宫里……”孙五莉虽然没能读什么书,但对当今皇上的名声却也是知道一二的,如今他的儿子说出这样的话,她其实心里很明白被拘在宫里是为了什么。 只是她不敢相信,她****夜夜想她的儿子出人头地,怎么会进了那个地方。 此时她的天犹如塌了一般,本就昏暗的灯光更是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只看到无数个层层叠叠的影子在晃。 云儿看孙五莉的神色不对劲,连忙扶住她,轻摇了摇道:“大娘,大娘你怎么了?” 孙五莉忙稳住心神,拍了拍云儿低声道:“没事,云儿放心,大娘没事。你先回房,大娘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你先回房。” 云儿本想拒绝,但一看大娘眼中的不容拒绝和肖哥的默不作声,再加上肖哥的话她也听不懂,她便听从大娘的话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记带好门。 从门的缝隙中,她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这时的她万万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她多么思念他也只能化为无尽的怨恨与泪水。 孙五莉支走了云儿后,便敞开大门直接问道:“你说你被皇上拘在了宫里,这是什么意思?你又是怎么出来的?怎么当上掌司的?” “我被皇上拘在了后宫,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前程,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您,所以我便一直在家书中蒙骗……” 肖然与母亲道出了所有的细节,毫无保留。 孙五莉听完已是软瘫在椅子上,她无比坚决的道:“明日我便送云儿回去,咱们不能毁了人家姑娘。” 孙五莉不知道在那位心中,对她儿的情意有几分,但只要有一天那位想起了她的儿子,得知肖然娶了亲,只怕到时谁也浇不灭那位的怒火。 孙五莉颤抖的走出了前厅…… 此时竟是谁也不知肖然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想娶云儿,但偏偏母亲前几日将云儿接了过来,每一次看到云儿欢喜的看着他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想起了三年前那人看着他的样子,竟是一模一样。 他突然知道,那人是真的喜欢过他的。 就这样被母亲误解也好,即使他知道,那人是绝对不会再想起他的,可他的母亲不会这么想,她会以为如今他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人所赐。 就这样吧,他已经不想去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他就如枯木般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天幕被渐渐染亮。 天快亮了,他要快点出发,不然就不能准时到云霄殿上早朝,他打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又朝日出的方向出发了。 李棽昨日上早朝时就与百官说好,今天她将会留百官用早膳,然后一道去观京都城的划龙舟比赛。 虽然当初她提出划龙舟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对,但今日文武百官竟是一致的兴致高涨,各各打扮的焕然一新不说,谈话声也是一个赛一个的中气足,可以看出,他们内心很是期待划龙舟赛事的到来。 李棽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今年实是一个多灾之年,用这喜气冲掉晦气,大家都求之不得。 比赛不可能没有奖赏,但奖品还真是没有公布,听说奖品会由皇上当时亲赐,不管如何,光是这一个噱头,就引得人前仆后继的参加了。 李棽领着百官占领着最佳的观赏地——望鹤楼,观看划龙舟。 望鹤楼建在武氺江边上,站在望鹤楼上能纵观武氺江全景。 李棽站在望鹤楼上,同样也是站在最好的位置上,她看向江上奋勇前进的龙舟,与一旁的赵老道:“听闻赵老也派人参加了,不知道是谁啊?” 李棽此问实在是明知故问,参赛的名单可是经过她的手的。 赵老听她如此说,当然是照实回答:“回皇上的话,是臣的一个孙子,年轻气盛的,就爱凑热闹。” 望鹤楼足有五层之高,而此时她们便是站在最高的一层,远处的风呼啸而来,刮的人脸都疼,而底下奔流而过的江水如一条长龙,凌厉之势震的人心头一颤。 “赵老那孙子唤什么名?”李棽声音不大,却能在江水重重的拍击与风的狂号下,让人听清。