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媳妇的逆袭时代》 第1章楔子 且说贾府衰败之际,大厦将倾,前事诸因也一一败露。这深宅大院的私阴之事还会少?就连路人都知道这荣宁二府里,就门口的石狮子还算干净。 要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为了一时的苟延残踹,贾家总得让一人出来,背那黑锅。 昏暗的灯光下,贾琏手捧着一幅旧绸裙,冷冷的表情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我忽略了,终究对出来,我替你报仇!” 里间的凤姐听到动静,看见绸裙心中大骇:“那不是尤氏那贱人的裙子!”依着王熙凤的性格,她此刻恨不得跳将起来,对着贾琏破口大骂,只可惜她病得病病歪歪,连动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琏阴着个脸,步步逼近。 贾琏笑得格外狰狞,一双手貌似深情的抚着王熙凤的脸:“琏二奶奶,我的好二奶奶。”如此诡异的情形让王熙凤想躲、想辩解,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含糊的咕噜声。 “哼哼。”贾琏冷笑了几声,然后猛地掐住了凤姐的脖子:“二奶奶别急,让为夫送你上西天!”已经病得只剩一口气的王熙凤那受得住这些个。于是一口气不上不下,死了过去。 自古猛鬼怕恶人,王熙凤又有着那么一股子刚性,竟没有鬼差敢来收她。她亲眼见着自己的尸身被三两个小子用一卷破席包住,扔进了乱葬岗,受野狗病猫吞食,于是她魂魄里又添了几分怨气。她终日盘旋在贾家人周围,经久不散。 这一不散就出了问题。她王熙凤自认为自己没有对不住贾家的,可贾家却对不住她。她真正死无葬身之地也就算了,圣人追究起贾家的过错时,贾家的过错竟都成了她王氏熙凤的问题。放贷、高利盘剥,包揽诉讼这些个也就算了,她王熙凤是没有那么干净,可朝中站队这问题也都往她一个死人身上扯。你这是糊弄圣人还是糊弄鬼?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去干涉朝中大事?虽说贾家那一干王八羔子均被流放,但王熙凤的怨气却日益加深,只因为一个人:巧姐儿。 她王熙凤金娇玉贵养大的姐儿居然被自己的狼舅奸兄卖去了那见不得人的烟花之地,而贾王两家剩下的人竟无一伸出援手。 “我王熙凤也就待下人严些个,可没对不起你们这些奶奶少爷!”愤怒的王熙凤将周身的怨气凝结成实体,终究从恶鬼转变成了煞。 “痴儿、痴儿!何苦如此!”一位道人骑着仙鹤寻着怨气而来,“你可知你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把自己折腾成煞。” “哼!好端端?我的巧姐儿被卖去了烟花之地也算是好端端?”王熙凤的怨气直冲云霄,“这算哪门子好端端?我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道人摇了摇头,扔下了一面水镜:“你且看。” 只见镜中巧姐儿被刘姥姥从青楼赎出,之后又嫁给了板儿。“如此,你能否放下?” 王熙凤笑得更是张狂“金枝玉叶嫁入村野之地,难不成我还得说声好!” “放肆!”那道人终究是恼了,拿出一只金镯定住王熙凤,“世间因果循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你不积阴德,难不成还想诸事顺意?” “如何不可?我命由我不由天!这生是我大意了,倘若换个环境,我自然会不一样。”被定住的王熙凤张狂不减。 气急的道人结出一道玄奥的手印,将王熙凤打向重生之地:“本座到要看看,你如何来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 看着挣扎的王熙凤慢慢没入重生之门,道人还是心软了,他从玉瓶里引出一道清泉:“本座送你一汪灵泉,存入金镯之中,小可强身健体,大可解毒救命。但要切记,这泉水对一人只能使用一次,多用就无效了。重生后若遇见以前的姐妹,能力所及,且救她们一救。冤孽呀,都是警幻惹得祸。” 第2章重生 伴着道人的叹息,王熙凤只觉得自己泡在一团黑乎乎的温水里,刚活动了下手脚,就被一股大力挤压出去了。她试图睁眼,但光线刺得她又不得睁。迷迷蒙蒙中只感觉有人擦拭着她的身子,然后被人用毯子包裹了起来。“会重新遇见爹娘吗?”王熙凤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王家未嫁的时光。作为王家当时唯一的女儿,她的生活悠闲又安逸,父母的宠爱让她自小充男儿教养。 “回老爷,太太生了个姐儿。” “姐儿呀!”那男声听起来并不欣喜,有几分怅然若失的味道。 “怎么会是姐儿。王嬷嬷,抱来给我看看。肯定是收生婆子马虎弄错了。”一个虚弱又焦急的女声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爹娘似乎对自己的出生并不高兴?王熙凤猛地睁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抱着自己的男人,那人不是她父亲王子胜。 “丫头婆子都死哪儿去了!还不来人把这没王法的东西拖下去。”王熙凤下意识的开口,虽然经过重生,但她骨子里依旧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凤辣子。只是她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婴儿,张嘴只能发出“哇哇哇”的啼哭。 那男人并没有将王熙凤交给前来的王嬷嬷,而是自己说道:“夫人不必担心,咱们姐儿自然有奶嬷嬷照顾。姐儿眼睛乌亮,啼哭洪亮,想必将来是有大造化的。” 刚出生的奶娃娃能有多大的气力。哭闹过后,在奶妈一边喂奶一边安抚的情况下,王熙凤很快就陷入了沉睡,等她再次醒来时,各房里已经上了灯。 “咱们太太也算是命苦,一连生了两个姐儿。老太太哪儿想必也不好看。”在面对一个奶娃娃的情况下,人们根本不会有防备心理,看着王熙凤不哭不闹,她们也乐得唠嗑。 “咱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议论主子为好。”说话的是奶娘邹氏,从声音上听,应该是个温和守礼的人。 前世王熙凤虽屡次称贾府为中等人家,实际上还是为那份奢华气派感到自豪,不然不会拆东墙补西墙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公中以维护那份体面。她打量了下周围略显素雅的摆设,不由得瘪了瘪嘴。通过奶娘与旁边婆子的讲话,王熙凤知道自己重生的这户人家姓李,也算是出身金陵的大族,老爷在京中做官,她上头还有个姐姐名唤织姐儿,她母亲是正房太太,家中虽无通房侍妾,但因为一连生了两个姐儿,这一情况也许会被打破。 “你何苦来府里做奶娘,在庄子上种地带孩子不好吗?奶的是织姐儿还好,毕竟是长女,又有老太太宠爱,前途必然是好的。二姐儿这里不上不下,何苦来哉。”那婆子越说越来劲。 邹氏却淡淡的说道:“二姐儿又如何,老爷亲口夸过,说是有大造化的。” “说你傻你还真憨了。”那婆子抹了抹嘴,“太太可是生了两个姐儿呀。老爷不急,太太老太太可是要急了。第一个姐儿还能说先开花、后结果,第二个怎么办?老太太、太太必然不喜。再大造化,也不能越过大姐儿,又能有多大前途。” 说到大造化,王熙凤就想起贾家的宝贝蛋宝玉,又想起重生前道人定住她的金镯。莫非她生来带着个金镯?王熙凤急忙动了起来,看见自己左手上果真有一只镂空云纹镯子,不由得急了。多活了一世的她可不想担着这样没用的虚名。 “嬷嬷回去歇息吧,姐儿醒了要吃奶。若哭闹起来惊了老爷太太就不美了。”看见王熙凤这边的动静,邹氏抱起王熙凤下了逐客令。 吃奶过程中,王熙凤发现邹氏对她手上的金镯视若无物,才意识到这镯子只有她一人能看见,真真是仙家异宝,不是宝玉的那块破玉能比的。 奶娃娃虽不能真正给大人请安,但邹氏仍然依礼节抱着王熙凤去各房请安,只是去老太太哪儿时王熙凤根本没有醒。 王熙凤是在现在这个父亲的逗弄下醒了过来,旁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姐儿,想必是下人口中的织姐儿。四五岁的孩子并未张开,但王熙凤却觉着异常眼熟,可她前世不曾认识一位闺名叫李织的人呀。 “太太可曾用饭?”得到下人肯定的答复后,李老爷让邹氏抱起王熙凤,自己牵着织姐儿道:“父亲带着你姐俩去找你们母亲去。” 虽说产房不吉利,但李老爷不以为意,仍旧是进去了。看着妻子脸上带着郁色,他也明白是什么回事:“咱们这样的人家,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夫人何必忧心。” “在老爷心中,妾身就是这般拈酸吃醋,不顾子嗣大局的人吗?”李夫人陈氏勉强笑了笑:“妾身是担心咱们姐儿,唯恐因我连生了两个姐儿,带累得老太太不喜咱们二姐儿。” 四五岁的孩子懂得并不多,吃喝玩乐是他们生活的主要内容,织姐儿也算早慧,知道父母忧心,听到父母提到老太太,主动说道:“祖母可喜欢妹妹了,还给妹妹取了个名字。” 李老爷笑了笑:“母亲依辈分给姐儿点了个纨字。” 李家也算是书香世家,陈氏也是名门闺秀,听着名字就有点不喜。纨绔、纨绔,不管纨字寓意如何,听起来总归是不美。 “咱们这样的人家,虽说是诗书传家,但姐儿毕竟是女儿身。诗书会就行,女四书是要通读的。女子重要的还是女德、女红。”李老爷细想下来也有几分尴尬,但依旧试图说圆了:“纨字取意和织姐儿一样,期望她们能擅长针线、纺织,做一个贤淑温良的女子。” “李纨!”这名字算是给王熙凤当头一棒,家人姓李,有个姐姐叫李织,她就应该猜到的。作为妯娌,王熙凤自认为没有丝毫对不起李纨之处,可李纨却薄情寡义得紧。前世巧姐儿遇难,李纨这个做长辈的可是一毛不拔,半分钱力都没有出,还不如刘姥姥一个乡野老太太有情有义有担当。 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身体本来就脆弱,王熙凤情绪一激动,她现在的身体就憋住气来,在失去神志之前,她只有一个念头:“我王熙凤再怎么不堪,也不要做李纨那吝啬薄情之人!” “母亲,妹妹的脸好红呀。”织姐儿的一句戏言引起了大人们的主意。李家老爷夫人发现自己的小女儿背过气了,小脸憋的通红。 一场鸡飞狗跳后,纨姐儿虽然是恢复了呼吸,但一直未见清醒。小婴儿受不得医药针灸,不醒也就不见好,吃不了奶水,也就基本等于活不下去。 李家女眷淌眼抹泪了一番,最后李老太太发话了:“这恐怕是姐儿生来带来的劫数,若是撑得过,便命中是我们李家的姐儿,若是撑不过,也只能说命里无福,好聚好散也就罢了。” 李守中是个孝子,母亲既然发话了,他也不会硬强求,只能冷着个心肠将纨姐儿交给奶娘照料,与陈氏诵经念佛一场,祈求佛神保佑,也算是全了父女缘分。而陈氏,她虽然也心疼,但也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有几分不尴不尬,若是这么干干净净的去了,说不定也是姐儿的福气。都说儿女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但人心总是偏的,两块肉间,总有更宝贝的一块。 第3章醒后生活 晕过去的王熙凤不是全无知无觉,她能听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她情愿做一个全新的陌生人也不愿重生成李纨。在王熙凤眼里成为陌生人意味着全新的开始,她可以重新掌控自己的一切,这才是她心里的我命由我不由天。而重生成李纨,很可能代表着她又将与贾府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活在贾府的阴影里。 “哼!万不要再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我都替你羞愧!”王熙凤脑海里又响起那道人的声音:“你无非是怕了。你端着多活一世的心态,自然不会怕重生成自己。今儿个重生成李纨,你就怕事情失去控制。你怕你娇生惯养受不了李家的生活;怕自己处境尴尬,博不得老爷、太太们的喜爱;你怕你真如前世李纨一样,嫁入贾家青年守寡。你瞧不起前世的李纨,觉得她作为大奶奶既看顾不好自家相公,又得不了太太们的喜爱,没个娘家帮衬,还没得刚性,被下人拿捏,为人还薄情吝啬。可人家熬出来了,在如此环境下熬出来,还把兰哥儿培养成人。你呢?你人见人爱,是有名的凤辣子、女诸葛,在这情况下怕得活都活不下去。羞得再提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本座白废了你一场机缘。” 如此一激,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王熙凤立马反唇相讥:“谁说姑奶奶怕了。姑奶奶就算做李纨也能做得有滋有味、风生水起。你且看着。”如此说完,王熙凤的魂魄才算真正的与李纨的身体契合。如今这世上,再没得曾经的王熙凤,有得只是一个全新的李纨。 魂归体魄的李纨一清醒便听到自己奶娘的哭诉。奶娘邹氏也算苦命,为生儿子伤了身子,庄户人家没钱调养,她不能再生,拼命生下的哥儿也夭折了,婆婆骂她是丧门星,赶她出门,好不容易在府上找了个奶娘的差事,奶得小主子又出了问题。 如今邹氏虽哭自己命硬,害了自家小主子,但在李府正经主子都放弃了情况下,她仍不放弃。李纨现在还有条命在全靠她把奶水、米汤按餐按点的抹在李纨唇上。李纨昏迷虽不得进食,但多少算用进一点,吊住了性命。不然身体不中用了,魂魄回归也没得救。 刚醒的李纨羸弱得如同小猫一样,但邹氏仍旧是喜极而泣,也不顾旁人说奶不大的传言。 李老太太听到时念了声佛:“这孩子生来有此一劫,既然醒了过来就说明真真是有福气、有造化的。”同时她也点了点下人们,对邹氏说:“你太太还未出月子,老爷又不管后宅之事,万不可因主子年小体弱而心生怠慢,养好了主子自有你的好处。” 原来丫头婆子们拿李纨做话茬一是因为她身份尴尬;二也是打量她年小不知事。只是万没有想到老太太会因为她熬过一劫而另眼相待,而小小的的纨姐儿芯子是个多活过一世的魂。当然,如此对比更显得奶娘邹氏是个知礼的。 邹氏得了老太太的话,也没就此张狂起来。李纨经过这一场也是伤了元气,邹氏为此喝了不少苦药汁子,就是为了奶水里有一丝药力,好帮姐儿调理身子。 前世做王熙凤时,她并不看重奶娘,她的奶娘反因为是心大的丫头的娘,而一家子被打发到庄子上去。贾琏的奶娘虽出去荣养,但一家子没少借贾琏的身份作威作福。另外宝玉、黛玉等人的奶娘也都是些倚老卖老、吃酒赌钱的老货,迎春的奶娘更是吃里扒外、损公肥私。如今遇见这么个忠心为主的奶娘,她难免有些意动,最是护短的她也绝不会辜负奶娘的一片忠心。 既是重生,如今的李纨就自然比较着前世的李纨,而且她自来心气高傲,断不会想让自己落得一个心如死木、寂寥残生的结局。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改变,来一场李纨的逆袭,自然要从一开始就做打算。 小孩子变化大,一天一个样。前世的经历让现在的李纨惯会讨老太太的喜欢。自牙牙学语开始便风雨无阻的让奶娘带着她给老太太请安。 “纨儿给祖母请安。”如今这句话李纨说得最为顺畅,但对于未满周岁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够难得了。 李纨人小,瞌睡也多,等到她来老太太这儿时,已满六岁的织姐儿早就到了。“都这个点了,妹妹还说请安呀。”李织抿唇一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因为李纨曾经昏迷不醒的问题,李守中与李太太带着几分补偿的心态多有怜惜。李织再怎么懂事也是个孩子,姐妹间虽不曾有矛盾,但嫉妒吃醋总是有的。李纨听到这话便躲进邹氏的怀里,一幅羞恼坏了的小人儿模样。 姐妹间吃醋斗嘴看起来也是一桩乐事,李母笑了笑:“还不把纨姐儿抱上来。小小的人儿竟懂得什么是请安。”她又看了看李织,“做姐姐的如何得与妹妹计较。” 听到这话,爬上李母怀里的李纨偷偷对李织做了个鬼脸。李织拈起一块芙蓉糕逗着李纨道:“纨儿可给姐姐说说,什么是请安。” “吃糕糕!”李纨伸出小手去够。 李织将糕点藏在身后:“祖母你看,纨儿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请安。她只记得吃点心。” “糕糕!糕糕!”李纨扯着李母的衣襟,但也知道分寸,不曾用力。 李母将李纨重新抱好:“小祖宗,可摇坏祖母了。祖母给你吃糕糕。” 李纨却咬着手指:“要姐姐的。” 李母开口大笑:“瞧着孩子,还惦记上自己姐姐的了。” “喏,给你。”李织也知道自己和妹妹计较一块糕点有些丢脸,拿帕子托着芙蓉糕喂给李纨。李织没习惯喂人,李纨也没被如此不熟练的喂过,一块糕点被弄得脸上、手上、帕子上皆是。偏偏一大一小两个姐儿都看着李母,一付:我很乖,快来夸我的模样。 “猴儿,真是一大一小两个猴儿。真真不知像谁。”李母笑得更厉害了。 张嬷嬷是李母的陪房,在府中也格外有脸面,她也笑道:“两个姐儿都是极好的。真真是姐妹友爱。老太太有福了。” 晚间李家二爷李守诚从外面回来:“恭喜母亲,贺喜母亲,今儿哥哥被皇上点为翰林院编修。”他有看了看正在准备摆饭的陈氏:“待会可要麻烦嫂嫂了。哥哥升官,想必应酬不少。” 李家也是金陵的世家大族,李母张氏更是与当今皇后同出一族,只可惜李母早年丧夫,守着家产扶持两个儿子长大,如今大儿子升官,小儿子也大小是个举人,终于有一种不负李家列祖列宗的感觉。李母满足的看了看堂下的儿孙:“过两天就是纨姐儿周岁,正好趁着机会给姐儿大办一场。” 第4章抓周宴 对于父母来说,孩子就是她们的骄傲。听到自己婆婆要借纨姐儿的抓周给自己相公庆祝的消息,李夫人陈氏更是高兴,因为这宴席既照顾了自家相公的情况,又给自己姐儿长脸。 在安排好酒宴的各种情况后,陈氏的的主要注意力就集中到自家小女儿身上。毕竟名义上是李纨的抓周宴,主角自然要显眼,而且爷们哪儿自然有老爷、小叔招待。虽然陈氏心中自家孩子总是最好的,但也不能因这个忽视了打扮。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才做了不久的衣服就会小,现做一套又来不及,陈氏只能从现有的衣服里选择。带着织姐儿,陈氏几乎上把李纨的衣服翻了个遍。 经过近一年的调养,现在的李纨看起来健康又可人,小脸圆嘟嘟、白嫩嫩、粉扑扑。陈氏对装扮好的李纨很是满意。只见朱红色的小褂子加上金色的掐牙,外面罩着个银红色的小半臂,茜色的小裙子上绣着大朵大朵的云纹。小孩子大多穿红着绿,图得就是一个富贵、喜气。现在李纨虽小,但压不住相貌好,硬是把一身深深浅浅的红色穿出别样的气质。红色其实最挑人,穿不好就俗不可耐,可小李纨的这一身既穿出了几分新意,又高贵大方,还透露出几分书香世家的清雅。 前世的李纨可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王家女儿,又是“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媳妇,见过的好东西可算不少。虽然在李家的生活让她多少明白了书香门第的底蕴,但物质上多少还是有点不满足。就说她身上的衣裳,虽然也都是有市无价的好锻子,但外面的总比不上内造的。贾家人不会管什么是逾制,但作为懂礼知法的李家人是绝对不会出这样的问题,于是这物质上就多少存在着差距。 正在李纨出神的时候,李织开口了:“看妹妹身上的金边掐牙,再配上一个金项圈是最合适不过了,母亲为何不挑个好的。” “你妹妹人小,项圈什么的怪沉的,怕她受不住,所以不戴。”陈氏笑着起身,找出一个楠木匣子:“看,母亲另有好的给她。” 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漂亮的璎珞,璎珞上面端得是慧纹的手艺。李纨心中一惊,想当初全贾府就只有老太太手上有慧纹物件,而且以宝玉的受宠程度都没能获赐一两件。 “太太,这可是您的嫁妆。”陈氏的陪房芳嬷嬷表情很是惊讶。 “是呀!”陈氏抚摸着璎珞的纹理,表情很是怀念:“当初父亲、母亲把这个给了我,如今我给了我的女儿又有何不可。”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芳嬷嬷有几分着急,:“璎珞上的慧纹也就罢了,不过是名声好听,在江南也不算少见,关键是璎珞下坠着的天珠,那个可是当年老太爷从西边寻来的,九眼天珠用在孩子身上恐怕压不住。而且姐儿小,磕着碰着多不合算。” 陈氏又笑了:“不就是个物件,戴着多少是求个请安,物件磕着倒是无所谓,只要别碰着我家纨姐儿。”因为李纨年龄小,大家说话都没避讳她,陈氏又对着织姐儿说:“你妹妹小,不懂事也不知道物件的贵贱。你现在也跟着我学了不少,这东西的价值也大体知道,别嫌母亲偏心,纨儿以前受过罪,难免要多看顾些。” 姐妹间打闹玩笑虽然不少,但大事上李织从不含糊,她一付小大人的模样:“织儿知道,做姐姐的本来就应该让着妹妹,照顾妹妹。” 李纨自陈氏拿出璎珞就开始恍惚,听完这段对话后更是感动,在贾家众人为一点利益就争得跟个乌眼鸡似的,如此真诚待人更是少见,如若真要说一个,那就只有黛玉了。这时候的李纨才真正意识到,不管她为了什么原因而重生,此刻的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 到了抓周那天,整个李府宾客满门。翰林院编修虽然品级不高,但也算是圣人看顾的职位,担任这个职位如果做得好,自然会入了圣人的眼,再加上李家世代书香,更是显得清贵异常。清贵、清贵,既清又贵,平常书生只有清,平常权贵又只有贵,清贵一词只有有底蕴的世家才能真正算得上。虽然不可能涉及到迎来送往,但小小的抓周宴还是让李纨眼界打开,她才知道她前世是多么的浅显。 黄花梨大木桌摆放在堂前,因为黄花梨木心空洞多,如此的大件很是难得。桌面上摆满了各种抓周物件,不仅有自家摆放的,还有不少是亲友相送。 “纨姐儿,喜欢什么且选上一选。”看着奶娘将李纨抱上木桌,陈氏笑容可掬的诱导着李纨。 说实话,李纨现在很困惑,前世宝玉抓周拿了胭脂珠钗,被贾政当场斥之以酒色之徒,若中规中矩的选上一个又没什么作用。重生而来的李纨想借抓周博个美名,那就既不能出格也不能中规中矩。 看了看桌上的纸笔书,李纨绕了过去,李家虽是诗书穿家,但对女子看重的是妇容、妇德,以女红针黹为重,既然不是男子,就不用选这些个。想了想李家的家风,李纨选了个绣棚,正准备结束时,她在扭头之际看见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华丽的步揺。精致的花枝缠纹,做出凤衔珠的造型,其中的珠子可是指腹大小的东珠,看着就知道这步揺不凡。李纨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绣棚,觉得既然拿了就不可能放弃,而抓周也没有规定只许一件,于是一手拿着绣棚,一手去拿那步揺。 看见李纨拿了绣棚就有不少人开始恭贺:“真不愧是李家的姐儿,以后想必针线是极好的。”又见拿了步揺,恭贺声就更多了。步揺出了宫妃就只有有品级的命妇可戴,如此不凡的步揺,能配得上的身份更是稀少。 “唷、唷、唷!想必纨姐儿以后前程远大着呢。”一个美妇说道。她带着书香人家的气质,但身上的衣饰又带着勋贵人家的风格。 李母接过李纨,又指着美妇人对陈氏说道:“你且来见见。这是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家娘子。姓张,也是自家亲戚。” 一听姓氏陈氏就知道是李母的本家。贾夫人与陈氏见礼后,细细打量了下李纨:“真不愧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瞧瞧这样貌,这品格,真真是人见人爱。”说着贾夫人张氏从手上褪下只镯子:“小东西,且给姐儿耍着顽吧。” 贾夫人递出的是一只春带彩的翡翠镯子,看着那水头就知道是她的心爱之物。 “这怎么使得。纨姐儿小,使不得如此的好东西。”陈氏连忙推辞。 贾夫人美目一瞪:“嫂子如何如此见外。本是自家亲戚,姐儿我又见着就爱,咱们纨姐儿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也是使得的。” 虽然李纨知道自己迟早要遇见贾府中人,但没有想到这么的早,而且见到的是前世无缘得见的嫡亲婆婆,一时间李纨恍了神,心中思绪万千。 “好了,不用推辞了。”李母说道,她又对贾夫人说:“你且别夸纨姐儿,你家哥儿就是极好的了,怎么不见你家哥儿。” 贾夫人的哥儿?莫非是贾琏?前世的一幕幕不自觉的从李纨脑海里飞出,她不禁咬了咬唇。 第5章贾瑚 当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李纨又放松了下来,这会子贾琏恐怕还没有出生。既然贾琏还没出生,那么那哥儿应该是贾琏早夭的大哥贾瑚。想想前世的贾家,李纨觉得贾家的衰败还挺阴差阳错的。从老国公贾代善给儿女定的亲事来看,他其实已经感觉到贾府在走下坡路,并且试图挽回。他的长子贾赦虽风流,但了解庶物,定个书香人家的媳妇有利于管住贾赦不走向歪路;次子贾政迂腐、不通事务,定个勋贵人家的媳妇有利于激励贾政上进;小女贾敏定给林家又是给贾家添了一大助臂。在亲事上,贾家完全是左右逢源,面面俱到。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前世贾家风波不断,长孙、长媳相继早夭;所谓长子嫡孙的名号落到二房头上,后因贾母偏心,二房不仅窃居荣熹堂、掌握了贾家财政大权;大房唯一剩下的儿子兼儿媳都被二房笼络,顺心顺意的二房心越来越大,不知不畏的闹出一系列问题,最终被朝廷抓到痛脚,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太太、太太,不好了!瑚哥儿掉进花园池子里去了!”贾瑚的奶娘慌慌张张的跑进大厅,惊的贾夫人张氏赶忙站起来,面色发白,嘴唇直哆嗦。 作为李家的当家主母,陈氏也变了脸色。目前李家式微,老爷和二老爷身份、地位远不如贾家,如果贾家的嫡长子在李家出了差错,那后果……想到这些陈氏就一阵头疼,下意识的想回避这些。 李母安抚的摸了摸陈氏冰凉的手,对贾夫人说道:“且莫慌。我家的花园池子无非养了几条小鱼,还没个大人膝盖深,瑚哥儿不会有事的。” 贾夫人强装镇定,勉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但眼神还是泄露了她作为母亲的慌乱。 这时陈氏也回过神来,对着下人说道:“快拿着老爷的名帖去请太医来。” 贾夫人想了想,李守中才是个翰林院编修,估计请不来什么高明的医生,也顾不得打李家的脸,对着自家的下人说:“拿着老爷的名帖,也赶紧请个太医来。” 没一会,李家的下人抱着浑身湿透的小贾瑚进来了。三月天春寒料峭,贾瑚虽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但也冻得浑身发抖,小脸青紫。李纨想了想前世别人提到的贾瑚夭折的时间,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贾家男丁向来不算康健,排除早夭的贾珠,宝玉日常也是三灾五病的,现在这贾瑚在李家受惊受寒,回去恐怕就不好了,其他有心人再做下手脚,那贾瑚还能有命在?才四岁的孩子就可以如此下手!李纨心中不禁鄙视起有些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也才一周岁。 前世的李纨在贾家地位尴尬,恐怕不仅仅因为她是个寡妇,多少也算是收到这件事的牵连,让有些人心有芥蒂。如今的李纨也不愿事情如前世一般发生,她总期望能做点什么。救下贾瑚也算是结了个善缘,也免得李家得罪贾家大房。而且贾瑚活着,贾珠就不会是贾家的长子嫡孙,说不定李纨这世就不用定给贾珠了。李纨想出手救人,但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虽有道长送的灵泉,但也不能如此大喇喇的拿出来。拿出来有没有人信反倒是次要,就怕被人说成是妖孽,或者让有些人起了坏心。 李家的宅子不算在中心地带,太医要来也不是立马能来的。李母看着小贾瑚虽换了干净衣服,但仍旧苍白的脸色,忙吩咐到:“赶紧给瑚哥儿备上一份热热的姜汤。”陈氏也让人拿来了汤婆子。 姜汤!李纨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她人小,没有人会防备,于是趁着下人把姜汤端给贾夫人的时候爬了过去。金镯隐形的那只手只是略微碰了下杯盏,李纨就感觉有一丝灵泉混入了姜汤。旁人担心李纨添乱,忙把她抱开。做了好事还不能说的感觉让李纨觉得很是憋屈,只好挥了挥藕节般的小手,含糊的说道:“纨儿暖和。” 看着贾瑚喝下姜汤,脸色逐渐缓和,贾夫人也算微微放下心来,兼之听到小李纨的童言童语,终于是有了一丝笑容。 待到太医来时,贾瑚不说脸色红润,也是与常人无异了。太医诊脉后说道:“小公子只是受到些许惊吓,连受寒都不曾。夫人还请宽心,别让再吓到就行了。如若不放心,略吃上几剂安神汤就可以了。” 李织年纪虽小,但一贯聪慧,加上陈氏已经开始教她内宅之事,她不禁对受惊一词倍感敏感。这时,见情况已经安定,陈氏这时也开始敲打起家中的下人:“你们都如何做事的,怎么让客人家哥儿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引着哥儿去鱼池了边顽。” 陈氏的敲打虽没有别的含义,但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贾夫人不禁怀疑的皱起眉头,打量起带来的下人们。 “织儿有话想说。”李织看着李母说道:“咱家的鱼池偏远,因没人会经常去,有几分荒凉,并不是玩耍的好地方。那地方织儿都都不熟悉,为什么瑚弟弟会去那里顽。他不怕么?” 贾瑚的奶娘这时说道:“姐儿不知道。哥儿不像姐儿,最是顽皮,越人少的地方越爱去顽。” 这话说得很不恰当,听得贾夫人勃然大怒:“什么叫越少人的地方越爱去顽,你们这些伺候的都是死人呀。哥儿去的时候没人会拦着呀!” “这不哥儿是主子,主子要去顽,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管束得住。”见贾瑚无碍,那奶娘便赔笑着说道。 “老货!谁同你说说笑笑。说,哥儿落水的时候你们都在干嘛。”贾夫人不问不打紧,一问就出问题了。跟着哥儿的人,当时不是去上茅厕了,就是干别的事情去了。当时竟没有一人在哥儿身边,也没有人知道贾瑚是怎么去了花园,怎么掉进了鱼池。若不是李府守院子的下人警醒,恐怕贾瑚淹死了、冻死了都没人知道。 贾夫人张氏想了想自己府中如今的情况,不禁黯然神伤,偌大的个国公府,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丈夫贾赦靠不住,她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让姑母见笑了。”贾夫人神色黯淡。 李母人老成精,自然是明白她的苦楚,也心生怜悯:“如今哥儿受惊,我们府中也是有责任。小孩子家家的,魂还没长全,受惊了自然不方便移动,不如暂时在我们府中修养。” 张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想到府中的鬼鬼魅魅,受惊恐怕都会弄成大病,大病又会发展成不治,于是也接受了李母的这份情:“那我们瑚哥儿就麻烦姑母了。” “傻话,你既然叫我一声姑母,我怎么会怕麻烦。瑚哥儿也正好和咱们纨姐儿作伴。”李母笑得很是慈祥。 第6章天命可违还是不可违 张氏怎么回去整治下人就不得而知,而贾瑚则暂时在李家住下,对外宣称是在亲戚家做客。 前世的李纨对贾瑚并不了解,除了因为贾瑚早夭,还因为贾家人的刻意避讳。前一世,李纨做王熙凤的时候,她被称之为脂粉队里的英雄,十个男人都说她不过,贾瑚的嫡亲弟弟是她的丈夫。 当时作为贾琏的枕/边人,她其实不大看得起贾琏。贾琏贪花好色,又爱抓财弄权,但他又没有做大事的胆量,每每找自己老婆要钱,就连自己的丫鬟平儿都说他是连油锅里的钱都想抓出来使。加上李纨前世出自统制县伯王家,家世、身家比贾家分毫不差,又因伯父王子腾位高权重,王家还隐隐高出贾家一分,两人的婚姻也就看似光鲜罢了。 现在接触着贾瑚,李纨似乎知道前世贾赦对贾琏为什么是个不咸不淡的态度,任由贾琏被二房笼络,对贾琏除了打骂,没有其他太多情感。 贾瑚之于贾琏就像贾珠之于贾宝玉,他们除了有一个单薄的大哥形象,更多带来的是压力,他们的优秀衬托着后来的弟弟越发无用、不学无术,而且偏偏去得早,根本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贾赦有贾瑚这样的嫡长子,自然看不上次子贾琏,加上一系列的事情和复杂的情感,父子俩便感情淡薄,贾琏也更亲近二房。 贾瑚在贾夫人张氏的教导下很是乖巧,年仅四岁就已开蒙,学着认字描红。如今在李家修养做客,没有母亲的看管,都能每天自觉描十来张大字。如不是李母见他年小腕力不够,怕伤了身子,写得还会更多。 李家二老爷李守诚如今在家准备考进士功名,闲暇时最喜欢逗弄小贾瑚,没事就教他认几个字,背几首诗。 李母看着每天来看小贾瑚的二儿子笑道:“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赶紧讨个媳妇回来,自己生来自己教。眼馋别人家哥儿算什么事儿。” 自从贾瑚在李家修养后,张氏与李家的关系是越来越近。借着张氏来李家做客的机会,李纨将灵泉混进张氏的茶水里。前世,张氏也死得早,所以才有了上不得台面的继夫人刑氏。 如果李纨这世还得嫁给贾珠,前世做姑侄的经历让她知道佛口蛇心腹里黑的王夫人自是难得对付的。张氏活着和王夫人打擂台,总比刑氏好。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李纨都讲究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前世贾夫人张氏是怀着贾琏,因难产而死。李纨只比贾琏大一岁,如今李纨长到九岁,张氏还活的好好的,并看着健康的贾瑚回金陵考取功名。这些情况都让李纨长舒了一口气,她看来天命不是不能改,也许她今生不用嫁入贾家与贾珠成婚。 李家的生活虽比不得前世在王家奢华,但充实了许多。王家女儿不识字,能看账本就行,李纨前世又充男孩教养,字没多认几个,胆还养得不知道多肥,女子的女红针黹也并不擅长。李家诗书传家,女孩又讲究德言功行,不禁要读书认字,精通女四书,女红也要求很高。为此,李纨原本的性子被磨平了几分,不再像前世一样无知无畏,锋芒毕露。 男女七岁不同席,九岁的姐儿已经算是大姑娘了。长姐李织也即将及笄,李夫人陈氏既忙着帮织姐儿相看人家,又得带着纨姐儿出席宴会见世面。随着李老爷的晋升,陈氏也有了个宜人的诰命,算是打入了京中的贵妇圈。女人间闲话也多,陈氏只生了两个姐儿且又多年不再开怀的事实也成了人说嘴的由头。加上李家守着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李老爷并无通房侍妾,于是不少人话里话外说陈氏妒忌。 这消息传了也就算了,竟有不少人听实了,并影响到织姐儿的婚事,气得陈氏肝疼,回去就发做起来。 李家主子少,二老爷考取进士后就成亲外放了,陈氏这一气便闹得阖府皆知。 “老爷,妾身对不起你,竟是耽误了李家的子嗣大计。妾身这就给您抬房姨娘回来。”陈氏哭泣着,那模样让李守中都不知道怎么劝才好。 “胡闹!”李母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且不说祖宗的规矩,我们这样人家的血脉就是随便能混淆的?无才无德、不知根底的人家,就算生下孩子也不怕人笑话。”李母知道这些确实很生气,她也为子嗣着急,但碍于家传的名声,不到万不得已不愿闹出个不成器的庶子来败坏李家门风。她又对李老爷说道:“你媳妇身子不好,也不知体谅人,请个大夫来看又不值什么。”李母的话虽委婉,但也意味着让他们夫妻俩找大夫,看能不能不生个儿子,若再生不出来,李母就要找个清/白人家给李老爷做妾了。 陈氏今日来就一直为李纨姐妹的事情忙碌,兼之情绪激动,当夜竟见红了。请来太医一看,陈氏居然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是月份浅了还不知道。太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胎保住,并嘱咐陈氏安心静养。 老蚌生珠,不论男女都是天大的福分,于是京中对陈氏的风评又就此一转,李家姐们也都被传成了难得有福之人。李织的婚事也被李母接手负责张罗。 又过了几日,贾家传来消息,贾夫人张氏也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李纨按着前世的时间一算,那腹中的孩子恐怕是迎春了。至于迎春为什么从庶女变嫡女,李纨也单纯的以为是天命改变后的自然反应。 前世的命运在不知不觉中仿佛一一改变,李纨的心境也变得更轻松起来。她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前世的阴影,可以活的没那么多压力。李纨甚至开始期待起自己的婚事,不用嫁给纨绔贾琏,也不用嫁给短命鬼贾珠,她想想都开心。 天道无情,它根本不会按着某个人的心愿来运行。在贾家,贾赦的后院从来都不安宁,怀孕了的妾室受人挑拨,顶撞了同样怀孕的主母,两人双双早产。早产兼难产,两人挣扎着性命一前一后生下两个姐儿。唯一不同的时,那个妾室当场就因难产而死,而张氏挣扎了几天才身去。 这些消息当李纨听到时,如同耳边炸起了一声惊雷。命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张氏虽多活了几年,但还是算早早的去了,迎春也还是如同前世一般,由同一个姨娘生下,是个庶女。变数虽然依然存在,比如贾瑚还活着,贾家大房多了个未知的嫡女;但整个气氛变得莫测起来。 李纨想了想前世那个李纨的遭遇,又紧张起来,李纨前世没有嫡亲的弟弟或者妹妹,难道她如今的娘亲会有性命之危?难道她还会和前世李纨走上一样的道路?想到这些,李纨又想起那仙鹤道长说的话,不免觉得未来步步惊心。 第7章贾玥与迎春 且说贾家,张氏一死,贾赦看着两个几乎同样大小女儿,感情很是复杂。这世张氏虽然也算去得早,但毕竟不如前世死得突然。在长期的夫妻生活中,作为一个还算有手腕的主母,张氏不仅赢得了自己丈夫的敬重而且将两个儿子养得不错。 后宅阴私也不是无迹可寻,在张氏有意的透露下,贾赦也多少知道了贾母的偏心与二房的小心思。以前以贾赦一贯的态度,子不言母过,就算是夫死从子,贾赦是荣府正经的袭爵人,他也不好多拂了贾母的面子,通常是贾母说什么,他先受着,等回了自己的小家再发作。 可如今,张氏留下了幼女,女儿不象儿子般皮实,受得住磋磨。想着张氏挣扎生下女儿时的场面,贾赦的态度变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为女儿做些什么,总不能让张氏赔上性命生下的孩子无法养大。 贾家虽然没规矩,但张氏的丧礼也算是体面,贾母因庆幸自己不喜欢的媳妇早早去了,报着不跟死人计较的心态,也全了张氏的体面。但有件事史氏极为不满,女儿家很少早早的取了名字,大多都是姐儿、姐儿的混着叫,大房庶出的女儿为长,嫡出的略微小些,于是下人们都管庶出的那位叫着大姐儿。在史氏心里,大姐儿只能是她大年初一出生闺名叫元春的孙女才配得上的,大房一个庶出的如何配得上叫大姐儿。可论齿序总不能让大房就着二房,思虑了一会儿,史氏想了个法子。 “老大,你媳妇既然没了,也只能说是个福薄的,恐怕孩子也弱,站不住。不如早早的取了名字,在佛前供着,也许还能得个周全。”史老太太这话说得很是好听,可她又话风一转:“老二家的元春是个不凡的,命格极好,不如随着她的名字,你家大些的那个就叫迎春,小些的叫明春。” 大房的孩子不能随着二房论齿序,又怎么有跟着二房闺女名字起名字的道理。想着自己嫡亲的闺女连个可心的名字都没有,贾赦心中就是一阵烦闷,他不由得拒绝道:“就怕二弟担心我家闺女分了他家姐儿的福份。庶出的就随着随便叫叫,我家嫡出的姐儿名字早取好了,单名一个玥字,是她母亲临死前选的,也算是一份念想。” “胡闹!哪有姐儿跟着爷们的辈分来。”想着大儿子果然牛心左性,史氏便气得拍桌子:“而且是你媳妇死前去的,也不怕用来晦气。” 见史氏连死人也要非议,贾赦更不肯妥协了:“就算去了,我老婆也是姐儿的母亲。母亲取得名字如何用不得?说不定孩子她娘还在天上看着,保佑着呢。而且怎么用不得爷们的辈分,敏妹妹不也是从得男儿的名字。” 见说不过自家儿子,史氏也见不得贾赦好:“行,你要叫便叫。你就惦记着死了的媳妇和她留下的孩子,怎么就不知道迎姐儿也是死了娘的。” 贾史氏不提还好,一提贾赦更死生气。谁都晓得他媳妇是因何而死,那烂了心肝的贱蹄子如何能与张氏相比。如此一来贾赦更不待见自己庶出的女儿了。 “从没有那家的妾能做正经主子的娘。”贾赦回得很是直接,“迎姐儿是死了娘,她太太可不就是不是她娘。” “孽障!孽障!”史氏气得肝疼,指使着下人去抱迎春:“我的乖孙,你爹不待见你,老祖宗疼你!”说着就要把迎春抱到自己身边养。 贾母见贾赦心疼闺女,便想借抱走迎春威胁贾赦,却没想到此举对于贾赦正中下怀。贾赦本来就不待见迎春,贾母抱走就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贾赦不搭话,史氏也就没得台阶下,只得真的将迎春抱走,至于怎么教养迎春,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贾瑚在金陵顺利的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却没想到自己母亲等不到自己功成名就的一刻了。贾瑚回家守孝,可一会家看见得居然是消瘦异常的父亲与病怏怏的幼妹。 贾家大房如今没个女主人,贾赦一个大男人又如何懂喂养婴儿。虽然有张氏留下的下人帮衬,但贾家管家的是贾母与二房,要动手脚不要太方便。防来防去,贾赦累得消瘦,小贾玥也不甚健康。贾母和二房还会在旁边添油加醋,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没用她们取的名字,好好的姐儿养不大。 虽说贾瑚年纪不大,但注意却多着。想着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贾瑚当机立断,借着给母亲守孝的名义,请贾母给大房开了小厨房,大房自费,单独开火。当今圣人以孝治天下,贾母自然不能拒绝,情面上还贴了银钱,让贾瑚、贾琏别因守孝熬坏了身子。 越是世家大族,对子女的要求越是严格。贾瑚想起和自己接触过的李家姐妹,不由得对小贾玥的未来充满担忧。 贾母虽不是什么好的教养人选,但毕竟是超拼诰命,由贾母教养的女儿相看人家时,自然会被人看高一筹。不知内宅之事的贾赦愿天真的以为,只要他给自己闺女赔上厚厚的嫁妆,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什么!说到婚事时,迎丫头可能会比玥儿更吃香?”贾赦听到贾瑚的描述,不由得跳将起来:“玥儿是你的嫡亲妹妹,出身高贵,怎么会说不到好亲事!我们又不会刻薄她的嫁妆,怎么拿来和迎春一个庶出的比!” “父亲,孩儿没有别的意思。正是妹妹身份高,若找不到一个好人选来教养,恐怕难得找到门当户对的亲事。父亲可想想什么是五不娶。”贾瑚说得很无奈。 贾赦的态度则没那么紧张:“怕什么,反正你妹妹又不是长女。实在不行,咱们给她招个夫婿。”贾赦一脸财大气粗的样子。 “找来的夫婿有几个是好的?再说大妹妹是被超品诰命养大,而妹妹则是我们几个爷们带大,这让妹妹如何出去见人。”贾瑚突然觉得自己滩上如此一个爹,未来的日子恐怕是既当爹又但娘的。 贾赦虽说得不靠谱,但也知道轻重,靠不上贾家,便期望张家能提供点帮助。张氏娘家在淮扬,又因为是皇后娘家,为了避讳,很是低调,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无奈之下,贾瑚借着小时候的情分去求了李家,李母又做主进宫求了皇后娘娘,给贾玥添了两个从皇后身边出来的教养姑姑。如此一来,贾玥的教养是问题才算解决。 第8章皇后做媒 李家姑娘向来就教养好,风评、名声也极好,长此以往,反而有些地方还做得不像以前那么到位。贾赦给贾玥找教养姑姑一事,也算给李家众人提了个醒。如今李织还在相看人家,李纨也不算大,李母觉得补偿也还来得及。 李织出门子的脸面不能丢人,李纨的情况也更复杂。李老有李守中已经升到正五品,官声与风评也不错,这两年继续上升也不是没可能,随着升官,李纨很可能要面临选秀,教养姑姑也不能少。 当今的皇后娘娘为继后,太子为元后留下的嫡长子。因而在宫中的地位有几分尴尬。而这种尴尬在皇后娘娘诞下自己的嫡子后更是上升了几分。担心皇上多疑,皇后娘娘的娘家为官者告老的告老、隐居的隐居 ,留在朝廷上的多是写血缘偏远且官位不高的。李母这位族姑母对于皇后来说,已经是在京城里最近的娘家亲戚。 如今如今皇后所出的五皇子年纪也大了,在外成家开府,对于皇后来说就更是寂寞,不管李母打着什么旗号出山,对于皇后都算是个不错的消息。李母为正经的一品诰命,相对来说,初入宫门没那么难。 如今李家为官者,品级最高的就是李守中了,可五品小官在京中是一抓一大吧。来往起来皇后也没什么顾虑。当皇后得知李家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时,特别是其中一个到了相看人家的年龄,皇后不由得起了做媒的念头。 “给皇后娘娘请安。”李织与李纨对着皇后盈盈下拜,举动如行云流水一般,可见规矩是极好的。 皇后看着两个水葱似的小姑娘,心中大为开怀,她给李织赐座,让身边的宫女上上茶水,又拉着李纨的手,细细的问着。从读过什么书一直问到喜欢吃什么点心。 虽是主要问着李纨,皇后以及皇后身边的嬷嬷也不忘关注着李织。李织也是个好的,见皇后娘娘明显得表现出对李纨的喜爱,脸上没有一丝的嫉妒与不平,言行举止都透露出极好的教养。见着这个,皇后心甘情愿的让嬷嬷端上两只精致的宫缎荷包,赏了姐妹两个。 如今的李纨活了两世,又见过元春省亲的奢靡场面,自然不会被宫中的富贵迷了眼睛。对着皇后娘娘的问话表现得不卑不亢。又加上是个诙谐幽默的性子,最爱逗趣讨巧,在姐姐李织的配合下,把皇后娘娘逗得开怀大笑。 相看完两个姑娘,皇后也满意的笑了,只是有些话不能明当着姑娘家说,于是笑道:“难为你们陪着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讲话。”她指了指身后的身边的一个杏眼宫女:“华希带两位姑娘出去转转,透透气,别闷坏了。 “娘娘可别把她们给宠坏了。”李母笑了笑,但也不阻止。 见姑娘们都走远了,皇后才说道:“真真是李老夫人教养出的孩子。规矩教养都是极好的。这么好的姑娘,真不知道将来会落在谁家。就怕出门子的时候,老夫人会舍不得。” 自家姑娘被皇后娘娘夸赞,那是极大的荣耀,李母的心情还算平静:“能被娘娘看重,那是她们两个的福分。虽说舍不得,但天地之道,阴阳调和,总不能为一时之痛耽误了姐儿的一辈子。只盼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能帮她们把好关,选个好人家,各方各面都考量好,让姑娘出门子后能平安喜乐一辈子。” 年纪大的人心肠软,情绪也容易波动。皇后见李母说得有几分激动,也只好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两个姑娘都是有福气的,生在这等好人家,又有亲长如此为她们打算。”自从皇后动了做媒的心思,也明里暗里看了不少人家的孩子,但若要成事,总还得知道李家人的打算:“如今织姐儿年纪也到了,可选了人家。” “还在看着呢。自家孩子自己当然觉得什么都好。可相看得是要去别人家做媳妇,总得要细细了解了。”李母说起给李织相看人家,也是满肚子心事,生怕自己看走眼了:“如今我们家也不如从前了,定得不好又怕委屈了织姐儿。” 细细打量着李母的表情,皇后也知道李母所言非需。李家如今空有世家大族的架子,没有世家大族的实力,若想真正回复往日的气派,李家最少还得等上十年。十年对一个家族来说算不了什么,可两个姐儿都等不住。连李纨都等不了,更别说李织了。于是李织的婚事就这么悬着,高不成低不就。 “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若不是本宫的老五年纪大了些,又娶了亲,本宫还真想让你家织姐儿长长久久的陪着本宫。”皇后也不是乱说的,五皇子虽然是嫡子,但因为先前皇后留下的大皇子是太子,为了避讳,皇后给自己选了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嫡次女做儿媳妇。四品官家的嫡次女与五品官家的嫡长女,身份上差不太多。 皇后说话留一半,却吓得李母心都快跳出来了。若皇后留了李织,让李织做了侧妃,这就不是恩宠是惊恐了。 见李母惊得脸色一白,皇后身边的嬷嬷笑着说道:“娘娘前两天不是还想着做一桩大媒么。如今见着织姐儿了,可不算是齐全了。” “是呀,瞧我这记性。”皇后拍了拍说:“老夫人可瞧见了本宫身边的女史,刚刚带着姑娘们出去了,名叫华希的。可觉得她怎么样?” “请娘娘指点。”李母安心了,但是又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华希出自山东梅家。父亲刚点了翰林院做侍读学士。是少有的清贵人家。她们家原也不需要女子进宫博富贵。只可惜华希是个庶女,没从太太肚子里出来。庶女的婚事一贯难办,要不配个庶子,要么找个差点的人家。华希是个好的,怕自家老爷太太为难,自愿小选,她们家老太太便求了本宫,让她待在本宫身边,好某个出身。”皇后接着说道:“华希知恩图报,如今她们家大哥儿也到了相看的年纪,于是也求了本宫,让本宫给她嫡兄找个好亲事。那哥儿学名叫华渊,如今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 梅华渊,李母也知道这个人,他十五岁考了举人,端得是少年英才,如今也16了。只是两家没什么交集,又不清楚梅华渊是否定亲,所以李母没考虑过。 见李母没立刻答应,皇后又怕李母是嫌梅家不够好,又说:“虽说抬头嫁女,但不管什么门第,还是要儿女出息才好。” 李母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说道:“谢娘娘好心,只是怕两家向来无交集,贸然议亲有点唐突。” 皇后笑了:“这就不用老夫人操心了。牵线搭桥,自有本宫张罗。” 在皇后的张罗下,梅李两家也相互了解了一番。山东人爽朗,梅夫人原本是喜欢大气的李纨,只是两人年龄实在不搭,而李织也足够优秀,婚事也算是定了下来。两家约定,等李织及笄后再发嫁。 第9章寿安寺 大户人家的姑娘大多都是一脚出八脚迈,丫头婆子一应俱全。原因为李母早年丧夫,担心下人太多管制不住,李母精简了不少下人。如今李织定亲,为了出门子的时候不丢脸面,同时也多几个人帮衬,李母和陈氏都决定把李织丫鬟上的份例补全。 同时,她们也发现这个问题在李纨身上同样存在,甚至更严重。因为李纨小时候的变故,哪怕她现在再健康,陈氏都觉得李纨身子骨不大健壮,给李纨的人也都是陈氏自己j□j好了的,比较年长稳重的,就怕因伺候上的不周到,让李纨再受罪。但正因如此,如今伺候李纨的大都年纪打了,若不准备,等到李纨出门子的时候恐怕就没什么人可用。 适龄的家生子并不多,虽不喜外面买来的不知根知底,为了大局着想,还是要找人牙子入府,让姐妹两自己挑选。 “姐儿们记住,不仅是朝廷要知人善用。咱们内宅也一样如此。身边的丫头代表着你们的脸面,且一定要记得如何认人。今儿便让你们自己挑选,若挑到不好的,也不能换。一定得让你们知道如何识人用人。”在牙婆到来前,李母对姐妹两说。 李纨前世也算是吃了下人的亏。那平儿看着好,却踩着前世自己的名声让她成了个慈善人,并在自己死后被贾琏扶了正。更可笑的是,前世若不是死后灵魂亲眼看得,李纨可能永远认不清这个认,还当她是个好的。下人看着老实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定就遇上个憨面刁。那平儿就是憨面刁的典范。 选丫头还要看自己缺什么样的人。李纨如今有两个大丫头会一直带着,其中新叶是陈氏给的,最是知礼稳重;绿芽是家里的家生子,是个实心的姑娘,只是略微活泛不够稳重。想了想自己已经有的,李纨也算想明白自己要的人选。 最后,李纨选了两个个性迥异的丫头。取名叫花枝的,颜色不错,但一双眼睛不太老实,看来是个心眼多的,叫月藤的则有些羞涩,但做得一手好针线。 李母看着这两个丫头,目光一闪,没有多说。可陈氏却很是忧心,对着女儿说道:“选丫头不是看颜色。你怎么就选了那样两个。那花枝怕心大,月藤又怕不灵光,误了你的事。” “母亲,花枝聪明外露,就说明她不是个真聪明的,若是拿捏的住,自然是好用。月藤活计好,老实,也是不错呀。”李纨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着李纨母女两的对话,李母揉了揉眉心,声称累了,让李纨先回去。 “母亲,您为什么不让媳妇多说纨姐儿几句,若是花枝她拿捏不好……” 不等陈氏说完,李母就挥了挥手,示意陈氏安静,然后说道:“你且想想纨姐儿屋子里的其他人。加起来竟是一个无用之人都没有。花枝就算心大,可她身契在纨姐儿手上,大不了打杀掉。咱家纨姐儿远比你想象中聪明有能耐,你就放宽心吧。如今你月份重,万不要操心过多,且回去多歇息吧。” 城东的寿安寺据说求子最灵,李母想着陈氏肚子里的孩子,决定带着李纨李织姐妹两去寿安寺礼佛。于是带着一众下人,浩浩荡荡去了城东。 拜了佛、许过愿又施了香油钱,基本的正事做完后,李母也不拘着姐妹两,让她们带好人,自己去顽。 李纨并李织走出没多远,就有一个机灵的小和尚跑了过来,也算是拉生意:“两位施主姐姐,何不求枝签,解只签只要一个大钱。” 李织好奇的问道:“灵么?可没听人说寿安寺的签灵验。” 小和尚听李织这样问,不由得瘪了瘪嘴,以为这生意铁定黄了,但处于理解,他依旧回答道:“签这东西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像姐姐这样的人已经够好了,求枝签无非是取个好彩头。” 李纨也起了逗弄小和尚的心思,故意正声喝道:“如此无礼,也不怕佛祖怪罪。” 那小和尚本来就因为生意貌似黄了不太高兴,又见李纨呵斥,更是委屈:“姐姐不求便罢。不就是个顽的事情。” 李织见小和尚委屈得快哭了,只好对李纨说道:“你何苦逗他。小孩子没见过市面,怕是被你吓倒了。”又柔声对小和尚说:“既是求签,何不快带我们去。”哄得小和尚破涕为笑。 寿安寺的大师慈悲,不少小和尚都是他们收留的弃儿。所谓求签,也不是其他寺院所谓的大德高僧解签,而是让那些小和尚闹着顽。 李织求签,不过是走个过场,陪小孩子玩玩,见到所求签文,直接是羞红了脸,但不曾解签。而李纨,见是小和尚们解签,更是玩心大起。 “小子,你且看看我这只签何解。”李纨看也不看签文,就直接递给了之前那个小和尚。小和尚也不甘示弱,看了签文便说:“无非是让你惜福。你命中之人已经出现,应当怜取眼前人。” 姑娘家脸皮薄,李织见小和尚越说越离谱,付了解签的钱就要拉着李纨离开。寺中的桃花开得正好,李纨便要去赏花,而李织自持自己已经定亲,就算是没有外人在,也不愿抛头露面,要去殿内看锦鲤。意见不和的两个人于是就此分开。一个带着下人去赏花,一个则去观鱼。 桃花茂盛,李纨不由得看得痴了,可正在这时,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大哥哥,你不是曾经教我背过崔护的诗么。诗中写到''人面桃花相应红'',我曾经觉得是虚构,或者夸张,如今是真的见着了。不对,应该是人面比花美三分。小弟带你去看。”随着人声,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李纨这边听到声音不由得大骇。奶娘邹氏并大丫鬟新叶带着下人将李纨围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不相干的人看去了。 “哥哥,就是这。我看着她们朝这边走的。”话一落音,树影里出现了三个锦衣玉面的少年公子,最小的打头。 邹氏一脸慎重,将他们当登徒子对待,小的那个公子还不觉得,大的两个却是一脸尴尬。其中一个着青衣的公子上前行礼:“小弟无知,唐突了……”还没说完,那公子却眼睛一亮,对邹氏说:“这不是邹嬷嬷。” 邹氏这才认出,打头的青衣公子是小时候经常出现的贾瑚。贾瑚对着人群中的李纨说道:“想必是纨妹妹吧。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这个是舍弟贾琏,与二叔家的大弟弟贾珠。” 李纨猛得一愣,没想到一次赏花,居然遇见了自己前世的丈夫,与前世李纨的丈夫。 第10章李母的提点 见是亲戚家的孩子。邹氏神情也微微放松了。出门不可能不带帷帽,丫头们伺候着李纨戴上,仓促间,李纨线条优美的下巴露了出来。粉嫩嫩的颜色,有一种欲语还休的诱惑感。因为是出来顽,李纨还特意打扮了,一番杏黄色的上衣绣着同色暗纹,下面是一条嫩粉色的曳地流月裙,虽不到用扇子的季节,李纨仍旧拿了只莹绿色的团扇做装饰。最好的年龄穿着适合的衣服,就算看不到仔细的面容,也自有一番美态。 李纨在丫头们的簇拥下一一见了礼。贾琏的表情很是兴奋:“大哥哥,你真认识这位漂亮姑娘呀。”他语言虽算轻薄,但没有丝毫亵渎的意味。 虽说如此,但言语还是不算妥当,贾瑚忙说道:“什么漂亮姑娘。这是李伯伯家的二姑娘,你得称声纨姐姐,或者是二姐姐。” 前世的经历让李纨算是恨死了贾琏,可她如今的教养让她无法表达出来,还是笑着说道:“瑚哥哥且别凶他。琏弟弟小,不懂事罢了。有什么事可以慢慢教。”李纨的语气是极好的,可语言的深意就可以让人多想了,就算是不能表现得不得体,李纨觉得若是不说点什么,就完全辜负了她前世辣子的名声。 “哪里有,我哪里小了。”如今的贾琏虽也是母亲早逝,但不管怎么说他有哥哥护着。以前不靠谱的父亲也在改变,还有个嫡亲妹妹在依靠他。贾琏虽也是一脸天真,但也是一个急于证明自己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前世风流、轻薄的模样。 “如此不稳重,没个大人的样子,如何不是小孩子。” “纨姐姐又不是外人,何必装着样子,装着样子不是生分了。” 一旁的贾珠看着贾瑚兄弟两斗嘴,虽是笑着,但多少也有嫉妒他们兄弟俩感情好的意味。转眼间又看着亭亭玉立的李纨,满怀心事的贾珠又不由得看着痴了。 贾珠一闪而过的嫉妒被李纨给捕捉到了,李纨也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这一世父母双全的贾家二房大少爷居然会嫉妒大房早年丧母的人。想想前世贾珠早夭的遭遇,又想想他那一对奇葩的父母,李纨也能理解贾珠如今为什么嫉妒,只思维一转,李纨又不由自主的冷哼:谁让你摊上这样的父母。 既然遇上了,除了叹一声“可巧了”,也会相互间说说话。李纨这样的大家闺秀几乎不可能自己出门,在知道李母在寿安寺礼佛后,贾瑚等人做为小辈,也理应上前请个安。 陈氏有孕,有了盼头的李母就是一心盼着有个孙子,毕竟大儿子大媳妇年龄也不算小了。如今贾家兄弟一进来,看着三个品貌俱佳的小公子,李母也是笑开了花。 书香人家的老太太就算是看着不够富贵,也自有一番清华的气度,这让从未见过的贾珠心中一叹,好奇起这李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家。 “给老夫人请安。”因为还算熟悉,贾瑚的一举一动都是合理又自然,他小时候没小跟着自己母亲去李家做客。贾琏相对来说生得晚,等他到了可以做客的年龄,张氏已经没多少精力,甚至算是自顾不暇。自从张氏身去,贾家大房和李家的来往就少了。家里没个主母,做客什么的完全是空谈,难不成指望二房能带他们出去交际。 “瑚哥儿,你个小没良心的,好久都没去看我这个老婆子了。”李母活了一把年纪,事事看得比较通透,就算是亲戚情分,也是要相互往来才算牢固,:“即便是守孝,出门散散心,到亲戚家坐坐也是不妨碍的。”该说的李母也都说了,贾瑚能不能理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贾瑚是个聪明的,听到这些也知道自己算是疏忽了,二房管家,大房这边的亲戚朋友在迎来送往之间必然是有疏忽,如若再不走动,再好的感情也会变淡。想明白了,贾瑚也尴尬的笑了笑。 凡事都讲究一个适可而止,贾瑚如今有了功名,也算是大人了,说多了也不好。喜欢孩子的李母又一手拉着贾琏,一边问着贾珠,无非是问问读了几年书,学了哪些功课,读书累不累之类的。李母出身世家,虽是女子,要论学问,不一定比一般男子差,加上年长、见识广,两个孩子是好是歹一眼就分得出。两孩子也都算言之有物,只不过贾珠更有进取心,贾琏懒散些。不过贾琏年纪略小,性子不定,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定。 李织定了亲,年龄也最大,也就不便见外男,只是见过礼后就离开了。在有外男的情况下,李母也不会让李纨多待。两个姑娘一前一后的离开,带起了一阵香风。 不得不说,如今的贾琏和前世大不一样。前世夫妻生活那么多年,李纨自觉得自己很了解贾琏。那个贾琏轻薄、爱钻营,虽不是像贾宝玉一般极其讨厌经济仕途,但也是个提起读书就头疼的性格,在他眼里让他看书还不如看账本来得有趣。这个贾琏不说多优秀,但也算是上进的,虽说性格问题,以后成就可能不大,但比起前世来长进了很多,作为一个大家族的次子也是够的。同是贾琏,但变化太多,完全不能直接的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一时间,李纨怅然了,前世的愤怒与怨恨也无处释放。 思来想去,李纨回家后就病了。虽是简单的风寒,但因为思虑过重、郁结于心,来得很是凶猛。 又说贾家的几个小子,贾琏只是感叹李家姐妹是他从未见过的标志人品,为有这样的亲戚而高兴,没别的其他想法。贾珠却是上心了,李家人的清华气度让他折服。 不是说贾珠不喜欢富贵,只是贾家发家晚,又是一派富贵滔天的模样,难免显得如同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让人担心不长久。贾珠作为一个有见识的读书人,虽不能完全看出,但也能感受到一星半点。书香人家的清贵之气是时代的积累,靠得是时间的沉淀,与勋贵人家自是不同。 路上,贾珠对贾瑚问道:“咱们家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门子亲戚,我竟是全然不知。” 贾瑚也没多想,只是回答道:“若说也不是我们府中的亲戚而是我母亲娘家的亲戚。他们家老太太是我母亲的族姑母。” 这回复不是贾珠想要的答案,他又道:“那李家又是哪个李家呢?” 第11章李纨病愈 前世的贾琏丧母后由贾母教养,潜移默化下,他二婶王夫人不论称职与否,在前世的贾琏心中是充当母职的,加上当时他娶了王夫人的内侄女王熙凤,他对二房不仅有着密切的联系。而且感情方面也很亲密。而这世的贾琏,他有哥哥照料,虽然不明白什么大房与二房之间详细的内况,但他有着敏锐的直觉。这直觉让他觉得二房有时很讨厌,明明自己什么都有,但是却什么都喜欢来占大房便宜。比如说现在:李家明明是大房亲戚,可二房的贾珠偏偏要刨根究底揪着问半天,似乎问了,二房也会与李家走上联系。 当然,这些都是贾琏内心的想法,并没有表现出来。贾珠也不是贾琏心中的蛔虫,自然不会明白贾琏所想,继续问道:“瑚大哥,那李家是哪个李家?” 连续问了两次,看似刨根究底的态度让贾琏心生烦躁:“你这人怎么这样,亲戚便是亲戚,李家便是李家。难不成李家若不是你想的那个李家,就做不得亲戚了?还是说你们家亲戚便是亲戚,我们家的亲戚就是打秋风的穷苦人家?”贾琏不知是向谁学来的牙尖嘴利,继续说:“若说打秋风,我还没见过想李家这般打秋风的。李家这等人家,且不说李老太太如何,就是他们家两个姑娘,我竟是觉得是无人能及的。说句公道话,就是你家那个命格极好,说是有造化的元春,都不及李家两位姐姐的满身风华。” 如今大房势弱,二房行事之处难免得意忘形起来,在场的也没有傻人,贾琏虽是在评议李家,可其中深意谁都知道。贾珠也面色尴尬起来。 贾瑚作为大哥,有些话也不得不说:“琏儿,你都说得是什么混账话。女儿家的名声岂是你可非议的。” 贾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笑道:“大哥哥莫生气。我不是见着李家两位姐姐觉得亲近,心生欢喜之下便忘了形,万不会再错。” 大房间兄弟和睦,看得贾珠心里发酸:若我有个嫡亲兄弟如此,万不会疲累成这样。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贾珠也不想想,他的情况也会让很多其他人嫉妒。 贾瑚又对贾珠说:“珠弟弟且莫和琏儿置气。他人小嘴快,说的话做不得数的。至于李家,可不如珠弟弟认识的亲戚显赫。只不过他家老祖宗与我们母亲同出一族,不辜负亲戚间的情分罢了。李家也是出自金陵,是书香人家,珠弟弟不知道也正常。”虽说兄弟间友爱很重要,可是贾瑚更维护自己的嫡亲弟弟,言语间也难免刺了贾珠几句。 因担心回家完了家人担心,贾家兄弟也回家去了。对人初次上心的贾珠断不可就此放下,回到家中又对王夫人问道:“太太可知道金陵李家?” 儿子出趟门,王夫人在家便不安稳,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大房哪些不长眼的欺辱了她儿子,见自己儿子问到李家,心中很是诧异,她也不吝于用恶意揣测大房,赶忙问道:“我的儿呀,可是某些不长眼睛的小人冲撞了你?” 得到儿子的回复,王夫人仍不放心,非要亲身检查了一番才算放心,回答道:“金陵李家算什么人家,不过是些穷读书的。我儿如何知道他们的?他们家最大的在朝中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不过是个有点体面的破落户罢了。”王夫人说得一脸鄙夷,似乎因国公府的门第拿鼻孔看人,说人家是五品小官,可他家老爷的官职可不是正经考来的,比不上人家一丝一毫。 男女之间礼教甚严,贾珠虽因为见到李家姑娘有一丝意动,但也不敢表露太多。见他母亲如此说来,虽知道不是全部属实,但也不敢再多想。不然以他母亲的脾性,到时候怕是弄不好,反而要和人家结仇。 又说到李纨,虽是生病,但神志一直清醒,因而是生病,也是闲暇下来的深度思考。自从重生为李纨,前世的事情和今生的问题相互交错,总担心会步入前世的后尘,那多活的一世便是白活了。自从重生,李纨变极力改变现状,可现实总有和前世的重合,似乎再怎么改变也是徒劳。可如今的贾琏给李纨带来了新的感官:哪怕有什么是和前世重合的,但总有细节是不一样的,世人都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小小的变化在日后都会带来巨大的改变。担心再多也是自己劳累,还不如顺其自然。她王熙凤重生为李纨,自是不会比前世的李纨差,前世的李纨都应对来的局面,她如今这个李纨只会做得更好。 李纨又想了想自己在寿安寺解的签,以及贾琏曾念过的诗,排除心中的旖旎念头,也都算良言金句,这个世界充满的不确定性,前世的经历只能说做个参考,把握着现在的一切,博出个新的前程也未曾不可。于是李纨的心中也算是释然了。 李纨的病本来就是心病,想通了就好了一大半,加上李纨本身注意保养,身子骨也算强健,病后又调理得当,一场看似危急的大病就这么有惊无险的挺了过去。病好了之后,李母也连声戏称自家的纨姐儿是个难得的有福之人。 病好的李纨气质也有所改变,以往的暴烈脾气只是被温和有礼的形象暂时遮掩,而现在是变得真心大气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更和谐。 李纨身边新来的月藤是个胆小的,因为敏感以前都不敢怎么同李纨搭话,如今李纨痊愈后,月藤也变得熟络起来。虽说可以用相处的时间久了做理由,但敏感的月藤依旧是不太确定,只好找了个理由,说是自家姑娘变漂亮了。 见月藤这样说,李纨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点着月藤的额头:“真是个不会说话的傻蹄子,难不成你家姑娘以前就不好看了?” 月藤也笑道:“藤儿说错话,给姑娘做双鞋子赔罪。” 第12章屏风 主仆间笑笑闹闹谁也不会真的生气。月藤虽是说做鞋子赔罪,可鞋子的花样是李纨描的,鞋底是新叶纳的,只有鞋面上的绣纹是月藤亲自动手。李纨前世并不擅长针线,前世做男人教养,只算是勉强会穿个针,从没说做个针线活计什么的。现在她才算明白了,针线物件虽说不值几个银钱,但难得的是做针线时的气氛氛围,以及穿针引线的那份情谊。 李织即是已经定亲了的人,嫁妆新衣也开始要动手绣了。皇后做媒虽不是直接赐婚,但论体面也是难得的,自是马虎不得。李纨作为姑娘家的虽说能帮忙,但也只能绣个荷包什么的,算是个添头。这近十年来的姐妹情虽然不显眼,但前世从没感受到这样感情的李纨仍旧是放在了心上。于是就算是绣个荷包,李纨竟是红了眼圈。 “好了好了。做针线本就伤眼,你在这样一闹,竟成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对。”李织收了手上的物件,拍了拍李纨的背,又让小丫头打来了水给李纨洗脸,并亲自给李纨抿了抿松了的头发:“多大的人了,且莫让人操心。”思虑多了,李织心中也会有不舍。 “我哪里有让人操心了。”李纨扭捏了一下,但仍是说道:“姐姐就不能在家中多待写时日。人都定给他们家的了,梅家应该不会介意的。” 李纨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取悦了李织,她点了点李纨的额头:“才说了不让人操心,这会子就开始冒傻气了。三书六礼即是走完,期限也就是定了,怎么能说待就多待了的。如今是我们姐妹间的私房话,且别传出去白让人笑话。” “纨儿哪里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不知想了些什么,李织突然正色说道:“我们这等人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可也有自己的基业。说得是一个诗书传家,可本质还是一个信字。人无信不足以立足于世。答应了梅家的日子就得按日子来。这其中不止有我们两家的脸面,还有这皇后娘娘的人情。若失了信,麻烦也就大了。纨儿,你且要记住,以后可不要轻易对人许偌,若是许偌了便是一定要完成。咱们李家,便是姑娘也没有一个是不守信的。” 不久之后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圣人对皇后与五皇子冷淡了许久,想起了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加上元后所出的太子势大,难免会张狂些,对皇后与五皇子也就没什么情分。这些都愈发的让圣人心生愧疚,想要补偿,于是就有了皇后的寿辰宴会。 做了皇后,上面没有太后,她便是全天下最高贵的女人,除了寿辰那日有品级的命妇都会前来恭贺外,京中的闺秀们也会亲手准备着自己的利物,若是能得到皇后的看重,那往后的福气自然是不会少的。 李母看着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细细的叮嘱道:“若论关系,你们还能算是皇后娘娘的亲戚,皇后娘娘也历来对你们不薄,有什么好的,新奇的还会记着你们。如今娘娘生辰,你们不说要怎么大出风头,也要不给娘娘丢脸。” 梅家是门难得的好亲事,就算如今梅老爷官位不显,也有不少人惦记。李织因为皇后娘娘的看顾,才捷足先登,得了这门亲事,为了这事也在不少京中人家里打了眼。李母虽是嘱咐她们不要给皇后娘娘丢脸,也是让她们警醒,别丢了李家姑娘的好名声。 姑娘家能准备的礼物不多,无非都是些自己的手艺。李织如今要备嫁,若悉心准备大件的东西难免会让人觉得是攀附皇后,反把自己的亲事丢在一边。若真传出这样的流言,李织的名声也就算全毁了。于是李织只是细细的写了幅百寿图,再细细的绣了出来,即用了心意也不耽误绣嫁妆。 而李纨则没有这样的姑娘,她也自是需要这样的机会为自己博个贤明。为此她特地选了扇小叶紫檀的屏风架子,准备给娘娘绣幅屏风贺寿。屏风难免是两面都让人看见,上好的屏风具是用了双面绣的手艺,李纨也准备如此。李纨前世是王熙凤,因名字里有个凤子也格外喜欢凤纹,加上皇后娘娘的身份,她的屏风正面是百鸟朝凤的花样,而背面则变成了凤穿牡丹。手艺大件,花纹又复杂,兼之李纨一贯好强,整个屏风在月藤的帮助下也差点没及时完成。 皇后的礼物自然要慎重,在寿辰之前就会有内监到各家收取上来以便检查。这样一来,李家小女儿绣了扇精美绝伦的屏风的消息竟是提前传遍了京城。 姑娘家名声外露一般不是什么好事,可也要看是什么名声。前朝的慧娘虽是早夭可也因为慧纹而声名远播。哪家若是娶到一个名声如慧娘一样的姑娘,那众人都得赞一声有福气。 到了寿辰那天,陈氏是因为身子实在重了,折腾不得而告了假。李家两个姑娘则是由李母带着领进了宫。 “唷!这不是李家二姑娘吗?据说是当世的慧娘。”因为李纨抢了她们的风头,自然会有人心中不平而试图挑事。 很快也就有人上了勾,瘪了瘪嘴说道:“什么当世慧娘,不过是个会绣花的。谁家里没养上一两房针线上的人。好端端的一个大家小姐竟是抢了下人的活计。我当是什么好的。”一个姑娘说着。 “就是那个慧娘,不过也是个没福气的,早早就去了。这样的名声,白送我,我都不会要。居然还有人眼巴巴的去挣。”又一名闺秀说道。 她们的意图就是引起李家姐妹的争执,好让李纨兼李织能可能在宫中贵人面前丢了脸面。只可惜李家的姑娘不会再当中犯口舌,只不过淡淡的一笑而过。于是显得李家姐妹更是有礼,而她们更是可笑。 看着那些姑娘涨红了的脸,李纨甚至调皮的偷偷做了个鬼脸。 第13章得罪 李织敲了敲李纨的头,笑道:“真是个顽皮的,她们要说且让她们说去,做个怪模怪样干什么,白白的显得不庄重。” “有姐姐在,我太庄重了岂不是无趣?人家开锣响鼓的唱了一场戏,我们姐妹两具是个没反应的,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这戏台子都搭好了,总要有点反应才能够唱下去。冷冷清清的,若是不唱了岂不是个损失?”近十年的书香熏陶,李纨还是时不时的露出本性,端得是个牙尖嘴利的。 “罢了罢了!你这张嘴唷。”李纨说话虽是尖锐,但难得幽默,在传统人家里就显得格外特别,多了几分大气与诙谐。 皇后自李家姐妹要来就惦记上了,早早的派了华希在路上候着,华希也就看到了之前的那番场面,听到了姐妹两的对话:“纨妹妹的那张嘴真真是厉害的,软的时候比蜜糖还甜,硬的时候比刀子还利,真真是让人又爱又怕。” 李家姐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熟客,自然是和华希混熟了的,笑得眯了眯眼睛。李纨更是说道:“我若是同华姐姐说的那般厉害,就不会让姐姐说嘴了。” 自从李家同梅家定亲,华希看着李家姐妹两也是格外的亲热,只是李织脸皮薄而没有深交,如今又了机会自然会是交心一番。姑娘在家虽是娇客,要尊重着,可华希是庶出,进宫来就是为了搏个出身,聪明如她自然呢会同未来的娘家嫂子打好关系。 “织姐姐,你瞧纨儿。竟是说不得的了。真真如同猴儿一般会讨巧。”华希一言一行表达的都是亲热,李织也难免的红了脸,然后尴尬的瞪了李纨一眼。李纨也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外命妇虽是可以递牌子入宫,但宫中规矩森严,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来的。不少外命妇都是头一回入宫,更别说只是小姑娘的各家小姐了。偌大的宫廷让她们既好奇又畏惧,于是在宫中女官面前多少都是收敛着自己的性子,生怕自己失了礼节。如今看见李家姐妹与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如此熟络,多少是又惊又妒。李家姐妹不仅是在寿礼上得了头筹,如今在宫中还处处占先,自然会有姑娘自持身份,失了理智。 既然是宫女便是小选进来的,家中身份不会高到哪里去。有人估摸着这一点,便讥笑道:“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角色,竟有人巴巴的往上面靠。难怪的,不过是五品小官人家的姑娘,没见过世面。” 有人开了下头,自然就会有人没脑筋的源源不断的补了上去:“说的真是极好的。什么玩意呀,还真把自己当了一回事。” 闺秀中也有人认识梅华希,接着说道:“是呀,来伺候人得能是什么高贵角色。那位在家也只不过是个庶女。只有那些同样上不了台面的人才会赶着上去巴结。说小家子气已经是这位姐姐仁慈了。” 她们这样说着言语上也没有避嫌。李纨、李织并华希也就在不远处,听得也是清清楚楚。梅家家教严,华希就算是庶女,在家中也没被人在言语上如此磋磨过,在宫中,别人因她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给着三分体面,这样的情况竟是有生以来的头一回。不过能自请入宫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人,那几位姑娘得罪了华希,自然在宫中的这段时间是有罪受。 开宴是在专门的宫殿,座次自然是有好有坏,那几位姑娘便落得了难得的“好位子”。她们自诩高贵,为了自身的体面,也不敢造次,只能生受了。 为了给皇后脸面,圣人也是亲临了,后宫得其它主子不论真心假意也会前来恭贺一番,看起来还是其乐融融的。 “听说娘娘得了一件好东西,怎么就不拿上来给臣妾们赏玩一番。”甄妃在宫中圣眷优渥,从来是个嚣张的,如今见圣人给皇后脸面,自然是憋着火气在。想着李纨人小,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就那么样,众人不过是看着皇后的脸面上夸赞两句。如今在圣人面前拿出来,必定会在圣人面前落了皇后的面子。 “听说李家姑娘是个灵巧的,这名声都穿到朕耳朵里来了。皇后便拿出来,让大家都饱饱眼福吧。”圣人也难得好心情,和颜悦色的说道。 皇后与甄妃打交道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甄妃打的什么主意。只可惜甄妃拿着她认识的人家的姑娘打量李纨,必然会失算,李家姑娘多年来的好名声不是吹的。想到这些,皇后也笑得格外开怀,说道:“赶紧都抬上来,别碰着摔着,伤了甄妃娘娘观赏的性质。” 姑娘家的时间有限,顶小的一扇屏风就花了不少心思。小小的地方上要表现出图案的大气,又不能迷失了细节,确实难得的好。 屏风上的花鸟纹路纤毫毕现,就是甄妃有意找茬也找不出毛病,只好不甘心的笑了笑:“果真是手巧的,当得起圣人的一声夸赞。只是这般灵巧的姑娘,也不知道会落到何家。” 因为和梅家定亲,人们也多是知道了李家大姑娘的情况,李纨作为二姑娘,之前外面了解的并不多。以前李家这种人家根本入不了甄妃的眼,她哪里会知道李家二姑娘的确实情况。只想着年纪差不多,姐姐定亲了,妹妹年纪也一定小不到哪里去。因为李纨而落了甄妃的脸面,甄妃便想着随便给李纨指个婚,让李家有苦也没处说去,于是接着说道:“这么好的姑娘还不请上来看看。”后面的台词几乎脱口而出。 “难得妹妹惦记。”甄妃的心思也不难看懂,皇后也大大方方的将李纨叫了上来:“妹妹且看看,这丫头是极为难得的。小小年纪就是这般四角俱全。”李纨虚岁才十岁,再怎么说亲早,也不会在这个年纪。 寻常姑娘被这样闹了一番恐怕早羞得抬不起头来。偏偏李纨是个异数,她生来不怕大场面,甚至还期望着大场面好一展才干,好证明姑娘家也是男人所不及的。于是甄妃看着李纨落落大方的神情,加上虽年幼但美貌初成的样貌,不由得一哏,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第14章风头 甄妃出身并不高,只不过是因为她母亲奶过圣人而得了恩宠。甄家在江南最初是是盐商,后来捐了官,洗了出身,又做了盐政,整个家族的发迹透露出浓浓的金钱味道。甄家的底蕴不深,也不算会教养孩子,甄妃虽样貌好但年轻时没少被人骂作是妖妖娇娇的妖精。如今位高权重,便见不得样貌气质俱佳的孩子,多少是因为年轻时候的阴影。 李纨这样子算是犯了甄妃的忌讳,听着皇后说李纨四角俱全就不由得反驳道:“不过是个孩子,哪里当得起皇后娘娘如此夸赞。孩子还是要有孩子的样子,四角俱全什么的还是太过。” 什么叫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无非是说李纨虚伪做作,惯会讨教卖乖,攀附权势,所谓四角俱全不过是装出来的。就算是个真心好的,说成四角俱全也不怕折了寿。 甄妃话里话外如此针对一个孩子难免是落了下乘,皇后也不计较,全当没听懂,她拉着李纨的手说道:“甄娘娘是在教你呢,还不快去谢谢甄妃娘娘。甄娘娘高兴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赏赐。” “多谢娘娘教导。”李纨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 就算是为了面子上好看,甄妃也不得在如此情况下去同李纨计较,只得忍住气,端着笑容说:“好孩子本宫自然是爱的,何必又客气。”寿宴皇后是主场,甄妃原本也准备是来看笑话的,并没有准备着寻常的赏赐,如今被逼得如此也只好从手上褪下一只宝石戒指。甄妃娘家富裕,圣人的赏赐也不少,身上带着的无一不是好东西,之所以选个戒指赏给李纨,也不过是戒指器型小,用得材料少,算是她身上东西中价值最低的了。饶是如此,硕大的红宝石戒面也亮瞎了不少人的眼睛。 特特寻了自己身上最小的戒指,甄妃的举动明显的圣人都无法忽视,难免是觉得丢了面子。看着皇后似笑非笑的表情也难免嗔怪甄妃这举动上不了台面,可圣人也爱甄妃年轻颜色好,难免描补了一番:“既然皇后同爱妃都赞赏有加,又感念这孩子的一片孝心,朕也凑个热闹,赏这孩子一对东珠。小姑娘家的,不论是做珠钗还是镶耳环都是极好的。” 一对东珠也不是说圣人小气,宫中就没有差的东西。那东珠不仅个头圆润,最难得的是它的颜色是少见的粉色。当初只进上了小小的一匣子,宫中主子除了皇后得了一对东珠耳环,就连甄妃也只得了一只,还舍不得用,留着找到其他好的材料,准备打枝珠钗。李纨得的虽是里面个头最小的一对,但也足以让人嫉妒。 皇后不爱推来推去的小家子气行径,也直接对李纨说:“就凭你绣的屏风也当得如此,也就别推了。本宫最爱你爽爽朗朗的样子。” 李纨谢恩就此不提。其他人就算嫉妒也没得个法子,毕竟是圣人、皇后加上甄妃都在明面上赞过的人,再说些不中听的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朝中事多,圣人出席了皇后的寿宴已经是皇后极大的脸面了,更何况在宴会现场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于是当内监来到圣人身后附耳说了些什么,圣人也就干干脆脆的起身走了,其他众人也不以为意,一是逆不了圣人的意思,二是朝中的政事也很重要,耽误不得。圣人的听提前离席便也没引起多大的动静。 甄妃出席宴会一是奔着圣人而来,二便是准备看皇后的笑话。可是现在圣人离席,皇后的笑话不仅没有看成,还自己受了气,折损了东西,早就不高兴,坐不住了,只是碍着自身的体面没有轻举妄动。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不显眼的小宫女似乎同甄妃的婢女说了什么,甄妃也在斟了几杯酒后借醉离席。众妃嫔也知道甄妃历来粘圣人粘得紧,看到这举动,也只是半笑半嫉妒,没有其他特别的表示。只有李纨觉得不对劲,自那甄妃离席之后,她的眼皮就条得慌,总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李纨是多活过一世的人,前世也是个胆子极大不信灵感报应的,如今多活了一世,难免会谨慎些,兼之似乎有身体示警,圣人和甄妃又先后离席,不由得提起了心思。看了看因为她得赏而高兴的姐姐,笑得眉开眼笑的祖母,不由得担心起来。 “姐姐,如今祖母年纪大了,咱们还是多看顾下,免得她老人家一时高兴吃多了酒。就算回去没吹着了风头疼,就单单是吃多了酒也是对身体无益的。”因没有切实的证据,李纨也只能多唠叨几句,就算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也可以说是孝敬长辈,是个有心的。 李织论贤惠自然是胜多李纨百倍,只是李纨心眼多而李织因高兴而忘了形。毕竟真正的姑娘家哪里有那么四角俱全的。经过李纨这么一提点,李织虽不明白李纨暗藏的深意也会对李母多看顾几分,怕老祖母年纪大了注意不到,暗地里也拦了李母的几杯酒,生怕李母吃醉了有什么不好。 李家在宴会上算是风头无二,不少夫人诰命也热络起来,同李母话起家常。李母本身就是一品诰命,因为夫君早逝才使得李家式微,但毕竟一品诰命的底气在,同这些贵妇攀谈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眼见着自家祖母被众多命妇包围,隐没在众贵妇之中,李纨才微微的放下心来。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枪打出头鸟,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她自己年轻又有灵泉相护自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姐姐李织也是个机灵的,就怕老祖母年纪大了逃不脱。法不责众,在众人堆里,出意外时李母也会相对安全一点。李纨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情节,虽然什么都还没发生,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宫中的气氛算是喜气洋洋,一场震惊朝野的变动却在宫外开始启动。在场的众贵妇也许也会在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到地狱。 第15章宫变 酒酣意浓,没了甄妃在一边酸溜溜的说些风凉话,整个宴会的气氛还更好些。能做上诰命夫人的都是些人精,自然一句又一句说得皇后眉开眼笑。见皇后开心,皇后身边的宫女嬷嬷们也放下心来,稍稍松快了一些。 “何人在窥视!”一个警醒的闺秀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顾不得失礼,尖叫道。 经过如此一番示警,殿中服侍的众人再不发现些什么就不正常了。华希正色对着殿外突然多得不正常的侍卫正色呵斥道:“谁让你们如此放肆!这里是皇后娘娘举办寿宴的地方,可轮不到你们乱来。冲撞到哪位贵人,你们都仔细着自己的皮!”别看着华希说得声色俱厉,其实她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皇后娘娘是继室,为了明哲保身处事一贯低调,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政事的忽视。华希作为皇后的女史,就算依规矩她不会同宫中侍卫过多的来往,但在场的侍卫,她一个都不认识,这完全不正常! 一列列整齐的带刀侍卫,仿佛要将刀拔出刀鞘的姿势血腥又不详。一个刚刚入宫的粗使宫女受不住这样的架势,尖声惊叫起来,慌乱不堪的试图往殿内跑去。为什么说是试图?因为仅仅在她尖叫并抬腿的那一瞬间,她直接被钉死在殿前的台阶上。 看着小宫女涌出的鲜血还带着热气,华希惊得头皮发麻、双腿颤抖,原以为会喊出来的尖叫也不存在,因为她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般。 带头的侍卫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似乎有几分满足,他甚至一脸享受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乎能因此感受到血液的芬芳。“这位女史,我想您最好回到殿内。我们奉命来保护各位贵人的安全。您若一直站在这儿,咱们兄弟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那人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透露出一丝沙哑。 见华希还没有动静,在场的侍卫齐齐的抽出佩刀,指向华希,一步一步的紧逼将华希逼入殿内,然后关上殿门,锁住了一殿的女眷,然后将整个宫殿团团围住,包裹的严严实实。 面对着命妇们的慌乱,皇后极力是自己镇定下来,正声问道:“不知道殿外是哪一营的好汉?” “娘娘见谅,咱们兄弟也是以令行事。”那些侍卫对皇后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尊重。 “那请问是依的谁的命令?”皇后虽然继续问道,可是这次就没有人理会了。 有胆小的女眷受不得如此的惊吓,控制不住的哭泣起来,殿外虽然没有传来呵斥的声音,但是却有人无声无息的把刀从门缝里捅了进来,吓得那些大小姐们也不敢再哭,只得忍着声音默默抽泣。 整件事情破开来说并不复杂,太子是元后嫡子,年纪日益大了,没有个母亲替他张罗,他自己也就学着替自己谋划。他做了近二十年的太子,看着圣人娶了继后、宠信别的妃子、疼爱别的儿子,最初虽是不平,但他还自己安慰自己,说等他当上皇帝,一切都能还回去,可看着圣人身体一如既往的康健,而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被自己的父亲忌惮。矛盾日益积累,于是太子便借着给如今皇后做生辰的机会,召集起自己的势力向圣人逼宫。 因有名号的大臣内眷都会进宫给皇后祝寿,太子便早早的控制了后宫,准备以此威胁朝中大臣。除了提前离席的甄妃,整个后宫几乎被太子一网打尽。 圣人的离席还是收到了太子不安分的消息,所以整个逼宫虽说突然,但是圣人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太子和圣人比起手段自然是比不过圣人的,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太子自以为控制了整个局面,却没有想到圣人还有后手。 宫内的形式是一触即发,宫外的京城却是血雨腥风。太子的叛军和忠于圣人的部队斗成一团,京中之人不论平常百姓还是官宦人家都在打杀声中大门紧锁,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波及到自己。 李家如今就陈氏一个主子在府,偏偏这个主子还是个大腹便便产期将近的孕妇。李母带着孩子去宫中贺寿,而李老爷也在叛变发生之前被人叫进了宫。在这混乱的情况下,陈氏也顾不得自身的害怕与身孕,强打起精神威震着下人,看好自家门户。 掉以轻心的太子在自以为控制住局面后就去了后宫囚禁众人的宫殿。 “没有人跑出去吧。”太子对侍卫头领说道,但又自信满满不等侍卫回复:“且陪我进去看看这些平日里金娇玉贵的贱女人。” 那侍卫本欲说甄妃没看住,提前离席之事,但被太子这一打断,也不知道如何看口,只好打开殿门,随着太子入殿,只是想着甄妃一个后宫女子想必是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皇后娘娘,如今您坐着我母亲的位子感觉是否还好?”早年丧母的孩子,就算身份贵重,要想存活下来也不是个容易事,也可以想到太子曾经在私下经历过什么。如今太子的心死早就扭曲了,哪怕皇后与他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哪怕太子正在做的是风险万分的逼宫,太子面对着这些女人也想报复一番,替曾经的自己算算帐。 太子的唠唠叨叨耽误了许多时间,当他打着替自己母亲出气的由头试图杀掉皇后时,圣人的人马已经差不多重新控制回局面,只是太子本人却一无所知。 “皇后娘娘,据说继室是要对原配行妾礼的,您作为一名贤德的娘娘,还是下去服侍我母后吧!” 险中求富贵,看着太子歇斯底里的表现,李纨的脑海却闪现出这样的想法。李守中官位并不高,式微的李家在京中目前地位还不错,其中有一半要仰仗与如今皇后娘娘的些许亲缘。如果皇后娘娘去了,李纨如今挣来的一切名声且不说都成了一场空,还会得罪可能存活的宠妃甄氏。飞快的权衡了一下利弊,向来胆大的李纨仗着自己有救命灵泉,竟是飞身上前,推开了皇后。 第16章秦可卿 不论前世今生,李纨都算是个惜福惜命之人,她下决心推开皇后完全是凭着胸中一股子勇悍之气,此刻能行得通,但等这气势泄掉就不行了。 也得亏李纨命大,她虽是推开皇后,但自己也不完全是直面刀锋。另外,太子的神情已经失控,整个人处于恍惚之中,刀的攻势也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可怕。虽说如此,李纨也不是豪发无损,她一头及臀的秀发几乎被削走一半,变得参差不齐,背上也被划伤,只是幸好天冷,衣服厚实,伤得不算严重。 圣人的人马也几乎是同时到来,他们很快就制服了太子的叛军,这一室夫人闺秀也就算得到了保全,当然那些与叛军有牵连的人家除外。 皇后一贯明哲保身,惯行中庸之道,手下的人也都是求精不求多,生怕在圣人面前打了眼,给自己儿子招来祸事。可没想到,因此在性命攸关的环境下她身边竟是一个可用之人都没有,若不是亲戚家有个实心眼的孩子李纨,她恐怕连命都没有了。一时间,皇后心中悲从中来。 李纨的伤虽说不重,但对于深处内宅深宫从未见过血腥的女眷来说依旧是狰狞得可怕。皇后握着李纨的手:“我的儿呀,我这等老婆子哪里有你这样的小姑娘金贵。”因为皇后情绪激动,说得竟是声声悲切。 但不论如何,皇后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因为悲切说的得,下面的人却是听不得的,皇后的嬷嬷因不好直接劝诫,只有扯了扯皇后的衣袖,期望皇后能注意下情绪。 华希最是乖觉,这是便趁机走了过来对皇后说道:“娘娘,太医过来了,让太医给李姑娘看看吧。小姑娘头发没了还可以长,如若是留了疤,就不好办了。” 这般说来,皇后也听了进去,心中补偿的心思也就更重,在李家姐们中,她本来就更喜欢李纨,如今李纨又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还记着她这个皇后,可见是个实诚有心的孩子。她已经给李织做过媒,如今若是李纨留了疤,她就算是以皇后的身份替她赐门好亲事也不为过。 皇后虽说是把后面的可能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可依旧紧张的说道:“还不让太医进来,一个个都如同木头做的似的,扒一下动一下。” “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医一进殿内,见殿中众人神色严肃,生怕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情,赶忙上前做出请脉的姿势。却不想皇后把手一挥,说道:“你且看看本宫这位侄女的情况如何。”以前皇后虽也说自己与李家是亲戚,但每每称呼李家姐们都是还有所客气,如今以娘家的身份称李纨为自家侄女,才算是真真正正把李纨当做喜爱的亲戚家小辈,而不是可以权衡的工具。 华希把太医引到一边,因为李纨还是小姑娘,多少需要避讳,太医也只得把了把脉,具体的伤口由医女来处理。 “本宫的侄女现在状况如何?”皇后终于找回了自己正常的情绪,端起了皇后的架子。 太医也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娘娘,这位姑娘的伤势看着可怕,但不过只是些皮肉伤,既没伤但经脉也没动摇根基,而且姑娘年轻,气血旺盛,身子也历来康健,并无大碍。只要休息、照料好了,自然会康复。” “姑娘家的,一肌一骨都是大事,既说是皮外伤,那是否会留下疤痕。”皇后问道。 对于这样的问题,太医也早就预料到了,也回答说:“那么大的伤口,虽不严重,但疤痕是难免的,若只是要伤疤看着不显眼,平常调理着,饮食清淡,不让伤口碰到水既可。如若要疤痕全消无迹,还得用宫中的玉香生肌膏才行。” 玉香生肌膏是宫中密药,用于生肌活血效果最佳,兼之有美肤之效,但这也不是最难得,难得的是玉香二字,长期使用能使人肌骨生香。这膏药虽说珍贵,但皇后为了平复自己心中的情感也顾不得心疼,一连赐下了十瓶。不是说十瓶很多,而是一瓶很小,只有拇指大小。当然,在宫里就算是这拇指大小的一瓶也能使宫中众妃挣破脑袋。 不管怎么样,宫中不是个养伤的好地方,加上刚刚发生了一场逼宫的变乱,皇后也不变多留李家人,等李纨的伤口处理好后,便送她们出了宫。 李母加李纨、李织姐妹以及几位服侍的下人,再怎么看也是一群老弱妇孺,京中动乱刚过,李家又没什么男丁,于是到宫门口接李母等人的任务就被陈氏拜托到了贾瑚身上。贾瑚虽说如今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可作为荣国府的后人,一等将军的儿子,被亲戚拜托了虽说是勉强,但仍旧答应了。 “麻烦瑚哥儿了。”李母扶着贾瑚的手上了车,作为长辈,她也不好怎么感谢,毕竟李家目前唯一的男丁李老爷还在宫中,恐怕要等事情清查出几分头绪才能放出来,这些亲戚关系还得多多仰仗。 李织扶着李纨上了车,李纨性子好强,因为伤势不重偏不肯让人抬,而且还说,如果她是被抬着出来的,谁知道会被外面的长舌妇传成什么样的,因为涉及后宫阴私,就算是传变样了,恐怕都没法子辩白。李母觉得说得也有道理,虽是心疼,也只能由着李纨硬来。 伤口虽说不深,可要保持仪态走出宫并回家真不是件容易事情,李纨忍得冷汗满头,下唇都被咬破了。 “纨妹妹可还好?”贾瑚看出了几分异常,不由得问道:“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莫不是受了惊吓。” 李织担心妹妹,经历的事情也不方便对贾瑚讲,只是勉强笑了笑:“纨儿哪里是胆小的人,只不过是扭伤了脚不好意思说。瑚弟弟不用担心。” 等姐妹两都上了车,李母也不由得对李纨说道:“你这孩子未免也太实心眼了,人家给根棒槌你就认作针。以前的事情,虽说也有情分,但不过也是各取所需。那种事情哪里是你这样的孩子能强出头的!”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李母指的是什么。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李纨是仗着前世的经历和今生的奇缘,想给自家搏一场富贵。 李纨也不好辩驳,只好做出一付乖乖听训的模样。马车突然一停,猛得听下的震动扯的李纨伤口疼痛,不由得冷哼一声。李母正准备询问,却听到贾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前方何人拦路。”贾瑚问道。 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回答着:“我们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秦老爷的家人,因为城中动乱,房子给烧了,又同太太们失了联系,听说这是李老爷家的车架,所以特来求助。” 如今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贾瑚也不想收留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再添麻烦,正准备拒绝,那小丫头旁边的婆子也开口了:“听说李家素有慈善的贤名,家里面的小姐也是极好的,还请看在咱们老爷同李老爷同朝为官的情况下,帮帮咱家小姐。” 这婆子说话极为老辣,短短几句话确实包含了几层意思,如果不帮她们,一是毁了家里一贯的名声,二是家里的小姐也都是伪善的,三便是李老爷不顾同僚的情谊。如此一来李母不得不答应了,只是思量着她们几个女子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李纨听到秦家的名字先是一喜,毕竟前世她同秦可卿是极好的姐妹,可后来听到那婆子的话语却是换了思量:从言语上,她们明明是冲着李家而来,可如今是贾瑚来接,为了安全,打的是荣国府的旗号,她们一群小官的家人又怎么能知道,荣国府的旗号下是李家人的真相。 第17章陈氏产子 李母答应了自称是秦家人的请求,可事出突然,所备的车辆不是很多,只好让她们家小姐同李家主子挤在一辆车中,而那丫头与婆子和李家下人也将就着挤上一挤。 因为前世的姐妹情,李纨也忽视了如今情况上的疑点,对秦可卿的到来有几分热情,只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而不是很明显。 那婆子扶着她家小姐上车,也对李母介绍到:“我们家小姐小名叫可卿,性子腼腆,还请李老太太多多照拂。” 前世遇见秦可卿的时候,两人已经同是贾家媳妇,秦可卿生得好相貌,真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不论前世今生,李纨都对自己的相貌极为自信,但真说要对一个人的容貌服气,那这个人便是秦可卿无疑。 这时的秦可卿才八岁左右的摸样,虽说身量还小,但也生成了几分风流妩媚的摸样,极美的桃花眼似乎有水汽从中溢出。因为天气冷,秦可卿穿着一身织羽的大斗篷,看露出的风毛,里面的内衬应该是极好的火狐皮。红艳艳的毛色也衬托着秦可卿的小脸红润,当然,你如果忽视掉她脸上因为慌乱而蹭上的污渍会更好。 因为年纪小,头上没多少钗环,所以就算是慌乱跑动过,秦可卿的头发也不算太乱。她怯生生的上了马车,给李母行礼:“可儿给老太太请安。” 李母笑着让秦可卿坐下,但下意识的让李织把受伤的李纨护得更紧,生怕李纨挤着了,碰着了。李母人老成精,不动声色中就把秦可卿打量了个透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姑娘虽是年小有几分腼腆怯弱,可容貌、穿着具是不凡,完全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供养的起的,那个婆子也是个厉害的,看起来不像是奶母,而像是宫中出来的。虽不了解秦邦业是何许人也,但营缮司郎中真真是极小的官职,怎么有能力供养出如此的家人。就算是女儿要娇养,也不可能娇养成这个样子,除非他秦家其他人不用银钱过活了。又想了想那婆子的话与那姑娘的行礼,可卿与可儿虽是一字之差,可代表的完全是不同的人名,想到这些,李母便觉得自己貌似惹上了一个麻烦。 “妹妹几岁,可读过什么书?”李纨见场面冷清,也不想自己前世的好友受冷落,便提了个话题。 “我今年八岁了,开了蒙,如今只念过诗经。”秦可卿也觉得这个外貌爽朗的姐姐极为亲切,言语中也就没那么怕生了。 诗经虽不是什么坏书,可正常人家真的很少拿诗经给儿女开蒙,便是不读女四书,可以开蒙的书也有很多,李母越想越疑惑,不由得看了李织一眼。 李织多少也懂得李母的眼神,于是对李纨说:“你不是身子不爽利么?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吓到了这个秦妹妹还罢,可别把病气过给了人家。”然后李织又歉意的看了看秦可卿一眼,不在多言语。 秦可卿这才发现李纨脸色苍白,赶忙说道:“姐姐且莫这样说,是可儿闹着了这位姐姐。” 姐姐这姐姐那,李织这才发现她们姐妹没有通报过姓名,虽说不想和来历不明的人过多交流,但不通报姓名实在是不像话,于是说道:“我叫李织,她是我妹妹李纨。”因为可以避讳,回李家的路上也几乎是一路无言。 到了李家,李母才知道自己儿子也是才从宫里出来。李老爷很郑重的对贾瑚说:“瑚哥儿,这次真真是感谢你了。” 贾瑚笑了笑:“李伯伯客气了,亲戚间自然是要相互帮助,况且瑚儿是小辈,跑跑腿是应该的。能给老太太效劳是瑚儿的荣幸。” 看着李家姐妹与秦可卿皆是步入内院,贾瑚的人物也算是完成,正准备告辞,之间内院有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老太太、老爷,不好了,太太发动了!” 陈氏的月份本来就重了,产期也就是那么几天的时间。之前京中变乱的时候为了看顾门户,陈氏是一直强撑着在。如今丈夫、女儿和婆母都是平安回来,陈氏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回了肚子。只是她一放松,早就支持不住的身子也就起了反应,破了羊水,也就是发动起来了。 虽说府里对生产早有准备,收生婆子也早早备下,可是如今陈氏状态不好,恐怕还是有个大夫坐镇才算安全,可是外面兵荒马乱,大夫正是奇缺,又能从哪里找到大夫呢。 在这种情况下,贾瑚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于是说:“瑚儿是骑着马过来的,又带着家人,正好帮李伯伯看看,看能请到大夫么。” 作为家长,李守中虽然觉得麻烦小辈很丢面子,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事急从权:“那就麻烦瑚贤侄了。” 李守中与贾瑚分工合作,只期望能早点请到大夫,不管陈氏生产是否能用上,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也许是父子缘分,大夫还是让李老爷给先请到了,而且恰巧是个妇科圣手。来的时候陈氏都快力竭,收生婆子都叫李家人做好最坏的准备。可那位大夫以来,仅仅是进产房给陈氏扎上了几针,又让人给陈氏灌了碗参汤,之后不到一个时辰,陈氏便诞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而且是母子均安。老来得子的李守中不由得喜极而泣,不仅给大夫厚厚的红封,赏了下人双份的月钱,就连意外求助李家的秦可卿也被他感谢上了,直说是秦姑娘是个有福分的,给李家招来了儿子。 不知道秦可卿带来的婆子与丫头是怎么想的,她们竟是不拒绝,而且有一种几乎理所当然的态度。还好李家两姐妹都是大度的,不然秦可卿肯定是被暗恨上了。 母子平安才算是告一段落,贾瑚这才算是可以安心告辞,只是回去的时候也带着李家人厚厚的礼物,李母甚至玩笑说是把李家的福气分几分给自家亲戚。 第18章特殊身份 前世情如姐妹,就算如今成了李纨,她对秦可卿的感情依旧是很亲近,可李家其他人则没有了前世的感情作为基础。因为秦可卿身上的违和之感颇多,李母根本不放心让自家姑娘同秦可卿过多的交往,但她作为长辈,单单针对一个小姑娘也失了自己的体面,也不好多说,只好期望李纨、李织姐妹自己能警醒点。 李织同秦可卿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冷眼旁观下来,不难看出她身边的问题,来往也不过是礼节,可李纨的态度就真心让她担心。李纨可是真心想同秦可卿好好来往。 “妹妹,大早上的要去哪里呢?你的伤口才刚刚结痂,出来走动就不怕留疤。”李织想着李纨同秦可卿来往,不过是一片好心,也不好直接说出什么,怕伤了自家妹妹的心。 李纨讪笑了一番:“还不是有娘娘赐下的药膏在么,怎么会留疤。不过是看着秦妹妹同家人失散了,身边只一个丫头同一个婆子,怕是伺候不周的,给她送些衣物和药丸去。大冬天的若是作了病,那反倒是我们做主人的招待不周了。” 示意丫头们服侍李纨坐下,李织淡淡的说道:“什么金贵东西偏偏要你自己送去,丫头婆子送去难道就不是你的心意了?”见李纨似乎要辩解,李织又说:“那秦姑娘若是知道你为了这点子东西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她心里会好受?” “是妹妹考虑不周了。”李纨口里说着,心里还是想找个机会同秦可卿联系下感情。 “我是知道里的。”见李纨不是真心意识到问题,李织也不得不把事情说开、说清楚:“秦姑娘看着就是个好的,相貌、人品让人见着就爱。可你就不仔细想想人家身上可是笼着雾在!” “什么叫人家身上笼着雾?” “你且看看我们姐妹两个,李家虽说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也还算是诗书传家,比一般人家已经是好上不少了,可我们还都像个烧糊了的卷子似得。再看看秦妹妹,多么精细的人儿呀。要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娇养出这般的姑娘?”见李纨也有所思虑,李织也继续说:“秦姑娘吃穿用度具是不凡,那是要多好的家世才能堆出来的呀。可人家父亲偏偏只是个营缮司郎中。” “说不定是秦大人爱女,自小娇养呢?”要李纨对前世的好姐妹产生怀疑,她自是不肯的,而且她前世见惯了秦可卿的奢华气度,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 “你说那秦姑娘闺名是什么?”见李纨仍是如此,李织反倒是淡定了。 “她小名叫可卿呀。”李纨回答道。 “那她同祖母请安时又自称是什么?”李织拿着李纨房里的杯子把玩起来了。 因为前世的记忆为基础,李纨反而回忆不起现在的细节了,思来想去也只是说道:“难道不是自称可卿吗?” “哼,可卿?人家自称的可是可儿。虽说只是一字之差,但代表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名字。秦姑娘人小,下意识说的恐怕是真的,而可卿是那婆子介绍的,谁知道是真是假。京中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变乱,底细不明,你还是小心为好。咱们姐妹的名声不值钱,可别一不小心污了李家百年的清誉。” 李织的话说的就有几分重了,李纨不由得把现在得来的同前世的疑惑结合到一起,隐隐结合出来的东西让她心中一惊,脸色也白了。 看着自己妹妹突然变白的脸。李织也安慰说:“这也都是姐姐的猜测,做不得数的。秦姑娘人是好的,只是有些时候你还是留点心思为好。” 因为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李织同李纨的心腹丫头也都在场,新叶也不由得劝着自家姑娘:“奴婢是粗人,说不出大姑娘这般有条理的话,也有一些想劝劝姑娘。前日咱们太太生产,老爷高兴同秦姑娘一行人客套了几句,不过是看着客人的脸面说些子客套话罢了,可她们家人还是当了真,觉得是她们的福气便宜了我们家。若小哥儿是她们姑娘招来的,那又把我们家的姑娘至于何地。” 这番话也让李织想起了什么,对李纨说:“新叶说的也不无道理,俗话说客不压主,她们这般做的也太过张狂了。若是遇见个心胸狭小的,怕早是恨上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强的,自小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能干的,这几年虽说是收敛了一些,可心里也怕是不认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头太过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人若是聪明外露也不过是个假聪明的。做人最怕憨面刁就是因为这个。” 这些话也让李纨想了很多:“如此这般,我们姐妹都能看出来。秦姑娘身边的柯嬷嬷可是个厉害的,难道就不知道。” “这个我也问过祖母。”现在的话大概有几分重要,李织便将屋子里的人都清理了出去,然后才说:“祖母说柯嬷嬷是个不简单的,恐怕是出自那里。那里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般小事。”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天。 “这么说来,秦姑娘的身份是个不简单的。住在咱们家不会有事吧。”在性命攸关的前提下,在好的姐妹情也会犹豫。前世秦可卿死后宫里的元春就封妃了,今世秦可卿出现的时间又正好在太子,不,如今应该成义忠亲王坏事了的情况后,加上秦可卿一身的风华气度,李纨对她的身份难免会有些猜测。 李织笑了:“你当那位是个睁眼瞎呀,既然让她出来了自然是留了后路。这些我们猜测了变罢,不说出去就行了。若是有人拿这些做筏子那就是找死,再怎么样,流着那位的血就不是我们能算计的。” “我们就算是不算计,冷着她恐怕也不好,姐姐为什么又阻着我同她来往呢。”李纨又想起了之前李织的举动。 “祖母说你的真是不假。”李织又气又好笑:“你这真是给你个棒槌你就认作针了。人家身份什么自都是我们猜测的,人家又美没明摆出来。你赶着趟往上巴结又是作何?不过是白白失了自家的气度。你若真要同她来往,不过是要摆好心态,留个心眼就好了。太过热切也小心人家看不起。” 李织这话说的真没错,后来秦可卿就是回秦家了,也因为喜爱李家姐妹的气度,经常给李纨书信,说是思念李纨这个姐姐。若李纨还是那般热切,别说是秦可卿思念了,恐怕柯嬷嬷都不许秦可卿同李纨过多来往。 秦家人在李家住了不到三天,秦家人便来了,只不过不是接秦可卿回家。他们说秦家在京城动乱中遭了灾,原先的房子住不得人,还请李家多收留秦可卿几天,然后又大箱小箱的送了好些东西来。虽说有些是给李家的谢礼,但更多珍玩是秦可卿的日常用具。 李家人作为臣子,自然不会过多非议,对于珍玩上的特殊印记也视而不见。君臣间适当的秘密是恩宠的表现,只要你不泄露出去,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转眼间便是李家小哥儿满月的日子,李母给哥儿取了个维字。李老爷看重着这个老来子,担心他养不大,早早的取了字,借着出生那日的特殊情况,李家小哥儿的字便是靖安。 满月宴那日,因为是动乱刚过,也不便大肆庆祝,只是请了亲戚略微聚了聚,可没想到门房突然通报道:“贾家送来好些礼品,说是祝咱们家哥儿满月。” 第19章不着调的王氏 李家即是说满月酒不大办的,代表的就是自己亲近的亲戚聚上一聚。自贾赦先夫人张氏去了,贾家除了贾瑚、贾琏两个哥儿,与李家并没有多少亲缘。而且贾瑚自来是个知礼的,他同贾瑚的孝期还没有过,日常来往虽说是可以不忌讳的,但这般喜事上还是需要避上一避,怎么会如此大喇喇的往李家送礼。 如此一想,李母疑惑了:“来的是贾家那户人家。”李母问道。 因为事出突然,李家的下人早就防着主子问话,待李母发话,就带着贾家的下人进来了。 张氏手下的人李母大多都认识。眼下的这个妇人不仅眼生,而且穿红着绿,头戴金饰,好不规矩。她见着李母也不像寻常下人欲行大礼,只是微微的福了福:“小的是贾家二房太太的陪房,老太太叫我周瑞家的便是。” 虽然不满贾家二房的无礼,可李母向来是不肯失了自身体面的:“多谢二太太惦记,亲戚间亲缘虽远,可是亲戚亲戚自是越走越近。二太太记着我们家维哥儿,那是我们维哥儿的福气。” “可不是吗。”周瑞家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来也没半分不自在。她哪里是来喝维哥儿满月的,于是又说:“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李老太太同太太,多谢你们家送去的福礼,若不是这个,我们太太还记不起有老蚌生珠这一回事。” 人们常说陈氏老蚌生珠是个有福气的,可再有福气,你也不能时常念叨呀。李家不是轻狂的人家,虽不知道周瑞家的后面要说什么,但是心中已是不喜。 周瑞家的继续说:“咱们太太怀了好几个月的身孕而不知,肚子显怀了也只当是寻常发胖。若不是李太太的福礼,我们太太恐怕现在都不知道呢!”周瑞家的咯咯的笑了起来,似乎在显摆自己是有多诙谐幽默。 进过这一茬,李家人才明白:贾家二房哪里是来贺满月的,他们只不过是嫉妒着陈氏老蚌生珠的名头,如今自家太太也有孕了,自然要炫耀一番。以前是找不到炫耀的名头,如今一有机会就显摆起来了。 打发走了周瑞家的,李织不由得疑惑了:“贾家瑚弟弟是个好的,怎么他们家二房太太如此轻狂行事。怪让人看不懂的。” 