(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看走眼 “回皇上的话,唤为赵照。” “哦,那他在哪呢?”岸边的人密密麻麻的,这次比赛李棽可没规定参赛人的身份,故来的人数可谓浩大。 但是与其来观赛的人来说,这些人都不值一提,若不是李棽提前让人在江边修建了围栏,此时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顺着急流一同奔向那不知名的地方。 不过光是这样李棽还不放心,她还让不少的官兵在一些人员集聚地维持秩序,不然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李棽望了望岸边上数不清的小贩与江上乌压压的龙舟,期望能在其中找到一二个熟悉的面孔,但人实在太多了,尽管她让郝俊也去参了赛,可就是看不到一个熟人。 赵老也在瞪着一双小眼努力的寻找他的小孙子,不过就算是他的目光来来回回的扫了几十遍也寻不到。 “回皇上的话,臣找不到,人太多了。”赵老懊恼的道。 李棽好笑道:“找不着才正常呢。” 没过多久,底下喧哗的声音大了起来,小贩的叫卖声和小孩子的嬉笑声却是少了,阵阵响彻云霄的击鼓声荡了起来。李棽往下一看,原来是鼓手击鼓了,比赛快要开始,她立刻让离她不远处的乐声停了下来,耳旁响彻的尽是撕裂风声的重鼓之声。 李棽一个人观看完了整个赛事,而一直陪在她身边的赵老也不知被谁给拉走,与他们讨论起来,而李棽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郝俊和她命令参赛的外侍们。 人实在是太多了。 李棽在众人欢庆的时候带着几个侍子一个人立刻了,没有人发现。 今日是龙舟赛的第一日,为显庄重,她盛装出席,但今日过后她就不必再来了。 武氺江上,伴着人们的惊呼与呐喊,一条条龙舟冲过终点,最后武氺江上不见一条龙舟的身影。 武氺江上也由一开始的热闹,到渐渐的安静,最后空无一人。 也许有人发现了,也行许有。江边上做生意的小贩皆是那从水患地区而来的灾民,他们或是自己做生意,或是受人雇佣,但大部分是受人雇佣的,一是因为他们没有本钱,二是因为雇佣他们的价格比雇佣当地人要少的多。 这还只是第一天,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是如此,原本荒凉的武氺江上繁华如京都,人涌如潮,而其它地方亦是如此。 李棽就是第一天有时间去看赛龙舟,之后的时间里,她忙的像条狗,在所有官员都沉醉在片刻的安稳时,李棽却连一个安稳的觉都不能睡。 她从多方了解到了大秦人的信仰——佛教,依古人的封建来说,当他们处于艰难时他们唯有寄希望于万能的佛了。李棽又制定了新的政策。 这日是龙舟赛事开始的第五日,李棽也难得偷得半日闲,她吩咐人在梨树下支起一个小火炉,酌着一小壶青梅酒。 今日是她罢朝的第五日,虽然她不上朝,但每日的折子还是有的。她五日来没有见一位大臣,不管来多少大臣,皆被门外的曹杨客气的挡回。 这时曹杨来道,景侍候求见。 李棽饮酒的动作一顿。 其实她做的挺不地道的,在整个京都都洋溢在一片欢乐中时,她拘着后宫,不许后宫侍子外出一步。 这完全是她的小心思在作祟,她累的像条狗一样,咋侍人就可以出去逍遥自在了,所以她出不去,其他人也别想。 可想而知,这会让侍人憋着多大的怨气,时不时就来找她诉苦,她耳朵上都快长茧子了。 故她下意识的因为景观也是为此事来找她的,实则非也。 李棽想了一想,还是让他进来了。 景观进来后与李棽行完礼后坐在靠近她的位置上,道:“听说最近东珠没有休息好,东珠最近在忙些什么吗?” 李棽放下酒杯,漫不经心的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关于灾民的那点事儿吗。因为朕偏要搞这龙舟赛,那些老家伙恨不得天天站在朕耳边唠叨,生怕让朕有一刻的安好,朕还怎么能睡的好。”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李棽不解道:“不然你觉得还有什么是值得朕去费心的?” 李棽的话让景观半响无言,最后道出一句:“皇上所言极是。” “你来找朕是有什么要事吗?”李棽也不愿在此事上与他多言。 景观倒是想说出来意,只怕你不会答呀。 “景侍就不能来看看皇上吗,皇上让景侍好好照顾自己,但皇上却没有这么做呀。” 其实李棽并不是很想对他隐瞒自己现在的事情,一是她不觉得他会对她的计划造成影响,二是她觉得他还没那个能耐破坏她的计划。 所以她认为告诉他应该是无碍的。 “你想问什么就说吧,别拐什么弯子了。”李棽很干脆的道。 景观淡淡一笑:“皇上能对景侍如此坦白,景侍真是受宠若惊。” 是是是,受宠若惊,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可实际想问什么还是不会放过。 果然转折来了。 景观脸上的笑容不改,道:“当初皇上下旨举行龙舟赛时,景侍很不解,但到此时,景观也算是彻底明白了,只是景侍想知道您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李棽就知道若他不是为求出宫而来寻她,就是为了此事了。 她倒不会藏着掖着。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但在她说出她的用意之前,她也得掏出点什么才值。 景观笑意更浓了些,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若是景侍,景侍自问没有办法。” 李棽听了心里有点失望,可惜此时的她不知他在说假话,因为等到她遇到必须倚靠他才能度过的难关时,她才知他帮她的方法,那是她必须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可惜此时的她真是丝毫不知他的底细,她一直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不知用意而接近她的侍子,虽然有点危险,但也仅限于有点罢了。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天真少女,她是早已看透生死的两世为人,可有的人和事,注定让她看走眼。(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消失 李棽该如何告诉他,她能想到这个法子全是因为她前世学的是经济,最了解的莫过于拉动内需扩大消费,这些恐怕都不能说出口吧。 “大秦人口众多,朕不可能看着这个优势而不加以利于。”李棽不在意的道。 景观眼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直到他也明白此人口中不会再多说一句后,淡笑道:“皇上您真是变了。” 李棽冷不丁的听到这话,没有丝毫慌乱,她心知面前的人不能拿她如何,遂她很大方的任他打量。 “人的变化当真可以如此大吗,这么巧妙的心思景侍还是第一次见。”景观道,“皇上您现在真是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瞧你说的,难道朕何时不是这样了吗?”李棽不待他回答,拿起酒杯起身走了两步。 “你认为朕接下来会做什么呢?”李棽倏而回头,笑吟吟的与他道。 但她脸上的笑意又很快消散,快的好像一缕青烟,她道:“你知道。” 肯定的语气重重的砸在景观的胸口。 景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皇上,明日一同出宫去看看划龙舟可好?再不去恐怕都快结束了。” “你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李棽问道。 “当然,皇上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宫里有多少侍人想前去一观望鹤楼的盛景,景观自然不会例外。”景观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明明在一心二用,却不显得漫不经心。 “此事朕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回去吧。”李棽这几日将接下来的安排已处理的差不多,她的时间也算是空了出来,既然如此让一些人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此事她还需交予纪侍夫负责,她可不想操心。 “景侍告退。” 但其实她一直没有松口的另一个原因却是纪臣胥。 她是不晓得那人是如何想的,但他不支持的态度却是给她带来了麻烦。 在她忙的心急火燎的时候,一个个侍人跑来嚷着要去看龙舟,真是够让她心烦的,但侍人又说出宫的事情,纪臣胥不管,没办法,人只好呼啦啦的全往她这地儿跑了。 可想而知,当时她怎么可能同意,但现在不同,她暂时有了闲情逸致。 只不过,此事的具体事宜她还是不会管的,内外需得有明确分工才行,不然她岂不是要累死。 李棽隔了几日来沁和宫,发现这儿安静了不少,至少在门前迎她的两排侍子都不见踪影了,往日她来了,老远就能听见压抑的欢呼声,可现在只有几片孤零零的落叶了打着卷儿从树顶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李棽到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冷遇,所以说习惯是最恐怖的东西,以前她尚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甚至认为有点多余,但突然间没了,又觉得不对劲。 