李母看了眼贾家二房送来的礼单,轻笑了一声:“不过是出身武功人家的暴发户,没得底蕴自然行事不妥当。”李母将礼单传给姐妹两看:“你们学管家也有一段时间了,可看出来什么?” 李织看了眼便惊叫道:“这贾二太太也忒小气了吧。要炫耀也不肯下炫耀的本钱,净送些中看不中用的,用这么点东西糊弄鬼呢!” 贾家的作风,特别是贾二太太的作风,李纨自是了解的。她以前甚至很是崇拜,觉得这才是当家太太的体面。如今进过书香世家的熏陶,自然看不上如此小家子气的作风,李纨看也不看贾家的礼单便说道:“想必贾二太太还把我们当成了打秋风的穷亲戚。觉得我们家小业贫恐怕没见过此般的好东西。” 见自己两个孙女都是好的,李母也趁机教导道:“除了圣人,没有谁会比谁聪明太多的。像那位二太太一般,觉得全天下就自己一个聪明人的,其实是最愚蠢的做法。” 姐妹两口中称是,祖孙间其乐融融就此不提。 又说道贾家,王夫人靠在金钱蟒的绣花大引枕上对回话的周瑞家的说:“东西都给李家送去了吧。” 周瑞家的笑道:“太太的吩咐,奴婢自然是照办的。” “那你瞧着李家如何?”王夫人抚着自己的肚子,表情很是满足。 “不过是个穷酸破落户。当主子的姐儿头上的金器都没有奴婢多,家里的摆件也大多是些破字画,能是什么好人家。”周瑞家的瘪了瘪嘴,很是不屑。 “我说呢!张氏这般的穷酸样子,哪里会结得真真的好亲。真不知道他们家姐儿的好名声从哪里来。那名声给我们家元春才差不多。”李纨只比元春大上一岁,说亲什么的都同元春是一个年龄阶段,想起李纨的好名声,王夫人就恨不得把这名声抢过来,安在自己元春身上。王夫人愤愤不平的拍了拍桌案,手上的金钏、玉镯碰得叮当直响。 “唷,我的好太太。可仔细着手疼,您还怀着身孕在,虽说月份重了早就坐稳了胎,可是以前不知道,也是疏于保养,万不能动气了。”周瑞家的对王夫人劝道:“那李家姑娘名声好又怎么样。连个金饰都衬不起来,能好到哪里去。在奴婢眼里,咱们大姑娘比她好上千倍万倍,想想咱们家姑娘出生的日子,那可是有大福气、大造化的。” 虽听着周瑞家的劝,可王夫人眼里还是带着戾气:“如今我陪了那些东西给李家,但愿她们知趣点,离贾瑚那个小兔崽子远点。小家小业的,若是敢跟贾瑚一起搀和进咱们家的事情,我让他们好看。”殊不知她把贾家当个宝,可人家李家还不那么瞧得上。 李纨前世也是喜好个金碧辉煌,可如今就觉得金器虽美,但多了难免浮夸轻狂,所以形容打扮也清醒淡雅了许多,才有了周瑞家看到的摸样。 王夫人同周瑞家的在外屋说话,并没有避讳着其他人,贾珠在礼物里帮王夫人抄写经文,听到李纨名字时难免心神一动,手上一斗,大滴墨水就滴到了纸上,眼见要抄好的这张经文就废掉了。贾珠把抄废的纸揉成一团,脑海里却回想起那日在寿安寺,李纨人面桃花的摸样。 贾家二房做事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避讳,他们家大喇喇的给李家送礼的事情很快就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一个老蚌怀珠是福气,另外一个老蚌怀珠在很多夫人太太眼里就是晦气了。你贾王氏又不缺儿子,赶着生那么多是什么意思,显摆着你贤德、比我们都能生呀。加上贾家二房行事的不着调,一时间王夫人成了京中的笑料,只可惜她本人不知道,还当做是极好的名声。 最郁闷的是贾瑚,他如今在京城能依靠的母族就李家一个,其他的都远在张氏祖籍,若是因为二房的不着调,让李家远了他,那他才是亏大了。要知道如今李家虽说是官职不显,但毕竟是书香世家,而且当家的有两个进士,说不定哪天就会又发达了。 在外人眼里,他们可不知道什么是大房,什么是二房,他们看中的是一整个贾家。为此贾瑚觉得他很有必要去李家一趟,不说是赔罪,最少也要把事情解释个清楚。 第20章李纨与可卿 “瑚儿给老太太请安。”贾瑚等过了王氏闹出来的风头,寻了个不起眼的日子来拜访李家:“因为身上带着孝,错过了维弟弟的好日子,这点东西是母亲之前留下来的,名头和寓意都是极好的,送给弟弟也是图个吉利。”贾瑚捧出了一个楠木匣子。因为贾瑚的小辈,王氏再怎么不堪也是他二婶。没办法直接说王氏的不对,贾瑚也只能拿守孝做理由,只是明眼人都知道他的目的。他拿出张氏的遗物,一是让李家看在张氏的份上担待了这一回,二是示个弱,让李家怜惜他如今的处境。 整场事情下来,虽说闹得动静挺大,但真心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王氏这个跳梁小丑演了出拙劣的戏码。李家人也不是心眼小的,哪里会为这点子事情同贾瑚一个孩子计较。 “瑚哥儿,你这样便是同咱们生分了,你母亲的东西自是要保管好的,以后给你弟弟留个念想也是好的。”李母劝说道。 贾瑚却是不肯:“若母亲还在,看着维弟弟也是会高兴的。这点子东西不值当些什么,老太太看得上,就当是瑚儿同母亲一起的心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母也不得不接。贾瑚是个极好的孩子,只可惜没个母亲护着,又是长子,难免性子硬些,心思也深些。李母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也不好怎么劝说,只是口中说道:“难为你记得你维弟弟,等你维弟弟长大些,你可别嫌他找你玩,闹着你了。” “哪里会,想必维弟弟以后也是个读书知礼的。” 虽说亲缘远了些,但毕竟也算是兄弟姊妹,李家两位姑娘就算是要避讳,出来见个礼也是不妨事的。 “瑚哥哥,这个给你。”李纨说着,递出了一个小包裹。妆花缎子做的小包裹极为精致,里面透着淡淡的樟木香味。樟木不生虫,用来装书是极好的,看着包裹的大小,里面也应该是装着一小套文房四宝。 “这如何使得。我本来是给维弟弟送礼的,如何又能收纨妹妹的东西。”贾瑚向后一退,忙摆手拒绝。 看着贾瑚发红的脸皮,耳朵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多活了一世的李纨如何不知道贾瑚是想歪了。贾瑚这年纪的少年想歪了也算正常,李纨也不以为意,只是抬起凤眼横了贾瑚一眼,又将包裹塞进贾瑚怀里。 “谁说是我送你的,我不过是个跑腿的。送礼的是那日的秦姑娘,就是那日找我家求助的那位,她送你的。人家姑娘守礼,不好当面谢你,只好托我这个泼皮破落户当个信差。”李纨捂着嘴笑道,口中还不忘打趣。 贾瑚下意识的朝后院的方向望去,一个慌乱的身影一闪而过。因为细密的花枝做遮掩,贾瑚只看到了一个花纹繁密的金红色裙角。等贾瑚回过神来,看着李纨如娇似嗔的笑颜,又不由得一呆。 李纨向来大方,手中的帕子朝贾瑚一挥:“莫不是成了呆子?我可不要傻站着陪呆子讲话!”吓了贾瑚一回,李纨才算是告辞。只留着贾瑚站在原地,似乎在回味着似有似无的香风。 因为年纪略小,秦可卿多少有些腼腆,虽说是躲在树枝后面看了眼贾瑚,可她的心依旧是吓得扑通扑通的跳,生怕被人看见了,说她是个不知礼的。后来因为贾瑚的回头,秦可卿便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落荒而逃。看着李纨回了后院,她便赶忙的抓着李纨的袖子,眼巴巴的望着李纨:“好姐姐,我没被人看见了吧。” 李纨的前世就是个胆大的,今生的教育虽说让她收敛点,可依旧有着寻常闺秀没有的胆量。因为秦可卿想对贾瑚谢上一谢,她便接了传送谢礼的任务,并撺掇着秦可卿躲在假山花枝后面偷看贾瑚。 “我的妹妹唷,你且放心,替你送谢礼的人是我,万不会让你这个金贵的被人看去了。”因为口渴,李纨拿着桌上的杯子就灌,只因寻常喝茶的杯子太小,一连喝了三杯后觉着不够,抬手又准备倒第四杯。 “好姐姐,哪里有像你这样喝茶的。”秦可卿忙阻拦道:“不说品不出茶的滋味,就是急急的喝下去也不受用。天冷了,这茶也冷的快,喝着冷茶受了寒气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做了病,那可是妹妹的罪过了。”秦可卿对着一旁的丫头道:“鸣音,还不给李姐姐倒杯热茶来。” “好姑娘,已经备上了。”端着茶上来的是鸣呤,就是那日陪在秦可卿身边的丫头,那鸣音是秦家后来送来的,不如鸣呤有眼力劲儿。 鸣呤送上来的是甜茶,里面有着红枣与桂圆,大冬天里热热的喝上一杯,即暖和又补身,别提多舒坦了,加上香甜的滋味,李纨很是喜欢。 捧着热热的杯盏,李纨看了眼秦可卿,又看了眼鸣呤,笑着说:“果然是有精细的主子就有精细的丫头,这样一来,我屋里的那几个不就成了烧糊了的卷子。” “纨姐姐!”秦可卿羞得跺了跺脚;“你就会欺负我。” 鸣呤到是个大方利索的,口中笑道:“纨姑娘若是喜欢,和不换了我去。” 秦可卿这也有话接上了:“换了鸣呤,把新叶姐姐或者绿芽姐姐换给我都成。那妹妹我可是赚大了。” “瞧这主仆两,两人的嘴加起来,可是比刀子还利。”李纨故意做出委屈的样子:“不论是新叶还是绿芽,她们两个烧糊了的卷子还是配我这个泼皮破落户来着好,不然可是委屈了妹妹这般的金贵人儿。” 进过这么一番的打趣,秦可卿早就不见了之前的害羞模样,也是忘记了偷看贾瑚一事,直到李纨告辞,她住的地方又安静下来了,她才有时间同精力来重新想起。 “柯嬷嬷,可儿是不是做错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可儿想找贾家公子道谢是不是犯了规矩。”因为担心,秦可卿难免会想多了,脸色也差了几分。 柯嬷嬷是从大地方出来的,也不喜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姐儿若是想道谢,自然是无妨的。李家二姑娘虽是个胆大的,可规矩从来不错,姐儿同她学学也无妨,说不定心思会宽广些。”柯嬷嬷拍了拍秦可卿的小脸:“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总不会被规矩憋死。同李家二姑娘一般胆子大点也无妨,明面上的规矩不差就好。另外,不论行事胆大还是胆小,姐儿可是要记着自己做事情的目的,不能因顾忌忘了初衷。” 第21章秦可卿家去 日常生活中不难看出,以前的秦可卿被管束得异常严苛。就算是柯嬷嬷现在试图解放出她的少女天性,她依旧会在一言一行中战战兢兢,生怕出错。女孩子守规矩不是个坏事,但若是极力压制自己的天性,人会变得极端无趣不说,日后爆发出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谁都预料不到。因此,柯嬷嬷对自己做主拦下李家女眷车架的行为感到极为庆幸:李家两个姑娘都是极好的。大姑娘李织温和敦厚,二姑娘李纨大方爽朗,作为姐妹会是自家姑娘极好的榜样。 因是新派到秦可卿身边的,柯嬷嬷也不由得对自家姑娘的身份极为感怀:明明是金枝玉叶,偏偏摊上个身份低贱的娘而不能见光,又被不懂教养的娘用规矩硬生生压歪了性子,若要以后落得个好,还得慢慢的掰回来;但同时也得感谢那个娘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让她逃了出来,不会因为自己父亲坏了事儿,而在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关上一辈子。还好圣人仁慈,默认了姑娘一个身份,说不上高也说不上低,但只要日后经营的好,能再也不沾那些子肮脏的事情也是极好的。 秦可卿在李家生活的极好,脸上的笑颜也日渐多了,思来复去、谨小慎微的性子也改了不少,总算有了这年纪小姑娘的天真浪漫的姿态。可年关将近,不管她在李家过得多么舒心,在名义上她都是一个秦家人,从没有说过年要在亲友家住的。 秦家的宅子也已修缮好了,自然也会打发人来接。名义上虽然说是父亲,可秦邦业对于秦可卿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连带着秦家的一家都是陌生的。对于陌生的恐惧感让本来就经历过动乱的秦可卿更加害怕,可她又说不出口,只能躲在被子里暗自垂泪。 柯嬷嬷同鸣呤都是上面送给秦可卿的人,她们虽说知道秦可卿的真实身份,但实在是劝说不得,只能当做不知道。不知内情的鸣音就直接了,她担心自家姑娘明日若肿着个眼睛让老爷太太看着不高兴,便偷偷李纨去了。 “好姑娘,你且去看看我们姑娘吧。她大晚上的不睡觉,哭得眼泪巴巴的,怕是要搬回家,舍不得姑娘。”鸣音来的时候李纨正在梳洗。 虽说李织告诫李纨要同秦可卿保持分寸,可让她忽视掉前世的情分也不大可能。李纨略思虑了一会,看着鸣音可怜兮兮的小脸,也只好对绿芽说:“且把我那件妆缎银狐肷褶子大氅拿来,我去看看秦姑娘。” 绿芽抱来衣服,新叶也热好手炉,婆子们也打好灯笼,一齐伺候着李纨去了秦可卿暂住的玉馨阁。 “柯嬷嬷,麻烦您了。我想着秦妹妹明日就要家去了,怪舍不得的,于是大晚上的过来麻烦您。”李纨也不直说自己是鸣音请来的,多少也是喜欢这个憨直的丫头。 柯嬷嬷又是什么人,她一看躲躲闪闪的鸣音,自然是知道什么回事,但是又感念李纨的一片心意,赶忙说道:“我们住在李家才是麻烦了。二姑娘有心来看我们家姑娘,自然是姑娘间的情谊,老奴只有感激不尽的。” 屋里传来秦可卿的声音:“可是纨姐姐来了?外面怪冷的,冻着了又是妹妹的罪过了。”虽然是强忍着,可秦可卿的声音里还是带着哽咽。 李纨推门进去,看着秦可卿说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姐姐我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看得又是谁?” 屋里烧着炭盆,李纨一进屋就脱了大氅,露出里面单薄的衣裳,看着秦可卿又是一惊:“姐姐怎么能这样,热身子出来更是要注意,受了寒可不是好顽的。”说着就自己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就要把被子往李纨身上披。 李纨也赶忙拦住秦可卿:“还说我,你自己也是个顾头不顾尾的,瞧瞧你的脚。” 李纨因为养伤,用了不少的玉香生肌膏,如今虽说是断了药,可是已经是余香不散了。秦可卿的母亲曾经也接触不少这种膏药,猛地再次闻到熟悉的香味,秦可卿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姐姐,我舍不得你。”秦可卿的声音如同羸弱的小猫,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生怜惜。 看着秦可卿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裳,从来没有被人如此依赖的李纨也愣住了。她前世夜叉女的名号可是很不好听,不少人也只是面子上敬着她罢了。 “好了,好了,你也只是家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李纨柔声劝道:“就算是不住在一个府里,也还是在一个城里。要见面,不过是出趟门。你给我下个帖子,姐姐不就可以去找你。” “姐姐……可是可儿……”秦可卿哭得都说不出话来。 “可儿乖,若是哭肿了眼睛,秦伯父肯定会以为你被我欺负了呢。”正着劝不来也只能反着来。 “怎么会!纨姐姐对可儿最好了。”听到这个,秦可卿才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的很不好意思。她看着李纨胸前被自己哭湿的衣裳,脸刷的就红了,“弄脏了姐姐的衣裳。”秦可卿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李纨见秦可卿不哭了,忙叫来丫头给可卿洗脸,又剥了热热的鸡蛋给她敷眼睛。鸣呤见自己姑娘止住了哭泣,才敢逗趣到:“姑娘即是弄脏了李姑娘的衣裳,何不给李姑娘做身给她赔罪?” “瞧你这小蹄子,让主子做活,你得情面呀。”李纨点了点鸣呤的额头。 鸣呤不躲,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家姑娘正学着针线在。给李姑娘做衣裳,想必会格外上心些,到时候进益也大些,岂不是一举两得。” 秦可卿倒是当了真:“给姐姐做衣裳是妹妹的情义,怎么就做不得了?莫不是姐姐嫌弃妹妹做得不好?”秦可卿一副你要是拒绝我,我就哭给你看得样子。 “罢了、罢了。”李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当衣裳是做着顽的。那可是不同做荷包、扇套的。到时候扎了手指、累了眼睛,你可别找姐姐哭。” “可儿肯定是不会哭的。只是可儿做了,姐姐可一定得穿。” 闹了这么一会子,天色已经是很晚了。李纨也不准备会自己房间去了,准备就在秦可卿屋子里挤上一夜,于是吩咐着新叶回去,让奶娘邹氏不要担心,夜间也不用留门。 在一张床上,两位姑娘又是亲亲热热的说了一会子话才睡。奇怪的是两个人第二天起床后,丝毫没有精神不济的感觉。 用过早饭,秦家的人便来接秦可卿了。秦可卿又是哭上了一会,泪眼汪汪的家去了。回家后两人是书信不断。只是秦可卿身份特殊,等闲不能出门,只能偶尔给李纨、李织下个帖子,微微的聚上一回。 维哥儿的出生让整个李家都喜气洋洋,那怕是过了春节,李家人仍是觉得心情舒畅,李母甚至笑道:“我看着维哥儿的脸,就觉得咱们李家还有喜事发生。” 生了儿子,陈氏整个人也松快起来了,她也笑着说:“瞧老太太说的,维哥儿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有那么大的福分。” 一家人正是其乐融融,突然有人传话道:“老太太、老爷、太太,宫中来人了,说是要给咱们家宣旨。” 第22章李织出嫁 因是要接旨,少不了沐浴焚香,待李家众主子换上正式的大衣裳,摆好了香案,宫中的内侍便是宣旨了。内容也不复杂,不过是说李守中做事勤勉,如今升为国子监祭酒。 李守中出身书香世家,又是进士出身,虽说当年名次不是很靠前,但如今毕竟在翰林院打磨了这么多年,名望才干都是有的,当任国子监祭酒也是够格的。只是,只是国子监祭酒可以说是全天下读书人的老师,担任这个职位可以说是当世大儒。声名太过,对于李守中这样的年纪来说,可能一不小心就是弊大于利。 陈氏毕竟是个内宅妇人,对官场上的事情并不了解,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家老爷升官是好事:“可不是老太太说的,这不是喜事儿又来了,看来咱们家维哥儿真真是个福星。” 年龄大的人难免会想得多些,李母本就是想得多些,于是心都灰了几分,见陈氏这样说,反而是释然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操再多的心也改变不了圣人的决定,再说,也不一定是祸事。 “母亲……”李守中看着李母,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李母虽说是女子,但有着不逊于男子的眼界,加上多年来的经验,是家里当之无愧的主心骨:“哭丧着脸干什么!你媳妇说的对,你升官是好事。国子监祭酒,说是全天下学子的师长都不为过。你若是干得好,日后入阁的声望都有了。你若是干得不好,辜负了圣人的期待,在这位子上荣养也是圣人的恩德。” 李守中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被这样说多少还是有点尴尬,不由得笑了笑:“儿子就算是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维哥儿,他可是咱们家的福星呀。” 李纨已经不太相信前世的记忆了,虽说事情的大体走向会同前世相同,但因为人的不同,细节多少会和前世不一样。就比如李老爷的这次升官,最少比前世提前了两年。 年后开春便是李织出门子的日子,原定的五十二抬嫁妆,因为李守中的升官又添成五十六抬,后来皇后又私下派了嬷嬷来添妆,又增为五十八抬。和梅家定亲时,梅家老爷的官位品级比李家高,如今李家同梅家成了平级,考虑到梅家的想法,李织的嫁妆才没有再添加。嫁妆的作用是用来给闺女做脸面的,但若是因为嫁妆而同婆家起来芥蒂,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五十八抬嫁妆清清爽爽的抬了出去,不是太打眼,也没失了脸面。明眼人看着嫁妆里的内容,一是感叹李家好规矩,便是嫁女都不张狂,二是感叹李家底蕴深厚,那些个古董字画,一般人家可是拿不出来。 唯一遗憾的是李维太小,没法以兄弟的身份给李织做脸面。贾瑚同贾琏本是极好的人选,但李母想着他们才过热孝,算着还未除服,所以也没邀请。李家只是私下送了些不犯忌讳的东西给兄弟两,算是让他们沾沾喜气儿。 这些表面上的东西,看着最高兴的莫过于王氏,她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道:“那李家还算识趣,知道同大房的两个小崽子保持距离,我那些子东西也算没白花。”王氏想得简单,只是她空空的脑袋里根本没想到什么是守孝、什么是避讳。一边的周瑞家的随口附和,让王氏更加的得意。 王氏如今的肚子已经是够大了,但一贯不知道什么是做长辈的体面,也不知道替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她算计不上贾赦与贾瑚,便一直想着对年纪较小的贾琏下手。 近日来,王氏借着月份大了,为了顺产要多活动,每天来往在贾琏下学的路上,试图用些果子糕点来收买贾琏,偏生贾琏又是个机灵古怪的,每日虽拿了他“好二婶”的好处,但死活不上当。 “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种,张氏那贱人生的小崽子也是个不识趣的!”糕点果子花的银钱再少,那毕竟还是钱呀,长期下来王氏仍旧是心疼的慌。 作为王氏身边的第一人,周瑞家的自然是想着要替自家主子分忧的,她想起前几日李家办喜事而没有请贾琏兄弟两的事情,不由得计上心来:“大房那两个小崽子没咱们家这般的亲戚多。把李家那点子穷亲戚当成宝贝一样巴结着,如今李家办喜事都没请他们兄弟,想必是根本没有会知他们,若是链二爷知道了,肯定会起得跳脚。” 王氏想着没法子笼络贾琏,能气着贾琏也是好的,若是能气病了贾琏,那就是更妙,于是便吩咐着周瑞家的去办。 周瑞家的赶着贾琏下学的时间,躲在假山后面假装同丫头们讲古:“我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从没有见过如此薄情寡义的人家。那个李家,在咱们家大太太在的时候,借着亲戚的名义,日日巴结着咱们荣国府。如今咱们大太太不在了,就根本不记得和咱们家是亲戚,连他们家办喜事,都没通知咱们府中一声,瑚大爷同链二爷都不知道,也没有去,想必京中会说咱们家轻狂,不认人了。两位爷还要读书呢,名声被这样一说,可是怎么办呀。”因哄得小丫头一惊一乍,周瑞家自认为自己的手段很是高明。 贾琏也听到了,可根本不以为意。因为李家姐姐的好日子,李家可是送了不少好玩意给他同哥哥把玩,其中有个牧童骑牛的砚台,他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因为没有母亲的管束,父亲又是个不管事的,贾瑚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于是难免忽视了对贾琏的管束,让贾琏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贾琏不喜周瑞家的那个老货,也不按常理出牌,一声令下就让小厮把周瑞家的拿住:“原来做主子的就是给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说嘴呀。这等刁奴,我非得交给二叔来处置。”贾琏也多少明白王氏的性子,直说贾政,不提王氏。 “二叔、二叔……”贾琏一边跑,一边委屈坏了的叫着二叔,等进了贾政的院子,便假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且不说贾政为人如何,他在人前可是一直要维持着自己端方君子的摸样,见贾琏如此,自然会开口询问。 贾琏也颠三倒四的说了一气,暗地的给贾政上眼药,总之就是把周瑞家的往坏处说:“琏儿同哥哥都要守孝,没去成李家姐姐的好日子已经是够伤心的,可周姐姐……周姐姐……” “把那刁奴拿来!”贾政怒吼道:“原来主子们的名声就是可以让你们肆意败坏的!”贾政说着就要叫人来打周瑞家的板子。 第23章王氏早产 “老爷,奴婢是太太的人!奴婢没有……”周瑞家的哭喊着,试图把王氏搬出来救命。 可贾政不这么想:他要惩治奴才,奴才却攀扯出他太太来,难不成是在说他惧内!这样一想,贾政就越发的想要狠狠的惩治周瑞家的,试图拿这来以正夫纲。 “打!给我狠狠的打!这等没有王法的东西,留不得!”贾政怒吼道。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除了周瑞家的惨叫声,就是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 “住手!”这样的动静王氏怎么会听不到,她原本是准备看贾琏的笑话,却没想到最后受罪的是她的陪房:“老爷好威风!我的奴才又怎么惹了你。周瑞家的不过是个女人,居然能惹出老爷这么大的怒气。” 如今的王氏不过是中年,还没有伪装出那种虚假的佛爷脾性,见自己的心腹被打,自然是忍不住的:“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再打!” 这样的针尖对麦芒,贾政火气也更盛。王家近几年声势越来越大,外面不少人都笑贾政娶了个好太太,贾政为此总觉得人家是笑他夫纲不振。心中本身就有芥蒂,见王氏如此,他怎么可能不发作:“我的好太太,你们王家真是好教养!王氏,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妻以夫为纲?你的《女则》、《女训》都学到哪里去了!”看着王氏愤怒得近乎扭曲的面孔,贾政有种异样的发泄的快感,于是又说:“我忘了,你们王家最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别说读女四书了,你完全是大字都不识一个。” 王氏最大的弱点便是不识字,当初在贾家,没少为这个被小姑子贾敏嘲笑。“老爷!”王氏的火气也上来了:“你到底是听信了哪个狐媚子的挑拨?你若是看着我不爽,只管休了我。我也不碍你的眼,带着珠儿、元春上吊、投湖就是,还落得个干净!”王氏这哪里是妥协,她完全是在威胁,拿王家同孩子们做威胁。 周瑞家的也不甘如此,哭喊道:“太太,奴婢也随了你去!” “你们一个个都是好的!要死,干脆就死得干干净净!”贾政也是个倔脾气。 见情况如此,王氏就挣扎着去拉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也试图往王氏身上扑。若是平常,两个女人抱头痛哭的场景必定很感染人,可偏偏王氏怀着身孕。因大着个肚子,王氏的动作本来就战战巍巍,加上周瑞家扑上来的力气,王氏一个没站稳,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虽说是坐到了地上,那力道也是硬生生的作用在了王氏身上。没有一会儿,王氏的身下就见血了,王氏自己也捂着肚子声声呼痛。 “老爷,老爷……”贾政的小厮对着气糊涂了的贾政说:“太太怕是要发动了。” “什么发动了,那女人的事情别来烦我。”贾政根本不懂女人家的事情,说发动了,他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 作为下人,那小厮哪里敢真的不同贾政说,只好硬着头皮说:“太太怕是要生了。” “胡说!她才几个月份,怎么这会子就要生了。”贾政原本是气的转过了身子,这会才回过头来,看着王氏裙子上的血迹,也慌了神。 贾琏这样一闹,本意是给周瑞家的一个教训,让她的“好二婶”别再来烦他,却不想闹得如此之大。王氏早产,若是闹到了老祖宗那里,他肯定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连累哥哥同父亲。情急之下贾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周瑞家的罪上加罪,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周瑞家的!你干什么?你居然把二婶给推到了!二婶可是你的主子!”贾琏惊叫道。 贾琏的声音也换回了贾政的理智,他对小厮们吼道:“一个个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请收生婆子同太医去!”小厮们一哄而散,赶紧去请人去,生怕被暴怒的贾政抓着,做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没有闹哄哄的小厮做筏子,再加上贾琏的一声叫唤,贾政的矛头彻底的对准了周瑞家的:“还不来人,把周瑞家的叉下去,关进柴房里,若是太太好好的就好,若是太太同肚子里的哥儿出了问题,就让这周瑞家的陪葬吧!” 周瑞家的不算会做人,平常借着太太陪房的身份,没少作威作福,院外的粗使婆子得罪了不少。如今贾政一身令下,周瑞家的来不及哭喊,便被堵了嘴,关进了柴房。 王氏也被人抬进了产房,灌了参汤以备生产。王氏前面已经有了两胎,对于生孩子也算有经验,虽说是意外早产,其实没有看着的那么凶险。太医来了也只是扎了几针,不到两个时辰,王氏就产下了一个男婴。 贾政也是假硬气,看着王氏早产早就慌了神,等王氏生完了,他才有力气同精神询问太医:“敢问内子同孩儿如何?” 这太医是个实诚的,也实话实说:“贾大人,尊夫人本身年纪就大了,这胎发现的也晚,本身保养就错过了时机,早产是难免的,只是早产的时间不同而已。至于小少爷,如今看来还好,只是会比寻常孩子娇弱写,要好生娇养着。” 如此说来,贾政便是完全放心了,没出什么大问题,岳家也没有理由为王氏出头。说什么早产?没听太医说的,早产是难免的。 王氏生产后,原本想借着机会大闹一场,惩治下贾琏,打压下贾政,可太医的话却打乱了她的计划,闹了一场,唯一的收获就是要回了周瑞家的,若是再损失了周瑞家的,王氏恐怕会呕得吐血。 一个早产的孩子,在京中本翻不出多大的风浪,可偏偏在孩子洗三的时候出了岔子。虽说有太医的话,但贾政多少还是觉得有些理亏,便借着洗三大办了一场。可就是在洗三的大场面中,一僧一道突然出现在众多女眷面前,打着替佛祖给贾家少爷送玉的旗号。 “阿弥陀佛!你家少爷是个有福气的,这玉本是他生来就有的,只是急着孝敬父母,投生的时候便忘了带上。”那和尚说。那道人也立马接上:“无量天尊!这玉可是那孩子的命根子,你们且仔细保管。”送完了玉,那一僧一道又刷的不见了,唬得人一跳。 但正因为神神叨叨,在场的人也都信上了,因为看见的人多,贾家又没准备遮掩,于是在贾家人的推波助澜下,贾家少爷得神仙送玉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第24章元春小选 听到这些消息,因为有些前世的记忆做基础,李纨也就大概知道什么情况了,那新生的小少爷十有j□j就是宝玉,贾宝玉了。至于贾宝玉为何会早产,这等私密情况,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前世贾宝玉说是含玉而生,听起来虽说无比神奇,但真要人为的制造一个出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事情本身就疑点重重。现在变成了神仙送玉,其中的效果比前世更甚,毕竟在众多女眷面前大变活人,这本身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也许在贾母同王氏眼里,如今的宝玉比前世造化更胜。”李纨不禁笑了笑,突然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态。 接下来的传闻也不辜负李纨的心态,贾家又是一场鸡飞狗跳。原来贾政同王氏的矛盾并没有因为王氏早产而消减,反而愈演愈烈,按耐不住的贾政在王氏月子里受用了王氏房里的一个三等丫头,那丫头也是个厉害的,只是那么一回便怀上了身孕。王氏在月子里损了身子,加上年纪又大,也就不能再孕,贾母忌惮着王家的实力,给王氏生的哥儿起名为宝玉。特特不同于同辈中斜玉旁的单名,取个特殊的双名名以示恩宠。 “妹妹,你可给我讲讲贾家到底是什么事儿?”李织嫁入梅家已经近半年了,很快又有了身孕,因为胎还没坐稳,被拘在家里,她最喜欢的事莫过于妹妹来看她,同她讲讲京中的趣事儿。 贾家的笑话李纨已经讲了不下三回,加上前世的记忆,李纨本身就有几分不赖烦宝玉,讲多了更是郁闷,于是对李织说:“姐姐,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呀。若是肚子里的宝宝听到了,学着贾家的那些子人一般不靠谱,你到时候找谁哭去?” “你这精怪丫头,陪姐姐解解闷都不肯。”李织假意拧了拧李纨,也没有再问。李纨说的再不靠谱,但李织也不肯冒这个险,只是叹了叹气:“你说瑚弟弟怎么就摊上这样个人家。祥瑞就算是好事,也不能如此张扬,要是一不小心……” “姐姐可慎言……”孕中思虑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李纨直接掐掉了李织话里的苗头,不让她想这些个复杂的事情。内宅女人能接触的事情除了后宅之事,外面的几乎很少,李纨看着自己姐姐无聊的样子,还是试图和她讲些个新鲜事情:“姐姐可知道同父亲同科的那个探花。” “探花?某不是那个林探花,名海,小字如海的那个?那时我还小,只知道他真真算是个少年英才的。”李织回答道。 李纨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父亲同林妹妹的父亲是同年:“说来也是巧,那位林大人不仅是父亲的同年,娶的还是瑚哥哥的姑姑。只是林大人同林姑妈是个没福气的,成亲近十年都是一无所出,只是今日才传出有个好事。” 李织对别人家后宅之事并不感兴趣,只是见李纨如此说来,怕她在外面说错了话,赶忙交代道:“没福气这类的话可不要乱说。咱们母亲还不是有了我们,好些年后才有了维哥儿的。你又怎么知道那林夫人不是福气在后头?” 这样说来,李纨也知道李织回错了意,但她也没办法肯定得对李织说,那林夫人日后一定会生个姐儿,还是个身子娇弱的姐儿。为了达到目的,她还是把话头一转:“妹妹我就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吗?我只是听说林夫人早前流过一胎,保养不当才多年没个子嗣,说来给姐姐听,还不是想给姐姐提个醒,让姐姐别大意,要是着了别人的道可是不好的。你可想想瑚哥哥的母亲,还有林姑妈的事情。” 李织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李纨,但顾着姐姐的面子不好服软,只好继续板着个脸说:“姑娘家家的,一口一个子嗣也不怕羞,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姐姐……”李纨再怎么大方、厚脸皮,这会子也有些恼了。李织才忙着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那林姑妈的事情毕竟是谣传,是真是假还是说准的。至于瑚弟弟家的事情,你也放心,书香人家的规矩同武勋人家是不同的。庶子虽也是子,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身份上不了台面,不到万不得已,书香人家是不会要庶子的。你姐姐我也不是傻的,哪里那么轻易的就被人算计了。” 李织又怕李纨被外面传言的后宅阴私给吓着了,惧怕了嫁人之事,忙拿着贾家、李家同自己家做例子,给李纨讲不同人家的规矩,只是她不知道,李纨了解的不是谣传,而是前世的实际经历。末尾,李织还同李纨说道:“以我们家的规矩,父母又是真心疼爱你,你的前程自然是好的。将来老爷太太必定会给你选个顶号的夫婿,你提前操这些心做什么。” 不经意间,时间过得很快,前世发生的事情也重现了不少,比如贾宝玉抓周抓了胭脂钗环,贾探春出生,林家也生了黛玉,只是时间上除了细微的差别。因为贾宝玉早产,探春出生的日子也提前了,可黛玉还是原来的花朝节生日,于是探春反倒比黛玉要大上几天。 李纨十三岁那年举办了选秀,李纨也在大选之列,但因为宫中皇后的关系,李纨也算是体面的被撂了牌子,安安心心的可以自行婚嫁。 大选过后又是小选,贾家又闹了笑话:贾家二房的嫡长女居然在小选秀女之列。前世李纨也好奇元春,好好的娇小姐不做,偏偏进宫做了伺候人的,如今看来貌似另有隐情。 “胡闹!真真是胡闹!”贾家现在也是乱成一团,贾母怒气冲冲的吼着贾政同王氏,紫檀木的拐杖杵在地上砰砰直响:“元春哪里是能伺候人的,你们居然狠心让她进宫去,你们可是她的嫡亲父母呀!居然还不同我商量,全都瞒着我一个人,等宫里来要人了我才知道。”贾母气得直喘气,好不容易顺了气,又对着二房两口子吼:“你们要是看我不顺眼,我便回去金陵哭太爷去!” “儿子惶恐!”在这府里,贾政的靠山便是贾母,若是贾母回了金陵,哪里轮得到他二房住着正房荣禧堂。 见儿子服了软,贾母也才是真正顺了气:“你们要真想送元春进宫,凭着我们荣国府的名声,哪里用得上去小选。” 王氏如今同贾政是面和心不合,随着王家的势力扩大,她越发看不上贾家,于是瘪了瘪嘴:“咱们家老爷的官位,也只够参加小选。” 话一落音,贾母同贾政都对她怒目而视,贾母更是说道:“老二家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当我是死的呀!我们家可是堂堂的荣国府!” 王氏更不屑了:“难不成要我们元春指望着大哥?” 贾母知道自己大房同二房不算和睦,她甚至是隐隐的支持,好保证自己对家中的掌控。但她还是喜欢看着家里面上和和睦睦的,王氏直接将问题说出来,就是犯了她的忌讳。 贾母瞪了贾政一眼,贾政也赶忙训斥着王氏:“大哥同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不帮着元春!” 第25章贾赦续娶 贾母见贾政表了态,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在心中对王氏大为不满。对于贾母来说,虽然不论老大还是老二都是她儿子,但若是妨碍了她对腹中的掌控,就是不对。她扶持老二,不过是因为从小同她不亲的老大袭了爵,若想要保证她府中老封君的地位,多少要借老二一家来分权。“老二家的怕是心大了。”贾母不禁想到:“是时候替大家找个新媳妇了,也好分分老二家的手上的权,杀杀她的气势。” 既然想到了这些,贾母也不准备对元春的事情多纠结,只是刻意叹了口气,带着失落的表情对二房夫妻说道:“你们两个也是有自己的主意了。我这个老婆子毕竟只是元春的祖母,同你们相比也是隔了一层,你们既然舍得元春去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去伺候人,我这个招人嫌的老婆子也不多管。唉……”说完贾母就表现出一脸疲态,挥挥手,示意贾政夫妻离开。 贾政夫妻这才明白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当然想让元春参加大选,只因怕大房再其中捣鬼才不得已选了小选。可是这回大房没插手,老太太倒是不满了,而且表示不肯帮忙了。贾母作为超品诰命,在宫中多少有些人脉,他们送元春入宫是为了博取富贵的,又不是真的准备去伺候人,这会子老太太不肯管了,那要怎么办才好。 二房两个主子都不是会反思自己过错的人,于是贾政对王氏吼道:“愚不可及的妇人,若不是你的主意,我们家元春怎么会进宫去做伺候人的活计!” 王氏心中也是不满:“你这么个大男人,连自己老娘都搞不定,还有脸面对我发火。当初送元春参加小选,你自己也是默许的!”不过王氏只是在心中腹诽,不敢真的吼出来,毕竟她的身份有所顾忌。 如此以来,贾政同王氏更不是一条心,贾政会院子里找小老婆享受,王氏则只能在院子里绞着帕子气得呕血:“贾家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要我管家无非不是想吃我的、喝我的,想让我在公中补贴嫁妆!哼,门都没有!” 贾母寻思着给贾赦找个继室,但继室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不仅要贾赦本人同意,原配的娘家也要点头,无奈之下,她还是同贾赦透了风头。 “老太太,我有儿有女,一把年纪了,取继室做什么!我家里可不想养那点闲人。”对于贾母总试图插手自己房中之事,贾赦多少会有些不耐烦。 “胡闹!你身边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难不成要我一个做母亲的,看着你被你房里的那些狐媚子勾坏了身子!”虽说是因为旁的原因,贾母还是会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贾赦。 想着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贾赦虽觉得自己母亲是个偏心的,心中有所怨言,但母亲毕竟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于是思虑了片刻,贾赦还是松口了,可又顾及自己年幼的女儿,贾赦说道:“儿子娶继室虽说可以,但继室的身份不能太高。”想了想他又说:“必须得是个温良贤惠的,若是娶回个搅家精,对瑚儿、琏儿同玥儿不好,儿子就算是得罪了岳家,也会休了她。”贾赦话里话外都是对子女的维护,只是他似乎忘记了庶女迎春。 贾赦是为子女着想,可不想正中贾母下怀。贾母需要一个新媳妇同王氏打擂台,选个小门小户的上不了台面,一是方面拿捏;二是不是王氏的对手,若要在家中有地位,必定会依靠她这个婆婆。 因为有了贾赦的同意及担保,张家也同意给贾赦娶个继室,只不过这个继室的人选要由张家来挑选。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张家选来的人选居然还是邢氏。邢氏本是江南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只是家中败落,又因为守孝耽误了年月,如今弟弟都成家了还没个人家。张家人看着邢氏嘴笨,不像是个奸猾的,为了自家的外孙着想,便定了下来。定下邢氏,对邢家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那邢氏不管真心假意,都承诺会把张家当做亲戚走动,会敬重张氏,会照顾张氏留下的孩子。 各方面条件都具备,也不存在说男人会为自己死去的媳妇守节,定下邢氏后,贾家便一切从简的将邢氏迎进了家门。继室再怎么风光都越不过原配,邢家对贾家从简的举动也没什么太大的不满,毕竟贾家的规格减了,邢家也能少不少嫁妆。 邢氏进门,刚算适应了贾家的规矩,贾母的心思就动了:“老二家的,如今你大嫂也已经进门,有些事情也该由着她来处理了。” 贾母说得毫不含糊,明显是准备夺了二房王氏的权,原想着王氏会挣扎一番,可王氏居然是笑盈盈的给答应了:“多谢老太太关怀,媳妇累了这么多年,也该松快松快了。如今大嫂子进了门,弟妹我也该好好的受用一番了。”原来贾家早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王氏掌家这么多年,早把能捞的油水都捞了。她又同贾政闹翻了,不想替贾政争这个管家的名头,如今邢氏接手,正好接过这个烂摊子,顺便替她做替罪羊。 王氏答应得那么爽快,让贾母起了疑心,不由得怀疑王氏在其中做了手脚。另外,邢氏若是接手了全部管家权也不便于拿捏。想到这些,贾母眼中精光一闪,依旧是笑呵呵的说道:“老二家的也是胡闹。你大嫂子才进门,我们家的规矩还不明白,你也不晓得多担待些。这样吧,你们妯娌互相帮助,共同管家。” 蚊子再小,它也是一块肉,王氏虽然答应得干脆心中还是暗暗心疼的,如今贾母的说辞正好给了她一个台面下,于是也笑着说:“老太太说得是,是媳妇我考虑不周,媳妇自然会同大嫂子一起,好好的打理这个家。” 新进门的邢氏并不懂大宅门里内的规矩,见着贾母同王氏如此,还以为自己找了个慈善的婆母,妯娌间也是和睦的。只是她不知道,在短短的几句话之间,她就被人当枪使了好几回。 不管怎么样,贾母同王氏在面子上还是给了邢氏同贾赦不少面子。家中众人都满意的情况下唯有一人不满意,那不满意的便是贾政。贾母借尽孝的名义让贾政夫妻住在正房,贾政也知道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顺。这几年来,住在荣禧堂,王氏管家,这些都极度的满足了贾政的虚荣心,好像他才是这大好的荣国府的主人。 王氏的管家权利被分了点给邢氏,就算是一点点没有油水的存在,这对于贾政来说都无法忍受。看着王氏居然是带着笑容回到院子里,贾政愤怒了:“蠢妇!瞧你做的好事!你还有脸笑。” 因为是同一类人,王氏也明白贾政指的是什么,于是越发的看不起贾政了。不过是个靠着女人的东西!王氏轻蔑的笑了笑:“你急什么!又没有说让你搬出荣禧堂。” “你!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自诩为君子的贾政怎么会允许王氏直接的揭穿他的真面目:“你这个没规矩的蠢妇人,你给我站住!” 王氏心中已是极不耐烦,但碍于做妇人的规矩,还是得端着一副假笑:“妾身说什么,老爷不知道吗?”说完王氏便回房看自己的小儿子宝玉去了,只留下贾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气得发抖。 第26章前世不知的事情 不管贾政心中如何,很多事情也都成了定论。不说刑氏开始学着管家,连元春都进宫有了一段时间,贾政再怎么不甘,也是改不了了。 刑氏虽是因为守孝耽误了年纪,但如今也不过是二十七岁,同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比起来,她是老了,可同年近四十的王氏比起来,又是年轻娇嫩得不得了。贾家下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看碟下菜的东西,见刑氏年轻脸皮嫩,又是新媳妇,难免会轻视她,在加上王氏有意无意的引导,刑氏管家几乎是事事不顺。 为了使自己看着成熟稳重,让下人敬重,邢氏选了个几乎是最笨的办法:从衣饰上入手。因没人教导,邢氏便自己选些个颜色老成的衣饰用上,年纪轻轻的少妇硬是被她弄得如同年老的妇人一般。 见过回事的管事们,王氏扶着周瑞家的手,笑道:“看来咱们家大嫂子真心不是个聪明的,瞧她那身打扮……哼!” 今儿王氏上身一身紫金色的缂丝褙子,下身是深紫色的暗纹裙子,合体的剪裁衬托着她丰腴的身子,显得贵气又雍容,四十岁的年纪看得如同只有三十岁。而邢氏,赭石色的上襦,深青色的马面裙,暗沉的颜色不仅刺得邢氏脸色晦暗,而且年纪看起来也比王氏老。 “她那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见过我们家这般的气派,不露怯都算好的。哪里能同太太你比。”周瑞家的最会顺着王氏的心思说话,短短一句话就捧得王氏笑容更深了。 “大太太哪里是你能非议的。”王氏心情好,也愿意同周瑞家的逗趣几句。 “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该打、该打。”周瑞家的讪笑着,假意打着自己的嘴。 王氏自认为把持住了整个贾家,一行人说话做事根本没个顾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过了花园,也不怕有人听见。 “太太,太太,您可别气着呀。”王保善家的担忧的看着自己的主子:“您若气坏了身子,老爷可是会心疼的。” 王保善家的不提贾赦还好,一提贾赦,邢氏的脸都白了。只有邢氏自己知道,贾赦对她充满防备,深怕她会对先头太太留下的子女不好。邢氏想发作,但是又硬生生的忍住了,毕竟她是新媳妇,又是继室,哪里能同王氏这个生育过的,在府中根深蒂固的原配相比。也幸好邢氏忍住了一时之气,若是她这时忍不住找了王氏的麻烦,她的名声恐怕没几天就会被王氏叫人给败坏了。 邢氏一声不吭的带着王保善家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有她紧握住的双拳显露出她忍得有多辛苦。 贾赦平日里最喜欢把玩些古董器具,看着阳光好,不由得抱着心爱的汝窑花瓶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花瓶细腻的胎质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贾赦不禁心情大好。眼神无意中一瞟,贾赦看着自己新婚的妻子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这穿的是个什么衣服!”贾赦看着邢氏一身近乎滑稽的打扮,不由得眉头一皱,正准备发火时,他又看见了邢氏遮掩不住的愤怒,也就平静下来了:他这个继室连脸色都不会遮掩,性子又蠢笨,想必不是个腹里藏奸的,也应该不会对玥姐儿他们下绊子。因为贾赦的想通,他对邢氏的感情也多了几分真心,算是真的把她当自家太太来看,言行举止里也多了几分敬重。邢氏不是个惹事的性子,一时间两个人也算是相敬如宾。 又说宫中,选了新的宫女入宫,自然而然也会放出一批老人,按规矩放出来的应该是年纪大的,可华希入宫为的就是在皇后身边搏个出身,自然不会在宫里待得太长。皇后也是个念旧情的,于是在二甲进士里选了个家世不显又肯上进的人,私下做媒了华希的亲事。只是那人要外放做官,华希出宫成亲后便会离开京城。 “我瞧着你们姐妹感情好,过不了几天华希就要出宫了,也算是让你们聚上一聚。”趁着华希还没有出宫,皇后就招了李纨进宫玩耍。自从李纨救了皇后,皇后对李纨也是格外亲厚,时不时招李纨入宫,皇后没有女儿,她待李纨比宫中有些公主都好。 皇后拉着李纨问了几句,便放她们小姐妹自己去说话。这世道对女儿家的束缚挺多的,华希远嫁,李纨也会嫁人,两人日后是否有机会再见面都是说不准的。 两人说了些女儿家的瞧瞧话,便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纨前世虽说是个泼辣的,可今生的教育让她懂了不少世俗礼法,于是在亲事嫁娶方面有些顾忌,毕竟她如今的年纪也在那里了。华希则是顾忌着李纨是个姑娘家,说多了必然会害羞,也不好多讲,只是想着自己将要远嫁山东而有几分怅然。 “还好织姐姐如今还在京城,你们姐妹能多聚些时,我去了山东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华希抚了抚李纨鬓角的碎发,语气有几分怅然。 这个世界虽说大体走向同前世相同,但细节处已经改变了不少,李纨自己也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同前世一样嫁给贾珠,若不是嫁给贾珠,她又会归入何家。想到这些,李纨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希姐姐又何必如此,你最少已经有个归宿了,纨儿将来会如何可是个未知。” “你这个憨丫头!”见着李纨不同常日的摸样,华希也忍不住点了点李纨的额头:“你平时的精明都跑到哪里去了,这会子到是傻了。”华希拉着李纨在一处亭子里坐下:“且不说李伯伯、李伯母还有你家老太太如何疼你,就是皇后娘娘都把你疼到心坎里去了。你姐姐都是娘娘做的媒,你的前程自然是好的,又有什么好怕的。” “希姐姐……”因为涉及到前世,李纨心里的怅然有些也并不好同华希讲,只好借着脸红扯着华希的衣袖并不多说。 华希本只当李纨害羞,可在宫中多年的经历也让她发现了一丝异常,想着自己曾经少女怀春的心态,心中一凛:“纨儿,你可告诉姐姐,你心里莫不是有心上人了。” “哪儿有呀!姐姐净会拿些没影子的事儿取消纨儿。” 想着李家的家教,李纨也应该不会出这等的岔子,见李纨否认,华希才算放心,只是口中仍旧嘱咐道:“没有自然是好的。李伯伯的官位虽说不是顶高,但也是顶顶清贵,再加上娘娘的宠爱,你什么人家许不了?就算是顾忌着织姐姐,你的前程也不会差的。你可别听了几句歪戏,便学着戏文上写得那般行事。” 这样说来,李纨不羞也会恼了,只是碍着同华希的情分不好发泄,只好找个机会试图转移话题。她抬头看了看四周,不远处的大殿上写着“储秀宫”三个大字,李纨问道:“储秀宫?莫不是小选进宫的那些人住的地方。怎么没见着那些新进宫的在外面当差。”李纨依稀记得前世元春就是这时候入的宫,前世只得远远见过那贤德妃一回,如今若是能见着,她倒是想看看,那元春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竟然当得起贤德二字的封号。不得不说,李纨前世争强好胜的心又起来了,自比不比任何人差的她倒是想同那贾元春比上一比。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经历,提起这次入宫的新人,华希倒是不屑一顾:“宫里的规矩大,哪能那么早的就让她们出来当差,若是让她们冲撞了哪位,那都是大罪过。这宫里可都是金贵人儿。不学好规矩,自然是不会放她们出来。” “怎么?莫非这届新人中竟是有人不长眼的冲撞了姐姐?”李纨自然是能听出来话茬的,于是问道。 “冲撞倒是没有。”华希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不过是有个不识时务的刺头,都进宫准备伺候人了,还当自己的金娇玉贵的国公府大小姐。” “国公府?”李纨似乎知道那人是谁了。 华希接着说道:“就是那荣国府出来,名字叫贾元春的。不过荣国府二房的女儿,竟是把自己当成国公府的大小姐。哪家国公府的小姐会连大选都够不上,非得眼巴巴的参加小选。他们家真是‘好规矩’呀。”华希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李纨倒是惊讶了,前世人人夸赞的元春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口中疑惑道:“人人都夸那贾元春是个才貌双全的,怎么会如此不知礼数。” “你也说是才貌双全了。哪个正经人家会如此夸奖自己女儿。什么不能说,硬生生要说才和貌。她摸样是个出挑的,可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还不是个脑子傻的。” 宫中到了一定时候便会落锁,为了李纨的名声着想,皇后也不便留李纨在宫中过夜,只是留李纨在宫中用饭,到了时间就派人护送李纨回家了。 第27章画蛇添足 夜间,皇后懒散的靠在床榻上,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捶着腿,她突然对华希问道:“你今儿同纨儿出去说话,可遇见什么了?为什么纨儿回来时貌似面色有异。” 女儿家的私房话华希自然不会同皇后说,只是略微思虑了一下,华希说:“也没个什么,只不过路过了储秀宫,聊了下今年入宫的新人,提到了个名叫贾元春的。” “贾元春?”皇后思虑了一下,在她印象里没有会把女儿送进来参加小选的贾家呀。于是皇后问道:“是哪个贾家?” “荣国府的那个贾家。”华希回答道。 皇后更是不解了,荣国府家的老夫人她还算熟悉,最是讲排场爱体面的,怎么会让自己家的女儿进宫来小选。小选说的好听,但也不过是伺候人的。大户人家里,除了想搏个出身的庶女,基本不会走这条路。“那应该是庶女吧。”皇后也没当一回事,随意的说道。 庶女!华希想起贾元春一副国公府大小姐的德行,几乎忍不住笑。 皇后身边的嬷嬷带着手炉进来,正好听见这段话,伺候皇后暖上手炉才说:“哪能呀,是嫡女,要算起来还是荣国府的嫡长女。” “什么?荣国府的嫡长女会进宫小选?”皇后诧异了,就差没质疑荣国府的人脑袋烧糊涂了。 “只是算起来是嫡长女而已,严格说来也可以说不是。那个是他们家二房的女儿,就是进宫小选,也是走了宫里甄妃娘娘的门路。”嬷嬷继续说着。 “走了甄妃的门路?”皇后思虑了一番,又对华希问道:“你应该是见过那个贾元春了,她是个怎么样的?” 贾元春那样子,华希还真不好怎么同皇后形容,只好折中说道:“她摸样倒是个出挑的,不过大概被家里娇惯坏了,规矩还是松散些,要多学学罢了。” 名门贵女的规矩大都是自小教养出来的,又是进宫小选,说规矩松散了,那都是客气的,真实规矩学得恐怕就有点可怕了。想到同甄妃有联系,还是个摸样出挑的,那贾家打得注意几乎是呼之欲出。 皇后突然想起了刚走不久的李纨,心中突然有点不确定,对自己身边的嬷嬷问道:“我些许记得贾家同我们家还有些亲缘。” “那都是老黄历了。”嬷嬷说:“荣国府先大太太是娘娘的族妹,只不过去了好些年了,她家有个嫡出的姐儿,教养嬷嬷还是娘娘您赐下的。” 这么一说,皇后才记起来:“就是那个玥姐儿?当初李家老夫人求到我这里了。这样看来,李家同贾家走得还算近。” 嬷嬷笑了:“毕竟算是亲戚,来往着总比疏远了好。而且荣国府先大太太有个嫡出的哥儿,年纪同纨姐儿相仿,大不了几岁。” “噢!”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会心的一笑,又说:“既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哪日把贾家的孩子叫进宫来,让本宫看看。”又寻思到之前提到的贾元春,口中说道:“那贾元春学完规矩后就调到本宫这里来吧。她若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怎么做,若是个蠢得,在本宫眼皮底下也好防备着,免得闹出不少幺蛾子,” 甄妃虽说势大,但毕竟比不过皇后,等到这批新人学好了规矩,贾元春被派去皇后宫中的消息传出,贾家王氏与贾政才慌了神,求到了贾母面前:“老太太,这个如何是好。媳妇想着我们家同甄家是老亲,元春入宫后便拜托了甄家,求娘娘照应,可元春为何被分到了皇后娘娘宫里。” “在皇后娘娘宫里又有何不好?”贾母倒还没有想到是什么一回事,自然的问道。 王氏表现得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她一个做母亲的,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想借着女儿媚上,攀附富贵吧。 贾政接口说:“不过是想着宫里规矩大,元春有个熟人照应着总是好的……” 同是宫女,在皇后身边总比在妃子面前体面,二房夫妻不为元春感到高兴,反倒是担忧的态度本来就让贾母感到疑惑,现在如此表现,贾母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夫妻打得什么主意。贾母虽说是世俗媚上,但多少还守着国公府的体面,如此一来不由得气得肝疼,拿着手边的茶盅就朝贾政夫妻砸去:“混账!能跟着皇后娘娘是元春的福气,你们还想怎么样?” 贾政两人都是爱面子的人,见自己被贾母泼了一身茶水,身上净是茶叶沫子,也站不住脚,同贾母应酬几句,也顾不得维护自己一贯的孝顺摸样,就讪讪的告辞了。 自诩为家主的贾政在众多下人面前失了脸面,回到自己院子就对王氏吼道:“又是你这愚蠢妇人出的注意,若是母亲气坏了身子,我有你好看。” “我还不是为了我们元春!”王氏如今已经谈不上委屈,她最受不了的反倒是贾政的态度。明明是贾政也答应好的事情,一出问题贾政就净往她身上推,好像是被她拖累了的样子。这般薄情寡义、没有担当的样子让王氏极度的看不起贾政,如今他们夫妻两已经是面和心不合了。 贾政听到王氏的话,更是生气:“你还有脸提元春!我们元春的前途都是被你这蠢妇人给耽误了。你提元春,我都替你羞愧” 一个女人在后宅的地位,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男人的态度决定的。贾政这边的面和心不合遮掩的再好,也会被有心的人给发现。以前王氏在后宅一人独大,管家的就她一个主子,下人们只好、也只能买她的账。如今有了大太太邢氏,虽说邢氏在管家上权力没有王氏大,但毕竟大房两主子和睦。有大老爷的支持,谁知道大太太不会拿到更多的权力。 因为有些有心的下人主动投诚,邢氏管起家来也越发得心应手了。王氏一贯把持着荣国府,虽说嫌弃着荣国府的空架子,但是她一直把这荣国府当做自己的禁脔。她之前容忍邢氏,不过是见邢氏是上不了台面,如今邢氏管家日渐顺手,王氏自然是坐不住了。 同样,作为老封君的贾母,她也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无欲无求。不论是扶持二房,还是迎娶邢氏,她要的是自己对贾家绝对的掌控。如今邢氏日渐有了自己的人手,这绝对是她计划之外的事情。当然,贾母也不会轻易动手,人老成精的她自然会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什么?邢氏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洗换了?”王氏没有贾母的心机,当听到这个消息,她彻底按耐不住了。没有洗换,虽说才一个月,但很可能意味着邢氏有孕。贾家两房目前子嗣相当,王氏基本上是不能再生,邢氏只要是能安全生产,不论男女,大房都会胜过二房一筹。 晚解决不如早动手,不论邢氏是否有孕,王氏都准备对邢氏下手。因为邢氏年轻,王氏甚至想用上狼虎之药,让邢氏绝了生育。 在很多人眼里,堕胎本身就是折寿之事,若是绝了人的生育,更是会下地狱。因为这一说法,王氏一时半会也寻不到那般狠毒的药剂,她害怕夜长梦多,也只下了寻常药物到邢氏的吃食里。 “蠢货!”王氏的这番动作自然是瞒不过贾母。作为老人,她自然是期望着子嗣兴旺,邢氏的孩子就算不是她所期待的,也是她的孙儿:“我怎么替老二娶了你这么个即蠢又毒的夫人!”贾母忍耐不住,一耳光扇到了王氏的脸上。 王氏捂着脸,口中依旧是强撑着:“媳妇不知道老太太在说些什么。若是媳妇做错了什么,还请老太太教我。若是气坏了老太太的身子,那边是媳妇的罪过了!”王氏的语气的带着哭腔,似乎极为委屈。 “你也别同我装傻充愣。我年纪虽然大了,但眼睛还没瞎,人也没老糊涂!你做了什么,你自个自然清楚。”贾母缓过神来,所虽说是在训斥王氏,但也没有说破:“你别当自己做得高明,不修私德,小心自己反受其害。再说,老大家的如此,是好是坏恐怕你都没有理清楚!” 贾母要的是两房争利,她好保持自己的控制权,而不是要两房反目成仇,坏了荣国府的名声同根基。虽说王氏做得下作,贾母也只得帮王氏收尾。 也是邢氏傻人有傻福,她的情况根本不是有孕,不过是猛地受不了贾家的生活习惯,月事不调而已。王氏一番上好的药物下去,反倒是激出了邢氏不畅的天葵,对邢氏本身的身体没有任何害处。倒是贾母同王氏做了傻事,她们自以为高明,又画蛇添足的进行收尾,倒是留下了新的马脚。 第28章贾宝玉出丑 过不了几天便是李母的寿辰,如今李守中已经在国子监任职了几年,也算是在京中极有名望之人。李母作为一品诰命,又是身为国子监的李守中的生母,她的寿辰自然不会像前几年一般简单。 过了这个年,李纨也要满十四了,李家再怎么舍不得,也是要开始说亲了。女儿家讲究德容言功,李纨之前打出来的好名声只能证明前三项,如果要做一个合格的主母,自然要精通管家之道。为了展示李纨管家的才能,李母竟是把自己寿宴的大小事全交给李纨来打理。 “母亲,纨儿还小,有什么不知道的,咱们慢慢教就是了。你的寿辰这么大的事情,交给纨儿那般小的孩子,恐怕……”陈氏作为母亲,自然会担心。李纨若是处理的好,那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若是处理得不好,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在全部宾客面前丢了脸。到时候不仅李家下了面子,李纨的名声也会受影响,毕竟谁家都不愿意娶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回来。陈氏继续说:“要不媳妇来办,纨儿在一旁打打下手,保证给您办得体体面面的。” 李母也能明白陈氏的心思,但李纨是她最看重的孙女,本身也是个聪明伶俐的,李母总期望李纨能得到个更好的前程,生怕李家目前的状况耽误了李纨。“慈母多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母也正色同陈氏说道:“纨儿是个好的,又生得有福气。你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如此说来,陈氏也有几分委屈:“媳妇总想着纨儿身子不好,小时候差点都养不住。媳妇不求纨儿有什么大造化,能够一生平安喜乐就好了。” “平安喜乐!你说得到容易。寻常夫妻之间和和睦睦就算是不容易的了,纨儿要是嫁了,你更保证她的婆母能同你一般疼她?孩子该历练的还是要历练,咱们做长辈的,能替她打算的,也只有这些。”李母怎么会不疼李纨,只不过她年纪大、见识广,知道一味的疼孩子没有好处。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让她一个人操持整场寿宴确实有几分困难。可李纨毕竟是有一世记忆的人,迎来往送、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 “这是孙儿拟写好的菜单,还请祖母同母亲过目。” 接过李纨递上的菜单,李母也准备好挑出李纨的错处,她口中虽说着是要李纨独立准备,其实暗地里也准备好了替李纨圆场。 李纨的菜单多少借鉴了前世在贾府的经验,虽说不算失礼,但是也有些不符合李家的家风,李母指着菜单说道:“还算不错,没失了李家的规矩。祖母也只是替你改上一改。这茄鲞是北边的吃法,虽说味道不错,但也算失了食物的本味。拿几只鸡来配上茄子也太过靡费,寻常的肉末茄子就是极好的。家常菜有家常菜的好处。” 陈氏看了看也觉得不错,同更多的是鼓励李纨:“我儿做得已经是极好的了。不过南边庄子送来了极好的莼菜,再添上道西湖莼菜羹吧。我们家毕竟是从南边来的,莼菜也京中也算少见。” 两人在细微末节之处也细细的将李纨叮嘱了一番,确认再三才放李纨离开。李纨前世在贾府最爱事事躬亲,觉得这才是管家奶奶的体面,殊不知是落了下乘,真真是费力不讨好。如今她将对牌发给下人,只管运筹帷幄之事,不仅人轻松了几分,做事的效率也提高不少。下面若是有人犯了错,只管找负责这一项的管事的,管事之人害怕责罚,自然会用上十二分的心思。 因为是大办,寿宴当天,京中有名号的太太奶奶几乎是全来了。场面甚至超出了李母的预料,不过李纨也有准备,总算是没有失礼。 吃过筵席,赞过菜肴,也少不了请人听上一台子大戏。李母作为寿星,理应先点,其次便是廉王妃了。廉王妃身份高贵,原不会来的,只不过她娘家侄儿在国子监进学,来了是给了李家极大的脸面。 贾家众人今儿也来了,原本只是大房同李家有亲,可邢氏毕竟是新媳妇,贾母若是不亲自带着,外面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王氏原本是看不上李家的,可不巧贾珠去年进了国子监,贾元春又分进了皇后宫中,她才勉为其难的来了李家。贾母同王氏自持身份,却就等着点戏了。廉王妃她们争不过,第二第三个点戏总是可以的吧。 廉王妃点过戏后就有下人捧着戏单子朝贾母的方向走来,贾母正准备接手,却不想落在了上头吏部尚书夫人的手中,待几位尚书夫人点戏之后才是贾母。贾母自持是超品诰命,自然是不愿意的。在她眼里,她若是点了,就是承认自己不如几位尚书夫人。 “年纪大了,最受不了吵吵闹闹的,今儿就不点了。”贾母手一挥,并不接过戏单子,也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她觉着李家不识抬举,寻思着要在什么地方压过李家一头。贾母眼睛一瞟,正好瞧见在另一个席面上,抱着宝玉的王氏。 “听过说李老太太有个小孙儿,今儿怎么没抱出来?”贾母问道。她觉得自家宝玉有神仙送玉,李家小哥儿就算是再好也是比不过的。 席间也有夫人应和道:“贾老太太家也有个差不多的哥儿,何不抱来一起瞧瞧?” 对于显摆自己儿子,王氏很是乐意,立即亲自将宝玉送到贾母身边。这一世宝玉因为早产,贾家人害怕养不大,竟是比前世更加娇惯,被抱来一群老太太中间,圆圆的脸上就有几分挂不住。 李母见贾宝玉被抱来,也忙不停的叫人去抱李维,口中还解释道:“我家维哥儿比贾家哥儿略大些,今儿被他老子带去了爷们那边的席位上。” 李母说的只是个客气话,却被贾母视为露怯了:“老太太这可说笑了。维哥儿再怎么大,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到同爷们一起应酬的时候。” “我家不同,维哥儿是单传,他老子难免要求高些,如今四岁开了蒙,少不了被他老子带出去应酬。”李母笑了笑。 李维被从外席抱来,便如同小大人一般,一板一眼的同众位太太夫人行礼问安,那小摸样逗得众人直笑。正在这时,却响起了贾宝玉稚嫩的声音:“哪里来的老婆子,你这个鱼眼睛别碰我!”原来贾宝玉生得白胖,一身红衣裳格外讨喜,席间自然有老太太表示喜爱。贾宝玉被抱来这边已经是不高兴了,他在家里娇惯坏了,年纪又小,还不懂得什么规矩与忍耐,被自己最讨厌的老婆子一碰,立马就忍不住了. 一声落下,席间几乎是鸦雀无声,同贾母一桌的大都是身份重、辈分高的老太太们。贾宝玉这一声可是把她们都骂进去了。 作为主人,这种状况李母不可能不管,也只好干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哥儿可是累着了,不高兴了?” 都是老祖宗一般的人了,老太太们总不能同一个黄口小儿置气,也就就着李母的话圆了过去。只是两个同龄孩子,李维规矩礼貌都是极好,贾宝玉出言不逊还一脸委屈,两个孩子是好是歹,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排除掉贾宝玉这档子意外,整个寿宴是极为成功的。在得知是李家姐儿操办的,不少夫人太太对李纨更是高看了,有适龄哥儿的人家也开始盘算有没有结亲的可能。 至于贾宝玉,他在京中的名声也是更响了,之前抓周抓到胭脂,被自己老子训斥为酒色之徒的往事也被再次扒拉出来,刻薄的人甚至会说上一句:“那日神仙送玉,高来高去的,看起来忙得很,莫不是一时不查,给送错了人家。” 第29章说亲一 因为一场成功的寿宴,对李纨感兴趣的人家不止自家两家了,其中身份最高的便是廉亲王府。如今廉亲王是当今圣人的哥哥,性子最是自由散漫,现在礼部当差,虽说身份高贵,但没有实权。廉亲王三十好几才有了一个独苗苗儿子,但碍于王妃的宠爱,性子比廉亲王更加散漫,还多了几分风流的毛病,在府中虽无通房侍妾,可在外面却有着风流的名声流传。廉亲王世子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因为他的名声,进展的不算顺利:奔着世子妃名头而来的人家,女儿教养不够好;真正好闺女的人家又疼惜女儿,怕自家姑娘嫁错郎。 “王爷,你是没看见,那李家姑娘真是可人疼。摸样人品都是不用说的,手也巧,如今看来,管家的手段也是极好的。”一想起李纨,廉王妃便是一脸的满意。 “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闺女?他们家出自金陵李家,家里的姑娘貌似一直名声不错。不说别的,他们家老夫人都是个贤名远播的,要不怎么在寡居的情况下培养个国子监祭酒出来。既然是他们家的闺女,那自然不会差。”男人的想法总和女人不大相同,男人更看重家世、势力同声名,而女人看重才貌、手段。 听到廉亲王也同意自己的看法,王妃简直是笑开了花:“那李家的姑娘还有这样一说?怪不得这般好,让人爱的。梅家大少奶奶便是这李二姑娘的嫡亲姐姐,嫁进梅家才这么几年,便给梅家添上了一子一女,看来也是个好生养的。” 廉王妃自来挑剔,不然世子都十七了,亲事还没得个影子。廉亲王对着王妃说:“你既然这般喜欢,何不讨来做我们家媳妇。难得你有一个看上眼的姑娘。” 王妃犹豫了片刻:“那姑娘还没满十四,同我们家励儿比起来,会不会太小了些。李家看起来是怪疼爱她的,恐怕会多留几年,最少会等到他们家姑娘及笄。” 王爷笑了:“没满十四,虚岁也十四了,便是及笄,也等不了多久。你之前挑挑拣拣等了这些年,如今有了人选,还等不了这些时间?李家人疼姑娘,姑娘本身也小,就算急着娶回来,也可以不急着圆房呀。” “妾身不是想着励儿大了,巴望着有个媳妇回来,能收收他的心思。”王妃思及自己心爱的儿子,又开始担忧了:“咱们儿子一贯心高气傲,那李二姑娘会不会身份上低了点?他家老爷才是个国子监祭酒,品级也不够高。” “无知妇人!”廉亲王虽是这样说,但语气依旧和缓:“皇后娘娘的五皇子娶得也是个小官人家的姑娘。我们励儿再怎么金贵,也金贵不过皇子吧。你又当国子监祭酒是什么?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官,说成是天下学子的老师都不为过。你在这边挑剔着人家姑娘,人家愿不愿意把女儿嫁到咱们家都不知道呢。” “唉!”王妃叹了口气:“咱们家励儿本来是极好的,怎么就传出个这样的名声呢?” 提到这些,廉亲王也脸色一暗:“我们知道咱们儿子是个好的就行。儿子他自有成算,只是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委屈了他。” 不仅是亲王府,贾家大房此刻也在议论着李家二姑娘李纨。邢氏替贾赦脱去外面的大衣裳,一脸赞叹的说:“真不愧是先头姐姐的亲眷,李家姐儿真真是极好的。妾身这么大的人了,有弟妹帮忙,管起家来还是顾头不顾尾,李家姑娘才十几岁的小人儿,竟是能操持起那么大一场寿宴。” 提起亡妻,贾赦也不免有几分怅然:“那姑娘据说是宫里娘娘都赞过的,端得是个四角俱全。也只有你先头姐姐家能养出这般好的闺女吧!” 邢氏看了看贾赦的脸色,见他只是怀念,没有不快的表情,但依旧小心翼翼的说:“咱们家瑚哥儿也到年纪了,也是该说亲事了。老爷你可有什么打算?” 贾赦原先被人称之为废物点心,虽经历了丧妻之痛,变得灵醒了几分,但本质上还是个不管事的。涉及到内宅只是,他更是不懂,更看不出邢氏的顾虑,只是大手一挥:“你如今即是瑚哥儿的母亲,你自然要替他操持,如若是弄得不好,我拿你是问。” 邢氏委屈了,她还没有给贾瑚张罗亲事就被贾赦说了一顿,要是真张罗了,怕不是那么好办,于是说:“妾身才嫁到京城来没多少时间。既没认识几个人,又没个好友故交,哪里去给瑚哥儿张罗亲事。老太太身份贵重,想必认识不少好人家,让她老人家操持岂不便宜?” 老太太?贾赦正准备说好,但一想到二弟家珠哥儿也是说亲事的年纪,又想到老太太一贯的偏心,又犹豫了,只好同邢氏说:“你既然认了先头太太这门亲,就不妨把以前的亲友走动起来,他们认识那么多人,总会有好人家的。” “妾身真是糊涂了!”邢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果真是灯下黑。之前还说着李家姐儿的呢,这不是个正好的人选吗?她即同咱们家是亲戚,又同瑚哥儿是亲梅竹马,感情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如果能成一家子,那可是天赐的姻缘。” 听着邢氏的话,贾赦觉得也不错,只是想起自己儿子一贯有主意,贾赦也没说死:“你同李家来往着就不错。既然是给瑚哥儿说亲事,多少也要问问瑚哥儿的意见。” 邢氏笑了:“谁家孩子成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问孩子的道理。还好瑚哥儿是哥儿,若是个姐儿,恐怕会被老爷羞坏了。” 次日,贾赦便将贾瑚叫道跟前:“你如今也是老大不小了,也该说个亲事了。我同你太太相中了李家的姐儿。你们两自小也熟悉,感情应该是不差的。你自己可是怎么看?” 贾赦说话,贾瑚一般只能埋头听着,见贾赦询问他的意见,贾瑚眼中精光一闪,但依旧顺从的说:“儿子自然是听父亲的,父亲说好便是好了。” 李家原本的心意是好的,想着给李纨找一门好亲事,只是不想,这一次就来了两家人来问话。这样一来,反倒是不好决定了。 第30章说亲二 “老太太,今儿……”李守中从外面回来,也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心情非常之愉悦,一回来便笑容满面的同自己母亲请安,却不想自己母亲同自家媳妇都是一脸复杂的表情,似乎是高兴,又似乎在为难。李守中换了副语气:“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李母又好气又好笑:“都是当外公的人了,还这般不着调,孩子们都看着呢!” 听着李母这般说辞,李守中也想当然的以为是李织的问题:“莫不是织儿又有了,而女婿要纳小?”他顿了顿:“要不上亲家家说说,咱们这等人家,要弄出个庶子来,也不怕哪些不干净的女人污了血脉。” 陈氏上前拍了拍李守中身上的浮尘:“老爷就惦记着织儿,也不想想纨儿的事情,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纨儿!”李守中诧异了:“纨儿才多大点年纪,怎么这会子都要急着说亲了!”在李守中印象里,李纨还是个小小软软,会甜甜的叫着他父亲的小丫头。 李母拉过陈氏:“你看看,这便是爷们的问题了。若没个好人帮着他管家,他恐怕连儿女多大了都不清楚。” “唉,老爷。织儿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咱们纨儿怎么就不该说亲了。”陈氏也有几分埋怨李守中。就算是爷们要忙外面的事情,可连自家闺女的大事都不记得,那也太…… 李守中一脸愧疚:“我还不是想把纨儿多留几年,哪里想着会这么快。”他一边说着,一边想替自家闺女找一个百里挑一的夫婿。 这样说着也说的过去,李母正色说道:“这原本也是咱们内宅妇人该操心的事,但是你作为孩子的父亲也应该上心。咱们家织儿是个极好的,这段时间愿意结亲的人家也不少。排除掉那些不着调的,也就两家人看得过去。” 以前官位不显,李织的婚事是皇后做的媒,李守中没有插手。如今身份地位不差了,正想着好好校考一番,给小女儿选个千好万好的夫婿,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女婿的人选又再次摆在他眼前了。 “这又是什么人家。那廉亲王世子是个风流的,贾家又太乱。咱们家织儿怎么能许给这样的人家。”李守中几乎跳将起来。 这也是李母心烦的问题,两家都是不说最完美的人选,但不得不说,这是李纨目前能配上的最好的人家了。“就你疼纨儿呀!你一个爷们能看见的问题,我同你媳妇会不知道?”李母口中说道。 母亲同儿子生气,陈氏这个媳妇也不好怎么多说,只好在其中带和:“母亲且消消气。老爷毕竟是爷们,哪里会想得这么细。”她又柔声同李守中说:“咱们家不是什么高官,可老爷的声名也在此,寻常人家又哪里配得上纨姐儿那般金娇玉贵的。廉亲王府,我们家算是高攀了,可他们家世子的名声也不甚好,算是扯平了,但他们家人口简薄,这算是难得的。贾家算是门当户对了,瑚哥儿也是个好的,更何况是咱们家亲戚,两个孩子感情也不差,可是荣国府人口复杂,情况又多,也不像是要分家的。纨儿若是许了过去,就是婆婆、太婆婆,上头两层婆婆,恐怕要受些磋磨。” “说来说去,好吃便是那么一点点,问题倒是一大堆。干脆找个寒门女婿,让他们小两口安安稳稳的过着小日子。纨儿的嫁妆咱们不会亏待,还怕他们过不好?”李守中想了想。 “老爷又天真了。”陈氏说:“世家教子多少有自家的规矩传承,孩子的眼界也开阔,自然不会贪咱们纨儿的。小门小户的,就算现在看着好,将来可是说不定的。财帛动人心,谁知道找了这样的女婿,他会不会反过来害了咱们纨儿。” “君子……”李守中正准备说些什么。 “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能真正称得上是君子的?你自己数数看。”李母立马将李守中的话堵了回去。 虽说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媳,但是作为女方的李家还是为了李纨的事情伤透了脑筋,不管选择哪一家都担心孩子以后会过得不好。 相对于李家的气氛沉重,贾家又是另外一番场景。贾琏拉着贾瑚问道:“那个漂亮的李家姐姐会做我家嫂嫂吗?”也许是因为前世的关系,贾琏总觉得李纨看着熟悉,又因为李纨颜色好,他便是觉得自己极为喜欢李家姐姐。 贾瑚笑着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贾瑚瞪了瞪眼睛:“大哥哥,你也不怕。纨姐姐既漂亮,又能干,你不积极点,也不怕她被人抢跑了。” “琏儿这般喜欢李家纨姐姐,怎么不想着自己娶回家呢?”贾瑚调笑道。 “大哥!”贾琏又羞又急:“就算纨姐姐以后是我们家嫂子,你也不能如此调笑呀。女儿家的名声多宝贵的。” 贾瑚的眼神不知道游离到哪里去了,闪着神说:“咱们家琏儿也长大了,知道爱护女儿家的名声了。你放心,嫁娶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你纨姐姐是你嫂子,别人自然是抢不走的。” 贾琏最不喜被人当小孩子看:“大哥哥,我如今也是当哥哥的人了。因为玥妹妹,我是自然知道的。你也切莫把我当小孩子看了。” 贾瑚笑而不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又说廉亲王府,世子刘励一回家,就被自己的心腹小厮拉到一旁:“我的爷,不好了!据说王爷同王妃在为您想看世子妃呢。” “我当什么事情了,也值得你这般咋咋呼呼的。做为爷的人,怎么可能这点气度都没有。从爷十四到十七,母妃天天在说相看人家,又哪里见她真的选好了人家。”刘励弹了弹自己小厮的额头,笑了:“做了爷的人,还没变聪明,这算是爷罚你的,万不可再一惊一乍的了。” 那小厮捂着自己通红的额头:“奴才哪里敢说虚的,这次好像是真的了。据说那个姑娘,人品、家世、相貌,王爷同王妃都是大大的满意。” 如此说来,刘励才收敛了自己的一身痞子相,正色问道:“你既然说的如此有鼻有眼。那爷问你,王妃同王爷看重的姑娘是出自哪一家?” 第31章说亲三 那小厮得意的笑了:“奴才要是这点都没打听到,哪里敢在世子爷面前显摆呀。”小厮继续说:“那姑娘姓李,出自金陵李家。她父亲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在家里排行第二。据说那姑娘被皇后娘娘和甄妃娘娘都称赞过,是个四角俱全的。至于样貌,虽听说是极好的,但毕竟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奴才没有见过,不敢随意评价。”不管刘励是否是真的风流,但人们几乎都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个贪好美色的。 刘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说:“既被皇后娘娘夸过,又被甄妃娘娘夸过,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奇怪呢。”想了想皇后同甄妃并不和谐的关系,刘励笑了:“看来这个李二姑娘有那么点意思。如果她不是个奸猾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之前的那个小厮见刘励心情不错,也顺势说道:“要不奴才提爷打听下,看看这李二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 “别!”刘励挥了挥手拒绝道:“既然和爷扯上了关系,爷当然要自己去看看。” 李家的规矩虽说不错,可对于那些出身皇家,且特意去寻找漏洞的人来说还是不够看。加上刘励本身就是个贪玩的,小聪明、小手段不少,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刘励摸进了李家的后宅。 “爷,前面那个便是李家二姑娘的闺房。”刘励同他的小厮都会些功夫,这会子正藏在李家屋脊的阴影里。 天色还早,李纨正坐在窗前绣帕子,一身鹅黄色的大袖衫,外罩一件银红色的轻纱,看着即娇俏,又有着少女少有的雍容富贵。 刘励见过的美人不少,可还真没有一个同李纨一般,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透露出异样的美感。这种感觉不禁让刘励给看呆了,脚下的瓦片松动了还不知道。 “谁?谁在哪儿。”正赶着月藤给李纨送茶水,月藤羞涩但心思细腻,瓦片松动的那点子声音都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月藤这一叫,即惊动了李纨,也惊动了刘励等人。刘励作为主子,多少好点面子,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误:“还看什么!小心被人家当做是贼人给抓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小厮:“做事也不警觉点,竟然让人家女眷给察觉了。” 作为小厮,自然要有替主子背黑锅的觉悟,他也不多言语,跟着自家主子埋头就跑,生怕被人抓住。虽说是亲王府的人,就算被抓住了也不会受多少罪,但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呀。” 刘励溜进李家后宅,这本来就是突发奇想,因而手脚并不算干净,多少留了点蛛丝马迹,会让细心地人察觉到。兼之刘励远远的见到李纨,虽说不上多喜欢,但多少多了几分爱慕之心,对王爷、王妃看好的这桩婚事也没多大反感,于是也就懒得收尾了。毕竟如果日后成了婚事,做了夫妻,在私下说来也是一桩增进感情的风流韵事。 李家这边虽说没有抓到贼人,也没发现什么损失,但多少也提高了警惕,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出问题的地方离自家姑娘的闺房很近,要是出了意外……对此李家主子很是重视,力求查一个水落石出。 下午李织套着车子回了娘家,见过长辈后便去了内院同李纨谈心,她们是嫡亲的姐妹,几乎是无话不谈。 “纨儿,这些日子你可要警醒点,据说你这边地方闹了岔子。要是出了意外,你的亲事还说不说的。”因为是至亲,家里出来问题李织当然会知道的,她自己也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李织一回来同李纨说这些,毕竟女儿家的名声是极为宝贵的,李纨自个儿还是警醒点为好。 李纨让花枝给李织上了茶,自己亲自给自家姐姐奉上:“这杯就算妹妹给姐姐赔罪了。让姐姐担心,大老远的跑回来,是妹妹的错。”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因为可能涉及到名声问题,李织还是希望李纨能重视。她见李纨态度如此,也算是满意,结果茶盅说:“你如今也算是大人了,不少比以前明些事理。” “姐姐放心,那些偷奸耍滑、不好好当差的人,妹妹自然是不会用,院子里的人我也好好的敲打了一番。今儿幸好是没出问题,要是出了问题,纨儿可是成罪人了。”李纨说的也很严肃,如果她这儿出了问题,那怕是点子风吹草动,弄不好都会牵连整个族里的姑娘家。 谈完也不算愉快的事情,李织也想到如今在给李纨说亲的事情。李纨是李织的嫡亲妹妹,姐妹两自小感情就好,当姐姐的自然会为妹妹操心,期望她能有个好姻缘。如今的两家人选,李织也知道,她也觉得不甚满意。她甚至有几分自责:是不是她嫁低了,如今限制了妹妹的前程,才只能从贾家贾瑚和廉亲王世子当中选择。 “纨儿,你如今也快满十四了,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李织思考了一会,对李纨说。 “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好生没头没尾。”李纨还想着今天闹出的问题,想着怎么再敲打下下人,把自己院子再管紧几分,她笑道:“我在家,父母、祖母对我具是疼爱,又有什么需要多想的。” 毕竟如今的李纨还是个姑娘家,李织还不准备把话说得太明白,只是见李纨没得个合适得反应,也急了:“你如今都十四了,也不知道为自己的事情担忧。” 因为是多活一世的人,李纨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弥补前世的遗憾,哪怕很多都是如今弥补不回来的。至于姻缘,她真心没想太多,她甚至自嘲道:“最坏不过是同前世一般嫁给贾珠。就凭她对前世‘好二婶、好姑姑’的了解,她还不信自己今生会应付不来。” 见李纨又是呆呆的没有反应,李织不由得拧了拧李纨的嫩肉:“同你讲正经事儿呢。这会子发什么呆。如今老爷太太准备从这两家人中选一个,你自己也想想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自己有想法也好,我们家不拘泥这些个。”李织顿了顿:“一家是廉亲王府里的世子爷,一个咱们也认识,是荣国府的瑚弟弟。” 李纨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从自己姐姐口中听到贾珠的名字,然后再找机会同父母哭闹一番,争取让他们不选贾珠。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人选里居然没有贾珠的存在。这样的的情况让李纨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好红着个脸:“姐姐又对着纨儿说些混话了。有老爷太太做主,自然是好的,又有神马需要担心的呢。” 假如李纨真说了个人选,李织反而会担心。见李纨的反应同寻常姑娘家没什么不同,李织也就不再继续了。同家人用过晚膳,如今已经是别人家媳妇的李织也不能多待,又套了车回了夫家。 因为廉亲王世子的不收尾,李家也查到了一丝痕迹,于是犹豫不定的李家人算是有了决定。 第32章说亲四 听完下人的报告,陈氏疑惑了:“这么说来,哪些不是小贼,而是……” “真是欺人太甚!”陈氏还没有说完,李守中的一声怒吼就打断了她的声音。李守中几乎咬牙切齿:“他们这些贵人到底把我们李家当成了什么?把我李守中的女儿当成什么了?什么都没有,就敢往人家姑娘的房顶上爬。他一个堂堂的世子不要名声了,我宝贝闺女还要名声呢!” “好了!你自己也克制点。”一系列的事情让如今年纪日渐大起来的李母很是疲惫,她用力揉了揉眉心:“那么大的嗓门,别人家的事情没穿出,你自己把你闺女说得没脸见人了。” 作为一个普通的内宅妇女,陈氏没有太多的主见,只是苦恼的问:“老太太、老爷,这闹成这样,咱们纨儿可是要怎么样才好。” 李母想了想说:“不论世子外面的名声如何,他既然敢爬人房顶,至少是个放荡不羁的,说成是轻薄放荡的都不为过。这样的人恐怕不是良配。贾家内宅再怎么乱,但毕竟瑚哥儿本身是个好的,小夫妻同心协力,应该会过得不错。这些年瑚哥儿已经是个举人了,不论他是考进士,还是直接补个缺,外放都是可能的。要是能离了那个泥淖般的荣国府,两个孩子的日子还能更好。” 李母这样一说,算是正式定下了结亲的人选,陈氏也同刑氏接上了头,准备着商讨结亲一事,最少要合一合两个孩子的八字。至于如何委婉的拒接掉廉亲王府,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还是得由李母来做,毕竟李母在李家,身份地位是最高的。 在贾家,需要相看亲事的可不止贾瑚一人,还有一个贾珠。贾母对于贾珠这个上进懂事儿的孙子也算是真心疼爱,加上个吹毛求疵的王氏,她们两几乎把京中的闺秀全都盘算了一篇,但依旧没有找到一个完全满意的人选。 她俩正在苦恼时,外头的丫头掀帘说道:“东府的珍大奶奶来了!” “老祖宗,给您请安了!”尤氏言笑晏晏的走了进来,给贾母问安之后又同王夫人问了好。 因为想写贾珠的亲事,贾母同王氏正烦心呢。尤氏这么一来,也算暂时转移了她们的主意力,贾母也对尤氏说:“如今你婆婆可好些了?” 尤氏的婆婆正是贾敬的嫡妻许氏,因为年龄大了,拼着性命生下了女儿,如今女儿还没满周岁,许氏也眼见着不好了。 就算心里再怎么巴望着婆婆早点去死,尤氏现在也得装出一脸伤心的神色,哀声说道:“怕是不好了,就这几天的日子了。今儿过来,也是有事儿要拜托老祖宗。” “亲戚间来往着才是正理,哪里有麻烦与不麻烦的。”王氏惯会做好人,反正拜托的不是她,她倒是一口应承下来。贾母也只是看了王氏一眼,没有多言语。 尤氏假装没有看见贾母婆媳之间的交锋,仍是端着笑容说:“我辈分小,年纪轻轻还没有生养过,如果我们太太去了,我们家大姑娘恐怕是要麻烦老祖宗照料了。毕竟府里还有蓉哥儿,大姑娘又那般的小,我恐怕是真的照料不来。” 贾母本担心着尤氏会提许氏的葬礼,她觉着葬礼晦气,本不愿答应,却不想尤氏只是拜托她照料东府的大姑娘。贾母年纪大了,最喜欢儿孙群绕,如今身边能再多一个孙女辈的小姑娘,她哪里有不愿意的。 相反的,王氏瘪了瘪嘴,暗自抱怨:又多了一个白吃白喝的赔钱货。你们贾家人只是动一动嘴皮子,又不想想,这养姑娘的银子钱从哪里来。难不成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王氏同贾母神色各异,气氛也就骤然的冷了下来,尤氏赶忙活跃气氛:“如今府里的瑚哥儿、珠哥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太太可有什么打算?刚刚路过府里的花园,听丫头婆子说,大太太在为瑚哥儿相看人家,似乎同国子监祭酒有结亲的想法。他家的二姑娘据说是个极好的,宫里的皇后娘娘、甄妃娘娘可是都赞过的。” 国子监祭酒家的二姑娘?贾母的心中瞬间闪过一丝算计。之前为贾珠挑选人选,贾母同王氏多集中到勋贵人家的贵女身上,清流人家的姑娘她们不是没有想过,是实在没有关系能接上亲,但是忽视了这李二姑娘。李家老爷是国子监祭酒,真真是极为清贵的,他们家同老大先前的太太有亲,也就是同贾家有亲,如此看来倒是个合适的。他们家既然看得上贾瑚,那珠儿那么好,他们肯定会更是愿意。珠儿如今在国子监进学,有个身为国子监祭酒的岳丈想必进益会更大,两家人若是能相互扶持,政儿想必也能升官。至于老大家,他们如今太舒畅,还是打压点为好,免得忘记了自己是谁。居然想瞒着家里给贾瑚相看亲事,也不想想贾瑚那个福薄的,有没有这般的福分能担得气这样的好亲事。 想到这些,贾母对尤氏说:“哪里的事儿。瑚儿同珠儿是兄弟,亲事自然是一起在相看,老大家怎么会单独行事。只不过那李家姑娘是个极好的,我们都看着便爱,才在府里多提了几句,又被那些不知事的下人听去了,才传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各人都走各人的想法,再怎么活跃气氛也不是那么回事。尤氏勉强同贾母说了几句家常,也告辞回去了,只是约好了等许氏葬礼过后,便送他们家大姑娘到贾母这儿来。 送走了尤氏,王氏便急不可耐的同贾母说:“老太太,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替大哥家的瑚哥儿相看亲事的。”王氏最不耐烦的就是大房的那些小崽子,生怕大房的贾瑚会抢了她为贾珠看好的贵女:“大哥同大嫂子要是能替瑚哥儿做主最好,那我们就不用……” “蠢货!”贾母又忍不住发怒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后悔,自己怎么就替老二选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媳妇。可事关贾珠的婚事,贾母也只能忍住脾气,耐心说道:“怎么不用了,难不成白白看着老大家得了这般的好亲事。你可别忘了珠儿!” “从四品人家的次女,小门小户的,能算什么好亲。”王氏嘟囔道。 贾母又必须同王氏解释,又是大费唇舌的给王氏讲了一系列这门亲事的好处。王氏毕竟是贾珠的娘,结亲可不是结仇,若是要把这门亲事从大房手上抢走,就必须得让王氏同意。为了让王氏同意,贾母甚至把贾政也给叫来了。 因为各人的资质问题,王氏其实根本不懂贾母说的各种理由。她只认准了一点,虽然她看不起李纨家的官位,但如果能抢了大房心心念念的好亲事,那应该会是很不错的事情。在这种观念的支持下,王氏也同意了贾母的想法,决定抢在大房的前面,想办法替贾珠定下李纨。 毕竟大房同李家商量在先,二房的出发点也不那么光彩,于是贾母同王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请宫中的甄妃娘娘帮忙。甄家同贾家可是老亲,从来是互通有无,有甄妃娘娘出马,只要大房还没同李家定下婚约,就能搞得定。因为怕夜长梦多,贾母当天就派人通知了宫里,至于贾家怎么同宫里人描述,我们也不得而知。 当天夜里,消息便传到了甄妃耳中。甄妃可是个心眼小的,她一直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在她心里,李纨便是个小贱/人,一个为了皇后,下了她脸面的小贱/人。“贾王氏可不是个好婆婆。李纨,你也有今天!”甄妃暗自想到。甄妃对着自己身边的大宫女说:“明儿一早可记着提醒本宫,本宫有事要求见圣人。” 李家既然决定了要同贾家结亲,自然要同廉亲王府说清楚。廉亲王再怎么没有实权,他也是个皇家亲王,因为担心会得罪亲王府,李母还是决定去求见皇后。 皇后有段时间没有见李家人了,她见着李母也很是高兴:“老夫人今儿可是有空,居然递牌子到宫里,来同本宫说话。” 因为有求于人,李母自然是笑得真心:“当初我们家的织姐儿是娘娘做的媒,今儿纨儿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于是来求娘娘一个恩典。” 对于李纨的婚事,皇后也算上心:“老夫人可有替纨儿选好人家?” “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孙,那孩子同纨儿也算是亲梅竹马,如果能成了姻缘,那也是一个好字。” 自从把贾元春放到自己身边,皇后对荣国府也多了几分细致的了解,一听这名字就觉着不好。李母也不由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皇后都讲了一遍。皇后思虑再三,终于说道:“老夫人可知道,不论贾家家风如何,就单从你家同他家的条件,定亲可是存在着风险的。也许你们家可能就至于现在的位置了。” 李母笑得有几分苦涩:“老妇人如何不知。因为犬子的官位,我家也能说是清流人家的代表,而贾家又是老牌勋贵,定得又是荣国府的嫡长孙,圣人多少会有点想法的。但我们如今已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了,孩子们能好才是真的好。这点取舍我们家还是有的。” 皇后也不禁感叹:“你们家可真是心疼女儿呀。” 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突然走了过来,又遣走了无关的人员,对皇后同李母说了几句。听到嬷嬷的话,李母不由得脸色煞白,对皇后恳求道:“我家纨儿还求娘娘做主呀!” 皇后也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甄氏这贱/如今可真胆肥了。本宫的人也敢算计!” 第33章李纨受封 “娘娘!”嬷嬷出声阻拦道,毕竟皇后还是不要露出这样的情绪为好。 经过嬷嬷这么一打断,皇后冲动的情绪也减缓了几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嬷嬷把知道的来龙去脉都说出来。” “今儿圣人一下朝,甄妃娘娘便去了,说是替亲戚家的孩子求娶李二姑娘,请圣人赐婚。” 皇后皱了皱眉:“是甄妃求圣人,圣人赐的婚;还是甄妃同圣人商量,圣人亲自赐婚的。”皇后话里话外都强调着亲自二字。 “是圣人亲自赐婚的,因为甄妃刻意隐瞒,我们知道得也晚,这会子下旨的内侍恐怕也出了宫门。”嬷嬷这话意味着,皇后想阻拦也是来不及了。 “娘娘……”李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后站起身来,似乎决定了什么,起身的动作决绝而优雅:“既然是圣人下的旨意,这个状况改变是不可能的。老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哪……” “纨儿这孩子总不能白白被人算计,本宫会替她讨回来的。也许本宫是时候多个女儿了。”皇后扶住自己嬷嬷的手:“咱们去见见圣人,顺便去会会甄妃娘娘。” 皇后还是那个仪态万方的皇后,但她心中充满怒火:本宫忍让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除了算计本宫,连本宫略微亲近的亲戚家孩子也被人算计。不管贾家二房求娶李纨的目的如何,皇后多少人为这是甄妃对她的算计。 “皇后娘娘驾到!”门外响起了内侍微微刺耳的声音。“皇后怎么来得这么的快。”甄妃不由得一惊。 “皇后今儿怎么有空到朕这儿来。”在圣人眼里,他刚刚成全了一桩好姻缘,心中的情绪还算不错。 回答圣人的是皇后略带颤抖的声音:“臣妾想问问皇上,臣妾娘家那孩子可是做错了什么,让皇上如此对她。” “谁?哪个孩子?”圣人多少有些疑惑。 “国子监祭酒家的二姑娘,闺名叫纨儿的。臣妾听说您把她只给了荣国府的贾珠。” “娘娘这说的什么话。”甄妃忍不住插嘴了,她对圣人说的可是半真半假,若是被皇后揭露出来,圣人多少会恼她,“她们李家本身就在与贾府议亲。圣人赐婚,可是多大的福分。贾珠那孩子还是嫡长子,怎么就这么让娘娘看不上呢。”甄妃话里有话,暗示着皇后想借李纨的婚事拉拢朝中大臣。贾家是荣国府,他们家的嫡长子皇后还看不上,那皇后看得上的又是什么人家。 果然,甄妃话一落音,圣人就皱了皱眉。 皇后依旧带着谨慎的颤抖:“甄妹妹怕是弄岔了。那贾珠是贾家二房的长子,我们纨儿议亲的可是长房的嫡长子。” 男人的耐心不会很多,贾家大房二房闹得圣人头疼:“即还是他们贾家的媳妇,大房二房又有什么分别。你要是心疼那孩子,也不妨在她成亲时添几分嫁妆。 ” “皇上,这可大大的不一样。世人娶亲都讲究抬头嫁女、低头娶媳。纨儿她虽说是次女,但依旧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那贾家虽是勋贵,可二房是没有爵位的。据说贾家二老爷不过是个员外郎,贾珠也只不过是个监生,纨儿若是许给了他,那可是大大的低嫁了。纨儿一贯名声好,这会子突然没缘由的低嫁,谁知道旁人怎么想。说是身体有疾已是客气,要是被传成德行有亏,别说纨儿不用活了,李家一族的姑娘也不用嫁人了。”皇后说得委屈,可面上不显,反而勾起了圣人的几分愧疚。 甄妃见情况不对,赶忙说道:“这个是皇上赐的婚,君无戏言,又有谁敢胡乱嚼舌。” “甄妃妹妹说得有理。”皇后也不直接硬来,只是说:“纨儿那孩子臣妾一贯喜爱,京中无人不知。可婚事许得这般不合理,难免会让人觉得这是臣妾做主为那孩子遮丑。要是这样……” “那皇后可有什么高见……”作为皇帝,被皇后这么一戳动,圣人想得会更多。本来一个寻常闺秀的婚事错了也就错了,圣人不会太在意。可如今李纨的婚事不仅牵扯到李家一族,还多少涉及到清流与勋贵之间的矛盾,上升到这般的高度,他不得不注意。对于始作俑者甄妃,圣人是彻底恼了,但君无戏言,他总不能自己收回自己下的旨意,只好对皇后询问道。 铺陈了这么久,皇后等得就是圣人的这一句话,于是接着说道:“纨儿这孩子也不是第一次替咱们家受委屈了,当年……”皇后顿了顿,也不细说:“臣妾本来就对这孩子有愧,便想借这机会好好的弥补这孩子,认这孩子做义女。臣妾这些年只有老五一个儿子,宫里的公主也不大同臣妾亲近,也只有纨儿这孩子同臣妾投缘。纨儿又是个实心眼的,如今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受此委屈,所以臣妾求皇上恩准。” 自圣人询问皇后,甄妃就知道坏了事儿。但仍旧不甘心:“贾家可是找臣妾,来求取这李纨姑娘的。怎么会让她受委屈。再说娘娘的女儿可是公主,若是成了,宫里的公主们都没这个福气。”甄妃本意是想报复下李纨,可不想让李纨摇身一变成了皇家的公主。 “公主也不至于,只不过是人纨儿做义女。替这孩子做做脸罢了。依然是甄妃作保,说贾家不会让这孩子受委屈,想必若是纨儿在贾家受了气,甄妹妹会第一个饶不了贾家。”皇后语音一绕,再次把甄妃也饶了进去。 这种情况下甄妃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娘娘说的是。臣妾自然不会看着不管。” 圣人思虑了一下,觉得皇后说得也有几分可行性。认李纨做义女,她也就算是半个皇家人,能做皇后义女的人自然不会有德行问题。至于低嫁,这也算是给清流那边一个安抚,甚至对贾家为首的勋贵也是加恩。只是认一个义女,便能一举多得,既然不用给公主的名分,说起来也算划算。于是圣人说道:“既然如此,皇后的义女便是朕的义女,就封那丫头为毓敏郡主,封邑南尚郡。” “谢皇上成全。”皇后笑盈盈的道谢,那笑容反而看得圣人眼前一亮。见着圣人心情转好好,皇后便接着说:“臣妾也是为人父母的,李家想必会多留纨丫头几年。如今急着赐婚了,怕是会着急,还请陛下宽限。另外姑娘家去了婆家多少回不适应,臣妾想赐下两个婆子去贾家,等纨丫头嫁了,家里有两个个熟悉的也不会害怕。” 因难得见到自己妻子这般的表情,圣人也懒得计较这些个细枝末节,不过是两个下人罢了。皇后便赐下两个高老的心腹,一个名唤方嬷嬷,一个名唤唐嬷嬷。 圣人替李纨同贾珠赐婚,便是让京中众人一惊,随后又是李纨被封为毓敏郡主的消息,接二连三的消息让不少人感叹李贾两家真是简在帝心,也到没有了旁的传言。只有廉亲王腹中有几分动静。 “该死!”刘励忍不住砸了杯盏:“贾家贾珠,你倒是有胆量。竟然敢同爷抢媳妇!” 至于贾家,恐怕不是那么开心了。王氏原本以为娶回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自己可以摆摆婆婆的架子,没想到竟是请回一尊佛爷。小官人家的姑娘居然成了堂堂郡主,皇后还赐下嬷嬷来管自己儿子的房中之事,这是明晃晃的的打她的脸! “家门不幸呀,家门不幸!我是造了什么孽呀……”王氏躲在自己院子里号丧,只是不敢摆明抱怨皇后。 贾政刚从赵姨娘房里出来,听到王氏的喊叫又是怒火重烧:“郡主娘娘嫁到咱们家是咱们家的福气,你嚎什么嚎!若是力气多了,不妨去佛堂里多跪跪经!” 第34章世子爷的算计 要说赐婚,最后悔的莫过于廉亲王妃了。她最明白自己的儿子,自她儿子偷偷去看过那李家二姑娘,她就知道自己儿子上了心。如果她没有那么早的告诉自己儿子,如果她早早的替儿子定下亲事……如今李家姑娘被赐婚,她虽然也感叹那般好的一个姑娘竟是要嫁入那样的人家,但是作为母亲,她还是更心疼自己儿子。 “给王妃请安。”王妃莫氏一进刘励的院子,大丫头含光便上前迎了过来。 “世子爷在干嘛?” “回王妃,在后院练剑呢。”含光恭恭敬敬的回复道,见王妃没有多问,就安安静静的退下了。 王妃还没进院子,刘励便察觉了,收了剑,端起茶盅做出另外一副样子。见进来的是自己的母亲,他才是真正的放松下来。这一举动看得王妃眼中一酸,几乎是落下泪来。如今圣人年纪大了,也愈发的多疑,她儿子好好的热血男儿,为了自保,只好做出一副风流浪荡的模样,连练个剑,都要躲在自己院子里,时刻担心有人会窥探。 “我的儿,是母亲做得不对,如今李家姑娘……”王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伤了儿子的心。 刘励倒是一笑:“母亲不必担心,儿子自有分寸。那贾珠看着便是个没有福气的,哪里能让他取了毓敏郡主。” 这话唬得王妃心都快跳了出来:“儿子,那可是圣人下的旨意,难道你要抗旨不尊?我们这般人家,你要什么样的姑娘要不得,非要一个赐了婚的。” “只有儿子抢人家的,没有人家抢儿子的。儿子一贯孤拐,这会子牛心左性点也没人会怀疑。圣人给李二姑娘赐封为毓敏,也是认同了她的好,那贾家贾珠无才无德,如何又能配得上郡主。”刘励转着杯子,看着是心不在焉,可语意里透露着寒意。 作为母亲,莫氏见不得自己儿子涉及到一丝风险,也只好拐着弯劝自己儿子:“母亲也知道,可逆要是同贾珠争执起来,伤了你自己的名声不说,李家姑娘恐怕也会被带累。待嫁的姑娘名声上可不能出一丝差错的。” “母亲,你莫不是吃醋了?儿子断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到时候佳儿佳妇,自然会好好孝顺您的。”刘励笑了笑,试图消除王妃的紧张感:“而且您也太看得起那贾珠了,他如何有资格同您儿子挣。而且这是男人的事情,万不会牵扯到李家姑娘身上。” 安抚好王妃,刘励让含光送王妃出去,自己却看着手上的扳指,暗自想到:“贾家贾珠,你可别让爷失望了。” 又说贾家,贾琏下学后就急冲冲的跑去找自己哥哥:“大哥哥,莫不是弄错了,怎么圣人会把李家二姐姐赐给那个假珠子。不是父亲母亲在替你在相看的吗?” 贾瑚脸上看不出任何一样,淡淡的说:“那是圣人做的主,你小孩子家家操什么心。” “哥哥!我们好二叔、好二婶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咱们怎么能让纨姐姐嫁到他们家去。那贾珠是个性子软的,肯定护不住纨姐姐。不行,一定是二婶他们捣的鬼,我找他们算账去!”贾琏掉头就要跑出去。 “站住!你口中的假珠子可是你的堂哥!琏儿,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哥哥准备替你定上一门亲事,是二婶的内侄女,闺名叫熙凤。” “二婶就是王家女,哥哥你居然替我定下王家的姑娘!莫不是这些让你不追究二婶他们做的龌龊事?我不要哥哥这样付出,我也不要娶王家女!”贾琏的情绪激动起来。 贾瑚的脾气也起来了,一贯听从他的弟弟居然会逆了他的心意:“我这是还没娶李纨呢,若是我娶了李纨,那你是我弟弟,还是她弟弟?琏儿,你居然会如此伤我的心……” 被自己哥哥说了如此的重话,贾琏的气势也弱了下来:“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是我哥哥……” 贾瑚瞪了贾琏一眼:“那赐婚还是圣人的决定呢,你又如何有胆子反对。你这亲是决定了的,父亲那边我会去说的。”看着贾琏怏怏不乐的表情,贾瑚语气也缓和起来了:“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事情都没有你看见的那么简单。琏儿,你做事要多多动脑子,知不知道?” 听着贾瑚声音里难掩的疲惫,贾琏心疼了,也后悔同哥哥呛声,他嘟囔道:“明明我们才是荣国府的正支长房,为何落得如此。” “什么?”贾瑚没有听清贾琏所说。 “没什么。只是哥哥替我定了亲,那哥哥怎么办?万没有弟弟在哥哥先头定亲成亲的。” 贾瑚摸了摸贾琏的脑袋:“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哥哥自由安排。” 夜渐渐深了,刘励却仍然待在书房,一个面容冷清的丫头端着夜宵进来,刘励头也不抬:“赤霄来了?那贾珠的情况,你可打探到什么?” “不过是个俗人罢了。爷就交给我们吧。保证给您做得漂漂亮亮的。”赤霄口中说着,可外人看着,不过是一个在摆夜宵的丫头罢了。 “是吗”刘励看了看托盘里的内容:“说说你的想法吧。” “那贾珠不过是个娇养惯了的贵公子,不通世事。又生得一副慈软、懦弱的心肠,想必有不少多余的善心,这种人是最好对付的。” 刘励笑了:“这样呀。万春楼的罗衣不是被咱们的人赎出来了吗?告诉她,给爷报恩的时候到了。” 春风得意马蹄急说得几乎就是贾珠目前的情况。几年前上香,他见过李纨一次,日后就念念不忘了。只是他了解自己母亲一贯的性子,知道母亲看不懂读书人家的清贵,所以心中一直都没有奢望。只是没有想到,他什么都没有做,居然会有天大的馅饼给砸到自己身上。李纨不仅会嫁给他,而且被封为郡主,他贾珠就要做郡马了! 贾珠虽说是荣国府的嫡子,但毕竟出身二房,出来交际时多少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被圣人赐婚,他觉得自己腰杆都变直了。 回忆着李纨的满身风华,贾珠觉得自己要准备点什么不俗礼品才好上李家拜访。刚到京中最繁华的东门大街,不远处的骚动就吸引了贾珠的眼球。他对自己的小厮说道:“你上前看看,若是有人遇到什么难处,我们也不妨帮上一把。” 那小厮过了不久就打探回来了,说道:“前面有位姑娘在卖身葬父。只是……” 贾珠一贯怜花惜弱,见小厮吞吞吐吐,立马训斥道:“只是什么?还不快说?” “只不过有位爷说要那姑娘做他第四房小妾。那姑娘誓死不从,正僵持着呢。” “什么?”贾珠怒了,一股侠义之心悠然而起:“这可是天子脚下,怎么会有如此没有王法的东西?既然碰见了,自然不能不管的。” 那小厮却不想惹麻烦:“大爷,这事儿自然会有人管的,您可别惹事了。家里还有宫里的两位嬷嬷看着呢。”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贾珠一脚踹到小厮身上:“郡主娘娘哪里是你能非议的。她那般的高贵善良,自然会认同爷的看法。你这奴才端得是什么心思!” 所谓卖身葬父,十有j□j是做笼子骗钱的,你十次遇见一次都是幸运的。小厮们在外头摸爬滚打,自然是知道内情的。这些骗局也简单,但遇见贾珠这般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儿却是骗一个是一个。小厮本是好意,被贾珠这么一踹也熄了心思,不再多语,只是在前头开路,把贾珠带到那卖身葬父的姑娘面前。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那姑娘虽是一身白色麻衣,但也遮掩不住她楚楚可怜的风姿。乌压压的青丝用一只木簪子挽起,鬓边只簪上一朵白花,配着白色的孝服有一种特别的美感。尖尖的下巴似乎在引诱着人,让人想把她搂紧,好好的疼惜一番。 卖身的姑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求大爷,小女子只求一口棺材,好葬了老父,没有旁的想法。求求大爷放过我吧。” 贾珠最见不得女子被人如此欺辱,竟是自己上前扶住那姑娘:“姑娘莫怕,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人妾室的。” 那恶霸眼睛一横:“你这小子又是什么人?竟敢坏了爷的好事!” 贾珠怒极反笑:“我是什么人大爷我是荣国府的少爷,你能奈我何?” 荣国府这名号在外面还是很好用的,那恶霸听见便灰溜溜的退开了,不敢再同贾珠争抢。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那恶霸离开的时候,同那卖身葬父的女子对了对眼神。 “好姐姐,这是小生的一点心意。你赶紧拿去葬了老人家吧。”贾珠对那女子柔声说道。 “小女子秦罗衣多谢公子。”那姑娘又是俯身下拜,被贾珠给扶住了。 贾珠说:“遇见不平之事,小生能帮就会帮的。姐姐切莫介怀。” 秦罗衣却坚持道:“小女子即是卖身葬父,自然不会背信弃义,小女子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万死不辞。”见贾珠的神色犹豫,她又说道:“公子可是嫌弃奴家在外抛头露面,丢了公子的脸面么?” 听到这样的话,贾珠也不想再说重话拒绝,想着自己家里大业大,多养个人也是无妨,于是就带着秦罗衣回了贾府。 第35章贾瑚的谋算 围观的众人看着贾珠一行人走远后就议论开来了。 “难怪那姑娘不肯做人小妾,我还当她是真有风骨,原来等着勾搭这样的年轻公子哥儿呀。” “是呀,之前那个不过是寻常富户,这位可是荣国府的少爷。进了府里,就算只是做个通房侍妾,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不是说荣国府的哥儿被圣人赐婚了的。许得是毓敏郡主,他们怎么就敢……” “你这就是没有见识了。郡主是大家闺秀,想必是个呆板无趣的。这样的野花才是最会勾魂的。更何况郡主不过是圣人皇后的义女,不是真正的宗室小姐,你当那荣国府就真的放在眼里。” 刘励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贾珠居然真的就这么容易的带着罗衣回了贾府。而且更凑巧的是,圣人今儿带着子侄小辈在微服出巡,这一幕被大家尽收眼底。 