矛盾的要死。 李棽一路进了沁和宫,悄无声息的,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这是咋回事?难道是所有人集体被掳了不成。 李棽没有出声,去了纪臣胥惯常待的院落,只不过没看到人。 “曹杨去把外侍给朕叫来,朕就不信了,难道他们还能长翅膀飞了。”李棽与曹杨狠狠道。 “皇上有没有可能纪侍夫在小皇子的房里呢?”曹杨顶着压力,不安的道。 李棽想了一想,觉得有理,脸色缓了一缓道:“带路。” 可惜让人失望的是,丰雪的房间也同样空无一人。 李棽这下是真的惊到了。 人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站在李棽身边的曹杨已经能够感受到阵阵冷气,他不由的一抖。 “立刻关闭宫门,”李棽冷硬的声音徒然响起。 “搜,立刻找遍整个皇宫,把小皇子找出来,还有纪侍夫。” 没寻到人的李棽也不走,就待在了沁和宫。 曹杨为坐在小厅里的李棽沏来了茶。 “皇上莫急,也许纪侍夫只是出去转了转,很快就会回来的。”尽管他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想相信,若真是出去转了转,这宫里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 李棽捧着热茶,手忽的一抖,杯中的茶水少了大半。 曹杨见了连忙再为她满上一杯。 李棽将茶杯沿凑近嘴唇,抿了一抿起了一层干皮的嘴唇。 每隔上一段时间她就会问这么一句话:“找到了没?” 语气里的惶惶然让曹杨心疼。 但此时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向来口吐莲花的他,却哑了嘴,只会干巴巴的安稳道:“皇上您别急,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李棽一开始也以为纪臣胥和丰雪只是出去转了转,也许片刻就会回来了,她还能看到她活蹦乱跳的儿子,但现在都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该死的纪臣胥竟然拐跑了她的丰雪。 她想站起来去找,两腿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她的心乱了,人也慌了。 就在她想要下令封锁城门时,有人来报,有消息了。 她冷硬的四肢顿时回暖,撑着曹杨的手起身,问那带来消息的侍子。 “回皇上的话,有门人说他昨天傍晚看见了纪侍夫和小皇子。” “昨天傍晚……”李棽口中喃喃道。 “查,立刻给朕彻查,若是今天找不到人影,全都赶出宫去。”李棽眼中迸发的怒火让人不敢直视。 “是,臣遵命。”那外侍行完礼后,很快就退了出去。 “你先出去,让朕静静。”李棽转而与曹杨道。 曹杨担忧的看了李棽一眼,听话的出去了,只留下李棽一人待在沁和宫的小厅内。 纪臣胥你真是大胆,你怎么敢,怎么敢,是谁给你的胆子,是谁? 她也真是蠢,竟然被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现在细想来,几日前她与纪臣胥不欢而散,那日纪臣胥说的气话她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竟不是空穴来风么? 她满心信任的将丰雪交给了他,为此甚至撤走了她安排给丰雪的暗侍,却不知给他可乘之机,被他狠狠的摆了一道。 纪臣胥,纪臣胥,纪臣胥……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失魂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纪臣胥,纪臣胥,纪臣胥……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后槽牙被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谁也没料到,纪臣胥和丰雪就这么消失了。 李棽去见了那个说见过纪臣胥的门人,但线索还是就这么断了。 李棽穿来的时间毕竟短,而且她对宫内事务向来不沾手,而她的暗侍多被她指去处理前朝的事,一时间对宫内的管理便有所疏忽,可她不知道这个疏忽竟会给她造成如此大的后果,让她完全不能承受。 纪臣胥与李棽成亲多年,对李棽很是了解,对侍人也是积威已久,他多年来积攒的盘根错节的关系是他最大的利器。 但纪臣胥此人不懂得变通,有点认死理,甚至可以说是是执拗的很,李棽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外侍搜完整个皇宫后,无果,李棽立即又下令关闭了城门,提前开始实行了宵禁。 可人还是没找到。 “让开让开……”一群手持长矛的士兵呵斥着街道上的百姓,在人们连连退避时,踏着整齐的步伐快速而过。 这条人来人往的街道立刻变的安静起来,但这份安静持续不了三秒,就有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要打仗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算是打仗也万万轮不到京都啊。” 人们看着一队队士兵从面前掠过,都情不自禁的挤在了路边上,只见原本宽敞的大路,路边上挤着一堆又一堆人,他们肩挨着肩,脚踩着脚,互相推搡着咒骂着。 “难道是有乱臣贼子进城了?” “天啊!那咱可得早点回家,别惹上什么事。” …… 挤在路边围成一堆的人们,不停的猜测着…… 李棽此时在纪府,她身前跪着的是纪傅,三大阁老之一,纪臣胥的父亲,李棽的外公。 “皇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您为何连夜来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今晚宵禁了,城门也早早的关闭了。”纪傅道。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么,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纪家是要造反吗?”李棽随手将茶杯掷于地上,制造精致的茶杯立时被摔的四分五裂,细小的碎片也不知飞蹦的何处,纪傅眼前一片混乱。 “皇上此话何意?臣惶恐。”纪傅脸一白,额头贴地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的好孙儿干了什么事?”李棽的语调突然升高。 李棽心中也有想过,也许纪臣胥的离宫纯粹是个人的行为,纪府中人完全不知情,但她也不能保证是不是有人想在此时下什么暗心思。 她在这个关头提出不合时宜的划龙舟,着实打眼,也许就有人妄想借机拉下她坐上高位,而丰雪就是下一位皇帝。 只是此事疑点颇多,她只要有想就觉得完全不可能。 纪臣胥若是有心挟幼子登位,他一出宫来寻的定是纪家,可是纪傅是明白她举行划龙舟赛的用意的,而纪家早就是富贵泼天,何必自寻死路。 故纪臣胥绝对是私自出宫。 此时纪傅的茫然更是让她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同时这也说明了,要寻到丰雪恐怕会更难。 李棽想到这个,全身无力的软瘫在软椅上,无力的道:“你起来吧,朕与你慢慢说。” 四周早已屏退仆婢,纪傅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两腿一颤,悠悠的走到李棽面前。 他心里惶然,面上却不见分毫。 如今的皇上大有长进,早不是当初的荒Yin无度,他与其他两位阁老对此变化,自然是喜不自禁。 就是依凭着现在的皇上的不同,他才更加明白皇上这番反常的反应预示着什么。 “皇上请言。”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保住纪府。 “纪臣胥不见了。”李棽的声音很空洞,却不是悲伤。 “什么?”尽管纪傅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要镇定,毕竟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皇家的事,但听到这个话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皇上此话何意?纪侍夫怎会不见,他不是好好的在宫里吗?” “不只是他,还有丰儿,朕的丰儿也被他带走了,纪傅你说现在如何是好?纪臣胥带走了朕唯一的皇子,你说该怎么办?” 李棽看向纪傅,他浑浊的目光中闪烁着不可置信。 …… 时间过去的很快,就算李棽觉得时间其实过的很漫长,她还是必须面对一个事实,她没有找到丰雪。 这年的冬天,她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脱了形,景观无声的看着她时,恍然觉得那个圆润的她是在梦里一般。 紧接着而来的是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是在夜里下的,无声无息就改变了整个世界。 “东珠,下雪了,看到了吗,整个世界都是雪。”景观小心翼翼的牵着李棽,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走了一段路后,景观指着他们来时的路,路的两岸有着红梅,在极尽的白的照映下,一簇簇的似火焰一般。 他轻声说道:“你看,是不是很美很美,世界上没有比雪更纯洁的了。” 李棽却像没有听到一般,两眼瞪的大大的,像是在看向景观所指的方向,又像是眼中毫无他物。 