五皇子刘勤是皇后所出,对李纨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有着天然的好感,不由得皱了皱眉:“圣人才刚给他赐婚,他就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带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回去,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圣人反倒是不以为忤,笑了笑:“想不到荣国府的贾珠是这样的,看着是个‘纯善’的。” 北静王世子年纪最小,忍不住插了嘴:“他哪里是个纯善的,说是蠢善才对。那姑娘说是卖身葬父,不过是个下套子、做笼子的,就等着这样人傻钱多的公子哥上钩。” 刘励顺着话茬说道:“溶儿何以见得?” 北静王属于异姓郡王,有时的处境同廉亲王府类似,水溶同刘励的关系也最好。他挑了挑眉,口中说道:“励哥哥莫不是在考我?也未免太小瞧我水溶了吧。” 圣人看着水溶小小年纪,却装作大人的样子,也觉得有几分好笑,说道:“你励哥哥既然考你,溶儿你也不妨说出个一二三四,让大家听听。” “溶儿就只说一点,那几乎是最大的破绽了。那恶霸说着是要抢那姑娘做妾,不过是做些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哪里有真的做些无礼的举动?不过是个弱女子,要真心抢人,哪里有时间等那贾珠出场?而且那姑娘先是个不肯做妾的贞洁烈女的模样,怎么到了贾珠头上就赶着上去做奴为婢了?一前一后差距那么大,想着就是一伙骗子。那贾珠看不出来,就活该上当。” 贾珠的一番行为被众人评论的一番,虽说只是些小事,但多少在哪些富贵人眼里留下了荒唐不靠谱的印象,更方便刘励后面的行事了。 贾珠待着他救回的秦姑娘就此不提,而贾家大房却是一片混乱。 “老爷!”虽说是继母,刑氏看见贾赦用杯子把贾瑚砸的头破血流也于心不忍:“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非得动起手来。”刑氏正准备叫丫头来帮贾瑚擦洗包扎。 “这是爷们的事情。你出去,别管!”贾赦叫住了刑氏,并要她把屋里的闲杂人等全都带了出去。 当屋内只剩下大房父子,贾赦怒斥道:“你给我跪下!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给你弟弟定下王家女!给你嫡亲弟弟定下个王家的搅家精,你安的是什么心!” 微微擦了下脸上的血迹,贾瑚反倒是笑了:“父亲,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们家能住进荣熹堂,这荣国府就是我们来掌控了吧。且不说二叔二婶会不会让出来,就是祖母都不会同意。你当祖母为什么对我们这么硬气?除了在孝道上压死了我们,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手上有祖父留下的后手,我们贾家几代在军中积累的势力!” “你,你!”贾赦的话被贾瑚堵了回去,顿了半晌才说:“等到咱们家做主,这些你祖母都会交给我们的。”话是这样说,贾赦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不说别的,等到大房掌权,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我的好父亲,你当祖母手上的势力还是完整的么?这些年王家王子腾步步高升,那可都是我们贾家先人的血汗换来的。王家当年不过是个都太尉统制县伯,在四大家族里只比皇商薛家好上一丝半厘,可如今隐约是四大家族之首了!”鲜血伴着贾瑚苍白的脸色,显得有几分狰狞:“我的好二婶也是在王家的支持下,这些年在我们贾家耀武扬威。” 贾赦仍旧不放弃:“有你二婶在,你让你弟弟取一个王家女又能怎么样?还得防着她们姑侄一心,算计了我们大房。” “父亲,那王姑娘嫁来了,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她姑姑也就成了她二婶了。你夫家亲近还是二叔二婶家亲近?那王姑娘只要有脑子,就会知道怎么取舍。”贾瑚勾了勾嘴角。 “你既然想得这么多,你自己同王家定亲便是,何苦算计你弟弟的婚事。”也许疼小儿子是贾家人的天性,贾赦一想起让他小儿子取王家女,他的心就一阵阵的抽得疼。 这次换贾瑚苦笑了:“儿子既然连弟弟的婚事都算计了,更何况是自己的婚事。儿子早有计划了。还亲父亲让太太替我去秦家提亲。为儿子求娶营缮司郎中秦大人的长女,秦氏可卿。” “什么!”贾赦又震惊了,他甚至不知道营缮司郎中是个什么官位,领的是什么差事。贾赦又大怒:“这便是你自己对婚事的算计?怕是想名正言顺的把外面的下贱胚子领回家吧。” “父亲可别小瞧人。你可知儿子第一次在什么时候见到那秦可卿吗?在义忠亲王坏事儿的那日!” “你那日不是去接李家女眷出宫吗?” 贾瑚接着说:“就是那次遇见的。那时候整个京城都是兵荒马乱,李家人从宫中出来,都要请儿子去接,可想当时的混乱。秦可卿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婆子,居然能在如此乱局中保住自个儿,有机会寻李家人帮忙。而且她那丫头是个会武的,那婆子也是宫里出来的。咱家玥妹妹可是由宫里嬷嬷教养的,儿子断不会认错。” 思虑了一会儿,贾赦似乎知道了什么,不由得大骇:“你发什么疯!她什么身份,哪里是你能够招惹的!难不成你要拖着全家人陪你去死不成?” 贾瑚笑道:“自然没有父亲想得那么可怕。李家人还收留过那位,如今还不是好好的?圣人既然留了她性命,又给了她官家小姐的身份,也算是顾忌着血脉之情了,何况她是个女子,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可对咱们家就不一样了,若是儿子娶了她,也算是卖了上面一份情。她就算是身份不能公开,在军中也算是一个活招牌。” “那样的姑娘怕是个目下无尘的,如何能担得起一家主母,为你稳住后院?要知道咱们家可没那么简单。”贾赦这样说也算是松口了。 听着话音,贾瑚如何不知道贾赦的意思,口中道:“父亲大可放心。她是宫中嬷嬷教养大的,同李家姐妹也是极好的,当年在李家也借住过一段时日。要真论起规矩手段,她比李家二姑娘只有好的没有差的。”贾瑚唯一隐瞒了一点:那姑娘只是年纪略小了些,成亲后不能立即圆房。对于这点,贾瑚觉得反倒是好事,过了几年,他对府里的掌控会更全面,晚点圆房生子,也会更安全些。 看着儿子为了这个家如此算计,贾赦也有几分心酸,若不是他没有用,也不会落得如此。既护不住媳妇,儿子也变得满心是算计。贾赦道:“这些事怕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知晓的。你怕是算计了许久,花了许多时间去打探。等等……”贾赦想到了这之前他为了贾瑚相看李家二姑娘的事情:“如此看来,你根本没有娶李家姑娘的打算。你又如何同意,让你太太同李家量媒。我说我们一直瞒着老太太同老二家的,根本没同旁人讲,怎么就会被下人听去了,还让东府的尤氏知道了。这怕是你的手笔吧。” 贾瑚承认的也干脆:“确实是儿子计划的。若是算计成了,李家就算把女儿嫁来了,也不会同二房齐心。咱们家就有空子钻。而且咱们家同李家是亲戚,同李家联手也是有可能的。” 贾赦听闻既心酸也有几分心寒:“那李姑娘也不是旁的人呀。她也算是你表妹,同你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呀!” “哼哼!”贾瑚冷笑:“情分能值几钱银子?为了重掌贾家,儿子连嫡亲的弟弟都算计了,更何况她一个外八路的表妹。而且李家也没吃亏,李家表妹如今可是因祸得福,成了郡主。”贾瑚说的好像没什么情绪,只是心中的一闪而过的心酸被他给忽视了。 对儿子的愧疚塞满了贾赦的心,他也只能酸涩的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个当父亲的人帮不了你了,最多只能不拖你后腿。” 第36章论思量 贾赦对贾瑚发火的时候,早就有人去找贾琏了。贾琏作为贾赦心爱的小儿子,说话多少是有用的。可后来贾赦把刑氏都赶了出去,贾琏反倒不好进去了。 因为贾赦的发火,贾瑚同贾赦都没有想到有人会偷听,谈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遮掩,于是便让门外的贾琏听得一清二楚。 一推开门,贾瑚就看见自己弟弟带着不可思议神情望着自己。贾瑚也只能压住自己的情绪,假装面无表情的朝前走去。 贾琏只感觉自己哥哥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心中就如同压下了一块大石头。迟疑了一会儿,贾琏终于说道:“哥哥,难道你日后不会后悔吗?” “做都做了,还谈什么后悔。要后悔,也是我日后的事情。现在的日子我们都过不好,哪里就有资格想日后。”贾瑚传来的声音有几分飘忽。 “你就不怕耽误了纨姐姐下辈子?” “你也太小看你纨姐姐了,她可没有那么简单……” “不管她怎么样,你也不能这样呀!” 贾瑚回过头来:“琏儿,这些事情都由我来做就够了。你只用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哥哥不会害你。” 口中的话被贾琏咽了回去,谁都有资格来指责他哥哥,可就是他不行。 自赐婚的消息传来,李家人便时刻小心的主意着李纨,生怕李纨一不小心做了傻事。可如今见着李纨一声不吭,每日都同往常一样,她们又担心了,生怕李纨憋坏了身子。作为母亲的陈氏尤其担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要找自己闺女好好谈谈。 看着李纨院子还亮着灯,陈氏仍旧问了问:“姑娘睡了没。” 回答的陈氏的是新进来的小丫头临蔓,她细声细气的说:“回夫人,还没呢。姑娘在看书,月藤姐姐刚进去催了催,可是小姐说还是不想睡。”若不是知道临蔓是刚来的,规矩还差点,她这说话的态度都有点想暗自告自家主子的黑状。 屋里的花枝听到动静,赶忙迎了上来:“傻蹄子,还不让开,难不成让太太就一直站在门口。” 陈氏原本就不太喜欢花枝,觉得她颜色太过,性子也浮躁,听完她说得更觉着不中听,不由得说上了几句:“既然是姑娘身边的人,就代表着姑娘的脸面,自己该说得该做的还得记住,你们姑娘好性子,可家里的规矩可不是摆设。” 花枝原想着在太太面前露个脸,没想到又是让太太不喜,委屈的瘪了瘪嘴,也只好退了下去。 “母亲这会子怎么来女儿这儿了。操劳了一天,也不多歇息会儿。”见自己母亲进了屋,李纨忙丢下书,迎了上去。 陈氏一眼就瞧见自己女儿书的封皮,上面赫然写着孙子兵法几个大字,若是往常,陈氏难免会训上女儿一气,说《孙子兵法》根本不是姑娘家该读的书。只是想着女儿目前让人头疼的心事,也熄了说教的心思,甚至多少觉得自己姑娘多会点才能自保,只是她口中仍旧说道:“大黑天的看什么劳什子的书,别白白的熬坏了眼睛。” “女儿省得,知道分寸的。”李纨笑了笑。 看着自己女儿不凡的姿色,如花的笑靥,陈氏既欣慰又心酸。姑娘长大了,要嫁了本来应该是喜事,怎么就突然摊上了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婆婆。当初知道的时候,陈氏甚至是觉得祸从天降,要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把女儿培养得这般出色。陈氏忍住眼泪,说:“我的儿呀。这婚事真真是委屈了你,偏生是圣人赐婚,拒绝不了。不过你放心,就算你嫁了,你还是咱们李家的姑娘!” “母亲!”李纨扑哧一笑:“您这是操得哪门子心呀。女儿还没有嫁呢。而且既是还没成亲,谁知道后头会怎么样。”也是奇了,李纨根本不操心她会不会嫁贾珠的事情。以前没提亲事的时候,她还反复操心将来是否要嫁贾珠的事情。如今圣人赐了婚,众人都觉得她嫁贾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的时候,她反而是淡定了,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她和贾珠的婚事一定成不了。 陈氏一脸忧伤:“都赐婚了,我们最多也只能延迟下婚期。难不成你还觉得能有什么变动。” “既然女儿还没有出嫁,那都是说不准的。当初您和老爷为我相看人家的时候,哪里又会想到圣人会给女儿赐婚。天有不测风云,就算是圣人的旨意,说不准也有不成的时候。” 李纨这话也不全是虚的。前世的李纨十五岁就嫁了,可如今她的婚期被拖到了十六岁。上辈子贾珠是个短命的,之前那个李纨生下的贾兰都只是个遗腹子,也就是贾珠能不能活到她十六岁都是个问题。上辈子贾珠为了读书而活生生的把自己逼死,如今有个更优秀的贾瑚在前面比着,他说不定会死得更早。李纨无不恶意的猜测着。 “纨儿,你可是个姑娘家,要是出了变动,受损的可是你自己的名声。”就是自己女儿的劝慰,陈氏仍然会担心。 “母亲!”李纨哭笑不得:“提前操心又没有半点好处,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好么?” 原是想着劝慰下女儿,陈氏反倒是被女儿给劝慰了。再不歇息就晚了,陈氏也只要离开。 因为在学着管家,李纨偶尔也会去自己母亲的嫁妆铺子里看看,查查帐,一是当为以后管家练手,二是当出门散散心。 陈氏名下有个绸缎庄,专营从江南来的各色丝绸布料,来往的客人也多是些夫人、太太以及大姑娘。让李纨去绸缎庄查看李家人也比较放心,随行的人也相对少些。 李纨正翻着账本,却不想绸缎庄的掌柜一心在对邹嬷嬷使眼色。邹嬷嬷在弄明白什么事情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好在李纨身边“啃啃”了几声以示提醒。 “嬷嬷,莫不是嗓子不舒服?待会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李纨从账本里移出神思,对自己的奶嬷嬷问道。 邹嬷嬷有几分尴尬的说:“贾家琏二爷在铺子外头,说是要见姑娘。”铺子里不是家里,多少没那么僻静,爷们姑娘的年纪也大了,在外头这样见面,邹嬷嬷多少觉得有些不好。 贾琏怎么会来找她?李纨真心想不明白。这如今在外头,见也不好,不见也不恰当。李纨微微思索了片刻,还是说道:“让琏二爷进来吧。另外都放灵光些,既要管住自己的嘴,也不许放了闲杂人等进来靠近。”李纨不忘敲打着下人。 说实在的,贾琏在外头是一脸忐忑。他知道自己专门在铺子外头侯着李纨不算妥当,但也只能这样。他是实在觉得自己应该把他哥哥的打算同自己纨姐姐说说,他不是要背叛哥哥,只是希望自己纨姐姐不能完全被蒙在鼓里。 “琏儿今儿怎么亲自到铺子里来了?难不成要给玥妹妹选礼物?”虽说李纨依旧会对贾琏这个名字感到嗝应,但对着如今这个贾琏,李纨实在是摆不起脸色,只好做一幅大姐姐的样子:“要是要布匹,只管同掌柜的说,让他们给府里送去。也难为你跑这里一趟,你以前不老是觉得绸缎铺子是女人的地方,男人来了不像话吗?” “我,我专门是来找纨姐姐的。”贾琏吞吞吐吐的说:“玥妹妹说你这时候会来铺子差帐,所以我就专门在这儿侯着了。” “怎么了?可有什么事儿?” 贾琏词不达意的把贾瑚的算计同李纨说了一道。李纨听来也是怒火中烧:她凤辣子自重生以来,还没有这般被人算计过。李纨本想着报复回去,转念一想又换了一番说辞:“你哥哥哄你的,你也相信。且不说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说他所谓的算计,那也是漏洞百出。他把话透露给下人,下人又无意中把话传给东府的珍大奶奶,珍大奶奶又得把话传给你家老太太同太太,然后你家老太太们既得认为我是个好的,还得说动圣人。你说这事儿绕了多大一个圈子?整个圈子还是一环套一环的,不能出任何差错,出了差错就不成事。你觉得这些都是你哥哥能算计能控制的?” 李纨也是话说得好听,其实心中对贾家男人的薄情寡义又多了几分认识。贾瑚的这番算计掂量的也不过是人心罢了,人心的弱点也全了贾瑚的谋算。这贾瑚看来是个不简单的,得注意下。至于贾琏,他看起来是好意,说穿了也不过是怕李纨到时候自己知道了,怕得罪人,所以才主动说出来。 不管嫁不嫁贾家,李纨是认定了贾瑚是个既要提防又可以合作的人;而贾琏,责更多的是需要拉拢,毕竟他心中还算有所愧疚。 第37章秦罗衣 唐嬷嬷与方嬷嬷虽说是皇后赐下的,身份比寻常奴婢体面上许多,但对于整个贾家,她们是异类。她们名义上的主子是李纨,但李纨毕竟还没嫁进来,所以她们在贾家只是被人敬着,在实际的问题上目前还插不上手。 对于贾珠带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妙龄少女回来,贾家主子居然没什么大的反应,完全就当家里多养了个闲人,只有王氏这个做母亲的把秦罗衣找了过去,略微敲打了一番。大意也就是要守规矩,不许学那些狐媚小妖精的模样勾坏了主子,好好当差,府里自然不会亏待你。 秦罗衣原出身欢场,若不是为了报恩,根本不会听从刘励的,只用王氏的敲打,她也只当个笑话来听听,根本不以为意。若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自然会被王氏当家太太的威严所吓住,不敢乱来,可秦罗衣是什么人,原来万春楼的花魁罗衣姑娘,自然是不会怕的。她甚至嗤笑道:原来这便是管家太太,看起来是威逼利诱,但威逼不见血,利诱也不见肉,不过都是口头说说,谁会忌惮。 刘励想要圣人收回赐婚的成命,还不想影响的李纨的名声,唯一的手段便是向贾珠下手。李纨是郡主,又是圣人皇后的义女,在赐婚本身就对她不公平的情况下,如果贾珠的名声行事出了大问题,圣人就算是为了自己公平合理的清誉,都会撤回赐婚。贾珠为人有几分胆小懦弱,按理是不会出什么大差错。要算计,也只能从女色方面入手,所以就有了秦罗衣的刻意靠近。 很多大户人家都走类似的规矩,在到了年纪的少爷房里放两个教导人伦之事的丫头,如果是家风严的人家,那些丫头日后便会被打发出去,如果规矩松散,那些丫头也最少能混个通房当当。因许得是郡主,贾母就做主把贾珠房里的两个人事丫头放了出去。个对于初尝人事的贾珠来说多少有几分不舍,只不过想着李纨的风华气度而勉强忍住。可如今身边来了个勾魂摄魄的秦罗衣,不说是天雷勾动地火,最少也是瞌睡遇见了枕头。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事,有了皮肤肌肉之亲。嬷嬷们本想发作,把秦罗衣赶了出去,却不想被贾母给拦住了。 “小孩子家家的嘴馋,难免是忍不住的。那罗衣既然是珠儿房里的丫头,早晚也会是珠儿的人,嬷嬷又何必计较这一时半刻呢?等到郡主进门,也会多一个人服侍郡主。” 贾母作为超品诰命,她既然发话了,嬷嬷们也不好多阻拦,毕竟李纨还没进门,她们没有直接的主子可以撑腰,又不好为这点小事闹到皇后耳中去。而且就算是公主,也没有说让驸马为公主戒掉女色的规矩,更何况李纨还只是郡主。这样一来,她们也只好在贾母面前忍住。 可对于秦罗衣,她们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有些人可要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下贱胚子,别去奢望一些自己不该得的东西。到时候冒犯了郡主娘娘,可别说嬷嬷们没教你规矩。”嬷嬷们不仅言语刻薄,在规矩上也是狠狠的蹉磨了秦罗衣一番。 贾珠房里人如今只剩下秦罗衣一个,她在夜间也必然会见到贾瑚。一番规矩的训导下,她也正好一脸楚楚可怜的出现在贾珠面前。 “罗衣今儿怎么脸色看着不好?”贾珠也只是照常的问上一句:“可是白日里操劳着了?” 话一落音,正在替贾珠宽衣的罗衣竟是下意识的一躲,宽大的袖口适时落下,露出了带着青红伤痕的手腕手臂。 贾珠捉住罗衣的手,见她白嫩细腻的皮肤上伤痕累累,看着既碍眼又心疼,不由得正色问道:“你这是谁弄的,竟然有人敢打你!” “没,没有,没有谁弄的。不过是罗衣今儿在花园不小心碰伤的。”秦罗衣口中说着,眼中却是躲躲闪闪,在摇曳的烛光下,她眼中泪光隐隐,似乎泫而欲泣。 “你且别哄我,这伤痕明明是用藤条抽出来的,别当我不知道。”贾珠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看了看贾珠的脸色,秦罗衣才勉强说:“不过是嬷嬷们在教我规矩。是罗衣自己笨,让嬷嬷们费心了。她们也是怕日后郡主进府里了,罗衣在郡主娘娘面前失了规矩。” 贾珠就算是再生气,也知道皇后赐下的嬷嬷他是不能得罪的,看着罗衣受委屈,也不好替她出头,只是说:“郡主是个大气的,等她进府了万不会这样对你,也只有她能约束这些刁奴。” 这话贾珠说得憋屈,可罗衣却靠着他的臂膀说:“罗衣知道,万不会让爷为难。对郡主我会敬着、重着、顺着;嬷嬷们也是好意,罗衣也只能好好努力,不让她们的努力白费。”罗衣端着一幅懂事识大体的模样,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算计。 至于贾珠,他听闻此言后,对罗衣更是心疼,也只能在夜间缠绵中多多疼惜,为算是他对罗衣的补偿了。 欢场中的好东西不少,有些竟是宫中都没有的。不论是生子、避孕、催/情,只要是你想要的,欢场中几乎是都能找到。因为算计,罗衣用上了生子并催/情的密药,只为早早达成目的,好从贾家脱身。她也是个眼光高的,贾珠她还看不上。经过一番努力,罗衣入贾府之后的两个月,终于诊出一个多月的身孕,她暗道:“贾珠,你也莫怪我坏了你的前程,这孩子也算是我补偿你的吧。” 日子也到了夏日,随着气温的升高,圣人带着皇后同一众宗室大臣,准备去北边的玉泉行宫避暑,皇后也带上了李纨,以示对这个义女的恩宠。 因为皇后没有嫡女,这义女也就是算她唯一的女儿,出行那天,几乎所有人都被李纨特赐的鸾驾而震惊:那华丽的装饰,莫说是用在郡主身上,就是用给公主也不为过。当然,装饰虽说华丽,了型制可没有违章。 第38章谋算进行 刘励也在前去避暑的队伍里,他甚至抛弃了车架,一路骑马,就是期望心中的那个女子会在掀开帘子的不经意间,可以看见他身影的存在。哪怕、哪怕她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刘励甚至自嘲道:“人人都说廉亲王世子风流桀骜,可是我哪里有这样。我甚至会因为自己心中一丝还不算确定的情愫,就让自己卑微至此。” 待到玉泉行宫,刘励也有了几分担心。那贾珠在他眼中再怎么不堪,可在寻常女子眼里却也是身份贵重、样貌英俊的偏偏少年郎,若是秦罗衣动心叛变,那可就麻烦了。往日他在京中,还能掌控住秦罗衣,可现在远在玉泉行宫,若是出了变动…… “世子爷,奴才给您送夜宵来了。”门外传来内监略显尖利的声音。 夜宵?刘励不禁暗想:我可没让人给我送夜宵来。因心中记挂着京里,刘励有几分烦躁,拉开门训斥道:“谁让你来吵爷的。仔细着你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堂弟好大的脾气!”五皇子刘勤从内监身后走出:“夜深了,咱们兄弟两为何不品着香茗,秉烛夜谈?”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也意识到义忠亲王再没有复起的可能。为了挣那大好的皇位,其他皇子间也暗潮涌动。对于五皇子的拜访。刘励可提起了几分心眼:“小弟可是个风流浪荡之人。只要殿下不担心被小弟的名声影响了清誉。”刘励口中说着,神色却是一脸痞像。 “我那妹妹也甚是可惜。若是真嫁给贾珠那庸才,真心是明珠蒙尘……” 随着刘勤的话音,刘励也收起了原来满不在意的摸样,甚至堆起笑容的把五皇子给迎进屋内。只是进了屋子,刘励便收起了笑容:“还请殿下赐教,小弟如何露了马脚,让殿下知道了小弟的心意。” 刘勤自己给自己到了杯茶,又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等到刘励露出焦色,他才说:“你也别瞎想了,不是你的人泄露了风声。只不过那日在东门大街上,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万春楼的前花魁罗衣姑娘。罗衣姑娘当红虽说是几年前的事情,但因为确实喜欢她的惊鸿舞,所以至今有几分印象。”顿了顿刘勤继续说:“你自来就有风流的名声,我可是记得,你就是当初买下罗衣的人。你买下的女人,却突然出现在街上卖身葬父,你说我如何不会知道。” 刘励脸色一暗,刘勤也似乎看出了刘励的想法,又说:“你也别担心其他人知道。不过是个花魁,他们那些大忙人怎么会有闲心思去记住。只不过如今罗衣姑娘有孕,我便私下做主,借着你的名义,让她趁机闹腾出来。” 两人的思路也算是不谋而合,只是刘励没有预料到,罗衣会这么快的有孕。因为李纨被赐婚给贾珠,贾家人就算留着贾珠的房里人,也不可能让那些人有孕,不然即打了李家的脸面也负了圣人的意思。如果罗衣有孕暴露出来,被贾家人知道,那原来的计划就没办法继续进行下去,甚至会被贾家人提防。五皇子虽说是贸然插手,但是也插手的正是时候。 “殿下为何会帮我?这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刘励仍然以恶意揣测着刘勤。 刘勤拍了拍手:“毓敏郡主也算是我妹妹,她嫁得不好,我脸上也无光,贾珠无才无德,就是做我名义上的妹夫,那也是不行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也不用担心。” 皇子说话哪里有那么简单,他说是举手之劳,你可不能听成是举手之劳,刘励问道:“也不知道小弟能帮上殿下什么?” “我乃堂堂皇子,哪里又急需者你这个世子帮忙。你若是怕欠我人情,事成之后不妨把罗衣姑娘让给我。那惊鸿舞几年不见,也怪想念的。” 五皇子越是表现得无欲无求,刘励也越发知道,他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五皇子这会子不需要他,谁能保证将来会不需要。不过李纨是皇后义女,他日后要是娶了她,也算是打上五皇子这一脉的标签,这人情,欠下就先欠着吧。 一个多月的身孕虽说不稳,但也算坐住了胎,趁着怀像未显,罗衣找了个机会溜出了贾府,来到了李府门前。 李纨同李守中都随驾去了玉泉行宫,家里只剩下李母、陈氏同年幼的李维。因为是一屋的老弱妇孺,家门也看得格外紧。当秦罗衣出现在李府门前,李家的家丁就有了几分注意:衣裳穿红着绿,首饰样貌也都不凡,而且是个单身的妙龄女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也不等李家家丁有所反应,秦罗衣就噗的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唉唉唉,这位姑娘你要干嘛呀。”李家家丁赶忙上前阻拦。 “小女子求见毓敏郡主,求郡主宽怀大量,见见小女子。”秦罗衣也不让人扶,换了个地方继续下跪磕头。 街上的路人看见了也不禁议论道:“那姑娘傻呀,她说要见郡主,人家就让她见的呀。也不想郡主娘娘是多么的金尊玉贵。” “你别说,那姑娘最傻的不是这个。而是人家郡主根本不在家。” “咦,你怎么知道?” “前日京里的贵人去玉泉行宫避暑,郡主的銮驾可也在里头。那场面、那气派,大半个京城人都知道。她要是真心想见郡主,也不晓得打听一下,这又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情。白来一趟也不说,关键是傻得冒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是丢人。” “看她穿着打扮,貌似是富户人家的姑娘吧。” “嘿嘿,此姑娘非彼姑娘。那妖妖娇娇的样子,孤身一人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八成是大户人家房里的姑娘吧。难怪不怕丢人的。” 貌似在证明路人说的话,秦罗衣跪下哭喊道:“小女子是荣国府贾珠大爷的房里人。如今有孕在身,还请郡主见上一见,求郡主成全。” 虽说已经赐婚,但也没有说男方的房里人跑到人家女方家门口来闹。不管是庶长女、还是庶长子,婚前闹出来已经是极其没有规矩了,更何况这样子的一出戏。 李家家丁虽说恼怒,但也没有在大街上同人撕扯起来的道理,毕竟还涉及到自家主子,只好呵斥道:“哪里来的疯女人,我们家郡主早就随驾去了玉泉。再闹,我们可不客气了!” “小女子没想过要开罪郡主,不过想替腹中孩儿求个体面。求郡主宽容。小女子愿意提郡主做牛做马报答郡主。郡主把小女当做猫儿、狗儿都成,小女子绝无怨言……” 随着秦罗衣哭喊,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虽说大户人家里通房侍妾也不算少见,但敢闹成这样的也算是头一例了。一个连名分的房里人敢在国子监祭酒家门口这样闹腾,恐怕是在府里备受宠爱,要不然胆子怎么会这么肥。因为李纨根本不在京中,自然也不会有人往李纨是个妒忌的方面想。于是一时间舆论的同情心都集中在李家身上:自家姑娘摊上这样的亲事,也足够糟心的。 贾家人也是姗姗来迟,婆子们控制住秦罗衣,打头的赖大讪笑到:“兄弟们莫介意,这女人得了失心疯,开罪了亲家。” 一直紧闭的李家大门打开了,出来的可是李母的贴身嬷嬷,她一脸颜色的说道:“失心疯我们可是不知道,只是听说这姑娘是个有身子的,回了府里可是要好好保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往我们身上赖。” “瞧这位妈妈说的。”赖大一把年纪了遇见这情况也只能腆着个脸:“即使亲家,哪里有这么生分的。” “您府里的亲家我们家可是担不起。” “妈妈哪里的话,咱们两家可是圣人赐的婚,不是亲家是什么。” “您老慎言,我们家姑娘还没嫁呢。我们说的我们自然会去想办法,两家人好聚好散,再见也不算难堪,毕竟是住在一个京城里。” “那可是圣人的旨意……”不等赖大把话说完,回答他的就是李家关门的“砰”的一声。 第39章赔罪 办事不利的这种事情,赖大自然不会承认,便把事情的责任往李家身上推,添油加醋的回去禀报了贾母同王氏。 王氏气得脸色铁青,拍着桌案吼道:“那李家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家可是堂堂荣国府!别以为自己家出了个郡主,就真把自己当做皇家宗室的贵人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门第。不过就是个国子监祭酒,这样的小官,京城里一抓一大把!” “你给我闭嘴!”贾母的脸色也不太好,只不过自持身份,不肯在媳妇面前发作。虽说不肯发作,但训斥肯定是有的:“你怎么当人娘的?儿子还没娶媳,就闹出了这个!连自己儿子房里的事情都不知道,你当的什么家!” “哪里有做人娘的整天盯着自己成年儿子的房里事。”王夫人不禁腹诽道,完全忘记这是她以前经常做的活动。 见王夫人不说话,贾母又呵斥道:“怎么不说话了?你平时不是嘴巴挺伶俐的?当娘的也不管管,来历不明的女子就往儿子房里放!” “这不是珠儿自己带回来的吗。珠儿一贯是个好的,既体贴又懂事。珠儿万不会做些个不妥当的事情。”王氏先是一脸委屈,后又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的说:“定是那外来的狐媚子带累了我的珠儿。珠儿最是善良,想必是被那狐媚子给哄骗了。那狐媚子既卑微又下贱,哪里配得上怀有咱们贾家的血脉。媳妇这就去给她一碗药!” “你给我站住!如今全京城人都知道那下贱胚子肚子里有我们贾家的血脉,你给她灌了药又有什么用?反而还做死了咱们家不好的名声。” “那媳妇该怎么办?” “怎么办?让她好好养着,再生下来呗。先头老大家的同李家有亲,让瑚哥儿或者是琏哥儿去李家走上一趟,道个歉,可别把人得罪死了。” 王氏几乎是跳起脚来:“老太太,您让我们家去给李家道歉?莫非还是让我们家珠儿去娶李家的那小丫头?不过是个假郡主,我们荣国府可不稀罕。” 贾母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直响:“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那是圣人赐的婚,若是让李家真的把婚给退了,珠儿的名声还要不要的?珠儿还要不要娶亲的?” “要不咱们家先把婚给退了,被退婚的姑娘,名声自然比退婚的男方差。” “你去退呀,你只管去退。如今圣人在玉泉,李家老爷同那姑娘也都随驾在玉泉,等你去找圣人退婚了,那简直是黄花菜都凉了!” “以咱们家的门第,以珠儿的人品,他什么姑娘娶不到,何必……” “哼哼……”贾母冷笑道:“你不去找瑚哥儿他们也行。反正你是珠儿的母亲,到时候他有什么问题,也不敢怨到你头上。我老太婆也不管了,免得讨人厌!” 贾母这话让王氏想起当年元春小选的事情,虽说心不甘情不愿,但仍旧是心虚了:“媳妇只不过是说说,老太太您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说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人们多少是有些仇富心理的,荣国府又是京里的老牌勋贵,有名的高门大户,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那留言几乎是一传十十传百,加上五皇子与廉亲王世子手下人的有意引导,关于贾家的传闻是彻底精彩了。贾母与王夫人还拖拖拉拉不太想道歉,可京中的留言早就超出了她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了。 贾瑚本抱着看二房笑话的心态,却不想又被贾母拉进局里。 一大早,贾母就派人将贾瑚唤来:“都是你珠弟弟不懂事,没约束好房里人,也是咱们家对不起李家。如今我同你二婶都没个脸面去见李家老太太同太太,所以来借借瑚哥儿你的脸面。” 王氏也上前说道:“这些都是二婶备下的赔罪,瑚哥儿只管拿去。”王氏一边说一边肉疼,她那种只进不出的人,这会子拿出这些东西,也算是出血了。 既然有夺回荣国府的心思,贾瑚也不是个眼皮子浅的,看了看王氏准备的赔罪,贾瑚暗自冷笑:不过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难不成让我办事,还要我出钱?把人家得罪死了,还不肯花血本挽回,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贾母看了也甚是尴尬,狠狠的瞪了王氏好几眼,只不过王氏陷在心疼的情绪中,全然没有察觉。得不到王氏的反应,贾母也只好开了自己的私房,让人取出了一套金丝嵌宝的头面出来。虽说头面的样式有些许过时,但成色做工都是上上之选,也算是好东西了。 “瑚哥儿把这也带上,也算是老祖宗给她们家纨姐儿戴着顽的。” “是,老祖宗。”贾母王氏都是长辈,又说道这种地步了,贾瑚就算知道自己是被二房当枪使了,也不得不答应。只是贾瑚是个吃不得亏的人,既然被二房利用,他也会找个机会,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到了李家门口,贾瑚亲自上前给李家门房递了帖子,然后故意提高音量对李家下人说:“晚辈贾瑚求见李老太太、太太。前日家人唐突了贵府,贾瑚替二叔二婶还有珠弟弟给李老太太、太太赔罪了。” 贾瑚只是提高音量,声音也不算顶大,但也足够让街边的路人听清楚。他的话一是表明是二房得罪了李家,与大房无关;二是说明他是被二房逼出来承受李家的怒火的。 这样一来,路人们的眼色同知道他是贾家人都的鄙夷,转变成带有几分同情的眼神。 有人甚至在后面偷偷问道:“那日闹腾的不是贾家二房么?怎么换成大房的小辈前来赔罪了。” “你那是不知道。这荣国府贾家的规矩最是奇特,正经的大房在府里没有地位,当家做主的可都是二房。” “不会吧!” “怎么不会?要不圣人之前赐婚怎么不赐给大房的爷们,反而赐给二房的,听着就有那么点奇怪。据说他们家是二房住正屋,大房被挤到了马棚边上。赔礼这么丢人的事情,人家二房自然不肯出面,就让大房出来顶替咯!” “那大房这哥儿可是倒霉了。白白替二房承受了李家的怒火。二房这么一闹,贾李两家别说做亲家了,说是仇家都不为过。啧啧,真倒霉。” 耳朵里听着路人们的议论,贾瑚露出了一丝算计成功的笑容,被李家门房这样凉着的不满也减轻了几分。毕竟这样一来,丢脸的是二房,大房还借此博取了人们的同情。 第40章世子的礼物 外面再怎么闹腾,李家家丁也依然训练有素,接过贾瑚的帖子,就进府里去禀报李母同陈氏。这些年李家内宅一直很平静,陈氏多少没有其他内宅太太的弯弯道道,看到贾家的帖子,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李母看了陈氏一眼:“莫不是想把人直接给赶出去?” “是呀。莫不是他们觉得我们家软弱可欺?我们家纨儿还没有嫁给他们家呢,就被他们家这般的作践,这样的亲家,我们是万不敢要的。而且他们要是有半分情意,我们家虽说是退婚,也不会闹得这般的僵,正主都没有露面,找另一房的哥儿出来赔罪,肯定是认定我们家软弱了,这会子不把他们打出去了,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欺到我们头上来!”陈氏说起来是一肚子的火。 “你把人打出去了,又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外面来的是贾瑚,是大房替二房出来赔罪!出头的是贾家大房,外人看见了总会有几分同情大房,我们要是把人打出去,人家还说我们家欺负人家贾家大房呢!”事情的真想总是在一层有一层的掩盖之下,李母费心思将事情理清,多少有几分头疼,毕竟她是上了年纪的人。 陈氏看了看自己婆婆,虽说知道不能万事都靠着婆婆,但还是有几分不确定:“我们总不能好好的把人给迎进来吧,姓贾的看着就让人糟心。” “避而不见吧。如今是贾家二房无礼,我们家是让人同情的对象,如果我们这会子表现的太强势,说不定人家又站在贾家那边来想。我们总不能因为忍不了一时之气,耽误了纨儿的名声。等到婚事推了,贾家自然有事情等着他们。”李母对着还候着的下人说:“你去和贾家的人说,我病了,太太在侍疾,咱们家没办法见他们。” 当李家下人传出李母的吩咐时,贾瑚明显一愣。因想着自己同李家有亲,他从来没想过,会在李家吃个闭门羹。因为心里的巨大落差,贾瑚几乎有点恼羞成怒,带着家里人几乎是转身就走。贾家下人也都是些懒散的,将赔罪抬起来的时候难免是你碰我,你碰你。这一碰,不小心把物品上的盖子给碰掉了,王氏准备的那些荒唐的赔罪我物品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能和国子监祭酒做邻居的,来来往往之间的人都是些眼光不差的,王氏准备的这些东西,看似金光亮霞,但是都是些华而不实的。有见识的人一看,不由得嗤笑起来。既然准备的是赔罪,还弄成这幅德行被人看见,丢脸的就是这个贾家,贾瑚都不由得羞红了脸。 “手脚动作还不快些。拖什么拖?等着人家留你们吃饭呀。”贾瑚不由得训斥道。 等贾家众人都走远了,人们才议论开来:“我当那大房的爷们是个好的,原来还是个沉不住气的。” “是呀,做事这般不靠谱,李家还真该退婚,要是接了亲,这样的亲家可不是个拖累。” “如今的荣宁二府是一代不如一代咯!”…… 玉泉离京城并不远,贾家闹出来的消息没有两天就传去了玉泉行宫,不说圣人同皇后,就连甄妃的脸色都绿了。甄妃可一直记得,皇后逼她答应的事情,什么如果李纨嫁去贾家,若是受到了委屈,她甄妃会第一个饶不了贾家。“如今还没成婚呢,就算是有了庶长子,也不晓得遮掩起来,如今闹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你贾家到底要闹怎么样!当初可是你贾家求着,求来的婚事!”甄妃想着就觉得心中躁动,恨不得把贾家人拉出来,好好的骂上一顿。 想着皇后的手段,甄妃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当初她张罗给贾家赐婚的时候,已经犯了圣人的忌讳,让圣人不喜。如果这次闹得婚事成不了,让圣人再次记起她张罗赐婚的事情,她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圣人平日里性格表现得再和缓,他也是一国之君,该有的性子和脾气都是有的,只是自持身份,不会乱发脾气罢了。不论是李家李守中,还是皇后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因一点恩宠而恃宠而骄,所以完全不会犯和甄妃同样的毛病。 李守中知道,就算是圣人赐婚的再荒唐,贾珠表现的再打脸,他作为臣子的都没有资格直接反对。君是君,臣是臣,这一点是绝对不能逾越的。所以李守中哪怕知道自家姑娘再委屈,也只是嘱咐道:“这些日子看咱们家笑话的人不少,纨儿你可要沉得住气。若是不高兴同人见面,装病就是,千万不要同不相干的旁人起了冲突,说出了什么不好的话来。这亲事咱们家会推掉的,你就当父亲暂时让你受委屈了。” 李纨前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气,幸好今生的家教让她养气功夫好上不止一星半点儿,虽说心中是怒气冲天,李纨仍旧是一脸平静的对自己父亲说:“女儿知道了,自然不会让咱们家丢脸。” 因为性子硬,李纨联退一步装备都是不肯的。在玉泉的日常生活,她就是凭着这一口硬气,半点差错都没有出现,这般脾性倒是让人折服。能来玉泉行宫的都是些真真的贵人,就算是女眷也都是眼高于顶的,对于李纨这个郡主,她们原本是看不上的,如今看着李纨的风骨与脾性,她们反倒是真心认同了李纨,不把她当成是仗着皇后娘娘的恩宠,混来玉泉的人,不再当她是皇后的附庸来敷衍。 一日,五皇子妃寇氏找到李纨,说:“大家都是亲戚,妹妹可别同嫂子客气。这是你哥哥淘弄的小玩意,妹妹拿着顽吧。”说着就递过去了一个小匣子。 被皇子妃称为妹妹,李纨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便同寇氏话了会儿家常。等寇氏走后,李纨才打开匣子一看,是一套玉石做的小钟磬。李纨虽说是喜欢,但也因为是寻常的小玩意儿,没有特别当做一回事。 在五皇子的住处,刘勤捧着茶盅笑道:“励弟弟这回怎么谢我?你名励字振磬,如今嵌着你名字的小钟磬可是我的媳妇帮你送去给你心上人的。” 刘励说:“弟弟可不知道,弟弟只看见哥哥替妹妹淘弄小玩意,殿下可真是个好哥哥。”刘励竟是半点话茬都不留给五皇子。 李家的势力在文官圈子,文人也有文人的风骨和义气,原本李家被赐婚同贾家结亲,就触犯了清流们的利益,只不过因为李纨封为郡主,而被压了下来。贾家的荒唐事情就成了引爆压力的导火索,让清流们爆发了,爆发的首要反应就是御史们的弹劾。 贾家的小辫子满头都是,不用下心思去调查贾家的阴私,就有不少理由可以用,一时间弹劾贾家违反形制,将军府却挂着国公府的牌子;内宅不分长幼、不顾尊卑让二房居于正房,袭爵的大房居于马棚边的花园,类似的折子几乎堆满了圣人的案前,看得圣人是勃然大怒。 第41章收回赐婚 所谓妃嫔,不过是听着好听,在有些讲究的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只是明面上不显罢了。对于这点,甄妃很是明白,但是甄家的家教让她觉得入宫为妃是一场泼天的大富贵。什么以色事人,不过是有些人的酸话罢了,没得个好颜色,有些人想以色事人都没有资本呢。既然是怀着目的去见圣人,甄妃也费尽心思的打扮了自己一番,把自己拾掇得花枝招展才出门。 却不想圣人正对着折子发烦。四王八公的确要收拾,可如今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如今严惩了贾家,必定会引起其他几家和周围势力的警惕。如若不对贾家下手,清流的那些书生闹腾起来也不是件容易解决的事情。 “臣妾给陛下请安!”甄妃带着宫女推门而入,因为追求惊喜的效果,她甚至没有让守在外面的小太监通报。 两人间若是浓情意蜜,偶尔这样闹闹也是无妨的,偏生圣人正烦心烦着在,而且那烦心事多少与甄妃有些关联,于是圣人开始有了发火的兆头:这甄氏看来是恃宠而骄了,还得敲打一番。 甄妃却是语笑盈盈:“即是来玉泉消暑,圣人又何必如此操劳,若是累坏了身子,臣妾可是会心疼的,皇后娘娘也会怪罪臣妾,说臣妾没有照顾好圣人。” 圣人却不加以理会,自顾看着桌上的奏折。 “陛下!”甄妃拖长语调,一把从圣人手中夺过奏折,然后说:“陛下若是不喝完臣妾带来的参汤,臣妾就不许陛下看奏折。”往常圣人挺爱甄妃这等做派,甄妃也等着圣人对她好言哄劝两句,然后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提起贾家的事情。 只是随着年华的流逝,甄妃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娇俏少女,已过了花信之年的她再这样已经不太合适了。圣人皱了皱眉,正色说:“甄氏,你的规矩呢!” “竟是连一声爱妃都不肯说!”甄妃心中暗恨,但依旧是面带灿烂的笑容:“不就是几个破奏折,陛下当臣妾稀罕呀!”甄妃的语气如娇似嗔,但眼睛却是飞快的扫过奏折:还好,不过是弹劾贾家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提到推掉赐婚的。甄妃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只是她不知道,有时候表面上没有问题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问题掩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 拿回了奏折,圣人面不改色的端起参汤喝了下去,似乎一点没有发现甄妃的异常,但似乎永远只是似乎。 圣人的举动成功的迷惑了甄妃,她见圣人面无异色,就继续说道:“臣妾是来向圣人赔罪的。当初皇后娘娘让臣妾给毓敏郡主同贾珠的婚事作保,如今贾家闹出这等事情,臣妾也难辞其咎。”甄妃话语带着颤音,似乎皇后对她有所逼迫。 “你知道就好。” 圣人说的平静,但成功的把甄妃之前的话给堵了回去。甄妃顿了顿,又摆起笑脸:“臣妾也知道让李家姑娘受委屈了,可婚姻毕竟是大事,断不可儿戏的。珠儿也是个好的,只不过小孩子年轻,跟个馋嘴猫似得,哪里能受得住。闹成这个样子,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虽说是心中冷笑,但圣人脸上依旧平静:“就你说的这些事?” 甄妃被圣人这么一问,心中虽是一惊,但想着奏折上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仍旧是镇定下情绪:“还能有什么事儿,陛下多虑了。” 在玉泉的这些时日,夏日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想着这会子回到京里也不算难熬,圣人便说:“既然这样说,咱们就回京看看,看看这贾珠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又说京里,贾珠闹出的这档子事情已经不仅仅在私下传扬,不少人都会在明面上嘲笑贾珠,甚至连贾珠把卖身葬父的秦罗衣带回府中的事情都被人挖掘了出来。 当今圣人以孝治天下,一个刚刚丧父的女子,连孝都未曾守,就成了大户人家爷们的通房侍妾,做了房里人还不说,还怀了身孕!这事情已经不是内宅混乱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了礼法道德的高度。 贾珠在国子监进学,是读书人,最是爱惜名声,如果这事儿被坐实,他的名声就全毁了,也就不用谈论什么名声。作为母亲,王氏为了挽救贾珠的名声,慌慌忙忙的放出话来:“我们家珠儿是个纯善的孩子,当初见人卖身葬父,起了怜悯之心,才将那女子救上一救。却不想那女子是个攀附富贵的骗子,进了府里就勾坏了咱们家珠儿。”王氏这话完全是把责任全推到了秦罗衣身上,照她这话,错不在贾珠,贾珠反而成了被哄骗的受害者。大家公子大多都有不知世事、目下无尘的毛病,贾珠要真是这样,虽说名声有碍但也不显眼。 王氏一副受伤慈母的模样,还真心拉回来不少夫人、太太的好感。毕竟大家家世都相似,这样天真不知事的孩子家里多少也有,如果这样的事情是真的,贾珠的今天也可能是自家孩子的明天,于是乎贾珠的名声多少有些许缓和。 直到一日,廉亲王妃在家中举办赏花宴,不少夫人太太带着唏嘘的语气谈论起贾珠的事情:“要是这样可真是糟心,外面买来的还真心不如自家的家生子可靠,碰上这样一个不省事的,毁的可是孩子的前程。” “可不是,外面的总是没有家生子来得可靠。就是家生子,往自家孩子身边方的时候也得好好看看人品、性格。” 听着席间夫人太太的谈论,王妃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事儿真真是奇巧了。谁家当娘的会就这么把不知底细的人放在自家孩子身边,还成了孩子的房里人。” 王妃这话算是一针见血,王氏想让人们从感情方面同情贾珠,帮贾珠洗白名声,可是洗白哪里是这么容易的,更何况王氏的话本身就充满漏洞。 席下一位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今儿还想起个更蹊跷的事情。几年前有个跳惊鸿舞的,名字也叫罗衣,不正好和贾家的那个通房名字一样,莫不是同一个人吧。” 在做的都是些成了家的女人,对于欢场的那些狐媚子可是深恶痛绝,一是担心她们勾了自己丈夫的魂,二是担心她们会诱着自己孩子学坏。虽不确定贾家那通房的身份,但又真心的多厌恶了几分。 席间的话题又转了风向:“那毓敏郡主真心可怜,就是退了婚,曾经和这等人家扯上关系,日后想着也糟心。” 同情贾珠的人也说道:“常言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贾珠的房里人既然感闹出这些,那贾珠也不是个好的。” “是呀,若是孩子本身好,就是有人勾着,也是学不坏的。” 能来廉亲王府做客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太太,事情经过她们的口一传,贾珠本来洗白了一点的名声就如同掉进淤泥里,更坏了。 等到圣人回京,贾珠的坏名声可是传到了顶峰,作为明面上的赐婚人,圣人见着这些事情与传闻脸都绿了。李纨是他封的郡主,是他名义上的义女,如果李纨嫁的不好,圣人还得背上一个刻薄义女的名声。如今贾珠这名声,不说李纨会嫁的不好了,如果真让人嫁给了贾珠,圣人的名声可是要变成:把义女往火坑里推了。 既然如此,这婚事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圣人一道旨意,以贾珠德行有亏不配与郡主而取消了赐婚。 自己收回自己的旨意,这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情,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都不为过。于是,当初为这桩婚事出过力的人都被圣人给记到了心里。就算不能下手严惩,小惩大诫也是可以的。 第42章搬出荣禧堂 贾珠不过是个监生,,虽说他是赐婚事件的直接当事人,但这整件事经历下来,他的名声算是彻底的臭了,而且他只不过是个少年郎,有这样的教训也可以说是足够了,圣人也懒得再计较他的问题。但贾珠身后的荣国府,就没那么容易放过,在四王八公的警戒范围内,给点适当的惩罚,这些是可以有的。 首当其冲的是贾政,折子上弹劾的不分尊卑,窃居荣熹堂的指的便是贾政一房,加上贾政乃贾珠之父,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让贾政替贾珠的过错受到责罚,这也说得过去。于是贾政工部员外郎的官职保不住了,被圣人一撸到底。贾政同王夫人原很看不上这点小官位,却不想连这点官职都没能保住。 至于贾赦,他也算是被老娘、弟弟还有侄儿给牵连了,他袭得是一等将军的爵位,府里却挂的是国公府的牌匾,这若是放在寻常时日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时碍了圣人的眼,也被圣人训斥了一番:“你们府上既是看不上朕给的一等将军,那就连这个都不要做了!”因为圣人的这一番话,贾赦的爵位也往下降了一层。 因为贾瑚争气,贾赦这些年性子不似从前那般犯混了,可一个人的本性总不会那么轻易的改变,这次收二房牵连,对于他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这让他如何忍耐的了。 “真是我的好亲娘,好二弟!看他们惹出来的好事儿!” 见贾赦砸了杯子,刑氏也只好带着丫头们退下,又派人请来了贾瑚。 贾瑚进门,看见的便是贾赦身边的一片狼藉,不由得挑了挑眉:“父亲心中有气,为何拿这些死物出气。找那正主岂不更好。” “逆子!”贾赦气得拿手指着贾瑚:“你老子有气,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让我去找正主?我是能找圣人算账,还是能找老祖宗同你二叔算账?” 贾瑚笑了笑:“父亲没得个办法,不代表儿子没有。” “你想干嘛?”自从知道贾瑚在婚事上的一系列算计,贾赦就知道他这儿子不简单,看着是个温润如玉的,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疯狂。 “儿子不想干嘛。只不过是想遵循圣人的旨意,换了咱们家的牌子,让二叔搬出荣熹堂。如果二叔一家肯分家,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哼!”贾赦冷笑:“让你二叔搬出荣熹堂,那便如同割了他的肉一般,更别谈分家了。” “若父亲能按儿子说的来办,最少能让二叔家搬出荣熹堂。”贾瑚对贾赦附耳说道。 次日,贾瑚便请来了礼部的官员,请他们对府中的违制问题的改建做出指导。只是在带着礼部官员入府时,有几分偷偷摸摸的模样,似乎在防着谁,怕谁知道。 “瑚大爷,这可是在自家府上呢,难不成还要做贼?”带头的官员调笑道。 贾瑚的表情写满了一言难尽,只是口中苦笑道:“老祖宗年纪大了,咱们这些做晚辈的不争气,也不能让她受了刺激,若是气坏了身体,那就不好了。” 话一说完,在场的官员联想到贾家在外的传言,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为了表示理解,荣熹堂作为国公府的正房,应该是违制的重灾区,官员们也表示只是略微看看,不去惊扰到贾家的老太君。 只是事情往往都那么凑巧,当他们一走进荣熹堂的范围,就听到贾母中气十足的吼声:“你这个逆子!你弟弟一家住在荣熹堂是为了方便对我尽孝!你自己不孝顺,为何拿你弟弟做筏子!我这老太婆这会子还在,若是我死了,你还不要把你弟弟一家欺辱到哪里去?” 贾赦并不反驳,只是跪地磕头道:“儿子惶恐。” 贾母气得拿着拐杖敲打贾赦:“逆子!我带着你二弟回金陵哭太爷去。” 贾赦也不躲,生生受了贾母这一下:“母亲这般说,儿子便是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在外贾瑚挺会做人的,不一会便于这些礼部官员打得火热。他们见贾瑚满脸晦涩便是自己脑补了不少内容,不由得对贾家大房心生同情。他们买的是大房的脸面,二房如何可是与他们无关,于是带头的官员迈步走进贾母所在的院子,质问道:“老太太好大的威风。赦老爷虽无官职,但也是圣人御赐的将军,老太太虽是打儿子,也多少得顾忌着朝廷的脸面吧。” 另一个官员仔细打量了下荣熹堂,口中说道:“按圣人的主意,这屋子恐怕要大修,怕是暂时用不得了。不过政二老爷孝顺,想必不论住在哪里,都会一如既往的孝敬老太太的。” 虽说圣人有旨意在前,贾母原本也没当一回事儿,想着自己家里不漏风声,圣人也不会紧盯着臣子家房屋的安排。只是没想到,礼部的官员被请进了家,更没想到,家里的事情都被礼部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二房是必须得搬了。 作为超品诰命,能把持贾府这么多年,贾母看到这些情形,怎么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回过神来,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贾瑚一眼:“瑚哥儿辛苦了。” 虽说荣熹堂改制势在必行,但改制后的问题还有得磨,在贾母的干涉下,贾瑚只能算勉强达到自己的目的,让二房搬出荣熹堂。至于改制后,荣熹堂会暂时空着,等到贾母身去了,大房才能够搬进去。这也算是贾瑚看轻了老太太的代价。 自己的赐婚被收回对于贾珠来说,简直如同从天堂落进了地狱。前一天他还沉浸在即将成为郡马的喜悦中,后一天,他就成为了全京城人的笑柄。这种巨大的反差让贾珠承受不来,他甚至觉得,如果他能让李纨回心转意,他便能穿越一切阻碍,抱得美人归。 贾珠素来有几分歪才,会写几首酸诗,因而被贾家人捧得很高,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写出超越长门赋的佳作,定能哄得美人心花怒放。至于他还未出世的庶子或者庶女,他根本不记得有这些的存在。 贾珠的行为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合乎心意的,但对于李纨来说,就是极大的困扰。两人没了赐婚这一节,便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贾珠这行为往好的方面说是痴情,往不好的方面说,就是败坏李纨的名声。 女儿家的名声就如同那珍贵的瓷器一般,哪里能同贾珠这般臭了名声的瓦罐相比。权衡之下,李家决定将李纨送出去避避风头,我惹不起你,躲总行了吧。正好李家二老爷李守成转调扬州为官,他的夫人又正好有孕,怕震不住内宅,求助到京里。李纨学管家已有好几年的时间,不说管家是一把好手,也是众人皆夸,便借着看望婶子的名义,岀京散心。只是李纨毕竟是个小姑娘家的,若是没有合适的人带着,就算配上再多的家人,李家都不会放心。 第43章廉亲王妃回乡 前世做王熙凤时,便已经接触过李家二房,二房有李绮、李纹两个姐儿,当时其中的李绮被王夫人做主许给了甄家宝玉,李绮与黛玉年岁相近,比黛玉略小些,李纹与宝琴同年。如今二房果然在几年前添了个姐儿,名唤绮姐儿,如今怀上的那个,恐怕就是李纹了,只是年纪与前世不太对得上,似乎比前世的日子迟上了些时日。 若是以前,李纨对这些与前世不太对得上的细节态度会很是纠结,如今她也顾不上这些了。总之她觉得,她不用嫁给贾珠,就说明现在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改变,李二婶有孕的时日与前世对不上,说不准也是好事儿。 作为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的机会不是很多,更别谈出远门了。虽然李纨对她的扬州之行很是期待,但出行也没有那么容易。若拿不出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一切也就是场空谈。 “老大现在京里做官,老大媳妇也是脱不开身的,要不让我这老婆子走上一趟。既能够带着纨儿出门,又能让我这老婆子死之前回去江南看看。”李母故作轻松的说道,但这样的一趟远门,对她这样年纪的老人来说,确实为难了。 “母亲!你如今年寿也上来了,哪里受得了如此的奔波。”李守中立马拒绝道。 陈氏也在一边带和:“二弟一家多年在外,本就对不能再老太太身边尽孝而心怀愧疚,如实再劳动得老太太去了扬州,恐怕会不安的。”在很多人眼里,就算是陈氏亲自带着李纨去了扬州,都比劳动老太太得好。让老太太一把年纪还如此操劳,对于子孙来说就是不孝。 正所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李母多年未见自己的小儿子,心中很是想念,被大儿子、大媳妇如此一搅合,心中就有几分烦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让纨儿一个姑娘家的,自己带着下去出远门吧。不管你们这当爹娘的如何考虑,我这个老婆子可是头一个不答应的!” 李守中同陈氏面面相觑,终于李守中劝说道:“母亲稍安勿躁,总会有合适的办法的。” 李家这边为李纨出远门的事情烦劳,而廉亲王府里,却高高兴兴的准备着出门的事宜。王妃莫氏是杭州人,其父为上任隐鹤书院的山长。隐鹤书院坐落于孤山,取得就是林和靖梅妻鹤子之意,书院的学子虽说在功名仕途上也不差,但更多的是出那些风光霁月的文人雅士,正因为这一点,莫氏才被皇家聘为廉亲王妃。莫老山长年近古稀,王妃如今就在准备着回杭州,参加老父亲的七十大寿。 “把那个五福捧寿的双面绣屏风带上,那个红珊瑚盆景也别忘记了,一个个都尽心点,若是掉了什么,漏了什么可仔细着你们的皮!”因是孝敬父亲,又是难得的大寿,王妃总觉得带上什么都不为过。 刘励看着自己一贯精明能干的母亲几乎是失了分寸,也不由得哑然失笑。可眼见着收拾的箱笼越来越多,不禁劝阻道:“杭州是何等钟林毓秀之地,江南的丝绣又是最好的,那珊瑚盆景带着无妨,母亲又可苦带着那绣屏,又大又重又占地儿,去掉了岂不便宜?若是母亲喜欢,到了杭州,您什么样的好的买不到。” 王妃敲了敲自己儿子的头:“什么是物以稀为贵你不会不懂吧?江南刺绣虽好,但流行的多是苏绣,京绣比这苏绣是粗糙了几分,但多了几分质朴的野趣。那屏风端得又是五福捧寿的好彩头,再重带着也是值得的。这是对你外祖父的孝心,你懂不懂。” 世子爷捂着自己的脑袋,做出一副泪眼汪汪大声呼痛的摸样:“母亲,儿子都这么大了,您又不怕打傻了。” 王妃拿着帕子掩唇笑道:“可不是傻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如同稚儿一般的行事。” 晚归的王爷看着自家其乐融融的氛围,心里也很是开心,瞟了瞟王妃理好的礼单,廉亲王笑道:“王妃莫不是在替自己夫君省银子?岳父大寿,这等的喜事,理应多多庆贺。”王爷摸了摸自己养护了很久的胡须,说道:“前些日子得了个老寿星捧桃的白玉雕像,王妃也给岳父给带上吧。作为女婿不能亲自前去贺寿,那也算是我的心意吧。” 王妃如娇似嗔的瞪了廉亲王一眼::“一个破玉像就想打发了?那算什么心意。除非……” 王妃顿了顿,廉亲王立即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添上那匹卍字不断头的缂丝万寿锦!” 廉亲王长舒了一口气:“王妃有领,小王如何敢不听从。” 看着自己爹娘依旧恩爱的摸样,刘励挑了挑眉:“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怕旁人腻得慌。” “你这臭小子,还杵在这里作甚?早点娶了媳妇回来,再看你腻歪不腻歪。”王爷假意训斥道,但他又立马对王妃说:“京中的风物特产也给岳父带上些。反正有励儿这个臭小子压阵,让他多做点正经事情。” “儿子如何没有做正经事情,父王你有偏见!”世子爷口中说着,但也很有眼力见儿,从房里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自己的父亲母亲。 即是王府里采买,那阵势必然不小,京中不少有门道的商人也积极了起来,陈氏同李母的嫁妆铺子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听闻这些,陈氏对李母说:“据说王妃是杭州人,从京里到杭州,怕是要经过扬州的。如果咱们家纨儿出门,能拜托王妃带上一程,那便是极为妥当的了。只是咱们家同王府关系不算密切,若是贸然求了上去,会不会不太好。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要说咱们家攀附权贵。”陈氏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贾家还有个贾珠天天膈应的慌,时不时吟唱两句,类似“明月千里寄相思”的句子,只是他可没有原诗的意境,无非表达的就是写酸兮兮的情呀爱呀。 李母沉思了片刻:“即是如此你便不要出去了。我亲自去拜会王妃,这应该说的过去。再借此问问王妃的看法,看能不能带上咱们纨儿一程。” 因儿子对李纨有意,自己对李纨这孩子也极为满意,对于李家的这些请求,王妃怎么会不答应。只是考虑到李纨如今的状况,王妃说的也有几分矜持:“毓敏即是圣人的义女,也是我的侄女,自家亲戚,当然会帮扶的。” 第44章晕船 王妃晚间在家,同王爷说:“原来圣人替毓敏和贾家那贾珠赐婚,我原以为她是和咱们励儿无缘的。只是励儿上了心,若让他什么不做,他心里恐怕是放不下的。没想到天意难测,圣人竟是收回了赐婚的成名,如今看着似乎还有几分缘分。” 王爷想得比较多,考虑到圣人越来越多疑的性子,他说道:“虽说那姑娘是个好的,可毕竟是圣人赐婚过的。我们若是贸然求娶,圣人怕会生疑,要是怀疑之前的赐婚是我们给搅合的,恐怕不美。” “不是我们搅合的,也是你儿子搅合的。”王妃在心里暗道,只是她口中说:“你儿子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即是上心了,你拉都拉不回来。我们向圣人求取是容易弄巧成拙,若是你儿子自己出面,那就没那么多疑问了。旁人都知道他是个古怪的,也知道他能做出自己求娶的事情。” “唉!”王爷叹了口气,“也是我这身份带累了你们母子。作为父母,连儿子的婚事都不是那么有底气,儿子求娶心上人,我们连最基本的父母之命都做不到。只是,只是儿子自己去求娶,必然是人们都知道他看上了李家姑娘。人家姑娘养在深闺,又不是通家世好,让人们都知道励儿思慕她,那李家姑娘的名声也毁了。闹出来,那可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王妃拉了拉廉亲王的衣角:“咱们既然享受了王府的尊荣,就必定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些年来,我还会不知道吗”而后王妃笑了:“这便是我说的有缘了。李家姑娘要去扬州探亲,她家大人也脱不开身,于是拜托到我这儿,让我照顾一二。虽说路上多少要顾忌着礼法,但一条船上,总会有碰到的时候,到时候励儿有什么计划,也行的通了。” “儿子胡闹,你在路上可要注意些。女儿家的名声金贵,注意点总不会错的。”廉亲王最后仍然不忘嘱咐一句,气的王妃拿手捶了他一下。 箱笼虽说早就准备好了,可李纨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经验,有的该准备的没有准备,不该准备的又带上了。于是陈氏带着李纨又连夜拆了箱笼,再三确认后才去歇息。 既然跟着的是王府的车队,就没有让廉亲王府的人等着李纨的道理,就算李纨本人没有休息好,也只能到了时间按时和王府会和。车上颠簸,李纨并不好休息,想着去江南还是以坐船为主,李纨便盼着到了船上能好好休息。 弃车上船,到了船上自己的房间,李纨便彻底放松起来。只是不论是前世的王熙凤,还是如今身为李纨,她都没有坐船的经历。她只晓得走水路不会同陆路一般颠簸,却不知道水路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 船行上路,李纨才晓得坐船的厉害,若是躺着不动还能忍受,只不过略微昏沉些,若是站起来走动,胃里就会翻涌,酸气直冒。 看着李纨面有菜色,绿芽很是担心:“姑娘要不要进些茶水点心,肚子里有点东西,总比空落落的好。” 月藤听闻奉上了点心,同绿芽一起劝道:“多少用点吧,然后再歇息也好。姑娘昨日本来就没有休息好。” 李纨依眼拿起一块云片糕,食物原本的甜香都变得腻得慌,腹中一阵酸水只往喉头上涌。于是忙弃了点心,捂着嘴干呕起来。船上做什么都没有在家方便,再是难受,李纨都只是忍着,生怕自己吐了出来。 “姑娘且别忍着。吐出来会好受些。”新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不少用具:“奴婢刚从厨房打了热水,姑娘就算不吃东西,洗漱下也会舒坦些许,休息也会更舒心。” 前世贾家不过是个国公府,规矩就又大又繁琐,厨房等重要地方的婆子有时候比主子还要张狂,李纨想着自己现在在王府的船上,生怕自己的婢女造次,惹得王妃、世子不快,便忍着恶心对新叶说:“我哪里有那么金贵的,你偏偏去厨房药水,麻烦人家。我们这是在别人家的船上,哪里能同自家家一般便宜。” “姑娘多虑了。世子爷闹着要用江心水煮茶垂钓,这会子厨房什么都不多,就热水多。”新叶笑了笑。 月藤接过新叶手中的用具,绿芽便把点心食物给收了起来,腾出手的新叶便帮李纨打散头发,退去钗环首饰。待服侍完李纨梳洗,新叶突然想起来说:“张嬷嬷这会子也在厨房,就等着世子爷钓上鱼来,说给姑娘熬鱼羹呢.等姑娘醒了,恐怕正好喝上。”李母没能亲自来看自己小儿子,便把自己贴身的嬷嬷给派来了,同李纨的奶嬷嬷邹氏一起。一是多一个积年的老人照顾李纨,二是给李纨出门壮胆。 “那岂不是劳烦世子爷了?” “瞧姑娘说的,且不说王府家大业大。船行在水里,最不差的就是这些鱼儿呢。”月藤宽慰着李纨。 新叶也说:“世子爷说了,他钓鱼本就为了图个乐子,若是姑娘不吃,他钓上的鱼也是会放掉的。姑娘要是吃了鱼羹,也算是避免了浪费。那些鱼饵可是上好的食材做的,馋嘴鱼儿们吃了,还要放回去,不是浪费是什么?” 李纨又气又好笑:“你这小蹄子的嘴,真心是让人又爱又怕。难不成你家姑娘就这点眼里劲儿,就是鱼饵这点食材都不肯浪费?” “可不是?不然姑娘怎么一个劲的问,似乎怕这怕那的。”几个丫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这样一闹,李纨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晕船恶心的感觉也减弱了好几份。她也知道自己着了相,王府不同贾家,看着就觉得规矩好,怎么会同贾家一般行事。一想通,又加上身体不适的减缓,昨日没睡好的疲倦也就上来了,李纨来不急多说,在床上躺好后便睡着了。 船在行走,钓鱼比岸上更是难上几分。刘励本来就是个跳脱的性子,可他依旧是等钓上鱼,才丢开鱼竿。看着张嬷嬷拿着活鱼去了厨房,刘励才对着自己的丫头含光说:“王妃那儿不是有咱们家特质的腌梅子,说我嘴馋了,想拿些吃吃。李家姑娘是客,也要记得送一份过去。”刘励是见过晕船人难受的样子,心里虽是担心,但面上依旧不显。想着腌制的梅子酸甜可口,也许李纨吃上点,晕船的现象会好些,于是便想了这么一个借口。 梅子再好,但它也不是药。想了想,刘励仍然是不放心,于是对自己的小厮说:“等船到了下一个港口,切记上岸配些个治晕船的药丸。” 第45章奇怪的意语 刘励本打发着含光去王妃那里要梅子,却没想到梅子没有要来,王妃却派人来叫他来了。原想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让母亲生气了,却不想王妃一脸玩味的笑容看着他。 “我儿今儿兴致挺好的呀。我做的腌梅子你不是十岁那会儿就不吃了,说又酸又甜,是女儿家吃的东西。因为你不爱,我也不大做了,这会子出门,哪里会眼巴巴的带着腌梅子。偏生你这会子要吃,那是吃不到了。”王妃笑着说。 “没做?吃不到了!”世子重复了下王妃所说的,下面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怎么办好,李姑娘正晕着船呢。本想着吃点梅子将就下,偏生没有吃的。在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地方配药,难不成就只能干忍着。” “瞧着孩子,心心念念的想着,成什么样子。”王妃再喜欢李纨,可看着自己儿子这般的挂念,多少是有点吃醋的,不由得同身边的周嬷嬷抱怨起来了。 周嬷嬷也能理解王妃的心思,便也不多劝,只是对王妃说:“那是王妃会调理人,我们世子爷多细心、多体贴。” 王妃不露痕迹的拭了拭眼边的泪痕:“你且别夸他。哪里细致了?还不是个做事顾头不顾尾的。含光是她身边的大丫头,贸贸然的派人去给李家姑娘送吃食,也不怕唐突了人家姑娘。” 刘励这会子哪里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己母亲给套话了,便讪笑道:“儿子哪里能同母亲相比,自然是母亲更细致。有母亲照看着,儿子才不那么容易犯错。” “就知道嘴甜。”王妃白了刘励一眼:“那你又闹着要用江心水煮茶是做什么?煮茶哪里是像你这样。弄出来的东西既不成样子又劳神费力还白瞎了大好的茶叶。 刘励又是心一虚。他哪里懂什么煮茶的规矩,只不过是听说个“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想着李纨到了他家的船上,恐怕不大放得开,做事不便宜,才特地寻了个由头,烧些热水以防不时之需。可心里想的同口中说的又不大一样,王妃已经有几分吃醋的摸样,他要照实说了,恐怕还不好。于是刘励说:“儿子不过是图个乐子,母亲还嫌弃儿子浪费东西。” “你这猴儿!”廉亲王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谁让你平日不好好读书的,这会子闹笑话了吧。要是被李家姑娘知道了,恐怕还误以为廉亲王世子是个大字不识的。” “哪里有母亲说的这么严重。” “怎么没有。人家姑娘出自书香世家,家世比起你外公家也是不差的。想想你外公家的规矩,你可别吓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王妃有意吓了吓自己儿子。 这边王妃同世子聊得正好,李纨那边却是刚刚睡醒。衣裳刚整理好,新叶便拿起梳子要替李纨梳头:“姑娘今儿恐怕没精力见人,要不略微用簪子绾住,图个清爽便宜?” “也行。”李纨说道,又对着自己奶娘邹氏说:“等会就劳烦嬷嬷跑上一趟,给王妃告个罪。” “姑娘就别操心了,好好歇着,老奴知道的。” 这时们外传来一个声音:“婢子是王妃身边的意语,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绿芽闻声开了门,客气的说:“劳烦姐姐跑了一趟,真真是我们的罪过。” “这位妹妹多礼了。”意语扯了扯嘴唇算是笑了笑,并不让绿芽接过自己手中的盒子:“我们王妃听闻李姑娘晕船,特地吩咐奴婢给姑娘送些腌梅子。王妃说了吃了梅子会好些。”意语说话并不客气,处处标榜着王妃的意思。常人就算是客气,也会要晕船的客人多休息下,而意语话里话外却是暗示着李纨不过是借着晕船拿乔。说是吃了梅子会好些,也不过是要李纨自己认清身份,早点去给王妃请安。 李纨的丫头里,花枝的脾气最不好,跟个爆碳似得,原怕出门惹麻烦才没有带上。可现在,众人却怀念起花枝起来。不为别的,若是花枝遇见这情况,肯定会毫无顾忌的同这意语吵起来。 李纨是个硬气的,这时候自然不会服软:“哪里有王妃说的那么娇贵,我歇了歇,收拾好了便会去叨扰王妃。” 意语原见着王妃同世子都对着这毓敏郡主另眼相看,有意给李纨一贯下马威,可她毕竟是背着王妃行事,见李纨这样,就有了几分慌神,她看见新叶手里正拿着的梳子,就借此岔开话题:“姑娘这会子要梳头吗?婢子帮你吧,婢子梳头的手艺,是王妃都夸的。”说着几乎是从新叶手里夺过了梳子。 意语这举动完全可以说是无礼了,梳头这等近身伺候的活计,就算是李纨身边的大丫头,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但意语的举动迅速,李纨又碍着她是廉亲王妃的人,不好加以训斥,结果真的就让意语动起手来。 说手艺好,意语到真心不是自夸,她动作既麻利又轻柔,在梳头过程中不会让李纨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王妃的发髻自然和姑娘家不同,意语思虑了片刻,竟是给李纨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不是说垂鬟分肖髻不适合姑娘家的身份,而是说太过适合了。垂鬟分肖髻,多是未出室少女的发式在唐代甚至常作为处女发式标志。想着意语刚刚近乎挑衅的态度,几乎所有人都怀疑意语是故意的了,觉得她是要借着这个发髻,嘲笑李纨的婚事不靠谱,最后还被圣人给收回了。 李纨强撑着笑容应付了意语几句,便让脾气最好的月藤去送客了。待月藤回来,李纨就端不住了:“她到底什么意思?”说着就把装着梅子的匣子拂到一边。只可惜世子爷的一片心意,就这样被人给误会了。 主子可以闹脾气,可作为合格的丫头,新叶还是忍着脾气,不让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她疑问道:“那个叫意语的,她到底代表的是自己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 绿芽到是冷笑:“她一口一个王妃,自然是王妃的意思了。王府规矩大,她一个丫头哪里敢做主的。只是不欢迎我们家姑娘,为何又答应带上我们一程?他们王府势大,难不成还有人呢压迫不成。” “纨姐儿,且尝尝这鱼羹。”张嬷嬷推门而进,见着屋里气氛异常,忙问道:“怎么了” 气急了的绿芽到是噼里啪啦的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张嬷嬷听闻却笑了:“你们还是年轻,不知道事儿。那意语怕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年纪大的人看问题比小姑娘要透彻,张嬷嬷虽是想到了什么,但也不好同她们这些小姑娘说明,准备日后写信同老太太、太太商量。至于这会子,只好对李纨说:“姑娘肚子怕是空了好久,鱼羹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尝尝吧。” 第46章意娟 鱼,有人说腥,也有人说鲜。鱼羹也不难做,不过是把鱼汤炖的白白滑滑的,然后把剔去刺的鱼肉同上好的碧粳米和鱼汤一起做羹,待到鱼肉同米都炖的绵软柔滑,再微微撒上点盐提味,就香的不得了。 休息好了,不见晕船的症状,李纨也就有了食欲,而且她也确实饿了,见鱼羹不见腥,只有鲜,也难得的胃口大开。食不言、寝不语,虽然一直好奇嬷嬷说的话,但还是守着规矩,安安静静的吃起了碗里的东西,不知不觉竟是吃掉了大半碗。 月藤撤下了碗碟,新叶伺候着李纨净手。这时,李纨才开口问道:“嬷嬷为何说那意语不过是被人利用了,她既然敢如此荒唐行事,难道不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 “姑娘是不了解这廉亲王府。廉亲王主管宗祠祭祀,又在吏部当差,最是个风光霁月的,王妃莫氏出自杭州莫家,她父亲是前任隐鹤书院的山长,书香满门,哪里是会如此紧紧算计的。”张嬷嬷替李纨理了理鬓角:“至于这意语,从开始的言语能看得出咄咄逼人的气势,可举动却幼稚的可笑,前后不搭,她说的话恐怕是有人教的。” 绿芽急忙问道:“她若不是有意取笑,为何给姑娘梳上这么一个发式。不是挑衅是什么?” 这会子李玩啊也反应过来了:“她替我梳头本事突然的无心之举,自然不会早早算计好,要梳什么发髻。垂鬟分肖髻恐怕只是个巧合,毕竟她是给王妃梳头的,哪里明白姑娘家的流行,只好选个最经典的。” 张嬷嬷赞许的看了李纨一眼,见她明白了,也不多说废话,只是给李纨再添上个洒金碎花钿:“我们姑娘摸样好,自是什么发式都梳得的。姑娘这发式,配上这妆容,便是牡丹花仙下凡,也比得了的。” 李纨笑了笑,也没故作的扭捏摸样:“嬷嬷既然赞了,纨儿便受着,也不负嬷嬷开了金口。” 绿芽仍然有几分担忧:“就算意语不是自己故意的,也是有人指使。我们同王府没有半点多的瓜葛,又有谁对咱们姑娘这么大的敌意?我们还是提防着点好吧。” “不招人妒是庸才,那人既然这么做了,也只是个妒忌咱们姑娘的可怜人,没有多大境界,不妨事。更何况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提防也是提防不完的,还不如大大方方、坦坦然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嬷嬷说的很淡然。 如此一来,李纨主仆也都想开了,把王妃送来的梅子私下一分,也准备去拜访王妃。这不是对暗中的那个人服软,而是一个做客人的应该有的礼节。 意语在李纨这儿闹腾,她心里其实是虚的,毕竟她只是一个王府的婢女。而李纨,怎么也是官家小姐,更何况李纨还有皇后义女,毓敏郡主这一身份。当意语被月藤礼貌的送出去,她对李纨的态度也彻底改观了,嘴里还嘟囔道:“毓敏郡主还挺和气的,为何被人说成是个傲慢无礼呢?”至于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 王府里规矩虽说严,可小婢女这些小姑娘的好奇心又不是规矩能阻挡的,意语一回来,就被人给围住了。 “意语,郡主娘娘是不是同戏文里的公主一般,既漂亮又富贵?”一个小丫头问道。 另外的小姑娘也不甘示弱:“富贵漂亮那一定是肯定的,郡主的脾气可好,有没有对你发火?” “是呀,听说郡主的赐婚被收回了,她心里很不爽快,不会拿意语你做筏子吧?” 大丫头都在主子身边伺候着,这会子闲着的都是些小丫头,意语身份也不高,若不是有着梳头的手艺,也不可能离主子太近,这会子被这么多人围着,让她的脸都兴奋红了。 “好了好了,都围着意语成什么样子。”说话的是一个温柔可亲的声音,粉面桃腮,娴静的摸样竟是不输于一般的大小姐,她穿着银粉色的衣衫,虽不是大丫头的打扮,但也不同于一般的小丫头,看来是个身份特殊的。“要问意语,还是一个一个的来为好,都挤在一起,一齐问道,让意语怎么回答呀。”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拿手点了点打头围着意语的一个小丫头。 “意娟姐姐,你来了呀。”几个小丫头一齐说道。 意语看着意娟,脸更红了:“意娟姐姐,你小瞧人,我都能回答清楚。你们知不知道郡主人可好了,真的是既和气又漂亮。!” “是、是、是,郡主人可好了,但是你只去送趟东西,你又怎么知道的呢?”意娟肖得更好了,甚至摸了摸意语的头,像个宠溺妹妹的大姐姐。 “不止呢!”意语说得很骄傲:“我还给毓敏郡主梳头发了呢。” “你一直都给王妃梳头,难道姑娘的头你也会梳?”其中一个小丫头问道。 “当然会,我给郡主梳了个垂鬟分肖髻。” “漂亮吗?”意娟也如同其他小丫头一样,问了一句。 “当然漂亮,郡主的头发又柔又韧,还乌黑漂亮,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头发。当然,意娟姐姐的头发也很漂亮。” 意娟神色一黯:“我哪能同郡主比,据说她们用的香脂、桂花油,都能买上一两个我们这样的小丫头。” 外面有丫头的声音传来:“给毓敏郡主请安。”这边聚在一起的小丫头也就一哄而散,似乎都在个忙个的,从来没有聚在一起说长道短。 李纨到了王妃这边,看到的都是些井井有条,训练有素的婢女,也不禁感叹了下王府的规矩果然是寻常人家不能比的。 王妃的服色淡雅,但衣服上的花色却不简单,大幅的牡丹花纹,配着头上的牡丹头,显得华贵但又不俗气。 李纨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王妃也不拦着,毕竟这礼不仅是小辈同长辈见礼,也是李家对王府道谢。 第47章话家常 要说廉亲王妃欣赏李纨,那也只是从了解到的点点滴滴来评价,如今真这么近距离的同真人相处,也不得不赞一声李家的好家教。姑娘家出门在外,在受人照料的情况下能如此有礼有节、不卑不亢,真心难得。 “来,坐到我边上来。”王妃携着李纨的手,让李纨坐在她旁边:“第一次坐船,晕船是难免的,现在可好些了?”王妃口里说着,也不忘观察李纨的手。 姑娘家的手能反应出很多问题,厉害的人几乎可以一眼看穿。李纨的手手指纤长,但并不骨感,掌心甚至微微有肉,捏起来有一种柔若无骨的感觉,皮肤保养的也很好,不说老茧了,就是一点粗糙都不得而见,很是细滑。只是时下姑娘家爱养指甲,染丹蔻,李纨却没有,她的指甲长度适合,修出好看的弧度,干净的甲面上透出健康的容容粉光。 李纨回答道:“让王妃见笑了,纨儿哪里有那么娇贵。只不过是头一次出远门,失了分寸,没有歇息好,上船都就有所不适而已。”李纨一边说,一边笑了笑,似乎对自己的幼稚行为有几分害羞。 这年头身娇体弱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前世黛玉就因为这个,被王夫人编出许多话来。王妃的话意虽说是关心,但李纨想着王府里莫名的敌意,也不敢表露出一丝半豪,生怕落人口实,被人编排。 “即是无碍,那自然是好的。”因为私心,王妃自然期望李纨是个康健的,晕船虽说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能不晕船自然更好。 婢女奉上茶水,王妃说道:“这是上进的蒙山茶,李姑娘且尝尝。” “莫不是‘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的那个蒙山茶?”蒙山茶自古就有仙茶之称,李纨虽不是个爱茶的,但对于有着仙茶之名的好茶,也难得附庸风雅一回。李纨细细品上一口,虽觉得满颊清香,但若让她把好处说出来,她还是办不到的,于是瞪着个大眼睛,似乎想从明澈的茶汤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正是那个蒙山茶,如今世人大多爱雨前龙井,蒙山茶也算是没落了。可我觉得,雨前龙井比起蒙山茶,那还是要差上一两分的。蒙山茶里的万春银叶是我最爱,它茶形紧细匀卷,全覆银毫,汤碧绿明澈,滋味鲜醇,真真是不负仙茶之明。”说起茶经,王妃是一脸兴致。 要说茶,前世姐妹里自然是黛玉最为擅长,就是原来的那个李纨,也只是爱喝,而不是擅喝。如今的李纨,芯子里可是风风火火的凤辣子,她虽说接受了李家一系列的书香教育,但有些习惯是永远改不了的,比如说:喝茶。在如今的李纨眼里,茶不过是解渴之物,若是渴了,就是白水也是极好的,茶的味美鲜香不过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必须品,因而对茶道研究不深。 和行家说话,最怕的就是不懂装懂,不懂装懂不仅自身累得慌,而且让人白白看清,于是李纨笑道:“在纨儿眼里,茶是解渴之物,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茶香种种,总有人会有不同的偏好而已。” 皇家人最忌过分表现出自己的喜好,莫氏嫁入廉亲王府这么多年,曾经做姑娘时的喜好恐怕早就淡忘了。如今拉着李纨谈茶,也不是硬要把茶分出个高低贵贱,而是想借着李纨同她相似的身份背景,缅怀下自己的少女时光罢了。 李纨这么一说,廉亲王妃先是一愣,后来也释然了:“倒是我着相了,还没你一个孩子看的开。喝茶的本心不就是为了解渴嘛。”如此一来,王妃对李纨的认同倒是更深。,她王妃的什么少不了有人会因此奉承拍马,李纨这般实话实说,才是真心对了王妃的胃口。 王妃突然笑道:“这么一来,我倒是想起了我那个孽根祸胎,他今儿见了蒙山茶,吵吵嚷嚷的要取江心水煮茶,那才叫一个可笑。” 提起江心水一事,李纨也想起当时新叶去要水的情况,不管世子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要烧水,反正她对世子是多了几分好感,于是笑道:“扬子江心水不是指金山寺外镇江中的冷泉么?哪里是寻常江水里能取到的,世子爷恐怕为的不是取水,而是如同彩衣娱亲一般,为的是王妃您此时的一笑。” 一句话经过李纨的巧言反转,便是变了一层意思,王妃听着也更是受用,笑得合不拢嘴来。 世子有意于李纨,王爷同王妃也不反对,这在王府里已经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世子爷有心,这李姑娘可是个不知实情的。姑娘家不见外男,要对世子有什么深刻的印象真的很难,王妃身边的嬷嬷见王妃同李纨说起世子,也趁机凑起话来:“王妃同姑娘且别笑了,世子爷这会子正懊恼着呢。” “为何?”王妃也明白自己嬷嬷的意思,问道。 “世子爷方才路过船尾,见粗使婆子在倒夜香。整船的夜香都被倾倒与江心之中,而且听说如此处理是常识,世子爷便觉得身上不好了,为此还在厨房反复询问,生怕他们会真的取用江心的水。”嬷嬷笑着说。 “可见我这个儿子是个憨的。在外跑的时候不少,连船上会备有清水都不知道。”王妃做出一脸嫌弃的摸样。 刘励对于李纨来说是外男,有些话她现在也只能听着,不好多插嘴。见王妃如此,她也不好不回的,于是说道:“世子爷是做大事的人,寻常小事自然有王妃会替他打点好,不知道这些也算正常。” “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哥哥……”王妃见李纨并不排斥谈论刘励,也趁机拉近两人的距离感,毕竟说刘励是李纨的兄长也是说的过去。 李纨与王妃也算投机,陪着王妃很是说了一会家常,见天色实在太晚才不得不起身告辞。待李纨走后,刘励才从里间的屏风里走了出来,对王妃作揖:“儿子多谢母亲成全,只是母亲,您能不能给儿子塑造些英明神武的形象,老说些儿子的丑事作甚。” “你要英明神武形象,先做些英明神武的事情,不然将来露馅,我可不替你兜着的。”王妃忍不住的笑道。 第48章到扬州捉虫 虽说之前拜托王妃的时候,陈氏同李母就打点好一切,礼物人情准备的也不差,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李纨是真心感觉到了王妃的照顾与关怀,于是也想表现出自己的心意。 姑娘家表示亲近的礼物大多是针线物品,李纨翻了翻针线包,有几分失望,出门在外,又不是专门做活计的,做针线的花样根本没有带全。要是绣个帕子打发下时间还勉强可以,若是要拿来送人,而且还是拿去送给亲王妃,那就不够看了。 让李纨出门来,一是来给自己二婶帮把手,二也是出门散心,见自家姑娘又开始费心思想了,新叶多少有几分担心。待到问明白李纨的想法,新叶笑着说:“姑娘何必为这些事情心烦。礼物要的就是一个贴心,王妃什么样的精致绣品弄不到,姑娘为何只纠结在针线之上。” 邹嬷嬷也劝解说道:“姑娘想送针线活计,无非是想表示个亲近。可王妃家毕竟还是有外男的,姑娘还是避讳些好。” “这我知道,正是王妃什么都不差,所以才难得送出心意,就是针线活计也顾忌多多,那可怎么办才好。”说来说去,李纨仍然很苦闷。 “奴婢倒是有个办法,只是看姑娘舍不舍得。”月藤从外面进来,虽然没听全,但也知道个大概:“前些日子姑娘不是得了一套甜白瓷的茶具,上面是喜鹊登枝的花样,姑娘爱得跟什么似得,到哪儿都要带着把玩一番。听说王妃是个爱茶的,又顶顶喜欢蒙山茶。甜白瓷胎质细白,配着澄清的茶汤想必是极好的。” 李纨看着茶具,不过是当个玩物,到没真的舍不得,只是有点疑惑:“那茶具倒是平常,只是喜鹊登枝的花样有几分新巧,不像别的都是些龙纹、凤纹的,这样的王妃会喜欢吗?” “姑娘何必顾忌这么多。”月藤新叶都笑了:“王妃又不会同姑娘计较写什么,姑娘心意到了就行。” 甜白瓷的东西不算多珍惜,不过是胎质釉色讨了小姑娘的喜欢,王妃莫氏看到李纨送来的茶具,大概也知道这是李纨的心爱之物。 “这孩子便是心思可人疼,我哪里贪图她的东西玩意,但是她就是巴巴的把自己心爱的东西给送出来了。”王妃一脸感叹的对着自己身边的嬷嬷说。 嬷嬷也笑着回答道:“那也是王妃同世子慧眼识人,知道李姑娘是这个好的。人和人之间历来是以心换心,李姑娘肯对王妃好,也是因为王妃您对她更好。” 刘励因是突然进来,王妃说的话只听到了半茬,于是讪笑的对着王妃说:“母亲若是不稀罕,赏给儿子可好。”一边说,一边看着桌上的茶具。 这会子王妃可没那么好说话了,她敲了敲刘励的头:“又胡闹!姑娘家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你。你若是娶了人家,想要人家的东西那是多的是,何必来我这儿抢。这可是我未来儿媳妇的孝敬,你这臭小子可别让我的希望落空了。” 媳妇毕竟不是女儿,所以婆媳关系历来难办,见着李纨同自己母亲的关系和睦,刘励也很是高兴,还煞有兴致的对王妃说道:“母亲偏心,不疼儿子了。”七尺男儿故作出扭股儿糖的摸样,那样子很是滑稽。 王妃也做出一脸嫌弃的样子:“多大的人了,还跟个癞皮狗儿似得,之前不是说要英明神武的么。这样子,哪里来的英明神武。” 刘励立马起身站好,一脸正经的对王妃说:“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告退。” 等到世子爷离开,王妃同自己的贴身嬷嬷面面相觑,旋即又大笑起来。王妃笑得都忘记了自己一贯的端庄摸样,最后一手捂着肚子唤肠子疼,一手拭去笑出来的眼泪。可大笑过后又有几分忧伤:“励儿这孩子是真的好,只可惜身在我们这样的人家里了。如今励儿也长大了,要娶媳成家了,我也是老了呀!” “王妃您又何必忧伤。”嬷嬷说:“如今世子爷也有了自己的成算,婚事也大概有了着落。那李姑娘也是个好的,您就放心吧。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走水路虽说比较安稳,但是总比陆路要慢,李纨跟着廉亲王府一行已经算快的了。但是紧赶慢赶,到了扬州还是走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李纨同王妃也有了不错的感情。 李二婶因为当初身子不稳妥,所以才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诊出了身孕,如今待到李纨到了扬州,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子。寻常人三个月的时候已经算坐稳了胎,李纨所说现在还是个姑娘家,可毕竟有前世的经历,对生育之事也有了几分了解。原想着李二婶三个月了,她在府里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可到了府中,还是被吓了一跳。 “二婶是怎么了,怎么会这般的消瘦。”李纨斟字酌句,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嬷嬷是府里的老人,甚至跟着李家姓了李,忠心自是不差的,但见李家来的是李纨这个小姑娘,多少有点失望:“我们太太大半年前流了一胎,如今虽说怀上了,但毕竟伤了身子,所以如今看着气色不好。” 李嬷嬷这么一说,李纨算是同前世的一些内容对上了。前世的那个李纹恐怕不是没有来,而是不小心没了。李家二房前世没做过扬州同知,恐怕这其中有几分不为人知的“意外”。 因为涉及的变数太多,原本信心满满的李纨也有了几分不确定,虽说姑娘家的这个身份不大好说话,可她骨子里并不避讳,于是说道:“还请嬷嬷教我。老太太让我来陪伴二婶,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二婶的。” “这个……”李嬷嬷仍然有几分犹豫:“姑娘帮着照顾好内宅便好。” “嬷嬷,二婶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李家的血脉,自然是最重要的。而且我虽说是姑娘,可日后也是会嫁人的,有些是现在学了,总比将来学好。”李纨的态度越发陈恳。 第49章李家二房的问题 李嬷嬷仍旧是带着为难:“不是老奴倚老卖老,而是这事儿姑娘恐怕真的做不来。姑娘平日在家里学的再多,知道的也都是些内宅的事情,在外的事情就算是内宅都同外面有所牵连。姑娘若是帮忙把内宅把持严了,就算是帮了大忙。” 李二老爷的同知可不是前世贾琏捐的那个虚职,这可是真的要做实事的。同知是知府的副职,主管盐、粮、河道等民生之事。如今义忠亲王坏了事儿,圣人又迟迟不表态,于是众位皇子的心思都活泛了。江南是朝廷的钱袋子,自然是那些皇子心中的重中之重。也是李二爷倒霉,在这个不恰好的时间调来江南,又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于是便中招了。李家没什么复杂的环境,李二婶陪在任上,之前的经历也很单纯,能撑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见李嬷嬷迟迟不肯松口,李纨也不知如何是好,毕竟她的身份真的不能再多说了。这时,张嬷嬷却插话了:“同纨姐儿说说也无妨。姐儿是个聪明的,自然不会耽误事情。姑娘大了,日后也是个有造化的,让她多知道点事情对日后也没有坏处。” 张嬷嬷是李母的人,她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见着这情况,李嬷嬷也只好说道:“二老爷官位低,在外面做事,几乎谁都能踩上两脚,咱家如今式微,在旁人眼里不过是靠着皇后的恩宠过日子,更是不放在眼里,如今在这个要命的位置上,还是不要把纨姐儿一个姑娘家扯进来吧。” 李纨却冷笑了:“什么扯进来不扯进来,谁都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我今儿既然是来了扬州,谁还会因为我是个姑娘家的,而相信我没有搀和进来。说穿了,不过是嬷嬷见来的不过是个姑娘,心里失望,又怕我一个小姑娘拖你后腿。”话一出来,李纨前世积累的气势也爆发出来了:“嬷嬷既然要我帮着管着家,最少啊也得让我知道些实际情况。不然、不然你见着主子吃亏,反倒是留了私心!”李纨说得是声色俱厉。 “老奴没有这个意思!”李纨的气势唬得李嬷嬷心中一跳,也不得不承认这纨姐儿是个厉害的,她虽说是忠心,但原来是真的不相信李纨这儿一个姐儿能做什么大事儿。 在李嬷嬷正在考量怎么说才好的时候,李二老爷却走了进来:“二叔在此先谢过纨姐儿了。是二叔没用,连累了家里。” 既然李二老爷出面说了,事情也就说开了。盐铁官营,江南又是有名的盐区,李二老爷这个小小同知也就如了有些人的眼了,如今家里的混乱也是有些人有心搅合的。 李纨迷惑了:“扬州不是有巡盐御史,那才是管理盐政的大头,二叔不过是协理罢了。” 李二老爷苦笑道:“你二叔我如何能同人家林大人比,林大人是什么官职,我又是什么官职。再说人家林大人在京中还有堂堂荣国府撑腰,人家要下手也会思量一二,我却是不再敢给老太太同兄长添麻烦了。” 前世林家的事儿李纨虽不是很清楚,但她清楚的知道林家是熬过了目前这一劫的。李家目前的官声虽好,可李守中毕竟只是个国子监祭酒,而且担任的时间不长,在外没多少影响力,李二老爷要好过点,同林家有所联系也许算是一条出路。 想了想李纨斟字酌句的说:“二叔何必妄自菲薄。有件事儿二叔在江南也许不知道,那贾家早就不是国公府的门第了。如今他们家换上了将军府的牌子,就连爵位也被圣人往下撸了一层。” 李二老爷仍旧悲观:“便是将军府,也不是我们家如今能比得的。” 李纨历来心气高,又因前世的原因知道贾家的内情,见李二老爷说话带着颓废之色,语气里也有了几分嘲讽:“难不成在外为官作宰靠得是家世人情而不是行事能力?若是如此,还不如让纨儿同二婶回京,让老太太给绮姐儿定个高门大户,而后二叔做官就没个顾忌了。” “纨儿,你如何说话的,绮儿是你妹妹……”李二老爷本是大怒,正欲发作,可看着自己侄女儿似笑非笑的神情,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于是正色说道:“我们家纨儿果真是有造化的,若不是你这番话,二叔说不定会带着全家走上歧路。” 因李二老爷原准备发火,李纨也知道自己说的过了,也不由的收敛了几分:“二叔这可是羞煞纨儿了。纨儿也不过是说了句顽话罢了。二叔既然有上官指导,有些事儿不妨同上面的汇报一二。” “这是自然的。只是我们家同李家来往不多,贸然上门拜访恐怕不好。”李二老爷这会子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自己解决、能单独拦下的,如今这会子算他幸运,要弄不好,他简直是带着全家人在赌命,他之前的行为完全去是在犯傻。 李纨笑了笑,也不再多提之前的事儿,只是说:“有件事儿还是要麻烦二叔。那巡盐御史林大人同父亲是同年,只是多年没有联系,如今期望侄女儿能上门拜访,以续同年的情分。”李纨这也算是给李二老爷递了个梯子下。 对于这点,李二老爷自然是从善如流:“这是二叔的疏忽,二叔一把年纪了还不如纨儿一个孩子想得周全。只是你二婶如今身子不便宜,家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帮忙,内宅交际的事情也恐怕要你自己做主张罗了。” 李家二房的内宅不安同男人在外面的事情也是息息相关的,既然解决了李二老爷的困惑,内宅里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一半。至于内宅里的细节问题,那还需要同嬷嬷们一起细细解决,不让留下隐患。 当然所有事情的前提,当务之急便是要借着李守中的名义,前去林家拜访,而且最好能同林家在一定程度上达成共识。 第50章林家闲话 因为实际情况与预料的差距太大,现在让李守中从京中专门给林如海写一封信过来。这完全是不现实,李二老爷李守成也就只能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自己以自己哥哥的名义,给林如海写了一封叙旧的书信。 作为同榜考进进士的同年,只要在正常环境下,感情都不错。毕竟成为同年也是一种缘分,在官场上也可以作为臂膀守望相助。李家早年同林家的关系还不错,只是在林如海娶妻并调往江南后才慢慢的淡了下来。如今李纨来了江南,代替自己父亲转交书信并前往林家拜访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林如海在接到李家的帖子之后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同当初的同年日渐疏远,身边只剩下官场间的尔虞我诈,不禁有几分感慨:“自我调往江南,几乎是人走茶凉,当初的同年们的联系也日渐稀少了,没想到守中兄还记得我这个远在江南的人。” 大户人家的迎来往去都是由主母负责,每年的节礼也都是当家太太来准备,林如海在这里感概,贾敏那里也有几分心虚了。 贾敏出身荣国府,当初她做姑娘的时候,贾家还处在繁荣的阴影里。作为贾府里的幺女,她自然是在万般宠爱中长大的,她的教养由老国公贾代善一手操办,就连她母亲史氏也不能多插手。在这般的教养下,贾敏论气质风华,自然会比一般姑娘大气,但也多少有几分目下无尘的毛病,加上母亲管教的不多,她对内宅的事情知道的其实不多。她嫁于林如海之时,林如海也就是个新封的探花郎,来往的官员不过都是些翰林院的小官。贾敏以国公府的态度度人,在交际中自然不甚上心,加上后来全家外放,她连维护自己娘家的关系都忙不过来,更顾及不了其他的人情往来了。 对于自己的疏忽,贾敏也知道,后来见着自己夫君在江南官场里孤立无援,她也后悔过,但多少放不下国公府小姐的架势,于是虽心虚,但依旧说道:“是妾身的疏忽,给老爷添麻烦了。”贾敏口中说的虽是认错,但并没有实际认错的举动。 只是林如海光记着感慨,对贾敏所说的其实根本没听清楚,只在自己妻子回话后说道:“这么多年的人情疏忽,本就是我们家的错。如今守中兄的小女儿来扬州探亲,还知道递帖子送信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能连个孩子都不如。敏儿,为夫是男人,也不好同她们姑娘家交际,这招待之事就拜托你了。” 作为妻子贾敏自然点头称是,只是在反应过来后,贾敏心里又堵得慌:因为她这才反应过来,李家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毓敏郡主,那个同她娘家珠儿赐婚后又被圣人取消了赐婚的毓敏郡主。 贾敏气度再大,心中也是有几分不平的,于是酸酸的说道:“人家即是郡主,不用老爷嘱咐,妾身还是知道的。” 林如海虽没听出贾敏语气中的含义,但是多少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于是口中说道:“敏儿也不用有负担。李家姑娘听说是个好的,不然不会被圣人皇后收为义女,如今她以小辈的身份前来拜访,你也就当招待小辈一般的来吧,用不着太过隆重。” 夫妻两在宅内说话,也没想着额避着帮人。两人有一个闺名叫黛玉的独生女儿,原正在午间小憩,这会子醒了,便奶声奶气的要起了爹娘,于是被奶娘抱来了此间。 林如海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个独苗苗,心里自然是爱得不得了的,见奶娘把女儿抱来了,便一手接了过来。贾敏也对着奶娘问起了自家姐儿日常的情况。 黛玉年纪虽小,可是个聪慧早熟的。见自己爹娘说话,也不哭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似乎能从父母间的谈话听出来什么,唯一孩子气的举动便是把玩起自己父亲的一把美髯。 孩子少了,宅子里的人气儿也少,林如海看着自己女儿小小的身子除了孱弱,还有几分孤独的摸样,不由得心疼了:“玉儿可想有个姐姐陪你顽?” 黛玉思虑了片刻,细声细气的说:“可是同母亲身边的绿草姐姐那般的姐姐么?”黛玉并无兄弟姐妹,只以为姐姐便是那些照顾她的下人,于是乖巧的说:“玉儿身边的人已经够了,不用劳烦父亲加以添置。” 听到自己女儿懂事的话,林如海欣慰的笑了:“那姐姐可是不一样的,她是从京城来的,知道很多东西。如今她要来我们家做客,玉儿能否帮父亲招待好她?” “为何姐姐会同玉儿家里的姐姐不一样?”黛玉毕竟年纪小,林如海说的不够清楚,她理解的多少有几分偏差。 贾敏看着自己女儿的小摸样,也笑了:“咱们屋里的姐姐不过是家里的下人。那个姐姐是京中的毓敏郡主,玉儿可是要好好尊重着的。” 因为父母都反复强调着京里,林黛玉突然想起来说道:“莫不是外祖母家在的那个京里,那个姐姐是否同外祖母家里的哥哥姐姐一般?” “玉儿可不要那个姐姐那个姐姐的叫,你可要叫她李姐姐。”林如海虽说是在笑,但心里也多了几分忧思。从玉儿说的话他就可以知道自己妻子对自己岳家的看法。可是那贾家……除了珠儿被收回赐婚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其他事情他都没有告诉自己妻子。如今贾家已经不是国公府了,大老爷贾赦被降爵,二老爷被夺官,这些林如海都不知道自己能瞒上多久,毕竟贾家如今是个是非之地,保不齐哪一天就瞒不住了。 “岳母最近可有书信过来?”林如海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摸样问道。 提起自己娘家,贾敏就满脸笑容,说道:“自然是有的。母亲在京里得了支上好的人参,还眼巴巴的派人送来,说是给咱们家玉儿补身体的,也是我们不孝,让母亲挂念了。” 听着贾敏说的不过是寻常的家长里短,林如海也有几分放心了,只是贾敏又说道:“如今宝玉也开笔写字了,他的进益是家里的先生也夸的,可见小时候的抓周同以前的谣言是不作数的。以前宝玉是小,如今长大了,懂事了,自然是个好的。” 自黛玉出生,贾母就有了亲上做亲的念头,林如海本是不愿意的,只是挨不住贾母的撮合。后来京里传出了不少关于宝玉不好的留言,贾母才消停了一二。如今看来,消停只是消停,并没有放弃,林如海看着自己妻子的笑脸,不禁觉得有几分头疼。 第51章黛玉的字 按着相约的时间,李纨如期去了林家。信笺转交给了林如海,李纨便被引进了内院。 贾敏虽说是林家的当家太太,但她也是贾珠的嫡亲姑母,她甚至在贾珠幼年时期抱过贾珠。当家长的,总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是最好的,错误都在别人家。所以当贾珠被判为德行有亏,被圣人取消了赐婚后,贾敏就下意识的对李纨有了偏见,并且单凭借直觉,就觉得婚事的取消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赐婚是被搅黄的,但这些李纨并不知情。贾敏虽然说是贾家的姑奶奶,但因为李纨前世同她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于是反而因为她是黛玉的亲娘而有了几分好感。 “妾身见过毓敏郡主。”让李纨没有想到的是,贾敏一上来就说了如此慎重的话,贾敏甚至拍了拍小黛玉:“玉儿,还不给郡主姐姐请安。” 这一刻李纨无不庆幸她在李家接受过的严格教育,这让她下意识的往侧边让了一步,没有完全接受贾敏的那个礼。皇后娘娘虽然认了李纨做义女,但李纨本人并不是太当做一回事儿,毕竟义女永远是义女,无非是名义上有个郡主的名头。李纨此行是为了帮助自己二叔同林如海这个江南盐政大佬打好关系,而不是出来得罪人的。贾敏是有品级的命妇,又是林家的当家太太,若是李纨生受了贾敏的这个礼,就难免有恶客欺主的嫌疑,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打了林如海的脸面,到时候林如海就算是为了大局而不做表示,心里难免也会留下芥蒂。 “林太太客气了,纨儿不过是个晚辈,哪里当得起林太太的这般大礼。”李纨虽说心中有所疑惑,可表面上的礼节是丝毫不差的。 如今黛玉才两三岁,身子本来就比寻常孩童要弱上几分,因而还没有正经学过规矩。贾敏让她行礼,她虽不会,但也不肯露怯,于是依葫芦画瓢似得要福身下拜。学规矩不仅仅是教你应该的礼节,在行礼时怎样用力,怎么才能做得优雅好看,这些都是会教导的。黛玉不会用巧劲儿,行礼时自然摇摇晃晃很是吃力。 “这是府里的大姑娘吧。”李纨亲自上前扶住小黛玉,不让她的行礼继续下去。不说前世与黛玉之间的姐妹情谊,就看着黛玉瓷娃娃般得小身子,李纨就难免想起自己前世做王熙凤时的女儿,巧姐儿曾经也是这般软软小小。看着这一切,李纨心里就软成一片,不肯让黛玉受这般的罪。 说实话,贾敏看着黛玉行礼,心里也甚是后悔,她忘记了自己的姐儿最是好强,就算是不会行礼,也不会偷着躲懒。 见李纨扶住了黛玉,贾敏暗中常熟了一口,语气也和缓了几分:“当不起李姑娘叫她大姑娘,我这丫头小名叫黛玉,李姑娘叫她玉儿便是了。”她又对黛玉说:“玉儿,还不叫人。”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她感觉得到李纨的善意,也感觉得到自己母亲情绪的和缓,也不禁笑着说:“李姐姐好。”小小的脸颊上有两个笑涡,看着很是甜美可爱。 李纨从袖里掏出一只狮子滚绣球花样的荷包,下意识的递了过去:“玉儿拿去顽吧。” “姑娘!”李嬷嬷小声的提醒了一声。虽说李纨年长许多,但同林家姐儿还是同一辈份。自家姑娘这种如同看小辈的眼神也未免太…… 张嬷嬷似乎随口接道:“玉姐儿真是可人疼。我们家有个哥儿,似乎也是同玉姐儿一般大小,我们姑娘看来是在想弟弟了。” 李纨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笑着说:“我们家维儿恐怕要比玉儿要大些。我离京的时候,他正好满四周岁,这会子恐怕又长大了些。” 说自己女儿可人疼,贾敏自然是高兴的,她几乎笑开了花:“女儿如今还没满三岁,日子也没几天了,就是几天后的花朝节。” 小孩子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小,于是奶声奶气的抗议道:“母亲可算错了,玉儿明明三岁了,过了花朝节,玉儿便是四岁了。” “是、是、是,我们玉儿快四岁了,等过了花朝节,就是四岁的大姑娘了。”贾敏笑得更好了,她的玉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乖巧懂事了,如今露出小孩子的习性,贾敏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玉儿可知什么是周岁,什么是虚岁?”李纨笑咪咪的逗着她。 黛玉眼珠儿一转就知道自己刚刚弄错了:李家姐姐同母亲说的是周岁,而她算的是虚岁。可让黛玉说自己错了,她心里又不甚甘心,于是大声说道:“玉儿自是知道的,所以说等玉儿过了生辰,便是四岁了!” 李纨抬手摸了摸黛玉柔软的发顶:“玉儿真聪明。不知道我们玉儿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呀?” “玉儿不挑礼物的。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到了,便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也是极好的。”黛玉乌泱泱的大眼睛盯着李纨,很认真的说着:“到时候李姐姐可要来顽,玉儿请李姐姐吃长寿面。”她没有同龄的朋友,有了这么一个大姐姐也是高兴坏了。 话多伤气,黛玉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的话,得到李纨的保证后,精神就算不上太好了。听着李纨同贾敏话着家常,黛玉就把玩着自己新得的荷包,安安静静的样子让人很是疼惜。因为贾敏的审美,黛玉的荷包大多绣着花花草草的样子,很是清雅,像狮子滚绣球这样的花样子,黛玉还是头一回见着,玩的就是一个稀奇。 因和贾敏不算熟悉,李纨也算是在寻找合适的话题,说着说着有难免扯到黛玉同李维身上来,毕竟小孩子身上可以说的内容比较多。 不知为何,李纨突然想起前世黛玉初进贾府的场景。如果今生黛玉还是要走上这么一遭,有些能避开的还是避开的好。王夫人是长辈,她的刁难也许只能生受着,可贾宝玉的无礼,黛玉要是不遇上就好了。颦儿,不说音同平儿有几分相似,就是颦颦二字涉及到的含义就不算美好。 笑道这一点,李纨笑道:“林太太也许不相信,我们家维儿因为生的时候不凑巧,是我母亲受惊早产诞下的,先天不算强壮,但是如今养的也很好,看起来比寻常人家小孩还要皮实。” 黛玉的身体是贾敏心头的第一件大事,立即开口问道:“那是否有什么好用的方子?” “对于方子,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倒是听说了一个故事,林太太就当做是笑话来听吧。我父亲怕维儿长不大,给他起了个字名叫靖安。因为字是等哥儿年纪大了由长辈赐予,父亲早早给维儿取字,就是想糊弄下鬼神,让他们以为维儿已经是大人了,没办法轻易勾走。”虽说是刻意为之,李纨说的仿佛还是一个漫不经心。而后她瞟了瞟贾敏的神色,就是知道贾敏是听了进去。 第52章小字萦安 待李纨告辞离开,贾敏安置好自家女儿后,便陷入了沉思。半晌后,贾敏对自己的奶嬷嬷说:“嬷嬷,你说那李家姑娘说的法子有用么?玉儿还这么小,姑娘家取字可不是像哥儿般便宜。”正所谓待字闺中,姑娘家通常都是在及笄定亲后才会取个字。“若是没有用,女儿家早早有了字,难免会显得怪异。” “恐怕是有几分道理。小孩子眼睛干净,往往可以看见许多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加上富贵人家的哥儿、姐儿命贵,有时候会有促狭鬼捣鬼,有的人家便给自家孩子取个贱名,为得就是好养活。”嬷嬷想了想说道。 “贱名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是这同字又有什么关系呢?”贾敏的思绪依旧捋不太清楚。 “我的好姑娘。那李家姑娘出自什么人家!他们家老爷可是国子监祭酒,若是他家哥儿取个贱名,叫个狗剩、狗蛋的,那岂不是笑话。”嬷嬷说道,“姑娘以前不是说有个词叫什么曲什么工的,李家给家里的哥儿提早取个字,同贱名的区别不就是那样。” “哦!我知道了,正所谓异曲同工。为的都是不让那促狭鬼捣乱。”贾敏这才恍然大悟。可过了片刻,贾敏又忧愁了:“我们家老爷最是知礼、讲礼的,恐怕不会早早的给玉儿取个字吧。” 绿草等着黛玉睡熟了,让小丫头看好床,这才到了贾敏这边来,正好听见贾敏说的话。 “太太,容奴婢多嘴两句。常听人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既然李家老爷会为了他家哥儿健康成长,破例早早给哥儿取了字,那为什么我们家老爷不会提前给玉姐儿取字呢。” “是呀,太太不去说,怎么会知道老爷不答应呢。”嬷嬷同绿草一起劝说着。 之前李家二老爷李守成因任同知,协管江南盐政,把下面盐商的压力一力承担了,既给自家带来了危险,又给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的工作造成了负担。如今借着李守中的名义,使得李守成同林如海搭上了线,这不仅对李家二房是个好事,对林如海同样如此。 