雪,到处都是。 她口中道出的却是:“丰儿……” 一声轻轻的呢喃,让景观动作一顿。 他慢慢的靠近她,然后张开斗篷包裹住她。 她的身体是冷的。 “李棽,我们生一个孩子吧,生一个长的像你的孩子。” 他在她耳边轻轻细语,像是一片轻柔的纯白的雪花融化在掌心,带有丝丝凉意,却又瞬间化为一滩暖水。 李棽维持这个状态已有两个月,她能听见外界的声音,能对外界的事物做出反应,但她就是安安静静的,不哭不笑也不闹。 她这种情况只有近身照顾的侍子郝俊曹杨,以及侍人景观知道,其他人俱不知他们的皇已经痴傻了。 李棽只记得丰儿不见了,然后她好累好累,她想睡一觉,她就躺在梨树下的那张摇椅上,一晃一晃的,很快她就睡着了。 第三十九章 醒了 等她再睁开眼,看这世界的目光变的陌生又迷茫。 那痴痴傻傻的样子让人看了心惊。 与李棽情况相反的是,来自水患地区的灾民要么在京都城外的郊区安了家,要么凑足了盘缠回了家乡,划龙舟赛事虽然他们吃上了饱饭,可真正让他们袋中有上余钱的是因为划龙舟接下来的事。 那段时间是李棽最难熬的日子,她心牵着丰雪的安危,可又必须为接下来的事情收尾,不然她做的就功亏一篑。 龙舟赛事结束后,不少官员找到临水的寺庙,告知住持,今年水灾,灾民遍地,工价可比往年低廉的多,何不趁此机会修建寺庙? 众住持顿时如醍醐灌顶,准备回去后立刻大修寺庙,但想起了什么又立刻停住脚,问道:如今的风气您也不是不知,从上至下一律节俭,贫僧怎好带头大兴土木。 官员对着天一恭手,笑道:这就是那位的意思。 住持听了立刻知晓他的意思,直道善哉善哉。 在李棽的严治下,不说有多少人是当真崇尚节俭之风的,但经过李棽私下一松口,整个京都都透出一股新意,到处可以看到修建新房屋的人走来走去。 李棽安排完这些,心里长舒一口气,只是待她回头时,那爱靠在她膝上与她说话的小身影已是看不到了。 他就如一尾入了汪洋的小鱼,一个甩尾就消失不见。 李棽在极累时总会想起他来,但每次睁眼看到的都是虚无。 她想难道是她大限已到了吗,只是她一抬眼,看到的却是那颗梨树精神的样子,之前她还怕梨树挨不过这个冬天,遂为它打起了一个天棚,但现在看来是她多此一举了。 兴许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是她才是。 无数的人在她面前来来去去,明明是在与她说话,她却像个旁观者。 她慢慢的合上了双眼,那些嘈杂的声音渐渐离她而去,她突然喜欢起这种感觉来,无忧无虑,不需要去Cao心那些政务。 她一直都觉得很累,为什么要让她背负那么多,明明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可为什么她必须突然要对那么多的人负责。 所以就维持这种状况吧,这样就很好了。 景观将一捧晶莹雪放在她的掌中。 李棽维持着僵硬的动作不变,手心托着雪,直到掌心的雪融化,划为一摊雪水从指缝点点滴落。 景观在她面前走着,听不见身后的声音,回头一看。 李棽呆呆的站在原地,手往前伸着手心向上。 他又回过头去,重新牵起她往前走,天地间只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 “雪停了,你什么时候会醒来。” 你什么时候会醒来? 可以醒来吗? “景侍候这不行吧,皇上以前是说好的,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侍人是不得近身的,您这样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可如何是好。”郝俊见整日赖在梓薇宫的景侍候今日不但迟迟不离开,更是钻进了皇上的被中,不由的急道。 景观不耐烦道:“当下之急是赶紧治好皇上,现在哪还想得了那么多,景侍会照顾好皇上就是了,你不必担心。” 郝俊当然不会轻易妥协,还欲继续说,就见景侍候不知拿了何物,对着烛台一掷,叮当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着地,灯灭了。 郝俊无耐,只好妥协,当然让他妥协的原因并非如此简单。 那还是在一个月之前,皇上还是如游魂一般时,景侍候突然要来见皇上,郝俊得知这个消息自然是千拦万拦,毕竟陛下如今的状况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但就在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看护陛下,切勿让陛下出了什么岔子时,皇上人竟然不见了。 而人便是在青珩苑寻到的。 那时的皇上好像已有什么不同。 景侍候说,他可以救皇上。 郝俊没有怀疑。 他一面将李棽托与景侍候照顾,一面又暗地里监视。 这一月来,皇上的状况的确有所好转,能够对外界的声音有反应,但仔细一看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可就算如此也够他欣喜的了。 故景侍候执意要留在陛下的寝宫内,他没有多加阻止,他知道这是因为他更想将景侍候拘在他的视线以内。 因为他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景观与不声不响的李棽在被窝里,头靠着头,肩并着肩。 他将一小小的长形物赛到李棽的手中,然后包住她的拳。 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黑暗里,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 他又说:“你不知道吗?我也不知道。也许你醒过来就知道了吧。” 他的手一直放在被褥外,冰冰凉凉的,他捂着双手,直到将其捂暖,然后伸手从她的颈下穿过,轻轻一揽便将她揽至怀中。 他紧贴着她的耳,热气呼出,道:“只要你醒来,我就将李丰雪为你找回来,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李棽隐在黑暗中的双眼,突然睁开。 可景观不知道,他继续道:“我知道他在哪,只要你醒过来,我就把他带回来。” 李棽藏在被中的手,微微一动,她攥紧了手中的东西。 “看来没用啊,被骗了。”黑暗里传来一声轻叹,然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不是要一个孩子吗,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又不要了。你不是要李丰雪吗,我也可以为你找来,可你为什么还是没有反应?难道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 他幽幽的问了一句:“你究竟是想要什么?” 不知道是问她,还是在问他自己。 他并没有期望会有什么声音回答他。 “丰儿~”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就在他的耳边。 景观脑子忽的炸开,轰的一声,嗡嗡直响,他手中一直拽着的东西也不知滚落至何处。 他僵硬的看着李棽躺的一面,欲伸手去探。 他的手摸到的是她温热的脸。 她说话了。 她开口说话了。 她竟然开口说话了。 她是醒了吗? “我要丰儿~”沙哑虚弱的声音再次传至他的耳中。 这是真的。 她醒了。 第四十章 记忆深处 李棽感觉自己浑身浸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里,她辨不清回家的方向,所以她就待在原地不走,利南发现她不在家,一定会出来找她的,她只要在原地不动就行了。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气恼的声音:“你这个路痴,迷路了不知道打电话给我吗,跑来跑去就能找到路了。” 然后又是那个声音,只是不再是训斥,他心疼的嘱咐道:“以后要是迷路了,就在原地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她一直都相信他的话的,但是他不守诺言,他抛弃了她。 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一直的等。 可是记忆中的那个人没有出现。 迷迷糊糊中有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却丝毫没有他的温和。 他说他想和她生孩子,他会给她一个完全属于她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她是有夫之妇啊,她除了她的丈夫利南,怎么会和别人生孩子。 那人简直疯了。 她静下心来继续盯着那片虚空,她迟早是会等到他的。 但那个讨厌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我会帮你把李丰雪找来,我会帮你把李丰雪找来~” 这个声音一直在脑海里萦绕,她想忽视它,想将它从脑海中甩走。 可那句话就如鬼魅一般,紧紧的扎在她的脑海深处。 我会帮你把李丰雪找来…… 李丰雪?李丰雪是谁? 她不由的问自己。 刹那间,无数个画面从脑海中穿过,那人耍赖的样子,那人贪吃的样子,那人认真的样子,那人懂事的样子…… 李丰雪,丰雪,丰儿…… 那是她的,是她的儿子,是她两世为人唯一的孩子。 接着一个个人影从她面前划过,那些人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但她是认得的。 丰雪……郝俊……曹杨……景观……纪臣胥。 纪臣胥,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恨意,强烈的让她的心都疼痛。 