解决了自己心头的一桩大事,林如海带着高兴的心情回到内宅,看见自己妻子带着满怀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林如海也不仅逗趣两句:“敏儿今儿心情看似甚佳,莫不是宝金楼里有了中意的首饰,还是翠锦阁里出了新的衣服样子?” “老爷这说的什么话。妾身是那种只会关注衣服首饰的人吗?”贾敏娇羞的横了林如海一眼,旋即又正色说道:“如今还真是有事情同老爷商量,要老爷来做主。” “噢?何事?” “今儿李家姑娘拜访,提到她家的哥儿。说她家维哥儿先天也不算是强壮,但如今健康皮实的不得了……”贾敏将李纨说的同自己奶嬷嬷解释的,放一起总结了一番,然后全部说给了林如海知道。 读书人大多信奉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起先听着贾敏说着什么促狭鬼、贱名什么的,就有几分不喜,等到贾敏说道字同贱名的关系时,他紧缩的眉头才算解开:“贱名什么的休得再提。我们家玉儿何等清净,哪里能用那些污秽的字眼来玷污。” “老爷!”贾敏急了:“妾身说的是给玉儿取字,又没说要给她用贱名。那等名字,就算老爷肯用,妾身也是叫不出口的。而且以咱们家玉儿的性子,她非羞愧死不可。” “敏儿莫急,为夫又没说不给玉儿取字。守中兄的母亲乃一品诰命,当年更是贤命远播,他们家一出的取字的方案怕是可以的。只是……” “只是什么?” 林如海想得要比贾敏更深一层:“只是世人对男儿身会比女儿家更宽容几分。小哥儿怕养不大,提早取个字,人们听着没什么。可若是姐儿,怕是风言风语早来了,说什么身子弱,跟纸糊的美人灯似得,中看不中用。所以给玉儿取字还是要慎重。” 贾敏更焦急了:“那可怎么办呀。玉儿本身就身子弱,要是再多了这一层的名头,那她还要不要嫁人了。” “敏儿莫慌。”林如海安抚似的拍了拍贾敏的手:“字还是要取的,只是我们不能扯促狭鬼这之类的话。我如海这字便是我祖父在时给取的,要不就说玉儿的爷爷身去之前曾给孙儿取了个字,以全他未曾看见孙儿的遗憾。” 女儿家取字没有男孩那般讲究,只要听着好听、意思吉祥加上寓意良好就好,林如海想了片刻就说:“这样吧,就说太爷给自己孙儿取了个字,投胎若是个哥儿便叫映安,若是个姐儿便是萦安。” 映安这字不过是凑数,把这个说法给圆回来,萦安才是林如海费了心神所想,于是贾敏问道:“萦安可有什么说法、出处?” “到没什么复杂的想法。只不过萦有围绕之意,寓意着我们玉儿一世康安。再说汉朝有贤女缇萦,缇萦救父千古流传,我们家玉儿是个孝顺的,自然当得起萦这个字。”林如海细细的同贾敏解释道。 “萦安。”贾敏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果然是老爷想的,细细品味还果真有几分感觉。”贾敏带着倾慕的表情看着林如海。 “可不是!”林如海捻着自己的长须:“我林如海怎么说也是圣人钦点的探花郎,给我们家玉儿取个字,那可是绰绰有余的。” “老爷!”贾敏拧了拧林如海腰间的软肉:“给自家闺女取字还要个绰绰有余?” “敏儿莫怪。你为夫说错了话,没有好生思量。”林如海忍着疼,小声服软道。 “哼!”过了一会贾敏才说:“李老太太是个贤德的,可是我母亲难道就不是?我母亲还是堂堂国公夫人超品诰命呢。”说来说去,贾敏对林如海之前夸赞李家的话有几分不喜,这会子趁着林如海服软,就想着找回场面。 可林如海的反应不是她所预料的。林如海淡淡的说:“李老太太早年守寡,培养了守中、守成兄弟两个,让他们考取了进士且入朝为官,这可是大大的功德。” 第53章七巧 德言容功,在妇女要求的品德里,其中妇德是排在首位的。贾敏就算是心中再怎么不满也不能质疑李老太太的德行,更何况她同李老太太比起来还是个小辈。让贾敏感到不满的是林如海的态度:我们夫妻一场,你就算奉承两句我母亲又有何不可?不过是哄我开心,你又何必拿话把我堵回去! 贾敏在这里愤愤不平,林如海那边也是默不作声,夫妻两几乎是无言以对,就这么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了一夜。 又说世子刘励那边。杭州同扬州相隔的不算远。廉亲王府一行将李纨送到了扬州后,没过几天就到了杭州。 既然是王妃的父亲,莫老爷子做寿,莫家的小辈自是会来齐的。莫氏是个杭州大姓,左邻右舍之间也多少能扯上些亲戚关系。刘励是宗室子弟,在京城里没多少人会同他议论辈分。可在杭州,从母亲这边算上辈分,刘励就悲催了。 因为王妃是幺女,所以刘励年纪虽说不大,辈分可是不小。一连好几天,刘励都被几个年纪可以做他父亲的人询问:“励叔叔的亲事可有着落了?什么时候定亲。” 更悲催的是,王妃在一边只笑盈盈的看着,并不插嘴。刘励是对李纨上心了,可目前这情况,他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好被人问得傻笑,不知道说什么才算合适。对于这些亲友,刘励只好秉承着我惹不起,但我躲得起的态度,没事就在一旁躲开。 做寿期间各人的应酬酒席自然是不少的,只是刘励最不耐烦这些个,他既然想着躲懒,就准备懒个彻底。 躲开人群,刘励七逛八逛来到了灵隐寺附近。灵隐寺又名云林寺,位于杭州西湖西北面。从地理位置上看不算偏僻,可灵隐寺地处在飞来峰与北高峰之间灵隐山麓中,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摸样。又因曾经是大唐皇帝李世民钦定修建的寺院,灵隐寺周围渐渐发展出一番别样的风景。不少文人雅士在此以物易物,淘出自己心仪的东西。 “咦,这不是七巧图么?这不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吗?”刘励在一位耄耋老翁手上看见了一对七巧图,雕刻精致,很是不凡。只见象牙的质地上,一副镂雕着竹林七贤的纹饰,一副上镂雕着花中四君子的花样,看着既雅致又漂亮。 “公子此言差矣。”那老翁摇了摇自己须发俱白的头,说道:“‘七巧图,其式五,其数七,其变化之式,多至千馀,体物肖形,随手变幻。盖游戏之具,足以排闷破寂,故世俗皆喜为之。’又怎么能说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他看了看刘励:“公子既然看不起我这小玩意,就不要目光灼灼的盯着老朽的七巧图看。”说着,那耄耋老翁就要将自己的七巧图收进匣子里,准备离开。 “嗳、嗳、嗳,老丈不要,是晚生唐突了。”刘励忙作揖道歉。 灵隐寺这里可不是京城里的集雅斋,看上什么可以讨价还价的。你若拿不出让物主心动的东西,他甚至不会把自己手上的物品换给你,金银珠宝什么的在这里真心是个阿堵物。 刘励这些日子看着自己母亲的行事,知道姑娘家就算嫁出去了,也难免会心系着娘家。于是便寻思着提前同“未来的小舅子”打好关系。只是李维年幼,能送的物件真心稀少,如今看见这一对奇巧的七巧图,简直就像是瞌睡遇见了枕头一般。 “不知老丈想用这对七巧图换些什么东西?”刘励试探性的问了问。 “你这小哥儿还算有趣。”老翁捋了捋长须:“老头子我也不坑你。这七巧图既非古物也非名家之作,只不过是老头子我早年闲暇所雕。雕刻的时候也算费了一番心血,这样的象牙也有几分难得。若是公子能拿出匹配的材料,既配得上这七巧图的价值,又能满足老朽我雕刻的兴致,这七巧图便可换与你。” 刘励也算是有眼光的,看着雕刻的纹路就知道那老翁算是自谦了。只是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哪个雕刻圣手是这个摸样。刘励正准备说话,那老翁又说了。 “如今老头子我年纪也大了,手上也不大能使得上力,寻常玉石材料就不要拿来了,让老头子我看着不高兴。” “若是拿来玉石,那可是晚生的疏忽了。”刘励笑着说:“不知道老丈对古沉木有没有兴趣?” “古沉木?哪里的古沉木?” “自是从琼州弄来的古沉木,老丈觉得可好?” 听刘励如此回答,那老翁反而有几分犹豫了:“小哥儿的材料太好,老朽着七巧图恐怕当不起这个价值。” “老丈神仙般的人物,哪里又会被世俗的银子钱给困扰。晚生即是愿意交换,就是觉得老丈的东西值得起这个价值。再说,再好的材料,只有交道懂行的人手上才算不辜负了它的价值。老丈莫不是不舍得了,不愿意把东西换给晚生吧。”刘励就算表现的再正经,也总爱露出几分嬉笑怒骂的模样。 “你这小哥儿,好生无礼。既然你说老头子我舍不得,那老头子我就真的舍不得一回。你赶紧把古沉木拿过来,过了一个时辰,老头子我可就不交换给你了。”白发老丈也故意做出一副恼怒的样子。 “那晚生可得赶紧了!”刘励招来身后的随从,让他们赶紧去库房拿材料,那古沉木是他才得的,正好同箱笼什么的放在一起。 夜间回府,刘励又将那对七巧图拿起来把玩。在摇曳的灯光下,他才在角落里发现了细微的款识。 “陆上青山?这个名字真的是没有听说过。”刘励也就迟疑了片刻,而后又叫了下人过来:“把这对七巧图找个匣子好生包裹起来,给在扬州的毓敏郡主送去。就说是王妃看着觉得好,送给她拿着顽的。” 此刻的刘励不过是当个新鲜玩意儿送给李纨,却不想几年之后,标有陆上青山款识的雕刻的物件骤然身价百倍,变得有市无价起来。 第54章 李纨收到廉亲王府下人送来的七巧图时,明显一愣。毕竟大部分人提起七巧图时,都会说这是小孩子的玩具,哄孩子罢了。如今李纨即将及笄,送七巧图来就显得有几分不恰当了。 “姑娘可别忘了,您同王妃提过维哥儿”月藤做着新活计,是为李家二婶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王妃不是说她最喜欢小孩子的,说不定是看着这七巧图的精美新奇,想着就送来了。” 象牙的质地打磨得光滑异常,透露出如玉的光泽,精致的纹饰加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李纨就下意识的觉得价值不菲,“就算是给维儿顽的,也当不起如此的好东西。” 廊下回话的婆子说:“王妃让郡主不要客气,不过是个玩意,不值什么银子的。郡主若是有心,不妨带着维少爷去王府顽顽。我们府里王爷忙,世子爷也经常不着家,王妃就盼着有个小孩子能解解闷。” 那婆子的话听起来有几分歧义,若是个寻常姑娘家恐怕是听不出来,偏生李纨是个千灵百巧的,前世又是个能说会道的凤辣子。她如何听不出来婆子的意思:王妃哪里是盼着有孩子来解闷,而是在盼孙子。 虽不知道王妃为何让人这样传话,李纨多少还是有几分害羞,毕竟这样的话就是她父母都没有同她说过。 “劳烦嬷嬷了,请您老人家回去转告王妃,纨儿回京后自会去叨扰的。”李纨一边同嬷嬷说道,一边暗暗对新叶使眼色。 新叶心领神会,送走嬷嬷时递了一个不显眼的荷包:“春寒料峭的,劳烦嬷嬷专门跑来一趟。这点子东西还请嬷嬷收下,等会买点酒吃也好暖暖身子。” 那婆子暗暗捏了捏荷包,老脸笑得跟一朵菊花似得:“多谢姑娘赏赐。只是吃酒误事,自是不敢的,老婆子我还得早点回去,给主子们回话。” 送走了廉亲王府的人,李纨检查了下府里的账目。看着太阳西斜,日头说不上太毒,傍晚的寒气又没有上来,李纨决定拉着自家二婶来院子里散散心。 李二婶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因不用再管府里的大小琐事,养了这几日,脸色也好上了许多,也乐得出来活泛活泛。有了身孕的人也不能一味的养着,多加活动不仅能消消食,晚间多吃点东西,还有利于生产。 二月初,迎春花开得正好,桃花也开始打苞了,细细的花苞上只有尖尖里透出一丝丝红色,看得人心情正好。 李纨思量着自家二婶的心情,打趣道:“看来二婶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纨儿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李二婶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有人夸自家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就算是恭维,听着也高兴。 李纨板着指头说:“算算日子,我这个弟弟怕是在九月时出来,正是金秋丰收的日子,能不是有福气的吗?而且他既躲过了冬日玩物萧条的时节,又在母亲肚子里看尽了三春时节的鲜花,好日子都被他占了,自然是个有福气有造化的。” “二姑娘好生灵巧的一张嘴,恐怕黑得都能被二姑娘说成是白的。”花树那头说话的是之前盐商送进府里的佟姨娘。原先李二老爷钻了牛角尖,同时也让盐商们钻了空子,这秋姨娘当时仗着自己有后台,没少在府里兴风作浪,原先李二婶容颜消瘦,有八成是她的功劳。 李二婶性子有几分软懦,秋姨娘作怪时她都狠不下心去处置,只好自己私下怄气,如今听着秋姨娘的声音,她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停顿了片刻,李二婶才说道:“秋妹妹好兴致,也来园子里赏花呀。” 李二婶的声音听着就底气不足,秋姨娘心中不屑,口里还说道:“那是自然的,这府里的花又不是姐姐一个人欣赏的完的。”她横了李二婶一眼:“如今天气虽然日渐暖和起来了,可是倒春寒是依旧厉害。姐姐你身子弱,还是好好养胎的好,别出了什么差错,反倒连累了我们贤惠的二姑娘。” 秋姨娘是一边刺了刺李二婶的痛处,一边暗讽李纨。在秋姨娘眼里,李家大房同李家二房应该是两家人,李纨也不过是亲戚家姑娘。亲戚家姑娘来散心做客倒是可以,可要是代替女主人管起家来,手未免就伸得太长了。更何况李二婶有孕不能管家,可家里还有她一个姨娘,哪里就轮得上她一个亲戚家的姑娘插手了。 对于这样的人,李纨连瞟都不用瞟一眼的。她心里所想的,李纨猜得透透的,虽说有些碍于身份不能只说,可刺人痛处,李纨可很是擅长:“秋姨娘今儿的衣服可真是漂亮,这紫色搭配的真真是极好的。可是恶紫夺朱,非为正色,姨娘还是少穿为好,免得有些个不长眼睛的人心生误会,告诉二老爷知道了。”李纨也不去辩解大房二房实为李家一家,只专门踩秋姨娘的同脚,而且这一脚是踩得又准又狠。 秋姨娘气得牙根痒痒的,可又不知怎么反驳。她是妾室,自然不能穿上正红的衣裳,又对于粉色、银红这些妾室常用的颜色不屑一顾,于是便选择了紫色。原本想着紫色穿着贵气,却不想李纨拿着恶紫夺朱的话来反讽她。 “二姑娘自是与别人不同的,只期望二姑娘去了婆家嘴皮子还能这么利索。”秋姨娘恶狠狠的看着李纨,想拿李纨赐婚又被收回赐婚的事情说嘴。 “那是自然的。”李纨身边的丫头可不是吃素的,绿芽似笑非笑的说:“圣人、皇后最疼我们家姑娘的了。原先想着给姑娘脸面,替姑娘赐婚,可又发现那赐婚的对象不够好,于是就立马收回成名。那可是圣旨,为了咱们家姑娘,圣人同皇后都能收回,可见我们家姑娘的恩宠。” 即是说到了圣人,秋姨娘是真的没办法再反驳了,她总不能违着圣人的意思来说吧。于是只好“哼”了一声,然后灰溜溜的走了。 游园要的就是一个兴致,兴致好了,自然看着什么都高兴,兴致不好了就是繁花似锦,也会想到花无百日红的哀伤。经过秋姨娘这么一闹,自然是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李二婶强撑着笑容,对李纨说:“二婶怕是没有力气了,纨儿若是高兴,再继续逛逛吧。” 李二婶的嬷嬷赶紧描补道:“小厨房里还熬着安胎药,太太要回去喝药了,二姑娘不妨再多逛逛,我们就不作陪了。” 待李二婶离开,新叶带着忧色对李纨说:“秋姨娘的眼色看着怕是不善。姑娘还是得防着。姑娘这般的瓷器可不要被她那样的瓦罐给碰伤了。” “你这小蹄子用不着长别人威风。”李纨挑了挑眉:“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还谈什么提防不提防的。等到这场大戏唱完,她没了用处,自然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 “姑娘,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该上心的还是要上心,若是……”新叶还想继续劝劝。 “好了,你们家的姑娘会这么傻么。”李纨拦住了新叶后面的话,拉着新叶找了一处山石坐下。 李纨大喇喇的往石头上一坐,惊得新叶一跳:“我的好姑娘,且不说规矩。就说那石头上凉,哪里是你能坐的。要是张嬷嬷或者邹嬷嬷看见了,必然会说婢子没照顾好姑娘的。” 李纨拉着新叶,让新叶也随便坐下:“这会子嬷嬷们是不都不在吗?正好顽顽!” 新叶一贯沉稳,看着她小心翼翼如同做贼一般的神情,李纨也不好太过让她为难,笑笑闹闹一番后,就扯着新叶回了房间。 “我的好姑娘,你可回来了。”李纨想着黛玉的生辰,先派着绿芽回房帮月藤同邹嬷嬷找东西,可没想到找了这么会子,她们还是没找出了章程来。 月藤一把拉过说话语无伦次的绿芽,自己开口说道:“林姑娘年纪虽小,可看着我们都是爱的。姑娘说礼物既要新巧,又要实用,还要年纪小的姐儿喜欢,这便是难办了。我们也是来做客的,东西带的也不多,这会子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来。” 绿芽冷静下来,说道:“要不咱们还是送绣品,月藤手艺好,那个狮子滚绣球的荷包林家姑娘不是很喜欢的吗?” 李纨看了绿芽一眼,绿芽立马息声不说了。只是李纨仍旧是瞪了绿芽一眼:“荷包什么的,若是平常见面礼,到是可以,拿得出手。如今是林姑娘的生辰,你也好意思拿荷包出来糊弄,不怕你家姑娘丢人呀。” 绿芽瘪了瘪嘴,嘟囔道:“这不是没有趁手的礼物么?要说适合,王妃之前送来的七巧图最适合了。看着体面又新巧、漂亮,还正好方便年纪小的姐儿弄着顽。可是,可是那是王妃送来的心意,说是要给维哥儿的,哪里能随便转送给别人。” 第55章 绿芽的话算是提醒了李纨,王妃送来的七巧图不是一般的合适。不管别人怎么看七巧图,在一般人眼里,那都是给小孩玩的小玩意儿。林妹妹年纪小,拿这个玩正是正好的。而且象牙做的,加上清雅的花纹雕刻,配着林妹妹仙子一般的品格,自然是正好的。这么一想,李纨越发的动心了,可转头想着王妃的心意,李纨又犹豫了。 “姑娘,王妃送来的七巧图不正好是一对两幅么,一副竹林七贤、一副花中四君子,看着就像是一副给哥儿的,一副给姐儿的。维少爷只有一个人,玩不了两幅七巧图,送给林姑娘一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新叶看着李纨挣扎的神情,试探着说道。 绿芽这会子也学乖了,自己不发表意见,只符合着新叶的话:“王妃送来的东西自然是不凡的。也只有林姑娘神仙一般的品格才受用得起。要不从一对中分出一副,送给林姑娘。” 李纨心里是同意的,可嘴中依旧不痛快:“哪里能拿着王妃送的东西再转送给别人。那样既辜负了王妃的情义,又看清了林姑娘,哪里有这样送礼做事的。而且林姑娘才几岁,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神仙一般的品格,会不会说话呀。” “仙童不也是神仙么。”绿芽抿嘴笑着,表情有几分古灵精怪:“莫不是吃醋了,舍不得把王妃送来的好东西分出去一份?” “你这小蹄子,取笑主子,小心你的皮!”李纨佯装生气。 “好了、好了。”实心眼的新叶当了真,赶忙带和说:“不是有句话叫做借花献佛。王妃送来的七巧图转送一份给林姑娘,不就是借花献佛么?就算是王妃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姑娘就不要担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日后你家姑娘自然会去同王妃说清楚。”李纨这才恢复到正常的神色:“你们家姑娘不过是想多思量会子,就让你们说出这么多的话来。一个二个的,都是真真牙尖嘴利,等日后许了人家,我看你们怎么办。” “姑娘!这会子又说什么混话了。”几个丫头一齐红了脸,月藤还羞羞答答的说:“人家才不要嫁人呢,要跟着姑娘一辈子。姑娘嫁人了,月藤也跟着去,还是帮姑娘做针线活计,日后要是年纪大了,就帮着教小姑娘针线女红。” 月藤说得动情,李纨也不禁怅然啊起来了:“谁知道日后会怎么样子,但愿都如同你们想的那般长远。” 到了花朝节那日,林家果然派人请李纨过府。林黛玉是小姑娘,生日也不是整寿,就算是林黛玉事先邀请过李纨,林家原也不准备真的邀请李纨过府的。毕竟他们只准备着自家人小聚一下,请来李纨也尴尬。 只是小黛玉往常没有同相同地位的姐妹接触,遇见这么一个大姐姐就真的上了心,还没到花朝节就心心念念的念叨起来。这不,已到了花朝节的日子,她就催着贾敏去请人。贾敏奈何不过,又想着自己女儿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于是就答应了小黛玉的请求。 “玉儿可要记得,李家姐姐是你自己邀请来的,母亲可不会帮你招待,你能做到吗?要是怠慢了李家姐姐,你自己可是要承担责任的。” “玉儿省得!母亲就放心吧。自是不会怠慢了纨姐姐。”黛玉握了握小拳头,暗自下来决心,自然不肯轻易认输。 李纨将花中四君子纹饰的七巧图用匣子装好,便带着奴婢下人,随着林家的家人一起去了林府。 “姐姐、姐姐,李姐姐!”黛玉看着李纨的到来闲得格外的高兴:“今儿是玉儿的生辰,姐姐你怎么才来呀。” “难不成玉儿担心姐姐不会来?”李纨看着黛玉可爱的小模样,总忍不住的想去逗弄她一番。 “哼!”黛玉将小脸鼓成包子似得摸样:“若是姐姐不来,玉儿就不喜欢姐姐了。到时候姐姐就成了坏人!” “这丫头!”李纨将礼物匣子递了过去:“你这个的坏人姐姐还给你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呢。”她一边笑,一边故作伤心:“就这样,还被玉儿说成是坏人。” “不是的,不是的。”黛玉赶忙摇头摆手:“姐姐既然来了,就说明不是坏人,玉儿依旧喜欢的。” 在一旁假装旁观的贾敏终究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你们两个这样喜欢来喜欢去的,要纠结到什么时候。快来吃面,再不吃,长寿面就要放干了。”贾敏还不忘再次祝福小黛玉:“玉儿可要记得,吃长寿面的时候要一口吃下去,万不要不小心咬断了。” “母亲,知道了啦。”黛玉偷偷对着李纨做了个鬼脸。贾敏看见了虽觉得不合规矩,但想着自己女儿高兴也就没有阻止,只是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吃面前,黛玉依旧不忘同李纨说话:“李姐姐,咱们比吃长寿面,看谁能先吃完。” 李纨哑然失笑:“你是小寿星,姐姐可不同你比,赶紧吃面去,免得你母亲挂心,而且面冷了就不好吃了。” 黛玉是小孩子心性,心里想着别的事情,虽说吃得依旧斯文,但已经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把长寿面给吃完了。贾敏身边的绿草想替黛玉把李纨送来的礼物收起来,却不想黛玉说道:“不劳烦绿草姐姐了。李姐姐送来的礼物玉儿要自己保存。” 旁人来不及阻止,黛玉话一落音就把礼物拆开,把匣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好漂亮的七巧图!”黛玉赞叹道。 “玉儿!”贾敏的神色有几分难看,受训过的贵女是不会当着客人的面拆开礼物的。黛玉的举动虽说随性,但也让贾敏觉得是时候给玉儿请两个教养嬷嬷了。 受过全套正统的闺秀教育的李纨自然是明白贾敏的意思,但她也不好多加评价,只好笑着说:“玉儿真性情真是可爱,我都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贾敏也不多说:“让李姑娘见笑了。” 因为贾敏的态度,气氛正僵持着,突然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南无解冤孽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 因李纨要来,林如海只好回避在外间,如今内宅并无男子,哪里来得男人的声音。贾敏不由得大骇:不管李纨平日再怎么随和,她都有郡主的名分,若是让李纨在林家被不相干的人给冲撞了,恐怕事情没那么好解决。于是贾敏赶忙呵斥道:“还不来人去查看,而且要立马请老爷来!” 这事情可不是闹着好玩的,林如海也顾不得避讳,进了内宅守在旁边。没过一会儿,前去查看的下人就进来回复道:“回老爷太太,外面来了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说是能医治好咱家姑娘的弱症,要进内宅,求见老爷、太太同姑娘。” 虽说不明白为何人在墙外,可声音却丝毫没有减弱的传进内宅,但作为读书人,林如海最烦装神弄鬼之事:“什么善能医治!要是真有那么灵验,他们怎么不先治好自己的癞头同跛足?遇见这等骗子,你们还回禀个什么,只管动手赶出去!” 李纨却想了很多,前世她也同那一僧一道打过交道,不由得起了疑心,觉得他们形迹可疑,于是说道:“林大人莫急,若是不弄明白他们的意图,贸然赶人恐怕是不好。”李纨斟酌了一会,说:“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这样子似乎在京里听说过。似乎前几年,贵府亲戚家一个名叫宝玉的哥儿的满月宴上曾经来过神仙。那神仙的摸样似乎就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 林如海烦的就是如今的贾家,那老试图说给他家玉儿的贾宝玉他更是讨厌,听着那一僧一道同贾家、贾宝玉扯上了关系就更有几分不喜。 贾敏的思维却同林如海完全相反,她从来就以自家是荣国府而感到自豪,觉得自己娘家是什么都讲究、什么都好。贾宝玉曾经那么多的不好的留言都被她自动忽视,心里只觉得那宝玉是个好的,只是小时候顽劣,如今懂事了就自然是不一样的。而神仙送玉那一节是宝玉不凡的象征,如今又有神仙来了自己家,贾敏真是高兴异常。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神仙大士给请进来!”贾敏赶忙说道。 “夫人,这恐怕不妥吧……”林如海试图劝阻。 贾敏却笑着对林如海说:“妾身就知道咱们家玉儿是个不凡的。花朝节的生辰,听着就是有福气。如今更是有神仙寻来,恐怕玉儿是有大造化的。”她见着林如海神色并不好看,便自以为是自己忽视了李纨:“大士们虽是方外人士,但也算是外男,李姑娘若是避讳,还请去里屋里的屏风后回避。抱歉怠慢了李姑娘。” 第56章 贾敏既然都这么说了,李纨心里就算是再怎么好奇,也只好说,“多谢林夫人周全,只是林妹妹也最好回避下吧。毕竟那两人只是可能是神仙,若不是,总不能让林妹妹被旁的人无端看去了吧。” 这回林如海倒是反应快起来了,他对李纨作揖说道,“麻烦李姑娘照顾小女了。我们夫妻暂且会一会那一僧一道,看他们是真神仙,还是乔装打扮的骗子、拐子。” 贾敏先是一愣,觉得林如海当着外人驳了自己的面子,但她毕竟也是慈母心肠,想到那外面的癞头和尚同跛脚道士若不是去过她娘家的那两人,是拐子假装的,她心中又后怕起来,口中说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全,妾身是万分不及的。不过神仙的气派恐怕是常人难以假扮的,传音入室的手段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那两人是真是假,想必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那是你不知道……”林如海正准备继续劝说贾敏,但又想着不是说话的时候,这才停了下来,闭口不说了。 李纨笑了笑,大概明白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况:“林姑娘还小,林大人、林夫人慎重点总是没有错的。” 牵着黛玉的手,李纨引着黛玉一起进了内室。因为年纪小,黛玉只知道自己父母意见不合,其他事情都只是懵懵懂懂的:“李姐姐,为何我们不在外面一起看神仙呢?” 那一僧一道到底是好是歹,李纨也说不太清楚,说他们是歹人吧,他们前世又救过自己同贾宝玉的性命,说他们是好人吧,他们又对着黛玉说什么不许见外姓人,不许见哭声,不然病一生都不能好的混账话来。李纨思虑了片刻,说:“既然是神仙,那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见神仙那是要有机缘的,机缘未到,见了神仙反倒是对神仙的不尊重,神仙会不高兴的。待会玉儿在屋里可要乖乖的,不许乱出声,不然惊扰了神仙,坏了机缘,玉儿就永远见不着神仙了。” “他们即是神仙,自然就同寻常凡人不同,怎么就会那么容易的被惊扰到了呢。”黛玉生得聪明伶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话哄住的。 李纨也只好顺着自己先前的话继续编下去:“玉儿可去过庙里?神仙不是都住在庙里。我们去庙里的时候,除了庙里和尚的念经声、木鱼声,是不许高声喧哗的,这就是怕惊扰了神仙呢。神仙同凡人不同,所以更容易被人给惊扰到。” 听到李纨的这一番描述,黛玉便是听信了,赶忙用手捂起嘴来。口中瓮声瓮气的说:“玉儿必定乖乖的,不乱出声,自然就不会惊扰到时间,错失了机缘。” 李纨摸了摸小黛玉的头顶,也不多言语,只是又对着黛玉做出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黛玉的嘴巴也抿得更紧了,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起来,似乎在说:玉儿知道了,不说话,不出声。 那癞头和尚同跛脚道人也算是有一番来历。他们是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境里的警幻仙姑的门生,帮着尘世间的痴男怨女按着司里的记载来行事。 他们两也算是有道行的人,所以哪怕他们形貌不堪,在尘世间行走也多被人敬重。只要他们神通一显,就自然有人会倒头下拜,大呼神仙,然后对他们礼遇非凡,将最好的东西奉献上来。却不想在这扬州林家受了冷遇,被林家人拦在门外,不理不睬。 “哼!这姓林的当官恐怕也就是个庸碌国贼的队伍,这高门大院的,怕是百姓们的血汗建成的。若不是绛珠仙子投生在此,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免得白白被这些子的俗气坏了道行!”排除掉头上的癞疤,那和尚看起来也长得慈眉善目,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他外表看得和气了。 林家是江南有名的慈善人家,林如海在江南经营了那么旧,圣人既然放他做了这么旧的巡盐御史,自然是因为他的官声还不错。 听见癞头和尚如此非议林府,路上一个路过的汉子倒是看不过去了,淬了一口说:“你这秃驴好生狂妄!林大人岂是你能非议的。这宅子是巡盐御史的官宅,是圣人赐下以供林大人一家居住的,才不是林大人家的私宅。你这秃驴要是看不起我们林大人,就别来林大人家化斋求缘!” “无知蠢物!”癞头和尚正欲发作,却被旁边的跛脚道人给拉住了。 那道人虽然长的凶恶丑陋,可脾性却比癞头和尚要好上很多,他暗暗念了念经,然后说:“何必同常人计较,我们是为了绛珠仙子而来,若是坏了仙姑的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的。人家怎么说,你就当是一阵大风刮过的吧。” 癞头和尚这才熄了火气,自己嘴里暗自咒骂不已。 正在这时候,林家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这便是两位大师吧。我们家老爷、太太邀请您进来。” 林家是官宅,大门等闲不开的,开了大门让那一僧一道进门已是很高的礼遇了。可偏生那一僧一道长年被人捧着、哄着,自然是不知道这一点的。于是癞头和尚在心中腹诽道:“这林家好生不识抬举,只派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厮前来迎我,怪不得日后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真心活该。”如此一来,癞头和尚心中的火气更甚,就等着见着林家的主子再发泄出来。 “老爷、太太,大师来了。”贾敏身边的嬷嬷亲自打开帘子,将癞头和尚同跛脚道人给迎了进来。 那癞头和尚本身就积着一身火气,见到林氏夫妇后也不多说,立马高声喝道:“病人何在!” 林家本身就顾忌着林黛玉的名声,就是之前提早取字都是借着先去了的长辈的名声,不敢假托别的。这会子被癞头和尚如此高声呵斥出来,林如海的脸都气绿了,贾敏更是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如海怒极反笑:“这位怕是说错了,我们家没什么病人,不过是听闻有人化缘,于是出来见上一见,也算是了却了我们夫妻的善心。” 跛脚道人正准备说话,却不想话头又被癞头和尚夺去了:“如何没有,你家不是有个女公子,辛未年生,生肖属羊,这花朝节就是她的生辰!你若再不信,贫僧还能算出她具体的生辰八字。” 姑娘家的生辰八字从来都是保密的,就怕出什么岔子。林黛玉更是因为身体娇弱,所以她的八字除了父母更是无人知道,这会子被人喊破,林家主子都有几分慌了神。 既然事情都被癞头和尚给说成这样,跛脚道人也不好怎么再说合了,只好顺着自己同伴的话茬,接着往下说:“我们自是不会诳人的。你家女公子命格奇特,不是你们凡夫俗子在红尘人世中能养大的。强留着她,她白添了牵挂,自是过得不好,你们也落不到一星半点的好处。何不舍了她于我们。” “一派胡言!我们家的女儿为何我们家养不了。”贾敏这会子也找到了自己国公府嫡小姐的气势,正色怒叱道。 癞头和尚怪模怪样的笑道:“慈母多败儿!你们若是不让她跟我们走,那她的病自是一辈子都不会好的。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黛玉在里间把这一切都听得个清楚明白,吓得胆寒心惊,生怕父母会不要她,让她跟着那所谓的神仙出嫁了。她也顾不得李纨之前嘱咐的神仙机缘,趁着李纨不查,就撒丫子跑了出去,哭喊道:“玉儿不要出家,玉儿不要离开父亲母亲!”黛玉本身就体弱,这么一折腾,更是喘不过起来,小脸憋得通红,看着就可怜。 “我的玉儿呀!”这样一来也勾出了贾敏的眼泪,抱着黛玉,母女两一起痛哭不已。 林如海是读书人,奉行的是君子如玉,哪里应付得了这样的架势,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们、你们……” 自黛玉跑出去了,李纨就知道这事情恐怕不能善了,见林家大人慌了神,黛玉更是哭得让人心疼,于是也忍不住了,从里屋走了出来:“两位大师一唱一和,把人说得是六神无主,真真是好手段呀。只是你们这般行事,拐人子女,让人骨肉分离,你说佛祖、道尊知道了会怎么想!” “你又是哪张牌面上的人!我们同林家主子说话,哪里容得下你插嘴。”即是说要来度化林黛玉,他们自是做好了功课,知道林家主子就那么几个,于是李纨就被他们当做了下人:“我们行事,自是遵循了佛祖道爷的法旨!” “哼、哼……不知道圣人亲封的毓敏郡主是否有资格同大师说话。若是不够格,还请大师给个脸面。”李纨笑得越灿烂就意味着她心里的火气越大。 作者有话要说:承诺的三更来咯~ 第57章 “郡主又如何,”癞头和尚继续口吐狂言,“便是公主来了,也不过是个凡人女子,在贫僧面前也是说不上话的,正所谓天子呼来不上船,你们世俗的浊物又怎么会明白方外的清净,还不速速退下,” 癞头和尚说的爽快,可跛脚道士却心中大骇。李纨早就不是前世的那个李纨,她是前世的王熙凤重生而来。原来前世贾家众女具是不凡,都有上一丝半毫的来历。黛玉原是西方灵河畔的绛珠仙草,而如今的李纨,原本是太虚幻境祖师堂里雕梁上的描金凤凰生成的精灵托生。至于其他姐妹,不少也是灌愁海里的情鬼幻女投胎。 跛脚道士扯了扯癞头和尚的袈裟,癞头和尚定睛一看,惊叫道:“你为何在此!这不正常!” 李纨冷笑:“大师不是有通天彻地之能,还说能算出我这个妹妹的生辰八字吗?为何不能算算算我为何在此?”李纨猛地提高了音量,口中呵斥道:“还是你说的都是哄人,为的不过就是想拐了我这个妹妹!” 癞头和尚憋得脸通红,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如何驳斥李纨,于是怒急发泄不出来,最后猛地抡起自己手上的念珠,朝李纨砸去:“孽障!回你原来的地方去吧。” 之前语言虽说激烈,可大家都是讲理的人,从来没人想到癞头和尚会在这个时候动起手来。愣住的众人也来不及阻止,眼见着李纨就要被砸伤,不想一阵怪风吹来,将癞头和尚砸出的念珠又吹了回去,并直接打到了癞头和尚的癞疤上,然后以眼见的速度肿起了一个鹅蛋大小的包。 跛脚道士指着李纨,一脸惊讶的叫道:“练尘大士的定星镯为何在你手上!” 李纨心中也是惊讶,其他人也许不知道,她自己却是清楚。刚刚癞头和尚打来的时候,曾经老道长送她的金镯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将癞头和尚的攻势反弹了回去。 练尘大士这个名字似乎有什么魔力,癞头和尚原本气势汹汹,如今也萎缩了回去,跛脚道士甚至吓白了脸。 如今看来,一僧一道的来访已经成了一场闹剧。癞头和尚努力重拾自己之前的感觉,但已经没有之前的胆量了,只好撂下一句狠话:“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荒谬!”李纨的气势更盛:“一会儿说有病养不大,要出家,这会子又说只用不见外姓之人。我还没见过说不用医药,只用不见人就可以医治好的病症。” “你、你懂什么!方外人的奥妙哪里是你这个俗人能明白的。”癞头和尚完全是在强撑了。 “你们这种谬论我自是不懂的。”李纨顿了顿:“我只懂,你们两个恐怕是拐人儿女的骗子!还不来人,把这两个目无王法的东西捆去见官!都能欺到朝廷命官的府上来了,想必有不少人家被你们害得妻离子散!” 林家下人早就按耐不住了,只是碍于自家规矩严格,不好自己行动,如今见李纨下命,也不顾是不是自家主子,立马一拥而上,试图困住那一僧一道。 虽说不能对寻常凡人使用攻击性的法术,但他们两个逃命的手段还是有的,只是长期养尊处优,这等技能已经不太熟悉。癞头和尚同跛脚道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闹得一身狼狈,终于从林家逃了出来。 一僧一道出逃,林如海同贾敏也恢复了几分原来的感觉。林如海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慎重的对李纨道谢说:“多谢毓敏郡主了。若不是郡主仗义帮忙,我们夫妻虽说也不会舍了玉儿,但多少也会让玉儿受点委屈,让这两个骗子落荒而逃恐怕更是做不到的。” 黛玉哽咽着对李纨说:“谢谢李姐姐了。那两个骗子怕是骗了不少这样的人家吧。那些人家的孩子真是可怜。” 小姑娘哭得眼睛肿的跟个桃子似得,抽泣的样子分外可怜,李纨轻轻拥了黛玉一下:“这事儿自有朝廷做主。咱们朝廷自然是有王法的,会给他们讨回公道的。” 林如海也哄着黛玉说:“玉儿,你父亲也是个官儿呢,你为何只同你李姐姐说,不让父亲来办事出力呢。” “父亲公务繁忙,玉儿怕父亲忙不过来。”黛玉连忙安抚性的对自己父亲笑了笑:“玉儿也知道父亲是一定会帮忙的。只是李姐姐是郡主,是圣人的义女,若是圣人知道了,那两个坏人是肯定逃不了的。”黛玉说的是一脸慎重,睫毛上还挂着未掉的泪珠。 贾敏却是怕黛玉的话唐突了李纨,连忙说道:“玉儿童言童语,李姑娘可不要介意。这事儿哪里是我们内宅妇孺应该管的,还是交给外面的爷们去做吧。” “林夫人多虑了。”李纨捏了捏自己腕上那个常人看不见的金镯子,心中也是一阵后怕:那一僧一道恐怕能看出她并非前世那个李纨的来历,若非老道长的镯子保护,她要是被念珠打实了,她现在也许都不知道会是什么个样子。于是李纨狠下心来,对贾敏说:“处置了这等坏人,那是一件功德天大的事情。李纨虽说不能直接回禀给圣人,但也可以修书一封,请人帮忙。廉亲王妃如今在杭州探亲,请她拜托世子爷,那一僧一道两个骗子是铁定跑不脱身的。林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贾敏大喜过望,那两个如此吓唬了她的玉儿,就这么逃走也太便宜了他们两个。后面的事情,报官协调什么的就由林如海外出处理,贾敏又扯着李纨谈起了家常。 “李姑娘不知道,我那娘家侄儿贾珠真心是个好孩子。他一小就开笔写字,学做文章,如今又在国子监读书,想必将来前途必定是个好的……” 李纨同贾珠的婚事早就被圣人收回了,李纨来江南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要躲避贾珠的骚扰。可是没想到,到了江南,还是会被贾敏重提起贾珠。李纨现在作为姑娘家,自然要在外人面前保持住姑娘家的矜持,见贾敏如此说话,也之好尴尬的红着脸笑而不语。 见着李纨脸红,贾敏还以为两人间有戏,正准备乘热打铁,再说上两句。这时候作为丫头的绿芽却插话了:“林夫人那是不知道。我们家维少爷也是如此的好的。我们老爷老来得子,宝贝得不得了,自少爷会走路说话,就亲自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所以我们小少爷如今虽说只有四五岁,可在国子监已经是混熟了。不说写字已经初见风骨,就是写文章也是像模像样的。” 绿芽虽说是接着贾敏的话往下说,借着贾珠夸李维,实际是把贾珠批得一钱不值。我们少爷还是幼童就在国子监学习,写字做文章都不差,那贾珠老大不小了,不过只是个监生,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子,贾敏的话也就被不软不硬的被顶了回来。李纨暗自对绿芽笑了笑,可口中还是说:“你这丫头,成什么体统,这会子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同林夫人道歉。” “奴婢唐突了。”绿芽笑盈盈的对着贾敏福了福,那态度让贾敏挑不出一丝儿的毛病,也只好忍住了。 这会子贾敏才想起来,李纨并不是寻常没见识的闺阁姑娘,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自己又受皇后的喜爱,经常出入宫闱,什么青年才俊,就是龙子凤孙,她哪里没有见过。贾珠那样子虽说好,恐怕也不在李纨的眼中。事到如今,贾敏依旧不承认她娘家的问题,依旧觉得贾珠是个好孩子,只是旁人误会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纨见黛玉受惊,如今也乏了,不过是强撑着精神陪在贾敏身边作陪。见情况如此,李纨也不想多待,同贾敏应付几句,就借口担心自家有孕的婶娘,要求告辞了。 回府的路上,绿芽就忍不住了,愤愤不平的对着李纨说:“原想着那林夫人是个好的,不想也是如此的不知趣。我们躲着那贾珠都跑来江南了,没想到他在江南还阴魂不散。我们姑娘还是性子太软和了,不然那林夫人怎么就当着姑娘的面提起了外男。真真的好生无礼。也不想我们姑娘刚刚帮了他们一家子多大的忙。” 今天一天可以说是意外重重,癞头和尚同跛脚道人的事情也让李纨分外心惊。毕竟她前世是王熙凤,如今重生成李纨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如果被人拆穿了,后果是什么样子谁都不能预料。李纨也深爱着如今的家人,若是让他们有所误会……想到这一切,李纨就格外的头疼,不由得对绿芽呵斥说:“少说两句吧。安静点,姑娘我头疼得慌。” 第58章 即是李纨说头疼,绿芽作为一个合格的小丫头,自然是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她甚至从荷包里拿出一小盒薄荷膏,用银簪子挑出一点点,抹在了李纨的太阳穴上。 “姑娘好生歇息下吧。今儿在林家也够兵荒马乱的了。” 薄荷的凉意让李纨定了定心神,心中也是一片冰凉。她虽说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摸样,可心里却开始了盘算,那一僧一道大概对她的特殊有所了解,这便是一个无法预料的变动,因而这两个人留不得,从这会子的事情来看,那一僧一道虽说有点本事,但说是神仙也不够格,如今李纨虽说没办法把他们两整死,但让他们不敢再拿着如今的名号出来招摇撞骗,这也许可以做到。 既然如此,李纨同贾敏说的也不是胡诌,同廉亲王妃修书一封很有必要。王妃慈善,最见不得小孩子受苦,若让王妃知道那两人曾经试图害得人家妻离子散,王妃才不会管他们神仙与否,断不会饶过他们的。至于世子,虽说世人说他顽劣不堪,可前些时日同船的了解,他也是个至纯至孝的,只要王妃开了口,世子定会出力。 李纨的书信被如期送到了王妃手上,王妃看得是火冒三丈。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可居然有人打着出家人的名义招摇撞骗不说,还行着拐卖人口之事。 “你看看,世上竟然有如此之人,打着方外人的名义,完全是败坏了佛祖与道尊的清誉。”王妃莫氏气冲冲的将书信摔到刘励面前。 因事情描述的详细,李纨的信还很有点厚,王妃也没表明是谁送来的,刘励便微微看了几眼。廉亲王是个宠妻、爱妻的,王妃的世界还有几分天真,可刘励在外当差,虽说一贯不正经,可什么事情他没有见过。所谓出家人,不过是说得好听,谁知道那些佛庙庵堂里藏着写什么。 刘励当做是一般的书信,没太当回事儿:“母亲何必为这些小人生气,说不定人家也许是真心要化人出家,母亲可不要气坏了身子。” “他们要化人出家,别哄鬼了!要化人家姑娘,最少要来个尼姑、道姑的吧,从没听说有和尚道士来度化女子的。就假说他们是度化的,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度来的姑娘也只有一个,那人家姑娘到底是信佛还是信道?难不成还会一起信?我可没听说过佛道两家有如此之和谐。”因刘励漫不经心的态度,王妃更是生气:“而且那两个骗子也实在猖狂,居然就敢当场动手打人,若是纨儿被她们打实了,这会子怕是要很受些苦。” “纨儿!不李姑娘!”刘励惊了,若说本性,他是有几分薄凉,可这会子竟是涉及到他的心上人,刘励又配上了十二分的注意:“李姑娘怎么了?” 王妃说完了之前的那些话,心中的气愤已经发泄了不少,待到刘励着急时,王妃倒是端起了架子:“信上都写着呢,我儿自己看去吧。”王妃一边说,一边端起杯子做出饮茶的摸样,宽大的大袖衫将她的脸面遮得干净,使刘励全然看不见自己母亲戏谑的表情。 瞟了眼有三四张纸的书信,满心焦急的世子爷自然无法静下心来阅读,只好求助自己的母亲:“好母亲,您就大发慈悲告诉儿子吧,难不成看着儿子焦心很是有趣儿?” 王妃一脸正紧,口中说:“那是自然。本王妃最爱看你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得。谁让你从前都是一副万事不伤心的摸样,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少了好些乐趣。”说着,王妃拿着指甲戳了戳自己儿子的眉心,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刘励一脸无可奈何,但还是说:“母亲这会子可以告诉儿子了吧。” “告诉你,那也……”王妃拖长了语调:“那可不行!你之前借着我的名义给纨儿送礼,我都还没追究呢。” “母亲!您有什么就一齐告诉儿子吧。”刘励是真心急了。 王妃这才悠哉悠哉的说:“告诉你自然可以,只是你得负责督促,把那作乱的一僧一道给捉拿归案。” “那是自然的。” 王妃把李纨如何拿话说那一僧一道,那一僧一道如何怒气动手打人都同自己儿子给说了个干净,成功的看着自己儿子的脸给变了颜色,而后问道:“你不会觉着是纨儿说话说过了,才招来那一僧一道动手打人吧。” “哪里的话。李姑娘说的都是正理,是那妖道、妖僧太过猖狂。”刘励心中大恨,自己的心上人,见她微微皱下眉头,自己都会心痛不已,他们居然敢伸手打人!虽说没有真正打到,但也是罪不可恕! “你这不觉得纨儿也有错?不会觉得她那张嘴太过厉害了,会招来祸端?”王妃依旧在试探。 刘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她能说会道是她的福分,至于祸端什么的,只要我能护得住,还怕什么言语上的祸端。” 这么一来,咱们的世子爷对那癞头和尚同跛脚道士是心中大恨,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廉亲王府虽说没有实权,但名头足够吓唬人,刘励再上书请示了圣人后,就拉扯着扬州、苏州、杭州等江南众地的官员一起排查,专门针对市井上的混混拐子同各种寺庙、道观还有庵堂。市井之地最是藏污纳垢,那些宗教场所也是看着清净,实际比什么地方都肮脏,哪里经得起这么的排查。 一来二查,还真是查出不少被拐的受害孩童,有的是被拐去寺庙做小尼姑、小沙尼、有的是被拐去那见不得人的脏地方,还有的被拐子养起来,当成奇货可居,准备高攀大户,买个好价钱。 其中被拐孩童竟是真的有官家小姐,而且同江南大佬甄家有那么一丝半毫的关系。江南甄家有一门远亲,家住阊门外十里街仁青巷的葫芦庙旁,家中老爷名叫甄士隐,唯一的独女儿于元宵节看花灯时被人拐了去。那小姑娘年仅三岁,但是生得雪玉可爱,日后的美貌也是可以预见。于是拐子便起了贪心,把她当女儿般养了起来,就等着日后拿她换大价钱。 因刘励带着官员排查,那拐子便被官府给一锅端了,甄家小姑娘也因此获得解救。甄老爷一家子自孩子被拐就茶饭不思,日日想着找回女儿,如今如愿以偿,自是大喜过望,把廉亲王一家子视作救命恩人。 甄老爷原本是个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的雅士,进过如此大劫之后也大彻大悟起来。他原以为功名无用,这会子倒是知道了官府的作用,于是重拾书本,潜心进学,来年考进了进士,入朝为官在此不提。 又说林家,林如海也参加到这次的大排查中,回家自然也同贾敏提起:“你是没有见到。那小姑娘闺名叫英莲,年岁同咱家玉儿差不多。生得也是金娇玉质的,可惜就是被拐子给害惨了。小姑娘大多是白白胖胖、雪玉可爱的,但她偏生被拐子虐待,小小一张脸瘦的像只剩下个大眼睛似得,真心是可怜。” 贾敏也是一阵后怕,想到那日的场景,对着林如海感叹道:“那日可多亏了李姑娘,要不咱们家玉儿也要受委屈了。那些拐子、骗子真心可恨,对那么些小孩子也下得了手!也不怕天打雷劈,日后得报应。” “是呀!”林如海叹了口气,也很是感叹,而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我们还没好生谢过李姑娘呢。” 贾敏脸上升起几分难色:“妾身怕是把李姑娘给得罪了。” “怎么一回事儿?那李姑娘看着就是个阔朗大方的,难道有什么地方给怠慢不不成?”林如海很是诧异的问道。 “还不是妾身嘴笨。妾身想着我娘家的内侄儿贾珠了。珠儿真心是个好孩子,李姑娘我也是爱得不得了。珠儿和李姑娘也有那么一丝联系,就这么有缘无分的怪是可惜。于是妾身便想着撮合一二,却不想,这样的话哪里是能当着她那样的姑娘家说的。李姑娘那会虽说没有直接恼了,可她身边的婢女却好生刺了我一句。如此想来必然是生气了。” 又是因为贾家!林如海真是气得没有脾气了,如此看来,沾上贾家果真是没有好事!心里是这样的想,林如海嘴上还是要安慰自己的妻子一二:“你且放宽心吧。李姑娘不会那么容易生气的。她之前答应玉儿,说会请王妃、世子帮忙,这会子不是就兑现了?” “是呀,李姑娘若是恼了,大可以不管这事儿,免得麻烦。”贾敏的神色也高兴了起来。 “话虽如此。”林如海继续说:“我们家还是失礼在先,上门赔礼也是应该的。李姑娘如今借住在叔叔婶婶家,他家也有个同玉儿年岁相仿的姐儿。你若是上门表示,也不妨带着玉儿,日后也能上门走动,让玉儿多个姐妹玩伴,岂不快哉。” “知道了,知道了,妾身会是那般不晓得事情的人吗?” …… 第59章 李二婶收到贾敏的拜帖时,多少是有几分惊讶的。她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不懂得爷们在外面的复杂问题,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家老爷的上峰的妻女,会来家里做客,那真是莫大的荣光。于是哪怕是自己身上不便宜,也强打起精神要亲自操办。 “二婶,林夫人不过是来家里做做客,寻常拜访罢了,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想着李二婶之前的状态不算太好,李纨生怕她操劳着。 李二婶笑得满脸荣光,一脸慈爱的对着李纨说,“你这孩子,平日里都那么聪明,这会子怎么就憨上了。林大人如今也算是一方大员,那林夫人贾氏也是出身荣府的贵女,听说他们家姐儿也是娇贵着的,哪里能怠慢,要好生尊敬着才好。”李二婶出身也不差,只是如今二房一家子在江南官场四处碰壁,甚至被人算计得闹得家宅不宁的,于是生活也磨平了她的棱角,做姑娘时候的傲骨也早已不见。 “纨儿如今年纪小,任性下也无妨。日后要是成了亲,可万不能如此行事。”李二婶拉着李纨的手,继续说着自己的媳妇经。 李纨总是有几分傲气的,她也知道,对于有些人,不是你放低姿态就能结交的。有时候与人结交,风骨与气度也是很重要。她正准备劝说,可一旁的张嬷嬷却扯了扯李纨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 虽说不太明白嬷嬷的意思,但李纨也依着她的眼神暗示,没有说多。李二婶找李纨谈话也不过是发泄下心中的焦虑。自从她同李二老爷调来扬州,还没怎么同其他女眷正常交际,怀孕后就更是没有出门,害得家里的绮姐儿都没个小姐妹。 待到李二婶离开,李纨才开口问道:“嬷嬷为何不让我同二婶说。我们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比不上林家现在的地位,可太过热切也难免让人看不起,白白失去了书香人家的气度。要是被林夫人看轻了,那不是办坏了事儿。” “姑娘说的是有到底,可万事要因人而异。”张嬷嬷劝解道:“你二婶闲了这些日子,家里的大小事儿也都是你管着,这会子她骨头恐怕都送了。难得她现在有精神,就让她劳动一番,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 李纨的奶嬷嬷邹氏是个老实人,寻常也是多做事、少说话,这会子也插嘴说:“只要儿太太精神头好,腹里的孩子也自然是好的,到时候也有利于生产,姑娘到时候就多照应着就够了。” “是呀,那林夫人也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误会。” 李二婶精神好,全家最不高兴的莫过于秋姨娘了。她是扬州人,来往的也多是同等盐商家的姑娘。那些人家的姑娘规矩也就那样,自然也不会因为秋氏做了姨娘而知道避讳,反而有时候会羡慕她,觉得做姑娘不比做姨娘自由。 秋姨娘对比着李二婶,觉得自己最自豪的就是自己在扬州的交际圈子。如今李二婶也开始交际了,来往的还是扬州数得上数的官家夫人,秋姨娘的心便开始不平衡了,寻思着找点事情。 “艳儿,你说那日盐商方家的姑娘说的是真的么?他们家想‘求’林大人办事,想请林夫人一聚。”秋姨娘长长的指甲划拉着香粉盒子,不小心将其中的香粉剜出一大块,不由得大为心疼:这可是馥郁香里有名的香粉呀! 秋姨娘心情不好,自然会找旁的地方发泄。看着艳儿吞吞吐吐半天没有回答,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拔下簪子就要戳艳儿的嘴:“是有人拿针把你的最给缝上了,还是有人拿烙铁把你的嘴给烙上了,主子要你回话,你装什么哑巴!” “姨娘饶命、姨娘饶命!饶命呀!”艳儿哭喊着,可就是不敢回答秋姨娘之前问的话。 艳儿可不是傻瓜,秋姨娘再怎么磋磨她,也不敢要了她的性命,可要是随着秋姨娘的话,算计了林家夫人,那肯定是没个好下场。如今家里是二姑娘管家,二姑娘可不像自家太太那样好糊弄,到时候事情浮出来,她肯定会被秋姨娘拉出来垫背,这会子受点皮肉之苦,总比丢了性命强。 听说要去李家做客,小黛玉那是高兴得睡不着觉,还没到日子,就拉着自己母亲问:“母亲,玉儿那日要穿什么衣服?” “母亲,玉儿到时候扎什么头发好看?” “母亲,玉儿要不要给李姐姐带小糖人?”…… 黛玉不好好睡觉,闹得贾敏也没有办法,只好捏着她的鼻子:“我家玉儿何时成了只小麻雀,整天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母亲……”黛玉揪着贾敏的衣襟,尾音拖得又绵又长。 自己女儿是心肝宝贝蛋,贾敏是万分舍不得说重话的,见这情况也只好说:“你要是再不睡,明儿就什么都不用带给你李姐姐了。你眼下的一圈乌青就足够你李姐姐笑个够。对了,李姐姐还有个妹妹,你莫不是要在李家妹妹面前丢人?” 被贾敏这般威逼利诱,黛玉才肯闭上眼睛好生睡觉,只是她翻来覆去的小身子泄露了她心里的激动。 第二天黛玉果然黑了眼圈,生性好强的她怕在李纨面前丢了面子,甚至找来自家母亲的脂粉,求绿草姐姐帮她抹在眼下,遮一遮眼圈。 到了李家内宅,看着同李家二婶一起迎出来的李纨,黛玉似乎是飞也似的跑了过去,抱着李纨说:“李姐姐,可想煞玉儿了,姐姐都不去找玉儿顽。” 虽说看着女儿充满活力的样子,贾敏很是高兴,可她毕竟同李二婶不熟悉,在李二婶的目光下就有了几分尴尬:“玉儿失礼了,还望李太太见谅。” “林夫人才是客气,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有什么失礼与不失礼。姐儿一派天真,想来就是好的。”李二婶自然接着说了下去。 贾敏看着李二婶身边的小李绮,也笑着说:“这是家里的姐儿吧,看着就是怪聪明伶俐的,小小年纪就这么知礼懂事儿,可不简单。” 李二婶笑开了花:“哪里、哪里,绮儿也是个调皮的,如今我身子笨重,要不是她姐姐帮着照看,我才看不住这个魔星。” 似乎是为了验证李二婶说的话,李绮看着黛玉拉着自家堂姐的手不放,便自个儿走上前去,扯了扯黛玉的衣袖:“这是我姐姐,才不是你姐姐呢。” “李姐姐怎么不是李姐姐了?”黛玉不甘示弱的回敬了过去。而且她脑袋转的快,于是就借着李绮年纪小,说话吐词不清,把“李姐姐”同“你姐姐”混为一团的事情,暗中嘲笑李绮。 “呵呵呵呵呵……”贾敏同李二婶相视一笑,看起来都是对自己的女儿没了办法。看着两个小姑娘的一派天真,也舍不得去纠正她们的礼节问题。 李绮瘪了瘪嘴,揪着李纨的裙边:“姐姐,姐姐,咱们去花园看金鱼吧。”黛玉嘴巴厉害,李绮也不差。李纨毕竟是李绮的堂姐,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叫李纨姐姐,可黛玉就得叫李姐姐了。 李绮招呼着李纨,可就是当黛玉不存在的样子,想必是心里的建设还没做好。 “哼!”黛玉从绿草那里拿来一个小匣子,递给了李纨:“李姐姐,你看。这是玉儿找街上做糖人的大叔做的,花样是你上次送我的花中四君子。”黛玉的小脸上写满了显摆,她甚至动了动小眼皮,挑衅的照着李绮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姑娘出门的机会不多,对外面的世界自然很是好奇的。李绮见过自己父亲带回来的糖人,可没见过糖人做成花中四君子的摸样。她原本想凑过去看看,可见着黛玉的眼神,又退了回去。李绮跺了跺小脚:“哼,花中四君子的糖人算什么。我父亲还送给过我一套孙猴子大闹天宫的面人呢!面人可以描漆上彩,比你的糖人有趣百倍。” “我的糖人可以吃!” “我的面人可以看!” “你的面人中看不中吃!” “你的糖人能吃不好看!” …… 两个小姑娘彻底乱了套。从没见过这架势的李纨只好一手拉上一个:“咱们绮儿同玉儿都是好孩子对么?” “那当然!”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的回答说。 “既然都是好孩子,那就得和和睦睦的。这样子才亲香。玉儿的糖人好吃,绮儿的面人好看,如果是和到了一起,不就是既好吃、又好看了?两个人一起玩耍,不就什么都有了?”李纨捏捏这个,又摸摸那个,好不容易才将两个小姑娘安抚好。 李绮同黛玉虽说是安静了下来,可暗中还是相互较劲,不是你瞪我,就是我瞪你,似乎在说:我是给姐姐/李姐姐面子才好好同你玩耍的。 孩子们玩孩子们的,大人也只是在一旁看着,并不参合进来。才几岁的小姑娘哪里会记仇,一起玩乐了一会儿,李绮同黛玉又好的和亲姐妹似得。弄得李纨还在一旁佯装吃醋。 第60章 两个小姑娘又玩又闹,看着李纨多少有几分感伤。她的巧姐儿……前世她掐尖要强,根本是无瑕照顾巧姐儿,后又一心想着生个儿子,对巧姐儿的照料根本不算周全,比起如今的玉儿同绮儿,巧姐儿算不上多娇养。偏生巧姐儿是个命苦的,被她这个不成器的亲娘连累,被卖去了那见不得人的脏地儿,日后的姻缘也不算好。她也不是说刘姥姥不好,刘姥姥是她永生永世的恩人,可总不能因为恩情,就让她违心的觉得巧姐儿配板儿是一桩好姻缘吧。 李纨在这边分神,李绮同黛玉两个小丫头便感到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黛玉扯了扯李绮的小辫子,“绮儿,李姐姐不会是真的吃醋了吧。” 李绮没那么敏感,大大咧咧的说:“姐姐最是豁朗大方的,哪里会那么容易生气吃醋的,肯定是我们看错了。” “不是的,李姐姐看起来都快哭了。”黛玉同李绮的动静闹得并不小,可李纨依旧是没有察觉。 因为这样,后知后觉的李绮才真正感觉到一丝丝不正常:“明明姐姐最和善的,莫不是咱们两个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 两个孩子小心翼翼的依偎了过去,李绮拿着手里的九连环对李纨说:“姐姐,你帮绮儿看看这个吧,绮儿解不开了。” 黛玉也接着说:“玉儿也不会呢?” 因为年纪小,两个小姑娘并不是很懂人情世故,只是用着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的讨好着李纨。香香软软的两个小身子,温暖的触感拉回了李纨的思绪,也不由得让李纨感动了一番。黛玉同李绮都是聪明伶俐的好姑娘,九连环什么的一早就玩熟了的,哪里说会存在解不开的情况。 “解不开就找姐姐呀,难道就不能两个人一起解出来?”李纨也只好笑着这样说。难不成还得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承认自己不会玩九连环,在这方面上连两个妹妹都不如? “那姐姐同我们一起顽。”两个小姑娘生怕她们玩起来又一不小心的冷落了李纨,让她们的好姐姐再次“吃醋”。 就像前世黛玉对贾母说的,黛玉自会吃饭起,就会吃药了。虽说李二婶极力邀请贾敏同黛玉留下来吃饭。可贾敏思虑着总不能让黛玉在别人家吃药,为了不耽误吃药的时辰,于是便拒绝了李二婶的好意。 看着李绮依依不舍的摸样,李纨虽说不强留,但也劝说了几句:“林夫人莫慌,总要等着车套好了才能回去嘛。玉儿好不容易出门做客,便让她多玩会儿吧。若是她心里高兴便是比吃了灵丹妙药还要舒坦。” 黛玉也眼巴巴的看着贾敏,小声恳求道:“母亲……” 贾敏也没有办法,只要故意唬这个脸说:“那就再多玩一会儿,车套好了可就不能磨蹭了,若是回家晚了,小心你父亲担心。” 李纨为表重视,亲自让张嬷嬷去吩咐马房的下人,要好生准备好贾敏她们的车马。 套车这技术不算难,若是技术熟练,半盏茶的时间便能准备好。可七等八等,等来的不是车马准备好的消息,而是马房管事的赔罪。 “求太太们见谅,出了点岔子,那车马不是能马上准备好的。”那管事虽说的赔罪,但多好还是带着蒙混过关的心态,不想把问题说清楚。 若是寻常,这还真会被他蒙混过去,毕竟再等等便好。可贾敏忧心着黛玉吃药的时辰,生怕过了吃药的点,于是立马问道:“我们用的是自家的车马,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就突然出了岔子了呢。” 管事的仍旧在逃避:“太太您是金贵人,哪里懂得车马这方面的腌臜事儿。马毕竟是畜生,总会有不听话的时候。” 听着仿佛是这个理儿,可李纨总觉得不太对劲。贾敏出自京里的贾家,讲排场讲脸面的性子同贾母如出一辙,她们家的马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说毛色、花纹了,就是脾性也是极好的,哪里会那么容易不听话。 想到这些,李纨挑了挑眉:“有话直说,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再不说,仔细着你的皮!” 李二婶原觉得李纨戾气太盛,觉得姑娘家如此不好,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李嬷嬷却拦着她了,并故意高声说:“太太你别担心,二姑娘能处理的,仔细着您的肚子,莫让这些下贱胚子气坏了您的身子。”李嬷嬷在二房这边极为有脸面,她的话分量那是不一般的重。 如今李家最金贵的莫过于李二婶的肚子了。李家孩子不少,可男孩却只有一个。大房多少还有维哥儿一个男孩,二房可是一直没有的。既然李嬷嬷都拿李二婶肚里的孩子说事儿了,那管事的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说清楚,怕落不得个好,于是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李二婶磕头到:“太太慈悲,小的不是故意隐瞒的。” 这会子李纨更火了,那管事去求李二婶,那还是抱着是柿子赶软的捏的念头,还想逃避,不敢交代清楚。“这位爷,你可小心这点,若是吓着我二婶同她肚子里的小少爷,那可是有你好看的。” 被李纨叫“爷”那管事的这才是真心吓破了胆,那小姑奶奶接手管家的日子虽说不长,可谁都知道她是个杀伐果决的主儿。 “小的万不敢期满姑娘呀。只是林夫人的车马是真心不能用了,小的这边还在想办法呢。”管事的不停的磕头求饶。 贾敏惊讶了:“什么叫我家的车马不能用了?耽误了我的时辰,你担当的起吗?” “小的也不知道呢,林夫人马车上的车轴磨损了大半,车夫的马鞭上也被人涂了药。” 这话听来,众人心中都大为惊骇:车轴受损,若是平平静静的到可能无事,可马鞭上被人下了药,那就不简单了。这要是出了事儿,轻则受伤,重则要人性命。 贾敏大怒:“你把我当傻子哄呀。我家的车马来时都是检查过一次的,当时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就出了问题,这府里管车马的是你,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林夫人问他,还不如问这个。”张嬷嬷领着下人,带着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小子走了进来:“这小子鬼鬼祟祟,一直在门外徘徊,打探着我们府里何时有女眷出门。” 那小子大声喊冤:“小的冤枉呀!小的是巡盐御史林家的下人,奉我家老爷的命令,说是来问问太太同姑娘何时回家。” “是吗?”贾敏冷笑道:“我这个做主母的怎么不知道府里有你这么一号人!”贾敏怒急了,一把拍向桌案,手上的玉镯子都被震碎。 李二婶见贾敏生气至此,也分外尴尬,岔子是在自己家里出的,还好没出事儿,要是出了事儿,这后果不堪设想。 李嬷嬷却带着几分疑惑,皱着眉说:“这小子我怎么看着就有几分眼熟,想在哪里见过。” “还请嬷嬷为我证明,小的真不是歹人呀。”那小子见李嬷嬷如此说,便打蛇随棍上,赶忙说:“咱们林家同贵府也是通家世好,咱们家老爷同府里的大老爷还是同年,来往多了,自然看着眼熟。” 原先众人还真有几分怀疑,怕是张嬷嬷抓错了人,这会子便是真正确定下来了。那小子说的的确不假,可原先李家同林家交往的真心不多,要不是李纨来江南,还不知道能不能联系得上呢。 李纨端着茶冷笑:“劳烦你了,为了害人,功课倒是做了不少,只是有些事儿要打听清楚,理所当人是最要不得的!” “怎么可能!这些都是府里……”因为李纨一激,那小子便沉不住气了,虽只说漏了半句,可得到的信息依旧不少。 贾敏看着李二婶道:“如此说来,是贵府里出了内贼了。” 李二婶气得直哆嗦,李纨倒是思虑开了:这府里的内贼,恐怕就只有府里西苑的哪位了。 这时候李嬷嬷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你这小贼曾经跟着方家人来过!” 这话来得正好,李纨对着贾敏说:“让林夫人笑话了,这事儿必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她又对李二婶说:“还得劳烦二婶把秋姨娘请过来。” “那小贱/人,她是要干嘛!”李二婶依旧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秋氏来得时候未见异色,只是见着贾敏还在,有几分惊讶罢了。她甚至一身婀娜的对着贾敏行礼道:“这便是林夫人吧,听说早年是个艳冠京城的美人,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说的轻浮,贾敏鄙夷的看了秋姨娘一眼。不说那秋氏似乎同今儿的岔子有几分牵连,就是这身做派,贾敏就万分的看不起。 李二婶端起当家主母的气势,对着秋姨娘呵斥道:“秋氏,你可认识下面的那个人?” “瞧姐姐说的,妹妹我不过是一个内宅的姨娘,哪里认识些人呀。妹妹可比不得姐姐。”秋姨娘仿佛才看见那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小子,惊诧的说:“这又是哪里的小厮做错了事儿呀。真真是该死!我们这等人家,不管是冒犯了太太,还是冲撞了二姑娘,那可都能要了你的命的!”秋姨娘这一番话说的叫一个阴阳怪气。她甚至对贾敏说:“让林夫人见笑了。”她的话真心让李二婶气得肝疼。 作者有话要说:溪溪是个宅斗无能……但愿不会被嫌弃……秋姨娘要炮灰了,这样脑残也说的过去吧…… 第61章 “你、你……”李二婶本身就不算是能说会道的人,这会子更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李纨倒是笑了,“秋姨娘何必扯些个有的没的,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姑娘倒是知道什么是纸包不住火的。那二姑娘你说,你在自己二叔家作威作福,插手叔叔房里事,又能否包得住呢,”秋姨娘看似气势汹汹,却始终逃避,不肯直面李纨同李二婶的发问。 贾敏也顾不得这涉及到李家的家事,直言说道,“李姑娘也未免太和软了,何必问来问去的。不过是个姨娘,以色事人的奴婢罢了。还是该对峙的对峙,改送官的送官。” “林夫人真是好教养,家里没个子嗣,也没什么姨娘,自然不知道姨娘的重要,你不知道,这男人呀……”贾敏毕竟是外人,她的话虽说得严重,可秋姨娘不算害怕,她甚至还因为贾敏踩到了她的痛脚,还回敬了回去。 整个江南官场都知道,无子是林如海府里最大的问题,贾敏气急败坏的说:“相比这位姨娘是有天大的功劳与依仗咯?是对子嗣有功还是对家族有益?还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功德?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听听。” “林夫人就不知道了,这男人同女人呀……”秋姨娘把贾敏激怒,于是便成功的转移了话题。可因为她越说越离谱,其他人也就反应过来了。 “姨娘还请慎言!”张嬷嬷正色说道。 因为张嬷嬷是李母派来的,代表的是李母的脸面,便自有一番威严,秋姨娘听来也有几分发憷,只好嘟囔道:“咱们家姑娘太大方,我还以为不用顾忌呢。敬着嬷嬷有些年岁了,不说也罢。” “这些子破烂事儿,姨娘自是不用说的,可有些事儿,秋姨娘最好还得交代下吧。”李纨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敢问姨娘方才在做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过在房里描描花样,绣绣花,吃吃茶点。难不成姑娘对我这个姨娘的日子还有几分兴趣?”秋姨娘总不忘用言语刺几下李纨。 李纨端着极好的笑容,脸上不见一点阴霾,似乎完全不受秋姨娘的影响:“没见过,自是会好奇的,这姨娘在我们李家可是个稀罕事物。” 人哪里能同事物比,秋姨娘忍不住怒指道:“你!”她准备反驳,却发现自己几乎反驳不了,只好自己把自己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场景,在场的众人都笑了,只有李纨还是一脸正经,她说:“姨娘即是没什么问题,不妨也在这儿坐坐,马房的人我们还没询问呢。” 说道马房,跟在秋姨娘后面的艳儿就变了脸色,一张小脸变得惨白。 “太太、姑娘,马房的小厮在外头候着呢,要不要传进来?”外头的婆子打着帘子进来询问,就等着主子的话。 李二婶说:“即是如此,那就让他们在帘外回话吧。” 李二婶话一落音,那艳儿便噗咚一声给跪了下来。 “艳儿,你作死呀!”秋姨娘立马反应过来,一脚踢了过去:“没见识的小蹄子,还不给老娘站好!” “太太姑娘救命呀!”艳儿跪着就往前爬,全然不顾秋姨娘的拳打脚踢:“奴婢招了,奴婢有话要说!” “你这作死的小蹄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谁不知道马房的小六子是你的相好。你的胡乱攀扯,又有谁会相信。”秋姨娘心虚之下就什么都说了出来。 “姨娘生病了。还不把秋姨娘扶好,若是摔着了,可是不得了的。”李纨一边指使人看好秋姨娘,一边笑着对艳儿说:“好丫头,有什么事儿便说出来吧。” “回太太姑娘。”艳儿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今儿姨娘虽是没出房门,可派了奴婢出门了。奴婢同马房的小六子是同乡,姨娘便让奴婢给小六子送了一壶酒和一个荷包。” “只是酒同荷包吗?”李纨问得和颜悦色。 “是的。” 秋姨娘见话依旧是不死心:“没良心的狗奴才,那荷包里是我给小六子的银子。那小子在外头欠了赌债,我好心看在你服侍了我一场的份上,帮他还了赌债银子。你这贱蹄子这会子反倒是反咬一口,污蔑起我了。” “你胡说!”艳儿早就不顾三七二十一了,眼睛睁得老大,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若不是你对我非打即骂,弄得我身上净是伤,小六哥也不会为了凑银子而去了赌场。他若是不去赌场,也就不会欠下赌债银子了!”艳儿的声音虽说哽咽,可依旧清晰:“而且你给我的荷包很清,里面断然不会是银钱!我总不能为了你这样的主子,赔上了我同小六哥的性命!” “去问问马房的小六子。”李纨吩咐道。 没有一会,问话的人也就回来了。事情也不复杂,不过是秋姨娘同方家人串通好了,想“请”林家女眷前去议事儿。小六子拿着艳儿送去的酒灌醉了贾家的车夫,趁其不备在马车、马鞭上做了手脚,而那被抓住的小厮便是方家在外防风的眼线。 事已至此,秋姨娘也没话可辩解了,被人彻底揭穿后眼神都暗淡了几分。但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她似乎有什么依仗,眼睛又立马的亮了起来,似乎不受被人揭穿后的影响。 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李纨也就只对贾敏笑了笑:“家里的下人失了体统,让林夫人见笑了,还耽误了夫人回家的时辰。”因为李纨年纪小,这话由她说来最好,既表达了自家的歉意,又不会过多的丢了李家的脸面。对于这些,贾敏也笑了笑,表示可以理解,毕竟一切发现得早,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失,那就不要闹得太僵比较好。 等到如今,事情不仅得到了解决,贾敏回家的车马也重新准备好,贾敏便带家里众人,回府去了,为了保障安全,李家也添上了不少家丁护送。 秋姨娘不管怎么样都有个姨娘的名分,属于是李家二老爷的房里人,自然是不能当着贾敏来处分的。等到贾敏告辞,就自然会同她算总账。 “李嬷嬷,咱们后院不是有个小佛堂吗?那地方还能住人吗?”李二婶问道。 “那可是佛祖住的地方,日日打扫着呢,自然是可以住人的。要奴婢来说,那环境可是好的,是既安静又清幽。”李嬷嬷自然是会意的,同李二婶是一唱一和。 “你、你们要干嘛?”对于秋姨娘这种不安份的人,关在佛堂清修,跟要了她的性命一般的恐怖。 李纨一边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说:“咱们家姨娘是个‘慈善知礼’的,听闻主母有孕,自愿去佛堂祈福,求保佑太太一举得男。”她抬眼瞟了瞟秋姨娘:“姨娘,你说对么?” “你们敢!我是老爷的姨娘,你不过是我们家亲戚的姑娘,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秋姨娘指着李纨的鼻子:“老爷呢,我要见老爷!”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要见老爷,还要看老爷见不见你呢。”李嬷嬷站了起来,对着粗使的下人们说;“ 还不服侍秋姨娘下去,要是吵着姑娘,唐突了太太,可有你们好看。” “是!”下头的人回答着,便要将秋姨娘叉出去。 正在这时,老爷身边的明经在外头求见,秋姨娘便如同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看见没!老爷派人来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想处置了我,也不看看老爷会不会同意!” 明经却在外头回话说:“老爷吩咐了,请太太不要过于仁慈,秋氏心怀不轨,还是送去见官为好。”明经的话让秋姨娘彻底的懵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常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所以不管秋氏怎么闹腾,李纨同李二婶都没想过要让外人知道,更别谈送秋姨娘见官了。她们虽动了打杀秋氏的念头,但又顾及着李二婶有孕不便见血,这才准备留着秋氏一条性命,至于留着多久,还准备看秋氏的表现。李二老爷的话也让她们彻底给懵了。 李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明经说:“秋氏毕竟是老爷的房里人,要是送官,会不会不太妥当?” “老爷让太太不要顾虑,这是他下的命令,与太太无关。老爷说,秋氏是个不安于室的,她这会子能同外人一起,谋害官眷,下回便可能同外人一起谋害咱们家里的血脉,是留不得的。”明经一板一眼的复述着李二老爷的话。 “胡说!你胡说!竟敢假冒老爷,谁给你的胆子!我是方家的表小姐,老爷怎么可能会这样对我!你们谁敢!”秋氏喊得那叫一个歇斯底里。 “老爷说了,咱们李家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依旧是明经的复述,看来这一切都被李二老爷给预料到了。 这会子李纨突然笑了:“不过是一个盐商家的亲戚,商女罢了,能有多高贵。” 秋姨娘恶狠狠的瞪了回来:“李纨,你一个姑娘家的,竟是如此狠毒的心肠!送我见官又怎么样,我等着,等着你日后比我悲惨百倍!”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的时候,母上大人突然在qq上召唤,问我放假回家的事情,所以更的有点晚,抱歉~ 第62章 秋姨娘的不仅表情凶恶,她那诅咒的样子也不禁让认感到胆寒。为此李嬷嬷怒斥到:“还不来人秋氏带下去!” 李纨倒是笑了笑,她前世就是个不忌讳鬼神的,如今算来更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哪里会怕秋姨娘的这般诅咒:“让她吼叫会子也无妨,总不会因为她咒了两句,我就会少块肉,流点血吧。” 看着粗使婆子将秋氏叉了出去,李二婶心中也松了口气对着李纨说:“我们家二姑娘果然同寻常人家的女子不同,性子格外大气些,比来这我们这些老人是不中用了呀!” 待到李纨回了自己的房间,新叶同月藤竟是把柚子叶煮得水都备好了。新叶略带抱怨的对李纨说:“姑娘便是胆子大,也多少顾忌点我们这些小的吧。那秋氏冒犯姑娘,不说将她打出去,哪里有想姑娘这般,让她继续叫骂的。” “不过是死到临头,说说狠话罢了,你们又何必管她说了什么,就当是被风刮过的。”李纨依旧是不在意。 “我的好姑娘,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虽说犯不着同那些下作的人计较,但是也不能任由着呀,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样子的事情。”好脾气的月藤也忍不住说上了几句,觉得不能任由着李纨乱来。 李纨也知道她们是好意,也只能任由她们说教,最后等她们情绪稳定了,才说教道:“照你们这说法,你们姑娘我就是同猫一般,有九条命也不够使的,被人咒骂两句就可能劳经动骨的,我这会子就算是不死也残了。” “呸、呸、呸!诸天神佛可不要听信,我们家姑娘说着顽的!”新叶马上反应到,然后把李纨推到里间洗浴:“姑娘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莫不是被神鬼给魇着了?赶紧用柚子叶水泡泡澡,把不干净的东西同晦气都洗去才好。” “新叶姐姐说的没错,不这么做看来是不行的了。”月藤同新叶一道,不管李纨自己是什么反应,就把李纨往里面的隔间推去。 刘励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幅光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爬李纨的房顶了。他为着李纨去查了那一僧一道,打击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拐子,为此赢得了不少夸赞,可他就想心中的那个人能知道。 碍于礼教习俗,刘励不可能大喇喇的同李纨见面,也无法对着她一诉衷肠,可过了贺寿的时间,他就要伴着自己母亲回京城去了,再不见面,就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了。思来想去,刘励又重新做了爬人屋顶的傻事。刘励本来就有几分放荡不羁,动了心思便是忍耐不住了,于是就当了这么一会“墙上君子”。 李纨进了里间,刘励便犹豫了,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多少有些顾忌;可他毕竟是个正常的少年,心上人如此,他也难免会好奇。在刘励犹豫的那会子里,李纨早就褪去了衣物,在婢子的服侍下迈进了浴桶。 待到刘励睁眼时,他看见的就是李纨光滑白皙的背部,纤细的肩胛透露优美的弧线。李纨拔掉簪子,将长长的头发放下,黑发如瀑,没入水中,既是遮盖了背后的美景,也是在水中绽开了一大朵、一大朵水墨色的花。这一场景让愣住的刘励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只觉得身体里一阵热流经过,然后……他流鼻血了! “该死!”刘励捂住鼻子,暗中咒骂,可如此一动,鼻血竟是流的更为凶猛,狼狈不堪的刘励只好用帕子把鼻子堵住,如同逃之夭夭一般,从李家暗中跑开,生怕被人看见。 两日后,廉亲王妃莫氏同世子从杭州离开,返回了京城。 “姑娘,王妃来信了。”绿芽捧着信件走了进来。 李纨快速扫了扫王妃的书信,对绿芽问道:“跟来的是何人?” “来的是杭州莫家的嬷嬷,说是同姑娘认个门,日后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会便宜许多。”绿芽回答道。 “那还不请嬷嬷进来,人家大老远从杭州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晾着人家。’要说这会子李纨还真有几分无聊外加无奈,有个人来看看她同她说说杭州的风物也算不错。 原来李家内宅一贯简单,李纨自己父母之间是没有通房侍妾在其中隔着的,李家二房也几乎如此,除了之前被送官了的秋姨娘,便没有其他的女人。管家权几乎是内宅妇人最在意的东西,之前李二婶是有求与李纨,万不得已才让李纨管家,如今她坐稳了胎,内宅里最大的敌人也被扫地出门,于是李二婶便又开始在意起管家权了。 李纨前世也是做过管家奶奶的,知道自己权利被旁人站住的滋味,可是当她看见自家二婶便如同那掉了爪子的猫一般百爪挠心,不时忍不住经行试探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便一气之下丢开了管家的权利:毕竟她是大房的姑娘,替二房把家管得再好,对于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可如今忙碌惯了的人蒙的闲了下来,哪里适应得了,于是便有了李纨如今的心情。 莫家来的嬷嬷也是个人精,跟着在李家内宅里走了一圈,就多少知道了李纨如今的状况,心中对李纨多少也有几分服气:权利的滋味那叫一个诱人,那李姑娘听着是有几分强势的,这种人弄不好就爱个弄权舞智,如今能这么爽利的放弃了管家之权,看着就知道是识大体、顾大局的好姑娘。 王妃早年操心刘励的婚事,也曾经拜托过自己娘家帮忙寻访可心的好姑娘,只可惜刘励眼界儿高,没一个看得中,所以刘励的婚事才会拖到这般年月都不曾定下。如今刘励有人心上人,虽说事情还没定下,没个影子章程,可莫家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毕竟王妃不可能瞒着自己的父母,而刘励也是莫家唯一的外孙。 李纨虽说是皇后的义女,在外界的名声也算不错,可莫家人还是觉得要亲自派人来看看,如果真心是万中无一的好姑娘,又是刘励自己有心,莫家就是耍手段,也要帮自家乖外孙给把人定下。 “给李姑娘请安了!”莫家嬷嬷简陋李纨满是笑容,她虽说还不知道李纨的具体性子,可目前的观察来看,确实是个难得的。 “嬷嬷可别客气。”李纨亲自扶起莫家的嬷嬷,“嬷嬷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纨儿当不起这般的大礼。王妃已是纨儿的长辈,想嬷嬷这样的老人家,纨儿更是好敬着、重着。” “姑娘客气了,不过是主子念旧,给老奴几分体面,哪里敢在姑娘面前放肆。” 两人一来一往说的也算热闹,相互之间也知道了不少自己想要的信息,只是李二婶却始终没有派个人来过问一声,哪怕意思下也没有。如今看来李家二房的做法也确实有几分不妥当,老嬷嬷看着也有几分心疼李纨,于是想着看能不能帮上一帮。 “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可否及笄?”嬷嬷问道。 李纨虽说不知为何,但也判断得出嬷嬷没有恶意,于是回答说:“还没呢,还有半年左右的时日。” “就差半年了?姑娘是要在江南长住,在江南行礼?这及笄可是姑娘家的大事,一辈子就那么一次,万不可马虎的。那正宾、赞者、赞礼这些可曾请好了?若是没有好的人选,我们家大奶奶可就是极好的。”嬷嬷似乎一扫之前的精明模样,说话开始含糊了。 怎么就突然提到及笄?李纨楞了一愣,更是不知道嬷嬷要表达什么,只是出于礼节,客气的说:“这个纨儿还不甚清楚,想必京中的父母自会准备齐全的。劳烦嬷嬷操心了。” 话一说完,李纨忽而又悟了,那嬷嬷是在提醒自己:从没有姑娘会在叔叔、婶婶家及笄的,如今便是在做客,也是要注意着时间了。 嬷嬷从年龄上虽说是长辈,可身份毕竟还是下人,哪怕她在人眼里再怎么体面,也掩盖不了这样的事实。莫家这位嬷嬷虽说看起来有几分逾越了规矩,可心思还是好的。想了想如今自己二婶别扭的态度,李纨多少也有了思量:亲戚远来香,她是时候找机会告辞了。 因为心中并无防备,李纵的思绪也大多写在了脸上,婕婕看着她的表情,也大概知道李纵明白了,多少在心里也感叹李纵的悟性。于是又笑着说:“姑娘可不要嫌弃我这老婆子嘴碎,人上了年纪,多少就爱着个说长道短。“李纵哪里是不知情趣小,正是要人教导的时有侯,不知事理的傻人,她也便端着笑容着回答说:“纵儿年纪,这会子还得多谢婕婕指点呢。“ 第63章 送走了莫家的嬷嬷,李纨真心思虑起告辞的事情。亲戚远来香,长期住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碰碰的,而且李纨自己又不是没有父母,在将要及笄的当口出远门在外,短时间说是散心,时间久了也真的说不过去,如果有心人要说道些什么,还真有可能。 “绿芽,去看看二婶最近在忙些什么,等二婶闲了下来,我们再去请安吧。”李纨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事情既然想定了,便是说做就做。 “姑娘,这个,二太太事多心烦,要不等会再去吧,等到晚间怎么样?”不知为何,绿芽并没有爽利的答应下来,反倒是推脱些别的。 这会子日头还未下去,外面还有几分热气儿,想着是小丫头偷懒,李纨也没有多在意,只是说:“等会子又能等到哪里去,到了晚间,二婶忙了一天,又是有孕身子不便,更是不好打扰。” “那要不等到明天!”绿芽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李纨眉心一皱,压低了声音:“你这丫头是怎么了,明日复明日,这么一推,还不知道会推到什么时候,你若是要躲懒,也不是这种躲法呀!” “姑娘!”绿芽急得直跳脚,可是就是不说话。 新叶伴着月藤走了进来,一个手里端着点心盒子,一个抱着布匹。 月藤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笑着说:“江南这边的花样就是不一样,奴婢新学了一些,想着给姑娘做身衣服。咦,绿芽,你这是干嘛?” “哼!”绿芽怪不好意思的,哼了一声,就红着脸扭了过去。 新叶点了点月藤的额头:“心里就记着衣服花样,一点都不晓得事情。”她将手里的盒子放好,又说:“姑娘也别怪绿芽,她怕您心里不好受呢。” “怎么就会突然说我会不好受了?”李纨倒是好奇了。 “新叶!”绿芽生怕新叶会说出来,连忙出声阻止。 “有什么呢,姑娘哪里是会在意那些的人。”新叶倒是满不在意:“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贾家的那位定亲了,绿芽怕您去二太太那边听见了,心里会不好受。” “谁,谁定亲了?”李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贾瑚不是早就和可卿妹妹定亲了,据说贾琏也定了王家的姑娘。”如果不是前世的记忆,李纨都不一定知道贾琏定了亲,因为定的是王家的姑娘,就算贾瑚怎么劝说,贾赦心里还是有疙瘩的,死活不肯把定亲的事情做大。 绿芽气哄哄的说:“还有谁,不过就是贾家的那个假珠子,他居然这么快就定亲了!” 李纨哑然失笑:“他定亲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小蹄子管得也太宽了吧。” “还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不是不是……” 新叶正色对绿芽说:“圣人如今都收回了成命,那假珠子就同我们家没有半分银子钱的关系!如若不是我们姑娘大气,你这话可是要吃挂落的,知不知道!这话就只是在咱们屋子里说说,万可别说出去了,要是让有心的人听去了,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李纨把新叶拉了过来,从盒子里捻起一块糕点,塞到了新叶的嘴里:“这会子还不把你的嘴给堵住,小小年纪,就学着嬷嬷们说教,怪没趣的。” 绿芽也笑了:“还是姑娘疼我。” “这个可是和疼你没关系。”李纨也尝了尝新送来的糕点:“我不过早就预计着了,那假珠子定亲估计就到了时候。” 李纨说道这个就停了下来,专心品尝起糕点来,江南的糕点比起京城来,可是别有一番风味的。绿芽听着正好奇,见自家姑娘在这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心里边如同被猫抓似得,痒得怪是难受,于是便扯起李纨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摇了起来:“好姑娘,你就说给绿芽听吧。” “姑娘我若是说了,你拿什么来回报我呢?” 眼珠子滴溜溜的那么一转,绿芽便有了想法:“月藤不是说要给姑娘做衣裳么?那我就看着她衣裳的花样,给姑娘的天珠新配上一副璎珞可好?” “我这姑娘做的真失败,让下头做个珞子都得如此,真让人伤心……”李纨忍不住还想继续逗逗绿芽,不得不说,绿芽生的一副沉稳的样子,这样看来格外的有趣。 “姑娘……”绿芽的话里就像撒上糖了一般,尾音拖得又绵又长。 “好了好了。”李纨一边做出拂去鸡皮疙瘩的模样,一边说:“那假珠子不是已经有个房里人有孕了吗?这会子男女不知,在寻常的守礼人家看来已经是怪没规矩的了。若是再等她将庶子生了出来,巩固了地位,哪里还有清白人家愿意把姑娘许给他家。这会子赶着定了亲,如果能赶着又把婚事给办了,等到新奶奶进了门,正好是那房里人生育的时候。一是新媳妇正好借房里人身子不便,好固宠,二若是那房里人生产时若出了什么岔子,贾家也可以接着新媳妇的关系撇亲了自家的嫌疑。既是免得家里有个庶子碍眼又不会因此影响家里其他人。” “还是姑娘聪明。”绿芽见自家姑娘全无异色,心里才是完全放心下来,知道自家姑娘是完全看不起那贾珠。而后,绿芽又瘪了瘪嘴:“那贾家哪里会有那么好心,让新媳妇有机会固宠,怕是打着的是第二个注意呢。” 新叶也附和说:“如此听来,倒是有可能。他们家定的姑娘姓傅,名字叫做傅秋芳,听说家里不显。要是借着了新媳妇的手除了庶子,再过河拆桥,借谋害子嗣的名义除了傅秋芳,说不定还能博个同情,给那假珠子再定上一门子好亲事。” 傅秋芳此人,李纨前世还有几分印象。毕竟二十好几还没嫁人,还能博得一副琼闺秀玉的好名声,这样的姑娘可不多见。傅秋芳有一位哥哥名唤傅试,是贾家二老爷贾政的门生,最是穿凿附会,汲汲营营,与如今的贾家可是怪相配的。当年傅试不过是个通判,如今这个时候恐怕只是初入官场,新叶的猜测恐怕不无道理。 想到这些,李纨不由得“呵呵”了。贾家的想法恐怕是要落空,这么一个琼闺秀玉,哪里就会这么容易的被人算计。至于“风光霁月”的贾珠同“琼闺秀玉”的傅秋芳,两人会碰撞出什么,李纨表示拭目以待。 “你家姑娘自然不会为那假珠子神伤,你这会子能去二太太那边看看了吧?”李纨一边说,一边带着逗弄绿芽的语气。 可是绿芽依旧有几分犹豫:“奴婢也知道姑娘的想法。姑娘怕是想着二太太如今胎也坐稳的了,我们是该回家的了。可是贾珠一定亲,咱们就回到京城里去,不就是表达出我们当初完全是为了躲避贾珠而出的京吗?” 李纨虽说对贾珠无感,可接二连三的听着这个名字实在有几分心烦:“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说什么,我们是拦都拦不住的。姑奶奶我就是躲贾珠又如何?反正又不是我的过错。如今贾珠定亲了,他要是再敢来烦我,我就是放狗咬人,大板子把他打出去,说不定人家还会赞我一声仗义,说我是为傅家姑娘出去。” “姑娘……”绿芽还要再劝,可是被新叶使眼色拦了回去。新叶赶忙说:“姑娘由不知道绿芽是最懒的,还是我去二太太那边看看吧。” 李纨也有几分无可奈何,指着新叶说:“就你会做好人,把她们一个两个惯得不知道多散漫,日后去了婆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一边安安静静的月藤倒是不干了:“姑娘说绿芽,把我扯进来做什么,奴婢说好了不嫁人的,姑娘别想赶我走。” 因为月藤的话,屋子里的几个又笑作一团,不复之前的气氛了。 这会子李二婶心里也是一团乱骂一般,如今她胎坐稳了,内宅里的腌臜事情也被李纨扫清,自己接手也是忙得过来,可是她心里又觉得自己拿回管家权,不让李纨插手,同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没什么分别。后来李纨很是爽利的自动交出了管家的权利,李二婶心里就更乱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卑劣的小人,连自家的侄女都信不过。思来想去,就觉得还是找个机会让李纨回家比较好。 李纨找李二婶谈及笄的事情,对于李二婶来说就如同是瞌睡碰见了枕头,心中更是喜欢这个侄女的心思灵巧,知礼识趣,见李纨开口了,她便连忙说:“都怪二婶想得不周,连咱们二姑娘及笄的大日子都给忽视了,还拖着你在我这儿的小地方,要是耽误了及笄,或者是出了什么差错,这可都是大罪过。” 人与人相处大多都是人捧人,这样子气氛才会活跃,关系也会融洽,李二婶说自己糊涂,李纨是万不能接口往下说的。于是李纨做出一副娇嗔的模样:“二婶若是这般的客套,纨儿可是不高兴的。纨儿在出京散心,不是给二婶添麻烦么?二婶有着身子还得为我这个侄女操劳,这个可是纨儿的不懂事。” 于你李纵决口不提管家、照顾有孕的李二婶之事,李二婶的笑容便更大了:“你二叔在外老是忙,从言语上给足了李二婶的面子,绮儿也年纪小,不懂事,要不是,我非得闷死不可,日后孩子出来,可是第一个要感谢他二姐姐。"是来言作者有话要说:溪溪今天很伤心,一直追的文居然成了坑,连点数都返了回来…… 第64章 两个人这般一来二往,在言语中也算达成了共识。李纨会借着即将及笄的由头离开江南,李二婶也会将整个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对于李二婶这边来说,李纨的表现是识情知趣的体现,可对于李绮同黛玉这两个小姑娘来说,便是万分不舍了。李家对于林家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了,黛玉便在李纨离开之前,由贾敏带着,前往了,李家。 “李姐姐,你这会子一定要回京城吗?不是说来江南散心,怎么没顽多久,就说着要回京。这样光是在赶路,根本没什么时间可以顽的。姐姐,咱们再多玩些时候把,扬州有不少地方可以去的。”黛玉泪眼婆娑的看着李纨,扯着李纨的衣角不肯放手。李绮也在旁边可怜兮兮的望着,同样是泫而欲泣。 跟着她们的嬷嬷多少知道点内情,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多说,于是只是试图拉开自家姐儿,然后劝导道:“姑娘们年纪小,纨姑娘哪里能同你们一般,憨吃傻玩的。姐儿快别闹了,一边玩着去,可不要打扰到你们姐姐做正事。” 无奈之下,黛玉只好放开李纨的裙子,怏怏不快的说:“这世上相逢必有离别,既是如此,那要相逢做甚,还不如离别了。” 李纨没想到,自己离开扬州,回到京城的举动,竟是勾出黛玉这样的一番话。前世黛玉就是个喜散不喜聚的性子,没想到如今这么早就显现了端倪。忧思伤肺,黛玉本身前天上就弱了几分,要是如今还是这么个忧郁的性格,恐怕还是不行。想着黛玉年纪小,脾性还没定型,李纨忙拉着她说:“玉儿这话说的可是不对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姐姐也不用什么长长久久的话来哄你,可你只看到有相逢就有离别,可反过来说,只有离别才有相逢。” 李绮见状,也好不容易插上一句话:“也是,如若是没有离别,我们又怎么知道相逢的可贵。” 同龄人说话,也多少容易让黛玉听进去几分,李纨也忙把李绮拉到自己身边,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夸奖,然后又看着黛玉的眼,对黛玉说:“绮儿这话虽说浅显,但事情正是这个理。世间的离别衬托出相逢的可贵,离别也是为了来日更好的相逢。玉儿可要好好珍惜相逢的时候,万不要再说什么相逢不如离别的话了。而且日后说不定玉儿也是要跟着家人进京的,到时候同姐姐久别重逢,岂不快哉?” 小姑娘哪里真的有那么多的愁思,只不过是因为现在即将离别的场景给刺激到了。黛玉被李纨好说歹说说教了一番,也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笑了笑:“玉儿知道了。来日玉儿同父母去了京里,同姐姐就是久别重逢的旧相识了。姐姐可不要装作不认识玉儿唷。” “傻丫头!”李纨把黛玉抱进了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带着怜悯同忧伤的眼神。如果今世还时同前世那般,她情愿不要这个久别重逢,也不要黛玉经历进京这一趟折腾,贾府真心不是个慈善之地。如今贾家虽说不像前世一般,完全由黑心烂肝的二房当家,可大房是由贾瑚做主的。贾瑚虽说有几分决断与魄力,但是个心思深的,若是牵着到了他自己的实际利益,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决定。玉儿这般的清白姑娘家,还是不要去贾府为好。 黛玉进京投靠贾府,虽说有各方面的原因,但是导火线还是贾敏的死。如果贾敏没死,或者死的没那么早,也许又是另一番光景。只可惜贾敏前世去的时候,那时候的李纨只是个新媳妇,不知道什么内情,只是依稀知道贾敏是为了子嗣熬坏了身子,后来好不容易养了个儿子,还是个站不住的,最后便去了。 想了想,李纨还是对黛玉说:“姐姐可是记得,玉儿曾经说,满了四周岁,就是五岁的大姑娘了。既然是大姑娘,可要学着替你母亲分担点什么,她要管着一家子的中馈,想必很是操劳。你看你绮妹妹,如今要添弟弟了,你同绮妹妹都是要当姐姐的人,可是要有一个当姐姐的样子。吃饭、饮食还有用药什么的,可都不能再让大人操心了,知不知道。” “还有绮儿。”李纨认真的看着李绮:“你身子要比你玉姐姐好点,可姑娘家还是要注重着保养,你们还小,不明白重要,可大了知道了恐怕就晚了。绮儿,你自己在保养着自己的同时,也要替姐姐看着你玉姐姐,别让她听风赏雨而着了风,看花思朵的耽误了自己吃饭的时辰。” 李纨的话也不过是嘱托下,让她们两个注意点,毕竟两个姑娘就算是感情再好,也不可能时时待在一起,日日你监督我,我监督你。只是两个都是小姑娘,少有人如此慎重的同她们说话,于是都还上心了。 黛玉还疑惑的问:“李姐姐,人家诗词里多写的是你说的,不让我做的事儿,难不成那些风雅之事都是错的?” “真是个憨丫头。人家诗词自然写的是美的,可你怎么知道,人家为了写这个,有没有凉着冻着?再还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这种事不是没有,你又怎么能把诗词里的事情完全当真了呢?”李纨继续严肃着个脸,对着小黛玉说教。 黛玉吐了吐舌头:“李姐姐,为赋新词强说愁不是直接接在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后面的,你说错了唷。” 点了点黛玉的额头,李纨也有几分无可奈何:“你这古怪丫头,就爱扭曲了姐姐的意思,还是我们家绮儿可爱。” 李绮一脸得意的看着黛玉,两个姑娘又是笑闹起来,等到顽累了,才由嬷嬷带着出去歇息。只是临走之前,李纨叫住了黛玉的嬷嬷。 “如今你们姑娘可曾还是一直吃着药在?”李纨也只能做出一副不经心的样子问道。 “可不是吗。”王嬷嬷回答道:“我们姑娘自会吃饭,就开始吃药了如今哪里会停了。” 李纨也就顺着继续说了:“常听人说,是药三分毒,长期吃着药,沉积的药毒怕又会反过来影响身子。也听人说,药食同源,药补不如食补,何不给你家姑娘做些药膳补补身子。” 听到李纨提起药膳,王嬷嬷就有几分不自在了。毕竟熬药虽说麻烦,可总比侍弄药膳简单。于是王嬷嬷讪笑道:“我们姑娘的事情,全是由我们太太一手操办的。姑娘同老身说这个,老身也做不得主呀。” 这一世,李纨身边有了邹嬷嬷这么一个忠仆,于是对王嬷嬷这般偷奸耍滑的老货很看不上眼,如若不是因为她是黛玉的奶嬷嬷,她根本不会有这么好的脾气。但王嬷嬷的态度依旧是惹怒了李纨。 李纨提高了音量:“我哪里是同你说,要你做主拿这个主意,不过是要你如是转告给你们家太太罢了。” 李纨威严自生,王嬷嬷还真有几分发怵,于是赶忙回答说:“正是如此,是老奴糊涂了。” 转了转茶盅的盖子,李纨又回复到以前那样的漫不经心的模样,悠悠的说:“以前聆听皇后娘娘的教导,如今还有几分感触。姑娘家脾性很是重要的,诗词什么的,陶冶情操就是够了,还是不要过多的读了。毕竟里面有不少悲伤感怀之作,要是被其中的思绪给影响了,难免会移了性情。” 王嬷嬷忙不提的应合道:“姑娘说的是,姑娘家的,性子还是大方豁达点好,看着也喜气几分。” “女则、女训等女四书,虽说刻板了些,可大多还是对姑娘家有用的,读读也不错,只要不养成一个死气沉沉的性子就好。”李纨依旧扯着皇后娘娘的虎皮,暗中提点黛玉的奶嬷嬷。虽说不指望马上改变点什么,但是能让林家主子知道点,不管是贾敏还是林如海,他们两个中总有一个是能听出些什么的聪明人。 王嬷嬷虽说觉得李纨有几分啰嗦,可想着李纨毕竟是在拿皇后娘娘说事,也只好听着。她观察了下李纨的脸色,又附和道:“真不愧是皇后娘娘的教导,说得真是在理,老奴一把年纪了,也很是受用。” “你知道就好。”李纨的眼睛盯着王嬷嬷,那眼神让王嬷嬷不敢敷衍、糊弄。王嬷嬷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小心回答:“老奴自然是知道了……” “行了,不用对我赌咒,出去好生伺候你们家姑娘吧。” 听到李纨的话,王嬷嬷如释重负的退了下去,回去也认真的对着自家主子如实禀报在此不提。 贾敏听了王嬷嬷的回话,也只是一笑而过,只是觉得李纨在炫耀自己同皇后亲密的关系。可那番话对于林如海来说却是震耳发聩。黛玉是他目前唯一的孩子,他也难免会充作男儿教养,却没想过,哥儿的教育方式对于姐儿来说,容易移了性情。这世道,姑娘家要过得好,还是得按姑娘家的教育来。由此,林如海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有点钻牛角尖了。 之后,林如海便督促着贾敏,让贾敏张罗着让黛玉学规矩,请教养婕婕。另外,送李纵离开的特产风物也比之前厚了不止一成。李纵离开扬州时,即有自家婶婶准备的礼物,也有林家准备的心意。甚至杭州莫家都派人来了,说是要借着李纵回京的船,去京里看看王妃。可李纵看着莫家跟来的精干家人,也大概明白了人家的好意,只是人家明面上不显,李纵也只好把情意给记在心里。 第65章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陈氏自李纨去了江南,就日日牵挂着的,生怕自家闺女吃不好、睡不好、被人欺负去了。自江南那边传来了消息,陈氏就日日盼着、望着总期望自己女儿能马上回来。 眼见着陈氏又是一副坐不住的样子,在家里转悠来、转悠去的,让李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维年纪小,不懂自己母亲的心思,奇怪的问道:“母亲,姐姐不是要回来了。可您为何看着不高兴的样子,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 李母哑然失笑,对着陈氏说:“都有了,这会子还不稳重点,这不就被儿子笑了。” 李维是个性子憨的,见祖母这么说,忙辩解道:“孙儿没有笑母亲,只是奇怪母亲为何……”在李母同陈氏的注视下,小李维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到了后来,几乎细不可闻。 陈氏同李母相视而笑,过了好一会才停止。而后,李母对着陈氏说:“咱们家维哥儿性子难免腼腆了些,整日跟着他们老子在国子监和些大老爷们接触,看见姑娘家就脸红,这怕是不好吧。我们家的哥儿,不说要有满心的花花肠子,也总不能腼腆至此吧。” 李维急了,对着自己母亲同祖母说:“君子端方,温良如玉,中正和平。维儿才不要学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李母把自己孙儿拉过来,好生抱在怀里搓揉了一番:“吓到咱们维儿了,哪里是要你学些奇怪的,不过是让你陪着你母亲出去做客,见见世面,别跟着你父亲成了个书呆子。” 李维努力的挣扎起来,坐好正色说:“维儿是男儿,哪里能在内宅里厮混。” 听着李维小大人一般的说话,李母同陈氏正准备再笑,门外有婆子打着帘子进来说道:“回老太太、太太,二姑娘已经弃船上岸了,正在回府的路上。” “真的?姐姐一会儿就到家了吗?”听到这消息,刚刚还一副小大人样子的李维也端不住了,跳起来问道。 “老奴哪里敢哄我们少爷呀。”那嬷嬷笑着回答着李维,然后又对着李母他们说:“奴婢估算着,二姑娘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 一直端着的李母也忘记了自己老太太的架子,对着身边的丫头说:“问问厨房,八宝鸭料理好了没,晚间开饭的时候要是没有,可仔细着他们的皮。另外,再加上一道琵琶大虾,和一道川汁鸭掌,二姑娘爱吃,可不能忘了。” 那小丫头正准备着去厨房传话,可又被陈氏叫住了:“让厨房赶紧做些个核桃酪、鸳鸯酥,二姑娘车马劳顿,回来想必饿了,还是有些能赶紧吃的,垫垫肚子比较好。” 就连李维都在一边凑着热闹,说道:“各色时令蔬果也得帮二姐姐备上,可不许马虎了。” 那小丫头笑嘻嘻的答应了,然后又急急忙忙的朝厨房赶去。 待到李纨回家,给祖母母亲请安后便回房换了家常的衣裳。等到换了衣服回来,李纨看着桌上各色的食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姐,这会子都是你爱吃的。”李维小嘻嘻的上前表功:“这个蔬果是维儿让厨房备着的呢。” 李纨摸了摸李维的小脑袋,有几分哭笑不得:“难不成在维儿眼里,姐姐就跟个馋嘴猫似得,回来就往食物堆里扑?” “不是说姐姐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回来要好好补补吗?”李维疑惑不解的说。 陈氏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你弟弟说的对,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回家还不多吃点,姑娘家丰腴点才有福气。” 前世做王熙凤的时候,那叫一个肌骨丰盈,如今做了李纨,多少就有几分江南美女婀娜娉婷的模样。虽然吃得不少平日里也注意着保养,可依旧看着有几分弱不胜衣的样子,让陈氏经常操心。 李纨无奈的说:“在母亲眼里,纨儿便是那般不会照顾自己的人吗?在路上条件虽说比家里差些个,纨儿也不会为此饿着自己呀,断不会饿瘦的。”李纨口里说着,可依旧端起了碗碟,把一碗核桃酪吃了大半,又在众人期盼的眼光中捻起了一块鸳鸯酥,一直吃到腹中实在是塞不下了,才是作罢。 到了夜间,除了早早嫁出去的李织,全家人齐聚在一堂,也顾不得规矩礼节了,全部主子都坐在一张圆桌上。 酒酣意浓,李守中兴致大好,不由得举杯说道:“我们家纨儿也算是否极泰来了,就等着日后后福不断吧。” 陈氏拿着袖子捂住酒杯,也喝上了一盅:“那贾家的假珠子也定亲了,我们家纨儿可没道理耽误着。之前圣人赐婚听起来虽说很是体面,可我这个当娘的,多少还有几分不甘,这会子好了,正好给我们纨儿找个如意郎君。” 李纨再怎么大方,被自家人如此打趣还是有几分不自在,于是又羞又恼,口里叫道:“母亲!” 作为老祖宗,李母还是有几分冷静的,见自家媳妇说的过分了,也开口了:“老大媳妇怕是吃醉了,这么好的时候,提起贾家那个晦气小子作甚,白白坏了气氛。纨儿,快不要理你娘,吃菜。” “是媳妇的错,媳妇自罚三杯!”陈氏真心是高兴的不能自已,又端起了酒杯。李纨看着她高兴也不好多阻止,也只好私下吩咐着下人准备着醒酒汤同醒酒石。 一餐饭下来,除了李母这个老的,还有李维这个小的,大多都有几分醉意。李纨加上累了一整天,回到房间后就是一夜无眠。 也许是怕什么来什么,第二天当下人进来回话时,家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惊呆了。 那传话的丫头也有几分战战兢兢,说也不太利索:“回老太太、老爷、太太,贾家的珠大爷在门外叫门,说是要见我们家二姑娘。”短短一句话,她硬是说了几次才说清楚。 李守中拍着桌案怒吼道:“那小子跑我们家来做什么,丢人现眼的,还不快找人把他打出去。” 陈氏也没有个好脸色:“他不要脸,我们家纨儿还要脸面呢,赶紧让贾家来领人,当我们家是可以任意拿捏的软柿子呀。” 那丫头脸吓得煞白,吞吞吐吐的说:“那、那贾家的的爷说了,不、不见我们家姑娘,他死活不会走的。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走。” “还真欺负我们家不敢把他打死呀!”李守中脸都气绿了:“那我的帖子,请官府的人来,我看到底是谁没有脸面!” 想了想,李纨还是阻止了,对着李守中说:“那贾珠如今看来,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父亲又何必为一个呆子气坏了身子,还同贾家彻底闹翻了。他既是要见女儿,女儿为何就不见她一见。反正女儿行的正坐得直,不怕非议,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见下他,也好让他彻底的死心。” 李守中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李母发话了:“你便按纨儿说的话,让她去做吧。你那法子,斩草不除根,必会留下祸患,而且贾家人也不想是会讲理的,就这么着吧。” “那不是委屈了我们家纨儿?” “这事情若不能彻底撇清,就日后要闹出个什么出来,你闺女会更委屈!”李母这会子心情也不算好,心里是厌恶死了那个贾珠。 贾珠既是被迎了进来,那喜悦的神色立刻浮现在自己脸上。待他进了待客的花厅,看见了李纨本人,更是恨不得扑上前来。 泼辣的花枝将贾珠从李纨面前挡开,李纨也一脸冷漠的说:“还请贾公子自重。” “纨妹妹!纨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然怎么会把我迎了进来!还请不要这么冷漠的待我,看得我好生心疼。”贾珠一上来,就说了好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李纨最见不得这般的人,不由得脑仁生疼,但依旧应付着贾珠:“贾公子这话怕是说错人了,如今同你定亲的是傅家姑娘,你还是把话留着同傅家姑娘说吧。” 依旧是文不对题的回答,贾珠一脸深情的说:“我知道你怨我。怨我同旁人定了亲,可我心里是只有你一个的。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同你私奔到天涯海角!” 对于这样的傻子,李纨真心不想忍耐了,于是怒斥道:“我乃圣人亲封的毓敏郡主。贾公子,我敬你家同我家有亲,你若再无礼,我可是要喊人了的。” 贾珠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我明明有情,你又为何要如此的残酷无情。圣人能把我们人给分开,可是分不开我们这颗火热的心!” “贾公子!小女子不知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李纨真心是要疯了,这种鸡同鸭讲的方式太折磨人。 “那年我们在寿安寺,你对我笑,我也对你笑,我们难道不是有情吗?”看表情,贾珠脆弱的心似乎要碎掉了。 李纨真心没有话说了:“小女子不知道贾公子眼神如此之好,小女子出门都会带着纱帽的。不知道贾公子哪只眼睛看见我在笑了。”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如此说话……你怎么就不能直面我们之间的感情。” 李纨的耐心已经完全用掉,冷冰冰的说:“谢谢公子抬爱。可是小女子对你几乎是陌生人,更别谈什么感情了。如若不是李家同贾家还有几分亲缘,我根本都不知道你这个人。” 贾珠呆若木鸡,傻乎乎的重复着:“你对我没有感情、你对我没有感情,呵呵,你对我没有感情。” 李纨还补上了一句:“贾公子,为了小女子的清誉,还请你不要乱讲感情二字。” 贾珠充耳不闻,只是依旧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李纨见状,心中也是念头一闪,计上心来,看神情她似乎又成了前世那个毒设相思局的凤辣子。 作者有话要说:溪溪最近萌上了小刺猬,真心可爱呀。但是一整套购置下来,软妹币会吃不消……伤心,只能看图片解馋了。也给大家看看可爱的小刺猬 第66章 “姑娘,我们就让这么个登徒子就这么走了?太便宜那个假珠子了吧。”