她想起来了,她是李棽,她又不是李棽。 她顺着光亮的地方走,临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不管她等多久都不会等到那个人了,他注定只能活在她的记忆深处。 李棽白玉的脸庞缓缓滑落一滴泪水,随即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而那滴泪溶入白茫茫的虚空之中。 她轻轻的抓住在她脸上乱摸的手,被抓的人一僵。 “东珠?”那人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 李棽放开他的手,恩了一声。 “你,你醒了?”他的声音带有惊喜和不可思议。 李棽又恩了一声。 “你是,景观?” 景观此刻突然想起郝俊的话来,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在此处,更不知该如何说好。 他唯有从鼻子里挤出一声轻哼。 但李棽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了声音,他不由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空中静默了片刻,然后又是李棽那嘶哑的声音。 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渴……” 景观立即手忙脚乱的滚下了床,用火折子点着了火,回头一看,发现被子被他带偏了一半,李棽半个身子露在空气中。 他又连忙将被子拉好,拍了拍,倒了杯温水,扶起李棽,喂与她喝了。 然后像一阵风一样冲向了门外,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即使是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下,他也没忘记理智,要是常人此时定会惊喜的大喊,皇上醒了,但他却以比常人更为冷静的头脑做出了判断,说出了让人琢磨不透,又让知情的人顿悟的话。 郝俊就在离门不远的几米开外,一听到景观不同寻常的话,他先是一慌,但很快心里的狂喜充斥着整个心脏。 景侍候从没有这般失常的举止,除非…… 除非陛下醒过来了,他立刻拔腿就跑。 眨眼的功夫,郝俊就冲到了李棽面前,他两眼含泪的看着李棽,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哭道:“皇上幸好您醒过来了,幸好……” 若问这两个月来谁最担心煎熬,莫过于郝俊了。 若皇上还是以前的那个皇上还好,他根本不需要为她掩饰,朝臣也不会对她有什么过问,但偏偏等她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难题后,她又谁都不能见。 每日除了夜里他能守着她,白日他都需去当一个两面人。 而这些事他也不放心让曹杨去办,所以…… 当他见到李棽时眼泪倾泻而出,顾不上君臣之礼,他跪爬着扑进了李棽的怀里,紧紧的搂住了李棽的腰。 景观见他的动作不悦的皱了皱眉,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将眼泪鼻涕一个劲的往他睡的那头揩,他提起郝俊的后衣领,往边上一扔。 郝俊哭声顿止,却是怒瞪着景观。 景观冲他笑了笑,长腿迈开,坐在了李棽边上。 李棽喝完水觉得喉咙里的烧灼感有所减缓,便道:“郝俊,你先出去,朕有话要与景侍候说。” 郝俊就算有再大的怒气,也在李棽开口后消掉了,他一擦脸上的泪恭手道:“是,侍子遵命。” 郝俊退到了门外。 李棽将视线转向景观,道:“你说,你会帮我找丰儿的,对吗?” 在他的面前,她自称“我”,景观不想去思考这里面的原因。 他点点头道:“对,我会帮你去找他的,不管他在哪里。” “你骗我?”李棽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都听到了,你说你知道的,你知道丰儿在哪的,你怎么能骗我?”李棽眼中带有难以置信的震惊。 景观眼神里闪过一抹黯然,他慢慢说道:“我是骗了你。” 李棽激动的抓住他的手,只是因她与他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故待她紧紧抓住他时,她已经没了力气,彻底的软在了他的怀中。 可她却毫不在意,就像没有注意到目前怪异的姿势一般。 此刻她心里想的全是,他怎么可以骗她呢,她什么都没有了啊,他怎么可以。 景观目光一触及她哀戚的神色,突然就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但事实是掩盖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