花枝性格泼辣,说话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 李纨看了看花枝兴致勃勃的那张脸,嘴角勾起一道奇异的弧度:“你既然如此觉得,还不赶紧找个人跟着那贾家的公子,可别让他一出了我们家,就出了意外。” “姑娘,知道了啦。花枝一定找个人''好好''跟着他,不让他在咱们家附近出了岔子。”花枝心领神会,笑得格外开心。 贾珠浑浑噩噩的在前面走,花枝找来的机灵小厮就在后面跟着。贾珠这会子人虽不清醒,可潜意识还是知道往安全的地方走。至于什么地方最安全,莫过于他自己家住的地方,荣府了。 荣宁二府霸占了整整一条街,那条街也被人们称之为荣宁大街,街上住的全是些姓贾的,以及同贾府沾亲带故的人,因而人口多而杂。 贾家奇异的家风导致家里的下人无比散漫,又因为涉及到多而杂人口,导致了荣宁后街一道奇异的风景。本应该在清晨的夜香在快到中午的时候还没彻底解决,加上早膳后产生的潲水,在荣宁后街便堆满了许多味道奇特的大桶。 “动作都给我快点,再磨磨蹭蹭的,就仔细着自己的皮!”因为时间是在太晚,再不处理好,真的是不像话到极点,管事的人这会子也着急起来了。 原本懒懒散散的下人们这会子也打起了精神,知道不在这个当口招惹自己的头。那些大桶很好的遮蔽了视线,所以竟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家娇娇宝宝的珠大爷竟是走到了只有下人出没,下贱肮脏的后街。 李家的小厮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寻了个时机,在贾珠神智不清,经过一个气味奇特的大桶时,一脚将贾珠绊倒。当然一切都不出意外,贾珠便一头栽了进去。因为贾珠一直浑浑噩噩,所以他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一点防备都没有,栽得那叫一个结实。他在挣扎片刻后就直接晕了过去,没有了动静。而李家的那个小厮也趁乱离开了现场,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来过。 目睹了这一切的不是旁人,就是我们的世子爷刘励。自李纨回京,他便对李纨的一切表现了高度的重视,就等着找准机会上门提亲。贾珠这么的一闹,自然是瞒不过刘励的。他原本想着亲自出手,可没想到李纨自己早做了准备。 “果然是爷看中的人,这脾性,我喜欢。”刘励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手掌不自主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身后的随从见着自家主子心情好,也附和道:“若不是这个脾性,爷估计也看不上她。这才算是我们未来的主子奶奶。” 因听着高兴,刘励也不计较那随从说话的问题,只是对他说:“还不去把那假珠子捞起来。就算是为了避嫌,也不能让他这会子就死了。” “那怎么处理呢”随从问道。 “猪脑子!难不成这还要爷教你?把他扔在个有人初入的地方,让他们家的人自己去发现。总不能让爷把他送去医馆吧。” 刘励的话没过多久,就传来贾家下人的惊呼:“珠大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到这地儿来了?” 贾珠一身成分不明的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整个人神智不清,意识模糊的一边咳嗽,一边往外吐着脏水。想着二房太太的脾性以及老太太的态度,在场的所有人也不敢忽视。有的人进府里报信,有的人帮着让贾珠吐出脏水,还有人抬来了春凳,准备把贾珠往内宅里抬,当然没有人还记得他们原来的活计。 这样一闹,贾家阖府几乎都知道了。因为之前的荣禧堂之争,贾家大房与二房不过是面子情罢了。贾珠一大早一个人不带,一身脏臭的晕死回来,对于大房来说是一个记好的笑话。 “珠哥儿这是干嘛了?难不成好好的一个主子爷,在抢下人的活计?怎么弄出这副形容。”如今的邢氏可不同于前世。她虽说与贾赦不是顶顶恩爱,但也算得上上举案齐眉,总比二房那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好,而且手上握有一部分的管家权,她可是硬气了很多,言语中也多少带了几分取笑。 “我的珠儿要是有了什么事儿,一定都是你们这些黑心烂肝的害的!”王氏如同一个愤怒的母豹子,带有极强的攻击性。 邢氏见状,也不同王氏多纠缠,“切”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我的珠儿,我的儿……你快睁眼看看为娘呀!”因为贾政一早就不知道去哪里晃荡了,贾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贾政根本都没有回来过,王氏看着昏迷不醒的大儿子,懵懵懂懂,还一脸嫌弃贾珠身上气味的小儿子,真心是觉得前路一片黑暗,不由的悲从中来,不顾贾珠身上的脏臭,抱着贾珠就开始嚎。 贾珠身上的气味真心让人作呕,在场的人也不过是强忍着在。贾母本身就被气味冲得恶心,在加上王氏这么一嚎,脑门不禁一阵阵的抽疼:“嚎什么嚎,嚎丧呀!人还没死呢,等死了再嚎也不迟。还不来人把珠儿带下去清洗一番,难不成就准备这个样子让太医来整治呀!” 老虔婆!王氏在心中暗骂,但面上还是忍住了,面带泣色:“是媳妇失态了。只是媳妇也是关心则乱。” 因为王氏服软,贾母也觉得自己说过分了,于是语气也和缓起来了:“都是当娘的人,你带着珠儿下去吧。珠儿如今还没个媳妇,房里人也是个身子重的,你这个当娘的还得多操劳点。我身边这个喜鹊你也带去吧,那丫头人还机灵,给你搭把手也好。老大家的,拿着你家爷的名帖去请太医了没?”贾政早就被罢官了,要请太医还得靠贾赦。 如今邢氏也算乖觉,恭恭敬敬的说:“媳妇早就派人去了。这会子太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看着贾珠这样子,贾母也糟心,于是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有什么事儿再来回我。”等到众人都散开,贾母让鸳鸯在屋子里好好烧了一炉木蜜香,就是为了烧去贾珠带来的恶气。 如今的天气渐渐热了,贾珠那样子看着虽说吓人,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太医来了,想办法让贾珠吐干净了脏水,给他开了剂安神驱寒的药方,也就走了,并没当作什么大事。 贾珠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才醒。可等他醒了,也就记起了自己白天的荒唐,加上王氏的反复询问,他也只能反复回忆起自己跌入脏水里的情形,但想来想去,也只能大概知道自己是绊了一下,并不知道其他问题,王氏也只能当作是一场意外而作罢。 只是王氏没有想到,她的询问,反而加重了贾珠的病情。贾珠这样的公子哥儿,大多都有爱洁的毛病。不管是夜香还是潲水,都是污秽不堪的东西,贾珠再三回忆起自己掉进去的场景,光是恶心就把自己恶心得半死,等到王氏离开,他便吐得是稀里哗啦,感觉胆汁都被吐出来了。 虽说贾珠早就被吓人清理干净了,可他心里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恶臭不堪,大半夜的就挣扎着要起来洗澡、熏香。可他毕竟是受了惊吓又受了寒,如此一折腾,终究把自己作成重病,整日卧床不起。 因为贾珠的病,他什么好药、贵药都吃过,可就是不见好,不过是拿着一剂独参汤掉着性命,还好如今的贾府有几分资本,才耗得起。 一日贾府外头来了个跛足道人,声称府里犯了小人,流年不利,因而有人生病。王氏听来大喜,赶忙带着跛足道士去了贾珠的院子。 看了贾珠,那道士口念天尊,过了一会儿才叹道:“你这病非药可医,我有个宝贝与你,你天天看时,此命可保矣。” 贾珠虽不信鬼神,但见着道人说得这般严重,心里也狠狠唬了一跳,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接了道人的宝贝。 跛脚道士从从褡裢里摸出一面镜子来,那镜子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他对贾珠说:“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 ,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王孙等看照。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要紧,要紧!三日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说完,那道士拔腿就走,似乎有人在后头追他一般。 听说镜子只能照反面,不能照正面,贾珠还很是好奇,拿到手后就照了。却不想反面照来,不见人影,只看见个腐朽骷髅,那骷髅还诡异的冲着贾珠在笑。贾珠吓得一身冷汗,把镜子丢开,过来半晌才缓过神来。反面看着的情形虽诡异,但也真心让贾珠觉得那是个神仙宝物,想着道人的话,那正面会出现的情形便在贾珠心里勾得慌。最后,贾珠还是拿起镜子,照上了正面。只见正面镜子里出现了李纨的身影,青衫薄纱,美景若隐若现,分外妖娆,贾珠不由得痴了,然后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恰巧王氏过来,看儿子,见贾珠睡得安稳,王氏也放下心来。然后又看着贾珠枕边的镜子,问道:“这便是那神仙送来的镜子吧。” 喜鹊刚到贾珠房里,正想着抢功表现自己,于是赶着说:“正是,爷看了镜子就立马睡了过去。如今看着睡得可是安稳,想必过不了几天就好了。” 王氏听来,觉得很是稀奇,想着既是宝贝,我也来照上一照。她依着道人的嘱咐看了反面,同样看见了一个形貌可怕的骷髅,那骷髅还似乎要伸出手来,将她拖进镜子里去。 王氏丢开镜子,心里吓得半死,怒斥道:“这哪里是宝贝,分明是个妖物!你们这些个都是如何服侍的,竟然留了妖物在爷身边!该死,一个个都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网络好纠结,刷新好多次,页面才出来,伤心…… 第67章 王氏发怒,还不明白情况的喜鹊也只好跪地求饶,口中哀求道:“太太息怒,大爷这会儿不还好好歇着在吗?太太就是要发作奴婢,也请不要吵着大爷。”她原想着接着贾珠替自己求情,不想让王氏的怒火更盛。 “作死的小蹄子!你还有脸替大爷!”王氏一脚踢到喜鹊身上:“别以为你是老太太赐下的,我就不敢发作了你。” 正在这时,罗衣扶着大肚子,慢慢的走了进来:“太太可别气了,大爷的身子要紧。”她上前摸了摸贾珠的额头,一脸惊讶:“不是说大爷好了吗?怎么这会子烧成这个样子!” 对着秦罗衣,王氏也没个好脾性,她冷声说道:“你进来作甚,还不回你自己的屋子养你的胎,一个个下贱胚子。” 却不想秦罗衣也跪了下来:“奴婢有要事要禀报,因事关大爷,所以请太太决断。” 王氏吩咐着身边的丫头去请太医,再才转脸对着罗衣说:“有什么话就快说,磨磨唧唧准备哄鬼呀!” “奴婢曾听人说,江南有一个癞头和尚同一个跛脚道人装神弄鬼,专门行骗,后被廉亲王世子专门下力打压,才消了踪迹。那日送镜子的道人,奴婢本没当会事儿,可是回去想想,越发觉得像是那两个骗子中的一个。如今看着大爷的样子,怕是咱家……”罗衣欲言又止,只拿着眼睛看着王氏。 喜鹊在一旁哭喊着:“你按的什么心思!咱们家大爷明明好好的歇着在,哪里有你说的那样。那道长可是活神仙,你若是言语冒犯了神仙,就等着天打雷劈的吧!” 打击一僧一道的起因是发生在林府,贾敏也曾写信告诉过贾家,王氏不可能不知道。因王氏自己看到了那个形迹可疑的骷髅,再加上联想,王氏自然是阴谋论了:那道士怕是旁人雇来的骗子,就是为了害了她的珠儿。 想到这些,王氏立马换了脸,一把扶起秦罗衣:“好孩子,难为你有心了,地上凉,你又身子重,可要注意着保养。” 王氏又对着身边的嬷嬷说:“还不把这个没主子、没王法的东西叉出去,关进柴房里!” 喜鹊的表情半是惊讶、半是惊恐:“太太,奴婢是老太太赐下的,您不可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粗使婆子们堵住了嘴巴。在被拖出去的瞬间,喜鹊依稀听到王氏的声音:“便是老太太,也不会放过你这等谋害主子的贱人!” 等到太医来了,检查过贾珠的情形后,想着贾府同贾珠的风言风语,又是脑补出一出弘大的后宅大戏。他一脸严肃的对着王氏说:“二太太,恕老朽直言。” 王氏一脸紧张:“我儿到底如何,有什么方子,再怎么贵的、好的,我们都不怕,就是只要我儿平安!” “贵府公子的病本来无碍,长期调养着就能好。只可惜现在却是恶化了:一是伺候的人不用心,再次受了寒;二是病里不知保养,竟然还行了男女之事。正所谓一滴精、十滴血,如今怕是难办了……”做太医的,自然是不会把话给说绝,贾珠的病情本身就很是严重,为了贾府不追究责任,他干脆就怎么严重怎么说了,生怕惹事上身。 王氏听闻简直是魂不附体,对那喜鹊也是更狠。如今贾珠房里就秦罗衣同喜鹊二人,秦罗衣有孕无法作怪,那只有新来的喜鹊为了争宠,勾坏了她的珠儿。谁也没有想到,导致贾珠这样的罪魁祸首是那一面镜子。 也许是贾珠真的命不该绝,依他并不可靠的自制力,看过风月宝鉴的正面,他就戒不掉这个瘾了。偏生被王氏同秦罗衣这么一搅合,风月宝鉴便被王氏带走以便日后销毁,贾珠也就逃过了这么一劫。只是后遗症还是有的,他的身体亏损的厉害,就是太医极力调养,也得长期卧病在床,与废人无异了。 贾珠这样子,如果订的是寻常人家,那家里就算是拼着个不好的名声,也要想着推掉亲事。但是,傅家偏偏不这个样子。傅试养着这么个美貌的妹子,画了大价钱去培养,就算为了博取富贵,哪里会就此放弃。他甚至同贾府联系,愿意让妹子早点嫁去,给贾珠冲喜,就是为了贾府能对他的仕途有所帮助。如此一来,婚事就被急急忙忙的敲定了。因为这一场荒唐的亲事,贾家同傅家也成了京里最大的笑话。 男人都多少有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李守中听到这个消息,还在家中感叹:“那傅家姑娘真是可怜,摊着这样的娘家同夫家,如今便成了全京城里的笑话,可怜呀可怜。” 他话一落音,不想陈氏同李母也一齐说道:“你的眼睛只晓得看别人,不晓得看自己,人家再怎么可怜,也已经是贾家奶奶的了。你家姑娘还比她大上几月,若是再不定亲,她也会成了京里的笑话!” 却不想李守中全然没有当做一回事儿:“我们家的女儿,还愁嫁不出去么?老太太、太太只管在国子监里挑个好的。” 看着自家老爷这般不晓世务的模样,李母同陈氏正准备说教,不想通传的婆子打帘子进了进来:“回老太太、老爷、太太,外头有一位官媒婆,人称胡嫂子的递了帖子进来,说是要求见各位主子。” 官媒婆,顾名思义是官府批准以做媒为业的妇女,若是说媒说的好,那她在众人之中也很有声望。胡嫂子,便是所有官媒婆中,声明最好的一位,在她的巧嘴说合之下,促成了不少美满姻缘。 “既是胡嫂子,还不快请人进来!”因为操心女儿的婚事,陈氏没少划拉京中的青年才俊,可是看得上的有了亲,没有亲事的又尽是些看不中的。陈氏想着胡嫂子的好名声,眼里就如同放光一般,期望胡嫂子能介绍给她一个她还没能想到的好人选,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规矩,强在自己婆婆前面出了声。 对此,李母也知道“啃啃”了几声,没有多说些什么,算是体谅陈氏做母亲的焦急。 做媒的人,也通常觉得自己是在做善事。不仅一脸和善,穿着打扮也很是讲究,看着便是喜气洋洋。自胡嫂子进门,就连李守中也抱了几分期望。 “恭喜李老爷、老太太、太太,廉亲王世子托付老身,让老身来贵府问个话。”胡嫂子脸上堆满了笑容。 因为期望太高,李家等人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廉亲王世子是谁,他们都没能及时同实际的人选对上号。半晌,李守中才反应过来:廉亲王世子,那不是爬他宝贝女儿墙头的混帐小子么!当时便递过一次一风头,只是李府当时选的是贾家大房的贾珠。 前后这么一联系,李守中的脸难免的绿了,李母与陈氏也反应了过来:她们觉得王府好,王妃人也好,可那世子也外面的名声…… 看着李家主子的脸色,胡嫂子几乎什么都明白了,只是她人精似得人哪里会就这么放弃。于是胡嫂子从袖里抽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最上头的李母:“老身也知道世子也爱玩,在外头声明不是很好。可若是亲事不靠谱,老身又怎么会过来,那不是砸了自己近三十来年的招牌。这里有世子爷的书信一封,还请李老太太看看。” 李母抽出书信,仅仅是扫了几眼,脸色就是一变,然后又转手递给了自己的儿子。她自己也开口说道:“常人说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这次是世子亲自做主?王爷同王妃又是何想?” “老身也明白老太太的担心。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做长辈哪里那么容易放心的呢。只是李姑娘的人品、性格,那都是众所周知的好,王爷、王妃哪里会不爱的,更何况是世子爷亲自选的人选。王爷说了,若不是碍着规矩,他恨不得立刻让世子爷把儿媳妇抢回家。”胡嫂子说着,似乎想到了刘励曾经的趣事,还拿着帕子掩嘴笑了起来。 这会子李守中也将书信看完了,他竟是将信给撕得粉碎,淹进了茶杯里,待到墨色晕开,字迹完全分辨不清,他才一脸严肃的对着胡嫂子说:“世子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做父母的,哪里能这么容易就答应。我家那丫头一贯有注意,她的婚事我们也不欲瞒着她,若是她不反对,我这个做爹的也得见见世子才能决断。还请胡嫂子转告,断不是我们家拿乔作娇。” 胡嫂子依旧是笑容不减:“这个自是明白的,我们做媒的,也明白当父母的心思,自然不会误会。世子爷也是心诚,那么这么会子自然也等得。” 李守中也客气的说道:“若是有了结果,自然会通知嫂子您。这事儿还得麻烦了。” 等到送走胡嫂子,一直没见着书信的陈氏便着急了:“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为啥老爷要急急忙忙的把信给毁了,都不给妾身看看。” 回答的是李母,她带着几分奇异的神色:“那世子爷居然在信里承诺,若是能求取我们家纨儿,他愿意终身不纳二色。”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柴房梗……不会有人说我抄袭吧…… 今天知道有送红包一事,溪溪也来凑个热闹,30同初一两天,每天十个红包,给留言的亲唷~红包有限,先到先得唷~ 【通知:请互相转告因为实力有限,不能}照顾到每个人唯一新地址为],几个红包聊表心意,谢谢亲们的大力支持~溪溪敬上~ 第68章 以贾家人一贯的作风,就算是冲喜,他们也会闹得全城皆知。()等到夜深了,京城里也恢复了平静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异常的平静。两世为人,一世成了贾家的媳妇,这一世,原本不出意外,也会成为贾家的媳妇。命运里就想事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我搅乱的局面不停得向原本轨迹去靠近。 贾家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如果可以,我真的是不想再见到那个地方以及那个地方的人。哪怕那个地方有我前世唯一的珍宝,那个地方曾经埋葬过我的爱情。如今贾珠成亲了,对于我来说,就是斩断了有可能与贾家最深的联系。 因为贾珠的成亲,我一夜无梦,睡得是我重生一来最为安稳的一次。 “姑娘,您今儿气色真好。”月藤端来洗漱用具服侍我洗漱。我看着李家如今的这一切,再次在心里重复:这是我的家,前世已经远离了。 回想起前世做王熙凤的日子,我只能用无忧无虑来形容自己。那个时候,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父亲把我当男孩教养,我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父亲宠着我,我就算在家里为非作歹也没有人会敢阻止。母亲虽说也会生气,可是看着我无忧无虑的笑脸,也只会长叹一口气,然后再由着我去了。 王家是以武功起家,祖上曾经被封为督太尉统制县伯。武勋人家最喜欢泼辣麻利又健康的姑娘,最见不得那些穷酸书生人家的小姐:扭扭捏捏的,成什么样子,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白白沾染了自家父兄身上的酸腐气。正因为这一点,王家同同出金陵城的其他三个家族,气同枝连,联络有亲,久而久之,人们也称我们四家为四大家族。对于这些,我们家里的人从来都是不重视的。四大家族,这个称呼不就是我们几家强盛的表现。于是我们反而联系得更加紧密了,就连各家都几乎有着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一家子都是武人,我们深以为荣。却不想埋下了见识浅薄,目光浅短的祸根。小时候在金陵,我也曾经在下人口中听过什么护官符的,貌似开头是:假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 我拿着那个去问太太,太太笑着说:“凤哥儿从哪里听来的,不过是外头不懂的,编出的闲话罢了。”然后她又正色训斥着跟着我的嬷嬷:“你都是怎么服侍的,怎么让外头的话脏了我们家凤儿的耳朵!” 下人们唯唯诺诺,连声对太太赔罪。最后太太还是把他们发作了一番。从此,再也没有外面的消息传进过我的耳朵。 我记得当时,我问过太太:“护官符?这听起来会不会不好,要是惹恼了朝廷,那可怎么办?”我小时候,曾经听过奶嬷嬷吓唬她最小的儿子,说要是他再皮,就让朝廷的捕快抓他去吃牢饭,那时候我以为朝廷是世上最厉害的存在。 那时候,太太笑得更大了,一把抱住我说:“凤哥儿且要记着,那些不过是嫉妒我们的人家,编排出来的酸话罢了。护官符,你要有那个资本才能护得了呀。我们这等人家,哪里会怕朝廷觉得好还是不好,就算是有人告我们谋反,那也是无碍的。” 太太当是说的,姿态既骄傲又威风,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从此我便记着,做当家太太的,要同我家太太一样,那才叫威风。 就算我有人告我们谋反,那也是无碍的,我们那所谓的四大家族,沉迷在这样的幻想之中,被祖上留下的爵位蒙蔽了眼睛,就算是如今只是个皇商的薛家都觉得自家高人一等。这样的我们,连圣人对着我们霍霍的磨刀生都没有听见。于是,我们全败了,一个不剩的从云端落入尘埃,卑微得连泥土都不如,真真是可怜又可笑。 今生,我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算是清贵人家,也明白了清贵人家孩子应有的教育。再次回想起前世,就不禁觉得好笑。估计当时的全京城人都等着看我们所谓四大家族的笑话,就如同我们四家的牌匾上均是写着人傻钱多的四个大字。我们用行动证明着什么是无知无畏,给那些掌权者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的精彩大戏,而我们这些戏子,竟是全然无知。 对于今生的父母,我除了要感谢他们给了我生命,养育了我,我最该感谢他们的就是:他们让我学会了读书写字。前世看着姐妹们吟诗作对,我不是不羡慕。今生我虽然还是不怎么精通于此,但也最少不是一个门外汉了。李家在外虽是宣称李家姐妹只是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这几个贤女便罢了,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但真正的教育,还是体现了才知道。 如今我才算佩服着前世的那个李纨,她那么多年如一日,装作心如槁木死灰,其实都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不然她早就被那个佛口蛇心腹里黑的好婆婆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更别谈博取了老太太的同情,说她是寡妇失业,怜惜她说给她双份的月钱。只可笑我自以为聪明,却看不清自己好姑母,好二婶的真面目,被人利用得干干净净。我看不起人家,可人家确实是在贾家大厦将倾之际,保全了自己同贾兰,最后还让贾兰重新做了个官。而我呢,卸磨杀驴,说的便是说吧。记得当时死的时候,似乎还有个和尚在我耳边唱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 当然,我也不是在认同那个李纨,她的吝啬薄情,我就算重生过无数次,也依旧是瞧不起的。 回忆起贾家的这么多,我就算再怎么逃避,也不得不回想起前世的夫君,那个贾琏。在王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人会限制着我的活动,我虽说是不识字,可戏却是看过不少的。什么牡丹亭,西厢记,那都是看得不要的。人人都夸我聪明漂亮,可我这个顶顶的聪明人竟然在那个时候做起了才子佳人的美梦。 家里同贾家定亲,我不是没闹过。可是有日去庙里上香,我在车里,他在外头,我掀起帘子看着贾琏打马进过,身边的丫头告诉我,那边是贾家的二爷贾琏,我突然又觉得凭着贾琏这般形貌,他就算不是才子,我也人了。 打那时起,我便不闹了,乖乖巧巧的在家里备嫁。嫁去贾家,也过了不少新媳妇的甜蜜日子。可生活不是戏文,哪里会是那么美好。 打破我的美梦的不是别人,就是我的好夫君,成亲没多久,他便同我的陪嫁丫头给勾搭上了。我同他发脾气,也不是说要吵出个结果,分个输赢,就是想让他哄哄我,别把精力放在那些妖妖娇娇的小妖精身上。可是,让我想不到的,我得到的竟是贾琏的怒吼:“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成亲前二婶就同我说过,说你脾气差,要我多忍让这些!你可别把爷我的忍让当好性子,什么你的陪嫁丫头,那也不过是我的房里人。” 我的好姑母,我的好二婶,到底是什么,让我还没有嫁出去,你就急不可耐的在我的夫君面前败坏我的名声。 当然,那个时候的我可不这么认为,觉得是姑母在替我撑腰,于是便闹大了。可媳妇那里比得过孙子,老太太明白上再疼我,不过也是说写个漂亮话,让我多忍让着贾琏。而那个王氏,更是明着关心,暗里敲打,好好的说了我一顿。 没人替我做主,我便自己琢磨着,自持着自己还算灵光的脑袋,把贾琏的房里人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故作大方的把平儿给开脸了。是的,当时我是被人称赞贤惠。可事后,我依旧是败得一塌涂地。 平儿是我唯一知心的人,我想着她不会背叛我才给她开了脸。可我没想到,不是所有丫头都奔着姨娘的位置去的。平儿畏惧我,勉强答应了,可日后也不再同我一条心。于是我成了府里人人知道的母夜叉,而她成了人人夸赞的慈善人。就连贾琏,也没有真正的被笼络住,防不住的整日偷腥。如今我识字了,在书上读到一句话: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当时看的时候,真真是找到了共鸣,于是在床榻上笑到泪流。 以前看过凤求凰、西厢记这些个戏文,却不想书上写又是另外一回事。司马相如发达了,也难免忘了卓文君,卓文君那般人品的女子,也只能写下“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诗句。西厢记就更是不堪了。西厢记原作莺莺传,那张生,更是对崔莺莺始乱终弃。 后来想起,老太太曾经在听戏的时候掰过谎,说过戏文里的漏洞,只是我那时候听不懂罢了。重活一世,如今的我,断然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一颗真心如果不会轻易的失守,想必也不会轻易的受伤吧。 “姑娘,头发梳好了,您看着可好?”新叶见我失神,忍不住问道。 门外绿芽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姑娘,外头来了官媒胡嫂子,正在同老爷、老太太、太太他们说您的亲事呢。咱们要不要去听听看?” 看着镜子里既不同前世的凤哥儿,也不同前世李纨的那张脸,我笑了笑:“你这蹄子急什么急,老太太他们还会害我不成?” 如今贾珠都取了别人,最差的结果都已经避开了。我相信,如今的我,不管去了谁家,都能过得好好的,而且能让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红火! 作者有话要说: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傻溪溪突然想着尝试第一人称的番外。突然这样,超级不习惯,还望大家不要嫌弃…… 各位亲,新年快乐哟~ (⊙o⊙)…突然一下子好饿……我要不要去找点吃的呢…… 第69章 “什么?终身不纳二色?”陈氏几乎是被惊呆了。 不得不说,终身不纳二色的承诺对于女子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与震慑力。作为一个普通的内宅妇女,陈氏没有什么复杂的头脑,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如果自己女儿嫁过去了,她将不会受到那些什么通房呀、侍妾的骚扰。 “那挺好的呀,如果王爷同王妃答应。而且世子既是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说明他是真的有心了。”陈氏想得很简单。 “太太,王府可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李守中有些阴沉的表情让陈氏有点反应不良。 对于自家是在是不算聪明的儿媳妇,李母补充道:“王府可是宗室,那样的人家,可是要子嗣繁茂的。” “我们家纨儿又不是不会生育,后宅里没那些个七七八八的烂事,子嗣多也不难呀。纨儿身体一贯都好的。”陈氏一贯保持着她的简单思维。 “那若是有人说纨儿不贤、善妒,那又要怎么样?总不能让纨儿受不了了,最后自作贤惠的替自家姑爷纳妾吧。”李母说的那是一个一针见血。 “怎么可能?纨儿那么好,怎么会有人说她不贤!”作为一个母亲,陈氏见不得有人说她的宝贝女儿不好。 李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是纨儿的母亲,自是不会介意的。可外面的人不会这么认为,他们甚至会以恶意揣测纨儿,来达到他们不为人知的心理期望。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能把所有人的嘴都给缝上吧。当流言越传越多,让他同纨儿离了心都是有可能的。” 李守中最后做了可总结:“所以说,世子这个承诺看起来好,可弄不好结果也不好。总不能好处都被世子占了,结果压力都由我们女儿来承受吧。” 这样一来,陈氏又觉得同廉亲王府结亲是半点好处都没有,王府家大业大,若是纨儿受了什么气,他们做父母的,还没办法给孩子撑腰。陈氏甚至脑补出一幅画来:王府花言巧语哄了她的纨儿过门,等到娶回了家,又在暗地里好生磋磨她的宝贝闺女。 “老爷,如今我们家也够了,也不存在说要靠着姑娘嫁得好才能过日子。要不我们就在国子监找个上进的孩子……”陈氏说得火急火燎,可是说了一般,陈氏的声音又越来越小了。毕竟一个能成为未来王妃的选择放在眼前,偏偏要选择一个前途未卜的,这巨大的反差,让陈氏觉得自己说出来,都是对自家孩子的一种委屈。 半晌,李家的几位家长都做不出一个合适的决定。他们都是疼爱孩子的人,是真心想给孩子一个最好的选择。 最后,作为家里辈分最高的李母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口中说道:“明明知道选择王府可能存在的不好,可是这诱惑,我们却是依旧不能一口回绝。” “母亲万不要这样讲。”李守中既是可好父亲,也是个孝子。他最后还是说道:“也许我们替纨儿做决定,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有些事情该让她知道的,还是让她知道的吧。” 陈氏立马出言反对:“老爷你疯了?婚姻这等大事,哪里是纨儿一个孩子能做决定的。要是让人知道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的!” “胡嫂子是个知趣的,想必她嘴巴是严实的。我们做长辈得不乱说,又哪里会有外人知道。纨儿这孩子一贯聪明,她应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李守中还是下了决心。 见李守中如此坚决的表态了,陈氏也就不再反对:“那要不把织儿叫来,让他们姐妹两个好好谈谈?织儿也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 “纨儿这事我去说。织儿要是回家,这事还是另行商量的好。”李母却是这样的回答。人心总是偏的,这些年来,李母是越来越偏爱李纨这个会来事儿的小孙女。 “何必麻烦老太太。这事让织儿去就行了,她们姐妹两个年纪小,在一起说着也总比我们要投缘些。”陈氏多少还是念叨着大女儿。 李母看了陈氏一眼:“姐姐只是嫁到翰林家做嫡长媳,妹妹却是可能做世子妃的,你这是让他们姐妹两个好,还是让她们之间生分了,起了龌龊?” “媳妇哪里有这个意思,老太太真真是冤枉死媳妇了。”陈氏继续说道:“之前廉亲王府也不是没递过风头,说对我们家纨儿有意。那事儿织儿也是知道的。为何如今又不能让织儿来说了呢?而且织儿一贯是个好的,她怎么会嫉妒自己妹妹。” “那会子能和现在比吗?那时候是王妃递话头,世子的名声可不好。如今是世子请官媒,还做了个不纳二色的承诺,要织儿心里不高兴,你又能让她怎么办。”李母还是坚定的说:“就算织儿不别扭,她也毕竟年轻,总不能让她的想法左右了纨儿吧。” 话已至此,陈氏也不再做声,她想念大女儿,那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到的。可要是让姐妹两不和睦了,那可就是亏大了。 当夜,用过晚膳后,李母就把李纨单独的留了下来。 “纨儿,你也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有些事情你也到知道的时候了。”李母摩挲着自己孙女的手:“你大概也知道了,今儿官媒胡嫂子来过了。” 如今心境彻底静下来的李纨对于婚事隐约的恐惧已是没有,她做出寻常闺秀应有的态度:“纨儿任凭老太太、太太做主。”她相信自己,如今不管是嫁给谁,她都能经营好自己的小日子,以前的错,她不会再犯。 “纨儿成了大姑娘,心里有话,莫不是不想同老祖母说了吧。”李母的眼神看想远方:“你这孩子是个有造化的,小时候几乎是闯过了鬼门关才活了下来。自小也是个古灵精怪,看得出有想法,若是有什么,同祖母说说没事的。” 李纨总不能说,她有着前世的经验,对自己的生活同能力充满信心吧。斟酌一二,李纨才开了口:“孙女只是觉得,孙女既是老太太、太太养大的,便断然不会丢了李家的脸,不管去了何家,孙女也是不输于旁人的。” 李母大笑:“有志气,果然是我们李家的闺女!”如此说来,她也大概猜到了李纨的选择。可是以防万一,李母还是继续说:“如今同我们家有意的,不是旁人,正是廉亲王府。他们家的世子也是有心求娶,竟是承诺可不纳二色。只不过这世子的名声在外头可不算好,就怕纨儿你委屈。你若是不喜,我们也可以从国子监选个好的,总不能让你日后嫁的不够开怀。” 李纨原以为,李母同她说这个,就说明这事已经是半定了。告诉她,也不是会知一声,走个过场,毕竟同王府结亲的诱惑不是谁都能抵挡的。却不想李母后面还藏着话。 不过国子监的监生实在是太过寻常,有些人的家世还比不过贾家,虽说人家以后上进,前途说不准的,可李纨前世今生,都最是心高气傲,断不想嫁给寻常拙夫。 “孙女对王府没有异议。”李纨的回答很简单。 “你可要知道。王府高门大户的,你若是去了,我们家可是帮不了你的。可别被王府的名头给诱惑了,世子虽说愿意终身不纳二色,可男人的承诺的可信度还是有待商榷的。而且就算真的不纳二色,王府作为宗室,也总是有人眼馋的,你到时候的压力可是不小。”真心听到李纨的回答,作为祖母,李母还是觉得不够慎重,这样的大事还是多多思虑下才算稳妥。 李纨笑了笑:“纨儿自是知道的。有些事情纨儿自会去争取,外人怎么说,那与我何干。纨儿若是嫁了,夫君的敬重同婆母的宠爱自是最重要的。要是有人相对纨儿使手段,纨儿也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李母还想说些什么,李纨却做出几分倔强的表情:“之前纨儿被圣人同贾家赐婚,如今婚事虽说是撤销了,可京里的人也都知道。如今贾家那位也取了亲,纨儿若是嫁得连他都不如,可不是让我们李家成了京里的笑柄。” 这样一来,李母倒是觉得自己有些事情没考虑到,看着自己孙女倔强的脸庞,心里的怜爱更胜,于是忍不住又嘱咐道:“家里到不用你操心。只要你日后过得好,那边是最好不过的了。可别为了呈一时之气,葬送了自己后半辈子的生活。” “祖母,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李纨做撒娇状:“那会子去江南,李纨可是接触过王妃的,她可是最和善不过的。至于世子,纨儿虽没直接接触,但也知道是个纯孝的。孝顺的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行、行、行!祖母知道了。可别摇了,祖母的老腰可是要被你摇折了。”之后便是祖孙两的其乐融融。 待到李纨拿定了注意,李守中作为父亲,也好生考察了刘励一番,再三审查,才是同意了这场亲事。 两家人达成共识,便交给了官媒胡嫂子在中打理,牵线搭桥。定亲之类的事宜也被提上日程。于是,两家也开始了忙碌的准备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拜年回来,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第70章 廉亲王府同李家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可再怎么低调,一个是堂堂亲王世子,一个是圣人亲封的郡主,对于这桩婚事,圣人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对于没有血缘的义女,以及嫡亲的侄子,圣人偏心的还是自家侄子。廉亲王虽不是圣人的嫡亲兄弟,但也是目前留下的,血缘最亲的人了,圣人虽不会承认自己的多疑同打压,但想起刘励这个侄儿还是多少有几分感情的。刘励是廉亲王唯一的儿子,在外给人的印象顽劣不堪,最是放荡不羁,同圣人那些表现得勤勉上进的儿子比起来,似乎被比化了。这样,便是满足了圣人一种奇特的心理。对刘励这个侄子,圣人觉得自己还是愿意给他一门好亲事的。 李纨虽是圣人同皇后的义女,可再圣人眼里,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便是定过亲的。哪怕那门不靠谱的亲事是圣人亲定的,又亲自撤销了。为此,圣人特地找来了刘励。 “据说你母亲对毓敏郡主很有好感,欲做主聘给你,你自己又是何种想法?若是不喜,朕自会替你做主。”因常人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加上李家同王府严密的口风,圣人并不知道这次是刘励自己做的住。而且李家同王妃确实有过接触,因而圣人便作此想法。 刘励笑了笑:“多谢圣人关怀……” 客套的话还没有说完,圣人又开口了:“我不是说毓敏这孩子不好。她毕竟是定过亲的,于你实在是不甚搭配。你父母也未免太过胡闹了。” “臣并无异议,圣人不知,这事儿是臣自己求父母做的主。”因知道圣人的秉性,刘励也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父母,于是便半真半假的将话说了出来。 “胡闹!”圣人假装生气。之前李纨同贾珠亲事的撤销,圣人日后也知道是着了人的算计。原看着廉亲王府同李家有意结亲,想着是廉亲王同王妃做的手脚,有几分不喜,如今听说是刘励自己做的决定,也觉得对得上,如此这般,心里的别扭倒是消去了几分。只是仍然说:“真真是胡闹,男女之间怎么可以私相授受!” 刘励故作痞笑,对着圣人说:“圣上如今倒是冤枉励儿的。如今励儿欲求娶李家姑娘,哪里是因为什么劳什子的私相授受。不过是想着那姑娘得我母亲的喜欢,能替着我讨母亲欢心罢了。而且想着是圣上的义女,必然是给乖巧懂事,不会惹事的。励儿便是再胡闹,也不会做什么私相授受,拿人家姑娘的名声开玩笑的事情。”刘励若是说自己心悦李纨,一是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二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了出去,于是干脆编了个谎话,拍拍圣人的马屁。 听着刘励似乎不在乎李纨,圣人心里是有了个想法,本想着再赐下名女子给刘励,以便更好的掌控廉亲王府,却不想刘励提起李纨是他的义女。这样一来,便是把圣人之前准备的话给堵了回去。 怪异感从圣人心里一闪而过,虽说抓不住重点,可圣人的心情依旧是受了影响,于是带着几分训斥的口吻对着刘励说道:“孝顺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总不能娶了个媳妇回来,天天指望着她替你尽孝吧。” 装作顽劣,刘励已经是就轻驾熟了,他漫不经心的说:“既是娶媳妇回来,便是要有所指望的。成了夫妻,她尽孝同我尽孝,又有什么分别呢。” 看着刘励顽劣的表现,圣人心里却是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虽说他做了皇帝,可心里还是有几分艳羡着自己兄弟的逍遥的。如今看着廉亲王子嗣稀薄,儿子又不成器,圣人才觉得心里平衡了。 “你这样子,也不知道给李家灌了什么**汤,让他们同意把女儿许给你。毓敏不管怎样,都是朕的义女,你可不许见人家家世不显,给欺负了。不然到时候,小心皇后找你麻烦。”既是心里平衡了,圣人也有几分真正长辈的模样,对着刘励嘱咐起来了。 “还等着让她嫁过来,孝顺我母亲的呢,不会欺负的,圣上就放心吧”刘励依旧是一副顽劣的样子,他突然眼睛转了转,对着圣人说:“若是皇后娘娘有什么想法,还请圣上帮帮小侄吧。” “哈、哈、哈、哈!作怪!”圣人大笑几声,算是彻底消除了之前的猜疑,然后又说:“你既是要娶皇后的宝贝义女,还是得多用点心吧,朕可不会帮你。” 刘励做灰溜溜溜走的狼狈模样,再一次的取悦了圣人。 在出宫的路上,刘励却是被五皇子给拦住了:“恭喜励兄弟,终于能如愿以偿。只是我这个出了力的兄长,不晓得有没有谢礼呢。”从来没有人说抢着要谢礼的,只是刘励做痞子样,五皇子为了达成目的,只好装的比刘励更痞。 “自是不会忘记殿下的。殿下不是说对臣弟手下的秦罗衣有几分兴趣的吗?待到她从贾府脱身,自是会送到殿下府中的。”五皇子装像哪里比的过装了十几年的刘励,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 趁着五皇子闪神,刘励又走了出去,等到五皇子反应过来,刘励已经是走得好远了。 如今这婚事已成定局,圣人都没有异议了,那更不会有不长眼睛的人会犯到这头上。廉亲王府里更是一篇忙碌,就是在为采纳做准备。 “意娟姐姐,你这会子又在做什么绣活呀。今儿世子爷带着人在郊外猎了对活的大雁回来,说是养上写时日,等着毓敏郡主及笄后,便作为纳彩礼给送过去。”意语在王妃这儿做事,消息总会比其他丫头那边快上几分。官家内宅里的丫头,比起外面小户人家的小姐都要精贵几分,别说活的大雁,便是活的小鸡小鸭,她们也是没有见过的。 “哎哟!”意娟低声哀叫了一声,竟是手里的针扎破了手指。鲜血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染红了正在做的活计的布料。 意娟把受伤的手指放入嘴中吸出血液,可是脸上还做出痛楚的表情。 实话说来,做惯了针线的,被针扎的几率虽说会小些,可依旧常见。意语没把意娟被扎当做一回事,只是拿过绣活看了一眼:“哎呀,竟是细花绫这般娇贵的布料,这血迹怕是不好洗掉的。眼见着都做了一半了,如今染了血,真真是可惜。” 见意语没做出想象中的回应,意娟也只好放弃了之前的表情,只是说:“不过是星星大点的血迹,在上面绣上几朵落英便是无碍的。”意娟的话看起来大度,可语气里总是透露出几分哀怨。 只可惜意语是个性子大大咧咧的,哪里明白意娟那么多的潜在意思,只是有几分崇拜的说:“不亏是意娟姐姐,总是有那么多的办法。” 便是一番深情做给瞎子看了,瞎子也能语气里听出几分意思来,只是这意语恶反应竟是连瞎子也不如。觉得没甚意思,意娟只好换了个话题:“为何这会子去猎取大雁。既是没到纳彩的日子,急急忙忙的猎来了,养不活可怎么办。” 做纳彩的大雁若是中途死了,那兆头可是大大的不吉利,也不知道意娟说的是真心还是无意。可作为小丫头,意语却是急坏了:“呸呸呸!漫天神佛可不要听信,不过是场乱风刮过,没人说过什么的,可千万不要听的。” “我也是实话实说,那大雁……”看起来意娟是无意,她也对着意语解释起来了。 意语却是捂住意娟的嘴:“好姐姐,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好的。可是如今王妃为了咱们世子爷的婚事着急得都上火了,有些话我们还是不说的好。” “这便是我们为奴做婢的命,如今连一句实话都不能说了。”意娟似乎又勾起一大堆的思绪,又想扯着意语说些什么。 意语脸上也有了几分感慨:“我们已经算是命好的。以前在那地儿,吃不好,睡不好,夜里冻着生病了,白日里害得练功。如今我们进了王府,也算是有福气有造化的了。当初唱武生的方子便是……”说道最后,便是意语这般大大咧咧的人,也说不下去了。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从意娟的眼眶里滑落,看起来梨花带雨,分外凄美,看着我见犹怜。意语又赶忙哄着意娟:“好姐姐,你且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的。如今我们姐妹还在一起,这不也算是喜事吗?别哭了,被人看见了可不好了。” 意娟忍住泪水,可声音还是有几分喑哑。意语又哄到:“明儿世子也还说要去京郊的什么山去猎活鹿,要不我们也去拜托下人,让他们帮忙带几只小兔子回来。姐姐到时候养着几只兔子,我不在的时候,也不会寂寞。” “委禽奠雁,配以鹿皮。”意娟似乎完全没听懂意语在说什么,只是自己喃喃自语着。 因为声音小,意语听不太清楚,又问道:“什么?姐姐你是说要他们带鹿皮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000)…今天挑战加更失败……明天继续挑战的说《婚礼文》中记载一新地址为] 第71章 廉亲王府忙着准备纳彩,李家目前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李纨及笄了。及笄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一个姑娘的成年。在有些讲究的人家眼里,及笄甚至会比成亲出嫁更重要。 “姑娘行礼那天的衣裳可是准备好了?”陈氏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她身边的丫头也不烦,依旧笑嘻嘻的说:“太太您就放心吧。姑娘的采衣是姑娘房里的月藤做的,朱红色的,绣着漂亮的兰草同云纹。” 同之前一模一样的回答让陈氏再才发现自己属于神经过敏,也笑了笑:“你且别说,那月藤的手艺才叫好,比针线上的人强上百倍。” “是呀。太太您就放心吧。到时候姑娘的采衣肯定是这京里独一份的漂亮。”那丫头再三安慰着陈氏。 李纨及笄,王妃莫氏倒是有几分别扭。她到想给李纨做正宾,可又架不住自己闺密的取笑,说是人家未来的婆婆,也不晓得避讳一二,而作罢。而王妃的闺密也不是旁人,正式当今吏部尚书的夫人,柯氏。柯氏那可是常人说的全福人,不仅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就是孙子如今也抱上了,而且又是一品诰命,真真是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京里能比得上她的,几乎没有。 被柯氏拿来说笑,莫氏也不生气,只是说道:“你不要我做这个正宾,那你便去做吧。” 这会子柯氏到有点犹豫了:“我们家同李家的交情只是一般,这会子赶上去做人家姑娘的正宾,会不会……” “那是我未来儿媳妇,那再说交情一般?那不是你的晚辈呀!你若是不认,我们家励儿可不认你这个姨母了。”王妃直接眼神一横,对着柯氏威胁起来了。 “唉!我可没说不认的。还不是怕李家觉得唐突吗!”柯氏也习惯了王妃的各种威胁,根本不怕,依旧淡定的说。 正宾越体面,及笄礼也越体面。柯氏只是同李家微微提了下,李家也就欣然同意了,完全不存在说唐突的问题。 正宾为柯氏,赞者也不是外人。秦可卿同李家姐妹的情谊比前世更甚,这个攒者当仁不让的便是她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便等着行礼的那日。 入夜,意娟拿着一幅小包裹,去了刘励的院子。刘励身边的人以小厮为主,得用的丫头也都是以古剑为名,就是代表着她们要同兵器一般,不得有二心。意娟拍了拍门:“含光姐姐,含光姐姐在吗?”几个有剑名的丫头,含光的性子最和善。 开门的却是承影。传说中的承影据说只能看见剑柄,看不见剑身,因而出手神出鬼没。承影人如其名,在寻常丫头眼里很是神秘冷漠,不愿同她打交道。 “你来做什么?”承影冷冷的看了意娟一眼:“爷不喜有外人在他的院子里进进出出。” 那眼神莫名的让意娟打了个寒颤,似乎自己的一点小心思都被人看透了。可是意娟依旧端着柔美的笑容:“承影姐姐说笑了。这王府里哪里会有外人。更别谈我和意语了。我们两个都是世子爷从外头救回来的,本来就是爷的人。不过是王妃说爷还没成亲,用不着那么多的人,因而留着我们在身边。等着世子妃进府,我们也会回来,在一处侍奉。”说着,意娟便要上前去拉承影的手。 有剑名的丫头可不同其他人,都是有功夫傍身的,哪里那么容易被意娟这个弱女子近身,只是肩膀微微一闪,便错开了意娟的手:“有话快说!”承影没心思陪着意娟在院子门口磨磨唧唧。 “听说爷要进山猎鹿,妹妹给爷做了一双马靴。牛皮的,既结实又轻便,出去打猎穿着正好。”意娟干脆不称世子,学着承影他们称刘励为爷。说着意娟就试图进去:“要不让爷试试看,若是有什么不合适,我再去改改。保证不耽误爷打猎。” “水牛皮吧?要是这样,你便拿回去吧。爷不穿牛皮的。” “怎么会!我前日还见过针线房上给爷做了一双马靴。”意娟惊诧了,语气有几分失态。 承影的表情依旧冷淡:“你又不是针线上的人,干嘛这么关注针线房里的事情。莫不是想调进针线房?若是如此,你得去找王妃,用不找往这里跑。而且爷的鞋子既是针线房里又做,用不着你跟着也做。而且更何况那双是犀皮马靴,不是牛皮的。” “姐姐何必消遣妹妹,咱们都是爷的人。”意娟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表情有几分僵硬:“那犀皮给爷做副内甲到成,那么硬,哪里能做鞋的。” “浪费时间!你做不来,不代表人家针线上的人也做不了。”承影彻底没了耐心,话一落音便关上了院子门,因意娟着急想往里面去,都差点被门板夹到鼻子。 夜风吹动树影,那形、那声都让人觉得分外凄凉,意娟回头又看看禁闭的大门,还是又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的身影看似平静,可那紧绷的指节却是泄露了她的情绪。在回房的路上,意娟似乎决定了什么。 “姐姐,你去哪里了,可吓着意语了,让意语好找。”意语看见意娟的身影,跑了过来,替她接过手上的包裹,只是意娟却不肯放手,将包裹紧紧的抱在胸口。 意语也没注意,以一种欢快的语气说:“明儿随行的大哥说,愿意替我们带几只兔子回来。只是听说山里的兔子不是灰的就是黄的,很难找到那种白兔子。虽说拜托他们了,能带白兔回来,就带白兔子,可能不能碰上还不知道呢,姐姐不会嫌弃吧。” 意娟有一脸凄苦,连语调也带着哀伤:“我们这等人,哪里还有嫌弃别的的份,人家不嫌弃我们就好了。” 意娟说的话里有话,可意语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听懂:“那大哥人挺好的,不会嫌弃我们要求多,说我们麻烦的。” 李纨及笄那天,天气正好。因为婚事定的低调,这次及笄也是以低调为主的。邀请的宾客虽说不多,可一个个都是京里顶顶有名的人物。 “姑娘,今儿寿芳公主也来了呀!那可是顶真的皇家血脉,奴婢不是在做梦吧。奴婢居然有一天能见着个公主!”寿芳公主是廉亲王的同母妹妹,因是寡居,平日里基本是深入浅出,不大见人。可刘励毕竟是她嫡亲的侄儿,于是便赏脸来了李纨的及笄礼。 “瞧你说的什么傻话,人家廉亲王不也是宗室吗,不也是皇家血脉。怎么没见你一惊一乍的。”李纨其实也紧张,不过是撑面子罢了。前世在荣国府,看着似乎地位不凡,可除了贾元春这个妃子,接触的最高的也不是几个郡王妃。如今李家看起来似乎位低,没有贾家声势浩大,可见到的都是些真正的贵人。 “婢子哪里有姑娘这般见过世面,这会子自然说傻话了,姑娘可不能嫌弃。再说了,王府里,咱们只见过王妃,王妃又最是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可这寿芳公主可不一样,那气度,真真是皇家风范。” “你还懂什么是皇家风范?” “婢子可不是猜的吗。难不成姑娘真的嫌弃了?” “是呀,嫌弃了。把你们给嫌弃到婆家去。”李纨故意打趣着。新叶同绿芽年龄比李纨略大些,等到李纨及笄后,新叶同绿芽便会陆续出嫁,到时候作为陪房,跟着李纨去王府。李纨的大丫头日后便是月藤同花枝打头,外加提上来的临蔓和青萝。 丫头们服侍着李纨香汤沐浴,又帮她穿好事先准备好的采衣。新叶拿着细布巾将李纨头发上的水分一一吸干,又用牛角梳子把李纨的长发梳好理顺,长长的乌发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现出健康柔亮的光泽。 李纨皮肤白皙,在阳光下几乎是耀眼的存在,身着明艳华丽的采衣,美的似乎不想凡人。李纨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愣神后抚摸着脸庞说:“这样子是我吗?” “姑娘这会子才叫是说傻话了。不是您还有谁?难不成还有人能长出这样的一张脸来?就算有人同姑娘长得一样,可那也不是我们家姑娘呀。”新叶毕竟年纪大些,想着李纨可能是紧张,也就柔声劝导着。 如今的李纨同前世的李纨五官虽说是一样的,可里面的芯子不同,表现的气质也不同,就算是把前世的李纨放到这里来对比,也几乎没有人会认错,最多只是诧异一下:这两个姑娘长得真像,怕是关系极近的亲戚姊妹吧。 李纨定下神,重新绽开了绚丽的笑容:“可不是吗,我便是我,这世上可是没有另外一个你们的姑娘了。只能怪月藤的手艺太好,简简单单的采衣也能做出这些个花样来,弄得我都认不出自己了。” “姑娘,难不成这还是奴婢的过错么?”月藤跺了跺脚,也只是假装生气。 外面传来李守中开礼的声音,过了一会,新叶对着李纨说:“姑娘可是好了?要开始行礼拜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概可以二更了,只是大家如果要刷新,可以等到10点后,不会太早。 吃东西的时候噎着了,一边打哏一边抱着手机码字,真心伤心…… 【通知口死了: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晚上换电脑~ 第72章 在新叶的提醒声中,李纨迎着阳光走出屋室,在众多宾客的瞩目中福身行礼。 男子行冠礼,时会以,缁布为衣,陪朱红色的锦边。姑娘家的采衣也是差不多的形式,只是颜色样式更明艳几分,多为朱红色。朱红看着漂亮,其实很是挑人,皮肤过白、过黑穿起来都不甚好看。 看着李纨出来的模样,下面甚至有人议论道:“这样一来,怕是最少五年,都不会有姑娘再穿着这样的朱红采衣行及笄礼了。” “可不是。这李姑娘的模样生的是真心好。清雅大方,不妖不娇,完全是恰到好处。像旁边的那个,模样虽好,可是看起来太过娇媚了。”女人大多不太喜欢长得太媚的其他女子,那位夫人抬了抬下巴,指向在西边站的的赞者秦可卿。 “如今这李二姑娘定亲了没?” “你还不知道吧。她算是要高嫁了,据说在同廉亲王府议亲呢。怕是这有这样模样的姑娘,才能笼络住王府里那个野马一样的世子。” “你还别这样说。人家也算是郡主。郡主配亲王世子也算般配了。而且这模样人品,配给世子还有多的。” 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中,李纨行礼完毕,然后面向正西坐下。见状,秦可卿也上前来,拿起梳子礼仪性的替李纨梳头,然后将梳子放置在李纨跪坐的那张席子南边。 作为正宾的柯氏洗手行礼后也走上前来,李纨也转向东正的方向坐好。充作有司的丫鬟奉上罗帕同发笄。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柯氏高声颂道,然后在帮李纨梳好头发,绾紧发笄后回到原位。秦可卿也象征性的替李纨正了正发笄。李纨起身,在众人的祝福中回到房间,换上与发笄配套的衣裙,这边是完成了初加。 “快快快,帮姑娘把衣服换好。”新叶她们几个早就在屋里等候着,见李纨进来了,不由得手忙脚乱起来。 前世在王家,根本不重视这些,所谓及笄也不过是开桌酒,亲请亲朋好友来吃酒听戏罢了。正式及笄的场合庄严而肃穆,让正在经历的李纨真的有几分感觉到成人后的责任感。 初加后便是一拜同二加,一来二去,李纨已经换了不少装束了。待到三加时,有司奉上钗冠。这时,寿芳公主却开口了:“毓敏这丫头风姿不凡,之前准备的钗冠怕是简单了些,恐怕是配不上毓敏丫头。本宫这里倒是有个好的,只是本宫福薄,担不起为毓敏正冠。周夫人(柯氏夫姓周)这个便麻烦你了。” 寿芳公主跟来的丫头奉上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依稀可以看见一只钗冠的模样。公主掀开布巾,众人却是惊呆了。 那钗冠不是别的,正是嵌宝金丝牡丹玉树冠。当初寿芳公主不算受宠,及笄时预制的花钗五树冠很不成样子。于是廉亲王同公主的母妃看不过眼,竟是把自己压箱底的钗冠拿出来了,就是为了给自己女儿挣脸面。当时那钗冠便是如今这个嵌宝金丝牡丹玉树冠,那可是寿芳公主的命根子。寿芳公主寡居无子,将钗冠给了李纨,便是认同了李纨这个侄媳妇,并且将刘励视作亲子。 陈氏坐不住了:“公主,这怎么使得,纨儿何德何能,能配上公主带来的宝贝。” “本宫说配得,那便是配得。”因为长期寡居,寿芳公主不太会与人打交道,说话硬邦邦的:“毓敏是御封的郡主,用上我这顶钗冠也不算逾制。” 随着寿芳公主的话音,公主府跟来的丫头便走向前去,顶替了原来的那个有司。 正宾柯氏倒是很淡定,接过嵌宝金丝牡丹玉树冠,高声贺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秦可卿脸上的异色还没有收敛,只是强作镇定,手微微的颤抖,替李纨除去原来的发钗。柯氏上冠,秦可卿正冠。只是因为秦可卿手抖,若是不是柯氏的一旁的掩护,原来正好的钗冠还得被可卿带歪,差点出了大丑。 李纨换上礼服,出来再拜便是三拜了。李家的有司撤去笄礼的陈设,摆好醴酒席。柯氏笑着请李纨入席。秦可卿回复镇定后,奉上醴酒。李纨依着规矩,撒酒祭拜,将过程一一走完。 以规矩,女儿家的字将由正宾赐下,只是为了体量众多父母的心意,便变成由父母取好,再由正宾公开。 柯氏宣布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画凤。” 正所谓待字闺中,女儿家有了字,便是要嫁娶了。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陈氏同李母还是有几分心酸,难免感伤流泪。李守中秉承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强撑着说了几句,算是对李纨的教诲。 人的情绪也会相互影响,李纨带着颤音恭恭敬敬的回答着:“儿虽不敏,敢不祗承!”然后跪下,一丝不苟的行了个大礼。 到此,整个及笄礼便走了大半。李纨对着众人依次行礼,待到李守中宣布礼成才算好。 为了李纨及笄,陈氏好生准备了酒席,就是为了宴请众位宾客。只是诸位还没有入席,外头又有人通传道:“王府世子带着聘礼下定了。” 虽然说女子许嫁,即可行笄礼。可还真没有人会赶着及笄礼的当天来下聘的。这怕是众人有生以来的头一回。 议论声又响了起来。寿芳公主却是对着身边的嬷嬷笑道:“这励儿胡闹,怎么嫂子也由着他呢?真真是胡闹。” 嬷嬷也笑着回答:“还不是李姑娘人见人爱,王妃同世子生怕被人抢了,等着及笄礼成,便赶着来下定了。” 她们的对话声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众人能够听得清楚。想着之前寿芳公主送来的钗冠,又想着王府火急火燎的前来下定,王府对李纨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的重视可以说是显而易见。原本很多人想着刘励名声不好,李纨之前一桩赐婚不靠谱,现在定下的夫君又是个不靠谱的,觉得李纨是个命苦的。可如今这架势,看着王府的重视,众人又眼热了:被夫家如此看重,就算是夫君又几分不靠谱,那也是值得的。如此一来,又说起李纨是个有造化的,真真是福气在后头。 亲王世子成亲下定,也差不多有规矩的。廉亲王府的聘礼虽说极好,但也没有逾越了规矩。只是里头的一对活的大雁,一对活鹿很是打眼。 虽说委禽奠雁,配以鹿皮。可寻常人家的婚事,鹿皮不稀罕,大雁也多用玉雁做象征。活雁活鹿真的是少见。看着那大雁同鹿都是生龙活虎的,也是知道是费心思活猎的。于是眼热的人更多了。 因为及笄,下聘什么的,李纨也没来得及避开。看着一抬又一抬的聘礼被搬了进来,李纨心里也是甜滋滋、暖洋洋的。这般的重视,对于姑娘家来说是最好的脸面。 “妹妹恭喜纨姐姐了。”虽然在场的宾客不需要怎么避讳,可现在抬聘礼,在场的人也变得多了起来,秦可卿拉起还是一身盛装的李纨:“姐姐这样子也不怕累,咱们回去换衣裳松快下吧。”也算是暗示李纨别被不相干的人给看去了。 既然是刘励自己带着人下聘,他怎么不会接着这个机会混进内宅,看看李纨。看着心中的佳人越走越远,刘励心中的感觉也很是复杂。一是觉得看到李纨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二也是怕自己带来的皮小子冲撞到佳人。 碍于礼数,刘励也只能目送着佳人离开。 [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小的二更……另外,多谢401450亲的火箭炮……溪溪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东西- 第73章 比起前段时间贾家充场面、挣面子的冲喜,李家的这些事情才是真正最有看头。看似低调的及笄礼,却是让一贯深入简出的寿芳公主都上门捧场,难道这不是真正的有脸面?很多人心中暗议:所谓脸面,那是亲朋好友互相捧出来的,哪里是你强行打肿脸充胖子就能得来的。如此一来,贾家再次成为京里众人暗讽的对象。 及笄礼后的下聘礼,再许多人眼里,更是同戏文一般传奇。亲王世子同御封的郡主,两个都是人中龙凤一般的人物,这才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相比李家的喜气盈门,贾家、准确是贾家二房,就没那么高兴了。四大家族听起来是联络有亲,气同枝连,可实质上都是些捧高踩低的货色,就连他们寻常来往的老亲,所谓的四王八公们,都是一样的德行。 贾政自诩为正经的读书人,虽说被撸了官职,成了白身,但也架不住他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仅仅是时运不济罢了。于是他该败家的败家、该养清客的养清客、该交际的交际,依旧在外头把自己当做个人物。 之前贾家得罪得人不少,也就有不少人借在这个时候,对着贾政冷嘲热讽。贾政也不是有肚量容忍着一切的人,在外得不到发泄,回家难免憋着一肚子的气。 “明儿在账上支800两银子给我。”贾政回家后便对着王氏说。 本来贾政一回家,没跑去赵姨娘那些个小老婆那里,王氏还又几分高兴,可没想到的是,贾政张口就是要钱。 “800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老爷要这么多银子可是要做什么?”不想破坏自己此刻的好心情,王氏依旧端着笑容问道。 “妇道人家的,爷们在外头的交际,这你还要插手呀。”贾政可领会不了王氏内心的情绪,没个好气的说。 王氏这回也忍不住了:“老爷要的是八百两不是八十两,更不是八两,如果银子只用张嘴就能变出来,那妾身天天就张嘴去要钱算了。” “你且别哄我”贾政冷笑:“这么大的家,连个八百两都拿不出来?这不是哄鬼呀。笑话!又没有让你自己出,让你走公中账上。老爷我拿去买书的,公众可是有这一项支出!” 王氏心中腹诽:什么买书,那可是在家学里上学的孩子才有的银子,你一个大老爷们也好意思开口,而且那项银子也只是没人二三十两,哪里出得来八百两这么大的银子。 因一直操心着贾珠的病情,王氏也不想和贾政吵架:“老爷怕是记错了。家里公中买书的银子,加起来怕也是没有八百两的。” 贾政从外头回来,本身心里就窝着一肚子的火,见到王氏不停推脱,就是不能干脆的把银子拿出来,于是也讽刺道:“什么买书的银子总共就只有八百两,一千一千两你也拿过,还不是走的公中!如今恐怕不是不肯拿,而是拿不出来了吧。你说你,作为一个管家太太,手里怕是没多少管家权了吧。先头的那个大太太你争不过也就算了,如今这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你也拿她没辙,爷娶你有什么用处。废物!” 王氏也火了:“你老娘要我把管家权分给大房的,我难不成还能忤逆呀!到时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过来,你我脸上就有光?” 一声巨大的耳光声传来,贾政红着眼睛,一脸怒色的吼道:“什么叫我老娘!那是你老太太,王家的女人同王家的人一样,就是没有规矩!” “你贾家的男人难不成又是什么好货色!”王氏捂着脸怒视着贾政:“没挣到半分银子钱不说,回家就找女人要银子。这会子,要不着还动手打人了。这难道就是大丈夫的行为?” “别给老爷我废话!银子拿来,没银子这是没得完!公中拿不出来,就走我们房里的私帐!别告诉爷,你没有钱。你的嫁妆单子我可是看过的。”要钱急疯了的贾政早就不顾忌自己的形象了,直接打起了王氏嫁妆的注意。 虽然说一般人家,只要还要一点点脸面,那就不会去打媳妇嫁妆的注意,可是真是撕破脸皮,不要脸面的要了,你又能怎么办。嫁夫从夫,做媳妇的就算要拒绝,也拒绝的不是太理直气壮。 王氏自己从来都是雁过拔毛的人,只有她从别人那边拿钱的。作为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你想从她那里弄到钱?别说没门了,就是连窗子都没有。 见状王氏嚎啕大哭了起来:“我们房里?珠儿病了要银子,珠儿房里人养胎要银子,都是要银子的事情,银子根本不够用!我那里去给你变出银子来!还我的嫁妆,早八百年补贴给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了!” 作为丈夫来说,要妻子的嫁妆同样不怎么理直气壮,贾政原本就有些许心虚,见王氏这样反应,也有几分相信了,毕竟他不管家,不知中馈,哪里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但是转念一想,想着王氏的秉性同家里的规矩,又怀疑道:“你怕又是在哄我。珠儿看病、珠儿房里人养胎,这些个都是从公中出银子,哪里轮到你用钱了?补贴我不相信,你不把那些银子挪去他用就算好了。” 想了想,贾政继续说:“若不是你这个贱妇不会教孩子,珠儿又怎么会丢了那样一个大好的亲事。看看人家李姑娘及笄的场面,就是寿芳公主都出来捧场了!你当初要是教好了珠儿,那样一个好媳妇就会是我们家的了!到那时候里子面子都有了,大房没有资本同我们家呛声,银钱也不会如现在一般的紧张!而且家有贤妻,夫无横祸,说不定珠儿根本不会生这么一场大病!” 王氏在其他地方动用的银子不少,但真心没有动过贾珠养病的银子钱,贾政这话也算是戳了王氏的心窝:“你、你、你!”王氏气得倒仰,手指向贾政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就连脸也是憋得通红。 见形势不对,周瑞家的从外头跑了进来,抚着王氏的背,帮她顺气,并且对着贾政说:“老爷这样说真是伤透了太太的心,太太为了这个家操劳至此,都不见一句贴心窝子的话,伤人、戳心窝子的话倒是受了不少。太太这样都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老爷同家里的哥儿、姐儿!” 周瑞家的句句指责贾政,原本有点愧疚的贾政怒火又重新点燃了,踹了周瑞家的一脚,呵斥道:“狗奴才,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儿!还不跟我滚出去。” “你看我不顺眼就算了,你还拿我的人出气!”好不容易喘过气的王氏又憋住了:“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贾家作甚!还不赶紧带着宝玉回王家去,给你的那些下贱胚子腾出地方!我们走了倒也干净!”王氏说完,就挣扎着要回房间里换衣裳。之前扶着她的周瑞家的也不阻拦,只是一味的捂着个脸,做苦相。 之前贾政同王氏也不是没有吵架过,王氏也经常威胁着。不是说要带着孩子去投湖就是要带着孩子回去金陵依旧带着孩子回王家。可威胁仅仅是威胁,除了哭喊,还鲜少见到王氏其他的举动。王氏这么一回房换衣服,真的要出门的架势,还真的吓着了贾政。 可是,鸭子死了嘴硬,贾政还是脸红脖子粗的说:“既是走了,那就干脆别回来了!我们家不养闲人。另外,宝玉可是我们贾家的种,你一个姓王的又凭什么把他往王家带。莫不是要拐带我们家的血脉。” 王氏的举动也不过是吓唬下贾政,她要是真灰溜溜的带着孩子回了王家,那真的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两人正在僵持,外面又传来通报的声音。 “老爷、太太!大爷房里的罗衣姑娘发动了!” 贾珠这么一病不起,太医也说了,只能就这么将养着,因而秦罗衣肚子里的那个也许就是贾珠唯一的子嗣。所以贾政同王氏都异常看重,生怕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生了个女儿。 贾政同王氏几乎是一口同声的说:“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叫太医?”只不过贾政同王氏说的不同,他具体说的是:“还不赶紧拿我的帖子去叫太医。” 两人的默契也就那么一会儿,王氏因为之前被贾政堵住了话,这会子正好反讽回去:“这会子老爷的帖子怕是不管用了,还是去请大太太,借大老爷的帖子一用吧。” 没了官身,这是贾政最想逃避掉的事实。因为王氏说的是一阵见血,贾政也没办法反驳,只好回避不谈:“你一个要当祖母的人,还愣着在这里干嘛。赶紧过去看看!” 想着如今这个庶子可能会是贾珠唯一的子嗣,王氏可不能打着原来想借着新媳妇的手,除掉秦罗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计划了。王氏以己度人,生怕自己去晚了,让傅秋芳下了手,听着贾政的话,也顾不得反驳,急急忙忙就往贾珠的院子那边赶去。 他们倒是都小瞧了这位傅秋芳傅氏。傅秋芳可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她也知道,自己嫁给贾珠后,会面临的情况。若是贾珠无子,她日后也没得个依靠,有个庶子,笼络好了,日后也是一个依靠。至于那位房里人生下了之后,留子去母倒也简单。于是傅秋芳打算的不是王氏所想的让秦罗衣母子俱亡。 “珠儿媳妇,怎么那个这会子就要生了?不是还有些时日吗?”王氏一进来,就对着傅秋芳质问道。因为心里焦急,王氏根本没有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一个宝玉。 傅秋芳眉头一皱,面上的表情看着分外无辜可怜,还没等她开口,宝玉就哭着说道:“太太莫怪芳姐姐,这事全是宝玉的错。宝玉来找芳姐姐顽,却不想冲撞了正在院子里散步的衣姐姐。” 听着宝玉一番言语,傅秋芳勾起了嘴角:“这宝玉年纪小,人又傻,倒是一把趁手的利剑,说的正和我意!” 宝玉一通姐姐妹妹的,说的王氏头皮发麻。王氏着急大儿子,又心疼小儿子,这会子根本来不及询问宝玉有关的问题,只想着产房血气重,带着凶煞。宝玉年纪小,身子又娇贵的,怕是连这边的院子都不能多待,若是妨碍到了,让她的宝玉除了岔子,那边是天都要塌了。” “宝玉乖,让姐姐们带着你回去吧。”王氏耐着脾气劝说道。 不想往日最娇贵胆小的宝玉却是含着眼泪拒绝了:“宝玉不走,衣姐姐留了好多血,宝玉怕她出事。”在宝玉眼里,他的那些好姐姐、好妹妹是最宝贵的,若是能让她们好了,便是让他自己立马去死都是可以的。 可王氏听来却是怒了:秦罗衣那个狐媚子,莫不是想着珠儿靠不住了,这会子大着肚子就急着来教坏她的宝玉!原想着等她生了孩子再提拔她一程的,这样看来倒是不能留了。 看着王氏那着急上火的表情,傅秋芳又暗自笑了笑,知道自己一箭双雕的计谋算是成了。可转眼间她又是一脸忧色:“太太,秦妹妹这样子不会有事儿吧,看着怪吓人的。” 王氏看着傅秋芳,因怕傅秋芳在暗中动手脚害了她的孙儿,于是便说:“这儿有我呢。你带着宝玉去老太太那看看,莫让有些不长眼睛的惊动了老太太。”然后王氏转头同宝玉说:“好宝玉,你看看你芳姐姐也吓着了。你帮太太跑一趟,送她去老太太那儿压压惊,随便照看着老太太,可好?老太太同你芳姐姐,平日里都是最疼你的。” 宝玉的毛病,因他的那些姐姐出来的,那便还是要他的那些姐姐们来治。他看重秦罗衣,可还没生育过的傅秋芳,他更看重。宝玉本来就有几分害怕,怕贾政追究他的责任,才在这边死撑着。这会子见贾政没有到场,王氏又给了他足够的台阶,于是他便摸了摸眼泪,答应了。至于傅秋芳,她更是乐得离开,方便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好撇清自己。 产房里的秦罗衣其实情况还好,她从那样的地方出来的,怎么会就这样被人算计到了。自从傅秋芳进门,她自己就小心提防起来了。她是动了胎气,要生产了不假,可情况根本没那么严重。那些看着吓人的鲜血,不过是她早早就准备好的血袋,就等着哪日有什么岔子,正好派上用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午被某些重口味的东西吓到了,于是木有心情码字。 下午家里来了客人,还是没办法码字。 [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晚上来不及二更,但是字数已经努力多了些,比往常要肥了很多……沦为庶子的贾兰要出来的了…… 第74章 女人生产,除了极为少见的顺产,差不多都是要挣扎一番的,都算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如果运气不好也就是两只脚都踏进去了。 秦罗衣之前虽说没有生产的经验,但多少也做过有关的了解。只是亲身经历同了解到的内容多少会不一样。在一阵阵的疼痛当中,她只觉得自己要裂开了一样。 她胎气眼眸看了收生婆子一眼,那婆子却是漫不经心的说:“这会子急什么急,你当女人生孩子就同母鸡生蛋一样呀,‘咯咯’几声就能下下来。等着吧,还够等,生个一天都没准。” 听着这话,秦罗衣的脸刷的就更加苍白了。在她曾经待过的地方,什么样恶心肮脏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她原想着贾家会在她生完孩子后,才对她下手,可没想到,贾家也许仅仅在生产过程中,就能解决她。若是她在生产中难产,或者是体力不支,这些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什么?他们不会担心一尸两命么?到这个月份了,孩子也基本成型了,到时候他们直接保孩子,不管大人就行了。 生产挣扎中,秦罗衣摸到了自己枕头下的一个小包,里面藏着的是她事先准备到的参片。不用指望贾家会给她准备补充体力的参汤,若是有了参片,也总比没有好。趁着收生婆子闲聊之际,秦罗衣赶紧那了一片含在舌下。 呼喊什么的也是要体力的,秦罗衣也只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自己藏着的参片有限,总得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 疼痛让秦罗衣几乎神志不清,那婆子估摸着时间,给秦罗衣检查了一下,然后自己嘟囔道:“看不出来呀。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身体倒是不差,什么补充帮助都没有,这会子都开了两指。” 婆子说的话,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可秦罗衣听着,却是燃起了希望。现在开了两指,那撑到自然顺产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秦罗衣刻意控制着自己不让呼喊,外面的王氏倒是不放心了,这会子能解决掉这个小妖精是最好,若是办不到,也不能因此影响到她的宝贝孙子。 王氏也没想着吩咐其他人,自己叫在院子里喊道:“你们里面情况可好。” 收生婆子赶忙回到道:“回太太,好着呢。胎位正,这会子开了两指,不是是三指。” 秦罗衣也是狠人,硬是咬着牙,把孩子给顺利生下来了。从发动到生产也不超过三个时辰,已经是极快、极顺利的了。 “太太,是个哥儿。”收生的婆子见孩子生下来了,赶忙抱着孩子出去请功,留着秦罗衣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管不问。经过这么一场折腾,秦罗衣身上既有汗水也有血水,裙子湿漉漉的,头发也结成了一块一块。可是就是这么一副惨状,贾家连个做样子的收拾都没有。 秦罗衣冷笑道:“姓贾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姑奶奶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且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加倍的回报给你们。” 强撑着疲惫的身体,秦罗衣翻身找出刘励留给她的暗信,发出了信号。如今她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也该抽身退出了。 对于刘励是否守信用,秦罗衣倒是不怕。不是说她相信刘励的人品。而是她相信一句老话:常人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虽说她是说要报答刘励曾经的恩情,可对于这点,刘励对她没有足够的信任。如今刘励若是不派人来接应她,她也有办法把刘励曾经的算计给公布出去。对于这一点,秦罗衣觉得自己赌得起,而刘励作为一个堂堂的世子,就是为了爱惜羽毛,必然也是赌不起的。 接到含光送来的信息,刘励也知道是秦罗衣的情况了。如今秦罗衣替他做事,功成身退了,如果他不能做出一个合理的安排,恐怕他手下的人心里也是会有想法的。可秦罗衣的经历和身份,只能代表她是个烫手的山芋,安排不好,必然是会出问题的。 含光看着自己主子的脸色,试探性质的提出了一个建议:“奴婢倒是有个法子,世子爷倒是可以看看,这法子是否可取。” “说说看。”刘励急忙问道。 “以前五皇子不是说,他对那个曾经艳冠京城的花魁,罗衣姑娘很感兴趣吗?不是说未能再见罗衣姑娘的惊鸿舞,是一大憾事吗?” 刘励笑了:“含光说的好。殿下既然有此心愿,咱们有能力,也应该帮他实现不是吗?”五皇子也是知情人,他当日是有这样说,可不过是想送刘励一个人情,方便日后在必要的时候让刘励偿还,哪里是真的要秦罗衣这个人。 他堂堂五皇子,而且还是皇后嫡子,什么样的女人要不了,会偏偏要一个破鞋,还是一个生育过的破鞋。如果他真要看什么惊鸿舞,哪怕他如今还只是一个皇子,真的想看了的时候,总会有比那秦罗衣更好的替他奉上。 至于刘励的心态,纯粹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罢了。他如今刚和李纨定亲,日子也是刚刚定下,若是同什么女人在名声上有了纠缠,那可是不好看的。而且,他也是根本不忍心,不忍心让这样的信息骚扰到他心里的佳人。至于,五皇子,刘励也只能祝他好运了。不是说五皇子的皇子妃窦氏是个最为贤惠大方的吗? 下了决定,刘励便派人去接应秦罗衣。贾家本身门户就不算紧。如今添上了孙子辈的第一人,多么好的兆头呀。就连大房的众人都想着抱抱孩子粘粘喜气。在阖家欢庆的时候,贾家的门户反而更松了。 再加上贾家本来就准备着留子去母,秦罗衣生产的时候,就只有一个收生婆子在旁边看着,没提供任何帮助。如今秦罗衣生了,而且生下的是个健康的大胖小子,于是便如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一般,秦罗衣那地儿根本是没有人管。 刘励手下的人接应的工程中,正好远远的路过贾母居住的院子。那时候全家有点脸面的人几乎是都聚集在那边,变着花样说些个讨巧的话。贾政同贾母都被哄得极其高兴,贾政当场还给那孩子取名叫贾兰,说那孩子看着就有兰芝玉树的气度。 下人们纷纷传开了,一个个“兰哥儿、兰哥儿”的叫着。 刘励的手下听着便忍不住吐槽道:“才刚出生的儿子,恐怕眉毛都没长齐,一身胎毛,你能看出什么是兰芝玉树吗?” 另一个也说:“兰芝玉树什么的,我到时不懂,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小毛毛。不过那孩子好像是个哥儿,怎么就叫上贾兰这个名字了。不说兰这个字听起来忒娘了,便是贾兰这谐音……也太……” 之前说话的那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不是,贾兰,假男,那哥儿便是个男娃子,也因为这名字成了个假的了。” 刘励也算厚道,在接应的人选中留了个懂医术的,就是为了积德,怕秦罗衣撑不住,在路上断送了信命。 秦罗衣上了备下的马车,看着车上等候着的大夫,心里倒是有几分暖意。经过这一茬事儿,她心里难免有几分脆弱,见着刘励准备着这般周到,说没想法,那必然是假的。 “姑娘请放心。您身子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生产后脱力,有紧张忧思,郁结于心罢了。老朽这儿有一颗参汤熬制的药丸,姑娘先服下补补元气吧。等到安定下来了,老朽再给您开一副汤剂,保管不留病根。”那大夫说话不过是例行公事。 可秦罗衣毕竟是起了旖念,这般公事公办的话语也被她听出了深意:“世子爷心里怕是有我的。他不仅备着了大夫还备好了药丸,恐怕就是怕我除了差错。而且那大夫,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刚刚生产过的女人,可他居然还叫我姑娘,这不是世子吩咐的,还能是什么。他说不让我留下病根,莫不是要给我一个依靠,让我日后好替他生个孩子?” 不得不说,有些女人的想象力真心可怕,这么点事情,就能被她脑补出一大堆来。刘励确实是给秦罗衣安排了后路,只是这个依靠不是别人,而是无辜被牵连的五皇子。 于是秦罗衣带着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被送往了五皇子京郊的别院。【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至于五皇子要怎么安排,这就不是刘励会考虑的事情了。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好处,秦罗衣本来对李纵嫉妒得发狂,觉得同样是女人,为什么李纵就那么好命。一桩不靠谱的婚事换来的是郡主的高贵身份,而且那婚事还没成功,就被人搅合了。搅合的那人还小心翼翼,生怕对她的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可是在秦罗衣脑补出来的体贴里,她也感觉到了被人呵护的感觉,于是她神奇般的不妒忌了,甚至还想着要怎么更好的报答回去。 第75章 皇别院同世别院的规格仔细看来还是有几分细微的差别的,对于欢场出来的人精,秦罗衣只是看了看,就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于是问道:“这儿是哪儿?” 赶车的回答道:“咱们爷已经把你拜托给此间的主人了,你且好好养好身体,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为爷效力。[]”那车夫最后一句不过是自己随口说的,不想让秦罗衣给听实了。 虽说秦罗衣的大脑有一半被不切实际的幻想占领,可她脑袋里多少还有一点点理智没有失去。她知道,以她的出身和经历,让一个男人心无芥蒂的接受她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若是想在刘励心里有那么一席之地,帮刘励做事是唯一的选择。 “大哥,请问此间的主人是何等身份。”秦罗衣试图从车夫嘴里套出点话,意识的开始卖弄起自己的美色,苍白的小脸挤出一丝柔弱的笑容。 只是秦罗衣忘记了,她刚生产毕,浑身上都还没有清理,如此一笑,竟是有几分形迹可怕,如同鬼魅。 那车夫也算是个人物,他故作高深的笑而不语,让秦罗衣在心里做实了自己的猜想,觉得自己是刘励派到这边的卧底。于是她用尽心思在这边站稳脚跟,试图帮助刘励。她只当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秦罗衣这个人,而是自始至终,都是五皇府里的侍妾,伊姑娘。 又说贾家,众人都因着添丁的喜事而喜气洋洋,可王氏却始终不忘了留去母那一茬。她招来周瑞家的:“待会可别忘了去看看咱们的秦姨娘,她可是为咱们家绵延嗣的大、功、臣!” 周瑞家的哪里不明白自己主的意思,于是笑着回答到了:“老奴哪里会忘记。咱们家添了孙少爷,那可是阖府的大喜事,老奴还准备着找罗衣姑娘。不对不对,是秦姨娘讨杯酒吃,好沾沾喜气儿呢。” 两人说得是冠冕堂皇,私表达的意思倒是极为恶毒:那秦罗衣自发动到如今生孩这许久时间,不仅没有任何补充,而且是米水不曾粘牙。她若是自己死了倒是干净,若是没死,就用上一剂药,送了她的性命,再对人说是产后血崩,根不会有人会怀疑。 虽不是过年过节,可是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聚在一起看新添的人口,自己却被主派去处理一个必须要死的人,周瑞家的在王氏面前是答应得好好的,可背后又觉得晦气的紧,不愿亲自去处理。她既是二太太的配房,平日里自然有不少人巴孝敬。出了王氏的视线,周瑞家的随便叫来个婆,让她去看看秦罗衣。如果秦罗衣死了,就正好避开了死人的晦气,若是没死,再自己熬药手也不迟。 也算是周瑞家的运气不好,她找来的婆是个没胆量的。那婆去了秦罗衣房里,不说不见人,而且贵重的衣饰均是不见,于是就慌了神。她婆到没想到什么内宅阴私,就是怕有人诬陷她说她偷东西,于是便扯着守院的婆一起喊道:“来人呀,遭贼了呀。珠大爷的院遭贼了呀!罗衣姑娘也被人掳了去了呀!来人呀!” 贾家的人可不知道什么是保密,这个听见叫喊,那个也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不一会消息便闹哄哄的传遍了整府。加上人云亦云,消息从遭贼变成了来了强盗,等传到贾母的院时,已经变成府里混进了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胡扯!江洋大盗怎么会来了我们家!也不看看我们家是什么门第!”贾母强装着镇定拍着桌案说:“还不来人去查查,到底是谁编的胡话!” 之前被被派去查看秦罗衣的那个婆,还来不及同周瑞家的碰头,便是被扭送到了贾母跟前。 “谁给了你胆,让你乱传府里来了江洋大盗!既是乱说话,小心撕烂了你这张老嘴!”王氏有意在贾母面前卖个好,故意怒斥道。 贾母也一副老封君的模样,端着慈详的笑容,说道:“你且别唬她。她这样的粗使婆,哪里经得起你这样的唬瞎,除了什么事儿,你好好说来,别混说什么江洋大盗了。” 那婆原想说自己是被二太太的配房周瑞家的派去跑腿的,这会看见了王氏得嘴脸,便猜想是王氏同周瑞家的做了什么阴私只是,她便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于是又不敢这么说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道:“回老太太,奴才哪里敢说这样的混话,是府里真出了岔。珠大爷房里的那个罗衣姑娘被人掳走了,房里的东西也翻了个稀烂。” 听着说是有人被掳走了,整个屋便炸开了锅,有的想着往别处躲,有的想着主身边是不是要更安点,再加上迎春同贾玥都有七、八岁了算要是开始避讳的年纪了,于是一屋人就彻底乱了套。 “哎哟”一声,不知道是谁冲撞到了邢氏。邢氏不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裙更是当场就见了红。 “太太!”贾玥也算机警,一把扶着邢氏坐好。只能说邢氏运气急好,之前给贾兰请脉检查的太医还没走远,就被贾玥指使着婆给追了回来。 “恭喜老太太,贵府怕是又要添丁了。”那太医果校着回答,心里估量着这次的红封该是多少。 不想王氏当场就激动了:“太医不会是看错了吧!”邢氏嫁到贾家已是有六、七年了,只在当初刚进门的时候曾经疑似有孕,而被王氏过药。当时事情虽是没成,可王氏不知道,这些年邢氏一直没怀上过,王氏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当初药的功劳。 老太医也不生气,挑挑眉毛似笑非笑:“老朽虽说年纪大了,又主攻小儿哑科,但也不至于连个有孕的滑脉都会出错。以老朽看来,这位太太怕是有两个月左右的身孕了。” 王氏又是脱口而出:“她不是见红了,怎么孩还会在!” 这时候邢氏也从喜悦中清醒了过来,她带着怒气对着王氏说:“二太太,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改还不行吗?你非得如此诅咒我的孩!” 贾玥拍了拍邢氏的后背:“太太,您可别动怒,伤了身可是不好的。这会您可不是一个人了,总得为肚里的孩着想。”贾玥同邢氏的关系还不错。如今贾赦对邢氏还算尊重,邢氏也乐得在孩们面前表现出自己做太太的体面。贾玥作为先头太太嫡出的女儿,不仅身份高贵,而且还有两个嫡出的哥哥撑腰,邢氏多年无,只有是昏了头,才会对她一个会嫁出去的女孩为难。 王氏嫉妒得发狂,早先大房同二房一样都是两个嫡出的哥儿,一个嫡出的姐儿,外加一个庶出的姐儿,后来两年前,姓赵的那个妖精又生了一个庶出的哥儿,二房在嗣上才微微压过大房一头。如今邢氏有孕,不论男女,都会是嫡出,肯定比贾环那个小冻猫要强。而且邢才三十出头,她自己确实四十好几了,邢氏年纪虽说大了点,但还是可能生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而她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咆哮出来,王氏勉强的说:“大太太莫怪,是我不会说话。这也不是担心着你肚你的哥儿吗。” 看了场豪门闹剧,那太医笑着说:“大太太放心,头三个月虽说胎做得不那么稳,可也不是那么容易没了的。见红虽说是动了胎气,但也不是不能挽回的,好好吃几剂安胎药,好生保养着就不会有问题。” 太医开药的那段时间里,贾家的动乱也差不多都停歇了来,出问题的只在秦罗衣待得那个房间。比起是府里来了江洋大盗,更让人能接受的是秦罗衣不守妇道,守不住,跟人跑了。 虽然有些话不会当着姑娘家们说出来,可贾玥也大概能够判断出来,府里安了。 “老太太、二太太,我们家太太看起来需要休息,就不打扰你们了。”看着王保善家的收了太医的药方,贾玥对着贾母她们告辞说道。 “行了,去吧。难为你小小年纪这样周。”贾母也不为难贾玥,就立马放她们离开。离开之前,贾玥看了看迎春,邢氏再怎么说,也是她们两人如今的母亲。做母亲身体有所不适,她们不说亲自侍疾,该关怀表示得总不能少。可迎春却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 迎春一个庶女,又不比探春会来事,在宝玉存在的情况,在老太太面前得到的关注并不多,对于这点,她的奶娘是早就不满了。这会这么好同大太太示好的几乎,眼见着就要错过了,于是那奶娘便捅了捅迎春的胳膊肘。 “奶娘,有何事?”迎春不羞也不恼,只是乖乖的问着奶娘。着状况看得旁边的探春都心急了:“迎姐姐,你不是说要去看看大太太吗?” 听闻这话,迎春看了看贾母,见贾母没有反对,便起身说:“噢,祖母,孙儿也跟着去看看大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401450扔的n颗火箭炮,展云心扔了一颗地雷,yfen扔了一颗地雷,lan扔了一颗地雷 因为的抽搐加上溪溪的后知后觉,溪溪经常对霸王票反应迟钝。 另外,那颗鱼雷大家可以忽视。 那个是溪溪固执的,他说他要保障自己是萌物首位…… 大家可以揍他我不介意…… 第76章 贾玥同迎春回了大房所在的地方,宝玉之前受了惊吓,老早就被奶娘哄去睡觉了,探春看了看老太太和自家太太的表情,知道她们可能私有话要说,便也极有眼色的告退了。(更新更快ne) 等到孩们都走了,贾母把丫头们也都指使出去后对着王氏说:“老二家的,你可老实点,别光长年纪不长心似的,又整出些个妖蛾出来。” “老太太,媳妇没有……”王氏喊冤。 “如何没有!珠儿房里人那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要留去母,让她给知道了?不然她一个刚生产过的有功之人,没事跑什么跑。”贾母瞪了王氏一眼。 “她不是嫌弃咱们珠儿身不好,守不住吗?” “你把我做鬼哄呀!”贾母怒起拍桌:“咱们是何等人家!她一个有身育之功的,在咱们家做个姨娘,都比寻常人家的正头娘来得体面。她一个习惯穿金戴银的,哪里没事会跟着穷汉跑了?” “也许是富庶人家呢?” “你、你、你!有你这样当娘的吗?给珠儿头上戴一顶绿帽,对你有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乐此不疲的去捕风捉影!而且,如果真有一个偷人、跟人跑了的生母,你让兰哥儿日后怎么出去做人!我可不管,以后若是让我听到半分这样的言论,你就给我等着吧。”贾母已经懒得再同王氏理论了。 “老太太,媳妇办不到呀!”王氏又嚎起来了:“今儿这么大的场面,阖府之人都是知道了。” 贾母突然想起王氏之前在太医面前的失态,于是忍不住敲打起王氏来:“你一个做太太的,难不成还管不住人的嘴?你且别想着去找大房的麻烦,好好的给我把事情办好!知不知道!” 想着之前王氏嫉恨又怨毒的表情,做了这么多年的婆媳,贾母怎么会不知道王氏内心里的盘算。若是以往,贾母会由着王氏同大房斗,反正还有利于她保持府里势力的平衡。可如今,贾政被撸了官身,成了家里的闲人,贾赦再怎么没有用,也比贾政强。而且二房嗣是个大问题,珠儿成了废人,不拖后退就算好了,宝玉又小,还是个不懂事的,贾环那个小冻猫更是提都不用提,他们没有一个能同心思深沉的贾瑚相比,更何况贾瑚也不是孤身一人的,还有个贾琏呢!除了在宫里的元春若能博取到天大的富贵,二房根没个机会翻身。大房气候已成,为了以后的富贵,贾母也不好得罪死了大房。她一个做母亲的,如今也是最多帮二房捞个银钱,绝对不能让王氏一时冲动,谋害了邢氏的孩,不然到时候也保不了二房了。 “瞧母亲说的,媳妇会是那样不晓得事的人吗?”王氏仅仅是嘴皮上一动,对于自己说的什么根没有上心。 没有切实的理由,贾母也知道自己是说不过王氏的。她那个佛口蛇心的,必然是会做出阳奉阴违的事情来。 “你且想想,如今老大媳妇有孕,不管日后生了个什么来,自然有些人会比你更着急上火,想除了去的。他们家人可不少,府里的银钱又有限。那个日后可是个嫡出的,自然不会怠慢,若是个姑娘,会分博了玥姐儿的嫁妆,若是一个儿,那就更不得了了,那可是要分家产的!他们几个是没娘的孩,这个却是有的,碰到一起,迟早会出事。所以老二家的,你且稳住吧,就当是替宝玉同兰哥儿积富的。”贾母顺着王氏的思路,硬是想出了一堆的可能性,就是想劝住王氏。 王氏想着贾瑚心思又深,整天阴沉沉的模样,也认同了贾母之前所说的。她可以不亲自动手,但推波助澜,落井石的事情肯定是要做的。稳住?那可不行,那样就没热闹看了。至于积福什么的,整个王家都是些不信神佛之人,她贾王氏也不会例外。积福什么的,能变钱还是能吃呀。 怀孕前三个月胎做得不稳,所以通常人家在前三个月都是守住不说,等到胎坐稳了再宣扬出来。因为这么一个传统,贾赦同邢氏也不是有意瞒着,只是没及时告诉家里的其他孩。贾瑚知道这事的时候,听到的已经是王氏心怀不轨,添油加醋后传出来的信息了。 父亲这是在防着我吗?贾瑚心中暗自思虑道。 “大哥,你说我们是会再添个弟弟,还是妹妹?”贾琏漫不经心的跑进贾瑚的房,眼睛有几分闪亮:“前几天二房生出了个庶出的小冻猫,如今我们这儿可是个嫡出的孩,比那小冻猫可是要强上百倍。而且大哥你不知道,咱们小妹如今也学着会照顾人了,还会伺候着太太吃安胎药。果真是觉得自己要做姐姐,长大了。” “什么小冻猫!兰哥儿那是你侄儿!要做长辈的人了,还是这般没皮没形的,也不丢人。”贾瑚说道。 “那是若是大房的孩,哥哥的儿,那才是我的侄儿。”贾琏瘪了瘪嘴:“他老是个虚伪的,生的孩也是个虚伪的。据说那孩的娘也是个没脸没皮的,这样的两个人,能生出什么好货。我还是等着太太给我生个弟弟,再给我玩上两天。”相比于贾瑚,贾琏的心思要简单很多,邢氏虽不是他亲母,可贾琏也算是认同了她,给了她应有的尊重。 听着贾琏的话,贾瑚心里又想多了:“这样看来,太太怕是把琏儿同玥儿给都笼络过去了!她想怎么样?想致我母亲与何地!” 大户人家的阴私之事是很可怕的,贾瑚既然是起了阴暗的心思,那算计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哪怕他只是一个不了解内宅的爷们。 李纨同刘励定了亲,可刘励开年后就算是满了十八了,再拖去,年纪委实大了,因而王妃着急抱孙,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三月二十八。如今这时候,到了三月二十八,满打满算都没有一年的时间。 姑娘家的嫁妆虽说是从小开始攒起的,李纨的大件物品也算是齐了。可是李纨之前准备的仅仅是寻常人家的嫁妆,没想到自家姑娘会加进亲王府,于是以前准备的东西有很多规格不够,若真是要用,怕是寒酸了。大件的嫁妆有的要重置,有的要修改,忙得是七上八。李纨自己也是要绣嫁衣以及各种贴身用具。虽说有着月藤这个巧手的丫头帮忙,和家里针线房上的人日夜赶工,时间还是觉得有几分紧。李纨又是个顶顶好强的,能自己亲自做的,绝对不会让他人插手,房里的丫头们劝不住,硬是让李纨好几天都熬油点灯,夜里都做了几个荷包。 陈氏心疼自己女儿,可又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七想八,也只是觉得应该把女儿带出去散散心。只是时间紧,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只好准备就在城里看看店铺买点东西回来。 听着陈氏的话,李纨意识就拒绝了:“母亲,今儿太阳好,光线也正好,女儿赶赶,就能把这片裙摆上的暗纹给赶出来,出去真真是浪时间。母亲要是想打首饰,直管把花样给金器银楼送去,让他们好好做了再送来;要看衣服料也可以让布庄送样品来家里,何苦白白跑出去一趟,浪时间。” 李纨越是拒绝,陈氏越是心疼,口里说道:“赶了暗纹还有明花,哪里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赶的。晌午日头毒,赶着做活计伤身,过了晌午,光线又渐渐暗了,上眼睛。好孩,你何苦让为娘心疼呢。” “母亲,女儿便是不做活计,也犯不着出门呀。在家里歇着可好。”李纨扯着陈氏的袖,想要蒙混过去。 “鬼丫头!在你自己屋里,又有谁拗得过你。你说是歇着,等母亲一走,你又保管做起活计来。”陈氏点了点李纨的额头:“谁说出门逛就算浪时间。不出门,哪里会知道京里时兴什么。你总不能戴着过时的花样出门吧。” “母亲!你女儿是什么人,只有别人学你女儿的花样,哪里又你女儿学别人的。”李纨插着腰,做出一副自大狂妄的样。 陈氏忍俊不禁:“多大的人了,还一脸小姑娘的模样,待到嫁了人,也不怕别人说你狂,目中无人什么的。” “母亲……”李纨还想撒娇。 “月藤,花枝,你们去把姑娘的活计收起来,然后给她配好出门的衣裳。临蔓,青萝,你们两个去收拾姑娘出门的东西。等过了晌午,日头不那么毒了,我们就出去。今儿谁都不许留在家里做活,得你们姑娘不想出门。”陈氏几句话,把李纨的撒娇给掐了回去。 “太太英明!”一屋小姑娘,除了李纨这个紧张过度的,其他的早就坐不住了,只是想着主还在忙活,做奴婢的总不能躲懒吧。听着陈氏这么一说,若不是碍着规矩,早欢呼雀跃起来了。 李纨装作一脸无可奈何:“这到好了,姑娘我还成了拘着你们的恶人了。” 月藤是个老实姑娘,也知道李纨在着急什么,见李纨这样,赶忙试探的说:“要不我就不出去了,总得留着个人看着那些个小丫头。” “月藤这就不知道了吧。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那讲究的是一脚出,八脚迈,你若是不跟着出去,姑娘我哪里去凑齐八只脚。”李纨逗趣,几个小丫头终于是端不住,一齐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说双更,溪溪得瑟了一上午,果忘记放存稿箱…囧rz 吃饭后才发现根木有发出去,现在亲身上来发。 姑娘们午安~溪溪午睡去咯!!! 第77章 首饰有经典不变的款式,就会有跟随潮流的。今年貌似流行的便是累丝款式的:一根细如毫发的金线,最后会变成一件精妙绝伦的首饰。做姑娘的时候,头上可以只凭自己的喜好,随便插上几只钗,可若是嫁了人,这样便很不妥当。 陈氏给李纨挑了副蝶恋花掐丝点翠金头面,又挑了对累丝镶宝凤穿牡丹金簪,可李纨却看着一对梅花竹节的碧玉簪子,和一对凤衔珠的耳坠子离不开眼。 “看来我是老了,不晓得你们这些小姑娘喜欢素净点的东西,可如今配着你会不会太寡淡了点,毕竟你现在也大了。”陈氏有点犹豫。 银楼的活计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大单子,赶忙跑上前来:“太太,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浓淡相宜才好看呀。您家姑娘模样周正也不能满头插满珠翠呀。这些个单着看虽说素净了些,可是搭配着好看呀。”那活计指着李纨看中的两件说:“太太您看,这珠子可是上好的东珠,这玉簪,翠得多浓呀!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女儿要嫁了,加上陈氏也不是小气人,被银楼活计说得心动也就干脆都买了下来。而后又看了看,选了支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鸾鸟纹分心,一支花开四季嵌宝金花钿儿,一对雕花玛瑙臂钏儿。 那小伙计表情完全没有遮掩,乐得笑眯了眼:这样的豪客可是不多见。 李家母女在银楼的待客区歇息,派着下人去结账。正在这时,之前招待她们的小伙计却是被掌柜的叫了过去。 “虎生,把这个给之前的两位贵客,说是多谢她们照顾生意,这是店里送的。”掌柜的递了个小匣子给活计。 那个名叫虎生的活计满脸疑惑:“咱们做生意的,哪里有把东西白送给别人的。掌柜的,这样不是亏了么?” 掌柜的却不多解释:“亏不亏自然不用你操心。办好了还算你大功一件。” 银楼的暗阁里,五皇子一脸探寻的对着刘励说:“你和你的小佳人还真是有缘,你出来巡查店铺都能碰上她出来买首饰。若不是亲眼见着你的突发奇想,我都会怀疑觉得你是实现打探好了的。” 刘励微笑道:“我可以理解为,殿下,您这是在嫉妒吗?” 五皇子露出一种被揭穿了的表情,咬牙切齿的对着刘励说:“你把那个女人丢到了我的别院是做什么?你嫂子昨日说要去那边歇些日子,我好说歹说才把她拦了下来。” “殿下,你不是自己说了,喜欢她的惊鸿舞么?”刘励露出他招牌似的笑容:“作为你的堂弟,我自然得巴结着你,所以就把她送你了呗。” 五皇子疑惑了,若是刘励说的一本正经,他但是可以立马判断,刘励是在说瞎话。可如今刘励的表情如常,他心里倒是无法确定了。刘励说的,他以前确实说过,可那明明是开玩笑,没想到刘励居然是听信了。想到这些,五皇子异常头疼,那女人可不好安排呀。 “太太。”打扰了,楼下的那个小活计蹭到李家母女的旁边:“这个是小店的一边心意,感谢您对我们生意的照顾。” 陈氏示意丫头接过活计手上的盒子,大致瞟了一眼,见是个沉香手串便不做声了。沉香手串对寻常人家来说是很贵重,可李家既然有实力一口气买下这么多首饰珠宝,也就不会把区区一个沉香手串放在眼里了。大概是觉得这家银楼的老板挺会做生意的,陈氏居然是笑着接受了下来。 远远看见这一切的五皇子又忍不住的开口了:“我还以为你会送什么贵重物品呢,结果不过是个沉香手串。” 刘励端着茶杯笑着并不回答,可五皇子不经意见瞟过刘励的手腕:“咦,你那个护国寺高僧开光过的手串去……好小子,你什么时候偷梁换柱的呀。” “大概是看见她进了门的时候。” 虽说天子脚下,治安一贯不差,可带着价值不菲的首饰珠宝继续逛街,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陈氏让人带着之前买好的东西现行回家,自己又带着女儿看起了布料。她不得不承认,想这样一家一家的选购,也是有一种奇妙的乐趣的。 这个苦坏了李纨,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李纨都习惯了有人把最好的东西送到自己面前,然后让她慢慢挑选,想这样一家一家的慢慢看,对于她来说,既有失风度,又如同折磨。 眼光扫过街角,李纨发现了一家熟悉的店面,那好像是贾瑚过世了的母亲的嫁妆铺子,这会子应该成了贾瑚的私产。虽说自家也有布庄,可陈氏觉得那太熟悉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亲戚家的店铺应该可以去逛逛吧。 “母亲,要不咱们去那家店逛逛吧,我记得是先贾家大太太的嫁妆铺子。看了这些家,找个地方歇息一下也不错。”李纨对陈氏说道。 之前贾瑚对李纨的算计,李纨虽说是知道,但没有告诉家里的其他人。因为她知道,如果让家人知道,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同贾瑚这个外八路的亲戚翻脸,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有没有一天会用到贾瑚的存在。 “李太太、李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若是需要什么,何不派人说一声,小的一定会立马送到。”贾瑚铺子里的掌柜的自然是认识李家母女,立马热情上迎:“也是凑巧,咱们家爷今儿也来了店子。” 不用掌柜的说,陈氏就已经开口了:“真巧,瑚儿来店里,是来帮玥儿带礼物的吗?” 陈氏看到贾瑚时,贾瑚正从店子里的伙计手里接过一匹做工精美的布料,而且他似乎很认真的检查了一番。 作为长辈,陈氏没同贾瑚讲客气,把贾瑚手上的布料接过来看了看说:“这妆花缎子真不错……”陈氏的话还没说完,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这缎子上的气味代表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氏看着李纨走了过来,赶忙调转话题:“好是好,可惜不太适合我们家纨儿。”她对着李纨说:“纨儿,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适合你的布料呢?” 可惜在陈氏开口的时候,李纨已经闻到了,那是在美妙芳香掩盖下的,毒药。应该算是毒药吧,准确说是内宅毒药,专门针对内宅妇人,会让长期使用的女子不孕,或者是让怀孕的女子滑胎。 看着陈氏的态度,李纨知道自己的母亲单纯的心思,陈氏不希望自己过早的知道内宅的阴私,哪怕她的教养嬷嬷早就告诉了她这些。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李纨挑选起眼前的布料,而陈氏也去了另一边挑选。贾瑚带着尴尬的表情从李纨身边经过时,李纨突然开口了:“看来我是高估你了。原来你也就这点气量与本事。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被你这样的人算计过。”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李纨同贾瑚的对话还木有完全酝酿好,于是我很不厚道的卡到了这里…… 顶着盔甲跑开…… 第78章 “你,你什么意思?不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贾瑚的表情成功破裂,有几分慌张。[]严格算来,李家同贾瑚的亲缘不算很近,贾瑚的母亲去了后就更加疏远了,只是李家还算厚道,一直不忘做亲戚的情谊与分。对于日渐向上的李家人来说,没了贾家这么亲戚几乎是没有坏的影响的,可对于贾瑚来说却很不一样,他的母家隔得太远,李家是他的一大臂助。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纨表情淡漠,抬起手指,似乎是在欣赏手上的丹蔻。 不得不说贾瑚的养气功夫真的有待加强,他虽没直接气急败坏的询问,可表情依旧不那么自然:“你根没有染指甲的习惯,什么都没有的手指有什么好看的。” “我看什么,你又不是我,又如何能理解呢?”李纨依旧是在撩拨贾瑚的脾气,直到贾瑚承受的极点,李纨才说:“听说你们家的大太太怀孕了。你说我该不该说声恭喜呀?” “你到底要干嘛?” “不干嘛。只是来围观一个心思、算计都能被人一眼看透的蠢货!更何况那傻瓜还准备上演一场窝里斗的大戏!你说好不好笑?”李纨的眼神带着轻蔑。 自从知道自己被贾瑚算计过,李纨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哪怕那个算计不成功,她李纨都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人。虽说碍于情面不好直接报复,冷嘲热讽一番,也算是收回利息了。 “你说我这会窝里斗?”贾瑚突然想起了什么,口中的话脱口而出:“斗就斗!谁怕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在贾瑚心里,他始终无法认同邢氏,在他心里,贾家的大太太只是也只能是他母亲,邢氏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小人。 “她在怎么上不了台面,那也是你家的太太,你和琏儿如今也算是站住了脚,也定了亲,不用怕她了。可是,可是你的两个妹妹,还拿捏在她手上呢。”看了看贾瑚的神色:“也许你不认同迎春,可玥儿你总是要关心的吧。还是,你也准备着,日后找个人家高价把玥儿给卖了!”无意中回忆起前世迎春的亲事,李纨的语气带着几分戾气。 也不知道贾瑚在心虚什么,他没有直面回答李纨的话:“你别以为你要高嫁了,就可以这么说我家玥儿。我们玥儿那般品格,又是这样的好家世、好教养,怎么会嫁得不好。” “哼,那你且试试呀。家里一窝内斗,闹的见不得人,姑娘人再好也会被你们这些家人给拖累。摊上你这样的兄长,拿她一辈的幸福做赌注,那也算是她命苦了。”李纨说得冷淡,似乎漠不关心。 贾玥是大房的嫡女,可李纨同她交往有限,还不如迎春有前世的情谊做基础。李纨的一字一句说得很不客气:“且不说你家大太太有了,有了生不生的来是一说,有了生来是男是女、是好是赖又是一说。即便是生了个儿,而且是个好的,那又怎么样?你和琏儿都是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她那儿生来比你们的孩也不会大上多少,还不是要依仗你们,又能同你争什么?多大的人了,还会同年纪可以做你儿的人计较,真真是被眼前的几个银迷了眼睛!你要真是这样的人,我这会直接劝可儿同你退亲都还来得及!” 同秦可卿定亲,是贾瑚得最大的赌注。偏生以秦可卿同李纨的感情加身份,她还真有可能因为李纨的一句话同贾瑚退亲,而且不同担心选不好一家。听闻李纨的言语,贾瑚慌了神:“纨妹妹,我们才是亲戚,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好笑!”李纨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哄骗的人,她冷笑道:“这会才记起来是亲戚了,那早先干什么去了!” “早先是哥哥被猪油蒙了心,对不住了!这会哥哥给你赔罪了!”贾瑚服软。 “放尊重点!谁同你哥哥长哥哥短的!”李纨依旧不为所动。 贾瑚咬了咬牙说:“今儿哥哥铺里新进了一批飞绡,又轻又薄,裁来做夏裳最是便宜,要不拿来给妹妹看看?” 拿来的飞绡说得好听,在李纨看来,恐怕还不如前世在贾家见过的软烟罗。那飞绡确实又轻又薄,可织得还不够密,要是裁来做衣裳,好看是好看,可头发丝都能把它挂抽丝,哪里能穿出去又哪里能见人。 看着贾瑚肉疼得样,李纨大概也知道这东西是宫里上进的,贾瑚手上估计也没多少。至于那漂亮的样和一刮就花的质地,大概做衣衫是有特殊用处的。想想,一刮就花,用手撕就更容易了,那在特殊时候能添多少情趣呀。 李纨心里虽臊得慌,可脸上却是什么都不显,一脸不屑得的说:“瞧着质地,织得这么松,你也拿的出手。别说做衣裳了,做几顶纱帐也只是勉强够格!” 虽说心里腹诽李纨不识货,可贾瑚毕竟是有求于人,口里依旧说着:“那是,那是!对我们李二姑娘来说,它只够格做纱帐!” “也行,我还真缺几顶新帐,这藕荷色、洋红色同银色的给我包起来。敢问瑚哥哥价值几何呀?” “哪里敢收纨妹妹银,这是哥哥送你的。”这会贾瑚的心是真的在滴血了。他万分后悔,自己怎么就惹了这个玉罗刹。 思量着贾瑚的底线,李纨又选了一匹丁香色的兰草妆花缎一匹海棠红宝相花织锦缎,这既是让贾瑚肉疼,也不至于翻脸。 因狠狠敲了贾瑚一笔,等离了贾瑚的铺,李纨还兴致勃勃的拉着陈氏逛了逛古董玩器的店,给自家弟弟带了点笔筒、笔架等小玩意,拿竹篾编的小篮装了起来,亲自提着。 李纨出门时还不算开心,这会又兴趣高涨了。虽说自家女儿开心是好事,可陈氏多少觉得有些不安,因为李纨情绪转变的时候实在是太巧了,正是同贾瑚说话之后。 想着两个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氏忧心了。一上了回家的马车,陈氏便说:“纨儿,你之前同瑚儿都聊了些什么?似乎聊得很开心的样。” “没什么呀。只是他们家好像有喜事了。他们家大太太有孕,就说了这些家常话罢了。”李纨的回答半真半假。 贾家大太太有孕,陈氏不由得想起之前在贾瑚店里看见的那匹加料了的布料,终究是忍不住心中的厌恶,对李纨说:“纨儿,你如今都是定了亲的人了,有些人还是远着点吧。你不适合同他们来往。” “母亲!”陈氏的话听起来似乎有几分歧义,李纨说道:“女儿如今在家里绣嫁妆,哪里会同别人进行个什么不适宜的交际。” “纨儿莫怪,是母亲说错了话。”陈氏意识到问题,赶忙换了语气:“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人口简单,事情也简单,没有旁的人家那些个杂七杂八的烂事。你日后要嫁的廉亲王府更是如此。他们家是宗室,有只有世一个儿,人口比我们家更简单。再加上廉亲王身是礼部的掌事人,最是知礼守法,有些人家里混乱,纨儿还是别同他们家过多来往。一不小心带累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白惹得公婆不喜。” 李纨诧异陈氏怎么就突然说起了这个,一时间没及时做出反应。 陈氏见状以为李纨没听懂,又补充道:“贾家也是老勋贵了,他们这样的人家最是没什么正经规矩的。以前闹出的笑话你也不是不知道。原想着贾家大房几个哥儿毕竟是咱们老太太娘家的姑奶奶养大的,应该是个好的,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他们手上怕也不算干净。” “母亲,纨儿知道了。”说到贾家的肮脏事儿,陈氏哪里会比李纨更清楚,于是李纨答应得很痛快,没一丝犹豫。 “纨儿,这不是闹着玩的!”陈氏怕李纨是敷衍,拉着她的手说的严肃:“今儿贾瑚拿的布料可是有问题的。你年纪轻怕是不知道,这种东西你们姑娘家可是不能沾染的。接触多了不说以后不能有孕,就是有孕,到时候也怕保不住。我今儿就奇怪贾瑚怎么摆弄起这种脏东西了,你说他的继母有孕,那可不就对上了。大老爷们去插手内宅阴私且不说,能手去害自己为出生的弟弟,那就不是什么好人。”陈氏看着李纨的眼睛:“我知道你们两个是从小到大的情分,可是这样的人真心要防着。你年轻,交往不得的。” “母亲,再怎么说,他们家也算是亲戚呀。”李纨试探道。 “这种亲戚不要也罢,你要是顾忌着老太太,老太太那边由我去说。你只管同他们断了来往。听话!” 陈氏的法虽说简单粗暴,但包含的是一片慈母心,于是李纨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母亲放心。女儿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到的那个分心,是真的好看,昨天忘记发上来,今天给大家看看~ 第79章 贾瑚一贯自视甚高,被李纨这么嘲讽了一顿,又敲了一顿竹杠,心里虽说气得半死,可也知道人家说的是对的。知子莫若父,只要他想对邢氏的肚子做点什么,十有j□j会被贾赦知道。贾家人一贯偏心小儿子,如今他同贾琏都大了,就算贾赦再怎么不看重邢氏,也会对她肚子里的那块肉看重万分。老来得子呀,这是天大的喜事,更何况如今贾赦对着邢氏还有几分情分与尊重。 “你出去做什么呢?”贾瑚一回家,刚刚进入书房,却发现自己的父亲早早在书房等候,并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发出质问。 “这便是我的好父亲!”贾瑚冷笑:“当父亲的见儿子从外面回来,不会关怀就算了,连一句客套的问候都没有,你这什么意思!你儿子我这么大了,有手有脚,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你操心!” “瑚哥儿,你这是在心虚!”贾赦依旧没有客套,一阵见血。 “我没有心虚!”贾瑚辩解道:“我是这个家里的嫡长子,我干什么都是我的自由,我没什么要心虚的。倒是你,你多久没有叫过我瑚哥儿了?要心虚的人是你!” 贾赦的脸上带着惊异,最后还是说:“我承认,我忽视了你,可是你去了你母亲的嫁妆布庄是为了做什么,你自己应该清楚,作为一个父亲,我不希望你做错事。” “你跟踪我!你派人跟踪你自己儿子!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吗?”贾瑚在外已经被李纨嘲讽刺激了一番,看着人家母女情深,他也更加怀念自己的母亲。当他回家被自己父亲如此对待后,他终于是抑制不住的爆发了:“你会怕我做错事?你是怕我对你未来的儿子下手罢了!那女人肚子你的那块肉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让你如此维护。这样看来,我还真的想就此除了他!” “瑚儿!你冷静点!我不想和你翻脸。”看着贾瑚瞪大并赤红的双眼,贾赦原本训斥的声音便没了底气,越变越小。是的,他贾赦没资格教训贾瑚,他们都是贾家男人,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脉,既自私又恶劣,也许他贾赦还不如贾瑚,最少贾瑚还有勇气去争、去抢、去算计,而他贾赦只敢窝在他自己的一亩三分的地盘里,对着妻妾儿女出气。 “我告诉你贾恩侯!”贾瑚口中的话听起来极为大逆不道:“你如今有了二子二女,我觉得那够了!我们家就这么大点粑粑,我不想有人来同我分家产!姓邢的女人肚子里那是个多余的存在!” “那是你弟弟!我是你父亲!”贾赦的话语里只剩下几个有限的词汇。 经过一场发泄,理智慢慢的回到了贾瑚脑袋里,这便是李纨说的窝里斗吧,他还没开始下手,窝里斗就开始在自家上演了。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贾瑚不想因自己说错了的话服软,他依旧强硬的说:“你要我留那块肉一条命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能让我们家的利益扩大,只要利益超过我的预期,我也乐得给他一小分。” 贾赦安心了,同时又有几分烦躁:“就我们家这样子,不被别人吞了就算好了,还在哪儿能得到好处。又能从哪儿能让你满足?” “我的好父亲,你想知道吗?”贾瑚的表情像哭又像是在笑:“告诉你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分家!你那小儿子能有多少,就看你能从我那好二叔、二婶手里抢回多少!” “不可能!”倒不是贾赦不忍心对自己的弟弟下手,而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你又不是没试过,那还不是没成吗?你二叔、二婶有老太太做主,你如何能动得了他们。” “你当二房手上很干净吗?他们手上把柄辫子一大堆!”同贾赦的谈话让贾瑚身心俱疲,他说:“而且不是我动不动得了他们,而是父亲你动不动得了他们。只要你一日没下手,你未来的小儿子就一日不算真的安全。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你也别想防得住我下手。想当初我母亲何等机敏,在她护着的情况下,我还是差点长不大,而且她最后也为着玥姐儿丟了性命。那姓邢的连我母亲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要下手很简单。” “瑚儿,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的,我知道……” 贾瑚对贾赦说的充耳不闻,大步走出了书房,在玥儿面前他还是会扮演那个无所不能的好哥哥。 就像贾瑚说的,贾家二房是满头小辫子随便抓。贾赦在府里的经营虽不如贾瑚下力,可他毕竟是府里正经的大老爷,从法理上来说,他才是一家之主。虽说这些年因为贾母同二房的插手,不少老人被赶了出去,可他真要拿出大老爷的架子,还是有不少在暗处的老人会帮忙。加上之前王氏管家,王氏手下的亲信也都吃得个肚圆,府里总是有人会眼红心热的,这会子贾赦要查二房的问题,也自然有人会依附过来。 王氏的亲信首推周瑞夫妻两,那两个虽说依旧在贾府当差,可子女却是在外头耀武扬威。 “老爷,奴才有话要禀报。”这些天贾赦可听了不少这样的话,可下人们反映的多时写大家大宅里常有的问题,若是想凭借这些一举将贾政夫妻搬倒,合起来都差点份量。 “说吧。”贾赦起先不是很在意。 “回老爷,二太太有一配房,名叫周瑞家的,他们家女婿名叫冷子兴,在京里经营一家古董铺子。奴才在他们铺子里看见一物……” 先头大太太有一套玳瑁的首饰,从扳指、镯子到钗、环、梳、篦,应有尽有,一套四十八件,玳瑁产于深海,大多也不大,这么一套玳瑁的东西,说是奇珍也不为过。就连张氏死前都惦记着,说要给玥姐儿留着日后做嫁妆。可那套东西,竟是在冷子兴的店铺里出现了,而且在里面叫卖了很长一段时间。若不是这整套价值不菲,无人能一口吃下,而他们又贪心不肯拆开了卖,不然早就不知道落到谁手中了。 贾赦听见气得咬牙切齿,不禁叫来了贾瑚,毕竟张氏算是他们心里共同的伤疤。 贾瑚之前说是不管二房之事了,可他哪里是真的不管,他甚至把之前自己准备好的加了料的布料留着,准备贾赦实在不给力的时候,嫁祸给二房,却不想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连自己母亲的嫁妆都被人下手贪了。 “是我们灯下黑,没注意眼前的东西,还是有些人贪得无厌,当我们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贾瑚怒极反笑,也不管不顾了,让贾赦拿了自己母亲的嫁妆单子,自己则带着亲信的下人,直接去抄了有关奴才的家。 因贾瑚是个不管不顾的,贾赦事先也一点风声没透,几乎是人赃俱获抓个正着,于是直接绑着一串葫芦似得下人,带着抄来的财物直接去了贾母的院子。 “媳妇求老太太做主呀!”贾赦爷两刚到,正碰见王氏带着周瑞家的在贾母面前嚎丧:“媳妇不知是哪里得罪的瑚大爷,让他看媳妇不顺眼,居然让瑚大爷亲自带着下闯进了媳妇配房家里……” 不等王氏说完,贾瑚也冷着脸对贾母说:“孙儿也求老太太做主,孙儿不知何时得罪了二婶,让二婶如此糟蹋我母亲的遗物!” 贾母听着头疼,下意识的就站在二房这一边:“瑚儿,你也太不像话了。你二婶毕竟是长辈,她的配房也就是服侍过长辈的人,你多少也得尊重些个。” “还请老太太看看,孙儿从他们家里抄出些个什么,再谈尊重不尊重吧!”随着贾瑚的话音,贾瑚带来的下人将一系列的物件都摆了上来,有大房的私房、有公中的物件,连贾母的私房也有那么几件被查抄出来,最让贾母感到惊心的是,其中居然还有两件是御赐的物品!这些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这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要杀头的! “老二媳妇,你又有什么话说!”贾母铁青着脸。 王氏看着这些被摆放出来,还下意识的狡辩:“媳妇冤枉呀,媳妇一心为这咱们这个家,哪里知道这些个。媳妇管家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差错,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些就算是从媳妇身边人手里查出来的,也说不准。莫不是有些人看媳妇不顺眼,故意拿这些个细小物件陷害媳妇。” “二婶说是有人陷害你?是吗?那二婶且看看这个!”贾瑚让人把从冷子兴铺子里抄出来的玳瑁首饰拿了上来:“这可是我母亲的遗物,她临死前都惦记着,说是要留给玥儿的。可竟是出现在你配房家的铺子里,而且据铺子里的活计交代,这被那店子称为是镇店之宝,已经在店里摆放了一年之久。二婶,你又作何解释!” 王氏满脸愤恨的看了周瑞家的一眼,那眼神竟是在怪罪周瑞家的,觉得没把这么好的东西献给自己,所以周瑞家的活该露陷。但想着一损俱损,王氏还是说:“瑚儿为何不想想自己家里是否有内贼,我们要伸手,也伸手不到你母亲的遗物上面去。”王氏这话暗示着邢氏,就是趁着邢氏如今在养胎,没工夫同她对峙。 随着王氏的话落音,周瑞家的也赶忙磕头道:“瑚大爷赎罪,那是丫头翠英拿来的,说是太太拿来拖我们卖掉,好周转银子的。” 翠英是之前邢氏的贴身丫头,半年前一场大病熬不住便去了,周瑞家的这么一说又如同白说,反正是一个死无对证。 贾瑚冷笑:“我还头一回听说,咱们大房的人要卖东西,不会去自己这边的铺子,反倒是要麻烦二婶的配房。” 周瑞家的讪笑着:“那不是那小丫头偷的,心里虚吗?” “原来二太太的配房是专门收贼脏的呀!”贾瑚一句话把周瑞家的堵了回去,又说:“那我还得问问,我母亲原来那个百子千孙千工拔步床去了哪里。那东西可是大物件,木料和做工俱佳,自我母亲去了后,才从她房里收到库房去的。这个我们大房的小丫头可是没法子从库房里搬出来的。” 周瑞家的还在想着说辞,贾瑚却在心里算着时辰,他心里估摸着,要不了一盏茶的工夫,他的好父亲怕是坐不住的了。 果然,外头传来贾赦愤怒的声音:“瑚儿何必同这等刁奴理论,直接叉出去杖毙就算好了!”贾赦进了屋,对着王氏说:“姓王的毒妇,你好狠的心,连个还未出世的孩子都要算计!” “还请大老爷慎言,什么叫我算计还未出世的孩子。” 贾赦丢下几件旧衣服同几件尺头:“你敢说这不是你送来的?你敢否认这不是宝玉穿过的旧衣裳?” “老大!”贾母热不住插嘴的了:“老二家的送衣服可是一片好心。无非是想你媳妇沾沾宝玉的喜气儿,好一举得男!” [通知:请互相转告千千小说网唯一新地址为]“这样的喜气咱们家沾不得!什么脏东西,还喜气!作者有话要说:这样的才是穷鬼溪的收藏品……以前还有只蝴蝶钗和一只步摇结果不见了…… 第80章 贾母当年也是奋斗在宅斗一线的人,听见贾赦说脏东西,当场脸色都变了。她狠狠得瞪了王氏一眼。 王氏却是一脸委屈:“老太太……” 贾母却是不闻不问:“鸳鸯!把东西拿上来。”宝玉是贾家里的宝贝疙瘩,这一堆物件里有宝玉的旧衣裳,贾母一眼就能认出,心里对贾赦说的也信了一大半。 “鸳鸯姑娘还是小心点,这东西可与你们小姑娘有大妨碍。”贾赦说得阴阳怪气。 鸳鸯却是在翻看中,唬了一大跳。宝玉的衣物用料是最精细的,布料也最娇贵,有什么痕迹基本去不掉。看似寻常的旧衣裳,细密处却藏了不少血点、痘浆留下的痕迹。思虑着贾母的年纪日渐大了,鸳鸯也不敢把这些端给贾母看。 因见着鸳鸯迟疑了半天没有反应,贾母也怒了:“鸳鸯,难道你也不听我这老婆子的话了!” “老太太尊贵,何必看这些脏东西污了眼睛。”鸳鸯没法子,只好自己拿着这些旧衣裳,把觉得没什么的尺头递了上去。 一股子浓香扑面而来,贾母却是勃然大怒,原来那做衣服的尺头具是用特殊药材浸染并熏香处理过的:“老二家的,你、你怎么敢!我之前怎么同你说的!” “媳妇没有!没有呀!”王氏见贾母的样子,心中惶惶不安。 “哼!”贾赦冷笑,双手拍了几下,让人把周瑞给推了进来,如此周瑞同周瑞家的夫妻两算是在贾母面前齐聚了。“你若是没有,为何会派你的配房去外头买些麝香、红花、芫花等孕妇不宜的药,还是一家买一些,生怕有人知道。又哄着我媳妇吃了好些个桂圆。我媳妇小门小户出身,是不懂这些。可也不是任你虽意磋磨的!” 其实王氏的心思也很好理解,同贾瑚想的一样,不过是准备再大房内斗之际,再添上一脚,落井下石。可不想,大房没有内斗,反倒是再次打起了分家的主意。 王氏在这边解决不了,又有人去外头通知了贾政。二房夫妻两都极为自私自利之人,两人见也没什么极深的感情,若为了自己,都是会相互舍弃的。贾政赶来,见大房这边似乎针具确凿,贾母又发了怒,便准备着舍弃了王氏。 “王氏!你这个毒妇!我那未来的小侄子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下此毒手!”贾政进来,一巴掌打到王氏脸上:“休妻!宝玉如何能有你这样的毒妇做娘!”比起贾赦,假正经的贾政脑子还真是要灵光几分。他说休妻,一是以退为进,二也是撇清自己。 果然,贾母气得直拍桌子:“你又说的什么话!你要休妻,又要将珠儿、宝玉还有元春至于何地?一家人,有人什么不能说清楚,是不是老大?” 贾赦被贾母拿话给堵住了,贾母这样说,他一个做儿子还真不好回答。 贾瑚脸色一暗,插嘴了:“老太太这话说的虽是在理,可二叔家的事情我们还真不好插嘴。我们拿二叔、二婶当家人,可二叔、二婶怎么想,瑚儿还心里真没底。” 见贾瑚不依不饶,贾母只好又哄到:“瑚儿说什么傻话。怎么不是一家人了。” “那先把我母亲的嫁妆遗物还来。当初我母亲可是响当当的六十八抬嫁妆,如今库房里只剩下三十来抬,竟是遗失了一大半。就算是绸缎瓷器什么的有损耗,也没损耗成这个摸样的说法。”贾瑚的脸就一直这么冷漠。 毕竟是二房理亏,贾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依旧把贾瑚当宝玉来哄着:“这么多年了,那些东西哪里理得清说得明的。你母亲的东西不在了,老祖宗以后找更好的给你。便是以前的东西在着,现在也不时新了,哪里有新东西宝贝。” “老太太的心意,瑚儿心领了。只是新东西再好,也不是我母亲留下的。那点子东西是母亲留给瑚儿同琏儿加上玥儿的唯一念想。还请老太太让二婶还来。”贾瑚想了想,怕王氏又找借口赖在邢氏身上,于是继续说:“如今我们太太虽说也帮着管家在,可也仅仅是管着家里的花园子等小地方,库房的钥匙是沾都没有沾的。” 王氏哪里还得了贾瑚去了的母亲的嫁妆,那些东西不是拿去变了银子,就是存进了她的私库,准备日后宝玉娶妻,留给宝玉的。如今就算东西还在,她也不能大喇喇的拿出来,不然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贾政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只知道王氏没事就同他叫穷,前些日子,他要支个八百两出来,王氏都不让。见王氏贪了东西,自己又没见着好处,早就压着火气在:“东西呢?你一个做长辈的,也好意思打小辈东西的注意。” 王氏支支吾吾,最后吞吞吐吐的说:“瑚哥儿,哪里有一家人说两家话的。你母亲的东西不就是你的吗?你的也就是咱们家的呀。” “哈哈哈哈!笑话!老太太您看,这边是你说的我们家同二叔家是一家人。”贾瑚的眼睛里透露出狠戾的神色:“我母亲遗失了三十多抬嫁妆,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寻常人家嫁女,都没这么多东西的。行,既然老太太、二婶不给我一个交代,那我就去报官。这遗失的金额可足够官府重视的。” 说道报官,王氏反倒是轻松了。她觉得以自家的权势,官府自然不敢乱插手的。只是她忘记了,如今她同贾政都可以说是白身。 王氏笑着说:“那瑚哥儿便去吧。也许你觉着,官府能给你一个更好的交代。” “那当然。”贾瑚说:“我母亲当年的嫁妆,怕是如今皇后娘娘也是大概知道的。就是怕官府抄来的时候,有些人的面子会站不住。” 皇后的虎皮扯来,贾母同贾政才猛然惊醒:他们家可不比以前了,如今有官身的可全是大房。虽说贾母能说动不少老亲,可是大房后头站着的可能是皇后。报官同大房硬来,二房绝对占不到一丝好处。 “二太太犯病了。还不来人,带她下去吃药。”贾母说道。 贾政也对着贾赦同贾瑚说:“大哥同瑚儿莫怪,王氏这些时忧心着珠儿的病情,自己也病了起来,如今脑子不太清白。” 贾赦原本是被贾母堵住了话头,这会子也找到了说话的理由:“二弟这说得什么话。既是病了,怎么能把家里的中馈交给一个病人来掌管。” “大嫂这会子不是身子重,不便宜吗?”邢氏有孕倒是成了贾政的借口:“王氏虽病着,但让她做些事倒是无碍。” “如此一来,倒是我们家操劳了二婶,自己躲着受用了。”贾瑚的脾气已是到了忍不住的境界。 贾赦看了贾瑚一眼,也就接着说:“还是不用了吧。老二媳妇病着,管家难免出错,我们大房家底薄,这次便少了这么多,可经不起下次了。管家什么的还是分开吧。外头常说,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们家这样牵着扯着,这次是我们房里受损,二太太病了,也难保管下一次会怎么样。” 贾母最怕的就是分家了。大房如今人口多,又占着长这一头,若是说分家,太过偏心二房,在外头根本说不清楚。可若不偏着二房,又下不得自己的小儿子同宝玉,于是说:“我还在呢,当我死了呀。分家,分什么家!老大也是的,如今你媳妇身子重,难不成分家让她受累呀!” “受累点,也比提防着被人下好。而且我们家里有两个姐儿,年纪也不小了,最不济,让她们学着管家也没有坏处。”贾母的偏心反倒是压死贾赦的最后一根稻草。贾赦不顾贾母的表情:“我们连瑚哥儿母亲的嫁妆都不能保住,再不分家,怕是日后连个西北风都没地儿去喝了!” 贾母叫着孽障,又喊又哭的,可是院子早就被大房父子把持住了。加上贾政之前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于是外头一个正紧的二房主子都没有。连一只苍蝇,若是没有大房父子的同意,都是飞不出去的。 知道贾赦父子是铁了心,贾母也不哭喊了,只是哀哀切切的说:“年纪大了,想一家子聚在一起和和乐乐难道都不成吗?” “二弟一家子一贯孝顺,难不成出了这府里,还就孝顺不了了?若真是这样,这孝顺可是要人质疑。”贾赦常年不受重视,便是自己儿子都比自己强势。如今家里的老太太都服着软对他说话,他的表现倒是失了分寸。 见好就收,贾瑚也不想把贾母逼急了,不然到时候一个不孝的帽子带上来,那个是不轻松。“若是这会子分家,两家的情分也能保全。老太太只要同意了。让二叔一家子住在这府里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们家可养不起这些闲人罢了。” 贾母同贾政都觉得只要是还呆着这府里,就有利可图,见贾瑚如此说来,倒也答应的爽快。于是痛痛快快的找来宁府一行人,在宗祠的见证下,算是分了家。 在外人眼里,因为二房没有搬离,只算是分产不分家,全了贾母这个老太太爱热闹的脸面。可再贾府里,二房便从正经的主子变成了客居的客人。原来的院子时不能住了,梨香院同周边三四个小院子成了二房居住的地方,而贾赦则名正言顺的住进了正房。只有宝玉、探春几个小的依旧是养在贾母身边。二房图谋甚远,可他们不知道,单单一个客居,就能让他们受不了。 分了家,贾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李纨。李纨的脾气那不是假的,她说要劝秦可卿好生考虑,必然是要劝的,秦可卿的反应贾瑚也是算不准的。贾瑚写信给李纨,也算给秦可卿入府前扫清障碍,承诺秦可卿一进门,便是贾家的当家大奶奶。 收信时,秦可卿正好在李家做客,同李纨谈着嫁衣款式。李纨笑着说:“如今看来,贾瑚倒是有几分诚意。姐姐便在此恭喜未来的瑚大奶奶了。” 秦可卿红着脸答道:“让未来的世子妃同我道贺,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秦可卿的婚期就定在今年八月,她如此回答,便是她同意依旧入贾家的门,做好了出嫁的准备。 [通知:请互相转告千千小说网唯一新地址为]作者有话要说:分家了,可溪溪总觉得分得不够强硬……带着头盔跑走…… 第81章 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就到了八月。在满京城飘香的浓郁桂花香里,一场风光大嫁几乎吸引了全京城人的主意。营缮司郎中的长女,在不了解的人家眼里,秦可卿的身份是如此的清贫又低微,就算贾家如今已经没落了。可贾瑚依旧是贾家正经袭爵人的嫡长子,秦可卿配给他,算是高得不能再高的高嫁。 可秦可卿的嫁妆却是亮瞎了他们的眼睛,满满当当的七十二抬嫁妆,论抬数,甚至比贾瑚的母亲还多。幸好张氏已经去了,不然这些个抬数的嫁妆说不定会被当做是对婆婆的挑战,引起一轮婆媳大战的开始。 不了解秦可卿身世的人大概觉得,为了秦可卿风光大嫁,秦家掏空了家底;了解的人却是在懊恼,这样的好事又怎么被贾家给占去了,义忠亲王虽是被圈了,可毕竟还是王呀。 有一个强势扫清内宅障碍的丈夫,一个出身不算高的继婆婆,秦可卿嫁后的生活算是比较平静。这种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不长眼找她麻烦的。待到回门,过了新媳妇的适应期,秦可卿也要开始负责管家了。 考完秦可卿的来信,李纨安慰着自己母亲说:“母亲,你看,嫁人后的生活也没那么可怕,您就别担心了。”随着李纨婚期的逼近,李纨到不进展了,可紧张的人换成了陈氏。她总担心李纨会在廉亲王家的高门大户里过得不舒坦。 李纨的安慰只是暂时的缓解了陈氏的情绪,她该紧张的还是会继续紧张。最后,她找到了一个最好的缓解办法:给李纨添置更多的嫁妆,立志把李纨的嫁妆箱子塞的满满当当,一点空隙都不剩才算好。这样的话,就是日后出现最为悲观的情况,李纨最少都有丰厚的嫁妆傍身。 过了年,不仅是刘励朝大龄男青年的步子又迈进了一步,也意味着刘励同李纨的婚期快到了。这仅仅的几个月时间,成为了有些人心里的最后期望。在她眼里,如果能在李纨进门前得手,总会比李纨进门后再自荐枕席要来得容易。 “意语,我好看吗?”王府的丫鬟衣服的颜色是有定制的。一等丫鬟的是艾绿色,二等的是靛蓝色,三等的是藏青色。虽说如此,可年轻的小姑娘大多都喜欢鲜亮一点的颜色,只要你有能力添置,王府也不会阻拦。 意娟往日爱穿粉红,能显得自己格外娇俏,可她发现,世子似乎不吃这一套。今儿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身月白衣裳,对着意语问道。 意语打量了一会,说道:“姐姐人生得好,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可月白未免太素了点吧。既显得单薄,也不太耐脏。”意语的想法是最朴素的小丫头的想法,衣服好看是重要,要是能耐脏就更完美了。 打的就是弱不胜衣的注意,意娟听说,那个未来的世子妃就是个看起来娇柔纤细的美人。听到意语说她看起来有几分柔弱、单薄,意娟满意了。只是出门前觉得自己身上过于素淡,她又掐了只盛开的迎春花簪在自己头上。 也算是凑巧,当天刘励被自己的朋友灌得烂醉,虽说不至于吐得一塌糊涂,但也步履不稳,头脑发昏。 因为刘励不喜欢他的院子有过多的闲杂人等,于是除了干活必要的时候,他院子附近几乎没有其他人经过。意娟忐忑不安的靠近,却正好看见刘励扶着一颗树的树干。 “爷,您怎么了?”意娟见了,立马跑了过去,一把扶住刘励的手臂。少女柔软的身体伴着温软的温度透过薄薄的一层春衫向刘励靠近。 喝酒上头,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也难免有些燥热,刘励本身就准备吹吹冷风清醒下自己,却不想一个人就这么自己靠了过来。那温度让刘励感到更热了,不由得一把把意娟推开:“哪里来的狗奴才!这是什么地方,也敢乱闯!”刘励的语气很是不好,除了有醉酒后的原因,更多的还是觉得被冒犯了,他堂堂世子爷,哪里是随便一个婢女就可以触碰的。 刘励可是习武之人,哪里会奈何不了意娟一个小丫头,意娟被他一把推倒了地上,手掌被蹭破了皮。意娟吸了一口冷气,泪光盈盈的说:“爷,可是意娟做错了什么?让您生气了?” 一来二去,刘励的酒也醒了大半:“你是哪房的丫头,规矩怕是要重新学了。这次算是你初犯,下次可不能轻易饶过了!”冷言冷语,刘励扭头就走,并喊来了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含光,这丫头你把她送回去吧。” “走吧。”对着这个有些别的心思的丫头,含光更多的是同情,也许她的选择会让自己的未来变得格外艰苦,甚至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含光姐姐!”意娟拉着含光的胳膊:“爷只是喝醉酒了对吗?他不是不记得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含光把意娟的手臂抚开,说道:“走吧,回去吧。你总不会想逆了爷的意思吧。”她也不管意娟的抽泣,只是履行着自己的职责,把意娟带回她自己的地方。 三月,李纨出嫁。带着她的七十八抬嫁妆一起进了廉亲王府。整个京城也算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李纨却是走了神,一个人坐在轿子里,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算上前世,她也不是第一次出嫁了,加上她本身对礼节的娴熟到几乎成为本能,这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差错。 坐帐后便要揭盖头了,李纨眼前的那片火红猛得被掀开,才算是换回了她的神智。她顺着眼光直愣愣的望了过去,却只见刘励手持一杆秤杆立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她。前世贾家男子生的不错,可看着难免有点女气,李家男子又多少有点文弱书生的感觉,刘励这般的丰神俊朗,竟是李纨从未见过的,一时间不由得红了脸,垂眼不敢再看。 同样的话也适用在刘励身上,刘励比起李纨,还好上几分,曾经在私下偷偷见过。只是平常的家常打扮,哪里比得上婚礼时的艳丽盛装,于是一时间也移不开眼。 负责的嬷嬷们都是经过了许多的人精,这么一看,也知道这一对小夫妻是看对了眼。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许多人都是在日后的家长里短中才相处出感情的,可若是在成亲当时便看对了眼,那也算是两人的缘分,日后的日子也能相对顺畅点。 “世子爷,世子妃可别光看着,该吃子孙饽饽了。”王妃的贴身嬷嬷端着一盘刚刚过水的饽饽端了过来,一脸笑容的看着李纨。 因为成亲的各种事项,李纨算是一整日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早就饿得肚里发慌,这会子哪里管饽饽是生是熟,就乘人不注意咬了满口。只刚刚过水了的东西,就是外头一层面皮能刚刚入口,里面净是生得,李纨因咬得急,一不小心就呛到了。 “生不生?”嬷嬷笑着问道。 因是呛到了,李纨眼里含着泪水,口里也含糊不清的说:“生,生的。”也不管旁人的笑声,心里只想着好饿。 刘励对李纨的印象多是远远看着,加上平日旁敲侧击的了解,如今一个活生生的真人放在他面前,还多少有点不敢相信的感觉。看着李纨的一系列小动作,心里也放下心来:他看重的人,总是最好的。 外头的宾客都还在等着,刘励也不可能在新房多待。待到刘励出了房门,月藤等几个丫头也赶忙帮着李纨换装。外头的宾客吃酒,也算是换装汤果。 除了喜服,那了簪子绾了个家常发髻,进来的是剑名丫头里面的宵练,她算是刘励特地为李纨准备的丫头。 “世子妃,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宴席什么的估计很得一会子才能完事,可别饿坏了身子。”她的食盒里温着一碗燕窝粥。 临蔓接过手来,替李纨摆好。 “你叫什么名字?”李纨尝了尝,随口问道。 “宵练。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婢。”宵练回答的很是自然,神奇坦然,就如同服侍了李纨的老人一样。 “那两个字?可有什么出处?” “奴婢不过一个粗人,名字哪里有什么出处,只不过见着墙上挂着的宝剑,直接取了个古剑的名字。若是奶奶有什么好的,可定要帮奴婢改了。奴婢一直觉得,姑娘家叫个兵器的名字,听着就不好。”世子妃什么的毕竟太正式,宵练换了称呼,让李纨的感觉也自然了几分。 李纨笑了笑,示意临蔓把东西收好,又对着宵练说:“你们爷取得,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他若是说服不了我,我再替你改了可好?” “那奴婢多谢奶奶了。”接过临蔓手里的东西,宵练也不多打扰李纨,便告退了。 青萝从外头进来,对李纨说:“回姑娘,这院子里有四个大丫头,小丫头倒是没多少……” 还没说完,花枝便咋咋呼呼起来了:“还好姑娘没直接答应给那个宵练改名字。四个都叫剑名,这个改了,那三个又会怎么想?莫不是心里藏奸,就等着姑娘呢” 李纨面不改色,只是摸了摸手上的镯子:“青萝,你继续说。” [通知:请互相转告千千小说网唯一新地址为]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有事,微微喝了一点红酒……但愿溪溪写出来的不是醉话一(000)…我没醉- 第82章 “世子爷的奶嬷嬷很早就去了,贴身服侍也多是些小厮。这四个剑名丫头就算是分开的管事的。职权分得虽说不明细,但大致是赤霄主要负责书房,宵练负责小厨房,承影负责四季衣裳,含光处理院子里的杂事。”青萝说着。 掐尖要强的花枝又不太高兴了,在李家,陈氏觉得她样子妖娇,人看着也不太稳妥,所以不大重用,她便一心想等到李纨嫁了,好大显才干。可刘励院子铁桶一般,给她压力很大:“分得这么细,还说不细致,这把我们姑娘置于何地,又让我们这些个陪嫁丫头几乎没处下手。” 邹氏听着花枝的声音,眉头难免皱了起来:“你们是奶奶的陪嫁,自然就得以奶奶为主,别乱想些有的没的。掐尖要强到还不打紧,若是招了世子爷不喜,你们可仔细着自己的皮!不说别的,这姑娘就是不能再叫了,全都一定改口叫奶奶!”邹氏让丫头们都去外头候着,自己在李纨耳边好生嘱咐了几句。 虽说出嫁前,对于男女之事陈氏有教导过。可邹氏依旧不算放心,忍不住又嘱咐道:“奶奶可别面子薄,有些事儿不好放开。听人说,这世子爷早先荒唐的紧,可别扭扭捏捏惹他生厌。这会子委屈点不打紧,等到日后得了爷的心,再算账都不迟。另外这院子里的四个丫头,看着都是冷冰冰的没一点儿热气儿,怕是姑爷得用的,奶奶可要多端详下,别听着花枝那丫头说的,贪功冒进,反倒得罪人。” 李纨有几分哭笑不得,当初她质疑要花枝这丫头,不过是因为她漂亮脾气也爆,看起来不是个聪明人,若是用好了,算是一把利刃,可没想到,居然会让人以为她会偏听偏信花枝的话。“嬷嬷放心吧。纨儿会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吗?” “姑娘可别嫌嬷嬷啰嗦。这新婚,还是抓紧讨了姑爷喜欢才好。男人都是些喜新厌旧的,有些话听着好听,可日后会怎么样还真说不准。这喜欢有了才有情分,有了情分才有了尊重,奶奶千万不能忘记了。”邹氏也算是命苦,于是生怕李纨新婚会出问题,反复的嘱咐。她又递给李纨一个小瓶子,说:“老太太知道奶奶身子一贯娇贵,怕姑娘受不住,待会姑娘记得别怕羞,要水的时候,化一丸在水里,身子会好受点。”说完,不仅邹氏一张老脸通红,就连李纨自己也红得不得了。 临走,邹氏又忍不住啰嗦了:“奶奶别怕,咱们都在外头呢。”直接羞得李纨拿被子捂住了脸。 待到夜深,宾客也渐渐都走了,李纨觉着屋子里静的有几分吓人,似乎都能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咳嗽声同脚步声。因为想七想八的,脑子里一片乱麻,李纨干脆捂住脸,什么都不看,以便什么都不想。 刘励带着满身酒气,踉踉跄跄的回到房里,见着就是李纨这幅躲着的表情,觉得分外有趣。看了半晌,他目光灼灼,对着李纨说:“奶奶可否赏口茶吃。别捂了,脸可捂坏了。” 听着声响,李纨一哆嗦,抬头就看着刘励如星子般的的眸子。见李纨呆着,刘励下意识的瘪了瘪嘴,作委屈状,似乎他老早就想这样了:“我渴了!” 这样的事情完全不在李纨的想象范围内,她设想了许多开场,可没一个是这样的。是呆呆的倒了一盅茶,递了过去。刘励也顺着李纨的手喝了下去,又捏了捏李纨的手心:“怎么这么凉?可是冻着了?虽说是春日,可夜里寒气甚重,我帮你暖暖。”说着就把李纨都手往自己怀里塞。 男人坚硬的胸膛带着火热的触感,李纨的手接触到后猛的一哆嗦,这才算是换回了神智,就着手就把刘励往外推。开玩笑,她前世性格火辣大方可是不代表在这种事情上她也是一样的表现。 刘励捉着李纨的手,欺身向前,眼睛带着湿意的看着李纨:“奶奶可是不喜欢我?” “这个……爷,请您放尊重点好么?”李纨还真不知道那这样的刘励怎么办,说话都有几分哆嗦。 “放尊重点?是这样吗?“刘励啄了啄李纨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顺着鼻梁一气往下吻,终究是尝到了那片嫣红的味道。 喘息中,李纨被刘励抱上了床榻。论现在表现出的手段,刘励似乎是个老手,想着寻常大户人家的一贯做法同刘励的名声,李纨虽有几分膈应,但也依旧顺从。 可情况并非如此,刘励哪里可能是个老手。自衣服被掀开,看着红艳艳的衣衫衬着白皙细腻、手感如玉的肌肤,刘励的喘息声都更加重了几分。动作虽说是有意温柔了,可依旧有几分用力。 李纨微微皱眉,不自觉的发出细微的j□j,彻底把刘励点燃,自此便把持不住。衣裙都来不及完全褪去,刘励变觉得身下肿/硬如铁,得不到发泄。他几分急切的想要入巷,可身/下的感触却是一般滑腻,找不到入口。 被撩/拨到一半的李纨感觉有几分不上不下,心里还来不及感到奇怪,可诚实的身体感觉便已出卖了她。她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颤颤巍巍的鼻音却更是诱/人。 豆大的汗珠从刘励额头滴下,眼珠也因充血沾染了几分血色,手下极为绵软的触感虽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也让全身血气更加沸腾。大脑已经被感觉占领,刘励凭着直觉朝着一处最为柔软的地方进发。 “好痛!”李纨终是忍不住的叫了出来。这一世的身子比前世要娇贵好多,感觉到的尺寸也比前世要厉害,这样的进入更有几分粗暴,身子便如同要裂开了一般。 刺激到顶点的刘励凭着感觉动着自己的身体,似乎觉得自己如同泡在温泉里一般舒服,神经微微有些放松,结果…… 一股热流后便是冰凉湿滑的感觉,下面的肿胀感也有所减弱,但依旧痛得要死,李纨心里暗骂:“是谁骗我说世子爷一贯风流,这感觉明明是个……明明不对!若提前知道,早作准备,我也不至于痛成这个样子!” 只是半晌走神,那玩意有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向,实在是怕疼的李纨竟是一脚把刘励踢开。 刘励愣了,李纨也楞了。而后李纨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说:“疼的紧,还请爷怜惜。”说着,李纨竟是捂着凌乱不堪的衣裳跑去隔间,并且开口要水起来。 看着洁白绢布上的落红,刘励有几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因又觉得那出血量不像之前听说的那般少,又联系到李纨之前看他如饿狼般的表情,刘励也不别扭了,只觉得自己动作怕真的粗鲁了些,不小心弄疼了佳人。 要来了热水,将嬷嬷特地嘱咐的药丸化入水中,感受到微醺的水汽和清凉的药力,李纨才觉得自己似乎活了过来,身子下的感觉也不是那般的疼了。将身子放松,又舀起热水拍了拍其它酸痛的地方,感觉上的反差让李纨忍不住的又j□j出来。 刘励本在反省初次不恰当的粗鲁,可隔间里的水声又撩拨得他心里痒痒的。没过一会儿的娇声j□j更是火上浇油。刘励试探的问道:“纨儿,可要为夫帮你揉揉。”可又不等李纨出声,他便拿起屏风上搭着的布巾,一把将李纨从水里捞起,再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样的事情逃得了一次,可逃不过第二次,李纨心里也认定了刘励是初次开荤,断然是忍不住的。一个刻意温柔,一个有意迎合,倒也不至于像之前那般折腾的难受,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感受到飘飘欲仙的感觉。一来二去,女生压抑的娇喘声同男人的低吼竟是折腾了大半夜,夜里负责热水的丫头也不知道送了多少次。 邹嬷嬷看着院子里一同被折腾的鸡飞狗跳的丫头们,心里也偷偷的乐了:只要两主子感情好,她们做下人的多劳动下也无所谓。 月藤是个实诚丫头,想着自家主子的吩咐,天刚刚泛白便准备着去叫李纨起床。因还没适应李纨刚嫁后的身份反应,她大喇喇的便走了进来,然后就看见了自家姑爷在自家主子脸上偷香。月藤又羞又恼,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心里只怪自己的莽撞。 刘励帮着李纨掩了掩被角,轻声说:“出去吧,动作轻点,千万别吵醒了你主子。” “可奶奶吩咐了,说这时候一定要叫她起床的。万不能耽误了给王爷王妃请安的时辰。”月藤如实说着。 “那倒不必,王爷、王妃昨儿高兴,今儿估计也不会这么早起。况且,你家主子去得越晚,王爷、王妃说不定还会越高兴。”刘励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衣服娴熟的穿起来了。 “真的吗?会不会不合规矩?”月藤刚开口问,又见自己姑爷自己穿起衣服来,只好捂着眼睛想往外面躲。 “唉,那个谁!”刘励叫住月藤:“你让厨房把早膳准备着,等你们奶奶醒了好直接乘热吃。另外,去院子里找含光,让她把之前准备好的粗盐袋子烧热,一会也不要耽误,赶紧送过来。” [通知:请互相转告千千小说网唯一新地址为]作者有话要说:(000)…h无能……另外,世子爷的夫纲不正似乎是可以预见的了…… 第83章 因为初次表现不佳,刘励后头的时间就老想着补偿回来,一展雄风。兼之确实是有几分食髓知味,把持不住,今儿看着李纨苍白的小脸,眼下还一圈青乌,熟睡中还皱着的眉头,刘励也知道自己昨夜折腾得太过。 可天知道,昨儿李纨皱着眉头娇声呼痛,说腰眼疼,要揉揉的时候,他是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忍住,没再要。 “爷,盐袋子来了。”含光端着盒子走了进来,盐袋子还放在铁板上的热着。 刘励挥挥手,抬了抬眉:“放着吧。让厨房里动作快点。” 要说暖身,汤婆子要比盐袋子方便,可盐袋子似乎有几分药效,还能行气活血镇痛。早年刘励习武,身上肌肉酸痛,可没少用。 把熟睡的小人儿揽进怀里,盐袋子给她垫在腰下,又帮李纨揉了揉小腹,顺手偷香。 “嗯?”嘤咛一声,李纨醒了过来,虽说腰身往下依旧隐隐作痛,可盐袋子的热度也很是熨贴。因为疲惫,人也还没完全清醒,李纨干脆转个身,在刘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美美的阖上眼睛睡起觉来。 “纨儿……”刘励正准备叫李纨起床,却不想怀里的小人儿扭了几扭,又是睡着了。小小的脸蛋贴着他的胸膛,细细柔柔的呼吸吹得他心都化了,再是无法硬下心来唤李纨起床。 临蔓敲了敲门,从外头端着热水洗漱用品进来,看着自家姑爷僵硬着身子手足无措的样子,也不禁笑了笑:“爷可别顺着奶奶,早上她是最惫懒不肯起床的。让奴婢服侍她洗漱,一会子就好了。” 李纨在睡梦中抿了抿嘴,似乎在睡梦中看见了什么好的,竟是有几分笑颜。刘励还是忍不下心:“你们都候着吧。把东西都准备着,等你们奶奶醒了,动作再快点也无妨。去吧,让厨房直接把早膳送进来。” 刘励院子里有自己的小厨房,早膳也是自己准备的,除了两人各一份冰糖燕窝盅,还给思虑着李纨的口味添上了一品糖蒸酥酪,外加山药粳米粥、竹节卷小馒头,以及鹿筋炖菜,酱瓜条等开胃菜。 男人吃饭多是狼吞虎咽,刘励三把两把把自己的那份吃得精光,而后端起李纨的那份,竟是细声细气的哄着李纨吃起早膳。 “端出去,我不饿!”李纨被食物的香味勾得半睡半醒,娇声娇气的哼哼起来。可折腾了一夜,哪里有不饿的,磨蹭了片刻,猛得睁开眼睛清醒了起来。 “纨儿可是醒了,尝尝这燕窝盅吧,时候不早了。” 看着刘励的满脸笑容,李纨也有几分讪讪的,口里嘟囔着:“爷也任由着我睡,也不知道叫我的丫头都跑哪里偷懒去了。” “这不是看着纨儿睡得正好吗,不关丫头们的事情。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爷不吃吗?” “噢,我已经吃过了。”刘励虽是这样回答的,可依旧是看着李纨多吃了一碗粥又多吃了一个竹节卷小馒头。一边吃,刘励他还在一边想,书里说的秀色可餐怕也是比不过这样的。 用过早膳,李纨便火急火燎的叫着丫头送水梳洗。应为着急,临蔓梳头时不小心扯到了李纨的头发。看着李纨倒吸一口冷气,皱眉的样子,刘励又忍不住的开口了:“别急、别急,父亲、母亲都不是在乎这些虚礼的人。要我说,他们见着我们去的晚了,那才叫高兴了。”又对着临蔓说:“好生梳头,可不许让奶奶疼着。” 李纨笑了笑:“起晚了本身就是没规矩了,父亲母亲不让我们早去是他们一片心意,若是我们去得太迟了也不像样子呀。” 临蔓插上最后一只虫草钗,李纨扶了扶头上的红珊瑚排串步摇,问道:“这样可好?” 李纨一身正红喜服,上头精致的凤穿牡丹的花纹栩栩如生,项上带着慧纹璎珞并九眼天珠,手腕上除了臂钏外还有好些个金镯子,流光溢彩的漂亮是极其漂亮的。可刘励想着李纨娇小的身子,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心里却是心疼的紧:“这些个劳什子带起来怕是有个好几斤的,纨儿可别被压坏了。” 临蔓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姑爷这说的真真是巧。知道的是知道姑爷心疼咱们奶奶,不知道还以为姑爷舍不得首饰呢。” “嘴快的小蹄子!”李纨也忍不住笑了,而后对着刘励说:“这满头珠翠重是重,可它既是我们女人的脸面,也是咱们对父亲、母亲的尊重。若是素着个脸,头上连几只钗都没有,看起来岂不是太素淡了,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这样。要是外人知道了,还会说长道短的。” “行行行,戴着便是,这般的首饰只要你喜欢,爷随便你添。只是身子是自己的,若是压着了,可别强撑着,咱们就速速回来,换掉歇息。” “知道了,知道爷体贴。”李纨笑了笑,又打量了下刘励的衣裳,同样一身红,刘励穿得不显半分女气,还有几分灼然似火的感觉。伸手替刘励整了整衣领,又从匣子里拿出个荷包替刘励系在腰上,李纨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两人拾掇清楚,管事的妈妈进来笑着将床上染血的布巾收走,拿一个描金画彩的盒子收好:“老奴在这里恭喜世子爷、世子妃了!” 李纨觉得自己算是越活越转去了:平平常常一句话,自己也能羞得脸通红,前世的她遇见这个肯定脸上波澜不惊。 羞红了脸的新嫁娘看着分外甜美,刘励捏了捏李纨的手算是表达自己的态度,然后两人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主院请安。 王府人口简单,除了新婚的小两口,便是王爷夫妻要他们两行礼了,至于王爷后院的三猫两狗,别说她们不得重视,就是她们的身份也受不得李纨这个世子妃的请安。 不想一进门,主位上除了王爷夫妻,寿芳公主也坐在上头。李纨心里惊讶了片刻,然后对着月藤使了使颜色,得到月藤肯定的答复后才算是安了心。 给王爷王妃的见面礼具是鞋子,王爷回了李纨一个做工精巧的玉牌,说是在护国寺开光过了的。王妃的回礼却更是奇巧,竟是一整套四十九件梳篦,只要是李纨见过的形制,里面应有竟有,有正常梳头、抿碎发、篦头发的,也有小小巧巧可以插在发髻上做装饰的。一整套梳篦都是象牙打磨而成,透着温润如玉的感觉,浅浅的浮雕也是精美异常。 “金银物件送给你这丫头也算是俗气了,也只有这样的东西才配得上我们纨儿。”王妃摩挲着李纨的手说:“这也是我年轻时候的嫁妆,纨儿可不许嫌弃旧物件样子老了。” “哪里!纨儿要多谢母亲抬爱才是。”这样一套梳篦已经不是寻常的梳妆物件,说是艺术奇珍都不为过。 “嫂子就喜欢拿着自己的嫁妆显摆,你们母女要亲近有的是时间,我今儿可是客。”寿芳公主开口说道:“纨儿快过来,到姑母这儿来。” “给公主请安!”对着公主,李纨几乎是同王妃一样的礼节,只是送上的礼物不太一样,是一只抹额。 刘励这才是意识到,自家姑母嫁了便是姑奶奶了,按道理是不会出现到这样的场合里。只是姑母无子,将他视如己出,才会特地过来。可他知道,李纨不一定知道,这会子算是他疏忽了。还好李纨机敏,有旁的东西备着,不然姑母怕是会多想了。 “好孩子。叫什么公主,叫姑母才对。”寿芳公主接过抹额,将眼角的湿意逼了回去,拉着李纨坐在她旁边:“难得你有心了。”因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几分突然,寿芳公主本以为最多会敬杯茶,没有她的礼的,却不想不仅有礼,还是只精美的抹额。 李纨也很是上道,笑盈盈的说:“姑母喜欢就好,若喜欢纨儿都给你做,小的荷包、扇套,大的衣裳什么的,纨儿都会。”李纨前世就是嘴甜,如今哄起人来更是一套一套的。 这会子寿芳公主真是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拉着李纨的手说:“好孩子,哪里轮得到你做这些个活计。让你做了,针线上的那些人不都是白养活了。到时候我怕你婆婆找我算账。” “可不是么。我媳妇,哪里能让你使唤。”王妃一脸笑容,并不生气,她也知道自己小姑命苦,于是多了几分体谅。 “母亲、姑母不让纨儿做活是长辈的心意,可纨儿做些个针线,那又是纨儿的孝心了。好母亲、好姑母,您就成全了纨儿的孝心吧。” 娶进来的新媳妇同自家没有半点生分,王妃同公主都笑了起来,王妃更是说:“果真是个嘴上摸了蜜的皮猴子,你家老祖宗说的没错。真真可人疼。” “你要是有孝心就早点同励儿生个大胖小子,给我们几个老人抱抱,那才是天大的孝心。”寿芳公主也接着话茬。 “这个可要老天赐福,孩儿同纨儿只能说努力了。”刘励半天插不上嘴,这会子好不容易说上了话。 屋里的长辈听言又笑了一场,一屋子其乐融融。可寿芳公主因长期深入简出,要比常人要敏感几分,在大家都笑得时候突然开口:“是谁在外头鬼鬼祟祟,还不给本宫滚进来!” 意娟拉着意语从帷幕后走上前来,给在场的主子一一见礼,不同与意娟脸上坚定的神色,意语似乎有几分害怕。 “今儿又不轮着你们当差,在外鬼鬼祟祟的,你们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在小姑面前出了岔子,就算关系再好,王妃都觉得有几分丢人,语气也格外严厉。 出乎意料的是,在场的两个丫头没有立马下跪求饶,意娟甚至落落大方的说:“奴婢两个本就是世子爷从外头救回来的,王妃早日也说要把奴婢两个放到世子爷的院子里,还特地让奴婢们跟在身边学规矩。可平日奴婢们也各有活计,怕是见不到世子妃的金面,于是便接着这机会,给世子妃请安。还请王妃恕罪。” 正所谓破釜沉舟,意娟为了去刘励身边用尽了手段,甚至把意语也拖了进来。她是在赌,赌在这大喜的日子,没有人会为了她这个小角色轻易动气。只要她赌赢了,她便能如愿以偿。 作者有话要说:意娟炮灰模式开启七开启,三章以内解决她lwxiaoshuo。com]。【通知:言’情唯一新地址为www。梳蓖有很多种,大家可以看看 第84章 “哗啦”一声刺响,王妃的指甲划到了衣服上,既是劈了指甲又刮坏了衣裳上娇贵的刺绣。“如此说来,你们两个还算是有心了。我这个做主子的岂不是要赏你们才是。”王妃抬了抬眼角,语气里透露着嘲讽。 “婢子岂敢,不过是尽着做奴才的本分罢了。”意娟嘴上说的好听,可行动依旧如前:“王妃言重了,奴婢惶恐。” “意语,你又是怎么想的?”王妃转头问道。 可怜意语错信了人,被意娟哄到这里,人都吓傻了。她被王妃这样一问,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奴婢不过是个梳头发的下人,这点子手艺也是王妃赏的。王妃让奴婢去哪,奴婢便去哪儿,绝无怨言。”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意语也没有意娟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这会子也只顾得保全自己了。 幽怨的瞪了意语一眼,可王妃没问话,意娟也不好自己开口。她静默的站在那里,瘦弱单薄的身子似乎还在瑟瑟发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即孤独又倔强。 “小狐狸精!这会子就忍耐不住了。”寿芳公主心里暗骂,因涉及到她自己的前尘往事,这种娇娇怯怯的小狐狸精是她生平最讨厌的,于是她开口说道:“嫂子何必心烦,不过是两个玩意儿。坏了规矩要么打杀了,要么留着,为奴才浪费心神实在不值。两孩子还要去宫里请安呢,再耽误下去,时候就迟了。”寿芳公主的手上戴着长长的指甲套子,只是轻轻的一碾,手里的糕点便成了细末,看得意娟一阵胆寒。 新婚燕尔,李纨也不怕有人会插到自己同刘励中间,再说刘励之前那个终生不纳二色的承诺也给她增了几分底气,便是更不在乎这些个牙都没长齐就急着张牙舞爪的小妖精:“纨儿正愁院子里的丫头不够。爷不惯用丫头,媳妇带来的丫头也有限,母亲何不将这两个赏给纨儿,给我们做个粗使丫头。”几句话下来,既是在王妃面前留了个好印象,又压了压这两个丫头。粗使丫头,那可是不同她们之前副小姐的待遇。 “那也行,若是不得用,母亲再给你挑好的。”王妃拉过李纨的手,从自己腕上推下一只满翠的镯子给李纨带上:“这两个丫头的卖身契也给你,若是惹的你不高兴,只管发卖了。去吧,别耽误进宫请安。” 王妃的话对于意娟来说简直如同五雷轰顶。卖身契是主子控制奴才最直接的手段,她没想到王妃会这么容易就放手。李纨手握了她的卖身契,基本就是掌握了她的身家性命。一时间意娟面如死灰,可片刻,她又恢复过来了。她觉得,只有她立马得了世子的欢心,她才有活命的可能。 “见过世子爷、世子妃。”意娟对着李纨夫妻两个行礼,期望有点帮助。可两人半分眼光都没有匀给她。刘励甚至出手帮李纨正了正头上的步摇,然后一起准备进宫请安。 圣人那边一贯是忙的,不过是象征性的同小两口嘱咐了几句,而后赐下一对如意后,让他们去了皇后那儿。 要说凭皇后同李纨以及李家的关系,她会是好生接待这小夫妻。可让人意外的是,皇后宫里也似乎是在忙些什么,不过也是客套了一番,赐下了好些东西。另外又给了李纨一个懂医药的嬷嬷,名唤朱嬷嬷。至于以前赐下的两个,因为在贾家待过一段时间,再给了李纨便不合适了,于是就直接让她们两个告老还乡了。 在回家的马车上,李纨捏了捏自己快僵硬的脖子。刘励看见了心疼得紧:“要不这会子就把这些东西给取了,看着我都觉得怪累的。” “爷说的什么混话。取了钗环,披头散发的,被谁看见了也不成体统呀。”虽说不会真的按刘励说的做,可李纨心里也很是受用。 “那也行,我先帮你揉揉。”刘励一边替李纨拿捏着一边问道:“是要轻点、还是要重点?” 刘励因怕李纨痛,力气用得很小,一加力气,又重了好多,来回好几次才找准合适的力度。弄到最后,不说李纨紧张,就连刘励额头上都滴下了豆大的汗珠。最后,刘励说:“咱们两日后还是生个闺女吧。让闺女日后再遭这样的罪,我可是心里下不得的。可闺女总是要嫁人的,嫁人后总要情面上过得去,还是得遭罪。还是男孩子便宜、皮实,能受得住罪、吃得了苦。” 李纨抿嘴笑道:“还不知道是多久后的事呢,爷这会子就想得这般长远。就怕到时候生了儿子,又嫌弃哥儿闹腾,还是姐儿香香软软来得可心。” 刘励歪着头想了想又打量着李纨,最后说:“若是有个闺女同纨儿这般,我肯定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宠着她疼着她。到时候随她怎样,断不会为了一点儿小事就委屈了她。” 挑了挑眉,李纨笑道:“爷竟是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也不怕我会吃味。到时候看爷能怎么办。” 将李纨拥到怀里,刘励咬着她耳朵轻声说道:“若不是你生得闺女,我看都不看一眼,又何来宠爱?宠她便是宠你呗。”说着,还在小巧玲珑的耳廓上香了一口,激得李纨一个激灵。 “死相!”李纨拿着手指在刘励胸前点了点,算是假意推辞,可心里却是既满足又甜蜜,脸上也烧得通红。 回了家,王妃打发人过来说不用请安了,让小夫妻自便。 一进自己院子,刘励变打发着李纨赶紧去换衣裳,口里还说着:“你便是不觉着累,我都看着都觉得耀花了眼睛。” “瞧爷说的。”李纨如娇似嗔:“说得好像我不知好歹一样。我还不是知道沉的。” 花枝给李纨拿来家常的衣裳,临蔓也给李纨推了钗环,重新准备梳个简单的。因为是新媳妇,便是家常的衣裳也很是讲究。大红的上襦底面上是宝相花纹,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千婴嬉戏图,寓意着多子多福,下裙颜色比大红稍稍暗了一点点,又绣着漂亮的缠枝牡丹,代表着富贵无双。 李纨肤白貌美,穿着深深浅浅的红色格外好看。刘励歪在榻上看着梳头的李纨不由得叹道:“你们说,爷是不是娶了个天仙回来?果真是好福气呀。” 屋里伺候的大多是李纨的陪嫁,一个个都替她们主子乐得合不拢嘴,外头扫撒的婆子听见了,也只是在心里感叹着:世子爷同世子妃果然是新婚,日子简直同蜜里调油一般。 唯有意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之前在府里待遇还算不错,不想到了刘励院子反倒成粗使丫头了。又因为算计,姐妹意语也同她离了心,整日像耗子躲猫一般的躲她。院子里李纨的陪嫁自然是不会理她的,刘励手下的几个剑名丫头她更是巴结不上。意娟不禁在着院子里成了孤家寡人没人理,在其他下人眼里也成了不安分的代表,果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因为两主子心情好,只要是得闲的丫头就都凑在跟前逗趣,两主子都不是小气人,指头缝里随便漏出一点,就顶得上有些丫头好几个月的月钱。在这样的情况下,意娟在这屋子里还不算尴尬,只是她自己看着李纨的衣着打扮心里不平衡罢了。 “哎呀,姑娘的头油怎么不够使了。这会子头发还没梳完呢!”也许是之前忘记清检,李纨的头油告罄了,情急之下临蔓都说出了娘家时的称呼。 “我这儿还有一瓶呢。”意娟因是刚刚搬来刘励同李纨的院子,住的屋子还没收拾清楚,于是好些贵重的脂粉、首饰就直接藏在身上。意娟一边说,一边托着头油瓶子朝着李纨的方向急急忙忙的跑去,还故意踩着帘幔,以便自己可以及时摔倒。她一心想着污了李纨那身刺眼的大红衣裳,却不想李纨的丫头们也不是吃素的,根本不会让她有机会近身。 花枝手脚麻利的从匣子里找出一瓶新的,又把扑过来的意娟一把推开:“你谁呀。谁要你的烂头油。咱们奶奶用的可是特制的桂花油。” 意娟之前是有意想使自己摔得,被花枝这么一推,更是彻底控制不住身形,不仅摔了个狗j□j,手里的头油还跌得个粉碎,头油不仅污了她的新裙子,碎瓷片还划破了衣袖,割伤了手臂。 “爷!”意娟泪眼婆娑的朝着刘励的方向望去,似乎期望,等她的眼泪掉下来,刘励就会把她抱进怀里好生疼惜,然后将李纨的丫头训斥一顿。 刘励揉了揉眉心,开口训斥道:“闹哄哄的成什么体统!你不是粗使丫头么,怎么跑进上房来了?谁让你进来的!还有,我们家粗使丫头的衣服不是藏青色吗?你穿得什么衣裳,粉不粉红不红的,看着就慎得慌。” 意娟嘤嘤哭泣,委委屈屈的开了口:“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回去换。” “行行行!别在人面前添堵。把满地的碎词渣滓也收拾下,若是伤着奶奶,可有你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 第85章 到了回门的日子,李纨特特选了件桃花点水锦鲤戏水的缂丝小袄,下头穿着大红的遍地撒金石榴裙,既是有新嫁娘的妩媚风情,也端得是不凡的富贵气派。倒不是为了同娘家显摆,而是想让陈氏放心,好证明自己嫁后过得还不错。 刘励亲自拿了中游龙戏凤点翠金步摇要给李纨戴上,李纨看了一眼,却开口问道:“这东西怎么看着格外眼生,怕不是我的吧。上头既是龙又是凤的,不妨事吧。”李纨可不是前世的傻大胆了,如今地位越高,就越要注意着避讳。 “不妨事不妨事。这龙是螭龙,凤是鸾凤,你不能戴,就没人能戴了。再说了,我给你买的,不一样是你的吗?”刘励说着,非得自己亲自给李纨簪上。 “姐姐!”虽说长辈不会出来相迎,可李维一个小哥儿倒是无碍的。李维生时,陈氏年纪大了,李织又忙着备嫁,所以他同李纨这个二姐感情最好。如今李纨嫁了,他虽不会把刘励当作抢了他姐姐的坏人看,但也好生瞪了刘励几眼。 摸了摸脑袋,刘励让人送上了一只小弓,李维的脸上才因为见到了新奇的东西,闪现出好奇的神色。他摸了摸弓弦,问道:“这个是真的可以用来射杀猎物的吗?” “那是当然。不用来射杀猎物,难不成用来放在房间里当摆设?”虽一直说要同小舅子打好关系,可真说哄起小孩子,刘励还真有几分紧张。 李维听闻后就立马拿着弓弦往外扯。看得李纨是心惊胆战:“维儿可小心点!别让弓弦割伤了手。” “不妨事,男孩子哪里有那么娇贵。”刘励看着李纨如此紧张李维,心里竟是有几分吃味:“磕磕碰碰长得还更壮些。” 李维拼命使劲,脸都涨红了,可依旧没把弓弦拉满,然后一脸失望的看着李纨:“姐姐,拉不开,不好顽。” “你一个男儿都拉不开,还指望着你姐姐一个女娇娥?”刘励哼了哼,对于姐弟两无视他的情况表示很不满意,脸上写满的都是: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有几分心不甘情不愿,李维扯了扯刘励的衣袖,叫道:“姐夫!” 男孩大多天性好动,李维也不例外,虽说读书也用功,但对于其他玩玩闹闹的事情也很好奇,只是懂事不说罢了。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闹作一团,李纨也不禁开口阻止道:“这样子成何体统。”她替李维整了整衣袖,对着刘励说:“爷何苦带着个给他。若是弄得维儿因为玩闹而忘了读书,小心我父亲找你算账!” 看着李纨娇嗔的模样,刘励傻笑了几声:“不是说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吗?玩会骑射耽误不了什么读书的。再说骑射也是君子六艺中的,不是什么玩物丧志的东西。” 到了正院,李守中正好听见刘励的说法,不由得也开口说:“这倒是正理。只是如今没多少读书人会精通骑射了。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而骑射又几乎成了纨绔的象征。”李守中对李维的要求很高,只是他自己也是寻常读书人之一,骑射什么的真帮不了李维多少。 “维弟弟要学骑射,这还不简单。岳父要是不嫌弃,小婿便帮他找个妥当的骑射师傅如何?” 听着刘励的话,李维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父亲,等听到父亲肯定的答复几乎高兴的跳起来。 只是女人担心的毕竟比较多,老太太开口了:“维哥儿要学骑射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一不可耽误读书,二不可玩物丧志,三不可弄伤自己让人担心。” 为了给李纨娘家亲戚留个好印象,刘励几乎是立马回答道:“老太太就放心吧。维儿若是学骑射,小婿一定看好他。若是少了根头发,您只管找我。”一边说,刘励还一边对着李纨使眼色。 “老祖宗就放心吧。维儿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不是还有姐夫吗?”李维接的也顺溜,对着李母讨巧卖乖,李母也留乐呵呵的答应了。 幸不幸福从脸色都看得出来。李纨面含春风,眉梢眼角都有一丝化不开的媚意,看着就同做姑娘时大不一样。只是眼圈微微泛青,让陈氏觉得小夫妻难免不知分寸,夜里折腾太过,不知保养。 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会儿,陈氏同李母对李纨的婚后生活也有了几分了解。除了从长辈的身份给李纨讲了讲自己的经验,嘱咐她要孝顺公婆、体贴夫君外,也没什么要多说的。 李织也从婆家回了娘家,算是给自己妹妹撑腰。私下她又同李纨讲了讲自己的生活经验,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李纨一定要注意保养,争取早点生个孩子。 过了晌午,王妃就派人来催小夫妻回家的事儿,这也不是什么坏意思,不过是表达自家对李纨这个媳妇的看重。女方一家也有女方的矜持,李家也不会这么早就放人,一直捱到晚膳后,将刘励灌得烂醉,才放刘励夫妻两回去。 “回去就记得让姑爷把醒酒石含上。夜里风大,醉酒着了凉可不是好顽的。回去记得给姑爷熬醒酒汤。知道吗?”陈氏替李纨系上斗篷,心里也有几分不舍,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我的好姑娘,嫁人了,日后的生活就要靠你自己经营了。千万要好好的,别让家里人担心。” 这一天的时间,刘励彻底收复了李维的心,李维这会子也靠在自己母亲傍边,对着李纨说:“姐姐,你和姐夫可是要常常回家看看。” 一起要回婆家的还有李织,她对着李维假意吃醋道:“没良心的小东西,就只知道你二姐、二姐夫,就忘了大姐不成?” “谁让大姐姐不带着侄儿一块过来,维儿新得了一张小弓,侄儿都没能一起顽!”李织的儿子比李维小不了多少,虽是叔侄,其实情同兄弟,这会子没带儿子回家,李维真同姐姐还怄气上了。 一路上李纨也是精心照顾着。可马车毕竟颠簸,刘励喝的也不少,一下车,没走多远,刘励就不小心吐了一身,李纨身上也沾了不少。 听着响动,含光和承影赶忙将刘励迎了进来,机灵的小丫头也立刻送上漱口水。李纨要亲自替刘励整理,却不想自己身上也不算干净。 “奶奶快去收拾下吧,爷这儿有我们呢。若是让爷知道奶奶为了他自己都顾不上了,爷肯定会心疼的。到时候我们可是要挨骂的。”含光笑盈盈的说着,可将刘励送到书房,她也不粘手了。以前刘励这样的近身服侍,都是由小厮负责,断不会让丫头们来做。 李纨看着也放心了几分,对着含光说:“那你就多经心点。让宵练吩咐厨房给爷准备着醒酒汤同热水。” 李纨的丫头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李纨吩咐再三,再才回了正房,梳洗换衣去了。 好好梳洗了一番,又换上了熏香过的衣裳,李纨再才闻不到自己身上的酒味,感觉舒坦了许多。让花枝去泡茶,月藤正替李纨擦着头发,院子里突然传来承影冷冰冰的训斥声:“你怎么在这里!” 花枝耳朵尖,直接说道:“奶奶,这声音像是爷那边传来的。” 因为担心刘励,李纨也顾不上头发,直接带着人就过去了。一进书房,只见浴桶歪了,水撒了一地,可刘励却是依旧一身脏污的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意娟跪在地上嘤嘤哭泣,她头发凌乱,裙裤已经被褪到膝下,上衣不仅被掀开,连系着肚兜的丝线也被扯断,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胸脯。她看见李纨进来,赶忙磕头道:“求奶奶、求奶奶做主。奴婢只是给爷送热水的,却不想……”她磕头倒是不马虎,额头上沾满了地上的污渍:“奴婢虽说低贱,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求奶奶做主呀!” “是吗?”李纨摸了摸自己衣服上的折痕,对着承影说:“你刚才可是看见什么了?” “回世子妃,婢子是来给爷送醒酒汤的。可是一进门就见着屋里一片狼藉,这个人衣冠不整的在爷榻上。”承影说话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 意娟哭得更大声了,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掉:“奶奶、求奶奶做主……是爷自己……”她就等着,等着李纨碍于情面,把她收进刘励房中。 李纨嘴角勾起一丝妖娆的弧度,轻言细语的说:“那还真委屈你了。” “奴婢谢奶奶慈善!谢奶奶做主!”眼里闪过一丝得色,意娟又立马磕起头来。 “还不来人!将这个不要脸的脏东西叉出去,关进柴房里!”李纨突然发难,声色俱厉起来。 意娟一脸的不可思议,大声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已经是爷的人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敬你是主母,可你这是妒忌!爷知道是可以休了你的!” “哼!”李纨吹了吹指甲:“花枝,给我掌嘴!打到我满意为止!” 花枝手上可是留着长长的指甲,掌嘴力度虽说不够,可直接抓花了意娟的一张脸。意娟的脸很快就见血成了花猫。 “啧啧啧!多么漂亮的一张俏脸呀!如今却是成了这个样子。”李纨看也不看,依旧盯着自己的手。 意娟心里虽说胆寒,可强撑着不认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意思说是李纨不贤,容不得人,不配做刘励的正妻。 “朱嬷嬷,你说咱们是不是要请人来给她摸玉,好证明她的‘清白’呀!”李纨对着皇后赐下的嬷嬷说,清白二字被格外强调。 嬷嬷顺着回答道:“那倒是不用,有些人脑子不够使,还当旁人同她一样傻,这没法儿治的。爷身上还带着脏呢,她身上衣服虽乱了,可还干净着呢!” 听完意娟面如死灰,她不知道自己老早就露出了马脚。粗使婆子将她架走,李纨又吩咐说:“只管关柴房里,什么都不用给她。只要她有条命,就等着爷醒了直接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喵~元宵节同情人节快乐~ゞ(≧O≦)〃 我自己差点就忘记了! 第87章 “唷唷唷,妈妈的好闺女唷!瞧这模样,瞧这身段,瞧这皮肉!啧啧,好好练,日后便是这京里的贵女,论日的舒坦,那也是比不过你的!” 我叫大娟,老家在京郊的绿水村。我娘老早就死了,我五岁时,被后娘卖给了如今的妈妈,祥银班的班主,那时的身价银我记得,是一吊钱。看着后娘拿着银钱喜滋滋的模样,我知道,我那三岁的弟弟怕是又有新衣裳穿了。我艳羡的眼神被妈妈看着了,她笑得花枝乱颤,便是这样对我说的。 进了祥银班,我的日真的算是天翻地覆。以前在家里的日,除了要做家务、干农活、照顾弟弟,还时不时会被后娘打。那样非打即骂的日同班里的日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 祥银班的孩很多,因为我是这一批人中模样身段最好的,就连班主妈妈都夸我的声音如出谷黄莺,清凉中带着一丝娇柔。她甚至将一个同我抢吃食的孩活活打死。小时候做活留的老茧、疤痕也给配了药,渐渐淡去到无法看见。班主还特地教我读识字,一句一句的教我唱戏。这样的生活,简直就同妈妈当初说的一样,比贵女还要舒坦,我也以为,我会这么一直舒坦去。 直到我十三岁。十三岁的姑娘正是娇嫩无双的时候,没有比那时更美了。我便是唱戏,也不是登台,只是在高高的绣楼里,让头的人只听得见声音看不着人。想着好笑,我那时居然天真的以为这是妈妈对我的爱护,不想人家只准备着将我卖出个天价罢了。 记得那时是一日晴天,过了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已经过去,我正想着要妈妈带我出去添置首饰,唱花脸的细雨找我来了。她一脸惊恐的对着我说:“娟姐姐,你可小心点,妈妈、妈妈她……” 她语音颤抖,不敢多说,只是要我跟着她去看,我们两躲在妈妈待客屋的墙角,偷听妈妈说的。 “陆老板,这娟姐儿的注意,老身还是劝你别打了。”妈妈的声音很特别,我立马就可以认出来。 那位陆老板的声音有几分气急败坏:“妈妈何必这样,不过都是要出来卖的,只不过早卖迟卖的分别。我又不是给不起身价银,你何必笼在手里不放,小心最后烂在手里,反倒是卖不出价钱!” 妈妈“呵呵呵”的笑了:“陆老板,我没说不卖呀。我培养娟姐儿花了那么大的价钱,日日拿着牛乳给她沐浴,自然是要卖个好价钱才不亏。” 陆老板说得豪气:“既是如此,妈妈你又为何我答应卖与我!我自是不会赖掉你的银的。” 细雨偷偷拉着我的衣袖,细声细气的说:“娟姐姐,那陆老板不是好人!之前唱老旦的翠柳就是被他买走的,如今还没一个月的时间,他竟是又来打你的注意。” 我被吓得六神无主,我叫班主妈妈,就真心将她当母亲来看,却不想,我只是她手里的一件货物,一件比较能卖出高价钱的货物罢了。 “姐姐!姐姐!”细雨拉着我的手,却不想我心里六神无主,一把把我拉到了地上,动静闹得不小。 “谁在那里!”妈妈的声音如今在我耳朵里听来格外的可怕,因为受我的牵累,细雨竟是被妈妈直接捉着了。 “好你个小蹄,竟敢偷听妈妈我讲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么!”妈妈又看向我:“娟姐儿,你又是要怎样!” 我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神,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找个洞躲起来。 “反了!一个个都反了!看来是妈妈我对你们太好了。给我打,狠狠得打!只要不打花了脸,给我死命往肉厚的地方招呼!” 至此以后,我才知道,祥银班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因为之前在我身上花的银钱实在不少,妈妈怕亏,不敢对我重手。可细雨就不一样了,她被打得不成人样,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次日也说起了胡话。上了年纪的姐姐说,细雨若是没有好药医治,怕是撑不过的。我怕、怕妈妈也会同样对我,也怕细雨若是死了,她的冤魂会来找我索命,毕竟她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被妈妈责罚的。 天无绝人之路,我听那些公开登台的姐妹说,班里来了位贵人,那可是真正的王公贵胄,若是攀上了他,一辈就不愁了。那位贵人便是我如今的主,如今廉亲王府的世爷。 那夜,我逃过了妈妈的眼线,在世爷离开的时候跪在了他的马车前哀求,终究是打动了世,他答应带我出去,连着细雨一起。常人都说民不与官斗,更别说我们这种低贱的戏同真正的龙龙孙。妈妈的威风也只是能在陆老板这般的生意人面前抖抖,遇见了世爷,她竟是连身价银都不敢收。甚至在爷带我走的时候,陪着小心对我说:“娟姐儿,你可别怪妈妈。妈妈也不是为你好么,怕你同细雨那样的人学坏了。你看你,如今可是发达了,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攀上了廉亲王府。日后在王府,可是要多多照拂我们这些老交情。” 跟了世爷,我才知道我眼界是多小。以前在村里,不过是想找个老实能干的汉嫁了,生上好几个娃;在祥银班,我又只是期望能找个有情的生,和和美美,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在世爷别院养伤的日里,我忘了我自己,我只期望着,等我养好了伤,世爷就会光明正大,带着八抬大轿把我抬进王府。 伤好了、王府也进了,可现实却依旧残酷,王妃的目光如针,看得我几乎要哀求起来。末了,王妃才一脸慈爱的对着世爷说:“不过是两个小丫头,你带回来了,我便替你先接着。先调理一番,等她们学好了规矩,再放进你院里也不迟。” 世爷也一脸和煦:“母亲说什么客气话。我带回来的人便是您的人,您想怎么使唤便怎么使唤,只是多劳您心了。” 一番询问后,我成了意娟,细雨也就成了意语,我们不再是戏班里两个卑贱的戏,而是有了新名字,成了这大好王府里的一员。 因为我同意语是世爷带回来的人,王妃带我们还很是不错。意语甚至是投了王妃的眼,学了梳头的手艺,成了王妃身边的梳头丫鬟。只有我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带着,拿着一等丫头的月钱银,可是什么活计都没有派。 戏文里,每个绝代佳人身边都会有一个爱她如命的英雄,像《紫钗记》里霍小玉身边的李益,《牡丹亭》里杜丽娘身边的柳梦梅。英雄会在佳人需要的时候到来,然后历经一番磨难,两个人又和和美美、幸福美满的在一起。我想,世爷就会是我的英雄,他将我从祥银班这个泥潭里救出,带我进了王府,等到王妃认同了我,我会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儿媳妇,我会同世爷一起,孝顺王爷同王妃,等到千百年之后,我们的故事又会变成戏文流传千古。 可世俗总有世俗的规矩,自古良贱不通婚,更别谈我这个以前是戏,如今是奴婢的人了。世爷何等身份、何等地位,便是他的侧妃,都轮不到我。世爷的年纪渐渐大了,王妃也赶着替爷找合适的亲事,可不管怎么样的名门闺秀,到了爷哪里,他都是统统拒绝。我安心了,爷心里待我还是不同的把,毕竟我是他亲手救回来的人。等到所有人忘记掉我之前的身份,我再从王妃身边出来,给世爷做个侍妾总是可以的。 我在做梦,在梦里死活不肯清醒过来,不管世爷身边发生了什么,我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证明我自己在世爷心里是有与众不同的地位的。可是我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继续。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王府里最幸福恶女人。 世总有一天要成婚,王妃同世爷也在婚事上达成了共识,未来的世妃会是国监祭酒家的二小姐,我阻挠,我算计,但终究是无法破坏掉这桩婚事。看着那光鲜华丽的轿抬着另外一个女人进门,她会成为我未来的女主人,我不甘心、极度的不甘心。 破釜沉舟,我甚至叫上了意语。那丫头自从和我一起来了王府捡回了一条性命,就对我死心塌地了。我们出现在了王妃同世妃的面前,在世妃新婚认亲的时候。我如愿以偿,进了世爷的院,也不出意料的失去了今生唯一一个真心的姐妹。 最后,我终究是做了傻事,我竟是不顾廉耻的试图勾引世爷,而且被世妃抓了个正着。我要被嫁去庄,和那些泥腿狗过上一辈,我怎么会甘心。于是我选择了死,画个美美的妆,死在爷新婚的好日。我要你们后悔,让你们一辈都活在我的阴影! 第88章 到了这种地步,这事情终究是不小了。还好刘励之前一贯的作风在那里,整个院子就跟铁桶似的,李纨的陪嫁也都算知事,不敢乱说,终于把事态控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对外还是宣称,意娟同意语一起被罚去了庄子,等过了时候再说意娟暴毙。 “回世子,那丫头是吞金而亡的。”刘励的手下略微检查了一下意娟的尸身,对刘励回复道。得到刘励的回复,他们便抬着去安葬了。 大部分妇道人家都是比较胆小,刘励做这些也就算是刻意回避着。可李纨还是同寻常妇人不同的。胆大,加上前世的经历,让她不会轻易的相信男人。刘励对李纨不设防,所以李纨的人还是没费上多少力气便打听到了。 “奶奶,意娟那贱/人是吞金自杀的,真真是晦气。听说吞金而死是最痛苦的死法,真贱!要不咱们日后找个高人做做法事,去去晦气?”打探到消息,花枝一脸得色,想也不想就跑来李纨这儿表功,还七七八八说了不少自己的想法。 李纨的脸色却是大变,前世贱/人尤氏便是这样死的,今生又来了一个。那些贱/人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跑来给她添堵,就像见不得她开心幸福一样。 “奶奶!”耳边传来月藤的惊叫声。可李纨心里却顾不了那么多,加上嗡嗡嗡的耳鸣,李纨甚至听到的声音都越来越小:“奶奶,您怎么了?可别下月藤呀……”终究是眼前一黑,李纨失去了意识。 “冒冒失失的,看你都跟奶奶说了些什么!”月藤只见着李纨脸色卡白,表情僵硬,下唇都被咬出了血,忙不提的责怪起花枝。可还没说上几句,李纨竟是晕倒了,两个丫头就是彻底的慌了神。 李纨的奶嬷嬷邹氏虽是心慈,可这会子也拿不了注意,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跟着晕了过去,一边抹眼淌泪,一边掐着李纨的人中、合谷,期望李纨能醒过来。还是朱嬷嬷有决断,一知道情况,立马稳住小丫头们,一边呵斥道:“都束手束脚的站着要干嘛!还不赶紧去找爷请太医去。若是奶奶出了什么意外,你们都逃不了。” 花枝蹭上去说着:“这不是奶奶让打听爷的事儿么。这会子出了问题,找爷,爷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朱嬷嬷看向花枝的目光严厉,脸上也勾起了似笑非笑的神色:“这么说,你还觉得是奶奶的错咯!”朱嬷嬷把花枝吼得一哆嗦,然后有扫了扫在场的所有人,正色说道:“你们都给我记着了,奶奶是被意娟那个贱蹄子气坏了身子。谁要是在爷面前多嘴,我也不等奶奶发落,直接就做主把人撵出去!” 邹嬷嬷这会子也意识到了,女人的安全感大多不够,更何况是像李纨这样骤然嫁入高门的,就算是姑爷是一等一的好,自家姑娘心里也是多少有几分不安的。李纨这样做情有可原,可若是让姑爷知道了,就算是不气不恼,心里也会别扭一下。邹嬷嬷最是护犊情深,对着李纨就如同自家闺女一样,这会子也立起了主子奶娘的架势,说道:“别说朱嬷嬷了,我也是不会饶了的。” 平日里邹嬷嬷最是和善,小丫头们有什么岔子也会找邹嬷嬷求情。可这样的一个老好人,也开始发火摆脸色,这样一来,丫头们才是彻底的明白了,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医来了,也查不出什么大问题,不过是说忧思郁结罢了,开了剂安神顺气的药,等到李纨醒了就告退了。 李纨醒的时候还有几分恍惚,耳边还有着声音在嗡嗡作响。她伸手准备揉揉自己的眉心,不想立马被人捉住了手。 “你可算醒了,不过是个奴才,何必为她动气。你知不知道,我听见的时候有多担心。”刘励拉着李纨的手,见李纨一醒就帮着嘱咐。 刚醒来的人多少是有几分迷糊的,李纨的愣神被刘励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以为自己的小妻子是实在被吓到了,心疼便更多了几分,于是说:“只怪我没先替你拦下来,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根本是不能让她进来的。” 临蔓端着汤药进来,对着刘励同李纨说:“爷,奶奶该喝药了。还是成热喝的好。” 既是开了药方,那必然是请了太医。这里是王府,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请医延药都是有规矩的。李纨心里一惊,生怕王妃会知道,毕竟这事儿,说不准就会被传成,说她嫉妒容不得人,逼死了丫头。 “爷,母亲会不会知道了……这事儿还是我处理的不好,大好的日子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多不吉利的呀。这都是我的错。”与其最后被人追错,还不如先服软,博取了同情后再做打算,上辈子的李纨吃多了掐尖要强的苦,如今自然是不会了。 替李纨抚开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的碎发,刘励心疼的说:“说什么傻话。这事儿与你何干。那意娟虽说不是家生子,也是在府里待了多年的老人,与你一个新嫁娘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只能说我识人不清,将这么一个祸害带进了府里,牵连了你才对。” “唉,你们都是好孩子。”外头传来了王妃的声音:“这事哪里又是励儿你的错。意娟同意语两个是一直待在我跟前的,只能说我没调理好人,又没看清楚她们的真面目。”这事情瞒来瞒去,终究还是露了出来,让王妃知道了。 谁家刚办了喜事就闹出来这样的糟心事,放谁心里都是膈应的慌。可王妃一直是宽容大度的,加上她也是从媳妇过来的,自然也知道,这事儿算不上是李纨的错。但人总是自己儿子带回来的,如今闹出了事情,说是儿子的不对,王妃莫氏也不忍心,终究还是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好孩子,有什么事儿可一定要说出来,可别憋在心里伤身子。如今这事儿不乖你。”王妃亲自接过李纨的药碗,虽是有刻意表现让李纨安心的意思在,但相对于其他婆婆来说,已经是足够好的了。 “别别别!”李纨挣扎着起了身,口里说道:“哪里使的,您是长辈,纨儿可是受不起的。” 王妃又只好放下药碗,安抚着李纨重新躺下:“你刚出了汗的,可别起来找了凉。忧思受惊都是小事,要是着了凉作了风,再病上加病那就麻烦了。王妃指使着丫头给李纨背后添上一只引枕,又帮李纨掩好了被角,将药碗递给自己儿子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是你来喂你媳妇吃药吧。” 这话说的,也是算默认了刘励在这事里有错。前世贾家的作风都是委屈媳妇,从不委屈他们家的爷们,遇见事情最多是贾母在事后安抚,王氏那个毒妇甚至要站在贾琏的那一边将她敲打一番。如此鲜明的对比让李纨红了眼眶,不由得感谢那老道长让她重新活了一次,如今又能嫁到这样的好人家。 “我的好媳妇,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事后打我骂我都成,干嘛要在娘亲面前掉金豆豆呀!”见李纨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刘励逗趣说道:“不对,一定是这药汁子哭的慌,热气又熏得你眼睛不舒服。我媳妇断不会是要在娘亲面前说我的坏话。” 李纨破涕为笑,王妃也忍俊不禁。王妃故意打了打刘励,说:“还不给你媳妇吃药,都要冷了,还贫什么嘴。” 心里甜蜜蜜的,就是吃药也不觉着苦,李纨乖乖的喝了所有的药,王妃又亲自捻了蜜饯与李纨,好生劝慰了李纨一番才离开。 夜里,李纨依偎在刘励怀里,手不自觉的在刘励胸前画着圈,半晌,带着颤音对刘励说:“爷,嫁与你简直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 “傻姑娘!”刘励捉住李纨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吻了吻李纨的眼角,说道:“你又怎么不说,我娶了你才是去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两人对视,都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浓浓的情谊。因心里激动,李纨竟是反身为主,将刘励压在了身下,极力的去取悦刘励。**一点就燃,然后便是被翻红浪,一夜缠绵。 意语相对着意娟没什么大错,之前说要撵出去送庄子里,也不过是被意娟连累罢了。可如今意娟死了,说罚去庄子,李纨又怕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可留在府里,不管是看见意语还是听见这名字,李纨都觉得膈应的慌。鉴于意语知道的事情并不多,李纨便准备找个靠谱的牙人将意语卖出去,不把她卖去脏地方就算是仁慈的了。 正派人联系牙婆,不想刘励的一个随扈却主动求来了,说是想要求娶意语。因是刘励的随扈,听起来还是得用的人,哪怕是心里不太自在,李纨还是隔着屏风接见了。 “奴才知道自己求得唐突,可实在是觉得意语姑娘是个好的。所以凭着在世子爷面前的脸面,斗胆求世子妃一个恩典。”那汉子跪在外头,老老实实的说。 李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可知道那意语是什么人!” “奴才不懂内院的事儿,只知道她服侍过王妃,如今又服侍世子妃。奴才知道自己身份地位,也不敢巴结主子身边得用的姐姐,听说那意语犯了错,于是就斗胆试一试。” “你都知道是斗胆了。你居然还敢来求。私通内院,私相授受,不管哪一条可都是能毁了你前程的大错!”李纨故意加大了音量。 那孩汉子依旧老实,说道:“奴才不敢,也是无意间见过意语姑娘。那次世子爷要出行打猎。意语姑娘曾经拜托过奴才的妹妹,求奴才给她带几只兔子,这才是见过。奴才们断不敢私相授受的。” 朱嬷嬷也打探出那汉子的底细,说是早年在军营里受过伤,是个瘸子,而且是个死过婆娘的鳏夫。想了想不是什么顶好的人家,李纨最后是答应了。 放意语出去的日子,意语对着李纵的院子一容忍范围内,她最好的归宿了。(百度搜快)后来意语过的不错,因为感念李纵的恩德,牌位。一拜,她也是知道,这是在主子的情或更新更步言她甚至在家里立起了李纵世子的长生作者有话要说:电脑出问题真心悲剧,希望赶得上…… 第89章 心疼孩子的人家自然是看着不同的,李纨现在的情况根本算不上什么病症,不过是一时情急闹出来的,可王妃依旧是免了李纨每日的请安,一是让李纨好生歇息着,二是想趁着小夫妻新婚,蜜里调油似的感情好,在子嗣上多努力罢了。 人的满足感大多是比较出来的,李纨前世嫁在贾家做媳妇,管家遇见家道不好,当了嫁妆补贴家用不说,到了怀了孩子的时候还得操持一家子的嚼用,最后硬生生的流掉了一个男胎,到了最后,被安上的罪名还是她不知保养,为此没少因为这被人说嘴。既是流掉的孩子到了都能看出来性别了,那月份必然不浅,她那时候又不是第一胎了,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骑虎难下,仗着自己年轻强撑着罢了。如今的生活有着贾家这样一个极端的例子做对比,李纨再贪心,也不会不知满足。 因为刘励在外头刻意经营出的“好名声”,刘励现在也不用着急出去当差做事。于是小两口才得以有这么些时日可以在一起日夜厮磨,可就算是偶尔刘励会出去会友,也不会忘记给李纨带东西,或是吃食、或是玩物。 “纨儿可尝尝,这外头做的烧麦可好吃了,不比府里的厨子做的金丝烧麦差。”这样的话在他们之间几乎是天天上演。 最开始,李纨也是甜蜜蜜的受用了,可日子久了,李纨又难免心疼起来。从外头带吃食,又要担心是否冷了,又得担心会不会撒了,带回来花的功夫,比在府里自己做的都多。 “爷何必呢。不过是盘点心,烧麦而已,还用得着眼巴巴的从外头带回来。花这功夫,真真是豆腐盘成了肉价钱。”李纨一边嗔怪着,一边亲自上前接了过来。 青萝也端着食盒从外头进来,口里对着两个主子说道:“爷可别怪奶奶多嘴,奶奶才从厨房叫了龙井竹荪汤以及三两样点心果子,爷又从外头带了烧麦回来,奶奶不过是怕吃不完,最后浪费了爷的心意。” 虽不是正经吃饭的时间同菜式,但也各色各样,凑齐了满满当当的一张小几。食物的鲜香诱得李纨食指大动,又口不对心的对着刘励说:“都是爷有事没事给我带吃食,弄得我如今胃口都大了。近几天天天都得加餐。让母亲知道了,非得笑我是饿死鬼投胎不可。”说着就横了刘励一眼。 虽说不饿,刘励也让人给添上了一碗汤,算是陪着李纨一起吃,有人陪着,吃起来也会更自然、香甜。至于李纨说的胃口大开,刘励心里却是另有一番计较:他们两成亲也快一个月了,李纨的月事也没见来,如今胃口大开,莫不是腹里又添了一张嘴。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果顺利,说怀上了也未必不是可能,只是就算怀上了,也时间尚浅,贸然说出来不仅可能诊断不出来,如果反倒是惊了胎,那就是不美了。 点了几样喜欢吃的,李纨吃得开心,刘励自然看着也开心。只是当李纨的手伸向瓜果的时候,刘励拦住了:“如今天气还不算很热,何必吃了这些凉了肚子。你就算是身子健旺吃了也会冷上那么一时半会儿,更何况你现在是刚病好了,再作出病来岂不是受罪。” 李纨瘪了瘪嘴,也知道刘励说的在理,虽是行动上不会吃冷的果子了,可嘴里还是说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个,还要你特地的嘱咐,当我是孩子似的。” “不听话,不会照顾自己的大人,那是比小孩子还麻烦,最少小孩子还听话。”见到送茶水上来的月藤,刘励对着月藤说:“记着了,可要看好你们奶奶,她若是贪嘴,你可要管着她。” 月藤也有几分无可奈何:“奴婢哪里管得住奶奶呀,她想吃起东西的时候,那是比谁都大。而且若是想让奶奶别乱吃,爷还是不要从外头带吃的回来了。宵练姐姐说了好几次了,外头的东西怕不干净。而且奶奶没事净吃些小东西,正经吃饭的时候反倒是没那么好的胃口了。”说起来,月藤倒是各种委屈。谁让她们姑爷是个一等一的疼老婆,于是她们奶奶就更是无天管无地管了。 李纨这边过得是悠闲,可贾家那边确是不一样了,邢氏生了个儿子,如今都要满月了。王氏是嫉妒的牙根痒痒,但又没办法下手。如今她们在贾府也算是客居了,在秦可卿这个有手段的新媳妇的管束下,下人的档次提升了不止一点,他们对着二房虽说依旧依旧恭敬,可完全不服从前巴结的态度了。王氏如今只能小恩小惠的收买人,几乎是不见以前当家太太的样子。 同样的情况适用在贾瑚身上也一样,如今贾家分产,可贾家所谓的状况不过是一个空架子罢了,而且贾母为了补偿二房,私下贴了好多私房,这些对于把贾府视为自己的禁脔的贾瑚来说,兼职是无法忍受。之前他劝说自己要忍耐,虽说有一部分是听了李纨的话,可是也有一部分是在心里对自己说:邢氏福薄,哪里有那么容易生个儿子出来的。 可邢氏不仅仅是生了,而且是生了个大胖小子,以贾家人一贯疼小儿子的习惯,贾瑚似乎可以遇见,未来有很大一部分贾赦的私房会落到那小子身上。贾赦可不穷,他手上的那些古董顽器,那很多都是用钱都买不到的。想到这些,贾瑚就一阵阵的肉痛。 满月之后,贾赦给那孩子取名叫贾琮,贾瑚的脸色、态度也就坏到了极点。 “老爷这是要干什么!他居然给那小子取名叫琮!他把我这个长子放到哪里去了!琮可是礼器,他居然用在这么一个小子身上。”贾瑚可以说是气糊涂了,当着秦可卿的面就咆哮出来。 如今这大半年的夫妻生活,秦可卿也算是知道,李纨当初为何要让她重新慎重考虑下婚事了。贾瑚这人能力是有,可眼界心胸真心不算太开阔,办事的格局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毕竟是嫁了,哪里还能够反悔,也只好用自己办法来辅佐帮助贾瑚。 “爷可消消气。”秦可卿笑得温和,递了一杯茶到贾瑚手边:“老爷年纪也大了,爷何必同老爷置气呢。不过是个名字,叫得再好,也要人争气才行。” “可那么多带玉的字,他偏偏选择一个琮字。你能说他不是故意的!”喝了茶水,贾瑚也算是消了气,可依旧是将茶杯重重的放下,用巨大的声音发泄自己的不满。 秦可卿心里虽有几分烦躁,可是还是只能耐着性子劝说着:“爷,你如今多大,那琮弟弟才多大。我们贾家也是个大族,人丁兴旺,玉字辈的人那么多,到最后还能剩下几个好字了,也只能这样呀。而且名字什么的,不过是长辈的一种心意,老爷名字都取了,咱们做晚辈顺着他,让他开心就好。” 说到这程度,贾瑚也知道,所谓名字,不过触动他发泄的一个契机,心里的闷气发泄出来了,他心情了平顺了许多。贾瑚抚摸着秦可卿的手,对着她说:“话虽是如此,可我心里总是有怨的。若不是你劝着我,我怕是要做傻事的。”冷静下来,贾瑚也知道自己之前说的很是不妥,也这会子对着秦可卿也就描补起来。 夫妻间这样相互端着架子,秦可卿也觉得格外累心。但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丝丝温暖似乎从她手下的皮肤升起,一时间又感觉到了希望,她如今不仅是一个妻子,还是一个母亲了。重拾好心情,她又笑得完美无暇:“爷何必说这样的话,咱们两个是夫妻,哪里用这样见外的。” “但还是难为你了。我刚才那脾气,可不好看,怕是吓到你了。”贾瑚柔声细语的说。其实贾瑚还是有他的优点的,最少,他这会子会对着他媳妇服软。 贾瑚的态度让秦可卿也有了些许别的想法,她对着贾瑚说:“爷何必去计较那些同旁人相关的事情。咱们家总要过上咱们家自己的日子。爷,你怕是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什么!你有孕了!”贾瑚脸上的表情虽说带着惊喜,可多少也有些不安的样子:“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二房的那些人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出了差错,那就是一尸两命的事儿了。”说到底,贾瑚还是因为张氏的死,对生产之事有了心理阴影。 “爷,你就放心吧。(百度搜千千小说网或更新更快)咱们家这种情况,难道还比不过二房吗?而且我也不是软懦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带着母性的光辉,秦可卿的表情格外的灿烂。作者有话要说:电脑……我的痛!伤心 第90章 大早,李家的人就在如今廉亲王府的外头候着,李纨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家出了什么岔子。却不想那婆子喜滋滋的点头哈腰对着她请安,看起来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有什么事儿?”平复了心情李纨的架子端得很足。不是李纨高嫁后就看不起人,而是身份发生了变化。她从李家的二姑娘变成了如今的二姑奶奶,除了某些特别重大的事情,她一个出嫁女已经不太好插手娘家的事情了,这是基本的规矩。 那婆子笑得满脸褶子,对着李纨说:“给姑奶奶请安。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来了姑奶奶的信,他们又不知道姑奶奶如今已经到了王府,给直接送到了咱们家,于是老奴便跑个腿,给姑奶奶送来了。” “劳烦嬷嬷了。”李纨指了指一边的花枝,花枝便递了个荷包过去,算是李纨给那婆子的赏赐。 捏了捏花枝递来的荷包,那婆子笑得更大了,脸上的褶子也挤出更多,忙不停的道谢道:“多谢姑奶奶,多谢姑奶奶!” 李纨的表情看起来不够热切,可那婆子全然不在乎,只是捏着荷包傻笑。待到回了府,那婆子也对着其他人炫耀:“你们那是不知道。咱们二姑奶奶果真是有气派,看着就同人不一样的,果然如今成了王府的主子。你看,随手一个荷包,这材质,这绣活,啧啧……”那婆子心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说:随手一个荷包,里面竟然是装着足足一两的银馃子。 又说廉亲王府,李纨却是斜靠在床榻上揉着眉心。今天来的婆子让她感觉的万分烦躁。她就算是嫁了出去,可依旧还是李家的女儿,为什么李家的下人会如此的对待她。那态度带着客套与疏离,还有着掩藏不住的巴结,那感觉实在是不好,让她有一种回忆起前世贾家的讨厌感。 “奶奶不高兴么?”刘励从外头回来,看见的就是李纨这样一副无精打采、怏怏不快的样子,赶忙对月藤问道:“谁惹着奶奶了?” “奴婢哪里知道。今儿大家都好好的,没什么动静。咱们家还派人来给奶奶请安,要说奶奶不会不高兴。”月藤也一脸疑惑:“刚刚奶奶说头疼,莫不是着了风,凉着了?”说着,月藤就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奶奶最烦头疼了。得赶紧找薄荷药油替她抹上。” “等等!”刘励叫住月藤:“怎么这么不经心,疼痛哪里能随便抹药的。薄荷药油虽说清凉,可毕竟是个凉性的东西,哪里能常用的,若真是头疼,还是赶紧去请太医的好。”突然,刘励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岳父、岳母派人来看你们奶奶了,那那时状况如何?”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当时是花枝在旁边伺候着。爷要不去问问花枝?”月藤对着刘励说。 “行,你去吧。”刘励说着:“也不用特地叫花枝过来,且让我去看看你们奶奶。” 李纨拿着帕子搭在眼睛上,并不知道刘励的进来。刘励看了看案前的小几,对着李纨说:“纨儿,你还有封信在外头呢,不看么?若是不看,我且替你看了。” “不看不看……烦死了!”李纨的声音从帕子下头传来。带着闷声闷气的感觉。 别看这刘励平常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可套话确实一等一的高手。微微问了几句,他就大概知道李纨是为什么苦恼了。 刘励不由得笑道:“我当是什么,你竟是为这点子小事烦恼至此。好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纨猛地烦躁起来:“你当然是不觉得了。你不觉得他们重要,自然不会觉得是神大不了的事情。” 被李纨的情绪弄得一愣,但是因为估计到李纨如今的特殊状况,刘励也能够理解,于是温言细语的说:“我哪里有说不重要了,那可是夫人你的娘家,自然是顶顶重要的了。”刘励将李纨搂进怀里,说道:“好纨儿,你且听我说。到不是你娘家人的态度变了,还不如说是你还没有适应你如今的身份。”摸了摸李纨头顶的软发,继续说:“虽说不同意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对于下面的下人来说,你便是姑奶奶,是外人了,同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自然会疏离些。另外你如今的身份也是高了,他们会巴结你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纠结的。那些不过是下人,每家那么多下人,哪里是顾忌得过来的。只要岳父、岳母还有老太太他们那边态度没变,那不就行啦。好了,放宽心吧。” 李纨把头埋在刘励胸前,瓮声瓮气的说:“我也知道,可就是像控制不住的一样,总是没来由的乱想,又没来由的发脾气,真真是烦闷了。” “好了,别烦了。咱们来看信还不成?”刘励依旧是哄着,不管李纨到底是不是孕妇,老婆也总是得哄的。 “不看,看着字儿就眼睛花,脑壳儿疼。你看了再讲给我听好不好”赖在刘励怀里不想起来,李纨干脆还是用撒娇解决。 “行、行、行!”刘励没了办法。也只好答应。他拆开了信封,只是扫过几眼,脸色就变了。只是看了看怀里的妻子,又假装恢复了平静,对着李纨说:“纨儿,你同江南林家很熟悉吗?” “还行。以前我去过扬州,这你也知道。那时候同林家有过来往。林大人,林如海是我父亲的同年,林夫人还有林姑娘还都算是好的,所以来往也不少。怎么有什么事儿吗?”李纨想了想,前世的记忆没有者时候关于林家的问题,于是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林夫人有了身孕,林大人觉得江南比起京里来,条件还是差了点,所以让林夫人带着林姑娘来了京里,说是借住在贾家,方便安胎产子。所以写信给亲友,让多照应下。”刘励回答着,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不动声色。 江南的富庶几乎是众人皆知,如今那些个龙子龙孙挣得厉害,江南那样的好地方也自然是争抢得最厉害的。林如海是圣人钦点的探花,八成是圣人的手下,如今林如海拿着几乎拙劣的理由送着妻儿上京。想必是江南的局势几乎算失去了控制,他不得不为了自己早作打算。突然想起李家也有人在江南,刘励也就准备把这些隐瞒下来。 前世贾敏去了的日子大概是两年之后,据说是得了个儿子又没了。不管那儿子是不是从贾敏的肚子里出来,这会子大概也是要在某个人的肚子里了。贾敏肚子里的这个,有个能就是当初早夭的那个哥儿。想着既然是在扬州发生的事情,如今早早的来了京里,说不定就是有了变数,贾家就算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总比在江南丢了性命好。 “哦,这样呀。”李纨只觉着自己脑子猛地不够用,于是也没有深想:“那林家姑娘年纪虽说很小,但人品性格一一都是拔尖的。到时候既然是要来京里的,我可要好生招待她一番。到时候爷可别说嘴。”李纨说着。 刘励笑了:“我能说什么嘴。不过是个小丫头,总不会担心你花了银子钱吧。我有那么小气吗?”刘励捏了捏李纨的脸,假装生气。 “嘿嘿嘿!”李纨干笑了几声,也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含含糊糊,准备糊弄过去。 刘励也不同李纨计较,闹腾了会子也就放开了。只是想着李纨最近爱胡思乱想的状况,又说:“她若是有法子哄得你开心,那我还得好好谢谢她呢。” 迷迷糊糊,李纨嘟囔道:“我哪里有不开心呀。” 上午是李家派人来,下午却是李纨的姐姐李织亲自过来了。虽说是姐妹,可如今都各自嫁人了,要是来往,也要是下了帖子才算是全了礼数。如今李织来的突然,李纨心里虽是纳罕,可也依旧将李织迎了进来。 “好姐姐,你今儿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顽了?”李纨笑眯眯的问着。 李织咕噜噜的灌下一大杯茶:“我也不同你客气。我今儿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找你躲懒了!”又灌下茶水,李织几乎是丢弃了以前的形象,对着李纨说:“还是你这里的茶碗好,跟着个大海碗似得,渴急了,喝着正好。” “我们爷爱这个,他最不耐烦那些个斯斯文文的茶道了。”因不知道李织的意图,李纨也只好顺着李织的话讲。 “唉!我可是没法子了,姐姐今儿就借着你的地儿躲躲了。如今我才是知道了,当初华希妹妹为什么要自请入宫,给皇后做女史。”李织说道,“华希妹妹的姨娘有个儿子叫华滔,虽说出身不好,可怎么也是官家的公子,那姨娘居然擅自做主,给那华滔定了门亲事,还是算计的来的。” “怎么了?”李纨问道,从李织的话语里,李纨隐隐约约听到了前世熟悉的影子。 “姨娘算计了皇商薛家的姑娘。那算是个什么事儿呀!” 第91章 “既然是庶子,又没记在嫡母名下,配个商女也无妨呀,身份虽说低了写,但也不算太过分,薛家毕竟是个皇商,听说家里还很是富庶。”虽然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可李纨依旧按照寻常人的想法这样回答着。 “可不是吗。我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李织顿了顿:“可要是这样就还好了,你不知道事情有多么荒唐。薛家如今有两个姑娘,正经做皇商的是大房,她家的是大姑娘,如今差不多也八岁了,二房的二姑娘如今虚岁才三岁。定下来的不是大姑娘,而是二姑娘!” “天,三岁!说是个奶娃娃都不为过,怎么就……”李纨这才是完全明白了,这不是别的,不就是前世宝琴同梅家的一段公案么。前世宝琴入京准备发嫁,可作为男方的梅家却招呼都没打清楚,就外任了。为此,贾家的人没少在私下说嘴,说是梅家不地道,嫌弃薛家的商户身份。 将心里憋着的话说出一部分,李织的表情终于不是那么奇怪了。换上正常的表情,李织说:“可不是么,如果定下的是大房的姑娘,我还不会如此,毕竟一是年纪相当,二是大房也是正经继承家业的人家。”而后,李织又说:“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家里的姨娘,婚事是她费尽心思算计来的,如今又想着推掉,不过是觉得人家姑娘是二房的,恐怕是不如她想象中的有钱。最开始家里人没一个同意做这亲事,姨娘口口声声说那姑娘雪玉可爱,家里不许定就是对华滔的不看重。偏生如今定下了,庚帖也对好了,她又想着反悔,她当我们梅家是什么人家呀!” 让月藤给李织重新添上热茶水,李纨说道:“那你又干嘛眼巴巴的跑我这里来躲懒。这些子又不干你的事情,偷偷看戏不就成了。” “要能看戏就好了咯!我公公迂腐,之前同意定下不过是受了姨娘的耳边风。可是后来又是越想越不是滋味,觉得那怕是个庶子媳妇,定下一个商人家的姑娘也是有辱门风。如今一心想做亲的姨娘也不干了,他的心思就更动摇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婆婆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情,这要是做了,可真心要被人戳脊梁骨。于是姨娘就把注意打到了我身上,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长嫂如母,要看顾弟弟什么的。”李织像倒豆子一样,一气儿说了一大堆。 “你不愿意,还有人能逼迫你不成。” “婆婆不逼迫,还有公公呢!”李织笑得有几分嘲讽:“我还当着天下读书人都是一般清正。唉,真不知道怎么说我公公好。如今你嫁的好,他便隐隐约约说我们做亲戚的也不能丢了你的脸面。什么丢脸面,无非就是想让我借着你的势头,推了亲事罢了。如今我相公还算明白,但是也被我公公说怕了,于是咱们两就商量着,说让我到你这里躲躲。” 月藤听着也不好怎么插话,又想着将位置留给两个主子说些私密的话,于是弯腰告退,口里说道:“如今大姑娘同姑娘高兴,奴婢去厨房,让他们多加几个菜。” “行,我爱吃西湖醋鱼,即是为我来了加菜,那可是不能少了这个!”嫡亲的姐妹两个,李织是断然不会同李纨客气的。 月藤出去的时候,李织还在说:“纨儿你不知道,我要出门的时候,我公公听着脸都绿了。他想借着你如今王府的势头,却不想王府的势头也能阻碍了他的计划……” 刘励今儿不在家,正好让姐妹两好生亲相亲相,王妃也仅仅是派人来看看,便让李纨自己来招待自己的姐姐。 李织爱吃鱼,这是月藤早就知道的了,因为月藤特地去了厨房吩咐,厨娘看着厨房里腌制好桂鱼,于是自作主张的添上一道臭鲑鱼。 到了饭点,李织看着菜色很是满意,对着李纨说:“如今看来,我也可以同母亲说,让她放心了。这样子,王府是很是看重你这个媳妇的……” 因为李纨并不接话,李织便瞟了李纨一眼,却不想李纨拿着帕子捂着鼻子,眉头皱得老高,完全是一副恶心想吐的模样。李织自己是过来人,看着李纨恶心却不差的脸色,自然是猜着了什么,还笑着打趣道:“这臭鲑鱼是徽州的名菜,最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纨儿要不要尝尝。”说着,她还夹起了一筷子,递到李纨跟前。 “呃……”李纨推开了李织的手,避开在一边使劲干呕起来。 “奶奶!”服侍的临蔓惊慌起来:“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前些日子您还叫着,说是头疼的。” “莫要慌,莫要慌,这怕是喜事咯。”李织笑道。 “奶奶身子不爽利,怎么可能是喜事!”临蔓的眉毛几乎是要跳起来了。 “小丫头,沉不住气,这样子可是没趣儿的。”李织的表情依旧轻松:“太医是要请的。只是人选不能乱请。”李织想了想李纨成亲的时日,对着临蔓吩咐道:“最好是请个擅长妇科的太医,若是妇科圣手孙太医就更妙了。去吧、去吧,别忘了把你们家爷也叫回来,这样的喜事,他可是最好不要缺席的。” 运气还不错,孙太医正好闲着,王府去请,也就顺利请到了。给京里的贵妇看诊,那是讲究多多的,没有传说中的悬丝诊脉,也是要隔着帷幕。垫上帕子的。 “还请世子妃伸手。”孙太医问道。太医皱着眉头思虑了片刻,又问道:“若是方便,还请世子妃将另外一只手也伸出来,老朽好比对比对脉象。” 在小丫头们眼里,太医医术高超,诊脉什么的自然是手到擒来,可孙太医这个样子,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几乎是要跳将起来,可看着自己家主子嫡亲的姐姐还老神在在的,也就不好多表现出什么。 “敢问世子妃,克服去掉这层帕子。”孙太医又说道。 李纨还从未经过这样的大阵仗,心里有几分不安,深怕是自己福薄,受不住如今的好日子,回答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太医请便,无妨。” 又是一阵沉默的诊脉,孙太医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半晌,孙太医才说:“老朽无礼,请求世子妃将金面露上一露。” “好你一个为老不尊,你到底想做什么!”脾气火爆的花枝将口里的话脱口而出。 “放肆!”早就赶来的王妃如今也做不住了,因涉及年轻女眷,不到万不得已,太医都不会请求相面的,只是怕惊扰到太医诊脉,所以只好训斥出头的丫头。 李织上前扶住王妃,口里说:“王妃且放宽心吧。我这个妹妹一贯福泽深厚。” 王妃眉头一皱,本心的觉得李织这个姐姐怎么看着这般的不靠谱,可李织下头的一句话又让她心都颤了。 “王妃怎么不想,这是喜事儿。您看看这症状,不觉着熟悉吗?” 王府人口单薄,王妃也没想着府里这么快就能添丁,所以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 那边孙太医看过李纨的面相,又招来月藤等贴身的丫头细细的问了问,终于对着等在外头的王妃、李织回复道:“世子妃身体康健,没有病症,所谓身子不爽利的症状,不过是正常害喜罢了……” 刘励正巧刚刚从外头赶来,一回来就听着太医说害喜的事情,询问的话便脱口而出:“这么说来,她是有孕了?” “除了有孕,老朽还不知道有什么别的病症叫做害喜。”孙太医年纪大,须发花白,又配着他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显得刘励这个新上任的父亲格外痴傻。 刘励怪叫一声,忙不停的冲进帘幕去看李纨。 孙太医对着王妃说:“世子妃如今月份浅,脉象虽说不明显,但的确是滑脉有孕无疑。至于医药什么的,那就不需要了。只要好生注意饮食,不惊着扰着就好。” “多谢多谢!”王妃派人递上红封,脸上的喜色是完全遮掩不住。 捏了捏厚实的红封,孙太医也有几分自得,于是又多说了一句:“还好府里指明说要老朽来。不是老朽自夸,这未满一月的孕像还真只有老朽可以诊出。如若是换了别的太医,八成是会当初肠胃不适来诊治,到时候汤药下去,大人虽说是无碍,可肚子里的孩子就怕有影响了。” 李织顺着说了一句凑趣的话:“这样说来,还真真是菩萨保佑了。” 王妃哪里会不知道是李织要着奴才专门去请孙太医。只是李织表明了不居功,也就说起了别的话:“哪里是菩萨保佑,分明是你们姐妹两个感情深,姐姐一来就给妹妹招来了福气。听说梅奶奶如今也有儿子了,何不多住几天,干脆给你妹妹招个儿子,让她一举得男。”王妃大概猜到了李织过来的源头,便卖了一个好。 李织顺势答应,可也不把话说满:“王妃可别忘了,我也有个姑娘呢。” “姑娘也好,香香软软又最是贴心。倒时候要是在有了儿子,那就直接凑成个好字了。”王妃说儿子也只是顺口,家里长期没有小孩,不管男女都是极好的,根本不会在意性别。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来也~ 第92章 李纨如今被王府里的人当做易碎的珍宝,衣食住行几乎是被王妃全方位接手,生怕李纨年轻不晓事儿,吃错了用错了,就连李家送来的东西,王妃都要查看再三。 “你不是明明知道你媳妇有了身孕,怎么还给她带外头的吃食,也不怕不干不净,让你媳妇吃了闹了肚子,到时候不论大小,身子都不爽利。上点心行不行!”这世道,女人大多藏在闺阁之中,就算是刘励再怎么宠李纨,他也没法子经常带着李纨出去逛。女人的出行多仅限在各家内院之中,对外头的了解根本不多。于是只要出门,刘励就会从外头带点子东西回来,这既是习惯,也是刘励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但外头的东西总不比自家的,会让人觉得不干净、不安全。以前只当小夫妻感情好,王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李纨有孕,王妃就完全无法忍受。也怪刘励不走运,一回来,就被亲自来送燕窝粥的王妃逮了个正着。 “母亲,家里的那些个纨儿怕是吃腻了,和不让她吃些个外头的换换口味。敲纨儿如今的摸样,看着像是瘦了。” “要我说,纨儿瘦了,就是因为你从外头带来的那些个不干不净的东西,败坏了她的胃口。哪里有你这样的。” …… 听着外头母子两个争吵不停,李织笑着对李纨说:“如今来说,你这样子可真让人羡慕。”最近几天,因为王妃的阻拦,刘励带回的那些小食零嘴,大多是进了李织的肚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这样的事情天天会来一出。有什么好羡慕的。”李纨说得好像是无可奈何,可表情还是很幸福的。 毕竟是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就算自己家再怎么不好,李织也不好在自己妹妹面前过多的说自己嫁的不好,偶尔诉苦倒是可以,说多了就是败人胃口了。“还不快吃,毕竟是你婆婆亲自带人送来的燕窝粥。”李织指了指李纨眼前的燕窝盅,不再提之前的,算是转换话题。 “唉!”李纨叹气:“是谁说燕窝安胎。一天一盅,就算是再好的东西,也会吃腻味的呀。更何况燕窝多少还有点其他味道,我现在看着燕窝就觉得是一股子没煮熟的鸡蛋清味儿,断是不能再用进了。” “啧啧啧,看你这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上好的金丝官燕,可不是那些噱头吓人的血燕,真真是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你不吃,我可替你吃了的。亲姐妹,我可不嫌弃是你吃过的。”方才还吃过刘励带回来的酥没辣,李织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做母亲的,为了孩子好,哪怕再多苦都吃得,更何况一点子吃食。李纨不过是抱怨说说,哪里是真心不肯吃了,于是说:“今儿我相公的心意已是被你受用了,断不能把婆婆的心意也给你。” “瞧你那小摸样。刚刚一脸嫌弃,这会子又护食了,跟个小馋猫似得。谁家差你那点子燕窝呀。”李织逗了逗李纨,继续说话没个正行。 虽然说王妃是要留李织多住几天做客,可李织也知道待多了不妥。一天两天还可以说是陪陪有孕的妹妹,待多了估计什么样的说嘴都有了。 待到李织告辞时,李纨嘱咐道:“你家里不相干的杂事还是能不管就不管,我有事没事就同你下帖子,他们应该不会逼迫你去做这个恶人的。” 李织看了李纨一眼:“知道了,我一个做姐姐的,难不成还得要妹妹来操心。只是这几天,我又有了些新想法。” “噢?怎么了?” “比比你和我。”李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纨:“我如今的日子,比起京里的其他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的媳妇来说,已经是舒坦百倍了。可比起你来说,又是差远了。不是我自夸,我相公比起世子爷来说,对我也是半点不差的,我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公婆身上。我公婆对我不过一般,王爷同王妃是真的将你当亲生闺女一般疼惜。由此看来,姑娘家嫁人公婆的态度也是万分重要。那薛二姑娘年纪那般的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处理的好,谁都不会知道她曾经定过这样一门亲事。不被人知道就是就不会愁嫁,那为何又要赶着嫁去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家。这事情若是我处理,我保证处理的漂漂亮亮,不露半点风声,自然不会耽误那小姑娘的前程。若是我公公真铁了心要退婚,换了人处理,反倒是不美了。” “就你这样还是姐姐呢。”李纨白了李织一眼:“且不说别的。这事儿明显就是得罪人的事情。你保证自己会做的漂亮,可别人不能。到时候不管是谁走露了一点,人家怪的都是你。而且就说你公公和姨娘,他们这会子没明确的说要退亲,要是你出面去推了。到时候那华滔若是娶得不好,或是那薛家二姑娘高嫁了,那他们一样会不给你好脸色,说若不是你,那薛家二姑娘就是你们家的媳妇了。” 说到这些,李织的面色明显一暗。她不是想不到这些,不过是天性善良又不像李纨一般有着前世的经历做基础。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又怎么知道,那算计只是你家姨娘单方面的,说不定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薛家说不定也不干净。我听爷说,那薛家虽说只是一介商户,可寻常的排场,那是一般官身都比不上的。” 听着李纨的话,李织带着一脸深思上了车。前世薛家两姐妹都算是人精,就算两姑娘都是天生聪慧,可能养出那样姑娘的人家,哪里会轻易被一个姨娘给算计了,说薛家全然无辜,只是单纯的受害者,李纨想都不要想,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贾敏带着黛玉进京,因贾敏怀着身孕,为了稳妥,几乎是一路慢慢的行船。待到李纨刚刚坐稳了胎,贾敏才到了京城。 前世林黛玉进贾府,那时贾家只是开了个角门,也只有三两个婆子丫头相迎,那待遇比着薛家一个商户都要差点。可如今贾家已经不是国公府的门第,除了贾母那个从夫的超品诰命,几乎就没有个能拿得出手的:贾赦不过袭的空爵位,贾瑚年轻,在官场地位不高,贾政更是成了白身。如今只要是贾家人的脑袋没被人凿破个洞,他们断然不会得罪贾敏如今这个身份不差的外嫁女。 贾敏同黛玉进府的当日,贾家那偌大的大门终究是开了,贾母甚至是带着众多女眷迎在正院前。 一眼就看见自己的老母亲,贾敏也不等丫头们搀扶,对着贾母就是一个大礼:“女儿那里担得起老太太如此相迎呀。” “我狠心的闺女唷。跟着姑爷去了江南这么多年,莫不是忘了我老太婆?”贾母见着贾敏也有几分意动,抱着贾敏就开始痛哭。 “老太太,如今姑太太是有孕在身的人了。咱们还是回屋说话吧。”见着架势秦可卿只好插嘴了。就算是母女两久别重逢,也没有在院子里哭的道理呀。而且贾母说的话也不算太妥当,要是有人多心,一是会觉得贾敏不孝:二是会觉得如今当家的大房苛刻了贾母。 “唉!年纪大了,做事难免顾首不顾尾。敏儿也不提醒下我这老婆子,要是累着了可是不好的。”贾母携着贾敏的手,走进了正堂,又指着秦可卿说:“这是家里瑚哥儿的媳妇。说她是四角俱全都是埋没了她,如今也大着肚子,还把这么大的一家子操持的井井有条。 秦可卿几乎是要抚额叹息了,贾母这哪里是在夸她,明明是把她放在火上烤。这么多长辈在这儿,偏偏介绍她一个小辈,这怎么都说不通。而且,说她大着肚子管家,不也是说她贪权不知保养吗。 贾敏怎么说也是贾母的嫡亲女儿,最开始肯定会站在自己母亲这边来考虑,对着秦可卿的眼神就有几分不满。加上秦可卿的模样,那真的是生得太好,好到过了的程度,贾敏下意识就把秦可卿看着可不知轻重的小辈了。贾敏抬了抬眉,开口说:“果真是好模样,瑚哥儿有福了。”说得秦可卿就像是寻常姬妾一般,是个以色事人的。 再怎么不高兴,秦可卿也不可能,当场表现,只是淡淡的说:“当不起姑太太夸赞。这么多长辈在,哪里有我这一个小辈站的地儿。” 虽不能直接针尖对麦芒,可秦可卿不软不硬的态度确实对着了贾敏的眼。贾敏又仔细的打量了秦可卿几眼,脸上的笑意才真了几分。而后贾敏指着黛玉说:“玉儿,还不给你外祖母磕头。” “玉儿给外祖母请安。”贾敏的话一落音就响起黛玉脆生生的嗓音,对着贾母行礼就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流畅。 作者有话要说:修路加大学生返校加上下班时间,那时候挤公交简直是要人的命!!!!!! 第93章 “好孩子,一家人哪里用得这样多礼。”待到黛玉礼毕,贾母才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便让鸳鸯去搀着起来。 待到贾敏坐好,贾母又说:“你二嫂自是不用介绍的,你们自小就认识了。”贾母指着邢氏说:“这个是你如今的大嫂子。” 听着贾母的话,黛玉也很是乖巧,不用人嘱咐,就自动上前对着自己的大舅母、二舅母行礼问安,看得贾敏一脸自豪。 黛玉玉又对着秦可卿行礼,才略微弯身,秦可卿就扶住了黛玉:“好妹妹,老太太都说了不必多礼,你何必这么客气。” 贾玥、迎春、探春、惜春几姐妹也在给贾敏见礼后同黛玉熟悉了起来。贾母乐呵呵的看着下头一群娇滴滴的小姑娘,对着贾敏说:“你这闺女养得不错,礼节、举止怕都是下了大功夫来调/教的吧,看着就是个不俗的。” 也许是怀孕了的人的敏感,贾母虽然是在夸黛玉,可贾敏却听着感觉不对,只好笑着说:“玉儿是我同我们家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孩子,自然养得精心,就算是我腹里的这个生了出来,也断不会越过他姐姐的。” 贾敏回娘家,小辈里除了如今已经大了的贾瑚同贾琏以及卧床不起的贾珠外就差宝玉同傅秋芳了。 “怎么没见珠儿媳妇同宝玉?”子侄里贾敏曾经最看重的就是贾珠了,如今贾珠这样了,贾敏觉得自己还是要见见贾珠的媳妇。 这话在王氏听来觉得就是挑刺了,她年轻时本身就与贾敏不太对付。今儿黛玉行礼时居然先给了邢氏行礼,王氏就更憋着了一肚子火,觉得这是贾敏教黛玉的,就是为了抬邢氏那个上不了台面的破落户。待到贾敏说完,王氏就忍不住开口了:“宝玉年纪小又是身子弱,这会子正睡着晌午觉,哪里能随随便便就叫醒了。我们珠儿的身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珠儿媳妇忙着照看他就忙不赢,哪里抽得出空呀!” 人的行事气度往往会和一个人生活的环境相关,如今王氏几乎是事事不如意,根本不可能同前世一样端着个佛爷气度,反倒与前世邢氏的别扭模样有几分类似,而邢氏则因过得顺心,倒是养出了几分贵气。 王氏的话听真不算回事,宝玉年纪小,身子弱,这确实不假,可屋子里还有更小的惜春同看着更弱不禁风的黛玉。而且这会子都快到傍晚了,说什么晌午觉,哄鬼都不是这么哄的。在说珠儿媳妇,那么多媳妇婆子,难不成伺候贾珠要她事事亲为?总之贾敏是长辈,她们虽说是有诸多借口,可看着都不是那么不像话。 因为王氏的话,贾母的眉头皱了起来,秦可卿忙戳了戳自家婆婆。这么一戳,邢氏的目光才从贾敏的紫金二色的华丽褙子上移开。掂量了下现场的气氛,邢氏说道:“姑奶奶这会子怀相怎样?待会我让人把我家琮哥儿的小衣裳拿些给你,算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一片心意。” 邢氏的话说的倒是真诚,也算是转移了贾敏对二房的不满,可也在无意间更加衬托出王氏同二房的无礼。 “多谢大嫂子了。可妹妹不仅要琮哥儿的旧衣裳,若是能让妹妹抱抱琮哥儿,那就是再好不过了。”如今林家的状况,贾敏还真是求子心切,于是也丝毫不顾忌的说了出来。 当母亲的都会下意识的显摆自己的儿子,邢氏赶忙说道:“又不是外人,姑奶奶可是琮哥儿的亲姑母,只要不嫌弃他沉又爱哭闹,姑奶奶只管抱去。” 两个当娘的人如若不是顾忌着场合,几乎是当场要聊起天来。被忽视的王氏又恨得牙根直痒,孩子几乎是王氏永久的痛。王氏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贾珠几乎成了废人,女儿元春进了宫里不得见人,小儿子宝玉虽说是个看着有造化的,可如今还小,什么都不显,听着贾敏同邢氏在不停的谈论儿女经,王氏就忍不住的烦躁,想刺上几乎。 “大太太,我们姑奶奶是多么金娇玉贵的人,哪里能被你当奶娘一般使唤。”话一落音,好不容易热闹起来的气氛又僵硬起来了。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声,如果李纨在这儿她简直会惊呆的,因为这话同她前世说得一字不差。 傅秋芳牵着宝玉姗姗来迟。虽说贾敏脸上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可傅秋芳依旧是端着完美无缺的笑容,似乎没有半点心虚。 “见过林姑妈。”傅秋芳对着贾敏福身行礼,礼毕后又推了推没有反应的宝玉:“傻愣着干嘛?难不成要装呆?还不快去给林姑妈请安。” 傅秋芳的动作同表情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似乎是她长做的一般,看得贾敏又是一阵的皱眉头。世人虽说长嫂如母,可那多是有特定环境、特定条件的。像如今宝玉的生母还在,宝玉又日渐大了,该回避、避讳的总是需要的。特别是如今贾珠卧床不起,几乎是个废人,傅秋芳也如同是守活寡一样,瓜田李下的,更是需要,哪怕如今宝玉还小。 “方才服侍了大爷吃药,过来时又看见了宝玉。也不知道是那个下人做的,如此的不经心,宝玉穿的是朱红色的衣裳,她居然给宝玉配上橙黄色的璎珞,这不是正好刺住了颜色,哪里能让姑奶奶如了眼呢。于是又带着宝玉回屋换衣裳络子,这才是晚了,还请林姑妈见谅。” 傅秋芳虽说是在解释她为何来迟了,可贾敏听着却更不高兴了:多大点事儿,直接换了璎珞也不会迟,照这种推迟法,怕是衣裳、璎珞都重换了,再加上重新梳了次头发。 “是你有心了,真不愧是做嫂子的人。”这会子贾敏也只能意思着说上两句,不过她对着傅秋芳的影响却是彻底差了。 可王氏偏偏是很乐于见到贾敏不高兴。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儿媳妇聪明,让贾敏吃了闷亏,于是王氏拉过傅秋芳的手,笑眯眯的说:“我这媳妇那可是不用夸的,不仅照顾珠儿细心,对着底下的宝玉也是照顾有加。” 贾母忍不住打断了王氏不合时宜的话,对着宝玉说:“还不快去见过你妹妹。你姑妈是客,你妹妹同样也是客。” 宝玉早就注意到了黛玉,也算是孽缘了,之前宝玉傻愣愣的忘记了行礼就是当时只顾着看黛玉去了。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宝玉口里的话是脱口而出。 贾母笑着说:“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她?” “如何没见过,那眉、那眼,看着都是极为熟悉的。” 大家闺秀都是养在深闺里,轻易不见外人。宝玉的话,往严重里说,可以说是要坏了黛玉的名声。贾敏心里虽是不大痛快,但又端着长辈的架子不好同一孩童计较,也只好笑着说:“你妹妹自小在江南长大,你又是生在京里,哪里会有几乎见面。” 贾敏看着既亲切又和蔼,宝玉也只当贾敏是家里的一般长辈,便撒娇卖痴的说:“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什么面善、什么旧相识,这些个混账话让贾敏的脸都快绿了。黛玉听着也不大高兴,早年她同李纨又过关于旧相识的约定,在黛玉心里,她的就相识只能是李纨一人。 “表哥客气了。远别重复的旧相识黛玉担当不起。不过是黛玉像我母亲,我母亲又像着外祖母,所以眉眼也算是如出一辙,让表哥看着面善罢了。”黛玉说得有几分冷淡,但也是给了宝玉一个合适的台阶。 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贾母一个老人精,哪里看不出其中的问题,也只好仗着年纪大,在中间说和了。 宝玉特地找了个黛玉旁边的位置坐下,又问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 贾敏实在是忍不住了,顾不得长辈的身份说:“她一个女儿家,有个名字就不错了,家里给她取名黛玉,宝玉知道就是了。”说到底,贾敏连黛玉的名字是那两个字都不愿意让宝玉知道。 可宝玉从来就不是一个会看人脸色的人,她又问道:“敢问姑妈,妹妹有字没?” “宝玉。”秦可卿看着贾敏的脸色,只好打着圆场:“你妹妹才多大,哪里就用得上字了。可别再混说了。” 宝玉脸色一暗,又继续问道:“妹妹可否有玉?” “母亲,如今女儿有了身子,玉儿也年纪小,怕是累了,还是早点回去收拾箱笼,早点休息吧。敢问母亲给我们安排了何处的住处?”贾敏直接无视宝玉的话,对着贾母发问起来。 贾母可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原本想让黛玉就在她房里的暖阁住下,接着陪她的名义好同宝玉多相处下子。可看着贾敏的态度,这会子要是再这样,贾敏怕是不干的。于是贾母只好说:“如今我老了,也不大管家里的事儿了,这些子事情都是瑚儿媳妇在打理。”贾母将事情推了个干净,意思这都是秦可卿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天!木有赶上时间,我悲剧的全勤,还有办法挽救么? 第94章 虽说贾敏到来之前,贾母一口说由她来安排,可是秦可卿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要掌管一家的中馈,肯定要随时留下后备的方案才不会出丑。 “姑太太,您以前住的绣楼早就清扫好了,您看还行么?”秦可卿笑脸盈盈的说着,似乎贾母的话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贾敏做姑娘时,那可真真是贾代善的掌中宝、眼中珠,衣食住行无一不精,日子也舒坦得不得了。她做姑娘时的绣楼几乎承载了她早年所有的美好记忆,听着秦可卿这样说,贾敏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瑚儿媳妇有心了。”从言语里,不难看出贾敏心情的转好。 王氏却在心里暗恨,贾敏的绣楼她曾经也觊觎过,期望能给她的元春做住所,却不想被拒绝了,说是绣楼修缮、维护的价格太大,也怕元春年纪小,受用不起。 “现在的小辈呀,完全不知道家道艰难,照着这样的用钱法,估计是要把家给败了吧。”王氏又不阴不阳的说起怪话了。 对于王氏这种人,秦可卿最是看不起的,于是也挑眉说道:“谁不知道二太太最是勤俭持家的,如今还住在咱们家呢,如今京里物价飞涨,二太太怕是节俭了不少银子钱。”贾家二房如今已是分了,家产各自,虽说借着贾母还在不好彻底分开,可是若是有骨气的,怕是早就自己请求离开了。可是贾家二房的几位却完全不这样想,那秦可卿也不介意提醒下他们是属于借住的事实。 因为秦可卿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贾母脸色也不好看了。正在这时候,外头有婆子通报道:“回老太太,廉亲王府派人送礼来了,说是贺我们家姑太太如今。传话的婆子正在外头候着呢。” 廉亲王府是贾家从未交结也交结不上的人家,如今听见王府派人来送礼,不管是什么意思,对着贾家都算是一种机遇。贾母不禁喜上眉梢:“还不快请进来。” 王府派来的婆子穿着一身简洁朴实的藏青色衣裳,一路看着贾家婆子丫头都几乎穿红着绿,不由得心里暗自鄙夷:没想到贾家竟然是这等没规矩的人家。若不是世子妃的旧相识出自贾家,他们王府的人估计是一辈子都不会进贾家的们。 “敢问王妃可好呀。”王府的婆子一进来,贾母就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若是不了解的,还真会以为贾家同王府私交甚好。 “奴婢不过是个传话的下人,哪里敢窥探王妃。不过也多些贾老太太的关心了。”王府的下人自然不是简单的,随便几句话,既是表现出自己对贾家没规矩的鄙视,又体现了王府同贾家的疏离。 贾母本想厚着脸皮再攀谈几句,却不想那婆子并不同她周旋,只是传过主子的话后就客客气气的告辞了。 因为李纨去扬州是同王妃一起的,再加上当时刘励别有用心的关心,所以李纨当初在扬州发生了什么,结交了什么人,他们也大致知道。如今李纨有孕,黛玉也正好近了京,所以刘励才会派人以王府的名义,给贾敏母子作脸,然后有机会再请黛玉来王府做客,算是陪李纨散心。 “听说廉亲王妃是江南杭州人,敏儿可是在江南同她有了交情。”王府的婆子一走,贾母就问道。 “女儿同王妃哪里算是有交情的。若真是有交情,那也是我们玉儿。”贾敏自然不会怀疑自己母亲是在套话,于是也就照实说了:“早些时日,现在的廉亲王世子的世子妃去过扬州,倒是同咱们家玉儿关系甚好。母亲,女儿同玉儿先告退了。” 因为贾敏说的是世子妃,贾家人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可转念一想,及格同贾珠关系密切的人脸都白了,比如说王氏,比如说傅秋芳。 贾珠的问题是在同李纨扯上了关系才出现的,王氏当然不会怀疑是自家孩子的问题,于是就觉得是李纨坏了贾珠的气运。而傅秋芳则是因为自己守了活寡,觉得当初要是李纨嫁给了贾珠,她就不会承受这一切。只是李纨如今地位是贾家二房婆媳完全接触不到的,于是她们的怨愤就慢慢的往贾敏一行人身上转去。 贾敏带着黛玉进京,那是情况变动下林如海不得已做出的决定。贾敏自己虽说不完全知道原因,但也多少感觉到了一些。在江南过得有几分提心吊胆,想着到了京里也许就能松快松快,毕竟姑奶奶回娘家是客。可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如此。 “宝玉走了没?”贾敏皱着眉头问道。早前在贾母的书信里,贾敏对贾宝玉的印象还不错,加上贾母有意无意的暗示,贾敏还真是动过亲上加亲的念头,便是后来贾政被圣人撸下了官职,贾敏的心思都没多少影响。她原本想着,只要孩子好,日后自然是有前途的,可没想到,实际见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样子。 住进贾家已经有几天了,可从没有见过宝玉去上过学。后来才听说是因为先天不足,家里不让他劳累着,正式上学什么的还要再等几年。好吧,这也情有可原,可不正式进学,你总得正经多读点正经书吧。可是贾宝玉正经书没看几本,歪门邪道倒是知道不少。先前问黛玉的字没问道,就当黛玉是没字的,硬是吵着闹着要给黛玉起个字。贾敏闹得没办法,告诉了他黛玉的字,却不想他又闹着说萦安二字配不上黛玉的人品,硬是要用颦颦二字。还说什么:“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这些胡言乱语,贾敏想着就头疼。 “回太太,走了。咱们家姑娘考了宝二爷几句《四书》上的话,宝二爷变灰溜溜的走了。”如今跟着贾敏的大丫头叫芳云,听着主子问话,赶忙回答。 黛玉一贯心气高,她如今可不是孤身一人进贾府的孤女,自然是看不起现在这个贾宝玉的行为德行,只是碍于亲戚情面,对着宝玉冷冷的不曾发火。可贾敏却想着黛玉从没跟年纪相仿的男儿相处,心里还是有几分不确定,于是对芳云说:“去把姑娘叫来。” 细细问过黛玉,贾敏依旧嘱咐道:“你这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玉儿千万可要远着呀。” “女儿知道的。”黛玉眨了眨眼睛对着贾敏说:“母亲,之前纨姐姐家里不是派人送过礼品同帖子,我们家回礼了没” “怎么?你当母亲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贾敏点了点黛玉的眉头,“自是回过的了。” 黛玉又说:“咱们如今借住在外祖母家,自然是不好请客招待的,可这不代表着咱们不能出去做客呀。反正纨姐姐家邀请过了,咱们何不回个帖子过去看看。”说来说去,黛玉的重点在这里。她一来了京城,心里就惦记这李纨这个约定过了的旧相识。可偏偏贾敏是收到了帖子,但就是迟迟不回复。于是,等了几天,黛玉就坐不住了。 贾敏这才想到女儿的心思,可心里还有几分犹豫,说:“你大概不知道,你纨姐姐如今有孕了,怕是没多少精力去招待你。” “玉儿又不是顽劣不堪的。”黛玉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贾敏:“如今纨姐姐有孕,怕是待在家里安胎,早就无聊坏了,玉儿过去,还能给纨姐姐解闷呢。” 仔细一想,贾敏也知道自己是被贾宝玉烦魔怔了,担心自己女儿出去做客,也会同贾宝玉一般像个混世魔王,却不想自己女儿一贯乖巧。又想起宝玉每天频繁的骚扰,贾敏又觉得,让黛玉出去做客也未尝不是见好事,一是可以满足女儿的心愿,二是可以少看见贾宝玉那个混世魔王。 “那也行。”贾敏想好了也就说道:“只是你纨姐姐如今身在王府,王府规矩大,你可不许出岔子。”贾敏故作严厉。 “知道了!”黛玉笑着对贾敏说。达成了目的后,她又笑着同贾敏告退,跑回自己房里准备去了。 派人送回了帖子,约好了日子,黛玉笑得几乎合不拢嘴,连带对着贾宝玉的态度也好上了几分。贾宝玉受宠若惊,然后又更又兴致的往黛玉哪儿跑了,弄得贾敏提心吊胆,生怕女儿被冲撞了,知道想尽各种办法阻拦贾宝玉。 “让玉儿一人去做客,会不会不妥?毕竟玉儿还小,要不让迎春带着,同玉儿一同去?”自从贾母知道黛玉要去王府做客,贾母就一直想利用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这怕是不好吧。玉儿也是过去看世子妃的。如今世子妃有孕,去的人多了,怕是不太好。”没想太多,贾敏就随口拒绝了。 迎春是庶女,所以被贾敏拒绝,邢氏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倒是王氏在一旁暗笑:老虔婆,没想到你自己还有被自己女儿拒绝了的一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黛玉同李维初次见面…… 第95章 自从刘励说要派人教李维骑射,李维便成了廉亲王府的常客。刘励本身就是个弓马娴熟的,不过是故作顽劣而没有人知道罢了。这会子李纨有孕,刘励多余的精力有时候没地儿发泄,就正好扯着李维一起,在闲暇时骑马打猎罢了。 难得李老太太准许李维跟着刘励出去打猎。于是两人一大清早就出门了。待到李纨清醒过来的时候,早就不见刘励的影子了。 “爷又出去打猎了?”李纨问道。 “可不是吗。”临蔓帮李纨擦干净手上的水,说道:“上次奶奶不是说怕以后日子重了,怕手脚冰冷吗?爷说了,鹿肉是最滋补的,要给奶奶猎头鹿回来。” “怕是想着一出是一出罢了。鹿肉温肾壮阳,如今这天气是日渐热了,我又是个双身子,哪里能吃的上鹿肉。”李纨摇了摇头,给自己头上添上一枚珠钗。常人说玉器有灵,若不是自小养的,怕会冲撞到腹里的胎儿,于是自李纨怀孕,头上就没戴过玉质的首饰。 月藤拿着东西进来,对着李纨说:“哪里是完全不能吃的。奶奶身子虚,鹿肉补身又能安胎,只要防着别上了火气就好。怎么说都是爷有心了。” 也许是怀孕的人分外敏感,李纨这会子还有点闹气脾气来了:“他若是有心,便不会日日不着家,还拐带着维儿一起。维儿好好一读书的孩子也被他带得晒黑了好多。” “好奶奶!”临蔓和月藤一起安慰起李纨来:“奶奶怎么不想想维少爷比之前强健了多少。前些日子看着都长高了不少呢。” 李纨也仅仅是在闹脾气,她也知道,如今有孕,让刘励素了好些日子,刘励带着李维出去打猎,总比跟着狐朋狗友去寻花问柳好。李纨自己也有几分纠结,前世她还能装成个贤惠的样子,把平儿收进贾琏的房里。如今同刘励百般恩爱,就更不可能做假装贤良的事情。虽说刘励想到了发泄精力的办法,可是李纨又很是心疼,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于是就有了之前的矛盾心态。 看着李纨似乎想开了神,月藤赶忙拉开李纨的注意力,岔开话题,生怕李纨又胡思乱想:“奶奶何不去厨房看看,今儿林姑娘要来府里做客,何不拾掇拾掇菜单。听人说贾家最爱穷讲究,日日膳食必要有大鱼大肉,瑚大奶奶都曾经写信过来抱怨的。如今林姑娘初来京城,怕是不习惯的,奶奶何不体贴体贴林姑娘。” “行了行了!”李纨想多了的情绪被月藤拉了出来,心里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之前的爽利泼辣都不见了踪迹。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李纨点了点月藤的眉头:“你这丫头,就你会疼人呀。”只是那语气出卖了李纨,明面上说是月藤心疼林黛玉,实际上是谢谢月藤对自己的宽慰。 临蔓又被派去了别的差事,只是她心理却很是忧心忡忡。实在按捺不住后,将手中的差事交给了小丫头,自己却去找了朱嬷嬷。 “嬷嬷,您应该是看见了吧。奶奶这些日子老是想七想八的。听家里的老人讲,这是怀了姐儿,母亲跟着肚子里的姐儿一起感怀忧思起来了。”临蔓捏着帕子,说得是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傻丫头,你才是在胡思乱想写什么?”朱嬷嬷一脸惊讶。 “嬷嬷您就不怕吗?如今奶奶这般娇惯着,若是日后生了姐儿,惹得王妃爷不喜,那可怎么办呀。” 临蔓这一话乍一听起来有几分奇怪,就像是打着关怀的名义,心里却是在考量着什么一样。朱嬷嬷眼神骤然严厉起来,似乎想从临蔓身上看出些什么来一样。 可是临蔓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以前隔壁家的嫂子,便是生了姐儿后失了家里的尊重的。” 听着这话,朱嬷嬷有几分哭笑不得:“你这丫头,成天白日都在想些什么。这里是王府,你当是那些会把女儿当成赔钱货的穷苦人家。且不说家里的主子的想法,只要是姐儿从奶奶的肚子里出来,那边是金娇玉贵的。” 这世上贪心的人不少,看着如同刘励一般疼老婆的男人就更是稀少了。虽说之前闹过意娟那一档子事情,让府里别有心思的人安分了许多,可朱嬷嬷依旧是接着临蔓犯傻的时候,用言语继续给有些人提醒,让那些心大的早点歇了心思。 黛玉依着时辰来了王府,既不算早也不算晚,时间卡得正好。给王妃见礼后又在在王妃莫氏面前说了会子话,王妃便让李纨带着黛玉去别处玩了。毕竟王妃就算再怎么和善,可是身份地位都摆在那里,又是个长辈,李纨倒是无所谓,就怕黛玉会不自在。 到了李纨同刘励的院子,月藤将茶水奉了上来。黛玉接过来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还是纨姐姐懂我。这太平猴魁真是太和我心意了。” “那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李纨笑了笑:“不过是想着你初到京城,怕你不喜欢京里的饮食,让你喝点子绿茶清清肠胃。” 黛玉手捧茶杯,深深嗅了嗅杯子里飘来的渺渺茶香:“饮食倒还好。毕竟我母亲也是京里出来的,我虽是更偏爱江南的吃食,但也不是受不了京里的饮食。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外祖母家里的茶。” “哦,和解?”前世在贾家做王熙凤的时候,李纨也给黛玉送过好几次茶,没想过黛玉会最接受不了贾家的茶水。 “这话妹妹也只能在姐姐这儿说说。”黛玉像个小大人一般的叹了口气:“我最喜绿茶的清新淡雅,可偏偏外祖母喜欢的是浓香馥郁的老君眉。瑚大嫂子孝顺,家里常喝的茶水便是依着外祖母的口味来的。加上外祖母赏了我不少,那老君眉的味道算是无处不在了。” 李纨虽说不太清楚贾家内在的关系到了哪一步,可也知道秦可卿是个最为妥当的人。老君眉确实醇香,但对着年轻姑娘来说确实是味道太过,秦可卿本人虽也不喜欢那个,可为了明面上的无可挑剔,秦可卿也会在明面上尽量的依着贾母的口味。 “你瑚大嫂子这人我倒是还了解几分,平日里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去找她,好茶她哪里也有上不少。你只管找她要去。”李纨俏皮的挑了挑眉毛:“她若是不想给,你只管抱上我的名字。” “好姐姐。你可是世子妃,怎么学来了女大王的架势。”黛玉笑得合不拢嘴,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又有几分顾忌:“家里二舅母似乎不太喜欢我。有事没事就爱刺上几句,如今瑚大嫂子也怀着身孕,我也总不能为着一点小事去烦她吧。不过是点小问题,有什么我还可以找我母亲呢。” 李纨自是知道王氏是不太会待见黛玉的,排除掉黛玉生的好,她怕黛玉会勾坏了她的宝贝宝玉外,似乎还有贾敏年轻时同王氏的纠纷。 黛玉是有几分敏感的性子,要是为了王氏的一点问题而伤神,李纨觉得很是不值得,于是想了想说:“有些事你不知道。便是牙齿还会偶尔咬到舌头呢。亲戚间有些问题也很正常。想想你母亲,当年做姑娘的时候是娇客,可你二舅母却是要立规矩的新媳妇,之间有什么龌龊也是难免的。”虽说不能直接说一些前世看到的问题,可要从常理上说明白王氏为何不太喜欢黛玉也是说得明白的。 聪明人都是一点就通,黛玉的神色也就自然了几分,只是心里多少还有一点愤愤不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有必要要一直记着吗?”说着还恶狠狠的咬了口茶果,似乎在发泄什么。 李纨噗嗤一笑:“不然你当什么。难不成会像书里写的一笑泯恩仇不成?妇人大多困于内宅,接触的又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再豁达的人的脾性也会磨细了几分。不是你姐姐我背后说人瞎话,你二舅母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度人。再加上她这几年过的也不是很顺畅,说不定那点细节在她眼里,就是得罪了她,会让她记恨一辈子。多年前的龌龊发展成心魔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这点,黛玉到是觉得李纨是夸大了。儒家孔子的学说就有几分人性本善的思想,林黛玉又是林如海养出的闺女,对于这点那是肯定认同的,于是说:“哪里有姐姐说的那么可怕。玉儿可不是好哄的小孩子。” 李纨毕竟还记着前世的恩恩怨怨,表情那是从所未有的认真:“那谁说的准的。终归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点没错的。” 李纨少有的严肃神色到真的在黛玉脑海里留下了几分印记,黛玉也认真的说:“玉儿自是知道的。” 因为刘励还没回来,王爷也在外有事。王妃晌午时留饭,让李纨同黛玉陪着她一起进膳。王妃最是喜爱小孩。李维来王府来往的多了,在某种程度上也填补了王妃的一些感情。这会子又看见一个粉雕玉器的黛玉,相处的时间一久,心里也爱得不得了。 王妃盛情难却,于是黛玉无可避免的吃多了。用膳后,李纨也就陪着黛玉在院子里走上两步,算是消食。 “姐姐、姐姐!”不远处传来李维的声音。李纨回头一看,就看着李维那小子冒冒失失的跑了过来,头上还带着不少的汗珠。 突然来了外男,黛玉本心是想回避的,只是身在花园子里,也算是避无可避,只好大大方方的站在李纨旁边。黛玉看着李维同李纨亲密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促狭,于是口里说道:“这位可注意点。纨姐姐有着身孕呢。要是冲撞着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李维如今看着精明活泼,可本质上还是个实诚孩子,赶忙拉着李纨的手急切的问道:“姐姐可有哪里不舒坦?”那表情看得黛玉忍不住想笑。 第96章 “嗳!你真是纨姐姐的弟弟呀。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傻乎乎的一哄就上当,一点都不好玩。”黛玉打量了李维一眼,不由得说道。 如今的李维长高了许多,在同龄孩子里已经算是高的了,而且没事就练习骑射,肤色也黑了不少,是漂亮的小麦色,虽说于李纨白皙娇柔的江南美女的形象不太相似,但气质上多少还是有点与众不同的。 面对黛玉的打趣,李维既不像寻常人一样表情气恼,也不同贾家的那贾宝玉一般没原则的赔着小心。李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多谢这位妹妹提醒,方才是我鲁莽了。”黛玉看着李维牙齿,不知为什么的想到:既然牙口看着这般的好,想必胃口也是很好的,他吃饭的时候一定很香。 “瞧你们两个。紧张得跟什么似得。我又不是纸糊得,这么一下子就被冲撞了。”李纨笑着说,没怎么当回事儿。 “姐姐如今怀着身孕,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两个小的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因为赶得正巧,两人说完诧异的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猛地移开了眼神,但是一个脸颊发烫,一个耳尖烧红。 两个都是小孩子,自然谈不上什么儿女私情的。只是李纨看着两个的表情,却是起了些心思:如今黛玉的生活同前世大为不同,身子也只是看着虚,其实没什么大碍了,如果日后能做自己家的弟妹…… 李纨摇了摇头,把自己脑子里的那些个奇怪想法抛了出去。如今她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哪里能做主决定李维的婚事,李维的亲事自然是要由陈氏做主的,李纨只能提供人选给陈氏参考。如今林如海已经是巡盐御史了,说是简在帝心都不为过,以李家现在的状况,怕是求娶不到黛玉的,毕竟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最多是林家又走上了前世的老路,才有几分可能,可李纨总不会为了亲事咒人家父母去死,而且到了那时候贾家又成了巨大的麻烦。 “顺其自然吧。”李纨在心里对着自己说。 “嗯哼!”月藤在李纨旁边清了清嗓子,李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黛玉同李维做介绍。 李纨一手牵着黛玉,一手牵着李维说:“这傻小子就是我弟弟了。玉儿若是高兴就叫他一声维哥哥,若是不高兴嗳呀、啊呀都是可以叫的。” 黛玉看了李纨一眼:“纨姐姐,哪里有你这样当姐姐的,说自己弟弟是傻小子。” 李维到时不介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老太太是我是我们家最傻的一个,就由着姐姐们叫去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李纨又说:“这个是你林妹妹,她父亲是咱们父亲的同年,母亲也同咱们家认识的瑚哥哥是亲戚,你可断然不许欺侮她。” 其实要仔细计较李纨的话,亲疏远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李纨看似是宠着黛玉,可还是比不过对李维的感情。黛玉怅然了几分而后又释然了:纨姐姐对她已是够好的了,便是亲姐姐也不过如此。至于李维,在黛玉眼里则成了大智若愚的聪明人。 “哦,对了!”李维拍了拍自己脑门,兴奋的对着李纨说:“姐姐,我今儿不是同姐夫去郊外跑马打猎的吗。我在那边逮着了一窝奶兔子。姐姐身子一天比一天沉重,到时候不经常活动,在院子里看看兔子解闷岂不乐哉?总比看水缸里的锦鲤有趣儿吧。”说着,李维就招来了跟在自己后头的下人,抱起一只兔子,举得高高的试图显摆。 李维的举动吓得众人一跳,丫头们生怕李维会将兔子举到李纨的面前。只是主子还没出声,丫头们也不好说什么。 “你这小子,只是眨眼的功夫,你就跑来后院来了。你当你姐夫我的内院是你自己家的院子呀。”刘励自然不能像李维一个小哥儿那般随性,吩咐了下人安置好猎物,又给自己母亲请安后,才回了内院。 李维根本就不怕刘励,依旧是笑着说:“这虽不是我家的院子,但是是我家姐姐同姐夫家的院子,这同自己家有什么分别。再说我又不会乱闯,导致冲撞到某位贵客。” “怎么不会冲撞了。你姐姐今儿可是待客在。” 刘励只是在同李维开玩笑,可黛玉却有几分当真了,红着个脸想回避,可又没地儿躲,只好揪着李纨的裙子干着急。 “瞧你说的。”李纨瞪了刘励一眼:“你若是吓到了我妹妹,小心我同你急。” 李维也跟着说:“林妹妹莫怕。这世上可再没有比我姐夫更不讲规矩的人了,他不过是同我闹着玩的。” “傻妹子,你才几岁,哪里用得着讲究这么多。更何况,那是你姐夫,不算是外人。”李纨继续劝着,黛玉才算放开了。 “玉儿见过姐夫。”既是放开了,黛玉干脆主动出击对着刘励请安,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扭捏的人。 这一弄到是把刘励给弄懵了,他的身份在那里除了李维还真没有其他人教过他姐夫。 “有些人既然成了人家的姐夫,总要表现点姐夫的样子吧。”李纨看着刘励的啥样子,不由得打趣起来。 天大地大老婆娘子的话最大,刘励听着李纨的话,还真的傻乎乎的试图将自己手上的扳指下下来送给黛玉。 “哎!你还真扯呀。你的扳指,不说是打猎拉弓用的。就说是你的东西,人家小姑娘能要吗!”这会子换李纨着急上火了,她踮起脚尖戳了戳刘励的脑门:“你脑子飞到哪里去了呀。” 刘励也不恼,只是拖着李纨的手说:“好奶奶,仔细着手疼,踮着脚小心把脚崴了。是我没脑子,行不?” 故作滑稽的样子让黛玉同李维均是一笑,黛玉甚至小声的问了问李维:“姐姐同姐夫可是一直都这么好?” 李维则装着一脸深沉:“可不是吗。他们两个天天这样,也不怕腻歪。” 黛玉笑了,不知道是因为李纨夫妻感情好,还是因为李维装成大人深沉的好笑模样。 李维还真怕自己姐姐同姐夫一见面就忘了旁人,想必是经历过了的。于是李维再次举起自己怀里的兔子:“姐夫,咱们把兔子给姐姐养吧。姐姐不像咱们能出去打猎,给她养几只兔子也是解解闷。” “胡闹。”这下刘励是真的认真的了,他对着李维说:“你姐姐这会子是什么情况!兔子漫山遍地的跑,谁知道干净不干净。若是带了什么脏东西回来,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咱们找下人把兔子洗干净,再给姐姐养不就成了。”说到底李维还是个孩子,平时再怎么聪明,这会子也说傻话了。 “你刚刚才说这是奶兔子。等你让人洗干净了,怕是就成了死兔子了。到时候煨汤做菜吃到时便宜。”李纨瞪了李维一眼:“这般顾头不顾尾的,小心老太太知道了说你。” 黛玉实在是忍不住了,捂着嘴笑了半天,最后才说:“好姐姐,这也是维哥哥的一片心意,那兔子做菜煨汤什么的,不就成了焚琴煮鹤了。” “你姐姐我才不是什么风雅人。”李纨假装瞪了下黛玉:“只要是饿了,想要吃,别说是兔子了,就是蛇肉我也是敢吃的。”李纨说的厉害,可她两世也都是待在富庶的人家里,哪里吃过什么蛇肉,不过是假意吓唬下黛玉。 “我才是不信的。”黛玉说。 蛇肉什么的倒是勾起了刘励的回忆,他说:“你别说,蛇肉可真真是好东西。早年吃过蛇肉,不管是烤蛇还是蛇羹,那都叫一个鲜。民间传说说蛇肉是小龙,吃了可以延年益寿。还有人专门拿药养着蛇,就是求一个滋补。纨儿若是真的想吃,我去给你弄一条回来怎样?” 说蛇肉的时候,李纨自己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到刘励详细说起来的时候,黛玉同李纨根本就是汗毛直竖。 刘励还在说:“药喂养大的蛇几乎浑身都是宝,蛇胆什么的药性也更足些,真的。” “要吃你去吃。吃完了我可不许你进门。”李纨怒了,觉得刘励是故意在同他拆台。 两个小的又笑了,李维甚至同黛玉说:“我姐姐就是看着厉害,其实完全是一戳就破,还好遇见了我姐夫。” 黛玉毕竟是个小姑娘,虽说有奴仆接送,可还是觉得回去晚了不太好。李纨同王妃爷不留黛玉吃晚膳了。等到了点,他们就派着家人同黛玉带来的下人一起送黛玉回了贾府。 李维是个哥儿,没那么多讲究,王妃也就派人同李家会知一声,留了李维吃晚膳后干脆让李维在王府里歇息上了。 刘励出门说要打鹿,还真的带了一头活着的鹿回来,厨房里的厨子剥皮、放血、抽筋,材料是一点都不浪费。晚上什么的除了李纨的吃食有特别安排,说是全鹿宴都不为过。 鹿肉温阳,对于身体寒虚的人是个好东西。李纨毕竟是个女人,身子也会比男人要寒上几分,吃了点子鹿肉,感觉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好不舒坦。 刘励那会边就不那么舒服了。他一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吃了鹿肉,还喝了鹿血,这会子就没那么舒坦了。他几乎是火上浇油,浑身燥热。 作者有话要说:小时候被老妈哄着吃过蛇羹,后来知道几乎是吓傻了……吃肉什么的,还是寻常点好…… 咱们要保护野生动物~ 第97章 刘励不爱住书房,小夫妻两人间也没有别人插手。所以自李纨有孕,每天晚上对于刘励来说就是既甜蜜又煎熬。 “好奶奶,今儿吃鹿肉,身子虽然是暖和了,可也不能泡久了,水汽进去了可也是不好的。”内室里传来的水声让刘励身上的燥热更难以忍受了:“泡久还得小心,别出来的时候头晕气闷。” 回答他的是李纨的一声轻笑,什么时间久了,也不过是刘励的没话找话,对于李纨来说这不过是让她刚刚放松下来的程度。 刘励直接忽视掉李纨的笑声,装成一脸惊慌的样子:“纨儿,莫不是泡晕了没力气?”然后就进了进去。后来水声不断,丫头们还继续送了热水进去。 “你说奶奶同姑爷这样会不会不好,毕竟孕时的身子不同平日。”邹嬷嬷的想法比较保守,看着这情况有几分担忧。 朱嬷嬷可是完全不同的想法:“奶奶同姑爷都不是胡来的人,如今胎已经坐住了,只要不是没节制,倒也不妨事的。奶奶同姑爷感情好,总比中间插了人,离间了感情的好。而且做主子的都没什么想法,王妃也没说要在屋里放人,何苦为难自己博取一个假的贤德的名声。” 怀孕了身子里可就是两个人了,那自是与寻常时候不同的。刘励也不敢闹得太多、太过,只是温存罢了。可就就是这样,李纨也是筋疲力尽,手腕、手臂具是酸疼,准备着明日睡到日上三竿。 可不过是清晨,李纨便迷迷蒙蒙的被月藤叫醒:“奶奶,可赶紧起来。” “这才什么点,你让厨房把吃食备上,等早膳好了,我再起来。”虽说给婆婆请安是媳妇的本分,可王妃从不强求李纨,而且李纨这会子正是嗜睡的时候,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早起,丫头们也不会早早的来叫。 李纨倒到床上,转了个身子又紧了紧身上的锦衾,准备继续睡觉。月藤叹了口气,拿着布巾沾上热水,给李纨擦拭起脸颊来:“好奶奶,今儿可不能贪睡了。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召你进宫。” “什么?”这般折腾了一下,李纨自然是瞌睡全无。她清醒过来后听到月藤的话,赶忙问道:“这会子非年非节,又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我还有着身孕,怎么皇后娘娘这会子找我进宫?” “奴婢哪里知道。”月藤服饰着李纨穿衣,临蔓也准备着梳头的用具在外头等候着。月藤又说道:“过来传话的嬷嬷同小黄门都是认识的,那嬷嬷同朱嬷嬷的交情也不错。他们说娘娘招您进宫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找您说说话,说您嫁人后也不像做姑娘的时候那样了,进宫得那般勤了。” 因为前夜的缠绵,李纨眼下还有着淡淡的青乌,虽说看着不明显,可这样就这样不甚精神的素着个脸进宫也不太妥当。临蔓给李纨梳头,花枝也拿着脂粉准备给李纨上个淡妆,目的就是为了遮盖眼角的痕迹。 “哎呀!”不知道为何,花枝拿着黛笔的手在给李纨描眉的时候突然一抖,黛墨的痕迹就出了眉毛的界限。 李纨的心也跟着花枝的惊呼猛地一颤,眼皮似乎也开始跳了起来。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突然而来的慌乱,李纨低喝道:“干什么呢!做事情这般的不稳重。” 因为赶着进宫得时间,花枝也不给自己辩解,只是替李纨把痕迹擦掉,继续重新上妆。 月藤和青萝指挥着小丫头们将早膳奉上来,伺候着李纨草草的用进了早膳。临到出发入宫的时候李纨心中的不安更加明显了。她就像寻找安慰一般寻找着刘励的身影。于是她这才想起来,又是从一大早就没有看到刘励了。 “爷今儿一早去哪里了?总不可能昨天打猎,今儿又带着维儿去打猎了?”李纨问着,似乎在给自己拖延时间。 回话的不是李纨陪嫁的丫头,反倒是自她嫁过来后就似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含光:“回奶奶,维少爷还在客房里歇着呢。咱们爷一早就被朋友约出去了。” 嫁进王府好几个月了,李纨也大概知道,这几个剑名丫头名义上是丫头,可实际上没那么简单。她们或多或少还帮着刘励处理些外头的事情,所以李纨也歇下了给她们重新起名字的念头。既然是含光回答的话茬,还有意无意的强调了“朋友”这个词,李纨突然觉着自己的进宫似乎不太简单,似乎有什么在前头等着她。 “好你个纨丫头,嫁人后都不来看看本宫。”进了宫,不等李纨请安,皇后就似乎想掌握住后头的谈话:“你莫不是有了夫君就忘了我这个老婆子?” 李纨缓缓的俯身下拜:“纨儿哪里敢呀。不过是有了身孕,之前身子不便,怕有什么冲撞到娘娘。” “什么?你这会子就有孕了?”李纨有孕,王妃莫氏表现的并不低调,可没想到皇后竟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皇后愣了愣神说:“你这丫头身子不便还行什么礼。”说着就让身边的丫头去搀扶李纨。 皇后的一系列表现都不太正常,虽然是在笑,可是眉间却是有一抹郁色始终不散。以李纨之前同皇后的感情,皇后不可能不知道李纨有孕,更别谈她知道李纨有孕后那种不正常的惊讶。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纨偷偷拿着帕子擦了擦自己眼下的脂粉,虽不是完全擦干净,但也让人能隐约看见她眼下的青乌。李纨带着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娘娘莫怪,这当人媳妇自然是同做姑娘的时候不一样。王妃虽说是待我极好的,可我们家爷经常不着家,总得多操心写。”李纨说的可不是假话,但是她的一言一行又似乎给人很严重的误导。 “刘励那小子难道对你不好?”皇后的态度好像在试探什么。正常说来,她应该是很气愤表示要为李纨出气才对。 皇后同圣人的关系几乎是相敬如冰,不过是尊重着,论感情不算多深。从皇后的异常表现来看,李纨会错了意,凭着本能不敢在皇后面前表现得自己有多么的幸福,生怕触动了皇后什么不好的回忆。 假意拭去眼泪,李纨说:“哪里,王爷、王妃也都是极好的人,爷待我也不差。只是,只是爷多少年轻贪玩了点,所以……”到了最后,李纨的声音越来越低。 皇后的眼神落到了李纨故意露出来的眼下肤色,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郁色虽说依旧没有散开,可对着李纨却多了几分怜悯:“好孩子,都是这样的。那个男人不爱俏,爷们年轻,跟着馋嘴猫似得,多少要忍着点。等到日子久了,他也就自然明白了你的好。你这孩子也算幸运,才入门没多久就有了身孕,日后不管生男生女,也都算是在府里站稳了脚跟,就算是以后有人进府,她们也是越不过你的。”李纨可是没说一句假话,皇后表达出来的一切都是她在李纨的误导下,加上刘励以前的名声脑补出来的。 “可不是么。”李纨垂下眼睛,抚摸着自己还不算明显的肚子:“我姐姐在外头都是说有福气,好生养的了,可我的运道似乎比她还好,这么块就有了身孕了。不管怎么样,这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因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李纨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在皇后耳朵里听来,就愈发觉得李纨这孩子是有委屈不敢说出来。 两人七七八八说了许多,到了李纨离宫时,皇后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给李纨,似乎在表明自己的某种态度。 “嬷嬷,你传我的旨意,把那贾元春送去老五府里吧。”待到李纨的身影彻底离了皇后的视线,皇后对着自己的贴身嬷嬷说。 “娘娘,您没说错吧。”那嬷嬷一脸惊讶:“咱们不是之前说好了,把那贾元春送去王府给廉亲王世子。让郡主进宫不过也是准备说这事情的,让她早作安排。那贾元春心怀鬼胎,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怎么能送去五皇子府里。她怕是会给五皇子拖后腿的。” 皇后的脸上闪着莫名的神色,人也像是老了几分:“纨儿虽说不是我亲生的,可那情谊总不是作假的。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总不能下手算计她吧。她如今在外头看来是高嫁了,可内里实在的日子也是过成这样。有了身孕还歇息不好,眼圈都是黑的。刘励本身就是个爱玩的,这会子再把贾元春那个小妖精送去他们府里,那不是给纨儿的日子火上浇油吗!她若是身子方便还能管得住,这会子大着肚子,府里再添个妖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励被笼络住了到是小事儿,要是闹大了,说不定还是一尸两命。” 皇后说得动情,那嬷嬷也不好多说什么。 沉默了半晌,皇后说:“老五不管怎么样都是个男人,他媳妇也是个能干的。贾元春去了他府里应该翻不起多大的风浪。要是被拖了后腿,也只能怪他们两个都是无能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嬷嬷也只好说:“娘娘仁慈、娘娘圣明。” 在回家路上,李纨她不会知道,她在一时直觉引导下的行为误导了皇后,从而给她自己减少了多么大的一个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贾元春的剧情……她应该离炮灰不远了~ 第98章 直到回家,李纨心里还有,几分不解。心里感觉到不安是做不了假的,她总觉着这次进宫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可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夜间,刘励回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他直愣愣的看着李纨,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今儿是怎么了?”李纨问道:“含光说你一大早就有朋友找。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李纨把自己的心慌理解成是刘励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刘励又深深的看了李纨一眼,终于是开口了:“今儿皇后叫你进宫了,你没有答应她什么吧?” “啊!”李纨愣了愣:“没有呀。皇后仅仅是同我聊了聊家常,委实没同我说些其他的,更别谈要我答应什么呀。” 刘励沉思了片刻,无意识的用手指在李纨手心画着圈圈,诡异的沉默让李纨心里更慌张了。“有什么可一定要说出来。可千万别憋在心里。那样不好的。”因为不了解情况,李纨也只好干巴巴的劝解着。 刘励长叹一口气:“今儿皇后的态度对你如何?” “要说异常,那也是有的……”李纨知道自己算是聪明的,可前世的蠢事做多了,她这会子反倒不太敢自己擅自做决定,于是将自己在宫里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对着刘励说清楚。 随着李纨的话语,几乎是可以看见的,刘励的态度一层一层的回复正常,到了最后刘励终于是回复之前常见的模样。 带着几分不正经的笑容,刘励把李纨抱进怀里:“我真是取了个好媳妇呀!”只是在李纨看不见的地方,刘励有长叹一口气,深深的感觉如释重负。 因为这世道对男女的容忍程度不同,男人出门见世面的机会会比女人多上许多。刘励哪怕对着李纨情深不悔,可他也知道,最开始李纨嫁给他的时候感情不会很多。可正因为如此,刘励也担心,担心他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应有的回应,担心李纨会像其他的内宅妇人一般,为了脸面、为了荣光、为了金钱而什么都肯做。还好,还好他没有看错人。他心里的佳人虽然对他的感情程度还不够深,但是这些都可以慢慢增加的。 “哎!今天你朋友约你,是真的没有事情吗?”李纨依旧很担心:“那么一大早就约着你出门,会不会……”脑袋里突然回想起前世有些人对自己的评价,李纨又有些担心,担心刘励会觉得自己管得太宽,连爷们在外头的事情都要插手。“我不是要干涉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说到最后,李纨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瞧你这小模样。”刘励弹了弹李纨的额头。不出意料,回答他的是李纨一声娇嗔的呼痛:“干嘛呢,好疼!说正事儿呢。” “哪里是什么正事儿。”刘励说得不太正经:“不过是我存了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在朋友那儿,他觉着我现在会需要,问我要不要拿回去。可现在我觉得我拿着那东西没必要,他会比我更需要那东西。” 刘励自己心里清楚,早上找他的人正是五皇子刘勤。五皇子告诉他,皇后有意将自己身边的一个女史赐给他,让他早作准备。而且说李纨如今这模样怕是斗不过那女史的,让他把秦罗衣带回去,那两个女人之间必定会相互争斗的,到时候李纨才比较安全。刘励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小女人:她误打误撞的,似乎还找出了一条新的出路。 第二天,五皇子又来了,带着贾元春进了他府里的消息来了刘励的书房。 “没想到呀。你们夫妻两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那女人去了我府里。之前我母后可是计划好了的,说是要赐给你做侧妃的,怎么这会子就成这样了。若是有什么好方法,还得赶紧教给哥哥我。我可不想自己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 嘴角勾起自己最熟悉的弧度,刘励皮笑肉不笑的说:“殿下,您之前不是提醒过我吗。秦罗衣那么好的选择,干嘛不利用上来。” “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呀!”五皇子被刘励气得个半死:“你我的情况能一样吗?我当时这样说,不过是那时候能给你的最好建议。谁知道你小子这么神通广大,竟是有能力改变了我母后的注意,还把那个祸害塞给了我。我要是想找个人针对贾元春,什么人不适合,非得找秦罗衣那个出身不堪的破鞋。” 见着五皇子真的是着急了,刘励也正经了几分,口里说:“你别否认,秦罗衣还真的是目前最好的人选。她出身不堪,没有后台,所以她最好控制。而且之前她在贾家的经历,让她必然会痛恨贾家的一切。那贾元春是什么人,正是贾珠的嫡亲妹妹。若是让秦罗衣遇见了,她必然是想着将贾元春扒皮拆骨。” “你以为贾元春是什么人。她的身份能做你侧妃,就算是进了我府里,也不能当做个阿猫阿狗来看待,我是必然要给她一个名分的。秦罗衣是什么人?她在我府里只是个挂名的侍妾,两个人身份地位不同,怎么可能直接对上。那贾元春进府了,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嫂子。” 刘勤真的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谁说的。”刘励的表情很是淡然:“贾元春那女人什么身份,竟是能在你府里有一个正经的名分?” “她出自国公府,又是从我母亲身边出来的。我于情于理都得给她一个名分。这你不会不知道的吧。” “什么国公府!”刘励轻笑一声:“我怎么记得,贾家如今只是个将军府。而且她既然是做女史的,自然就是小选进宫得。参加小选的又怎么可能是出自高贵人家。”顿了顿,刘励继续说:“如今贾家身份最高的不过是贾赦这个闲职将军。他们家老太太说起来是超品诰命,可若依着夫死从子的规矩,她如今的诰命应该是跟着贾赦来才对。贾元春的父亲贾政当年可是被圣人亲自撸了官职,如今不过是个白身。这等无才无德人家的女儿,哪里配得上在你府里有一个正经的名分。” 五皇子刘勤这才反应过来:“也怪贾家一贯排场大,竟是让我觉得他们家依旧是国公府。你说的对,这种人家的女儿,还是个奴婢出身,哪里能有正经的名分,还是继续干着伺候人的活计吧。”既然是想通了,刘勤也终于不再计较了。 至于秦罗衣什么的,她自始至终都是个棋子,能彻底发挥她当棋子的作用,那是她作为一个棋子的荣幸。 听着自家大姑娘被皇后赏赐给五皇子,以贾母为首的女眷们几乎是欢喜雀跃。五皇子可是皇后的嫡子,除了坏了事的义忠亲王,就是五皇子的身份最为高贵。元春进了皇子府,就意味着她会是皇子的女人。这种结果可是比到了年纪,放出来嫁人要好的多。 “恭喜太太了。”探春笑盈盈的同王氏贺喜。那模样、那态度似乎王氏是她的生母而元春是她嫡嫡亲的姐姐。 感觉自己终于在邢氏面前搬回一成,王氏笑得跟一朵花似得,脸上的褶子似乎也舒展了几分,觉得自己是终于混出头了。 “不得不说,这是元春这丫头的福分。”贾母也不可能超然于物外。贾元春进了皇子府这事儿,在贾母一知道后就开始盘算了。态度是可以看见的,贾母对着王氏的态度要好了很多,这会子也开始抬着王氏的桩。 “哪里哪里。”王氏心里虽是很想讽刺贾母一顿,可想着自己女儿日后进了王府,还得借着贾母在诰命间的人缘,王氏也笑着回答:“元春那丫头是日子生的好,老太太开了金口说她是个有造化的,又给她起了个好名字,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福分。”说着,王氏还看了贾玥一眼,那表情明明是在挑衅。 家里的几个女孩子,除了贾玥是斜玉旁单名,其他三个都是随着元春,名字里有个春字。王氏那态度明显就是:没福气的死丫头,你别想沾我家元春的光。 贾玥笑了笑,心里对王氏的态度不屑一顾。进王府什么的,贾玥还真心看不上。五皇子可是早就娶妻了的,嫡子、嫡女具是有的,就算元春成了侧妃,也动摇不了如今这个皇子妃的地位分毫。说穿了不过是个做妾的,有什么好自豪的,还要一家子人跟着一起欢欣鼓舞。 因为没说话,王氏就默认是贾玥无话可说了,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看着贾母的心情还好,王氏又说:“媳妇刚刚派人去了王府,准备这元春安置好了后去看看她,顺便给她带点东西,老太太可有什么心意要表达的?”王氏这话算是明着算计贾母的私房。 “是呀。你同元春也是好多年没见了。王府不比皇宫,要见面还是会容易点的。元春丫头喜欢什么,你且去准备吧。”贾母没答应也没把话说死。 却不想周瑞家的带着几分尴尬走了进来:“回老太太、太太,王府里传话了。” “说,怎么了?”王氏、贾母异口同声。 “他们说,说,说我们大姑娘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自是没有让外头人进府,去探望一个奴婢的道理。” 第99章 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慌,心脏也在扑通扑通的狂跳,周瑞家的的话就像一个当众的耳光,丝毫不留情的扇在了王氏脸上。 “好你个狗奴才,这会子竟然敢掰主子的慌!给我叉出去打!狠狠的打!”王氏现在才顾不上周瑞家的与她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她似乎觉得,只要打杀了周瑞家的,以前就会回到预期的局面,她的女儿会风风光光的进皇子府,当上侧妃,最后扳倒正妃,做五皇子府里的女主人。 因为王氏的话,周瑞家的愣住了,在场的其他人也愣住了。过了半晌,贾母才说:“周瑞家的,五皇子府总不能一点交代都没给吧。堂堂贾家的嫡出小姐,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如此作贱的。” 这事情的影响太恶劣,在皇后身边做奴婢,那怎么还有个女官的名义,可以借着皇后的名声。可出了皇宫,在外头依旧做着伺候人的活计,那可是把祖上的脸都丢干净了,家里的这些女孩子也会或多或少的受影响。 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王氏歇斯底你的说:“我们家元春可是皇后娘娘赐下的,五皇子他怎么会!肯定是你这个狗奴才做了什么,带累了我的元春!” 被几个粗使婆子压着的周瑞家的连声叫冤,这样的大事她哪里敢撒谎呀:“五皇子府里说,说咱们家大姑娘不过是个婢女,他们家规矩严,正经人家从来没有纳母婢的规矩,既然是在宫里伺候人惯了的,出来还是继续伺候人吧。” 贾母同王氏的脸刷得都白了。贾家的习惯,当娘的最爱在儿子房里放人了,好达到掌控自己儿子的目的。五皇子府里传出来的话就是直接说贾家是个没有规矩的人家。 贾母从来不是遇事会反省自己的人,她冷着脸厉声呵斥着王氏:“都是你们当初做的好主意!元春就算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格,有着天大的造化,也被你们这些当爹娘的,送她进宫伺候人的事情给糟蹋了!没见过你们这样糟蹋孩子的父母!” 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王氏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就算再怎么认为女儿是赔钱货,也是王氏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在贾珠成废人,贾宝玉靠不住的情况下,再怎么看不中的女儿也宝贝起来了。 之前还喜滋滋的说,同元春的名字一样,名字里带个春字是福气、是造化。这会子元春这个名字却成了全贾家人避之不及的晦气词儿。贾赦听到这消息后还仰天大笑了几声,连声说自己有眼见,早早给女儿用了贾玥这个名字。 贾府里除了元春以外,还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春。迎春本身就被说成是木头人,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这会子贾赦自然是没想到要替她改名字的。贾瑚更没有给她改名字的心思。秦可卿同贾玥虽说觉着不妥当,可一个是媳妇,一个是女儿,也没有立场说动长辈给迎春改名字。探春那边,探春自个儿是个有心思的,她虽想改个名字,可毕竟有嫡母在上头压着,死活不准许她改,所以也是没改成。 只有惜春不一样。惜春是东府里的嫡出姑娘,贾珍虽说在外头混账,这会子在贾赦的影响下,也知道这事情不能马虎。当家主母尤氏虽说和小姑子没感情,但也怕惜春的名声受了元春的影响,到时候名声坏了,烂在手里嫁不出去。东府的几位主子一合计,给惜春点了个璃字,从此就没有贾惜春这人了,东府的大姑娘闺名见贾璃。 虽说闹出了这么个丑事,可该过日子的还是得过。最少每天给贾母这个老祖宗请安,这是贾家不可能废除的规矩。 “回老太太,昨儿璃姑娘夜里吃了*,后来又着了风,今儿还在闹肚子呢。请安怕是来不了了,还请老太太赎罪。”贾璃房里的婆子正同贾母说道。 贾敏满脸疑惑,一时半会儿硬是想不起来,府里居然还有璃姑娘这么一号人。她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贾母,可只看见贾母尴尬、躲闪加回避的眼神。在贾母眼里,女儿嫁出去多少就算是外人了,再怎么亲近,那也是家丑不得外扬。 在场的其他人也很是尴尬,探春更是一脸羞愤欲死的模样。贾敏身边的嬷嬷不得不出声在贾敏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贾敏才是恍然大悟。 改名字什么的,在贾敏眼里不过是掩耳盗铃的事情。要解决问题,这根本不是正道,于是对着贾母说:“老太太,这改名字怕不是个事儿吧。家里玥姐儿叫单名已经是够特别的了,但怎么也是玥儿母亲留得纪念,那自是不同的。可给珍儿妹子改这么个名字,怕是不妥当的吧。家里还有其他姑娘呢,这么可特殊法可不行。要不都随了斜玉旁的备份取个单名吧。姑娘们都也逐渐大了,也该有个正经名字了。” 王氏可是坐不住了,如今她算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完全是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模样:“姑太太这话可好没道理,嫁出去的女儿居然连娘家姑娘取什么名字也要插手,管的也未免太宽了吧。” “老二家的,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给我住嘴!”贾母训斥道。 如今王氏也顾不得维护脸面了:“惜春那丫头是东府的,她要改名字我管不着,那是由她兄嫂做主。迎春是大哥家的,人家父兄都没出声呢,你一个当姑母的又凑什么热闹!至于探春,不过是个庶出的,我的元春都没随着爷们的辈分取名字起,她一个婢女生的,她配么!” 探春早慧,又一贯好强。她奉承嫡母,远着亲生母亲同弟弟,就是为了日后给自己谋划个好出身有个好前程。王氏的话相当于是把她拔了个干净,还大庭广众的让人看。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小姑娘红了眼眶,却咬着嘴唇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眼泪欲掉未掉,看着格外可怜。 叹息了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贾敏还是下不了心放着探春不管。不管如今的贾政怎么样,在贾敏心里,她同自己二哥的感情是一贯很好的。探春毕竟是贾政的女儿,贾敏也觉得自己应该说上两句:“二嫂,我知道你是心疼元春丫头,可是事已至此,你总不能再赔上个探丫头。探春日后嫁得好,也自然会感念你的恩情,你不也是脸上有光吗?” “哼!”回答贾敏的是王氏的一声冷笑:“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孩子统共就三个。我只有珠儿、元春、宝玉三个孩子,其他的孩子我可是不干乱认的。贾探春是赵氏那个洗脚丫头生的,同我一丝半厘的关系都没有!” 两个人说得是你来我往,吵得贾母脑门生疼:“都给我消停点!改名字也好,不改名字也罢,不过都是块遮羞布罢了,你们两还想怎么样!” 王氏笑得阴阳怪气,大有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消停的想法。贾敏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对着贾母说:“女儿这不是在想法子吗。元春丫头这会子是才进五皇子府,事情也还没闹很大,若是有个何时的人说情,怕是可以压下去的。最少别让元春做服侍人的丫头。” 贾母深深的谈了口气:“如今世道艰难,亲戚们也不大走动了。咱们家哪里有认识皇子的人。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是都是外姓王,在皇子面前说话怕人家也不听的,若是听咱们家元春也不至于连个名份都没有。”贾母的潜台词还没说,贾家如今怕也很难请动这些王府帮忙了。 “什么想法子解决,不过是想着看我们家的笑话吧!”王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想起了。 “老二家的,你到底要干嘛!这可是全家人的大事,不仅是你一个人心疼元春的!”如今王氏这种接近癫狂的人还真的不好处理,加上她的冥顽不灵,贾母也没力气同王氏说重话了。 “有些人要是想帮忙,那早就是有帮忙的人选了。何必假惺惺的在这里说想法子。不是说认识廉亲王府的人么?不是还让自己闺女去廉亲王府做客了么?怎么就没有说情的人选了。” 被王氏这么一说,贾母也觉着自己算是灯下黑,贾敏认识廉亲王府的人,这不是最好的说情任选嘛! “敏儿,你二嫂说得有理。如今的廉亲王是圣人的亲兄弟,他们家世子同五皇子是堂兄弟,那肯定是说得上话的。”贾母看着贾敏说:“若是需要什么打点,自管同咱们说,这可关系到咱们家一家的女孩。” 这会子贾敏还真为难了:“老太太,女儿不过是认识世子妃。这事情世子妃怕是管不上的。” “世子妃就更好了。她可是皇后的义女,同五皇子更是算兄妹,怎么就说不上话了。而且世子妃李氏同咱们家还算有亲,那就更亲近了。可不是玥儿?”贾母说道最后,又把皮球踢给贾玥。 “老祖宗记性可真好。”贾玥一个孙女辈的能说什么,她总不能说,因为早年的赐婚,贾家早就把李家给得罪干净了,人家世子妃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宽怀大量了。什么认亲,什么求帮忙,那就是青天白日里做大梦。 “玥儿,你人小不知道,亲戚之间那是越走越亲香,你同你表姐的情分可不能丢了,那可是正正经经的亲戚。”贾母的注意力又放在了贾玥身上,生怕贾玥同她老子一样不识情趣,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门亲戚。 贾母的话说道这个程度,贾玥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说:“老祖宗,玥儿明白。” 贾玥都答应了,贾敏也骑虎难下,只好说:“女儿便给廉亲王世子妃下个帖子,请她来府里做客,可人家答不答应,或者答应了能办成什么样子,女儿可不敢保证。” “哪里的话,不过是亲戚之间多来往,咱们家可是要招待好。”贾母就当时听不懂贾敏的话,一个劲的打哈哈不说重点。 到了晚间,探春一脸泪痕的来到了贾敏的院子,扑通就给跪下了:“探春多谢林姑妈高义!”说着就呜呜呜的哭个不听。 “傻孩子,我是你姑妈,你就当我是你半个妈吧。当妈的哪里会不管孩子。”贾敏狠不下心来,只好安慰说。 作者有话要说:探春要改变了…迎春的性子努力会改… 女主要直面贾家众了,努力v587~ 第100章 自从刘励成亲,廉亲王就开始在逐步放权了。如今家里的大事大多是由刘励做主,待到李纨生产后养好身子,这家里的管家权也是要给李纨的。正因如此,贾家给李纨的帖子竟是被送到了刘励的手上。 “这贾家又是要闹什么妖蛾子,竟是有脸将帖子送到咱们家来。”刘励只是瞟了眼帖子,随手丟到了一边,准备置之不理。 “爷,这是给奶奶的,是贾家姑太太林夫人送来的。说是要请奶奶去做客听戏。”含光将帖子收好,毕竟是李纨的东西,还是要送过去让李纨做决定。 刘励冷哼了一声:“自己都在别人家住着,还请客呢,笑话!怕是想着些什么吧。” “那要不要替奶奶拦下,奶奶有孕这是现成的理由。”含光说。 “那倒不用。”刘励挥了挥手:“这点子小事,用不着避着你奶奶,她心里有谱呢。就贾家那些没脑子的,还算计不到你奶j□j上,她要不要去,让她自己决定。”刘励又说:“只是你奶奶毕竟身子不方便,若真的去,你和宵练也跟着吧,别让有些人冲撞了她。” “贾家那个贾珠要不要防着点,毕竟……” “那到不用,贾珠不过是个废人了,十天里有八天都在床上躺着,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贾家有个叫贾宝玉的,据说小小年纪就学着吃女人嘴上的胭脂,想必日后会是酒色之徒,要防着他冒犯你们奶奶吧。如今他年纪小,你们奶奶总不能拉下脸同一个孩子计较。” “奴婢知道了。” 待到帖子送到李纨手上,是花枝送的。花枝当着李纨的面说:“奶奶,您说那贾家还要不要脸了。当初他们家贾珠对着您那般的死缠烂打,咱们家还没同他们算账呢。” 李纨凉凉的说:“人贱必有天收,你且看着他们的下场吧。你当你们奶奶是什么良善人。” 月藤将帖子收起来,略微的扫了扫后说:“这是林夫人送来的,说奶奶如今胎也该坐稳了,请奶奶过去做客听戏。”月藤看了李纨一眼:“奶奶要去吗?” 听着这话,李纨冷笑了:“哼!这林夫人果然是贾家出来的,这自己还住在娘家呢,就好意思请客招待人,怕是要图些什么。” “那咱们去吗?”月藤继续问了问:“毕竟是贾家,贾珠怎么也是……姑爷会不会……”月藤想得多了点,担心刘励会有想法。 因为性格问题,李纨还是挺受不住人激的,本没什么兴趣去贾家的,被月藤这么一说,反倒是冷笑说:“去,怎么不去。我身正不怕影斜,去又能怎么样。谁还能吃了我不成。” “可多少还是要同爷说声吧,要是误会了,有什么想法就不好了。”月藤说。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就操这么多心,跟个老妈妈似的。”李纨假意拧了拧月藤:“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夫妻间最重要的莫过于坦诚,李纨虽然嘴上说月藤啰嗦,可月藤说的确实在理,所以出门去贾家,还是有同刘励商量,没想到刘励竟是满口答应,这倒是让李纨感到惊讶了。 “爷,我可是要去贾家作客,您真的不计较?”李纨把玩着刘励的衣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捏住李纨正在作乱的手,刘励说:“我干嘛要计较,还是是计较什么?总不是要我吃醋吧。贾家不过是一个玩意,有什么好在乎的。” 锤了锤刘励的胸膛,李纨咬着下唇说:“怎么了,吃不得醋呀。你到底是把贾家当个玩意不在乎,还是不在乎我呀。” 刘励这会子哭笑不得了:“你这会子是我媳妇,人都是我的了,我能不在乎吗?还是我大度不得,日日把你拘在身边,你才高兴?” “哼!就你嘴皮子厉害,说什么都是你有道理。”因为刘励不让玩衣服角,李纨改折腾起刘励的胸口,拿着指甲划拉着。 “真是个不老实的,到时候你可别叫饶!”刘励说得咬牙切齿,可因为情绪被调动起来了,声音都有几分沙哑。 “爷,我错了还不行吗?……”叫饶声、喘息声渐渐响起。待到混乱的动静逐渐消停,才响起刘励满足的声音:“出门在外总不比在家里,多少是有点子不便宜的,出去作客,朱嬷嬷是一定要带上的。含光同宵练也带上。咱们家怎么说都是个王府,最不怕别人说我们乱摆排场,人多带着总是不会错的,以防万一吧。” 李纨的声音则有几分含糊,相必是困极了,嘟囔着说:“知道,知道了啦。我听你的便是……”说着说着竟是直接睡着了。 刘励看着李纨睡着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吵到她,知道自己轻声唤人送来热水,帮着李纨清理了干净,而自己仅仅是草草的擦了两下。 到了去贾家的那日,朱嬷嬷清理着李纨的东西,嘱咐着下头的小丫头:“奶奶的鎏金盒子可别掉了,甜白瓷的茶具可别掉了。药丸、还要药丸……” “好嬷嬷,这动静,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要出远门,或者搬家呢。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的吗。”吹了吹刚修好的指甲,李纨让临蔓拿了几个镶着红珊瑚的指甲套戴上。 虽说李纨穿红是极为好看的,但也总不能天天穿红的。今儿她一身宝蓝色的上襦,衣裳上绣着翩翩起舞的仙鹤,下头是同色的马面裙,马面上是松树的花样。一套衣裳上都是用上好的白地龟背折枝牡丹纹锦做襕边,算是把龟、松、鹤等吉祥物件都凑齐了。再配上点翠的头面,竟是说不出的高贵大气。 “月藤那丫头选花样的时候,嬷嬷我还担心会把奶奶显得老气了,如今看来倒又是一个样子,看着沉稳,但不老气。这穿衣裳果真是要看人的。人生得好看,就自然穿什么都好看。”邹嬷嬷替李纨抚平了衣裳上的褶皱,说着。 “嬷嬷可别夸我的,再夸纨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如今李纨越来越倚重朱嬷嬷,可对着自己的奶娘,她依旧有很深的感情。今儿出门,家里就留着邹嬷嬷同青萝在家,朱嬷嬷带着李纨的另外三个陪嫁同含光、宵练两个,其他粗使的下人就不细数了。 一行人进了贾家,贾敏笑着迎了上来:“咱们的世子妃可成了大忙人咯,让你出来一趟可真不容易。快座,若是累着你了那可是不美了。” 李纨自然不会同贾家人假客气,在位置上坐下后才礼节性的对贾母问候道:“老太太身子可还硬朗?” “多谢世子妃关心,多谢!”因为李纨一点同贾家寒暄客套的态度都没有,贾母这会子除了干笑,一时半会还找不着合适的话。 至于王氏同邢氏,李纨连客套都不曾,不过是打了下招呼让脸面上还过得去。 为了表现对李纨的重视,贾母身边的鸳鸯亲自给李纨奉上茶水:“世子妃喝茶。” “放着吧,不用你的。”花枝就是李纨的一杆好枪,鸳鸯一凑到李纨身边,就被花枝给拦住了:“你家的是绿茶吧,我们世子妃脾胃娇贵,又有着身子,是不喝绿茶的。你们家茶钟还是描金粉彩的,难道就不知道,有了身子是最好不要用这样的器具吗!”鸳鸯直接被花枝没好气的说了一顿。 花枝麻利的把李纨的甜白瓷茶具摆了上来,见着状况,贾母只好说:“世子粉勿怪,小丫头没见过世面。”然后又喝斥道:“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换茶水!” “那到不用了,我们带着有,是太医特特给我们家世子妃配好的,不用你们家的。”花枝又将贾母的话给呛了回去,还小声的嘟囔道:“这什么人家呀,还请人作客呢!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当主子的也没见过呀。还当着客人犯这样的错。”花枝的声音说着是小声,可也不至于让人听不到。在她心里,对着贾家就不用客气,于是就直接打脸了。 有求于人,贾家众人也只好继续陪着笑脸。见着气氛尴尬,贾母赶紧将在后头候着的姑娘们叫上前来,不管怎么样,黛玉同李纨的交情在那里,贾玥也得叫李纨一声表姐。 几个姑娘依次上前行礼,李纵也按着规矩送上了见面礼。荷包裸子具是一样的,没什么分别,可匣子里的花钗可不一样了。黛玉、贾璃、贾明几个嫡女都是两对,探春同迎春就只有一对了。黛玉的是一对梅花、一对紫藤,贾璃的是兰花同桃花,贾明的则是芍药与木香,看着都是华美异常。小姑娘都爱美,探春同迎春也偷偷打量了自己匣子里的东西,可探春只有一对玫瑰,迎春的是一对迎春花,明显要次了一等。 第101章 嫡庶之间如此鲜明的差别,显而易见,李纨就是故意的。前世一个大观园,贾家的姑娘们就在那美丽的园子里生活着,对外头的了解一点都不深刻,多少都是个只知诗词、风月,不懂柴米油盐日常生活的。贾家还有婆子说外头的人论嫡庶,那是浅薄又势利的表现。婆子们可以这样当着主子面说奉承话,可庶出的主子可不能真这么以为。外头的人就是这么现实,人家那是名正言顺的对正统血脉的维护。当初华希为何要自请入宫当女官,还不是想借着皇后的力,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贾家庶出的姑娘里,探春还为自己谋划算计几分,只是使错了力,等她明白巴结王氏不靠谱,选明了使劲的方向也就不妨事。那迎春,像个木头人一样的过活,万事不管,谁都敢欺,跟个木头一般针扎了都不晓得疼。别说是日后会嫁给中山狼似的孙绍祖,就算是真的许了个好人家,迎春那不说不争,扒一下动一下的性子,迟早会被人欺负到头上去,也是个过不好的。长嫂如母,李纨前世没教好迎春,这世虽不会大包大揽干涉到迎春的生活,但也会找机会刺她一刺,算是全了前世的缘分,只是迎春能不能被扎醒,扎醒后又能领悟多少,那都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两个春看着眼前的花钗,两人的反应也不大相同。探春最开始有几分愤愤不平,觉得李纨是看不起人,可转念一想,又仪态大方的对着李纨笑了笑,表示感谢。迎春脸上看似平静无波,只是按着礼节而来,可低头之际,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挣扎还是被李纨发现了。 因是远远看着,贾母没能分辨出花钗的材质,只是看着温润如玉的光泽,贾母下意识的就说:“这怎么使的,她们姐妹几个哪里当得起世子妃的好东西。” 拨弄了下眼前茶钟的盖子,李纨平静的说:“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给姑娘们戴着顽的。我父亲说爷们读书也要学者爱惜东西,制砚、制笔、做墨什么的,也会教给我弟弟。不图真的学什么手艺,就那几分风雅是最可贵的。他们爷们开窑烧烟台,我就拜托师傅烧了几只花钗。具是那上好的高岭土捏成型,又细细的雕琢出花样,再描釉上彩,才有了如今着几只。虽不止几个银子钱,但可以肯定是这京里独一份的。” 随着李纨的话,贾母脸上虽不显,可王氏脸上就露出了不屑,大概是嫌弃李纨随便拿着瓷质的东西丢人现眼。 秦可卿当着贾家人,没有表现出同李纨的过分亲热,这会子看着王氏别扭的模样,不由得出声了:“日常衣裳首饰,最怕同人重样,姑娘姐妹间还好,若是出门作客同人撞了,那可是出了大丑。世子妃送得可巧,不说别致风雅,就这独一份就够难得的。我听着都想要上一件。只是这不是专门做烧东西的营生,烧窑怕是要话大价钱的……” “不妨事,改日我让人给瑚大奶奶送上几对。”李纨同秦可卿多年的默契,哪里不懂她的意思,说得很是云淡风轻。 贾母狠狠的瞪了王氏一眼,真心觉得王氏那张嘴实在坏事,可王氏毕竟是元春的生母,也没理由指示她退下。 王氏也来不及收敛自己一脸的贪婪,仔细盘算着那看起来不值钱的瓷钗的价值,于是又在心里捶胸顿足:当初的赐婚要是没黄,她们家就不仅有郡主婆家的尊容,还娶回家了一个大财神。 贾家众相皆被李纨同李纨身边的人收入眼中,她们对着贾家就更不屑呢:还高门大户呢,就这般小家子气的做派! “宝二爷来了!”外头候着的丫头打着帘子通传道。 贾母同王氏具是神情凛然。李纨可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所以今儿早早打发着宝玉去了东府,就是生怕宝玉贪花爱红的毛病冲撞到了李纨。 “老祖宗,今儿有客人来,都不知道告诉宝玉一声。还是东府的珍大嫂子无意中提到,我才知道的。宝玉要是没见着贵客,那可是大大的失礼。”宝玉扑在贾母膝下,表情里一派天真无邪,全然不知道因为他的到来,贾母的身子都僵硬了几分。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成什么体统。既然是知道来了贵客,还不快去同世子妃见礼。”贾母硬着头皮笑着说。 天气已经逐渐热了,贾宝玉还是穿着一身红,也不怕燥得慌。加上身上的金项圈,金发冠,越发看着像个移动的大红包。前世觉得富贵逼人的打扮,李纨如今看来却是觉着俗气又可笑,花枝那丫头在李纨身后都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才多大的人呀,哪里知道哪些个。贾老太太还是莫说他了。”李纨憋着笑,说得也不过是可客气话。 贾宝玉客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他细细的打量着李纨,又是犯了痴病,对着李纨吟诵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李纨知道贾宝玉这毛病,只是挑了挑眉:“这是诗经里的句子。难为宝二爷小小年纪就记得这么一大段。” 李纨明着是在夸奖贾宝玉的学问,实际上是在讽刺他不务正业,只不过是读写歪书罢了。可王氏却不觉得,她一脸骄傲的看着自己儿子,说:“不是我自夸,我这儿子最是聪明好学的。世子妃不知道,他如今已经读到第二本诗经了。” 听完王氏的话,旁边黛玉同贾玥都忍不住笑了:什么诗经第二本,竟是正经做学问的书翻都没翻。 这会子李纨肯定不会操心贾宝玉的学问,自然也不会指出什么诗经不算是正经的学问书。所以李纨只是笑笑,没多言语。 不知为何,贾宝玉看着李纨也很是面善,又见着李纨一脸笑容就更想亲近了。贾宝玉走上前来:“这位姐姐可真漂亮,竟是我们家没有的颜色。食指芊芊、杨柳腰,若是没怀上身子就更美了。姐姐可能长长久久的住在我们家?”说着就更上前了。 “放肆!”朱嬷嬷眉毛都气得竖了起来,她还没见过正经人家的公子哥儿会对着客人如此的轻薄:“我们世子妃哪里是你能非议的!” 含光同宵练一左一右将李纨护得严严实实,宵练更是把贾宝玉推得一个踉跄。 贾宝玉顾不得自己还没站稳,就指着朱嬷嬷说:“哪里来的老虔婆,竟是敢阻扰我同姐姐亲近。” “世子妃莫怪,宝玉年小不知事。”贾母惊得一身冷汗,赶忙赔罪道。 “哼!”李纨冷笑了一声:“贵府真是好教养呀。且不说别的,这尊老爱幼是人人都应该知道的吧。不说我这嬷嬷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就是她如今一把年纪了,也当得起你们家宝二爷的尊重。老虔婆,这恐怕是朱嬷嬷一辈子都没有受过的称呼!”李纨护短,说道最后,脸上的怒色已经是显而易见的。 “宝玉,还不快道歉!小心你老子知道了打你!”贾母扯着贾宝玉狠狠的锤了几下,不是她不心疼,而是她更怕李纨发火针对贾宝玉。 眼里噙着泪水,贾宝玉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李纨,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那姐姐那么漂亮的人,怎么会说出那般绝情让人冷心的话。 李纨手里的茶钟盖子发出刺耳的敲击声:“贾老太太还是别强迫孩子了。人家怕是不晓得错的。” 贾宝玉半天蹦不出一句话,贾母见着着急但是也没办法,只好对着王氏说:“还不把宝玉带下去,他怕是在东府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魇着了。” 王氏还有几分犹豫,元春的事情还没开始说,她怎么就可以离开呢。 花枝扶着李纨说:“这府里居然有不干净的东西。世子妃,您怀着身孕,那可马虎不得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贾母慌了,李纨要是真这么回去了,别说元春的事情,那他们可是算得罪了廉亲王府。“世子妃莫怪,是老身口误了……”到这个地步,贾母也只好拿她的年纪做文章。 李纨瞟了贾母一眼,那目光看的贾母羞红了一张老脸。 几乎是强行让人将王氏同贾宝玉两个带下去,贾母几乎是有一种筋疲力竭的感觉,又强撑着同李纨含蓄了几句,终于说起了贾元春的事情。 “五皇子府一家?那我倒是还熟悉。”熟悉就好,贾母听着李纨的话,心里已经是觉得成功了大半。可是李纨继续说:“五皇子妃寇氏同我就如同姐妹一般的交情。她是最得皇后娘娘喜爱的……”李纨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具是表明她同五皇子妃的感情与五皇子妃人如何如何。 贾元春进府可是想要做妾的。小妾是主母那可是天然的敌对关系。若是做妾的身份上不了台面,那还好,在主母眼里不过是个玩意;可若是身份还说得过去,就别指望主母能有好脸色。贾母是过来人,听着李纨的话,就知道李纨是看透了她们的心思,一点求情的后路都没有留。 “我身子乏了,咱们早点回去吧。免得世子爷担心。”李纨同朱嬷嬷以及含光说道。话说到如此,贾家也没人敢再留,只好恭送这李纨出门。 看情况,贾敏也知道自己这请人请得不地道,自己娘家几乎是把人给得罪干净了,自己这个中间人也伤了脸面,不好再说什么。 出了贾家正院,李纨吩咐道:“今儿在这里用了的一应丢掉。谁知道他们府里是不是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于此同时,贾珠正挣扎的站在自己院子门前,神情复杂的看着正院待客的方向,因身体问题已经是咳嗽的撕心裂肺。 傅秋芳冷笑得看着贾珠,也不阻止,只是冷笑道:“你情深切切又怎么样,人家只当你是脏东西,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今儿都被拦在屋子里,就怕那位贵人看见了会不爽快。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她是天上的云,你便是地上的泥。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配得上她!” 回答傅秋芳的依旧是贾珠的咳嗽,只是在不断的咳嗽当中,依稀可以听见纨儿这两个字。 事情没办成,还得罪了人,贾母气没地儿出只好对着王氏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是要你看着宝玉的吗?怎么还是让宝玉出来坏事儿了!” 王氏则一脸阴沉的诅咒着:“尤氏,你什么意思!坏我的事你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要说:溪溪嫉妒了…嫉妒基友专栏里的数字。 就一下~亲爱的,没事戳下吧,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传送门 第102章 常人说,好了伤疤忘了痛,说的就是贾宝玉这类的人。他本因冒犯了李纨而受罚,但因为贾家一贯宝贝他,所以罚得不重,待这一阵风头过去,就又起了心思,想着李纨当时送给贾家姑娘们的那几只花钗。 可巧,还有一个人也想着那花钗,正是贾母史氏的侄孙女史湘云。不说别出心裁的瓷质质地,就是全京城独一份的噱头也很能吸引小姑娘的目光。 “二哥哥,你可见过廉亲王世子妃送来的花钗吗?我听着家里的堂姐说,是个京里少有的稀罕物。”史湘云同贾宝玉算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往日也经常吃住在一起,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如今贾敏带着林黛玉来了,史湘云也借着看新来的姐妹的由头,跑贾家跑得更勤了。 “二哥哥可见过有那些样式,其中可有我喜欢的?”史湘云是个豁朗不拘束的性子,嘴巴的动作往往会比自己心里想的还要快上几分,她这会子同贾宝玉这般说着,似乎已经认定那花钗会均出来一份给她。 “迎春姐姐得了一对迎春花,配着她的名字最好不过了。探春妹妹得的是一对玫瑰花,也再合适不过了。玥姐姐有两对,一对芍药、一对木香,看着也极美的。璃妹妹也是两对,一个对桃花,一对兰花,不过璃妹妹人小,还看不出适合不适合。要我说,最别致的还是林妹妹的两对。一对梅花,虬枝老干的,似乎就立马会有雪花落在上头;另外一对是紫藤,对着阳光看,似乎还能看见露水。贾宝玉说得一脸向往,似乎期望自己立马变成个女儿身,好头上戴花。 思考了片刻,史湘云说:“算起来,我最爱芍药。” “那正好,玥姐姐有两对,你可以找她均出一份来。”贾宝玉随口就接道:“我房里的袭人新做了一件紫色的比甲,配着林妹妹的那对紫藤的估计正好,我还想着找她均过来呢。” 叹了口气,史湘云说:“我如何不想对着玥姐姐开口。可拿了她的东西,若是让我婶子看见,八成又会说我不懂事。我还是找璃妹妹问去比较好。她哪里也有两对,不论是桃花还是兰花也都不错。” 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史湘云话说得虽没仔细想,但潜意识也觉得相比贾玥来说,贾璃比较好解决。两人谈毕,史湘云去了贾璃处,贾宝玉则是去找黛玉。 林黛玉那边,也正好在看自己新得的花钗。她的同其他姐妹的不同。黛玉的是李维亲自描的花样,因而没有其他姐妹看着的匠气,再加上手生,上釉也不太均匀,反倒阴差阳错的有了露珠的效果。 春纤是贾敏替黛玉调理的丫头,这会子看着黛玉看着花钗爱不释手的样子,笑着就说:“这钗镮都是往头上戴的。偏生我们姑娘喜欢拿在手上顽。为何不簪上,那才不负世子妃送钗的心意呀。”说着,春纤就拿着一枝梅花的,要给黛玉戴上。 “那可使不得。”黛玉摇手连忙阻止道:“这瓷钗不同别的,如若是碰着了,便会有了损伤。要是一不小心摔碎了,就更是心疼了。” “比这金贵的金钗、玉簪姑娘都不知道摔坏了多少,这会子到稀罕起瓷做的了。哪里用得这般小家子气。”春纤不由得嘟囔着,十分不理解黛玉的想法。 “俗人、真真是俗人。”黛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春纤,又说:“焚琴煮鹤怕是就说的你这种人!” “林妹妹,林妹妹!”贾宝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最开始,贾敏是无时无刻都防备着贾宝玉,生怕有什么闲言碎语针对着黛玉传了出来。可哪里是能防住的,贾宝玉就似乎是不知疲倦一样,撵了第二天又会来,说再重的话也没有用。久而久之,贾敏也麻木了,看着贾家其他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加上孩子们都还小,又都是亲戚,于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妹妹,你的花钗能否借我一观?”贾宝玉讪笑着凑了进来然后问道。 黛玉虽有点不太情愿,但也答应了:“你要看就拿在手里好好的看,断不许磕着碰着。”一个小姑娘,心胸再宽广,遇着自己心爱的东西也会万分紧张。 那枝紫藤的贾宝玉是越看越喜欢,不由得说:“林妹妹,你这对紫藤的真是极好的,那釉施得恰到好处,显得跟有露水似的,均给我可好?要不我拿着其他物件同你换,就是我这块玉也是使得的。” 自进了贾府,黛玉就一直听人说,宝玉先天不足,他身上的那块玉是他的命根子。听贾宝玉把自己的玉都说了出来,黛玉也就一笑而过,当个玩笑听听:“你一个爷们,怎么就稀罕上姑娘家的花钗。你要去了又有何用?” “你们姑娘家的东西格外清净,我看着便觉着欢喜呗。”嘴上抹糖似的说好话,贾宝玉很擅长;同样一刀子戳进人家的心窝子里,贾宝玉同样擅长。宝玉又说:“袭人姐姐新做了一件紫色碎花比甲,正没个好首饰配。好妹妹,你就均给我吧。” 听着黛玉的脸就冷了:想拿我的东西去讨好你房里的丫头,你贾宝玉想得也太美了吧。于是黛玉冷冷的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自己想送袭人姐姐东西,自己找去。你为何又想着那我的东西去借花献佛。” “这不是京里独一份的吗。我想找也没地儿找去呀。好妹妹,你最好的,我那里有什么,只要你看得上,只管拿去。”说着,宝玉就伸手去拿那对紫藤的花钗。贾家从没在物件上短过贾宝玉,因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被拒绝了。 黛玉伸手去阻止,不想正在这时,史湘云又兴冲冲的跑进来:“二哥哥、林姐姐,璃妹妹把她的桃花钗均给我了。”史湘云是女孩子,进来也没有丫头特意的通传。 黛玉同宝玉两个人被吓了一跳,宝玉手里的紫藤钗也就没有拿稳。一对两枝,其中一枝被跌得粉碎,另一枝则摔成两半。 一地残骸,眼见着黛玉的眼眶里就噙满泪水,史湘云只觉得不妙,于是说:“你们两个人四只手,怎么就没人拿稳呢。” 毕竟算是宝玉强要黛玉的东西,见着黛玉要哭了,宝玉也觉着理亏。只是宝玉也是在家里宠惯了的,这会子也就硬着头皮说:“人家璃妹妹小小年纪都均了云妹妹一对,你若是早答应均给我,这紫藤钗也就不会碎了。” 红着眼圈,黛玉瞪着贾宝玉:“偏生你贾家人就格外高贵些不成。人家的东西就说给王公小姐的,我的东西就只配给丫头婆子使唤!还是你贾宝玉的丫头就格外有脸面,我们这些姑娘的东西就还必须准备着她的一份?” 史湘云是个孤女,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她虽说是个豁达的性子,偶尔也有心思细的时候。听着林黛玉的前半句话,史湘云先是疑黛玉在讽刺她,等到后面的听完,她也觉着贾宝玉做得不地道了:“二哥哥,你这就不对了。你这会子为了袭人姐姐来要了林姐姐的东西,下次指不定又会为了谁而来。偏生你屋子里的丫头多,叫什么人的就有袭人、媚人、可人三个,要是都得答应,我们姐妹们倾其所有都不一定能完全满足你的需要。” 两个姑娘都是及其聪明的,这会子针对着贾宝玉一人,贾宝玉自然招架不能,只好跳着脚说:“都是一样明明白白的姑娘家,还有谁比谁更高贵不成。咱们家姐妹比起其他人来说生得好些,何必这一副市侩的模样。” “我们市侩,偏生你贾宝玉是个最清净的,赶紧高抬贵脚离了我的地儿,别让我的脏地方污了你这干净人的脚!”黛玉对着贾宝玉怒目而视,指着贾宝玉直接下了逐客令。 “你们两个真真是冤家,见一次吵一次,可不是冤家不聚头,何必闹成这个样子。来来来,我来给你们评评理。”跟赶场似的,探春这会子也来了。 自从探春知道奉承着王氏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她对着贾敏又上了心思。如今王氏连元春都顾不上,就跟没心思管探春了。探春心想,若是贾敏能替她做主,直接同她父亲通气儿,她的前程说不定会不差。于是探春如今会经常来黛玉这儿逛逛。 黛玉算是看穿了贾宝玉自私无能的本性,于是不想搭话,更不想什么评理和好了,所以一言不发。贾宝玉上了倔脾气,也是一言不发。听完史湘云噼里啪啦的转述,探春虽觉得贾宝玉实在不像话,但也不好意思明说,只好笑道:“我当多大点事儿呀。林妹妹若是生气,我的均你一枝可好?算是我替宝玉向你赔罪了。” ”错是他,哪里用得着你来赔罪。vvwvv,,更何况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从来都不一样,就算是你的给了我,那也是回不去了。”黛玉本身就是个敏感性子,这会子又因请伤怀,忍了半响的眼泪终究是掉下来了。整件事便不欢而散,最后黛玉还拿着匣子将花钗的残骸好生装着收藏好。就此是宝这么一着,贾玉也成了林黛玉心里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第103章 当初林如海让贾敏同黛玉进京,打得是让贾敏进京安胎的名号,这样的由头,是个明眼人都不会相信。且不说孕妇不宜移动,就是养胎,也没有千里迢迢上娘家去养胎的。所以一切都是林如海的借口,一个让他做好彻查盐政的借口,转移家眷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 一查不要紧,查到后来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江南官场里很少有人是干净的。林如海后头有圣人撑腰,于是一时间整个江南明争暗斗,人人自危。薛家就在其中。 薛家是皇商,早之前还做过义忠亲王在江南的钱袋子,后来义忠亲王坏了事儿,薛家也逐渐被排挤打压,走上了衰败的道路。狗急跳墙,薛家大老爷薛亿又同别的皇子搭上了线,如今算是陷进泥淖里拔不出来了。薛家二老爷薛任看着是个闲云野鹤,四处游历,其实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他眼见着自己脱不开身,竟是算计了梅家,还让梅家人觉得是自己家姨娘贪财,算计了薛家。不管怎么样,薛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女儿,到时候不论怎么样,他女儿也是有一条后路。 如此的情况下,薛亿也难免想着自己的妻儿,他就算是一条路走到黑,总不能连累到他的蟠儿、宝钗。于是心一横,借着给大舅兄王子腾贺寿的名义,让薛王氏带着两个孩子上了京。 京里的局势瞬息万变,薛王氏还在上京的路上,圣人便下诏禅让了,大位由嫡子五皇子继承。老圣人还未去,新圣人的大礼自然不会办得太隆重,可依旧让刘励同李纨累得够呛。 李纨自显怀以来肚子就比常人大了几分,如今还不到六个月,却是有了寻常孕妇七个多月的光景,身上的浮肿也起来了,穿鞋都比以前大了几分。偏生刘励是宗室子弟,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过程中稍有马虎,被人参个不敬新皇或者是不满老圣人的决定,都不是闹着顽的。如此一般,李纨也只能跟着受罪。 “奶奶,可泡泡脚送快送快吧。”月藤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今儿到家的时候,李纨肿得差点脱不下鞋子,脚在鞋子里充血,挤得都乌了。 刘励对着月藤做了个嘘声得姿势:“你奶奶这会子哪里撑得住,早睡着了。把东西放着下去吧。” “可奶奶的脚……” 月藤还想说些什么,可又被刘励制止了:“下去,下去吧,东西放下,你奶奶这有我呢。” 看着李纨的脚,刘励也很是心疼。李纨肚子比常人大,如今负担也更重,折腾了一天,早就是硬撑着了。刘励给李纨身下垫好引枕,让她斜靠在床榻上,竟是不顾亲王世子的身份,给自己媳妇洗起了脚。 热水的初稿直接刺激着李纨的脚,可因为实在是太累了,只听见李纨发出一声迷蒙的叹息声,便又再次没有了动静。水肿和瘀血不散,刘励本想着帮李纨抹些药油,可活血化淤的药油里多少有些麝香的成分,对孕妇无益,于是只好作罢。刘励只好就着热水,一点一点的帮李纨揉开瘀血。 要揉开瘀血,用的力气必然不小,李纨着才悠悠然转醒:“爷,这哪里是你做的事情呀。” “你怎么醒了。”李纨睡着的时候刘励还很坦然,这会子醒了,到是害羞了。 “能不醒么。”李纨莞尔一笑:“我的脚又不是木头,自然会有知觉的。” 刘励的脸色一直红着不褪,他只好转移话题说:“今儿在宫里,可还好?太后娘娘同皇后娘娘应该会照应你的吧。” 说到宫里的事情,李纨白了刘励一眼:“能不照应么。太后娘娘可是我义母,皇后娘娘可是我嫂子。” “是是是,我的郡主娘娘。”刘励讪笑着,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没个正型。”捶了捶刘励,李纨娇声说:“我饿了,要吃核桃酪,鸳鸯酥。” “小的听命。”刘励还真的要去厨房:“还要吃什么?要不进些燕窝粥,母亲说燕窝粥可以安胎,折腾了这些日子,多进些怕是有用的。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可一定要说出来。” “哪里有那么娇贵,我的身子我知道。”李纨本是笑了笑,后又正色说:“要说奇怪,还真有……” “怎么了?可是要看太医?”刘励变得很紧张起来。 “我说的不是我。”李纨拉住刘励:“宫里有位伊娘娘,她的态度可真是奇怪。她对着我的肚子,感觉比我自己还紧张。真不知道为何。哦,对了,如今贾元春居然成了她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你说好不好笑。” 如今刘勤刚上位,后宫分位也分得也不太清楚。这伊娘娘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秦罗衣。因为对贾家的怨恨,她现在是可劲儿的折腾着贾元春。 “宫里的女人可不简单的,谁知道她打着什么心思。”听李纨提起秦罗衣,刘励心里可不太自在。之前那秦罗衣差点同贾元春一起进了王府,想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刘励皱了皱眉:“以后进宫注意点,谁知道她打什么休息。没得个缘由就注意你,说不定是在算计什么。” 李纨自然是有着自己的骄傲,一般人还入不了她的眼,对着秦罗衣,她也不过是好奇罢了。“知道了。”李纨说:“宫里一贯都是不得见人的,那些子事情我沾都懒得沾。不过是个位分不明的宫妃,哪里用得我如此在意。” 李纨夫妻对着宫里的事情,不过是在话家常,可对于贾家来说,如今的事情就有着巨大影响。 “你们两个做的好事儿!”贾母怒气冲冲的说:“元春刚刚从那不得见人的地方出来,这会子又进去了。我们老贾家的脸算是丟干净了!” 贾政如今算是彻底不要脸面了,他笑着说:“老太太何必发那么大的火。您不是说元春有大造化的吗。如今圣人年轻,元春同他也算挺配的,说不准咱们家要出一个娘娘呢。” “什么娘娘!元春以前还是皇后身边的女使,如今却只是在一个分位不清的宫妃身边伺候,我们贾家的脸面都丢干净了!”贾母最爱脸面,如今这事算是触犯到她的底线了。 :了……:>一<::或作者有话要说月匕丫分卜户气求安慰~ 第104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老虔婆!”王氏在心里暗骂着贾母,当初王氏期望把自己女儿送去甄妃身边,可偏偏被分去了皇后宫里,后来想找贾母说情,贾母还偏偏说皇后身边更体面。若没在皇后宫里,皇后就不会将元春赐进五皇子府,也就没这么些糟心事儿了。 在贾母眼里,元春的问题都是老二夫妻做的烂决定而造成的。而在王氏眼里,若不是贾母的问题,元春说不定早就有大造化了。如今贾母的阻拦,又是在阻拦他们二房的运势。 “老太太何必这么激动。咱们元春的大造化可是您亲口认定的,那么好的生辰怎么会寻寻常常的嫁了。如今咱们元春又进宫了,这只说明咱们元春的命,那可是做宫妃的命。她如今在宫里的地位虽说不高,可未免不能上位。那大汉的皇后卫子夫当初还是歌女出身上位的。我们元春什么出身,哪里会差。”王氏说着,似乎在说服自己,又似乎试图说服贾母。 “你当宫里是什么良善地儿!卫子夫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她确实是歌女上位,那是架不住人家有个好兄弟,又有个好外甥。咱们家有什么?老二家的,你莫不是青天白日里做大梦吧!”若贾家还是国公府,贾母也会动同样的心思。如今的现状,贾母再怎么回避,也在那日,被李纨做客时的态度给敲醒了。活了这么多年,贾母现在如何不知道,如今的贾家在真正的贵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玩意儿,一个直接可以捏死的玩意。 贾母的话在王氏听来就是在讽刺,讽刺她的珠儿是废人、讽刺她的宝玉不成器。 “我是在青天白日做大梦,谁知道老太太您又不是在做梦呢!”王氏的情绪走在崩溃的边缘:“我的元春如今都这样了,难不成老太太还能有更好的安排不成!”王氏几乎是要指着贾母的鼻子在嘶吼。 “我就算是豁出这张老脸不要,求带元春出宫总成吧!她如今的年纪也不是顶大,出宫再嫁个好人家,总比为奴做婢好!”贾母虽说气,但还有着力气拍桌子。 “你这张老脸有值个几钱银子?别哄鬼了,莫说你没那么大的面子,就是有,你还以为你真的丢得开脸?而且元春出来了又怎么样,闹腾了这么一场,她还有好人家要么!”说道最后,王氏已经是放声大笑了。 “放肆!老二,你就如此放纵你媳妇?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贾母气得胸口生疼,但是她也知道自己说不过王氏,于是直接对着贾政开口了。照着贾母的经验,贾政这会子应该跪下来请罪,然后扯着王氏一起认错服软,最后就算平息了风波。可没想到的是,贾政一言不发,做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王氏嚣张的说:“你只管说你儿子,我保证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的好儿子还做着日后一个有圣人女婿的美梦呢。” 贾政依旧是一言不发,根本不为自己辩解。王氏又笑道:“你以为你们贾家男人多有出息,一个二个不过都是窝囊废。如今这大事儿,老太太你支持也好,不支持也罢,我都没怎么打你们贾家的主意。我们王家比你们贾家强多了,迟早会成为娘娘的舅家。” 宫里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干涉的,那些同夺嫡站队一样,弄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买卖,贾母惊恐的说:“你们这些姓王的到底要干嘛!” 王氏笑得嚣张,但也懒得回答贾母了。这会子思虑了许久,贾政终于是想好了合适的说辞:“老太太,现在不是姓王的或者是姓贾的要干嘛,而是咱们要干嘛。我是您儿子,元春是您孙女,论血亲,咱们比王家更近。” 活了这么多年,从媳妇熬成了婆,贾母根本不是简单的人物。她现在冷静了下来,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同样冷静:“孩子大了,我也老了,杂七杂八的事情,我是管不了这么多了。咱们家分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老婆子舍不得你们出去住。如今老二也是当祖父的人了,我也不该多留了,待到搬出去,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贾母的话简单说来,就是让二房搬出去,免得拖累到她这一个老骨头。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一把年纪却越活越回去。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你以为这会子让我们搬出去,就能够彻底撇清楚?老太太,如今整个贾家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元春可是姓贾的。”既然已经彻底闹翻了脸,王氏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好好配合,到时候成了娘娘的娘家,那好处自然是多多的。” 如今新皇刚上位,后宫里还乱得很,贾元春在宫里要想上位,还真得把握好这个时机。待到后宫的规矩都立起来了,再找着机会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可正因为混乱,所以宫里这会子死上一两个人也正常,因而贾元春还不能够随便爬床。要想上位,最好是立功,拿功劳还份位总是可以的。 老圣人还在,老圣人的势力自然也还在。新皇虽是圣人,但是碍于孝道,也不好多违背老圣人的意思,因而新皇的位置坐得不太稳当。如果这时候立功,那就算是给圣人下了投名状,而且这投名状最好是能同圣人的位置有关系。 王家的势力主要在军中,他们顺藤摸瓜竟是慢慢查到义忠亲王坏事儿的那件事上。圣人可是太后的亲子,当初义忠亲王可是准备着除掉太后的,查到这些,王氏那一伙人竟是觉得如瞌睡碰到枕头一般的称心如意。 “如此说来,义忠亲王还有血脉流落在外?”王氏听完自己兄弟的一系列分析,不由得问道。 王子腾故作高深,笑而不语。 “即是如此,还得麻烦大哥把那余孽捉拿。到时候献给圣人,那可是大功一件呀。” 捋着自己的胡须,王子腾说:“捉拿倒是不用了。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余孽就在咱们眼皮地下,就在你们贾家!” “什么!在我们家?不会吧!” “怎么不会,若不会,我就不用叫你来商量了。那余孽不是别人,正是你们贾家大房的大奶奶秦氏。” “我说那贱蹄子怎么看着这般不对劲儿呢。原来竟是这般的身份。”秦可卿如今管理着贾家的中馈,又是大房的人,王氏早就看秦可卿不顺眼了,这会子自然说得多:“若是不知道,咱们家可是娶了个祸害回来了!” “如今知道了,那祸害可不成了福星。”大概是觉得稳操胜券了,王子腾悠哉悠哉的给自己端上一盅茶,说道:“现在什么都齐全了,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是有数的吧。” …… 王氏带着满心欢喜与算计回了贾家,却之间家里慌慌张张,丫头婆子都跟慌了神似的,不由得随手扯着一个婆子问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王氏如今最怕贾母出事。贾母可是元春的祖母,她若是去了,对元春也是有影响的。若是影响到大计划,那就麻烦了。 婆子回答说:“是大奶奶。瑚大奶奶今儿在看账的时候发动了,大老爷同瑚大爷正着急上火的说要去请太医、找大夫呢。另外姑太太那边也吓着了,说是动了胎气,老太太说要请大夫安胎呢。” 听不是贾母出了问题,王氏先是送了口气儿,后又嫉恨得慌,不过是生个孩子,那个女人不会生,用得找这样惊动一整家人吗。 “你们一个个都是做什么的,瑚大奶奶日子近了,还要劳动着她看账。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呀!”为了抒发心里的闷气,王氏正好拿着吓人出气。 那回话的婆子虽说觉得王氏是多管闲事儿,但也恭恭敬敬的站好听着,不急不恼也不顶嘴,可见秦可卿调理下人的手段。 王氏训斥到一般,忽然想起,生产对于女人来说,那可是一直脚跨进了鬼门关。这会子秦可卿发动了,不正好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成了,那是天大的功劳,不成,旁人也只会以为那是生产时的风险。 在王氏当家的那会子,这样的事情自然简单,若是二房的人生产,做这样的手脚也很是简单。可偏偏如今王氏不是当家人了,秦可卿又是大房的人,大房现在不说管得跟铁桶一般严实,那也是王氏插不进手的存在。所以,王氏那看似天衣无缝、方便施行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有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王氏自持聪明绝顶,把其他人都当傻子一般的看待。她看不清计划里的漏洞不说,还直接派人送信给王子腾,让王子腾依照计划行事。不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姓王的一家根本是估计错了情况。王氏根本不知道,她所谓的计划,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105章 秦可卿年纪其实还小,结果如今有身孕的时候比李纨还早。贾瑚最开始是打算是说的好听,说什么晚两年再圆房生子,结果根本把持不住,如今便早早的就有了身孕。 “大太太,大奶奶的情况……如今羊水破了,也止不住的叫疼,可偏偏下头没开。老身只不过是个收生婆子,怕是应对不来呀。这会子还是要找个大夫来,开两剂助产的药吧。”这孩子若是生下来,必然是贾家的长子嫡孙,收生婆子自然不敢承担这个风险。 邢氏自己也只产过一胎,因为顺利,也就是稀里糊涂的把贾琮生了下来,这会子也就慌了神:“大夫已经去请了,可哪里会来得那么快。”她又对着伺候秦可卿的丫头们说:“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为何奶奶生产的日子会提前了好些天!” 小丫头哪里懂这些,只好低着头,动都不敢动一下。 “太太息怒!日子哪里会那么准确的。”出身同长年生活的环境不同,邢氏现在虽然没有了以前的小家子气,可抡起能压住场面的气场,她还不如在宫里经历了大半辈子的柯嬷嬷。 柯嬷嬷一出声,邢氏反倒镇静了几分,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贾家奶奶发动了都不见你的人。”邢氏也不是在责备柯嬷嬷,只是问问。 “奶奶发动的时候正是晚膳前,这会子肯定饿了。饿着肚子哪里有力气生孩子,只好给她赶紧煮碗面垫垫肚子。”柯嬷嬷说。 不过是碗素面,清清淡淡的汤面上只有绿叶子的菜。“这东西放在府里,下人都不稀罕吃,哪里能给你奶奶吃的。”邢氏赶忙说。柯嬷嬷不嫌弃这素面寒酸,她还怕有人说她说恶婆婆刻薄生产媳妇的吃食。 没有受邢氏的影响,柯嬷嬷让鸣呤把素面送进产房,自己对着邢氏说:“做吃的也是要时间的,这么点时间,也只够煮碗素面了。面里窝了两个鸡子,也是够吃的了。面条煮得烂烂得,比什么吃食都方便克化。厨房里现在也炖着参汤,都备得齐全呢。” 邢氏想笑,但又听着秦可卿的呼痛声,便是笑不出来了:“生产可是女人家的大事儿,你们主子现在就在产房里,嬷嬷也不担心?” “担心,怎么不担心。”柯嬷嬷回答说:“如今发动也不到一个时辰,便是母鸡下蛋也要咯哒几声,这会子还早着呢,担心还不如把准备都做齐全。”说到这里,柯嬷嬷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叫来鸣音说:“你去同奶奶说说,让她现在若是能忍着通就多忍着点,叫多了也是要力气的。蓄着力气总比早早的没了力气要好。” 因为产房里一直都有人守着,那收生婆子也想多混点赏赐,所以这会子还没走开,听着柯嬷嬷说的都是她们这些婆子忘记说的常识,一张老脸也羞得通红,忍不住辩解道:“奶奶身子娇弱,憋着怕是憋不住的,既然是疼,叫出来也是好的。府里又不会少了奶奶的吃食,没了力气吃了不就有了。” “是呀,既然咱们大奶奶这么的娇贵,为何还要忍着疼这么委屈。”王氏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走进了院子:“还是就怕生不出来,以为忍着就会好呀。”王家传信过来,说王子腾已经在面圣的路上了。如今秦可卿在王氏眼里,不过是个迟早要死的人了。女人家的,生孩子难产死了,总比不明不白被赐死来着体面吧,王氏心里还这样想。 邢氏气晕了头,对着王氏说:“你说得都是些什么话!有你这么做长辈的吗?” “我自然史做长辈的咯。再怎么说,我也是瑚儿的二婶。”王氏轻笑,又对着收生婆子问道:“咱们大奶奶情况如何?胎位正不正?下头开了几指?”王氏可是生过三个孩子的。论经验,邢氏自然是比不过她的,柯嬷嬷也是早年从姑娘自梳成了嬷嬷的,知道的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收生婆子如是回答了,王氏又假意担心道:“这状况怕是不好吧。大太太可请了太医?” “用不着你担心!人家有人生孩子,生个一天一夜都是可能的!”邢氏气急败坏的说。 “大太太这话就不对了!”王氏猛的提高了音量:“是有人生了一天一夜,可生下来的孩子脸都是憋得青紫、青紫的,日后也是活不长的。就算是孩子养好了,那大人也是为了生产受了大罪,伤了身子的。啧啧啧,这真是没养过闺女的婆婆不懂心疼媳妇。”王氏多说了这些个,就是想多刺刺大房的这些人。她又塞了个荷包给那收生婆子:“进去好好照顾瑚大奶奶,告诉她,说二婶心疼她。” 婆子拿了荷包,笑得满脸褶子,对着王氏好好行了几个大礼:“多谢二太太,多谢二太太!” 虽说收生婆子不可能这么会子就被王氏收买了,可为了安全起见,柯嬷嬷也不能让她进产房了,谁知道那荷包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此看来,你的心思完全是在赏赐上,怕是忘了自己是来接生的吧。”柯嬷嬷冷冷冰冰的说:“既是得了二太太的赏赐,你目的也达到了,那产房你就不用进去了吧。”柯嬷嬷的话算是直接剥夺了那婆子收生的资格。 “你什么东西!主子讲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王氏怒了,她虽也不相信自己能当场收买接生的婆子,但如果那婆子连产房都进不去了,那她的荷包不就是打了水漂。 “奴婢从不是用东西来形容的。只是我是大房的奴才,还轮不到贾二太太来教导的。”柯嬷嬷根本不会买王氏的账。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太医终于是来了。 太医听过秦可卿的情况,也觉着现在时间还早,用不着太太担心,只是嘱咐着说,要秦可卿自个儿好好用力,别怕疼。 “麻烦太医了,咱们妇道人家胆子小,还是太医您在,我们才安心。”被王氏闹腾的,邢氏心里都开始在想一尸两命的结果了,太医来了,邢氏这才安心。 眼见着在场的气氛又回复了正常,王氏哪里干心,她又闹腾起来了:“可巧,我们家珠儿的药也快吃完了。既然瑚儿媳妇这儿不急,还请太医顺便给我儿子把把脉,再给开两剂新药。” 邢氏的脾气又被王氏给惹了起来,她急了:“你到底要怎样!这是我们家请来的太医,你要找人给珠儿把脉,你自个儿请去。” 王氏也叉起腰做泼妇状:“你这个当大伯娘的又安得什么心!不过是让太医给你侄儿把个脉,让我们也安心安心!” 两人就这么不顾身份的吵了起来,那太医也懒得管着家里两房人的恩恩怨怨,赶忙撇清说:“我可是主攻妇科的。” “听见没!太医说他是看妇科的,难不成你家贾珠得需要看妇科!”邢氏就像是抓着王氏的把柄一般,得意洋洋的说。 王氏也不甘落后,口中说道:“这医理都是相通的。人家太医只是说他擅长妇科,又不是说他看不了别的病症。难不成你这大伯娘根本就是不怀好意,早就盼着我家珠儿不好了……”新一轮的争吵可以预见了,而且估计着会越吵越大。 “吵什么吵!一把年纪的,吵成这样成何体统!”院子里突然响起了贾母的声音。贾家最讲辈分了,产房污秽,秦可卿又是孙媳妇辈的人,按道理贾母再怎么着急,也只会在她院子里等消息,这会子怎么会来了。 紧接着又是贾赦的声音:“世子爷莫怪,我二弟的媳妇爱犯疯病,没事就吵吵嚷嚷的。”贾赦是个不要脸面的,直接将问题都推到王氏身上。 “让世子爷见笑了。”贾政的声音里带着讨好。 贾赦同贾政簇拥着一个丰神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贾政又讨好说:“世子爷,咱们就不进去了吧。产房污秽,走进了怕是不吉利。” 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励。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然后说:“大男人的,阳气旺,哪里会怕什么污秽。过些日子,我媳妇也要生产了,正好借着机会见识下女人生产是什么架势。” 听着贾政叫世子,王氏原想着是圣人派人来解决秦可卿这个小妖精了。可后头的话,她又怀疑了,不由得端起太太的架势,正色问道:“这里可是贾家的后宅,你一个外男为何进来。” “哼!”刘励满不在乎的笑了:“就你家这个后宅,难不成比宫里还讲究?” 贾政忙赔罪说:“世子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内子说话疯疯颠颠的,您不要往心里去。” “爷懒得同女人计较。我可对别人的后宅没兴趣。今儿爷来是有正经事儿办的,替老圣人传个话。你们贾家祖坟冒青烟了,摊上了这等的好事儿。” “好事儿!莫不是元春……”王氏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老圣人年纪大了,难免会想起老人,说你们老国公也是难得,便难得给你们贾家一个恩典。这孩子是是如今贾家的长子嫡孙,,若是男孩便叫贾蔚,若是姑娘便叫贾茉。”刘励说得漫不经心。 “什么!怎么会这样!”王氏叫了起来:“那秦氏可是……”王氏还没说完,便被防着的柯嬷嬷捂住了嘴。 “老圣人赐名,那可是天大的恩典,你们好自为之吧。”刘励挑了挑眉,似乎根本不奇怪王氏的反应,他又说:“当家太太有疯病,这可不是什么体面事儿,你们还让她出来晃悠,这还真得奇了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亲看过灵魂摆渡人,好二的鬼片,一点都不吓人。不过傻溪居然看哭了,果然够哎,国产片子效果不好,演员也不好看……但剧情真得还行。 第106章 刘励回家的时候,早就过了晚膳的点,可李纨依旧摆上了膳食:“爷再用些个吧,这段时间可是累瘦了。” “你莫不是之前没吃,等我等到这会子吧。”刘励问道:“你如今的身子可是两个人,不能饿着的。” 李纨笑着说:“哪里的事儿,我早用过晚膳了。这会子不过是怕你没吃,陪着你吃宵夜罢了。”李纨还白了刘励一眼,似乎在控诉刘励的不解风情。 捏了捏李纨的手,刘励陪着笑脸说:“这不是怕你饿着了吗。”本是想接着动作表现出两人的亲密,可刘励不小心发现李纨身上的水肿变得更严重了。为了掩盖住心里的担心,刘励低下头,换了个话题:“今儿奉老圣人的旨意去了躺贾家。他们家大奶奶今儿生产,竟是得了老圣人的赐名。” “贾家一贯没规没矩的,你莫不是去看笑话的。"李纨没什么兴致的搅了搅自己碗里的汤水,借着说腥,丢开了汤勺。 今天的汤是玉兰豆腐,刘励又皱起了眉头,担心的说:“玉兰豆腐半点油荤都不见,哪里来得腥味。乖,再吃点。以前胎还没坐稳的时候都没这般嘴刁。”自从刘勤上位那段时间累坏了,李纨就没有之前那么有精力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少有一半时间是要用来困觉的,胃口也不好了。 “没得油荤,那豆子也是腥的。我不吃了!”李纨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小碗,竟是一口都不肯再吃了。 “胡说。哪里有说豆子做的东西腥的。”刘励端起勺子,竟是要亲自喂李纨:“乖,再吃两口,不一口。” 李纨嘟起了嘴,口就是不要吃:“我说是腥的它就是腥的。”说完就扭过头去不要再看刘励同刘励手上的汤水。 无可奈何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刘励一脸被打败了的样子说:“行,好奶奶,你说腥便是腥的了。咱们不吃,可不许呕气了。” 这会子李纨才想起来:贾家的大奶奶,那不就是秦可卿么。算了算时间,秦可卿生产的时间也快到了。李纨提起了兴致,口里说:“你说的贾家大奶奶可是大房的秦氏。”若是另外算一个大奶奶,贾珠的媳妇傅秋芳也勉强算是个大奶奶。 “正是那位。怎么,你认识?”刘励问。 “怎么不认识了。我们两是打小的交情。我及芨的时候她也来了的。”李纨说,然后又问道:“她生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她还正在生了,哭天喊地的在那里叫疼,老远就听见叫疼的声音了。” 前世也是有生育经验的人,李纨也反应过来了,听刘励这样说还有几分不高兴:“生孩子可是一脚在进了鬼门关,人家多叫两句你也有意见呀。孩子从当娘的肚子里出来,当娘的能不疼吗!” “唉,我可不是这意思。我意思是你这会子不肯多吃,到时候生的时候,疼成那样没力气怎么办?”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刘励马上很自觉的陪着小心哄李纨。” 好说歹说,李纨终于消了气,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贾家又不是简在帝心,怎么老圣人就突然想着给他们家孩子赐名了,这师出无名的,也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刘励挑起了眉毛:“也是老圣人替你那姐妹撑腰了。你那姐妹的身份可不是明面上的那样简单。论辈分她还是我堂侄女,是义忠亲王流落在外头的沧海遗珠。” 李纨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淡淡的说:“这我也大概知道,知道她身份不简单。这应该也不难发现,她那般的品格,哪里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可不是么。略微动动脑子,再在外头有几分消息,就能猜出个大概。当年的事情也没遮掩太多,不过是老圣人的仁心罢了。可偏生贾家同王家不知道,还拿这个来做文章。”说道这些,刘励觉得格外好笑:“那两家傻瓜竟是来告诉圣人,说是找到了义忠亲王留在外头的余孽,愿杀之以表忠心。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个……”李纨语结,不知道表达什么才好。 “再怎么样。那秦氏虽说出身不高,也没正式的上皇家的玉蝶,但不管怎么说,她身上都有着老圣人的血脉,老圣人同圣人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存在。那都是默许了的。如今秦氏被这样算计,老圣人自然会撑腰的。不然寻常赐名只用找个内监去传话,哪里用得着特地要我来跑上一趟。”刘励说:“贾王两家完全是在犯傻。” 李纨试探的问了问:“老圣人说来是祖父,所以不会多计较。那圣人心里会不会……” “你可别小瞧咱们圣人了。这几分气度他还是有的。一个没上玉碟的女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而且秦氏早就嫁人了,没说利用自己的身份去拉拢什么特殊的人,圣人还有几分欣赏秦氏的识趣儿呢。”想起自己在宫里看见的,刘励大笑的说:“告密的是王家的王子腾。圣人因拿他还有用,所以没直接下狠手罚他,不过罚他的手段也够促狭了……”说到这些,刘励实在忍不住了,竟是扑在桌案上大笑起来了。 “哎哎哎!停在这里向什么话!”李纨拿手戳了戳刘励:“你再不说,我可不让你进屋睡觉的。” 揉着肚子,刘励忍着笑喘息着说:“圣人说他不关心朝政,眼睛没事儿净往别人家内宅里瞟,于是要罚他抄一整宿的邸报。你说可笑不可笑。” 笑也是要花力气的,又说了好些时候的话,李纨自然疲乏了。于是丫头们打水伺候,服侍着李纨先去歇息了。 丫头们收拾着东西往外退,刘励开口叫住了一个:“那个谁,月藤!你且先站住。” “爷可有什么事儿?”月藤问。 刘励之前也看过李纨累着后不思饮食的模样,这会子李纨又不吃宵夜,所以刘励有理由怀疑李纨连晚膳都没有好好的吃。“今儿奶奶晚膳时可吃了些啥?”刘励问。 月藤叹了口气:“怕是没用进些吃食。奶奶燕窝粥说腥,略略进了几口就呕得心里慌。听嬷嬷们说,这不是害喜,还是累着了没缓过来。后来好说歹说,奶奶才强忍着用进些稀粥。” 刘励心里很是心疼,只好说:“既然如此,就让你们奶奶多歇着,花园子也少去吧,免得出了意外。” “这个……”让刘励意外的是,月藤没有一口答应,反而是一脸犹豫的样子。 “主子的话,你怎么吞吞吐吐的不赶紧回答!”刘励有点烦躁了。 月藤终于下了决心,一脸正色的说:“太医说,多走动有利于保持胎位正,特别是咱们奶奶怀得是双胎。” “什么!”刘励诧异了,差点就跳了起来:“你们奶奶怀的是双胎,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可是不能作假的。”刘励嘴里虽说的是不相信,可心里几乎是信全了。若是双胎,那就能解释李纨比常人大的肚子以及越来越多的疲惫。两个孩子肯定比一个孩子在肚子里要来得磨人。 “奴婢哪里会拿这样的大事来开玩笑。前些日子奶奶累着的时候太医就诊治出来了。可王妃看着爷同奶奶状态都不算好,所以特地瞒下的。奴婢也是听其他人说漏了嘴才知道的。”说到后来,月藤几乎快哭了。女人生孩子本来就凶险,一个都是在闯鬼门关,更何况肚子里有两个。李纨是头胎,双胎就很让人担心了。 刘励心里憋得难受,但他也不好表现出来,表现出来若是让李纨知道后就更麻烦了。最后,刘励一脸严肃的说:“这事儿继续瞒着你奶奶。但你们伺候的可是要加倍用心。奶奶平安生产了你们人人都有赏,若是出了什么,我可是不介意下狠手处罚的。”本准备说陪葬的,可话到了嘴边,刘励又觉得陪葬什么的太不吉利了,于是马上改口。 “奴婢们自然知道的,奶奶这样的好主子可是我们做奴婢的福分。”月藤说着,然后行礼告退。 第二天清晨,贾家门口挂上了红色的锦绣,代表着秦可卿生下了个女孩。因为李纨问过了,刘励也特地吩咐人注意着了。 “贾茉。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真不愧是老圣人赐的名字。”李纨听到消息后说道。 刘励却很是不屑:“你以为是什么用心取的。事出突然,老圣人也没来得及想什么好的字。男孩的贾蔚倒是用心了,只是当时皇后娘娘在旁边,于是又多问了一句,要是生个女孩呢。结果老圣人看见桌上有盆正开着的茉莉,于是就说''若是姑娘,变叫贾茉了。''不过是凑巧罢了。” 听罢李纨瞪大了眼睛:“还好是盆茉莉,要是旁的什么,还不知道会变成个什么名字。自家孩子的名字还是要自己取的好,最少还有个用心。”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女生节快乐~虽然时间快过了。 第107章 王子腾被罚,王氏也被刘励直接说是有疯病的,王氏一族的阴谋算是被彻底打破了。王氏之前只当着元春会顺利当上娘娘,在家里耀武扬威,不敬贾母、打压贾政、讽刺大房,几乎是将能得罪的都给得罪得干干净净。贾家众人都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主儿,自然会以牙还牙的还回去。 贾茉这名字是老圣人亲赐的,所以贾家阖府没人敢因为小贾茉是个姐儿而小瞧她,反而是各种变着花样夸她的好。 “老太太,您看我们茉姐儿,这小鼻子小眼睛,多俊呀。真不愧是有福气的,得了老圣人的赐名。那才是大福气、大造化。”今儿是贾茉的洗三,虽还没到宾客到来的时辰,但奶娘已经把贾茉抱到了贾母跟前,刑氏逗着襁褓里的贾茉凑趣道。 “呵呵呵呵!”贾母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么,那小鼻子挺得,依稀有几分老国公爷的模样。”贾茉长得像秦可卿,五官虽说还没长开,可那小嘴就如同沾着晨露的花瓣,那眼睛长大了怕是同她母亲一样,是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因为这特点实在明显,贾母只好没话找话的说贾茉鼻子好看。 王氏听着,心里很是不痛快,她的宝玉才是家里公认的长得像老国公的。那小妖精生得小丫头片子,哪里有像。母女两个都是一脸妖妖娇娇的狐媚样,哪里像正经人家的姑娘,想着就晦气。 “瞧老太太说的,茉姐儿脸都没长开呢,哪里有像老国公,媳妇怎么半点没有看出来。要说像,我但是觉得有几分像前些日子来过的廉亲王世子。”其心可诛,说得就是王氏这种人。她的话可是狠毒,就差直接说秦可卿一脸狐媚样,怕是不守妇道的,那贾茉也恐怕不是贾家的种。 话一落音,贾母就狠狠的瞪了瞪王氏,然后说:“这贾家人的样子,是贾家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贾母这样的老人精,话里有话是最擅长的。 贾母只是言语上敲打王氏,可刑氏就没这么好的养气功夫,她都恨不得冲上去,抓花王氏的脸。王宝善家的俯身在刑氏耳边说了几句,刑氏才镇静了下来。“怎么这会子二太太又犯疯病了。我们茉姐儿的洗三被弄砸了可不要紧,要是在洗三上冲撞了某位贵客,那才是麻烦了。” “你!”王氏最见不得有人说她有疯病了,贾政上次这样说,她在私下同贾政可是狠狠的撕打了一番。“姓邢的,你怎么说话的!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能有多大的造化!你得瑟个什么,又不是你的种生的。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那个琮小子吧!” 身为继室,这是刑氏身份上的硬伤,王氏这样说既是揭刑氏的短,又是挑拨大房主子之间的关系。眼见着再不阻止就又是一顿好吵,贾母实在做不住了:“老二家的身子不适,那就多歇着吧。只不过是大房小辈的洗三,你也不用一定在场。回去好好歇歇,心里若是不平静,抄抄经书那是极好的。抄经书有利于你静心。”刑氏出身不够高,为人处事什么的在学习中越来越好,王氏出身是足够了,可真的就如同疯魔了一般,越来越不会说话。 如今二房是几乎扶不起来了,贾母被王氏弄得也没有心思再扶。这样一闹,算是表示将王氏给软禁了。不许王氏见客,断掉王氏的社交,让她在自己院子、自己屋子里抄抄佛经,安分守己的待着。 老圣人赐名,虽说圣人一方没大张旗鼓都的张扬出来,可贾家从来都不是低调的主儿。在贾家的宣扬下,京里对这件事情几乎算是人人皆知。小贾茉的洗三办得也是空前的盛大。 贾家孕妇扎堆,除了刚生产过的秦可卿,还有个贾敏。贾敏毕竟年纪大了,怀孕生产自然不如年轻的小媳妇。过了不到一个月,她便在贾家发动了,挣扎了一整夜后,才诞下了一个小哥儿。因为早产,那孩子格外孱弱,生下的时候将将四斤。黛玉陪着贾敏日日悉心照料,那孩子才算站住了,日渐白胖可爱,算是健康起来了。 李纨的肚子还在继续长大,刘励看着担心结果也开始犯傻了。厨房里每日都做了各色的好吃的,可李纨几乎是没什么兴趣,只是略略吃上几口,后面就嫌七挑八的,说吃食的各种不好。 “纨儿,这些明明很好呀,你怎么就觉得吃不下了呢?”刘励尝了尝李纨丢在一边不肯吃的吃食:“汤汁鲜美,咸淡也合适,到底哪里你不喜欢了,我让厨子去改。” 李纨皱着眉头,怏怏不快的说:“哪里鲜美了,明明老大一股子土腥味。” 腥味,又是腥味!最近李纨几乎是吃什么都说腥。有肉带血的菜说腥可以理解,孕妇敏感,脾胃格外娇贵也是难免的。可如今厨房给李纨做菜,那是一点油荤都不用了,变着法子做素菜,就是荤油都不用,做菜的油全是豆油、芝麻油的。 “纨儿,你不吃会不会是故意的呀。”刘励思考了片刻,神情严肃的说:“最近贾家生孩子的事情是不是吓到你了。你见着自己肚子格外大,于是觉得要把孩子饿瘦点,会比较好生?秦氏同林贾氏生产都不算顺利。可是你要知道,她们一个生产时的年纪较小,一个年纪较大,这才会生产不顺利的。你的状况同她们不一样,所以不用担心的。不好好吃东西,哪里就有力气生呢。”刘励又是分析问题,又是解决情况,啰嗦得就跟个老妈子似的,但还是不放心,依旧严肃的看着李纨。 李纨哭笑不得,表情很是奇怪:“爷哪里得出来的歪理。谁在哪里乱传乱说的,让你这样瞎想。” “怎么不是了。你不管吃什么都说腥。肉菜是血腥,豆类菜是豆子的腥味儿,就连寻常青菜蘑菇汤,都能说是有一股子土腥味儿。照你这个说法,还有什么是不腥的,我竟是找不出来了。”刘励继续说。 “当娘的哪里会刻意饿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呀。”李纨瞪起眼睛,好生横了刘励一眼:“稍微动动脑筋,你就会知道你这话说不通的呀。”李纨还被说生气了,扭过头不肯理会刘励。 “哎哎哎,咱两心平气和的探讨问题,可不许撒娇、卖横、闹脾气的。” 刘励的话李纨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的,就是不理了。没辙了,刘励只好服软。李纨扭头不看刘励,刘励便是自己跑到李纨眼前。他扶着李纨的脸说:“我的好奶奶,你大发慈悲,总得告诉我,你为何不想好好吃东西。你自己不肯吃,我心里难受。若是不说,我只当你是怕吃多了,孩子个头格外大,然后不好生产。” 李纨嘟起了嘴,又捉起刘励的手咬了一口,知道留下清晰的齿印才松开口。李纨气嘟嘟的说:“我不饿,又不想吃,我能怎么办。为着孩子想多吃几口,结果吃什么都觉着腥。真真是奇了怪了,这会子我还真的是吃什么豆觉得腥得慌。咱家又没换厨子,可我的反应就是这么的突出。” “就没什么东西,让你在心里觉得很好吃,很想立马吃到嘴?”刘励诱导的问。李纨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胎,可刘励知道。李纨不肯吃,刘励就格外担心。双胎的负担与需求可比一个孩子在母亲肚子里需要的量要多得多。李纨这般挑食不肯吃,那对母体与孩子都是伤害,刘励难免会担心。 “这还真的没有。如今看着什么都没有味儿。就算想吃什么,那也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都是不做数的。”李纨也在努力的想。 “一闪而过的念头也是念头,你没真正吃到嘴里,那怎么可以说是不做数的。”终究是有点进展了,刘励脸上开始露出几丝喜色:“赶紧想想这会子想吃什么。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想法子给你尽快弄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纨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葱香味儿。李纨平日里不禁不爱吃葱,还很有几分不待见有葱的才。所以自从李纨有孕,不论大厨房还是小厨房,都是很有一段时间没出现带葱的菜了。 咽下突然出现的口水,李纨说:“我想吃葱油饼。想吃新叶做的葱油饼,只要新叶做的。” 新叶在李纨出嫁前就嫁人了,如今在京郊的庄子里做管事娘子,管着李纨庄子上的产出。新叶的日子不算忙,但也不清闲。 ”我当是什么金贵吃食。”刘励如释重负:”葱油饼哪里会少你的。新叶我也给你接来,你想吃多少我就让她做多少可好?"不仅李纵待新叶不同,新叶待李纵的感情也不一样。两人真正是菊小的情分。论了解李纵的习惯,新叶认第二,就没有认敢认第一。接来了新叶,李纵的闹脾气也似乎边少了。在新叶的悉心照顾下,李纵的胃口也日渐变好,算是回复正常,唯一一点l''g题就是:依旧很嗜睡。 第108章 以前李纨不爱吃东西的时候,太医曾经说怕李纨生产时会有危险,如今在新叶悉心的照顾下,李纨的食欲也算是恢复了,脸颊也微微丰润了起来。加上每日的活动,太医也说着李纨的状态很好,应该是没问题的。 可刘励似乎是被吓着了,硬是抓着李纨嗜睡的问题不放:“太医,这真的没事儿吗?”刘励问道:“一天最少睡7个时辰,除了逛花园子的活动,她几乎不怎么出屋子。这会不会有什么。” 太医看了刘励一眼,只当刘励是第一次做父亲,难免紧张。太医说:“世子妃个子也不大,肚里却揣着两个娃,你说她累不累?人负担重了,自然要多歇息着。一个孩子五、六斤,两个娃你说多重。你自己在腰上榜上这么重的一块肉,你自己试试看。等你试过了,你再来抱怨世子妃睡得多也不迟。世子妃每日还能保持一定的活动量,胎位也正,已经是很不娇气了。”孙太医也有孙太医的脾气。他一把年纪的人了,前日才诊过平安脉,这会子又没事就叫过来,而且仅仅是问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问题,他可对着刘励没个好脸色。 “奶奶还睡着么?”送走了太医,刘励进屋问着新叶。 “可不是呢,晌午吃过后就歇息了,奶奶也不怕积食。”新叶回复道。 李纨自睡下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刘励本想让下人服侍着李纨起来,他再陪着李纨在树荫下转悠转悠。可是转念想到太医的话,刘励也觉着肚子里揣着两个小娃确实会把人累得慌,于是忽略掉了心里一闪而过的心慌。 “再让你奶奶睡会吧。”刘励心里满是心疼:“你在边上照看好了,万不能让你奶奶冷着、热着,惊着、吓着。另外得注意着时候,别让你奶奶睡迷糊了,耽误了晚膳的时辰。”因为不甚放心,刘励总是再三叮嘱。 新叶也不会觉着刘励啰嗦,她是从心里为李纨感到高兴。在新叶眼里,刘励越啰嗦就越发显得他在乎李纨。 “奴婢知道了。”新叶恭恭敬敬的回答着,只是默默的守在李纨床边,手里还坐着活计,是一双小小的虎头鞋。 如今已入秋,早晚都凉下来了。可秋老虎不散,晌午前后还是有几分热度的。见着李纨的额头上冒出汗珠,新叶也没怎么当上一回事儿,只是替李纨擦去额上的汗水,又略略摇了摇扇子驱逐热意。 在众人眼里处于酣睡中的李纨此刻并不是如此。她迷迷朦朦中似乎来到了一处奇怪的地儿,那景色虽看着眼熟,可李纨心里知道,她明明没有来过这等地方。 李纨身处迷雾之中,远处只能看见飘渺的山峰。她眼前除了葱郁的树木,什么都看不见。树林中有一条青石小路,石板上的苔藓生得正好,看来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地儿。 没得选择,李纨只好顺着小路往前走。脚下青苔路滑,李纨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肚子,可她惊异的发现:自己的孕态不见了!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明明是李纨没有怀孕时的模样。李纨急出了一身白毛汗,只觉得诡异异常,可偏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纨从来都不是寻常妇人,前世她可是有名的大胆,母老虎、女夜叉也是被人教过的,更不谈女中诸葛的名号。如今一世的教育让她适当的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可那不代表李纨的胆子也跟着变小了。 鼓起勇气向前走,渐渐的,青石小路变成了石板阶梯,阶梯两头还有着朱红的护栏,在飘渺的云雾中,就如同仙境一般,气派异常。 石阶的尽头横卧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头书写着“太虚幻境”四个大字。那熟悉的字眼看的李纨头皮发麻,可不管怎样,李纨就是想不起自己为何如此。 石碑后头是一座牌坊,牌坊上写着“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转过牌坊,便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对联,大书云: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这谁家写得,弄些虚虚无无的哄人也就罢了。还大庭广众之下把这情呀、爱呀,直接弄在大门上,真心不知羞、不害臊!”李纨心里唾弃着,竟是不愿进入这宫门。可她一回头,却又不见了来时的路。 退路已尽,李纨倒也不慌张,心中一横,倒是升起了一股子悍勇的匪气,口里厉声呵斥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我且告诉你,姑奶奶我最是不怕鬼神的!我且看看你要弄出个什么妖蛾子来!” 李纨进了宫门,可偌大的宫殿里只能隐约看见几个绰约的人影。偏生那些人影见着李纨就如同是见着鬼了一般,老远就躲开了。 “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李纨正色问道,可没有人回答,李纨耳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张望之际,宫殿刷的变得灯火通明。人也同突然冒出来的一般,一个正服宫妆的丽人坐在殿中的正位上,若干披甲带刀的女子将李纨团团围住。 “好你个描金画凤,你还有脸回来!你不过是殿中的一副壁画,却因我太虚幻境的灵气而开了神志。我警幻待你不薄,接纳了你不说,还让重用你,让你下凡辅佐神瑛侍者渡劫。可你偏偏逆命行事,扰乱天命,你可知罪!”那主位上的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对着李纨就是一顿训斥。 李纨从来不是会胡乱认罪的人,她冷笑道:“你这人发什么神经。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李纨虽字画凤,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壁画成精,你就瞎编吧。我可懒得听你编故事。” “大胆!”那丽人拍手说道:“来人!给我把描金画凤拿下!” 话一落音,那些带刀的女子便齐整整的拔刀出鞘,一副要捉拿李纨的模样。 “我看你们谁敢抓我!我是圣人亲封的毓敏郡主,又是堂堂廉亲王府的世子妃。难不成你们要以下犯上!”李纨呵斥道。 那宫妆丽人也随即说道:“我当你为何敢出现在太虚幻境了,原来是沾染了龙气,以龙气为依仗。你一只画凤,就是再怎么也不过是只凡鸟。难不成以为沾染了龙气就会真成了金凤,真真是笑话!”丽人冷哼一声:“还不快给我动手!” 带刀众女扑向前来,李纨本欲躲闪,可已经是来不及了。但李纨腕上的金镯发出耀目的光芒,竟是将那些女子阻挡在外。 “定星镯!”美人嘶吼起来声音一样尖厉刺耳,宫妆丽人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来:“炼尘师兄的法宝为何在你哪儿!” 不等李纨回答,那丽人就直接咬牙切齿道:“握且不管你为何得了定星镯,你得了我师兄的东西,你就该死!我原本只准备抽了你的灵智,如此看来,你怕事想要灰飞烟灭了!” 李纨也明白自己如今处于危急之中,除了手里那个被成为定星镯的东西,她也没有其他可以依仗,只好捏住定星镯为自己壮胆。 “定星镯却是是难得的宝物,但也得看是在谁手里。在你手里,不过是浪费东西了!”警幻仙子走下宝座,亲自对李纨动起手来:“你死定了!” 没有使用定星镯的法门,镯子支起的金色防御如今摇摇欲坠。在防御圈破碎的那一瞬间,一个苍老的身影将李纨护在了身后。那人正是送李纨重生的那个骑着仙鹤的道人。 “警幻,你造得孽已经够多了,你也该收手了!”老道人说。 “凭什么!难不成就凭你这副老得快要进棺材得模样?”警幻仙子尖叫道:“什么我造得孽,那是你造得孽!我的炼尘师兄,你红尘炼心,断情绝爱,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如今这些都是因你而造的!你要清心寡欲,我就让痴男怨女、情情爱爱四处充斥!” “太上忘情,我们修道之人便是要走如此大道。警幻,你又为何因我而坏了自己的修为。” “什么大道!你看看你的样子。你的大道就让你苍老得如此这般。” “警幻,你着相了。”老道人说:“容貌美丑年轻与否都是皮下白骨,表象声色,老只不过是对时间的体验罢了,没有分别的。警幻,这些你是应该明白的。” “我不管!”警幻仙子惊叫着,她情绪崩溃,脸上的表情是既哭又笑。静幻仙子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攻击:“你还我以前那个风流倜傥的炼尘师兄!” 老道人顺势将李纨打出宫门外,殿内一道红光也紧跟着没入李纨腹中。李纨心中一惊,怕是两人斗法牵连到了自己 ”不用怕,那孩子与你有累世的母女之缘,你会来太虚一趟也是为了接她回家。你且放心吧。”这是李统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声音。作者有话要说:巧姐儿依旧是她的孩子,欧耶~ 第109章 “奶奶,该起身了。”新叶轻声在李纨耳边唤道。月藤端着温水进来:“新叶姐姐,用温水替奶奶擦脸,让她清醒的法子还是你教我的呢,怎么这会子就忘记了。” 新叶接过布巾,轻声说:“这不是看着时间已是不早了,一时给忘记了。月藤妹妹如今是越发稳妥了。” 一边帮着李纨擦拭,新叶一边说:“奶奶,离晚膳的时辰可只有半时辰了,咱们起来吧。这会子睡多了,夜里怕是会没有瞌睡了。奶奶……” 叫了半晌,李纨依旧是没有动静。月藤听着也不对劲了一起喊道:“奶奶,再起迟了,世子爷可是会说的,又会唠叨你谁得多了。可别贪睡了……” “月藤,去叫爷来。”到这地步,新叶怎么还会看不出不对劲。她摸了摸李纨的额头,看烧没烧,甚至掐了掐李纨的人中,可李纨依旧不见清醒的动静。“奶奶这不对劲,干劲去找爷来,请太医去!”新叶一脸严肃。若不是李纨的鼻息正常,新叶甚至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上去。 听着月藤的汇报,刘励耳边就似乎炸起了一声惊雷,原来他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不安竟是落到了这上面。 顾不得其他了,刘励翻身上马,直接在京里的大街上飞驰。他冲进孙太医家里,将正在用膳的太医拎上马背,又转身冲回了王府。 “你们这些个王孙公子,想起一出就是一出。几个时辰前刚把过脉,这会子你又想闹哪样!”被人像拎货物一样的拎上马,那滋味可不好受。孙太医狠狠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将气息给理顺了:“哼,这会子又是世子妃头发疼了,还是指甲疼了?屁大点事儿,也非得大惊小怪的。人家把痱子当成脓包都不是像你这样闹的。”孙太医絮絮叨叨的发着脾气,就是不肯去诊脉。 “你给我闭嘴!”。刘励猛的发火了。他一马鞭抽向孙太医眼前的桌案,硬生生的将桌角给抽裂开了:“好生给我诊脉去!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是这红木桌子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孙太医也是有脾气的人,他冷笑道:“怎么,恐吓我不成。我当太医这么多年,什么没经历过。拿马鞭逼我算什么,我认为不用白费这功夫,你就是拿刀对着我,要我诊脉,我也是不肯的!” “你敢!”气急败坏之下,刘励的脑袋一片空白,除了大声威吓,他甚至想不出什么好的词语来表达。眼见着两人间的气氛是越来越糟糕。 睡着了叫不醒,这情况是明显的,稍微有点脑筋的人都会重视。因为谁都不知道,会不会睡着睡着就睡过去了。新叶看着刘励同太医之间剑拔弩张的情况,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突然,她灵机一动的说:“爷,咱们可别同这老废物废话了,赶紧再请个高明的太医才是正经的。咱们家要太医来诊脉自然是有咱们的道理。太医死活不肯诊脉,怕事因为情况复杂,他怕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哪里来的女人,没规没矩的!”见人质问自己的专业,孙太医也火了:“你又是哪张牌面上的人,竟敢来质疑我的医术!什么叫我怕砸了我的金字招牌?” 刘励顺着新叶的话茬说道:“你连脉都不肯诊,不是怕砸了招牌是什么!” 很多情况下,激将法是很有用的。不管孙太医心里多么觉得没有诊脉的必要,可是被刘励这么一激,孙太医还是上钩了:“我今儿就诊脉了。今儿你们若是不说个明白,我日后就永远不上廉亲王府来诊脉了!” 见孙太医上了钩,新叶连忙把李纨的状况详尽的说了一遍。孙太医听着新叶的话,脸上的眉头从放松,最后变成越皱越紧,就如同胶着在一起一样。 上前诊脉,孙太医确定再三后才说:“世子妃这情况确实复杂。从脉象上来看,她健健康康是一丝半毫的毛病都没有,可她确实是沉睡不醒,怎么都叫不醒的模样。”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孙太医甚至拿起一根长长的金针,给李纨刺了一下。金针刺破皮肤,一滴鲜血从创口流出,可李纨不仅没有呼痛,而且在睡梦中连眉头都没皱上一个。 冥思苦想了一番,孙太医终于开口说道:“世子妃的身体没出问题。她出问题的恐怕是魂魄。所谓离魂之证,就是两魂六魄游离于体外。人有三魂六魄,得离魂症者,两魂六魄游离体外也。因而睡而不醒。” 刘励冷哼一声:“你哄睡呢!”他挑着眉毛口中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一个做大夫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神神叨叨的,莫不是给自己找个推卸责任的借口吧!” “这离魂之症还真不是老朽我编的。”孙太医说:“《杂病源流犀烛·不寐多寐源流》里说''有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魄飞扬,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通夕不寐者,此名离魂症。''世子妃虽睡的时间多,可每日依旧不精神,而且白日的精力也越来越差。老朽原以为是日常的劳累,日今看来,是离魂之症的先兆。” 因为孙太医引经据典,刘励才信上半分,但依旧问道:“那总有一个病因吧,不然如何才能治好。” “正所谓,肝藏魂,如因肝虚邪袭,神魂离散则可诱发引证。世子妃青乌的眼眶怕就是肝虚而造成的,而不是夜里没睡好,睡眠不够。世子妃往日里身子还算康健,可双胎负担实在不小,兼之新皇登基时的劳累,一时半会儿没养好,于是有了肝虚的毛病。另外,有身孕的毕竟是世子妃本人,她虽被你们瞒着不知道自已怀得是双胎,但身子必定是自己的,她应该有所感觉。所以夙兴夜寐,便肝虚邪袭,导致了离魂之症。”从病因方面,孙太医有说了好长一通话。 说了半天,刘励早等不及了,赶忙问道:“那如何诊治,总不能放任着她一直睡下去吧。” “自然不能放任的。如果放任不管,终究会血气枯竭而死。”孙太医思考着诊治的法子,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寻常人可以用用摄魂汤、合魂丹、舒魂丹、归魂饮等方,以达到滋补肝肾、养血安神的功效。可世子妃有孕在身,月份也不小了,更不能随便用药。老朽先给她施针一场,唤醒了世子妃再从长计量。” 李纨是被深入骨髓的疼痛给从黑暗里唤醒出来的。她嘤咛了一声,觉得自己跟散架了一般,全身无处不疼。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李纨听见了新叶惊喜的尖叫:“奶奶醒了,奶奶醒了,爷,奶奶醒了!” 刘励也顾不得新叶的不断重复,自己掀开门帘冲进内室,兴奋的扑到李纨的床前:“纨儿,你可算醒了。”他捏着李纨的手,竟然依稀觉得李纨在昏睡的几个时辰里又瘦了好多,心里心疼的慌。 “如今以过了晚膳的时辰,纨儿想必饿了,可要吃些什么?厨房里热着燕窝粥同人参鸡汤。”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情感,刘励只好用食物来表现。 可总有大煞风景的人,孙太医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正所谓虚不受补,世子妃可是不能吃人参鸡汤的。吃了不但没有益处反而有害。你们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给老朽端上来吧。我一把年纪了,晚膳都没用完就被你们找来了,吃你家一碗人参鸡汤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刘励没心情搭理孙太医,新叶带着众人可是得招呼好太医的,不仅送来了人参鸡汤,还配上了好些精致的吃食。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孙太医也是没福气享用众多美食的。李纨几乎自晌午后就在睡觉,这么长都没喝水,这会子醒了过来,便渴得难受。” “水!”她的声音有几分颤抖,李纨挣扎着要起身。 刘励赶忙按住李纨,口里说:“你且歇息着,我替你倒水来。”刘励起身便要给李纨倒茶水,可李纨却紧紧的抓着刘励的手不放。“纨儿别急,我给你倒水去,乖。”刘励安抚着说。 李纨惨白着一张脸,嘴唇抿得紧紧的,依稀可以看见她的上齿紧紧得咬着下唇在。李纨只觉得小腹一痛,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打湿了衣被:“我怕是发动了……”李纨艰难的从嘴里突出几个字。 论怀孕时间,李纨如今不过七个多月的身孕,刘励还没反应过来,傻呼呼的问道:“什么?什么发动了?” “我发动了,是我要生了!”因为疼痛,李纨的声音几乎变成了低吼。 “啊!我去叫太医!”刘励慌慌张张的起身,转身之际还撞到了床前的小凳子。 “孙太医!孙太医,我媳妇说她发动了,怕是要生产了!”刘励对着孙太医喊道。 知道刘励又会压着他去诊脉,孙太医猛的灌进一口鸡汤,又塞了块糕点进了嘴巴,含糊不清的说:“正常,怀、怀着着双胎是很少足月生产的。世子妃撑到七个多月,还是之前身体底子好的原因。” ”人家怀胎十月,我媳妇只坏了七个多月,这时候未免太短了吧!”刘励的焦虑是可以看见的。”傻冒!”孙太医碎了一口:”你没听说七活八不活呀!七个多月的日子还算是幸运了,要是是八个多月的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呢。”不等下人送来洗手的水同布巾,孙太医就拿自己的衣服擦了擦手,站起来说:”我给世子妃再看看脉象,世子爷你就消停点吧。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生孩子的不是世子妃,而是世子爷。” 第110章 李纨如今什么都好,就是精力不够。梦游太虚幻境让李纨带回了她的巧姐儿,也让她的神魂虚弱,加上肉身也许久没有进食,因而在生产上又多了几分风险。 孙太医把脉后也不多言语,只是皱着眉头又给李纨扎了次针,嘱咐着产房里的众人都惊醒点,有什么事儿千万不能瞒着。 阵痛来得一阵比一阵强烈,李纨竟是除了咬牙强忍着疼痛,身下连半分力气都使不上,豆大的汗珠如雨下。 “奶奶,赶紧吃点东西,多一分力气便是一份力气。”事情赶得太巧、太急,李纨若真的弄不好,那是大人同孩子都会有危险。朱嬷嬷顾不上其他,把厨房里现有的食物全都拿了上来。 屋子里血腥味弥漫,可李纨也顾不得其他了,燕窝粥几乎是用灌的。吃了点东西,身上也似乎有些热呼气儿了,也就有力气使劲了。可一使劲,身下流出的羊水同鲜血又似乎带走了李纨的活力。 “世子妃放松,可别乱使劲。”收生的婆子见情况不对,赶紧说道:“跟着阵痛,吸气、呼气、用劲儿。再来,吸气、呼气……”李纨前世也是有过生育经验的人,在收生婆子的引导下也逐渐找准了感觉。 时间一份一秒的流逝,夜也渐渐深了,可廉亲王府里的人均是无心睡眠。王妃双手合十,口里不停念佛;王爷也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嘴里还念叨着:“怎么第一胎就是双胎……” 刘励是心里最焦急的一个,屋里正在生产的是他媳妇,她媳妇肚子里是他的孩子。三番两次试图冲进产房,刘励都被下人给拦了下来。最后实在没辙了,他只好扒在产房的窗子外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纨儿疼不疼?” 产房里传来李纨的呼痛声,刘励又紧张兮兮的问:“怎么疼成这个样子,没事儿吧?” 而后李纨忍住了疼痛,咬着呀拼命使劲,刘励还问:“纨儿,你怎么没声音了?没事吧?要不我来陪你?”说着又是不知道第几次的往产房里冲。 产房里的李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刘励的一惊一诈甚至影响到她正常用劲。疼的暴躁不堪,李纨终于忍着疼痛,哑着嗓子吼道:“你给我消停点!就你这种吵法,小心我不生了!” 刘励委屈极了,可依旧是扒在窗户旁边:“我不吵。纨儿要是疼,你可别忍着。” 实在忍不住了,孙太医发出“扑哧”的笑声,太医笑道:“难怪世子妃要吼你了。照你这法子,她是专心生孩子呢,还是同里讲话呀。人家讲话也是要力气的,都费在同你讲些没有油盐的话上,她还生不生的呀。” 为了堵住刘励的嘴,月藤将一杯茶水塞进了刘励手里。刘励也傻乎乎的拿着,手里的颤抖充分显示了刘励心里的不安。将一杯茶水抖了个干净,茶杯里的东西少了,刘励就赶忙吩咐道:“快点,再给爷倒上一杯。” 中间,新叶又给李纨送了几次吃食,有的是糖水鸡蛋,有的是烂面条,都是软和极好克化的食物。可补充总没有消耗快,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天气也越来越凉,李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跟夜风一样的冰凉。冰凉的身体似乎束缚不住李纨的神魂,她就要随着夜风翩然而去了。 就在着关键的时刻,收生嬷嬷惊叫道:“头,头露出来了!世子妃可再加把劲,很快就好了!” 惊叫声打断了李纨我欲乘风归去的心态,也帮着李纨度过了一次巨大的危情。如果李纨的神魂真的随着夜风离体,等待她的就只有魂飞魄散这一条路了。 李纨的脑海里想起了老道人的话,想到了那个累世的母子缘分。“巧姐儿,我的巧姐儿!”母爱让李纨重新有了力气,她不管怎样,也要平平安安的生下她的巧姐儿。前世她欠巧姐儿的,今生她一并补偿回来。 李纨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孩子在生下都露出了头顶,可她依旧没办法顺利的产出其他部分。用力中,李纨突然感觉到手上的镯子被磕到了床板上。金镯!李纨猛然记起,她的金镯里还有一道救命灵泉呢! 老道人当初说那灵泉是能救命的东西,能活死人、肉白骨,但有着一人,一生只能用一次的限制。因为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东西,用过就想到于无效了,所以李纨从来都不肯轻易动用。而且是越亲近的人就越不敢随便就用了。因为她担心,担心她这次用了,到了真正的死劫,灵泉就没有效用了。 为了孩子,李纨早就顾不了那么多,日后有没有死劫也都是个未知数。李纨当机立断,决定此刻就要使用那灵泉。假装咬着自己的手背使劲,镯子里的泉水随心而动,李纨直接灌了满口,怕一口还不见效,李纨又使劲喝了几口,还准备再喝,旁边的人就惊叫起来了。 “世子妃,就算疼也不能咬自己的手呀!”那婆子一边说,还一边塞了块布巾到李纨嘴里,表示李纨疼的时候,可以咬住嘴里的布巾。 金镯同灵泉都是仙家宝物,那灵泉甚至是一滴就能见效的。随着灵泉进入李纨的身体,李纨只觉得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修复着自己,就连年幼时,因为排斥做李纨而导致昏迷了几日后落下的病根也随着清除。 身体上的修复只是代表着李纨有力气了,可神魂上的疲惫还是没办法解决的。生孩子一事,李纨依旧得加快速度,不然到了精神支持不住的时候,李纨同孩子依旧会有不小的危险。 随着感觉,李纨加大了使劲的力度,经过灵泉的修复,身体机能就是同以前不一样。李纨只觉得身体一松,孩子便滑出产道,呱呱坠地了。收生婆子抓着孩子的小脚,啪的一下拍在孩子的小屁股上。孩子响亮的啼哭表明,它虽然早产,可依旧是个健康的。 “是个姐儿。”收生婆子将孩子递给其他人。旁边早就有人候着准备替孩子擦洗了。 李纨依稀听见婆子说是个姐儿,心里没有半分不快,反倒是如释重负:我的巧姐儿,你终于又回到母亲身边了。 眼皮越来越重,李纨似乎马上就要睡过去了一般。收生婆子立马紧张起来,甚至不顾尊卑的打了李纨一下:“世子妃可别睡,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李纨真的是太累了,疼痛也阻止不了她的困意。还好她身体的本能还在,生过一个后又是产道大开,加上肚里的那个孩子也是个不磨人的,竟是在将睡未睡的情况下生下了另外一个孩子。 “奶奶,这回是个哥儿!”朱嬷嬷在李纨耳边报喜道,可李纨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只是“嗯”了一声,便昏睡了过去。 李纨生产完毕,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姐儿,一个哥儿,竟是儿女双全,一次性凑齐了一个好字。王爷同王妃喜笑颜开,当场全府大赏。 趁着大家都乐开了怀的时候,刘励终于溜进了产房。他看着李纨昏睡的模样,不由得联想起很多不好的事情,又不由得对着孙太医问道:“我媳妇没事吧?” 孙太医捻着胡子白了刘励一眼:“我说你,你堂堂一个世子爷,怎么就改不了一惊一诈的毛病呢。世子妃若是有问题,我还能好端端的这样坐着呀。早就施针开药了。” “这不是关心则乱嘛。”刘励赔着笑脸,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脸面。 “放心!世子妃好着呢。如今不过是脱力睡着了。”孙太医笃定的说。可是在刘励听不见的地方,他的声音还有几分疑惑:“我怎么觉着,世子妃生完孩子,身体还变得更好了呢?错觉、一定是错觉,肯定是被那个世子诈出来的错觉。”孙太医的生意又由疑惑变成了肯定。 心里惦记着孩子,李纨根本不可能睡得安稳。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她从睡梦里惊醒。一醒过来就揪着人问:“孩子,我的孩子呢。” “恭喜奶奶,奶奶生了一男一女一对龙凤双胎呢。”新叶抱着大哥儿,对着李纨说:“奶奶您看,这是哥哥。咱们大哥儿多可爱呀。”小小的襁褓里,一个可爱的奶娃娃睡得正熟,还吐着奶泡泡呢。 可李纨神色不变,依旧是很紧张:“不对,我先生的是一个姐儿。我的姐儿呢?难道,难道姐儿她……” “我的好奶奶,你可别急呀。”外头传来了刘励的声音,伴着他的声音还有着孩子的啼哭声。刘励笨拙的拍哄着孩子,一边说:“真真是母女连心。你一醒了,这孩子也跟着醒了。一醒就哭,谁都哄不好。” “宝宝乖,宝宝莫哭,喔喔喔……”李纨接过孩子,娴熟的一边轻摇,一边发出哄孩子的声音。在李纨的声音里,那孩子终于停止了哭声,瘪了瘪嘴像是要吃的。 “丫头就没男娃省心,大哥儿吃饱了睡得不知道多香甜,大姐儿就不肯好好的吃奶娘的奶。”刘励一边逗着孩子,一边指使丫头去抱大姐儿。 还没离开李纨的怀抱,大姐儿似乎能感觉到有人要把她抱离自己的母亲,于是又扯着嗓子开始哭了。李纨无可奈何,又开始了哄孩子,生怕大姐儿的哭声吵醒了大哥儿。 突然,她想到说:“我又不是没奶水,要不我亲自来喂养大姐儿……” “哪里的话!”刘励严肃起来,从来没有富贵人家的奶奶会亲自喂养孩子:“难不成我连孩子的奶娘都供不起吗?” “你才哪里的话。谁说你供不起了。只不过大姐儿不肯好好吃奶娘的奶,早产的孩子又格外娇弱,所以我先喂养着吧。若是找到了合适的奶娘再换也不迟。”李纨只好换了个说法。 刘励听完虽说答应了,可仍旧觉得不靠谱,于是告诉李纨,这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突然李纨问道:“我明明先生出的是姐儿,应该是姐姐、弟弟才对,怎么大家都说是哥哥妹妹?” 刘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大的不都是要照顾小的么。女孩金贵,自然要娇养。不过是一前一后生的,年纪也没什么差别,干脆让男孩当哥哥,照顾女孩吧。反正没外人知道。” 第111章 双胎少见,龙凤双胞胎就更少见,能顺利生下一对健康的龙凤双胞胎就更加少见了。这虽上不上祥瑞,可也是难得的喜事。李纨是皇后的义女,如今刘勤上位,廉亲府也算是圣人一党了,刘勤自然会多看重一眼。只是贾家的贾茉刚得了老圣人赐名,刘勤这会子给刘励家的两个孩子赐名就不算太恰当了。 李纨听到这个消息,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我们家孩子还是自己取的好,给圣人取,谁知道他会想到什么名字。” “圣人取名,多大的脸面呀。你真的不动心?”刘励逗着两个孩子,对李纨说。 李纨瘪了瘪嘴:“老圣人看着茉莉给可卿的孩子取名贾茉。那圣人若是给我们家孩子取名,看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取了个稀奇古怪的名字,我们孩子还不得用一辈子呀!换都没法子换。”李纨看了眼厅里的香炉说:“他们这辈的孩子辈分属火。谁家没个香炉,宫里用香炉的地方更多,一不小心要是看着香炉,给我们家孩子取个刘炉,你受得了?”香炉里飘出了袅袅青烟,李纨又说:“或者叫个刘烟?” “刘烟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呀。”刘励没想太多:“这名字用在姐儿身上也是可以。” “你要是给我们姐儿取名叫刘烟,我就同你急!”李纨直接板起了脸:“烟又不是什么好字,你就随随便便给姐儿用上,你敢!” 烟乃无根之物,一吹即散。字意也压不住,用在姑娘的名字上确实有几分轻浮。刘励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妥:“我不是觉得听起来好听吗。这名字又不是我起的,你不提起来,我都想不到的。咱们两孩子的名字可是讲究得很,是父亲翻了好些书才想好的。” “既是取好了,怎么都不告诉我” “不是怕他们人小,取了名字反倒受不住,所以才没声张吗。还是先大哥儿、大姐儿的叫着,等到满月的时候再说出来也不迟。” “不声张也不至于不告诉我吧。孩子的名字论不到我取,我总得知道吧。” “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在孩子面前说漏了嘴。” “你什么意思" …… 两个孩子虽说如今看着身子骨还算健康,但毕竟是早产的。早产的孩子娇弱怕受凉,现在又是入了秋,所以洗三就没大办。可到了满月的时日,那真就是热热闹闹,宾客满棚了。刘励还真的是特地不告诉李纨孩子的名字,等到满月了李纨才知道。哥儿名字叫刘烺,姐儿名叫刘煖。 烺同朗,其意明也。煖,温也,同暖。两个孩子的名字都包含着长辈们美好的祝福。至于刘励为何不肯早点告诉李纨孩子的名字,竟然是因为李纨要亲自带孩子,刘励吃醋了。 薛家母子慢悠悠的往京城走,进京的时候正赶上廉亲王府的两个小宝贝办满月。薛宝钗透过轿子的帘幕,看着外头繁华热闹的景象,不由得感叹道:“这京里果然是不同的,如今看来,金陵还是差远了。” “可不是么。”薛宝钗的贴身丫头莺儿接口道:“这天子脚下,看着就是要比别的地方要气派。这非年非节的日子都如此的热闹。咱们家二姑娘算是有福气了,小小年纪就定了京里梅翰林家的公子,日后嫁到京里,可不是享不尽的福气了。” 宝钗自持自己不属于任何人,虽学着他父亲,是个精明通透的性子。可这会子年纪还小,又难免心高气傲,见家里的妹妹先定下了好姻缘,心里多少是有点不高兴的,只是口不对心:“那是宝琴妹妹的造化。她年纪小,日后的生活变数多着呢。” 握着胸前的金锁,宝钗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宝琴未来的夫家不过只是个翰林,她却是有贾家、王家这两门贵亲。贾家往日是堂堂国公府,王家也是都太尉统制县伯出身。宝琴有她父亲替她谋化,她薛宝钗亦有一个好母亲、好姑妈。她的金锁是进京前特地打造的,借着她早年得的药方的名义编了个神乎其神的来历,为的就是能同她姨妈家的宝玉的那只玉给凑成一对。宝钗思想着,不由得期待着她日后能当上官太太的日子。 王子腾被圣人借着名义给处罚了,如今王子腾即是不便,也是没脸接待薛家一行人。王氏又想借着亲戚来访的名义从佛堂里出来,于是在操作下,薛家一行人仍是住进了贾家。贾家大房同贾母再怎么不乐意,贾家同薛家也依旧算是老亲,哪怕没有王氏这一层关系也是。为了脸面,贾家还真的好好招待。 “老太太,您精神可好呀!”薛姨妈同贾母寒暄着:“怎么不见我姐姐?” 王氏闹得那些也不便被人知道,贾母也不好当着王氏的亲戚说王氏被关佛堂了,于是只好说:“你们姐妹多年不见,我们家本是得让你们好好聚聚的。可是你姐姐身子弱,如今病得不好见人,也只好吃吃斋、念念佛,方便养好身子。 薛姨妈这么大的人了,就算不是个顶聪明的,察言观色也是会的。听着贾母的话,她大概也是知道王氏在贾家的境遇不算很好,心里难免急了:没有姐姐帮忙,我们宝钗的事情可怎么办?商家的身份是薛家的硬伤,薛姨妈一心想早点给宝钗定个好人家,特别是在宝琴定亲的刺激下。 收敛了情绪,薛王氏对着宝钗说:“还不快给老太太请安。” 宝钗早等着自己母亲发话了,她也不扭捏,恭恭敬敬的同贾母磕了头。贾母分辨不出喜恶,只是笑呵呵的说:“这孩子生的倒是不错,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宝钗又同贾家众多姑娘见以及宝玉了面,可她早先就听说有个客居的林姑娘是个出挑的,这会子没见到黛玉,不由得问了:“不是还有个林姑娘在家吗?这会子怎么没有看见。”话一落音,薛宝钗也觉得自己说得不恰当,若是旁人听着想歪了。怕是觉得她薛宝钗是个轻狂的,来别人家做客,竟是要人家姑娘都候着她。 话里的歧异宝玉根本没有听出,也跟着说:“是呀,没见着林姑娘。家里来了新姐妹,她也不出来见见。” 宝钗多心了,不由得觉得宝玉在反讽自己,一时间接不上话,因而在场的气氛变得更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人气得不行,没心情码字,写这么多算是尽力了。 溪溪是有男票的人,家里亲戚也都知道。可是我小姑三番两次打电话过来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说人家家里有钱,条件怎么好怎么好的。我们家也不差,有必要像她说得那样巴结人家的吗。 且不说溪溪同男票感情好,关系稳定。她那种心思真的超级恶心。人家男生是她要巴结的大客户,她就赶着趟的像卖掉自己哥哥的独生女。人家男生有没说要她介绍女朋友,她那态度就想是要我们为了她的利益,不要脸的找别人倒贴,好让她从中得利,真没见过这种人! 第112章 宝玉没心没肺,根本不知道什么,只是愣头愣脑的说:“这场合怎么可以没有林妹妹。”他转头对着身边的丫头吩咐道:“还不快去请林姑娘。家里来了新姐妹,正是要一起聚聚,好乐呵乐呵一下,也能熟悉亲热起来。”宝玉的话,完全是把自己当做众多姐妹中的一员,丝毫没觉得自己是个男子而感觉到格格不入。 宝钗人精似的姑娘,三言两语间也大概知道了宝玉的本性,知道了他话语里的意思,心里既是有因为自己多想了的尴尬,也有几分自傲与不满。端着大方端庄的笑容,宝钗淡淡的说:“人家林姑娘也是客,宝玉哪里可以硬请的。她若是有心想来,自然是会来的。去请了,若是人家有事来不了,岂不尴尬。”宝钗这话听着软和周全,其实不然。只要仔细一想,也能听出几分深意。一是说黛玉无心脸面,眼里没个人,二是提现她薛宝钗通情达理,说话为别人着想。 同样是客居在贾家的小姑娘,同样是被自己母亲带着进京的,小姑娘之间的傲气让宝钗有了争比的心理,有意与黛玉一较高下。宝钗的言行便在无意中试图踩着黛玉。 两人的身世就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宝钗出身皇商,就算带着个皇字,可归根究底还是一个商。黛玉出身官家,林家世代列侯,到了林如海这一辈才没了爵位,林黛玉是货真价实的官家小姐,只论身份自然是黛玉胜了一筹。 顺着宝钗的话茬,宝玉自然接着往下说:“她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 “二哥哥你忘了?如今林姑妈身子可不算方便,她们家珏哥儿又是那般的小,林妹妹作为长女,自然同我们不一样,肯定会忙些的。”探春看了宝钗一眼。她如今还靠着贾敏呢,自然不会让宝玉顺着宝钗的话往下说,只要宝玉开口说明黛玉是个没事忙,清闲的,那就算是坐实了黛玉眼里没人,看不起姐妹们的名声。 “也是,我竟是忘记了这么一茬。”宝玉根本不明白宝钗同探春言语间的试探,只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神色:“她们家珏儿实在太小,待大了点才能带着一起顽。” 在场众人里,心思最复杂的其实是迎春。迎春善棋,胸中自有丘壑,随着年纪增大,她心里其实清白得很。不过因为性子沉默又有几分懦弱,加上她在家里尴尬的地位,于是变有了如今木头人一般的模样。宝钗自是知道自己一会子时间里是压不过黛玉的,心里没抱太大希望。贾玥是嫡女,同黛玉来往更多,家里两个春反倒淡了几分,这会子也不会多想。 有问题的只有迎春,她同探春都是庶女,都是在贾母跟前教养长大的,她原想着自己同探春总是一路,便是庶女也是无妨。可事情总是在变化的,她们庶女比不过金娇玉贵长大的贾玥,可总比客居的姑娘要好吧。可黛玉一来,贾母的心思自然就偏了,就连探春也跟着偏了。迎春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背叛,探春为着黛玉说话无非是为了讨好贾母、贾敏。在迎春眼里,这便是背叛了庶女的身份。 心里百感交集,迎春突然开口说:“即是林妹妹不来,我们为何不过去?过去还能看看她们家珏儿。” 迎春在姐妹间通常是应声附和的,很少有自己的意见,这会子出声,但是惹来贾玥意味深长的一眼。收回眼神,贾玥似乎漫不经心的说:“这怕是不好吧。林姑妈得休息,林妹妹哪里有心思招待咱们,若是人多吵到了珏儿就更不好了。” 人情往来,说话、言谈举止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好的,不然那些教养嬷嬷还要着做什么。迎春好不容易说话出主意了一回,可说得很是不合时宜。 “这是我考虑的不周全……”迎春脸羞得通红,心里堵得慌而不知道说什么好。 场面又是冷了下来,这次看着似乎就是贾玥这个嫡出的姑娘同自家庶出姑娘迎春的矛盾。宝钗惯会做好人,又不愿过多参合到人家一房姐妹的事情当中,于是笑着说道:“要说最是考虑不周的是我才对。林姑娘不来自是有她的道理,偏生我给傻乎乎的问了出来。改日我在做个东道,等姐妹们有空的日子,一起吃茶赏花才是正理。” 宝玉拍手称是:“可不是么。除了林妹妹还有云妹妹呢。到时候还得把云妹妹一并请来,那才是人都来齐了。” 除了宝玉这个真什么都不知道的,其他在场的姑娘心里都各有各的事情。心不在焉的自然也谈不出什么,约好了改日再一起好生顽顽也就散了。 既是来投奔贾家,薛家一行人同王氏也是有直接的亲缘的。除非直接闹大了表明王氏是个不安分的,贾家已经拘了她,让她安安分分的不出来,贾家还是得让薛家人见王氏的,只是见的时间问题。 几乎是入夜,薛王氏带着宝钗才见到了听她的姐姐贾王氏。 “好姐姐,你这会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是贾家人刻薄了你不成?”薛王氏看着贾王氏面色不好,便是开口问道,似乎夸张的语气就能表现出她迫切的关心。 “你是不知道……” “姐姐你为贾家生儿育女,几乎是操碎了心,贾家这样子,难不成欺负我们王家无人不成?”两姐妹一个嫁进了国公府,一个却只是配了皇商人家,几乎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其间发生了什么,因为时间久远我们不得而知。可如今可以确定的是,两个王氏的感情也许会比旁人亲厚些,但也仅仅是比着旁人了。两人的感情还是多以利益做连接,贾王氏想诉苦,薛王氏还没那么多耐心接着听呢。 提到王家为何不来撑腰,贾王氏心里又恨的牙根痒痒。之前因为告发秦可卿的事情,王子腾受了罚。虽说实际官职上没什么损失,但是脸面上就丢干净了。至此之后,王家对着贾王氏就没那么热乎了。王子腾的婆娘对贾王氏这个霉星可没什么好脸色,如今薛王氏进京,王家没有接待,都是她在王子腾面前刁了怪的。 贾王氏诉苦归诉苦,她也不会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薛王氏。全说明白了,不就明显的让薛王氏看笑话了。“你是不知道。有些人就是一身的小人习性,得志便猖狂。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这会子再怎么荣光,日后也是要许给别家的。我们家宝玉那样的造化,他们居然没眼睛看见。一个二个的,日后都别想沾我家宝玉的光!”贾王氏越说越激动,接着贾茉的事情说出来,发泄怨气。 心里虽是在笑,薛王氏依旧附和着贾王氏:“姐姐何必同小人置气,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宝玉这孩子看着聪明,性子又好,姐姐你日后的福气是享不尽的呢!” 摩挲这宝钗的手,贾王氏假笑道:“日后若是让宝钗做了我媳妇,那才是我的福气。咱们宝丫头样样顶好,是谁都比不上的。不像有些丫头,长得一脸狐媚子样,好看是好看,但是福薄,哪里上得了台面。”她也不顾忌宝钗害羞,接着说:“我也是命苦。如今珠儿那个样子,珠儿媳妇算是帮不了我的。日后就等着宝玉的造化了。日后要是得了宝钗帮我,我是日日睡着了都会笑醒的。” 小姑娘脸皮薄,宝钗本身就肌肤雪白,这会子就红得跟要滴出血一样。“姨妈,这会子京里可有什么大事儿?非年非节的,今儿京里可热闹了,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宝钗只好说些别的转移话题。 这不说还好,一说,贾王氏心里就更不爽快了。今儿是廉亲王府家孩子的满月。在贾王氏眼里,秦可卿的事儿本来是要成了的,就是廉亲王世子插了一脚才出了岔子。如今贾王氏听着廉亲王府,心里也是恨得慌。 “能有什么大事儿!还不是有些轻狂人家闹的。仗着祖宗有个好出身,轻狂的眼里什么人都没有。不过是两个早产的奶娃子,谁知道有没有福气受得住!哪日要是养不大了,我再看他们怎么办……”贾王氏有事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似乎想从薛王氏身上找到认同。 “姐姐这话可说不得,人家怎么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让人知道了可得了!” “义忠亲王也是皇亲国戚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那样。狂呀,我看他们怎么狂!”贾王氏说别人狂,其实她自己都有几分癫狂了。 贾王氏是说的开心,心里憋着的一腔闷气都发泄了出来。可薛家人听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薛家人可没有贾王氏的疯狂。 “妈,姨妈这样子还好吧?那些话可是说不得的。”私下回了自己屋子,宝钗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宝钗是那种心里有几分成算的丫头,于是说:“看姨妈这样子,在贾家也不算风光。而且她那些念头,谁都不知道她日后会落得个什么样子。我们家还是同她保持点距离比较好。若是有什么,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会牵连到我们的。” “那你的大事怎么办?”薛王氏忧心忡忡。 “哪里用怎么办。”宝钗露出自信的神色:“京里好人家那样的多,难不成就差一个贾家?而且新皇上位,必将充实后宫。你女儿我也许够不上大选,小选总是可以试上一试的。你女儿不比别人差。”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网络有问题,明明有信号,可是就是连接不上。说此信号已关闭。今天补发,晚上还有一更。 多谢萝卜亲的地雷。╭╮ 第113章 同时在探春那里,她出乎意料的迎来了迎春的拜访。 “迎姐姐,这会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探春收了手上的笔墨,洗了手,然后瞪了瞪侍书,又说道:“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迎姑娘倒茶。翠墨赶紧看座。” “你且别怪侍书。是我看着你写字写得入神,不让她开口叫你的。”迎春笑了笑,赶忙帮着侍书说好话。 “姐姐请喝茶。”迎春在姐妹里不算活跃,这会子探春还真猜不出迎春的来意。笑脸相迎总是错不了的,探春口里说道:“姐姐可别放纵她们。这些个小蹄子最爱躲懒的,一不看着就不知道跑哪里顽去了,得好生管着,不然不像话的。” 侍书又给探春斟上一杯茶水,嗔笑道:“姑娘又拿我们取乐了,我们可是不依的。” 看着探春屋里井井有条,丫头婆子们都各忙各的事情,根本没有探春所谓说的躲懒,迎春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于是迎春说:“如今倒是很少看见你的奶娘了。” “多大的人了,难不成还得跟在奶娘后头吃奶。”探春笑的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但也继续说:“我们是一样的身份。奶娘跟着我们也落不着太大的好处,如今奶娘年纪也大了,于是干脆告老出去,享些儿孙福,岂不便宜。” 一样米养百样人,同是庶女,探春同迎春的奶娘就不一样。探春的奶娘知趣很多,知道自己告老出去。迎春的奶娘则是另一种样子,她仗着奶大了迎春的功劳,在屋里作威作福,把持着迎春的东西。 想多了,迎春是觉得既不甘又委屈。虽说想要发泄出来,可迎春想着今儿来找探春的缘由,又硬生生的忍住了。“妹妹如今同林妹妹关系可是不错?”迎春问道。 “难不成姐姐就同林妹妹关系不好了?”探春开口打趣道,她又接着说:“谁都知道林姑娘是个不俗的。她嘴巴虽利些个,可心底是极好的。咱们姐妹见也是相处的极好,难道不是吗?” 看着探春坦然的表情,迎春忽而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堪。可心里觉得被背叛的感觉还是占了上风,迎春问道:“今儿你为何会自己替林姑娘说话。那毕竟算是薛家妹子同林姑娘之间的事情,你何苦主动沾染进去。” 以着迎春的性子,她倒是不会沾染这些杂事的。探春也没有多想,回答的干干脆脆:“我不沾染?我总不能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吧。人都是有个亲疏远近的,林妹妹在咱们家住了这些日子,同我们关系也不错,林姑妈又是极其和善的人。相对这刚来的不甚了解的宝姐姐,我自然更亲近相处已久的林妹妹。” 这样的答案不是迎春想要的,探春的态度越是干脆坦然,迎春就越发觉得探春是有事在瞒着她。一时冲动之下,迎春问道:“怕重点不是林妹妹人好,而是你觉得林姑妈和善吧。你这样巴结着林姑妈,你把我们贾家姑娘的风骨都丢到哪里去了!” 迎春的性子一般是不会主动来找人的,对于迎春来访,探春心里就有着几分疑惑。现在迎春这么一表露,探春倒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探春同迎春虽说是一起教养的,可是她们两个的性子完全是千差万别。人家说迎春是木头姑娘,说探春是又红又香的玫瑰花,漂亮而且扎手。性格不一样,两人对事物的看法自然就会完全不一样。 “风骨?我们这样的姑娘家有什么风骨?迎姐姐可是得说给我听。”探春不由得挑眉反问道。 “我们总归是堂堂贾家的小姐,自然得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你巴着林姑妈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探春好强,迎春这话算是踩到了探春的痛处:“我怎么巴结了?我怎么就丢了贾家姑娘的风骨?林姑妈是我们嫡嫡亲的姑妈,又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外人,多亲近几分又有何错?我没做什么不成体统的事情来丢人现眼,我怎么就没有风骨了?总不是我自个儿把风骨给吃下肚了吧。”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迎春发问不过是一时心中不平而产生的影响,这会子被一连串的反问,自然是噎得无话可说。 可对于探春来说,被自己亲近的姐姐如此发问,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有几分尖厉,探春说道:“我忘了,我同你是不一样的。你事不关己自然能无悲无喜,就是任人揉捏,你也不当回事儿,这便是你的风骨!你可以不管别人,反正你爹娘兄嫂不会拿你怎么样。可我呢?我娘是个拧不清的,弟弟也被亲娘教得跟个小冻猫子似的,她们不说给我长脸,就是不扯我后腿就算好的。我爹不管事儿,太太又是个佛口蛇心、面善心恶的。同你比起来,我说是前狼后虎都不为过……”为了自己的前程,探春算是什么都不顾了,她有一种强烈要脱离贾家的愿望。在这种愿望的驱使下,她可以把贾环同赵姨娘放在一边来奉承王氏,如今发现王氏是个靠不住的,她又把目标瞄向了贾敏。功利到绝情,探春心里也是苦的,被迎春这么一激,自然难免留下眼泪。 “不是的,我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觉着你不用这样。再怎么,我们也是贾家的姑娘。”迎春不是个擅长哄人的,如今也是语结了。 “哼!”探春冷笑了:“你当然不用。你父兄就是为了脸面,也不会给你安排的太差。你的太太嫂子也都不是什么恶人,你自然不用担心,最多不过是有些不如意罢了。可我呢?我敢打赌,如果这会子能把我卖了给宝玉或者其他人换前程,我们二太太会毫不犹豫的把我给卖掉。我被卖了,我们姨娘也做不了什么,她最多只能让我不被卖的太廉价罢了。” “可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会子探春已经是没心情同迎春多说了。她只是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姐妹见不说外话。迎姐姐,难不成你觉着你现在还好吗?我记得为了见林姑妈,老祖宗曾经给我们四姐妹打过一样的累丝金凤。除了璃妹妹年纪小,用不着戴,我们姐妹里就你没带过几次。你的金凤去了哪里,你心里应该是清除的。你这样的性子,不争不抢、不管不问,日后就是嫁人了,也容易被人欺负到头上。到时候你怎么办?总不能让咱们家打上门去吧。你要是个玥姐姐倒是可能,可你不是,未来的日子你总得心里有个谋算吧。” 倒了这个地步,迎春心里也不好受,她哑着嗓子低声说:“我哪里比玥妹妹差了,不都是一个父亲的孩子。” “不说性子,咱们这身份就比她差好多,父亲一样,可惜的不是一个娘养的。听说外头有些轻狂的人家,那是一上来就文嫡庶的。迎姐姐,你好自为之吧。” 说到最后,探春又半威胁、半嘱咐的要求了在场的下人,不允许她们随意透露出一句话。 又过了一月,倒了贾家同王家早前约定好了的时间。贾琏定了王家的姑娘。那姑娘学名叫王熙凤,小名叫做凤哥儿。 因为老圣人给秦可卿的女儿赐名,这一是表明知道秦可卿的真实身份;二,也是大多数人猜想的,因为对贾家的荣宠。如今贾家大房在京里的地位很有些提高。王家的支柱王子腾被如今的圣人罚了,王家人会厌弃始作俑者的贾王氏,同时也会对同贾家的亲事更为看重。 金陵的四大家族是牵连了好几辈人的老亲,如今就是要刻意避嫌分开,也是很困难的。四家之间气同枝连,各家与各家之间都有着相互联系的纽带,从如今这个状况来看,贾王氏早就起不了纽带的作用了,她甚至会有不好的影响。如今贾琏同王熙凤的婚事,一方面代表的是贾王两家加紧联系,另一方面也是代表王家对贾王氏的放弃。 在两家人的刻意要求下,这场婚事办得格外盛大,贾琏也在婚礼过程中累得够呛,进了新房揭盖头都不能放松。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掀盖头的过程中出现了幻觉:“为啥这新娘子看着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喜娘见状,忙说着讨喜的话恭喜到:“恭喜琏二爷,恭喜琏二奶奶。这缘分是由天定的,既然是看着面善,那自然是找对了缘分。这可是天大的好兆头。” 贾琏口里还有一半话没有说完,如今被喜娘这么一说,也不好开口了。贾琏只好在心里默念道:“怎么这王熙凤眉眼间有两分像李家的纨姐姐。”无关风月,是真的有些许地方相似得紧。只可惜贾琏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一点点的相似是从何而来。 第114章 “煖儿乖,不哭了,不哭了,喔,乖唷……”李纨轻声哄着孩子。这边刘煖哭得直掉金豆豆,那边刘烺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似乎在看着刘煖哭泣,然后想借此表示出自己的极度不理解。 如今刘煖可不同前世的巧姐儿,巧姐儿往日也有些灾病,但总体来说都是个乖巧好带的孩子。可刘煖不一样,她一有个什么不顺心,就哭得震天响,跟个小霸王似的。之前一直都是李纨私下奶着煖姐儿,煖姐儿就把李纨刚成了她的私有物一般,多抱下烺哥儿,煖姐儿都会不开心。可李纨一直奶孩子也不是个事,最后还是给刘煖按照规矩给配齐了奶娘。但配齐奶娘的后果就是刘煖谁都不亲,一离开李纨的怀抱就要闹脾气。 “你说这孩子的霸道性子像谁,咱们两个还都不是那么娇的性子。”孩子这般的小,说不得打不得的,你就算同她说,她也是听不懂的。李纨虽说头疼,可每日也都用上十二分的耐心。自己的孩子,哪里会不爱,自然会用心养育。 “这我可不知道,煖儿平日是可只要你的,说不定是同谁学的,只是那人貌似还不知道呢。”刘励勾起唇角坏笑着,假意把话往李纨身上引,其实他心里觉着,刘煖的性子那是同他小时候如出一辙的,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看看我们烺哥儿多乖。”刘励抱着刘烺,同刘烺玩了玩举高高,把刘烺逗得咯咯直笑。 见着这场景,刘煖虽说依旧在哭,可眼里也流露出星星点点想要一起顽的冲动,只是她依旧抱着李纨不肯松手。即是同胞出来的,两个孩子之间多少有着微妙的感应,似乎感觉到刘煖的情绪,刘烺也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动着小胳膊,似乎在暗示刘励把他往刘煖的方向抱。 明白了刘烺的意图,刘励眼里透露出几分诧异,他甚至轻轻的拍了拍刘烺的小屁股,闷声闷气的说:“臭小子,才多大点人儿,竟然使唤起你老子来了。” 扑哧一声,李纨笑了出来:“你又多大的人了,竟是同孩子闹脾气,他那点的孩子,除了吃同睡就知道顽了。人家不过是同你顽而已。” 李纨的话没落音,刘烺就伸着个藕节似的小胖胳膊,摸了摸刘煖脸上的泪水,嘴里还发出小孩子特有的音节,似乎在安抚刘煖。 “怎么样,我儿子聪明吧。谁说他不晓得事,他只是不会说,可心里明白着呢。我说他应该是做哥哥的吧,多有做哥哥的样子。”如果这会子刘励身后有尾巴,那他的尾巴肯定像是翘上了天。 “你说也没用,我先生了煖儿那是事实。他晚生了一会儿,那他理应就是弟弟,偏生你要怪着来,让所有人都叫他哥哥。”李纨充分表现出自己的不理解。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烺儿后出生,那也是他做哥哥的风格。” “哦?愿闻其详。” “你想想,肚子里就那么大点地,还得待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挤在里头又黑又暗又小的,多不舒服呀。让煖儿先出来,她不就多松快送快了。那是烺儿做哥哥的让的,他体谅妹妹,所以自己才后出来。是不是臭小子?”刘励一边瞎编,一边还反问了一句,似乎想从刘烺这边得到回应。 只可惜刘烺扬着大大的笑脸,只顾着活动自己的小手小脚,不停的划拉,要硬要说回应,回应刘励的只是刘烺一串晶莹的口水。 替自己儿子擦干净口水,李纨对着刘烺香了一口。刘煖抗议性的哼哼了几声,李纨也给她补了一个。“好宝宝,咱们不理你们那个不靠谱的爹。”李纨笑得很开心,就连语气里都透露着笑意。 可巧的是,两个小娃娃似乎是听懂了,竟是似模似样的点了点头。 “阿哈!”李纨先是诧异,而后暴发出一阵大笑:“爷,你自己看看,孩子们都说你不靠谱呢。你看呀。” “哼,我只看见傻小子在试图啃自己的脚丫,傻姑娘在吮自己的拇指。”刘励装成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假模假样的辩解着。两个孩子发现自己父亲拿着眼睛瞪着自己,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粉嫩嫩的牙床上面可以看见两个可爱的小米牙。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模样,别说刘励没有真的生气,就是真生气了。对着两个这样的孩子也是发不出火来。“你呀你,为父是在夸你,你都不捧个场,只晓得回应你娘。”刘励瞪了瞪自己儿子,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女儿:“没心肝的小东西,谁最疼你,还不是你爹我。只知道亲你娘,我告诉你,你爹我生气了。” 一旁伺候的丫头们也捂着嘴轻声笑着,主子和善,她们也能轻松些。看着这样轻松的对话,她们也为主子们感到高兴。 小刘烺还知道憨笑一个,小刘煖却是嘟了个嘴然后吐了个奶泡泡,小眼皮直眨,手也伸上去,试图揉眼睛,俨然一幅累着了,困了要睡觉的模样。李纨只是略微哄哄,刘煖便睡着了。奶娘抱着刘煖下去睡觉,刘烺的奶娘也敬着刘烺下去了。 差不多到了歇息的时候,没了外人,刘励一脸的委屈,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李纨:“你说你给孩子吃了什么药,他们竟是如此听你的话。” 有了孩子,刘励也越发像个孩子了,李纨撇了他一眼,轻笑着说:“谁让他们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这个当爹的能比么?” “你居然欺负我不能生孩子。”刘励抬了抬眉角:“如此看来,我们还是得生一个亲近我的孩子才行。”他俯身下来,对着李纨的耳边呵气说道。 “死相。” “我若是一脸死相,那你可是怎么办呀。”在家的家常衣服不会很复杂,仅仅是一拉,衣带就解开了,细腻白皙的肌肤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李纨脸色通红,声音带着颤抖的喘息:“谁说的,你以为没你就不行了呀。我还有烺儿同煖儿,没你照样一切如常,他们可都是好孩子。” “真的吗?你确定?”随着刘励的动作,李纨的脸是愈发的红了,鼻息也越来越重,格外的娇羞诱人。 “怎么不是。”李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点,但是很不容易,她娇声喊道:“你耍赖。” “你都说孩子们都知道我不靠谱了,那我如何不能耍赖了。我不耍赖如何能行。” “哎,轻点,急得跟什么样似的。” …… 一室旖旎,春光摇曳,两人的声音也渐渐不能听见,只有拔步床不断的吱哑证明着他们的动作。 早起懒梳妆,本身就被刘励折腾了一夜,李纨更是没有力气,拿着梳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理着头发。 “奶奶,何不梳个慵妆髻。配着你现在这个表情,那一定是绝了。”临蔓抿嘴笑道,脸上带着揶揄的表情。 “好你个小蹄子,是皮痒了还是闲得慌?竟然敢取笑你家奶奶。你说奶奶我是不是要给你配个小子,给你找个恶婆婆,你才会消停点。”李纨声音听着严肃,可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不过是接着打趣罢了。 “配人家哪里轮得到我呀,还有月藤姐姐同花枝姐姐呢。”临蔓根本不怕,依旧说:“两位姐姐不嫁人,我哪里敢抢在前头呀。我还想待在奶奶身边,多给自己攒些嫁妆呢。有嫁妆傍身,奶奶把我配给谁我都是不怕的。” 青萝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了,接着说:“一大清早就谈论嫁妆,也不怕臊得慌。难不成主子还会刻薄你的嫁妆不成?” “咱们奶奶人好,自然是不会的。可我还得有些向上的心思呀。不是有句话叫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就是想多贪点,不成呀。” “你呀你,就是仗着奶奶宠你。瞧瞧,这世上竟是有人光明正大的说自己贪。这还有理了呀,换了别的主子,定是会把你打发出去的。”青萝也是逗趣,装成一脸吃醋的模样。 “哼!”临蔓发出不屑一顾的鼻音:“你一定是嫉妒,嫉妒奶奶对我好,对不对?” “切,谁嫉妒你了,奶奶对谁更好,那还是说不准的事情呢。” “好了好了!”李纨笑眯眯的算是收尾:“都是个伶牙俐齿的,一大早一点子小事,你们都能说出这些话来。放心,奶奶我谁都不偏心。你们新叶姐姐、绿芽姐姐当初是怎么样嫁的,你们也自然一个都不会少。放心吧。” “奴婢就谢谢奶奶了。”两个丫头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这个早晨看起来同以往一样,看着平静又温馨,只是李纨不知道,前面还有件大事等着她去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要溪溪玩单机的节奏么 第115章 正文完 寒冬同暑气正热的时候,不仅是人难受,而且容易出问题,特别是老人同小孩。李母年纪大了,精神也日渐差了起来,李纨这个做孙女的自然心里有几分放心不下。 “月藤,拿爷的帖子,请太医回家里看看,老太太年纪大了,自然要多看顾些。”李守中的官职有限,在有些情况下王府宗室的身份会更加好用。 出嫁的女儿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往娘家跑。李纨心里放心不下,觉得还是要回去一趟才放心,于是便去请示王妃。 王妃一贯和善,听着李纨的请求,也自然答应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还会阻拦你不成。只是早去早回,这会子我能替你带着孩子。可煖儿那个小魔星要是一日没见着你,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煖儿就多麻烦母亲了。只是她那性子总不能总惯着,母亲该管的时候只管下手管。”李纨笑着回答。 王妃假意瞪了李纨一眼:“谁说要替你管教孩子了。孩子那般的小,管教她也是听不懂的,我能怎么管教。管教孩子是你们当爹做娘人的事,我这样的老太太就只管带着孩子玩耍就够了。还有呢,你若见着你家维儿,让他没事儿过来顽顽,哪里能一味的读书,读书要抓紧,玩也是要适当。” 自李纨生了刘烺同刘煖,李维是深刻认识到,他是当舅舅的人了,往日爱玩的性子也收敛了几分,读书愈发刻苦了。 “纨儿自会带到。只是维儿说,他要早日考到功名,让关心他的长辈好生乐上一乐。”李维争气,李纨脸上自然是有光的,提起李维,李纨就满脸笑容。 “四十少进士,有些人读了一辈子的书,都不一定能拿到好的功名。他才多大点的孩子,现在就惦记着考功名了,可见是一味的死读书会让人傻气。”王妃也是嘴上说说,小孩子肯上进,她自然也不会拦着。“家里收着些好药材,我让人给你拾掇些子,一部分你拿去孝敬你家老太太,一部分就算是我补贴维儿的,让他可注意着身子。” “纨儿谢过母亲了。” 李纨带着东西大包小包的回了娘家。李老太太今儿有几分恶心,李纨叫来的太医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太医把完脉,思量了许久就不见开方子,将李家众人是唬得一跳。 “请问太医,家母是怎么了?”作为一家之主,也作为儿子,李守中当仁不让的开口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天热,老人家体虚,有几分苦夏的症状。”太医回答道。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李守中长舒一口气,开口说:“那还请太医留个房子,家母年纪也在这里,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 太医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只是……”他毕竟是廉亲王府派人请来的,自然会斟酌着字句,怕说了什么而得罪了人。 “还请太医如是相告。家母的年岁在这里,有些事情我们也有准备。”从话语来看李守中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李大人误会了。”李家的态度让太医的情绪有所放松,他说道:“苦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李大人考虑着老太太的情况所以说要方子。可是药三分毒,年纪大的人能不吃药,还是不吃药的好。但是不吃药,身子恢复的慢,身子难受又怕老人家受不住,所以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那可何如是好?” “药毒伤肝,老太太这样子还是不吃药吧。”太医终究是下了决定:“不吃药,饮食清淡点。老人家爱吃甜烂的吃食,多少得让老太太忌口。天气热,别再受了暑气,但也别贪凉,老人家可是受不了冰的寒气。”太医嘱咐了一大堆,最后还强调道:“这样虽说麻烦,但是对老人家身体最好的。” 这一切也被李纨给听了进去。她想着自己手里的灵泉,觉得是使用灵泉的时候了。因为那灵泉是用来救命的东西,李纨等闲不会使用,越是到了亲近的人身上,她就越是慎重。李老太太快到古稀之年,往后的日子还有多少是真的说不准,说不定一场小病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期待着灵泉能让李老太太更康健些,李纨取出了一些,混进了茶水里。 “老太太,如今天热,多和些茶水总是不错的。”李纨劝道。 许久没有回家的孙女亲自斟的茶水,李老太太自然接了过去,只是口里说:“年纪打了,口里没个味儿,如今喝这茶水都觉着寡淡。老了,老了呀。”却不想李老太太尝过了那杯茶,竟是觉得有丝丝淡淡的甜味,又问道:“今天是换了茶叶,还是水不同,怎么觉得比往日要好喝上几分。” 一旁伺候的丫头笑道:“还不是一样的茶一样的水,与往日没什么分别。如若硬要找出不同来,那边是今儿是姑奶奶斟的茶。一定是奴婢粗苯,斟茶倒水也比不得姑奶奶手甜。” “伶牙俐齿的小东西。”李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那丫头表面上说得李纨手甜,倒得茶水也格外好喝,实际上不过是顺着李老太太高兴,可劲儿的逗趣罢了。“老太太您别不信,这人和人的手,那真的是不一样的。奴婢家里,老娘同姐姐做腌菜,一样的材料、一样的步骤,可娘做的总比姐姐做的好吃。当时奴婢娘就说了,是姐姐手的问题,说她手不甜。” “照这样说,我还得做些腌菜试试,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手甜。”李纨也算是凑趣。 “姑奶奶这样的金贵人,哪里是用来做腌菜的。” “怎么就不能了,若是祖母吃得好,我自然会孝敬。”李纨看向李老太太。 “行,那我就真等着你的孝心了。” 天气热,吃些个凉菜也无妨。李纨为了表示孝心,还真的下厨做了个凉拌三丝出来。不知道真的是李纨手甜,还是李老太太因为灵泉的关系,身体舒坦了。反正午膳的时候,李老太太是胃口大开,最后李纨怕她凉着肚子或是积了食,不许李老太太再吃,李老太太才停了筷子。 感觉着李老太太精神好了很多,李纨心里也很是开心,就连回去的时候也是喜滋滋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算是就了你祖母一命,因而高兴得不得了。”李纨坐在马车里,耳边却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说话的正是那炼尘大士,他又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祖母会因此多活好些年日?” 前世的生活那是离李纨越来越远,加上前世的巧姐儿如今又成了李纨的孩子,李纨现在的心境自然平和了很多。对着炼尘大士,李纨也算是心怀感恩,她说:“多谢大士赐宝,若没有大士的宝贝,也许我早就是另外的样子了。” “你不用谢我。”炼尘大士的声音显得既飘渺又淡然:“我不过是借你一个救命的法宝。法宝是能救命,但也是你有命,它才能救。”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李纨感觉到莫名的心慌。 “什么听不懂,就是你想的那层意思,你不用逃避。灵泉救命,那也是有前提的,一颗内心已经腐朽掉的大树,你便是将它外头修复得再漂亮,它也总归会因为腐朽而枯死,这便是命。” “怎么会这样,救命不就是把人救活,让人多活些时日吗?什么叫做有命才能救的。” “多活些时日?那时日你又是怎么想得?”炼尘大士轻笑道:“一年?两年?再怎么多得时日也总有一天会走到头,你又何必强求。若是留有遗憾,心有不甘那还能理解,像你祖母那般的人,便是去了,那也是喜丧,你何必又放不开。你该醒悟了,我也该拿着我的东西走人了。” 随着炼尘大士的话,李纨只觉得腕上一轻,那只陪伴她多年的金镯已是不见踪影,她不由得喊道:“别,别拿走,我还能用它救好些人呢……” “奶奶,到家了。奶奶!”临蔓说道:“奶奶可是累了,竟是在马车里睡着了。” 李纨下意识的摸向手腕,只可惜那只金镯是真的不见了,她这才知道,那不是一场大梦。压下心头的恐慌,李纨问道:“家里怎么样?” 王妃那早就派了下人在门口候着,赶忙回答说:“家里一切还好,只不过煖姐儿没见着奶奶,已是有些不开心了,烺哥儿也有找奶奶。” 孩子、家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情况直接敲击着李纨的心门。她突然也明白了,自己早就不是前世那个王熙凤了,如今李纨的人生早就走向了一条全新的,未知的道路。炼尘大士给了她重生,帮了她那么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灵泉,如今的人生,需要的是她李纨自己来经营。 刘勤终究是坐稳了圣人的宝座,林如海也在此过程中九死一生。大功告成的林如海辞官告老,回了京里同贾敏一起好生的养孩子。林如海捡起了同李守中的同年情谊,陈氏也在交际中看中了林黛玉,两家人一拍即合,给黛玉同李维定了亲。 贾家其他姐妹,迎春被贾瑚送进了宫,贾玥由自己外家牵线,嫁去了江南,探春也如愿以偿,由贾敏做媒,嫁给了林家一个在朝为官的远亲做续弦,惜春也是嫁入了与贾珍交好的镇国公家。只有史湘云同前世一般,依旧是嫁给了卫若兰。 至于贾家众人,贾元春被秦罗衣安上了谋害皇嗣的罪名,因而被赐死。贾家二房也就像垃圾一般,被贾家其他人给放弃了。贾瑚也终究掌握了贾家的全部。 最让人意外的是薛家,宝钗竟是被薛父配给了一个家境不佳的穷进士,他没有追求大富大贵,而是期望儿女自己上进。薛蟠那个呆霸王也被制住了,薛父在临终之前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定亲的对象不耍别人,竟是那个冷冰冰的妙玉。呆霸王对上冷菩萨,于是也就回头是岸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女主是王熙凤重生的李纨,所以有限的篇幅里对于十二钗里其他人描述较少。正文完结,但是还有番外补充。 多谢大家的支持~ 第116章 番外1 廉亲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大姑娘是个顽皮的,被她父亲纵得几乎是无法无天,若不是她母亲管着,学着人家小子上房揭瓦都是有可能的。家里的大爷又是另一种模样,小小年纪规矩就学得极好,待人接物都是有模有样,文章课业也是不差的。 私下也会有人议论:“这哥儿同姐儿的性子怕是弄反了吧。男孩子皮实点倒是无所谓,姑娘家这样会不会太闹腾了,日后……。” 下头立马有人反驳:“你这又是操得哪门子心。咱们大姑娘这是孩子心性,不作假的。闹腾点又如何,那是大姑娘身子骨结实。且不看咱们府里是什么人家,就是大姑娘在外头,也是从不出差错的。咱们大姑娘聪明着呢。” 下人嘴里说的聪明姑娘,这会子正在自家母亲的瞪视下罚站。 “你说,这是不是奇怪了,咱们家的窝丝糖就跟长脚了似的,竟然会自己给跑没了。你说起不奇怪。”李纨似笑非笑,看着刘煖说。 “母亲说得是。咱们什么人家呀,那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地儿,所以家里的糖都成了精,会长腿跑了。”刘煖讪笑着,接着李纨的话头。 “谁同你讲话的。”李纨瞪了刘煖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嘴可是不礼貌的。我同你新叶姑姑讲话,你应该听着才是。” 李纨语气虽听着吓人,可刘煖根本不是很害怕,她还瘪了瘪嘴,嘟囔道:“不是说给我听的,那看着我干啥。”那委屈的小模样,很是让人发笑。 “奶奶可别唬着大姑娘。”新叶憋着笑,劝说道:“如今天气也渐渐冷了,姑娘站着怕会受凉的。不如坐下来,喝杯热茶,咱们有话慢慢说。” “瞧瞧,瞧瞧,你们非得把她宠坏了不可。没说她没罚她,就是让她站会子,你们就心疼得不得了。”李纨灌下一杯茶,又说:“如今看来,我是管不住她了。” 从书房回来的刘烺看见这个架势,忙说:“母亲可别生气了,那窝丝糖是我偷偷拿去吃了,不关妹妹的事儿。” 两个孩子几乎分不出大小,可刘励在外从来都是强调刘烺是哥哥的。刘烺也真的有做哥哥的样子,每每都会照顾刘煖,就是替他背黑锅也都是乐意的。 六七岁的小孩子最是嘴馋,见刘烺这般的说辞,李纨也就半信半疑起来了:“真的?那你为何要去偷拿糖吃?”李纨问道。 “这不是母亲不让我们多吃糖吗?”刘烺的脸色微微发红:“母亲说我们正在换牙,吃多了糖会牙疼,日后牙齿就不好看了。可儿子就是嘴馋,忍不住。”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刘烺又加了一句:“不仅是窝丝糖,儿子还偷吃了两块玫瑰酥。” 李纨瞧了花枝一眼,花枝也点头,表示少了两块玫瑰酥,只是糕点小小的,少了一块两块不是那么容易看过来。 李纨严肃的说:“即是知道吃多了糖不好,那你为何还要偷吃糖果?你自己说怎么办?” 刘烺垂着头,手拧着袖口,小声说:“儿子领一百张大字作罚。” “大点声!” “儿子领罚,自罚一百张大字!” “既是知道自己错了,那下次可不许再犯,知道没!” 因为多罚了一百张大字,刚从书房出来的刘烺又进了书房。 “哥哥。”趁没人的时候,刘煖溜进了书房,她有几分忐忑的说:“窝丝糖是我拿的,你干嘛替我承认?还是你也拿了?” 刘烺捏了捏刘煖的小脸,笑着说:“就知道是你这个小馋猫,我还不了解你呀。”刘烺忘记了,他才写了字的手,上头还沾着点点墨水,这么一捏,刘煖脸上就多了几个黑指头印。 气哄哄的擦了擦脸,刘煖说:“谁馋了,我又不是为我自己拿的窝丝糖。人家想着同你分着吃的。哥哥才讨厌,竟是自己偷偷吃玫瑰酥。” 刘烺从荷包你掏出一块手帕包着的东西,笑眯眯的看着刘煖:“谁说的,你看这是什么?”掀开帕子,里面是两块包得好好的玫瑰酥。” …… 夜里,刘励逗着李纨:“不过是几块糖、几块点心,你不会还真生孩子们的气吧。” “谁说的。”李纨拍了拍刘励正在作乱的手,若有所思的说:“我要是真生气,早就会罚了煖儿。你当我真不知道是煖儿拿的。知女莫若母,那样的事情只有煖儿才做得出。我是在心烦,两个孩子都精得跟什么似的,以后要防他们吃甜食得更加上心了。吃坏了牙,那可不是件小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溪溪的新脑洞,感兴趣的亲可以支持下。 123言情又抽了,发文简直是在做斗争 第117章 番外2 生下一对双胎儿女,李纨的身体多少还是有些损伤的,加上两个孩子早产,需要人悉心照料,因而夫妻两多年没再要小孩。现在两个孩子也长到六岁,活泼健康看着就是不错的,李纨的身子也养好了,刘励的心思也就动上了。 “偌大一个王府,才这么几个主子,会不会人太少了?”刘励试探的问:“咱们家会不会子嗣太单薄了点。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我下头又……” “你一次性就得了一个姑娘一个哥儿,谁能有你这样的福气。”李纨毫不犹豫的瞥了刘励一眼。到不是李纨态度不好,而是刘励说话的时机太不巧了。 这世上总有些长舌妇,七嘴八舌的谈论人家的长短,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那真是干得不亦乐乎。廉亲王府人口单薄是众所周知的,就算是如今有了两个小主子,比起寻常任何一家富贵人家来说依旧是少得可怜。那些夫人就一副为你好的态度,时不时打探着李纨的口风,说是要介绍好人家的姑娘,来给李纨做姐妹。 不论前世今生,李纨都不是个假贤明,装大度的,她甚至对着自己的夫君有着强烈的占有感:她的,就是她的,同别人分享,没门!婉拒了几次,对着那些夫人太太,李纨那就是没个好脸色的。寻常知趣的人也就歇了心思作罢。可总有些好口舌的,会七七八八乱说一气,而且没什么好话。 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刘励哪里不懂李纨的心思。若是李纨舍得同旁人分享他,他还会不开心,觉得是李纨不在乎他。两个人之间若是有真感情,自然会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插不进旁人,对着目前的状况刘励是很满意的。 从背后还住李纨,刘励的声音带着笑意:“自然是顶顶有福气的,只是人总是贪心的,有了福气,自然还想跟有福气。煖儿同烺儿都大了,要读书的读书、学规矩的学规矩,自是不能日日待在身边的。身边没个孩子,屋里都不热闹,难道你不会觉得孤单?” “说得好听。”李纨拧了下刘励腰间的嫩肉,不客气的说:“孩子不是你负责生的,也不是你负责带的。人家生好了,替你带好了,你只用抱着顽顽就行。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咱们父母也都是爱孩子的人,教养孩子,交给母亲也是不错的。至于日常带孩子,不还有奶娘嬷嬷们么。”对着李纨耳边轻轻的呵气,刘励轻声说道。 身在暖软的怀抱里,耳别的暖流不由得让李纨轻轻颤抖,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就沉醉其中。用力咬了咬下唇,李纨的声音带着娇嗔:“不是女人,你就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再说了,你忍心让孩子总跟着奶娘。” 刘励爱死了李纨酥酥麻麻的颤音,大手抚摸着腰间光滑的曲线,感受着李纨身体的轻颤,不由得心驰神往起来。含着滑嫩的耳垂,他得声音也含糊不清:“再舍不得,我也得心疼你呀。带孩子累,多仰仗着奶娘也是无妨的。” 一双作怪的大手四处点火,李纨口里却是言不由衷:“青天白日的,你可别胡来。” “胡来又如何,谁还能奈何得我。”关好门窗又拉好帷幕,刘励学着话本上说的,勾起笑容:“小娘子,你喊吧。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说着就揭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 从来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李纨并起膝盖,换了了个姿势,然后勾着刘励的汗巾缓缓躺下:“那咱们来看看,到底是谁会喊。” “小娘子,我来了!”刘励怪叫着扑了上来。“嘶”的一声,刘励倒吸了一口凉气,竟是李纨咬上了他的肩膀。 虽说没见血,可李纨依旧伸出香舌,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这会子是你先喊了。” 那场景看得刘励全身血液只往一处涌去,顾不得多说,只好用行动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云散雾收,搂着怀里的佳人,刘励捉着李纨的手摸着自己肩膀上不浅的牙印:“有比我更惨的吗?喂饱你,还得被你咬。”语气里带着委屈:“哎,我就是个苦命的,当初为了多见你一眼,连你家墙头都有爬过,结果硬是费了好大的周折,才把你取到手,你都没说给我点奖励。” “什么?什么爬墙头?”李纨似乎感觉到什么。 “还不是当初,咱们两家第一次要议亲的时候……”刘励带着表功的语气,将当初自己做的悉数讲了一遍,末了他还说:“可见你夫君有多诚心,为了你,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周折。” 李纨听了却是柳眉上挑,瞪起了眼睛:“我说呢,原来是你做的啥事。作的!如果不是你没事爬墙头,让我夫妻觉得你不着调,说不定咱两的事情早成了。” 在刘励诧异的眼神里,李纨一手叉腰,一手狠狠的拧了下刘励的耳朵。 “哎哟。”刘励的叫声有几分夸张,可不管怎样,开始叫出声同最后叫出来的,都是刘励。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宣传自己的新脑洞 第118章 番外3(贾瑚) 大大的荣禧堂显得格外的空寂,贾瑚坐在主位上疲惫从心里油然而生,不自觉的揉起了眉心。 “老爷,可是头疼?要不要喝杯茶缓缓,或者是找个太医来瞧瞧?”见着贾瑚的动作,下头立马有丫头来表示关心了。 明明是关心,可贾瑚心里还是觉得冷得慌。早年读《战国策》,那个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历历在目。如今成了贾家真正的大老爷,贾瑚心里却是不那么痛快,一切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悄然改变,所有都不复原来的样子了。疑心的种子在贾瑚心里生根发芽,他看所有人,都是以怀疑的目光对待,不管谁对他的好,他都觉得人家是有目的的,最少是有求于他。 挥手让丫头退下,那丫头也没有任何异议。在贾家贾瑚就是绝对的权威,如今根本没人敢冒犯他。以前贾母的事情给了贾瑚一个深刻的教训,他再也不肯将权力交给别人,哪怕是至亲的骨肉、哪怕是同床共枕的妻子。 越想心里越烦躁,贾瑚突然问道:“太太呢?太太现在在哪里?” “回老爷,太太正在佛堂里抄经书呢。太太说,大姑奶奶如今嫁人了,得替她祈福,好早日生个儿子。那样才是在婆家站住了脚。”角落里一个贾瑚记不清楚姓名的丫头回了话。 抄经书!又是抄经书!秦可卿以前的模样在贾瑚心里已是模糊,他甚至记不起他们新婚时甜蜜的模样。如今在他的心里,有印象的都只是秦可卿一身檀香,不是抄经书就是念经书,早晚做功课,俨然就是一幅在家居士的模样。 “再抄经书,她就不像个活人了,连个活人气儿都没有,干脆去庙里做个菩萨算了。”贾瑚怒从心来,不由自主的大声说道。 秦可卿如今再怎么不管家,可她不论如何都是这贾家的当家太太,生了这家里的嫡长女与嫡长子,地位是牢固的很。贾瑚作为一家之主,他可以对着秦可卿说长道短,下头的奴才们可是不容置喙的。于是,贾瑚再怎么生气,下人们也不可能说顺着贾瑚的情绪,说秦可卿的坏话。 也不指望下人会说些什么有用的,贾瑚吩咐道:“告诉汪姨娘,今儿晚上我去她哪里用膳,让她好生准备着。”贾瑚如今有两房正经的姨娘,都是有过生育的人了。汪姨娘养了个儿子叫贾荻,另一个叫钱姨娘,生了个姐儿叫贾菲。 贾瑚从来都不是刘励那种用情颇有的人,他干什么都是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加上贾家一贯的作风,贾瑚根本就不可能只有秦可卿一个女人。别说他们两个如今相敬如冰,就算是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贾瑚为了某种目的,依旧会纳新人的。 女人多了,孩子也自然相对多了些。贾瑚年纪不大,也有了两子、两女。贾家的资产到了贾瑚手上的时候本来就不多,他虽不是那败家的,可要恢复到往日的荣光,依旧很是困难。而且贾家还不知他一家人家,如今的二房正是他嫡嫡亲的弟弟贾琏。这么近的血缘,又是这么多年的情分,贾瑚在家产上也不好意思亏待着贾琏。于是,如今贾家好多产业都是在贾琏手上。 贾茉是嫡长女,有有着老圣人赐名的荣耀,前年为了让她风光大嫁,贾家是很出了些血的。排除掉嫡长子,未来继承人贾蔚必得的部分,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几个姨娘知道贾瑚的本性,因而不敢过多的针对贾蔚。可她们的*总是在这里的,她们算计不了贾蔚,可她们总要算计点东西下来。于是,她们的目标就集中到了贾家二房,贾琏一家的身上。 “老爷来了。”汪姨娘起身上前迎接着贾瑚,替他褪去外衫,还忙着吩咐下面的丫头:“都傻子似的站着干嘛!还不快去给老爷倒茶。”那模样、那气派,除开了汪姨娘身上的一身银红衣裳,人们把她错认为正室都是有可能的。 “今儿厨房里炖着烂烂的鹿筋,那可是最滋补的,老爷可要多吃点。”汪姨娘亲自奉上茶水。怕自己的丫头心大了不好使唤,汪姨娘从来不让丫头做接近贾瑚的事情。 “怎么?这会子就记得什么是滋补,什么是不滋补的了?你以前可没太在意这些。” 脸上的笑容带着羞涩也带着算计,汪姨娘抚着肚子:“妾身怀孕了,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胡吃海和,乱吃一气了。” 孩子?如今孩子已经不算是特别娇贵值钱了。要说秦可卿养孩子确实是有一套,自己的一儿一女的教养都是极好的,对比着几个庶出的就比小冻猫子还糟糕。贾瑚不是没让秦可卿来教养,可过不了几天,就是不欢而散的。 贾瑚淡淡的说:“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养着吧。别操心些有的没的。” 汪姨娘强打着笑容,她原觉着自己能凭着这个孩子再上一层,却不想只得到贾瑚几句不疼不痒的安慰。养儿子的人总会比养姑娘的人要想得多些,当娘的人也试图给孩子的未来多划拉点家产。家里的产业就那么多,从嫡子、嫡女那下不去手,她们就自然盯紧着贾琏。 整餐饭的时间,汪姨娘说的都是分家云云,什么分家的好处,二房同大房不是一条心的。就是期望贾瑚能厌弃了二房,达到分家的目的。 这个算盘那是大大的打错了。不知道从何时起,贾琏同贾瑚确实没那么亲近了,贾琏甚至会下意识的防着贾瑚。贾琏的媳妇是王家人,最是精明又精打细算的,于是也有意无意的躲过了贾瑚一次又一次的算计。 就算两家不过是面子上的情谊,可所谓的兄弟情深依旧是贾瑚心中很重要的一环,他似乎觉得,只要两家没分,他不就不算是薄情寡义的孤家寡人。为了这最后一根稻草,贾瑚决计不会轻易分家。 话不投机半句多,吃过饭,贾瑚又去了另一个姨娘那里。可做姨娘的人有怎么可能有多高的境界,不过是同汪姨娘是一类人。钱姨娘养得是女儿,话里话外就是要给女儿定个好人家,多准备点嫁妆,她甚至期望贾菲的一切都能同嫡女贾茉的看齐。 又是一段寡然无味的对话,贾瑚心更冷了,觉得这家里没人同他是一条心。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秦可卿的佛堂。佛香缈缈,伴着秦可卿的诵经声,还真的让人觉得内心平静。他正准备开口,可已经到秦可卿功课结束的时候。 “太太,您就这样青灯古佛长相伴不成?您有什么还是同老爷多商量下吧。”一个丫头劝说着。 贾瑚心里猛得一惊,他突然发现,他居然都记不清自己妻子身边贴身丫头的名字。耳边传来秦可卿缥缈淡然的声音:“放心吧。咱们家老爷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若有什么的,他自然会来找我的,我这会子何必去他眼前讨人嫌。” 贾瑚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评价。他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一切都改变了。是他纳妾了?还是他对着自己亲弟弟都起了别的心思的时候?想来想去,贾瑚都对不上号。 突然,他想起自己很早之前的一场算计,他算计作为亲戚的李家,期望能让李家的明珠李纨为自己所用,然后配给贾珠,好把持当时的二房。那一场算计暴露了贾瑚的真实心性,然后一切都从细小出一点一点的改变了,他终究在时间里成了如今的孤家寡人。悲从中来的贾瑚头一次的感到后悔,可是,可是一切都迟了…… 他终究只配做一个孤孤单单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定制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文案上有封面预览。